《神探萌妃赢翻天》 001 受刑,被诬杀人 “夏家十一女夏落葵因为忌恨八姐夏来香,趁夏来香生病之机,在汤药中加入毒药毒死夏来香,人证物证确凿,且犯人已经认罪!本官依照大翼律法,判夏落葵死刑,秋后处决!来人,给犯人签供画押!” 冷酷且傲慢的声音,传进夏雨琳的耳里。 天,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杀人凶手,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姐姐? 她刚穿进这具身体,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定了死罪? 但随即,直觉告诉她,这具身体的主人绝对不是凶手,她绝对不能认罪! 当下她睁开眼睛,想都不想就大叫:“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我不画押!我要求重新审理!” 所谓签供画押,就是嫌疑人在罪状上签字并按手印,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行。 一旦签供画押,罪行就铁板钉钉,很难翻案了! “证人和证据皆全,岂容你抵赖?”知府猛拍惊棠木,大喝,“而且你先前已经对罪行供认不讳,随即又否认,根本就是无视律法,蔑视公堂,本官饶你不得!来人,给我打十大板——” 一根红色的木签丢到夏雨琳的跟前。 几个如狼似虎的差役拎着板凳和木杖走过来,粗鲁地将她拎起来摁到板凳上,撩起她的裙摆,举起木杖就朝她的屁股打下去。 虽然她的襦裙下面也穿有长裤,但是按照惯例,打女犯人时是不能掀裙子的,这些差役这么干,明摆着就是当众羞辱她。 夏雨琳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就挨了两板子,疼得她啮牙咧嘴,就差没有掉眼泪了。 但她顾不上疼痛,继续喊冤:“我是冤枉的!我要求为自己辩护!你们这是屈打成招,是违反法律的!我若是被打死了,你们就是枉杀无辜,于大翼律法不合,要受到惩戒的……” “还敢狡辩!”知府看她一介弱女子竟然敢指责自己,恼了,“给我堵住她的嘴!” 差役将臭哄哄的布块塞进夏雨琳的嘴里,恶心得她想吐。 她当然拼命挣扎,然而,这具身体早就被折腾得不堪一击,加上被两个大汉摁住肩膀,她如何能挣脱得开? 一时间,她目眦欲裂,看向四周,为官者当众对嫌疑人用刑,就没有人出来阻止吗? 堂上坐着知府,两侧站着差役,她的身边跪着几名夏家的证人。 这几名证人正在幸灾乐祸地看着她,唇边泛着得意的笑意。 她的身下,是一片来自身后的人类的投影——大门外一定站满了人,才会被阳光照出这么多影子来。 然而,这么多人只是看着,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句话。 卟!卟!卟!板子落在她的屁股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声音。 她每被打一板子,身体就下意识地抽一下,足见有多肉疼。 但这份疼痛,远远比不上她内心的怒火来得猛烈。 因为,短短片刻,这具身体储存的最近两天的记忆,全都涌进了她的脑海里。 夏落葵果然是被冤枉的,而且陷害她和欲置她于死地的人,还是自家人! 昨天傍晚,夏落葵吃过晚饭后,带着丫环小红去看望生病的八姐夏来香。 夏落葵与夏来香聊天时,夏来香的丫环小青端了一碗汤药进来,说到小姐喝药的时间了。 这时,夏来香的心腹朱嬷嬷进屋,说有亲戚送了一箱珠花给府里的小姐们,让小青去帮生病的夏来香挑两样,夏落葵也让小红去帮自己挑,小红便跟着朱嬷嬷、小青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夏来香。 又聊了一阵后,夏落葵见小青迟迟不回,便端起那碗汤药,喂夏来香喝。 哪料到夏来香才喝了几口就喊肚子疼,在床上滚来滚去,嘴里不断喷血,场面极为骇人。 夏落葵当场被吓疯了,一边尖叫一边后退,最后瘫倒在地上,并打翻了很多东西。 很快,一群人冲进房间……后面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狗血,庸俗,老套。 总之,夏来香很快就挂了,什么话都没留下,夏落葵作为凶案现场唯一的活人,且目睹了整个案发经过,无可争议地成为唯一的犯罪嫌疑人,被押到一堆夏家的主子面前接受审问。 说是审问,其实就是逼夏落葵认罪。 一大群人围着她,就像一群狼虎围着小白兔,不断地指证她和指责她,根本不给她说明和解释的机会。 她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懦弱柔顺的小女孩儿,刚刚目睹姐姐吐血身亡的惨烈经过,还处在极端的恐惧和无助之中,被这么多人责骂和逼问,脑子根本就全乱了。 除了痛哭、喊冤和“不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她一边! 开始时,她再傻再没用再脑子混乱,也知道不能认罪,坚称“我真的没有害八姐”,但她始终无法回答“现场只有你,不是你下的毒,还能是谁下的”等等问题,声音很快就熄了。 终于,在一堆下人指证她犯罪、一堆姐妹诱导她认罪的狂热氛围中,加上长辈们威胁她“再敢狡辩,家法侍候,后果自负”的压力,她的心理防线和精神彻底崩溃了,哭着承认是她害了八姐。 然后,她就被关进柴房,任她如何哭喊乞求,就是没有半个人理她。 后半夜,她身心绷到了极限,昏迷过去,天一亮就被送来衙门受审。 在公堂上,夏落葵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又被眼前的审判场面给吓瘫了,脑子就没有清醒的时候,知府只是吓唬她“若不认罪,大刑侍候”,她就稀里糊涂地从了知府的意思认罪。 她一认罪,知府就说:“夏落葵,夏来香乃是你的亲生姐姐,平日待你不薄,你竟然因为妒忌她貌美而下此毒手,真是心狠之至啊!古往今来,杀人偿命,你杀的又是你的亲姐姐,本官饶你不得,你就为你姐姐偿命罢!” 夏落葵听到这话,吓得魂都飞了,当场晕了过去…… 夏雨琳的灵魂,就在这时穿到她的身上,听到了知府的审判。 回想起这个案件的前因后果,夏雨琳心里明了,这分明就是夏家与知府勾结,想要她的命呢! 这夏家,还真是够狠的啊! 002 申辩,侯爷矫情 十大板终于打完了,夏雨琳一时间动弹不得。 “夏落葵,你快些画押,别再浪费本官的时间!”知府示意差役抽出她嘴里的布块,喝斥。 夏家主动送这丫头过来,现场又只有夏家的下人,主子们半个影儿都没有,他不用夏家打招呼,就知道夏家的意思是要这个丫头死了,他当然懂得怎么做。 “知府大人,”夏雨琳趴在板凳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直视知府,大声道,“本案疑点重重,人证物证皆有漏洞,所以我要求为自己辩护,当庭与证人对质!如果我辩护失败,当庭认罪画押,被砍头也绝无怨言!否则,就算你当庭将我活活打死,我也绝不认罪!” “大胆刁民!”知府猛拍惊堂木,“你之前出尔反尔,现在还不知悔改,可见你人品之差!再不知错,本官继续动刑!” 夏雨琳冷笑,完全没有被他的威胁吓到:“我一介深闺弱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从看到八姐吐血的那一刻开始就被吓坏了,脑子一片混乱,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才会顺着别人的意思认罪!但是,” 她顿了一顿后,铿锵地道:“我在听到自己被判了死刑后,突然间就清醒了,想起了本案中的诸多疑点,这些疑点足以证明我的清白,我当然要争!知府大人,这里有这么多百姓作证,你不让我为自己辩护,难道是想将我打晕过去后,再强行让我在罪状上签字和按手印吗?” 知府:“……” 她一介弱女子,到了这份上还敢力挽狂澜? 然而,她的眼神既如钢铁般坚定,又如熔岩般野烈,狼狈不堪中透着不屈不挠,真不像是再吓唬几句和打几板子就能让她顺从的,他要怎么办? 他是很想屈打成招啦,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万一她真被打死了却还没认罪,那他的麻烦就大了。 夏雨琳看他半晌不语,知道自己不能对这个昏官抱有希望了。 目光闪了闪,她看向知府左侧的帘子,大声道:“坐在帘子后面的裴侯爷,全天下都知道你德高望重,秉公执法,我相信你绝对不会看着任何人被屈打成招!我问你,人命关天,本案疑点重重,我又拒不认罪,知府能判我死罪么?我受了冤屈,想为自己当庭辩护,可有违背大翼律法和常理人伦?” 在场的人全不是好东西! 但最可恶的,还是坐在帘子后面的男人,也就是夏落葵的未婚夫兼这起谋杀案的根源。 这男人压根就看不上胸大无脑的夏落葵,但又不愿退婚,生怕被人说他背信弃义,所以他就暗中跟其他夏家小姐有染,还故意让夏落葵知道,想逼夏落葵撒泼闹事、自毁名声或主动退婚,让他不必承担任何污名就能甩掉夏落葵,夏来香就是跟他有染的夏家小姐之一。 然而,夏落葵明知道他跟自己的姐妹们不干不净,却还是一心想嫁他,什么都忍了下来。 她甚至认为夏来香以后会跟她共侍一夫,有事没事就去讨好夏来香,结果被别人找到了陷害她的机会。 这次,夏洛葵被押来衙门受审的时候,隐隐听到家里人说她的侯爷未婚夫会去衙门听审,心里还一度做着英雄救美的美梦,结果,那男人吱都不吱一声。 夏雨琳想起这一点的时候,就觉得侯爷应该会前来听审。 侯爷虽然不爱夏落葵,却爱面子,未婚妻公堂受审,犯的还是死罪,他若是不闻不问,岂不是要被人说成无情无义? 每个夏家小姐都有自己闻名全镇的特性,而夏落葵的标签就是“为了嫁给侯爷而生”,她有多爱、多想嫁给侯爷,全落云镇都知道,侯爷绝对不会扮演“负心汉”的角色。 所以,侯爷怎么样也会来露个脸,假惺惺走一圈,不留任何污点。 那么,他身为侯爷,除了坐在那道帘子后面听审,还能坐在什么地方? 然而,她都说完并过去好几秒了,帘子后头却没有回应。 知府见帘子后头没声音,赶紧道:“大胆刁民,公堂之上竟敢胡言乱语!来人,堵住她的……” 这时,帘子后面传来一个好听的男人声音:“马大人,夏小姐说得没错,人命关天,不可轻率,就给她一个辩护的机会如何?她若是有罪,不论她怎么辨,都辨不过事实和天理,所以,何不让她心服口服?” 为了维护他的良好名誉,他就给她一个自我辩护的机会好了。 他很好奇,像她这么没用的女人,要怎么为自己辩护? 听到他的指示,知府当下改口:“本官断的都是铁案!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本官现在就给你机会!你想问谁,想问什么,尽管问!”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夏雨琳的身上。 除了等着嫁人就什么都不会的千金小姐,在这种场合下,要如何自救? 夏落葵微微一笑:“侯爷英明,知府英明,那么,我现在就开始问朱嬷嬷、小红和小青三名证人。” 003 首秀,当庭对质 “朱嬷嬷,小青,小红,”夏雨琳看向身边的三个证人,“你们说八姐死亡之前,我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与八姐呆在房间里的人,所以,只有我有机会下毒和杀害八姐。现在我问你们,你们离开八姐的房间后,过了多长时间才回来?” 小青说她端着汤药进八姐房间之后,担心汤药太烫太苦,便舀了半勺放进嘴里试喝,她喝了以后没事,所以认定,毒药一定是她离开以后才被放进汤药里的。 小红则作证说她亲眼看到小青试喝了汤药,可以证明小青说的是真话。 就因为这两个混蛋丫环的证明,夏落葵就成了唯一一个有机会下毒的嫌疑人。 其实那个时候,夏落葵坐在床边跟夏来香说话,眼睛都看着夏来香呢,哪里看得到身后的桌子边,那两个丫环在做什么?也许小青根本就没试喝过汤药,甚至还在那个时候下毒也不一定。 夏雨琳心里清楚,那两个丫环分明就是在联手陷害夏落葵,一般说来,凶手都喜欢陷害别人,所以,小青下毒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当然,她现在是没有证据证明小青下毒的,而且,就算是小青下的毒,肯定也是受人指使。 朱嬷嬷年纪大,害人的经验丰富,先回答夏落葵的问题:“约莫半柱香时间。” 此时,她完全没有将这位傻傻的十一小姐放在眼里,只当十一小姐回光返照,垂死挣扎,白忙活。 夏雨琳接着问:“这半柱香的时间里,你们三个在哪里?” 朱嬷嬷道:“在后庭大厅里给各位小姐挑选珠花。” 十一小姐是不是想说她们也有下毒的嫌疑啊? 哼,案发时她们三个都不在场,谁能找出她们的嫌疑? 夏雨琳道:“这半柱香的时间里,你们当中可有谁中途离开过后庭大厅?” 三个证人说得斩钉截铁:“没有!咱们绝对没有离开过半步!直到挑好了珠花才一起回来的。” 夏雨琳冷笑:“你们三个人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又一直呆在后庭大厅里不曾离开,而后庭大厅离八姐的房间远着呢,你们怎么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其他人进入过八姐的房间,而我又不曾离开过八姐的房间?” 三个证人完全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顿时语塞。 她们一直强调她们不在案发现场,并离开了不算短的时间,本意是为了彻底撇清与案件的嫌疑,没想到,却被这个无知又无能的十一小姐将了一军。 当下,她们面面相觑,都在心里想着,这要怎么解释? “是你自己说没有别人进过八小姐房间的!”朱嬷嬷有些气急败坏,“昨天晚上问你的时候,你自己承认只有你一人在房间里!” “案发的时候,确实只有我一个人在房间里,但是,谁看见我下毒了?”夏雨琳咄咄逼人地道,“你看见了吗?小红,小青,你们看见了吗?” 三人:“……” 还是朱嬷嬷反应快:“咱们没说咱们看到你下毒,咱们只说你是唯一有机会下毒的人。” “你真是老糊涂了!”夏雨琳大声道,“谁能证明那碗汤药里一定有毒?谁又能证明八姐中的毒就一定是放在汤药里的?” 朱嬷嬷道:“你说过,八小姐是喝了那碗药后喊疼并吐血的,不是汤里有毒,还能是哪里有毒?” 夏雨琳冷笑,不回答她,而是看向知府:“知府大人,你可查出八姐中的是什么毒?又可知道八姐是如何中毒的?” “这个,”知府想了想,“夏来香中了何毒,无法查明,只知道毒性极强,至于被害人如何中毒,倒可以确定是喝了汤药后中毒的……” 被害人喝了几口汤药后就毒发,夏落葵则吓得手中的汤碗掉到地上,汤碗被打破并反复踩踏,物证受损严重,无法检测汤药里放的什么毒。 其实,这天下的毒药何其多,有的毒药过了一定时间就会失去毒性,就算还有汤药留着,也不一定就能检测出是中了什么毒。 夏雨琳打断他的话:“你如何能确定毒药是放在汤碗里的?” 知府理所当然地道:“因为被害人就喝了这碗药……” 他一说到这里,立刻醒悟,这丫头抓到重大漏洞了! 果然,夏雨琳冷笑连连,大声道:“八姐病了以后饮食不振,饭菜吃得很少,所以房间里时时准备有吃的,什么糕点糖饼、蜜饯红枣、桃李西瓜都有,小青,朱嬷嬷,你们说是,还是不是?” 这点无法否认,朱嬷嬷和小青只得道:“是……” 夏雨琳迅速道:“昨天傍晚,我是吃饱了才去看望八姐的。我的饭量一向很少,吃饱了以后就不想吃东西了,所以到了八姐房间后,我什么都没吃,只是陪八姐说话,而八姐却是边吃零食边跟我聊天。小红,你当时也在场,你说是,还是不是?” 小红愣了一下后,无法否认:“是……” 004 收押,难以脱身 夏雨琳看向知府:“知府大人,既然不知八姐中的是什么毒,那就无法判断八姐中毒后多久才会发作,八姐有可能在喝药之前就吃了有毒的食物,到了喝药的时候才发作,对吧?” 众目睽睽,知府无奈承认:“是有这种可能。” 夏雨琳转身看向身后的围观者:“大家说说看,准备那些零食,以及之前去过八姐房间的人,是不是也有下毒的嫌疑?” 围观者纷纷点头。 夏雨琳回头,盯着知府:“知府大人,这么多疑点无法解释,你能判我有罪吗?” 知府没法了:“案情是有疑点,目前还不能判,但是……” “不对不对不对!”小青突然尖叫起来,“八小姐明明就是在喝了汤药之后死的……” 按照十一小姐的说法,那她们这些为八小姐准备零食的丫头们就有嫌疑了,她得撇清。 “小青,你明明知道八姐在喝药之前吃了不少零食,案发时你又不在场,你为何却如此笃定八姐是喝药死的?”夏雨琳盯着她,“莫非,你早就知道汤药里有毒,而且还知道这毒一定能要人命?” 小青的脸色立刻变了:“没、没有这回事!我才没有想到八小姐会出事!我只是、只是猜的……” 夏雨琳看向知府:“知府大人,且不说证人小青猜测案情,并以此作为证词,其证词不足以采纳,就说她是八姐的贴身丫环,八姐房间里的零食都是她准备的,就有重大的作案嫌疑!所以,我恳请大人将小青拿下,严加审问!” 小青又尖叫:“我没有下毒!八小姐中毒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十一小姐你冤枉我——” 夏雨琳盯着她:“小青,八姐房间里的那些零食,不可能是你一个人准备的,你说,还有哪些人准备了那些零食?凡是接触到那些零食的人,个个都有嫌疑,有必要全部抓来好好审问,要不然,你就是第一嫌疑人了,小心大刑伺候。” 小青的脑子已经乱了,又被她吓了一吓后,下意识地张嘴:“还有……” “咳咳——”朱嬷嬷在旁边咳嗽,给她使眼色,提醒她别乱说话。 万一小青把不该提到的人供出来,别说小青的小命了,就是她和小红的命,恐怕都保不住。 小青触到朱嬷嬷阴沉冷酷的目光,哆嗦了一下,哭出声来:“知府大人明查,小的没有下毒,真的没有下毒啊……” 夏雨琳冷眼看她:“这么说来,八姐房间里的零食全是你一个人准备的了,连那碗汤药都是你准备的,难怪你不在现场,也敢肯定八姐是吃了什么东西才死的!” 师父说了,断案讲究证据,像那种“我若是要杀人,怎么会挑只有自己和被害人在场的情况下动手”的话,她就懒得说了,她只拿“证据”说事儿。 知府没想到案情会如此发展,证人成了嫌犯,而被告不再是唯一的嫌疑人,他要怎么办才好? 夏雨琳见他陷入沉思,逼问:“知府大人,小青有重大嫌疑,是不是该把小青抓起来?” 知府没办法了,一拍惊堂木:“来人,将小青拿下,等候审问!” 小青边哭边尖叫:“大人饶命,小的冤枉啊,小的冤枉啊——” 知府斥喝:“再敢大声喧哗,扰乱公堂,本官就打你板子!” 小青刚刚见识过夏雨琳被打板子的场面,这会儿不敢大声尖叫了,只敢低声啜泣,不住喊冤,不过,没人理会她就是了。 夏雨琳又问知府:“知府大人,既然本案疑点重重,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够证明我杀人,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知府沉下脸:“虽然证据不足,但你仍然是重要嫌疑人!就算本官不能当庭判你有罪,你也必须受押,待本官查明案情后开堂另审。” 夏家摆明了不想保这丫头,只要这个丫头继续在押,夏家一定有办法弄出新的证人和证据来。 所以,他可不能让这丫头回去,免得这丫头又找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夏雨琳听他这么说,心不断下沉。 一旦她被押在牢,真凶就有足够的时间捏造新证据弄死她,她只怕再也无力翻身! 所以,她必须现在就翻身,不能给任何人继续陷害她的机会! 然而,按照现在的情形,她是无法撇清嫌疑的,想彻底脱罪,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逆转形势? 目光下意识地往身后的围观者扫去,两个“熟悉”的人影,进入她的眼帘。 唇边泛起微笑,有办法了。 005 转机,新的证人 当下,她大声道:“知府大人,你说我有重大嫌疑,无非是因为我没有不在场证明,但刚才我又仔细想了想,想到了一件事儿,可以减轻我的嫌疑!” 顿一下再继续说,免得一口气说太多了,别人的思维跟不上。 “我呆在八姐房间里的时候,迟迟不见小红回来,就去路口张望了一下。在路口那里,我看到我家下人白甲和小婉在荷花池里干活,还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现在我要他们给我作证,我并不是所有时间都呆在八姐房间里!” 说罢,她转头看向后面的人群:“白甲,婉儿,你们出来!” 夏家的下人都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她一眼扫过去,就看到这两个人了。 被她点到名字的两个人,脸色瞬间煞白:“……” 夏雨琳对他们的表情感到很满意,诡异地笑:“你们一个在采莲子,一个在采荷叶,就跟我平时路过假山时看到你们做的那些事情一样。你们说,你们昨天傍晚是不是看到我在八姐院子前面的路口处张望,还让你们送些莲子和荷叶给我泡茶?” 豪门人多,是非也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有。 夏落葵最喜欢去荷花池边散步,还爱挑没人的时候去,好几次,她都在假山那里撞到白甲与小婉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甲已经有妻室,小婉家里管得严,他们俩的丑事若是传出去,两人都要倒大霉的。 她现在说的这番话,就是在暗示这两个人,他们若是不想倒大霉,就得配合她。 白甲和小婉互视一眼,惊疑不定:十一小姐是在威胁他们吗? 可是,十一小姐每次撞到他们做这做那,不都是比他们还怕还慌,逃得比他们还快吗? 就连平时在府里见到他们,她也像见鬼似的转头就跑,他们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把他们的私情说出去,甚至还觉得被她撞到很刺激,故意换着地点让她看到,从而增添“情趣”。 这么没用的十一小姐,居然懂得拿这种事情来要胁他们? 夏雨琳见他们还在犹豫,又笑得狡猾狡猾的:“只是昨天傍晚的事情,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么?要不要我提醒你们,前前前天的晚上,你们也在同样的地方干了同样的事情,还留下了你们努力干活后的证据呀?” 前前前天晚上,他们两人又故意跑到夏落葵出没的荷花池边亲热,吓得夏落葵落荒而逃,乐得他们哈哈大笑。 现在,听到她提起此事,白甲和小婉心中俱是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夏雨琳,就这样触到了她锐利、冰冷的目光,惊骇不已:那目光,分明写着“敢说不,就将你们的丑事说出去”! 他们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奉了自家主子的命令,特地来看十一小姐是怎么死的。 如果让主子知道他们帮十一小姐脱罪,他们有得罪受了,但是,他们现在若不配合十一小姐,十一小姐当众公开他们的丑事,他们就惨了…… 权衡片刻后,白甲率先走出来,跪下:“十一小姐所言,句句属实。昨天傍晚,小的在船上采莲子,正好面对八小姐的院子,故能看到十一小姐走出来,站在路口张望着。” 小婉也跟着走出来,跪下:“十一小姐还冲咱们说,天气炎热,要咱们留些荷叶和莲子给她煮茶喝。” 虽然会得罪主子,但眼下,他们只能选择先熬过这一关了。 他们一说完,很多人就在心里叹息:没戏了,这次想弄死十一小姐,没戏了…… 夏雨琳的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我在外头大概站了多长时间?” 小婉是未婚女子,比白甲更怕名节受损,抢先道:“有好一会儿吧,我都摘了十几张荷叶了,小姐才走回去。” 白甲则道:“应该有半刻钟左右罢……” 夏雨琳转头,看向知府:“知府大人,半刻钟的时间,是不是足够让别人进出八姐的房间了?” 知府:“是有这可能,但是……” 夏雨琳大声打断她的话:“知府大人,我是有一定的嫌疑,但没有任何人、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是我下的毒!也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我是唯一有机会下毒的人!所以,知府大人,我凭什么不能回家?” 知府:“……” 半晌之后,他还是强硬地道:“你始终有下毒的嫌疑!本官已经决定将你和小青收监,待彻底查明案情后再行审理,有罪受罚,无罪释放,你若再闹,本官就不客气了!” 总之,他绝对不能让夏落葵离开,否则,夏家还不得怪他没用,连一个小丫头片子都收拾不了? 夏雨琳万万没想到,她都做到这份上了,知府还不肯给她一条生路? 她咬了咬牙,装作很虚弱的样子,从板凳上摔下来:“知府大人,我身体虚弱,刚才又受到了虐待和毒打,身受重伤,现在就剩一口气撑着了。你若是将我收押,我说不定会死在牢里,那时,你要如何负责?” 知府愣了一下后,强硬地道:“本官会派大夫给你疗伤,保证你的安全,你不必担忧!” 夏雨琳追问:“万一我真的死在牢里呢?” 知府面无表情:“本官不想再重复第二遍。来人,将嫌疑人夏落葵和小青押下去!” 任夏雨琳再怎么乐观,这会儿也白了脸。 她已经将所有的招术都使出来了,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006 示爱,背水一战 两名差役走过来,一左一右,粗鲁地抓住她的手臂,拖了就走。 危险关头,她急中生智,眼睛一红,痛哭起来:“侯爷,我死了不要紧,但我这么爱你,舍不得你啊,死了都舍不得你啊!呜呜呜……” 她本想假哭的,但哭声一出,就变成了真哭,还哭得伤心欲绝。 但她伤心的主要原因,并不是被昏官迫害,而是想起了自己穿到夏落葵身上之前的事情。 那时,她大学毕业刚满一年,是本城赫赫有名的私家侦探“赢家非”的爱徒,前途无量。 那天,她被师父派去调查某大款老婆的出轨事件,大款老婆发现被她跟踪后,逃跑过程中居然横穿马路,眼看就要被小轿车撞了,关键时刻,她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将大款老婆推开,结果,大款老婆没事,她却被车子撞飞,成了植物人。 她父母和弟弟妹妹哭得伤心欲绝,她飘在空中的灵魂看到他们伤心,也很伤心和内疚。 好在大款老婆因为这件事而醒悟过来,与大款老公恩爱如初,出于深深的愧疚,他们不仅担负了她所有的医疗费用,还赔给她家一大笔钱,她的师父也保证以后会好好照顾她家,她家因为她的牺牲,经济条件得以改善,掐指算来,她其实“死”得还蛮值的。 所以,她的灵魂并没有伤心太久,就开开心心地投奔新生去了。 只是现在,她刚变成夏落葵,就遇到了这种骨肉相残、昏官迫害的惨剧,不禁想起原先的好父母和好弟妹,眼泪就及时掉下来了。 她突然哭得这么厉害,众人一时间都愣住了:她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当然,知府和差役们也愣住了。 而他们发愣的当儿,就是夏雨琳最后的机会! 她先是狠狠地往一名差役的手腕咬下去,趁他吃痛放手的机会,再用力甩掉另一名差役的手,然后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拼死冲到已经近在咫尺的帘子前,用力扯掉帘子,扑进侯爷怀里,抱住他的脖子,边哭边道:“侯爷,你是我的未婚夫,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嫁给你!我对你的爱至死不渝啊!这次我被收押,说不定会死在牢里,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你啊……” 侯爷坐在宽背大椅里,她就这么扑进侯爷怀里,还抱住侯爷的脖子,那面画……有够刺激的。 众人先是被她的大胆举动弄得吃惊不已,而后心生同情:这位十一小姐,从懂事起就在等着嫁给侯爷,这次遭了大难,生死难料,会舍不得侯爷也是正常啊…… 连知府和差役们也看呆了,她这是在跟侯爷当众……诀别吗? 侯爷身份高贵,跟她又是未婚夫妻,两人诀别,差役们怎好上前打扰,只得先等等了。 侯爷微微张嘴,看着怀里的女子,惊愕不已:这个在他怀里哭成泪人,还狂热示爱的少女,真是那个每次看到他就只会低着头,红着脸,手指绞着手帕,身子扭来扭去,话都说不成句的女人? 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被她当众如此示爱,他还是微微有些感动了,心里暗道:如若你平时也能这么聪慧大方,坚决果敢,我又怎么会如此瞧不上你? 他正在感叹呢,就又听到夏落葵在他耳边低低地道:“你跟夏来香、夏木蓝、夏樱、夏荷,包括夏繁缕的事情,我清楚得很!我还有你跟她们的情信,是她们送给我炫耀的,我若能平安走出这里,你就仍然是君子!否则,我就将你和她们的丑事全说出来,还将那些信件公开,咱们一起玩完!”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你……刚才说了什么?” 夏雨琳的脑袋后退十厘米,盯着他的眼睛:“不救我,我就拉你垫背!” 侯爷惊愕得不行:他没听错?她是说真的? 她唇边带笑,表情却异常坚定,目光也极为冰冷,就像只小恶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半晌,他才慢慢地道:“你在威胁我?你敢威胁我?” 平时的夏落葵跟只小老鼠似的,就算抓到了别人的把柄,也只会战战兢兢地将“把柄”还回去,并保证自己会守口如瓶,请求对方别跟她计较,哪里懂得拿别人的“把柄”来保护自己和为自己谋利? 而今天,她竟然懂得了威胁他,还是在这种紧急关头?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侯爷,她到底哪来的胆量? 007 脱身,一枚铜板 此时,夏雨琳眼里早没眼泪了,却还是故意悲切地喊:“侯爷,我真的舍不得你,虽然咱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但求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侯爷盯着她那张“豁出去”的脸庞片刻,缓缓一笑。 虽然他是男人,但这笑容,端的是光彩照人,惊艳了堂上堂下一大票围观者,众人无不在心里道:长得如此俊美,难怪夏家小姐们为他争破了头! “马知府,”侯爷搂住怀里的夏雨琳,抬头看向知府,“夏小姐一介弱女子,又受了伤,若是被收押入监,身体恐怕承受不住。本侯想请马知府宽大为怀,让夏小姐在家中养伤,静候下次审问。本侯愿为她担保,她在家养伤期间若是外逃,本侯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 想他这么高贵出色的侯爷,被个小女子如此威胁,心里当然极为不悦。 但同时,她如此大胆果断的举动,又令他感到很是新鲜和有趣,心里有种蠢蠢欲动的痒痒感。 毕竟,从小到大,女人见到他,都是无所不用极其地勾引他和讨好他,哪有人像她这样威胁他的? 他都有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她为何有这样的转变,她的脑袋瓜子又在想些什么,接下来又会有怎么样的表现了。 他虽然不怕她的威胁,但是,看在她表现得如此优秀,又令他产生期待的份上,他就救她这一次。 马知府:“……” 侯爷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办? 就算是夏家,也不能怪他听侯爷的话吧? 当下,他赶紧顺着台阶下:“既然有侯爷担保,本知府就放心了。” 而后,他当庭宣布:“夏来香被毒杀一案,因为出现了新的疑点和证人,本官还需补充调查。被告人夏落葵谋杀罪名不成立,但身负嫌疑,本官念其身体虚弱,有伤在身,特让其返家养伤,待本案调查清楚后再另行审问。至于嫌疑人小青,收押入监,以备侯审。退堂——”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骂道,另行调查和审理个屁啊! 谁不知道夏家受了诅咒,经常死人,无头悬案一箩筐,这夏来香死亡事件,又能查出什么结果? 他说完之后,众人没戏可看了,纷纷退去,夏家的佣人们也自讨没趣地走了,没人理会夏雨琳。 夏雨琳听到自己可以走了,立刻推开侯爷,扶腰,转身,一瘸一瘸地往外走。 才走了一步,手就被拉住了。 她转头,皱眉,瞪着拉住她的侯爷:“干嘛?” 侯爷奇怪地看着她:“你就这样走了?” 夏雨琳一脸震惊:“难道你舍不得我走?” 侯爷:“……” 他有什么舍不得的?他只是很不喜欢他救了她,她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人的无礼态度罢了。 于是他好心地提醒她:“我帮了你大忙。” 夏雨琳偏着脑袋,困惑半晌才“喔”了一声,从袖袋里摸出一枚铜板,塞进他手里:“不用找了。” 然后用力将她那只被污染的手抽出来,继续慢慢地往外面走。 侯爷看着这枚铜板:“……” 他刚想追上去,马知府就拦在他面前,谄媚地道:“侯爷,小的在花园里准备了一桌酒席,还请侯爷赏光!” 他刚要拒绝,然而,师爷、捕头等人已经跑过来,将他围住,不住地纠缠他恳求他,一副死都要留住他的态度,没办法,他只得留下来吃饭,让一名随从先去盯着夏雨琳。 她刚才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他有必要弄明白她到底怎么回事。 008 镜子,长得真美 虽然屁股很疼,但夏雨琳还是捂着屁股,咬牙坚持走了几十米后,才停下来,扶着树干直抽气。 换了原先的夏落葵,这十大板下去,估计站都站不起来,但她意志顽强,精神乐观,这点疼还真不算什么,就是走路很辛苦,一瘸一瘸的,她是不是应该先找家医馆看看? 哪里有医馆? 张望之间,蓦然触到路人嫌恶的目光,她才惊觉自己一身狼狈,披头散发。 她现在是不是疯婆子的形象? 还有,她是不是长得很丑? 知府说夏落葵是因为妒忌夏来香美貌才杀人的,言外之意是说夏落葵长得不好看? 想到这里,她脸色变了一变,千万不要啊! 在现代,她称不上天生丽质,却也是眉清目秀身材好,要不然她那个眼高于顶的师父能看得上她? 她虽然也不是以貌取人之辈,但从小就看惯了自己那张让人看得舒服的脸庞,实在没办法去习惯一张只能妒忌别人长得美的脸庞啊! 不行,她必须要马上照镜子,看看夏落葵到底长什么样! 哪里有镜子? 左看右看,路边就有一家杂货铺,应该会有镜子卖! 想都不想,她又一瘸一瘸地走进去,迅速找到镜子,对着光线就照。 “哇,夏落葵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夏落葵长得何止是一般般的漂亮,根本就是一个不用化妆也千里挑一的大美人啊! 喵喵咪的,她长得这么漂亮还需要去妒忌夏来香? 夏家果然在冤枉和陷害夏落葵! 瞧瞧,标准的鹅蛋脸,浓眉大眼,挺鼻丰唇,肌肤白净,五官既清丽绝伦,又端庄大气——这就是她心目中的完美脸庞啊! 这样的脸庞,与世人最喜欢的锥子脸、细眉毛、小鼻子小嘴巴虽然不是同一路数,却很有自己的特点,五官明晰,辨识度高,有那么一点点混血儿的味道,她就喜欢这样的脸庞啊! “啧啧啧,真是幸运的一天,我赚大了!”她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开心,统统忘了所有的不快! 挤眉弄眼,噘嘴吐舌剪刀手,360度无死角,怎么看都觉得满意! “唉,我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连脸上的小雀斑和那颗小兔牙都这么性感……” “身材也不错,胸部至少是36c,腰围大概1尺8吧,挺好挺好……” “哪个男人娶了我,以后就有口福了……” …… “哧——” 突然,一声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嗤笑声,打破了她的陶醉。 “谁?”她涨红了脸,迅速将镜子反摁在架子上,转头张望。 吖,太丢脸了,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刚才自我陶醉的蠢样一定让人看到了,对方才会觉得很搞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然而,这店就那么点大,一目了然,除了老板在跟两个姑娘砍价,看都不看她一眼,此外根本没有别人,那个声音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她听错了? 不,不可能是她弄错,师父说过,身为一名职业侦探,一定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与判断。 一定是有人在跟踪她,而且还是个高手! 该不会是夏家或知府见害她不成,想派高手来杀她吧? 009 不亏,玉戒换铜镜 不对,如果别人想暗杀她,就不用搞那种陷害她的把戏,直接杀掉她就行,所以,跟踪她的人一定另有目的。 有什么目的呢?总归不是好事就对了。 想到这里,她也没有心情照镜子了,慢慢地走到老板面前:“老板,这镜子多少钱?” 老板看她一身狼狈,爱理不理的:“五钱银子,不讲价。” 夏雨琳也不知道五钱银子是多是少,凭直觉认为这只是小钱,伸手就去摸袖袋,没钱。 又去摸腰间,也是一毛都没有。 夏落葵是千金小姐,身上怎么没有一分钱? 好吧,千金小姐不用自己买东西,不需要现金,但首饰呢,怎么一件也没有? 难道是昨天晚上在家里受审时,被夏家人趁机扒光了? 真是气死了!她气闷地想,有没有什么办法搞到买镜子的钱呢? 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她的目光,落到左手中指的那枚戒指上。 那是一枚很漂亮的碧玉戒指,一看就是高档货。 真是奇了,夏落葵身上半毛钱都没有,却为何戴有这么珍贵的戒指? 那些不要脸的夏家人,就没有趁乱将这么宝贝的东西摸走吗? 仔细回忆了一下,她恍悟,原来这只戒指是夏落葵过十二岁生日时,侯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十分喜欢,戴上以后就舍不得摘下来了。 随着夏落葵慢慢长大,这只戒指就渐渐显得紧了,但她还是坚持佩戴,弄得这只戒指紧紧地嵌进肌肉里,很难摘下来,所以才没被其他人抢走。 喵的,烂人送的东西自然也是烂货,就夏落葵那傻妞当成宝贝了! 现在,这具身体由她作主,她不要这破东西了! 当下,她左手一抬,伸出中指,对店老板道:“老板,我愿意拿这枚戒指换这面铜镜,你若是能将这枚戒指弄下来,咱们就成交!” 这家店虽小,但店老板经营杂货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 仔细看了戒指几眼后,他的眼里迸出贪婪的目光:“姑娘可是说真的?” 这枚戒指至少抵得上五家这样的小店啊,如果成交,他就发了! 夏雨琳右手拍拍胸口:“我若是说谎,就罚我跟猴子老爷结婚,痛苦后悔一辈子,够有诚意了吧?” 店老板才不管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反正他看出了她的诚意,喜孜孜地道:“姑娘你等着啊,我这就想办法弄下这枚戒指,不过可能会伤到你的手指,不知你……” 夏雨琳道:“别说伤到手指,就是削掉三层皮都没关系,只要能拿下这枚戒指就行!” “那就没问题了!”店老板立刻跑进里屋。 一会儿后,他拿了几件工具和油脂药膏什么的出来,对着夏雨琳的那根手指又涂又抹,不断将戒指转来转去,还用了吃奶的力气想拔出来。 夏雨琳觉得这手指被折磨得比屁股还疼,但她咬紧牙关,抵死配合店老板的行动。 十几分钟后,这枚戒指终于被弄下来了,夏雨琳的手指又红又肿,脱皮不说,还渗出了血丝。 店老板看看昂贵的戒指,又看了看她那根可怜的手指,有点过意不去,将一个钱袋子递给她:“姑娘,我把你的手指伤成这样,这点钱你就拿去买药吧。” 夏雨琳本想拒绝,但想到她身无分文,肚子饿,屁股伤,老板又赚翻了,她拿这点钱也算名正言顺,便不客气地拎起钱袋子,拿起铜镜:“多谢老板,我走了。” 才转身,她又停下来:“老板,有拐杖吗?我想再买一根拐杖。” 就她现在的状况,光靠两条腿恐怕走不远。 老板很大方地把自己的拐杖拿出来:“这个你拿去吧,不收钱。” 夏雨琳这才柱着拐杖,慢吞吞地走出小店。 躲在外头盯着她的男子五官挤成一团,她居然拿侯爷送给她的戒指去换一面普通的铜镜? 她疯了不成? 010 声明,我夫二狗子 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以后,夏雨琳心情好得不得了,差点被判死刑的事情,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拿着店老板给的钱,撑着拐杖,先去医馆找女大夫给她的屁股上药,接着去路边摊吃得饱饱的,又买了一些东西后,才走到“出租车”旁边,打算坐人力车回夏府。 她是很不想回夏府啦,但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要走,也得等她存够了钱再走。 就她所知,夏落葵她娘死前给她留了不少好东西,加上府里给的例钱什么的,应该够她在外头小资了,她至少得把那些财产拿到手。 话说回来,店老板给她的那袋钱看起来很鼓,其实装的都是铜板,面额低,她一下子就花得只剩几个子儿了,不够支付车费,而车夫不肯打折,没办法,她只得跟车夫讨价还价。 因为谈得太投入,她没注意到某只高富帅正往这边走来,瞅都没瞅那只高富帅一眼。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这只高富帅故意走得很慢,没话找话,想吸引她的注意,但没得逞。 无奈,他只得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与她擦肩而过,而后顿步,惊讶地道:“夏落葵,你怎么在这里?” 夏雨琳装作没听到,继续跟车夫砍价。 高富帅觉得很没面子,抓住她的手:“夏落葵,本侯在跟你说话呢。” 夏雨琳抬头,抽回自己的手:“你谁啊?干嘛呢?见我长得漂亮,想勾引我啊?” 她拒绝承认她认识这只男人! 好吧,就算认识,也要尽量装作不认识,能寒碜他就寒碜他,绝不含糊! 侯爷冷笑:“你不过区区两分姿色,就敢自以为绝色佳人?” 夏雨琳立刻挥手:“那就请你有点品味,别当街搭讪只有区区两分姿色的陌生女子。” “陌生女子?”侯爷微微抽嘴角,“才转眼的功夫,你就装作不认识你的未婚夫么?就忘了你刚才是如何当众投怀送抱么?” 刚才,他在马知府家里吃饭的时候,食不知味,心不在焉,老是想着性子突然大变的夏落葵,不断琢磨着她到底怎么了,恨不得马上就去见她。 结果,他好不容易结束这顿饭局,直接上街找她,还主动跟她打招呼,她居然装作不认识他? “未婚夫?”夏落葵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我的未婚夫明明就是张家养猪的二狗子,你长得再像二狗子,也不能这样冒充二狗子啊!” 侯爷的脸微微扭曲:“……” 他是不是正在遭受这辈子最大的污辱? 他是无可争议的著名美男,她是只能对他顶礼膜拜的小女人,竟然敢这样……说他? 夏雨琳见他脸色超级难看,心里很爽:“不管你无论如何努力,你都比不上二狗子的,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再也不见!” 侯爷的俊脸扭曲得更厉害了,他要不要当众跟她吵架? 夏雨琳才不理他脸部变形,扭着身体爬上人力车,侧身斜坐,对车夫道:“到路口就到路口,快走。” 车夫小气,说七个铜板只能送到路口,她急着摆脱猴爷,认了。 但,车还没开呢,就有几个路人女冲过来,拦在前面,一个个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忿忿地道:“十一小姐,你自幼就跟裴侯爷订了亲,而这位出色的男子就是裴侯爷!刚才在衙门里,裴侯爷还帮了你大忙,你现在怎么能够恩将仇报,如此嘲弄侯爷?你若是不马上向侯爷行礼和赔罪,咱们绝不饶你!” 全落云镇的女子,没有不想嫁给侯爷的,没有不妒忌夏十一小姐的。 现在看到夏十一小姐公然欺负侯爷,她们忍无可忍。 “是么?”夏雨琳屁股疼得慌,不想跟她们闹,“好吧,虽然我不相信这个男人,但我相信你们!我发誓,如果我下次再认不出侯爷,就罚我跟侯爷彻底分手,老死不相往来!” 侯爷:“……” 众女:“……” “就这么说定了,再也不见!”夏落葵冲她们挥了挥手,催促车夫,“拐弯,快走!” 她绝对不会嫁给猴爷这种渣渣! 但在取消婚约之前,她得先让他难受难受,狠狠地为夏落葵出口气! 车轮刚转动,她就回头,大声道:“侯爷,你千万别追我,要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很爱我的!” 侯爷立刻收回迈出半步的那只脚,双手握得死紧,这女人……怎么变得更加讨人厌了? 但是,他却对这样的她更有兴趣了。 夏雨琳转头就忘了他,心里想着呆会回家后会有什么遭遇。 没过多久,祥云街口到了,车夫不肯多走一步,她只得下车,撑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街尾的夏府走去。 华丽气派又不失高雅品味的夏家大门,终于出现在眼前。 但是—— 夏家大门关得严严实实,挂着白色挽联,摆着白色花圈,门边还有两个显眼的牌位和香炉,其中一个牌位上刻着“夏氏来香”,另一个牌位上刻着“夏氏落葵”。 她重重将手中的拐杖掼到地上。 想咒她死?门都没有! 011 放炮,不开门就吵死你 喵的,她敢回来,难道会没有准备? 骂了几句后,她拿出先前买的鞭炮和花炮,拆开外封,打火,放炮。 接连不断的“噼哩叭啦”声和“嗖嗖”声,瞬间打破了这条街的宁静,鞭炮在地上炸响,花炮在天空盛开,好不热闹。 在一挂长长长长的鞭炮燃尽之前,她斜倚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大声唱歌。 “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你让我每个明天都变得有意义,生命虽短爱你永远不!离!不!弃!”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 夏府对面的门窗和墙壁上,冒出多颗脑袋来,邻居们无不好奇地张望。 夏雨琳一身狼藉,却一派悠然,看到邻居们出来围观,还微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 她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就是超级乐观,天塌下来也会抓紧机会享受人生。 她的师父总是对她说:“我就欣赏你这一点,要不然我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刚毕业的小菜鸟。” 她自动判定师父的话是对她的称赞。 就像现在,她真心为自己重获新生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忍不住唱歌庆祝,绝无半点勉强。 一辆不华丽,却收拾得很是干净素雅的马车,从夏府斜对面的大宅子里行驶出来。 马车里传出清雅的声音:“是不是有人在唱歌?” 坐在前头驾车的书童竖耳聆听半晌后,摇头:“小的没听到有人唱歌,就听到夏府在门口放鞭炮。” 这鞭炮声响得真欢,他的耳里全是鞭炮声,他家公子到底是怎么听到歌声的? 马车里的人微笑:“你从夏府前面走过去,我想看看夏府有什么好事。” “好咧。”书童应了一声,掉转方向。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夏雨琳一边放鞭炮一边唱,已经重播到第六遍了,一点都没有被关在门外的忧伤。 是夏家先开门,还是她先投降? 走着瞧好了! 她唱得正欢呢,一辆马车从街尾行驶过来,驾驶座上的漂亮小男孩不断拿眼瞅她,一脸好奇。 夏雨琳见他长得可爱,一边唱歌一边朝他挥手,他居然脸红了,下巴一抬,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到另一边。 还是个傲娇的款啊!夏雨琳笑得更开心了,被这种漂亮小男孩侍候的人,一定很有品味吧? 一阵风吹来,吹开了车帘。 车里的人,黑发白衣,玉肌雪肤,侧颜如完美的雕像。 她立刻就移不开目光了。 忽然,那人转头,对她微微一笑。 “就会收锅锅锅锅……”夏落葵突然就破了音,忘记怎么唱了,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人。 有一个词叫什么来这,对了,“惊鸿一瞥,浮生若梦”,描述的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然而,只有一眼! 她就看了一眼,风就停了,帘子就垂下来了,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那人的绝色玉颜就被遮住了。 可是,她的时间还停留在看到那人的那一瞬间。 也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好想随其而去,一睹其绝代风华…… “十一小姐,您可回来了——”在夏雨琳为美色失魂的当口,身后的大门打开了。 几个下人跑出来:“您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咱们好派人去接您……” 上头有交待,门就只管关着,别理十一小姐,但十一小姐在门口持续放鞭炮,影响很不好,他们憋了很久后,还是不敢不开门。 夏雨琳回神,对他们眯眯一笑:“我知错了,下次我再从阴间回来的时候,一定先去找你们。” 下人们脖子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衙门里发生的事情,早就在府里传开了,十一小姐果然跟平时不一样。 夏雨琳没理他们,直接进门,一瘸一瘸地往后院走去。 踏进这个门,她很难受,但她相信别人更难受,想到这一点,她就不难受了。 “哟,这不是十一妹吗,听说你被判了死罪,秋后斩立决的,怎么这会儿却在这里?你该不会是越狱了吧?” 她还没走几步呢,一个很嗲很嗲的声音就传进她耳里。 012 小心,下一个就是你 夏雨琳笑了一笑,停下脚步,瞅着来人。 看吧,想让她难受但一定会比她难受的人,果然来了。 来人是夏木蓝,五小姐,嫡出,颇受家里几位大主子的宠爱,有些目中无人,最爱欺负夏落葵,现在,她带着几个同盟,早早守在路口,等着落井下石呢。 “回来让你大义灭亲啊!”夏雨琳慢条斯理地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好名声,当然要留给自己的好姐妹享用。” 夏木蓝想不到她会笑眯眯地回讽,愣了一下后,大声道:“天啊,各位姐妹,她真是越狱回来的!咱们是良民,赶紧去报官才是啊!” “没错没错,越狱可是大罪啊,若是不及时上报,会连累咱们全家的!” “姐妹们离她远一点,别沾了她的秽气……” 夏雨琳非常积极地点头:“对对对,五姐说得太对了,你赶紧派人去报官,让知府来抓我!这可是你出名的大好机会呢,知府一定会奖励你,家里一定会表彰你,全城百姓一定会为你立雕像,才子文人还会为你写诗,包你名垂青史,嫁个好人家!快去快去,咱们家姐妹多,机会若是被别人抢了,你就没有出风头的机会了!” 夏木蓝:“……” 众姐妹:“……” 夏落葵都已经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了,她们怎么可能还去报官? 她们这么说,只是想看她出丑取乐而已,没想到,她居然不上钩。 下人们说她在公堂上突然像变了另一个人似的,看来是真的啊,但这变化,也太蹊跷了。 夏木蓝看她变得伶牙俐齿了,收敛笑容,冷声道:“夏落葵,我看你是中邪了,该驱驱邪才是了。” 夏雨琳眯眯笑,牙齿白白:“五姐啊,你真的很聪明啊,一眼就看出我中邪了,但八姐刚死,你能不能把你的聪明才智放在为八姐报仇上面啊?杀害八姐的凶手一定还在咱们家里潜伏,你先去把凶手找出来好不好?不然啊,你们想想——”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具身体储存的更多记忆,纷纷涌上来。 夏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但绝非什么福地。 这三年来,夏家每隔一个月就神秘死掉一个人,死的要么是夏家小姐,要么就是她们的丫环或小厮。 注意,这里特指“神秘”身亡,非神秘死亡,比如自杀、正常病死、确属意外等可以查出死亡真相的,不计在内。 这些神秘死亡事件,有些看似意外,有些明显人为,但不管怎么个死法,全是悬案,查不出所以然。 夏府上下,每隔一个月就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人人都说夏家中了诅咒,夏家的漂亮小姐们迟早要死绝的。 夏来香被杀,似乎就是这个“诅咒”的延续,毕竟本月就是“凶月”,还是月底,而且,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想到这些,夏雨琳诡异一笑:“我这次被陷害却死里逃生,估计凶手暂时不会找我了,所以啊,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哦。” “或者,”她看向其他姐妹,“是你们也不一定哦。”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夏木蓝稳了稳心神,冷笑:“贼喊捉贼!你分明就是凶手!只要你伏法,咱们自然就安全了。” 众姐妹又纷纷附和。 “如果我是凶手,”夏雨琳笑得有几分阴森,“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怀恨在心,第一个就找你么?” 夏木蓝心里一骇,随即强硬地道:“我才不怕你!你敢找上我试试,我定让你命归黄泉!” 夏雨琳笑笑:“好哦,如果我下次真的死了,那你一定是凶手了,有这么多人作证哦!” 夏木蓝冷笑:“你若是不杀我,我又怎么会想杀你?姐妹们,你们都听到了吧,夏落葵说她想杀我!” 夏雨琳悠然地道:“五姐啊,只要你还活得好好的,就不可能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你。等到你有证据证明我杀了你的时候,你一定已经死了,你很希望这一天的到来么?” 夏木蓝:“……” 另一个姐妹叫起来:“夏落葵,下一个死的还是你,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夏家这么多小姐,偏偏最蠢最弱的这个嫁得最好,这让她们怎么服气? 013 虚伪,迟到的关心 “啧啧,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刚刚逃过一劫,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绝对不会再给别人陷害我的机会,所以,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夏雨琳摇了摇食指:“至于你们,我劝你们多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想办法保护自己,别老想着害我,要不然,在你们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的时候,真正的凶手趁机对你们出手,你们根本防不住。” 众姐妹:“……” 她们心里都清楚,夏落葵是被陷害的。 像她那么懦弱的女人,怎么有胆子去杀人? 她是嫡女,又是侯爷的未婚妻,身份一点也不低,她若是有这种胆子,还会让别人踩到她头上? 真正的凶手想一箭双雕,同时除掉夏落葵和夏来香,夏洛葵这次不死,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那么,凶手将目标移到她们身上,是极为可能的。 因此,她们确实笑不出来了。 夏雨琳知道她们动摇了,唯恐天下不乱:“凶手为什么想除掉八姐和我,你们心里有数。你们同样有被凶手除掉的理由。凶手应该就在咱们姐妹当中,而且,看起来越不像凶手的,越有可能是凶手,你们千万别像我这样相信别人,一不小心就遭到了陷害。我这次逃过一劫,不代表你们也逃得过哦。” 夏家小姐前前后后加起来二十多个,减去已经出嫁和死掉的,还有十几个呢。 十几个恨嫁的美人,却只有一个完美的侯爷,能不抢嘛? 至少到目前为止,神秘死亡的夏家小姐都是喜欢侯爷的,因此,凶手很可能是夏家小姐之一。 众姐妹:“……” 她们本来就在担心一个月后的安危问题,现在被夏雨琳明明白白地指出来,心情都沉重万分,没心思再去欺负夏雨琳了。 夏雨琳见她们不闹了,也懒得理她们,撑着拐杖,转身往旁边的小道走。 才走了没多久,又有一个老姑婆迎面走过来,冲她行礼:“老奴恭喜十一小姐回府!” 她是夏老太太的心腹兰姑姑,相当有地位的仆人,五十多岁了还没结婚。 夏雨琳也冲她眯眯一笑:“葵儿谢兰姑姑关心。” 她在心里骂道,恭喜个毛! 这老姑婆真有心恭喜的话,她堂堂一个大小姐,还能被关在门外这么长时间? 兰姑姑道:“老太太听说小姐回来了,很是高兴,特地准备了一桌好菜给小姐接风洗尘。” “真的?”夏雨琳受宠若惊,“奶奶真好,我马上就去……” 她抬脚想走,然而拐杖撑歪了,她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好疼啊……”她摸了摸屁股,可怜兮兮地看着兰姑姑,“我在衙门挨了几十板子,又走了好远的路回来,屁股好痛,走不动了。兰姑姑,你找人抬我去好不好……” 兰姑姑见她撑着拐杖走路,还一瘸一瘸的,丝毫没有怀疑,赶紧扶她起来:“十一小姐,你既然受伤了,那就只管好好养伤啊。老太太这么疼你,一定不希望你吃苦,你若这样去了,她会生气的。所以,你就听姑姑的话,先回房养伤可好?” 夏雨琳抽鼻子:“那我养好伤了,奶奶还会请我吃饭吗?” 兰姑姑被逗笑了:“那是当然的。” 夏雨琳这才露出笑容:“嗯,那我一定不辜负奶奶的好意,先好好养伤,等养好伤了再去谢奶奶。” 其实,她是不想见这个传说中的老太婆,才故意摔倒的。 那个老太婆精明得很,专注宅斗五十年,会不知道她是被陷害的? 又会不知道她成功地为自己脱罪,并被释放回家? 喵的,这老太婆直到现在才假惺惺地关心她,她干嘛要配合老太婆演的这出呢? 但她现在也不想得罪了老太婆,就先有病装病,让老太婆白白准备一场吧。 兰姑姑道:“真是好孩子!来,姑姑先扶你回去,然后再找明大夫给你看伤啊。” 夏雨琳被她扶回房间后,趴在床上直喘气,累得不行。 兰姑姑还算有点良心,立刻去找了夏府御用的女大夫过来给她检查伤口,她重新上药,又喝了一大碗苦苦的药水后,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睡着之前,她发誓:待她睡够了,恢复元气了,再让那些没有人情味的夏家人难受。 014 秘密,灾星与福星 在她呼呼大睡的时候,夏府的老太太与大少奶奶正在小佛堂里秘谈。 大少奶奶道:“奶奶,您都听到奴才们的话了吧?十一妹不仅成功脱罪,连性子都变得精厉了,您说,她是福星呢,还是灾星?” 老太太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大少奶奶过了一会才道:“我觉得不太像是好兆头……” 她跟老太太现在谈的,可是夏家最高级别的机密之一。 多年以前,夏老爷曾经请一位得道高僧来家中做客,并请他为夏家祈福消灾。 那位大师作完法事后,告诉夏老爷和夏老太太,说夏家受了诅咒,日后必定灾难连连,而夏老爷的众多女儿之中,必有一人是灾星,必有一人是福星,如若灾星受宠得势,则夏家必遭灭顶之灾,如若福星受宠得势,则夏家转运,诅咒破解。 但谁是灾星谁是福星,大师也看不出来,只说福祸皆是夏家的家事,得由夏家自己处理。 夏老爷和夏老太太不敢怀疑这位大师的提点,一直在暗中观察各位夏家小姐,暗中列了一份“福星”名单和一份“灾星”名单。 夏落葵,就在“灾星”的名单之上。 夏家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关系网和利益链错综复杂,自然少不了是非,但一直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然而,三年前开始,夏家就不断地、频繁地出现各种无头悬案。 失窃、抢劫、受袭、物损什么的都不算大事,真正可怕的事情是,每隔一个月必死一位小姐或其亲信,弄得全府上下人心惶惶,隐隐透出一股“夏家要不行了”的兆头。 所以,夏老爷很紧张,夏老太太也很紧张,暗中加紧调查“灾星”和“福星”的事情,希望能尽快除掉“灾星”,并重用“福星”,保持夏家的荣华富贵。 “灾星”与“福星”的事情,涉及所有夏家小姐的利益与命运,夏老爷与夏老太太自然不敢透露半点消息,只敢告诉自己的心腹。 而她就是老太太的心腹,老太太才会告诉她这件秘密,要她协助自己。 夏落葵这次出事,她们心里都清楚她是被陷害的,但因为她可能是“灾星”的缘故,她没有多问,老太太也装作正在闭关念佛,没有出面保护夏落葵,由得她遭人陷害。 听了大少奶奶的话,夏老太太捻着手中的佛球:“反常必妖啊,这丫头转眼之间就变了一个人,事先一点迹象都没有,必有蹊跷。只是,在查明她性情大变的缘由之前,我也不好下定论。” 其实,她之所以对夏落葵见死不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不想让夏落葵嫁给侯爷。 侯爷当然是极好的夫婿人选,是夏家绝对不能放过的姻亲,但是,夏落葵太过懦弱和愚钝,嫁给侯爷这样的男人后也成不了什么事,很难帮到夏家的大忙,说不定还会被侯爷的妾们给吃了。 所以说,夏落葵嫁给侯爷太浪费了,她想让更有出息的孙女嫁给侯爷,因此对夏落葵受欺、受害的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少奶奶附和她:“奶奶说的是,十一妹的表现确实反常,但咱们又没有证据能证明她是灾星。她这次逃过一劫,可以说是有福,但八妹因为她而死,也可以说是她招的灾,因此,现在还不能对她下定论。” 其实,她之所以不帮夏落葵,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跟夏家小姐中的某一位很是要好,希望这位好姐妹可以嫁给侯爷,所以,她当然不会帮夏落葵。 夏老太太点头:“是这个理,因此,咱们还需要静观其变,看她日后的表现再作定论。” 若说夏落葵没福,但她偏偏打小就跟侯爷订了亲,这次遭到大难,也能迅速化解。 若说她有福,她却无法让侯爷爱上她,更无法处理和控制其他女人对侯爷的觊觎,这才导致众位夏家小姐之间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夏来香的死,夏落葵是有责任的,而想当侯爷夫人,没有管家治人的本事,更是不成的。 大少奶奶道:“奶奶说的是。出了这件事后,小红一定不会被十一妹重视了,我会再派两个伶俐的丫头给十一妹。” 小红是她和老太太设在夏落葵身边的眼线,这次,小红出卖夏落葵,夏落葵焉能不防? 这小红已经成了废棋,不能用了。 夏老太太道:“你得派个聪明的过去,葵儿若是变精了,傻的可哄不住她。另外,侯爷在公堂上帮了葵儿的大忙,你去跟你婆婆说,咱们该办一桌好酒席,请侯爷来家里做客,好好谢谢他才是。” 夏落葵既然不适合当侯爷夫人,那就得从夏家小姐里挑一个嫁给他。 而侯爷跟几位夏家小姐不清不白,却不曾有任何表示,她得加把劲,让侯爷赶紧挑一个他喜欢又合适的,把这门亲事尽快办了。 大少奶奶行礼:“我知道了,我会马上去跟婆婆说。” 老太太这样的人物,当然得隐在幕后指挥,而站在幕前的,就得是她这样的小辈了。 015 找碴,自杀风波 夏雨琳正梦到师父带她去参加明星派对呢,耳边就传来惊慌的尖叫声:“不好了不好了——” 而后,她被人用力摇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丫环小花。 小花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死、死了!小红自、自杀了,上吊自杀了……” 夏雨琳大吃一惊,立刻爬起来,拿起拐杖:“快带我过去看看!” 她记得知府宣布退堂后,小红就和其他下人一起离开了,应该是直接回夏府了。 算起来,从离开衙门到现在,也才过了四五个小时吧,小红怎么就自杀了? 小红一介丫环,不可能有胆谋害夏落葵,夏落葵死了也不见得对她有什么好处,她敢指证夏落葵,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 现在,她被释放回府,小红是畏罪自杀,还是被逼自杀,还是被真凶谋害? 很快,她跟着小花,来到了没几步远的小红的房间。 小红脖间一条白布,吊在屋梁上,脚下是被踢翻的凳子。 一看就知道已经没气了。 夏雨琳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仔细打量房间几圈后,才走到小红跟前,上下打量。 前后左右都看过后,她心里有数了,不禁长长地叹息。 这声叹息还没结束呢,一群女人就冲进来,将她的退路堵死了。 “夏落葵,你真恶毒!”为首的又是夏木蓝,一进门就指着夏雨琳的鼻子,声音又凶又大声,“你对小红怀恨在心,杀了她是不是?” 夏雨琳一脸黑线:“喂,你的智商就这么丁点吗?这么丁点智商,下次凶手去杀你的时候,你怎么跟凶手斗啊?” 这死女人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这边才出事,她就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找碴。 喵的,这死女人一定在夏落葵的身边安插耳目,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 夏落葵的身边就那几个人,想找出这死女人的耳目一点都不难,不过,这种小事以后再说,眼下得先打败这个死女人。 “我就觉得你是凶手!”夏木蓝振振有词,“小红这么老实,从来不得罪人,她上午才指证你杀人,下午就死了,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你一定是凶手,你被抓了,咱们才安全!妹妹们,咱们这次绝对不能放过她,要不然下次就换成我们受害了!” 其他人又纷纷附和。 夏雨琳也不生气:“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那你说我是怎么害死小红的?” 夏木蓝打量小红几眼后,大声道:“你一定是骗小红吃了什么药,让她昏迷不醒,然后将她吊死在柱子上,伪造成自杀的假象。” 夏雨琳摸摸小红的手臂,道:“小红的身体还是暖的,显然刚死不久,而我刚回家就遇到了兰姑姑,兰姑姑扶我进房间,又找了明大夫给我疗伤,我喝完药后就睡着了,小花一直在外屋坐着,我怎么溜出去杀人?” 她很不想跟这个死女人纠缠,但此事是展示此女低智商的好机会,她就陪她玩玩吧。 夏木蓝想了一想:“你可以从窗口爬出去,这样就没有人看到了!” “从窗口爬出去?”夏雨琳笑哈哈,“这窗口高到我的胸部,而我的屁股受了重伤,走路都是瘸的,你要教我怎么爬上去吗?就算拿凳子来垫脚,我也还是抬不起腿来,你说我到底怎么爬啊?” 夏木蓝哼哼:“谁知道你到底受伤了没有,就算受伤,也许伤势不重呢。” 夏雨琳斜眼看她:“要不要我脱下来给你看啊?还是要明大夫过来作证?要不然我也打你几十大板,你爬上窗口给我看看?” “……”夏木蓝憋了一会,看向小花:“小花,你老实交待,你有没有打盹和离开外屋的时候?又是怎么发现小红上吊的?” 小花不懂得察言观色,傻傻地道:“我是跑出去玩了一阵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路过小红的房间,看到她吊在柱子上,吓坏了,赶紧去报告小姐……” “怎么样,”夏木蓝很得意地问夏雨琳,“你有杀人动机,又有足够的时间,住得离小红的房间也很近,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杀的?” 016 推理,解开谜团 “五姐啊,你这么聪明,怎么就没有想到,我能将比我还重的小红抬到这么高的地方么?” 夏雨琳慢条斯理地道:“别说我在衙门里受了酷刑,屁股都出血了,抬不得重物,就算我没受伤,也没法办到啊。你比我高大有力,你若是觉得我做得到的话,你一定也能做到,不如你来亲身演示一遍?” 众女再不喜欢她,这会儿也纷纷点头,别说她了,换了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夏木蓝噎了半晌后,尖叫:“你一个人抬不动,难道还不会找帮凶么?” “啧啧,”夏雨琳似笑非笑,“我若有帮凶,还能让别人陷害我?还会孤立无援地在衙门奋战?还能不在小红指证我之前杀了她,任她将我逼到绝境之中?” 夏木蓝语塞:“这……” “你们别吵了!”一个年轻,透着几分严肃的声音传进来,“既然小红死得蹊跷,咱们就去报官,让衙门来判断好了,你们是姐妹,这么吵闹像什么样?” 来人是大少奶奶,夏家大少爷的正室,在这夏府里的地位与权力可以进前十,总之比在场的夏家小姐们地位都高。 夏木蓝冷笑:“好,我们就去报官,让知府大人再审她一次!” 对她来说,是不是夏落葵杀的无所谓,只要能给夏落葵找麻烦就好。 夏雨琳淡淡道:“报就报吧,但我必须先说明,小红确是自杀的,免得到时你们又陷害别人。” 大少奶奶凝目看她:“喔,你这么说有何依据?” 夏雨琳利落地道:“小红的衣服完整,没有外伤,说明不曾与人打斗。板凳的高度与小红的身高、梁柱的高度都对着上,符合自杀条件……” 夏木蓝打断她的话:“小红若中了迷药,当然无法跟凶手打斗,而凶手可以给小红换衣服,也可以伪造自杀现场!” 夏雨琳没理她,径直走到床边,拎起床上的衣服:“这是小红上午在衙门时所穿的衣服,她回来后才换下来的,这换下来的衣服也没有破损,可以证明她确实不曾与人厮打。你们看这床上的褶痕,就知道小红曾经在床上躺过,而这枕头湿得厉害,说明小红哭得很厉害。” 夏木蓝趁机挑刺:“她得罪了你,你一定威胁她,她能不哭吗?” 夏雨琳还是没理她,接着走到梳妆台边:“小红爱干净,也爱打扮,平时总是将房间收拾得十分整齐。你们看这张椅子,被往外拉开了一些,说明小红曾经坐在这张椅子前化妆,而镜子梳子胭脂盒等摆得很乱,再加上床上乱丢的衣服,足以说明她的心绪很乱,根本没有心思整理东西。” 她又走到小圆桌边,拎起水壶:“水壶空了,说明她喝了很多水。她为什么喝了这么多水?你们知道,人在极度惊慌和害怕时很容易感到口干舌燥,会想不断吸取水分。她在喝水时,手一定在发抖,连杯子都拿不稳,才导致喝水时漏了不少水落到地面,你们看这地面,是不是有水渍?” 众人往地面上一看,果然如此。 夏雨琳道:“小红这么大一个姑娘,又没受伤生病,如果不是慌极了怕极了,怎么会连喝个水都漏水?你们再看这只杯子,杯底还有一些剩余的水,说明她喝水时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杯里的水空了没有。” 而后,她走到小红的面前,抬头:“你们看小红的鞋子,虽然两只鞋子款式一样,但花色有些许不同,显然不是同一双鞋子。再看她衣服的扣子,扣错了两颗。再看她的脸,眉毛画得粗细不一,口红和胭脂也涂得不太均匀,这与一向注意妆容的她根本不相符。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她一一列出来,她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夏木蓝大声道:“还能说明什么?说明是凶手给她穿衣打扮的呗!” 夏雨琳看着她,一脸搞笑:“凶手能把现场伪造得这么好,还能不注意到鞋子和纽扣的错误?我若是凶手,绝对不会在她的穿戴和妆容上留下这么多破绽,但若是做得这么精细,就得花上不少时间。哪个凶手这么蠢,潜进目标的房间杀人并伪造现场,却还在现场呆上这么长时间?这里又不是什么僻静人少的地方,凶手就不怕在行凶过程中被发现啊?” 众人:“……” 夏木蓝不服气:“既然都是小红自己弄的,但一个要自杀的人,怎么还会有心思打扮自己?” 017 真相,刮目相看 夏雨琳道:“这个问题有点技术含量了!一个铁了心要自杀的人,为什么还要打扮换新衣?如果她是想漂漂亮亮地死去,为何又打扮得这么粗糙?” 众人齐刷刷地竖起耳朵,第一次专注地聆听她的发言。 夏雨琳的目光和口气蓦然冷厉起来:“原因很简单,她其实是不想死的!她很想冷静下来,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过日子,所以才会像平时一样,从外头回来后,感到又累又困,想好好睡一觉,想好好打扮自己,但她的内心其实很慌很怕,无论如何都无法冷静下来,才会哭得那么厉害,才会心不在焉,才会一直发抖,什么事情都做不好!终于——” 她顿了顿:“她承受不住这种恐惧,选择了自尽!” 众人被她严厉的目光和口气震住了,鸦雀无声。 这样的她,目光凛凛,气势夺人……真是夏落葵? 半晌,大少奶奶婉声道:“那你说,小红到底为什么这么害怕?” “因为——”夏雨琳环视众人,一字一顿地道,“有人指使她陷害我,但她失败了,她知道对方会杀她灭口,或者对方暗中威胁过她,所以才会这么害怕!同时她也清楚,如果让对方杀她,她一定会死得很惨,不如自我了断!” 众人皆是心中一骇:凶手连夏来香与夏落葵都敢杀,那么,杀一个小小的丫环,岂不是小菜一碟? 有这样的凶手存在,她们的性命皆堪忧啊! “这些都是你自个猜的,算不得数!”夏木蓝突然之间就很妒忌夏雨琳的这种观察、推理能力和展示出来的气魄,尖叫,“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小红是自杀的!” 众人这下终于注意到她了,一脸鄙视:“……” 她是负责出丑和搞笑的吗?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你的智商真让人捉急啊!”夏雨琳愣了一下后,大笑,“那就请你证明小红是被谋杀的吧!你若是能拿得出小红被谋杀的证据,我会很佩服你!” 然后她就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说话了。 跟这种死女人对视和对话,她会变蠢的。 夏木蓝尴尬了半晌后:“我、我又不是官差,我干嘛要去证明……” 其实,她看了眼前这阵势,又听了夏雨琳的分析,也觉得小红是自杀的了,但她不服啊! 夏落葵是夏家小姐中最蠢最弱的一个,向来只有被人欺负和嘲笑的份儿,凭什么现在说得头头是道?又凭什么不被小红拖累? “唉,你们都别说了。”这时,大少奶奶叹气,怜悯地看着小红,“小红身为十一妹的丫环,却做了对不起十一妹的事情,心虚之下自杀,正常得很。至于说她被逼自杀,除非找到证据,谁都不许乱说,免得互相猜忌,破坏咱们姐妹的感情。你们几个,快将小红放下来,好生将她安葬了。” 而后,她看向夏雨琳:“十一妹,你刚回来,一定很累了,好好休息和养伤罢,就别再想小红的事情了。我会给你挑几个新丫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其他妹妹也都回去罢,别再打扰十一妹休息了。” 这种事情不宜闹大,如今小青收监,小红自杀,事态基本上没有了扩大的可能,她乐见其成。 众人见找不到漏洞为难夏雨琳,觉得没趣,纷纷走了。 夏雨琳笑道:“谢谢大嫂,不过这丫环能不能让我挑啊?你知道嘛,我那么信任小红却被她陷害,可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所以我要亲自挑,一个丫环,一个小厮,行不?” 大少奶奶愣了一下:“这个……” 如果让她自己挑,自己要怎么把眼线安插在她身边? 还有,这丫头一向害怕跟男子接触,身边全是女侍,怎么这会儿却要求配一个小厮? 夏雨琳对她的心思明白得很,又笑了一笑:“大嫂你就挑你觉得合适的人选,让我在其中挑两个,好不好?” 她一点也不怕这位大嫂在自己身边安眼线。 眼线这种东西,既可以被别人所用,也可以为自己所用,只是看谁更聪明罢了,她怕什么呢? 018 面试,挑选小厮 听她这么说,大少奶奶不好再说什么:“嗯,没问题,我今天晚上就带人给你挑。不过,你只要一个丫环和小厮,是不是太少了?” 夏落葵是嫡出的小姐,又是侯爷的未婚妻,侍候她的人理应不低于八个,不过,因为她从来不为自己争取任何利益,所以,她的丫环并不多。 “大嫂,”夏雨琳凑到大少奶奶的耳边,低声道,“我身边的人越多,我被害的可能性越大嘛,所以,我只要一男一女就好,反正我身边还有奶娘和小花呢。你说是吧?” 她从小就很独立,也喜欢自由自在,实在不习惯被人侍候啊,不过在这种古代豪门里生活,吃个饭都要跑到远远的厨房去端饭,干家务什么的也太麻烦,所以,还是要人“侍候”比较好。 大少奶奶笑道:“嗯,大嫂理解,一切都依你。” 然后,两人客气地道别。 夏雨琳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床上,脸色冷峻得可怕。 夏家的水太深,她刚重生,又孤立无援,本想就这么算了,但是,小红的死让她明白,幕后真凶很冷血,她若是这么算了,难保她或身边的人不会再遭毒手。 说起来,在幕后指使朱嬷嬷、小青、小红陷害她的真凶,并不是那么难找。 因为,那三个下人陷害她的时机很巧——谁能不露破绽地将她们引走,只留她在案发现场? 答案是,正好在这个时候让人送珠花过来的人! 送珠花来的人家是夏家的亲戚,也就是说,对方在夏府里有“亲人”,这个“亲人”不就很有嫌疑吗? 夏来香生病以后,夏落葵每天傍晚都去看望夏来香,行踪一点都不难把握,而夏来香病了,不可能出门,凶手请外面的家人或亲人于指定时间送首饰过来,夏落葵姐妹肯定会派丫环去挑珠花,然后,房间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俩——很好操纵啊。 所以,只要查出送珠花来的人家是夏家哪个人的亲戚,就能找出嫌疑人。 不过,就算她能找到嫌疑人,她也没有证据啊。 “唉——”她换个方向继续趴床,心烦。 没有证据,再完美的推理也无济于事——师父总是这么说,所以,她现在拿凶手没办法。 算了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她就先列出一个嫌疑人名单,暗中观察,有证据了再行动。 好不容易才重生,她可得好好保护自己。 为救别人而陪上自己性命的事情,她虽不后悔,但看着家人这么伤心,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想明白以后,困意涌上来,她一闭上眼睛,就睡得死死的。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 饭菜端上来了,大少奶奶送来的丫环、小厮人选也端,呃,送上来了。 夏雨琳斜靠在墙壁上,手中捧着一只大海碗,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眼前的应聘人员。 夏家不愧是豪门,这十几名应聘人员都在十五岁至二十岁之间,身高、长相、穿着、举止都不错,身体看起来也很健康,没一个是蠢人的样子。 她跟聪明人打交道习惯了,最怕跟蠢人打交道,这回可得挑个机灵点的。 想了想,她问:“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说我最喜欢吃什么?从左边开始,一个个回答。” 十几个下人都下意识地往她的桌面瞄去,有的人观察得很仔细,有的人只是随便扫了一眼。 而后,这些下人没有扭扭捏捏,依次回答。 一个道:“小姐最喜欢吃养颜美容的东西,像什么燕窝汤雪蛤汤,是要天天吃的,还有樱桃、龙眼等水果……” 夏雨琳笑了一笑,这个姑娘来之前一定都背好了夏落葵的喜好,想都不想就念出来了,真是好学生。 一个道:“小姐喜欢清淡的食物,还有素食,像木耳、豆芽、黄瓜、豆腐什么的……” 夏雨琳点了点头,这个男生一定是看到她吃的都是这些清淡的素菜,才会这么说的,虽然不准确,却还算有点观察力。 有一个道:“我觉得小姐喜欢吃点心和水果……” 夏雨琳边吃边问:“哦,为什么?” 这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眼珠子转得挺快:“因为小姐单独把几样点心和水果放到一边,似乎有些特别对待,故小的这么猜测。” 夏雨琳笑:“你为什么不认为是我不喜欢吃,才单独将它们挑到一边的?” 大概是因为她受伤的缘故,今晚的伙食特别丰富,饭菜汤水加点心水果什么的,足足有十几碟,她是将点心碟子和水果碟子挑出来,单独放在一边没错。 019 新人,上天入地 少年清亮的眼睛瞅着她:“小姐如果不喜欢吃,不理就是了,何必单独挑出来,还摆放得这么整齐?依我看,小姐可能是留着点心和水果晚上吃,所以才单独挑出来。” 夏雨琳这回是真心笑了,整张脸都散发出动人的光泽来:“还有呢?” 少年又瞅了瞅桌面上的饭菜,有点犹豫地道:“小姐应该是……什么都喜欢吃的吧?” 夏雨琳哈哈两声,眼睛贼亮贼亮的:“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 “因为,”少年顿了一下,“因为小姐吃饭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上的菜,样样都看过了,似乎、似乎很想吃的样子。” “哈,”夏雨琳看向其他人,“有谁赞同他的话吖?” 一群人都窃笑,十一小姐可是出了名的挑食,怎么可能? 只有一个低着头的小丫环,抬头看了看夏雨琳,又看了看那名少年后,鼓起勇气,呐呐地道:“我、我赞同……” 夏雨琳这才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站在最边上的小女孩:“为什么赞同?” 小丫环怯怯地道:“小姐不是生病了么?生病的人,好像都不宜吃油腻、辛辣、荤腥的东西,所以我、我认为小姐这才专挑清淡的素菜吃,肉菜吃得很少,还有,小姐的眼睛老是盯着烧鸡……” “哧——”夏雨琳笑出声来,捧起碗,“好了,你和他留下来,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其他人回去吧。” 像她这种超级热爱生命的乐天派,怎么会有挑食的毛病呢? 她确是什么都喜欢吃,百无禁忌,并且坚持健身,吃得再多也能保持匀称的身段,对于这一点,连她的师父都经常夸她。 她现在之所以只吃清淡的素菜,确实是因为屁股受伤的缘故,大夫说天气热,她又在敷药,吃东西要清淡,重口味和荤腥的都要忌口,所以,她才忍着不吃肉。 至于水果和甜心,倒是不用忌口,但不宜一口气吃得太多,所以,她要留着晚上吃。 这十几个人选,也就这两个人能看出这一点了,说明他们的观察力还不错。 另外,他们并不是有备而来,就是说,他们至少不是她的敌人派来的。 如果是她的敌人派来的,一定会事先打听和记住她的喜恶,而不会临时观察和判断。 听到她的话,那名少年和小丫环都愣住了,互视一眼后要走不走的,不太确定小姐指的是不是自己。 “说的就是你们。”夏雨琳笑眯眯地,抬了抬下巴,“坐下吧,本小姐请你们吃饭。” 两个人赶紧摆手:“不行不行!您是小姐,咱们是下人,哪能吃小姐的晚饭!” 而且还是在小姐的房间里吃饭,这太吓人了。 夏雨琳却已经对小花道:“小花,拿两副碗筷来,你若是还没吃的话,也一起吃吧。” 小花傻气地问:“我也可以吃么?” 夏雨琳道:“这么多菜,不吃多浪费?我告诉你们啊,浪费食物是犯罪行为,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员工浪费食物,否则扣工钱!” 少年还是摆手:“但这于礼不和……” “啧啧,”夏雨琳举起筷子,摇了摇,“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板了,你们必须要服从我的安排,当然,如果你们不想跟着我,可以马上离开,我绝不勉强。” 说罢,她继续扒饭。 少年和小丫环还在犹豫,没什么心眼的小花已经坐下来,给他们摆碗筷:“吃吧吃吧,小姐都这么说了,咱们听话就是。” 小花从来就没怕过自家小姐,所以,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她才不会客气。 少年这才道:“那、那咱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给了小丫环一个“没事”的眼神,率先坐下来,小丫环随后跟着坐下,小心地吃。 虽然人人都说十一小姐徒有那么好的条件与机遇,却是个懦弱没用的废物,跟着她没前途,但他们却觉得,小姐弱是弱,脾气却很好,从来不会打骂下人,至少他们跟着小姐不会受气,最多也就是将来不能出人头地罢了,总比被主子欺凌的好。 夏雨琳屁股疼,不方便坐,继续站着吃。 她看得出来,少年和小丫环一定认识且关系不错,他们之前大概过得有些辛苦,才会重点挑肉吃,吃得还一脸惊喜。 她还不知道他们是谁的耳目,但是,只要不是“敌人”的耳目,就有改造的可能性。 改造员工、提升员工是老板的职责,她对此很有心理准备。 待他们吃饱之后,她问了他们的名字,接着给他们改名,少年就叫尚天,丫环就叫入娣。 上天入地?她捂嘴窃笑,这名字多好啊! 她师父还有两个弟子,一男一女,都是人精,堪称压在她头上的两座大山。 师兄外号叫“上天”,师姐外号叫“入地”,她拿他们的外号给自己的手下使用,就像可以随意指使师兄和师姐一样,感觉真好啊。 她的师父外号叫“赢家非”,希望她在这里也能闯出一片天地,成为“赢家琳”。 020 开溜,侯爷问罪 有了“上天入地”以后,夏雨琳认为自己可以好好地休息几天了。 但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她才刚刚睡醒,夏夫人——也就是夏落葵的老爹的第三个正妻,就派人来通知她:“为了感谢侯爷在公堂上帮助十一小姐,家中特别准备了酒席,邀请侯爷过来吃饭。入席时间为申时三刻,地点为紫耀厅,请十一小姐今日好好装扮,务必准时出席。” “哈?”夏雨琳一听,脸立刻垮了,“我受伤了,不去不行么?” “如果十一小姐不想出席,请亲自跟夫人说,咱们做不得主。” 夏雨琳只好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我到时出席就是。” 虽然她不想见猴爷,对“合家宴”也没什么兴趣,但想想,这不正是她讨猴爷不喜欢的好机会吗? 能让他难受的机会,她为什么要错过? 掐指算算,申时三刻似乎是下午四点左右,足够她睡了。 于是,她换个方向侧躺,继续睡。 睡到下午才懒洋洋地起床。 洗了澡,换了款式简单的衣服,站在镜子前,自己梳头。 丫环们要给她打扮,她不要,她长得这么美,哪里还需要化妆品画蛇添足? 再说了,打扮得太漂亮,猴爷到时舍不得她了,她岂不是亏大了? 所以,素面朝天就好了。 这夏落葵的头发简直是光可鉴人啊,又黑又亮又丝滑又飘逸,哪里用得着搞什么复杂的发型和那些七七八八的头饰? 将头发梳齐如瀑布,在后腰部的位置松松地一扎就完了,乌发雪肤,素颜无暇,很好很好。 得意之时,不经意抬眼,就看到一条人影往这边走来,仔细一瞅,喵的,那不是夏夫人的侍女嘛? 八成是来催她去迎接猴爷的! 去个毛线! 她立刻站起来:“我去紫耀厅吃饭了,你们别跟着。” “您是小姐,一个人去……恐怕不妥吧?” “猴爷太帅,我怕你们跟我抢,所以我要一个人去!” “……” 夏雨琳说完之后,迈腿就往外面走。 话说,这有钱人家就是厉害,大夫高明,配的药也高明,才过了一天,她不用拐杖也能勉强行走了。 虽然走得不快,但要逃离猴爷的势力范围,足够了。 她尽往花园深处走。 就凭那只猴爷,也想得到她的亲自迎接?呸,做梦去吧! 这大户人家的花园就是美,怎么逛都看不够,她挑僻静的地方逛了一会后,累了,便停下来,左看右看,确定无人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镜子,继续欣赏自己的脸蛋。 得到这么美的脸才两天,就跟整容成功似的,老是想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一看,眼睛又移不开了,自己沉醉在自己的美貌里。 直到一只手,将她手里的镜子拿走。 “啊,我的镜子——”她大叫,伸手去追她的镜子。 镜子被举得高高的,她抬头一看,好心情顿时无影踪。 居然是猴爷?猴爷居然找到了这里? 半晌,她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您怎么在这里?” 侯爷摇了摇手中的铜镜,冷笑:“就为了这破镜子,你竟然把我送你的戒指送人?真是胆大包天啊!” 当他听到随从报告说,她拿着他以前送给她的碧玉戒指换了一面普通的铜镜时,很有掐死她的冲动。 那枚戒指其实也不值几个钱,但他送给她的东西,哪怕只是一颗石头,她也应该当成美玉一样供奉着宝贝着,怎么能够送出去? “有两件事情,你一定要搞清楚!”夏雨琳皱眉,郑重地道,“第一,这镜子于我非常宝贵,因为,她可以让我看到天底下最美的脸庞,令我心情舒适,是我的快乐来源!第二,别人送给我的东西,自然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都行,你不是我儿子,没资格管我!” “你——”侯爷又想吐血了。 但他毕竟是有涵养的贵公子,微笑:“我是你的未婚夫,自然有权力管你。” “哦,”夏雨琳不怒反笑,“那我已经将你送的东西卖了,你就退了跟我的亲事,让我永远嫁不成你,以此作为对我的惩戒,好不好?” 侯爷脸黑了一下后,又微笑:“圣人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知错……” 这女人明明想嫁他想疯了,却说出这样的话,一定是欲擒故纵吧? 夏雨琳立刻举手:“我不知错!我一点错都没有!所以猴爷,你还是拿退婚来惩罚我吧!” 侯爷沉下脸来:“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夏雨琳立刻指天发誓:“我若是说谎,就罚我生生世世嫁给你!” 021 郁闷,话不投机 “你——”侯爷真的很有掐死她的冲动。 但盯着她片刻后,他忽然消了怒气,微微一笑,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宠溺地道:“你呀,还在怪我以前冷落了你,才故意这么报复我的么?好了,我以后会注意,抽时间多多陪你,你就别再计较了!” 她的表情怎么这般生动可爱呢? 还有,短短一天不见,她怎么就变得这么光彩动人了呢? 害他对她的任性胡闹都生不气来了。 夏雨琳目瞪口呆,他……他居然在调戏她? 他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的家里调戏她? 而后大怒,一手拍掉他的咸猪手,一手抢过她的镜子,转身就走:“话不投机半句多,再也不见。” 她的手被抓住了。 而且还被抓得很紧,一下子甩不掉。 她转头,怒视:“再不放手,要你好看!” “我都说原谅你了,你还急什么呢?”侯爷拉起她的那只手,将一只戒指放进她的手里,温柔地道,“这只戒指我已经买回来了,现在物归原主,你以后不准再送人了!” “哈?”夏雨琳再度目瞪口呆,傻傻地看着手中的那只戒指,还真的是那只破玩意儿啊! 她好不容易才丢掉的垃圾,他居然又捡回来了? “不用那么高兴!我以后还会送你更好的东西!”侯爷自发认为她的表情是惊喜,补充。 夏雨琳忍下吐血的冲动,抬头:“侯爷,你就这么喜欢捡垃圾吗?” 侯爷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面对她的挑衅,居然道:“我只是喜欢像你这样的垃圾罢了。” 夏雨琳:“……”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世界上有这么多杀人凶手了! 她现在就很想成为杀人凶手! 不过,她不会为这种男人堕落的! 当下,她没什么表情地拿起铜镜和玉戒指,转身就走。 侯爷跟在她身后:“你去哪里?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 先前,他一进夏家的大门,就有一群夏小姐迎面扑来,唯独没有夏落葵。 他这两天一直在想着夏落葵的事情,没有搭理她们,径直往紫耀厅去了,去了还是没见到夏落葵,便找了个借口溜出来……去找她。 她果然如他料想的一般,故意缺席,躲到无人的地方。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故意吸引他吧,真是煞费苦心啊。 夏雨琳没理他,径直走到水池边,忍着屁股上的疼痛蹲下来,洗手,洗脸,洗铜镜,洗戒指。 “你这是在干嘛?”侯爷问。 “被弄脏了,当然要洗干净。”她说。 侯爷的俊脸又黑了。 真是又可爱又讨厌的小东西,让他更想制服她了。 夏雨琳终于洗干净后,扶着屁股站起来,脑子彻底冷静下来,告诉自己,看来今天得先忍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侯爷看她洗好了,拉起她的手就走。 夏雨琳盯着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五官皱到一起:王八蛋! 这一路走得真是痛苦。 好不容易走到紫耀厅,夏雨琳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夏府四大女主,夏老太太,夏夫人,大少奶奶,以及夏六小姐,当场就有了一种“大敌当前”的压力。 夏老太太慈眉善目,胸挂佛珠,却让她觉得老谋深算,难以捉摸。 夏夫人是典型的贵妇人,庄重中透着精明,优雅中透着矫情,一看就知见过大世面,来头不简单。 大少奶奶则珠圆玉润,一脸福态,还总是面带微笑,看起来很好相处,但,谁知道呢? 至于夏七小姐,绝对是千金小姐的完美范本,无懈可击。 依夏雨琳看,这位夏七小姐与侯爷才是天生一对,双方家长干嘛不成全这一对呢? 不过,因为受到侯爷污染,她心情不好,心不在焉,没有心思去观察这四大女主。 “十一妹啊,难得侯爷来咱们家做客,你怎么姗姗来迟呢?”大少奶奶笑着拉起她的手,嗔道。 夏雨琳一脸委屈:“大嫂,不能怪我啊,我的屁股受伤,走不快。” 大少奶奶抿唇一笑:“说的也是呢,那大嫂就不罚你三杯了,你快坐下,侯爷也快坐下。” 侯爷终于放开夏雨琳的手,夏雨琳坐下来,将双手放在桌子底下,拿下垂的桌布擦拭被他拉过的手,看都不看满桌子的人。 侯爷就坐在她身边,将她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挑眉,轻笑:她真是变聪明了,知道要如何挑起他的兴趣与征服欲了! 夏雨琳若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吐血! 好在她不知道。 022 宴席,难以下咽 因为夏家男主人不在府里,在座的全是女人,除了四大女主,还有几位才貌德三全的小姐。 这几位小姐没话找话地跟侯爷搭讪,没人理会夏雨琳,夏雨琳这才好过了一点。 终于开始吃饭了。 大少奶奶挟了一只蜜汁鸡腿给夏雨琳,亲切地道:“十一妹,你这几天受苦子,多吃点。” 侯爷也挟了一粒肉丸子放进夏雨琳的碗里:“多吃点,你太瘦了。” 夏雨琳正准备将一勺燕窝汤送进嘴里,听到这么一说,立刻将那勺子汤放回碗里,胃口瞬间全没了。 喵的,这么脏的男人挟的东西,是人吃的吗? 她没注意到,一桌子女人都在震惊地看着他们,连话都忘记说了。 因为,这是侯爷第一次挟菜给女人,而且口气居然还这么体贴。 以前,侯爷虽然也对夏落葵很客气,但那种客气全出于礼仪和礼貌,哪像现在这样,眼里都带着笑? “怎么不吃?”侯爷没注意到别人怎么看自己,“多吃点,伤口才能好得快一些。” 夏雨琳脸一垮,整个人都蔫了,看起来想哭的样子。 她确实很想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要怎么拒绝猴爷呢? 夏老太太定了定神,关切地道:“葵丫头,你怎么不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雨琳立刻看向老太婆,苦着脸:“奶奶,我不能久坐,我现在这样坐着,屁股好疼,不知道是不是又出血了……” 在席的几位小姐都面露厌恶之色,身为千金小姐,用词这么不雅,就她这样,也配嫁给侯爷? 夏老太太立刻面露心疼之色:“我嘱咐下人准备了软垫子,你坐着也觉得疼么?” 夏雨琳使劲点头:“疼,还是好疼,我是昨天上午被打的嘛,哪能好得这么快?奶奶,我想出去站站,可以么?” 喵的,这些伪君子,她被打成这样,还不是他和她们害的? 现在一个个都装好人,真想撕下他和她们的面具! 夏老太太道:“可你还没有吃……” 某位夏小姐打断她的话:“奶奶,就让葵姐姐出去走走吧,要不然葵姐姐的伤老是不好,姐夫会心疼的。” 夏落葵不在场好啊,她们才有机会多跟侯爷说几句嘛。 夏老太太想了想,关切地道:“那葵丫头,你就出去站站,过一会儿再回来?” 夏雨琳立刻站起来:“谢谢奶奶。” 而后,她看都不看一眼侯爷,扶着腰,一颤一颤地走出去。 侯爷看着她的背影,很想跟她出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他不能太宠她,免得她的下巴翘到天上去。 一出门,夏雨琳就绷起脸,说要去尿尿,命令下人不得跟着她。 她好不容易才出这个门,绝对不会再回来。 所谓冤家路窄,她走进花丛,刚转过一棵大树,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那个人“哎呀”一声,跌倒在地上:“好疼,是哪个混蛋撞我的?啊,出血了……” 夏雨琳一见这人,脸就黑了:怎么又是夏木蓝?这瘟神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啊,原来是你!”夏木蓝跳起来,指着她骂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因为我戳穿了你的真面目,你就故意报复我是不是?告诉你,夏落葵,我的手背被树枝划伤了,都是你害的!我要去找婆婆告状!这次不罚你我死都不服!” 家里请侯爷来吃饭,就挑了五位小姐做陪,她居然不在受邀之列? 她也是嫡出的小姐,还是未嫁姐妹中最年长的,凭什么不邀请她? 是不是夏落葵在老女人的面前说了她坏话,老女人才不叫上她的? 她气死了,下午一直在紫耀厅四周转悠,就希望跟侯爷来个巧遇什么的。 结果侯爷没撞到,却被夏落葵撞到了,手背还在摔倒时被树枝划出一道口子,令她更是恼怒。 夏雨琳眼珠子转了一转后,笑眯眯地道:“五姐,这次是我不好,喏,我拿这枚戒指赔给你好不好?” 她拿出猴爷刚才给她的那枚碧玉戒指,很诚恳地塞进夏木蓝的手里。 夏木蓝看到那枚戒指,眼睛亮了,这不是侯爷送给夏落葵的宝贝吗? 侯爷跟夏家女人的一举一动,她了如指掌,这枚戒指是夏落葵的至宝,她见一次妒忌一次。 “你真的要送给我?这是侯爷送你的那枚吧,你舍得?”她一脸狐疑地问。 023 摊牌,适得其反 夏雨琳叹气:“你知道侯爷看不上我,他每次看到我戴这枚戒指都很生气,我不敢再戴出来了。” 说着,她伸出左手中指:“我这根手指,就是因为侯爷强行把这只戒指拔出来才受伤的,你说,我还敢戴吗?五姐,侯爷那么喜欢你,你若是戴上这只戒指,侯爷一定开心。” 夏木蓝最爱听这样的话了,当下傲慢地冷哼:“看在你有自知之明的份上,这戒指我就收下了。我警告你啊,以后再敢挡我的路,我一定饶不了你。” 夏雨琳立刻抱拳:“谢谢五姐,那我走了。” 说完赶紧走,尽往隐蔽的地方走,生怕再次被人找到。 在花园深处,她看到一棵横伸枝桠长得很粗、很矮的大树,便往那根巨大的枝桠上一趴,打起盹来。 天热,树荫底下,凉风习习,她闭上眼睛没一会,居然就睡着了。 因为睡得太香,她完全不知道,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地冒出来,站在她的面前,打量她。 这棵枝桠只有半人高,约莫半米粗,她整个人趴在上面,四肢下垂,下巴垫在“v”字形的枝丫间,睡得又香又甜,微微打鼾不说,还流了少少的口水,跟只树袋熊似的,说不出的可爱。 那人伸手刮了刮她的脸蛋。 睡梦之中,夏雨琳觉得脸上痒痒的,忍不住甩了甩头,咕哝两句,继续睡。 那人低笑:“大难临头,亏你还能睡得这么香……” 夏雨琳隐隐听到似乎有人对她说了什么,但她睡得很死,一直没有醒过来。 待她醒来,天色居然已经暗了。 她打了两个呵欠,又揉了揉眼睛,才慢吞吞地从树上爬下来,准备去厨房找吃的。 都这么晚了,猴爷应该走了吧? 侯爷没走。 不仅没走,今晚还要留在夏府休息,住的是他专用的紫华阁。 她在厨房找吃的时候,侯爷正在到处找她。 当然,侯爷身份高贵,不可能自降身份地上门找她,所以,侯爷故作悠然地、随意地在花园里绕来绕去,希望能“巧遇”她。 然而,天不遂他愿,他没巧遇夏雨琳,却被正在“狩猎”他的夏木蓝给撞上了。 夏木蓝一看到他,立刻像难民看到剩菜一般扑上去:“侯爷,木蓝好想你……” 她的容貌在美女如云的夏府里并不算特别出众,但胜在身材特别丰盈和妖娆,加上热情大方主动,颇得侯爷欢心,侯爷一向是很不介意跟她共度良宵的。 所以一直以来,她跟侯爷的关系相当“不错”。 但这回,面对她的热情,侯爷却后退一步,淡淡地道:“以后还是别那么想我了吧。” 真是奇了,他今天看到夏木蓝,怎么会觉得她姿色平庸,身材也有点臃肿呢? 明明他以前还是比较欣赏她的妖娆艳丽的。 夏木蓝愣了一下:“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都跟侯爷好了两年了,侯爷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一个男人,她是非侯爷不嫁的,侯爷这会儿怎么说这样的话? 侯爷道:“五小姐,你忘了么,我是你命定的妹夫,你这样想着我,不好。” 夏木蓝道:“可我们已经好了这么长时间,你、你想甩了我?” 侯爷皱眉:“五小姐言重了,我身为你的妹夫,本就是一家人,当然要与你兄妹相称……” 夏木蓝打断他的话,目光灼灼:“侯爷,我早就是你的人了,我正准备去禀告父母亲,让他们成全咱们呢……” 024 尖叫,私情曝光 侯爷的眼眸深处闪过一抹冷光,脸上却泛出温柔的微笑:“五小姐,今晚子时,你去紫华阁找我,有什么话到时再说,可好?” 这个女人,是在威胁他吧? 想逼他娶她,否则就将她跟他的事情传出去? 如果是以前,他不介意多娶一个夏家小姐为妾,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突然看她不顺眼了。 夏木蓝眼睛一亮,忙不迭道:“好好,一言为定!” 侯爷微笑:“时候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好好休息,要不然,你今晚可受不住。” “嗯,我知道了。”夏木蓝红了脸,与他擦肩而过,咸猪手有意无意地划过他的敏感地带,并抛给他一串媚眼,“放心,侯爷今天晚上,想怎么玩都行。” 她对自己的“手段”很有信心,才不信侯爷舍得甩掉她。 不过,为了防止他喜新厌旧,她有必要将这件事情公开,不给他赖账的机会。 只要过了今晚,她就能套紧他,让他再也跑不了! 侯爷站着不动,脸上闪过她没看到的厌恶之色。 以前,他是很喜欢她这种带些猥琐和轻佻的小动作,但这会儿,他只想吐,有种贞节烈女被色鬼猥亵的恶心感。 这种放浪的女人,也配当他的妾? 今晚一过,他一定彻底甩掉她,让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再缠着他。 当下,两人各怀鬼胎,各自离开。 而多戏之夜,很快就拉开了序幕。 午夜时分,整个夏府都沉浸在安宁之中,到处一片静悄悄。 本月的受害者已经出现,大家都安全了,当然没人睡不着。 一名女子,覆着面纱,踏月而来,停在紫华阁的大门前,左右看看后,轻轻推门,门果然没关。 她闪身进门,将门关上,而后提着裙摆,熟门熟路地跑进正屋,再跑进主卧室。 主卧室的门也没关,她推门而进,掩上,迫不及待地跑向床边,低声道:“侯爷,我来了——” 幽暗中,一只手伸过来,猛然将她往床上拽。 她倒在床上,一个男人压在她的身上,迫不及待地撕她的衣服。 “侯爷,您怎么这么猴急……”她娇嗔,但男人立刻堵住她的嘴,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任侯爷为所欲为了。 这一夜的热情如火自不必说。 早上,天色微亮,几名婢女端着洗脸水和早点,蹑手蹑脚地推开主卧室的门:“侯爷,该起身了。” 她们马上就看到了床上相拥而眠的一男一女。 立刻,主卧室里传出直冲云霄的尖叫声:“啊——” 一声又一声,整个夏府都听到了。 紫华阁是夏府最高档的客房,侯爷专用,这里传出这样的尖叫声,一定是出事了,谁会不重视? 于是,一群又一群的夏府上人、下人纷纷往这里涌来。 紫华阁里隐隐传出女子的哭声,众人都想进去看个究竟,但是,那是侯爷的住处,谁敢进去? 众人再怎么好奇,也只得在大门外站着,没人敢踏进一步。 “你们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回去干活,敢有违命,立刻发卖!”夏夫人很快闻讯赶到,威严一摆,声音一出,下人们都乖乖走掉了。 她这才走进紫华阁,往传出哭声的主卧室走去。 主卧室外,侯爷的几名随从守在那里,不断摇头。 夏夫人问他们:“几位小哥,侯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随从没好气地道:“夫人自己进去看吧。” 夏夫人立刻心生不祥之感,赶紧进去。 主卧室里,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坐在床上嘤嘤哭泣,身边侧躺着一名男子,几个婢女站在床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夏夫人看到这画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但还是不得不问:“木蓝,出了什么事?” 夏木蓝抬头看了她一眼,哭得更大声了:“母亲,我跟侯爷做了这种事情,被人发现了,我、我没脸见人了,呜呜呜……” 夏夫人很想给她两巴掌,但这么多人在场,她不能让人看笑话,当下忍住怒火,婉声道:“不管怎么样,你先穿好衣服,有什么事到偏厅去说,别在侯爷的房间里哭。” 夏木蓝跟侯爷什么关系,所有人都知道。 夏木蓝现在在想什么,她心里也清楚得很,弄不好,现在发生的事情就是夏木蓝故意弄出来的。 她不在意夏木蓝有野心玩手段,但是,想当侯爷夫人,得有点脑子,蠢到这份上,让人怎么想? 025 失算,名节被毁 夏木蓝想想也是,可她看侯爷一直不吭声,又担心侯爷赖帐,便去推了推身边的男人,低泣:“侯爷,那木蓝就在外头等你了,你要早点过来,别让奴家一个人应对……” 侯爷还是没说话,一动不动的。 夏木蓝有点恼了:“侯爷,您也快点穿衣服,别让奴家久等了……” 夏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声:“五小姐,请你立刻穿衣,到偏厅把事情的原由说清楚,要不然我就只能请老夫人出来了。” 堂堂夏府嫡出的五小姐,竟然这么没羞没臊,她都替她觉得羞耻。 夏木蓝不敢对母亲使小性子,只得道:“是,木蓝即刻穿衣。” 哼哼,有这么多目击证人,其中还包括重量级的夏夫人,侯爷还能抵赖不成? 穿好之后,她又轻轻地掐了身边的男人一把,娇滴滴地道:“侯爷,您说句话儿啊——” 男人猛然坐起来,大声道:“我不是侯爷!” 他叫得很大声,屋里屋外都听见了。 夏木蓝当场傻了眼,而后吓得跌下床来,抱着胸口尖叫:“你、你是什么人?你竟然敢冒充侯爷糟……” 她想说“糟蹋我”,但是猛然又想到,如果让别人知道她被一个陌生男人睡了,她的名节不就全毁了?那样,莫说嫁给侯爷了,就是普通的官宦人家都未必肯要她! 当下,她骇是骇,但还是反应极快地一指眼前的男人:“来人,马上将这个冒充侯爷的混帐拉下去杀了!快——” 她要马上杀掉这个男人,灭掉他的口,保住她的名节! 夏夫人一看到这男人不是侯爷,脸色也变了,当场道:“来人,拉下去!” 虽然夏木蓝不是她所生,但也是嫡正的小姐,她不能让夏木蓝名节尽毁,以后再不能嫁个好人家。 夏家子嗣不中用,想维持夏家的风光和地位,得靠夏家的美貌小姐们,只要她们嫁得好,夏家就仍然地位稳固,所以,她再怎么不喜欢这些小姐们,也要尽力保住她们。 男人一听,又大声道:“我是侯爷的贴身侍卫,昨天晚上睡在这个房间里,是这个女人半夜主动爬到我的床上,我一个男人,有女人投怀送抱,当然不会拒绝。总之,我没有冒充侯爷,也没有去调戏女人,你们如何能治我的死罪?” “胡说八道!”夏木蓝尖叫,“我上床的时候明明叫了好几声侯爷,你怎么可能听不到?再说了,明明是侯爷让我晚上……” “闭嘴!”夏夫人大怒,“这里是男子卧室,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怎能胡乱说话?就不怕传出去后丢夏家的脸吗?再不闭嘴,家法侍候!” 夏木蓝被母亲的严厉给吓到了,哭哭啼啼地抱成一团:“母亲一定要为我讨个公道啊……” 夏夫人看向床上那名男子,那名男子一点也不害怕,不慌不忙地穿衣服,她眉头当即皱了一下,转身出去,其他人也不好留在男子的卧室里,纷纷跟出去。 一会儿后,夏木蓝走进偏厅,讪讪地道:“母亲,我……” 夏夫人抬手,示意她晚点说,而后对几名丫环道:“你们出去,把门关上,先在外头等着,没我的命令不得进来。” 几名丫环出去之后,她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夏木蓝抽抽噎噎,将昨天晚上侯爷约她“上门服务”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道:“我跟侯爷两情相悦,早就是侯爷的人了。昨天晚上,跟我亲热的人就是侯爷,女儿绝对不会认错!只是早上的时候,侯爷起得早,那个男人可能是出去小解什么的,无意中走错了房间,女儿我绝对没有跟他做过龌龊之事!” 总之,她一定要极力否定她跟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 她不能让她的前途莫名其妙地被毁了! 夏夫人冷冷地盯着她:“你一介未出阁的女子,半夜去找男人,还睡了一晚,你就如此不如廉耻?” 夏木蓝不服气:“两情相悦,情之所至,有什么廉耻的?” 侯爷订了亲,还有大把的女人等着嫁他,连公主都对他倾心不已,她不做出牺牲,怎么能得到他? 夏夫人冷笑:“你口口声声说你跟侯爷两情相悦,那侯爷可曾承认?” “……”夏木蓝噎了一下后,道,“他若是不喜欢我,怎么会跟我睡?总之,我跟侯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侯爷一定得给我一个交待!” 026 白忙,侯爷不认账 夏夫人还没来得及骂她糊涂呢,门就被推开了,那个男人走进来,冲夏夫人拱了拱手,道:“小的容柘,乃是侯爷的随从,昨天晚上的事情,夏夫人想如何处置小的,小的都没有怨言。” 夏夫人淡淡道:“你昨天晚上跟五小姐什么事都没发生,对吧?” 只有她们和侯爷的侍从看到了现场,府里的其他人虽然听到了夏木蓝的尖叫声,却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要在场的人不说出去,没有人知道这桩丑事。 如有必要,她可以让在场的丫环全都无法开口,关键是侯爷的态度。 容柘双手抓住衣襟,扒开:“夫人请看,这是夏五小姐留在我身上的印记,我可以说我跟夏五小姐是清白的么?” 夏木蓝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怒道:“谁能证明那是我抓的?你竟敢诬蔑我,我饶不了你……” 容柘道:“明明是你主动爬上我的床,现在却在怪我……” 对这种主动爬上侯爷床的不要脸的女人,侯爷既然想甩掉她了,那他也不用客气了。 夏木蓝红着眼尖叫,一副要扑上去跟他拼了的样子:“我要杀了你——” 夏夫人严厉喝斥:“你给我闭嘴!这事由我来处置,再闹就关你柴房!” 夏木蓝不敢动了,只用一双充满恨意的、血红的眼睛瞪着容柘。 夏夫人暗自摇头,盯向容柘:“这位小哥,昨晚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你跟夏五小姐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说着,她摘下头上的金簪,又捋下手腕上的玉镯子,放在桌面上:“这两件首饰都是我的心爱之物,我就送给小哥,作为夏府招待不周的赔礼,还请小哥忘了这个误会。” “这怎么行!”一个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门被推开了,侯爷大步走进来:“本侯昨晚睡在紫华阁的西厢房,刚刚才醒来,听到这边出了事,特地过来一看究竟。不管缘由如何,女子的名节最重要,既然容柘与夏五小姐昨晚睡在一处,哪怕只是误会,也该负责才是!” 夏木蓝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大惊之后,她冲过去:“侯爷,木蓝的清白之身给了你,你可要对木蓝负责啊……” “夏五小姐,”侯爷闪开她的扑进,脸色微微一沉,“本侯乃是世袭的侯爷,家风严谨,又与夏十一小姐自幼订亲,向来把你当成妹妹看待,与你只有君子之礼,怎会与你有不清不白之事?你可不能信口雌黄,拿你与我的名声来开玩笑!” “侯爷,你、你——”夏木蓝被他的说法震得目瞪口呆,“明明是你叫我晚上去你的房间……” “夏五小姐,”侯爷打断她的话,“本侯知道你受到了惊吓,脑子有些不清楚了,本侯不怪你,不过,以后万万不可再说这样的糊话!” 夏木蓝愣了一下后,明白过来,指着他尖叫:“你想甩掉我是不是?全夏府谁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你休想甩……” “五小姐是名门闺秀,请注意言辞!”侯爷的声音透着不悦,表情也有些冷厉了,“事关本侯的声誉,五小姐若有证据就拿出来,否则,本侯只能请夏老爷还本侯一个清白了!” “你、你你你……”夏木蓝就差没有吐血身亡了,他、他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这时,夏夫人忽然站起来,冲侯爷欠了欠身:“侯爷,五小姐受了刺激,才会胡说八道,你大人大量,切勿见怪,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侯爷点了点头,又恢复了一贯的微笑:“本侯明白,不会怪罪夏小姐的。昨天晚上的事情,虽然是五小姐主动找上门来,但容柘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就请夏府决定如何处置容柘,本侯身为容柘的主子,绝不护短。” 他这么说,就是把夏木蓝丢给容柘,与他无关了。 容柘本就是奉他的命令行昨夜的事,当即跪下来:“小的知错,愿意接受任何惩罚,绝无怨言!” 夏夫人道:“侯爷真是明理之人,这事我自会问个清楚,然后再做定夺。” 侯爷转身就走:“那我先出去了,待你们做了决定,再告知本侯就行。” 今天早上这出戏,一定是夏木蓝事先收买那些婢女,让她们充当“目击证人”,从而逼他负责。 好在他早有计划,让他的随从代替他睡在他的床上,夏木蓝让人来看,只是将自己逼入绝境罢了。 以后,夏木蓝这女人跟他再无关系。 他离开以后,偏厅的门再度关上,几个人在里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 好久以后,偏厅的门打开了,夏木蓝捂着脸,大哭着跑出来,状极悲惨,显然事不如愿。 027 泼妇,上门骂人 夏家小姐们无不幸灾乐祸,夏家下人们则摇头叹息,五小姐的梦想,这下要成泡影了。 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五小姐自找的。 这夏府里,凡是跟侯爷不清不楚的,哪一个有好下场? 前车之鉴太多,她还不自量力,不是找死是什么? 虽然夏木蓝的事情轰动了整个夏府,但夏雨琳直到中午才知道这回事。 而且,还是夏木蓝亲自“通知”她的。 那会儿,她正在津津有味地吃早饭兼中饭,一条人影猛然冲进来,用力拍桌子,吼得震天响:“夏落葵,你昨天跟侯爷说了我的什么坏话,害得侯爷对我如此无情?” 夏雨琳只顾吃,头都没抬:“我若是有这么大的本事,还能被你们害到现在?” “呸!”夏木蓝骂道,“你昨天下午跟侯爷躲在花园深处说悄悄话,侯爷给了你一枚戒指,你又把戒指给了我,是故意在陷害我是不是?夏落葵,你明知我跟侯爷早有了夫妻之实,心中忌恨,所以才在侯爷面前说我的坏话,挑拨离间是不是?” 她就说呢,侯爷怎么突然之间翻脸不认人,原来是这蠢女人在侯爷面前诋毁她的缘故! 夏雨琳终于抬头,目瞪口呆:“你又来害我?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话音刚落,夏木蓝就夺过她手中的大碗,倒扣在她的头上,骂道:“告诉你,我若是嫁不成侯爷,一定不会放过你!你若是不想死,就去跟侯爷好好解释,让侯爷接受我!否则你就去死吧!” 尚天和入娣看到这场景,大惊,冲过来,准备护主。 夏雨琳举手,示意他们什么都不要做,而后抓起落到脸上的一团米饭,放进嘴里,边嚼边道:“喂,你再这样下去,会蠢死的哦!” 米饭是干净的,她的脸也是干净的,不能浪费粮食。 夏木蓝见她无动于衷,气死了,伸手就想扇她耳光:“要死也是你先死,告诉你……” 好在她的侍女赶到,及时拉住她:“小姐,您先冷静,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我不回去!我不教训这个阴险的女人,不让她磕头认错我绝不回去……” “小姐,您找十一小姐能有什么用?不如去找老太太来得有用……” …… 她们吵吵闹闹的,夏雨琳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抹了把脸,走到木架子边,洗脸。 等她洗完时,夏木蓝终于被侍女们拉出去了,走时还骂骂咧咧的,难听得很,惹来许多人围观。 夏雨琳跑到门边,挥手,大声道:“瘟神快走,以后别再来了!” 而后,她做了两个深呼吸,坐下来,舀饭,继续吃。 尚天这才松了一口气,将五小姐为何如此抓狂的原因告诉了她。 她听后,叹气:“唉,智商那么低,还想去算计那种男人,不是自寻死路嘛!” 别看那只猴爷总是面带微笑,和气亲民,但骨子里,深沉和狡猾得很呢,要不然能把这么多夏家小姐玩弄于股掌之间,还能让她们为他勾心斗角却无害他半分? 夏木蓝有勇无谋,绝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不过,她虽然在叹气,心里却一点也不难过,嫁给那种男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夏木蓝跟不成猴爷,也许是好事也不一定。 但是,她这时还没有想到,跟猴爷有染没有好下场,跟猴爷订亲的她,岂不是更倒霉? 吃饱之后,也许是喝的药产生了副作用,她又开始犯困,爬到床上就睡。 树多,屋凉,风爽,睡得正好呢,耳边就隐隐传来凄厉的尖叫声:“啊——” 她没在意,换个方向侧躺,继续睡,以为这声尖叫只是错觉。 然而,耳边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向她跑过来。 “吵死了,真讨厌……”她咕哝着,拿枕头盖在头上。 枕头被夺走了,有人在摇她。 入娣的声音很慌很怕:“小姐快起来,小姐快起来,出事了,外头出大事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又怎么了……” 入娣焦急地道:“十二小姐被杀了!就在离葵园不远的地方!小姐您是嫌疑犯,夫人说要抓您问话呢,您别睡了,赶紧起来,先躲起来再说……” “什么?你再说一遍!”夏雨琳听到似乎又有人被杀了,爬起来,“谁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入娣虽然在发抖,却还是说得很有条理:“十一小姐夏樱被杀了!她的手里有一只戒指,似乎是您经常戴在手上的那只,她们都说您是凶手呢,您现在的处境很不好啊……” 028 怒火,又遭陷害 “靠!又来陷害我!”夏雨琳大怒,大力拍床,“那些人少一天不陷害我就会死是不是?我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孰可忍孰不可忍……” 入娣刚想安慰她,外头就传来小花结结巴巴的声音:“奴、奴婢见过夫人……” 夏雨琳一听,也不用任何人进来通报就走出去,对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夏夫人大声道:“夫人,你什么都不用问,这次我又是被陷害的!我不想解释,你也不用抓我,我现在就去破案,自己还自己一个清白!” 而后,她对夏夫人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姐妹与丫环们道:“你们什么都不要说,我现在就去找真凶!凶手都喜欢栽赃陷害别人,谁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就急着给我定罪,谁的嫌疑就最大!” 那些小姐本想借题发挥,结果被她先发制人,不吭声了。 夏雨琳也不等夏夫人发话,对小娣道:“马上带我去案发现场!” 然后就走出去,很快没了影子。 “夫人,你看这丫头多没礼数,对你说话这么大声,也不打招呼就走了……” “事情紧急,由得她了。”夏夫人淡淡道,“咱们过去,看看她怎么给自己还个清白。” 这丫头反应可真快,连喝斥一句的机会都不给她。 人人都说这丫头变精明了,她就看这个丫头怎么个精明法。 案发现场离夏雨琳所住的“葵园”确实很近,不足百米,夏雨琳一会儿就走到了。 “不能破坏案发现场!”她一看到前面围了很多人,立刻大声喊,“所有人离远一点,现场的任何东西都不能动!我现在就来破案,将凶手绳之以法!”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夏家经常发生凶案,夏家上下对如何处理凶案现场很有经验,擅动和破坏案发现场这种事,基本不会发生。 所以,围观案发现场的人虽多,却还真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破坏现场。 看到她过来,围观者纷纷让路,窃窃私语。 夏雨琳没理他们,直奔到死者身边,仔细观察。 夏家十二小姐——夏樱头部遭受重物击打,倒在水池边的砌台下,她的贴身丫环小丫跪在她身边哭个不停。 夏雨琳的目光落在夏樱手中那只碧玉戒指上,嘴角抽了抽,脸上闪过所有人都没见过的阴狠之色。 众人都被她的脸色给吓住了,原本要指责她的话,全咽了回去。 夏雨琳心里那个怒啊,她将这只碧玉戒指送给了夏木蓝,如今却出现在夏樱的手里,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又是夏木蓝陷害她的! 而她送这只戒指给夏木蓝的时候,没有别人在场,她根本没办法去解释戒指的事情。 夏木蓝呢?她环视四周,没看到这死女人的影儿,只看到了这死女人的丫环,这死女人一定是做贼心虚,才放过这种可以在现场陷害她、嘲笑她的机会。 她在心里冷笑着,问小丫:“小丫,你是十二妹的丫环,你总知道十二妹是怎么死的吧?” 小丫抽抽噎噎地道:“刚、刚才我陪小姐逛花园,小姐说渴了,让我回去取些水来,待我回来时,就看到小姐倒在这里,死、死了……” 夏雨琳道:“你离开多长时间?你离开的时候,可有别人在场?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或可疑的人物在四周出没?” 小丫摇头:“现在这个时候,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小姐这阵子睡不好,才要出来走走,只有我陪着。我回去取水的时候,小姐就站在水池边等我,我没看到四周有什么人。我取水取得很快的,来回绝不超过一刻钟,哪料到、哪料到……” 说到这里,她“哇——”地又痛哭出声:“一跑到这里,就看到小姐就变成这样了……” 夏雨琳没看出她在撒谎,又问了一个可以说是白问的问题:“你们家小姐近期有没有跟人结仇啊?” 小丫摇头:“小姐脾气好是出了名的,哪能跟什么人结仇?” 听到这里,围观者又发出窃窃私语声。 夏樱也是跟侯爷有染的小姐之一,其突遭大祸,原因恐怕跟夏来香一样啊。 夏雨琳心里也知道这一点,但是,没有证据,就不能先入为主。 当下,她不再问小丫,而是蹲下来,仔细观察夏樱头部的伤口以及全身状况。 伤口位于夏樱后脑,明显是致命伤,没有多次打击的痕迹,脑浆都隐隐露出来了…… 她一阵恶心,站起来,看向众人,目光犀利:“有没有人在四周看到沾血的重物?比如石头、木棍之类的?” 众人纷纷摇头:“没看到……” 029 消失,凶器之谜 她锐利的目光,从现场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你们往这里跑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里离开,或者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 众人又纷纷摇头。 夏雨琳不问了,目光回到现场,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现场最蹊跷的一点是,除了死者倒下的位置,其它地方没有半点血迹。 死者的伤口那么严重,凶器一定沾了血,凶手带凶器离开时,凶器上的血应该会滴在地上才对,但为何地面上没有任何血迹? 如果凶手将凶器藏在身上带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凶手又要如何隐藏自己? 现在是夏天,人人穿着单薄,凶手应该也不会例外,否则就有违常理了,但凶器不可能是小巧轻便之物,凶手将拥有一定体积又滴血的凶器藏在身上,鲜血不仅会沾到身体和衣服,也会很显眼。 午后时间,花园里人少,但并不代表没有人出没,小丫离开的时间也不长,凶手带着那么大个凶器逃走,就不怕被人看到? 想想吧,这个时代不能验指纹,又不能验dna,凶手有冒险带走凶器的必要吗? 蹊跷!真的很蹊跷! 她有种预感,只要解开了凶器之谜,这个案件便能解开了。 凶器到底是什么?又是如何消失或被带走的? 她一手环胸,一手点着下巴,在现场反复走动和观察,陷入沉思之中。 现场的围观者越来越多,不仅有下人,还有夏夫人、夏大奶奶等重要人物,她们都在盯着夏雨琳。 “喂,夏落葵,你在现场走来走去,半天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你是不是想破坏现场啊?” “夏樱手上的戒指是你的宝贝吧?她一定是跟你打斗时将那枚戒指给抓了下来,你手指上不是有伤吗,你要怎么解释戒指的事情?哼,贼喊捉贼,居心叵测……” 夏雨琳没说话,只是投给对方一个寒意十足的眼神。 对方缩了缩脖子,躲到夏夫人身后,不说话了。 这夏落葵的眼神,怎么……这么可怕呢?要杀人似的。 夏雨琳冷笑两声,收回目光,沿着四周的草丛搜查起来。 而后,她又沿着直径五六米的水池子转来转去,不断摇头又点头。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并不僻静人少的地方杀人,凶手一定很仓促,不可能做得无衣无缝! 只要她仔细观察和搜查,一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转了几圈后,她提起裙摆,慢慢地踏进水池里,因为不便弯腰的缘故,便用双脚在水里摸索,而后又搜查水池一侧的假山。 最重要的是找到凶器! 凶手没必要带走凶器,凶器应该就在现场,若不在草丛里,就有可能是丢在水池里。 一群人看得又是窃窃私语,十一小姐这异常认真的模样,感觉很靠得住啊,让他们不禁心生一种“十一小姐说不定真能找出凶手”的期待与紧张感来。 连夏夫人和大少奶奶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她到底能查出什么成果来。 夏雨琳被众人围在现场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她的表现。 其中也包括她最不想看到的侯爷。 侯爷还没走呢,等着夏府对夏木蓝、容柘一起过夜的处理结果,顺便也想好好了解他变了性子的小新娘,这会儿听到后花园出了命案,便过来看热闹。 众人都盯着夏雨琳,没人注意到他来了。 侯爷第一次没被夏家人包围和注视,有些不习惯,但事关命案,他也不吱声,无声无息地跃到大树上,盯着下方的动静。 结果,他就看到他那个变了性子的小新娘在凶案现场转来转去,像只猎犬似的搜索每一个角落。 当下,他的嘴角缓缓一勾,还挺有模有样的啊,不过,她真的行吗? 夏雨琳用双脚摸完水池底部后,停下来,一手搭在假山上,一手揉着屁股,啮牙。 已经过去两天了,虽然屁股不那么疼了,但走了这么久,又数次下蹲和弯腰,屁股还是会疼的啊。 话说,哪里都没有血迹和凶器,凶手到底把凶器放在哪里呢? 突然,手上传来冰寒之感,冰得她哆嗦了一下,收回按在假山上的那只手,纳闷:这么热的天气,这假山怎么这么冰啊? 瞅了瞅这只手,喵喵咪的,上面居然还有几粒碎冰碴子? 她好奇地去摸那座假山,假山是温的,哪里是冰的? 又摸了摸,哦,只有她这只手刚才按的地方是冰的。 她的举动看在夏夫人的眼里,就跟玩儿似的。 夏夫人终于不耐烦,上前:“落葵,你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了,既然找不到线索,就别再弄了,省得破坏现场。官差很快就要到了,这事就交给官差了,到时你跟官差一起走,有什么事到公堂上说。” 她还以为这丫头有什么本事呢,原来不过是故弄玄虚,害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030 冰块,语出惊人 夏雨琳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假山上了,一边摸着假山,一边低声喃喃,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夏夫人见她目无长辈,沉了脸,喝道:“来人,将十一小姐拖出来。” 两名家丁跑过去,跳进只有小腿高的水池里,去抓夏雨琳。 夏雨琳这才回过神来,闪开那两名家丁的魔爪,大叫:“我找到了!我找到凶器消失的秘密了!你们别闹,我很快就能想到凶手是谁了!” 有人不服气:“夏落葵,你休要信口开河!当着母亲的面夸下如此海口却破不了案,就是欺上瞒下,就是欲盖弥彰,就是重要嫌疑人,就该被送进衙门受审!” “没错!她在案发现场弄来弄去的,搞不好证据都被她弄没了,我看可疑得很!” “母亲,一定不能让她再这样为所欲为,赶紧将她拿下,送去办官!” 上次没弄死她,这次就让她再倒一次霉,再挨二十大板好了。 夏雨琳又开始羡慕凶手了,她若是凶手,就不用受这等鸟气了! 当下,她从池子里走下来,指天发誓:“我若是破不了案,就罚我嫁给侯爷,生生世世不能解脱!” 众人:“……” 侯爷:“……” 好吧,那他就不期待她能破案了,还是期待她一败涂地吧。 夏夫人把不准她是什么心思,淡淡道:“那这案,你到底破了没有?” 夏雨琳环视四周,冷笑:“我大概知道谁是凶手了!现在,我就现场推理,抽丝剥茧,让别人陷害我的计划落空!” 夏夫人道:“好,我给你机会,你慢慢说来。” 夏雨琳在现场来回踱步,脑子转得飞快,声音缓慢而清晰:“案件很简单,现场也很简洁,凶手几乎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也没有任何目击证人,但是,有一点很奇怪,凶器哪里去了?” 众人见过凶案现场无数,很多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窃窃私语。 夏雨琳道:“受害人应该是一击毙命,故而没有呼救,没有尖叫,也没有任何打斗和挣扎的痕迹。凶手一定是趁受害人不注意时,持重物从后面击打其头部,导致受害人死亡。由此可见,凶器绝对不是什么小巧轻便之物,有一定的重量和体积,一定也沾了不少血,可这么显眼的凶器,为何遍寻不着?” 众人下意识地四下张望起来。 夏雨琳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凶手有必要带走这么显眼的凶器吗?如果你们是凶手,你们将这么大件又沾了血的凶器带在身上,不怕身上沾到血吗?不怕被人注意吗?再说了,将凶器丢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夏雨琳道:“关于凶器消失的问题,我想来想去,只有两个答案,第一,凶手将凶器藏在某个很隐蔽的地方,我们很难找到,第二,凶器被当场销毁,不留痕迹。我觉得凶手选择了第二种手法。” 此话一出,众人骚动,争论不休。 有人忍不住道:“石头、木棍等凶器岂是那么容易销毁的?” 夏雨琳道:“是啊,这是个大问题。我想过了,凶手可以将凶器清洗干净,丢进水池里,或者当场烧掉木棍,将灰撒进水池里,但我刚才找过了,水池里没有足够大的石头或木棍,而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太可能烧掉一根比较大的木棍。所以,凶器很可能不是石头或木棍。” 人群又起了骚动。 有人叫:“不是石头和木棍,还能是什么?你还能找出与众不同的凶器来?” 夏雨琳道:“凶器的问题,我想来想去想不通,直到刚才,我不经意摸到假山上的一个凹洞,里面异常冰凉,还有细碎的冰碴子,我觉得很奇怪,现在是六月,天气这么热,这假山虽在树荫之下,也不至于这么冰吧?我又查了一下,才发现只有这一处凹洞是冰的,其它地方却是暖的,太奇怪了。” 她顿了顿:“由此我想到,这凹洞里是不是放了冰块?夏家有冰窖,专门保藏冬天凿下来的冰块,用于夏天制冷,冰块在夏家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 有人开始挑刺了:“这冰块跟凶案有什么关系?你别故意绕开话题,不行的话就去公堂受审好了。” 夏雨琳冷笑:“你们不知道吗,冰块除了可以用于制冷,还可以杀人哦!比如——” 她做了一个举起重物砸人的手势:“可以站在受害人的身后,拿冰块去砸她的脑袋!”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031 真凶,手法精妙 夏夫人和大少奶奶面露惊讶之色,侯爷则差点从树上跌下来,都在心里道:好精妙的手段!真亏她能想到这一着! 连花丛深处也传出低笑声:“聪明。” 不过,现场很吵,众人全被夏雨琳的话给吸引住了,没人听到这声神秘的称赞。 夏雨琳说完以后,又做了一个将东西丢进水池里的动作:“凶手将受害人砸死之后,再将冰块丢进水池里,池水大半暴露在阳光下,温度颇高,不管这冰块多大多硬,到现在也该全化掉了,不留痕迹。如此,任谁都没有办法找到凶器!你们说,还有比这更好的销毁凶器的办法吗?” 众人纷纷点头:“这着确实绝妙……” 夏雨琳比划着双手:“我猜,凶手一定是事先将冰块放进假山的这个凹洞里,这个凹洞背阴,内生苔藓,相当阴凉,冰块肯定比大西瓜还大,放在这个凹洞里,不会太快化的。这个凹洞的位置离池边很近,凶手不需要走进水池里,就可以将冰块取出来……” 不用她说完,众人就明白凶手的杀人手法了:趁受害人不注意,将冰块取出来,走到受害人身后,用力一砸,然后将冰块丢进水里,绝对是安全高效逃得快啊! 当下,一群美女,不为被杀的十二小姐伤心,却都妒忌起夏雨琳的才能与表现来。 这样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堪称超群啊,夏落葵凭什么拥有这样的能力? 当下,有人不服气地道:“知道凶器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凶手呢?凶手是谁?” 夏雨琳环视众人:“知道凶器是冰块后,自然就可以顺藤摸瓜,一路想下去了!” “这夏府里,什么人才能使用冰块?自然是主子们,包括受害人!” “冰块再大再硬,也不能在室外置放太久,否则会化掉,所以,凶手一定是从相当近的地方带来冰块,藏在这里,并且知道受害人很快就会路过此处,这样才能保证冰块在化掉之前可以用于杀人!”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凶手如何确定受害人经过这里时,一定会停在这里歇息?” 问题一抛出来,众人都陷入沉思之中,连侯爷的脑子都跟着转起来。 隐在花丛里的人则擦了一个很低的响指,以示赞赏。 “答案是——”夏雨琳顿了一会后,才道,“凶手是受害人非常信任和依赖的人,她不仅能让受害人路过这里,还能劝受害人在这里歇息!你们说,谁有这种能力?”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小丫。 夏樱是私生女,是夏老爷从外头带回来的,在夏府无依无靠,非常依赖小丫,基本上,小丫怎么说她怎么听,小丫绝对有能力说服夏樱出去走走并在这里歇息。 一直在低声抽泣的小丫抬头,惊慌失措:“怎、怎么了?你、你们怎么这样看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 夏雨琳走到小丫面前,直视着她:“你就是凶手!” 小丫跌坐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哭道:“十一小姐,我跟你无怨无仇,你怎么能这样陷害我呢?陷害我一个弱女子,你怎么能心安哪?” 夏雨琳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说话。 小丫被她的眼神看得发毛,不由向夏夫人爬去,抓住她的裙摆,哭道:“夫人,我照顾小姐这么多年,跟小姐情同姐妹,怎么可能杀害小姐呢?小姐死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她哭得非常悲惨,小眼神说不出的可怜,弄得围观者都有些动摇了。 一直以来,她确实待十二小姐非常好,能对十二小姐下得了手? 夏夫人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独家订制的裙裳,但眼下又不好发作,只得忍着,盯向夏雨琳:“落葵,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你可有真凭实据?” “当然有!”夏雨琳盯着小丫,“你别哭了,等我拿出证据,你再哭也不迟。” 小丫放低哭声,委屈地看着她:“十一小姐若是有证据,请拿出来,否则、否则小丫就算身份再低贱,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这么精妙的杀人手法,怎么可能会被这么愚钝的女人看破? 这个女人就算发现了凶器的秘密,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对此,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夏雨琳看向众人:“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凶手用那样的手法杀掉受害人,身上一定溅有受害人的血,那么,凶手要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清理掉身上的血迹?” 众人又交头接耳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032 看穿,血迹之谜 “你果然在污蔑小丫!”有人立刻冲夏雨琳吼,“她的身上干干净净,哪来的血迹?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杀害十二妹还不算,还陷害她的丫环,简直是天地不容!” “没错!十二妹的手里还拽着你的戒指呢,你避重就轻,不说戒指的事情,只说别人的事情,分明就是推卸责任,贼喊捉贼!” 听这些人这么一叫,众人又动摇了,看着夏雨琳的眼神不太对了。 小丫边哭边大声地道:“小姐被杀的时候,我跑回去取水,来回不足一刻,屋里的丫环都看见了,我如何有时间杀害小姐和清理身上的血迹?十一小姐不信的话,大可以搜遍全府,看看有没有我的血衣……” 她说得这么委屈和坦荡,众人都有些同情她了,开始对夏雨琳指指点点,感觉形势对夏雨琳不妙了。 侯爷在树上看到这一幕,也不急,只是想:你若没有这个本事还要逞能,被反咬也是自取其辱! 花丛里的神秘人物则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夏雨琳一点也不慌,只是耸耸肩,对小丫道:“血迹不用清理啊,只要掩饰起来就好了。” 小丫哭着道:“奴婢不懂十一小姐的意思……” 夏雨琳笑笑,大声对众人道:“大家看好了,我现在就让你们看到如山铁证!” 说罢,她猛然蹲下,抓住小丫的衣襟用力一扯:“证据就在这里!” 夏衣轻薄,被她这么用力一扯,小丫的外衣就被扯开了,露出里面的肚兜来。 小丫尖叫,众人也惊叫。 众人惊叫的原因,却不是因为小丫春光外泄,而是因为,小丫的肚兜和肌肤上,赫然溅有血迹! 血迹分散斑驳,一看就是被喷溅到的,与死者头上的伤口喷血情况相符。 在一片骚动中,小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脸惨白,再也哭不出来。 夏雨琳盯着她:“你先劝受害人出去走走,再劝受害人坐在这里休息,并说自己要回去取水,其实却悄悄地转到暗处,将外衣脱下,拿汗巾盖在头上,然后取出事先藏好的冰块,走到受害人的身后将其砸死,再将冰块丢进水里。而后,你穿上外衣,将汗巾浸水拧干,身上就没有半点血迹了!” 她顿了顿:“我说得好像很多,但做这些事情,其实用不了几分钟。受害人的住处离这里又近,凭你的体力,你完全可以用跑的回去取水,再跑着回来,一刻钟的时间,足够了。” 小丫面如死灰,说不出话来。 夏雨琳道:“天气炎热,几乎所有的女人都穿着半透明的浅色衣裙,你却穿一点都不透明的深色外衣,我看着就觉得奇怪了,感觉你在掩饰什么似的,结果真是这样。” “落葵,我要考一考你,”夏夫人看够了好戏,这会儿才出声,“为什么这个恶奴要用冰块杀人?用石头或棍子不是更简单?” “这确是本案的一大疑点。”夏雨琳看向小丫,“在这起案件里,用随处可见的石头或木棍作为凶器,其实更为方便实用,你为何要弄得这么麻烦,事先搬这么大块冰过来放着?” 小丫见事情败露,一派漠然:“要杀要剐随便,我无话可说。” 夏雨琳冷笑:“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你会用冰块杀人,主要是为了制造神秘气氛吧?这么短的时间里,受害人被砸死,凶器和凶手却影踪全无,这事传出去,又是神秘死亡事件一桩,可以导致人心惶惶,胡乱猜测,这才符合传统对不对?” 夏家可是以“神秘死亡”事件出名的,这种凶杀案,当然越神秘越好。 小丫震惊地看着她,一副“你连这个都知道”的表情。 不仅是她,连夏夫人、大少奶奶和侯爷、神秘人都对她刮目相看,目光充满探究和惊讶。 前面的推理,换了其他聪明细心的小姐,也有可能发现一些端倪,但最后一条推论,就真的不简单了,那不仅需要超凡的想象力,也需要纵观全局的洞察力。 这丫头,可不是只会耍小聪明! 夏雨琳没有理会众人惊叹的目光,走到夏樱身边,蹲下来,捡起那枚碧玉戒指,走到一票夏家千金面前,晃了晃手中的戒指,冷冷地道:“至于这枚戒指,是别人从我身上偷走,悄悄放在十二妹的手里,借此机会陷害我的!我在这里警告所有想陷害我的人,我已经不是吴下阿蒙,谁敢再陷害我,我定百倍还击!” 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夏家小姐们,触到她的目光后,都心虚而惊骇地避开,无人敢与她直视。 033 贱男,往死里踩 夏夫人和大少奶奶面色如常,但眼里都闪过精光,心里想的都是:这丫头确实不一样了,以后再也不能忽视她和小看她了! 夏雨琳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抛玩着戒指,又问:“小丫,我很清楚你是受人指使的,当着夫人的面,你就说吧,到底是谁指使你的?你不用怕,这么多人在场,幕后主谋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这案子还有幕后主谋? 不过想想也是,就凭小丫这么一个粗使丫头,也能想到这样的杀人手法? 小丫又面露震惊之色,微微动了动唇,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摇头:“没人指使我,是我嫌小姐没有用,不能让我跟着沾光享福,便想杀了她后另寻主子……” 夏雨琳盯着她:“哦,那你打算杀了她后,跟哪位新主子啊?” 小丫咬了咬牙,伸手指她:“你!我想跟着你!你是侯爷的未婚妻,跟你比较有前途!” 夏雨琳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脸庞,一脸黑线:“喂,你这么快就打击报复,这样坑我?” 小丫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不好? 要不是她破的这案子,就凭着那只碧玉戒指和这丫头的话,她真是有三张嘴都说不清了! 小丫咬定:“这夏府里,没有哪位小姐比您更有前途了,为了跟随您,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夏雨琳盯着她片刻后,转身就走:“很遗憾,你的愿望落空了,再也不见。” 夏樱一介私生女,在夏家是没什么地位,也没什么长处,一心想攀上侯爷这棵大树,飞上枝头成凤凰,结果呢,白白被侯爷玩了不说,还落到这样的下场。 小丫跟着夏樱,想来不会有什么前途,但为了跟随比夏樱还逊的夏落葵而杀人,怎么可能? 到底是怎么样的幕后主谋,能让小丫如此忌惮,死都不肯将其供出? 她有种感觉,指使小丫的人,很可能就是指使小青、小红害她和夏来香的人,非常危险。 那个主谋,会不会也在围观的人群中? 想到就郁闷啊!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她停下来,将手中的碧玉戒指往地上一砸,而后抬脚狂踩,边踩边骂:“什么破戒指!跟你的主子一样贱,就知道害人!你去死不行吗?你去找臭女人不行吗?都不要你了你还出现,甩都甩不掉,连垃圾都不如……” 千错万错都是那只猴爷的错! 要不是这伪君子没节操,夏家的无知少女们会斗得你死我活,惹出这么多宗命案吗? “你是在骂本侯吗?”一个声音,阴恻恻地在她身后响起来。 夏雨琳的身体僵了一下。 紧跟而来的尚天和入娣看到侯爷凭空出现,还听到了小姐明显是在骂他的坏话,心里都为小姐捏了一把汗,脑子飞快地思索着如何为小姐说话。 但是,下一秒钟,夏雨琳踩得更欢了,骂得更狠了:“你怎么这么贱啊?甩掉你那么多次了,你还缠着我不放!贱!你就是贱!贱死了……” 喵的,那只猴爷怎么又阴魂不散? 她破案很累了好不好,还要面对那只万恶之源?简直就是惨绝人寰! 尚天和入娣真想晕死算了,就算小姐看不到身后的侯爷,也能感觉得到侯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滔天怒火吧? “夏落葵!”侯爷忍无可忍,去抓夏雨琳的手臂,“你竟然敢糟蹋我送给你的东西,你当我真的治不了你?” “好吧,既然你这么爱我,没我不行,”夏雨琳忽然蹲下来,捡起戒指,“我就可怜你施舍你,将你带在身边吧。你要一辈子记住我的大恩大德,不要忘恩负义死不要脸!” 侯爷的手抓了个空。 他看了看抓空的手,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夏雨琳,黑了脸:她是故意的吗? 他站着,等夏雨琳站起来后再抓她。 然而,夏雨琳突然转头,惊喜地道:“五姐,你来了——” 然后她就像只兔子一样往右边的路口跑去。 侯爷想追上去,但想到夏木蓝就在那边,脚步顿住了。 夏木蓝估计快疯掉了,他现在可不想见到这疯女人。 尚天和入娣给侯爷请安后,去追夏雨琳去了,留下侯爷独自惆怅。 侯爷虽然又被夏雨琳狠狠地指桑骂槐了一番,但是,却更被她吸引住了。 刚才在凶案现场推理断案、侃侃而谈的夏落葵,真是精练果敢,浩然凛凛,尤其是那双敏锐的、闪闪发亮的双眸和掷地有声、气势慑人的言谈,令她显得如此与众不同,他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 他不知见过多少美女和才女,论美貌,她不是第一,论才情,她也不是第一,但她刚才的表现,却是魅力十足,令他蠢蠢欲动。 不过,这样的她感觉很是桀鹜不驯,难以掌控,他是不是应该将她娶回家,好好调教? 但他娶了她后,荣怡公主怎么办? 真是为难啊…… 034 逼问,幕后黑手 草丛里跳出一个人,往相反的方向跑。 夏雨琳定睛一看,吃了一惊,她是为了甩掉猴爷才故意那么喊的,没想到误打误撞,夏木蓝竟然真的躲在草丛里。 “夏木蓝,你敢跑我就敢说出你昨晚的丑事——”夏雨琳追上去,大叫。 夏木蓝紧急刹车,慢慢地转过身来,脸色非常难看地看着夏雨琳:“你、你知道了什么?” 她跟那个叫容柘的下人“出事”的事情,已经被母亲封锁了,不可能被人知道吧? 母亲想让她认命,但她不想认命,所以,她让母亲和那些奴才保守秘密,说自己要好好想一想才做决定,反正,只要这件事情没有传出去,她就还有嫁给权贵的机会。 但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她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夏雨琳停在她面前,冷笑:“昨天晚上,你去找猴爷玩床上运动,今天早上被人看到了,结果猴爷不认帐,你竹篮打水一场空,哭得死去活来……” 她听完尚天的报告后,虽然不清楚细节,但想想也知道大概是怎么一回事。 就夏木蓝的那点智商,也就只能想到那种“捉奸成床,看你怎么赖”的手段了,而侯爷虽然很渣,但不是傻子,可不会轻易上当,夏木蓝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 夏木蓝的脸色变了,身体晃了两晃,差点摔倒。 夏雨琳趁热打铁:“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你离开紫华阁后,想来想去都想不通,为什么以前对你那么热情的猴爷,突然之间就对你这么冷淡了,这时有人告诉你,是我在猴爷面前说了你的坏话,猴爷才会那样对你,所以你气疯了,才气势汹汹地找我算帐……” 夏木蓝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这种事情?” 这么隐秘的事情,夏落葵为什么会知道? 夏落葵到底吃了什么药,才会变得这么神? 夏雨琳的目光蓦然变得锐利起来:“夏府里有一个人,一心想用借刀杀人的手法害我,我大概猜得到是谁,但我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一次,她又利用你来害我,你若是告诉我这个人是谁,我就保守你的秘密。” 一定是有人跟夏木蓝说了什么,夏木蓝才会突然跑来找她的麻烦——这点很好推断啊。 想想,夏木蓝是早上八九点的时候哭着离开紫华阁的,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冲进她的屋子骂她,这中间有三个多小时的间隔,夏木蓝是个脑残,又处于伤心欲绝中,怎么会突然认为“一定”是她在背后动手脚? 如果夏木蓝纯粹想找她出气,为何不在离开紫华阁时就来找她,而是要等到三个多小时以后? 所以,这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夏木蓝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才会怀疑上她。 由此她推断,一定是有人对夏木蓝说了她的坏话,挑拨夏木蓝跟她自相残杀。 还有,夏木蓝说她看到自己和猴爷在花园深处说悄悄话,那更不对了,她和猴爷说话的地方草木繁茂,四周都有东西挡着,就算夏木蓝躲在暗处偷窥,也不至于连那枚小小的戒指都看得那么清楚吧? 除非夏木蓝靠得很近,才能看得那么清楚,但就夏木蓝那体形和急脾气,还能躲得这么近却不让她和猴爷发现? 她相信,看起来风度翩翩的猴爷一定会功夫,不可能连被夏木蓝这样的笨蛋近处跟踪而不知道。 所以,看到她和猴爷说话的并不是夏木蓝,而是另有其人,那人还是跟踪和隐形的高手! 一定就是那个高手对夏木蓝说了她的坏话! 她若是找不出这个隐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混帐,就罚她嫁给猴爷! 035 停战,老五求和 夏木蓝惊了半晌后,才道:“我不知道他是谁。” 夏雨琳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你再这么耍我,别怪我不客气了!” 夏木蓝道:“我没骗你!今天早上我离开紫华阁后,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突然有一个纸团砸到我头上,我打开一看,上面说你昨天下午跟侯爷在花园深处幽会,你对侯爷说了我很多坏话,侯爷很生气,骂了我好多次……” 夏雨琳观察她的表情:“你真的没有看到对方?连影儿都没看到?” 这个幕后黑手很狡猾啊,能暗中跟踪她和猴爷却不被发现,还能将谎言编得有板有眼,难怪能操纵人心。 夏木蓝道:“纸团是从窗外丢进来的,我抬头看出去,半个人都没有。” 夏雨琳想了想:“那个纸团呢,还在吗?” 夏木蓝道:“我看了以后气死了,当场把那张纸条撕得粉碎……” 真是蠢死了!夏雨琳在心里骂了她几句,又问:“你看那笔迹,是男人写的还是女人写的?” 她说她已经知道嫌疑人是谁了,只是虚张声势、吓唬夏木蓝罢了,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夏木蓝没好气:“我当时又伤心又气愤,哪里注意到笔迹的事情?总之,字写得挺好,很容易辨认,是男是女写的,我不知道。” 夏雨琳问:“你看到这种鬼鬼祟祟的纸团,难道就不怀疑其中有诈?就不怀疑别人是在骗你?” “有什么诈啊?”夏木蓝嚷嚷,“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啊,我为什么不信?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搞鬼,侯爷怎么会这样对我?一切都是你的错!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夏雨琳火了:“夏来香死了,夏樱死了,你就没想过下一个可能就是你?” 夏木蓝脸色一变:“你、你又在吓唬我……” 夏雨琳道:“这家里有几个女人跟猴爷上过床,难道你不清楚?这些女人中,就只有你还是活着的了!凶手显然优先杀掉跟侯爷有一腿的女人,像我这种没被猴爷吃掉的,只是连带受害,不会被直接谋杀。喵的,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害我,怎么就不想着凶手要害你?” 夏木蓝慌得后退两步,脸上都快没血色了。 夏落葵不说,她还真没意识到,这夏府里,凡是跟侯爷睡过的女人,只有她一个是活的! 除了夏来香和夏樱,之前还有两个也被杀了,凶手至今不明。 夏雨琳知道她动摇了,火上浇油:“你自己想吧,猴爷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想嫁给猴爷了,生怕把自己的性命给赔进去,总之,你以后也别来找我的麻烦,有时间就守好自己的小命。” 夏落葵勉强镇静下来:“你是侯爷的未婚妻,迟早会轮到你的……” 夏雨琳哼哼:“所以啊,我不是在查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嘛。我再问你,那枚戒指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凶案现场的?你该不会是小丫的帮凶吧?” 夏木蓝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后,也不隐瞒她了:“我从你那里回去以后,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生闷气,然后就睡着了。睡着睡着,就被什么东西打到头上,于是醒过来,又看到身边有一张纸条,让我带上那只戒指到花园东角走走,说不定会有好运,我信以为真,就去了,结果、结果……” 她支支吾吾地:“结果看到夏樱躺在那里,已经死了,我惊慌过后,就把那只戒指放进夏樱手里,想让你倒大霉……” 再然后,她火速逃离现场,躲在附近的花丛中看热闹,没想到被夏落葵发现了…… 夏雨琳啮牙,很有掐死她的冲动:“纸条呢?你又撕掉了?” 夏木蓝道:“没撕,弄丢了……” 夏雨琳瞪她半晌,丢下一句:“你还是让凶手弄死算了!”就走。 夏木蓝愣了一下后,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喂,你就这样丢着我不管了?” 夏雨琳似笑非笑:“要不然呢?” 夏木蓝尴尬了一下后,挺胸:“你得救我!” 夏雨琳一脸鄙视:“救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夏木蓝憋了半天后才道:“我、我是你姐!” 夏雨琳对她做了一个鬼脸:“在这夏府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姐妹之情了,你跟我谈感情,搞笑啊?” 夏木蓝:“……” 夏雨琳看她有点可怜,哼了哼:“以后你老实一点,别来害我,有空多支持我,我看你的表现再决定帮不帮你!” 然后就甩掉她的手,迅速跑掉,生怕被她缠住。 她跟夏木蓝有仇没错,但是,夏家水深,危机四伏,她不能到处树敌是不是? 这夏木蓝再糟糕,至少不是幕后黑手,也不是什么深沉可怕的劲敌,所以,她就暂时与夏木蓝停战。 036 变态,又遇偷窥狂 甩掉夏木蓝以后,夏雨琳看看天色,唔,已是傍晚,凉风习习,阳光柔和,正是户外活动的好时间。 左看右看,四下无人,她钻进花丛,拿出腰间别的小包包里的镜子,迫不及待地照起来。 先前忙着破案,她从中午到现在都没能照镜子,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夕阳的余光,轻浅地扑在她的脸上,给她雪白的肌肤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整张脸似乎都在闪着光呢,怎么看怎么耀眼。 “哇,我的脸果然很治愈啊!”她忍不住感慨,心情好得不得了,“只是看着,就觉得世界分外美好,这双被王八蛋们污染的眼睛,瞬间就被洗得干干净净了……” 面对这张脸,她忘了猴爷虚伪的嘴脸、受害人的脑浆和夏木蓝的蠢样,脑里不留噩梦。 “哧——” 忽然,一声“熟悉”的轻笑声,传进她的耳里。 她脸色猛然大变,将镜子往胸口一压,四下张望,谁在哪里偷窥她? 这个地方很隐蔽,四周看不到半个人影,但她确信,她真的听到了,绝对不是错觉。 而且,这个声音跟她前天在小店里买镜子时听到的那声“哧”一模一样! 难道……那个偷窥狂从那时起就一直跟着她? 不仅跟进夏府,还跟了整整两天? 那个偷听她和猴爷说话并告诉夏木蓝的人,该不会就是这家伙吧? 妈吖,被这种人跟了这么久,她居然毫无察觉,太可怕了! 然而,不管她怎么找,四周都没有半个人影。 半晌,她拿起镜子,嘀咕:“草木皆兵,一定是我弄错了,这里哪有什么人呢?” 照了一会儿后,她摸摸自己的脸,幽幽地道:“我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呢?难怪红颜祸水,弄得这么多人妒忌我和陷害我,还导致有人被害死,罪过,罪过啊——” “哎,也不知道将来谁这么幸运,能娶到我这样的大美人!其实我不想嫁人啊,嫁人后,人家可以天天看到我这张美脸,我却要天天看到对方那张不如我的丑脸,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要不要弄个面纱,把脸遮起来,谁想看我的脸,就要交钱呢?” …… 她自言自语,沉醉在自己的美色之中。 “哧——”可恶的笑声又传进她的耳里,居然还挺大声。 笑时迟,那时快,一直在竖耳聆听的她,立刻判断出了声音的方位,将手中的镜子狠狠地往斜对面的花丛砸过去。 她再怎么自恋,也不是白痴,怎么会明知有人偷窥,还做出这么丢人的举动呢? 她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自夸自吹,只是为了引出偷窥狂! 这不,对方马上中计,爆笑出声,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铜镜可不是很轻,她又是使尽全力砸过去的,被砸到的滋味不会好受。 果然,花丛里传来的“咚”的声音,一定是有人被铜镜砸到了——铜镜砸到石头、树干、地面什么的,绝对不是这种声音! 不过,没有人的叫声,只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偷窥狂给我站住——”夏雨琳看到花丛一动,立刻拔腿就追。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 然而,冲过那片花丛之后,她什么都没有看到,反倒是她的屁股因为这样的冲刺而引发剧痛,导致她狠狠地栽倒在地上,捂着屁股哀哀叫唤。 “哧——” 冥冥之中,她又听到了熟悉的哧笑声,但这回,她无法判断笑声是从哪里传过来的。 “可恶!可恶死了!变态偷窥狂——”她趴在地上,双手捶着地面,气急败坏,“我吖的诅咒你嫁给猴爷,菊花不保!” 隐在暗处的人:“……” 夏雨琳诅咒了半天后,等屁股不那么疼了,才啮牙咧嘴地爬起来,气咻咻地:“喵的,我就不信找不到你!” 当下,她像一只猎犬,四处搜索起来! 虽然对方很高明,但她不服气! 她就是不服气!她就不信偷窥狂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她拼死也要将那个变态的家伙给找出来,然后跟他拼命! 037 好饿,谁偷了我的肉 夏雨琳完败。 天黑了,她捂着屁股,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一瘸一瘸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变态就是变态,偷窥水平高,逃窜速度快,简直跟神隐似的,她找到天黑,几乎把整个花园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对方的头发丝都没发现,郁闷死了。 她有种感觉,那个变态并没有离开,而是隐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脸猥琐地看着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他——想到那种画面,她就想吐血。 不过,她现在饿得要命,顾不上咒骂那个变态,只想先好好地吃一顿。 古人吃饭早,这种时候屋里应该没有什么菜了,她还是去厨房弄点吃的吧。 夏府有两个公共大厨房,一个是专做主子饭菜的主厨房,一个是专做下人饭菜的副厨房,去哪个比较好呢? 想了想,她往副厨房的方向走。 夏府经常死人,因此对伙食管得非常谨慎,主厨房不用时都上大锁,并有专人全天看守,她这时候去找吃的不方便,而副厨房就没什么人看守了,毕竟,下人的休息时间不一,吃饭时间也不一,厨房几乎全天都处于虚掩状态,可以让下人们随到随吃。 她到副厨房的时候,厨房里没什么人,但还有油灯点着,大概是留给还没来得及吃饭的下人用。 她推门而进,双眼到处找吃的。 真是奇怪了,厨房里吃的不少,却没什么肉食,有的也是生食,肉菜都跑哪里去了? 好吧,她其实就是饿得不行了,实在不想吃素,而且素菜放久了味道都不好,她现在就是想吃肉! 可她翻遍了整个厨房,硬是没找到大块一点的熟肉。 就她所知,像夏家这种大户人家,虽然主仆有别,吃的档次不一样,但下人们吃的也绝对比普通人家好得多,不会连鸡腿、猪脚、排骨这样的东西都没有,难道说,荤菜都被吃光了? 不对!她仔细观察过了,垃圾框里塞满了新鲜的鸡毛鸭毛鹅毛等,说明厨房今天宰杀了不少家畜,而剩饭桶里的家畜骨头并不多,骨头数量与羽毛数量不太相称,也就是说,杀的家畜多,但已经被吃掉的家畜没那么多——理论上,应该还有鸡鸭肉等没被吃掉! 另外,餐桌上,笼盖下的好多盘子又空又油腻,有的还剩下一些肉渣,这说明,这些盘子和碟子原本装有肉食,留着给后到的下人吃,结果却被人偷走了! 为什么是偷?因为啊,依照下人的习惯,吃完碗里的东西后,必须把空着的碗放进洗碗槽里,而不是继续留在桌面上,所以,肯定是有人偷偷摸摸地带走了这些吃的,连碗都不收! 她用手指刮了刮一只油腻腻的碟子,而后将手指放进嘴里尝了一下,喵的,居然是烤鸡的味道,哪个王八蛋把烤鸡偷走了,连只翅膀都不留? 越是没得吃,就越想吃! 当下,她忍不住拍桌子,怒:肉是好东西,人人想要,偷就偷吧,她能理解,但为什么一点都不留? 喵的,她非得把偷肉贼抓出来,逼他分一部分给她不可! 但她将厨房内外找了个遍,愣是没发现熟肉被偷的痕迹,这要怎么办才好? 目光,落在那一块块腌好的牛排上,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升上来。 烧柴升火,放油热锅,再下辣椒姜蒜葱等等,准备煎牛排。 她故意倒了很多猪油和佐料,爆炒,于是,诱人的香气就像爆炸一样,迅速弥漫了整个厨房,加上门户大开,凉风习习,这香味就飘出去了。 喵的,她就不信那个偷肉贼不出现! 那个偷肉贼想将这么多肉带走,得算好时机,来早了厨房有人,来晚了没好吃的,所以,一定得挑这种大多数人刚吃完、其他人说不准什么时候来的时机,而现在离这个时机并没过多久,偷肉贼应该还在附近。 想想吧,会丧心病狂地偷这么多肉的家伙,一定非常贪吃,得了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后,肯定会恨不得马上享受,怎么可能会跑得远远地再躲起来吃? 换了她,一定就地找个隐蔽的地方吃得饱饱的再走! 因此,偷肉贼很可能就在附近,嗅到这么香的食物气味,会不受诱惑? 她就等着对方自投罗网! 038 肉球,小小偷肉贼 真香啊! 她咽了咽口水,也顾不上烫手,直接从锅里抓起一块牛排往嘴里塞。 “哇,好烫,舌头要起泡了……” “哇,好吃,真好吃!我做的菜怎么这么好吃呢……” 她被烫得跳脚,赶紧将肉块吐进手心里,吹了一会儿后再放进嘴里,吃完一块后又去抓另一块。 但这回,她没抓到牛肉,只触到了锅底:“好烫!” 赶紧将烫到的手指插进水盆里,而后往锅里看去,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妈吖,锅里居然连一块肉都没有了?难怪她的手指被煎到! 不过……她往锅里放新的牛排,想着,她有吃得那么快吗? 她似乎往锅里放了不少肉,怎么会一下子就吃完了? 难道是她吃得太上心,没注意到自己其实已经吃了很多? 不对!她仔细想了想,确定,那些肉肯定不是她一个人啃光的! 目光一扫,她发现一米开外的地面上掉了一块半煎好的牛肉,心里顿时有数了! 一定是某只小偷出现,趁她不注意,从她的锅里捞肉吃掉了! 喵的,对方动作还真是够快的,她就站在灶边,居然没发现! 这一次,她学精了,煎到牛排快熟时,她抽出着火的木柴,自言自语:“哎呀,内急,得去尿尿了!我要快去快回才行,要不然牛肉就要煎过头,不好吃了!” 然后她就往门外冲去,转眼消失在门口。 她刚出去一会儿,就有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影从饭桌底下滚出来,滚到灶台边,停住,踮脚,伸手去捞锅里的牛排,而后像只小老鼠一样,双手抓着牛排往嘴里塞,吃得狼吞虎咽。 “原来是你偷了我的肉!”躲在门外的夏雨琳冲进来,一把拎住小肉球的后领,大声道,“说,你是什么人?偷了多少肉?这些肉都藏到哪里去了?还有,马上把手中的肉放下来,缴肉不杀!” 晕,这偷肉贼居然是一个圆滚滚、肉乎乎、脏兮兮的小屁孩,害她的正义感和成就感消了大半。 话说,这小屁孩把自己弄得这么脏,感觉像是穷人家的孩子,但是,穷人家的孩子能吃得这么圆吗? 更要命的是,这小屁孩被她现场抓包,居然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头继续啃牛肉,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呢,一只油腻腻的爪子就往锅里抓。 “哇,被发现了你还偷?”夏雨琳大叫,赶紧伸爪去捞被他看中的那块肉,“这肉是我煎的,你要吃也得经过我同意吧?” “啊——我的肉!我的肉!”小屁孩一看手中的肉被抢走了,居然激动得又跳又蹦,尖叫连连,“不许抢我的肉不许抢我的肉!快把我的肉还给我——” “不给!这分明就是我的肉,凭什么给你!”夏雨琳将肉块丢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小屁孩仰着头,眼睁睁地看着那块肉落入她的嘴里却无法施救,不由大眼睛一红,小圆脸一垮,张嘴就大哭起来:“呜呜呜,我的肉!你偷我的肉吃!呜呜呜,我的肉,还我的肉来……” 他哭得很大声很悲惨,眼泪哗啦啦直流,就跟死了爹娘似的。 夏雨琳一脸黑线,肉都吃不下去了,这小屁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就是一块肉吗,他犯得着哭得这么凄惨吗? 弄得她在欺凌小孩子似的! “好了,别哭了,我还你一块还不成么?”她无奈地放开小屁孩,伸手去捡锅里的肉片,结果,什么都没捞着。 定睛一看,锅里竟然已经空了! 她吃惊地看着这小屁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才离开几分钟,你就将锅里的肉吃光了?你、你到底是怎么吃的?” 五六片牛肉,每片不大不小,他这么一个小屁孩,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吃光的? 小屁孩得了自由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蹬着肥肥短短的双腿,哭得声嘶力竭:“我的肉!呜呜呜,我的肉!你还我的肉啦……” 夏雨琳真想把自己的耳朵塞起来,再这样下去,她的耳朵就要聋掉了。 “小盆友,”她无奈地蹲下来,“你是不是很久没吃饭了?我说你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会饿成这样?”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这小屁孩很饿,瞧这圆滚滚的身子,怎么看都觉得不缺吃的…… 小屁孩哭得太厉害,根本没听到她的话,眼泪一根根条地流下来,将脏兮兮的脸庞冲出一道道白条。 夏雨琳这才发现他的皮肤其实并不黑,只是弄脏了,看起来才黑黑的。 她忍不起拿起一条毛巾,沾湿了去擦拭他的脸庞。 039 吃货,奇怪小孩 把他的脸蛋擦干净后,她的眼睛就直了,这小屁孩的脸蛋白白嫩嫩又肉乎乎软乎乎的,根本就不是穷人家的孩子能长得出来的好吧? 再打量他的穿着,也都是好衣裳,只是太脏了,一下子没看出来是好货。 这个孩子,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才对啊,怎么会弄得这么脏?还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肉——我的肉——”小屁孩还是哇哇大哭,不断哀悼他吃不到的那块肉。 夏雨琳一脸黑线,他的嘴油油的,他的手也油油的,就知道吃过很多肉了,为什么还是吃不够啊? 没办法,她只得道:“小盆友,我求你了,我再煎一盆肉给你吃,你别再哭了行不行?” “真的?”哭得介天响的小屁孩不知怎的就听清楚了,立马收住哭声,放下双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那你马上做,我现在就要吃!” “好好好,但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夏雨琳一边唠叨,一边升火下油。 “我才不要告诉你,”小屁孩含着食指,盯着她手中的肉块,“奶娘说夏家的人都是坏蛋,不可以让他们知道肉肉的事情……” “既然我们都是坏蛋,你还敢吃坏蛋做的菜?不怕被毒死啊?”夏雨琳逗他。 小屁孩哼哼:“你们是坏蛋,菜又不是坏蛋……” 这小屁孩的脑子似乎不笨啊,夏雨琳想,会是哪家亲戚带来的小屁孩吗? 因为这家亲戚不被待见,所以害得这小屁孩也吃不饱? 正在想呢,外面就传来一个老太太急切的声音:“小少爷,你在哪儿?该回去了,再不回去黑三胖就要来了——” 夏雨琳暗想,这老太太在找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小屁孩吧? 她转头看向小屁孩:“喂,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了?” 小屁孩一脸惊慌,一边盯着锅里的肉,一边依依不舍地道:“我、我要走了,你要记得你欠我一顿肉,不可以忘记哦……” 然后他就像一颗圆滚滚的小皮球,一下子就滚到了门边,没影了。 夏雨琳一脸黑线,这小屁孩儿这么圆,怎么动作却这么快? 这小屁孩确实奇怪,她有种感觉,她迟早还会遇到这小屁孩的。 吃完之后,她回到葵园,尚天和入娣正焦急地在门口转来转去,看到她过来,赶紧跑过去,就差没有哭出声来了:“小姐,您到底跑哪去了?咱们找了你好久呢,就怕您出事儿……” 傍晚的时候,他们明明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但小姐不知怎的就甩掉他们,不见影儿了,他们到处找都找不到。 “我去玩了,”夏雨琳笑道,“你们到底慌什么啊?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你们还担心我在家里迷路?” “小姐,您不知道,”入娣抽抽噎噎地,“小丫自尽了,外头传来消息说小青也在狱中自尽了,咱们这才担心您会不会也出了什么事儿……” 小姐说有人在幕后策划这些凶案,而当事人都死了,他们能不担心小姐出事么? “死了?”夏雨琳大吃一惊,“怎么死的?” 尚天道:“官差来抓小丫,小丫便当场撞树自尽了,听说小青也是撞墙自尽的……” “又是自尽?”夏雨琳捏紧拳头,脸上再没半点笑容,“如果我找不出幕后黑手,就嫁给猴爷一了百了!” 那么年轻的女孩儿,如果不是受到唆使或逼迫,怎么会去杀人或自杀? 那个幕后黑手,还真是赶尽杀绝,没有人性啊! 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幕后黑手! 040 佛堂,邪恶阴谋 “奶奶,您没亲眼见到十一妹的表现,那绝对是判若两人,技惊四座啊。” 这天晚上,小佛堂里,大少奶奶详细地向老太太描述了夏雨琳今天下午的表现。 老太太轻敲木鱼,眼睛半阖:“这几天,你可查出什么端倪来?” 大少奶奶摇头:“我查不出十一妹到底为何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我只能说,除了那张脸还是一样,十一妹已经不是原来的十一妹了,莫说脾气、性格、心态完全不一样,连喜好和日常习惯都变了。有时候我忍不住怀疑,她该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吧。” 老太太沉默半晌,才道:“宫里的情况如何?” 大少奶奶道:“听说皇上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但龙体还是很虚弱,走路都要人扶着,这几天,所有的皇子、王爷都赶回京城,严阵以待,等着皇上……” 她们现在谈的事情很敏感,只能点到为止。 皇上已经年过六旬,身体大不如前,动不动就病倒,吓得全京城的皇亲国戚和朝野重臣心头一颤一颤的,而夏老爷是皇上的“好友”,经常被召进宫里陪皇上聊天解闷儿,比那些皇子皇孙更能亲近皇上。 这不,夏老爷五天前又被召进宫里陪皇上,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这几天,皇上的病情牵动着京城权贵们的心脏,无人不在关注宫里的动静,夏家也一样。 老太太道:“太子这边,馨儿可还好?” 大少奶奶道:“大妹今天派人送东西过来了,秘信上说她的肚子尚未明显,没有被人盯上,让咱们不必担心。” 夏家大小姐是太子侧妃,颇受太子宠爱,几乎可以说是夏家最有前途的女儿了。 老太太又问:“盛王爷那边,姜儿可还好?” 大少奶奶道:“二妹一向受盛王爷疼爱,现在也还是最受宠的,一切安好。” 夏家二小姐是盛王妃,倍受盛王爷宠爱,也是夏家最得意的女儿之一。 按理说,夏家拥有两位权高位重的女婿,是莫大的福气,夏家人喝水都能偷笑不停,只是…… 只是,太子与盛王爷看似和气,实则势同水火,暗中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夏家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啊。 老太太道:“太子和盛王爷,对夏家可有什么打算?” 大少奶奶道:“两位妹妹只说,希望父亲能在皇上面前为自己的丈夫美言几句。” 夏老爷虽然是文人,有盛名而无实权,却深得皇上赏识和喜爱,可以说是极少数能与皇上谈心的“朋友”,太子和盛王爷当然要极力拉拢他。 老太太叹气:“鹤清夹在太子和盛王爷之间,不好办啊,总有一天,太子和盛王爷之间的事情会连累夏家,观云大师所谓的灾祸,恐怕指的便是这件事情了。” 六年之前,观云大师说夏家会有灭顶之灾,只有“福星”才能化解,她想来想去,觉得只有皇家的“大事”才有可能给夏家带来“灭顶之灾”,否则,凭夏家如今的地位,谁能毁得了夏家? 大少奶奶道:“奶奶所言极是,我也觉得除了皇家的事情,真没什么能弄垮咱们家的。只是,太子与盛王爷孰强孰弱,现在还看不出来,两边都不能得罪,但若是迟迟不表态,又怕两边都会得罪,咱家确实难办啊……” 太子继承皇位当然是名正言顺的事情,但盛王爷的能力与实力远胜太子,他们谁能走到最后,现在不好判断。 老太太沉吟半晌后,道:“以后,盛王爷与太子一定会对夏家有所动作,如果有麻烦,就让葵丫头去化解,她若是化解得了,便是夏家的福星,或是化解不了,便是灾星,如此,咱们便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 大少奶奶露出微妙的笑意:“奶奶说的是,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两位人物,可都是影响并决定一国未来的顶级权贵,但凡与他们有关的事情,棘手得很。 夏落葵是变精明了没错,但是,她解决得了夏家的凶案,可又能解决得了皇家的矛盾? 若是解决不了……嘿嘿,一旦被确定为“灾星”,就只有被抹杀的命运了。 041 萌娃,名叫肉肉 “呼呼,终于到安全月了,再也不用吃下人们尝过的饭菜了……” “谁说不是呢,随便吃个什么东西都要让下人先尝过,在自家走个路都要注意天上会不会有石头砸下来,这日子得多累啊,简直不是人过的……” “虽然安全了,不过这个月死的人也忒多了,两个小姐,三个丫环,啧啧……” “多吗?本来还应该加上夏落葵的,都死那么多人了,偏偏就她没死!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我也这么觉得呢,你们想啊,以前最多只会死一个小姐,而夏落葵变了性子之后,短短几天就死了这么多人,我看都是她招来的灾祸……” 其他人都纷纷附和,不断咒骂夏雨琳。 夏雨琳趴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枝干上,正在做俯卧撑呢,就看到一群小姐从大树下走过,还听到了她们无耻的说笑声,当即就黑了脸。 她们是在遗憾她没有被害成功吗? 喵的,她们被杀的时候千万别找她,她不会为她们报仇的! 所谓的安全月,是相对于必定会死人的“凶月”而言。 夏家的潜在杀人魔不是每隔一个月就杀人嘛,上个月,也就是今天之前的那个月,一口气死了夏来香、夏樱两位小姐和三名丫环,杀人魔的“任务”已经完成,按理说这个月不会再杀人了,所以,夏家的小姐们都放心了,喝水吃东西不用下人先“试毒”,睡觉散步不用下人保护,嘲笑别人也更大胆和放心了,整个夏府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夏雨琳觉得很不可思议的是,她们怎么就一点不为死掉的姐妹们伤心呢? 瞧瞧这巨大的夏府,短短几天死了这么多人,却没有半点愁云惨淡的气氛,连句哭声都没有。 依她看,躲在幕后操纵凶案的黑手虽然可怕,但夏家人的冷心冷血才是最可怕的吧? 搞不好,幕后黑手就是因为夏家人无情无义才要杀掉她们的…… 唉,总之,此家不可久留,她赶紧将伤养好,将身体锻炼好,将路费准备好,想办法跑路才是。 已经过去五六天了,她屁股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要不做剧烈运动,随便她活蹦乱跳的。 等那群小姐走远后,她吁了一口气,停止做俯卧撑,慢慢爬下树来。 悉悉嗦嗦,悉悉嗦嗦——草丛深处传来如此动静。 她看过去,草丛茂盛,但不足半人高,看不出有人藏在那里,难道花园里还养有小动物不成? “谁在那里?”她瞅着草丛问。 草丛里没有回声,只有一团白色若隐若现,外加咀嚼什么东西的声音。 “小兔子乖乖,等我做完运动就陪你玩哈。”她冲草丛叫了两声,开始做深呼吸练习。 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课。 自从大三那年被她师父盯上以后,她师父就逼她每天至少做两个小时的身体训练,早晚各一个小时,什么气功、柔术、太极拳、擒拿术、扎马步、跆拳道等等,甚至还让她练习射击…… 好吧,说多了都是泪,不说了,总之,她从被迫到习惯,少一天不练就发慌。 因为屁股受伤,她已经整整五天没有进行锻炼了,今天好不容易才重山江湖,准备大练一场。 “人家才不是兔子……”草丛里传来弱弱的、细细的声音。 夏雨琳不确定自己真的听到了,又大声问了一次:“是兔子在说话吗?” “都说人家不是兔子啦……”草丛里传来抗议之声。 夏雨琳走过去,把草丛拨开,眼睛顿时就直了:里面居然有一个肉团子在啃一个大苹果! 肉团子一袭白衫,蹬着肥肥短短的双腿坐在地上,双手抓着一个大苹果,放在嘴边,细细碎碎地啃得很专心,跟只肥兔子在啃红萝卜似的。 这场景是多么的熟悉啊,过目难忘! “小盆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夏雨琳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还有,你怎么又在吃啊?你真的这么饿吗?” 肉团子抬眼瞅了瞅她,没说话,只是加快速度,把手中的苹果连核都吃下去后,才奶声奶气地道:“肉肉才不饿,肉肉只是喜欢吃东西,停不下来……” 这声音……夏雨琳被他的小奶声给弄得酥了半边身体,声音不由放柔:“小盆友,你不会是叫……肉肉吧?” 前几天晚上见到他,他就只会哭和尖叫,嗓子都哑了,她不知道他居然还是小奶声。 这酥人的小奶声简直就是杀人无形的神器啊…… 还有,他今天洗得很干净了,五官居然十分的精致,没有被肉乎乎软乎乎的脸颊给挟成三明治,唇红齿白,眼睛又大又亮又黑不说,睫毛居然还又长又翘又密,比她的还迷人。 好想把他偷走…… 042 抱走,肉肉来讨债 肉团子噘嘴:“肉肉就叫肉肉啊……” 夏雨琳的另半边身体又酥了。 她以为他是因为太爱吃肉,才把“肉肉”两字挂在嘴上,没想到他居然叫“肉肉”。 果然是一块嫩得不得了的小鲜肉,好想把他吃了,连油盐都不用放,原汁原味就好…… 她甩了甩头,把邪恶的念头抛掉,笑眯眯地道:“我是夏雨琳,请问肉肉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肉肉扭了扭圆滚滚的身体,想爬起来,但是,他实在太肉乎了,坐姿又是不好起身的那种,扭了半天愣是爬不起来。 他又用肥肥短短的双手撑地,想把身体撑起来,但“哼哧”了半天,小脸憋得通红,还是爬不起来。 真可爱,跟只吃撑了的肥兔子似的……夏雨琳看得入迷,忘了爱幼的古训。 “抱抱——”肉肉终于放弃无谓的努力,抬头,向她伸出双手,可怜巴巴地,“肉肉要抱抱,肉肉起不来了……” 瞬间,一枝泛着名为“母爱”的粉红色光芒的利箭,狠狠地刺中了夏雨琳的心脏! 喔喔,别说要她抱抱了,要她去死都行啊! 她伸出双手,抱起软乎乎的肉团子,狠狠地亲了亲他的脸蛋:“肉肉想要什么?妈妈,呃,姐姐什么都可以给你喔!” 哇,怎么会有这么软软嫩嫩香喷喷的脸蛋啊? 这脸蛋真不是牛奶馒头做的吗? 好想吃掉。 肉肉大眼瞅她,一脸委屈地伸出三根肥肥短短的手指:“你还欠肉肉一顿肉,肉肉是来找你吃肉的,三天呢,你欠了肉肉的肉三天,肉肉找你找得好辛苦……” 夏家很大,又到处是坏人,他不敢让人看到,只能偷偷地找她。 找了整整三天才找到。 面对他纯洁无邪又充满控诉的目光,夏雨琳心里升起罪恶感,忍不住亲了亲他肥肥的小手指:“好好好,姐姐知错了,姐姐现在就带你去吃肉,你想吃多少都行……” “真的?”肉肉立刻小脸发光,伸出小指,“你是大人,说话不可以骗小孩!” 夏雨琳跟他勾手指:“是是,姐姐是好人,绝对不会骗小孩!” 话说这小肉团还真重啊,她的手臂沉甸甸的,不过,他又香又软,抱着舒服,再累也舍不得放下来。 肉肉又噘了噘嘴:“奶娘说夏家没一个好人,你也是坏人……” 夏雨琳笑道:“知道我是坏人,你还敢跟我走?” 肉肉有点犹豫:“可是、可是肉肉想吃肉……” 夏雨琳点了点他的脑门:“是不是谁给你好吃的,你就跟谁走啊?这样会被人卖掉的哦。” 肉肉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玩手指,弱弱地道:“可是、可是肉肉就是想吃肉……” 夏雨琳忍不住又问:“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想吃肉呢?难道你在家里吃不饱?” 肉肉摇头:“肉肉不饿,肉肉就是想吃东西,老是吃不够,肉肉也不知道为什么……” 夏雨琳无语半晌,才道:“你吃这么多,就不怕生病?” 肉肉又摇头:“肉肉不吃东西才会生病,吃多了才不会生病……” 夏雨琳:“……” “好吧,”她选择相信这个肉团子的话,亲了亲他,“以后你想吃什么就来找我,我请你吃到不想吃为止。” 肉肉的眼睛又发光了:“你不可以骗肉肉哦!” 夏雨琳眯眯笑:“姐姐只会骗坏人,不会骗小孩的,你看到没,姐姐的脸上写着‘好人’两个字呢。” 肉肉盯着她的脸,伸出小肥手一摁:“你的脸上才没有写字,你在骗小孩呢!” 夏雨琳嘻嘻一笑:“姐姐确实是好人,至少对你来说一定是好人,你以后会知道的。” 说罢,她将他放下来:“姐姐的家到了,这里叫葵园,以后你想吃东西就来这里。” 肉肉一落地,就紧张地跑到她身后,抱住她的腿:“不要不要不要!肉肉不要被别人看到!别人会欺负肉肉!肉肉不能见到别人啦……” 夏雨琳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了,蹲下来,摸摸他的头:“肉肉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肉肉呢?你告诉姐姐,都有谁欺负肉肉好不好?” 肉肉摇头:“大家都不喜欢肉肉,大家都说肉肉是外人,是拖油瓶,是赔钱货,想把肉肉赶出去……” 夏雨琳听得惊讶不已:“赶出去?赶出哪里?你到底是谁的孩子?” 043 心疼,没娘的娃 肉肉还没回答呢,入娣就从屋里跑出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今天一整天跑到哪里去了?” 小姐不爱呆在屋里,也不爱人跟着,能正常行走以后,总是神龙不见首尾的,害得她们这些当丫环的每天都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小姐到底在忙些什么。 夏雨琳笑眯眯:“去上班呗。” 她已经养成按时上班的习惯了,让她天天在屋里呆着,干些化妆、刺绣、写字之类的事情,她可受不了,所以,一到上班的时间,她就主动出门去找事干。 干什么?这个别人就不用知道了。 当下,她拉起肉肉的小手,问入娣:“我捡到一个小孩,屋里有吃的没?我要请他吃好吃的。” 入娣一看到肉肉,眼睛就亮了,蹲下来想捏他的脸:“好可爱的娃儿,不知是哪家的孩子?” 肉肉却一脸警戒地躲开她的手,抱着夏雨琳的腿更紧了。 夏雨琳看他的表情,有些心疼,摸着他的头道:“放心吧,姐姐屋里的人都是好人,没有人会欺负肉肉的。” 肉肉噘嘴:“奶娘说,坏人都喜欢装好人。” 夏雨琳笑着拉他进屋:“是是是,你奶娘说得对,很多坏人都喜欢装好人,所以,你以后要学会辨认好人与坏人,千万别被坏人骗了。” 而后,她嘱咐入娣去主厨房端些好吃的荤菜来给肉肉吃。 桌上摆满了各式水果和点心,肉肉一看眼睛就亮了,甩开她的手,跑到桌边,扭着小身子爬到凳子上,抓起西瓜就吃,吃得一脸都是西瓜水。 夏雨琳拿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慢慢吃,这些全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肉肉睁着无邪的大眼睛:“真的?这些全给我吃?” 夏雨琳指天发誓:“如果我撒谎,就罚我嫁给猴爷……” 说到这里,她觉得他可能还理解不了“侯爷”是什么东西,便改口:“呃,猴爷就是猴子!如果我撒谎,就罚我嫁给猴子!” 肉肉想了想,觉得嫁给猴子是很可怕的事情,便点头:“那我相信你了。” 然后,他坐直身体,放下左手的桃子和右手的西瓜,双手抓住嘴里正咬着的核桃酥,专心地、慢慢地吃,动作居然斯文又优雅,一看就是经过良好教育的。 夏雨琳打量他,眼里又闪过疑惑之色。 看他现在的举止,分明就是很有教养的小孩,但为何常常出现古怪的行为? 她勾勾手指头,招来小花,低声问:“你认识这小孩不?” 小花从小就在夏府长大,摇摇头:“不认识。” 夏雨琳又道:“他叫肉肉,你对这名字有印象吗?” 小花还是摇头:“没有呢。” 夏雨琳又仔细观察肉肉,他穿的衣服料子、做工都不错,但都是旧衣,没有佩戴任何饰件,头发梳得不够整齐,感觉……是失宠的富家小孩吗? “肉肉,可以告诉我你娘亲叫什么名字吗?”待肉肉吃了一会儿后,她温柔地问。 一听到“娘亲”这个词,肉肉的小身体就僵了一下,手中的桃子掉下来。 “肉肉的娘亲……”他忽然就红了眼睛,使劲抽鼻子,“飞到天上去了,再也不能回来了……” 夏雨琳心里“咯噔”一下,他的意思该不会是……他娘已经死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前几天脏兮兮地出现,还总是说别人欺负他,那就情有可原了。 “你娘亲……去天上多久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肉肉想了一想,数了数手指头:“有三年了吧。” 夏雨琳又问:“那你今年几岁了?” 肉肉又想了一想,奶声奶气地:“八岁了。” “八岁?”夏雨琳吓了一跳,他看起来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怎么可能已经八岁了? 他那么能吃,怎么就没长高呢? 不过,她不忍心再问下去,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肉肉,记住姐姐住的地方了么?以后想吃东西就来姐姐这里,姐姐这里有很多吃的哦。” 肉肉拿毛巾擦了擦嘴后,笑得牙齿白白:“嗯,肉肉一定会经常来的。” 顿了顿,他噘嘴:“厨房的人好坏,肉肉去找吃的,被发现了会挨骂,有时还挨打……” 夏雨琳皱眉,夏家的主子是这样,夏家的下人怎么也这样,连孩子都欺负? 难怪这孩子要挑那种时间去厨房偷东西吃。 当下,她又心疼起来,亲了亲他的小脸:“以后别去厨房找吃的了,来姐姐这里就行,记住了么?” 肉肉笑得眼睛弯成可爱的月芽形:“骗人是小狗哦!” 于是两人又拉钩。 一会儿后,入娣端着几盘肉菜进来,夏雨琳先喂肉肉吃得肚子溜圆溜圆的,再用油纸包了剩下的肉食与水果:“现在就要回去了么?姐姐送你回去吧……” “肉肉不要人送,让奶娘看到了会生气的。”肉肉说着,抱住打包好的美食,一溜烟往外面跑去。 夏雨琳跟出去,小肉球却跑得很快,一出门就往草丛里钻,身影很快被草丛吞没了,她想追上去,但她实在不方便钻进草丛,只得作罢。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呢?感觉怪怪的! 她站在院子门口,想了想,摇摇头,转身回屋,决定以后再慢慢弄清楚。 这时她还不知道,她和小肉球的相遇,会对她和他产生多大的影响。 044 盛宴,舍微公子的传说 “小姐小姐,有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入娣提着裙子冲进来,叫得鸡飞狗跳的。 夏雨琳双手撑地,并腿朝天,正在靠墙练倒立,懒懒地道:“猴爷死了?” 入娣:“……” 她决定当作没听到,兴奋地道:“侯爷派人送了请帖过来,请你去参加袅袅郡主举办的夏季赏花宴会呢!” 夏雨琳问:“这有什么好玩的?难道有耍侯表演?” 入娣继续装作没听道,滔滔不绝:“小姐,梦泽园可是全京城最大、最有名的私家花园呢,号称天底下最齐全的名花培植基地,一年中就数七月开的花最多,袅袅郡主每年七月举办的赏花宴会,绝对是全京城所有未婚男子和女子们最向往的盛大活动啊,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孩子没有不想去的,但能受到邀请的只有一部分贵族人家或少数民间名士,而且每家只限一人……” 夏雨琳打断她的话:“我们家去的肯定是老七吧,有我什么事?” 入娣道:“这几年来,咱们府里一直都是七小姐去没错,但这次是侯爷亲自出面,特地跟袅袅郡主多要了一张请帖,破例请小姐您也一起去……” 夏雨琳一听,心里顿生反感:“这种人情我不想欠!我不会去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还是猴爷特地为她走的后门? 听起来她应该对他感恩戴德似的,想到就全身上下不舒服! “小姐——”入娣愣了一下后,尖叫,“你知道被邀请是多么大的荣誉吗?只有最出众、名声好、受欢迎的贵族子女和民间名士才能受到邀请,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身价证明了!听说这次宴会,除了侯爷,大名鼎鼎的战王爷也会出席呢,对了对了,听说舍微公子也会去——” 夏雨琳不动如山:“见了他们又怎么样?能包治百病和长生不老吗?” “小姐——”入娣双手握拳,一脸要崩溃的表情,“舍微公子啊——那可是传说中的舍微公子啊!你难道不想看看舍微公子到底长得有多美吗?平生不见舍微公子,愧为女子啊!小姐,侯爷和战王爷你可以不理,但至少要见见舍微公子啊!不见的话会后悔一辈子的……” 夏雨琳抬眼看她,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儿,平时那么腼腆,话又少,怎么这会儿跟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啰嗦?跟在机场迎接偶像的韩流脑残粉似的。 于是她配合地问了一句:“这舍微公子是谁啊?” 入娣一脸热切,双眼发光:“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下第一画师舍微公子啊!” “喔,原来是画画的。”夏雨琳立刻没了兴趣。 “他不仅仅是画师啦!”入娣急得跺脚,“听说他还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男子,简直跟神仙下凡似的!连皇上都夸他此子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呢!” 夏雨琳第一反应就是:“吹牛吧!” “我才没有吹牛!”入娣的反应很激烈,“他画的女子画像,是天底下最好的!但他的美貌,比他画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呢!小姐你真的不知道么,能请到他给自己画像,那可是天大的面子呢!七小姐请了整整三年都没请到,袅袅郡主却请到了,全京城的女子都妒忌呢……” 夏雨琳忍不住问:“你确定舍微公子是男人?” 连夏繁缕都能拒绝的男人,真的是男人吗? “小姐——”入娣跳脚,“不许你这么说舍微公子!他真的、真的很厉害的!他随便画一张画就价值连城,连不要的废稿都有大把的人高价抢购!你知道不,舍微公子才不会随便给人画画像,他画画像很挑人的,他若是看不上,给他一马车黄金他都不画!哪个女人能请到他给自己画画像,那绝对是名扬京城,想嫁什么样的好人家都成啊……” 夏雨琳听后,笑道:“看你这么激动,我有点相信了。好吧,我就去看看吧。” 如果所谓的舍微公子只是长得人神共愤,她没什么兴趣,她的师父就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魅力十足、亦正亦邪的混蛋男人,好吧,她的师兄也是个美人,她天天跟他们在一起,对美颜很有抵抗力。 但,如果舍微公子不仅不给夏繁缕这种几十年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面子,连画个画像都那么挑人,那就真的有点与众不同了。 入娣看她终于答应了,立刻双眼发光,蹲下来,双手合拾:“小姐,好小姐,我求求你,你带我去好不好?只要你肯带我去,我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两辈子!” 夏雨琳看她一个怕生的小姑娘,为了见到心目中的超级偶像而变成这样,哪里能拒绝? 当下笑笑:“好啊。” 她的表现肯定不好,希望这丫头见到超级偶像后也会变成白痴,这样才能让猴爷丢脸嘛。 入娣立刻欢呼:“小姐我爱你——爱死你了——” 夏雨琳笑笑:“好了,你去忙吧,放我一个人安静锻炼就行。” 入娣欢天喜地地去准备了,虽然她只是个丫环,跟小姐们不能比,但也要好好地打扮是不? 她现在就去准备漂亮衣服。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伴随着这份快乐的,竟然是那样的灾难。 就在赏花宴举办的前一天晚上,她服侍小姐睡下之后,满心期待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刚点上蜡烛,她就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当场被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奴婢见过……” “起来吧。”来人淡淡地道,“我要你办一件事情。” 入娣不敢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事?” 来人从怀中拿出一粒药丸:“明天,你跟夏落葵去参加赏花宴时,悄悄把这个放进夏落葵的水酒里……” 045 出发,赴鸿门宴 入娣听得不住哆嗦。 待对方说完之后,她不断磕头,哀求:“这、这么做会毁了小姐的名节,奴婢、奴婢不敢啊!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小姐这一次吧……” 来人无动于衷:“我的话说完了,做不做是你的事情,但你要想清楚不做的下场。” 然后将药丸放在桌面上,转身而出,消失在门口。 入娣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抖如筛糠。 她跟着小姐这些天,好吃好喝,从不挨骂受气,活少不说,小姐还让她跟着尚天认字习武,并送了很多漂亮的衣裳给她,她觉得她简直过得比小姐还舒服。 小姐对她这么好,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对小姐下那样的毒手? 如果上头只是想让小姐吃点苦头,那她就认了,可是让小姐名节尽毁……这得是多大的罪孽? 可是,不听那个人的话的后果……不堪设想! 这天晚上,她陷入两难的境地,哭了一夜,几乎一宿没睡。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撑着疲惫的身体,哆哆嗦嗦地走进夏雨琳的房间,在夏雨琳的床前站了一会儿后,跪下来,低低地道:“小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害你,可是、可是奴婢只是一介奴才,受制于人,走投无路,没有办法……” 床帐里,夏雨琳似乎睡得很香甜,全然不知新的阴谋又对准了自己。 她没把这次赏花宴会当成多大的事,但对夏家小姐们来说,那可是她们梦寐以求却不可得的梦想。 夏繁缕天没亮就起床梳妆打扮,夏雨琳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懒洋洋地随便打扮了一下,就带着入娣往夏家大门走,一路不知招来多少羡慕妒忌恨和嘲笑挖苦声。 “七姐你看,夏落葵来了,你瞧她打扮成这样,真是土包子进城,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啊,她穿得这么寒酸,不知情的还以为咱们夏家快要倒闭了呢……” “啧啧,还侯爷的未婚妻呢?整个就跟丫环似的,站在七姐的身边,人家还以为是七姐的丫环呢!七姐,你去的时候就说她是你的丫环,别说她是夏家的十一小姐,丢死人了……” …… 一群打扮得千娇百媚的夏家小姐们围在夏繁缕的身边,无所不用极其地讨好夏繁缕和贬低夏雨琳。 夏雨琳自诩在现代见过形形色色的绝色美人,不会随随便便就惊为天人,但是,今天的夏繁缕,还是有那么一瞬间让她看得失了神。 什么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精心打扮过的夏繁缕就是无可挑剔的范本! 都说夏家小姐们个个如花似玉,但那些围在夏繁缕身边的美女们,跟夏繁缕一比,全都成了绿叶。 那么多姐妹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衬托夏繁缕是如何的美人一等。 巴掌大的瓜子脸,精巧的尖下巴,线条完美的细柳眉和丹凤眼,秀气的小鼻头和樱桃小嘴,肌肤如雪发如云,身段更是拥有翩若惊鸿和婉若游龙之姿,再标准不过的古典美人,真真美得不得了,而且不张扬不霸道,越看越有韵味,难怪世人都喜欢这种长相! 更难怪,尚未嫁人的夏繁缕能成为夏府的第四大女主人。 夏繁缕没有附和姐妹们的尖酸刻薄,只是淡淡地道:“十一妹天生丽质,无需浓妆艳抹也很好看,去到哪里都不会丢了夏家和我的脸。” 她对夏落葵没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连这点气度都没有。 夏雨琳抿唇一笑:“不愧是七姐,果然有眼光有品味。” 好吧,虽然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但她也承认,如此光彩照人的夏繁缕确实能把自己比下去。 在此,她预祝夏繁缕和猴爷终成眷属,百年好合。 夏繁缕微微一笑:“如果十一妹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出发了罢?” 夏雨琳点头:“准备好了,走吧。” 两辆精美华丽的马车,早已在夏府大门前等着了,两人分别上车后,马车徐徐开走。 一群夏家小姐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恨恨地诅咒夏雨琳在宴会上出丑。 她们为什么只诅咒夏雨琳? 因为连她们都对夏繁缕的美貌、才华和言行心服口服,同时也畏惧夏繁缕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不敢与她作对,当然就只能欺负夏雨琳啦。 夏雨琳这一去,又生起许多波澜来。 046 沉醉,倾世画中人 快到梦泽园的时候,夏雨琳好奇地掀开帘子,结果,被大街两边的豪车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叫宝马香车?这些马才是真正的宝马,这些车才是真正的香车啊! 不是她大惊小怪,就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得出来,那些马,随便一匹拉出来,都够格去参加奥运会马术比赛;那些车,不仅精美得可以直接放进博物馆,还透着隐隐的原木的香味,难怪叫“香车”。 这么多宝马香车,从街头排到街尾,看不到边,太吓人了!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盛王爷的宝贝女儿啊,面子就是大,搞个赏花活动都是上头条的水准。 大街上已经没有停车位了,要停就只能停在很远的地方,然后走路过去,好在夏家二女儿是盛王爷的继室,两家可以说是很亲的亲戚,所以,夏家的马车得了便利,直接驶到梦泽园的后门,停下。 梦泽园早有下人在那里等候了,当即就迎着夏繁缕和夏雨琳进门。 夏雨琳原本没把这赏花宴会当一回事,但刚下马车,淡雅迷人的花香就迎面扑来,熏得她顿时神清气爽,沉醉不已。 这可是真正的、天然的花香啊,没有经过任何提炼,也没有参杂其它气味,就跟扑到大自然的怀抱中一样,但是,这围墙里得种有多少花,才能让墙外都飘散着这般美妙的香气? 迫不及待地进门后,她激动得想尖叫:眼前根本就是花山花海花屋花路啊! 到处都是花,形形色色的花。 什么品种都有,什么颜色都有,什么造型都有,而且布局巧妙,看似杂乱实则有心,随便走在哪里,都能看到五彩缤纷的花儿,都能嗅到美妙的香气。 这绝对是视觉和嗅觉的盛宴啊! 依她看,这里根本就不像是什么私人花园,简直就是有人建了一堵长长的围墙,将漫山遍野开满鲜花的大自然围了起来而已! 她是最热爱大自然的了! 接下来的时间,她彻底陶醉在无边花海中,两眼忙不过来,压根不知道这里来了多少人,来了什么人,别人又在聊在什么,只顾着往人少的地方走,欣赏望不到边的鲜花。 等她看够了,沾了一身花香以后就悄悄溜回去——她在心里打定主意。 不知走了多久,她从一条长长的蔷薇花棚下走出来,前面豁然开朗。 一个不大不小,飘浮着点点花瓣的漂亮小湖,出现在前方。 湖边有亭,亭上缠绕着开得正艳的金红色的炮仗花,远远望去,金芒耀眼,闹意盎然。 但这炮仗花开得再热闹,也比不上亭子前面的美女围涌来得热闹。 很多很多的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挤在亭子前面的开阔地带上,似乎在围观什么。 感觉就像是少女粉丝见到了偶像欧巴一样。 夏雨琳转身就想走,但身边一直不吭声的入娣却激动地尖叫起来:“舍微公子——舍微公子——小姐你看,舍微公子!那一定是舍微公子!” 夏雨琳一脸黑线:“喂,那里只有一堆女人吧?” “你来这里就能看到了!”入娣激动地将她拉到旁边的台阶上,“你看你看,那个在给人画画的人,一定就是舍微公子了!” 夏雨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脏当即“咚咚咚”地狂跳起来,眼睛再也移不开了:那个人、那个人不就是她初进夏府时,在夏府门口见到的那个马车里的“惊鸿一瞥,浮生若梦”吗? 夏落葵的眼睛没有半点近视,隔了几十米的距离,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就是那个人! 好吧,就算她看得不那么清楚,但就凭那个人站在那里作画的倾世风姿,她也能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在他的身边,缤纷灿烂的花海,瞬间成了他的陪衬! 满园鲜花在这一刻绽放到极盛,芳香到极致,似乎只是为了能入这个人的眼,能入这个人的画! 说什么他是画师,其实,他才是画中人吧? 047 杰作,天下第一画师 她这么一看就看得失了魂,半天不动。 居然还是脑残粉入娣先反应过来,拉起她的手,连主仆有别都忘了:“小姐小姐,咱们快过去看,要不然舍微公子画完走了,咱们就没得看了!” 夏雨琳站着不动,只是伸出食指,摇了摇:“啧啧,你的道行太低,不懂得欣赏美人!对那种靠脸蛋取胜的美人,就得近看,看她的脸就好。但对这种气质出众衣袂飘飘的美人,一定要远观,欣赏他飘逸脱俗,似要随风而去的倾世风姿!” 入娣:“……” 而后她道:“那小姐你在这儿看他的风姿,我去那儿看他的脸蛋哦!” 然后撒腿就跑。 夏雨琳远观了一会儿后,最终按捺不住心里的痒痒,也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想悄悄地看清他的脸蛋到底有多美后就走。 然而,所有能看到舍微公子侧面与正面的地方都建起了结实的人墙,她想挤都挤不进去,只能站在舍微公子的后方,看着他长到后膝、飘逸黑亮的秀发,还有面对着她,正在搔首弄姿的模特。 那个模特就是传说中的交际名媛,盛王爷的宝贝女儿袅袅郡主。 袅袅郡主身穿鹅黄色的长裙,秀发披肩,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花环,脸蛋化得很精致,坐在亭子下的秋千架上,摆出一个天真烂漫的笑容,显然很享受舍微公子给她作画的荣耀。 虽然她的造型很纯真,但夏雨琳一点都没看出她的内在也很纯真。 不管怎么看,这袅袅郡主都是在显摆! 喵的,作为东道主,请了这么多人来赏花,却不去招待客人,而是在湖边玩“自拍”,怕别人不知道她面子大,能请得动舍微公子来给自己画像是吧? 她一向是最看不惯这种造作的女人的! 将目光从袅袅郡主的身上收回来,继续欣赏舍微公子的长发,依她看,这舍微公子的头发比袅袅郡主的脸蛋更有欣赏价值。 “郡主,我已经画好了,请郡主过目。”在她发呆的时候,舍微公子放下手中的画笔,背着双手,后退几步,欣赏刚出炉的作品。 一众美女立刻挤过去,围着那画像,啧啧称赞。 夏雨琳必须承认,这些据说经过千挑万选才被邀请来的千金小姐们确实有素质,她们虽然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却站得井然有序且鸦雀无声,没有打扰舍微公子的创作,在舍微公子画完以后,她们也认真地欣赏他的作品,没有亵渎天下第一画师的创作。 憋了一会儿后,她也好奇地挤过去,想看看舍微公子画得如何。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不得不服。 他当然把人画得很美,但这并不是杰作之所以成为杰作的原因,真正的高明之处是——画得很传神! 她看看前方意犹未尽的袅袅郡主,又看看眼前的画像,画像不仅抓住了模特的神韵与特征,似乎……似乎还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她双手抱胸,手指点着下巴,仔细观察画像与模特之间的细微差异,全然没有注意到其他女人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舍微公子身上,围着舍微公子说不停。 看了足足十几分钟以后,她终于看出端倪,忍不住一拍手掌。 这画师确实名不虚传,居然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什么叫“透过现象看本质”?比如这幅画,虽然模特演绎的是“纯真烂漫”,但画师一定是故意将模特的眼角、嘴角和下巴微微画高,显得人物隐隐透出那么一丝掩饰不住的野心、凌厉和傲慢来,当然,画师画得很隐晦,细节上的处理很细微,如果观者不是细心观察,根本感觉不出来。 呃,她是故意去挑这幅画的刺才观察得特别仔细,否则,她也看不出来的…… 总之,她承认这位画师的艺术水准就是了。 看完画后,她忍不住转头去看人,结果,只看到一堆女人的后背和半颗男人脑袋。 舍微公子彻底被女人埋没,只露出半个头,她什么都看不到。 于是她转身就走,觉得让传说中的舍微公子在自己心里保持神秘色彩也不错。 然而,她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一个男人惊喜而好听的声音:“这位姑娘请留步——” 她觉得那一定不是在叫自己,没留步。 但那个声音又道:“这位用粉色手帕束发的姑娘,请等等——” 她确定是在叫她了。 转头,就看到舍微公子气喘吁吁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快步朝她走来。 面对面相视的那一刻,她的脑袋就变成浆糊了。 048 求画,公子有请 一个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了,连走路都这么好看,似在云中漫步一般,四周有轻风吹过,黑发白衣如轻风拂过的海面一般微波荡漾,荡漾得不是一般般的好看啊…… 而且,还如此优雅,优雅得与生俱来,浑然天成…… 光是看着,就是一种绝妙的享受了。 “这位姑娘,敝人舍微公子,”在她发愣的时候,舍微公子已经拉起她的手,用艺术家看着珍稀艺术品的目光看着她,眼里闪着艺术家特有的狂热,“你美得很有特色,而且很有潜质,恳请你给敝人一个机会,让敝人给你画一幅画像可好?” 这一瞬间,夏雨琳平生第一次看到眼前有千朵万朵桃花在开放,她第一次被师父这样对待时,只看到千朵万朵罂粟花在狞笑…… 而且,他的眼神和声音这么诚恳这么坦率,没有半点矫情和做作,让她很是满意。 最重要的是,他不愧是天下第一画师,果然有眼光有品味,居然能在满园鲜花和美女如云中一眼就发现了她独特的美和美丽皮相下的“潜质”,让她得意非凡有木有?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就让她多享受片刻吧…… 她沉醉在这种超级美妙的感觉中,忘了回答舍微公子的问题。 “姑娘?”舍微公子有些急了,“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像可好?只要你愿意让我画一次,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哇,居然能被这样的绝世美男兼一代大师拜托,她是不是在做梦? 夏雨琳觉得自己更晕了,但也意识到自己再不说“好”就要遭天谴了,赶紧张嘴,然而,她还没能说出那个字呢,旁边就走出一个人,抓住她的手臂,批评她:“十一妹,舍微公子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呢?这样多没礼貌!” 这个声音,打破了夏雨琳千年一次的玛丽苏幻想。 她没理突然杀出来的夏繁缕,只管笑眯眯地看向舍微公子,趁机反握住他的双手:“好啊,像我这样的内涵美女很不好画,但若是舍微公子你的话,我相信你一定画得很好。” 他的手……她的目光微微往下一扫,真是好漂亮的手啊! 偏瘦,但有肉,比例完美,白白净净,温润如玉,手指纤长,根根精巧,感觉很是灵活,指甲修剪得很圆滑,看得出来,他将这双手保养得很好,简直就是艺术品,难怪能画出那种直指灵魂的杰作。 “姑娘,这位姑娘,你、你真是大好人!”舍微公子那张美得超凡脱俗的脸庞上,漂亮的眼睛里冒出两颗巨大的红心来,兴奋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太感谢你了!真的太感谢你了!你肯让敝人为你画像,实是敝人的荣幸啊……” 夏雨琳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咦,这位举世闻名、万金难请的天下第一画师怎么有点……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看他刚才一派从容优雅,不食人间烟火,她还以为她只能用45度角仰望他,可望而不可及,没想到、没想到他居然是……天然呆? 不管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立刻抱住他的手臂:“舍微公子,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画画如何?” 舍微公子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比这花园里的任何一朵鲜花都美,都香,她现在就想将他采了带走,放进花瓶里供着,日日欣赏。 舍微公子身为艺术家的创作热情似乎全被激发出来了,迫不及待地道:“敝人知道有一个地方很合适作画,请姑娘随敝人……” 突然,一条人影不知从哪里掉下来,微张双臂,拦在夏雨琳面前,微笑:“落葵,你今天是来参加赏花宴会的,就算舍微公子要为你作画,也该改日才是。再说了,舍微公子是袅袅郡主的贵客,你就这样将舍微公子带走,连句招呼都不打,不合适吧?” 现在,他的心里非常不舒服。 他今天这般俊美,这般玉树临风,这般大受欢迎,还数次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来回散步,她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尽盯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不说,还试图跟这个男人离开,这算什么? 他哪点长得比这个风一吹就散的男人差? 这个女人的眼睛有毛病不成? 049 改天,不敢拉仇恨 他心里不舒服?夏雨琳看到他,心里更不舒服! 防火防盗防猴爷,但防得了火防得了盗,唯独防不住猴爷! 话说,这里有这么多发情的母猴子,他为何偏偏来打扰她的好事? 她当场黑脸,刚想回击,夏繁缕已经跟上来,帮腔:“是啊,十一妹,舍微公子是郡主的贵客,侯爷则是你的未婚夫,你再怎么想要舍微公子的画,也不能丢下侯爷,擅自带走舍微公子对不对?你呀,再怎么说也是夏家的嫡小姐,就算是第一次出门参加这样的宴会,也不可以失了礼数!” 夏雨琳斜眼看过去,这老七是在黑她呢还是在黑她呢? 老七千请万请都请不动舍微公子,舍微公子却主动请求为她作画,老七妒忌了,才将她的底细爆出来,并说得那么高级黑,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丢人的夏家十一小姐? 不过大庭广众,她不打算跟猴爷和老七拌嘴,便笑吟吟地看向舍微公子:“舍微公子,你是袅袅郡主的贵客,咱们先去跟袅袅郡主打声招呼再走好不好?” 舍微公子却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今天是来给郡主作画的,既然已经画好,我便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 夏雨琳很想擦汗。 这会儿,她敢肯定,这位飘逸如仙人的大画师果然是天然呆,不懂人情世故了。 她刚想劝他,又有一个客气却虚假的声音响起来:“繁缕,这位美人是谁?我看着很面生啊。” 她看过去,喝,袅袅郡主来了。 才半个小时,袅袅郡主就换了一套华丽的衣裳,全身上下都是贵族少女的行头与派头,哪里还有什么天真少女的烂漫? 夏繁缕跟袅袅郡主是好友,当下笑道:“袅袅,她是我的十一妹妹夏落葵,也是侯爷的未婚妻,第一次外出参加这样的宴会,你觉得面生,也是自然的。” “喔,原来是十一小姐,久仰久仰。”袅袅看向夏雨琳,久仰得没有什么诚意,“十一小姐,午宴准备开始了,不知您打算带舍微公子去哪里呢?” 画完之后,她不过去换了一身行头,就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将舍微公子给勾走了? 而这个女人居然还是夏家那个出了名的废物小姐,难怪侯爷想甩她想了十几年。 夏雨琳正想着该怎么回答呢,舍微公子就对袅袅郡主道:“郡主,敝人答应给你画的画像已经完成,现在敝人要带这位姑娘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给这位姑娘作画。” 夏雨琳拿手拍额,不忍直视,他这么说,袅袅郡主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有一双能透过表象看本质的眼睛,就没看到袅袅郡主脸上的笑容快掉下来了吗? 不行,她得说些什么化解这尴尬的气氛才行! 突然这时,在她毫无防备之下,侯爷伸手将她拉了过去,笑道:“是啊,落葵,这事待用过午宴再说吧,舍微公子画了这么久,一定也很累了,你就让舍微公子喘口气吧。” 舍微公子认真地道:“敝人一点都不……” “侯爷说的是!”袅袅不让他说下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舍微公子,你为本郡主作画,本郡主很满意,请你吃顿饭也是应该,你就务必赏光!”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舍微公子给她画像,还特地让这么多人见证这辉煌的一刻,如果舍微公子画完就走,话都不多说一句,岂不是显得她本事有限? 说到这里,她看向夏雨琳:“十一小姐,你说是不是?” 她说得很客气,笑得很客气,夏雨琳却觉得头眼发麻:她若说“不是”,一定会给自己拉仇恨啊! 当下,她摸了摸肚子,做出虚弱的样子,一脸抱歉地对舍微公子道:“舍微公子,不好意思,我肚子饿了,咱们先吃饭再讨论画画的事情怎么样?” 舍微公子有几分遗憾,但还是微笑:“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先去吃饭罢。” 夏繁缕趁机道:“舍微公子,舍妹今天是来赏花的,事先没有做好画画像的准备,不如您另外挑个时间,我派人去府上接您上门,您在夏府小住几日,好好观察舍妹后再画如何?那样画出来的作品才是惊世之作,对吧?” 世人皆知,舍微公子画人像是很挑人的,不符合他的审美观,或不能激起他的创作欲,他绝对不画。 而且,舍微公子有一个怪僻,在画一个人的画像之前,会跟对方住在同一屋檐下,花上足够的时间观察对方,直到心里有数后才会动笔,因此,她才会这么劝他。 令她郁闷的是,不管是容貌才情,还是言行举止,她都是公认的夏家第一小姐,样样远胜夏落葵,为什么舍微公子看不上她,却偏偏看上了夏落葵? 050 犯困,被骗入房 舍微公子这一生追求的便是惊世之作,听了她的话,深以为然,当即对夏雨琳微笑:“夏七小姐说的极是,敝人想改天登门拜访十一小姐,不知十一小姐可会恼怒敝人的打扰?” 夏雨琳被他的微笑弄得有些恍惚,赶紧摆手:“不会不会!你来我很欢迎,欢迎得不得了!我等着你啊,你什么时候来找我都可以,我求之不得……” 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是……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包治百病,长生不老,真的,这个男人的微笑,就具有这样的效力。 舍微公子左手轻按胸口,对她微微一鞠:“那就多谢十一小姐了!” 这是他特有的行礼方式,优雅大方,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弄得夏雨琳又是一呆,为什么这个男人不管做什么动作,都这么好看,又让人觉得舒服呢? 袅袅郡主冷眼看着他们几个一问一答,已经忍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开腔:“舍微公子,男客的宴席在这边,请随我来——” 看到舍微公子跟袅袅郡主走了,夏雨琳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用力抽出被猴爷抓着的手,皮笑肉不笑地道:“猴爷,女客的宴席在那边,我要去吃饭了,再见。” 然后她转身就走,走得贼快。 侯爷看着她的背影,抽了抽嘴角,压下火气,往另一边走。 夏繁缕也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跟上夏雨琳,拉住她的手:“十一妹走慢点,别让人误会你在家里没得吃。” 夏雨琳皱眉,这个夏繁缕说话……怎么这么有技巧呢? 她很想甩开夏繁缕的手,但一向不爱搭理她的夏繁缕却平生第一次抓她的手抓得很紧,还笑得一脸亲切温柔,绝对会让人误会她们是相亲相爱的好姐妹。 “这位是舍妹夏落葵,裴侯爷的未婚妻,第一次出门参加这样的宴会,请多多关照……”一路上,夏繁缕不断向认识的每一个人这样介绍夏雨琳。 每个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既轻视又了然的表情,回以微笑:“好说好说。” 夏雨琳明白她们的意思——难怪穿得这么寒酸,又这么不懂规矩,原来是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啊! 她配合着夏繁缕的演出,对每一个人投以从容的笑容,一点都不生气。 她若是像她们一样打扮得金碧辉煌,表现得无懈可击,那不是给猴爷给争光嘛? 她才不做那样的好事咧! 不过,她对夏繁缕的举动很有意见就是了。 刚才,她被舍微公子主动求画,本就招来众女的羡慕妒忌恨,夏繁缕还一遍遍地强调她是侯爷的未婚妻,绝壁是给她拉仇恨来的! 另外,夏繁缕这么好心地将她带在身边,一定是为了拿她的寒酸来衬托自己的华贵! 好吧好吧,她就成全夏繁缕的心思吧! 当下,姐妹俩相亲相爱地来到女客就席区,一起坐下来,跟同桌的名媛千金们说说笑笑。 没过多久,袅袅郡主过来了,她说了开场白,大家鼓了掌,乐女们弹起婉转美妙的乐曲,如云美女们在满园鲜花的包围中,在幽香沁人的花香中,享受起了久负盛名的盛王府私房菜。 天气好,环境好,人美花更美,菜香花更香,夏雨琳的心情又变得无比的灿烂起来,吃得津津有味,心情享受美妙的人生。 “小姐,请喝茶——”站在她身后的入娣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赶紧给她倒茶。 倒茶的时候,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声音也微微颤抖。 “谢谢。”夏雨琳吃得很开心,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吃。 又吃了十来分钟后,她不断打呵欠:“好困,好想睡个午觉啊……” 入娣赶紧道:“小姐,那边有专供客人休息的房间,要不您先去小睡一会儿?” 夏繁缕嫌夏雨琳只管吃,还当众打呵欠的样子丢人,也道:“十一妹,你就去睡一会吧,活动要到傍晚才结束,你下午再继续赏花也不迟。” 夏雨琳也不客气,站起来:“各位,我去睡午觉了,你们慢慢玩。” 然后就在入娣的搀扶下,一边打呵欠一边往临时客房走去。 真奇怪,她以前虽然有午睡的习惯,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晚上没啥娱乐活动,她睡得很早,每天都是满血满状态,中午很少犯困,怎么现在却困得这么厉害? 051 反制,重创色狼 也许是花香醉人吧,去睡睡也好,睡醒了再将这满园的鲜花一次看个够。 她这么想着,昏昏沉沉地被入娣扶进房间,又被扶着躺下来。 清风夹带花香,从窗口吹进来,一室的清香宜人,她在这般美妙的氛围里,舒适地阖上眼睛。 “小姐?小姐?”入娣轻轻推她,“您睡着了么?要不要给您盖张薄被?” 夏雨琳一动不动,满脸香甜,似乎已经睡着。 入娣又叫了她好几声,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后,不再叫了,只是红着眼睛道:“小姐,对不起,我是坏人,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真的对不起,可我没有办法……” 她抽抽噎噎地忏悔半晌后,狠了狠心,转身走出去,掩门,并将一朵栀子花插在门缝中。 这朵栀子花是“标记”,说明小姐就睡在这个房间里。 等下,会有一个男人来到这里,根据这朵花的标记进入房间……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事?就她这样的女孩儿都能想象得出来。 一旦被人发现,小姐就名节不保了,更何况,这事一定会被人发现的,她真是做了不可原谅的坏事呢。 她的双腿很沉重,她的心情也很沉重,好几次,她都想回头,冲进房间,保护小姐不受伤害,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花丛里。 没过多久,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地往这里走来。 他边走边打量四周,唔,没有半个人,正是干坏事的好时机。 也是啊,难得有机会结识这么多的贵族精英,谁会舍得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去客房午睡呢? ——当然只有被下药的夏家十一小姐,和他这样的大色狼喽! 想到可以跟美人做这做那,他就得意得两条罗圈腿变成横八字,满脸俱是猥琐的笑容。 很快找到门上别有栀子花的小屋了。 他拿下栀子花,丢掉,而后推门进屋,将门掩上,搓着双手往床边走去:“美人儿,我来陪你玩了!” 床上,夏雨琳面对门口,侧躺入眠,睡颜沉静而甜美。 “真美啊,不愧是侯爷的未婚妻……”他喃喃着,咽了咽口水,猴急地往夏雨琳扑去。 很标准的饿狼扑羊姿势。 他扑了个空。 怎么回事?美人呢?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他的脊背上,痛得他惨叫哀嚎。 不过,他的惨叫声没能成功地飙出嘴巴,因为,一杯水狠狠地灌进了他大张的嘴里。 他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那杯水就进了他的肚子,呛得他几乎缓不过气来。 而后,一只手揪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往枕头上压,不让他呼救。 “不作死就不会死!”轻松制住他的人淡淡道,“就你这样的货色,也敢做这种下流事情?这次看你怎么死!” 到底是谁在暗算他? 他努力挣扎,想看清制住他的人,然而,刚才挨的那一记重击,似乎伤到了他的椎骨,他痛得全身都麻痹了,根本无法挣扎。 耳边传来那人带笑的声音:“这里是男客的房间,如果我将你剥光了丢在床上,然后再去打晕一个男人,也剥光了丢在床上,让你们抱在一起,然后让所有人看到,你说你会有什么下场?” 男人的脸色全变了。 能受邀前来梦泽园赏花的客人,无一不是京城贵族中的精英和民间的名士才女,若是被这些客人看到那样的场面,他就身败名裂,此生再无翻身的余地了! 来人将他的脑袋往上一提,给他可以动嘴的自由:“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干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我就放过一马,如何?” 男人这才得以转头,看到制住他的人后,惊得目瞪口呆:天哪,不会吧? 052 脱衣,将计就计 轻松将他制住的人,竟然是那个本该被他吃掉的美人儿? 她不是中了迷药,应该四肢无力,极度嗜睡,任别人怎么对她都无力反抗吗? 怎么现在却精神抖擞,目光危险,还拥有这等一击就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本事? 不是说夏十一小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嘛,然而她刚才砸在他背上的那一肘子,几乎可以击碎他的椎骨,这是弱女子会有的力道和狠劲吗? “我数到五,你若不招的话,就让你后悔一辈子。”夏雨琳目光冰冷,却笑得像只小娃娃,“1,2,3,4,5。” 男人舔了舔唇,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上来,他喃了一句“好困”就睡了过去。 “……”夏雨琳盯着他的脸半晌后,放开他的头发,低咕,“嘁,真是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废了!不过,那枚药丸的药性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厉害啊,才喝下两分钟就晕了,幸好我没吃。” 她没有服下那枚药丸,先前的犯困都是装的,所以她并不知道那枚药丸的厉害。 入娣离开以后,她爬起来,将那枚药丸放进水杯里,等着喂色狼。 没想到这药丸这么厉害,她什么都还没问出来呢,这色狼就睡死了。 啪!啪啪!啪啪啪! 她连抽了这色狼十几耳光后,才跳下床,抱胸,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她早想好怎么办了,就是忍耐一下,跟这条色狼躺在一起,等着被别人发现就行。 但是,这样就能达到名节受损、侯爷不得不退婚的目的了吗? 总觉得这样的程度太轻了啊。 那只猴爷似乎对现在的她颇有兴趣,搞不好真的想娶她,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感觉不太妙啊…… 想了一会,她捏住色狼的下巴,仔细端详他的脸。 喝,居然长得还挺俊,都可以去卖了,她跟他稍微暧昧一点,好像也不是很吃亏。 反复思忖半晌后,她狠下心,将男人翻过身来,脱掉他的上衣,让他光着上身躺好,而后她又将自己的外衣脱掉,穿着肚兜和罗裙,在他身边躺下,只拉了一条薄被遮住两人腰间以下位置。 不就是穿件露背的吊带裙跟个熟睡的帅哥躺在一块嘛,这在现代算得上什么事啊? 当然,在这种时代肯定是一件大事兼丑事,足以让猴爷退婚了吧? 只要能不嫁给那只猴爷,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当下,她闭上眼睛,悠然地享受着清风入室,花香缭绕,等着别人来抓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等得花儿都谢了,抓包的人迟迟没有来。 她不耐烦地想,要不要她尖叫和哭泣,制造“已成事实”的假象啊? 终于,在她又做了三十多个仰后起坐后,外头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 “各位公子,想必你们也走累了,不如进屋歇歇如何?”一个应该是佣人的声音说。 “这屋子建得如此雅致,四面环花,坐在这屋中看花,想必另有一番风情啊……” “各位公子请——” 门被推开了。 夏雨琳闭上眼睛,将脑袋搭在色狼的肩头,故作亲密状。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一群人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春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没有尖叫?没有指责?没有人冲过来拉她,然后骂她下贱不要脸什么的? 还是说,他们在积蓄愤怒和正义的力量,准备一口气爆发,将她置于道德的耻辱架上一口气钉死? 等了又等。 还是没等到她被扫地出门的那一刻。 没办法,她只得睁开眼睛,懒洋洋地坐起来,并故意发出那种……呃,会让人误会的声音就对了,然后揉了揉眼睛,娇声道:“好累喔……” 话说,这种场合,她是不是说“好痛喔”或“好难受喔”比较好呢? “哧——”熟悉的,细到几不可闻的哧笑声,若有似无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当场就怒了,脸色就变了,难道那个变态跟踪狂在这里? 到底这死变态是一直跟着她呢,还是说正好就在眼前这群围观者之中? 好吧,她定了定神,因为师父一天到晚逼她努力学习和工作,她还没有机会实践和男人做这样那样的事情,临时演出难免有雷点,但是,这样的画面,足以说明她不清白了吧? 不经意中,猛然触到一双愤怒得几欲杀人的眼神,她吓了一跳,哇,猴爷? 053 完败,侯爷逆袭 猴爷居然就站在最前线,俊脸何止是扭曲变形啊,整个人简直就是一个即将爆炸的大火球,散发着骇人的杀气、怒气和火气,空气中似乎还有愤怒的火球在“劈劈啪啪”燃烧,难怪别人都退到一边,不敢吭声,生怕被他的怒火涉及。 话说他这么生气做什么呢? 她可不会玛丽苏地认为他爱上了她,被她“出轨”的行径给弄得快要疯掉了,他八成是觉得自尊心严重受损,面子全无,忍无可忍吧? 想到这里,她很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有些幸灾乐祸地想,气死你,就是要气死你! 侯爷恶狠狠地盯她半晌后,大步走过来,一副准备撕人的模样。 夏雨琳还是穿着肚兜,坐在床上瞅着他,做好了被他痛扇两巴掌的心理准备。 像他这样的男人,一旦发怒并打起人来,一定很痛吧? 但是,只要能永久性地摆脱他的魔爪,两巴掌的价格绝对划算,错过这村就没那店了,她很能接受。 侯爷走到床边后,阴沉冰冷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到“奸夫”的身上,又从“奸夫”的身上移到她的身上,而后,他倾身,伸手。 开打啦——夏雨琳在心里尖叫,猴爷准备给她两巴掌了,大家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这千载难逢的一幕! “叫你不要喝酒你偏要喝,睡错了房间都不知道,我明明说过我会在兰花花房等你的!”侯爷弯腰,捡起地上的她的衣服,展开,披到她的身上,以责备的口气道,“还不赶紧将衣服穿上,穿成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夏雨琳眼睛大张,嘴巴也大张:“……” 不管他的反应存在多少可能性,也不该是这样的反应吧? 众人也张大了嘴:“……” 他们的想法与夏雨琳差不多。 侯爷的脸上,短短片刻,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亲切矜持,并转过身来,笑吟吟地对众人道:“这位美人是我的未婚妻,我们约好等会儿在兰花花房幽会,她却喝多了,不小心跑错房间,还好被我及时发现。误会一场,场面不雅,还请各位先出去。” 夏雨琳回过神来,举手:“猴爷,我进来的时候是一个人,睡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但醒来的时候却是两个人,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觉得全身很疼很累,说不定、说不定我已经被……” 她身侧的手狠掐大腿,抽抽鼻子,努力想逼自己哭出声来:“已经被……” “你还是清白的!”侯爷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凭我拥有十几个小妾,阅女无数的经验,我可以断定你还是清白的,所以你不用哭,也不用寻死,记住教训,以后别再大意就好。” 夏雨琳目瞪口呆:“……” 这样都行? 他这么玩,是想逼她当众自证不清白吗? 好吧,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当众上演圈圈叉叉的事情。 侯爷很斯文地说出那句本质极其无耻的定论后,对看客们微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本侯的未婚妻还要穿衣服,各位就不用观看了。” 看客们表情很复杂地走出去。 这本该是一出香艳热闹的大戏才对,怎么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他们出去后,夏雨琳也把外衣穿上了,下床,懒洋洋地道:“猴爷,出了这样的丑事,我劝你以后离我远点,免得丢了自己和全家的脸……” “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爷脸上又没了笑容,目光尖锐地盯着她,“这个男人是谁?你又怎会衣衬不整地跟他躺在一起?” 夏雨琳觉得自己被打败了,不想久留,但听了这句话之后,她从中又看到了报复的希望。 当下,她耸耸肩:“我中午犯困,决定去客房小睡,便往这里走来,看到这间客房外头挂着‘女客用’的牌子,又是空的,便走进来。桌上有半壶茶,我口渴,就把这半壶茶喝了,然后觉得头很晕,倒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变成这样了。” 侯爷还是盯着她:“这个男人是谁?” 夏雨琳摊手:“不认识。” 侯爷问:“真的不认识?” 夏雨琳想了一想,拍手:“我说错了,先前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毕竟都一起睡过了嘛。” 054 老板,值得信任 侯爷的脸立刻又黑了,双手握拳,捏得死紧,夏雨琳简直能看到他全身的血管都在“突突突”的沸腾,就差没有自爆身亡了。 而后,他慢慢举起拳头,夏雨琳微微张嘴,难道他打人之心不死,打算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再揍她? “出去!马上出去!”侯爷的拳头里,忽然伸出一根食指,指着门口,口气透着冷冽,“这事我来处理,你以后不得再提此事!” 夏雨琳的眼睛又直了,他这是不打算休了她,且行且珍惜的表示吗? 半晌后,她闭上嘴,背着手走出去,心里很郁闷。 他就借这个大好机会名正言顺地退婚,并博得大众的理解与同情,然后再找一个完美的未婚妻,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都坏了这么多年了,干嘛突然之间就好了一瞬间呢,害她的心血都白费了。 “啊——”她才走了几步,身后的屋子里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然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样的惨叫声,肯定不是猴爷发出来的,那个男人……悲剧了。 她摇摇头,为自己哀悼了一会后,与那些守在屋外的参观者背道而驰,往花园深处走去。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入娣突然从花丛后跑出来,巴巴地拉住她的手,红着眼睛,紧张地道,“刚才我看到侯爷带着很多人进了房间,他们一定看到你、看到你那样了,你、你……我、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哇——”地哭起来。 “傻丫头,哭什么呢?”夏雨琳笑眯眯地,“你看我现在这样,像出事的样子吗?放心吧,侯爷虽然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却相信我是清白的,所以,我的名节还没有被毁得很彻底。” 唉,这样的结果看似不错,但真不是她想要的啊,她的心思,这小姑娘是不会明白的。 入娣泪眼模糊地看着她:“真、真的?小姐你没骗我?” 夏雨琳拿袖子给她擦脸:“你别哭了,这些话也别再说了,否则让你的上头知道了内情,你要倒大霉的。总之,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上头不会责怪你,我也没出什么事,皆大欢喜。” 今天凌晨,天还没亮,入娣就莫名其妙地跪在她的床前,低低地哭,低低地忏悔。 因为晚上睡得很早的缘故,她那时已经醒了过来,听到入娣的低喃以后,便坐起来,笑着问:“你准备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吖?说来听听嘛。” 入娣简直要被吓死了,语无伦次地想解释,却又不敢说出实情,哭个不停。 反倒是她,爬下床来,蹲在入娣的面前,拍着她的头哄她:“好孩子,别哭啊,我知道一定是坏人抓了你的把柄,逼你做陷害我的事情,你不想害我,但又不能反抗坏人,所以心里很痛苦很矛盾对不对?” 入娣又被吓到了,哭声降了大半:“小姐你、你怎么知道……” 她笑道:“因为你是个好孩子啊,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你不会害人的。” 不是她吹牛,不管别人怎么伪装或怎么对她,她多多少少都能察觉到别人对她是抱着善意还是恶意。 师父说这是她独特的天赋,但她认为,她可能是受到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的影响,对别人的善意与恶意特别敏感,从而培养出这样的本能和直觉吧。 她从入娣的身上,并没有感觉到恶意。 “哇——”,入娣哭得更厉害了,磕头,不断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对不起,我是被迫的……” 她没办法,只得对着入娣的耳朵道:“如果你相信我,就把事情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不好?放心吧,你我之间没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只要咱们齐心协力,一定有办法解决问题。” 入娣犹豫了半晌后,想到小姐这段时间来的神奇表现,终于将“上头”的计划告诉了她。 她听后哈哈大笑:“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种破事啊,很容易解决的嘛。” 入娣又被她的反应给弄傻了,虽然不太相信事情那么好解决,但总算不哭了,乖乖地听她怎么说。 她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入娣,跟入娣上演了刚才这出戏。 从结果来看,她确实跟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并被侯爷等人看到了,百口莫辩,已经达到了她的清白被毁的预期目的,但侯爷出乎意料地选择了相信她的清白,她就没办法了。 055 哭诉,画师耍流氓 说起来,这种给人下药、制造奸情的梗真的很老啊,老到可以当出土文物了,她想到就忍不住爆笑,但是,梗越老,越说明其简单、高效、实用,从而长盛不衰,深受反派欢迎。 在这个计划里,她其实也可以用老梗对付,比如也将夏繁缕或某个千金小姐弄晕,代替自己跟那个色狼睡在一块之类的,不过,她不喜欢做损人不利已的事情,呃,关键不是“损人”,而是“利己”。 “利己”才是她的行为准则,对她没好处的事情,她没必要浪费时间。 所以,她才决定将计就计,牺牲所谓的“清白”去逼猴爷退婚。 然而,这只猴爷不愧为国民偶像,人品渣归渣,智商却不低,害她又败了一次。 以后,她真不能小看这只猴爷了。 “小姐,你没事就好,你若出了什么事,入娣也不敢活下去了……”入娣的哭声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她笑笑,拉起入娣的手:“好了好了,别哭了,这花园的花那么美,你就别哭了,咱们赏花去。” 入娣终于破涕为笑,跟着她赏花去了。 所谓豪门是非多,她们才逛了十几分钟,前方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非礼啊——” 又是色狼?在这么浪漫美好的地方,居然又有色狼这么嚣张地行凶? 刚刚收拾了一条色狼的夏雨琳立刻双眉倒竖,捋起袖子,怒气冲冲地往声音的来处冲去,骂道:“喵的,别让我再抓到色狼,否则一定扒了他的皮!” 天子脚下,皇亲宝地,精英云集,敢在这种地方行凶的色狼,那得是多么无法无天的货啊? 这货活在这世上,不知会残害多少良家女子,万万留不得! “非礼啊——救命啊——”的尖叫声已经很近了。 就在转角处。 夏雨琳冲过转角,大叫:“我来了!色狼在哪里?我现在就宰了他!” 一个娇贵美貌的少女,跌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满脸泪痕,抱着胸口,指着眼前的男子:“就是他非礼的我……” “喵的,吃本姑娘一拳——”夏雨琳义愤填膺地挥出一个右直拳,准备将对方一击倒下。 然而,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她硬生生地收回凌厉的拳头,身体因为惯性而踉跄了几下后才站稳。 “舍——微公子?”她扶住一棵桃花树,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素颜美若谪仙,飘逸脱俗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你是、是……” 她转头四顾,有很多人在往这里跑,但现在,这里就只有舍微公子一个男人没错。 “你是——色狼?”她又看向舍微公子,非常不确定地问。 他怎么可能会是色狼? 他怎么可能对女人耍流氓? 要耍也是女人对他耍流氓好吧? 连她每次看到他,都很有将他剥光洗净、打包带走的冲动啊! 舍微公子白衣长发地站在那里,优雅,飘逸,似要随风而去,哪里有半点贪恋美色的俗人之态? “我不是色狼。”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位姑娘怎么了。” “你撒谎!”美貌少女尖叫,“你以为我作画为名,将我骗到这里,对我动手动脚,意图行使不轨之事!” 说着,她哭起来:“没想到你堂堂一代画师,竟然是这般人面兽心之徒!要不是今日这里人多,你就要得逞了,想我堂堂的尚书之女,差点名节不保,你真是罪该万死……” 她这般模样,又配上令人心疼的眼泪与哭声,立刻博得了已经赶到的围观者的同情。 围观者中,女客们纷纷摇头表示怀疑,但男客们却对舍微公子指指点点,怒骂其虚伪无耻不要脸,什么难听的话都有,甚至有人已经表示要将他扭送报官。 只有舍微公子还是从容自若地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别人骂的不是他。 夏雨琳擦了擦汗,问他:“舍微公子,形势对你很不利耶,你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舍微公子摇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并没有做过任何无耻下流之事,有什么好解释的?” 美貌少女见他不为所动,又羞又怒,哭得更大声和悲惨了:“你们快看这登徒子,对我做了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还惺惺作态,这、这还有天理吗?你们、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她哭得真的很惨,围观者中有爱慕她的男子忍不住了,冲出来,大叫:“臭画画的,小爷今天就收拾你这个伪君子,让你再也不能骗人——” 他们早就看这个美得不成人形的画师不顺眼了,正好有机会教训他,何乐而不为? 说罢,他一个黑虎掏心,就朝舍微公子的胸口抓去。 舍微公子别说躲闪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任他出手攻击。 056 画师,我来救你 男人凶狠的爪子,眼看就要击中舍微公子的心脏了,现场的女人们准备尖叫。 然而,一只手及时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爪子没能再往前抓。 “哪个王八蛋敢阻止小爷为民除害?”他大怒,转头,骂。 阻止他的是夏雨琳。 夏雨琳抓着他的手腕,双目凛凛,掷地有声:“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怎么能以一面之词就判定舍微公子有罪?你先冷静下来,我现在就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舍微公子有罪送官,无罪释放!总之,你不能冤枉好人!” 男子先愣了一下,而后怒骂:“你是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多管闲事!” 夏雨琳噎住了,是啊,现场精英云集,个个有头有脸,她只是来宾,出了事也有强大的东道主解决,她凭什么插手这事? 但是,她看到舍微公子无辜的脸庞,听到围观者对他的羞辱和谩骂,她就是看不下去!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我是神探,天生吃这口饭的,遇到罪案岂有不管之理?” 男子:“……” 众人:“……” 舍微公子:“……” 夏雨琳:“……” 她的脸红了,后悔自己说话不经脑子,当众夸下这样的海口,但是说都已经说了,她还能怎么办? 当下,她甩掉尴尬,拍了拍胸口,大声道:“没错!我是私人侦探,也就是专门断案的!这起非礼案件疑点多多,现在就由我来调查真相!你们什么都不要说,只要看着我怎么做就行!如果我不能让当事人和你们心服口服,我愿意坐牢!” 她自信、凛然、霸气的口气和态度,令所有人俱是一怔,一时间没有人大声说话。 夏雨琳放开那名男子的手,直视舍微公子:“舍微公子,你是如何跟这位姑娘走到这里的?” 舍微公子惊讶过后,微微一笑:“刚才,我正在欣赏一朵很美的百合花,这位姑娘过来对我说,她也很喜欢作画,并花了很多时间画了一幅得意之作,想请我看看,与我切磋,我答应了。她说她怕别人笑她画得不好,不敢让人看见,想到没有人的地方给我看画,我便跟着她走到这里,但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表情有点困惑:“我刚停下来,她就靠到我身上,说她倾慕我已久,想与我双宿双飞。我说我此生只爱作画,只求一生与画为伴,不想风花雪月之事。她突然就生气了,一遍遍地问我她美不美,又问我到底爱不爱她,我回答说不美,不爱,她就哭起来,然后脱掉衣服撕掉,还扯乱头发,坐在地上,大喊非礼和救命……” 说到这里,他喃喃:“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众人:“……” 夏雨琳:“……” 这样的男人,天生就让女人想对他犯罪啊,说他去非礼女人什么的,太不可思议了。 “你撒谎!”美貌少女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分明就是你突然抱住我,说我长得美貌,说你很喜欢我,想跟我有肌肤之亲。我求你不要乱来,你却乱亲我的脸,还脱我的衣服,我抵死不从,你就扯我的头发,给了我一巴掌,并将我推倒在地上,扑上来想非礼我,我才不得不呼救叫人——” 夏雨琳盯着她,没有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节和用词。 待她说完之后,问:“你确定舍微公子亲了你的脸,扯了你的头发,打了你一巴掌,还撕掉了你的衣服?” 美貌少女哭着点头:“嗯,你看我的脸,都肿了……” 她的一边脸颊确实有点肿,看起来就是被人打过的痕迹。 夏雨琳忽然伸手,先摸的头发,再摸她的脸颊,惊得她后退两步,尖叫:“你、你这是做什么?” 夏雨琳淡淡道:“调查你的话是否属实。” 美貌少女尖叫:“我的脸都肿了,还能是假的?” 夏雨琳没有说话,走到舍微公子身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然后拿起他的双手,反复观察。 围观者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一边议论纷纷,满口冷嘲热讽,她置若罔闻。 “夏落葵,你在这里做什么?”夏繁缕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抓起她的手,以恨铁不成钢的口气道,“马上跟我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她刚才跟袅袅郡主在莲花池赏花,听说这里出了事情,赶紧过来看个究竟,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夏落葵被众人围着,尽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舍微公子是清白的!”夏雨琳甩掉她的手,扫视众人,目光锐利,口气凛然,“这位姑娘在撒谎!” 057 出手,谁在撒谎 众人哗然,全场骚动。 美貌少女愣了一下后,激动且愤怒地尖叫:“你凭什么说我撒谎?我被打了,衣服被撕了,这么多证据,你却说我在撒谎?你是不是看上了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连良心都不要了,才这样害我?你也是女人,你做这种事就不怕遭天谴?”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指责夏雨琳。 夏繁缕看到这形势,板脸,摆出姐姐的派头,严厉地道:“夏落葵,七姐我命令你,马上跟我离……” “你们他妈的都给我闭嘴!”夏雨琳鸟都不鸟她,举手,暴喝,“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舍微公子是被冤枉的!我说过我会让你们心服口服,你们有什么意见,等我说完再说!” 她一脸傲然,目光凛凛,居然隐隐透出一种石破天惊的气势来,众人一时间都被震住了。 连夏繁缕都惊得微微一颤,后退两步:这个女人,真的是夏落葵吗? 夏雨琳一个箭步,走到美貌少女身边,握起她的一缕长发:“你的头发擦了不少头油,摸到你的头发,手就会沾上油光。” 说着,她张开手掌,对准众人:“你们看清楚,我的手上是不是沾上了头油?” 众人纷纷点头,有人还煞有介事地嗅了嗅:“唔,我敢打赌是桂花油……” “不对,是桂花油、茉莉花油和茶油的混合……” “但是——”夏雨琳没理会众人的打岔,握住舍微公子的两只手腕,举起来,“你们看舍微公子的双手,干净,干燥,根本没有任何油腻!如果舍微公子真的抓了她的头发,怎么可能会一点头油都没沾上?” 舍微公子还是一脸困惑,一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但还是很乖地配合夏雨琳的举动,张开手掌,让众人看个清楚。 众人睁大眼睛,盯着他的双手猛瞅后,都纷纷点头。 “还有——”夏雨琳放开舍微公子的双手,转而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扳向众人,“你们看舍微公子的唇,这位姑娘说舍微公子强行亲了她的脸,但是,这位姑娘的脸上擦了这么厚的粉和胭脂,而舍微公子的双唇上却没有任何胭脂和粉末!” 众人立刻全盯着舍微公子的双唇看,越看越觉得美…… 舍微公子似乎觉得这样的“演出”很有趣,唇角微微一勾,任由夏雨琳对他动手动脚。 这微微一笑,又令众人恍惚起来,连男人都忘了妒忌。 夏雨琳定了定神,不让自己被美色迷惑,大声道:“各位公子都亲过化妆后的女人的脸吧,应该知道那会让嘴唇沾上胭脂和粉末,对不对?至于各位小姐,你们都化过妆,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你们对比这位姑娘的脸和舍微公子的唇,觉得舍微公子有亲过这位姑娘的脸吗?” “你胡说——”美貌才女尖叫,“我才没有擦粉!我的皮肤本来就是这么白……” “喂,你就不要再解释了。”夏雨琳冷眼看她,“你刚才哭得太凶,脸上的脂粉都被眼泪冲垮了。” 众人齐齐看向美貌少女,一脸鄙视:她脸上的白粉果然很厚,这么一哭,脸都花了! 美貌少女涨红了脸,指着舍微公子尖叫:“他打了我是事实!他撕了我的衣服也是事实!你助纣为虐……” “满口谎言,恬不知耻!”夏雨琳冷笑,捡起地上那件被撕裂的轻薄外衣,展开,“这件衣服被撕开的地方是后背,如果舍微公子要撕你的衣服,也应该是撕裂前面的部分才对,怎么会去撕背后的部分?” 美貌少女的反应很快:“我往前方逃跑,他从背后抓住我,撕裂了背后的衣服……” 夏雨琳逼问:“既然你是往前方逃跑的,为何刚才倒在地上时却是后背着地?” 美貌少女:“他、他从背后抓住我的衣服,将我往后面扯,我才往后面摔倒的……” 夏雨琳:“既然你往后摔倒在地上,这件衣服就被你的身体重重压住了,舍微公子要如何脱下来?” 美貌少女:“他、他扑到我身上,强行扯下来……” “哈哈哈——”夏雨琳大笑,“你已经躺在地上,他又已经扑到你身上了,还有什么必要脱掉这件外衣?他要做的事情应该是撕开你的抹胸,扯掉你的腰带,或者掀起你的裙子,然后对你做禽兽不如之事吧,何必要多此一举,脱掉不影响办事的外衣?” 她说得这么露骨,众男客都窃笑起来,女客们则红了脸,觉得她说话实在是……太大胆了。 美貌少女脸色涨得通红:“你、你你你不要脸……” 058 神勇,还美男清白 “不要脸的是你吧!”夏雨琳冷笑,扯了扯舍微公子的衣领左侧,“大家看,这里有一个红色的唇印,颜色跟这位姑娘的口红一样,你们想,为何女子的唇印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纷纷看过去,果然看到那里有一个浅浅的唇印。 “答案是——”夏雨琳一字一顿道,“这位姑娘想去亲舍微公子,舍微公子侧身避开,这位姑娘的嘴唇就落在了舍微公子的衣领一侧上,你们可以对比两人的身高,这位姑娘踮脚之后,嘴唇的位置刚好与舍微公子的颈部平齐。” 众人的目光在舍微公子与美貌少女之间来回扫了几轮后,纷纷点头。 夏雨琳看向舍微公子:“舍微公子,我刚才说的对不对?” 舍微公子一脸惊讶:“这位姑娘刚才确实是想亲我,但我闪开了。” 当下,众人看着美貌少女的目光,全是一边倒的鄙视和不屑。 美貌少女没想到自己精心上演的这一出苦肉计,三两下就被戳破了,又羞又怒,尖叫:“那是他强行抱住我,我与他扭打时,嘴唇不小心碰到的……” “扭打?”夏雨琳冷笑,五只爪子在舍微公子的胸口抓了又抓,大声道,“舍微公子这身衣服的面料容易起皱,你们看,我这么一抓,他的衣服就起褶子了。这位姑娘如果跟舍微公子扭打,舍微公子的衣服怎么还是这般平整,连头发都没有一丝凌乱?难道他还能一边侵犯你一边梳头整理衣服?还是说,你跟他扭打时生怕弄皱了他的衣服,专挑没有衣服盖住的地方下手?”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看向美貌少女的目光……呃,自行想象吧。 舍微公子没有笑,只是微微蹙眉,看着夏雨琳那只按在自己胸口上的可爱小手发呆,这样感觉……很奇怪哦,她可以把手拿开了吗? 美貌少女则羞愤不已。 她不甘心就这样放过这个拒绝她的男人! 更不甘心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失! 当下,她垂死挣扎,极力想挽回颜面:“他确实撕了和脱了我的衣服!我摔倒在地上以后,他扑上来,用膝盖压住我的大腿,然后用双手扯掉我的外衣,不断摸我的皮肤,说我的皮肤很白很美,他很喜欢……” 她说得这么生动,众人不禁想象那样的画面,男人都咽了咽口水,女人则幻想起自己被舍微公子如此对待的画面来…… 连夏雨琳都要想入非非了。 不能想不能想,要专注要专注!她甩了甩头,冷笑:“你还在撒谎!真是不知悔改!” 说罢,她弯腰,掐了一朵红花,用双手揉了揉,然后将染了红色花汁的手掌张开:“地上长满了这种花,这种花的花汁很足,一掐就破,如果伤到这种花,一定会染上花汁。这位姑娘说她被扯倒之后,舍微公子压在她身上,脱掉她的衣服,那么,为何这件衣服没有染上花汁?” 说到这里,她看向美貌少女,大声道:“因为——这件衣服是你自己脱的!还是你自己撕的!你脱掉并撕坏这件衣服后,往地上一躺,做出被欺凌的样子!所以,你的身上沾染了花汁,但这件外衣却没有染上!” 众人定睛一看,哇,不细看的话还真没注意到,“受害人”的抹胸和裙子上确实染着浅红的花汁啊。 美貌少女彻底僵住了。 任她再怎么激灵,这会儿都没有办法自圆其说了。 “你何止自脱啊!”夏雨琳将手中的衣服甩到她身上,“你还自己扯乱了自己的头发,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导演了这出被非礼的戏!” 美貌少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而后,她“哇”地哭出声来:“你、你、你们欺负人——” 然后就一手按着外衣捂胸,一手掩面,低头往人群中挤去,准备逃之夭夭。 “林小姐,你要往哪里去呢?”一个人堵在她的面前,皮笑肉不笑,“这是我的花园,你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在这里出了事,我得对你负责哪。” 袅袅郡主,本次宴会的主人,终于出现了。 众人正在意犹未尽地讨论这出香艳大戏呢,看到她出现后,赶紧识趣地闭嘴,安静看戏。 袅袅郡主笑得庄重又甜美,很有豪门女主人的风范,然而,她的眼里可没有半点笑意,让人看着就心里发毛。 059 侯爷,母老虎来了 美貌少女看到她,脸色真的全白了,哆哆嗦嗦地道:“袅袅,这事、这事是误会……” 梦袅袅作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名媛,掌控着京城最广泛、最高级、最有影响力的交际资源与交际活动,谁得罪了她,以后就别想在贵族交际圈里混了。 对贵族女子来说,被上流交际圈封杀,就意味着难以攀上更豪的豪门,难以结识出色的贵族子弟,难有机会嫁给更好的人家,所以,一般的贵族女子是绝对不敢得罪梦袅袅的。 梦袅袅微笑:“那咱们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请一些人作证,让你把误会说清楚,如何?” 她现在非常恼火! 恼火得不行! 舍微公子当众向默默无闻的夏十一小姐邀画就算了,连眼前这个小小的尚书之女都敢公然勾引和陷害舍微公子,这事传出去,这女人身败名裂事小,别人说她识人不清、招待不周才是大事! 想想,她能请到舍微公子现场作画,容易吗? 她举办这么隆重的赏花会,容易吗? 本想自抬身价,让所有人知道她的美貌与内涵获得了舍微公子的认可,没想到,她今天的风头不仅被抢走了,还落下话柄,她焉能不恼? 多少女人恨不得建金屋造金车,只为了请舍微公子上门,如今,舍微公子在她的地盘上被陷害,这事传出去……多少女人得在背后骂她和笑话她! 想到就恨! 美貌少女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累了,想先、先回去……”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梦袅袅淡笑,“林小姐说她累了,你们还不快扶她去兰花厅休息?” 两个侍女走出来,一左一右地“扶”住林小姐,将她架走了。 “舍微公子,”梦袅袅这才看向舍微公子,欠身,“实在抱歉,我招待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舍微公子微笑:“郡主何出此言,我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啊。” 说完之后,他居然就拉起夏雨琳的手,笑吟吟地道:“夏十一小姐,既然这里没事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商量下为你画画像的事情如何?” 夏雨琳对他的热情感到很是窃喜,但是,他就真的不能看看场合么? 梦袅袅看到舍微公子对夏雨琳这么亲热,暗暗磨牙,脸上却笑得很热情:“也请夏十一小姐一起过去,将事情经过说个明白,如何?” 夏雨琳一点都不想去! 赶紧摆手:“不去了不去了,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经过,随便一个都能将事情说得明白,我刚才已经说累了,现在不想说了,所以就不用去了!” 说罢她挽住舍微公子的手臂:“舍微公子,咱们走吧!” 啊啊,满园鲜花,芳香扑鼻,她刚帮了一个绝色美男子,接着又跟这位绝色美男子逛花园,一起讨论艺术创作,这是多么美妙有品味的事情啊…… 哪料,她还没迈步呢,就有一个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抓住她的手,将她从舍微公子的身边拉开。 “葵儿,”那人用宠溺的声音说,“画像的事情由我跟舍微公子讨论就好,你就不必操心了,满园花开得正好,咱们赏花去。” 猴爷?又是猴爷!夏雨琳一看到他,瞬间没了好心情:“我累了,走不动。” 侯爷体贴地道:“那我送你去花屋休息。” 夏雨琳见甩不掉他,便嫣然一笑:“好啊。” 侯爷没想到她这次这么乖,感到很满意,整个人都放轻松了。 突然,夏雨琳脸色一变,往前一指,惊叫:“五姐,你怎么知道侯爷在这里?” 侯爷的脸色也变了,下意识地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道:那个麻烦女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前头,有几个女子匆匆往这里走来。 侯爷盯着她们,想,他现在是不是应该躲起来? 但随即,他看清了她们的面容,其中并没有夏木蓝,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葵儿……” 脸当场黑了。 身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夏雨琳的影子? 他立刻知道自己中了夏雨琳的小花招,但夏雨琳已经不知跑哪里去了,他发脾气也没有用,只能缓缓地做深呼吸,除了忍,还是忍。 060 风头,后患无穷 “侯爷,咱们也一起过去吧?”一个甜美的声音问他。 他定睛一看,夏繁缕原来也在场的吗?他一直没注意到呢。 当下微笑:“好啊。” 袅袅与他是好友,刚才的事情跟他的未婚妻有关,他不好事不关己。 先前,他狠狠地教训了那个野男人一顿后,往动静很大的这边走来,结果就目睹了夏落葵的精彩表演,当场又被凛然天成、既敏锐又冷静的她给深深地迷住了。 整个过程,他都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移不开目光。 那一刻,他感到很有面子,觉得这位未婚妻的表现能勉强配得上他了。 梦袅袅看到夏雨琳走了,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对舍微公子道:“舍微公子,你被林小姐冤枉,我必须还你一个公道,所以还是请你……” 然而,舍微公子正在痴痴地看着一只停在凤仙花上的蝴蝶,喃喃自语,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 “舍微公子——”她微微拔高声音。 难道她还不如一只蝴蝶美丽吗? 舍微公子终于听到了,却还是没有移开目光:“抱歉,我在跟蝴蝶姑娘说话,请勿打扰。” 梦袅袅:“……” 半晌,她跺了跺脚,走开。 谁不知道舍微公子一旦被“美丽的事物”吸引,就会陷入自己的艺术空间里,天塌下来也无动于衷,她现在想让舍微公子将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是万万不可能了。 夏繁缕跟上去,小心翼翼地道:“袅袅,不好意思,十一妹太不懂事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训她的……” “教训什么呢?”梦袅袅轻笑,“她又美丽又有潜质,连舍微公子都对她赞不绝口,刚才她还救了舍微公子,她的表现,好着呢!依我看,你这位姐姐应该向她好好学习才是,教训她什么呢?” 夏繁缕的表情很是尴尬:“虽然这样,她的言谈举止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该让她知道的……” 她知道袅袅生气了。 今天的活动,本该袅袅唱主角才对,然而,夏落葵却跟舍微公子打得火热,谁会不对夏落葵印象深刻呢? 袅袅笑得越是客气,越是生气啊,她也不想惹袅袅生气,可她有什么办法? 她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绝对是艳冠群芳啊,结果,所有人都因为刚才的事情记住了夏落葵,没有人再关注她这位夏家四美之首。 她真的很后悔带夏落葵出来,虽然原本也不是她让夏落葵来的…… 梦袅袅没看她,却淡淡地道:“繁缕,你有一个聪明漂亮又深藏不露的好妹妹,这个好妹妹将来一定能光宗耀祖,给你们夏家争脸的,你真走运啊。” 夏繁缕苦笑:“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她知道,梦袅袅跟夏落葵结下梁子了,对她今天的表现也很不满,在暗示她以后防着夏落葵呢。 夏落葵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不用任何人提醒,她也会防着夏落葵的。 与她们同行的侯爷心里想的却是,他是不是应该早点把夏落葵娶回去? 显然,有些人看不得夏落葵好,正在暗中陷害她,手段歹毒得很,说不定哪天就得逞了。 想到夏落葵差点被毁了清白的事情,他就满心怒火,然而,那个被他打成猪头并断了一条腿的男人只是受神秘人物指使,根本说不出对方的身份,他问不出幕后黑手,只知道对方一定是夏家的人。 再想想,夏家还潜伏着至少一个凶残的杀人魔,说不定哪天就轮到夏落葵被杀了。 所以,还是早点娶她回去比较好,荣怡公主当正妻,她可以当侧妻,这样也不会委屈了她。 但,在那之前,他得先说服高傲的荣怡公主接受才行啊,唉,麻烦,真是麻烦啊…… 他们三个人在烦恼,夏雨琳也在烦恼。 她逃离现场之后,直奔后门,上车回家,一路上都在唉声叹气。 今天,她本想不好好表现,丢侯爷的脸,并衬托和成全夏繁缕,结果,她却出尽了“风头”,参加宴会的人还有不认识她的吗? 入娣却兴高采烈,叽叽喳喳地:“小姐你真的好厉害!你救舍微公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你呢,我听到好多人都在打听你是哪家的姑娘,夸小姐好美貌好聪明,连侯爷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样呢……” “你给我闭嘴!”夏雨琳将一块玫瑰花糕塞进她嘴里,“你再提今天的事情,舍微公子给我画像的时候,你就别想在场!” “啊,我不说!我绝对不说!求您别这样惩罚我……”入娣赶紧捂嘴,乖乖吃东西。 她不明白,小姐到底有什么不爽的呢? 将五小姐比下去,并被别人尊敬和爱慕,那不是很好吗? 061 内疚,肉肉一直在等她 到夏府的时候,夏雨琳的烦恼也结束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也是侯爷先被砸到,她苦恼个啥呢? 下车,大步走进大门,直接往后院走去。 走了几步后,她停下来,左右张望,是不是有人在跟着她? 很久以前,她被她师父看上以后,她师父就派她后来的师兄暗中跟踪她和观察她了很长时间,她正式入门以后,又经常被师父派去跟踪和监视别人,慢慢地,就培养出了她对被人盯视异常敏感的直觉。 四周,除了下人出没,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又走了一段路后,她停下来,竖耳聆听,隐隐听到草丛里有“悉悉嗦嗦”的声音。 想了想,她突然往草丛中一指,惊恐地大叫:“啊,草里有蛇——” “哇——救命!”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从草丛里跑出来,吓得抱住她的大腿,哇哇跳脚,“蛇蛇!肉肉最怕蛇蛇了!肉肉不要被蛇蛇咬!” 果然是小肉球啊! 他小时候似乎被蛇缠过和咬过,只要看到类蛇物品和听到蛇的名字,就会害怕。 夏雨琳将他抱起来,宠爱地道:“蛇已经跑了。小肉肉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为什么这只小肉球总不爱走正路,就喜欢钻草丛呢? 难道只是因为怕见人的缘故?简直跟只小兔子似的。 她都要怀疑他其实是兔子妖精,变成人类小孩的模样出来贪玩了。 肉肉瞅了瞅她,双手攀上她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半晌才道:“肉肉……肉肉想吃肉……” 夏雨琳笑道:“好好好,我这里有很多吃的,咱们现在就回去好好地吃一顿。” 肉肉经常在人少的午后和晚上来葵园找她,吃饱后就一个人跑掉,说什么都不让人送,她曾经让入娣和尚天去跟着他,但他尽往人少的草丛和花丛钻,大人实在不好跟。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肉肉住在哪里,又是谁家的孩子。 今天之前,肉肉已经三天没来找过她了,看起来瘦了那么一点点,脸蛋和衣服又脏兮兮的,似乎没有得到照料。 肉肉的声音闷闷地:“嗯。” “肉肉,你这几天去哪里了?十一天天都准备好吃的给你,你怎么不来?”她边走边问。 姐姐,阿姨,大姐,老板,葵姐,琳姐,夏雨琳……她想了一堆肉肉对她的专称,最后还是觉得“十一”这个称呼最酷。 肉肉的声音有些哽咽,细细地从她的肩窝里传出来:“奶娘病了,肉肉不可以离开……” 夏雨琳把脸挪开一些,扳过他的小脸,他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忧伤。 她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奶娘的病重吗?好了没有?如果没好的话,我立刻让大夫过去看看。” 肉肉摇头,揉了揉眼睛:“奶娘的病已经好了,肉肉可以来找十一了……” 夏雨琳看到他的头上和身上沾了很多草屑和尘土,突然想到:“你是不是等了我很久?” 肉肉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一向都在后院出没,但她刚才是在前庭发现他的,他该不会是“冒险”跑到大门附近去等她吧。 听到她这么问,肉肉的眼睛更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没有很久,从太阳晒到屁屁的时候去找十一的……” “难道你一直找到现在?”夏雨琳真是大吃了一惊,“你该不会没吃东西吧?” 肉肉又将脸庞埋进她的肩窝里,细细地道:“嗯……” 夏雨琳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她怎么可以这么迟钝和残忍呢? 这个孩子……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对关心和爱护的强烈的渴求,她早就看出来了,但她怎么就没有重视呢? 今天早上,这个孩子一定是抱着满满的喜悦和期待去找她,结果她不在屋里,他可能听说她出门了,便鼓起勇气跑到大门附近,隐藏在草丛里,一直等着她回来。 现在都是下下午了,这孩子…… 她不敢想下去了。 只是抱紧了他,亲亲他的脸颊,温柔地道:“好孩子,以后十一不会再自己跑掉,让你等这么久了。” 肉肉的声音细细地传出来:“嗯……” 夏雨琳轻拍他的背部,让入娣去厨房弄吃的,自己则抱着肉肉快步朝葵园奔去。 “咦,那不是夏落葵吗?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会是被赶回来了吧?哼,我就说嘛,这种人去只会丢了夏家的脸……” …… 前方,几个夏家小姐带着一群丫环出现,发现夏雨琳后,开始冷嘲热讽起来。 夏雨琳还没有反应呢,肉肉突然就箍紧了她的脖子,身体缩成一团,惊恐地叫起来:“不要叫人看见!肉肉不要叫别人看见!肉肉怕……” 062 虐待,愤怒的少女 夏雨琳立刻转头,往旁边的花丛拐进去,避开那些死女人。 肉肉很怕夏府里的人,见到就躲,葵园人少,又有熟悉的她在场,肉肉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没那么警惕葵园的人。 但是,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怕夏府的人? 而且,他长这么大了,似乎还没有出过夏府,说是已经去天上的娘亲不让他出去,外头到底有什么会伤害到他的东西? 这些问题,肉肉从来不说,问多了他就想哭,她便也不敢再问了。 回到葵园后,夏雨琳让肉肉坐好吃好,自己拧了毛巾,细心地给他擦脸擦手。 将他的脸庞擦拭干净之后,她忍不住又在心里惊叹,这么漂亮的孩子,长大了可是能害死人的,怎么有人舍得伤害这么可爱的孩子? 肉肉显然饿坏了,一坐下来就双手并用,抓起盘子里的零食狼吞虎咽。 入娣端了一个大大的托盘进来,将几碟鱼肉放在桌面上,肉肉的眼睛亮了,伸手就去抓鸡腿。 “肉肉乖,这些都是你的,你慢慢地吃,别急哦,小心噎着。” “好。”肉肉没那么饿了,乖乖地坐好,斯文地吃,一副贵族小正太的派头。 他吃了足足三个成人的份量之后,才摸摸圆滚滚的小肚皮,吐气,奶声奶气地:“肉肉吃饱了,肉肉要回去了。”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你的衣服脏了,洗了澡才能回去哦。” 天气那么热,他在草丛里蹲了那么长时间,脏了不说,汗味也很重,她看不得他这么狼狈。 “不要不要不要!”肉肉突然激动地尖叫,跳下凳子,撒腿就跑。 夏雨琳捉住他的双臂:“不洗干净不准回去!” 肉肉挣扎:“男女授受不亲!肉肉不要女人给自己洗澡!” 夏雨琳高声喊道:“尚天——” 尚天提着一大桶水进来,笑眯眯地:“肉肉少爷,小的也是男的,就由小的来侍候你好了。” 他虽然不认识肉肉,但看肉肉的长相穿着气质,也知道肉肉是小少爷,不敢怠慢。 肉肉还是使劲蹬着肉乎乎的短手短腿尖叫:“不要!肉肉不要在外面洗澡!肉肉要回去!呜呜呜,十一坏,坏死了,欺负肉肉——” 他这副可怜的小模样,真是让夏雨琳心疼死了,恨不得对他百依百顺。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必须拿出“亲妈”的手段,该宠就宠,该狠就狠,要不然会一直搞不定这小肉球。 当下,她一手抱住肉肉,一手去解他的外衣:“肉肉乖啊,十一不是在欺负你,十一只是想帮你换衣服,你看你的衣服,全脏了,多不卫生……”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温柔的目光,瞬间变成惊愕,而后是愤怒,再接着是心痛! 肉肉裸露的双臂上,竟然全是伤痕! 白白嫩嫩的肌肤,衬得伤痕如此明显,有的伤痕已经旧了,有的还是新的。 凭她的经验,能看出这些伤痕中包括了擦伤、摔伤、拧伤、抓伤、刺伤,甚至还有烧伤和咬伤,显然,有人在换着不同的方式伤害他,恐怕还是长期伤害! 这些伤痕并不是很严重,但也不是很轻,放上一阵子就会痊愈的程度,所以,她推测,伤害他的人很可能是出于取乐和恶作剧——通过伤害一个小孩子来取乐,那得是多么恶劣的行径和为人? 难怪肉肉这么怕夏家的人! 难怪肉肉会有这般奇怪的表现! 肉肉还在哇哇地哭,眼泪鼻涕横流:“肉肉要回去——奶娘——奶娘快救肉肉……” 夏雨琳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拿手帕擦拭他的泪脸,心疼地道:“肉肉,告诉十一,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是谁经常欺负你?” 肉肉眼里闪过惊恐之色,摇头:“肉肉不可以告诉别人,如果肉肉告诉别人,就不可以住在这里了。肉肉会被赶出去,外面有坏人想吃了肉肉,肉肉怕,肉肉不要被坏人吃……” 这一次,夏雨琳没把他的话当成童言童语。 她相信,他会这么说,一定有不能让人知道的理由。 如果不是担心吓坏了他,她一定会横眉怒目,拍桌子飙脏话,诅咒虐待小孩子的人不得好死! 但小孩子在场,她也只能压下心头的愤怒,抵着他的额头,既温柔又坚定地道:“肉肉别怕,十一会保护你的!你不知道吗,十一是很厉害的哦,不会输给坏人的,你信不信十一?” 肉肉泪眼汪汪,沉浸在自己的小激动中,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来,只是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063 恶犬,走投无路 夏雨琳看着他的泪脸,心又软了,调整他的手脚,让他在自己的怀里躺好后,轻拍他的背:“好好好,这次就不洗了,等会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好。乖啊,你别哭了啊,十一唱歌给你听喔。”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哼起了摇篮曲。 她喜欢小孩子。 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小孩子和小动物更纯洁的生灵了,在她看来,能对小孩子和小动物下手的家伙,绝壁是心黑的! 她绝对不会对虐待小孩子的行为袖手旁观! 不管虐待肉肉的是怎么样的家伙,她都不会示弱,更不会输的! 肉肉今天一直在找夏雨琳,又在草丛里蹲了很久,还刚刚吃饱,这会儿,困意全涌了上来。 他打了几个小小的呵欠,揉了揉眼睛,扭了扭身体后,闭上眼睛,在夏雨琳的怀里睡着了。 “娘……”他蹭了蹭温暖的怀抱,含糊地道,“娘……肉肉好想你……” 他不断地喃喃,幸福得小嘴泛出小小的泡沫来。 夏雨琳第一次明白了身为母亲的心情。 他真的是一个很寂寞,很需要很多很多的疼爱的孩子呢。 因为太心疼这个孩子,她一直舍不得将他放下来,便抱着他躺在大大的躺椅里,跟他一起打盹。 两人一睡,就睡到傍晚。 肉肉先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打着呵欠打量四周。 看到天色微微泛暗之后,他赶紧从夏雨琳的怀里跳下来,像只车轮子一样往外面跑去,嘴里喃喃:“回去回去,这么晚了,奶娘会着急的……” 入娣端着晚饭进来:“肉肉少爷,准备吃晚饭喽,你去哪里?” 肉肉现在一点也不饿,又急着赶路,也顾不上回答她,从她脚边跑了出去。 入娣担心他出事,赶紧喊:“尚哥哥,你快送肉肉少爷回去!” 正在院子里除草的尚天应了一声,追着小肉球出去了。 房间里,夏雨琳仍在恬睡,还做了一个很美妙的梦。 她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和弟弟妹妹们一起玩闹的日子,弟弟妹妹小她很多岁,所以,她能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弟弟妹妹如何可爱,不过,他们真的比不上肉肉可爱啊。 不说他那张精致的脸蛋,就说他肉乎乎软乎乎的,就像棉花糖一样,抱起来真舒服…… “肉肉……”她忍不住喃喃,下意识地想摸摸怀里的肉球,空空如也。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惊慌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她耳边响起,“肉肉少爷出事了!” “小姐你快醒醒啊,肉肉少爷被欺负得很惨呢……” 这回,夏雨琳听清楚了,猛然睁开眼睛,跳起来:“谁敢欺负肉肉?肉肉怎么样了?” 尚天脸色发白:“小姐,刚才我送肉肉少爷回去,看到三少爷在欺负肉肉少爷,肉肉少爷哭得很厉害呢……” 夏雨琳什么都顾不得了,拉起尚天的手就往外面跑去:“他现在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想到肉肉手臂上的多种伤痕,再想到肉肉被虐待得哇哇大哭的场面,她就慌!就怕!就急!就恨! 尚天跑到前面,急急地指路:“小姐,这边,在这边——” 夏雨琳在夏府里已经反反复复转过几十遍了,但尚天带她经过的路线,还是很陌生。 夏府之大,相当于现代的大型高档别墅小区,每一个夏家人住的院子,相当于小区里的独栋别墅,另外还有仓库、食堂、客房、花园、佣人院落、各种功能的厅室等等,一眼望不到头,她现在去的这块区域,是非常偏僻的一角。 以冲刺的速度跑了好几分钟后,前头隐隐传来孩子的大哭声。 她一听,就知道是肉肉在哭了,哭得很厉害,显然大事不妙。 她心慌得不行,只希望自己能跑得快些,再快些—— 一道低矮的土墙拦在前面,她想都不想,掀起裙子,将裙摆插进腰带里,然后双手攀住墙头,双脚蹬在墙上,往上一跃,直接翻墙而过,跌落在地面上。 “呜呜呜——”的哭声,就在眼前。 伴随着哭声的,是“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抬头,瞬间气血倒流,目眦尽裂。 一只半人高的大狼狗,伸着血红的舌头,张着吓人的獠牙,正在不紧不慢地追赶一个圆滚滚的小孩。 这个圆滚滚的小孩子,边跑边哭,声音充满了惊恐,哭声如此揪人肺腑。 这个被凶猛大狗追得走投无路的小孩,就是肉肉! 064 打脸,给我杀了她 他竭尽全力地奔跑,跑得很快,但还是无法跟一只大狼狗的速度比! 一次次地,那只大狼狗的血贫大口就在他背后合上,几乎咬到了他,他哭得撕心裂肺。 “哈哈哈哈——”伴随着这样的哭声,是另一个孩子及大人们的狂笑声。 一个锦衣华服,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孩,站在边上,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肉肉,笑得前仰后台,声音既跋扈又恶劣:“太好笑了!真的笑死了人!怎么会有这么搞笑的事情呢!大王——咬他的屁股!快咬——” 他的身边,是几个家丁,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笑声不断。 那只被称为“大王”的狼狗得到主人的指示后,“汪汪”地叫得更欢了,张嘴就往肉肉的屁股咬去。 肉肉尖叫着,跳起来,攀住一棵大树,一边大哭,一边手脚并用,扭着小小的、肉乎乎的身体,努力往树上爬。 狼狗停在大树下,“汪汪”叫着,一次次地跳跃,想去咬肉肉,肉肉尖叫着,爬得很辛苦,但他不敢停。 这样的画面,既滑稽,又残酷。 华服孩子和一群随从笑得更大声了,华服孩子甚至双手擂着随从的背部,笑得喘不过气来。 夏雨琳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肉嘟嘟的肉团子为什么能跑得这么快了,因为,他一定经常像现在这样狂奔不止,只要跑慢一步,就有可能被抓到和伤到。 那棵大树的树干很粗,树皮很粗糙,肉肉爬得还算顺利,但他终究只是个孩子,爬了两三米后就爬不动了,停在那里嚎啕大哭,小身体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落到狼狗的嘴里。 狼狗显然在逗着他玩,一次次地跳跃,一次次地做出要咬他的样子,吓得他全身哆嗦,却迟迟不去咬他。 在它又一次起跳之后,一条人影突然冲出来,凌空跃起,一记凌厉的侧踹,狠狠地踹中了它的头部。 “大王”发出“喔呜——”的惨叫声,被踹出五六米,重重地摔在地上,抽动着四肢,爬不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华服小孩和一干随从笑声嘎然而止。 华服小孩很快回过神来,指着那个踢飞他的宠物的女人骂道:“哪里来的杂……” 啪—— “碎”字还没有说出口,他的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 很重很重的一记耳光,声音非常响亮,轰得他的几名随从耳光“嗡嗡”作响。 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扇了少爷一记耳光的女子,十一……小姐? 十一小姐不仅踹飞了少爷最喜欢的宠物,还打了少爷一巴掌? 这么开天辟地的事情……是真的发生了吗? 华服小孩也愣住了,那记耳光当然很疼,疼得不得了,但比起这份剧疼,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人扇耳光的震惊,让他回不过神来。 夏雨琳站在他面前,顶天立地,宛如神祗。 她喜欢孩子,她不打孩子,但是,对邪恶的孩子例外。 这个孩子,满脸骄横和傲慢,显然已经坏了,如果再不修好,这一辈子只能成为社会败类了。 此刻,她盯着这个孩子,怒发冲冠,目光凌厉,全身散发着骇人的怒气。 对峙半晌后,华服小孩终于回过神来,歇斯底里地尖叫:“给我杀了她!我们给我杀了她!将她大卸八块后喂狗!” 他长这么大,莫说被打,就是严厉的斥喝,他都没有经历过! 就连他养的狗,也是高人一等,没有人敢吼它一句! 而今天,眼前这个女人不仅踹飞了他的狗,还打了他,太——太没有天理了! 他很生气!他很愤怒!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生气过! 几个随从互视一眼后,结结巴巴地道:“少爷,这、这位是十一小姐,是您的姐、姐姐……” 啪!他的脸上挨了一巴掌,而后又挨了一脚。 华服小孩尖叫:“我叫你们杀了她,你们没有听到吗?还不快动手!再不动手我杀了你们!” 几个随从咽了咽口水,不敢违逆他,看向夏雨琳:“十一小姐,你赶紧向三少爷道歉,请三少爷饶恕你,要不然咱们只能服从少爷的命令,对您不好意思了……” 夏雨琳目光一转,落在他们的脸上,口气冷冽:“我是堂堂夏府的十一小姐,就凭你们这些狗奴才,也敢动我?想死的话就试试看!” 她不会忘记他们看着肉肉被恶犬追逐时,在一边哈哈大笑的模样。 渣子!全他妈的一群渣子! 065 救娃,三少爷喊娘 刚才,她从墙上跳下来,屁股重重地砸到地面上,似乎又被摔伤了,撑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如果换了她以前的身体,就不止现在这样的力道了。 几名家丁都被她的眼神和口气给震住了,硬是没敢动。 如果是以前的十一小姐,他们真没放在眼里,但现在的十一小姐,已非吴下阿蒙。 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丝毫不比站在夏府最顶端的那几位大主子差,他们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华服孩子见他们不动,气坏了,又尖叫:“你们敢不听我的话?我要告诉我娘,让我娘把你们全家拿去卖了!卖去当奴隶,一辈子吃泥巴!” 听到他搬出他娘,几名家丁都怕了,慢慢朝夏雨琳走过去,嘴里道:“十一小姐,咱们奉命行事,只要您乖乖向少爷认错,少爷不会真的为难您的,您就让让少爷吧……” 夏雨琳冷眼看着他们。 一名家丁伸手,向她抓来。 她身形动了。 微微侧身,抓住那名家丁的手腕,用力将他往前一拉,同时抬膝,膝盖狠狠地顶上他的腹部。 所谓十拳不如一肘,十腿不如一膝,手肘和膝盖的攻击力是最强的,加上他随着惯性往前扑,受到这一击的力道更重,当下他嘴巴一张,脸色一白,整个人全瘫了。 夏雨琳将他往另一名家丁身上推去,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 而后,她又一个直拳,重重地击在第三名家丁的鼻子上,那名家丁大叫一声,捂着流血的鼻子哀叫。 还有一名家丁,吃惊地看着她,没敢动:十一小姐,怎么这么会打了? 夏雨琳双手握拳,冷冷地盯着他,他冷汗涔涔,没敢动。 他倒不怕他们几个一起上,竭尽全力还打不过十一小姐,可她毕竟是小姐啊,还是嫡出的侯爷的未婚妻,他们只敢将她拿下,交给少爷处置,哪里真敢重伤了她? “哇——”华服小孩看到自己的随从一眨眼都被收拾掉了,震惊过后,终于感受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捂着脸大哭起来。 “她打我——她打我的脸!”他哭得很厉害,“我要告诉我娘!我要让我娘把她卖进窑子里!你们快去叫我娘!我要报仇!我要让她跪在我面前求饶!” 那名没来得及动手的家丁觉得夹在十一小姐和三少爷之间太可怕了,应了一声,赶紧跑去请夫人。 华服少年疼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左脸,蹬着腿哇哇大哭,不断地喊:“娘——娘——有人欺负我——” 几名家丁爬起来,都在哄着他,换来的,是三少爷的又掐又打。 另一边,已经被尚天抱在怀里的肉肉还在“哇哇”大哭。 “肉肉别哭了啊,小姐已经把坏人打飞了……”他安慰着肉肉,心里却惶然得不行。 小姐刚才打的,可是被夏家宠上天的三少爷啊,而三少爷还是现任夫人的宝贝儿子,小姐这回是真的得罪夫人了,这事……真的麻烦了。 得罪哪位小姐都还不算太糟糕,但得罪夫人……小姐怎么扛得住? 肉肉终于停止大哭,擦着眼睛,抬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夏雨琳后,他激动地尖叫着“十一”,努力从尚天的怀里爬下来,伸着双手,边哭边往夏雨琳跑去。 夏雨琳听到他的尖叫声,转身,也赶紧朝他跑去,蹲下,将他抱起来,拍着他的背,眼神和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肉肉不怕啊,十一把坏狗和坏人打倒了,没事了啊,不怕啊!” 她完全没想过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将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麻烦。 她现在只想保护肉肉。 肉肉抱住她的脖子,抽抽噎噎地:“大狗……好可怕,它咬过肉肉,好疼……” 夏雨琳转头,看向那只还趴在地上呜呜哀鸣的狼狗,四目相触的时候,狼狗哆嗦了一下。 动物对于危险的直觉是很强大的,这只狼狗感觉到了她的危险,缩了缩身体,不敢看她。 夏雨琳大步走到它的面前,蹲下来,直视它的眼睛:“以后你敢再欺负人,我一定杀了你!” 她喜欢动物,但不包括滥伤无辜的动物。 狼狗“呜嗯”几声,将脑袋埋进两只前肢里,表示“明白了”。 夏雨琳站起来,收回目光,摸着肉肉的脑袋:“以后它不会再咬你了,不怕啊。来,告诉十一,你住在哪里,十一送你回去啊。” 肉肉的脑袋还是埋在她的肩窝里,伸手指了指:“那边——” 夏雨琳转身就走。 脚边,三少爷哭得惊天动地,她看都不看一眼。 但,一名家丁拦住了她。 066 对峙,大boss驾到 家丁陪笑:“十一小姐,咱们少爷只是在跟四少爷玩儿,你看这、这就是一场误会嘛,可您意外地打、打了三少爷,夫人马上就来了,您还是留在这里,跟夫人好好解释罢……” 宝贝儿子被打,夫人还不得气疯了? 如果十一小姐现在走了,他们到时如何跟夫人解释? 想到夫人发怒,他们就怕得不行。 夏雨琳只听进了一个词——四少爷。 肉肉是四少爷?夏府的四少爷?不会吧? 她只知道夏府有三个少爷,从没听说过夏府还有个四少爷,如果肉肉真是四少爷,就算已经死了娘,也不可能被人欺负成这样吧? 所谓物以稀为贵,夏家阴盛阳衰,嫡出庶出加私生的小姐多达二十多个,但少爷就这么三四个,不管嫡出庶出,还能不被当成宝贝一样供着奉着? 如果肉肉真是四少爷,夏家怎么会这样对他? 她蹙眉,想了一想后,不太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怀里的孩子,是夏家的四少爷?” 家丁愣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道:“是、是啊,十一小姐您……不知道么?” 夏雨琳也不管这事是真是假了,双眉一竖,怒道:“既然他是夏家四少爷,你们还敢这样欺负他?你们哪来的胆子?” 家丁苦了脸:“这、这个,那、那都是三少爷在逗四少爷玩、玩哪……” 这当然不是“玩”。 三少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欺负四少爷了,但这种事情,他一介奴才,哪里敢这样说? 夏雨琳看向还在地上大哭的夏家三少爷,打量他,越看越反感。 都说孩子们都是天使,但显然,凡事都有例外。 他也是胖乎乎的,长得也不丑,却跟肉肉完全不一样,肉肉像是上天用牛奶馒头做的胖娃娃,吹一口仙气,胖娃娃就活了,软软香香,透着灵气,像只可爱的肥肥的小白兔,而三少爷却像是凡人自捏的山寨货,吹的是俗气,一身痴肥,加上蛮横无礼的态度,简直像头猪! 他有十一二岁了吧?这么大了,缺乏爱心和同情心,黑白颠倒,这样下去,还得害多少人? 当然,最有错的是他的父母没有好好教他! 不过,她对夏家的教育问题没有兴趣。 她只是对三少爷冷声道:“三少爷,我是夏落葵,以后,肉肉就是我的人,谁欺负他就是欺负我!以后你敢再欺负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三少爷哪里受过这种鸟气,当下边哭边尖叫,态度只有更嚣张没有最嚣张:“你算什么东西!我就要欺负他!欺负他到死!他唯一有用的地方就是让我欺负,给本少爷取乐……” “你怎么欺负他,我就怎么欺负你!”夏雨琳眼如刀锋,“你打他一巴掌,我就打你两巴掌!你咬他一口,我就咬你两口!三少爷,你要记住一件事,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敢伤害别人,就一定要随时面对被人报复和伤害……” “说得好,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一个清高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场上的气氛随即大变。 夏雨琳感觉到怀里的小肉球将自己的脖子抱得更紧了,脑袋埋得更深了,似乎还不敢出声,全身都在簌簌发抖。 肉肉怕这个女人!怕得要命! 她抱紧肉肉,抬头,看向来人——夏家大boss之一,夏夫人,也就是夏落葵名义上的母亲。 夏夫人带着一群下人,宛如女王驾临,站在前方,气场极其强大。 跟着她来的,除了她的侍从,还有其他夏家小姐和她们的丫环。 真是好大的排场——夏雨琳在心里冷笑,人多就了不起吗? 反观她这边,只有入娣和尚天,此刻,这两个孩子躲在她身后好几米外,抱成一团,一身的惊慌。 连三少爷带来的那几名家丁,也是垂手站在一边,头不敢抬,话不敢出,双腿却在哆嗦。 不愧是boss级的人物,人人都怕啊! 夏雨琳却更叛逆了,抬起下巴,直视夏夫人,没有半点退却。 夏夫人居高临下,表情傲慢,目透怒气:“夏落葵,你敢打三少爷,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竟然有人敢打她的宝贝儿子? 而且还是地位低于她儿子的夏家女儿?还是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抬头的夏落葵? 真是反了!她今天非要好好地教训夏落葵不可! 夏雨琳冷笑:“既然夏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那就好好教育三少爷,让他知道什么叫负责!” “夏夫人”三个字一出口,人群立刻起了骚动。 067 开打,挑战威权 夏夫人虽然不是夏落葵的亲生母亲,却是夏老爷的正妻,夏落葵是必须要称她为“母亲”的,称呼“夏夫人”,那绝对是大不敬! 有史以来,这还是每一次有夏家小姐如此称呼父亲的正妻,众人不断摇头,觉得夏雨琳简直是疯了。 夏夫人微微眯了眼睛,没有当场发怒,气势却是越发的骇人和迫人:“他是我儿子,也就是夏府的主人,他在自己的家里想做什么不行?再说了,他弄出天大的事情,也有我为他撑腰和收拾善后,但你呢,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对我的儿子动手?” 夏雨琳冷笑,气势并未输给她:“凭我有骨气!凭我有胆量!凭我有血有肉!凭我有情有义!谁敢动我的人,我管他是谁,照揍不误!” 众人:“……” 夏夫人微怔后,冷笑:“我儿子没有招你惹你,你却打了我儿子,此乃一错!我是你的母亲,你竟然直呼我为夏夫人,见面也不行礼,此乃不孝,又是一错!而你不知错,强横顶嘴,此乃三错!就凭你犯的这三错,我就可以家法治你!” “可笑之至!”夏雨琳冷笑,“第一条,我的孩子没有招惹你的儿子,你的儿子却来欺凌我的孩子,我当然有权保护我的孩子,为民除害,何错之有?第二条,我不是你生的,也不是你养的,我若是认你为母亲,才是对我母亲的大不孝!至于第三条,更是可笑,你儿子犯了大错,你却黑白不分,惩罚无辜,我凭什么不能反抗?” 这一番话,她说得气冲云霄,字字如山,将一众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夏夫人冷冷道:“好一张利嘴!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母亲,我都是你的母亲!你对母亲不孝,我就有权教训你!来人,将夏落葵拿下,家法侍候!” 家法有很多种,但大多是不那么人道的方式,最常用的就是关禁闭和一定程度的暴力。 夏雨琳沉了沉脸,知道她跟夏夫人是没有办法讲理了。 转身,走了几步,她对尚天道:“你帮我抱一下肉肉。” 肉肉却像只树袋熊一样,还是将她抱着紧紧的,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肉肉乖,十一要对付坏人,你先跟着尚天,我收拾好坏人后再抱你……” “不要!”肉肉的声音从她的肩窝里传出来,带着哭腔,“坏人很厉害!你会受伤的,肉肉不要你跟坏人打架……” “放心吧,十一很厉害,不会有事的!不信的话,你在旁边好好的看,十一说话算数。” 肉肉摇头,还是不肯松手。 夏雨琳无奈:“肉肉,你不相信十一?如果你不相信十一,十一会难过的哦。” 半晌,肉肉才仰起小脑袋,泪眼朦胧地看着她:“肉肉不要你受伤……” 夏雨琳亲了亲他:“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受伤。” 而后,她将肉肉交给尚天,转身看向夏夫人:“既然夏夫人不讲道理,那我也不客气了。” 夏夫人冷笑:“竟然敢跟自己的母亲作对,夏落葵,你好大的胆子!” 夏雨琳冷笑:“纵子行凶,夏夫人,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又是一阵心惊,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众训斥夏夫人,这夏落葵,难道真的已经失了理智,不懂得天高地厚了? 这时,有母亲撑腰的夏三少爷跳起来,指着夏雨琳,对母亲带来的那群护院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这臭女人抓住,把她关进小黑屋狠狠地打!” 众护院看向夏夫人。 夏夫人淡淡道:“没听到少爷的话么?” 众护院不再犹豫,将夏雨琳包围住,开始上前抓人。 他们是护院,是练过功夫的,可不是普通的家丁可比,夏雨琳一人能是他们的对手? 众人的心里都有些复杂,当然有人继续幸灾乐祸,但也有一部分人希望夏雨琳赢,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夏夫人比夏雨琳可恶多了,能看到高高在上的夏夫人吃瘪,实是幸事一桩。 夏雨琳的手摸进袖子里,观察着四周,脑子里飞快地思索:她该怎么办才能赢? 她还没想出什么办法呢,一个人已经冲到了她的后面,非常有技巧地去捏她的肩膀。 她条件反射般地旋身,想都不想就出拳,直砸他的脸部。 这人惨叫一声,竟然被她一拳打飞出四五米远,重重地跌落地面,哀叫,爬不起来。 夏雨琳没想到自己的拳头威力这么大,也愣住了。 068 完胜,谁在暗中帮她 这时,又有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地踹出一脚。 那人又惨叫一声,后退数米后倒在地上,似乎受了伤,怎么爬都爬不起来。 她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自己的脚,简直被自己的表现给吓到了,她的拳脚原来这么厉害咩? 那群护院也被她的表现给惊到了,互视一眼后,全都认真起来,个个亮出招式,一齐涌上来。 这么多男人欺负一个女子,真是不要脸!夏雨琳在心里咒骂着,也不顾分心,拳脚并用,全力迎战。 一拳击倒一人! 一脚踹飞一人! 十几名牛高马大的护院一起上,竟然没有人能伤到夏雨琳一分! 夏雨琳的迎战本该是以卵击石,徒劳无功,然而一开打,她却占了一边倒的优势,短短四五分钟,十几护院就被她揍飞,个个倒在地上,呻吟挣扎,爬都爬不起来。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高在上的夏夫人脸上也没有了从容和傲慢之色,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战场:是这些护院太不济,还是夏落葵太神? 这些护院可都是夏家从江湖人、职业军人、大内侍卫中聘请的高手,怎么可能会不堪一击? 但夏落葵到底是吃了什么药,才会这么神勇? 连嚣张的夏三少爷也看傻了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回不过神来。 而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趴了一众护院的夏雨琳,脸上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看着自己的双手,脸色沉得相当可怕。 这些护院,不是她打飞的!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算用她以前的身体,最多也只能跟两名这样的护院打成平手,怎么可能一口气将这么多人打趴?何况用的还是夏落葵的身体! 一定有人在暗中帮她! 然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别人是怎么帮她的——半点都看不出来! 她放下双手,张望,没看到任何可疑人物! 本来,她是该感谢暗中帮她的人,但是,这种被顶尖高手暗中盯着和出手相助却毫无察觉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对方为什么帮她?对方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对方这样的身手,连她的师父都远远不及,她被这样的高手盯上却毫无察觉,能舒坦吗? 一时间,对战双方都陷入沉思和沉默之中,场上的气氛很是怪异。 “十一,十一——”肉肉脆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 夏雨琳回神,看到肉肉伸着双手,颠颠地朝她跑过来,一副要抱抱的模样。 瞬间,她忘了所有的疲惫与不安,脸上漾出灿烂的笑容,蹲下来,张开双臂,迎接他入怀。 将天使抱在怀里的那一刻,世界如此美好。 “十一十一,”肉肉眼里还是含着两泡泪,“你不要有事,你千万不要有事,不要像娘亲一样回到天上去……” 夏雨琳狠狠地嗅着他身上的青草香和奶香,狠狠地亲他的脸颊:“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也不会离开你!” 肉肉抽了抽鼻子,终于安心了。 夏雨琳也安心了。 一大一小紧紧地抱在一起,宛如破镜重圆的亲人。 众人:“……” 夏夫人压下心头的疑惑和震惊,冷笑:“夏落葵,你与我作对,看来你是执意要和母亲作对了,希望你知道这么做的结果。” 夏雨琳抱起肉肉,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冰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绝不逆来顺受!” 她喜欢和平,喜欢与世无争,讨厌麻烦,讨厌斗争,但是,这绝对不意味她软弱和怕事! 夏夫人被她的眼神弄得又怔了一下,冷声:“看来你是不想在夏家混了!” 夏雨琳大声道:“没错!我就是不想在夏家混了!” 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她什么都可以做! 离开区区一个乌烟瘴气的夏家,算得了什么? 难道离开了夏家,她就活不成了?开什么玩笑,她只会过得更萧洒! “好,夏落葵,我记住你的话了!”夏夫人冷笑着,拉起儿子的手,转身就走。 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那她就不必对夏落葵客气了! 在这个家里,跟她斗,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夏三少爷边走边回头看夏雨琳,眼里有不服,也有畏惧。 夏雨琳看他们走了,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抱着肉肉,往肉肉所住的方向走去,心里认真地琢磨着离开夏家的计划。 尚天和入娣互视一眼后,犹豫半晌,快步跟上去。 虽然小姐是赢了,但他们的心情却愈发沉重了:得罪夫人的下场,小姐一定还不清楚…… 069 派人,整夜防备 “肉肉的家到了……”趴在她肩上的肉肉小手一指。 夏雨琳看过去,吓了一跳:鬼屋? 屋子修建于僻静无人的角落,被四周高大浓密的树林所遮蔽,青墙灰瓦,即使从附近经过,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这里竟然有一间宅子。 更甚的是,这宅子的墙壁很高,既没有半点声音和光线传出来,从外面也看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简直就跟空宅似的,能不像“鬼屋”吗? 不过,单看这院墙和露出来的飞檐翘角,便能断定,这宅子并不是很破很差。 只是,她看向怀里的肉肉,这么小的孩子,住在这种被遗忘的角落里,真的好吗? 当然不好!但到底为什么,夏家会让最小的儿子住在这样的地方? 肉肉看到家了,便挣扎着,手脚并用地从夏雨琳的身上爬下来,仰头对夏雨琳道:“十一,你赶紧回去,要不然奶娘看到了会骂我的。” 夏雨琳蹲下来,和他平视:“奶娘经常骂你吗?” 肉肉摇头:“不经常骂,不过肉肉不听话,乱跑出去被人欺负了,奶娘就会骂肉肉。” 夏雨琳微笑:“奶娘对肉肉好吗?” 肉肉使劲点头:“很好,就像第二个娘亲一样。”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指头戳戳夏雨琳的脸颊:“十一也一样,就像娘一样,比娘还好玩。” 夏雨琳对他的这番话很受用,摸摸他的头:“十一和肉肉是一家人了,十一可不可以认识肉肉的奶娘呢?” “不必了,十一小姐请回去吧!”一个客气却冷淡的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夏雨琳抬头一看,大门拉开了,一个老太太走出来。 汗,这老太太一定就是肉肉的奶娘了吧?一看就不好相处啊。 白发苍苍,背有点驼,面容古板,目光冷峻,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奶娘——”肉肉摇着老太太的手,细声细气地,“十一不是坏人!十一对肉肉很好,刚才还救了肉肉,跟坏人打架,十一是好人!” 奶娘的表情虽然冷峻,但看着肉肉的目光,却是充满疼爱的,声音也放柔:“嗯,奶娘知道十一小姐是好人,不过外面的坏人太多,如果你遇到坏人,光靠十一小姐一个人,也打不过对不对?” 肉肉想了想,低头,喃喃:“嗯……” 夏雨琳赶紧道:“这位婆婆,我是将肉肉当弟弟来疼的,他跟我在一起没事的,我能不能进屋坐坐啊?” 她对这间“鬼屋”感到很是好奇,也想知道肉肉平时是怎么过日子的。 奶娘淡淡道:“老身谢谢十一小姐对肉肉的疼爱,不过天色不早了,十一小姐还是早点回去吧,以后别再来这里了。” 夏雨琳还想说什么,奶娘已经拉着肉肉的手,转身进屋。 肉肉边走边转头,奶声奶气地:“十一,我下次找你吃哦……” 他还没说完,奶娘就将门关上了。 门里传出上锁的声音。 夏雨琳摸摸脑袋,还从里面上锁了,有这个必要吗? 很快,门里再也没有任何动静,结果,她还是没能看到这宅子里的情形一眼。 没办法,她只得转身离开,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让这么一个老太太独自照顾一个小孩子,难怪照顾不过来,肉肉才会总是一时干净一时脏兮兮的,还经常饿肚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夏家要这样对待这么宝贝的一个儿子? 回到葵园后,她还是无法释怀,食不知味。 吃完之后,她托着腮梆子,坐了半天后,突然大声道:“尚天——,过来。” 尚天跑过来:“小姐,什么事?” 她勾勾手指头:“我越想越不放心,说不定那狼崽子和他娘会怀恨在心,连夜对肉肉下毒手!所以,我要你今天晚上去肉肉的家门口守着,随便你干什么打发时间,只要别让肉肉被袭击就行!好吧,我知道你没办法对付狼崽子他娘,我只要你发现有危险就放鞭炮,或者跑来通知我。” 尚天:“……” 而后小心翼翼地道:“小姐,我想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的。” 以夏夫人的地位和水准,有的是收拾别人的手段,就算要动手,也不会挑月黑风高夜去偷袭。 但夏雨琳却不这么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叫你去你就去吧,带多点吃的过去,没事就好好练功,下次我再跟反派打架时,希望你能派得上用场。” 说到这个,尚天确实有点汗颜,不敢多说:“是,我现在就去。” 070 看望,煽风点火 他一脚跨出门的时候,夏雨琳叮嘱他:“记得带上鞭炮和打火石,看见不对就放鞭炮,我会及时去救场的,千万别忘了!” 肉肉的窝离这里远着呢,真出了什么事,等尚天来通知她她再跑过去,肉肉搞不好已经被吃了。 尚天很想擦汗:“是,小的记住了。” 而后,夏雨琳才稍微放心了一点,开始每晚必备的练功,然后洗漱上床。 虽然派了尚天去防守,但她这夜还是睡得不安心,做梦都梦到肉肉被一只狼崽子追赶,好不容易跑掉了,前头又出现一匹高大凶猛的母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咬肉肉,肉肉哭得撕心裂肺,大喊救命…… 她被吓得醒过来,发现是梦后,才捂着胸口直喘气。 天刚微亮,还没到起床的时间,但她实在没心情再睡了,赶紧起身,换了便服,出去跑步。 跑着跑着,跑到肉肉家门口,大门还是紧闭,尚天正靠在门前的大树上睡觉。 她仔细观察了四周,没发现有外敌入侵的痕迹,这才放心。 而后她又想去敲门,但想想,这时候小孩子应该还在睡懒觉,便不再打扰,跑步离开。 一路上,她遇到不少下人边偷懒边八卦,八卦的主题几乎都跟她有关,什么她在梦泽园的花会上出尽了风头,昨天傍晚又跟夫人当众翻脸之类的。 她停下来,躲在花墙后面,边做早操边听她们广播。 她们说得很是兴高采烈,而后不忘得意地补上一句:“十一小姐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夫人,连老爷都对夫人言听计从,十一小姐这回真是自寻死路了……” 然后一群人都激动不已。 夏雨琳边听边想,她们这么高兴干嘛呢? 她死了对她们有什么好处咩?难得她带头反抗强权,她们身处夏家低层,不为她摇旗助威就算了,还在一边幸灾乐祸,难怪一辈子当下人! 她不会跟这些明明很可怜却不知道自己可怜的人计较的,所以,她听够了以后,跑回葵园,洗澡更衣,然后坐在桌边吃早餐。 “十一妹妹,我来看望你了,不知你昨夜睡得可还好?” 她还没吃完呢,一个亲切圆润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她抬头,惊讶:“大嫂,你怎么来了?” 她这葵园,是万年冷清之地,像大少奶奶这样的人物难得出现一次,换了夏落葵,看到大嫂上门看望,恐怕都要放鞭炮迎接了。 但她心里清楚,这位大少奶奶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八成是为了昨天的事情来探她口风的。 大少奶奶在她对面坐下,摇着跟她的脸一样圆的团扇,上下打量她几眼后,微笑:“听说你昨天跟母亲吵架了,我担心你想不开,所以过来看看你。” 她心里好爽,爽得不得了,以至于整个晚上都睡不着,忍不住这么早就来看夏落葵了。 昨天晚上,她先是听丫环一说夏落葵在花会上出尽了风头,砸了夏繁缕的牌子,她高兴得一口气连听十遍,而后又听丫环二说夏落葵为了四少爷而跟她婆婆当众翻脸,双方大干一架,她婆婆一败涂地,她更高兴了,一口气连听了十几遍。 她不喜欢夏落葵,但更不喜欢夏繁缕和她婆婆,看到这两个女人失意,她很高兴啊。 尤其是她婆婆,只要这老女人得势一天,她就只能当小媳妇,她很希望她婆婆失势啊。 夏雨琳笑眯眯:“那你现在看到了,放心了?” 大少奶奶拿扇子掩唇,眼里满是笑意:“嗯,看你精神这么好,又吃得这么多,看来是没问题了,我就放心了。” 夏雨琳边吃边道:“大嫂啊,我年轻,受点挫折没什么事,但母亲这边,恐怕要气着了,你不去看看她么?” 上天有眼,保佑狼崽子他娘气倒,最好半个月都起不来! 大少奶奶摇头:“我刚才去看望她,但她已经出去了,还带了很多人出去,恐怕要到傍晚才回来了。” 夏雨琳脸色一变:“啊,她不会想不开,跑去自杀了吧?” “你这孩子——”大少奶奶嗔道,“母亲大人是什么人物,哪里会这么脆弱的?其实啊,我听说她是去见颖国夫人去了,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要跟颖国夫人说。” 夏雨琳“喔”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大少奶奶见她没听出重点,含蓄地提点她:“颖国夫人是侯爷的母亲,跟母亲的交情极好,依我看,母亲说不定是给你谈亲事去了。” 怎么可能嘛!这老女人才不会这么好心,八成是去说夏落葵的坏话,破坏夏落葵的婚事去了。 071 闺蜜,互相套话 夏雨琳大笑:“给我谈亲事?不会是想让我嫁给侯爷他爹吧?当不成你老婆,就当你老妈,总之咱们到死都是一家人,哈哈哈——” 大少奶奶也很想笑,但还是故意绷起脸,拿团扇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臂,嗔道:“你啊,怎么能够这么冲动,当众跟母亲闹呢?万一她真的跟颖国夫人说你的不是,让侯府取消你跟侯爷的亲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夏雨琳立刻双眼发光:“大嫂的意思是说,只要得罪了母亲,我跟猴爷就没戏,呃,取消婚事了?” 原来,得罪夏夫人竟有这么多好处? 那她岂不是不用跟猴爷打交道,就能取消跟猴爷的婚事? 大少奶奶隐隐看出她的心思,脸上在微笑,心里却把不准:夏落葵到底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落花无意?侯爷那样的男人,真有花季少女不想嫁的? 她不动声色,设计陷阱:“你跟侯爷的婚事,是早就订下了的,岂是母亲想取消就能取消的?不过,夏家如今是母亲作主,父亲也是听母亲的,你得罪了母亲,就是得罪父亲,父亲若是发话,这亲事……恐怕会生变数。所以,你还是让着母亲一些才好。” 老女人也好,老太婆也罢,再怎么有影响力,终究还是比不上这夏家真正的主人——夏鹤清来得有权力有地位,夏鹤清若是有意取消婚事,那就真的是铁板钉钉了。 夏雨琳心里“喔”了一声,原来大少奶奶安的是这种心啊! 想破坏她跟猴爷的婚事,就尽情破坏呗,干嘛要装好人呢? 既要当那啥啥,又要立牌坊,很有成就感吗?真是无语。 但她还是很配合地点头:“喔,是哦,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大嫂,谢谢你喔,我喂你吃蛋糕啊!” 她叉起一块精致的小蛋糕,送到大少奶奶的嘴边。 大少奶奶张开嘴,一口吞下这块小蛋糕,斯文地嚼着。 夏雨琳笑眯眯地问:“大嫂,蛋糕好不好吃?” 大少奶奶吞下,笑道:“好吃,你这丫头,还挺懂得享受嘛。” 夏雨琳又叉起一块:“好吃的话,多吃点,我喂你啊。” 当下,两人你一口我一叉地喂食起来,恩爱……呃,亲密得就如同闺蜜一般,震得两人的丫环里嫩外焦:这两个人,怎么就变得这么亲密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真是好姐妹呢! 终于,一碟小蛋糕终于被两人消灭了。 大少奶奶呼了一口气,求饶:“十一妹,我真的吃饱了,你别再喂我了。” 夏雨琳摸了摸肚子:“我也吃饱了,不过,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该怎么处理呢?我可不爱浪费食物。” 想了想,她一拍手,喜孜孜地道:“送给肉肉好了!尚天,拿食盒来,收拾这些点心,给肉肉送去。” 尚天应了一声,拎着食盒过来,利落地收拾桌上的点心。 大少奶奶扫了桌面一眼,不动声色地微笑:“十二妹,你所说的肉肉,不知是哪位?” 夏雨琳一脸惊讶:“咦,大嫂你不知道吗?就是夏家的四少爷肉肉啊,住在西北角古宅的那个小孩。” “喔,你是说住在落叶角的四少爷吗?”大少奶奶恍悟,“听说四少爷很怕生,不爱出门,我嫁进夏家三年,就只见过他两三次,每次他都躲得远远的,没法和他说话,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呢,故而没有印象。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没想到你跟这个孩子这么亲近呢。” 夏雨琳笑道:“嘿嘿,缘分嘛。不过肉肉确实很怕生的,大概因为这样,才会被三少爷欺负吧。” 落叶角?那个地方叫落叶角?真是……屋如其名,如落叶一般被人践踏的地方。 大少奶奶抿了抿唇,轻叹:“你也别太怪三少爷,三少爷年幼,还不懂事,以后长大了会变的。” 这话,莫说夏雨琳了,连她都不相信,那小子,怎么看都是从小恶少变成大恶少的趋势啊。 夏雨琳喃喃:“肉肉也是少爷啊,为什么待遇跟三少爷差那么多呢?夏家对四少爷也太冷血无情了吧!夏家是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怎么连尊老爱幼的古训都不懂?依我看,肉肉就不该住在那里!大嫂——” 她忽然抓住大少奶奶的手臂,一脸恳求:“你不是主管内宅家事吗?你让肉肉搬进好一些的宅院里,再多派几个人去服侍他好不好?母亲不把肉肉当夏家子孙,难道你也要这样吗?” 大少奶奶一听这话,赶紧道:“十一妹,这事你误会家里了,不是家里不让四少爷搬进好宅子里,也不是不能多派几个人侍候,而是……而是父亲与四少爷的生母早就说好的,四少爷只能住在落叶角,只能让他的奶娘照顾,不可以变更的。” 072 怪病,肉肉的不幸 夏雨琳大吃一惊,眼睛溜圆:“这怎么可能!那个地方跟鬼屋似的,让一老一小住在那里,根本就是活受罪!肉肉的老爹和老娘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决定!” 大少奶奶叹气:“我嫁进夏家以后,奶奶和母亲让我管好弟妹们的衣食住行,我听说四少爷的事情以后,想为四少爷换个环境,但父亲告诉我,肉肉患有一种奇怪的病,只能住在落叶角,不宜与外人接触,更不宜外出,所以……” 她顿了顿:“四少爷只能一直住在那里,很少与他人接触,可能因为这样,时间长了,府里很多人就忘了家里还有一位四少爷,唉,真是委屈他了。” 夏雨琳又是震惊不已。 她想过肉肉那里可能会有一些秘密,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让人超级难受。 半晌,她才道:“大嫂,你可知道肉肉患的是什么病?这种病有什么危害?能不能治好?” 大少奶奶摇头:“父亲说了,四少爷的病是天生的,无法治好。不过,十一妹你别太担心,这种病并没有生命危险,也不会传染别人,只是、只是听说会长得很慢,而且好吃,如果让四少爷接触外人,外人也许会嘲笑和伤害四少爷,或者将四少爷当怪物,所以家里才让四少爷跟奶娘住在那里。” 原来如此!夏雨琳的目光,黯然起来。 难怪肉肉说他八岁了,但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原来,居然是他患了这么奇怪的病。 患了这样的怪病,如果被人看着长大,又是在夏家这样的环境之中,他还不知被别人说成什么样,这么想来,他独居角落,与外界隔绝,不为别人所知,恐怕还真是比较好的选择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对他这样的孩子而言,确实是太残忍了。 大少奶奶看她一脸黯然,便给她倒了一杯茶,柔声道:“十一妹,你别太难过,有得有失,四少爷虽然过得委屈一些,却也可以避免卷进许多是非之中,受小委屈,免大麻烦,未必就是坏事哪。既然你跟四少爷这般亲近,多陪他玩,多关照他,他也会过得很快乐的。” 夏雨琳叹气:“说是这么说,但我连他的家都不能进,他的那个奶娘啊,对我像对待敌人似的……” “那也不能怪她。”大少奶奶微笑,“父亲有命令,任何人不能踏进落叶角一步,连母亲和你大哥都不行,四少爷只要呆在落叶角里,就是绝对安全的,奶娘不让你进去,也是肉肉生母的意思哪。” “还有这回事?”夏雨琳眼睛又是一圆,而后抓头发,“怎么这么麻烦呢!只是长得慢而已,能是多大的事情?干嘛把肉肉当怪物一样的!可恶——可恶死了——” 她变成夏落葵之前,还是植物人呢,肉肉跟她相比,真的不算什么啊,居然搞到不能出门的程度! 大少奶奶安慰她:“你也别想太多,四少爷总有一天会长大,到时另立门户,娶妻生子,一切就好了。” 夏雨琳颓然:“那也只能这样了。” 而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她们本来就不亲,也不熟,突然之间扮演好闺蜜,该说的都说完了,便无话可说了。 大少奶奶很识趣地站起来:“十一妹,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以后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有空也多来露珠馆坐坐,陪大嫂聊聊天。” 夏雨琳甜笑:“谢谢大嫂。” 而后,她像个好妹妹一样,送大嫂出门,还站在门口挥手,直到大少奶奶走远了才转身进屋。 一转身,她就没了笑容,整个人像生了病一般,有气无力地趴在院子里的木桩上,唉声叹气。 入娣和尚天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你们一边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消化。” 知道了肉肉患病的事情,她怎么还好受得起来啊? 起码得消化一天才行啊…… 入娣和尚天互视一眼后,蹑手蹑脚地走开了,留下她一个人不断唉声叹气。 另外一边,有人听说了她的事情以后,对她也是唉声叹气。 这个人,就是京城贵妇圈中非常有地位、非常有权威、非常有影响力的侯爷他娘——颖国夫人。 073 私话,贵妇的算计 夏夫人一大清早就打扮得非常端庄地出去,不止大少奶奶,很多人都隐隐猜得出来她想做什么了。 她这个人,出身不凡,高高在上,自尊心强,最恨别人挑战她的权威,尤其是弱者的挑衅,更是令她忍无可忍,夏落葵当众让她颜面尽失,她能忍一个晚上,忍不了一天! 所以,她一定会迅速行动。 说到“整”夏落葵,再没有比破坏其婚约更具有杀伤力的了,她一定会从这点下手。 好吧,其实大家之所以都能猜到她的行动,是因为很多人都在她的身边有眼线的缘故,就这么简单。 总之,夏夫人带了重礼,亲自上门,求见颖国夫人,宾主尽欢地寒暄了一阵后,不可避免地聊到了自己的孩子。 颖国夫人就生了侯爷一个宝贝儿子,而且还是那么出色的儿子,必定是时时挂在嘴上,有意无意炫耀的,夏夫人自然会投其所好,恰到好处地夸赞起侯爷来,夸着夸着,她就开始长吁短叹,黯然神伤起来。 颖国夫人当然会问她怎么了,她便把夏落葵如何不孝、如何欺负弟妹、如何目中无人不知礼数的事情,一件一件地列了出来。 当然,她是有涵养的贵妇,绝不说脏话粗话,绝不捏造事实,她只是有选择性地列举部分事实而已。 说完之后,她摇摇头:“夏家的孩子太多,我也太自私,只顾着关心自己的孩子,没有去关心那些没了母亲的孩儿们,才导致如今的局面。与您相比,我自愧不如哪。” 颖国夫人皱眉,安慰她:“这怎么能怪你呢?夏家家大业大,你管着里里外外的事儿,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要照顾,怎么可能全照顾得过来?再说了,落葵年纪也不小了,从小又有师傅专门教导的,却还是这般不知事,依我看,她就该骂,长辈可不能总是宠着她。” 名义上,夏落葵是她的儿媳,她只在夏落葵小的时候见过两三次,对夏落葵印象不深,这说明夏落葵绝不是什么出众的女子,不能给她留下印象,仅凭这一点,她对夏落葵就不满意了。 更别提,她从夏家嘴里听到的,全没一句好话了。 夏夫人叹气:“我们怎么能不宠着她呢?她早早地没了娘亲,又是亦贤的未婚妻,这府里上下,谁能不顺着她?怕只怕她日后嫁给了亦贤,恃宠而骄,不懂得孝顺婆婆,让您气着。所以,夫人——” 她一脸诚恳地握住颖国夫人的手:“如果葵天到时惹您生气,就请您多多包涵……” “哼!”颖国夫人冷哼,重重地拿拐杖敲地,“孝顺,知礼数,乃是贵族人家娶妻的基本,如果夏落葵再不知悔改,这个儿媳妇,我就不要了!” 夏夫人窃喜在心,脸上却不安地道:“夫人,我也是母亲,也有一个儿子,我理解您的心情,只是,只是这婚是皇上赐的,可不能随便取消。这些话儿,咱们以后都别再说了,我以后会好好调教葵儿……” “哼,皇上赐婚又如何?”颖国夫人狠声道,“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又是个万里挑一的,岂能取一个无才无德之女?大不了我亲自面圣,请求皇上下旨取消这门亲事!我就不信皇上不给我这个面子!” 她是将门之女,年轻时随丈夫一起上战场,以少胜多,功勋显赫,然而,她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丈夫死在战场之上,她也瞎了一只眼,瘸了一只腿。 皇上感动于她这一家子的奉献,对她的重视绝不亚于朝中重臣,她对自己的面子很有信心。 夏夫人听得又是心中大喜,却还是做出忧愁的样子:“亦贤这般出众,是该娶一个完美的女子才是,说句公道话,葵儿是配不起亦贤。只是,撇开这婚事是皇上所赐不谈,夏家也是极希望与您家结亲哪,我就一心想跟你当亲家呢,如果咱们的孩子成不了亲,我的愿望岂不是落空了?唉,想我家这么多女儿,还与您成不了亲家,我这心、我这心疼得慌啊……” 她不想夏落葵嫁给侯爷,但也不想失去侯爷这个好女婿,而她的亲生女儿年纪又太小,等不到嫁给侯爷的那一天了,所以,她最大的盘算是,让夏落葵嫁不成侯爷,而后从夏家女儿中挑一个有用又听她话的嫁给侯爷,这是最有利于她的策略了。 现在,她就是在步步为营,引颖国夫人入瓮。 074 调教,侯爷心不死 颖国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世,你们夏家既然有这么多好的,挑一个最合适的嫁给我儿子不就成了?” 她作为将门之女,身上有许多彪悍的作风,不为文绉绉的京城贵妇所喜,所以,巴结她的人虽多,但像夏夫人一样从头到脚都喜欢她,跟她有共同语言,最终成为“老闺蜜”的并不多,她也不想失去这个亲家。 再说了,夏家虽然没有太大的实权,却是天下第一书香世家,夏老爷还是天下第一才子,能娶到夏家最出色的女儿,绝对有面子! 夏夫人终于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话,心里简直是狂喜啊,脸上却露出恍悟和佩服的表情:“看我糊涂的!您说得极是,葵儿虽然不争气,但她的姐妹中有争气的,不会委屈了亦贤。要不这样,我改天挑几个好的给你看看?” “不用挑了。”颖国夫人笑道,“我看繁缕就挺好的,你就把繁缕给我家如何?” 果然又是繁缕啊!夏夫人暗暗在心中叹气,夏繁缕确实是剩下的夏家女儿中最出众的了,只是,这姑娘太聪明,又有城府,虽然对她还算恭敬,但是,她不认为这姑娘能被她操纵。 她也想像颖国夫人一样,能当上一品诰命夫人,能主宰整个夏家啊,但夏家有野心、有城府的女人太多,她想主宰夏家,不容易,所以才会算计跟侯爷的这门亲事。 不过,她没有把这份不情愿表现出来,而是欣喜:“繁缕确实跟侯爷很是般配,就是不知侯爷看不看得上了。” 颖国夫人哈哈大笑:“亦贤常常夸繁缕呢,我看这事啊,能成!” 夏夫人做出很高兴的样子:“那我有空就去探繁缕的口风,您这边,可能也要跟侯爷打声招呼才行。如果两方有意,就有劳您去请皇上,我这边也跟会鹤清说,鹤清想来也是乐见其成的。” 颖国夫人满意地笑笑:“嗯,我看就这么办,探好两边的口风后,你来找我,我们再商量下一步。” 夏夫人也笑:“是,我一切听您安排。” 当下,两人又聊了家长里短,其乐融融,直到临近傍晚,夏夫人才告辞离开。 这天晚上,颖国夫人如夏夫人所愿,向儿子提到了夏落葵不孝不贤不知礼数,不配成为侯爷夫人的事情。 侯爷听了以后,也如她所愿,哼哼:“这个女人确实嚣张无礼,欠缺调教!” 她心里一喜,刚想跟儿子一起数落那个不入流的未来儿媳,侯爷接下来却说:“所以,我打算早日娶她进门,好好教育她,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侯爷夫人!” 颖国惊讶地看着儿子,他是认真的? 以前,在她的面前,他一向不掩饰自己对于这桩亲事的不满,怎么现在,他却突然说出这种似乎恨不得马上娶了那个女人的话来? 惊疑一会,她笑道:“你身为皇上宠信的年轻侯爷,何必这般委屈自己?夏家不是还有其他闺女不错吗,你就挑一个喜欢的,我啊,寻个日子去宫里,亲自求皇上另外更改婚配对象,不就成了?” 侯爷却摇头,笑:“母亲,娶个完美的成品没有意思,娶个半成品回来好好教育,才有成就哪。” 他现在觉得那些无懈可击的千金小姐都是千篇一律,看着易累,娶个夏落葵那样的,有事没事跟她过过招,将她逐步征服,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才是有意思啊! 颖国夫人更惊疑了:“你不是欣赏夏繁缕么?娶了夏繁缕,有何不好?” 侯爷笑笑:“夏繁缕是不错,不过,像她这样的名门闺秀多的是,娶她和娶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不同,我不如娶一个特别的。” 颖国夫人半晌才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侯爷道:“我有何必要跟母亲撒谎?” “……”颖国夫人哼了哼,也不掩饰自己的态度,“总之,母亲不喜欢那个夏落葵,不想要她当自己的儿媳。” 侯爷道:“这门亲事,还是父母亲订下来的,既然订了,就该接受,怎能出尔反尔?” “那个时候,谁知道她会变成这样的女子?早知道的话就不要她了!”颖国夫人见宝贝儿子违逆自己,更不爽,重重地顿拐杖,“如果母亲让你在母亲和夏落葵之间挑一个,你要怎么挑?” 换成侯爷惊讶了:“母亲已经多年没见过夏落葵了吧,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女子,为何如此反感她?” 颖国夫人哼哼:“她的名声不好!我从别人那里,就没听到一句好的!” “母亲,道听途说的事情,哪里能全信?”侯爷是个孝子,说完后想了想,“这样吧,母亲先不要急着否定夏落葵,待我与她好好说说,让她改掉那些不讨喜欢的毛病,母亲再做定论也不迟。” 颖国夫人也不想八字还没一撇就跟儿子吵,便道:“好,你就好好调教夏落葵,到时我再好好考察她,行的就进门,不行的话,由我去跟皇上说,给你换一个媳妇。” 侯爷笑得胸有成竹:“母亲放心,我一定能教好她。” 075 围观,舍微公子上门 “小姐,舍微公子来了——” 一大清早,入娣的尖叫声,就宛如金鸡破晓一样,打破了葵园的宁静。 夏雨琳一个踉跄,从手掌宽的平衡木上栽下来:“来了就来了,干嘛叫这么大声?” 入娣又顾不上主仆之分了,冲过来拉起她的手就冲外面跑:“小姐快,快快,快去迎接舍微公子——舍微公子亲自上门,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小姐你要上心点,对舍微公子客气一些!” 夏雨琳由着她拉自己跑,暗道,这妞啊,一遇到偶像,就不正常了,唉唉唉。 好吧好吧,舍微公子确实有这样的魅力,她能理解,她完全能理解! “快走快走,我还没有见过舍微公子呢,好想见一眼啊——” “你再走慢一点,我就不理你了!这么多人都跑去看,去慢了会找不到位置的……” “我就不信那捞什子画画的真有那么好看!再好看也是男人,能比府里的小姐还好看?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人跑去看,像疯子似的……” “舍微公子在哪儿?你们闪开,谁敢挡本小姐的路,本小姐就砍了谁……” …… 一路上,无数夏府主人与下人都疯了似的往大门的方向跑,就跟难民去抢钱似的,场面蔚为壮观。 夏雨琳不由加快跑步,以四百米赛跑的速度飞奔而去。 那些夏府小姐哪里能跟这段时间经常健身和练功的夏雨琳相比? 很快,夏雨琳就甩掉了那些人,冲到大门口,然而,大门内外已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人头围着什么,八成是将舍微公子包围住了。 不过,现场并不那么吵,有议论声,但更多的却是看呆了。 很多人真的就只是站在那里,傻傻地随着人群移动,傻傻地看着人群中的人。 夏雨琳跑近之后,听到了很多人的喃喃声,都是在说舍微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什么的。 她被挡在人群后头,跳脚都看不到人群中的偶像,想了想,便跑到大树下的石头上,从高处踮脚往人群中间瞅。 终于看到了,哇,真是好看啊…… 虽然看不清楚,但是,这一点都不影响她被他的风姿所吸引,就像站在地面上看天上的白云,虽然距离遥远,只看到一抹飘逸淡柔的洁白,却还是觉得那抹白,是凡人不可企及的美。 不管是远观,中视,还是近看,这个男人,都是好看得不行啊,她看得都要醉了。 不过,那个男人看起来有点可怜啊,被那么多人围着,连方向和道路都看不到了,像只无头……呃,像朵无根之花似的,走来走去,就是不知该往哪里走才好。 走了好一会,他几乎还是在原地转圈,没办法,他只得停下来,一脸困惑,很礼貌地问最近的丫环,微笑:“请问这位姑娘,我要找贵府十一小姐,不知可能请您带个路?” 丫环瞬间被他的微笑弄晕了,呆呆地看着他,根本无法清醒地指路。 其实,舍微公子这样的人物上门,怎么可能会没有下人领路? 只是这些下人全都被围观者给挤掉了,导致舍微公子落单,陷入众人的包围之中。 舍微公子看眼前的姑娘不说话,只得转头四顾,继续寻找出路。 终于,他善于发现美的眼睛,看到了人群外的夏雨琳,眼睛顿时一亮,挥手,大声道:“十一小姐,我来找你画画了——” 众人齐刷刷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焦点都聚集被他如此对待的夏雨琳身上。 夏雨琳也开心地挥手:“舍微公子,我一直在等着你呢,你终于来了——” 当下,舍微公子钻进人群,奋力向她挤过来。 没有人敢挤不食人间烟火的他,生怕弄污了他一身的洁白,纷纷让路。 夏雨琳从石头上跳下来,朝他跑过去,他也朝她跑过来,一个大叫着“舍微公子”,一个大叫着“十一小姐”,而后,两人停下,激动地伸手相握。 “终于找到十一小姐您了。” “终于等到舍微公子您了。” 这样的画面……众人全看傻了,而后,心情百味杂陈,说不出半句话来。 “十一小姐,”打过招呼后,舍微公子迫不及待地道,“请您挑一处您喜欢的地方,立刻让我作画可好?” 夏雨琳挽住他的手臂,满口应承:“好好好,我现在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两人刚迈步,就有一个身影闪出来,拦在他们面前:“十一妹,舍微公子刚到,怎么样也该坐下来歇息,喝杯香茶才是。你这样催着人家给你作画,实在太不知礼数了。” 076 邪念,女色狼盯上画师 看看,觊觎舍微公子已久的夏繁缕果然出来搅局啦! 夏雨琳在心里嘀咕着,正想当着她的面调戏舍微公子,舍微公子就笑着摆手:“七小姐误会了,不是十一小姐招待不周,而是我等不及给十一小姐作画,贸然上门,还想马上给十一小姐作画,给十一小姐增添了烦恼才是。” 夏雨琳满意地点头,舍微公子虽是无心,却够让夏繁缕没面子的。 夏繁缕的笑容僵了一下,而后又微笑:“舍微公子,依您一贯的作法,总得跟十一妹相处几日,了解了十一妹的内在之后才能落笔,所以,您何必急于一时?先坐下来,跟十一妹喝喝茶,聊聊天,待时机成熟了再画,不是很好么?” 舍微公子摇头:“七小姐说的极是,但我有一个毛病,如果遇到完美的事物,就会迫不及待地先画草稿,解了瘾后才慢慢观察和画正稿。现在,我已经等不及要给十一小姐作画了!” 说罢,他又看向夏雨琳,如梦似幻的眼睛闪闪发亮:“咱们可以继续了吗?” 他急切的模样,令夏雨琳很是受用啊,受用得不得了! 当下,她将身体往舍微公子身上一靠,醺陶陶地道:“可以可以,请这边走——” “夏落葵,你身为侯爷的未婚妻,当众跟男人贴在一起,成何体统?”又有一个女人跳出来,一手插腰,一手指着她,正义凛然的样子,“你想不守妇道,给侯爷戴绿帽不成?” 又是夏木蓝!夏雨琳一脸鄙视,眼神分明写着“你才不守妇道”呢! 不过,她还是很配合夏木蓝:“说得对,我迷上舍微公子了,在我眼里,舍微公子比侯爷好看一百倍,这天底下再没有比舍微公子更有魅力的男人了!” 舍微公子似乎把她的话当真了,微微眨眼,居然有点羞赧地道:“谢谢十一小姐如此看得起敝人。” 这副模样,当场又迷晕了一大票人,同时,又令众人羡慕妒忌恨:他为何独独对夏落葵如何? 夏木蓝冷笑:“你竟然当众对别的男人示爱,真不要脸,我要告诉侯爷!” 她既然已经嫁不成侯爷,那就破罐子破摔,让所有的夏家女人都嫁不成侯爷! 夏雨琳冲她做了一个鬼脸:“大家作证,如果你不告诉侯爷,你就是猪!母猪!” 然后她就哈哈大笑,拉着舍微公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这嚣张的模样落入其他女人的眼里,人人无不咬牙。 夏木蓝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跑到没人的地方,她狠狠地拧小厮的耳朵:“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侯爷,把夏落葵当众跟舍微公子调情的事情告诉侯爷!记得提醒侯爷,舍微公子会住在夏府里,天天跟夏落葵粘在一起,说不定夏落葵真的会给他戴绿帽,让他清醒点!” 小厮皱着脸:“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马上就去!” 至于去哪里找侯爷,他不必问,因为,小姐经常派他去打听、调查、追踪侯爷的踪影,他很清楚侯爷一般会在哪些地方。 夏木蓝踹了他一脚,骂道:“滚!” 因为嫁给侯爷的梦碎了,她现在的脾气很坏,整个人都变粗鲁了,而平时巴结她的那些姐妹和下人们见她失了势,也不围着她转了,她现在基本上就是单打独斗,没事就诅咒别的姐妹不得好嫁。 将小厮踹走以后,她想到舍微公子的绝世风姿,心里就又痒痒的,暗想:反正她已经睡过不同的男人了,又不嫁给他们,再也没有为任何人守身的理由,不如去勾搭舍微公子算了! 听说舍微公子很是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虽然经常跟形形色色的美人来往,却都把她们当成艺术品,绝无男女之情,这么说来……她掩嘴窃笑,他还是童身不成? 如果她能得到舍微公子的第一次,岂不是爽翻了? 那时,消息传出去,全京城的贵族千金还不得妒忌死她? 想到这里,她双手插腰,“咯咯咯”地奸笑不停,惊得她的丫环头皮发麻:小姐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笑够之后,她开始在小路上来来回回地转,想着一个又一个的鬼点子。 077 钟情,大画师与小肉球 夏雨琳恨不得老五不择手段地破坏她跟猴爷的婚事,但可不会想到老五会去策划这么下流而危险的事情,否则她一定会赶紧将纯洁的舍微公子送出去。 因为不知道,她不仅没想到要保护舍微公子,还热情地对舍微公子道:“舍微公子,您一定要在我这里多住几天,我向你保证,我的内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跟我相处得越久,越会发现我的与众不同,从而灵感源源不断,创作出一幅又幅的惊世之作!” “十一小姐!”舍微公子突然握住她的双手,用近乎狂热的目光凝视她,无限动情地道,“您说得太对了!您就是我的灵感之神!我现在就想画您,想得不得了!” 夏雨琳被他这般“深情”的眼神盯得胸口小鹿乱撞,脸庞烧红,几乎站不直了。 但她知道,他只是将自己当成模特,自己可不能想歪了,否则就是对艺术的亵渎了! 定了定神,她红着脸道:“舍微公子,我住的葵园就在前面了,请您随我进屋,先在屋里给我画草稿罢。” 为什么要进屋?当然是让别人看看她跟他有多暧昧,要不然怎么能把自己的名声“弄坏”? 换成舍微公子拉着她跑:“好好好,咱们快去!” 花红草绿,晨风习习,青石板小路蜿蜒前伸,她跟着衣袂飘飘的舍微公子奔跑,心里升起一种奇妙而酥痒的感觉。 这样的她与他,多像纯情漫画里的男女主角,初恋般的美好…… 啪!她扬起一只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逼自己回神:不可以想入非非,玷污了神圣的艺术! 葵园就在眼前了。 舍微公子一脚刚踏进大门,大门里就冲出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物体,从他身边闪过去,扑进夏雨琳的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抱紧了夏雨琳,拿脸蛋去蹭她的肚子。 舍微公子一愣,停下来,看着那个肉团子,惊讶地道:“兔子精?” 肉团子转头,瞪着他:“肉肉才不是兔子精!肉肉是十一的人!” 夏雨琳搂住他,摸他的头:“你怎么来了?” 自从上次她从三少爷的爪子下救了肉肉以后,肉肉已经几天没来了,也不见出门,她一直担心他,让尚天暗中盯着落叶角。 肉肉仰头看她,声音娇滴滴的,说不出的惹人怜爱:“肉肉求奶娘,求了好久好久,奶娘疼爱肉肉,就送肉肉过来了。奶娘说,以后有她接送,肉肉才能来找十一。” “你奶娘真是个好人。”夏雨琳蹲下来,不断亲他的脸,“肉肉过得好不好?十一想死你喽。” “肉肉过得好——”肉肉乖乖的,“可是肉肉想十一……” 夏雨琳亲了亲他:“那这样,以后十一每天都亲自去接你和送你好不好?” 肉肉立刻拍手:“好!十一最好了!肉肉最喜欢十一了!” 夏雨琳拉起他的手,笑道:“走,十一马上就给肉肉准备好吃的。” 肉肉咽了咽口水,往大门里跳,哪料才转身,就触到一张大大的脸庞,吓得“哇”的一声,跳了一跳,指着眼前的人道:“坏银,你怎么可以躲在背后吓肉肉?” 舍微公子弯腰弯得低低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肉肉,喃喃:“真是好玉!绝世好玉啊!这世上居然有这等绝佳的璞玉,敝人居然能亲眼所见,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肉肉看着他半晌后,转身,抱住夏雨琳的大腿,噘嘴:“十一,这个人怪怪的,老是看着我,他一定是想吃了肉肉!” 夏雨琳笑道:“他叫舍微公子,是一位画师,还是天底下画得最好的画师,他是来给十一画画的,不是妖怪,不会伤害肉肉和吃掉肉肉的,肉肉不要怕他啊。” “是么?”肉肉斜眼看舍微公子,一点也不受他的绝世风采所影响,“你可不许吃掉肉肉哦!” 一向正经迟钝的舍微公子,这会儿居然来了兴味,逗他:“你是不是很好吃呢?” 肉肉哼了哼:“肉肉当然好吃,不过,不可以让人吃的!” 舍微公子笑了,眼睛眯眯地,而后拉起肉肉的手:“这位小公子,你乃是绝世璞玉,将来必定风华倾世,敝人想给你画几幅画像,还请小公子应允!” 078 受画,必死无疑 肉肉眨巴着大眼睛,看向夏雨琳:“十一,他在说什么?肉肉听不懂。” 夏雨琳得意地亲了亲他:“画师是觉得你长得很可爱,想给你画画像!” 肉肉下巴一抬,小脸一扭:“哼,肉肉才不稀罕!肉肉比较喜欢十一的画!” 夏雨琳笑着捏捏他的馒头包子脸:“画像的画功,比十一强一千倍,你就给画师画画好不好?肉肉这么可爱,不将肉肉现在的样子画下来,那就太可惜了。” 她就只会画入门程度的卡通漫画,拿来逗人开心的,哪里能画得了什么正儿八经的高雅之作? “十一希望肉肉画吗?”肉肉想了一想,冲舍微公子做鬼脸,“那就给你画一次!只画一次哦!” 舍微公子半蹲着,左手按在胸口上,给肉肉一鞠:“小公子大度,敝人感激不尽!” 肉肉“哼”了一声,不理他,缠着夏雨琳:“十一,肉肉饿了,肉肉要吃肉。” 夏雨琳笑道:“好好,咱们就去吃,舍微公子,请进——” 进了屋子,肉肉就往桌边跑去,熟门孰路地爬上椅子,先吃点心。 舍微公子则安静地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肉肉。 夏雨琳好奇地问他:“画师怎么不坐?” 舍微公子摇头:“十一小姐不必理会我,让我静静地观察小公子就好。” 夏雨琳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你不为我画草稿了?” 舍微公子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赶紧冲她行了一礼:“十一小姐,抱歉,因为肉肉小公子年幼,坐不住的缘故,敝人想先画小公子,而后再画您,还请您见谅。” 夏雨琳很大方地摆手:“画师尽管观察,累了就请坐,渴了饿了尽管吩咐下人,我现在就去给画师准备房间,画师就在葵园住到画够为止吧。” 舍微公子微微欠身:“多谢十一小姐。” 而后,他又专注地看着肉肉,一副陷入个人世界的样子。 夏雨琳知道艺术家都是这样的,也没有去打扰他,跟肉肉说了几句后,亲自去安排舍微公子的房间了。 她将舍微公子的房间安排在自己的斜对面,一切都用最好的,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重视舍微公子。 刚收拾好,入娣就跑进来通知她:“小姐小姐,大少奶奶有事请你过去。” 夏雨琳挑眉:“知道什么事吗?” 入娣摇头:“不知道呢。” 夏雨琳站起来:“好好好,我现在就去。” 哼,还能是什么事?八成跟舍微公子有关。 她走出葵园,看到外头多了许多有意无意晃来晃去的小姐及下人,绝大部分是女人,个个都伸着脖子往里探,不过,她故意让人将葵园大门关上,她们想进来看一眼舍微公子,也是没指望的。 看到她出来,那些人赶紧将脖子收回去,装作只是路过的样子,匆匆走开,不想让她知道她们现在有多妒忌她。 夏雨琳哼了哼,下巴抬得高高的,从她们面前走过去。 如她料,大少奶奶请她过去,都是与舍微公子有关,一来希望她能跟舍微公子多说几句好话,让舍微公子也能为其他姐妹画画,二来含蓄地提醒她注意男女之防,切勿跟舍微公子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夏雨琳一脸谦虚,满口答应,心里却道:理你个毛线! 而后,她又跟大少奶奶闲聊了一阵子,才离开露珠馆。 在回去的路上,她哼着小曲,满脸开心,心里道:我就是要妒忌死你们!我就是要跟舍微公子闹绯闻! 突然,“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她耳边划过,惊得她大叫一声,捂住耳朵,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她转头望去,看到身后的大树上,居然钉上了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钉着的,除了大树,还有一张纸条。 难道是飞钉传书?她惊疑不定,背靠大树,仔细打量四周,没有人埋伏的迹象。 看不到什么异常后,她才耳观六路,小心翼翼地把那颗钉子拔下来,将那张纸条取下来。 上面果然写着一行字。 她看了这行字后,震惊得无以复加: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 上面写的居然是、居然是——凡接受舍微公子邀画者,必死无疑! “呵,呵呵……”她拿着纸条的手微微哆嗦,干笑,“谁他妈这么愚蠢,扯这么离谱的谎言!自己蠢就算了,还把别人也当成笨蛋!呵呵,八成又是羡慕妒忌恨搞的鬼,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嘴巴上这么说,她脸上的笑容却很僵硬,只是她看不到罢了。 半晌后,她哆嗦着手撕纸条,撕了半天才彻底撕碎。 而后,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虚浮着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葵园走去。 079 危险,要窒息了 一进门,她抓起水壶就往嘴里灌水,觉得口干舌燥,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莫名其妙地流失了。 喝完大半壶水后,她拿袖子擦了擦嘴,这才发现肉肉不在。 “肉肉呢?”她张望,奇怪地问,“还有画师呢?都去哪里了?” 肉肉吃东西,一般不会那么快结束,就算吃饱了,也不会离开这里,怎么现在连影都不见? 尚天道:“画师带肉肉少爷去画画了。” 夏雨琳的眼皮子狂跳:“去、去哪里画?画什么……内容?” 尚天道:“画师说等不及要马上给肉肉少爷画画像,带着少爷出去了。” 入娣和小花当然是紧紧跟着画师走的,他其实也想去,但屋里不能没人,他只好留下来了。 夏雨琳的脸色立刻变了,咽了咽口水,声音微微颤抖:“他、他们去、去哪里了……” 那张纸条上的话,突然闪进她的脑海,她不知为何就慌了。 尚天搔了搔头:“不知道哪,画师拉着肉肉少爷出去,说是要找一个合适的地方画画,没说去哪儿……” 夏雨琳觉得咽喉很干:“肉肉不是怕生么,怎么会跟舍微公子走?” 尚天道:“画师说他会请肉肉少爷吃京城最好吃的叉烧,入娣和小花也劝说肉肉少爷,肉肉少爷就高兴地跟着画师走了。” 夏雨琳在心里叹息,果然啊,谁给肉球好吃的,肉球就跟谁跑了,怪也怪她没要求肉肉,只能信她,不能信别人。 没办法,她只得道:“我去找他们,你继续看家吧。” 而后就跑出去,沿着葵园四周到处找。 舍微公子一定会挑清静人少、风景优美之地作画,她只要往那样的地方走就行。 搜索范围一圈圈的扩大,却迟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按理说,舍微公子是万人迷,只要他一出现,必定会引起轰动才对,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葵园四周出没只为了看他一眼,没道理他出了门,却没有引发任何骚动。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避开这么多粉丝的眼睛? 难道……她摸了摸紧张得发红的脸庞,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想太多了,大叫:“入娣——小花——入娣——” 某个角落里传出入娣的声音:“小姐,这里,我们在这里——” 她往草丛深处跑去,看到入娣和小花坐在石头上,正在无聊地撕花瓣。 “肉肉和画师呢?肉肉和画师去了哪里?”她冲过去,紧张地问。 入娣往牵牛花架后面一指:“舍微公子在那边给四少爷画画像,说他需要安静,不可以让任何人打搅,我们便在这里守着……” 夏雨琳立刻往花架后面冲去,一眼就看到舍微公子将双手放在肉肉的脖子上,肉肉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当下惊得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尖叫着冲过去:“肉肉——放开肉肉——” 舍微公子似乎没听到他的话,还用力摇了摇肉肉,肉肉似乎都说不出话来了。 “你干什么,快放开肉肉!”夏雨琳冲过去,用力推开舍微公子,蹲下来握住肉肉的肩膀,急急地道,“肉肉,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肉肉看起来很不对劲,小嘴张得大大的,脸蛋涨得通红,甚至还微微有些发紫,一看就是窒息的症状。 果然,舍微公子是披着羊皮的狼,想掐死肉肉不成? 怒从心起,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救肉肉要紧! “肉肉,听我的话,慢慢呼吸——”她轻揉肉肉的脖子,想让他放松一些,却发现肉肉的脖子没有被掐的痕迹。 她正在奇怪,就听到肉肉的咽喉发出奇怪的声音,而后,肉肉的小身子颤抖了几下,脑袋往前重重一点,嘴里吐出什么东西来,喷在她的脸上,而后落到地面。 她低头一看,额现黑线:居然是一枚大大的桃核! 肉肉该不会是被这个东西给卡住喉咙了吧? “咳咳咳……”肉肉吐出这个果核以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伸着舌头,不断咳嗽,眼泪都掉出来了,看起来又可爱又可怜。 “咳咳咳……”身后同样传来咳嗽声。 她转身一看,当即又一脸黑线,舍微公子被她推落进一个用以蓄雨水浇花的水坑里,头上顶着几棵草,正在努力地想爬出来,看起来很是狼狈。 “肉肉,”她转头,看着肉肉,确认,“你刚才被噎着了?” 肉肉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肉肉吃桃子,桃子核太大,肉肉吃不下去,被噎到了,好难受……” 080 湿身,女狼扑男神 夏雨琳小心翼翼地:“舍微公子,呃,画师,是不是想帮你把核桃弄出来?” 肉肉点头,摸摸自己的脖子:“嗯,肉肉这里好痛,差点要死了……” 夏雨琳:“……” 她刚才是不是对舍微公子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赶紧再次转身,努力去拉舍微公子。 舍微公子气喘吁吁地爬出水坑,飘逸的青衫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纤长优美的身材轮廓来,特别是他那一头乌亮的发丝,全贴在他的身上,衬得肌肤真是晶莹如玉,宛如水晶雕琢的一般。 穿上女装必是天仙,穿上男装必是天神,什么都不穿就是……还能让人活么? 夏雨琳咽了咽口水,上上下下打量他,虽然这样不太礼貌,但错过这个机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舍微公子也不介意被她这样盯着,双手束起湿漉漉的头发,以指代梳,慢慢理齐,然后挤水。 一阵风吹来,舍微公子打了一个喷嚏,她这才回过神来,掏出怀里的手帕递给他:“舍微公子,请用这个擦脸!” 舍微公子微笑:“多谢十一小姐。” 他拿过那方白色绣荷的丝帕,很轻很轻地点拭脸庞,弄得夏雨琳都要妒忌这张手帕了。 “十一十一,”肉肉觉得自己被忽视了,扯着她的裙角,委屈地道,“十一快看肉肉,肉肉渴了……” 夏雨琳赶紧收回盯人的目光,将他抱起来,亲了亲:“那你还要不要画画?” 舍微公了深吸一口气,对肉肉行了一礼,一脸遗憾和歉意:“肉肉公子,请原谅敝人全身湿透,眼下无法作画,还请您允许改日再让敝人给你作画。” 夏雨琳心里升起负罪感:“舍微公子,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太鲁莽,就不会让你湿身了,还请你原谅我。我保证,待您收拾和再次准备好后,我一定会让肉肉全力配合你。” 舍微公子笑吟吟:“多谢十一小姐相助。” 肉肉眨巴着大眼睛,扯了扯舍微公的子的袖子,一脸期待地问:“那我的蜜汁叉烧呢?香九天的蜜汁叉烧呢?还有吗?” 舍微公子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敝人说话算数,明天一定送一大盘香九天的蜜汁叉烧给肉肉公子。” 肉肉咂了咂嘴,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说话算话,不可以骗肉肉哦。” 舍微公子点头:“嗯,一言为定。” 夏雨琳道:“舍微公子,你全身都湿透了,咱们先回葵园收拾一下如何?” 舍微公子摇头:“不了,我就留在这里晒晒太阳,等衣服晒干以后再回去。” 夏雨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带肉肉回去喝水:“舍微公子,那我走了,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就大声叫人。” 放湿身的他独自留在这里,应该没事吧? 她抬头看天,光天化日,应该不会有事。 舍微公子微笑:“好。” 而后,夏雨琳抱着肉肉走了,舍微公子走到阳光之下,阖上眼睛,微微抬头,静静地站立,静美优雅如大师手下刚完成的雕像。 隐藏在草丛深处的女狼舔了舔舌头,死死地盯着他,暗暗道:真是天助她也,她今天一定要吃掉这只绝美童子男! 虽然心痒难耐,但她还是很沉得住气,足足过了将近一刻钟,才站起来,走出草丛,端庄地朝舍微公子走去:“舍微公子,十一小姐说天气炎热,怕您口渴,让我送茶给您。” 舍微公子转过身来,不疑有它,微笑:“多谢这位姑娘。” 女狼将手中的水壶双手奉上,递到他面前:“这是小姐特地为您泡的茶,很好喝呢。” 舍微公子在阳光下晒了这么久,衣服是干得差不多了,人也干得差不多了,拧开壶盖,一小口一小口地饮。 女狼盯着他唇形优美、粉润诱人的唇,还有微微起伏的精巧的咽喉,不断咽口水,不断舔舌,觉得口水舌燥:好想将他连皮带骨地吞下去,这样,她就算嫁不成侯爷,还白白被个下人给睡了,也不算吃亏了…… 舍微公子喝了数口后,将水壶拿下,中场休息。 转眸,他看到这位好心的丫环似乎很饥渴的样子,便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很渴?” 女狼下意识地点头。 舍微公子便将水壶递过去,微笑:“这茶真的很好喝,不如姑娘也喝几口如何?” 女狼被他的姿色迷得神魂颠倒,忘了这茶里放了很厉害的药,晕乎乎地应了一声“好”,晕乎乎地接过水壶,晕乎乎地将壶口抵住下唇,仰头就喝。 水壶见底了,她将水壶一丢,盯着舍微公子的侧影。 舍微公子又阖上眼眸,迎风而立,飘飘若仙。 女狼喝了水后,觉得身体更热了,全身就像要变成岩浆一样,就要死掉了,而他就是最凉的冰块,只有他能缓解她的灼热。 “舍微公子……”她轻吟出声,朝他扑过去,抱住他,“让我为您下火吧……” 茶里的那种药很厉害,她全身着火,他一定也是如此,正好一起下火。 081 失忆,被弄脏了 晴空万里,烈日灼灼。 花园一角,深深草丛里,传来一听就是有人在圈圈叉叉的声音,不过,没有人听到就是了。 夏木蓝闭眼,大汗淋漓,在火海中沉沦,哼哼吱吱的。 终于,全身的火被灭了大半,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慢慢地睁开眼睛,娇慵地道:“公子,您好……” 什么不近女色,什么一生献给艺术,根本就是欺蒙世人的,这个舍微公子绝对又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色狼,就会装! “呼呼——”她身上的男人嘴里喷着气,薰得她呼吸困难。 透过汗水和气息,她看到了一张…… 她的眼睛蓦然睁大,就像见鬼一样,脸色全变了,而后尖叫声,用力推开身上的男人,掩胸后退:“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我要杀了你!” 眼前的男人哪里是什么风姿醉世人、飘逸如谪仙的舍微公子?根本就是一个五大三粗,面容粗糙,肌肤黝黑,一身汗臭的臭男人! 男人突然被她推开,先是迷惑,而后一脸委屈:“小姐,明明是您说您受不了了,要我给你灭火的……” 夏木蓝愣了一下,先前的记忆涌上来,立刻又尖叫:“胡扯!我根本没有见过你!你这个混帐,竟然敢对我为非作歹,我要杀了你灭口!” 男人赶紧给她下跪:“小姐,真的是您逼小人这么做的!先前,小人经过这里,您突然扑到小的身上,紧紧抱住小的,说您好热好难受,要我立刻要、要了您……” 他一介下人,哪里敢动高高在上、貌美如花的小姐?可是小姐用那种口气命令他,他不敢不从啊…… “你竟然敢诬蔑我,破坏我的名誉!我一定要杀了你!”夏木蓝见自己竟然被一个下人给玷污了,气得险此晕过去,但她现在绝对不能晕啊,便转头,想寻找凶器杀了这下人,然而,她什么都没穿,这里又是草丛里,哪里有什么凶器? 在她气急败坏的时候,耳里已经传来别人的脚步声和话语声:“出了什么事?谁在这里?” “该不会是有人又被杀了吧?可这个月明明是安全月,怎么会有凶案……” “唉,你们别太大意,凶手想杀人的时候,还会挑时间么……” …… 夏木蓝被吓到了,不敢再跟污辱自己的下人计较,捡起衣服包住身体,落荒而逃,下人看到形势不对,也迅速穿上衣服,扯起衣服狂跑。 待来人摸进草丛里,终于找到案发地点时,哪里还有什么人? 他们只能根据现场情形推测这里八成发生了肮脏无耻下流之事,当下,一群人又啐又骂,自认晦气和倒霉地走了。 夏木蓝没法跑远,就躲在附近的草丛里,直到这些人走远之后才走出来,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茶里明明下了药,舍微公子明明当着她的面喝下了小半壶,而她亲自体验过那种药的效果,知道这种药的威力真的很猛,但为什么,她明明是抱住了舍微公子,最后却被一个自称是路人的下人给玷污了? 她仔细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抱住舍微公子以后的事情。 那段记忆,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她有晕到那种程度吗? 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便不再想了,只是狠狠地磨牙,暗暗道:她一个高贵的千金小姐的身体,再度被个下人给玷污,如果不能跟舍微公子这样的绝色美男睡一次,她的身体就真的太脏了! 她一定要用舍微公子的美丽与圣洁来洗清自己的身体! 夏雨琳可不知道舍微公子在夏府里的惊险经历,她正在屋里喂肉肉吃粥呢,就看到舍微公子从外头走进来,边走边理发丝和衣服,优雅飘逸得不行。 “舍微公子,你可还好?”她亲切地问。 舍微公子微笑:“一切还好,只是那个水坑似乎有些脏,我的身上有异味,可否让我先洗个澡?” 夏雨琳立刻大声道:“尚天,立刻安排舍微公子入浴。” 尚天跑进来:“公子,请随我来——” 舍微公子微笑着跟尚天走了,边走还边拍衣服。 他的身上沾染了病菌的气味,得彻底洗个四五遍才行啊。 082 坏事,救她还是坑她 “舍微公子,您看,我这样摆可以吗?”众目睽睽,夏雨琳一身轻薄半透的夏裙,侧躺在花圃上之上,一手支头,一手搁在大腿上,伸直长腿,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媚然。 舍微公子站在她面前三米之外的地方,从头到脚地观察她,沉思,半晌不语。 四周,已经围了很多人,女人们无不用鄙视和妒忌的目光看她。 光天化日,男人之前,她居然摆出这么撩人的姿势,跟青楼女子有什么区别? 但是,虽然她的姿势是不知廉耻的,但舍微公子的目光却是圣洁的,在这么圣洁的目光之前,没有哪个人敢出声去斥喝夏雨琳,就怕被舍微公子认为自己没有艺术的眼光。 “唔,这只手要这么放才好……”舍微公子喃喃,上前,拉起夏雨琳搁在大腿上的手,往胸口的位置放去。 突然,一条人影闪出来,不动声色地将舍微公子的手拿开,微笑:“舍微公子,我是葵儿的未婚夫,依我看,葵儿这样的姿势不够好看,不足以体现她的美。所以,这事就先缓缓,待我与葵儿商量出最好的姿势后再画吧。” “是么?”舍微公子一脸困惑,“我觉得挺好的哪……” 夏雨琳扭了扭腰,展露完美的身材曲线:“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猴爷又来了啊,怎么总是出现得这么及时呢?他这么做,不是逼她弄假成真吗? 侯爷眼里闪过隐隐的怒火,但还是克制得很好,微笑:“可我觉得不够好,你身为我的未婚妻子,这画画好了,可是要挂在侯府里,我当然得过问。” 夏雨琳黑着脸盯着他片刻,站起来,对舍微公子嫣然一笑:“舍微公子,那么我们就回房间,好好商量后再决定。” 说着,她伸手去挽舍微公子的手臂。 然而,侯爷却抢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往另一边走去:“这事,还是我们两个人单独商量就好,舍微公子难得上门一趟,就陪府里的小姐们好好商量画技吧。” 其他小姐们等这样的机会已经等了很久,赶紧涌上来,将舍微公子团团围住,以切磋画技之名,行勾搭讨好之实。 夏雨琳很想甩开侯爷的手,但是,这只的手劲颇大,她一时甩不掉,又不想跟他当众闹,便只得忍着。 走到无人的地方后,侯爷终于放开她的手,盯着她,一脸冷峻:“我要你马上取消与舍微公子的作画,此生都不得再与他接触!否则,我就让人将舍微公子赶出夏府,赶出落云镇!” 夏雨琳被他这副霸道丈夫对待柔弱小妻的态度给气得想吐血! 不过,怒极反眯眯笑,说得慢条斯理地:“如果我不听,你是不是要休了我啊?休了我好啊,我正好可以跟舍微公子私奔。” 侯爷不为她的挑衅所动,淡淡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至于你想跟舍微公子私奔的事,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的婚事是皇上所赐,如果你抗命,不仅你没命,整个夏府和舍微公子都得陪葬!” 夏雨琳笑得目光冰冷:“你觉得你的威胁对我有用?” 侯爷摇头,一脸遗憾:“你只不过有两分小聪明,就目空一切,不知死活,真是可笑之至!” 夏雨琳双眉一竖:“既然我这么可笑,你还缠着我不放,连画师给我画个画像都像妒妇一样阻扰,岂不是更可笑?” “妒忌?”侯爷冷笑,“你太抬举你自己了!实话告诉你,凡是舍微公子主动给谁作画,谁就会死得很惨,我刚才阻止你,是在救你!你别不知好歹!” 夏雨琳微微沉了脸,目光阴睛不定。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了。 她可以怀疑那张诡异的字条,但是,猴爷有必要拿这种事来吓唬她吗? “你有什么证据?”她问,“舍微公子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画师,也是皇室的御用大画师,深得皇室重视和信任,据说还拥有皇上所赐的免死金牌,你若是没有证据,就是诬蔑,你担待得起这样的罪名吗?” 侯爷道:“我没有任何证据!我只是陈述事实!” “什么事实?”夏雨琳冷笑,咄咄逼人,“你把事实列出来,我自然会判断!你想吓我,门都没有!” 侯爷也冷笑:“我不知道舍微公子主动给多少女子画过画像,但是,我所知道的其中四名女子,全都神秘惨死,至今查不出个所以然!最近的一名女子是宋巡抚的三女儿,舍微公子四个月前给她画了画像,而三天以前,她神秘死亡,据说是被活活吓死的,连最高明的官差和捕快都查不出任何线索!如果你认为这是巧合,那么,你这条小命恐怕活不过下个月!” 083 窃案,丫环求救 夏雨琳不喜欢这个人,一丝一毫都没有喜欢过! 她也不信任这个人,一点一滴都没有信过,但是,她并没有个人之见而盲目骂他和反驳他,而是冷静地道:“把你所知的四个受害者名字告诉我,我会去查。如果你在骗我,我会让你为恶意破坏舍微公子的名誉付出代价!” 侯爷倒是很坦然:“柳三娇,丁玉珠,李婉婉,宋丽娘。” 夏雨琳道:“好,我记住了,我会去查的。” 侯爷道:“我劝你在查清楚之前,别再让他给你作画,否则,你可怜巴巴地求得我的帮助,好不容易才从衙门成功脱罪的努力,搞不好就白费了。” 这个混蛋!夏雨琳在心里骂了几句,就想转身离开,但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侯爷微抬下巴,一脸傲然:“本侯是什么人?这种事情岂能瞒得过本侯的眼睛!” 其实,他是先收到消息说舍微公子入住夏府葵园,跟舍微公子暧昧不清,心里极为不悦,而后又收到神秘警告,说凡是舍微公子主动求画的女子皆神秘暴毙,让他看好他的未婚妻,免得他的未婚妻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他这才派人去做了调查,发现居然真有这么一回事,这才匆匆赶来。 夏雨琳哼了哼,转身就走:“你说完了就走吧,看到你就烦。” 侯爷脸黑了:“……” 真是不知好歹的女人!他大老远跑来救她,她就给他这样的脸色看?太不像话了! 他刚想追上去,就看到前头匆匆跑来两个丫环,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追着夏落葵的画面,便往旁边一闪,躲在大树后面。 “小姐小姐——”跑在前头的是入娣,手里拉着另一个丫环,又焦急又惊慌,“终于找到你了!小姐啊——呜呜呜呜,我找死你了!” 夏雨琳停下来,拍额头:“说吧,什么事?” 入娣跑到她面前,拉着那个丫环跪下来:“小姐,求求您救救小玉!求求您救救小玉啊!” 那个叫小玉的丫环也跪下来,磕头:“十一小姐,您是个好人,又很聪明,没有什么您解决不了的难题!小玉求求您救救小玉一命啊!” 听到她们说得这么严重,夏雨琳立刻觉得没有好事了,头皮直发麻:“呃,你们先起来,把话说清楚,我能帮的……就帮吧。” 入娣立刻拉着小玉站起来,激动地道:“小姐,小玉是七小姐房里的丫环,七小姐放在梳妆台上的金耳坠不见了,当时只有两个人进出过七小姐的闺房,小玉就是其中一个,她们诬蔑小玉偷了七小姐的金耳坠,非叫小玉交出来,还说要把小玉一家子赶出夏府呢!小姐小姐,您要救救小玉啊!” 小玉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透着稚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十一小姐,我上有老父母,下有弟弟妹妹,出了夏府就没有地方可去了,全家会死掉的!十一小姐,求您帮帮我洗漱冤屈,救我全家六命哪,呜呜呜……” 夏雨琳一脸黑线,又是上有父母下有弟妹,无处容身,还能让她推拒吗? 没办法,她只得先问入娣:“你凭什么认为小玉一定是无辜的?” 入娣愣了一下后,激动地大叫:“小玉才不是这种人!我认识小玉很久了,小玉是好人,才不会偷别人的东西!小玉一定是被冤枉的!小姐,你不可以怀疑小玉的人品啊,她真的一定是被冤枉的……” 小玉听到夏雨琳这么问,嘴巴一张,哭得更厉害了:“我要死了!十一小姐不肯救我,我真的要死了!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还连累了全家老小!呜呜呜,入娣你别管我了,没有人会救我一介奴才的,你就让我死在街头罢……” 夏雨琳无语看天,不知道这小姑娘怎么能像个老太太那样哭。 “你别哭了,带我去案发现场或找你的小姐去,我当场问个明白,看看能不能查出真正的窃贼。总之,只要你是清白的,你就什么都不用怕。” 小玉这才收起哭声,抽抽噎噎地:“十一小姐请跟我来,我要当着七小姐的面,跟小茜说个明白!东西一定是她偷的!她故意陷害我,呜呜呜,这个死没良心的小蹄子,亏我平时跟她这么好,她却要陷害我……” 夏雨琳摇头,边走边问入娣:“到底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说了。” 在凶案频发的夏家,据说失窃案几乎天天发生,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事儿,而夏家有钱,只要丢的不是稀世珍宝,也懒得花精力去查,认定谁可疑,就直接将谁赶走或卖掉,少有认真去追查的。 这回,她又要破例,出不想要的风头了,唉唉唉。 084 劣势,被将了一军 入娣将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简单得不得了: 一个时辰前,夏繁缕梳妆完毕后,急着去观赏舍微公子,忘了收起金耳坠,待她回到房间里,发现那双金耳坠不见了,怎么着都找不到,而那一个时辰里,有钥匙进她房间且进了她房间的,只有小玉和小茜两个丫环。 小茜比较受夏繁缕重视,平时又懂得观言察色,人缘极好,她一番哭诉之下,众人都认定了平时喜欢贪小便宜的小玉是窃贼,夏繁缕要将小玉赶出去,小玉跑到池边痛哭,还想跳池自尽。 入娣跟小玉要好,发现小玉不对劲后赶紧劝慰,而后想到自家小姐会破案,就带着小玉来找夏雨琳了。 夏雨琳仔细问了小玉案发时的所有细节,没发现任何异常。 因为夏家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案件,所以,重点人物的住处都是重点保护区域,夏繁缕是夏家千金中最出众的一个,她所住的繁星阁自然也是防守严密,比如,她带着贴身丫环出去时一定是要锁房间的,持有钥匙的只有她及几名贴身侍女,小玉就是其中之一。 金耳坠失踪的一个时辰里,小茜受夏繁缕吩咐,回房间拿新的手帕,很快就出来了,而后,留在繁星阁看家的小玉从管事嬷嬷那里拿了夏繁缕在外头订制的新衣裳,也进入房间放衣服,呆了约莫半刻钟后出来,留守的几个丫环都看到了她们的出入。 小玉说她拿夏繁缕的新衣裳进入房间后,因为要把衣裳放好整好,故而在房间里停留了一点时间,但她并没有动房间里的其它东西,也没有注意到梳妆台上是否有金耳坠。 夏雨琳问清细节之后,思忖:基本可以确定,金耳坠是两人之一偷的了,但,到底是谁偷的,根本无法从小玉的叙述中判断,就算现场查看,也不可能看出什么的。 再者,金耳坠那么小的东西,很容易携带和隐藏,除非有人看到或自己招供,否则,她真想不出要怎么破这种案子。 很多人会认为,案子越大越难破,案子越小越好破,其实并不是这样。 类似顺手牵羊之类的小案子,破不了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大案子牵涉的人和东西多,留下线索和破绽的机率就高,只要断案者投入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多多少少都会看出一点端倪,而太小的案子,往往不受当事人重视,做案者留下线索的可能性很低,很多时候会不了了之。 这夏家的偷窃案,比凶杀案发生的频率高多了,但真正能破的,寥寥无几。 一路走来,任夏雨琳想破了头,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而后,繁星阁到了,几名丫环正在收拾小玉的东西,并丢到外头,准备让小玉滚蛋。 夏雨琳也懒得废话,直接进门,张嘴就喊:“五姐,我听说你的金耳坠被偷了,我现在就来帮你找小偷。” 夏繁缕对她的意见大着呢,虽不至于当场对她翻脸,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不用了,小偷已经找到了,这里没有你的表现余地。” 夏雨琳道:“五姐,约莫半个时辰之前,我在半路上遇到小茜,看到小茜躲在大树后面,手里拿着什么亮晃晃的东西往耳朵上挂,鬼鬼祟祟又神秘兮兮的,我没太在意。刚才我听说你的金耳坠不见了,小茜还是嫌疑人,才跑来跟你说的。” 夏繁缕还没有开腔呢,她身侧的小茜就激动地叫起来:“我没有!我才没有鬼鬼祟祟地躲在大树后面!我拿了小姐的手帕以后就直接往落花坞跑去,半途没有停留!十一小姐你冤枉我!” “冤枉你吗?”夏雨琳搔搔脑袋,有些动摇了,“我明明看到一个人躲在落花坞附近的,那个人的背影明明很像你……” 小茜道:“这府里跟我年纪差不多,穿得差不多的丫环多的是,你怎么能凭背影就断定是我?” “这个……”夏雨琳有些语塞,而后盯着小茜,“你说你直接往落花坞跑去,没有停留是吧?但我离开落花坞的时候,你并不在场,说明你已经回繁星阁拿手帕了,而我是往这边方向走的,走得很慢,怎么没看到你?” 舍微公子就是在落花坞给她作画的,夏繁缕带着小茜等丫环去落花坞看舍微公子,小茜若是回繁星阁拿手帕,定然是在两点之间移动。 小茜大声道:“我不喜欢十一小姐,看到十一小姐迎面走来,我便绕道过去,所以十一小姐才没有看到我。” 她知道七小姐不喜欢十一小姐,所以,她完全不必掩饰这一点,她喊得越大声,七小姐越会喜欢自己。 果然,夏繁星趁机发难:“夏落葵,你这是在故意刁难我的丫环吗?你马上跟小茜道歉,我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但你若以上欺下,咱们就去找母亲理论去。” 母亲跟夏落葵已经翻脸了,永远不会站在夏落葵这一边的,她若是有机会,当然要将夏落葵往死里踩。 085 陷阱,不打自招 夏雨琳擦了擦汗,咽了咽口水,看起来有些心慌。 “小茜,我再问你,”她大声道,“你真的看到我了?没有看错?” “当然!”小茜冷笑,“十一小姐这么有名的人物,我怎么会看错?只不过我没敢靠近您,隔着好几丈远就躲开,从树丛中穿过去了。您若是要问我你当时说了什么,跟谁在一起之类的,我可没留心。” 从落花坞到繁星阁就一条小径,两边都是花丛草地树林,十一小姐只可能从这条小径上走过来。 事不关己,就该高高挂起,十一小姐仗着突然变聪明了,管到繁星阁来,真是不知死活! 夏雨琳盯着她,慢慢地道:“你为什么要说谎?” 小茜冷笑:“我才没有说谎!我坦坦荡荡的,说什么谎哪?倒是十一小姐你如此刁难我,到底是何居心?我未曾得罪过你,你却跑到七小姐面前指责我,就这么不把七小姐放在眼里么?” 十一小姐被踩死了才好,如此,七小姐才有机会嫁给侯爷,她也才能跟着沾光! “哈哈哈——”夏雨琳大笑,目光却犀利而冰冷,“小茜,所谓做贼心虚,指的就是你现在的态度了!告诉你吧,我被猴爷拉着离开落花坞后,根本没往这边走,而是往另一边走了,你根本就不可能在路上看到我!你一口咬定你在路上看到了我,根本就是撒谎!说,你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小茜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脑子有片刻的混乱。 但她还是迅速镇定下来:“十一小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在说谎?依我看,分明就是你在撒谎才对吧!” “我不撒谎,你怎么会不打自招?”夏雨琳冷笑,“你之所以相信我的话,是因为你并不都走在这条路上,不知道我根本就没往这边走!你为什么中途曾经离开过这条路?因为你要将顺手偷走的金耳坠藏到保险的地方!而小路两边的树林就是最好的隐藏之地,其它地方都有可能被人看见!” “因为半途离开了一会儿,所以你不能确定有什么人路过,才会顺着我的话撒谎,结果暴露了自己的底细!” 她声声如雷,震得小茜脑袋“轰轰——”作响。 “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路过?”小茜尖叫,“你自己说你路过,又说没路过,满口谎言,你的话能信么?十一小姐,你如此污蔑我,我就算是告到老太太那儿,就算是以死明志,也不会任您欺凌……” 因为夏府案件频发,而且都是内鬼作案,所以,夏府的主子们最恨被下人欺骗和背叛,如果她的盗行曝光,下场一定……她不敢去想。 “证据没有,但证人倒是有。”夏雨琳冷笑,“是猴爷带我走的,我们呆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说悄悄话,猴爷可以证明我没有往繁星阁的方向行去,我跟他说完之后,就跟我的丫环入娣离开。入娣可以证明,我是在半路上听别人说起这边发生的事情,才一起走过来的。” 她不能让夏繁缕知道小玉去跟自己诉苦和求救,否则,夏繁缕恐怕会恼小玉,小玉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入娣赶紧附和:“是的啊,小姐是跟侯爷分开以后,才与我一起回去的,没想到听说这边出了这样的事情……” 小茜的脸色真的白了,声音微抖:“你、你……我……我,总之,就算你说的是实话,也不能证明是我偷的东西……” 夏雨琳冷笑:“是啊,我是证明不了,不过,我需要证明吗?你还是好好跟七小姐解释你为什么要说谎吧。” 小茜身体微微哆嗦着,往夏繁缕看去,本想叫一声“小姐”,然后再求小姐相信她,然而,她的目光一触到夏繁缕阴沉冷酷的目光,就吓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声音都透出悲惨来:“小、小姐……” 夏繁缕盯着小茜,面无表情:“小茜,我平时对你不薄,我不想说什么了,我只要你跟我实话,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跟我说实话。” 小茜还想狡辩的心思,全都死了。 在这个地方,主子要打发下人,并不需要什么明确的理由,只要怀疑就可以赶出去,何况,小姐现在的表情……岂止是怀疑! 夏雨琳瞅着小茜:“你还是老实招了,将东西交出来,别让自己的下场太惨吧。” 而后,她再没看别人一眼,大步往外头走去。 在来的路上,她想了很多,觉得除了让嫌疑人主动露出破绽,没有别的办法,才在语言上设了圈套,结果,小茜过于大意,没有任何防范,原形毕露。 她这回是帮了小玉,但小茜不会有好下场的,她心里也没什么高兴的,更不打算看到不好的结果。 外面,小玉正跪在繁星阁的前面,边哭边喊:“小姐,我冤枉啊,请小姐开恩,让我留下来吧——” 夏雨琳从她身边走过,两人就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免得惹夏繁缕不悦。 过后,夏雨琳听说小茜被卖给人牙子了,小玉虽然得以留在夏府里,不过被调离繁星阁,扫地去了。 至于夏繁缕这边,又将所有的门锁、箱锁又换了一遍,可见防范之严。 而夏雨琳自己,因为这次表现,再也不得安宁。 086 深夜,恐怖传说 “十一小姐,十九小姐说院子里闹鬼,一到晚上,院子里不同的地方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但屋里的嬷嬷和丫头们去看时什么都没有,十九小姐天天晚上做噩梦,哭着吵着要搬走,她屋里的嬷嬷求您帮这个忙。”入娣身板站得直直的,向夏雨琳报告最新的委托。 夏雨琳倒在躺椅上,头往后仰,看着屋顶发呆,声音有气无力地:“我可不可以不管?” 自从几天前她解决了夏繁缕的金耳坠失窃之谜后,夏府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不仅能解决凶杀案,还能解决小案子,而且心地善良好说话,于是,天天有人来找她解谜断案,她被折腾得快要死翘翘啦! 她要工作,还要保证足够的时间陪肉肉玩,都忙得没空跟舍微公子画画啦,明明难得天下第一画师亲自上门给她画画像的…… “小姐——”入娣用一双震惊的目光看她,“十九小姐才十岁耶,又没有了娘,无依无靠的,您忍心看这么年幼的孩子夜夜被鬼魂折磨吗?” “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去。”夏雨琳举手作投降状,“不过,她们肯出多少钱?” 她没打算当一个思想道德情操都高尚的义工,要她帮忙,可以,但得有酬劳,毕竟,她总有一天还是要离开夏府,自立门户的,没有钱,她怎么活? 入娣立刻笑眯眯:“两匹江南云月山庄的织锦!” 夏雨琳的眼睛立刻亮了:“好好好,咱们快走。” 不就是闹鬼吗,不是有人故意吓人,就是老鼠之类的小动物搞鬼,要么就是哪里漏风漏气了,小菜一碟,她一定手到擒来。 走到门口,她停住脚步,回头,抱歉地道:“舍微公子,我又要忙了,不能配合您的安排,真的非常对不起……” 舍微公子与她隔着一定距离,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当下微微一笑:“十一小姐是一幅画不尽的画,我跟着十一小姐越久,越发现十一小姐不同的美,所以,请十一小姐当我不存在,尽管去忙就好。” 夏雨琳眯眯一笑:“您真是一个大好人,谢谢了。” 其实,她之所以迟迟忙得没有空让舍微公子作画,一半原由确实是因为业务繁忙,一半原因……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因为那样的消息有了心理阴影。 万一她让舍微公子画了以后,真的死翘翘,那就太不值得了…… 总之,画画的事情先拖上一阵吧。 这天,她在那间闹鬼的宅子里呆到后半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便打着呵欠回来。 她不去的时候,宅子晚上发出古怪的声音,她去守夜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八成是有人在搞鬼了,如果是人为事故,哼哼,她就一定会揪出来的。 回到葵园时,她发现尚天已经回来了,便勾了勾手指头,让尚天随她进入内室,把话说清楚。 舍微公子是不会进入女子闺房的,尚天终于可以说了:“小姐,我去打听了一下您让我打听的四个人,她们果然全都死了。” 夏雨琳的眼皮子狂跳:“怎么死的?” 尚天受她所托,外出打听侯爷报给她的四个受害女子的事情,打听整整三天,才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柳三娇是京城有名的富商之妾,先是失踪三天,而后尸体被发现死在大街上,似乎是窒息而死。” “丁玉珠则是某官员之妻,某天出去烧香,没再回来,尸体两天后浮在河面上,应该是溺死的。” “至于李婉婉,她的来头就大了,据说是某皇亲的外室,原本过得好好的,突然却在某夜割腕自尽,原由不明。” “宋丽娘是宋巡抚的宝贝女儿,这您知道了,她死得就太诡异了,晚间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第二天早上,丫环去侍候她起床时,发现她一脸惊恐地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冰冷,听说她的脸都变形了,就像见鬼似的,活生生被吓死的模样……” 说完之后,尚天的脸上闪过恐惧之色,抹了一把脸,低声道:“最可怕的事情是,没有人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又是为何自尽的。她们死之前,一点被杀或自尽的迹象都没有哪,娘的,好端端的一个人就突然死了,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听说她们可都是大美人呢……” 此时是深夜,万籁俱寂,就她跟尚天窝在房间里,对着一盏灯说这样的话,怎么样都有一种夜半讲恐怖故事的节奏,夏雨琳这会儿听得心里也有点发毛了。 087 警告,不祥之人 “哪——”她压低嗓门,“关于她们的死,就一点内情都查不出来吗?” 尚天摇头:“这些女子要么就是有头有脸的贵妇人,要么就是深闺小姐,家里对她们的死讳莫如深,不好打听啊。我打听到的这些消息,都是在外头流传的,再多的事情,我就查不出来了。” 他并非专门人士,乃是在小姐的指导之下,开始迈向“探子”这条道路,业务还不精哪。 夏雨琳道又道:“官府不查吗?” “查啊,怎么不查?”尚天道,“这些女子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有些人还是皇室女眷,官府能不查么?只是,听说官府派了最厉害的人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夏雨琳:“……” 而后她叹气,拍拍尚天的肩膀:“这几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就忘了吧。” 尚天立刻拍着胸口道:“小姐你放心,你派我悄悄去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小姐如今已经成了夏府下人眼里的女英雄,很有威望与地位,下人们若遇到了什么冤屈,都会来找小姐帮忙,他作为小姐的亲信之一,也很有成就感与自豪感。 所以,他跟着这样的小姐,也很有自信心与上进心,干劲满满。 夏雨琳满意地点头:“孺子可教,去吧去吧。” 尚天又拍了她两句马屁后,乐颠乐颠地出去了。 夏雨琳往床上一躺,抱着抱枕,陷入沉思:那些女子的死亡,到底是巧合,还是与舍微公子有关? 她没把这几个女人可能跟舍微公子有关的事情告诉尚天,担心尚天会沉不住气,打草惊蛇什么的。 如果所有接受舍微公子主动求画的女人都神秘死亡,那么,舍微公子要么是杀手,要么就是仰慕他的人下手,不可能会是单纯的巧合。 唉,那她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咧? 画还是不画?将舍微公子当朋友,还是当潜在的凶手提防? 真是难搞啊,舍微公子那么优秀的男人,她是很想跟这种人结交的…… 心事重重地睡了一夜之后,夏雨琳直到日上三竿时才起身,边打呵欠边在桌边坐下,拿起桌面上的饼子,就往嘴里塞。 嚼了几口后,忽然嚼到什么似乎不是食物的东西。 “呸呸呸!”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居然是一张纸条,让她心里又直打鼓,又怎么了? 将纸条展开,上面又是令她非常不舒服的一行小字:四少爷不祥之人,要么远离他,要么死。 她微微眯眼,抽了抽嘴角,哪个王八蛋在威胁她? 她平生最恨威胁,吃软不吃硬,别人越是要威胁她,她越是不怕。 “入娣,”她晃了晃手中的饼子,“这饼是从哪里来的?” 入娣愣了一下:“这些点心都是我从厨房拿来的,不好吃么?” 夏雨琳道:“有人在这个饼子里放了这张字条,试图威胁我,我要你将这个饼子的来历找出来。” “啊,”入娣立刻慌了,团团直转,“哪里哪里?字条在哪里?上面写了什么?小姐你会不会有危险?咱们要赶紧报告给大少奶奶,请大少姐姐帮助把坏人找出来……” “闭嘴!”夏雨琳拍桌子,“你慌什么?身为夏十一的助手,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随随便便就被吓怕了,能成什么大器?” 入娣立刻拿手捂嘴。 夏雨琳一手甩甩字条,一手晃晃饼子:“你给我听着,我吃这个饼的时候,这个饼是完整的,由此推断,这个饼肯定是在制作的过程中放入这张字条的,而不是做好之后才放进去的。另外,这个饼做得相当好吃,放进字条的人肯定厨艺高明,至少会煎饼,你就根据这些线索去查是谁干的。” 入娣崇拜地点头,而后道:“小姐,字条上写了什么?” 夏雨琳淡淡地道:“威胁我的话,你不必知道,去查吧。” 如果让入娣知道字条上写了什么,就算不劝她远离肉肉,估计也会提防肉肉,她不想让肉肉卷进这样的纠纷之中,至少,她可以确定威胁她的人不会伤害肉肉。 088 忧虑,请你离开他 “喔,”入娣点了点头,往门口走,走了几步,折回头,“小姐,这个饼可以给我带走不?” 夏雨琳觉得她总算有那么一点点长进了,将馅饼交给她:“这是物证,拿去吧,去的路上走慢点,好好想想这个饼子是怎么到你手上的,你应该去问谁,怎么问。” 入娣又“喔”了一声,拿着那个饼,真的边走边沉思,慢吞吞地走出去了。 夏雨琳又吃了一会后,越想越不爽,喵的,威胁她就算了,还编造什么“不祥之人”的鬼话,她一向是最讨厌这种乱力怪神的东西了! 喵的,越是这样吓她,她越是非要跟肉肉亲近不可了,什么“不祥”尽管找上门来,她就不信她身为“赢家非”的宝贝弟子还收拾不了! 当下,她换上便装,往落叶角走去。 她可不敢去敲“鬼屋”的门,就怕肉肉的奶娘冲她瞪眼,只敢在屋前捡块石头坐下来,拿出榴莲往地上一放,拔出水果刀,切成两半,而后拿刀子叉起果肉,慢慢地享受起来。 在这个时代,榴莲可是极其珍贵稀罕之物,非超级有钱人家买不到,夏家正好有这个财力,又开有自己的异域水果铺子,近期进了一批榴莲回来,顺便送些进府给主子们尝尝,她这才分到一个。 这榴莲就是香啊,特别是切开以后,浓郁奇特的香气弥漫开来,醺得她一脸陶醉。 别人不爱这香气,她爱,爱死了。 她就不信肉肉的小狗鼻子闻不到。 果然,才过了几分钟,大门里面就传出小狗跑步的声音,而后,大门被慢慢地拉开了,一张肉乎乎、粉嫩嫩的包子脸出现在门后。 “香……香香,好香,”肉肉小脸憋得通红,使劲用四肢拉开大门,眼珠子骨碌碌地往外瞄,“肉肉要吃,吃多多的……” “肉肉——我来找你玩了!”夏雨琳笑眯眯地跑过去,推开大门,将肉肉抱走,在大树下坐下,挖了一勺子果肉喂他,“来,很少见的水果哦,吃吃看好不好吃。” 肉肉一口吞下,眼睛发亮:“好吃好吃!肉肉要吃,吃多多的。” 然后,他从身上的小袋子拿出一只小勺子,很斯文地吃起来。 虽然他很重,夏雨琳还是喜欢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吃,在他吃的时候,她掏出小梳子,一脸宠溺地给他梳头。 “十一,吃——好吃。”肉肉挖了大大的一勺,送到她的嘴边,很认真地道,“十一一起吃。” 夏雨琳立刻又觉得感动了,先亲了他一口,才吃他手里的东西。 “肉肉,今天有没有很想我?”她捏着他的包子脸问。 “想——”肉肉边吃边道,“不过十一经常不在家,肉肉去找十一,没找到。” 夏雨琳立刻又觉得有负罪感了:“我这几天忙,经常不在家,你去找我的时候,可以在屋里吃好吃的等我。” 肉肉道:“奶娘说,我不可以出去太久,等不到十一回来,我就先回家了。” 夏雨琳道:“嗯嗯,等我忙过这阵了,一定多陪肉肉玩。” 肉肉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说不出有多可爱。 还没聊多久呢,大门里就走出一个人,威严地道:“小少爷,您该练字了。” 夏雨琳一看到她,脑袋就蔫了,不敢留肉肉:“肉肉,要好好练字,当个好孩子啊。” 肉肉点了点头,眼睛盯着没吃完的榴莲不放,夏雨琳笑着,将已经挖出来的榴莲肉放进油纸里,包好,放进他的怀里:“慢慢吃,不可以一口气吃太多哦。” 肉肉抱住油纸包,亲了亲她的脸:“十一再见,肉肉回去练字了。” 然后就摇摇地跑进大门里。 肉肉的奶娘等肉肉跑进里屋后,才对夏雨琳淡淡地道:“我让小少爷跟你玩,是因为小少爷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开心,不过,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嫁人,到时肉肉会更加孤独。所以,我希望你以后尽量少来找肉肉,别让肉肉太依赖你。” 夏雨琳愣了一下以后,笑道:“原来您老人家担心的是这个啊,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一个尚未公开的事实,我一定不会那么快嫁人的,至少五年之内不会,十年之内嫁人的可能性也几乎为零。就算我嫁了人,也不会弃肉肉于不顾的,所以,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089 内情,克亲的拖油瓶 奶娘盯着她:“十一小姐在说笑吧?如果我没有记错,十一小姐已经十七岁了吧,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如何还能将婚事拖到五年十年以后?” 夏雨琳哈哈一笑,拿手指戳了戳脑袋:“凭我聪明嘛!像我这么聪明的女人,怎么会嫁那种靠不住的男人呢?又怎么可能会早早嫁人呢?当然要创业赚钱,成了大器之后,再千挑万选一个像样的。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一定要对肉肉好,就这么定了!” 奶娘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雨琳道:“我干嘛要骗你?” 奶娘道:“十一小姐怎么想怎么做,本与我无关,只是,小少爷只有我一个亲人,以后我若是走不动了或死了,而十一小姐又离开夏府以后,小少爷就太可怜了。” 夏雨琳又哈哈一笑:“那你就将他托付给我,不就成了?” 奶娘淡淡一笑:“十一小姐与小少爷非亲非故,却真的要拿小少爷当孩子不成?” “哎哎,怎么会是非亲非故呢?”夏雨琳正色,“我与他本就是姐弟,一见如故,相亲相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和保护,有什么不对吗?” “非亲非故?”奶娘笑了一笑,“十一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夏雨琳觉得她话里有话,当即耳朵一竖:“知道什么?” 奶娘道:“小少爷并非夏老爷所生,小少爷的母亲乃是改嫁之事。” “啊?”夏雨琳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对很多违背常理人伦的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了,但这会儿还是又被活生生地给吓了一大跳,“不会吧?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真的听都没听说过!我说奶娘啊,就连肉肉是夏家四少爷的事情,我也是前段时间跟三少爷打架时才知道的,你现在跟我说的,吓到我了。” 如果真是这样,难怪肉肉会倍受欺凌,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啊! 奶娘盯着她看了一会,道:“看在十一小姐对小少爷一片好意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实话吧。南宫夫人,也就是小少爷的母亲,于五年前改嫁给夏老爷,带着小少爷一起进门,而后一直住在这间宅子里,深居简出,从不与别人来往,所以,很多人并不了解南宫夫人。南宫夫人逝世以后,这府里的人,估计也没几个记得她了。” 夏雨琳了然,又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南宫这个称呼……” 奶娘坦然:“那是夫人的夫君姓氏,夫人更希望被人如此称呼。” 夏雨琳:“那肉肉的……亲生父亲呢?” 奶娘:“小少爷生下没多久就去世了。” 夏雨琳:“……” 奶娘道:“我并非有意吓唬十一小姐,只是算命先生说小少爷命中克亲,你跟小少爷若是太亲近,恐怕不会长命。” “嘁!”夏雨琳嗤之以鼻,“我只信我自己的努力,从来不信什么命!如果这种理论成立,那么这一大家子的夏家,岂不是都要被克死?” 奶娘淡淡道:“虽然少爷名义上是夏家少爷,但与夏家并没有任何血缘,而且与夏家人并不亲,夏家人算不上是少爷的亲人,自然也就不存在克亲之说。但你若是跟少爷太过亲近,宛如家人一般,那就有可能被克了。” 说到这里,她居然露出嘲讽的笑容:“要不然,你以为夏家人为何对少爷视而不见,甚至当他不存在一般?” 夏雨琳无语片刻以后,问:“你呢?那你相信这个说法吗?” 奶娘道:“我信不信无所谓,我只有少爷一个亲人,少爷也只有我一个亲人,我将照顾少爷到我死去为止。” 夏雨琳道:“那你就不怕被克?” 奶娘道:“我都这把年纪了,离死期也不远了,就算被克,那又如何?” 夏雨琳又过了半晌才道:“你若是死了,肉肉怎么办?” 奶娘道:“少爷名上再怎么说也是夏家的儿子,夏家还能亏待他不成?总之,我劝十一小姐为了自己,还是离少爷远一点为好。” 夏雨琳哼哼:“不瞒你说,我很年轻,我真不信什么算命之类的东西,你放心吧,就算您老得走不动了,我也会照顾肉肉,就算真的嫁人生子,也不会弃他不顾的。” 奶娘道:“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听或不听,十一小姐自己决定就好。” 而的一,她转身,走进大门,关上。 夏雨琳在门外站了一会后,摸了摸鼻子,很郁闷地走人。 如果别人真信了所谓的肉肉“克亲”之说,肉肉这一生,还能有亲人?还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总之,她不会信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信。 090 中毒,暗箭难防 “小姐,我去厨房问过了,厨房里的人都说今天没有做过这样的饼,还说这种饼的饼馅是用很多种花的花瓣掺合了很多果仁做成的,做起来很麻烦的,如果没有哪位主子特别要求,厨房绝不做这样的饼子。” 晚上,入娣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之后,跑回来跟夏雨琳报告调查结果。 夏雨琳道:“那你还记得你去厨房拿早点的时候,这块饼是谁给你的吗?你拿早点和我吃早点之间,可有人动过这些早点,是否有可能被人掉包?” 入娣摇头:“小姐,你说的我都仔细想过很多遍了,没有耶!我去厨房拿早点的时候,厨房里有很多的早点可以选择,我每样都挑了一两块,都是自己挑的,没有人把哪样早点塞给我耶。我端着早点回来时,中途没有被任何人动过……” 说到这里,她双眼发亮,一脸邀功的表情:“小姐,为了防止坏人害你,我去拿饭菜的时候都很小心的,没人吃过的东西我一般不拿,拿了以后一定盖好,绝不让任何人动哦……” 小姐如今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以保护小姐不被凶手陷害为己任。 “哦哦,”夏雨琳笑眯眯地夸赞她,“你是变聪明了,以后要更多地动脑筋,学会分析和思考,这样才是我的好助手。” 转而,她继续先前的话题:“那你将早点端进屋里之后,可有其他人动过早点?或者说有外人进过屋里?” 入娣又想了想:“没有哦,我一直都在屋里等您起床,只有舍微公子先吃了一点东西,然后肉肉小少爷来了一会儿,吃了些东西,没等到您起来就走了。此外还有小花也在屋里,但她没有动早点,其他的人,真的一个都没有了。” 夏雨琳微微眯了眯眼:“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就先放放吧。” 看来又是屋里人动的手脚了。 小花?还是舍微公子?葵园还有一个老太太,是夏落葵的奶娘,不过这位老太太耳朵、眼睛和腿脚都不好,很少管事,不太可能犯案就是了。 入娣很担心地道:“如果现在查不到犯人,那小姐您……会不会有危险哪?” 夏雨琳眯眯地笑:“可能哦,所以要靠你和尚天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袭击她,如果对方按兵不动,她要如何找出对方和收拾对方? 不过,她会将这份压力转移到尚天和入娣身上,让他们两人好好地接受磨练,提升自我。 果然,入娣听了以后面露紧张之色,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就去找尚天,让他好好练功,好好努力,保、保护小姐……” 夏雨琳拍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们哦。” 入娣脸上闪了闪光,似乎有了强烈的使命感,夏雨琳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 转头,她用眼角余光看向静静站在角落里的舍微公子,舍微公子面带微笑,像一尊栩栩如生的艺术雕像,如果她不是认识他,大概会认为他真的是摆在角落里的神仙雕像而已。 会是他吗?在背后设计这一切的人,会是他吗? 她很难相信,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她绝对不会相信的。 一夜无事,但一夜过后,夏雨琳又深刻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夏家的水真是太深了,任何警告和威胁,哪怕再离谱,都不能当假的! 因为,千防万防,她还是中毒了。 不仅是她中毒,连肉肉也中毒了。 早上,肉肉跑来找她,非要跟她一起吃早餐,她当然就开开心心地跟肉肉喝粥吃点心,吃饱了以后,她的肚子突然很难受,她以为吃坏肚子了,哪料想吐吐不出,想拉拉不出,整个人憋得脸青脖子粗,连路都走不动。 肉肉接着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难受得“哇哇”直哭,一直追问:“肉肉是不是要死了?肉肉是不是要撑死了?” 她一边安慰肉肉,一边让入娣赶紧去请家医来,家医来了以后,说她和肉肉是中毒了,毒物不明,所幸毒性不是很强,又救治及时,两人用了泻药以后,将毒素排出来,又吃过药后,才缓过气来。 因为这件事,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大意,真真觉得这夏府绝对是危机四伏,暗箭难防。 但是,她真的能防得住吗?没有人知道。 091 溺水,被人谋害 所谓人一旦倒霉起来,至少要连续倒霉三次才会结束,夏雨琳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因为中毒,她整整三天没力气走路,天天狂喝苦得要命的药汁,日子过得惨不忍睹,但,比起身体上的折磨,心理上的压力才是最可怕的! 什么心理压力?怕人在药汁中下毒呗,似乎已经被夏家遗忘的夏来香,不就是这样被毒死的,她能不怕吗? 即使入娣指天发誓她现场全程监督药汁的熬煮,绝对没有离开过哪怕眨眼的功夫,而且还亲自试喝过药汁,确定药汁里没毒,夏雨琳还是不敢喝。 但她不好意思让入娣看出她的心思,便道:“这药太苦,你去调一大杯蜜蜂水来,我喝完药之后要马上喝蜜蜂水解苦。” 入娣不疑有它,赶紧跑走了。 她一走,夏雨琳立刻用勺子搅了搅药汁,并用药汁淋过碗沿,然后跑到屋檐下的鸟笼边,捞了一只小鸟出来,舀起一勺子药汁,灌进小鸟嘴里。 她实在不想做这样的事情,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只能选择当坏人了。 灌完那勺子药后,她就将小鸟儿放进鸟笼里,盯着它的动静。 几分钟过去后,小鸟儿看起来还是挺好的,又蹦又跳,她这才放心,捏着鼻子,将那碗苦苦的药汁给硬喝了下去。 角落里,舍微公子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了,弄得她脸上一阵红通通的,她开始认真思考,为了画一幅自己的画像,让舍微公子天天这样跟着她,真的好吗? 这样下去,感觉自己贼没有隐私耶…… 想着想着,加上美色所迷,她不知不觉就将一碗苦得要命的药汁给喝了下去,喝完之后,一阵强烈浓郁的苦水排山倒海一般涌上来,苦得她吐舌皱脸,又蹦又跳,愣是没能将这股苦味给压下去。 “小姐,蜂蜜水来了——”入娣跑过来,将一碗水递给她。 她赶紧拿过就喝,哪料到,才喝下一口,超甜的味道跟涌上来的超苦药汁在咽喉相遇,简直就像彗星撞地球一般……总之,非但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反而令她恶心得更想吐了。 然而,经验告诉她,一旦她开始吐,就会停不下来了,非得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不可,那样,她岂不是得吃第二碗药汁? 那绝对不可以!她抵死都要撑过这一关! 当下,她抿紧双唇跑出去,在附近的花园里乱走一气,想借此转移对味觉的注意力。 然而,她大概是被苦晕和病晕了头,这么乱走一气以后,胃部受到撞击,里面的东西更是像喷泉一样往咽喉涌,怎么都控制不住。 没办法了,她冲到池塘边,弯腰,对着池水就是一阵狂吐。 她吐得天昏地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将肚子清空,然后能呼吸几口清新空气。 因为这样,她没注意到,有一个人突然从阴暗之处冲出来,从背后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她掉进池塘里。 池塘并不深,只有半人高,然而,她中毒未愈,身体虚弱,又刚刚吐得厉害,精神不好,这么掉进水里,根本回不过神来,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呛得头晕耳鸣,视线模糊,呼吸困难,别说游泳了,连站都站不稳。 “救命……”她拼命挣扎,双手在水面上乱拍,竭力想站起来,然而,她的声音很低,四肢也没有什么力气。 很快,她的脑袋就被池水给吞没了。 无法呼吸了,意识正在迅速远去。 难道,她就要这样玩完了?不会吧…… 接下来,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无法思考,只是不断地挣扎,不断地在心里呐喊“救救我……” 谁来救救她?她想活下去,她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做…… 黑暗和痛苦之中,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将她往上拉,她的脑袋终于离开水面。 但她还是无法呼吸。 有人将她放在地上,解开她紧束的腰带,然后双手按住她的胸口,用力挤压,她微微张嘴,却还是不能呼吸。 她已经陷入昏迷之中,不知道有人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来,捏开她的嘴,唇对唇地将空气渡进她的嘴里,她只知道贪婪地呼吸,渴求更多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很短时间,又似乎很长时间,她终于张嘴,吐出一滩水来,然后剧烈地咳嗽。 然后,她被扶着坐起来,有人在拍她的背部,动作温柔,力道恰到好处,让她舒服了许多。 092 打架,自黑到底 “十一小姐,你没事了……”很好听的声音,像上天的抚慰。 她悠悠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天堂一样的景色。 多么美丽优雅脱俗飘逸,宛如梦幻一般的……脸庞啊,只有在天上,才能看到这么美丽的脸庞吧? 她看这张脸看得发呆,晕陶陶的,忍不住就往对方靠过去,倒在对方的怀里。 温暖,干净,安心,透着淡淡的香味,真舒服! 她忍不住抱住对方,使劲往其身上贴,刚刚死里逃生的她,如此渴望一个依靠。 “喂,夏落葵,你这是干什么?你还要不要脸?”伴随一道凶巴巴,雷劈似的声音,她被人大力扯开,然后被甩在地上,当场就从美梦中惊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她眨了眨眼,一边拼命地呼吸新鲜空气,一边打量四周,惊得几乎起死回生。 怎么有这么多人围观?而且个个都在指指点点,什么表情都有? 她又不是没穿衣服,看什么看? 低头,她确实还穿着衣服,不过,衣服全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全都勾勒得一清二楚,而且,她的腰带被解开了,露出粉红色的肚兜……哦,不对,是她自制的小内内来。 这种小内内,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石破天惊,伤风败俗之物啊! 她又不是没在公共场合游过泳,被人看到小内内,她一点也不觉得不妥,不过,这些围观者肯定不是这样想的,那些眼神……唉,不提也罢,反正就是很封建很保守很死板就对了。 好吧,为了照顾围观者的心情,她慢条斯理地将衣服拉好,遮住小内内,然后看向身边的男人:“舍微公子,是你救了我吗?” 舍微公子还跪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但目光很圣洁,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是的,”他很老实地回答,“我跟十一小姐出门,一路跟到这里,发现你掉入水里,赶紧下水将你带上来,而后给你按胸,渡气。” “舍微公子,你、你对我太好了——”夏雨琳眼睛红了,声音微微哽咽,就差没有哭出声来了,“我该怎么报答你才好呢?” 舍微公子摇头:“举手之劳罢了,十一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话音刚落,夏雨琳的唇已经落在他的脸上,还停留了一下下,震惊围观者。 “舍微公子,我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嫁给你,好不好?”她的唇离开舍微公子的脸庞,一脸认真地问他。 舍微公子被她当众亲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有些困惑:“不好,我此生献身于画,绝不涉足风花雪月之事,十一小姐切勿再谈此事。” 夏雨琳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刚想继续说服他,身上就挨了一脚。 夏木蓝已经成为真正的母老虎了,粗暴地踢了她一脚以后,叉着腰骂她:“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明明已经定了婚约,却当众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还主动亲男人,还想移情别恋,你到底要不要脸?不要脸的话就把脸皮剥下来,然后去死好了……” 夏雨琳还难受得慌呢,莫名其妙被她踢了一脚,又被她破口大骂,差点就想给她两脚,将她踢进池塘里了,但是,她立刻又想到了她的目的,当即大声道:“我喜欢舍微公子!我对他一见钟情,他摸了我的身体,亲了我的嘴,我想嫁给他,有什么不对?” 嘿嘿,刚才一定是舍微公子对她做的人工呼吸,虽然这在现代很正常,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伤风败俗之举,她就是要这么干,再次自毁名节,以达到甩掉猴爷的目的! 天大地大,想办法跟猴爷分手最大! “当然不对!”夏木蓝居然又给了她一巴掌,骂道,“既然你已经订亲,就是侯爷的人了,这辈子只能跟着他!你对别的男人动心,就是不要脸,就是水性杨花,就是猪狗不如,活该浸猪笼……” 任夏雨琳心态再好,身体再虚弱,挨了第二记后也火了,“腾”的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大声道:“关你什么事?我不是你生的,不是你养的,跟你是平辈,你吖的凭什么来骂我?还敢打我?你当我是病猫,很好欺负是不是?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又不是完璧之身,也有脸来说我?你敢再打我试试,我杀了你!” 夏木蓝她的气势震得有几分气弱,而后又不服,尖叫:“你果然是凶手!隐藏在咱们家里,到处杀人的凶手一定就是你!大家听听,她已经公开了她的杀人计划,这人不能留啊——” 夏雨琳觉得都到这份上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自己的名声败坏到底得了,玩什么斯文呢? 093 发毛,床下有鬼 当下,她扑过去,用力将夏木蓝推倒,而后坐在她身上,抓她的头发和脸,骂道:“我就是要嫁给舍微公子怎么了?谁敢拦我我就揍谁!你吖的再敢骂我和打我,我就跟你拼命,看你们谁还敢欺负我……” 说起来惭愧,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跟女人当众打架,真是有够逊的。 不过不管了,上次在梦泽园她都做得那么狠了,猴爷都不肯取消婚事,她现在不豁出去,自毁到底,怎么能够达到目的? “快从我身上滚开,要不然我要你好看……”夏木蓝近期诸事不顺,倒霉透顶,心里早就憋了一仓库的火气,尤其忌恨夏雨琳,这会儿也豁出去了,跟夏雨琳厮打起来。 反正她早就没形象和前途了,管它个屁的千金风范,不打白不打! 两个美人,还是千金小姐,抱成一团,边打边骂,众人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换了平时,夏雨琳轻松就能干掉夏木蓝,但她现在真没力气,只能勉强跟夏木蓝打个平手,且稍微落下风来。 很快,两人的头发乱了,珠钗掉了,衣裳散了,鞋子脱了,脸上和手背上出现了血丝,还沾了一身的尘土与草屑,尤其是夏雨琳,原本就是全身湿透,这么滚了几圈后,地面都被她清扫干净了,跟个野人似的。 在夏雨琳被打得鼻青脸肿以后,早就收到消息的夏夫人终于出现,大喝:“将她们两个分开!” 一群侍女冲上去,将已经精疲力竭的两个人分开来,这场架总算结束了。 但她们两个还是凶狠地瞪着对方,跟仇人似的。 夏夫人面无表情:“就你们这样,也配当夏家的小姐?真是丢尽了夏家的脸!将她们押去训诫堂看好,找家医过来,等我家法侍候。” 然后她转身就走,一群侍女赶紧押着夏落葵与夏雨琳跟上。 夏雨琳被押走时是昂首挺胸,目中无人的拽样,就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糟糕,并在心里想:她这次绝对是形象全无,声誉不好了吧?猴爷总该忍无可忍,休掉她了吧? 接下来,在专门教育不良子女的训诫堂里,她和夏木蓝被训得狗血喷头,不过,她和夏木蓝都老神在在,无动于衷,因为她们有伤在身,夏夫人不好对她们用刑,只得骂了一顿后,让她们当场写下长达一千字的悔过书,否则不能离开。 这项惩罚真是苦死夏雨琳了,因为啊,用毛笔写字对她来说真是酷刑,而且,她真不觉得自己有错,非要她挑剔自己的过错并进行忏悔,实在太难为她了,为此,她写了将近四个小时才搞定。 她们写完之后,夏夫人又惨无人道地逼她们当众宣读悔过书,外加决定扣罚她们三个月的例钱并禁足一个月后,才将她们给放了。 夏雨琳离开训诫堂时,都已经是深夜了。 被折腾得半死活的她由入娣和尚天扶着,颤悠悠地往葵园走去,心想,猴爷应该很快会上门退亲了吧?希望他别让她等太久,她可是很迫不及待地想获得自由之身的! 然而,所谓祸不单行,夏雨琳如此自黑自毁,并没有换来和平安宁的日子。 被人推落池塘差点没命,又跟夏木蓝狠狠打了一架的这天晚上,她回到葵园后已经很累很累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匆匆洗了澡后,她便爬上床,倒头就睡,希望自己今天的牺牲能得到回报。 然而,她即将睡着时,黑暗中突然传来“咯嗒咯嗒”的声音,隐隐有那么一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她的眼皮子不由狂跳,心里隐隐又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竖耳,摒息,凝神静听,这声音居然是从、是从……床底下传来的。 这样的深夜,听到床底下传来这样的声音,任她再怎么相信无神论,这会儿也被吓得不轻,心脏狂跳,汗毛倒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谁、谁在床下?”她强自镇定,微微抖着声音,问。 既希望床下有人回答,又害怕床下有人回答……很矛盾,很纠结,很不安。 “咯嗒,咯嗒,咯嗒——”床下又传来这种怪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移动。 094 绑架,独闯龙潭 喵的,她怎么这么倒霉呢,吃了一天的亏,倒了一天的霉,好不容易才躺下来,居然又遇到这种事,还真是不让她得安宁了! 突然就怒从心起,她决定什么都不怕了!就算来了一屋子的鬼和死人,她也不怕了! “不出来是吧,我现在就宰了你!”她化怒火为勇气,从床上跳下来,迅速点燃油灯,然后抄起她放在床头边、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木棒,深吸一口气,做好打人的准备后,蹲下来,往床底下瞄。 油灯的照射范围有限,没照到床底,床底幽暗,她一下子看不清楚。 “咯嗒,咯嗒——”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紧接着,一个什么东西撞到了她的脚。 她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差点就停止心跳了。 然而,她马上就看清了脚边的东西,原来是一个木制的人形玩偶。 这个玩偶身上大概上了发条之类的,隔一会儿就会挥着双手双脚走动,并发出“咯嗒咯嗒”的声音。 吓死她了…… 她拍着胸口,不断呼吸,紊乱的心跳慢慢平稳下来。 而后,她终于恢复冷静,想到:这玩偶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谁放进来的?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对方是何用意? 她是午后跑出去的,她可以肯定,在她跑出去之前,没有任何人进过她的房间,也不可能在她的床底下放这样的东西。 在她跑出去之后,有人潜进她的房间,并在床底下放了这样的东西? 一般说来,她出去的时候,入娣会跟着她,小花会守在屋里,会是小花放的吗? 她摇摇头,觉得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小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傻姑娘,基本上就是叫她干嘛她就干嘛,不叫她她就只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从来不动脑袋和主动做事,不太可能有这种闲情逸致玩“惊喜”,而且,这玩偶挺可爱的,若是小花拥有这样的玩偶,一定会自己玩,绝对不会送人。 那么,会是什么人呢? 入娣和舍微公子跟着她出去,尚天被她派出去办事,一般说来,会在下午这种时间来串门的,只有肉肉了,难不成是肉肉放的? 她哑然失笑,她宁可相信是舍微公子干的,也不会相信是肉肉干的,那个小肉球就是个吃货,能玩这种游戏才怪了。 只有小花一个人在家的话,别人要溜进来干坏事,还真没什么难度。 她忽然想到那个“哧”,会是那个似乎总是在暗中跟踪她、取笑她的“哧”吗? 说起来,那声“哧”一阵子没出现了,是因为她没让它抓到可笑之处,还是因为它不跟着她了? 如果是这个“哧”,一定能轻松干这种吓人的把戏!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生气,抓起玩偶,就想狠狠地往墙上摔,将它摔个稀巴烂,但是,看到玩偶那张刻出来的、滑稽的笑脸,她突然又有些心软:跟只玩偶出气干嘛呢? 当下,她坐在地上,仔细检查起这只玩偶来,想确定它是否有害,若是无害,她就送给肉肉好了。 结果,她轻易就发现玩偶的脖子上绕了一圈纸条。 解开纸条,打开一看,她的脸色却变了。 夏肉肉在我手里,若想救他,请今夜独自前往火灾废屋,过时不候,若告与他人,此后休想再见到他——这是字条上的文字,似乎是用鲜血所写。 她想当这张字条只是在吓唬她,但她不敢。 一次次地被陷害,一次次地被暗算,她已经知道在这夏家里,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她不敢再将别人的警告与威胁当成耳边风,而且,她更不敢拿肉肉的安全来赌! 想想,对方有本事将这样的玩偶放到她的床底下,却不被任何人所知,足见对方之高明了,而且,要绑架控制肉肉,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对方有什么必要故弄玄虚? 再想想之前,她不是已经收到过多次要她远离肉肉的警告了吗? 今晚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是有预兆的。 她坐在地上,反反复复思忖了半晌,毅然起身,换上便装,而后将两根木筷子削尖,与玩偶、刀子一起藏在身上,接着抓紧那根木棒,吹熄油灯,走出去。 所有人都睡了。 她走到院子,想了想,没从正门出去,而是走到墙下,踩着一张椅子,从墙头上爬了出去。 为了防止外人入侵,大门上系了好几个铃铛,只要有人打开门,就会发出响亮的声音,她不想惊动了葵园的人。 爬出去以后,她给了自己几巴掌,逼自己打起精神,就着月色和零落的路灯灯光,往火灾废墟的方向走去。 095 触景,血泪往事 夏家发生过形形色色的案件,其中也包括火灾,莫名起火并被烧成废墟的那处院子,就是所谓的火灾废墟,至今,仍然没有人知道是谁放的火。 听说火灾没有造成人员死亡,不过,原先住在那间院子里的,眼高于顶、死活不肯嫁给某富商当妾的庶出九小姐,在出了这场火灾以后,意识到家里危险,吓得赶紧嫁人,以后不曾回过娘家,而那处院子,也不曾再修建和使用。 那处废墟,可是夏家危险的证明,上上下下的人,没什么事绝不靠近那里。 那里离葵园还挺远的,夏雨琳走了十几分钟,才走到目的地。 因为长久无人居住,废墟四周的花草树木长得特别好,茂密高大的树木几乎把废墟都包围住了,站在外头,几乎看不到废墟的影儿。 深夜,幽明的月下,看着树林里冒出的废墟一角,让人没法不怕啊。 夏雨琳站了一会,咽了咽口水,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往暗影深处走去。 这么短的距离,她却觉得很远,每走一步,都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脚步声,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的脚步声,自己听着自己都怕。 她忽然想起了她那个变态的师父当年是如何折磨她的悲惨遭遇。 某天晚上,她师父异常帅气迷人地请她吃法国大餐,说是他刚解决了某大明星的私人纠纷,即将到手一大笔钱,特别请她吃大餐庆祝,她吃得超级开心的。 吃得差不多以后,她师父说他和那个大明星都太有名了,一旦碰头,很容易被狗仔们盯上,所以,他想请她帮个忙,将调查结果送给那个大明星。 她问为什么不通过电话和邮件什么的送过去,师父说大明星的电话和电邮等可能会遭到偷窥和破解,只有亲自送上书面材料,而后由其本人销毁,才是最安全的,她居然信以为真,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结果……结果她开着师父送给她的小电驴,往师父告诉她的大明星秘密住处行去时,才发现那里居然是一处极其僻静荒凉的郊外,看过去居然没啥灯火。 她还是对师父深信不疑,打着手电筒,往黑乎乎的树从里走去,认为大明星住在这样的地方很符合保护隐私的目的,没啥奇怪的。 结果,待她穿过那片树墙,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居然是一片……坟墓! 还是那种一个个土包,没啥规律和管理的……乱坟岗…… 当时她的心情……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大伙儿自行脑补吧,想得怎么凄惨都绝对不过分! 总之,那时,她无比地羡慕妒忌电视电影里那些尖叫一声后就直接晕过去的角色,这样就不必活生生地面对那种恐惧了,哪里像她,怎么想尖叫都叫不出声来,怎么想跑都动不了,怎么想晕都晕不过去,她甚至还摸起一块石头想打晕自己算了,却瘫软得没有力气…… 最后,她鼓起勇气,用哆嗦得很厉害的声音拨打110求救…… 她很庆幸那天晚上,她的手机电量还剩下最后一格,打完求救电话后就没电了,要不然,她这只刚入行的私家女侦探一定会成为死亡案件中的被害人…… 得救以后,她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以泪洗面,三天不吃不出门不理人,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那天晚上的惊悚画面,说有多悲惨又有多悲惨。 师父亲自来找她,在门外跟她解释那是为了锻炼她,而她也完美地经受住了考验,无愧于他“赢家非”女弟子的荣誉,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隔着门板尖叫着“我死都不会原谅你”“我死都不会再相信你了”“我要跟你断绝师徒关系”“你再不走我就去告你”……师父最后都要举手投降了。 再接着,师兄和师姐赶来救场,隔着门板,他们告诉她:“小师妹啊,我们入门的时候,经历的考验比你惨一百倍,你看在我们都遭受了那样的毒手还能原谅师父的份上,你就给师父一个机会吧!” 她哭得稀哩哗啦,尖叫:“你们都是一丘之貉,我才不相信你们,你们滚!” 师兄说:“小师妹啊,你先冷静下来,听师兄讲述过去的经历,这么悲惨的遭遇,师兄还是第一次告诉别人,你就大发慈悲,听师兄把这个故事说完吧。” 在她的哭声中,师兄把他经历过的最悲惨的一次考验,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因为怕她听不清楚,还特别说得很大声。 师兄说完后,她不哭了,因为,她彻底沉浸在对俊秀非凡、花见花开的师兄的同情和可怜之中了。 096 废墟,凶犯危言 师兄说完之后,换师姐上。 她听完师姐的叙述之后,突然就觉得自己那一夜的遭遇,真的不算什么了,她如此自暴自弃自残,实在是道行太浅,需要提高。 于是,她先是狂吃三包方便面,将三天的伙食给补回来,然后去洗澡,再然后换上衣服,开门。 开门后,她又吓了一跳,门外的走廊上,竟然挤满了楼上楼下的邻居,原来,师兄和师姐怕她听不清楚,不得不提高音量,惊动了上下左右的邻居们,邻居们本想兴师问罪的,结果,均被他们的悲惨经历给打动了,一边安慰他们,一边讨伐他们的师父。 她也想讨伐那个可恶的混蛋师父,不过,她的师父知道大事不妙,早就溜了。 师兄和师姐开着豪车,请她去吃大餐兼购物,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雨琳啊,师父其实对你真是另眼相看哪,咱们妒忌都妒忌不来呢,你不用怪师父,要怪就怪自己不够精。你要记住,咱们最大的对手其实就是师父,咱们什么能跟师父玩了,就可以出师了。” 当时她:“……” 总之,她算是记住了师兄师姐们说的最后一句话,以打倒“赢家非”为终极目标,虽然难度很高,看师兄师姐这么多年还没出师就知道了…… 再总之,从那以后,她不管去哪里,都一定要先调查目的地和目标人物的底细,而且一定要事先做好准备,什么武器、手机、电池、电筒、火把、口哨、录音笔等等都要备妥,绝不让自己陷入绝望困境……但最重要的一条教训是,防火防盗防师父! 想到过去的事情,除了泪奔还是泪奔,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不过,她现在触景生情,突然想起过去的事情以后,脑子里就突然灵光一闪,隐隐抓到了什么打开神秘之门的钥匙! 她一边急速地思索,一边慢慢地走过树丛,进近废墟。 废墟中间,断墙之上,铺着一张毯子,旁边点着一支微弱的防风蜡烛,肉肉就躺在这张毯子上,一动不动,似乎睡得正香。 一个人,黑袍蒙面,站在肉肉的里侧,就像巫师在看着自己的祭品,场面是说不出的诡异。 她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握着木棒的手放在身后,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带着武器。 “再往前一步,这个孩子就死定了。”黑衣蒙面人瓮声瓮气地道。 夏雨琳停下来,盯着对方:“你想要我做什么?” 黑衣蒙面人道:“我警告过你,离这个孩子远一点,但你不听,所以,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夏雨琳道:“肉肉只是一个单纯的孩子,我跟一个孩子亲近,怎么招你惹你了?你若是对我有意见,冲着我来就好,何苦为难一个孩子?连一个孩子交朋友你都不能容忍?” 黑衣蒙面人道:“我当然不会为难一个孩子,但一个不详之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凡是跟这个孩子亲近的人,不仅全都早死,还会连累身边的人。这孩子身边只有一个奶娘,连累不了别人,但若是你与他亲近,连你身边的人也会被连累,这就会危及夏家的利益了,我可不会坐视不管。” 夏雨琳半晌无语,而后才问:“那你想怎么样?想除掉我?” 黑衣蒙面人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跟不跟这个孩子断绝关系?” 夏雨琳冷笑:“就算我说我肯,你会相信我做得到吗?” 黑衣蒙面人道:“我相信你有自保的能力,但是,这个孩子并没有,你若是说谎,我可以随时取走这孩子的命,我为何不信?” 夏雨琳还真的想过暂时说“是”骗对方的主意,现在听对方这么一说,只得打消这念头,咬了咬牙:“我不会跟这个孩子彻底断了,你若是个人,就冲着我来好了,别为难这孩子。” 黑衣蒙面人盯着她:“你真的想清楚了?” 夏雨琳耸耸肩,笑道:“老实说,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跟小肉球彻底断了这种事情,她真是想都没想过,就算连续收到警告,她也连一次都没想过。 097 毒酒,生死抉择 黑衣蒙面人盯着她片刻后,缓缓道:“你的无知无畏令我佩服,我给你一个机会。你的前面,地上,有五杯酒,其中四杯有毒,只有一杯是无毒的。你自己挑一杯喝了,如果你挑中的是无毒之酒,我就放过你,否则后果自负。” 夏雨琳定睛一看,前面一米的地面上,果然摆着五杯酒,因为酒杯太小,她刚才没注意到。 咬了咬牙,她上前两步,蹲下来,盯着这五杯酒。 20%的机率,真是够低了,她真能有这样的运气吗? 这时,黑衣蒙面人又说话了:“就算你喝了毒酒也不要紧,我先前给这孩子喂了大量的解药,你中毒以后,只要喝这孩子的血,喝上一小碗左右,就能解毒。怎么样,对你很大度了吧?” 夏雨琳盯着对方:“你会这么好心?明人不说暗话,你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衣蒙面人道:“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不是想保护这孩子吗?你会想不出来?” 夏雨琳冷笑:“你是不是想让肉肉亲眼看到我喝他的血的画面,让他远离我?” 从肉肉的身上拿走一小碗血,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肉肉怕疼,可能会随时醒过来,或者会在她割破他的肌肤取血时疼醒,一醒过来就看到她在伤害他,或者在取他的血的场面,一定会被吓坏,从而彻底避开她。 肉肉很单纯,但因为无依无靠又倍受欺凌,对身边的人也很敏感,他不可能会相信和亲近伤害他的人。 对方的计谋,很狠,很毒。 黑衣蒙面人抚了抚掌,闷闷地笑起来:“不愧是传说中的神探十一小姐,果然一眼就看出我的计划。但你若是中毒后不解毒,可是会死的。如果你怀疑我是在吓唬你,那你一定是天底下最蠢的人。” 夏雨琳淡淡道:“我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但你却不相信我有这种胆量!” 说罢,她随手拿起一杯酒,倒进嘴里吞下,而后站起来,张嘴,并将酒杯翻转过来,让对方看个清楚。 对方冷冷地看着她,她也冷冷地看着对方,皆是不语。 酒是好酒,味道不错,初时,她并不觉得有异,但两三分钟过后,她的腹中升起灼热,而后开始感到疼痛,接着感到无力,疼痛感与无力感越来越强,折磨得她不断冒汗,呼吸困难。 又过了几分钟后,她再也站不住了,扶着树干蹲下来,痛苦地喘息。 好痛苦!全身都在痛!骨头似乎都在被灼烧着,她要被活活地烧成灰了! 又过了一会,她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大树,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呻吟。 黑衣蒙面人终于走过来,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看她:“不到半刻钟,你将会毒发身亡。” 夏雨琳紧紧地咬着牙,看着她,目光异常鲜亮而坚定。 只是忍受这锥骨的疼痛,她就已经耗尽全身的力量,实在不想再浪费力气说话。 “这里有一把刀子,”黑衣蒙面人将一把小小的刀子丢到她的面前,淡淡道,“喝那孩子一点血,他也不会死,如此你们都能活得好好的,你何必为了一个没认识多久的孩子赔上自己的性命?” 夏雨琳唇角一勾,摇摇头:“不管你做什么都没用的,我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孩子!死都不会离开!” 黑衣蒙面人被她的眼神给震住了,半晌才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孩子?” 夏雨琳反问:“那你又为什么执着于反对别人跟这个孩子亲近?” 黑衣蒙面人半晌才道:“你再迟疑,就没得救了。” 夏雨琳淡淡道:“我做的选择,从不后悔。” 黑衣蒙面人冷笑:“希望你停止呼吸的时候还这么认为。” 夏雨琳的身体颤抖得很厉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的肉肉。 肉肉动了一下,发出含糊的咕哝声:“十一……吃……多多的……” 她微微地笑了,这只小肉球,她还真是没白疼他啊。 剧痛混着麻痹涌上来,她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而后意识远去,声音远去,视线远去。 再后来,她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身体不断变冷,不断下沉,就像陷入海底一般。 098 解谜,我已经看透了 但她还是相信,相信她命不该绝。 当她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黑衣蒙面人的声音幽幽地传进她的耳里:“何苦呢?何苦为不相关的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呢?值得吗?” 她想说些什么,却已经不能言语,然后,她连听都听不到了。 她已经被黑暗和死寂包围,跟进入传说中的死亡虚无世界一样。 听不到,看不到,动不了,身体却还是有感觉的。 一颗东西,塞进她的嘴里,然后是酒,她下意识地将那粒东西吞了下去。 片刻之后,她慢慢地睁开眼睛,能看到了,也能听到了。 黑衣蒙面人蹲在她的面前,盯着她:“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紧张过和怕过,你到底是无知和狂妄到相信自己命大命好,还是有把握我不会杀你?” 夏雨琳微微一笑,月光下,笑容如此神秘幽深:“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黑衣蒙面人的目光沉了沉,斥喝:“胡扯!” 夏雨琳又笑了:“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我确信,你不会杀我。” 黑衣蒙面人的眼里,全是不信之色:“我不信!” 这么周详而严谨的计划,全是自己暗中操办,没有任何破绽,她怎么可能会看破? 夏雨琳微笑:“你的手段很高明,在走到这片树墙之前,我一直想不通那些警告字条是怎么出现在我眼前的,又是谁干的,但是,在走进这片树墙之后,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于是看透了所有的迷雾,眼前豁然开朗。” “是么?”黑衣蒙面人显然不相信,“那我真的要洗耳恭听了。” “那你真的要听好了。”夏雨琳微笑,将她的推理一一道来。 “前几天那个神秘的馅饼,还有今晚床底下的神秘玩偶,都在告诉我,能潜进葵园,并将这些东西放到我面前的,只能是葵园里的人。然而,我没有证据,也无法相信哪一个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为此,我不断地怀疑身边的人,又不断地否定身边的人,陷入重重迷雾之中,找不到头绪。” “你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制造了内部有鬼的假象,令我很难克服心理上的障碍去怀疑身边的人,加上没有证据,就会进入死胡同。除了极个别无情无义之徒,普通人都很难去否定亲近的人,你抓到了我的弱点,差点就成功了。” “然而,我在来的路上,触景生情,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曾经,我有一位非常敬重和信任的人,用了我很难接受的手段欺骗我,但是,他这么做并不是出于恶意,而是为了磨练我。我从那件事情中悟出一个道理,连他都可以欺骗我,为什么其他亲近的人就不可以?” “所以,我开始认真而客观地分析我身边的人,终于,我想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甚至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人!” 她直视黑衣蒙面人,黑衣蒙面人紧紧盯着她,眼里没有半点大意和轻视。 “这个人就是——”她一字一顿地,“肉肉!” 黑衣蒙面人眼里闪过震惊之色,而后哑声道:“你竟然怀疑一个孩子?在你的眼里,这个孩子居然是这么阴险的人物?” 夏雨琳笑了起来:“我说过,别人骗我,并不一定都出于恶意,也有出于善意的,这不是很正常吗?想想,那么好吃的一个馅饼,又那么有趣的一个玩偶,不都是小孩子最喜欢的东西吗?我的身边,除了肉肉,哪里还有什么人会用这些东西传递消息?” 她的脸上,现出温柔来:“我想,肉肉一定是想给我惊喜,才会偷偷地把他喜欢吃的馅饼放在我的早点里,才会偷偷地将他喜欢的玩偶放在我的床底下,他一定不知道馅饼和玩偶里另有玄机,只是纯粹地想哄我开心而已。” “在葵园里,他是绝对自由的,想去哪里玩都行,包括我的房间,而且没有任何人会提防他,所以,他完全有可能做到这些事情。如果是大人干的,那就太幼稚了,真不像是聪明人会干的。” “想到这些,我就都想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利用肉肉对我的亲近心情,告诉他这么做。肉肉很相信这个人,而且很想哄我开心,就高高兴兴地这么做了,果然,没有人怀疑到他的头上,包括我!” “不过,我还是成功地解开了谜团。”她笑了,“你说,能让肉肉如此信任的人,还能有谁?” 099 心服,绝妙的推理 黑衣蒙面人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后,才叹气:“既然你知道谁是主谋,为何还来赴约?” 夏雨琳微笑:“我刚才说过,我敬重和信任的那个人会那样欺骗我,主要是为了考验我,我由此想到,你难道不会出于同样的理由才会对我这么做吗?” 黑衣蒙面人又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是的。”夏雨琳说得很是铿锵,“你看着肉肉的眼神,是充满疼爱和温柔的,绝对无法伪装。这样的你,怎么可能会伤害肉肉?而伤害我,也就是伤害肉肉,所以你不会真的伤害我!但你实在太疼爱肉肉了,你需要确定我能不能像你一样重视和保护肉肉,所以,你才要这样考验我!” 黑衣蒙面人:“……” 夏雨琳道:“你的考验,真是一道又一道,逐层推进,我只要输了一次,你应该就不会再给我任何机会了。” “开始时,你先是口头警告,见我无动于衷后,你接着进行书面警告,见我还是不为所动后,你便采取实际行动。如果我没有猜错,前几天早上我和肉肉吃早点中毒的事情,应该也是你指使肉肉在粥里放毒的,当然,你只会告诉肉肉放了那样的东西会让粥更好吃,肉肉并不知道那是毒药,只是想让我吃得开心罢了。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肉肉是最有机会下毒的。为了考验我的真心,你也是下了狠心的,让肉肉跟着吃了一回苦,我想,你应该也很心疼罢。”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变得有些锐利起来:“今天下午,也是你推我进水池的吧?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证明我跟肉肉亲近会招来灾祸,借此考验我能为肉肉冒多大的险。” “当然,”她笑了笑,“我相信你并没有取我性命的意思,否则,你完全可以下更狠的毒,不会让我轻易就能得到救治。至于我被推落池塘的事情,池塘的水并不深,正常情况下,绝对不足以淹死一个大人,所以,我认定推我落水的人只是想吓我,让我吃些苦头,逼我知难而退。” 只是,这位“凶手”并不知道她当时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差点就弄假成真了。 “在我被带去训诫堂的时候,肉肉来找我,见我不在家,便悄悄地将那只玩偶放到我的床底下,回去后告诉了你。你知道肉肉成功之后,便依照计划,于今夜对我进行最后的,也是最严峻的考验。如果我今晚不来,以后大概就不会再见到肉肉了。那么,即使我愿意为肉肉冒险,但在死亡威胁面前,我能坚持多久?又可会反悔?这些你都要知道。” “刚才,如果我拒绝挑酒喝,一定会出局!如果我喝了毒酒以后决定去喝肉肉的血,一定会出局!如果我濒临死亡时后悔了,同样会出局!我想,那五杯酒应该都是有毒的,要不然你可没办法考验我。你做这一切,全都是为了确定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疼爱肉肉,是否拥有可以为他牺牲一切的觉悟!” 说到这里,她笑得一脸灿烂:“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吧,肉肉的奶娘?” 黑衣蒙面人长长地叹息,将脸上的面罩解下来,果然是肉肉的奶娘。 她看着夏雨琳,长长地叹息,露面佩服之色:“十一小姐比传言中的还有情有义,有勇有谋,老身佩服,佩服啊。” 夏雨琳道:“奶娘做到这份上,一定有不得已的理由,可否请您告诉我?” 奶娘道:“十一小姐这般聪明,相信已能看出一二了。” 夏雨琳道:“你很排斥别人亲近肉肉,对于非要亲近肉肉的人,会要求对方拥有可以为肉肉牺牲一切的觉悟,而肉肉也没有别的亲人,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想将肉肉托付给这个人,也就是我。” 奶娘看着她一会儿后,又长长地叹息:“十一小姐很聪明,我想,也许您真的可以保护肉肉,所以,我想将一切内情都告诉十一小姐,只是,这些内情都是禁忌,知道这些禁忌,并不是什么好事,我希望十一小姐能三思……” 夏雨琳打断她的话:“我已经选择了肉肉,自然已有觉悟,而对你来说,应该也没别的选择了吧?既然是非做不可的事情,何必再给自己犹豫和退缩的机会?” “十一小姐所言甚是。”奶娘点头,“那我就将所有的一切告诉十一小姐,还请十一小姐耐心听来。” 而后,她慢慢地讲述了一件又一件令夏雨琳震惊不已的内幕。 100 禁忌,吓人的身世 “我患有奇毒,至今未能彻底清除,现在,毒素积累太多,对我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甚至有性命之忧。我若要保住性命,须要闭关练功很长时间,但是,我不能丢下小少爷不管。保住性命与照顾小少爷,于我而言,不能两样俱得,我只能选择照顾小少爷,除非——有人能代我照顾和保护小少爷。” 夏雨琳立刻拍胸口:“奶娘,你去治病吧,肉肉交给我照顾就好,我保证一定让他好好的。” 奶娘笑了笑:“我知道十一小姐是真心的,但要保护小少爷,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夏雨琳不以为然:“肉肉也就是贪吃了点,能有多难养?至于别人爱欺负他的事情,有我在,谁还敢欺负他?” 奶娘摇头:“这些都不是我担心的事情,而是……” 她顿了顿,才脸透沉重,缓缓地道:“小少爷在外头有非常可怕的仇家,小少爷的存在,是绝对不可以被那些人发现的,所以,夫人才不让小少爷走出夏府一步,也不让小少爷跟府里的人亲近,就是怕小少爷的存在会被世人知晓。” 夏雨琳真是惊到了,小嘴张得大大的,这事情……真是大条了,难怪奶娘的行为这么古怪。 但是,肉肉的亲生父母都去世了,还能被仇家追杀? 奶娘开始解释:“不瞒十一小姐,肉肉的亲生父母,并不是那么普通的人物……” 夏雨琳忍不住点头,果然如此啊。 奶娘道:“肉肉的亲生父母,天生就拥有一些很特别的能力,长年被家族逼迫,去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两人最终忍无可忍,诈死逃走,隐姓埋名,成亲生子,过上平静的生活。然而八年前,家中找到了他们,小少爷的父亲为了保护母子俩而重伤死亡,夫人便带着小少爷搬到落云镇,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 “但是,夫人始终担心家里会找到他们,终日惶然不安。而后,在一次巧遇中,夫人遇到了夏鹤清,夏鹤清想要钱,夫人想要安全,两人便达成了一桩交易,夫人将所有的钱财交给夏鹤清,夏鹤清则以纳妾为由,让母子俩住进夏府,从而保证他们的安全。” 原来如此啊!夏雨琳恍悟,而后忍不住好奇地道:“肉肉的娘很有钱吗?” 奶娘点头:“是的,小少爷的父母凭借异能赚了很多钱,绝不低于百万两之数。” “哇——”夏雨琳大叫一声,急得替肉肉跳脚,“这夏老头也太贪心了吧?这么多钱,都够肉肉一家子雇佣一支军队来保护自己了,这夏老头居然全部占为己有,一点都不留给肉肉?” 奶娘叹气:“小少爷的仇家若是那么好对付,夫人怎会做到这份上?夏家家大业大,上上下下近千人,侍卫极多,夫人住进夏家,便如水入江河,容易隐迹,而且,夏鹤清既深受皇上宠爱,夏家又是皇亲,任何人对夏家出手,都会引来很多麻烦,夫人带着小少爷住在这里,倒是极为安全的。” 夏雨琳虽然为肉肉一家子打抱不平,这会儿也只得点头了。 奶娘:“因为这个缘故,夫人和少爷很少露面,也从不参加夏家的任何活动,相当于隐居一般,夏家上下大半的人都不知道母子俩的存在。而这落叶角,也成为夏家的禁地之一,任何人不得入内。” 说到这里,她又长长地叹气,面露惆怅:“夫人没过世之前,少爷过得倒还好,夫人过世之后,我一个老妇人单独照料少爷,难免照顾不周,少爷有时候饿不住或憋不住,就偷偷跑出去玩儿,结果被人当成野孩子来欺凌,而我不想少爷被人关注,故意隐瞒少爷的身份,只想将少爷藏起来,害少爷吃了不少苦头……” 夏雨琳对她既同情,又敬佩:“您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保护肉肉,算不得错。” 夏家就这么几个儿子,如果肉肉其实是夏家四少爷,还是改嫁之妾带来的拖油瓶的身份传出去,一定会成为全府的焦点,说不定还会被卷进夏家的权力之争中,接着会有很多人去打探肉肉的来历,想办法去揪肉肉的污点和错处,如此,肉肉的亲生父母的底细就有可能被挖出来并传出去,引来仇家的追杀。 为了不让仇家找到,奶娘再怎么心疼肉肉被府里的人欺负,也只得忍了。 101 切记,不可以减肥 奶娘看着她,深深地道:“话虽这么说,可我也希望少爷能过得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只是老身能力有限,实在无法做得更好。但现在,十一小姐出现了,我想,您一定是少爷的福星,少爷跟着你一定会过得很好,我可以安心地将肉肉托付给您了。” “呀,奶娘你别这么说,我怪不好意思的。”夏雨琳挠挠脑袋,干笑,“其实我很麻烦的,以后肯定还会惹出很多麻烦,肉肉跟着我,估计也很难过得很安宁,但我保证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肉肉!” 说完后,她补了一句:“除非我死,否则,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肉肉!” 奶娘抬手抹了抹眼泪,跪下来:“奶娘代死去的香老爷和夫人,谢过十一小姐对少爷的爱护之情!” 夏雨琳吓得跳脚,赶紧去扶她:“奶娘奶娘,你是老人家,千万别给我这样的小辈下跪啊,会吓死我的!再说了,这一切都是我自愿,我喜欢肉肉才这么做的,又不是在做好事,你千万别跪哈!” 奶娘笑了:“十一小姐真是与众不同呢,老身真没想到,在夏家这种地方,还有小姐这种至情至性的人物。” 夏雨琳自动将这话认定为在夸赞自己:“奶娘,你打算几时闭关练功?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奶娘道:“我需要找一处无人打扰的隐蔽之地,准备数月的水和干粮,然后安心练功逼毒,大概需要三四天罢。这些事情,我一人准备即可,还望十一小姐能早些安排少爷往后的生活。” 夏雨琳拍胸口:“这个简单,让肉肉跟我住,天天跟我混就行了!我会教他认字,教他练功,包他天天吃香喝辣,没人敢欺负他!放心吧,我要他跟我住,没人敢说一个不字,要不然我就带他离家出走!呃,放心,我就算离家出走,也会乔装打扮,隐姓埋名,不让任何人找到!” 她初入师父门下的时候,掌握化妆术、跟踪术、窃听术与反跟踪术、反窃听术是最最基本的技能,师兄师姐轮番轰炸,对她进行了魔鬼训练,还让她去拜师职业演员,她自认这点学得还不错。 奶娘先是无语一会,而后笑道:“还请十一小姐尽量不要带少爷出门,也别透露少爷的真实身份,十一小姐如此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做最好,老身就不多说了。只是有一点,老身请十一小姐务必做到!” 夏雨琳又拍胸口:“奶娘尽管说。” 奶娘道:“如果十一小姐非要带少爷出去,或者要公开少爷的夏家四少爷身份,那么,请十一小姐至少要保持少爷如今的……体态,绝对不可以让他瘦下来,否则,他很可能会长得像香老爷或夫人,招来仇家的注意。” “喔,”夏雨琳一脸恍悟,“你的意思就是说不要让肉肉减肥对吧?好好好,我明白了,反正他这样肉乎乎的很可爱,不减就不减呗。” 奶娘又无语一会,道:“老身谢过十一小姐。” 夏雨琳真是怕了她不断道谢,只得拼命找话:“肉肉的亲生爹娘,到底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人啊?说来让我长长见识嘛,这样我也才好防着他们。” 奶娘摇头:“不瞒十一小姐,我并不知晓香老爷和夫人的来历。我原本是江湖女匪,同伴在江湖纷争中悉数被杀,只剩我一人。我幸得香老爷与夫人相救,便追随他们,甘当他们的女佣。他们虽然告诉我他们一直在逃亡,却不肯告诉我香家的事情,担心我知道太多了会受到连累。我只知道香家是一个非常神秘的家族,可能还是杀手组织,非常可怕,最好不要跟这个家族扯上任何关系。” “哇——”夏雨琳就叫了一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怕神秘的杀手组织?光这一点,就令人想到很多黑暗血腥悲惨的故事了。 好吧好吧,好奇害死猫,不该好奇的事情,她还是不要去想的好。 奶娘道:“十一小姐这么聪明,我相信十一小姐都知道该怎么做,少爷跟着小姐,我放心。” 夏雨琳想了一想后,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肉肉的亲爹亲娘都死了,为什么香家的人还要继续追杀,不肯放过肉肉呢?肉肉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孩,能对香家有什么威胁?” 奶娘道:“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夫人提过,香家似乎认为少爷身上带有什么稀世珍宝,所以不肯放过少爷。” 102 托付,誓死保护 “喔——原来如此,”夏雨琳终于恍悟,“肉肉的亲爹亲娘有特殊的本事,又超级有钱的,香家一定是想着肉肉继承了父母的遗产之类的,不肯放过他吧!不过,肉肉的亲爹亲娘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本事啊?” 奶娘面露为难之色:“十一小姐,香老爷和夫人已经去世了,这事……我就不告诉你了吧,说真的,这些禁忌的事情,少知道一些,反而是好事。” 夏雨琳赶紧干笑:“是是是,奶娘说得没错,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不知道确实还好。” 万一她知道了,然后忍不住好奇心去查,查着查着,就跟神秘可怕的杀手组织碰上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奶娘又欠了欠身:“十一小姐果然明理,老身佩服。” 这时,肉肉翻了个身,发出咕哝声:“好吃……肉肉要吃……多多的……” 两人朝肉肉看过去,脸上都露出温柔的笑容来。 为什么会这么疼爱这个肉球呢?因为,他就是上天赐给她们的天使啊! 奶娘道:“十一小姐,老身本该一直陪着少爷的,但是,少爷年纪实在太小,又没别的亲人,老身觉得现在还不是老身该死的时候,所以,老身才想暂时离开少爷去治病,希望能看到少爷长大后再走。今天晚上,就请十一小姐带少爷回去吧,我写了一封信给少爷,少爷看后就不会担心我了。”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夏雨琳。 夏雨琳接过信后,只觉得眼前一花,奶娘已经不见了影子。 奶娘,一定是个高手,她应该不用担心奶娘的,于是,她走到肉肉的身边,抱起肉肉,亲了亲他的脸,抱着他回家了。 她早就想把他偷走了,深更半夜,无人在场,把他抱走的感觉太好了。 当然,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香”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当她知道的时候,已是大难临头之时。 次日清晨。 “十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肉肉赤着脚,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脸疑惑地问夏雨琳。 夏雨琳拧干水盆里的毛巾,走过去,蹲下来给他擦脸:“因为奶娘有事要出门一段时间,让你先住在我这里啊。” 肉肉的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后,突然红了,垮着小嘴,抽抽噎噎起来:“奶娘是不是不要肉肉了?奶娘是不是也要去天上了?那肉肉也要去……”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夏雨琳赶紧拿出奶娘写的信,放在他的面前,“你看,这是奶娘写给你的信,你这么聪明,能认出奶娘的字吧?你看了就明白了,奶娘绝对没有不要你!” 肉肉疑惑地拿过信封,看到上面的字后,小心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纸,而后坐在地上,用肉乎乎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指,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肉肉少爷,奶娘去远远的地方买肉肉喜欢吃的糖果,三个月后回来,肉肉少爷一定要等奶娘,好好地听十一的话。” 念完之后,他摸了摸头,又数了数手指:“三个月?那要九十天呢,肉肉会很想奶娘的……” 夏雨琳被他萌得一脸血,捏了捏他的脸,笑道:“奶娘也会想你的,你要好好学习,等奶娘回来了,看到你这么有进步,一定会很高兴的。” 肉肉立刻乖乖地举手:“是,肉肉一定好好学习。” 夏雨琳又狠狠地亲了亲他的脸:“真是我的好宝贝!” 肉肉咯咯地笑:“痒痒,十一的亲亲痒痒的。” “哈,痒吗?那我再多亲几个……” “十一的口水掉下来了,羞羞……” …… 才大清早的,两个人就玩了起来。 玩够了以后,两人才坐在餐桌旁边,大吃特吃。 吃饱之后,夏雨琳给肉肉换衣服,并叫入娣给肉肉丈量身材,让她这几天什么都不干了,专心给肉肉做几套新衣服,料子针线什么的都要最好的。 肉肉的奶娘已经将肉肉的衣服玩具什么的打包好,送到葵园来了,但那些东西都有些年头了,没几件新的,她不想委屈了肉肉。 对于入娣来说,能在夏家这样的地方打工,没点水平怎么行? 她的针线活可是做得很好的,但小姐不爱做新衣服,她没啥机会表现,这会儿领了任务,有了表现的机会,高高兴兴地下去了。 夏雨琳则拉着肉肉的手,一起出去散步,她练她的功,肉肉则在一边玩儿,画画唱歌什么的都行。 将近中午时,她才牵着肉肉回来,正在吃饭时,入娣就从外面冲进来,激动地尖叫:“小姐小姐,好事好事!天大的好事啊——咱们一定要放鞭炮庆祝才行——” 夏雨琳一听她这么说,心里立刻升起不妙的感觉,赶紧道:“你给我低调点!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不动就说有好事,弄得我心里发慌!” 关于“好”的标准,她跟入娣存在严重的分歧,依照经验,入娣觉得“好”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 她得悠着点,做好心理准备才行了! 103 噩耗,婚事在即 果然,入娣接下来的话,令她又想崩溃了:“侯爷今天带着很多礼物上门,正在跟夫人讨论你的婚事呢!” 入娣已经说了是“好事”,那就一定不是好事了,但夏雨琳还是带着一丝期望,热切地问:“是不是我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侯爷不想娶我,上门商讨休掉我的事情?” “小姐你又来了!”入娣满面通红,双眼闪亮如灯泡,春风得意如嫁给侯爷的是她自己,“侯爷准备迎娶你过门了,你就别再装了嘛!我们都知道的啦,你是最想嫁给侯爷的,如今愿望成真,您就坦率地说出来嘛!” 夏雨琳一个踉跄,几乎跌下椅子,她看起来像是在装吗? “小姐,”入娣已经激动到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她表达自己的心情了,“我听夫人屋里的姐妹说,侯爷是来跟夫人商量迎娶小姐的时间的,整个府里都轰动了呢!许多小姐都派人去琅雅苑打听这件事,暗中哭成泪人了……” “停停!”夏雨琳盯着她,“这种事情,猴爷跟夫人应该是关门商量的吧,你们为什么会知道?” “哎呀,小姐,”入娣嗔道,“侯爷上门的时候,排场好大的,穿得那么华丽,又带了那么多礼物来,满脸春风的样子,见到夫人后就说是要讨论和你的婚事,不是讨论成亲的事情,难不成还讨论退婚的事情?” 夏雨琳哼哼:“说不定他是为了可以休掉我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高兴万分呢?”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了!”入娣笑道,“我的好姐妹端茶进去,亲耳听到侯爷说什么夫人放心,葵儿进门后我会好好教导她,让她成为贤妻良母的……” “卟——”夏雨琳一口茶水喷出来,就差没喷血了! 那只猴爷是不是说要娶夏落葵进门,老女人则说夏落葵配不上你,猴爷则说我知道夏落葵很糟糕,但我是个讲究诚信、有情有义的男人,绝对不会弃夏落葵于不顾,我不仅会娶她进门,还要将她改造成好女人之类的吧? 想到这里,她猛然双眉倒竖,目透凶光,拿起刀叉狠狠地叉了又叉,恶狠狠地道:“以为我不敢谋杀亲夫?以为我干不了完美犯罪?” 想她看完了全套犯罪现场、犯罪心理、福尔摩斯、阿加莎克里斯蒂和柯南、金田一爷孙俩等等,知道至少几百种谋杀手法,还怕不能完美谋杀掉一只又贱又渣的猴爷? 再逼她,她就不当好人了! “十一,十一,烧鸡!不要欺负烧鸡!”肉肉的小奶音,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她低头一看,她手中的刀叉已经将那只金黄冒油的烧鸡叉出了n个窟窿,看着怪可怜的,烧鸡的眼睛看着她,似乎充满了控诉,而肉肉的大眼睛,也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一副很心疼烧鸡的样子。 “烧鸡可以吃,但不可以欺负哦。” 她赶紧拔出刀叉,挤出笑容:“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继续吃继续吃,咱们继续吃哈。” 她边啃鸡腿边狠狠地想,喵的,死猴爷敢娶她试试!她一定让他洞不了房,人不了道,还加绿帽扣顶,悔不当初! 因为太生气了,她压根没听到入娣在说什么,只希望猴爷不会真的自寻死路。 然而,下午一觉醒来,大少奶奶就带着一群姐妹和女管事上门,一见到她就笑眯眯地道:“恭喜十一妹!贺喜十一妹!侯爷今天上门,说要迎娶你进门,连日子都订好了,你马上就是恩远侯夫人了!”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姐姐得给咱们发红包啊——”一群姐妹没什么诚意地拉长腔调。 夏雨琳脑子里轰轰作响,都听不进她们随后说了什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要逼她杀人才能解脱的节奏吗?她明明是私人侦探,却要落得成为杀人凶手的地步吗? 半晌,她才听到自己问:“哪天成亲?” 大少奶奶微笑:“刚才我已经说过了,两个月后的九月十五,难得的吉日,算命的说了,你嫁进侯府后定会荣华无限,儿孙满堂……” 夏雨琳心里想的却是,她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策划一桩完美的谋杀,既能除掉猴爷,又能保她平安! 接下来,大少奶奶拉着她的手坐下来,一群所谓的姐妹围在她身边,不断地说着什么要她好好准备、新娘注意事项等等,她心里想的却是:要如何才能干掉那只猴爷? 104 阴险,借刀杀人 她们说了很久,夏雨琳也想了很久,想到临近傍晚时,大少奶奶拉着夏雨琳的手,非要她去露珠馆吃庆祝饭,夏雨琳当然是很想拒绝的,但是,她实在拗不过一堆女人的围拥,还是被带走了。 “入娣,她们带十一去哪里?她们会不会欺负十一?”肉肉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含着糖葫芦,看着夏雨琳的背影,可怜巴巴地问,“十一看起来好可怜喔!” 刚才,他看到那么多人涌进来,心里怕怕的,便拿了一堆吃的躲进房间里。 入娣笑眯眯地:“放心吧,她们不会欺负小姐的,她们只是请小姐吃饭罢了。” “真的吗?”肉肉的眼睛立刻亮了,“那她们就是好人喽?” 入娣:“……” 她想,小少爷的教育问题相当深奥,还是交给小姐来办比较好。 这天晚上,肉肉捧着一个大大的碗,坐在门口,一边扒饭一边等着夏雨琳回来。 当夏雨琳有气无力地出现在前方,他立刻跑过去,挟起碗里的大鸡腿:“十一十一,肉肉留了一个大大的鸡腿给你,你吃!你吃!” 夏雨琳一点食欲都没有,但是,面对肉肉殷切无邪的眼睛,她无法拒绝地拿过那只大鸡腿,边吃边擦眼泪。 肉肉奇怪地问:“十一十一,你怎么了?鸡腿不好吃吗?可是肉肉刚才咬了一口,很好吃啊。” 夏雨琳蹲下来,一把抱住他,就差没有痛哭流涕了:“十一是好吃得快要哭了……” 她真的要嫁给那只猴爷了! 连夏夫人和夏老太太都亲自来到露珠馆给她敬酒,给她道贺,看来这事是铁板钉钉了,她能不哭吗? 为什么上天就不能多给她一点时间呢? 肉肉不知道她的痛苦,信以为真了,赶紧拿袖子给她擦脸,奶声奶气地安慰她:“十一不哭哦,以后肉肉都留最好吃的东西给你,你不哭哦!” “肉肉——”她凄惨地大叫一声,抱住肉肉,“这天底下就你一个好男人了!十一就靠你了!” 就肉肉还没有被这个邪念黑暗的地方所污染了! 她只有呆在肉肉的身边,才能感受到一点人间的美好了! 肉肉学着她和奶娘以前安慰她的样子,用肥肥短短的小手拍她的背:“十一不哭,肉肉让你靠哦!” 夏雨琳哭得更厉害了! 这天晚上,几乎都是肉肉在安慰夏雨琳,至于其他人……全当她是因为开心过度,喜极而泣,她一个都不想见啦! 同样在这个晚上,琅雅苑里,夏夫人拿着一根针,一遍遍地插手中的小布人,咒骂:“就那样的贱人,竟然也能嫁进恩远侯府,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就那样的贱人,就算嫁进恩远侯府,也只有被人骂死整死弄死的命,我看你能得意几时!待你死了,老娘再让老娘的女儿接你的班,顶替你的位置……” 她的女儿年幼,还不足以嫁人,但再过个五六年,她的女儿及笄后,夏落葵应该也被整死了,那时,她再让女儿给侯爷当继室得了! 娘的,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她在颖国夫人面前做足了功夫,夏落葵又当众自毁名节,侯爷居然还要赶着娶夏落葵,男人都是这么贱的吗?不爱烈女爱荡妇,跟夏鹤清一个德性! 娘的,她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夏家第一女主人,但上有老太婆镇压,下有儿媳妇逼宫,丈夫又是个花心风流的,她是指望不上别人了,只能指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嫁个足够有权有势的,儿子也能将夏家的主导权掌握在手里,如此,她才能风光一世! “母亲,您在生什么气呢?”一个甜美,甚至还有两分稚气的声音传进来,“夏落葵嫁给恩远侯,不是极好的事情么?” 她抬头一看,脸色微微缓和:“你怎么来了?身体可还好?” 进来的,是跟她比亲女儿还亲的一个“女儿”,这个女儿以体弱多病、害羞怕生、人畜无害闻名,别人不知道的是,她跟这个女儿关系好得不得了,堪称闺蜜忘年交,私底下可是无话不谈。 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进来,在她身边坐下,轻笑:“装病罢了,有什么不好的?” 在夏家的生存之道,便是如她一般低调内敛,深居简出,不争不显不露,要干什么事一定要悄悄地干,别让任何人知道,可叹夏家女子以美貌聪慧出名,却爱争爱显有露,才会前仆后继,自寻死路。 夏夫人也笑了,嗔道:“我不是关心你嘛!你今晚上来找我,难道还真是为了给夏落葵说好话?” “怎么可能?”小姑娘轻笑,“我从来就没喜欢过那个女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死呢!不过啊,娘,要除掉一个人,真的不需要自己动手,借刀杀人才是最好不过的。” 105 感动,肉肉跟你走 夏夫人叹气,“我也想这样啊,但是你看看,这贱人屡次被害屡次走运,连恩远侯都赶着娶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我想过了,还有两个月时间,我非要下重手,让她成不了这个亲才行……” 什么重手?人这种东西,只有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娘,您啊,一定是被气昏了头,才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儿!”小姑娘笑得一脸神秘,“您忘了下个月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夏夫人仔细想了想,摇头,“我不会记错的,下个月真没有特别重要的日子。” “娘,下个月距离上个月,正好隔了一个月哦,又到了所有人最害怕的那个日子。” 夏夫人又琢磨了一下,恍悟:“对了,下个月是凶月!又不知该谁遭殃了,但,这跟夏落葵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笑得跟朵花似的:“娘,您想想,凡是跟侯爷有关的女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夏落葵却在这节骨眼上嫁给侯爷,幕后真凶能饶得了她?依我看啊,咱们不仅不该阻拦她,还应该全力支持她,大操大办才对!” 夏夫人终于想通了,脸上荡出笑容来:“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透呢?嘻嘻,为娘这会儿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落葵越受重视,这婚事弄得越隆重,越会招来凶手的杀意! 亲事在前,凶手还能坐得住?这夏落葵,防得了两三次,还能防得了一辈子? 她们就等着看她怎么死好了! 当下,非亲生的母女俩互视,都阴险地低笑起来! 这天晚上,夏雨琳睡得很不安稳,翻来覆去,呓语不断,甚至还数次激动地挥手大叫,不过,没人听到和看到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偻着腰,前肢下垂,就跟类人猿似的,没什么精神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肉肉已经穿戴整齐,在有滋有味地享受早餐了,看到她出来,先是小脸发亮地跑过来,而后一脸惊吓地扯扯她的袖子,小心翼翼地问:“十一你是不是快要饿死了?” 夏雨琳抬头,用一双干涸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后,突然把他拖进房间,关上门,蹲下来,小声问:“肉肉,十一想偷偷地离家出去,你要不要跟十一一起走?” 一整夜,她都在谋划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猴爷,制造毫无破绽的完美谋杀,然而,她想了几十个手法,居然没有任何一个手法是毫无破绽的! 她没梦到猴爷被杀,反倒梦到自己被抓,就这样被吓醒了,于是彻底死了心,知道谋杀猴爷的事情没指望了。 既然完美谋杀是不可能的,她只能去想别的办法,想来想去,就想到一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肉肉眨了眨眼,一脸困惑:“十一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夏雨琳立刻道:“是的是的!有人想将十一卖给一只猴子,十一不想去,可是十一又打不过那个人,所以十一想逃走,可是十一又舍不得肉肉,想带肉肉一起走,就怕肉肉不肯跟十一走……” “我去我去!”肉肉立刻抱住她的腰,亲亲她的脸,“肉肉要跟十一走!十一去哪里肉肉就去哪里!十一不可以丢下肉肉哦!” 夏雨琳感动了:“可是,肉肉跟十一走以后,可能不能住得那么好……” “那、那个……”肉肉皱了皱小脸,绞着手指,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肉肉要饿肚子吗?” 夏雨琳笑了,摸摸他的头:“不会的,不管十一去哪里,都不会让肉肉饿肚子的。” “呼——”肉肉立刻全身放松,笑得阳光灿烂,亲着她的脸道,“十一十一,肉肉不要别人欺负你,你带肉肉离开这个坏地方吧,这样,就没有人欺负十一了。” 夏雨琳紧紧地抱住他,想说“谢谢”却没说,她和他已经是一家人了,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而后,她放开肉肉,小声道:“肉肉,如果让坏人知道我要逃走,坏人一定会阻止我,所以,这件事情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连尚天和入娣都不可以告诉!” 肉肉点点头,又摇摇头:“奶娘也不可以告诉吗?” 夏雨琳笑道:“我会写信给奶娘,告诉她咱们去了哪里,这样,她回来后就可以直接去找咱们了,你不用担心。” 肉肉使劲点头,拍拍胸口:“肉肉明白了,肉肉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夏雨琳立刻觉得自己被治愈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满血满状态复活,拉起肉肉的小手:“走走,咱们吃早点去,吃多多的!” 她要将自己养壮一点,这样跑路才有力气。 106 路费,吃了我的吐出来 吃饱之后,她让肉肉在院子里看书写字,自己则窝在房间里,关上门窗,翻箱倒柜,将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倒出来。 夏落葵的漂亮衣服和高档首饰什么的倒不少,可是,衣服不好卖,而首饰变卖之后价格一定会大打折扣,这么算起来,感觉还是不够跑路啊。 她一点都没打算在离开夏府后过着清贫的生活,不过豪门生活无所谓,但至少得过小康生活,保证肉肉每天都能吃饱喝足,现在跑路费不够,这该怎么样才好? 要不要让猴爷早点送聘礼过来,她带着聘礼跑路算了? 不行不行!她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逃跑这种事情,一定要行装越少越好,聘礼这种东西,大半都是珠宝衣服、家具物件、古董字画之类的,不好带啊,而且也不方便偷偷地拿出去变卖,在变卖的过程中万一被人发现,她就没有机会了。 最好的办法,还是带现金和银票! 可她要去哪里找这些东西呢?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用自己去买东西,想要什么跟下人说一声就全有了,手上根本不可能有现金和银票,夏落葵也是一样,真是麻烦! 想到这里,她坐下来,双脚互踢,生闷气。 喵了又喵的,她是堂堂夏家大小姐,凭什么不能拥有现金和银票?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落葵她娘嫁进来时带了不少嫁妆,似乎还有房契债约银票什么的,这些嫁妆应该由她继承才对吧?为毛夏落葵这里一张都没有? 在她郁闷的时候,外头传来肉肉的笑声。 她忍不住走到窗边,将窗子推开一条缝,看到肉肉正在院子追逐一只胖墩墩的小兔子,那场面,就跟一个巨型肥兔子在追一只小肥兔子似的,萌得她又要一脸血了。 “兔兔,吃萝卜,好吃的萝卜……” “还有苹果,很好吃的苹果,青草不好吃的,你尝尝嘛……” 夏雨琳看着这样的肉肉,心里又升起忿忿不平来:肉肉爹娘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挣下一大笔家产,凭什么全给夏家?就算母子俩有求夏家,夏家起码也得留一点私房钱给肉肉吧? 拿了肉肉家这么多钱,还如此虐待肉肉,太没天理了! 再将夏落葵的财产问题算上,这夏家忒可恶了,她能够就这样算了? 不行!她又来来回回地走,暗道:喵的,既然她现在这么需要钱,何不从夏家手中拿回自己和肉肉应得的那份? 她要求不高,有个几万两银子,在外面买一间像样的房子,然后再搞点小生意,开个小公司什么的,她就心满意足了,这点钱对夏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不过——夏家肯给嘛? 肯给才怪了!她若是直接去问去要,一定会遭白眼和拒绝,她才不想干这种低三下四,又没有什么成果的事情,那要怎么办才好咧? “十一十一——”外面传来敲门声,肉肉叫得好大声,“吃午饭啦——快点出来吃饭饭啦,好多好吃的——” 听着这么可爱的声音,夏雨琳当即就下了决心:去偷……偷拿属于她和肉肉的钱好了! 她可以净身出户,独立创业,但她不能让肉肉跟她吃苦,而且,夏家贪了肉肉这么多遗产,她有义务要为肉肉讨一个公道! 她跟师父混的时候,师父就手把手地教过她撬锁撬门撬窗之术,虽然她还开不了以色列密码锁这样的锁中精英,但普通的锁可难不了她,她就不信她撬不开夏家宝库的门和宝箱的锁! 这样的豪门,一定有专门存放现金和银票的地方吧?唔唔,她接下来就去好好打听。 想到这里,她心里豁然开朗,打开门走出去,牵起肉肉的小手:“好好,咱们吃饭饭。” 等她吃饱了,就好好研究如何大干一场! 晚上,尚天回到葵园,在书房里单独向夏雨琳报告这阵时间的调查进展。 “小姐,我想了很多办法,终于查到,最近五年,京城的范围内至少有十二名官家和富家女眷神秘死亡,据说个个都是貌美如花,死前没有预兆,死后不知原因。” 尚天说着咽了咽口水,显得很是紧张,“我能打听到的就这些了,依我看,贵族女眷神秘死亡的真实数目恐怕比我打听到的还多,毕竟,有些人家是不会将消息透露出去的哪。” 他完全不明白小姐为何让他去打听这样的消息。 难道小姐破案破上瘾了,夏府里的案件与凶手已经无法满足她的兴趣了?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不安,打听到的消息越多,他越是能感受到这些神秘死亡事件透出来的邪恶与危险的气息,主动去接触这样的黑暗与邪恶,真的好吗? 107 动摇,画师的嫌疑 夏雨琳则在心里想,果然是这样啊,她就觉得既然有四个已知姓名的美女神秘死亡,那么,应该还有更多的死者才对,就让尚天暗中去打听消息,结果,一口气又发现了八个。 五年十二个,又全都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女眷,说她们都是自杀、病故或意外身亡,实在说不过去了! 如果她们真是被杀的,那么,凶手绝对是很极品的连环杀手了! 但愿这样的连环杀手别找上她才好…… 心头不为知为何,突然地就是一重,她又问:“这些女子可还有其他的共同点?” 她不能指望尚天能查出太多,只要能给她一些警示就行。 尚天想了想,道:“除了出身良好,貌美如花,大概就是年纪差不多了,都是已经及笄的小姐或年轻的夫人,在家里似乎都颇为受宠,除此之外,我实在没法知道更多的消息。” 夏雨琳点头:“你这段时间应该也学了不少字,你把这些女子的出身、姓名、死法什么的都列出一个名单给我,能写多少就写多少。” 尚天应了一声,铺纸提笔,老老实实地埋头苦写。 夏雨琳则双手抱胸,慢慢地在书房里来回走动,细细地思索着。 这些神秘死亡的豪门女眷一定大多深居简出,身边跟着不少人,又年纪轻轻的,如果她们全是正常死亡,那也太离谱了,所谓的连环杀手,很可能真的存在。 想想猴爷的话和那张神秘的字条,再仔细想想,舍微公子不是很有机会犯案吗? 容貌绝美脱俗如仙人,气质飘逸出尘,举止优雅温和,没有女人不会受到吸引,而且又是赫赫有名的大画师,可以自由出入各大豪门,倍受富贵人家的尊敬与信任,与这些人家的女眷更是近距离接触,这些女眷也不会想着去提防他,他若要下手……实在轻易得很。 除了舍微公子这样的人,她想不出有多少人能轻易接近和杀害那些女人,且不露任何痕迹。 舍微公子……她下意识地看向紧闭的房门,他会是那样的人吗? 无法相信!难以接受!她很难克服心理障碍去怀疑这样的男人,可是,他是很有机会的。 总之,她再怎么迷他,还是得小心点才是,千万不可以害了自己还害肉肉! 想着想着,她觉得头很疼,便握拳敲了敲拳,做了两个深呼吸,告诉自己:现在先别想这个了,还是想想怎么筹钱走人吧! 若真嫁给了猴爷,她倒宁可被舍微公子杀了! 终于,尚天终于写好了名单,交给夏雨琳,夏雨琳看过之后,将名单收起来,面露哀愁之色,对尚天道:“尚天,你知道我准备嫁出去的事情了吧?” “喔——”尚天摸了摸手,赶紧拱手,“恭喜小姐贺喜小姐!瞧我糊涂的,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向小姐道贺!小姐,您到时得给我一个大红包才行……” 他一进府,就听到到处都在传小姐和侯爷的婚期已经订下来的事情,他当然很替小姐高兴,但是,想到小姐嫁走以后,他很可能再也不能侍候小姐了,下个主子还不知多难伺侯,心里就觉得惆怅。 小姐这么好的人,能嫁给侯爷,那是天大的好事啊,可是,他才跟了小姐一个多月,还想多跟着小姐久一些,再久一些呢,可惜啊,因为这份遗憾,他才忘了及时恭喜小姐。 “呵呵,好说好说,”夏雨琳干笑,不想解释她现在是如何的痛苦,只是拍拍尚天的肩膀,摆出一张可怜的脸庞,“尚天,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尚天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想哭的表情,吓到了,赶紧道:“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怎么可以对小的如此客气?” 108 宝库,妖怪传说 夏雨琳拿手帕点了点眼睛,忧伤地道:“尚天,是这样的,我娘临死之前给我留了一对翡翠镯子,说那是祖传的嫁妆,得一代代地留给出嫁的闺女,如果没有闺女,就传到长媳,传到我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三代了。可是,母亲……也就是夏夫人以代我保管为由,将这对镯子给拿走了。” “你知道的嘛,我娘死时,我才十二岁,什么都不懂,从来不曾过问过这对镯子的事情。但现如今,我准备出嫁了,这对镯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可是今天,我去问母亲时,母亲却矢口否认这对镯子的存在,还说我记错了。我多问了两句,她就说我这么想要的话,就跟猴爷要去……” 说到这里,她又抹了一下眼泪,声音都哽咽了。 尚天听得一脸同情,想安慰又不敢安慰,把不准小姐到底想要他帮什么忙。 夏雨琳道:“那对镯子虽然值点钱,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身为娘亲的遗物,我怎么可以不找回来?我私底下问了母亲身边的嬷嬷,那位嬷嬷说没见过母亲有那样的镯子,如果有,应该是放进宝库了里。” 说到这里,她抓住尚天的手腕,红着眼睛道:“家里是不是有宝库?有几个宝库?那对镯子可能是在哪间宝库里?” 好吧,她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瞎扯的,不这样瞎扯,怎么能套话? 尚天是个好孩子,但毕竟跟着她的时间太短,而且,他也是受人控制的,她还不能全部信他,尤其是这种逃婚出走的事情,更是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反正他绝对没有胆子去找夏夫人求证,随便她怎么编。 尚天不疑有它,想了想:“就我所知,家中是有三个宝库,老爷、老夫人、夫人各保管一个,宝库里所藏的东西都不一样,其中老爷所管的宝库都是自个的书画、藏品、大件东西和皇上的赐品,老夫人保管的宝库都是一些祖产,比如祖传的古董、遗物、地契等等,夫人保管的都是日常要用的东西,比如金银首饰、奴才们的卖身契、从外头采购的珍贵物件等等……” 夏雨琳听后立刻道:“母亲给我的遗物一定就放在夫人的宝库里,你可知道夫人的宝库在何处?” 尚天道:“就建在夫人所住的琅雅苑里,喏,琅雅苑后院有一栋用汉白玉大理石和精铁所建的屋子,那就是宝库。” 夏雨琳听后,在心里骂道,这个恶妇还真会享受,居然将宝库建在自己的住处,当是自己的私人物品呢? 谁不知道恶妇的身边前前后后有接近百人的仆役?其中一半是雇佣来的保镖,这些保镖全天候守着琅雅苑,想去宝库“拿”东西,感觉……技术难度很高。 她显得很犹豫,吞吞吐吐地问:“尚天,我想问问你的意见,如果我、我要偷偷地溜进宝库里找那对镯子,可、可有什么……” “绝对不可以!小姐绝对不可以!”她还没说完呢,尚天脸色就变了,激动到双手抓住她手臂的程度,声音里还透着惊恐,“小姐你绝对不可以有那样的念头!夏家的宝库有妖怪把守,除了当家的几位主子,谁都不可以擅自闯进,否则会被吃掉的!” “啊?妖怪把守?还吃人?”夏雨琳先是双眼溜圆,而后哈哈大笑,“我跟你说认真的呢,你却要跟我说笑话吗?这里若是有妖怪,你们早就被吃掉了吧?我说啊,又是连环杀手,又是吃人妖怪,这夏家也太……” “小姐,您别笑!我求求您别再笑了!”尚天被她的不以为然吓得脸色煞白,就差没有跪下来求她了,“小的绝对没有在开玩笑!夏家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件事情!曾经有贪心的护院半夜潜入宝库偷东西,结果活活地被吓疯了,说是宝库里有怪物,眼睛是绿色的,身形巨大,爪子锋利得可以撕人,还能隐身和飞翔,甚至还能说话……” “打住打住!”虽然他说得很精彩很引人入胜,但夏雨琳还是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相信有人的地方就有罪犯,有些罪犯比魔鬼还像魔鬼,但是,我绝不相信人间会有这样的怪物!你有亲眼见过这妖怪吗?如果你没见过,你如何确定这些传说是真的?又如何能确定这妖怪不是人装的?” 109 怪物,不信这个邪 除非亲眼所见并验明正身,否则她绝不相信这世上存在会隐身会飞翔会说话的妖怪! 依她看,这根本就是夏家为了保护偌大的财产而搞出来的,那妖怪的故事不是编的,就是人为装的,哼,夏家人真没出息,轻轻松松就被吓到了,难怪这么多年都没有揪出内部的连环杀手! “小姐,你、你……”尚天放在她的手臂,后退两步,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可以怀疑这个事实?所有擅闯宝库的人都全身是血地跑出来,一看就是被又长又锋利的爪子所伤,小的也见过,毋庸置疑!而且,宝库平时都有重重大锁和众多护院把守,当家的几位主子有时数十天都不会打开宝库,里面如何能藏人?里面若有人在装成怪物,吃的喝的用的要如何解决?” 夏雨琳还是不信,不过她看到尚天这么认真和惶然,也不敢太大意,便又问:“那你说,那妖怪是从哪里来的?隐藏在宝库里又是干什么?” 尚天道:“小的也不清楚,只是听府里的老人说,宝库里的妖怪几十年前就存在了,是夏家宝库的守护者,如果是受几位大主子的吩咐,持着钥匙进去取东西,就什么事都没有,但若是擅自闯进偷盗,就会受到妖怪的惩罚。小的听说、听说这可能是夏家祖先的保佑……” 夏雨琳睨眼看他:“这妖怪就没有出来散过步调戏过美女?” “……”尚天抹了一把汗,“怎、怎么可能。这妖怪若是出来,咱们还不得全吓死了……” “你们谁知道这个妖怪长什么样?” “从没有人看到过妖怪的长相,至多只看到绿色的大眼睛,还有听到它说话,都说它是会隐身的了……” “那家里就没有去抓过那只妖怪?” “听说很久以前,府里曾经大肆在宝库里寻找妖怪,然而什么都没发现,后来,府里就懒得管了,反正妖怪只惩罚想偷东西的人,也从不出来作乱,留着也是好的……” “……” 夏雨琳无语一会,又道:“你可知道家里一共有多少只这样的妖怪?” 不会是有一家子妖怪在这里安家落户吧? 尚天摇头:“小的不知,有人说每个宝库里有一只妖怪,也有人说其实只有一只妖怪,这个妖怪可以变身,可以在三个宝库间自由出没……” 夏雨琳又问:“那……这妖怪有没有吃人过和杀人过?” 她还是不信啦,但,所谓事出有因,这样的传言会流传几十年,一定是有缘由的。 尚天咽了咽口水:“这个……小的不知,府里偶尔也会有人失踪,如果妖怪把人吃了,大概不会留骨头的罢……” 夏雨琳盯着他半晌,没看出他在撒谎的迹象,便挥了挥手:“我知道,你出去吧。” “是。”尚天走了几步,又转头,紧张地看着她,“小、小姐,您不会、不会真的去吧……” 总觉得现在的小姐……没有不敢做的事情啊,他好担心,担心得不得了。 夏雨琳做出惊恐的样子,抱住双肩,缩了缩身体,摇头:“听你这么说,我都吓死了,哪里还敢去?尚天,你就把我刚才的话全都忘了吧,母亲的遗物虽然重要,但性命更重要!我马上就要嫁人了,才不会想冒这个险,也不想被别人非议,所以刚才的事……” 尚天松了一口气,严肃地道:“小姐放心,小姐对尚天有恩,不该说的话,尚天一个字都不会说。” 夏雨琳眯眯一笑:“谢谢了。” 尚天行了一礼后,出去了。 夏雨琳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几口后,双手转动着杯子,眼珠子也转来转去,一脸狡猾狡猾的。 妖怪?吃人的妖怪?守护宝库的妖怪?哼哼,她才不吃这一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若是连这点险都不敢冒,如何获得自由和幸福? 宝库,我来了! 妖怪,我来了! 110 难关,铜墙宝库 虽然夏雨琳真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妖怪,但她还是很相信流言绝非空穴来风的理论。 就算宝库里没有妖怪,也肯定会有其它危险,她得小心才是。 为此,她整整在琅雅苑四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两天两夜,甚至还忍着厌恶去琅雅苑里看望夏夫人,哈哈,好消息是夏夫人出门去闺蜜家里玩了,要过两天才回来,可能是因为舍微公子跟着她的缘故,琅雅苑里的人对她的到来非常欢迎,而且注意力全不在她身上,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参观。 边参观边骂。 喵的,这琅雅苑也太大了吧?简直跟国中国似的,这么奢侈也不怕遭天谴? 她溜达了半天,才在后院一处开阔的地方,看到了一栋用巨石厚墙和精钢厚门合成的屋子,这屋子约莫一百多平方米宽,高五六米,除了一扇大铁门,没有任何窗子和出入口,一看就是铜墙铁臂,不管用什么东西砸都砸不出一个洞来的。 更可恶的是,这屋子方圆七八米之内,全是青石地面,压根没有藏人的地方,而且还有几名护院来来回回地巡逻和把守。 最最可恶的是,这屋子居然还是平顶的,平整整的屋顶上,还有一名高手守着,瞧瞧这阵势,根本就像是看守犯人的重度牢房! 感觉这牢房关押着可以毁灭地球的魔鬼,非得用铜墙铁壁外加重重高手看守才行,夏雨琳开始严重怀疑,她真的能潜入这样的屋子里吗? 这任务也太挑战她的智商了! 不过,防守越是严密,越能证明屋子里放的东西值钱,她赚大了的可能性越大! 她非要闯进去不可了! 装作散步的样子,反反复复观察琅雅苑很久以后,她才懒洋洋地离开。 走到水池边,她折了一根树枝,蹲下来,拿树枝沾了水后,在青石板的地面上划来划去。 她在研究宝库四周的地形,看看如何潜入宝库。 第一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琅雅苑,这个倒不难,墙不是很高,翻墙进去就可以了。 第二关,出入宝库的只有一道门,要如何调开那些守卫? 第三关,开锁的问题,还不知道会有几道门,也不确定这锁有多难开。 第四关,进去之后,她是否能及时找到想要的现金和银票,及时逃走。 第二关难度最大,第三关她还是比较有把握,第四关嘛,有点靠运气,好吧,她相信自己的运气。 她一边苦思,一边不断拿树枝沾水划画。 画着画着,她累了,不经意往水面上看去,猛然看到平静的水面上有一个倒影,正站在池子的另一端,静静地看着她! 很神秘很陌生的影像,修长挺拔,卓然不群,看不清容貌,只觉得……除了神秘还是神秘,朦胧模糊,却令人印象深刻! 十分的深刻!深刻到她舍不得马上去看倒影之上的真人! 足足看了一分多钟后,她才抬头,然而,水池对面,什么人都没有! 她悚然一惊,转头四顾,四周一片死寂,哪里有什么人? 抬一个头要多长时间?不过一个眨眼,那人要如何消失? 然而,比起如此惊人的身手,那人的反应速度才更令她心惊:她是突然抬头的,没有任何预兆,他竟然能在她抬头的同时做出足够迅速的反应,让她连他的影儿都捕捉不到? 好可怕的人物! 到底是谁? 突然,她想到了那个“哧——”,会是那个家伙吗? 想到这里,她心情极度郁闷,站起来,将树枝丢进水面,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她跑到与她相隔了十几米的舍微公子面前,一指水池:“公子,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人站在水池那边?” 舍微公子微笑着点头:“看到了。” 夏雨琳微微张了张嘴:“那人长什么样?” 喵的,想到那个“哧——”不知在暗中跟了她多久,也不知见过她多少笑话,她就郁闷,郁闷得快要长草了! 舍微公子竖起晶莹纤长的食指,抵在粉薄莹润的唇边,笑得神秘:“难以言传!只是,我平生不爱画男子,但若有机会,我一定要为他画上一画!” 这样的他,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个浅浅的微笑,便足以令人如飘云端,成仙成神,然而,夏雨琳却觉得心里不知为何就是一凉。 也许,一件件暗示,已经不知不觉地动摇了她,她再也不觉得被他“邀画”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了。 111 妙计,调虎离山 怔了一下后,她试探地问:“公子,你觉得可以开始为我画画了吗?” 舍微公子摇头:“我本以为已经可以了,可是,我跟着十一小姐越久,越是觉得看不透十一小姐,所以,我需要更多的时间了解十一小姐,现在还不能动笔。” 夏雨琳很想擦汗,她都准备逃走了,难道他也要跟她私奔吗? 话说回来,她总觉得他的话有点……令她心里发怵。 天大地大,入库盗宝最大,她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了,免得自己分心。 回到葵园后,她陪肉肉玩了一会儿,又陷入苦思之中: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调开那些护卫,顺利潜入库房呢? 在她的沉思之中,两天又过去了。 这个晚上,没有月亮,外头特别特别的黑,虽然路灯不少,但夏府实在太大,还有大半的地方笼罩在漆黑之中。 夏雨琳换好衣服,带好装备,先悄悄地爬出葵园的围墙,而后从黑暗的地方潜过,无声无息地朝琅雅苑的方向行进。 临近琅雅苑时,她从茂密的草丛中捞出早就藏在那里的高脚圆椅,带到琅雅苑的后院围墙脚下,踩上去,趴在墙头上,往墙里瞅。 不远不近的地方,那栋铜墙铁壁般的库房静静地立在那里,四个方向各挂着一盏灯笼,还有几名护卫来回走运,甚至还有一条狗趴在铁门边打盹,莫说她了,就是一只老鼠跑到灯光的范围之内,也会被发现的。 真是麻烦啊,想潜进去的地方彻底暴露在灯光和视线之中,连一个死角都没有,真是太为难她了! 不过嘛,干她这一行的,就是要挑战,就是要冒险嘛,要不然就不好玩了。 她稳了稳心跳,提起系在高脚椅上的细绳,将椅子拉起来,再小心地放在内墙脚下,而后再踩着这把椅子,进入琅雅苑内部。 她可不能直接去宝库那里,而是往附近的下人住处跑去。 没过多久,下人的住处就传出女子凄厉的尖叫声:“救命——救命啊——” 而后,那几间屋子立刻亮起灯光,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啊——”。 “有贼啊——” “有刺客,往夫人那里跑去了,大家快去追——” 许多护院纷纷跑过来或往夫人房间跑去,夜守库房的几名护卫互视一眼后,无动于衷,继续守着库房,他们的任务就是守护库房,其它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你们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一个护院跑过来,气喘吁吁地道,“夫人屋里闯进了刺客,人手不够,你们还不快点过去,夫人若出了什么事,咱们都得死!” 有护卫道:“我们若去了,库房谁来看?” “汪,汪汪,汪汪汪——”这时,那条看门狗突然跳起来,汪汪叫个不停,竭力想摆脱系住它的绳索。 “有狗在这里看着就行了,保护夫人要紧!”来人转身就跑,“快走,你们没听到那边的尖叫声吗?连狗都知道事态危险,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几个护卫听到那边的尖叫声很要紧,想了想,也赶紧跑过去。 这库房固若金汤,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加上门口有狼犬看守,库房里还有怪物保护,他们其实根本不必担心这里会出事。 几个护卫跑远之后,之前那个来叫他们的护院鬼鬼祟祟地从黑暗中跑出来,冲到铁门边,蹲下来,拿出细铁丝,开始撬锁。 那只狼犬原本叫得很凶,还冲她嘴牙咧嘴,一副想撕了她的模样,但在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以后,立刻“呜咽”几声,迅速后退到最远的位置,缩成一团,将鼻子埋进前肢里。 蹲在铁门面前努力地撬啊撬的,当然就是夏雨琳。 刚才,她先去最近的下人住处尖叫,乱喊什么“救命——”“有贼——”“刺客往那边跑了——”等混淆视听,然后先后踹开几间屋子的窗子,分别将几只脚上互系了细绳的老鼠往那些屋子里抛进去,那些丫环一点灯,就看到屋子里有老鼠跑来跑去,简直吓疯了,只会尖叫,引来别人的注意与恐慌。 每两只老鼠的脚上,都有长长的细绳牵在一起,它们被丢进房间后当然会各自奔逃,然而,受到细绳和同伴的牵绊,它们没法子逃得远,只能在房间里来回打转,那些丫环吓得腿都软了,除了尖叫,什么都干不了。 女人都怕死了老鼠蟑螂毛毛虫什么的,她却一点都不怕,这些老鼠都是她一个人自己抓的,怎么抓?去垃圾场,丢一些老鼠爱吃的剩菜,在里面放点吃了就晕的药物,然后躲在一边等着老鼠上门就行。 就这样,她故意制造出来的慌恐,顺利地将护院们都吸引了过去。 112 小贼,本王吃了你 恐慌之中,一身护院打扮的她已经冲到库房边,冒充同伴,将那几名看守库房的护卫骗走,自己则暗中跑回来,撬锁。 她的身上撒了用醋、辣椒、洋葱、药物、艾草等东西制成的“特殊”液体,散发着奇特的气味,堪称镇狗之宝,那狗嗅到这样的气味,避她唯恐不及,更别说乱吠了。 撬开这锁的难度有点高,但夏雨琳花了两分钟后,还是将锁撬开了,而后冲进去,将门从里面关上,点燃蜡烛。 在她看来,这里既然是宝库,现金和银票什么的应该很好找,她完全可以随手抓几把塞进怀里就离开,前前后后七八分钟应该够了,而这里离夏夫人的住处有点远,又乱成一团,这几名护卫不可能那么快回来,她大可以安全地离开。 铁门里没有其它的门了,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上了锁的箱子,这些箱子密密麻麻地分类堆放,几乎都叠到屋顶上了,只留出一条条通道,就跟琳琅满目的拥护超市似的。 每个箱子上都贴了标签,她沿着一条条通道,查看箱子上的标签。 有首饰“一条街”,耳环箱子、手镯箱子、项链箱子、头花箱子…… 有绸缎“一条街”,绢料箱子、丝料箱子、云锦箱子、纱料箱子…… 有香料“一条街”,南洋香料、天竺香料、大食香料、北方香料…… 还有什么瓷器“一条街”、被单“一条街”、饰物“一条街”,杂物“一条街”等,感觉全是高档货,就没看到银行一条街。 喵喵咪的,现金和银票该不会没有吧? 实在没有的话,她就豁出去,抱一箱小小的珠宝走得了! 她完全没有发现,在她的身后上方,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地跟着她。 突然,“通达钱庄”四个字映入她的眼帘,她心中大喜:终于找到银行了?里面放的一定是银票了吧? 她将蜡烛放在一只箱子上,掏出细铁丝,开始撬这只上了大铁锁,一看就知道放了很多钱的宝箱。 正撬得上瘾呢,什么东西突然飞过来,打灭了那根蜡烛。 一片漆黑,黑如墨汁。 夏雨琳遇到这样的意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猛然触到一双绿色的、闪着幽光的眼睛,吓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上,震惊得无法动弹。 空中,似乎是在屋顶的位置,有两颗绿宝石般的眼睛,闪动着神秘迷人的光泽,在冷冷地盯着她。 四周太黑,她根本看不出对方是什么生物,只看到那双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非常美丽,非常清澈,非常神秘,非常冰冷,还非常……傲慢! 没错,那双眼睛充满了傲慢,居高临下,宛如王者一般,在俯视脚下的蝼蚁。 夏雨琳先是被这双眼睛的美丽给迷住,而后被这双眼睛的冰冷给惊到,而后被这双眼睛的傲慢给震住,心里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个生物很有人性! 那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眼中的不屑、鄙视、傲慢、狂妄如此明显,让她一时忘了恐惧,心里有些不爽起来:喵的,就算你有一双比绿宝石还美丽的眼睛,也不要这样瞧不起人啊! 人类可是万物之王,你给点尊敬行不行? “无知小贼,竟敢擅闯宝库,再不滚出去,本王就吃了你!”与目光同样傲慢的声音,从空中传下来,瓮声瓮气的。 这声音,宛如古刹钟声,终于让夏雨琳回过神来。 她眼里的惊艳之色,逐渐转为震惊,并开始掺杂了那么一点点的紧张和不安。 “你、你会说话?”她的声音有点哆嗦,“你、你到底是谁?” 可以确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人类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像猫的眼睛,却有人类眼睛的灵性与感情,到底是什么生物?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尚天的警告,难道……它就是传说中守护宝藏的妖怪? “哼,无知贪婪的人类不配知道本王的来历姓名!”对方似乎动了,那双眼睛从高处落下,停在她上头两三米的地方,“本王要你马上滚出去,违令者吃了!” 夏雨琳确定它移动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而且动作非常灵敏,简直就跟瞬间移动似的。 113 追杀,黑暗中的男人 夏雨琳确定它移动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而且动作非常灵敏,果真不是危言耸听。 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离开,但她不甘心:夏家贪了夏落葵和肉肉这么多钱,她怎能就这样逃了? “我、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她强硬地道,觉得心脏跳得好厉害,咽喉很干,四肢僵硬,“我是夏家十一小姐,也是夏家的主人,我拿回一小部分属于我的钱财,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本王管你是谁!”对方傲慢地道,“这是本王的地盘,一切由本王说了算,不听就死!” “哇——”夏雨琳大叫,“你就算是怪物,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谁说本王是怪物?”绿眼睛眨了两眨,透出不悦之色,声音也拔高了,“本王是神兽!神一般的存在!岂是怪物可以相提并论的?像你这种无知的人类,统统该下地狱!” 夏雨琳感觉到了它的怒气,可她还是不服:“这是夏家的宝库,我是夏家的子孙,为何不能拿自家的东西?” “还说?你还说?你还敢说?”怪物真的生气了,目光转狠,声音转狠,“本王立刻吃了你!” 说罢,那双眼睛立刻朝她扑来。 夏雨琳还是看不到它的长相与动作,却能根据那双眼睛的移动,知道对方朝她发动了攻击。 她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却撞到了两边的箱子。 绿光一闪而过,接着一阵剧痛! 黑暗中,有超级坚硬锐利的东西从她的脸颊上划过,痛得她又惨叫一声,伸手捂脸。 手掌摸到了熟悉的液体——她出血了,破相了! 她的脸庞一定是被它的爪子抓到了,好厉害的爪子,跟铁钩子似的,跟传说中的一样可怕! 在她痛得要死的时候,绿光又朝她扑来——脸上若是再挨一爪子,还能修得好吗? 赶紧跑路!她捂着脸,慌不择路,只是本能地顺着通道往前爬。 “吼——”对方发出低低的、恐怖的吼声,“你跑不掉的!本王要慢慢折磨你,然后吃了你!” 紧接着,一阵“轰隆”声从头顶上传下来,她的脸色立刻变了:怪物推倒了上方的箱子,箱子从天而降,她若是被砸到,恐怕真的要横尸此地了! 而眼前的一切还是这么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爬得很慢,对方显然能在黑暗中视物,能飞能跳,无声无息,她根本就是就是被猫追着的小老鼠! 她拼命地往前爬啊爬,一只只箱子重重地掉在她身后,她就是一只被逼进死胡同的小老鼠。 爬了一会儿后,她感觉到一只沉重的箱子宛如泰山压顶一般,已经在她的头顶上了,她根本来不及躲避,也无处躲避,马上就要被砸到了。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在心里大叫:完蛋了!师父救我——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将她往旁边一拉,她被拽进一个人的怀抱里。 对方紧紧地抱住她,将她的脸压在胸膛里,她快透不过气来了。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脸颊火烧火燎,烫得不行,也不知是不是伤口造成的。 天啊,对方不仅是男人,还是、还是…… 还是一个年轻、高大、强壮、身材很好,说不定还是很英俊的男人…… 114 惊魂,男人与野兽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啊,对方能将她那高挑的身躯完好地抱住,身材一定是高大修长的。 透过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他温热、结实、柔韧的肌肤和身体,他拉过她并抱紧她的力量很大,动作又很灵活,这说明他的身体还年轻着,而且锻炼得非常好。 还有,他的怀抱很舒服,她没感到他的身体有哪里是比例不正常的,比如肚腩凸出、手臂很短、肩膀太窄、骨头硌人之类的,所以确定他的身材应该不错。 好吧,她承认她师父有专门锻炼过她目测他人三围腿长及体重年纪的本领,有一段时间,她师父天天带她去高级西餐厅吃饭,跟她在幽暗中观察每一个经过的客人,分析对方的身体指标,她得答对了才能开吃。如此推测,既然她的目测很准,那体测……应该也不会差吧? 至于他的长相问题,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充满了阳刚气息,却又透着清爽干净的味儿,就像阳光下远离尘世的山脉的气息……这样的男人,能丑吗? 再说了,她从他利落而霸道的动作中感觉出他很有自信,丑男一般都没有自信的。 综合种种,她得出如此结论,这样的结论令她……面红耳赤,坐立不安,连怪物的事情都忘了。 想想,身处黑暗而狭窄的空间,有一个神秘的、陌生的、好闻的、看不到脸的帅哥紧紧地抱住自己,这种折磨……她受不了! 她剧烈地扭动,想推开这个男人。 “不想死就别出声,别乱动。”男人低声警告她。 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低沉迷人的磁性,令她更想逃了:喵的,长得那么帅就算了,声音还那么诱惑,让她怎么活? 不过,她也因此回到现实当中,意识到他是在救她,不敢乱动了。 一侧的通道里,几只箱子先后落地之后,没有了动静。 宝库里一片死寂,夏雨琳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男人紧紧抱住,不对不对,应该是第二次了,有一次她跟师父出差,被几个据说是黑道的家伙追杀,躲到暗处时,师父也是这样紧紧抱住吓得全身发抖的她…… 她疚愧起来,骂自己:喵的,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个! 回神,努力抬脸,打量四周,除了那双绿色的眼睛在来来回回地移动,她什么都看不到。 那只自称“本王”的怪物显然在找她,她躲避的这个地方应该是在它的视线死角,它才会大范围地移动,寻找目标。 “无知小贼,这里是本王的地盘,你竟敢跟本王玩捉迷藏的游戏?”“本王”怪里怪气地桀笑,“好啊,本王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无聊得很,就陪你玩个够!你别太早让本王抓到,否则本王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它一边慢吞吞地移动,一边像个老头子般唠叨:“本王抓到你以后,要怎么吃呢?先撕烂扯碎,搅成人肉拌饭,还是先划开肚子,吃最鲜美的内脏?不不不,还是白白嫩嫩的脑子最好吃,那就先吃脑子好了,不过你这么蠢,本王吃了以后变蠢怎么办……” 夏雨琳听得一脸黑线:它到底有多么寂寞和孤独,才会这么兴奋和唠叨啊?跟唐僧似的…… 转了一会儿以后,怪物没发现她的踪影,便往另一个方向移动,两点绿光消失。 暂时安全了! 虽然男人的怀抱很舒服,但夏雨琳还是很有骨气地坚决推开他,没想到他的身体纹丝不动,没办法,她只得咬了他的胳膊一口。 对方没有反应,只是,她隐隐听到他的鼻子里发出满足的呼吸声,似乎很享受的样子…… 是她咬得太温柔,让他误以为自己是在给他挠痒痒,还是说,他觉得自己是在勾引他? 喵的,虽然他是在救她,但抱她抱得这么紧,还抱了这么久,动都不动一下,难道不是在揩她的油? 想到这里,她心头突然就火了,张开嘴巴,非常用力地往下一咬。 她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这一咬真够狠了,并起了效果。 男人哼都不哼一下,但手臂却微微放松了,夏雨琳趁机用力推开他,站起来。 咚——她的头顶撞到了硬物。 原来,她和这个男人躲在一个左边、右边、后边、上方都是箱子的小空间里,她这么一站起来,就顶到了头上的箱子,发出明显的声音来。 “该死!”男人低咒一声,抱着她往前一滚,压在她身上。 又占她便宜?她才想出声骂他,猛然间就看到黑暗中出现了两点绿光,朝她扑来。 她吓得几乎要尖叫起来,原来,那只怪物根本没有离开,它只是闭起眼睛,假装不在这里的样子,耐心地等她放松警惕,发出动静! 她上了这只怪物的当儿! 说时迟那时快,她听到身上的男人抓起什么东西朝怪物砸去,怪物应该是被砸到了,发出闷哼声,绿光随之消失,不知是被砸到了眼睛,还是眼睛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趁这个机会,男人抱起她就跑。 他跑得并不快,毕竟这里到处都是宝箱,通道并不宽,又陷在黑暗之中,跑得快才怪了,但夏雨琳却还是吃惊不已,因为,他居然没有撞到任何东西,步伐也很稳健——难道他有夜视眼,能在黑暗中视物不成? 简直也是个怪物啊! 他们的身后,又出现了两点绿光,那只怪物显然已经整顿好了,继续追上来,而且速度极快。 男人在交错的通道里拐来拐去,借堆叠得很高的箱子来遮挡怪物的视线。 可是,这仓库再大,也就那么点大,他们能跑多久? 果然,男人才跑了几分钟就停下来,不动了。 夏雨琳困惑:他怎么不跑了? 不,就算他继续跑,也跑不出那怪物的手掌心,除非他们跑出宝库了,但是,怪物能让他们逃出去? 不远处的空中,有绿光朝这边快速移动——怪物就要追上来了! 在她紧张得心脏就要爆炸的当儿,男人猛然推倒身边的箱子,往旁边的通道上一闪后,利用箱子倒下的声音作掩盖,打开一个巨大的箱子,带着她倒进去,而后将箱盖子合上。 当外头的声音停止时,两人已经躺好,盖子也已经盖好,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除非怪物有透视眼,否则不可能看到躲在箱子里的他们,可是,虽然暂时又安全了……夏雨琳却觉得也许跟怪物正面决战还好一点,因为,因为…… 她和那个男人的姿势实在很尴尬啊,尴尬得她想死! 男人在下,她趴在他身上,他紧紧抱着她,也必须抱着她,因为箱子够长,却不够宽和高,根本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分开! 她一个黄花闺女,跟个男人这样抱着,成何体统? 而且……而且他们的身体贴得那么紧,那男人、那混蛋的男人竟然……竟然有反应了…… 就是那种反应,大家懂的……总之,丢脸死她,难堪死她,羞愤死她了! 换了夏木蓝,一定很高兴地享受,可她不是夏木蓝,而是良家少女啊! 那一瞬间,她都有了直接掐死他,让这只箱子成为他的棺材的冲动! 如果他敢对她上下其手,那就不是在救她,她就有理由掐死他了! 不过,时间慢慢过去了,男人虽然生理反应相当强烈,却也没有对她做什么下流之事,她找不到弄死他的理由,只得忍着,熬着。 喵的,在黑暗中抱个不知长相的女人也能产生这么强烈的生理反应,这男人……果然很年轻很强大,好吧,她能理解,这是她富有女性魅力的表现,不必太过羞耻。 躲在箱子里,看不到外头,而怪物移动时又没有声音,她无法判断怪物的动向。 又过了好一阵子,外头传来怪物的声音:“哈哈哈,两个无知小贼,你们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本王看你们躲得这么辛苦,就好心地放你们一马,暂时不吃你们了。本王就守在门口,只要你们不出这个门,本王就不伤害你们,让你们在宝库里陪本王陪到死掉,哈哈哈——” 怪物笑得又嚣张又狂妄,恨得夏雨琳牙痒痒的:别让她抓到它,否则烤了它给肉肉吃! 肉肉……想到肉肉,她的心就隐隐揪疼,如果肉肉明天起床看不到她,又找不到她,会不会以为她不要他了,哇哇大哭呢? 她要赶在天亮之前回去才行啊,可是现在这情形,要如何脱身? “本王一言九鼎,你们可以出来了,如果你们非常害怕本王出尔反尔的话,就继续当缩头乌龟吧,哈哈哈——”嚣张的大笑声远去了,而后再也听不到了。 怪物应该走远了,或者去守门了吧? 可是,怪物的话能信吗?说不定又是一个引她出洞的陷阱呢? 可是,她身下的这个男人……就一定比外头的怪物安全? 这男人的身上……也有怪物,她都快要吓死了! 思来想去,她果断地抬手去推头顶上的盖子,宁可英勇地死在怪物爪下,也不要为了活命而做这么丢人的事情! “别动,外头危险,现在还不能出去!”男人低声道。 “我相信本王的话!”夏雨琳推开盖子,七手八脚地爬出去,因为什么都看不到,她踩了男人好几脚,似乎踩到了什么脆弱的地方,惹来男人一阵不知是痛是爽的呻吟。 她才不管,红着脸爬到地上,扶着两边的箱子站起来,掏出怀里的蜡烛和火摺子,点燃。 她当然不会只带一支蜡烛,先前那支不知在哪了,但她还有好几支备用呢。 既然只能选择相信怪物的话,那她一定要看看那只怪物到底是何方神圣,顺便看看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如果他是个丑男,她一定掐死……掐晕他! 想到这里,她将蜡烛往那只长箱子举去。 115 调情,神兽之怒 男人从箱子里坐起来,幽暗的烛光下,他的脸,暴露在她面前! 夏雨琳一看到他的脸,自个的脸当场就黑了,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他的脸竟然是这样! 他竟然戴了面具! 这厮竟然戴了面具,还是小丑面具! 此刻,这张面具正在对她笑,虽然笑得满脸花开,却让她觉得不怀好意! 特别是面具上露出来的两颗眼睛,又犀利又深邃,还透着笑意和桃花,似乎能看透一切,却不让人看透他,令她瞬间有种被打败的感觉,心里贼不爽的。 喵的,万一这男人真是丑男……好吧,她还是会感谢他的,只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了,她虽然最最重视内涵,却也喜欢美颜,丑男还是离她远点吧,免得伤了她美丽的猫形大眼。 心念一转,她猛然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男人似乎早有防备,轻轻松松地闪开她的爪子,声音带笑:“美人,现在还不能让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不过你放心,我总有一天会让你看个够的,想看哪里都行。” 夏雨琳黑着脸收回爪子,哼哼:“不用,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很支持你不想吓到别人的行为。” “哈哈哈——”男人大笑起来,嚣张得都快跟那只怪物有得一拼了,“美人,我必须声明,我可不是因为长得丑才戴面具,而是因为长得太帅了才戴面具,要不然别人只顾盯着我的脸和勾搭我,我可没法办正事。” 夏雨琳对他的回应是一声“呸”,外加两个白眼,转身就走。 男人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你去哪里?” 夏雨琳又给他白眼:“去看那只怪物,安慰一下我可怜的眼睛。” 她最讨厌这种故弄玄虚又自以为是的男人了,他以为他这么做,她就会对他面具下的脸庞充满了好奇和兴趣,然后孜孜不卷地去寻求答案? 呸呸呸,就算他以后主动在她面前摘下面具,她也绝对不会看上一眼,让他郁闷死! 不过,他的身材真不错啊,高大修长匀称得恰到好处,若是脱下衣服,她还是可以看两眼的。 男人道:“你不怕被吃掉?” 夏雨琳一脸鄙视:“不去的话,难道就不会被吃掉?反正都要死,我怎么样也得看看弄死我的‘本王’是什么东西。” 男人笑道:“有我在,你怎么会死呢?放心吧,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至少现在不会。” 不知为何,夏雨琳被他这副没事人的态度感到很火大:“我说你谁呀?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家的宝库里?你是不是也来偷东西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男人眼里满是可恶的笑意:“美人,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的身份,因为嘛,越神秘的男人越有魅力,我得在美人的面前保持足够的神秘感是不是?” 夏雨琳甩开他的手,义无反顾往前走,大声嚷嚷:“神兽大人,我来让你吃了!我年方十七,天天洗澡做美容,新鲜美味有营养,您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不过您吃之前得让我写封遗书,顺便将这个臭男人给宰了,他连夏家的血统都没有,是个不要脸的窃贼……” 这男人有毛病,她还是去见怪物比较好! 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眼里带笑,似乎觉得她很有趣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夏雨琳将整个宝库都逛遍了,愣是没有看到“本王”的影子,连门口处都没见。 “本王”是走了,还是玩隐身? 它是不是在暗中窥视,等她一脸窃喜地走出铁门时,才突然现身,一口将她吞下? 喵的,它看起来很聪明,极有可能会干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突然很不爽,大声道:“神兽大人,你是不是在拉肚子,还是被老婆罚跪搓衣板了?” “混帐东西!”“本王”的声音从仓库深处响起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本王才华横溢铄古今,风华绝代世无双,这天底下的女人没一个配得上本王的,你再将本王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本王就抓烂你的脸!” 听到这话,夏雨琳猛然想到脸上的伤口,赶紧去摸左脸,妈吖,好疼啊——疼死她啦! 她的脸不会烂掉了吧? 赶紧把蜡烛放在箱子上,从怀里掏出随身必带的小镜子,仔细观察自己的脸。 “哇,这么长的伤口?死了死了,这得要多长时间才能痊愈?”她看着那条六七厘米长,从颧骨划到嘴角,看起来相当深的伤口,心疼得不得了,就差没有放声大哭了。 “我好不容易才长出这样一张完美的鹅蛋脸和立体的五官,您怎么就下这么狠的手,划出这么深的伤口呢?就算我不想这么早嫁人,您也不要做得这么绝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神比人还高一等,怎么却不懂得爱美呢?啊啊啊,我最宝贝的脸蛋啊,我宁可被吃了算了……”她一边哀叫,一边拿手帕擦拭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 “哧——”的笑声,传出她的耳里。 喵的,又是这讨厌的声音! 她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果然没人性! 她怒气冲冲地转头,一眼就看到面具男站在那里,看着她,眼里浓浓的笑意令她想吐血。 “是你对不对?”她冲过去,将手中的镜子指向他,怒道,“就是你经常在暗中跟踪我,偷看我照镜子,然后取笑我对不对?” “美人你说什么呢?”面具男摊手,装傻,“咱们第一次见面,我怎么会偷窥你呢?我只会光明正大地看着你,欣赏你美丽无暇的面容……” “闭嘴!”夏雨琳将手中的镜子砸过去,“就是你干的!你说你偷看了我多少次?赔钱!不赔我就去神兽大人面前起诉你!” 面具男手一抬,轻轻松松抓住她丢过来的镜子,笑道:“美人啊,就算真是我干的,可是被我这般英俊潇洒神勇无敌的男人跟踪和偷窥,说明你足够美貌有魅力,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夏雨琳气得头顶生烟,瞪他半晌后,尖叫:“神兽大人,你快出来吃了他!再拖下去,我就要被他气死了,气死了肉就不好吃了!” “哧——”男人笑得更开心了,夏雨琳更生气了。 她转身往大门走去,决定宁死也不要再看这不要脸的男人一眼。 眼前一花,男人挡在她面前,微微俯身盯她的脸庞,她吓了一跳:“干嘛,想非礼我?” “哧——”男人又笑,“你想多了,一般都是女人非礼我,我不需要非礼女人。我只是见你脸上的伤口很深,再拖下去会发炎,想给你上药罢了。” 夏雨琳骂:“你用什么给我上药啊?口水啊?信不信我瞪死你……” 正骂呢,男人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拧开,用指腹沾了瓶里的膏药,轻轻抹在她的伤口上:“这是天底下最好的金创药,你乖乖站好,别乱动,擦完以后保证一天之内就结痂,不会发炎受感染,过后再抹些生肌养颜的药物,你的脸一定没事。” 伤口上清清凉凉的好舒服,夏雨琳忍不住闭上眼睛,感觉这药是好药啊,她的脸有希望了…… 不过,他怎么抹这么久? 她睁开一只眼睛,结果触到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具,吓得尖叫一声,后退:“你你你干什么?” 这里是黑暗无人的宝库,他若是对年轻美貌的她做这做那,她可没办法抵抗。 男人的眼里透着笑意:“看你长得美貌,抓紧机会多看几眼呗。” 夏雨琳:“……” 她抬脚就去踹他的命根子,这一招,师父曾经严格地训练过她多次,实战丰富,她对此很有信心。 男人又轻轻松松地闪开她的攻击,笑道:“十一小姐这么厉害,我真的放心了。” “呸,你有什么好放心的?” “十一小姐美貌聪明又讨人喜欢,我怕好色之徒打十一小姐的主意,日夜担心啊……” “呸,你就是好色之徒!” “啧啧,我不是好色之徒,而是爱美之徒,两者是有明显区别的……” 自从变成夏落葵后,夏雨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死皮赖脸又能说会道的男人,气得脸更黑了,抬脚又踹。 男人一边闪避一边笑:“为了提高十一小姐的自保能力,我就陪十一小姐练习练习吧……” 夏雨琳尖叫:“你死了我就安全了……” 这时,屋顶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无耻小贼,竟然在本王神圣的地盘上打情骂俏亲亲我我,当本王是死了不成?孰可忍孰不可忍,你们再也没有生还的机会了!本王现在就将你们制成肉酱……” 夏雨琳强烈抗议:“我没有跟他打情骂俏,我在跟他殊死搏斗……” 面具男却道:“既然知道我们在打情骂俏,就不要为老不尊,跑来破坏……” “吼吼——”怪物怒吼,显然气得不行了,“世风日下,这年头的年轻人居然如此不知羞耻,以当众调情为荣,真是岂有此理!本王若不好好地教训你们,愧对神兽之名!” 话音刚落,上方就传来异动之声,一堆箱子从天而降,朝夏雨琳他们砸下来。 空间狭窄,一片凌乱,烛光所及,无处可躲,夏雨琳的脸色全变了:这下要怎么办才好? 116 我撤,你们慢慢打 说时迟那时快,她只觉得眼前一亮,面具男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闪亮细长的软剑,手腕翻飞之间,数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光过后,好几只宝箱就被划成碎片,木箱碎片混着一堆珠宝,浇了夏雨琳一身。 夏雨琳回过神后,随手捞起几串珠宝就往怀里塞,暗想:带走金条银票什么的不现实了,还是随机应变,能捞就捞吧! “大胆小贼,竟敢破坏和偷窃本王的宝藏,本王绝对饶不了你们——”屋顶上的黑暗中,又传来怪物的咆哮声,“你们就惨死在这里,死得连骨头都不剩吧!” 面具男手持长剑,站在烛光里,淡然:“区区一只野兽,也敢如此嚣张,看来,本帅要动真格的了!” 说罢,他身形一闪,就从夏雨琳的眼前消失了。 夏雨琳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面具男居然踩着两边的箱子,动作行云流水般地往屋顶窜去,转瞬消失。 他……该不会找怪物单挑去了吧? 她从一开始就看出他的功夫很高了,与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但她没想到他的功夫高到这种地步,再看看他刚才的态度,他是不是对打败那只怪物很有信心啊? 这时,面具男的声音传来:“美人,你等我片刻,待我收拾了那只野兽就回来陪你!” 他果然很有信心! 夏雨琳却一点也不爽:喵的,他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何刚才不打?他是不是在玩英雄救美的游戏,故意占她便宜啊? 想到这里,她双眉倒竖,暗骂:喵的,你们两只就慢慢打,弄个两败俱伤吧,我先撤了! 而后,她又捞了几串小点的首饰塞进身上,往大门跑去。 铁门是虚掩的,她用力拉开冲出去,准备逃走,然而才跑了几步,前面就跑来一群护院,个个持刀,不断大叫:“夫人要咱们好好保护宝库,咱们得招子放亮点,别让宝库出事了——” 夏雨琳来不及躲避,双方就这样迎面相遇,皆是愣了一下。 为首的脸色一沉,大刀一指:“你是何人?为何从宝库里出来?如何进的宝库……” 夏雨琳先是脸色一变,而后急中生智,指着宝库的铁门,憋着气大叫:“你们来了正好!有人闯进宝库偷东西,我不是对手,正准备去找人呢!你们看我的脸,差点被劈成两半了!你们快去抓窃贼,要不然宝库就要被搬空了——” 她背对灯光,一身护院的打扮,裸露在外的肌肤也被抹黑了,加上脸庞那道明显的伤口,完全看不出来是女子,而且宝库的铁门也大开了,那些人就信了。 为首的挥了挥大刀:“快,将宝库包围起来,将窃贼拿下!” “是——”护院们齐声应着,往宝库冲去。 夏雨琳假装腿部受伤,一瘸一瘸地跟在他们后面,而后趁他们不注意,冲进旁边的树丛里。 宝库里先是传出明亮的火光,而后是一片惊呼声:“果然有窃贼,你们一个个都看好守好了,绝不可让窃贼逃走,更不可以让宝物丢失,要不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妈呀,怎么乱成这样,咱们惨了……” “窃贼应该还没逃走,大家快找……” …… 夏雨琳听着里面的动静,暗想,她就这样跑了,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啊? 随后又一想,喵的,神兽是神,面具男是顶尖高手,他们还能打不过这些护院? 就她这点本事,留下来只会成为累赘,还是早点离开,别给他们……呃,别给他添麻烦了,他若是不幸被抓了,估计也死不了,她过后再救他就行。 想到这里,她撒腿就跑。 跑到院墙下后,踩住留在那里的高脚椅,翻墙而出,一路溜回葵园,再翻墙进去,摸黑进屋,而后点灯,看着自己的伤脸,暗自垂泪。 好在面具男的金创药很有效果,伤口居然不痛不痒了,她哀悼了一阵后,收起怀里的珠宝,去洗了澡,小心地卸了妆,然后爬上床去睡了。 她没怎么睡得着,老是想着面具男跟怪物不知打得怎么样了,以及面具男有没有被抓住。 迷迷糊糊中,似乎也没过多久,天就亮了,她一骨碌爬起来,穿戴整齐后戴上面纱,走出房间。 “十一,你睡醒了——”肉肉跑过来,跑住她的大腿,“肉肉等你吃早饭。” 夏雨琳一看到肉肉那张天使般的脸蛋,瞬间感动得想哭,在面对了一晚的怪物和变态男后,见到这样的笑脸,简直就是、就是劫后余生啊! 她抱起肉肉:“你还没吃吗?” 她起得并不晚,但肉肉永远比她起得早,然后坐在餐桌边,眼巴巴地等着早点端上来。 肉肉瞅着她:“入娣说今天的早点特别好吃,肉肉想等十一一起吃。” “谢谢肉肉,十一爱死你了!”夏雨琳简直要两眼汪汪了,“以后不要等十一了啊,饿了就吃,十一吃得少,不怕的。” 肉肉“喔”了一声后,眨巴着大眼睛,扯扯她的面纱,很认真地道:“十一,戴这个不能吃东西哦。” 入娣也奇怪地道:“小姐,大清早地你戴着面纱干嘛?” “……”夏雨琳憋了一会儿后,闷闷地道,“长了很多青春痘,不能见人,所以要遮起来。” “十一十一,”肉肉伸出小小的舌头,双眼发亮,“青春豆好吃吗?肉肉可以吃吗?” “哈哈哈,”夏雨琳大笑两声,捏了捏他软嫩嫩的脸蛋,“这是长在脸上的小肉瘤子,不能吃的。” “喔。”肉肉似懂非懂,“那肉肉不吃了。” 夏雨琳抱着他坐下来,给他舀粥:“来来,多吃点。” “十一也吃。” “嗯,我慢慢地吃。” 夏雨琳一手微掀面纱,一手拿勺子吃东西,生怕被别人看到她脸上狰狞的伤口,心里想着昨晚的事情:不知昨晚的事情如何收场?变态男不知挂了没有?拜托,谁来跟她八卦昨天晚上的事情啊? 平时府里出了点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有人争着抢着跟她报告,怎么今天太阳都出来了,还没有人跟她说?该不会是琅雅苑封锁消息了吧? 想到这里,她都没什么胃口了,对肉肉道:“肉肉,你一个人在家里吃早点,十一出去散步,晚点再回来陪你好不好?” “喔,”肉肉乖乖地,拿起一只大肉包子放进她手里,笑得甜甜的,“十一拿在路上吃哦。” “肉肉真是好孩子。”夏雨琳隔着面纱亲了他一下,拿着肉包子出去。 一路上,见到她的人无不用奇怪的目光看她,她一点都无所谓,只装作闲逛的样子,一路逛到琅雅苑附近,还是没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她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得悻悻地折返回去。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刚回到葵园,就看到夏夫人的亲信老嬷嬷坐在那里,一脸严肃,似乎在等人。 入娣小心翼翼地站在这位老嬷嬷的身边,局促不安的样子。 看到她回来,入娣松了一口气,跑过来:“小姐,陈嬷嬷有事找你,已经等你好一阵子了。” 夏雨琳心里“噔”了一下,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来的吧? 她没敢先开口。 还好陈嬷嬷站起来,冲她行了一礼后,先开口:“老身见过十一小姐。” 她镇定地微笑:“陈嬷嬷有什么事么?” 陈嬷嬷道:“老身奉夫人之命,请小姐过去一趟,夫人有事找小姐商量。” 夏雨琳心中立刻警钟大响,一脸警戒地道:“好事还是坏事?坏事我不去!” 喵的,如果夏夫人怀疑她或知道是她干的,她就这样去了,万一不能完整地回来怎么办? 她相信一条真理,如果不想被对手干掉,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给对手任何机会! 陈嬷嬷微微惊讶,而后道:“既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夫人只是想请小姐过去帮一个忙罢了。” 夏雨琳还是不放心:“什么忙?” 陈嬷嬷道:“夫人知道小姐擅长断案,想请小姐过去帮断一个小案子。” 喔,原来如此啊!夏雨琳在心里大叫一声,夏夫人请她去断昨天晚上的宝库失窃案呢,真是天助她也! 她在心里狂笑着,脸上笑眯眯地:“既然是母亲所请,我当然得全力以赴,咱们走吧。” 陈嬷嬷又欠了欠身:“老身谢过十一小姐。” 夏雨琳二话不说就往琅雅苑走去,不断地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琅雅苑门口,夏夫人已经在等着了,一看到她出现,赶紧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亲切地道:“葵儿,你可来了,母亲等你好久了!咦,你怎么覆上面纱了呢?母亲还想看看你的气色可好呢。” 夏雨琳道:“母亲,我近期做了一些不知检点的事情,无颜见人,只好用面纱遮脸了。” 四周响起低笑声,几个侍女都在一脸不屑地窃笑呢。 夏夫人眼里闪过一抹不齿,但还是微笑得无懈可击:“知错了,然后改了,就是好孩子啊,你这么懂事,侯爷和颖国夫人一定会很欣慰的。” 夏雨琳干笑两声:“是啊,母亲教导有方嘛!母亲,为了报答您的恩情,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吧。” 她现在急着想知道变态男与宝库怪物的下落啊! 夏夫人立刻拉着她进门,低声道:“葵儿,不瞒你说,昨天晚上琅雅苑发生了一件怪事。” 而后,夏夫人从自己的角度解释昨晚所发生的一切:有窃贼潜进琅雅苑,兵分两路,一路去下人房里放老鼠,冒充下人造谣,引开宝库护卫,一路则撬开宝库铁门,潜进宝库里偷东西,将现场弄得乱七八糟…… 夏雨琳听完以后,急急地问:“那你们抓到窃贼了吗?我听说宝库有怪物镇守,这怪物有没有干掉这些窃贼?” 117 怪事,凭空消失 夏夫人长长地叹气,苦笑:“抓到的话,我还能请你过来?实话告诉你吧,莫说抓到了,这些废物连对方的影儿都没看到,夏家真是白养他们了。” 夏雨琳立刻松了一口气,假装安慰她:“母亲,抓不到就抓不到吧,宝库里不是有厉害的妖怪吗,说不定那妖怪已经将窃贼全都吃了呢?这样咱们倒是省事了。” “咱们家里哪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夏夫人嗔道,“你别听那些下人乱说,都是以讹传讹罢了,信不得的!我跟你说啊,宝库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我带人清点了一个晚上,发现少了十几件珠宝,一定是那些窃贼带走了,你可一定要帮母亲找出这些恶徒啊!” 夏雨琳的眼睛染着笑意:“母亲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夏夫人点头:“我现在就带你去宝库,让你查看现场。” 宝库的铁门保持着被撬开的模样,只是四周有数十名高大威猛的护院看守,也不怕有人闯进去。 夏夫人道:“我知道现场不能破坏,所以,除了将散落的物品清点和收拾好,其它的一概没动。” 因为担心进入宝库捉贼、清点的护卫和丫环监守自盗,她还亲自守在门口,所有从宝库出来的人都要经过全面而仔细地搜身,确定身上没有赃物后才能离开。 令她恼火的是,居然有十几个奴才顺手牵羊,想将宝库里的宝贝偷走,恨得她将他们痛打一顿后,决定男的卖掉为奴,女的卖掉为娼。 夏雨琳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门锁后,道:“唔,开锁的人是个高手,一定经验丰富。” 而后,她进入宝库,仔细地观察现场。 现场果然一片狼藉,基本保持着昨天晚上她、变态男和怪物之间战乱的场景,只是所有散落的宝贝全都被收拾起来了,地上连块铜板都没有。 “母亲,我要仔细地观察现场,寻找窃贼留下的蛛丝马迹,请您让人将所有的灯点上,还有不要打扰我,我要安静地思考。” 她很清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并不知道变态男的来历身份和“本王”到底是什么生物。 她要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地分析那两只混蛋,若是能查出它们的底细就更好了。 夏夫人一心想找回那些失窃的珠宝,非常积极地配合夏雨琳的安排,只不过,她也紧紧地跟在夏雨琳身边,担心夏雨琳也顺手牵羊。 很快,下人们点上几十盏坚固的油灯,将整个仓库照得灿亮。 夏雨琳将整个仓库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甚至还踩着梯子爬到高处,纵观全局和研究箱堆顶部,都没有发现那只怪物的半点踪迹,她推测,那只怪物要么真的会隐身,要么就是躲藏在哪只箱子里。 这里有那么多箱子,怪物又熟悉这里的环境,要清空一只箱子然后隐藏起来,能有多难? 说实话,她虽然亲眼见到了怪物的绿色大眼睛,还被怪物的利爪抓破了脸,但她还是不相信怪物能隐身,它若是能隐身,那绝对是无敌啊,还能被变态男打到?还能让她给跑了? 不过,这么多宝箱,想一只一只地打开搜查,这也是不现实的。 先不说怪物的事情,单说这现场,也奇怪得很。 按她的猜测,变态男跟怪物必有一场恶战,杀得天昏地暗你死我活才对,然而,除了那些从高处掉下来的宝箱弄乱了现场之外,其它地方并没有任何经过恶战的迹象:没有任何箱子有被剑刃和利爪划过的痕迹,也没有箱子被弄乱,没有发现任何血迹,也没有发现任何衣角、头发之类的。 如果那两只真的打过,仓库里怎么会这么完好? 她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两只根本没打起来,要么就是一边倒的情况。 如果是前者,为什么同样自信嚣张的两只没有打起来? 如果是后者,那么,谁会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一方? 如果是怪物占了绝对优势,变态男被一口吞下了不成?要不然怎么解释没有血迹的事情? 如果是变态男占了绝对优势,怪物被杀了,那为何也没有血迹?总不可能是变态男收服了怪物,带走了吧?如果真是这样,这变态男还不得天下无敌? 越想越郁闷。 她背着手,团团直转,不断推测着两只混蛋大战的场景,就像在线看怪兽大片,好不容易看到双方准备决一死战了,电脑却卡死了,活活急死人。 夏夫人看她这样,也急了,问道:“葵儿,你可看出什么了?” 夏雨琳停下来,看了看她,道:“母亲,我觉得这事八成是内鬼勾结外人干的,要不然对方怎么这么熟悉这里的情况?没有内应,对方怎能如此轻易地潜进宝库,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她说得也没错,在某种程度,她也算是“内鬼”了。 夏夫人点点头:“我也这么想。除此之外,你还发现什么了?” 夏雨琳道:“对方是老手,一定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还有,我严重怀疑,窃贼在行窃时被镇守仓库的怪物发现了,所以他们惊惶失措,只拿了十几件首饰就火速离开,而怪物很可能去追那些窃贼了,所以丢失的东西才这么少。” 夏夫人一脸疑惑:“这话……怎么说?” 夏雨琳唯恐天下不乱:“你想,有哪个窃贼进入宝库偷东西,不直接扛走宝箱,而是打开宝箱后拣其中几件就走?这样多麻烦,又多不划算,您说是不是?依我看,窃贼一定是在慌乱中撞翻或打坏了箱子,便随手抓上几件宝贝就跑了。” 夏夫人听得不断点头:“说得有理。” 夏雨琳道:“琅雅苑里应该有窃贼的内应,趁乱放走了他们,您不妨先从内部查起。” 所谓类以物聚,这琅雅苑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就内部自查吧,等他们查得人仰马翻时,她大概已经跑了。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夏夫人叹气,“昨天晚上,事情一发生,我就让人封锁府里的几处出口,任何人出去都要搜身,想来赃物还在府里……” 夏雨琳笑出声来:“母亲,这未必哦,窃贼可以将赃物丢出围墙,让外头的同伙拿走嘛。” 夏夫人怔了一下后,一拍旁边的箱子:“是哪,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丢失的这几件首饰都是仅此一件的宝贝,我这就派人去跟京城各首饰店、金银铺子和黑市打招呼,悬赏捉拿售卖这些首饰的混帐……” 面纱下,夏雨琳的脸垮下来,很有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 她这么多话干什么呢?就让夏夫人这么认为不就好了,她干嘛非得借此机会显示自己比夏夫人聪明呢?这下好了,她以后要怎么出手那些首饰?总不能跑到穷乡僻壤去贱卖吧? 师父总教导她不要意气用事,她不听,这回害了自己吧…… 她叹气,背手,继续观察现场,不甘心毫无所获。 那么大两只生物,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还有许多人涌进来搜查的情况下,到底能躲到哪里去? 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走了一会,她忽然停下来,打开一只没有上锁的长长的木箱子。 果然是昨天晚上她和变态男藏身的那只箱子! 箱子里是空的,她转头看了看,这条通道是“丝绸一条街”,这箱子里原来放的应该是布料,布料是很有可能被拿光了,箱子暂时空着,就成了他们……不对,那个变态男人的藏身之地! 昨天晚上,她就有点奇怪了,四周又暗又窄,那男人怎么知道这里有一个可以装下两个人的空箱子?而且那个箱子居然还没上锁? 当时来不及细想,现在她想明白了,那男人要么曾经来过这个宝库,要么昨天晚上他就一直潜伏在这里,否则不可能那么熟悉宝库里的地形! 既然那男人是这个宝库的“常客”,为什么那只怪物没早点把他吃了? 是那只怪物之前没发现他的踪迹,还是……这两只根本就是一伙的? 想到这种可能性,她立刻双眉倒竖,眼睛喷火:如果变态与怪物是一伙的,那她岂不是个笑话了? 她难道从头到尾都被那两只给耍了?要不然如何解释变态的突然出现?如何解释变态那般从容与自信,且毫发无伤?如何解释那两只没有打架?等等。 想到这里,她重重地拿拳头砸箱子,低声咒骂起来,吓了夏夫人一跳。 “葵儿,你怎么了?” 夏雨琳没有说话,而是背对夏夫人,从箱底拈起几根黑色的短短的毛发,捏在手里,站起来,直视夏夫人:“母亲,如果你想找回丢失的宝贝,最好将那只怪物给抓了,那只怪物一定什么都看到和听到了,抓到它,便什么都明白了。” 夏夫人愣了一下后,道:“葵儿,我都说了,咱们家里没有怪兽……” “我知道有!”夏雨琳将手中那几根黑亮柔细的毛发亮出来,“这是动物的毛发,不是人类的毛发,抓不抓那只怪兽是你的事情,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不会再管这件事了。” 然后她转身就走。 想到被只怪物和变态男人愚弄,她就一肚子火气,诅咒着他们早日被抓到! 她的身后,夏夫人陷入沉思之中:要那么做吗? 真的要把那只神秘而可怕的“守护兽”给驱逐出去吗? 118 情敌,公主不善 鸟毛?猫毛?狗毛?兔毛?鼠毛? 夏雨琳把玩着手中那几根不过寸长的黑亮毫毛,看了整整两天,都没能看出是什么生物的毛发来,唯一能确定的只是,“本王”保养得很好,爱干净,讲卫生。 她很好奇,如果“本王”真在宝库里住了几十年,它到底吃的是啥,又拉在哪里啊? 整个宝库都没看到、闻到尿尿味和便便味,难道它真的不用吃喝拉撒? 她不相信!“本王”不是说过什么“这天底下没有女人配得上我”吗,这说明,它其实还是能娶妻生子的,既然有那方向的生理需要,又哪能不吃喝拉撒? 说不定它还能幻化成人形,要不然如何娶妻……太扯了!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将毫毛收起来,走出去,打算吹吹风清醒一下。 在门口,她遇到了主管内务的雷管家,雷管家很客气地道:“十一小姐,荣怡公主派人请您去喝茶,马车现就停在大门口。” “荣怡公主?”夏雨琳一脸疑惑,“我又不认识她,她是不是找错人了?” 雷管家道:“荣怡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小女儿,也是侯爷的好友。” “喔——原来是她啊。”夏雨琳先是恍悟,而后咬定,“我不去!” 她想起来了,她听许多女人提过这个荣怡公主,据说其对猴爷情有独钟,一心想嫁给猴爷,号称夏落葵最大的情敌,猴爷之所以想甩掉夏落葵,一半是因为这位公主的原因。 用膝盖想都知道,这位公主请她去喝茶,绝对没有好事啊,她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雷管家低声道:“小姐,荣怡公主身份高贵,非一般的贵族小姐可比,从来没有人敢违逆她的,我劝您还是去吧。” 夏雨琳睨他:“如果我一去不回怎么办?” 雷管家道:“您是聪明人,知道去了会发生什么事,也知道不去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我多说什么。只是,该来的总会来,逃是逃不掉的,要当侯爷夫人,就得时时面对和处理好这些事儿。” 无语片刻后,夏雨琳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说罢留了遗言……呃,只是单纯的留言,就往大门口走。 大家放心,她一定会回来,绝对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发生。 夏家大门口,公主派来接她的马车华丽丽地横在那里,比她曾经见过的任何马车都要气派,驾车和随车的人也都穿着光鲜,气势不输夏家的小姐少爷,连那匹马都一脸傲慢,用鼻孔看人。 “十一小姐,请上车——”随车的侍女虽然脸透傲慢,说话却还是很客气的。 夏雨琳笑笑,上车,单枪匹马地奔赴鸿门宴去了。 为了这历史性的会面,荣怡公主特地包下赫赫有名的香九天茶楼,夏雨琳踏进高达三层、内部呈环形设计的华丽酒楼时,立刻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清香茶气薰得精神一振,心里想的不是如何应对来者不善的公主,而是:什么时候带肉肉来大吃一顿呢?肉肉一定喜欢这里…… 很快,在三楼一角,她见到了传说中最受老皇帝疼爱的荣怡公主。 公主坐在纱帘之后的锦榻上,她看不清公主的面容,不过,她能看到公主的坐姿十分端庄优雅,穿着华丽有品味,身段也很曼妙优美,很有大片女主角的气势,想来也是个绝色美人。 她鞠躬行礼,不卑不亢地:“夏落葵见过公主。” 荣怡公主冷淡的声音传出来:“夏落葵,你见到本宫,如何不解下面纱?” 夏雨琳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回公主,我脸部受伤,生怕吓到公主,所以才佩戴面纱。” 荣怡公主淡淡道:“本宫不怕吓,你把面纱解下来,让本宫看个清楚。” 夏雨琳要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将面纱摘了,并上前几步,站在纱帘面前,就怕公主看不清楚。 话说,这公主的声音还真是好听,虽然带着令人讨厌的傲气和优越感,但音质和声线真是纯净得没话听,若是好好加以训练,必定能成歌坛天后。 公主看向身边的侍女,微微颌了颌首,那名侍女走过来,掀开纱帘走出来,仔细查看夏雨琳脸上的伤口,甚至还伸手摸了摸,以确定这伤是不是真的。 验完夏雨琳脸上的伤口后,侍女走回去,跟公主低声说了两句。 荣怡公主这才懒懒地问:“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夏雨琳总算等到了这一刻,立刻面露凄然之色,幽幽地道:“因为我跟猴爷的婚事近了,很多人恨我入骨,便暗中对我下这样的毒手,我防不胜防,脸被伤到了……” “哦,你是夏家的千金小姐,谁敢伤你?” “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脸上出现了这样的伤口,谁干的,什么时候干的,我完全不知道,也没有任何人看到。无凭无据,我不敢乱说,只得忍了……” “真是可怜啊,”荣怡公主淡淡道,“不过,只要能嫁给恩远侯,受这点苦也是值得的吧?” “可我不想这样啊……”夏雨琳要哭的样子,“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侯爷,也没有人会祝福这桩婚事,对侯爷早就没有了非分之想,可是,我人轻言微,无能为力……” 荣怡轻笑:“侯爷哪点不好?这世上的女子,又有哪个不想嫁他?你能嫁他,却还是委屈了?” “我不委屈啊,”夏雨琳叹气,“我只是不想死罢了!再大的富贵,没命享受,那又有什么意义?” 荣怡公主咯咯地笑:“全京城谁人不知你想嫁恩远侯想疯了,你现在说这话,还真没什么说服力啊。” “我不想说服任何人。”夏雨琳道,“我只想活命!公主只听过我想嫁猴爷想疯了,但一定没听过我为此屡遭陷害,差点没命。就说这次破相吧,如果我伤得再重一点,或者救治晚了,这脸也许就治不好了,那时我非但嫁不成侯爷,这辈子也休想再嫁出去了,您说,我能不怕吗?还不死心吗?” 荣怡公主的声音透着幸灾乐祸:“说得也是,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夏雨琳咬了咬牙,豁出去的样子:“不瞒公主,我想退婚,但是,我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放肆!”荣怡公主斥喝,“你和恩远侯的婚事乃是我父皇御赐,你还想违抗皇命不成?” 夏雨琳道:“我不敢,我只是想想罢了,除非有机会求皇上收回成命,否则小女子不敢不从。” 荣怡公主道:“如果这婚事取消不了呢?” 夏雨琳幽幽地道:“唯有听天由命,等婚事变丧事了。” 荣怡公主有点开心地笑起来:“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嫁不成侯爷,你要怎么谢我?” 夏雨琳不客气了:“我听说公主与猴爷青梅竹马,彼此有意,却因为我的存在而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如果公主能保住我的性命,我愿意全力协助公主与侯爷成为恩爱夫妻!” 荣怡公主淡笑:“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夏雨琳的声音力透纸背:“再真不过!” “夏落葵,如果你敢愚弄本宫,本宫会让你求死都死不成。” “如果我欺骗公主,我愿遭受任何惩罚。” “听说你变聪明了,似乎真是这样呢。”荣怡公主笑起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早就计划好要如何教训这个女人了,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如此上道,一见面就说出了所有她想听的话,那些手段全都派不上用场了,要不然……哼哼。 夏雨琳掀开纱帘走进去,看到了荣怡公主的全貌。 “娇贵”,是她对这位公主最直接、最强烈、最深刻的印象。 这位公主啊,宛如寒冬时节的温室里供奉的那朵红蔷薇,娇艳得不可方物,也娇贵得似乎碰一下都会弄掉,那晶莹娇嫩的肌肤,几乎能跟肉肉的婴儿嫩肌相比,水汪汪的杏眼,春花般的红唇,艺术品般精巧微翘的小鼻子,很是招人疼爱,也很娇气,加上充满优越感的表情,完全不好亲近。 荣怡公主上下打量夏雨琳半晌后,微皱鼻子,轻哼两声,表示“不过如此”。 夏雨琳眼观鼻,鼻观心,一点都不介意公主的评价。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达成你我的愿望,”荣怡公主微笑,“就看你肯不肯做了。” 夏雨琳立刻道:“只要不是让我卖身或送死,我什么都愿意做。” “瞧你说的,”荣怡公主轻笑,勾了勾带着长长指甲套的手指,“你是夏大学士的宝贝女儿,我怎么敢害你呢?来来,靠近一点,我跟你说啊。” 夏雨琳立刻把耳朵凑过去,边听边点头。 荣怡说完计划以后,用指甲套的尖端从她脸上划过,微笑:“如果没有这道伤,你的脸还真是不错,难怪恩远侯这么想娶你。” 夏雨琳在心里骂道,想威胁就明说好了,拿这尖尖的指甲套作暗示,也忒小气了吧? 但脸上还是要恭敬的:“我的面相不好,公主的面相才是极好,侯爷若娶了公主,可以少奋斗三十年呢,我先祝你们百年合好了。” 荣怡听得很受用:“本宫暂且相信你说的是真心话。你可以走了,走的时候,把那杯香茶给喝了吧,那可是皇室御用的特品香茶,普通人可享受不到的。” 夏雨琳只得违心谢过公主的恩赐,出去把那杯已经凉透的香茶喝了,然后大步下楼,呼吸新鲜空气。 真受不了这些贵族小姐的惺惺作态,但愿她这辈子都不要再遇到任何一位公主。 门口停着那辆超级豪华的皇室马车,她刚想走过去,就有一个陌生的丫环走过来:“十一小姐,夫人说公主身份高贵,不可再让公主派车送您回去,特让咱们来接您回府。” 夏雨琳一脸警惕:“我以前没见过你,怎么知道你真是夫人派来的?” 她现在是真的很怕死,任何有疑点的事情她都想谨慎再谨慎,绝不拿自己的安全和性命去冒险。 丫环无语一会后,低声道:“舍微公子和肉肉少爷现在都住在葵园。一个时辰前,您受荣怡公主召见,前来这儿见荣怡公主,讨论您跟侯爷的婚事。这样,你可信了?” 夏雨琳还是不信:“我屋里的小厮叫什么名字?” 丫环迅速回答:“尚天。” 夏雨琳这才信了:“上车。” 她朝那辆相对普通的马车走去,上车,掀开帘子。 然而,她才探进一个头,就看到马车里坐着一个很恐怖的人,惊得转身就逃。 晚了一步。对方已经抓住她的衣领往里拖,还阴恻恻地笑:“夏落葵,你往哪里逃?” 119 气炸,渣男无耻 夏雨琳张嘴尖叫:“非礼——” 嘴巴立刻被对方的手掌给捂住,她才挣扎了两下,就被对方拖进车里。 车门迅速关上,车夫不用主子吩咐,立刻驾马离开,接着掉转马头。 喵的,这马车不是往夏府的方向行去,夏雨琳怒视绑架她的男人,用眼神骂他:“你想死是不是?” 男人却老神在在,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箍住她的脖子,她怎么打手蹬脚都没用。 一直行了十几分钟后,男人才拿开捂住她的嘴的手,盯着她:“荣怡跟你说了什么?” 她双手抓住脖子上的那只手臂,竭力想扳开:“姓裴的,你当街绑架良家少女,我要去告你!” 话说这厮看起来挺斯文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这手臂跟铁打似的纹丝不动。 于是她改扳为掐,狠狠地用指甲掐,掐进肉里。 男人闷哼,脸上闪过疼痛之色,但还是不松手:“夏落葵,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别说我当街抓你进车里,就是当街非礼你也有理有据。” 夏雨琳瞪大眼睛,吃惊地道:“你要为了我而沦落成绑架犯和老流氓吗?我就这么有魅力,能够让你爱得癫狂至此?” 侯爷狠狠地剜了她两眼,放开她的脖子:“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我问你,荣怡找你何事?我警告你,你若是敢跟我打马虎眼,就休想下车!” 得了自由的夏雨琳揉着生疼的脖子,懒懒道:“还能说什么,就是说她很爱你,这辈子非你不嫁,我就算嫁给了你,也永远无法跟她争,让我有自知之明。” 侯爷盯着她:“那你如何回应?” 夏雨琳叹气:“我说我只要能活到成亲的那一天,就心满意足了。” 侯爷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雨琳把脸上的面纱扯掉,指着自己的脸庞,大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害的!你看看我的脸,觉得我能活着嫁给你吗?” 侯爷的脸沉下来,去触她的脸庞,声音也冷森森的:“这是谁干的?你报上名字,我一定要她付出代价!” 夏雨琳闪开他的手:“不知道!一觉醒来就这样了!告诉你吧,我觉得我还能睁开眼睛就是万幸了,破相什么的还是小事,所以,这事就不用追究了。” 侯爷冷声:“真的查不出来?” 夏雨琳睨眼看他:“夏家死了那么多人,你可见过找到凶手的?区区一个毁容案,还想揪出真凶?算了吧,别做这种无用功了,非要追查下去,只会引来更多的凶手而已。” 现在,她充分意识到了脸上这道疤的好处,心里对那只怪物的怨气少了许多。 侯爷抿了抿唇,目光微微一凝,而后铿锵地道:“我现在就去跟夏夫人商量,让你住在外头,这样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到你了。” “哇,不是吧?”夏雨琳惊得不断挥手,“咱们还没成亲,就在外头同居,太不知廉耻了!我可不想成为世人的笑话,你也得注意形象吧?” 如果住在外头,她确实可以远离罪恶之地,但是,猴爷肯定会派很多人盯着她,她要怎么摆脱猴爷和这桩亲事? 侯爷却已经淡淡地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多说无益。” 夏雨琳:“……” 半晌后,她摊了摊手,将面纱拉上:“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这事从来就没有我说话的份。” 猴爷毕竟是猴爷,真正的贵族,骄傲的男人,有权有势,她没法跟他正面作战。 而且她知道,夏家的女人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她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的计划,她根本不用担心,只要作壁上观就行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侯爷微微阖眼,似乎在沉思。 夏雨琳则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打盹。 她跟这个长得确实很俊美,堪称玉树临风的男人,真的无话可说。 “我以后会娶荣怡公主,”侯爷突然开口,吓了夏雨琳一大跳,“你们会平起平坐,我不会让她压着你,你不必担心会受到委屈。” 夏雨琳猛然睁开眼睛,扭头看他,虽然她的表情被面纱挡住了,但眼里的震惊之色,很明显。 侯爷误以为她是被他的话打动了,缓缓地道:“前阵子,我好好地跟公主讨论过了,我不想负她,但也不能负你,如果她不能接受你,我也难以接受她。虽然她初时很生气,但我还是说服了她,她最终接受了这个提议,让你跟她平起平坐。我能为你做的都做了,你以后不要再闹了。” 不要再闹了?夏雨琳的眼珠子,真的要掉下来了:这种话,他还真的说得出来啊?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好吧好吧,好女不跟贱男斗,她一口气做了十几个深呼吸后,才笑得出来:“你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情也没关系,我想做什么,想要什么,自然会去争取,不用任何人给予。” 侯爷却道:“你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做这些事情,都是应该的。” 夏雨琳磨牙,很想把他的脑袋塞进墙缝里! 前几天晚上,她被“本王”和面具男虐得体无完肤,气还没消完呢,但跟眼前这只猴爷一比,那两只雄性简直就是男神,她真想把这只猴爷送给“本王”当宵夜! 半晌,她才又笑眯眯地:“那我可不可以一妻多夫啊?这样才公平嘛。” 侯爷拧眉,面露不悦:“就算是开玩笑,我也不许你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儿。” 夏雨琳立刻闭嘴:“好,我不说,我只做!” 这会儿,她已经下了决定:多说无益,她必须要快些离开夏家,快些离开这人渣的视力范围! 终于,夏家到了,夏雨琳笑眯眯地跟侯爷道了谢,下车就跑。 侯爷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下车,也走进夏家的大门,找夏夫人商量暂时接她去外头住的事情。 夏雨琳一转身,立刻双眉倒暗,怒目圆睁,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太污辱人了!姓裴的太污辱人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污辱! 明明是自己要妻妾成群,却还要摆出一副高大上、施恩于她的态度,想要她感激涕零?想要她跪在他的脚下,将他当成神一样膜拜?去死! 她全身散发着张狂的怒火,所到之处,人人闪避。 一直走到葵园前头,她才坐在大树底下,盯着地面,胸口因为怒火而剧烈起伏着。 她不想吓到肉肉,在怒火平息之前,她不能进门。 现在要怎么办?才过了没多久的现在,她就觉得自己没法呆下去了,恨不得立刻就离开! 干脆今晚就打包袱走人!她身上的钱,再怎么样也够肉肉吃饱喝足了,她何必还要继续等? 不远处,传来刺耳的笑声,她不看不要紧,一看更来气了:三少爷正带着他那条狰狞的大狼狗,让几个下人四肢着地,扮成狗的样子,“汪汪”叫着,陪他的那条大狼狗玩儿呢! 所有的人,夏家的人,夏家的奴才,姓裴的,当公主的,全他喵的不把她当人看! 再想想肉肉,过了那么多年的悲惨生活,真是太没天理了! 他们不仁,她就不义! 她决定了,她今天晚上要再次去闯宝库,不拿走足够的金条和银票,她就是姓裴的贱妾! 至于那只怪物,她已经想到要怎么对付了,今天晚上,她若是遇到它,她就跟它决一死战! 当下,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回葵园,养精蓄锐,为今晚的行动做准备。 院子里,舍微公子正站在角落里,微笑地看着肉肉。 肉肉坐在地上,给趴在他脚边的肥肥的大白兔喂青菜,看起来很有爱的样子。 肉肉长这么大,都没有过玩伴,她便买了这只大白兔给他作伴,他可高兴呢,天天抱着兔兔,同吃同睡,她每每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很欣慰。 “兔兔,这个菜好吃,甜甜的,你吃嘛,”他抓起篮子里的一片菜叶,有滋有味地咬了两口后,满意地点点头,递到大白兔的嘴边,“肉肉不骗你哦,这个真的很好吃哦,你吃吃看嘛……” 大白兔没什么兴趣地看了那片菜叶一眼,将下巴搁在他的腿上,继续消化。 “不喜欢么?”肉肉摸了摸它的脑袋,又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两口,“唔唔,好甜,兔兔吃……” 夏雨琳看到这场景,抿着唇笑了一笑,舍不得打扰他,便往墙角处的舍微公子走去,揭下脸上的面纱:“舍微公子,我如今已经破相,也许要两个月才能彻底痊愈,我看画画的事情就暂时取消,待我的面容恢复后再谈吧?” 她准备跑路了,舍微公子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她得把舍微公子打发走。 舍微公子盯着她的脸庞片刻后,讶然:“破相?不会啊,我觉得十一小姐这样的脸庞更美呢,我想画这样的十一小姐。” 夏雨琳立刻把面纱拉上:“舍微公子真的还想呆在我身边?” 舍微公子点头:“嗯,我现在只想画十一小姐……” 顿了一下,他看向肉肉:“还有肉肉少爷,如果可以,我想先画肉肉少爷。” 夏雨琳脸色立刻变了:“舍微公子,你还是等我的脸伤好了以后再一起给我们画吧,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舍微公子不肯走,那她也没有办法了,就看能不能利用舍微公子帮她逃走吧。 舍微公子微微一笑,欠身:“我听十一小姐的安排。” 夏雨琳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进屋。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换上劲装,背着一个小麻袋,往琅雅苑的方向奔去。 今天晚上的行动非常冒险,但是,为了向姓裴的表达最强烈的不满和抗议,她赌上一切,也要获得自由与尊严! 120 闯关,挑战怪物 这次,夏雨琳还是偷偷地潜进琅雅苑的后院,但她没再玩什么花样,而是装作从前院走过来的样子,大刺刺地走到看守宝库的护卫面前,对他们道:“母亲让我来调查宝库失窃事件,我现在要进宝库调查,你们谁都不准打扰我。” 几个护卫面面相觑,队长走出来,拱了拱手:“小姐,咱们并没有收到夫人的命令,不知小姐可带有夫人的令牌?” 凡是要进入宝库存取东西,要么是夫人亲自监督,要么就得出示夫人的令牌和所存放的物品目录,他们一一检查后才能允许出入。 夏雨琳道:“没有,母亲没有给我,你们可以去向她求证,不过我赶时间,先进去了。你们看好,这是母亲给我的钥匙,没有这钥匙,我可打不开宝库的门。” 说罢,她绕过队长,走到铁门面前,一只手握住铁锁,一只手拿着钥匙去开锁。 其实,这把锁根本就不是铁门的钥匙,她只是拿来掩人耳目,真正开锁的,是她手心里的一根铁丝。 她背对那些护卫,两只手配合得恰到好处,将锁孔的位置给遮住了,看起来就像她在拿那把钥匙开锁一样,谁也想不到她其实是在拿铁丝撬门。 这把大锁刚刚换过,她没法一下子打开,便故意抱怨:“换这么麻烦的锁,半天打不开,有这么多人看守,还有狼狗守着,到底怕什么呢?这么多人还能是废物不成?” 一群护卫早就听过她的“神探”之名,也知道夫人对她极为重视,这又看到她有钥匙,也不敢阻拦,只得互视几眼后,队长示意一名手下去向夫人问个清楚。 这宝库虽然是由夫人保管的,但到底也是夏家的东西,夏家的嫡女拿着钥匙进宝库,他们这些护卫其实并没有阻拦和不准的道理,再有疑惑,也只得先去请示夫人。 那名护卫跑远之后,夏雨琳也将锁撬开了,而后拉过那条大狼狗:“我带这条狗进去,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如果我不叫你们,你们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可以进来!” 那条大狼狗已经见过她两次了,算是半个熟人,这会儿又触到夏雨琳冷厉的眼神,并嗅到她身上的大款味,也乖乖地没闹,跟着她进门。 夏雨琳知道护卫们一定会去请示夏夫人,但她一点都不担心。 在来这里之前,她已经悄悄潜进夏三少爷的窝里,往他必喝的饮食里放了泻药后再过来,这会儿,三少爷应该已经拉得不成样子了,夏夫人爱子如命,还能不守在儿子身边,哪有心情管别的事情? 就算这些护卫知道她未经允许就擅闯宝库,冲进来抓她时,她有的是地方躲。 她敢拿她的自由来打赌,宝库里一定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否则,那个变态和“本王”不可能会多次、长期地潜伏在宝库里而不被发现。 “本王”会隐身?她不相信! 她信它其实一直躲在一个没人知道和发现的地方! 这一次,它若敢碍她的事,她就跟它好好地打上一架,上次她之所以会惨逃,主要是因为被吓到了的关系,这次有备而来,她可没有那么好应付! 关紧铁门,点上油灯,放下麻袋,取出里面的头盔戴上,然后再拿出里面的狼牙棒,握于左手中,右手则是一把轻薄锋利的匕首。 环视四周片刻后,她大声道:“我不管谁在这里,我现在要取回属于我的财产,谁敢拦我,我管它是野兽妖怪还是变态色鬼,我都跟它拼了!不想死的,别来惹我!” 说罢,她又翻出十几盏油灯,分别点上和插稳,将大半个仓库照得一片明亮。 既然“本王”不会隐身,只要它一出现,她就能发现它。 她仔细分析过了,“本王”已经存在几十年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见过它的真容,为什么呢? 想想她前几天闯进来时,它为何要打灭蜡烛才开始追杀她?它既然占据绝对优势,又像传说中的那样无所不能的话,有这个必要吗? 再仔细想想,后来她再度点燃蜡烛时,“本王”还是隐在黑暗中,没有现身,又是何因? 她想到的答案是,要么是“本王”害怕光明,要么是“本王”有什么苦衷或理由,不能现身,所以,光明也许就是“本王”的弱点! 她点燃的这些油灯,都插放在死角的位置,不管从哪个攻击,都很难打翻和打灭。 她看“本王”敢不敢出现! 弄好这一切后,她拉着那条狼狗进入“银行一条街”,将那几根黑亮的毫毛放在大狼狗的鼻子旁边,摸摸它的背部:“老兄,这里住着一只妖怪,如果它出现,就靠你大展身手了。” 她想过了,“本王”能在空间有限的宝库里行动得如此利落,那它的体形肯定不会很大,说不定这条训练有素的狼狗能跟它拼上一会,加上她的全攻,她未必会输! 大狼狗嗅了嗅那几根毫毛,呜咽几声,表示嗅不出什么结果。 毕竟只是几根毫毛罢了啊,夏雨琳也不怪它:“你好好呆在这里,我去劫富济贫了。” 说罢,她开始去撬一只写着“金条”的箱子。 她想过了,金条比银票实用,金条上就算打有烙印,也可以融掉重铸,但银票上若有夏家的记号,那就没法抹掉了,到时去钱庄兑现时搞不好会被抓到,而且会放进宝库的银票肯定都是大数额,会没有任何记号才怪了,所以,拿金条最保险。 这些宝箱上的锁都是好锁,不过还是难不倒她这个名侦探的高徒,两分钟后,她终于将宝箱撬开,一箱子的金条亮得她的美瞳都快要瞎了! 她心中大喜,打开麻袋,将这些金条往麻袋里塞,跟个飞天大盗似的。 这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屋顶的黑暗中响起来:“无知小贼,上次本王大发慈悲,饶你不死,你竟然又主动上门寻死!你才十七岁,怎的就这么急着要死呢?” 这回,夏雨琳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金条,右手操起那根凶猛的狼牙棒,左手拿起一盏包装得很好的油灯,盯着上方的动静,大声道:“我不想跟你打,但你若要阻拦本姑娘,本姑娘今天晚上就跟你决一死战!” 妖怪的声音在上方飘来飘去,很难判断它的位置:“哈哈哈,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本王斗?本王才不会一口吃了你,本王要一点点撕碎你的皮肉……”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有种就出来!”夏雨琳冷笑,“你其实光会说吧?连脸都不敢露,也敢这样吓人?你强还是我强,拳头上见真章,说得再狠也是废话!” “你、你这个无知小贼!”妖怪显然被气坏了,但来来回回就只会骂这几句,“我是见你年轻,又是夏家后人,才网开一面,没想到你竟然目中无人!本王不发威,你还当是病猫了!” 话音刚落,什么东西就朝夏雨琳砸过来。 夏雨琳早有防备,冷笑一声,迅速避开,而后抄起另一盏油灯往屋顶的方向丢去。 灯光中,隐隐有一条四脚动物的身影一闪而过。 夏雨琳挑的这些油灯质量很好,外壳坚硬,被丢到高处后落在箱堆顶上,居然也没有摔坏,将那个区域的屋顶给照亮了。 夏雨琳不由心中大喜,又捡起数盏油灯,分别往各个区域的顶部抛去。 有些油灯摔坏熄灯,有些油灯仍好好地燃着,夏雨琳带来的油灯够多,很快,整个仓库的顶部都被照亮了,光影绰绰中,隐隐有什么动物的身影闪来闪去,却看不真切,但夏雨琳终于确定,“本王”的体形果然不是很大。 “妖怪大人,你果然是怕光吧?你是不是长得很丑,才不敢现身?”夏雨琳故意激它。 “混蛋,没眼光的蠢人!”心高气傲的“本王”哪里受得了这种污辱,骂道,“都说本王潇洒倜傥举世无双,当年还是人……人间的神时,不知迷倒多少美人才女,本王是一个都看不上,要不然哪里轮得到夏鹤清那废物开枝散叶!” 夏雨琳一脸黑线:“你不是野兽吗,怎么也跟人类姑娘谈恋爱?还有,你跟夏鹤清是什么关系?” “老子……本王跟夏鹤清没有关系!”“本王”的声音忿忿的,“夏鹤清那废物给本王提鞋都不配!谁敢将本王与他扯到一起,本王吃了谁!” 夏雨琳确定,这个……妖跟夏落葵他爹有仇没错了,不过,既然有仇,干嘛还替夏鹤清看宝库? “喂,你到底躲到什么时候?快点出来跟我打,难道你连个娘们都打不过吗?” 又有东西从上方的角落里丢下来。 “喂,你就只会丢东西吗?你不是会飞吗?你不是会隐身吗?你不是有森森白牙和如钩利爪吗,干嘛还躲起来?你再躲,我就认为你是病猫了?” 在夏雨琳的嘲弄中,箱顶上方的油灯被一盏一盏地弄灭了,上方不断陷入黑暗之中,夏雨琳由此确定:“本王”并不是害怕光明,而是不能现出真形! 为什么它迟迟不敢现出真容?是太丑,不敢见人?还是长得很奇怪,比如兽脸人身,不好意思见人?还是没穿衣服,身材不好,怕别人嘲笑?还是,它其实只是一只不正常的老鼠或小猫,害怕见人? 她这么想着,就将这些猜测说出来,结果惹来“本王”悖然大怒! “吼吼——吼吼——吼吼——”“本王”愤怒地咆哮声,一遍又一遍地从黑暗中响起来,宝库里全是令人发毛的咆哮声,“我吃了你——我一定吃了你——” 夏雨琳于是确定,她果然说中了,就不知是哪条说中了。 121 神勇,美女战怪兽 那两只闪着绿光的眼睛,再度从黑暗中浮现,快速地移动着,“本王”显然正在来回狂奔,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为了弄晕夏雨琳。 “汪汪,汪汪汪——”大狼狗受到那阵咆哮声和那双绿眼睛的影响,就像猎狗发现危险的动物一样,也狂吠不止,在地面上追逐着那双绿色眼睛,来来回回地奔窜,还不断直身跳跃,想窜到上方去抓那只怪物。 不过,它爬不上去就是了,只是在地面上干着急。 夏雨琳的目光,也紧紧盯着若隐若现的那两点绿光,但是,“大王”移动的速度太快,上方又有太多的视线死角,她不能看得清楚。 她也不急,干脆就背靠一排箱子,还是左手狼牙棒,右手油灯,耐心地等着“本王”杀过来。 终于,大声咆哮和高速移动一阵子后,“本王”不叫了,绿光也没有了。 它要开始攻击了。 夏雨琳凝神摒气,耳听六面,眼观八方,重点是观察狼狗的举动,再没有人比狼狗更能敏锐地捕捉到“本王”的举动了。 当狼狗朝她跑过来,眼睛盯着她的上方,不断冲那里跳跃和吠叫时,她便知道,“本王”就在她的上方。 她猛然抬头,将手中的狼牙棒往上方挥去,就像单臂打棒球一样。 落下来的,却只是一块黑布! 真是糟糕!她暗叫一声,想收回狼牙棒,却已经来不及了。 狼牙棒的一端全是刺,她挥得这么用力,那些刺遇到黑布,便被黑布卷住了,她只得将狼牙棒收回来,努力扯开那块巨大的黑布。 就趁着这功夫,又一块黑布落下来,覆在她身边的那只油灯上,因为她刚才抛了多盏油灯上屋顶的缘故,这条通道里没其它的油灯了,如此一来,这条通道就黑了。 又糟糕了!她暗叫,抬头,果然看到两颗绿光急速下落,已经到了她的头顶上。 她深知“本王”的爪子厉害,惊叫一声,下意识地偏头,并拿手中被黑布卷住的狼牙棒打过去。 “咪吼——”“本王”低叫一声,似乎被打中了。 同时,夏雨琳觉得头盔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划过,发出刮骨一般的声音,看来它的爪子也抓到她的头了,幸好她戴了头盔,要不然……想到头部冒血的惨状,她打了一个哆嗦,迅速往通道上有光亮的地方跑。 “本王”不顾一切地打灭那些油灯才开始攻击,让她确定它不能见光,所以,有光的地方就是她的安全之地,只要进入光明区域,她就有机会取胜。 “咪吼——”身后响起“本王”的怒吼声,她知道它在追逐自己。 “汪,汪汪汪——”黑暗之中,她感受得到大狼狗从她头顶上跃过,朝“本王”奔去。 “可恶的野狗,竟然敢碰本王,抓住你……”“本王”忿忿地骂,显然很讨厌狗。 “汪汪汪,汪汪——”大狼狗叫得很凶,显然也很讨厌“本王”。 夏雨琳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到一狗一怪在后面打架的声音,毕竟通道只有一米多宽,那狼狗又那么大个,两只一打起来,声音就很明显。 “咪吼——臭死了!臭老狗,也不知道多少天不洗澡了,别把跳蚤传染给我……”“本王”边打边骂骂咧咧的,似乎在以闪避为主。 “呜呜——汪汪汪汪汪!”狼狗似乎被抓到了,发出哀鸣,但随即吼得更凶了。 夏雨琳真的很想看这场狗怪之战,但当务之急,她还是先逃为主。 终于跑到有灯光的地方,她呼了一口气,迅速将獠牙棒上的黑布扯下来,而后抓起一只油灯,往刚才的通道跑去。 通道两边的箱子不断震动,隐隐有点要倒下来的味道,可见两只野兽打得有多猛。 夏雨琳冲进通道,一手举着狼牙棒,随时做好了打倒怪兽的准备,然而,“本王”反应实在太快,一看到灯光出现,立刻丢下狼狗往高处奔去。 待夏雨琳冲到它的下方时,它已经躲到高处的箱子后面,只露出一截优雅的、黑色的、漂亮的、拇指大小的尾巴,夏雨琳很想抓住那根尾巴将它揪出来,但是,那里实在太高了,她没法触及。 她只得举着油灯跳脚:“喂,你不是王吗?怎么像只缩头乌龟,动不动就躲起来?难道你是一只长着绿色眼睛和黑色皮毛,外加黑色长尾巴的变态乌龟?” “本王”的声音从箱子后面传出来:“你才是乌龟,你全家都是乌龟……” “不是乌龟就出来啊!还是说你打不过这只狗?” “呸呸呸,你有本事就爬上来啊,本王凭什么要听你的?至于这条臭狗,实在太臭了,本王不屑与它打,等它洗干净了再说……” 夏雨琳一脸黑线:“喂,我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王,其实你根本没那么厉害吧?你只是虚张声势,借黑暗吓人是不是啊?” “你厉害的话怎么还戴个头盔?有种你把头盔摘下来,老子……本王撕了你的脸……” “……” 夏雨琳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猜测了:“好吧,既然你不出来,我就去拿金条了。” 她转身往前头几米处的麻袋走去,这才看到地面上散落着狼狗和“本王”的发毛,还有一些血迹,而狼狗趴在地上,一身被利爪划出来的伤口,血迹斑斑的,吐着舌头,剧烈地喘息。 “可怜的狗狗,”夏雨琳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这次辛苦你了,我现在就给你上药。” 她将油灯放好,从怀里掏出金创药,细心地倒在狼狗的伤口上。 夏家开有自己的大型药材铺,家里从来不缺少好药,自从上次被“本王”抓伤脸蛋后,她就吸取教训,时刻将上好的金创药带在身上。 狼狗虽然伤得不轻,但还是冲着“本王”躲藏的方向吠叫个不停,夏雨琳看到它的嘴里有黑亮的毛发,爪子上沾有血迹,推测“本王”应该也受了伤。 如此说来,“本王”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厉害嘛,恐怕别人都是像她一样,一开始就被看不到的“本王”给吓到了,失去了冷静,才会被“本王”得手。 给狼狗上完药后,她走到打开的宝箱旁边,从里面取出金条,继续往麻袋里装。 “本王”的声音不断传出来:“无耻小贼,拿了这些东西,你以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本王将会日日夜夜跟着她,诅咒你,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夏雨琳只管装她的金条:“你干嘛要等以后呢,现在就来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啊。” “本王”似乎在死撑:“哼,我干嘛现在就咬死你?这样不是太便宜你了?本王要慢慢弄死你,让你天天哭,天天求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跟只可怜的小老鼠似的……” “是是是,神兽大人英明,神兽大人威武,我等着你以后来折磨我啊,你要记得说话算数啊!” “你在小看本王是不是?是不是——” “神兽大人,你跟踪我的时候小心点,别被人抓去展览或烤着吃了。” “你你你你——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现在的小鬼真是……” 夏雨琳跟怪兽吵得正欢呢,就听到大门处传来一阵拍门声,似乎有很多人在用力推门。 她的脸色立刻微微地变了,东窗事发,夏夫人来了? 她进门的时候,搬了十几只箱子去堵门,估计可以挡一阵时间,但是撑不了太久,她可不能让夏夫人发现她在偷东西。 想到这里,她迅速将宝箱盖上,锁好,塞回原位,而后整理麻袋,整理现场,那些狗毛兽毛什么的就不管了,当务之急是先躲起来。 她说过的,这宝库里一定有藏身之处,她得找出来。 她在找的时候,一道阴影从地面上划过,她抬头,看到某只黑色的影子从空中跃过,一闪就没了。 “老兄,”她指了指“本王”消失的方向,“它要逃了,你能去追追不?” 狗兄立刻爬起来,跑出通道,夏雨琳跟在它后面。 这位狗兄跟“本王”实打实地干了一架后,对“本王”的气味已经很熟悉,加上“本王”受伤出血出汗,身上的气味就浓了许多,它俯头,嗅着地面上熟悉的气味,在仓库里到处找起来。 大门处,外头的人高声叫着,不断推门,堵住内门的那些箱子逐渐被推落、推远,大门已经出现了一条缝,很快就会被撞开了。 夏雨琳急得不得了,她不太可能有机会再闯宝库了,这一次,她必须将麻袋里的金条带走! 可是,她若想带着这个麻袋出去,根本无法解释! 她本想找到那只黑猫和面具男的藏身之处,先躲起来,然而,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汪汪汪——”狼狗狂吠,令她心慌慌的,而同时,大门也被推开了,一群人冲进来。 夏雨琳隐在暗处,一脸是汗,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你们在外头守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去!”夏夫人出现在门口,一脸的威严和怒气,“你们给我搜,好好地搜,若有任何东西丢失,我绝不饶你们!” 而后,她看向仓库深处,淡笑:“葵儿,我知道你在这儿,你出来吧,我会给你机会解释的!” 她在笑,眼里却全是寒意:竟然敢假传她的命令,擅闯宝库,夏落葵真是好大的胆子! 122 脱逃,休想抓到她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幽幽的油灯在燃光。 夏夫人也不生气,只有微笑:“葵儿,我数到十,你若不出来,就别怪母亲生气了。” 而后她开始数:“一,二,三,四……” 数完了。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夏夫人终于怒了:“去,将十一小姐抓出来。” 护卫们已经在宝库里找起来了,听了这话,再也没有顾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约莫一刻钟后,护卫纷纷跑过来回话:“夫人,没有发现十一小姐的身影,十一小姐带进来的那条看门狗也没看到。” 真是见鬼了!他们都在心里暗暗道,仓库就这么点大,他们这么多人,哪里都找过了,怎么会连一人一狗的影儿都见不到呢? 夏夫人微微抽动嘴角,显然在隐忍着怒气:“真是一群废物!宝库就一个出口,她带着一条狗,能跑到哪里去?你们找不出来,就一辈子呆在这里别出去了!” 一名护卫斗胆道:“夫人,依小的看,小姐说不定躲进哪只箱子里去了……” 除了这个可能,他完全想不到其它的办法,但就算真是那样,那只看门狗怎么会哼都不哼一声呢?该不会是挂了吧?哎,想到就头疼啊。 夏夫人想了一想,道:“你们好好检查,看哪只箱子是没上锁的,打开看看里面是否藏人。” 如果夏落葵真的躲进了箱子里,那么箱子一定没法从外头上锁,只要检查那些锁就可以了。 这项工作的工作量并不大,又过了一刻多钟后,这些护卫又跑回来:“夫人,咱们发现了几只没上锁的空箱子,但没有发现箱子里有人。” 夏夫人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了。 又是凭空消失? 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这宝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沉着脸,也不理会那些护卫,走进一条条通道,仔细查看起来。 走到金银架子前,她看着地面上的凌乱,脸色微微地变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处被弄乱,甚至还有打斗过的痕迹?她的金银财宝该不会…… 想到这里,她急声道:“陈嬷嬷,拿这一排的钥匙来!” 陈嬷嬷迅速拿了一串钥匙过来,夏夫人拿起那串钥匙,一一打开摆在最外头的箱子。 终于,打开其中一只金条箱时,她发出愤怒的尖叫声:“有人偷了我的金条!竟然有人敢偷我的金条——” 满满一箱子的金条,居然少了一大半,一条相当于一千两银子啊,加起来得是多少钱啊?想到就肉痛啊! 众人低下头,不敢看她的脸,生怕被她迁怒。 宝库里的东西,可都是夫人的心血和宝贝啊,连续两次被偷了这么多宝贝,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搞不好所有人都得遭殃。 夏夫人尖叫两声后,眼里迸出愤怒的火焰来:“马上清点所有摆在外头的箱子,看看还少了什么东西!” 一群人立刻分头行动。 这一夜,琅雅苑所有的下人都齐聚在宝库内外,清点财物,寻找夏落葵的影儿,然而忙了一夜,却毫无所获。 一共少了六十八根金条,也就是六万八千两银子,对于夏家来说不算特别巨大,但对普通人来说,绝对够几辈子吃喝穿用了。 天色微亮时,夏夫人迟迟没等到想要的消息,怒得脸上青筋都出来了,暴喝:“封锁夏府所有的门路,任何人不得出去,另外多找几个人,将全府给我搜个底朝天,非把夏落葵找出来不可!特别是葵园,给我狠狠地搜!” 这事绝对跟夏落葵脱不了关系! 只要让她抓到夏落葵偷盗财物的证据,她一定让夏落葵永无翻身之地! 夏落葵大婚在即,她正愁整不死夏落葵,夏落葵就自己惹出大事来,真是天助她也! 想到这里,她阴森森地笑了,那笑声,宛如七月飞雪,令众人心里毛毛的。 众人赶紧兵分几路,搜索夏落葵去了,夏夫人则带着一大票亲信往葵园走去,准备借机将葵园翻个底朝天,最好灭了葵园。 不过,夏夫人的计划没有得逞,因为,很快有人在琅雅苑附近的草丛里发现了夏雨琳和那条狗。 夏夫人只得带着亲信们匆匆折回,往那片草丛走去。 她到达现场时,夏雨琳和那条狗躺在草丛里,一身尘土和狼狈,那条狗身上还有许多伤口,两者都陷在昏迷中,还没有醒来。 找到她们的下人守在现场,没敢叫醒夏雨琳。 夏夫人盯着睡得正香的夏雨琳,眼里喷火:她忙累了一夜,这贱人竟然在这里睡大觉? “端水来,将她泼醒!”她冷冷地下令。 几个人迅速抬了几盆水来,先后往夏雨琳脸上一泼,原本就是在装睡的夏雨琳终于可以醒过来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揉了揉眼睛,装作很茫然的样子:“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夏落葵——”夏夫人怒喝,“你昨天晚上假传我的命令,擅闯宝库,偷走金条,现在别给我装傻!” “你说什么?”夏雨琳看着她,慢悠悠地站起来,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而后一拍脑袋,“母亲,你听我好好解释,我是假传你的命令没错,但我可没有偷东西,而是去捉拿那只妖怪的!” “胡扯!”夏夫人还是很怒,“宝库哪里来的妖怪?你偷了东西,却赖到莫须有的妖怪身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没有撒谎!”夏雨琳指了指身边的狼狗,“它身上的伤就是被妖怪的爪子抓伤的!你去仓库检查的时候,一定也发现地上的黑色毛发了,那就是妖怪身上的毛!我亲眼见到了它,还跟它说话,它怀疑我是窃贼,对着我大打出手。” 说着,她又捡起身边的头盔:“你们看,这头盔上有利爪划过的痕迹,这就是证据!” 夏夫人冷笑:“谁知道这是不是你划的?” 夏雨琳也冷笑:“我不想解释这么多了。总之,因为你不肯承认宝库里有妖怪,我昨天晚上才假传你的命令,进入仓库去捉妖。至于宝库里丢失的东西,妖怪说是它带走的,它说它为夏家服务了这么多年,要收一些报酬。就这样,信不信由你。如果你怀疑是我偷的,那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诬陷!” 夏夫人喝道:“你口口声声说宝库里有妖怪,那就把妖怪抓来让我们看看!妖怪在哪里?” 所有人都盯着夏雨琳,包括很多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夏家小姐和下人。 宝库里有妖怪的传闻,已经流传了几十年,却没有任何一人见过,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人人都好奇得不行,想一辨这传闻的真伪。 夏雨琳抿了抿唇,一脸悻悻:“我和狗狗打输了,差点被它吃掉时,你们闯进来,它便挥了挥手,亮光闪起,我和狗狗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就在这里了!你们别不相信,要不然你们说,我和狗狗是怎么出来的?” 反正没人知道事情经过,她尽管编就是了,越乱越好。 众人:“……” 听她说得这么神奇,很难让人相信,但是,除了妖术,还有谁能解释她和看门狗凭空消息的事情? 连夏夫人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妖怪长什么模样?” 夏雨琳继续扯谎:“有翅膀,能隐身,眼睛是绿色的,能在黑暗中发光,全身黑色,爪子很利,因为它能隐身,我没法看清全部,感觉像只巨型蝙蝠。” 她这么扯谎的时候,完全没注意到树顶上的黑暗中,有一双绿色的眼睛在瞪着她。 那双眼睛非常生气地瞪着她,就差没有扑下来抓烂她的脸了,因为她在撒谎,破坏它的形象与名誉的缘故。 众人面面相觑:蝙蝠?说起来,蝙蝠确实相当符合传说中的妖怪形象啊。 夏夫人心里也微微一惊,觉得这话不像是假的了,不过,她还是冷笑:“你进入宝库之前,那些金条还在,你不见后,那些金条就不见了,你一句妖怪拿走了就想撇清责任,也太轻松了吧?” 夏雨淋耸耸肩:“不就是金条吗,我要那些玩意儿做什么?我马上就是侯爷夫人了,家里给我的嫁妆会比那些金条少吗?侯爷家又能缺那几个钱?母亲大人,拜托您别把咱们家和侯爷家说得那么寒酸小气好不好?”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这点金条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说她去宝库偷那些金条,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夏夫人沉下脸:“既然你明知那只妖怪这么危险,为什么还要冒险去抓?” 夏雨淋大声道:“因为好奇,因为不服,因为我是传说中的神探呗!前几天你让我去调查宝库失窃案,我什么都没查出来,别人在背后嘲笑我浪得虚名,我心里很不服气,就想去暗中调查那只妖怪,但你不承认这只妖怪的存在,我只能这么办喽!” 众人听后又纷纷点头,这倒是符合她的作风了。 夏夫人也揪不住她什么漏洞了,只得绷起脸:“既然你声称看到了妖怪,还是妖怪偷走了宝库里的东西,那我就给你十天时间,限在你十天之内将这只妖怪找出来,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否则我绝对不认可你的说辞!” 夏雨琳立刻举手:“是,我一定抓出来,抓不到的话,罪名都算是我的!” 反正她已经拿到金条了,准备跑路了,就接下这任务,暂时蒙混过关就行! 就算她抓不到,就让夏夫人惩罚她好了,反正横竖不会砍了她的头,婚事倒是有可能会取消,这样的结果也不坏! 总之,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是赢家,嘿嘿嘿嘿嘿! 她在得意窃笑的时候,她头顶上方的树梢深处,那双绿色眼睛里已经是怒火滔天:吼吼,它一定要吃了她,吃得连渣都不剩! 123 闯祸,怪物潜入房 夏夫人甩袖,带着一票人走了,其余围观者走的走,不走的就围着夏雨琳,不断追问妖怪的事情。 夏雨琳像个英雄一样,被一大堆人围着,洋洋得意地往葵园走去,虽然夏家人还是无情无义,但夏家的多数下人现在可都喜欢她和尊敬她呢,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走了一会儿,她的眼角突然瞄到大树后面露出一截毛茸茸的、雪白雪白的、肥肥短短的尾巴,这尾巴怎么这么熟悉呢?是什么动物的尾巴来这? 她走过去,弯腰,试探地问:“兔兔?肉肉?” 白色尾巴缩进去,换了一颗小脑袋探出来,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泛着水汽,正在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肉肉——”她心疼地叫了一声,蹲下来,伸出双臂,“来来,让十一抱抱!” “十一——”忍了许久的肉肉“哇——”地大哭起来,迈着肥肥短短的小腿,伸着肥肥短短的小手臂,朝她跑进,扑进她的怀里,“肉肉找……找不到你,以为你、你不要肉肉了……呜呜呜……” 今天早上,他等了好久不见十一起床,就去叫十一,结果发现十一不在床上,于是他在家里到处找,以为十一在跟她玩捉迷藏,结果哪里都不见,连尚天和入娣都不知道十一在哪里,他就有点慌了,又跑出来找,找了好久,才听说十一在这里。 好不容易见到十一了,可是十一又被很多人包围着,凶巴巴的老太婆老是骂十一,他又害怕又担心,不敢靠近,只能躲在大树后面偷偷擦眼泪…… 夏雨琳真的很累了,但她还是抱起肉肉,温柔地给他擦眼泪:“肉肉别哭哦,十一昨天晚上出去抓妖怪,忘了跟肉肉说,这是十一的不对,肉肉原谅十一好不好?” 肉肉停止大哭,抽抽噎噎地道:“那、那妖怪抓到了么?” 小孩子都喜欢听妖怪故事,对没什么玩伴的他来说,这个故事更有吸引力。 夏雨琳往葵园走去,笑眯眯地:“差点就抓到了,不过让它跑了。但是,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还会抓到它的,到时烤了给肉肉吃哦。听说吃了这只妖怪的肉,会长得很高,还不会生病哦……” “妖怪的肉好吃吗?不好吃的话,肉肉不要吃……” “没事,咱们烤好以后,如果不好吃,就丢去喂狗得了……” 草丛深处,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跟着她,不时发出“咪吼——”的低吼声,绿色大眼里更是发出一道道愤怒的光芒,只是,没有人听到和看到就是了。 这个臭丫头,竟然敢一次次地当众诋毁它和小看它,还说要烤了它喂小屁孩,太没礼貌了! 它成“神”几十年了,第一次被人如此小看,气死了气死了,真的气死了! 它决定了,它要跟着这臭丫头,天天晚上去吓她,吓死她,报仇雪耻! 夏雨琳浑然不知自己随便吹个牛都能惹来这样的煞星,只管甩掉众多追随者,不断跟肉肉吹嘘自己打败大怪兽的辉煌战斗,惹得肉肉一脸崇拜和尖叫,也激得草丛里的黑影不断炸毛。 “十一好厉害哦,”肉肉摸了摸夏雨琳脸上的伤痕,小心地道,“这是妖怪弄的么?妖怪好坏。” “这不是妖怪弄的。”夏雨琳左右看看后,在他耳边小声道,“这是夏家的坏人弄的,夏家的坏人比妖怪还坏,所以咱们才要离开夏家。” 她打算几天之内离开,为了让肉肉严守这个秘密,她得让肉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肉肉板起小脸,啮了啮白莹莹的两排小牙齿,既生气又认真地道:“夏家的人真坏!十一,咱们一定要快些离开,要不然十一被欺负坏了,肉肉就没有朋友了。” “肉肉说的对。”夏雨琳亲了亲他,“所以,这件事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哦,如果被夏家人知道,咱们就不能在一起了。” 肉肉拼命点头:“肉肉说到做到,没有告诉任何人哦,不过,我们可以带兔兔走吗?” 面对肉肉祈求的大眼睛,夏雨琳只得道:“兔兔是肉肉的朋友,咱们当然要带走。” 好吧,带只新鲜美味的活伙食在身边也不错,反正它也不会叫。 肉肉开心得两眼弯弯,搂着她的肩头:“十一最好了,十一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好个屁!草丛里的黑影暗骂,不懂得敬老,偷家里的东西,还整天说谎,就是一个该打屁股的臭丫头,只有那种爱哭的小屁孩才会被她骗了! 回到葵园后,夏雨琳十分舒爽地跟肉肉吃了丰盛的大餐,然后去洗头洗澡,再然后陪肉肉写字,而后补眠去了。 昨天晚上,她是怎么逃出铜墙铁壁外加众人包围的宝库? 嗨嗨,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在大门被推开的前一刻,狼狗很激动地“汪汪”叫个不停,似乎有了重大发现,她跑过去,看到狼狗冲着某个墙角直吠。 墙角有一只比她还高一点的立柜,她以为立柜有猫腻,便打开柜门,结果看到里面挂着一排华丽却有些陈旧而过时的衣服,她检查了立柜内部,没发现任何机关。 但狗兄还在冲立柜底部叫个不停,她便关上柜门,蹲下来,点燃火折子,往立柜底部探去。 立柜底部有四个柜脚撑着,并不直接触地,所以,立柜底部与地面之间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透过这个空间,她看到柜底下的地面上居然露出了一个地洞! 地洞口覆盖着一张跟地面颜色几乎一模一样的……铁片?此时,那块铁片被移开了,露出了半个洞口,感觉可以装得下一个人,她立刻意识到,那只怪物很可能钻进这个地洞去了。 她伸手将那块铁片移开,果然露出一个一人宽的洞口来,狗兄激动得不行,俯地就往柜底钻,但是,它的身形实在太大,钻不进去,夏雨琳没办法,只得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这只立柜往外拉,狗兄瞅准时机,迅速跑过去,钻进那个地洞里。 如果那个地洞是妖怪的老窠,狗兄这不是去送死吗? 但是,宝库大门已经松了,马上就要被推开了,再不躲起来,她那一麻袋金条可就没戏了…… 想到这里,她什么都顾不上了,迅速将立柜里的大部分衣服拿出来,塞进一只空箱里锁好,而后自己也钻进地洞里,只露出头部和双手,努力将那只已经没那么重的立柜给扳回原位,然后再把脑袋缩回去,将头顶上那块铁片给挪回原位。 那块铁片原本就是镶嵌在地面里的,一旦回归原位,边沿就与地面平齐,看不出痕迹来。 至于那个立柜,其被摆在“旧货一条街”里,显然存放的衣服是旧物,没有人会感兴趣,加上立柜的体积较大,位于角落,又不好挪动,平时也没有人会去动,那个地洞设在立柜底下,实在是又隐蔽又安全。 地洞很窄,勉强够她一个人爬行,换了体形再大一点的人,恐怕是没有办法移动的。 因为不能转身,她只能采取倒着爬行的方式,头部对着入口,脚部对出口,很艰难地、很缓慢地朝出口的方向爬去,因为看不到出口的情况,她一边爬一边发怵:如果遇到那只妖怪,她完全没有还手和逃跑的余地啊,只能让妖怪从她的脚部开始吃了…… 说起来她的运气真不错,一路爬下去,她的脚居然没遇到任何阻碍,更没有遇到那只妖怪,只是在转弯和往高处爬时相当痛苦就是了……不管怎么说,她倒爬了很久以后,终于爬出了地面。 那一刻,她简直要迎风流泪了。 激动了一阵子以后,她悄悄将那只装了不少金条的麻袋拿去藏好,然后喂狗兄吃了一点可以安眠的药物,而后跟狗兄躺在草丛里睡大觉,等着夏夫人来抓她,她才好冒充“受害人”。 昨天晚上的“神秘消失”之谜,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就说嘛,那只妖怪哪里会隐身,根本就是躲起来了,才会这么多年来没让人发现。 嘻嘻,无意中让她发现了那条可以进出宝库的秘道,她以后要去宝库拿东西什么的……岂不是很方便? 好吧,人不可以太贪心,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她暂且收心,不打宝库的主意了。 因为心情很好,她一睡就睡到天暗,起床跟肉肉吃了晚饭,给伤口敷了药,又陪肉肉做了作业,还扎了半个小时的马步和打了半个小时的拳击后,她又爬上床,开始睡晚觉。 本来,她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但不知为何,她很快又醒了过来,总觉得心里有些慌慌的。 这房间……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暗得不见五指的房间,有些心惊肉跳:现在是农历七月,天气热得很,窗子一般都不会关死,晚上的月亮和星星一般也比较多,房间会黑成这样?跟深冬的寒夜似的,有些不正常啊…… 还有,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和听不到,却隐隐觉得有人盯着她…… 是错觉吗?不太像,她对这种事情一向很敏感,又是经过专业培训的,会轻易出错? 她盯着黑暗的空间,凝神,摒气,竖耳,心脏狂跳不止,脸上微微渗出汗珠来:有人,真的有人,这房间里真的有人! 突然,高高的屋顶上,浮现出两点绿光——她非常熟悉的、美丽神秘的绿光。 “本王”找上门来了! 124 苦命,与怪兽同居 那两点绿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傲慢如斯。 她看着那两点绿光,只觉得身体僵硬,脊梁发寒,口干舌燥的,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它居然追到了这里!还闯进她的房间里!这只妖怪,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黑暗中,她发软的手摸到了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痛得她啮了啮牙后,稍微冷静了一些,身体终于没有那么僵硬了,于是,她伸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以备随时跟“本王”大干一场。 “你敢乱动,”“本王”出声了,口气很狂很拽,“本王就告诉夏家所有人,说你偷了宝库里的金条,埋在花园里,准备带那个小屁孩离家出走!” 说完之后,它觉得还不够表示自己的能干,又补充:“本王的眼睛在黑夜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你要干什么本王都知道!” 这臭丫头和小屁孩下午的对话,它全都听到了,知道自己抓住了这个臭丫头的把柄,心里得意死了。 夏雨琳:“……” 她把枕头下的手收回来,老实躺着,看着空中的那双绿眼睛:“你夜闯少女闺房想干什么?劫色吗?” 它一直在跟踪她?把她的话都听走了? 不过,它既然会拿这个来威胁她,就说明它并没有占据绝对优势,甚至还有斗不过她的可能,所以高傲如它才会采取这种手段。 因此,她根本没必要那么害怕。 “呸,就你那小样,也配让本王劫?简直太瞧不起人了!”“本王”又生气了,“告诉你,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南……过去的事情,你这种黄毛丫头是不会懂的!总之,本王暂时住在你的房间里,你不可以打扰本王,不可以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本王的事情,还有,一日三餐不可以少,门窗不许打开,否则本王就将的计划透露出去!” “喂——”夏雨琳怀疑它的脑壳是不是被打坏了,“我们是敌人吧?你让我将你这个敌人当成贵宾一样供着奉着,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本王”尖叫,“你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本王是蝙蝠,还说本王打不过你,你要不要脸?你到底要不要脸?你见过这么神秘美丽无敌的蝙蝠吗?你忘了你的脸是怎么被抓烂的吗?这笔帐本王还没有跟你算呢,你还敢顶嘴!你再说……再说,我就吃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屁孩!” “喂,你敢动肉肉一下我就宰了你!”夏雨琳急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气冲我来,别对小孩子下手!” “哼哼,”两颗绿眼睛眨了又眨,“知道本王厉害的话,以后就按本王的要求办。” 夏雨琳举手投降:“好好好,只要你不为难我们,我都听你的。” “本王”哼了哼,闭上眼睛:“本王自己会找地方睡懒觉,你记得一日三餐送进房间,本王会自己吃,你别来打扰本王就成,要不然,哼哼,后果自负。” 夏雨琳翻过身去:“知道了知道了,您老人家好好睡,谁也别烦谁。” 然后,她终于又睡着了,虽然这只“本王”一定不怀好意,但她自动认定它是她的守护神,没什么睡不安心的。 屋梁上,“本王”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卷成一团,也甜甜地睡着了。 宝库里有臭老狗的气味,难闻得不行,它又受了伤,天气又闷热,还是睡在有人气的房间里比较爽,而且这里是少女的闺房,气味好闻,唔唔,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一夜过去,夏雨琳醒来,忘了昨晚的事情,懒洋洋地梳妆换衣,出去吃早点。 “兔兔,吃苹果,甜甜的苹果……”肉肉一边吃一边喂他的宝贝兔兔。 大白兔很胖,很不喜欢被他这样抱着,寻了一个空儿,从他的怀里溜下来,跑掉了。 “兔兔别跑,还有很多东西没吃呢。”肉肉一看宝贝兔兔跑了,赶紧从椅子上滑下来,伸着双手去追兔兔,“好朋友要有福同享,我不可以自己一个人吃哦……” 夏雨琳吃得正爽,也没注意到大白兔跑进她的房间去了,肉肉也跟着跑进了她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后,她的房间里传出肉肉的尖叫声:“啊——啊啊——” 她脸色一变,身体一僵,猛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赶紧跳起来,冲进房间:“肉肉——别动我的肉肉!” 肉肉没少半块肉,只是跌坐在地上,抱着大白兔,呆呆地看着屋顶。 夏雨琳松了一口气,跑过去抱住肉肉:“肉肉,怎么了?” 肉肉瞅了瞅她,伸手,指着屋顶,奶声奶声地:“绿色的眼睛,上面有两只绿色的眼睛。” 夏雨琳往屋顶看去,什么都没看到,但她确定,“大王”很可能就躲在那里,于是她抱起肉肉:“这里才没有绿色的眼睛呢,肉肉你一定看错了,走走,吃饭饭去啊。” 肉肉很固执:“有!肉肉才没有看错!肉肉看到两颗绿色的大眼睛,亮亮的,一闪一闪的!十一,肉肉想跟它玩哦!” “嘘——”夏雨琳只得先哄他,“肉肉,这件事不可以说出来哦,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别人会说你是骗子,然后会欺负你的。” 肉肉的眼睛红了,抽着鼻子:“十一也不相信肉肉吗?” “我信,肉肉说的我都信!”夏雨琳开始觉得自己骗小孩子不对了,赶紧补救,“肉肉一定是看到了妖精,听说只有好孩子才能看到妖精,大人和坏蛋是看不到的,所以十一才没有看到。” 肉肉信以为真,破涕为笑:“哦,原来是这样——” 夏雨末琳捏捏他的脸:“因为别人都看不到,只有肉肉能看到,所以肉肉不可以告诉别人这件事哦,要不然别人会冤枉肉肉是骗子的。” “本王”住在她房间里的秘密若是传了出去,“本王”一怒之下打击报复她,也将她的计划给传了出去,那她就真的惨了,无论如何得堵住肉肉的嘴才行。 肉肉乖乖地点头,双手捂住嘴巴:“肉肉知道了,肉肉不会告诉别人的。” 夏雨琳终于松了一口气,安顿好肉肉后,赶紧端了一盘早点进入房间,将门掩上,而后将托盘放在桌面上。 一把梳子从屋梁上落下来,重重地砸在托盘上。 “本王”的声音很生气:“本王是神,你竟然让本王吃这样的东西?你当本王是什么了?真是不长眼的蠢货!” 夏雨琳一看到那把梳子,眼睛也绿了:那可是她很喜欢的玉角梳,这妖怪偷走了不算,还拿它来砸她端来的早点,真是……为老不尊! 她拿起玉角梳,冲屋梁叫道:“小米粥,水果,青菜包子,煎鸡蛋,豆浆,小菜,怎么不好吃了?” 咚,又一个东西落下来,砸中她的脑袋。 “本王”骂道:“夏家是名门世家,你拿这些小户人家的东西给我吃,当我是乞丐啊?告诉你,本王当年吃的都是御厨做的大餐……” 啪!夏雨琳忍无可忍,拍桌子:“你爱吃不吃!不吃的话就把我吃了!” 住她的房间,欺负她的儿子,还敢嫌弃她准备的早点?它再闹,她就宰了它,让它没有机会透露她的秘密! 上方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本王很不情愿的声音:“念你是第一次准备饭菜,没有经验,准备不周,本王就原谅你这一次。你听好了,中午我要吃红烧狮子头、佛跳墙、清蒸河鱼、秘制牛肉,晚上要吃海鲜和竹叶青,你记得准备好,一定要大厨房的肥叔亲自烹制,别人做的我都不吃!还有夏家自制的豆腐花和酸梅汤,餐餐必不可少……” 夏雨琳听得鼻子直喷气,就差没往屋梁喷杀虫剂了! 这妖怪简直就是土匪,还是他大爷的土匪,连抢都不用抢,直接上门让人侍候了! 真想宰了它!不过,她有把柄在它的手里,只得忍了! “本王”叨咕了一大堆后,问:“你都记住了?你那么蠢,我担心你记不住这么简单的东西,我看你还是写下来吧,忘了就不好了……” “我都记住了,不用你这老头子唠叨。”夏雨琳甩门而去,惹来“本王”的张牙舞爪和忿忿不平,不过她看不到。 一出门,她就触到角落里舍微公子含笑的目光,心里就是一凛:他怎么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他不可能知道了她的秘密吧? 当下,她有些心虚地闪开他的目光,蹑手蹑脚地锁上房门,跑出去溜达。 在花园里转了半天后,她越想越觉得此地不可久留,必须要马上离开。 但是,到底要如何才能安全溜出去,然后找到容身之处,让夏家找不着呢? 想来想去想不到好办法,便去大厨房,将“本王”指名的菜单告诉肥叔,让他务必准备好。 中午的时候,那些菜都端了上来,夏雨琳分了一半给肉肉,剩下的都端进房间里,肉肉巅巅地跟在她后面,仰着小脸追问:“十一十一,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饭菜拿进房间里?你要偷吃吗?” 夏雨琳笑眯眯地凑到他耳边,小声地道:“因为啊,房间里不是有一只只有肉肉才能看到的妖精吗,听说每次吃饭时都送好吃的给妖精,妖精就会永远保护肉肉哦。” 肉肉立刻笑得两眼弯弯,唇红齿白,拍着手道:“好耶好耶,那十一要送多多的给它……” “嘘——”夏雨琳小声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妖精就会离开,再也不来了。” 肉肉立刻双手捂嘴,拼命点头,表示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125 受困,泼妇上门 夏雨琳笑着摸摸他的头,放下饭菜就走。 走到门口时,她隐隐听到背后有人在骂“真是穷酸,小气巴啦的,份量这么少”,气得她差点想折回去把饭菜倒了喂猪,好在她有修养,不跟一只妖怪计较! 跑路在即,她得专注策划逃跑方案,不能分心。 晚上,她坐在灯下,展开夏府的平面地图,仔细研究如何逃跑。 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出逃,那倒是轻松了,但她还有一个小肉球和一只大肥兔呢,白天出去不现实啊,别说那两只小的,光是舍微公子天天跟着她这一点,就不好行动了。 看来只能选择晚上了。 翻墙出去?还是冒充成仆人,挑个担子出去,一边装小孩和兔子,一边装她的金条和行礼?或者借出去烧香拜佛什么的一去不回算了? “唉——”她长长地叹气,往后一靠,抓着头发,苦恼不已。 “本王”打着酒嗝,趴在屋梁深处,眯着眼睛看她,眼里满是嘲弄:一介黄毛丫头也敢反抗皇上钦赐的亲事?也想逃出夏家和恩远侯的势力范围?真是可笑之至! 它就好好地看戏,看她如何撞得头破血流。 看着看着,它就睡着了。 夏雨琳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一遍遍地谋划着。 不管“本王”如何不以为然,三天之后,夏雨琳还是决定当天晚上就行动。 她带着一个孩子和一只兔子和半袋子金条,就不想搞得这么麻烦了,计划如下:傍晚的时候,她带肉肉和兔子出去散步,暗中让他们躲在小门附近,兔子可以用笼子装好,肉肉只要有吃的就可以半天不动,而后她没事人般回来,洗澡睡觉,待其他人都睡着后,她再偷偷跑到小门附近,想办法引开守卫,撬开门锁,带着肉肉和兔子出去…… 出去以后,她打扮成男人,将肉肉打扮成小姑娘,先找个无人的角落睡一晚,次日凌晨雇辆马车离开京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总之,她都有办法的。 下午,她像平时一样在花园里扎马步,做俯卧撑,练棍术,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回去就在所有人的饭菜里放安眠药,让他们一觉睡到太阳升起,然后他们就会看到连环杀手留下的字条,诸如“夏落葵已死,尸身自找”之类的,如此,所有人的视线将被引到夏家的神秘连环杀手身上,她则逃之夭夭…… 反正她是想得挺美的,见谁对谁笑,也不管对方脸色好不好看。 想想,她马上就要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再也不用见这些人了,当然要对他们笑眯眯,让他们记住她最后的、最美丽的、最灿烂的样子嘛! 她笑够了以后,看到时候不早了,才慢吞吞地往葵园走去,准备跟肉肉吃饱喝足后就带肉肉和兔子出来,而后正式实施“逃跑”计划。 所谓乐极生悲,她才走到葵园门口,门里就跑出一个人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臂,亲亲热热地叫她:“落葵,你终于回来了,五姐等你好久了,来来来,快进屋,饭菜都准备好了——” 夏雨琳没动,只是吃惊地看着这个人,半晌才道:“夏木蓝……你忘记吃药了?” 她的死对头——夏木蓝居然出现在这里?还用好久不见的好盆友的口气跟她说话?还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这是……这是要变天了吗? “哎呀,瞧你说的,”夏木蓝拿张手帕掩唇,吃吃地笑,“咱们不是好姐妹嘛,好姐妹就是要同吃同住同睡啊,所以啊,我从今天晚上开始就搬来跟你住,发扬夏家姐妹相亲相爱的好传统……” “打住打住!”夏雨琳用力想甩开她的手,“我说你有毛病啊?咱们感情不好这么多年了,连架都打过,谁不知道我跟你是仇人啊,你现在要跟我当好姐妹,还要搬来跟我同住,你不觉得丢脸吗?你不觉得没面子吗?你不怕被人耻笑吗?” “有什么丢脸的?”夏木蓝还真的没有半点尴尬之情,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咱们是亲姐妹,为什么一起吃一起住要觉得难为情和没面子?至于吵架打架什么的,那不是很正常吗?所谓不打不相识,我跟你打过骂过恨过,才会相互了解,两心相交嘛!” 夏雨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对这种厚脸皮,不对,是完全不要脸的女人,她还能说什么? 是不是干脆再跟她打一架得了?只能想想了,再打,她今晚又得去训诫堂了,就别想逃了。 当下,她抬头:“入娣,尚天,你们给我出来,将这个疯女人赶走!” 尚天和入娣没出来,倒出来五六个夏木蓝的丫环和小厮,他们见了她,就跟苍蝇见到白糖似的一窝蜂涌过来,围着她一脸谄笑:“十一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咱们小姐等您等好久了,还准备了您最爱吃的点心……” 夏雨琳装作没看见他们,瞪向夏木蓝:“你一个人来不算,还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是想霸占葵园吗?好吧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葵园,我就将葵园让给你,你明天搬进来……” “怎么会呢!”夏木蓝又笑得很不要脸,“我不喜欢葵园,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喜欢的是你,想跟你住在一起,你住哪里我就住哪儿……” “夏木蓝——”夏雨琳真的忍无可忍了,一把揪住她的领口,咬牙切齿,“你老实交待,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说清楚,我就搬去鬼屋住,你有种就跟我过去!” 一定有阴谋!而且是非常邪恶的阴谋!她信了夏木蓝才有鬼了! 夏木蓝跟她对视片刻后,才放开她的手臂,撇了撇嘴,支支吾吾:“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那个、那个,喏,今天不是七月的最后一天了嘛?明天呢,明天就是八月的第一天了,然后八月份就开始了,八月十五人团圆,是团圆的月份,咱们是姐妹,所以要……” 夏雨琳吼得惊天动地:“尼玛的给我说重点,别东扯西扯的!再扯我就打人了!” 夏木蓝抿了抿唇,才大声道:“明天开始就是凶月了!不管是谁死,反正总得有人要死的,你既然是神探,就要负责找出凶手,还要负责保护我们!所以,我要搬来跟你住,你吃什么我吃什么,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做什么我做什么,总之,你绝对不可以让我死就成了!” 夏雨琳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先前把她欺负得像猪头,还想整死她,现在遇到危难,就来巴结她,还冒充她的闺蜜,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我不干!”她冷起脸,“随便凶手杀谁,随便你死不死,我不关心,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喵的给我滚远点!” 她计划今晚要跑路的好不好?计划都订好了,怎么可能被这种蠢女人给破坏掉? 生死攸关,夏木蓝也豁出去了,直接赖皮:“我也不管!反正我就是要跟你着!你别想甩掉我!” “好,你不走我走!我等你被杀掉了再回来!”夏雨琳也不是软柿子,真的转身就走。 但是—— 她才转过身来,脚步就无法迈动了,比先前更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 前方,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一个个拖家带口,呃,带着仆人和行李,跟团出游似的,而且……游的还是她所住的葵园。 她突然就觉得口干舌燥了,咽了咽口水,理了理胸口,她才缓过神来:“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些人都是她的“好”姐妹,从来不会光顾她的葵园,但此时,一个两个三四个……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个。 一位跟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姐妹走过来,先欠了欠身,而后讨好地道:“姐姐,不瞒你说,明天开始就是凶月,我心里很害怕,觉得只有姐姐能保护我了,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拜访姐姐,想求姐姐收留我,直到过完八月为止……” 夏雨琳半晌才道:“你如何想到要来葵园住?” 这位妹妹道:“我是看到五姐这么做,才想到这一点的,姐姐,我求您救救我吧。” 夏雨琳头疼地抚额:“我说你啊,你跟猴爷又没有瓜葛,杀手要杀也是优先杀我和老五,你怕什么呢?你就没有想过吗,我准备跟猴爷成亲了,肯定是凶手的第一谋杀目标,你搬来跟我住,搞不好会受到牵连啊!” 喂喂,她今晚要跑路啊啊啊,这么多人跑来跟她住,她就算长了八双翅膀也没法逃啊! 这位年纪较小的妹妹:“……” 这话也很有道理啊,她该怎么办才好?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身边的姐妹们,她们要如何决定? 这些千金大小姐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个看起来比较老成的姑娘客气地道:“妹妹,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还是觉得你比凶手高明,跟你在一起总比赌运气要好。所以姐姐就不客气了,这就先住进去了!” 说完以后,她也不问夏雨琳的意见,施施然地走进葵园的大门。 夏雨琳拦都没法拦,这么多人,她怎么拦? 她就算把葵园所有的人,包括那只肥兔子请来,也拦不住啊,只能眼睁睁地,欲哭无泪地看着那个死女人强行入室,知道自己今晚的计划很可能要泡汤了…… 看她们的意思,她们打算住够一个月,那她……过了下个月,她还跑得掉吗? 126 受难,一屋子豺狼 准确的说,她还能活到一个月后吗? 依她看,这些女人比那个真正的连环杀手还想要她死,她跟她们住在一起,比被连环杀手干掉的机率更高啊……她是不是真的搬进那栋鬼屋算了?要不然怎么甩掉这群女人? 看到有人进门,其他小姐也不再犹豫,纷纷涌上去,就怕进的迟了没有好位置。 而夏雨琳这个葵园主人,完全被她们冷落了,有那么一刻,她真想给她们跪了,不过这群女人没心没肺的,她跪到死也是没有用的,除了冷静再冷静,她没别的路走。 就在她不断做深呼吸以平息熊熊怒火的时候,葵园里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呜哇哇哇——” “十一救我,十一救我——” 那是肉肉的哭声,哭得很是惨烈,简直跟快要断气似的。 夏雨琳的脸色立刻大变,疯了一样地推开那些女人,往屋里狂奔。 肉肉不会被那些女人欺负了吧?肉肉一向怕生,而这些人又是他最害怕的,他被这些多女人围挤和欺负,还不得给吓坏了? “十一——十一你在哪里?快来救肉肉,呜呜呜——” 夏雨琳终于冲进正屋,一眼就看到肉肉坐在他房间门口的地上,抱着那只大白兔,哭得十分悲惨。 “肉肉——”她大叫一声,冲过来,蹲下来,把他搂在怀里,摸着他的头道,“十一来晚了,真的很对不起!不过没事了啊,十一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十一,”肉肉哭得稀里哗啦的,边哭边指着一个人,“坏人要赶走肉肉,不让肉肉住在这里,还推倒肉肉……” 刚才,他看到好多人冲进来,吓得赶紧躲进房间里,但房间很快被人推开了,看起来很可怕的女人带人冲进来,要将他的东西丢出去,他便勇敢地跑出来维权,结果被她们给丢出来了,而外屋里更是挤满了人,他被这样的场面给吓到了。 夏雨琳抬头一看,原来是以高傲闻名的十三小姐,当下脸庞一冷,盯着她道:“夏十三,你都干了什么?又想在我的地盘上干什么?” 她懒得去记这些女人的名字,不熟的,全都以年纪排行来称呼算了。 夏十三一脸高傲:“没做什么,只是看中了这个房间,请他搬出去而已。” 葵园不小,但也不大,所有的房间加起来不过五六间,这些房间里,除了夏落葵的房间,就数这间房间最漂亮了,她当然要挑最漂亮的住。 夏雨琳很想给她两巴掌,但她不想吓到肉肉,便只是冷笑一声,抱着肉肉站起来,盯着她道:“夏十三,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情,这里是我的地盘,谁可以住进来、住在哪里,由我说了算!这个房间是肉肉的,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进一步!我要你马上把你的东西拿出去,离这个房间和肉肉远一点!” 她说得很平静,却非常有力度,字字如刀,目光也如刀,很是慑人。 而夏十三虽然是庶出,但她的母亲是夏鹤清最宠爱的妾,据说还是夏老夫人的远房侄孙女,夏十三便恃宠而骄,平素不爱理人,却绝不肯吃半点亏,也容不得别人跟她争,其他姐妹平时也是避着她。 看到她们两个起了冲突,喧闹的屋子里安静下来,人人都后退数步,不想卷入她们的战争之中。 对她们来说,不管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人物,危险之月,明哲保身才是上策。 夏十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斥,觉得很没有面子,冷冷道:“夏落葵,我肯来你这里住,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要给脸不要脸……” 夏雨琳冷笑两声,也不跟她吵,转身就走:“尚天,入娣,小花,马上收拾衣服,我们搬走!” 尚天等几个人早就被眼前的场景弄得快要疯掉了,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现在听到主子这么说,立刻应了一声,分头进屋去收拾东西。 众人见夏雨琳来真的,全傻了眼:她们看中的,便是她推理断案的本事,指望她能看穿凶手的身份与手段,保护她们不会被害,她若是走了,她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还是夏木蓝反应快,一个箭步拦在夏雨琳前头,笑道:“十一啊,这是你的屋子,哪里有你搬出去的道理?你跟十三好好说,十三一定能理解的啊……” 夏雨琳冷冷地盯着她:“夏木蓝,你敢拦我,信不信我把这屋子烧了?” 夏木蓝被她盯着有点发毛:“你……开玩笑的吧?” 夏雨琳冷笑:“不就是区区一个葵园吗,没了就没了,能对夏家有什么影响?再说了,我马上就要出嫁了,侯爷家不缺钱,我管这葵园还能不能住人!” 夏木蓝:“……” 夏雨琳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绕过去。 夏木蓝跟上来,追问:“你要搬去哪里住?” 夏雨琳冷冷地:“落叶角。” 话一出口,全场皆惊呼,那里可是全夏府最偏僻、最阴森、最不祥的地方,她们平时连路过都躲得远远的,让她们去那种地方住……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夏木蓝本想跟她去的,现在听她这么一说,跺了跺脚:“那里有什么好?不如去我那里住好了!”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争先邀请:“去我那吧,我那儿安静,环境也好,包你住得满意……” 夏雨琳却只有一个字:“滚——” 所有人:“……” 夏木蓝见邀请不成,跺了跺脚,大声道:“好,我把十三赶走总成了吧?” 夏雨琳这才淡淡地道:“那我可以考虑一下。” 夏木蓝已经不在乎会得罪谁了,即刻跑到夏十三的面前:“喂,夏落葵不想你住在她家里,你赶紧滚!不滚的话就对你不客气了!” 夏十三一向看不起她,被她这么吼后,眼里全是眼白:“你什么东西?凭你也敢管我的事情!”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夏木蓝扇的! 几乎所有人都惊住了,她……还真是狠啊,连十三都敢下手。 “你你你竟然敢打我!”夏十三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耳光,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完全无法接受这种现实,尖叫起来,“我我我要去找爹爹和奶奶告状——” 打了她一记耳光的夏木蓝求之不得地一指:“去啊——不去的话就是贱货!” “你你你……我一定要你好看!”夏十三捂着脸颊,恨恨地跺脚,转身跑出去。 她的侍从看到小姐走了,叹着气,也赶紧跟出去。 夏木蓝看到她走后,得意地看向夏雨琳,亲热地道:“十一,那个贱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息怒了吧?” 其他姐妹看到战局平息,也纷纷围过来,附和着夏木蓝,使劲巴结夏雨琳。 “你们统统给我闭嘴!”夏雨琳大喝,压住别人的声音,“你们想住下来,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做到的留下来,做不到的滚!” 夏木蓝笑眯眯地:“妹妹尽管说,咱们一定做到。” 夏雨琳道:“第一条,任何人不得踏进我和肉肉的房间一步,我们需要隐私和空间,谁都不可以打扰!第二,任何人不得欺负肉肉,离肉肉远一点,谁欺负他谁就是与我为敌,我与她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第三,谁想在这里住下,收费一千两!就这样!” “哇,这么贵啊?咱们可是姐妹,你怎么可以狮子大开口……” “难道你的命连一千两银子都不值吗?” “那你能保证我的绝对安全么?” “不能!嫌贵就滚!” …… 吵吵闹闹一番后,有几个忿忿地走了,还有几个留下,她们交了钱,分别挑了房间后,葵园才勉强平静下来。 因为房间有限,除了夏雨琳和肉肉的房间,其它房间都挤满了人,很多丫环、小厮没地方睡,便在院子里撑起临时帐篷,作为睡眠之用。 至于舍微公子,因为不想给夏雨琳增添麻烦,主动住进小小的偏厅,有一榻便已足矣,女人们虽然觉得委屈了他,却也觉得这样最好,因为偏厅无门,他睡在里面,外头看得清清楚楚,如此,便没有任何女人能勾引他了。 至于尚天等几个人,他们的房间都被小姐们霸占了,没地方睡,夏雨琳便让他们统统睡在肉肉的房间里,一来可以保护肉肉,二来,她的房间里住着一只妖怪,实在没法让别人住进来。 如此,葵园的住宿问题总算解决了,然而,这只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及苦难的开始。 深夜,精疲力竭的夏雨琳走进房间,直挺挺往床上一躺,就跟尸体似的,半天没动。 这个时候,她本该已经带着肉肉离开了,怎么却莫名其妙地在家里开起宾馆来了? 三十多个“客人”啊,导致葵园人满为患,她连上个厕所都无人不知,真是飞都飞不出去啊! 一个月后,就算她还活着,婚事也已经很近了,她真的还能找到机会逃走吗? 好恨!真是好恨啊!这些女人可恨,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连环杀手也很可恨,一次次地害惨了她! 她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将那个连环杀手揪出来,让它不得好死…… “哈哈哈,无知小儿,你以为人多就能躲得过死劫吗?”上方的黑暗中传来老妖怪得意的嘲笑,“没用的!那个魔鬼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幸福!你马上就要嫁给侯爷了,魔鬼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看不见,夏雨琳还是恶狠狠地瞪它:“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幸灾乐祸做什么?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怎么没好处?你害得老……本王有家不能回,还到处造谣,说本王是那丑不啦叽的蝙蝠,说本王打不过你,说本王落荒而逃什么的,本王恨死你了,你死了本王才高兴!” 夏雨琳一脸黑线:“你的心眼怎么就这么小呢,就这点破事,记恨到现在,你真的是神吗?” “我就是神!我不是神我是什么?你说我还能是什么?除了神谁能有我这样的本事?就你没眼光没见识……” 夏雨琳侧过身去,拿抱枕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这个老头子唠叨。 “本王”对她的态度很是不爽,继续嘲笑:“你不仅想找出凶手,还要保护别人,又弄出那么大的声势来,那个魔鬼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跟你玩了,你很快就会知道树大招风的古训了……” “你别吵,我已经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 “睡吧睡吧,你能睡得着的晚上已经不多了,睡一次少一次……” 夏雨琳装作没听见,也没受到动摇,然而,很不幸,“本王”长了一张乌鸦嘴,说的几乎都应验了,而且是很快就应验了。 127 恐慌,杀人预告 “啊——啊——啊——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啊?” “落葵你快起来!你快点起来啊!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点起来啊——” 夏雨琳被折磨了一晚上,睡得正沉呢,就被强烈的拍门声和尖叫声给吵醒了,她骂了两句后,翻个身继续睡,她们急死了才好,她管她们死活呢。 “呜哇哇哇——”然而,在这些吵闹声中突然响起了肉肉的哭声。 肉肉大概又是被这种疯狂的场景给吓到了!她不敢偷懒,赶紧起身穿衣,乱着头发去开门。 门一开,一群女人就将她围住,无数只手抓着她的手臂衣服什么的,令她有种被八脚章鱼缠住的窒息感。 “有什么话好好说,别碰我,谁碰我谁滚出去!” 一群女人立刻放开她,脸上皆是讨好之色。 夏木蓝虽然很讨人厌,但说话做事向来利落,迅速将一张卡片递给她:“落葵,凶手送来了杀人预告,向你挑战呢,你一定不会输的对不对?” “杀人预告?”夏雨琳微微吃惊,拿过卡片。 烫金、染香、精美的粉红色卡片上,是一行十分工整漂亮的文字:五天之内,入住葵园者必死一人,敬请期待。 还“敬请期待”?这凶手真是有够嚣张的,这种“预告杀人”的戏码,她还真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她居然忍不住笑起来,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 看到她笑成这样,一群人都呆了。 夏木蓝观察她的表情:“喂,夏落葵,你一定看出什么了对不对?” 夏雨琳边笑边道:“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出,只是觉得这凶手太牛而已。” “十一——呜呜呜呜!”肉肉像颗小炮弹般冲过来,抱住她的脚,泪眼汪汪的,“肉肉怕……” 家里这么多人,这些人说话好大声,表情也很可怕,他被这些人包围着,怕怕的。 夏雨琳把他抱起来,哄他:“肉肉是个男子汉,又有十一保护,不要怕怕喔,你还要保护兔兔呢,得勇敢一些是不是?” 肉肉这才放低哭声,擦着眼睛,抽抽噎噎的:“嗯……” 夏雨琳抱着肉肉走到桌边,坐下来,打着呵欠:“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一桌子精美丰盛的早点,却没有人动,依她看,这些人一定是在吃早点之前看到了那张卡片,吓得不敢动这些早点了。 她可以相信这些早点里没毒,但她还是先喝了一口豆浆和一口包子,确定自己没事后,才喂肉肉吃。 她的镇定令众人的惊慌稍微平息了一些。 夏木蓝道:“刚才,我们坐在桌边准备吃早点的时候,在一盘碟子的下面发现的。” 夏雨琳环视众人:“第一个发现卡片的是谁?” 夏十走出来:“是我发现的。” 夏雨琳道:“是哪只碟子的下面垫着卡片?” 夏十指了指一只碟子:“这只。” 夏雨琳看向那只碟子,一只精美的青花荷叶瓷碟,里面放的是几只红豆糯米糍,摆在桌子中央,如果不注意看,根本不会注意到这只碟子的下面压着一张巴掌大的卡片。 她看向夏十:“你喜欢吃糯米糍。” 夏十点头:“是的。” 夏雨琳又问:“你平时是不是起床得很早,吃早点也很早?” 夏十点头:“是的,我大概是所有姐妹中起得最早的了。” 特别是刚刚搬进陌生的葵园,她住得不习惯,早早就起来了,并第一个坐在桌边准备吃早点。 虽然是一父所生,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但她和其他姐妹之间都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没有等大家到齐后再一起吃的道理。 夏雨琳笑了一笑,表情有点诡异:“你要小心了,至少这五天之内,你一定要特别小心。” 此话一出,夏十脸色变了,身体微微晃了两晃后,定神:“为何这么说?” 夏雨琳晃了晃手中的卡片:“为什么卡片会放在这只碟子下面?因为凶手知道你喜欢吃红豆糯米糍,而这张餐桌很大,碟子又摆在桌子中央,你伸手去挟很不方便,应该会端起碟子拿到跟前来,这样,你一定会发现这张卡片。”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环视众人:“可你们想想,为什么凶手或凶手的同伙非要把卡片放在这只碟子下面?这只碟子放在桌子中央,四周摆满了其它碟子,卡片都被挡住了,一不小心就被无视了。按常理来说,应该把卡片压在靠近外围的碟子下面,这样才好发现,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连肉肉也一边啃包子一边崇拜地看着她。 其实肉肉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不过,他就是觉得这样的十一很厉害,让他很骄傲的。 夏雨琳还没来得及洗脸,脸上微微泛油,但目光,却如用山泉洗过上百遍似的清亮透彻:“可是凶手却非要这么干,便是为了给我们提示,提示受害人是谁!因为,对凶手来说,这是一场游戏,是对我们,主要是针对我的一场游戏!既然是游戏,就要有规则和提示,让双方都有赢的机会,否则就是一边倒的屠杀了!” 说到这里,她笑得有些嘲讽:“凶手一定是读书人,不喜欢采取直接的、暴力的、血腥的杀戮方式,它喜欢玩弄人心,喜欢卖弄才智,喜欢欣赏别人的恐惧。它发布这样的杀人预告,既是为了折磨我们的精神,也是对我……们的挑战。” 众人脸上的表情……夏雨琳看在眼里,暗暗叹息,凶手就喜欢她们这样的表情啊。 在场的小姐们,除了夏雨琳,大概只有夏木蓝的脸色比较正常了。 她拍了拍胸口,居然哈哈地笑起来:“既然下一个被害人是老十,那我就不用担心了,只要死的不是我,谁死了都成。” 这话立刻惹来其他人的怒视,就算大家没什么深厚的姐妹之情,但她也不用如此迫不及待地幸灾乐祸吧? “不一定哦,”夏雨琳笑了起来,慢条斯理地道,“虽然从理论上分析,凶手在暗示夏十是下一个被害人,但也不能排除这是凶手的障眼法。说不定凶手下一个真正要杀的是我或者是你,但我觉得是你的可能性比较高,因为啊,我若是死了,谁来跟凶手玩啊?不管怎么想,凶手都会让我多活一阵子对不对?” 众人又纷纷点头。 夏木蓝身体僵了一僵,而后不服气地大声嚷嚷:“我还能比你危险啦?你下个月就要嫁给侯爷了哎,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侯爷了,凶手不杀你却来杀我,这不合逻辑!一点都不合!” “所以说你蠢啊!”夏雨琳笑得像只狐狸,让众人心里都有些毛毛的,“你难道没有想过,今天才是本月的第一天,凶手为什么这么急着一大早就下杀人预告?而且还说五天之内必杀一人,为什么是五天,而不是一个月?按理说,一个月之内都是杀人有效期吧,它到底为什么这么急?” 众人皆是一惊,是哦,这确实很奇怪哦,这么几年来,凶手似乎都是在月中和月末杀人,很少有在月初杀人的,为什么这次例外? 夏木蓝咽了咽口水:“这、这跟要、要杀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夏雨琳甩了甩卡片,目光锐利如针尖,“五天只是一个疗程,呃,一个阶段!如果我没有猜错,凶手并不打算只杀一个人!这五天内杀了第一个人后,它很可能会再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所以,你也是重点被杀目标!” 夏木蓝这会儿真的再也笑不出来了,一脸惨白地站在那里,跟块木头似的。 其他人本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听了这话后,也是一个个呆若木鸡,表情并不比夏木蓝好多少。 夏雨琳看着这样的她们,突然就有点后悔了:她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其实她说的这些,虽然是分析推理得来的,但终究都是猜测,并不见得都是准确的,她全都说出来,造成人心惶惶,感觉是有点过了…… 唉,她很有打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她终究还是太年轻,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啊。 这时,她的手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还摇来摇去的。 她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肉肉正抓住她的手晃来晃去,小脸上满是泪痕,小声音悲惨兮兮地:“十一……是不是有人要杀你?你……你会不会死?肉肉不要你死,不要啦……” 夏雨琳心脏狠狠揪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他的面前说这些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她拿袖子去擦他的脸,笑眯眯地道:“怎么会呢?十一不会死的!这是游戏啊,十一在跟别人玩吓人游戏呢,肉肉不用担心啊!” 肉肉还是泪眼朦胧:“真的?十一没有骗肉肉?” 夏雨琳心里又升起负罪感:“十一不会骗肉肉的!永远不会的啊!” 肉肉这才抽鼻子,伸出小指:“拉钩钩,十一永远不可以死哦,也不可以丢下肉肉哦!” 夏雨琳笑着跟他拉钩:“嗯,十一向你保证,十一不会死的,永远不会离开肉肉的!” 这一刻,她的勇气与决心,堪称万年精钢,坚不可摧! 莫说她拥有了第二次生命,须要加倍珍惜,只说为了肉肉,她就绝对不能输,也不会输! 在这场杀人游戏中,她一定会赢,活着并笑着,带着肉肉一起离开夏家! 128 全员,皆是目标 夏十终于又回过神来,哑着声音道:“我跟侯爷并没有暧昧,凶手凭什么杀我?” 其实,挤破头也要住进葵园的女人都是跟侯爷有过暧昧的,要不然不会怕成这样,但是,她只跟侯爷暗中调过两次情而已,并没有任何肌肤之亲,也早就跟侯爷疏远了,就这样也能成为凶手的目标?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肉肉听到什么杀不杀的,眼里闪过惊恐之色,一副又被吓到了的样子。 夏雨琳赶紧摸摸他的头,温柔地道:“十一要跟这些凶巴巴的阿姨讨论怎么去吓人,你带着兔兔,和尚天出去玩好不好?我让尚天带很多好吃的陪你玩。” “好。”肉肉乖乖地点头,从她的怀里滑下来,抱起兔兔,朝尚天跑去。 尚天会意,拍了拍手:“走吧,肉肉少爷,咱们去厨房拿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都有哦。” 肉肉立刻笑了,冲夏雨琳挥了挥手:“十一,肉肉去玩了,中午再一起吃饭哦。” 夏雨琳笑眯眯地冲他挥了挥手,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才收了笑容,面容异常冷峻:“你们怎么知道凶手只杀跟侯爷有一腿的女人?你们如何确定他不会杀了所有的夏家子孙?” 夏十道:“可是死的都是跟侯爷不清不楚的女人啊……” 夏雨琳看向夏木蓝:“你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你好好回忆,死的那些人可都跟侯爷有染?没有例外?” 事关性命,夏木蓝很认真地回忆了半晌,才道:“最初死的几个,就我所知跟侯爷并没有什么关系,后来才变成死的全是跟侯爷有关的人。” 夏家的连环凶杀案已经持续了三年,头一年死的那几个,真的跟侯爷没什么关系,直到最近两年,侯爷见夏落葵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担心自己不得不娶她,才有意跟其他女人不清不楚。 “这就是了。”夏雨琳道,“为什么先前死的那些跟猴爷没什么关系,后来死的那些却跟猴爷有关呢?所有人都认为凶手爱慕猴爷,为了能嫁给猴爷而杀害与猴爷有关的女子,但是,你们可曾想过,杀光别的女人就一定能嫁给猴爷吗?” 众人面面相觑,而后摇头。 这世上可没有姐妹死了,自己就可以代替姐妹嫁给姐夫或妹夫的规则,特别是侯爷的身份如此高贵,他与夏落葵的婚事又是皇上所赐,夏落葵就算死了,别人想嫁给侯爷,首先得看侯爷肯不肯娶,然后得看双方家里同不同意,最后还得请示过皇上的意见才行。 想通过杀光情敌的方法来嫁给侯爷,难度实在……太高了。 以前,她们都被那一连串的凶杀案给吓坏了,失去了冷静和理智,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现在听了夏雨琳的话,脑子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清醒:难道……这根本又是凶手的障眼法? “当然不能!”夏木蓝快人快语,“想嫁给侯爷哪有那么容易?要不是你命好,走了狗屎运,你这辈子也别想嫁给侯爷!” 夏雨琳懒得跟她吵,环视众人:“如果凶手认为杀光情敌就能嫁给侯爷,那它的智商也太低了,怎么可能杀了三年还不被查到?如果它只是个纯粹的疯子,出于妒忌而想杀光所有的情敌,那么,它怎么能忍到现在?正常情况下,它应该会想一口气杀光所有情敌才对吧,怎么会这么有耐心,两个月杀一次,一边看猴爷跟别的女人亲热,一边慢慢熬到现在?” 所有人又是无语,是哦,她们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夏木蓝又妒忌起她的这种能力来了,拍桌子:“那你说凶手到底为了什么原因杀人?凶手又会是什么人?你扯了半天,都没说出凶手是谁。” 夏雨琳唇角一勾:“如果凶手这么好找,家里和六扇门怎么花了三年时间还查不出来?我若是一个多月就查出来了,那六扇门的面子往哪里搁?” 众人:“……” 夏十平素比较稳重,当下婉声道:“好妹妹,你有什么想法,就全说出来吧,我们急着呢,你就别再这样吊我们的胃口了。” 夏雨琳缓缓道:“我认为凶手并不是为了侯爷才杀人,而是为了报复……父亲才杀人,而且,他的目标是所有的夏家子孙,而不仅仅是咱们姐妹们。” 此话一出,宛如晴天惊雷,震得所有人都呆了,傻了,晕了,不知该做何反应了。 夏雨琳也觉得自己说这话似乎太早了,但是,她都已经说出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所有的推测全说出来,反正她们面对的是冷血无情的连环杀手,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早点有心理准备也许不是坏事。 “关于咱们家里的连环凶杀案,我已经分析了很久。我一直在想,凶手为什么要杀掉夏家女儿?夏家女儿的共同点到底是什么?虽然大家都是姐妹,但性格各异,年纪不同,各有各的生活,彼此之间感情也不算好,但为什么都会被凶手盯上?” “我想来想去,只想到我们之间存在一个真正的共同点,那就是,你……我们都是父亲的女儿!” 众人还是一脸震撼:“……” 夏雨琳:“你们说吧,除了这一点之外,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共同点?我们之间感情不和,生母也不一样,如果凶手只是跟我们中的某人或我们的母亲有仇,为何杀掉那么多人?而且我们又不会去抢夏家的家财,杀我们干嘛呢?但如果凶手恨死了父亲,那么,它杀掉父亲所有的孩子,用以打击报复父亲,我是觉得能说得通的。” 众人皆沉默,虽然大家是姐妹,但说真的,所谓的姐妹之情几乎没有,有的,真的只是血缘罢了。 好久,夏十才道:“那、那为什么哥哥们没事?” 夏雨琳伸出两根手指:“咱们家里才有多少个兄弟啊?成年的只有两个,而凶手还不至于对小孩子下毒手,你怎么知道这两位哥哥没有遭毒手的一天?再说了……” “几位宝贝少爷是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家的,凶手急着杀他们做什么?”夏木蓝抢先道,“但我们是女人,是泼出去的水,一旦嫁出去就不好下手了,所以凶手要优先杀掉我们!是不是这个理?” 这回,她的反应确实是很快了,夏雨琳白了她一眼,点头:“是这样没错。我说过凶手很享受行凶的过程,所以,它并没有这么急。这一次它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它已经独孤求败了三年,大概杀得有些寂寞了,觉得我可以陪它玩,才迫不及待地跳出来玩什么五天一疗程。” 众人已经站不稳了,开始去找东西扶了。 “按你的说、说法,那岂不是咱们所有人都、都有危险?” “是啊,”夏雨琳耸耸肩,“就是那些嫁出去的姐妹,我也怀疑她们总有一天会遭到毒手的,除非她们嫁得很远很远,跟家里又没有关系,让凶手无从下手了,否则,我真的觉得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毁掉夏家。” 半晌,才有人喃喃:“什么人对我们家痛恨至此……” 夏雨琳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唇角一勾,非笑似笑:“你们都是父亲的女儿,享受着夏家的荣华富贵,也都是聪明人,你们认为呢?” 众人又是沉默,像夏家这样的超级名门,又跟皇室的关系如此密切,跟政界、商界也有很多来往,背地里肯定有很多黑暗的故事,仇人一定是少不了的。 夏木蓝虽然也很怕,但是看到别人恐惧的样子,她还是很爽,心里一爽,脑子就转得快了,当下又道:“既然这些案件都是发生在咱们家里,那么,凶手应该是家里的人才对吧?” 夏雨琳点头:“是的,凶手一定是咱们家里的人,至于是谁,那就不好说了,总之,每个人都有可能。另外,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 她的目光蓦然地又变得尖锐了:“凶手或凶手的同伙,一定就在葵园里!” 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已经被吓得石化的众人开始骚动了,纷纷看向身边的人,脸上满是警惕和怀疑。 “没错!”夏木蓝拍了拍手,“除非有外人进入过葵园,否则,那张卡片一定是葵园里的人放的!” 接下来就是互相猜测和怀疑。 三个女人一条街,何况这里不止十三个女人? 夏雨琳觉得头好疼,同时觉得肚子也好饿,她都起床这么久了,脸都没洗呢,早点也没吃,就是不断地高速转动脑子,累得不累了,她们还这么吵……果然,她们就是来集体谋杀她的。 当下,她也不管还没刷牙了,拿过豆浆包子就狂吃:“你们先好好调查这件事情吧,我先吃点东西,要不然我死了,你们会死得更早。” 众人急得不行,恨不得马上要她不断分析推理,当场将凶手抓出来,但是,她们看她累成这样,也不敢再打扰,纷纷去询问自己的丫环和小厮,调查今天早上有没有外人进来过,或者谁有可疑的行为。 夏雨琳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还是在快速地推敲这件事。 五天!只有五天啊!时间其实很紧迫的! 她就算不那么关心这些女人的死活,但她仍然有强烈的职业本能和职业习惯,凶手如此挑衅,连杀人预告都放在她面前了,她岂能坐视凶手行凶? 129 对策,奉陪到底 待她吃饱喝足,洗漱梳妆完毕后,夏木蓝等人的调查也有结果了:整个早上,没有外人进入过葵园。 这样的结果是在夏雨琳的意料之中。 她听完之后,只有长长的叹息,半晌不语。 夏木蓝急道:“你倒是有点表示啊,凶手既然就在我们中间,你赶紧找出来啊。” 夏雨琳淡淡道:“怎么找?这里前前后后有三十多个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碰过餐桌,都有可能将卡片压在碟子底下,我要怎么查?” “你……”夏木蓝无语一会后,骂道,“废物!平时装得那么行,关键时候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夏雨琳也不跟她吵,只是道:“没错,我是废物,你赶紧搬出去啊,没人拦你。” 夏木蓝鼻孔哼了几声,在她旁边坐下:“我交了钱,不住够一个月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夏雨琳道:“现在的葵园其实是最危险的,谁站在我这一边,就会被视为我的同伙,凶手肯定很想铲除我的同伙,向别人证明他更聪明。即使这样,你们还想留在这里吗?” 众人面面相觑:“……” 半晌,年纪较长的夏十缓缓道:“到了这时候,夏家哪里不危险?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比较信你。如果我真的不幸被杀,那也是我的命,我不怨别人。” 这么多年了,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姐妹死去,她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死亡”这件事了。 她这么一说,别人在心里反复权衡后也纷纷附和她,反正哪里都危险,不如跟着夏落葵拼一拼。 夏雨琳看她这么固执,笑了一笑:“虽然我不知道凶手是谁,又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法杀人,但有一个办法,至少可以加大凶手行凶的难度,你们若是再谨慎些,说不定真能逃过这一劫也不一定。” 众人赶紧道:“姐姐快说,咱们都听你的。” 夏雨琳环视众人一眼,道:“让你们的跟班都出去,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呆着,谁都不许偷听。” 几个小姐赶紧将跟班们赶出去,夏木蓝亲自监督,确定所有的下人都聚齐在院子里,客厅里也没有任何人偷听后,才坐下来:“说!” 夏雨琳把刚才想了很久的策略说出来:“把你们身边的全部换掉,只留一到两个就够了。” 众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办法,一时间又面面相觑。 夏十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或凶手的同谋就在我们的身边人里,只要全部换掉,对方就很难对我们下手?” 夏雨琳点头:“是的。你们仔细回想凶手的杀人手法,它很喜欢采取借刀杀人或逼人自杀的方式,我不认为它会亲自动手。它很可能已经说服或控制了你们身边的丫环和小厮,指导他们如何对目标下毒手。你们最好全部换掉吧。我要提醒你们的是,最好换上新人,还没有经过府里任何人挑选和指导过的那种。” 夏木蓝拍桌子:“这个我赞同。我马上上街买几个。” 夏雨琳笑了一笑:“你不怕你出去的时候被杀吗?” 夏木蓝的脸黑了:“你在吓我?” 夏雨琳笑得很开心:“是啊。你不怕的话,就亲自去呗。” 夏木蓝不说话了,只是生闷气,她知道夏雨琳是在吓她,但她确实怕了,毕竟,现有的夏家女儿中,只有她跟侯爷睡过了。 夏十好声好气地道:“十一妹妹,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夏雨琳沉吟一下:“我觉得你们最好亲自从府里挑一个人来侍候自己,真的,一个就够了,至于挑谁,你们自己想,自己决定吧。总之,你们要信这个人才行,如果这个人有非常要命的把柄在你们手里,不敢背叛你们,那是最好的了。” 当下,几个姐妹都沉思起来。 夏木蓝原本是个蠢人,但现在,也许是因为她对男人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一切只为自己着想的缘故,脑子居然变得聪明了许多。 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后,亲热地搂住夏雨琳的肩膀:“落葵,你看咱们感情都这么好了,什么你的我的就别分得这么清楚了。我看就这样,我将我的丫环小厮全部打发走,你让你的丫环和小厮也一起侍候我得了。” “休想!”夏雨琳立刻将她的手拿开,一脸鄙视,“亏你说得出来,脸皮这么厚的!” 说实话,她早就想到这一招了,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 虽然尚天和入娣可能还做不到对她死心塌地,但她还是相信他们不会做谋杀她的事情,如果葵园只有他们两个人侍候,凶手想买通他们两个行凶,难度非常高。 夏木蓝嘿嘿一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活命,脸皮厚一点算什么?” 夏雨琳真的无语了:“……” 而夏木蓝的话,点醒了其他女人,其他女人立刻一脸谄媚,围着夏雨琳不断说好话。 有给她揉肩的,有给她捶腿的,有给她出高价的,有拼命夸她聪明善良有情有义的,夏雨琳觉得很烦,烦得不得了。 最后,她挥了挥手:“你们自己去问尚天和入娣,只要他们愿意,我无话可说。” 其实,她也并不那么排斥这样的做法,这么多人挤在葵园里,吵得不行,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加上肉肉害怕人多,能够将那些佣人全部清除掉,并不是件坏事。 而且,这些人再怎么说也是因为相信她才入住葵园,她不希望她们死在葵园里,她所能做的,只能是尽量保护她们了。 夏木蓝立刻站起来:“好,爽快,我立刻去找他们谈。” 区区两个奴才,也敢违逆她的命令?她有把握能“说服”他们两个。 她刚走了两步,夏雨琳又凉凉地开口了:“不过,就算你们的身边人没有嫌疑了,但是,如果凶手就是你们当中的一人,那不管换多少丫环和小厮也都是没有用的。”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情了,她只能祈祷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姐妹脸上的笑容全都凝固了。 夏木蓝的脚步也顿住了,半晌才转身,盯着夏雨琳:“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雨琳就是不希望她得意:“我只知道有这种可能,但我不能确定。” 几个姐妹又开始一脸警惕地互相打量,眼里都是怀疑和不安。 夏雨琳叹气:“你们也别这么怕。如果你们想要绝对的安全,就去打听你们当中谁或谁的母亲、娘家这边跟父亲或夏家有仇吧。我说过,凶手跟父亲或夏家有很大的仇恨,才不惜想让夏家断子绝孙,从这个角度调查,还是有点用的。” 其实,她也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她们帮她调查,毕竟她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啊。 夏木蓝咬了咬牙,盯着其他几个人道:“好,我一定调查个清楚,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是凶手,我一定不会放过的。” 夏雨琳还想说,如果你们当中有人只是真凶的帮凶或同伙,那也还是查不出来的,不过,她最终没说,愈说愈乱,她现在只想让脑子休息一下。 一群人都沉默了。 而后,入娣被叫进来,几个小姐都一脸和蔼地问她愿不愿意同时侍候她们,入娣当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小姐们个个眼里都写着“你敢说不试试”,她又不敢说不愿意,只得一脸求助地看向夏雨琳。 夏雨琳微微一笑,悄悄从袖袋里摸了一粒银子出来,冲她晃了晃,然后挤挤眼睛。 入娣恍悟,绞着衣角,怯生生地道:“我、我要侍候小姐,还要照顾肉肉少爷,真的很忙很累了,如果再同时侍候几位小姐,我怕我会侍候不好,到时会被几位小姐惩罚,被扣工钱不说,说不定还会被打被骂,一身是伤,没钱治病……” 夏木蓝能听不出她的意思? 她当即冷笑,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五十两银子,买你一个月,够了吧?” 入娣脸上现出喜色,眼角瞟向夏雨琳,夏雨琳微微摇头,手指往上指了指,示意她加价。 这丫头是个可怜人,有机会给这个丫头赚点赎身费,她还是很乐意的。 入娣赶紧收起喜悦之情,吞吞吐吐地:“听、听说外头物价上涨了……” 夏木蓝咬了咬牙,又掏出一张银票:“一百两,够了吧?” 入娣不敢再加价了,赶紧道:“够是够了,可是、可是如果小的侍候不好,会不会被、被收回去……” 其实她已经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这么多钱,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啊,真的可以照单全收吗? 夏木蓝把银票塞进她手里,笑眯眯地道:“这一个月呢,你重点还是照顾十一妹和你家小少爷,每天就帮我梳头端饭,侍候我洗澡就成了。如果忙中出错什么的,我最多骂你几句,不会把钱收回去,也不会打你的,你放心吧。” 其他人看她这样,也赶紧忍痛掏腰包,不敢给得比夏木蓝少,毕竟她们这一个月就靠这丫头了,想过好日子,能不舍得花钱? 夏雨琳看在眼里,笑笑:“我困了,先回房补眠一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吧。” 她被吵了一个上午,现在就想清静,加上昨晚太累,早上起得又早,真的很需要再睡一睡。 哪料才进屋,上方就传来很熟悉很嚣张的声音:“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你真的想跟那个恶魔斗么?你真的以为你有胜算?没想到你看起来挺机灵的,却愚笨至此……” 夏雨琳往床上一躺,没好气地道:“我被凶手弄死了,不正合你的意了?你应该煽风点火,令我骄傲自大,盲目去送死才对吧?” “呸呸呸,你是我的菜,应该由我吃了才对,怎么可以被那个恶魔杀了!”“本王”傲慢地道,“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输了,我会在恶魔杀掉你之前吃了你!” 130 警告,恶魔难敌 夏雨琳哼哼:“你不是夏家的守护神吗,凶手杀了这么多夏家人,你怎么不出手?” “你等都是凡人俗人,生死有命,天道轮回,不是本王该管的事儿!本王的职责只是看守夏家的宝物,不管夏家的杂事,你想活命就自己争,莫求别人拯救你。” “我没求你保护,我只是太崇拜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本事,随口问问罢了。” 夏雨琳嘀咕两句后,又好奇地问:“你跟那个凶手,谁比较厉害?” 她以为“本王”会傲慢地说是自己,然而“本王”过了半晌才道:“若是比天赋和本事,本王绝不会输,但若是比心机和狠毒,本王远远不及。” 夏雨琳惊讶:“哇,你居然也懂得什么是谦虚啊?” “这不是谦虚。”“本王”又不高兴了,“这是事实。这个凶手乃是披着人皮的恶魔,就如你先前所说,它要的是夏家断子绝孙,这么狠的心,本王怎么能比?” 夏雨琳沉默半晌才又问:“你可见过凶手?” “本王”居然回答得很快:“见过。” 夏雨琳立刻有点激动了:“凶手长什么样?” “没看清楚!”“本王”说得很干脆,“某天晚上,本王路过湖边,看到一个人将一具尸体放在岸边,然后走了。它带着面具,也不知是男是女,就知道是个年轻人。” “你怎么知道它一定是凶手?” “直觉!本王的直觉很灵,不会弄错的!” “哦——”夏雨琳拉长语调,怪腔怪气的,“凭直觉就认定别人是凶手,还说别人是恶魔什么的,你真的有那么才华横溢吗?” “蠢货!”“本王”又开始骂了,“你可以怀疑你是猪生的,但绝对不可以怀疑本王的才华!” 说罢,它就用书生般的腔调,开始讲故事:“那天晚上天很黑,没有星星与月亮,那个人扛着一具尸体走在这样的深夜里,居然一派从容,悠然得就跟在春天的早上散步似的。它放下尸体以后,还将尸体摆放整齐,动作很是斯文儒雅,就跟艺术家摆放藏品一般。摆好尸体以后,它还笑着离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你甭问为什么它戴了面具,本王还能看到它在笑,反正本王就能感觉到他眼睛里的笑意。那个时候,本王隐在草丛里,眯着眼睛看它,能看到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与死气,就如同死神一般。这样的人,不是恶魔才怪了。” 夏雨琳忍不住拍手:“真是讲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我给你一百个赞。” 拍完手,她又问:“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死的是谁?” “本王怎么能记住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本王”骂道,“本王是神,又不是人,能活很多年,哪像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一般死得那么早?自然也就懒得记住漫长时光里的琐碎之事。” 这段话,说得挺浪漫有文采的啊,夏雨琳稍微在心里赞了一下后,又问:“你见死不救,就不怕夏家真的断子绝孙,倒塌崩裂吗?” “本王”淡淡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夏家的命,本王早就不是人了,没法去管人间的事。” 夏雨琳敏锐地抓到它话里的重点:“早就不是人了?难道你曾经是人?那你现在还不成了鬼啦?” “……” 突然,一个东西从天而降,砸在她的脑门上,本王的声音很不高兴:“区区俗人,问这么多做什么?神的事情是你可以管的吗?再管就吃掉你!” “说了那么多次,一次都不算数,你是不是老得牙齿早就掉光了,吃不了人啊?” “你再说一次试试?再说我就吃了那个小肉球,让你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吃!” “老人家的脾气就是坏。”夏雨琳嘀咕着,摸到那个东西,当即叫起来,“哇,我的宝贝梳子!你又拿我的宝贝梳子去干什么啦?” “还能干什么?梳头呗!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问,蠢货一个!” “你都这么老了还有头发可以梳吗?” “本王”又生气了:“怎么没有?本王是神,不是凡人,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怎么没有头发?本王的头发长得比你的还黑还亮还顺,你给本王提鞋都不配!想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南婉婉对本王爱得死去活来,非本王不嫁……” 又来了又来了!夏雨琳拿抱枕捂耳朵:“我已经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了,你不要再唠叨了。” “呸,本王才不屑跟你这样的蠢人闲聊呢!本王要睡了,你不许出声,不然本王咬死你!” 真的没有声音了。 夏雨琳抬头看去,什么都看不到,“本王”一定是闭上眼睛躲到哪个角落去了。 忽然,她的心里升起淡淡的惆怅,其实它很寂寞吧? 青春永驻,长生不老,独守一屋,孤身一兽,能不寂寞吗?所以它才会这么唠叨吧?它其实很想找人说话吧? 这般神秘聪明的生物,是如何创造出来的?又是如何出现在夏家的?它为何要孤独地守护夏家的宝库?它要守护的宝物,到底又是什么?而它,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总觉得,它的身上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啊。 如果有机会,希望能解开笼罩在它身上的重重谜团吧……夏雨琳想着想着,沉沉睡去。 中午的时候,肉肉回来了,不断在外头叫着“十一十一,一起吃饭饭啦——”,她才不得不起身,坐在餐桌边。 因为人太多,这张大餐桌是昨天晚上换的,此刻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却没有一个人动筷,所有人都在盯着她。 肉肉坐在她的大腿上,本想去抓最喜欢吃的鸡腿,却看到所有人都没动,觉得气氛不对了,也不敢开吃,只拿一双大眼睛看着夏雨琳,奶声奶气地问:“十一十一,为什么她们都不吃呢?” 夏雨琳笑笑,摸摸他的头:“因为她们怕饭菜里有毒,不敢吃。” 肉肉立刻“哇”了一声,换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那肉肉是不是也不能吃了?” 夏雨琳拿了最大的一只鸡腿给他:“肉肉是好孩子,好孩子吃的东西是不会有毒的,所以肉肉就放心地吃吧,吃什么都行。” 肉肉的眼睛立刻亮了:“那十一呢?十一是好人,也可以吃吧?” 夏雨琳抓起一根酱香大排骨,有滋有味地吃起来:“当然。” 五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夏雨琳吃完一根以后,觉得非常好吃,又伸手去抓一根,没想到五只手抢先伸过去,一人一根,就将一大盘的酱香大排骨给捞光了。 那五个客人边吃还边看着她,等着看她吃哪盘,吃了有没有被毒死。 夏雨琳很崩溃:“你们放心吧,凶手自以为是艺术家,绝对不会干一次性集体毒死一伙人的惨案,它只会一个一个地除掉目标。加上有孩子一起吃饭,它更不会乱下毒。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提防别人会不会单独给自己下毒。”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目光随即又盯在肉肉身上了,因为凶手不会对孩子下手,而且肉肉没有夏家的血统,应该不在凶手的狩猎范围之内,他吃的东西理应都是安全的,跟着他吃准没错。 肉肉是有肉万事足,这会儿吃得全心全意,完全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和干什么。 反正,午饭是很安全地度过。 午后,夏雨琳睡了午觉,下午出去散步,她出去的时候,其他几位小姐就像跟屁虫一样,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她走到哪她们跟到哪。 夏雨琳实在受不了了,问她们:“你们这样跟着我,累不累啊?” 她们都笑:“姐妹们在一起玩,怎么会累呢?” 夏木蓝还自来熟地搂住她的肩膀:“落葵,人多力量大嘛,大家一起行动,比较安全啊。” 夏雨琳拍掉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凶巴巴的眼神,板着脸走自己的路。 说到底,她们就是怕死呗,非要跟着她才觉得安全,她都不知道她们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她看起来就那么像是能打败恶魔的英雄吗? 她的身边跟着几个小姐,身后还跟着绝世美仙男舍微公子,弄得她走到哪里都被更多的人围观。 “杀人预告”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葵园如今已经成为全府上下的焦点,所有人都在盯着葵园的一举一动,她们所过之处,众人无不窃窃私语,什么表情都有,但最明显的表情还是“兴奋”,因为,所有人都想知道“新晋侦探”与“连环杀手”谁更高一筹。 真正为她们担心的没几个,这令夏雨琳很是气闷,她发誓,只要过了这个月,她一定誓死离开这个没有人情味的鬼地方。 “哟,几位姐妹,听说五天之内你们当中要死一个人了,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啊?换了我啊,一定躲在屋子里,请一大堆人看着守着,吃好喝好,写写遗书什么的,好好享受人生中最后的五天时间……”几个姐妹走过来,一开口就够尖酸刻薄的。 夏雨琳没有任何表示,她身边的这几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她急啥? 果然,那几个人立刻怒目回视:“敢取笑我们?想死是不是?” 夏雨琳走到一边,准备观看一场夏家姐妹自相残杀的血战。 131 避难,逃离夏家 不过,夏木蓝很冷静地走出来,像位伟大的领袖一样挥了挥手:“你们退下,由我来说。” 几个人面面相觑后,默不作声地后退两步,由她去打头阵。 “你们以为凶手的目标只是跟侯爷相好的女人吗?”夏木蓝大声道,“告诉你们,我已经仔细地分析研究过了,凶手的目标是杀绝所有的夏家子孙,一个都不会放过,所以你们也是被害目标!凶手留下那样的杀人预告,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罢了,说不定葵园外的人才是她真正想杀的对象!” “你胡扯!凶手最想杀的就是你了,你在故意吓唬人,咱们才不会上当……” “听我分析完毕之后,你们再下结论也不迟!” 接着,夏木蓝就当着夏雨琳的脸,将夏雨琳今天上午的推理一一道来,说得口若悬河,声情并茂,听得她的对手们个个煞白了脸,哑口无言。 夏雨琳一脸黑线,喂喂喂,这个夏木蓝又不要脸了,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么多证人的面前,将她的推理成果占为己有,这是剽窃啊,该去坐牢的! 不过,她看到那些原本幸灾乐祸的“好姐妹”们一个个吓成那样,心里也有几分痛快,也就不跟夏木蓝计较了,大家都是姐妹,本就该有难同当。 说完之后,夏木蓝冷笑:“所以说,你们别太得意,谁死谁活,现在还不好说呢。” “五小姐——”夏夫人的亲信陈嬷嬷出现了,对着夏木蓝行了一礼后,客气地道,“夫人请住在葵园的几位小姐前去琅雅苑,说有事跟几位商量。” 夏雨琳知道,葵园发生的事都传到夏夫人耳里了,夏夫人就算心里很高兴,也得做个担心的样子,以示有情有义。 她也很配合夏夫人的行动,跟着夏木蓝等人去了琅雅苑,回答了夏夫人的种种询问,向夏夫人表达了谢意,而后才疲惫地回到葵园,开始吃晚饭。 只有吃饭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开心一些,因为那是肉肉最开心的时候,看到肉肉那纯洁无邪又快快乐乐的牛奶包子脸,她被乌烟瘴气的夏家弄得疲惫不堪的心灵,就能得到治愈。 而此时,夏木蓝那番“凶手跟爹爹有仇,想杀死爹爹所有的孩子,除非抓到凶手,否则无人可以幸免”的言论已经传遍了整个夏府,掀起了滔天巨浪,无人不在议论啊,尤其是夏家的小姐们,个个心惊肉跳的,再也没有心情去嘲笑夏雨琳等人了,只差打包行李逃离夏家了。 在夏雨琳大快朵颐的时候,各个小姐的院落里都是一派紧张繁忙之景,或撤换身边的人,或增调可靠的护院,或向娘家亲戚请求支援,或干脆准备搬出去住……总之,草木皆兵,如临大敌就对了。 这也不能怪她们如此紧张,她们身为超级名门之女,又是皇亲国戚,个个年轻貌美,前途无量,谁舍得拿自己的生命来赌博? 为了能活下去,能继续享受世人仰望的荣华富贵,她们真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小佛堂,昏黄的烛光下,夏老太太又在一边轻敲木鱼,一边轻轻转动佛珠,听着大少奶奶关于葵园事件的报告。 听完之后,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问:“你如何认为?” 大少奶奶轻叹:“我觉得这话有些理儿。其实,我以前也这么怀疑过了,只是事关重大,又无凭无据的,不敢妄加评说。” 夏老太太点头:“这话是有些道理。你暂时什么都别管了,去查一下所有姨娘和外生子的底儿,看看谁都跟鹤清有仇,侧室和死了的姨娘也要查。” 说到这里,她睁开眼睛,眼里是深不见底的冷光:“如果只是争风吃醋,我可以容,若是想要我夏家绝后,我绝不宽恕。别的我不敢说,但这凶手,绝对是夏家的灾星。” 基本上,她认同葵园的这种分析。 这几年来,她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加上外忧内患,她顾不上细想这一系列的“连环凶杀案”,但现在想想以后,察觉到凶手的目标很可能是夏家所有子嗣,她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凶手是内部的人,在夏家潜伏已久,跟鹤清或夏家有深仇大恨,又能与夏家女儿亲近的,她想来想去,只有鹤清的女人们了,或者说,一定跟鹤清的女人有关。 毕竟,鹤清只是一个文官,手中并无实权,为人又圆滑豁达,仇人虽然不少,但多是文人相轻,外加利益相争,不足以酿成血海深仇,加上夏家有皇上护着,还不至于招来灭门之祸,想来想去,还是鹤清的私人恩怨和夏家的内部恩怨所致。 想到这里,她轻轻叹气,口气满是疼爱和骄傲,外加一点点无奈:“鹤清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风流,惹来的情债太多。他沾的那些女人,哪里会个个都好的,只要遇上一个坏的,这祸患就埋下来了。” 她这辈子就夏鹤清这一个儿子,但这个儿子可是天下第一才子,连皇上都视他为偶像和好友,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身为女人,她虽然由妾转妻,没得到丈夫的多少疼爱,但拥有如此出色的儿子,她这一生都活得扬眉吐气,荣耀加身,令世人羡慕景仰,她对此很是心满意足。 至于儿子风流成生,惹下情债无数这一点,在她看来根本不值一提:她的儿子这么完美,被天底下的女人爱慕追逐,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大少奶奶很了解她的心理,当即为自己的公公辩解:“这怎么能怪父亲呢?天下的女子,哪个不爱貌美倜傥的大才子?父亲是读书人,懂得怜香惜玉,没法子拒绝那些女子也在情理之中。依我看,都是某些女子无德,纠缠不休,因爱生恨,才惹出各种灾祸来,真的怪不得父亲。”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自己的公公很是不屑:这男人到处拈花惹草,留情不断,不知伤害了多少女子的一片痴心,有不少女人为他去死,也有不少女人想要他死,他不知招来多少怨恨和麻烦,全都是夏家暗中压下去和解决的,这样的男人,不是渣子是什么?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的丈夫——夏家的大少爷,也是一个渣子,他的父亲虽然早就江郎才尽,但至少曾经是冠绝天下的大才子,而他呢,就是一个靠家里庇荫的废物,要才无才,要德无德,除了那张脸还能看,其它的真没半点可取之处! 她压根就不指望这个男人能成大器,她只指望自己将来能成为掌控这个超级名门的女主人! 她现在处处逢迎这个老太婆,只为了自己的前程铺路而已。 夏老夫人对这样的话很是受用,嘴上在叹息,脸上却满是笑意:“是啊,那么多女人想嫁给鹤清,但鹤清只有一个,鹤清也很难做啊!天下最狠妇人心,虽然所有进门的女人都经过我层层审查,但难保有人还是因爱生恨,想报复鹤清也不一定,你就辛苦一些,好好查个清楚。” 女人若要狠起来,能狠到什么程度?她心里很清楚。 大少奶奶点头:“是,奶奶放心,我会暗中查个清楚,不会让凶手得逞的。” 这个老太婆对儿子的外遇对象有多狠,她早有耳闻,而府里的姨娘们对这位婆婆的怨恨又有多深,她更是心里明了,只是老太婆太厉害,暂时没人能动得了。 夏老太太又阖上眼睛:“你去忙吧。” 大少奶奶起身,行了礼后退后。 夏老太太手里敲着木鱼,脑子里却在快速地思索那些对儿子因爱生恨的贱人们,只是,那些被她收拾过的贱人实在太多了,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清楚。 而后,她恨恨地骂起来:“这天底下的贱人就是多,个个都想勾引我儿子,想坏了我儿子的名誉与前程,赶都赶不完!要不是有我护着,我儿子还不得被那些贱货给害了,一个个的都死了才好……” 她守寡几十年,只有这个儿子是她的依靠与骄傲,她绝对不允许任何抢走她儿子,也绝对不允许任何毁了她儿子的前程! 为了她儿子的前程与利益,她什么都可以去做,什么都可以清除! 这一夜,除了夏雨琳,夏家的女主子们大概没一个能睡得好的,各人怀着各自的心事,暗中盘算着。 夏雨琳觉得夏府里最安全的地方其实就是她的房间,毕竟有只老妖怪守着嘛,它能让凶手踏进它的地盘?所以,她没啥好担心的。 一夜好睡后,她精神抖擞地起床吃早餐,惹得其他几个顶着黑眼圈的姐妹们妒忌不已:只剩下四天了,她怎么还能睡得这么好?怎么还能这么有精神?她就知道凶手不会杀了她? 夏雨琳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吃饱以后就拉着肉肉的手出去散步,后面照例跟着那几个跟屁虫。 一路上,她看到许多下人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大门的方向走,问了一下,才知道有几位小姐生怕受害,要暂时搬去亲戚家住。 她笑了一笑,虽然她对她们没什么好感,但她还是很赞成她们这么做的,眼下,这真的是最好的逃过一劫的办法了,可惜夏落葵的母亲娘家这边没什么亲人了,要不然她也要逃的。 走了一会儿,前头传来“汪汪汪——”的狗吠声以及别人的尖叫声和大笑声。 “啊?啊啊啊!”肉肉的脸色立刻变了,害怕地大叫两声,抓着夏雨琳的大腿往上爬。 132 告状,大少爷出场 夏雨琳知道他想到了以前经常被恶犬追赶的噩梦,被吓到了,赶紧把他抱起来,轻拍他的背部:“肉肉不怕啊,十一会保护你的!” 肉肉把脸埋在她的胸口,低低地:“嗯……” 夏雨琳本想远离恶犬出没之地,但那边传来的尖叫声那么凄惨,她听得非常难受,想到了那天看到肉肉被恶犬追逐得边哭边跑的场景,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怒火来:喵的,难道又是三少在横行霸道,唆犬作恶? 她正在跟连环杀手进行殊死搏斗,搞不好哪天就没命了,或者最迟下个月一定会离开夏家,她还能袖手旁观,看着恶犬欺人不管? 不行!她绝对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反正都已经得罪三少和他妈了,再得罪一次又如何? 当下,她大步往前头走去。 “呜呜呜……”一个穿着靓丽的少女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就像被敌军俘虏的难民似的不断哭泣求饶,“不要啊!呜呜呜……三哥,你让它走好不好……三哥,莹儿求求你了……” 那只凶狠的大狼狗一只爪子踩在她背上,张着血盆大口,露着森森白牙,不断去舔她裸露在外的肌肤,那种场景……真的就像是怪兽准备吃人一样,极为吓人。 少女的面前,站着的一脸倨傲的孩子,就是夏府的小霸王——夏三少爷。 明明女子比夏三少爷年纪大,却叫他“三哥”,可见夏三少之嚣张拔扈和势力庞大。 “哈哈哈——”夏三少挺着肚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地上的女子,笑得跟电影里的恶霸似的,“想要它走开?可以啊,你叫两声狗大爷,再学两声狗叫,学得像了我就放你走!” 少女战战兢兢地拿开一只手臂,抬头看了一眼,正看到狼狗森森的白牙和血红的舌头,吓得尖叫一声,把头缩回头,继续拿手捂住脑袋。 “哈哈哈——”夏三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不断拿手擂身边的家丁,“乌龟!你们看她的样子像不像乌龟?哈哈哈,龟女子?太好笑了,哈哈哈!” 夏雨琳看得真是气死了! 她将肉肉往入娣怀里一放,捋起袖子,恶狠狠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看我怎么收拾那两只狼崽子!” 在她离开夏家之前,她一定要为民除害,灭了这条狗和这条三少爷! 别误会,她不是为夏家人民除害,而是为了别家好人除害,这三少爷将来长大了一定会危害别家好人,不如她现在就灭了他! 当下,她也不打招呼,提起裙摆,飞奔过去,抬脚,准备来一记佛山无影腿,踹飞那恶犬。 没想到那恶犬训练有素,十分机敏,立刻就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抬头往这边一瞅,妈啊,竟然是上次踹飞它的那个凶暴的女人,而且她显然又准备再来一脚了,当下“呜咽”两声,收回舌头,关起白牙,放开爪下的少女,撒腿就跑。 跑到小主子身后。 夏雨琳一脚落空,只得悻悻地收回自己的右腿,弯腰抓住少女的手臂:“起来吧。” 少女怯生生地抬头看她:“十、十一姐?” 夏雨琳认真地看了看,原来是夏十七,夏家最可怜的女儿之一,其悲惨指数比夏落葵还高。 “起来吧,没事了。”她好声安慰。 夏十七畏惧地看了看夏三少,连“谢谢”也不敢说,弱弱地爬起来,弱弱地躲到夏雨琳身后。 夏雨琳这才看向夏三少,双手抱肩,一脸傲慢:“怎么,夏三少又犯病了,不打就好不了是不是?” 夏三少原本很狂很拽的那张肥脸,在夏雨琳出现以后就没有了笑意,甚至还有点发白,就差没有当场跑掉了。 “夏落葵,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小爷我又没打你的人……”他强自镇定,骂道。 啪!他的脸上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夏雨琳打的。 夏雨琳道:“谁说你没打我的人?这里的人,女的个个是我的姐妹,男的个个是我的兄弟,你欺负他们就是欺负我!我是什么人?是你能惹得起的吗?” 夏三少挨了这巴掌,眼睛都红了,要哭不哭的,想逃吧觉得丢脸,想哭吧又不愿示弱,想还手吧又没胆子,看起来真是有点可怜,但是,他脸上的那份傲慢还是没有少的。 “你、你还敢打我?我、我告诉我娘去!”他结结巴巴地道。 “去啊,赶紧去啊!”夏雨琳好心地一指,“记得跟你妈要奶喝!所有人都知道你只能靠你妈,没有了你妈,你连只狗都不如!你少一天不喝你妈的奶,就会饿死!快去快去,你妈等着给你喂奶呢!” “哧——”人群发出一阵窃笑声,连夏三少身后的家丁也抿着嘴憋笑。 “你、你……”夏三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里充满了怨恨和仇视,却又不敢破口大骂的样子,憋了一会儿后才指着夏雨琳尖叫,“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竟然敢欺负我,我恨死你了——” 他真的没被别人欺负过,除了眼前这个臭女人,而且还是被她第二次欺负,他恨死了! 可是,他怕她……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怕一个人。 她明明笑得很好看,一脸亲切,声音也好听,只是眼神……很可怕,像冰,像刀,像深渊,危险到他只要一触到她的目光,就有种被刀割的感觉,疼得慌。 夏雨琳微笑,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头:“三少爷,我一点都不怕你恨哦,就像你也不怕别人恨你一样。你知道这个家里有多少人恨你吗?你算过你欺负过多少人吗?哦,我想你一定不会数,因为你就是个笨蛋啊!只有笨蛋才会到处欺负人,才会到处伤害别人,也不怕被人寻仇。” “我、我是夏家三少爷,有权有势,我谁都不怕,我想杀谁就杀……”夏三少尖叫。 啪!他的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不轻不重,夏雨琳打的。 夏雨琳微笑:“我也不怕你。我说过,你欺负别人,我就欺负你,你敢杀了我吗?” 夏三少这回捂脸了,眼里闪烁着泪光,恨意更深了。 但他还是不敢直视夏雨琳,便转头,看向他的跟班。 那几名家丁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也怕夏雨琳怕得不行,看到小主子看过来,他们赶紧把头扭到一边,装作在找东西的样子,不敢帮小主子出头。 十一小姐连夫人都敢顶撞,上次还跟夫人的手下打了一架,大获全胜,他们哪里敢跟十一小姐作对? 夏三少看到他们不理自己,疯了一样地尖叫,对他们拳打脚踢:“你们这些狗奴才,马上给我打死这个臭女人!快点去打啊,不打的话我揍死你们,让娘亲将你们卖去当太监……” 几个家丁叫苦不迭,他们不敢不听少爷的话,可也不敢招惹十一小姐啊,这要让他们如何是好? 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要被卖去当太监了…… 这时,一名家丁突然看到几个熟悉的人影正在往这边走来,心中大喜,赶紧道:“三少爷,你看谁来了?你快往那边看啊——” 夏雨琳听了这话,顺眼往那边看过去,有几个人在往这个方向走来,她看得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几个男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衣着非常华丽,衣料反射着阳光,极其显眼。 夏三少看到那个人后,皱成花苞的脸庞突然就盛开了,放射出得意兴奋的光芒来。 “大哥——”他丢下家丁,往前面跑去,“大哥你回来了!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夏雨琳微微吃惊,他口里的“大哥”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夏家大少爷吧? 这个夏家大少爷虽然没做过什么让人称道的事情,但就冲着他是夏家目前的唯一继承人这一点,就已经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说到底,就是典型的富二代、官二代和贵二代。 男尊女卑,夏家的女子再有才有貌或嫁得再好,也无法跟这位夏家的继承人相比,在这个家里,夏大少爷虽然看似屈居于夏老太太和夏夫人之下,实则是仅次于夏鹤清的第二号人物,没有任何人敢得罪他。 夏雨琳对这位夏大少爷没有任何兴趣,但既然他出现了,她就勉为其难地观赏一下他吧。 那边,夏三少冲到夏大少面前,像小狗见到主人一样亲热,夏大少也摸着夏三少的头,两人寒暄起来,亲密得就像同母所生的兄弟一样。 他们的感情据说确实不错,不过,他们并不是同母所生。 夏大少爷的生母早就死了,夏三少是夏夫人生的,夏夫人能当夏鹤清的正牌夫人,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至少,她很清楚在这个家里谁是必须要巴结的,而大少爷就是她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夏雨琳虽然此前没见过大少爷,却听说夏夫人对大少爷视如己出,完全没有豪门后妈的暗中打压与排斥,仅这一点,夏夫人就赢得了夏老夫人和夏鹤清的欣赏与认同,地位非常稳固,而大少爷与夏夫人的感情也相当好,对后妈生的两个孩子也颇为不错。 所以,她才能看到大少爷与三少爷这般亲热的画面。 不过,他们越是亲热,对她越是不妙。 果然,还没过几分钟呢,夏三少就一手拉着夏大少爷,一手指着夏雨琳,无比委屈地哭道:“大哥,夏落葵欺负我!她骂我是没用的废物,说我娘亲不会教孩子,教出来的孩子全是恶霸,还打了我两巴掌,你看我的脸……”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观众都面露紧张之色,个个闭紧了嘴,纷纷后退,生怕被牵连。 大少爷向来嚣张傲慢,唯我独尊,还是夏夫人一手带大的,如今听到这样的话,岂能饶了夏落葵? 一旦他和夏落葵起冲突,没有任何人敢站在夏落葵一边,夏落葵……这回真的惨了! 133 拼命,不准欺负十一 夏雨琳马上就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知道大少爷要来者不善了,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得罪大少爷又如何?她马上就要嫁给猴爷了,难不成大少爷还敢在她大婚前夕将她打出伤来,或者关上几天饿成皮包骨? 当然,如果大少爷一怒之下将她赶出门去或让她嫁不成猴爷,那将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大的善事,她会感激他一辈子的。 “在咱们的家里,竟然有人敢打你?”果然,大少爷双眉一拧,目透冷气,俊俏的脸蛋显得相当可怕,“打你就是打我,骂你娘亲就是骂我娘亲,大哥一定为你出这口气!” 说罢,他拉起夏三少的手,走到夏雨琳的面前,既傲慢又冷酷:“你打了三弟,还骂了三弟和娘亲?” 这样的大少爷,其实很有一家之主的霸气和傲气,蛮有威严的,但夏雨琳却一点都不害怕,笑眯眯地:“他说是就是吧,反正你只会信他不信我。” 大少爷道:“你欺负一个小孩子,不觉得很过分?” 夏雨琳很想大笑的,但她不太想跟他说那么多:“他欺负别人,我欺负他,很公平啊。” 大少爷冷笑:“三弟是夏家的嫡么子,也是夏家的继承人之一,这里是他的家,他想怎么对待别人都成,而你一介女流之辈,泼出去的水罢了,也敢打夏家的继承人?” 夏雨琳笑得两眼弯弯,顺便摊了摊手:“既然你不讲理,我也不想讲理了,反正我骂都骂了,打都打了,你想怎么替这小坏蛋出头呢?” 对不讲理的人讲道理,那是废物才会做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可没有那么废。 “放肆!”大少爷甩袖,怒喝,着实吓到了广大观众,“身为夏家的小姐,侯爷的未婚妻,你竟然出言不逊,用词不雅,简直不配为夏家人,不配成侯爷妻,更不配当我和三弟的姐妹!” 夏雨琳咬唇,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是是是,你说的都是对的,那你打算如何惩罚我呢?” 大少爷漂亮的脸庞,怒成了猪肝色。 他长这么大,又是混官场的,并不是没受过气,但是,在家里,他绝对是父亲之下、千人之上,从来没有任何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连奶奶和母亲都对他百依百顺,他真不曾受过这样的蔑视! 而且敢当众挑衅他的,居然还是这个长年被人看不起的十一妹,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双唇也抿成一条缝,死死地盯着夏雨琳,好一会儿没说话。 但观众们都知道,这是他在思考如何收拾十一小姐的迹象。 他们都看得有些心慌,大少爷心在官场,满天想的都是如何往上爬,扩张自己的人脉与势力,经常在外应酬和办差,很少插手夏家的家事,加上没人敢惹他,他当然就很少发火,但是,一旦他发火,一定会后果严重。 夏雨琳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甚至还不知死活地催促:“喂,你快点收拾我行不行?我还要去看蚂蚁打架呢,你这么拖拖拉拉的,蚂蚁打完了怎么办?” 夏大少爷抿成一条缝的双唇终于打开了,迸出的话都是冻结的:“来人,将她拿下!” 广大观众脸色变了:“……” 家丁们也表示压力巨大:“……” 大少爷来真的啊?莫说十一小姐马上就是侯爷夫人了,就说前阵子夏夫人也想拿下她,却她被轻轻松松地踹飞了十几号护院这一点,他们就很为难啊。 “怎么?”大少爷目光如刀,盯着他们,“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很好,夏家不需要废物,你们马上收拾行装,滚出夏家的大门。” 听他这么一说,这些家丁不敢再犹豫了,搓了搓手,看向夏雨琳:“十一小姐,得罪了!” 夏雨琳把裙子一撩,插进腰带里,也搓了搓手,笑眯眯:“你们别怕,尽管上,把我打死了也没关系,反正是大少爷要你们打的,我死了也算在他的头上。” 其实,她是希望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的,这样,她才会多一个劲敌,多一分被赶出家门的希望。 大少爷更怒了:“你们给我上!你们几个也给我上!不将她拿下,你们就给我滚出府去!” 有家丁小声道:“大少爷,您好久没回府了,可能不知道,十一小姐会功夫,上次夫人派了十几个人都没能将她拿下……” “你们不是有刀吗?”大少爷冷冷道,“把你们的刀拿出来,她若敢反抗,砍了便是!” 观众们的脸色更白了,纷纷后退,这种场面……太可怕了,也太刺激了。 连夏雨琳也吃惊了,这个人,还真是……冷血啊,难怪别人这么怕他。 那些家丁和护院听大少爷都这么说了,也不得不从,纷纷抽出刀来,慢慢往夏雨琳逼近:“十一小姐,您就跟大少爷和三少爷道歉罢,何必将事情弄成这样……” 夏雨琳微微有点发慌了,但还是很镇定:“既然大少爷要你们砍人,你们砍了便是,我不怪你们。” 她就不信大少爷敢当众砍她! 好吧,大少爷看起来是玩真的,她就姑且相信吧,但她有什么好怕的呢?他们肯定不敢砍死她的,最多将她砍伤,砍伤了不是很好吗?这样,她就无法按时出嫁了,也不用承担责任,很好很好嘛! “呜呜呜——你们不许欺负十一!”她正在盘算这样的“好事”呢,现场突然就响起了响亮的哭声。 肉肉哭着从入娣的怀里跳下来,一巅一巅地朝夏雨琳跑去,边跑边尖叫:“十一是好人,你们不许欺负她!不许拿刀砍她——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入娣早就被这样的场面给吓呆了,肉肉的举动又如此突然,她根本来不及阻拦,等她回过神来,肉肉已经跑进了战场。 众人也看呆了,心脏都提到了胸口,这么危险的地方,一个小娃娃掺和进去……有点不敢想了。 “肉肉?”夏雨琳正在思考摆哪个战斗姿势比较好,就被肉肉这么突然又激烈的反应给弄得呆了一呆。 这还是肉肉第一次当众反抗别人的压迫,而且还是面对对他来说非常强大的恶势力,这完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啊,她一直以为他还处于需要别人保护的年纪啊! 在所有人怔愣的当儿,肉肉已经跑到她的面前,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得又哆嗦又用力:“不——许欺负十……一,呜呜呜呜,你们坏人……不许欺负十一……”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很害怕,害怕得不得了,小身子抖个不停,每说一个字都像要断气似的。 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努力地、努力地瞪着那些拿刀的坏蛋,生怕他们把他唯一的亲人和依靠给夺走了。 那些家丁和护院也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先不说这孩子是夏家名义上的四少爷,就说他们一群拿刀的大男人,怎么样也不能对这样一个小孩子下手吧? 他们看向大少爷。 夏大少爷眯了眯眼,无动于衷:“将那个小鬼扯开,将夏落葵拿下,别让我再说一遍。” 他对那个小鬼没有任何感情,既然没有夏家的血统,就别想沾夏家的家产,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养这样一个小鬼,但他继承夏家以后,一定会将这个小鬼扫地出门。 如果这个小鬼小小年纪就敢跟他作对,他现在就将他赶出去,让他在外头生活。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不许欺负十一……”肉肉哭得嗓子都哑了。 夏雨琳很感动很感动,感动得想哭,又心疼得不得了,她将肉肉抱起来,拿袖子擦拭他的泪水,温柔地道:“肉肉不用担心啊,十一不会有事的,十一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会陪你一辈子的啊,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肉肉做了出生以来最疯狂、最勇敢的一件事情,自己都被吓得不行了,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的脖子,不断地哭,哭得声音都哑了。 他很害怕,看到那么多人拿着刀围住十一,让他想到他以前去厨房偷吃东西时,看到厨房的人拿着刀杀猪的场面,血淋淋的,猪猪叫得好凄惨……他好怕十一也会变成那样。 他被这样的场面给彻底吓坏了,他不能想象没有十一的日子。 夏雨琳已经顾不上跟大少爷斗了,满心想的都是哄慰肉肉,她一遍遍地亲吻肉肉的脸颊,温柔地说:“肉肉不哭啊,十一会活得好好的,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不会丢下你去天上的……” 现场无声。 很多人原本只是看戏,但现在,他们的眼睛都红了,有人还在悄悄地抹眼泪,在这个华丽气派而冰冷无情的夏家,很难看到这样的场面,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看到这样的场面还能无动于衷或幸灾乐祸,真的不是人了…… 那些拿刀的家丁和护院面面相觑后,都长长地叹气,垂下手来,虽然违逆大少爷没好下场,但是……看到这样的场面,他们实在无法下手,罢了罢了,失业就失业吧,无非就是以后过得辛苦点罢了。 “真是一群废物!”夏大少爷看他们这样,骂了一句,走上前去,“还是本少爷亲自动手吧!” 别看他是大少爷,但他一心想当大官,所以打小也是练武的,不敢说是绝顶高手,至少也是大内高手的水准,普通的护院七八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就不信他抓不住区区一个弱女子。 看到他亲自动手,众人更紧张了:大少爷的功夫可是有两下子的,十一小姐……行不行啊? 而夏雨琳正忙着哄肉肉,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少爷已经走到面前。 待她发现时,夏大少爷的手已经捏住了肉肉的后劲。 观众们的表情,是如此崩溃:大少爷亲自动手,可不会留情的啊,这可怎么办才好? 134 救星,夏家二少 关键时刻,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大少爷的手腕。 而后一个温暖和煦,令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来:“大哥,母亲在等咱们回去复命呢,你就别跟弟弟妹妹们计较了,早点去琅雅苑吧。” 就在这一瞬间,夏雨琳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就像春天忽然来临,消融了冰雪与寒意。 她能听到周围人松了一口气的声音,能看到众人脸上僵硬的线条柔化了,一个个都缓过气来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地扳开大少爷那只捏住肉肉后颈的手,后退几步,抱紧肉肉,警惕地盯着他们,她不管是谁,如果敢伤害肉肉,她可是会变成魔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人畏惧的大少爷也是一样! 话说回来,那个男子到底是谁? 一身浅蓝素雅的长衫,五官很是清秀,身材有点清瘦,看起来温文尔雅,透着她所喜欢的那种书卷气,感觉像个书生,但他的目光清柔中透着精明,举止利落大方,没有半点书生的迂腐与呆板。 感觉不是简单的人物,应该不会是下人。 大少爷微微转头,不悦地眯起眼睛:“怎么,连你也想跟我作对?” “我是大哥的助手,怎么会跟大哥作对呢?”阻止大少爷的男子微笑,“只是咱们已经离家多日,大哥一定也很想念母亲了,我想早点和大哥去给母亲请安呢。” 大少爷冷哼:“那三弟的仇呢?三弟平白受了这女人的打骂,就这样算了?” 夏三少当即尖叫起来:“就是就是!夏落葵当着这么人的面打我骂我,还骂我娘,怎么能这样就算了?如果放过这个女人,我和娘,还有大哥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心里清楚得很,大哥是这个家的第一继承人,谁得罪大哥谁就别想再在这个家混下去了,就算是家里的女子出嫁,将来也还是得靠娘家这边的支持,否则在夫家也不好混。 他就算今天不能将夏落葵整死,至少也可以挑起夏落葵与大哥之间的过节,于他百害而无一利。 温文尔雅的男子道:“落葵若真打骂了三弟,那自然是要受到惩罚的,不过,姐妹们一向都由母亲管教,不如咱们就将这事跟母亲禀告,由母亲处置如何?你们看,落葵马上就要出嫁了,脸上却还挂着伤,咱们若是不小心再伤到落葵,到了洞房花烛夜,她夫君还不得心疼死?咱们两个当哥哥的,就为这未婚的俩口子着想,就先别教育落葵了,让母亲来教吧。” 当哥哥的?夏雨琳暗暗惊讶,难道这个人是……夏二少爷? 她听说过夏二少爷的事情。 在这个家里,二少爷跟大少爷似乎是截然相反的人物。 大少爷是嫡出长子,倍受宠爱,高傲自负,讲究等级与秩序,一心在官场打拼,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二少爷是私生子,虽远远比不上大少爷有地位,但因为家里女多男少的缘故,也还算受重视,主管家里的生意,据说为人亲切温和,没有架子,很懂得体恤下人,深受下人的信任与拥戴。 看看现在,他一出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估计传闻不假了。 再听听他说的这番话,就很有技巧:开口闭口都是“咱们”,以示他跟大哥、三弟同心;两次提到母亲,表示他对夏夫人很是敬重和孝顺,暗中却是拿夏夫人的权威来压大少爷;搬出她的婚事,提醒大少爷她是侯爷的女人,不要折了侯爷的面子,却又闭口不提侯爷的名字,避免了拿侯爷压人的不快……总之,他是在帮她,但又做得不那么明显,不想让大少爷下不了台。 夏大少听了二少的话,脸上阴晴不定。 权衡片刻后,他冷哼,拉起三少的手:“三弟,我刚回来,还没有给母亲请安哪,咱们一起去,将这件事告诉母亲,让母亲好好教训这个丫头。” 夏夫人对他还不错,他不那么讨厌夏夫人,但其实也没那么喜欢。 他心里清楚,夏夫人对他好,一来是因为他是夏家的第一继承人,二来是因为父亲和奶奶绝不容许“后妈”残害夏家子嗣,三来是因为她的儿子年纪还很小,成不了气候,她现在还不能得罪他。 但将来有一天,她的儿子长大了,他就会成为她和她儿子的障碍,那时,他们恐怕要反目成仇了,不过他并不害怕那一天的到来,真到了那时,他应该已经是朝廷重臣,大妹和二妹说不定已经成了皇后,他怕夏夫人和三弟做什么? 他会对夏夫人那么客气,对三弟那么“疼爱”,更多的也是出于利益,毕竟夏夫人有些本事,娘家势力也大,不仅能帮他在夏家过得无忧无虑,也能帮他在仕途上晋升,他拉拢夏夫人,目前并没有坏处。 至于二少,哼,出身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于内于外都没有什么依靠,管的又是从商的低贱之事,除了一辈子给夏家管生意赚大钱,没有别的出路,想成为夏家的主子?门都没有! 他不必将二少放在眼里,他只需要跟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打好关系就成了,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巴结好大妹和二妹,未来的皇帝一定会从她们的夫君中产生,他千万别看走眼和站错了队伍。 夏三少一脸不悦,却也不好再闹下去,只得恨恨地瞪了夏雨琳一眼,丢下一个“走着瞧”的眼神,忿忿地走了。 夏二少对夏雨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准备走开。 “二哥——”这时,肉肉却放开雨琳的脖子,转过头来,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二哥你回来了。” “嗯,二哥刚回来,”夏二少温柔地摸了摸肉肉的脑袋,笑道,“几个月不见,肉肉长得更可爱了,像个刚出锅的肉包子一样,二哥都想咬一口了。” 肉肉很高兴,咯咯笑着,露出两排白白细细的可爱的牙齿:“肉肉让二哥咬哦。” 在他眼里,好吃的东西都是好东西,说他像他喜欢吃的东西,他觉得是一种称赞,他喜欢这样的称赞。 夏二少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装模作样地咂了咂嘴:“真好吃,香喷喷的肉包子。” 肉肉嘻嘻笑着,拿肉乎乎的双手捂住双颊:“十一也这么说。” 夏二少看向夏雨琳,笑道:“我一段时间没在家,十一妹和肉肉的感情已经变得这么好了,可喜可贺。” 夏雨琳对他的印象相当不错,当即笑眯眯:“是啊,肉肉可是我的宝贝儿呢,二哥有空来葵园坐坐啊。” 夏二少道:“那是一定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看已经走了好一段距离的大少爷,微笑:“我先去给母亲请安了,晚些再去恭喜十一妹大婚在即!” 夏雨琳笑:“嗯嗯,二哥你去吧。” 肉肉有些不舍地挥了挥手:“二哥再见——” 夏二少爷又摸了摸肉肉的头,笑笑,走了。 夏雨琳低头看肉肉:“你跟二哥很亲吗?” 肉肉点头:“二哥很疼肉肉的,经常去看肉肉,还给肉肉送很多好吃的和礼物,不过二哥很忙,经常不在府里,肉肉不能常常见到他。” 夏雨琳笑道:“你很喜欢二哥吗?” 肉肉立刻笑得满脸开花:“喜欢。” 于是夏雨琳对夏二少的印象更好了,暗暗道,这夏家总算有一个像人的了,但愿夏家将来能落到这位二少爷的手里而不是大少爷的手里,要不然夏家迟早要玩完的。 当然,她相信这位二少爷也不是简单的人物,但男人嘛,有些野心和手段并不是坏事,只要不那么坏和渣就成了。 这时,夏木蓝走过来,拍着胸口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还真是不知死活啊,连这位大爷都敢惹。我可好心地提醒你,你得罪了他,以后别想好日子过了。” 夏雨琳给她白眼:“你被吓死了?又在撒谎,不要脸!还有,我得罪他,被他弄死了,不正中你的下怀吗?你装什么好心呢?再说了,我准备嫁给恩远侯,以后就住在侯爷家里,大少爷还能派杀手闯进侯爷家,将我杀了?你蠢成这样,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逃得过凶手的毒手,不如自杀算了!” “你、你——”夏木蓝怒了半晌,骂道,“你这么嚣张,一定不得好死!” 夏雨琳抱着肉肉离开:“你都嚣张这么多年了,还不是好好地活到现在?撒谎精!” 夏木蓝气得鼻孔不断喷气:“……” “十一姐——” 夏雨琳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转头,看到夏十七一脸怯怯地看着她,她笑了笑:“十七妹妹,怎么了?” 夏十七犹豫了一下,跟上来,对她鞠了一躬:“兰儿谢十一姐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夏雨琳赶紧摇头,“兰妹妹你说得太严重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是的。”夏兰急得脸都红了,“兰儿说的是真话,刚才兰儿真的快被吓死了……那只狗好可怕,我只要看到那只狗就魂都没有了,要不是十一姐救我,我一定会被活活吓死的……” “好好,我知道了,那你就感谢我吧,我接受你的感谢。”夏雨琳也不想跟她推拒来推拒去,“你就叫我葵姐吧。我准备回葵园,你要不要去坐坐?” 夏兰眼睛一亮,却又怯怯地道:“真、真的可以吗?” 夏雨琳道:“可以啊,想去就走吧。” 135 妖怪,要不要一起离开 闹了这么一阵,她有些累了,而且肉肉又重,她抱着肉肉这么久,肩膀和手臂也有些酸了,但又舍不得将他放下来,现在就想赶紧回去坐坐。 离开现场的时候,她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狗吠声,忽然想起她上次跟夏三少起冲突的情景,那时夏夫人着人捉她,她当场就要跟那些人拼命,是有人在暗中帮她,三两下就将那些人给放倒了,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是否现在也还潜伏在她四周? 是那个面具男吗? 他该不会是被老妖怪给吃了吧?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那家伙看起来可不像个短命的,最多也就是被老妖怪抓烂脸,再也帅不起来吧? 夏木蓝挖苦她:“你还笑?招惹了大少爷,你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劝你还是去给大少爷下跪,求他饶恕你吧……” 夏雨琳装作没听到,问夏兰:“兰儿,你经常被三少爷欺负?” 夏兰眼睛一红,低头:“嗯……” 回去的路上,夏雨琳就将夏兰的情况问得差不多了。 夏兰十五岁,已经订亲,明年出嫁,生母前几年已经出家为尼,因为她长得不够漂亮,又是庶出的缘故,未来的夫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只是有些祖产罢了,她算得上是无依无靠,自然也是被忽视的存在,夏三少只要遇到她就会欺负她。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安分守己,深居简出,没想到今天出去走了走,就遇到了那个小魔王,说到刚才的情景,她还是惊得脸色煞白。 夏雨琳看她可怜得很,很想说“别怕,姐姐以后罩着你”,但她已经有一个肉肉要保护,最迟下个月一定会离开这里,就将这话给咽了下去,笑道:“以后你尽量避开那个小魔王就好。反正你明年就要出嫁了,嫁了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夏兰笑得有些勉强:“嗯,谢谢葵姐姐吉言。” “十一妹,”夏十扯了扯夏雨琳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事你最好别再提了,她的那个未来夫君是出了名的病痨子,性情有些不太正常的,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她过去还是续弦,这种事情……唉,少提为好。” 夏雨琳心里一惊,看到夏兰心不在焉的,也没注意她和夏十的对话,便小声问:“这么糟糕的夫家,家里舍得把她嫁过去?” “那家有几十亩好地呗。”夏十低声道,“听说那男人是独子,只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她嫁过去的话,那几十亩地迟早是她的,也迟早是夏家的。你不知道,那几十亩地的位置极好,很多人想要呢……” 夏雨琳暗暗摇头,在心里长长叹息着,夏家已经富贵至此,却还要牺牲这么可怜的孩子去扩大自己的财富,难怪会制造出那么准备的连环杀手,不惜杀害所有的夏家子嗣。 想到这里,她居然忍不住胡思乱想,这小姑娘会不会就是那个杀手? 她立刻清醒了过去,骂自己,没有任何证据和迹象就胡乱猜测,这可是大忌! 不过,从理论上说,这夏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有犯案的可能,而且往往最不可能的人就是凶手,她怀疑谁都是可以的。 唉,不能再想了,如果她胡乱去怀疑所有人,不必等到被凶手干掉自己,自己就先累死了。 回到葵园,又到了肉肉最爱的午饭时间,肉肉又开心起来。 夏雨琳邀请夏兰一起吃,夏兰一脸受宠若惊,不断地问:“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兰儿真的可以在这里吃吗?” 夏雨琳笑着给她挟菜:“当然可以,咱们不是姐妹吗,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吃。” 几句话又惹得夏兰的眼睛红了:“葵姐姐真好……” 肉肉立刻举手,很骄傲地大声道:“十一最好了!十一真的最好了!十一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了!肉肉最喜欢最喜欢十一了……” “羞羞,哪有你这样夸人的?”夏雨琳将一只小笼包塞进他嘴里,“快吃快吃,不许吹牛。” 肉肉一边嚼着小笼包一边咕哝,那意思是“我才没有吹牛……”。 夏兰不无羡慕地道:“肉肉真幸福,有一个这么好的姐姐……” 夏雨琳笑道:“我不也是你的姐姐吗?” 夏兰点头:“嗯,葵姐姐也是我的姐姐呢。” “好什么好?”夏木蓝是最看不得别人好的,当下又凉凉地道,“她下个月就要嫁给侯爷当贵夫人了,哪里还会理你们?你们还不是独自住在这里,没人理没人爱,过得跟以前一样凄惨?不对,你们一定会过得更惨,因为她得罪了很多人,那些人一定会将气撒在你们身上……” 夏雨琳感到怀里的肉肉身体立刻僵住了,当下双眉一竖,抓起一只螃蟹就砸过去:“我不会丢下肉肉的,你给我闭嘴!” “哼哼,”夏木蓝挨了这一记也不生气,还是继续挖苦,“你要带一个拖油瓶嫁给侯爷?谁允许啊?劝你别太宠着这只拖油瓶,若是让上头认为是这只拖油瓶阻了你的前程和夏家的前途,弄不好会对这只拖油瓶下手……” 她说得很冷血,但并非不无道理,夏雨琳恨恨地剜了她一眼,抱起肉肉,拿起一笼小笼包就走,走了两步,她回头,盯着夏木蓝:“我一定会建议凶手先杀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你——”夏木蓝尖叫,“你这个……” 夏雨琳已经进房间,关门。 这个下午,她抱着又受到刺激的肉肉睡觉,又跟他解释了“出嫁”这件事,好不容易才将肉肉给安抚下来。 肉肉睡着之后,夏雨琳侧躺着,一手支头,一手轻拍着肉肉的背部,眼里满是疼爱。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老妈了,明明今生前世她的年纪都不大,连一次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却已经有了身为母亲的自觉。 “臭丫头,小心将这孩子扯下水。”屋顶的黑暗深处,传来“本王”的声音,“他若是一直呆在落叶角,虽然过得不那么好,却也是平平安安的。你将他带出那里,他虽然过得比以前开心了,风险却也大了。你现在是一身麻烦,能保得了他吗?” 夏雨琳淡淡道:“我会拼尽全力,不劳您老人家操心。” 她并不是真正的夏落葵,其实也是无依无靠的,而肉肉也无依无靠,两人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夏家人,说到底都是寄人篱下。 她知道她为什么不想放开肉肉,因为,她想要一个真正的家人,而肉肉也需要,肉肉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不会背叛她,不会离开她,所以,她不肯放开他。 一旦放开他,她就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她不想孤身一人。 “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孩子虽然单纯,但他的来历可不单纯,你等着……” “喂,上次跟你打架的面具男怎么样了?”夏雨琳忽然打断它的话,“你是不是输得很惨?” “谁输了?你说谁输了?”“本王”很激动,“本王怎么会输?告诉你,本王只是亮了两招出来,那小子就被吓晕了,本王嫌他皮粗肉厚有臭味,不屑吃他,将他丢进箱子里锁起来,他现在八成已经饿死,变成尸体了……” “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夏雨琳表示怀疑。 “怎么不厉害?本王怎么不厉害?你还敢说本王不厉害……” “喂,老妖怪,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夏雨琳又忽然道。 “本王”忽然不说话了。 夏雨琳道:“你一个……妖怪,单独呆在这里也很寂寞吧?不想出去走走吗?不想获得自由吗?跟我,还有肉肉,咱们三个人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找个好地方安家落户……” “闭嘴!”“本王”骂道,“本王是妖怪,谁见了都怕,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本王还会吃人,你敢跟本王住一起?你是不是想蒙骗本王,待本王放松警惕之后,将本王给抓了?告诉你,本王才不会……” “得了,你别吓人了。”夏雨琳淡淡道,“你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也不会吃人,就只会吃煮熟的大鱼大肉,跟肉肉一个德性,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我啊,可是有文化有见识的,最喜欢奇怪的生物,不会把你当瘟神的……” “呸呸呸,你们这些凡人俗人蠢人都这么说,结果一见到真人……算了,不说了,睡觉!” “本王”沉默了,夏雨琳也沉默。 静静的下午过去,又一个晚上来临。 这一天,葵园还是很平静的,至少,在所有人睡下的时候,一切还是很平静。 这是“杀人预告”出现的第二天,过了这一夜,就是第三天。 第三天的早晨,一个个夏家小姐走出房间,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又平安熬过一天”的轻松感和“还有三天”的紧张感,看起来很是诡异。 夏雨琳也起床了,自个梳洗打扮完毕后,边吃边问:“夏木蓝呢?” “大概是累得起不来了吧,”有人挖苦,“她昨天晚上一直缠着舍微公子,非要舍微公子给她作画,缠到半夜三更的,我们骂她她也不理,舍微公子迫不得已,只好给她画了一张脸谱,她才作罢……” 夏雨琳将手中的包子放下,站起来:“我去叫她。” 舍微公子给夏木蓝画画了?她怎么听得有些不妙? 门从里面锁上了。 她用力拍门:“夏木蓝,太阳晒到屁股上了,你快点起床——”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一遍遍地拍门,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她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大叫:“来人,把门砸开——” 136 暴毙,木蓝之死 知道“杀人预告”的事情以后,夏夫人为了表达对女儿们的关心,特地挑了几个可靠的护院日夜看守葵园,这会儿,两个护院听到她的叫声,赶紧跑过来,用力将房门踢开。 房间里的情形一目了然。 夏木蓝和衣躺在床上,没盖被子,身体摆得很直,脖子上系着一条腰带,双手掌心向上,平放在身侧,一看就觉得坏事了。 夏雨琳冲过去,拍了拍夏木蓝的脸,大声道:“喂,死女人,你快点醒过来,要不然我拿水……”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脸色一片煞白,手都僵了。 “五姐,你快点起床啦,都这么晚了还睡懒觉,太不像话了……” 夏雨琳猛然收回手,后退几步,结结巴巴地道:“她、她死了……” 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众人震惊地看着她。 几秒钟后,有人尖叫起来,夏十稳下心神,走过去,摸了摸夏木蓝的脉搏,而后也尖叫一声,迅速后退:“真、真的死了……” 夏木蓝的脉搏已经停止跳动,身体冰冷,脸色发青,真是死了…… 没想到,昨天晚上还那么嚣张的人,一夜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太吓人了。 两个护院互视一眼后,准备上前去看个究竟,夏雨琳却回过神来了,张开双臂,拦在众人面前,冷静地道:“夏木蓝应该是被人杀害的,这里是案发现场,不能被破坏!你们统统出去,不得随意进来,更不能动房间里的东西!我会在房间里检查现场,你们两个,一个去禀告夫人,一个去官府报案,让官府派人来处理!” 在场的人虽然惊慌了片刻,但因为经验丰富的缘故,这会儿也恢复了平静,一个个沉默走出去,在外头坐下来,不吵不闹。 夏雨琳去关门的时候,注意观察了她们的表情与反应,而后在心里叹息。 这些女人虽然看似悲戚,其实,她们的眼里都在透着轻松之色,很可能在心里想着:受害者终于出现了,她们总算安全了,呼—— 真是无情啊,这个夏家!夏雨琳在心里摇头,把门关上,仔细查看现场和尸体。 约莫一刻钟后,夏夫人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因为夏雨琳在房间里勘查现场,她便在外头等着,看起来很是焦急忧虑的样子。 其实,她也没什么忧虑的,死的夏木蓝没什么人缘,没有人会为其难过。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后,夏雨琳才打开房门,走出来,环视众人,缓缓地道:“五姐是被人勒死的,凶器是她昨天系的腰带。死了约莫五个时辰,也就是说,她昨晚刚回房不久就被人勒死了。没有挣扎的痕迹。脸色很平静,估计是熟人干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几名护院:“昨天晚上是你们守在院子里,可曾看人有外人进入?” 几名护院非常肯定及确定地摇头:“小的敢拿脑袋担保,绝对没有!” 葵园就大门一个出入口,如果外人想进入葵园,只能从大门进来或翻墙进来,而他们一直守在院子里,任何人翻墙进来都绝对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这么说,”夏雨琳的目光犀利如针,从几个“房客”的脸上扫过,“杀害五姐的凶手,只能是住在这里的人了。我先声明,我和我的丫环、小厮以及舍微公子可以排除嫌疑,有杀人嫌疑的,就是几位姐妹了。” 话一出口,几个“房客”就尖叫起来,激动地反驳。 夏雨琳拍桌子,喝道:“你们吵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你们没杀人,那就什么都不用怕,没人能冤枉你们!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杀了五姐,我一定会查出来,不会让凶手跑了!总之,如果你们是清白的就给我闭嘴,别扰乱我的查案!” 几位“房客”都抿上唇:“身正不怕影子歪,随便你怎么查。” 夏雨琳走到夏夫人面前:“母亲,五姐是在我这里被杀的,凶手也是在向我进行挑战,我请您将五姐被杀的事情交给我全权处理,我保证三天之内查个水落石出!” 此话一出,现场就起了骚动,窃窃私语虽然不少,但众人也并不觉得惊讶,毕竟,她先前就破过好几起案子,已经在广大观众心中积累起了名声与威望,大家还是比较信她的。 “三天?”夏夫人盯着她,“你真能保证三天之内能查出来?” 每隔一个月就出这样的事儿,烦不胜烦,她其实真不爱搭理,这次过来也只是做做样子,夏落葵真能查个清楚,她也省了不少事。 夏雨琳拍拍胸口:“我说到做到,如果食言,随便母亲怎么处置。” 夏夫人盯着她片刻,叹息:“母亲相信你的本事,好罢,这件事就依你,你想怎么样都行。所有人都听好了,这三天之内,葵儿查案需要你们协助的,你们务必配合,不得为难。” 夏落葵能查明此案当然好,查不明的,更加好,那样她就可以“收拾”夏落葵了,总之,她怎么样都能得到好处。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观众们都忘了悲伤,变得兴奋了,超想看十一小姐如何破案,于是个个猛点头。 夏夫人又叹息着:“我去看看木蓝。” 她进了房间,站在床边,一脸忧伤地看着已经死去的夏木蓝,说了几句“可怜的孩子”等等之类的就走出来,对夏雨琳道:“葵儿,我知道你与木蓝的交情好,她死了,你心里也难过。但你莫要悲伤过度,找出凶手为木蓝报仇才是最重要的,如此,木蓝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的!”夏雨琳斩钉截铁地道,而后问,“母亲,我这段时间都要跟凶手作斗争,无暇去抓偷窃宝库珍品的妖怪,妖怪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另外派人去处置?” 她跟夏夫人之间还有这一层协议呢,但她是不可能出卖“本王”的,正好借这个机会给取消了。 人命关天,夏夫人当然也不好在此时追究,便道:“那是当然的,木蓝的性命比那些金条贵重多了,查命案自然比查窃案更重要,你就别再想金条的事情,好好为木蓝报仇吧。” 她还是很心疼那些金条的,不过呢,侯爷给的嫁妆丰厚,够弥补那些金条的损失了,她也没有太难受。 于是夏雨琳很诚恳地谢过了母亲的大度。 夏夫人不再停留:“你好好查案,母亲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了,有什么事到时跟母亲说就成。” 一部分观众不得不跟着她走,另外一部分观众则留下来,想亲眼看看十一小姐如何破案。 但夏雨琳没给他们机会:“除了住在葵园的人,所有人都出去。” 有人很聪明:“十一小姐,小的愿意出点钱,您让小的看您如何破案,长长见识,学点经验可好?” 夏雨琳有那么一瞬间很是心动,但最终她还是守住了气节:“事关人命,破案过程皆是机密,不可以泄露,你想学,就等我破了案之后再交学费吧。” 没办法,一群观众和粉丝只得依依不舍地走了。 而后,夏雨琳让几个护院继续去守着院子,自己则坐在几名“房客”面前,淡淡地道:“你们一个一个地将昨天晚上你们的行动都详细说来,其他人如果发现谁在撒谎的,务必立刻指出来。” 这几位“房客”都是千金小姐,实在不喜欢被审问,但是她们既然有嫌疑,也只得配合,将自己昨天晚上都做了些什么,全都一一说了。 其实真没什么可说的,她们整晚都没敢出去,全留在屋里吃饭洗澡美容,而后脱衣入睡,最多加上姐妹们玩了下牌,谈了下诗,勾搭了下舍微公子,完全听不出什么可疑之处。 夏雨琳反复问了半天,没问出所以然,放她们走了,然后又去询问舍微公子,舍微公子的回答跟她们的叙述全部符合,没看出有谁在撒谎或有可疑之处。 再然后,夏雨琳又去询问入娣、小花、尚天以及几个护院,全都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午后,衙门的两名捕头到了,夏雨琳摒开众人,带着他们进入夏木蓝的房间,关上房门:“两位大哥,这位便是受害人——夏家五小姐夏木蓝,于昨夜被人勒死,我受母亲、父亲和奶奶之命调查五姐被杀的事情,还请两位大哥相助。” 按照本国法律,任何人家中有人死亡,都要报官,由衙门派人前来核实死因,如若死者有被谋害的嫌疑,将由官府当成凶案进行调查。 这两名捕头已经是夏家的“常客”了,对夏家的神秘凶案早就习以为常,心里认定这案子八成又查不出所以然了,也只是来做做样子罢了,现在听到夏雨琳说得这么客气,还称他们为“大哥”,都有些受宠若惊,连称“不敢不敢”。 夏雨琳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嗓门:“两位大哥,不瞒你们说,杀害五姐的凶手一定是其他夏家小姐,我现在正在查,很快就能查出凶手是谁。只是,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家里不希望夏家姐妹相杀的事情传出去,只想内部查个明白并自己解决,所以,我请两位大哥行个方便,这件事情就不要声张了。”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分别塞进他们的手里:“这是父亲的意思,还请两位大哥收下,帮夏家遮住家丑。” 137 家人,血浓于水 银票上的“伍佰”两个大字如此明显,惊得两名捕头直吐舌头,不愧是夏家啊,随便一出手就是这种数目,抵得上他们四五年的收入总和了。 当下,两人心领神会,收起银票:“多谢夏小姐和夏大学士,咱们兄弟俩知道该怎么做,不会损了夏家的名声。” 夏家家大业大,这点钱对夏家来说不值一提,他们也没必要装模作样地先推拒一下,再说了,他们既得罪不起夏家,也没有能力查出夏家的凶案之谜,顺水推舟,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上策啊。 夏雨琳微笑:“此事,天知地知我知你们知,此外,绝没有别人能知哦。” 两名捕头当下又道:“十一小姐说的是,咱们完全赞同。” 若是让上头和同僚知道他们走一趟就赚了这么多,还不得让他们交出来分一杯羹?他们当然要守口如瓶,永不泄秘。 夏雨琳又笑了一笑:“两位大哥,因为我要调查五姐被杀之事,所以我希望五姐的尸体能保持原状,加上五姐又是未嫁之身,所以我希望五姐的尸体,呃,最好能不被男子所碰……” 两名捕头互视一眼后,齐齐点头:“咱们明白,咱们看几眼就好。” 当下,两个人站在床边,盯着夏木蓝上上下下地看了几眼,又触了触她冰冷的肌肤,认定她已经死亡后,当即开具类似现代的“死亡证明”文书,一式两份,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夏雨琳:“十一小姐,待您调查完毕后,自行填写死因、调查结果等几栏,派人将其中一份送给咱们即可。” 但凡有人死亡,都要填写这样的“死亡证明”,一份由死者家属保管,一份由官府备案。 夏雨琳一脸地感激不尽:“我代父亲谢过两位大哥。” 而后,她问明了他们的联系地址,送他们出去,与官府交涉的手续就算完成了。 再然后,她亲自指挥和监督,派两名护院送夏木蓝的尸体去冰库存放,现在是夏天,她又还没查出个所以然,夏木蓝的后事还不能办,尸体得先保存好。 确定冰库关好锁紧以后,她才离开,背着手,慢悠悠地散步回去,仔细推敲着这个案件的一切细节。 她还是找不出任何破绽。 开始时她没注意,但现在仔细一想,这根本就是一个密室谋杀案啊! 夏木蓝的那个房间,原本是空屋,用以存放杂物,只有一扇门,没有窗口,就算是柯南出场,也找不到可以从外头关上里面插销的手法,除非……凶手勒死夏木蓝以后就躲在房间里,然后趁房门打开时再溜出来。 可她确信,她叫护院踢开门时,所有的“房客”都在外头,也就是说,如果凶手是“房客”中的一人,她们不可能一直潜伏在房间里并制造“密室谋杀”。 如果凶手不是她们几个,还能是谁呢?总不可能是舍微公子吧?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十一妹!”后头有人叫她。 她回头一看,微微惊讶:“二哥?” 看在他一直对肉肉不错的份上,她还是很愿意叫他一声哥哥的。 夏家二少爷——夏绚,人如其名,是一个笑容绚烂的男子,如夏日上午的阳光,温暖而不烫人,耀眼却不刺目,在冰冷无情的夏家,他就是阳光一样的存在。 夏绚快步走来,脸上带笑,表情却是焦躁的:“十一妹,我听说五姐……去了,这事可是真的?” 夏雨琳轻叹,点了点头:“是的,她在昨天晚上被人勒死了,我正在调查此事。” 夏绚宛如被打了一拳,笑容消逝无影,半晌才缓缓地道:“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我就失去了这么多的家人,我真是没用,太没用了……” 这还是夏雨琳第一次听到有人用“家人”这个词去描述已经死去的夏家小姐们。 她盯着他的脸庞,没看到矫情和演戏,当下,她对这位二哥有了那么一丝认同。 “二哥,大家都说五姐脾气不好,就我所知真没一个人喜欢她的,连我都不喜欢,但你怎么还会难过呢?”她好奇地问,“你跟五姐的关系很好吗?” “不,我跟五姐平时也不怎么亲近,只是见面时都会打个招呼,偶尔聊聊天。”夏绚摇摇头,“但不管怎么样,血浓于水,我们身上都流着同样的血液,是不可更改的一家人,我怎么能不难过?” 夏雨琳有些同情他了:“这几年来,家里常常出这样的事,你这么有人情味,岂不是每隔短短的一阵子就会难过一次?” 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泠心冷情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要不然,每隔一个月就要经历一次失去家人的痛苦,这可怎么让人受得了? 夏绚微微黯然:“是啊,可惜我没有本事,不能保护任何人,除了在背后愤怒和难过,什么都做不不了……十一妹,五姐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夏雨琳道:“因为我要查案,需要保存……遗体,便送她去冰库歇息了。” 夏绚又微微阖了眼:“那我就等十一妹找出凶手后,再去给五姐送行吧。” 夏雨琳道:“五姐虽然已经走了,但二哥的心意,五姐一定能感觉得到的。” “惭愧,惭愧啊,”夏绚还是叹气,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肉肉可是在葵园,我想去看看他。” 夏雨琳道:“他吃完早餐后就出去玩了,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二哥等会儿就在葵园吃午饭吧,肉肉一定会很高兴的。” 夏绚道:“那就多谢十一妹的招待了。我昨天刚回来,听说葵园发生了很多事情,很想跟十一妹聊聊,但因为有很多事情要忙,现在才能稍微闲下来,还希望十一妹莫把我当外人,能跟我说下葵园的事儿。” 夏雨琳赶紧道:“二哥不必太客气,咱们是兄妹,没有什么话是不可以说的。” 她能看得出来,夏家就是把夏绚当成一件好用的工具来使用,恨不得将他压榨干了才好。 夏家是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书香世家去经商去赚钱,是相当丢脸的事情,所以,夏家将所有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却让他背负所有的污点,一旦提到赚钱的事情,夏家的主子们就会一脸不屑地说他:“贱出的私生子,哪能不爱财重钱的?他非要去赚钱,我们还能管得住他?只能由得他去了。” 如果没有夏绚兢兢业业地为夏家以钱生钱,就凭一大批夏家人这么奢侈的生活,夏鹤清年轻时赚下的本钱能撑到现在?所以说,夏家这样对待夏绚,夏家下人都为夏绚打抱不平,但夏绚似乎没有过半句怨言。 夏绚道:“我现在很担心你呢,要不然你也暂时搬出去住如何?我在外头也有一两间屋子,你可以住到下个月再回来。” 夏雨琳摇头:“不了,我发过誓要找出杀害五姐的凶手,不可以违誓的。” 夏绚深深地看着她:“那么,十一妹,你一定要加倍小心,如果你真出了意外,肉肉一定会很伤心的。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请一定要告诉我,我真不希望再出现这样的悲剧了。” “谢谢二哥。”夏雨琳话锋一转,有些好奇地道,“二哥,你在家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你对家里就真的没有一点怨言吗?” “说一点都没有,那是假的。”夏绚苦笑,“可是,这里是我的家,在这个家里,我可以衣食无忧,可以物尽其用,还有奶奶、父母和很多的兄弟姐妹,若是离开这个家,我一无所有。” “但你这么有才能,可以自己赚钱啊,根本不用依靠任何人,更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没有家人和亲人,拥有再多的金钱又有何用?”夏绚幽幽地道,“我跟着母亲住在外头时,最羡慕的就是别人家里可以一家人吃饭,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羡慕别人家里总是热热闹闹的,我无法想象孤身一人的生活。再说了,” 他展颜一笑:“家里这么多人,有人对我不好,却也有很多人对我好,只是为了那些对我好的人努力,我也觉得很满足。” 夏雨琳偏头:“二哥,就冲你这些话,你就不太像夏家人。” 夏绚笑道:“家里这么多人,总会有人心善,有人心狠,咱们可不能一棒子打翻一船人,你说是不是?我就觉得十一妹也不像夏家人。” 夏雨琳笑着点头:“说得有理。”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夏雨琳不自觉地就把葵园发生的事情,包括夏来香被毒杀、自己被陷害、小红被逼自尽以及杀人预告、夏木蓝被神秘勒死之事,全都一一说了。 夏绚听得表情很是凝重,完全没有了平素令人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 听完以后,他看着夏雨琳,严肃地道:“十一妹,五姐死得很蹊跷,我敢说一切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恐怕还会有人死……” 夏雨琳看着他:“二哥为何这么说?” 夏绚道:“你说过这是凶手制订的游戏,凶手必须给你提示,让双方的获胜机率相当,游戏才好玩。可为什么死的不是十妹,而是五姐?如果凶手给的提示只是杀掉葵园里的任何一人,这个范围也太大了,你获胜的机率太低,凶手则拥有绝对性的优势,这不符合逻辑吧?” 138 尸变,等你很久了 夏雨琳点头:“二哥说的是,可是不排除那张卡片只是故意诱惑我想偏了,毕竟,凶手可不是那么乖的人。别忘了,一直以来,凶手都是重点除掉跟猴爷有关的女人,说实话,这一次我和五姐成为首要目标,一点都不奇怪。” “十一妹说的也有道理。”夏绚叹气,“凶手若是那么容易让我们猜到心思,也就不会潜伏到现在了。我总觉得那张卡片不是随便放的,十姐接下来说不定还是有危险,你也是一样,我这心里,总担心得慌……” 他大概是第一个真正为夏家女孩儿们担心的人了,夏雨琳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二哥,你放心,我一定会非常小心,不会再让凶手得逞了。” 夏绚端详她,脸上极是欣慰:“十一妹,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夏雨琳眯眯一笑:“那是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以后都会过得好好的。” 夏绚清秀宜人的脸上,又出现了春雨一样的笑意:“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话了……” “二哥——”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兴奋地响起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两人转头看去,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葵园的门口,肉肉像颗皮球一样从大门口里跑出来,转眼就滚到了夏绚的脚边。 夏绚抱起肉肉,举得高高的:“小肉肉又变重了,二哥都快抱不起来了。” 肉肉吃吃地笑:“肉肉每天都吃得好好的,饱饱的。” 夏绚抱着他进来:“二哥拿礼物给你了。” 肉肉很高兴,小身体不断往后仰,撒娇:“肉肉要看礼物!肉肉的礼物——” 夏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包子一样的东西:“喏,你吹吹看。” “包子”的边上开了一道口子,身上还开有几个孔,就跟蒸得开裂的包子似的,肉肉喜欢所有一切跟美食有关的东西,当下看到这个“包子”就喜欢得不行,双手捧着,先咬了两口,皱着脸咕哝两声:“硬硬的,不能吃哦……” 夏绚笑道:“要对着这个口子吹气哦。” 肉肉这才“咬”住“包子”的裂口,试着往里吹气。 “噔——”“包子”轻轻松松就发出了清亮干净的声音,传得极远,却不刺耳。 “这是——口哨吗?”夏雨琳挑了挑眉,问。 “嗯。”夏绚道,“我请人做的,造型很可爱吧?如果以后肉肉迷路了,或者出了什么事,只要吹这只口哨,咱们就知道他在哪里了。” 夏雨琳愣了一下,而后有点感动:“你是担心肉肉出事,才特意为他造了这样一只包子口哨?” 夏绚看着玩包子口哨玩得上瘾的肉肉,眼里满是宠溺:“是啊,他年纪太小,性子单纯,我总是担心他会被诱拐什么的。这只口哨就算是在水里也能吹响,不怕砸不怕烧,轻轻一吹就能出声,我觉得很适合肉肉。” 而后他将包子口哨上的绳子挂到肉肉的脖子上,捏了捏肉肉的包子脸:“肉肉,二哥送你的口哨你一定要时时带在身上哦,如果你把口哨拿下来,二哥会伤心的。” 肉肉很响亮地回答:“好——肉肉听二哥的。” 夏绚:“还有,这只口哨不可以乱吹,会吵到别人的,肉肉要做一个不会吵别人的好孩子,对不对?” 肉肉立刻不吹了:“是,肉肉个好孩子。” 夏绚很认真地扳正他的小肉脸:“但是,如果有人欺负肉肉,或者肉肉迷路了,一定要努力吹口哨,让别人找到你。做得到吗?” 肉肉举手:“做得到——” 夏绚亲亲他的脸:“真是好孩子!” “二哥真是有心,我还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关心肉肉呢。”夏雨琳见他对肉肉是真的好,忍不住感慨。 她跟夏绚说过自己跟肉肉怎么好起来的事情,但半点没提肉肉的身世之谜,只说肉肉的奶娘告老辞乡去了,夏绚这才放了心。 “肉肉跟以前的我很像,我当然疼他。”夏绚笑着,抱着肉肉进屋。 几个还住在葵园的姐妹走出来,迎着夏绚入屋,给他倒茶,很亲热地跟他聊了起来。 夏雨琳听说过,这位二哥是夏家人缘最好的一位主子,虽然常常在外跑生意,在家里的时间并不多,却跟上头、兄弟姐妹以及下人都处得不错,如今看来是不假了。 聊着聊着,就又聊到了夏木蓝的死亡事件,夏雨琳咳了两声,提示众人不可以在肉肉面前说这些事情,众人都识趣地闭嘴,开始吃午饭。 吃完之后,夏雨琳让尚天抱肉肉回房睡午觉,自己则对几个“房客”道:“我确信你们不是杀害五姐的凶手,在凶手的这个游戏中,我已经输了,而你们暂时安全了,你们回去吧。” 几个姐妹面面相觑,觉得她说得有点突然。 夏十道:“妹妹如何确定咱们几个不是凶手?” 只过了一个上午而已,十一妹怎么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轻易认输? 夏雨琳叹气:“因为这是一桩标准的密室谋杀案,房门从里面锁死了,没有人能从外头将里面的插销锁上,我推测凶手其实一直躲在房间里,才能做到从里面锁好门。而我让护院踢开门时,你们几个都在外面,不可能是凶手。凶手既然已经杀掉了葵园里的一人,他的目标已经达到,不会再杀人了,你们当然也就安全了。” 一群人:“……” 她们的心里,都不可遏制地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忧虑,毕竟,凶手是不能信的。 夏十道:“你如何确定凶手一定说话算数,只杀掉一个人就满足了?” 夏雨琳道:“它若是说话不算数,就真的只是一个屠夫罢了,跟街上卖猪肉的没什么两样,它玩的什么杀人预告也只是笑话而已。不过,既然它这三年来都坚持每隔一个月杀一个人的作风,那它就是个守信的人……” 夏十道:“可上上个月他就杀了几个人……” 夏雨琳道:“那是因为出了意外,他的计划才会被打乱了,但上个月,他不是没有任何动静吗?我想这一次,他不会食言的,你们可以放心。” 几个人又面面相觑,有些把不准。 夏雨琳又道:“这轮游戏我输了,如果凶手嫌我没用,不想玩了,下一个大概会杀掉我。如果他还想玩,你们呆在我身边,反而更危险。” 几个人终于动摇了,说实话,她们平时过惯了好日子,而住在这里没有专人侍候,住的房间又远远不及原来的房间好,都过得有些辛苦,早就想搬回去了,只是不敢搬而已。 现在见夏雨琳说得这么有道理,她们也不再犹豫,只有夏十还是有些担心:“十一妹,你说凶手可能会对付你,你一个人住在葵园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还是搬出去吧……” 夏雨琳眯眼,狡黠地笑了一笑:“十姐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其实啊,我在五姐的尸体上发现了一些线索,现在正在查,我一定能赶在凶手对我下手之前找到它的,我要你们搬出去,也是为了方便找出凶手。” 说到这里,她盯着几个人:“这些话你们千万别传出去,如果打草惊蛇,让凶手跑了,那就不妙了。” 几个人都纷纷点头,保证守口如瓶。 夏十这回放了心,对夏雨琳表示感谢以后,跟其他姐妹离开了葵园。 夏绚忧心忡忡:“十一妹,要不然我搬进葵园住几天吧?虽然我没什么用,但也会一点拳脚功夫,说不定能帮到你……” 夏雨琳拍拍他的背,莞尔:“二哥,这轮游戏我还没有输呢。虽然五姐被杀了,但还有两天半的时间才到期,我有把握在期限到达之前抓到凶手,赢得这场比赛。我不希望你被卷进这场要命的游戏里,要不然你被凶手当成我的同谋,那就不好了。” 夏绚看得出她很坚定,也不再劝她:“二哥相信你,只是你若是有难,千万别勉强,记得来找二哥。” “嗯,一定会的。”夏雨琳站在门口,挥着手送他离开。 而后,她走进夏木蓝所住的房间,很认真地再次勘查起来。 有条定律是说,如果某个秘密有超过三个以上的女人知道,这个秘密就别想再成为秘密了,她刚才对那几名“客房”所透露的线索,就在这个下午被传得沸沸扬扬,全府上下都知道她已经发现了夏木蓝尸体上隐藏的线索,很快就能找到凶手了。 当下,全府沸腾,所有人拭目以待,期待着十一小姐勇破大案,抓住传说中的恶魔杀手。 不过,葵园这边大门紧闭,十一小姐谁都不见,谁也不知道进展究竟如何了。 这天晚上,月光黯淡,一条人影潜行在黑暗中,悄悄朝冰库前进。 冰库位于偏僻阴凉之处,存放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无人看守,黑影很快潜到冰库入口处,左右看看后掏出钥匙,打开木门。 冰库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地下室,只是在地面上建了一个小木屋,用作出入口和工具贮藏室,黑影打开的就是这个小木屋,而后它点燃一只蜡烛,打开地面上的铁皮盖子,沿着台阶走进地下冰库。 才走下台阶,它就看到前边的切冰台上躺着一个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夏木蓝了。 它走过来,将蜡烛放好,准备去检查夏木蓝的尸体。 “你终于来了!”烛光朦胧中,切冰台上的尸体突然坐起来,阴森森地道,“就是你杀了我么?我等你已经等了很久。” 139 妙计,真凶现形 凶手大惊,知道自己中了圈套,也不吭声,转身就往台阶上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台阶上已经站了一个人,手中持着一根狼牙棒,笑眯眯地道:“你跑不掉的!” 十一小姐!凶手顿住脚步,盯着堵在台阶上的夏雨琳,飞快地思索着要如何逃走。 难啊!冰库只有一个出入口,她见过十一小姐轻松踹飞十几名护院的本事,知道自己不是十一小姐的对手,想打倒十一小姐逃出去,很不容易。 而身后是冰库,冰库倒是挺大的,但到处都堆放着巨大的冰块,冰寒如冬,她又能藏到哪里去? 夏雨琳盯着全身上下包裹成棕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凶手,也不急着去看她的真面目:“你要自己招呢,还是要打了才招呢?” 凶手冷冷地盯着她,相当的镇定:“尸体会说话,你又出现在这里,说明夏木蓝其实没死,这只是你的圈套对不对?” 很简单的圈套啊,现在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之前,她还真是没想到十一会玩这样的招术。 夏雨琳笑眯眯:“不这么干,你怎么会现身呢?” 凶手的目光闪了几闪:“你如何确定我一定会来这里?” 夏雨琳笑道:“像你这样自以为是的聪明人,一定无法忍受别人破坏你的游戏,抢先杀害你的目标,并将罪名安在你的头上。你听说我有把握在五天的期限到达之前抓到凶手,从而赢得这场游戏的胜利后,便想抢在我的前头抓住真凶,让我输得一塌糊涂,所以,你一定会来检查夏木蓝的尸体……” 夏木蓝的声音,带着一点冷得受不了的哆嗦响起来:“我还没死,叫什么尸体?” 夏雨琳装作没听到:“我都放出风声说我在夏木蓝的尸体上发现线索了,你不来的话,就没办法查这个案子,我们就守株待兔,等着你上钩呢。” 她对那几名“房客”说要她们保守查案的秘密,但她心里当然清楚,这群三八的女人肯定会说出去博头条的,她就是希望她们这么做,让凶手听到这些消息。 对于那些三八的女人来说,别人是死是活真的不重要,她们过得爽就行,一旦没有了性命之忧,就什么无耻的本性都暴露出来了,想到这些,她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凶手冷笑:“所有人都说你跟夏木蓝不对盘,没想到你们的感情这么好,我还真是失算了。” 正因为这样,她才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会联手,否则她知道夏木蓝被杀的事情之时,就应该怀疑这会不会是夏落葵的圈套了。 “我跟她没有感情!”夏雨琳很生气地大声强调,“我跟她绝对没有任何感情!请你不要污辱我的品味!我这次跟她合作,纯粹是为了活命而不得不出于下策!只要你被抓了,我跟她以后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一点也不想跟夏木蓝合作! 但是,这么多“姐妹”中,就数夏木蓝最势利最现实,跟她的感情最差,被凶手杀害的机率也很高,夏木蓝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什么都愿意做,所以,夏木蓝“被杀”既符合逻辑,也很难让人猜到她们两人会合作,能蒙蔽过凶手。 夏木蓝抱紧双臂,哆嗦着身体走过来,连走边骂:“是啊,要不是为了活命,谁跟你这死女人合作?这下好了,只要能抓住这个混帐,咱们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 凶手还是很镇定:“夏木蓝被勒死,都是自导自演的吧?” 夏木蓝自己从房间里面锁上门,自己造出自己被勒死的假象,这桩“密室谋杀”案就说得通了。 夏木蓝哆嗦着牙齿嚷嚷:“是啊,为了抓住你这混帐,大姐我可是豁出去了!你知道装死有多么痛苦不?你知道躲在这种鬼地方有多么辛苦不?妈的,终于抓到你了,大姐我这回非整死你,让你痛不欲生不可……” 为了让肌肤感觉冰冷,她可是用冰水擦拭裸露的肌肤到别人即将闯进房间为止,还听从夏落葵的计策,分别在腋下挟了圆球,制造手腕上的脉搏停止的假象,有人在时她不敢放松呼吸…… 被关进这冰库后,无人之时,她虽然可以在上头的小木屋里歇息,但是,一个人被关在这么偏僻、黑暗的屋子里,感觉还是很可怕啊,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么长时间的恐慌…… 有好几次,她都想尖叫和呼救了,但是,想到这么做会被夏落葵和其他人耻笑,而且凶手一日不除她就得时时有性命之忧,这才全忍了下来。 她被关在冰库那么长时间,有好几次,她都开始怀疑夏落葵想假戏真做,让她活活地吓死、冻死在这冰库里了,还好还好,这该死的凶手终于送上门来了,她的牺牲没有白废。 凶手没理夏木蓝,还是盯着夏雨琳:“你是如何想到这一着的?” 她一心认为十一小姐会采取“守势”,想尽一切办法保护葵园的目标,她也在绞尽脑汁地想接近葵园的目标,但万万没想到,十一小姐居然会采取“攻势”,在那种情形下还能想出以守为攻之策,真是够行的。 夏雨琳笑眯眯地:“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很难防住你啊,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目标,葵园里人少了缺乏足够的监督,人多了根本看不过来,我怎么想都觉得凶手总能找到机会下手的,通过监视、保护每一个人的方式来防止血案发生,或者从这么多人中挑出一个或多个凶手来,根本不现实。” “所以我就换个角度想,既然无法在短期内判断谁是凶手,那么能不能让凶手主动露出破绽呢?要怎么做才能让凶手露出破绽呢?这个时候,夏木蓝又来欺负我,我便想,如果她成为第一个被杀的目标那该有多好啊……” 夏木蓝听到这里,尖叫:“臭不要脸的!你才应该成为第一个被杀的目标!凶手要是早点杀掉你那就没什么事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落入你的圈套……” 夏雨琳没理她:“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来了灵感,想到,凶手暗示要杀的人是十姐,但如果凶手的计划被打乱,比如十姐突然消失,或者有人借机冒充凶手杀人,凶手会怎么办?” “我认真分析了一下凶手的心理,觉得凶手是一个很自负、很狂妄、很骄傲的人,她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人破坏她的计划或者挑战她的智商!如果有人破坏这个游戏,她一定会查出那个捣乱者,然后将其除掉,以确保她的名誉!因此,我就想到了冒充凶手,先杀掉一个人的主意!” “起初,我想让十姐配合我,但我觉得她人品还不错,杀死她有些于心不忍,而且她不擅长演戏,万一露出破绽,指不定会招来凶手的疯狂报复,所以我最终没有将她列入被害者人选。然后我就想到了夏木蓝,夏木蓝真的该死啊,她死了我一点都不难过,加上我跟她的感情不好,没有人会想到我跟她会联手……” 因为这样,她才会阻止别人进入夏木蓝的房间,阻止衙门派来的捕头检查夏木蓝的“尸体”,才会向夏夫人请求全权破案,为的就是掩饰夏木蓝其实并没有死的事实。 “你才该死!你死了我一定放鞭炮祝贺……”夏木蓝一边打喷嚏一边骂骂咧咧,要不是身体有些冻僵,她都要扑上去跟夏雨琳拼命了。 啪!啪!啪!凶手拍起手来,以示敬意。 而后,凶手微笑:“真是聪明,这一招真是高明极了!我听说夏木蓝被杀了,罪名还扣在我的头上,我真的非常生气啊!别人要杀人,我没有意见,反正该死的人那么多,一个人也杀不完。可是别人冒充我杀人,我就不乐意了,我这样的天才,是别人可以冒充的么?” “再说了,人人都认为夏木蓝是我杀的,那我还怎么杀十小姐?我若是杀了十小姐,别人会认为我杀了两个人,说话不算数,这游戏算我输。可我若是不杀十小姐,也还是说话不算数,这游戏还是算我输!可我这样的天才怎么能输呢?” “我想来想去,觉得揪出那个杀害夏木蓝的真凶后再杀掉十小姐,我才能赢得这个游戏,所以今天晚上就忍不住来调查夏木蓝的死因了……” 冰库很冷,但夏雨琳觉得这个凶手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比这个冰库要冷百倍、千倍。 冰库只会令她的身体发寒,但凶手的态度与话语,却令她心寒不已。 老妖怪说过,凶手是个视人命为无物的恶魔,如今看来真是这样了,这个凶手说得那么淡定从容,没有丝毫的紧张和害怕,甚至还带着笑意,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会有的反应。 “冤有头债有主,我相信你跟夏家有仇,而且是血海深仇”她缓缓地问,“但你只要找那个害你的人报仇不就行了,为何杀害那么多无辜之人?” “嘻嘻,”凶手居然笑起来,“只杀两三个人怎么够呢?人死了,就感受不到痛苦了,那不是太便宜他了么?我得让仇人活在痛苦和恐惧之中,日日夜夜,无法摆脱,这才像话哪!” 140 丫环,黑暗往事 “可我觉得你的目的并没有达到。”夏雨琳道,“你只是成功地让夏家的女孩儿们陷入恐惧之中,大主子们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你难道只跟夏家的女孩儿有仇吗?” 凶手笑得两眼异常神秘:“我跟整个夏家都有仇哦,不过呢,夏家这么多人,我的时间也很多,我有什么必要一口气杀光所有的夏家人呢?慢慢玩,从最弱的杀起,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让夏家的大主子们不经意陷入家破人亡的恐惧之中,待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挽救了,那样不是很好吗?” 夏雨琳听得心里一片冰冷:“你到底跟夏家有什么仇?要杀到这般份上?” 这种有耐心,脑子好,不急不燥,可以“玩”上一辈子的杀手,是最可怕的。 如果有必要,这种杀手可以几年,甚至十几年不杀人,足以让查案者功亏一篑,很多的连环凶杀案就是因为凶手长时间停止作案而成为永远的悬案,而待到其重出江湖时,很多的人证和物证又已经消失,导致破案困难重重。 凶手的眼睛在笑:“你这么聪明,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查吧,不过,夏家的历史如此黑暗,就怕你查得太深入,到时会爬不上来。” 夏雨琳:“……” 半晌后,她轻轻地吐气:“看来你的计划不能成功了,因为这一次,你是绝对跑不掉的。” 凶手慢条斯理地道:“不一定哦。” 夏雨琳真不信她能跑掉:“你能有什么办法逃跑。” 凶手也不说话,突然转身朝夏木蓝冲去,拳头朝她就是一挥。 夏木蓝原本就穿得不多,夏雨琳送她进冰库时给她准备了大衣,但她嫌麻烦,没穿,只在木屋和地下冰库之间来回乘凉和取暖,这会儿在冰库里呆了太长时间,都快成冰棍了,行动迟缓,当下就硬生生地挨了一拳,倒在地上。 夏雨琳赶紧冲过去,但这时候,蜡烛忽然熄了,不是人为弄灭的,而是烧到头了。 夏雨琳一直有在提防凶手灭烛逃走,但她刚才并没有注意到,那截蜡烛并不是很长,凶手一直在跟她说话,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蜡烛燃尽后趁黑逃走。 这会儿,夏雨琳终于察觉了凶手的目的,然而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冰库陷入一处黑暗之中,她若是一直守在台阶上,还能阻止凶手逃走,偏偏凶手又通过袭击夏木蓝的方式引她走下台阶,这会儿台阶上无人看守,凶手早就看清了地形,蜡烛一灭就往台阶上冲去。 夏雨琳听到凶手跑上去的声音,而后消失。 她长叹一声,摸出火折子,点燃,踢了踢夏木蓝:“喂,快点滚出去,你冻死在这里没人会救你的。” 夏木蓝哆嗦地道:“冷……好冷……” 夏雨琳真的跟她没有任何感情,所以,她很邪恶地拿火折子去烧夏木蓝的手臂,夏木蓝大叫一声,从地面上跳起来,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拿火烧我……” 夏雨琳见她有精神了,转身往台阶跑去:“有力气了就赶紧出去,凶手要跑了。” 夏木蓝这才拼着最后的力气,哆嗦地往上方跑。 夏雨琳刚刚跑上木屋,迎面就撞上几个护院冲进来,赶紧道:“刚才是不是有人跑出去了?你们抓到没有?” 这几个护院是她带来的,她让他们守在木屋外头,让他们看到有人冲出去就抓住,可他们怎么跑进来了? 护院道:“刚才是有个丫环冲出去,说您在冰库里受伤了,让咱们赶紧进去救您……” 夏雨琳气得跺脚:“那个丫环就是杀害夏木蓝的凶手,你们还不赶紧去追!” 几个护院愣了一下后,也不敢多问,赶紧冲出去追人。 夏雨琳摇摇头,也冲到门外,举目四顾。 这么黑的夜晚,夏府又大,凶手可以躲藏的地方太多了,这些护院还真是够没用的! 想了想,她朝一个护院跑去,问他:“刚才那个跑出去的丫环是谁?” 如果凶手全身包得严严的跑出去,那也太可疑了,这些护院应该不会相信她,所以,那个凶手很可能是以丫环的装束出去,那些护院可能还认识她,这才没有怀疑。 果然,那个护院道:“那个是十小姐的贴身丫环香香,跟小姐您挺熟的,咱们没想到她是凶手……” 竟然是香香?夏雨琳真的大吃了一惊:“你们没看错?” 护院摇头:“咱们几个都看到了,怎么能看错呢?” 夏雨琳沉下脸来:“你们一定要找到香香,千万别跑了!” 而后她跑回木屋,很快就在角落里发现香香换下来的黑色外袍和面巾等物,香香果然是抛掉外袍后才跑出去的,那些护院看到熟人,就没有提防。 这时,夏木蓝终于从地下冰库里爬了上来,喘着气叫骂:“夏落葵你个贱货……” 啪!夏雨琳将手中的黑袍甩到她脸上,冷冷地道:“凶手是十一姐的贴身侍女香香!她已经跑了,你赶紧去报告夏夫人,让夏夫人派人全府搜查香香,要不然香香半途跑回来杀你,我可救不了你!” 夏木蓝是很想马上跟她算账的,但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现在就闹,悻悻地往外面走去:“等这事办完了,我一定饶不了你……” 夏雨琳把她推出去,锁紧大门,往夏十的住处跑去。 她要了解清楚,到底香香跟夏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几天,香香经常送东西到葵园给夏十,她天天都能见到香香,一个长得很干净很秀气的女孩儿,总是带着腼腆的笑意,动不动就脸红,很乖巧的样子,她对香香的印象可以说是很好的。 这样一个秀气腼腆的女孩儿,竟然是三年间杀掉二十多人的连环杀手?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夏十原本已经睡着了,但听到夏雨琳有凶手的事情找她,她还是赶紧爬起来,迎夏雨琳入屋。 夏雨琳单刀直入,简单地将冰库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直视夏十:“听说香香从小侍候你,是你的心腹,你总知道夏家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香香的事情吧?” 夏十在听着夏雨琳的叙述时,两眼就直了,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好。 这会儿听到夏雨琳这么问,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不敢置信地问:“真的是香香?没有看错?她真的说了要杀掉夏家所有的人?” 夏雨琳道:“她是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错?” 夏十抓紧了膝盖上的布料,双唇泛白,喃喃:“没想到……没想到她恨夏家恨至如此……” 半晌后,她才看向其他丫环:“你们出去,我有话跟十一小姐单独说。” 待其他人出去后,她才缓缓地道:“十一妹,不瞒你说,夏家确实做过一件很对不住香香的事情。” 夏雨琳盯着她,没有说话,心里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一定是夏家的黑暗往事,她还没开始听就已经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了。 夏十低头,口气很沉重:“三年前,香香十五岁,有一天晚上,天气很热,她一个人在花园里赏月乘凉,没想到……没想到大哥那天晚上喝得醉醺醺的,睡不好,也跑出来呕吐和吹风,就看到了香香,当场就、就占有了她的清白之身……” 夏雨琳的眼里喷出怒火来,双手握拳,握得手臂都疼了。 在这样的超级名门里,一个小小的丫环被大少爷凌辱,算得了什么事?香香的下场……绝不会好的! 如果她当时在场,她一定将那只大少爷给阉了,管他是什么来头……可恨的是,一切都已成定局,除了那个女孩儿痛苦一生,没有人会受到惩罚。 “香香当时是想寻死了,但她娘也是府里的奴才,身体不好,她不能抛下她娘不管,便只得忍了下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如果事情就这样算了,那倒还好了,只是、只是几个月后她怀孕了,这事儿瞒不过我,我追问之下,她才将事情的原委说了,我大惊之下,带她去见母亲……” “唉——”夏十长长地叹气,“我当时年纪小,不懂得办事,将香香的事情拿到母亲的面前去,真是害了她了。母亲怎么能认可和接受这孩子是大哥的种?她让人喂香香喝下打胎药,还准备将香香和她娘赶出去,香香放不下她娘,求母亲……咱们的母亲留她在府里……” “母亲骂香香勾引大哥,无论如何不肯留她,那时,香香的娘病得很重,若是被赶出去,必死无疑,香香那时哭得好厉害,我现在想来都觉得……唉,我也有错啊。总之,那时我一面求母亲,一面让人去请二哥来,二哥到了以后,说尽了好话,才最终说服母亲让香香留下来……” “这孩子也真是命苦,这事不知怎的就传进了香香她娘的耳里,香香她娘就活活气死了……” 说到这里,夏十没有再继续说香香的故事,只是道:“这种事情……在咱家里并不新鲜,好些丫环也遇到过这种事情,也没见有人闹的,我以为香香也看开了,哪里想到她一直记恨着这件事,还恨得这么深……” 夏雨琳的心,比在冰库里还冰冷。 她感觉到了绝望——源自香香心底的绝望,这一刻,她居然对香香感同身受,绝望与仇恨,如此强烈,能毁了一切。 141 遗言,一切才刚刚开始 听了这么久,她才问了一句:“夏之璧呢,他没有任何表示?” 夏之璧,就是夏家大少爷,“璧”这个字真是被他给彻底污染和污辱了。 夏十听到她如此厌恶地直呼大哥的名字,微怔了一下,低声道:“大哥是绝对不会理这种事情的,如果去问他,他一定会说是丫环们勾引他的……” “们?”夏雨琳冷笑,“这家里遭了他毒手的丫环很多吗?” “这个……”夏十支支吾吾的,“大哥眼光很高,普通女子他是看不上的,被他碰过的丫环不算很多,也就十来个吧,都是碰过一次就没瓜葛了……” 十来个还少了?夏雨琳冷笑,这些人啊,她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 她站起来:“我走了。” “十一妹喝杯茶再走吧……” 夏雨琳已经出去了。 她的心情很闷,很憋,很压抑,很难受,她想大声吼叫,她想找人打一架,她想现在就去将夏之璧打成太监,还想将林雅如扒光了丢到街上,让她当众出丑到死! 补充一下,林雅如就是夏夫人,三少他娘,夏鹤清的第三个正妻。 外头,一片幽暗和宁静,她站在黯淡的星光下,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在心里呐喊:这是人呆的地方吗?这地方还有公平正义吗?这地方真有光明灿烂的时候吗? 这份属于深夜的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夏夫人得到夏木蓝的报告以后大为震怒,已经派出大批下人和护院在府里大肆搜查起来。 所有的路灯都被点上了,下人和护院们还点着火把,牵着狗,一片区域一片区域地搜,很多人被惊醒,各个院落纷纷点灯,这夏府,今晚不可能再得安宁了。 夏雨琳说不清自己希望香香被找到还是不被找到,她只知道,香香迟早会被找到的。 香香是她抓到的,但她没有半点得意和欣喜,只有淡淡的、绵延的悲哀,挥之不去,在心里缭绕。 站了一会,她慢慢地往葵园走去,忽然之间再也不想管夏家的任何事情。 香香……如果香香只是对夏之璧和林雅如下手,那她大概会支持香香的,她虽然干的是私家侦探这一行,有那么几分正义感,却也不是那么伟大的,在她的心里,也有着离经叛道的一面。 师父面试她的时候,问过她一个问题:“最喜欢哪个侦探作家、推理作家的作品?” 她毫不犹豫地说:“阿加莎克里斯蒂。” 师父问:“为什么?” 她说:“因为她手下的侦探有人文精神。” 师父问:“什么样的人文精神?” 她说:“我就记得在东方快车谋杀案里,波洛发现凶手后并没有将他们绳之以法,而是以黑帮火拼为由放过了他们,我喜欢这样的结局,也喜欢这样的作品。” 然后,她的师父笑了,她觉得那样的师父贼帅贼帅的。 如果香香只对害她的人下手那该有多好,这样,她就不用去管这事了,也就不会觉得是自己害了香香了…… 夜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喷嚏,瞬间从胡思乱想中清醒了过来。 想什么呢?她苦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夏雨琳是个超级乐观的女子,不适合去思考这么深奥的、涉及到什么哲学伦理之类的问题,她只需要考虑让自己吃好喝好睡好就行了。 是啊,拯救别人、拯救世界什么的不是她能办到的事情,她只要能拯救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那就非常非常够了。 她现在能拯救的,想拯救的,只有她和肉肉罢了。 肉肉不能呆在这种地方啊,她得赶紧带肉肉走才行。 仿佛心有灵犀,她刚进入葵园,肉肉就揉着睡眼,赤着脚,一扭一扭地往她跑来:“十一,十一——” 她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抱起他:“怎么这么晚了还爬起来?” 肉肉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外面有好多狗叫,我睡不着,想跟十一睡……” 他很怕狗,听到狗叫就不安,这样的深夜,四周响起那么多狗叫声,他没有办法睡得着。 夏雨琳亲了亲他的脸:“好,咱们今晚一起睡。” 肉肉身上散发着牛奶般的香味,令她闻着很是舒服,她的心情,随之轻松了不少。 “快快睡吧小宝贝,窗外天已黑,小鸟回巢去,太阳也休息,到天亮出太阳,又是鸟语花香……”她轻轻拍着肉肉的背部,轻轻哼着温柔的《摇篮曲》。 肉肉最喜欢听她哼这首曲子,她一哼起来,他的眼皮子就会打架。 “娘……”肉肉在她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睡着了,打着可爱的、微微的鼾声。 她还在轻哼着,边吻着肉肉的脸颊,她很庆幸,庆幸自己在肉肉还是个单纯的孩子时遇到他,庆幸自己还有时间和机会去保护他的纯真,不让他遭受到诸如香香那样的伤害,不让他的心灵被污染成那样绝望的黑色。 待肉肉彻底睡熟以后,她才抱着肉肉回房。 她没有点灯,她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对房间也很熟悉,不需要点灯也能走到床边。 有人潜伏在黑暗里。 她没有在意,因为房间里本就住着一只妖怪,她以为那也许是妖怪的气息。 但她错了。 一把尖锐的东西抵在她的后颈,香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来:“别轻举妄动,要不然这孩子出什么事儿,我可不敢保证。” 夏雨琳身体微微一僵:她竟然潜进了这里?不过也难怪啊,她将葵园的护院都叫去冰库那边抓人了,葵园现在守备空虚,那些搜兵也不会想到凶手会跑到侦探的屋里,她这里反而算是比较安全的。 不过,凶手自动找到侦探,同样没有活路啊,香香到底想做什么? 她只是有点惊讶罢了,并不慌张,淡淡地道:“我将孩子放下,然后我跟你走,你可以以我为人质,也许能有机会逃走。” 她并不是想帮香香逃走,她只是想保护肉肉,谁也不知道一个被追得走投无路的凶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使这屋里还有一只妖怪守着,她还是不敢拿肉肉的安全来冒险。 香香轻笑:“你希望我能逃脱吗?” 夏雨琳道:“我已经听十小姐说了你的事情,心情很复杂,既希望你没事,又希望你受到惩罚。” 香香道:“你在同情我?” 夏雨琳道:“我想你一定不希望我同情你,所以我不敢同情你,我只是想,你为什么要杀害无辜呢?如果你该找谁就找谁,那就没什么事了。” 香香轻笑:“自己造的孽,只会自己承受,不会连累自己的亲友?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我也希望我一个人倒霉就行了,不会连累我那无辜的母亲和肚里的孩子,可是呢,这世上真没有这么好的事情啊!一个人造下的罪孽太重,报应也会更重,这才是天道啊!” 夏雨琳无法反驳她,也不想反驳她,绝望痛苦的是香香,不是她,她不管说什么大道理,都只是伪装道德家罢了。 她只能问:“那你现在想怎么办?杀了我报仇?还是通过伤害这孩子来报复我?” 香香还是微笑:“我逃不了的。我若是被抓住,下场一定很惨,我已经落入过夏夫人的手里一次了,我不会再让自己经受第二次这样的耻辱和折磨。事到如今,我就算杀了你,也只会让夏家人得意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我现在来找你,只是为了告诉你一句话。” 虽然她说不会杀了自己,但夏雨琳却觉得很不妙:冷血凶手对侦探说的最后一句话,往往不是什么好话,一般都是“你以为你已经……,但其实……”,这“其实”后面的内容往往会否定和颠覆侦探之前所有的努力与认知。 她现在就觉得心里发毛:“说吧,我会认真记住的。” 香香微笑:“你以为你已经解决了问题,但其实,一切才真正开始,而你,已经沉陷其中,再也逃不掉了。” 夏雨琳心里一颤,果然就是这句话啊…… 忽然,利刃割破血肉的低沉的声音,传进夏雨琳的耳里。 夏雨琳瞬间吓得几乎停止了呼吸:“香、香香?你、你在做什么……” 身后传来香香倒在地上的声音,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心脏。 她觉得呼吸异常困难,身体似乎都不能动了,全身都在冒汗,可她必须要动…… 努力着,她艰难地放下肉肉,艰难地用擅抖的手敲打火石,点了很久,手指都被打到和烫到了好几次,才最终点燃了油灯。 “喝……”看到地面上的情景,她倒抽两口冷气,用力捂住嘴巴,背部抵着桌子,不让自己尖叫和失控。 地面上,香香的脖子被划开了一条口子,鲜血汩汩,身边是一把染血的匕首,她的表情很平静,美丽的眼睛睁开,眼里满是笑意,唇边也满是笑意。 她是割喉自杀的。 这样的笑,也许是“终于解脱了”的笑,也许是“一切才真正开始”的笑,令夏雨琳感到惊恐,又感到悲伤。 142 未赢,主谋仍在幕后 她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香香是个冷血的凶手,杀了很多人,还是无辜的人,她不应该为香香感到悲伤的,但她现在却觉得很悲伤,心里很痛。 一直以来,她也不喜欢哭,觉得哭泣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情,但现在,除了眼泪,她不知道还能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捂着嘴,默默地哭泣十几分钟以后,她终于擦干眼泪,咬着唇,走到香香的身边蹲下,伸手去合她大睁的双眼,缓缓地道:“我不是神,但我可以确定,夏之璧和林雅如一定会遭到报应的,你就安息吧。” 香香的眼睛,合上了。 夏雨琳站起来,撑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抱起肉肉,艰难地走出去,让尚天去向夏夫人报告香香的死讯。 而后,她抱着沉睡的肉肉,坐在葵园前面的石椅上,发呆。 片刻之后,夏夫人带着一大票人赶到,先进房间查看了香香的尸体,而后问夏雨琳香香是怎么死的,夏雨琳只是简单地说香香来找她,当着她的面自刎身亡,并说死后会变成厉鬼报复当年害死她母亲的仇人。 她闭口不提香香的遗言,不想制造更大的恐慌。 在她这么说的时候,夏夫人的表情很难看,有怒气,有鄙视,有不安,也有惊恐。 香香自刎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红色的裙子,纯粹的红色,鲜艳的红色,如鲜血一般,于深夜自杀的、带着深重怨恨的女子会化成厉鬼,这已经是所有人耳熟能详的传说了,香香选择这样的死法,也许就是为了制造这样的感觉。 她这么说,是不想让夏夫人和夏之璧忘记他们当年是如何伤害和折磨那个可怜的女孩儿,香香已经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了代价,但这两个人,却还没有受到惩罚。 夏夫人听完之后,嘴角抽了抽,眼里闪过怒火:“这个冷血凶徒,杀了我夏家这么多人,我要让她一生不能入坟!” 夏雨琳淡淡地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官府了,官府晚些会派人来验尸,她是杀人凶手,理应由官府处置她的尸体,还请母亲不要随便动她。” 她就担心这个女人会损坏香香的尸体,先派人去报官了,不给这个女人下手的机会。 香香确是恶人,但逼她变成恶人的人,更恶。 夏夫人冷冷地道:“你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以后就别再管夏家的事情了,好好学习为妻之道,嫁进侯爷家后别丢了夏家的脸。” 为什么死的不是夏落葵?她可是一直等着夏落葵被杀呢,结果,别人死了一个又一个,夏落葵还是活得好好的,现在凶手已经死了,还有谁会来杀夏落葵? 为什么香香这个贱人就不能杀了夏落葵再死呢?果然啊,贱人就是贱人,死了还是这么贱,没做过一件让人省心的事情。 夏雨琳真的想让自己成熟稳重一点,但她毕竟还很年轻,还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热血,看到夏夫人这么冷血,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下也嘲讽地道:“母亲大人,香香似乎很恨你呢,你以后小心她半夜来找你啊,最好在房间里都贴上驱鬼符,免得到时被吓死。” 经过这件事,她对夏家更没有好感了,就算不能马上离开,她也不介意跟夏夫人撕破脸,反正她很快就会跟夏家没有任何联系了,不趁着现在让夏夫人之流难受难受,更待何时? 夏夫人脸沉得可怕,目光落在她怀里的肉肉身上,淡笑:“母亲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你还是想想怎么处置四少爷吧,你一个女孩儿,还真的想带一个孩子出嫁不成?” 夏雨琳心头又升起怒火来,冷冷地道:“母亲大人这么多年来没关心过四少爷,怎么现在却关心起来了?不过你现在关心谁都没有用了,晚上还是会有死去的人去拜访你的……” “你……”夏夫人当场就想发飙,好在大少奶奶见气氛不对,赶紧出劝架,“母亲,都这么晚了,香香的事情还需要您调查和守夺呢,您就先进屋坐下,安排下人们做事,早点了结这件事,可好?” 夏夫人哼了哼,甩袖进屋。 夏雨琳一直坐在外头,直到官府派人过来验了尸,问明了情况并将香香的尸体带走,葵园总算安静下来了,她也才抱着肉肉进大门,也不敢住进自己的房间,就在院子里的下人房里睡了。 半睡半醒地睡到第二天早上,她起了床,让人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干净,并将自己的东西搬到另一个房间,才算是勉强将葵园收拾妥当了,只是,她总觉得香香的魂魄与怨气还盘旋在葵园里,随便她走在哪里,都能感受到空气中飘散的悲伤。 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啊,究竟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离开这里? “十一妹,恭喜你抓到凶手,解决了咱们家里最大的隐忧——”外头传来夏十的声音。 还有其他姐妹的声音:“姐姐你好厉害啊,竟然这么简单地就抓到了凶手,以后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我昨天晚上睡得可好呢,就是没想到那个凶手竟然是香香!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凶残和狡猾至此,杀了咱们家里这么多人,真是该千刀万剐!不过现在总算好了,香香终于伏法,咱们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夏雨琳看着一群女人欢笑地走进来,满是庆祝香香自尽的笑容,心里一片冰冷:这些女人,她们都知道香香的遭遇吧?她们也是女人,难道就没有为香香感到过不平与愤怒?她们就没有半点同情心和仁慈心?” 当下,她忍不住冷笑,大声道:“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了,香香只是一颗棋子,真正的凶手仍然逍遥法外哪!” 所有的谈笑声嘎然而止。 一群人表情有些滑稽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夏十先反应过来,走到她身边:“十一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雨琳就是不想看她们这么没心没肺地开心过日子,当下淡笑:“你们还记得吧,凶手给我们的卡片上写的是,五天之内必杀掉葵园中的一人,而且目标指向了你,现在,凶手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夏十心里一惊:“这、这话如何说?” 夏雨琳道:“我们收到卡片的时候,香香也住在葵园里,算是葵园里的人,而她还是你的贴身侍女,你别忘了,以前被杀的人要么是小姐,要么就是小姐的贴身侍女与小厮,也就是说,贴身侍女是可以代替小姐被杀的。那张卡片既然暗示你是被杀的目标,便意味着你的贴身侍女也是被杀的目标,香香之死,不是完全符合那张卡片的意思?” 众女子如花似玉的脸庞,瞬间又白了,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 夏雨琳目光犀利:“你们想想,哪有凶手自己谋杀自己的道理?我之前说过,会留下那张卡片的只能是葵园里的人,这个人了解十姐,知道十姐很可能是第一个坐下来吃早餐和发现卡片的人,所以可以推论,香香就是那个偷放卡片的人,但她一定不是真正的凶手,否则她不可能会自尽!” 她一字一顿地道:“她只是真凶的同谋罢了!是真凶指使她放的卡片,指使她去冰库检查夏木蓝的尸体。她对真凶忠心耿耿,知道自己一定逃不掉了,便选择了承担所有的罪名并自尽,以此保护真凶!在某种程度上说,是真凶逼死了她,也就是说,真凶赢得了这场游戏!” “所以——”她盯着众女人,冷森森地笑,“真凶还活着,咱们对真凶还是毫无所知,你们仍然有性命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真凶迟早还会下战帖!下一次,真凶的目标是谁,这就不好说了!” 众女的脸色真的白了,脸上再也没有半点轻松之情,个个都惊慌失措得不行。 夏十结结巴巴地道:“妹妹你、你别吓、吓咱们……” 夏雨琳淡淡道:“今天是第四天,但胜负已分,凶手赢了这场游戏,至少到明天午夜为止,所有人都是安全的。但明天午夜过后会发生什么事,没有人知道,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也要到那时才知道,你们就在那时到来之前尽情开心吧。我现在很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不招待你们了。” 说罢她走进新收拾的房间,关上门,再也不想见那些女人一眼。 “十一十一,”因为昨天晚上睡着得太晚,而导致今天早上起得晚,正在赖床的肉肉从床上爬下来,摇摇晃晃地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用又软又糯的声音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夏雨琳心里又有些感伤起来,抱起他,嗅着他身上的奶香味,低低地道:“肉肉,我再也受不了了!我不想再住在这里了,我好想离开这里……” 肉肉用手摸摸她的头,眼睛乌溜溜的:“那就走嘛,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离开这里的。” 夏雨琳的眼里泛起泪光来:“你真的愿意跟十一离开这里?以后只跟十一一起生活,到处飘泊?” 肉肉道:“肉肉只要能吃得饱饱的那就好了,十一保证肉肉不会饿肚子的。” 夏雨琳笑了:“嗯,十一说话算数,那么,咱们就准备走吧。” 这是个黑暗危险之地,她惹不起,至少还能躲得起吧? 143 死劫,复仇者的挑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的夏家,真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凶手与夏雨琳的“五天之约”刚刚过去,也就是八月初六那天早上,入娣出门去端早餐,忽然发现门缝上插着一张卡片。 她取下卡片,打开一看,脸色就变了,憋了一会儿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啊——救命啊!” 卡片上竟然写着:五天之内,我必取十一小姐性命,十一小姐五天后若能存活,我认输,此后再不杀人,否则我必屠尽夏家血脉! 落款是——复仇者! 香香自尽以后,她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可以跟着小姐过安宁日子了,哪料到马上就又看到这样不祥的东西,当场就要吓死了,但因为她已经见过好几次这样的场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想来想去唯有“尖叫”这个办法,希望引起广大观众的关注。 果然,她这么凄厉的尖叫,令四周的活人都兴奋起来:难道又有案件发生了?他们又可以免费看精彩的侦探大戏了? 凶手死了当然是件好事,可是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看到那么精彩的死亡游戏了,众人心里还是有一点遗憾啊,结果香香事件才刚过去就听到了尖叫的熟悉声,众人焉能不兴奋? 很快,观众们像潮水一样往葵园涌来,将葵园大门团团包围住了。 通过歇斯底里的尖叫将恐惧和无措发泄过去后,入娣也冷静了下来,亮着手中的卡片,给周围的人一一看过:“你们看这张卡片,香香果然只是帮凶,主谋另有其人,她还想继续杀人呢……” 众人已经听说了十一小姐认为主谋另有其人的分析,但无凭无据,众人心里还是存着疑虑,然而看到这张卡片后,众人都纷纷点头:“十一小姐不愧是神探,所有的推测都灵验了……” “十一小姐这么厉害,绝对不会输的,幕后主谋一定会栽在十一小姐手里……” “阿弥陀佛,十一小姐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希望十一小姐能在出嫁之前将真凶抓住,要不然咱们以后怎么住得安心……” “这主谋也忒嚣张了,居然公然说要杀掉十一小姐,还想屠尽夏家血脉,这怎么可能嘛?不过十一小姐不愧神人,早就说过凶手的目标是杀尽夏家子孙……” …… 众人议论得那是一个热火朝天啊,但人命关头,就没见几个人是担心的。 夏雨琳从屋里走出来,看着那些人兴奋的表情和兴奋的议论,心里除了悲哀,还是悲哀:什么样的土壤养什么样的人,这样的土壤,真的就只能养出那样的凶手了! 她走过来,扯过入娣手中的卡片,转身回屋:“快去端早餐,守好你那张嘴。” 而后大力将门关上。 入娣知道她心情不好了,也不敢多嘴,马上赶人:“走啦走啦,快回去通知你们的主子,让她们好好帮助和保护十一小姐!凶手都说得很清楚了,如果十一小姐保不住性命,她就会杀掉所有人,你们还是祈祷十一小姐没事吧!” 她知道的哦,很多主子都希望十一小姐死,她将这件事传播出去,肯定会让很多人在背后偷笑,但是,这也告诉所有人,如果十一小姐能熬过这五天,所有人以后就平安了,否则,所有人以后面临的危险会更加强大。 葵园的门前终于安静了,但是,整个夏府又不得安宁了。 如同入娣所料,几乎所有的夏家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幸灾乐祸,恨不得夏落葵马上被杀了才好,但只是过了一会儿,她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们和夏落葵已经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夏落葵生则她们日后无忧,夏落葵死她们则难逃被杀的命运。 要与夏落葵一起对抗凶手,还是趁机落井下石,这是所有人都要思考和面对的难题。 这个问题对于夏夫人来说,尤其艰难。 她当然是恨不得夏落葵死的,但是想到夏落葵万一被凶手杀了,凶手接下来的目标也会包括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她就担心得不得了。 她的儿子和女儿都还年幼,没有自保能力,如果凶手连那么精明厉害的夏落葵都能干掉,那要杀掉她的孩子,岂不是更简单? 想到就令她不安。 在她唉声叹气,苦恼不已的时候,下人进来禀告:“夫人,老太太派人给您传话。” 她大概知道老太婆的意思:“让人进来。” 夏老夫人的心腹兰姑姑进来,给她行过礼后,道:“老太太听说了葵园今早儿发生的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让我跟您说说,如果这事是真的,请夫人务必保护好十一小姐,不可让凶手得逞,免得几位少爷和其他小姐也跟着遭殃。” 听说凶手透露的信息是“屠尽夏家血脉”,那岂不是包括了各位少爷、出嫁的女子及其儿孙?这得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虽然没有人会认为这凶手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但是,不提不防啊。 而凶手似乎是个信守承诺的恶人,如果十一小姐能抗得住这次危机,那么,夏家就不用担心众多子嗣会遭到危险,否则,夏家日后会更加不得安宁。 夏夫人叹气,客气地道:“我跟婆婆的想法是一样的,请兰姑姑回去告诉婆婆,我一定会全力保护葵儿,绝不让凶手得逞!” 这凶手若是只杀夏落葵,她还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凶手若是要杀掉所有的夏家子嗣,她就只能让夏落葵这贱人再活一回了。 而后,她立刻叫来夏绚,将保障夏落葵安全的任务交给他全权处理。 她打的算盘是,如果夏落葵活,那是她的功劳,如果夏落葵死,就将一切责任推给夏绚,反正,什么棘手的事情都推给夏绚就对了。 夏绚听完她的吩咐以后,郑重地道:“母亲放心,我一定会誓死保护十一妹,不会让她有事的!” 夏夫人微笑:“母亲相信你,一切就由你负责了。” 她在这边交待夏绚的时候,老太太也在佛堂里交待大少奶奶。 “这一回,终于到了验明葵儿是福星还是灾星的时候了。”老太太边捻佛珠,边道,“如果她能熬过这一劫,拯救夏家子嗣再不受难,那她就是福星,否则她就是灾星,死了也好。” 大少奶奶点头:“奶奶说的是,眼下这件事,说是坏事也是坏事,说是好事却也是好事,要不然,咱们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判断十一妹是福是灾。” 太子与盛王爷的皇位之争,总有一天会摆到台面上来,而恩远侯是双方极力拉拢的大人物,夏家若是能将恩远侯抓在手里,就能极大地影响局势,而夏落葵的意义在于,她是否能最大限度地影响恩远侯,为夏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因此,判断夏落葵是否堪当此重任,是眼下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夏落葵若是福星,夏家将全力支持她成为恩远侯府的女主人,夏落葵若是灾星,夏家绝对不可以让这个灾星活着。 老太太道:“家里的事情有雅如管着,你不必过问太多,尽量多跟大妹和二妹走走,了解两位妹夫的动静,这才是确保夏家百年荣华的正事。” 想保证夏家持续荣华,就一定要看准和跟对未来的天子,她更多的是看到外头的大局,而是家中的小局。 大少奶奶道:“奶奶说的是,我谨记于心。” 夏雨琳可不知道她跟凶手的“游戏”会涉及到这么多、这么严重的事情,整个早上,她都反复地看着那张卡片,陷入深深的苦恼与沉思之中。 其实,她已经没有任何斗志了。 看到香香死得那么惨,又听了香香的话,她对这个夏家已经心灰意冷,满心只想离开,完全不想干什么主持正义、将凶手绳之以法的伟大事业,眼下根本没有心思去跟凶手斗。 抓到这个连环杀手又如何呢?像夏家这样的地方,谁都有可能成为凶手,抓到这一个,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新的,她都自身难保了,还要管到什么时候? 香香的话,又在她的脑海里回响,她再管下去,搞不好真的会陷入无底深渊,再也爬不出来。 可她热爱生活,热爱生命,她对她的人生有很多很多的规则与向往,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陷入这样的黑暗循环中…… “十一妹——”外头传来夏绚的声音,“我来看你了。” 她赶紧收起思绪,挤出笑容:“二哥你来了,坐,喝茶。” 夏绚在她对面坐下,打量她的脸色,有点心疼:“你都瘦了,气色都差了好多。” 夏雨琳苦笑着将手中的卡片递给他:“遇到这样的事情,谁还能好得起来?” 夏绚仔细看过卡片后,盯着她:“你怎知这卡片不是恶作剧?” 夏雨琳道:“这卡片跟五天前我收到的卡片一模一样,笔迹也一模一样,不会是恶作剧。” 夏绚喃喃:“既是这样,那就不会错了。不过十一妹,你放心吧,母亲让我全权负责你的安全,我挑了十几名最强的高手与我一道住在葵园里,不分日夜地保护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没用的,二哥,”夏雨琳摇头,“凶手很聪明,你能想得到的保护我的方式,它一定也能想到,它一定会用我们想不到或者防不住的办法来杀我,我想活命,必须要想其它的办法。” 夏绚凝视她:“莫非……你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夏雨琳道:“我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但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只是觉得活命的机率高一些。” 144 临走,小妖怪有难 夏绚道:“你快些说来,只要有机会,咱们就要努力。” 夏雨琳道:“二哥,我决定搬出去住!你不是说你在外头有几间屋子吗,你就挑一间没人知道的,让我和肉肉暂时搬进去住吧。” 这样,她和肉肉才能平平顺顺地离开夏家。 只要走出这里,她会另外想办法逃得远远的,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在外头逃跑的成功率比在家里逃跑的成功率要高。 这张卡片的到来,并不都是坏事。 夏绚沉吟:“你让我想想,事关你的性命,我要想清楚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的。” 而后,他站起来,低着头,从屋里走到院子,再从院子走到屋里,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后,才停下来,一拍桌子:“好,二哥就答应你!这五天里,二哥会一直陪着你,你生二哥生,你死二哥死!总之,二哥拼上这条命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夏雨琳觉得鼻子酸酸的:“二哥,谢谢你,没想到这家里还有人这么在乎我。” 夏绚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如果换二哥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也会帮二哥的吧?” 夏雨琳拿手背擦了擦鼻子:“嗯,一定会的。” “所以,你就不要这么感动了,给我一天时间,我好好安排一下。” “二哥,我有一些想法想跟你说说。凶手不喜欢直接杀人,它很可能会采取唆使别人或者设计陷阱让我跳的方式来杀我,另外,凶手可能还有其他帮凶,说不定它已经在我的身边安插了眼线,所以我想我这次搬出去住,最好能避人耳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夏绚看着她:“你真的觉得这样会比较好?” 夏雨琳很确定:“绝对是这样!我甚至怀疑葵园里的人,以及你挑中的那些高手中就有凶手的人。毕竟,我们对凶手其实一无所知,凶手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团伙,谁都说不准。” 夏绚又沉吟了片刻才道:“你说的有理,二哥相信你的判断。不过你和肉肉一个是女孩儿,一个是小孩子,光靠我一个人保护不够安全,我必须得再挑两个高手保护你和肉肉。” 夏雨琳想说她也懂防身之术的,但想到一个保镖都不要的话似乎不符合逻辑,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笑笑:“嗯,有劳二哥了。” “放心吧,”夏绚拍拍她的手背,“我挑的这两名高手都是我在外头跑生意时认识的江湖人,武艺高强,为了豪爽仗义,跟夏家没有任何瓜葛,我绝对信得过他们。” 夏雨琳乖乖的:“嗯,我相信二哥的目光和选择。” 夏绚看了看外头,低声道:“我想凶手不会这么早动手的,那些护院就暂时留在葵园里保护你,你不管到哪里都记得带上他们,我现在就出去安排你的住处,你一定要小心。” 夏雨琳也小声道:“嗯,我会小心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也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对我下手。” 两人又小声商量了十几分钟后,夏绚出去了,夏雨琳留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快速思索着搬出去住的细节。 今天搬出去是来不及了,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搬出去。 晚上人少天黑,按理说是她们悄悄外出的好时机,但同样的,也是凶手及其同伙盯梢她和跟踪她的好时机,所以,于晚上出去就未必好,她想来想去,觉得刚刚开始苏醒的凌晨和刚刚安静下来的傍晚是最好的时机,人不多不少,天不黑不亮,做事方便,也有一定的掩护。 夏绚也基本赞同她的观点,但到底要明天凌晨出去还是明天傍晚出去,得看他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这天,夏雨琳一如既往地该怎么过就怎么过,纵使全府上下都盯着她,她不动如山。 傍晚,夏绚回来了,跟她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让她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凌晨依照计划行动。 晚饭过后,夏绚带着肉肉出去玩了,夏雨琳找了个理由,将尚天等几个人打发去忙后,自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起来,边找边低声叫:“小妖怪——小妖怪你在不在啊?” 这几天来,“本王”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跟她打过招呼,似乎已经悄悄地走了。 她有些郁闷,觉得它忒没良心了:他们好歹同居了这么多天,她天天给它送好吃的,它天天拿她的梳头梳毛,怎么它走了也不打一声招呼的?它不知道她会想它的吗? 她确实蛮想它的,虽然它留在她脸上的抓痕还没有彻底消失,同居期间它也天天骂她笑她挖苦她,但是跟夏家人相比,它真的有人情味多了,她觉得它还是一只很不错的小妖怪,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它。 再说了,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它的真面目,很想跟它“认识”一下,而后好好告别啊! 没有。到处都没有“本王”的踪影。 “本王”不怎么耐得住寂寞,如果它在,知道她要走了,不可能不出声的,看来它真的不在这里了。 她心里有些失望,不甘心地出门,在附近逛来逛去,特别注意黑暗隐蔽的地方,希望能发现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但是,她逛了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收获。 想到明天凌晨要出门,今晚不能熬夜,她只得失落地回来,洗澡后收拾了一下,抱着肉肉去睡了。 她睡得挺香的,没有半点要跑路之前的紧张,做梦还梦到她长了翅膀,飞出地狱,前往光明美好的世界,等待她的是幸福美妙的生活…… 然而,所谓夜长梦多,四更时分,她按时醒过来,耳里就听到远处传来的骚动声,令人不安的骚动声。 她立刻担心是不是她的计划被发现了,赶紧竖耳聆听,骚动声似乎是从琅雅苑那边传来的,感觉是出了很大的事情,隐隐有很多人在叫嚷。 她心里很不安,不知道那边的骚动是不是跟她有关,赶紧穿衣下床,准备去找夏绚。 然而她刚打开房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夏绚与其他人的对话声,感觉在谈什么紧要的事情。 出门在即,怎么会有人找上门来?她心里一紧,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竖起聆听。 “二少爷,夫人说事关重大,请您务必前去处理,不可耽误!”上门的似乎是夏夫人的人。 “眼下还未天明,十一小姐这边说不定也会有危险,我暂且不能走开,不如先让管家协助夫人处理,我天明以后再过去……”夏绚显然在极力拒绝。 “唉,二少爷,十一小姐现在还好好的,怎么能跟大少爷受重伤的事情相比?连老太太都连夜赶去琅雅苑看望大少爷的伤情了,您若是不去,到时不好交待啊……” “大哥的伤势真有这么严重么?” “大少爷被一群人包围着,小的也没有看清楚,只知道大少爷已经晕过去了,大少奶奶一直哭个不停,夏夫人守在宝库前追查妖怪的事情,老太太都快急倒了,琅雅苑乱成一团,您不去不成啊……” “可是,十一妹这边……” 夏雨琳跑出去:“大哥,是不是琅雅苑那边出了事?如果真出了事,您赶紧过去,这里有这么多人守着,我不会有事的。” 夏绚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十一妹,听说大哥今天晚上去宝库找东西,遭到妖怪袭击,受了重伤,现在正昏迷不醒,母亲让我过去帮忙处理。” 夏雨琳是听到“妖怪”这两个字才被惊到的,这会儿赶紧又问:“什么妖怪?是宝库里那只绿眼妖怪么?” 来人道:“应该是的,大少爷不断嚷嚷着宝库里有妖怪,夏夫人让人围堵了仓库,准备将仓库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一一检查……” 夏雨琳拉了夏绚就跑:“二哥,我曾经见过那只妖怪,也许我能帮得上忙也不一定,咱们一起去吧。” 难道是“本王”重伤了大少爷?两只干上架了? 真是这样的话,“本王”恐怕要有麻烦了,虽然“本王”给人的感觉好像很厉害,但其实只是一只小怪物罢了,它每天的食量跟她差不多,体形能大到哪里去? 它平时隐在黑暗中吓吓人、伤伤人什么的还行,但真伤了那个被夏家奉为至宝的大少爷,夏家还不得全体出动,非抓到它和宰了它不可? 她不能坐视“本王”出事! 夏绚道:“时间不早了,你真的要管这事?” 夏雨琳叹气:“你觉得你可以不管吗?” 夏绚抿了抿唇,不说什么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连老太太都出动了,如果他拒不从命,到时上头会将他俩一起怪上,俩人更别想搬出去了。 两人跑到琅雅苑后,夏雨琳也没去看大少爷一眼,只管往宝库那边跑。 整个琅雅苑全是人,分成两批,一批负责照顾老太太、大少奶奶和受伤的大少爷,另外一批人围在宝库四周,正在将宝库里的箱子一一抬出来,当众打开,检查妖怪是否躲藏在箱子里。 夏雨琳看到这样的场面,心急如焚:这样子查下去,宝库一定会被搬空,那个地道极有可能会被发现,到时……如果夏夫人非要说是她挖的地道,偷的金条,并勾结妖怪意图将宝库占为己有什么的,她真的解释不清了! 另外,如果地道被发现,一定会被堵上,那只小妖怪是不是会失去栖身之地? “本王”似乎不能在人前露面,如果它没有足够安全的地方可以躲藏,只能在外头流浪,万一被发现,还能保得住性命? 145 见面,告白遭拒 如果说这个地方除了肉肉之外还有人让她牵挂,就是那只小妖怪了! 小妖怪现在怎么样了?它躲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在现场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后,她下定决心,转身跑出琅雅苑,琅雅苑现在忙成一团,加上天色未亮,根本没有人顾得上她。 她飞快跑出琅雅苑后,往宝库的地道出口跑去。 在离琅雅苑约莫二三十米的灌木丛里,她就着黯淡的光芒,趴下来,在草丛里扒来扒去,寻找那个洞口。 怎么会找不到呢?她知道那个洞口被隐蔽得很好,但就在这一带没错,她怎么摸来摸去摸不到? 眼看天要亮了,她急得快哭了,不断地拿手擦汗。 “喂,笨蛋在干什么?吃草还是准备找个窝生蛋啊?”很风凉的嘲弄声传进她耳里。 她悚然一惊,爬起来,警惕地道:“谁?谁在这里?” 这个地道是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的!如果让人发现她在找地道,她的嫌疑就洗不清了! 什么类似石头或果子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在她的脑门上。 她抬头,看到上方树梢的黑暗中有两点绿光,先是惊了一惊,而后大喜:“小妖怪是你吗?你躲在树上,没有事对不对?” 噼里啪叭,一连串的果子落下来,打在她的身上,“本王”很不高兴地骂:“什么小妖怪?本王是神兽!是神!跟你说了那么多次你还记不住,你真是笨!笨死了!你这榆木脑袋就是不开窍,看我砸,砸开你这笨脑袋……” 虽然它骂得很凶,打得也很凶,但夏雨琳却觉得很开心,躲都没有躲,只是擦了擦眼睛:“小妖怪你没事就好!琅雅苑那边在找你,我还听说大少爷将你打伤了,很怕你逃不出来……” 在琅雅苑里,她听到别人议论说夏之璧和妖怪狠狠打了一架,夏之璧虽然受了重伤,但妖怪也被伤到了,夏之璧的身上有妖怪的毛发和血迹,妖怪一定还躲在宝库里之类的,这才会急得想哭。 “呸呸呸,”“本王”骂道,“就凭那臭小子也能伤到本王?本王没有抓瞎他的眼睛,算他命大!你敢再这般看不起本王,本王就咬你两口……” 夏雨琳笑了:“好好好,只要你没事,随便你怎么咬!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到?我去弄点吃的和金创药给你吧,你要不要在这里等着我?” “本王”不拿树上的野果子砸她了,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笑什么笑?像个傻瓜似的!” 夏雨琳仰头看它:“我担心你啊!我想念你啊!还有,我很喜欢你啊!这几天你不在,不打招呼就走了,我一直在想你嘛!不瞒你说,我原本打算五更的时候离开夏家,搬出去住几天,然后找机会逃跑的,走之前先见你一面,跟你打声招呼,没想到却听说宝库这边出了事……” 只是一只公的小妖怪而已,她这样“示爱”应该不要紧吧? 但愿它不会变化成人形,要不然她现在说这种话,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本王”过了一会儿才哼哼;“看来还是我害了你了!我又没有让你瞎操心……” 夏雨琳道:“你没有害我!是我自己想关心你的!唉,我很庆幸在走之前能见你一面,跟你打声招呼,还有,我还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 “本王”又过了一会儿才哼哼:“又来了又来了!本王是神,岂能跟你这样的凡人一起生活?你走吧,赶紧走吧,趁着本王肚子不饿赶紧走,要不然本王吃了你……” 夏雨琳有几分伤感:“真的不要跟我走吗?我这么喜欢你呢,会把你当家人……” 又有一片野果子打在她身上,“本王”的声音慢慢远去:“你赶紧回去吧,有人来了,让别人看到你这样,不好。” 树影摇曳中,隐隐有一个黑影儿快速远去,夏雨琳知道“本王”已经走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枝头,站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慢地往葵园走去。 走到葵园时,天已经濛濛亮了,今天的出门计划显然要泡汤了。 她一身的草屑与尘土,又出了很多汗,狼狈不堪,便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坐下来,慢慢地喝茶。 这会儿,肉肉已经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出来,朝她走去:“十一十一,肉肉饿了……” 夏雨琳笑着走过去,牵起他的小手,给他刷牙洗脸:“入娣去厨房端早点了,你洗好以后就可以吃早点了。” 琅雅苑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岂能不关注?所以她让尚天呆在琅雅苑观察情况,只留下入娣在葵园里帮忙,至于小花,没什么事绝不早起,现在没小花什么事。 她给肉肉洗漱换衣完毕后,入娣端着早点回来了,肉肉很开心地爬上椅子,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吃了一会儿后,肉肉端起一只大大的盘子,往里面放了很多点心,而后爬下椅子:“兔兔你醒了?我喂你吃包子,很好吃很好吃的包子哦……” 那只兔子才跟着肉肉大半个月,却已经比原来肥了整整两圈,这会儿看到肉肉端着这么多东西过来,眼睛都有点发直了,赶紧跑。 它是很喜欢吃没错啦,但是,它吃饱了以后就不想再被缠着喂食了,刚才它已经吃了很多青草,不想再被小主子喂包子。 “兔兔不要乱跑,我快要追不上了,你再跑我就自己一个人吃光光哦……” 肉肉很喜欢这只兔兔,不想自己一个人吃好吃的,他想跟兔兔一起分享美食,便在后头追个不停,从屋里追到院子外边,接着没了影儿。 夏雨琳莞尔一笑,收回目光,慢慢地吃,慢慢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走,感觉是难了,夏之璧出了那样的事,夏绚恐怕是走不开的……唉,怎么总是这样呢,明明都计划和准备好了,总是在最后的关头出意外,她的运气,真是糟糕透了。 耳边传来笑声,她抬头,看到入娣和舍微公子坐在靠窗的小桌子边,边吃早点边说话儿,入娣一脸幸福的样子。 舍微公子?她拍了拍脑袋,她几乎都忘记他的存在了,她都要走了,舍微公子却还不知情,每天都像个隐形人一样跟着她,等着给她画画,她似乎有点对不起他啊。 不过……她隐隐地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舍微公子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近似仙人,浑身都散发着圣洁柔和的光芒,怎么会在这么多天的时间被她彻底忽视呢? 像他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应该都会让人无法移开目光才是,但在这么多天里,她为何却完全没有注意和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像他其实并不在这里一样。 可是,他一直住在这里,一直在角落里观察着她,不是吗? 而且这么多天来,几乎没有人提起过舍微公子,就像舍微公子并不存在,不对,准确的说,就像舍微公子是个隐形人一样,明明在这里,却没有任何人看到……这也太奇怪了吧? 这样的男子,就算是放在黑夜里也会发光,怎么能做到像隐形人一样?真是怪了! 她这阵时间一直在全力跟凶手pk,都没有注意到这件怪事,现在注意到后,就越想越奇怪,奇怪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突然,“哇哇——”的哭声响起来,那是肉肉的哭声。 又出什么事了?夏雨琳惊得回过神来,心脏“砰砰”直跳,已经出了那么多事,但愿肉肉别再出什么事才好。 “十一十一——”她刚起身,肉肉就抹着眼泪,哇哇大哭着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委屈地告状,“有人抢肉肉的东西吃!全都抢走了,呜呜呜——” 夏雨琳松了一口气,走过去:“这里是十一的地盘,谁敢抢肉肉的东西吃?” 肉肉指向院子里的杂物房,抽抽噎噎的:“那里有奇怪的东西抢肉肉的早点吃……” 夏雨琳笑着摸摸他的头:“一定是哪里来的小猫小狗躲在那里,饿了才要跟肉肉抢东西吃,肉肉别哭啊,这里还有很多吃的呢……” 她转头,想拿两个糕点给肉肉,结果一看,脸黑了一下下:早点已经空了,半点都没有了! 肉肉看到桌面上没早点了,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肉肉的早点都没有了,兔兔的也没有了……” 夏雨琳没有办法:“好好,咱们现在就去厨房,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肉肉却突然拗起来,扭着小身子:“不要!肉肉不要走那么远!肉肉现在就要吃,就要吃嘛!呜呜呜,十一让小偷把肉肉的早点还回来啦,肉肉最喜欢吃的包子……呜呜呜。” 夏雨琳叹气,牵起他的手:“好好,你带十一去找那个小偷,十一帮你把早点抢回来。” “这里这里……”肉肉一手抹着眼泪,一手拉着夏雨琳,往院子里的杂物房走去,边走还边嘀咕,“小偷不要把肉肉的包子给吃光光了,得留一点才行,呜呜呜……” 院子外守着两名护院,院子里也守着两名护院,那两名护院看到肉肉哭不停,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一听,原来是因为早点被小猫小狗偷了,不禁哑然失笑,走到角落里,没当一回事。 肉肉走到杂物房大开的门前,一指:“肉肉刚才在这里喂兔兔,突然有一个东西冲出来,将肉肉手中的盘子抢了就跑,不知道躲进哪里去了,呜呜呜……” “嘘——”夏雨琳捂住肉肉的嘴,“十一要抓小偷,肉肉不可以说话哦。” 肉肉赶紧抿唇,使劲地点头。 146 喵喵,小妖怪的真面目 杂物房里有些暗,夏雨琳放开肉肉,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眯上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地观察和聆听。 “嘬嘬嘬……”一张废木床的底下传出细微的咂嘴的声音,似乎有小动物吃得很满足的样子。 她想趴下来往床底下看,但是杂物房里东西太多,空间狭窄,她实在不好趴,想了想,她抓住床架上垫着的床板,用力一掀。 一只黑色的小东西坐在幽暗的角落里,看不清它的面容,但它怀里那只大瓷盘倒是被光线照到了,瓷盘里还剩一只被咬了几口的大包子,瓷盘下的小肚子看起来圆滚滚的,小东西不断打饱嗝,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声,显然吃得很爽很饱。 “呜呜呜——我的包子,我的包子!”肉肉看到他的包子只剩下一个还被吃掉了几口,心疼得不得了,立刻趴下来,扭着肉乎乎的小身体往床底下钻,边钻边嚷嚷,“还我的包子!快还我的包子啦——” 小东西被惊动了,睁开眼睛,幽暗中瞬间亮起两道绿宝石般的幽光。 一看到这两道熟悉的绿色幽光,夏雨琳差点惊叫起来:本王?难道是本王? “喵呜——”小东西看到自己被发现后,眨了眨眼,大叫两声,将怀里的盘子和包子砸到肉肉的脸上,而后身形一闪,轻盈地从床底下钻出来,往窗口跃去,准备逃走。 “猫猫——猫猫不要跑——”肉肉太胖了,没办法钻进床底,正坐在地上喘气呢,看到小东西从自己身边窜过去,立刻扑上去,伸手抱住它,“猫猫好玩,陪肉肉玩吧,肉肉喂你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除了狗以外的小动物,只要长得可爱的他都喜欢,尤其喜欢胖乎乎软绵绵爱吃东西的类型,跟他很像嘛,他对它们很有亲切感的。 这不,他这会儿看清爱吃包子的“小偷”居然是一只可爱的黑色猫猫后,一眼就喜欢上了。 “老子才不是猫!”黑猫大怒,扬起手中的爪子就往他的脸上抓去,骂道,“老子是神……” 肉肉那张肉乎乎、软绵绵、粉嫩嫩的脸蛋上,一双乌亮纯稚的大眼睛闪动着那么明亮的光泽,正在开心地看着它,它忽然就心软了,尖锐细长的爪子停在肉肉脸颊上方一寸处,没法下手。 “本王?你是本王吧?”夏雨琳疑惑的声音,传进它的耳里。 它猛然跳起来:“我才不是……糟了!” 它先是拿爪子捂嘴,知道自己犯了原则性错误,而后从肉肉怀里跳下来,往窗子奔去。 然而,它的尾巴被抓住了,惊得它全身炸毛,身体瞬间软了:“疼!疼疼疼死老子了……” 夏雨琳吓得赶紧放手,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道:“喂,你还好吧?” 她听说猫不能被抓尾巴的,弄不好会受伤,但是它的爪子那么可怕,足足有一根手指那么长,又尖又硬,还微微弯曲,被那样的爪子抓到的话,她还不得皮开肉绽? 话说,这爪子到底是怎么长才能长成这样啊?都快成怪物了。 黑猫无力地趴在地上,张嘴就想骂“你看老子哪里好了”,但猛然想到自己现在是一只猫,赶紧“喵呜喵呜”地叫,挥舞双爪,以表示自己真的是一只猫。 “喂,你不用装了吧?我知道你就是本王。”夏雨琳很想摸它,但又怕它那双爪子,硬是没敢摸,“咱们都这么熟了,你还在我的面前装可爱无辜的小猫咪,你不觉得很丢脸吗?你是神兽哎,能不能霸气强势一点?” “喵呜——”黑猫大怒,挥舞着爪子就想给她两爪子,要不是现场还有一个小鬼,它一定吃了她。 “猫猫——”肉肉又扑上来,抱起它来,摸摸它的头,“可怜的猫猫,你是不是受伤了?好可怜喔,十一很厉害的,她可以治好你的伤喔,你乖乖地不要乱跑哦。” 黑猫实在不想被一个小鬼当成一只小病猫,但是,这小鬼把它抱得那么紧,它又不敢拿爪子伤他,只得不断挣扎,“喵呜”惨叫不断。 “猫猫为什么不说话?”肉肉用一双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它,“你说话嘛,肉肉听不懂喵喵是什么意思啦。” “我是猫我怎么会说人话?”黑猫很想骂他,但又不能说人话,只得继续“喵喵”地叫,凶恶地冲夏雨琳啮牙挥爪子,意思是:“快点放开我,要不然要你好看!” 夏雨琳笑笑,摸摸肉肉的头:“肉肉,猫猫怎么会说人话呢?它只会说猫话啦,不过呢,它一定听得懂人话的。” 难怪“本王”不能让别人看到它的真身,就它那猫样儿,谁见了能怕呢? 不过,就它那一身黑亮柔顺且毫无半点杂质的皮毛,又大又漂亮的绿色双眸,以及尖锐细长得不正常的爪子,加上又会说人话,隐在黑暗中吓吓人,确实很有“妖怪”“神兽”的范儿。 “它真的不会说话么?”肉肉一脸困惑,“可是肉肉刚才明明听到它说话了……” 夏雨琳哄他:“一定是你听错了,喏,你刚才不是在捡包子吗?脑袋还撞到了床架对不对?所以听错了。” 肉肉永远把吃的摆在第一位,刚才抱住黑猫的时候,一只手还去捡那只包子,黑猫试图逃跑的时候,他就只顾着吃包子,不浪费粮食是他的一大优点,但是……吃猫猫咬过又掉在地上的包子,真的没问题吗? 好吧,这只猫不是普通的猫,爱干净讲卫生,她相信那只包子没有问题。 肉肉想了想:“好吧,十一说肉肉听错了,那就是肉肉听错了。” 而后他低头,温柔地摸摸黑猫,给它身上的伤口吹气:“猫猫不怕啊,猫猫不疼喔,肉肉给你擦药,就像十一给肉肉擦药一样,伤口好得快喔,然后就可以吃很多很多的东西了……” 说着,他艰难地站起来:“十一,咱们去给猫猫擦药好不好?” 夏雨琳认真地看了看,这才发现黑猫的身上果然有好几处伤口,有些地方还掉了皮,露出红色的血肉来,这也不能怪她没能马上看出来,因为,它一身的黑色皮毛实在太黑太亮太浓密了,根本让人看不出哪里受伤。 “当然好,不过呢,很多人不喜欢黑猫,你可不可以答应十一,别让别人看到这只黑猫?” 肉肉一脸困惑:“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呢?猫猫明明那么可爱。”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因为啊,它的毛是黑色的,很多人不喜欢黑色,看到黑色的猫咪会想把它关起来吃掉,所以啊,你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它喔。” 在多数人的眼里,黑猫是不祥之物,尤其是在夏家这种人家里,尤其重视风水迷信,不可能会善待一只黑猫,若是让别人看到,说不定会遭到捕杀。 “哇,不可以吃猫猫了!”肉肉吓得抱紧黑猫,连连摇头,“猫猫不可以吃的!兔兔也不可以吃的!肉肉也不可以吃的!” 夏雨琳捡起一块破布盖在黑猫身上:“那你就走在十一的身后,悄悄带黑猫去十一的房间,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哦。” 肉肉乖乖地点头,缩在她身后,跟着她出去。 夏雨琳不喜欢被人侍侯着洗脸梳头什么的,她的房间很少有人进去,相对之下安全一些。 没有人注意到她和肉肉的举动。 进入房间之后,夏雨琳让肉肉抱着黑猫坐好,自己先拿烈酒清洗黑猫身上的伤口,黑猫显然痛得不行,啮牙咧嘴,四肢抽动,喵喵低叫,但它还是忍了下来,没有逃走或试图抓人。 “真是可怜的猫猫,一天到晚装神兽,就跟穷小子装大款似的,那得多累啊……”夏雨琳一边给它上药,一边叹气,惹来黑猫的怒目与怒骂。 不过,自从知道它只是一只很拽很嚣张很高傲,又爱面子又爱装帅的猫咪之后,她真是一点都不怕它了,任它的爪子再怎么锐利,她也老神在在。 黑猫又恼怒了一阵子之后,开始打起盹来。 昨天晚上跟人打架累了一夜,刚才又吃饭了,小肉团子的怀里又那么舒服,软绵绵香喷喷的,它躺着躺着就犯困了。 半个小时后,夏雨琳给黑猫的伤口上完药,将它从肉肉的怀里抱过来,放在被子里:“猫猫要睡觉了,咱们出去吧,记得刚才的话,千万不可以让人知道它的存在哦。” 肉肉点头,小小声地:“肉肉知道了,猫猫什么会睡醒呢?” 夏雨琳牵着他的手出去:“到午饭的时候它就会醒了。” 门关上了。 没过多久,黑猫睁开眼睛,眼里闪过狡黠之色,偷笑:“老子要走了,嘿嘿!” 它爬起来,窜到窗子边,直立,拉开插销,准备偷溜。 “我说小猫咪啊,你要去哪里啊?”夏雨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它身体一僵,转过身来,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夏雨琳,脸都黑了,好吧,它的脸本来就是黑的,看不出来:“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信不信老子抓花你的脸?” 夏雨琳道:“我都知道你的真相了,你还躲起来干嘛呢?就在我这里养伤不好吗?” 黑猫丧气地跌坐下来:“我得回宝库啊,那里有我要看守的东西,万一被发现那就糟糕了。” 夏雨琳道:“你总是说你在守宝,你到底在守什么宝呢?” 黑猫瞪她:“这是夏家的绝密,也是我的绝密,你不配知道,也不能知道,知道了可会遭来杀身之祸的,你聪明的话以后就别再问了。” 147 守护,神秘的宝物 夏雨琳又道:“既然你那么在乎那件宝物,为什么不干脆将那件宝物带出来,藏在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这宝物放在宝库里,指不定哪时就会拿去用了,你还能不让夏家使用?” 黑猫绿眼里的金色瞳孔转来转去,支支吾吾的:“这个、这个嘛,我也想这样啦,不过呢,那件宝物实在不方便移动……” 夏雨琳觉得它的反应很奇怪,忍不住道:“为什么不方便移动?难道会是大件的东西?对了——” 她忽然想到什么,目光蓦然敏锐起来:“昨天晚上,夏之璧悄悄潜入宝库,该不会就是为了去寻找那件宝物,而你不想给他,两人才打起来的吧?” 她听下人们议论,夏之璧是偷偷配了宝库的钥匙,于半夜独自进入宝库的,事先并没有跟夏夫人打过招呼,还威胁守卫不可以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这不是很奇怪吗? 那个宝库本来就是夏家的东西,夏之璧身为夏家嫡长子且第一继承人,夏家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他的,他完全可以自由进出宝库,但为什么要半夜悄悄地进去? 既然宝库里的一切都可以为他所用,“本王”又为什么要视他为“偷窃”? 黑猫不耐烦地拿爪子抓了抓猫须,不耐烦地道:“你问这么多干嘛?秘密知道得太多会被灭口,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这么多事,是不想活了吗?” 身为侦探,总有比别人多一点的好奇心,夏雨琳还是继续问:“如果你是为夏家看守宝物,那夏家的继承人去拿宝物,有什么不可以?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为夏家看守宝物,而是为自己或别人看守宝物,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拿那件宝物?” 黑猫盯着她:“……” 突然它扬起爪子就往她的脸上抓去:“可恶的臭丫头,这么多事,烦死人了!” 夏雨琳早有防备,迅速操起桌上的镜子挡在脸前,猫爪划过镜面,发出令她骨头发痒的刮刺声,真是难受得不行。 她边挡猫爪子边道:“你这么生气,看来是我说中了。夏之璧想去找的东西是你不允许他碰的东西,你冒充妖怪跳出来想赶走他,他不肯放弃,你们就打了起来。我说啊,你该不会是哪个人养的宠物,为那个人保管宝物……” “老子才不是谁的宠物!你再敢污蔑本……老子,老子绝不饶你!”黑猫抓起桌面上能拿得起的一切东西,碰碰邦邦地砸她,边砸边骂,“女人都是长舌妇,明明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说这么多做什么?真该把你的舌头拔下来喂狗吃……” 大概是真身暴露,它不好意思再自称“本王”了,便改称“老子”。 夏雨琳只觉得这样的它很好玩,不断躲避它的攻击,笑道:“我觉得你要保管的宝物应该不是大件的东西。我听说夏之璧在宝库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才遭到妖怪的攻击,如果他要找的宝物是大件东西,怎么可能会找那么长时间?这样东西应该是小件物品,很不好找的才对……” 她一定是都说对了,要不然这黑猫不会生气成这样,瞧吧,那双原本碧绿通透如绿宝石的眼眸都转变成了墨绿色,金色的瞳孔却变得更金亮了,感觉就是激动得不行的样子。 “还说还说!我让你还说!你说得越多死得死早……”黑猫见砸不到她,干脆弓身跃起,爬到她的背上,猛抓她的头发,“女人不要太聪明,越聪明的人死得越早,就像我一样……” 它突然闭嘴不说了,只是使劲扒抓她盘好的发髻,弄得她很快就披头散发了。 夏雨琳很怕它那双爪子会抓到自己的脖子,不敢动:“我别生气啊,我这是关心你啊。你想想,你进入宝库的那条地道说不定已经被发现了,一旦被发现,肯定是要堵死的,那你再想进入宝库就难如登天了。你还是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吧。” 头上的动静停止了。 黑猫抓着她背部的衣料,挂在她的背后,似乎陷入思索之中。 安静一会儿后,夏雨琳趁机道:“你不如跟我私奔,呃,先离开夏家,出去玩一阵子吧。就你这样子,被发现了肯定要被追杀的,不如出去透透气。至于宝库里的宝物,你不用担心,所有人都知道宝库里有厉害的妖怪,又没有抓到,不会有人敢再去偷的。” 黑猫哼了哼,从她背后爬下来,而到爬到床架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臭丫头,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宝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夏雨琳叹气:“你对我这么凶,还支使我做这做那,你真当自己是神哦!” “老子就是神!”黑猫跳脚,“至少是你这臭丫头的老……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别这么啰嗦。” 夏雨琳看着它:“说了这么久,你还没说你是谁呢。别告诉我你真的是什么猫王兽王之类的,会笑死人的。” 黑猫又生气了:“我是你大爷!以后你和那小鬼就叫我大爷!叫错了一定要你们好看!” “是,大爷,你乖乖地呆在这里,别到处乱跑,被人抓去宰了我不一定救得了你。”夏雨琳觉得自己身为爱猫人士,不应该跟一只骄傲寂寞的小猫计较,转身出去,“等我消息。” 她离开房间不久,尚天就回来,将琅雅苑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夏之璧的伤势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重,只是一只手臂被抓伤了骨头,脸上和身上有十几道不重的伤口,外加脑袋被箱子砸到,这才晕了过去,但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一时间还不能下床。 至于宝库这里,夏夫人命人将宝库里的东西全搬了出来,一一检查是否锁好,然后又将被搬空的仓库仔细检查了一遍,结果发现了一个狭窄的地洞——只是一个地洞,没有说是地道。 夏夫人让人用东西将地洞给堵死了。 另外,没有发现妖怪的影儿,全府上下现在都在谈论着妖怪的事情,尚天说,大家都认为,既然连十一小姐和大少爷都坚称看到了妖怪并被妖怪伤到了,那妖怪就一定是存在的,而且会隐身,让所有人都找不到。 夏雨琳静静听完尚天的报告以后,只说:“你辛苦了,去休息吧,今天我给你放假。” 尚天一直在琅雅苑四周转悠,这会儿确实累了,吃过饭就下去休息了。 这时,到了午饭时间,入娣和小花端着一盘盘好菜上来,肉肉像平时一样按时出现,爬到椅子上准备吃饭,奇怪的是,他却不马上吃,而是将他最喜欢吃的烤鸡腿用油纸包起来,跑进他的房间。 夏雨琳托着腮梆子,看着他的举动:肉团子到底在干嘛呢? 过了一会儿,肉肉跑出来,爬到她身边的椅子上,跟她咬耳朵:“十一,我把鸡腿藏在花盆里,喏,那就是那棵小松树的树枝里,留着午觉后起来吃的,如果肉肉起床后忘记放在哪里了,你记得告诉肉肉哦。” 夏雨琳一脸黑线:“干嘛要藏起来,你怕没有吃的?” 肉肉很固执:“家里有一只爱偷吃的猫猫,肉肉要把最爱吃的藏起来。” “……”无语半晌后,夏雨琳抚掌,“肉肉真聪明。” 肉肉这才开开心心地吃起来,边吃边分食:“这是给兔兔吃的,这是给猫猫吃的,其他的都是肉肉的……” 夏雨琳又无语,她也是吃货,但她还是不能理解像肉肉这种超级小吃货的世界。 吃饭时间总是愉快的,肉肉吃饱后就去午睡了,夏雨琳端着一大盘饭菜进房间,问黑猫:“林雅如的人在宝库里发现了一个地洞,是你弄的?” 黑猫盘踞在床帐顶上,打了一个优雅的呵欠:“我推了一些石头进地道,将地道堵住了。” 最初修建地道时只考虑一个人进出,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加上时间很长了,地道里长了很多草,堆积了一些杂物,变得更窄了,随便往地道里堆些东西就能将地道堵住,夏夫人派去搜查宝库的都是些大男人,一挤进地道就能被卡住,根本无法将地道看个透彻。 夏雨琳道:“就算是这样,你以后也很难通过地道进入宝库了吧?” 黑猫不耐烦:“这种事不要你管,你给本大爷闭嘴。” 夏雨琳道:“好消息是,夏夫人让人将宝库里的东西都搬了出去,一一检查没有上锁的箱子,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宝物,你想守护的宝物应该没有丢失,你可以放心。” 黑猫哼哼:“那样的东西,岂是凡夫俗子能够发现和看明白的?我才不担心你们这些凡人懂得识货。” 夏雨琳盯着它,忽然迸出一句:“喂,你该不会连宝物藏在哪里都忘记了吧?” 刚才肉肉的话提醒了她,她想到这只黑猫似乎已经在宝库里生活了几十年,这么漫长的时光,宝物又是小件物品,它会不会忘了宝物具体放在哪里? 毕竟它都这么老了。 黑猫瞪着她:“……” 夏雨琳似乎能看到它的脸红了。 黑猫跳上桌子,叼起盘子里的那条鱼就跑,跑进床底下去了,声音而后传出来:“本大爷没忘!绝对没有忘!本大爷这么聪明,夏鹤清跟本大爷相比连毛都不是,本大爷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了……绝对没有忘……” 148 入夜,离开牢笼 “果然是忘记了啊!”夏雨琳摇头,喃喃,“毕竟都守了几十年了,可怜的大爷都患健忘症了,难怪只能死守宝库,不敢轻易离开,可怜,可怜啊……” 喃喃半晌后,她冲床底下叫道:“猫大爷,吃完后记得把床底下打扫干净,要不然招来老鼠……好吧,你一定很喜欢吃老鼠……” 一只被吃掉眼睛的鱼头飞出来,砸在她的膝盖上。 猫大爷的咆哮声传出来:“滚!本大爷是神……猫!不吃那么恶心肮脏的东西!要吃你自己叫,没人跟你抢!” 夏雨琳悻悻地起身,拍拍膝盖,往床上一躺,闭上眼睛:“好好好,你是大爷,不打扫也没关系。” 反正她都要走了,还记挂床底是否打扫干净干嘛? 一夜过去,醒来时神清气爽,总觉得有什么好事要发生。 夏之璧被打破了头,这是好事;猫大爷平安归来,宝库地道也没有被彻底封死,这也是好事;夏夫人和大少奶奶等人这几天一定很不好过,都是好事啊。 不过,最好的事情还是夏绚回来了,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神却是明亮的,并对她咬耳朵:“十一妹,我傍晚运货去城里,你好好收拾,随我一道出去。” 夏雨琳激动地在心里欢呼:“确定今晚出去没问题吗?真的不需要再好好安排吗?” 夏绚道:“因为大哥出事,母亲和大嫂的心思都放在大哥身上了,没空理会你的事情,今天傍晚是出门的好机会。” 夏雨琳立刻道:“好好好,我一切听你的安排。” 两人聊了半个小时后,夏绚走了,夏雨琳像往常一样出去,跑步,练功,弄出一身臭汗来。 原本,葵园因为“复仇者”的宣战事件而成为全府的焦点,但昨晚上的事情发生以后,琅雅苑立刻取代葵园成为了焦点,给了夏雨琳喘气的机会。 逛到太阳西沉时,她一身是汗地回到葵园,问小花肉肉去哪里了,小花道:“我下午带肉肉少爷出去玩儿,刚才遇到二少爷,二少爷说要请肉肉少爷吃晚饭,肉肉少爷就跟着去了,要晚些才能回来。” 夏雨琳点头:“那就不用管他了。” 而后,她自己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澡。 洗完澡,换上衣服后,天色刚刚暗下来,她无声无息地打开窗户,从窗口爬出去,关上窗子,尽挑最黑暗的地方走,往指定的方向奔去,中途还顺便去取她隐藏了好多天的包裹。 没错,她现在正在逃跑的途中。 她不像别的小姐一样需要别人侍侯自己洗澡穿衣睡觉什么的,葵园的那几名佣人绝对不会想到她行“早睡”之名行“逃跑”之实,等她们发现时,她肯定已经不在夏府了。 不过放心,她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受到牵连。 走了十几分钟,仓库到了。 仓库前面停了一辆运货的马车,马车四周摆放着许多木桶和箱子,这些木桶和箱子里放的都是夏家备存的货物,准备运去城里的各间铺子,以备明天售卖。 夏绚一边指挥下人搬东西,一边注意四周的动静,很快就看到隐在幽处的她,当即挥了挥手,对下人们道:“你们围过来,我有话叮嘱你们,你们可要记好了。” 下人们纷纷围拢到他前面,聆听他的训话。 此时的场景是,下人们都背对着夏雨琳,只有夏绚面对夏雨琳,正是夏雨琳行动的好时机。 夏雨琳迅速潜到那堆木桶中间,只扫了几眼就看到边上有一只画有三角图案的矮木桶,打开木桶盖子,里面果然是空的,她冲夏绚挥了挥手后,利落地爬起木桶里,从里头盖上盖子。 这就是她跟夏绚的计划,夏绚晚上要运货出去,她则躲在装货的木桶里混出去。 夏绚看到她已经躲进木桶里,便匆匆结束训话,让下人们赶紧将东西都抬到马车上,搬完之后,他亲自驾着马车,带了几名随从,往门口驶去。 马车顺顺利利地驶出夏家大门,往京城的方向行去。 落云镇虽然只是个“镇”,却是京城的附镇,相当于现代大都市的卫星城一样,与京城只有几里的路程,说到底也还是在京城的范畴之内。 另外,这落云镇可是所谓的“京城第一镇”,风景优美,人杰地灵,号称难得的风水宝地,住在镇上的人家非富即贵,其中多数还是朝廷官员,因为这个原因,落云镇与京城之间的城门若无意外,总是全天开放,免得官员入城不便。 这天晚上,夏绚的马车没有任何阻碍地就驶入了京城。 马车在京城里转来转去,辗转于不同的店铺间卸货,当卸得只剩下几箱货物时,夏绚让随从们先回去休息,自己则驾着剩下的货物前往最后的目的地。 他一向体恤下人,随从们也没有多想,谢过他后就纷纷找地方休息去了。 随从一离开,就有两名江湖人冒出来:“夏二少,咱们哥俩来接您了。” 夏绚拱了拱手:“多谢两位。” 这两名江湖人便是他之前联系过的,请他们保护肉肉和十一妹的江湖高手,他们如约而至,令他放心不少。 他一路驾车一路警惕四周,两名江湖人都说没有任何人跟踪,他这才安心地将马车驶到他的一处秘密住宅前。 停车,下马,他走到货车前,先打开装着夏雨琳的那个木桶,夏雨琳憋了许久,终于看到光明了,赶紧从木桶里站起来,扭头扭腰扭屁股,振臂低呼:“妈呀,我终于出来了——” 夏绚笑笑:“身体麻了吧?小心些,呆会儿再下来吧。” 而后他去打开另一个大大的箱子,箱子上开着好多小孔,箱子里垫着被子,肉肉抱着他的大白兔睡着正香,他笑着抱起肉肉:“我先进去了。” 为了让肉肉保持安静,他给肉肉喂了一点点助眠的药物,肉肉暂时还醒不过来。 夏雨琳打量四周,很普通的街道,很普通的住宅,任谁走过都不会多看一眼,一到天黑就家家户户关门做饭,无人外出,很好的藏身之地。 几分钟后,她麻痹僵硬的身体终于得到了放松,这才从木桶里爬出来,下车,进门。 一名江湖高手驾着马车走了,另一名高手送夏雨琳进门。 普通的小院子,普通的四房两厅,生活用品齐全,既不高档华丽,也不寒酸简陋,小户人家的典型格局,夏雨琳将屋子逛了一圈后,笑着问夏绚:“二哥,你弄这么一间屋子,该不会想金屋藏娇吧?” 夏绚苦笑:“我哪有时间和精力金屋藏娇?弄这几间屋子,只不过希望有个清静的地方的喘气罢了。” 夏雨琳能明白他的心情,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哥,你说你想跟家人在一起,这才委屈地住在夏府里,将来有一天,如果你有喜爱的女子和孩子,那就想办法离开夏家,在外头独立门户吧。夏家那地方,绝对不是可以让人幸福的地方啊。” 夏绚笑笑:“夏家若是不肯放人,恐怕咱们谁也走不掉的。” 夏雨琳心里就“噔”了一下,他该不会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吧? 夏绚接下来却又道:“估计再过半个时辰肉肉就醒了,想必到时又嚷嚷着肚子饿,十一妹你好好歇息,陪着肉肉,我下厨做饭给你们吃夜宵。” 夏雨琳微微张嘴:“二哥你还会做饭?” 夏绚笑道:“我从小就向往全家一起吃饭,所以有空就练习做菜,希望能让父母亲吃得开心。我想啊,如果我做菜做得好,比外头的大厨子还要好的话,也许父亲就会愿意经常来家里吃了……” 他的眼里,闪过淡淡的忧伤来,但随即又换上笑容:“你等一会,很快就让你尝尝二哥的手艺。” 夏雨琳托腮,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发呆,说起来她对这位二哥其实知之甚少哪。 其实,在夏家里,谁又曾真心对待过谁?谁又曾努力去了解过谁?她也是一样哪,她从一开始就没当自己是夏家人,就没想过要融入夏家,就一直打着离开夏家的主意。 二哥如此帮她,但她……却很快要放他鸽子了,想到这里,她惆怅地摸了摸带来的大包袱,里面除了两三套衣服,还放着好几十根金条呢,那就是她跑路的资本了。 如同夏绚所说,肉肉没过多久就醒了,身处陌生的环境,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十一,我肚子饿了,我想吃肉。” 原本有几分轻愁的夏雨琳顿时就被逗笑了:“二哥在给你做饭呢,马上就做好了。” 肉肉立刻从她的膝盖上爬下来:“肉肉去帮二哥做饭。” 夏雨琳拉着他往厨房走去,厨房里,夏绚卷起袖子,系了围裙,像个居家好男人一样翻炒锅里的肉片,而桌面上已经摆了几菜一汤,这让夏雨琳觉得很有心理压力:二哥对她这么好,她却打算这一两天逃掉,真是对不起他啊…… 不管她多么纠结,夏绚很快就做好了夜宵,几个人一起快快乐乐地吃过了,然后夏绚回去,留下她和肉肉暂住在这里,还有那两名江湖高手保护她。 “十一,”肉肉坐在她怀里,跟她一起看天上的星星,问她,“咱们是不是不回去了?” 夏雨琳摸他的头:“嗯,不回去了。” 她不知道等着她的会是什么,但再糟糕,也不会比在夏家更糟糕了。 肉肉“喔”了一声,又问:“那咱们要一直住在这里吗?” 她摇摇头:“不会,咱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肉肉低头玩手指,也不问去哪里,只问:“那肉肉以后还能见到二哥吗?” 她又摸摸他的头:“一定还会见到的。” 肉肉这才笑得两眼冒小星星:“那就好了,肉肉喜欢二哥呢,不过,”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肉肉还是最喜欢十一了,比喜欢肉包子还喜欢。” 149 败露,拦路男人一两只 “哧——”夏雨琳忍不住笑出声来,而后哈哈大笑,站起来,抱着他转了两个圈,抵着他的额头道,“肉肉,你是上天送给十一的最珍贵的礼物,十一也最喜欢你了!” 这一刻,她彻底轻松了,开心了,恢复成那个天塌下来也只会想着如何享受最后时刻的夏雨琳。 只要有他在她的身边,她就绝对不会感到孤独和疲惫,也绝对不会失去希望与光彩,他就是她最大的动力与宝藏! 肉肉不太明白她的话,但十一开心,他也会觉得开心,于是又“咯咯”地笑得像一只开了口的包子。 这一夜,一大一小相拥而眠,睡得无比甜美。 次日早上,夏雨琳早早醒来,亲自下厨做早点,她煮了一锅香喷喷的小米粥,煎了几个金黄的鸡蛋,炒了两碟可口的腌菜,请两位江湖高手先吃。 那两位江湖高手非常豪爽讲义气,轮流看守了这宅子一夜,这会儿都有些饿了,也不玩扭捏客气那一套,谢过夏雨琳后就先吃起来,夏雨琳则回屋叫肉肉起床。 待夏雨琳给肉肉梳洗更衣完毕后,两位高手已经吃完早餐,继续蹲守去了,夏雨琳这才跟肉肉一起吃早点,吃得又是谈笑风生,完全没有半点正在逃命的紧张感。 待一大一小吃完早点,那两位高手已经睡着了,无论夏雨琳怎么叫,他们都没有反应。 他们大概会睡到傍晚吧,夏雨琳心里想着,背起包袱,拉起肉肉,往门口走去:“肉肉,咱们去周游世界喽!” 她在他们的早点里放了不止一点安眠药,虽然有些对不住他们,但她必须抓住机会带肉肉离开,免得夜长梦多,因此只能委屈他们了。 现在,她打扮成男子的模样,肉肉则被她打扮成女孩儿的模样,怎么看都像年轻的父亲带女儿出门,毫无违和感。 乔装术是私人侦探必备的基本技术,入门之初,从来不化妆的她被迫跟师姐前前后后学习了几个月,被折磨得跟头老耕牛似的,好不容易才勉强通过了这一关,如今,这门技术又派上了用场,她对自己的乔装很有信心。 就这样,她带着肉肉走出这间宅子,往巷口走去。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好,但她想,京城是侯爷和夏家的地盘,她无论如何得离开京城再说,而要离开京城,不可能步行,她得先去雇一辆马车。 肉肉走得慢,她背着行李和那么多金条,实在没有力气抱肉肉走远,却又不忍心催肉肉走得快一些,于是两人只得像早晨散步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在陌生的帝都街头。 这是肉肉平生第一次走出夏府,对所有的一切都好奇得不得了,眼珠子和脖子几乎就没停止过转动,不断地问:“爹爹,爹爹,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夏雨琳回答和解释得很累,不过,肉肉这么乖的小孩,她让他叫自己“爹爹”,他都没有叫错过一声的,她怎么忍心不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呢?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问,一路吃,走到太阳升起来了,夏雨琳才看到一辆停在路边拉客的马车。 她走过去,跟对方扯了一会后,她也不砍价:“我急着去城南,您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出城,价钱您说了算。” 这里离城南远着呢,车夫刚出门就拉到一单大生意,很是高兴:“好咧,您俩赶紧上车坐好,保证午时送您出城南!” 夏雨琳抱着肉肉上车,一路上跟肉肉说明民间的事儿,一点也不觉得乏味。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这次的计划居然这么……失败。 马车抵达南城门后,她和肉肉下车,付了车费后就在路边的茶铺里吃午饭。 肉肉吃饭从来不会很快的,她很有耐心地陪肉肉吃完后,肉肉又开始犯困了,她不敢在城里停留,又雇了一辆不错的马车,将肉肉搬进车里,准备继续上路。 然而,车帘刚刚落下,外头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十一弟,你忘了行李,二哥给你送行李来了。” 夏雨琳大吃一惊,二哥? 他怎么来了?他怎么知道她在这里?他怎么这么神呢? 她不吭声,想装作“一定不是在跟我说话”,然而,车帘掀起来了,夏绚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 这下子,她没法装了,只得硬着头皮道:“二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夏绚叹气:“我不放心你们,一大早就赶着进城去看你们,结果看到了这个。”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 这信是夏雨琳写给他的,夏雨琳在信里说她不愿意嫁给侯爷,也不喜欢夏家,早就想离开夏家自谋生路了,这一次,“复仇者”公然向她宣战,她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死不见尸”,顺利地离开夏家,而他及葵园里的人完全可以把责任推给“复仇者”,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和肉肉被“复仇者”干掉了,如此皆大欢喜。 这就是夏雨琳打的算盘,她自觉这个计划很绝很妙,心里一直得意洋洋的,只是没想到,夏绚这么快就抓到了她。 她看着夏绚:“二哥,你要抓我回去吗?” 如果这样,她只能想办法跟他拼上一拼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不能让任何人阻拦她获得自由。 夏绚叹气:“在你眼里,二哥就这么难说话吗?” 夏雨琳心中一喜:“那你愿意放我离开了?” 夏绚苦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票递给她:“这个你拿去吧,二哥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只能给你一点小礼物了。你以后要加倍小心,把自己和四弟照顾好,别让关心你们的人担心了。” 夏雨琳接过那一叠厚厚的银票,眼睛红了:“二哥,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呢?” 夏绚又是苦笑:“你是这么好的一个妹妹,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你若留在家里,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这样走了也好,一了百了。只是将来你安定之后,记得写封信到刚才的家里,让二哥知道你和肉肉好好的。” 夏雨琳抽抽鼻子:“二哥你太好了,如果你以后被夏家欺负得太狠了,记得来找我们啊,我们当你的家人。” 夏绚微笑,既温柔又和煦:“嗯,我会的,你们走吧,好好照顾肉肉。”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肉肉一眼,垂下眼睑,盖着一眼的不舍,放下车帘。 车帘遮住了他的身影。 夏雨琳听到他叮嘱车夫一定要好好照顾“父子俩”,车夫应了一声后,马车开动了。 夏雨琳突然就是一阵心酸,忍不住掀开车帘,看到夏绚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静静地看着这边。 她离开了,可以获得自由了,但是他呢?还有那些无辜的夏家女孩儿和下人们呢? 他们何时才能有获得自由的那一天? 马车渐行渐远,夏绚的身影,看不到了。 她又观察四周,没有任何可疑的人物和动静,看来,夏绚果然没有出卖她。 夏绚,果然是个好人吗?但愿吧!她在变成夏落葵之前,遇到的都是好人多坏人少,坏人也没有特别坏的,她受不了夏家那种复杂、冷血、互相算计、没心没肺的人际关系,她但愿那个地方还有几个没有坏掉的。 在她的思绪中,马车离京城越来越远。 当太阳西沉的时候,她抵达了京城附近的一个小镇,下一个城镇离这里很远,她今晚得在这里住一宿,明天早上再赶路。 这个镇子很小,就只有两条交错的街道,街道两边几乎都是客栈,镇上大半的人都是路过的行人商旅,她挑了一间清静但相当高档的客栈,在一楼柜台交了钱,并让伙计送好吃的进房后,就抱着肉肉上楼,拿出钥匙打开最里边的一间客房。 门开了,一条迎风招展的人影,宛如一道威风凛凛的旗帜,映入她的眼帘。 她当场就呆掉了,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人? 为什么这个人还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双手抱胸,身影挺拔,姿态傲然,一袭简朴的青衫迎风飘动,微微有点散乱的头发也迎风飘散,营造出一种洒脱不羁、卓然不群的气氛给她看? 为什么这个男人能做作得这么自然啊?他以为她看不出他在故意装帅吗? 面对这么登峰造极的装帅,她该怎么反应才好? 男人似乎很享受被她这样呆呆注视的感觉,至少过了三分钟才开口,用低沉、慵懒而性感的声音道:“十一小姐,事情还没有了结,你就这么走了,可不像话哪。” 夏雨琳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爱上我了?” 当然不会。可是她除了这么问,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跟这样的人,实在没办法谈正经事啊。 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装帅,无非是想吸引女人的注意嘛,那她就开门见山,让他破功好了。 没想到,这男人居然大言不惭:“唔,在女人爱上我之前,我是不会爱上任何女人的,当然,女人爱上我之后,我也还是不会爱任何女人的,但十一小姐说不定会例外。所以,十一小姐,你要为了那一天继续努力。” 150 抓狂,不败面具男 夏雨琳笑眯眯,努力不让自己骂人:“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努力的。” 男人却又用正经的口气道:“十一小姐,如果你现在不努力,将来爱上我了却不被我所爱,你会很痛苦的。像你这般迷人的美人,我真不忍心看你痛苦啊。” 夏雨琳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那你说我要怎么努力,才能让你爱上我?” 她向上天保证,她真的只是出于好奇才这么问,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男人的笑声很狡猾:“十一小姐这么聪明,一定知道该怎么做的对不对?” 夏雨琳抽了抽嘴角,几乎有冲过去跟他拼命的心了,但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将肉肉往椅子里一放,她抄起另一把椅子冲过去,叫道:“我只要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你死心就行了!” 冲到男人背后,她将椅子举得高高的,往他的背上就是一砸! 残了就残了吧,大不了她出钱!她有的是钱! 眼前一花,她手中的椅子砸在窗台上,男人没砸到,反倒是她被震得双手发麻,难受得她啮牙咧嘴,就差没有叫疼了。 男人跑哪里去了?为什么她连他的影儿是怎么闪的都没看到? “不愧是十一小姐,果然聪明,知道我就喜欢吃一套,如果十一小姐哪天真能打到我了,我也许就会爱上十一小姐了。”戏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 她抬头,两眼瞬间溜圆,这男人居然已经蹲坐在窗外的枝头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这样的功夫,确实令她鼓掌,但真正令她炸毛的,却是男人脸上戴着面具! 非常可恶的小丑面具! 眉梢“突突”跳个不停!她上半身冲出窗外,指着男人尖叫:“啊,变态男!果然是你!难怪这么讨人厌!我见你一次就想杀你一次!” 刚才她听着这声音时,就觉得有点不对了,但她还是想着“不会有这样的事,不会有这样的事……”结果就有这样的事!她怎么这么倒霉呢? 男人的声音还是透着讨人厌的笑意:“这天底下想杀我的人真是太多了,可都只是想想而已,当不得真的,我劝十一小姐还是死了这条心,与其要杀我,还不如想办法让我爱上你来得简单许多。” 夏雨琳只觉得头顶生烟,五官都要皱成一团了,像她这么好脾气又超级开朗的妹子,怎么一听到他说话就这么生气呢? 赶紧做深呼吸,不能让这么讨厌的男人影响自己的心情! 她收回上半身,站直,摆出优雅的姿势,微笑:“那么,人人都想杀的帅哥,你这次来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她敢打赌,男人面具下的丑脸一定笑得很得意,很欠整容。 男人道:“当然是来请十一小姐回去的。” 夏雨琳真的笑不出来了,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笑的造型:“为什么你要请我回去啊?又回哪里去啊?” 如果这变态真是来“请”她回去的,那就真的麻烦了,她要怎么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就他随便露出来的这点功夫,她也知道自己望尘莫及,智商恐怕都不够用了。 男人的声音在笑,眼睛却是洞穿一切的犀利:“当然是回夏家。” 夏雨琳没法维持笑容了,恶狠狠地盯他:“你是夏家的走狗?” 男人道:“我不是任何人的走狗,不过,十一小姐若是不把那些烂摊子收拾好,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为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十一小姐必须回去。” 夏雨琳继续恶狠狠地盯死他:“什么烂摊子?我到底要收拾什么烂摊子?我这么样一个大好人,招谁惹谁了?你干嘛说得好像我走了以后会害死很多人似的!” 男人的声音这会儿没有笑意了:“第一,你已经被舍微公子看上,不管你走到哪里,最终都会死在他手上。第二,你跟复仇者之间的胜负还没有结果,在决出最终的胜负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第三,你跟侯爷的婚事乃是皇上所指,除非解除婚约,否则你永远都无法摆脱这桩亲事。” 夏雨琳听得很崩溃:“只要你不多管闲事,当我不存在,这三个烂摊子就不存在了!你就放过我一次行不行?” “不行!”男人说得很冷酷,“这三件事情,件件事关重大,容不得你任性!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必须面对和处理,一日不解决,你一日就别想摆脱!” 夏雨琳开始抓头发:“你想我死是不是?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就非得要我死是不是?” “怎么会呢,我明明这么喜欢十一小姐的!”男人轻笑,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浮性感,“我请十一小姐回去收拾烂摊子,也做好了陪十一小姐共渡难关的准备,十一小姐可以放心,不管回去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十一小姐,绝对不会让十一小姐掉一根头发。” 夏雨琳拔了几根头发甩过去:“我还没有回去就已经掉这么多根头发了,我若是回去,还不得掉几层皮?你见鬼的到底是什么人,掺和夏家的家事做什么?你管这些闲事到底有什么好处?” 男人笑:“十一小姐就让我继续保持神秘感,别再问我的身份问题了。总之,我和十一小姐的利益一致,都是要找出夏家的连环杀手。这位凶手已经潜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遇到十一小姐这样的对手,一定会玩得很开心,请十一小姐务必与其玩下去,直到将其抓到为止。” 夏雨琳的脸色就没好得起来:“既然你这么能干,这么天下无敌,怎么不自己去抓凶手?凭你这么英俊潇洒,分分钟就能让所有女人对你死心塌地,无话不说,你要查出真相有什么难?说什么要我去查案,你在后面保护我,真是鬼扯鬼扯的!” 男人笑:“我并不是查不出来,而是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夏家的连环凶杀案跟我要办的那些事情相比,实在算不得大事,我无暇顾及。” 夏雨琳道:“那你现在怎么就有空来追我?还有空去夏家保护我了?” 男人道:“因为我接下来的任务跟夏家有莫大的关系,保护十一小姐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举手之劳?这么没有诚意!”夏雨琳嘀咕了两句后,问,“什么任务?你要办的任务到底跟夏家有什么关系?” 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啧啧,天机不可泄露。” 夏雨琳:“呸!” 男人:“十一小姐莫要生气,我不告诉十一小姐,也是为了保护十一小姐。毕竟,秘密知道得太多了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而十一小姐又不如我一般谁都杀不了,所以,十一小姐就别再打听了。” 这样的话,怎么跟猫大爷一个调调?难道都鬼鬼祟祟,故弄玄虚,见不得人的! 突然想到她在宝库里跟黑大爷、面具男玩躲猫猫游戏的那一幕,她脑海里灵光一闪,大叫:“你——你是不是也想找到夏家宝库里的某件宝物?” 将种种发生在宝库里的怪事联系起来,这就说得通了! 猫大爷在守护宝库里某件有一定年头的神秘宝物,这件宝物事关重大,面具男想找到,夏之璧也想找到,但猫大爷不想让他们得到这件宝物,跟他们大打出手,而他们到现在也没找到。 面具男这么厉害的人物,竟然像只无耻小贼一样夜探宝库,却什么东西都不拿,除了是为那件没有任何人知道藏在哪里(连猫大爷都忘记了)的宝物,还能是为了什么? 现在,面具男提出会保护她,恐怕也是想借这个机会打探那件宝物的下落吧? 喵的,面具男果然不是好东西! 面具男盯着她,眼里没了轻浮之色,而后微笑:“十一小姐真是聪明,不过,十一小姐若是足够聪明的话,就别再过问和插手这件事了。这件事比夏家的复仇者要危险得多,没有必要,真的别去动。” 夏雨琳哼哼:“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害我?” 面具男道:“十一小姐尽可以放心,我只抓害人者,不会抓无辜者,否则,凭我的本事,想取夏家任何人的人头都没有任何难度。” 夏雨琳又哼哼:“如果我死不回去,你要如何?” 这是一个很白痴的问题,果然,面具男笑了:“十一小姐认为你能从我的手下逃走吗?” 夏雨琳:“……” 她一点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转身,走到椅子边,抱起还在睡觉的肉肉,在床上坐下,发呆。 就这样回去了?喵喵的,这太丢人了吧?她夏雨琳从小到大是遇到过很多尴尬的事情,但有这么丢人过吗?别人是不知道她这两天的行动啦,但面具男知道啊,猫大爷也知道啊,她若是这样乖乖跟他回去,她以后在这两只的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还有肉肉,他这么崇拜她,结果才出来两天就……好吧,肉肉对她的感情是不会动摇的,暂且不计,但是,她能甘心吗? 真的不甘心啊!她看向窗外,负隅顽抗:“夏家的复仇者说要杀掉我,只有我死了,它才会停止杀戮,否则……” 面具男的轻笑声传进来:“十一小姐,明人不说暗话,复仇者的话其实不是这么说的吧?只有你活下来,它才会停止杀戮吧?” 夏雨琳道:“连环杀手的话怎么能信?说不定它谁都想杀呢……” 面具男又轻笑:“十一小姐,其实复仇者什么都没说吧?那张卡片根本就是你自己弄出来的吧?” 151 完败,全被他看透了 任夏雨琳再怎么冷静,这会儿的脸色也微微变了,还变了好几次,而后才勉强恢复正常颜色。 “你说什么呢?”她笑得平静,心脏却狂跳不止,有种自己被彻底看穿了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如坐针毡。 “十一小姐,我若是不够聪明,可就没办法保护你了。”面具男低笑,“上一次,你跟夏五小姐联手炮制了一桩虚假死亡案,成功引出香香,这一次你又如法炮制,冒充幕后真凶发出那张杀人挑战卡,为的便是制造自己的死亡假象,借机逃离夏家,顺便也给凶手压力。如果你被认定为死亡而尸骨无存,凶手以后若再杀人,便被视为言而无信,凶手绝不希望自己被当成那种低层次的杀手……” 夏雨琳垂下眼睑,已经咬牙切齿了,却还得努力保持声音平静:“你对于这种事情的想象,就像丑男对于美女的想象一样搞笑。” “啧啧,十一小姐怎么能这么小看我呢?”面具男笑得很温柔,她却只听得到嚣张和自负,“十一小姐会推理,我也会。” 他显摆一样,说得慢条斯理的:“夏家的连环杀手如果想要杀你,易如反掌,但它显然喜欢智力杀人,不爱暴力杀人,通过香香那件事情可以看出,它是很喜欢跟你玩杀人游戏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舍得轻易将你逼上死路?” “分析那张卡片给出的两个选项,你死则大家死,你活则大家活,但不管哪个选项,对凶手来说都少了很多乐趣。你若是死了,以后就没有同等的对手跟它玩了,它再杀人时得多无聊?而你若是活着,它就不能再杀人了,一个玩杀人游戏上瘾的人,你让它停止杀人,不是要它的命吗?” “所以,那张卡片的内容,根本就不符合凶手的心理。再说了,夏家还有那么多活人,够凶手杀上好几年,也够它跟你玩上好几年的,它才跟你玩了第一轮,玩得那么开心,怎么舍得马上就结束这场游戏?” 夏雨琳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脑袋低得快要掉下来了。 自以为非常高明、绝妙的计划,轻易就被一个“外人”看破了,这不是很丢人的事情吗? 她现在真是觉得丢脸死了,但是,这可恶的面具男还在炫耀他的智商:“还有,那张卡片跟你第一次收到的卡片并不完全一致,卡片上的字迹也不尽相同,仔细分析的话,就知道两张卡片很可能不是同一人所发。另外——”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复仇者’这个词虽然很有冲击力,但并不符合凶手的心理特点。凶手很嚣张很自负没错,但并不是高调的人,而且极为冷静和冷血,我觉得一个又冷静又冷血的人不会将‘复仇’这种具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词挂在嘴上并大肆张扬。再说了,凶手想杀尽夏家人,肯定会有复仇的因素在内,但是,它真的只是为了复仇吗?” 他说到这里时,连夏雨琳都竖起耳朵,有那么一点,哦,听得入神了。 面具男道:“也许它开始时只是为了复仇,但杀着杀着,它也许就喜欢上了这种杀人的感觉,喜欢上了看到别人恐惧和绝望的感觉,这很可能不再是单纯的复仇了。要不然怎么解释他连自己的同伙都能牺牲?所以说,用‘复仇者’这个词形容凶手并不准确,凶手应该不会这么称呼自己。”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笑:“如果十一小姐好好研究夏家所有连环凶杀案的卷宗,会发现头一年发生的凶杀案都比较直接和简单,杀的都是夏家的小姐,而且几乎都是直接杀人,到了第二年才开始发生变化,案情越来越神秘,死者中开始出现下人。我想,凶手杀人的心态和手法正在慢慢发生改变,那是从复仇到享受的一个过程。” 夏雨琳:“……” 半晌,她终于道:“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夏家连环凶杀案的内情?你到底是什么人?” 面具男的笑声听起来又开心又得意:“十一小姐想知道的话就来调查我嘛,不过我要提醒你,像我这么英俊潇洒,又有故事又有本事的人,是一本内容丰富、越看越好看的书,你查着查着就陷进去,深深地迷上我就不好办了……” 夏雨琳的回应先是一个“呸”,而后迸出一句:“丑人多作怪!” 面具男的声音有些无奈:“十一小姐这么擅长推理,难道还不能从我英挺迷人的背影,完美修长的身材,出神入化的功夫,好用得不得了的脑子,以及充满诱惑的成熟男人的嗓音中分析出我是一个超级英俊有魅力的男人吗?” 你去死吧——夏雨琳不怕泼妇骂街,就怕这种自恋狂发蛇精病,当下真的很想骂他,想得不得了。 但是,她知道她越是激动他越是得意,于是,她低头,亲了熟睡的肉肉两口,温柔地道:“肉肉你快长大,等你长高长瘦了,一定是天下第一美少年,秒杀猴爷,气死面具小丑,连舍微公子都要自愧不如!到时我嫁给你啊……好吧,十一年纪是大了点,那就把十一的女儿嫁给你吧,所以你要快点长大喔!” “嘻嘻……”肉肉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在她怀里扭来扭去,胖乎乎的小手挥得好不开心,小嘴也咧开了一条缝,发出可爱的笑声来,还冒出好几个泡泡。 真是治愈啊!这一刻,夏雨琳简直要泪滴禾下土,浇出鲜花无数朵了。 要不是有肉肉在身边,她还不得被那面具男给酸死吐死? “好吧,”面具男表示理解,“总有一天,十一小姐会知道我不是在吹牛,我现在多说无益。” 夏雨琳装作没听到:“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你跟夏家是什么关系?” 如果他也是夏家人,比如身上流有夏家的血统,或者是夏家人的走狗之类的,她绝对不会信他! 死都不信! 面具男道:“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大概就是公事公办的关系吧,总之,我不是夏家的人。” 夏雨琳道:“你真能保证我回到夏家后的人身安全?” 唉,她这一次冒充凶手给自己发“复仇者的卡片”,凶手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是她干的,还能不想狠狠地找她算账? 她也知道这么做很冒险,弄不好会惹来凶手的杀意,可她就是想赌这一把,没想到……输得真惨! 逃跑才两天,严格说来,昨晚出的夏家大门,到现在也才一天整,就被抓到了……太失败了…… 好想哭……可是不能哭。 她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面具男的声音传进来:“天色暗了,不方便上路,十一小姐先休息吧,我明天早上再护送十一小姐回去。” 接着又传来一句:“放心,我会彻夜守护十一小姐,十一小姐尽管安睡,不会出事的。” 夏雨琳跑了一天的路,都没有累过,这会儿却被他的话弄得很累,大脑都运转不起来了,也懒得再想了,叫醒肉肉吃饱喝足后,就颓废地打发这一夜的时间,只待明天灰溜溜地滚回去,让猫大爷和面具男看笑话。 真不是她没有上进心和信心,而是……她很清楚,她没办法和这面具男斗,至少现在不能。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面具男对她的底细清清楚楚,她对他的底细却一无所知,从一开始她就落了下风,没有胜算还要硬撑,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就再忍一阵子又何妨? 哼哼,她的眼底闪过几抹狡猾狡猾的光芒,她的牌还没发完呢,鹿死谁手,现在可不好说! 她在外面跑路的时候,夏府已经因为她的失踪而掀起滔天巨浪。 “呜呜呜——小姐啊,你怎么死得这么惨啊——”入娣一直抱着小姐最喜欢的那只抱枕,跌坐在小姐的房间里,哭得很惨。 早上,她迟迟不见小姐和肉肉少爷起身,便先进肉肉少爷的房里,想叫肉肉少爷起床,结果肉肉少爷不在,她接着又进入小姐的房里,想叫小姐起床,结果小姐也不在。 不在就不在吧,小姐收拾得很整齐的床上居然还出现了一抹不祥的鲜血,鲜血上还放着一张长相很熟悉的卡片,她当场就觉得不妙了,战战兢兢地拿起卡片,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夏落葵及四少爷在我手中,天黑之前若能找到,两人活,若找不到,两人死,无尸骨。 落款是“复仇者”。 她几乎被吓疯了,只会一遍遍地尖叫:“啊——啊——啊——”,整个葵园都被围观者挤满了她还停不下来,最后还是夏木蓝狠狠地打了她两巴掌,她才算恢复了神智。 然后就是各种哭,各种求,各种解释,各种议论、骚动和慌乱,整个夏府炸开了锅,除了主子,所有人都在挖地三尺地搜索,只为了能在天黑之前找到十一小姐。 然而,天黑了,几百号人找了一天,没发现十一小姐和四少爷的踪影,按理说,两人是没得救了。 入夜的葵园,灯火通明,夏夫人和二少爷坐镇正厅,脸色凝重,沉默不语,众人也不敢吭声,只有入娣断断续续的哭声,不断从十一小姐的房间里传出来。 “侯爷来了——”一名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禀夫人,侯爷听说十一小姐出事,连夜过来看望。” 听说侯爷这阵子忙朝中的事情忙得不行,居然会连夜过来?众人俱是一惊,齐齐转头看向大门。 152 吓人,侯爷的真心 侯爷一身华服,玉树临风地走进来,瞬间照亮了整个葵园,似乎所有的灯光都因他而黯淡了。 夏落葵生死不明,众人此刻心里想的却是:不愧是著名的美男子啊,真是俊美得家破人亡,难怪夏家为他争得鸡犬不宁! 尤其是那些适龄的夏家小姐,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个个脸红心跳,觉得夏落葵死得太好了。 侯爷走到夏夫人面前:“落葵现在如何?” 夏夫人给他行了一礼,道:“侯爷请坐,有话咱们慢慢说。” 而后她转头看向众人:“你们先下去吧。” 侯爷心急如焚,只想将事情问个明白,根本没有心思跟她“慢慢说”,但她是长辈,又有这么多人在场,他不能不注意形象,只得先忍下不满,坐下来,狠狠地灌茶。 他早跟夏夫人提过要接夏落葵出去住一阵,避避夏家的凶险,但夏夫人总拿什么于礼不合来拒绝他,看吧,这才过了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 他很怀疑夏夫人根本就无意保护夏落葵。 夏家在这桩亲事上的算计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们最想干的其实是让夏繁缕嫁给他,觉得夏繁缕更聪明更能讨得他及他全家的欢心,有利于夏家对他家的拉拢及影响,所以,以夏家一贯的德行,是完全有可能对夏落葵见死不救的。 可恶的夏家!可恶的夏夫人、夏老夫人,竟然这样对待他未过门的妻子! 想到这里,他那只被保养得很好看的手,几乎将杯子捏碎了。 直到手上传来隐隐的疼,他才惊觉: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夏落葵了?明明一个多月前他还是见到她就烦,恨不得她早日消失才好的! 太可怕了!他被自己这种因为夏落葵出事而产生的强烈情绪给吓到了,禁不住发起呆来。 这边,夏夫人已经将所有人打发下去了,这才对他道:“贤儿,下人们还在寻找葵儿,相信晚点会有消息的。” 侯爷猛然回过神来,脸色恢复了正常:“夏夫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请原原本本地告与我知。” 傍晚的时候,他外出办事回来,夏家派来传信的人等待已久,他听说落葵被凶手绑架、下落不明以后惊得饭也没吃,衣服也没换,就匆匆赶马而来,心里希望着他到达时她已经被找到了,哪料到一进门,感受到的都是有人死了的愁云惨淡。 他跟夏家很熟,从小就经常进出夏府,夏家的这个连环杀手到底有多么冷血,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敢想得太乐观,只希望已经变得这么聪明的夏落葵能够死里逃生。 夏夫人是很不愿意让他知道这种事情的,但夏落葵迟迟找不到,她不敢向他隐瞒,这才派人去通知他,这会儿再怎么忐忑,也只得把夏雨琳与凶手的“游戏”一一说了。 侯爷听后,漂亮的双眉和双唇几乎都拧成了一条直线,脸颊上隐隐还有青筋在抽动。 “事情都闹到这种地步了,夫人为何还不让落葵搬出去住?难道夫人觉得落葵的性命还不如夏家的规矩来得重要吗?我听说前几天,夏家也有好几位小姐搬出去避风头了,怎么却没有人管呢?”他说得平静,但口气里隐忍的冷淡与怒气,凡是有耳朵的都能听得出来。 夏夫人吃惊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这是在怪……林姨吗?” 虽然他的地位在她之上,但她跟颖国夫人是好闺蜜,从小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居然用这样的口气跟她说话? “我怎么敢怪林姨呢?”侯爷嘴上这么说,但表情显然就是在怪她,“我只是关心我未过门的妻子而已。难道夫人就不关心自己的女儿么?” 夏夫人勉强笑笑:“当然关心,只是、只是我相信葵儿,她那般聪明机智,又受上天怜爱,一定能斗赢那个凶手,平安归来的……”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侯爷却盯着她,目光咄咄逼人:“万一不能平安归来呢?” 夏夫人被他锋利冰冷的眼神给惊得不行,半晌才道:“这个、这个……” 她咬了咬牙:“我会全力承担后果!” 凭她身为夏府当家女主人,身为天下第一名士兼皇上好友夏鹤清的正妻的身份,夏落葵真的死了,他还能拿她给夏落葵抵命不成? 仔细想来,夏落葵真的死了也无所谓,她大不了被侯爷怪一阵子,而后她再挑一个新的女儿嫁给侯爷就成…… 侯爷的声音冷冷传进她耳里:“夏家的女子,我只肯娶夏落葵这一个,如果夏落葵没了,我以后就只跟夏家的少爷和小姐们当好友罢。” 这会儿,他也冷静了许多,依照以前的经验,夏落葵落入凶手的手里,必定是凶多吉少了,他得做好她已经被杀的心理准备。 虽然遗憾,虽然有些心痛,但是,他不是还有荣怡公主吗?荣怡公主为他迎娶夏落葵的事情耿耿于怀,就算将来两女共侍一夫,日子也未必安宁,从这点上说,这也许是夏落葵死亡所能带来的唯一好处了。 但是,他果然还是希望两女共侍一夫…… 夏夫人比之前更震惊地看着他,他竟然、竟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他竟然已经对夏落葵在意到如果不能娶她,宁可放弃与夏家联姻的程度? 他难道会不清楚与夏家联姻将会得到的巨大利益?即使这样,他还是把这话给说了出来,太吓人了!他一个视女人为玩物的高贵侯爷,说出这般“痴情”的话来,真是太吓人了! “贤儿,”她半晌才道,“你、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夏家丢不起这个女婿!这个女婿对夏家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若因为这件事情而丢了他,夏家一定会怪死她的,她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侯爷淡淡道:“林姨,你是我的长辈,我怎么能对长辈说谎?” 夏夫人这会儿如置冰窖,半晌才道:“我、我加派人手,继续去找、找落葵……” 为了留住这个女婿,她还真是非找到夏落葵不可了。 听了侯爷刚才的那些话,她明白了一点:夏落葵要死也不能死在夏家,最好嫁进侯府后再死,如此,侯爷名义上永远都是夏家的女婿,跑都跑不掉! 侯爷忽然又道:“别只顾在夏府里找,也应该派人出去找!传本侯命令,凡提供夏落葵下落者赏金一万两,若能将夏落葵平安送回者,赏银两万两!” 夏夫人不敢怠慢,赶紧将他的话传下去,已经找了一天的下人们都累了,这会儿又精神抖擞起来,为了那笔天价赏银继续连夜奋战。 还有许多人走出夏府,在夏府四周搜查线索和打探消息。 这一夜的夏府,不得安宁。 侯爷一直呆在葵园里,静静地等候消息,夏夫人真的很累了,但侯爷在,她也不敢说回去睡,只得在葵园打盹,跟他一起等待消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午夜过去,一更过了,二更过了,三更过了…… 没有好消息传来。 夏夫人已经撑不住,被下人扶进偏厅里休息去了,侯爷却还是坐在大厅里,慢慢地品茶,耐心地等待消息。 这还是他第一次彻夜等待一个女人的消息和她的归来,他说不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虽然觉得很难熬,却又觉得有些……不那么讨厌。 为什么不讨厌?如果她能平安归来,笑眯眯的,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他眼前,那将会是怎么样的惊喜? 那一定是他不曾体验过的惊喜和心情,如同他现在第一次体验的这种感受罢? 六更过去了,天色还未明,却已经由浓黑转幽暗,用不了多久,就会天明。 侯爷一向完美的脸色,终于憔悴了,黯淡了:到这时候了还没有消息,恐怕再有消息时,就已经是……已经是……一切皆晚矣。 他的心脏,因为这样的想法而隐隐抽痛起来,痛得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如果夏雨琳知道猴爷此时就呆在夏家里等她回去,那她无论如何一定要耍赖到底,打死不进家门,但她并不知道。 此刻,她坐在一匹白马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打马往夏家赶。 她是不想回去啦,但想到白天回去不如趁天亮之前回去,免得被人看到了丢脸,所以她还是三更就起床,让面具男给她找了匹白马后,骑着白马回来了。 这面具男虽然自恋又爱吹牛,但办事效率还真不是一般般的高,她指定白马,他就立刻找了一匹白马过来,连西城门关了,他都有办法立刻叫开城门,她便知道他有来历有背景了。 于是,她的心情更低落了,面对这样的男人,她还有个毛线的逃跑机会啊? 更可恶的是,面具男主动把肉肉抱在怀里,说她一个女人又骑马又背孩子不方便,她硬是无法反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肉肉当成“人质”,害她真的连一点逃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了。 于是只得乖乖回来,力求在天亮之前潜回去,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总之,她绝对不能让额外人员知道她逃跑了,而且逃跑不到两天就被抓到和押送回来了!她不容易才在夏家打出一片天地,树立起个人形象和威望,绝对不能让这次失败的“越狱”事件给影响了! 她至少要保住自己的面子才行!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在前方的面具男打马折回来:“夏家正在到处找你,还重金悬赏你的消息。” “啊?”夏雨琳愣了一下后,回过神来,双眼发光,“悬赏多少?是不是很多?多的话你就将我的消息卖给夏家,拿到赏钱后咱们五五,不二八分成,你二我八!” 153 晕倒,初吻被夺 如果夏家只肯出几百两银子什么的,她回去后一定重挖那条地道,将宝库里剩下的金条全搬走!她若是用不完就发给城里的乞丐,一人一根,气死夏家老小! 面具男笑:“提供线索者赏银一万,送活人送回去者赏银两万,你说多不多?” “哇,夏家良心发现了,居然这么大方?我还以为我在她们眼里不值一文咧!”夏雨琳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咽了咽口水,仿佛已经看到银澄澄的小山就在面前了。 但很快,她眯起眼睛,收起笑脸:“不对!夏家对我哪有那么好心的?一定有诈!” 她手指轻点马背,眼珠子转了几圈后大叫,“我明白了!她们一定是认为我已经被杀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却又要装好人,才故意出这么多钱找我,以此博一个好名声,反正我都已经死了,不可能有人能拿到那笔赏钱嘛!可恶!太可恶了!喵的,我就让她们弄假成真,平白损失那两万两银子!” “哧——”面具男笑出声来,拍了拍手:“十一小姐果然聪明,一眼就看穿夏家的诡计了。” 他走在前头探路,看到夏家下人打着火把四处转悠,他随便听听他们的议论就得知了种种消息,包括恩远侯就在夏家的事情,不过他没打算告诉她这一点,免得她又耍诡计。 那声“哧”又唤起了夏雨琳很多不好的回忆。 她黑了黑脸,决定赶紧跟他分手:“你把我送进夏家,一定要拿到那两万两银子,然后给我一万六,你拿四千,有意见没?” 面具男笑道:“我当然有意见。” 夏雨琳的脸更黑了,在心里骂道,你就只配“二”了! “十一小姐乃是无价之宝,就算拿一城一国去换,也绝不为过。”面具男接下来道,“但夏家却只肯出这点钱,实在对不起十一小姐的身价。我身为十一小姐的支持者,怎么可以跟十一小姐分这点钱?所以,这两万两赏钱我一定会拿到手并悉数献给您,一文不收。” 夏雨琳斜眼看他:“你这么好心?” 面具男笑:“我并不是好心人,我只是对十一小姐这样的美人好罢了。” 夏雨琳:“……” 这男人若不是脸长得太丑,一定也是韦小宝式的人物,很懂得骗女人的,不过她绝对不会上当受骗的就是了。 当下她道:“口说无凭,先拿钱来再说。” 面具男笑道:“十一小姐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打马前去,转眼不见了影儿。 若不是肉肉在他背上,夏雨琳这会儿真想跑了,但既然跑不了,她只能尽管往好的地方想,想什么呢?想钱呗,想她那两万两赏钱呗。 逃跑不到两天就被抓回来了,虽然很丢脸,但是能得到两万两银子,相当于一天赚一万多两,划算!绝对划算!因祸得福,她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对! 所以她立刻就变得开心了,开开心心地骑马原地转圈玩儿,只等着面具男送钱上来。 十几分钟后,面具男回来了:“十一小姐,我已经跟夏家的人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收四海钱庄的通用银票,请你随我过去罢。” 夏雨琳跟他走:“你就这么相信夏家?你就不怕他们拿到我后一毛不给你,还把你当成凶手抓起来?” 面具男似乎永远在笑:“凭我一身天下无敌的功夫,怕什么呢?” 夏雨琳知道翻白眼是很没有气质的举动,但她还是忍不住翻白眼:“呸!” 面具男一定又在笑了,虽然没有笑声。 夏府就在前面了,夏雨琳一眼看过去,惊得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这这这是干什么呢? 天色还暗着呢,夏家大门前却已经是灯光灿烂,亮比夏日,无数的人,目视至少两三百人,密密匝匝地在挤在门口,全都在翘首以盼,似乎在迎接大人物似的。 为首的还是她一点都不想看到的夏夫人,她可以现在转头就跑吗? 面具男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笑道:“十一小姐,我已经将肉肉少爷交给夏夫人了,夏夫人还准备好了两万两的银票,你现在还能反悔吗?” 夏雨琳用凶残的目光瞪他:“你这么欺负我,我总有一天会让你哭死!” 面具男人的两颗眼睛笑得闪闪发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爱死十一小姐的!” 夏雨琳一脸黑线:“……” 喵的,她说错话了!她早该知道他会这么回答才对! 她宁可面对林雅如也不要看见这怪里怪气的家伙!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策马前行,一溜烟跑到夏夫人的面前,跳下马,大声道:“不好意思,复仇者将我绑走,想将我卖进青楼,好在那位丑陋的大哥见义勇为,把我救出火海并送我回家!我再一次让大家失望了,没死在……” “葵儿你终于回来了——”夏夫人忽然悲切地喊了一声后,猛然抱住她,哭得泪如雨下,“你可知道母亲有多么担心你吗?看到你回来,母亲这颗心、这颗心……才又开始跳动了!以后你莫要再这样吓母亲了,呜呜呜,我可怜的宝贝女儿……” 夏雨琳:“……” 她本想寒碜她们和挖苦她们一下的,结果林雅如居然来这一招,这让她接下来还怎么说得出口? 林雅如分明是在逼她向她们道谢,感谢她们担心她爱护她寻找她,可她一点都不想感谢她们啊啊啊! “是啊,十一小姐,”一群人见风使舵,配合夏夫人的举动纷纷抹泪,“母亲一整夜没睡,不吃不喝,不断喊着你的名字,都快病倒了……” “知道你不见后,全府上下五六百号人都在寻找你,找了一天一夜,有不少人都累倒了……” “好在你终于平安归来,要不然母亲恐怕真的要倒下了……” …… 四周哭声一片,夏雨琳却听得很是木然:这样演戏有意思吗?她们其实是在伤心她又没死成吧? 好吧好吧,她们哭吧,她就听她们哭,等到她们不哭了,她就装晕倒,让她们白哭这么一场! 她刚打听主意,就听到人群后的大门里传来一阵骚动,还有下人的高声呼喝:“闪开闪开,别挡了侯爷的道——” 猴爷?夏雨琳的脸色立刻变了,不会吧?那只猴爷不会刚好在这里吧?她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吧? 在短短的思绪间,她面前的人群已经迅速往两边散开,分出一条通道来,猴爷一马当先,快步走在最面前。 她一看到猴爷满脸憔悴,满眼血丝,外加一脸的紧张激动,就觉得大事不妙了,也顾不得失不失礼了,推开夏夫人,转身就想跑。 哪料到猴爷动作很快,一个箭步冲上来,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呢,就被猴爷紧紧地抱住了。 很紧……很紧的拥抱,让她喘不过气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被猴爷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头晕,而且猴爷个头比她高不少,她的脑袋被摁在他的肩头上,什么都看不到,加上四周一片抽气声和议论声,轰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害她更晕头了,脑细胞都不干活了。 猴爷似乎很激动,身体微微颤抖,胸口起伏得尤其厉害,喘气声也特别的粗,令她心里慌慌的。 他这是干嘛呢?这样影响多不好?她迷迷糊糊地想,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才行,但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她的脑子迟迟清醒不过来。 “葵儿,你终于回来了!”侯爷终于放开她,双手握着她的肩膀,红着眼睛,哑着声音,“我等了你一个晚上,终于等到你平安回来了!我、我很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 “我说……” 夏雨琳刚说了两个字,眼前就是一黑,所有的光线突然都没了,她就像陷进了地狱之中…… 足足过了三秒钟以后,她才回过神来,想尖叫,然而……她的嘴在三秒钟之前就已经被堵住了…… 被猴爷的嘴给堵住了…… 猴爷竟然未经她的同意就亲她的嘴…… 她真是掉进地狱里去了…… 她不能呼吸!不能思考!不能动弹!但是,还有仅存的那么一点点理智在崩溃和尖叫,完了,真的完了,她居然被这么渣的男人给抢走了初吻,她的初吻啊啊啊! 她好想死,好想杀人啊!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被他活生生地给吻了嘴唇……该怎么办才好? 他的舌头居然还想跑进来……怒极攻心加羞愤万分之下,她活生生地晕了过去。 是真晕,不是假晕! 她这一晕,侯爷吻不成了,只好放开她并抱起起来:“葵儿一定是累坏了,我送她回去休息。” 一片鸦雀无声,莫说夏雨琳了,连所有人都被吓呆了,忘了说话,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侯爷的背影。 这时的夏雨琳还有一点点意识,知道自己被侯爷抱在怀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让她这样死了吧,别再醒过来了,要不然她要怎么面对这么悲惨的现实…… 然后,她就一点意识都没有,陷入彻底的黑暗当中。 在黑暗的梦境里,她不断走来走去,急得抓耳挠腮:天啊天啊,她该怎么办才好呢?她宝贵的初吻啊,本是要留给很多年以后才会出现的超级好男人的,怎么可以被那么渣的男人夺走呢? 完了,她纯纯的少女唇和纯纯的少女心啊,就被那么渣的男人给污染了,她不想活了,她不想醒过来了,她就像前世一样当个植物人好了…… 154 战书,第二轮游戏 可是,耳边不断传来“哇哇哇——”的哭声,还有小孩子可怜的喊叫声:“十一十一,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啦!你死了肉肉就变成没人要的小孩,天天饿肚子,还要被卖掉……” 肉肉?她的脑子就像触电般激灵了一下,她怎么忘了,她还有一个小肉肉等着她照顾呢! 她说过她会陪伴他一辈子的,怎么可以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丧气呢? 可是,她很不甘心啊,觉得实在没脸见人啊!被那种男人吻,不如被别的什么男人吻,比如面具男啊二哥啊尚天啊猫大爷啊,还有那个舍微公子……舍微公子?慢着慢着,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初吻?她确定她丢的是初吻吗?好像不是吧?仔细想想,再仔细想想,之前,她有一次掉进了水池里,然后有一个比猴爷美上千倍万倍的美男子出现,将奄奄一息的她从水池里捞了出来,然后嘴对嘴地……吻了她! 没错,就在那个时候,她的初吻就已经没有了,已经献给此子只应天上有的舍微公子了! 再往前推算,其实第一个跟她亲嘴的男人是肉肉!不管怎么算,她的初吻都是属于肉肉或舍微公子的,没猴爷什么事!猴爷得到的只是二手……呃,二嘴货而已! 她没有吃亏!没有损失!没有掉节操毁三观!更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瞬间,她满血满状态地——复活了! 她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笑眯眯地道:“肉肉,十一没有死啊,十一只是太累了,好好睡了一觉而已!” 她还没看清楚眼前是怎么回事呢,一只圆滚滚的肉球就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哭得稀里哗啦地:“十一你终于活了!呜呜呜,你睡了好久喔,肉肉留了很多好吃的给你你都不醒,肉肉好担心,肉肉不要当没人要的小孩……” 夏雨琳捧起他的小脸,狠狠地亲了又亲,重点亲亲他的小嘴,为了消毒嘛。 亲了十几下后,她才放过他的圆脸蛋:“肉肉别哭了,十一睡够了,现在没事了啊。” “嗯,”肉肉抽了抽鼻子,忍住哭声,从怀里掏出一只已经被压扁的包子,“十一你吃,肉肉特别留给你的哦。” 夏雨琳其实不想吃,但对象是肉肉,她也只能装作很高兴的样子接过来,张口就咬:“嗯嗯,好吃,肉肉真有义气,留这么好吃的给我。” 肉肉摸她的脸:“十一是肉肉最爱的人嘛,肉肉当然要跟十一一起分享……” 一屋子的人静默无声,这一大一小当她们不存在吗? 夏雨琳吃完那个包子后才看向床边的人,装作现在才发现的样子:“啊,母亲?不好意思,我刚醒来,脑子还晕乎乎的,没注意到您在这儿……” 夏夫人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很疲惫了,但还是强打精神,勉强地笑笑:“你没事了就好,你突然就那样晕过去,咱们差点就跟着你一起晕过去了。已经正午了,你饿了吧,来,先吃一些东西。” 她万般不愿守在这个贱人的床边,但是,侯爷当众对这个贱人做出那般亲昵的举动,是在告诉所有的人他非这个贱人不要了,她现在还能不对这个贱人好一点? 夏雨琳真的饿了,也不客气,端过碗来,津津有味地将一大碗鸡丝粥喝了下去。 夏夫人好不容易等她吃饱以后才问:“葵儿啊,侯爷正在调查你被复仇者绑架的事情,你跟母亲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雨琳早就想好了说辞:“前天晚上,我洗完澡后就上床睡觉了,待我醒来已经是在某个房间里,我被下了药,动弹不得,这时门开了,有一个男人进来想对我动手动脚……” 她编的这个故事非常狗血,就是有男人想对她图谋不轨,她大喊救命,结果有一个戴着小丑面具的男人冲进来,将那个男人打晕,将她救走,她一路上都在黑暗中逃窜,根本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只知道那里是一间青楼,然后就被送回家来了,其它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夫人不甘心就问出这么点东西,旁敲侧击,问来问去,都没有收获任何实质性的情报,最后只得宣告放弃:“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了啊……” 她已经先问过肉肉那小屁孩了,肉肉那小屁孩用恐惧的目光看她,只会说“我在花园里玩累了,就跑到草丛里睡觉觉,醒来就在床上了”这一句,她多问一句他就哭,烦得她都想把他卖掉了。 她总觉得这小屁孩是被人教过这么说的,觉得这件事情很是蹊跷,但不管她怎么问都问不出内情,连那个面具男人拿了银票后就没影儿,遍寻不着。 忙到现在,她除了自认倒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什么好!”一个非常讨人厌的声音响起来,“她都被卖进青楼了,说不定已经被破身了,早就不干净了,侯爷娶了她才真是晦气!依我看应该给她验身,若是不干净了就告诉侯爷……” 夏雨琳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想将那只大碗扣在这人的脑门上。 夏木蓝!这死女人就是看不得她好,知道她没死成就上门挑衅来了,真是害她的眼睛又被弄脏了! “是啊,我确实不是清白之身了。”夏雨琳大声道,“我被卖进过青楼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不用验了!你赶紧去告诉猴爷,猴爷一定论功行赏,赏你几个小白脸!” “哈,你们都听到了吧?”夏木蓝早就将“颜面”这东西置之度外了,嚷嚷,“她自己说她不是清白之身了,你们给我作证啊,呆会儿猴爷过来看她,我说出实情,你们可不要说我冤枉她!” 她现在很郁闷,真的很郁闷! 昨天,她知道十一被凶手绑架后就兴奋得不得了,一直在等着十一的死讯,等到晚上还不见十一被找到,她高兴得在自个的院子里张灯结彩放鞭炮,一面让下人将庭院打扫得高高兴兴,一面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连晚上睡个觉都能笑得不成样子。 没想到,早上刚起床,就听到十一回来了,还被侯爷当众拥抱和亲吻,她当场没气得吐血,而后就一直在葵园外头转悠,等着找机会气死十一。 夏夫人的想法和夏木蓝一样,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即沉下脸来:“木蓝,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葵儿马上就要嫁给侯爷了,你这么说是要污蔑恩远侯夫人吗?污蔑恩远侯夫人就是污蔑侯爷,你想污蔑侯爷吗?” 夏木蓝再嚣张,也不敢招惹她,更不敢激怒侯爷,当即闭了嘴,期期艾艾:“我、我只是问问,又没有说一定是这样……” “我知道你们姐妹俩感情好,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夏夫人站起来,“葵儿,在你出嫁之前,母亲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你就放心吧。” 而后她快步离开,再也不看夏雨琳一眼。 她一出去,夏木蓝就嚣张了,骂道:“你怎么没被凶手杀死?夏落葵,我看你其实就是凶手吧?只要家里死了人都跟你有关,你总是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却每次都没事,实在太奇怪了!” 夏雨琳很不想理她:“是是是,我就是凶手,你去告诉老爷子老太太和母亲大人吧,让他们抓我坐牢好了,你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哼,如果你是凶手,你会轻易让人抓到你的把柄?”夏木蓝哼哼两声后,忽然眯起眼睛,脸上闪过狠厉之色,“夏十一,这次该不会又是你的阴谋吧?” 被那么凶残的凶手抓到,居然能毫发无伤地回来,连块皮都没掉?凶手若是这么没用,还能逍遥到现在? 别人都说夏十一聪明机敏善断案,但只有她真正跟夏十一一起断过案,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夏十一在这方面的才能了,夏十一的鬼点子可不是一般般的多,会轻易着了凶手的道? 她不管怎么看,都觉得夏十一只是出去玩了两天罢了,完全不像被绑架过的样子。 夏雨琳低头逗肉肉玩,看都没看她一眼:“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没本事就尽管扯吧。” 夏木蓝:“……” 这时,入娣端着一大盘葡萄进来:“小姐,这是从西域运来的葡萄,又新鲜又甜,您尝尝看。” 夏雨琳和肉肉齐刷刷地转头,笑开了脸:“好耶——” 而后,夏雨琳端过果盘,直接放在大腿上,坐在床上吃。 咦,果盘底下是不是贴了什么东西? 她目光闪了一闪,一手将那几大串葡萄拎起来,一手将果盘翻转过来。 随即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心脏狂跳:果盘底部贴着一张卡片!很熟悉的卡片! 卡片的四角被粘住了,轻轻一扯,卡片就掉了下来。 上面写着:八月之战本已结束,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十五之前定再杀一人,看十一小姐能否救人一命。 落款竟是——复仇者。 夏雨琳的脸色变得有点惨白,目光晦暗不明,再也没有春风细雨。 “十一,信上面写了什么?”肉肉吮着他最爱吃的葡萄,小脑袋凑过来,好奇地问。 夏雨琳赶紧将卡片收进怀里,笑笑:“没什么,有人在给十一写情书呢。” 肉肉抬眼瞅她:“什么是情书?” 夏雨琳道:“就是写信给一个人,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 肉肉摸摸脑袋:“为什么要写呢?直接说不可以吗?十一就经常说很爱肉肉的呀。”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因为有些人很害羞,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通过写信说明心意了。” “喔,肉肉明白了。”肉肉点头,“十一长得好看,很多男人看到十一就会脸红,还会害羞地躲起来。” 夏雨琳笑着:“是是是,肉肉真聪明,一说就明白了。” 她的脸上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意,因为,这张卡片是真的。 是真正的凶手送来的。卡片和笔迹与她第一次收到的一模一样,那些字还是用血所写,不是开玩笑。 她冒充凶手给自己下“战帖”的事情,凶手当然已经知道了,现在,凶手找上门来了。 155 拉钩,长大了保护你 唉,她长长地叹气,听凶手的意思,这个月的“杀人任务”本来已经完成了,但因为她冒充凶手玩花样,凶手不高兴了,决定继续再杀第二次,跟她一起“众乐乐”。 恐怕这次的游戏难度会更大啊,她这叫作死吗? 在她分神的当儿,夏木蓝猛然扑上来,从她的胸口里摸走那张卡片,打开,大声念:“八月之战本……” “啊啊啊——”夏雨琳尖叫,阻止她念下去,“我头好痛,我要继续睡一觉,你们都出去吧!” 而后她看向肉肉,亲了两亲:“肉肉,你先出去玩好不好?十一想再睡一下,睡饱了再陪你。” 肉肉乖乖地下床:“好,十一你好好睡哦,千万别累坏了。” 待所有人都走后,夏雨琳才对夏木蓝怒目相视:“你在小孩子的面前念这些干嘛?吓到小孩子的话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夏木蓝晃了晃手中的卡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雨琳淡淡道:“这有什么难明白的?凶手准备在中秋之前再杀第二个人。这一次的难度很可能会升级,我猜凶手会杀跟我亲近的人,肉肉不算,你绝对算一个。” “什么?”夏木蓝尖叫,“我跟你又不熟!干什么把我拉下水?” 夏雨琳淡淡道:“你一天到晚缠着我,跟我打打闹闹的,别人看了都以为我们是闺蜜,凶手能不盯上你吗?特别是咱们上次联手抓到香香,凶手能不为香香报仇?凶手要留着我陪它玩游戏,我觉得它杀你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如果你不想死,就别惹我发火!”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堵得夏木蓝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这次你要怎么把凶手抓出来?” 夏雨琳道:“只能等它采取行动,我才能去抓它的破绽了,总之我现在有一大堆人保护着,你想沾我的光就对我好一点。” 夏木蓝瞪了她半晌后,突然冒出一句:“我现在就搬来跟你住!” 然后她也不管夏雨琳同不同意,转身就跑,真的去收拾东西去了,气得夏雨琳牙痒痒的。 “啊啊啊——”她苦恼地揪头发,“为什么事情老是这么不顺利呢?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只要抓到真凶,这事就会彻底了结!”熟悉的声音凭空出现。 夏雨琳左右看看后,终于看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面具男,当下脸一拉:“你还有脸见我哦?看我被你害得这么惨!” 如果不是他,她就不会被押回来,就不会被猴爷强吻,就不会被迫跟凶手玩第二轮游戏,这男人真的就是害人精。 面具男微笑:“十一小姐不必生气,我这不是来保护你了么?有我在,凶手再厉害也休想伤你半分,只要它敢对你动手,我一定能将它揪出来。” 夏雨琳道:“如果它对我动手,我也能将它抓到啊,但它只会对别人动手,你抓个毛线啊?” 面具男的眼神意味深长:“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凶手行凶的频率越高,玩的手段越多,越是容易露破绽。你想彻底了结这种游戏,就一定要冷静和耐心,千万别被凶手牵着鼻子走。” 夏雨琳狠狠地瞪他:“如果凶手将你干掉,那就太完美了。” 面具男哈哈大笑:“凶手很聪明,它绝对不会找上我的。” 夏雨琳抽抽嘴角:“行行,我知道你厉害了,你出去吧,你看到你比看到凶手还讨厌。” 面具男笑笑,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床头柜上:“这是送十一小姐回家得到的赏钱,两万两,分文不少。” 夏雨琳拿过银票,一边点数一边叹气:“我的钱越来越多了,但危险也越来越大了,真不知道我有没有命活到花光财产的那一天。” “一定会有的,因为有我在嘛。”面具男的声音居然变温柔了,而后又冒出一句,“忘了告诉你,这笔赏金是恩远侯出的,他对十一小姐还真是大方啊。” 夏雨琳身体一僵,刚想再问他什么,他却已经不见影子了。 夏雨琳叹气,往后一躺,愁眉苦脸得不行:她就说嘛,夏家怎么可能对她这么大方!猴爷真对她动了心思不成?那她的逃婚难度不是更大了么?唉唉,她的运气怎么越来越差了呢?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还在苦恼,对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没有胃口,只管拿着筷子拨碗里的肉片,隔一下就叹一声气。 “十一十一,你不开心吗?”肉肉一手扒饭一手扯她的袖子,两颗大眼睛瞅着她。 她叹气,摸摸他的头;“是啊,十一很累,累得吃不下饭。” 肉肉问:“你为什么这么累呢?” 夏雨琳道:“因为除了肉肉,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十一依靠和省心,十一每天面对那么多人,当然就累了。” 肉肉想了一想,认真地道:“十一十一,肉肉让你依靠和省心哦,你不要不开心了。” 夏雨琳笑着捏了捏他的脸:“好好,十一相信肉肉,那肉肉要快点长大,长成能干厉害的男子汉让十一依靠哦。十一以后的幸福就靠你了。” 肉肉眨巴着眼睛:“十一很想肉肉快点长大吗?肉肉的娘亲和奶娘说肉肉最好不要长大,长大了就不会那么开心了,还是当小孩子最好。” 夏雨琳忽然就有点心酸了,微笑:“你娘亲和奶娘说的没错,小孩子只要吃饱玩好就可以很开心了,十一也想当小孩子呢。不过啊,当大人也有当大人的好处,比如十一就是大人,可以跟坏人作斗争,可以保护肉肉,可以带肉肉出去玩,如果十一是小孩子,就做不到这些事情了。” “喔——”肉肉一边扒饭,一边陷入思考之中,好久都没说话。 夏雨琳说完就完了,也没有多想,但足足过了十来分钟后,肉肉才抬头,扯着她的袖子,很认真地道:“十一十一,那肉肉不想当小孩子了,肉肉想当大人,这样就可以保护十一了。” 夏雨琳对他的心意很是感动,却也没放在心上,摸摸他的头:“好好,十一等你快点长大哦。” 肉肉伸出手指头:“肉肉是男子汉,说话算数,跟十一拉钩钩。” 夏雨琳跟他拉钩的时候,当然不会知道她对这个孩子说的这些话会产生怎么样的影响力,当肉肉长大的那一天,她是如何地感慨世界真奇妙。 “哟,大名鼎鼎的神探夏十一居然要一个小孩儿来保护了?”强行入室同吃同住的夏木蓝看他俩这么恩爱,又酸溜溜地说起风凉话来,“这小孩儿本来过得好好的,你非要将他占为己有,将他卷进这么多是非里不说,还要他以后保护你?夏十一,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就不怕他被弄死?” 她就想不明白了,夏十一到底有什么好?成年男人迷她就算了,连四五岁的小男孩儿也迷她,真是太没天理了! 夏雨琳狠狠地瞪她两眼后,对肉肉道:“肉肉,这位阿姨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要离她远一点。” 肉肉立刻看向夏木蓝,很认真地说:“十一是好人,你不可以欺负好人。” 夏木蓝很想骂人的,但面对那双天真黑亮的大眼睛,她又不敢骂下去,便将筷子一放:“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吃到撑死得了。” 肉肉转头问夏雨琳:“她是不是很讨厌肉肉?” 夏雨琳笑道:“她谁都讨厌,连小猫小兔和小花小草都讨厌,脑子不正常的,你别理她就是了。” “猫猫?”肉肉忽然叫了一声,抓了很多好吃的东西放进一只大碗里,然后捧着大碗跑开,“肉肉要去喂猫猫吃饭。猫猫在哪里?肉肉想念猫猫了……” 夏雨琳看着他的背影,莞尔一笑,没去管他。 话说回来,猫大爷去哪里了?猫大爷知道她跑路去了,这会儿她灰溜溜地回来,它怎么不来取笑她?感觉很不像它的作风啊,它该不会是带着哪只母猫私奔了吧? 因为肉肉的安慰,她的心情又好了一些,总算吃得下饭了。 十几分钟后。 “呜呜呜——”门外传来肉肉的哭声,“猫猫要死了,呜呜呜,猫猫不要死……” 又出什么事了?夏雨琳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放下饭碗站起来,“肉肉,出什么事了?” “呜呜呜,”肉肉从外面跑过来,哭得两眼泪汪汪的,抓着她的衣服道,“猫猫要死了,十一你救救猫猫好不好?” 夏雨琳问他:“是那只黑色的猫猫吗?” 肉肉边哭边道:“嗯,猫猫受了伤,要死了……” 夏雨琳真是大吃一惊,赶紧抱起他:“猫猫在哪里?快点带我去。” 肉肉指了指:“我看到它往屋顶上跑去了,有血滴下来,喏,肉肉的身上还沾了几滴血。” 夏雨琳定睛一看,他的白衣服上果然沾了几滴小小的鲜血,看着就让她不安。 她赶紧跑出去,站在院子里,抬头往屋顶上看,天色暗了,屋顶是青灰色的,她实在看不到一只黑猫躲在哪里:“猫猫在哪里?十一没有看到啊……” 肉肉又指了指:“猫猫就趴在那里啊,一动不动的,快要死了……” 夏雨琳还想问,屋顶外边的一角就出现了两点绿光,那不是猫大爷的眼睛是什么? 当下她放下肉肉,也没有去叫人,自己去杂物房搬了一把木梯过来,架在外墙上,爬上去。 她一向不喜欢别人跟着自己,佣人们都是忙完活后就自由了,林雅如给她找的保镖则守在葵园四周,院子里并没有什么人,她不用担心黑猫会被发现。 爬到梯子的顶端后,她往屋顶探出身去,对蜷成一团趴在那里的黑猫道:“猫大爷,我来接你去吃晚饭了,来来来,你往我这里来——” 156 护妖,不惧神犬 黑猫是只大眼猫,那两颗绿色眼睛几乎占了猫脸的一半,才会给不明真相的群众一种它是大妖怪的错觉,但现在,那两颗大眼睛眯得只剩下花生那么点大了,感觉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猫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后闭上眼睛,动都不动一下。 “喂,猫大爷,你该不会真的要挂了吧?”她低声问,很是着急,“你不是神吗?神怎么会受伤?神怎么会死?” “闭嘴!”黑猫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传来,细如蚊蚋,“本大爷要长眠了,你莫要吵闹。” “长眠”这两个字真是吓到夏雨琳了。 她不再叫了,而是七手八脚地爬上屋顶,趴在瓦片上,一点点地朝黑猫挪去。 好在夏家有钱,这屋顶修得很结实,她爬得稳稳的,没两下就爬到了黑猫的身边,将黑猫抱起来。 黑猫显然不想让她抱,但挣扎了一下,却连抬起爪子的力气都没有,只得哼了哼,随便她怎么弄了。 黑猫一身的黑,就算身上有血迹也是看不出来的,但她嗅到了黑猫身上强烈的血腥味,一摸下去,皮毛不再光滑柔顺,有粘糊糊的感觉,也有凹凸不平的感觉。 “可怜的小病猫……”她喃喃着,小心地后退,直退到屋檐边边后,才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抓着飞檐的翘角,踩着木梯,一步一步走下来。 肉肉一直站在下面,小脸抬得高高地往上瞅,一看到她下来,赶紧问:“猫猫死了吗?” “嘘——猫猫没有死,十一会救活它的。”夏雨琳小声道,“不过,咱们不可以让人知道猫猫的事情哦,你要装作没见过猫猫的样子,知道么?” 肉肉立刻双手捂嘴,使劲地点头。 夏雨琳将梯子收回去后,立刻带着黑猫回房间,关紧门窗,全力给黑猫施救。 身为私家侦探,基本的抢救和医疗常识是必须要懂的,黑猫受的是外伤,她这里有各种必备药品,她想她应该能救它一命。 小心地剃掉伤口上的毛发,用棉球擦拭干净伤口四周的杂质,再用药水清洗伤口和麻醉伤口,然后撒金创药,特别深的伤口就用特制的线缝起来,最后才拿纱布包扎伤口。 她忙得汗如雨下,黑猫被裹成了木乃伊,肉肉一直抱着大白兔在旁边看,紧张得不得了。 她忙完之后,一屁股坐下来,喘息。 “猫猫——”肉肉担心地看着昏迷中的黑猫,伸手点了点它的鼻子,一脸想哭的样子。 “肉肉,”夏雨琳摸摸他的头,“猫猫只是睡着了,它没事的,你先睡啊,待到明天猫猫就会醒了。” 肉肉看着她,又看了看黑猫,依依不舍地迈开步子:“那我明天早上再来看猫猫。” 他出去之后,夏雨琳的脸立刻沉下来,盯着黑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黑猫浑身是伤,她看得出来那几乎全是抓伤和咬伤,感觉是拥有锋利爪子和牙齿的野兽弄出来的,但夏家哪有这样的动物?就是看守宝库的猎犬都未必是它的对手,到底是什么东西伤了它? 千万别告诉她夏家还养有另外一只或几只类似它的“怪物”,会说话会思考的动物确实很可爱,但出现得太多了,感觉就不像是人间了。 恐怕,这件事又跟它守护的神秘宝物有关了。 除非是为了保护宝物,它不会跟任何人拼命,如果有人跟它拼命,那一定是冲着宝物去的。 至少现在,已经有三方人马在盯着这件宝物了,黑猫一方,夏之璧一方,面具男一方。 黑猫看似孤军奋战,但它的存在就已经是足可媲美ufo的神秘现象;夏之璧想要那件宝物肯定不会是拿来自己玩,一定是为了非常巨大的利益,说不定还与权力有关,毕竟他可是一心想在官场上爬的;而面具男的背景也不会差了,他的背后搞不好是超重量级的大人物或集团。 黑猫和面具男都说过,敢动这件宝物的人都是要玩命的,感觉……这件宝物很不祥啊,话说,夏家只是书香世家,夏鹤清是文官,夏之璧的官职似乎也很清闲,为什么家里却有这么恐怖的宝物? 夏鹤清跟皇帝是好基友,两个女儿又分别嫁给太子和盛王爷,跟皇室、权力已经扯上了说不清楚的关系,再想想这件宝物……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敢再想下去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她别想了,洗洗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一阵阵凶残的狗吠声传来,将她吵醒了。 她揉着眼睛走出去:“发生什么事了?” 尚天抱着肉肉,肉肉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小手捂着耳朵,很是听不得这么恐怖的狗叫声。 “大少爷在捉妖。”尚天小声道,“大少爷醒来以后很是生气,发誓非要捉到那只妖怪不可,管家就去请了一帮道士和一帮猎户,让他们歇尽全力捉拿那只妖怪。那帮猎户带了十几条斗狗进来,就是那种专门养来打架的狗,很是凶猛的哪,我见过几眼,腿都吓软了,只只有我的腰这么高……” 夏雨琳听到心里隐隐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些斗犬一定发现了猫大爷,双方大打出手,黑猫对付普通的狗还行,但对付体形巨大、凶猛好斗的职业斗犬,只能落下风来,被逼得全身是伤,奄奄一息。 而以夏之璧的大少爷脾气,不把“妖怪”的尸体找出来,哪里会善罢甘休? “听说昨天傍晚,那些斗狗发现了妖怪的踪影,双方在树林里互相追打,妖怪打不过就躲起来了,不见影儿了,大少爷怕那些斗狗惊扰了老太太,这才让那些斗狗歇息。我看今天又不得安宁了,那些斗狗非得将夏府翻个底朝天,找到那只妖怪不可,要不然这事儿没完……” 夏雨琳给尚天的工作主要有两样,打探消息和习字练功,最多再带带肉肉,其它的事情基本上不用他做,目前看来,他在打探消息这一点上表现得不错。 她想了想,将肉肉接过来抱在怀里:“你去盯着这件事,有什么最新进展就来告诉我。” 尚天也很喜欢做这种打听形形色色消息的事儿,得了她的命令,应了一声,眉飞色舞地跑出去了。 夏雨琳抱着肉肉坐下,陪他吃早餐,而后让他去书房看书练字,自己才开始梳洗吃饭。 她没想到,一场暴风雨来得这么快。 她还在吃东西的时候,不祥的狗吠声不断逼近,最后居然在葵园前面停了下来,有一群狗不断冲葵园吠叫,惊得葵园里的几个人纷纷躲进房间里,只敢通过门缝往外看。 夏雨琳感觉很不舒服,没胃口再吃东西了,先去房间里抄起她那根狼牙棒,这才打开大门:“我又不是狼崽子,这么多狗冲我叫干嘛……啊?” 门开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门外的动物,当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竟然是藏獒!夏之璧找来对付猫大爷的所谓“斗犬”,竟然是传说中的藏獒,而且还是十几只之多,只只一米多高,毛发发亮,体格强壮,目如铜铃,尖牙利爪,红的白的黑的金的灰的都有,一溜儿排开,威风凛凛如一支小军军队,难怪猫大爷不是它们的对手! 凭她再怎么冷静,毕竟也是一个女孩儿,一口气看到这么多虎视眈眈的藏獒,双脚也不禁有些发软。 几名五大三粗的大汉手中牵着那些藏獒,冲她拱了拱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位小姐,只道:“这位小姐,咱们奉大少爷之命追查绿眼怪物,这些神犬嗅着妖怪的气味找到这里,想来那只妖怪一定是躲在这里了,还请小姐行个方便,让咱们入屋抓了那只妖怪。” 夏雨琳下意识地将大门合紧一点,没敢踏出门去:“这里是葵园,我是夏家十一小姐,我这里没有什么怪物,我也不喜欢狗,你们赶紧离开,别来打扰我。” 其实她很喜欢狗的,但夏家的狗真没一只是温良可爱的,感觉夏家养狗就是为了欺负人。 几名大汉互视一眼后,显然没把她的意见放在眼里,其中一名道:“咱们是奉大少爷的命令办事,不敢不从,还请十一小姐理解。” 夏雨琳冷笑:“我不理解,也不需要理解,你们需要理解的是,这里绝对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地方。” 拿夏之璧来压她?他们不提那个恶棍还好,一提那个恶棍,她就怒从心中起,勇从胆边生。 她还真怕没机会跟夏之璧斗上一斗,他们若不识趣,她也就不客气了。 几名大汉很清楚夏大少爷是怎么样的人,知道他在夏家的地位比任何一位小姐都要高得多,得罪哪位小姐都不要紧,只要不得罪大少爷就行了,所以,他们有夏之璧作靠山,并不把夏雨琳的话当一回事。 一名大汉走上前来强行推门:“十一小姐,咱们几个得罪了,您若有不满,请您跟大少爷说明。” 夏雨琳挥了挥手中的狼牙棒,大声道:“谁敢擅闯葵园,我就揍谁!” 几名大汉又互视几眼后,哄堂大笑:“请十一小姐尽管揍好了。” 他们完全不相信她敢揍人并能揍得了人。 一只藏獒已经憋不住了,看到主人要往大门里闯,立刻兴奋地叫了两声,摆脱缰绳,往大门里冲去。 夏雨琳惊得赶紧后退,那只藏獒趁机从门缝里冲进来,往正屋奔去。 猫大爷现在就真的只是一只小病猫,如果被它找到了,只需要张口一咬,猫大爷就真的没命了! 157 冲突,大少爷的毒计 事态紧急,夏雨琳也顾不得多想了,拎着狼牙棒冲过去,大叫:“尚天快关门!” 尚天早就半掩着正屋的门,躲在门后看情况呢,听到她的命令,立刻将门关上,关得死死的,不断抚着胸口,紧张得心脏砰砰跳。 那些“神犬”真的是狗吗?真的不是传说中的狮子吗?光是那两只凶光四射的眼睛就够吓人的了! 虽然将小姐关在门外有些对不住她,但屋里还有小孩子,万万是不可以放“神犬”进来的,小姐这么厉害,一定能打败“神犬”的——他在心里默默地为小姐加油。 那只金色的藏獒眼看就能冲进屋里了,结果却被门板挡住了,当下气急败坏,一边狂吠一边用爪子抓刨门板,院门外的同伴受到它强烈的战意和杀气的影响,也齐声狂吠起来,挣脱主人的缰绳,齐齐冲进来,团团围在正屋的门外,用力冲撞大门。 夏雨琳也被这群藏獒给包围住了,脸色煞白,高举着狼牙棒,就是不敢挥下去。 她这一棒下去,这些杀气腾腾的藏獒会不会视她为敌人,一齐扑上来将她给撕了? 如果只是两三只,她依靠手中的武器也许还可以打一打,但十几只……她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会认为自己真的是搏击高手。 在她额头冒汗的时候,屋里传出肉肉凄惨的哭声:“哇哇——” 肉肉从小被三少养的恶狗欺负,心里是最怕狗的,何况现在要面对的还是比他高大强壮几十倍的藏獒?仅是吠叫声就够让他吓坏了。 “呜呜呜,十一——十一你在哪里?十一——”肉肉边哭边叫着夏雨琳的名字。 夏雨琳擦了擦汗,大声道:“尚天,拿棉球塞住肉肉的耳朵,将他关到房间里,尽量别让他听到狗叫声!” 而后,她努力从藏獒群里钻出来,拿狼牙棒指着那名大汉道:“马上将这些狗带走,要不然我要你好看!” 大汉不以为意:“咱们是奉大少爷之命办事,不能离开……” 话音刚落他就惨叫一声,捂着胯下跪坐在地上,嗷嗷直叫,因为,夏雨琳狠狠地给了他最脆弱的地方,快准狠,一气呵成,一击即倒。 其他大汉立刻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脆弱部位。 夏雨琳挥着狼牙棒就朝他们砸去:“马上滚出葵园,要不然要你们后悔!” 那几名大汉以为她只是吓唬人,一开始真没将她放在眼里,没想到她一棒子过来,居然十分狠厉利落,一看就是练过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闪躲。 “十一小姐,您再这样就是跟大少爷作对,咱们恐怕要被迫还手了……” “您是大少爷的妹妹,怎么能够不听哥哥的话?咱们都是听命办事,你何苦为难咱们……” 夏雨琳挥舞着狼牙棒,棒棒凶狠:“我谁的帐都不卖!我的地盘我作主!你们有种就还手,将我打伤试试!” 他们将她打伤最好了!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出嫁!可以逼那些保护她的护院出手!最好的一种可能是夏之璧跟侯爷结了嫌隙!所以,她打这个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几名大汉互视几眼后,捏了捏指骨:“十一小姐,咱们是大少爷雇来的,为了完成大少爷的交待,咱们得罪了!” 说罢,他们迅速分列到不同的方位,对夏雨琳开始了攻击。 他们一扑上来,夏雨琳就将手中的狼牙棒一丢,闭着眼睛迎上他们的拳头,决意要承受他们的拳打脚踢,哼哼,她马上就是猴爷夫人了,他们打伤了高高在上的恩远猴的准老婆,夏之璧能保住得他们? 几名大汉见她功夫不错,打手并没有刻意放水,哪料到她居然不反抗,还要皮肉相迎,结果,几记拳脚就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尤其是她的脸上挨了一拳,当即就肿了一大块。 几名大汉只是想逼退她和控制她罢了,哪里真的敢打伤她? 看到打伤她后,几个人都傻眼了,赶紧收手退到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夏雨琳却趁机跌坐在地上,捂着脸颊尖叫:“救命——救命啊——” 被夏夫人派来保护她的护院冲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一个个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些人是大少爷找来的,他们能跟大少爷起冲突吗? 夏雨琳继续尖叫:“救命——” 别人都不敢动,只有那些藏獒叫得更疯狂了。 没办法,那些护院只得盯着那些大汉:“夫人有命令,要咱们誓死保护十一小姐的安全,还请几位离开葵园,莫要挑起更大的事端。” 那几名大汉也是一脸为难:“大少爷命令咱们来捉妖,这些神犬发现妖怪就在此处,抓不到妖怪,咱们不能离开哪……” 夏大少爷的脾气谁不知道?谁敢得罪大少爷? 那些护院只得亮出刀来:“那么咱们只能刀底下见真章了!” 他们亮刀,只是想吓走这些大汉,没想到这些大汉却吹起口哨,纷纷叫那些藏獒回来护主:“火龙,魔虎,过来——” 那些藏獒立刻跑回来,护在主子面前,冲着那些护院啮牙咧嘴,一只只凶狠如猛兽,惊得那些护院后退数步,不知该不该真打起来。 双方对峙,眼看战争一触即发。 “谁敢违抗本少爷的命令?”关键时刻,一个傲慢而冷酷的声音响起来。 那些大汉松了一口气,那些护院的心脏却提到了嗓子眼儿:大少爷竟然来了,这事……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大少爷在夏家是唯我独尊,但十一小姐也是软硬不吃,这两个人一对上……真的麻烦了。 果然,原本还跌在地上装被害人的夏雨琳一看到夏之璧来了,立刻站起来,拎起地上的狼牙棒,抬着下巴,气势十足地往夏之璧面前一站:“我敢!” 夏之璧的目光如刀似刃地落到她的脸上,不怒反笑:“夏落葵,你竟敢违抗长兄的命令,想家法侍候吗?” 夏雨琳也是个硬骨头的,当即道:“没错!我等着你家法侍侯!” 他有种就将她打个半死,她绝不反抗,看他到时怎么收拾残局! 夏之璧的目光蓦然就变得阴狠了,如同眼底生出一大片乌云似的,声音也阴沉沉的:“夏落葵,念在你即将出嫁,以后就是别家人,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现在给我道歉,我可以原谅你这一次!” “汪汪汪——”他在说话的时候,那些藏獒仍然在吠叫个不停,只只跃跃欲试。 “闭嘴!再吵本少爷砍了你们的狗头!”夏之璧最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当即狠狠地瞪向那些藏獒,怒喝。 那些藏獒不知事情轻重,它们的主人却知道,赶紧掏出什么套到它们的嘴上,让它们保持沉默。 现场总算安静下来。 夏之璧盯着夏雨琳,等着她给自己道歉,夏雨琳却拿手掌支在眼睛上面,看着湛蓝的天空:“今天的天气真好,好羡慕那只鸟儿。” 夏之璧的眼睛立刻黑了,咬牙:“来人,将夏落葵拿下!她若敢反抗,往死里打!” 他是未来的夏家之主,竟然被一个即将出嫁的姑娘家当众无视,他咽不下这口气!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 夏之璧怒吼:“你们尽管动手,出了事本少爷全权负责!” 她即将是恩远侯夫人又如何?最疼爱他的两个姐姐还分别是太子侧妃和盛王爷呢,她跟那两位姐姐相比还差得远了,他何必畏她? 听到他这么说,他带来的人,那些大汉,都不再客气地围过去,铁了心要抓到夏雨琳。 夏雨琳捏起拳头,摆出准备战斗的姿态。 她肯定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但没关系,她一定要让他们打她打到半死,这样才能最终逆转。 眼看双方又要打起来了,这时,正屋的大门却打开了,一只肉球飞快地冲出来,也不哭不叫,就从一群人中间穿过,直奔夏之璧的身前,挥拳打他的腿:“坏蛋!你是坏蛋!不许欺负十一!欺负十一的都是坏人……” 夏雨琳跟其他人一样,注意力都放在双方的对峙之上,压根没注意到肉肉突然会跑出来,当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 惹谁都别去惹这个傲慢的大少爷啊!这个大少爷可不会对他心软的! “肉肉走开——”她大叫一声,冲过去要抱开肉肉。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夏之璧怒喝一声:“找死!”就后退两步,一脚踹在肉肉身上。 肉肉当然是抵挡不住这一脚的,被踹得飞出三四米远,栽倒在地上。 “肉肉——”夏雨琳转身跑过去,两名家丁却眼疾手快地抓住她,将她的双手反扭过去。 她一时间没能马上挣脱,怒得目眦尽裂:“谁敢拦我?我定与他一生仇人!” 她以为肉肉会大哭,但没想到,肉肉在地上滚了两滚,又扭了几下后,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地上,一边皱着脸摸头,一边指着夏之璧大叫:“坏蛋!你是坏蛋!你一定会有报应的!十一说坏人都会有报应的!” 夏雨琳愣住了,肉肉也会有这么勇敢和强势的时候? 夏之璧也没想到这只“小白鼠”居然这么行,眼里的怒火喷了几下后,忽然笑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姐弟情深啊,大哥我佩服得很!不过十一妹既然都要出嫁了,可不能带个小男孩出嫁,我看四弟以后就跟着我吧,我会好好照顾四弟的。” 说罢他对自己的小厮道:“去,把四少爷带走。” 夏雨琳震惊地看着他,他竟然想把肉肉从她身边带走?他竟然想拆散她跟肉肉?他竟然要拿肉肉来惩罚她? 好阴险恶毒的男人! 158 爆发,怒殴恶少 肉肉是她的逆鳞!谁敢动肉肉,她就是谁的恶人! 夏之璧是混官场的,很懂得抓住别人的弱点去打击别人,他已经看出肉肉是夏雨琳的弱点。 果然,他说完这话以后,立刻看到夏雨琳的脸色大变,再无半点从容与气焰,心里终于得意了,笑得俊脸生花:“还愣着干什么?马上将那个小杂种带……” “啊——”一声野兽般的嘶吼声凭空响起,震得整个葵园似乎都在动摇。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人影流星般划过,停在夏之璧的面前,紧接着,一只拳头如火箭升空一般往上击,重重地砸在夏之璧的下巴上。 夏之璧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直挺挺地往后倒下,口吐白沫,下巴明显歪了。 有经验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的下巴已经脱臼了。 “%$#@!y……”他的表情很痛苦,很愤怒,他微微张嘴要说什么,但因为下巴脱臼的关系,他无法张大嘴巴,无法吐出清晰的语言。 给了他下巴一拳的女人像野兽一样扑上去,对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众人这回看清了,一个个惊得下巴也快要脱臼了:十一小姐? 十一小姐竟然像个疯子,不对,像只发狂的野兽一样殴打大少爷?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她打的人可是夏家的第一继承人,权力仅次于老爷的大少爷啊!大少爷长在现在,无论家里家外,绝对没有任何人敢如此殴打他,而且还是当众,还是在自家的地盘上! 十一小姐……她真的是十一小姐吗? 夏雨琳并没有失去理智,她只是非常愤怒,愤怒到不愿意控制自己罢了。 她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非常讨厌夏之璧,夏之璧这次又触到了她的逆鳞,她一向与人为善,但绝不代表她不会动怒,更不代表她是弱者! 她能被眼高于顶的常帅非看上,收为他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来的第三个弟子,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她的过人之处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大部分时候脑子还算好用,心理素质和心理状态总是处于良好水平,也是因为她难以预料的爆发力。 一旦她爆发,那便是打不死的小强,无人可拦。 现在,这就是她变成夏落葵以来的第一次爆发,势不可当,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瞬间被秒。 刚才跑去叫大少爷过来的雷管家不愧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去拉住夏雨琳的手臂:“十一小姐您冷静一些,大少爷已经被您打伤了,您不能再下手了……” 夏雨琳充耳不闻,他抓住了她的手臂,但她还有脚呢,狠狠地踹,趁着她现在有足够的勇气和胆量,一定要抓紧时间踹死他,要不然她开的外挂一旦消失,就不知下次爆发是什么时候了。 边踹还边骂:“叫你来惹我!叫你不学好!叫你做坏事!叫你当坏人!” 夏之璧是会功夫的,功夫还不差,但他刚才真的没有任何防备和预见,夏雨琳的那一拳又是超强发挥,他瞬间被秒以后就暂时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这会儿只能让她殴打得晕头转向。 管家看自己制不住十一小姐,大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大少爷被打成这样,你们还不快阻止十一小姐?” 其实,夏大少爷的口碑真的很差,观众们看到大少爷被殴打成这样,都在心里暗爽呢,才没有马上出手阻止。 但这会儿,他们不敢再装傻了,赶紧冲上去,齐齐抓住夏雨琳的手臂,将她拉开。 两分钟!夏雨琳强大的爆发力只能持续两分钟,两分钟后她就会耗尽全力,气喘如牛,再也没有半点力气了。 她被拉开的时候,两分钟的时间也到了,她没有力气了,只能恨恨地瞪着夏之璧。 这人渣子,最好卧床几个月,不能再害人! 夏之璧穿得很华丽,谁也不知道在他那华丽的衣服底下有多少伤痕,反正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哼哼着,让一群手下扶起来坐好,而后,略懂医术的雷管家走到他的身后,将双手扣在他的下巴上,摸了几摸后用力一扳,才将他脱臼的下巴给扳回原位。 “夏……”夏之璧张口就想骂人。 雷管家赶紧道:“大少爷,您的下巴刚刚扳回原位,最好不要说话,要不然很容易再脱第二次臼,影响一生。” 听他这么说,夏之璧不敢动嘴了,只用喷火的目光盯着夏雨琳,那意思很明显:我不会饶过你的! 夏雨琳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的,真像一只小野兽了,不过她的双眼却精光如电,不屈不挠的,完全不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后怕。 “十一,”肉肉跑过来抱住她,摸摸她的头,“不怕哦,肉肉会保护你的。” 夏雨琳笑出声来:“是是,肉肉一定能保护十一的,你呢,有没有事?” 总之,没有任何人能将她和肉肉分开,否则她上天入地,劈山填海,也一定将肉肉抢回来。 肉肉摸摸头,有点委屈:“就是屁股和头摔疼了,头上好像长了包包。” 他一身是肉,地上长着青草,他还真不那么怕摔。 夏雨琳解开他的头发:“是么,让十一看看。” 夏之璧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的画面,真是怒不可遏:他的颜面和权威,真的全给夏落葵这个女人给败光了!他若是不拿回这个面子,以后在夏家还怎么抬得起头? 想到这里,他猛然站起来,抽出腰间的佩剑,朝肉肉划去,想将这小杂种的脸蛋给毁了。 他是夏家大少爷,而这小杂种跟夏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没有任何依靠,他毁了这杂种的脸,真不是多大的事儿,但绝对能让夏落葵难过很久了。 他虽然被夏雨琳狂殴过了,但他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又练过武的,轻伤不少,重伤却没有,休息一会就恢复了几分力气,至少挥剑砍小孩的力气还是有的。 “小姐小心——”尚天尖叫,却已经来不及救人了。 夏雨琳抬头,看到夏之璧疯了一样地挥剑过来,下意识地将肉肉抱进怀里,用身体护住他。 夏之璧的剑直指肉肉的脸颊,肉肉的脸颊被埋进夏雨琳的胸膛里,那把剑的剑尖便也指向夏雨琳的胸膛,眼看一场血案即将发生。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场会让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的惨剧发生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人影宛如游龙腾海一般越过重重人影,转瞬插进夏雨琳与夏之璧之间,并闪电般的出手抓住夏之璧的手腕,冷声道:“璧兄,你想杀了我的未婚妻么?” 众人皆是一惊:侯爷?侯爷竟然在这节骨眼上来了? 十一小姐不会有事了!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脏又吊到了嗓子眼上:这场纠纷看来要升级了,这下子又该怎么收场才好? 夏雨琳也是目瞪口呆了,不仅为猴爷突然出现,也为猴爷的这一身功夫。 她想过猴爷能有这样的身份和地位,绝对不会只是个玩弄女人的高手,当她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一身好功夫,就凭刚才的速度与反应,足以堪称真正的高手。 喵的,他强成这样,她要怎么摆脱他?想到就头疼。 夏之璧看到侯爷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放缓态度和口气:“裴兄,我怎么会伤害十一妹呢?我只是想吓吓她罢了,你看我的模样,我可是被她打了很久,恐怕都出内伤了。” 他说了这么多话,脸庞疼得要命,真担心下巴会掉下来。 侯爷放开他的手腕,看向夏雨琳,而后收回目光:“落葵的脸也肿了,又是谁打的?” 刚才他来看望落葵,远远地就看到这边一片骚乱,隐隐传出很多人的惊呼声,立刻就觉得不对了,赶紧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一眼就看到夏之璧拿剑砍人,惊得他心脏差点破掉。 如果他晚了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 夏之璧拿剑一指:“都是这些人打的,我这就将他们拿下,每人打二十大板。” 虽然是他被夏落葵殴打在先,但侯爷又没看到,侯爷只看到他拿剑砍夏落葵,他这会儿也没办法去解释那么多。 那些牵着藏獒的大汉都觉得很冤,都他们哪里敢反驳大少爷的话?只得乖乖认罚。 侯爷道:“我不管你们兄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婚事都准备办了,我不希望我的新娘子受伤。” “新娘”这个词令夏雨琳的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就差没有吐出来了。 夏之璧这会儿脸疼得慌,实在不想说话了,只想赶紧回去找大夫好好看看,再好好休息,于是,他心里再怎么窝火和不甘,也只得收剑回鞘,挤出一个笑脸:“裴兄说得对,我身为大哥,怎么可以为了一点小事跟妹妹计较?你们好好聊,我先回去了,晚点我再请裴兄喝酒,好好解释刚才的事。” 然后他就捂着下巴,快步往外头走去,心里一个劲地诅咒着夏雨琳。 他一走,其他人也纷纷散去,该干嘛就干嘛去,不敢碍侯爷的眼。 夏雨琳站起来,牵着肉肉的小手往屋里走。 “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侯爷冷冷地出声,“夏落葵,你自己算算我救了你多少次,你就这样给我脸色看?” 他对她的态度感到很是窝火,但他偏偏又受她这种态度吸引,就像她现在这样,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一身尘屑,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却目光煜煜,桀骜不驯,姿态傲然,宛如盛装出席宴会的女王一般。 这样的她,比平昔华衣美发、姿态端庄的样子不知吸引人几倍。 夏雨琳转头,瞪眼:“我要跟你声明一件事情,在你之前已经有男人吻过我了,我早就没有初吻了。” 她很介意这件事,她必须要让这个男人知道他没赚到以及她没有任何损失。 159 碰面,面具男与猫大爷 侯爷俊脸一寒,目透杀气:“谁敢跟我抢女人?我杀了他!” 夏雨琳觉得不说清楚他会以为她在说谎的,便大声道:“舍微公子呗!我的初吻已经献给天下第一美人舍微公子啦,很多人都看到了,没你的份了!” 凭舍微公子的身份与知名度,猴爷不可能因为一个吻而抓他坐牢吧? 再说了,他们不是说舍微公子是超级厉害的连环杀手吗?这么厉害的舍微公子会斗不过猴爷? 总之,她不担心舍微公子有难就是了。 “舍微公子?”侯爷脸先黑了一下下,而后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他也算男人?就算他真的是男人,也不过是个老光棍,被他吻跟被小孩吻有什么区别?我犯得着跟他计较?” 夏雨琳说不出话来:“……” 他居然敢这样看不起舍微公子?舍微公子在哪里,快点出来跟他拼了! 她左看右看,没看到舍微公子,这才想起入娣说舍微公子有事,前两天已经离开夏府了,待忙完之后再回来。 喵的,在有证据证明舍微公子是连环杀手之前,舍微公子都是她的偶像,她得维护她偶像的形象。 当下,她憋了一会儿后,迸出一句话:“我对比过了,还是他的吻比较香甜迷人……” “十一十一,”肉肉突然扯着她的衣角,仰脸看她,“那我的吻呢?肉肉也吻过十一,肉肉的吻香不香?好不好吃?” 夏雨琳一脸黑线,这小肉球干么这时候出声呢?这么严肃和成年的事情,是小孩子能掺和的么? “哈哈哈——”侯爷大笑,“你不就是被一个小奶娃和一个老童男亲过嘴吗?这算得了什么事!本侯睡过的绝色美人数以百计,还在意你区区一个初吻?只要你贞节还在,本侯就都能接受!” 夏雨琳目瞪口呆,这男人真是……三观不正,节操狂掉无下限啊,没救了!真的没救了! “但是——”侯爷猛然收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夏雨琳:“下不为例!你马上就是我的妻了,你的身体只有我能碰,你敢再跟别的男人暧昧,我就……” 夏雨琳一脸期待地道:“你就休了我对不对?” “休了你?”侯爷冷笑,“就算本侯要休了你,也得用腻了再休!没腻之前,你就还是本侯的女人,本侯大不了将跟你暧昧的男人全杀了,然后再好好教训你!” 夏雨琳:“……” 好吧,她下次一定要找个很强很猛且不怕死的男人暧昧,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她就渔翁得利好了。 “这天底下没有比本侯更完美的男人了。”侯爷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傲然,“比本侯更强的,一定不比本侯俊美迷人。比本侯俊美迷人的,哦,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你绝对不可能找到比本侯更完美的男人了。能嫁给本侯是你的运气,你就每日烧香,好好感谢上天吧……” 夏雨琳转身进屋,关门,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肉肉,你是天底下最强最俊最完美的男人了!十一等你长大了来娶十一喔!” 肉肉咭咭地笑,声音开心得不得了:“嗯嗯,肉肉一定努力长大,以后娶十一!” 虽然知道她是故意气自己,侯爷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他刚想踹门进去,就有一名夏家下人跑过来,恭敬地道:“侯爷,老太太听说您来了,很是高兴,特地请您过去坐坐!” 葵园里发生的这场风波已经传遍并轰动了全府,连夏夫人都不好出面收场了,这不,许久不露面的老太太亲自出场,可见这场风波之严重。 既然是夏老太太派人来请,侯爷不能不能给她一个面子,当下只得放过他的新娘子,转身而去。 夏雨琳从门缝里见到猴爷终于走了,抚着胸口,不断摇头,觉得总算能恢复正常呼吸了。 “小姐,您的脸肿得好厉害,赶紧上点药吧。”入娣拿着药膏跑过来,紧张得不得了。 夏雨琳这才意识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碰一下就跟掉块肉似的疼,但她现在最担心的却是那只猫大爷。 好不容易等入娣擦完药,她将肉肉将给他们看着,自己赶紧跑进房间,将门关上。 “猫大爷?猫大爷你还好不?”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问。 床上没人,呃,没猫。 她立刻急了,团团地转:“猫大爷不会悄悄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吧?就算死了也要打声招呼才行啊,太不够义气了……” 听说猫在临死之前会悄悄地找一个地方作为长眠之地,猫大爷不会也是这样吧? “本大爷还没死呢,你嚷嚷做什么?”一个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来。 她抬头一看,一脸黑线,猫大爷居然盘踞在她的床帐顶上,一边吃鱼一边打嗝。 这样很不卫生的知不知道?它就不能尊重一下她的闺房吗?看来它一定没有谈过恋爱…… “你没事就好,我很怕你被那些神犬吓得病更重了……” “呸,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黑猫忿忿不平,狠狠地咬鱼骨头,“如果单挑,本大爷绝对不会输!十几个欺负一个,真是孬种,看本大爷改天去它们的伙食里下药,让它们泻得走不动……” 夏雨琳道:“猫大爷,我觉得你恨的对象应该是夏之璧吧?那些神犬只是夏之璧花钱请来办事的,你怪它们做什么?” 她很想组建一支反抗夏之璧的同盟,猫大爷是很好的人选。 黑猫狞笑:“等本大爷伤好了,就去他的房间里撒几泡尿,哈哈哈哈——” 这能有用么?夏雨琳一脸黑线,刚想“好心”地给它出谋划策,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会说话的黑猫?果然是妖怪,难怪我费了这么多时间都找不到东西放在哪里!” 夏雨琳脸色变了,面具男? 面具男居然又凭空出现,而且还看到了黑猫的真面目?她现在杀人灭口还来不来得及? 转身,果然看到面具男站在她的身后,沉稳从容地就像他一直站在那里,只是她眼瞎,没看到罢了。 她几乎都以为他会隐身术了:“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面具男笑,目光居然有几分妖邪:“十一小姐,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所以我一直默默地陪在你的身边,默默地看着你,只是你不知道我的存在罢了……” “停停停!”夏雨琳一点都不想听他无耻的甜言蜜语,“既然你一直在默默地保护我,为什么我刚才被夏之璧欺凌的时候你不出现?你根本就是不敢惹夏之璧吧?” “非也非也,”面具男伸出一根指头,摇了又摇,“我本想等千钧一发的时候才出手,让十一小姐看看我是如何的英武神勇,没想到恩远侯抢先一步,将我赢得十一小姐芳心的机会给抢走了,关于这一点,我也很遗憾……” 夏雨琳的脸颊忍不住微微抽动,害她肿了的脸更痛了,她指指自己的脸颊:“我被打成这样,不算个事对吧?你就这样保护我?” “可怜的美人儿——”面具男的眼睛里流露温柔和心疼之色,甚至还伸出手来,想去抚她的脸蛋,“这么完美性感的鹅蛋脸,居然肿成这样,那些男人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还是让我来疼惜你吧……” 就趁这个时候,夏雨琳猛然抬腿,准备给他的“弱点”踹上一脚。 她不能让他看到黑猫!但他既然已经看到了,她就得想办法将他弄晕,然后丢掉,再然后将黑猫藏起来,从此抵死否认她认识一只会说话会思考的黑猫大爷! 没想到面具男轻轻松松地就闪避开了,还笑:“十一小姐,你这一脚若是得逞,这天底下就不知有多少寂寞的美人流着眼泪度过漫漫长夜,你怎么可以对她们那么狠心,而且这事说不定也关系到你未来的性福……” “去死!”夏雨琳头顶生烟,又一脚过去。 这时,只听“喵呜”一声,黑猫从床帐顶上弓身跃起,挥着四肢,往面具男的脸上抓去:“冤家路窄,原来是你!本大爷要撕烂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嚣张!” “干得好!”夏雨琳心中大喜,就凭它的那四只利爪子和准确无误的攻击,一定能将他的面具给扒下来。 黑猫的动作很灵敏,两只前爪抓到了面具男的面具,就在夏雨琳准备好好地嘲笑面具男的丑陋面庞时,黑猫尖叫:“爪子!本大爷的爪子!哪个混蛋把本大爷的爪子给剪了?” 夏雨琳立刻笑容没了,脸庞僵了。 她记起来了,昨天晚上,因为黑猫的爪子实在太长太硬太锋利,她担心它会伤到自己和她,且不利于养伤,就趁它昏迷之际,花了一个多小时将它的爪子给剪短了,现在,这猫爪子还是能抓爬东西,但已经失去了伤人骨肉的功能…… “本大爷的爪子留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长成这样,谁把它给剪了?本大爷一定要吃了他……”黑猫没能抓稳面具男的面具,加上身上的伤口裂开,它就掉到了地上,哼哼哧哧的,又动弹不得了。 “活了几十年的猫妖么?”面具男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幕,蹲下来,伸手戳了戳黑猫的脑袋,笑道,“那么,一定知道那件东西在哪里吧?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自己说,要么严刑拷问。” 160 逼供,夏墨清之死 黑猫很可爱地“喵喵”叫了几声,表示自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面具男也不急,又伸手戳了戳它的伤口,笑眯眯地:“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疼疼疼——”黑猫猛然打了个哆嗦,尖叫,“你到底是不是人啊?欺负一只猫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是猫吗?”面具男人笑,“要不要我送你进老鼠窝里,让你天天吃老鼠吃到饱?” 夏雨琳发誓,她真的看到黑猫的脸色发白了。 黑猫顽抗:“你、你莫要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 面具男道:“你既然已经在夏府住了几十年,一定知道夏府西北角的垃圾场有个角落住满了老鼠,只只比你的脑袋还大,你若是去那里住几天,想必那些老鼠会被你吃光,总之,你一定不会被它们吃得只剩白骨的。” 黑猫狠狠地盯着他:“士可杀不可辱,大不了本大爷现在就自尽,总之,除了本大爷的尸体,你什么都得不到!” 它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在打哆嗦,也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 夏雨琳有些于心不忍,用脚尖踢了面具男一脚:“喂,你这么大个男人去欺负一只小病猫,觉得很有本事吗?告诉你吧,它已经患了老年健忘症,完全不记得你想要的东西放在哪里了,你吃了它也没有用,是男人的话就别为难一只小病猫。” 黑猫炸毛,冲她啮牙:“本大爷不是小病猫……” 面具男摸了摸下巴:“健忘症?我怎么知道它不是在骗我?” 夏雨琳道:“一只猫活了这么多年,绝对是猫中的老头子了,你觉得它的记忆力能好到哪里去?你就想吧,它若不是忘记东西放在哪里了,怎么会独孤地守着宝库几十年?我若是它,一定带那件东西离开宝库,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藏起来,哪里还会留在宝库里让你这样的变态欺负。” 面具男想了想:“这话是有一定道理,不过,这猫不是普通的猫,它的话不可全信。” 说着,他捏了捏猫脸:“你就算记不得东西放在哪里了,至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吧?说,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说个清楚的话,本帅可不会放过你的。” 黑猫把头扭到一边,“喵喵”两声,表示不怕他。 夏雨琳也很想知道它的来历,当下哄它:“猫大爷,你就告诉他你的来历又如何?你的使命只是保护那件东西吧,只要不招供那件东西的下落,你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看这男人总是笑眯眯的,实则笑里藏刀,比夏家的连环杀手还凶残,我都怕了他,你就说吧,要不然我保不住你。” 面具男:“……” 黑猫斜眼看她,一脸鄙视,没有开口的意思。 面具男盯着它片刻后,忽然邪里邪气地笑起来:“你一定知道,夏大少爷最疼爱的小妾很喜欢养猫,她养的几只小母猫已经到了发情的年纪,却没有公猫可以配种,难得这天底下有你这么珍贵的公猫品种,我就给你们牵线搭桥,让你留下一窝会说人话的后代如何?” 夏雨琳发誓,黑猫的脸庞又在发白了,而且是惨白,虽然看不出来。 “你、你敢……”黑猫结结巴巴的。 “我有什么不敢的?”面具男在笑,眼神却说一不二,完全不像开玩笑。 说着的时候,他已经捏住黑猫的后颈,将它拎起来:“我现在就送你过去,你也知道你长得漂亮霸气,气质神秘优雅,那几只小母猫一定很喜欢你,你就好好享受吧。” 黑猫又哆嗦了一下后,细细地尖叫:“我、我说还不成吗!快放我下来,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面具男将它放在桌面上,笑道:“遇上我这样的男人,你就知道你玩不过我的,何必硬撑到现在?” 黑猫狠狠地瞪他:“我若是告诉你我的来历,你保证不再纠缠我,不再问那件东西的下落?” 面具男抚了抚下巴:“那得看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说得够不够全面了。” 黑猫道:“我若是说了真话,你却非要说我撒谎,这要怎么算?” 面具男淡笑:“我不是夏家人,但比绝大多数夏家人更了解夏家,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自会判断。只要你不跟我玩花招,我不会欺负一只会说话的小病猫。” 黑猫冲他啮牙,以示对“小病猫”的反抗,但这种反抗是不会有效果的,而后哼了哼,道:“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你要那件东西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是傻的,你也别休想骗我。” 面具男道:“区区一只小病猫,也敢跟我讨价还价,还真以为自己是猛虎不成。” 黑猫抬起下巴,傲然:“没人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若要助纣为虐,为害天下,本大爷便视为你一生大敌,势不两立,宁可不屈。” 好有骨气的小病猫!夏雨琳几乎都要鼓掌了,但又怕打扰到谈得投入的他们,于是忍着没出声。 “哧——”面具男笑出声来,“区区一只小病猫,居然还忧国忧民了?” 黑猫的绿宝石大眼喷出怒火来,尖尖的牙齿泛着白光:“你在笑话我?臭小子,尊重自己的对手就是尊重自己,你这么大个人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 “好吧,看在你这么能说的份上,我就回答吧。”面具男戳着它的小脑袋,“如果我说我要拯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你一定不信,我也会吐的。但是,那件东西若是落在我手里,至少可以保证不被反派得到,不会让事情陷入最糟糕的局面。” 黑猫哼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反派?你又凭什么能保得住那件东西?” 面具男笑:“我是不是反派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比你强!我能不能保住那件东西,也不是你能管得到的,因为,我比你强!弱肉强食,你只是弱者,无法插手强者的世界!” 黑猫真真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但这会儿,它真的拿这男人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了,”面具男淡笑,“我陪你聊了这么久,如果你不能给我有用的情报,你就去制造后代吧,别让自己绝后了。” 黑猫又怒瞪了他几眼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夏墨清,我是夏墨清的猫。如果你不知道夏墨清是谁,就去幼儿学堂读几年书再来跟我说话。” “夏墨清?天下谁人不知夏墨清,我若是不知,就真的不是人了。”面具男的口气微微有了那一点意外,而后笑,“原来你是夏墨清的好友,难道架子这么大。” 黑猫哼哼:“那是,夏墨清的一只猫,也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强一百倍一千倍,你们更是连夏墨清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 “本来我是不信你的。”面具男抚着下巴,“但看到你的态度这么拽,很有夏墨清的风格,我开始有那么一丁点相信你了。不过,你的话还是不能全信。” 他的目光蓦然变得敏锐起来:“既然你是夏墨清的猫,一定知道夏墨清是怎么死的,说来给本帅听听,让本帅再好好判断。” 夏雨琳瞅瞅这个,再瞅瞅那个:“喂,夏墨清是谁啊?” 两只都转头看她,面具男的眼里是“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看来我高估你了”,黑猫的眼睛里则是“无知之至,无可救药,去死吧”,而后他们齐齐把头转回去,直接无视她。 夏雨琳委屈地摊了摊手,不知道“夏墨清”是谁真的有那么丢脸吗? 不过听这名字,应该是夏家的人吧?夏鹤清,夏墨清,看来有相当紧密的关系。 黑猫道:“夏墨清听闻南婉婉自尽,大受打击,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三日三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只是疯狂作诗与作画,最终耗尽心力,加上有人暗中陷害,吐血而亡。” “别跟我说这些世人皆知的故事。”面具男打断它的话,淡淡道,“我要知道世人不知道的内情。” 黑猫又狠狠剜了他两眼,抓了抓猫须:“内情就是,夏墨清根本不是为别人去死,也没有被任何人害死,他只是灵感爆发,疯狂地投入创作之中,压根无法停下来,直到耗尽心力死去。就这样简单。你信不?” 面具男笑道:“信!我为什么不信?” 这回换黑猫意外了:“你如此多疑,居然相信夏墨清之死没有阴谋?” 面具男道:“我推敲过了,妒忌和怨恨夏墨清的人虽然不少,但绝大多数人没有机会谋害夏墨清,有机会谋害夏墨清的人则仰仗夏墨清带给他们的名声与荣华,谋害夏墨清对他们并没有好处。所以,夏墨清被谋害的说法并没有足够的证据。” “至于夏墨清为美人殉情的说法,”他性感地笑了,“是男人都爱美人,夏墨清也许真对天下第一美人有好感,但我相信他更爱吟诗作画,或者更爱他自己。如果让他选择一种死法,他一定会选择为了创作伟大的作品而力竭身亡,不会选择为了美人去死。” 说到这里,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虽然很爱美人,但让我跟美人殉情,我也是万万做不到的。这天底下,越强的男人越不会为女人去死,他们只会不择手段地将女人占为有,双宿双飞。毕竟,美人是拿来疼和保护的,不是拿来送死的。我想夏墨清还没有那么弱。” 他这番关于美人的言论,似乎很得黑猫的赞同,黑猫拈着猫须,连连点头。 161 神奇,第一才子的传说 夏雨琳鄙夷地看着这两只,他们是在变相地夸自己是强者吗? 黑猫看着面具男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点:“虽然你也是俗人,但还算有几分见识,难怪敢在本大爷的面前嚣张。” “我何止有几分见识。”面具男笑,“既然你是夏墨清的爱猫,夏墨清关在书房里疯狂创作那三天,你一定都陪在他身边吧?” 黑猫哼了哼:“那是自然的。这天底下,还有何人比我更亲近和了解夏墨清?” “那么,”面具男的目光蓦然又变得犀利无比,“你一定知道夏墨清把那件东西藏在哪里!他要么当着你的面将那件东西藏起来,要么在临死之前告诉你那件东西的下落,你对夏墨清那般有感情,不可能会忘记夏墨清的所为。” 黑猫大概觉得自己中了他的圈套,跳了一跳,道:“我是记得他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但我将他送给我的东西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地方,时间一长,我就记不起了。反正这就是事实,信不信由你。反正本大爷已经多活了几十年,死了也没啥遗憾的。” 面具男盯着它:“你一句记不清就想从我手里逃脱,这天底下可没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黑猫挥舞着爪子,怒道:“记不起就是记不起,你杀了我我还是记不起。我只能告诉你那件东西还藏在宝库里,你有本事就自己去找,没本事就欺负我这样一只猫。” 面具男道:“我不能确定你说的是否都是实话,也许我该严刑拷打你一番……” “喂,死变态,这件事到此为止。”夏雨琳对这只男人如此无视自己感到极为不满,用脚尖踢他的小腿,“这只猫现在是我的宠物,你欺负它就是欺负我,你要折磨它就是折磨我!你若是选择与我为敌,我大不了乖乖地嫁给恩远侯,然后借助恩远侯的力量收拾你,你自己要想清楚了。” 面具男转头看她,笑:“恩远侯在府里养了几十个妾,十一小姐这般聪明高傲的美人,难道愿意与多女共侍一夫?何况恩远侯还想当附马,十一小姐真嫁了过去,还不得日日与荣怡争宠……” “关你毛事!”夏雨琳板着脸看他,“欺负小猫的男人没资格教育我。” 面具男举手:“我一向最是不愿意看到美人受难的,为了避免十一小姐因为跟我赌气而嫁给恩远侯,我就暂时放过这只小猫。” 而后,他戳了戳黑猫的脸:“小猫,待你想起那件东西放在哪里的时候,可一定要告诉我,要不然,” 他的眼睛闪过吓人的笑意:“我会挖开你的脑袋,将你的记忆给取出来。” 黑猫哆嗦了一下,刚想骂人,面具男就往窗外一跃。 窗开,窗关,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面具男已不见踪影。 夏雨琳:“……” 黑猫:“……” 遇到这样的人,她和它还能怎么办? 笃!笃!笃!外面传来敲门声,尚天的声音传进来:“小姐,您可还好?是不是有人在您屋里?” 夏雨琳对黑猫使了个眼色,示意它躲起来,而后过去开门。 尚天困惑地挠了挠脑袋:“小姐,我好像听到你的房间里有说话声,该不会有什么人潜进您的房间吧?” 夏雨琳笑笑:“有那么多人在,怎么可能有人能潜进我的房间呢?我刚才在一个人大骂夏之璧,骂得激动了一些,声音太大而已,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基本上,这房间的隔音效果相当不错,可能是刚才她们说得太久了,才会让外头的人察觉。 尚天“喔”了一声:“那我就不打扰小姐休息了。” 而后走开,走到几步,他又转头,低声道:“十一小姐,您以后要骂大少爷,请一定要小心和小声些,别让别人听到了。大少爷他、他有时候挺冲动的,容易发脾气……” “谢谢,我以后会注意的。”夏雨琳刚想将房门关上,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走出来,将尚天拉到一边,对他咬耳朵,“我问你一件事情,夏墨清是谁?” “夏墨清?”尚天愣了一下后,挠头,“这个名字感觉很熟悉,我一定听过,我好好想想啊。” 他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分钟,夏雨琳忽然想到,这个夏墨清一定是几十年前的人了,尚天这么年轻,又刚进府不久,就算听过这个名字,又哪里会很熟悉? 于是她拍拍尚天的肩膀:“我给你一天时间,你去好好打听一下,明上再来告诉我,清楚了不?” 尚天很高兴地接受这样的任务:“小姐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 然后他就跑得没了影儿。 夏墨清果然是非常有名的人物,尚天只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就打听到他的事迹,夏雨琳睡了一个午觉醒来,就知道为什么那两只雄性动物要鄙视自己了。 “小姐,夏墨清老爷子可是您的大伯父呢,”尚天用很尊敬的口气讲述夏墨清的传说,“他是老爷,也就是您的父亲的大哥。三十多年前,他可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据说还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呢,连当年的开国皇上都非常赏识他和仰慕他,经常请他喝茶聊天……” “慢着慢着,”夏雨琳出声,“你确定你是在说夏墨清,不是在说夏鹤清吗?” 这夏墨清的事迹,怎么跟夏鹤清一样?都是天下第一才子,都是皇上的偶像兼好基友,这两个人真不是同一个人吗? “小的没有说错。”尚天对她直呼老爷的名字深感震惊和担忧,但他不敢去教育主子,只能选择没听到,“在老爷还是个孩子时,夏墨清老爷子就已经名闻天下了,据说他随便画的一幅画都价值连城,无数富豪争着抢着要买,哪个富贵人家若没有他老人家的字画,出去都抬不起头来呢……” 夏雨琳惊讶得微微张嘴:“这么厉害?我说啊,你确定你是在说夏墨清,不是在说舍微公子吗?” 这故事怎么又跟舍微公子的传说这么像呢? 尚天摇摇头:“小的是在说夏墨清老爷子没错。说到舍微公子,据说坊间还有传言说舍微公子是夏墨清老爷子唯一的徒弟呢,小的不懂画,也没见过舍微公子跟夏墨清老爷子的画,不能判别这个传言是真是假,只是听说,很多见过他们两人画作的人都说他们的画很像,只是舍微公子偏爱画美人画像和山水画儿,而夏墨清老爷子不喜欢画人,只喜欢画身边的风景和动物,还有幻想出来的东西……” 夏雨琳微微眯了眯眼,看来她有必要去找这两个人的画作来看看了,如果舍微公子真是夏墨清的徒弟,而夏墨清的死亡似乎又有争议,也许就有得戏看了。 她问:“既然这两个人画画都这么厉害和有名,那一定有很多人拿他们进行比较了,传说中谁的水平更高?” 尚天说得眉飞色舞的:“传说中他们的水准难分高下,不过啊,说到画人像,那绝对是舍微公子天下无敌啊!至于画动物嘛,就是夏墨清老爷子更强了!另外,画实的是舍微公子强,画虚的是夏墨清老爷子强,很难比的啦。”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如果夏墨清老爷子还活着,他和舍微公子一定天天被人拿来比较,那场面一定很热闹。” 听到这句话,夏雨琳忍不住道:“那夏墨清跟夏鹤清相比,又是谁比较厉害?坊间一定也常常拿这两个人来比较吧?” 夏鹤清居然还有一个也被誉为天下第一才子的哥哥?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如果夏墨清还活着,这兄弟俩之间……啧啧,脑补那种场面很精彩很热闹啊。 尚天挠挠头:“这个,可能是差不多吧?听说夏墨清老爷子从小就是神童,名气很大,而且年长咱家老爷十几岁呢,夏墨清老爷子名扬天下的时候,咱家老爷还是个小孩子,没什么名气的。可惜夏墨清老爷子死得早,才二十七八岁就死了,一辈子也没成亲生子的,唉,真是可惜了……” 夏雨琳睨眼:“听你的意思,夏鹤清小时候还很平庸了?这么平庸的男人,怎么后来就变成天下第一才子了呢?” “小姐,您怎么这么说自己的亲爹呢?”尚天擦汗,小心翼翼地道,“请恕小的直言,您、您以前也挺、挺一般的,也就这两个月才变得非常非常的聪明,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老爷说不定也是这样,小时候很普通,长大了就突然开窍,变得非常聪明了……” 说到老爷跟他大哥的故事,府里的老人们都说,夏家最大的遗憾就是夏墨清老爷子死得早,当然,最大的欣慰是夏老爷继承了他大哥的天赋与才气,将夏家的名望与地位推至“天下第一书香世家”的高度,而夏老爷为何在二十多岁时突然“开窍”了,又是夏家的奇事一桩。 在尚天看来,夏老爷的“突然开窍”与十一小姐的“突然开窍”同样神奇,十一小姐这问题问的……让人很是无语。 夏雨琳瞄了瞄他,眼皮子跳得厉害:喵的,千万别告诉她夏鹤清也是“穿”过来的啊!现代人都接受到高等教育和现代文明,她绝对不承认那个妻妾成群、儿女无数的夏鹤清是她的同类! 162 往事,夏家的荣耀 “在你打听到的传说里,夏墨清是怎么死的?”她问。 不管她是出于侦探的本能,还是出于俗人的本性,公认的天下第一才子这么年轻地就突然死了,不能不让人怀疑和多想啊。 尚天道:“听说当时的天下第一美人南婉婉对夏墨清老爷子一见钟情,非他不嫁,但夏墨清老爷子一心扑在诗书字画之上,对南婉婉的情意视若无睹。南婉婉后来被家中嫁予别人,她不肯服从,便以死反抗,消息传到夏墨清老爷子耳里,夏墨清老爷子大概是受了刺激,将自己关在书房三天三夜,疯狂创作,直到吐血身亡……” 夏雨琳听了没觉得感动,而是一脸黑线,她怎么还是觉得这像是舍微公子的故事呢? 不过,舍微公子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典型的大艺术家,不会陷入恶俗的红尘情事之中就对了。 眼珠子转了转,她又唯恐天下不乱地问:“难道就没有传言说他是被人害死的?比如被夏鹤清害死什么的?” 好吧,她承认她是故意这么问,想抹黑夏鹤清的,不对,夏鹤清本来就够黑的,不用她抹! “小姐,您、您怎么可以这么说……”尚天被她的言论给吓到了,脸色微微发白地看着她,小声道,“老爷可是您的亲生父亲,您可不能乱说啊,这话传出去,您就是大不孝,后果很严重的。” 在重视“孝”的世界和家庭里,女儿无凭无据就说父亲是杀人凶手什么的,家里就算活活将她打死,也能轻易得到法律和民间的同情和支持哪。 “呵呵,我是侦探,随便问问,你急什么?”夏雨琳拍拍他的肩膀,“你一定会理解的对不对?” “小姐,您别吓我啊!”尚天抚着胸口,“虽然小的不懂过去的事情,但听说夏墨清老爷还在的时候,夏家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富贵,只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罢了,是靠了夏墨清老爷的才能与名声,才得以发家和出名,成为京城赫赫有名的人家。当时的老爷年纪还很小,夏家没有别的依靠,如果没有了夏墨清老爷,全家哪里能过上好日子?所以您说的那些事情,应该不会发生的。” “原来这样啊。”夏雨琳点了点头,难怪面具男相信黑猫说的死因。 不过,事情就真的这么简单吗? 她又问:“夏墨清到底有多么厉害啊?” 尚天想了想:“反正传说是什么都会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真是无所不能的。他写的字,画的画,作的书,谱的曲儿,填的词儿,样样都是顶尖的,不管有钱没钱的都抢着要。有一个词叫什么纸贵来的,对了,洛阳纸贵,当时大概就是那样的风光……” 这么厉害?夏雨琳在心里想,一个人占尽了太多的好处,总要付出代价的,这位夏墨清大才子大概是将六七十年的寿命、才华与成就浓缩在二十多年里了,难怪会早死。 说到这里,她想到一个问题:“既然这位大才子是个创作狂,那他一定创作了大量作品,葵园里有没有他的作品?夏家里应该也有很多他的作品吧?” 她真的不懂艺术,只是以前被她师父逼着学了一点如何鉴赏艺术品的皮毛常识,她现在就想看看她这位“大伯”有多行。 尚天摇了摇头:“我也问过夏府的老人这个问题,但他们说夏墨清老爷的笔墨字画什么的太珍贵了,早就被人抢光了,夏府里就算还有保留的,应该也收在宝库里或大主子们的屋里,别人是轻易看不到的。” “是被抢光了,还是被卖光了?”夏雨琳不太相信,“夏墨清是不是很贪钱啊?他拼命创作了那么多作品,是不是都拿去卖了?” 尚天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都说夏家能发家,靠的都是夏墨清老爷。那时的夏府就只有两个儿子,夏墨清老爷去世后,很多人都说夏家要败落了,但没想到几年以后,咱们家老爷就创作出了可以跟夏墨清老爷相比的作品,震惊世人,连皇上都很喜欢老爷的作品……” 夏雨琳哼哼:“这皇上的眼光是不是很差啊?” “小姐,”尚天一脸黑线,“您怎么可以连皇上的品味都要怀疑?夏墨清老爷生前是先帝最赏识的文人,咱们家老爷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名士,这可都是夏家的荣耀呢,您应该觉得开心和骄傲才是啊……” “哦——”夏雨琳拉长声音,觉得这事很不可思议。 才子兄弟俩分别成为皇帝父子的偶像,还分别跟两代皇帝成为好基友,这样的机率能有多少? 她眼珠子转了一转,低声问:“见过夏墨清的老人们说过他长得怎么样么?是不是美男子一枚?” 尚天道:“听说比老爷年轻时还好看就是了。” 夏雨琳:“……” 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夏鹤清,夏鹤清喜欢玩乐,尤其喜欢跟美人厮混,对女人永远是追寻更新鲜的,所以,虽然家中美妾成群,但他还是喜欢在外面混,连自己的女儿被连环杀手盯上了也不管。 据说,他在外头还养了几个年轻的美女,私生子女什么的可能还有,她怀疑就是因为他的人品太次,才导致夏家的女人们各自打算,甚至亲姐妹死了也无动于衷,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不过,在夏落葵遗留下来的记忆里,夏鹤清确实长得不错,即使老了也很有文人墨客的味道,很受女人的欢迎,再看看他的一大群儿女都是男的俊女的俏,想来他的基因确实不错。 唉,总之,她来到这里这么久,俊男是见到了不少,但就没一个不渣的,真不渣的好像又不爱女人,唉唉,无语啊。 “小姐,”尚天眨了眨眼,有点八卦地道,“您为什么忽然想知道夏墨清老爷的事情?” 夏雨琳眯眯一笑:“我听说家里有一些几十年前留下来的宝贝,好像还跟夏墨清有关,所以就想问问。” “这样啊,说不定真是这样呢。”尚天摸了摸头,“虽然夏墨清老爷的作品都被抢光了,但家里总该会留有几件的。再说了,听说先帝跟大老爷的交情很好,赏给大老爷不少宝贝,这些宝贝应该是被夏家供起来了。” 听到这里,夏雨琳心里就动了一动,隐隐抓到了什么灵光,不过凡事都是猜测,无凭无据,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或当真的好。 她又拍拍尚天的肩膀:“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尚天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这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的传说,至于年轻人,只知道夏鹤清是天下第一才子,哪里知道夏鹤清的大哥也曾经是天下第一才子,话说,一个家里先后出现两个公认的一代才子,也够稀罕和神奇的。 夏雨琳吟吟笑着,咬着他的耳朵道:“你以后有空就去打听南婉婉的故事吧,感觉她的故事会很好听。” 尚天的眼睛立刻亮了:“这个好,呃,我是说天下第一美人的故事一定很感人,值得一打。” 夏雨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而后走出葵园,开始新一个下午的训练。 这夏家的故事还真是复杂,知道的越多,越是觉得笼在夏家身上的迷雾越重,别人提醒过她“别陷进去”就因为这些原因吧? 不过,她都已经被连环杀手盯上了,现在还能容她脱身? 还是好好训练自己,将身体和精神都锻炼到最佳状态,这样才能跟凶手玩,才能保命! 想到那个凶手,想到面具男,想到侯爷,想到自己跟他们似乎差了很多的样子,她忽然就很憋屈:要不是这些混帐男人,她夏雨琳会沦落到现在这样? 不行,她得努力,她得拼命,她得将自己练到很强很强,才能避免被这些男人“戏弄”的命运! 这一天下午,她就一直很拼命很拼命地练功,练到天色暗了才吃饭,吃完以后消化好了又继续练,玩命儿的练,惊吓了身边一票人。 “小姐,您这么拼命做什么呢?您以后就是侯爷夫人了,一生富贵,养尊处优,干嘛要练这些呢?” 她一边做俯卧撑一边道:“打老公呗!也就是打夫君。” 众人满脸黑线:“……” 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想着将来要打自己的夫君了?还是侯爷夫君? 她们家小姐实在是……好吧,只能用“女中豪杰”一词来自我安慰了。 这一天晚上,夏雨琳练功练到深夜,而后洗个澡,呼呼大睡去了,一点也不担心凶手半夜来杀她。 房间里有一只触觉灵敏的黑猫,似乎暗处还有一只绝顶高手保护她,她怕什么呢? 一夜果然无事。 天刚濛濛亮,她又起身,换了练功服出去跑步,照样不怕半路被凶手劫杀,面具男都说了,凶手还要留着她陪玩呢,要杀也是杀别人,她慌什么?有空就加紧时间练功,快点升级,这样才能打倒不断升级的大boss。 跑到天色大亮时,她路过荷花池,就听到前边传来女孩儿“嘤嘤”的哭声,然后是一个男子的怒喝声:“你明知我受了伤,还要故意冲撞我,是嫌我伤得还不够重吗?” “不是的,我是急着去追那只小狗,没看到大哥,这才撞到大哥的……”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来,男人怒道:“那只小狗显眼还是我显眼?你看到狗,就没看到我?难道我连一只狗都不如?” 夏雨琳听着这声音,脸又立刻黑了。 163 嫌疑,人人皆有 所谓冤家路窄,她才过了一天就又遇到大少爷了?这是上天派大少爷来给她打怪升级的吗? 她当即跑过去,看到夏之璧在喝斥一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不断抹眼泪:“我、我都低着头,这才没看到大哥,如果看到大哥,我一定会躲起来……” 夏之璧没敢把嘴巴开得太大,骂起人来声音有点怪怪的:“我已经受了伤,你还来撞我,将我撞痛了,你说吧,怎么赔?” 女孩儿抽抽噎噎地道:“大哥想怎、怎么罚我都行……” 夏之璧冷笑:“这话可是你说的!来人,给我将她的头发剃光!” 几个下人应喝着,两个人按住女孩儿的肩膀,另外一个人拿出剪刀,准备下手。 “住手!”夏雨琳只得继续充当英雄,冲过来,大叫,“谁要打她,就先要打我!” 众人看到她,立刻面露苦色:十一小姐连大少爷都敢狂殴,大少爷被她狂殴以后还没法报仇,他们还能把十一小姐怎么着? 当下,一个个都不敢动了,全看向夏之璧。 夏之璧的脸庞也微微扭曲,遇到谁不好,偏偏遇到这扫帚星,天底下唯一敢揍他的人,而他现在真的还拿她没办法。难道,他又要当众再被她欺负一次吗? 夏雨琳走到那女孩的面前,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张开双臂,笑眯眯:“放心吧,我不会跟你们打架的。不管你们对我做什么,打也好,骂也好,把我剥光也好,我绝对不反抗!” 喵的,那只猴爷既然要充当英雄保护她,她就拼死消费他的身份与地位,让他总有一天买不起单! 众人的脸更苦了:她现在是侯爷的宠儿,谁敢不给侯爷面子地对她动手啊?现在,就看大少爷怎么了…… 夏之璧盯着夏雨琳,目光反反复复地变了好几次,而后迸出一句话:“你非要袒护这个丫头?” 夏雨琳摇头,眯眯地笑:“我没有要袒护她啊,我只是想代她受过而已。大哥,你不是说要剪光她的头发吗,来来来,把我的脑袋剃成光头吧,我绝对不怪你。” 今天的天气不错,但夏之璧的脸色却很阴沉。 他知道她在挑衅他,但他是混官场的,还是懂得权衡利弊与控制情绪,足足过了四五分钟后,他才微微一笑:“十一妹身份高贵,我就算是你的大哥,也不敢动你一根头发的。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咱们走。” 他转身离开,下人们松了一口气,也纷纷跟着他离开。 夏雨琳这才看向那个小姑娘:“你没事吧?” 女孩儿这才抬起头来,既怯生生又感激地道:“十一姐,谢谢你又救了我……” “夏兰?”夏雨琳微微惊讶,“你又挨夏之璧欺负了?” 女孩儿是夏家十七女夏兰,先前,她曾经从夏三少的狗爪子底下救过她一次,看来,夏兰已经成为新的重点欺凌对象了。 夏兰摇头:“是我先撞到大哥的,大哥这几天身上有伤,我撞到他了,是我的不对。” 夏雨琳无语,半晌才道:“你没事就好了,以后尽量避开这些恶棍吧。” 夏兰笑笑:“嗯,谢谢十一姐。” “汪,汪汪——”一只可爱的小黄狗跑过来,蹭着她的脚踝撒娇。 “欢欢!”夏兰欢喜地叫了一声,弯腰将小狗抱起来,握着它的爪子冲夏雨琳摇,“欢欢,这位是十一姐,她救了咱们呢,你要感谢她喔。” 小狗看着夏雨琳,吐出粉红色的舌头,“汪汪”地叫了几声,一脸讨好的表情。 终于看到一只可爱无害的小狗了!身为爱狗人士,从来不吃狗肉,也坚决不跟吃狗人士交友的夏雨琳看着这只小狗,简直要哭了,这才是狗狗应有的样子啊! “欢欢你好,我是夏十一,很高兴认识你!”她伸出手来,跟欢欢握了握爪子。 欢欢很开心,“汪汪”地又叫了数声后,拿舌头去舔她的手背,舔得很温柔。 “十一姐,欢欢喜欢你呢,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它这么喜欢一个人。”夏兰很惊讶,也很高兴,“十一姐也喜欢小狗吗?” 夏雨琳一手让欢欢舔,一手摸着欢欢的脑袋,点头:“喜欢死了。” “那、那我可以带欢欢去葵园找你玩吗?”夏兰问。 “当然可以。”夏雨琳说完之后,忽然想到葵园里还有一个怕狗的小肉球和一只跟狗是天敌的黑猫,赶紧又道,“不过肉肉以前经常被三少爷的狗欺负,有点怕狗,所以你最好在非吃饭时间带它来玩。” “喔,我明白了,”夏兰点点头,“那我现在可以去吗?” 夏雨琳觉得肉肉应该已经吃饱出去玩儿了,便笑道:“当然可以。” 而后,她一路跟夏兰有说有笑地往葵园走去,到了葵园,入娣果然带着肉肉到附近玩儿去了,两人进了院子,就在院子里一起吃早餐。 吃完早餐以后,夏兰依依不舍地走了。 午后,夏兰又来了,她也不烦任何人,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书,跟欢欢玩儿。 夏木蓝看她很不顺眼,大刺刺地问她:“喂,你不是有自己的地盘吗,来这里坐着干嘛?还嫌这里不够窄吗?” 夏兰怯生生地:“我来找十一姐玩……” “玩什么玩什么?”夏木蓝拍桌子,凶巴巴地,“你不知道凶手还盯着夏落葵吗?她忙得要死,哪有空陪你玩儿?走走走,马上回去,别在这里碍眼。” 她是看谁都不顺眼,能欺负一个算一个,反正她闲得也没事干。 啪!她的脑门挨了一记。 夏雨琳闻声过来,看到她在欺负夏兰,当下心头火气,就打她脑袋了:“这是我的地盘,我让她来我这里玩,你有什么意见?你不喜欢她的话就自己滚出去,我绝不留你。” “喂,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夏木蓝窝火地瞪她,“她说不定是凶手,故意接近你想杀了你,你别看她一副可怜样儿就心软啊,得提防着她一点。” 夏雨琳回瞪她:“她有嫌疑,难道你就没有嫌疑?” 夏木蓝又拍桌子:“喂,我明明是受害者,你凭什么说我有嫌疑?” 夏雨琳冷笑:“你怎么没有嫌疑?那么多跟猴爷睡过的女人都死了,就你没死,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你身材高大有力气,又会一些拳脚功夫,不是很有杀人的能力吗?另外,你有多迷恋猴爷全府都知道,你跟所有女人都有仇,大家也都知道,你不是很有杀人的动机吗?你有杀人的动机和能力,还总是安然无恙,能没有嫌疑吗?你这么积极地住进葵园,搞不好就是来杀我的。” “你、你……”夏木蓝险此气晕,“如果这么说的话,你比我更有杀人动机和能力,比我更有嫌疑……” “没错!”夏雨琳大大方方地承认,“我确实很有嫌疑!不是有一句话叫,最不像凶手的就是凶手吗,搞不好我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我最想杀的说不定就是你,你要不要搬出去?” “我……”夏木蓝气结,一屁股坐下来,“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等着抓你的破绽与把柄,为民除害!” 这回轮到夏雨琳拍桌子了:“你想留在这里,就得听我的规矩!别对我的丫环和小厮大呼小叫,别撒泼闹事,也别欺负十七妹,否则,我连夏之璧都敢打,还怕了你一个夏木蓝?” 夏木蓝恶狠狠地瞪她两眼后,站起来,气乎乎地往房间走去,走了几步,回头:“你分析过凶手的特征吧?凶手一定跟夏家有仇,很可能是跟咱们的老爹有仇,咱们的老爹八成做了对不起凶手或凶手她娘的事情,凶手才会这么恨夏家,而这个凶手隐藏得很好,不起眼,不受人注意,跟下人的关系可能很好。告诉你,这些特征夏兰全都符合!” 然后她就大步走进房间,大力将房门合上。 夏雨琳摇摇头,看向夏兰:“小兰,你也知道这个女人是泼妇,恨不得别人都过得不好,说话很毒的,你别跟这种泼妇计较。” 夏兰摇摇头:“五姐只是说说罢了,又不会打人,算不得什么事,我不会计较的。” “嗯,你这样想就对了。”夏雨琳笑眯眯地给她倒茶,将点心盘子推到她面前,“来,喝茶,吃点心。” 夏兰吃了几口糕点后,抬头瞅着她:“十一姐,你觉得我……我是凶手么?” 夏雨琳仔细端详她半晌后,才道:“我觉得不是。” 其实,谁是凶手,靠“看”是看不出来的,一切得靠证据,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夏兰是凶手,她当然不能先入为主。 说实话,这夏府里的人,除了小孩子,任谁是凶手她都不会觉得奇怪,真的,因为夏鹤清对不起的妻妾与情人实在太多,他能让他的女人们过上好日子,却无法给她们温暖、公平与幸福,恨他的女人跟爱他的女人一定都很多。 因爱生恨的女人一旦复仇,就会非常可怕,而且这个凶手一定很会伪装,夏兰、夏木蓝或夏绚、夏之璧或林雅如、大少奶奶或其他人是凶手,又有什么奇怪的? 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所谓的“凶手”根本就是一个强大的团伙或者多人分别作案,夏家这般无情无义,怎么可能只会制造出一个凶手? 164 进城,名店鹤墨轩 夏兰又握住欢欢的爪子,冲夏雨琳点了点:“十一姐,谢谢你信我。” 夏雨琳忍不住摸摸她的头:“我是我的亲妹妹嘛,不信自己的亲妹妹,还能信谁?” 她自己就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她还是标准的妹控,她觉得家里人多,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很好,像夏家这般自相残杀,于她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夏兰笑得像个孩子:“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 夏雨琳也笑了,意味深长地道:“我以前也不是什么好姐姐,也是经常受人欺负,不过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勇敢一点,乐观一点,努力一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喔……”夏兰低头,摸着欢欢的小脑袋,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夏雨琳的话没有。 夏兰真的不擅言辞,说了几句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夏雨琳不断找话题也觉得有点累,当下,两人都不说话了,只是慢慢地喝茶。 忽然,夏雨琳转了转眼珠子,轻轻拍了拍桌子,对夏兰道:“小兰,你想不想出去逛逛?” 她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但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刚才看到墙壁上挂着的水墨风景画,这才想起来她要做的是什么事了。 夏兰愣了一下,小嘴微张:“出去?出哪里……去?” 夏雨琳往外头指了指,兴奋地道:“去京城玩啊!去不去?现在还早着呢,咱们一定能在天黑之前回来的!去吧去吧,京城很好玩的!” 除了几天前那次丢人的跑路过程中她路过京城之外,,她还没有真正看过京城呢,京城毕竟是一国的首都,那种繁华气派真不是坐在家里能想象的,她天天闷在夏府,早就憋坏了。 夏兰的小嘴张得更大了:“去、去京城?可是家里不让咱们随便出去的……” 她小时候跟母亲住在京城,但搬进夏府后就再没有去过京城了,就去过镇上几次而已,没经过母亲的同意就外出,在她看来是想都不敢想的。 “唉,走吧走吧。”夏雨琳觉得逛个街而已,没必要想太多,拉起夏兰就走,“放心吧,出了事全部由我担当,我担当得起。” 夏兰还是觉得不妥,但她从来不懂得拒绝别人,被夏雨琳这么有气势地拉着,她就乖乖地跟出去了。 夏雨琳刚跑出葵园,肉肉就抱着大白兔回来了,一看到夏雨琳就很可爱地跑过来,挥着小手:“十一十一,你要去哪里?” 夏雨琳急着赶路,说漏了嘴:“十一要去京城买点东西。” 肉肉的眼睛立刻亮了,很努力地追在她身后:“好哦好哦,京城好多吃的,肉肉也要去。” 上次跟十一逃跑,他在京城吃了好多东西,现在想到就流口水。 夏雨琳不得不放慢脚步:“路太远,十一要赶时间,不能带肉肉去了。” 肉肉眨巴着眼睛看她几眼后,眼睛一红,嘴角一垮,居然坐在地上,呜呜哭起来:“十一去玩不带肉肉,十一不爱肉肉了,呜呜呜呜……” 夏雨琳一脸黑线,弯下腰来:“喂,十一只是去买东西而已,好快回来的。” “不要不要不要!”肉肉蹬着两条小肥腿,大哭,“京城有好多吃的,十一去玩不带肉肉,没有义气,明明说好要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的,十一说话不算数,呜呜呜,十一不爱肉肉了……” 在他看来,去京城玩是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十一不带他去,他觉得不被重视和疼爱了。 “汪汪,汪汪汪——”这时,夏兰怀里的欢欢受到这哭声的影响,叫起来。 听到狗叫声,肉肉立刻停止哭声,一脸惶然地看着夏兰怀里的小狗狗,四眼相触,小狗伸着舌头,叫得更欢了,肉肉却脸色发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夏雨琳眼珠子转了一转,拦在他和小狗之间,摸摸他的头:“小狗狗病了,十一要送小狗狗去京城看病,你不是怕狗狗吗,所以十一才不能带你去。你乖乖呆在家里等十一,十一买很多好吃的给你。” “汪汪汪——”小狗叫得很欢。 肉肉咬了咬唇,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才爬起来,躲到入娣身后,伸出五根手指:“记得买口口香的蟹黄包子给肉肉哦,买多多的哦,起码要买十个,不,起码要十五个。” 他对吃的永远记得那么清楚啊,连那么偏僻的小街上的店名都记得住! 夏雨琳无奈地笑笑:“是是是,十一一定会买多多的给你。” 肉肉的手往外挥:“那十一你快点去,快点回来,肉肉想快点吃口口香的蟹黄包子。” 夏雨琳给他抛了一个飞吻,拉着夏兰往门口走。 夏兰回头看肉肉,很羡慕地道:“四弟好幸福,被十一姐这样疼爱着……” 夏雨琳笑笑:“有什么好羡慕的呢?我可以疼你啊。” 夏兰落寞地看向前方:“可我过了年就要出嫁了,没这个福气了……” 因为她这句话,气氛忽然就觉得沉默了,夏雨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管她说什么,都不可能会让夏兰觉得好受,而她其实并没有能力拯救任何人。 走了一会儿,夏兰忽然又问:“十一姐,咱们要怎么去?兰儿身上没带钱哦……” 夏雨琳笑道:“没事,我身上带有钱,够咱们用了。咱们出了门,在镇上雇一辆车就行。” 夏兰一脸佩服:“十一姐,你真的好聪明,难怪大家都说你比七姐还聪明呢。” 夏雨琳道:“嗯嗯,我是蛮聪明的,你要努力动脑筋,争取以后也像我这么聪明。”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到夏府大门,夏府的家规是小姐们出门之前要跟夏夫人说一声,获得应允后才能出去,但事实上,受宠或有地位的小姐们如夏繁缕、夏木蓝等可以随时出去,门卫不敢阻拦,但未及笄和不受宠的小姐们没有夏夫人的应允,门卫是不敢放出去的。 夏兰不受宠,门卫敢拦,但有夏雨琳在,门卫们就犯难了。 “十一小姐,您看这个,您准备嫁给侯爷了,现在还单独出去,没有人保护,咱们担心您出事啊。您看咱们去跟夫人说一声,请夫人派几个人保护你出府……”门卫们小心翼翼地道。 夏雨琳抬头挺胸,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拉着夏兰大刺刺地走出去:“我是高手,一个顶十个,不用别人保护,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们敢拦我试试看!” 几名门卫面面相觑,都苦下脸来,真不敢拦她,想拦也拦不住啊…… 夏雨琳轻轻松松地出了夏家大门后,放开夏兰的手,举起双臂,来回跑了几圈,又跳了几跳:“出门的感觉太棒了,我要庆祝一下!” 夏兰看着她的样子,笑出声来:“十一姐你好有意思喔!” 夏雨琳边原地跑步,边笑眯眯地道:“是吧?我很好玩吧?跟我在一起很开心吧?” 夏兰使劲点头:“嗯,我只要看着十一姐,就会觉得很开心了。” 夏雨琳冲她挤眼睛:“那你今天一定要开开心心的啊。” 夏兰跟上她的脚步:“嗯,我今天一定会玩得很开心的。” 两人走到巷口,夏雨琳豪气地掏出一小锭银子,挑了一辆最好的马车:“去京城。” 马车辘辘地往京城小跑而去。 窗帘没拉,夏兰怀里抱着欢欢,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显然被外头的世界给深深地吸引住了。 夏雨琳也就没有跟她说话,在心里盘算着去京城后要做的事情。 其实,她现在并没有什么玩乐的心情,婚事在即、凶手的挑战、黑猫的秘密、面具男的图谋……一件件令她的脑袋忙不过来,她光是思考这些问题就累得跟头耕牛似的,真没有什么心情享受。 出门大概一个小时后,马车驶进了京城的大门,前头不太远的地方就是全京城最热闹和繁华的地方,再过去不太远的地方,就是雄伟气派的皇宫,落云镇是京城权贵和富豪的汇聚之地,很多朝廷官员每天都要进城、进宫上班,所以从落云镇到皇宫的路程不能太远。 正常情况下,从落云镇坐马车出发,快的话,一个小时左右就能抵达皇宫了,当然,像她们这样的女孩儿想去京城玩也方便得很。 入城不久,夏雨琳拉着夏兰下车,在城中心的商业区闲逛起来。 夏兰的眼睛忙不过来了,但夏雨琳却是目标明确,直奔全京城最大、最有名的字画店——鹤墨轩。 鹤墨轩?听这个名字就猜得出来了吧?没错,这就是夏家开的,以夏墨清、夏鹤清兄弟俩为卖点的店铺,据说生意非常火爆,利润非常高,是夏家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且由夏鹤清亲自管理,连主管夏家生意的夏绚都不能插手。 这会儿,夏雨琳站在这高达三层,修建得很气派但又相当有品味的字画店前,心里想的是:喵的,夏鹤清这老混蛋,居然把他的名字写在夏墨清面前,难道他觉得他比夏墨清强? 虽然她没见过夏墨清,夏墨清又是几十年前的人了,但她却对这个传说中几百年难得一见且清高孤傲、我行我素、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的绝世天才非常有好感,至少,她觉得夏墨清比夏鹤清强一百倍! 如果两兄弟的命运调换过来,夏落葵她老爹是夏墨清就好了,唉唉,她摇着头,踏进鹤墨轩的大门。 165 震撼,天才的遗作 一进去,她就“哇”了一声,所谓的京城第一字画店真不是盖的,光是一楼大厅的宽敞明亮气派就堪比现代的五星级酒店了。 据说,这店大门牌匾上的那三个大字“鹤墨轩”乃是当今天子的手笔,坊间还传,这位皇帝担心自己写的字不够好,被人笑话是班门弄斧,特地练习了几个月,终于将这三个字练得比夏鹤清写的还好了,才敢当众御笔书写…… 总之,这家店很有名就是了,有钱有势的人家都以在这里买过伟大的艺术作品为豪,而没在这里卖过艺术作品的读书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文化。 她站在大厅中央,仔细打量这家店,也不急于有动作,而夏兰更是彻底看呆了,傻傻地站在那里,压根说不出话来。 虽然是名店,但店里的客人并不多,毕竟,这里卖的都是绝世之作,件件贵得离谱,普通人压根不敢奢望,而有实力的买家绝对不会一窝蜂地挤进来买东西,他们只会提前预订,然后从后门进来,坐在密室里跟店家商谈伟大艺术品的交易,所以,任谁都不可能看到这种店门庭若市的场面。 另外,只是走在这种店里,任谁都别想看到真正的绝世之作,因为真正的绝世之作都是至宝,专业保管,秘密收藏,只有有实力、有眼光、有信誉、有诚意的顾客才能一饱眼福。 所以,大厅四周挂的字画虽然不少,却都没有夏雨琳想看到的夏墨清、夏鹤清作品。 几个书生打扮的伙计观察了她们一会儿后,确定她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是潜在的顾客,这才走出来,殷勤地道:“两位小姐请这边坐,咱们店里什么名家的墨宝字画都有,一定有两位喜欢的。” 他们没进过夏府,也没有见过养在深闺里的夏落葵和夏兰,自然不知道她们是老板的女儿,否则哪里还能这么淡定。 夏雨琳笑吟吟地拉着夏兰往茶座那边走:“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普通的作品我可看不上。” 伙计最喜欢听这样的话了,当即笑道:“咱们不敢说咱们什么作品都有,但绝对是哪位名家的作品都有,就看两位小姐喜欢哪位的作品了。” 夏雨琳一坐下来,伙计就端上香茶和点心,夏雨琳喝了一口,不错不错,这店里用以招待客人的茶点没有偷工减料,还算配得上这家店的气派品味,要不然她会更加鄙视夏鹤清。 夏兰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又是第一次进这么气派的店,这会儿像个小媳妇似的,缩着肩膀喝茶,头都不敢抬。 伙计熟门熟路地介绍:“两位小姐喜欢字帖还是画作?若是画作,咱们刚刚拿到了寒径山人新作的寒春山四景十二图,这十二幅图分别描绘了寒春山十二个月的景色……” 夏雨琳打断他的话:“这种程度的我看不上,我只想买墨清公子的作品,没有我立刻走人。” 伙计愣了一下:“墨清公子?” 夏雨琳唇色一勾:“你难道不知道墨清公子是谁?” 伙计虽然没想起这个“墨清公子”是谁,但还是赶紧道:“当然知道,只是他的作品在咱们店里不多,不知小姐想要哪一幅?” 夏雨琳豪气地拍桌子:“有多少要多少!” 听说夏墨清的作品价值边城,但她敢这么说,是因为她赌这里没几幅他的作品,就冲着夏家这么奢侈的生活,估计夏墨清的作品都被卖得差不多了,还留下来的也不会全放在这家店里,她身上的钱肯定够买! 伙计虽然还是想不起来“墨清公子”是谁,但看她这架势就觉得是大客户了,赶紧道:“您先稍等,我去看看咱们店里还有几幅墨清公子的作品,您知道的,他的作品极受欢迎,数量有限,也不知被预订了你们,您等等哈!” 说完他赶紧跑去找管事说明情况。 片刻之后,穿着更好的管事走过来,冲夏雨琳掬了一掬了,非常客气地道:“这位小姐可是想寻夏墨清夏公子的作品?” 夏墨清的作品当然是珍品,但他去世得早,流传下来的作品几乎都成了私人藏品,很少有人肯拿出来变卖,故流通在市场上的作品非常的少,想在字画店和古玩店里买到他的作品,可能性很低。 夏雨琳道:“是啊,我就喜欢他的作品,你这里有还是没有?” 管事道:“有倒是有,就怕未必符合您的品味。” 夏雨琳道:“哎,怎么会不符合呢?墨清公子的作品件件极品,我绝对会喜欢的,你们有的话赶紧拿出来,我迫不及待要看了!” 管事想了一想,又掬了掬手:“请姑娘上楼一谈如何?” 夏雨琳知道这是有戏的前奏了,当即对夏兰道:“小兰,我上去看看就下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喝茶等我可好?” 夏兰有些不安,想跟她上去,但又觉得她跟着去了,在外人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道:“嗯,我在这里等十一姐。” 夏雨琳笑道:“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只要尖叫两声,我一定下来救你。” 管事苦笑:“两位小姐放心,在咱们店里,咱们绝对能保证每一位客人的安全。” 夏雨琳笑笑:“走吧。” 管事带着夏雨琳到了三楼的茶座里,让伙计奉上茶后,道:“不瞒姑娘,咱们店里还有几件墨清公子的画作,只是他画的内容有些特别,一般的客人都不欣赏,不知姑娘会不会介意。” 夏雨琳挑了挑眉:“我不介意,你拿来吧。” 管事道:“这些画中,有几幅画的是黑色的猫,还有几幅画的是阴天、深海等怪景,可能会让您看着不舒服……” 黑猫是不祥的征兆,富贵人家哪里能接受这样的作品挂在自己家里?而那几件怪景之画,色调阴暗,风格诡异,看着令人压抑不适,同样不对富贵人家的口味,因而不受欢迎,积压到现在。 夏雨琳却不以为意:“我眼光与众不同,就喜欢奇怪的东西,你拿来吧。” 黑猫?这倒真对她的胃口了,说不定她来这一趟真的有什么收获。 管事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管事抱着好几个细细长长的木盒子过来,小心地摆在桌面上,而后一一打开:“这些全是墨清公子的作品,我这就打开给姑娘看。” 他将木盒子里的卷轴拿出来,展开,挂在画架上:“请姑娘尽管欣赏。” 一只只形态各异且萌哒哒的小黑猫,出现在夏雨琳的面前,夏雨琳差点就叫起来了:黑猫大爷? 画纸上的小黑猫除了年纪小,天真可爱又柔弱无害外,长得跟她房间里那只大爷一模一样! 两只大大的、宝石般的绿色眼睛,金色的瞳孔,三角形的毛茸茸小耳朵,一身皮毛又黑亮又浓密又滑顺,优雅轻巧的小尾巴,外加四只肉乎乎的小脚掌,简直就是小时候的猫大爷啊! 抱着毛线团玩得超开心的,打着小呵欠在睡太阳的,在地上打滚撒娇的,伸着小舌头舔小爪子的……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萌得她一脸的血。 她看得入了迷,心里想着:这猫大爷小时候多萌哒哒啊,怎么大了就变成现在这德性了? 看来是被夏墨清给宠坏了,夏墨清死了之后,这小东西就性格扭曲了? 她看得太久,管事忍不住咳了两声,道:“这位姑娘,这边还有几幅作品哪。” 夏雨琳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另一边的画架,当下心头就是一凛,瞬间忘了“萌哒哒”。 多么……阴暗疯狂的作品! 一幅画是乌云密布、大雨来临前的天地。一片的阴暗。天空布满层层叠叠、浓厚沉重的乌云,乌云几乎压垮了大地,似乎被大风吹到变了形的大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没有半点光明。没有半点希望。偏偏在那样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人在挣扎,在呐喊,然而身影与声音都被吞没了。 这种阴暗,比一片黑暗更让人压抑和难受。 她把目光移开,落在下一幅画上,心头又是一震:垂直挂着的长长画布上,是无边无际的海底,最上边的海面上有光线透下来,然而,随着海水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微弱,到了画布的中部位置,光线彻底没有了,往下全是黑暗,而在黑暗的最底部,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挣扎、在呐喊,然而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到人影…… 她闭上眼睛,捂住胸口,艰难地呼吸,感觉自己被埋在黑暗无边的海底深处,四周一片冰冷,黑暗压迫得她无法呼吸。 好久,她才睁开眼睛,后退数步,盯着那幅画。 她知道这幅画为什么让她这么难受了,因为这幅画高约两米,宽约一米,以普通人的高度,站在这幅画面前,比画像还矮一些,而“陷入深海”的画面感又太逼真,会令人产生被海水压迫的感觉。 她不敢多看,又把目光移到下一幅画上。 火海!炙目耀眼的火焰,红色、金色与金红色交炽,组成将一切焚成灰烬的火海,在火焰中似乎有人在挣扎在呐喊,但无论怎么寻找和观察,都看不到半个人形,只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个人正在被火焰烧成灰…… 夏雨琳转身,面对窗口,不断地呼吸。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画卖不出去了,因为,让人感受真的很不舒服。 管事喝了一口茶,这才道:“这位姑娘,听说这些画都是墨清公子临死之前所画,大概是他当时已经殚精竭虑,陷入狂乱之中,所画的内容才这般诡异,色调和气氛特别阴暗沉重,一般人欣赏不了。” 166 姐姐,救救我吧 最后的遗作?夏雨琳心里动了一动,对管事道:“这些画我全买了,你开个价吧。” 她不懂欣赏绘画作品,只会看画得好不好看,师父逼她去学艺术鉴赏时,对她说过一句话:“你可以什么都不懂,但你一定要会看作者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在人生最后的作品里,夏墨清最想表达的会是什么? 其中会不会有他英年早逝的秘密?以及那件所谓宝物的线索? 管事愣住了:“您真的想……全部买下来?” 如果想买一幅黑猫的画作为收藏,他还能理解,因为那只猫确实画得很可爱,但买那几幅乌云、深海和火海图,他就理解不了了。 夏雨琳道:“是啊,怕我买不起?” 管事赶紧道:“非也非也,既然姑娘确定要买,在下即刻去办手续。” 而后他一边让伙计当着夏雨琳的面收起那些作品,一面去向上头报告这件事,毕竟是夏墨清的作品,就算不受欢迎也还是珍品,而且这是店里所有的夏墨清作品了,卖了就没有了,他当然得跟上头说一声。 片刻后,管事回来,对夏雨琳道:“依本店价格,每幅画一万两银子,一共八万两银子,不讲价,您看这价格可能接受?” 夏雨琳盯着他,不说话。 管事觉得她的表情是说他们是黑店,赶紧道:“墨清公子的画作历来都是九万两起步,因为这几件画得有点特别,才会特别便宜,本店真的没有坑人。” 夏雨琳这才去掏钱,边掏边问:“夏鹤清的作品呢?多少钱起步?” 管事道:“鹤清公子的作品都是十万银子起步。” 夏雨琳又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夏墨清的作品凭什么比夏鹤清的便宜?夏鹤清真的画得比夏墨清好吗?这个价格该不是夏鹤清定的吧,以显示自己比他哥强? 想想真不舒服!于是,她将掏出来的一叠银票往桌面上一拍:“这是十万两银子,不用找了。” 喵的,虽然凭白多花了两万两银子,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本就是夏家的,她其实也不算损失。 管事心里一喜,赶紧和伙计称谢。 这店的顾客虽然都是大方豪爽的有钱人,但绝没有大方到可以给两万小费的,他和负责这桩生意的伙计发大了! 夏雨琳拍出这么多银票后,又觉得不甘,便又问:“这里有夏鹤清的作品吧?全都拿来我看看。” 管事和伙计对她给予的两万两“小费”感动得不行,这会儿是有求必应啊,立刻笑着去搬了十来件夏鹤清的作品过来,一一展开,非常殷勤地道:“这些作品全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件件价值连城,堪称稀世珍品……” 夏雨琳没理他,双眼只管盯着这些画。 这些就是夏鹤清的作品?唔,有两件淡墨风景画确实造诣很高,神韵逼人,跟夏墨清的作品有得一拼,其它几件淡彩的仕女画和宫廷画虽然也还不错,但还算不上传世杰作吧? 她指了指那几件淡彩作品:“这些画多少钱?” 管事道:“都是十五万两一件。” 夏雨琳道:“我看这几件画得不怎么样啊,水准比那两件差了好多,怎么这么贵?” 管事有点尴尬:“不瞒姑娘,那两件风景画乃是鹤清公子前期的作品,而鹤清公子前期都在模仿墨清公子的作品,虽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鹤清公子孜孜不倦,努力追求更好的作品,不愿再受到墨清公子的影响,后期便去尝试这些浓墨淡彩的宫廷画,也许造诣稍微不如前期的好,但也弥足珍贵……” 夏雨琳道:“我就要那两幅风景画吧,多少钱?” 模仿的作品?如果那两幅风景画真的是在模仿夏墨清,那么一定也能体现出夏墨清作品的风格、特点与水准,她买回去好好研究,一定有助于她更好地了解夏墨清的心理与性格。 管事大喜过望,连连道:“鹤清公子前期的作品还在市场上流通的也已经不多了,这两幅算得上是稀品,您既是本店的老顾客,我就以最低价,每幅三万两买给您如何?” 其实,这两幅画的艺术水准一点也不比墨清公子的作品差,但因为是模仿墨清公子的缘故,难免被世人认为是“复制品”,所以价格与墨清公子的作品差了许多,卖得也不那么好,这才还剩下两幅。 夏雨琳觉得都是夏家的钱,没必要讲价,便又豪气地拿出一叠银票:“这是六万两,拿去吧。” 这下子,她带在身上,用以随时跑路的钱都花光光了,只剩下一些碎银了,看来她以后还得去钻第二次宝库。 管事这会儿真是欢天喜地啊,替她把所有的作品都包装好后,还说要亲自派车送她回去,夏雨琳拒绝了,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下楼:“兰儿,咱们走喽。” 夏兰已经等了好久,这会儿看到她终于忙完了,立刻站起来,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嗯。” 夏雨琳道:“你饿了吧?咱们去最贵的酒楼吃去。” 太阳已经过了中天,估计已经是下午一两点钟了,两人都有些饿了。 出了鹤墨轩,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很气派的酒楼,吃饱喝足后一起逛街,夏雨琳还特地雇了一辆马车,大老远地跑去那条小巷里买肉肉指名的口口香蟹黄包子,一口气买了三十个。 她在买包子的时候,夏兰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笑道:“干嘛这样看着我?” 难道是夏兰很有眼光,知道她美得很有个性与特色,比夏繁缕那种小家子气的长相要好得多了? 夏兰道:“十一姐真好,四少爷好幸福呢。” 夏雨琳每次听到这样的话,就觉得她特别可怜,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你有想要的东西,我也可以跑遍全城买给你哪。” 夏兰笑出声来:“不用啦,十一姐肯带我到京城来玩,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了。” 而后她抬头看看天色:“十一姐,咱们回去吧,从这里到城东,再到落云镇,至少得要一个时辰呢,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 夏雨琳道:“嗯,虽然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不过咱们下次再来吧。” 两人上了马车,让车夫抄近道去城东。 车夫为了赶路,都尽量往比较偏僻但人少路顺的地方走,甚至还从郊区经过,一路过去,两边的景色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十一姐你看,那就是我以后要嫁过去的地方。”马车走了好久以后,夏兰忽然往前面一指,告诉夏雨琳。 夏雨琳惊讶地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前方是一片良田,良田一侧有一间大宅子,虽然并不华丽气派,倒也是古朴庄重,就是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气息。 她听说过夏兰的未来夫君有些问题,也不敢说恭喜,只是问:“你来过这里?见过你的夫君了?” 夏兰道:“也没正式见过。这门亲事是大哥牵线的,大哥曾经带我来过这里,让我远远看到这个地方和那个男人一眼,说我嫁给这人家会很好,家境殷实,如果能生下一儿半女的,以后就是当家主母,吃香喝辣……” 夏雨琳道:“但你不愿意嫁是吧?” “嗯,”夏兰轻声道,“我才十五岁,不想嫁这么早,而且那男人有痨病,脾气也不好……” 夏雨琳轻轻叹息后,拍拍她的肩膀:“小兰,你听我说,你嫁过去后如果过得不如意,就想办法把家里的大权夺过来,自己当家作主!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的话,你就想办法多留一点私房钱,好好学习如何打理家业,以后找个机会逃走,找个安静的地方买房子……” 夏兰吃惊地看着她:“这、这怎么能行……” 夏雨琳道:“怎么不行?还没去做,怎么知道不行?” 夏兰不断摇头:“不行的!我做不到的!十一姐——” 她忽然抓住夏雨琳的手臂,一脸哀求地道:“你去求母亲,让她取消这门亲事好不好?我不想嫁!我真的不想嫁!” 夏雨琳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道:“我可以去求,但我怕没有用……” 说实话,她不太想去管这些事情,并非她没有恻隐之心,而是她现在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救得了别人?再说了,她是一定要逃离夏家的,而且不会拖太久,她现在为夏兰出头,两人都会得罪上头,到时她不在了,上头要给夏兰小鞋穿,夏兰要怎么自保? 更为重要的是,人要天救,必要先自救,夏兰显然没有反抗精神和独立精神,一味地依靠别人拯救自己,她现在帮了夏兰这一次,夏兰以后遇到新的麻烦和挫折,又该怎么办? 如果夏兰拥有反抗精神和独立精神,也许她会考虑带夏兰一起走,但刚才那番对话,已经让她明白夏兰不敢做出逃走、自立这种事情的,这会儿,她心里很是为难。 夏兰红着眼睛道:“十一姐,不管有没有用,你都帮帮我好不好?你这么聪明,又这么厉害,连大哥都不敢不给你面子,你一定会说服母亲的对不对?” 夏雨琳在心里叹息,覆住她的手背:“我去试试吧,但母亲向来不喜欢我,她未必听我的。就算她肯听我的,但你要想到,母亲和大哥说不定会把怒气迁到你头上,我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母亲和大哥若是想别的办法惩罚你,你面对的结果,也许比现在还糟糕。到时……你要怎么办?” 夏兰低头:“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167 婚约,母女博弈 夏雨琳沉默了半晌后,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如果你真的希望我这么做,那我就去试试吧,但你一定要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做,就算婚事取消了,也绝不代表你以后就会更好过。” 对现状极度不满却又不敢反抗或无力反抗,寄希望于别人,走一步算一步,这种思想,恐怕会害死人的啊,她这样去帮夏兰,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得给这个陷入绝境中的小女孩儿一丝希望和光明。 夏兰眼睛一亮:“十一姐,真的吗?你真的肯帮我?” 夏雨琳迎上她的目光,温柔地道:“我保证我会尽力,但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成功,如果我不能成功,你会不会怪我?” 夏兰摇摇头:“有人肯帮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十一姐?不过十一姐,我相信你!” “相信”这两个字让夏雨琳感到了莫大的压力,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的微笑:“我尽力而为。” 接下来,夏兰的脸庞就像乌云散去后的天空,目光清澄,笑容灿烂,甚至还有滋有味地吃起零食来,显然认定夏雨琳一定能成功,弄得夏雨琳脸上在笑,心里却很苦。 夏雨琳确实不怕得罪夏夫人和夏之璧,因为她能保护自己,可夏兰不行啊,她去找夏夫人谈这种事,一定会惹毛夏夫人,夏夫人收拾不了她,却可以收拾得了夏兰,这对夏兰未必是福。 若是帮不了别人,反而还害了别人,那可怎么办才好? 夏雨琳带着这样的压力回到了夏府,夏兰很高兴地带着夏雨琳给她买的东西回去了,夏雨琳回到葵园后,除了肉肉一心叨念的蟹黄包子,每个人都有礼物,于是整个葵园上下一片开心欢笑,只有夏雨琳是脸上带笑心里无笑。 她看向外头,天色已经暗了,她真的要去找夏夫人谈取消夏兰婚事的事情吗? 总觉得这事会很难办,还有种在求夏夫人的感觉……她不喜欢求人,尤其去求不喜欢的人,那简直就跟要她的命一样,可是她已经答应了夏兰。 说到就要做到,如果连做都没去做就说做不到,这样的人品也太逊了,她同样做不出来。 还是过两天再去说这件事? 思来想去,她这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肉肉和其他人的笑声传进她的耳里,她忽然放下筷子,站起来:“我出去一下,你们慢慢吃。” 该做的事情就要当机立断,速战速决,拖拖拉拉不是她的作风,她现在就去找林雅如! 夏夫人看到她亲自上门来找自己,有些惊讶,客气地让人将她请了进来,端上茶后问道:“葵儿找母亲可是有事?” 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见到夏雨琳了,在她看来,夏雨琳是她既不能控制,也不能轻易得罪的人物,她但愿眼不见为净。 夏雨琳觉得自己应该跟她寒暄几句后再谈正事的,可她面对着夏夫人那张笑得像教科书的脸,实在生不出跟她套近乎的心来,最后把心一横,用客气的态度道:“母亲,我是来求您一件事的。” “求?”夏夫人先是面露惊讶之色,而后微微眯了眯眼,微笑,“你很快就是侯爷夫人了,身份比母亲还高,你想要什么都会得到的,哪里还有什么事需要来求母亲?” 她终究是出身名门贵族,受过良好的教育,像那种别人有求自己时就趁机去嘲弄别人的事情,她就是有心也不会表露出来。 夏雨琳笑得就像跟她是亲生母女一样:“母亲,我今天带十七妹去城里玩,玩得很开心,我还顺便让算命先生算了我的婚事,算命先生说我的婚事本是大吉,但依照常理,应是姐姐先成亲才轮到妹妹,而我上头还有几个姐姐没有成亲,我这桩婚事的吉运就被冲淡了一些。” 她顿了顿:“算命先生说,以后家里最好能按顺序出嫁女儿,否则会影响一众姐妹的福气。我听十七妹说她过完年后就要嫁人,我觉得这样不太好,而且她年纪很小,对男人和婚姻都感到害怕,我想请母亲取消她的婚事,过两三年后再考虑给她找个好人家。”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又最容易让人接受的理由了,至少能降低夏夫人对夏兰的不满。 夏夫人听后半晌没吱声,只是端起茶杯,慢慢地品茗。 夏雨琳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自己平静而坚定的态度告诉她自己是如何的坚定。 喝了半杯茶后,夏夫人才看向夏雨琳,慢慢道:“咱们家是读书人家,这桩亲事已经铁板钉钉,信物交换过了,婚书也已经签了,马家为了迎娶兰儿还特地翻修了老宅子,你现在却要家里背信弃义,让人戳脊梁骨?” 她猜得出来,一定是夏兰跟夏落葵说了什么,夏落葵又充当英雄了,夏落葵现在的脾气倔得很,就爱没事生事,她可不能跟夏落葵硬碰硬。 她的回答也在夏雨琳的意料之中,夏雨琳道:“如果是夏家单方面强行取消婚约,当然是背信弃义,但如果是双方好好协商后,马家同意取消婚约,那就不是背信弃义。至于马家的损失就由我来赔偿,绝不让家里出一分钱。另外,我可以亲自去跟马家谈……” “胡闹!”夏夫人轻斥,“你一个黄花闺花,又是侯爷夫人的身份,怎么能够抛头露面去做这种事情?你就算不为夏家的颜面着想,也该为恩远侯的面子着想吧?” 夏雨琳趁机道:“那母亲去跟马家谈不就好了?” 夏夫人盯着她,看出她的态度其实很坚决后,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将她打发走了,便故作深思了一番后,道:“总是妹妹先姐姐嫁掉,这点确实于风俗不合,但取消婚约之事涉及到夏家的信誉与名声,母亲不敢做主,你还是去跟你父亲说吧,这事儿得你父亲定。” 说完之后,她又想到什么似的又补上一句:“你父亲公务繁忙,你若是找不到他,去跟你奶奶说也是一样的。” 她这四两拨千金的手法非常高明,没有表态,不给夏雨琳纠缠的机会,又将夏雨琳推到更棘手的人物面前。 夏雨琳暗暗咬牙,在心里骂道,这女人果然狡猾! 夏鹤清连女儿被连环杀手盯上了都不管,还会去管不受宠的妾生女的婚事?而且他很少回家,想找到他难如登天,就算找到了他,他若是丢下一句“这事去问你娘和你奶奶就行”,那就是扯皮球,没完没了了。 去找老太太?老太太只需要一句“正在闭关,不见任何人”或者“不可”,就能堵死她的嘴了,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不管事的老人家闹的。 沉默一会儿后,夏雨琳还是去缠夏夫人:“母亲,咱们家的家事都是由您做主,您就出面去跟马家谈吧!” 夏夫人面带微笑,却态度坚定:“葵儿,这件事我是万万不敢做主的,你若真是有心,就亲自跟能做主的人说吧。你父亲这般疼爱你,想来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夏雨琳做事讲究效率,不喜欢做无用功,她从夏夫人的态度中看出夏夫人是铁了心要踢皮球了,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的,于是,她只能选择让步。 “母亲,”她道,“父亲公务繁忙,奶奶闭关念佛,我怎敢打扰他们?你的顾虑我明白,我也不敢要求太多,那就请母亲将十七妹的婚事推迟两年如何?” 她从一开始就觉得取消婚约的可能性非常低,她先前这番试探只是尽力而为,而现在这个要求,才是她觉得能实现的目标。 虽然“推迟婚事”达不到夏兰的要求,但对各方来说都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夏夫人和夏之璧不会因此丢了面子和权威,她不会铩羽而归,夏兰不会招来上头的怒气,并有两年的时间去为自己找一条出路。 如果夏兰用了两年时间都找不到出路,那么,她也无能为力了。 夏夫人盯着她,夏落葵果然聪明啊,这个提议一出来,她都不好反驳了,她若是继续推拒,夏落葵又该闹了吧? 半晌,她才缓缓道:“两年时间太长了,一年吧,一年后兰儿十六岁,也合适了。” 夏雨琳还想争取:“可是兰儿的上头还有这么多姐姐未嫁,她一年后才十六岁,急什么呢?” 夏夫人道:“马家只有一根独苗,急着娶兰儿,我可以以舍不得兰儿为由,留她在家里一年,但两年的时间委实太长了,马家一定不会接受的,到时闹起来,夏家理亏。” 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夏落葵再闹,就请老爷子和老太太出面好了。 夏雨琳看出这确实是夏夫人最大的让步了,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掩饰心里的失望,客气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还请母亲在我出嫁之前跟马家谈妥,让兰儿年满十六后再成亲,我谢过母亲了。” 夏夫人其实对这个结果也很不满意,马家的那几十亩良田很值钱,夏兰晚一天嫁过去,马家的那片田地就晚一天不在夏家的手里,她担心夜长梦多,马家的良田搞不好哪天就会落到别人手里了。 但夏落葵实在太难缠,她不能不给未来的侯爷夫人面子,这会儿除了让步,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168 慧眼,画中玄机 当下,她忍着不悦,一脸亲切的笑:“为了让你能安心出嫁,我这两天就去见马家,将这事办妥,你不用担心。” 夏雨琳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了谢,起身离开,片刻不想多留。 她一走出琅雅苑的大门,就和夏夫人不约而同地暗骂对方:老(小)狐狸! 夏雨琳走了一会儿以后,想了想,往夏兰的住处走去。 虽然结果不算理想,但这已经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她接下来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办,她想尽快了结这件事。 夏兰似乎一直在等她,抱着小黄狗在住处门口转来转去,很快就发现了她,小跑着迎上来:“十一姐,你怎么来了?” 夏雨琳不想拖泥带水,开口就道:“我刚才去找母亲了,请她取消你跟马家的婚事。” 夏兰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母亲答应了,对吧?” 夏雨琳摇头:“她没答应,不过她答应将婚事推迟一年,待你年满十六再办。” 夏兰脸上闪过失望之色,但很快将这份失望压下来,笑道:“那样也好,至少我能准备得好一些。” 她在笑,但夏雨琳却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与无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只能轻拍她的手臂,低声道:“小兰,我知道你不想嫁,不想嫁的话,就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只要肯努力和动脑筋,总会有办法的,你别放弃,好好给自己找一条出路啊。” “我无依无靠的,能怎么办呢?”夏兰苦笑,“不过十一姐,我会好好思考你的话的。这次真的谢谢你了,你进来坐坐,我给你泡花茶吧,我泡的花茶很好喝呢。” 夏雨琳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她的强颜作笑:“改天吧,肉肉见我这么晚不回去,说不定又在哭了,我得回去哄他才行。” 夏兰笑出声来:“十一姐,你不仅是个好姐姐,还是个好娘亲呢,对肉肉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似的。” 夏雨琳也笑道:“是啊,我是把他当亲生儿子来疼的。” 她很怕夏兰再说出类似“肉肉真幸福”之类的话来,赶紧跟夏兰道别,急匆匆地赶回去。 她知道夏兰失望了,但是,自己的幸福怎么能指望别人给予呢?自己的人生又怎么能指望别人拯救呢?她已经帮夏兰争取到了时间和机会,夏兰能不能珍惜和抓住,全看夏兰争不争气了。 走到葵园附近,一眼就看到肉肉抱着大白兔在大门口转来转去,跟颗滚来滚去的小皮球似的,让人又喜欢又心疼,赶紧跑过去,大叫:“肉肉,我回来了——” “十一——”肉肉尖叫,丢下大白兔跑过来,滚进她怀里,“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跑去哪里偷吃好吃的去了?” “十一绝对没有偷吃,十一只是去看望朋友去了。”她抱起肉肉,亲亲他的脸,“如果十一有一天不见了,你要怎么办呢?” 肉肉一脸困惑,摸着她的脸道:“十一为什么会不见?十一说过会永远跟肉肉在一起的。” 夏雨琳看着肉肉,终于将一整天的压抑丢掉了,笑道:“十一当然不会离开肉肉,但十一有可能会被坏人绑走,或者迷路了,或者什么别的原因不见了,那时肉肉怎么办呢?” “这样啊……”这个问题对肉肉来说难度超高的问题,他显然想都没想过,这会儿,他精致的五官皱着一小团,两只小手不断捏自己的脸,陷入深深的苦恼和思索之中。 夏雨琳哑然失笑,这小肉球的脑袋装的都是吃的,所有的一切都围绕吃的运转,让他去思考与吃无关的东西,真是难倒他了。 算了,偶尔也得让小肉球动下脑筋,要不然长大后真成了饭……团,那也不太好。 “你好好想,想好了再告诉十一。”她抱着肉肉进门,让尚天带着肉肉洗澡去了。 而后,她回到房间,一口气点燃三盏灯,将今天花了天价买的那些画卷拿出来,一一挂好,接着就站在这些画像面前,反反复复地观察和分析这些画。 阴天图、深海图和火山图真是不能久视,她每看几眼就得去看猫小爷的画像。 看来,猫大爷真是夏墨清的宠物无疑了,瞧瞧这位大才子将猫小爷观察得多仔细哪,连瞳孔和猫须的变化都画了下来,一幅不同一幅,笔墨之间充满了疼爱,这猫小爷过得有多么幸福啊? 话说,她将猫大爷小时候的“照片”都摆出来了,猫大爷怎么不出来发表一点意见呢? 她上下左右地在房间里找起来,没找到猫大爷,猫是一种很独立和神秘的生物,经常神龙不见首尾,基本上,这位猫大爷除了吃饭和换药的时候,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如果夏之璧和面具男要找的那件东西真有那么重要,又是夏墨清的遗物的话,那么,应该就真的只有猫大爷知道那件东西的所在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呢?真是好奇死她了。 她又去观察那两幅据说是模仿夏墨清的夏鹤清作品,她虽然不懂绘画艺术,但她还是看得出来作品在构图、角度、用墨等方面下了很多功夫,画面处处透着自得其乐与宁静安逸的气息,夏鹤清这个人留恋红尘,年轻时能有这般自得的心态? 再想想夏鹤清后期画的那些宫廷画,华丽,精细,繁复,虽然画面很美很宏大,却透着阿谀之心和敬畏之意,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清傲风骨,是因为功成名就,然后就庸俗和堕落了吧? “十一,十一,”门外传来肉肉的声音,还有敲门声。 她走过去开门,肉肉滚进来,抱住她的大腿,撒娇:“十一,肉肉洗完澡了,香香的,抱抱嘛?” 小肉球会撒娇了?又在撒娇了?夏雨琳抱他起来,果然很香很软,整个人白里透红水汪汪,简直跟刚出炉的包子似的,恨不得让人一口吞下。 “十一,肉肉香不香?” “香!” “那亲两口好不好?” 夏雨琳狠狠地亲了他的脸蛋两下,小肉球高兴了,摸着她的脸道:“十一十一,肉肉想到了,如果十一被坏人捉走了,肉肉就去救十一。如果十一迷路了,肉肉会去找十一,不会让十一不见的。” 夏雨琳笑出声来:“好好好,如果十一真的被坏人抓了,一定等你来救,可你打不过坏人怎么办呢?到时坏人连你一起抓,那可怎么办才好?” “啊?”小肉球显然又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即又皱了脸,捏着自己的脸蛋喃喃,“这可怎么办才好呢?两个人一起被抓,那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那样就没有很多好东西吃了……” 夏雨琳看他的脸皱着这样,将他的手拿开,笑道:“那你就好好读书,好好练功,当一个又聪明又会功夫的高手,比所有的坏人都厉害,那样不就能保护和拯救十一了吗?” 今天跟夏兰混了一天,她真是被夏兰的思想给吓怕了,她很乐意去宠肉肉,但她绝对不愿意肉肉变成那种只会依赖别人的孩子,也许,她真的应该考虑锻炼和培养肉肉的独立性了。 “好哦好哦,”肉肉拍手,“肉肉要当个高手,以后保护十一。” 夏雨琳诱导他:“那你以后要不要天天看书练功呢?” 肉肉响亮地回答:“要。” 夏雨琳对他的回答很满意:“那从明天开始,除了练习写字之外,你还要跟尚天练功哦,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说到做到。” 肉肉可不知道练功是多么累的活儿,当即又回答得很响亮:“好。” 夏雨琳真的很得意了,抱着肉肉走到黑猫的画像前面:“看,猫猫可爱不可爱?” “猫猫——猫猫!”肉肉一看到那几幅画,立刻就激动了,挥舞着小手在画像上摸来摸去,兴奋地叫,“胖胖的,毛毛的,跟肉肉一样好摸……” 他甚至还想去亲画像上的猫小爷。 夏雨琳只怕他将这么名贵的画作弄湿了,赶紧把他抱开,去看下几幅。 肉肉一看到那几幅阴暗压抑的画像立刻双手捂眼,扭来扭去:“啊,怕怕!肉肉怕这个!肉肉不要看到!” 夏雨琳赶紧把他抱到那两幅风景画前:“这不好看,不怕怕了。” 肉肉将指缝张大,眼珠子偷偷往外瞄,确定眼前没有黑海火山后才把双手拿开,嘴里吐着气泡,一副“终于活过来了”的样子。 “看看,这两幅画画得好看吧?”夏雨琳指着夏鹤清的作品问。 肉肉上下左右打量了几眼,没什么兴趣地打呵欠。 这小肉球这么没有艺术眼光?夏雨琳觉得自己有必要培养他的艺术品味,不能让他跟自己一样只会看画得好不好看,便谆谆善诱:“肉肉你看,这两幅画画得很好的,你看这朵花,是不是像被风吹一样轻轻地动了?还动得很好看?你再看这片叶子,是不是像一半被光线照到,一半没有被光线照到,颜色深浅不一?这要观察得很认真才能发现的……” 肉肉一边打呵欠一边睨着那幅画,一副为了给她面子才看的小样儿。 夏雨琳尽己所能,不断地解释这两幅画到底好在哪里,连她都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不是有道理。 也不知道肉肉听进去了没有,只是她说得正欢的时候,肉肉突然叫起来:“猫猫——猫猫!” 夏雨琳的声音嘎然而止:“猫猫?你现在就想着猫猫吗?” 肉肉小手一指,继续叫:“猫猫!小猫猫躲在那里!肉肉发现了!” 猫大爷躲在房间里?夏雨琳左右张望:“小猫猫在哪里?” 让猫大爷听到她们叫它为“小猫猫”,一定会气得全身黑毛倒竖,到时又要骂人了。 肉肉从她怀里探出身去,拿小手在画上点了又点,很开心地咕哝:“小猫猫躲在这里!它在玩捉迷藏呢,小猫猫小猫猫……” 169 升级,本月无人安全 他的意思是说画中有一只小猫?怎么可能呢!夏雨琳嗤之以鼻,她的双眼可没有近视,都看过那么多遍了都没有看到,这小肉球从哪里看出小猫猫来? 但她还是顺着肉肉的手指看过去,仔细地观察。 “嘻嘻,小猫猫躲在这里睡觉觉呢……”肉肉摸着画上的某一处,不断地嚷嚷。 夏雨琳定睛看了又看,花丛下,墨影深处,似乎隐隐有一团小小的黑球。 “肉肉,小猫猫是黑色的吗?”她不太确定地问。 这画除了花朵的部分是有颜色的,其它全是水墨所画,或浓或淡、或轻或重的一层层墨色交织重叠在一起,营造出足够的立体感,能看出花叶的轮廓,但是很难看出其中隐藏有一只小动物。 “嗯,黑色的小猫猫,小小的,它在开心地睡觉觉呢,一定是已经吃饱了……”肉肉还是指着某一点说。 夏雨琳又盯着那一点,反反复复地看,还换着角度与高度看,终于,她隐隐看出来了,那一点,花叶之下,暗影深处,真的蜷缩着一只黑色的小猫。 小猫很小,一身的黑,又是蜷缩成一团隐在暗影深处睡眠,那当然就跟一只黑猫走在黑夜里一般,根本就已经与暗色融为一体了,能看得出来……才怪! 当下,她忍不住擦了擦汗,看向肉肉。 肉肉不断触摸画里的那只小黑猫,咯咯笑得很开心,当他在跟画里的小黑猫玩呢,她这会儿对肉肉除了佩服只有佩服,大概只有这种天真无邪、心无旁骛、喜欢小动物的小孩子才能看出暗影里的一只小黑猫吧? 话说回来,能够这般不露痕迹地在一片暗影里成功画出一只小黑猫形象的画家,真的很厉害吧? 就像那几幅乌云图、深海图、火山图,一片的阴,一片的黑,一片的火,却还能让观者隐隐感到似乎有人被黑暗吞噬、被冰冷包围、被火焰炙烤,痛苦地挣扎不休,却又看不到人在哪里——因为人已经被黑暗吞噬或正在化为灰烬嘛,当然找不到了。 这就是国画所强调的“意境”与“神韵”吗? 比起形象上的真实与生动,更强调和重视被画对象的内涵?比如那朵花可能不是很像真花,却线条袅娜,动作优美,宛如在风中起舞一般? 她是不太懂这些啦,她现在只能去思考,这些画到底在表达或传达什么? 她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目光不断地在这些画之间游移,力图窥得画者的真心实意。 一个画家,在临死之前创作的作品,画的应该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非常记挂的东西,绝对不会只是心血来潮而作吧? 她想得太投入,忘了周遭的一切,直到脸上传来刺痒的感觉才回过神来。 眨了眨眼,定睛一看,肉肉的脸庞都贴在她的脸上了,肉肉拿着两只小手捏她的脸,两颗大眼睛透着委屈:“十一你为什么不理肉肉?肉肉跟你说话呢,十一?十一——” 她微微甩了甩头,将两人的脑袋分开一些,笑道:“不好意思,十一在看这些画,看得入迷,就没听到你的话……” “有什么好看的?”肉肉噘嘴,“肉肉比它们好看!你看肉肉嘛,不要看它们了……” 夏雨琳抱着他出去:“好了,肉肉该准备睡觉了,让尚天给你讲故事啊。” 她要求尚天或入娣每天晚上在肉肉入睡之前一定要给他讲故事,肉肉很喜欢这个入睡前的节目。 肉肉撒娇,拿自己的脸蛋蹭她的脸蛋,声音又软又糯:“不要嘛,肉肉今天晚上要十一讲故事,十一讲得最好了,十一答应肉肉好不好?” 他说着,还像只小狗狗一样,微微抬头,嘟着小嘴,扭着小身体,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她,就差没有摇尾巴了。 夏雨琳实在招架不住他的这副小模样:“好好好,今晚换我讲故事。”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给肉肉讲丑小鸭之类的童话故事了,她要给他讲英雄故事,培养他的男子气概,要不然他以后变成夏兰那样的弱孩子,那可怎么办才好? 好吧,肉肉小小年纪就能英勇地跑出来保护她,以后不会变成弱孩子的,她不用太担心。 这天晚上,她研究那些画研究了很久,直到过了午夜才收起起来,睡觉。 次日早上,她吃完早餐后就出门,准备去调查一些事情,然而才拉开大门,就看到夏兰手里拈着一枝花,在门口转来转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兰?”她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夏兰抬头,满面的愁容,却还是强颜作笑:“十一姐,我来找你玩了。” 夏雨琳想说自己有些事要去忙,但最后还是没说,笑笑:“好啊,进来吧,咱们可以下下棋。不过,你刚才来了怎么不敲门呢?” 夏兰摇头:“我怕打扰你们睡觉和吃东西。” 夏雨琳拉着她的手进来:“不会不会,你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啊。” 夏兰道:“谢十一姐。” 她脸上在笑,却笑得很僵硬很紧张,双手还在微微的颤抖,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有很重的心事想说。 夏雨琳希望她能主动说出来,但夏兰却总是咬紧了牙关,硬是半句不提,只会勉强地挤出生硬的笑容,终于,十几分钟后,夏雨琳宣布投降,放下手中的棋子:“小兰,如果你信得过十一姐,那就有事直说吧,十一姐能帮的一定帮。” 夏兰这才抬起头,结结巴巴地道:“十一姐,是、是有一件事儿,我怕、怕让你为难……” 夏雨琳在心里叹息,看来自己肯定会为难的了,但再为难,也不能不管她是不是? 她笑道:“没事,说吧,我能做就做,做不到的你也别怪我就好。” “我不会怪十一姐的!”夏兰急切地解释,而后从袖子里战战兢兢地拿出一张卡片,“刚才我吃早点的时候,在盘子底下发现这张东西……” 夏雨琳一看到熟悉的卡片,心就沉了下来,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拿过来,打开,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你。 没有落款,但卡片和笔迹是真的。 夏雨琳连“这张卡片是如何发现的”“谁碰过那个盘子”之类的问题都不想问了,因为,凶手肯定不会留下有用的线索,她顺着这条线查下去,什么都查不到的。 她半晌才苦笑:“大概是我害了你。” 夏兰一愣,眨了眨眼,不明白:“十一姐怎么这么说?” 夏雨琳道:“我跟凶手势不两立,凶手很想要我好看,我一直觉得凶手会对跟我亲近的人下手,如果你不跟我亲近,也许就不会被凶手盯上了……” “啊?”夏兰又愣了一下,而后不断摇头,“十一姐你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自己喜欢亲近十一姐,跟十一姐没有关系啊!再说了,别人跟十一姐不亲,也不是照样被杀了么?凶手想杀谁就杀谁,跟十一姐真没有什么关系的……” 夏雨琳苦笑:“谢谢你安慰十一姐,难为你都这么紧张害怕了,还要安慰我……” 她想对夏兰说“十一姐一定能保护好你的,你不用担心”,但她不敢说,她真的没有把握能保护得了任何人——除了肉肉,她可以用自己的全部和生命去保护肉肉,但她无法用同样的程度与深度去保护别人。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也只有一次生命,她没办法伟大到可以成佛。 她希望凶手能直接对她下手,这样她才有机会抓住对方,然而,凶手若是对其他人下手,她绝对是防不胜防,她只能尽力,不能保证。 “十一姐,”夏兰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她,犹豫一下后,轻声道,“我有些紧张,也有一点害怕,但并不是那么害怕。” 夏雨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 “真的,我真的没有那么害怕。”夏兰的表情是认真的,“死了就死了吧,活着其实也没有太大的意思。对我来说,能活就活,实在活不了,那也没有办法,所以我真的不是很害怕。” 夏雨琳更震惊了,半晌才道:“小兰,你这么年轻,才十五岁,怎么可以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十一姐,”夏兰笑起来,“我是这么想啦,可我还是想活的,要不然早就去自杀了。” 夏雨琳这才稍微放了一点心,抚着胸口道:“你千万别吓十一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行。” 夏兰点了点头,用恳求和期待的目光看着她:“和十一姐在一起好开心呢,十一姐,我可以搬进来跟你一起住吗?就像五姐一样。” 夏雨琳不能拒绝她:“你跟我住在一起也许会更危险,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夏兰用力地点头:“危险不要紧,死了也不要紧,我就是觉得跟十一姐在一起开心,我想跟十一姐在一起。” 夏雨琳只得微笑:“那好啊,我马上让尚天陪你回去收拾衣服。” 这时,大门外传来一片骚动,似乎有很多人在往这边涌来。 而后,夏木蓝不高兴的声音传进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你们赶紧滚!不滚我就打人了!” “我们要找十一妹,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别拦路……” “凭我跟夏落葵的关系,这里由我说了算,我说不让你们进来你们就得滚……” 夏雨琳听不下去了,跑出去:“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波姐妹们,她们的手里……都拿着她很熟悉的粉色卡片。 170 反制,对战开始 这一刻,她有些晕眩,众女人的喧闹声都远去了,只剩下那些代表着“死亡”的卡片在招摇过市。 千万别告诉她那些卡片都是真的,还是在同一个时刻出现在不同女子的面前,里面写的都是同样一句“下一个死的也许就是你”,然后她们便都不约而同地往她这里跑来…… 她猜过这一次的“杀人游戏”会升级,但没有想到,凶手居然会来这一招,果然,凶手不是简单的角色啊…… “十一妹,你快给咱们看看,这些警告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不要死!夏落葵必须保证我的安全,否则我就拉着夏落葵一起死,谁叫她得罪了凶手……” “没错!凶手原本隔一个月只杀一个人,现在哪里只杀一个?谁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才罢休!我们都收到了警告,只有她没有,这不公平……” 一阵阵或激动或恐惧或愤怒的尖叫声,将夏雨琳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定了定神,大声道:“放心吧,凶手绝对不会在一个月里杀很多人的,因为它要留着足够的人给以后慢慢杀!它一口气发这么多卡片,就是想看你们惊惶失措,失去理智的样子,你们越是闹越是中了凶手的意!你们若不是笨蛋,若是想活下去,就得冷静下来,齐心协力找出凶手!” 有人尖叫:“你说得当然轻松!凶手要留着你陪她玩游戏,你肯定能活到最后,但我们呢?我们随时都有危险,冷静什么?冷静个屁啊!” “没错!一切都是她害的!她马上就要当侯爷夫人,以后不用住在家里了,时时有人保护,时时享受荣华富贵,哪里还管我们的死活?不行,咱们得要她给咱们一个说法……” “越聪明的人越活得久,越蠢的人越死得快,不想死的话就放聪明点!”夏雨琳火了,大声道,“因为凶手喜欢挑战,它要留着聪明人到后面陪它玩儿,而对它来说,愚蠢的人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你们想死的话尽管吵,吵完了就可以去死了!” 什么都是她害的?还要找她要一个说法?夏家的这个连环杀手是她制造出来的吗? 分明就是夏家一定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导致别人来寻仇,害她被连累吧?她这么努力地想找出凶手,这些人却来指责她和追究她,这简直就跟夏落葵被诬杀人的场景一样! 她气死了!她简直气死了! 她这么一吼,气势就出来了,关键是她的话刺入了众人的要害,众人再怎么惊慌和恼火,这会儿都闭上了嘴,瞪着她。 夏雨琳冷哼:“你们把卡片拿过来,让我看看真伪,然后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这张卡片的,你们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事情。” 收到卡片的夏家小姐们一一走过来,将卡片交给她,并详细说明了发现卡片的经过。 卡片是真的,跟夏兰收到的一样,发现卡片的过程也大同小异,有在书桌上发现的,有在花盆里发现的,有在门缝里发现的……都是在她们起床后一定会去的地方或会碰的东西里发现的,幕后凶手很熟悉她们的习惯与行为。 这一次,连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夏繁缕都收到了卡片,跟别人不同的是,她非常镇静,不吵不闹,只是平静地叙述事情的经过,显露出夏家最出色的女儿应有的风范来。 夏雨琳很专注地听完所有人的叙述之后,把玩着手中的卡片,平静地道:“你们听好了,凶手是一个团伙没错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单独完成这么多事情!香香也只是这个团伙中的一员!这个团伙一定在所有的目标身边都安插了人手,所以它们才这么了解你们的习惯!” 话一出口,定然是一片哗然,几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眼看场面就要失控了。 “不过,”她大声道,“我敢打赌凶手这次只会杀一个人!你们不要自乱阵脚,留给凶手机会。” 众女人再怎么恐惧,也知道骂是没用的,很快又安静下来。 夏雨琳忽然觉得很累:“我只是一个人,没办法做太多的事情,你们去找母亲吧,让母亲采取措施保护你们……” 为什么个个都来找她?为什么个个都将她当成依靠和救世主似的?她跟她们一样,只是夏家无数女孩儿中的一个罢了,没有千军万马,没有天赋异禀,也还是凶手要杀的目标之一,她能有什么本事来保护她们? 保护她们,本来就是夏家的责任! 众女面面相觑后,忽然之间就没有怒气,夏十走过来,拉起夏雨琳的手,婉声道:“我们当然是要跟母亲说的,不过咱们是同病相怜,自然要团结一致的对不对?十一妹,姐姐我想搬进来跟你一起住,一起想办法,一起抓凶手,这样可好?” 夏雨琳无语一会后,才道:“其实我觉得搬出去比较安全,比如去大姐和二姐那儿小住几天,或者去寺庙里上香几天什么的,怎么样都比住在我这里强!不过,” 她补充一句:“你们真去的话,最好什么人都别带或者全部换人,或者让对方来接自己,去了也不能太大意。” 这话又将一众美人给吓到了,个个白了脸,这话中的意思就是……就是她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凶手啊,就像香香一样,谁能猜得到? 夏十还算镇定:“那么十一妹,就让我搬来跟你住吧?姐姐一定不会给你增添麻烦的,你有什么事需要姐姐做的,姐姐一定全力配合……” 夏雨琳疲惫地按了按额头:“好吧,你留下来,其他人都回去吧!你们真的别以为跟我在一起是最安全的,我觉得太子府和盛王府才是最安全的,你们去求下母亲,赶紧搬出去吧……” 凶手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才在夏家组织起这样一个神秘的谋杀团伙,它不可能有这么通天的本事在太子府和盛王府也安插下足够的眼线,就算真的安插了,也不敢轻易动手的。 太子和盛王爷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又拥有多少厉害的人才和资源?如果有人在他们身边制造谋杀案,他们能查不出来?凶手这么聪明,一定不敢在他们的地盘上动手的。 ——至少现在不敢! 四周一片安静,她定睛一看,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居然几乎全走了? 她们一定是认同了她的话,去逃命去了。 她看向夏十:“十姐,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吗?” 夏十叹息:“我跟大姐二姐不熟,外婆这边也不熟,除了留在这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再说了,十一妹,我相信你的!” 夏雨琳半晌才道:“其实,太相信我也不好……” 一直冷眼旁观的夏木蓝讥讽地道:“看来我们几个留在葵园的最危险了,所有人都跑光了,凶手不杀咱们,还能杀谁?” 夏雨琳拉着夏十进门,装作没看到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把凶手抓出来才是真正的救命之道。” “唉,这个团伙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怎么抓喔……” “不管这个团伙有多少人,只要抓到它的头目就能瓦解!它的头目也并不是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你想想,这个团伙三年前就开始犯案了,在犯案之前一定也经过了谋划和观察,需要一定时间,所以它的头目年纪肯定不会很小!我觉得十六岁之前的都不会是头目。另外,这个人有本事组织起一个团伙,一定是有一定地位、身份和权力的,姨娘们、小姐们、少爷们和管家、管事这个级别的都有可能……” “嘘,你说小声点,你这是把大哥和二哥都怀疑进去了?” “人人皆有嫌疑,十姐,你也有,不过你不用介意,一切靠证据说话。这个头目一定有很多机会跟姐妹们和丫环们接触,它一定跟夏家有深仇大恨,而且它很聪明,当然,它也有可能装傻或装坏人,让人很难怀疑到它……” 她跟夏十侃侃而谈,说得有理有据,夏家的聪明人并不止她一个,她能猜到的,也有人能猜到。 比如夏老太太。 夏老太太听心腹将葵园门口发生的一幕幕说完之后,睁开眼睛,一双老眼精光煜煜,锐比年轻人,还透出几分寒意来,自有一股后天养成的强大气势。 “兰姑,你马上派人去太子府和盛王府,请大姑娘和二姑娘立刻派人来接府里的丫头过去避避风头,过完八月十五再送她们回来,这事先保密,免得传进凶手的耳里。太子府和盛王府的人过来后,立刻让府里收到警告的丫头们直接上车,什么行礼和丫环都不要带,独自上车即可。”她哪些吩咐。 “是。”兰姑恭敬地道,而后问,“那夫人这边呢?也不先说一声么?” “哼,跟她说了有什么用?”夏老太太冷哼,“事情闹到现在,她一点有用的法子都没有,家里还能指望她?而且她身边人多,什么人都有,说不定其中就有凶手的眼线,所以,这事儿得等丫头们离开时再告诉她,免得凶手有机会动手脚。” “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现在就出去办。” “慢着!” 兰姑刚准备出去,夏老太太就又道:“你拿我这串佛珠去,大姑娘和二姑娘身份不凡,这家里除了鹤清,也只有我这个老太婆能请得动她们了,没有信物,你不好说话。” 171 名单,老太太出招 一个是太子侧妃,一个是盛王妃,岂是林雅如那样的后娘能叫得动的?非得她这个从小看着她们长大的奶奶才行啊! 林雅如即使是鹤清的正妻又如何?只要她活着,林雅如就永远成不了这个家的真正女主人。 兰姑捧着老太太的佛珠,毕恭毕敬地出去了。 夏老太太这才看向大少奶奶,缓缓道:“我让你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是!”大少奶奶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恭敬地递上,“我已经暗中调查过了府里所有有点身份、地位、容易接近姐妹们和丫环们,且可能与夏家有仇的人员名单,查到的内容都记在上面了,请奶奶过目。” 夏老太太拿过名单,翻了一会儿后,合上,放在案桌上:“这夏家宅内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就不用看了。你将这本册子交给葵儿,请她全力查出凶手,你务必全力支持她。” 大少奶奶惊讶:“你就这么信……十一妹么?我是说,她确实聪明,只是她年纪尚轻,又准备出嫁了,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她能胜任么?” 夏老太太道:“至少她比你婆婆有心多了。你婆婆的心都放在家产和自己的孩子身上,哪里关心那些苦命的女孩儿们?我看这葵儿有希望查出凶手,你就信她吧,你婆婆多疑,你跟葵儿来往时小心些,尽量别让你婆婆多想就是。” 大少奶奶点头:“我知道了。” 夏老太太阖眼想了一想,又道:“你把灾星的事情也告诉葵儿,就说这凶手很可能就是夏家的灾星,让她竭力全力找出凶手,夏家会记得她这份人情,将来必定全力助她在恩远侯府立足。至于福星的事情,你就不必说了。” 为什么出嫁的女儿要帮娘家?因为娘家就是她们在夫家的靠山! 夏家女子嫁的非富即贵,甚至还是极贵之家,这样的家中免不了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和各种利益角逐,不论当妻还是当妾,除了自己要聪明有手段,还得有娘家当靠山,才能稳固地位,一生风光。 大少奶奶心里一惊:老太婆居然重视夏落葵到这份上? 咳,好吧,夏落葵虽然她丈夫关系不好,但毕竟也将是侯爷夫人了,她跟夏落葵搞好关系总不是坏事。 她当即道:“是,我明白了。” 夏老太太点头:“那就去办吧。” 大少奶奶行了礼后,退出佛堂,借着树荫的掩护,离开。 下午的时候,众人刚刚结束午眠,太子侧妃夏氏和盛王妃夏氏分别派来的马车突然出现在夏家门前,说是来接府里的姐妹们过去小住几天,夏家上下立刻激动了,兴奋了:大小姐和二小姐终于要插手了吗? 这凶手在夏家嚣张了这么几年,终于惹毛了上头,上头要出动大小姐和二小姐护驾了吗? 凶手总不能杀到太子府和盛王府去吧? 府里有十一小姐破案,外头有大小姐和二小姐护驾,这凶手接下来要怎么办? 那些中午睡不着或没睡好的小姐们,这会儿也都轻松了,高兴了,甚至还欣喜若狂:这真是因祸得福的好事啊! 因为啊,她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太子府和盛王爷啊,那里可是除了皇宫之外最有权势的地方了! 既然大姐和二姐要保她们,那她们就有可能住到“谋杀时效”到期为止,也就是说,她们将会在太子府和盛王府过中秋,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们有机会结识京城最有权势、最有前途的男人! 想想,得有多少顶级权贵、富贵子弟出入这两处宅邸?她们年轻貌美,出身显赫,能从中得到多少机会?她们焉能不得意? 当下,她们没有任何意见,依照要求,不带任何行李,不带任何下人,直接往大门口跑去,按照分派登上不同的马车,对夏家一点留恋都没有。 去这一趟,如果她们能攀上出色的男子,那就前途无量了! 夏木蓝咬牙看着那些女人们兴奋地逃离夏家,恨得牙痒痒的,为什么没有她的份? 她是未嫁女中最年长的,还是嫡出,为什么没有她的份?难道她不值得救?不配得救? 她不敢去招惹太子府和盛王府的人,便去拷问安排夏家小姐们上车的兰姑:“兰姑,为什么没有我的份?你们想让我留在家里等死吗?” 兰姑很客气地道:“五小姐,老太太说,您跟十一小姐住在一起,想来不会有事的,另外,十一小姐需要您的协助,您最好留下来帮助十一小姐找出凶手。” 夏木蓝恨恨地:“奶奶真这么说了?” 兰姑道:“是。” 夏木蓝跺了跺脚,甩着手走了。 既然是老太婆说的,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她若敢跟老太婆叫板,还不得被赶出去? 没办法,她只得气忿忿地回到葵园,一边狂吃点心一边拍桌子,一边骂:“娘的,为什么人人都可以去太子府盛王爷,就我留在这鬼地方?别人面对的是皇亲国戚,我却得面对凶手和臭女人?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夏雨琳听到了,从书房里探出头来,大声道:“是啊,为什么你不去呢?别人都不用面对你,就我得面对你,我真是太倒霉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强烈要求跟其他姐妹们一起去太子府,看看我姐夫,你就留在这里吧!” “你……”夏木蓝恶狠狠地瞪她,但又不敢现在惹她,只得气闷地转过身去,心里暗暗想着:待凶手被抓之后,本小姐用不上你了,到时一定要你好看!现在就先忍着你! 夏雨琳看她闭嘴了,这才将房门关上,走回原位,笑眯眯地道:“大嫂,喝茶。” 午眠时间,大少奶奶忽然过来了,也不声张,就坐在书房里静静地等她,而她正在房间里研究那些画作,没怎么睡,便来到书房,听听大少奶奶要说什么。 大少奶奶就是会做人啊,先不说正事,而是先问寒问暖,向她表示关心和担忧,而后才谈正事。 这会儿,寒暄已经结束了,大少奶奶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这是奶奶让我给你的,上面有嫌疑人的名单,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夏雨琳惊讶:“嫌疑人?” 大少奶奶道:“奶奶虽然身体不好,大半时间都在养病和拜佛,但她很是关心和记挂姐妹们,前阵子听说凶手变本加厉以后,便让人暗中调查了府中所有符合条件的嫌疑人,列了这一份名单出来,你好好看看吧。奶奶非常希望你能找出凶手,我相信妹妹不会让奶奶失望的。” 夏雨琳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无声无息地查到了这份上,不管老太太为何良心突然发现,但这份名单,绝对是雪中送炭啊。 她赶紧打开册子,随手翻阅,心里又是“哇”的一声:所谓姜是老的辣,这份名单还真是完整清晰,每一个嫌疑人的来历、身份、特长、人际关系、跟夏家的恩怨等都写得简洁明了,一目了然。 大少奶奶微笑着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个凶手异常狡猾和凶残,让十一妹去破这个大案,真是为难和辛苦十一妹了,奶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奶奶让我转告你,只要你能找到凶手,家里一定会记得你这份人情,以后一定全力助你主掌恩远侯府。” 夏雨琳在心里嘀咕,如果她找不到凶手,家里是不是就不“助”她了? 不过,既然老太婆都这么说了,那她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当下,她抬头,笑眯眯地看向大少奶奶:“大嫂,我想请你帮我向奶奶提一个条件,如果我能找到凶手,我不需要家里帮我做别的事情,只要奶奶答应我一个绝对不会让她太为难的要求,如何?” 大少奶奶半开玩笑地道:“如果你想请求取消跟侯爷的婚事之类的,那可不行。” 夏雨琳笑道:“哎,这种事太让奶奶和家里为难了,我不会提的,我提的一定是对家里没有较大损失的事情,不过我现在没想到,等我找到凶手以后再说,如何?” 大少奶奶道:“如果是这样,那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夏雨琳点了点头,继续翻阅这份名册,没两下就看到“夏兰”的名字出现在上面,心里就又是一叹。 大少奶奶又道:“十一妹,还有一件事,奶奶想让我告诉你。” 夏雨琳道:“请说。” 大少奶奶便把“灾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道:“这事还请妹妹保密,以免姐妹们互相猜忌,感情不和。” 夏雨琳听后半晌不语,而后才双目炯炯:“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奶奶怀疑那个凶手就是灾星吧?” “嗯,”大少奶奶点头,“当时大师说了,这个灾星乃是父亲女儿中的一人,请夏家小心些。” “女儿?”夏雨琳道,“大师真的明说了是女子?” 这个大师是个重男轻女的货吧?这分明就是歧视!对女性赤果果的歧视!真算起来,夏鹤清其实才是最大的“灾星”吧? 大少奶奶道:“我不能确定,只是听奶奶这么说的。这凶手是不是灾星,灾星是否另有其人,也许没有人敢确定。这份名单里有男有女,我觉得十一妹为了安全起见,不管男女都要防上一防吧。” 夏雨琳翻着册子:“这名单上的嫌疑人几乎全是女的啊。” 大少奶奶道:“这份名单相当齐全了,但难保不会有漏网之鱼,妹妹你莫要受到名单的限制。” 172 暗示,夏绚的身世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奶奶认为只有女子才能如此亲近姐妹们和丫环们,并能取得她们的信任,但我觉得也有男子能够做到这一点,像你大哥,还有几名管事,他们再怎么接近姐妹们都很正常,而且那些丫环也不敢违逆他们……” 夏雨琳笑起来:“大嫂,你这样说大哥,不怕大哥生气?” 大少奶奶说这样的话,总感觉怪怪的,这是随口闲聊还是另有深意? 大少奶奶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唉,这家里除了你和阿绚,人人都怕你大哥,连我都怕,我也只敢在你和阿绚面前说说罢了。” “阿绚?”夏雨琳笑出声来,“你居然这样叫二哥?看来你跟二哥的交情不错啊。” 说到夏绚,大少奶奶的脸上也露出了轻快的笑意:“这夏府里,上至姐妹们,下至打扫的下人们,哪个跟你二哥的交情不好?就是你大哥不懂得体恤他,他从小吃了这么多苦,又为夏家做这么多事情,你大哥还把他当苦力对待,劝都劝不听,真是委屈阿绚了……” 这些话说得……夏雨琳心里动了一动,好奇地问道:“听说二哥小时候挺可怜的,母亲死得很早?” 大少奶奶叹息:“嗯。他的母亲据说是当年京城红极一时的花旦,连皇宫都数次请她去宫里唱戏,世人说她不仅有绝世的姿容,还有绝世的嗓子和身段儿,引得很多文人墨客和达官贵人为其疯狂。但她跟父亲两情相悦后就不再唱戏了,一心只想跟父亲过日子,但家里不允许父亲纳一个戏子为妾,父亲便在外家金屋藏娇,这事在当时可是引为美谈。” 美谈?夏雨琳在心里“呸”了一声,又一个无耻文人的爱情骗局罢了! “阿绚小时候过得如何我是不知,只是听说当年父亲很忙,少有时间去看望他们母子俩,阿绚六岁时,他的母亲自杀身亡,家里才将阿绚接回来了……” “自杀?”夏雨琳大吃一惊,“当时伯母,也就是二哥的母亲,死时多少岁?为何自杀?” 大少奶奶想了想:“听说不过二十五六,至于自杀的原因,我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她与父亲聚少离多,孩子大了还没能入夏家的户籍,伤心所至。” 夏雨琳长长地叹息,心里又压抑得慌,又是一个绝色名伶爱上风流才子,却遭才子家人所弃,忧郁而死的悲剧啊…… 沉默好久后,夏雨琳问:“二哥的母亲既然这么有名,那大嫂一定听过她的名号吧?她又是如何自尽的?” 大少奶奶道:“洛花梨!即使是现在,稍微有点年纪的人都一定还记得她的名字。据说她在戏台上的表演,真如飘落的梨花一般轻盈美妙,惹人怜爱,很多的文人都为她写过诗,作过画呢。她死的事情,倒是不出名儿,毕竟那里她已经退隐多年,不与外人来往,世人对她的事情不得而知。” 夏雨琳道:“外人不知道,大嫂你也没听家里人说过吗?” 大少奶奶想了想:“我听阿绚提过几句,她母亲好像是当街撞车身亡。” 撞车身亡?夏雨琳在心里喃喃,这种自杀的方式是有,但不多见。 一般说来,女人自杀最常见的方式是割腕(方便,凄美,瞬间疼痛之后便可以享受流血的痛苦与悲伤,就像爱情的感觉)、跳河或跳楼(高效,瞩目)、服毒、上吊等几种,像跑去撞车这种方式,大多是一时冲动所致,比如当街跟恋人或丈夫吵架后,一时想不开就往驰来的车子撞去,洛花梨会是冲动自杀还是预谋自杀? 感觉不太像是预谋,毕竟有孩子,经济方面也不拮据,年纪又轻,怎么舍得放弃孩子去自杀?不过,唱戏的人说到底也是艺术家,艺术家都有一些神经质,比如很敏感、很多情、很矛盾,喜欢戏剧性,有自杀的念头也是常事。 “二哥……很爱他的母亲吧?” “嗯,阿绚年年都去看望他的母亲,但哪天是忌日,母亲葬于何处,这我就不知道了,阿绚从来不提的。” “那父亲去给二哥的母亲拜祭过吗?” 大少奶奶想了一会才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家里这么多姨娘过世了,没见父亲去拜祭过的。” “唉,”夏雨琳叹气,“父亲忙啊,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大少奶奶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自己的父亲?” 夏雨琳耸耸肩:“难道我说的不对?” 大少奶奶轻叹:“父母亲的对错,轮不到咱们这些当孩子的来说,我是不敢像妹妹这样说的,不过,我是很喜欢妹妹的这种脾性,只希望妹妹小心些,别让别人抓到把柄才好。” 夏雨琳笑眯眯:“我也只是在大嫂和二哥这样的人面前说,在夏木蓝之类的人面前,我是一句都不敢说的。” 大少奶奶笑道:“那样就好。奶奶说了,让我全力配合和支持你的调查,你若有什么难处和要求,母亲这边不答应的,你尽管跟我说,我能做的,都会悄悄地去做。” 夏雨琳点头:“嗯,谢谢大嫂。” 大少奶奶就是会做人啊,说话滴水不漏的,连她都佩服。 接下来,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夏雨琳找了个理由谴开其他人,大少奶奶这才回去了。 夏雨琳坐在书房,闭目静思,大少奶奶是什么意图? 仔细推敲大少奶奶的话,似乎这话里有点意思啊,感觉是在引她往夏绚的方向想。 那份嫌疑人的名单上并没有夏绚的名字,说明夏绚的条件并不符合凶手的特征,但是,大少奶奶却在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夏绚跟夏家也有仇怨。 风华绝代的花旦母亲在如日中天之时退隐,洗手做羹汤,只为了与父亲厮守,然而孩子都六岁了,母子俩都还不能踏进夏家一步,风流成性的父亲还很少去看望母子俩,导致母亲自杀,自己终于被接进了夏家,却被当成苦力使用,处处被上头压制——这足以成为杀人动机了吗? 夏雨琳摇摇头,仅从这些信息分析,她能看出悲伤与怨气,但还感受不到“仇恨”。 没有足够强烈的仇恨,不可能支撑一个少年长年隐忍和潜伏,暗中谋划杀掉父亲全家的巨大阴谋并谨慎、细致地实施一系列连环凶杀案。 她现在还无法判断夏绚有多少嫌疑,另外,大少奶奶的行为和动机同样值得怀疑。 夏绚人缘很好,众人对他的评价都不错,他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嫌疑人名单上,但大少奶奶为何透露出“夏家对夏绚及其母亲不好”的信息? 在现在这种敏感时刻,任何跟夏家有过节、有怨仇的内部人员都有可能成为嫌疑人,大少奶奶会不明白这一点?而且夏绚还符合跟姐妹们、丫环们关系不错,容易赢得她们信任这一点,大少奶奶是在暗示什么吗? 大少奶奶是真的在关心她,想帮她破案,想拯救姐妹们? 喊,她才不信大少奶奶有这么好人呢!夏雨琳在心里哼了哼,大少奶奶恐怕是想为夏之璧扫清阻碍吧? 夏之璧确实不是好东西,听大少奶奶的口气,似乎她也对夏之璧有怨言,但夏之璧是她的丈夫,一荣则荣,一损俱损,她还不能为自己的丈夫打算? 而在这家里,夏绚虽然是庶出,无依无靠,但不管能力、名望、人缘都比夏之璧强,怎么看都觉得他会是夏之璧最强有力的对手吧? 现在的夏家是夏之璧的地盘没错,但是十几年或几十年以后呢?老太太死了,夏鹤清和林雅如老了,夏绚未必没有机会!大少奶奶这么聪明的人,应该能看到很久以后于她不利的未来。 大少奶奶其实就是想陷害夏绚吧? 就算陷害不成,也可以让夏家提防夏绚,反正她始终没说过夏绚一句坏话,面子上说的全是好话——所以说,大少奶奶是个精明人。 夏雨琳反反复复想过后,笑了一笑,虽然她对大少奶奶这样陷害夏绚很不爽,但是,夏绚确实也有嫌疑,所以,她也会去调查夏绚的。 她现在在查的都是夏家发生的事,想来这些事情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关联,说不定查着查着就会有新的收获,她不能放过任何线索和可能。 喝完一杯茶后,她起身出去,在葵园里转了一圈后看到了正在房间里绣花的夏兰。 “小兰,我好喜欢欢欢,想带欢欢去花园里逛逛,可以借欢欢给我用用吗?我保证对它好好的,怎么去怎么回。”她问。 夏兰赶紧抱着欢欢站起来:“当然可以,欢欢,十一姐要带你出去玩,你走运喽!” 因为肉肉怕狗,所以她总是尽量避免带欢欢出现在肉肉面前,现在是肉肉的读书时间,她便带着欢欢留在自个的房间里,不敢出去。 欢欢吐着小舌头,友好地冲夏雨琳“汪汪”地叫。 夏雨琳抱起欢欢,摸摸它的头:“欢欢,咱们出去玩喽。小兰,我们走了——” 她握着欢欢的爪子冲夏兰挥了挥,笑眯眯地出去了。 这时候大概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左右了,阳光不怎么炙热,花园里荫凉着呢,正是散步的好时间。 她放下欢欢,一路上跟欢欢有说有笑地闲逛起来,欢欢大概也吃过不少苦头,知道不能乱跑,都是在她身周三四米的范围内活动,一路上遇到的夏家上人与下人不少,没有人敢惹夏雨琳,当然也就不敢惹她带的小狗狗。 自从夏雨琳将夏之璧揍成猪头还能安然无恙后,她在夏家就变得很有地位了,再没有人敢对她冷嘲热讽,连夏之璧和林雅如都避着她,毕竟,她的靠山是侯爷嘛,谁吃饱了敢去惹她? 所以,她现在在夏府里逛,别提有多舒心了。 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夏鹤清的书房前。 173 鄙视,夏老爷其人 天下第一才子的书房当然非同凡响,一眼看过去,几乎就是一座充满古典艺术气息的小型图书馆啊,弄得从小就喜欢看书的夏雨琳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钻进去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藏书。 呃,声明一下,她喜欢看社科人文类的书籍和畅销书,什么奇闻怪谈、通俗文学是她的最爱,但是,夏鹤清的品味一定跟她不一样吧?依她看,这风流的老头子应该最喜欢所谓的艳情小说和有色小说吧,要不然怎么会几十年如一日地追逐美色和养小三? 据说这名为“鹤之斋”的书房是夏鹤清创作伟大作品的地方,有专人看管,堪称夏家禁地,轻易不让人进去的,不知她能不能进去看看? 她可不是随便闲逛到这里的,她来这里,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调查。 她抱着小狗走到“鹤之斋”面前,还没开口呢,就有书童跑过来:“十一小姐,不知您有何吩咐?” 夏雨琳笑眯眯:“我从小就崇拜父亲,如今准备出嫁了,想进父亲的书房看看,欣赏父亲的作品,如果有可能,我想请父亲送我几件他的墨宝,作为永远的纪念,世世代代传给侯爷的孩子。” 呕,她说得真恶心…… 书童有些犯难:“老爷不在,没有老爷的吩咐,咱们不好让任何人进去。” 夏雨琳还是笑眯眯:“我只是进去看看,又不会偷东西,有什么不能让我进去的呢?你可以跟着我,免得我弄乱和弄坏里面的东西嘛。” 书童还是为难:“十一小姐要不等老爷回来以后,再由老爷带您参观?” 夏雨琳摆手:“哎,父亲这么忙,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只是看看,沾些父亲的才气而已,什么都不会动的,你就带我看一下吧?不带我看的话,我可不会走的哦。” 书童想了想:“您稍等一下,我去问问。” 他跑进书房问另一名同伴,而后走出来:“那就由我带小姐参观吧。” 老爷是很重视这间书房没错,但这几年使用得不多,只是带十一小姐看看,什么都不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夏雨琳立刻笑得脸上开花,拍了拍手:“欢欢,过来——” 欢欢摇着尾巴跑过来,汪汪地叫着,夏雨琳将它抱起来,往门里走。 书童赶紧走到她面前:“十一小姐,这只小狗……就不要带进书房了罢?” 夏雨琳眨眨眼睛:“为什么?小狗狗很乖的,它不会在书房胡乱放水和便便的,也不会乱咬东西的。” 书童知道她不是蛮横之人,便直截了当地道:“老爷本就不喜欢别人进入这间书房,何况是一只……狗?如果让老爷知道,咱们就惨了。” “怎么会呢?父亲不是很喜欢小猫小狗小鸟这样的小动物嘛,他就算知道了,最多也就是骂你们几句,不会有事的!如果他要惩罚你们,你们就说是受我威胁,不得不听,没事的。” “十一小姐,”书童蹙眉,“老爷也就喜欢养养鸟儿,上次老爷在书房画画,有一只鸟儿飞进来,老爷大骂咱们管理不周,扣了咱们半个月的工钱呢。以前有一次,三少爷带着他的狗儿进来玩,被老爷发现了,老爷想将那只狗宰了,三少爷哭了好久,加上夫人求情,老爷这才作罢。您这次带这只小狗进去……咱们真的不敢放啊。” 夏雨琳惊讶:“不会吧,我听说父亲很喜欢小动物的啊,难道不是这样?还是说带狗进去不行,带猫进去就行?” 书童赶紧摆手:“狗不行,猫更不行!老爷是最讨厌猫的,您看府里有谁敢养猫啊?” “父亲讨厌猫吗?”夏雨琳奇怪,“我明明听说父亲最喜欢猫的!大哥的妾不就是养了好几只猫么?” “哎,小姐,这些都是谁跟您说的啊?”书童摇头,“老爷真不喜欢猫,至于安姨太太养的那几只猫,是不允许走出院子的,您可以去打听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样啊……”夏雨琳喃喃,而后想了想,“好吧,那你就找一根绳子将小狗狗牵在外头,我自个进去看。” 而后她将狗狗交给书童,先进去了。 书房宽敞明亮,总有三四百平方米吧,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室内的设计和装修相当专业,防火防潮防蛀防掉落什么的做得很到位。 一眼望去都是书架子,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墙壁上和画架上挂着许多书法和绘画作品,不过,那些书是不是太新了?一般说来,不管保管得多么好,只要书籍经常被翻阅,都会发软和变旧吧? 她是爱读书的好孩子,她看来看去,都觉得这些书并没有几本是经常被阅读的。 好吧,她总算发现了一些放在书桌上和书桌边的书架上,显然经常被翻阅、显得很旧很松软的书籍,其中大部分是画册,她仔细看了封面,又小心地翻了翻,喵的,都是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还有很多应该被河蟹的禁书。 喵的,这个老头子果然是个老色鬼,就喜欢看这些东西,难怪不喜欢别人踏进他的书房! 她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和鄙视有色作品的,但是,喜欢看有色作品远胜于喜欢看名著、经典的人,真的可以成为天下第一才子?真的可以创作出流传百年的不朽之作? 她摇摇头,想不明白,真的想不明白啊! 她转身去看墙壁上和画架上挂着的书法和绘画,大部分是别人送给夏老头的作品,小部分是夏老头的作品,几乎全是诱惑迷人的美女画和华丽精美的宫廷画,没几件是所谓的“早期作品”。 她看得不断摇头,她虽然不懂绘画艺术,但以她仅有的一丁点艺术细胞来看,夏老头后期的转型作品远远不及前期的模仿作品来得高明,难怪世人都说夏老头早就江郎才尽,夏家现在就靠着以前积累下来的盛名和女儿们的好婚姻维持富贵生活。 她又去看夏老头的书法,书法倒是写得不错,不过还是比不上夏墨清的水准。 终于将书房逛了两圈后,她心里的鄙视越来越浓了:夏老头真的能跟夏墨清相提并论吗? 传说中的夏墨清是个创作狂,打小就只会没完没了地练字练画练琴练棋……废寝忘食,不理世事,这才养成了孤高清傲,我行我素,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性子,甚至还因此英年早逝,但也因而成就了他的惊世才华和杰出作品。 而夏鹤清从小就挺普通的,没听说他如何刻苦努力,长大后还结交权贵,留恋美色,纵享荣华,这样也能取得与夏墨清并肩的成就与名声? 喵的,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对夏墨香太不公平了! 她板着脸走出去,心里气咻咻的,弄得书童不明白:十一小姐为什么不高兴哪? 夏雨琳跟书童告别过后,抱着欢欢离开,回去的途中顺便找了一些年纪大的佣人“聊天”,说是聊天,其实就是曲线打听夏鹤清的事情。 老佣人们说,夏鹤清小时候也挺聪明,书画都学得不错,但因为夏墨清实在太出色了,年纪又大了许多,便将夏鹤清给彻底比了下去,直到夏墨清死后,夏鹤清发奋图强,这才出人头地,名震京城。 夏雨琳又含蓄地问起兄弟俩的感情如何,这些老仆人对她很是尊敬和有好感,什么都告诉她了,原来,夏墨清与夏鹤清并不是同母所生。 夏墨清是正妻所生,夏老头是现在的夏老太太所生,夏老太太原本是妾,夏墨清十岁时母亲去世,夏老太太这才得以转正。 说到兄弟俩的感情,因为夏墨清的心思都放在艺术创作之上,跟家里人并不亲近,但他是夏家的骄傲与荣耀,夏家对他绝对是又客气又顺从,夏老头对这个堪称伟大的艺术家哥哥也是十分敬畏的,在老哥的面前就是个大气都不敢吭的小屁孩儿。 至于夏老头喜不喜欢猫的问题,几个老仆人都肯定地说不喜欢,似乎是因为夏墨清宠爱他的喵星人胜过关心家里人,还因为夏老头欺负他的喵星人而将夏老头给臭骂了一顿,导致夏老头有心理阴影,此后对猫,尤其是黑猫非常有意见。 夏雨琳一直问到天色暗下来,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思和脑子没有片刻停止过。 她重点分析的是天才兄弟俩的感情。 正常情况下,一个年幼的平庸弟弟对于年长的天才哥哥,要么就是崇拜敬畏爱,要么就是羡慕妒忌恨吧?夏老头小时候会是哪种感情呢?或者是两者有之?反正,绝对没有相亲相爱就对了。 夏老头的人品虽然不太好,但据各方面得到的消息,夏老头就是一个贪财好色、不负责任、喜欢享受的庸俗型男人,并不是什么强势腹黑的总裁型男人,夏墨清死的时候,他不过十四五岁,有那种胆子去恨高高在上、脾气又臭又硬的夏墨清吗? 她想来想去,觉得不会,那么,夏老头还是对夏墨清还是妒忌和敬畏的可能性比较高。 至于夏老头不喜欢黑猫,而猫大爷将夏老头骂得一文不值的事情……她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狡猾狡猾的笑容,嘿嘿,那几幅画可是出卖了夏老头,她大概知道夏老头不可告人的秘密和猫大爷这么讨厌夏老头的原因了。 174 扼腕,第一美人的传说 傍晚,夏雨琳回到葵园以后,就眼巴巴地等着尚天回来。 一直等到肉肉睡着了,尚天才回来,看起来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她将尚天拉进书房里,将几盘吃的推到他面前:“边吃边说你打听到了什么,没得说就没得吃。” 尚天灌了一杯茶,笑道:“南婉婉虽然是几十年前的第一美人,但她的名号在文人圈子里还是响当当的哪。小姐您不愧是神探,我依您的指点去那几个地方喝茶,顺便找人聊了几句,就有很多人围过来说不停,我听到了不少好料呢。” 小姐真是太神了,她说所谓的文人墨客是最喜欢跟绝色美人制造故事的,特别是这种跟天下第一才子暧昧不清的美人更是文人墨客津津乐道的话题,就算过了三十年也不会失去兴趣,只要有人挑起这个话题,就一定会有人凑上来聊。 小姐让他去文人墨客最喜欢聚集的几处地点打听消息,什么麻罗竹林、九书茶楼、纪兰书院、歌子湖畔等读书人最爱去的地方走走,钱随便他花,他很高兴地去了,结果,小姐说的话全应验…… 他请那些读书人喝茶,呃,读书人喜欢叫作“品茗”,品着品着,他一提到夏墨香老爷与南婉婉的事情,那些读书人就兴奋起来,说得滔滔不绝,似乎跟南婉婉谈情说爱的是他们一般。 他一边喝着珍贵的“茗”,吃着有名的点心,听着读书人讲美人的故事,甭提多爽了。 夏雨琳笑道:“跟我混很不错吧?好了,边吃边说,我也喜欢听才子与美女的故事。” 尚天在外头吃饱了,这会儿也不饿,就是有点为难:“听到了好多消息,从哪里开始讲起呢?” 夏雨琳想想也是,便道:“先说南婉婉的出身吧。” 尚天立刻面露恭敬之色:“南婉婉是鼎鼎大名的翰林大学士南风起的独生女儿,当年的南家也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名声还在夏家之上呢。这位南婉婉小姐不仅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人,还是公认的才女,琴棋书画歌舞弹唱什么的都会,追求她的有钱人和贵族子弟多如那个过江之、之鱼……” 夏雨琳的脑子又开始高速运转了,如果南婉婉只是长得美丽就罢了,没想到还是个才女,又是出身名门,世人绝对不会允许她当个安静的美少女,她一定会有些不一样的故事,以供世人和后人写诗攥书,丰富业余生活。 “听说连当年的几位皇子都上门求亲呢,其中还包括当今圣上,南婉婉却都看不上,说是非得寻找一心灵相通之人。后来,她无意中看到南大学士得到的墨清老爷的字帖与画作后,就喜欢不已,天天临摹,甚至还打扮成男子,前去挑战墨清老爷……”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南婉婉如何派人去打听夏墨清的事迹与行踪,然后打扮成男子暗中去夏墨清出没的地点蹲守与潜伏,夏墨清出现后她如何出场,如何单挑夏墨清,与夏墨清比写字、比作诗、比作画、比弹琴……比来比去,屡败屡战,最后连心都输了。 这其中的种种,确实够文人墨客们发挥想象力,无限灌水和联想,写出一本又一本的爱情小说了,这与夏雨琳的破案没有太多关系,不必多说。 “所谓不比不相识,墨清老爷和南小姐就成了惺惺相惜的文友……” “墨清老爷受到南大学士的邀请,上南家做客,席间南小姐女装出现,表明心意,哎,墨清老爷也忒心狠了,竟然当众发怒,说南小姐骗了他,他绝对不会原谅南小姐,然后就离开了。南小姐和南大学士后来多次去拜访墨清老爷,墨清老爷就是不肯见他们,还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跟南小姐有任何瓜葛了……” “我问你,”夏雨琳打断他的话,“当时的夏墨清多少岁?南婉婉又是多少岁?” 尚天努力想了想又想:“我也不太清楚,这大概是在墨清老爷去世前几年发生的吧。也难为南小姐了,听说南小姐对墨清老爷十分痴情,一次又一次地去见墨清老爷,收购了许多墨清老爷的作品,还公开宣称非墨清老爷不嫁,拒绝了许多亲事,可墨清老爷就是不动心,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南小姐就这样等着墨清老爷娶她,但墨清老爷一直没有任何表示,而南小姐的年纪却慢慢地变大了。后来,南大学士实在不忍心看南小姐这样等下去,就给南小姐订了一门亲事,逼南小姐嫁人,但南小姐就是不肯,为此被家里禁足,时时被人盯着……” 夏雨琳问:“跟她订亲的人家是谁?” 尚天的表情有几分忌讳起来:“这个不太清楚。听说当年,南小姐召告天下说自己非墨清老爷不嫁,还一天到晚追着墨清老爷跑,轰动京城,所以这桩亲事结得很低调,直到快成亲了,南家才告诉南小姐,不给南小姐悔婚和逃跑的机会,而娶了南小姐的人家也不想被人拿来跟墨清老爷比,也一直没有声张……” 夏雨琳皱脸:“南家这么做也太狠心了,都不考虑女儿的感受么?” “谁说不是呢?”尚天叹气,为美人的命运扼腕不已,“南小姐知道以后竭力反抗,甚至还想办法逃家去找墨清老爷,也不知道她后来见到墨清老爷没有,坊间只知道南小姐后来被找到了,在被带回家的过程中南小姐跳河自尽,夏家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南小姐的尸体……” 夏雨琳立刻道:“既然找不到尸体,就不能确定南小姐死了吧?” 尚天道:“如果没死就好了,这样的美人儿死了那多可惜?但听说,南小姐跳河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当时正值汛期,河水湍急,人一入水就不见影儿了,南家后来又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找到,说南小姐没死,这话也没啥说服力……” 说完他叹息,夏雨琳也长长地叹息。 叹息了半天后,夏雨琳问尚天:“你是男人,你告诉我,你觉得像夏墨清这样的男人真的对南婉婉这样的美人不动心吗?” “怎么可能不动心?”尚天激动地叫,“南小姐这么好,连眼高于顶的皇子们都抢着娶,南小姐女扮男装时跟墨清老爷可是好友,墨清老爷这辈子也就跟先帝和南小姐称得上是朋友了,其他的真没有人能跟他亲近,他跟南小姐还是很谈得来的,怎么会一点都不喜欢?不过……” 他随即又丧气:“都说墨清老爷的脾气很古怪,又是那么厉害的读书人,我读书少,出身低,没法子理解这样的人在想些什么。” 夏雨琳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这天底下有这么多人,咱们哪能都明白得了,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你可以去休息了,以后不要再提夏墨清的事情。另外,我想请你接下来暗中去打听一个人的事情。” 尚天的眼睛就亮了:“谁?是大人物么?” 他觉得这种活儿太刺激太有趣太长见识了,他乐意去干这样的活儿。 夏雨琳微微一笑:“洛花梨,十几年前红得发紫的花旦,二少爷的生母。” 尚天不是笨蛋,要不然也不会被夏雨琳挑上了,他听到最后几个字后明显震了一震:“小姐,你想查……二少爷的事情?” 夏雨琳道:“嗯,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想查,你只要去查就可以,但不要勉强,如果很难查或感觉不好,就随时停手。你在查这件事情时,不要急,慢慢来,你可以一边装作继续打听南婉婉的事情,一边见机打听洛花梨的事情。比如,你可以问那些风骚的老文人,南婉婉漂亮还是洛花梨漂亮,谁的命更苦,谁死得更惨之类的,这样就显得很自然了,不会引起怀疑。” 尚天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了,但还是道:“是,小的明白。” 小姐在查案,在跟凶手“玩”,在这关头却去查二少爷的生母,这是……在怀疑二少爷吗? 像府里的下人们一样,他也是尊敬和喜欢二少爷的,让他去怀疑二少爷,他有些受不了,也有些害怕:如果二少爷真是凶手,那得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夏雨琳笑笑:“镇定,一定要镇定,这是当侦探和探子的基本要求,凡事有我呢,你不必担心太多。” 尚天笑得有些勉强:“是。” 这夜的谈话就此结束,夏雨琳回到房间,试着叫了好几声:“猫大爷?猫大爷在吗——” 没有人应。 她换上衣服,又拿出那些画卷,反反复复地看,直到将脑子里的乱麻理顺了,才沉沉地睡下。 睡下的时候,她没有将那些画卷收起来,也没有将油灯吹灭,就让那些尘封多年的画作在灯光下幽幽地鲜活着。 很晚了,她真的很困了,即使这样大亮着灯,她还是睡着了。 但她没有睡得太久,因为,她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些事情,就像繁忙的上班族牢牢记着明天早上要按时上班,今晚再累,睡得再好,也不敢不按时醒来一样。 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朦胧,屋里的油灯还在燃烧。 一个黑影,站在那些画像前,静静地看着那些画像,宛如一尊雕塑,似乎早已凝固,又似乎已经陷入遥远的回忆里。 终于来了啊!她在心里叹息,她等他已久。 175 丑闻,天才的惊天骗局 “是不是想哭了?”她坐起来,拿过衣服披上。 黑影身形微微一僵,但还是一动不动,声音很冷漠:“你睡傻了。” 夏雨琳笑笑,下床,走到他的身后,与他一起看着那些画像:“想到了遥远的过去,想到了红颜薄命的情人,想到了至死方才悔悟的遗憾,谁会不想哭呢?” “你还是打自己两巴掌,早点从这可笑的梦里醒来罢。”黑影冷冷地说着,身形一弓,往敞开的窗户跃去。 “你又想逃避吗?”夏雨琳早有准备,迅速出手捏住他的后颈,将他拎回来。 “蠢女人快放开本大爷!要不然本大爷抓烂你的脸!”黑影恼怒地挣扎和挥爪,想将她抓花,然而他的爪子已经被夏雨琳剪圆了,就算抓到了夏雨琳,也伤不了夏雨琳半分。 “都变成一只猫了,还这么狂啊?”夏雨琳将他放在花盆架上,一只手轻摁着他的脖子,淡淡道,“如果你不想我将你的真实身份说出去,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 黑影冲她啮牙,牙齿又白又尖,绿色的大眼睛闪动着幽冷的光泽:“我就是一只活得太久的黑猫!什么时候死了都不可惜!你要卖了我就卖吧,反正士可杀不可辱,我没什么好怕的!” 夏雨琳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理论上,你可是我的大伯呢,我怎么敢对您老人家不敬?” 黑猫眯了眯眼:“你真是傻了!是不是破案压力太大,被凶手吓傻了?” 夏雨琳哧笑出声:“猫大伯,你可是货真价实的天下第一才子,而我名义上是你的侄女,脑子怎么可能会傻呢?你说我傻,不是掉你的价吗?” 黑猫盯着她片刻,笑得一脸嘲讽:“你果然蠢!居然叫一只黑猫做大伯,你想当畜牲吗?你好好的人不当,去当什么黑猫的亲戚呢?脑子坏成这样,还是去砸自己的脑袋吧!” “明人不说暗话。”夏雨琳笑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我相信你就是夏墨清!即使你的身体是一只黑猫,但你的猫格和灵魂仍然是夏墨清!你不要否认,我可是有理有据,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黑猫的身体又僵了一僵,合上双眼,整个人便都是一团闪亮的黑色了。 他趴下来,蜷成一团,抱着自己的尾巴,脑袋埋在前肢里,声音淡淡的:“蠢人要犯傻起来,怎么说都说不通的。你就说来听听,向我展示你有多蠢吧。” 夏雨琳觉得他现在一定很难受,也许还会很痛苦,也不跟他抬杠,缓缓道:“那就从这几幅画说起吧。” “这四幅黑猫图是夏墨清的作品,世人都知道夏墨清有一只非常疼爱的黑猫宠物,想来这些作品画的就是这只黑猫了。夏墨清死了以后,这只黑猫下落不明,我可以认为你的身体就是这只黑猫或者这只黑猫的后代。” “这两幅风景画据说是夏鹤清的早期作品,是模仿夏墨清的巅峰之作,据说已经达到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程度。我没见过多少幅这两个人的画作,无法判断兄弟俩的画作有多相似,但是,这两幅画中暗藏的玄机,令我确信这两幅画根本不是夏鹤清的作品,而是夏墨清的作品!” “但这幅画的落款却是夏鹤清,这是怎么回事呢?”她的目光蓦然变得锐利起来,口气铿锵,“因为,这是夏鹤清在抄袭,准确的说,是剽窃了夏墨清的作品!” 黑猫猛然睁开眼睛,口气冷厉,有点小小的激动:“你有什么证据?居然敢这么胡说八道!” “证据就在这幅画里!”夏雨琳伸手往画中的某一处点下去,“这两幅画里,花影深处,都睡着一只小黑猫!暗影深处睡着一只小小的黑猫,当然很难辨认,眼力最好的看客就算注意到了这团用墨比较浓重的小黑影,大概也以为是树根、树叶或影子什么的,哪里会想到这会是一只小黑猫?” “但是,还是有不喜欢这些画,却很喜欢小猫的看客发现了这个小秘密!”她笑得一脸灿烂,“这个看客就是肉肉!肉肉认出这个小黑影是一只正在睡觉的小黑猫,我而后仔细观察过了,这团小黑影隐隐有尾巴、有三角形的耳朵,睡觉的姿势跟你一模一样,于是我确定这真是小黑猫无疑了!” 黑猫半眯着眼睛盯她,眸光闪烁,似有什么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流转。 “问题是,夏鹤清怎么会去画一只黑猫?又怎么会画得这么好?”夏雨琳的脸上又出现了明察秋毫时的敏锐之色,“我调查过了,夏鹤清根本不喜欢猫,而且黑猫在一般人的眼里还是不祥之物,夏鹤清会去亲近、观察、绘画一只黑猫吗?我觉得不会!” 黑猫忽然冷笑:“按你的说法,画师只有画自己喜欢的东西才能画得好?你就这点本事,也敢得出那样的结论?真是可笑之至!” “当然不止这一点!”夏雨琳盯着他,“真正的大师,只要对作品倾注感情和心血,不论是画喜欢的东西还是讨厌的东西,我相信都不会画得差的!但是,这两幅画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这两幅画将暗影深处正在睡眠的小黑猫画活了,可以推测,画师一定是在非常近的距离,非常用心地观察小黑猫,甚至观察很久,才能将小黑猫画得这么生动可爱,栩栩如生。你是爱猫人士,你应该清楚,猫是一种很独立、很警觉、很骄傲的动物,不会轻易亲近陌生人、对它怀有恶意的人或它不喜欢的人,如果这只猫跟画师不熟或者不喜欢这个画师,这个画师根本不可能这样近距离、长时间地观察它!” “你看看这只猫,睡得这么自然和放松,任由画师观察它和描画它,所以,可以确定,它跟画师的感情一定很好!而夏鹤清不喜欢猫,我也相信没有哪一只猫会喜欢这个色老头,所以,画这幅画的人绝对不是夏鹤清!” “另外,我也打听过了,夏家就只有夏墨清在世时养过黑猫,夏墨清死后,夏家就没有黑猫出现,夏鹤清当然更没有养过黑猫,他怎么可能画得出这么逼真的小黑猫来?” “猫大爷,你说是不是?” “哼。”黑猫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不理她。 夏雨琳笑笑:“很久很久之前,会这么喜欢黑猫,又具备这种绘画造诣的画师,只有夏墨清一人了。所以,夏老头一定是剽窃了夏墨清的作品,将夏墨清的作品占为己有。至于落款的问题,世人都传夏墨清是个创作狂,一旦有灵感就会停不下来,而且创作的速度很快,他很可能在专注作画时忘了落款或来不及落款,这就给了夏鹤清可乘之机。” “特别是,如果这两幅画真是夏墨清死前几天内画的,他那时已经陷入疯狂的创作状态之中,来不及落款是很可能的事。我打听过了,夏墨清经常忘记落款,听说他是觉得天底下没有人能伪造他的作品,他就算不落款,世人也知道这是他的画作,所以他不在意这个问题。” 黑猫的脑袋往那侧扭得更厉害,似乎很不想见她和理她。 看来她说得八九不离十了,要不然这位大爷还不得拼死嘲笑她?夏雨琳继续道:“我由此想到,夏老头既然可以将这幅画剽窃为自己的作品,为何不能将夏墨清的其它作品也剽窃为自己所有?剽窃是一种非常恶劣的行为,只要不被发现和受到惩罚,很容易上瘾,夏鹤清一定从中得到了巨大的甜头,怎么会收手?” 在大学里,抄袭别人的论文或剽窃别人的研究成果什么的,一点都不新鲜,当她发现这两幅作品的秘密时,立刻联想到夏鹤清恐怕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唯一一次干过这种事情了。 “我又好好打听和分析了夏老头的发迹史。他小时候那么平庸,一直默默无闻,你死后几年,他却突然才华大爆发,不仅创作了大量出色的作品,而且这些作品几乎都是在模仿你,甚至还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当然,世人可以认为这是他以你为目标而努力,有志者事竟成,可是——” 她摇摇头:“我还是很难相信一个才华原本远远不及一代大师的人,依靠着后天的努力,能达到这位大师的水准,而且还是通过模仿来实现超越,这种可能性有多高?我想,玩艺术的人应该都认可‘模仿无法超越,只有创新才能超越’这个道理吧?” “夏鹤清在后期转型去画宫廷画和仕女画,水准就比所谓的早期作品差了很多,怎么看都不像是天下第一才子的水准,所以,我严重怀疑,只有那些后期作品才是他自己画的,他的前期作品其实都是夏墨清的作品!这个糟老头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和剽窃狂!” “喂,”黑猫还是没回头,却懒洋洋地出声了,“你这样说你父亲,真的好吗?” 夏雨琳哼哼:“他是不是我的父亲,这还不好说呢。” “哦,”黑猫听了她这样的言论,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道,“你说完了?说完我要去找早餐吃了。” 这时,天色已经泛亮,外头传来丫环们的动静。 夏雨琳笑道:“怎么可能呢,现在才要说到最重要的事情呢。” 176 悲剧,往事不堪回首 “夏墨清一生醉心于创作,肯定创作了大量的作品,这些作品的下落如何?我想,夏家肯定会拿他的一部分作品去卖,毕竟他是长子,要养家的,要不然夏家怎么会在那个时期开始发达?但夏墨清不是爱钱的俗人,自己肯定会留一部分,留的可能还是自己最喜欢、最杰出的作品。” “所以,他死的时候,应该会留下不少遗作,这就便宜了夏鹤清这个大骗子!大骗子得到所有的遗作后,大概会将有落款的作品都卖了换钱,没落款的就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摇身一变,变成了继承哥哥衣钵的天下第一才子,哼哼,有够不要脸的!” “夏家在夏墨清死后,靠着夏鹤清的手段,更有钱、有名气和有地位了,最终成为所谓的天下第一书香世家,还跟皇室攀上了关系。其实,夏家的一切靠的都是夏墨清,真没夏鹤清什么事!我就奇怪了,夏鹤清的才气怎么起起伏伏的,小时候平庸无名,大哥死后突然才气爆发,杰作不断,又过了数年后突然江郎才尽,再也创作不出好作品,原来是把老哥的作品都用光了……” “喂,你要啰嗦到什么时候?”黑猫不耐烦地打呵欠,“我都听腻了。” “好吧,”夏雨琳叹气,“你那么讨厌夏鹤清,我老是说他的事情,一定让你很烦,那我现在就来说你的事情吧。” “虽然我不想这样说你,但是,”夏雨琳幽幽地道,“你大概是到自己快要死了,或者南婉婉死了才知道自己爱着她吧?可是,你醒悟的时候,却已是一切都无法挽回,无人永隔的时候……” 咚!一只装有美容膏的瓶子砸在她的头上。 黑猫已经站起来,四爪抓地,腰身微弓,尾巴直立,双目圆睁,透着凶光,正愤怒而恼怒地看着她,一副视她为敌,即将作战的姿势。 夏雨琳不以为意:“你生什么气呢?你逃避这个现实逃避了几十年,总该面对现实了吧?每次被人说到真相和痛处就乱发脾气,拒绝面对和承认现实,这样真的不好啊,你当年若是肯面对南婉婉,承认自己对她的心意,就不会有那样的下场了……” “喵呜——”黑猫张嘴,露出一口獠牙,而后跳起来,准备攻击她。 但她眼疾手快,它刚起跳,她的手就已经摁在它的背上,让它起跳失败。 “你这个蠢人!满口荒唐,胡说八道!我要撕烂你的嘴……”黑猫激动地骂。 夏雨琳觉得它要失控了,从物架上拿下一条干净的手帕塞进它嘴里,一手还是摁着它的背,不让它乱动。 “虽然世间有传你对南婉婉的心意无动于衷,你自己也说你不是为南婉婉而死的,但是,那三幅画,阴天图,深海图,火海图,却明白无误地表达出了你临死前的心境,黑暗,冰冷,灼烤,痛苦,悲伤,挣扎,呐喊和……无尽的绝望。” 黑猫的身体哆嗦着,不再挣扎,瘫下来,急促地喘气,盯着那三幅画,眼里流露里幽幽的悲伤。 “每一件出色的艺术品都体现着艺术家的思想,我就不说那么多了,毕竟我不是艺术家,我只是一个门外汉,说不出什么门道。那幅阴天图代表你的心情宛如阴天,非常糟糕;深海图代表你的心沉入无边深海之中,看不到光明,被黑暗和冰冷吞噬;火山图代表你的心情如在火海中煎熬中,非常痛苦,都要化为灰烬了。” “总之,我看到的只有挣扎、呐喊与绝望,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情绪?我想来想去,只可能跟南婉婉有关。你的一生虽然短暂,脾气也不好,却一帆风顺,才华、财富、名声、地位唾手可得,连皇上都是你的忠实粉丝,你能有什么无边的痛苦?又有什么可绝望的?除了南婉婉!” “临死之前,你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但因为天赋才华,从小就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之中,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为人又清高孤傲,我行我素,这样的你,内心其实只是一个骄傲而单纯的小孩子罢了。直到死,你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处理爱情这种东西!” 黑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而后又是一动不动,只是全身都在散发出强烈的悲伤气息,连夏雨琳都觉得压抑和难受了。 她缓缓地道:“南婉婉也许是你人生中的第一个挚友或唯一一个挚友,她一定无条件、无底限地包容着你的各种骄傲与任性,你跟她在一起时应该是很快乐的。但是,在你发现她居然是女儿身,还对你爱得不得了的时候,从来没接触过女人、不懂得风花雪月的你被吓到了。” “你手中无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和这样的感情,就像总是在一起玩、从来不跟女孩玩的两个男孩,某天,特别骄傲自负的那个男孩突然发现自己的玩伴其实是个女孩儿,还是一个非常漂亮、非常可爱、非常喜欢自己的女孩儿时,他会觉得非常震惊和生气,觉得对方欺骗了自己,然后生气地说我再也不跟你玩了之类的就跑,然后真的再不理那个女孩。” 这样的事情,在现实中不是经常出现吗? 最简单的一种情形是,两个玩得很好的异性朋友,一直以“兄弟”或“姐妹”自居,某天,其中一个突然向另一个表白,说自己对其有了爱情的感觉,另一个措手不及,慌乱地逃了,而后就一直避着,如果两人不能好好地说清楚和面对这种感情,也许他们就真的连朋友都不是了。 好吧,她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形,高中时遇到的,她当时真是被那位突然告白的哥们给吓到了,躲了他好久,好在这哥们不是痴情的种,后来找了个妞,没她什么事了,两人才又变成朋友。 想想,像夏墨清这种除了创作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关心的怪癖型天才,怎么懂得面对和处理平生第一次遇到的“爱情”? 他惊慌,他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便把自己关起来,拼命创作,逃避穷追不舍的对方和让他变得很奇怪的感情。 “如果,南婉婉可以给你足够的时间冷静下来,慢慢看清和理清自己的感情,也许你们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但南婉婉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么强烈的爱意,而且她还是主动去追求你的那一方,她心里一定是慌乱的、害怕的和无措的,她应该很怕会失去你吧,所以才会拼死去追逐你……” “唉,你们两个都是从小就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才子才女,都是骄傲自负、眼高于顶的人物,都还年轻且任性冲动着,都是第一次动心动情,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种其实也没多复杂的感情,女的追,男的躲,一拖再拖。” “本来吧,你若是能放下架子,快点接受南小姐的求婚就没事了,偏偏你又拉不下脸来,或者你很享受这种被心上人追逐的滋味也不一定。反正你怎么想,只有你才知道了。总之,在你回应南小姐的感情之前,南家就等不下去了,强行把南小姐嫁给别人,南小姐以死相抗,你知道南小姐出事以后大受打击,悔恨交加,痛苦不已,才画了这几幅充满黑暗与绝望的画作,然后吐血身亡……” 说到这里,她摇头叹息:“事情原本不用发展到这地步的,你们完全可以成为郎才女貌,琴瑟和鸣的幸福一对,但是,谁叫你们都是清高孤傲、不谙世事的才子呢?才子谈恋爱,就是喜欢摆架子,就是不肯像俗人一样说爱就爱,亲亲我我,非要玩清高和矫情……” 她就读的大学是一所名牌大学,大学里有很多清高的大才子,她有一个学长就是这样的。 这个学长真的是才高八斗,获得过好几个国际重大比赛的大奖什么的,听说还准备全额奖学金去剑桥,这样的他身边当然围着不少可爱的师妹,但他一个都看不上,动不动就说她们俗不可耐和以貌取人什么的。 后来,学校新来的校花学妹去倒追他,天天追着他跑,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很甜,号称学校的“名胜风景”之一,男生们都羡慕死他了,他却还是对这位小师妹视而不见,再后来,他准备毕业了,小师妹见追求无望,哭了几天后就跟一个追求她的男生好上了,这位师兄对此表示祝福他们。 哪里料到,就在离校前的一个晚上,这位师兄跟一班同学喝毕业酒,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醉了以后竟然哭得稀哩哗啦,不断叫着那个校花小师妹的名字,谁都劝不住,谁都拉不走,众人这才知道他原来已经爱死了那个小师妹。 还好还好,现代的年轻人没那么矫情,众人赶紧去把那个小师妹请来,大才子师兄抱着小师妹痛哭流涕,于是,自称至死都视这位师兄为偶像的小师妹当即又心活了,立刻打电话跟那位没交往多久的男友分手,扶着大师兄不知去哪里了…… 后来,大师兄留校读研,等小师妹毕业后一起去留学了,圆满结局。 哪里像古代这一对儿……唉唉唉,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婚姻皆由父母作主、年长不婚伤风败俗等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说得好像你亲眼所见一样!”黑猫冷笑,“世人都说女人长了三寸不烂之舌,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三十年前,你娘还是个小女娃儿,没成亲,没怀胎,你就已经看到了夏墨清与南婉婉的事情?” 177 真相,请叫我夏公子 夏雨琳笑笑:“我所说的这一切,全都建立在调查与分析之上。好吧,感情的部分推测较多,毕竟感情是世界上最难理解和控制的东西,我不知道或猜测错误的内情与细节可能不少,但我想,基本事实总不会错吧?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就经常说自己是多么了不起的天才,说夏鹤清连给你提鞋都不配,说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南婉婉非你不嫁,这像是一只猫会说的话吗?” “当时,任谁听到一只黑猫说话,真的会当这只猫是妖怪或神兽,也会当这些话都是吹牛吧,但我现在想想,这么骄傲臭屁的德性,不是跟传说中夏墨清的德性一样吗?你恶心老鼠和生食,不喜欢小母猫,还总说自己是神,青春永驻,长生不老或早就该死了,死了也无所谓之类的话,我越想越觉得这像是夏墨清会说的话……” “放屁!”黑猫第一次爆粗,“你说的全是放屁!夏墨清是人,我只是一只猫,你的脑子被连环杀手打成浆糊了,才会说出这种蠢话吧!” “蠢话?”夏雨琳轻笑,弯腰,将脸凑近它的脸,细细端详,“都说猫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鬼魂之类的,尤其是黑猫,在这方面更是有着超强的天赋,才会被世人认为是不祥之物,当然,也有人认为那是吉祥之物,只是这么想的人相对少一些。我想知道的是,你有没有看出我的真实身份呢?” 黑猫的回应是给了她脸上一爪子。 没抓伤,但有点疼,夏雨琳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的脾气死了都不会改变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不过我不会跟你计较的,谁叫你真的是我大爷呢?你是夏家真正的主人,又在夏家潜伏了几十年,应该知道夏落葵是怎么样的人,而我现在又是什么样的人,但你一点也觉得吃惊,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端倪了?” 黑猫哼哼,直接给她白眼。 夏雨琳叹气:“你应该能看出我虽然拥有夏落葵的身体,但真实身份却是另一个人格的美少女吧?我既然能够变成这样,那夏墨清的灵魂为什么就不能附身到他最宠爱的黑猫身上呢?” 跟她这样的情况相比,夏墨清的灵魂附到黑猫身上,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她联想到自己的情况以后,就觉得这只猫搞不好也是这样了,要不然,夏墨清生前养的那只猫怎么会说人话?还具备人类的思考与习性?还懂得这么多事情?还这么一副臭脾气? 黑猫抓了抓猫须,哼哼:“我就是一只猫!不管你怎么说我就只是一只猫!” 夏雨琳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就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夏落葵一样。不过,你死的时候,至少有两件事放不下吧?第一件是对南婉婉的思念与后悔,第二件,应该就是一帮人都在找的宝物了。” 黑猫的目光又转成墨绿色了,显然心绪起伏得厉害。 “另外,”夏雨琳悠然,“你一定对夏鹤清剽窃你大量作品的行为很恼火吧?你虽然视金钱为粪土,视功名为垃圾,但像你这样的艺术大师一定非常热爱自己的作品,就像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样,别人将你最宝贝的作品夺走,你一定很生气吧?看你每次提到夏鹤清就牙痒痒的,啧啧……” 刷!刷刷!刷刷刷!她的脸又被猫抓了。 黑猫左右开弓,在她脸上狂抓,边抓边骂:“别在我面前提这蠢才的名字!别弄脏了我的耳朵!” 夏雨琳后退两步,避开它的爪子:“好好好,我也不想再提这个大骗子了!我说猫大爷啊,你都寂寞几十年了,难得有我这样的小天才认出你的身份,你要不要我帮你恢复名誉呀?” 作为一个爱学习的好学生,她最非常鄙视抄袭、剽窃之类的行为,她就曾经被人抄过一次,最后她还是自力更生,想办法为自己讨回了公道。 黑猫冷哼:“都几十年前的旧账,我都变成猫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哈,”夏雨琳叫起来,“你承认了吧?你承认你就是夏墨清了吧?” 叭!又一只装护肤品的瓶子砸到她头上!黑猫骂道:“没大没小!就算你的灵魂不是夏落葵的灵魂,本大爷还是你的长辈,竟然敢直呼长辈的名字,成何体统!再这么没礼貌,本大爷抓花你的脸!” 夏雨琳摸了摸自己可爱的脸蛋:“是,猫大爷厉害,猫大爷威武,我怕了您了。” “不要猫大爷猫大爷的叫,这多俗气啊?”黑猫忽然之间又变脸了,站起来,四脚笔直,腰杆挺起,抬起下巴,尾巴翘得高高的,显得一派从容优雅又清高孤傲的气势来,“叫我夏公子!敢叫错一次,本公子绝对饶不了你!” 夏雨琳:“……” 被发现真实身份以后,就迅速找回身为一代才子的骄傲与尊严了吗?就开始以“人”的态度安身立命了吗?这位猫大爷……夏公子还真是……行啊! 而后她眯眯一笑:“是,夏公子。” 夏公子哼了哼:“既然知道我是你长辈,还不快去端早餐来……” 突然,他弓起身体,全身炸毛,双目圆瞪,一脸警戒地盯向前方,似乎如临大敌。 夏雨琳猛然一惊,转身,就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面具男! 这么高大威猛的一个男人,却总是像鬼魂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喵喵的,太吓人了! 她跟黑猫,呃,夏公子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机密,她在开谈之前就已经详细地观察过屋里屋外,觉得这个一看就是雄性荷尔蒙分泌过盛、终日欲求不满的丑男应该在哪个角落里抱着丑女亲热才对,没想到他还是一直躲在她四周偷听和偷窥? 连夏公子都察觉不到?喵的,这男人其实不是丑男,而是见不得人的鬼吧? 面具男露出外头的薄唇一勾,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眼神让夏雨琳很是怄火,她凶巴巴地道:“你又鬼鬼祟祟地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听?你是老鼠吗?你见不得人吗?” 面具男笑:“我不偷听,你们怎么会说实话?” 夏公子盯着他,冷冷地道:“想来你都听到了,你想怎的?” 就算他的身份暴露了又如何?反正他现在就只是一只猫而已,就算再死一次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有啥好惧的? 面具男抚了抚下巴,笑道:“我对你是人是鬼不感兴趣,对夏家的家务事也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那件东西在哪里。” 夏公子微抬下巴,小脸一扭:“就在宝库里的某个地方,具体哪里我还是不记得,不管你怎么问,我就是不记得。” 面具男的脸庞凑到他面前:“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夏公子下巴抬得更高了:“真不知道!” “很好,那我就帮你恢复记忆吧!”说罢,面具男拎起夏公子,身形一闪,从窗口跃了出去,转眼失去影儿。 “夏公子?夏公子——”夏雨琳冲到窗边,大叫,但外头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儿? 死丑男!夏雨琳气得直拍窗台,那丑男千万别虐猫啊!如果让她知道那丑男虐待夏公子,她一定将他列进黑名单,总有一天要他付出代价! “十一十一,”门外传来肉肉的叫声,“吃早餐了,再不吃就没有了——” 夏雨琳只得熄灭油灯:“等一下,十一洗好脸就出去。” 匆匆洗完脸出来,就看到几个女人坐在餐桌边,光是喝水,筷子动都不动一下。 她走过去坐下:“你们干嘛不吃呢?” 夏木蓝道:“咱们关心你,等你出来一起吃呗。” “等我?”夏雨琳哼了哼,“你们是怕早餐里有毒,不敢先吃,想等我验毒以后再吃吧?” 几位小姐的脸上都有些尴尬,夏木蓝却大刺刺地道:“没错,我们就是等你先吃过再吃,谁叫你是这里唯一一个没有收到警告的女人!是你把凶手引来的,你有责任有义务保护我们!快吃,你不吃我们就得饿死了!” 夏雨琳狠狠地瞪她,拿起一个包子狠狠咬了几口后,拍进她的碗里:“这个我吃过了,没毒,你赶紧吃!” 夏木蓝黑了脸,骂道:“你敢让本小姐吃你的口水?本小姐是什么身份……” 夏雨琳道:“我不亲自吃过,怎么能证明东西没毒?我拿自己的命冒险,为你试毒,你还骂我?你喵的是不是人啊?不是人就出去吃猪食好了,吃人食干什么……” “阿姨你不吃吗?”正在吃得有滋有味的肉肉抬头,看看夏雨琳,又看看夏木蓝,搞不明白她们在吵什么,不过,他能看出夏木蓝不想吃那个包子。 “我不是阿姨!”夏木蓝很想骂他,但不敢骂,没好气道,“我也不想吃夏落葵吃过的东西!” “为什么不想吃呢?包子很好吃的!”肉肉很高兴地拿起那只被夏雨琳啃了几口的包子,一脸期待地道,“那肉肉可以吃吗?” “……”夏木蓝瞪他两眼,没好气地道,“吃吧吃吧,随便你吃。” 肉肉立刻像只小老鼠一样,双后捏着那只包子,津津有味地啃起来,令夏雨琳无语:“……” 夏木蓝看到这场景,眼珠子转了一转,拿起另一只包子,啃了几口后递给肉肉,堆出假笑:“肉肉,五姐试过了,这个豆沙包好吃,真的很好吃,给你吃啊。你看,五姐对你好吧?” 看来看去,果然还是这个小东西没那么讨人厌,至少比那些老家伙和大家伙们好欺负一点。 178 更衣,棒打色狼 肉肉看了看那只包子,小脸皱成一团,随后把那只包子拿出来,放进她的碗里,很是天真无邪地道:“阿姨,十一说肉肉不可以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再想吃也不能吃。” 夏木蓝觉得很没有面子,一指夏雨琳:“那你为什么就可以吃她的东西?她的东西难道就不脏?” 肉肉很奇怪地看着她:“因为那是十一吃过的东西吖,才不脏呢,当然可以吃啦。” 夏木蓝鼻孔不断冒气,一脸不爽:“看不起我……” 夏雨琳没等她说完,就抓起她碗里那只豆沙包丢出去:“你咬过的东西还是拿去喂老鼠吧,老鼠一定喜欢吃。” 包子掉在地上,欢欢从角落里跑出来,叼起那只包子,摇头尾巴跑进夏兰的房间,偷吃去了。 众人偷笑,夏木蓝气得准备拍桌子,夏十叹气:“你们两个别吵了,凶手不知道躲在哪里看着咱们呢,你们吵成这样,不是让凶手看笑话吗?” 夏木蓝恨恨地哼了哼,低头吃东西,夏雨琳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一点也不含糊,夏十和夏兰也是如此。 吃完不久,夏雨琳准备去研究那本犯罪嫌疑人名单,大少奶奶就带着十几个人从外头进来,满面春风地道:“十一妹,恭喜恭喜!你的嫁衣已经做好了,这可是侯爷请人去做的,还附带一套齐全的首饰,样样都是顶尖的,美得不得了呢,你赶紧试试看合不合身!” 顿时,葵园轰动了,所有人都围过来,想一睹嫁衣的风采,连肉肉都抱着兔兔跑过来,跳着脚想看看嫁衣是什么。 只有夏雨琳愁眉苦脸:“大嫂,我正在跟凶手进行斗智斗勇的战争,您非得在这时候让我试穿嫁衣吗?您看这件嫁衣,红成这样,像鲜血似的,多不吉利……” “呸呸呸!”大少奶奶赶紧道,“你什么都没有说!咱们什么都没有听到!你看看这红色多吉利?这可是大富大贵的标志啊,你穿了这嫁衣,一定好运连连,以后富贵安逸一生!” “哇,十一姐,这嫁衣真的好美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裙子呢,十一姐你快点穿上,一定非常好看!” “听说这件嫁衣乃是侯爷请皇宫制衣局最有名的师傅所裁剪,平时啊,这些师傅都是给受宠的娘娘们制衣的,外头的人哪有这种荣幸能让他们动手?还有这些料子,全是江南最有名的霞影山庄所制,他们的产品几乎全是贡品哪……” “十一要穿新衣服吗?肉肉要看,十一快换新衣服……” “你看看这些首饰,红水晶发簪,粉色珍珠耳环,红色翡翠手镯,红色玛瑙手链,红玉戒指,红玛瑙项链,红珊瑚腰带,还有红宝石头冠……” 夏雨琳还是苦着脸,看着那一遍的红色:“一身的红?这不跟血人一样……” “妹妹,你赶紧进房间换嫁衣!”大少奶奶一边大声说话,阻止她继续说不吉利的话儿,一边拉她进房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嫁衣和首饰进来,让十一小姐试穿。” 夏雨琳还是很喜欢逛街试新衣的感觉的,但现在,她只有一种被逼换上囚衣准备走上绞刑架的无力感,于是这种时候,她忽然对那个连环杀手就有了一种刻骨的仇恨:如果没有那个连环杀手,或者它近期停手了,她就不会成功逃跑了还被抓回来,然后被迫嫁给侯爷…… 所以,她一定得找出那个凶手才行,要不然人人都不会放过她的! 喵的,那些王八蛋不去围追堵截凶手,就知道来控制她和威胁她,果然好人好欺负,坏人人人躲是吧?把她惹毛了,她哪天也去干违法犯罪的事情,看侯爷还敢不敢娶她……她为什么没早点想到这一招呢?杀人的事情不能干,偷窃抢劫什么的总可以吧?她现在去偷去抢还来得及吧? 在她漫长到没有尽头的胡思乱想中,她被一群女人折腾着,终于穿上了大红嫁衣,披挂了一身的珠宝,还戴上了很重的头冠,然后被拉到了巨大的镜子前。 夏雨琳发誓,她真的不喜欢这身打扮,但她也是女人,女人遇到镜子岂有不照之理? 就看了那么一眼,她就对镜中的自己惊为天人。 她当然是美丽的!美丽中透着性感和纯真,她每天不照二三十次镜子就浑身不对劲,但是,穿上盛装,又被化了淡妆的她,真是太太太太……太美了! 美到足以瞬间秒杀夏繁缕和荣怡公主!就算是站在舍微公子的身边,应该也不会逊色! “太美了……”她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红色盛装美人,呆呆地抚着自己的双颊,微微张着的红唇都无法合上了,“没想到我美到如此地步……” “我怎么可以这么美呢?无一不美,我都要爱上我自己了,恐怕以后都没法再爱上别人了……” “光是这样看着,我都要走火入魔了……” 众人:“……” 盛装打扮的十一小姐确实美得不得了,但她这么说自己,惊艳的气氛就被冲淡了,她们夸她美貌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说了她也一定听不见的,不如什么都不要说。 “哧——” 眼看夏雨琳就要沉浸在自己盛装打扮的美貌中,无法自拔时,一声熟悉的、可恶的轻笑声传进她的耳里,瞬间击碎了她的陶醉与沉迷。 她惊醒过来,恼怒地转头:“出来!偷窥本小姐美貌的小贼给我滚出来!” 这么多人在场,那个见不得人的丑男还能潜伏在哪个角落里? 把他抓出来后,她要脱下外衣,露出性感内衣和完美身段,用她的美貌与性感让他流尽鼻血而亡,如果他不亡,她就趁他为她的美貌失神之际踩坏他,坏到他一辈子对美女只能看不能吃! 众人面面相觑,十一小姐为自己的美貌所迷,脑子不正常了? 大少奶奶咳了两声,递给夏雨琳一杯茶:“十一妹,这里没有什么小贼,你先喝杯茶,冷静一下?” 夏雨琳气咻咻的:“大嫂,你没有听到刚才有人在偷笑吗?” 大少奶奶摇头,嗔道:“咱们啊,都被你的美貌迷住了,看呆了,哪里见到听到什么小贼的?来来来,出去走走,让大家看看你有多美。” 基本上,夏雨琳是很不喜欢张扬和高调的,可她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美艳迷人,又没有相机可以拍照留存,不让别人看看,长长见识,她岂不是亏大了? 于是,她端直腰杆,下巴与地面成45度角,以标准的淑女姿态走出去。 外头,一批人正在等着看她呢,她一走出来,立刻惊艳了大大小小的观众。 入娣和小花一脸惊艳,夏兰一脸羡慕,夏十努力掩饰自己的妒忌,夏木蓝则是红果果的妒忌恨,只有肉肉用非常闪亮纯洁的目光仰头看她:“十一十一,你好漂亮!比肉肉的娘亲还漂亮!十一一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夏雨琳顿时心花怒放,蹲下来要抱他,没料到,嫁衣的裙摆太长太宽,头冠又重,她得意忘形中踩到了裙摆,一个趄趔,重心失衡,摔在地上,趴倒在肉肉的面前。 众人:“……” “哧——”沉默之中,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又传进夏雨琳的耳里。 又是那个变态!他喵的到底躲在那里? 夏雨琳想爬起来,但这一身打扮实在太繁复累赘,尤其是那个头冠,压在她的额头上,要掉不掉的,眼睛都被遮住了,实在行动不便。 “十一,你没事吧?”肉肉蹲在她面前,摸摸她的头,有些担心地问。 “呵呵,我没事……”夏雨琳干笑,转头看向众人,“你们妒忌我妒忌到装傻不肯扶我起来吗?” 众人的心脏都紧了一下:她连这个都看得出来了?不愧是神探…… 当下,众人赶紧七手八脚地扶她起来,她咳了几声:“你们扶我进房间,把衣服换下来吧。” 穿成这样,行动不便,万一凶手这时候上门杀人,她逃都没法逃。 在房间里脱衣服的时候,她觉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那个见不得人的丑男在哪个角落里偷窥她的性感与美貌,但她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愣是没看到半个可疑人物。 脱得只剩下里衣时,她道:“你们都出去吧,剩下我的自己换,门记得关紧点哈。” 众人出去了,她站起来,走到窗边,将窗子关紧。 而后她走到衣架前,开始解里衣的扣子,迷人的肩窝,雪白的胸口,一点一点地露出来,小内内的带子搭在线条优美的肩膀上,性感得不得了。 解开几颗盘扣后,她没再解,而是直接将里衣往下一拉,露出整个肩膀和自制的c罩杯白色内内,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说有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胸太大,重得受不了,还是把内衣解开吧……”她喃喃着,左手去扯小内内的肩带。 右手嘛,则不动声色地去抓手边的银簪。 说时迟那时快,她右手握紧银簪子,眉都不皱一下,就猛然往后一捅。 身后传来闷哼的同时,她已经转过身来,一拳打出去。 身后的男人被打到下巴了,又闷哼一声,后退几步,避开她的攻击范围。 果然是孤魂不散的面具男!夏雨琳拎起那根木棒,追打:“喵的,我叫你偷看我换衣服!我叫你偷看我照镜子!我叫你取笑我!我叫你不学好当色狼……” 她刚才站的那个位置,一定要靠得很近才能看到她迷人的胸部,她赌这个臭男人一定会忍不住从哪个角落里现身,躲在她身边偷看,结果,他真没忍住啊,真是够没节操的! 179 见鬼,香香来了 面具男一边躲一边振振有词:“你长得这么美,又主动在我面前换衣服,我不看还算是男人么?我不看能对得起你的美貌么?难道你的美貌是店铺里无人光顾的过期品么?” 夏雨琳更生气了,挥着大棒子穷追猛打:“我让你说!我让你还说!” 房间就那么点大,面具男跑了几圈,没地方跑了,便轻轻一跃,跃上衣柜的顶部,蹲下来,盯着她的胸:“衣服要掉光喽!” 夏雨琳低头一看,不就是外衣剥落到腰间吗,这算得什么事? 如果是在现代,她一定天天穿紧身吊带衣和包臀热裤,天上上街赚回头率,积蓄和提升自己的自信,免得一天到晚被闪亮得没有同情心的师兄和师姐打击。 她放下木棒,不急不燥地将外衣拉上来,扣好,然后拿罗衣穿上。 面具男的声音很遗憾:“这么快就穿上了,多看几眼都不成……” 听他的口气,好像她和他偷偷去酒店啥啥了一夜准备逃走似的……夏雨琳狠狠地瞪他,又拎起那根木棒,凶巴巴地道:“夏公子,也就是那只猫猫呢,你将它卖到哪里去了?” 面具男道:“它咬定它什么都记不得了,我便将它关在宝库里,让它好好回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什么时候放它出来。” 夏雨琳目露凶光:“你要虐待小动物?连一只黑猫都不放过?” 虐待小孩和动物的人都不是好人!对待坏人仁慈等同于犯罪! 面具男啧啧:“我怎么会跟一只猫过不去呢?我只是在帮助它恢复记忆罢了!放心,我会每天给它送吃送喝,保证它饿不死。” 夏雨琳盯着他:“你能自由进出宝库?你是怎么做到的?” 面具男笑:“这天底下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至于我是如何进去和出来的,你就不必知道了。” 夏雨琳微微眯眼,这家伙第一次和夏公子在宝库里打架时,双双消失,夏公子和她可以从地道里逃出去,但凭他的体形,他不可能通得过那条地道,那他到底是如何在那么多家丁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想到他似乎无所不能的姿态,她就浑身不舒服,于是她挖苦他:“你该不会是和林雅如有一腿吧?林雅如才许你自由进入宝库,并为你隐瞒秘密?” 面具男笑道:“夏夫人长得是不错,我也不嫌她年纪大,而且她还是我喜欢的非良家妇女,我还真想跟她有一腿,不过她已是人妻,我对人妻没有那种兴趣。再说了,区区一个仓库,两三把锁罢了,想进去还不容易么,我犯得着出卖色相?” 夏雨琳皱眉:“你是江洋大盗?” 面具男道:“江洋大盗算什么东西?见了我也得当孙子,十一小姐也忒小看我了。” “呸!”夏雨琳骂,“瞧你尽干一些跟踪偷窥偷东西欺负小猫的事情,能是什么好东西?” 面具男伸出食指,晃了又晃:“话不是这么说。十一小姐乃是人中凤凰,小猫乃是大才子转生,我亲自跟两位交涉,乃是对两位的尊重与重视,你应该觉得荣幸才是,不够格的人可是不配得到我这种待遇的。” 夏雨琳很想拿臭袜子堵住他那张能气活死人的嘴啊,但她就是没有办法碰到他。 狠狠地瞪他两眼后,道:“你别忘了凶手的事情。只有三四天的期限了,凶手这几天一定会下手,你给看好了。” 面具男笑:“十一小姐放心,如果有人在十一小姐的地盘上干坏事,一定逃不过我的眼睛。” 夏雨琳用眼白看他,对他的话表示深深的怀疑:他好像经常中途开溜,还经常干些偷看美女照镜子换衣服的事情,真的能盯紧葵园吗? 面具男叹气:“为什么十一小姐就不能相信我呢?” 夏雨琳哼哼:“信你不如信我儿子!我警告你,今天之内必须将夏公子放回来,要不然一定让你付出代价!” 然后她就转身出去。 那条地道已经被堵住了,夏公子这样一只黑猫被关在压抑闷人的宝库里,实在太可怜了! 她身为读书人,还是很尊敬成就巨大且拒绝同流合污的大才子的,她不想夏公子二世为猫后还要承受这样的孤独与黑暗。 外头,一群人都在羡慕妒忌地谈论那一袭华丽的嫁衣与那一套华贵的首饰,就跟刚参加完高考的学生在讨论试题一样热火朝天,她听了就烦:“就这样吧,衣服和首饰都不用改了,你们洗干净后好好保管,等我出嫁那天穿。” 一群人纷纷应“是”,而后收拾了那套行头,离开了。 夏雨琳坐下来,手指在桌面上划圈圈,心里想着,虽然她还有手段没使出来,但万一真的沦落到出嫁那天,她要怎么办才好? 她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一整天,虽然所有人都在夸她,都在讨论那套美得不得了的结婚行头,但她这天愣是没能笑出一朵花来。 她们都说那件红嫁衣漂亮,漂亮得不得了,但她只要想到那一身的鲜红,就觉得不舒服,这种时候真的是穿这么喜庆的衣服准备婚事的时候吗? 不久前刚死了人,又有人即将被杀,这葵园里也死过两个人——小红和香香,香香还是穿着红裙子在她原先的房间里自刎而死的……她突然就心悸了一下,眼皮子“突突突”直跳。 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啊! 怕什么来什么!这天晚上,葵园出事了,出大事了! 午夜过后,不仅是葵园,整个夏府都静悄悄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似乎凶手就隐藏其中。 没有人敢在天黑之后还随便乱逛,因为,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何时出现和何地出现。 这时,夏兰的房门打开了,夏兰穿着睡衣,像根木头一样走出来,无声无息的,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而后开始去敲别人的房间,一间一间地敲。 先敲夏木蓝和夏兰的房间,轻轻地,就敲了几下,然后去敲肉肉的房间,也是轻轻地敲了几下,再然后去敲夏雨琳的房间,最后停在香香自杀的那间房间前,轻轻地敲,轻轻地叫:“香香,你在里面吗?” 她敲门和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因为是深夜的缘故,声音还是很清晰。 “吱呀——”门忽然开了。 夏兰走进去,片刻之后,房间里传出凄厉的尖叫声:“啊——鬼——” 这样的深夜,如此凄厉的尖叫声,说有多吓人就有多吓人,整个葵园立刻被惊醒了。 守在院里院外的护院冲进来,其他房间里也跑出人来,齐齐往那间房间冲,但是,夏木蓝等人没敢冲进去,还是护院们把房门踢开,这时,众人就着院子里漏过来的黯淡的灯光,隐隐看到屋梁上有一个红色的人影在飘落,然而,定睛一看时却什么都没有。 几个女人吓得惊叫,连连后退。 几个护院也愣住了,没敢马上进去,而是先点燃蜡烛和油灯,这才持着油灯进去。 油灯照亮了摆设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房间,夏兰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地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昏迷过去了,便微微扭曲的脸庞仍然在透着恐惧。 感觉,她是被吓晕的…… 再想到她之前的惨叫和那个“鬼——”字,众人都不禁心里发怵。 “发生什么事了?”夏雨琳跑进来。 她因为想得太多,睡得有点晚,刚才正是睡得正死的时候,反应就慢了几拍。 一名护院将发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夏雨琳听后立刻道:“马上搜查这间房间,不许任何人进出!” 屋梁上似乎挂着一个穿红衣服的人,一闪就不见了?开什么玩笑!要么就是出现幻觉,要么就是受人诱导,要么就是有人在搞鬼! 若是有人在搞鬼,这房间里一定还留有痕迹! 几名护院立刻点燃数盏油灯,分头放好,将整个房间照得雪亮后开始搜索房间,夏雨琳让夏木蓝和夏十扶夏兰回房,并让人去请大夫过来后,自己也在房间里搜索起来。 没有任何收获。 这房间也就二十平方米左右,私人用品都搬出去了,只剩下家具,一目了然,几个人反复地搜索,不可能会有遗漏的地方。 “十一,为什么大家都不睡觉?好吵哦?”肉肉揉着眼睛,赤着脚,打着小呵欠,一扭一扭地进来。 夏雨琳抱起他:“吵到你了么?不好意思哦,刚才兰姐姐做了恶梦,被吓到了,所以才叫得这么大声。” “喔,”肉肉抱住她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犯困,“肉肉也做梦了,梦到和十一吃鸡腿……” 夏雨琳笑着拍拍他的背:“接下来不吵了,你乖乖地继续睡哦。” 肉肉乖乖地闭上眼睛,趴在她的肩上打盹。 夏雨琳让那些护院继续搜索葵园内外,自己随后来到夏兰的房间,大夫已经赶过来了,夏兰也已经醒过来,一脸的惊魂未定,手里捧着一杯茶,不断地喃喃着:“鬼,有鬼……”什么的。 夏雨琳在她床边坐下:“小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夏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无神:“我、我看到香香了,穿着红裙子,飘在空中,眼里流着血……” 啪!夏木蓝给了她一巴掌,骂道:“你再撒谎,我打烂你的嘴!一天到晚装可怜就算了,还编造这种荒唐的事情来吓人,你想吓谁啊?告诉你,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啪!夏雨琳给了她脑门一巴掌,冷冷地道:“你再开口说一个字,我就亲自赶你出去,你要惹火我吗?” 180 哀求,让我当陪嫁吧 “你——你个猪头!”夏木蓝狠狠地给她几个刀眼后,走到一边生闷气,“你信这女人的话迟早要后悔!到时你被她害死了我一定往你的坟头上泼狗血,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夏雨琳没理她,看向夏兰,温和地道:“小兰,不用怕,你见到什么就说什么,这里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 夏兰红了眼睛,喝了一口茶后,声音略带颤抖地道:“先前,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睁开眼睛,就看到、看到……香香……站在我床前……” 她脸上的惊恐之色可不像是装出来的,除了夏雨琳,所有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古人是很信这种事的,葵园又是香香的死亡之地,香香用那种法子死去,众人心里本来就有阴影,加上夏兰说得这么真实,众人心里不发毛,那才是不正常了。 夏雨琳微笑:“接下来呢?她对你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夏兰结结巴巴地道:“她、她让我跟她……走,我不敢去,可是、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腿,这腿就自己下、下了床,跟……跟了出去……” 夏雨琳追问:“去哪儿?” 夏兰道:“我看到她飘进了五、五姐的房间,然后就不见了,我就去敲、敲门,没有人应,我又看到她飘进了肉、肉肉的房间,我又去敲门,接着又看到她飘进你的房、房间……” 几个女人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但眼睛,却变得更黑了,一个个都被吓到了的样子。 “我又敲门,还是没有人应,最后,我看到她进了那、那个空的房间,房间的门开了,有人叫我进去,我就进去了,看、看到……” 咣当!夏兰手中的杯子掉到地上,摔成碎片,吓了众人一跳。 夏兰双手捂住脸庞,身体簌簌发抖:“香香吊在空中,说你们都会死的……” 她抖得太厉害了,估计不能说出话来了,夏雨琳抱住她的身体,拍拍她的背:“没关系的啊!我们都不会死的!家里不是请人来做过法事了吗,香香的鬼魂已经被清除干净了,你只是想太多了,才会出现幻觉,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啊,别怕啊……” “十一姐,”夏兰忽然抬起头来,紧紧地抓住她的双手,眼里满是泪水,“你让我陪嫁好不好?我好害怕,我不想住在这里……” “你说什么?”夏木蓝大怒,猛拍桌子,“你竟然想搭便车嫁给侯爷?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做这种白日梦!告诉你,这夏家的女人死绝了死光了,也轮不到你占这种便宜!说你贱你还真是贱……” 她简直要气死了!要不是夏落葵在场,她一定将这个爱装可怜的贱人打肿脸! 其他几个女人,夏十、入娣和女大夫、女大夫的徒弟什么的皆默不作声,第一次觉得她骂得好。 这位看起来柔弱可怜的十七小姐居然在打这种主意?跟十一小姐套近乎,扮好姐妹,然后借十一小姐的本事帮她退掉那门不好的亲事,再通过“陪嫁”的方式进侯府,而后想办法搭上侯爷,飞上枝头成凤凰……这一招,实在太有心机了,连她们都没有想到。 但想想,这招若是凑效,她不是赚大了吗?以前那些想尽办法才搭上侯爷,却平白送命的小姐们岂不是太冤了吗?那些只会妒忌十一小姐,老是跟十一小姐作对的小姐们,又情何以堪啊? 就算十一小姐必定要带几个人一起嫁过去,怎么排也轮不到她啊,她还真说得出哦! 连夏雨琳也被她的话给弄得怔了一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夏兰被夏木蓝骂成这样,小脸憋得通红,急得不断挥手:“没有没有!我才没有想嫁给侯爷!我只是喜欢十一姐,想跟十一姐在一起而已!我绝对不会跟十一姐抢男人的!十一姐——” 她又抓住夏雨琳的手腕,急得眼泪巴嗒巴嗒地掉下来:“你一定要相信我!这家里就数你对我最好了,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要不然这样,我给你当丫环,陪嫁丫环,当众立誓一辈子不嫁,如果违誓天打雷劈……” “我也可以发誓啊,发更毒的誓都行!”夏木蓝大声道,“我也可以发誓一辈子不嫁人啊!我也愿意给夏落葵当丫环,陪嫁过去侍候夏落葵啊!来来来,大家来论资排除,第一个人选应该是我!夏落葵你带我嫁过去吧……” 发这种誓算个屁啊?嫁过去之后,就能天天见到侯爷,迟早会有机会爬上侯爷的床,若是再生个孩子,成了侯爷的妾,那也比嫁给别的人家当正妻强一千倍! 这种好事谁不想要?她也想!夏十也想!这些丫环们个个都想!夏兰这贱人想得美哦! “你给我闭嘴!”夏雨琳冲夏木蓝吼了两句后,看着夏兰,口气很和缓,“这个我不能答应。我并不是怕任何女人跟我抢男人,而是这么做并不能让你更好过,更不能让你得到幸福……” “再坏也不会比在这里更坏了!”夏兰很激动,“在这里天天被人欺负,还要时时提防着凶手,还会被鬼缠身,我实在受不了了!如果十一姐肯带我嫁过去,我就是做牛做马都愿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认了,绝对不会怪十一姐!十一姐,你就让我当你的陪嫁丫环吧……” 夏雨琳觉得头很疼:“小兰,你冷静点!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我不能做主的……” 别说她肯定要逃婚,就算她真的要嫁给侯爷,她也绝对不会带夏兰过去! 夏兰将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种压力实在太沉重了,她背负不起,也不想去背负! “十一姐,你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夏兰一脸哀求,“你可以去求母亲和父亲,他们那么疼你,一定会答应你的!如果他们不答应,你可以去求侯爷啊,侯爷这么疼你,为了你都可以批评大哥,还有什么是不能答应你的呢?你就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吧……” 众人这会儿都不屑掩饰自己的鄙视了。 还说没心机?没心机能想到这么多扫除障碍的法子?还能建议十一小姐去找侯爷帮忙? 这件事情,她恐怕已经思谋了很久吧?循序渐进,步步为营,好厉害的手法! 夏雨琳定定地看着她,心里对她有怜悯,也有失望。 当好人,果然很累啊!因为同情一个人而帮忙,结果就被对方赖上了,对方甚至将她的人生、命运、幸福都押在自己身上,这是多么可怕而沉重的事情? 她以为她为夏兰争取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但夏兰其实却视她为改变命运的机会,唉,太沉重了,这种被人托付命运的感觉……太重了。 “小兰,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连我都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说不定我这几天就会被凶手杀掉……” “我不在乎!只要十一姐答应我就行!到时十一姐或我出了什么意外,十一姐答应我的没做到,我绝对不会怪十一姐的……” 才怪!众人都在心里道,如果十一小姐答应了她却没有做到,她过后一定会怪死十一小姐的!她不用骂不用打,只需要摆出一副又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就可以置十一小姐于不仁不义之境了! 夏木蓝实在看不过去了,骂道:“夏落葵,如果你被她的可怜样骗了,答应了她的要求,你就是猪头,你先前的精明和厉害都是虚的!你绝对玩不过凶手,绝对会被干掉……” 夏兰没理她,只管看着夏雨琳,可怜巴巴:“十一姐,你就答应我,给我一个希望吧……” 夏雨琳盯着她片刻后,缓缓地道:“事关重大,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这事让我好好想想,等过了中秋我再给你答案……” 她不能答应夏兰,但她不能现在回复,她还是想让夏兰好好冷静下来再说。 夏兰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失望:“十一姐,我说不定在中秋之前就会被杀掉了,您就不能让我临死之前有个希望和安慰吗?” 夏雨琳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你不会死的,我们都不会死的……” “如果我真的死了呢?”夏兰紧紧地盯着她,“所有收到警告的姐妹们都去了太子府和盛王爷府,只有我们三个留在这里,我,十姐,五姐,至少得有一个人死吧?而我是最弱最没用的,我不死谁死呢?总归不是十一姐……” 夏木蓝骂道:“你死了好啊!你死了最好!你早死早安宁,扮什么可怜呢……” 夏兰还是充耳不闻,只管盯着夏雨琳:“十一姐,如果我这次真的死了呢?你不担心吗?你不心疼吗?你不……内疚吗?” 众人:“……” 她这是在以死相逼吗? 她是最弱最没用的?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懂得谁最靠得住了吧? 夏雨琳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后,长长地叹息:“我答应你,如果我真的嫁给侯爷,一定带你嫁过去,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没嫁成侯爷,那你也别怪我做不到。” 嫁给侯爷这种事,绝对是不可能的啊!所以,她就答应她,让她不要这样子,会更好些吧? “谢谢十一姐,谢谢十一姐!”夏兰的脸上瞬间消了乌云和雨水,出了阳光和笑容,“十一姐你果然最好了!我没看错你这位好姐姐!” 众人都暗暗咬了咬牙:果然是贱人!这夏家的贱人很多,但真没有比她更贱的人!她们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她这么贱呢? 夏雨琳觉得很累了,只想早点平息这事:“那你可以休息了么?” 夏兰心满意足了,笑得甜甜的:“嗯,十一姐你也早点休息吧。” 夏雨琳笑笑,抱起已经睡着的肉肉:“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肉肉轻轻打鼾,婴儿般的气息拂着她的颈项,她想,连肉肉都知道要坚强,要独立,要去保护重要的人,为什么夏兰就不知道呢? 而其他女人心里想的是:凶手这一次杀的是夏兰就好了! 181 惊魂,泼妇鬼见愁 这天晚上的事情就像长了翅膀,天亮时已经传遍了整个夏府。 香香化成厉鬼的传闻固然吓人,但真正令整个夏府的女人感到愤怒的,却是夏兰要求陪嫁到恩远侯府的事情——这个什么靠山和本事都没有,甚至什么努力都不曾付出的贱人,居然轻轻松松地就获得了这样机会? 凭什么?女人们都在心里想,她凭什么提出那样的要求并顺利得到十一小姐的应允? 虽然十一小姐还没有正式提出要带夏兰嫁过去,但是,就凭着上头拿她没办法且侯爷对她的宠爱,她若是强势要求,上头能拒绝得了她? 但愿凶手杀了她!很多人都在心里祈祷和诅咒! 冥冥之中,已经化成鬼魂的香香似乎有意满足众多女人们的期望,这天晚上,约莫二更时分,夏兰的房间里又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啊——” 这一次,护院们早有防范,尖叫声一起,最近的一名护院立刻冲进去,把门踢开,而后身体僵硬地站在门口。 “喂,怎么了?”后来的同伴站在他的后头,焦急地问。 他看着上方,声音异常恐惧:“鬼……” 几个人抬头望去,只见光线照到的空中,有一抹红色的裙摆飘过,隐进光线照不到的黑暗中。 他们震惊过后,推开这名同伴,冲进去。 “啊——”夏兰一脸是血地坐在床上,举着双手,凄厉地尖叫,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皆是震惊不已。 “让开让开——”夏雨琳拿着一盏油灯冲进来,看清夏兰的模样后,倒抽一口冷气。 夏兰不仅一脸是血,脖子上也有明显的、沾血的掐痕,就像被带血的双手掐过一样。 夏雨琳放好油灯,坐在床边,拉下夏兰的双手,急道:“小兰,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夏兰显然已经被吓坏了,只会一遍遍地尖叫,眼珠子凸得几乎要掉下来了。 夏雨琳不问了,直接去摸她的脸,还好还好,她的脸上只是染了别人的血,并没有受伤,但她脖子上的掐痕就不一样了,即使沾了血,也能看到肌肤发青。 夏雨琳拿过毛巾,仔细擦拭夏兰的脸和脖子,擦干净以后,她的脸色就变得非常凝重了,因为,夏兰的脖子被掐得很严重,八个青紫的指痕非常清晰,如果下手的人再狠一些,将夏兰掐至窒息或断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会儿,夏兰终于不叫了,只是抱着肩膀不断哆嗦,目光游离,魂都散了的样子。 夏雨琳让入娣去熬定神汤,自己则拿了一瓶膏药抹在夏兰的脖子上,也不急着安慰夏兰。 夏木蓝和夏十依在门扉上,就像看戏一样在看着夏兰,脸上没有半点怜悯与关心。 夏木蓝甚至还在嗑瓜子,要不是夏雨琳在场,她大概又会冷嘲热讽,唯恐天下不乱。 夏兰喝了几杯水后,终于回过神来,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而后落在夏雨琳身上,哆哆嗦嗦地道:“香香……香香又来了……趴在我的身上……脖子上都是血,滴在我的脸上,好、好可怕……” 她的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连双唇都在泛白,八月的晚上,她却像活在寒冬似的。 “她还掐、掐我的脖子……我、我不能呼吸……” 夏雨琳轻抚她的背,轻柔地道:“她掐你的脖子时,你有没有跟她斗?” 夏兰惊悸地摇头:“我想推开她……但是没有力气……一点都没有……她的舌头伸得长长的,眼睛都在冒血……好可怕……” 夏雨琳道:“她是不是披头散发,穿着红色的裙子,就像死时那样?” 夏兰点头:“嗯,好可怕……” 夏雨琳脸上露出怜悯之色:“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夏兰的眼里更惊恐了:“她说她好恨……恨死我们,她要杀光所有的……人……” 夏雨琳“”“除此之外她还说了什么?” 夏兰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夏雨琳:“你看到她从哪里冒出来,又往哪里去吗?” 夏兰摇头:“我、我不知道,我觉得好冷,睁开眼睛,她就已经、已经趴在我身上了,你、你们一进来,她就、就不见了……” 夏木蓝实在忍无可忍:“夏落葵已经答应带你一起嫁给侯爷了,你还撒这种谎装可怜,有意思吗?谎话说多了,万一引来真鬼,要了你的命,你还怎么去勾引侯爷?我劝你见好就收,别再玩这种花招了,有空就好好打扮,学点勾引男人的手段,以后才能讨好侯爷……” 一向懂得明哲保身的夏十也道:“是啊,兰妹妹,无凭无据,你跟香香又没有过节,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看见香香的鬼魂?香香要报仇也该先找别人吧,找你做什么?” 她现在可是懊悔死了,早知道她就先求十一妹了,她没订亲,人缘谈不上多好,但也没跟哪位姐妹结怨,相较之下,她给十一妹当陪嫁不是更合适吗? 可恨她的心眼没夏兰这么多,现在她想去提,也不好提了,夏家再怎么说也是名门,哪有一个女儿出嫁,带上姐姐和妹妹一起嫁的道理? 她不是夏兰,夏兰不要脸,她还是要的。 直到这时,夏兰的眼泪才掉了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道:“我跟香香无怨无仇,她为什么要来找我呢?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十一姐,” 她猛然抓住夏雨琳的手腕:“十一姐,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看到香香了!要不然我脸上怎么会有血,脖子上怎么会有伤?十一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又来这一套!”夏木蓝把手中的瓜子壳丢到她身上,问那几名护院,“你们有没有看到别人进来?” 几名护院都摇头:“没有,这间房间的门关得很严,外头和院子里都亮着灯,咱们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出!” 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他们自然加强了守备,不仅院子和正厅彻夜亮灯,他们彻夜巡逻,连这间房间里也彻夜点灯,只是因为十七小姐要睡眠的缘故,房间里的灯挂在角落里,光线很是昏暗罢了,另外,这间房间原本不住人,没有窗子,如果有人进来,绝对要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的。 他们怎么样也不可能看漏人。 夏木蓝抽了抽嘴角,恶狠狠地剜了他们几眼后,改瞪夏雨琳:“排十一的,这个贱人一定是在自导自演,你一定不要被她骗了,否则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夏雨琳冷冷地瞟她一眼后,道:“你马上收拾衣服,搬到这个房间跟小兰作伴!入娣去跟十姐作伴!这样,两人一间房,如果香香出现,你们也可以互相照应,免得被鬼活活吓死!” 因为房间不足的缘故,夏十不得不和夏木蓝同一间房,她早就受够了,这会儿听到夏雨琳这么安排,一点意见也没见,觉得跟丫环同住比跟泼妇同住要好得多。 但夏木蓝不干了! 她跳起来,指着夏兰骂道:“凭什么让我跟这个撒谎精贱人一起住?你看看这房间,又小又旧,我一个千金小姐,能住这样的房间吗?再说了……” 夏雨琳打断她的话:“因为你不信鬼又不怕鬼啊!像你这种女人,就算真的有鬼出现,也是它怕你,不是你怕它!由你跟十七妹住最合适了!还有,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十七妹撒谎吗,那就让你来判定十七妹有没有撒谎好了!” 夏木蓝抽着脸颊:“为什么你不去?你不是也很厉害吗,由你来抓鬼……” “我怕鬼,怕得要命!”夏雨琳冷冷道,“香香还是在我面前,在我以前的房间里自杀的,我能不怕吗?所以我绝对不会和十七妹睡同一间房的!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听我的,要么滚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夏木蓝吃惊地看着她:“……” 半晌后,她恼怒地道:“你来真的?我是你五姐,跟你混了这么长,你就这么对我?” 夏雨琳抬手:“哎,我跟你不熟!我跟你一生都不熟!你别跟我谈感情,谈感情伤人!要么走,要么搬,没有第三选择!你再说下去,我就自动认为你选择走!” 夏木蓝抽动紧抿的双唇片刻后,恨恨地跺脚:“好,我自认倒霉,现在就搬,总之,你这样对我,以后有难别求我!至于你——” 她恶狠狠地瞪夏兰:“我一定会戳穿你的谎言,让你这个贱人得不偿失!” 接着她又环视众人:“如果我跟这个贱人住在一起出了什么事,一定是这个贱人害的,你们不用怀疑,直接拉她去报官,在我的坟前宰了她就好!” 而后她就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夏雨琳这才对众人道:“你们都回去吧,晚上尽量不要单独行动,也别乱跑。” 众人纷纷退出去了,夏雨琳又看着夏兰道:“小兰,你别怕,夏木蓝这种泼妇连鬼都怕,有她跟你同屋,你不要怕鬼来找你。” “五姐比鬼还可怕……”夏兰低喃一句后,抬眼看她,“十一姐,你什么时候去跟父母亲说,让我给你陪嫁呢?” 夏雨琳摸了摸她的头:“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不急,不急啊,我眼下得先抓住凶手,不宜分心,你就耐心等几天好不好?” 夏兰有些不好意思了:“嗯,是我不好,我不该催十一姐的,总之我信十一姐。” 夏雨琳笑笑,又跟她聊了几句,等夏木蓝抱着衣服进来后才出去。 闹了这么一阵,夏雨琳真的累了,一回去就躺下来,也不理会夏兰房间里传来的泼女叫骂声,闭上眼睛就睡。 她又不是她们的妈,她管她们那么多呢。 182 作证,大家一起见鬼 夏木蓝这种女人,果然是连鬼都怕的,她一搬进夏兰的房间,就没再听到夏兰尖叫着喊“鬼”了,只听到夏木蓝不断咒骂夏兰的声音,简直跟后妈虐待小女孩似的。 夏雨琳因此经常批斗夏木蓝,但她忙着去调查葵园的闹鬼事件,哪里有空时时盯着夏木蓝? 这不,一波未平,一波又来了,晚上,大少奶奶亲自上门找她,原本就圆润福气的脸笑得跟过年似的:“十一妹,好事,好事啊!” 基本上,她说的都是好事,至少不会太糟糕,夏雨琳愿意挤出笑脸招待她:“大嫂,我又有什么好事了?” 她很想问“是不是侯爷死了”,但这种话,真不能在大少奶奶面前说的。 大少奶奶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张泛着香气的精美卡片:“袅袅郡主想在八月十四这天晚上,也就是明天晚上,请你去梦泽园赏月哪!你别小看这八月十四的月色,虽然比八月十五逊了那么一点点,但也是很美的哪,尤其是在梦泽园赏月,绝对是人间一大乐事,你不去一定会后悔的。” 不去后悔,去了更后悔!夏雨琳在心里嘀咕着:“我要赶在八月十五之前抓凶手,哪里有这个尽情和时间啊……” “哎,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了,你才需要放松的嘛!”大少奶奶低声劝她,“你明天中午出发,明晚在梦泽园住一夜,后天中午回来,凶手还能追杀到梦泽园去?你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呢!你说大嫂偏心也行,反正大嫂就是偏心你了,我真怕你留在家里出点什么事儿……” 夏雨琳:“……” 这位大少奶奶怎么那么爱扮演好人呢?害她也不得不跟着扮演好妹妹。 “另外,你是必须要跟袅袅郡主好好相处的!”大少奶奶的声音与表情,都在透露着一种“我跟你好才说的”的暧昧,“袅袅郡主可是个人物,号称京城第一名媛,交游广泛,人脉通天,可别提她爹和她弟弟的本事了!而且她和侯爷是好友,你将来想在侯府站稳脚跟,必须要与她交好啊!” 夏雨琳苦起脸:“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你也知道我这臭脾气,不懂得讨好人的,万一我去了,没跟她搞好关系,反而得罪了她,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大嫂相信你!”大少奶奶轻笑,“你虽然有时显得有些任性和鲁莽,但绝对是个懂分寸、知轻重的大家闺秀,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么重要的人际关系。” “不要这么相信我好不好……”夏雨琳有点想跪了,干么一个两个三个都说相信她,不顾她有多么为难和不情愿呢? 人啊,太有权威和声望了也不好,看看,她就是反面教材。 “就这么说定了!”大少奶奶笑着,将袅袅郡主的请柬放下来,挤眉弄眼,“你今天晚上早点休息,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啊,我听说啊,侯爷很可能也会去呢,你们小俩口正好可以在大婚之前见个面,以解相思之苦。” 夏雨琳被她的小姑娘表情弄得全身起鸡皮疙瘩,很想声明,她对猴爷没有相思之苦,只有逃跑之意好不好? 但是,她还是乖乖地笑:“谢谢大嫂,我会好好表现的。” 大少奶奶走了,夏雨琳看着那张请柬发呆,这个夏府,是不是只有她和其他三个女人在意凶手的事情啊?怎么别人都没事人一样的? 夏木蓝一直绞着手帕听她们说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喂,排十一的,你一个人多没意思?我跟你去吧……” “没门!”夏雨琳打断她的话,“只有两天半的时间了,你必须要留在葵园跟十七妹作伴!驱鬼就靠你了!” 夏木蓝立刻收起笑脸,骂道:“你也知道只有两天半了,凶手随时会动手,你却现在跑去逍遥快活,留我们在这里等着被凶手干掉,你还是不是人?你若是有良心,就该带我们一起去……” “我对你是没良心!你是死是活我真不关心!”夏雨琳冷冷道,“再说了,这是袅袅郡主邀请的,她没请你,你有意见你去跟她说去,跟我抱怨干什么?难道你觉得我还能控制袅袅郡主不成?” 夏木蓝呶着她那双饱满丰厚的嘴唇,恨恨的:“如果我死了,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 夏雨琳道:“你活着我不怕,你死了我更不怕,不信你死了试试。” 夏木蓝恨恨地咒骂着,跺脚离开。 听到她们的对话,原本也想要求跟去的夏兰不吱声了,郁闷地走回去。 此时是晚上八点左右,夏雨琳拿起请柬,也走回房间,躺在床上想事情。 夏公子一直没回来,面具男也没出现,也不知道夏公子现在怎么样了,她是很想去救夏公子的,但时间实在不多了,葵园里有三个性命受到威胁的废材女人,她哪里敢走开啊? 明天还要出去,后天才能回来,但愿这段时间不要出事才好…… 她七七八八地想了很久以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早上,她是被夏木蓝的怒骂声惊醒的。 “叫你吖的又撒谎!本小姐睡得好好的,半个鬼都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鬼叫声,就你一个人在那里嚷嚷!告诉你吧,本小姐就是鬼,本小姐现在就好好教训你这个撒谎精!” “可是、可是我明明看到了香香,还听到她在哭嘛……” “你还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瞎子和聋子,你看到和听到的我没看到和听到是不是?你就是欠揍……” 接着还有一连串拍脸声。 夏雨琳走出来,看到夏木蓝一边对夏兰骂骂咧咧,一边不断拍打夏兰的脸庞,大概是因为忌惮她的缘故,夏木蓝没敢用力,只用不怎么用力地拍个不停,夏兰一脸惶然和委屈,小声地解释,却不敢反抗。 夏雨琳看了就来气,快步上前,一脚踹在夏木蓝的屁股上:“这是我的地盘,你再在我的地盘动用暴力欺负人,我就赶你出去!” 夏木蓝被踹了这一脚,当然很恼火,但她又不敢跟夏雨琳干架,便拿手捂住屁股,忿忿地道:“我不是在欺负她,而是在教育她!她晚上老是不好好睡,翻来翻去,不断嘟嚷,吵得我整夜没法睡着。我问她干嘛,她说她看到香香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哭得很凄惨,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和听到,她不是在撒谎吗?换了谁都受不了!” 夏兰弱弱地:“可我确实看到了和听到了……” 夏木蓝的目光要杀人似的:“你以为有夏落葵罩着你,我就不敢收拾你是不是?” 夏兰一脸要哭却不敢哭的样子。 夏雨琳柔声问夏兰:“既然你看到了,为什么不大声叫人呢?” 夏兰怯怯地道:“五姐说我若是敢吵醒她她就杀、杀了我,我、我不敢大声叫,而且我都吓、吓得叫不出声来了……” “其实,我相信十七妹……”这时,夏十忽然开口了,脸色有几分苍白,“昨天晚上,我出去解手,看到、看到有一个红色的……半透明的……人影,从那间房间里飘出来,往十七妹的房间去了,可十七妹的房间是关着的……” 她抱住身体,坐下来,有点哆嗦。 夏木蓝看她居然站在夏兰这一边,气急败坏:“老十,你怎么也这么说?你是故意在讨好她,还是出现幻觉了?” 夏十摇摇头:“我真的看见了。昨天晚上有些凉,我出来的时候,脑子很清醒,外头又有灯,我不会看错的,那个人……是飘着走路的……披头散发,一身红裙,我吓得尿不出来,半途跑回去了……” 众人:“……” 这时,两名分别守在正厅和院子的护院互视一眼后,齐齐走上前来,行了礼,对夏雨琳道:“十一小姐,不瞒您说,咱们哥俩昨天晚上也看到了,那个红衣女子从香香自尽的房间里飘出来,往十七小姐的房间飘去,咱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就看呆了,待咱们要去追时,她已经消失了……” 夏雨琳立刻往那香香自杀的那间房间跑过去,弯下腰,仔细观察房门。 那间房间已经被彻底封死了,装锁的地方都钉上了木条,没有任何被拆开和打开的迹象——不可能有人在不破坏门的情况下出入。 除非是可以穿墙越壁的鬼了!但是,她怎么能相信这种事? 一时间,她的脸色沉到了底,目光闪烁不停,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 众人都沉默不已。 他们平时并不会相信这种事情,但他们都亲眼看到了,这叫他们还怎么平静和否认? 夏雨琳盯着门口看半天后,站起来,双手抱胸,来来回回地踱步,陷入深思,途中还问了其他一些问题,他们来来去去说的都是刚才的话,没能提供新的线索。 “十一十一,为什么你们都不吃早饭呢?”洗漱完毕的肉肉跑出来,在餐桌边坐下,先啃了几口包子后,拿着一个包子跑到夏雨琳的面前,将手举得高高的,“十一吃,香喷喷的,热乎乎的,好吃——” 夏雨琳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拿过包子,蹲下来,看着肉肉:“肉肉,这些叔叔阿姨和大姐都说昨天晚上看到鬼了,他们很害怕,不敢吃东西。” 肉肉眨眨眼睛,一脸奇怪:“为什么害怕了就不吃东西呢?肉肉不管什么时候都想吃东西呢。” 夏雨琳觉得自己被他打败了,苦笑:“肉肉相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如果肉肉看到鬼会怎么样?” 183 喝醉,被侯爷抱走 肉肉边啃包子边努力地思考,半晌后,他才瞅着夏雨琳问:“鬼是什么?鬼会抢肉肉的东西吃吗?” 众人:“……” 夏雨琳无奈地一拍额头:“鬼不会吃人类的东西,但是鬼长得很可怕,比妖怪还可怕,会在空中飘来飘去,可以随时出现和消失……” 肉肉立刻眼睛发光:“鬼会变戏法吗?那肉肉想跟鬼玩!” 众人:“……” 夏雨琳觉得自己一定是晕头了才会想跟小孩子讨论鬼的话题,就此打住,将肉肉抱起来:“这世上根本没有鬼!鬼只是人类想象出来的妖怪罢了!好了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了,吃早餐。” 被这种天真的小鬼闹了一会,她的心情想沉重也沉重不起来了。 众人也是被肉肉逗得笑了几回,虽然还在为昨晚的事情困扰和忧虑,但至少有胃口吃东西了。 吃过早点后,大少奶奶又带着几个得力的丫环上门,亲自监督,让那几个丫环给夏雨琳打扮化妆,夏雨琳很想拒绝,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少奶奶那么热情友好,她实在狠不下心来赶来。 她化妆打扮的时候,夏木蓝等几个女人都在旁边看着,羡慕、妒忌、恨的情绪是那么明显,她无语望镜子,都说红颜祸水,其实,长相出众的男人一旦祸起来,比女人还可怕。 那个猴爷,真实才是夏家的灾星吧? 虽然凶手一定是夏家的内部人员,但它能活跃到现在,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夏家女人们在有意无意地纵容其行凶,想想,凶手重点杀的是跟猴爷暧昧不清的女人,那不是在变相帮她们清除情敌吗? 就像这次,猴爷这般高调地送全套高档华贵的嫁衣行头给她,夏木蓝就不必说了,连稳重的夏十和懦弱的夏兰都无法控制她们隐隐的妒意——她们嘴上说当她是好姐妹,但她若是死了,她们恐怕也没法伤心得起来吧? 再想到夏鹤清的无耻,她不禁在心里长长地叹气着,这夏家……还能救吗? 一个多时辰后,她终于被打扮完毕,然后在一群人饱含着妒忌的恭维声中被送出葵园,然后被送出夏府,再被扶进华丽的马车里,最后被运到梦泽园。 到达梦泽园时,已经过了午后,袅袅郡主亲自到门口接的她。 她就像一件包邮快递上门的淘宝爆款商品,站在梦袅袅的面前,梦袅袅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后,难辨真伪地笑道:“十一小姐,我想我应该叫你落葵了,真是姿容绝世啊,难怪亦贤这么迷恋你,连我见了都心动呢。” 夏雨琳笑眯眯地:“郡主才是真正的绝色美人呢,我跟你在一起,你是月亮,我是星星。” 梦袅袅咯咯地笑:“你长得这么美就算了,还这么会说话,我一听就高兴了,不过啊,我觉得星星的光芒与风姿不比月亮逊色呢。” 夏雨琳继续笑眯眯:“不愧是郡主,跟普通人的想法就是不一样,审美与品味就是好。” 梦袅袅笑着拉起她的手:“来来,姐妹们也都刚到,咱们正好可以一起用午宴。” 夏雨琳想,她这是通过了郡主的检验,郡主终于签收了吗? 一路上,梦袅袅不断跟她叨家常,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听说猴爷给你准备了非常华美的行头,听说夏家的姐妹们都去太子侧妃、盛王妃那里过节了,夏老爷和夏夫人可还好……夏雨琳有听没有想,只是一味地点头,感谢或迎合她,自己是什么都懒得说的。 话说这梦泽园就是美啊,都入秋了,还是开了很多花,虽然比不上春夏两季的浓烈耀眼,却也是打理得十分精致,不见萧条和凌乱,只多了几分成熟和苍凉之美。 她耳朵听袅袅说话,眼睛看着满园秋色,倒也过得自在开心。 路过一个清澈美丽的小湖,湖的对面,水榭平台之上,十几名白衣少女端站在一间小屋前,似乎屋里住了什么大人物,她们得站在外头守着。 夏雨琳知道能进梦泽园的都是大人物,但梦袅袅的身份与地位就够强了,还需要如此阵势接待谁吗? 她好奇地不断张望,梦袅袅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神秘一笑:“落葵可知道住在那里的可是谁么?” 夏雨琳笑道:“这里美如仙境,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我一个养在家里的小女子,哪里知道这里都隐藏着哪些了不起的人物哪。” 梦袅袅笑道:“你冰雪聪明,已经名传京城,我相信你一定能猜得到里面住的是谁。” 夏雨琳真不想笑了:“我……我有这么出名吗?” 梦袅袅道:“你接连破解了夏家的几个案子,还帮过舍微公子,连亦贤都对你刮目相看,你说你还能不出名么?” 夏雨琳叹气:“其实我做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做到,但只有我出名,这说明我以前太逊了……” 梦袅袅笑出声来:“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你啊,这么美貌,这么聪明,还这么谦虚,都让人挑不出缺点了。这样,那间水云间是梦泽园最漂亮的屋子,今天晚上就让你住,当我给你的新婚特别招待了。” 夏雨琳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赶紧拒绝:“不行不行,这屋子不是还住着大人物吗?我哪能这么不知礼数,去抢人家的……” “哎,那位大人物等下就离开了。”梦袅袅亲热地挽住她的手臂,在她的耳边道,“今天晚上你去哪里住,会有好事哦!你从上个月开始就在期待的好事哦!” 夏雨琳微微张嘴,惊讶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那个,春宵一刻值千金?” 梦袅袅笑,低声道:“那是当然。亦贤是我的好友,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当然要成全你们的是不是?亦贤今天晚上一定会来的,你们小俩口正好小聚一番。” 夏雨琳听得很想吐,但又不得不挤出感激的笑容:“那就是谢谢郡主了。” “哎,叫我袅袅就行了,”梦袅袅嗔道,“咱们是好姐妹,我今天就请了十几位好姐妹过来,没有外人,大家都这么叫我的,你也这么叫我就行了。” 夏雨琳便笑着叫了一声:“那没有外人的时候,我就叫你袅袅了哦,袅袅?” 喵的,自从她跟猴爷的成亲日期订下来,猴爷又显得很关心她后,她的身份居然就涨高了,连梦袅袅这样的女人都开口闭口“好姐妹”,还让她直呼她的名字,真是……够势利和现实的。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精致的凉亭,凉亭下摆了一大桌酒席,十几个年轻貌美、气质出众的千金小姐围坐在桌边打打闹闹,一看就知道是梦袅袅精心组织和打造的姐妹团了,夏雨琳相信,这些千金小姐一定个个都是厉害的人物。 “各位姐妹,落葵来了,可能你们有些人已经认识落葵了,但我还是再重新介绍一遍吧。”梦袅袅亲切地将夏落葵介绍给这些好姐妹,并将这些好姐妹介绍给夏落葵。 果然,这些美女没一个简单角色,出身显赫、美貌绝世、老公是大人物、才华横溢、名望很高、人脉很广、富可敌国、手握大权、前途无量——这些女人至少占了其中一样,随便一个走出去,都是世人仰望的存在。 但是,最厉害的还是能将她们拉拢到她的团体中的梦袅袅。 梦袅袅,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更难得的是,她的父亲与她的弟弟是比她还牛逼的人物——盛王爷这一家子真的很有本事,难怪敢跟太子叫板和竞争! 而现在,梦袅袅显然想将她吸纳进这个团体里。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贵族少女午饭聚会,一群女人说说笑笑,只谈一些风花雪月、化妆打扮之类的轻松话题,度过了一个还算愉快的中午,然后,大家都分头去午眠了。 午眠醒来后,是喝下午茶的时间,众人边喝茶边谈诗论画,谈些文艺方面的话题,然后就到了傍晚,重头戏的晚宴来了。 非常丰盛的晚宴,但不是单纯的吃饭,众人要献艺,要游戏,要比赛,要评分,要有奖罚,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比现代的选秀水准高多了,至少也是国际大奖赛的级别,夏雨琳玩得也还算开心。 但不知是别人有意还是无意,夏雨琳在打牌、抽签、猜酒令等游戏里输得很惨,输一次喝一杯,不知不觉中,她一口气喝了很多杯,一直喝到醉醺醺的,眼神和脑子都不好使了。 “你们,这月亮多圆多美,照在湖面上,双月浮水,真是妙极妙极……” 夏雨琳晕乎乎地看着水面:“咦,怎么有五个月亮,不对不对,八个、九个月亮……” 众美人面面相觑后,轰然笑起来:“妹妹,你的酒量也忒差了,才喝了这几杯就醉成这样了?” 夏雨琳抱着廓柱嚷嚷:“我没醉,我才没有醉呢!我的酒量好得很,我还要喝,喝、喝酒……” 她说着就去捞地面上的酒壶,捞了好几下都没捞到,反倒是人晕得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一个女孩儿醉成这样,成何体统?袅袅,你怎么也不看着她?”一个男人忽然出现,扶起地面上的夏雨琳,不悦地道。 众女安静下来,痴痴地看着这男人:侯爷竟然来了!不论什么时候见他,他都这般玉树临风,颠倒众生…… 梦袅袅赶紧赔罪:“亦贤,不好意思,咱们姐妹玩得太开心,不知不觉就喝多了,而落葵酒量不好,不小心就醉了。这都是我的错。我和你扶落葵去休息吧?” 侯爷哼了哼,抱起夏雨琳:“待她醒来以后,看我怎么教训她!” 梦袅袅在前头领路,唇边泛着狡猾狡猾的笑容:今夜是难得的美景良辰,一个是她的好友,一个是她的闺蜜,她当然要成全他们的“好事”对不对?只要过了这一夜,就木已成舟了,嘿嘿…… 184 怒气,春宵一夜睡错人 第二天早上,其他姐妹已经用过早点并准备回去了,夏雨琳才姗姗来迟,全身包裹得严严的,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心不在焉,不断唉声叹气,看起来心事重重,苦恼深深,但眼底深处却又透着几分得意和窃喜。 其他女人将她的表情和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又酸又苦又涩:看来她和侯爷已经做了“好事”,明明得意得在心里偷笑,却还要装出这份情绪复杂的样子,真是够矫情够不知羞耻的! 昨天晚上,侯爷抱着夏落葵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只有梦袅袅回来了,她们去套梦袅袅的口风,梦袅袅只说夏落葵醉得厉害,侯爷要照顾她,不能过来跟她们打招呼了,她们听后心里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敢情梦袅袅在拉皮条,给侯爷和夏落葵制造机会,让他们提前过“洞房”呢! 梦袅袅这次做得……也忒过火了,她们来跟她提前过中秋,她却借这个机会做这种事情,难道她不知道她们也对侯爷有好感么? 但谁叫梦袅袅家势滔天,连她们都得讨好她呢?再怎么不满,她们也只得忍了,半句都不敢说,拿了梦袅袅给她们准备的几盒精致月饼,谢过梦袅袅后,一肚子不悦地回去了。 昨晚上出了那样的事情,夏雨琳也没什么心情吃早点,随便喝了两碗粥就要回去。 梦袅袅亲自送她到门口,在她上马车的时候低声问她:“你这么做,真的不后悔?”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是她们几个的秘密,说不好是福是祸。 夏雨琳其实很得意,却装作苦恼的样子叹气:“有点难受,却真的一点也不后悔!为了我,为了侯爷,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梦袅袅握了握她的手,一脸赞赏:“人人都说你聪明可靠,我现在真觉得你胸怀宽大,高瞻远瞩,将来必定是女中翘楚,非同凡响啊。” 夏雨琳笑笑:“郡主能将事情安排得这么巧妙,才真的是人才呢,你就是我的榜样,我要向你学习。” 梦袅袅笑道:“你不仅谦虚,还懂得夸人,将来必得侯爷宠爱,富贵一生,到时别忘了我就好。” 夏雨琳假惺惺地:“不会不会,我绝对不会忘了郡主这样的人物。” 喵的,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跟这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小姐为伍,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忘了她们的。 “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梦袅袅笑着,转头道,“来人,将十一小姐的礼物放好,切勿遗漏。” 几名丫环应着,将十几盒月饼放到马车前头的小货箱里。 夏雨琳看着那些月饼,在心里暗暗想,这个梦袅袅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却真的很懂得做人啊。 据说盛王府的厨子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做的月饼连宫里都要预订,这一次,梦袅袅给夏家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一盒月饼,还根据各人的性别、年纪和品味来分配,连肉肉都有一份,可见其办事之用心。 虽然知道梦袅袅纯粹是在收买人心,但夏雨琳还是很佩服她的心思。 谢过梦袅袅之后,马车辘辘开动,往夏府行去。 夏雨琳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昨天晚上的事情……呃,绝对是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香喷喷的,但是,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现在去想也没什么用了。 总之,春风一度,她现在的心情好得很,感觉灵感充沛,还是去想想杀手的事情吧,但愿她回去后别听到谁谁死了。 没有人死。 夏木蓝还活着,夏十还活着,夏兰还活着,虽然她们活得战战兢兢的,听说她回来了都跑到门外等她,但她们确实还活着。 今天是中秋,下人们忙碌地张挂花灯,还没有长大到可以被杀的夏家小姐们和下人们的孩子们跑来跑去,欢呼雀跃地看着一盏盏花灯挂起来,期待着晚上快快来临。 连肉肉也受不住诱惑,远离了葵园,骑在尚天的肩膀上,到处去追着花灯看。 夏雨琳看着到处一片欢声笑语,心里祈祷着:但愿今天也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不要有什么凶案发生! 但是,今天已经是“杀人通牒”的最后一天了,凶手真的会没有行动? 夏雨琳不敢这么乐观,她甚至觉得,凶手迟迟没有行动,一旦行动,必定很骇人,她很是担忧。 看到她回到葵园,夏木蓝等几个人终于放心了,团团围住她,问长问短,显得无比的亲切友好。 她们看起来很饿,夏雨琳知道她们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可能没吃什么东西,心里有些同情她们,便说自己也饿了,叫入娣端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上来,几个人这才慢慢地将早餐和中饭一起吃了。 因为夏雨琳回来得早,吃完这顿饭后还没到中午,她便想去花园散散步,夏木蓝等几个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没话找话,她心里明了:今天是杀人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她们现在很怕呢! 想到这里,她叹气:“我们玩拼图游戏吧?”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纷纷露出笑容:“好好好,咱们要玩到月亮出来!”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呆在她的身边,一步不离,否则,凶手那么狡猾,真出事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当下,四个姐妹在院子大树底下的石桌边坐下,一起玩拼图,玩到午后,个个都犯困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要回房午眠——回房睡眠就意味着要与夏落葵分开,她们哪里敢啊? 夏雨琳也明白她们的心思,虽然她也犯困,但也只得拼命喝绿茶,打起精神跟她们玩。 整个夏府都静悄悄的了。 这时,外头却起了骚动,似乎有很多人往这边走来,还说着什么。 但夏雨琳等几个人实在很困了,精神不济,听不清楚外头的人在说什么,玩腻了拼图游戏后又玩牌。 “夏落葵——”大门被踢开了,侯爷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夏雨琳,大步过来,揪起她的衣领,提起来,“本侯有话问你!” 夏雨琳看到他,顿时困意全无,叫道:“喂喂喂,你这么凶干嘛?有话好好说……” 侯爷真的很生气,漂亮的眸子迸着怒火:“我问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夏雨琳真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上门来,左右看了一下:“这里这么多人,你想在这里谈吗?” 侯爷冷冷地扫视四周一眼,改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屋里拖。 众人好奇得不行,但被他冷厉的目光一扫,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跟上去,心里只觉得要出事了。 侯爷将夏雨琳抓进偏厅后,将门关上,冷森森地盯着她:“昨晚是怎么回事?” 夏雨琳装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咽喉一疼,侯爷的五只爪子已经捏住了她的脖子,他长得多俊美,目光就有多刺人:“少在我面前装傻!我昨天晚上明明是跟你倒在一张床上,为何醒来却是……荣怡?” 昨天晚上,他抱着喝醉的她去湖上小屋休息,她不断喊热,然后不断脱衣服,还抱住他,说他身上凉凉的好舒服,他是男人,她是他的未婚妻,加上月色很美,秀色可餐,四处无人,他当然就不客气了,抱她到床上,准备跟她提前过新婚之夜。 她显然也心动了,散发着一身的风情,不断喃喃着“熄灯”,他便走过去熄了灯,而后回到床上,迫不及待地跟她颠鸾倒凤,缠绵不休,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平素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一副恨不得跟他分手的样子,但在床上却热情得不得了,像只八脚章鱼一样紧紧地缠着他,害他几乎精尽人亡,他当时就想,他这么高贵迷人,她怎么可能会不迷恋他和爱死了他?她平时果然是在装清高和矜持,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故意吊他的胃口罢了。 后半夜,他好不容易喂饱她后,就疲惫地睡去了。 一觉睡到天色大亮,阳光都照进小屋时,他才醒来,而后去拥吻他的娇妻。 结果……不穿衣服躺在他怀里,满身都是爱痕的女子,竟然是荣怡公主! 他当场吃惊不已,几乎就想悄悄地跑了,但荣怡这时候却醒了过来,环抱着他的腰,情意绵绵地说:“亦贤,我以后就是你的妻了,我要给你生很多孩子,咱们要恩爱一生一世……” 后面的事……后面还能有什么事?跟公主睡了,结果只有两个,他没得选。 公主离开以后,他仔细地将昨天晚上的事情想了又想,只能得出一条结义:他被设计了! 被夏落葵和荣怡公主设计了! 虽然他是计划两个都娶的,跟谁睡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他是身份高贵、骄傲与容貌成正比的侯爷,岂能忍受被女人设计?而且还是被他捏在手心里的女人设计? 所以,他虽然睡了娇艳绝伦的高贵公主,却还是觉得生气,非常生气! 他先去找梦袅袅,但梦袅袅已经回盛王府了,今天是中秋,他总不能杀进地位、权力比他还高的盛王府是不是? 至于去找荣怡公主问清楚,那绝对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能怒气冲冲地杀进夏府,找夏落葵算帐来了! 185 圣旨,婚事惊变 夏雨琳当然不能承认她是主谋之一! 她一脸震惊:“你、你这个人渣!都准备跟我成亲了还跟别的女人睡,你要不要脸啊?” 这件事当然是夏雨琳和荣怡公主、袅袅郡主策划的,要不然前阵子荣怡公主请她去喝茶,难道真是为了请她喝茶啊? 在召见她时,荣怡公主一定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她对侯爷志在必得,婚事如期举行,公主一定会想办法收拾她,如果她“懂事”,荣怡公主就会搬出这个计划,让她配合,而她很乐意成全公主与侯爷的好事,当然一口应承下来。 她将自己想逃跑的计划告诉了公主,公主很支持她的行动,答应为她保密,可惜她逃跑失败,所以只能实行第二步了:让公主和侯爷睡一次,生米煮成熟饭,如此,侯爷只能娶公主了! 公主的计划是,于八月十四这天晚上,由梦袅袅将三个人请到梦泽园,先由夏雨琳装醉勾引侯爷上床,途中由公主换掉夏雨琳,成功“上位”,让侯爷非娶侯爷不可! 至于如何将两个女人及时“掉包”,就由梦袅袅来安排了。 梦袅袅是这方面的行家,她先让荣怡公主隐藏在床底下,夏雨琳故作害羞地说“熄灯”后,风月高手侯爷当然会去熄灯,灯离床有点远,光线昏暗,不远处还有乐声和欢笑声传来,夏雨琳趁这时候爬下床,灯一熄,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荣怡公主立刻爬上床,而夏雨琳则爬进床底躲起来。 为了不让侯爷发现端倪,荣怡公主也喝了一些酒,弄出一身的酒气,侯爷没发现,跟她滚床单滚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夏雨琳则轻手轻脚地爬出来,从低矮的窗子爬出去。 就这样,她们的计划成功了。 在这个计划里,梦袅袅这一环非常关键,因为,侯爷可不是那么轻易能请得到的人物,何况还是中秋前一天,他也是很忙的,为人也精明,而她跟侯爷是好友,侯爷不会轻易怀疑她和拒绝她,她绝对有把握能请得到侯爷。 对于梦袅袅来说,一边是侯爷好友,一边是公主闺蜜,帮公主可能会惹侯爷生气,不算计侯爷的话则会惹公主生气,怎么做都有风险,夏雨琳觉得她一定是深思熟虑过了才决定帮公主的,毕竟,侯爷不管怎么样都会娶公主,她帮公主提早得到侯爷算是“成人之美”,侯爷最多就是怪她一阵,但她若是不帮公主,恐怕公主以后就恨上她了,她这么精明,当然懂得权衡利弊。 在这件事情了,夏雨琳最佩服的不是荣怡公主,而是梦袅袅。 梦袅袅虽然年轻得不得了,但不管是脑子、心思,还是手段、态度,都在林雅如和大少奶奶之上,夏家的女人跟她相比简直就是小孩子,跟她这样的女人为敌,一定很可怕。 总之,夏雨琳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一种“但愿这辈子都别与她为敌”的想法,但将来的事情,没人能够预料。 言归正传。 侯爷听到她否认,又揪住她的衣领,俊脸几乎贴上她的脸庞了:“在你眼里,我会傻到看不出你们的伎俩?荣怡上次找你去,就是为了计划昨晚的事情吧?你昨晚装醉,趁黑和荣怡调换,袅袅为你们安排和打掩护,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夏雨琳双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在心里道:喵的,这男人果然脑子好!不过脑子再好有什么用,马后炮什么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但她还得抵死否认:“猴爷,事关我、郡主和公主的名誉,你没有证据可千万别乱说哦!” “证据?”侯爷冷笑,“你心里当然清楚我是不可能去找证据的,才敢这么有恃无恐吧?夏落葵,我是你的夫君,你这一生都得靠我,你这样对我,是想给自己找死路吗?” 他会宠女人,但绝对不会让女人爬到自己头上,跟他的女人必须明白这一点! 夏雨琳非常讨厌听到这样的话! 他自大,那她就耍赖! 当即,她把双手一摊,非常无所谓地道:“侯爷,恭喜你荣升附马!而我这么不识大体,不懂得尊重你,你把我甩了吧!” “你到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侯爷盯着她,“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夏雨琳立刻脸色一变:“难道你想毁我的容,或者杀掉我,或者非礼我?我叫人啦——” “无耻之至!”侯爷放开她的领口,冷笑,“我来这里只是想告诉你,你这次玩得过头了,可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本来,本侯想先娶你,好让你和荣怡平起平坐,但你非要自毁前程,那我就成全你!以后,你将是本侯的侧室,低荣怡一等,你今天晚上就一个人躲起来哭吧!” “哈?”夏雨琳一脸震惊,“你专门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真是天大的消息啊!真是悲惨的消息啊!我以后看来要过得非常悲惨了,猴爷,你收拾不听话的女人真的很有一套……” “你再怎么装,本侯也知道你很难受。”侯爷冷笑,拂袖,转身出去,“咎由自取,活该受罚!” “啦啦啦……”夏雨琳冲他的背影做鬼脸,低声咕哝,她若是说她现在很高兴,没有人会信的吧? 侯爷终于消失了。 夏雨琳关上门,坐下来,很得意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酝酿睡意,准备睡一会。 离今晚十二点还有大半天呢,谁知道凶手会不会选今晚动手?她现在不好好休息,怎么平安熬过接下来的八九个小时? 但她才闭上眼睛,门外又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和敲门声:“小姐小姐,圣旨来了,快点出去接旨——” 圣旨?夏雨琳睁开眼睛,跳起来,喜上眉梢:荣怡公主果然好快的动作,这么快就说服皇帝下旨取消她和侯爷的婚事了? 好吧,就冲着皇帝做了这件天大的好事,她就放下自尊,出去跪一下好了。 当下她打开房门冲出去:“去哪里接旨?” 一群人围着她,闹哄哄地:“去前庭大厅!” 这是夏雨琳第一次接旨,她在下人们的指点下,一路跑到夏家的主大厅,看到厅里聚了许多人,林雅如、夏之璧、大少奶奶等在家的主要人物都来了,个个对那个一看就是来传旨的太监恭恭敬敬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监,这个太监长得一点都不娘气,高傲中还带着几分霸气和威严,看来就是传说中得到皇帝重视和宠爱的“大太监”了。 “十一小姐到了——”有下人先跑进去通报。 那名大太监做事真是一点都不拖拉和含糊,立刻站起来,捧着圣旨走到大门口,面对众人:“夏落葵听旨——” 一群人立刻齐刷刷地跪下来,夏雨琳也跪下,高呼:“民女接旨——” 她一边跪一边好奇地偷看那名大太监,没怎么听他在念什么,但是,大太监念到“恩远侯与荣怡公主十月初九成亲,荣怡公主为恩远侯正妻,其若有子,将承袭恩远侯爵位;恩远侯与夏落葵明年三月十五成亲,夏落葵为恩远侯侧妻……”时,她听得清清楚楚。 当下,她俏脸一板,双眉一竖,双唇一抿,就差没有当众拍地板骂人了:为什么她与猴爷的婚事没被取消? 她明明跟荣怡说好,荣怡成功睡了猴爷之后,荣怡就请皇帝下旨赐婚成全其和猴爷的好事,同时取消她跟猴爷的婚事,为什么现在却是荣怡先嫁猴爷当正妻,她后嫁猴爷当侧室? 这样办事,只是让她推迟几个月“受刑”罢了,能有什么意思? 荣怡当然是恨不得猴爷不娶她的,那么,皇帝会下这样的旨,是荣怡没能说服皇帝取消她和猴爷的婚事了?这个荣怡虽然是皇帝最疼爱的女儿,但本事和手段果然不怎的,都做到这份上了还不能彻底击溃对方,唉唉,这点就不如梦袅袅啊! 在夏雨琳无声的抱怨和咒骂中,大太监宣读完了圣旨,夏雨琳被身边的夏夫人捅了捅手臂,才记得大呼:“民女谢皇上天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太监办完事后也不停留,直接回去了。 夏夫人等人送他离开后,立刻着人关上大门,而后,整个夏府都炸开锅了,议论的全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这桩婚事里,十一小姐由正妻变成侧室,地位就已经低了一筹,而正妻的儿子注定会继承爵位,那侧室还有什么地位可言?而且这位正妻还是皇上最爱的公主,十一小姐怎么去跟公主争? 虽然十一小姐还能嫁给侯爷,但应该已经没有机会掌控侯府了,除非公主没有儿子而十一小姐生了儿子,可是公主这么年轻,侯爷也不可能冷落她,她会生不了儿子? 怎么看都觉得十一小姐以后的日子……难啊! 有人同情夏雨琳,有人担心夏雨琳,但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夏家人几乎都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占了上风,即使是夏夫人这种还是希望夏家发达的贵妇人,心里也有几分小小的窃喜:看你这贱人以后还怎么嚣张!没有侯爷和正妻之位作靠山,你还想占山为王?哼哼,我就看你怎么哭! 但在众人激动的议论声中,夏雨琳已经无声无息地溜回了葵园。 她知道那群势利眼以后对她的态度肯定不会那么恭敬了,还一定会在背后冷嘲热讽,但她无所谓啊,缓刑几个月就几个月吧,这几个月应该够她抓出凶手,然后逃之夭夭了,她在乎这些干嘛? 想看她笑话?哼,她们才不会知道她将来会过得多自由多潇洒呢! 186 耳光,姐妹反目 然而,夏雨琳刚跑到葵园门口,夏木蓝的声音就得意地响起来:“夏落葵,你受到报应了吧?你以为侯爷对你好一点,你就能上天了?告诉你,有荣怡公主踩在你头上,你一辈子都别想出头,哭到死去都没人知道……” 夏雨琳背着手,走到她的面前,定定地看着她:“夏木蓝,还有七八个小时今天就过去了,你的性命说不定只剩下几个小时,你要将你人生的最后几个小时浪费在嘲笑我之上吗?你觉得你这样挖苦我就能上天堂吗?” 夏木蓝的脸上立刻没有了幸灾乐祸,只有努力克制的发白:“你、你乌鸦嘴!本小姐福大命大,才不会死!要死也是老十死和十七死,我、我怕什么……” 夏雨琳笑眯眯:“你这这样安慰自己吧,反正我觉得你被杀的机率最高的。” 夏木蓝的白脸转为黑脸:“夏雨琳,你这样咒我,我若是死了一定会拉你垫背!” 夏雨琳耸耸肩:“我不认为凶手会给你这种机会,因为,凶手要留我陪它玩嘛,你想杀我,除非先杀了凶手!” “你、你——你这个巫婆!”夏木蓝被她的话给动摇了,挥舞着爪子,尖叫着扑上去,想将她的脸给抓花。 夏雨琳轻轻松松就避开她的爪子,冷哼:“就你这样还想跟我斗?早八百年呢!” 说罢,她绕开夏木蓝,走进院子。 “十一姐——”迎面又跑出一个人,急慌慌地拉住她的手,都快哭出来了,“这事是真的吗?你跟侯爷的婚事要推迟到三月份吗?这一定是妒忌你的人造的谣对不对?对不对?” 夏雨琳看着眼前的夏兰,又觉得头疼了,她看起来比自己还急还慌啊,她就这么急着进侯爷吗? “小兰,只是推迟几个月罢了,你就再等几个月吧……” “再等几个月?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等了太久?”夏兰忽然就激动起来,拔高声音,有那么一点歇斯底里,“我过完年就要嫁给那个马公子了,你答应我要带我走的,却迟迟不去跟父亲和侯爷说,现在又要将婚事推迟几个月,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夏雨琳试图安慰她:“小兰,婚事推迟的事是由皇上决定的,我没办法预测和控制啊……”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争气呢?”夏兰似乎有点不正常了,带着愤怒和失望,谴责夏雨琳,“你这么聪明,侯爷又宠爱你,婚事下个月就要办了,你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情来,将这么好的婚事给延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夏雨琳手足无措:“小兰,你怎么这样说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没做?你什么都没做的话,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旨?”夏兰抓住她的双肩,摇晃,“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惹侯爷和皇上不高兴的事情对不对?你赶紧去求侯爷和皇上,让他们取消这道圣旨,让婚事如期举行……” 夏雨琳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怜悯之色,口气却还是坚定的:“抱歉,我做不到!我没有能力去说服皇上取消圣旨!你必须等……”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她的脸上。 喧闹的四周,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夏兰,她……竟然扇了夏落葵一巴掌? 她竟然敢扇夏落葵一巴掌?夏落葵可是她的靠山,还是她的恩人,并且是她的姐姐,她这么没用懦弱的一个孩子,竟然敢这样对待连夫人和大少爷都忌惮的夏落葵? 她疯了吧?因为进侯府的梦想出现变数,她就疯了? 夏兰似乎浑然不觉她的举动有多么疯狂,打了夏雨琳一巴掌后,咬牙切齿地道:“你跟别人一个德性!都在骗我和欺负我!别人再坏也不装,你却天天装好人,结果却这样骗我,给了我希望又亲自掐灭,你不是东西!” “是,我不是好人。”夏落葵挨了这一巴掌,也不生气,连脸庞都没摸一下,还是温柔地看着夏兰,“你骂得对,打得对,可我还是没有办法更改这个结果。你实在不能原谅的话,就打到你气消为止吧……” 啪!啪!又是两记响亮的耳光响起,再度震惊众人。 不过,不是夏兰扇夏雨琳,而是夏木蓝扇夏兰。 夏木蓝早就想收拾夏兰了,刚才也被夏雨琳气得不轻,这会儿终于找到了出气筒,那两巴掌下手很狠,夏兰的脸立刻肿了。 “你不仅贱,还是白眼狼,十一对你那么好,你却恩将仇报,真他妈的不是人!”她破口大骂,“你想当侯爷夫人,就自己去勾引侯爷啊,让别人送你上侯爷的床算什么东西?你想早点嫁给侯爷,就自己去求皇上啊,让别人帮你去求算什么?十一欠你什么了?要欠也是欠我们的,不欠你的……” 众人一脸黑线:她其实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收拾夏兰吧,根本就不是在为十一小姐出气吧? 不过,打得好,骂得也好,五小姐也不是一点优点都没有。 夏雨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去劝架,因为,她现在很累,心很累,累到谁都不想理。 于是,在夏木蓝的大骂声中,她漠然地转身,往屋里走去,打算关紧门窗死死地睡一觉。 突然,一个人冲过来,跪在她面前,不断打自己的脸:“十一姐,是我不好!是我有毛病,一时发狂才对你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明明对我这么好,我却恩将仇报,简直不是人!五姐打我骂我之后,我终于清醒了,知道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该死,我太该死了……” 她狠狠地打自己的脸,响亮的声音令众人心惊肉跳,众人都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演那一出了。 夏雨琳也被吓到了,赶紧去拉开她的两只手:“小兰,我没怪你,你别这样!你快起来,千万别这样啊……” 夏兰抬头,满脸泪痕不说,两边脸颊又红又肿,都快变形了。 “十一姐,我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你还能原谅我吗?”她哭着问。 “你说得并不过分,做得也不过分,所以,我并没有怪你。”夏雨琳微笑着,拉她起来,“你别哭了啊,也赶紧忘了这件事,先去给脸上敷药。今天是中秋节,晚点还有家宴,还要赏月,你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知不知道?” 夏兰的眼睛红红的:“十一姐,你真的不怪我?” 夏雨琳笑道:“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我就真的一点都不怪你。” “十一姐,你真好。”夏兰感动得抹了抹眼睛,“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发疯了,再也不会这样对十一姐了。” “好妹妹!”夏雨琳轻轻拍她的肩膀,转头,“入娣,带十七小姐去上药,好好照顾十七小姐。” 夏兰去拉她的手:“那十一姐你呢?” 夏雨琳苦笑:“等会儿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找我问这问那,我先去躲躲,待晚上再出来。” 夏木蓝很紧张地拦在她面前:“喂,凶手可能会在最后的几个小时动手,你想躲到哪里去?” 夏雨琳将她的手推开,往外面跑去:“凶手肯定会先杀你,我管你死活。” 夏木蓝气急败坏地追上去:“你不能走!你必须留下来保护我们!你别想跑——” 然而,夏雨琳一出门就往花丛里钻,很快不见了影儿,不论夏木蓝怎么找都找不到。 没过多久,夏夫人带着大少奶奶和一群人往葵园而来,想找夏雨琳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夏雨琳真再没有出现过了,而今天是中秋节,等会还有隆重的家宴,葵园的几个女人又还没有度过被谋杀的危险期,她们也不好揪着这件事不放,等了大半小时后,只得先撤退了。 太阳落山的时候,家宴终于开始了,老太太等大主子坐一桌,夏木蓝等留在家里的小姐们一桌,其他姨娘、大少爷的侍妾等一桌,直到即将开吃,夏雨琳才无声无息地出现,抱着肉肉只管埋头大吃。 其他两桌都是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只有夏雨琳这一桌子气氛沉闷,除了几个小孩子说话打闹之外,几位大小姐都面色凝重,沉默不已,连东西都不怎么吃——万一东西里有毒怎么办? 在极其复杂的氛围中,宴席结束了,接下来是拜月,瓜果糕饼什么的端上来,各式花灯也点上了,请来的戏班子也即将开唱,到处欢声笑语,孩子们的笑声营造出这里是人间福地的假象。 然而,此时对于夏木蓝等三人来说,却是最难熬、最可怕的时间。 夏兰看着四周的人影重重,暗香浮动,紧紧抓住夏雨琳的手臂:“十一姐,这里人多,又吵,我觉得心里慌慌的,头也好晕,我想回葵园休息……” 此时,夏木蓝与夏十也紧紧地跟在夏雨琳身边,寸步不离,一脸警戒,时刻提防,听了夏兰的话,她们深以为然:人少固然危险,但人太多了,同样便于凶手下手,这里这么多人,四周又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藏身,凶手若是混在人群里对她们下手,她们如何防范和识破? 另外,从昨天中午开始,因为夏落葵出门的缘故,她们吃得很少,晚上睡得也不好,今天又没有午眠,加上心理压力巨大,这会儿,她们真是很累和很困了,头晕,无力,精神不济什么的都来了。 夏雨琳看看四周,又看看她们,想了想:“好吧,我们一起回去吧,多叫些人保护我们,一定没事的。” 她刚想走,兰姑就走过来:“十一小姐,老太太请您过去看戏。” 看什么戏啊?夏雨琳在心里苦笑,她们一定是问婚期推迟且她只能嫁为侯爷侧室的事情了,她再怎么不想谈,但老太太发话,她能不去? 没办法,她只得对夏兰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晚点过去,别怕,只要你们三个人不要分开,加上四周有人保护,不会有事的啊!这里人太多了,留在这里会更危险的!” 夏木蓝等三个人再怎么不情愿,但真的困得不行了,只得先回去了。 夏雨琳来到戏台下,开始在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中回答老太太的种种问题。 终于回答完时,台上的戏也终于唱完了,月亮也已临近中天,众人听得都是心满意足。 “啊——”突然,凄厉而恐惧的尖叫声,打破了这月夜的美妙,击碎了其乐融融的假象! 夏雨琳的脸色变了,那是从葵园传出来的,葵园一定出事了! 187 血案,鬼凶手 世界就像猝死一样,突然之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打住话头,停止动作,身体僵硬地看向葵园的方向,不必怀疑,一定是发生血案了。 这样的尖叫声,她们已经太熟悉,熟悉到已经没有恐惧,只有麻木,这一次,死的是谁? 夏雨琳愣了一下后,拔腿就往葵园奔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 但愿还来得及!她在心里祈祷。 宴会就设在花园里,这里离葵园并不远,不过一百多米,她冲到葵园所用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十秒,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葵园灯火通明,尖叫声仍在持续不断地传出来,几名护院如临大敌地守在葵园门口中,夏雨琳从他们凝重严肃的表情和握刀在手的举动中,知道里头一定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 她放缓脚步,喘着粗气从他们面前走过去:“把院门关上,就说我要勘查现场,任何人不得进入,任何人不得出去,如果有人要提供线索就进来通知我。” “是!”护院们齐声应着,在她身后把院门关上。 正厅里都是奉命在这里把守的护院,一个个或恐惧或慌张或着急,总之,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镇静的。 看到她进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十一小姐您可来了!五小姐她、她出事了……” 竟然是夏木蓝出事了?夏雨琳凝着脸,目光一转,往夏木蓝的房间走去。 尖叫声是从夏木蓝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尖叫的是夏兰。 夏兰跌坐在地上,举着双手尖叫,一脸的血,一手的血,脖子上有血手印,跟上次被鬼掐的模样一致,床上躺着显然已经陷入昏迷的夏十,而房间中央上方的横梁上,吊着一个女人。 这个被吊的女人,居然就是夏木蓝! 中秋的晚上有些风,风吹进正厅,又吹进这个房间,夏木蓝的粉色裙子微微荡漾,让夏雨琳想到香香。 “十一小姐,您看这、这要怎么办才好……”一群护院问。 三位小姐回来时没带丫环,葵园里就十几名护院,他们看到三位小姐都出了事,当然想上去施救,但是一来他们不敢随便碰触小姐们的身体,二来他们要保护现场,所以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夏雨琳道:“去端一盆水来,什么都不要碰,什么都不要做,保持现场原样。” 而后,她走进房间,也不管夏兰尖叫得嗓子都要哑了,先抬头观察夏木蓝的尸体,而后走到床边看夏十怎么样了。 夏十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脖子上有被掐过的血手印,她伸手摸了摸夏十手腕上的脉搏,很明显的跳动,夏十没有生命危险。 凶手已经说了“下一个也许就是你”,就说明凶手这次只打算杀一个人,既然夏木蓝已经死了,那夏十和夏兰一定不会死,她们不死,她慌什么? 而后,她走到夏兰面前,前前后后地观察夏兰好一会儿后,才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沾了水过来,擦拭夏兰脸上、手上和脖子上的血迹,而后将毛巾凑到鼻子低下,仔细地嗅。 应该是人血没错。 但为了万无一失,她还是勇敢地用手指沾了血迹,抹在舌尖之上舔了舔,是人血没错了。 虽然没有把这血咽下去,但她还是很想吐! 赶紧倒了一大杯茶,反反复复地逛漱口,直到口腔里什么味都没有了,她才又倒了一杯茶,蹲在夏兰的面前,将那杯茶倒进夏兰的嘴里。 夏兰的嘴大张着,正在尖叫,忽然被灌进茶水,当场就中止尖叫,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个不停。 夏雨琳等她咳得差不多了,才将一杯水泼到她脸上,口气温和地道:“清醒了吗?” 夏兰终于不咳了,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落在她脸上,痴痴地看着她,不太正常的样子。 夏雨琳在她面前盘腿坐下,轻拍她的脸,平静地道:“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的头顶上就吊着一个死人,她的面前是一个被吓疯的女人,她却没事人一般从容镇定,围观的护院对此表示深深的佩服,也更想看十一小姐如何收拾这样的局面了。 夏兰的脸被擦净了鲜血以后,惨白得可怕,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鬼……” 她说:“香香来了……是她杀、杀了五姐,还、还想掐死我和十、十姐……” 夏雨琳往她的嘴里塞进一颗药糖,微笑:“别急,别怕,凶手已经杀掉了夏木蓝,接下来不会再杀人了,大家都安全了,香香不会再出现了,你也可以搬回去了。所以,你慢慢说,从你们回到葵园后的事情开始说起,别急。” 夏兰惊魂未定,但夏雨琳的话起了效果,加上四周明亮人多,夏兰嚼着那颗糖,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大概十来分钟后,她心有余悸地,慢慢地道:“我和五姐、十姐回到葵园后,觉得很困,想睡一下,但我们不敢分开,便决定在十姐的房间里一起睡,我们也不敢关门和熄灯,就一起躺在床上睡……” “五姐嫌床小,让我在地上睡,我很困,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忽然觉得全身发冷,有风吹在脸上,很不舒服,我便闭开眼睛,想去找张毛毯盖上……” “没想到、没想到身上又趴着香香……香香的鬼魂,她披头散发,舌头伸得长长的,脖子上都是血,血滴在我的脸上……”这段话跟上次的描述一样,略过。 “我被掐得受不了,香香忽然放开我,飘起来,说以后再找我,然后就、就不见了……” “我这才看到、看到五姐被吊在空中,吓坏了,这才叫、叫了出来……” 夏雨琳问:“你有没有看到五姐是怎么死的,十姐又是怎么晕过去的?” 夏兰摇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很困,睡得沉沉的,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醒来时只看到趴在身上的香香……然后、然后你就来了……” 夏雨琳定定地看着她片刻,问:“你真的相信有鬼吗?” 夏兰恐惧地点头:“信!我、我信……” 夏雨琳安详地看着她:“你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香香的事情吗?” 夏兰拼命摇头。 夏雨琳喃喃:“是我抓到的香香,香香为什么不来找我,却去找无辜的你呢?” 夏兰一脸苦涩:“也许……也许十一姐太聪明,太厉害,香香不敢去找我,只敢找我……不论是人是鬼,都喜欢欺负我……” 夏雨琳眼里闪过怜悯之色,站起来,弯腰扶住她:“起来吧,你已经安全了,我送你到另一个房间休息吧。” 夏兰眼里又闪过恐惧之色:“十一姐,我还、还是怕,你、你陪我好不好?” 夏雨琳摇头:“不行,我必须留在现场查找凶手,不能陪在你身边,但你真的不会有事了,凶手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绝对不会加害你的。我让人送你回兰屋,今晚就一直守着你,兰屋还有丫环陪你,你不会有事的!你答应十一姐,坚强一些好不好?” 夏兰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后,抹了抹眼睛:“嗯,我听十一姐的,十一姐,你、你不要有事……” 夏雨琳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还要带你嫁给侯爷呢,大好前途在等着我们,我怎么能有事呢?你放心啊。” 夏兰这才点头,撑着发麻的身体站起来。 夏雨琳转头:“我要找两个人送十七小姐回兰屋,今晚还要守着兰屋,谁去?” 两名护院走出来:“咱们去吧。” 夏雨琳点头,叮嘱他们:“你们扶十七小姐回去吧,一定要好好保护十七小姐,十七小姐若出了什么事,全都算你们的责任!” 这两名护院分别是这支保护葵园的队伍的队长与副队长,武艺高强,经验丰富,在夏家工作超过六年以上,据说对夏家忠心耿耿,十分可靠,这几天来,他们都是一个守着正厅,一个守着院子,算是几位夏家小姐最放心的保镖了。 当下,两名护院行礼:“十一小姐放心,咱们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会保护十七小姐安全。” 而后,他们小心地扶着夏兰,慢慢地离开了葵园。 葵园大门外,已经聚满了人群,个个议论纷纷,夏夫人和大少奶奶也在场,但众人都知道不能破坏现场的原则,也没有强行入室。 大门开了,两名护院扶着夏兰出来,众人自是少不了要询问一番,但夏兰低着头,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管别人问什么她都不发一言,看起来就很不妙。 护院队长道:“五小姐死了,十小姐没事,十一小姐正在查案,让咱们先送十七小姐回兰屋,还请各位稍安勿燥,让十一小姐专心查案。” 众人看向夏夫人,夏夫人咳了两声:“凭葵儿的本事,一定没事的,你们都安静下来,要么回去,要么安心等待,别扰了葵儿破案。” 说完之后,她看向天空,明月已升至中天,又大又圆又亮,整个天空又无云无星的,只衬得那轮明月无比的圆满清辉,美妙无比! 这个中秋之夜,也美妙无比,因为,死的只是一个只会添乱的夏女罢了。 众人听了她的话都安静下来,开始欣赏起四周的花灯和美妙的月色来,这个中秋之夜,过的真是好啊,月色美妙不说,还有再真实不过的血案和断案大戏上演,相较之下,那个戏班子演的那些戏真是弱爆了! 他们哪里都不会去,一定会守在这里,等着收看这出血案的大结局! 188 抓包,看我坐实你的罪名 夏兰已经被这一天的事情折磨得身心俱惫了,终于被送回自己所住的兰屋后,她软软地倒在窗前的软椅里,呆呆地看着天上的圆月,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终于安全了,死的不是她,她和马家的婚事一定会取消,再熬上半年,她就可以跟夏落葵嫁进侯爷家里,从而拥有飞上枝头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抢都抢不来的好事啊? 虽然这段日子以来她受了很多气,但是,忍受这些都是值得的。 幽暗中,她无声地微笑,脸上哪里还有半点恐惧? 桌上放着丫环端来的茶点,她说她困了累了,让丫环先下去,两名护院守在屋外,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灯。 不太远的葵园,灯光明亮,所有人都围在那里,等待着夏落葵找出凶手。 可是,夏落葵是绝对找不出凶手,因为啊,凶手比她聪明一百倍,有本事一百倍。 坐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午夜降临,她才站起来,拿起架子上的围巾覆在头上,包裹住脸庞,从窗口爬出去。 兰屋从来都是被遗忘的角落,别的小姐住别院,丫环众多,而她住的却是一间屋子,只有两个不那么利落的丫环,她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从来没有人关心和过问。 她无声无息地往与葵园相反的方向走去。 水池边,花灯下,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低声调笑,周围的花枝遮挡了他们的身形,原本守在这里的下人都跑去葵园看破案大戏去了,这里没别的人,正是他们偷欢的好机会。 “你怎么这么猴急,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万一被人发现了,你没事,我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好不容易偷到这个机会,当然急,急得不得了。你都寂寞那么久了,一定也受不了了吧,快快,让我亲亲……” “咦,那边好像有人?赶紧住手,被人发现就惨了……” “人都跑光了,谁会在这里?谁又敢偷窥本公子办事……” 忽然,男人不说话了,停下动作,转过身来,冷声道:“谁在哪里?马上出来,要不然要你后悔!” 夏兰从花丛后面转出来,头垂得低低的,声音也低低的:“是我……” 女人慌张地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哪来的豹子胆敢偷窥……” 这个女人隐在幽暗里,除了看出是一个女子以外,完全看不清面容,也听不清声音。 “你先回去。”男人打断她的话,放开她,“放心吧,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女人还是慌慌地:“真、真的吗?” 男人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说的话,有不算数的吗?那个贱人敢把咱们的事说出去,我保证她活不到嫁人,她舍不得死的。” 女人这才放心,低低地道:“那我走了。” 女人消失以后,男人才走进树影深处,让浓重的树影淹没自己的形貌,冷冷地对夏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过只有我能找你,而你绝对不能找我,也绝对不能提到我吗,你违逆我的话,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夏兰将包住脸庞的围巾拉开一点点,露出半张脸来:“我、我知道,我只是来告诉你,我已经照你的话做了,你答应过会帮我的,你一定会说到做到的对不对?” 男人冷哼:“我是答应过你,不过你不是已经找到夏落葵帮你了吗,还有我什么事。” “那不一样。”夏兰急道,“她都当不成侯爷正妻了,上头还有一个正妻公主,还能成什么事?她根本就靠不住!只有你,只有您说话才有用!您、您一定要帮我啊,要不然、要不然……” 她都快哭了:“我依照您的命令,做了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发现的话,我就没得救了。” 男人的声音沉下来,十分的冷酷:“我没有叫你做任何事情!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你想要冤枉我和诬陷我不成?” 夏兰愣了一下后,醒悟过来:“是是是!您没有交待我做任何事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我的意思,与您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我出事了,也绝对不会连累您!” 男人哼了哼:“既然知道的话,还不走?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会成全你的,你以后莫要再来找我!” “谢谢您,谢谢您,十七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夏兰满心欢喜地行了大礼后,将围巾拉上,转身就走。 才刚刚抬脚,她就像见鬼一样,整个人都僵住了,抬起来的脚都忘了放下来,只是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夏落葵!夏落葵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前方一丈多远的地方,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她,平静、安静、沉静得就像一株草。 她……夏落葵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怎么还不滚?”树影里的男人看到夏兰还仵在那里,不耐烦地问。 夏兰的声音,就像被掐住脖子的母鸡:“落、落葵……夏、夏落葵来、来了……” 男人倒抽一口冷气,往旁边移到两步,看到了站在那边的夏雨琳,脸色当场就变了,随后抿紧双唇,蹲下来,准备从花丛的空隙中溜走。 但他才动了一下,夏雨琳的声音就传过来:“我已经看到你了,这里五丈之内至少有十几个高手盯着,你想让我像抓条狗一样追捕你吗?” 男人不动了,慢慢站起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隐在黑暗中,静观其变。 凭他的身份和地位,他怕什么?夏落葵就算发现了一切,又能将他如何?他根本不必害怕。 夏雨琳看到树影里的男人不动了,这才又看向夏兰:“夏兰,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 夏兰抽了抽鼻子,一只手悄悄地摸进袖子里,刚想哭,夏雨琳就冷冷地道:“我已经看穿了你的谎言,你不要试图对我撒谎,也不要跟我哭可怜,更不要想着除掉我,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当下,夏雨琳拍了拍手,她的身后立刻走出一群人,入娣、尚天和葵园的其他护院,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夏兰。 夏兰的脸色变了,但因为身在暗处,脸上又蒙着围巾,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显。 “十一姐,你、你在说些什么呢,我听不懂……”半晌,她才勉强地笑笑,问。 “你的袖子里是不是藏着一把小刀?”夏雨琳的目光很犀利,“先前,你的腰间也藏着一把小刀,你大概是想用这把小刀来割断夏木蓝的喉咙吧,但是被我想办法摸走了,你才不得不换其它的方法杀掉夏木蓝。” 夏兰后退一步,双眼震惊地看着她:“十一姐,你、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是不是因为破案的压力太大了,觉得我是最好欺负的,才像别人一样来欺负我?冤枉我?” “你确实是很好欺负。”夏雨琳道,“但是,你也很会装,装可怜,装柔弱,装无害,不过,这些手段全都没用了。我知道有人威胁你或命令你对夏木蓝动手,顺便给我制造一些麻烦,我劝你现在就把这个人供出来吧,那个人正好也在这里,大家正好对质。” 她跟踪夏兰到这里,一来就听到夏兰和那个男人的对话,但因为隔了好几米,那个男人又故意压低声音,她并没有听得太清楚,只隐隐听到男人的斥喝声与什么“与我无关”之类的,但夏兰说的话,她倒是几乎都听到了。 这样的对话,听起来不就像是下属暗中向上司报告任务完成情况吗? 她赌隐在树影里的男人就是幕后黑手或其中之一。 夏兰还是想哭的声音:“十一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心里害怕,就出来走走,然后遇到同样在散心的人,说几句话而已,你这么说我,我、我冤死了……” “看来我不说清楚,不拿出证据,你就要继续赖下去了!”夏雨琳抬头看看中天明月,道,“今天是中秋,我真不想再为这种事情烦心了,那就一口气将我的推测全说出来吧,不管我说得够不够完美,坐实你的罪名总是可以办到的。你就好好听着,别哭别装可怜,要不然别人再扇你巴掌,我一定不会管。” 而后,她顿了顿,一字字地道:“从你第二次说你看到了香香,还被香香掐脖子,差点窒息开始,我就重点怀疑你了,此后就没再信过你关于香香鬼魂的任何说法,而且,你每说一次,我对你的怀疑都多一分!” 夏兰声音微微擅抖:“你、你……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为什么不信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的是谎话?” 夏雨琳盯着她:“问题根本就不在于我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谎,而是,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个世上有鬼!” 夏兰尖叫:“胡扯!你胡扯!我的脸上滴满了血,我的手上也沾满了手,我的脖子被掐到差点断气,这些不是证据吗?难道这些还不足以成为证据吗?” 夏雨琳冷笑:“这些只能证据你确实受到了伤害,但并不能证明这是香香的鬼魂行凶!而且,你那天晚上的叙述充满了疑点!” “什么疑点?”夏兰尖叫,“到底有什么疑点?你说,你说啊!” 189 破绽,你一直在撒谎 夏雨琳先不回答她的话,而是拍了拍手:“你们都出来吧,你们在我身后鬼鬼祟祟,窃窃私语的,我难受,不能安心推理。” 她身后的暗处,慢慢走出一大批观众,夏夫人、大少奶奶以及一批批下人,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 夏雨琳在心里叹气,虽然她很低调,但这种场合有大量观众和粉丝捧场,她还是觉得热血沸腾,气氛很好,干劲十足:“我要集中精神分析了,你们不要说话,不要乱动,不要影响我断案。” 经验丰富的观众们知道“破案真人秀”就要演到高潮了,又兴奋又紧张的,生怕听错和听漏了一个字,这会儿哪里敢大声说话?就是有个把人咳了两声或挤了一下,都遭来别人的白眼和怒目。 百众瞩目之下,夏雨琳盯着夏兰,脑子转得飞快,说得却很缓慢:“在这出恶鬼杀人事件里,我首先且必须要判断、决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到底要不要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信或不信,会对我调查和解决这件事情产生直接的、决定性的影响!如果我信,这件事情一定会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至于往什么方向发展……” 她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因为我反复想了很久以后,我再次坚信,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而且,我绝对不可以受到任何人、任何事情的动摇,哪怕我有那么一点点怀疑自己的这个认知,都会导致我陷入死局,无法解开谜团!”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人类为这个问题已经思考和争论了几千年,到现在仍然没有统一的结论,但对她这样的人来说,问题并不在于“无法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而是在于“无法证明这个世界上有鬼”。 到现代为止,没有任何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世上有鬼,那么,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只能且必须相信没有证据的事情——那就是,这个世界不存在“鬼”。 说到这里,她道:“既然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那么,事情就好想了。” “既然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却坚称你看到了鬼,那么,只有三种可能。第一,你出现了幻觉。第二,你在撒谎。第三,有人在装神扮鬼。” “第一种可能,你一个人因为精神方面的原因或服了药物的原因而出现幻觉,这是有可能的,但后来,其他人也宣称看到了香香的鬼魂,这种集体出现幻觉的事情我觉得不太可能发生。想想,若是大家中了催眠术或中了药物而出现幻觉,那我和肉肉、夏木蓝、尚天入娣等人为什么就没有出现?” “我们都住在葵园里,吃喝一道,成天不离,还有人能高明地、准确地对我们区别施法或下药?如果有人厉害到这种地步,那就是神了,绝壁不是我这样的普通人能与之较量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有等死。所以,第一种可能,排除!” “第二种可能,如果真的是你在撒谎,那你如何能在自己的脖子上制造出那样的掐痕?那样的掐痕一定是别人干的,伤得挺深,不是自己能弄得出来的,而且别人也说看到了香香的鬼魂,难道还能是集体撒谎不成?但如果不是你在撒谎,那就只能是第三种情况了,也就是说,有人在装神弄鬼。” “说到装神弄鬼,事情就又是恶性循环了,即,葵园里有内鬼!一定是葵园里的人在装神弄鬼!” 她的目光又变得敏锐犀利起来:“会是谁在装神弄鬼?我和我的人肯定不是,夏木蓝这猪头肯定也不是,那就只剩下十姐和你,以及十几个保镖了。这些人当中,谁在装神弄鬼?” “先不谈谁在撒谎和谁在装神弄鬼这两件事情,我就说你第二次见鬼,也就是被鬼伤害的事情。” “在这种事情里,我反复想了又想,在现场看了又看,有几个疑点。我先肯定你说的是真话,也就是说,真的是香香在伤害你,在这个基础之上去指出疑点,免得你不服。” “第一,你脸上的血是人血,虽然不那么新鲜了,但还未腐败变质,一个鬼魂能滴得出人血吗?我相信不可能!因此,我确定这是人为事故,你说是鬼魂脖子上的血滴在你脸上手上,绝对是在撒谎!” “第二,你说你脖子上的掐痕是香香弄出来的,但我拿我的双手反复试验过了,我使尽全力弄出来的掐痕比你脖子上的掐痕要短要细一些。香香才十八岁,身为十姐的贴身丫环,她并未做过什么粗活,长得又瘦,双手纤细,就算她变鬼后力气大了,弄出来的掐痕应该跟我差不多。你脖子上的掐痕更像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弄出来的。好吧,香香已经死了,无法验证,这条可以不算。” “第三,你说你看到香香披头散发,舌头伸得长长的,眼睛在冒着血,可是,我试验过了,这根本不可能啊!因为按你躺的方向来看,香香趴在你身上时是背光的,头发又披在脸的两侧,挡住了两边的光线,加上房间里的光线又暗,她的脸应该没有被光线照到才对,你到底是怎么看到她的眼睛在冒血?又怎么能看到她的舌头伸得很长?” 说罢,夏雨琳往旁边的阴影里一站,吐舌头:“这里光线这么暗,你能看到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有没有在吐舌头?” 众人纷纷摇头,确实看不到那样的细节。 “说实话,”夏雨琳淡笑,“我觉得如果真有一个人披头散发,背着幽暗的光线趴在你身上的话,不要说你看不清或看不到对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舌头伸得多长、身上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了,我觉得你应该连对方是谁都认不出来才是。” “我也打听过了,你平时跟十姐和香香根本就没有什么来往,最多就是在外头打个照面和招呼什么的,你怎么在那样的情况之下,马上就认出那是香香呢?别跟我说你听出香香的声音啊!你跟香香根本就不熟,香香又死了那么久,你居然能靠声音听出是她,太扯了吧?” “当然,”夏雨琳走出暗景,笑容很是诡异,“也不排除你跟香香其实很熟,你们私底下有很多来往,你们其实是小伙伴什么的。” 众人一片哗然,议论起来。 凶手的小伙伴,不就是同谋吗?十一小姐不就说过“凶手”很可能是一个集团吗?难道十七小姐真是这个杀人集团的一员? 夏兰的身体明显一僵,哑声道:“我、我才没有跟她很熟!我之前就见过香香的鬼魂一次了,她第二次出现,我当然……当然就知道是她了……” “好吧,就算这点说得通吧。”夏雨琳也不介意,“反正我到现在为止说的都是推测,没有证据证明。下面我再说第四个疑点。” 她没了笑容,面沉如水,目光如冰:“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尖叫声,实在是太奇怪了啊。你到底是在什么时间点尖叫的?刚看到香香的时候尖叫,还是在香香说话之后和掐你脖子之前尖叫?还是在你被掐之后尖叫?” “你肯定不是在刚刚看到香香的时候尖叫的!因为那样的话,香香还没来得及掐你脖子,保镖们就已经冲进来了!你不要解释,我算给你看!” “一门之隔的外头就有客厅,客厅里有保镖,保镖离你非常近。守在客厅的保镖听到你的尖叫声后立刻踢门冲进去,能用多少时间?这扇门并没有锁得很紧,我挑了几名保镖反复做试验,他们从客厅中间冲到你的房间门口,再踢开门,而后看到你,正常情况下是3秒左右,最慢也就是5秒!如果有人用时超过5秒,绝对是废物中的废物,可以滚出夏家了。” “3到5秒的时间有多长?大概就是连续眨10次眼的时间,你们自己算吧。夏兰童鞋,你好好回忆,回忆你当时尖叫了多长时间!2秒,3秒,还是5秒?肯定不是‘吱’的一声,连半秒都没到就结束吧?你要尽可能地让所有人都听到你的尖叫声,还要听出你很恐惧,当然不是‘啊’的一声就结束了对不对?” “香香出现之后,先对你说话,说要杀死所有人什么的,然后才开始掐你,从她出现到开始掐你之间的时间,怎么着也得有七八秒吧?你若是在这个时间中尖叫,香香还没来得及掐你,保镖就已经冲进来了……” 众人才要点头,夏兰就尖叫:“她一边掐我一边说话的!我一睁开眼睛,她就已经趴在我身上,一边充满仇恨地说要杀死所有人,一边掐我的脖子,我被吓坏了,不断尖叫,然后房门被踢开了,香香就飘上空中,马上消失了,他们,那些保镖都看到有红影闪过……” 安静。她在尖叫,但别人都很安静。 没有人说话,只是用或怜悯,或愤怒,或鄙视,或可笑的目光看她,就像……就像她是一个蹩脚的小丑,卖力的演出,观众却连嘲笑都嘲不起来,除了觉得乏味,还有轻视。 连一直在咄咄逼人说不停的夏雨琳都闭了嘴,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是淡淡的却很清晰的悲哀与怜悯,这种眼神……让她有种崩溃的预感。 190 作死,恶鬼的真相 为什么他们、她们都在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做错了什么?应该说,她说错了什么? 难道她的话有漏洞? 她在脑子里快速地思索着,突然,她脸色一变,后退两步,面如死灰。 她说错话了!错到足以自寻死路,自掘坟墓,永无翻身之地! “你终于不打自招了。”已经可以说是“胜券在握”的夏雨琳叹息,脸上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早在你说你第二次见到香香的鬼魂并被其伤害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说谎了,但我不想打草惊蛇,并没有问太多,也没有说太多,以免你发现到自己的错误。” “你有心,却没有太好的脑子,就这么轻易地让我抓到了漏洞,不过,安排你做这一切的人脑子也不是很好。” 她叹息:“这种闹鬼的戏码,怎么可能瞒得过别人的眼睛呢?” “你、你到底看出什么了?”夏兰的声音在颤抖,但她还是强自镇定,不想这么轻易认输,“就算我在这件事情上说谎,我也只是受害人,是被凶手盯上的被害人!我不是凶手!我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你还是在污蔑我!” “你的脖子既然被鬼魂掐住了,还掐得那么严重,怎么还能大声尖叫?”夏雨琳缓缓地道,“那声尖叫足以证明你当时是在撒谎!但是,你脸上手上的血和脖子上的掐痕却是真的,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这就产生了很多疑问,谁弄出这样的血和掐痕?” “是啊,是谁在害我?”夏兰大叫,“我是被害人!当时真的有人想杀我!我不知道是谁!我当时被吓坏了,脑子出了问题,才以为是香香的鬼魂在害我!我现在仍然想不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既然说你是侦探,说你会破案,那你就将伤害我的人找出来啊!总之,我是受害人,不是凶手!” “是啊,到底是谁对你下手的呢?”夏雨琳淡笑,“你肯定知道,但你肯定不会说,所以,还是我来说吧。” “还是从那道尖叫声说起。保镖冲进房间时你还在尖叫,那么,你脖子上的掐痕,以及脸上手上的血,只能是之前留下来的。一个人被掐得那么严重了还能这样尖叫,那就说明,脖子被掐已经是之前一段时间的事情了,你有足够的时间喝几口水,放松一下脖子,让自己缓过气来,从而才能尖叫。你不服的话,我现在就狠狠地掐你的脖子,看你被掐得那样以后能不能马上尖叫!” 众人纷纷点头,连夏兰也无法反驳。 “那么,这里就有一个问题了。”夏雨琳道,“如果你事先就已经被人掐了,而且没被掐死……” “我被掐晕了!”夏兰觉得自己看到了一线希望,大声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人打扮成香香将我掐晕。我不知道我晕过去了多久,待我醒来时,我的记忆是被掐晕时的记忆,才会认定自己是被香香掐晕了,这才大声尖叫!” 这样,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她心里有几分得意地想。 夏雨琳盯着她:“你确定你是被人掐晕的?” 夏兰肯定地道:“一定是人!我不知道是谁!它将我掐得很难受时我才醒过来,根本看不清楚它是谁,但因为之前我被香香的鬼魂惊吓过,隐隐看到它的样子跟香香很像,就觉得一定是香香了,这才将这个人描述成香香的模样!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被吓疯了,才会出现幻觉。” “你觉得你变聪明了么?”夏雨琳轻笑,“你一个人睡,房门又关着,你回房睡觉的时候也还好好的,这就说明,行凶者是在你回房睡觉后才潜进你的房间,将你泼了一脸的血并将你掐晕后才离开房间的。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众人都低声猜测和议论起来。 “我问过所有的保镖了,那天晚上,在你回房入睡之后,没有任何人出入葵园,那么,对你下手的人只能是葵园里的人。我相信不是我和我的手下,我也确信不是夏木蓝,那么,只剩下十姐和守在大厅、院子里的保镖们了。” 话一出口,众皆哗然,因为,不论是十小姐,还是那些护院,之前都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啊。 一个是安分守己,与人不争,还被凶手盯上的十小姐,一边是奉命保护小姐们的护院精英,任谁都想不到她和他们会有嫌疑啊,但现在听十一小姐这么说,真的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别的可疑人员了。 夏兰转了转眼珠子后大叫:“那一定就是十姐了!除了她,还有谁能这么狡猾?” “说别人行凶,是要有证据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十姐犯案?”夏雨琳笑道,“我问过那天晚上守在葵园里的护院了,没有人看到有人进出你的房间。守在葵园里头的保镖一共是四个人,个个都说没有看到,而你脖子上的伤口也不是假的,那么,到底是谁在撒谎?是你,还是那些保镖?” 众人又议论纷纷。 夏兰担心自己说多错多,干脆不说了,只是强自镇定地听夏雨琳说话。 夏雨琳过了一会儿才悠悠地道:“你脖子上的掐痕一定是别人弄出来的,而且很可能是男人。我相信夏木蓝没有这种能力,既能把你的脖子掐出这么深的伤痕,又能不让你死掉,我觉得能把握好这种力度的,应该是有打斗经验的男人,而家里派到葵园守护的保镖们据说都来自江湖,很有打架经验,符合行凶者的特征。” 众人又纷纷点头,夏兰这会儿真的放松了一点,只要怀疑到别人头上,那她就安全了。 “可是,”夏雨琳话锋又是一转,“如果是保镖们干的,又出现了两个疑点。” 众人的胃口又吊起来了:还有疑点?怎么会有这么多疑点呢? 夏雨琳笑道:“第一,保镖们的穿着打扮与体形,跟香香差远了,你被某个保镖掐脖子的时候,房间里还是有灯光的,再怎么黯淡,你也不至于连对方是男是女都认不出来吧?第二嘛,” 她的目光暮然犀利起来,声音冷彻有力:“房门是从里面被关上的,保镖是踢坏了房门才能冲进去的,房门里边的木制插销因此被踢断了,这一点,大家都看到,证据确凿,不容任何人否认!那么,在这扇房门被踢坏之前,外头的人是怎么进入你的房间,将你掐晕出来后,又是谁从里面将房门关上呢?” 众人一片哗然,又意外又佩服:妙!真是妙极!这一个破绽,足以再次将夏兰推入死地了! 夏兰好不容易才放松了一点点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呼吸急促,额冒冷汗,脸色泛白。 完了!她的脑子“嗡嗡作响”,还有办法吗?她还有办法自圆其说吗? 似乎,已经没有了…… 夏雨琳开始冷笑:“你编了鬼魂行凶的谎言,想将所有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推到鬼魂身上,结果只是挖坑埋了自己!” 而后,她转身,看向身后的观众和粉丝们,大声道:“你们看出来了吗?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主角”和“偶像”现场跟自己互动了,大批观众激动得抢着回应。 “互相勾结!一定是有人跟十七小姐勾……合作,联手制造了这一桩奇案!” “有人说对了!”夏雨琳大声道,“没错,这根本就是夏兰跟护院弄出来的恶鬼行凶案!” 众人沸腾了,现场喧闹起来。 “安静——”夏雨琳大声道,“接下来还有很多疑点,大家安静。” 一听到还有疑点,众人终于收声,激动地看着她的主场。 夏雨琳转身,看向夏兰:“你跟某个或某几个保镖联手,那天晚上,你打门房门,至少有一个保镖溜进你的房间,往你的脸上手上抹血,并在你的脖子上制造出明显的掐痕,而后离开你的房间。你把房门关好之后,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可以出声后就放声尖叫,等待别人冲进来,你就开始编造见鬼的谎言!这样,这件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 众人又狂热了,虽然没有大声喧哗,但对她的崇拜之情如洪水决堤,滔滔不绝啊。 夏兰只觉得咽喉干痛得厉害,声音又沙又哑:“可、可有人看、看到了香香的影、影子……” “你们又在挖坑自埋了!”夏雨琳轻笑,“既然没有鬼,鬼是你编造出来的,那么,看到鬼的人,不就是你的同伙了吗?” 轰隆隆隆——夏兰只觉得五雷轰顶,眼前已经不是发黑了,而是发白了,白到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身体晃了两晃后,她抓住旁边的小树,这才勉强能稳住身形。 “你、你有什么证据……”她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夏雨琳笑道:“那天晚上,你尖叫以后,那个守在客厅里的保镖率先踢开你的房门,然后站在门口,说看到了鬼,是吗?紧接着而来的几个保镖也看到空中有红色的裙摆飘过,然后不见是吧?” “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只不过看到了半片红色的裙摆,就认定是鬼?裙摆能跟鬼相提并论吗?别跟我说什么裙摆是飘的、不正常之类的!要制造一条裙子或一块布在区区几米高的空中飘来飘去的现象,能有多难?” 191 看穿,你的同伙与诡计 “比如,用一条绳子系住裙子,吊在屋梁上,人在下方用手来回拉,而后将绳子放开或剪掉,裙子就掉进角落里,不见了。何况你们是两人甚至多人合作,要弄个红裙子一闪而过,然后不见了的现象,真的很简单啊!时间宝贵,智商无限,你们不要蠢到逼我现场表演给你们看啊!” “你们弄得神秘兮兮,之前又营造了葵园有鬼的气氛与谣言,那天晚上,很多人又被你的样子给吓到和惊到了,没去注意那条在空中一闪而过的红裙子很正常,你们完全可以趁乱将那条红裙子收起来,过后销毁,不留证据。好吧,我现在也不需要这个证据。” “那么,在这出戏里,除了你之外,第一个发现‘鬼’的保镖,一定就是你的同伙了!” 众人又开始哗然了,立刻迅速地打听、调查那名护院是谁。 夏雨琳补充:“那天晚上,守在客厅里,最先踢开你的房门,并说看到鬼的那名保镖,就是你的同谋!” 夏夫人的脸色,随着夏雨琳的分析,一直在变来变去。 这会儿,她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几步,沉着脸道:“葵儿,我派了十几名护院去守着葵园,我也不知道每一天晚上的巡逻和守卫是怎么安排的,你就直接说那个人是谁吧。” 她现在非常愤怒,愤怒得不得了。 因为,这些人都是她挑出来的,个个都是护院中的精英,在夏家工作多年,她是信得过他们的,结果,他们却干这些反水的事情,愚弄了她! 她不在乎那几个夏女是生是死,但是,对她们下手的人不应该是她派去的人! 他们犯下这样的事情,别人会怎么看她和说她?万一别人认为是她在背后指使他们谋杀她的“女儿们”,她的形象、名誉、地位还如何维护? 真是该死!那些背叛她的人真是该死! 她一开口,所有人立刻闭嘴,凝神聆听最后的答案。 夏雨琳不徐不疾:“其实,就算不认识那些保镖,也不难猜出那个人是谁。” “夏兰要制造这样的恶鬼行凶案,非得有保镖配合和协助不可,所以,那名保镖在那天晚上必须守在客厅里。另外,夏兰第一次见鬼时,几个人都说看到香香自杀的那间房间上方有一个红衣人影闪过,而后消失不见。不用多想,这个红影肯定也是有人暗中操纵红裙子弄出来的,而夏兰当时倒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了,所以,操纵这条红裙子的肯定是她的同伙,也就是那些冲进房间里的保镖中的人。” “包括今天晚上的鬼杀人事件,夏兰同样需要保镖配合,我等下再分析今天晚上的事情,现在先找出凶手的同伙。总之,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点,夏兰每一次见鬼都需要保镖同伙的配合,那么,这么多保镖,怎么能保证她的保镖同伙一定会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且不能有外人在场呢?” 她故意顿顿,让自己和观众们的脑子可以放松一下。 众人议论纷纷。 夏夫人已经很不耐烦了:“不要再卖关子,快点将那人给招供出来,要不然那人跑了怎么办?” 夏雨琳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人将夏兰的同伙给控制住了,谁都跑不掉。” 夏兰心头大震,又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不敢置信于看着她:她真的……看透一切了吗? 夏雨琳微微眯眼:“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么就是所有保镖都是你的同伙,要么就是——” 在众人摒住呼吸的等待中,她一字一顿地道:“队长!只有负责管理这些保镖,并安排所有保镖工作的队长才能做到这一点!” “原来如此……”众人议论纷纷起来,气氛相当狂热。 夏兰已经无话可说了。 光线很暗,众人没能看到她的脸色是多么的惨淡,但是,众人知道,她也知道,她完了,真的完了。 夏雨琳看着她:“如果说所有保镖都是你的同伙,你们的本事也太大了,你们的本事若是大到这种程度,别说我了,就是整个夏家恐怕都无法与你们对抗,所以,我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所以,你的同伙只能是这支保镖队伍的队长。” “只有队长才能安排得这么好,这么巧。我调查过了,从你第一次见到香香鬼魂的那天晚上开始,都是队长在值夜,而且看守的地方都是客厅或院子,都是他第一个冲进房间,第一个看到所谓的鬼,这不是太巧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真没有什么好补充和疑惑的了。 “不过,”夏雨琳又笑道,“你会只有一个同伙吗?光靠队长这一个同伙就行了吗?” 众人看着她,夏兰也看着她。 “你说葵园有鬼之后,保镖们晚上加强了守卫,不仅院子里有人守着,连客厅里也有人守着,一共是四个人。这四名保镖在客厅与院子之间来回走动和巡视,一般说来,都是客厅和院子各两名。问题又来了,如果跟队长守在客厅里的人不是你们的同伙,你们的事情不就被发现了吗?” “所以,你们还有其他同伙!我调查过了,每天晚上守在葵园里的四名保镖中,只有两名是固定的,另外两名由其他人轮流在葵园内部和外部守卫。这两名固定人员,一名是队长,另一名是副队长。” 在众人的又一派哗然中,夏雨琳笑道:“如果你的同伙是保镖队的队长与副队长,他们都有安排、指挥其他保镖的权力,那么,你行动起来就真的很方便了。到底有多么方便,就不用我一一解释和说明了吧?总之,他们跟你配合,制造了香香的鬼魂行凶伤人,甚至杀人的奇案。” “你不要否认,不要说什么我没有证据之类的,夏夫人在这儿呢。”她瞟向夏夫人,笑道,“只要将他们抓起来,由夏夫人亲自处理,他们一定会什么都招了的,对吧?母亲大人?” 夏夫人的脸色铁青,口气恨恨的:“那是当然!我不管是谁,做了这样的事,我绝对不会饶恕!” 夏雨琳拍手:“母亲大人果然威武,这样我就不用担心那两位大哥死不认帐了。夏兰,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该全部招供了吧?我一个人说了这么多,真的很累啊。” 入娣跑出来,递给她一壶水,她喝得津津有味。 招供个鬼!夏兰在心里想着,幽幽地道:“十一姐,你很会说,我没法子反驳你,但是我真的没有杀五姐,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我和五姐、十姐三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你不怀疑十姐却怀疑我,对我太不公平了!而且,十姐不也说她看到鬼了吗?那她也是我的同谋吗?” 夏雨琳笑道:“我说过,凡是信誓旦旦地说看到鬼的人,就是你的同谋,当然没有错。这就是我最初所说的,我必须要确定我相不相信这世上有鬼这件事,当我确定世上没有鬼这一点后,谁在撒谎,我该怀疑谁就一目了然了。十姐也是可疑人物,不过呢,她的事情晚点再说。现在先说说是谁杀了夏木蓝。” “我刚才已经询问过所有值夜的保镖了,他们都说,你们三个人回到葵园之后就没有任何人出入,直到我听到尖叫声跑回来为止。也就是说,杀害夏木蓝的人是葵园里的人,只能是你、十姐或者队长和副队长。我是绝对相信十姐没有杀人的,理由晚点再说。那么,嫌疑人只能是你和队长、副队长了。” 夏夫人忽然冷冷地开口了:“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夏木蓝吊起来吧?依我看,就是他们三人合谋!不必多说,直接将他们交给官府,严惩了事!” 夏兰大声道:“我的确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五姐吊起来!而且五姐比我高大,比我有力气,还练过武,我怎么打得过她?外面这么多护院,如果我跟五姐闹起来,他们会听不到?今天晚上是最后一个晚上了,五姐让很多护院守在房间外头,并不单只队长和副队长两人,房间里有什么动静,他们会听不到?” “是啊,你这么说确实有道理,但并非不能解决的,对不对?”夏雨琳笑道,“因为我早就怀疑你了,所以我和我的临时合伙人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你,我猜你一定会在今晚动手,所以更是特别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当然,你并不知道。” “其实,你一直在提防我和不少人,”她顿了顿,“但是,有的人你是一定不会提防的。” 夏兰的全身都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这一点,众人倒是都看出来的。 “这些人,包括谁呢?”她转头,笑道,“是谁这么乖,这么好心,这么聪明地帮助十一,偷偷地观察兰姐姐的举动呢!” “是我是我是我——”一个很兴奋很可爱,又软又糯的尖叫声响起来,紧接着,人群里跑出一个圆滚滚的小鬼,一只手拿着被啃了几口的月饼,一只手拿着被啃了几口的苹果,颠颠地朝她跑来,边跑边喊,“是肉肉帮十一抓坏人!是肉肉帮的——” “没错,就是我最最可爱的肉肉小盆友!”夏雨琳抱起他,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宠溺地道,“那十一让你帮做什么了?” 192 矛盾,十小姐的嫌疑 肉肉挥舞着两只小手,摇头晃脑地道:“十一说兰姐姐今天晚上会在吃的东西里放拉肚子的药,想让大家拉肚子,这样大家就不能跟她抢东西吃了。十一叫我偷偷地看兰姐姐的动作,如果看到兰姐姐在水里、酒里和吃的东西里放东西,就马上告诉十一,肉肉不想兰姐姐一个人吃光光,就偷偷地看着兰姐姐,看到兰姐姐在果汁里放了东西。” 众人一脸黑线,这位传说中的四少爷,还真是好骗啊,这种理由都相信…… 夏雨琳脸上浮出得意之色,肉肉当然相信她啦,当然是她叫他做什么他就乖乖地做啦! 如果她说她其实是个男人,肉肉其实是个女孩儿,恐怕肉肉也会相信吧? 哈哈哈哈,肉肉就是这么相信她啦,她跟肉肉之间的牵绊与感情,别人是不会懂滴! 众人正听得投入呢,肉肉却忽然停下来,咬了一大口苹果,有滋有味地嚼起来。 众人又是一脸黑线,这位四少爷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人命关天,凶手在即,他居然在陈述案情的时候吃东西?他真的这么饿吗? 夏兰的眼里,透出怒火和懊恼来,她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就是没有算到和提防到一个除了吃就什么都不会的肉球小鬼! 难怪今天晚上他一直偷瞄她,她问他怎么了,他就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说她吃得太少了,想请她吃东西,害她还稍微感动了一下下,愣是没想到他原来是在监视她。 “肉肉,你说,你什么时候、在哪里看到兰姐姐在果汁里放东西?”夏雨琳过了一会儿才哄肉肉。 肉肉边啃边想:“吃晚饭吃得多多的时候,兰姐姐偷偷将拉肚子的药放进十一前面的果汁里,过了一会儿后倒给别人喝,我怕十一喝坏肚子,就跑过去告诉十一不可以乱吃。” 夏兰听得眼里喷火,几乎想掐死这个肉团子。 难怪平时总是黏着夏落葵坐的他会抢着坐在她身边,原来是为了观察她! 今晚的座位顺序是,从左到右为夏十、夏木蓝、夏落葵、她、肉肉,她坐在夏落葵的旁边,是因为只有夏落葵碰过的东西,夏十和夏木蓝才敢吃,所以,她才会在夏落葵倒过的、就摆在面前的果汁瓶里下药,而后倒给她们喝。 肉肉平时是一定要坐在夏落葵旁边吃饭的,今天晚上,他不仅与夏落葵隔了一个位子,还只管盯着她看,对夏落葵几乎不怎么搭理,这点就不太对劲了,而她居然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果然还是不够敏锐精明啊。 “肉肉真聪明!”夏雨琳宠溺地捏了捏肉肉的小脸,亲了又亲,“肉肉怎么这么聪明又这么可爱呢?十一真想吃了你!” 肉肉咯咯地笑,拿手捂她的嘴:“肉肉不可以吃的哦……” 众人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种时候,这两人还在打情骂俏啊…… 夏雨琳察觉众人别扭的目光,咳了两下,放下肉肉:“十一要开始工作了,你去找尚天玩去啊。” 肉肉不喜欢被这么多人盯着,乖乖地点了点头,往尚天跑去,继续吃。 他并不太懂大家在做什么,他就当一边吃一边听复杂的故事。 夏雨琳这才看向夏兰:“只剩下最后几个小时了,我觉得你一定会在今晚动手的。我反复分析,觉得你之前花了这么多心血制造恶鬼伤人的事件,加上凶手一贯偏爱神秘死亡,这次,你应该会继续制造恶鬼杀人的现象,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鬼的身上。” “香香的鬼魂会怎么杀人呢?依照鬼的特征以及你之前制造的假象,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掐死,或者像香香的死法一样……割喉……” 说到这里,她忽然觉得一阵难受及恶心,抱着肚子,面露不适之色。 香香是在她面前割喉自尽,一刀从纤巧的脖子上划过去,红色的鲜血喷涌而出……那是她的噩梦。 她不知多少次梦到这个场景,然后醒过来。 “我实在不想看到有人被割喉而死……所以,”她缓缓道,“我一直特别注意你是否在身上藏刀。今天晚上,你不是被夏木蓝泼了酒吗,我帮你擦拭的时候,将你怀里的小刀给摸走了,换成一把杀不了人的小刀。” 这种“小偷小摸”的手法,也是私人侦探的必备技术,就像玩小魔术一样,只要花一些时间去钻研和练习,并不难学会——只要不碰到反盗的高手就行。 “我确定,你们三个人一定会黏在一起的,你想杀夏木蓝也好,想杀十姐也好,都不太可能当着其中一人的面杀另一个人,而且你也不会功夫,硬碰硬很容易失手。所以,我觉得你只有给她们下药,让她们昏迷过去之后才好动手,这就是我让肉肉暗中盯着你的缘故。” 当然,她教过肉肉,如果他被夏兰发现了该怎么说,肉肉学得不错。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夏兰忍不住大叫,“明明十姐也有嫌疑,为什么你就偏偏怀疑我?为什么每个人都刻意针对我?” “因为你的嫌疑很多,很明显呗!”夏雨琳淡淡道,“我也怀疑过夏十,但我调查过后,还是推翻了这个可能。” “她凭什么让你相信她?”夏兰忿忿地逼问,“她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相信她?她不是也说过看到香香的鬼了吗?你为什么不怀疑她?” 夏雨琳道:“我调查过她的背景了,十姐的母亲还活着,活得还挺好的,虽然不怎么受宠,但也自得其乐。她自己虽然也不受宠,但也没有受到夏家的虐待,没有仇恨夏家的理由。” 说到这里,她看向人群:“八姨娘,你在这里吧?在的话就出来为自己的女儿辩解吧。” 人群骚动,四下张望,而后让出一条道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就是本分人的中年女子走出来。 这个中年女子就是夏十的母亲,夏鹤清的第七个妾。 八姨娘真是个知礼、懂分寸的人,她走出来后,先走到夏夫人的面前行了一礼,以示招呼和尊重后才走到夏雨琳面前,微微欠身:“姨娘谢十一姑娘对十丫头的信任和照顾,十一姑娘这阵子真是辛苦了。” 夏雨琳道:“八姨娘,你就说吧,十姐和你有恨夏家的理由吗?” “没有。”八姨娘摇头,“老太太对我挺好,我娘家在外地,虽然有几间铺子,但生意一直不太好,多年前,老太太给了我一些本钱,让我帮着娘家一把,我娘家的日子才好过了不少。这一点,十一小姐可以派人去调查,看看我嫁家那边过得如何,便知我所说是真是假。” “至于十丫头,老太太和夫人都说十丫头品性不错,有大家闺秀的样儿,不曾为难过十丫头。我还曾经求过老太太,将来让十丫头自己挑选一个知书达礼的夫妇,老太太也答应了,十丫头到现在还没订亲,就是因为老太太信守承诺的缘故。我也好,十丫头也罢,真没有恨家里的理由,更不会去杀害府里的小姐们。请十一小姐,” 她边说边转身,对夏夫人行礼:“和夫人明查。” 夏夫人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放心吧,葵儿都说十丫头没杀人,那应该没错的,我不会冤枉她。” 这府里那么多姨娘和小姐,她哪里能一一照顾和关心得过来?难免有些人会过得不如意,但像八姨娘母女这种知分寸、懂进退、重人缘的存在,就算不那么受宠,也绝对不会被虐的。 “谢夫人,谢十一小姐。”八姨娘恭敬地退到一边,没有多说一句话。 “看吧,”夏雨琳耸耸肩,“十姐过得好好的,还有母亲要照顾,干嘛去做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她没有杀人的动机啊……” “那她为什么会看见鬼?”夏兰打断她的话,“既然你说鬼不存在,她又什么这么说?难道她精神不正常,出现幻觉?还是说她害了香香,才会看到香香的鬼魂?不管怎么说,她都在撒谎没事吧?” “是啊,她为什么说她看到了香香的鬼魂呢?”夏雨琳道,“她为什么要撒谎呢?为什么要配合你的谎言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才道:“按她的这个表现分析,她应该是你的同伙才对,可你今晚却同样对她下药。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她睡得很沉,沉到葵园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都没能醒来,我还偷偷地掐了她好几把,她连动都不动一下,肯定是挨下药了,你有什么必要对她下药呢?” 众人一脸黑线,果然……十一小姐很狡猾啊,偶尔还有一点点……阴险,难怪能跟凶手斗。 夏兰怔了一会儿,道;“说不定她才是幕后主使!是她指使香香去杀人的,东窗事发之后,香香自杀就是为了保她!” “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夏雨琳笑道,“可是,她表现得像是你的同伙,你应该保护她才对,可你又逼着我去怀疑她,恨不得将嫌疑和罪名推给她,这不是很矛盾吗?” 夏兰又怔了一下,而后尖叫:“都说了我不是凶手,而且十姐有严重的嫌疑!我没有害人和杀人,跟十姐自然也就没有关系!根本就是你一直在怀疑我!你到底懂不懂?” 众人这会儿开始有些晕了,十小姐到底有没有嫌疑啊?十小姐到底跟香香、十七小姐是不是一伙的啊? 193 剖析,是谁杀了老五 夏雨琳笑道:“好吧,先不说十姐的事情吧,我继续来说夏木蓝到底是怎么死的吧,说清楚这点以后,你和十姐是什么关系,十姐的举动为何如此古怪,便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刚才我说过了,你们三个,严格说来,是我们四个一起行动,你想对夏木蓝下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大家迷昏,然后再动手。你在果汁里下了药以后,本想让我们三个发晕,但我临时被老太太叫走,你们三个便先回去了,你当然不知道,我事先已经知道你在果汁里下药,并没有喝果汁。” “你知道你们一定会早早回葵园的,毕竟从昨天开始你们就吃不好睡不好,熬到今天晚上,真的已经很困了,加上这里人多,不太安全,回去是必然选择。我猜你下的药药性并不强,回到葵园后,药效才开始发作,夏木蓝和十姐更加困倦了,很快上床休息,你则睡在地上。” “待到她们两个人都睡得很沉后,你醒过来,开始对夏木蓝动手。你会选择夏木蓝而不选择十姐,我想原因有二,一是夏木蓝人品不好,老是欺负你,你一定对她很有意见了,二来是因为十姐曾经配合过你的见鬼行动,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你的同盟,你会放过她这一次。” “好吧,先不提十姐。总之,你开始对夏木蓝动手了。说真的,我确实不知道你行凶的具体过程,我只能推测,你先前既然在怀里放了一把小刀,那就想过要将夏木蓝割喉的手法。当时,你拿出那把小刀后,也许觉得活生生割断一个人的咽喉太血腥,你实在做不了,也或者是你发现那把被我换过的刀子太钝,割不了人,就放弃了拿刀子杀人的念头。” “如果你有发现那把刀子变得很钝,按理说应该会起疑,但你真不是做事很细心、脑子很好用的人,否则你之前就不会出现那么破绽了,加上准备杀人时难免紧张,就更顾不上多想。反正,你没用刀子杀人,那就只能考虑掐死人这个手法了……” 她没说出来的是,“如果你脑子好,又有胆量,就不会被夏家虐成这样,苦苦哀求我帮你退亲,还求我带你嫁进侯府了”,总觉得对夏兰说这样的话太过残忍了。 “我说过我没有能力吊死五姐这么强壮有力的女人!”夏兰哑声道,“你先前也这么说过,怎么这会儿又来污蔑我?” “是啊。”夏雨琳笑道,“就算你能掐死睡死了的夏木蓝,但要把她挂到横梁之上,以你的力气是很难做到的,但是,你有帮手啊。一门之隔外,不是有你的同伙吗?” 夏兰冷笑:“你说过,可以根据脖子上的掐痕看出下手的人是男是女,你看我的手——” 她往前两步,将双手伸到花灯照亮的地方:“我再差也是小姐,从来没干过重活,我也才十五岁,这双手脆弱得很,你觉得这样的一双手能掐死夏木蓝吗?你有验过夏木蓝的尸体吧,她到底是被掐死后吊起来,还是直接被吊死的?如果她是被吊死,那肯定不是我干的,如果她是被掐死的,你觉得我的手印跟掐痕相吻合吗?” 众人纷纷往前涌动,只为了看她这双手能不能掐死人。 看清之后,众人都纷纷摇头,那就是一双小姑娘的小手,说这双手能掐死一个健康的大姑娘,难。 夏雨琳叹气:“夏木蓝确实不是你掐死或吊死的,但你绝对是同谋之一,只要你有杀意并付诸行动,哪怕谋杀失败或未直接动手,同样也犯下谋杀罪,你别想脱罪。” 夏兰道:“可你还是没有证据!就算你的儿子看到我往果汁里放东西,也不能证明那是毒药!既然我不是杀害夏木蓝的凶手,你要如何证明我是凶手的同谋?” 夏夫人没理她,盯着夏雨琳:“杀害木蓝的凶手到底是谁?” 夏雨琳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夏兰,笑道:“只要你那两个保镖同伙供出你,你还能逃得掉?” 夏兰冷笑:“他们能供出我什么?我最多就是跟他们合伙扮鬼吓人而已,我又没有真的伤害谁,你怎么告我谋杀?告诉你吧,夏木蓝被杀的时候我正好出去了,是队长叫我出去的,我们在院子里的杂物房里说了好一会儿话,很多护院都看到了。” “说完话后,我回到房间就看到夏木蓝被吊死在横梁上,房间里没有别人。我不知道是谁杀死她的,反正我就往脸上和手上抹早就准备好的血,用手在脖子上抓出血手印,说是香香杀的,以此吓唬人和逃避责任。” “另外,很多护院可以证明我进入房间后没有别人进去或出来,加上我没有能力掐死或吊死夏木蓝,那么,凶手一定是在我出去跟队长说话期间潜进房间里杀人并逃走的,我回来后才看到夏木蓝的尸体,我跟她的死亡没有直接关系!我最多就是知情不报,混淆视听,可不是犯罪!” “凶手是谁很明显了吧?”夏雨琳笑道,“你有两个同伙,如果不是你和队长,那就可能是副队长了。不过,” 她顿了顿:“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不是由身为事件中心的你动手或最可靠的队长动手,而是由副队长动手呢?为什么杀害夏木蓝这么重要的事情,是由副队长在你们都不在的情况下单独行动呢?一般说来,这种事情不是集体行动,比如一个放风,两人一起动手之类的最高效和安全吗?” 夏兰愣住了:“谁动手……有什么关系?” “是啊,只要能干掉夏木蓝,谁动手又有关系呢?”夏雨琳又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对我们来说结果是一样的,但对你来说,你真不觉得奇怪吗?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副队长会跑去杀夏木蓝吧?甚至连队长都不知道吧?副队长的地位在你们两人之下,没有你们的授意和命令,他偷偷跑去杀目标……你就没有一点多疑的想法?” 夏兰被她的话弄得有点发懵,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她绞尽脑汁,却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只要目标死了就好……谁去杀,能有什么区别? 就算副队长是偷偷跑去杀人的,事先没有告诉她和队长,但结果仍是计划之中的啊,有什么不对? 夏雨琳摇头:“你真的不是当凶手的料!你根本就不具备成为一个高明杀手的素质与条件!在这出恶鬼杀人事件里,你真的只是一个棋子,就像香香一样,白白牺牲罢了。” 夏兰突然就觉得很愤怒:“你口口声声说我杀人,却没有任何证据!夏落葵,你总是这样,就是会说,会扮好人,但说出来的事一件都做不到!先前你答应过我会帮我退婚,而后再带我嫁进……” 她闭嘴,不说了,这么多人在场,她说这些,只是将自己的可怜暴露出来而已。 “你果然在恨我啊。”夏雨琳叹气,“假如我今晚喝了果汁,犯困得厉害,也回去睡了,你说不定会杀掉我吧?” 夏兰的目光透着恨意,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笑,看她的表现,真是有这意思了。 夏雨琳叹气:“随便你怎么想,但我真没欠你什么,反正你只会把所有的问题和责任推给别人而已。” “我不是棋子。”夏兰努力为自己争回一点尊严,“我也没有牺牲!我也没有杀人!” “言归正传吧。”夏雨琳的面容,变回沉肃,“副队长在没有得到你们授意的情况下杀了夏木蓝,这对你们来说应该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夏兰打断她的话:“我不知道是谁杀的夏木蓝!你莫要说得我知道是他杀的一样,借此冤枉我!” 夏雨琳盯着她:“我会拿出证据的,你急着辩白做什么?总之,如果是你们不知道的人杀了夏木蓝,这就意味着有人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将计就计,在你们计划要杀掉夏木蓝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她,将罪名栽到你们头上……” “可笑!”夏兰冷笑连连,“如果别人想要夏木蓝死,知道我们要杀夏木蓝后,岂不是高兴得很?它只要等着我们杀掉夏木蓝就可以了,何必多此一举,亲自去杀夏木蓝?” 众人纷纷点头,是这个道理。 “因为它很聪明啊!”夏雨琳笑得奇怪,“它知道你不够聪明,不,你根本就是一点都不聪明,八成干不了这么有难度的事情。而且它知道我很聪明,我很可能已经看穿了你的谎言,不会让你得逞的,所以它就亲自动手,让夏木蓝非死不可喽,并把罪名栽到你们的头上,它就安全了。” 众人听后又是一脸佩服,觉得她真是太聪明了,连这种心思都揣摩得出来。 夏兰咬牙:“我才不傻……” 夏雨琳不想跟她争论她聪不聪明的问题,继续道:“不过,这种可能性不会存在的,因为我知道就是副队长干的。副队长这么做,你居然明白这代表什么!我就告诉你吧。” 她叹气:“这代表着他对你们的背叛!” 众人哗然。 夏兰又觉得脑子“轰隆”作响,心里又生出“要完了”的预感,但她还是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究竟。 194 狂笑,惊天大逆转 夏雨琳知道她不太可能想得很明白,便道:“你们三个人是一个犯罪小团伙,要犯的还是预告杀人的重罪,还被这么多人盯着,一不小心就会东窗事发,全军覆没。所以,你们必须有计划,有准备,有分工,小心行事才是,而你们这个团伙中地位最低的一个人却擅自行动,会破坏你们的计划,说不定还会导致事情败露。” “他若是出于忠心去杀人,那倒还好,被抓到了也不会出卖你们。但是,怕就怕他是有意背叛你们,如此,你们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你想,他会是哪一种情况?” 夏兰脸色发白,脑子飞速运转着,但她的脑子真没那么好使,虽然隐隐觉得不妙,却想不出问题在哪里。 夏雨琳缓缓道:“你自己想吧,他凭什么对你们那么忠心,忠心到主动去杀害千金小姐的程度?你心里清楚,你们三个人原本就是临时组团,真谈不上有什么牵绊或感情,你们又没有命令他去杀人,他干嘛要冒这种险?” 夏兰哆嗦了唇,说不出一个字。 夏雨琳道:“你再想吧,如果他是不服从你们才擅自行动,并做这么冒险的事情,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夏兰:“……” 夏雨琳道:“可能之一,他跟夏木蓝有仇,早就想杀了夏木蓝,但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他只要等你们杀了夏木蓝就好,干嘛要自己跑去冒险?强调一下,他可不是我所说的聪明人,不会聪明到知道你靠不住就跑去杀人!另外,他以前一直负责琅雅苑的保安,跟夏木蓝并没有什么来往跟过节。因此,这种可能性不存在。” 夏兰:“……” 夏雨琳:“可能之二,他为了别人而杀夏木蓝。比如他爱上了你或跟队长是生死之交,知道你们的心思后偷偷帮你们杀夏木蓝,以免你们犯罪送死,但是,你知道他对你没有什么特别感情,他跟队长的感情倒是挺好的,但我调查过了,他们真没好到可以为对方杀人的程度。” “如果说他是为了你们两人之外的人去杀夏木蓝,请参考第一条,他就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所以这种可能性同样不存在。” “可能之三,受雇杀人。比如有人给他一大笔钱或什么好处,让他去杀夏木蓝。这条同样可以参考第一条,那就是,他完全没有必要在今晚亲自动手,因为,如果你们谋杀成功,他就不用冒险了,如果你们谋杀失败,他再动手也不迟。特别是今晚,葵园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有我这个名侦探夏十一亲自坐镇,他再不那么聪明,也不会傻到挑这种时候动手吧?” 众人又纷纷点头。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夏雨琳微微眯眼,目光犀利,穿透了一切的敏锐,“那就是,受人指使!当然,不是受你们指使,而是受其他人指使!” 众人不知道第几次了,再度哗然。 如果有灯光打到夏兰脸上,众人一定能看到她的脸色是如何的灰白,身体又是在如何地颤抖不停。 这会儿,夏兰大概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非常、非常地严重。 果然,夏雨琳道:“这个指使他的人,会是你们的同盟吗?当然不会!而且,这个人一定很聪明,知道了你们的计划并加以利用,而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察觉!” 夏兰:“……” 夏雨琳继续道:“能指使他去杀人的人,除了非常聪明,当然地位也不会低的!而且还跟你们不是同盟,甚至跟你们还有仇,并且知道你们的计划,将你们的动向都掌握在手里,你说这个人会是什么人?” 说到这里,她露出很得意、很狡猾,甚至很急迫的表情:“你快猜啊!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还没有想到吗?” 夏兰脸色变来变去,脑子转得飞快,感觉这个“指使者”已经呼之欲出了,却什么都想不到最后一步。 她在快速思索的时候,一大批观众也在快速思索,并且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夏雨琳开始有些坐不住地扭身体,左瞅瞅,右瞄瞄,后看看,竖直了耳朵,期待着听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人都快吵起来了,还是没有人报出正确答案。 居然有人猜是夏之璧?有人猜是林雅如?有人猜是老太太?还有人猜是夏鹤清? 还有人猜是已经出嫁的大小姐和二小姐…… 喵的,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笨呢?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只要将她列出来的条件对号入座,不就马上知道了吗? 孰可忍!孰不可忍!她忍不住大声道:“你们不要再猜了,还是由我揭晓答案吧!”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他(她)会不会猜对了呢? 连夏兰也摒住呼吸,直盯着夏雨琳。 “这个人当然就是——”夏雨琳得意地拍拍胸口,然后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子,“当然就是——我!哈哈哈——” 报出答案之后,她无法控制地哈哈大笑起来,得意得不行:“你们想想,我是不是又聪明,又有地位,又跟凶手集团有仇,又将他们的计划和动向全都掌握住了?这个人除了是我,还能是谁?” “哈哈哈——”她继续大笑,因为真的很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嘛。 众人先是恍悟,而后一脸黑线,齐刷刷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听她这么说,还真是这样啊,但是……这么得意和卖弄真的好吗?她不是应该像平时一样低调和谦虚比较好吗? 他们实在没办法去附和现在的十一小姐啊,而且,好像有哪点不对啊…… 夏兰咬着唇,近乎愤怒地吼道:“夏落葵,你到底得意什么?你指使副队长去杀夏木蓝,杀害自己的亲姐姐,狼心狗肺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炫耀,你还是人吗?”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当即气氛就变了,变得冷肃、凝固起来,一个个都黑了脸:十一小姐……你聪明一世,怎么这会儿却这么糊涂啊?就算跟五小姐不合,也不能杀人啊,还当众宣告,这实在是、实在是太让他们意外和心寒了…… 连夏夫人的脸色也变了,死死地盯着夏雨琳,一副准备去抓她坐牢的样子。 夏雨琳却一点都不在乎,继续哈哈大笑:“夏兰啊,我就说你不是当凶手的料嘛!你怎么这么不会想呢?我为什么要当众宣告我是杀人主谋?我为什么要指使副队长去杀人?我为什么要杀掉夏木蓝?而副队长为什么会听我的?你难道都没有想过吗?” 夏夫人都已经要下令护院们逮捕她了,听了她这番话,便暂时把话吞了回去。 众人的心脏又开始变得活跃起来:看来,似乎,显然还有内情啊…… 夏兰又呆住了,是啊,她为什么要当众说这些?她是这么蠢的人吗? “哈哈哈——”夏雨琳抱着肚子狂笑,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你啊,脑子这么不好使,怎么还去谋划那么危险的事情呢?明明还不到两个月之前,你的前任才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呢?” 夏兰一愣一愣的:“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香香啊!香香不也像你一样想杀人,结果遇到了跟你现在遇到的同样的事情吗?她因为没能识破我的圈套而暴露身份,你身为她的继承者,怎么还犯下同样的错误呢?你怎么就这么不懂得吸取教训呢?” 夏兰还是想不明白,结结巴巴的:“什、什么意思……”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大少奶奶走上前来,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怜爱:“十七妹,十一妹的意思是说,五妹并没有死!就像上次那样,五妹只是在十一妹的安排下诈死罢了,十一妹让副队长去杀五妹,应该是让他去协助五妹制造被杀的假象。” “原来如此——”人群愣了半晌后,恍然大悟。 他们就说嘛,十一小姐怎么会去做谋杀亲姐姐的事情呢? “十一小姐好厉害,我佩服得要死了——” “十一小姐不愧是神探,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十一小姐的——” “十一小姐万……百岁百岁百百岁——” “十一小姐是我们的英雄和偶像——” 人群纷纷尖叫,群情激昂,简直就跟脑残粉丝去听偶像的现场演唱会一般。 夏雨琳听着这样的尖叫声和欢呼声,突然冒出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笑着转身,冲众人挥手:“谢谢大家的支持!我能有今天,都是大家的支持与厚爱!请大家以后继续支持我——” 人群狂呼:“咱们永远支持十一小姐——” 夏雨琳笑眯眯地享受了一会儿后,拍掌,大声道:“请大家安静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大家安静,快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后,激动的人群才安静下来。 夏雨琳看向已经站不稳的夏兰,笑道:“大嫂说得没错,夏木蓝并没有死,我跟这个猪头,还有副队长联手制造了她被吊死的假象。我本来还担心你会看出来,结果,你居然一点都没有怀疑,不过也是啊,我就怕你们看出来,这次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去办呢。我觉得奇怪,就你这样的智商,怎么敢去杀人呢……” “夏落葵——”就在夏雨琳得意洋洋的时候,身后左侧十几米外的黑暗中响起一声愤怒的咆哮,“夏落葵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195 证人,吊死之谜 而后,一条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过来,凌空一记飞毛腿,踹在夏雨琳的屁股上。 夏雨琳得意过度,加上光线不明,来人的速度太快,她没能及时闪避,居然就活生生地被踹倒了,一口气跌出三四米才停下来。 “你干什么?”夏雨琳摔得头晕脑涨,要不是这里是花园,地面都是草,她非得摔坏不可,“竟然敢踹我?你活得不耐烦了?我现在就收拾你……” 她忍着不适要爬起来。 “你害我受了这么多苦,还当众嘲笑和挖苦我,当我是面团吗?”来人破口大骂,冲过去,抬脚还想踩她,说有多凶就有多凶,“你至少要死一次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你现在就死一死吧……” 夏雨琳往旁边一闪:“这么多人在场,请你注意形象!注意气质……” “注意你个头!本小姐的形象和气质早就被你败光了,一个铜板都不剩了,本小姐跟你没得谈……” 众人一脸黑线:这人竟然是五小姐啊!她果然没死啊,话说她一出现就来这一套,难怪凶手首先冲她下手啊,连他们都觉得她老是这样,弄不好总有一天还得死啊…… “木蓝——你还不快停手!”夏夫人总归是所有夏女名义上的母亲,当即严厉喝斥,“打闹也要看场合!现在是吵闹的时候吗?马上停下来,让葵儿把事情说清楚,要不然我立刻让人将你送走!” 夏木蓝踹出去的脚停在夏雨琳身上半臂的地方,而后哼了哼,收回来,警告:“你再说我是猪头说我人品不好该死什么的,我当街宰了你!” 夏雨琳拍着衣服站起来,忿忿地嘀咕:“泼妇!疯婆子!跟你计较只会自降格调!” 夏木蓝举手就要打人,夏夫人又厉声地迸出一句:“夏木蓝——” 夏木蓝恨恨地收回手,不情愿地走到一边,坐下来,拿起小桌上的水果清茶,没别人在场一样狼吞虎咽。 一直熬到现在,她能放心吃东西!而且,她扮死人吊在横梁上好久了,这会儿也真的累了!她管谁在场,管别人怎么想,先补充体力再说,然后再去教训夏兰那贱人。 夏雨琳双颊气鼓鼓地剜了她两眼后,看向众人,大声道:“你们看到了吧?这个泼妇就是死而复生,连阎王爷都不收的夏木蓝!她没有死!她就是装死的!她天生就是装死的命!她连演活人都演不好,真死吧地狱又不收,只能去演死人了,演得就是好,连凶手都没能看出来……” 一个月饼打到她头上。 她哼了哼,看向夏兰:“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从夏木蓝出现开始,夏兰就隐到了更暗的地方,这会儿只能看到她的身影了,她的表情和动作真是一点都看不到了。 “她没死了好啊!”夏兰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和温度,“既然她没死,那就没我什么事了!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果然是在冤枉我!但我比不得你有权有势,我没法跟你讨公道,除了自认倒霉,没别的话可说了!” “说得这么委屈?”夏雨琳道,“谋杀失败了就撇清所有责任,还真是你一贯的作风啊!你永远就是只会推卸责任和装可怜……” “既然我没杀人,那我走了!”夏兰转身就走。 “你走得了吗?”正在狂吃的夏木蓝跳起来,冲到她面前,伸开双手,“话还没说清楚呢,你就想逃?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逃!想都别想!” 夏兰顿住脚步:“我做什么了?你没被毁容,没缺胳膊断腿,没被男人凌辱糟蹋,你想告我伤害你什么?” “当然是证明你杀我失败喽!”夏木蓝冷笑,“我假装睡死,你真信了,但我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呢。你以为我睡死以后,摸着我的脖子,说什么要割断我的脖子,就像杀鸡一样,然后又说这样太血腥,不如掐死我算了,还说准备去叫人来帮忙。我正准备跟你拼命时,副队长来敲门,说队长让你去杂物房说话。你就出去了。然后副队长进来,帮我把这个套到脖子上!” 她说着,气忿忿地把一个东西亮出来。 众人一看,喝:狗项圈?不对不对,就是一个项圈,五小姐就是将这个套在脖子上装吊死吗? 夏雨琳得意洋洋地解释:“这是我特制的护颈神器!中间是一圈薄薄的铁片,可以有效防止普通的刀具割划和掐捏,外面缠绕着坚韧柔软的皮筋,可以保护皮肤不会被铁片硌伤硌疼。看到了吗,项圈中央还设有一圈凹进去的沟槽,夏木蓝被吊起来的时候,绳子就嵌进这个沟槽里,绕了一圈后绕在横梁上,夏木蓝的脖子就不会被勒到了……” 夏木蓝将手里的月饼再度砸到她脸上,骂道:“说那么多干什么?谁想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用的话,就让他来亲自试试好了!你吹了这么久,还没吹够吗?” 虽然她的脖子没有被直接勒到,但全身的重量都押在那根绳子上……其实是押在两根绳子上,另外一根系在她的腰间,只是那根绳子是系在她的衣服底下,从后领口穿出来后,又从她的长发中间穿过,被系到横梁上,加上她的身后背光,别人看不清楚罢了,但就算有两根绳子系住,她还是吊得很累很辛苦啊! 夏落葵那混蛋一定是故意久久地不将她放下来,害她吊在上头吊得痛苦难忍,但又不敢乱动,生怕露了馅,想到这种痛苦和耻辱,她就火冒三丈,就恨不得跟夏落葵大干一架。 夏雨琳狠狠地瞪着她,转头看向观众:“看到你就烦,不说你了!总之,我让副队长先去跟队长撒谎,说夏兰要跟他谈今天晚上的计划,让队长去杂物房等着,然后又让副队长去跟夏兰撒谎,说队长要跟她谈今晚的计划,让她也去杂物房。” “这样,队长与夏兰两人就在杂物房里碰头,聊上了,原本的客厅就只有队长与副队长守着,队长不在,副队长就溜进夏木蓝的房间,按事先的计划,由副队长协助夏木蓝制造吊死的假象,没用多少时间。” “我不知道夏兰跟队长在杂物房都聊了什么,有没有发现副队长的阴谋,反正当夏兰回到房间时,夏木蓝已经被吊死了。哈哈哈,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夏木蓝被吊死不?因为她的尸体被吊得那么高,别人才没办法马上验尸啊!哈哈哈哈——” 她又得意地大笑,众人一脸黑线:十一小姐……其实有时候,也蛮虚荣和骄傲的嘛,想想,她其实也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女孩儿,总有一点虚荣心的,理解,理解。 “夏兰的目标就是杀掉夏木蓝,不管她之前有什么想法,但这会儿夏木蓝既然已经死了,她的任务就达成了,以她那不那么好使的脑子来说,这真是求之不得,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另外,以她一个小姑娘的心性来说,跟个吊死的泼妇呆在同一个房间里,加上做贼心虚,她应该也挺紧张的吧?” “不管怎么说,夏兰没有去检查夏木蓝的尸体,也没有想太多,就按原先的计划,跟队长一道,制造她又被香香的鬼魂伤害的假象。然后,队长出去了,她就开始尖叫,我就冲回葵园,让所有人都不要动夏木蓝的尸体,然后让队长和副队长送夏兰回兰屋。” “而后,我将现场交给别人处理,自己就带了几名护院,悄悄跟到兰屋,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待,直到夏兰从窗子里爬出去,往这边走来为止。” 夏夫人出声:“队长也是个精道的人物了,他和夏兰发现夏木蓝尸体的时候,就没有过疑惑?” 夏雨琳看向夏兰:“喂,母亲大人问你话呢,你快回答。” 夏兰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声音还是没有温度:“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都到这份上了,她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随便结果如何,她只希望事情早点结束。 “好吧,你不说,那就由我来说吧。”夏雨琳道,“队长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人,这会儿却突然看到夏木蓝死了,应该是又震惊又慌乱,很可能会想马上叫人,但你应该会阻止他,说这是上头的计划,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就继续扮演鬼魂杀人的现场好了。” 她看向夏木蓝:“你在现场,一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是这么说没错吧?” 夏木蓝恨恨地拿叉子叉水果,很不情愿地承认:“对了十之七八。” 反正就是夏兰拿不知是谁的“上头”去压队长,警告队长不要节外生枝,队长觉得人不是他杀的,他也不知道是谁杀的,没必要认真和自找麻烦,就按着夏兰的要求去做了。 夏落葵这混帐,为什么总是猜得这么准呢?真是讨厌死了! 夏雨琳耸耸肩,看向众人:“有夏木蓝作证说夏兰要杀她,并已经采取了实际行动,只是最后关头出现意外,没能亲自动手,足够坐实谋杀失败的罪名了!总之,我是绝对没有冤枉夏兰了!” 196 激辩,唇枪舌剑 这时,夏兰却又连连冷笑起来:“十姐表现可疑,你信她,五姐人品不好,说的话也不知有几句是真的,你也信她。你唯独不信我。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你。” “我杀你做什么呢?”夏雨琳笑道,“你杀人未遂,并非不可原谅,另外,你是受人指使和威胁,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有可原。另外,你年纪又小,罪减一等,所以,你的罪并不深,不用报官和严惩。母亲大人,你说是不是?” 夏夫人盯着夏兰:“只要你把幕后真凶供出来,知错能改,我可以不报官,也不会给你严惩。” 夏兰道:“没有人指使我!从来就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就算我死了,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这番话,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我死都不会供出老板!你们杀了我我也不会! 夏雨琳当然明白这一点,摊手,叹气:“我明白你的老板为什么会吸收你为谋杀集团中的一员了,因为,你的脑子虽然没那么好,对它却忠心耿耿,死都不会出卖它!如果让我挑一个聪明的下属和一个忠心的下属,我也会挑忠心的那个。先前的小青小红小丫香香,都是宁死不会出卖老板。你该不会也想通过自杀来保护老板吧?” 夏兰冷笑:“我是死是活不用你操心。” 夏雨琳道:“看来你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过没关系,还有很多证人没有出面呢。” 说罢,她转头,大声道:“队长,副队长,出来吧?” 众人左右张望,那两个人来了么? 在一片窃窃私语中,两名护院低着头,从一角的黑暗里走出来,讪讪地走到夏雨琳的面前后,拱手,以无地自容的愧疚道:“十一小姐,咱们实在无颜见人,让您见笑了。” 夏雨琳道:“你们来了,那就招了吧,是谁指使你们协同夏兰去杀夏大蓝的?” 两名护院面面相觑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地扫了一直隐在黑暗中的男人一眼,摇头,齐声道:“是十七小姐要咱们这么做的!” 众人哗然,跟夏雨琳一样,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话。 夏雨琳道:“你们为什么要听夏兰的命令?你们不听她的命令,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或者会得到什么好处吗?” 队长摇头:“并不是这样,咱们只是、只是……总之,十一小姐是主子,属下服从主子的命令是应该的。” 夏雨琳道:“夏兰是主子,夏夫人就不是主子吗?我就不是主子吗?夏木蓝就不是主子吗?我们要你们两个保护葵园里的人,你们不听,却只听夏兰的命令?” 队长沉默半晌,才道:“十七小姐说如果我们不听她的命令,她就会让我们一无所有,后悔莫及,咱们害怕,也不敢多问多想,唯有听命行事。” 夏雨琳瞟了黑暗中的男人一眼,知道夏兰和他们怕极了这个人,这才睁眼说瞎话。 她问:“你们知道杀人可是重罪?而且你们要谋杀的还是主子,就算谋杀失败,夏家也可以申请官府判你们死罪!就算你们逃过死罪,至少也被判为官奴,或者发配到万里之外的寒苦之地,你们宁可终身不能与亲友相见,终身为奴吃苦,也不敢报出你们老板的大名吗?还有,你们觉得你们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 “谁都逃不掉!”夏夫人觉得自己必须适当地表现自己的权威,不能让夏落葵成为众人的英雄与偶像,便严厉地、大声地道,“如若坦白,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否则,从严不怠!” “冤枉啊,十一小姐,夏夫人!”队长脸色大变,“咱们两人其实并没有要杀害五小姐的意思!十七小姐之前只是说、只是说要咱们配合她演出恶鬼伤人事件,故意吓你,让你日子难过,并没有说过要杀十七小姐啊!至于十七小姐后来又说要杀五小姐,那只是十七小姐临时改变主意,咱们今晚之前都不知道哇!” “队长所说不错!”副队长也道,“我之前并不知道十七小姐的计划,是队长说他一个人配合十七小姐的闹鬼计划人手不够,让我帮他一把。我虽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但队长的命令我不能不听,而且只是闹鬼吓吓人,又不会伤害任何人,还能帮香香出口气,便就答应了,哪料到……” 他的头垂得低低的,不敢看任何人:“哪料到十一小姐忽然在私底下找到我,说十七小姐表面上说是制造闹鬼现象,其实是为了杀掉五小姐并将罪名推到香香的鬼魂身上,我若是不将功补过,轻则砍头,重则终生为官奴,发配边疆,我这才吓坏了……” 他是夏夫人派去的,算是夏夫人的手下,夏夫人这会儿冷冷道:“你倒是信葵儿的话啊。” “我当然信!”经过今晚的事情,副队长对夏雨琳佩服得五体投地,当然之前他也是佩服夏雨琳的,现在也不怕会得罪上头,直接道,“十一小姐确实不负神探之名,而且为人也好,小的确实信她。” 夏夫人心里非常不舒服,淡淡道:“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副队长道:“我请十一小姐给我指明一条出路,十一小姐便告诉我,想避免惹下杀害主子的死罪,不让自己背负杀人的罪孽,那就一定要挫败十七小姐的杀人计划,这不仅是为了救我,也是为了救队长,救五小姐,以及十七小姐。我深以为然,决定一切都听十一小姐的安排。” “十小姐告诉我,十七小姐一定会在今晚动手,而且动手的地点会是在葵园里。她和五小姐,或者再加上十小姐独处一室时,就是她动手的时机,让我时刻盯紧了。她还特别提醒我,十七小姐很可能会先将她们晕弄再动手,让我发现一旦不对劲,就及时采取行动。” “我和队长守在客厅里时,我不断想办法支开队长,从而偷视房间里的举动。为了防止出事时不能及时救援,房门打开有一条缝,我便从这条门缝里偷看里面的情况。十七小姐把我们当同谋,也没有注意我们,我发现她醒过来,似乎打算动手时,赶紧按十一小姐的指示去找队长,说十七小姐有事跟他说,让他去杂物房等候……” 接下来的事情,跟夏雨琳、夏木蓝之前的叙述吻合。 说完这后,他抹了一把脸,很是疲惫地道:“给咱们一万个胆子,咱们也不敢杀五小姐啊,咱们一开始真的以为十七小姐是为了帮香香出气,才故意弄的这一出,这才鬼迷心窍答应下来……” 他们跟香香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但他们来夏家已经多年,跟香香同属下人,同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多多少少也算是熟人了,而香香三年前的遭遇,他们都知道,无不为她感到同情和不平,只是无可奈何罢了,现在,他们有机会为香香出口气,也就没有想太多。 夏夫人很需要证明自己的存在感,问夏兰:“你为什么要杀木蓝?木蓝与你可有什么深仇大恨?” 夏兰淡淡道:“凡是夏家的人,都与我有深仇大恨,因为啊,你们个个都爱欺负我,我已经忍你们很久了!我本来计划杀光所有的人,结果这次却一败涂地,我没什么好说的!” 啪啪啪!夏雨琳鼓起掌来:“你们为了保护老板而不惜当众说谎,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这一点,我很佩服!” 两名护院不敢说话,夏兰却道:“我再说一遍,我就是老板!一切都是我的策划!” 夏雨琳笑道:“你自己都说了你在夏家无权无势,是被所有人欺负的存在,但就你这种人,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玩预告杀人的游戏?我不说别的了,只说那些同时出现在多位姐妹面前的卡片,那得需要动用多少人?你有什么本事和能力操纵、指挥那么多人做这种事情?” 众人纷纷点头。 夏兰却又道:“那些卡片不是我放的!我也不知道是谁放的!我也没有什么手下,除了临时找这两个人来帮忙之外,我没有命令和操纵过任何人!我只是利用这件事和香香这件事来达成我自己的目标罢了!你聪明,你厉害,你自己去找那个预告杀人的凶手好了。” “你这么说,好像也说得通哦。”夏雨琳轻笑,“你的脑子虽然不那么好,但也不那么差,如果你遇到的平庸的对手,说不定能运气好地蒙过去。不过,谁叫你遇到了我呢!” 夏兰冷道:“所有人都知道你聪明你厉害了,你不必强调这一点。” 夏雨琳装作没听到这句话,笑道:“好吧,就算真是这样,可是,你能利用这哥俩同情香香的事情,让他们帮你制造闹鬼事件,你又怎么能做到让十姐也帮你作证呢?” 夏兰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看见鬼魂或说谎!反正我没有跟她说过这个计划!她是香香的主子,决定临时利用闹鬼的事情为香香出口气也不一定。” “是吗?”夏雨琳笑了一笑,大声道,“十姐来了吗?” 众人又转头四顾,十小姐也来了?这会儿人证全来了,更热闹了,也意味着这出中秋大戏正式进入尾声了,他们的心情,真是无比的激动和期待啊! 197 主谋,竟然是他 “我在……”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来,因为众人都在竖耳聆听和凝神观察,所以,他们都看到了那个从暗处低头走出来的女子。 确实是夏十。 夏十似乎不敢面对众人,低头走到夏雨琳面前,缓缓地道:“十七妹说的没错,我并没有跟她合作,也不知道香香的鬼魂是她编造出来的,我只是临时起意,决定为香香出口气,就谎称我也看到了香香的鬼魂,但事实上,我并没有看到。” 众人本来以为她会站在十一小姐这边,将十七小姐的谎言击溃,结果,她居然这么说,心里一时又意外又失望。 夏雨琳盯着她:“你在说谎。一定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你为什么不敢说出来?你到底在害怕谁?” 夏十抬头,笑得很勉强:“没有。我真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你知道,香香是我的贴身侍女,我与她多多少少有些感情,所以我当时才会顺着十七妹的话题,说我也看到了香香的鬼魂……” 夏雨琳道:“过去这几年,你没有为香香做过什么,但现在,你却突然良心发现,想为香香出气了?你觉得你说你看到了香香的鬼魂,就能为香香出气了吗?” 夏十的脸色露出愧色,又微微低下头来:“我、我知道我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但当时,我就是觉得能让别人以为香香的鬼魂回来报仇了,心里会好受一起……” 夏雨琳道:“你觉得香香会去找谁报仇?” 夏十的身体微微一僵,不说话。 夏雨琳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不敢说是吧?是咱们的母亲大人,和咱们的大哥吧?” “放肆!”夏夫人怒喝,“你不是在调查夏兰的谋杀案吗?难道你现在想冤枉我和璧儿?” “母亲大人急什么呢?”夏雨琳耸耸肩,“我只是提到一种可能而已。你们只是逼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下人而已,没有人能因此惩罚你们,你急什么?” “夏落葵——”夏夫人又想发飙了。 但夏雨琳不理她,转头看向黑暗之处,大声道:“躲在黑暗里躲了这么久的老鼠,赶紧出来吧,别让我们把你从黑暗中揪出来啊,那样你会很没面子的!” 黑暗里的男人没有动。 夏雨琳道:“我知道,是你指使夏兰、十姐和这些护院这么做的,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再不出来,就是做贼心虚,就是试图畏罪潜逃,就是自证你有罪,我可以对你采取任何措施!包括将你强行拉出来,包括直接去报官,让官府直接逮捕你,如果你敢反抗,我们还可以当场制服你,你若是不小心被打残或打伤了,我们可以不负责任!” 而后她转头看同夏夫人:“母亲大人,对吧?” 其实,她根本没听清夏兰跟这个男人的对话,也没看清这个男人,并不知道他是谁。 夏夫人近乎愤怒地道:“当然可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马上将他抓出来,他若敢反抗,尽管打,打死了也没关系!” 她是夏家的女主人,却个个都敢跟她作对,还当众说她是香香的“仇人”,暗示她对香香做了恶事,真是岂有此理! 一群护院对这个在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也很恼怒了,听了主子的话,个个捋起袖子,准备上前抓人。 “不用了,本少爷自己会走!”黑暗里的男人大声说着,大步走出来,站在灯光中,一脸傲然,“本少爷只不过跟恰好路过这里的夏兰打了个招呼,说了几句话,你们就将本少爷说成是夏兰的同谋,不是太可笑了吗?现在,本少爷就站在这里,你们敢对本少爷怎的?” 那些护院脸色微微一变,原地站住,真不敢动了。 众人也都觉得意外,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面对他,怕被他盯上和恨上。 不仅夏夫人和大少奶奶惊讶,连夏雨琳也沉了脸,因为,这个人真不在她猜测的名单之内。 为什么是夏之璧?为什么夏兰来见的会是夏之璧?夏之璧难道是策划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怎么可能? 她去观察夏十和队长、副队长,他们都低着头,不敢看夏之璧,看来真是跟夏之璧有关了,但是,为什么是夏之璧? 任她怎么想,她都想不出来夏之璧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情。 夏之璧看所有人都露出畏惧之情,冷笑,甩了甩袖就想走。 “话没说清楚,你想去哪里?”夏雨琳身形一晃,拦在他面前,冷笑,“你被我现场抓包,还敢走?” 夏之璧怒道:“夏落葵,凭你也敢拦我?” “我就拦你怎么了?”夏雨琳大笑,“你忘了,我连你都敢打呢,你敢不配合这次破案,我就再打你一顿,你能奈我何?”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十一小姐……果然威武啊,再次当众拦截和威胁大少爷,全府真只有她敢这么干了。 夏之璧沉了脸,不好的记忆涌上来,但是……他还真没有办法甩脱她,那些下人大概不会听他的命令去揍她,而他若是跟她硬碰硬,她很可能再暴打自己一顿,自己未必是她的对手。 现在又有这么多人在看…… 想到这里,他忍下怒火,冷冷道:“我已经说了我跟夏兰没有瓜葛,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夏雨琳看向夏十等人:“是他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吧?你们很怕他,不敢违逆他对吧?现在,有我和母亲大人作主,你们可以说实话了吧?母亲大人,如果他们说了真话,夏之璧要打击报复他们,那要怎么办才好?” 夏夫人只得道:“如果璧儿真的有错,就该受到处罚,只要别人不是诬蔑他,就该得到保护。” 众人听到夏雨琳直呼大少爷的姓名,知道十一小姐跟大少爷的梁子是结定了,甚至已经到了公开翻脸的程度,以后……更有好戏看了。 “母亲大人已经发话了,你们还顾虑什么?”夏雨琳盯着夏十等人。 夏十抬头看了看她和其他几个当权人物,微微抖唇,想说什么,但夏之璧就盯着她大喝:“十妹,你可不要诬蔑我!我是朝廷命官,又是夏家长子,谁敢诬蔑我,我绝对饶不了她!” 夏十立刻抿唇,低头,再不敢说一个字了。 真是红果果的威胁啊!夏雨琳冷笑,看向夏兰:“夏兰,有这么多人在场,还有母亲主持正义,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你想承担下所有的罪名,非要说自己是主谋和策划了这一切,那我成全你!但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从夏家千金沦为阶下囚,终生没有自由,你想要这样的人生吗?” 她顿了一顿:“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杀,但是,这样会让很多夏家人高兴哦,你想报复夏家,真是一点都没有办到,你能甘心?” 夏兰还是不说话。 夏之璧得意:“看到了吧,夏落葵,我是无辜的!我跟这些人罪犯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走了!” “是他威胁我这么干的!”在刚刚转身,夏兰忽然开口。 夏之璧的脚停在地面上。 “你说什么?”他转头,盯着夏兰。 夏兰上前几步,也走到灯光里,目光决绝地道:“一切都是大哥逼我做的!” “你再说一遍?”夏之璧先是震惊,而后大怒,脸色冷峻,目透狠光,“你再说一遍试试!” 夏兰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大声道:“大哥说十一姐处处与他作对,还当众将他打伤,罪该万死,他要好好地教训十一姐,便指使我制造香香鬼魂出没的假象,然后让我冒充香香的鬼魂杀掉十一姐!” 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派哗然,就像涨潮的海水,喧闹声一浪高过一浪。 “你、你这个贱人!”夏之璧震惊过后,悖然大怒,冲上前去,扬起手掌准备扇她的耳光,“竟然敢如此污蔑我,我要你好看!” “夏之璧,”夏雨琳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大声道,“你想要当众杀人灭口吗?母亲大人,还有各位,你们都看到了吧,夏之璧试图谋杀我和夏木蓝,如今事迹败露,他要当场杀人灭口了,到时他到了公堂之上,你们就是证人,绝对不可以给这个丧尽天良的杀人凶手逃离法律制裁的机会啊!” 在众人的注视和议论声中,夏之璧又惊又怒又急:“我没有让她杀任何人!她分明就是在陷害我!你是瞎了眼不成,竟然敢说我是杀人凶手……” 夏雨琳甩开他的手,冷笑:“夏之璧,这件事只要当众对质,不就清楚了吗?你若是没干过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何必急着动手打人?” 夏之璧恶狠狠地盯她片刻,往后两步,恢复一贯的傲慢:“对质就对质!本少爷问心无愧,怕什么?” “好,我们现在来当庭,当众对质!”夏雨琳背起双手,问夏兰,“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来听听。” 夏兰这会儿已经有视死如归的觉悟,字字清晰地道:“大哥逼我杀人,是我搬进葵园之后。有一次,我正在花园里散步,大哥忽然出现在我眼前,问我想不想取消与马家的婚事,我说想。大哥便说,只要我帮他办一件事情,他就成全我的愿望。” 198 对质,扑朔迷离 “我当然很高兴,便问他是什么事,他、他竟然说、说,”她咬了咬牙,彻底豁出去了,“只要我杀了十一姐,他不仅帮我取消与马家的婚事,还会为我另寻一门好亲事,男方是今年的榜眼,家境人品都是好的,很想跟夏家结亲,也还未娶妻,我嫁过去定是正妻,安逸一生……” “满口谎言!”夏之璧震怒不已,额暴青筋,“我没有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你说了!”夏兰直视他,“就在我搬进葵园的第二天清晨,在花园一角的海棠树下,太阳刚刚升起来,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亲口跟我说的。我当然不敢答应你,但你威胁我,说我不答应的话,你将让我没有半点嫁妆地嫁到马家,还要对外放消息说我没有妇德,早在府里时就尽做些跟下人勾搭暧昧的事儿,嫁给马家就是为了将马家的家产占为己有,是个喜欢装可怜的恶毒妇人……” 大少爷如此愤怒,众人都不敢随便说话,但听了夏兰的话,众人还是小声地议论,看着大少爷的目光再度充满了鄙视。 这种事情,真像大少爷会做的事情啊,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心狠到要杀掉自己的亲妹妹,真是太恶毒了! “夏兰——”夏之璧怒吼,“那天我是遇到了你没错,但我可没有跟你说要杀人的事情!夏落葵马上就要嫁给恩远侯了,以后就不住在夏府了,我杀她做什么?再说了,她能得到侯爷的青睐,对夏家和我都有好处,她死了有弊无利,我杀她做什么?” 众人想了想,又纷纷点头,大少爷一心在官场混,有个恩远侯妹夫,对他又是一股助力,十一小姐死了,恩远侯就成了别家的女婿,大少爷怎么舍得放弃这么一个好亲家? “大哥,我当时就是跟你这么说的。”夏兰道,“我想嫁个好人家,也不敢得罪你,便极力劝阻你的杀人念头,说我愿意制造闹鬼的事情,帮你吓唬和教训十一姐,但绝对不敢杀人。你听了我的劝以后,终于打消了杀人的念头,而后叮嘱我务必做好这件事情,否则一定饶不了我!” 夏之璧听得额上的青筋还在暴跳不停:“我没有跟你说过杀人的事情!我只是跟你说过……” 他倏然闭嘴。 “但你绝对跟她说过要她装神弄鬼的事情吧?”夏雨琳盯着他,“这点不容你否认吧?” 夏之璧一口咬定:“我这个也没说过!” 夏雨琳冷笑:“那你只是突然之间良心大发,专门跑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慰问夏兰,安慰她不要害怕,你会保护她,她不会有事之类?” 众人发出一片窃笑声,大少爷从来就不是这么好心的人啊,他若是这么好心,天上要下钱雨啦。 夏之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我、我就是没有说过……” 夏雨琳看向夏兰,道:“你一个人绝对没有能力策划和实施装神扮鬼,夏之璧一定都教你怎么做,还会为你配备助手吧?” “是的。”夏兰道,“大哥详细地告诉我该怎么做,还说会让守护葵园的护院队长协助我,那名队长会找到我,我只要跟他一起实施就好。” 夏雨琳看向队长:“是这样没错吧?你不要再隐瞒真相。你是夏夫人派过去保护葵园的,还是整个夏府护卫队的首领,地位并不低,夏兰绝对没有能力收买你。在这个家里,除了夏老爷、夏夫人和老太太,只有夏之璧能命令你。对不对?” “当然,你这么做也许有为香香出口气的原因,但你绝对不是这么有正义感的男人,否则,这夏家死了这么多下人,怎不见你为她们做过什么?再说了,你不会蠢到认为我会查不出来吧?一旦事情败露,你必定会受到惩罚,但你还是选择了去做,难道会是出于正义感?你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扮英雄吗?你扮得了吗?” 队长抬头看了看她,又看看夏之璧,又看向其他人,犹豫了半晌后,无奈地叹气:“十一小姐的话让唐某无地自容,唐某确实没脸扮什么英雄好汉。我就明说了吧,让我协助十七小姐装神弄鬼吓人的不是十七小姐,而是大少爷。小的不敢不听大少爷的命令,只得去做了……” 说完之后,他拍了拍副队长的肩膀,补充:“大少爷并没有命令他这么做,是我觉得光我和十七小姐两个人手不足,便以为香香出气为名,让他协助我。这小子脑子不太好,一切都听我的,还请十一小姐别为难他。” 副队长道:“十一小姐,队长说的都是真的。他找我协助办这件事情的时候,说的都是要吓唬夏家的人,让她们为当年害了香香而担惊受怕,没说过半句要杀人的事情!真的没说过!” “我相信你们的话。”夏雨琳点头,看向夏十,“十姐,你还要坚持扮演拥有正义感,为香香打抱不平的大小姐吗?” 夏十动了动唇,想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愧疚地道:“我、我确实不是为香香打抱不平才这么说的,是、是大哥暗示我香香的鬼魂会在葵园出没,让我到时一定要作证……不过,” 她赶紧解释:“大哥说他只是想吓吓你,为你上次打她出口气,这才让我作证说看到了香香的鬼魂,没让我干别的,真的没有!我完全不知道十七妹要装神弄鬼是怎么回事,当时,看到他们都说看到鬼了,这才想起哥哥的话,这才附和。至于杀人的事情,我更是完全不知情啊!” 夏雨琳盯着她片刻,淡淡道:“我相信你话。” 而后她看向夏之璧:“你还要否认吗?” 夏之璧的目光,恨恨地从那几个人的脸上划过,而后抬起下巴,悻悻地道:“我只是让他们扮鬼吓唬你而已,没有说过要杀人的事情。八成是夏兰对你有恨,擅自想利用这个机会杀掉你,然后把罪名推到我头上,你想污蔑我杀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夏雨琳看向夏兰:“关于夏之璧的说法,你怎么说?” “开始是这样没错,大哥确实是取消了杀你的念头。”夏兰慢慢道,“但是,到了今天,形势又发生了改变。你跟侯爷的婚事不仅延迟了将近半年之久,你还失去了成为正妻的机会,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身为公主的正妻斗了,我觉得我不可能从你身上得到足够的好处了,而且,大哥也这么想。” 她顿了一下:“消息传来的时候,我觉得我被你骗了,希望破灭了,心里很是恨你,甚至觉得你死了还好。因为心情烦乱,我便独自去花园里散心,又遇到了大哥,大哥也觉得你已经没有价值了,对你的表现很是失望,又起了杀念,想要我今晚杀掉你,而我因为恨你,这次没再拒绝……” “所以,”她缓缓道,“我们就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利用香香的鬼魂,在今晚杀掉你。然后,我便开始实施这个杀人计划。” 已经忍了很久的夏木蓝终于忍不住了,冲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要杀她就杀啊,为什么后来却要杀我?你觉得我好欺负是不是?” 夏兰冷冷地把她的手推开,冷冷地道:“因为,你真的很讨厌啊!虽然我恨夏落葵不争气,连累我的前途受损,但她毕竟对我不错,至少从没骂我打我,还答应实现我的愿望,但你不一样!你这个人,从头到脚都讨厌透了,比夏落葵更该死!再说了,我还是指望将来能跟夏落葵嫁出去,有个好的前程,所以,我最好还是决定杀掉你……” “你、你你你……”夏木蓝简直要气死了,跳脚骂道,“她都当不成侯爷正妻了,以后嫁进侯府,一辈子被公主压制不说,生了儿子还不能继承爵位,有个屁前途啊?你居然还做着给她当陪嫁丫环的梦,你脑壳果然坏掉了吧?真是蠢!蠢死了!” “那也比随便被卖掉好吧?”夏兰冷冷道,“就算给侯爷当个侍妾,也比被夏家随便卖给什么人家要强吧,难道你不这么想?而且夏落葵这么聪明,又不甘平庸,不甘受制于人,她将来还能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凄惨的地步?我跟着她嫁人,能差到哪里去?” 夏木蓝:“……” 众人:“……” 此话有理!这会儿,他们都觉得真是这么一回事了,这么厉害的十一小姐岂会让自己沦落到处处被人压制,没有自由和前途的地步?他们为十一小姐的婚事担心或感到同情,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啊。 夏雨琳听得连连点头,一脸自得,夏兰其实也不是那么笨的,就是运气不好遇到她而已。 夏木蓝噎了一会儿后,骂:“觉得我好欺负就来杀我,他奶奶的,你现在受到报应了吧?哈哈哈——” 她放声大笑:“看到你这么倒霉,我好高兴,高兴死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哈哈哈——” 众人一脸黑线,五小姐果然还是没变啊,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么快就开始挖苦和嘲笑别人了。 “你得意什么?”夏兰凉凉地道,“这个家里讨厌你和恨你的人不知有多少,我这次没杀成你,不代表别人杀不了你!你嚣张不了多久的!” 199 破案,如何收场 “你、你少吓唬我!”夏木蓝不笑了,骂道,“连环杀手已经找到,谋杀集团就要瓦解,还有谁会来杀我或别人?” “你怎么知道这府里只有大哥这一个连环杀手和大哥组织的一个谋杀集团?”夏兰冷冷地道,“也许还有别的呢。难道你以为这府里只有我一个人恨透了夏家?连我和香香这样的弱者都敢做杀人的事情,别人为什么不会?在你嘲笑我的这会儿,也许已经有人在计划如何杀你了,笑笑笑,你还真笑得出来啊!” 夏木蓝:“……” “我不是连环杀手,也没有组织过什么谋杀集团!”夏之璧已经忍了很久,大声打断她们的对话,“我今天也没有授意夏兰杀掉任何人!根本就是夏兰在陷害我!至于那个什么见鬼的预告杀人卡片,更是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夏落葵——” 他看着夏雨琳,第一次显得认真起来:“真正的连环杀手和谋杀集团另有其人,夏兰很可能是在保护自己的组织,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身上,你若是相信我是连环杀手,一定会中了真凶的诡计,偏离正道,最后陷入死胡同。” 夏雨琳冷冷道:“你这个人,心胸狭窄,傲慢自负,睚眦必报,我偏偏不把你放在眼里,还跟你有仇,你想杀我有什么奇怪?你暗中组织一批人去除掉你不喜欢的人物,又有什么奇怪?” “你——你原来这么蠢的吗?”夏之璧气得简直要吐血了,“我杀了我的姐妹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以夏家的名声和地位,她们完全可以嫁给好人家,这于我于夏家都有好处,我杀她们做什么?再说了,这个家里的人,除了你之外有谁敢跟我作对?我能对谁有怨气?” “至于香香这样的人,平时与我又无来往,甚至还恨我极深,她们干嘛加入我的谋杀集团,为我卖命?我就算要组织谋杀集团,也不会找这种没什么大用处的丫头,你就算要污蔑我,也不能这样小看我吧?我再差也是朝廷命官,每天忙得不得了,哪有空去收拾自家人?你若有脑子,就别再听信谣言!” 众人的眼里流露出鄙视,原来这位大少爷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被人恨啊?他怎么就不怕别人去杀他呢? 夏雨琳“哦——”了一声,懒懒地道:“依你的说法,谁跟你作对你就想除掉谁是吧?因为这家里只有我敢跟你作对,所以你想除掉我是吧?这就是你要杀我的动机!我的婚事被推迟之前,你看在侯爷的面子上不敢对我动手,但婚事生变,你就敢杀我了……” “你、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夏之璧跳脚,大骂,“就算我对你有怨气,你嫁给侯爷终归是好事,我为何要因为你而失去一个这么得力的妹夫?我又不是傻的,难道我不会算的么?” “有人看到我跟大哥今天下午碰面了!”夏兰忽然道,“就是准备来这里吃饭之前,我跟大哥碰了头,大哥交待完话后就走了,我看到有一个人从旁边的草丛里钻出来跑掉。我认得那个人是谁,他一定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大哥想把一切罪过推到我头上,恐怕不容易了。” 众人都很高兴事情又出现了这样的转机,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真是太精彩了。 于是众人纷纷互问:“是谁?是谁看到了大少爷跟十七小姐的对话?看到的就是出来作证啊,可不能随便冤枉了好人……” “是、是老奴看到了。”没等夏雨琳发话,就有一名老者走出来,冲主子们行了一礼后,道,“下午的时候,老奴从厨房端东西去花园,为了赶时间,老奴就抄近路,中途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当时,老奴的前头走着十七小姐,十七小姐并没有发现老奴走在后面,没料想,大少爷忽然从前面钻出来,拦住十七小姐说话……” 说着,他咳了几声:“老奴耳朵不太好,听不太清楚大少爷跟十七小姐说了什么,只看到大少爷对十七小姐做了这样一个动作……” 他举起手掌,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十七小姐似乎有些害怕,低着头想了好久才点头,大少爷于是拍拍十七小姐的肩膀,走了。老奴看到的就这么多。其它的什么都没听到。” 他是在厨房烧火的老奴,已经在夏家工作了几十年,是很老实本分的人,平时不轻易离开厨房,只是今天下午的家宴很重要,厨房忙得团团转,他这才帮忙端菜。 众人都议论起来,听这意思,十七小姐应该没撒谎了。 “你个老匹夫!”夏之璧大怒,狠狠地瞪着他,“你竟然敢陷害我!区区一个奴才,还想翻天了,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 “你骂什么呢?”夏雨琳淡淡道,“你若是没有去见夏兰,那就说说你当时在哪里,有谁作证不就行了?夏兰,你还记得你跟夏之璧见面的准确时间吧?” 夏兰道:“当然记得,那大概是吃饭之前的半柱香时间。” 夏雨琳盯着夏之璧:“说吧,那时你在哪里?” 众人纷纷点头。 夏之璧的脸色却是很难看,半晌才道:“我能在干什么?准备吃饭了,我就慢慢闲逛着往这边走来,尽挑着没人的地方走,没有人可以作证。” 那个时候,他正跟父亲的妾在某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打得火热,就当饭前开开胃,这哪里能说出去? 夏雨琳冷笑:“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在自家吃个饭,居然会挑没人的地方走?你平时不是喜欢带着很多下人招摇过市吗,别人看到你出现就跑得远远的,哪里有人敢拦你的路?没人挡你的路,你又不带半个随从,太奇怪了吧?” “你、你……”夏之璧恼羞成怒,“我想怎么走路不成?有哪条律法规定我不能独自走在无人之处?” “当然没有这样的法律!”夏雨琳冷笑,“只是,别人证明你曾威胁夏兰杀我,还威胁别人装神弄鬼来吓唬我,而你却没有任何证据和证人证明拥有不在场证明,所以,你就是本案的首要嫌疑人!” 说到这里,她走到夏夫人面前,直视:“母亲大人,我想本案已经查得很清楚了,夏兰虽然做得不对,但她只是受人所迫,而且谋杀未遂,加上她年少不经事,容易受人盅惑利用,我建议母亲就不要报官抓她了,给她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至于夏之璧,他才是本案的主谋,理当抓起来报官!” 夏夫人:“……” 说夏之璧是连环杀手和谋杀集团的首领,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因为,他根本没有杀姐妹们的理由,但是,说他想谋害夏落葵,这倒是有可能,毕竟,这位傲慢的大少爷在家里呼风唤雨惯了,哪里能忍受夏落葵一而再地挑衅他,与他作对? 可是,以夏之璧夏家嫡长子的地位,她又能把夏之璧怎么着?她若是保不住夏之璧,老爷子和老太太能饶得了她? 她看向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低着头,始终不发一言,她琢磨不透这个儿媳的态度。 而此时,众人窃窃私语,虽然没人敢大声说话,但对大少爷的不满很是明显,如果她当众袒护夏之璧,虽然上头不会怪她了,但她在下人们心里的权威必定会一落千丈。 如果十几或几十个下人的看法,她倒不在乎,但这里有二三百号人,占了夏府下人的大半,她若是彻底失了“民心”,以后也不好办法啊。 在她为难的时候,夏雨琳咄咄逼人:“母亲大人不会护短的对不对?” 夏夫人没有办法,只得道:“案情都已经清楚了,但其中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核对清楚,也还需要书面记录,这样吧,事关重大,你们几个都跟我去见老太太,让老太太定夺罢。” 她真不想把这样的“权力”交给老太婆去做,但眼下,她只能将这么棘手的事情推给老太太了。 夏之璧恨恨地扫了几个出卖他的人,冷冷道:“去就去!反正我没杀过人,也没有授意任何人杀人!莫说去见奶奶,就是去见皇上,我也问心无愧!” 说罢,他甩了甩袖:“母亲大人,走吧——” 夏夫人看向其他人:“你们四个姑娘,还有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立刻散了,不得谈论此事,否则家法处置!” 众人不可能跟着去老太太那儿看最后的“判决”,为了避免惹火几位主子,他们再怎么不舍,也得相当满足地散去了。 此时,夜已经相当深了,月浮西天,依旧清辉圆满,月色下的花园美得如梦似幻,众人都觉得这是他们平生所遇最刺激、最精彩、最难忘的一个中秋之夜了,这出“断案大戏”也几乎是他们平生所见的最好看的一出戏了。 夏夫人抬脚就走,夏雨琳却道:“我不去了。我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案情也已经很清楚了。我现在很累,需要休息,加上我不是罪犯,我就不去了。” 说罢,夏雨琳就自顾自地往葵园的方向走。 夏木蓝见她走,也准备跟过去,夏夫人冷冷地道:“木蓝,你是重要的证人,事情还没有结束,你要去哪里?” 夏木蓝忿忿地指着夏雨琳:“她能走,我为什么不能走?” 200 未完,局中有局 夏落葵累,她更累!她可是像个死人一般被吊了好长时间,又被夏落葵当众嘲弄,连月亮都没能看上几眼,现在让她去老太太那里听唠叨,那还不得相当于再“死”一次? 夏夫人冷冷道:“因为她有本事呗!她不仅破了这个大案,还有资本跟上头叫板,你行吗?你行的话就走试试看!” 她承认她管不住夏落葵,也不想管,反正这丫头很快就会出嫁了,她去操心她的事情干嘛? 就像夏兰之前说的,夏落葵是能成事的人物,就算嫁给侯爷当侧室,也不会受制于人和受气于人,她又何必跟这样的夏落葵计较? 但是,像夏木蓝这种无依无靠,名声又坏了的姑娘又不一样了,她可不会容许这种没什么本事的小辈嚣张! 夏木蓝的身体微微一僵。 半晌,她跺了跺脚:“走吧走吧,早去早回。” 她是不服,但她没办法,谁叫她确实没夏落葵那样的脑子和本事呢?她可不敢得罪母亲和大哥,更不敢惹老太太不高兴。 她这次去,果然没能很快回来。 一直折腾到四更天,她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葵园,有丫环跟她回来,但夏兰和夏十没有回来。 葵园里除了院子还亮着灯,其它房间都是一片黑暗,显然夏落葵已经睡了,她进门,看着眼前的一片宁静,心里又恨得牙痒痒的:她在老太婆的跟前受罪,夏落葵那混帐倒是睡得真好,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啊! 想到这里,她憋了好大的火气问仍然留在葵园守卫的护院:“夏落葵呢?” 护院道:“十一小姐已经睡着了,让任何人不得打扰……” “打扰个屁!”夏木蓝心里恼火,冲到夏雨琳的房间前,对着紧闭的房门拳打脚踢,嗓门贼大的,“夏落葵,我告诉你,你费了这么多劲儿破的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简直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说到今晚的判决结果,她就一肚子气。 “因为无人伤亡,加上那几个贱人装老实认错,老太太觉得不能严惩任何人,夏十被罚闭门思过,留在佛堂吃斋念佛半个月。夏兰那贱人则被赶到城外的别院居住,一直住到她出嫁为止,另外,她与马家的婚事如期举行,什么推迟婚事和给你当陪嫁的事情全部不算数。老太太要我告诉你,你以为都不得再管夏兰的事儿,夏兰自作孽,家里对她的惩罚已经很轻了。” “至于大哥,别说没有人死,就算他真的杀了人,家里又舍得将他怎的?他矢口否认他想杀你,咬定他只是想装神弄鬼吓唬你,其它罪名一概不承认。老太太说大哥想杀人的事情都是夏兰的一面之词,那个老奴才并没有听到他说要杀人,证词不算数,所以大哥只有失职之过,罚他明天来跟你道歉,外加扣除例钱一年。” “呸,扣这点钱算个屁啊?”夏木蓝想到就一肚子怒火,“他想跟二哥要多少钱不行,这也算惩罚?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想杀,简直不是人!” 她也只敢在背后骂夏之璧,当着夏之璧的面,她绝对是大气不敢哼。 嘀咕几句后,她又道:“至于那两名护院,自己提出要离开夏家,老太太挽留他们,说他们既然已经知道错了,就不惩罚他们了,他们说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没面再在夏家呆下去,非走不可。这事就这样完了。” 说完之后,她道:“喂,你别在里面装死,倒是说句话啊!你看看你,整出这么大动静,累死了一批人,结果就是这样,似乎什么都没改变。你就不觉得憋屈?就不想去找上头理论一番?” 夏兰除了搬到外头住这一点,一切都没有改变,甚至,搬出去住对她也许还是件好事,反正她在夏家都是被欺负的命,也没有什么朋友,到了别院反倒自由了。 至于夏十和夏之璧的惩罚,真不算一回事,她都不知道她跟夏落葵搞这么多事情,有什么意义? 她边说边等夏雨琳回话,但房间里愣是没有半点声息。 她又等了好一阵,忍不住又骂:“你若是活的就吱个声,放个屁,不然我叫人来砸门啦!” “你真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你破了这案子,却什么都没得到,你怎么能睡得着?我可是气死了!” “夏落葵,你不出声,是不是被人干掉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你比我还能得罪人,这会儿真被干掉了吧?爽,太爽了!你死了我的心里可爽了!” “你还活着,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夏雨琳的声音终于淡淡地传出来,“本来,肯定会有一个人要被杀的,而且这个人还是你,但你没死,八月十五又已经过了,你终于安全了。你不为自己的幸存感到庆幸,还嚷嚷着结果不公,你傻吗?” 夏木蓝:“……” 她张嘴又想骂,但想了想,垂下头来,悻悻地走开,回房去睡了。 是啊,结果看似一样,但其实大不一样,因为,没有人死! “杀人预告”失败了,她还活着,这确实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这么一想,她也不想再闹了。 房间里,夏雨琳抱着抱枕,看着床帐发呆。 她怎么睡得着? 这样的结果比她想象的好一点,至少夏兰没有性命之忧,夏之璧也受到惩罚了,夏兰只是一颗棋子,足不至死,而夏之璧……确实不是主谋,而是被夏兰栽赃陷害,所以,他没有受到严惩也是情理之中,反正,他的名声因此更坏了,这就够了。 然而,“预告杀人”的真凶还是没有找到。 夏兰一定知道,但夏兰一定不会说的,今天晚上夏兰所做的一切,除了完成“预告杀人”的目标以外,也是为了栽赃夏之璧,对于这一点,她心里清醒得很。 想想,夏兰为什么今晚会去见夏之璧? 夏兰以为夏木蓝真的死了,她的杀人任务其实已经完成,而且她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据,她应该是安全了,但已经安全的她为什么要冒险去见所谓的“主谋”? “主谋”就住在夏府里,又神通广大,肯定知道她的任务已经达成,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夏兰应该按兵不动,以免露出任何破绽才是,但她却莫名其妙地连夜跑去见“真凶”,报告今晚的行动,不是多此一举吗? 感觉,夏兰是故意将她引到那里,让她现场“抓到”夏之璧的。 夏兰绝对是恨透了夏家,绝对不可能投靠夏之璧,所以,夏兰杀人绝对不是夏之璧的授意,而是“预告杀人”事件的幕后黑手所授意,要杀的目标是夏木蓝,而这个时候,夏之璧也找上夏兰,逼夏兰制造“闹鬼”事件,夏兰便将计就计,表面上是按夏之璧的命令去做,实则是依照原先的计划进行,并将杀人的罪名推到夏之璧身上。 这真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只是,夏兰的能力并不足以实施这么巧妙的计划。 不过,夏兰的好处就是忠心,像香香一样忠心,绝对不会透露真正的主谋是谁,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了,要不然,她非逼着夏兰说出真正的主谋,夏兰很可能会选择自杀。 她不想夏兰落得香香一样的下场。 这次,算是她赢了吧?幕后黑手真的会停止这个游戏吗?她不知道。 翻来覆去半天后,她才沉沉睡去,但也没睡太久。 天色微朦的时候,两名黑衣劲装的男子各自背了一个简单的包袱,走出夏家大门,往静静的街口走去。 他们是昨晚那场“破案大戏”里的队长和副队长,昨天晚上,从老太太那里离开后,哥俩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小睡了一会儿,待天色朦胧到眼睛可以视物了便离开夏家。 虽然说夏家没什么人情味儿,但下人的待遇不错,吃好穿好住好,主子虽然也不好侍侯,但并非个个都会任意欺凌下人,他们又已经当了小头目,日子其实真的过得不错,他们真没想过离开,但如今,出了昨晚的事情,夏夫人和大少爷都不会再信任他们了,说不定以后还会为难他们,他们不如趁着自己还没有那么老时出去闯闯。 反正他们本来就是闯江湖的。 “两位大哥,等等——”后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两个转头一看,都愣住了:“十七小姐,你怎么来了?” 夏雨琳跑过来,停在他们面前:“听说你们今天早上要离开,我来送送你们。” 两个男人有些受宠若惊:“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怎敢烦扰十一小姐送别?还请十一小姐快快回去,莫要折煞了我们哥俩。” “话不是这么说。”夏雨琳摇头,“你们本来过得好好的,是我连累了你们。你们完全可以不用出卖夏之璧,但你们还是这么做了。所以,我欠你们一份人情。” 两个男人赶紧摆手:“十一小姐勿出此言,跟咱们相比,十一小姐真是有骨气,堪称女中豪杰……” “唉,你们就不要夸我了。都是江湖人,咱们也别客气了。”夏雨琳摇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两张银票,“这是一千面额的银票,每人一张,拿走吧。你们是男人的话就不要推辞,你们为夏家做了这么多事,拿这点补贴是应该的。说起来,夏家真的对不起你们。” 都是江湖人?她一个千金小姐能算是江湖人?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后,队长拱了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叫唐听,他叫阮青,以后若是有缘与十一小姐再会,只要十一小姐需要咱们,咱们一定郊犬马之劳。” 闯荡江湖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成亲生子了,这笔钱,够他们买房娶媳妇的。 夏雨琳哈哈一笑:“好啊,那就将来江湖再见了。” 而后,双方在街口友好地分手,各奔东西。 201 真棒,我想吻你 “唉——”回去的路上,夏雨琳不断叹气。 也许是昨天晚上大家看“戏”看得太晚,回房后又兴奋地讨论得太晚,这会儿,天都亮了,夏府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必须按时起床做工的下人外,没有任何一个闲人。 她虽然算是破了一个大案,没有人员伤亡,但她的心情却憋郁得慌。 这种案子,牵扯出来和暴露的都是黑暗的人性啊有木有?她这么乐观开朗热爱生活的青春少女,老是接触这么黑暗的东西,能痛快得起来吗? 好想看一点美好纯净的东西啊! 哪里有美好纯净的东西呢?几滴冰凉的液体忽然滴在她的脸上,清清爽爽的很是舒服,她抬头一看,原来是桂花树上的露水滴下来,滴到她的脸上了。 现在正是桂花树盛开的季节,金黄、密集、细碎的花束布满枝头,散发着淡淡的桂花清香,真是令人惬意,她抬头,闭上眼睛,细嗅花香。 半晌之后,她睁开眼睛,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想到一件事情,左看右看后,掏出随身布兜里的小镜子,在桂花树下细细照起镜子来。 虽然她也有天天照镜子,但真的有一阵子没有好好欣赏自己的脸蛋了。 唔嗯,这张鹅蛋脸的脸形还是线条流畅优美,五官立体清晰,大眼睛,挺鼻子,丰盈适中的双唇,饱满圆润的双颊,白皙细致的肌肤,不错不错,她满意地点头:“越看越好看,比第一次看到时还好看,不错不错,我能长成这样是多么大的运气啊,我应该为此开心得意一辈子!” 说到这里,她拍拍自己的脸蛋,笑眯眯:“嗯嗯,心情好了,满血满状态,即将开始开开心心的新一天,嘿嘿!” “哧——”熟悉的轻笑声,又传进她的耳里。 这回,她还是黑了脸,不过没有暴跳,而是将镜子收起来,转头四顾,大声道:“变态狂,跟踪狂,偷窥狂,面具丑男,你吖的给我滚出来!不滚出来就是太监!” 忽然,面前出现了一张滑稽的小丑面具,而且还是……倒挂的? 她吓得“哇”了一声,后退两步,抬头,眼前一花,面具男像是凭空出现一样,一个倒挂金钩,外加空中滚动180度,轻盈无声地落在地面上,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已经滚出来了,所以我绝对不会太监。” 夏雨琳:“……” 几秒后她问:“你又偷窥我干嘛?” 面具男的眼睛盯着她,似有火苗在隐隐跳动:“如果我说我有点迷上你了,你信吗?” “不信。”夏雨琳立刻道,“我信猴爷也不信你,当然,我是永远都不会信猴爷的。” “哈哈哈,十一小姐果然不会轻易别人啊,那么——”他突然向她靠过来,脸庞与她贴得很近,她都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了,“十一小姐就拿出推理断案的本事,来推断我所说是真是假如何?” 这男人的脸虽然丑,但眼睛倒是不丑,不大不小,不长不短,眼线明晰优美,眼神深邃犀利,会放电会开桃花,很会勾人的那种,相当危险。 她心脏狂跳几拍后,后退两步,警戒地盯着他:“你的话没有侦破的价值,我拒绝。” 面具男慢慢朝她逼近:“不瞒十一小姐说,我昨天晚上看到十一小姐断案的风采以后,一夜难眠,一直想着十一小姐哪,所以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地来见十一小姐了。” 夏雨琳的脸红了,不是因为他的“示爱”,而是因为他靠得太近,而她没有退路,背后就是树干,这会儿,她要怎么跑啊? 她很想将他的面具打翻,再给他的“弱点”来一脚,但是,她知道这厮的功夫很高,她大概是打不赢他的。 “喂,”她大声道,“那你见到了,可以滚了吧?” 面具男伸出一只手来,抵在她脸侧的树干上,又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蛋左看右看:“十一小姐确实天生丽质,人见人爱,不过,十一小姐最迷人的时候还是推理断案的时候啊。” 夏雨琳皱眉:“喂,我收下你的赞美了,你没事可以走了。” “怎么会没有事呢?”面具男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沙哑着迷人的嗓音,笑,“十一小姐昨晚的表现实在太棒了,我想吻十一小姐,以作为对你的奖励。” 夏雨琳鼓着双颊:“你敢吻下来试试?保证让你当太监。” 面具男大笑:“就怕十一小姐被我吻过以后就再也忘不掉这滋味,哪里还会舍得让我当太监?” 夏雨琳五官都皱成包子了,决定不跟他聊这么没营养的话题:“喂,你大清早的找我就是为了发情啊?我问你,你不是说会在暗中保护我和监视葵园吗,有没有发现夏兰跟她真正的主子接触?夏兰准备要杀人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说得自己好像很牛的样子,怎么没能给我提价一点有效线索?” 说到这个她就气闷,他怎么一点用场都没派上啊? 面具男还是用他有些粗糙的指腹擦着她的下巴,眼里透出几丝遗憾:“不瞒十一小姐,我这两天没在夏府,出去办事去了,没能盯紧葵园,但我相信十一小姐一定能妥妥地解决这事,果然,十一小姐没让我失望,我真是越来越欣赏十一小姐了。” “你不欣赏我也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夏雨琳虎着脸拍开他的手掌,一脸鄙视,“反正你就是个见不得人的家伙,脸见不得人就算了,连话也不能相信,总之,你这个人没一样值得让人相信的!” “十一小姐怎么能够这么看我呢?”面具男还是一手撑在她耳侧,与她保持着很暧昧的姿势,“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有想到我可能遇到了非常严重的事态,不得不出去跑一趟吗?” 夏雨琳哼哼:“我去想这些干什么?反正你是什么人,干什么工作的,我又不知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啧啧,我是那种人吗?”面具男叹气,“虽然十一小姐不相信我,但我还是很相信十一小姐的。我就告诉十一小姐我到底在忙什么吧。” 夏雨琳其实好奇得很,但还是保持着虎脸,哼哼:“不告诉我也没关系,反正你就算告诉了我,也有可能是谎言,不能信。” 面具男没跟她抬杠,眼里收了戏谑之色,口气也正经起来:“舍微公子又杀人了。” 夏雨琳的身体猛然挺直,直视着他:“你……有什么证据?” 他所说的,实在太出她的意料了,她不敢将这话当成是他的玩笑话。 “没有证据!”面具男摇头,“如果有证据,我早就收拾他了,但是,像他这样的高手,怎么可能会留下证据?” 夏雨琳反应有点大了,恼怒地道:“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你这个人,果然不可靠……” 面具男将食指摁在她的双唇上:“十一小姐稍安勿躁,待我把话细细说完。这次死的可是刚出嫁不久的婉真公主,四个月前,婉真公主大婚不久,舍微公子上门为公主作画。前天晚上,婉真公主忽然在家中服毒死亡,无法判断是自杀还是谋杀,死时已经有身孕约三个月。” 居然是一尸两命?夏雨琳惊骇地拿手掩唇:“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面具男道:“婉真虽然比不上荣怡受宠,但也是地位仅次于荣怡的公主,皇上颇为疼爱她,她的死讯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十一小姐随便派个人去打听便知道了,我还能拿这个来撒谎?” 夏雨琳的脸色变了几变,好一会儿才道:“但你也不能又将罪名扣到舍微公子身上吧?” 面具男道:“这是舍微公子到目前为止,最后一个由他主动给其画了画像的目标了,又是一样的死法,事先没有任何预兆,死得很突然,自杀与他杀很难判断,现场没有有用的线索。除了他,真没有其他嫌疑人了。我这次来找你,是要提醒你,绝对、绝对不能让舍微公子给你画画像。” 夏雨琳脸色微微发白,半晌才道:“没有证据,我还是不能认为舍微公子有嫌疑。” 面具男看着她:“舍微公子一旦盯上某个人,绝对不会让她逃脱的,他一定还会来找你,一旦你让他画了画像,你离死期就不远了,但如果他没画成的话,也许你还有一条生路,所以,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画成!” 夏雨琳抿了抿唇,微微阖眼,而后张开,嘲弄:“你担心我会被他杀了啊?” 面具男唇角一勾:“是啊,我关心十一小姐嘛,十一小姐这样的美人死了,那多可惜。” 夏雨琳冷笑:“你早就知道婉真公主是舍微公子主动去求画并画成了的最后一人,怎么没有在暗中保护婉真公主?你若是将舍微公子盯好了,或者将婉真公主盯好了,公主还会死吗?” 面具男叹气:“如果我时时盯着舍微公子,也许能抓到他的把柄,但我很忙的啊,除了抓他,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办,只能派手下盯着他,而我的手下虽然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还不足以能胜任这项工作,一不小心,又让舍微公子得逞了。” “至于婉真公主这边,也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但是,公主没有任何预兆地喝了一壶茶后就死掉,防也防不住,这又要成为悬案一桩了。” 202 悲剧,不曾中止 “我说啊,”夏雨琳出于侦探的本能,想了想后,道,“既然你认定舍微公子是连环杀手,为什么事先不警告那些女人呢?喏,就像警告我一样,那不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了吗?” “事先警告?”面具男突然冷笑,“面对舍微那张脸,哪个女人会相信他是恶魔?就算知道他真是恶魔,也会飞蛾扑火,甘愿送死吧?再说了,我为什么非要救那些女人不可?她们既不是我的情人,也不是我的母亲,我为何非要救她们不可?” 他说得异常冷酷,目光也是异常冰冷,似乎对那些女人的生死全然不在意。 夏雨琳已经习惯了他一直以来的玩世不恭和嬉皮笑脸,突然之间发现他冷酷的一面,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看着他:原来他是这样一个人……吗? “反正我也没有证据不是吗?”面具男还在冷冰冰地道,“舍微虽然只是一个画画的,无权无职,却名满天下,仰慕者和追随者无数,特别是那些皇室和贵族的女子,没有不崇拜他的。即使是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也不能任意说他的不是,否则,那些女人能饶得了我?” “我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与我无关的贵族女子而去招惹这样的麻烦?反正那些贵族女子活着于国于民也是无用,死了于国于民也没有任何损失,我为何要多管闲事?” 夏雨琳被他这么一番冷酷无情的话语轰得脑子有些发晕,就算他真的这么想,就算他说的是事实,也不用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来吧? 说完之后,面具男冰冷的眼神突然又换成了玩世不恭的神色,再度捏住她的下巴,用暧昧的、诱惑的嗓音道:“但你不一样!你不仅美貌迷人,脑子也有价值,死了太可惜,所以我才会破例提醒你,希望你莫要成为他的收藏品。” “收藏品?”夏雨琳觉得脑子有点发晕,“什么意思?” 面具男道:“舍微说过,这个世界会污染和破坏一切美好的东西,所以,最美好的东西永远只存在自己的心中和想象之中,这也许就是他想杀掉那些女子的理由吧。他将他认为美好的女子画下来,将她们最美好的一刻凝固以后,就将她们除掉,这样,她们就不会被这个世俗污染和破坏,而他则保存着那些画像,作为珍贵的藏品。” 夏雨琳听得隐隐有些毛骨悚然,如果舍微公子真是这样的人……那简直就是、就是人性扭曲啊,她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不过,”面具男又邪里邪气地笑,“那些女人其实也没几个是好的,除了长得不错,出身好些,依我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舍微要杀她们,应该还有别的理由吧。总有一天,我会将他的底细全给挖出来,让他身败名裂,无所遁形。” 夏雨琳:“……” 半晌,她拍掉他的咸猪手:“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妒忌才这么看他想他?” “妒忌他?”面具男的眼神透着嘲弄和不屑之色,“我妒忌一个老童男做什么?一个活到现在都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男人,也配让我妒忌?十一小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这话……怎么跟猴爷一个样呢? 夏雨琳额冒黑线:“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 面具男大笑:“这还用问吗,一看就知道了吧?” 一看就知道了?怎么看出来的?夏雨琳很好奇,但她还是知道这种问题不能问,便狠狠地瞪他:“喂,你在我家调戏我,还笑得这么大声,不怕被人发现?” “十一小姐放心好了。”面具男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吹气,“十丈之内没有半个人影,没有人会发现咱们的。” 夏雨琳觉得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赶紧把头扭到一边:“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 喵的,他又知道这么广阔的范围内没有人影?难怪敢这么嚣张! 这一刻,她真恨自己功夫不济,要不然非踹废他不可! 不过,她若是有这个本事,那还得了?直接飞出夏家就好了,还能拖到现在? 面具男居然毫不掩饰他的企图:“因为我想调戏十一小姐嘛。” 夏雨琳耳朵通红,双颊通红:“我不想让你调戏,你离我远点。” 面具男放过她的耳侧,脑袋离她远了一点点:“总之,我要提醒十一小姐的就是这一点,我相信十一小姐定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不会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 夏雨琳皱眉:“我还是不信你。” 面具男笑笑,手指从她脸上划过:“关于我可不可信这一点,我相信十一小姐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而后,夏雨琳只觉得眼前一片清明和灿亮,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面具男已经没有了踪影。 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感觉他的出现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她发呆了片刻,摸了摸脑袋,有些惆怅地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她折回去,那边的方向不对。 话说,她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她握拳打了打手掌心,懊恼:她忘了问黑猫,呃,夏公子的事情,也不知道那死男人将夏公子怎么样了?夏公子还被困在宝库里吗?她是不是该去宝库里转一圈? “咕咕”,肚子传出饥饿的预警,她抬头看看天色,决定去厨房找点好吃的。 哪料刚靠近大厨房,就听到那边传来骚动声,隐隐还有哭声,似乎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她跑过去,看到大厨房前面的树荫下围了一群人,个个议论纷纷,不断摇头,一看就是不祥之逃。 “出什么事了?”她大声问。 “十一小姐来了?”众人赶紧让路,还有人拿凳子给她。 她这才看到一个老人家倒在地上,睁着双眼,脸色发青,张着嘴,吐着舌头,脖子上套着一根绳子,身边还有一张歪倒的椅子,看着就是吊死的。 她抬头看了看,头上是一棵大树延伸出来的树干,吊死一名老者绰绰有余了。 她低头,还是蹲下来,去探老人颈侧的大动脉,已经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老人家……已经死了。” 啪!有人狠狠地踩了侧翻的椅子,骂道:“一定是大少爷逼死老福头的!今天早上天没亮,我出门准备干活,就看到对面的老福头屋里走出一个人来,他走得很快,但那身穿着打扮分明就是大少爷身边的狗腿子嘛!当时我还奇怪,大少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有什么奇怪的!昨天晚上,老福头当众说他看到大少爷命令十七小姐去杀十一小姐,就大少爷的脾气,能饶得了他?八成是今天早上派人去威胁老福头了,老福头走投无路,只得上吊自杀了……” “嘘,这话别乱说,小心传到大少爷耳朵里……” “传就传,大不了我走人,免得难天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夏雨琳听得大吃一惊,仔细观察老人的脸庞,发现他果真是昨天晚上出来指证说看到夏之璧和夏兰在花园一角秘密谈话的老人家,他怎么、怎么就死了呢? 明明才过了一个晚上而已…… 她又觉得头疼和心痛了,为什么这种事总是接二连三地出现呢?为什么总是没完没了呢?这里还像个家吗?还像人住的地方吗? 半晌,她按了按额头,问:“这里是厨房,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吧,可有人看到老人家是如何……上吊的?” “嗨,昨天晚上大伙都睡得迟,天亮时来厨房干活的就这十几个人,个个都忙得很,也没有人注意老福头不对劲儿。我就记得老福头走进厨房来,一个人在那里悉悉嗦嗦地忙活儿,然后就出去了,也没发现他是打算寻死来的……” “我看到老福头拿了一把椅子出去,因为忙,也没太在意,哪里料到……” “我来厨房干活,因为眼睛泛困,也没能看得清楚,直到走到这里了,才发现这里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竟然是老福头,眼睛还盯着我看,我的妈呀,真是吓死我了……” “我们听到外头有叫声,这才跑出来看个究竟,结果、结果发现老福头已经死了……” “唉,老福头都在夏家干活三十多年了,连媳妇都没能娶上,这辈子就指望着在夏家终老了,结果就因为得罪了大少爷,被迫吊死,真是可怜见啊……” 好几个下人都抹起眼泪来,毕竟是相处多年的老兄弟了,都有感情的。 夏雨琳面沉如水,心里升起一圈圈的悲伤来,不断荡开。 老福头是自杀的,没有人会在这种随时有人经过的公共场合吊死别人,现场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他脖子上的勒痕符合上吊的伤口特征,面容虽然有些扭曲,但眼神和表情还是平静的,如果这是他杀,只要老福头随便叫上一声“救命”,或者与对方厮打,厨房里的人马上就能听到动静并立刻跑出来,凶手就算马上逃走,也无法及时隐身。 老人家是决定要死了,才会这么无声无息地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上吊吧? 她在心里轻叹着,从布兜里掏出所有的碎银,交给一名看起来就是头儿的中年男子:“去禀告夫人后,你们就拿这些钱,给老福头寻一口好棺材,好好地埋葬了吧,每年记得给他上香绕纸,别让他受委屈啊。” 那名中年男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恨恨地道:“十一小姐真是个好人,可恨那个大少爷,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逼死为夏家干了几十年的老伙计,真不是人……” 203 自由,赢家的奖品 众人也纷纷跟着叫骂,他们平时当然是不敢骂大少爷的,但这会儿实在气愤得很,加上十一小姐显然已经成为大少爷的眼中钉,他们不必顾忌她,便将长期以来积累的对夏之璧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不满和愤怒的情绪,就这样不可控制地弥漫开来,虽然在场的只有十几个人,但夏雨琳知道,用不了多久,夏之璧逼死老福头的事情就会在全府传播开来,激起一波又一波的不平与愤怒。 夏之璧一定会彻底失去下人的人心! 如果老福头的死是那个一直隐在幕后的“黑手”的策划,那么,令夏之璧彻底失去人心,一定也是它的目的之一,由此看来,它的野心,真不是一般般的大啊! 不过,她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她的猜测,所以,她将“老福头的死未必是夏之璧所逼”的话给咽了下去,最后只是拍了拍那名中年男子的肩膀:“是我连累了老福头,老福头的后事就麻烦你们了,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罢,她“卟通”一声跪下来,冲着老福头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 她还在庆幸着,庆幸着这件事情里没有人伤亡,没想到,牺牲品仍然出现了——即使老福头可能是心甘情愿去死的。 她的举动,惊动了所有人,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夏雨琳磕完头后,站起来,转身离去,眼里是无人看到的悲哀。 她其实是无能为力的! 夏家是这么庞大的一个大家族,而她只是其中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女孩儿而已,即使有一些才能和小聪明,又如何能独力撑天,改变和扭转整个夏家? 这个地方,果然不是她能生存和快乐的地方! 这一刻,她非要离开的态度,异常地坚定,无人可以阻止! 她穿过美丽却死寂的花园,回到葵园。 “十一十一,”一直守在大门口,边吃边等她回来的肉肉撒腿朝她跑过来,兴冲冲地扬着手里的东西,“有情书哦,情书哦——” 情书?夏雨琳看到他手里的信封,感觉不太好,跑过来,蹲下,抱住他圆滚滚的身体,亲了亲:“肉肉从哪里得到情书啊?” 肉肉得意地道:“刚才肉肉坐在门口喂兔兔吃早饭,有一个人走进来,说有重要的信要送给十一,问肉肉可不可以帮忙,肉肉说可以。肉肉问是不是情书,他说是,然后就走了。” 夏雨琳拿过信封,不急着拆开,先是打量,很精致的信封,用纸考究,没有写字。 她问:“那个送信的人长什么样呢?” “他啊,长得……”肉肉偏着脑袋,抠抠脑门,又抠抠脑门,一脸苦恼,“咦,肉肉想不起来呢,他长什么样呢?好像高高的,长得,长得……那个……” 半晌,他泄气地摇头:“肉肉记不清楚了,肉肉在吃东西,没有注意看。” 夏雨琳无奈地摸摸他的头:“记不得就别记了,来,咱们进屋去。” 她拉着肉肉的手,走进院子里,把大门关上。 她已经让那些护院全部撤离了,虽然那名至今未露真容的“黑手”非常冷血,但她还是相信它会说话算数,暂时不会找上门来。 进了屋里,她坐下来,将信拆开。 上面写着:恭喜十一小姐赢了这一局游戏,只要十一小姐还活着,我定遵守游戏规则,不再杀人,所以,希望十一小姐能够活得久一些,否则,十一小姐一死,我还会再大开杀戒。 没有落款。 笔迹跟以前收到的卡片上的笔迹一模一样,应该不会错了。 她的脸沉下来,心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升起新的隐忧:操纵这一系列凶杀案的幕后黑手,会轻易放弃吗?会因为输给了她而遵守规则,再也不杀人,然后从良,当好人? 思来想去,她摇摇头,而后仔细推敲昨晚的事情和老福头的事情,再度摇摇头。 不会的!这个幕后黑手真是恨透了夏家,甚至以杀人为乐,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它只说“不再杀人”,并没有说“不再害人”,不再“弄垮夏家”,这个世界上,要毁掉一个人或一个家,并不是只有“杀”这一个方法啊! 比如,让一个人陷入身败名裂、走投无路的境地,也是一种“杀”啊,夏之璧不是已经隐隐露出这种迹象了吗? 凶手,应该会改变策略,换种方式毁掉夏家! 但是,她阖上眼睛,这到底关她什么事?又关她多少事? 她也只是一个被夏家轻视和遗弃的夏女罢了!想想夏落葵曾经遭遇的一切,想想夏家人所做的一切,她有什么理由要去拯救已经堕落到无可救药的夏家? 她有什么理由要为夏家继续忍受这一切?没有!绝对没有!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夏家面临的这一切,皆是夏家的责任,她无法为夏家承受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唰”地站起来,摸了摸坐在旁边写字的肉肉的脑袋:“肉肉,我出去办点事儿,你乖乖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哦。” 肉肉乖乖地点头:“好,肉肉要乖乖练字。” 夏雨琳亲了亲他的脸,大步走出葵园,往老太太的住处走去。 她要跟老太婆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手里这封信,就是她的资本。 老太太很少见人,平素也没有人敢轻易去找她,但这一回,老太太破例见她。 兰姑领着她进入佛堂,夏雨琳第一次来到夏家的“圣地”,看着神龛上庄严慈祥的佛像,还有坐在佛前敲着木鱼颂经的老太太,她的感觉竟然是想笑:亏她们好意思说自己是善男信女哦! 她当然没笑出来,而是一本正经地行礼:“落葵见过奶奶。” 夏老太太停止念经和敲打木鱼,抬眼,笑道:“葵丫头坐下来吧,兰姑,给葵丫头斟茶。” 而后,她拉起夏雨琳的手,笑得慈眉善目:“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没让奶奶失望。” 夏雨琳眯眯地笑:“谢谢奶奶。奶奶,我这次找你,是为了跟你要奖励的,你可要对孙女我大方一点哦,毕竟我非常努力嘛!” 夏老太太笑道:“好好好,你尽管说,奶奶能做到的一定答应。” 夏雨琳笑道:“这个要求对家里来说一点也不难,奶奶一定能做到的,不过呢,在提要求之前,我有一样东西要给奶奶看看。” 说着,她拿出那封信,展开,放在奶奶面前:“奶奶你看,我这样也算是达成您的要求了吧?” 夏老太太眯眼,拿起那封信看了又看,而后道:“这么说,还有人没有被抓出来喽。” “奶奶,”夏雨琳用撒娇的口气道,“可它说不会再杀人了啊,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奶奶非要找出这个人来的话,葵儿想来也能做到的,但就怕到时会查到太多人,牵扯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来,到时弄得全家鸡犬不宁的!不如这件事就先放下,如果凶手到时再杀人,我再去找它出来也不迟!” 她赌老太太一定不愿意她查得太深,因为,夏家一定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内幕,她若真将这府里有点地位和权力全查一遍的话,那些人干的龌龊事一旦曝光,夏家的颜面往哪里搁? 夏老太太阖上眼睛,沉思一会后,睁开眼睛,叹气:“眼下也只能先这样了,总之,这封信到底是恶作剧还是认真的,眼下也不好判断,只能留待日后判个真伪了。” 说罢,她又微笑:“丫头,说吧,你想要什么?” 夏雨琳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夏老太太:“我想要肉肉这个孩子!” 夏老太太显然很意外:“肉肉?你是说老四?” 夏雨琳点点头:“我喜欢这个孩子,我想得到他的抚养权和监护权,哦,也就是说,我想像母亲一样带着他,照顾他,保护他,全权负责他的一切,直到他成年为止。也就是说,在他成年之前,他是我的人,他的一切由我决定,即使我嫁了人,也要带着他走。” 虽然她可以带肉肉离开,但是,肉肉名义上仍然是夏家的四少爷,一生都是属于夏家的,而她最终会成为“泼出去的水”,夏家将来未必管得到她,但一定能时时管得到肉肉,她擅自带肉肉走实在是名不正言不顺,夏家若是借此发难,她于情于理于法都将站不住脚,说不定会给肉肉埋下麻烦。 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其实就是“买断”肉肉的自由,也就相当于给肉肉自由。 夏老太太:“……” 她仔细端详夏雨琳的表情,知道她是说真的以后,才道:“你为何想要那样一个孩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可想过带着那样一个孩子,以后要怎么过日子?” 夏雨琳说得温和,目光却异常坚定:“因为我与他不仅是姐弟,也是朋友,还是母子!我真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着,我想我到死都放不开他的,而他也离不开我!我只要想到将来我嫁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心里就痛得不得了,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人,也绝对不会放弃他!” 夏老太太一脸探究:“你明年三月就要嫁给侯爷了,你这么想,可想过侯爷的心情?” 夏雨琳随口就道:“我已经跟他说明了,他说,只是区区一个小孩子罢了,他养得起,此外没说别的。” 她恨不得取消这门亲事,也不怕让侯爷知道她的态度,但她确信,侯爷就算知道了她非要带肉肉嫁人这一点,也不会取消婚事的。 204 钻洞,夏公子可好 夏老太太虽然闭门不出,但对家里的事情却是了如指掌。 她深知侯爷对夏雨琳的心意,当下也不怀疑夏雨琳的话,只是缓缓地道:“你可认真想过亲自带这样一个孩子会有多辛苦?如果你真的想清楚了,奶奶可以成全你,但奶奶还是劝你再好好想想,切勿轻易下决定。” 夏雨琳毫不犹豫:“我早就想得很清楚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这个孩子同甘共苦,不离不弃,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让任何人碰他一根毫毛。” 她如此坚定的态度,又令夏老太太意外,夏老太太把不准她是否知道这个孩子的身世,便又试探:“你对这个孩子的身份、来历可有了解?” 夏雨琳道:“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我只知道我与他已经是血骨相连的一家人,终生不能分离。” 夏老太太叹气:“好罢,既然你态度如此坚定,那我也不劝你了,你想要我怎么做?” 说实话,她对肉肉这个与夏家并不存在血缘关系的孩子没有任何感情,她甚至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她只当夏家多养了一个闲人而已,但有时,她想到夏家的将来,会觉得这个孩子很多余,还会担心这个孩子长大后会分走或抢走夏家的名声与财富,毕竟,在名义上,这个孩子可是夏家的四公子。 夏家能有今天,不容易啊,她实在不愿看到外人白白占了夏家的便宜。 另外,鹤清虽然没有提过这个孩子的身世,但她从孩子他娘刻意切断与外界一切联系的奇怪举动中,隐隐看出这个女人似乎在逃避着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的来历恐怕有些危险。 好在这个女人死得早,算是提前清除了夏家的一个隐忧,只是她留下来的这个孩子,有些不好处理,养着吧,怕他将来图谋夏家的财势,不养着吧,又怕说不过去。 如今,夏落葵愿意全盘接收这个孩子,倒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夏雨琳道:“我想请奶奶写个书面通知什么的,告诉父亲、母亲、大哥大嫂、管家等府中要员,就说肉肉在十八岁之前由我全权抚养、教导和管理,他的事情全部由我决定,而我也会对他的一切负责,任何人不得干涉。” 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将肉肉带在自己身边了,至于肉肉十八岁以后的事情,哼哼,那时已经过去十年了,就夏家这样的品行,还能不没落?还能管得住肉肉? 她一定会把肉肉培养成独立自主、强大无敌的精英,别说夏家了,就算那个什么姓“香”的杀手组织找上门来,也别想动肉肉半分……好吧,还是祈祷这辈子别跟那个香家遇上吧。 夏老太太立刻道:“兰姑,拿笔墨纸砚过来。” 夏雨琳没想到这老太婆办事这么利落,当下大喜,赶紧站起来行礼:“奶奶,你真好,我代我和肉肉谢过您了!” 夏家当肉肉是草,她当肉肉是宝,她不可以让这个老太婆反悔! 夏老太太也很担心夏雨琳会反悔,她就恨不得夏雨琳出嫁时将这个累赘带走,如果这个累赘能在侯爷家里培植出自己的势力与本事,将来就能为夏家所用,如果这个累赘将来不成器,离开夏家这么多年后也不可能再跟她的孙子们争,她无需担心。 总之,这份“奖励”符合双方的利益与需求,一拍即合,所谓的“商谈”不过是走过场罢了。 很快,许久不动笔的夏老太太写了一份文字不多却有情有义、合情合理的文件。 文件大意是夏家四公子夏肉肉幼年失母,性格因此变得内向、孤僻、敏感,很难与哥哥、姐妹和下人相处,家里对他很是担心却束手无策,现在呢,夏落葵却用她的温柔与爱心赢得了夏肉肉的信任与爱戴,两人相处极好,情同母子,而肉肉的进步与改变更是有目共睹,故夏家决定将夏肉肉交给夏落葵全权负责…… 夏雨琳觉得夏老太太不愧是老手,这番话真是说得太好了,滴水不漏,她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夏老太太写完一份后,给她过目,她表示没有意见后,夏老太太又抄了一份,在两份文件的后面签上自己的姓名,而后拿出夏家的印章盖上,就算完工了。 在古代,一个“孝”字能压死人,她签名并盖了印章的文件,连夏鹤清都不能不听,何况夏夫人、夏之璧什么的? 夏雨琳兴冲冲地拿了文件就走,一份丢给夏夫人,一份自己拿,像捧着宝贝似的跑回葵园,到处找最隐蔽的地方藏这份文件。 在她看来,这份文件就相当于法院将肉肉的抚养权与监护权判给她的最终判决书,价值万金,她一定得好好收藏了,免得将来夏家见肉肉成才了反悔,然后跟她抢肉肉。 “十一十一,你在做什么?”肉肉从门外探进脑袋,好奇地看着她,“你要玩找宝藏的游戏么?” “肉肉,我的小宝贝,”夏雨琳跑过来,抱起他来,狠狠地亲了两口,“咱们自由了,十一带你去冒险好不好?” 肉肉眼睛发光,咯咯地笑:“好,肉肉和十一一起去闯江湖!” 夏雨琳抵着他的额头道:“不过,这是我和你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哦。” 肉肉使劲点头:“嗯嗯,这是肉肉和十一的秘密,肉肉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连兔兔都不可以告诉。” 夏雨琳笑了:“好孩子。” 她这次一定要越狱成功,谁都不可以阻止!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夏之璧依照夏老太太昨天晚上的“判决”,前来葵园给夏雨琳道歉,夏雨琳也没为难他,走过场地接受了他的道歉,而后两人好说好散。 接着,那些前去太子府、盛王府避难的夏女们也纷纷回府,个个喜气洋洋的,比过年还开心。 夏府在这一天又恢复了往昔的热闹华丽,之前的种种纷争与杀戮,似乎只是一场幻觉。 半夜一更,一条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琅雅苑附近的草丛里。 草丛里盘踞着一棵因为即将枯死而散发出腐败气味的老树,老树的树根那里堆着几颗石头,把那几颗石头搬开,就露出一个气味不太好闻的洞口来。 这个洞口,就是通往宝库的地道了。 夏雨琳看着自己的一身紧身衣,想到上次爬出来的痛苦,叹气,谁叫她放心不下夏公子呢? 临走之前,她得看看夏公子是否平安对不对?再怎么不想钻猫洞,也只得上了。 她趴下来,先将拿着油灯和火折子的双手伸进地洞里,然后才把脑袋放进去,而后双手摸索着点燃火折子,再点燃油灯,这才照亮了地道,一点一点地往地道里钻。 她这副样子,一定很像一条蚯蚓吧?在泥土里钻啊钻,爬啊爬,身体一扭一扭的,一定很滑稽。 但愿这地洞里不要有蛇,有老鼠,有毛毛虫什么…… 好在没有,她估计是夏公子爱干净,用了什么办法保护这条地洞不受恶心动物的侵占。 前头就是中转点了,到了那里,往上方爬就是宝库里的出口,不过,那边的出道口应该已经被堵死了,她还得将那里的东西清除干净才行。 这时,一只毛茸茸的东西突然闪电般地窜过来,扬起爪子就往她的脸上抓去。 她被吓了一大跳,先是尖叫一声,而后大叫:“黑猫大爷?夏公子?你的身上好臭……” 虽然对方的动作很快,但她还是能认出对方是夏公子没错了。 话说,这猫爪子能长得这么快吗?她的脸被抓得好疼。 “臭?”夏公子很生气,抓得更勤快了,“你竟敢说本公子臭?吖的抓坏你的鼻子,看你还闻不闻得出来!” 它躲在这里几天了,不敢随便出去,能不臭吗?但是,她说出来就是不给他面子,不给他面子就是讨骂! 夏雨琳将油灯一丢,抓住它的背,将它扯离她的脸庞,受不了地道:“我担心你出事,半夜钻猫洞来找你,你就这样对我?” 夏公子挥舞着爪子,两颗绿色大眼睛闪着凶狠的光泽:“你这蠢丫头,有没有把那个恶贼给引来?” “恶贼?”夏雨琳不明白,“谁是恶贼?” 夏公子狠狠地瞪她,一脸“你怎么这么蠢”的表情:“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想抢本公子的宝物,还把本公子囚禁在宝库里的恶贼!你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看后面?他有没有偷偷跟你过来?” 夏雨琳“喔”了一声:“你说的是那个变态的面具男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跟过来……” “不知道你还敢来?”夏公子大怒,张牙舞爪,“本公子好不容易才逃出宝库,躲在这鬼地方,就是为了避开那恶贼。那恶贼说不定会偷偷地监视你,想借你找到本公子,然后折磨本公子,逼本公子交出宝物的下落,你这样跑过来,岂不是引狼入室?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我就知道夏鹤清生的孩子都是蠢人……” 它又打开“啰嗦”的老头子按键了,叽叽呱呱说不停,加上地洞狭窄气闷,夏雨琳听得头晕脑涨,耳朵“嗡嗡”作响。 半晌,她才委屈地道:“我也想有这种本事啊,可你也知道他是顶尖高手,他若是跟踪我,我根本没有办法发现到他。我准备再次离开夏家,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才想来找你,看你是不是还好。难道我要为了防范那个变态跟踪我而不来找你,不跟你打招呼?都要告别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205 钥匙,神秘的赠礼 夏公子停下爪子,碧绿色的大眼睛透出嘲弄之色:“就你这小样,能跑到哪里去?去两天又被抓回来,别说你认识本公子!本公子丢不起这个脸!” 夏雨琳哼哼:“不用你管!反正我这次是玩真的!我就来见你最后一面,你没事就好!我走了!” “喂,”夏公子拿爪子抓住她的头发,扯了又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去哪里?我在春池边有一所屋子,虽然几十年未用了,但想来应该还是好的,里面有一些我的画作。你没地方去的话,就去那里住吧,没钱的话就将那些画卖了,够你吃香喝辣一辈子的。” 夏雨琳吃惊不已:“你还有未面世的画作留着?那一定是价值连城了,你舍得让我卖掉?” “有什么舍不得的?”夏公子捋了捋漂亮的猫须,翻白眼,“我的画作都不知被夏鹤清那蠢货盗窃了多少,相较之下你虽然也很蠢,但还算有点人情味,那几幅画就算我这个长辈给你的礼物了。总之,夏鹤清那蠢货都能过得这么舒服,没理由你就该喝西北风!” “大神——”夏雨琳感动地握住他的爪子,恨不得跪下来,好吧,她的姿势其实就是五体投地,“你太好了!难怪你死了都能转生为猫神,青春永驻,长生不老!” “别拍我马屁!”夏公子一爪子拍在她脸上,骂道,“本公子最瞧不起世人的阿谀奉承,你莫要那么俗气,要不然本公子鄙视你一辈子!” “是是是,”夏雨琳自讨没趣地瘪了瘪嘴,“您老人家还有没有什么要交待的?” 夏公子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跑开,跑到黑暗的地方刨了半天后跑回来,将一串钥匙甩到她脸上:“这是春池边那栋屋子的钥匙,那栋屋子是哪一栋,钥匙又是哪一把,你自己找。找不到的话就别要了。” 夏雨琳拿过钥匙,在心里嘀咕,他其实就是忘记屋子和钥匙是一栋(把)吧? 但她可不能折了他的面子,很感激地道:“谢谢夏公子,我一定会将屋子保管得好好的。” “你只要打扫干净就好,屋子哪里坏了就修,但是可不能弄乱屋里的摆设!”夏公子叮嘱她,“也不可以弄坏任何东西!更不能带别人进屋!除了我画的那些画,你不可以带走任何一件东西,不能让世人知晓那间屋子的存在!你在那间屋子里不管看到什么东西,都不可以透露出去……” 他唠唠叨叨地说了好多,让夏雨琳觉得那间屋子倏然之间就变得神秘高大上起来。 那间屋子,该不会隐藏着伟大艺术家的什么秘密吧?她在心里思忖。 “暂时就这样,你走吧。”夏公子好不容易说完之后,挥了挥爪子,“如果可以,你想办法将那个恶贼引走,就算孝顺我老人家了。” “是,如果我做得到的话,我一定做。”夏雨琳说着,想转身爬出去,然而,这地洞窄到只容一个人爬行,哪里有转头的空间? 倒退着爬出去,这样很痛苦啊…… “你怎么还不走?”夏公子已经隐到暗处去了,见她久久不动,便又跳出来,骂道,“你是不是觉得从本公子这里得到的好处还不够?还想多捞一点?休想!你敢人心不足蛇吞象,本公子就让这里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我只是无法转身好不好?”夏雨琳苦着脸道。 夏公子瞪她半晌后,转身:“得,你再往前面爬一点,前面我已经清空了,你应该可以转身,然后就赶紧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夏雨琳往前面爬了几米后,果然看到前面的拐弯点被清出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来,看样子应该够她转个身的。 确实够了。 只是,当她转过身后,就再也看不到后头的夏公子了。 她没有拿走那盏油灯和那只火折子,打算留给明明很怕寂寞的夏公子,于是,前头便是一片黑暗。 “夏公子——夏公子?”她一边慢慢地往前爬,一边低低地叫。 没有任何回应,就像这地道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地道那么狭窄,她一个人就能将整条地道堵死,就算夏公子在后头说话,她也听不到。 她这次离开,是真不打算回来了,而夏公子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吧?她和他,可还有机会再见? 终于爬出地道后,她坐在草地上,看着星空,大口大口地吐气,觉得心里又难受得慌了。 手里,握着夏公子给她的那串钥匙。 钥匙保管得很好,没有生锈,没有腐蚀,就像新的一样,可见夏公子有多重视这串钥匙。 他一定是把他非常重要的东西交给她了啊。 想到这里,她又趴下来,将脑袋伸进地洞里,大声道:“夏公子,咱们一起走好不好?咱们当一家人隐居好不好?” 有乖乖的萌娃,有会说话的喵星人,还有很多很多的钱,这是多么完美的生活啊? 地洞里有她的声音在“嗡嗡”回响,没有夏公子的回音。 她叹气,将脑袋抽出来,半晌后才拿石头堵住那个洞口,其中留出一个足以让夏公子出入的空隙后,慢慢地离开。 夏公子虽然是黑猫的身体,但力气却相当于十来岁的小孩,还能像猴子一样任意攀爬跳跃,只要不是遇到面具男那种变态的顶尖高手,她相信他一定能自保的。 无声无息地潜回葵园,一切平静。 早上,夏雨琳暗中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然后捧着一个大大的瓷碗,靠在门边,边喝粥边想着这回要怎么离开夏家,然后怎么去春池找夏公子留下来的屋子。 春池就在京城西南郊的一个小镇上,是京城有名的风景名胜区和度假胜地,很多权贵都在那里置地购产,很多文人雅士也很喜欢去那里旅游写文什么的,据说夏公子活着的时候,每年都会有几个月的时间在外游历写生,而且都是独来独往,也许,那栋神秘的小屋就是他当年买下的秘密创作基地之一。 想到这里,她唇角一勾,其实夏公子真的很聪明啊,夏鹤清当年一定是费尽了心思想将他所有的作品占为己有,但夏公子暗地里还是留了一手。 说不定夏公子暗中珍藏的未面世作品还多着呢,如果全都落入她的手里,呃呃,都由她来管理的话,那该多好,反正他现在都变成猫猫了,也不能亲自出面去处理他的作品是不是? 对世人来说,夏公子都已经去世三十年了,他的作品如有未曾面世的出炉,那得多值钱啊? 她想着想着,两颗眼珠子就变成了金灿灿的元宝,闪动着黄澄澄的金光,美好生活已在前方。 “小姐,碗里已经空了……”尚天路过门口,一脸黑线地提醒她。 “啊?”夏雨琳回过神来,定睛一看,碗里果然空了,她的勺子都快将碗底刮出瓷粉来了。 “呵,不能浪费粮食嘛,就是一粒米都不能剩下!”她尴尬地笑笑,捧着空碗就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她回头,“尚天,没事的话就去书房,我有话问你。” 之前忙着“预告杀人”的事情,她差点忘了她交待尚天去办的事。 几分钟后,尚天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房里,脸上透着又兴奋又紧张又期待的表情,身体不时地扭扭一下,显然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 “喂喂,镇定镇定,身体不要乱扭,也不要发出那么粗重的呼吸声,”夏雨琳走进来,将门关好,提醒他,“你表现得太紧张了,别人一看就知道你心里有鬼,放轻松!” 尚天依照她以前教他的法子,缓慢地做深呼吸,一连做了五六个以后,镇定了一些。 “说吧,”夏雨琳给他倒茶,又按了按手掌,表示他不必介意她给他倒茶这个举动,“都打听到什么了。” 她前段时间安排尚天去调查洛花梨的事情,这么多天过去了,尚天怎么样也该打听到不少消息。 尚天这会儿很想哭的,因为啊,他以为小姐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 想想,他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心血去调查,小姐却不问的话,他有料不能爆,那将憋得多痛苦? “好好好,我马上就说。”他激动地喝了一口茶,拿袖子擦了擦嘴,第一句爆料就是,“洛花梨长得真是好美啊!有一个读书人向我炫耀他收藏的洛花梨的画像,据说还是老爷亲手画的,真是美得不得了!那腰肢细的,啧啧,用我的双手都能握得过来,就跟书里的那个什么,对了,赵飞燕那样,风一吹就能飞了似的……” 夏雨琳暗自摇头,在心里叹道,男人啊,只要谈到女人,首先必定是关注她的长相身段,没有例外。 但随即,她就微微眯眼,眼底闪过冷光。 如果夏鹤清真的给洛花梨画过画像,为何画像会变成别人的收藏品? 有哪个男人会将心爱女人的画像送给别人或卖给别人?夏鹤清认识洛花梨的时候早已成名,别人还能强迫他卖画或送画不成? “听说洛花梨,呃,应该说是洛姨娘了,当年还有‘京城第一细腰’之称呢,”尚天说得神秘兮兮的,脸上有向往,也有同情,“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常常打赌,看谁能摸到她的细腰。如果有人能摸到她的细腰,并准确说出这细腰的尺寸,就能得到甚至高达千两银子的赌金呢。” 206 名伶,细腰值千金 “为此,很多男人都借着种种机会亲近她,想办法去摸她的腰身,当年还有读书人写过什么‘醉摸洛花梨,细腰值千金’的诗句,唉,那些内容啊,真够难听的。听说啊,洛花梨性情孤高,除了唱戏之外不爱搭理人的,最反感就是那些庸俗好色的男子,最恨的也是被男人摸腰,没少为这事跟人吵,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 夏雨琳听到这里,眼前立刻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唱完戏后,洛花梨回到后台,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涌进来,借着恭喜演出成功、向她表示崇拜之类的机会围住她,咸猪手在她的腰间摸来摸去,她又气又急,骂也不是,推也不是…… 还有,她不得不跟着戏班子一起给权贵们吃饭陪酒,席间又被那些男人趁机摸腰,她又羞又怒,但总有不能翻脸的重要场合,而男人们看着她的目光既是色迷迷的,也是轻贱的…… 唉,她在心里长长地叹气:夏老太太是怎么样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可能常常被男人揩油的戏子进门? 尚天继续说:“好在她戏唱得好,名头够大,有很多权贵是她的追随者,肯为她撑腰,她总算还能保得一身的清白。” 清白又如何?夏雨琳在心里淡笑,在这个时代,戏子就是戏子,下九流的职业,地位可能只比青楼女子好那么一点点,加上那种种猥琐低级的传闻,洛花梨是不可能入得了夏老太婆的眼睛! 尚天忽然想到了什么,拍手,又兴奋地道:“对了,听说洛花梨还有一双很媚很媚的眼睛哪,只要眼珠子微微一转,就能勾人的魂!她当红那几年,不知勾了多少人的魂呢,听说还有皇亲国戚想买她作妾,但都被她拒绝了。世人都说她野心极大,恐怕是想当妃或当正妻呢,又有人笑话她不知天高地厚……” 夏雨琳问:“你不是看过她的画像吗?她的眼睛有没有勾你的魂啊?” 睢他,说得那么兴奋,口水乱飞,眼睛发光就算了,连称呼都变来变去,洛花梨是“姨娘”好不好? 尚天摸了摸头,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倒没有!我看那画像上的眼睛是画得很漂亮的,跟七小姐的眼睛有点像,都是凤眼来这,不过,我倒不觉得很媚,只觉得漂亮……” 凤眼确实是最勾魂的一种眼形了!夏雨琳在心里暗想,这种勾魂的眼形配上一代名伶的演技与风情,能不勾魂摄魄? 她不爱看戏,尤其不爱看那种节奏缓慢、唱腔单调、期期艾艾唱半天也不知在唱什么的京剧之类的,但她一直都承认那些花旦在舞台上的眼神非常勾魂迷人,她相信洛花梨也有那样的眼神与魅力。 但那幅画没能让尚天有这种感觉,那一定是夏鹤清的画技还不够高明了! 这段时间,她刻意关注过夏鹤清的不少作品,有形无神,真的差他哥太远了! 想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不屑之色:夏鹤清这老色鬼,靠着他哥的名头与本事,究竟在外头骗了多少美女啊? “这位洛花梨大美人既然眼光这么高,又怎么看得上夏鹤清?”她问。 尚天自动忽视她直呼父亲的名字:“洛花梨虽然瞧不上那些权贵,却喜欢文人才子。但凡有些名气和才气,又不会轻薄女子的才子,她都喜欢结交,还常常以‘才女’自居。听说没事的时候,她常常设宴邀请各方才子前来听戏吟诗什么的,当年在读书人的圈子里也算是名噪一时了。” “所以,她就这样跟夏鹤清认识并好上了?” “嗯。听说有一次,有人请老爷去家中听戏,这家请的就是洛花梨所在的戏班子。本来啊,洛花梨嫌这一家不够有名气,不想去,后来听说老爷子也去,这才改变了主意。才子佳人相见,当场就看上眼了。据说啊,当时两人台上台下就眉目传情,勾搭到了一起,哦,应该说是一见钟情,情难自禁。听说当天夜里……” 他期期艾艾地说不下去,只是脸庞红红的,眼睛瞟来瞟去,不敢看夏雨琳。 夏雨琳心里明了,哼了哼:“就睡到一起对吧?” 《西厢记》里的千金小姐莺莺,接受了那么多的封建教育,还不是见到那个小白脸男猪脚后没多久,就睡到一起了?所以说,才子佳人并不都是恪守礼教的,一旦“情难自禁”,他们也可以很火辣的啊。 在这出悲剧的狗血大戏里,夏鹤清是处处留情加留种的风流才子,洛花梨是演多了风花雪月的女演员,两人在相见之前应该就已经久闻对方大名(芳名)了,一见面,发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俊,彼此又有情的,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正,就她所知,玩艺术的人谈起恋爱来,几乎都这样的。 尚天脸庞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暗暗佩服小姐说话如此大胆:“是、是这样没错!反正打那以后,两人就打得火热,难舍难分。听说那阵子,老爷天天往戏班子和戏台子跑,只要洛花梨上台唱戏,老爷必定捧场,砸了很多钱不说,还天天给洛花梨画画写诗什么的,轰动一时啊。” 夏雨琳道:“老头子这么干,老头子他娘很生气吧?” 这两个人这么高调,夏老太婆岂不是恨死了洛花梨,认为是她勾引、带坏了自己的儿子? 尚天点头:“是啊。是说老爷当年真的为洛花梨花了好多钱,字画首饰什么的不断送出去,甚至还在京城里买宅子,跟洛花梨住到了一块儿,有时一连十几天都不回来,家里闹得很厉害呢。而洛花梨有老爷宠着,听说架子也变大了,在外头常常以老爷的外室自居,经常爱唱不唱的,还动不动就跟别人争吵……” 夏雨琳暗想,这个洛花梨虽然任性清高,却也是个没心机的年轻女孩儿,一旦陷入热恋之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天真地以为这个男人可以让她依靠一辈子,也不想想她跟夏鹤清之间的差距。 她问:“她一个唱戏的,动不动就摆架子发脾气,一定得罪很多人,夏鹤清能保得住她?” “怎么保不住?”尚天一副“你不知道了吧”的样子,“老爷子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他人脉广,人缘好啊!您看看,莫说那些王爷官员了,就连皇上都跟他称兄道弟的,谁敢跟他作对啊?” 夏雨琳想了想:“说得也是。” “所以啊,洛花梨跟老爷好的那两年,真的很风光呢,这京城再没有男人敢对她轻薄的。”尚天道,“而她也慢慢地不再唱戏了,只等着老爷娶她进门了。” 夏雨琳道:“老太婆一定不让吧?” “是的。”尚天道,“虽然家里当年已经有了十几位姨娘,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些姨娘中还有青楼出身的,但老太太就是看不上洛花梨,认为戏子无情,不管老爷怎么求,她就是不肯点头。没办法,老爷子只得让洛花梨暂时住在外头,而洛花梨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配不上夏家,便正式离开梨园,不再唱戏,也不再抛头露面。” 夏雨琳盯着他:“洛花梨有没有因为不能嫁进夏家而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 尚天很认真地想了半晌,才摇摇头:“我听过很多传言,但真没听人说过洛花梨因为这事而闹的。喔,对了对了——” 他猛拍大腿:“闹是没闹过,但哭倒是有的!听说老太太瞧不上她,宁可让老爷娶青楼女子进门也不让她进门以后,洛花梨哭得很厉害,谁都不理,每天只是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不停。众人都担心她会自尽呢,但她几天后就自己出来了,说她这辈子都不再唱戏了,然后就把唱戏用的胭脂膏粉、戏服衣袍、首饰道具什么的全丢了砸了烧了,一样不留……” 好刚烈的女子!夏雨琳在心里暗暗道,洛花梨以自己的才貌为傲,自以为能配得上夏鹤清,没想到却被夏家视为垃圾,一定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决定从良,不再当“戏子”。 这样的洛花梨,应该是真的爱极了夏鹤清的,要不然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一切? 洛花梨的职业在这个时代再怎么低贱,也还是世人追逐的一代名伶,凭着她的才貌名声,要嫁给普通点的好人家当妻,或给皇亲国戚当妾什么的绝对不难,但她偏偏非要嫁给大她十几岁、妻妾成群的夏鹤清,足见她对夏鹤清的爱意之坚定。 嫁进夏家受阻,她一定以为夏家不接受她是因为她的职业不好吧?她以为她放弃她的职业,当个世人眼里的良家妇女,就能被夏家接受,就能堂堂正正地当夏鹤清的女人吧? 可惜啊,她既看错了男人,又不懂得人情世故,完全不知道如何去讨好权贵和别人,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夏老太太都不知道,这就为她日后的悲剧埋下了祸端。 她问尚天:“你觉得夏老太太能接受夏鹤清纳青楼女子进门,为何不能接受他纳洛花梨进门?” 207 惨死,一代佳人的下场 尚天想了想,叹气:“应该是因为老爷子沉迷洛花梨的美色,砸了太多钱不说,还冷落了府里的夫人、姨娘们,连家都忘了回去的缘故吧?反正那时啊,老爷子连老太太的话都不听了,……” 夏雨琳也在心里叹气,夏鹤清和洛花梨爱得太高调,太招摇了,夏老太太怎么能忍受得了宝贝儿子被一个戏子迷得神魂颠倒? 如果洛花梨行事低调一些,想办法去讨好夏老太太这样的老古董,也许就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洛花梨退隐之后,就没有人知道她的事情了。”尚天前头说了这么多,说到后面,却几乎没什么可说了,“她也真是奇女子,决定退隐之后就真的不再露面,也没再跟任何人来往,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而老爷子在那一年外出游山玩水,并没有跟洛花梨有所联络,世人再怎么好奇,也始终不知道洛花梨的下落。” “直到两年以后,有人看到一个长得与洛花梨相似的女子,抱着一个孩子进了夏家的门,坊间都说这两年间,洛花梨为老爷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二少爷,想正式嫁进夏家。然而,老爷那时才娶了新夫人,新夫人不同意老爷纳妾,这事又没办成。” “而后,洛花梨入门的事就一直拖着,拖到了二少爷六岁为止。” 夏雨琳若有所思:“你说,为什么洛花梨都生了儿子了,进门还这么难呢?” 尚天瞄了她几眼,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门:“外头猜啊,是府里的夫人、姨娘们刻意阻扰的!因为洛花梨实在太美了,她们怕她争宠啊,另外,洛花梨生了一个儿子,还是排行第二的,而她们生的却几乎全是女儿,谁愿意家里来一个生了儿子的姨娘啊?” “另外,不瞒您说,老爷子艳福不断,身边就没少过绝色美人,跟了洛花梨几年,估计也腻了,不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了,这洛花梨白白等这么多年……” 这才是关键所在啊!夏雨琳在心里叹气,夏鹤清就是个喜新厌旧、不负责任的男人,洛花梨再美,也只不过得到他两三年的迷恋与疼爱罢了,当热情过去,她便不过是夏鹤清生命中的过客罢了。 她问:“那么,洛花梨到底是怎么死的?” “唉——”说到这个,尚天再没有之前的眉飞色舞和神迷向往,只有同情与遗憾,“听说她死得很惨……” 夏雨琳的心脏,便开始收紧了,有点不太敢问:“怎、怎么个惨法?” 尚天说得吞吞吐吐的:“听、听说被马车辗、辗成两半……” “啊——”夏雨琳尖叫一声,拿手捂嘴,不让自己吐出来。 她不用看到听到现场描述,只是想象那种场面,就要吐了。 尚天也觉得有些反胃了:“小姐,我、我还要说下去么?” “说,说下去吧,”夏雨琳强忍不适,“你打听到多少就说多少吧……” “这些都是听说的。听说是因为二少爷已经六岁了,还不能认祖归宗,一直在外头住着,洛花梨又得不到老爷的宠爱,就生了严重的心病,精神有些不正常了,那一天,也不知怎的,洛花梨突然就疯了一般往狂奔而来的马车奔去,结果被马匹踩到,然后又被后面的马车碾过,而且还是好几辆,腰部就被碾断了……” 京城第一细腰……被碾断的腰部……一代名伶竟然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夏雨琳又捂住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尚天显然也很难受,面容都扭曲了。 好久,夏雨琳才冷静下来:“你可有打听到,二哥被接进夏家之前,母子俩一直住在哪里?他们过得如何?洛花梨是在哪年哪月,又是在哪条街死的,死的时候身边可有其他人在场?碾死她的马车又是哪一家的车子?她的后事如何安排?” 尚天摇头:“这些事情,小的没法子打听得到。只知道洛花梨是二少爷六岁那年死的,具体时日不知,具体情况不知。但她死的那条街我倒是打听到了,就叫青石街,不出名的街儿。据说辗死她的那几辆马车是皇亲国戚的车子,加上她死得太惨,这件事才传开来,跟着才有消息说死的好像是洛花梨,要不然,谁会去关心一桩撞车案呢?” “这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了,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官府后来调查了这件事情,确定洛花梨真是自杀的,当时她就一个人冲出来,并没有被任何人追赶,而马车根本来不及停车。她被撞死以后,车主派人留下来善后,叫了半天都没有人出来认尸,所以说她是独自去自杀的。听说因为她的尸身不齐,最后火化了事。有人说啊,她很可能是为了让二少爷回夏家才刻意自杀的……” 夏雨琳道:“二少爷当时在哪里?他有没有看到母亲死亡的场面?” 尚天有些发怵:“这个小的不知……但是,想来他不可能在场的吧?若是在场,还不得被吓疯了?” 是啊,如果一个人亲眼见到这种场面,恐怕会不正常吧?夏雨琳在心里思忖,那么,夏绚究竟对母亲的死亡知道多少呢?他当时六岁,对这件事情又是如何理解的呢? 沉默半晌后,她问:“你还打听到了什么?” 尚天摇头:“没有了。洛花梨退隐之前的传言很多,退隐之后的消息很少,偶尔有那么零星半点的,都是说有长得像她的女子带着孩子去梨园看戏什么的,但比起传说中的洛花梨来差得远了之类的。” 夏雨琳微阖双眼,心中升起淡淡的悲凉来。 看来,洛花梨真的为夏鹤清彻底隐居,与世隔绝,否则,像她那样的美人儿不可能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得这么好,可是,她归隐之后得到了什么呢? 唉,她疲惫地按按额头,对尚天道:“你先出去吧,这件事情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尚天点头:“小的明白,小姐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小姐既然在暗中调查二少爷的事情,应该是对二少爷有所怀疑了,他当然不能把这事说出去。 尚天离开以后,夏雨琳站起来,背着手,微眯眼睛,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根据现有的情报不断推敲。 她最需要弄清的两件事情是:洛花梨到底是不是自杀的?夏绚到底会不会恨极了夏家? 因为没有任何物证和人证,她只能根据母子俩的大致经历来分析他们的心理。 洛花梨这样的女人会选择自杀吗? 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八岁,远远未到年老色衰的时候,拥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儿子,虽然已经失去“夫君”的宠爱,但并未失去“夫君”的经济援助,夏鹤清对自己的女人向来大方,这点众所周知,所以,她除了过得孤独、寂寞一些,能有什么不能承受的事情? 说到孤独寂寞什么的,她既然能够毫不犹豫地为心爱的男人归隐,多年不与外界联系,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还不能证明她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女人吗? 说到她不被夏家接受而患上严重的心病,甚至变得不正常,这种可能性有多高? 听说,夏老太婆曾经想要孙子不要人,但被她拒绝了,这说明,洛花梨很爱很爱她的儿子,宁可不进夏家也要跟儿子在一起,这样一个女人会因为“母子不能上夏家户口”的问题而精神崩溃?不太可能吧! 从尚天的叙述当中可以看出,洛花梨与夏鹤清热恋之时,对爱情和未来充满了向往,却被夏家无情地拒之门外,那时,她哭了几天,都没有考虑去死,怎么后来有儿子了,却突然想去死了? 从她的经历和表现来看,她是坚强和刚烈的,也是执着的和不屈的。 夏雨琳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仍然年轻漂亮、没有经济压力、拥有可爱儿子、又坚强不屈的她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就算她真是自杀,那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甚至是黑幕。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里就是一沉:会是被逼自杀吗?就像小红、香香等人被逼自杀一样? 假如真是那样,似乎,很多人的死法都有了根据。 但没有证据,她不能再让自己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 那么,夏绚到底恨不恨夏家?多多少少会有一些吧,关键在于,他到底有多恨? 假如洛花梨真是自杀,且是自愿的,那么,夏绚的恨意应该不会那么深,毕竟,夏家虽然不接受洛花梨,却也不曾迫害过她,在生活用度上更是不曾为难过她,夏绚因为母亲受了歧视、委屈或想不开自尽就要彻底毁掉夏家,理由有些牵强了。 但是,洛花梨若是被夏家逼死或谋杀,死得又那么惨,连尸体都不完整,夏绚对夏家的恨,恐怕就不是一般般的深了。 那么,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呢? 她猛然拍桌子:不行,她一定得将这桩陈年疑案查清楚! 她有种预感,就差一点点了,只要将那一点点拨开,就一切真相大白了! 208 现场,揭开尘封的真相 青石街,京城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街道。 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两边是一间间紧挨在一起的,有点年头的普通住宅,大多是两层,不时有老人坐在路边纳鞋底,吸烟枪,喂孩子吃饭,或者就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 夏雨琳从街头走到巷尾,再从巷尾走回街头后,才发现这条街是一条“u”字形的街道,洛花梨就是在这条街上“自杀”身亡的吗? 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她无法从现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了,她只能向这条街上的老人打听当年的事情。 一个女子当街冲向疾驰的,据说还是大人物所乘坐的车辆,当众被碾成两半,所有亲眼见过这个场面的人,一生都不会忘记吧? 这是住宅区,一定有目击证人,而且目击证人不可能已经死光了! 为了打听消息,她今天穿得很朴素,青衣布鞋,素颜朝天,脸上尽挂着可爱灿烂的笑容,手里还拿着很招小孩子喜欢的糖葫芦,她自信可以轻易赢得老人家的喜欢。 而且,她很会看人,观察了一番后就以“想在这条街上买房子”为名,跟几个正在门口闲扯的老太太说上了话,而后,她先夸她们的孙子可爱,给她们的孩子糖葫芦吃,再说自己的私房事,立刻引起了老太太们对她的好感与兴趣,双方迅速打成一片。 再接着,她提到买房子的事情,有些担忧地问:“听说十几年前,有一个女子当街被马车碾成两半,冤魂不散,晚上经常在这条街上哭,可有这回事?” 老太太们立刻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如同她所料,这几位老太太十二年前也还是很三八的三姑六婆,大部分时间都闲在家里,其中有人亲眼见到了当时的场面。 “是有这回事没错,但可没有什么冤魂半夜哭闹的,姑娘你可别听别人乱说!咱们在这条街上住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见过冤魂哭的……” 夏雨琳抚着胸口作惊吓状:“那这里真的有人被撞死了?好可怕喔!我听以前住在这里的伯父说,那是个妇道人家,大白天的上街买东西,被流氓调戏,流氓调戏不成,就将她往路中央的马车推去,让她活活被马车碾成两半,场面很是恐怖,而那些流氓因为有靠山,最后这事就按意外定罪了……” “去去去,你伯父尽是瞎扯!压根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个白发苍苍,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很受不了别人这样说她的地盘,“当时我就站在二楼的窗边晒衣服,亲眼看到那个女人从这边冲出来,自己一个人跑到路中央,刚好呢,正好有一排马车从另一头冲过来,就将她给撞着了。老太婆我敢发誓,当时她就一个人站在那里,根本没有人推她害她,她就是自个儿去寻死的!当年官府来查,我也是这么说的。” “我也可以做证。我当时就牵着我孙子在路边走,突然听到有人尖叫,转头一看,妈吖,吓得魂都没有了。一个漂亮的妇人就跌倒在前头,双手抱着肚子,对着冲过来的马车尖叫,那张脸吓得……吓得,白得跟鬼似的,然后……” 老太太的声音哆嗦起来:“马车从她身上冲过去,我就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只看到血流得到处都是……” “等马车过去后,那漂亮的妇人没、没有腰了……只有漂亮的头,还有漂亮的绣花鞋……” 老太太想到当时的场景,都噤口不言,夏雨琳也没有再问。 片刻之后,她问:“那个漂亮妇人当时是跌倒在哪里的?” 那个自称在楼上看到案发过程的老太太一指:“喏,就是那个地方,拐弯儿那里。” 拐弯儿那里?夏雨琳的眼里闪过疑惑之色:这怎么可能? 她站起来,跑到老太太指的那个地点,重重地跳了几下,手指往下一指,大声问:“是这里吗?” 几个老太太都点头。 夏雨琳觉得她们再老,也不可能会记错这么恐怖的场景,心里沉下来:洛花梨被撞死的地方,是这条“u”字形街道的弯道那里,弯道长七八米,宽四五米,她从左边的直道冲出来,冲到弯道中央,那几辆马车则从右边的直道冲出来,必定经过弯道,于是便撞到了她! 由此可以确定,洛花梨根本就不是自杀! 因为,洛花梨站在左边直道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从右边直道里行驶过来的马车,她冲到弯道中央的时候,马车也才刚刚从右边的拐角处冲出来——也就是说,她事先并不知道会有马车冲过来,何来撞车自杀之说? 而且,听老太太们的描述,她当时是瘫软在地上,恐惧地尖叫,这是一个要自杀的人会有的举动? 她若真决定撞车自杀,那为何会恐惧?又为何会先跌倒在地上? 这么短的弯道,马车又开着快,冲过去只是几秒钟的事情,她若真有心自杀,应该是连后悔和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吧,哪里会尖叫? 那么,洛花梨跑到路中央不是为了自杀,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夏雨琳问自己:自己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突然跑到马路中央,连有没有车过来都没注意到呢? 可能一,发现马路中央有一百块钱,跑过去捡。 可能二,自己的汪星人或小皮球滚到马路中央去了,赶紧去捞回来。 可能三,就是想走到马路中央看天,看风景。 除此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那么,究竟是哪一种可能呢? 她跑回来,问那几个老太太:“那位漂亮妇人在跑到路中央之前,就一直站在那里吗?” “俺也没注意,直到她冲到路中,俺看到有马车从那边冲过来了,心里才叫道,妈吖,要出大事儿了……” “她被撞死以后,有没有认识的人跑过来看她,叫她的名字,又哭又喊什么的?” 几个老太太都摇头:“半个都没有,只有咱们这条街上的人围着,然后官差来了,将尸体收走。” 夏雨琳又追问:“她的尸体被抬走以后,包括接下来的几天,有没有你们不认识的人在她被撞死的地方走来走去,或者问你们话的?” 几个老太太仔细地想了又想:“我记得那天晚上,有一个很俊俏的小孩跑过来,一个人在那边转来转去的,问他话他也不说。问得多了,他就一个人跑掉了……” “喔喔,是有这么一回事儿,那孩子古怪得很,似乎在地上找什么东西,还跪在地上,抱成一团,也不知道哭了没有,我想拿饭给他吃,他却跑了……” 是夏绚吧?夏雨琳觉得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口了:“那个小孩后来有没有来过?” 老太太们摇头:“没再来过。” 夏雨琳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什么。 而后,她又问了一些问题,便先回去了。 虽然她还有很多东西没弄明白,但于她来说,已经够了。 回到夏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她陪肉肉吃过了饭,又陪肉肉玩了一会儿后,让尚天带肉肉去洗澡,自己则走出葵园,往夏绚的住处走去。 这几天来,夏绚除了中秋节那天下午在家里吃过一顿饭外,其它时间都在外面忙生意,连中秋之夜都要代表夏家去办庙会,夏家对他的使用可谓是不遗余力。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她的心情沉重而沉闷,心脏也“砰砰”跳得厉害,脸色却是平静的,眼神也是坚定的。 这一次,她要找夏绚谈一桩“大生意”,相当危险的“大生意”。 作为夏家的二公子,夏绚所住的“梨院”跟葵园是一样的档次,这又是夏家看轻他的标记之一。 夏绚只有两三个小厮,跟夏之璧、夏三少总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判若云泥,这种时候,其他少爷的住处灯火辉煌,欢歌笑语,而这里却是静悄悄的,只透出一点幽暗的灯光来。 她敲开梨院大门,小厮很惊讶:“十一小姐是来找二少爷的么?二少爷刚刚回来,现在很累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她微笑:“嗯,请你告诉二哥,我有重要的生意要跟他谈,他一定会见我的。” 小厮犹豫了一下后,跑进去禀告夏绚,片刻后又跑出来:“二少爷请您进去。” 夏绚似乎刚刚沐浴完毕,披着白色的软袍,散着微湿的头发,坐在梨花桌边,正在沏茶。 “难得十一妹上门,二哥我不胜荣幸!来,快坐下,这茶马上就泡好了!”他笑得浅浅盈然,跟夏雨琳想象中的好哥哥一模一样。 她坐下来,用一双漆黑的、沉默的、忧郁的眼睛,看着笑容和煦如暖阳的他。 “十一妹怎么这样看着我?也不说话的。”夏绚莞尔,给她倒茶,“是不是好久不见二哥了,想坏了?不过,见到二哥一定要笑才好,二哥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好看。” “二哥,”夏雨琳斟酌过后,还是决定这么叫他,“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我要你帮我和肉肉离开夏家,作为报酬,我会保守你的秘密,让你继续留在家里想干嘛就干嘛。” 夏绚微微愕然:“十一妹,你这番话说得有些古怪。如果你想离开夏家,二哥当然可以帮你,就像上次一样,你并不需要给二哥报酬,二哥也没有什么秘密需要你保守。你这么说,实在太见外了。” 209 孽债,染血的秘密 “我今天去过青石街了。”夏雨琳缓缓地道,“我知道你的母亲并不是自杀身亡的。” 跟他打交道,还是开门见山的好,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也无法等到找到证据之时,甚至,她也许永远都无法找到证据。 夏绚挑了挑眉:“这跟十一妹今天晚上来找我有什么关系么?” 夏雨琳鼓足勇气,直视他的双眸:“当然有。我怀疑你的母亲是被夏家害死的,你一定恨死了夏家,如果让夏家知道你的这种恨意,你在这个家里应该是无法再呆下去了。” 出了那么多的凶案,又有大师预言“灾星”会毁了夏家,所以,夏家绝对不会信、不会用,甚至还有可能会抹去一个既恨透了夏家,又有能力破坏夏家的存在。 夏绚双手托着下巴,眨眼:“十一妹,你还是不理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雨琳没办法了,只得将一切全都挑明开来:“我怀疑你就是那个潜伏在幕后,操纵夏家三年来一系列连环凶手案的黑手!” 夏绚有点发呆:“十一妹,你说我是杀人凶手,那可是需要证据的,你有证据么?没有证据的话,二哥就当你是在跟二哥玩游戏,二哥不与你计较,但你以后可不能再乱说了哦。” 夏雨琳道:“我没有证据,我只有猜测,但这份猜测已经足以让夏家怀疑你,放逐你了。你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也知道我手上的牌不多,我就把我的牌亮出来,让二哥你自己判断要不要跟我做这桩交易。” “既然没有证据,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只想论证你其实是非常恨夏家的,恨到足以毁灭整个夏家。” “你在夏家再怎么被压制,也还是公认的夏二少爷,掌控着夏家庞大的生意,对内得人心,对外也极为受人尊敬,可谓前途无量。而夏家会让你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夏家自认对你有恩,你理当知恩图报,即使夏家三年前就出现了一系列的连环凶杀案,夏家也不曾怀疑过你。” “而夏家之所以自认对你有恩,是因为夏家自认对你和你母亲不错。仔细想来,也是这样的吧?虽然夏家一直没让你的母亲进门,但也没有为难和迫害你们母子,由着夏鹤清在外头养你们母子,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还算有点了解夏鹤清,他虽然花心风流,喜新厌旧,但绝对不会欺负和虐待弱小,你们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特别是你的母亲去世,你被夏家接回来之后,就是夏家二少爷了,就算受到一些不公和歧视,地位也还是不低的,依照常理,你真没有足够的理由恨透了夏家。但是,如果你的母亲是夏家害死的,而且死得那么惨,情况就不一样了!” “今天,我去看过现场后,确定你的母亲死于意外!” 她缓缓地叙述了自己的推理,而后道:“虽然那确是一场意外,但绝对跟夏家脱不了关系!” “第一,你母亲突然冲到无人的路中央,一定是为了捡重要的东西!什么重要的东西呢?我想,很可能是夏鹤清给你母亲的定情信物,或者是夏家给予的什么重要东西吧!不管那件东西是什么,又是如何滚到路中央的,总之,是夏家的东西害了你的母亲!” “第二,我听目击证人说,你母亲被车撞时的姿势是跌倒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这不是很奇怪吗?她为什么要双手捂着肚子呢?证人还说你母亲是个胖乎乎的漂亮妇人,这更加奇怪了。你母亲是绝色佳人,年纪也不是很大,又以细腰闻名,怎么会把自己弄得那么胖?所以,我猜想——” 她盯着夏绚:“你母亲当时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夏绚垂眸,还是一脸平静,身形动都不动一下,但笑容已经没有了。 夏雨琳甚至还能观察到他的眼眸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与光泽,于是,她隐隐知道自己很可能是猜中了。 如果可能,她但愿自己不要猜中。 “第三,夏家没有去收尸,是官府将你母亲的尸体带走的,因为尸体不全且又被判定为自杀,官府很快将你母亲的尸体火化,骨灰不知撒到何处去了。你现在拜祭的母亲坟墓,应该只是衣冠冢吧?如果我没有算错时间,你母亲死的时候,夏鹤清正忙着迎娶林雅如。” 洛花梨是十二年前死的,而夏三少今年十一岁,时间完全对得上。 “我就不说别的了,单这三条,就够你恨极了夏家吧?尤其是第二条……” “十一妹,”夏绚忽然抬头,微笑,“听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觉得我应该很恨夏家哦。” 夏雨琳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但她不容许自己到了这时候还退却。 “二哥,我还有很多可能永远都无法证实的猜测了。” “那一年,你已经六岁了,但夏家还是只有一个男丁,夏家会不会很想把你接回去,经常派人去找你母亲要人呢?那一天,你母亲会不会在街上遇到了夏家的人,争执之中,夏家的人把你母亲的什么东西丢到了路中央,你母亲才会跑过去捡?” “那几辆马车会不会也跟夏家有关呢?当时,如果那几辆马车驶得慢一些,也许还有及时停住,或者让你母亲及时跑掉的可能,但可惜,马车实在开得太快了。按理说,那么窄的道路,又是大拐弯,马车应该开得很慢才对,然而它们却开得很快,简直就是无视行人的安危,所以,在你母亲的死亡事件中,那几辆马车应该占有一半的责任。” “蹊跷的是,这明明是一起严重的车祸事故,却被官府判定为自杀事件,也就是说,你母亲将要承担所有的责任,而车主却不必承担任何责任,最多只是赔点钱了事。这幕后,是不是有什么内情?夏家是否又参与其中?” “再比如你母亲怀孕的事情,夏鹤清及夏家是不是压根不知情?毕竟你母亲早已失宠,夏鹤清很少去看望你们娘俩,就算偶尔去一趟,也不会关于你母亲怎么变胖了吧?或者你母亲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他怀孕的事情。” “再比如那天,你母亲很可能是带着你出去逛街的。按照我身为女性的直觉,我觉得一个母亲不会丢下没爹的孩子单独出门,所以,你很有可能看到了你母亲的死亡经过,只是那时,你可能正在四周买零食或玩耍,没有紧紧地跟在你母亲的身边。看到你母亲出事后,你很有可能吓傻了,甚至吓晕了,根本做不出反应,等你回过神后,现场已经收拾干净了,你就在地上找啊找……” “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呢?是你母亲的遗物?还是你母亲的气息?还是你在忏悔?毕竟,你母亲的遗体是被官府带走的,你连你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来不及说最后一句话,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母亲……” 一杯茶水,泼到夏雨琳的脸上。 “别说了!”夏绚将手中的空杯子往桌上一顿,淡淡道,“你是在污辱我死去的母亲吗?她做错了什么,应该被你如此对待?” “我只是想让你住手,另外再帮我一个忙罢了!”夏雨琳连脸上的茶水都没去擦,静静地看着他,“我说过,我没有证据。我猜这个制造了夏府一系列凶杀案的幕后黑手,很少自己动手,他主要通过操纵别人来杀人,而被操纵的人对他忠心耿耿,我想抓到他主导了这一切的证据,太难了!” “但是,我还是有足够的道理说服夏家的主子们怀疑你。” “除了前面说的那些可以说明你会有多恨夏家外,我还查到,夏家的第一桩神秘死亡案件,死者被倒塌下来的木桩压断了腰,第二桩神秘死亡案件,死者被发狂的马匹踩破心脏,这样的死法,是不是跟你母亲的死法很是相似?” “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她缓缓道,“如果我将这一切告诉老太太,你觉得老太太还能信你吗?还能容你吗?” 答应是肯定的:不会。 只要夏家派人去查,一定能查到洛花梨死的时候是不是怀有身孕,夏绚当天是不是跟着她外出,洛花梨死之前是不是跟夏家的人争执过……一旦确定,夏家绝对不会再用夏绚,也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想想,有哪一个六岁的孩子看到怀有身孕的母亲被马车活生生地碾成两截,还能保持心理正常的? 而他母亲惨死的时候,父亲正在迎娶新人,夏家不闻不问,他焉能不恨? 她本来想不明白,为什么凶手要先杀掉夏家的子嗣?这些子嗣根本还来不及犯下滔天大罪,凶手就算要报仇,也应该先找老的那些吧? 但她猜到洛花梨死时很可能已经怀有身孕后,这个疑问便能解开了。 他的弟弟或者妹妹尚未生出就与母亲一道惨死,凭什么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就能平安健康地长大?之类的理由。 夏绚笑了:“十一妹,你真的很聪明,聪明到我都开始喜欢你了,真的喜欢你。” 他明明笑得那么好看,却让夏雨琳感受不到一点人气和生气。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他在笑,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细到夏雨琳看不到他眼里的任何东西,“我的母亲当年怀的是双胞胎。真正的双胞胎哦,三个月大。这天底下还活着的人,只有你和我知道这个秘密。” 210 成交,无奈的结果 他伸出三根手指,笑得一脸温柔,可是眼睛,却是两条黑暗虚无,能将人无形绞杀的线条。 夏雨琳哆嗦了一下,寒意从心底弥漫至全身。 眼前的夏绚没有半点人气和生气,似乎只是一个会呼吸、会说话的生物,这样的他,到底算是……什么? “好了,十一妹,”夏绚睁开眼睛,眼里又有了笑意和暖意,像个活生生的人一样,“二哥我是生意人,最喜欢跟别人做买卖,也很讲究诚信。你这桩生意,我接了。说吧,你具体想怎么做?” 夏雨琳心底的悲凉感更盛了。 她不是神,不可能全部猜中,但她一定猜中了一部分,也许还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所以,他接受了她的交易。 “我要带肉肉离开夏家,让夏家再也找不到我,我相信二哥一定有办法做到的。”她缓缓道,“当然,我也希望二哥能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安全了,二哥的秘密也才能安全,否则,大哥的秘密一定会被传出去的。” 夏绚笑着,一口应承:“没问题!十一妹想什么时候走?” 夏雨琳道:“三天之内吧。我的路费问题不用大哥担心。我希望我和肉肉成功离开夏家以后,二哥不要来找我们,不要透露我们的行踪,大家就此相忘于江湖。” 夏家于她,越来越像一个坟墓,一个华丽空虚的坟墓,生活和埋葬着一个个活死人。 她不要成为这些活死人中的一员!她但愿她逃离这个坟墓以后,再也不回来,再也不与夏家人相见! “相忘于江湖么?”夏绚玩味地笑笑,悠然地呷了一口茶,“好啊。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无不散的宴席,将来黄泉再见。” 夏雨琳想说,即使将来下了黄泉,也还是不要再见吧,但她终究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又强调了一次:“我赢了游戏,以后,那个连环杀手不会再出现了吧?不会再有人神秘死亡了吧?” 这是她最担心的问题,如果这件事情得不到解决,她就算得到了自由,也不会心安的。 “那是当然。”夏绚微笑,轻拍她的手背,“虽然我不太清楚内情,但你既然赢了那个人,愿赌服输,那个人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不过,那个人不再亲自杀人或操纵别人杀人,不代表其他人不会杀人哦。” 夏雨琳睁大眼眸,心里隐隐又有些毛骨悚然起来:即使那个连环杀手停止了杀戮,也不代表杀戮会结束是吗? 夏绚一脸有趣地看着她的表情:“十一妹是在忧民忧家吗?难道你还想拯救天下苍生不成?十一妹,我以为你就算是一个侦探,也不是英雄,更不是救世主。如果你想当救世主,会下地狱哦。” 夏雨琳往后一靠,阖上眼睛:“你说得对。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既不是英雄,也不是救世主。” “孺子可教也!”夏绚笑着站起来,“我已经想到了让你们离开的办法,你等等。” 他去书桌边拿过京城地图,铺开:“我现在就跟你说说我的计划,看你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他立刻恢复他的生意人本事,高效利落地阐述他的计划,夏雨琳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两人谈完交易,夏绚像热情的掌柜一般送夏雨琳出门,站在门口冲她挥手:“十一妹,天气转凉,记得加衣,千万别生病了。” 夏雨琳犹豫了一下,还是冲他挥挥手,而后转身离开。 夜是黑的,她的心是暗的,天是凉的,她的心也是凉的。 没有办法将真凶揪出来并绳之以法! 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人是连环杀手,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谁在操纵这一切! 这个家只有嫌疑人,而嫌疑,绝对不能成为给别人定罪的依据!不管她是侦探还是一个普通人,都不能违反这条铁律!所以,她甚至不能将嫌疑人曝光,这是她的职业操守! 只要真凶恪守“游戏规则”,以后不再杀人,这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正如夏绚,如果把他逼急了,结局一定很糟糕。 夏绚六岁进的夏家,已经在夏家生活了十二年,根基已经很深了,除了几个坏东西,所有人都对他赞誉有加,他不仅赢得夏家上下、内外的人心,还掌握着夏家庞大的生意脉络,这样的他一旦失控,会有什么结果? 夏老太太、夏夫人都是精明人,她们用夏绚去挣钱,却不让夏绚管帐和管钱,夏家“所有”的生意帐目、资金都由她们两人分别掌管,她们年年派人去审查夏家名下的生意和店铺,甚至去调查夏绚的人脉与支出,从来没查出过问题。 表面上看起来,夏绚安分守己,只管为家里挣钱,从不为己谋私,但夏雨琳相信,夏绚暗地里留的不止“一手”,他能够让夏府里的这么多人为他“卖命”,难道还不能让那些在外头跟他跑生意的下人对他效忠? 他能将自己的恨意、杀意隐藏得这么好,难道还不能将他在生意中动的那些手脚隐藏起来? 搞不好,那些负责打理生意的夏家下人与顾客认的只有夏绚,根本不认那些天天坐在家里享福的主子,夏家派人去查夏绚,能查出什么? 她甚至觉得夏绚很可能还掌握着夏家所不知道的大量投资,比如投资赌场、妓院、私盐、采矿、高利贷等不光彩或非法的行业,一来从中获取大量利润,用以实现他的“大业”,二来也给夏家埋下了祸根,哪天夏家激怒了他,他完全可以跟夏家同归于尽。 想想,他可是夏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如果他参与多种非法投资与行业,一旦东窗事发,夏家能脱得了关系? 所以,绝对不能逼急了夏绚! 她再次回想起夏绚在听她分析他母亲死亡真相时的表情,那样的他,根本就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啊,那一刻,她坚信他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不在乎别人的生死。 也许,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无不散的宴席,将来黄泉再见”,也许,在十二年前,他在看着他的母亲以那样的方式死去之时,他就已经死了。 “兔兔睡着了么?”前头传来肉肉软软糯糯的声音,“肉肉也困了,可是十一还没有回来呢。十一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来呢?她说早睡早起才是好孩子,说话不算数……” 夏雨琳转过一棵树,看到肉肉抱着大白兔坐在门栏上,一边打呵欠,一边揉眼睛,咕哝着。 “肉肉,十一回来了喔。”她笑着走过去,抱起肉肉,“肉肉以后不要等十一了,困了就自己去睡啊。” “可是十一不在,我睡不着……”肉肉撒娇着,尽往她怀里钻。 夏雨琳刚抱起肉肉,又放下来:“肉肉,你好像又重了,十一快抱不动了……” “喔?”肉肉抱着她的手臂,一脸的天真无邪,“那以后十一多吃点,吃得饱饱的,有力气了,就可以抱得起肉肉了。” “……”夏雨琳无语,拉着他的手进门,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打量肉肉,“肉肉是不是长高了?” 在她的印象中,肉肉只高到她屁股的地方,现在已经高到她的腰间了,他是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 “真的吗?”肉肉眼睛一亮,一边拿手比划自己的高度,一边仰头看她,“肉肉长高了,十一是不是很高兴?十一有没有很开心?” “当然开心。”夏雨琳笑着摸摸他的头,“肉肉每长高一根手指头,十一的开心就多了一只手这么长。” 肉肉很高兴,原地团团转,很想跳起来,但太重了实在跳不起:“那肉肉一定要继续长,长得高高的,比十一还高!” “好好好,肉肉一定要做到哦!”夏雨琳拉着他的手进门,从夏绚那里感染到的阴郁,被肉肉的笑脸一扫而空。 又过了一天之后的清晨。 夏雨琳一身素衣,一手提着一只塞得满满的大篮子,一手拉着肉肉,往大门口走去。 这是肉肉第二次出门,他开心得不得了,圆脸发光:“十一,兰姐姐那里有好吃的吗?兔兔也可以吃吗?” 夏雨琳笑道:“当然有,肉肉想吃什么都有。” 她要带肉肉去别院看夏兰。 夏兰已经搬到最偏远的夏家别院去了,那是在郊区的一座山里,夏家已经十几年没人去过那里了。 夏兰搬出去不过五六天,却已经像是死了一样,被夏家上下所遗忘,要不是她提出来想去看看夏兰,这府里的人一定不会记得夏兰是谁。 知道她要去看那个“邪恶”的夏兰以后,府里上下无不惊讶,但夏夫人没有阻止,只说:“你这般有心,想去就去吧,好好劝她改邪归正,善莫大焉。” 而别人都说她心善,能以怨报德,只有她知道,她这一次出门,不会再回来了。 她就带了一只装满“礼物”的篮子,还有一个抱着一只大白兔的肉肉,还有夏绚亲自送她过去,谁能想得到这是她的离家之计? 说好早上去晚上回,但天黑的时候,只有夏绚和几名随从一身是血地回来。 他们说他们进山的时候遇到了山贼,双方大打出手,山贼趁乱将十一小姐抢走,而四少爷跟着十一小姐跑掉,行踪不明,他们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当时无力去追,过后找不到人。 夏绚伤得很重,差点没命,抢救了几天才活过来,所以,没有人怀疑他的话。 夏家和官府派人去搜山,没有发现十一小姐和四少爷的下落,如同夏雨琳与夏绚的“交易”,夏雨琳离开了夏家,而夏家没有找到。 211 小屋,神秘主人 三天后的春池边。 春池狭长,清澈无垢,四面环山,山的形状宛如少女们婀娜的身体,线条起伏优美。 山上植了不少枫树,这个季节,枫林层染,池水倒映着蓝天与红叶,美得如诗如画,难怪夏公子会在这里秘密建有自己的度假小屋,连夏家都不知道。 只是,四面的山里坐落着不少偶露一角的小屋,哪一间是夏公子的? 夏雨琳一身男子的打扮,学着男人的样子摸了摸下巴:夏公子是艺术家,来这里东西一般是为了写生,加上他不差钱,又有洁癖,那么,他一定会挑视线开阔,远离人群,能看到好风景,又不太破太脏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会在哪里? “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好多好多片……”在她的身后,肉肉蹲在地上,专心地捡起掉了一地的红叶,旁边跟着那只肥得快要变成猪的大白兔。 夏雨琳也不叫他,自己在四周转悠起来,而后一拍手掌,往对面一指:“一定是那里了!” 此时是傍晚,各座山头都隐隐有炊烟飘出,唯独对面那座地势较高、遍植青竹的小山无烟冒出,各项条件完全她的推理,应该不会错的。 为什么这么说?如果她是夏公子,一定买下整座山头,不让别人踏进一步,这样才能尽情作画嘛。 “宝宝,走啦,咱们去找地方做饭啦——”她大声叫。 春池在山里,她为了以防万一,买了很多生食带在身上,就指望着及时找到夏公子的别墅后可以做饭吃。 “吃饭?”肉肉一听,立刻双眼发亮,丢下手中的枫叶跑过来,“好哦好哦,宝宝想吃饭!” 他还是第一次爬山,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红色的叶子,样样都觉得新奇好玩,但是,这里没有吃的啊,他找来找去,都看不到吃的,很担心会不会跟十一饿死在这里。 跑了一会,他跑不动了,伸手扯住夏雨琳的衣袖:“爹爹,抱抱——抱抱!” 她们现在是父子,夏雨琳是“爹爹”,肉肉是“宝宝”,这是绝对不可以忘记的。 夏雨琳一脸黑线,这肉团子长高了,也长重了,她哪里能抱得了他走山路? 好吧,他圆滚滚的,平时都是吃饱了玩玩够了吃,让他爬这么久的山路,实在有些不人道。 她吃力地抱起肉肉,吭哧吭哧地往前走。 脚下被什么扯住了。 她低头一看,又是一脸黑线:那只肥兔子抓着她的裤角,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做什么?它起码有四五斤重吧,她已经抱着一只了,还能再抱一只?真想烹了它…… 她收回目光,对它可怜兮兮的小表情视而不见,往前走。 “十一,这个包子给你吃,你吃了以后就有力气走路了……” “十一加油,很快就可以走到了,不可以停下来哦……” 一路上,肉肉非常体贴地捏她的脸,为她鼓劲加油,夏雨琳再累,也只得当自己在锻炼了。 小肉球什么时候才能瘦下来呢?身材没那么好也没关系,只要正常一点,能自己走得远一点就好,要不然她带着他跑路,真的很累啊!万一遇到流氓土匪什么的,更是跑都跑不快…… 在嘀咕中,夏雨琳终于走到了那片竹林里。 这一带的山,只有这座山头植有竹林,过了中秋仍然一片青翠,她一走进去,立刻感受到了艺术的气息,真的,不是吹牛的。 这里的每一根竹子长得都很漂亮,像一个个清秀纤弱、腼腆含蓄的少女,布局也很精巧,感觉就像是艺术家住的地方,这些竹子就是艺术家喜欢的模特。 只是,她微微眯眼,这里一直有人在打理? 地面上虽然有落叶杂屑,却积得很薄,感觉只积了几天而已,而竹丛里更没有断落、杂乱的枯叶败叶什么的,如果这里真是夏公子的秘密基地,那就不对了。 是她找错了地方?还是夏公子的屋子被人霸占了? 她还在观察呢,竹丛那边就传来肉肉兴奋的声音:“十一十一,有房子,有房子就有吃的!肉肉要找吃的——” 她循声跑过去,绕过好几丛竹子后,眼前出现了一间精致的木屋。 她一看到这间屋子,立刻激动地在心里大叫:这一定是夏公子的屋子没错了!因为啊,它的气质简直跟夏公子一模一样,遗世独立,孤高清远,每一个细节都是经得起挑剔的完美,绝对是艺术品一件啊! 如果这屋子不是夏公子的,她立马回去,不要夏公子的传世名画了! 她激动地掏出钥匙,冲到门边,看了一下,喝,居然还套了九把不同的锁,果然像夏公子的臭脾气! 好在夏公子给她的钥匙有十几把,一把把试过以后,门开了。 “漂亮的新家!肉肉和十一有漂亮的新家喽——”肉肉滚进去,像只小老鼠一样在屋里到处翻找起来吃的来。 夏雨琳想提醒他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但是,想到她事先说过是带肉肉去看“新家”的,便闭了嘴。 真是艺术家住的木屋!有五六间小室,每间小室都设有书桌和笔墨纸砚,还设有朝向不同的窗子,从窗子里可以看到不同的风景,绝对是赏景作画的好地方! 屋子里的东西很少,少到除了写字、画画所需要的一切物件外,几乎什么都没有,连一面小镜子、一张小毛巾、一顶小帽子都没有,好吧,几只喝水的碗还是有的。 令她惊愕和不安的,是屋里打扫得非常干净,到了纤尘不染的程度。 既然她能用夏公子的钥匙打开这间屋子,足以证明这是夏公子的屋子没错了,但夏公子已经“死”了三十年,谁会在使用和打理这间屋子? 想到就心里发毛。 屋子一角有一扇紧闭的门,她再度拿出钥匙,试了几把后,打开,当场吃惊得大叫起来:“南婉婉?” 小小的房间里挂满了画卷,其中绝大部分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她虽然没见过画像中的女子,但她确信,画中这个第一眼80分、第二眼90分、第三眼100分、第四眼就什么都忘了的女子,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人南婉婉! 什么神态都有,嗔的痴的笑的气的,站的坐的侧的,抬首回眸间,无处不迷人,除了夏墨清,还有谁能画得出这样的神韵与灵气? 谁说夏墨清不爱死了南婉婉,她就跟谁急! 只是,这画像上的南婉婉,大多只有头像,而且还是男子的装束,极少有全身画像和女装画像。 这里会不会是夏墨清和南婉婉当年的“幽会”之地?听说当年,南婉婉女扮男装接近夏墨清,两人成为好友,经常结伴出游,这里会不会就是他们经常光顾的创作胜地之一?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些画像的由来。 但是,她脸色微微一凝,都过去几十年了,为什么这些画像还保存得这么好?莫说发黄发脆了,连一丝尘屑都没有沾上? 真的有人在打理这里啊!但打理的人似乎并不住在这里,因为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的个人用品。 她很想将南婉婉的画像好好地欣赏一遍,但她更关心:这里有没有南婉婉之外的画作? 早在夏府的时候,她就把所有的钱拿去买夏公子兄弟俩的画作了,现在真没几个钱了,她很需要钱啊,但她再穷,也不能拿夏公子给情人画的画像拿去卖是不是? 好在画柜上还有一些卷轴。 她将那些卷轴打开,惊喜得大叫出声:“妈吖,我发了!!” 这些卷轴终于不是南婉婉的画像了!而是夏公子最擅长的风景画、花鸟画和幻想画! 这些画都没有署名,但夏雨琳相信只有夏公子才有这样的艺术水准,这世上一定有人知道这些画的价值,她就随随便便卖一两幅就发大了! 夏公子果然没骗她啊!虽然她恨不得将所有的画卷都拿走,但用仅存的理智想了想,她先挑了一幅花鸟画,打算先拿去市场上投石问路。 “十一”肉肉可怜兮兮的小声音出现在房间外,“屋里没有吃的,肉肉好饿哦——” 夏雨琳只得先拿了那幅画出去,将房间锁上,蹲下来亲了亲他:“十一的包袱里有干粮,你先吃啊,十一现在就去做吃的!” “嗯,你快点哦。”肉肉抱着果脯走到窗边,坐在地上,慢慢地吃,小眼睛还不住地瞅她,一副“晚饭什么时候做好”的表情。 木屋里虽然没有多少家具,但厨房里的灶具倒是一应俱全,她拿出从镇上买来的净肉,就着仅有的厨具弄了简单的晚饭,好在肉肉也不挑食,她做什么他吃什么。 晚上,一大一小就相拥着,倒在小屋配备的 晚上,一大一小就相拥着,倒在小屋配备的小榻上,盖了条薄被,静静地睡着了。 “悉悉嗦嗦……”半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她警觉地睁开眼睛,就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观察着屋里的动静,什么都没看到。 “悉悉嗦嗦……”声音还在持续,是从那间藏画室里传出来的,不像是人的声音。 212 失画,不速之客 她小心地拿开肉肉的手,给他掖好被子,而后下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木棍,慢慢朝藏画室走去。 既然这间屋子一直有人打理,她怎么能不提高警惕,事先做好防范? 藏画室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显然已经有人进去了,但藏画室是封闭的,光线透不进来,她看不到任何人影,而且,那种小动物踩过的“悉悉嗦嗦”声也停止了,里面静悄悄,黑暗暗。 现在怎么办?夏雨琳想了想,觉得对方不会是恶鬼或杀手什么的,便悄悄地折回去,点燃一只蜡烛走回来,一脚踹开房门,一手举着木棍大声道:“谁在这里?” 一样东西砸过来,正好打在她手里的蜡烛上,蜡烛灭了。 黑暗之中,一道影子从她的耳边闪过,而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夏雨琳就着幽暗的月色,再度点燃蜡烛,屋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藏画室里也是如此。 她反复检查,还是没有任何收获,也懒得想太多,继续去睡了。 会将这间屋子打理得这么好的人,应该是夏墨香的旧识什么的,应该不是什么恶人,她没什么好怕的。 第二天,她继续打扮成年轻帅气的父亲,带着扎了几根麻花辫的闺女“宝宝”,外加夏公子的那幅花鸟画,去附近的小镇上卖画去了。 那个镇子虽然小,但因为离京城不远,又是风景名胜区的缘故,有钱人多,文人墨客更多,她一点都不担心会卖不出去。 到了小镇上,她给肉肉买了一堆零食,然后来到一棵大树下,让肉肉坐在一边吃,自己则将那幅画挂在大树下,旁边另挂一幅字条:传世杰作,只卖有缘人。 她本来是想明码标价的,但又觉得自己还处于越狱期间,最好不要太高调,才如此做法。 那幅画并没有落款,她将画挂好以后,自己就坐在石头上,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冒充江湖浪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葫芦里的酒。 葫芦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泉水,她其实就只是想耍耍帅而已。 很快,那幅画引来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但大多数行人只是扫了几眼就走开,只有少数行人会留下来,冲着那幅画指指点点,听他们的议论,他们似乎都觉得这画不错,但终究属于无名之作,不值一买。 夏雨琳也不急,打着呵欠观察四周的动静,想卖大价钱,就一定要沉得住气啊。 终于,有人上前问:“小哥,这幅画可是你画的?” 夏雨琳摇头,大咧咧地道:“不是,是祖传的,有三十多年了,如今我老婆死了,只留下一个闺女不好养,我要卖了给他办嫁妆。” 肉肉听到她提到自己,立刻抬头,边啃包子边眯眯地笑。 行人一看,这孩子这么能吃,果然不好养啊,当下又问:“那你可知这画是谁画的?” 夏雨琳笑笑:“我当然知道,但我不会告诉你,如果是缘人,自然什么都不用问。” 行人沉吟一会,问:“那你想卖多少钱?” 夏雨琳凑到他耳边,报了一个价。 行人听后怒道:“这么贵?你不如直接抢得了!” 夏雨琳挥手,坐下来:“看来你不是有缘人,一边去一边去。” 行人甩袖就走,走了十几分钟后又走回来,带着一群看起来很精明、也颇为有钱的人物,而后,十几个人围着那幅画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夏雨琳觉得他们很可能是识货者。 这时,不知是不是什么人把这幅画的玄机传了出去,很多行人纷纷往这边涌来,将这幅画团团围住,议论声越来越大,夏雨琳已经听到有人提到了“夏墨清”这三个字。 突然,一个獐头鼠目的书生走出来,将一张银票丢到夏雨琳面前,伸手就要去揭那幅画:“这幅画我买了!” 夏雨琳跳起来,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将那张银票甩到他脸上,冷冷地道:“区区一百两就想买我的传家宝?没门!” 书生涨红了脸:“那、那五百两?” “去死吧!”夏雨琳骂了一句,将他推开,对众人大声道,“我不讲价,谁给我的钱我觉得合适了,谁才能把画拿走!还有,我只给买画的人一次机会,想买的就别给我支支歪歪的!” 书生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不就是模仿墨清公子的赝品吗?给你五百两银子是给你面子,你还当这破画值钱啊?” 夏雨琳淡笑:“是啊,我就是觉得这画值钱,比你的命还值钱。” 书生面红耳赤:“……” 突然,他挥手朝那幅画抓去,骂道:“如此赝品竟然敢高挂于街市,实在是辱没了墨清公子的名声,待本公子将这假货给毁了……” 这幅画很可能是真迹!而且是从未面世的真迹,价值连城啊!他既然得不到这样的宝贝,那他也让别人得不到,反正画上没有署名,无从分辨真伪! 夏雨琳拿着这样的艺术作品,哪里敢大意? 看到他竟然意图毁画,她真是气得不得了,抬脚就往他的胯下踹去,骂道:“你看起来像个读书人,却做这么无耻的事情,真是斯文败类!看老子今天怎么教训你!” 书生没有武功,就被踹倒了,但他也够赖皮的,痛归痛,却还是趁机抱住她的腿,大声叫道:“来人啊——有人当街打人了!大家快来替我作主啊——” 夏雨琳用力甩腿,他却像八脚章鱼似的缠着她不放,她怎么甩都甩不开,眼看涌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又气又怒,准备去揪他的头发。 这时,肉肉叫起来:“爹爹——有人把画偷走了——” 夏雨琳大吃一惊,转头望去,看到先前带了一批人过来看画的行人双手抱着那卷画,在那几名同伙的掩护下飞一般地跑走。 中计了!她在心里大叫着,一拳砸在那名抱腿书生的鼻子上,当场把他砸得晕过去后,拔腿追过去。 眼看她就要追上他们了,身后却传来肉肉可怜的声音:“爹爹——等等我——等等我啊——” 她转头,看到肉肉努力迈着胖乎乎的双腿,巅巅地往这边跑来,还不断挥舞着肥肥短短的小手,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她看看前方几米的偷画贼,再看看肉肉,跺了跺脚,跑回来,抱起肉肉,以拼命的速度去追。 她真的要被气死了!光天化日,那些人竟然敢明目张胆地抢!抢的还是夏公子的宝贝! 夏公子那么信任她,将装了一堆作品的屋子交给她,她怎么可以让他的作品被抢走? 然而,肉肉实在太重了,那些人又是团伙做案,经验丰富,她很快就追不上了,不得不停下来,放下肉肉,扶着双膝,喘着粗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一共只有三幅!那间屋子里,只有三幅作品不是画南婉婉的!而她,就这样弄丢了其中一幅? 那可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才子收藏了几十年的珍贵作品啊,她可能还是第一个看到这幅作品的人,却把它给弄丢了…… 眼泪,就这样掉了下来,混着汗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十一?十一?”肉肉第一次看到她哭,吓坏了,呆呆地看着她,“十一你哭了么?你是哭了么?” 夏雨琳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是努力抿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十一?”肉肉真的被吓到了,“哇”地大哭起来,一手甩着她的手,一手抹着眼睛,“十一你不要哭啦……哇哇哇……你哭了肉肉也想哭……哇哇哇……” 因为被吓坏了,他忘了他现在是“宝宝”,忘了夏雨琳是“爹爹”。 一名貌不惊人的路人正好路过,听到了他的话,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十一?肉肉?是落云镇夏家的十一小姐夏落葵和四少爷夏肉肉吗?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们一眼,继续往前走,走了十几米远后往旁边一闪,隐在暗处,盯着她们。 如果她们真是夏落葵和夏肉肉,那他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但在确定夏肉肉是他们要找的人之前,他绝对不会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夏落葵的事情,他们已经从那个人的嘴里听说了,绝对不会因为她是个女流之辈而小看了她,至于夏肉肉,那个人这么说:“也许他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但究竟是不是,只能靠你们自己核实了。” 他们要找的孩子,男,今年八岁,母亲名香三,父亲名香七,父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就死了,母亲若还活着,今年将三十有五,而五年前,香三带着这个孩子突然消失,行踪不明。 五年来,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这个孩子,将来也不会。 直到找到这个孩子为止。 那么,夏肉肉会是那个孩子吗?夏肉肉看起来只有五岁,而且他年纪这么小,不可能改变得了外貌和体形,不过,他不会因为年纪不符合要找的人而放弃调查这个孩子。 这边,夏雨琳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直到肉肉凄惨的哭声传进她的耳里,她才稍微回了一点神:自己在干什么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身边还有一个肉肉,她怎么可以在肉肉的面前哭? 213 不祥,肉肉失踪 她赶紧抹去眼泪,拿手帕给他擦脸:“宝宝乖,别哭啊,爹爹带你去买糖葫芦好不好?” 肉肉眼泪汪汪地:“十一为什么哭呢?是不是因为肉肉不乖?” 夏雨琳柔声道:“不是的啊,是因为那些坏蛋偷走了咱们的东西,我追不上,这才气得哭了。” 没想到肉肉却眨巴着红红的大眼睛问:“是不是因为肉肉跑不快,才害十一追不上坏蛋的?” 他再怎么说也跟了夏雨琳一些日子,认识了不少人,见了一点世面,长了一点见识,想的东西稍微也多了一点,这会儿再怎么呆,也隐隐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她。 夏雨琳赶紧摇头:“跟肉肉没有关系,是那些坏蛋跑得太快了,十一追不上,是十一没有用啊。” 肉肉还是红着眼睛:“可是十一明明很厉害的啊?比所有的坏蛋都厉害,才不会输给坏蛋的……” 在他的眼里,夏雨琳就是英雄,就是偶像,就是他唯一的依靠,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办不到的。 夏雨琳拍拍胸口,装出很帅的样子:“肉肉说的对,只是几个坏蛋而已,十一怎么打不过呢?其实啊,十一是故意放走他们的,等他们放松警惕以后再去把东西找回来,所以肉肉别哭了啊。” 肉肉立刻信以为真,不哭了:“真的?” 夏雨琳继续装帅:“十一什么时候骗过你?” 肉肉终于破涕为笑:“嗯,十一最厉害了,比所有的坏蛋都厉害。”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牵着他的小手,买糖葫芦去了。 隐在暗处的男人走出来,没有任何破绽地跟在她们后面,果然,这两人是夏落葵与夏肉肉没错了。 夏雨琳虽然没卖成画,但身上还是有一些散钱的,便买了米粮等物,先回到春池边的木屋里。 晚上,她辗转反侧,没能入睡,既因为那幅画被偷了,也因为这屋里的新主人来历不明。 突然,窗外响起轻轻的动静,她猛然坐起来,刚想跑去窗边看个究竟,就有一件东西从窗外飞进来,“啪”的一声落在她的脚边。 她吓了一跳,几乎要尖叫起来,但就着月光,她看到那居然是一卷画轴,心里于是一动,将那幅画捡起来,走到隔壁的画室里,点灯,展开画卷。 居然是今天丢失的那幅花鸟画! 谁送过来的?她立刻跑出去,在木屋四周来回寻找,没有发现任何踪影,只得悻悻地返回房间。 后半夜,她还是没怎么睡好,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都是送画回来的人和这间屋子的新主人。 第二天上午,夏雨琳坐在那间藏画室里,看着那些画看了很久后,还是决定拿那幅画去卖,不过,她不会再在小镇上卖了,还有,她打算带肉肉南下,找一个清静的地方“隐居”。 这里离京城不过一天半的路程,住在这里终归不安全,而且这间木屋还是夏公子与南婉婉的秘密“同居”之地,她带着肉肉住在这里,感觉会打扰和破坏他们的美好回忆,早些离开才是上策。 肉肉一手抱着兔兔,一手啃着零食,像只蜗牛一样在山路上挪动。 这里的山路并不陡,也不难走,两边的风景还很美,但对肉肉这样的小肉球来说,还是难度太大了。 虽然夏雨琳刻意走得很慢了,但肉肉才走了十几分钟,就往路边的石头上一坐:“爹爹,宝宝走不动了……” 夏雨琳无奈地笑笑,摸摸他的头:“那就休息好了再走咯。” “好。”肉肉乖乖地说,乖乖地吃东西,乖乖地休息。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 夏雨琳忍不住道:“肉肉,可以走了吗?” 走到镇上之后,她得雇一辆马车去下一个城市,为了尽快远离京城,接下来几天可能还要赶路,她们可不能在这座山里耗太久。 肉肉抬头,瞅了她几眼,又低下头,玩了玩手指,站起来,细声细气地:“可以走了……” 其实还不可以,他想再多坐一会儿,可是,他能看出十一要赶路,不敢要求太多。 接下来,他继续以蜗牛的速度往山下走,夏雨琳实在等不了了,在他面前蹲下:“来,宝宝,爬到爹爹的背上来,爹爹背你下山。” 肉肉有点犹豫:“可是……爹爹背得动么?” 是不是十一吃得越来越少,才越来越没有力气抱他?他好担心十一会背不动哦。 “哈哈哈,”夏雨琳拍着胸口,豪气冲天,“爹爹是大英雄嘛,怎么会背不动呢?快上马,咱们去镇上买好吃的!” 肉肉的眼睛立刻亮了,迅速往她背上爬去,加上一只肥得不像话的大白兔。 好重啊!夏雨琳慢慢撑起身体,在心里大叫,小肉球什么时候才能瘦一点呢? 半个小时以后,她们终于来到山脚下的小镇上,夏雨琳再也走不动了,坐在茶棚下,一边喘气,一边擦汗,一边喝茶,觉得比练两个小时的柔道还累。 肉肉乖乖地坐在她身边,一边吃糖葫芦一边盯着不远处在玩耍的小孩,脸上满是羡慕。 夏雨琳看到肉肉这样的表情,心里又疼了一下下:这孩子长到现在,除了这只大白兔,真的还没有过同龄玩伴哪,即使她愿意陪他玩,也还是比不上同龄人的吧? 当下,她招来卖糖葫芦的小贩,一口气买了十几串,在肉肉的耳边道:“你拿这些糖葫芦给那些孩子,就说爹爹给你买的糖葫芦太多了,你一个人吃不完,想请他们吃,这样,他们一定会跟你玩的。” 肉肉的小脸立刻热切起来:“真的?他们真的会跟肉肉玩么?” 夏雨琳用力点头,笑吟吟地道:“如果你带兔兔一起去,他们会更加喜欢你。” 肉肉立刻高兴了,一手抱着兔兔,一手拿着糖葫芦,往那群小孩跑去。 夏雨琳托着腮梆子,一边喝茶,一边微笑地看着他。 不知肉肉是怎么跟那些孩子说的,反正那些孩子显然很高兴,一个个接受了他的糖葫芦,而后蹲下来,围着大白兔摸来摸去,叽叽喳喳说不停。 而后,肉肉又跟他们玩踢皮球,肉肉自己就是一只大皮球,当然是踢不好的,不过,那些孩子并不嫌他烦,尤其是那几个小男孩对他更是照顾有加,很耐心地教他怎么踢,他跌一次,他们扶一次。 夏雨琳看在眼里,几乎笑出声来:他们大概以为肉肉是女孩子吧? 肉肉虽然肉乎乎的,但五官精致,肌肤如雪,两颗大眼睛更是透着逼人的水气与灵气,绝对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他们会喜欢他,一点也不奇怪嘛。 看到他们玩得那么开心,她也就放心了,叫老板上了几样小菜和点心,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她没有注意到,肉肉和那些孩子踢了一会皮球后就开始玩捉迷藏,肉肉兴奋地往小巷子钻去,很快没了影子。 等夏雨琳再度抬头望去时,肉肉已经不在视线范围之内,她这时还不是很着急,只以为肉肉躲在哪个角落里玩儿。 然而,几分钟后,当那些孩子聚在一起玩儿,却没有肉肉的身影时,她开始急了。 她跑过去问那些孩子:“那个叫宝宝的,白白胖胖的女孩子去哪里了?” 几个孩子都摇头:“不知道哦,刚才我们玩捉迷藏,他躲起来了。” 一个男孩指着一条巷子说:“我看到她往那里跑了。” 夏雨琳逼自己冷静下来,又笑眯眯地问:“还有谁看到她往那里跑了?” 有几个小孩都纷纷道:“俺看到了……” 夏雨琳这才以冲刺的速度跑过去,闯进那条巷子,心里当场凉了:这条巷子长长窄窄的,两边都是人家的后院围墙,巷子的情景一目了然,哪里有肉肉的影子? “宝宝——”她颤着声音,往巷子另一端跑去,心里慌得好厉害。 肉肉虽然不那么怕生了,但还是不会轻易去陌生的地方,他不可能一个人跑进这种小巷的深处。 “肉肉——”她又换着名字叫,一声声地叫,一口气跑到巷子尽头,心里又慌了起来。 巷子的另一头居然是另外一条街,人来人往的,哪里有肉肉的影子? 眼皮子突然就跳个不停,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来:肉肉不可能会乱跑的!即使有人拿好吃的诱惑他,他也不可能远离她,何况这里对他还是这么陌生的地方! 他很可能出意外了! 短短的瞬间,她就身体僵硬,眼前发黑,呼吸急促,慌得都站不住了! 冷静!夏雨琳你一定要冷静!越是紧急,越是要冷静!她扶住墙壁,闭上眼睛,不断做深呼吸,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一会儿后,她勉强恢复正常的心跳与呼吸,冲到一名乞丐的面前,递给他几粒碎银,跟他说了几句话。 这名乞丐立刻站起来:“好,我马上叫上我的兄弟们,一定将你的闺女找出来!” 夏雨琳嘱咐他:“要快哦,谁先找到谁就能得到巨额奖金!” 而后,她跑到大街上,将那幅花鸟画掏出来,展开,大声道:“我五岁的女儿宝宝失踪了,我愿意拿夏墨清的遗作换取他的安全——” “夏墨清”这三个字立刻吸引了大批围观者,不断追问这幅画是不是真迹,夏雨琳没理会他们的追问,举着那幅画边走边高喊,“我女儿叫宝宝,也叫肉肉,白白胖胖的非常漂亮,扎着麻花辫,穿着白衣服,很爱吃……” 有人问她:“我看到那个孩子了,我可以带你过去,你可真的愿将这幅画送我?” 夏雨琳毫不犹豫:“当然!” 214 受难,为何虐待他 “请这边来——”来人转头就走。 夏雨琳紧随其后,催促:“快点!快点好吗?” 来人跑起来,一路上拐来拐去的,最后停在一处偏僻的废墟宅子前:“我看到有一个人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儿进去了,八成就是你要找的孩子。” 夏雨琳看到这间宅子又破又旧,一派荒凉,也没敢马上进去,转而打量带她过来的男子。 这男子不过二十岁左右,面白,清瘦,一身朴素的书生打扮,眼神还算干净,有两分书卷气和傻气,不像是宵小之徒,觉得他还能信。 便道:“我进去找人,你在外头等我,我找到人后便把这幅画送给你。如果我超过一刻钟还没出现,那就说明我可能出事了,你可以大声叫人或去报官,这幅画同样给你。” 而后她便踢开残破的门扉,捡起一根木头,往正屋跑去。 宅子挺大的,三进,估计是哪个富豪不要的旧别墅,因为不知对方的底细,她再急也不敢乱跑,一间一间地踢开那些屋子,大声道:“肉肉——肉肉在吗?” 对方既然将肉肉带走,那应该不会是想要他的性命,但想到肉肉可能会受到不知怎么样的折磨,她心里就怕得慌。 没有任何回音。 她将整个三进的大宅子都找遍了,都没有肉肉的影子,任她再怎么乐观,这会儿也很想哭了。 可她不能哭。她若是倒了,怎么去找肉肉? 她将肉肉带走,便真的是肉肉唯一的依靠和保护了,她必须要对肉肉的一切负责。 一个被压成一小团的馒头,掉落在角落某间屋子的前面。 她捡起来摸了摸,还是新鲜的,应该是肉肉掉的没错了,肉肉怕饿肚子,身上随时都藏有吃的,之前刚到镇上的时候,他还抓了两个馒头往怀里塞。 既然这馒头是掉在这里,那么,绑架他的人很可能是带着他往屋里走,如果只是路过,没道理会从这么角落的地方经过。 屋里也是一派破败,但夏雨琳还是发现了地面上淡淡的脚印,心里便又知道,绑架者是高手了! 这么破旧的屋子,地面上自然积了不少灰尘,但她一路找过来,没发现什么脚印或痕迹,足见对方之谨慎和有经验,直到这里,她才发现了这么不显眼的脚印,那么,对方应该是在这里停留或走动过了,这才不可避免地留下痕迹。 她仔细观察四周,整间屋子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那么,会是地下室? 她蹲下来,在地面上慢慢摸索,终于在角落里的箱子里发现了一条地道。 箱子没有底,只有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里面隐隐有哭声传出来,孩子的哭声! 她心里一沉,将这个大箱子移开,跳下通道。 这里果然有一个地窖,她拐过一个弯,肉肉的哭声已经变得非常响亮。 “哇哇——十一救我!娘,呜呜呜——好疼,肉肉好疼……咳咳咳!”肉肉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里满是恐惧,还伴着咳嗽和喘气。 她又跑过一个拐角,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抽两口冷气,而后怒从心起:竟然有人这样对待一个孩子! 肉肉被绳子绑着丢在地上,身上压了很多重物,木头、石块、箱子、铁条,圆滚滚的身体都被这些东西勒出好多深深的褶痕,他显然呼吸不顺,哭声都像被切割过一样。 一个孩子被捆住,又被这么多重物压住,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绑匪想活生生地让他被压死不成? 她冲过去,七手八脚地将那些重物挪开,再将他身上的绳子丢掉,而后将他抱起来,往外面跑去。 “肉肉别怕啊,十一来救你了!十一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你很快就没事了,别怕啊……” 肉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满是青紫,尤其是那张脸,没有一寸是白的。 也许是因为惊吓过度,他双手紧紧揪住夏雨琳的胸口,哭得比之前还歇斯底里,根本是什么都听不到和看不到了。 夏雨琳终于冲到屋外,疯了一般地往医馆奔去。 在医馆里,大夫解开肉肉的衣服后,夏雨琳又倒抽了两口冷气,肉肉一身的青紫与瘀痕,有些地方都被压出血了,肉肉这会儿已经哭得嗓子哑了,痛累交加地靠在她的怀里,没什么力气地呻吟着:“十一,疼……肉肉好疼……” 夏雨琳剥了一颗糖放进他的嘴里,亲吻他的脸颊:“肉肉是个男子汉,要勇敢哦,十一会一直陪着肉肉,肉肉不会有事的……” 肉肉睁开已经哭肿了的眼睛,含糊地、弱弱地问:“肉肉会……会不会死,然后飞到天上去?” 夏雨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裂开了,却只能强忍着眼泪,抚着他的脸庞,笑道:“肉肉至少要活到一百岁才能飞到天上去,所以啊,肉肉不会死的,会一直陪着十一……” 肉肉一边吮着嘴里的糖果,一边眼泪汪汪地道;“可、可系肉肉疼,疼死了……” “咳咳。”大夫咳了两声,端了一碗药过来,“小公子,喝了这碗药就不会疼了。” “真的么?”肉肉立刻张嘴,将夏雨琳勺给他的药水吞下,然后尖叫,“一点都不好喝!这药苦苦的,肉肉不爱喝!” 夏雨琳这才想起来,肉肉还真的没有生过需要喝药的病,对于他这样的吃货来说,喝药确实是种折磨。 “肉肉是不是男子汉?是不是想保护十一?是的话,就把药喝了。”她激他。 肉肉红着两只兔子眼看她,似乎又要哭了,但他还是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道:“肉肉是、是男子汉……” 然后,他就边哭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那小小的一碗药汁,就像在喝要命的毒药似的。 喝完之后,他抽抽噎噎地含着糖果,慢慢地睡去。 药汁里放有安睡的药物,要不然他哭得那样,大夫根本没法给他上药和检查。 “这位小公子应该没有内伤,只是,这些外伤虽然不严重,但最好能休养几天。”大夫检查过后,告诉夏雨琳。 夏雨琳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还请您能开最好的药。” 肉肉的手掌和脚掌都被压伤了,几天内应该不方便走路,又要天天吃药,她想带他走也不可能了。 等大夫给肉肉处理完伤口后,夏雨琳抱着他走出医馆,想了想,没回那所木屋,而是决定在镇上最高档的客栈里租一间房间先住下来。 她没有把握能抱着肉肉走到山上,而且竹林里只有一间屋子和她一个大人,如果遭遇意外,她担心自己会保护不了肉肉。 另外,她仔细分析过了,那个绑走肉肉的人并不想曝光,否则他就不会暗中将肉肉抱走,只要她住在人多的地方,她不必担心那个混蛋会再次伤害肉肉。 如果对方找上门来,她的眼里闪过针尖一样的寒光,她会宰了他! 在她的身后,那名给她提供线索的书生一直跟着她,她这才想起“赏金”这回事,走到隐蔽之处后才将那幅画递给他:“今天多谢你了,这幅画你拿去吧。” 书生双眼发光,欣喜若狂,不断冲她鞠躬:“多谢这位姑娘,多谢这位姑娘,我是墨清公子的追随者,做梦都想要墨清公子的画作……” 夏雨琳苦笑:“你自己小心点,有人抢你的画就不好了。” 书生立刻道:“小的会拿性命保护这幅画!就算为这幅画舍弃生命也在所不惜!” “这就不用了吧?这天底下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吗,多想想自己的爹娘吧,小哥。”夏雨琳觉得这幅画交给他应该不会有错了,而后若有所思,“请问你可看清那个抱走我女儿的人长什么样子?” 书生想了想:“很普通的中年男子,想不起来长什么样,只是他跑得很快,一闪就没了影儿。我是正好路过那个路口,看到他抱着一个孩子闪进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听到您在那儿喊孩子不见了,我才想到这回事。” 夏雨琳见问不出什么,便谢过了他,抱着肉肉进了客栈。 肉肉睡得很沉,眼睛肿得像核桃,小手一直抓着她的衣袖,比抓着他最爱的肉包子还紧,小手上被压出来的伤口还是是红的。 她坐在床边,抚着肉肉的脸庞,心里除了心疼,还有愤怒。 但这会儿,她已经冷静下来:绑走肉肉的是什么人?目的何在? 现在细细推敲,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么多孩子在玩捉迷藏,每一个孩子都往隐蔽的地方躲,对方为何会偏偏选中肉肉? 肉肉躲的那条巷子当时确实没什么人,但长长窄窄的一通到底,两边出口都是人来人往的街道,真算不上藏身的好地方,如果对方是随机挑选孩子,不应该挑躲在那里的肉肉吧?而且肉肉又那么胖,呃,那么重,正常人是很难抱得很远的。 好吧,就算对方是高手,不在意抱一个很重的孩子跑很远,但一个高手大白天地偷偷抱走一个小孩子,关进废屋的地下室绑住和压住,留着孩子自生自灭,感觉怪怪的。毕竟,一个人有那样的本事,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绑架孩子不行?干嘛挑大白天的时候做坏事,却又刻意隐藏行踪? 难道对方是喜欢肉肉这一款孩子的虐待狂,看着这样的孩子受苦会觉得很爽? 可恨,她当时急着救肉肉,也没有注意到现场是否有人躲着。 不对!她一击手心,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方既然是高手,手中又有肉肉作为人质,为何不袭击赶到现场的她?她当时都慌神了,他的胜算应该是很高的吧? 215 高人,雪中送炭 除非他就是冲着肉肉去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折磨肉肉,但又不想曝光自己和把事情闹大,才会挑肉肉离开她视线的时间下手,毕竟,肉肉平时都粘着她,她也就疏忽了那么片刻而已。 真是奇怪了!他既然这么有胆子,又有本事,为什么还要避开她呢? 如果说她的身手在他之上,他不得不避开她,那么,在地窖里的时候,她已经慌了神,忙着去救肉肉,他完全有机会偷袭她甚至干掉她,但他为什么不这么做,还让她将肉肉带走? 将她和肉肉一起干掉,让她们死在地窖里,那样不是很好吗? 夏雨琳一边飞速思索着,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最终得出两个比较有说服力的结论。 一,凶手只针对肉肉,根据他那般冷血的手段,他可能跟肉肉有仇。 二,她不是什么武林高手,目前又是无依无靠,凶手不想跟她起冲突的原因,应该只有一个,那就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想跟夏家或恩远侯结下仇怨。 那么,知道她的身份,忌惮夏家或恩远侯,同时又跟肉肉有仇的,会是什么情况? 知道她身份的人也许不少,但跟肉肉有仇到想慢慢虐待他而不急于要他死的,她还真是一个都不认识,想想,肉肉从小生活在夏府,又是一个小孩子,连夏府的大多数人都不认识他,他能跟谁结仇? 不会是夏府里的人!如果是夏府里的人,当然会很忌惮她,但肉肉还在夏府的时候,对方不敢动手,现在就敢动了?毕竟,把她激怒了,她随时可以杀回夏府砍人! 如果是府外的人……她心里沉下来,似乎,只有一个了。 奶娘口里的“香家”? 可是,她觉得头有点晕,跌坐在椅子里,香家怎么会怀疑上肉肉,还追到这里来? 本来就没有几个人知道肉肉的身份,连肉肉的奶娘都说连夏老头都不知道“香家”的事情,夏家就算有人想爆肉肉的料,也不知道该爆给谁吧? 还是说,其实夏家真的人知道肉肉或者“香家”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抓到了一种可能性:也许,有人不知道肉肉的身世,却知道“香家”的事情,还知道“香家”在找人,然后就联想到肉肉的身世,从而将肉肉的事情透露给“香家”,神通广大的“香”家就找过来了? 可是,这也太神了吧?随便说说都能准的吗? 但是,她突然又想到,万一有人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认真说说”呢? 夏家什么人都有,她怎么知道有人不会去调查肉肉的身世呢? 比如有利益之争的夏夫人、大少奶奶等,她们难道不担心肉肉会抢儿子的好处,暗中想抓肉肉的把柄吗?还有夏之璧,能容得了一个拖油瓶当夏家的少爷,跟他共享夏家的荣华? 还有夏二少,夏三少……夏二少? 她如雷轰顶,眼前发黑,如果是他,那他很早就开始调查同样身为夏家少爷、身世又有些奇怪的肉肉,不是很正常吗?而他又是长年在外头跑生意的,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能认识,包括认识一些神秘的杀手组织,也是很正常的吧? 应该说,他不认识什么江湖人、黑道中人、杀手组织之类的,才奇怪吧? 他会这么做吗? 不论夏雨琳怎么想,都觉得他完全有可能做这种事情,想想,他只说了夏家的连环杀手不会再杀人,但没说不干别的啊! 想要摧毁一个人、一个家,有的是办法和手段,并不只有“杀人”这个途径啊。 想到这些,夏雨琳觉得自己也要病倒了,所以,她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了。 都是猜测啊!由星星之火发展成燎原大火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她想这么多做什么? 另外,奶娘说了,“香家”似乎是想从肉肉的身上拿到什么东西,那干嘛要虐待肉肉? 肉肉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难不成对方还想通过用刑,逼肉肉说出“宝物”的下落? 唉,头疼啊头疼,她现在只希望肉肉快点好起来,她能赶紧带肉肉离开。 这天晚上,肉肉终于醒了,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但精神很不好,一边吃着她喂的肉粥一边可怜兮兮地说:“十一,肉肉吃饭时候,胸口疼,肚子也疼……” 大夫说他的筋肉受到压伤,进食的时候,咽喉和胃部的运动会造成肌肉疼痛,过两天就好。 她摸摸肉肉的脸:“那就吃少点啊,等伤好了再吃多点。” 肉肉的小脸垮下来:“生病了还要吃少少的,那肉肉太可怜了……” 夏雨琳亲亲他的小脸:“等你病好了,十一让你吃多多的,比现在还多十几倍这么多,好不好?” 肉肉立刻问:“那肉肉可以吃很多很多的糖果吗?这么多的糖果。” 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圈。 夏雨琳怕他吃坏牙齿和身体,平时不让他吃太多糖,他馋涎得很哪,这会儿,她看着他的小脸半晌,只得宣布投降:“只要你听话,那就可以。” 肉肉立刻满足地笑了:“那肉肉就忍着,忍到可以吃多多的。” 夏雨琳心疼他心疼得不行,他其实是个很怕疼的小孩,现在他一定都在努力忍着不哭。 吃饱以后,夏雨琳陪着肉肉睡下,肉肉窝在她的怀里,听她讲故事。 她趁肉肉心情好的时候问起他被带走的事情,但如同她所猜测的一样,肉肉是被打晕了带走的,根本没看到对方的模样,醒来时已经被压住了,当场就被吓得哇哇大哭,除了恐惧什么都不知道。 肉肉把脑袋紧紧地埋在她的胸口,身体发抖,声音闷闷的,细细的:“十一,坏蛋为什么要抓肉肉?是肉肉不乖吗?” 夏雨琳亲亲他的头发:“肉肉是好孩子,有些坏蛋就欺负好孩子,肉肉一点错都没有。” “喔……”肉肉点了点头,不吱声了。 夏雨琳想说什么,但还是轻轻地叹息,不说了。 她应该反思自己对肉肉的教育了,这么久以来,她只管让肉肉过得开开心心的,很少教他人情世故和自卫意识,在夏家的时候,她当然可以保他无忧无虑,但离开夏家以后,即使是肉肉,也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了。 这一次的事情,全部都是她的错,她一生都不会忘记,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再犯第二次。 深夜,很轻很轻的“笃笃”敲门声传进她的耳里。 她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敲门? 她下床,拿起木棒,轻手轻脚走到门的一侧,一手举起木棒,一手拉开房门。 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是地上有一幅卷轴。 又有人送画来了?夏雨琳观察了好一会儿后才拿起卷轴,关门回屋。 点灯,果然又是夏墨清留在木屋里的画,但不是她今天送给那个书生的那一幅,也就是说,有人从那间木屋里拿了一幅画给她。 不管这个人是谁,显然是站在她这一边的,而且,她这几天遇到的事情,那个人全都知道了,才会雪中送炭,及时送钱给她。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呢?这一刻,她简直要痛哭流涕,更是觉得人间如此美好了。 不过,那个人既然能无声无息地跟踪她,还能无声无息地送东西给她,一定是高人,但他为什么不救肉肉呢? 还是说,他只关心她,不关心肉肉?想到这里,她双颊一鼓,觉得这人其实也没那么好了。 这一夜好睡。 次日夜里也很好睡。 接着,两天过去了,肉肉的手伤和脚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由行走了,夏雨琳这才敢出门。 出门之前,她花了大价钱请两名店伙计留在房间里照看肉肉,叮嘱他:“爹爹出去买很多好吃的,你要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可以去哦。” 肉肉乖乖地吃点心:“好,爹爹要买多多的哦。”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出去了。 房间里,两名店伙计一边喝小酒一边闲聊,对他们来说,只是留在房间里陪伴一个小孩子就能得到一两银子,还有吃有喝,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喝了半宿后,一阵风吹进来,捎带着淡淡的香气。 也不知道是什么香气,反正很好闻,他们嗅着这样的香气,没过多久就困得往地上一倒,睡着了。 一条人影,像鬼魅一样从窗子闪进来,落在房间里。 此时,肉肉正躺在床上睡觉,还打着轻微的鼾声。 他走到床边,揭开纱帐,伸手插进肉肉的腋下,准备将他抱走。 还没碰到肉肉呢,肉肉就睁开眼睛,大叫:“坏蛋来了——” 他立刻知道中了圈套,收手就想撤,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张巨大的纱网从天而降,罩在他身上。 这是非常紧密结实的渔网,他被套上之后想马上逃跑,难度有点高,但他一点都不慌,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刀去割渔网。 然而,布下这个陷阱的夏雨琳怎么会给他逃走的机会? 她迅速从藏身的屏风后面冲出来,将手中的火油泼到他身上,而后点燃火折子,大声道:“你敢逃跑,我就点火烧死你!” 216 自焚,前头是绝路 男子居然还是很冷静,盯着她片刻后,收起刀子。 夏雨琳透过渔网的网眼打量他,真的是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如果不是刻意去记,就算面对面一个小时也未必记得住他。 但是,他的态度很不正常!有哪一个人干坏事时被抓到了,还被泼了一身火油,随时会被点火烧身时还能这么平静? 这种人一定经过专业的训练,干多了坏事,也见多了酷刑,根本就不害怕她的威胁。 “你为什么要伤害这个孩子?”这是她问的第一个问题。 男人道:“我不会告诉你。” 夏雨琳皱眉:“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下手?” 男人道:“是的。当然,你可能会用其它方式折磨我,但我什么都不会说。” 夏雨琳笑了:“你一定事先对我做过调查,知道我不是冷血残忍的人,不会真的将你杀死。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笨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肉肉的人……” “嗯嗯嗯,”肉肉跪到她的身后,一手抓着她的衣角,另一只手挥舞着,冲男人做鬼脸,“肉肉这么可爱,对肉肉这么坏的人都是坏蛋,应该受到惩罚!爹爹你要好好地教育他!”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看着男人:“你当然不怕死,但是,一定不想曝光吧?我已经让人去报官,说你诱拐和凌虐小孩,我想我将你困到官差到来之前,并让你无法反抗,应该还是办得到的吧?” 她就知道绑架肉肉的人一定会再来的,而且只会挑她不在的时候,所以,她才故意设下这么一个陷阱,具体过程不必细叙,总之,她还是有这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本事。 男人的脸色还是没有变,只是道:“就算官差抓到我,我同样什么都不会说。” 夏雨琳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拿起一支蜡烛,点燃,粘在地面上的渔网线上:“建议你别乱动,要不然打翻蜡烛,火油燃烧,你长了翅膀都飞不掉。” 而后她走到桌边,拿出笔墨纸,仔细端详他的脸后,慢慢画出他的脸谱。 她虽然不是画家,但从小就喜欢在课堂上涂鸦,漫画风格的头像还是画得挺好的。 肉肉探出脑袋:“十一你在画什么?” 夏雨琳道:“画下他的脸,这样咱们就可以记住他,到处告诉别人他是坏蛋,还可以到处打听他的事情,这样,咱们就不怕他会害我们了。” 她想过了,这种人是一定不会害怕酷刑的,也一定会守口如瓶的,她没有必要多做什么,还是从这种人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入手,那就是,将他的面容与身份曝光。 肉肉眨了眨眼,拍手:“好耶,十一好聪明!” 男人的面容还是平静,但眼神,是有那么一点警戒了:“就算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那又有什么用?你以为你能阻止得了我?” 夏雨琳悠然道:“你既然没对我动手,就说明我还是有让你忌惮的地方,也就是说,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跟你对抗的能力。另外,我虽然对付不了你,但我可以利用别人啊,比如夏家,比如恩远侯,再比如——官府和朝廷!” 男人的眼神没那么平静了:“你是聪明人,一旦被列入死亡名单,让你无声无息地消失,不留一粒渣子,那是很轻易的事情。” 夏雨琳笑道:“我相信你们能做得到,但你们之所以没这么做,不是因为那并不是最好的办法吗?再说了,你们以为我没有任何防范?” 男人道:“你若是非要这么想,我也不会劝你。” 夏雨琳道:“我知道你来自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不想被世人所知,如果我把你的画像和身份公之于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你会被组织清洗,还是被人追杀,还是你的组织不再那么神秘?” 男人抿唇,不说半个字。 “这样吧,”夏雨琳盯着他,“你只要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肉肉,我就放过你。” 其实她是想问“你们想从肉肉身上得到什么”,但又怕这句话会泄露她所知非常有限的底细,便才换了这个问题。 男人摇头:“除非他死,否则我们死绝,否则没有任何办法。” 这真是最糟糕的答案了!夏雨琳的心沉到谷底:“看来你们是逼我与你们为敌了。” 男人道:“你成不了我们的敌人,因为,你远远没有这个实力。” 又是非常糟糕的回答!夏雨琳冷笑:“你是跑江湖的,应该知道女人和小孩最不能惹的道理,你们小看我和肉肉,一定会吃大亏的!” 武侠小说里都是这么说的,因为啊,女人和小孩敢闯江湖,一定有非常厉害的过人之处,小看她们或欺负她们的下场会非常惨。 男人道:“我们并没有轻易任何人,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夏雨琳:“……” 这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气得不行,却又拿他没办法。 这时,肉肉忽然从她身后冲出来,跑到男人面前,仰头看他:“是你欺负肉肉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欺负肉肉?” 男人盯着他的脸,微微一笑:“因为,你是个宝贝啊。” 肉肉很喜欢听这样的话,不由开心地笑了一笑,嘴角上弯,外加两眼弯弯:“肉肉很可爱的对不对?十一也总说肉肉是个宝贝。” 夏雨琳觉得,有些话再残忍也是必须要说的:“肉肉,离那个人远一点,他想杀了你呢。” 肉肉跳起来,后退两步,指着他道:“你果然是坏蛋!故意说好听的话骗我!” 夏雨琳觉得不能再这样绕圈子,直视男人:“你们香家,到底想从肉肉身上得到什么?” 她能观察得到,她提到“香家”时,男人的眼神又微微变了一变。 男人这回也是半个字不说。 夏雨琳咄咄逼人:“都说香家神秘,但我今天却见到了香家的其中一人,还能画下他的画像,真是荣幸之至!我想,一定有很多人对香家感兴趣吧?一定有很多人想要这张画像吧?” 男人看着她:“你已经为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你想象不出你将会招惹多么可怕的存在。” 而后,他猛然扯了扯身上的渔网,渔网一动,地上的蜡烛也被扯动了,翻倒在地,点燃了火油。 夏雨琳并不想真的烧死人,所以这火油被稀释得很淡,但再淡也还是油,这一燃,便迅速烧上了男人的身体,男人简直成了火人。 “啊——”,肉肉吓得尖叫起来。 夏雨琳也惊呆了,但她还是反应很快地抱起肉肉冲出去,大声叫道:“起火了——救火啊——” 如果抢救及时的话,男人应该还能救,毕竟那些火油已经稀释得很淡了。 伙计们冲上来,全力展开救火。 火很快扑灭了,没酿成什么财产损失,但男人还是死了,不是被烧死的,而是拿刀子刺穿了自己的咽喉,同时,她留在房间里的男人画像也被撕毁了。 于是她明白,男人之所以要死,是因为要保守与“香家”有关的所有秘密,如果她没有提到“香家”,假装不知道男人是“香家”的人,也许男人就不会去死。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香家”的人,她只是故意在试探他而已,哪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她蒙住肉肉的眼睛,看了男人的尸体一眼,走到外头,等待官府的盘问。 这样的男人不会在身上带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来历的东西,她连搜他的身都不必。 因为男人的死因是自尽,又是擅自闯入的陌生人,还有那两名被迷晕伙计的证词,夏雨琳编了一些谎言后,官差便让她走了。 “爹爹,我们去哪里玩?”肉肉是小孩子心性,又刚刚能跑能跳,很快就恢复了贪玩的本性。 她想了想:“让爹爹想想。” 她绝对不可以轻视那个男人的话,他这么说,就代表肉肉真的被“香家”盯上了,而她已经成为“香家”要除掉的目标,这样的状况下,她真的可以带肉肉远走高飞吗? 凭她一己之力,怎么可能独自对抗“香家”? “咚”,这时,一样东西打到她头上。 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一团纸条,捡起,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外头危险,只有恩远侯才能保你们一条性命,速回! 不看还好,看了真是气得她头顶生烟:喵的,让她灰溜溜地打道回府,去寻求猴爷的庇护?开什么玩笑! 她好不容易跟夏绚达成交易,让夏绚制造她和肉肉身亡的假象,已经在远走高飞的路上了,还要走回头路,吃回头草? 绝不!死都不要! 但是,十几分钟后,她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这纸条上的话有道理! 一边是自由,一边是肉肉的安全,到底该如何选择,其实一目了然。 滚回夏家,乖乖嫁给猴爷,并想办法得到猴爷的宠爱,这样,猴爷才会想办法保护她和肉肉,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了——但是,这样的结果不是比“越狱”之前还糟糕吗? 她努力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难道却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尤其是让她去巴结、讨好她丢之、踩之唯恐不及的猴爷,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难道女人不管如何努力,都是“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吗?那可是她最最瞧不起的一条理论啊! 可是,这个江湖显然拒绝给她足够的时间打怪升级开外挂,她该怎么办才好? 217 险招,死中求生 她捧着脑袋,在原地来回打转,头疼得不行,肉肉以为她在玩游戏,也有样学样,“咯咯”笑不停。 半晌后,夏雨琳停下来,咬牙切齿:喵的,如果因为她的能力有限,如果因为这个世俗对女人不怀好意,她非得找个男人保护自己的话,那她就自己挑一个像样点的,死都不要猴爷那厮! 配得上她的男人可以不比猴爷帅,但一定要比猴爷像人,至少不会三妻四妾乱播种,外加尊重女人听老婆的话! 对了,还得很有本事才行,要不然怎么跟“香家”斗? 问题又来了,在这个男人都把女人当工具的年代,她去哪里找这种男人? 就算这时代真有这种男人,在她找到之前恐怕就已经被“咔嚓”了吧? 她的身边有没有这样的男人,可以让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影——舍微公子,她当场被自己的想象力给吓到了:他不近女色好不好?他还有可能是最最高明的连环杀手好不好? 虽然她在心里一百个不愿意相信这样的“流言”,但面具男和猴爷的话还是让她动摇,她不能拿自己的命来赌……不过,也许这也是一个机会啊。 越高明的连环杀手自尊心和占有欲越强,这种强烈的自尊心表现在不能容忍别人质疑自己杀人、逃离的能力,强烈的占有欲则表现在不能容忍别人动自己的“目标”,如果她和肉肉已经成为舍微公子(先假设他是吧)的目标,那么,他还能容忍“香害”动她和肉肉? 如果舍微公子和“香家”杀起来,会是什么结果呢? 最高明的杀手和最厉害的杀手组织,谁更强一筹?一定是杀手组织吗?未必! 她是不是该赌一把? “哇啊,肉肉的头好晕,要摔倒啦……”肉肉转得太久,这会儿已经两眼打转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捧着脑袋哇哇叫。 “哧——”夏雨琳被他的模样给逗笑了,把他拉起来,搂在自己怀里,等他终于不那么晕后,才蹲下来,温柔地问他,“肉肉,十一遇到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想问你的意见,你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十一好不好?” 肉肉很高兴她问自己的眼睛,两颗眼睛弯弯的:“好——” 夏雨琳道:“现在有很厉害的坏蛋想抓我们,十一可能打不过他们,所以,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跟坏蛋打到底,要不然就回夏家,让夏家保护我们,但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么自由了。如果让肉肉来选,肉肉怎么想?” 肉肉看着她,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可是十一不想回夏家吧?” 夏雨琳点头:“是的,十一不想回去,可是十一更不想你出事。” 肉肉双手摸着脑袋,很是苦恼:“肉肉只要能跟十一在一起就好,去哪里都行哦,可是十一不想回去……” 夏雨琳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让他来做决定。 半晌后,肉肉像下了决心,拉起她的手摇了摇:“十一,我们跟坏蛋打吧,努力把坏蛋都打倒,如果,嗯,如果到时打不过,咱们就逃跑好不好?十一不喜欢夏家,肉肉也不喜欢,不回去最好啦。” 知她者,肉肉也! 夏雨琳笑着,双手插进他的腋下,捧起来转了两圈,大笑:“真是爹爹的乖女儿!爹爹就听宝宝的!” 是啊,还没有竭尽全力地战斗,怎么能言败和逃跑? 至于死亡的问题,她现在担心得还太早了,因为,那个男人显然没打算马上杀掉肉肉,而是想要带走他和折磨他,她还有机会争取时间,至于要杀她,她现在就能想到办法! 她高兴,肉肉也开心,笑得像个刚初生的婴儿似的:“宝宝是好孩子,是爹爹的好孩子……” 说干就干,夏雨琳在镇上打听了没太久,就打听到了舍微公子的下落。 舍微公子正在不那么远的玄州城给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名妓作画,轰动一时,吸引了许多所谓的文人雅士前往玄州一睹“第一美人”和“第一名妓”的风采,所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立刻雇车并往玄州。 玄州,虽然比不得京城的气派宏大,却也是十分的繁华富庶,是大翼国的文化、经济中心之一,娱乐业尤其发达,遍布青楼酒肆赌坊,处处莺歌燕舞,游客如梭,夏雨琳一眼就觉得这里是吃喝玩乐的好地方了。 随便抓个路人一问,天下第一名妓叫秦亲亲,是本城最大的青楼——软香楼的头牌,软香楼则建在城中心,四周布满了客栈、酒楼、赌坊、衣坊、银庄、珠宝店等烧钱场所,是天底下所有男人和有钱人都向往的“圣地”。 夏雨琳不是男人,但也很向往软香楼和秦亲亲,所以,她马不停蹄,带着肉肉城中心奔去。 而后,她站在软香楼楼下,看着高达三层的、华丽精致的软香楼,在心里啧啧称赞。 “好漂亮的楼楼,”肉肉小脸仰得高高的,双眼发亮地看着这栋楼,天真可爱地道,“宝宝想上楼去玩!爹爹,带宝宝上楼去玩好不好?” 夏雨琳像个男人一样摸着下巴,带儿童去这种地方真的好么? 想了半晌后,她一拍大腿:有什么不行的?难道一个天真纯洁的孩子会因为进了这种地方就变坏?她是绝对相信肉肉的! 想到这里,她也不管软香楼现在是关着的,走过去敲门。 敲了好久才有人开门。 那人上下打量她几眼后,目光落在肉肉身上,像审视一件商品:“这位大爷,您是要卖女儿吧?这女娃儿虽然很胖,不过脸长得不错,瘦下来以后应该是个美人胚子……” 肉肉涨红了脸,抗议:“宝宝才不胖!宝宝只是肉多一点点!很可爱的!才不胖呢!” 他在夏家的时候,天天就想着吃的,平时也没几个人理他,他并不觉得自己的体形有什么不对,但跟着十一出来以后,几乎每一个跟他说话的人都要加上一句“长得很漂亮,就是胖了一些”或者是“胖是胖,但是长得很漂亮”,加上他看到和接触的同龄孩子也多了,也隐隐知道自己的体形有点“不常见”,开始有些在意起来。 那人笑道:“卖进咱们楼里后,你肯定要减肥,要不然不值钱……” 夏雨琳皱眉:“我不是来卖女儿的,我是来找舍微公子的。” 那人立刻翻脸:“咱们这里是妓院,你找错地方了。” 夏雨琳一掌按在门板上,不让他关门:“我是舍微公子的好友,约好在这里见面的,你去告诉舍微公子,就说十一来找他,他一定会见我的。” 那人显然很是怀疑:“真的假的?” 夏雨琳道:“快去通报,要不然舍微公子生气走人,后果自负。” 那人这才一脸疑惑地跑去通报了。 舍微公子果然在这里,并且马上接见了她。 她牵着肉肉的手进了软香楼的大门,里面堪称六星级的装修令肉肉大开眼界,“哇哇”叫个不停,两颗眼睛看不过来,夏雨琳却只管寻找美女,不过现在是白天,美女们尚未开工,她只看到一幅幅的美人屏风和画像。 “十一小姐,肉肉公子,你们竟然来了,敝人不胜荣幸——”一个如天籁般清雅纯净的声音响起来,非吟非唱,却比最美妙的音乐更让人喜欢和难忘。 夏雨琳看过去,心神不禁一荡:一段时间未见舍微公子,他看起来更美了,甚至比她看过的南婉婉的画像更迷人…… 舍微公子一脸惊喜,快走朝她走来,青衫微动,似乎有清风从他身边拂过。 束发青衣,不着珠玉,仅靠与生俱来的容颜与气质便胜却人间无数,见一次,赞一次。 在她为仙色失神的时候,舍微公子已经握住她的双手,略为激动地道:“与十一小姐分手已一月有余,敝人思念不已,看到十一小姐安好,敝人放心了。” 夏雨琳几乎以为他是在倾诉思念之情了,红了红脸,开门见山:“不瞒公子,我现在遇到了相当大的麻烦,所以才来找你,希望你能帮到我和肉肉。” 跟没有破绽的聪明人打交道,还是直接一点好,要不然怎么说都说不过对方,久久不能出结果。 舍微公子略显惊讶:“十一小姐请说,敝人能帮到的,一定不会吝惜。” 夏雨琳低声道:“不瞒你说,我和肉肉是诈死,然后离家出走的,更不妙的是,我们被江湖杀手盯上了,无处可去,才想到来找你。我想啊,凭你的身份和影响力,我和肉肉跟在你身边,那些杀手怎么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人……” 舍微公子似乎不明白事情有多严重,微笑:“如果十一小姐觉得如此有用的话,那就尽管跟着敝人好了,敝人本就打算给秦姑娘画完画像以后就去找十一小姐和肉肉公子的,你们却先找到我,这于我是好事一桩哪。” 夏雨琳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呆了一呆,提醒他:“舍微公子,江湖杀手耶?江湖杀手在追杀我们耶,你们跟在你身边,你说不定也会有危险哦,你真的想清楚了?” 舍微公子有点困惑:“江湖杀手又如何?他们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不成?再说了,生死有命,小人难防,敝人若是到了该死的时候,好好接受就是,何必惊惶?” 218 老友,夜闯亲亲闺房 夏雨琳无语,他是因为强得过分而不把所谓的江湖杀手放在眼里呢,还是真的天然呆到不知事态的严重? 她自认擅长看人,但她到现在为止,还是无法判断他究竟是天然呆还是太过腹黑。 这种无奈感与无力感令她很不服气,于是,她又凑近他,低声道:“告诉你吧,追杀我们的组织是一个姓香的家族,据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杀手组织,他们要杀的人,没人不成功的,而且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底细。” 舍微公子微微蹙眉:“我认识一些皇室中人和朝廷大臣,不如我带十一小姐去找他们,请他们出面立案,调查这个组织如何?” 夏雨琳发誓,她真的观察得非常仔细了,愣是没看出舍微公子有半点情绪上的波动,完全就是一副不知道“香家”是什么东西一样。 她只得摇头:“不用了,我是离家出走的,和肉肉父女相称,如果去找你认识的这些大人物,我们的身份就会曝光,到时被抓回夏家就不好了,还请你为我们保密。” 这会儿大堂里没有别人,她才敢让舍微公子以“十一小姐”相称,要不然就要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舍微公子恍悟,摸了摸发丝:“看我糊涂的,我会替十一小姐保密的。” 夏雨琳笑眯眯地拍他的肩膀:“就请你叫我林兄,叫肉肉为宝宝吧,接下来啊,我们就跟着你了。” 虽然舍微公子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没啥法术的仙人,但她就是相信,他不会有事的,没有任何人会去伤害他或伤害得了他,她跟他,应该没有错。 当然,她要提防自己和肉肉不会被他“画”到。 舍微公子笑道:“林兄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不如到后院我的住处,好好歇息如何?” 夏雨琳抱了抱拳:“多谢舍微兄。” 而后她叫道:“宝宝,咱们去吃好吃的喽。” 肉肉正好奇地瞅着那些奇怪的画像,听到她的叫声,立刻双眼发亮地跑过来:“好好,宝宝想吃饭,吃多多的。” 夏雨琳对他没有问画上的人“他们在做什么”这一点感到很满意,拉起他的手:“还记得画师吗?咱们以后要跟画师一起住,来,跟画师打招呼。” 肉肉很乖地冲舍微公子打招呼:“画师叔叔好,请画师叔叔多多关照。” 舍微公子左手按胸,冲他微微一鞠:“宝宝小姐客气了。” 而后,他领着夏雨琳“父女”俩往后院行去。 这软香楼虽然为“楼”,但占地很是宽阔,前头是高达三层、长近百米的主楼,后头是三进的后院兼花园,秦亲亲这样的红牌和舍微公子这样的贵客住最后一进,一路行来,回廊水榭千回百转,亭台楼阁星罗棋布,比起夏府的后院丝毫不逊色。 只是此时,除了丫环和下人干活,尚没有绝色美人出没,夏雨琳没能目睹名妓们的风采。 舍微公子单独住在一间小屋里,屋子不大,却清静雅致,离秦亲亲住的“秦欢阁”很近,他每天,呃,每晚的工作就是跟着秦亲亲,观察她,直到看透了才落笔。 夏雨琳好奇地问他:“是秦亲亲请你来画画的吗?” 舍微公子点头:“是的。” 看来秦亲亲不用死了……夏雨琳松了一口气,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给她画画像?” 舍微公子沉吟片刻:“三天之内罢。” 夏雨琳点点头:“那画完之后呢?” 舍微公子微笑,眼里闪过期待:“自然是给林兄和宝宝小姐画画像了。” 夏雨琳心里就跳了一下,暗暗道:如果“香家”也决定在三天里杀掉她和肉肉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了! 想到这里,她甩了甩头,骂自己:又没有证据证明舍微公子真是连环杀手,也没有证据证明“香家”一定要杀她和肉肉,她怎么能够这样想呢? 当下她干笑两声,拍拍舍微公子的肩膀:“你忙,我去收拾房间了。” 她希望舍微公子这一次呆得越久越好,这样她的机会越大,但是,会不会遂人愿,只有天知道了。 肉肉倒是玩得很开心,她带着肉肉在花园玩,向他解释这是什么地方,会有什么坏人在这里出现,反反复复地告诉他如何防范“色狼”和坏人,肉肉自从上次被“香家”的人带走并折磨后,又再度知道了“生人勿近,熟人也有坏人”的道理,不敢不听。 就这样,平静的一天过去了,晚上到来了。 肉肉听了夏雨琳关于“这里天一黑,就会有很多喜欢欺负小孩子的狼狗出现,千万不可以乱跑”的理论以后,真的不敢出去了,乖乖地坐在桌边练字,再然后乖乖地上床睡觉。 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总是能吃好睡好,肉肉一旦睡觉,就不会轻易醒来,但夏雨琳却不一样。 半夜时分,她听着隐隐传来的调笑声和丝竹之声,翻来覆去睡不着。 而后,她干脆坐起来,在黑暗中将肉肉移到角落里,把他藏好后走出去,在花园里转悠起来。 她一半出于想了解环境,一半出于好奇,想看看这青楼究竟是什么样子,尤其想看看秦亲亲长什么样,在她看来,到青楼不看红牌就跟到北京不看长城一样,白来了。 “秦欢阁”就在几十米外的地方,她走过去,看到秦欢阁里灯光幽暗,隐隐有乐声传出,但不那么明晰,这种时候,就算是这种午夜欢场,也到了“入睡办事”的时候,秦亲亲不会正在或准备“办事”吧? 她是不是该打消去偷看秦亲亲的念头? 就在这时,她猛然看到一条人影如夜鹰般从不远处的树梢上一闪而过,跃进秦欢阁的窗子,转瞬没了影儿,而后窗子关上,窗帘拉下,琴声消失。 虽然那人的速度快如闪电,但她相信她没有看错!有武林高手潜进秦亲亲的闺房了! 那人是秦亲亲的老相好,还是采花贼,还是其“合作伙伴”什么的? 喏,市井传说里不是有很多关于名妓都另有“秘密”身份的内容吗?比如其实是间谍、皮条客什么的,秦亲亲会不会也是这样?要不然,为什么那人要偷偷摸摸地溜进去? 一定有猫腻!她击了击手心,也往秦欢阁潜去。 秦欢阁的门掩着,一楼黑着灯,没有什么人在四周转悠,除了她。 她拿出小刀,插进门缝里,一点一点地将里面的木制插销拨开,而后推门潜进去,把门掩上,再接着摒住呼吸,蹑手蹑脚上楼。 她很好奇,舍微公子这时是不是正在暗处观察着秦亲亲?秦亲亲是不是正在接待那个高手?舍微公子和那个男人算是打上照面了吧,会发生什么事吗? 二楼传来娇媚入骨的声音:“你这么久不来,一来就问这种事,讨厌死了,你就不能先喂我……” 男人的声音很是低沉:“你也知道我忙,再怎么想死你了,也只能忍到有空为止……” “哼,你除了忙正事,也忙着风流吧?说,在我之前,你又跟哪几个狐狸精混上了?” “唉,我忙得无暇分身,哪里有空去会女人?除了你之外……” …… 夏雨琳在心里哼哼,喵的,真是没营养的对话,那男人功夫这么高,却穷得没钱从正门进去么?偷偷摸摸,想跟名妓过一夜还舍不得花那点钱,真是小气! 但听那意思,这秦亲亲似乎很迷恋这个男人啊,都不介意让他白睡的,是这男人很有魅力,还是在那啥啥方面很行? 在心里不断嘀咕时,她已经爬到了二楼的门边,因为担心被那个男人察觉,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只敢趴在地上,偷偷探进脑袋,往里偷瞄。 里面不大,但也不小,用屏风和纱帘隔成内外两部分,透过纱帘,她隐隐看到两条人影相拥着躺在里面的大床上,一边喝酒一边低语,暧昧得不行。 她的目光收回来,打量外间,而后看到了一样东西,惊得差点叫起来。 面具!小丑面具!桌面上放着那张她很熟悉的、挂着滑稽笑容的小丑面具! 那个男人……该不会是变态跟踪狂面具男吧? 想想,那样的身手,加上这张面具,还有他那不正经的样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当下,她心里就突然火起:喵的,她第一次逃走的时候,要不是他抓她回夏府,会有现在的下场?她现在在忙着四处逃命,他却跟青楼里的女人打情骂俏,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她猛然站起来,冲进去。 这个男人大概能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所以,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别想做到无声无息。 男人似乎早知道她会这么做,笑着对秦亲亲道:“你输了。” 听这意思,他和秦亲亲打赌“有人溜进来”不成?夏雨琳更生气了,一把掀开纱帘,跟他打了个照面…… 然而,在打上照面的一瞬间,男人似乎先看清了她,扯过被子盖住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夏雨琳看清楚他的脸庞之前就已经遮住了脸,结果,她还是没能看到,只能从闪电般的一瞥中感觉到他好像不是什么丑男。 219 危险,肉肉的身份曝光 这已经是第n次看他失败了!夏雨琳气得要吐血了,冲上去掀被子:“臭男人不要把脸藏起来!让姐看看你长得有多丑!” 男人往旁边一滚,背对着她,她干脆跳上床去,准备去将他的脸给扳过来。 然而,她一跳上床,男人立刻跳下床,往外间跑去。 夏雨琳又跳下床来去追他,男人已经跑到外间,将桌上的小丑面具套在脸上,而后耸耸肩,戏谑:“嘿嘿,看不到。” 夏雨琳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摘下他的面具了,站在那里,黑了脸,头顶冒着烟,气咻咻地瞪他。 男人笑道:“你已经喜欢我喜欢到追我到天涯海角了么?” “呸!”夏雨琳骂,“丑人多作怪!我是来追舍微公子的,你少自作多情!我现在问你,你是来找美女寻欢作乐的,还是来找舍微公子麻烦的?若是来找舍微公子麻烦,我跟你没完!” “跟我没完?”面具男哈哈大笑,“好啊,那我一定找舍微公子的麻烦,不让你跟我完。” 夏雨琳气得没法说话了,然后她就干脆不生气了,转身走进内间,盯着正懒懒起身的秦亲亲:“我还是看天下第一名妓长得有多美。” 秦亲亲只穿了红色的肚兜和半透明的罗裙,长发一路流泻到后膝,她一边拨着闪亮的秀发,一边冲她抛媚眼:“你尽管看,我不收你钱。” 夏雨琳于是将她的五官腿长和三围仔细看了个遍,得出结论:“是很性感,女人不喜欢,但男人喜欢。” “你也长得不错嘛。”秦亲亲说着,居然在她胸上摸了一把,“啧啧,挺有料的嘛,难怪坏东西看上你了。” 夏雨琳一脸黑线:“坏东西指的是?” 秦亲亲一双勾魂的眼睛往面具男瞟了瞟,脸上现出又爱又恨的表情:“还不是那个臭男人!他呀,天生就是一个坏东西,专门来祸害女人的。” 夏雨琳很想擦汗:“但你很喜欢他吧?” 秦亲亲叹气:“我是喜欢他,但他又不是只喜欢我一个,唉唉,我这心肝儿啊,只要一想到他就疼得慌。” 夏雨琳知道她是在跟面具男调情呢,当然不会把这种话当真,翻个白眼:“为什么他来见你要偷偷摸摸的?难道他穷得没钱从正门进?” 穷个鬼!上次他抓她回去时,不是大方地把猴爷的赏银全给了她吗?所以说,他来见秦亲亲,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事情要办,八成跟他在暗中干的勾当有关。 秦亲亲咯咯娇笑,冲她眨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 夏雨琳知道她不会告诉自己任何事情的,自己再呆在这里,只是会把这种没有营养的“调情”持续下去,当下转身就走:“我就是偷偷跑来看看你有多美的,现在看到了,我可以走了。” 走了两步,她又折回头,凑到秦亲亲的耳边:“喂,这男人老是戴着面具,是不是长得很丑?” 秦亲亲哈哈大笑:“他越是不摘下面具,你越是对他感兴趣对吧?他啊,就是这么会勾女人的魂,你再这么想,迟早会着了他的道。” 夏雨琳气得七窍生烟:“……” 早知道她就不问了!真是自讨没趣,让人看笑话! 她转身就走,面具男却站在门口,伸着长手长腿,自以为英俊潇洒地笑:“你不是因为妒忌才跑来打扰我和亲亲的好事么?现在就这样走了,不怕我和亲亲……” 夏雨琳抬脚往他的胯下踹去。 面具男往旁边一跳,闪开她的飞毛腿。 夏雨琳狠狠地朝他竖起中指,郁闷地往外头走去,外头就是楼梯,又是黑暗的,她一时大意就踩了空,“哎喔……”两声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得七荤八素的。 这楼梯不是很高,地上又铺了地毯,她没摔坏,就是够疼的。 “哈哈哈——”面具男的大笑声从楼上传来。 “混蛋!”夏雨琳从地上爬起来,摸着屁股,气鼓鼓地走出去,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 她离开秦欢阁后,走了一会,隐进黑暗里,盯着秦欢阁。 面具男到底找秦亲亲做什么?舍微公子在给秦亲亲作画,他则暗中跟秦亲亲“相好”,这不是很能让人联想翩翩吗? 没过多久,秦欢阁的灯熄了,面具男一直没出来。 夏雨琳又盯了大半个小时后,只得悻悻离开,返回小屋。 房间里,肉肉睡得安好,没出什么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肉肉抱上床,老实睡下。 早上,舍微公子起得很早,站在一只鸟笼前,痴痴地看着笼子里的金丝雀,看了半天后,他从随身的布袋里拿出画夹,放在一边的石台上,现场作画起来。 夏雨琳走到他身后,瞅着他画画。 前方十几米外的开阔草坪上,肉肉正在那里玩皮球,她一会儿看画,一会儿抬头看肉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舍微公子的画风有点像夏公子的画风呢?说起来,她也就见过舍微公子给梦袅袅画的人像,其它作品一张没见过,现在看他画的小鸟水墨画,真是越看越像。 说到像,她突然想到什么,微微转头,盯着舍微公子猛瞧。 舍微公子一旦全身心地投入创作,绝对是臻至化境,浑然忘我,随便她怎么看他,他不受任何影响。 看着看着,夏雨琳就觉得头有点晕起来:他是不是有点像……南婉婉呢? 不能说非常像,但眉眼是像了五六分,特别是侧脸,乍一看过去,跟她看到的南婉婉侧颜几乎一模一样,南婉婉的侧颜非常有立体感,线条流畅优美得不行,所以她印象深刻。 再想到他的画风与夏公子相似……她的心里就有了那么一点发毛的感觉。 她是出于女人本性和职业本能想多了,还是真的出于有一定依据的合理想象? 但是,再看看舍微公子的年纪,显然没有三十岁这么老啊。 再但是,这样的男人说不定就是天生的逆生长,也许到了四五十岁也还是这副模样呢? 假如,只是假如,她的想象符合实际,而他又真的是连环杀手……妈吖,她忍不住花容失色,捧脸低呼,这岂不是天底下罕见的人伦悲剧? 为什么每一个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背后,总有一个或多个悲伤的故事? “救命——”突然,前方传来奇怪的尖声叫。 是从肉肉的方向传来的! 夏雨琳眼皮子狂跳,转头看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去看肉肉了,万一肉肉又出事…… 肉肉没事,他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颗皮球,一手摸着脑袋,左右张望,似乎很困惑的样子。 “宝宝——宝宝你没事吧?”夏雨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他,问。 肉肉摇头,捏捏她的脸:“爹爹不用担心,宝宝没事哦,宝宝有事的话一定大声喊救命的。” 夏雨琳松了一口气:“刚才那声救命不是你叫的么?” 肉肉摇头,小手一指:“不是哦,肉肉听到有人在那里叫救命,但是没有看到人。” 夏雨琳往他指的地方跑去,那里就是一片茂密的草丛,没有人影,也没有人潜伏后留下的痕迹。 真是怪了!那么清晰的尖叫,不可能是她的幻想和错觉。 她蹙着眉,走回来,又问肉肉:“你刚才一直在玩球,没看到别人么?” 肉肉突然就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十一十一,我看到我娘了!刚才有一个姐姐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幅画,问我这幅画好不好看,我看到画上画的是我娘……” 夏雨琳脸色立刻变了,呼吸急促起来:“真的是你娘?你没有看错?也许只是一个像你娘的……” “就是肉肉的娘!”肉肉尖叫,脑袋甩来甩去,“画上的人就是肉肉的娘!肉肉才不会看错!十一,你帮肉肉找到那个姐姐,让她把娘亲的画给肉肉好不好?好不好?” 他说着,眼睛就红通通,泪汪汪的:“肉肉好想娘亲……” 夏雨琳将他拥在怀里,拥得紧紧的,眼睛也红了。 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不想念母亲的,即使她再疼他,也不能填补他所失去的母爱。 但是,她泛红的眼睛透出冷冽的光泽来:那个“姐姐”,一定是来试探肉肉的,试探他是不是“香家”所要找的人! 半晌后,她恢复笑脸,拿袖子给他擦眼泪,微笑:“嗯,十一一定会努力找到那位姐姐,让她把画卖给肉肉。刚才,你有没有告诉那位姐姐,画上的人是你的娘亲吗?” 肉肉使劲点头:“肉肉说了哦,肉肉一看到画上的娘亲,就叫了娘亲……” 糟糕透了!夏雨琳在心里大叫,如此一来,对方已经确认了肉肉的身份,接下来恐怕要展开行动了! 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她再度将肉肉拥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部,脑子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半晌之后,她下了一个决定,牵着肉肉的手朝舍微公子走去:“宝宝,爹爹去找刚才那位姐姐,你就跟着画师叔叔,让画师叔叔保护你,一步都不要走开,好不好?” 肉肉点头,又兴奋又期待:“好,十一你快去找,快点回来哦。”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让他呆在舍微公子的身边,自己快步离开。 也许这不是一个好办法,但只要能保护肉肉,她别的都顾不上了。 220 丢脸,丑男楚留非 她不可能找到那个“姐姐”的,所以她并不是去找“姐姐”。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必须要知道“香家”的底细,这样才能找到制敌之术。 而她认识的人中,有一个人应该能告诉她答案。 她来到秦欢阁,用力敲门,丫环打着呵欠拉开门,她也不等丫环开口就冲进去,直闯二楼。 二楼的内室里,秦欢欢姿态妖娆地睡得正好,夏雨琳冲到床边,左看右看,面具男并不在这里,她便弯下腰,轻拍秦欢欢的脸庞:“美女醒醒,我有话问你!” 秦欢欢睁开眼睛,懒洋洋地道:“什么事啊?” 夏雨琳道:“昨天晚上那个丑男人呢?我有事找他。” 秦欢欢蹙眉:“我连他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哪里知道他在哪里,你还是自己去找吧。” 夏雨琳两只手捏住她的脸颊,往两边拉:“别骗我!我知道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至少要告诉我怎么找到他!要不然我现在就带舍微公子走!别怀疑我的话,我绝对有这个能力!还有,丑男人一定也很欢迎我去找他,他不会怪你的!” 秦欢欢盯着她:“你不是他的女人?” 夏雨琳立刻指天发誓:“如果我是他的女人,那我就嫁给猴子老爷!” 秦欢欢眼珠子转了一转,笑得怪怪的:“好吧,我就告诉你一个办法吧,你先走出软香楼大门,再将门前的那条街头从头走到尾,再从尾走到头,边走边高声大喊‘楚留非,我怀了你的孩子’,我保证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一定会出来见你。” 夏雨琳一脸黑线:“你确定他叫楚留非,不叫楚留香?” 秦欢欢轻笑,慢条斯理地道:“我很少这么叫他,我喜欢叫他坏男人,坏家伙,死冤家,不要脸的,折腾死人的,还有要命的……” 夏雨琳打断她的话:“你能不能再提供其它的寻人方式?” 秦欢欢道:“这是最快的能找到他的办法了,要不然你就将这条街从头到尾找一遍,重点搜查各间妓院,只要是漂亮动人的女人,他没有不喜欢的……” 夏雨琳转身就走,边走边摸自己的脸颊。 她现在是男人的打扮,就算丢脸也是丢这张脸的脸,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大步走出软香楼,看着眼前已经变得很热闹的街道,脸颊抽搐得有点厉害,这里是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之一,两边都是盛名远播、高朋满座的吃喝玩乐之地,她真的要这么干吗? 有一些大人带着小孩子从她面前经过,她想到了天真无邪的肉团子,蓦然升起巨大的勇气:为了肉肉的幸福,她豁出去了! 于是她昂首挺胸,双手插腰,慢慢地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大声道:“楚留非,我怀了你的孩子,他已经五岁了,你快点给我滚出来——” 路人皆颤抖了一下,要么放慢脚步,要么停下来,震惊地看着他:他、他……他疯了不成?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个男人吧? 另外,哪怕他是个女人,他也不该这么……好意思地在大街上吆喝这种事情吧? 连两边的窗口、门口都伸出不少脑袋,盯着夏雨琳猛瞅。 夏雨琳的尴尬感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而后就破罐子破摔,随便别人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她只管扯着嗓子高喊:“楚留非,如果你是男人就滚出来,不要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 她敢打赌,一定有很多人认识这个“楚留非”,因为啊,那些人的充满了震惊、好笑或者了然于心的暧昧,那是听到“熟人”犯下无耻之事时才会有的反应。 “楚留非”是不是很有名? 因为有人已经在唯恐天下不乱地高声问她了:“你是男人,怎么能生孩子?生孩子的其实是楚留非吧?” 一片轰然大笑声。 “怎么又有人来找楚留非认孩子了?楚留非到底有几个孩子啊?不过,还是第一次有男人来找他认孩子耶,下次不会有阿猪阿猫来找他认子吧?” 又是一片轰然大笑声。 夏雨琳充耳不闻,只管继续通过人体喇叭寻人,反正丢脸的是他,又不是她,她怕什么。 没等她走到街尾,有一个男人找楚留非认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条街道。 走到街尾的时候,夏雨琳已经喊得口干舌燥了,决定暂时休息一下下,喝碗茶水再继续。 停在茶摊前,她双手在身上摸了摸后,摸到一枚铜板,心里于是有点感慨:曾经不用花钱就能得到一切的夏家大小姐,如今为了自由,沦落到连一枚铜板都要掰着用的地步,真是世事无常啊! 她将这枚铜板递给茶摊老板:“老板,要一碗凉茶!” 这时,她突然想起一件直到现在才觉得有点奇怪的事情:她刚变成夏落葵,好不容易从衙门脱罪时,曾经从身上摸出一枚铜钱丢给猴爷,但是,像夏落葵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身上怎么会有一枚铜板? 夏落葵这样的小姐平时压根用不到钱,按理说身上是不会带钱的,就算带钱,也应该是银票或者银子之类的东西,为什么却有一枚铜板?而且只有一枚铜板?她拿这样一枚铜板有什么用?没有用! 有问题!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凉茶,眼里透出敏锐的光芒:夏落葵拿着这样一枚铜板,绝对不是为了拿去买东西或赏给下人,这枚铜板也许有什么含义也不一定! 联想夏落葵的身份及其当时的处境,这枚铜板会不会就是什么……线索? 突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臂一拉,轻松又迅速地将她扯到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她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条件反射般的尖叫,然而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闭嘴,你不是找我吗?再乱喊我就将你打晕,卸了你的妆,将你丢在青楼里!”对方警告她。 原来是面具男!夏雨琳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瞪着还是戴着小丑面具的“楚留非”,示意他放手。 楚留非放开她的嘴,后退一步,抱着胸口:“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急着想给我生孩子吗?那咱们就去鸿升客栈,那里的房间又干净又舒适,隔音效果也很好……” 夏雨琳一脸严肃地打断他的话:“我和肉肉被香家的杀手追杀,小命难保,我想问你,香家到底是什么来历?” 楚留非的身体没动一下,但眼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戏谑和笑意,声音也是如此:“香家的杀手?你确定是香家的杀手?” 夏雨琳道:“是香家的杀手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非常神秘、非常可怕,世人甚至都不能确定这个组织是否存在的香家!” 楚留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你们做了什么,竟能引来香家的杀手?” 他果然知道!夏雨琳心里升起一丝希望:“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有人收买了香家,让他们取我们的人头。” 她才不会告诉他肉肉的事情,既然肉肉身上有香家非得到不可的东西,那一定是非常宝贵的东西,她可不能让他也插一脚。 “跟我撒谎,不会有任何好处。”楚留非幽深无底的眼神,似乎看透了一切,淡淡道,“这天底下没几个人请得起香家的杀手,如果香家想要你和那个胖小鬼的性命,你们早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且,没有任何人知道你们是如何消失的。” 一向玩世不恭的他用如此正经的态度说出这样的话,夏雨琳立刻感到身遭阴风阵阵。 她不服气地问:“不就是一个江湖杀手组织,有、有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没什么了不起,你就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情引我出现了吧?” 夏雨琳:“……” 果然没办法隐瞒他啊!夏雨琳道:“你告诉我香家的事情,我将夏家的连环杀手告诉你,如何?” 楚留非似笑非笑:“你是说夏绚?” 夏雨琳一惊:“你、你怎么这么想?” 楚留非道:“我怀疑过他,只是没空去追查他的事情罢了,前阵子听说他和你们出了事,我就猜到你一定是跟他合谋逃走的事情。如此,他一定有把柄在你的手里,再想想你在查的事情,便能确定了。” 夏雨琳无语片刻后,道:“我怀疑是夏绚找香家杀我。” 楚留非唇角一勾:“你又在撒谎了!如果你知道香家的要价有多高,就不会说出这般可笑的话来。” 夏雨琳无奈:“那你说吧,你要怎么样才肯告诉我香家的事情?” 楚留非目光闪了一闪:“很简单,从黑猫的口里打听出那件宝物的下落,我就帮你。” “你——”夏雨琳气得要吐血了,指着他道,“你无耻!你想要的那件宝物一定是非常了不得,你竟然想用区区的情报换取那么厉害的东西,开黑店啊?” “区区的情报?”楚留非冷笑,“那件东西确实了不得,但对你影响不大,可你和那个小鬼被香家盯上,却是要赔上性命的,你也是精明人,孰轻孰重,难道不会权衡么?” 夏雨琳:“……” 她在心里飞速的思索和盘算着,这要如何取舍? 如果听他的,对不起夏公子,如果不听他的,她和肉肉性命堪忧,怎么办? 想了好几分钟后,她下定决心,盯着楚留非:“好,我接受这桩交易,但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要你现在就告诉我香家的事情,我保证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打听到那件宝物的下落,如何?” 221 杀手,香血海的传说 这样虽然有点对不起夏公子,但事态紧急,她也只能先顾眼下了,反正,知道宝物的下落不代表一定能得到宝物,对吧? 就像世人都知道某处海底有一艘远古的沉船,船上堆满了稀世的宝物,但不代表世人就能下海捞出来,对不对?所以说,她从夏公子那里打听到宝物的下落后,她会想办法让他得不到那件宝物的。 赖账?她太熟悉这种男人了,愚弄他们的后果会非常可怕,她没幼稚到那种程度。 楚留非抚掌:“不愧是十一小姐,果然聪明,好吧,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十一小姐。” “香血海!”他一字一顿道,“是这个组织的准确名称。有一个姓香的家族,从天下收集各种具有异能的人物,将他们培养成顶尖的杀手。没有人知道他们存在了多久、拥有多少杀手、位居何处、首领是谁,连我也只知道,他们杀人从来没有失过手,要价极高,普通人根本请不动他们,而且只有他们主动联系客人,绝没有客人联系到他们的道理。” 仅仅是他用郑重的口气说话,用认真的眼神盯着她,就能让夏雨琳觉得对方不简单了,更何况他的内容? “香血海”,多么美妙而吓人的称呼,夏雨琳觉得自己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她甩了甩头,问:“所谓具有异能,是什么意思?” 楚留非道:“我曾经接触过一个香血海的杀手,他不知道疼痛,我将他的手臂削掉了一大块肉,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至于其他杀手,我曾耳闻有人能像猴子一样随意攀爬屋墙和树木,有人能将自己缩小到可以塞进一只酒坛子里,有人可以吸引和服食金属,听说还有人能数月不吃不喝不眠。至于其他杀手,你大可自行想象他们可能还具有哪些异能。” “特异功能。”夏雨琳缓缓道,“他们是具有特异功能的杀手,天赋异能外加专业训练,确实非常棘手。” 所谓的特异功能,并不等同于欺诈,世界很大,无奇不有,有些人确实天生就拥有一些异于常人的体质,她跟着师父混的时候,就见过一个直觉强得离谱的怪人,这个人身体一切正常,但每次在下大雨、刮大风的前一天和倒大霉的前一个小时,都会感到身体很不舒服,却查不出任何毛病。 她师父每次需要确定第二天的天气时,总是给那个怪人电话,屡试屡爽。 楚留非耸耸肩:“是的,即使是我,也很不愿意跟他们对上,不过,他们一定更不愿意跟我对上。” 口气真大,吹呢!夏雨琳丢给他两颗鄙视的眼神:“香血海的要价有多高?” 楚留非道:“他们的要价并不固定,但要的,一定是客人非常珍贵的东西。巨额钱财已经算是最低价格了。我听说过的交易条件包括,交出藏宝图、祖传秘方、秘密的进货渠道等等,还有放走某个朝廷要犯,杀死某个人,让某个人当某个官等等,总之,不一而足,但都足以让对方付出巨大代价。” 夏雨琳觉得不可思议:“香血海的要求这么刁钻,生意很好吗?” “好,怎么不好?”楚留非笑,“我说过他们从不失手,而且,他们依照客户的要求杀人,不留任何痕迹。比如,客户要求某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神秘分尸,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会那样死去,却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雨琳:“……” 楚留非目光尖锐地盯着她:“你觉得你被香血海盯上,活命的机率有多高?” 夏雨琳恨恨地瞪他:“大不了我嫁给猴爷,想办法争他的宠,让他庇护我行了不?喵的,我第一次逃家的时候,要不是你把我抓回去,我会因为得罪夏绚而引来这样的麻烦?” 楚留非笑笑:“依你的性子,嫁给恩远侯的感觉能比被香血海追杀更好?再说了,香血海与舍微公子谁更胜一筹,不好说,劝你莫要为了提防香血海而忽视舍微公子。” “香血海这么厉害,舍微公子单枪匹马的,还能斗得过香血海?” “我跟香血海的杀手过过招,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底,却没见过舍微公子出手和杀人,连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本事,谁敢说他一定玩不过香血海?” “……” 楚留非的眼神突然就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你就不奇怪吗,像他这样的男人总是一个人来来去去,应该被很多土匪和女流氓盯上吧,却连一根毛发都没有被伤到,还能保持童身。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夏雨琳道:“……” 说实话,她也想过这一点,但她坚信世上好人多,舍微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谁舍得伤害他? 但现在听这丑男这么说,她更不确定了。 半晌,她抽抽嘴角:“听你的意思,我怎么样都死定了。” 楚留非凝视她:“就目前看来,是这样。” 夏雨琳更生气了:“喵的,我劝你在我找到那件宝物的下落之前别让我死掉!要不然,你以为凭你的本事能找到那件宝物?那件宝物只有黑猫知道,但黑猫只跟我好,它又是不怕死的家伙,你不保护我能行么?” “原来,十一小姐是想寻求我的保护么?”楚留非大笑,“想的话就明说啊,如果你能将那件宝物直接交到我手上,我也不是不能保护你和那个胖小鬼。” “做梦!”夏雨琳头顶生烟,转身就走,“我跟你没话说了,我走了。” 这么多人都在抢的宝物,影响一定很大,她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冒险骗走那件宝物? 再说了,谁说她短期之内就一定会死?舍微公子还没有给她和肉肉作画,“香血海”还想从活的肉肉身上拿到什么东西,这几天来,不是还有一个“高人”在暗中帮她吗? 先前她看舍微公子画画时所听到的那声“救命——”,很可能就是那个“高人”发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提醒她肉肉被“姐姐”盯上了,所以,她并且孤立无助。 再说了,她说了要用“半个月”的时间打听到宝物的下落,这丑男也没有表示异议,就说明他确信她至少还能活半个月,因此,她现在何必急着出卖朋友? “十一小姐,”楚留非在后面叫,“我等你的答复,这天底下,也许只有我能保护得了你和那个胖小子。” “呸!”夏雨琳转头,给他竖起中指,走人。 为了得到夏公子保管的那件宝物,这丑男居然愿意冒着跟舍微公子、“香血海”为敌的危险,更能证明那件宝物非同凡响,她若是拥有那件宝物,便是拥有了天大的筹码,岂会轻易与人作交易? 她可不是傻子!只要她还有机会,她就要为自己赢得一片天! 回去的时候,她脱下外衣,罩在头上,不让这条街上的人看到她就是刚才的“生子寻夫”男。 回到软香楼的后院,舍微公子已经画完了,正在一边喝茶一边欣赏花园里的风景,肉肉坐在他身边,专心地啃鸡腿,真没离开画师叔叔的身边。 夏雨琳过去,拉起肉肉的小手:“宝宝,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肉肉很高兴,扬着小脸:“好哦好哦,爹爹咱们快走。” 夏雨琳笑眯眯地跟舍微公子再见,带着肉肉往花园深处走去,一路上尽挑没人的路线走,走得很慢,边走边跟肉肉闲聊。 花园很大,大白天没人且隐蔽的地方很多,她走了十几步后,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起来。 肉肉摇着她的手问她:“爹爹你怎么了?” 夏雨琳冷汗岑岑:“爹爹刚才在街上吃东西,可能吃到了毒药,现在肚子好疼……” 肉肉被吓到了,小嘴一垮,似乎就要哭起来了:“肉肉去找人来救十一……” “不要大声说话……”夏雨琳拉住他的手,软软地往地上倒下去,吃力地道,“有坏人想抓十一,如果你大声说话,会把坏人引来的,所以,你什么都不要说,让十一好好睡一觉,也许睡饱了,就没事了……” 说罢,她双眼一合,就晕过去了。 “十一?十一——”肉肉就要大哭起来,但想到可能会引来坏人,他又不敢大哭,只敢小声的、悲惨的小声抽泣,“十一你不要死,你死了肉肉就是没人要的小孩了,会被坏人抓去吃了……” “呜呜呜,十一你不要死,你快点醒过来,好好的……”他摇着夏雨琳的身体,哀求。 这个时候,他好恨自己没有用,不能救十一…… 他想帮十一,他想救十一,可是他只是个没用的小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哭累了的他跌坐在地上,双眼通红,满脸泪痕,看起来如此惶然而无助,任谁见了都会心疼得不行,但是,这种时候,谁能看到他的这副模样。 “十一,你不要死,肉肉求求你不要死……”他哭得嗓子都哑了,过度担忧和恐惧让他身心俱惫,没过一会儿,他就闭上眼睛,倒在夏雨琳身上,半睡半晕了过去。 良久之后,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停在夏雨琳的身边。 222 惊骇,宝物的价值 “女人和小鬼就是没用!一个随随便便就被人收拾掉,一个就只会哭,你们就不能让人省点心么?就你们这孬样也敢离家出走闯江湖?” 黑影不满地抱怨着,一只手掰开夏雨琳的嘴,另一只手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 “这是从夏家带出来的解毒圣药,能不能救得了你,我也不知道,你自求多福吧。”黑影嘀咕着,用力将夏雨琳的嘴合上,转身就想走。 “终于抓到你了!”夏雨琳猛然睁开眼睛,伸手就去抓他。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双方都呆了一下。 “怎么是你?”夏雨琳惊叫。 “你竟然敢骗我?真是该死的丫头!”黑影挥爪往她脸上抓去,而后意识到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转身就想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夏雨琳已经抓住他的背部,坐起来,大叫:“你跑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光明正大地跟我走,你不要,却偷偷摸摸地跟在我的后面,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居然是夏公子! 她真没想到是他,毕竟他之前拒绝跟她出走的态度这么坚定,谁知道他居然能一路跟到这里? 但仔细想来,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在暗处,难以让人察觉,但又不能露面的,不就是他的作风吗? “要你管!”夏公子一爪子按在她脸上,骂道,“本公子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需要向你解释,你也不需要去想!总之,快点放开本公子,本公子不想与你们为伍!” 夏雨琳伸直双臂,将它举得远一点:“我说啊,你能来我很高兴啊,高兴得要死,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你一只猫,千里迢迢地跟着我到处跑,一定很辛苦,又不能露面,万一遇到危险,我又不知道,没人照料不行啊。” “照料?”夏公子嗤之以鼻,“我照料你们两只还差不多好吧?你看看你们,连幅画都保不住,现在还被危险人物盯上,搞不好哪天小命就没了,还好意思说照料我?真是没脸皮。” 夏雨琳盯着他:“果然是你在木屋出没,又是你将被抢走的画抢回来,还是你担心我们没有路费,偷偷将你的画送到我门口,对吧?” “哼!”夏公子下巴一抬,“本公子的作品岂能容那些废物染指?要不是你太不争气,本公子哪里需要这么辛苦,平白受这么罪!” 夏雨琳叹气:“是是是,真是对不起了,我向您老赔罪,还请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 夏公子挥挥手:“本公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没用,怪你也没用,你以后给本公子学精点,别再出那样的事。” “那么,”夏雨琳道,“你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我们行动了吧?” “光明个头!”夏公子啮牙,“我好不容易才从夏家逃出来,你这两天又主动去招惹那个叫什么楚留非的,我要怎么现身?被他抓到的话,我又要脱两层皮了。” “原来你是怕他啊!”夏雨琳将它放到地上,“唉,别说是你了,连我都觉得他神出鬼没的,难搞得很。这样吧,你就暗中跟在我们身边,可以不露面,但一定不要乱跑,让我知道你过得还好。” 她这会儿想明白了,楚留非一心想从他的身上打听到宝物的下落,他若想要那件宝物安全,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远离那件宝物,所以他才会暗中跟着她偷偷溜出夏家,当然,他再厉害也只是一只猫,独自一只在外头流浪很危险,跟着她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的脾气也真是够难搞的,明说不肯说,却非要偷偷摸摸。 夏公子捋了捋漂亮的猫须,叹气:“那也只好这样了,总之,你记得经常准备好吃的,别让我饿肚子,还要准备香喷喷的洗澡水,也别让姓楚的发现我。” 它一只猫,跟着她跑了千里之远,来回奔波,还不能让别人发现,很累啊,他都快瘦成皮包骨了。 夏雨琳挠着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道:“我刚才跟姓楚的说话,你都……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夏公子眯着眼睛,一脸舒爽地将脸庞搁在她的手心里,享受她的小动作,“这混蛋的耳朵比狗还灵,我哪里敢靠近他?你别没事就靠近他,免得给我惹祸。” 幸好没听到!夏雨琳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夏公子,不瞒你说,我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有人雇佣江湖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追杀我,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杀手组织?”夏公子猛然睁开眼睛,跳起来,激动地挥爪,“你这臭丫头,怎么刚离开牢笼就又走到地狱门口了?我居然就傻傻地跟着你下地狱,喵呜——我抓死你算了!” “嘘,小声点。”夏雨琳警惕地观察四周,“你好好听我把话说完。” 而后,她没有任何隐瞒,把肉肉的来历和“香血海”的事情,知无不尽地说了一遍。 她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他是已经彻底超脱凡俗的束缚与欲求,绝对可以信任的唯一人物了。 夏公子听得两颗绿眼睛撑到了极限,几乎只见眼睛不见脸了:“你、你这个臭丫头,居然到现在才说这种事情!早知道这样,你还离什么家啊?你当那些江湖杀手是玩假的不成?” 夏雨琳垂头,呐呐:“我哪知道事情会那么严重!我又没做错什么,追求自由也好,抓出夏家的连环杀手也好,都不是我应该倒霉的理由,我跟你说这事,是因为您老见多识广,足智多谋,也许可以帮我一把。” 她说的话取悦了夏公子。 夏公子抬着下巴,一脸狂拽地拈胡子:“就你这样的情况,只能寻求别人的庇护了。” 夏雨琳趁机拍它马屁:“不瞒你说,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救我和肉肉了,不知道你肯不肯做些牺牲?” 夏公子挥挥爪子:“好说好说,你有什么主意先说来听听。” 夏雨琳便把想拿他的“宝物”下落换取楚留非庇护的计划说了一遍,同时强调她不会真的让楚留非拿走那件“宝物”,只是想拖延时间,直到她有办法甩掉“香血海”为止。 “你你你你这个臭丫头!”夏公子险些被气晕,狂挥爪子抓她的脸,“这种事情你都想得出来!你不如去死一死算了!告诉你,这事门都没有,大不了我给你收尸!” 夏雨琳也不闪躲,乖乖地让他抓脸,很快,她的妆容被抓花了,还渗出血丝来。 看她这样,夏公子心软了,收回爪子,像人一样坐在地上,叹气:“你可有猜测过那件宝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人那么想得到?” 夏雨琳试探地道:“该不会跟……上一任皇帝有关吧?” 好吧,她在现代也看了不少宫斗戏、皇帝戏什么的,加上看到夏鹤清成为太子和盛王爷争着拉拢的对象,于是想到夏公子的情况与夏鹤清很是相似。 兄弟俩都是皇帝的好基友,都是权贵们讨好和巴结的对象,而夏公子和先皇已经死了,楚留非和夏之璧找的又不是夏公子的作品,那么,应该就是跟先帝有关的东西了吧? 想想,既然先帝是夏公子的铁杆粉丝和好基友,难道会不赏给他一些“宝物”,或者告诉他一些很重大的秘密?加上现在的皇帝一副快病死的迹象,太子和盛王爷争得厉害,不能不让她浮想联翩啊。 “……”夏公子看着她,眼里闪过惊讶之色。 半晌后,他长长地叹气:“你果然是个聪明的丫头,凭着你的小聪明,也许真有能力保住自己和小鬼也不一定。我知道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和贪生怕死之人,我就把我这一生最大的秘密告诉你吧。” 说着,他先站起来,爬上身边的大树,来来回回地将四周看了个遍,确定安全范围内没人偷听后才跳下来,低声道:“先皇雄才大略,远见卓识,预感到将来有一天会爆发龙子争权之乱,便预先写了一份圣旨给我,让我在必要的时候将这份圣旨公诸于世,阻止最不合适的皇子坐上龙椅。” “我深感先皇对我的信任以及忧国忧民之心,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大意,时时守着那份圣旨。这本是我和先皇的秘密,天底下本该只有我和先皇知道,但最近一年,当今天子龙体违和,太子和盛王争得厉害,这份足以决定下一任帝王人选的先皇圣旨,不知怎的就被人知道了,不断有人试图打听和争抢。” 夏雨琳听得惊骇不已,原来如此! 这件“宝物”足以影响和决定整个天下的局势,重要性不言而喻,难怪夏之璧和楚留非会将找到这个“宝物”当成首要大事,跟这件“宝物”相比,夏家的连环凶杀案真的只是小事了。 “唉,皇宫果然卧虎藏龙,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清都清不完的。”夏公子又叹气,“先皇将这份圣旨交给我时,是在一处深山里,当时就我们两人,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知道了,难怪先皇常说皇帝是天下最舒服,也最危险的活儿,我现在真是信了。” 夏雨琳道:“你们在谈这件事情的时候,未必有人听到,但先皇后来老了病了醉了什么的,无意中说出去或者被人套话了也不一定,只是现在的皇帝一直活得好好的,这事显得不重要,直到现在才开始成为焦点。” 223 心软,宝物的下落 她没敢说的话是,也许这事是你无意中透露出去也不一定。 “也许是这样吧。”夏公子继续叹气,“你说,这件东西如此重要,我如何能轻易交出去?” 夏雨琳沉默片刻后,道:“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先皇都死那么久了,还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吗?” “无知小儿!”夏公子听到她怀疑自己一生的好基友,立刻大骂,“你懂得什么?先皇乃是开国皇帝,在马上打了几十年,朝中稍微上点年纪的大臣和军中的老将,哪一个不是他亲手提拔和培养出来的?哪一个对他不是忠心耿耿?那些年轻的官员就算不是先皇带出来的,他们的父辈、长辈、师傅等也都受过先皇的提点和恩泽,对先皇的恩情念念不忘,谁会不把先皇的圣旨放在眼里?” “当今天子虽然宽仁,还算有几分才能,功绩和威望却远远不如先皇,也没能培植出自己的强大势力,因此,先皇生前的旨意远胜当今天子的决定,如果下一任帝王并非先帝所认可,那份圣旨一出,足可将其撵下龙椅,你说,那些想当皇帝的,哪一个不想得到这份圣旨?” 夏雨琳听后在心里琢磨,听说先皇大了夏公子三十岁左右,夏公子死时他约莫六十岁,身体健康得很,知道夏公子的死讯后,这位开国皇帝哭得稀里哗啦的,后来又活了将近二十年,直到八十岁左右才死掉,导致现在的皇帝五十多岁才登基。 到今天为止,现在的皇帝也才上岗了十年左右,没能建立太多的功勋和势力,一直活在老爹的光环之下,确实挺正常的,而开国皇帝能判断儿子和孙子们谁适合当皇帝、谁不合适当皇帝,也都能说得通了。 夏公子说完老基友的本事后,一爪子摁在她脸上:“知道先皇的厉害了吧?以后你再敢质疑先皇,看我抓烂你的脸,让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夏雨琳捂着脸,一脸委屈:“我知道了,现在对先皇崇拜得要死了,你就爪下留情吧!” 夏公子哼了哼,趴下来,把头扭到一边。 一人一只不说话。 夏雨琳将沉睡的肉肉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肉肉对不起啊,刚才害你哭得这么厉害,都怪十一没本事,没办法打败杀手组织!不过你放心,十一就算赔上这条性命,也一定保证你的安全!只是,十一死了以后,你一定要勇敢地活下去,努力地吃,努力地睡,努力地长大了,千万别因为十一死了就不活了……” 夏公子听得一脸白线,她是故意的吧?一定故意的吧?想让他内疚和让步?门都…… 好吧,门是有的,他确实觉得内疚了。 “十一不怕死,只是舍不得你!十一还想以后生个漂亮的女儿,嫁给你当媳妇呢,可是十一等不到那一天了,你就娶个跟十一长得相似的媳妇吧,生下孩子以后就给她起名雨琳,下雨的雨,琳琅的琳……” “闭嘴!我答应你还不成么!”夏公子忍无可忍了,跳起来,又一爪子打在她脸上,“你快闭嘴喵!再不闭嘴我就取消这项大慈大悲了!” 夏雨琳立刻抬头看他,感激得不得了:“谢谢夏公子!您老人家果然是好人,难怪先帝这么重视你和信任你……” “你给我闭嘴!”夏公子恶狠狠地,“但我只能给你宝物的下落,可不能将宝物交给你。” 夏雨琳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出卖整个天下,你就放心吧!” 夏公子道:“放心个头!只要宝物的下落传出去,这天下就不会太平了,你根本管不了。” 夏雨琳使劲点头,拼命附和他,就怕惹他不高兴。 夏公子哼哼了半晌后,把头转到一边:“但我真的不记得东西放在哪里了,不是骗你,是真的不记得。” 夏雨琳:“……” 半晌后,她道:“那么,我跟你好好分析一下你可能会把宝物放在哪里吧。” 夏公子哼哼:“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想得起来喽。” 夏雨琳想了想:“到了晚上以后,我试着给你催眠吧,我学过简单的催眠术,如果你很配合的话,也许能成。” 催眠术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技术活儿,她跟着师父学了几个月,就只会一点皮毛,对付那种精神力薄弱又积极配合的对象还行,但对那种抵抗力稍微强一点的,她就没辙了。 夏公子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能保证你不会趁我迷迷糊糊的时候问别的问题?” 他很注重隐私的,有很多私人的事情不愿意为世人所知,如果这丫头趁机刨他的底儿,他的颜面往哪里搁? 夏雨琳举手发誓:“如果我做那种无耻的事情,就罚我嫁给猴爷,哦不,就罚我跟肉肉分离!” “跟肉肉分离”于她,真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了!夏公子很明白这一点,这才抓了抓猫须:“我暂且相信你,如果你胆敢违誓,我一定让你的惩罚成真!” 夏雨琳点头,抱着肉肉站起来,左右看看后,道:“你躲到我的怀里来,我带你回屋去吧。” 夏公子这才跃进她的怀里,躲在她和肉肉之间的空隙里,跟她回到小屋。 这天晚上,夏雨琳将所有的门窗都关紧,套上几层帘子,确保不透一丝灯光,并将房间彻底检查了几遍,确定楚留非不可能躲在屋里后,这才点燃蜡烛,拿出一根挂坠,对夏公子实行催眠术。 催眠的过程不必细说,约莫十几分钟后,催眠结束。 夏公子睁开眼睛,夏雨琳也大汗淋漓。 “没想到你竟然将东西藏在那里……”她一边擦汗,一边喃喃。 夏公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跳到床上,钻到角落里拉过被子一角盖上:“本公子累了,要睡了,你莫要打扰本公子休息。” 夏雨琳真没再说一个字了,吹熄蜡烛,在黑暗中静静地坐着休息。 那件东西,竟然藏在那间竹林木屋里。 其实,圣旨一共有两份,一份真的,一份假的,开国皇帝不愧是高手,担心这份圣旨总有一天被皇子皇孙知道并引发祸乱,就故意弄了这样两份交给夏公子,以防万一。 夏公子得到那两份圣旨之后便返回京城,路过春池时顺便去木屋小住了几天,那时,他刚跟南婉婉“翻脸”不久,在木屋看到南婉婉的画像后想起她对自己的欺骗,忍不住怒从心起,甩袖而去,忘了将其中一份圣旨带走。 也就是说,这两份圣旨,分别藏在木屋里和夏家的宝库里,但是,哪份是真的,哪份是假的,夏公子也不知道,这得在看到圣旨后才能辨认得出来。 现在,夏雨琳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不发一言,并不是受圣旨的真假所在困扰,而是,夏公子因为催眠而想起了太多过去的事情,心情悲伤,她受到他的心情所感染,没法子轻松得起来。 她想起了初到木屋的那天夜里,她听到夏公子踩在画纸上的脚步声,惊醒后去藏画室看个究竟时,从门缝里感受到的孤独与悲凉,真的,虽然因为黑暗的原因她看不到夏公子,却知道有一个人就在里面,静静的,一动不动的,就像一具古老的雕塑,连呼吸声都没有。 回到与南婉婉共度美好时光的地方,物是人逝,他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她没有经历过,却能感受得到,她还想起了她的父母与弟妹,她不在,他们又情何以堪? 这一夜,秋意浓,她和夏公子的愁思,也很浓。 第二天早上,夏雨琳端着早餐进房间,先喂肉肉吃饱后,让他去粘舍微公子去了,自己则和夏公子单独留在房间里。 “我们去竹林木屋找那份圣旨吧?”她说,“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要把圣旨拿在手里,分清真伪,并另外放在一个地方才行。你也去过木屋,知道那间木屋被收拾得那么干净,一定有人在打理,打理的人总不可能是你安排的吧?” 夏公子正在埋头吃鱼仔呢,听了这话,猛然抬头,绿眸闪动着清冷的幽光:“当然不是我安排的!我生前最讨厌别人乱进我的画室,又死了三十年了,怎么可能会安排人去打扫我的秘密画屋?再说了,这天底下的人,又有几个人会因为受了委托而守着一个空屋三十年?” 夏雨琳心想,这也是哦,这位老人家脾气虽然很臭,但绝对是有情有义有信誉,说好会保管开国皇帝的圣旨就真的守到现在,宁死也不背叛好基友。 “喵呜——”夏公子恨恨地咀嚼那条可怜的小鲜鱼,“让本公子知道是谁动了本公子的画屋,本公子抓花他的脸!” 夏雨琳一脸黑线:“你没看到对方将那间木屋保管得很好吗?也没偷走和损害你的作品,你对人家还有这么大意见?” 夏公子的绿眸变深了:“所以,这事才更古怪!感觉这人似乎将我的画屋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但似乎又经常不住在木屋里,我怎么想都觉得太古怪了。” 夏雨琳听后,深以为然:“你说的是。所以,我们才要尽快去木屋查个究竟,你说是不是?” 夏公子快速地吃东西:“你想什么时候去?” 夏雨琳道:“等下就去!事不宜迟!” 夏公子道:“你若是准备好了,那就去吧!总之,谁也别想将我的画屋占为己有!” 224 遇劫,死到临头 夏雨琳陪他吃了一会儿以后,问:“你见过舍微公子了吧?他一般都是画人,很少画花鸟,但我昨天看他画的花鸟画很有你的风格,他该不会是你的徒弟吧?” 夏公子嗤之以鼻:“有我的风格很奇怪么?这世上的人,不知有多少在临摹我的作品,他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不值一提。还有,我没有徒弟,这世上没人配当我的徒弟。” 真是好大的口气!夏雨琳暗忖,又问:“世人都说舍微公子是如今的天下第一画师,你觉得这样的评价如何?” 夏公子给她白眼:“我天天呆在夏家,又没见过他多少幅作品,哪里知道他画得如何?不过,我看他今天作画的样子倒是挺认真,是个画师该有的样子。” 这话,算是曲线承认舍微公子的能力了吧?夏雨琳在心里琢磨着,试探地道:“我在你的画屋里看到了南婉婉的画像,你觉不觉得舍微公子长得有点,呃,像她?” 一只鱼头砸在她的脸上。 夏公子生气了,绿眸泛着冷光:“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长得像她!你再乱说,我就抓瞎你的眼睛!” 夏雨琳立刻打消问他有没有和南婉婉圈圈叉叉过的念头,乖乖地埋头吃饭:“是,是我的眼睛不好,我以后不会再看错了。” 世人都认为南婉婉死了,可是,终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不是吗?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没有找到尸体,就还有生还的可能,不过,就算南婉婉当年没死,但她先是为情所伤,后来又听闻意中人身亡,活得也一定很痛苦吧?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不可能长寿,要想活到现在,可能性真的很低。 也许是因为她提到了南婉婉,触到了夏公子的禁忌,这只猫这天都没有搭理她。 夏雨琳也不敢多话,迅速收拾了行李,跟舍微公子打招呼,准备上路。 舍微公子听说她要走,很是担心:“林兄就不能再等两天,待我给秦姑娘画完画像后再一起上路吗?你说有江湖人追杀你,你跟宝宝姑娘还是决定出行,岂不是很危险?” 他说得那么真诚,夏雨琳真没法子认为他所说的“上路”是那个意思,抱拳笑笑:“没事,我会给自己请一群保镖,让那些杀手拿我没办法。” 舍微公子一脸信以为真的表情:“那我就安心了。不知林兄下次会落脚何处,我好前去给你们作画。” 夏雨琳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丢出来:“因为我们在跑路,接下来也不知道去哪里,不过你放心,我一旦安定下来就会给你写信,或者跑去找你。” 舍微公子点头:“好,我期待早日给两位画画像。” 夏雨琳冲他挥了挥手,牵着肉肉的小手走了,心里想的是:既然说凡是接受舍微公子主动邀画的人都要死,那么,舍微公子能对肉肉这样一个小孩子下手?连夏家的连环凶手都不会这么做,他还能比夏家那个更冷血? 假如有人真的能对无辜的小孩子下死手,那么——她的眸里闪过寒光,她也一定能对这样的恶魔下死手,即使她从来没想过杀人这种可怕的事情! 但她还是相信,舍微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宝宝,包袱重不重?要不要爹爹来背?”往软香楼大门走去的时候,她担心地问肉肉。 这会儿,她肩背一个包袱,手挎一个包得严严的竹篮子,竹篮子的一角窝着一只黑猫,当然,别人是不会看到的。 一向都是让人背的肉肉,这次破天荒地背了一只圆鼓鼓的包袱,看起来就像小球叠在大球之上,说不出的可爱逗趣。 “不要!”肉肉说得一脸坚定,“宝宝是男子汉,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不要别人帮!” 包袱里装的都是他爱吃的东西,是他最最重要的宝贝,他要拿好自己的宝贝,不可以让坏人偷吃了。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真是好孩子,不过你现在是小女娃哦,不可以说自己是男子汉,要不然坏人就会怀疑你了。” “喔,宝宝忘记这一点了,以后不会说错了。”肉肉懊恼地摸摸头,“宝宝也要像十一那样打败坏人,不可以那么笨。” “宝宝一点都不笨,只是有些坏人太聪明了,所以咱们才要学会动脑筋。” 夏雨琳觉得很欣慰,她的肉肉越来越有进步了。 走出软香楼后,夏雨琳很快雇了一辆马车,往春池的方向奔去。 肉肉掀开车帘,有点依依不舍地往后面看,扯着她的衣袖问:“爹爹,兔兔的伤什么时候好?肉肉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兔兔?” 夏雨琳有点心虚:“兔兔的伤其实已经好了,但它不能出远门,所以,爹爹让画师叔叔先照顾它,等咱们下次见到画师叔叔时,你就能见到兔兔了。” 兔兔是她送给他的礼物,又是他的玩伴,他就是念念不忘那只大肥兔子,但是,在他被绑架的时候,绑匪当然不会把那只兔子也带走,而她急着去救他,没顾得上兔子的事情,过后……鬼知道兔子跑哪去了,八成被谁抓去烤了吧,但她哪里敢告诉肉肉真相? 她只说兔兔为了保护他而受伤,被她送去动物大夫那里疗伤了,伤好以后就回来,天真无邪的肉肉居然相信了,还激动地把坏蛋骂了一遍,说以后要变成男子汉,勇敢地跟坏蛋做斗争。 肉肉还是继续相信她的话:“好,那咱们要快些办完事情,快些见到画师叔叔哦。” 夏雨琳很尴尬地笑,拿吃的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从玄州到春池之间有官道,官道上人来人往,她倒不那么担心“香血海”会对她们下手,毕竟“香血海”总是极力避免曝光,光天化日和人多之时不是他们的首选,他们没必要急着在路上动手。 但是,到了人少或没人的地方,那就不好说了。 从玄州到春池镇一路无事,她们甚至还在镇上最热闹的客栈住了一晚,也没事。 但第二天上午,夏雨琳带着肉肉上山时,终于出事了。 山上无人,两边枫叶红得浓烈,山脚下有碧波荡漾,景色美得不行,然而,她刚拐过弯角,就看到前头站着一个人,这人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几乎没有任何气息,与大自然完美地融为一体。 恐怕连飞过的鸟儿都会认为他只是一块人形的石头吧? 夏雨琳马上就觉得不妙了:一个人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拥有这种可以彻底收敛气息的本事? 于是,直觉告诉她,对方是“香血海”的杀手。 她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地将肉肉挡在身后,低声道:“肉肉别说话,坏人来了。” 肉肉吓得“吖”的一声,紧紧地揪住她的衣角,只敢从她的身后探出半颗脑袋,偷看眼前的“坏人”。 那个人是坏人么?可是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怕耶,他眼里满是困惑,十一说那个人是坏人,那就一定是了,可他坏在哪里呢? 那个穿着青衣布鞋,让夏雨琳觉得自己很难记住其长相的男人走过来,颇为客气地道:“我是来接香肉肉回去的,还请夏小姐行个方便。” 夏雨琳还没说话呢,肉肉就叫:“香肉肉是谁?为什么有人跟肉肉的名字一样?” 他可是以自己的名字引以为豪,觉得天底下再也没有比他的名字更好听的名字了,但这个“香肉肉”好像比他的“夏肉肉”更好听一点,于是心里有点小小的不高兴。 男人微笑:“香肉肉就是你,你就是香肉肉,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我才不叫香肉肉!”肉肉跳脚,“我叫夏肉肉!你接错人啦!” “我没有接错。”男人道,“你的亲生爹娘都姓香,你也姓香,不姓夏,而我是香家的人,也就是你的家人,现在来接你回家了。” “十一,”肉肉困惑地抬头,“他说的是真的吗?” 他不怎么记得到夏家之前的事情了,但还是隐隐有点印象,似乎娘亲曾经叫过他“香肉肉”什么的。 夏雨琳摇头,没有急着否定或肯定:“十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这个人是上次绑架你的坏蛋的朋友,所以,十一不能让你被他带走。” “哇,果然是坏蛋!”肉肉的脸色立刻变了,生气地指着那个男人道,“肉肉差点被害死了!肉肉是好孩子,害肉肉的人都是坏蛋!肉肉不要跟你走!你一个人走,快走啦!” 那天发生的事情,是他一生的噩梦!他现在想到还怕得不得了!所以,他对绑架他的人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男人道:“那个人对你是粗暴了些,但他也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就不必再计较了!总之,我是一定要带走你的,还请夏小姐识时务,莫要逞英雄!” 夏雨琳的手已经伸进篮子里,将一把尖长锐利的刀子握在手里,脸上不动声色:“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肉肉的,你死了这条心罢。” 男人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对夏小姐客气了。” 夏雨琳知道他要动手了,心里一紧,立刻抽出刀来,准备全力与他一拼。 然而,突然之间,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个男人就已经在她的面前了,而男人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向她的咽喉,她才看得到自己的危险,就已经死到临头,根本没有任何还手的时间与机会! 225 救命,神秘侠女 这一瞬间,她彻底相信了楚留非的警告。 “被香血海盯上,你觉得你能活命的机率有多大”,她现在可以回答了,“零”。 对方的速度与效率,已经是另外一个次元的存在了,绝非她这样的普通人所能抗衡,上次那个绑架肉肉的男人跟眼前这个男人相比,根本就是个渣。 她居然天真地以为她有一搏的机会! 吾命休矣!她除了等待咽喉被刺穿,已经无法可想。 叮——突然,利刃破空之声传来,显然有什么金属打在那把即将要了她的命的匕首之上,男人迅速收匕,后退数步,往旁边的枫树攀去。 突然之间就得救的夏雨琳还来不及为自己逃过死劫庆幸,就又被他的行为给惊到了。 他居然像只猿猴一样,没有任何难度,没有任何迟滞地攀上枫树,在她还没看清楚的时候,他已经爬到了大树上,接着抓住树枝,轻盈地一荡,就划过五六米的空间,荡到另外一棵枫树上。 夏雨琳突然就想到了“人猿泰山”与“空中飞人”,但人猿泰山不如他轻盈,空中飞人不如他无拘无束,他的技能恐怕不输给任何一只猿猴。 这就是楚留非嘴里那个“能像猴子一般”攀爬建筑物和林木的“香血海”杀手吧? “十一,他是猴子吗?”肉肉根本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不知道他最爱的十一几乎就死了,这会儿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指着那个杀手,天真地问夏雨琳。 夏雨琳没法子笑得出来:“是像猴子一样的坏人。” “喔。”肉肉对她的话没什么概念,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人在枫林里飘荡。 突然,枫林里传出兵器相击的声音,那个男人显然遇到了什么人,双方在林子里打了起来,打得还相当激烈,但夏雨琳的视线被挡住了,听得到声音,看不到人。 但过了一会儿后,那个男人又从枝头上荡出来,落在地面上,紧接着,一条蓝衫人影也落下来,跟他缠斗到一起。 夏雨琳看清那条蓝衫人影的那一刻,惊艳得张大了嘴,就差没有叫出声来了:好一个英姿飒爽的中性美女! 想来就是救了她的那个蓝衫人,身段高挑修长,平胸,一身干练的浅蓝长衫,单髻束发,虽是男子打扮,但一定是个女子!而且一定还是传说中的侠女! 看那一身不输给男子的敏捷身手,以及周身透出来的凛然正气,就是她一直最向往的侠女啊! 谁说她运气到头了?差点被干掉之际,居然有这么一位女侠出手相救,她的运气其实好得很啊! 这一刻,夏雨琳简直要感动得哭出来了。 猴男的功夫确实厉害,已经超出了夏雨琳的想象范围,但那名女侠手持带着长铁链的弯刀,一点也没有输给他,两人杀得难分难解,夏雨琳虽然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却也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 “姑娘何方高人?管我香家的事情,有何有意?”猴男边打边问。 “你不必知道,总之,我不会让你得逞。”女侠冷道。 “既然如此,香家只能将姑娘当成目标了。”猴男道。 “尽管放马过来,本姑娘奉陪到底。”女侠很酷地回答。 夏雨琳觉得自己真的要崇拜这位女侠了。 “时辰已到,香某下次再与姑娘过招。”打了许久之后,猴男见难以取胜,便不再浪费时间,瞅个空隙往山下一跃,借用树枝为跳板,如猴子般在山林间荡来荡去,很快没了影子。 女侠站在崖边,盯着那个男人消失,转身就走。 “女侠等等,我还没有谢过你呢——”夏雨琳看偶像要走了,赶紧跑过去,大叫。 女侠转过身来,拱了拱手,淡淡道:“本分之事,不足挂齿,夏小姐不必客气。” “侠女认识我?”夏雨琳跑到她面前,指指自己的鼻子,问,同时拼命地打量她。 哗,果真是一个英气十足、翩翩美男般的巾帼女侠啊,身材又高又直如标杆,五官是谈不上精致迷人,但端庄大方,有棱有角,宜男宜女,自有一份不怒自威的气场,非常典型的中性美人。 女侠道:“我乃奉命暗中保护夏小姐,夏小姐既然没事,我就走了。” 夏雨琳道:“走?走去哪里?你又是奉谁的命保护我?” 女侠道:“夏小姐不知道的话,就继续不知道吧,总之,我会继续保护夏小姐,请夏小姐不必在意我。” 而后,她身影一闪,就不见了影儿。 夏雨琳摸摸头,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到:“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会飞的?说不见就不见,跟鬼似的……” “十一十一,他们在变戏法吗?”肉肉又天真无邪地问她。 她摇摇头:“他们不是在变戏法,他们是武林高手,功夫非常厉害,可以飞来飞去,十个十一都打不过他们。” “哇——”肉肉一脸惊叹,两眼发亮,“肉肉也好想成为武林高手哦,然后可以像他们一样飞来飞去,带十一飞得高高的!” 夏雨琳苦笑,摸摸他的头:“是是是,肉肉以后一定会成为武林高手的。” 她曾经让尚天教肉肉习武,然而,这肉团子扎个马步就跟要命似的,才蹲下来就喊累,站都站不住,试了几次以后,尚天都要哭了,无助地跑来跟她汇报,她亲眼见过肉团子扎马步的样子后,当场取消让他习武的念头。 她现在只能指望肉肉长大后能成为一个非常聪明的美少年,可以利用他的美貌与头脑秒杀众生,并足以自保,至于成为武林高手……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肉肉又信了她的话,很天真地笑,在山路上蹦蹦跳跳地往上爬:“肉肉长大以后要成为武林高手,打倒所有的坏人……” 篮子里冒出一颗黑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盯着前方的肉团子,哼哼:“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还想成为武林高手?哼哼,以为别让本公子养就不错了。” “喂喂,”夏雨琳一脸黑线,“你不要这么说我的小情人行不行?他至少长得可爱,性子单纯,哪有你说的那么糟糕?” “是啊,他很可爱,确实也很单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就跟夏家养的小猪一样,哪天长大了就可以送去宰了。”夏公子一脸“你白痴”的表情。 他曾经试图教过那个小鬼吟诗作画,结果,那个小鬼开口闭口都是“我要画那只鸡腿,还有那块红烧肉”“肉肉要给最爱吃的鸡腿写一首诗”,他气得几乎要吐血,连呼“朽木不可雕也”,而后彻底死了培养死小鬼的心。 夏雨琳很不爱听他那么说:“大不了我养他一辈子,行了不?我总还有这点能力吧。” 夏公子下巴一抬,小脸一扭:“他将来长大了变成废物,一定就是你害的。” 夏雨琳:“……” 夏公子继续道:“你看看他现在这模样,除了吃还会做什么?你说他长大以后能成什么才?” 夏雨琳将它的脑袋往篮子里一按:“闭嘴,不要你管。” 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只黑猫,一路上打打闹闹的,终于到了木屋里。 肉肉还不知道他经常挂念的猫猫也跟着来了,一屁股坐在门栏上,打开包袱,叨叨:“肉肉累了,肉肉要先吃东西,十一,也有你的份哦……” 夏雨琳陪他坐在门口,跟他吃东西,夏公子则从篮子里溜出来,轻悄悄地从她的身边溜进屋里,钻进藏画室,在里头翻找起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夏雨琳哄着已经累得不行的肉肉睡下,走进藏画室,倚在门边,问背对着她,呆呆坐在画架上的夏公子:“东西找到了吗?” 话说,这么冷艳高贵的黑猫,以如此优雅轻盈的身姿坐在充满艺术感的木架子之上,背影透着孤独与悲伤,本身就是绝妙的艺术品啊,看得她都要痴了。 夏公子好久不说话,夏雨琳以为他又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也不敢出声,只敢静静地欣赏。 “丫头……”突然,夏公子说话了,声音十分的低沉和恐惧。 夏雨琳立刻心生不祥之感,眼皮子“突突”跳得厉害:他的口气总是狂拽炫酷傲的,现在竟然用这种“完蛋了”“死定了”的口气说话,一定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在她随之产生的恐惧中,夏公子慢慢转过头来,总是闪亮迷人如绿色钻石的绿眼睛,竟然没有半点光泽,宛如垂死老者般黯淡,声音也是奄奄一息:“东西不见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细细的,像小猫在哭:“先皇给我的东西,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你说什么?”夏雨琳大叫,几乎要跳起来,“你是故意在吓我的是不是?那么多东西都在,唯独那件东西不在,怎么可能?事关重大,你就别吓我了,我经不起吓的!” “我没有吓你!”夏公子第一次显出极度的惊慌与软弱,“被你催眠以后,我就记起了那件东西放在哪里,这次没有记错,绝对没有!可我翻遍了这里的画,只有那张画,那张藏有先皇圣旨的画不见了,喵呜,我再怎么想整你,也不会拿先皇的东西来开玩笑的……” 226 陷阱,入侵者 夏雨琳绝对相信他对先皇的基情与忠诚,不会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当下脸色也变了,但越是惊慌和不安,她越是要逼自己冷静下来。 做深呼吸。一遍又一遍。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才勉强冷静下来,走进藏画室:“你这么聪明,我也不算太傻,咱们好好想想,一定能找到那幅画,而且,丢失的这份圣旨也未必就是真的,所以,咱们都不用慌。” 夏公子已经三十年不曾离家,不曾过问世事,这会儿突然遇到这样的惊变,都慌掉了,但夏雨琳的镇定令他感到惊讶,而后,他不再颤抖,眼里闪过笑意:一个小女孩儿都不慌,他都这把年纪了,慌什么呢? 天下之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也只需要努力去办就好,何必执着于某个结局? 当下,他抓了抓猫须,道:“丢失的那卷画,是婉婉给我画的唯一一张画像,那道圣旨就藏在那卷画的轴心里。我已经看过了这里的每一幅画,真的就少了那一幅。如果盗画之人只是出于仰慕我才拿走那幅画,这倒还好,就怕是知晓了这幅画的玄机才拿走的,那样就麻烦了。” 夏雨琳道:“那幅画原本置于何处?” 夏公子跳到角落里,指着摆在那里的大大的画筒:“这里,我觉得不满意的作品,全丢在这里。” 当时他还在气头上,就把那幅画丢进这里来了,其实,他可宝贝着那幅画呢,他至今还记得婉婉给他画画像的表情,含情脉脉,缠绵悱恻,除了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是那时,他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和补救呢? 遇到了处于最美好时代的她,得到了浓烈完美的爱情,而他却处于人生最年少气盛、最不懂得把握和珍惜的时期,于是,错过一次,便错过一生,痛悔一生。 夏雨琳走过去打量那个画筒,画筒已经空了,里里外外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 她仔细回忆,她初见这个藏画室时,这只画筒就已经空了,也就是说,在她到来之前,那幅画就已经失踪了。 她问夏公子:“除了这幅画,可还有其它画作丢失?” 夏公子憋了一下下后,站起来,对着她的小腿就是一阵抓扒,嘴里骂道:“都过去三十年了,我怎么记得这里的每一幅画?难道你三十年后还会记得这里的每一幅画么?别问那么愚蠢的问题!你蠢死不要紧,别连累我被气死!” 夏雨琳一脸黑线,他只要回答一句“不记得”就行了,说这么多? 她让他抓,自己只管思考:“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幅画就已经丢失了,依我看,很有可能是打理这里的神秘人拿走了,他也许真是你的仰慕者也不一定,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比较乐观地看待这件事。” 夏公子停止抓她,跳上画筒的边沿,优雅地“走钢丝”:“本公子也这么想,不如我们就守株待兔,等着那个混蛋回来如何?我看这屋子又快有灰了,偷画贼也该回来扫地了。” 夏雨琳叹气:“这当然是个好办法,不过,我就怕香血海的杀手会先回来……” 夏公子虽然脸是黑的,但这会儿似乎更黑了:“……” 半晌后他跳上她的肩头,对着她的头发一顿狂抓:“那你还不快点想办法!你是死是活我不管,反正那份圣旨事关天下安危,必须找到不可!” 夏雨琳苦着脸道:“我在想啊,你给我一点时间嘛,至少,不是还有一位女侠在暗中保护我们吗?” 夏公子继续抓,把她的头发抓成了鸡窝:“快想,快点想,想不出来你就以身殉国吧!” 夏雨琳任他闹,自己走出去,观察起四周来。 四周全是坚韧摇曳的竹林,秋风吹来,竹影曼妙如少女轻摆腰肢,说不出的诗意,她忽然想到:她是不是可以在四周设下陷阱? 师父曾经带她进山玩野外生存什么的,她也学会了一些利用大自然来设计陷阱的技能,只是,这些陷阱会不会将打理这屋子的人也给整死了? 有什么办法在不伤害“义务清洁工”的前提下,能暂时阻止“香血海”的杀手? 她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踱步,夏公子等她想办法想得犯困了,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我出去散散步,等你煮好饭就回来。” 他才走了几步,夏雨琳就大叫一声:“有了!”而后抓住他的脖子。 夏公子恼怒地给她眼色:“你做什么?别对本公子动手动脚的,本公子是你这样的俗人能碰的吗?” “我有办法了!”夏雨琳将他举起来,“我要利用这些竹子设计厉害的陷阱,但为了不伤及无辜,我设计好陷阱以后,你要守在竹林入口处,如果发现有无辜之人要进来,就及时阻止。可以吧?” 夏公子冲她啮牙:“你想让我当看门狗?门都没有!” 夏雨琳道:“那你还想不想找到先皇的圣旨?” 夏公子:“……” 半晌,他凶巴巴地瞪她:“那你快点弄,本公子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是是是,”夏雨琳放下他,“我现在就去做饭,做完饭后就开始干。” 时间紧急,她迅速做完饭后就搬出一堆工具,细线,绳索,牛皮筋,刀子,钢丝……设计这些陷阱并不需要太复杂的工具,此屋基本都能提供。 她坐在小凳子削竹尖的时候,肉肉捧着一只大大的碗,坐在旁边,一边扒饭一边好奇地问:“十一,你在做什么?” “我在设计陷阱抓野兽。”夏雨琳耐心地向他解释,“十一要把这些竹子削得尖尖的,然后绑在竹林里,如果野兽踩到机关,这些尖尖的竹子就会弹出来,将野兽刺个透心凉……” 要将肉肉培养成武林高手是不可能的,但教他一些求生和谋生的技能,她还是做得到的。 “喔,”肉肉边吃边点头,“十一好聪明,肉肉也要帮十一的忙。” 他是真心的,可惜有心无力,吃饱之后就走不动了,就只是坐在地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夏雨琳在竹林里忙碌不停。 竹林暗处,那个武艺高强的女子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总是淡漠的脸上泛起笑意: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难怪老大对她这么上心,不惜动用左膀右臂保护她! 不过,这样一个养在深闺,据说从小就懦弱无能的女子,怎么会懂得这些技能?又哪来那样的见识与胆量? 夏雨琳一直忙到天黑,这才算忙完了,几个人坐在屋里的空地上,烤鸡吃。 吃饱喝足后,实在没什么娱乐活动,夏雨琳带肉肉进屋认字去了,夏公子则无声无息地往竹林入口走去,准备值夜。 猫本来就是夜行动物,他白天已经睡得很足,这会儿精神得很,守一个晚上毫无难度。 夏雨琳这天晚上一直没睡好,她甚至趁肉肉睡熟后将他藏到画桌底下,自己拿着木棒,躺在床上装死,就怕“香血海”的杀手深夜来袭。 但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次日早晨,天色大亮时,夏雨琳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走出来,坐在门槛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啃馒头,心里郁闷得不行:早知如此,她昨晚就好好地睡了,搞得她现在没精神,连走路都没有力气…… “叮铃铃——”竹林外头传来铃声,那是她专门给夏公子设计的警铃,这是有外人入侵的信号。 “肉肉,马上躲起来!”她跳起来,冲正在里面吃早饭的肉肉大叫。 肉肉很怕被坏人抓到和欺负,立刻丢下饭碗,像颗球一样往她为他专门设计的藏身之地跑去,很快没了影儿。 夏雨琳抓起门边的木棒,往竹林入口处狂奔而去。 她不敢说她这次一定能逃得掉,但有陷阱,还有那名侠女的协助,说不定她能熬到抓到“清洁工”为止。 竹林的入口处,出现了一条模糊的人影。 虽然已经早上九十点钟的时候了,但因为这里是山上,到处是树,水气特别大,雾气尚未散尽,人影走在雾气里,停停走走,鬼鬼祟祟,一看就很可疑,但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隐隐看出对方是一个男子。 她已经将四周的环境、地形和陷阱都记得清清楚楚了,当即躲进一处竹影里,静静地等待那条人影经过。 没过一会儿,那条人影就走到了她面前的小径,然后从她面前走过去。 她摒住呼吸,举高木棒,慢慢地踏出一大步,再往前一大步,猛然朝他的后背击去。 男子还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有人拿木棒砸他,惊得大叫“什么人——”的同时转身就跑。 夏雨琳的木棒打中了他,但只是棒端触到了他的屁股,他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上。 夏雨琳跳上去,将木棒抵在他的脖子上,大声道:“投降不杀——” 男子真不敢动了,生气地看着她:“想打劫的话就将我身上的钱财拿去,莫要伤人性命。” 夏雨琳觉得他不是“香血海”的人,“香血海”的人哪有这么不济和庸俗的? 她蹲下来,捏住男子的下巴,抬起来,仔细瞧。 227 混战,命悬一线 对方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另带着三分稚气和三分清高,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年啊。 话说,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少年看清她的面容以后,脸上也闪过惊讶之色,而后大叫:“啊,原来是你!在夏家门口唱歌和放鞭炮的那个疯女人!” 夏雨琳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想起他是谁了,当场也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舍微公子的车夫?书童?” 难怪她觉得这么眼熟!她变成夏落葵的那一天,被夏家关在门外的时候,舍微公子的马车从门前经过,这个美少年就坐在前头驾车,当时还好奇地看了她几眼,她冲他挥手的时候,他很傲娇地把头扭到一边,一副不爱搭理女孩的小样。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话说,为什么他不跟舍微公子一起行动呢? 少年不怕她了:“你为何在这里?又为何袭击我?” 夏雨琳拿开木棒,放开他:“这应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吧?那间木屋是墨清公子的遗物,我是夏家的孩子,完全有权力继承那间屋子,我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但你擅闯私人地产,就不正常了吧?” “胡说八道!”少年跳起来,激动地道,“那间木屋分明就是我家公子的东西!你这女人脸皮真厚,竟然强占我家公子的屋子,还偷袭我,难道你还想杀人夺财不成?” 咚!一块石头不知从哪里飞出来,打在他的头上,接着,一个非常生气但又没有什么威胁力的声音从暗处传出来:“谁说那间木屋是舍微的?舍微一个画画的,还敢当强盗,夺人所爱?你再敢这么无耻,我就真的宰了你!” 夏雨琳一脸黑线,夏公子又炸毛了,这两只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似乎都是傲娇的款式,一旦吵起来,恐怕会没完没了。 当下,她对少年道:“先不说屋子到底是属于谁的,反正墨清公子和舍微公子都不在,也没有地契文件什么的,现在无法对证,这事就先不管了。我这次是来拿回墨清公子的遗作,你总得承认我有这个权利吧?” 而后她看向夏公子隐身的方向,大声道:“你先闭嘴行不行,现在争这个有意思吗?凡事有轻重缓急,咱们得先办正事。” 又有一块小石头飞出来,打在她的头上,不过,夏公子没再出声了。 少年瞪着夏雨琳,过了一会儿才撇了撇嘴:“你身为夏墨清的侄女,有权力拿走他的作品,我无话可说,不过我家公子的作品,你一件都不可以拿走,也不可以损害,否则我就报官抓你。” 夏雨琳挑了挑眉:“这么多年来,莫非都是你在打扫和管理这间木屋?” 少年点了点头:“当然,除了我,没有人配动我家公子的东西。” 这家伙的脾气简直跟夏公子如出一辙,要不是年纪对不上,夏雨琳真的怀疑他其实是夏公子的孩子或徒弟了。 她这么想着,问:“木屋里有一卷画,画的是墨清公子的肖像,这也是墨清公子唯一的画像,我非常崇拜我的大伯,我一定要拿到这幅画,但这幅画不见了,你可以告诉我这幅画的下落吗?” 少年瞪着她:“你为何知道屋里有这样一幅画?” 夏雨琳道:“墨清公子在日记里提到过木屋和画像的事情,希望夏家人能把他的作品,尤其是这幅画像拿回去,他还留了这间木屋的钥匙。我为了实现大伯的遗愿,千里迢迢跑到这里,用他的钥匙打开木屋,看到了那些画。” “你、你这个强盗……”少年显然很生气,但又拿她没办法,“我家公子对夏墨清挺尊敬的,看到他的画像后很是珍惜,就将那幅画带走了,说是要以前辈为榜样,时刻勉励自己。” “啊?啊——”夏雨琳先是惨叫一声,而后垮下脸来,落到谁的手里不好,偏偏落到他的手里? 按照逻辑,她岂不是还得去找舍微公子,自动送上门去让他杀? 再按照逻辑,如果不能判定舍微公子手上那份圣旨是真的,她岂不是还得回夏家,重回地狱? 兜兜转转,她没看到半点希望,反而还往黑暗深处走了,她都想哭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少年对她的反应极度不满,“能被我家公子重视,那是夏墨清的荣幸,也是你的荣幸,你摆出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一块比较大的石头飞出来,砸在他的身上。 夏公子激动地骂道:“我问你,这间屋子明明是我……家老爷,也就是墨清公子的秘密画屋,世人根本不知道这处地方的存在,舍微是如何得到这间屋子的?” 少年转头四顾,对这个隐在暗处不敢见人的家伙很是不满:“我怎么知道这种事?我开始侍候我家公子时,这间屋子就已经是他的东西了,他以前经常在这里作画,说这间屋子是他的祖产,其它的事情没说。” “强盗!小偷!窃贼!”夏公子激动地大骂,“这分明就是我……夏墨清的东西,舍微那混蛋,摆着一副老好人的面孔,欺负夏墨清死了,就做出这种欺世盗名、夺人财产的龌龊事儿……” “不许你这样污蔑我家公子!”少年对舍微公子如此崇拜和敬爱,听到有人这么说,几乎要气死了,冲进竹林里,“你在哪里?快点给我出来,我要跟你决斗!” 竹林里有很多隐蔽的陷阱,不能乱跑啊!夏雨琳大惊,赶紧去追他:“喂,竹林里有很多毒蛇,你赶紧出来,别乱跑——” 少年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她的阻止:“我看到你们了,你们快点出来,别鬼鬼祟祟的——” 你们?夏雨琳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夏公子这么小一只,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就算他真的看到了,又哪来的“你们”? 莫非……竹林里不止隐藏着一个人? 就在她脸色微变的时候,竹林里传来少年的尖叫声“啊——救命!” 她避开陷阱冲过去,看到一把弯刀如流星一般朝少年飞去,而少年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上,根本没有办法避开。 香血海!香血海又派人来了!夏雨琳心里明了,然而,她也无法去拯救那名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弯刀即将取走少年的人头。 就在这里,又有一道金属光芒一闪而过,“叮”的一声,那把弯刀被弹开了。 一定是那名侠女!夏雨琳心里大喜,也不耽搁机会,冲到旁边,将系在那里的机关绳索一扯。 她刚才隐隐看到了弯刀飞射出来的方向,知道“香血海”的杀手就躲在那里,而这条绳索可以启动那里的陷阱,至于那位女侠,应该已经看到了她设计陷阱的过程,应该不会误中陷阱。 果然,机关一启动,那一丛的竹林中,就有一根弯弯的竹子强力反弹归位,竹梢所过,两边的竹枝与竹叶宛如被利刃削过一般纷纷断落,而躲在那里的杀手知道中了陷阱,迅速从隐身之处跃出来,朝夏雨琳追来。 夏雨琳绝对是不敢跟他们硬碰硬的,转身就跑:“我要启动所有的陷阱了,相关人员别乱动——” 说罢,她边跑边启动一路经过的机关。 瞬间,竹林就像活了一样,许多被牛筋、绳索系住竹端的竹子强势地反弹,大量被削得很尖锐的“竹箭”纷纷射出去,地面上的绳子、系在竹子之间的绳子被拉紧绷直,还有一张张大网从天而降…… 总之,几乎到处都有陷阱。 但是,夏雨琳并不认为这些陷阱能打败“香血海”的杀手,至多只能减弱他们的战斗力,所以,她一路狂奔着冲回木屋,准备为了生命而浴血奋战。 竹林的机关几乎全部启动,那些隐在暗处的杀手终于出现。 一个,两个,三个……夏雨琳至少看到了三个可疑人影,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对方竟然派了这么多人来? 昨天,那位女侠虽然没输给“猴男”,却也没能占太大的优势,这会儿对方一口气派出这么多人,女侠能扛得住?说实话,她连半个战力都算不上,夏公子、少年和肉肉……更加不用说了,这一仗要怎么打? 她的身后,女侠已经和一名杀手打起来了,接着,又有一名杀手加入战局,以二敌一,女侠打得非常吃力。 夏雨琳回头看了一眼,几乎要哭了:女侠千万不要出事啊!另外,至少还有一名杀手有空呢,那名杀手准备先杀了女侠呢,还是分工过来杀她? “小心前方——”夏公子的喝斥声传来,她一惊,转回头,就看到前头站着一个蒙面的杀手。 杀手手里举着一把弓,弓上搭着一枝箭,箭头显然是对准她的! 妈吖,第三个杀手果然优先杀她!夏雨琳吓得魂飞魄散,这要她怎么躲啊? 说时迟那时快,她连想都没来得及想,身体就以条件反射的速度往旁边一滚,身边有利刃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笃”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枝箭竟然深深地没入了地面。 这枝箭得有多坚硬多锋利,放箭人的力道又有多大,才能这么深地刺入地面? 如果这枝箭射到她的身上……她当场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想。 “十一,十一你在哪里?肉肉一个人好害怕——”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时,肉肉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原来,她已经滚到了木屋前面的空地上,肉肉久久不见她回来,一个人害怕,便走出藏身之地,出来找她。 而此时,第三名杀手已经追到了她的身后,听到肉肉的声音,又抽出一枝箭,对准了肉肉。 228 动容,师父的眼泪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令肉肉很害怕,这会儿终于看到她后,他立刻眼睛发亮,伸着双臂朝她跑过来,开心地叫着:“十一,十一,你回来了——” 他的眼里只有夏雨琳,完全没看到她身后数米外的杀手。 夏雨琳脸色变了,大叫:“肉肉,快回去,有坏人来了——” 此时,秋风一阵阵地刮过,四周的竹林大幅度地摇曳,发出“沙沙”的声浪,肉肉根本没听清她的话,就算听到了,他其实也是无法避开那一箭的。 “香血海”的杀手绝对不是会让孩子逃走的水准。 那一刹那,夏雨琳的身体又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脑子下达指令之前已经爬起来,飞扑上去,将肉肉推开。 而后,左背传来一阵剧痛,她的身体轰然倒下,四肢抽动了一下,而后再也不动了。 糟糕了啊……她中箭了,即使是被车子撞飞的那时,她也没觉得这么痛过,不知道心脏被刺到没有,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来。 “十一——”耳边响起肉肉撕心裂肺的哭声。 肉肉怎么样了?她说过她会保护肉肉的,如果她做不到这一点,她死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可是,眼前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到,身体也动不了,体温、知觉、意识都在迅速远去。 可她知道,肉肉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也许他会被带走,也许他会被杀掉,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眼里,流下泪来,有悔恨,有担心,有恐惧,有自责…… 而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彻底昏迷前的那刻,她只有一个祈求:愿上苍保佑肉肉平安! 黑暗。 无边的黑暗,附带无尽的虚无。 她在黑暗和虚无中行走,没有尽头,跟她发生车祸之后的经历一模一样,这种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存在的感觉,几乎将她的精神和意志再次击溃。 她是不是又死了,灵魂无所寄托? 前头出现了模糊的亮光,她跑过去,然后看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慢慢清晰,她认识其中一人,当场吃惊得尖叫出声:“师父?” 那个坐在古怪的桌子后面,英俊得让神都要妒忌的男人,不就是她那个号称“人生大赢家”的师父常帅非吗? 师父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他穿得这么古怪?他的身边怎么还坐着一群非常古怪的人?其中居然还有金发碧眼和肤黑如炭的老外,就像,唔,传说中的巫婆、仙婆和通灵者一样? “常帅非,她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一个全身都罩在黑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女人说。 常帅非看着她,用她非常熟悉的坏笑道:“丫头,才过了三个月,你就落到了这地步,该不会又是傻傻地为了救别人而赔上自己的性命吧?” 夏雨琳觉得自己又被他看穿了,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呃,师父,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这次我救的是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我一点都不后悔。如果不能救他,我才后悔呢,不过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事没事……” “重要到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常帅非挑眉,一脸不爽,“难道你有男人了?你看看你现在,还是未成年吧,居然就早恋了?还为对方殉情?我什么时候教出了像你这么不中用的徒弟?” “不是不是。”夏雨琳摆手,“他不是我的男人,他是我的男孩,呃,不是不是,他才五岁,是个孤儿,我当他是自己的孩子,绝对没有你想的那么不纯洁,你不要乱说啦!” “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小男孩?”常帅非叹气,“真是你的作风啊,师父说过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感情用事,心太软,你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这个坏毛病……” “喂,你说够了没有?”一个装束古怪的男人不耐烦地拍桌子,冲他怒骂,“你以为我们将她的魂魄招出来很轻松吗?她多停留一分钟,我们至少要闭关休养三个月!你他妈的有事就说,别在那里瞎扯,要不然我们马上收工,拿钱走人!” 其他几个巫师仙婆什么的,也都用鄙视的目光瞪着常帅非。 常帅非摊手:“好好好,我不叙旧了。” 他看向夏雨琳,目光是夏雨琳很少看到的温柔和疼爱:“师父只是很想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才请了一些朋友请你出来,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你一身是血的样子,这让师父怎么放得下心呢?” 有一名年轻的巫女酸溜溜地插嘴:“何止是很想你啊?你以为你都变成植物人了,脑子都死了,怎么还能活在另一个世界里?都是这薄情寡义的混蛋男人,不择手段地抓到我们的把柄,逼我们想办法保存你的灵魂,我们才将你送往另一个时空!” 另外一个枯瘦如柴的巫男凉凉地道:“你知道我们将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吗?除了一两年内不能工作,还要少活几年,这么说吧,我们每个人都得拿出自己的寿命补给你,你的生命才得以延续。没想到你得到第二次机会后还这么不中用,又差点死了一回……” “行了行了,你们不要再抱怨了,我给你们的好处也不小吧?”常帅非打断他们的话。 “你——”他对那个年轻的巫女抛媚眼,“我答应陪你一个月,随便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划算吧?” 年轻的巫女立刻脸红了,一副小姑娘发春的样儿:“只要你说到做到,我少活几年不算什么。” “至于你——”他对瘦巴巴的巫男耸耸肩,“我是没法子陪你的,但是,我可以请你最喜欢的女明星陪你游玩,你可以闭嘴了吧?” 瘦巫男立刻面露喜色,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可以可以,你们慢慢聊,聊多久都可以。” 他这话惹来其他人的怒视,都说每过一分钟,他们就几个月不能开工,他还这么说?够自私的! 常帅非这才又看着夏雨琳,温柔地道:“师父知道你喜欢活着,不喜欢死掉,你现在一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才会差点又赔上自己的小命。可惜师父无法帮到你,师父只能请求你一定要撑下去,永远不要向命运屈服,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追求,好好地活着,直到得到你想要的人生为止!” “你可以向师父保证会做到这一点吗?虽然这将会非常的难,非常的难。” 从刚才开始,夏雨琳就已经听得想哭了。 原来,她能“活”下来,都是师父默默地在背后做了这么做,她知道师父认识很多奇怪的人,其中也包括什么通灵师、巫师之类的怪人,据说那些人真的具有常人无法相信的“能力”,但他们要价非常高,对顾客的选择也非常严格,普通人根本连他们的事情都没听说过。 师父能请到这么多人,一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是,师父永远不会跟她说这些的。 “师父……”她哭起来,但是没有眼泪,“我、我这次若还能活着,一定做到,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 “傻孩子,”常帅非轻叹,“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一直都以你为豪,还有,你还这么年轻,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夏雨琳再度震惊,微张了嘴,呆呆地看着他:师父平时总是取笑自己幼稚什么的,原来他竟然以自己为豪么?,真是坏师父,这种话也不早点跟她说,害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师父的徒弟中最笨最差的那个…… “时间到了,我们撑不住了。”一个沉默的老巫师忽然开口,“你们必须要告别了。” “孩子,好好保重。”常帅非伸出手来,想抚摸她的头,但是,她只是水晶球里的一抹幻影,他什么都触不到。 夏雨琳抽着鼻子,忍着哭意,对他灿烂地笑着,扬手:“师父,你好好保重,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啦,我一定会找一个比你还帅的老公,生一群比师兄师姐还要聪明的孩子,你和师兄师姐不要担心我……” 她看到师兄师姐分明就站在师父的后方,但因为她似乎被困在什么东西里的缘故,看到的空间有限,她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只知道他们一定很担心自己。 他们说过师父其实非常疼爱她,她现在真相信师父对她的疼爱不是“一般”的疼爱了。 “小琳,对不起……”师父的面容逐渐模糊,而后消失,只有他说的最后三个字,在她的耳边萦绕。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看到师父的眼睛红了,还有泪光在闪烁。 师父也会哭吗?也会落泪吗? 那个意气风发,天生就拥有世人梦寐以求的容貌、才能、魅力和运气,想得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令人又爱又恨又拿他没办法的“赢家非”,也会内疚,也会自责,也会落泪,也会说“对不起”吗?还是对她? 师父……原来是这么地疼她,想念她,并且为她的死亡而深深地自责着,她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一个孩子。 她流着眼泪,睁开眼睛。 为了师父的这份心,她不可以死!她一定要活得好好的,活得久久的,才不辜负所有爱着她的人。 229 失明,肉肉照顾你 “肉肉?肉肉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她要立刻知道肉肉的状况。 “他没事,只是哭累了,在外间睡着了。”一个温和的声音说。 夏雨琳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转动眼珠子,想早点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话说她的头好痛,身体也好痛,尤其是胸背这一带,连骨头都痛得要哭了,似乎只有手脚还能动。 “你是……那位女侠吧?这里还有谁在?”她等了一会,视线还是不清晰。 “紫鞘,我暂时还会保护你们,你安心养伤便是。” “洛琅。”傲娇少年的声音不太情愿地响起来,“这木屋是我家公子的,你们这么多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也只能先呆在这里了。总之,你们不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喔,是你们救了我吧?我中箭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雨琳问。 紫鞘道:“你设计的那些陷阱起了效果,那名伤了你的杀手无意中踏到机关,被抹了火油的网线罩住,也不知是谁将网线点燃,那名杀手因而着火,难以再战。另外两名杀手,其中一人也被机关伤到,我拼死相战,最终逼退了他们,我们几人这才得以活命。” “我们都受伤了。”洛琅没好气地道,“看看我们身上的伤,都是你害的!你到底是什么瘟神啊,招来这么厉害的杀手,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来,再来的话,我们就死定了!” “他们一定还会再来的!”紫鞘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道,“而且,下次来的可能还是排名前十的杀手,水准会比这次的还厉害,想活命的话,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你看看她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走?我们两人能抬得了她下山吗?”洛琅没好气地道,“你们说的那些杀手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招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紫鞘道:“我们并没做什么坏事,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不必警戒我们,但你确实是被我们连累了,我在这里向你赔个不是。至于这些杀手的来历,你不必知道,总之,他们一般不会杀无关的人,你还是马上下山吧,跟我们呆在一起,说不定下次就真的没命了。” “走?”洛琅激动地道,“这里我家公子的屋子哎,屋里还有这么多值钱的宝贝,你们这些外人住在这里,我却要离开,这是什么道理?” 紫鞘道:“我说这话是为了你好,走或不走,由你自己决定。至于这屋里的宝贝,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动……” “绝对?你知道那些画值多少钱吗?你卖了你这条命,都买不起一幅……” 夏雨琳听到紫鞘似乎拿出什么东西给洛琅看,而后问:“这样,你可相信了?” 洛琅哼了哼:“谁知道这块牌子是真是假的?” 紫鞘道:“既然洛公子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吧,洛公子就留下来,我尽力保护就是。” 夏雨琳看不到,心里急啊:“喂,你拿了什么牌子给他看?我也要看!” 紫鞘道:“夏小姐现在还不必知道,也请洛公子暂且保密。” 洛琅哼哼:“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情,我只要我家公子的财产安全就好。” 夏雨琳这下更好奇了:紫鞘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掩饰身份?她说她是受上头派来保护自己的,那么,她的上头一定是出于感情或利益了,猴爷?面具男?夏家的人? 不对!她暗暗摇头,如果对方是出于感情而要保护她,那么,对方怎么知道她和肉肉有大危险?就算是担心她被混混欺负,有必要派紫鞘这样的高手吗?紫鞘又有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吗?最重要的是,若是出于关心她而保护她,最好的办法应该是带她回夏家吧? 那么,紫鞘的上头应该是出于“利益”而保护她了,她能给别人什么利益呢?这屋子有这么多价值连城的画作,紫鞘都没看上,那么,应该就是为了那件“宝物”了! 知道她正在寻找“宝物”下落的,只有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地笑了,考虑到有别人在场,她什么都没有说。 耳边,传来洛琅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显然,他很心烦。 半晌后,他大叫起来:“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能呆在这里了,为你们这些人赔上我的性命,我做不到!我现在就去找我家公子!我会把那些画藏起来,你们不许偷看,也不许去找,如果这屋子和那些画出了问题,我一定去朝廷告你们!” 紫鞘道:“我和夏小姐不会动的,但那些杀手会不会动,就不好说了。” “哼,那些杀手怎么说也是你们引来的,我家公子的财产若是受到损失,这些帐都算在你们头上!我既然知道你们是谁,你们就别想跑!”洛琅随后跑出去,脚步声消失。 “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看不清楚呢?”夏雨琳伸出五指,在眼前晃了晃,“是不是天暗了?你们怎么不点灯?” 气氛忽然就有点不对了。 过了一会儿后,紫鞘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现在是上午,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你晕倒以后,有一颗竹子被杀手砍断,掉下来时正好压在你的头上,你的眼睛没有被伤到,但脑部神经也许受到了损伤,影响了视力。” 夏雨琳只觉得脑子里“轰轰”作响。 如果是平时,她大概会慌得不得了,但刚才在“灵魂出窍”的时候她遇到了师父,精神变得强大和坚韧起来,只是短短的失神过后,她便恢复了冷静:“你觉得我会瞎掉吗?” 紫鞘伸手在她面前挥来挥去:“你看得到我的手吗?” 夏雨琳道:“隐隐约约看得到手的影子,但看不清几指手指。” 紫鞘道:“那应该不会瞎,你看不清楚可能只是暂时现象,过一阵子应该就能恢复视力。不过,我并非专业大夫,你还是需要高明的大夫医治才行。” 夏雨琳苦笑:“但是,你没有办法带我下山,也没法丢下我去请大夫吧?” 紫鞘道:“是的。” 夏雨琳沉默一会后,忽而一笑:“楚留非呢?你留在这里也很危险啊,楚留非不来救你?” 她能听出紫鞘在惊讶,即使她看不见。 一会儿后,紫鞘果然惊讶地道:“你居然能猜得出来?” 夏雨琳笑笑:“不是猜,是分析,知道我是谁、现在何处且现在还不能让我死的人,就只有他了,像他那样的人,能拥有你这样的手下,并不奇怪。” 紫鞘道:“夏小姐果然聪明,紫鞘佩服。” 夏雨琳道:“聪明又如何?现在面对香血海的杀手,我还不是一样束手无策,我希望楚留非争气点,别让我和肉肉被弄死了。” 紫鞘笑道:“我相信夏小姐福大命大,不会轻易死的。” 而后她站起来:“我去搬救兵,夏小姐先休息一会。” 她出去了。 夏雨琳阖上眼睛,静静地躺着,心情可轻松不起来。 身负重伤,视物不清,身边还有一个肉肉,处境实在是太糟糕了,现在除了依靠楚留非,她还能有什么路走? 门外,响起很轻很轻的脚步声,而后停在门口的地方,接着,她听到了若无似无的抽鼻子的声音。 “是肉肉吗?”她睁开眼睛,温柔地问,“是的话就过来,让十一摸摸。” “哇——”从门外探出小脑袋,偷偷往里瞄的小肉球终于控制不住了,哭着跑过来,扑在床边,抱住她的手臂,“十一你醒了!呜呜呜,你没有死,你终于活了,呜呜呜……” 他的眼泪和鼻涕都落在夏雨琳的手臂上,弄得那里的衣服都湿透了。 夏雨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得道:“肉肉,十一受伤了,不能起来,不能抱你,十一的眼睛也受伤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你不要再哭了哦,十一现在很需要你的照顾,你可以照顾十一吗?” 也许,这是一个可以让肉肉变得坚强的机会。 肉肉先是吃惊地“啊”了一声,而后努力收住哭音:“好,肉肉来照顾十一。” 而后,他又小心翼翼地问:“十一真的看不见了吗?” “嗯,就像天黑了也不点灯一样,十一看不清楚。”夏雨琳努力抬手去寻找他的脸蛋,“让十一摸摸你的脸,看看你现在好不好。” 肉肉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摸,乖乖的:“肉肉好好的哦,十一不用担心,肉肉会照顾十一的。” 夏雨琳摸到他的眼睛,心脏顿时揪痛了:他的眼睛很肿,眼睛似乎只剩下一条缝了,他一定哭了很久,哭得很厉害…… 是她执着带他出来的,是她将他的世界变成只有她可以依靠的世界,然而,她给了他自由,却不能给他安全,如果他出了意外,她这一生要如何心安? 如果不是她带他出来,就算他在夏家再怎么被边缘化,也还是衣食无忧、自得其乐的小少爷啊! “十一不哭,肉肉会很乖,不会给十一增添麻烦的……” 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轻拭着她的眼角,她才惊觉,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之中落下泪来。 “肉肉,如果十一不能保护你,害你没有饭吃,害你被关起来,害你受伤受痛,你会不会怪十一?” 肉肉愣了一下后,小嘴一垮,又想哭了:“肉肉不会怪十一,可是肉肉也不要被关起来,不要饿肚子,不要被打……” 230 逃亡,生死时速 啪!一颗松果从窗外飞进来,砸在他的头上。 他下意识地捡起那颗松果,放进嘴里,咬了两口后吐出来:“好硬,不能吃哦……” “你个蠢货!”一条黑影出现在窗口,冲他啮牙,“哭哭哭,你除了吃还会做什么?死到临头,你的十一都快没命了,眼睛也瞎了,你还在那里哭,一心想着吃,你中用点行不行?” “猫猫——”肉肉眼睛一亮,大叫着冲过去抱住它,“猫猫你怎么在这里?肉肉好想你……” “蠢货别碰我!万一我被你感染那种叫愚蠢的病,你赔得起吗?” 刷刷!肉肉的脸上挨了几爪子,顿时现出几条血痕,他疼得放开黑猫,抽了抽鼻子,眼看又要哭了。 “没用的小鬼,你再哭试试?”夏公子露着森森白牙,“本公子不是你的十一,可不会心疼你,你哭一次我咬你一次,不信你再哭试试看!” 肉肉不敢哭了,另外眼睛也痛得流不出泪来,只能抽着鼻子,委屈地道:“可是肉肉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打不过坏人啊……” “八岁了还小?”夏公子大骂,“本公子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将镇上的教书先生全给打败了,连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花状元都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封笔出家,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孩子?你一个孩子吃得比三个大男人还多,怎么只长肉不长脑子喵?就你这蠢样还有人抢喵?莫非他家里的稻谷多得发霉了,抢你去吃喵……” 肉肉被他骂得要哭不哭的,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为什么这只猫猫这么凶,这么会骂人呢?他是小孩子好不好,哪个小孩子能打得过大人和坏人的?如果小孩子都那么厉害,还需要大人保护吗?猫猫就是猫猫,一点都不懂人的事情…… “喂,”夏雨琳实在听不下去了,“像你那样八岁就成才,才是不正常的好不好?像肉肉这样八岁了还需要大人保护,才是正常的好不好?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才会有那样的本事,如果其他小孩也像你这样,那你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了,有什么好臭屁的?再说了,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很了不起吗?就不脸红吗?” 她八岁的时候还不是跟肉肉差不多……好吧,她八岁的时候也蛮聪明的,但是,肉肉的情况跟她不一样,不能强求肉肉也那么聪明。 夏公子:“……” 噎了一下后,他下巴一抬,尾巴一翘:“我不管!反正我夏家的子孙不能这么没用!” 夏雨琳提醒他:“严格说来,他不姓夏,没有夏家的血统!再说了,你们夏家的子孙,什么夏鹤清夏之璧的,哪个不是垃圾?你要骂也该骂他们才对,骂我家肉肉做什么?” 夏公子:“……” “十一好厉害,说的都是真理!”肉肉立刻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夏雨琳,“十一最好了!” 夏公子气死了:“……” 他还不是因为关心这小屁孩子才骂的么?像夏鹤清、夏之璧那种货色,他管他们啊?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三人在屋里吵吵闹闹,倒也快活,屋外,紫鞘走到竹林深处,打量四周半晌后,双手围着嘴部,“叽叽啾啾”,发出几声鸟鸣。 约莫几分钟后,一只鸽子飞进竹林,落在她的手臂上。 她将事先写好的纸条绑在鸽子的腿上,而后点了点鸽子的脑袋,亲昵在道:“小飞,麻烦你了,小心点哦。” 鸽子“咕咕”叫了两声,展开翅膀飞出去。 她看着鸽子消失在空中后,转身回屋。 “香血海”对自己的杀手非常有信心,基本上不会派多人对付同一个目标,所以,附近不会存在多名“香血海”的杀手,他们要调派其他杀手过来需要一些时间,她还有机会。 但是,会是对方的杀手先赶到,还是她的援兵先赶到,这个就不好说了。 至于请老大出马?说实话,除非走投无路,她实在不想劳驾老大,毕竟,她也有自己的自尊心,不想当一个没用的下属。 她刚走进屋里,前头就滚出来一只小肉球,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她:“漂亮好心的姐姐,肉肉饿了,十一也饿了,你可以煮些好吃的给肉肉和十一吃吗?” 小肉球的眼睛又红又肿,跟长了两只桃子似的,再加上那样的小眼神,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半晌她才艰难地道:“好吧,我试试看……” “姐姐真好!”小肉球立刻拉起她的手往厨房走去,“你现在就做哦,肉肉在旁边给你加油!” 紫鞘看他这么殷勤和热切,咽喉动了动,将“姐姐做的饭菜可能连狗都不愿意吃”给吞了下去。 再难吃也得吃,是不是?不吃就要饿死,他们就忍忍吧。 半个小时后,紫鞘将做好的一盘腊肉炒笋端上桌,早已经坐在桌边,洗净双手等着的肉肉立刻伸手去抓,才吃了一口,他就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大叫:“好苦好苦!比药药还苦!肉肉不爱吃!” 紫鞘不服气,伸手挟了一筷送进嘴里:“哪有那么难吃的……” 她的声音嘎然顿住,而后转头,对着垃圾桶就吐。 真的难吃,比毒药还难吃。 肉肉看她也吃不下,嘴角往下一垮,跳下椅子往夏雨琳的房间跑去:“十一,那个姐姐做的菜好难吃,肉肉吐了,她也吐了,怎么办?咱们要饿死了!” 片刻后,夏雨琳的声音传出来:“紫鞘,如果你不擅长做菜的话,就去河里抓几条鱼回来,剖洗干净以后用山泉水煮,煮得鱼肉和鱼骨头分开以后,放入一小勺子盐就可以了。这样会做吧?野菜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煮,加一点点油和盐就行。” 紫鞘红了红脸,也没为自己辩解:“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抓鱼。” 人无完人,她天生就不擅长煮饭做菜、洗衣扫地、针线女工,这不是她的错,她没必要觉得丢脸。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三个人终于吃到热乎乎的饭菜了,连夏公子也偷得了一条鲜鱼,躲在屋顶上吃,虽然这菜做得实在不好吃,但因为没得选,夏雨琳和肉肉都忍着吃饱了。 就这样,两天过去了。 两天后的早晨,山顶还笼罩在晨雾之中,一只鸽子扑扇而来,停在窗边,“咕咕”地叫。 紫鞘走过去,从它的脚上解下纸条,看过以后,一向淡漠的脸色微微变了。 “我明白了,你辛苦了,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她点了点鸽子的头,表示慰问。 待鸽子飞走后,她迅速走进夏雨琳的房间:“香血海又派了几名杀手过来,估计中午之前就会抵达春池,你和肉肉必须马上离开。” 为了保护眼睛,夏雨琳眼上缠着白布,这会儿更是连模糊的影儿都看不到了。 “离开?我们怎么离开?”她苦笑,“我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说走了。” 何况还有一个肉肉。 紫鞘道:“我先送你和肉肉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然后我留在这里等那些杀手。” 夏雨琳道:“你觉得这里还有安全的地方吗?说不定香血海一直派人盯着这里,咱们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紫鞘打断她的话:“我观察过了,竹林四周并没有人盯着,就算有,一定也是在山脚下或更远的地方观察,这里竹深林茂,加上有雾气包围,咱们在这山上的行动,不会有人发现的。” 夏雨琳道:“可就算这样,咱们也撑不了多久吧?尤其是你,一个人要如何对付多人?不如咱们再好好想想,比如再布置一些陷阱什么的……” 她并不是消极,她只是希望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即使她现在什么都还没想到。 “没有时间了!”紫鞘道,“香血海非常讲究效率,他们说不定离我们已经非常近了,没有时间让我们好好思考对策了,再说了,我们不是已经商量了几天么,能想得到办法的话,早就开始行动了吧?” 这两三天,她们可没闲着,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办”,但是,没有好办法。 夏雨琳无语半晌后,点头:“那我们就拼了命撑吧,撑到你的同伴到来为止。” “嗯,”紫鞘很有信心,“他一定会及时赶到的,我们一定要撑住。” 而后,她拉过一把刚刚做好的轮椅,小心地将夏雨琳弄到轮椅上面,再将一把匕首放进她的手里,推她出去。 肉肉也知道情况严重,话也不敢说,紧紧地抓住夏雨琳的手,紧紧地跟在她们身边。 被推出去的夏雨琳,第一次知道当残健人士和当瞎子是什么滋味了,明知空前的劫难即将来临,却没有任何办法,这种无力感令她强烈地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没有足够的能力,却妄想摆脱世族大家和世俗教条的束缚,还想给予一个孩子足够的自由与幸福,这是何等的天真?这一次,她将会为自己的天真付出多大的代价。 她的身上散发着强烈的药味,仅凭这一点,她觉得敌人就能追踪得到她,她数次都想提出来了,但最后都没有说: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她是重伤病人,想让身上没有药味是不可能的。 再怎么危险,这一回也只得拼了。 杀手在赶来,救兵在赶来,她们也在赶着躲起来,这是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竞赛。 231 十一,为救你而死 她不知道紫鞘将她推去哪里,只知道路上很不平坦,轮椅走得很慢。 大概半个小时后,紫鞘停下来,拿出一张很大的绿色布块罩在她和肉肉身上,并往上头摆放树枝、枯叶等,借以隐藏她们的身影。 “我会将一路上所有的痕迹抹去,你们千万不能乱动,再难受也必须忍住,直到我来接你们为止!特别是肉肉,十一受了重伤,比你还虚弱,你不可以乱动,不可以说话,要不然引来坏人的话,你和十一就危险了!肉肉你说,做不做得到?” 她的口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足见形势之严峻。 肉肉小脸发白,被眼前的场面给吓到了,但他还是咬唇,用力地点头:“嗯,肉肉一定会做到的!” 前几天,他亲眼看到十一在她面前被箭刺中,头上又被竹子砸到,流了一身的血,可怕得像个死人一样,连别人也说她很可能救不活了,那种失去十一的恐惧感,比他被坏人绑架并关在地窖里那时还可怕。 他不要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紫鞘盯着他:“即使饿得快死了,也不可以乱动,做不做得到?” 肉肉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定地道:“肉肉一定做得到!” 他紧紧抓着十一的手,哆嗦着告诉自己:为了十一,他一定要做得到,就像十一为他做的一样…… 紫鞘点了点头:“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来接你们的,你们只要熬过去就好!” 说罢,她将前面的布料拉下来,彻底盖住两个人。 几分钟后,她将现场收拾妥当,反复检查,觉得没有留下破绽后,转身离开。 被树枝、草叶掩盖的布料下方,狭小的空间里,夏雨琳轻抚着趴在她腿上的肉肉的脑袋,用温柔的小动作告诉他:我就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 至少,还有他陪着她,要不然,她就太孤独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在这个黑暗而狭小的空间里,她既看不到,也听不到外头的动静,她不知道木屋那边的状况如何,甚至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觉得有种度日如年的惶然感。 她开始紧张起来:“香血海”的人追来了吗?跟紫鞘打起来了吗?紫鞘的同伴是否已经赶到?双方是否已经打起来?状况如何?而她和肉肉躲在这里……真是安全的吗? 自身的无能与无力,加外太多未知的状况,令她不安了,她心里的担忧与质疑越来越深。 她坐着轮椅,又是这么大一个人,身上透着强烈的药味,真能不被发现? 如果被发现,这样的她和肉肉绝对只有死路一条! 她真的要和肉肉一直躲在这里吗? “悉悉”“刷刷”,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什么人轻轻地踩在落叶之上,她的心脏猛然提到胸口,心跳如雷:是杀手……追来了吗? 她的一只手摸进袖子里,将那把匕首紧紧地握在手里,但这把武器并没能让她觉得安心:如果是杀手,就算给她手枪,她也没法子保护自己和肉肉! “丫头,是我。” 熟悉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她松了一口气,是夏公子的声音,他一定是来给她传信了。 不过,夏公子的口气很不妙:“杀手已经将木屋包围,一共五个人,个个都厉害得很,我看那丫头快要顶不住了,有两个已经在附近搜查你们,我看他们迟早会找到这里,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他可不敢在紫鞘的面前暴露自己,一直在暗中隐藏自己的行踪。 夏雨琳的脑子有点乱:“紫鞘的同伴来了么?” “还没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但我看你们可能撑不到援兵到来。” “你觉得我和肉肉现在应该怎么办?” 夏公子长长地叹息:“我不知道。如果是在晚上,也许我还能引开他们,但大白天的,我没有办法。” 如果是晚上,他可以利用自己能够夜间视物、行动自如,外加绿色眼睛和能说人话的特点去吓人,引开杀手,甚至可以偷袭杀手,但在光线明亮的地方,他一现身,谁会害怕一只小猫? 夏雨琳又问:“杀手们有没有往这边查来?” 夏公子道:“山上大得很,你们又离得远,一时半会查不到这里,但迟早会查到的,也许也就是一刻半刻的时间了。” 一刻半刻?夏雨琳苦笑,她和肉肉难道就只有这么一点点安全时间了么? 怀里的肉球在哆嗦,显然,肉肉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感到了害怕。 是她害了他啊!明明奶娘警告过她的,但她,还是太自信,太自我了! 这样的自责,让她在突然之间就下定了决心。 她摸索着掀开布罩一角:“夏公子,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很多隐蔽的藏身之处,我要你马上带肉肉离开,找个山洞、树洞什么的都好,总之,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让肉肉藏起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要让肉肉被发现!” 夏公子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呢?你怎么办?坐在这里等死?” 一个身负重伤,又暂时失明的女人留在这里,绝对是等死,他能丢下她一个人? 夏雨琳道:“如果我跟肉肉分开,也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非得粘在一起,那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你是聪明人,又这把年纪了,一定明白我说的是真理!所以,你就别再感情用事了,赶紧带肉肉走吧!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再等了。” 夏公子沉默了一会儿,果然地道:“我明白了!虽然我只是一只猫,但我会努力保护他,至少不会死在他之后!” 他这话里的意思,显然已经有了誓死护住肉团子的心理。 夏雨琳心里感动,却也没有时间说什么感动的话,推了一下肉肉,道:“肉肉,你马上跟猫猫走,什么都不要问,猫猫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知道了吗?” 肉肉都快睡着了,揉着眼睛说:“那十一你呢?” 夏雨琳温柔地笑:“我要等紫鞘姐姐来接我啊,因为你和猫猫没有力气推车,所以我不能走,你先跟猫猫走啊,我晚点就去找你。” 肉肉信以为真:“真的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么?” 夏雨琳笑道:“这山里没有厉害的野兽,十一手里又有刀子,不要紧的,你赶紧跟猫猫走吧。” 肉肉犹豫了一下,从布罩子下方的洞口钻出去:“十一你快点来哦,要不然肉肉会担心的。” 夏雨琳的声音从布罩里传出来:“十一会很快去的,你一定要听猫猫的话哦。” 肉肉乖乖地应着,跟着猫猫走了。 夏公子确实知道很多藏身之处,那些地方藏不住大人,但藏住小肉球还是可以的。 肉肉跟着他在山林里跋涉,走了没多远就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肉肉好累,走不动了……” “真是没用的小鬼!”夏公子跳上去,扬起爪子就抓他的脸,“这么多人拼了命地保护你,你却动不动就喊累?你再不走,我就咬你!” “咬我我也走不动……” 夏公子火了,冲着他的耳朵就是一口。 “哇,好痛!”肉肉跳起来,捂着耳朵,泪眼汪汪,“咬人的猫猫是坏猫猫……” 夏公子一爪子拍到他脸上:“再不走,我就咬掉你的舌头,让你再也吃不了东西。” 肉肉只得继续往前走。 但走了没几分钟,他就又不走了,紧紧抓着路边的藤蔓,不断喘气:“肉肉真的走不动了,呜呜呜,就算猫猫要吃了肉肉,肉肉也走不动了……” 夏公子心头火起,跳到藤蔓之上,对着他就是劈头盖脸地乱抓:“你走不走?不走就抓死你!” 但这一次,肉肉是铁了心,任凭他怎么抓怎么咬怎么骂,都真的不走了。 夏公子抓累了,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看着他:“你知道十一为什么要让你先走吗?因为她要一个人留在后面对付那些坏人,那些坏人很可能已经找到了她,你觉得连动都动不了的她能打败那些坏人吗?臭小鬼,十一为了你去送死,你却要辜负她的一片苦心吗?” 肉肉脸色变了,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坏人要抓十一?” “抓什么抓?”夏公子恨铁不成钢,拔高声音,“他们是想杀掉十一,然后再把你抓走好不好?你到底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些坏人要杀死十一,杀死十一啊,十一说不定已经被杀掉了,就是为了保护你……” “十一——”肉肉尖叫一声,丢下藤蔓,像发了疯一样地跑回去。 跌了立刻爬起来,一次又一次,迅速地跑远了。 “这肉团子居然能跑得这么快?明明之前连走都走不动的……”夏公子一脸困惑地挠挠脑袋,起身追上去。 离他们不那么远的地方,夏雨琳独自坐着,心脏“砰砰”跳得很厉害。 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但她却知道,自己很可能就要死了,因为,她能感觉得到极度的恐惧与危险正在向她靠近。 她真的说不出她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就像突如其来的直觉和预感一样,她就是感觉到了死神的降临。 突然,四周一空,她头上的布罩被掀掉了。 而后,她的嘴被捂住,一把刀往她脖子上抹去。 这一切来得这么无声无息,又这么快如骤雨,她根本连对方是如何靠近她的都不知道,就已经要死了。 232 崩溃,不许杀十一 她连呼救,连思考,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这才是顶尖的职业杀手的行径与作风!她在他们的面前连十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在她的咽喉被割断之前的零点几秒的时间里,她被巨大的恐惧击溃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足以影响一生,即使她已经没有未来可言。 “不许动十一——”对于一个顶尖的职业杀手来说,划断一个人的脖子,真的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快得无法计算,但就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突然传来肉肉凄厉而疯狂的尖叫声。 时间似乎停止了一下下,因为,杀手手中的刀子在触到她脖子的刹那,顿住了。 连夏雨琳都觉得惊奇:肉肉的尖叫声竟然如此及时,而且还有效了! “不许杀十一!”肉肉的声音在恐惧,在颤抖,但那声音还是义无反顾地靠近。 肉肉在朝她跑过来,并且还哭了:“谁敢杀十一,我就杀了谁!” 夏雨琳好想看看现在的肉肉,这么小的肉肉,天真无邪的肉肉,从小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的肉肉,像只小猪一样爱吃的肉肉,竟然在这种时候跑回来,独自面对如此顶尖的杀手,还说出这么霸道的话来! 真是傻瓜!年纪很小的大傻瓜!夏公子说得没错,肉肉就是个笨蛋! 可是,这个笨蛋让她哭了! 她的眼泪,浸湿了蒙眼的白布,她猛然扯掉白布,睁开眼睛,看到一条模糊的、小小的人影往她这边跑来。 她顾不得脖子上抵着一把轻薄如纸的利刃,大叫:“肉肉快回去,别过来——” 肉肉已经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得崩溃了。 他只会边哭边尖叫,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放开十一!谁都不可以杀了十一!还我的十一——” 夏雨琳脖子上的刀子,始终没划下去。 夏雨琳看不到身后杀手的表情与动作,但很快,杀手把刀子移开,似乎是把刀子举高了,而后道:“我杀了她又如何?你一个小孩子,要怎么救她?你看好了,我现在就杀了她,将她的脑袋割下来!” 说着,他猛然将手中的刀子往夏雨琳的脖子刺下去。 “啊——————”精神崩溃了的肉肉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凄厉的尖叫,不休。 这样的尖叫声,堪称惊天动,泣鬼神,响彻整座山头,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抖,连猛烈的山风都被压下去了。 夏雨琳觉得自己的耳膜似乎要被震破了,耳朵“嗡嗡”作响,不知是不是风太大的原因,视线更加模糊,她什么都看不清楚。 “真是有趣的小鬼!”她身后的杀手突然就丢下她,往肉肉冲去。 夏雨琳尖叫起来:“肉肉——快跑!” 肉肉什么都听不到,他只是保持着紧闭双眼,捂着耳朵的姿势,疯狂地尖叫。 夏雨琳想去救他,但是不行,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天气似乎很阴暗,她只能隐隐看得到肉肉的影子,却无法准确辨认方向,才一转动轮椅,就撞到了一块石头,虚弱的身体因为惯性而跌出轮椅,重重地摔在地上。 好痛!她的骨架该不会散了吧?头也好痛……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肉肉的安全。 她努力撑着身体想爬起来,然而脑袋重重地撞到轮椅,剧痛伴随着晕眩涌上来,她再如何地担忧和不甘,还是就这样晕了过去。 肉肉……她刚才似乎看到有另外一条人影赶到,恐怕也是杀手,肉肉千万不要有事。 这一次,她没有行走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与虚无了,于是她的潜意识让她知道,她没死。 既然没死,那就会有醒过来的时候。 虽然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她还是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从一片模糊到视线清楚,没用多长时间。 然后,一张苍老的,长满了很多皱纹和白胡子的脸庞凑过来,吓了她一跳,她这一跳,又是全身抽痛,痛得她啮牙咧嘴。 “这位姑娘,你可能看得到老夫的五指?”老头子张着鸡爪般的手指,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夏雨琳盯着那五根手指片刻后,脸上闪过喜色:“我看到了!啊,我恢复视力了!” 老头子摸着胡子,很是得意:“那当然,也不想想老夫是什么人物,你这样的伤,对别的大夫是疑难,但对老夫只是小事一桩,你病好以后记得烧高香,感谢你这么命好,遇到了老夫!”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夏雨琳不计较他这么臭屁,先诚心诚意地道谢过后,转头,“这里是哪里?肉肉呢?” 她马上就看到了肉肉,肉肉就趴在她的身边,双手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红肿着眼睛,睡着了。 真的只是睡着了!微微打鼾,身体是温暖,令她放心和安心下来。 不管到底怎么一回事,她的肉肉没事,她也没事,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更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她的眼里,脸上,唇边,都泛起温柔而慈爱的微笑来。 她不会忘记他一边哭着一边喊着“谁也不许杀十一”“谁杀十一我就杀谁”,虽然,一个小孩子把这么多“杀”字挂在嘴上真的不好,但是,一切都是她的责任,他没有半点不好。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也是她最爱的孩子。 “我们赶过去没多久,他就哭晕在你的身边,紧紧抱住你的手臂不放,怎么都拿不开。这三天来,他跟你一样昏迷不醒,我们想了很多法子都弄不醒他。蒙大夫说他精神受创太重,得了心病,除非你醒过来,否则他是不会醒过来的。”紫鞘的声音响起来。 夏雨琳抬头,吓了一大跳,紫鞘的手臂、腰间和大腿都缠着厚厚的纱巾,外加脸颊上的一道伤痕,就跟科学怪人制造出来的病人似的,可见受伤不轻。 “你伤得……这么重?”她呐呐地问,觉得自己害人不浅。 紫鞘不以为意:“还好吧,家常便饭,一个月之内肯定会好的,算不得什么大事。” “那你脸上的伤呢?能彻底好吧?” “这么点小伤,当然可以,夏小姐不必担心。” 夏雨琳无语片刻后,心里生出敬佩之心来,这样的女子真是比男子更洒脱更直率,奇女子一枚啊。 她便不再问伤口的事:“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杀手怎么样了?” 紫鞘看向大夫:“蒙大夫,我跟夏小姐谈点私事,请您先回避一下。” 蒙大夫转身就走:“你们谈快些,大人倒不要紧,那小鬼得赶紧吃点东西才行。” 紫鞘待他出去后才道:“香血海这次派了五个人过来,全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三人攻击我,另有两人去寻你们。我一个人当然是打不过三个人的,差点就被杀了,好在我的同伴及时赶到,我们联手,终于扭转了局势。但就在那时,肉肉的哭声和尖叫声响起来,我觉得大事不妙,赶紧跑过去看个究竟,那三名杀手也没有跟我们纠缠,也跟着跑过去。” “当我们跑到现场时,就看到肉肉坐在你的身边哭,哭得那个凄惨啊,唉,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有人哭得这么厉害,就跟死了爹娘似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现场还有另外两名杀手,奇怪的是,他们受了轻伤,看起来并不严重,但不知为何他们却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站在一边看着。” “我和同伴赶到以后,本想跟这五名杀手杀个你死我活的,但其中一名估计是头儿的杀手突然下令撤退,五个人马上就走了个干净。我和同伴也不敢去追,优先救治和保护你和肉肉。唉,你倒是好处理,就是肉肉不停地哭,怎么劝都劝不住,我们差点被他逼疯了。” 夏雨琳想到肉团子像只熊猫一样坐在她身边嚎啕大哭的样子,又可爱又可怜,忍不住微笑,又觉得心疼不已:这孩子跟着她,真是吃了太多苦头了! “那他后来是怎么止住哭声的?你们是不是拿了好吃的哄他?” “怎么可能?”紫鞘摆手,一脸无奈,“我受了伤,你又昏迷过去了,只剩下我的同伴还是好的,我们哪有闲心去找什么好吃的哄那个小鬼?我的同伴说你还活着,必须要马上去找大夫,让他别哭了,他这才停下来,往地上一躺,抱着你的手臂,就这样睡着了。” 夏雨琳:“……” 他是哭累了吧?大概是大夫医术高明,小肉球的眼睛没那么肿了,但眼周擦药的痕迹还在,可见他当时哭得如何的惊天动地。 “唉,你就想啊,一个小鬼紧紧抱着你的手臂不放,我们想送你下山看伤,这多不容易?但这小鬼抱得那么紧,怎么掰都掰不开,我们也不敢太粗鲁,怕把他弄伤了,最后,我们将你抬到轮椅上,将这小鬼放在你怀里,才半推半抬地将你们运下山。” 紫鞘总是淡漠严肃的脸庞,这会儿都说得有些扭曲了,因为啊,将一大一小两个人连同轮椅“运”下山,真不是人干的事情,而且她当时还受了不轻的伤,她宁可跟杀手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想受这种罪。 夏雨琳听得又惭愧不已,不敢再提这个话题:“你说你们找到我和肉肉时,那两名杀手受了伤?受了什么伤?是谁伤他们的?他们该不会本来就受了伤,带伤上门的吧?” 当时的场景不是很奇怪吗?她重伤昏迷,肉肉在那里哭,两名杀手却只是在旁边看着,什么都不做? 233 爆瘦,肉肉的后遗症 他们一刀干掉她,直接带肉肉走,不是很好吗? 这么做只需要一两分钟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在紫鞘及其同伴赶来之前完成,但他们为什么站着不动?太奇怪了!其中一定有古怪! 紫鞘道:“关于这一点,我们也百思不得其解。我看那两名杀手,一个被切断了左手两根手指,一个的右颈被划伤,伤口还滴着血,绝对不是旧伤,而是刚刚才受伤的。他们什么都不做,恐怕不是不想做,而是不敢做,毕竟,能伤到他们的手指和脖子的人物,一定非常可怕。” “我看他们的表情也不太好,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我猜,也许那个伤了他们的人物当时就隐藏在现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我和同伴都没有察觉到现场有其他人存在。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够隐藏在四周却不被我们察觉到的人,这天底下真没几个。有机会的话,我真想会会这位高人!这位高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跟老大相比如何……” 紫鞘显然很崇拜和向往这样的“高人”,居然就陷入了自言自语和自我想象当中。 夏雨琳也在心里快速地分析着。 “手指”对杀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将一个顶尖杀手的“手指”削去,恐怕比砍掉其一只手臂还难,下手的人应该离这名杀手很近,并且占据绝对优势,才能做到这一点,否则,有哪个顶尖杀手会轻易让对方靠近自己并“削掉”这么“小”的手指? 而“脖颈”属于致命部位,能伤到一个顶尖杀手的颈部,就说明有机会要了这个杀手的命。 可以推测,伤了这两名杀手的“高手”,恐怕真有压倒性的优势,并且当时还在四周,其显然是站在肉肉这一边的,才导致那两名杀手没敢轻举妄动。 如果这种推测正确,新的问题又来了:为什么这个“高人”不干脆杀了那两名杀手? 是不是这位“高人”并不想与“香血海”为敌,只是想保护她或者肉肉? 保护她?她在心里笑了笑,应该不是吧,如果高人要保护的是她,她还能落到现在的下场? 还是保护肉肉的可能性比较高些,晚些她再问夏公子和肉肉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将这份疑惑收起来,问紫鞘:“紫鞘姑娘,我还没有谢过你的同伴呢,不知道你的同伴在不在这里?” “在啊。”紫鞘回过神来,呶了呶嘴,“他在厨房做饭,做了大半个时辰了。” 夏雨琳小嘴微张:“你的同伴也是美女?” 紫鞘哼了哼:“男的,比女人还能干的男人。” 夏雨琳:“……” 一人是比男人还英气、洒脱的女人,一个是比女人还会做饭的男人,这两位同伴,还真是绝配啊! 害她更想知道紫鞘的同伴是什么人物了。 这时,门被推开了,还没见到开门的人呢,就有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飘进来。 夏雨琳一闻到这股菜香,精神大振,整个人就好起来了:好吃!一定非常好吃!只凭这股香味就能确定,绝对不需要怀疑! 一只大大的托盘出现门口,托盘上摆着几碟菜,夏雨琳睁大眼睛,舔着嘴唇,肚子“咕咕”叫不停,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将所有的饭菜占为己有。 “饭饭——”一直昏睡不醒的肉肉突然大叫一声,跳起来,转头四顾,嘴里叨叨着,“香香——肉肉闻到香香的饭菜啦!饭饭在哪里?饭饭在哪里?肉肉好饿,肉肉要吃!” 夏雨琳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转头看去,当场一脸黑线。 这肉球虽然醒了,但两颗眼睛还是茫然涣散无焦距,就跟梦游似的,他恐怕还没有清醒过来,只是嗅到饭菜的香味,条件反射吧? “饭饭,饭饭,肉肉好饿……” 夏雨琳笑着捧住他的脸蛋,亲了两亲,将他搂进怀里,轻拍他的背:“肉肉,十一没事了,一定是你救了十一,所以,你可以醒过来了啊!” 肉肉在她的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出于恐惧的颤抖,夏雨琳都感觉到了。 这种时候,只有拥抱与温暖才能让他相信天没有塌下来吧?她紧紧地抱住肉肉,轻吻他的头发,低声道:“肉肉,十一活得好好的,真的没事了啊,你不要怕,不要担心……” 良久,肉肉的声音才低低地传出来:“真的?肉肉不是在做梦?”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目睹坏人举起刀子往十一的脖子刺下去的那一刻…… 那种恐惧和崩溃,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和承受的范围…… 他无法面对那一幕。他拒绝醒过来。他但愿他什么都不知道,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也不要醒过来,也不要面对那么残酷的现实。 “不是在做梦!有人救了十一!”夏雨琳在他的耳边温柔地,低声地,清晰地道,“有人及时出现,将那个坏人打飞,十一得救了!十一没有死!十一说过会永远陪着你的,就算遇到天大的危险,十一也会勇敢地克服,好好地活下去,不会丢下肉肉的啊!你一定要相信十一!” 半晌,肉肉的哭声才传出来:“肉肉以为、以为十一死了……” 夏雨琳轻拍他的背:“因为肉肉是好孩子,好人有好报,老天爷也很喜欢肉肉,所以才让十一被非常厉害的人救了,肉肉不要再伤心了哦。” 肉肉的哭声小了一点:“真的?” 夏雨琳有点点心虚地道:“十一有骗过肉肉吗?” 肉肉摇头:“没有。” 夏雨琳又亲了亲他:“所以,肉肉要勇敢哦,不要害怕面对现实。” 肉肉的声音闷闷的:“嗯。” 而后他不说话了,夏雨琳知道他还需要一点时间面对这种大起大落的变化,也不催他,只是温柔地拍他的背。 在场的另外两个人:“……” 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弟俩,感情还真不是一般般的好啊,全当他们不存在了。 “咕咕咕……”夏雨琳的肚子又在叫了。 夏雨琳觉得该到放轻松的时候了,便用力地拍了拍肉肉的屁股,大声道:“肉肉要不要吃饭饭?香香的、热乎乎的饭饭?不吃就被别人抢光了哦……” 肉肉猛然从她的怀里跳起来:“肉肉要吃饭饭!别人不可以跟肉肉抢饭饭吃!啊,好晕……” 他已经整整三天没吃过东西了,就靠着紫鞘等人往他的嘴里灌点清水和药汁度过,这会儿真是饿得不行了,加上精神崩溃导致身心俱惫,这会儿一醒过来,后遗症立刻爆发。 “好晕,肉肉的头好晕……”他跌坐在庆上,双手捧着脑袋,两颗眼珠子不停打转,痛苦地大叫。 夏雨琳摇摇头,对端饭进来的男人道:“他饿坏了,吃点东西就好。” 男人立刻体贴地递上一大碗香喷喷的肉粥:“嗯嗯,我特地为他熬了一碗粥,易消化,有营养,保证他吃了以后活蹦乱跳,而且这粥的温度刚刚好,赶紧喂他吃吧。” 夏雨琳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撑着仍然疼痛的身体坐起来,接过那碗肉粥:“肉肉,张开嘴巴,十一喂你吃饭饭。” 肉肉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外加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听了她的话立刻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像一只等待母亲喂虫子的小鸟儿。 夏雨琳刚把一勺子肉粥放进他的嘴里,他就一口吞下,而后大叫:“好吃!肉肉爱吃这个!” 说着他就双手去捧那碗粥,嘴巴贴着碗口,准备直接灌下。 夏雨琳知道他这辈子还没这么饿过,也不阻拦他,只是双手帮他捧着那只碗,不让碗里的粥溢出去。 “咕咚咕咚——”他就像喝水一样,没一会儿就将那一大碗粥喝了个底朝天。 紫鞘和同伴看得目瞪口呆,这小鬼吃东西的天赋,绝对是异于常人啊。 “肉肉还要——”肉肉将那只大碗推开,稍微有了一点光泽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厨师”,“肉肉好饿,要吃多多的,要不然就要饿死了……” “好好,你想吃多少都可以。”男人笑着抱他过来,让他坐在桌边,将勺子递给他,“这些都是你的,你慢慢吃,别噎着……” 肉肉已经开吃了,狼吞虎咽,狂风扫落叶。 男人喃喃:“看来这点菜不够,我再去做几样。” 然后他就跑出去,转眼没了影儿。 夏雨琳靠坐在墙上,温柔地看着肉肉,而后目光闪了闪,一脸惊讶和困惑:肉肉怎么瘦了这么多? 三天没吃东西,瘦上一圈实属正常,但是,他何止是瘦了一圈? 至少瘦了三圈!脸上的“大包子”已经瘦成了“小包子”,五官变得明晰不说,连颧骨都隐隐现形了,如果说他三天之前是颗圆滚滚的肉球,那现在,已经瘦成了明显的椭圆形。 三天不吃东西,能让一个人瘦成这样?虽然肉肉还是肉乎乎的,但真的只是一般的肉乎乎,跟“圆滚滚”完全扯不上关系了。 不正常啊!夏雨琳暗暗摇头,肉肉突然消瘦得不正常啊! 他该不会是病了吧?等他吃饱以后,她得让大夫好好给他检查,千万不要埋下什么疾病隐患才好。 234 黑暗,boss出马 直到吃得肚皮滚圆,他才心满意足地放下勺子,摸着小肚子,吐着气,开心地道:“肉肉吃饱了!肉肉活过来了!肉肉有力气了!” 夏雨琳这时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肉肉,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有没有痛痛?” 肉肉摇头:“肉肉吃饱了,哪里都舒服,哪里都好好的。” 众人:“……” 这小孩先是一口气饿了三天,然后一口气吃了三天的饭量,身体居然没有哪里不舒服?而且还这么快就满血满状态了?谁说这小孩没用?他这身体其实才是铁打的吧? “十一,你吃了么?你饿不饿?”肉肉跳下椅子,跑到床边,抱着她的手臂,很关心地问。 夏雨琳光是看着他吃就觉得饱了,这会儿只得苦笑地摸摸他的头:“你睡着的时候,十一就已经吃过了,现在不饿……” “那我们再一起吃点零食好不好?”肉肉很可爱地笑着,看向那名男子,“叔叔,你再做点零食给肉肉和十一吃好不好?” 男子刚想说“好”,夏雨琳就摇摇头:“刚才叔叔做了很多菜,现在一定很累了,就让叔叔休息一下吧。” 而后,她看向那名男子:“请问侠客尊姓大名?我和肉肉还没有谢过你呢。” 直到现在,她才有心情慢慢打量这名男子。 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容清俊,看起来人畜无害,第一眼只是长得还行的程度,却很耐看,越看越觉得不错,她初见他时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却牢牢地记住了这张脸。 男子笑道:“沐瑛。今年二十有五。未婚。喜欢做饭。也喜欢小孩子和小动物。” 肉肉举手:“那沐叔叔一定很喜欢肉肉喽?” 沐瑛笑道:“是啊,叔叔很喜欢肉肉,如果有机会,叔叔一定做很多很好吃的给你吃。” 肉肉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喜欢小孩子,又喜欢做饭的叔叔,转头对夏雨琳道:“十一,肉肉喜欢这个叔叔哦。”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在山上的时候,这位叔叔救了我们,你要感谢这位叔叔的救命之恩哦。” 面具男的手下,紫鞘的同伴,能够与“香血海”的杀手抗衡的男人,能差到哪里去? 在刀头上舐血的江湖人,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特别是这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人,一定有其厉害和不凡之处,她绝对不会轻易相信这种人,更不会小看这种人。 肉肉立刻走过去,对沐瑛鞠了一躬:“肉肉和十一谢过叔叔的救命之恩!” 十一说过人要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要不然就是禽兽不如了,他不要连禽兽都不如。 沐瑛摸摸他的头:“真是有礼貌的好孩子,为了奖励你,叔叔现在就去做点心给你吃。” 肉肉立刻双眼发亮:“谢谢叔叔,叔叔是大好人。” “好人?”紫鞘抱胸,一脸不满,“你们别被他那张脸给骗了,他可是披着羊皮的狼,你们信他,小心哪天被他拆成碎片了都不知道。” “师妹,你怎么能这样说师兄呢?”沐瑛嗔道,“好歹师兄也给你做了好几年的饭,如果没有师兄的照料,你能长得这么高这么俊,比男人还孔武有力?你现在能独挡一面了就拆师兄的台,这样可不好。” “什么比男人还孔武有力?”紫鞘涨红了脸,“你分明就比我还有力气,装什么弱小?你骗别人可以,千万别来骗我,我才不吃你这一套!” “我是比你弱小啊。”沐瑛往她身边一站,比了比自己的个头,“你看,你才二十岁,却比师兄高了半个头,师兄每次站在你身边,都觉得自卑啊,你为什么不懂得照顾一下师兄的自尊心,故意弯一下腿呢?” “你是在嘲笑我长得太高了对不对?”紫鞘一向淡漠的脸庞要冒烟了,“你老是拐着弯儿嘲笑我像男人!我看你才像女人呢!一个男人婆婆妈妈的,没事就窝里厨房里做饭,洗衣服扫地比女人做得还好,连针线活都会做,你一个男人做这种事做得这么好,就不觉得丢人吗?” “师妹这么说就不对了。”沐瑛摇头,“师兄除了家务活做得好,其它事情也不赖啊,比如疗伤治病,打架砍人,追敌千里什么的,哪样不好?你专挑家务活来说事,对师兄太不公平了。” 紫鞘鼻孔喷气:“反正我是男人婆,你是女人婆,你笑话我就是笑话你自己。” 她最生气的就是这一点,一个男人,家务活什么的做得好就算了,就连打架砍人都这么厉害,这让她一个女人怎么活?跟他在一起,她都不知道自己算是男人还是女人了。 上头有一个强得让她望尘莫及的老大就算了,连这个师兄似乎都是个无法超越的存在,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头啊? “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沐瑛拍拍她的肩膀,“我可是以你为豪呢,要不然师兄我怎么愿意天天为你煮饭?” “得了,你别恶心啦,快滚去你最爱的厨房。”紫鞘红了脸,推他出去,“最烦你唠叨,烦死了。” 夏雨琳在一边看得:“……” 他们是一对吗?刚才的对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打情骂俏吧? 女的高挑英气洒脱,男的稳健能干好脾气,不是很完美的互补吗?面具男真的会很会挑手下啊。 “终于走了,看他就烦!”紫鞘冲着门口皱了皱脸,转过身来,触到夏雨琳玩味的目光,脸红了一下下,迅速板起脸,“别理这种女人婆!夏小姐,你的身体状况现在很糟,暂时安静养伤罢,我会留在这里直到你能走动。” 夏雨琳道:“你觉得香血海还会派人来吗?” 这是她最担忧的事情,不管怎么想,“香血海”都不是会放弃的存在吧? 紫鞘沉吟了一会儿后,才谨慎地道:“他们应该不会放弃,但是,应该也不会再采取多人出击的战略了。香血海的杀手喜欢单独行动,他们已经连续两次派出多人追杀你和肉肉,都以失败告终,接下来,他们应该会恢复单人行动。” “那就好。”夏雨琳拍了拍胸口,惊觉胸背有伤,改拍大腿,“一个还好应付……” “错!”紫鞘的目光蓦然变得冷峻起来,“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会派出主力、精锐甚至是核心人物亲自对付你们,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核心人物是怎么样的人,唯一能肯定的是,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人物,比之前我们遇到的都神秘和可怕。” 夏雨琳的脸色更白了:“……” 突然之间就被人从身后捂住嘴部并差点被割喉身亡的感觉,记忆犹新,终生难忘,她此生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假如还有人比当时身后的人更可怕,她要怎么对付? 即使是她的师父在这里,恐怕也会很头疼吧? 紫鞘看出她的恐惧,缓缓道:“夏小姐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许唯一的方式只有寻找到更大的靠山与保护,或者在他们对你下手前找出对方,先下手为强了。再或者,你先灭了他们。” 夏雨琳苦笑,紫鞘说的都有理,可是,她若是做得到这几条的话,还用得着恐惧吗? “十一……”肉肉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低头,看到肉肉小脸发白,显然被她们的对话吓到了,“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有人要、要杀十一和肉肉?” 夏雨琳看着他片刻后,轻抚着他的脸,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告诉他实情:“是的,有一个叫香血海的组织想杀掉我们,以前绑架你的坏蛋,还有我们在山上遇到的坏蛋,都是他们派来的……” 肉肉愣了一下后,“哇”的哭出来,扑进她的怀里:“坏蛋!他们是坏蛋!肉肉讨厌他们!肉肉不要他们再来了,也不要他们绑架肉肉和杀掉十一……” 夏雨琳轻拍他的背,对于让他感到如此恐惧很是抱歉,可是,她和他都不能逃避,不是吗? 想要得到最终的自由,就要克服这一切,逃避和屈服没有出路——即使她现在还看不到胜算。 此时,京城某个隐蔽到没有外人知道的地方,大白天的也黑暗如夜。 中间的桌上点着蜡烛,但没有照到四周隐在幽暗中的人影。 前方,一个人站在黑暗之中,脸上的面具在烛光中若隐若现,仿佛是光明与黑暗之间的使者。 “香七,香九,你们确定没有看错?”这个显然是首领的人,听了众人的汇报之后,终于出声。 “我们两个都看得很清楚,也都感觉到了,绝对不会看错的,那个孩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香七用非常确定的口气说道。 他的左手缠着纱布,因为他的两根手指被削掉了,他的身边,站的是颈部受伤的香九。 “很好,虽然我们这次损失了一个人,但能确定那个孩子的身份,绝对是值得的。”首领道,“这件事就先这样吧,那个孩子的事情以后就由我来处置。” 香七惊讶:“您要亲自出马?那个孩子再重要,也不值得您亲自处置吧?我们能力不济,不能将那个孩子带回来,但换了任何一个排名在我之上的人,应该都……” “夏落葵不是问题,那个孩子也不是问题。”首领道,“楚留非才是问题!” “楚留非?”这个名字令所有人的眼皮子都跳了一跳,“那两个人难道是他的手下?难怪咱们派了这么多人过去都讨不了好!但他管这种闲事做什么?” 235 好想,快点长大 “香血海”从来没有害怕的人或东西,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对手与劲敌,“楚留非”这个名字及他所代表的势力,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不能当“楚留非”这三个字只是一个名字,凡是他插手的事情,都会非常棘手。 首领道:“我也在想,楚留非为什么要保护夏落葵和那个孩子。他是知道了那个孩子的秘密,想得到那个孩子,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如果是前者,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连夏家都不知道的秘密,而且,既然他知道这个孩子的秘密,又何必如此担心?” 黑暗中的杀手们纷纷点头。 “如果是后者,我更好奇了,夏落葵和这个孩子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可以让他派出心腹拼死保护?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巨大的利益,他不会做到这份上。我想来想去,都不觉得那个孩子身上的秘密足以让他做到这份上,你们认为如何?” 一群人又纷纷点头。 有人道:“以楚留非的身手和势力,他应该还不至于觊觎这孩子,也许,真是为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 “是的。”首领道,“所以,我才决定亲自去会会夏落葵和那个孩子,看看她们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如果是我想多了,我会杀掉夏落葵,将那个孩子带回来,如果我没有多想,我相信新的秘密会让我们受益。” “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那个孩子,不及时带回来,加以训练和使用,不是太可惜了么?” “何必着急?他还是一个孩子,这一次的爆发也只是偶然为之,离可用之时还早着呢,留他在夏落葵的身边,让夏落葵代替我们激发他的能力,不是更妙?” 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道:“我听说夏落葵有‘神探’之称,破了夏家不少案子,连那个人都栽在她手下,你若是执着要亲近她,可得小心点。” “我自然会小心。”首领的声音透出笑意,“你们可别忘了我的能力,我与生俱来的天赋更强,还是她的推理断案能力更强,我很想知道。” 黑暗中,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笑意。 在以能力强弱排名的“香血海”里,他们的首脑“香一”的能力,绝对强得逆天,组织里的杀手们喜欢竞争,但从来没有人对他产生半点不服。 “香一”与“神探”,孰强孰弱?于他们看来,毫无悬念。 这一边,夏雨琳设想过“香血海”会采取的种种行动,但因为对“香血海”所知实在不多,她没有什么头绪,紫宵提醒她注意一切可疑人物,沐瑛只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以逸待劳就好”,她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废话,于是努力地安心养伤。 不管“香血海”多么强大,她都不会退缩的,她可是答应了师父要好好地活下去的。 十几天后,她终于能够下床落地,蒙大夫说:“你的命够大,箭头刺入之处离你的心脏仅有一寸,你这才能保得住一条性命。不过,死罪虽免,活罪难逃,你的肋骨断了两根,伤口很深,三个月内尽量不要动到左背与左胸,否则伤口难以痊愈,受罪一生。” 而后,蒙大夫留了一个治疗内伤、生肌补血的药方给她,走了。 紫鞘问她:“夏小姐接下来如何打算?” 夏雨琳道:“去找舍微公子。” 紫鞘的目光变得敏锐起来:“这又是为何?” 夏雨琳叹气:“你去问你们老大吧,我想,你们老大还是会要你们保护我们的。” 紫鞘不说话了,转身出去,准备去问上头。 这天晚上,夏雨琳正在院子里扎马步,楚留非像鬼魅一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件东西的下落呢。” 夏雨琳耍赖:“我身受重伤,动弹不得的时间不算,所以,我跟你约定的时间才过了一半。” 楚留非道:“十一小姐,咱们的交易是以性命为代价的,违约可是不好的行动,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夏雨琳想到紫鞘和沐瑛为她所做的一切,头一垂:“好吧,我就告诉你吧,那件东西现在在舍微公子的手里。” 楚留非面具后的目光一冷:“舍微与夏墨清八杆子打不着一块,为何这件东西在他的手里?” 夏雨琳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信息:“夏墨清将那件东西藏在一幅画里,而这幅画被舍微公子买走了,所以,我准备去找舍微公子,将那件东西找出来。” 楚留非盯着她:“你没骗我?” 夏雨琳道:“我觉得你从舍微公子那里是拿不到这幅画的,但我就有可能,所以,我要你继续保护我,直到我找到办法对付香血海为止。” 楚留非道:“如果你一直找不到那件东西,那又该如何?” 夏雨琳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月!我一定会在一个月之内找到那幅画,找到那件东西,亲自交到你手上。” 楚留非抱胸:“我要如何相信你?” 夏雨琳道:“你必须相信我,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 楚留非盯着她片刻,擦了个响指:“好,我相信十一小姐,成交。” 而后夏雨琳觉得眼前一花,他又不见了。 为什么这厮总是戴着面具呢?她无趣地站了一会儿后,摸摸鼻子,回屋。 “十一——”肉肉冲出来,抱住她,“肉肉洗完澡澡了,你看看香不香?” “香,跟刚出炉的馒头一样香喷喷的。”夏雨琳刚抱住他,就把他拉开,惊讶地道,“肉肉,你又长高了!你现在怎么长得这么快呢?” 她离开夏家之前刚刚比过他的身高,现在才过了一个月左右,他怎么又明显地长高了呢? 小孩子长得快,她能理解,但肉肉长高的速度,还是快得有点不正常了。 今天的肉肉,比在夏家时至少高了半个头,又瘦了一大圈,衬得他更高了一点,隐隐现出美少年的轮廓来了。 “是么?”肉肉瞅了瞅她,又盯着眼前看了一会,开心地笑了,“吖,肉肉真的长高了,快到十一的胸口了,以后抱着十一时就不用再踮脚了。” 童言无忌!夏雨琳盯着他:“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吃得比以前少了?” 肉肉很肯定地摇头:“没有哦,肉肉老是觉得肚子饿,吃得比以前还多。” 打从山上下来以后,他就天天觉得肚子饿,怎么吃都吃不饱,连沐瑛叔叔都说做饭都做累了。 夏雨琳又盯着他片刻后,摸摸他的头:“十一也喜欢你肉多一点,所以你不用减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肉肉笑得两颗眼睛闪闪发光:“好——” 夏雨琳拉着他的手进屋:“咱们睡吧,明天还要出门呢。” 蒙大夫给肉肉仔细地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是一切良好,但是,她还是不放心,肉肉还是像以前那样能吃能睡,怎么就迅速地变瘦和长高了呢? 肉肉的奶娘说过,肉肉患了一种长得很缓慢的怪病,导致他八岁了还像五岁的小孩,现在的肉肉,该不会又患了生长过快的毛病吧? 想到就愁啊。 大概是因为差点与她天人永隔的缘故,肉肉现在是白天晚上都粘着她,生怕她不见了的样子,连晚上也一定要抱着她的手臂才能入睡。 “十一……”他在沉睡之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声音也在微微的颤抖,“不可以动十一……谁都不可以动十一……” “肉肉——”似乎有人在叫他,非常温柔的声音,很陌生,但隐隐的又有些熟悉。 他想看清楚叫他的人,但眼皮好沉重,他努力了很久,才勉强睁开一条缝,看到一张模糊却觉得很喜欢的脸庞,心里隐隐知道她是个女子,还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肉肉,”那个女子温柔地抚摸他的头,低头吻了吻他的脸庞,声音很好听,“爹爹已经飞到天上去了,娘亲可能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你,所以,你不要那么快长大,越长大,越危险……” “娘亲要你很慢很慢地长大,不要长高,不要变瘦,不要觉醒,就算永远是个普通的小孩子也没关系,娘亲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肉肉不要长大,肉肉要永远当一个快乐的小孩子……” “长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长大以后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肉肉绝对不要长大……” 女子的声音,就像咒语,一遍遍地在他的耳边回响,印在他的意识深处。 “啊,娘亲——”他大叫着坐起来,觉得头晕晕的,分不清刚才是怎么回事。 他梦到了娘亲,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娘亲了,虽然他明明很相信娘亲的。 他还想起了一些已经被他遗忘的事情,自己更小的时候,娘亲经常在他快要睡着时跟他说这样的话,“肉肉不要长大”,“长大了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肉肉只要当一个普通的小孩子就好”,娘亲的话似乎有种魔力,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身体里,但他过后总会记不得。 但现在,他记得了,也隐隐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一直长不大的原因。 因为娘亲不希望他长大,他也害怕长大,可是,一直长不大真的好吗? 床边已经空了,十一已经起床了,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跳下床来,走到桌边,拿镜子照自己的脸。 看了半天后,他嘻嘻地笑了,自言自语地道:“肉肉又长大了一点点,十一一定很开心。” 因为啊,十一说希望他快点长大,快点成为男子汉的,他希望十一开心,十一开心他就开心。 所以,“长大”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想快点长大。 236 血案,画师入狱 舍微公子出事了! 他被控杀人,如今被关押在玄州衙门的地牢里,只等待上头批复他的死刑判决后就砍头。 夏雨琳随便在街上打听了一下,就得知了这么惊人的消息,她小嘴微张了一会儿后,闭上,拉起肉肉的手:“宝宝,你长高了,也变瘦了,以前的衣服不合身了,十一给你买新衣服去。” 她不担心舍微公子的安危,一点都不担心。 不说他很可能是最厉害的连环杀手,只说他身为皇室御用的大画师,据说身上有皇帝赐予的免死令牌,衙门能将他怎么着? 再说了,她已经告诉楚留非舍微公子拥有隐藏“宝物”的画,楚留非能让舍微公子死了? 所以,她担心什么呢?她现在是病人,情绪不宜大起大落,保持心情舒畅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小小姐长得真是俊俏,穿什么都好看,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啊。”衣坊店的女老板看着换上新衣服(女装)的肉肉,一脸惊艳,“我开衣坊几十年,什么美人没见过,但像小小姐长得这般好看的小女孩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小姐长大了必定是绝色美人哪!” 夏雨琳相信她不是在奉承,因为,她也看着这样的肉肉看得有点发呆。 除了还是有点胖,肉肉的容貌长相气质真的无可挑剔,尤其是那一身雪白粉嫩水当当的肌肤和一双黑亮清澈的大眼睛,可以去申请人类文化遗产了,真不敢想象他长大后会成什么样。 红颜祸水……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这么漂亮的孩子,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长大了可怎么办才好啊?她现在已经开始在担心这个问题了。 “宝宝长大以后会变得非常好看吗?”肉肉听到老板娘这么说,眼睛立刻亮了,握着小拳头,“那宝宝一定要努力长大,长得高高的,长得漂漂的……” 虽然十一和尚天他们总是说他长得好看,可是他跟十一出去玩以后,几乎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说他胖乎乎的很可爱,没有人说他长得好看,他的自尊心多多少少受到了打击。 他更希望别人说他长得好看,而不是说他长得可爱。 夏雨琳突然就有点不安了,捏捏他的脸:“宝宝不要那么努力地长大,只要努力地快乐就好。” 不足两个月的时间,肉肉就长了别的孩子要用一年才能长出来的高度,这让她觉得有点怕。 这几天来,她总是想起她以前常跟肉肉说的“肉肉要快点长高,快点长大,变成男子汉”之类的话,觉得自己似乎在无意中开启了什么危险的按键,就像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导致肉肉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喔,肉肉跟爹爹在一起很开心哦。”肉肉似懂非懂,指着身上的裙子问,“爹爹,宝宝这么穿好不好看?” 他还没有明显的“男女之别”意识,只觉得这些衣裳好漂亮,而他喜欢漂亮的东西。 “好看,好看得不得了。”夏雨琳笑眯眯地说。 “那就买这件吧。”肉肉很开心,“还有这件和这件,只是爹爹觉得好看的,肉肉都要。” 当夏雨琳拉着打扮一新的肉肉出来时,紫鞘和沐瑛都有些发呆:这小鬼变瘦之后,竟然这么美貌? 半晌,紫鞘皱了皱眉:“一个男孩子,总是打扮成小女孩,小心长大后变成沐瑛这样的女人婆。” 肉肉的小脸立刻垮了:“肉肉穿成这样不好看么?” 紫鞘道:“好看是好看,可你是男的吧?干么老是穿成女的?” 沐瑛却道:“你这么大一个姑娘,还不是穿男人的衣服,做男人的打扮?男人嘛,重要的是内心,不是外表,我看肉肉这么穿就挺好的。” 肉肉这才放心,看向夏雨琳,夏雨琳笑着摸摸他的头:“肉肉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啊。” 肉肉又眉开眼笑起来:“爹爹也是,穿什么都好看。” 夏雨琳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现在就是个黑皮肤的男人,能好看到哪里去?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就算她真的破相了,这小鬼也会觉得她是大美女吧? 呸呸呸,她说错了,肉肉还是正太一枚,哪里是什么情人?她也还是未成年,童言无忌! 几个人上了马车,沐瑛坐在前头驾车,往玄州城驶去。 一路上风平浪静,夏雨琳非常担心肉肉长成单纯好骗的绝色美人,不断跟他讲江湖上的各种骗局、骗术,告诉他如何判断好人与坏人,肉肉听得懵懵懂懂的,边吃边点头,也不知道到底理解了多少。 第二天中午,一行人终于抵达玄州。 夏雨琳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到“舍微公子杀人”的经过,这事已经在玄州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舍微公子在秦亲亲的阁楼上给她画画像,当时,秦亲亲就坐在窗边,穿着撩人的衣服,摆着撩人的姿势,舍微公子一边给她作画,一边指导她调整姿势。 两人画得正投入时,花巨资包下秦亲亲但已经一个月没来的某客人恰好上门,一眼就看到舍微公子亲自给秦亲亲摆poss的场面,那场面据说非常暧昧,这位客人当即就气疯了,冲上去对着舍微公子就是一顿狂殴。 殴打过程中,这位客人不知怎的就从窗口掉下去,摔死了。 他是从二楼掉下去的,按理说这点高度不至于会摔死,据官府验尸,他是被自己的头冠刺入脑袋死的。 死者是本城最有名的恶霸,仗着父亲是本城高官,姑姑是宫中宠妃,在玄州城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其恶行绝对是罄竹难书,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夏雨琳没去打听这他的恶行,只确定死者家境富贵,有权有势,是本城上上下下都敢怒不敢言的恶少。 案发当天,死者穿得非常华丽,戴的头冠乃是纯金打造,用金簪子固定,冠尖高耸,他从二楼坠落之时,头发大概在厮打中变得松散,头冠束得不稳,先他落在地上,而他运气不好,落地时脑袋正好砸在头冠之上,冠尖就扎进了他的一只眼睛里,外加脑袋也被扎了两下,就这样挂掉了。 秦亲亲这么描述死者坠楼的经过:桂公子边骂边打舍微公子,她在旁边怎么解释都没用,舍微公子没有解释,也没有反抗,只是努力躲闪,脸上和身上挨了好几拳,而后,她努力将桂公子拉开,桂公子却将她推倒,用力朝舍微公子撞去,当时舍微公子正好站在窗边,赶紧往旁边一闪,桂公子收不住力道,就从窗口上栽了出去…… 舍微公子的描述基本与秦亲亲吻合。 但几个跟着桂公子上门观赏秦亲亲的贵族子弟却有不同的描述:舍微公子和衣衫不整的秦亲亲抱在一起,桂公子见了大怒,冲过去跟舍微公子扭打在一起,因为桂公子占了上风,又要他们莫要插手,他们就没有出手相助,哪料到,秦亲亲好不容易将桂公子拉开以后,舍微公子却突然冲过去,将站在窗边的桂公子推出去…… 证人的证言不一,官府采用了“大多数人”的意见,也就是死者那三名朋友的意见,认定是舍微公子故意杀人,判死刑,秦亲亲犯有伪证罪,但因为程度不重且认错态度好,罚她一万两银子,不必坐牢。 现在,秦亲亲继续在软香楼里当她的红牌兼头牌,舍微公子就在监狱里作画。 夏雨琳听到这些据说从庭审现场传出来的一手情报,想了想,往软香楼走去。 她很快就见到了秦亲亲,秦亲亲看起来好得很,仍然风情万种,美艳性感得不得了。 “桂公子是你杀的吧?”她一见到秦亲亲就这么说。 秦亲亲正在涂手指甲,夏雨琳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性感妖娆的美女们有事没事就弄手指甲呢? “夏小姐这么说我,可有什么依据么?”她问。 夏雨琳道:“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我不在现场,也没看到什么物证,当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我相信你一定很瞧不上桂公子这种男人,恨不得他早点死了才好。” 秦亲亲抬头,给了她一个媚眼:“我瞧不上的男人多了,难道我每一个都要他死吗?” 夏雨琳道:“但桂公子不一样。他包下了你。还是包整整一年。我随便在玄州城里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上一次被包已经是三年之前了,据说那个包你的老男人是纵欲过度死的,而后再也没有男人包得起你,因为你的要价实在太高,直到桂公子出现。” “桂公子长得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提到他的人没有不诅咒他的,尤其是女人,个个都面露厌恶之色。我还听说他在男女方面非常变态,家里的小妾都被他弄死了好几个,而且这家伙不学无术,草包一个,我看你这房间里用的东西都很有品味,尤其是字画、古董、宝剑什么的都是名品,结交的也多是才子和豪杰,你又那么骄傲,我觉得你绝对无法忍受一年之中不能接触像样的男人,只侍候这样的蠢猪。” 喵的,青楼界的红牌、头牌之争恐怕不亚于当代的娱乐圈头号女星之争,秦亲亲能连续多年稳坐“第一名妓”的位子,能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这样的女人会甘心让一个不学无术、只会为非作歹的男人霸占自己整整一年? 237 推断,逼亲亲救人 “说到动机,我承认我有。”秦亲亲欣赏完美的指甲,“想要他死的人多的是,我也只是其中一个,但那又如何?想要一个人死又不犯法。” 夏雨琳道:“是啊,仅有杀人动机是不犯法,但是,你偏偏还得到了机会。” 说着,她瞄了瞄唯一的窗口,这窗口很长很矮,三四米的长度,高只到腰部的位置,视野开阔,适合几个人在窗边喝茶聊天弹琴什么的,当然,也很合适推一下人下去。 秦亲亲眼波流转:“我若想对一个男人动手,有的是机会吧。” “不,你对桂公子下手的机会并不多!”夏雨琳道,“因为他贪恋美色,喜新厌旧,最大的乐趣就到到处转悠,不断寻找新的美女。所以,他经常去京城、去外地看美女,呆在本城的时间并不太多,他包下你一年,但除了最初那阵子,他很少来,你并没有多少下手的机会。” “我还听说,桂公子觉得包下你很有面子,准备再包下你一年,你一定气死了。这次,桂公子隔了一个多月才来看你,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你其实并没有多少机会对他下手。案发的时候,你就坐在窗边,一定能看到桂公子带着人往这里走过来,而舍微公子是那种一旦开始画画就会全神贯注,天塌下来都不知道的人,他绝对不会注意楼下有什么经过。” “你大概就在那个时候想到了什么点子,故意摆错姿势,追求完美的舍微公子当然会放下画笔,走到你的面前,跟你说要怎么摆才最完美。你只要不断地故意出错,舍微公子就一定会非常耐心地帮你调整姿势,听说你当时穿得很少,这种场面让谁看到了都会乱想的吧?” “喏,桂公子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当然不能忍受,冲上去就打舍微公子。舍微公子是绝对不会跟人打架的,只会由着他打,最多就是躲闪一下。而你是肯定要劝架的,我猜你在劝架的时候,就悄悄地扯散了桂公子的头发。这种事情很容易办到的吧?你背对桂公子的几个朋友,将桂公子头上固定头冠的发簪一拔,轻而易举。” “当然,你不可能预测到他一定会掉下楼,然后被自己的头冠扎死,但是,你一定想过让他受伤,最好伤到不能再逛青楼。我想,你当时的本意可能只是让他披头散发,看不清楚,然后你好趁乱让他受伤,比如暗中将他推下窗,狠狠地摔一跤,脑袋撞到桌子什么的。但是,天助你也,他居然跌死了……” “夏小姐,”秦亲亲这会儿不看指甲了,笑吟吟地看着她,“有三个证人作证说,是舍微公子推桂公子下去的,你可不能冤枉我。” “我信你和舍微公子的证词。”夏雨琳道,“舍微公子绝对不会当众跟人争执打架,就算他真有这个心,他也不会傻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推一个有钱有势的大少爷下楼。你说是不是?” 这一点,就是这个看似非常简单的案子里的巨大漏洞,那三个人的证词根本不合理! “……”秦亲亲半晌之后才点头,“是的,舍微公子绝对不是那么蠢的人。” 夏雨琳道:“再说了,他干嘛要那么做?因为被打了几拳就怀恨在心?因为要保护你?世人都知道他脾气好,又不近女色,他根本没有必要做这种推人下楼的事情。所以,我信你和舍微公子的证词。桂公子的那三个朋友,应该是出于担忧桂家寻他们的麻烦,才故意陷害舍微公子。” “毕竟,桂家是玄州城的地头蛇,桂公子是桂家唯一的嫡子,现在死了,桂家能轻易饶得了相关人员?那几位少爷一定很害怕桂家报复他们,便将责任推到舍微公子头上。当时就只有你们五个人在场,你跟舍微公子有利害关系,又是当事人,他们的证词比你们的证词更可靠,只要他们咬定舍微公子是凶手,舍微公子长八张嘴也无法辩白。” 秦亲亲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但是,那三个人为何不说是我的责任呢?或者说是我跟舍微公子推桂公子下楼的呢?” “这我就说不好了。”夏雨琳道,“你长得这么美,哪个男人舍得送你去死?再说了,这天底下的男人,又有哪个不妒忌舍微公子的?物以类聚,那三个男人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有机会送一个样样比他们强的男人下地狱,何乐而不为?也许是,那三个男人都曾经跟你有一腿,在枕头旁边跟你说了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秘密,他们不敢供出你呢。” “总之,像你这样的尤物就算被送进监狱,也一定有办法出来的,对不对?” “讨厌,夏小姐干嘛这么聪明呢?”秦亲亲嗔道,“如果你是男人,我一定会爱上你的。” 夏雨琳摆手:“这就不用了,我消受不起。我今天来找你,是要你把舍微公子弄出来的。” 秦亲亲波光流转:“怎么,你看上舍微公子了?我以为楚留非才是你的老相好。” “都不是!”夏雨琳不太想跟她独处太久,“虽然我相信舍微公子最后一定会没事,但他救过我的命,还要给我作画,我想通过我的方式把他弄出来,算是还他人情了。” 其实,她的真正用意是让舍微公子欠她人情,这样,她才能更好地跟舍微公子要那幅画。 秦亲亲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办法让舍微公子出狱?你真的知道桂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吗?他们绝对不会让杀害儿子的凶手逃脱的。” 夏雨琳笑:“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让舍微公子脱罪,至于什么办法,我就不问了。” 秦亲亲有点奇怪:“你干嘛说得我好像非这么做不可?我干嘛要为了你的要求而得罪桂家?” 夏雨琳道:“你不答应也行,那我就直接去找桂家,将所有的疑点一一列出来,当然,我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你觉得桂家真的需要证据吗?你不觉得桂家只需要一丁点理由和可能性吗?” 那种人家不讲理,又有权势,就算他们的儿子吃饭时被噎死了,跟别人无关,他们也会恨不得将所有种菜养鸡、做饭端菜、一起吃饭的人全弄死,让他们给他的儿子陪葬,没证据也要弄出证据来。 在这件案子里,舍微公子太有名气和地位,桂家要扳倒他应该会很费力,没有足够的精力去处理其他人,否则,秦亲亲和那三个纨裤子弟都别想好过。 秦亲亲沉默一会儿后,嫣然一笑:“既然如此,我就按我的想法去救舍微公子哦,当然,这份恩情算在你头上。” 夏雨琳对她的表态很满意,准备告辞时她又忍不住问一句:“你这样陷害舍微公子,不担心吗?” 秦亲亲跟楚留非的关系这么“亲密”,那她应该知道舍微公子很可能是非常厉害的连环杀手吧? 对这么可怕的连环杀手做这种事情,不怕舍微公子一怒之下对她做这做那? 秦亲亲眨了眨眼:“你刚才不是说舍微公子脾气很好吗,那我还有什么担心的?再说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半句于他不利的证词,都是另外三个臭男人说的,他入狱的事情,与我何干?” 夏雨琳:“……” 秦亲亲确实没有说谎,虽然事情因她而起,但她真没有“陷害”舍微公子。 什么叫蛇蝎女人?什么叫红颜祸水?夏雨琳这会儿真明白了,于是叹息着挥挥手:“你说得对,不是每一个玩阴谋的人都会受到惩罚,只要你将舍微公子弄出来,我也无话可说。告辞!” 这种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或者做点小动作,就能让别人为她打架的女人,实在是太恐怖了,她还是离这种女人远一点的好。 走出秦欢阁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抬头,头上不高的地方,就是二楼的窗口。 怎么那么巧呢?这么长的一个窗口,桂公子掉出去时头部正好砸在头冠之上,这就像一个篮球掉下来时,正在砸在先掉下来的普通饭碗上面,这种机率能有多高? 再仔细想想,能达到“死亡”这种结果的,还得要求头冠摆正,冠尖朝上,不能歪,否则桂公子的脑袋若是砸在头冠平整的侧面或凹进的底部,至少有九成的机率死不了。 头冠掉到地面上时摆得正正的,这种机率又有多高?夏雨琳立刻有了去试验的冲动。 但她还是将这种冲动忍了下来:现在去调查这个又有什么意义? 不!不能说没有意义!假如,只是假如,真的有人将这一切都算准了,用了技巧,先让头冠掉下去,正正地停在地上,而后再让桂公子掉出去时头部砸在头冠上……这个人岂不是很可怕? 窗口离地面不过四五米的高度,从楼上完全可以将楼下看得很清楚,要做到这么“巧”,也不是做不到吧? 当时,站在窗口的人只有桂公子和舍微公子,如此说来……她哆嗦了一下,甩甩头,不敢想下去了。 她就是喜欢胡思乱想,一点点小事也能浮想联翩,师父经常说她应该去写小说,还警告她不可以拿想象当“事实”,她现在就是想得太多了吧? 但是,这种“想象”还是在她的心里扎了根,接下来几天都有点慌慌的。 238 被耍,蛇蝎美人 三天后的午后,一顶轿子停在客栈的后门,一名女子披着轻软的斗篷,蒙着面纱,直接上楼来见夏雨琳。 夏雨琳打开房门,知道对方就是秦亲亲。 秦亲亲一进门就告诉她:“舍微公子傍晚的时候就能获释,我是特地来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 夏雨琳给她倒茶,很客气地道:“我代表舍微公子感谢你。” 秦亲亲没有揭开面纱,衬得那双妖娆的眼睛异常勾魂:“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救舍微公子的么?” 夏雨琳觉得她一定采取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当下道:“不想。” 秦亲亲“咯咯”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这就回去了。” 夏雨琳摸摸头:“你难得出门一趟,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 秦亲亲叹气:“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我不敢让别人知道。” 夏雨琳还是觉得怪怪的:“喔,那就谢谢了,你的时间宝贵,还是早点回去吧。” 秦亲亲的眼睛在笑,起身就走,走到门外,在夏雨琳准备关门时,她忽然回头:“我还是忍不住要告诉你,我只是亲自去见本城知府,说落云镇夏家和恩远侯不认为舍微公子是凶手,暗中派人向我打听当时案发的经过,指出本案疑点重重,希望知府大人谨慎处理。于是,今天上午,知府大人就派人告诉我,经过衙门重新调查,桂公子之死只是意外,与舍微公子无关,将于酉时释放。” 夏雨琳听得脸色大变:“你、你竟然敢这么说!你是不是供出了我的名字?” 秦亲亲摇头:“怎么会呢?我只说夏家和恩远侯委派了一名神探来调查此案,而已。” 夏雨琳气得一把揪住她的胸口:“你竟然敢把夏家和恩远侯拉下水!你就不怕那两家子找你的麻烦?” 玄州离京城并不那么远,桂家在京里、朝里和宫里都有人,他们为了给舍微公子定罪一定动用了大量的人脉关系,秦亲亲将她供出去,拿夏家和恩远侯压制桂家,除了给夏家和恩远侯拉仇恨之外,她的存在,估计很快就会被夏家和恩远侯知道了。 在青楼混的女人,果然没什么好东西! 秦亲亲眨了眨眼:“找我的麻烦?我可是奉夏小姐的命令做事,他们怪我做什么呢?” 夏雨琳气得:“……” 半晌,她转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是夏家的人?楚留非这混蛋告诉你的?” 楚留非是不是在床上抵不过这死女人的功夫,什么都告诉这死女人了?喵的,明知道她是诈死,离家出走的,还将她的事情告诉这死女人!喵的,她一定要将假的“宝物”交给他,让他白高兴一场! 秦亲亲显然一点都不怕她:“夏小姐不是神探吗,想知道的,还是自己去打听吧。” 而后,她就咯咯笑着扳开夏雨琳的手,似乎很开心地走了,气得夏雨琳在后面张牙舞爪,恨不得将她的头发揪光。 但她不是坏人,再生气也不能随便打人。 她气忿忿地回到屋里,坐了一会儿后,实在忍不住,站起来,冲进隔壁的房间,拍桌子:“沐瑛,你给我滚出来,我有话问你!” 紫鞘带肉肉下楼逛,这会儿大概只有沐瑛在了。 “林兄找我何事?”身后响起沐瑛的声音。 夏雨琳吓了一大跳,转身:“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唉,这个不重要,我要找楚留非,你马上把他叫出来,我等不及了!” 沐瑛摊手,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请恕我无法办到,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从来就不知道。” “你不知道才怪!”夏雨琳凶巴巴的,“你一定有办法联络他,要不然他怎么安排你们的工作,你们又要如何向他汇报?事关我和他的交易,我要当面跟他谈,马上叫他出来!” 沐瑛道:“那你跟我说吧,老大不在的时候,我是可以作主的。” “你作主个鬼!”夏雨琳生气地盯他一会儿后,指指自己的鼻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沐瑛觉得她问得莫名其妙:“当然知道。” 夏雨琳又道:“你知道刚才有个女人来找我吧?你肯定都偷听到我们的对话了吧?我问你,是不是你们,包括楚留非,把我的身份告诉那个女人了?” 保护?哼哼,双方心知肚明,这既是保护,也是监视,紫鞘和沐瑛一定会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然后一五一十向楚留非报告。 沐瑛立刻一脸严肃地道:“林兄,我向你保证,我家老大虽然喜欢美人,红颜知己无数,但绝对不会说任何不该说的事情。他一定不会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秦亲亲。秦亲亲的人脉很广,暗中也做些情报买卖的事儿,你的事情应该是其他人告诉她的,你真的不必怀疑我家老大。” 夏雨琳盯着他:“你的话能信吗?” 沐瑛道:“夏小姐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 夏雨琳想了想:“好像没有。” 沐瑛笑了:“我家老大现在就想找到一件东西,他绝对不会做任何会影响到这桩交易的事情,所以,夏小姐如果想查,千万别查偏了方向。” 夏雨琳盯着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都忘了去打听你们的事情了,楚留非似乎很出名,我随便打听一下,应该就能打听得到吧?” 她好笨,怎么忘了这件事?她只要去江湖人出没的地方走一圈,报出“楚留非”的名字,不就好了吗? “我建议夏小姐不要这么做。”沐瑛摇摇头,“你这么做一定能知道我家老大是谁,但是,我家老大的仇人很多,你如果贸然去打听,一旦被当成我家老大的同党,或者被认为是在找我家老大办事,那你的麻烦就大了。不瞒你说,平时,连我们都不愿意说出我们老大的名字,就怕被人盯上。夏小姐现在正在逃命途中,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总之,我们不是恶人就对了。” “但也算不上什么好人,是吧?”夏雨琳一针见血地指出。 沐瑛想了一下,才道:“严格说来,我们确实也不算是好人。” 夏雨琳哼了哼,转身就走:“总之,我们是交易伙伴,如果你们敢出场我,我一定不会饶了你们。” 到底是谁向秦亲亲出卖了她?让她知道的话,她一定要报这个仇! 现在,因为她的身份有暴露给夏家和恩远侯的危险,她得赶紧去接舍微公子,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傍晚五点钟没到,夏雨琳就坐在雇佣来的马车里,隐在衙门外几十米的角落里,等舍微公子出来。 秦亲亲没骗她,刚过酉时,也就是傍晚五点钟的时候,衙门的侧门打开了,一个男子走出来。 虽然他看起来很疲惫,衣服也很脏了,但无损他那份纤尘不染、飘逸若仙的气质,穿得再华丽的凡人走在他的身边,也彻底被他的风华给盖住。 可怜的舍微公子……夏雨琳在心里叹气,跳下马车,冲过去,拉起他的手就走:“舍微兄,我来接你了。” 舍微公子先是疑惑,而后认出他,惊讶:“林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雨琳拉着他上车:“你别问这么多了,上车再说吧。” 她准备了两辆马车,肉肉和沐瑛一辆,她、紫鞘和舍微公子一辆,这会儿,紫鞘坐在车前驾车,车厢里只有他和舍微公子两个人。 “我动用了一点关系,将你弄出来了。”夏雨琳道,“我想你不宜留在玄州城,我们现在就离开。” 这里是桂家的地盘,鬼知道桂家会不会暗中玩什么手段,她必须要马上将舍微公子带走。 舍微公子有点为难:“可我的行李还在软香楼里……” 夏雨琳拍了拍身边的小箱子:“我已经去秦亲亲那里拿出来了。” 她下午可是做了很多事情,收拾行李,准备马车,还去秦亲亲那里拿了他的行李,就是为了马上离开。 舍微公子微笑,按胸微鞠:“那就多谢林兄。不知林兄准备去哪里?” 除非有明确的作画地点,否则他都是随意行走,遇到想画的东西就停下来,从不执着于某地某物。 夏雨琳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手中有一幅我大伯,也就是夏墨清的画像,我还听说那是他平生唯一的一幅自画像,我很崇拜我大伯,想将那幅画像买回来,不知行不行?” 舍微公子道:“既是林兄家人的画像,我理当奉还,林兄哪里用得着买?只是这幅画目前放在我京城的画室里,林兄可能不方便回京……” “方便,我现在很方便回去。”夏雨琳叹气,“不瞒你说,这次为了救你,我拿夏家和恩远侯压制桂家,恐怕夏家和恩远侯已经知道我的下落了,我估计逃也逃不了多久,加上还有江湖杀手追杀我,我还是回去比较好。不过,能瞒得一时是一时,还是请舍微兄替我保密!” 喵的,既然秦亲亲都那么干了,她除了利用这个机会向舍微公子“施恩”之外,还能怎么办? 舍微公子颌首,表示理解:“嗯,我明白了。”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回去也好,如此,林兄和宝宝小姐便能安心让我作画了,我一直都在记挂着这件事情了。” 他的微笑令夏雨琳又胡思乱想起来:喵的,如果她将他其实是连环杀手,准备杀掉她和肉肉的事情透露给“香血海”,“香血海”会不会先杀掉他?然后两方打起来? 哎哎,她怎么能这么想呢?万一舍微公子不是杀手,她岂不是害死舍微公子了?这种坏人的思想,她还是不能再有了。 239 卷进,更大的阴谋 有时候,夏雨琳真的很生自己的气,因为啊,对于那种不太好的事情,她经常料事如神。 比如刚驶出玄州城门,正奔往京城的途中,前方就出现了一批黑衣蒙面人。 这个季节已经是深秋,天色暗得快,此时天色微暗,那些黑衣蒙面人个个杀气腾腾,一看就是准备杀人的。 紫鞘的声音传进来:“来者不善,你们在车里别出来,一切交给我们处理。” 而后,她将肉肉塞进马车里,将车门关紧。 肉肉啃着肉干,问夏雨琳:“爹爹,为什么马车不走了?” 夏雨琳将他搂在怀里,将他的耳朵捂上:“因为坏人来了,沐瑛叔叔和紫鞘姐姐要打坏人。” “喔。”肉肉乖乖地将头埋进她的怀里,不想看,也不想听这么可怕的事情。 外头传来声音,先是紫鞘和沐瑛斥问对方是谁、想干什么之类的废话,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双方很快打起来,听声音打得很激烈。 不过没有打多久,对方显然不是紫鞘两人的对手,很快就撤了。 紫鞘随后进入车厢:“另外一辆马车的马被杀了,咱们挤着上路吧。” 夏雨琳道:“是桂家派来的人吧?” 桂家作威作福惯了的,哪里受得了杀死宝贝儿子的凶手就这样走了?他们不敢招惹夏家和恩远侯,但私底下派人去追杀舍微公子什么的,还是做得到的,而且这里又不是京城的地盘,他们还不至于这点胆子都没有。 紫鞘瞄了她一眼,叹气:“你这么聪明,不入朝为官,实在太可惜了。” 夏雨琳哼了哼:“像我这样的人入朝为官,才是可惜了呢。” 紫鞘莞尔一笑:“你果然是视功名为粪土啊,金枝玉叶的,却能做出离家出走,独闯江湖这样的事情,紫鞘佩服。” 夏雨琳拍拍她的肩膀:“我确实是人才,所以,就麻烦你们保护我了。” 桂家不是问题,“香血海”才是问题,这几天风平浪静的,她心里发慌,总觉得“香血海”很可能在酝酿什么可怕的阴谋,比之前的都可怕,而她,却毫无发现。 马车一直驶到深夜,才抵达一座小镇,几个人皆在镇上的客栈里歇息了。 这一夜,夏雨琳翻来覆去地睡不好,既担心桂家派人追来,也担心“香血海”突然出手,还担心被夏家发现的事情……总之,心烦意乱,没一件好事。 早上,她睡得还迷迷糊糊的,就听到紫鞘在叫她:“十一小姐,醒醒,出大事了!” 她一听,立刻跳起来:“出什么大事了?” 她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她对于“不好”的直觉总是超准的! 紫鞘一脸凝重:“我们刚刚收到情报,秦欢阁昨夜起火,秦亲亲被烧得毁了容貌,桂家也是后院起火,烧得厉害,桂家宅子被烧掉了将近一半,而那三名指证舍微公子故意推落桂公子的证人,也被杀害。” “哗,不会吧?”夏雨琳惊得半点睡意都没有了,“才一个晚上而已耶,就出了这么多事情?” 紫鞘道:“这一连串的事情感觉都像是在为舍微公子报仇,如果舍微公子不是一直跟我们在一起,那嫌疑就真的太大了。” “是啊,太可怕了!”夏雨琳拍着胸口,“什么人会做出这种事情?舍微公子都已经安全获释了,别人还为他报什么仇呢?” 说到这里,她脑里有一道闪电劈过,有些心惊地道:“如果真是舍微公子的崇拜者干的,那还不算太糟糕,就怕是有人利用这件事陷害舍微公子或者……夏家和恩远侯。” 如果有人想为舍微公子报仇,那么,为什么要对秦亲亲下手? 秦亲亲故意引发桂公子的怒火,才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都属于她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外界更不可能知道详情,怎么会有人知道秦亲亲才是罪魁祸首? 总觉得单纯的粉丝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但另外一种可能……她更不敢想。 “我除了再次佩服十一小姐之外,也不好再隐瞒了。”紫鞘盯着她,“不瞒你说,玄州已经在疯传是夏家和恩远侯派人干的了。” “怎么?”夏雨琳又跳起来了,“栽赃!绝对是栽赃!” 秦亲亲是大名人,是软香楼的重点保护对象,桂家是玄州第一霸,那三个证人也是权贵子弟,能在一夜之间收拾掉他们的,绝对不是简单的势力! 而且事情刚发生就传出这种消息,桂家这下还不得和夏家、恩远侯彻底翻脸了? 虽然夏家、恩远侯不见得要跟桂家交好,但也没有必要平白树敌吧? “看起来是有人暗中搞鬼,挑拨夏家、恩远侯与桂家的关系,”紫鞘道,“桂妃是皇上现在的宠妃,前两年又刚给皇上生了么子,皇上龙体欠安以后,疑心很重,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的没几个人。桂妃跟你父亲一样,是能跟皇上说得上话的其中一人,有人挑拨桂家与夏家的关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一定能想得明白。” 夏雨琳过了半晌才喃喃:“我无意中做的一件事情,竟然还能扯到政治阴谋之中。” 她讨厌政治,讨厌勾心斗角,相较之下,当侦探就简单的多,因为侦探只是调查者,哪怕调查的事情再复杂再没有人性,也始终是调查者,从来不会是参与者。 她不要参与任何政治斗争,绝对不要! 紫鞘笑了,话中很有深意:“你以为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小事吗?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她摇摇头:“绝对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是!” 夏雨琳:“……” 总觉得紫鞘的话判了她的“死刑”,一旦被卷进大人物的政治斗争之中,那得多么可怕而危险的事情,比被“香血海”缠上还危险! 感觉前头一片黑暗啊…… 紫鞘拍拍她的肩膀:“十一小姐,多想无益,玄州的事情自有人去处置,咱们只要做好咱们该干的事情就好。” 夏雨琳挤出笑容:“是。” 这会儿,她想到了那件“宝物”的事情,喵的,楚留非真的能信吗? 万一那件“宝物”真的落到楚留非的手上,会是好事吗? 紫鞘又道:“我告诉十一小姐这件事情,是因为我觉得十一小姐恐怕已经在某些人或某些势力的监视之下了,十一小姐以后行事,要更小心些。” 夏雨琳的脸色真不好看了,她相信紫鞘的话,紫鞘本身就代表了一方势力。 外头传来肉肉的声音:“爹爹,宝宝买了很多早点回来,宝宝要喂你吃早点。” 紫鞘站起来:“好了,不打扰你餐,我先出去了。” 门开了,肉肉跑进来,献宝一样地把纸包里的点心一样一样地放在桌面上,而后拿起一个热乎乎的大包子,撕了一块递到夏雨琳的嘴边:“爹爹,吃——” 夏雨琳笑道:“对爹爹这么好?” 肉肉认真地道:“因为爹爹病了嘛,要换宝宝照顾爹爹。”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谢谢宝宝,宝宝最好了。” 肉肉拍拍胸膛:“瑛叔叔说了,好男人要学会照顾女人,宝宝也要学会照顾爹爹。” 夏雨琳又摸摸他的头,又笑又叹气:她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一个孩子来照顾的程度来?她得打起精神来才行,不能丢了“赢家非”的面子,也不能让肉肉总是这样下去! 大半个小时后,一行人再度踏上前往京城的路程。 沐瑛和舍微公子一个房间,夏雨琳私下问过沐瑛,舍微公子昨天晚上没有离开过客栈,也没有任何可疑的举动,说他与玄州昨天晚上发生的一系列案子有关,说不过去。 一路上,夏雨琳旁敲侧击地跟舍微公子聊起玄州的事情,舍微公子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对秦亲亲、桂家等人的不满,夏雨琳宣告,她从他的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这天也是平静地度过了。 又到了次日中午,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换了一辆马车后,直接往舍微公子的画室奔去。 舍微公子这种一生苦研艺术的画家,当然不会住在人多热闹的地方,他正式的“家”,建在京城一角某座不知名寺庙的后山上,山不大,不高,不陡,风景幽美,视野极好,又极为清静,平时除了偶尔有几个沙弥出没,没别的什么人。 “这里便是寒舍,敝人住在这里的时间,一年加起来也就两三个月,平时都由琅儿打理。因为寒舍简陋,少有客人光临,屋里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还请各位见谅。”舍微公子请一行人进屋,说得很是抱歉。 屋里确实简单,打扫得非常干净,收拾得也井井有条,没有任何一件多余的家具和装饰,但绝对是艺术的天堂! 四壁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作,全是舍微公子的真迹,每一个能看得到外头的地方都放着书桌,桌面上文房四宝齐全,桌边都摆着画架和画筒,上面全是一卷卷的画作,可见舍微公子对绘画的热爱。 “各位先坐吧,这里有茶……呃,敝人这就去烧水。”舍微公子显然很不习惯招待客人,好不容易找到茶杯和茶叶后,却忘了烧水。 夏雨琳拉住他的衣袖:“我们不饿,你不用管我们渴不渴,还是先拿我大伯的画像给我看看吧,我等不及了。” “好,你等我片刻。”舍微公子走进内室,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个细细长长的木筒出来,“我非常珍惜这幅画,一直将这幅画放在木筒里。” 他拧开木筒,将里面的画卷拿出来。 夏雨琳拿过画卷就跑:“这里暗,我去外头看看。” 她拿着画卷跑出去,背着屋里的人,摸了摸画轴两边,画轴的一端果然可以拧开,然而,她拧开一边的盖子以后,轴心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240 消失,谁拿走了宝物 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山风吹来,她迅速恢复冷静,将画轴轴芯的盖子拧上,而后将画卷展开。 画卷上,是一个清高孤傲的书生半身侧面像,她虽然没见过夏墨清,但她知道,这画像上的男子是夏墨清无疑,那种拒人千里之外、不屑与世俗一般见识的傲气以及浓重的书卷气、才气体现得如此强烈,感觉就不是凡夫俗子。 尤其是他的眼神,与黑猫一模一样,不是夏墨清才怪了! 说起来,这夏墨清真的长得不错,清俊,清瘦,耐看,典型的孤傲才子形象,只是因为他的才气与傲气太过突出,将他的容貌给弱化了。 南婉婉会喜欢这种先不论长得迷不迷人,但一定是绝无仅有的男人,真是不奇怪啊。 不对,现在不是关心容貌的时候!她甩了甩头,脸色一凝,那件“宝物”在哪里? 是不在这幅画里,还是被人取走了? 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沐瑛抱着肉肉走过来:“早就听闻墨清公子乃是百年一见的大才子,我虽不能见到生前的他,能从画像上一睹他的风采,也是荣幸啊。” 夏雨琳挤出笑容,将画像展给他看:“怎么样,很有绝世天才的风骨吧?” 沐瑛仔细看了片刻后,点头:“画得不错,是个有骨气有才学的文人,不像时下那些趋炎附势,追逐功名的读书人。” 夏雨琳笑道:“如果让他听到的话,他一定很高兴。” 夏公子应该就躲在这里的某一处,偷听和偷看她现在的举动吧?听了这番话,它一定偷笑的吧,当然,它肯定不会承认就是了。 “我也来看看大名鼎鼎的夏墨清长得怎么样,居然能让传说中的大美人南婉婉对他死心塌地。”紫鞘也和舍微公子走过来,好奇地打量那幅画。 为了避免舍微公子生疑,她和沐瑛并没有马上表示出对这幅画的兴趣,而是休息了一会儿,欣赏了四周的风景一番后,才过来看看——这才是符合情理的行为。 看了一会儿后,她道:“长得还不错,但也不是特别好看,看来南婉婉不是以貌取人的肤浅女人,我对南婉婉刮目相看了。” 众人一脸黑线:“……” 喂喂,面对百年罕见的绝世天才,却只会关心人家长得好不好看,这样真的好吗? 舍微公子莞尔:“墨清公子的才能与成就,后人无人能及,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令世人倾心了。莫说南小姐,就连我也仰慕得很啊。” 夏雨琳忍不住道:“你觉得你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与他相比如何?” 她边说边对比舍微公子与夏墨清的画像,不像! 除了看起来都有才气、眼神与气质不俗这两点之外,两人没有任何相通之处。 面对她的提问,舍微公子没有故意自谦,想了一会儿才道:“人像是我画的好,其它的各有千秋。” 夏雨琳点头,这位“仙人”果然一点都不俗气不矫情,纯然坦率。 她道:“我大伯是全能型的天才,琴棋书画什么的都有所涉猎,而你专注于绘画,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不输给他,合情合理。” 舍微公子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这一生想在绘画方面超越墨清公子,还得不断努力。” 夏雨琳向他翘拇指:“厉害!” 而后她看向肉肉:“肉肉你是不是泛困了?怎么一直在打盹呢?在路上还没睡够么?” 众人都看向肉肉,夏雨琳趁这个机会,悄悄用指甲在这幅画的右下角空白之处戳了一个小洞,虽然这样是有点对不起这幅画,但为了大局,她只能选择这种办法了。 肉肉睁着朦胧的睡眼:“肉肉刚才爬山累了,想睡觉觉……” 沐瑛笑道:“好好,瑛叔叔带你去睡觉觉。” 夏雨琳苦笑着摇头,将目光放到画像上:“小孩子不懂得欣赏艺术,咱们继续欣赏!啊——” 她突然惊叫起来,指着画像的右下角:“这里被撕出一道裂口耶!听说这幅画很珍贵,撕坏一点点会不会掉价?” “快让我看看!”爱画如命的舍微公子立刻急了,拿过画像,定睛一看,脸上现出心疼之色,“怎么会这样呢?我上次看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出现了一道裂缝?虽然这道裂缝很小,不会影响此画的价值,但是,还是很可惜啊,这么完美的作品……” 夏雨琳看他的心疼不像是装的,当下也捶胸顿足,气忿忿地道:“你把这幅画装在木筒子里,保管得这么好,怎么还会被人撕裂呢?是不是你不在家的时候,有人偷偷潜进你的屋子,拿这幅画出来欣赏,结果不小心弄坏了?” 她一定要弄清画轴轴心里的东西去哪里了!但又不能明问,便制造可以“名正言顺”去问的方法,就像现在一样。 “应该不会吧?”舍微公子抚摸画上的小裂缝,蹙眉,“寺庙里的师父从来不靠近我的屋子,我的屋子一直都由琅儿打扫和收拾,琅儿会帮我装裱和保管画作,但他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弄出这样的伤口来……” “洛琅?”夏雨琳耳朵动了一动,“我上次在春池边上的竹林木屋里见到了他,他说那间木屋是你的,可我大伯在日记里说那间木屋是他的,还留了木屋的钥匙下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舍微公子惊讶:“林兄已经去过那间木屋了吗?不瞒你说,那间屋子是一位故人送给我的遗物,这位故人与墨清公子是故交,也拥有一套木屋的钥匙,因为担心木屋无人打理,便将木屋交给我,要我在有生之年务必精心维护,绝不可令木屋及木屋里的东西受到半点损害。” 夏雨琳心里一动,试探地道:“你这位故人,不会刚好是……南婉婉吧?” 舍微公子眼里泛过几分惆怅:“我这位故人一生坎坷,不愿为世人所记,请恕我不能告诉林兄。不过,那间木屋确实是墨清公子的财产无遗,里面的东西,除了这幅画,都没有动过。相较于我,林兄更有继承的权力。我在此就将那间木屋正式还给你……” “不要不要!”夏雨琳摆手,“我可没有时间打理那间木屋!而且那间木屋若是落入夏家之手,夏家一定会将屋子连同屋里的作品全都卖了赚钱,我大伯若是看到这样的结局,一定气得活过来,变成僵尸为害人间!所以那间木屋还是你的,我只要能够自由去木屋度假,将除了南婉婉之外的几幅画拿走做纪念就可以了!” 舍微公子也不推拒,对她行了一礼:“我确实很喜欢那间木屋,林兄愿意让我保管那间屋子,我感激不尽。至于屋子的归属权,当然还是林兄的。” “我相信你会好好照顾那间屋子的,你管一辈子都行。”夏雨琳客气了一下,话题转回来,“至于我大伯的画,除了你和洛琅之外,真没有别人接触过吗?” 舍微公子又认真想了一想:“应该没有罢。我从小就仰慕墨清公子,看到这幅画像后十分珍惜,长居京城后就将这幅画带过来,平时保管得极好,从不拿给别人看,世人根本不知这幅画像的存在。而且这幅画并没有落款,世人就算见到了,也不知道画像和画者是何人,自然也就不知此画的价值,绝无觊觎之理。” 他顿了一顿:“不瞒林兄,琅儿跟随我多年,比我还珍惜我的作品,绝对不会让外人轻易碰触,更何况是我这般珍惜的画像?如果别人要偷抢我的作品,也该是别的作品才对,至于这幅作品,我实在想不出来谁会感兴趣。” 夏雨琳:“……” 她在心里嘀咕,照他的说法,嫌疑人不就只有他和洛琅了? 想了一想,她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入住那间竹林木屋的?你入住之前,是不是也有其他人住过?” 舍微公子道:“我是五岁那年入住的。我记得那时的木屋堆满了灰尘,有些地方已经残破,四周的竹子更是长得十分茂盛,连几条小径都被掩盖住了,若不是有那位故人带领,我根本不知道竹林深处还有一间木屋。所以,我敢说,在此之前的几年间,绝对没有人动过那间木屋。” 说到这里,他补充一句:“当然,这幅画那时也是好好的,绝对没有任何损坏。” 夏雨琳忍不住好奇地问:“那你现在几岁了?” 这个问题,连紫鞘都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基本上,她也如同正常的女人一样,对舍微公子这样的男人除了赞叹,还是赞叹,即使知道他也许是个恶魔,还是会惊艳不已。 舍微公子并没有刻意隐瞒:“二十有四。” “喔,好年轻好年轻,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你一定会青春永驻的。”夏雨琳瞄着他,觉得他的皮肤好得几乎能跟肉肉一拼了。 舍微公子笑笑:“生老病死乃是人正常理,这副皮囊会变得如何,我并不在意。” 夏雨琳笑着:“你的心态真是好,我佩服。” 说到这里,她叹气:“我还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拜访我大伯生前的好友呢,既然你认识的唯一一个已经去世,我以后就不再打听了,反正我听说他生前也没几个朋友的。至于这幅画,既然价值没有折损,我就不计较这道小小的裂缝了。” 说着,她瞅着那幅画:“你可以将这幅画让给我吧?” 241 线索,故人的遗言 舍微公子道:“当然可以。” 说到这里,他若有所思:“我不想夺人所爱,但又真的很珍惜这幅画,不知林兄可否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让我临摹一幅用以收藏?” 夏雨琳立刻道:“当然可以。” 当下她摸了摸肚子:“咱们也该吃饭了,我看你是不会做饭的,你就去画画吧,我们做好后再叫你出来吃饭。” 舍微公子被关在牢里的十几天里都没能好好作画,这会儿手痒得不行,当下微赧:“知我者林兄也,我现在确实很想作画,就麻烦各位做饭了。” 夏雨琳摆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 舍微公子拿着夏墨清的画像进入一间画室后,夏雨琳让紫鞘和沐瑛做饭,自己则在屋里屋外检查起来,还将自己能动的、用画轴装裱的画作的轴心都检查了一遍,没有“宝物”的踪影。 半个小时后,她走到一棵隐秘的大树后,低声道:“夏公子,你在吧?” “我在。”夏公子从树上无声无息地跃下来,趴在她的肩膀上,“那两个人的功夫很高,我没敢靠近,不过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夏雨琳道:“是那幅画没错吧?” 夏公子道:“绝对没错。” 夏雨琳道:“画轴的轴心里没有东西。” 夏公子也知道事态严重,没像平时那样又抓又骂的:“一定是被人发现并拿走了,此外没别的解释。” 夏雨琳道:“舍微说了,只有他和洛琅那个书童知道这幅画的存在,如果真是他们两人之一拿走的,我们该怎么办?” 夏公子也叹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下,两人大眼对小眼,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山风吹来,夏雨琳打了个哆嗦,摩了摩手臂,觉得有些冷。 “要不这样吧,”她下了狠心,“直接问舍微如何?虽然会打草惊蛇,或者会泄露天机,但是,不这么做的话,我们要怎么得知先皇圣旨的下落?大不了过后让沐瑛或紫鞘监视他,一旦发现圣旨的下落就抢,如何?想得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付出一点代价,依我看是得不到的。” 夏公子没怎么精神地抓了抓脸:“那你就去试试吧,小心别被杀了灭口。” 夏雨琳一掌抽在他头上:“你黑得像乌鸦就算了,怎么也长了一张乌鸦嘴?” 夏公子跳离她的肩膀,往大树上爬去:“我累了,不想管了,你好自为之吧。” 夏雨琳猜他又触画生情了,这阵子心里一定很难受,也不敢多说,往小屋走去。 她想过了,在这件圣旨失踪事件中,其实有三个嫌疑人:舍微公子,洛琅,还有带舍微公子入住竹林木屋的“故人”,第一个发现画像的秘密的人很可能是那位“故人”。 想想,舍微公子刚入住竹林木屋时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就算他那时已经很痴迷作画,一屋子的作品足以让他看不过来,他没有理由会特别注意夏墨清的画像,而且夏墨清的画像没有标题和落款,除非“故人”告诉他画像上的是谁,否则他不可能知道画像上的人就是他的偶像,更谈不上特别珍惜。 因此,当时,只有那位“故人”才会特别在意和珍惜那幅画像,才会对着那幅画像反反复复地看,并重新装裱、检查、翻新那幅画像,于是,“故人”就很有可能发现轴芯里的秘密。 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以后,“故人”会怎么做呢? 夏雨琳背着手,来来回回地在屋檐下踱步,设想自己就是那位“故人”。 她敢肯定,这位“故人”即使不是南婉婉本人,也一定是南婉婉非常亲近的人,否则不可能知道那间木屋的存在,也不可能拥有那里的钥匙,更不会如此用心打理那间木屋。 已经过去三十年了,那间木屋丝毫未变,打理它的人得对它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这一点? 所以,除了南婉婉及她的身边人,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如果“故人”真的就是南婉婉,南婉婉发现已逝心上人的画像里隐藏的惊天秘密以后,她会怎么做? 南婉婉是个聪明的女子,首先,她一定不会声张,其次,她一定会妥善保管那份圣旨,第三,她年迈或去世之前一定会将圣旨交给最相信的人,或者将东西藏在最隐蔽的地方,只留下线索。 南婉婉会将圣旨隐藏在哪里?又会交给谁? 南婉婉会信任舍微,信任到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吗? 南婉婉和舍微到底是什么关系?夏雨琳揪着头发,想得头都要爆了,都想不出所以然。 母子?亲戚关系?收养关系?她连南婉婉当年到底有没有活下来都不能确定,这会儿也就无法进行推断。 屋里传出肉肉的欢叫声:“香香——饭饭做好了?肉肉有饭吃喽!” 晕,小包子都醒过来了,她还在烦恼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她义无反顾地冲进舍微公子的画室,开门见山地问:“舍微公子,饭菜做好了,可以吃饭了。不过吃饭之前,我还一件事情想问你。” 舍微公子正站在夏墨清的画像前,细细品味这幅画,这会儿才抬头:“林兄尽管问。” 夏雨琳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大伯在日记里提到这幅画像时,说这幅画像其实并不完整,少了一些东西。不知道带你入住竹林木屋的那位故人,在向你介绍和提到这幅画时,可有说过什么?” 她反反复复想过了,这样问是最稳妥的。 那份圣旨事关重大,那位“故人”这般有心,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明说或直接将圣旨交给别人,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将圣旨另外藏起来,然后留下只有“自己人”才会知道的线索。 所以,她现在就要想办法知道那位“故人”是否留下什么线索。 “说到这个,”舍微公子想起了什么,“那位故人并没有特别提到什么,只是病重时说过想让这幅画陪葬,但去世时又觉得自己不能这般自私,不能将墨清公子唯一可以让世人记住其容貌的画像带走,便说只带走其中一部分作为纪念和慰藉就好,但具体是哪一部分,我就不得而知了。” 有戏!有戏了!夏雨琳心情激动起来,她分析对了,也赌对了! “那位故人是何时去世的?她又安葬于何处?”她努力控制情绪,问。 “这位故人是十年前去世的,”舍微公子眼里又泛起惆怅,“连我都不知道她安葬于何处,因为她说她要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夏雨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短短的一句话,忧伤而凄美,其中饱含了多少悲欢离合?她只要稍微想到,就觉得难受。 舍微公子幽幽地道:“那天晚上,我睡着了,隐隐听到她在我的耳边说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现在要去她的长眠之处了,让我不要去找她,不要再想着她。她还说这是她一生的梦想,她就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她感到很幸福,让我不要难过,不要哭泣。我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 “待我醒来之时,她已经不在屋里,我到处找不到她。” “我找了她很久,却都没有她的身影,于是我知道,我这一生再也找不到她了。” 夏雨琳:“……” 舍微公子忽然微微一笑:“就是这样。” 夏雨琳觉得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睛:“我明白了,真抱歉问了你这样的事情。” “林兄不必觉得抱歉。”舍微公子道,“这位故人拿走了墨清公子画像上的一部分东西,我和她算是有欠于你,向你说明缘由也是应该的,还请林兄切勿怪罪我的这位故人。” 夏雨琳摇头:“这位故人是我大伯的好友,我感谢她对我大伯的照顾还来不及,怎么会怪她呢?” 舍微公子道:“林兄果然善解人意,胸怀宽大,舍微佩服。” 又是佩服?瞧瞧她现在都混成什么样了!夏雨琳苦笑,自嘲地摇摇头,看向夏墨清的画像。 舍微公子也看向画像,一时间,两人心里都是千转百回,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爹爹,画师叔叔,吃饭啦,香香的饭饭!”肉肉跑进来,拉起夏雨琳的手,“瑛叔叔做的,好好吃哦,肉肉都试过了,样样都好吃!” 夏雨琳看他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忍俊不禁:“好好,咱们一起吃饭饭。” 接下来这顿饭很愉悦,几个人就像一家人似的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从表面上看,真看不出一群人心里都各有打算,甚至是各自算计。 吃完饭后,天色也暗了,蜡烛点起来,舍微公子继续在画室里作画,夏雨琳在教肉肉写字,紫鞘和沐瑛轮流在屋子四周放哨。 夏雨琳的脑子里始终没有停止过思考:“故人”到底是不是南婉婉?“故人”与舍微公子是什么关系?“故人”拿走的画像的一部分是不是“先皇的圣旨”?“故人”的长眠之地又在哪里? “故人”与舍微永别时说的那些话,一定非常重要,绝对不会只是普通的临别之语! 想找到先皇的圣旨,就一定要知道“故人”的长眠之地,而要找到长眠之地,就一定要知道“故人”的身份——所以说,弄清楚“故人”是否是南婉婉,将是破解这个谜团的关键! 那么,要如何才能确定“故人”的身份呢? 242 乌鸦,不祥的预兆 同样的夜晚,玄州城。 一间华丽却冷清的屋子里,一个全身包裹在白布里的女人疯狂地打砸屋里的一切。 镜子,胭脂,花瓶,首饰,字画,茶杯,桌椅……凡是她能砸的,全砸了。 她现在恨透了一切美丽而完整的东西,因为,她已经不再美丽,也不再完整! 她曾经是那般的美丽,没有男人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不管她想要什么,男人都会乖乖地奉上来,但一夜之间,为什么一切就都变了? 美丽的女人都喜欢镜子,这间屋子里便有很多镜子,她砸了一件,还有一件。 在她举起又一面镜子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戴着小丑面具却目光冰冷的脸庞,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镜子掉在地上。 “是谁?”她惊惶地转头,看到身后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高大英挺,神秘冷酷的男人。 她很快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于是条件反射般地露出甜蜜的笑容,即使带了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还是波光潋滟,勾魂摄魄,拥有绝色美人的鲜艳眼神。 “留非——”她摆扭着腰肢,走到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你终于来看我了!我还是很美丽的对不对?你还是一样欣赏我的美貌对不对?” 如果是富有同情心的人,这时候大概会安慰她一下,但男人却冷冰冰地击碎她的期望:“不对。你已经不美丽了。你现在就是一个丑陋的女人。我对这样的你没有任何兴趣。” 她如遭重击,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而后又眯着眼睛笑了:“你真坏!就是喜欢惹我生气!如果你不是还迷恋我,为何还来看我?说吧,就说你还喜欢着我的美貌与身体……” 她不能说下去了,因为她的咽喉被他的手指给捏住了,捏得不紧,但足够让她说不出话来。 楚留非冷冷地道:“我这次来找你,只是为了公事,你若是敢对我一句假话,我保证让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恩客。” 她的眼里也没有笑意了,因为,他是说认真的,没有人敢在他认真的时候去违逆他。 她看着这般冷酷的他,眼睛红了:“你对我就不念一点旧情吗?” “秦亲亲,我警告过你,别对舍微玩花样,你玩不过他。”楚留非盯着她,“但你没有把我的警告当一回事,居然想利用他来达成你的目的,还想陷害他,这就是你的下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蠢,成不了器。” 原本他想利用秦亲亲套出舍微的马脚,但是,秦亲亲显然远远不是舍微的对手。 秦亲亲:“……” 她现在后悔了,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是谁告诉你夏小姐的身份?”楚留非对她没有半点同情,“我没有向你提过夏小姐的任何事情,玄州离京城相距这么远,你也不可能认识她。一定有人告诉你她的身份,你才能利用她的身份挑起夏家、恩远侯与桂家之间的对立。” 秦亲亲看着他,内心挣扎了一下后,还是不敢不说实话:“我、我不知道。在夏小姐找我之前,有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就跟你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他说夏家的十一小姐夏落葵马上就会来找我,逼我想办法救出舍微公子,我必须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否则他会杀了我。”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猜不出来历,只是觉得他非常可怕,就跟你一样可怕。我问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他说夏十一小姐是落云镇夏家的宝贝女儿,也是恩远侯最喜欢的女人兼未婚妻,她想要的东西都会得到,即使是桂家也别想阻止她,让我认清形势。” “说完之后,他就走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还没把他的话想清楚呢,夏小姐就上门了,后面的一切都如他所料,我答应了夏小姐的要求,然后去找知府,暗示夏家和恩远侯派人插手此事,相较之下,自然是夏家和恩远侯的势力更大……” 她刚说完,就觉得脖子一松,眼前已经没有了楚留非的人影。 她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扶着墙壁,喘息。 成千上万的男人为她着迷,但她却只为他着迷,然而,他偏偏是那种无法控制的男人,莫说她现在已经被火灾毁容,就算她的美貌还是完美的时候,也是无法影响他的。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切由着他的意,不受别人影响,这就是他。 眼前一花,楚留非就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似乎不曾消失过,她吃惊地看着他,连眨了好几次眼,是她看错了,还是他真的去了又来? “他的功夫与我的功夫相比,如何?”楚留非问。 秦亲亲想多看这样的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如果仅仅是看这身轻功,不分上下。” 楚留非唇角一勾,冰冷的眼眸终于燃起一丝狂妄的气焰:“有意思,我对这个人有点兴趣了,总有一天要会会他。” 而后,他捏住秦亲亲的下巴,冷冷地道:“以后别再动夏十一小姐,否则我让你剩下的半张脸也见不得人。” 秦亲亲又觉得眼前一花,他又不见了影儿。 她站了一会儿后颓然坐下,连打砸的心情都没有了,已经破了相的她自然再也不是红牌和头牌,好在她还有半张脸、曼妙的身段和万种风情,加上手握不少恩客的秘密,这才得以在软香楼继续呆下去了,但已经没有前程可言。 到底是为了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她动了舍微公子,还是动了夏十一小姐? 舍微公子与夏十一小姐,哪个才是真正的危险分子?还是说,两者皆是? 这个答案,要很久以后才会知晓。 这一夜过后,夏雨琳跟舍微公子告别。 舍微公子很是遗憾:“林兄真不能住到我为你和宝宝小姐画完画像为止么?” 夏雨琳摇头:“我现在还在逃亡途中,谁跟我在一起都危险,所以我必须离开这儿,待我安定下来后再画也不迟。” 舍微公子太有名太迷人,走到哪里都是夜晚的月亮般的存在,这里又是京城,她可不想被夏家或者恩远猴盯上,她还是想办法逃过大家族的眼线再说。 舍微公子点头:“那我就只能再等等了,希望林兄和宝宝小姐一切安好。” 夏雨琳笑眯眯:“你也保重,说不定桂家还会派人来收拾你哦。” 舍微公子对此还是笑笑,夏雨琳就没见过他惊慌和害怕过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天地风云变色了也还是一派从容优雅,难道他就没有怕的东西吗? 离开寺庙后,沐瑛驾车,其他三个人坐在车里。 紫鞘问:“你准备去哪里?” 夏雨琳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在京城里有什么隐秘的地方吗?我想先在京城隐居一阵子。” 马上就是十月了,她必须要等到猴爷与荣怡公主成亲以后再冒头,这样就算被夏家或猴爷发现了,她也不至于太被动。 嫁给猴爷,借他的力量去对抗“香血海”?她绝对不会选择这条路! 紫鞘道:“这样的地方我倒是知道不少,那我就带你们去其中一处吧。” 她带夏雨琳去的地方,居然是一家棺材铺。 夏雨琳一看到满院子的棺材,脸上满是黑线:怎么就这么不祥呢?目前正在被杀手组织追杀,还躲到棺材铺子里,到时被杀手干掉了,尸体往棺材里一放……还真是方便啊。 紫鞘道:“我想这里很安全,你觉得呢?” 夏雨琳只能点头:“确实是很好的隐身点。” “哇,这里有小木箱耶,刚好够肉肉躺下去。”一具小棺材里,传出肉肉的笑声。 任夏雨琳再怎么不信邪,这会儿脸色也变了,跑过去:“肉肉,这是棺材,活人不可以爬进去的。” “棺材?”肉肉眨了眨眼,“棺材是什么?” 他的父母去世了,他从小生活的夏家也死过不少人,但这次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棺材,他也不曾参加过任何人,包括父母的葬礼,他根本不知道“棺材”是什么东西,只当是奇怪的木箱子。 夏雨琳咬了咬牙,还是告诉他:“这是死人才能睡的床。” “哇,死人?肉肉害怕死人!”肉肉惊得跳起来,七手八脚地想爬出棺材,却因为过于慌乱,几次爬到边沿,几次滑下去。 而夏雨琳因为背部和胸口有伤,上半身使不出力,根本抱不起那么重的肉肉。 她看着肉肉在棺材里扑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爬出来,感觉很是不祥,她一向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心里还是慌得厉害。 直到紫鞘过来,抱起肉肉,这个小小的意外才算是结束了。 紫鞘带她们去她们的房间:“棺材里一个老板和两个伙计,都是我家老大的人,绝对靠得住,你们就放心住吧。” “呱呱——”头上传来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夏雨琳抬头,看到两只乌鸦停在院子里的高树上,盯着她们看,似乎她们已经是死人了。 怎么见到的没一样好事呢?夏雨琳觉得有点发冷,牵着肉肉的手快速进屋。 那两只乌鸦一直盯着她们,十几分钟后才飞走。 没有人在意这两只乌鸦,连身经百战的紫鞘和沐瑛也不在意。 243 暗示,你是灾星 “有没有漂亮一点的棺材,十七八岁的女孩儿要用的。”愁容不展的客人问。 “客官,您家里……”伙计小心翼翼地道,“难不成一次走了俩?” “不是,现在只走了二少爷,但用不了多久,十一小姐也会走的。” “请恕小的多言,年轻人病好得快,不宜事先准备棺材,这不吉利。”伙计道,“不如你暂时别买小姐的这副?说不定这件东西压根就用不上哪。” “你不明白,如果十一小姐只是生病,那就好了,但是,事情麻烦啊。” 客人摇头,“我家小少爷天生克亲,出生不久就死了爹,他娘带着他改嫁,嫁的人家倒是不错,但自从他到了新家以后,新家就经常死人,死的都是他的新姐姐们。三年前,小少爷的娘亲死了,三个月前,小少爷的奶娘死了。这一次,小少爷的二哥死了,下一次,死的必定是小少爷最喜欢的十一小姐,我就想先买了棺材留着。” 伙计听得一脸同情:“这种事情想来只是巧合,当不得真的。” “不是巧合。”客人摇头,“算命的大师说了,小少爷是天生的煞星,必须要靠着亲人的性命活下去。从克死父亲,克死母亲,克死奶娘,到克死最爱的姐姐,都是命中注定。只要小少爷活着,他身边的人就会不停地遭遇灾难,直到死绝。不瞒你说,十一小姐这阵子经常出事,动不动就被人砍杀,八成就是小少爷克的啊……” 伙计道:“这个……恐怕都只是巧合罢,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 客人叹气:“十一小姐疼爱小少爷,也是这么说的,但是,谁能解释小少爷身边的人一个个神秘死去的事情?那些人无病无痛的,突然间就死了,不见了,只有小少爷活得好好的,除了是小少爷害的,还能是谁害的?” 伙计:“……” 客人自言自语:“小少爷不是坏人,却是灾星啊,家里本来想送小少爷走的,但十一小姐疼爱小少爷,处处维护他,甚至还带小少爷离家出走,结果,十一小姐离家时好好的,回来时却是伤痕累累,说是被人追杀。只要有小少爷在,用不了多久,十一小姐也一定会死的……” 伙计叹气:“贵府真是命途多舛哪……” 客人脸上的愁容更深了:“谁说不是呢,十一小姐这么好的人,最终被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害死……” 他们自顾自地对话,完全没注意到一角的木门后,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在好奇地看着店里的买卖。 听到这里时,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清澈、闪亮与好奇,取而代之的是惶然和恐惧。 而镶嵌着那双大眼睛的小脸,这会儿也是发白。 他们是在说肉肉吗?是在说肉肉害死了爹娘,害死了奶娘,害死了夏家的姐姐们,还准备害死十一吗? “唉,我家小少爷才八岁,却天生就是个恶魔啊……”客人浑然不知他这番话对正在偷听的孩子产生可怕的影响,“除非他肯离开十一小姐,否则十一小姐迟早要被他害死的……” 伙计道:“十一小姐?贵府人丁兴旺,就算运气不好,也一定能镇得住的……” “兴旺什么啊?十几个小姐,都死了一半了,剩下的迟早得被小少爷害死,但小少爷不肯走,谁也不敢赶他走,就怕被他诅咒了……” “肉肉,你在那里干什么呢?吃饭啦——”夏雨琳看到肉肉趴在门边偷看店里的情形,半天都没动下,有点奇怪,店里摆满了棺材,一天都不见得有一单生意,有什么好看的? 肉肉还是一动不动,跟平时一听到“吃饭”两个字就跑得比风还快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夏雨琳又叫了两声,他还是没反应,她便走过去,将肉肉的肩膀扳过来:“肉肉在想什么……啊?” 她吓了一跳:“肉肉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肉肉看着她,忽然道:“肉肉会不会害死十一?” 夏雨琳奇怪地道:“怎么会呢?肉肉不会害死任何人的啊,这种事情可不要乱想了哦。” 肉肉要哭的样子:“可是肉肉的爹死了,娘死了,那么多姐姐也死了……” 夏雨琳捂住他的嘴:“这不关肉肉的事,一切都是坏人做的,一切都是坏人的错……” “可是十一跟肉肉在一起,也差点死了……” “可是肉肉也被十一害得吃了很多苦头对不对?如果肉肉不跟十一离开家里,就不会吃苦了对不对?所以,一切都是十一的错……” 夏雨琳解释了很久,才让肉肉相信他身边的人之所以会一一死去,跟他真的没有关系。 而后,肉肉才乖乖地坐到饭桌边吃饭,吃得很安静,吃一下,又看她一下,一副怕她不见的样子。 夏雨琳觉得这样的他很奇怪,便去问店里的伙计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伙计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有一个客人来买了两副棺材而已,夏雨琳想,该不会是肉肉听到什么“死人”之类的事情,被吓坏了吧? 也许她不该让肉肉继续住在这里才对,想到这里,她向晚上过来看情况的紫鞘表达了想搬走的想法。 紫鞘听后,点头:“你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四天,也该换个地方了。” 第二天上午,三个人打扮成一家三口,紫鞘扮演“父亲”,夏雨琳扮演“母亲”,肉肉欣赏“女儿”,一起离开了棺材铺,往下一个隐藏地行去。 走出巷口的时候,前面有一个算命先生举着写有“神机妙算”四个大字的幡旗,嘴里喊着什么“测吉凶——知福祸——未雨绸缪保平安——”往这边走来。 走到夏雨琳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收声,盯着夏雨琳两秒后冲过来,抓住她的手,激动地道:“这位夫人,您被灾星缠上,屡次遇难,再不除邪,必定大难临头,小命难保啊……” 夏雨琳是最讨厌这种怪神乱力的东西的,当下厌恶地甩开他的手,拉开肉肉快步走开:“我不信这些!你别来烦我,要不然我揍你!” 算命先生却追上来:“这位夫人,我不收您的钱,我只是见你慈眉善目,知道您是个好人,不希望你被灾星害死啊!您全身都透着不祥之气,恐怕灾星就在您的身边,您却不自知啊……” 街上人多,夏雨琳走不快,更火了,转头,挥起拳头:“以为我不敢揍你么?” 算命先生有点怕了,后退两步,摆手:“夫人莫要生气,我并无恶意……” 突然,他触到肉肉既好奇又不安的目光,不由一震,眼里露出恐惧之色,指着肉肉道:“你、你竟然是、竟然是……” 肉肉被他的目光看得发毛,下意识地躲到夏雨琳的身后,只敢探头看他。 为什么这个奇怪的人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他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咚!夏雨琳真的生气了,一脚踹中算命先生的小腿,算命先生的身体也是虚的,一踹就倒,还倒在肉肉的身边。 “宝宝,孩子他爹,咱们快走,别理这个神经病!”夏雨琳拉着肉肉赶紧走。 这时,算命先生忽然抬头,对着近在咫尺的肉肉耳边说了一句:“你是灾星!” 肉肉身体猛然一僵,昨天听到的对话又在脑子里回响,小身子又哆嗦起来。 夏雨琳拉着他走了几步,见他似乎跟不上,有点奇怪:“宝宝怎么了?走不动了么?” 肉肉看着她,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是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夏雨琳无奈,对紫鞘道:“孩子他爹,你来抱孩子吧?” 紫鞘抱起肉肉,轻声安慰:“宝宝不哭啊,宝宝是个男子汉,不可以哭喔……” 肉肉把脸埋进她的脸膛,不敢哭了,但是,心里却很难过,胸口也疼得厉害。 “是你克死了你爹娘,你就是个拖油瓶,扫帚星,现在又来克我们家了,你快点滚出去……”三少爷以前经常这样骂他,那时,他不懂“拖油瓶”“扫帚星”是什么意思,而且每次看到三少爷就怕得要命,边哭边跑,没空去想那是什么意思。 但现在,他懂的事情多了,也会想事情了,隐隐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有人说他是不好的人,会让身边的人过得不好,爹爹是这样,娘也是这样,十一也是这样…… 虽然十一说他是好孩子,没有害过人,可是、可是为什么他喜欢的人,总是会遇到不好的事情?总是会离开他呢? 他昏昏沉沉地想着,直到睡过去了,这份沉甸甸的心事才算暂时放下。 这一次,紫鞘采取的策略是“大隐隐于市”,隐身地点是位于繁华闹市区一条即使众人天天路过也未必会注意的小巷子,巷子附近有很多吃的,夏雨琳觉得肉肉住在这里应该会很开心。 肉肉看起来是开心的,但夏雨琳并没有察觉到他眼里时而闪过的阴翳与不安,因为啊,她时时都在担心着“香血海”或夏家会找上门来。 她千防万防,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香血海”会更换策略,不玩武的,玩文的。 244 拍卖,神秘女买家 九月底,一个天大的消息轰动了京城文化圈。 这个消息是:有人包下松涛书院,准备公开拍卖墨清公子唯一的画像! 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死了几十年的人了,他的画像能有什么价值?但对于文人墨客和附庸风雅的权贵来说,却是意义重大。 百年一见的天才英年早逝,其短暂的人生又充满了传奇色彩与悲情色彩,他不断被世人谈论着,却始终不被世人看透,他不断被后人模仿着,却没有后人能超越他——他仅存于世的唯一画像,但凡自认有文化和有品味的人物,哪个不想拥有? 拥有他的画像并不代表拥有财富与权利,却能说明自己是个有品味、有内涵的上等人,绝非爆发户能比——有钱人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所以,消息传出去后,全城轰动,读书人和自认有品味的有钱人纷纷往松涛书院涌去。 松涛书院,京城最大、最有名的私立书院,由南婉婉的父亲、一代名儒南风起和数位好友共同出资筹建,当年,夏墨清曾经在这里讲学,南婉婉经常女扮男装前来听课,还故意在课堂上提出许多刁钻的问题,跟夏墨清争得面红耳赤,堪称传世佳话。 可以说,松涛书院是夏墨清和南婉婉的相识、相恋之地,是全天下才子才女们最向往的圣地,在这个地方拍卖夏墨清的画像,意义非同凡响,对于买者来说,当然也是意义非凡。 正式拍卖那天,松涛书院内外挤满了人,连墙上和树上都挂满了人,如此盛况,只有当年夏墨清在此地讲学时能比。 拍卖画像的是何人?连负责本次拍卖活动的书院负责人也不知道,因为对方都是在人少的时候突然出现,说明情况后消失,来无影去无踪。 神秘的卖家,加上没有落款的神秘画者,都为这桩拍卖增添了神秘的色彩和无尽的话题。 “各位请安静——”松涛书院的现任院长抚了抚古筝,以琴声代替铃声,“拍卖即将开始,请各位听我将这画像的来历道来!” 这幅画像的来历虽然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大多是坊间的小道消息,而今天发布的才是真正的官方消息,众人立刻噤声,竖耳聆听。 院长道:“据说,这幅画像乃是南婉婉小姐生前亲手所画……” 他才说了这么一句话,立刻引发轩然大波,全场轰动,甚至有人激动得从大树上掉了下来。 南婉婉虽然是以美貌闻名,但她同时也是有名的才女,琴棋书画什么的无不精通,丝毫不比所谓的文人名士差,只是绝世的美貌之下,她的才华被忽视了,直到她死后,世人整理她留下来的各种作品时,才惊叹此女“有如此美貌,又何需如此才华?有如此才华,又何需如此美貌?” 早逝的一代佳人为同样早逝的一代才子所画的画像,简直就是倾世爱情的见证啊! “各位安静,请安静!”院长加大力道,将古筝拨出铿锵有力的鸣声,努力将众人的声音给压下去,“请听我把话说完!因为这幅画没有标题与落款,所以我刚才所言并无实证,只是卖家所言,至于是真是假,由各位自行判断,本书院概不负责!” “怎么能这样?没有证据也敢乱说,你们这样也是读书人吗?”有人高叫。 院长也大声道:“我们只是帮卖家卖画,其它一概不管!卖家也说了只卖有缘人,有缘人自然会知道如何辩明真伪,无需解释!需要解释的都是无缘之人,既是无缘之人,那就无需理会!” 他们办的是书院,又不是商铺,本来不想接这活儿,但对方亮出了一幅夏墨清的真迹画作,说只要他们帮这个忙,事成之后就送那幅画作给他们,他们可以拒绝金钱的诱惑,但拒绝不了传世名传的诱惑,于是,他们立刻答应了下来。 而且,他们有机会接触南小姐给夏墨清画的画像,也是荣幸之至,不会折辱了文人的骨气。 众人对他的回答发出一片“嘘——”声,他也不气恼,只是在心里骂了众人一句“庸俗”,而后展开那幅画像,小心翼翼地挂在画架之上,大声道:“你们仔细看好了,一刻钟后开始拍卖!” “我们没见过夏墨清,这画又没有题字,我们怎么知道这是夏墨清的模样?” 院长已经如痴如醉地再度欣赏起这幅画来,看都不看身后那些一身铜臭、不识货的暴发户半眼:“不相信的话就别买,没人求你买!” 众人:“……” 有人道:“这里这么多老人,有人见过夏墨清的吗?不知道夏家有没有人在?有的话也出来说声啊!” “夏家没有人来,说墨清公子生前拒绝画自个的画像,这幅画一定是假货,无需理会!” “怎么这样?不过,我虽然没见过夏墨清,却是见过夏大学士的,两人确实长得有几分相似。” “可惜南家已经没落,风光不再,要不然可以请南家的人来认认。” 说到南家,众人又是一阵吁嘘。 南风起一代名儒,连夏墨清见了也要行后辈之礼,只是南风起只有南婉婉这一个女儿,南婉婉死后,南风起夫妇积忧成疾,先后离世,而南家的亲戚中没有成器的,南风起一死,这些亲戚便刮分了南家的财产,各奔东西,南家一族便彻底没落了。 这时,有老者道:“唉,你们这些后生啊,没见过世面的,什么都不懂!我年轻时在这里听过墨清公子的课,这画像上的人确是墨清公子无疑,那份神态和风骨,真是一模一样,我看着这幅画,就像看到了墨清公子……” 这位老者的话立刻引来了其他老者的附和:“确是如此,我们都见过墨清公子,这幅画真是画得好啊,有形,更有神,堪称绝世之作……” 许多人走上前去,细细观察那幅画像,讨论得热火朝天。 书院的师生们全体出动,团团将这幅画像包围在安全范围之内,生怕有人乱动这幅画。 “既然如此,这画像上的人是墨清公子无疑了,但可有人能看出这画到底是谁画的?” “南小姐自尽之前将所有字画都烧掉了,留在世上的作品极少,连老夫都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她的真迹,不过这画的水准是极高的,即使不是南小姐,也必定是非凡之人……” “依我看就是南小姐画的!你们想想,墨清公子为人孤高,独来独往,除了南小姐,还有谁能近得了他的身,给他画画像,还能画得这么好的?换了普通的画师,恐怕还没靠近就被他骂跑了吧?” 众人先是哄笑,而后纷纷点头。 “各位请退回去,一刻钟已到,拍卖开始——”院长很怕这些人弄坏了这幅画,时间一到立刻高声赶人归位。 众人讨论得正上瘾呢,回到座位上后还在继续讨论,现场闹哄哄的。 院长最讨厌别人这么没修养了,当下狠狠地拨了拨琴弦,大声道:“拍卖开始,起步价一千两银子,有谁要拍下来吗?” 有人举手:“一千一百两!” 院长很想捞起桌上的砚台砸过去啊,这么宝贝的东西,竟然只加价一百两?不长眼的东西! 好在后面纷纷有人跟着叫价,而且价格攀高很快。 “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三千两!” …… 没过多久,已经飙升到一万两银子。 到了这个数目以后,现场沉默了许多,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往上报价了,倒不是所有人都缺钱,而是这画不是出于名家之手,甚至连是谁画的都不确定,说到底就是“意义”大于“价值”,有几个人愿意花大价钱买“意义”? 有人高声问道:“松涛书院可愿意担保这画乃是出于南婉婉之手?” 如果可以证明这画是南婉婉所画,凭南婉婉的名气与传说,这画绝对能保值和升值! 院长斩钉截铁地道:“这不可能!” 他个人相信这画是南婉婉画的,南婉婉还是他年轻时的梦中情人,但他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自然也就不能担保,而且南婉婉既然不愿署名,他又何必非要做这种事? 众人都发出一片叹息之声,既然书院不肯担保,他们买了这幅画,也就无法跟人炫耀说“这是昔日的天下第一美人南婉婉所画”了,花大价钱买回去能有多大意思? 院长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没眼光的暴发户”,大声道:“还有人出价吗?没有的话,本院宣布,这幅画由……” “两万两!”这时,一个清雅动听,宛如天籁的声音响起来。 众人望过去,当即有人惊呼:“舍微公子——” “舍微公子”这四个字,立刻引发全场更大的轰动,人头纷纷动起来,只为了目睹这位传说中比所有女子都美貌,宛如谪仙的第一画师。 对于初次见到他的人来说,那一刻只有一个感觉:莫非他们到了仙境,这才见到了仙人? 舍微公子对众人的瞩目不以为意,等了一会儿后不见有人说话,便走到前头,对院长道:“如若无人加价,贵院可否将这幅画卖予我?” 院长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舍微公子了,但每见一回,他都失神一回,不仅因为舍微公子的倾世风姿,也是因为,舍微公子有几分形似和神似南婉婉,每每令他想起当年的梦中情人…… 这会儿,听到舍微公子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咳了两声后,道:“当然可以!现在我宣布,这幅画由出价两万两银子的舍微公子拍……” “五万两银子——”这时,又有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来。 众人又惊了一惊,将目光从舍微公子移到那个人的身上。 入口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奇怪的女子。 245 现身,果然是你 女子一身黑衣,头戴帷帽,手柱拐杖,黑色的面纱遮住了脸庞,看其身姿不过三四十岁的样子,气质出众,举止优雅,双手戴着手套,全身上下不露半寸肌肤,也不知道实际年龄如何。 但听她的声音,还有拄着拐杖的模样,众人都觉得她应该不年轻了。 一个不再年轻的女子,甚至可能还是已经老去的女子,还能拥有这般曼妙的身姿、优雅的仪态,令人看得移不开眼,真不敢想象其年轻时该是如何的天姿国色? 连飘逸若仙的舍微公子自她出现以后,也一直在看着她。 她在众目睽睽之中,闲庭信步一般从人群中缓缓走过,停在拍卖台前四五米的地方,用沙哑的声音,客气地道:“我乃是墨清公子的仰慕者,愿不惜一切代价求得墨清公子的画像,还请各位成全小女子的心意!” 在舍微公子和她这般优雅的人物面前,众人都不意思高声喧哗了,窃窃私语,都道她年轻时恐怕也如南婉婉一般崇拜和迷恋夏墨清,连老了都要去抢他的画像。 舍微公子微微蹙眉:“不瞒这位夫人,敝人打小也是墨清公子的追随者,一生只愿成为墨清公子这样的画者,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与其相识相交,所以,此画敝人志在必得,恐怕不能让夫人如愿了。” 女子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我已时日不多,若不能得到此画,只怕无法合眼安息,所以,哪怕倾尽一切,我也要得到此画,还请公子成全。” 众人:“……” 夏墨清再怎么有才,也死了三十年了,如今的天下第一才子是夏鹤清,其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也不输给夏墨清,他们怎么却只执着于早死的夏墨清呢? 听说夏鹤清很想结交舍微公子,但舍微公子私底下与他没有任何往来,也从不评价他的一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舍微公子是看不上夏鹤清的,唯独对夏墨清敬重不已。 现在,连这个风华绝代的“老”女子也跟舍微公子抢“夏墨清”,这夏墨清,怎么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呢? 院长看两人互不相让,便拨了拨琴弦,道:“既是拍卖会,那还是请两位公平地竞价拍卖吧。” 舍微公子蹙了蹙眉,道:“十万两银子!” 众人哗然,没有任何题字的一幅画,他竟然肯出十万两?就算是夏墨清的真迹,也不过如此,与其买无名画师之作,不如直接去买夏墨清的真迹来得划算啊,真不知这位舍微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么,这位夫人可还敢跟? 没人看得到女子的表情,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慢慢道:“二十万两银子!” 卟通卟通……不少人惊得跌下墙头与树头,被这个数目给吓到了。 这样一幅画,真的有这样的价值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那两个怪人。 女子面纱的眼睛,静静看着舍微公子。 舍微公子道:“这位夫人,我不是爱财之人,却赚了不少钱,我还可以继续加价,加多少都行,只是夫人,您真的要继续跟进吗?” 女子幽幽地道:“待我身死之后,我只愿抱着此画长眠,此外,别无所求。我知公子是爱画之人,但公子拥有不尽的才华与无数的画作,为何不能成全老身此生唯一的愿望?” 舍微公子沉默片刻后,微微一笑:“我明白了,我已经感受到了夫人的诚意,我愿意成全夫人的心愿,不再追求此画,就此告辞。” 女子一怔,而后对他深深地一鞠:“老身多谢舍微公子成全!” 舍微公子微微颌首,不再多说,转身便走。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他就这么走了?他们还指望着两人继续争下去呢。 女子而后看向院长:“先生,如无人加价,可否将这幅画交予我带走?” 院长回过神来,大声道:“二十万两银子,可还有人加价?” 众人皆沉默,有名大腹便便的大爷看到刚才的情形后,心里一动:何不买下这幅画,将来再高价卖给舍微公子? 于是他举手,刚想开口,后腰就被什么锐利的东西抵住了,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道:“你每说一个字,就捅你一刀,你看着办。” 这位大爷被吓到了,下意识地想转头,对方又冷冷地道:“你敢转头,也捅你一刀,你看着办。” 这位大爷很想认为对方是在吓唬他,但是,对方不像是在开玩笑,而身边的人都在盯着前方,没有注意他,他咽喉动了动后,将手收回来,不敢吭声了。 终于,院长宣布:“这位夫人以二十万两银子的价格买下墨清公子的画像,这幅画像从现在开始就是这位夫人的了!”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像,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进木盒子里,盖好,双手奉上:“这位夫人,您真有眼光,恭喜您得到了这件至宝。” 女子已经将二十万两银票放在桌面上,这会儿,她抬起左手,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声音沙哑得厉害:“多谢松崖先生,老身告辞了!” 而后,她接过细长的木盒,单手抱在怀里,转身走出去。 院长,也就是松崖先生,却是一怔,惊讶地看着她的背影:她怎么会认得他?这般曼妙优雅的女子,他若是见过,应该会记得才是啊,但他对她却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她的背影是不是有些熟识?似乎在梦里经常看到…… 难道…… 他心头大震,难道她是、她是……但这怎么可能?她已经失踪了三十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几十年来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世人都相信她已经香消玉殒…… 可是,她的风姿与背影,与他记忆中的一般风华绝代…… “师傅,您怎么了?拍卖结束了,咱们还有收场呢……”徒弟在旁边叫道。 他回过神来,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出去,人群正在离开,门里门外还是拥护着的,他好不容易挤到外对,哪里还有那位夫人的身影? 就像梦里一样,她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去,只留下无限的美好与遐思。 她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往何而去? 松涛书院附近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软轿,黑衣女子上了轿子,轿子起动,尽挑着最偏僻的路线走。 轿子里,黑衣女子打开木盒,轻抚着那幅卷起来的画像,低喃:“墨清,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分开……” 这个世界很大,但于她,这个世界不过就是她与他罢了。 轿子行了大半个时辰后,停在一条清静的小街尽头一栋三屋高的小楼里。 黑衣女子下了轿子,给轿夫赏钱后,走进小楼,将门关好,上到三楼。 这条街是一条很古老的街道,据说曾经是先朝城中心一条繁华的小街,只是到了本朝,京城变迁,这条街就没落了,住在这里的都是一些先朝的遗老遗少,既不接受现实,也无力改变现状,便整日将自己关在屋里,活在记忆之中。 所以,这条街简直跟死街死的,很对夏墨清的脾性,而这屋小楼旧归旧,视野却极好,坐在三楼的阁楼窗前,几乎可以看完整个京城,特别是京城的皇宫、城中心、繁华区域,尽收眼里,也是作画的好地方。 夏墨清就在这里创作了很多描绘这个城市的作品,而她也有幸被他带到这里,与他一起看城景,画城景,这里是她和夏墨清的秘密基地之一,世人并不知道这个地点的存在。 她将他的画像展开,挂在墙壁上,取下帽子,露出虽然年迈,轮廓和五官却仍然好看的脸庞。 “果然是你。”一个清雅动听,却泛着惆怅的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来,“除了你之外,没人会把那幅画看得那么重。” 女子身体微微一僵,转头,舍微公子不知何时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她转身,背对着他:“我已经是死人了,你回去吧,什么都不要说。” 阁楼只有一扇小窗,今天阴天,屋里的光线更是昏暗,她的脸庞始终不那么清晰,更显得不真实。 “你不是死人。”舍微凝视着她,“你假装自己是死人,但你其实一直都在活着。” 女子微微叹气:“但我的心已经死了,那便是真的死了。” 舍微道:“你就那么爱那个男人,爱到不惜……抛弃我?” 女子摇头:“我爱那个男人没错,但是,我并未抛弃你,我一直陪着你,直到你长大。” 舍微道:“但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女子道:“原谅我吧,我已经尽力了,他死了,我还活着,这于我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我听说,没有女人不爱自己的孩子,”舍微缓缓道,“女人都愿意为自己的孩子放弃一切,牺牲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 女子的身体又是微微一震,显然有所动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 但舍微马上又接着道:“但你爱别的男人胜过爱我,是因为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吗?” 他看不到的女子的脸上,松了一口气,一副“幸好”的表情,幸好她刚才没有马上接话,要不然就要出事了。 246 破绽,真假婉婉 “不是这个原因。”她过了一会,才谨慎地道,“我视你如己出,只是,只是我夹在你们两人中间,太痛苦。一边是活着的孩子,一边是死了的他,我两边都舍不得,生也不是,死也不是,才会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孩子,”她哑着声音道,“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舍微摇头,“你始终是我的母亲,我始终爱着你,从来不曾怪你,也不会勉强你。只是,这么多年来,你音讯全无,我想知道你在哪里,过得好不好,仅此而已。现在,我看到你了,也知足了。” “对不起……”女子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我对不起你……” “你最对不起的,其实只是你自己。”舍微走上前去,“你也看到了,这么多年来,我过得很好,所以,你不必对我觉得内疚,只要你觉得好,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管。” “谢谢你。”女子低头,落泪,“有子如你,我足以欣慰。” “母亲,”舍微走到她面前,“我想抱抱你,然后,我便走了。” 女子抬头,逆光的眼眸微微闪着泪光:“当然可以。” 她抬起双手,想拥抱这个十年不见的儿子,然而这时,不知何处响起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咳:“咳。” 舍微忽然转身就走:“母亲,我怕我一旦触摸到你,就不让你走了,所以,我这就走了。” 女子收回想拥抱他的双手,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舍微说走就走,出了门,把门拉上,而后,一室安静和冷清下来。 女子跌坐在小床上,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紧张!总觉得这样骗他很不安,这种负罪感实在强烈,让她透不过气来。 “你觉得对不起他?”一个低沉冷然的声音响起来。 她抬头,楚留非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站在她的面前,面具后的眼睛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 “我能不内疚吗?”女子喃喃,“我假冒南婉婉就算了,还欺骗他的感情,这么出色的男子,竟然被我骗成这样……” “你怎么知道他被你骗到了?”楚留非冷笑着打断她的话,“你刚才差点就被他杀了。要不是我故意轻咳一声,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不会吧?”女子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开腔,窗外就有人大叫起来。 紧接着,一条人影从窗外钻进来:“你怎么知道他要杀了‘南婉婉’?” 这个人,便是做着年轻书生打扮的夏雨琳,她一直静静地潜伏在窗外,竖耳聆听屋里的动静,因为楚留非警告她切勿离得太近,以免被舍微察觉,她便一直放轻呼吸,动都不敢动一下,窗外风大,盖住了她的呼吸,但她也听得不太清楚,只是感觉屋里的气氛还好。 “我感觉到了他的杀气。”楚留非道,“他伸出手说要拥抱南婉婉的时候,我便知道他要杀人了,当然,我一出声,他便也知道屋里潜伏着一个高手,他是杀不成了,便立刻离开。” “杀气?”夏雨琳擦了擦汗,看向“南婉婉”,“你感觉到舍微公子有什么不对吗?” “完全没有。”女子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回想着刚才与舍微说话的短短时间,“我没有发现他有任何不对,至于杀气,我真是半点没有感觉到。” “若是让你察觉到,他还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楚留非冷笑,“你一定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他知道你是假冒的南婉婉,这才动了杀机,总之,我这次会派人送你离开京城,你隐居起来,以后绝不可提起今天的事情。” “破绽?”女子站起来,咬着嘴唇,有些不服,“我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仔细琢磨过了,我想不出我哪里露了破绽。你刚才就在旁边看着,可有看出我哪里露了马脚?” 楚留非摇头:“我看不出来。但是,他跟南婉婉的关系非常亲密,比我们任何一人都了解南婉婉,你演的只是三十年前的南婉婉,却不是十年前的南婉婉,说不定在言谈、举止和容貌上露出了什么破绽也不一定。” 夏雨琳想想也觉得很有可能,便问那名女子:“你跟舍微公子的对话我没能听得清楚,你将你们的对话再重复一遍,包括你们的动作和位置,我看看能不能发现哪里出了破绽。” 今天的“拍卖”是她和楚留非一手策划的。 自从上次听舍微公子说了“故人”带走夏墨清画像的一部分以后,她便觉得弄清“故人”的身份是破解谜团的关键所在,所以,她反反复复思考以后,想到了拍卖夏墨清画像,引出“南婉婉”,再引出舍微公子与“南婉婉”的对话,从而证实“故人”身份这个计策。 这个计策的基础是,南婉婉还活着,而且就是舍微公子口里的“故人”。 依照舍微公子的说法,南婉婉说了要去“长眠之地”,听那意思是去找自己的“墓地”去了,但毕竟没尸体没坟墓,谁也不能证明她已经死去,对不对? 不能证明南婉婉已经死掉,那就说明她还有活着的可能,如果她还活着,听到亲手所绘的夏墨清画像要被拍卖掉,她怎能袖手旁观,看着这么珍贵的画像被人买走?按照逻辑,她应该会出现,想办法得到夏墨清的画像。 而同样,舍微公子也视那幅画为珍宝,也一定会来竞拍,双方相见,那就有“戏”了。 当然,夏雨琳并不能确定南婉婉还活着,也就不能确定南婉婉一定会出现,所以,她需要一位“南婉婉”备用,而要办到这一点,她就得需要楚留非的力量了。 她让沐瑛和紫鞘找来楚留非,说了自己的计策,楚留非一心想要找到先皇的圣旨,听她说得合情合理,便答应了,没过两天就找到一个容貌、气质都与年轻时的南婉婉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说到这里,她不得不佩服楚留非的本事,她本以为要找到一个相似且神似南婉婉的女子会很难,但楚留非轻轻松松就办得了,连她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总之,这名女子找来以后,是不可能直接“上岗”的,她将自己和这名女子单独关了好多天,全力依照南婉婉的言行举止训练这名女子——她能训练得了? 当然不可能,可她不是有一只非常了解南婉婉的喵星人吗? 明面上是她在训练这名女子,实际上却是夏公子通过她,一一指导、训练这名女子,终于让这名女子将南婉婉的“神”模仿了六七分。 说起来,这名女子本就是一名戏子,年纪不轻了,已经不再走红,平素也是靠“演戏行骗”谋生的,说得上是演出经验丰富,来演南婉婉正好。 短短十几天,这名女子就通过了夏公子的考核,可以出场了。 同时,沐瑛等人也将松涛书院这边的事情办妥了, 于是,今天这场戏就热热闹闹地上演了,舍微公子果然出现,并不惜砸下重金竞买,这让夏雨琳更坚定了那位“故人”与他、夏墨清之间关系非同一般的分析。 很遗憾,真正的南婉婉并没有出现,潜伏在书院附近的楚留非的人,没有发现任何疑似南婉婉的人物,所以,假的“南婉婉”正式登场。 当时,夏雨琳早就乔装打扮成书生的模样,隐在人海之中,将舍微公子与“南婉婉”在现场的反应与互动,全都看在了眼里。 她可以确信,那时的“南婉婉”并没有什么破绽。 夏公子曾经问她,南婉婉已经失踪三十年,这三十年里,南婉婉就算还活着,面容、体形可能都发生了明显的改变,她要如何保证这位已经年过五旬的“南婉婉”符合舍微公子所认识的后期的南婉婉? 夏雨琳很有信心地告诉他:“你别忘了,竹林里的那间木屋,拥有南婉婉最近十几年的画像。” 夏公子恍悟:“确是如此。” 他所担心的问题,夏雨琳当然也想到了,她也一直在思考:三十年后,也就是现在的南婉婉到底是什么样子?身材有没有走形?脸上是否带伤?身体是否有残疾?如果假的南婉婉在外表上露出破绽,让舍微公子一眼便看出真伪,那就没戏了! 在苦恼之中,她不断回忆起她在竹林木屋看到的南婉婉的画像,突然想到她当时隐隐觉得有点奇怪,当时却没有多想的细节:画像中的南婉婉,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美丽动人,风华绝代,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画像之间的差别。 这种差别就是,有的画像看起来年轻些,有些看起来年长些——也就是说,这其中有些画像是南婉婉“变老”之后的容颜,只是她不再年轻以后还是非常美丽,气质出众,让人忽视和忘记她的实际年龄罢了! 所以她确定,南婉婉当年很可能真的没有死,并且重返木屋,让别人——很可能是舍微公子画下她的画像,根据那些画像,南婉婉的容貌、体态与年轻时并没有明显区别。 因此,她找来的“南婉婉”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舍微公子的面前,不会有问题。 247 找到,藏宝之地 除此之外,她都仔细分析过假婉婉能够“瞒天过海”的细节了: 如果南婉婉还活着,并离开了竹林木屋和舍微,那么,她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京城,因为夏墨清就是在京城居住和埋葬的,她不可能离夏墨清太远,所以,一旦松涛书院拍卖夏墨清画像的消息传出去,她一定能及时知道并及时赶来。 为了以防万一,她让假婉婉出现时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符合南婉婉不愿为世人所见、所识的心理,不露半寸肌肤,更让人难辨年纪,至于声音,舍微已经十年未曾见过南婉婉,加上南婉婉又真的老了,口音变得苍老,也是情理之中。 最能让舍微公相信假婉婉的,其实还是这间三层小楼。 夏墨清生前太有名气,即使脾气很臭,又独来独往,还是吸引了大批粉丝、画商和权贵纠缠不休,于是,他在外头购置了不少秘密“基地”,用以作画或摆脱世俗的纷扰。 和那间竹林小屋一样,这栋小楼也是夏墨清生前的秘密基地之一,他也曾带南婉婉来过,这里绝对又是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住处,所以,假婉婉假装成一直住在这里,是很有说服力的。 综合种种,假婉婉能瞒过舍微一时半会什么的,应该可行。 而现在,夏雨琳听到楚留非说舍微公子这么快就看出破绽了,还想杀了假婉婉,心里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 假婉婉站起来,依照先前她与舍微公子对话时的位置、举动,从头到尾重演了一遍,也将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夏雨琳听完以后,背着手转来转去,不断摇头,喃喃:“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是不是他与南婉婉之间有特别的称呼,比如他从不叫南婉婉母亲什么的?如果是这种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细节,那别人就真的没有办法模仿了……” 确实如此,如果别人完全不了解母子俩是如何称呼和相处的,就算能将南婉婉演得惟妙惟肖,也无法瞒得过舍微公子。 楚留非盯着她:“很可能是这样,但是,现在去想这些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总之,既然能确定那位故人就是南婉婉,那么,咱们要去的,只有一个地方。” 他是聪明人,当然一听就明白夏雨琳在想什么。 夏雨琳瞅了瞅他:“好吧,咱们马上就出发吧。” 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让他去,但是没办法,她现在跟他是合作关系,她还得仰仗他保护自己,再不愿意,也不敢撇下他。 楚留非将手指放进嘴里,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一条人影从窗口跃进来,居然是沐瑛。 “你保护林姑娘安全离开。”楚留非命令沐瑛,而后对夏雨琳微笑,“走吧,林兄。” 夏雨琳只得跟他走出去,楼下,不知何时已经准备好了两匹快马,楚留非翻身跃上最高大的那匹黑马,笑道:“如果林兄不善骑马,与我共骑一马也可以。” “呸!”夏雨琳给他一个凶巴巴的眼神,手脚很不利落地爬上那匹矮小一点的马匹上,“别小看人。” 楚留非笑笑,拍马离开,夏雨琳身姿有点歪地跟在他后面。 夏雨琳跟师父混江湖的时候,托师父的福,骑马划船潜水射箭射击什么的都有所涉猎,但是……没一样是精的,所以,这会儿骑马骑得很是别扭和辛苦,好在楚留非还算体贴,刻意放慢速度,一路等着她。 两人都没有提到要去哪里,但心里都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夏墨清的坟墓。 既然已经能确定“故人”就是南婉婉,那么南婉婉的“长眠之地”只有一处,那就是夏墨清的坟墓,而南婉婉的梦想,一定就是与夏墨清埋在一起。 因此,去夏墨清的墓地寻找先皇圣旨的下落,是必然的。 说到夏墨清的坟墓,这又是夏家的秘密之一,因为啊,夏墨清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很烦世人来找他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外头弄那么多秘密基地,他死了以后当然更不想世人来烦他,所以,他早早地就为自己挑了一块清静隐秘的墓地,并先将墓穴和棺材都准备好了。 按夏公子——也就是夏墨清附身的黑猫大爷的说法,他从小就觉得自己太聪明太有才华太有成就,而有一个词叫作“天妒英才”,老天不会让他风光五六十年这么久,而且他与这世俗又是格格不入,实在不适合在人间生活太长时间,死得早一点,理所当然。 另外,他认为像他这样的天才就应该在最有才华、最有创造力的时候死去,待到江郎才尽时才死去是一种悲哀,所以,他就是觉得自己会早死,并早早准备了死后的长眠之地。 为了防止他死后被世人骚扰,他也早早地就告诉夏老夫人和老管家,说他万一哪天死了,夏家一定要低调办理他的丧事,绝对不可以将他的墓地透露出去,否则他死后一定不会放过出卖他的人,一定会变得恶鬼,日日夜夜缠着背叛者不放。 因为这些缘故,他真正的墓地只有夏家几个大主子知道,而她会知道,当然是因为夏公子告诉她的,她必须要承认,带一只有才华、有见识的喵星人在身边,还是很有用的。 另外,夏墨清还有一个世人皆知的豪华墓地,但那其实是夏家为他另外兴建的假墓地,世人可随意去拜祭——夏家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依夏雨琳分析,这是夏家圈钱的手段之一,想想,夏家可以利用夏墨清的名头,每年都搞几个xx年纪念什么的,趁机捞一笔。 夏家就是爱钱啊,包括今天的拍卖大会,为什么夏家不派人参与?依她看,夏家就是害怕出钱去买啊,便放出风声说夏墨清根本没有画像留存于世,拍卖的一定是假货,他们不屑理会,这样就能既不花钱,也不受道义上的谴责了。 想到这里,夏雨琳叹气,为什么夏鹤清母子这么贪钱呢? 听说夏老太太从小贫苦,跟着小姐嫁进夏家时,夏家也并不富裕,夏老太太穷了很长时间,终于有一天家里发达以后,估计她在一夜之间享受到了有钱的滋味,就欲罢不能了,就拼命追逐金钱了。 有其母必有其子,夏鹤清也跟他娘一个德性。 真希望夏家没落啊,这样,就不会有人再被夏家祸害了。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夏雨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扯下了马。 是楚留非扯她下马的,她开口就要骂:“你做什么……” 楚留非捂住她的嘴,沉声道:“闭嘴,四周有埋伏。” 夏雨琳见他的眼神很认真,不敢说话,不敢乱动了,这男人虽然平时总是超不正经的,但在正事上,绝对不会乱来,比如这一路赶来,他就没跟她说过半句调笑的话,一副专心干活的样子。 她们刚刚得到有用的消息,这么快就有埋伏了,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话来,哪里有埋伏?她竖起耳朵,睁大眼睛,怎么都没发现可疑之处? 此时,天色已经微暗,她们已经来到郊外,四周没什么人,她看得其实也不太清楚。 “来了!”楚留非忽然低声道,而后放开她的嘴,站起来,“你躲在我和马之间,切勿乱动。” 夏雨琳立刻抓住马鞍,位于他的身后和马的一侧,真不敢乱来了。 她胸背上的伤口还痛着呢,伤到的肋骨还没有愈合,她能打才有鬼了。 在薄薄的,微暗的夕色中,前方突然之间就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十几条人影,又是黑衣蒙面,又是一身劲装,又是拿着武器,一看就是职业杀手,非常厉害的样子。 如果不是楚留非说明,夏雨琳真的察觉不到前头居然埋伏有这么多人,他的功夫果然不错啊,她开始在心里为他祈祷,希望他能打败对方,并且保她毫无损伤。 “留下夏小姐,我们就放过你!”站在最前面的杀手说。 “我不需要任何人放过!”楚留非的声音一响起,整个人就从夏雨琳的面前消失了。 他说完短短的这一句话时,人已经出现在那名杀手的面前,而他手里的刀,似乎比他的身体动得还快,身体未站稳,刀已经闪电般劈过。 饶是那名杀手反应得也很快,但还是被砍下了一条手臂。 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也就是夏雨琳眨两三下眼睛的功夫,她根本看不清楚留非的动作,待过了一小会儿后,她终于看清眼前的形势时,楚留非已经和那些杀手厮杀到一起。 夏雨琳原本很担心那些杀手会分出人来对付她,但是,她显然多虑了,因为,那些杀手若是不押上所有的人,不拼尽全部,很有可能会被楚留非秒杀。 那些杀手当然很牛逼,将楚留非团团包围,宛如长满铁刺的密林一般,但楚留非就像风,在杀手的刀光剑影间吹过,游刃有余,刀光闪过,必定溅血。 夏雨琳还是看不清楚他们的动作,但是,地上的鲜血与断肢越来越多,她想看不清楚都不行——没一件断肢是楚留非的,可能,也没有一滴血是他的。 她的猜测对了。 几分钟后,那些杀手的动作全慢了下来,慢到能让夏雨琳看得很清楚,因为,他们都是缺胳膊断腿的,而楚留非一身是血,却目光锐利,动作仍然敏捷。 “撤——”杀手中的头儿看形势不对,也不勉强,叫了一声后就闪。 其他杀手也跟着闪,转眼间走了精光,走不了就当场自尽,这种场面让夏雨琳看得很难受。 248 背她,夜探坟山 楚留非面色如常,好吧,他戴着面具,能不如常吗?只是笑得很夸张的小丑面具上沾满了血,看起来很是诡异和狰狞。 他还掏出一张精致的手帕,擦了擦面具上的血迹,而后将手帕一丢,跃上她的马,伸出大手:“十一小姐,走吧。” 夏雨琳看着他:“为什么你要坐我的马?” 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那么漂亮的手帕?感觉像是女人用的,是女人送给他的?他还真是浪漫啊,不过,他显然不珍惜就是了。 楚留非道:“十一小姐,你一直在旁边看着,难道就没发现我的马已经被砍死了吗?” 夏雨琳定睛一瞧,晕,他的马真的被砍死了,她居然看他打架看得入迷,呃,看得头晕,都没注意到这种事情。 但是,让她跟他这么危险的男人共乘一骑?想到就让人紧张,面红耳赤外加心脏砰砰跳。 于是她后退一退,警戒地道:“我坐你后面,我也不用你拉我上马。” 楚留非挑了挑眉,收手,转身,拉起缰绳:“天要黑了,如果你不想在墓地过夜,动作快点。” 夏雨琳立刻想起她刚出道时被师父骗去墓地送东西的可怕经历,赶紧七手八脚地爬上马背,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别跑得太快,我会吐的。” 马匹跑起来,跑得飞快,夏雨琳几乎要被甩下马了,于是恨恨地咬着牙想:这厮该不会抱有故意开快车,让她抱紧他的无聊念头吧? 呸!她才不会让他得逞!她一定能撑住的! 她是撑住了,因为墓地并不那么远。 天色更暗了,前头居然是坟山,漫山遍野都是坟墓的那种职业坟山,夏墨清居然选择将自己葬在这种地方? 不过想想也是,所谓大隐隐于市,对于死人来说,这里是全城最大的坟山,大多数平民都会选择在这里埋葬自己的亲人,在这里长眠,就相当于活人在闹市隐居一样,挺好。 “喂,这里这么多坟墓,你知道夏墨清的坟墓在哪里吗?”夏雨琳走在形形色色的坟墓之间,紧紧跟在楚留非的身后,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脊梁一阵一阵地发寒。 即使知道这世上没有鬼,她还是害怕,就算已经死过一次,她还是害怕。 楚留非步伐稳健,一派从容,就跟逛街一般:“知道,山的最深处。” 最深处?那岂不是还得走很远?夏雨琳后悔为什么不等明天再来:“等我们找到的时候,天都黑完了吧?那样还能找到么?” 楚留非道:“无妨,我带了火把。” 夏雨琳过了一会儿,憋不住:“万一有鬼怎么办?” 楚留非淡淡道:“鬼见了我也会害怕的,你不必担心。” 夏雨琳:“……” 好吧,她相信他的话,他是大魔王,鬼能跟魔比?所以,她不必提心吊胆的,给自己争点气。 好不容易走过一座长满坟包的山头时,天已经黑了,山风呼呼吹过,天上没有月亮,夏雨琳不断打哆嗦,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明知道她不会死在这里,可是,还是害怕得慌,如果她跟这男人熟一点,一定会抱紧他的,可是,她跟他又不熟。 楚留非从包袱里拿出火把,点燃,火光照亮了身周三四米的范围,然而,夏雨琳却觉得有一团火光在坟山中移动的场景,比纯然的黑暗更加恐怖。 特别是举着火把的男人还戴着小丑面具,小丑的笑脸笑得跟鬼似的闪闪发光,令夏雨琳更觉得心里发毛。 她缩成一团,紧跟着楚留非,不断偷眼看四周,很怕有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冒出来。 这里是山上,到处是坟包,坟包之间有石头有杂草,总是,不是什么平坦好走的地面,她这样东瞄瞄西瞄瞄,悲剧就发生了:她不知踩到了什么有点滑的东西,身体一个踉跄,收不住,撞到前面的墓碑上,一只脚乱伸之中踢到另一座坟包,好像扭到了。 “呜——”她痛叫出声,很想多发出两声惨叫,但又不敢,生怕惊醒了这里的主人。 楚留非单手扶她起来:“你没事吧?” 夏雨琳攀着他有力的手臂,站起来,面容一阵扭曲:“我的脚好疼,好像扭到了。” 楚留非将火把往她手里一放:“拿着”,而后蹲下来,将她的裤脚一拉,脚踝肿得老大的,绝对没法子走路了。 楚留非也不说什么,从包袱里拿出一瓶药酒,泼在她的伤口上,有些用力地按摩起来。 疼死了!夏雨琳咬紧牙关,不断抽气,就差没有哭出来了,但同时,心里又有一点麻麻痒痒爽爽的感觉,有一个很帅很强的男人在服侍她捏,嘻嘻……慢着,她又没见过他的脸,干么觉得他很帅? 她斜眼睨他,为什么爬山或跑路的人,在关键时刻总要扭伤脚呢?弄得她好像很想跟他有点什么关系似的! 几分钟后,楚留非结束按摩,站起来,背对着她,微微弯腰:“上来吧。” 她哼哼:“干嘛?” 她的心里有点失落,因为,被他按摩脚踝的感觉……挺好的,手法娴熟,温暖有力,虽然有点用力,还动作还挺温柔,专业的按摩店都没这水平。 楚留非道:“你想走路去吗?还是想我扶你走到深夜?” 夏雨琳瘪了瘪嘴,往他背上趴去:“告诉你啊,我可不是因为喜欢才爬上你的背的。” 楚留非双手挟着她的小腿,站起来,懒懒地道:“是,只有我是因为喜欢才背你的。” 夏雨琳脸红了几下下,心脏也跳了几下下:“你别打我主意。” 楚留非道:“就算是色魔,也不会在这种地方非礼你的,你不必把你的想象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夏雨琳哼了哼,不说话了,没什么精神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背上。 说实话,被他背着很舒服,因为他够高大,够挺拔,够强壮,背宽腰窄,身材绝对标准又健美,若是有机会看到他穿泳装,估计八块腹肌人鱼线一样不少。 虽然已经是深秋,风凉露重,山里的夜晚尤其寒凉,但他仍然穿着薄衫,衣料下的肌肉十分的坚韧有弹性,显然是铁打铜铸的筋骨,而且,他始终非常的从容,她从他的身上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和自信,让她觉得她真没有什么可以害怕了。 于是,她没那么害怕了。 又走了一会儿后,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我说过我长得太帅了。”楚留非还是这么说,“我怕女人会因为我长得帅才迷上我,所以才戴个面具,容易识人心。” “呸。”夏雨琳继续嗤他,“这里住有这么多鬼,你算是回到故乡啦,就别戴面具啦,要不然你的小伙伴们都不认得你,以为你是正常人就不好了。” 楚留非也不跟她拌嘴,只是淡淡的道:“你往你的右边看。” “有什么好看的?”夏雨琳随便往右边瞄了两眼,立马被吓得大叫一声,紧紧地抱住他。 鬼火!右边的山头上竟然有好几簇鬼火在飘来飘去! 她当然知道“鬼火”不是真的有鬼,那只是一种极为正常的科学现象,但是,她还是会怕啊! 她年纪轻轻的一个大姑娘,深夜在坟山里乱转,还看到了鬼火,不怕才有鬼了! 楚留非唇角一勾,眼里都是笑意,女人就是女人,再聪明也是女人,该怕的还是会怕的。 夏雨琳真不敢看四周了。 终于,楚留非停下来,蹲下:“十一小姐下车吧,夏墨清的家到了。” 夏雨琳从他的背里抬起头,看了四周一眼,觉得稍微好受了点儿。 为了上坟方便,一般人都尽量挑靠近路边或外头的地方建坟,但夏墨清不一样,他挑的是又偏僻又幽深的山头长眠,离路边或坟包集中的区域相当远,估计五十年后也不会有“邻居”,因此,四周没有别的坟包,视野也开阔,感觉没先前那么可怕了。 待她坐好以后,楚留非转了转手腕,打量不华丽却建得线条、拱面很有艺术感的夏墨清的坟包:“十一小姐这么聪明,那么可不可以告诉我,南小姐会把东西藏在哪里?我想,她总不至于将东西藏到坟墓里去吧?” 夏雨琳哼哼,吃他包袱里的干粮:“你不是也很聪明吗,不会自己想?” 这个地方恐怕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人来扫墓,南婉婉也许真的会把坟墓弄开,把自己关进去,但是,她绝对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进坟墓里,因为那意味着夏墨清的坟墓可能有一天会被破坏,所以,她应该会把东西放在坟墓外头,某一处又隐蔽又安全的地方。 她边吃边观察四周,墓碑?地面的青石砖?围住坟墓的石栏?四周的大树?东西会藏在哪里? 可以隐藏的地方还挺多的。 在她思忖的时候,楚留非已经在墓碑上仔细地摸索起来。 说到墓碑,上面就写了“夏公子”三个字,还是他自己的笔迹,很有他的风格啊,如果遇到识货的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谁的真迹了,到时把这墓碑抱走卖掉,一定发大了! 咚咚!楚留非似乎发现了什么玄机,敲了敲墓碑后下方的地面,那里似乎是空的。 他没费什么力气就弄开地砖,伸手进去捞了捞,拿着一个木盒子出来,目光闪动:“这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249 目睹,十一的葬礼 荒山野岭,深更半夜,坟墓之前,夏雨琳实在提不起劲去关心这件据说能影响天下局势的宝贝,只管吃:“哦,那你还不打开来看看?” 她说完时,楚留非已经展开了木盒里面的那卷东西,明黄的丝锦面料,在火光的映照下,隐隐看得到面料上的龙形图案和祥云图案,感觉非常珍贵和高档的样子,令她来了一点兴趣,站起来,凑过去:“上面写了什么?” 楚留非这个小气包,她刚凑过去,他立刻收起圣旨,放进木盒里:“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建议你永远不要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夏雨琳瞪他片刻,骂道:“过河拆桥!喂,你得到了这样的东西,该不会拿去谋取私利,危害人间吧?” 说实话,她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和野心。 楚留非冷笑:“我绝对有资格得到这件东西,至于怎么用,那是我的自由,你不必知道。” 夏雨琳又瞪他两眼后,左看右看,微微提高音量:“喂,这里的主人们,你们的兄弟来了,你们还不接他去另一个世界?” 楚留非对她孩子气的举动只是笑笑,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准备走吧。”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将墓地四周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其它可疑之处后才在夏雨琳面前弯腰:“上车吧,准备回去了。” 夏雨琳盯着他:“你会不会杀我灭口?” 在这种地方杀了她,随便挖个坑埋了,绝对是二十年都没有人发现她的尸体啊,他会错过这种机会? 楚留非淡淡道:“你还没有被我杀的价值,你今晚一定是被吓坏了,才会有那么多多余的想法。” 夏雨琳板起脸:“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楚留非道:“我看不起我对十一小姐的爱慕之心,居然舍不得杀了十一小姐灭口,行了吧?” 夏雨琳哼哼,拿着火把,爬上他的背,狠狠地掐了他的背部一把:“走吧。” 她今晚的心情确实不太正常,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氛围,又单独跟一个感觉又危险又诱惑的男人在一起……总之,一切都太刺激了,刺激得她有点受不了。 楚留非背着她离开,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那里,可是夏墨清的坟墓,可能还是南婉婉的坟墓,她还没有对坟墓拜过一拜呢,好吧,夏墨清严格说来还活着,她不拜应该可以被原谅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些习惯了阴森森的坟山氛围,回去的时候,她居然没觉得那么害怕了,有一下没一下地跟楚留非说起话来。 “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还保不保护我和肉肉啊?”她很关心这个。 “当然,本帅言出必行,岂会做过河拆桥之事,”楚留非话锋一转,“不过,我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你想彻底摆脱香血海,只有回到夏家并且帮助夏家稳固富贵这一条路。” 夏雨琳狠狠地掐他的肩膀:“什么叫只有这一条路?将香血海灭掉不就行了?或者我远走高飞总行吧。” “远走高飞?十一小姐果然天真。”楚留非冷笑,“你的举动说不定一直在香血海的监控之中,你以为你走得了?至于灭掉香血海,那也得十一小姐有那个本事才行,除了夏家,还有谁能给你当后盾?” 夏雨琳半晌才道:“可我不想再回到夏家,如果回去,我做了这么多,不都全是白忙了?” 她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就算拥有一个“神探”的虚名,也还是普通人,不是神,哪能独力与厉害的杀手组织对抗? “怎么会是白忙呢?”楚留非道,“至少你确定了自己的敌人是谁,这没有价值吗?知己知彼,百战百殆,你对敌人了解得越多,你的胜算越高,你觉得你自己没有胜算吗?为了彻底铲除敌人而隐忍潜伏,直待时机成熟,怎么会是白忙活?” 夏雨琳好久不说话。 他说得也没错,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比如对于肉肉,他的隐患与敌人始终就在那里,他还真的能躲在以牺牲自由和自我为代价的所谓安全壳里一辈子吗? 只是,肉肉现在就面对这一切,会不会太早了呢? 一时间,她愁肠百结,不知如何是好? 一直到了山下,楚留非将她扶上马背之后,她才忽然道:“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楚留非耸耸肩:“能帮到十一小姐,荣幸之至。” 回到隐身的地方时,已经是深夜了,整个京城沉浸在幽暗与寂静之中,肉肉也抱着她送给他的白兔,睡着了。 说到这只白兔,夏雨琳就觉得汗颜,因为以前那只白兔是不可能找得到了,她便去买了一只全身白白、眼睛红红,长得很像以前那只白兔的白兔送给肉肉,骗他说它就是以前那只白兔,肉肉看了半晌后说:“长得一点都不像,它那么瘦那么小,才不是兔兔!” 她骗他说:“因为兔兔受伤了,吃不好,又想念你,这就变瘦了,当然跟原来不像了,你也是一样啊,你现在变瘦了,长高了,也不太像以前了,对不对?” 肉肉瞅了瞅她,又瞅着白兔好久后,才抱起白兔,亲了亲它:“可怜的兔兔,肉肉以后会喂你吃很多好吃的,让你快快长大……” 这样,肉肉又有了兔兔玩伴,这才没那么黏她了。 现在,她坐在床边,抚摸着肉肉的头,更加坚定了回到夏家的心意。 为了她和肉肉的未来,她必须得再忍,再熬,再坚持,直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 早上,肉肉一睁开眼睛就大叫:“十一——十一在哪里?” 十一说昨天晚上就会回来的,他就一直等着她,但她晚晚的都不回来,他心里好慌,紫鞘姐姐无数次向他保证十一一定不会有事,他才昏沉沉地睡去了,现在天都亮了,十一呢?回来了吗? “我在这里,肉肉快点刷牙洗脸,吃早点了,很好吃的早点哦。”十一的声音从外间传进来。 他也顾不得早上寒凉,地板冰凉,赤着脚,抱着兔兔跑出去,大叫:“十一!” 夏雨琳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一只脚泡在烫热的药水里,治疗那只扭到的脚踝,现在不是安心养伤的时候,她至少需要自由行走的能力,否则什么都做不了。 “十一,你怎么了?你的脚很冷吗?”肉肉跑到她身边,蹲下来,天真地问她。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十一的脚扭到了,正在泡药水,多泡几次就好了。” “扭到了?扭到哪里了?”肉肉没见过扭伤脚,好奇地将手伸出药水里去摸她的脚。 夏雨琳将那只脚拿出来,戳了戳肿得老大的脚踝:“喏,就是这里,十一走路不小心,扭着脚走来走去,脚就被扭坏了,要等脚肿得不那么厉害了才能走路,肉肉以后走路也要小心哦,不可以东张西望,不可以扭来扭去,知道吗。” 肉肉低头轻摸她的脚踝,点头,夏雨琳没看到他眼底的不安。 为什么十一又受伤了呢?肉肉想的是,为什么他总是一点事都没有,而十一总是有事呢?他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小孩子,十一却那么厉害,但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十一呢? 他是不是真的是灾星呢? 那个算命先生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这几天来一直在他的心里回响,怎么赶都赶不走。 “肉肉,吃早点了。”紫鞘走过来,抱起他,放在桌边,捏捏他的脸,“兔兔的早点也准备好了喔,你快点吃,吃多点。” 小肉团真可爱,白白嫩嫩水汪汪,又香又软又好捏,抱起来比抱着棉花团还舒服,她喜欢抱小肉团,还喜欢捏小肉团的脸颊,所以她一点都不介意继续给小肉团当保镖。 “喔。”肉肉终于回过神来,目光落到一桌子的点心上,开心得眯起眼睛,暂时忘了不开心的事情。 吃完早餐后,因为夏雨琳暂时还不能走动,她怕肉肉闷在屋里无聊,便让紫鞘带肉肉出去玩。 紫鞘很高兴地把肉肉打扮成粉嫩可爱的小姑娘,抱上肉肉就要出去。 肉肉担心夏雨琳,不断瞅着她:“十一,宝宝不想离开十一……” 夏雨琳笑着冲他挥挥手:“十一受伤了,宝宝要给十一买很多好吃的哦,这样十一才能好得快啊。” 她隐隐感觉到了肉肉这阵子不太开心,她试图了解他的心思,但又问不出什么,她担心他是不是天天闷在屋里闷坏了,只希望有机会让他多出去走走。 肉肉这才点了点头,乖乖地的挥手:“嗯,肉肉会买很多好吃的给十一,十一在家里乖乖的哦。” 紫鞘抱着肉肉来到外面,外面的热闹和新鲜,令肉肉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他从紫鞘的怀里滑下来,一手抱着兔兔,一手被紫鞘拉着,一双乌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 外面确实很好玩,比夏家好玩多了,他想跟十一去更多的地方玩,但是,外面好像也很危险,老是有人打他们,十一老是受伤,他老是担心十一会出事。 紫鞘停在一个小摊前:“宝宝想吃什么,爹爹都买给你啊。” 肉肉刚想说话,前头就传来奇怪的乐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奏乐,但是,弹得一点都不好听,呜呜咽咽的,就像有很多人在伤心地哭,听得他好难受,他不想听,但又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听。 行人纷纷让开,一群人穿着白衣服,吹着奇怪的乐器,运送着一口巨大的、黑色的棺材走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棺材上方摆着的画像,画像上的女子赫然竟是十一,旁边的文字,赫然是“夏氏十一小姐”。 250 青楼,清白被毁 他脸色惨白,身体瑟瑟发抖,世界顷刻消失,只有那副巨大的黑色棺材、那幅没有色彩的画像、那个白底黑字的名字在他的眼前放大,以及哀伤呜咽的乐声在他耳边回响。 透过黑色的棺材,他仿佛看到了棺材里躺着一身是血,脸色却白得可怕的十一,就像他曾经在夏家不小心看到的死人一样,好可怕…… “宝宝你怎么了?”一双手在他的脸上捏来捏去,还有什么软软湿湿的东西在舔他的脸。 他被吸走的魂儿终于回来了一些,恍惚之中,他看到紫鞘在捏他的脸,还有兔兔在亲他的脸,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指:“爹爹,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他们在哭?” 紫鞘将他往旁边一拉,扫了扫那行队伍:“有人死了,家里在送他下葬呢。” 肉肉皱脸,拧眉:“什么是下涨?” 紫鞘道:“就是将死人埋到地里,让死人有个可以永远休息的地方。” 她对这种送葬的事情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但还是下意识地想看清死的是什么人,但是这时,一名卖糖葫芦的小贩走过来,正好停在她的跟前,插满糖葫芦的靶子正好遮住她的视线,她没看到棺材上方摆着的画像和死者名字。 “埋到地里?好可怕……”肉肉喃喃着,眼睛盯着那具棺材不放。 他讨厌棺材!他讨厌死人!他讨厌这种乐声!他想逃离这个地方!但他却移不开眼睛,也迈不开步子,那具棺材就像拥有魔咒,牢牢地摄住了他的心魂。 吹着丧乐的乐手从他面前走过去,他们嘴里吹着唢呐,手上打着皮鼓,但他们的眼睛,却在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同情与怜悯,就像他是个一个很可怜的孩子…… 乐手走过去后,接着死者的亲人,他们也在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就像他是什么可怕又恶心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身体微微发抖,他又不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一个跟他一样高的孩子与他擦肩而过。 “你害了十一……”他听到那个孩子这么说。 他像被雷击到一样,先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而后身体僵硬,连呼吸似乎都要停止了。 待他回过神来时,送葬的队伍已经走远了,没有人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他,没有人在对他说奇怪的话。 “宝宝你怎么了?怎么两颗眼睛直直的?是不是看到漂亮小哥哥了?”紫鞘捏他的脸,逗他。 肉肉回过神来,红着眼睛看着她片刻后,扯着她的衣袖,哭起来:“我要回家!我要见十一!我不要跟十一分开……” 紫鞘一脸无力,完全不明白小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快,但她还是抱起肉肉:“好好,宝宝想娘了,咱们马上回家,让宝宝跟娘亲在一起!” 一路上,肉肉把脸埋进她的肩头,什么话都不说。 直到回到屋里,他才大叫了一声“十一”,而后扑进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又是什么都不说。 夏雨琳觉得他的举动很奇怪,也不问他,而是用眼神问紫鞘“发生了什么事”。 紫鞘叹气,低声道:“刚才街上有送葬的队伍经过,我怀疑他受到了影响。” “喔。”夏雨琳隐隐明白了一点,抱紧肉肉,轻背他的背。 一个从小被保护得很好,与世隔绝,又早早失去父母的小孩子,突然之间就遇到了重重的追杀,一次又一次地面对伤害与死亡,加上流离颠簸的生活和没有什么玩伴,心里对于“生离死别”产生了阴影和恐惧,只要听到、相关的事情,就会变得很脆弱,很不安吧? 于是她再一次地自责,是她低估了形势,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对于肉肉来说,离开遮风蔽雨的地方,面对复杂诡谲的大世界,是太早了一些,她应该等到肉肉再大一些,懂得基本的人情世故,心理再稍微成熟和坚强一些,才带肉肉离开比较好。 接下来几天,她没去追问肉肉任何事情,只是一直陪着肉肉玩,给他做好吃的,给他讲故事,教他读书写字,陪他玩各种小游戏,肉肉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笑容。 几天后,她的脚伤基本痊愈,可以自由行走了,她便带着肉肉离开了临时隐身的小屋。 两人去了哪里,只有她们知道了。 此时,离恩远侯与荣怡公主的大婚只有几天时间,从皇宫到恩远侯府的主道上挂起了大红宫灯,喜庆的气氛,浓浓地弥漫在这条迎亲之路上。 这一天早上,京城繁华地带一座名为“温柔乡”的青楼里,万籁俱寂。 这种时候,正是普通百姓忙碌开始新一天的时候,却是“温柔乡”最安静的时候。 女明星们,客人们,在玩了一夜之后,这会儿睡得正好,连小厮丫环们干活时都不敢发出明显的声音,生怕惊扰了主子和客人们。 “啊——”突然,某个房间里传出凄厉响亮的尖叫声,瞬间击破了“温柔乡”的安静。 这尖叫声还不止一下,而是一下又一下,没完没了,这叫人怎么睡? 特别是,传出尖叫声的地方还是主楼,所谓主楼,就是没有独立房间的普通女星们聚居的那栋大楼,大楼里,除了一楼用以接待客人,二楼全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房间,几乎每间房间都住有一位“女明星”,因为生意好,几乎每间房间里至少还睡有一名客人。 当其中一间房间传出这样的尖叫声,整栋大楼还有谁能听不到?还有谁能不被吵醒? 当下,整栋楼都骚动起来,传出一声声怒骂声:“谁在那里尖叫?他妈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啊——”的尖叫声还在继续,就像女子被啥啥以后的反应,魔音入耳一般。 有人已经忍不住,从房间里冲出来,怒气冲冲地杀向那间吵死人的房间,准备兴师问罪,“温柔乡”里的老鸹、打手、小厮、丫环们自然也闻声而动,十万火急地往那间房间冲。 房间的门被踢开了,一群人涌进去:“发生了什么事?” 内外室之内没有遮挡,里头的情形一目了然。 华丽的大床上,一名女子光着肩膀,拉条被子遮住胸口,正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声,床下,毛毯上,躺着一个只穿了一条亵裤的胖男人,这胖男人似乎现在才清醒过来,像头猪一样睁开眼睛,哼哧哼哧地爬起来,抱住身体:“好冷……冷死大爷了……” 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来是这位姑娘被这肥猪给强行xx了? 嘁,又是这种狗血的破事,几乎每间青楼或窖子都会时不时发生类似的事情,众人都看腻了,但看腻归看腻,只要发生,众人还是会津津有味地看,就跟现代人追狗血的偶像剧一般。 “这位不是毛大爷吗?”有人小声地道。 “是他没错,他又赚了啊……” 毛大爷是各间青楼的常客了,因为朝中有人,家里有钱,名气在娱乐界还挺大,他尤其喜欢黄花闺花,但京城里比他有钱的人物实在太多,黄花女星们的要价又太高,他总是买不起绝色女星们的“第一次”,就经常配合青楼里的老鸹,干这种毁掉不屈服的“新人”的“第一次”的事情。 这一回,又是哪个不上道的“新人”被他毁了清白? 众人朝床上看去,当下眼睛都是一直,虽然床上的美人长发覆面,看不清面容,但秀发如丝,飘逸如云,肌白如雪,纤颈削肩,锁骨优美,一看就是粉粉嫩嫩的青春美少女啊。 这样的美少女,竟然被这样的色鬼凭白地糟蹋了?众男客这会儿真是在心里骂死了毛大爷,但众女星们却幸灾乐祸,在心里道,叫你装清高,叫你讲骨气,被廉价毁掉清白了吧?活该! “发生什么事了?”老鸹从外头匆匆地挤进来,“怎么这么吵?” 毛大爷终于全面清醒了,七手八脚地捡地上的衣服穿上,不爽地道:“你瞧瞧你家新来的货,竟然把本大爷推下床,还吵得这么厉害,本大爷都快冻死了。”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记不太清楚了,他就记得他抱着一个小美人上床,亲着亲着……后面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了,只有身上的新鲜抓痕和咬痕,在证明他昨天晚上经历了相当疯狂的一夜。 老鸹赶紧道:“毛大爷,不好意思呐,这货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就需要您这样的恩主好好调教哪,您大人大量,就别跟这小姑娘计较了……” “不计较?不计较也成,那得看她长得成不成了!”毛大爷上前,揪住女子的头发,往后一扯,女子的脸庞就被迫抬高,头发后披,露出一张素颜的面庞来。 当即,毛大爷惊艳了,老鸹惊艳了,客人和女明星们也惊艳了。 被玷污的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长了一张完美的鹅蛋脸,浓眉大眼,高鼻丰唇,肤白如雪,因为哭过的关系,脸上有泪痕,眼睛泪光闪烁,衬得眼睛愈加的水光潋滟,粉唇晶莹动人,虽然不是标准的美人脸,却绝对迷死人啊! 素颜就这么美了,仔细打扮后那还得了?男客们都已经在遐思不已,盘算着去买她了。 “你不要碰我!”女子尖叫着去拨开他的手,一时不慎,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半个胸部,众人的眼睛又睁大了,只在心里道,好美的胸…… 只是她的身上,被人看到的部分,布满了痕迹,一看就是被粗鲁对待的结果。 这位毛大爷真不是人啊,强要美人的清白就算了,还这么粗鲁? 男客们不禁对毛大爷怒目相视。 这时,有人突然叫起来:“这位美人不是夏家的十一小姐,夏落葵吗?” 251 意外,三个女人的战争 “哪个夏家啊?姓夏的人家这么多。” “还能是哪个夏家?就是落云镇的夏家,名满天下的夏鹤清大学士的夏家啊……” “不可能吧?”众人皆是大惊,“夏家书香世家,名声显赫,夏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说着,又齐刷刷地看向床上的女子,听说夏家小姐个个美貌,兼具才华的更是不少,现在仔细看来,眼前这位美人真的没有半点风尘之气和卑微之态,依他们的经验,还真像是大家闺秀啊,就算出身不是夏家那样的人家,也绝对不会差的。 床上的女子一听,立刻落泪哀求:“我是夏家十一小姐夏落葵没错!你们谁认识我家里人的,能不能带我回去?我不要呆在这里,不要……” 老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了,夏家可不是她能招惹得起的人家,如果这位真是夏家小姐……惨了! 她冲到床边,盯着她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夏家小姐?” 但愿这美人跟夏家没有任何关系! 夏雨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我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没有物证可以证明,但是……但是你们只要找夏家的人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我真的是夏家十一小姐,没有骗人……” 昨天中午,她带着肉肉在一间不起眼的饭馆里吃东西,吃着吃着,她和肉肉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这张床上,旁边躺着一头光裸的公猪,她和公猪的身上布满圈圈叉叉的痕迹,而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吧,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并请了楚留非那丑鬼帮忙。 她这么做,就是要自毁清白,让猴爷娶不了她。 喵的,她在夏家的时候,都弄到当众湿身并跟舍微公子接吻了,猴爷都不肯放手,眼下猴爷正准备娶荣怡公主,她不来一点狠的,让猴爷丢尽颜面,要怎么毁了这桩亲事? 当然啦,她不可能跟这位毛大爷有任何肌肤之亲的,身上的痕迹什么的都是在楚留非的指导下弄出来的,弄得还真像,显然他经验丰富。 总之,“自毁清白”的过程太狗血,人人皆能想象,不必细述,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演好这出戏。 听她这么说,在娱乐界摸爬滚打几十的老鸹也觉得为难了,因为啊,她真没见过眼前这位美人,这位美人根本不是她弄进来的,她也不知道这位美人是如何跟毛大爷躺到一张床上的,所以说,她无法判别这位美人是什么身份,也就不好处理。 这时,有人窃窃私语,刚好让她听到:“听说夏家十一小姐跟恩远侯订了亲,准备明年三月成婚,侯爷过两天就要娶荣怡公主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 老鸹当机立断,转身面对观众们,大声道:“闺房重地,还请各位大爷暂且回去!” 说着,她不断给她的“女儿们”和手下使眼色,众家人知道“自家”可能要惹上麻烦了,赶紧使出浑身解数,半劝半拖地带那些客人们出去,很快,房间里只有老鸹和几个心腹在了。 毛大爷听到被他占了清白的女人很可能是夏家千金兼恩远侯的未婚妻后,有些被吓到了,这会儿已经退到一边,脑里晕晕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地在心里祈祷:千万别发生这么扯的事情啊! 他家在朝中的人,哪里能跟夏家、恩远侯家在朝中、宫中的人相比? 他若是得罪了夏鹤清和恩远侯,下场……想都不敢想。 老鸹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你快出去,但别离开,晚点我再问怎么回事。” 他立刻点头,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没什么看点,不必多说,反正就是老鸹轻声细语地问夏雨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雨琳边哭边结结巴巴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说了很多,但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吃个饭就晕过去了,醒过来时就已经在这张床上了! 同时,夏雨琳顺便也哭着哀求老鸹放过她弟弟或者找到她弟弟什么的。 老鸹听到她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弟弟,弟弟不知哪儿去了,更想哭了:听说夏家阴盛阳衰,就得寥寥几个男孩儿,若是这夏家小公子在她这里出了事,她还不得把牢底坐穿? 但她不愧是老江湖,再惊慌也还是能办事,当场安慰了夏雨琳,而后悄悄地给她披上衣服,送她到后院深处梳洗。 夏雨琳下床的时候,看到床单上的一抹……猩红,当场恶心得想吐。 为了尽量将这出戏演得逼真,她……还有……楚丑鬼,连这种手段都弄出来了,真是连自己都被恶心到了,但没办法啊,不这么做,要怎么逼退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猴爷? 她红着脸,扭着身体提出这么做时,楚丑鬼摸着下巴,一脸暧昧地问她:“你这么做,就不担心自己的名节被毁,将来嫁不出去或被迫嫁给糟老头子?” 她忍着羞愧,瞪他:“名节是世俗加在女人身上的枷锁,我才不会被这种枷锁束缚!别说这次是假的,就算我真的失贞,我也不会自轻自贱,更不会拿别人的罪恶来惩罚自己!至于被迫嫁给糟老头子什么的,哼哼,谁能强迫我嫁给不想嫁的人?你别太小看我了!” 楚丑鬼于是装模作样地把她给夸了一顿,没一句能信的,不用提了。 反正,这出戏就相当逼真地演下去了。 老鸹将夏雨琳带到后院深处的一栋小楼里,让几个心腹丫环给她梳洗更衣,给她准备精致饭菜,自己则跑去给她讨“公道”去了。 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公道?夏雨琳知道她是去收拾善后去了,比如封锁消息、撇清责任什么的。 封锁消息?已经来不及了。 在夏雨琳的计划里,一定要让很多人当场看到她的清白被毁,一定要让她的身份当场曝光,一定要让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出去,并让猴爷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连封锁都封锁不了。 刚才,在那些冲进房间里看热闹的人群中,就是楚留非安排的人,就是这几个人故意当场说出她的身份,哈哈,青楼乃是天底下消息最集中、最繁杂、传播得最快的地方之一,那些人能不兴奋地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加上楚留非的人紧接着在京城里到处散布这个消息,推波助澜,不用等到明天,夏落葵在青楼里被人圈圈叉叉的消息,一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想到,她得意地笑起来。 几个侍候她的丫环面面相觑,心里毛毛的:这位据说是夏家千金兼恩远侯未婚妻的大小姐,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神经不正常了吧? 当下,几个人又在心里叹气,如果这位美人真是夏小姐,她们真的惨了…… 夏雨琳一会儿得意地笑,一会儿又装模作样地哭,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后,故作疲惫地睡了。 傍晚的时候,老鸹回来了,堆着一脸的笑容:“这位姑娘,咱们这里是风尘之地,不适合您这样的小姐住,所以啊,我现在就送您去外头住,您家里的人很快就来接你了。” 她打听过了,夏家十一小姐和四少爷约莫两个月前失踪,据说是被贼人劫走了,生死不明,所以,那位小姐是极有可能流落在外,甚至是被卖进青楼的,而且眼前这位美人跟那位小姐的年纪、长相、经历颇为相符,恐怕真是同一个人了,她这么儿紧张得不行。 她要赶紧将这位小姐送到外头去住,然后找一个长得相似的替身,到时就对外说失了清白的女子只是长得像夏小姐,并不是夏小姐——只要她们和毛大爷、眼前这位小姐统一口径,拒不承认,这件事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想到这里,她将夏雨琳拉到一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分析利害,将她的计划告诉了夏雨琳。 夏雨琳听得又惊又怒,当场想掐这老太婆的脖子了:这种不要脸的善后方式,亏她说得出来哦?好吧,那不是重点,重点是,被她这么搞,自己的计划还能成功吗? 不行!她不能让老太婆将这件事给掩盖过去,她得让这件事板上钉钉,无法更改! 她正在想怎么办呢,老太婆就将她拉出去,完全想不到她居然不想维护自己的名节。 门外停着一辆软轿,是来接她的,她暂时不想离开这里,但一时间又找不到理由,而且几个丫环都在努力将她往轿子里塞,怎么办? “夏落葵,你这个贱人,终于找到你了——”就在她着急得不得了的时候,突然平地一声巨雷,一个大嗓门响起来,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 她很难受地想,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咧? 她转头去看,还没看清楚呢,一条人影就如同一只花蝴蝶般冲过来,左右开弓,“啪啪”地给了她两记耳光,而后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你没死,在外面丢人现眼呢!哈哈,听说你被人卖进青楼,被个糟老头破了身,还被很多人看到了,我看你还怎么嫁给侯爷!哈哈哈——” 来人双手插腰,哈哈大笑,声音又响又亮,方圆五十米以内的人一定都听得清楚! 夏雨琳终于看清楚了这人是谁,当即抽了抽嘴角,一脸黑线:喵的,第一个找上门的熟人,竟然是这个泼妇! 能被她称为泼妇,性格又这么不要脸的,还能有谁? 当然是她的死对头,两人一见面非打即骂的夏家五小姐——夏木蓝了! 252 抢人,侯爷难测 她莫名其妙地挨了夏木蓝两个耳光,当然是气得吐血,很想马上打回去,但是,她随即就心中大喜:这泼妇来得正是时候啊! 这泼妇最爱拆她的台,找她的麻烦,恨不得她倒大霉而后快,所以,这泼妇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的“丑事”传播给全天下,谅是那经验丰富的老鸹,也未必能阻止夏木蓝! 当下,她愣了三秒钟后,捂住脸庞,痛哭起来:“五姐,我、我是被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是冤枉的,求您救救我吧……呜呜呜呜!” 喵的,为了自由,她就暂时向这泼妇低一次头好了。 夏木蓝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示弱投降,也愣住了,但愣了几秒之后,她又哈哈大笑起来,用力去扳夏雨琳捂脸的双手,大声道:“大家快来看啦——大名鼎鼎的夏家十一小姐,恩远侯的未婚妻夏落葵,先是被土匪绑架,受尽凌辱之后又被卖进青楼,破了身,没了清白!你们见过这么不干净的千金小姐吗?没见过的赶紧来看啦,不收钱的,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啦——” 这泼妇还真是……把她往死里黑啊!夏雨琳抽着嘴角,忍下揍她的冲动。 反正她总有一天会彻底跟夏家断了关系,并以“夏雨琳”的身份生活,夏木蓝现在说的这个“夏十一小姐”其实跟她并没有关系,她不必计较。 于是,她干脆就“呜呜呜”地假哭,一副精神崩溃,连解释都没法解释的惨样。 老鸹却不一样,她被突然冒出来曝光一切黑幕的夏木蓝给惊到了,而后被吓到了,冲过去就捂住夏木蓝的嘴,骂道:“非非,你怎么又忘记吃药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非非回去,让大夫继续给非非看病,别让她又疯疯颠颠地跑出来说胡话……” 在女子中,夏木蓝的体质偏向高大有力,被个青楼的老鸹这么一抱,当下就火了,用力推开老鸹,衔是给了她一巴掌,而后给了她一脚,骂道:“你吖的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碰本小姐!给我滚一边去,别碍了姐的大事!” 可怜的老鸹,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被推得倒在地上,腰都扭到了,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担她不愧是老狐狸,拍着大腿尖叫:“非非又犯病了!你们赶紧送林小姐出去,别让非非伤到人了,还有你们几个,赶紧看好非非啊——” 一群人迅速分成两派,一派去抓夏木蓝,一派努力将夏雨琳塞进轿子里。 夏木蓝会点拳脚功夫,当场就跟那几名打手扭打起来,边打边放声尖叫:“我是落云镇夏家的五小姐,也就是夏鹤清大学士的第五个女儿,嫡出的,你们这些垃圾,也敢对我动粗?我来接我家被破了身的十一妹妹,你们竟敢阻拦?你们是想与夏家为敌,置法纪于不顾吗?” 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整死夏落葵和丢尽夏家颜面的机会! 夏落葵命好,她妒忌!夏家对她不好,她有气!反正她奶奶不爱爹爹不疼,外婆家也靠不住,名节也被毁了,这辈子也没啥指望了,没啥输不起的,她就是要让所有人跟着她倒霉! 夏雨琳对她的厚脸皮与赔上自己也要整死对手的意志深感佩服! 于是她继续配合地尖叫:“五姐救我!她们想将我送出府去,然后杀人灭口……” 几名有力的丫环捂住她的嘴,将她往轿子里塞,示意轿夫赶紧抬轿。 另一边,几名打手听到夏木蓝的话后被吓到了,下意识地地放开夏木蓝,夏木蓝趁机踹倒他们,大叫:“夏落葵你不要脸——你在家里当众跟画画的男人亲嘴,还跟小男人私奔,还被土匪绑架了一个多月,还被卖进青楼,你早就没贞节没清白没脸面了,你不配当夏家的大小姐,你不配嫁给侯爷——” 此时,闻讯赶来的女明星及其助理,包括部分早到的客人们,已经将这里围着水泄不通,看戏看得津津有味了,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个个瞠目结舌,而后又无比鄙视地看向夏雨琳:真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小姐啊,生在那么好的家庭,有一个那么完美的未婚夫,居然还行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夏雨琳在心里咒骂着夏木蓝的恶毒,趁着场面混乱从轿子里爬出来,捂住脸,跌跌撞撞地往外面跑去,边跑边哭:“你不要再说了——五姐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是被迫的!我不是自愿的!我丢了夏家的颜面!我会向奶奶爹爹和母亲请罪,请他们饶恕我的不洁……” 她这么说,等于认同了夏木蓝的说法,当下又招来众人的鄙视与议论。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让她乱跑,一来是因为她出身显赫,她们不敢拦,二来是不想被她“弄脏”,夏雨琳就顺利地突围,准备一路边哭边喊着冲向“温柔乡”的正门,将这桩“丑事”发扬光大! 虽然她也开始觉得丢脸了,但是,开弓没有回头路,她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彻底豁出去了! 咚—— 她捂脸低头跑,没看路,结果马上就重重地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被撞得眼冒金星,功力全散。 哪个王八蛋挡她的“自黑”之路?她恨恨地抬头,准备借“精神崩溃”之机将对方揍一顿。 然而,随后看到眼前的人后,她瞬间石化,保持吃惊的表情足足几十秒。 猴爷?真的是猴爷?——这厮居然出现在这里?还出现得这么快? 他马上就要迎娶公主了,应该很忙才对吧?她是希望他能尽快得到消息了,但他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侯爷紧紧盯着她,也是全身绷紧,脸庞……还是一样的俊美,脸色却非常难看。 愤怒?杀气?怨恨?冷酷?羞耻?忍?熬?抑郁?夏雨琳看不出他到底什么心情,但是,一定不会好受,也相当复杂就对了。 特别是那双眼睛,就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亮晃晃的、透着杀气的尖刀,很想落下来砍掉她的脑袋,但又被紧紧地固定住了,落不下来。 说实话,她有点被他的眼神吓到,就像见鬼一样…… 众人的喧闹声,在看到侯爷的那一刻,瞬间停止。 侯爷不是经常逛青楼,但基本上,京城有名的青楼他都去过,这会儿,见过他的和没见过他的,都被他的玉树临风给惊艳到了,同时,在他的面前,也没有人敢随便出声。 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即将娶公主的时候出了这种事,高高在上的侯爷颜面尽失,谁敢在这时候去惹侯爷? 死寂。 几十秒后,夏雨琳就恢复了无所谓的态度,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她现在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咧? 这样的状况太考验演技,她的演技不够用了啊! 这时候,不要脸的夏木蓝又帮了她大忙! 夏木蓝开始时也被侯爷的突然出现而惊到了,忘了要吵要闹,但从吃惊到花痴到清醒,她也就用了几十秒的时间,而后,她冷笑着,飞一般冲过去,站在他与夏雨琳之间,大声道:“侯爷大人,夏落葵已经被破身了,很多人都看到了,据说场面非常香艳,城里的才子文人已经在写诗了,你还要这么样一个肮脏的破鞋吗?” 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是她一生的痛! 她对这个男人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对其他男人和所谓的爱情婚姻,也不再抱有幻想! 她自知没有能力跟这个男人算账,但是,如果能让这个男人痛上一痛,让他在意的女人不得好过,她会非常高兴! 侯爷没理她,只是盯着夏雨琳:“这一切……可是真的?” 他的声音没有颤抖,也不响亮,但是非常有力,他似乎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出这一句话。 夏雨琳很想哭的,但是,演技这种东西,一旦状态过去,就很难找回来,所以,她只能摊摊手,有气无力地道:“是,很多人都看到了……” 侯爷漂亮的眼睛,眯起来,眯得很薄很细,让人看不到他的眼里到底是什么情绪与想法。 他而后慢慢转头,看向她身后的那些女人与男人,那些围观者都下意识地后退,觉得这样的他……很可怕,连想冲上去解释的老鸹,这会儿也瑟瑟地躲到人群之后,不敢让他看到,也不敢逃走。 侯爷又转回头,盯着夏雨琳片刻,慢慢地伸出手来。 夏雨琳心想,喵的,他该不会是想掐开自己吧? 她的手腕被抓住了。 侯爷抓住她的手腕,抓得很紧很紧,而后转身,拉了她就走。 被拉走好几米后,夏雨琳才回过神来,尖叫:“你、你做什么?” 侯爷头也不回,很冷酷地道:“回去!回你应该呆的地方!” 夏雨琳把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心里发毛发得厉害,不敢跟他走,边挣扎起来。 她哪里挣扎得过侯爷的力道? 这时,夏木蓝愣了一会儿以后又冲过来,拦在侯爷面前:“喂,恩远侯大人,你带我家十一妹是要去哪里呢?我的十一妹妹先是被土匪绑架了好久,昨天晚上又被人强占了身体,刚才又差点被这青楼带走灭口,人都不正常了,你还要想将她怎的?” 她反反复复地强调夏雨琳的“悲惨遭遇”,就怕夏雨琳的声誉和形象还不够糟糕。 侯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从她的脸上划过,只留下厌恶与冷酷,声音更是寒气冻人:“滚!本侯爷带走自己的妾,还轮不到你插手!” 253 回家,心怀鬼胎 好可怕的男人!众人都哆嗦了一下,瞬间忘了他的俊美与迷人,心头只剩畏惧。 夏木蓝也被吓到了,但被他玩弄抛弃的怨气,令她迅速振作,大声道:“妾?她都变成破鞋了,你还要收她作妾?你可是高贵的恩远侯哎,你的妻可是高贵的公主,你准备当附马了,还要纳一个破鞋女人当妾?你就不怕丢了你侯爷和公主的面子?你就不怕侯府成为世人的笑柄?” 妾?他使用的这个词令她怄火得不行。 如果夏落葵都已经是残花败柳了,还能给侯爷当妾,那她岂不是太冤了?太可怜了? 侯爷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丢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这八个字,就像一记重重的耳光,响亮地甩在夏木蓝的脸上,比多少语言和文字都来得有力和硌人。 夏木蓝怔怔地看着他了半晌后,猛然疯了一样地冲上去抓住夏雨琳的另一只手,大叫:“夏落葵再贱再脏,也是我的妹妹,也还是夏家的人!她还没有进你家的门,轮不到你来接她!放手,我要接她回去!” 她气死了!这高高在上的侯爷,不要原本清清白白的她,却要已经被弄脏的夏落葵,这是什么道理? 污辱!巨大的污辱!这个男人又再度污辱了她! 夏雨琳看到夏木蓝这反应,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就一旁看戏得了,不过,她被两人各抓住一只手,好难受喔。 夏木蓝说的也在理,侯爷不能无视她了,冷冷地道:“我现在就是送她回去,五小姐同行便是,何必当众高声喧哗和吵闹?是还嫌这脸丢得还不够吗?” 他都这么说了,夏木蓝只得放开夏雨琳的手,但还是不甘心,指着身后那一堆人道:“十一妹金枝玉叶,却被贼人玷污,这事就这么算了么?依我看,这事得报官,让官府将那些贼人统统办了!” 她可不是为了给夏落葵打抱不平才这么说,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恨不得将这事闹大,让全京城都知道夏落葵是只破鞋,而恩远侯却要纳一只破鞋为妾,丢尽侯府和荣怡公主的脸面! “五小姐深闺淑女,这种事情就不必管了。”侯爷口气森冷,目光阴冷,声音不大,却字字吓人,“我自然会帮我的女人讨一个公道,所有欺凌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一点,五小姐不必担心。” 众人都吓到了:“……” 这是侯爷要“复仇”的宣言吗?总感觉他会做可怕的事情,说不定会有很多人受到连累。 夏木蓝:“……” 他就这么重视夏落葵?不在乎她已经失贞?不在乎自己会丢脸?还要为夏落葵出头? 在她失神的时候,侯爷已经拉着夏雨琳从她面前走过去,恍若她并不存在。 远看着侯爷就要走远了,她不知从何处得来如此巨大的勇气,也许是一直隐忍的不甘,也许是存着最后的挣扎,她就又冲到前面去,拦在侯爷的面前,双目圆睁,高声道:“我不信你对夏落葵是真心的!你有身份有地位,要什么女人都有,你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残花败柳的女人真心?你口口声声说他是你的女人,其实你就是想将她纳进门后报复她吧?” “告诉你,恩远侯大人,”她像名女战士,高声宣布,“夏落葵是我的宝贝妹妹,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对她!” 她说得大义凛然,就像她真是“大翼国好姐姐”似的,不知情的人还真的就感动了,但夏雨琳心里清楚,这死女人就是妒忌她,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猴爷娶她。 所有观众这会儿都摒住呼吸,竖起耳朵,牢牢地盯紧侯爷,等待他的回复。 是啊,他马上就要娶倾国倾城、荣耀无匹的荣怡公主了,为什么还要非娶一个残花败柳不可? 难道是因为纯洁的爱情作祟?嘁,猪信她们都不信! “谁说我不是真心的?”侯爷居然没回避这个问题,盯着夏木蓝,“我对十一小姐的真心,天地可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的女人,绝不会变!” 夏木蓝:“……” 众人:“……” 夏雨琳:“……” 估计没一个人会觉得感动,只会觉得……诡异,他会是这种绝世好男人? 侯爷说完以后,转头看向夏雨琳,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端详她的脸:“十一小姐天生绝色,聪明过人,奇思妙想,如此与众不同,我如何会不喜欢十一小姐?十一小姐失踪两月,我日思夜想,极为挂念,如今安然归来,我开心得不得了,怎么会舍得放弃?” “至于十一小姐失贞的事情,”他又露出让夏雨琳很讨厌的微笑,“虽然我心与十一小姐同样的痛,然而,这也不能掩盖十一小姐的魅力,也不能消除我对十一小姐的仰慕。所以,我是真心想娶十一小姐,即使十一小姐今后只能为妾,我也会真心以待,绝无报复之意。” 别的女人真的要感动了,但夏雨琳几乎要真的疯了。 她想了好久,才迸出一句:“我跟荣怡公主,你更爱谁?” 喵的,看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为难死他! 侯爷道:“我对公主是又爱又敬,对你是又爱又疼,俱是真心。” 夏雨琳无话可说了,这一瞬间,她真想给他跪了: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你了! 但是,她再怎么想,也只能是想了,对这种男人,她真的没办法了,现在再多说一个字,都只是给观众们提供更多的谈资罢了。 夏木蓝听了侯爷的话,不管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这会儿也蔫了,就像一盆烧得正旺的碳火被泼了一盆冰水,只剩下烟了。 她垂头丧气,双手下垂,无力地往外头走去:“随你们的便吧。” 她彻底败了,败给夏落葵,也败给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她再怎么闹,也只是让人看笑话而已。 算了,她不管了,反正夏落葵也沦落得跟她一样,是个残花败柳了,她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自己过得痛快些。 夏雨琳也没有力气了,蔫头蔫脑地让猴爷带她走,反正都是回夏家的,就让他送她回去吧,这样,她回去时也有点面子。 另外,猴爷缠住她不放,虽然令她倍感挫败,但换个角度想,他越是这样,越是可以让“香血海”知道她的后台还是挺大的,如此,“香血海”想干掉她,多多少少就会有些忌惮。 “温柔乡”的外头停了两辆马车,一辆非常华丽,估计是猴爷的,一辆普通华丽,估计是夏木蓝的。 夏雨琳这会儿又“呜呜呜”地哭起来:“肉肉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会不会也着了毒手,被卖掉了?侯爷,五姐,你们去帮我找肉肉好不好?他那么小,长得又那么可爱,我担心他会出事。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侯爷看起来镇静,其实心里也乱得很,被她这么一哭,有些心烦地道:“我已经让温柔乡找人的,相信晚一些总会找到的。” 夏雨琳泪眼汪汪地问他:“万一找不到呢?万一找到时他已经、已经出了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侯爷道:“我已经放出风声了,谁敢动他我饶不了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种烟花之地,不可久留,你赶紧上车。” 夏雨琳道:“你放开我的手,我要擦眼泪……” 侯爷放开她的手,她一边双手抹泪,一边往夏木蓝的马车跑去,钻进马车里,继续哭。 此时,天色暗了,“温柔乡”因为这场骚动,没敢挂灯笼,也没有哪位女明星敢花枝招展地跑到门口招揽客人,但门口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客人和闻声而来的观众,侯爷也还是要脸的,这会儿真不想再呆片刻了。 所以,侯爷也上了自己那辆华丽的马车,跟在夏木蓝的马车后面,一齐往落云镇的方向行去。 马车里,夏木蓝翘着二郎腿,不说话,只是啃瓜子,把吐出来的瓜子壳儿吐到在一边哭的夏雨琳身上。 夏雨琳的哭,已经变成了干嚎,有一下没一下地嚎两声,不时发出两声“肉肉”,以证明自己处于悲伤和担忧之中。 她必须得这样啊,要不然回到夏家之后,她被当成展览品,并被问这问那时,她要怎么躲过那一劫? 她要一路哭,一路喊“肉肉”,回到夏家时就可以装累装晕装崩溃,没有办法回答别人的问题,或者回答得语无伦次,让别人失去耐心到不再问了,再过后,她还可以以“等待肉肉回来”为理由装沉默装昏迷,以此逃避别人的追问、审查和骚扰。 说干就干,她不是空想家。 回到夏家时,天已经黑了,夏家大门挂了好多灯,映得颇亮,老太太率领一众女眷和心腹,亲自来门口“迎接”夏雨琳回家。 如同夏雨琳预料,大部分人都在幸灾乐祸,打着“关心”的名义追问她的悲惨遭遇,眼里有无法掩饰的幸灾乐祸,她便也照着自己的剧本演,边哭边哑着声音,语无伦次、乱七八糟地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什么被土匪绑架,不见天日,土匪想非礼她,她宁死不丛,最后被卖给别人,她带着肉肉逃出来,就在饭馆吃了一顿饭就晕过去了,然后就在青楼的床上醒过来了……基本就是这样的主线,但分支剧情、各种细节,比如被关在哪里、绑架她的长什么样、她被卖给谁、在哪里吃的饭等等,她要么不知,要么说得自相矛盾,愣是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254 团聚,救命恩人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更哑了,思维更混乱了,众人也听得更晕了,双方便都烦了。 夏雨琳看到众人终于失去了耐心和兴趣,软软地往旁边的女人身上一靠,喃了两声“肉肉”,便晕过去了,老太太于是命令丫环抬着她去葵园。 因为是侯爷送她回来的,侯爷当众表示会如期娶她,老太太等大主子松了一口气,夏雨琳的地位得以稳固。 在葵园,尚天和入娣等人又免不了又哭上一阵,夏雨琳嫌烦,装死到底,谁都不理,于是,葵园很快就静了,她没什么烦恼地倒头就睡。 她睡不着,因为一点都不困。 深夜,一群丫环守在房间外头,房间里黑暗而安静。 黑暗中,出现了两点幽幽的绿光,绿光忽上忽下,停在她床头边的小桌上。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绿光的主人,夏公子问。 夏雨琳道:“第一,找到对付香血海的办法,第二,找到另外一份先皇的圣旨,第三,争取在明年三月之前让猴爷取消这门亲事。” 她这次之所以回夏家,并不仅仅是为了肉肉,也是为了找到另外一份藏在夏家宝库里的先皇圣旨,楚留非拿到的那份圣旨是真是假,现在还无法判断,必须得找到另外一份进行对比。 当然,她还是继续保守圣旨的秘密,留着作为最后的底牌。 至于猴爷的事情,离明天三月还有很长时间,她总会找到办法的,现在,她可以利用猴爷对她的执着,作为自己对付“香血海”的筹码。 夏公子跳上床,钻子被子一角躺下,蜷成一团,睡觉觉。 “你还是想不起来另外一份圣旨具体藏在哪里?”夏雨琳问他。 上次的催眠中,夏公子只是想起了隐藏在自己画像里的那份圣旨,但隐藏在宝库里的那份圣旨,他始终想不起来放在哪里了,依她分析,夏公子的潜意识里一直铭记着与南婉婉有关的一切,所以被催眠后就想起了那幅画像的事情,但对另外一份圣旨,他反而没有那么深的印象。 夏公子道:“我隐隐记得另外一份圣旨的隐藏方式跟前一份差不多,似乎都是隐藏在什么东西里头,但具体是什么东西,我真想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他居然幽幽地叹气:“我毕竟老了,先皇薨了,婉婉也走了,只留下我一个老头了。” 之前,他听到婉婉可能还活着,着实激动和期待了一把,然而,知道婉婉很可能十年前死了,他再度受到打击,这阵子都精神萎靡不振,不怎么说话,也不闹了。 夏雨琳道:“怎么会只剩你一个人呢?我不是你的亲人么?肉肉不是你的亲人么?我们都会幸福的。” 夏家这么多人,却真的没有一个值得夏公子信任和依靠,生前如此,死后如此。 夏公子哼了哼,翻个身,睡觉。 年轻人怎么会知道生离死别,孤身留世的悲哀与无奈?知道之时,便已是一切都来不及挽回和补救之时。 夏雨琳知道他的心情,也不再说话,只是想起了肉肉,为了这次顺利回到夏家的计划,肉肉不得不跟她暂时分开几天,肉肉当时就想哭了,却忍着不哭,让她心疼得不得了。 才分开了一天,她就很想念和很担心肉肉了,虽然他会得到足够的保护,可她还是放不下心来。 第二天,夏家的上上下下都分批过来看望夏雨琳,不断地安慰她和鼓励她,还请了大夫给她看病,夏雨琳知道她们都在做样子,她也继续扮演患了抑郁症的悲伤女子,谁来见她她就哭,什么都说不清楚,让别人没法问下去。 就在这样的状况下,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 那位“玷污”了她的毛大爷突然破产,还被逐出京城,朝中的人没能保得住他,他彻底从京城娱乐界消失,坊间都说他是被恩远侯整了,但谁都不可能拿得出证据。 坊间还说,有证据表明毛大爷对夏十一小姐的事情丝毫不知情,加上上面的人为他说情,他才保住了一条性命,否则,毛大爷的下场可能就不会这么“好”了。 夏雨琳当然知道这位毛大爷是冤枉的,但也只是在这一件事情上冤枉,他落到这样的下场其实并不冤,因为啊,毛大爷真的做过很多这种跟老鸹勾引,强夺不愿卖身的姑娘清白的事情,还害得有的姑娘自尽,他这样的下场绝对是罪有应得。 另外,“温柔乡”因为暗中拐卖、囚禁和虐待妇女而受到查处,老鸹差点入狱,在她交了一大批金钱赎罪,并指证一批替罪羊后,终于安然脱身,却再也风光不起来,就此离开京城,再无踪影,而“温柔乡”里的女明星们也各奔东西,“温柔乡”面临解体。 坊间也都认为是恩远侯干的,老鸹认识的大人物再多,也玩不过侯爷,当然,同样没有证据。 侯爷为什么有这样的本事?侯之上还有“王”,还有“公”,还有皇亲和朝廷重臣,按理说,“侯”这样的爵位在京城应该还不算太高,但他为什么就能呼风唤雨? 因为他跟皇室,尤其是跟皇帝的关系好啊! 他马上就是附马,哦,其实已经是附马了,因为他正式跟荣怡公主成了亲,是真正的皇室成员了,而他还很受到皇帝的宠爱和信任,仅凭这一点,即使是“王”与“公”,也不会轻易招惹他。 总之,最不能招惹的人不是皇亲国戚,不是朝廷重臣,而是皇帝宠爱的身边人,比如贴身大太监、最疼爱的娘娘什么的,谁得罪这些人,这些人只要在皇帝耳边说几句话,谁就要倒大霉了。 侯爷一般不会轻易做这种“挟私报复”的事情,这次却大动干戈,坊间都说是因为他对夏家的十一小姐是真心的缘故,于是,坊间又为侯爷更爱公主还是更爱夏十一小姐进行了激烈的舌战。 可以说,夏雨琳为丰富京城百姓的业余娱乐生活做出了相当重要的贡献,只是,京城百姓的业余谈资多了,她却因为受到种种刺激和伤害变得郁郁寡欢,跟以前大不一样——当然,这是夏家人的看法。 其实,夏雨琳的内心相当快活。 她回到家的第四天,肉肉终于“找到了”,一名年轻男子抱着肉肉敲开夏家的大门,说他捡到了一个迷路的小孩,小孩不断地叫着“十一”,还说他叫肉肉,他的姐姐是夏家十一小姐夏落葵。 这位年轻人表示,他听说过夏十一小姐的大名,还听说夏家正在寻找几天前与十一小姐一道失踪的四少爷,他猜这个小孩便是夏家要找的小孩,所以专程送上门来。 守门的下人一看,喝,这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手上带着伤,还瘦了好几圈,一看就是吃过很多苦头,跟原先白白胖胖水灵灵的四少爷判若两人,不过,那张脸还是四少爷的脸,不会错的了。 于是,众人赶紧迎接肉肉进门,而后分头去通知夏夫人和十一小姐。 夏雨琳听说以后立刻飞奔出门,半途遇到肉肉,当场就抱着肉肉痛哭,肉肉也抱住她,“哇哇”哭得震天响,姐弟情深的场面,令见者、闻者无不动容,下人们更是悄悄拿袖子抹眼泪。 哭了半天以后,肉肉累了,有气无力的,夏雨琳赶紧带肉肉回去吃饭,洗澡更衣,忙了一整天,弄得夏夫人和她派来的人没有机会问话。 终于等肉肉吃饱喝足,恢复了一点元气以后,天也黑了,肉肉又开始犯困了,对夏夫人等人的问话更是一问三不知,来来去去就是“我跟着十一,十一去哪儿我就去哪里”“肉肉不记得了”“肉肉接着就睡着了”,没有透露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夏夫人等人问得狠了,肉肉就大哭,夏雨琳接着也大哭,场面一团混乱。 夏夫人问了半天,没问出绑架者是何人、囚禁地在何处、他们具体都经历了什么等等,最后只得放弃,恨恨地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夏夫人阴沉着脸,在心里骂道:那小野种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算了?怎么迷个路也能被人捡到并被送了回来?真是走运的小兔崽子! 说到肉肉被人送回来这件事,送他回来的年轻人一直在夏府前庭等着夏家的赏赐,一直等到天黑,下人们才记得通知夏雨琳。 夏雨琳听后立刻让人将这位恩人请进葵园,千恩万谢,好吃好喝的招待,并拿出几张银票:“小哥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区区一点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小哥收下!” 这位小哥看了看那几张银票,眼睛亮了,但随后摇摇头,搔搔脑袋,有点难以启齿地道:“十一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求十一小姐成全!” 夏雨琳立刻拍胸口:“你救了肉肉,就是救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付得起的一定付。” “小姐言重了!”小哥赶紧摆手,“不瞒十一小姐,我本是别人家的长工,无亲无故,因为受到雇主虐待,便偷了雇主的几个小钱逃走,现在被雇主报官,无处可去。我想留在夏家干活,侍候十一小姐或肉肉少爷,如此便也是有了一个归处,还请十一小姐莫要嫌弃。” 夏雨琳上下打量他后,沉吟一下:“我是没有意见的,但得问肉肉的意见,肉肉同意之后,我还得向母亲请示,母亲若是同意,你方可留下。” 小哥道:“只要十一小姐肯为小的说话,小的就心满意足,不敢强求。” 255 病倒,心事难解 夏雨琳点了点头,抬头叫道:“尚天,抱肉肉过来。” 尚天抱着肉肉,肉肉怀里抱着小兔兔,齐齐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抚着肉肉的脸颊,问:“肉肉,送你回家的这位叔叔想留下来照顾你,你想要他照顾吗?” 肉肉瞅着他的救命恩人几眼后,咧嘴嘻嘻地笑:“肉肉喜欢这位叔叔,如果由叔叔照顾肉肉,肉肉会很高兴。” 他有一个只有十一才知道的秘密,这位叔叔做饭很好吃,他爱吃这位叔叔做的饭菜。 夏雨琳立刻笑了:“好,那十一一定想办法留下这位叔叔。” 而后,她让尚天带这位名为“英哥”的小哥下去休息,决定明天去请示夏夫人。 晚上,她和肉肉睡在一起,肉肉几天没见她了,一直抱着她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松开。 “以后由瑛叔叔照顾你,你要听瑛叔叔的话,千万不可以乱跑哦。”她说。 “嗯。”肉肉乖乖的,“瑛叔叔做饭好吃,肉肉会听瑛叔叔的话。” 肉肉是夏雨琳的心头肉,夏雨琳怎么可能让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照顾肉肉? 所以说,这位“英哥”其实就是沐瑛,楚留非留下来保护肉肉的高手,在这一点上,他总算没有做过河拆桥的事情,夏雨琳觉得目前还看不出他是反派。 至于肉肉失踪,而后被“英哥”找回来什么的剧情,当然也是事先编好的,目的皆是为了蒙骗夏家人与世人,肉肉演得也好,基本上就是一问三不知,问多了就哭,算是本色演出,没有破绽。 演戏要演得好,首先要有精彩严密的剧本,而后才是演技,为了让沐瑛能够顺利留在夏家打工,楚留非在配合上也没有偷工减料,将“英哥”的来历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第二天,夏雨琳亲自去见夏夫人,说了肉肉想留“英哥”下来照顾他的意思,夏夫人本想不答应,但夏雨琳一副“再也受不住任何打击”的脆弱表情,夏夫人只得道:“待我调查过这个人的背景来历后,如果没有问题,才能留下来。” 夏夫人当然是不可能查出“英哥”有问题的,因为楚留非全都安排好了,夏夫人查到的内容与“英哥”所言完全一致,而且有很多证人证明“英哥”的人品不错,于是,夏夫人终于答应“英哥”留在夏府里照顾肉肉,归夏雨琳管。 就这样,乔装打扮成路人模样的沐瑛就顺理成章地留在葵园里,充当起肉肉的保镖兼保姆来。 肉肉虽然不喜欢夏家的人,但他喜欢葵园,喜欢葵园祥和的生活,喜欢葵园那些对他很好的人,能够跟他喜欢的和对他好的人在一起生活,他脸上的笑容开怀了许多。 但是,这绝不代表他心里的阴影已经散去。 “兔兔别乱跑,肉肉要喂你吃多多的。”早上吃过饭以后,肉肉带着小白兔在门口玩。 他瘦了,兔兔也瘦了,他觉得兔兔一定经常挨饿,太可怜了,他很必要经常喂兔兔吃得饱饱的,让兔兔长得胖一点。 但小白兔实在是吃得太饱了,不想再被他喂了,便一扭一扭地往草丛里跑去。 “兔兔——”肉肉叫着兔兔,也钻进草丛里。 沐瑛拿把大剪刀,就在葵园前头修剪凋零的花枝,将他的举动都看在眼里,也没有紧跟着他。 肉肉钻进草丛里,抱住小白兔,拿萝卜放到它嘴边,温柔地道:“兔兔要吃多多的哦,要长得胖胖的哦……” 那根萝卜很新鲜很水灵,小白兔舔了两口后忍不住咬下去,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肉肉很高兴,很专心地喂它吃。 “十一小姐好惨……”茂密的灌木丛之后,传来男人低低的声音。 听到“十一”的名字,肉肉的耳朵就动了一动,抱着兔兔站起来,想看谁在说十一,但灌木丛比他还高,又是十分的茂密,他看不到那边的人,只听得到那边的人在说话。 “谁说不是呢。先是为了救肉肉少爷,先是背部中了一剑,后来又被人砍伤,接着脚伤到了,而后又被人绑架,被人拐卖,还被坏人欺负得名声都坏掉了,现在外头都说十一小姐嫁不出去了,没有人要了,以后要么会早死,要么会一个人过一辈子……” “是啊,家里昨天请很厉害的人来算命,说十一小姐原本是富贵之命,可以嫁给很好的人,一辈子过着幸福快乐,不会被人欺负,不会受伤的好生活,但是,可惜啊,她遇到了一个会连累别人的孩子……” “你是说肉肉少爷?唉,谁跟肉肉少爷在一起,谁就倒霉啊!你看看十一小姐,现在到处被人骂,到处被人瞧不起,骂得可难听呢,十一小姐在外头呆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回到夏家。这一切,都是为了肉肉少爷啊……” “只要肉肉继续呆在十一小姐的身边,十一小姐就永远不会有好日子过……” “肉肉少爷都八岁了,是个小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十一小姐对他这么好,他却不知感恩,缠着十一小姐不放,害得十一小姐这么惨!他若是懂事,就应该离开十一小姐,永远不再见十一小姐……” …… 肉肉听得一阵一阵的恍惚,手中的萝卜和怀里的兔兔掉到地上了也不知道。 听着听着,他也跌坐到地上,世界远去了,十一的棺材、十一的遗像、十一浑身是血、十一走不了路、十一昏迷不醒、十一差点就死了……种种令他害怕的画面,一一在他脑海里重现。 还有那些人看他的既厌恶又恐惧的眼神,还有“你是个灾星”“你会害死所有对你好的人”“你是个恶魔”“你不想十一死的话就离开她”……又在他的耳边回响。 他被关起由这些画面和声音组成的封闭空间里,承受着这些画面和声音的折磨,叫不出来,跑不跑,看不到光明,他很恐惧,很害怕,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十一——”最后,他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沐瑛看他的样子不对,飞快跑过来,抱起他:“肉肉少爷?” 肉肉脸色发白,双目紧闭,不发一语。 沐瑛抱着他奔进屋里,大叫:“小姐,肉肉少爷似乎不太对劲。” 夏雨琳赶紧跑出来,让他将肉肉平放在小榻上,一边叫着肉肉的名字,一边检查他的手脚、脖颈和眼皮,没有外伤,衣服也是完整的,没有受到袭击的迹象。 她问沐瑛发生了什么事,沐瑛将看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夏雨琳听不出任何不对,只得让尚天去请府里的大夫来,自己则好吃的诱惑肉肉,但肉肉就是没醒过来。 大夫到了以后,仔细对肉肉进行了望闻切问,也没看出什么内伤和外伤来,最后拈着胡子道:“四少爷身体无碍,但出现如此症状,应是心病和伤神所致。就老夫所知,四少爷最近几个月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刺激,小小年纪,恐怕承受不起这样的折腾,但为免大人担心,又拼命忍着。回到家中以后,日子安逸了,四少爷先前忍的种种,全都爆发出来,这身体,就撑不住了……” 夏雨琳:“……” 基本上,她认同大夫的话,因为最近大半个月,肉肉脸上的笑容明显少了,眼底深处多了以前不曾有过的阴郁,身体更是不管吃多少都没再增重,有时,他会流露出非常不安和脆弱的表情,有时还会突然抱住她不放,却什么都不说。 肉肉,感觉有心事了,而且是沉重的心事,无法说出来。 这段时间,肉肉经历的一切实在太复杂,太黑暗,连她都有无力和疲惫的时候,何况肉肉? 想想,她有肉肉,有伙伴,还有理想与追求,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但肉肉,只有她而已,如果她不能完全理解和安慰肉肉,肉肉便只能闷着,憋着,忍着,直到忍出心病来。 大夫说完之后:“我会留安神养心的药方给十一小姐,这些药不会伤着四少爷的身体,十一小姐尽管放心。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只有知道四少爷的烦恼与忧虑,才能对症下药,这一点,老夫就无能为力,一切皆看十一小姐了。” 夏雨琳谢过大夫后,坐在肉肉的榻前,握着他的手,轻抚他的脸庞,下定决心:接下来的一阵时间,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要时时陪着肉肉,不会让他接触任何黑暗和不快的事情,不会让他一个人孤独地等待着,直到他的脸上重现无忧无虑的笑容为止! 而后的日子,夏雨琳几乎都在葵园十丈之内的范围活动,专心陪着肉肉,夏家的人见她受到伤害后似乎精神“不稳定”,一聊天就说胡话,也懒得来找她,她过得也还算清静。 但夏家,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让人过安静日子的地方。 这一天,一个说不好是大还是小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夏府,而这件事情,又跟夏雨琳有关。 ——盛王妃,也就是传说中的夏家二小姐夏半姜亲临夏府,看望夏雨琳来了。 夏半姜,“夏家四姝”之一,出众的美貌自不必说,受世人称道的是一个“稳”字和一个“谦”字,如同世人对于夏落葵的评价是一个“运”和“废”字,“运”是运气好,“废”是没有用,同理,“稳”是稳重,“谦”是谦和,传说中的夏半姜就是一个稳重谦和的绝色美人。 256 半姜,盛世王妃 美丽迷人且稳重谦和的女子,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是最受欢迎的类型之一,在这个时代也是。 夏半姜能成为大翼国举足轻重的盛王爷的正妃,自然有别人难及的过人之处。 而这么一位可以说是名声很好、地位很高的盛王妃,居然专程跑回娘家,看望名誉和形象一落千丈的夏落葵?这绝对是轰动夏府的消息啊。 夏雨琳听到守卫的下人风一般跑来通报时,愣了半晌,才道:“二姐?她真的是来看我的吗?” 她没见过夏半姜,但根据夏落葵的记忆,夏半姜是个成熟稳重、低调内敛却又相当有主见和学识的女子,跟夏落葵并不亲,但从未欺负和为难过夏落葵,说起来,姐妹俩的关系其实是相当疏远的。 这样一位人人称赞的盛王妃,突然在这时候关心她,想干什么呢? 反正夏雨琳是不相信夏家姐妹之间存在什么深情厚谊,不离不弃的。 下人道:“王妃已经进门了,正往葵园走来呢,十一小姐赶紧准备迎接才是。” “迎接?”夏雨琳立刻装傻,扶着额头,泫然欲泣的样子,“我、我该怎么办?我已经是残花败柳,名声恶劣,哪里敢见二姐?我、我还是躲起来,免得连累二姐……” “葵妹妹若是躲着二姐,二姐会难过的!”一个温柔亲切,嗓音圆润的声音响起来,“咱们是流着同样血脉的姐妹,姐妹之间何来连累之说?还请葵妹妹不要这么见外。” 这声音……让人听着真舒服,夏雨琳不由自主地往门口望去,看到已经进门的夏半姜,心里立刻“哗”了一声:不愧是好名远播的王妃! 仪态迷人,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俱是贵妇人的风范,却没有半点夏夫人那种掩饰不住的矫情与刻薄,目光温和,唇边带笑,媚而不俗,艳而不妖,从外到内,表现得恰到好处,令人感到亲近,却绝不敢生出半点亵渎和不敬之心。 不管她的本质是怎么样的人,但表现出来的,绝对配得上“大家闺秀”与“盛世王妃”的名号。 夏雨琳看她看得有点发呆,她还以为贵妇人都是夏夫人那种类型,美则美矣,却高高在上,透着令她反感的优越性与傲慢,她对贵妇人贴的标签就是“装13”,现在,夏半姜彻底颠覆了她的这种认知。 在她发呆的时候,夏半姜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拉起她的手,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她:“二姐听说你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身体不太好,所以带了一些补品来看望你。如果有什么是二姐能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说,别跟二姐客气啊。” 夏雨琳看着她:“……” 盛王妃的身份与地位,当然比夏家所有女人都高,这样一个高贵的女人,用真正的姐妹的口气跟她说话,害她很不习惯啊。 夏半姜见她好一会儿不说话,没有半点不悦,转头:“拿茶来。” 她身后只有四个侍女,两个年长的,两个年轻的,一个个端庄安静,既无卑微畏缩之态,也无傲慢架子,就像训练有素的职场精英一般,举止标准。 其中一个侍女捧上一个小茶罐和一个小盒子,夏半姜径直拿过桌上的白瓷杯子,用盒子里的小勺子舀起茶罐里的茶叶,放进杯子里,而后拿过保温茶壶,将滚烫的热水注入杯中。 她在泡茶,没玩什么繁文缛节和全套仪式,但动作娴熟优雅,表情也很认真专注。 淡淡的香气,顿时从茶杯里飘出来,弥漫了一室。 夏雨琳嗅到这样的香气,精神顿时一振,好好闻的茶香,胜过春天的花。 “葵妹妹,这是大食国进贡的红茶,香味很是提神,我是很喜欢这茶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夏半姜将茶杯端到夏雨琳面前,温柔地道。 面对这么平易近人的王妃,夏雨琳下意识地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好喝!” 变成夏落葵之后,她喝过不少好茶,但那些茶都没有这一杯茶清香和清润。 夏半姜将她颊边散落的发丝拨到一边,笑道:“喜欢的话,以后就常喝,我会经常派人送这茶给你的。” 夏雨琳受宠若惊:“二姐对我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对妹妹太不关心了。”夏半姜却是摇头,有微微的自责,“这么久以来,我都不曾来看望过妹妹,妹妹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也不曾帮上过忙,是个不称职的姐姐,还想请你谅解呢。” 夏雨琳赶紧道:“二姐别这么说,二姐都已经嫁出去多年了,家大业大,人多事多,一定很忙的,哪里能管得到娘家的姐妹们?二姐今天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姐姐绝对不需要我的谅解。” 这位王妃是在装的吧?盛王妃的地位与身份,只怕不比恩远侯低,若真有心要救她帮她什么的,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喵的,说得那么无奈! 不过,堂堂一个盛王妃,能将架子放低到这样的程度,绝对是非常难得了,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欣赏的,想想,夏家的女人们地位不知差这位王妃多少阶,态度和架子却不知比这位王妃高了多少。 夏半姜微微一笑:“二姐过去没做好,但二姐希望将来能做得好一些,别让咱们家里这么多姐妹再受委屈。” 夏雨琳在心里叹息,堂堂盛王妃,能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不是称职的姐姐,仅这一点,就非常难得了。 她笑笑,道:“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主要还是看自己争不争气,努不努力,与别人做得好不好,并无太多的关系,二姐并不需要为家中姐妹的命运承担责任。当然,二姐若是有能力,能帮家里的姐妹一把,那是最好的。” 夏半姜似乎有点惊讶,端详她半晌后,颇有深意地道:“葵妹妹真的懂事了许多,二姐真的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这就是她来看望自己的原因吧?因为自己变得有价值了?夏雨琳笑笑,坦然地道:“我也觉得自己懂事和争气了许多,我以后还会更争气的。” 夏半姜笑了,很开心的样子:“葵妹妹这样的想法,二姐非常喜欢和欣慰!这样的你,应该不再需要依赖任何人,但二姐还是会尽力支持你,让你以后都过得好好的!如果葵妹妹有什么需要二姐做的,以后尽管提出来便是,二姐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这时进门的夏夫人、大少奶奶、夏繁缕等人正好听到这话,心头俱是一震:盛王妃真的认可、拉拢夏落葵了? “盛王爷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这是多大的机遇与荣耀? 盛王满门,人人皆是龙凤之才,八面玲珑,人脉通达,却眼高于顶,普通的人才根本入不了他们家的眼,但这个夏落葵,却得到了盛王妃的青睐? 夏落葵确实有点小才,但都沦落到这地步了,怎么却更受大人物的喜欢了呢? 侯爷为了她,在与公主大婚之时不忘为她出头,还放言将继续娶她进门,而现在,她还得到了盛王妃的示好,盛王爷是怎么样的大人物?连皇帝都忌惮的人物啊! 一旦得到盛王府的重视与庇护,那简直就是、就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啊,夏落葵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这样的机遇? 众人都听得呆了,忘了及时去跟盛王妃打招呼,都怔怔地看着夏雨琳。 夏雨琳并不知道夏半姜对她说的这些话到底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却听出了“拉拢”的意思,当下眯眯一笑,感激不已:“我听说二姐家又大又漂亮,早就想去二姐家玩了,二姐这么说,那我以后想二姐了就去二姐家玩咯?” 她没有要跟夏家人亲近的兴趣,但是,盛王这么厉害的人物,她若是能跟夏半姜打好关系,以后不就有更多的资本对抗“香血海”了吗? 别人利用她,她也可以利用别人嘛! 真正的聪明人,都知道凭己之力成不了大事,只有充分利用一切资源,才能成器,“香血海”这么庞大可怕的杀手组织,她不会傻到以为自己能独力对抗。 所以,她也要放下架子,整合一切资源和力量,全力对抗头号劲敌。 夏半姜笑道:“当然可以,你现在马上就跟二姐回去玩几天,都没有问题。” “王妃如此盛意,看葵丫头高兴的,恐怕心都不在这里了。”夏夫人笑得走过来,“不过啊,葵丫头身体不好,还是先在家里养几天,待身体好了,我再派人送过去罢。” 她心里对夏落葵的妒意,这会儿浓得不行。 她当然是想极力拉拢盛王妃的,但盛王妃对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敬而不亲,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得到过盛王妃的两句话,一句是“有什么需要姜儿做的,尽管提”,一句是“王府的大门随时为母亲打开”,而夏落葵,之前不曾与盛王妃有任何来往,现在却得到了盛王妃的示好,这让她情何以堪? 但她现在这么说,并不是出于妒忌,而是因为,夏落葵这几天受了家里的冷落,家里尽是不利于夏落葵的流言蜚语,她也放任这种风气发展下去,夏落葵不是傻的,若是在盛王妃面前告她一状,这就不好了。 所以,她可不能让夏落葵现在就去盛王府,她要将府里的气氛扭转过来,让夏落葵过得好一点后再说,如此,她便能向盛王妃展示她的“胸怀”与“母爱”。 257 旧案,皇室恩怨 夏半姜对于长辈,永远都是谦恭有礼的,当下微笑:“母亲说得也有道理,葵妹妹,等你身体好一些以后便到我家做客如何?” 夏雨琳道:“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肉肉状况不好,她也不想带着肉肉到处跑。 直到这时,一群夏家的千金小姐们才涌过来,纷纷向夏半姜行礼,夏半姜很亲民地让她们免礼,请她们坐下,跟她们寒暄。 当然,夏半姜这次主要是来看夏雨琳的,所以她并没有跟其他姐妹们聊太久,寒暄几句后就又对夏雨琳问寒问暖,避口不提夏雨琳经历过的“丑事”,只是跟她说些如何调整身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平时如何打发时间才好之类的话题。 总之,她的话题都围绕着夏雨琳,绝不偏离主题,绝不提黑暗的过往,显示着她对夏雨琳的尊重与关心,如果有哪个混蛋小姐想去扯夏雨琳的“丑事”,总会被她及时打断,并施予警告的眼神。 没人不敢不卖她的面子。 夏雨琳将夏半姜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在心里暗暗道:夏半姜,是个人物!夏家的女人并不都是废柴和蠢蛋啊! 半个时辰过去,夏半姜道:“葵妹妹,看到你的身体在一点点好转,二姐这就放心了,你好好养身,二姐改天再来看你。” 而后,她拒绝了夏雨琳和夏夫人留她吃饭,道:“我知道葵妹妹喜欢清静,身体又不好,我这次就不久留了,待妹妹身体好了以后,我再跟妹妹到处走走逛逛。” 她始终没说“请母亲、嫂子好好照顾葵妹妹”或者“你们莫要打扰和为难葵妹妹”之类的话,只用实际行动表明她的态度和立场,夏夫人和大少奶奶等人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不用她说,就主动保证说会好好照顾夏雨琳。 夏半姜出去的时候,没让夏雨琳送,夏雨琳也就没坚持,呆在屋里拆看她送来的礼物。 夏半姜做事情,真的没有水分,她送来的礼物并不多,但件件是精品,千年人参,顶级香料,名贵燕窝、茶叶、药材、补酒……皆是贡品的等级,连夏家的宝库里都没有。 她看完之后,唯有在心里赞叹:难怪会被传说中非常厉害的盛王爷看上啊! 此时,屋里没什么人了,沐瑛从肉肉的房间里走出来,看着桌上的十几件礼物:“恭喜十一小姐。” 夏雨琳道:“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沐瑛道:“能得到盛王妃这样的靠山,对十一小姐眼下的形势非常有利。” 夏雨琳“嘁”了一声,不以为然,但还是好奇地问:“我总听别人说盛王盛王的,到底盛王有什么厉害的哪?” 沐瑛道:“文功武治,雄才大略,年富力强,堪比开国皇帝。” 短短一句话,评价如此之高,夏雨琳微微张大了嘴:“哇,你的评价竟然这么高?按照你的说法,他岂不是比现在的皇上、太子什么的还牛?这样的人,竟然只是一个王爷?” 沐瑛微微一笑:“所以才有盛王和太子之争,才有两大阵营的对立,才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也才会十一小姐的种种奇遇。” “这扯上我什么事……”夏雨琳嘀咕着,问,“那现在的皇上呢,是什么样的人?” 沐瑛道:“无大功,无大过,不能名垂青史,但也不会背负骂名。” 果然平庸啊!夏雨琳又问:“那太子呢?” 沐瑛不是什么崇敬畏惧当权者的人,也不避讳:“如果是普通人,还算是个好人,只是,身为太子,未免才能不足,心势太弱。” 夏雨琳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位盛王既然在治国理政,文功弄治上不输给开国皇帝,为什么开国皇帝不让他继承自己的帝位?人人都说开国皇帝怎么怎么厉害,难道他还会妒忌自己的儿子,担心自己的儿子将来会超过他?还是说,这位盛王是不受宠的妃子所生,不配继承帝位?” 沐瑛微笑:“先皇是先立太子,后立太子的母亲为皇后,而且,我听说太子的母亲与盛王的母亲都极为受宠,并不存在盛王母亲争宠失败之说。但先皇为什么不立更有才能和威望的盛王为太子,而是立现在的皇上为太子,这是一大谜团,朝野在私底下争论多年,始终没有定论。也许,十一小姐将来有一天会破解这个谜团也不一定。” “我才不想去解开这种谜……”夏雨琳嘀咕,然后问,“我听说盛王与太子在夺权,你觉得谁能胜出?” 沐瑛盯着她,表情古怪,夏雨琳偏头:“干嘛这样看着我?” 沐瑛道:“这种话若是让别人听到了,十一小姐要被砍头的。” 夏雨琳笑眯眯:“可你不是别人,对不对?” 沐瑛叹气:“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希望十一小姐以后莫要再问、再说这样的话了。” 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很快回答了夏雨琳的问题:“两者目前势均力敌,但最终鹿死谁手,现在还很难说,关键就看谁能拉拢得到几名尚未决定立场的大人物了。” 夏雨琳是个好奇宝宝,要不然也就不会被骗去当侦探了,当下又追问:“那几位大人物?” 沐瑛笑:“夏鹤清算一位,恩远侯算一位,与恩远侯是至交的战王爷算一位,其他人十一小姐不认识,我就不说了。” 夏雨琳一脸黑线:原来如此啊,难怪夏家还肯让她进门,难怪连盛王妃都亲自来看望她! 她都身败名裂了,猴爷还不离不弃,足见猴爷对她之“情深意重”,于是,夏家和盛王府再度意识到了她的价值,知道不能让她跑掉,才对她这么“好”! 她能有今天,都是托猴爷的功劳啊! 但她心里一点都不爽! 哼哼两声后,她又问:“战王爷是谁?他既然眼猴爷的关系这么好,我怎么没见过他?” 夏鹤清有皇上这个好基好,猴爷也有一个好基友啊,他们的基友也都是大人物,强强联合,于是更被想搞阴谋的大人物争先拉拢,而她呢,就是一颗可以拿去拉拢他们的“棋子”。 郁闷!郁闷死了!事情若是真的这么复杂,她以后要如何获得自由? 沐瑛微微眯眼:“手握重兵,战无不胜,年轻有为,才貌双全的王爷,当今皇上的三儿子,当今太子的弟弟。” “喵的!”夏雨琳很想擦汗,“我怎么听着有种悲剧循环的味道呢?这位战王爷似乎比太子哥哥强,但偏偏也是个王爷,当今皇上为什么不立这位战王爷为太子,而是立平庸的太子为太子呢?” 第一代皇帝立了比较平庸的儿子为太子,第二代也是,他们就不怕他们的龙子龙孙自相残杀,永无休止,直到亡国? “这又是一个谜团了。”沐瑛慢条斯理的,“不过,战王爷并无攥位之心,甚至连兵都不想带,若不是太子求他去打仗,他大概会不问政事。” “现在是这样,但将来谁知道呢?”夏雨琳嘀咕,“听你的意思,战王爷跟太子似乎感情挺好,那他直接站到太子的阵营里不就成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选好队?” “这大概跟战王爷的经历有关吧。”沐瑛叹气,“战王爷的母亲当年宠冠六宫,但突然失踪,下落不明,至今没有音讯。最盛行的传言是这位宠妃被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子的母亲给害死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传闻,才导致战王爷对宫里、朝里的事情漠不关心,至今无法站在太子这边吧。” 哇,好复杂的皇室恩怨啊!夏雨琳立刻嗅到了阴谋和血腥的味道。 她问:“那战王爷直接站在盛王这边不就好了?” 沐瑛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但也有传言说盛王对当今皇上不服,暗中害死了他的宠妃,也就是战王爷的母亲。” 夏雨琳嘴角一垮:“……” “说到宠妃,”沐瑛道,“从开国皇帝翼圣宗到如今的翼贤宗,一共有三名宠绝后宫的妃子莫名失踪,生死不明,音讯全无,皇室查了几十年,都查不出个所以然。这又是皇室一大谜案。” 夏雨琳的嘴角垮得更厉害了,在心里默默叨念:跟她无关!跟她无关!她跟皇室的这些陈年旧事八杆子打不着,皇室的内部倾轧与她永远都扯不上关系! 沐瑛继续道:“这三名妃子里,有两名是先皇的宠妃,据说这两名宠妃都怀有先皇的子嗣,也不知是真是假。” 夏雨琳控制不住好奇:“宠妃怀孕,肯定会第一时间传开的,怎么会不知道真假呢?” 沐瑛道:“先皇死了十几年,这些事情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我一介外人,如何得知其中内情?我所说的这一切,都是传闻,无凭无据无证人,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情报是真的。” 夏雨琳:“……” 沐瑛叹气:“听说这几名女子都是先皇和皇上此生最爱的女子,无故失踪,下落不明。唉,依我看,以她们的身份,却还能神秘失踪,恐怕凶多吉少,战王爷还想着有一天能与母亲团聚,希望渺茫。” 夏雨琳:“……” 这些事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听听罢了,真的,只是听听罢了。 258 失心,死神的邀约 “十一小姐,如果您能找到战王爷的母亲,那您就能……” 沐瑛看着她的眼神,令夏雨琳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哆嗦,一手捂耳朵,一手摆着:“这样的案子我没有能力接!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这个案子!也不要把我看得这么厉害,否则会害死我的!” 能将皇帝的宠妃弄得凭空消失,不留任何痕迹,这种人太可怕了,她真的惹不起! 话说,说不定这几个妃子是自己走的呢?说不定她们知道深宫险恶,自己被人妒忌恨得想杀,而皇帝又是喜新厌旧的主儿,皇宫不是能过幸福生活的地方,于是就暗中策划这样那样的计谋,玩了一出“失踪”的把戏。 如果是她们自己要消失的,那么,她们没有再出现就情有可原了。 “十一——”房间里传来肉肉的尖叫声,夏雨琳这才回过神来,懊恼地拍拍脸颊,她怎么又犯了职业病?只要一听到不合常理的事情或难解的谜团,就会忍不住展开丰富的联想,老毛病,老毛病啊。 房间里,肉肉赤着脚从床上爬下来,双手抹着眼睛,带着哭音:“十一——十一在哪里?” 他又做了噩梦,梦到有坏蛋拿刀砍他,十一突然出现,挡在他的面前,坏蛋的刀砍在十一的头上……他就被吓醒了,心脏跳得很厉害,感觉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夏雨琳冲过去,蹲下来抱住他:“十一在哪里!十一哪里都没有去啊!” 肉肉抽抽噎噎的:“肉肉梦到十一被坏人用刀砍……” 果然,他亲眼目睹的血腥场面,在他的心理留下了深重的阴影啊!夏雨琳轻拍他的背:“只是梦而已,梦跟真正发生的事情是相反的,你梦到十一有事,那真正的十一就不会有事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十一啊!” “真、真的么?”肉肉的声音这才小了一点,泪汪汪地看着她。 夏雨琳使劲点头:“嗯,十一绝对不会骗你。” 肉肉这才不哭了,双手搂住她的脖子:“十一不要睡觉觉了,梦怕怕……” 他经常做这样的噩梦,于是,总是能吃能睡的他,现在总是睡不好,总是说梦话,总是尖叫声醒过来,虽然他吃得还是很多,但整个人还是明显的瘦下来,令夏雨琳忧心忡忡。 她抱起肉肉,朝外面走去:“好,肉肉不睡觉觉了,咱们出去散步。” 她抱着肉肉的时候,还是觉得左胸和左背有些疼,容易感到疲惫,但她还是想抱着肉肉。 沐瑛看到她抱着肉肉出去,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跟出去,钻进厨房,快乐地研究做饭去了,胖小鬼喜欢吃他做的饭,这让他觉得很有成就感。 已是深秋,天气凉了,但这天的阳光很温暖,夏雨琳抱着肉肉在荷花池边散步,给他讲故事,肉肉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脸色露出了笑容。 终于被养肥了一点的小白兔跟在她们后面,看到她们停下来,它也坐下来,滋滋有味地嚼着还有些绿意的小草。 “兔兔,肉肉要抱兔兔……”肉肉指着小白兔,扭了扭身体,从夏雨琳的怀里滑下来,跑到兔子的身边,蹲下来,摸着小白兔的头,“兔兔不怕,肉肉陪你玩,你一个人不怕喔。” 在他看来,小兔兔一定很孤单,因为这里只有一只兔子,它没有十一,没有小伙伴,很可怜的,他应该多陪陪它。 小白兔抬头,伸舌头舔了舔他的手,然后继续啃青草。 夏雨琳看到肉肉在玩,放轻松了一些,坐在池边的石头上,托着腮梆子,微笑地看着肉肉。 肉肉陪小白兔玩一下,又抬头看夏雨琳,然后又低头陪小白兔玩,过一会儿再抬头……这已经是成了他的习惯,他要时时确定十一好好的,才能安心。 十几分钟后,夏雨琳有点犯困了,打着呵欠,将脑袋往旁边的树干上一靠,眯起眼睛。 她只是想闭眼一会罢了,但天气温暖,秋风凉爽,加上午后犯困,四下安静,她居然就直接睡着了。 肉肉抬头,看到她睡着了,想了想,便坐下来,决定看守她,直到她醒来。 一阵风吹来,草动叶落,他不由眯起眼睛,揉了揉眼,接着张开眼睛,猛然就看到十一的身后站了一个人,身体顿时抖如筛糠。 这个人一身黑袍,只露出半张脸,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和温度,看起来十分可怕,但最可怕的,是他手里的弯刀,非常闪亮、非常可怕的刀子,刀子的寒光令肉肉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想说话说不出来,想动动不了。 就像噩梦变成真的,他被吓得几乎要昏过去,却又不敢晕,但晕过去了,十一就没有人保护了…… 男人空着的那只手轻轻地从夏雨琳的左耳侧绕过去,轻轻地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将不大不小的弯刀朝着她的脖子就是一抹。 啊——肉肉想尖叫,但咽喉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无边无尽的恐惧,彻底吞噬了他。 小小的孩子,已经失去了血色,失去了温度,失去了活力。 没有鲜血飙出,夏雨琳没有死,因为黑衣男人只是拿着弯刀虚抹她的脖子,并没有真的划下去。 但这一刻的肉肉,再次面对十一被黑衣人划脖子的场景,心理已经被彻底击溃了。 他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具木偶,呆呆地看着黑衣人,黑衣人放开夏雨琳的脖子,只是一闪,已经蹲在他的面前,冰冷的手指,轻触他的脸颊,声音像魔咒:“我是死神,专门夺走人命的死神,只要你继续呆在十一的身边,十一的脑袋就会被我割下来。” “我随时可以割掉十一的脑袋,但时间还没有到,只要你永远地离开十一,十一就不会有事。” “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吗?因为你天生就是不祥之人,并不是正常人,你跟谁在一起,谁就会死,你的父母是这样,你的十一也是这样。” “只要你跟我走,回到有很多人像你一样的地方,你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包括你最爱的十一。” “如果你真的爱十一,就一定要离开她,跟我走,这是唯一能救十一的办法。” 肉肉看着他,大大的、恐惧的眼睛不曾眨上一下,而后,他双目一闭,往后一倒,小腿一蹬,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久,夏雨琳醒过来,打着呵欠,睁开朦胧的睡眼:“肉肉?啊,肉肉——” 她尖叫着扑到地上,抱起肉肉,却发现肉肉身体很冷,气息微弱,脸色惨白得跟死人一样,当场吓得几乎疯掉了。 “肉肉?”她疯了一样地冲回葵园,见谁就叫,“快去叫大夫来,四少爷身体不好了!” 葵园顿时乱成一团,夏雨琳又掐人中,又拿热水给肉肉拭身,还试图拿香喷喷的饭菜叫醒肉肉,但肉肉一直没醒来。 大夫匆匆赶来,在肉肉的身上扎了几十针,肉肉这才睁开眼睛,却还是目光涣散,呆呆地看着众人,没有说一句话。 “大夫,你看肉肉这到底是什么人?”夏雨琳慌慌的问。 大夫左右看了一眼后,在她耳边道:“十一小姐,不瞒你说,四少爷恐怕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得了失心症,已经意识不清了。” “刺激?”夏雨琳一怔,肉肉今天还是好好的啊,先前不是还跟小白兔玩得很好吗?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难道,她的脸色突然变了,难道在她睡着的时候,肉肉出了什么事不成? 她让大夫先看着肉肉,自己将沐瑛、尚天等所有人都叫出去,问他们知不知道肉肉出了什么事,几个人都说他们一直在葵园里干活,没看到肉肉。 夏雨琳白着脸,将她睡着前后的事情反反复复地推敲了几遍,又看了看天色和时间,知道自己睡着了将近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肉肉在做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去过了哪里?听到了什么? 她全然不知!但她知道,一个小时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到底,在她睡着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事情了? “死神——”房间里突然传出肉肉的声音,她冲进房间,肉肉还是目光涣散,表情却充满了恐惧,惊慌地扭动身体,“肉肉看到了死神,死神要割了十一的脑袋……” 她抱住肉肉,不断地安慰他,肉肉却不断地喊着“死神”什么的,始终安静不下来。 最后,大夫又给他扎了几针,让他沉沉睡去,他算是安静下来了。 这样的症状,大夫也没有办法解决,还是留下安神养心的药,还是说不能再让肉肉受到任何刺激,便走了。 夏雨琳坐在肉肉的床边,看着“症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严重的肉肉,脸色异常凝重。 肉肉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他不会说谎!他说他看到了“死神”,还说“死神”要割掉她的脑袋,就一定有原因!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刺激他,要么就是他无意中听到和看到了什么让他想起她差点被“香血海”杀手割喉的事情,她敢打赌,那一定是肉肉这一生的噩梦。 在肉肉这个年纪和经历,他承受不起那种一再二、再而三想起那个场面的刺激,那一次,他显然已经崩溃了! 想到这里,她招来尚天、入娣、沐瑛,让他们去调查在她睡着的一个小时里,她和肉肉的四周、附近有什么人经过,有谁做了什么事情,肉肉是否去了别的地方,有没有遇到别人,说了什么话等,统统打探清楚。 天黑的时候,几个人回来,说他们几乎问遍了全府,没有人在那个时辰里看到过肉肉少爷。 259 王府,盛王风华 夏雨琳陷入沉思:能够摧毁肉肉的心智,并让他觉得“死神要割了十一的脑袋”的,会是什么事?要么就是看到了类似的情景,要么就是听到了类似的话吧? 不管事实如何,她觉得她可以确信,一定是有人对肉肉做了什么,因为,知道她差点被杀手割喉的,只有区区几个人而已,她和肉肉,紫鞘和沐瑛,另外只有“香血海”的人了。 她相信紫鞘和沐瑛不会拿这些来折磨肉肉,就算他们的本质真是她的对手,也不会烂到要对小孩子下手,所以——她眯起眼睛,眸里尽是寒光,只有“香血海”了! 她不知道“香血海”究竟做了什么,但她一直都觉得不安:为什么“香血海”没有继续追杀她?为什么“香血海”再也没有在她和肉肉的身边出没?这绝对不是“香血海”这种组织的作风! 现在想来,“香血海”一定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肉肉的变化,会不会是“香血海”的手笔? 她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脑海高速运转,但是,她还是没有发现“香血海”下手的痕迹。 是“香血海”没有直接动手,还是肉肉的心理本身出了问题? 不会是肉肉自己的问题!她摇摇头,这么单纯的孩子,只要有吃有喝有人陪玩就满足的孩子,就算因为目睹血腥场面,有了心理阴影,也不至于在短时间里将自己逼得神志不清。 很可能是“香血海”用了什么隐蔽、间接的手段折磨肉肉! 而她之所以感觉不到“香血海”的气息,也许是因为“香血海”的目的本就不是她,始终是肉肉! 夏家,并不安全!甚至,因为她回到夏家而放松了警惕,反而给了“香血海”更多的机会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她将手掌摁在桌面上:暂时不能住在夏家了! 她需要一个近乎绝对安全的地方照顾肉肉! 按照“香血海”传说中的神通广大,她能带着肉肉去哪里? 想了一个晚上以后,她最终决定,去盛王府呆几天,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不说盛王一家子据传个个都是人才,只听说盛王府养了大量食客,这些食客有文有武,玩武的皆是高手,远非普通的护院、江湖人能比,“香血海”的魔爪还能伸到盛王府么? 如果盛王府连“香血海”都止不住,盛王将来想坐龙椅什么的,没指望吧? 现在,她选择相信盛王府名不虚传。 于是,她抱起肉肉,派人去通知夏夫人后,便带上沐瑛、尚天、入娣三人,让管家立刻安排车辆送她去盛王府,夏夫人而后赶来劝她晚几天再去,但她态度坚定,夏夫人怎么都劝不住,只得让她去了。 马车行了好久,才抵达盛王府大门。 巨大的朱红大门,足够一支军队跑进跑出,两边的院墙又高又长,长到看不到边,高到看不到墙里面的任何东西,够气派,够威严,够坚固,但是,仅看外表并不华丽,没有多余和用以炫耀的装饰。 相较之下,夏府就华而不实多了。 夏雨琳看着眼前的王府大门,在心里点了点头:看来盛王不是务虚者。 王府守门的侍卫确实有几分傲气,但并没有狗眼看人低,而是公事公办地问明他们的身份和来意后,让他们在大门边的棚子下歇息,自己立刻去通报王妃。 堂堂盛王府,居然还在门边为客人准备了遮风挡雨的地方,很会“做人”啊,不管这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给人一个好印象,难怪世人对盛王的评价那么高。 守卫没有敷衍了事,夏雨琳只等了十几分钟,大门就打开了,穿得并不华丽的夏半姜快步而出,惊喜地道:“葵妹妹竟然来了,二姐我高兴得很,只是你怎么不事先说声呢,这样就不必等在外头了。” 夏雨琳抱着沉睡的肉肉走上去,抱歉地道:“因为我是临时决定的,来不及跟姐姐打招呼,还请姐姐勿怪。” 夏半姜笑道:“不怪不怪,只是我觉得让妹妹等在外头,心里感到抱歉罢了。” 而后,她的目光落到夏雨琳怀里的肉肉身上:“这个孩子是四弟吗?四弟进门的时候,我已经出嫁了,上次见他又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所以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夏雨琳点头:“嗯,这是肉肉,他这几天精神不好,我想带他出来一起玩。” 夏半姜轻触肉肉的脸颊,目光是很温柔:“真是漂亮可爱的孩子,难怪你这么疼他,连我见了也喜欢得很,你带他来玩,我很高兴,你们就尽管住下来吧,我会好好招待这孩子的。” 夏雨琳听得非常心里非常舒服,感激不尽:“多谢二姐!” 她很怕夏半姜会嫌弃肉肉,现在终于放心了,同时也对夏半姜多了两分佩服:她一定知道自己很疼爱肉肉,才会恰到好处地夸肉肉,这比直接夸自己更能博得自己的好感! “谢什么呢,”夏半姜笑道,“你们是我的妹妹和弟弟,本就一家人,一家人就该和和美美的。来,我来抱四弟吧,我看你精神也不太好,现在也该累了吧?” 夏雨琳道:“肉肉怕生,现在又生病了,只有我最能让他安心,我累点没关系,他觉得舒坦就好。” 夏半姜开口闭口都称呼肉肉为“四弟”,这让夏雨琳对她颇为感激,想想,盛王妃的弟弟,谁敢不尊重?谁敢不好好侍候?夏半姜真是给足了她们面子和礼遇。 夏半姜颌首:“葵妹妹是个好姐姐,四弟有你这般疼他,也是幸事。” 说着,她迎夏雨琳进门:“我看你们也累了,就先坐下来吃顿饭,等你们休息好了,我再带你们在王府里逛逛。” 夏雨琳随她往后院走去,一路打量着盛王府。 盛王府当然建得高大上,但还是倾向于实用,没有那么多华而不实的摆设,比如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极为普通,没有那些需要耗费很多人力财力去照顾的娇花贵草,各间院落屋宇也都盖得坚固稳重,不像夏家,到处都是装饰品一样的楼台亭阁,每隔几年都要修一次,劳民伤财。 盛王府对下人的管理也很有办法,来来往往的下人训练有素,穿着和举止都很得体,看不到有人在偷懒怠工,也看不到有人在打情骂俏,更没有人摆出狗奴才的嘴脸,看到她和肉肉都退到一边行礼。 总之,盛王府给夏雨琳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管理规范、高效运作的企业,从上到下都很职业化和标准化,夏半姜就像是行政总裁、人力资源总监之类的人物,在待人接物方面真的没话说。 虽然夏雨琳是突然上门的,但夏半姜还是很快就准备了一桌谈不上丰盛,但绝对是样样可口的饭菜,吃得她心满意足,连肉肉都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让她喂饱了以后又继续睡,话都没说上一句。 夏雨琳代肉肉道歉,夏半姜拿手帕轻拭肉肉的嘴角,轻声道:“四弟病了,我恨不得代他疼呢,只要他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他想怎么样都成。” 两人在席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聊起孩子的事情来。 夏半姜嫁给盛王七年,生了一个女儿,这几天,梦袅袅带着这位郡主去宫里,夏雨琳并没有见到这位侄女。 夏雨琳也并不那么想见这位侄女,但她很想见识传说中的盛王,便问:“姐夫呢?姐夫今天也不在家吗?” 说到自己的丈夫,夏半姜的脸上,忽然就像小姑娘一样泛起红晕来,嗔道:“他啊,忙得很呢,天不黑,我都没机会见到他哪。” 她的表情,令夏雨琳心里更好奇了:所谓七年之痒,在夏半姜和盛王这对身上不存在啊,一个男人,能让自己的老婆跟他结婚七年后还能露出恋爱时的表情,不简单,也不容易! 盛王,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呢? “夫人言重了,现在是大白天,我不也来了么?”就在此时,一个成熟、浑厚,带着几分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嗓音,不高不低,不轻不重地在她身后响起来。 夏雨琳一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就有精神了:这样的声线和音质,分分钟能去电台当主播! 但愿此声的主人的容貌,能与声音的品质成正比! 但愿此声的主人不要是见光死,否则,她宁可只听声音不见人! 想到以前读大学时,系里请著名的电台主持人来讲课,那名主持人的声音非常好听,是她最喜欢的一名主持人,她兴冲冲地推掉了帅哥的请客跑去听课,结果,看到本人后,她再也不听他主持的节目了。 因此,这会儿她有点醺陶陶地享受这声音,没有急着转头去看那位传说中的盛王爷。 夏半姜站起来,不仅脸泛红晕,连眼睛也变得波光潋滟起来,声音更是透着甜蜜:“王爷,您不是要忙公事吗,怎么有空过来?” 就冲着她这样的眼神和声音,夏雨琳立刻得出结论:这位盛王爷一定长得不丑!她可以放心地看! 所以,她当机立断地转头去看盛王。 四周站了不少丫环和小厮,盛王的面前还站着夏半姜,但她还是第一眼就看清楚了盛王的长相。 这样的长相和威仪,就如百炼真金,不管放在哪里都会煜煜发光,无物可掩。 什么是魅力帅叔?她真的见识到了。 260 王者,龙凤之家 不必提他英俊立体的五官,也不必提他高大英挺的身材,对这种浑身散发着成熟魅力的男人来说,外形什么的只是浮云,因为,他的魅力已经超越了皮相和时间的限制,评价他的长相只会显得评价之人庸俗没品。 夏雨琳相信,即使他长得不帅,即使再过二十年,他仍然能吸引不同年纪的女人,何况他不仅长得很帅,而且也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仍然处于男人一生中最有魅力的时期。 他不仅拥有与生俱来的威仪与贵气,还拥有贵族身上少有的儒雅气质,更有后天形成的王者之气。 夏雨琳看着他,心里想的是,这样的男人明明具有帝王之相,为何没被选为皇位的继承人? 换谁是他,都会不甘心,不服气吧? 难怪他要跟太子争了! “我听说你的妹妹第一次上门做客,便过来打个招呼。”盛王握住夏半姜的手,笑了一笑,看向夏雨琳,“这位便是十一妹吧?果真如半姜所说,是个可爱讨喜的女孩儿,难怪半姜这么喜欢你。” 他说话就像寻常人家,并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但绝对没有半点轻浮谄媚之态。 夏雨琳赶紧站起来,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鞠躬礼:“十一见过二姐夫。” 不管这位盛王本质如何,但他的表现绝对让人尊敬,她不能对这样的人轻慢。 盛王笑道:“你是半姜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妹妹,又是在家里,不必见外。” 夏雨琳由衷地道:“早就听说二姐夫和二姐伉俪情深,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我真是替二姐高兴。” “那是自然的。”盛王哈哈大笑,掠了掠爱妻颊边的秀发,“家有贤妻,胜过金屋银屋,我当然要对她好。” “又来了。”夏半姜嗔道,“老夫老妻了,在别人面前也不知道收敛,都不害臊的。” 盛王笑道:“在自己家里,在自家人面前,害臊什么呢。” 夏半姜轻轻打了他一下:“好啦,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个了,你若是有时间,就坐下来陪十一妹和四弟吃个饭吧。” “四弟?”盛王的目光落在夏雨琳怀里的肉肉身上,“这个可爱的小孩儿便是你所说的肉肉吧?” 肉肉这会儿醒了,但精神仍然恍惚,就像梦游一样,看着他,但没有什么反应。 “是啊,很可爱吧?”夏半姜的脸上透出怜爱之情,“只是他这几天病了,精神不好,又怕生,不便行走和说话,若是不能向你行礼,你切勿计较。” 盛王没说什么,只是弯下腰,亲切地摸了摸肉肉的脑袋:“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将这里当成家里就好,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不必客气。” 夏雨琳又赶紧道:“十一和肉肉谢过二姐夫。” 盛王微微一笑:“我还有公事要办,现在就要出门了,改天我再备宴招待两位。” 而后,他叮嘱夏半姜及下人们务必好好招待夏雨琳姐弟俩,便离开了亭子。 夏雨琳看着他的背影,有点羡慕地对夏半姜道:“二姐,你嫁得真好,跟传说中的一样呢。” “传说什么的,我可不知道。”夏半姜笑道,“不过,王爷待我很好,我对这样的日子是很知足的。” 这时夏雨琳也吃饱了,在夏半姜的引领下,朝住处走去,边走边聊些家常话。 夏雨琳从夏半姜的口中知道,盛王至今为止所有的妻妾加起来不足十个,其中,第一任妻子于十年前去世,留下一名嫡长子,夏半姜是盛王的第二任妻子,还是盛王主动求娶的,盛王另有一位侧妻和两名妾室因故去世,梦袅袅便是那位去世侧妻留下的女儿。 现在,盛王除了夏半姜这位正妻,只有三名妾室,每名妾室都为盛王育有子女,但盛王的子女中只有两个是男的,也算是阴盛阳衰了。 一路上,夏雨琳还遇到了盛王的另外两名妾室,那两名妾室虽然也带着矜持和傲气,却很有教养,没有讨人厌的骄横和无礼,见到夏半姜都恭敬地行礼,对夏雨琳姐弟也很客气,跟夏雨琳以前遇到的贵妇人又大不一样。 夏雨琳从她们身边走过以后,频频回头:“都说妻妾是死敌,亏你们在面子上还能这么和睦啊。” 夏半姜愣了一下后,轻笑起来:“妻妾是死敌?这话甚是有理,不过,在这里,我跟姨娘们真不是敌人。若说我们是好姐妹,这话是没人信的,但所谓家和万事兴,家人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妻妾互争,子女相斗,只会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所以,我和王爷都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雨琳不太相信这样的家庭能实现妻妾、子女们和睦相处:“你和王爷这么想,能代表你们家的其他人也这么想么?” 夏半姜笑道:“王爷虽然疼爱我,对别的姨娘和子女也都不差,而且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任何人若是违规,一切按规矩处置,绝不允许动用私刑,这就避免了许多纷争。另外,王爷做事向来公私分明,赏罚有度,做事都能服众,其他姨娘并没有太大的怨言,孩子们也没有太多的不满。不管妹妹信或不信,盛王府真不像夏家那般各自谋算,互相倾轧。” 夏雨琳半晌才道:“就算你真不妒忌和提防其他姨娘,但你又怎知其他姨娘和子女容得下你?” 听起来,盛王真像当代的企业家,将王府管理得跟一个现代企业似的,但是,在这个时代、这种环境中,他真能防得住“家斗”“宅斗”吗? 夏半姜道:“你可知道王爷到现在为止,为何只有一妻三妾?因为王爷也知道妻妾难和的道理,不愿广纳妾室,若是因故纳妾,定要对方人品性子好,身家背景干净,能兴家旺业。要不然啊,光是别人硬塞给王爷的女子,一定比夏家所有的女子加起来还多。” 夏雨琳:“……” 以盛王的条件,家里才有一妻三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非常罕见了,难怪被世人夸得跟神一样。 虽然她还是看不惯一夫多妾,但是,她必须得承认,盛王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好男人,夏半姜赚了。 聊着聊着,她们已经来到给夏雨琳安排的院子前。 很是清静漂亮的院子,没有夏家的华丽,却比夏家有人气,屋里的摆设都是普通人家用的东西,但品质非常高,显得实用又亲切,几个侍女也是面带微笑,恭敬有礼,干活利落,跟现代空姐的水准有得一拼,夏雨琳真信了盛王的管理能力。 如果盛王生在现代,说不定能开创自己的跨国企业集团,当个传说中的完美总裁什么的,但在这个时代,他可能只有去争帝位才能充分体现自己的价值了。 那么,盛王最大的对手,也就是他的太子侄子,又是什么样的人呢?夏雨琳又控制不住地产生了好奇心,当然,现在不是她去认识、了解太子一家的时候。 因为已经是午后,夏雨琳开始犯困了,夏半姜没有多呆,很快走了,夏雨琳陪着肉肉,沉沉睡去。 一觉睡醒,已经临近傍晚,夏半姜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招待夏雨琳。 夏雨琳抱着肉肉,在侍女的引领下,往宴会场所走去。 肉肉已经醒了,意识清醒了一点,却像倒退了好几岁,跟着小婴儿似的,一只手抱着兔子,一只手的手指含在嘴里,除了夏雨琳,谁都不理,自顾自地玩小白兔和手指。 对于夏雨琳来说,只要他开心,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他。 从漂亮的菊花小径中走过的时候,趴在她肩头的肉肉忽然激动了,扭来扭去,咿咿吖吖地叫起来。 “肉肉,怎么了?”夏雨琳将肉肉的身体抱开一些,问他。 肉肉指着路边,嚷嚷:“小孩子,胖胖的小孩子……” 夏雨琳朝他手指的路边看去,哪里有什么小孩子? “胖胖的小孩子在哪里呢?”她问,很担心肉肉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胖胖的,跟肉肉一样胖。”肉肉很固执地盯着那里,“他在偷看肉肉,想抢肉肉的小兔兔。” 夏雨琳刚想问清楚,花丛里就传出一个激动的声音:“我才不胖!一点都不胖!我也不稀罕你的丑小兔!” 紧接着,花丛里跳出一个小少年,指着肉肉道:“你就是母妃的弟弟?长得好小哦,比我还小,让我叫你作舅舅么?哼,我才不要!” 夏雨琳看到这个小小少年,当场就晕了一下下:怎么会有这么俊美的小少年? 这孩子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经很有美男子的轮廓和形状了,再过个三四年,猴爷什么的都要被比下去了。 听他的用词,他难道是盛王的儿子?难怪人家都说盛王一家人人皆是龙凤,就她已经见过的夏半姜、盛王、梦袅袅和盛王的两个妾,都已经强人一等至n等了,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小少年,一看就是聪明伶俐的娃,再加上长得这么精致,这盛王一家……简直逆天了! “肉肉才不小——”也许是因为遇到了年纪相差不多的男孩子,已经哑了两天的肉肉突然有了明显的反应,尖叫起来,“小兔兔也不丑!” “就很丑!丑死了!你也丑,胖乎乎的,跟小猪崽一样!”小少年冲肉肉做鬼脸。 “肉肉才不丑!”肉肉尖叫着,努力扭着身体,想从夏雨琳身上爬下来。 夏雨琳见他要说要动,心里很高兴,赶紧将他放下来,由着他去跟小少年闹。 261 梦圆,不打不相识 她不怕肉肉哭闹,她就怕肉肉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样不言不动,他有情绪有反应,就说明他对别人、对外界有感觉,有想法,这是好事。 “不许说肉肉丑!”肉肉冲过去,用力推小少年。 小少年大肉肉几岁,长得也比肉肉高,但肉肉毕竟肉多体积大,这一推起来,居然还挺有力,小少爷没有防备,居然就被推倒了。 “你这团肥肉竟然敢推我?”小少年从地上爬起来,也去推肉肉,“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胖一高两个孩子,就这样抱成一团,扭打起来。 沐瑛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插手,夏雨琳没有动,只是让他们打,男孩子跟男孩子打架是正常现象,可以培养男子气概,肉肉难得这么积极,她就让他好好发泄好了。 肉肉确实从打架中得到了发泄,这么多天来的恐惧、压抑、不安全都爆发了出来,他像疯了一样地横冲直撞,抓打咬撕,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这么凶猛,简直跟只小老虎似的,力量不容小视。 但小少年显然练过功夫,而且相当了得,腾挪移闪十分到位,没让肉肉讨到多少好处,但因为肉肉是拼了小命,还是成功地揍了小少年几拳。 小少年被揍到以后,不哭不闹,只是道:“喝,你这只小胖猪还挺能打的嘛,看来没白吃!” 说着,他的拳头也落到肉肉身上。 肉肉虽然细皮嫩肉的,但因为肉多,小少年未尽全力,他痛是痛,却也还扛得住,并因为受到刺激而爆发出更大的勇气,毫无退却之意。 两人又紧紧地抱在一起,谁都想着把对方扳倒。 别人看不出来,但沐瑛和夏雨琳都看出来了,这小少年的功夫绝对不是花架子,是有真材实料的,甚至已超过他这个年纪的水准,按理说应该能轻易撂到肉肉才对,但不知为何,他跟肉肉紧抱在一起时,小脸憋得通红,显然已经将力气和技巧用上了,却甩不开肉肉。 肉肉双手紧紧抱住小少年的腰,小脸憋得鼓鼓的,红红的,还冒着大汗,显然也是使尽全力,但他全是靠一股蛮力在撑着,毫无技巧可言。 小少年发现自己用力量和技术挣脱不了后,眼珠子转了一转,放弃无效的办法,笑道:“你这小胖猪还挺有力气的嘛,不过,这招如何?” 他说着,伸手去挠肉肉的咯吱窝。 这一招非常有效,肉肉的身体松了一下,但他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咬着下唇,憋着笑意,努力与咯吱窝传来的痒痒作斗争。 但是,他实在憋不住笑意,小身体扭来扭去,眼看就要破功了。 沐瑛和尚天都在心里叹息,第一次看到小肉球发威,快要以弱胜强了,居然败在这种花招下。 但是,这时候,肉肉突然尖叫了一声“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将小少年抱了起来,还转了一圈,而后将小少年丢了出去。 众人一时间目瞪口呆,这小肉球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居然能将比他大几岁、高一个头、一点也不瘦小的男孩给抱起来并丢出去? 小少年被甩得挺高挺远,眼看着就要撞到树干了。 真被撞到的话,就算不死,恐怕也要砸破哪里的……沐瑛就要飞身过去接人,但说时迟那时快,小少年真不是普通的小孩,到这关头了居然还能保持冷静,在空中就抽出一把剑来,朝那棵树划去。 那棵树虽然不粗大,却只有小孩的胳膊那么粗,但小少年这一剑,却将这棵树给齐整整地切断了,他的身体就从断掉的树干上方划过,没什么大碍地落到花丛里。 “少爷小心——”别人都盯着那名少年,尚天却注意到了肉肉的危机,大叫出声。 众人转头看去,都倒抽一口冷气,那棵树倒下来的方向,竟是肉肉的方向。 就肉肉那样的小孩子,这样一棵树冠很大很重的树倒下来,压到他的身上,后果可想而知,然而,树已经落到了肉肉的头顶上,而肉肉只是呆呆地看着从天而降的树干,也不知道是犯病了还是吓呆了,动都不动一下,而谁都来不及冲过去救人了。 夏雨琳惊得大叫一声:“肉肉——” 但这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又出现了,肉肉突然举起双手,顶住落在头顶上的树干。 树干静止了,被他架在头顶上,压不下来。 肉肉的小脸还是憋得红红的,似乎很吃力,但并没有马上就被压垮的迹象。 众人又呆了一呆,这棵树的重量怎么着也有百斤左右吧,这小肉球居然架住了? 夏雨琳最先反应过来,冲过去推开树干,拉下肉肉的双手,上下检查他的身体,急声道:“肉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痛痛?” 因为狠狠地打了一架,肉肉的小脸又红又出汗,但他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哪里痛痛。 夏雨琳不信,抱起他:“十一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她抱着肉肉就跑,跑了几步,回头:“尚天,你看看那位小公子怎么样了,我先去找大夫。” 而后她就跑着侍女跑了。 不太远的树影深处,一人将这场面看在眼里,低声喃喃:“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本事,真是意外的收获,真想马上带他走……” 他如此隐蔽,如此安静,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连盛王府的暗卫们都没有发现到。 盛王府里当然有大夫,还是退休的老御医,老御医详细地检查过肉肉的身体状况后,道:“这位小公子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之伤,上点药就好,夏小姐不必担心。” 夏雨琳不放心,反复问了几遍,老御医都回答得非常肯定,她这才稍微安心了一点,抱着肉肉离开。 她刚走了没多远,夏半姜就从前方匆匆走来,手里还拉着那个跟肉肉打架的小少年,一见到她就急道:“四弟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紧?” 夏雨琳道:“大夫说他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不要紧的,二姐不必担心。” 夏半姜还是不放心,停在她的面前,将已经犯困睡去的肉肉上下打量了好多眼后才道:“我刚才听说了四弟和圆儿打架的事情,真担心他们两个受伤,幸好他们两个都没事。” 夏雨琳一脸歉意:“都是我不好,没看好肉肉,还请圆儿不要跟肉肉计较。” 夏半姜道:“这件事儿两个孩子都有错,四弟先动手打人,这是四弟的错,但是四弟是圆儿的长辈,又生了病,圆儿先嘲笑和挑衅四弟,这是圆儿犯错在先。” 她低头着梦圆:“圆儿,你说是不是?” 梦圆蔫着脑袋,没有不服之气:“是,是圆儿先不对。” 夏半姜转头,问梦圆的生母:“琴妹妹,你说呢?” 琴姨娘点头:“姜姐姐说的是,这件事主要是圆儿的错。” 按理,王妃的弟弟不管年纪如何,都是圆儿的长辈,圆儿必须尊敬夏四公子,嘲笑长辈这可是大不敬,而长辈出手教训小辈,算不得什么大错。 夏半姜问梦圆:“圆儿,你做错了事情,是不是该向对方道歉?” 梦圆乖乖地冲肉肉行了一礼:“圆儿错了,还请肉肉小舅原谅圆儿。” 虽然他是王爷之子,但在盛王府,规矩就摆在那里,奖罚分明,不容骄横,他也不敢背理。 夏雨琳道:“圆儿,肉肉的脾气很好,只是他这几天生病,精神很不好,他刚才冲动了点,才会对你动手,这点是他不好,我代他向你道歉,请你以后跟他做好朋友,好不好?” 肉肉需要同龄玩伴,而“不打不相识”是男孩们交友的方式之一,她看出梦圆刚才并没有恶意,她觉得梦圆也许能让肉肉变得开心一点也说不定。 梦圆眨了眨眼:“喔,肉肉小舅蛮能打架的,我可以考虑跟他作朋友啦,不过,肉肉小舅生了什么病?” 夏雨琳苦笑:“他前段时间遇到了不少坏人,受到了惊吓,这才病倒了。” 梦圆又眨了眨眼后,一脸同情:“原来是这样,好吧,我以后会保护肉肉小舅,不让他被坏人欺负。” “圆儿,”夏半姜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既然知道肉肉是你小舅,那你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没大没小的,该有的分寸可不能少了。” 梦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和姨娘尽管放心。” 夏半姜这才道:“好了,既然两个孩子都没事,我们大人也不必紧张了,都去吃饭吧。” 气氛活络起来,夏雨琳抱着肉肉,跟她们往宴席的方向走去,心里对夏半姜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和态度佩服得不得了。 听到孩子们打架,夏半姜没有急着追究和处罚,而是先关心两个孩子的伤势,确定两个孩子都没事后,才指出谁错在哪里,让先挑事的人道歉,口气和态度都很和缓,没有偏袒哪一方,也没有气势凌人,不论是琴姨娘还是圆儿,显然都心服口服,没有怨气。 这才是真正的王妃啊!夏家那些女人若是像夏半姜这样办事,还会制造出那么多杀人犯? 这顿宴席,女人和孩子们都吃得开开心心的,夏雨琳为了保护和照顾好肉肉,将沐瑛、尚天、入娣三个人都带在身边,完全没想到,在她带肉肉吃饭的时候,一个可怕的阴谋即将收网。 262 玩伴,要不要跟我混 直到晚上抱着肉肉入睡的时候,夏雨琳才忽然想到一件不那么正常的事情:肉肉到底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不仅能将梦圆抱起来甩出去,还能独力抗住那根树干? 她仔细回忆那段细节,没发现有人在暗中帮助他的迹象,怎么想都觉得那真是肉肉一人的行为。 肉肉,到底怎么了呢?她抚摸着肉肉靠在她胸口的小脑袋,心里又慌得厉害。 肉肉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健康?什么时候才能像以前那样天真可爱,无忧无虑? 第二天,肉肉清醒了许多,能吃能喝能玩,但除了夏雨琳和小兔兔,他谁都不理,只是低头坐在一大堆零食、玩具中间,腿上坐着小白兔,手里拿着玩具,专注地玩。 这样的肉肉,就像一个小婴儿,吃饱了就一个人玩,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夏雨琳坐在一边看书,一刻都不敢离开他,她担心,他是不是在受到刺激之后,觉得“长大”和“大人”是很可怕的事情,于是便倒退到小婴儿的心智,只跟小动物和“母亲”亲近。 以前,肉肉不是经常说“肉肉不要长大”“长大以后会很危险”“大人很可怕”之类的话吗?现在,是不是又是他潜意识里的这种观念在作祟? 她胡思乱想,心头一团乱麻,也不知该如何整理。 这时,一个人从窗口跳进来,叫道:“小肉舅——小肉舅我来看你了!” 夏雨琳一看,原来是梦圆跑进来了,梦圆似乎颇为中意肉肉,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老是偷偷去捏肉肉的小脸蛋,只是肉肉始终没睁眼,就像打苍蝇一样,在睡梦里不耐烦地哼哼,甩手打他。 梦圆跟她说了一句:“葵姨,我来找肉肉玩”,就跑进肉肉的小“乐园”里,在肉肉面前坐下,伸手去捏他的小包子脸:“小肉舅你在做什么呢?一个人有什么好玩的,要不要我带你去玩?” 肉肉眼都没抬,只是伸手打掉他的手。 梦圆不甘心,伸手拿掉他手里的玩具车,丢到一边,不屑地道:“你还是我的舅舅呢,怎么还像个小娃娃似的玩这种东西?也不嫌丢脸的……” 咚!他挨打了。 是肉肉生气地拿起手边的苹果,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还对他怒目相视,显然对他的行为很是不满。 梦圆喜欢他生气的样子,脸颊鼓鼓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就跟只小狗生气一样,没什么杀伤力,却好玩得很,所以,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来劲地去踩肉肉身边的玩具,边踩还边道:“小肉块都八岁了,怎么可以这么没出息,天天玩小孩子的玩意儿,会玩物丧志的……” 肉肉看着被踩坏的玩具片刻后,尖叫一声:“你讨厌——”,而后站起来,冲过去推梦圆。 两人又打起来,打着打着,梦圆推开肉肉,朝外面跑去。 肉肉撒腿就追出去,两人在外头追追打打的。 夏雨琳也跟到外面,在一边看他们打打闹闹,虽然肉肉看起来很生气,但眼睛里却有了活力,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所以,她没有上前阻止。 肉肉果然还是需要同龄玩伴的,她不会阻止他跟玩伴的打闹。 闹够了以后,两个孩子没力气打了,让夏雨琳拉到桌边吃饭。 “小肥肉,你都这么胖了,怎么还吃这么多?”梦圆从肉肉的碗里挟走他最爱吃的红烧肉,塞进嘴里,“你该减肥了,胖成这样,也不怕被狗吃了……” 肉肉最讨厌人家说他胖,也讨厌“狗”这个词,当下立刻圆眼瞪他:“肉肉才不胖!肉肉也不要被狗吃!你最讨厌了——” 于是去抢梦圆嘴里的红烧肉,两个人又闹起来。 几个大人看得无语,这小肉球是嫌弃他们老了,这才改成跟小朋友玩了,不理他们了? 肉肉确实跟梦圆玩得不亦乐乎,吃饱饭后,两人又犯困了,躺到一张床上,肩挨着肩,一起睡午觉。 这个中午,没有夏雨琳陪眠,肉肉居然睡得很好,还打了小呼噜,夏雨琳觉得很是欣慰,她相信梦圆能让肉肉打开心胸,便跑去找夏半姜,希望梦圆能暂时跟肉肉住一起,夏半姜听了她的理由以后,带着她去找琴姨娘,看琴姨娘的意思。 琴姨娘听后,笑道:“笙儿不在家,圆儿没有玩伴,也闷坏了,他能跟四少爷玩得这么好,我当然没意见。” 笙儿叫梦笙,盛王的嫡长子,只比梦圆大两岁,据说跟梦圆关系好得不得了,两人是抱团长大的,比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还亲,这几天梦笙不在,梦圆好像很孤单,才会去缠着肉肉。 以夏半姜的身份,她想让梦圆去跟肉肉小住几天,根本不需要问琴姨娘的意见,但是,盛王的家风就是“尊重”“齐心”“公平”,夏半姜将家风执行得很好。 接下来,侍女收拾了梦圆的衣物,送到夏雨琳所住的院子,梦圆就跟肉肉成了形影不离的玩伴。 梦圆的到来,还真的令肉肉开心了许多,两人成天黏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玩一起洗澡一起打架,连夏雨琳都不用再当“三陪”了。 肉肉脸上有了笑容,也愿意说话了,脸庞也慢慢有了红润的颜色。 “不可以欺负兔兔!”他瞪着梦圆,“兔兔是肉肉的朋友,你欺负兔兔就是欺负肉肉,欺负肉肉的都是坏人。” “嘁,只有小孩子才喜欢兔子。”梦圆一脸不屑,“男子汉都去打猎!猎狼,猎鹿,猎老虎!告诉你,我和我哥哥一起杀过一只老虎哦,很厉害吧?你都八岁了,应该去猎兔子,而不是养兔子……” “十一说要爱护小动物,不可以打小动物。”肉肉摇头,“肉肉才不要去打猎,打猎不好……” “你吃那么多,就只会长肉是吧?男子汉一定要会打架和打仗,要成为老虎那样的强者,不可以像小白兔这么没用……” “肉肉就喜欢小兔兔,肉肉想当小兔兔……”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懂?你以为你是小女娃么……” 两个小孩子吵起来,为了男孩子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争得面红耳赤,夏雨琳在一边听着,但笑不语,这样的争吵可以让肉肉去思考一些东西,而后得出自己的结论,她就不去掺合了。 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暗影里,一个人与幽暗、环境融为一体,没让任何人发现。 这样不行啊!这人很低很低地自言自语:“好不容易将他弄坏,他马上就要堕落了,怎么可以在这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容?他不应该有笑容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都不应该有那样纯净和灿烂的笑容。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笑容也该是黑暗的,如他一样。 “不能再等了!”他喃喃道,“必须要给他致命一击,毁掉他最后的希望与光明,让他彻底坠入黑暗之中……真的不能再等了……我要尽快行动……” 那一边,没有人知道这个黑影,已经在他们的四周潜伏了很久,如同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污秽。 晚上,两个小屁孩洗完澡后,一齐趴在床头上玩一种类似魔方的玩具。 肉肉是玩不了这种拼智商的游戏的,转半天都拼不出同色的一面,但梦圆却是能武能文,将“魔方”玩转得啪啪作响,没多久就拼出六面同色,惊叹得肉肉睁圆了大眼睛:“圆圆好厉害喔。” “我当然很厉害了。”梦圆朝外头看去,看到没人注意他们的对话后,悄悄将耳朵凑到肉肉的耳边,“小肥肉,我这么厉害,跟你又这么好,你以后就跟着我混怎么样?” 肉肉眨眼睛:“什么是混?” “混嘛,”梦圆想了一想,“就是当我的好兄弟,我做什么你都拥护,绝对不会反对。怎么样,要不要跟我混?” 肉肉想了一想:“我可以跟我当好兄弟,但是我不要做不开心的事情,如果你做不开心的事情,我不要拥护。” 梦圆:“……” 半晌他道:“如果我做的事情是你不喜欢的,你是不是会反对?” 肉肉想了想,点头:“嗯。” 梦圆的目光暗了一暗,不过,他们是在床上,逆光趴着,他目光的变化并不明显,但就算肉肉看到,也不会注意这种小细节。 过了一会儿,他笑了笑,捏捏肉肉的脸蛋:“你还是小孩子,不懂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这种事情等你长大一点后再好好想想,到时再回答我,你现在的答案不算数。” 这个问题很重要,别人如何回答也很重要,肉球的回答让他很不满意,但肉球只是一个傻小子,恐怕连其都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所以,他大人有大量,现在就不跟这傻小子计较了。 肉肉嘀咕:“当小孩子最好了,肉肉不想长大……” 梦圆:“……” 他觉得他需要出去一下下,要不然真被这傻小子给气到就不好了。 他生气起来,可是很恐怖的,他还不想跟这傻小子翻脸。 “我去上茅房。”他说着,爬起来,披起外衣走出去。 房间的门开着,屋外,沐瑛在看书,尚天在扎马步,入娣在做针线,一派详和。 肉肉玩着魔方等梦圆,玩着玩着,困意涌上来,他往枕头上一趴,睡着了。 窗外下起了秋雨,秋风吹动树枝,雨声、风声和雨点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弄得这个夜晚不再安静。 “十一小姐照顾肉肉少爷,照顾得很累呢。”睡得不太安稳的肉肉,听到入娣这么说。 263 绝望,离开十一 “十一”这两个字立刻吸引了肉肉的注意力,他困得睁不开眼睛,但耳朵却是竖起来的。 “谁说不是呢。”尚天的声音说,“为了照顾肉肉少爷,十一小姐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时时陪着肉肉少爷,十一小姐都累到生病了,天天吃药,却不敢让肉肉少爷知道……” 肉肉听到两人很低很低的对话,就在他的床前。 “小姐身上有伤,还要天天抱着肉肉少爷,能不病倒吗?刚才大夫悄悄来过了,说小姐的病情很重,是肉肉少爷传染给她的,要她离开肉肉少爷,但她不肯……” “再这样下去,十一小姐会死的,咱们要怎么办才好呢?” “要不咱们劝肉肉离开吧?先去外头住一阵,呆小姐病好后再回来……” “不可能的。小姐绝对不会离开肉肉少爷,肉肉少爷去哪儿,小姐就去哪儿,就是病得快死了,也会去找他的,除非肉肉少爷去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远远的地方。” “哪里会有这样的地方呢?就算有,肉肉少爷也不会去啊。” “就是说啊,肉肉少爷只管黏着小姐,从来不懂得为小姐着想,让他离开小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肉肉睁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觉得四肢僵硬,动都动不了,他又在做噩梦了吗?令他无法呼吸的噩梦。 “你们两个乱说什么!”十一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接着,一个模糊的影子走到床边,弯腰给他掖好被子,“这种话不许再说了,让肉肉听到就不好了。” 是十一没错了!他不会听错十一的声音,也不会听错尚天和入娣的声音,而且十一还给他盖被子了。 “可是小姐你都快被肉肉少爷害死了,你不能再隐瞒下去了……” “是啊,你跟肉肉若是非要在一起,你会死的啊,只有肉肉少爷离开,你才能活命……” “闭嘴!”十一的声音生气了,“就算会有那样的结果,我也是心甘情愿被肉肉克死,就像他的爹娘一样,所以,这件事情你们千万不可以让肉肉知道!在肉肉面前,你们一定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要不然我就将你们赶出夏府,你们清楚了?” 尚天和入娣害怕地道:“是,我们知道了,我们绝对不会让肉肉少爷知道真相!” “好了,都出去吧。”十一这么说。 然后,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们似乎都出去了。 肉肉觉得好冷,全身都冻僵了,他紧紧地缩成一团,哆嗦,那些让他天天做噩梦的画面和声音,又全部涌进他的脑海里。 在刚才之前,他还是相信十一以前说的话,说梦跟现实是相反的,梦越可怕,现实就越好,但现在,他已经不这么想了,因为,他听到十一亲口承认她会被他害死。 还有尚天,还有入娣,都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连他们都这么说了,那一定不会假了。 难怪十一这些天也瘦了许多,看起来总是很累的样子,原来,她被他害得也病倒了,但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要十一陪他照顾他…… 他是个坏孩子,他害死了很多人,爹,娘,十一…… 吱呀——窗子打开了,一个人站在窗前。 闪电划过,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惊恐地哆嗦起来:死神……死神又出现了! 闪电结束,世界又陷入黑暗之中。 “想救十一吗?”当闪电再次响起的时候,死神已经站在床边,看着他,“想救十一的话,就跟我走。” 黑暗。 肉肉哆嗦了一阵后,坐起来,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后,掀开被子,双脚落地。 闪电划过,瞬间的黑暗,他看到死神又站在窗外,冲他招手。 他不由自主地朝窗口走去,小小的脸蛋上,双眼睁得大大的,全是恐惧。 他很害怕,他不想跟死神走,但是,他更不想十一死,十一已经说了她会死,他只有走得远远的,远到十一找不到的地方,十一才会没有事…… 他害怕十一会被死神割断脖子…… “肉肉少爷,你在哪里?”忽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他,是入娣的声音,“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他低低地哭起来:“我、我要去远远的地方,我不要十一死……” 入娣道:“可是小姐愿意为了你而被死神杀死,这是小姐自愿的,你不必自责……” 肉肉抽抽噎噎地:“我不要十一死,也不要十一为了我死……” 他想要一个爹爹,他一直想念着亲娘,可他知道他们不会再回来,他是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如果连十一也没有了……他根本连想都不敢去想,若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就会晕倒。 入娣还是抱着他:“可是小姐已经下定决心要为你去死了,你就成全小姐的心意,让小姐被死神杀了吧……” “不要——”肉肉抓住她的手,想挣脱,“我不要十一死!我要跟死神走,这样十一就不会死了!我不要十一死……” 入娣不肯放手:“我不会让你走的!” “你放开我!我不要害死十一!”肉肉激烈地挣扎,大叫,“我要走得远远的,我不要十一死……” 他在尖叫,但声音并不大,因为他的身体与精神已经被巨大的恐惧和压力压垮,莫说身体里的力气因此被耗尽,连声音都在颤抖和沙哑得不行,声不成声。 入娣还是抱住他不放,她越是这样,他越是挣扎得厉害,甚至去抓她、咬她的手,直至咬出血来。 但入娣还是不放手。 他更崩溃了,双目充血,表情扭曲,像一只失控的小野兽。 闪电划过,死神又出现在他面前,将一样东西塞进他的手里,并在他的耳边道:“杀了她,杀了她就能跟我走,就能保护十一。” 肉肉已经崩溃,意识不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黑暗。 他在“死神”的蛊惑下,握紧手中的东西,隐隐知道那是一把刀子,机械地往转身,往身后的人扎去。 这时候,入娣已经放开他,他的身体已经得到自由,那一刀,就扎进了入娣的身体。 闪电划过。 他看到入娣倒在地上,长发覆面,白色的衣服全是血,场面异常恐怖。 这一刻,他的心灵与这个世界,共同坠入无边的黑暗与冰冷,再也没有任何温度与希望。 他尖叫,咽喉却异常干痛,发不出声音。 “走吧——”死神在他耳边低语,“你杀了入娣,你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恶魔,再也回不来了。” 他感到死神抓住了他的手,他意识地回抓对方的手,就像快要淹死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接下来,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觉得身体僵硬,也很冷,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就像噩梦里的场景一样,他独自走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之中,走啊走啊,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都看不到光明。 他克死了爹娘,克死了很多人,还杀死了照顾他的人,他已经变成恶魔了,再也不是好人了…… 他不配再活在美好的世界里,他再也没有希望了…… 他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任由死神带他走,但有一个人,却将他和“死神”看在了眼里。 这个人是梦圆。 他在外头转了好久,直到下雨了,有闪电了,他被淋湿了,也不急着回去,因为,他生气了很久。 待到他不生气了,准备回去时,却看到一个奇怪的黑袍人抱着小肉块跃出二楼的窗子,落在地面上,往黑暗深处奔去。 那个黑袍人,没有一点人气,看起来就是非常诡异而危险的人物,看来是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王府里有暗卫,这些暗卫不是吃素的,这会儿,已经有一名暗卫发现了这件事,现身,往黑袍人的方向追去。 “慢着——”梦圆大叫一声,“不要去追。” 暗卫停下来,看着他,他走到暗卫面前,淡淡道:“你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吗?” 暗卫只听主子的命令,完全不问为什么:“是。” 梦圆摆了摆手,暗卫便消失,不再过问黑袍人带走肉肉的事情。 梦圆双手拍了拍漂亮的脸蛋,嘻嘻一笑,好玩了!这件事一定会很好玩的!他可以看戏了! 院子里,沐瑛正在做宵夜,因为下雨,其他人忙着收衣服、收药材,夏雨琳在练功,并不知道肉肉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 “淋雨好好玩!”圆梦湿漉漉地跑进门,笑嘻嘻地跑上楼,对丫环们道,“我自己擦干就行了,你们不用管我。” 他虽然是王爷之子,但受到“男儿当自强”的家训影响,他并没有那么娇生惯养。 跑进房间后,他扯开嗓门叫起来:“小肉舅——小肉舅去哪里了?” 沐瑛跑进来:“四少爷不在么?” 梦圆道:“不在哦。你们看到他没有?” 沐瑛脸色一沉,在房间在搜起来。 梦圆拍了拍手:“小肉舅在玩捉迷藏吧?好,我一定把他找出来!” 于是他就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地搜起来。 沐瑛冲出去,大叫:“肉肉少爷不见了,大家快找!” 王府家的丫环和小厮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当小孩子躲到哪里去了,慢悠悠地找,但从夏家来的几个人知道肉肉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听了这话,无不绷紧了神经,院里院外地搜起来。 夏雨琳从房间里冲出来,像疯了一样地搜索,一边高声喊着:“肉肉——肉肉——” 肉肉不会乱跑的!特别是这种黑暗寒凉的夜晚!她就在肉肉隔壁的房间里练功,肉肉房间的窗子关着,门是开着,门外的小厅里有人,肉肉怎么还会不见呢? 肉肉的房间里还有梦圆陪着他,他怎么会不见? 264 苦思,异常的案发现场 “小肉舅——小肉舅你去哪里?”她听到梦圆从肉肉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 她冲进肉肉的房间:“肉肉在哪里?” 梦圆趴在窗边,指着远处:“我看到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抱着小肉舅走了。” 夏雨琳冲到窗边:“哪里?在哪里?” 闪电刚刚结束,外头一片黑暗,又下着雨,她什么都看不到。 “你确定没有看错?他们往哪里走了?肉肉看起来怎么样?抱他走的人什么样子?”她连珠炮地问。 梦圆又指了指:“我就看了两眼,也没看清楚,就看到他们往那边走了,啊,那个男人好像会功夫,像飞一样,一闪就进了树林,没影儿了。” 夏雨琳转身就冲出去,一路上对丫环和小厮们道:“几个人留下来搜查院子,所有人都出去找肉肉!还有,马上去通知王妃,让她派尽可能多的人手搜查花园,一定要把肉肉找到!” 她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了!她现在只想找到肉肉! 然而,在这种凄风冷雨的夜里,连光线都照不出去,她穿梭在花园里,又能发现什么? 在花园里摔了好几跤后,身体上的麻痛和一身的冰冷终于让她冷静了下来:肉肉被保护得这么好,他又如此排斥陌生人,却还是被抱走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可能还是高手,她这么找能有什么用?恐怕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想到这里,她从地上爬起来,抹了几把脸,又狠狠扇了自己几巴掌,目光透出狠厉绝决的目光来:对方将肉肉带走,而不是当场杀了肉肉,那肉肉就还有活命的机会!她一定会将肉肉找到并带回来,然后让对方付出巨大的代价!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冷静再冷静,找出对方的马脚与线索! 她回到院子,命令所有人离开二楼,自己在一楼将身上的雨水抹干,换了干净的衣服后上楼,从肉肉的房间开始勘查。 肉肉的房间里已经点燃了好几支蜡烛,将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她一双锐利的眼睛,没有放过房间的任何角落。 窗子合上了,窗台湿透了,窗台下方的墙面还流着水渍,窗前的地面上撒着薄薄的湿意。 窗台这么湿,显然撒了不少雨水,但窗前地面上的雨水为何这么少? 这场雨刚开始下的时间挺大,风雨飘摇的,但几分钟后就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风也近乎停止,下小雨的时候,就算窗子大开,窗台也不可能像浸过水一样透湿。 由此推测,刚下雨的时候,这窗子已经打开了,大雨才有机会将窗台打湿成这样,另外,刚下雨的时候风蛮大的,现在,房间虽然还是很整洁,但夏雨琳还是发现了房间里的东西被风吹过的痕迹。 比如,桌布被吹得翻起一角,叠压在桌面上,垂落在床边的床单也被吹到床上,肉肉拿来画画的几张纸被吹到角落里,床头柜的一个小泥人掉到地上……足可证明,刚下雨起风时,窗子被打开了。 深秋夜寒,同时为了保护肉肉,这唯一的一扇窗子天暗以后就关紧了,她不认为肉肉或哪个丫环、小厮会在下大雨的时候去开窗,所以说,应该是敌人打开了窗子! 如果想从外面打开窗子,只有将窗子破坏这个办法,但窗子没有任何破损的痕迹,因而推测,窗子是从内部打开的——敌人竟然能潜进这间院子?还能进入肉肉的房间,却没被任何人发现? 夏雨琳咬了咬牙,是敌人太高明,还是这院子里又出了内鬼? 另外,既然窗子是在下大雨的时候打开的,为何窗前地面上的雨水这么淡薄? 微湿的地面上,有三个人留下的很淡很浅的脚印,其中一种脚印应该是梦圆的,因为他之前曾经趴在窗边说看到有人抱走了肉肉,一种脚印是她的,因为她现在正走在房间里,另外一种脚印是肉肉失踪后进来查看的沐瑛的,但是,没有肉肉或敌人的脚印。 如果,下大雨时,敌人悄悄潜进房间里,走到床边抱起肉肉,而后打开窗子,跃出去,把窗子从外面合上,这么短的时间,窗台不可能那么湿——窗子一定打开了一定的时间,依照当时的雨势和窗台的湿度,两三分钟的时间总是需要的。 房间外面就有人,敌人不可能在房间里久留,他理应会抱起肉肉就走,怎么会需要两三分钟的时间?而这几分钟的时间里,他怎么会让窗子保持打开的状态? 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敌人为何要停留这么长时间,还需要开窗? 这几分钟的时间里,窗前的地面上一定很湿了,敌人留在房间里,还要从窗口出去(如果从房门出去,绝对会被人看到),怎么会没有明显的脚印?还有,地面上为什么没有足够的雨水? 夏雨琳双手抱肩,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转圈,脑子高速运作着。 梦圆从门外探进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听说这位“小姨”很聪明,还会断案,她现在是在断案吗?嘻嘻,会断案的女人?有意思。 不过,她能断得了这种几乎没什么线索的案子嘛? 几分钟后,夏雨琳抬头,重重地拿右拳击打左掌心:她想明白了地面雨水太少和敌人无脚印的原因! 先不管敌人留在这房间里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可以确定,敌人抱着肉肉从窗口离开后,地面被擦干了,所以才没有雨水和脚印!地面现在的湿意和脚印,都是肉肉失踪后,梦圆、沐瑛和她等人进来时留下的! 为什么敌人要清除掉地面上的雨水和脚印?又是谁擦干的? 敌人抱着肉肉离开,不可能折回来清理地面,难道是清理干净地面后才离开?就算是清理干净地面后才离开的吧,关键的一点是,为什么要清理地面? 地面无非就是飘进来的雨水还有敌人或者肉肉的脚印,有什么必要清理呢?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敌人,要劫走肉肉,为什么要清理地面? 想想罪犯们清理现场的原因。 掩饰或重置犯罪现场,不让别人看出这里发生了案件。这个理由于本案不成立,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就是案发现场,没法掩饰。 清除自己来过案发现场的痕迹,撇清自己与案子的关系。地面上的雨水和脚印能暴露敌人的身份或特征吗?这种可能性很低吧?除非敌人断了一条腿,只留下同一只脚的脚印,或者一只脚残疾什么的,但是,这里是二楼,能从窗口飞出去,又跑得飞快的人,会是脚有残疾的人?感觉不太可能。 那么,就只有一种最大的可能了,敌人在现场留下了非清理不可的东西,比如血迹、凶器或身上的东西! 这么简单的现场,若是留下凶器或物件,轻易可以带走,不必打扫地面,而且,凶手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而在现场留下血迹,这是所有不想被发现的罪犯们必须要清理现场的主要原因,难道敌人受伤了?敌人不可能带着滴血的身体来劫走肉肉,就算受伤滴血,也应该是在现场弄出来的。 难道肉肉跟敌人进行了搏斗,不小心将敌人弄伤了,所以敌人流血了?还是肉肉被敌人所伤,流了血?但是,不管谁的血滴到地面上,也没有必要清理吧?被人发现他们中有人受了伤,那又如何? 除非,她的脸沉下来,除非受伤的人就在这个院子里,或者就在这王府里,所以才不能被人发现血迹,不能暴露自己受伤的事情! 至于敌人有洁癖、看不得地面被弄脏,或者敌人故意清理地面、混淆视听什么的可能性,不必考虑在内,有这种胆量和能力在盛王府作案、还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带走肉肉的人物,不会做多余或者无聊的事情。 所以说,这里果然有内鬼吧?如果不是内鬼,怎么可能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进入肉肉的房间? 想到这里,她走出房间,大声道:“所有人都别找了,马上上楼集合,我要一一问话。” 已经没有别的线索了,加上这样的风雨之夜,去追查武功高强的犯人并不现实,她还是快点从现场证人这里找到线索才是。 住在这院子里的人,很快聚合在楼上。 这些人中,不包括她在内,有她带来的三个人沐瑛、尚天、入娣,有梦圆的一个小厮和一个丫环,另有夏半姜派来侍候她和肉肉的两个丫环,一共七个人。 案发那段时间,她在肉肉隔壁的房间里练功,沐瑛、尚天、入娣三个人在外头的小厅里,梦圆和肉肉在同一个房间里玩,其他几名王府的下人都在一楼。 以下是各人的证词。 梦圆:“我跟小肉舅在床上说悄悄话,突然内急,就跑出去解急。解完急后就下雨了,我觉得淋雨很好玩,又跑出大门,在外头淋雨。淋够了以后我才回来,回到房间,发现小肉舅不见了,于是叫起来,以为小肉舅在跟我玩躲猫猫,就到处找。找着找着,我推开窗子,闪电正好出现,我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抱着小肉舅往那边跑,转眼就不见了。” 他的话得到了几名王府下人的证实。 他确实喜欢淋雨,只要不是特别冷的天气或特别大的暴雨,他都要淋上一番,而这天晚上,留在一楼的下人确实看到他出了院子,约莫半刻后进来时浑身湿透了。 265 疑点,梦二少的证词 夏雨琳眯了眯眼,看向沐瑛:“到你了。” 沐瑛道:“刚刚下雨的时候,我听到肉肉少爷说想吃多多的热乎乎的宵夜,我便到茶室里加热糕点。快要蒸好的时候,我听到梦二少爷说肉肉少爷不见了,便冲出茶室,再冲进肉肉少爷的房间,没发现肉肉少爷,便跑出来,边叫别人一起找,边下楼去找。” 这么寒凉的天气,有钱人家的房间里都会准备小碳炉,用以随时烧水或煮茶,这栋小楼当然也不例外,二楼就有一间小小的茶室,他经常在茶室蒸煮一些好吃的给小肉球吃。 夏雨琳道;“你进房间的时候,房间的窗子可是关着的?” 沐瑛想都没想,说得很肯定:“是关着的!” 夏雨琳道:“你在房间里找了多久才出去?” 沐瑛道:“一小会儿。肉肉少爷的房间不大,一眼就能看清,我担心肉肉少爷因为好玩而躲在哪里,所以仔细翻找了衣柜箱子和床底等所有可以藏人的地方,没发现人后才觉得肉肉少爷可能是出事了,才冲出去叫人和找人。” 夏雨琳抬起左手,点了点左手手腕上的脉搏:“你觉得你在房间里呆的时间,相当于多少次脉搏的跳动次数?” 古代的计时很粗,没有精确到分、秒,所以,她只能这么问了。 沐瑛想了一想:“四十到五十次。” 40秒左右!夏雨琳道:“窗子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沐瑛道:“我翻找完房间的时候,梦二少爷也一起找,我快要翻找完房间的时候,梦二少爷打开了窗子,我还顺便到窗口朝外看了看,外头很黑,什么都看不到,我这才出去了。” 夏雨琳微微眯眼,梦圆的证词是不是有问题? 从敌人清理完现场后开始算起,抱着肉肉从窗口出去,把窗子合上,跃下二楼,冲进花木深处,身影消失——这个过程需要多少时间?敌人轻功高明,身手利落,恐怕连半分钟都不需要吧?怎么就这么巧地让梦圆给看到了? 就算敌人刚离开,梦圆就立刻冲进房间,从梦圆冲进房间那一瞬间开始计时,梦圆发现肉肉不见了便叫人,沐瑛冲进来检查完后冲出去,梦圆这时趴在窗边,趁着闪电看到黑袍人那一刹那,算起来也要一分钟左右吧? 这么长的时间,黑袍人还没有跑远或跑到隐蔽的地方?居然就让梦圆给看到了? 她师父认识不少特种兵,她亲眼见过特种兵的表演,从房间里抱起人质,从窗口爬出去,攀下五层楼,跑到几十米外的安全地带,真的只用几十秒时间,这位敌人还能这么不济? 何况,梦圆很有可能是敌人走了一会后才进门的,按理,敌人是有足够的时间逃得没影儿的。 再说了,梦圆怎么会想到打开窗子看一看?他是闲得无事打开窗子欣赏雨夜夜景?还是认为肉肉会躲到窗外不成?这都不符合常理吧? 这里这么多人,只有她和沐瑛知道肉肉的处境危险,正常情况下,一般人听到房间里的乖孩子不见了,都会认为他跑到房子的哪个地方去了,不会想到他会从窗口爬出去吧?何况还是下雨的秋夜。 梦圆说他认为肉肉在跟他玩躲猫猫,真是这样的话,梦圆不是先该去房子的其它地方找吗?他怎么一直呆在房间里,还打开窗子,趴在窗边看,等到闪电划过,看到黑袍抱走肉肉呢? 先前,梦圆说到看到肉肉被人抱走的时候,她惊慌失措,没能好好思考,现在越想,越觉得梦圆的话有问题。 想想,梦圆当时是怎么叫的? “小肉舅——小肉舅你去哪里”,这么叫是不是很奇怪? 正常情况下,这种雨夜里,不管是谁,看到肉肉被一个奇怪的黑袍人抱着逃进花园深处,应该都会意识到大事不好,应该大叫“肉肉被怪叔叔抱走了”或者“肉肉在那里”之类的吧?可他的叫法,却没有半点紧张,听起来就像看到肉肉自己跑出去玩似的,太不合理了! 梦圆已经十二三岁了,聪明,有见识,有主见,他会意识不到肉肉当时的情况有危险? 梦圆,真的有问题! 再仔细推敲梦圆当时说的每一句话,他说“黑袍人抱走肉肉”,是编的还是真的看见了? 他若是真的看见了,却不紧张,说明他要么认识黑袍人,知道黑袍人不会伤害肉肉,要么根本就不在乎肉肉的安危,要么……就是内鬼! 他若是没看见,为何要、为何能编出“黑袍人抱走肉肉,跑进花园深处”这种画面感很强的谎言? 从他发现肉肉不见,到他说出这样的“谎言”,只有约莫一分钟的时间,他就能临时编出这种谎言,混淆视听? 注意他的用词,他使用了“黑袍”这个词,一般人想到在夜间出没的坏蛋,更多的是使用“黑衣人”这个词吧?还有“抱”这个词,根据他所指的黑袍人逃走的方向,黑袍人逃走时是背对窗口的,他怎么就能看到黑袍人怀里抱的肉肉呢? 夜晚,下着雨,他的视力再好,仅凭闪电划过的瞬间,就能看到对方穿的是“黑色”的“袍”,“怀里”抱着“肉肉”?这里只是二楼罢了,二楼的视野有限,花园里的很多树木比二楼还高,他怎么看得这么远? 有问题!梦圆真的有问题! 她想到的东西太多,就这样紧紧盯着梦圆,盯了好久,弄得一群人一愣一愣的。 梦圆被她盯着有些不自在:她干嘛这样盯着自己?难道她发现自己在说谎了? “咳咳,”沐瑛咳了两声,“小姐,您振作点,别被吓坏了,肉肉少爷还等着你找回来呢。” 他将夏雨琳问的那些问题,还有他的所见所闻也细细推敲了一遍,隐隐知道她在怀疑梦圆了,生怕她露出破绽,赶紧出声提醒她。 夏雨琳突然上前两步,紧紧抱住梦圆,用力拍他的背,声音慌慌的:“圆儿,肉肉已经被坏人劫走了,你可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也出事!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二姐和琴姨娘交待了……” 梦圆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只是被吓坏了,都动不了了。 当下他安慰夏雨琳:“葵姨,我都这么大了,又会功夫,我不会有事的,咱们要赶紧找到小肉舅。” 夏雨琳放开他的身体,拍拍他的胸口,红着眼睛道:“嗯,我会振作的。” 她的心里很失望,因为,她这样抱紧他,拍他的背和胸,他都没有显得不适,她还就近观察他的身体,也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估计他没有受伤。 如果她的猜测属实,敌人或“内鬼”应该受了伤才对,梦圆进门的时候不是因为衣服湿了而换过吗,如果他受了伤,趁那个机会换过干净的衣服,还真是不露痕迹了。 在她看来,梦圆真的很有作案机会,他跟肉肉这么亲,把肉肉无声无息地从窗口骗出去,自己跑出去将肉肉藏起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地回来…… 罢了罢,不想了,她既然找不到证据,就先暂时这样吧,说不定查着查着,又发现新的线索也指不定,总之,梦圆是很可疑的,她得将他的疑点牢牢记住。 她看向尚天和入娣:“你们两个呢,又看到和听到什么了?” 尚天道:“我正在扎马步,听到楼下有人叫我,说下雨了,让我下去帮收衣服和药材,我便下去了,收了衣服后,我又顺便在楼下叠衣服。听到英哥说肉肉少爷不见了,让我们赶紧找,我便在楼下找了。” 夏雨琳道:“你下楼的时候,别人在做什么?你有没有看到别人上下楼?” 尚天摇头:“我下楼的时候,英哥在看书,入娣坐在桌边绣花。” 沐瑛道:“尚天刚下楼,肉肉少爷就说要吃热乎乎的宵夜,我便进了茶室。” 夏雨琳看向入娣:“然后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厅子里了,你随后看到和听到了什么?” 入娣一直扭着身体,有些心虚的样子,这会儿也不敢隐瞒,红着脸道:“他们走了以后,我、我听到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抬头一看,看到、看到地面上掉了一只银元宝,也不知道是谁掉的。我一时鬼迷心窍,就捡起来,跑进房间里,将银元宝收起来,还没收好呢,就听到外头有人说肉肉少爷不见了……” 众人:“……” 夏雨琳蹙眉:“你将当时的情况重新演一遍,任何细节都不要错过。” 入娣红着脸,坐回案发时所在的椅子上,做出绣花的动作,将当时的情形演了一遍。 因为做贼心虚,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藏银元宝的时候,不停地换着地方放,放哪里都觉得不安心,这才花费了不少时间,并不知道外头的情形。 这时候,夏雨琳和沐瑛的脸色已经很凝重了。 因为,这很可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尚天被人叫下楼收衣服,看起来很正常,沐瑛进茶室给肉肉热东西吃,看起来也很正常,但到了入娣这里,就不那么正常了。 小厅里没别人了,怎么会有一锭诱人的银元宝突然凭空掉到地上?还让入娣给看到了? 入娣可是穷人家出身,看到这么一大锭银元宝,又没有旁人,一时起了私心很正常,所以,她就被调离小厅,这下,小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小厅里没有人了,敌人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进肉肉的房间,将肉肉迷晕了或捂住嘴,打开房间的窗口带走,无声无息,没人知道。 夏雨琳就觉得奇怪了,小厅外有三个亲信在,怎么肉肉被带走了却没有一点声音,原来如此! 266 声音,突破口 她在心里叹息,问几个王府的下人:“是谁叫尚天下楼去收衣服的?” 她现在只能调查,到底是谁将二楼的三个人给引走的。 四个王府下人都摇头。 夏雨琳问尚天:“是谁将你叫走的?男的还是女的?” 尚天道:“是女的。至于是谁,感觉她们的声音都差不多……” 他挠了挠头,对三名王府丫环道:“你们都跟我说一句话,让我听听你们的声音。” 三名丫环都随口说了一句叫他下楼收衣服的话,他指着其中一名粉衣丫环道:“就是这位姑娘叫的。” 粉衣丫环并不觉得事情有多严重,只是摇头:“我并没有下楼叫你收衣服,你听错了吧。” 尚天摇头,居然微微脸红:“是你的声音没错了,因为你的声音很好听……” 那么好听的年轻女孩儿的声音,他哪里能拒绝得了?一听到就立刻殷勤地跑下楼了。 粉衣丫环还是摇头:“我真的没叫。我当时正跟她一起洗衣服,直到下雨时才一起跑出去收衣服,我叫了没叫,她都知道的。” 另一名丫环作证:“她说的是真的,我们一直在一起,我真没听到她叫你。其实,就是收几件衣服,哪里需要惊动客人?我们看到你跑下来帮忙,还以为是你自个要帮忙的,心里还挺感激你的呢。” “怎么会这样?”尚天挠挠头,“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你并没有听错!”沐瑛突然道,“确实有人叫你下楼帮忙收衣服,我也听到了,这声音,确实是这位姑娘的声音。” 粉衣丫环无语一会,也不解释了:“两位小哥说是就是吧,也许我当时真的叫了,但后来记不得了。” 小事而已,她一个丫环,也没必要跟贵客的小厮争论,直接承认就是了。 夏雨琳的眼里闪过疑惑之色,就这么点小事,双方的证词居然完全相反? 她看向沐瑛:“尚天一下楼,肉肉就说想吃热乎乎的东西是吧?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肉肉好吃,每天晚上一定要吃得饱饱的才睡,但他并不喜欢给别人增添麻烦,他的房间里就有不少干果点心,他会这么晚了还叫别人热东西给他吃? 他可是典型的只要想吃,就什么都能吃,不管冷热酸甜的类型啊。 沐瑛也察觉到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调开他们几个后,这会儿也是特别谨慎了,一边回忆当时的细节,一边道:“尚天刚下楼,我就听到肉肉少爷说,‘瑛叔叔,肉肉想吃多多的热乎乎的夜宵’,我听了就道,‘好咧,瑛叔叔现在就去弄’,而后我便放下书册,起身去茶室蒸糕点。” 夏雨琳:“肉肉还说了别的什么吗?他有没有跑出房间?当时房间里有没有别的声音?” 沐瑛仔细回忆:“他没再说别的话,我也没听到他的房间里有别的声音,他的声音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似乎有些不确定。 而后,他大步走到肉肉的房间门外,站住:“肉肉少爷的声音是从这个方向传来的没错,但是不是一定从房间里面传出来的,我现在想来,也不敢确定。就当时的情形,外头有风声雨声,我也没注意这声音的具体方位。” 夏雨琳的目光又闪烁起来:肉肉的房间最靠近楼梯口,房门自然离楼梯口也很近,但楼梯口旁边还有类似玄关的空间,那里,也是可以藏人的。 她跟沐瑛互视一眼,心里都有点发紧:会不会有人躲在那里,模仿肉肉的声音呢? 沐瑛看出她的想法,说道:“我敢确定,那是肉肉少爷的声音没错。” 夏雨琳没说什么,径直走到楼梯口旁边,楼梯口一边的“玄关”摆放着一个优雅的三脚木架子,木架上摆着一盆好看的松树盆景,盆景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云松雾海图,因为木架子和盆景并没有把空间填满,身材瘦小的人,完全可以隐藏在这里。 二楼的灯光照不到这个角落,一楼的灯光照上来则非常暗淡,如果不注意,谁会发现角落里隐藏有人呢? 她将烛台拿过来,照亮和检查这个角落,王府家的佣人真是训练有素,即使是这种角落也打扫、擦拭得非常干净,但她还是发现了一点线索:木架被移动过了! 地面当然被扫得非常干净,但木架的三只脚的边沿,却很难被打扫到,总会积有一点灰尘,形成“脚印”,平时,只要不移动木架,就看不出那几个“脚印”,但长期固定住的木架子若是被移开,三只脚的“脚印”就出现了。 她现在就发现木架的三只脚跟“脚印”对不上,也就是说,木架被移动过,放回原位时,“脚”与“脚印”没能完全吻合——这是很细微的细节,除非是在明亮的光线下,非常仔细地对准原来的位置放回去,否则,很难做到丝毫不差。 她可以认为当时有人隐藏在这里,先模仿粉衣丫环的声音,将尚天骗下楼,再模仿肉肉的声音,将沐瑛骗离小厅吗? 可是,粉衣丫环的声音和肉肉的声音可是完全不一样,谁能有这样的本事? 尚天也许能轻易被骗到,但沐瑛不可能听错肉肉的声音,而且肉肉的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点小奶音,她每次听到都母爱爆发,心软得不得了,这种声音那么好模仿的么? 她想着这些,将疑惑压下来,又仔细询问所有的人,是否看到可疑的人影出没或听到可疑的声音,众人都说没看到除他们之外的人进出院子,但说到“可疑”,众人都不敢确定,因为先前又刮风又下雨的,有树影摇曳,有落叶飘飞,有风声雨声和树木摇曳声,谁能判断哪个影子、那道声音“可疑”? 夏雨琳又在心里叹息,这么多人中,只有沐瑛是高手,如果武艺高强、经验丰富的敌人混进来,想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应该没有多难吧? 她在心里想着,叹息:“我明白了,你们下去吧,该干嘛就干嘛,不用再找人了。” 敌人不可能留下更多的线索,现在去找也找不到什么的。 此时,整个王府一片骚动,夏半姜听说肉肉失踪以后,并没有急着往夏雨琳的住处奔来,而是立刻安排人手把守所有的出口并沿着院墙巡逻,确保没有任何人能离开王府,同时安排人手重点搜查可以藏人的地方,比如废屋空屋、花丛树处、大树上、假山洞里,甚至包括水池等。 直至安排安后,她才往夏雨琳的住处走来。 姐妹俩相见,也不废话,直接分析起肉肉的失踪之事来,夏雨琳没告诉她自己和肉肉的“危机”与秘密,只是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众人的说法告诉了夏半姜,同时,她对夏半姜的处理方法也佩服得很。 夏半姜知道她能处理得了这边的事情,所以没有急哄哄地跑过来,而是从大局着手,迅速控制整个王府的出入,努力确保肉肉不会被带出王府,与她从“小”处着手的行动配合得很好。 夏半姜听完她的叙述后,叹气:“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姐姐我责无旁贷!但是——” 她目光一定:“四弟是在我家里出的事情,我一定会找到四弟!不管是谁带走了四弟,只要我找到,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夏雨琳只能说:“嗯,我们一定能找到肉肉的!” 把能说的话说完时,夜已经深了,雨也停了,王府到处是灯笼和火把,大批王府的下人、食客和侍卫彻夜搜查,不敢放松和怠慢。 姐妹俩再怎么着急,也只得先告别,分头休息和行动。 夏雨琳站在肉肉房间的窗前,也是一夜难眠。 她反反复复地检查肉肉的房间,反反复复地推敲所调查到的一切和所疑惑的一切,问自己:是“香血海”做的吗? 她觉得“香血海”应该有这个能力,但如果真是它做的,它为什么会选择现在?会选择在盛王府动手?在她进入戒备森严的盛王府之前,它下手不是更方便吗? 在她的昏昏沉沉中,漫长而难熬的一夜过去了。 没有肉肉的踪影。 一大批人又搜了一个上午,还是没有肉肉的踪影,夏半姜已经暗中派人在王府四周探查去了。 夏雨琳沮丧地跌坐在椅子里,眼里全是血丝。 沐瑛端着一大碗热粥进来:“再难受也得吃一点吧?没有精神和力气,如何去追查犯人?” 夏雨琳拿起勺子,嘴巴凑到碗的边沿,拼命将粥往嘴里拨。 心理压力太大,她喘不过气来,根本没有胃口,但她一定要吃!吃够了才有力气跟敌人作斗争! 灌完一大碗热粥后,她闭上眼睛,忍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过了十几分钟后,她才睁开眼睛,看向沐瑛:“你觉得是‘香血海’干的吗?” 沐瑛道:“有可能,但现在没有证据。” 夏雨琳道:“你知道‘香血海’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吧?” 沐瑛点头:“知道,一些具有奇特能力的杀手。” “我问你,”夏雨琳缓缓地道,“香血海的杀手里,有没有那种可以模仿别人的声音,模仿得一模一样的人?” 她想了一夜,才想到这种可能。 肉肉的房间并没有关门,从小厅外就能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如果敌人从房间的窗口硬闯进来,一定会被发现,所以,顺利地将小厅里的三个人引开是关键——而这三个人之所以被引开,主要是因为听到了“自己人”的叫唤,没有产生怀疑就走开了。 所以,跟自己人一模一样的“声音”又是关键中的关键! 昨晚,她一直在想,是有人在模仿肉肉和丫环的声音吗?什么人能模仿得这么像?她便想起以前去看过的“口技模仿秀”,有的人确实具备这种天赋,而“香血海”里不就是笼络了一批具备各种超强天赋的组织吗? 267 花街,居然遇到他 沐瑛先是一怔,而后既惊讶又恍悟:“我没有听说过‘香血海’拥有有这样的人才,但是,如果它拥有这样的人才,一点都不奇怪。到现在为止,‘香血海’拥有多少人才,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才,从来就没有人能搜集到完整的资料,但我可以肯定,它拥有的人才数量、能力一定超过我们的想象。” 夏雨琳道:“那你们可有听说过这种可以模仿很多人声音的人才?” 沐瑛想了一想,点头:“我们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怪人奇人都见过或听过,像这种能模仿别人声音的奇人,我们也见过几个,但他们能模仿的声音很有限,而且很难达到一模一样,连亲近之人都分辨不出来的程度。一般说来,一个人能模仿一两个人的声音,并且模仿得很像,就已经很罕见了。” 夏雨琳点头:“昨天晚上的人,至少模仿了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肉肉,一个是丫环。丫环的声音也许能蒙混得过去,毕竟我们跟这丫环不熟,但能模仿肉肉的声音,绝对不简单了。我想不出来,除了香血海的人,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 现代有很多“模仿秀”,其中也包括声音类的模仿秀,有些人能将明星们的声音模仿得很像,但也只是“很像”,一旦跟真正的明星声音进行对比,还是能听得出差别。昨晚上的敌人呢?这方面的能力又达到了什么程度? 沐瑛盯着她:“我绝对敢肯定,对方将这两个人的声音模仿得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这其中绝对没有碰运气的成分!” 夏雨琳也盯着他:“我相信你。” 沐瑛是武林高手,且经验丰富,听力绝对出众,他不可能听错身边的声音。 当下,两人大眼瞪小眼,俱是沉默。 这种能够“复制”别人声音的能力,虽然不能直接杀人,却真的很实用啊。 如果这个人能模仿任何人,或者很多人的声音,他想去哪里,想骗什么人不行?比如,他可以模仿上头或同伴的声音,将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叫走,自己则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他不仅可以用声音骗走沐瑛等人,还可以模仿夏雨琳的声音骗走肉肉,肉肉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许是被迷晕或捂住嘴,也许是受骗上当,乖乖跟对方走的…… 夏雨琳觉得毛骨悚然,如果真是这样,敌人完全可以继续模仿她的声音,让肉肉在以后的日子里乖乖听话…… 她开始打哆嗦,而后站起来,双手紧紧地抓住桌沿:“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我不认为我能找到证据!我要现在就去救肉肉!” 她当然是从一开始就怀疑“香血海”,但事关重大,没有任何依据和证据就先入为主地认定是某人干的,那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因为,一旦思考的方向错误,就会彻底偏离真相,延误或丧失救人的机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恶果——师父经常这样告诫她。 但现在,她已经有了依据:既具备高超的“复制”他人声音的能力,又具备高明的身手,还具备在盛王府劫人的胆量,且非要得到肉肉不可的,除了“香血海”,还能有谁? “香血海”不可能留下证据给她,她不可以坐以待毙! 沐瑛盯着她:“我也认为只有香血海能做到这种事情了,但你要怎么找到肉肉?又要怎么救他出来?” 夏雨琳道:“你就不能给我一些建议?” 沐瑛道:“我能想到的办法都不是什么好办法,而且我能想到的,你一定也能想到。” 夏雨琳道:“那你可以告诉我如何能找到香血海的人或地点吧?” 沐瑛道:“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因为,实在太危险了!除非你能请得动你的盛王姐夫或太子姐夫出面,但是,你能信任他们吗?” 夏雨琳:“……” 她怎么可能相信夏素馨或者夏半姜?她们若是真的关心娘家的姐妹,夏家就不会死这么多小姐了! 夏半姜现在对她好,一定是因为确定了她的潜力与价值,想拉拢她,她能指望夏半姜会为了她和肉肉跟“香血海”扛上? 她没那么天真幼稚! 半晌后,她重重拍桌子:“马上带我去见楚留非!” 楚留非是她见过的武功最高的人了,也是敢说“我遇到他们头疼,他们遇到我更头疼”的人,还是跟她有过合作并还算有信誉的人,她只能找他“合作”了! 沐瑛摇头:“你要他帮你找到肉肉并带回肉肉,就相当于跟香血海正面交战,他不会冒这种险。”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一句:“当然,他并不是害怕香血海,只是觉得没必要招惹这种大麻烦。” “我知道。”夏雨琳不敢那么天真,“我要跟他做交易,一桩他绝对会接受的交易。” 没办法了,她只能再拿天大的秘密去换取肉肉的自由了,对她来说,肉肉胜于一切,她得做出取舍。 沐瑛的脸色有点沉了:“你还能有什么筹码?” 他以为他家老大已经从她那里拿到了最有价值的东西,难道,其实不是? 夏雨琳道:“你能帮我找回平安的肉肉?” 沐瑛不出声了,半晌以后,他才道:“你去浣花街吧,他也许在那里过夜。” 夏雨琳道:“浣花街在哪里?” 沐瑛道:“还用问吗?” 夏雨琳:“……” 她起身,进房,沐浴更衣。 现在不是洗澡的时候,但她再怎么样也要换身衣服才能出去工作,而且,她现在需要放松,需要保持良好的身体与心理状态,做这种最平常的事情,就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之一。 而后,她让人跟夏半姜打招呼,让夏半姜继续寻找肉肉后,打扮成男子的模样,独自出门。 浣花街,又是风月一条街,不过不是什么高档场所,一条小胡同,两边都是只比民宅好一点的“娱乐场所”,因为是白天,家家都没有开门,胡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脂粉香气。 楚留非这厮,还真是山珍海味与平价小炒都吃啊,适应力还真是强。 不过,他到底住在哪一家? 她从街头第一家开始问起,但人家看她是来找客人,不是来找女人的,全都爱理不理。 她一连问了几家后,决定再丢一次脸,放开嗓子大叫起来:“楚留非,我怀了你的孩子,你给我滚出来——” “孩子病了,快要死了,你还在这里跟女人厮混,你到底是不是人?” “楚留非,孩子哭着要爹爹,你不回去他就不吃药——” 两边的窗子打开了,许多女人探出脑袋,指指点点。 前面十几米外的一门屋子开门了,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在门口跟人告别以后,往这边走过来,两人就这样打了个照面,当即都愣了一下。 夏雨琳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这种场面遇到这个人,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但这个人显然比她镇定,只愣了两三秒钟,就露出春风般的笑颜,走到她的面前:“十一妹,好久不见。” 她无法叫他作“二哥”,只能挤出生硬的笑容:“夏绚,你怎么在这里?” 夏绚穿得很普通,不像夏家的二少爷,只像坊间的邻家哥哥了,既亲切,又温柔,又好看,可她再也不敢相信他的笑容。 夏绚笑道:“我也是男人,来这种地方很奇怪么?会比你还奇怪么?” 夏雨琳半晌才尴尬地笑笑:“我只是觉得你有品味,应该去更高级的地方……” 这是应该谈论的话题吗?她怎么跟他谈起这种话题了?但不说这个,还能说什么? 夏绚笑道:“你以为更花钱的地方,口味就一定更好?显然你不知道其中的滋味,我就不解释了,免得教坏了你。不过,我若真去了更高级的地方,一定会遇到很多亲友吧,到时,我还不得家法侍候?我可是怕死家法了。” 夏雨琳:“……” 听他的口气,他还是这种地方的常客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夏绚换个话题:“我刚才是不是听到你在叫一个人的名字?楚什么来这……” 他们的头顶上,一个蓬松着头发的女人大声道:“楚留非——她在找楚留非。” “楚留非?我没听错吧?”夏绚惊讶,“你居然认识楚留非?还跟他很熟?” 夏雨琳觉得他的表情和口气有点怪,没敢随便说话,只能模棱两可地道:“也不算很熟……” “不算很熟,还知道来这种地方找他?”夏绚说得玩味,“你们的关系看来不一般啊,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跟他有来往。” 夏雨琳忍不住了:“我跟他真不熟!我连他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要不然你告诉我?” “你真不知道他是谁?”夏绚低笑,“你那么聪明,总会知道的,我就不耍小聪明了,也不打扰你了。十一妹,咱们回头见!” 然后,他就低低地笑着,喃喃着什么“太有意思了”,从她身边经过。 他笑得人畜无害,但夏雨琳却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她认识楚留非,是很……奇怪的事情么?他玩味的笑容与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在这里遇到他,是不是很糟糕的事情? 268 合作,再拉仇恨 在她发怔的时候,前头一家院落的大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地走过来架住她:“这位俊俏的公子,咱们店全天营业,白天也接客,您看起来那么寂寞,来来来,咱们一起侍候你!” “喂喂,你们不要大白天的动手动脚好不好……”她嘴里嚷嚷,心里嫌她们长得不够漂亮性感。 那两个女人没理她,三两下就把她拉进大门,而后把门关上,再将她往后院里拉。 夏雨琳还想挣扎,对方就在她耳边道:“孩子他爹想见你。” “孩子他爹?”夏雨琳想了一想,心里一喜,“姓楚的?” 她的腰间立刻被掐了几把,那两个女人的眼神与表情……她们在妒忌她不成? 在一个房间前,两个女人打开门,将她丢进来:“人来了,客官请享用。” 夏雨琳差点被推倒,嘴里骂了两句,抬头,就看到楚留非坐在一张简单的方桌那头,一手托着下巴,正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十一小姐跑到这种地方找我,莫非又想我了?”他很不正经地问。 “想你个头。”夏雨琳瞪他,在他面前坐下,“我找你有事。” 楚留非道:“你能不能换个聪明的办法找我?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这么做,弄不好会给你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夏雨琳推敲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很帅很有魅力,我这么做,会被这里的女人当成情敌,她们很可能会干掉我?” 楚留非道:“唔,这也是原因之一。” 夏雨琳:“……” “但是,更可怕的原因是,”楚留非道,“我有很多仇人,这些仇人不仅想要我的命,也想要跟我合作的人的命,比如夏绚就是一个。你刚才这么叫,相当于告诉夏绚你是我的人,小心他哪天要了你的命。” 说到夏绚,夏雨琳不敢把他的话当玩笑:“你——认识夏绚?跟他还是仇人?” 楚留非道:“我认识他,他认识我,不过我们还没有正面打过交道,但将来,我们应该会成为敌人。” 夏雨琳盯着他:“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我跟夏绚这辈子注定当不了好兄妹,你不必隐瞒我。” 楚留非道:“知道得越多,危险就越大,你就不怕死?” 夏雨琳叹气:“最不该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现在也不差这一桩,你就说吧,说不定我知道得再多一些,可以保命的筹码就能多一些。” 事到如今,她不如尽量多知道一些夏绚的秘密,就像以毒制毒,虽然很危险,却也更平衡。 楚留非盯着她一会,缓缓地笑:“看在十一小姐的聪明和勇气上,我就告诉你吧,我怀疑夏绚赚黑钱,洗黑钱,而这里就有他洗钱的据点,所以才来这里逛逛。你刚才在外头大声嚷嚷,让夏绚知道我在这里,夏绚应该察觉到他被我盯上了,以后势必会更加防范我。至于他会怎么看你,你自己想吧。” 夏雨琳听后也连连叹气,愁眉苦脸地:“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是给自己拉仇恨了。不过,夏绚都赚了什么黑钱?又怎么洗黑钱?” 夏绚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她始终怀疑肉肉的身份是夏绚透露给“香血海”的,她现在又做了得罪他的事情,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楚留非道:“青楼,赌坊,贩卖私盐,走私铁矿,进行非法海外贸易,以及投资各种非法组织,大概都有吧。” 跟她想的一样啊。夏雨琳的脸更苦了:“你有证据么?” 楚留非道:“有一点,不过不多,他很少直接参与,都是在幕后投资参股,赚取红利。他投钱和分红时,甚至不留任何书面证据,想抓到他的把柄,很难。” 夏雨琳道:“那他就不担心无凭无据的,他投了大钱,却被人坑了骗了?” “坑了骗了?”楚留非的眼里全是嘲讽,“谁能骗得了他?谁又敢骗他?他要一个人消失,能有多难?十一小姐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夏雨琳无语,是啊,他就像遥控器,最擅长隐在幕后操纵和控制别人,别人要坑他骗他什么的,后果一定会非常严重,她替他担什么心呢? 而后,她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查他?你想将他怎么着?” 楚留非笑:“这是我的秘密,十一小姐可以去查,但我可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好心地告诉你一件事情,夏绚也许与香血海有来往。” “他们该不会是一伙的吧?”夏雨琳有点激动了,“夏绚该不会去雇佣香血海杀人吧?或者说,他不会就是香血海的一员吧?” “十一小姐是在小看夏绚吗?”楚留非老神在在,“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屈居于别人之下?而且杀人什么的,小事一桩,他有必要用牛刀杀蚊子吗?不过,所谓物以类聚,你不觉得夏绚跟香血海可能会聊得很投机吗?双方又都是做生意的,难道就不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比如交流情报、互相提供便利什么的?” 夏雨琳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就是她一直在怀疑和担心的事情,夏绚将肉肉的事情透露给“香血海”,甚至还可以投资参股“香血海”,而“香血海”为了回报他,也可以为他提供一些好处,比如他想要的情报、武器什么的。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测,但并非没有可能。 楚留非看她这样,又笑了笑:“我其实对夏绚并没有什么兴趣,一个活着跟死了一样的人,不值得本帅浪费时间,不过,我对他赚了那么多钱,到底都花在哪里这一点上,很有兴趣。” 活着跟死了一样?夏雨琳心里升起淡淡的悲凉,夏绚确实就是这样的活死人,人世间的一切于他,大概都没有什么意义,他所做的一切,也许仅仅是为了打发他没有颜色的人生。 她迅速收起这种心情:“你怀疑他暗中赚了这么多钱,是为了从事什么危险的大事?比如组建什么神秘庞大的组织,兴建自己的黑暗商业帝国,或者建立自己的势力,彻底弄垮夏家什么的?” “如果只是想弄垮夏家,那就不算什么事了。”楚留非擦了一个响指,“就怕他有更大的野心与阴谋。不过,十一小姐就不要知道这些了,知道得再多,就不是保命的筹码,而真的是要命的秘密了。” “你说的是,我不问了。”夏雨琳半晌后点头,“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再做一个交易。” 换楚留非叹气了:“我已经觉得这桩交易一定很危险,我不应该答应你。” 夏雨琳道:“你非答应不可。在我拿出我的筹码之前,我先告诉你我想要你做什么。” 她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就是这样。我认为是香血海做的,我要你帮我找到肉肉,并且安全地救出肉肉。” “你想送死就算了,还想拉我陪你?”楚留非道,“如果那小鬼还没有被劫走,也许我可以保住他,但他已经被香血海带走,连关在哪里都不知道,这要怎么找?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知道香血海的巢穴在哪里,更没有知道它的巢穴又是如何的危险,你觉得我会答应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夏雨琳咬唇:“我知道这件事确实难如登天,但我给你的条件,我想配得上这份危险。” 楚留非又恢复了吊儿啷当的样儿:“就算十一小姐愿意以身相许,我也还是不想为了这等无上的美色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他绝对不是在夸自己长得漂亮!夏雨琳努力挤出凝重的表情:“好吧,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让你知道我的诚意。” “还有另外一份圣旨。”她一字一顿道,“先皇是个谨慎的人,他给了夏墨清两份圣旨,一份真的,一份假的,但一定要拿两份进行对比,才知道哪份是真,哪份是假。所以,你只拿到一份圣旨,是没有用的。” 说完之后,她就盯着楚留非。 楚留非还是戴着面具,表情不清,但眼神已经变得幽深浓黑。 “你居然留了这么一手!真是够绝的!”他说,“看来我小看你了。” 夏雨琳耸耸肩:“保命的一手罢了。相信你能理解。我愿意拿另一份圣旨换取肉肉的安全归来。而你,一定会接受这个交易。” 楚留非道:“你怎知我一定会找不到另一份圣旨?” 夏雨琳道:“因为,连猫大爷都不记得另外一份圣旨在哪里了,而这位猫大爷既不怕死,又不喜欢你,你休想从他那里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但我不一样,我只要拼尽全力,一定能找到那份圣旨。我想,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找到那份圣旨。” 楚留非笑:“十一小姐的信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夏雨琳目光坚定,灼然:“肉肉比我的性命更重要!为了救他,我一定会找到那份圣旨!仅此而已!” 楚留非看着她,半晌才道:“那个小鬼真走运。” “也许走运的是我呢?”夏雨琳道,“我想,这桩交易成立了吧?” 楚留非闭目沉思,半晌后才睁开眼睛:“一手交圣旨,一手交孩子,两不相讫,这就是我的条件。” 夏雨琳毫不犹豫:“可以!我一定要看到肉肉平安归来,才能将圣旨交给你!另外,你去救肉肉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去,没有我在场,他也许谁都不相信。” 楚留非道:“就算我已经将那个小鬼平安地救回来,但你若是还没有找到那份圣旨,我也不会交出那个孩子。” 夏雨琳道:“彼此彼此。” 四目相触,空中隐隐有火花飞溅,不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火花,而是竞争者之间的火花。 269 内幕,玩命的交易 “我赶时间。”夏雨琳道,“我要你尽快找到和救出肉肉,否则,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拼上性命,也不会将另外一份圣旨交出去。” “我却不要求你尽快找到那份圣旨。”楚留非却不紧不慢地道,“因为,我绝对没有办法在一个月之内找到‘香血海’的老巢。一个月之后,我能不能找到也还是个大问题,所以我不催你,你慢慢来,别拖上一年半载的就行。” “一个月?”夏雨琳拍桌子,站起来,激动地道,“香血海根本不是人!别说一个月了,肉肉就是在他们手里呆上三天,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你可要想好了,那份圣旨如此重要,你真的要拖上那么长时间?你不是说你很厉害吗,那你就拼上一切去找到香血海啊!” “我确实很厉害,但香血海又不是蠢的!”楚留非盯着她,目光如刃,“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或只有我才是强的,你想扳倒强者,就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准备。如果你想盲目送死,请自便,但我拒绝跟你犯傻。” 夏雨琳:“……” 她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她逼他马上找到肉肉,确实是想得太简单了。 半晌,她坐下来:“我可以等,你可以等,但肉肉等不了,他若是死了,我和你想要的东西都别想得到了。” 楚留非现在才给她倒茶,淡淡道:“你要告诉我,香血海为什么非要得到这个小鬼不可。你不说清楚,我可没办法分析形势。” 夏雨琳道:“个人私事,不便告知。” 楚留非冷笑:“我可不是因为好奇才问。正如我相信只有你才能找到另一份圣旨一样,你也要相信,现在只有我才能帮到你。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香血海可不是什么良善之地,谁也不知道那个小鬼正在经历什么。你若是不信任我,不全力配合我,我没法保证一定能及时找到那个小鬼。” 夏雨琳的内心,陷入了剧烈的天人交战之中。 她终究不了解楚留非,将肉肉的秘密告诉他,真的没问题吗?赶走了老虎,却引来熊呢? 她可以信任他吗?她可以赌吗? 楚留非一点也不急,一手托腮,一手喝茶,还不断打呵欠。 好几分钟后,夏雨琳咬了咬牙:“肉肉的父母曾经是香血海的杀手,因为叛逃香血海而遭到追杀,虽然他们已经先后去世,但香血海仍然在寻找肉肉并想带走他,就是这么一回事。” “哦——”楚留非满眼精光,“那你认为香血海带走那个小鬼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如果是不能容忍背叛,他们将那个小鬼杀掉不就成了,为何却要费这么多时间和力气劫走他?” 这下,夏雨琳想装傻都不行了,叹气:“我怀疑是不是肉肉身上有什么他们想得到的东西,比如他的父母离开香血海的时候带走了什么秘密或宝贝,香血海想从肉肉的身上找回来。” 楚留非眯起眼睛,笑:“你觉得那个傻乎乎的小鬼真的知道什么秘密或宝藏之类的东西?” “他不傻!他只是天真无邪!”夏雨琳生气了,“别拿大人的眼光看他!也别拿他跟你们这些阴谋家作比较!他若是像你们一样狡猾多端,我就不稀罕他了!” 她就喜欢肉肉天真无邪,甚至有点呆呆傻傻的样子,她才不要他变成小人精。 “好好,我不说他傻了。”楚留非摊了摊手,“就算他的父母真的告诉过他或给过他什么宝贝,他恐怕也忘记或弄丢了吧?他的父母如果不是傻的,应该不会把什么会害死他的重要东西交给他吧?” 夏雨琳恶狠狠地瞪他:“我哪里知道这些事情!我只是猜测香血海找他的原因罢了,至于我的猜测是不是真的,你得去问香血海,别在这里嘲笑我!” “十一小姐真的想不到最有可能的那个原因?”楚留非这会儿把玩起茶杯来,目光莫测,“一个小孩,身上到底拥有什么东西,能够让香血海这样的杀手组织追逐不舍?对于组织外的人,香血海除了与其做生意、将其杀掉这两种关系,还有什么原因想得到其?想想我曾经告诉过你它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 他话里的意思……夏雨琳细细琢磨,脑海似乎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香血海”是个怎么样的组织?一个神秘可怕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从各地寻找一些具有特异功能的人,将他们培养成可怕的杀手,这些杀手的要价非常高,代价不一定是钱,也有可能是对方最重要的东西…… 慢着,不要再想下去了,返回去想想! 她猛然睁大眼睛,失声:“难道……难道他们想将肉肉培养成杀手?他们认为肉肉身上可能也有一些特别的能力?” “香血海”与外界的人只有三种关系:生意关系,追杀关系,“聘用”关系! 既然肉肉不是他们的顾客,也不是他们的目标,那就只有“聘用”关系了,当然,这种“聘用”是单方面的、强行制的、永久性的,跟肉肉愿不愿意无关。 楚留非眯眼:“如果小鬼的父母真的都是香血海的杀手,那他们也一定具备特殊的能力,说不定还是非常强大的能力,也许,香血海认为小鬼也继承了父母的能力,才会非要将他弄到手不可。” 夏雨琳听得脑里“轰轰”作响。 她想过肉肉也许真的从父母那里得到了什么“香血海”想要的东西,但“特异功能”?她真是想都没想过,毕竟,大家都看到肉肉是什么样的孩子了,吃饭、睡觉、玩儿……只会做这三件事情的孩子,能拥有什么了不得的天赋与能力? 她从来不爱干那种玛丽苏的事情,自然不会去幻想那么离谱的事情,但现在听了这男人的话,她隐隐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肉肉是个普通的孩子,但好像也不那么普通,不是吗? 比如吃得几个大男人还多,身体却很健康,还长不高,比如明明已经八岁了,看起来只有五岁…… 前几天,在盛王府,他突然之间就将梦圆抱起来甩出去,还独力撑住了倒下来的树干…… 也许,他真继承了父母的什么能力也不一定,只是一直没有“觉醒”罢了。 当然,也许是她多想了,但“香血海”会费这么大周折寻找和劫走肉肉,看中的应该是肉肉本身吧? 如果他们只是想从肉肉那里拿到什么具体的东西,根本没必要带走他吧?找个地方,想办法问出东西的下落不就行了,何必一直暗中跟踪他,数次想掳走他? 楚留非看着她的脸色变来变去,觉得很有趣的样子:“总之,香血海不会做亏本买卖,他们既然大费周折地带走那个小鬼,就不会轻易要了他的命,你不必担心那个小鬼会挂掉。不过,小鬼就算不被杀,大吃苦头是免不了的。” “你是不是人?”夏雨琳拍桌子,骂,“一个小孩被杀手组织绑走,还不知道会被折磨成什么样,你还好意思这么说?还笑?吖的,你比那些杀手好不到哪里去!” “小孩子嘛,吃点苦不是坏事吧?”楚留非慢条斯理地道,“这小鬼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头,日子过得跟只猪似的,让他看看这人世间的险恶,受到血与泪的教训与经历,不是挺好的吗?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吧?一个无父无母的男人,理应比别人更强才是,你让他在你的照顾与庇护下,安安顺顺地长大,这样真的好吗?” 夏雨琳:“……” 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还这么小,这么孤单,有必要拔苗助长吗?慢慢来,科学合理地教育长大,不是很好吗? “不过,”楚留非又笑得两眼坏坏的,“香血海可培养不出什么正常人和好人,就怕这小鬼在香血海呆得太久,天真无邪善良可爱什么的都被弄没了,最后只剩下阴险冷酷无情,变成杀人机器……” “你不要再说了!”夏雨琳打了几个哆嗦,大声道,“如果肉肉真的变成那样,一定是你没有及时救出他的缘故,到时别说他第一个就想干掉你,连我都不会原谅你!总之,你别在这里耍嘴皮子,也别浪费时间跟女人做这做那,赶紧去找出香血海的老巢!” 顿了顿:“我现在就回去找先皇的圣旨!如果我找到了圣旨你还没有找到肉肉,我不排除跟别人合作的可能!我想什么太子、盛王之类的,甚至包括皇上,一定也很想得到这份圣旨吧?你不想圣旨落入别人之手,就别给我拖拖拉拉的!” “我无比郑重地建议你,绝对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能找到先皇圣旨的事情!”楚留非淡淡地道,“否则,你一旦找到圣旨,一定会被灭口!至于跟太子、盛王之类的合作对付香血海,你如何知道他们跟香血海没有瓜葛?说不定他们就是香血海最大的主顾,甚至是庇护者,你想自寻死路吗?” 夏雨琳脸色又白了一下,这个混帐……干嘛说得那么可怕?这简直是封死她所有的退路啊! 可是,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楚留非站起来,“我会尽快找到那个小鬼的下落,但不可能会很快找到。你再急也要沉得住气。小看对手,或盲目急躁,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说到这里,他忽然捏了捏夏雨琳的鼻子:“你也要小心,也有人在找那份圣旨。为了那份圣旨,那些人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你可是在做玩命的事情。当然,我也是一样。” 说罢,夏雨琳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就不见了。 留下她一个人,觉得浑身发冷,冬天,已经近了。 270 发疯,夏木蓝抗婚 为了蒙蔽“敌人”,夏雨琳还是先回到盛王府,以泪洗面,等待着肉肉的消息。 夏半姜一直派人打听肉肉的下落,连盛王都亲自过问了,然而,几天过去了,还是一无所获,没办法,夏雨琳“只得”先回到夏家。 肉肉失踪的消息,夏半姜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夏家,但夏家并没有什么反应。 夏雨琳走进夏家的大门,看着一如既往的夏家,在心里感叹:真是无情无义的夏家啊,她带肉肉离开夏家,绝对不是错误的事情,只是,她还没有准备好罢了。 不过,她走了半天以后,还是发现夏家有点不同:没有讨人厌的夏家小姐出没,感觉夏府比平时安静了许多,怎么回事? 她问了几个路过的小厮,原来,本月是“十月”,又是凶杀之月。 虽然她在八月份进行的“谋杀攻防战中”获胜,“凶手”保证以后不会再杀人,但夏家的小姐们爱惜自己的性命,担心会出意外,思来想去后还是纷纷离开夏府,外出避难去了,所以,夏府才这么安静。 这样也好,免得她们继续嘲笑她“失贞”又“失弟”的,让她不得安宁。 因为这份安宁,她难得地在夏府华丽丽的、占地广阔的后花园散步起来,所到之处,除了偶尔有几个下人路过,还没什么人喧闹和打扰,悠闲得不行。 她是很担心肉肉没错,但是,她绝对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伤身又伤心。 嗡嗡嗡嗡……前头传来喧闹声,就像一大群苍蝇凑在一堆腐败的垃圾上飞舞歌唱,感觉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果然啊,夏府从来就不是什么与世无争的清静之地,所谓多事之秋,不经常出事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压力很大,就去凑凑热闹,放松放松身心吧。 绕来绕去一会儿后,她终于来到事发现场,喝,前头居然汇聚了这么多人,一个个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热火朝天地议论着,而黑压压的人头中央,不断传出争吵之声。 有种泼妇骂街,众人围观的赶脚,这出戏一定很好看。 夏雨琳这么想着,跑到人群之外,往里头挤。 “夏之璧,我当你是大哥,从来不敢招你惹你,你竟然这样对我——”里头传出一个女人凄厉而疯狂的尖叫声,跟魔音入耳一般,几乎能摧毁众人的耳朵。 夏木蓝?夏雨琳终于听清了女主角的声音,当即一脸黑线,这泼妇又发疯了? 这次的受害者是谁?听她的话,难道她这次跟人人畏惧的夏之璧闹起来了? 哈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有好戏好了! 夏雨琳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点,挤到前头,准备看大戏。 中央的“戏台上”,夏木蓝头发凌乱,双眼发红,目光凄厉,就跟疯婆子似的,她伸长手指着和骂着的人,果然就是人人讨厌的反派夏之璧。 夏之璧被她当众大骂,当然是很生气的,但他并没有失去冷静,还是抬着与地面的夹角至少超过100度的下巴,背着手,像高高在上的帝王:“既然当我是大哥,就该服从我的安排!你怒气冲冲地跑到找我,还当众叫骂,成何体统?” “你们根本不把我当人!我还要什么体统?”夏木蓝的眼睛又红又肿,估计先前哭过了,“我若是服从你的安排,这辈子就没有指望了,那根本就是生不如死!我是你妹妹,你怎么可以将我推进这样的火坑……”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惊得众人瞬间闭嘴,甚至后退两三步。 夏之璧打了夏木蓝一耳光,打得很重,连夏雨琳都觉得脸颊肉疼。 “放肆!你竟然敢说嫁给王员外是生不如死的事情!”夏之璧大怒,“王员外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你嫁给他将一辈子吃香喝辣,富足一生,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过来的福气!我看你是我的妹妹,才为你定了这门亲事,你却如此不知好歹!你当你还是黄花闺女,人人抢着要吗?” 哇,这话骂得可真狠啊!夏雨琳在心里叫了一声,同时意外:他为夏木蓝定了亲?对方还是那个大名鼎鼎,自称“京城小商人”的富商王员外? 王员外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就是一个生意人,但他的生意做得非常成功,超有钱的,连她这种不关注身外之事的人都听说过他的大名。 听说这个王员外富可敌国,坊间都说他是“京城第一富商”,但他害怕这种名号会给他招来灾祸,到处自称自己是“小商人”,每每听到别人说他是“第一富商”就吓得脸色发白,时间长了,“京城小商人”这个外号就传开了。 大概就是这份谨慎与低调,让他在藏龙卧虎的京城混得很好,几十年来没遇到过什么大灾大祸,但也有人说,这是因为有大人物为他撑腰的缘故,要不然在京城这种地方,就凭他一介商人积累如此巨大的财富,焉能不成为权贵觊觎的肥肉? 这样的超级土豪,当然有很多女人想嫁,但是,听说他都已经六七十岁了,比夏鹤清还老,像夏木蓝这样的“大家闺秀”怎么忍受得了? 这夏之璧还真不是人啊,竟然将二十出头的亲妹妹嫁给这么一个糟老头,难怪夏木蓝敢当众跟他拼了! 场上,夏木蓝被打了这么一巴掌,脸都肿了,又被夏之璧骂得这么难听,当然是难堪之至。 她捂着脸,一副想当众哭出来但又倔强忍着不哭的表情,连夏雨琳都不好意思幸灾乐祸了。 “我……你……”她哽着声音半晌后,尖叫,“我不是黄花闺女又如何?我不是黄花闺女,难道就该被卖给糟老头子吗?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力吗?你要卖我,也要卖得好一点是不是?把我卖给一个糟老头,这算什么?” “我再说一次糟老头试试?”夏之璧上前一步,惊得夏木蓝后退两步,“像你这种残花败柳,像样一点的人家哪个看得上你?只有王员外不嫌弃你,认为夏家之女有才,你将来也会是个好妻子,才肯娶你为正妻。你别不要不知好歹……” “我不嫁!我再残再败我也不嫁!”夏木蓝豁出去的样子,“我宁可一辈子不嫁,也不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如果你想逼死我,就尽管逼好了,我要召告全天下,说你夏之璧为了攀上富豪,贪图钱财,如何逼死自己的亲妹妹……” 众人:“……” 夏家是书香世家,是很爱面子和名声的,加上大少爷又想在官场上混,这种“逼妹嫁人”和“逼妹去死”的事情传出去,影响会很不好,也许还会连累大少爷的仕途。 随着皇上的身体一天天不好,朝廷上争得厉害,大少爷若是被政敌利用此事参他一本,不太妙啊。 夏之璧当然也顾忌到了这一点,他盯着夏木蓝,冷声道:“我已经应承下这门亲事,父母和奶奶也答应了,你要让我,让夏家被人指指点点说不讲诚信么?你这样也配当夏家的千金么?” 夏雨琳又在心里“哗”了一声,连“上头”都答应了?他们一定没问过夏木蓝的意思吧? 喵的,夏家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我、我怎么不配?”夏木蓝大声道,“我身上流着夏家的血,我也是姓夏的,也是爹爹的亲生女儿!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是夏家的千金,就该听从家里的安排!”这时,一个威严清锐的声音响起来,“你大哥为你找了一门好亲事,你竟然还当众骂你大哥,成何体统?还不快给你大哥道歉,然后乖乖回去,好好准备嫁人的事情。” 嗬,夏夫人来了!夏雨琳在心里道,这位夏夫人一定会站在夏之璧这边,夏木蓝想取消这门亲事,门都没有。 夏木蓝红着眼睛,盯着夏夫人,哑着声音道:“是夏家的千金,就必须接受夏家这种没天理的安排么?就不能有自己的选择和追求么?” 夏夫人斩钉截铁:“是!” 夏木蓝抹了一把眼泪,大声道:“那我不当夏家的千金,不当夏家的人,那就成了吧?就不用接受这门亲事了吧?” 没有人把她的这番话当真,夏雨琳也是这么想,觉得她就是说说气话。 事实上,夏木蓝说的也是气话。 夏夫人没有给夏木蓝台阶下,冷冷地道:“是。如果你不姓夏,不当夏家的千金,不再享受夏家给你的一切,你就不用听家里的话,不用服从家里的安排,随便你想做什么,都没有人拦着。” 她心里对夏木蓝今天的表现,非常恼怒,恼怒得想把夏木蓝关起来,狠狠地抽鞭子。 凭夏木蓝的身段与性情,原本可以嫁个好人家,给夏家添光,偏偏这贱人出错了牌,下错了招,被弄得身败名裂,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不愿意要了,难得王员外这样的巨富愿意明媒正娶,她还敢当众叫骂和反对,真是给脸不要脸! 今天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王员外一怒之下取消这门亲事,夏家就错过了一个大财源!而夏木蓝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嫁到好人家,彻底没了利用价值! 所以,她一定要让夏木蓝嫁给王员外! 271 施恩,邀你一起走 夏之璧也凉凉地道:“是啊,想当夏家千金,就听话,要不然滚出夏家好了。就你这样的残花败柳,夏家也不稀罕,你还当自己是个宝不成?” 他们的话,真是将夏木蓝的尊严打得“啪啪”作响。 夏木蓝的人缘向来不好,下人也没有喜欢她的,但这会儿,众人还是给她投以了同情的目光。 一个曾经也是众人围拥的千金小姐,沦落到这份上,也真是够惨的。 夏雨琳在心里叹气,这个从小就养尊处优、任性蛮横的女人怎么舍得放弃夏家的荣华富贵?闹归闹,但她最终还是会妥协的。 果然,夏木蓝在羞愤交加中,脸色反反复复地变幻良久后,“哇——”地哭出来,捂脸跑开。 因为事发突然,围观群众没有及时让路,被她撞倒了好几个。 她也真是凶猛,硬是靠着一股冲劲,一口气冲出重围,往自个的院子奔去,很快消失。 众人也赶紧撤退,生怕被面色不好的夫人与大少爷抓来出气,夏雨琳耸耸肩,没有多管闲事,无声无息地离开,回到葵园。 因为肉肉不在,不需要沐瑛保护了,沐瑛已经离开,去协助他家老大调查“香血海”的老巢去了。 葵园安静得令夏雨琳想崩溃。 她已经习惯有肉肉在身边了,每到吃饭时间,肉肉都会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叫她去吃饭,他总是在屋子里跑来跑去跟兔兔玩,他总是在她的身边转悠,总是很可爱地笑着……每次看到他的笑脸,听到他的声音,她便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总是在她的视线之内,无论她何时抬头,都能看到他可爱的脸蛋,只要她侧耳聆听,总能听到他的声音……他不在,这屋子,巨大而空荡得可怕。 没有生气的屋子,令她想逃离,却又无处可去。 她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便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她很想跟夏公子说说话,但夏公子不知跑哪里去了,她更觉得孤单了。 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长时间?一个月?两个月?想到就可怕。谁说肉肉在依赖她?其实就是她在依赖肉肉吧?她至少需要一个家人,而肉肉,就是她不可或缺的家人。 没有家人,她跟死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天色暗了,她没有什么精神地喝了点粥和几块点心后,又趴在床上,有气无力,精神萎靡。 “小姐,五小姐来了。”不知过了多久,入娣跑进来,跟她说。 她把被子拉上,盖住脸:“不见。” 她现在谁都不想见。见谁烦谁。 “砰”,门被踢开了,似乎有人闯了进来。 “五小姐,小姐身体不舒服……” “滚出去!我要跟夏落葵说话!”夏木蓝将入娣撵出去,将门大力关上,走到床前,用力掀开夏雨琳身上的被子。 “你做什么?烦不……”夏雨琳的声音卡在喉咙,因为,夏木蓝的样子很惨。 虽然梳洗更衣过了,还装摆出大小姐的派头,但夏木蓝的眼睛又红又肿,脸庞也肿了一边,脸庞上的骄傲掩盖不住浓重的憔悴,浓浓的胭脂也抹不去眼里的绝望与忧伤。 面对这样的夏木蓝,夏雨琳骂不出来。 “我又出丑了,你知道的吧?”夏木蓝在床边坐下,装作不在乎地冷笑,“你是不是很得意?我让你嘲笑我,随便你笑。” 夏雨琳淡淡地道:“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笑你做什么。我的肉肉又被绑架了,我现在想的都是他,没空理你,你不要自作多情的以为我愿意浪费时间去嘲笑你。” “你跟夏之璧一样混蛋。”夏木蓝恨恨的,“这夏家就没一个好人。” “是啊,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敢去骂别人。”夏雨琳道,“你找有什么事?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取消跟王老头的婚事,我想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知道。”夏木蓝道,“我不会请你帮这种忙。我是来邀请你的。” “邀请我?邀请我参加你跟王员外的婚礼……” 啪!夏雨琳挨了一巴掌,她很生气,但没有还手的打算,因为这巴掌并不重,夏木蓝大概是哭累了闹累了,这会儿就是外强中干,下手软绵绵的,只有声音没有力道。 “你说一次我打你一次。”夏木蓝到这时候了还不改霸道作风,“我知道你也很讨厌夏家,一点都不想在夏家呆下去,所以,我是来邀请你一起离开夏家的。有我跟你作伴,你不会太难过,你感激我吧。” 夏雨琳无力地看着她,她明明就是害怕,想找她作伴,干嘛摆出一副“施恩”的派头? 随后她摇摇头:“我不会跟你走的。要走你自己走吧。” “为什么?”夏木蓝瞪她,“你已经是残花败柳了,还以为真能嫁给侯爷过好日子吧?醒醒吧,没有哪个男人会真心对待失了清白的女人,侯爷也是一样。与其等到以后受尽欺压,后悔不堪,不如现在跟我走,咱们姐妹联手,在外头吃好喝好……” “你死了这条心吧。”夏雨琳打断她的话,“我不会跟你走的,因为我跟你合不来,跟你在一起不爽……” “除了我还有谁肯跟你要好?”夏木蓝骂道,“我们都是残花败柳,谁也没法看不起谁……” “你是残花败柳,但我不是!”夏雨琳道,“我永远不会看轻我自己,我也不会祈求任何人的感情,友情爱情亲情都一样。所以,你不要将我当成你的同类,但我可以给你一些如何在外头生存的建议……” 咚!夏木蓝操起桌面上的镜子,砸到她身上,骂道:“真是犯贱!我给你机会,你却不知道珍惜,你就等着后悔吧!这夏家没一个好人,侯爷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指望他们不如指望一头猪……” 夏雨琳摸了摸身上被她砸疼的地方,没吭声。 她实在没有精力跟这个女人打架,她也不认为这个女人真的有勇气跟夏家断绝关系。 夏木蓝骂骂咧咧半晌后,将手往她面前一伸:“给我点钱。” 夏雨琳看着她:“什么钱?你又不是我打的,你问我要钱干嘛?” 夏木蓝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道:“我要离开夏家!我需要钱!我知道你有钱,给点给我!” 夏雨琳端详她:“你来真的?你真的觉得你可以在外头独自生活?” 夏木蓝冷笑:“不试怎么会知道?那样的日子再差,还能比嫁给一个糟老头还差?总之,你既然不愿跟我走,那就别管那么多了,给钱给我就行。” 这女人做这种事情,有很多槽点、笑点和看点,但是,夏雨琳想了想,还是放弃跟她消磨的念头,她现在的麻烦比夏木蓝还多,她跟夏木蓝吵什么呢? 她下床,翻箱倒柜了一番后,将一叠银票拍在桌面上:“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你拿去吧,不用还了。” 这是她打算跑路用的,但现在,肉肉都那样了,钱于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她不如拿这笔钱做好事,为肉肉积福,说不定老天有眼,看在她心地善良、连夏木蓝都肯帮的份上,让肉肉好过一些。 夏木蓝拿起那叠银票,就着烛光点了点,眼里闪过贪婪之色:“嗬,你果然有问题,竟然暗中存了这么多钱!说,你这些钱哪里来的?是不是在外头跟男人不清不楚,赚的卖身钱……” 一把小刀,抵在她的面颊上。 握着小刀的夏雨琳,目光冰冷,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好心帮你,你可以不知感恩,但你若是以怨报德,我就收回我的钱,将你赶出去!别忘了,真打起来,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夏木蓝怔了一会儿后,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其实是匹狼来的,她因为情绪失控,才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实。 当下,她挤出笑容:“落葵,我这不是在开玩笑吗?你不要计较啊,赶紧将刀子收起来。我当你是好姐妹才来找你的,怎么会以怨报德呢?放心吧,我一定会记着你这份恩情,总有一天会报答你的啊!” 真是无耻的女人!夏雨琳收起刀子:“你走吧,真想离开夏家的话,自己要做好准备,乔装打扮,不露钱财,买房隐居,都要事先策划,凡事多想想,别被骗了,更不要被人卖进青楼。离开夏家,必须要过得更好,绝对不可以过得更差。” 看吧,她对夏木蓝好到这份上,老天爷就让她好人有好报,跟肉肉尽早团聚好不好? “谢谢你,落葵,我会记住你的话,将来报答你!”夏木蓝拍拍她的肩膀,说得很好听,就是不知有几分是真心的。 而后,夏木蓝将钱塞进怀里:“你千万别跟人说今晚的事,要不然那些无情无义的将这钱收走了,我以后可没法还你。” 夏雨琳给她白眼,她嘿嘿一笑,跑出去了。 虽然夏木蓝说得很像那么一回事,但夏雨琳还是觉得夏木蓝没有离家出走的勇气,她这辈子不太可能有机会享受夏木蓝的“报答”,她全当自己在做好事。 漫长的一夜过去,接着,漫长的一日又过去,如此反复,很快就过了三天。 夏木蓝那边没有任何动静,看不出来她要“出走”的迹象,不过,夏雨琳可没空理夏木蓝,她要开始行动了。 272 作死,二哥帮我 午夜,夏雨琳黑衣蒙脸,带着夏公子,在黑暗中穿行,准备重新挖掘那条地道,进宝库去探个究竟。 夏公子努力回忆了很久,只记得他将另外一道圣旨带回夏家后,将圣旨藏在自个房间里的什么东西上面(或里面),在他的印象中,那是私人物品,并非家具之类的东西。 他死了以后,他的房间还保留着,但里面只保存有原先的家具,他的私人物品大部分都被烧掉或埋进华丽的假坟里去了,部分物品被当成“传家宝”,存放在宝库里。 夏雨琳现在去找的,就是宝库里的夏公子遗物。 晚上很冷了,无星无月,只有零星的路灯,将夏府的后花园点缀得不至于太黑暗。 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来,往十几米外的路灯潜去。 那盏风灯的下方,树影的暗处,是不是有人在那里? 她轻手轻脚,尽量不碰触花木,慢慢地接近路灯的照射范围,观察着前方。 一条人影映入她的眼帘,接着,又有另外一条人影,有两个人,站在幽暗的角落里,在说着什么。 一定在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她觉得她有必要听一下,毕竟,谁知道会不会跟她有关呢。 走近了以后,她没看清他们的长相,却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他们的声音低,但也不是特别低,她听得相当清楚。 “二哥,我真的想清楚了!我要离开夏家,我不要再被别人看不起和控制。二哥,你帮我好不好?” 夏雨琳听到这个声音,隐隐吃了一惊:夏木蓝?难道她在跟夏绚说话?她难道在向夏绚求助? 她的心顿时沉下来,有种很糟糕的赶脚。 夏绚对夏家人可没有什么好感,他绝对不会真心帮助任何夏家人,夏木蓝这不是主动送到他的枪口上了吗? 夏绚的声音传出来:“我是可以帮你,但我担心你离开以后会不习惯外头的生活,到时后悔。你得知道,就算二哥为你提供住处和丫环,保证你衣食无忧,也没有人管着你,但是,那样的生活无论如何没法和家里相比。你在夏家,怎么样都是大小姐,但到了外头,你就没办法再当大小姐了……” “我知道,但我真的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夏木蓝的声音很急切,“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反反复复地想了很久,晚上都睡不好。最后,我还是决定离开夏家!二哥,夏家就是吃人的地方,我不会幸福的,我拥有再多的钱,也不会幸福……” 夏绚叹气:“离开夏家不容易,但重回夏家,更不容易。你将来若是后悔,想再回夏家,就难了……” “我不会后悔!”夏木蓝说得很肯定,“就算我后悔,也是我自找的,我怨不得任何人!但现在,再不离开,我真的生不如死……” 夏绚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又响起来:“如果你真的已经想好了,二哥会尽量帮你。你把你的想法和要求告诉二哥,二哥会做到的。” 接下来,不要脸的夏木蓝就列出了一大堆她的要求,房子要多大多漂亮、建在什么地方、她需要几个丫环侍候、所有的家具都要新的、房间里得用怎么样的被子床单纱帘……听着夏雨琳很有冲出去掐死她的冲动。 喵的,离家出走还敢要求这么多?这分明就是喜迁新居,哪里是离家出走? 这个夏木蓝真是太可恶了!换了她是夏绚,直接将夏木蓝丢进坑里埋掉得了,免得她再危害人间! 夏绚却听得很认真,耐心地听夏木蓝说完以后,轻拍她的肩膀:“二哥都记下了,二哥会尽快将这一切准备好,你稍安勿躁,别让家里发现你的想法,更别让家里知道我在暗中帮你。” “二哥你放心,我不是笨蛋,我只信你一个,我不会跟任何人说这件事情的。” 你吖的就是笨蛋!夏雨琳在心里骂,活该你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夏绚道:“我怎么样也需要十几天准备,这个时间里,你可以好好再想想,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 “我绝对不会后悔!没有什么比嫁给那个糟老头更差的了……” 夏雨琳无话可说了,就夏木蓝那智商,还能有救。 那边,夏木蓝与夏绚终于谈完,两人分头离开。 夏雨琳没敢轻举妄动,一直在暗中盯着夏绚,直到确定他走远了,她才继续往琅雅苑的方向潜去。 她要不要提醒夏木蓝,说夏绚不可靠?可是,夏木蓝会相信她的话? 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夏绚是反派,夏绚是也夏府里人缘最好、名声最好的存在(好吧,比她还有声望),看那么多下人甚至愿意为他去死就知道了,夏木蓝会相信她? 她好心去提醒夏木蓝,结果却被夏木蓝当成反派,还再次得罪夏绚,夏绚能给她好果子吃? 连续多次得罪夏绚的下场……想到就怕。 一直潜到琅雅苑附近的那个树洞口,她还是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夏木蓝,于是便不想了,开始清理洞口。 这种时候,地面上积了很多落叶,加上近期断断续续地下过几次雨,地面上的落叶散发着难闻的霉味,她就着微弱的烛光,在洞口刨了十几分钟,才将洞口弄干净了,然后一点点地清理地道。 以前,有洁癖的夏公子经常清理地道,他这阵子没用,地道里面真是……连她都觉得难以忍受。 她提着油灯,钻进地道里。 夏公子就在四周把风,如果发现有人靠近,他会打灭蜡烛,所以,她不必担心她今晚的行动会被人看到。 约莫半个小时后,她已经到达地道底部,也就是“中转站”,再往前,就是倾斜向上的宝库出口了。 这时,夏公子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夏雨琳心里“咯噔”一下,转身,看到夏公子的两颗绿眼在好几米外的地方幽幽闪烁着。 “什、什么坏消息?” “被发现了。”夏公子说得不痛不痒的,“我发现有个人在暗中盯着这里,因为他隐蔽得很好,我没注意,他动了一下后我才发现他是个人。我把洞口外的蜡烛弄熄了,但是,他可能已经看到了你的行动。” 夏雨琳简直要晕了,努力稳住心神:“你看出他是谁了吗?” 但愿,不要是什么麻烦的人物啊…… 夏公子道:“他也遮住了脸,我没看到他长什么样,但我看着那身形和仪态,觉得我是夏绚。” “啊?”夏雨琳大叫一声,跳起来,脑袋撞到地道顶部,疼得她发晕,“你确定?你觉得是他的可能性有多大?他现在走了没?” 遇到谁都比遇到夏绚好!夏绚这么多心眼,肯定会想到很多很多,说不定就想到真相去了。 那道圣旨事关天下局势,若是被夏绚知道这个秘密……他会放过这么好的“打发时间”的机会? 他刚才很可能是察觉到自己被她盯梢了,假装离开,而后反过来盯她的梢,她就无意中将他带到了这里……真是晕死了。 夏公子道:“我没看到他的脸,不能确定,但就觉得是他,你也知道,我是猫,直觉向来很强。我打灭蜡烛以后,他肯定意识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当然会离开。他若不是真的走了,我也不敢下地道来见你。” 夏雨琳拍脸:“我知道了,你继续出去把风吧,如果有人靠近,你就想办法将他吓走。” 夏公子道:“都被发现了,你还有心情挖地道?” 夏雨琳狠声:“喵的,天大地大没有肉肉大!我现在只想救出肉肉,其它的我都不想管了!喵的,谁敢阻拦我救肉肉,我管他是神是魔是鬼,照杀不误!杀不掉,又救不了肉肉的话,我就跟他同归于尽,看谁敢拦我!” 没错!夏绚也是一样!夏绚不怕死,她怕死,但绝对不代表她就会真的无原则避让夏绚! 夏绚做什么都行,别阻止她去救肉肉就行,要不然,她就跟他拼了! 夏公子:“……” 而后,他抓了抓脸,转身:“我知道了,你就为了那个胖小鬼加油吧。” 夏雨琳觉得他镇定得有些过头了,一脸狐疑:“这条地道说不定会被夏绚发现,你就不担心?” “本公子要担心什么?”夏公子的声音懒懒的,“不就是一条地道吗,夏绚若是想进宝库,他不用走这条地道也进得去,这条地道对他能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就算他利用这条地道将宝库里的东西搬空,于本公子也没什么损失。至于那份圣旨,就算他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但连我都记不得圣旨放在哪里了,他还能找得到?他找得到也好啊,你直接去抢回来不就好了?这样找多辛苦。” 夏雨琳:“……” 他似乎还没能从南婉婉的事情里走出来,做什么都恹恹的,连圣旨的事情都不紧张了。 夏公子走远了,声音幽幽传来:“你也不必惊慌,你这样的打扮,夏绚应该也看不出你是谁,所以你还是有机会跟他一较高下的,假如他想跟你作对的话。” 夏雨琳仔细琢磨了他的话后,笑笑,抓起铲子,努力疏通被堵的后半截地道。 是啊,她慌什么呢,她手中并不是没有可以牵制住夏绚的筹码,她还曾经打败过夏绚,夏绚是个聪明人,只要她跟他没有大的利益冲突,他不会轻易跟她对上的。 想想吧,她想要的只是带肉肉离开夏家,独自在外生活,能跟夏绚的“利益”有什么冲突? 她暂时不必将事情想得太糟糕。 273 误导,兄弟相争 至少两个小时以后,夏雨琳终于疏通了被猫大爷堵住的下半段通道,现在,她只要把头顶上的铁片顶开,就能爬进宝库。 要不要现在就爬出去呢? 她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几分钟后,毅然后退,返回去。 她现在累得像条狗,就算进了宝库也没有力气翻找东西,而且她浑身汗臭就算了,还沾了很多泥土草屑等脏物,真进了宝库,一定会留下很多痕迹,打草惊蛇。 面对强敌,真的急不来,越急越容易坏事,她必须要沉得住气。 终于爬出地面,她仰头倒在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腰背的伤口又在痛了。 夏公子从大树上爬下来,坐在她的身边,一脸同情:“瞧你累的。” 夏雨琳坐起来,收拾东西:“我现在吃苦受累,都是为了以后过好日子,值得。” 她花了半个小时将洞口遮好,对夏公子道:“就麻烦你这几天留在这里看守洞口,我每天会定期来四周转转,互相交流如何?” 她以为夏公子会生气地抓她一脸,但夏公子瞪她半晌后,摆摆爪子,叹气:“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看好这里,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地道和擅闯地道的,你就放心吧。” 夏雨琳意外:“你怎么不生气?” “我生气啊!谁说我不生气?”夏公子生气地道,“但是小肥肉现在恐怕生不如死,我还能在这节骨眼发脾气?你争气点,早日救出小肥肉,我也就不用受这份罪了。” 夏雨琳道:“如果我为了救肉肉,导致先皇的圣旨落到了反派的手里,危害天下,那又该怎么办?” 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楚留非到底是什么人,她不清楚。在寻找圣旨的过程中,会不会让人发觉圣旨的秘密,她不能确定。就算她真能找到圣旨,也不能保证能守得住圣旨,更不能保证圣旨会用好。她虽然非要找到圣旨不可,但她的心里,其实是很担心这些问题的。 夏公子难得地拿爪子拍拍她的手背:“小丫头,天下兴亡,所有人都有责任,尤其是权高位重者,更应对此负起主要责任。你一介平民,能力有限,只要尽力就对得起天地良心了,绝对不该对天下兴亡负责。你莫要把自己想得那般伟大和重要。” 说到这里,他叹气:“不管天下人如何努力,这天下,总会有兴的时候,也必定会有亡的时候,多想无益,还是趁着有机会时珍惜身边人,珍惜眼下的好时光吧。” 他死了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却永远没有机会去珍惜最爱的人和最美好的时光了。 夏雨琳觉得自己能理解他的心情,忍不住摸了摸它的头:“我会努力保护肉肉,也会努力保护这份圣旨不会落入反派的手里。” 夏公子瞪她,忍着把她摸自己的头的手拍开的冲动。 夏雨琳拿着行李站起来:“我走了,中午再来看你。” 走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往夏之璧的住处行去。 夏绚那么狡猾,谁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被他跟踪呢,她现在回葵园,就有暴露身份的危险,还是多留一个心眼,“陷害”一下大少爷。 她都在黑暗中做了那么多事情了,夜色还是很浓,她无声无息地走在黑暗里,没法发现是否有人跟踪她,同样,跟踪她的夏绚也无法看清楚她的样子。 夏绚会功夫,功夫还不错,但也只比夏之璧强一些,绝对算不上顶尖高手,所以,他之前跟夏木蓝秘谈时隐隐察觉到有人在盯梢,却判断不出对方躲在那里。 他与夏木蓝分手之后,走了一阵,隐入黑暗中,去观察身后的动静,果然发现一个隐约的人影出没,于是,他转而去跟踪那条人影,一直跟踪到琅雅苑后方附近,看到对方点燃了豆大的灯光,在那里刨着什么,那里似乎有一个洞口,对方钻了进去。 他没有贸然靠近,只是在附近盯着,结果,似乎有人打翻了蜡烛,那里漆黑一片,他便知道自己很可能被发现了,于是又退到更远的地方,远远地观望着。 他功夫虽然不那么高,但他的直觉、触觉却很敏锐,而且双眼比绝大多数人更习惯黑暗,因此,在这样的黑夜里,他能隐隐看到四周的轮廓。 这得益于很久以前,他患了严重的失眠症,几乎夜夜不能入眠,要么一个人在黑暗里蜷成一团,看着空洞的黑暗发呆,要么就一个人在黑暗里走来走去,打发着无边无尽的黑暗与长夜。 所以,他很适应黑暗,他是黑暗之子。 他也很有耐心,因为他的时间太多了,多到可以静静地潜伏一个多时辰,直到那个地方再次出现烛光,那条人影再次出现。 他看到那条鬼鬼祟祟的人影熄了灯,往夏之璧的住处行去,在围墙四周没了踪影。 是夏之璧派去的人?夏之璧半夜派人去琅雅苑后方挖洞? 他反复琢磨这件事情,想到夏之璧曾经绕开林雅如、深夜溜进宝库找东西的事情,想到护院曾经在宝库一角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洞口,想到宝库里有绿眼妖怪守护的事情,心里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宝库里会不会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稀世珍宝?要不然夏之璧为何要半夜偷偷溜进去找? 再说了,如果只是普通的珍宝,比如金银首饰、古董字画什么的,需要“绿眼妖怪”去守吗? 夏之璧在宝库里被绿眼妖怪袭击受伤以后,宝库加强了守备,连夏之璧每次进宝库都要几个人跟在身边保护,但他知道,夏之璧很讨厌别人跟他进宝库,每次在宝库里总是想办法支开别人,然后自己一个人翻半天。 夏之璧的举动不是很奇怪吗?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东西?因为从宝库大门进去不方便,所以他想派人在宝库附近挖条地道不成? 想到这里,夏绚的唇边漾开缓缓的笑意。 他玩了整整三年的游戏已经结束,他正嫌有点无聊呢,难得现在又让他发现这么有趣的游戏,他怎么可以只当观众? 游戏嘛,当然要有对手才好玩,这次,就让夏之璧作庄好了,看他能不能从夏之璧那里拿走或毁掉夏之璧想要的东西——其实,他一定会赢这个游戏的。 他从来就没有把夏之璧放在眼里,这么多年来,他只是像猫捉老鼠一样地逗弄夏之璧罢了。 要不然,夏之璧入朝为官多年,为何还只是礼部右侍郎? 礼部右侍郎并不是小官,怎么说也是三品,但是,身为一个拥有太子女婿、盛王女婿、两代主人都是皇帝朋友的名门嫡长子,夏之璧的官职实在小了些,晋升之路也太慢了。 夏家的家训说,书香之家应有文人的风骨,不宜入朝担任实权官员,以免卷进权力之争,招来祸端,所以,即使是夏鹤清,也只当了一个没事就写些歌功颂德主流文的翰林大学士,手中没什么实权,也没有刻意帮助夏之璧谋求权力。 夏之璧花这么多时间应酬,不断建立和扩展人脉,也是因为受到这条家训限制的缘故,否则,单是凭着太子姐夫、盛王姐夫的地位,他早就该飞黄腾达。 那么,为何太子姐夫、盛王姐夫以及夏家那些有权有势的亲友、门生等为何不大力支持夏之璧晋升呢?当然是因为有他——夏绚的缘故。 夏之璧以为自己是夏家的嫡长子,将来必定风光无限,其实,外人并不那么看好他,平时对他的奉承都是场面话罢了,只有他看不清这个现实。 夏之璧野心勃勃,一定会想办法往上爬,但他——夏绚,一定会一一破坏他的手段,让他糊里糊涂地就是爬不上去。 夏绚想着如何“逗弄”夏之璧的事情,这一夜的心情,很好。 第二天中午,夏雨琳正穿着内衣,用毛巾醮了烫热的药水,不断擦拭胸背,夏公子忽然从窗子缝中钻进去,站在桌面上,告诉她:“刚才,夏绚一直在洞口附近转悠,我想他迟早会发现那条地道。” 夏雨琳:“……” 夏公子斜眼打量她的身段,摆手:“你莫要怪我,大白天的,我只是一只美貌优雅的黑猫,实在没有能力吓走那只恶魔。我来告诉你,就是让你赶紧去阻止他。” 夏雨琳叹气:“我要怎么阻止?我若是这时候也出现在那里,还试图引他离开,他一定会怀疑我的。” 夏公子道:“那你就由他发现那条地道?” 夏雨琳道:“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管我怎么想,都觉得他肯定能发现那条地道,阻止不住的。既然这样,不如让鱼蚌相争,我努力当个渔翁。” 夏公子:“鱼蚌分别是谁?” 夏雨琳道:“夏之璧与夏绚喽。” 她将自己昨天晚上故意往夏之璧住处跑去的事情说了一遍,而后道:“夏绚大概会去狙击夏之璧,他们尽管斗好了,我就偷偷地去找那道圣旨。” 夏公子无语半晌:“随你便了,拿吃的来,我饿了。” 这倒不失一个好办法,不过,夏之璧恐怕要倒大霉了吧?倒就倒吧,他一只猫,操这么多心做什么呢?就夏之璧的人品,拿到先皇的圣旨后一定不会用在正途上,活该倒霉。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救不了夏家的任何人。 274 端倪,二少爷的新游戏 “你们别跟着我!我看到你们就烦!”夏之璧怒骂那群紧紧跟在他身边的护院。 被他们这样紧紧地盯着,他要怎么去找那件东西? 那个人说了,只要他找到那件东西,就升他为吏部尚书。吏部,那可是实权部门,只要他进了吏部,加上夏家的背景,他绝对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啊!他想要这个职位,已经想很久了。 然而,他已经找了一年,还是没有发现那件东西的影子。 那个人绝对不会弄错,但他却一直找不到那件东西的踪影,会是那件东西被卖掉或烧掉了吗? 不会的!那么重要的东西,夏墨清一定会藏在绝对不会被卖掉或毁掉的地方,他的遗物,要么就放在他的房间里,要么就放在定库里,没别的地方了。 房间里没有,只能在这里了,但他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 他将一肚子的气都撒在身边的护院身上,将他们骂了狗血喷头,又对他们拳打脚踢后,忿忿地出去,情绪没能得到半点发泄。 回到自个的屋里,他开始喝酒。 想他二十多岁了,顶着夏家嫡长子的头衔,却没做出什么骄人的成绩,心里就堵得慌。 那些人,官场的人,虽然一个个对他客客气气的,背后哪个不说他就是靠着家里才有这地位,连太子姐夫、盛王姐夫对他也是“客气”有加,亲近不足,他想去迎合他们都没有机会。 这样下去,他何时才能出头? 咚——什么东西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是一个纸团。 “谁敢砸本大爷……”他嘴里骂着,还是打开那个纸团,上面的一行字,令他酒醒了大半。 “我手上有你想从宝库里找到的东西,想要,就到夏墨清的书房找,记住,机会只有一次”,纸条上这么写。 他将纸条握在手里,跑出去,外头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人? 是恶作剧,还是玩真的?他想了想后,往夏墨清的故屋跑去。 如果对方只是恶作剧,怎么会知道他想从宝库里找到某件东西?又怎么知道这件东西跟夏墨清有关?事关重大,他有必要亲自去看看。 夏墨清的故屋,在后院一隅,保管得很好,但远离其他人的住处,平素没什么人会来。 他遣开管理故屋的老头,走进屋子里,扫了一圈正厅后,进入侧室,也就是夏墨清的书房。 书桌上,明显多了三件东西,一个是不大不小的箱子,一个是小盒子,一个是长长窄窄的木盒子。 他无数次踏进这间屋子,想发现那件东西的线索,加上夏黑清的故屋没多少东西,这些东西又是固定的,所以他对这间屋子非常熟悉,一眼就知道多出了什么。 对方让他从这三件东西里找吗? 他拿出纸条,认真看了一遍后,将纸条撕毁,毫不犹豫地上前,打开那个长长窄窄的木盒子。 木盒子里有一个可以防水防火的画筒,画筒里是一幅卷轴,莫非真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大喜过望,将卷轴抽出来,打开,瞬间失望不已。 居然只是一幅画,画得不错,但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将这幅画、画筒和木盒子反反复复检查,都没有想要的东西,他怒得将画摔在地上,狠狠地踩,然后又去翻那个箱子和那个小盒子,箱子里放着瓷器,小盒子里放着首饰,都是值钱的东西,但不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怒得将瓷器和首饰摔在地上,边踩边骂:“哪个王八蛋敢耍本少爷!本少爷非把他揪出来,关进大牢里不可……” 隐在暗处的夏绚,将他的反应全看在眼里。 原来,夏之璧在找的是类似“画卷”的东西,会是夏墨清的遗作吗? 夏之璧在宝库里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可以认定,他想找的东西不会是大件东西,也不是很显眼的东西,而宝库里符合这两个条件的宝物,只有小件的古玩、首饰和画。 他根本这个推测,拿了这三样东西来试探夏之璧,结果,夏之璧一进来就马上去翻装有画轴的盒子,于是他可以确定夏之璧在找什么类型的宝物了。 如果夏之璧只是在找一幅画,那应该也很容易,所以,夏之璧只是在找类似“画”的东西,但应该不是画,类似“画”却不是画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他琢磨起来,完全无视夏之璧在那里又跳又骂。 夏之璧骂了半天后,累了,恨恨地出去,准备调查是谁在耍他。 夏绚知道他是查不出来的,而后悄悄溜回自己的住处,继续琢磨夏之璧要找的东西来。 “夏墨清”加“类似画的东西”加“对夏之璧很重要”等于什么呢? 他会猜到夏之璧找的东西跟夏墨清有关,是因为夏之璧最近一年经常出入夏墨清的故屋,去宝库时也重点搜查夏墨清的遗物——夏之璧的举动,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 夏墨清的什么东西,会对夏之璧这么重要呢? 好好想想,夏之璧最爱的、最想要、最缺的是什么?是权力,而且是朝中的权力! 夏墨清一介献身艺术的文人,能有什么东西能赋予夏之璧权力?艺术作品?他摇摇头,夏墨清的作品能给夏之璧带来财富,但不会给夏之璧带来权力,能让夏之璧得到更高权力的人都不是什么狂热的艺术爱好者,包括当今皇上。 夏之璧也不缺钱、缺名、缺女人,他真的只缺权力。 权力权力权力……夏绚喃喃了半晌后,目光触到皇上赐给夏家,夏家又交给他保管的一尊小佛像,脑中顿时闪过一道灵光:夏墨清跟“权力”不沾边,但先皇便是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啊! 先皇会不会是给了夏墨清什么东西,而这件东西能让夏之璧获得他想要的权力、官位? 夏之璧是太子的人,早早地就选择了站在太子这一边,一心想讨好太子,从太子那里得到好处,再联想到夏墨清、先皇,这些关键点,似乎都串联得起来了。 夏绚笑了起来,笑若春风,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若是能把这样东西拿到手,会发生什么事呢?他一定要知道。 当下,他换了衣服,出门……做生意去了。 这次,他去拜访他的一名老客户,这位老客户,就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小商人”王员外。 他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很大,王员外也是做生意的大商贾,两人怎么会不认识?什么会没有很多的合作? 他来找王员外,真的是为了做生意,与夏木蓝的婚事无关。 王员外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两人在小厅里谈了很久,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闭口不提两家“结亲”的事,聊完生意后,夏绚才道:“我家大哥在找一件东西,这件东西是先皇留给我家大伯的,听说非常重要。我在想,如果我能先我大哥找到这件东西,不知会不会赚到大钱?” 王员外摸着花白的胡子,胖乎乎的富贵脸上,两颗眯起来的小眼睛精光闪烁:“如果真是先皇的东西,自然价值连城。二少爷可知道那是件什么东西?” 夏绚摇头:“不清楚。大伯已经去世多事,我对他的事情知之甚少,而大哥也很少跟我说他的事情,所以我不得而知。不过,既然是先皇留给我大伯的宝贝,您认识的大人物中,应该有知道的吧?” 王员外道:“我倒是可以去问问,但没有点头绪,我怕我认得的大人物不高兴哪。” 夏绚笑道:“我家大哥最是喜欢当官的,跟太子的交情也甚好,我想,他会不会是想找到这件东西送给太子呢?如果真是这样,我也想找到这件东西,送给上头哪。” 他说的是真是假,其实无所谓,他就是不喜欢风平浪静,他就是喜欢玩游戏,越危险越好。 王员外的眼睛更眯了,两条细细的眼缝也更精敏了,笑得跟弥勒佛一样:“这种有可能赚到大钱的生意,咱们哥俩怎么能放过?这样,我去找大人物打听下先皇给你家大伯留了什么宝贝,你呢,也好好看着你家大哥,看看有没有机会找到那件东西。如果真的找到那件东西,你我就发了,哈哈——” 他笑得像个纯粹的生意人,夏绚也是如此的笑:“那是当然,有赚钱的机会就一定不能放过,毕竟,咱们是生意人嘛。” 两人相视而笑,其乐融融。 接着,夏绚喝了一杯茶,起身告辞。 他走出王员外的宅子后,唇边的微笑不曾停止。 夏家,迟早要选一边站的,要么是太子,要么是盛王,夏鹤清现在还没有选定,但夏家的子女中,已经有人选好了,夏之璧既然早就选了太子,那么,他当然也就选好了盛王。 选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让夏家,尤其是夏家的主人们日子不好过。 坊间不都传王员外能稳坐“京城第一商人”的位子几十年,背后有大人物支持吗?这可不是传言,而是事实。 要不然,他会跟王员外有这么多的“合作”? 而夏之璧想嫁夏木蓝嫁给这个很老的老男人,真正目的可不是为了钱,这些,他都了然,所以说,这个游戏才好玩嘛。 275 希望,就在眼前 “夏绚刚才去钻猫洞了。”夏公子趴在桌面上,一边啃小鲜鱼,一边说,“你要不要趁机把洞口堵死,让他死在里面好了?” 夏雨琳一脸黑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邪恶了?” 除非是出于迫不得已的自卫或保护重要的人,比如肉肉,否则,她绝对不会干这种杀人放火的事情。 夏公子道:“我怕你现在不杀他,将来会后悔。” 夏雨琳叹气:“我是侦探,不是法官,更不是上帝,我不会这么干的。” 夏公子道:“只是堵住洞口而已,又没让你往洞口里灌水放毒蛇。” 夏雨琳:“……” 半晌,她挥手:“不说这个了,我们来回忆一下你带着先皇圣旨回到家里后的细节,说不定咱们能从中得到启发。” 她反反复复地琢磨很多法子,觉得最有效的法子还是唤起夏公子的记忆,要不然盲目地去找,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她耗不起那么多时间。 夏公子啃第二条小鲜鱼:“你尽管问。” 夏雨琳道:“那时,你带着圣旨回到夏家,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把圣旨藏在安全的地方,对不对?箱子、柜子、床底、瓶子里、盒子里、地里、屋梁上什么的地方肯定不安全,你的屋子里有没有秘室或暗格之类的地方?夏家有没有?” 夏公子很肯定地道:“绝对没有。” 夏雨琳道:“你有没有想过像对待第一道圣旨那样,将这道圣旨也隐藏在画卷的轴柄里?” 夏公子道:“我确定我当时这么想过,但是,一来,家里的画柄没有空心的,二来家里的那些混蛋经常偷我的画拿去卖,我藏在家里的画柄里也不安全。所以我觉得我当时的计划应该是不成功的。” 夏雨琳:“但你隐隐记得,你也是采取了类似的方法隐藏那道圣旨,对不对?” 夏公子点头:“是这样没错。” 夏雨琳开始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么说来,你应该是把圣旨放在什么不会引人注意,但又不会有人去偷去抢去破坏的东西里面了。你好好想想,你当时的屋子里,有什么东西是这样的?” “家里那些人贪得很。”夏公子想到当年就窝火,“本公子的作品就不必说了,本公子用的笔黑纸砚,签批过的书籍,喝茶用的杯子,煮茶用的小壶,丢失的废稿,只要是小一点,容易带走的,经常丢失。就差比较大的东西,比如本公子的琴,还有本公子的私人衣物,比如袜子鞋子衣服之类的没人偷了,想想,还真是没一处安全的地方。” “私人衣物?”夏雨琳目光闪了一闪,“你有没有什么特别贵重,但又不会被觊觎的衣物?” 说到这里,她的脑海里隐隐闪过什么灵光,但这道灵光灭得太快,她还没能抓住。 “当然有。”夏公子道,“本公子对衣服很挑,料子要轻薄柔软,手感好,穿起来舒服。款式、颜色、图案要有品味,不要花花绿绿,不要华丽招摇,要脱俗,要素雅,要耐看。做工要精细,要完美,如果有一个针脚松了或脱线了,本公子坚决不穿……” 夏雨琳要冒汗了:“你这么挑剔,能买得到满意的衣服嘛?” “定做呗。”夏公子道,“让家里找最好的绣衣坊定制,花大价钱去订,总会订到的。不过,本公子天天作画,衣服经常被墨汁弄脏,衣服经常不够换。有一次,本公子进宫给先皇画画时,衣服又被弄脏了,先皇让人弄了一套皇子的衣服给我穿,我觉得料子和做工很好,但款式和图案我不喜欢,先皇便下旨,让皇宫里的制衣局每年都给我做几套新衣服,那些衣服可都是宝贝呢……” “就是这个了!”夏雨琳拍桌子,“先皇赐给你的衣服,谁敢去卖去抢去偷?而且,衣服都是平常之物,不会引人注意,也不会有人想拿去穿,但因为是皇上所赐,又是珍贵之物,即使你死了,夏家也不敢把这些衣服给丢了烧了对不对?” 她想起来了,她最初潜进宝库拿她和肉肉的那份钱时,就发现有几大箱子和柜子的衣服,都是保存得很好的旧衣服,其中应该有夏公子的旧衣物吧? “那是当然的。”夏公子拿毛巾擦嘴,“那些衣服都是先皇赐的,谁敢弄坏了?其中有一件黄色的棉袍,是是皇上特别为我订制的,上面的祥云图案都是用金丝所绣,我只有过年时进宫见皇上,才会穿那件衣服。” “你知道不,”他给夏雨琳普及知识,“除了皇族,普通人绝不能穿这种颜色的衣服,本公子觉得皇上穿的龙袍颜色很好看,就夸了几句,皇上便命令制衣局我做一件同种颜色的棉袍,因为是破例,本公子仅有这一件,平时都是供起来的,谁都不能动……” “那道圣旨,会不会就是缝制在这件黄色袍子里?”夏雨琳紧紧地盯着他,“普通,不显眼,没有人会偷会抢,平时也没有人会去动,你死了也会好好地保藏起来。而且你说这件衣服是冬袍,一定相当厚实,将圣旨藏在衣服的夹层里,有谁能看得出来?” 就像现代人的衣服经常备有隐蔽的夹层用以放置金钱等珍贵东西一样,这样的袍子,当然也可以具备这种功能。 圣旨说到底,也就是一张面料很好的黄色布料,藏在棉袍里,绝对无形无迹啊。 夏公子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拿爪子抓抓小脑袋,叹气:“好像真的是缝在那件黄色棉袍里面……” 果然是年轻人的脑子转得快哪,任他是一代天才,老了就是老了,比记忆、比思考,真是比不得这种年轻人,唉唉,每次跟这丫头在一块,他都觉得自己不那么年轻了。 “咱们找到那件棉袍,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夏雨琳笑着摸摸他的头,“不过,那件棉袍不会陪你下葬了吧?” “胡说。”夏公子给她白眼,“本公子又不是冬天死的,那时候穿什么棉袍?再说了,这么珍贵的东西,夏家舍得让它陪葬?我死了以后,看到夏家将那件棉袍好好地收起来了,应该是放进宝库里了。” “好,我们找个时间去宝库找这件棉袍。”夏雨琳摩着手掌道。 “为什么不现在去?” 夏雨琳摇头:“我怕夏之璧和夏绚怀疑我的举动,所以,我得挑一个他们不在的时候去,还要让我的行为名正言顺。事关重大,不能急。” 她必须得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去找那件棉袍,不可以让任何人起疑。 她有种赶脚,那份圣旨是可以要人命的,对某些权欲薰心的人来说,为了那份圣旨杀人都行,她可不敢大意。 夏公子想了想:“说得也是。” 夏雨琳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也很急,急得想找到圣旨,想将圣旨藏到其它地方,但又不能轻举妄动,一整天都坐立不安的。 不行了,这样下去,她会控制不住地马上去找那件棉袍,怎么办? 还是找些别的事情做,转移注意力才行! 现在还能有什么事情做呢?她一拍脑袋,夏木蓝的事情啊,夏木蓝要夏绚帮她,这很危险,她应该要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救”这笨蛋吧? 那么,到底要怎么“救”老五呢?她真不敢在老五面前说夏绚的坏话,别说夏木蓝守不住那张嘴,就说夏木蓝信夏绚胜于信她,她若真这么干了,夏木蓝八成会跟夏绚打小报告,玩死她。 不能说夏绚的坏话,她还能怎么办?她又不帮了夏木蓝…… 不对,谁说她帮不了夏木蓝?夏木蓝最初不就是来找她一起“私奔”的吗,因为她拒绝,夏木蓝才去找的夏绚,所以说,她才是夏木蓝的优先选择。 想到这里,夏雨琳叹气,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特别是要救夏木蓝这种女人,她更要做出足够的牺牲啊,她就为了给肉肉积福,再做一次天大的好事吧。 晚上,她难得去拜访夏木蓝。 夏木蓝的气色好了一些,但还是相当憔悴,心事重重的样子,看到她来,不冷不热,爱理不理地:“你来干什么?恭喜我嫁给老头子,还是看我死了没?” 夏雨琳拉起她的手,叹气:“我担心你嘛。” “呸!少来这一套!”夏木蓝骂道,“我还活着,让你失望了,你赶紧走,别让我赶人。” 夏雨琳低声道:“你再这么大声嚷嚷,我就把你的计划说出去。” 夏木蓝脸色变了一变,真不敢再吼了,低声怒道:“你果然想落井下石,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不想落井下石,”夏雨琳低声道,“我是想通了,打算跟你一起走,怎么样?” 夏木蓝的眼睛一圆,显得面目有些狰狞。 “你、你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掏了掏耳朵,“你再说一遍。” 夏雨琳拉起她的手,很真诚地道:“其实,你那天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很赞同你的话了,但因为跟你有过节,我拉不下脸来承认你说的对。但这几天,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是我脱离苦海的机会,我若是不跟你一起走,一定会后悔的。所以,好姐姐,咱们就摒弃恩怨,一起离开没人性的夏家,一起甩掉恶心的男人,以后一起作伴好不好?” 喵的,让她对夏木蓝说这样的话,真是自己恶心自己。 276 约逃,真情或假意 但这样的话却取悦了夏木蓝。 夏木蓝抬起胸脯,一脸傲慢与得意:“我就说过你会后悔的!果然吧,你马上就后悔了!看你以后还敢看不起人,还敢不听我的话……” 她不断地数落夏雨琳,夏雨琳听得很烦,但还是忍住了,等夏木蓝说完以后才道:“我曾经在外头流浪了几个月,吃苦受骗什么的都经历过了,我的社会经验比你丰富。如果我们真要一起出去,你必须一切都听我的,要不然咱们各走各的。” 夏木蓝嚷嚷:“凭什么我听你的?我年纪比你大,我是你姐,你听我的才对!” 夏雨琳盯着她:“我脑子比你聪明,打架比你厉害,经历比你丰富,处境也比你好,你不服的话就自己走!看你能在外头混多久!” 夏木蓝不服气,忍不住就说出来:“你以为我没有你就混不好么?我已经跟二弟说了,让他帮我在外头找房子……” 夏雨琳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大哥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二哥吗?家里人多,大哥可能还监视不到,但在外头,大哥在二哥身边安插了很多眼线,二哥在外头做什么,大哥清楚得很。你这么做,害了你自己就算了,还会害惨二哥的,你忍心这样对待二哥吗?” 夏木蓝说到底还是深闺千金,从小想想念念的都是如何嫁给条件好的男人,哪里懂得男人们之间的斗争与外头的事情,当下听了以后,很吃惊:“有、有这种事?” 夏雨琳道:“你不会自己想吗?大哥一向容不下二哥,二哥最近为了姐妹和下人已经顶撞过大哥几次,大哥心里恨着呢,而且大哥又是当大官的,要整二哥还不是很容易么?你啊,如果你真的让二哥协助你逃走,在外面帮你买房购物什么的,一定会让大哥抓到二哥背叛夏家的证据,到时,二哥说不定会被赶出夏家。你真的想害死二哥吗?” 她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就怕夏木蓝不打退堂鼓。 夏木蓝动摇了,脸上现出不安的表情:“可、可我已经跟二弟说了……” 她看家里的姐妹们和年轻漂亮的丫环们都不顺眼,恨不得她们个个倒大霉,但对于亲切体贴、一视同仁的二弟,她还是比较尊敬和有好感的,并不想看到对她这么好的二弟倒霉。 而大哥平素是如何轻视、刁难和打压二弟,所有人心知肚明,如果大哥真的抓到了二弟的大把柄,二弟一定会很惨,当然,这不是她动摇和不安的主要原因,她才不会真正将任何人的利益放在心上。 她动摇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一旦二弟彻底失势,这家里还有谁能威胁到夏之璧的地位? 夏之璧对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她现在恨死夏之璧了,天天夜夜诅咒夏之璧,她一点都不希望夏之璧在家里一人独大。 夏雨琳叹气:“现在只有一个办法能让咱们顺利出逃,并且不会连累二哥。就是你假装想通了,愿意嫁给王员外,同时跟二哥说你吃不了苦,不敢逃走,让二哥别再为你忙活了。当然,二哥心好,一定会担心你是不是真心想嫁给王员外,你要态度坚定,要演得很像,要不然二哥还是坚持在外头接应你,大哥只要跟父亲母亲奶奶告一状……” “行行行,你不要说了。”夏木蓝揪着头发道,“我会让二弟打消这个主意,也不会让二弟看出我在假装的。不过,我们出去以后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 她最担心这个了,她不要离开夏家以后过苦日子。 在她的想象里,她离开夏家以后还是住在漂亮的大房子里,丫环成群,吃香喝辣,华衣珠宝,一样不少,过得自由自在,还能自行挑选夫婿,过着舒适潇洒的生活,气死夏家所有的小姐和漂亮丫环。 夏雨琳一眼就看穿她的想法,怄火得直磨牙,带点咬牙切齿地道:“你放心吧,我在外头混了几个月,认识一些不错的好人,他们可以帮我们,而且我们俩的钱,也够我们在外头买漂亮房子和一群丫环了,你不会吃苦的。” 说完之后,她后悔了,她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 她真的要带夏木蓝走吗?其实她只是想打消夏木蓝投靠夏绚的想法罢了,真没想过要带夏木蓝走。 她找到圣旨以后会离开夏家,然后去救肉肉,同行的还有楚留非和夏公子,如果夏木蓝也在场……天哪,那绝壁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啊,不用“香血海”出手,她们就已经先自行灭团。 “真的?”夏木蓝立刻双眼发光,抓住她的双手,摇来摇去,“我们去哪里买大房子?那里风景好不好?街上热不热闹?好看男人多不多?我在那里能不能买到彩霞山庄的云锦……” 她果然当“离家出走”是“喜迁新居”是吧?她果然不知民间疾苦是吧?脑残就是脑残! 夏雨琳忍着抽她的冲动,微笑:“你放心吧,凭我们身上的钱,想去多好的地方买多好的房子都行。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由我来安排,你只要守口如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要逃走就行。” 夏木蓝兴高采烈,就跟准备嫁给好男人似的:“放心放心,为了我的幸福生活,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夏雨琳道:“你这么高兴,别人一眼就看出来你可能在策划逃跑的事情了。你给我演好点啊,要不然我们逃跑失败,还连累二哥的话,我会嫁给猴爷,而你会嫁给王员外,二哥也被赶出夏家,我会很惨的。” 惨个屁!夏木蓝在心里骂道,你嫁给侯爷哪里惨了?为了不让你嫁给侯爷,本小姐拼死也要演好! 当下,她立刻收起得意的笑,做出悲戚的样子:“我一点都不高兴。我不得不嫁给王员工,高兴什么呢?好妹妹,我的未来就靠你了,你要好好努力啊。” 夏雨琳就知道自己“嫁给猴爷”这点深深地刺激了夏木蓝,夏木蓝为了不让自己嫁给猴爷,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骗”离夏家,所以,她不会担心夏木蓝会露馅了。 夏木蓝的弱点就是“自私自利”,外加“看不得别人好”,只要对准她的弱点下手,就能搞定她。 她道:“我们以后就要相依为命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而后,她又好好地叮嘱了夏木蓝一番,才离开夏木蓝的宅子。 一出去,她的脸就彻底垮下来,完蛋了,她真的说了要带夏木蓝走的话,她真的给自己找了个天大的累赘……不行,她得好好想想带夏木蓝离开夏家后,要怎么安排她,总之,她绝对不可以带夏木蓝上路。 而在她身后的屋子里,夏木蓝却爽得不得了,笑得嘴巴都要歪掉了。 有夏落葵替她安排好一切,她还用得着担心什么? 跟着夏落葵离开夏家,她不用嫁给王员外,赚了,但夏落葵不能嫁给侯爷,亏大了! 哈哈哈,自己得了好处,夏落葵却丢了好处,这是多么爽快的事情啊,她真的开心死了! 虽然她看不起夏落葵,但她还是相信夏落葵的脑子的,她跟着夏落葵,应该不会吃太大的苦头,反正,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演演戏,就可以获得自由,她真的要走运了! 接下来几天,夏木蓝没让夏雨琳失望,终日以泪洗面,先去找林雅如,再去找夏之璧,表明自己会嫁给王员外的态度,然后又去找夏绚,说自己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勇气离开夏家,没有信心在外独自生活,请他原谅她之前的任性。 她真的演得很好,所有人都被骗过了,其实,她演不演得好并不重要,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她有勇气离开夏家和舍得放弃夏家的荣华富贵,包括夏绚。 在夏绚看来,这位大小姐就是吃饱了撑着,心血来潮地想玩一次“离家出走”的游戏罢了,迟早还是会回来的,他之所以愿意陪她玩这个游戏,一来是因为他是“好人”,二来是想给夏之璧增添一点麻烦。 这位大小姐一定恨死了夏之璧,他帮她逃出去后,让她过得舒舒服服的,然而有一天,他暗中帮助她的事情被夏之璧发现了,夏之璧强行将她带回去,还将他痛打一顿什么的,她还不得加倍恨极了夏之璧? 到时,他再煽风点火,诱导让她利用她已经成为“王夫人”的身份报复夏之璧和夏家,岂不是很有看头? 好吧,他这个随随便便就想好的计划因为夏木蓝临时取消“出走”的事情而取消了,他看不到那个结果了,不过,他还是可以让夏木蓝继续更恨夏之璧和夏家的。 他将一只手按在夏木蓝的肩膀上,红着眼睛,口气有愤怒,有自责:“五姐,我曾经找过大哥、母亲和奶奶,求他们取消你与王员外的婚事,但是我人微言轻,没有能力说服他们。五姐,我没有用,我帮不到你……” 他说的并不是谎话,他真的去找那几个人,为夏木蓝说情,结果是家法侍候,全府都知道。 夏木蓝听得感动不已,泪汪汪的:“二弟别这么说,这家里,就你真的关心我,我感激你一辈子……” 总之,姐弟看起来很是情深,只不过,这其中有几分是真的,只有他们知道了。 反正,夏木蓝感激完夏绚后,恨恨地将夏之璧、夏家又骂了n遍,夏绚嘴上在劝和,心里却知道他又给夏家拉了一个很大的仇恨。 277 搜身,被捕危机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夏雨琳又黑衣蒙面,鬼鬼祟祟地潜到地道的入口处,拿围着黑布、灯光只能照到地面约莫一米范围的油灯,搬开堵住洞口的石头和落叶。 为了以防万一,她让夏公子监视夏绚去了,夏绚这会儿应该在睡觉,不会顾得到这边。 她真的很忌惮夏绚,经常担心夏绚会插手她的事情。 地道没有问题,夏绚没有对地道动什么手脚,她顺利地潜进宝库,翻找起来。 因为目的明确,她没费太大的功夫就发现了一件挂在红木衣柜里的黄色棉袍,面料、做工、颜色都堪称极品,看来是夏公子所说的那件棉袍没错了。 这么厚实的一件棉袍,实在不方便带走,她掏出小剪刀,小心地拆线,检查棉袍内部。 这么做感觉有点对不起先皇,不过,为了更重要的圣旨,只得牺牲这件棉袍了。 约莫一个小时后,棉袍上所有的针线都被拆开了,夏雨琳没费什么劲,就在棉袍的后衣摆处,发现了叠成两半的圣旨。 圣旨没有手柄,只有写着毛笔字的黄色丝绸面料,夏雨琳看了一下上面的字,有几个字龙飞凤舞,加上又是繁体字,她一下子认不出来,也懒得现在就研究,迅速收起来。 她得赶紧离开这里,要不然被发现的话就惨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她终于爬到外面的洞口,将覆住洞口的石头推开。 耀眼的火光,几乎亮瞎了她的眼睛。 她举手遮住眼睛,如此寒凉的深秋之夜,她却当场惊得一身汗来:完蛋了! 她被抓了个现行!她都做得这么小心谨慎了,却还是被人察觉和暗算了,还是在她找到圣旨之后! “来人,立刻将这个窃贼拿下!”夏夫人的声音,冷冷地传进她的耳里。 紧接着,两名护院冲过来,一左一右抓住夏雨琳的手臂,将她从洞口里揪出来,押到夏夫人面前。 夏雨琳没有挣扎和反抗,围在这里的至少几十个人,人人手里握刀持箭,刀尖和箭尖都对准了她,她若是敢轻举妄动,哪个想要她死或不介意她死的只要随口说两句,她可能就被利箭钻心弄死了。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挖地道,意图搬空夏家宝库,真是罪该万死!”夏之璧冲出来,扯掉她脸上的面纱,“我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现场安静了片刻。 显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窃贼”会是十一小姐,而夏雨琳也从人群中看到了夏绚。 夏绚安静地站在夏夫人的身后,像别人一样露出惊讶之色,但夏雨琳觉得就是他操纵这一切的,因为,只有他发现了这条地道的秘密,除了他,还能有谁做到这种事? “竟然是你这个贱人!”夏之璧愣了半晌后,新仇旧恨涌上来,抬手就给了夏雨琳一巴掌,骂道,“自己不干不净就算了,竟然还图谋家里的财产,真不是个东西!母亲——” 他转头看向夏夫人:“证据确凿,我看立刻将她送官,依法处置得了!” 夏夫人看到夏雨琳被抓个现形,心里也很有出气的快感,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走到夏雨琳的面前:“葵儿,你可要解释?” 她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很想彻底打压不听话的夏落葵,一方面,她还是不想失去侯爷这个女婿。 夏雨琳看着她片刻后,眼睛一红,“哇”地哭出声来:“我做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了?我听别人说这里有条地道通往宝库,我就想进宝库拿点钱财去救肉肉,我有什么错?肉肉被恶人绑架这么多天了,家里不闻不问,只有我担心他,才想拿钱去请人救他,你们、你们还这样对我……” 她说到“肉肉”,众人这才想起夏家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四少爷”,这位四少爷已经被绑走半个月了,音讯全无,生死不明,而夏家真的没有为此做过什么。 连夏夫人都觉得面子上说不过去了:“我们怎么不找?我们跟你二姐一直在找,不是还没找到么?你有什么事情就跟家里说,怎么能够偷偷闯进自家宝库偷东西……” “我偷什么了?”夏雨琳大声道,“你们看到我偷什么东西了?我身上一枚铜板都没有,不信可以搜身,不要冤枉我!我本来是想拿点钱去雇人救肉肉的,但我进到宝库以后,那些箱子都上了锁,我打不开,加上觉得良心不安,就什么都没拿!你们怎么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 “没拿东西?”夏之璧根本不相信,“你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潜进宝库,会什么都没拿?” 夏雨琳冲夏夫人身边的几个嬷嬷和丫环道:“你们过来,当着母亲的面搜我的身,把我剥光了都行,看看我身上有没有藏东西!还有,夏之璧,你可以派人进地道,看我有没有在地道里藏东西!母亲,你最好马上派人去清点宝库,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众人:“……” 看十一小姐这样,真不像是做贼心虚的样子,难道她真没有偷东西? 夏夫人沉默片刻,对左右道:“你们两个去搜十一小姐的身,搜仔细点就成。” 两个嬷嬷走上去,上上下下地在夏雨琳身上摸索起来,夏雨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当场将外衣、腰带、鞋子、袜子全脱了,连头发都解开了:“你们好好搜,连内衣内裤都好好摸几遍,摸出宝库里的宝贝来我自杀!总之,谁都不可以冤枉我。” 男人们都尴尬地转过头去,觉得十一小姐说话真是忒大胆了。 两个嬷嬷看向夏夫人,夏夫人点了点头,两个嬷嬷真的背着众人,将夏雨琳的“内部”也检查了一遍。 好一阵子以后,两个嬷嬷走过来:“夫人,奴婢没在十一小姐的身上发现任何东西。” 真是干净得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夏雨琳道:“母亲,我可以穿上外衣鞋袜了吗?” 夏夫人只得道:“穿上吧。” 接着又对身边的护院道:“你们几个下地道,好好检查一遍。” 夏之璧立刻道:“母亲,我信不过这个贱人,我带头进去搜。” 说不定这条地道真的隐藏有什么宝贝,尤其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件宝贝,他怎么可以让下人们先钻进去? 夏夫人道:“去吧,自己小心点。” 而后,夏之璧就提着油灯,像条毛毛虫一样,趴在地上,先将头钻进地道里,接着身体一点一点地往里塞,从后面看,样子很可怜。 这是夏大少爷这辈子第一次钻地道,自然是苦不堪言,但为了那件东西,他全豁出去了。 地面上,夏雨琳穿好衣服后,背着手站在一边。 夏之璧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幸好她牢记“做好最坏的打算,做好最周全的准备”这句真理,在准备撤退的时候想到“万一有人等着抓她怎么办”,于是她忍下心头的痛,毅然放回已经塞进怀里的一大叠银票,锁好所有被她撬开的锁,才好出来。 至于那道圣旨她放在哪里,天机不可泄露,总之,这种救命的重要之物,她一定会万分小心又谨慎! 真的很冷了。一群人站在风里站在很久,都忍不住打哆嗦,但没有人敢叫冷叫烦,耐心地等着夏之璧出来。 将近半个时辰后,几名护院先爬出地道,最后才是一身狼狈、累得就像快死掉的夏之璧。 “夏之璧,你找到什么了?”夏雨琳率先大声问。 夏之璧恶狠狠地剜她两眼,爬起来,扶着树干:“没发现。不过,你一定经常出入这条地道,一定偷了很多东西藏起来,说不定有些还偷运出去了,这笔帐,家里一定要跟你算清楚!” 他真恨他身上没带什么额外的好东西,要不然就可以装作在地道里发现的样子,趁机陷害这个贱人了。 “夏之璧,你又陷害我!”夏雨琳冷笑,“家里经常清点宝库吧,宝库里可有丢失什么东西?东西丢失的时候我可在家里?还有,我今晚钻进宝库,一样东西都没拿,可见我人品够好的,至少比你那张嘴可信吧?夏之璧,你要陷害我就拿出证据,要不然我死都不服!” 夏之璧:“……” 夏夫人叹气:“你们俩别再吵了。我已经派人去清点宝库了。葵儿,你就说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条地道的吧。” 除了几个月前宝库闹妖怪的时候丢失了一些财物之外,这段时间来确实没有丢失任何东西,想找到证据整死这丫头,难。 夏雨琳道:“三天前的晚上,我又担心肉肉的安危,担心得睡不着,便出去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附近,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然后钻进一个地洞里,我吓了一跳,便躲在一边看。好久以后,那个人爬出地洞,将洞口掩好,走了。” 三天前的晚上,也就是夏绚潜进这条地道的那个晚上,她这么说,就相当于暴露自己知道夏绚也知道这条地道的事情,不知夏绚会不会又记她一笔。 说着,她下意识地看向夏绚,被他的眼神和表情给吓得心脏“砰砰”狂跳。 他的脸并不阴沉,也不难看,但是,那种没有任何表情的表情,像死物,不像活物,比发怒、发狠之类的表情更吓人,她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278 劫案,姐妹失踪 她似乎不能再惹毛他了。 夏夫人道:“那个人是谁?” 夏雨琳咽了咽口水:“他蒙着脸,我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年轻的男子,看身形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他是谁。” 夏夫人皱眉:“你就一点都猜不到?” 夏雨琳摇头:“我不敢乱猜,哪天我想起来的话再告诉母亲好了。” 如果她把她觉得那个人是夏绚的事情告诉夏家,夏绚在夏家的处境就不妙了,夏家对夏绚始终是提防的,他们并不需要证据去定夏绚的罪,他们只需要理由,即使这个理由只是捕风捉影。 她现在没有把话说死,就是想提醒夏绚,她的手里握着他的把柄,他不要对她做坏事。 师父说得对,互相牵制才是保持平衡的诀窍,各自为政、互不相干其实才是最容易失衡的。 这么说时,她看向夏绚,夏绚微微眯了眼睛,唇边有淡淡的笑意,似乎认同她的说法。 夏夫人只得道:“这人一定不怀好意,你哪天想到那人是谁了,务必及时告知母亲。” 想到她严加把守的宝库竟然被人挖出一条秘密地道,可以自由进出,她心里就恼火得很,却又找不到可以罪魁祸首,心里真是憋得慌。 “你们马上将这条地道给堵死,再将这附近仔细搜一遍,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洞口或秘道。” 在她的命令之下,一大群下人和护院这夜都无法休息,在四周仔细地搜索起来。 一直闹到五更,宝库清点完毕,确实没有失踪的东西,夏夫人才让夏雨琳回去。 这会儿,夏绚又站起来当好人了:“十一妹,这么晚了,你一定也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夏雨琳很想拒绝,但又觉得这时候拒绝缺少足够的理由,只得感激地笑笑:“好的,谢谢二哥。” 因为下人们都忙着收拾现场,没有侍候他们,他们几乎肩并肩地往葵园走去,从背后看起来真像一对好姐弟。 两人好久没说话,快到葵园时,夏绚才道:“十一妹,你要看好你找到的东西哦,小心被人抢了。” 这话,是他猜的,他认为他不会猜错。 夏雨琳心里“噔”了一下:“二哥,我不就是偷拿了一点钱财吗,想我和肉肉的母亲被夏家拿走了那么多钱财,我去拿一点回来也不过分。你坐拥金山银山,还不能让我和肉肉也拥有一点私房钱?” “钱财?”夏绚轻笑,“十一妹不是贪财之人,否则早就巴巴地嫁给侯爷了。那条地道修建了很长时间,十一妹几个月前还在宝库里捉过妖怪,并从宝库里神秘消失,想必那时就知道那条地道的存在了吧?还有,十一妹好不容易带着肉肉离开,为何突然返回?肉肉失踪了,十一妹又为何留在夏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都是为了那件东西吧,十一妹还真是煞费了苦心啊。” 王员外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他不知道夏之璧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但他开始怀疑,夏落葵要找的东西,会不会也是夏之璧在找的东西? 他看夏之璧今天晚上的行动,就知道夏之璧其实并不知道这条地道的存在,也就是说,上次进入地道的人,绝对不是夏之璧的人,有人在故意将视线引到夏之璧身上。 跟夏之璧有过节,对宝库也颇为兴趣,可能还早就知道地道存在的人,应该只有夏落葵了。 嘻嘻,果然还是跟夏落葵玩游戏最有意思了。 夏雨琳有点发慌,但她还是坚定地装傻到底:“二哥,我只是想跟肉肉独自过日子罢了,对夏家的财产真的没有任何兴趣,二哥不用担心我会跟你们争夺财产。” “我相信十一妹。”夏绚微笑,“十一妹想要的,绝对不是夏家的财产,而是能够让十一妹得到自由的东西,所以,十一妹,这件东西那么重要,你真的要看好了。” 他不确定夏落葵是否已经得到了那件东西,不过,就算她或者夏之璧得到了,他也一定会抢到手的,然后,他会把东西用在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地方上面,让他们难受、痛苦或者愤怒得想死。 夏雨琳笑得有几分勉强:“谢谢二哥,真有那种东西的话,我会拼死看好,谁敢跟我抢,我就跟谁拼命。” 她敢打赌,夏绚一定知道了些什么,千防万防,真的就是防不住他啊。 夏绚笑笑,留下一句“十一妹保重”就走了。 夏雨琳走进葵园,关紧大门,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她先去洗了一个澡,将一身的汗水与脏污去掉,脱掉的黑衣外衣,就挂在水桶旁边的衣架上。 她摸了摸外衣后背,那道圣旨,就缝在里面,她隐隐感觉得到圣旨的印儿,这才放心了。 在宝库里的时候,她将黄色棉袍里的圣旨取出来,缝进早就留了边儿的黑色外衣衬里,这种季节,外衣都是有点厚度的,在里面夹一层布料,并不突兀和显眼。 而后,她将黄色棉袍烧成灰烬,灰烬还撒进了某箱子里,了无痕迹。 那件棉袍虽然相当珍贵,但作为先皇赐品和死人衣服,不能卖了换钱,又不能穿,也不能拿去炫耀,只能供着,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价值,所以,夏家清点宝库库存的时候,从来不会去清点那一大批旧衣物,少了这件棉袍,自然也无人注意。 在洞口,她被夏夫人当场抓住时,会那么积极地配合搜身,确实是因为她身上没有半毛钱,不怕搜,但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将身上这件黑色外套脱下来,让别人尽量少碰触这件外套。 虽然她现在已经安全脱身了,但想到当时的情形,她还是觉得后怕。 如果她直接将圣旨收在怀里或者藏在地道里,或者没有将那件棉袍彻底烧掉,这道圣旨也许就被人发现并拿走了。 如果她从宝库里拿走一些东西,那么,她很可能被关起来,换上别的衣服,如此,圣旨也保不住了。 未雨绸缪,小心驶得万年船——师父常常这么说,她现在无比地感激师父。 师父啊师父,请你继续保佑我这个可怜的小徒弟吧,她在心里这么说。 既然已经找到圣旨,又被夏绚发现了一些端倪,夏雨琳真不敢再呆在夏家了,恨不得马上就离开。 于是,她暗中联系了楚留非安插在夏家的眼线,没错,楚留非这家伙早就在夏家安排了自己的人,这个人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杂役,负责修理房屋家具什么的,没有任何显眼的地方,也没干过任何显眼的事情,是那种失踪了几天也没有人会注意的人。 就是这种人最保险啊,夏雨琳叹着气,按照楚留非事先说好的办法,将她已经找到东西、要离开夏府的消息传给那个人,然后就等着那个人的回话。 再然后,十一月初的某天,那些外出避难的夏家小姐纷纷回到夏府的时候,她也要出门了。 她要去盛王府,因为啊,她得去问夏半姜肉肉找得怎么样了,这个理由太充分,没有任何人会阻止她或怀疑她,她就穿着普通的衣裙,披着披风,也没带什么行礼,就这样出了门。 这样的打扮,谁会怀疑她又要离家出走呢? 她早上出的门,夏木蓝中午出的门,说要亲自去城里挑选嫁妆,夏夫人拦不住她,便派了几名丫环和护院随行,也没有人想到她也是“净身”离家。 这天上午,夏家十一小姐急着想知道弟弟的下落,非要车夫走小道抄近路,结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受到一群黑衣蒙面人的袭击,车夫和随从们都被打晕了,十一小姐下落不明。 这天下午,夏家五小姐在某家生意火爆的首饰铺里挑选首饰时,突然遇到一群劫匪冲进来打劫,劫匪终于被打退后,夏家的下人们发现夏五小姐不见了,怎么找都找不着。 消息传回夏家,夏家又是一团混乱,不过,这跟夏雨琳和夏木蓝没什么关系了。 尤其是对夏木蓝来说,夏家越乱越好,她巴不得夏家垮了更好,但她已经离开夏家,看不到夏家是如何的鸡飞狗跳了。 那些劫匪冲进首饰店的时候,她正在挑选首饰,当场差点被吓死,天地良心,她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以为她真的遇到了抢劫。 夏落葵在事发前一天对她说:“咱们马上就要离开夏家了,我劝你明天上街买些首饰,走的时候全戴在身上,当作将来的生活费。放心吧,你只要说是去挑嫁妆,老女人不会不让你去的。” 她觉得夏落葵说得有理,第二天睡够懒觉后,便颠颠地去找名为“母亲”的老女人,老女人果然没有理由阻止她,让她去了。 抢劫发生后,她当时只慌了一小会儿,就冲到窗边,想从二楼的窗口跳出去,没想到身后有人捂住她的嘴,她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然后就晕了过去。 完蛋了,她要被劫走和拐卖了,弄不好要被卖进青楼了——这是她昏迷之前的念头。 大概是惊慌、害怕的感觉太强烈,导致她醒过来以后,连回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的念头都没有,就直接跳起来,乱挥拳头:“我是夏鹤清的女儿,谁敢碰我一根头发我宰了谁……” 279 流氓,上下其手 她的拳头砸中了什么人,对方“哎哟”叫了一声。 娘的,她真的被人绑架了啊!虽然身处黑暗之中,但她知道她现在在一辆马车里面,马车还在行驶中,也不知道要将她运去哪里。 奇怪的是,绑匪居然没有将她五花大绑,她可以自由行动,就是饿得没什么力气。 “马上停车!放本小姐下去!不,送本小姐回去!要不然本小姐就告诉我爹夏鹤清和我大姐夫太子殿下、我二姐夫盛王爷,灭了你们九族……”她一边大声嚷嚷,一边在马车里乱闯乱打起来。 “闭嘴!我是你同伙!我们现在在离家出走中,你吖的安静点,再吵我捧你!”生气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来,吓了她一跳。 “夏落葵?你娘的是夏落葵?”她大叫,去摸夏雨琳。 火光一闪,油灯被点燃,车厢里被照亮了,夏雨琳打着呵欠:“是啊,是我,我把你救出来了,但我知道你不会感谢我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给我安静就好。” 她有点晕车,这种普通的马车坐两三个小时还可以,坐上这么大半天的,真是要人命。 “你救我?你怎么救的我?”夏木蓝瞪大眼睛,“我记得劫匪冲进首饰店打劫,见我比那些珠宝首饰还漂亮,起了色心,将我弄晕带走了。你到底是怎么救我出来的?” 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哦……夏雨琳一脸黑线,忍着吐她一脸的冲动:“都是安排好的。你不要问我是怎么安排的,总之,一切都是将你带走的计划,恭喜你成功地离开了夏家……” “啊?这些都是安排好的?”夏木蓝愣了一下后,尖叫着扑上去掐她,“你竟然不事先告诉我!害我以为是真的,差点就跳楼了!你娘的竟然敢骗我,我饶不了你……” 她被说服亲自进城买嫁妆的事情,也是夏落葵这贱人故意骗她出门的? 她居然就这样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地就被夏落葵牵着鼻子走,照着夏落葵的计划演?太伤自尊了!她一次次地被夏落葵玩在手掌心,太污辱她的才智了! “你笨呗,跟你说真的,你能不露馅吗……”夏雨琳举臂挡住她的攻击,也不示弱。 “你还说你还说?”夏木蓝更恼火了,“既然是同伙,你就该尊重我信任我,将计划告诉我,这样骗我,当我是傻子?” “是啊,你本来就是傻子,还用得我当……” “我抓烂你这贱人的脸……” 马车因为她的抓狂而颠簸得厉害。 “喂,你们两个安静点行不行?”一颗脑袋伸出来,不悦地道,“马车翻了你们就得走路了,还远着呢,你们能走得了嘛……” “哇,美青年?”夏木蓝看清他的脸庞后,双眼发光,立刻丢下夏雨琳凑上去,伸手就去摸他的脸,“你叫啥?多大了?成亲没?享受过女人的滋味没?” 夏雨琳:“……” 美青年:“……” 半晌,美青年才道:“五小姐,我叫紫鞘,如假包换的女人,请拿开你的手,放手。” “怎么可能。”夏木蓝给她抛媚眼,“我阅人无数,一看就知道你是纯情美青年,姐姐不会吃了你的,你就不会害羞了……” 紫鞘叹气,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部上:“虽然小,但还是有的,你相信了吧?” 夏木蓝抓了又抓后,脸色一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骂道:“既然是个雌的,干嘛装成雄的?想勾搭谁呢?浪费本小姐的感情,不要脸!下贱!” 紫鞘给了夏雨琳一个“这种人你带出来做什么”的眼神,摸摸自己的脸:“喂,大姐啊,我穿男人的衣服又不犯法,你骂得这么凶,不太好吧。” “凡是骗了我的都该死!”夏木蓝忿忿地退回去,坐下来,“有吃的没?我饿死了。” 夏雨琳丢给她一个油纸包:“吃吧。” 夏木蓝打开一看,又骂:“又冷又硬,这是人吃的吗?你就让我吃个?想毒死我是不是……” 夏雨琳上前两步,将车帘掀开:“你要么闭嘴,要么滚下去!我当我不敢踢你下车?” 她是不是将关在牢笼里的母夜叉给放出来了?这只母夜叉以前只是危害夏家,现在,恐怕要危害整个江湖了,赶脚都是她的错…… 夏木蓝往外头瞄了一眼,吓了一跳,外头竟然浓暗如墨,什么都看不到,偶尔看到远处有一两点灯光,跟鬼火似的,看着就吓人,而且,车上似乎只有三个人,她、夏落葵和假小子,感觉有些危险啊。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她问。 “离开京城。”夏雨琳道,“我是侯爷的未婚妻,你是王员外的未婚妻,我们都遇袭失踪了,夏家一定会到处找我们,我们当然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京城,找个偏僻的地方落脚。” “我问你去哪里!”夏木蓝的大小姐脾气发作了,“去的地方有没有漂亮房子,有没有热闹的集市,有没有漂亮的衣服和好吃的东西,有没有听话的奴才……哎呀,你干什么?” 夏雨琳已经忍无可忍地踢她的屁股:“你给我滚下车!想过好日子就嫁给王员外,玩什么离家出走!” “可你说过会让我过上好日子的……” 一只包子塞进她的嘴里,夏雨琳努力将那只包子往她嘴里塞,同时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你再不老实,我保证明天就送你回去!我给你一个晚上做决定!我说到做到,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紫鞘:“……” 她收回脑袋,坐回驾驶座,继续驾她的马车,但一张英气的俊脸,已经拧成了麻花:带那种女人上路,真的不会酿成大祸么?要知道,她家师兄和她家老大可都是俊男,有这种女人,大家能有安宁日子过吗? 在车里,夏木蓝啃着那个发硬的包子,觉得很委屈:她真的不当夏家大小姐,在外头受这种罪吗? 怎么办,她现在就已经想念夏家精致美妙的晚餐,想念舒适如云的大床,想念香喷喷的花瓣浴,想念丫环和小厮们对她恭恭敬敬的样子了……她要不要明天就回去? 瞧瞧这破马车,没有松软的毛毯铺地,没有松软的座垫,车壁又旧,行得又颠簸,她这辈子就没坐过这么破的马车…… 因为现实令她大受打击,她又累又饿,也没精神闹了,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啃包子,一边认真地想着要不要明天就回去。 如果夏雨琳知道她现在真的在考虑回去的问题,一定会气得吐血,好在她不知道。 今天她和夏木蓝的“失踪”事件都是楚留非策划的,她只是按照楚留非的线人传来的口信行动就行了,其它的一切都由楚留非来安排,比如,她就不知道楚留非会直接派神秘黑衣人去劫人。 那些黑衣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感觉功夫高强,经验丰富,做事利落,一看就是老江湖的级别,楚留非居然能调动到这么多人? 她是在去盛王府的路上被劫的,说不定会惊动盛王府,楚留非就不怕会得罪盛王、王员外和夏家? 现在想想,楚留非真的很嚣张啊。 因为担心白天离开会被人注意,楚留非的人先将她和夏木蓝安置在很隐秘的地方,天色快暗时才接她们上马车,在城门马上就要关闭时出城,所以现在,天已经黑了。 这么黑的夜色,想跟踪他们,很难。 不知肉肉的下落找到没有,不知道肉肉在受什么苦……她想着这些,觉得身心俱惫,闭上眼睛。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后,夏木蓝终于坚定地下了决心:明天就回去!嫁王员外就嫁!嫁过去之后再想办法折腾死他,她当寡妇后再娶小白脸就行!那样也比过这种下人都不如的生活强! 想到这里,她推推夏雨琳,宣布:“我明天就回去!你好好准备,明天一天亮就送我回夏家!” 夏雨琳本来还在打瞌睡,听了她的话,猛然坐直身体,双眼迸出杀气:这死女人,她要杀了她! 但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呢,马车就停住了,紫鞘的声音传进来:“到了,你们下车吧。” “终于到了。”夏木蓝嘀咕着,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快闷死我了……” 因为她昏迷了很久,又在车里呆了很久,身体都有些麻木了,这么大力地跳下去,身体就不行了,整个人往前栽去。 “啊——”她尖叫,担心自己娇贵的身体被地面弄脏和弄伤。 忽然,一个人像凭空变出来的魔术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并扶住她的身体,然后,一个很亲切的,也许说不上多好听,但绝对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男子声音响起来:“五小姐小心!” 她栽进对方怀里,嗅到让人感觉舒服的草木气息,抬头,她两颗黯然无神的死鱼眼突然就有了光彩和光芒:这个男人长得真不错!虽然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惊艳的类型,但绝对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让人心痒痒的…… 不过,他不会又是假小子吧? 她立刻伸手去摸他的胸,平的!又去摸他的咽喉,有明显的喉结!接着往下摸。 什么都没摸到,空的!她抬头一看,原来男人已经神奇地退到几米之外,让她摸了个空。 “两位小姐请进,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男人转身往屋里走。 夏木蓝盯着他的背影,虽然他不高大威猛,但这体形和姿势,绝对是男人没错了。 她转头看向不知为什么目瞪口呆的夏雨琳,低声道:“我决定明天先不走了,过几天再说,你不用那么急地帮我准备马车。” 然后她就去追前面的男人了。 280 一拳,打晕女色狼 夏雨琳再度被她的的流氓行径惊得目瞪口呆:她是不是今晚就杀掉这条女流氓算了?要不然沐瑛这样的优秀青年遭了女流氓的毒手,她要怎么补偿人家的损失? 紫鞘也被惊到了,转头问夏雨琳:“她真的是千金小姐吗?她真的是你的姐姐吗?” 女流氓她是见多了,但是,这么流氓的千金小姐,她真的第一次见到。 “是啊,夏家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就是这样的。”夏雨琳面无表情,“她不是我姐,我早就跟她断绝姐妹关系了,我带她出来,只是行善积德罢了,谁叫我是伟人呢。” 紫鞘:“……” 两人走进屋里,当场又是无语。 “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了?成亲没有……” “哎呀,我的脸好痒喔,小哥你看看我的脸是不是被蚊子咬了?想我的脸蛋又白又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经不得蚊子咬的……” “小哥,我肩膀好疼,你帮我揉揉好不好……” 满屋子都是夏木蓝发春的声音,夏雨琳多数做出要砍人的手势,最后还是忍了,坐下来,闷头吃饭。 吃了几口,她放下筷子,是她把夏木蓝带到这里的,沐瑛正在受苦,她怎么还有心情吃东西? 紫鞘也很同情师兄,但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拯救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被夏木蓝缠着到处躲。 夏木蓝边追边解外衣,露出肩膀:“来嘛,小哥帮我揉揉嘛……” 沐瑛被追得没地方躲了,转身,微笑:“不好意思,我刚才上茅厕没洗手。” 夏木蓝脸色一僵,收回双手,后退几步,沐瑛笑笑,走了,她没敢去追。 而后,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倒水洗手,又拿毛巾反复擦手,这才坐下来,吃饭。 “咦,这饭菜不错喔,”她眼睛一亮,大口大口吃起来,“这种破地方居然有这么好吃的饭菜,看着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嘛,怎么就这么好吃呢?难道是我太饿的缘故?” 紫鞘有几分骄傲地道:“是我师兄做的,就是刚才那个女人婆沐瑛啦,他做饭很好吃的。” “他还会做饭?”夏木蓝眼睛更亮了,喃喃,“一个男人长得那么好看,这么体贴,又会做饭?简直太棒了,我一定要搞到手……” 夏雨琳和紫鞘:“……” 这个晚上,夏木蓝虽然满口抱怨,嫌这嫌那,但因为疲惫过度,她还是很早地睡下,并且睡得很熟。 夏雨琳却睡不着,走进紫鞘房里:“肉肉有消息了吗?” 紫鞘很坦率:“不知道,老大还在找,进展如何他没告诉我们。” 夏雨琳心里升起失望,抱怨:“你不是楚留非的心腹吗,明知我要来,怎么也不先问问他?” 紫鞘一脸无辜:“我家老大的口风很紧,他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嘴,我也是一样。不过,我家老大真的在全力追查这事,其它的事情全都不管了。只要他认真去办的事情,一定能办到的,所以你也不必太担心。” “我们能等,肉肉未必能等……” 紫鞘叹气:“我也挂念那个胖小鬼,不过,我们还是得耐心,香血海真的很不好对付啊。老大说了,在找到肉肉的下落之前,让我先照顾你,教你几招自保的功夫,你就好好学吧。” 既然无计可施,也可能等了,夏雨琳无奈:“辛苦你了。” 一夜过去,天还没亮,夏雨琳就起来跟紫鞘练自保的招式。 夏木蓝则睡到太阳晒到屁股才起床,一起床就在那里抱怨,非要别人侍候,没人理她。 她乱着头发,披着外套出来:“沐瑛呢?让他来侍候我就行。” 紫鞘道:“师兄有事走了,短期内不会回来。” “那谁来侍候我?”夏木蓝尖叫,“难怪今天的早餐这么难吃,我受不了,我要走。” 她往大门跑去,但大门从外头锁上了,她根本打不开门。 “为什么大门从外面锁上了?锁上了我们要怎么出去?” 紫鞘道:“夏家正在到处找你们,你是绝对不可以出门的,为了防止你乱跑,当然得从外头上锁啦。如果你非要出去的话,就从围墙上飞出去好了。” 夏木蓝打量四周,晕,这围墙有将近两丈高,她怎么爬得出去?她得去找梯子。 “五小姐,忘了告诉你,这里原本是看坟人的宅子,四周都是坟墓,所以院墙才建得这么高,这样外头的人才爬不进来,里头的人也看不到外头的情形。”紫鞘不紧不慢地说。 夏木蓝立刻白了脸,张嘴又要尖叫,但紫鞘随后又认真地道:“五小姐,建议你不要叫得太大声,要不然吵醒了外头的死人,那就不好办了。” 夏木蓝立刻捂嘴,跑到夏雨琳的身边,紧紧地抱住她的手臂:“夏落葵,我要回去,你赶紧送我回夏家,我一天都不要呆在这里!” 这种鬼地方,就算俊美无俦的侯爷在这里并且愿意娶她,她也不要呆! 夏雨琳用力拉开她,没打算理她,但夏木蓝紧紧攀住她不放,不断地咒骂、命令甚至是哀求,只希望能马上离开,夏雨琳道:“我宁可住墓地,也不要住夏家,所以我不可能送你回去。你受不了的话就死在这里好了,反正你喜欢热闹,外头到处都是坟墓,你不会寂寞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因为是深夜到达的嘛,根本看不清四周的环境。 “啊——夏落葵!你这个大骗子!”夏木蓝崩溃地大骂,“你明明说过会有漂亮宅子和一大群奴侍候我的,结果却把我骗过这种鬼地方来!我怎么就信了你呢?你这个贱人……” 她骂个不停,夏雨琳没理她,径直走进屋里,这种女人就是欺软怕硬的货,越理她她越来劲。 “怎么这么吵?”一个低沉、性感、带着几分磁性的男人声音响起来,满是不悦和不耐。 楚留非?他来了?夏雨琳心中一喜,转身。 院子里,楚留非脸戴面具,双手抱胸,站在那棵还在凋零的梅花树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冒出来的。 就要入冬了,天气已经相当寒冷,他却还是一袭普通的灰色长衫,当然,身材还是很好的就是了,特别是那一双大长腿,显眼得很。 “哗啊——”一声幽长幽长的、发自肺腑的、充满惊叹的叹息声,传进夏雨琳的耳里。 夏雨琳目光一移,满脸黑线:夏木蓝那是什么表情?圆着眼,张着嘴,流着口水,不断拿舌头舔唇,她能都听到口水落地的声音了。 虽然夏木蓝用灰太狼看到懒羊羊的目光盯着楚留非,楚留非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朝夏雨琳走去:“进屋说话。” “这位侠士——”夏木蓝忘了抱怨,朝他冲过来,伸手就要去揭他脸上的面具,“我是夏木蓝,夏家五小姐,初来乍到,还请您多多关照!请问您如何称呼?” 楚留非还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微微倾身,就闪过了她的咸猪手。 夏木蓝抓了个空,不服气,转身,双手并用,像饿死鬼抓盘里的鸡腿一样,不断去扯楚留非的面具。 她是练过功夫的,虽然不高,但也是普通大汉的水平,全力进攻之下,也有一点儿战斗力。 楚留非还是步伐稳健地往屋里走,上半截身体很是轻松地闪避她的魔爪,一会儿后,夏木蓝气喘吁吁,没有力气再出招了,而楚留非也进了屋子,坐下来。 夏雨琳给他倒茶,急切地道:“肉肉怎么样了?” 楚留非却问:“你怎么带了那种东西出来?” 他事情多,忙不过来,便将帮她离开夏家的事情交给紫鞘负责,所以不知道她带出来的是夏五小姐,否则,他一定不会让人将这个女人带到这里来。 夏雨琳愣了一下,恍悟:“你是指夏木蓝?事情是这样的。” 她用了十几句话的长度,将带夏木蓝出来的缘由说了一遍,而后一脸惭愧:“你就当行善吧。” 楚留非还没有说话,夏木蓝又冲进来,从背后去搂楚留非的肩膀,声音哆哆的:“这位侠士,你好厉害的功——夫——,我想再多多领教你的本事,咱们进房间好好谈如何……” 咚!她的手臂还没摸到楚留非的肩膀呢,楚留非就伸出一拳,砸在她的脸上,她双眼一翻,就直挺挺地晕倒在地上。 紫鞘进来,利落地抱起夏木蓝的身体,拖进房间。 终于安静了。 楚留非道:“香血海和胖小鬼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要让夏五小姐知道,否则,消息透露出去,香血海带着胖小鬼转移地点,你就等着胖小鬼被训练成杀手好了。” 夏雨琳眼皮子狂跳:“你有肉肉的下落了?” 楚留非道:“我大概知道香血海的老巢在哪一带了,但还需要时间核实,我来见你,是让你知道事情的进展,暂且安心。” 夏雨琳叹气:“你尽力就好,我不敢催你。” 楚留非道:“你这么快就要离开夏家,莫非是找到了那件东西?” 夏雨琳道:“是的,我找到了,并将那件东西隐藏在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所以,你要快点找到肉肉。” 楚留非盯着她:“你最好将那件东西藏好一点,就我所知,不仅是太子,连盛王也知道了那件东西的存在,他们一定会去找,还会抢。” 夏雨琳又有种不好的预感了:“你……站在谁一边?” 所有的相关人员,迟早都要选择站在哪一边的,楚留非想要这件东西,一定跟朝廷、皇室有所牵扯。 楚留非的目光透着神秘的笑意:“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 281 隐忍,伺机而动 夏雨琳无语一会后,道:“你是怎么去找肉肉的?” 楚留非没有隐瞒他:“引蛇出洞。花大价钱,找各路高手帮忙,请香血海去杀人,然后跟踪中间人、接头人和杀手,一直跟到其老巢。” “好主意。”夏雨琳佩服,“那么,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他的老巢?” 楚留非叹气:“主意是好主意,实施难度却很大。为了让香血海主动找上门,我花了很多心血寻找令香血海有兴趣的客户人选,并请了很多朋友埋伏在四周,守株待兔。香血海真的找上了这个客户,我们才有了追踪它的机会,但它实在太狡猾,我们追踪到现在,也才有一个大致的方向。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只能静静地观察,没有足够的把握绝对不敢有任何动作。” “……”夏雨琳半晌后才道,“那你估计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去救肉肉?” 楚留非道:“香血海不会只有一个据点,在确定胖小鬼到底在哪个据点之前,我绝对不会轻举妄动,也不会将那些地点告诉你,免得你坏了我的大事。你就耐心地等待吧。记住,一定要沉得住气,别让香血海注意到你的行动,也别逼香血海杀你。” 夏雨琳:“……” 楚留非好像嫌她还不够担心似的:“我分析,像胖小鬼这样的孩子,应该会被送到香血海的训练场进行杀人训练。” “哈?”夏雨琳惊喘一声,几乎要晕过去,“杀、杀人训练?让他看到血腥的场景,不用他去杀人,他自己恐怕就先吓疯了……” “放心吧,”楚留非居然在笑,“香血海一定会有办法让他即使疯了也能听从命令去杀人的……” 夏雨琳抓起茶杯就朝他砸去:“你还笑?你还笑得出来?你有没人性啊?” “我还算有一点点人性,但香血海,绝对没有!”楚留非突然就收起笑容,目光犀利冷厉,“他们劫走胖小鬼,可不是为了收养一个孩子!你有做好胖小鬼会被折磨和变坏的心理准备,你还要时刻记得香血海的可怕,千万不可大意!” 夏雨琳:“……” “呱呱——”窗外有乌鸦飞过,发出难听的声音,令她全身起鸡皮疙瘩。 “乌鸦?”楚留非的目光,盯着天空掠过的黑点,冷笑,“没什么事,你和五小姐最好不要出门。如果我没有猜错,香血海的杀手里,很可能存在听得懂鸟语或动物语言的人。他们也许就是靠着这种技能,之前才会将你和那个胖小鬼的踪迹掌握住。” 夏雨琳听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拿手搓肩膀:“将那些鸟儿杀掉可以吧?” 她想起来了,那一次,她跟肉肉躲进棺材铺,就有几只乌鸦停在门前的大树上,一直看着里头,“呱呱”说个不停,它们不会就是在说“目标躲在里头”吧? 有可以模仿别人声音的人才,有听得懂鸟语或者跟乌鸦沟通的人才,这香血海还真是海纳百川啊,这样的组织去当什么杀手呢? 楚留非冷笑:“杀了那些鸟儿,岂不是打草惊蛇?之前,我让紫鞘带你和那个胖小鬼躲起来,却还是被香血海发现了,我就奇怪了,香血海真的比我的人强这么多,能够跟踪紫鞘和沐瑛却不被发现?后来我仔细询问和观察了四周,没发现可疑人物,却发现有几只乌鸦一路跟着我。我又不是死人,它们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我一时厌烦,于是飞刀就射,它们逃得很快,我一时杀得性起,跳上屋顶就追,它们居然飞进了很奇怪的宅子里,我追到那间宅子,发现是一间空宅子,没有人住,却有人潜伏的痕迹。我还在那里发现了喂食乌鸦的腐肉碎末以及乌鸦栖身的证据,于是怀疑有人在这里豢养那几只乌鸦。” “我随后又问了紫鞘和沐瑛,他们都说他们送你和胖小鬼隐藏起来时,四周有乌鸦出没,于是我便怀疑这是香血海派出来的乌鸦,用以跟踪你们。” “哼,我们只想到要防人,哪里想到要防几名鸟几只狗什么的,这香血海,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夏雨琳也很佩服香血海的手段了,当然,也很佩服他居然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她问:“那你后来又怎么办?将那几只乌鸦杀了?” 楚留非笑得有几分阴险:“杀几只乌鸦有什么意思?我当然是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样子,暗中跟着那几只乌鸦,结果发现了香血海的一个秘密据点。我暗中调查过那个据点,没发现那个胖小鬼的踪影,于是我又暗中跟踪据点里的人,接着又发现其它几个秘密据点,但还是没有见到胖小鬼。我现在还在跟踪着。” 夏雨琳向他翘起大拇指:“我开始有点佩服你了。” 楚留非没有得意,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杯子:“我很想知道,香血海的头头是怎么样的人,居然能建立和控制这么有趣的组织。” “有趣?”夏雨琳皱脸,“你居然觉得这种杀人组织有趣。” “当然有趣。”楚留非笑得诡异,“夏家也很有趣,要不然我怎么会认识十一小姐。” 说到这里,他勾勾手指头:“十一小姐,我就额外告诉你一个秘密,据说香血海是根据杀手的能力强弱起名,最强的叫香一,次强的叫香二,排行第三的叫香三,如此类推。你猜,胖小鬼的父母是会是香几?” 夏雨琳想了想:“能被香血海追杀这么多年却还能自保,排名应该很高。” “没错。”楚留非笑,“我甚至怀疑,胖小鬼父母的能力是遗传的,而且能力很强,香血海才会追着那个小鬼不放。如果这个小鬼真的遗传了父母强大的能力,那可不得了。” 夏雨琳:“……” 楚留非道:“你听了这样的消息,怎么也不高兴点?” 夏雨琳道:“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真的好吗?当个普通人什么的,不是更好吗?” 她现在想的是,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更要尽快找回肉肉了,要不然肉肉真被训练成顶尖又冷血的杀手,那可怎么办才好? 她的鼻子被捏住了,她双眼一瞪,这死男人居然调戏她。 楚留非笑得两颗眼睛直放电:“这么说话的十一小姐,真的很可爱,我真想吻下去。” 夏雨琳唬着一张脸,没被他的甜言蜜语所动。 “放心吧,有十一小姐在,那个胖小鬼怎么样都不会变坏的。”楚留非说着站起来,往屋外走去,接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雨琳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往外面走去,继续练功,她得拼命,要不然怎么救肉肉。 晚上,夏木蓝终于醒过来了,一下床就跑过来找她,缠着她不停地问:“那个叫楚留非的男人是干什么的?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他什么时候再来?” 夏雨琳狂踢沙袋,看都不看她一眼:“你看上他了?” “没错。”夏木蓝舔了舔舌头,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色心,“我一定要睡他。至少要睡一次,要不然我绝不死心。” 夏雨琳又有了抽她的冲动:“他戴个面具,又拽得跟什么似的,你就不怕他丑得见不得人?” “切,你懂什么?”夏木蓝看着她的目光就变成了轻视,“男人啊,要看身材,不是看脸蛋的!你看他的身材那么好,那啥啥的一定很厉害,比那种只有脸蛋好,杀鸡都杀不死的小白脸强多了!你都不是黄花闺女了,怎么还这么无知?先好说,这男人是我的,不许跟我抢!” 夏雨琳又想吐了,这种话她都说得出来哦,难怪没有好男人愿意娶她,猴爷果然也不是瞎的,知道她不是正经女人,只肯跟她玩玩,却绝对不愿娶她。 “你又自说自话了。你怎么知道他肯让你睡?你还能强了他?” “哼,”夏木蓝不以为意,咂了咂嘴,“就是要这样要有挑战性嘛。你就告诉我他是什么人,我自己会想办法尝尝他的滋味。” 夏雨琳为了不让她再纠缠自己,只得道:“他是江洋大盗,流氓头子,情人无数,他一定不会跟你认真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要什么认真?”夏木蓝嗤之以鼻,“男人嘛,就是拿来玩的用的,就像男人对待女人一样。跟男人认真,不过是自掘坟墓,我已经想开了,对男人早就不抱幻想了,劝你也别再天真了。” 她说着转身走开,得意地笑:“舍微公子,沐瑛,还有楚留非,我一定要全部睡过,加上恩远侯,这天下的美男都要让我睡遍了,哈哈哈——” 夏雨琳觉得她疯了:“你不是说要回夏家吗?都要回去嫁人了,还敢有这种龌龊的追求啊?” “我不回去了!”夏木蓝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在睡完这些美男子之前,我绝对不会回去的!” 夏雨琳:“……” 她开始担心夏木蓝总有一天会死在这些男人手里了,而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木蓝对“睡遍美男”这个梦想的追求异常执着,接下来十几天,她一边骂这见鬼的日子和欺骗了她的夏雨琳,一边熬了下来,真的没有踏出宅子一步。 十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楚留非再次出现在夏雨琳的面前:“咱们今晚就出发,去救那个胖小鬼,你可做好了拼上一切的准备?” 夏雨琳惊讶过后,举起手,像个战士,坚定地道:“早就准备好了。” 282 出发,拯救胖小子 楚留非道:“你现在马上收拾,天黑了我们就出发。” 夏雨琳转身跑进房间,准备全副武装。 夏木蓝已经等楚留非等了很久,这会儿终于看到他了,立刻掠了掠头发,解开胸前的三颗纽扣,扭着腰肢走过来,娇笑:“楚大哥来了,小蓝我等你很久了,你一定累了吧?我给你按摩肩膀。” 楚留非端坐如山,剑鞘抵住她伸出来的魔爪:“五小姐,你不是我的菜,建议你不要打我的主意。” 夏木蓝不服气:“我怎么不是你的菜了?我要身材有身材,要经验有经验,又不要你负责,只是想跟你快活一夜,你怎么就看不上我了?难道你觉得我是主动送上门的,不值钱?” 楚留非道:“我很喜欢女人投怀送抱,但你的穿着打扮、声音气味都不对我的胃口,所以我对你试图勾搭我很不爽。你不想受罪的话,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说的都是外表!说不定你试过以后,会喜欢我的味道也不一定!”夏木蓝嚷嚷,身体一歪,试图往他的身上靠。 她不服气!她不服气得要命!为什么她看上的男人都看不上她?她都愿意无偿献身了,他们还嫌弃? 侯爷是这样,舍微公子是这样,连这个江洋大盗和他的手下也是这样,她夏木蓝就这么没有魅力? 想想夏落葵,同样是残花败柳,还不肯给男人好脸色看,男人却都围着她转,她就不明白了,她哪点比夏落葵差? 她靠了个空,跌倒在地上,摔得有点发晕。 她明明是往这个男人的身上靠,为什么却靠空了?她爬起来,往楚留非身上扑去。 “这么不识趣的女人,我也不客气了。” 她就听到楚留非说了这一句,而后后颈一疼,眼前一黑,她就晕了过去,再次倒在地上。 楚留非看都不看她一眼,对身后的沐瑛:“找个乡下地方,让她跑不掉,随便怎么闹都没人知道。” 沐瑛瞅了瞅地上的夏木蓝,有点同情她:“她好歹也是夏家五小姐,这样对她真的好吗?” 这个女人就知道哪个男人长得帅有魅力味道好,却不想想对方是不是她勾引得起的,她都在恩远侯那里栽过一个大跟斗了,还不学乖。 楚留非道:“要不你带着她上路?” 沐瑛立刻道:“我现在就送她下乡。” 而后他跑进夏木蓝的房间,拎了条毯子出来,覆在夏木蓝身上,将她包裹起来,扛起她就走。 就这样,夏木蓝悲惨的村姑生活就开始了,但那与夏雨琳的行动无关,不必叙述。 夏雨琳换好劲装,背着一个包袱出来:“我准备好了。” “咦?夏木蓝呢?”她左看右看,“我刚才听到她在调戏你,怎么现在不见人了?” 楚留非道:“她让我不爽,我让沐瑛送她下乡去了。” “喔。”夏雨琳耸耸肩,松了一口气,假装关心地问一句,“她会不会受到虐待?” 楚留非道:“只是让她像农妇一样生活罢了。” “嗯嗯,那我就放心了。”夏雨琳走出去,瞬间将女流氓抛到脑后,“我们走吧。” 门外停了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很高大很健壮,被拉的车很简单,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与装饰,一看就觉得很不好坐的样子。 夏雨琳道:“我以为我们要骑马去。” 虽然她还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但是,跟着楚留非就行了。 楚留非道:“这次要去香血海的训练基地,谁也不知道那里布有多少眼线,所以,我们必须要夜间行动,而且不能点灯,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惊动他们。” “不点灯?”夏雨琳惊讶,“这么黑的晚上,不点灯看不到吧?” 如果春夏秋三季可能还行,毕竟晚上有星光有月光,但这种季节的晚上,很少有星月,就算有也很黯淡,根本不足以视物,即使是视力最好的人,也无法在这样的黑暗中辨认方向和道路。 “是啊,即使是我也寸步难行,所以我才要带上这只猫。”楚留非坏笑着,从肩上背的布袋里抓出一只东西,扯掉它身上的布绳和它嘴里的布块,丢到马背上,“小猫儿,到你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夏公子?”夏雨琳大吃一惊,“我怎么在这里?” 夏公子在马背上翻了一个身,站好,冲着楚留非张牙舞爪:“还不是这个混帐将本公子抓来的!他说他要去探香血海的老巢,让本公子助他一臂之力,本公子不想去,他就硬将本公子抓来,还将本公子五花大绑,塞进那个麻袋里,跟那只臭兔子放一块,气死本公子了……” 夏雨琳又吃了一惊,问楚留非:“啊,你连兔子都带来了?” 难怪他的那个麻袋里有什么东西动来动去,原来是装了两只小动物。 楚留非道:“那只兔子是小胖子的朋友吧?不带去的话,怎么打动小胖子?” 夏雨琳想了一想,说得也是,香血海一定会想办法抹杀肉肉天真无邪,想将他变成冷血无情的孩子,带肉肉在乎的“朋友”去,应该是件好事。 于是她道:“你对小白兔好一点,别将它闷坏了。” 楚留非立刻从麻袋里抓出小白兔,往她怀里一丢:“那负责照看它吧。” 夏雨琳无语一会,抱着小白兔上车:“咱们可以走了吧。” 楚留非看向夏公子,将马的缰绳塞进它的爪子里:“你就当车夫,好好驾车吧,去黑崖山。” “什么?”夏公子尖叫,拿爪子去抓他的脸,“你竟然让本公子当车夫?别说本公子只是一只猫,就算不是猫,你也不能让本公子做这等粗活!本公子都快六十岁了,尊老爱幼你懂不懂?不懂的就去学堂学几年……” 楚留非捏住他的一只脚,将他提起来,淡淡道:“我们现在要去救那个胖小子,胖小子名义上也是的侄孙,听说还很喜欢你,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却想见死不救吗?你身为一代才子,就这么贪生怕死?” 夏公子被他提得很难受:“我才没有怕死!我只是、只是……” 他憋了半晌后,实在不好意思找理由推拒,只得道:“我知道了,你放我下来,我努力驾车。不过本公子只是一只猫,没驾过车,万一翻到阴沟里,所有人都死了,可千万别怪我。”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真正的文人,虽然不能打架,但是,见死不救确实不是文人的风格。 楚留非将他放回马背:“放心吧,这马很有经验和灵性,就跟小狗一样,不需要你特别指导,你只要保证它没有走错路就行了。” 说着,他跳上马车,偏头:“小猫,走吧。” 夏公子狠狠地瞪着他,骂了几句,甩了甩缰绳,高头大马就迈开四蹄,悠然地在夜间漫步起来。 今天晚上,虽然星光黯淡,但还是有星光的,这对于能够在夜间视物的猫和马来说,够用了。 一只猫在黑夜里驾驶着一匹马行车,这真的能行吗? 夏雨琳努力瞅着外头,很担心:“夏公子,你还好吧?你真的会开车吗?” 夏公子恼怒的声音传进来:“你不知道本公子是天才么?都被训练几天了,还能不会?你吖的当本猫……本公子是蠢才么?拿吃的来,本公子要一边驾车一边吃零食。” 那个姓楚的混帐几天前将他从夏家花园的角落里抓出来,让人训练他如何驾驶马车,他气死了,但又斗不过他,只得从了。 想他一代才子兼一只黑猫,居然沦落到去当车夫的地步,真是惨绝人寰,悲愤万分! 夏雨琳这下放心了,将一个小袋子丢给他:“丑男为你准备了一袋子鱼干,你慢慢吃吧。” 这会儿,楚留非已经摘下了面具,但因为是晚上,又没有灯光,她没有眼福瞧瞧他长得有多丑,但这样也好,万一她被他吓着了怎么办? 马车里,楚留非往后一躺,身体几乎将马车填满了。 他的鼾声传过来,夏雨琳一脸黑线:“你睡着了?” 楚留非懒懒地:“是啊,没女人抱,除了睡觉还能做什么?” 夏雨琳问:“紫鞘呢?她不跟我们去?就我们两个人,呃,三个人去救肉肉?这样能行吗?” 夏公子基本上没有战斗力,她的战斗力在香血海面前也就是百分之几的水准,姓楚的倒是能打,但是,他一个人还能对付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香血海杀手? “我们是去救人,不是去打架。”楚留非道,“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地潜进敌人内部,不动声色地带走胖小子。面对敌人,能躲就躲,能闪就闪,能不打就不打,带太多人反而容易暴露。” “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是,万一遇到多名杀手,那可怎么办才好?” “我一共安排了三路人马。一路在明,由沐瑛、紫鞘和一名冒充我的高手,于白天潜进黑崖山区探路,顺便吸引香血海的注意力。一路在暗,也就是我们三人,于夜间行动,根据沐瑛等人留下的线索潜进山里。另外还有一路人马垫后,如若前面两路人马有危险,及时施于救援。” 283 穿越,黑暗森林 “真是好策略。”夏雨琳由衷地赞叹,但还是忧心,“我知道沐瑛和紫鞘是高手,但只有他们三个人做探子和先锋,够不够用呢?” 为了救肉肉而让别人赔上性命什么的,她一点也不想看到。 “我说过,我们的目的只是救人,不是打架和杀人。”楚留非道,“他们不会跟对手硬来的,山野密林,可以隐藏的地方很多,他们俩都在山里修炼过多年,我想他们要自保,应该还行。” “那就好。”夏雨琳拍了拍胸口,也往车壁上一靠,“我就先乐观一下吧。” “放心吧。”黑暗中,楚留非的手摸上她的头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夏雨琳的心脏就漏了几拍,脸红了,期期艾艾地道:“假如我跟肉肉遇到危险,两人中只能救一个,你一定要救肉肉啊。” “呵,”楚留非低沉的笑声,在狭窄黑暗的车厢里显得很性感很魅惑,“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夏雨琳支支吾吾:“你、你怎么知道?” 她很想把他的手拍开,但是,她又怕他察觉到她的体温升得厉害。 她发誓,她绝对没有动心动情什么的,就是这种环境太害人,想想,大黑夜的,狭窄黑暗的空间里,一男一女的年轻挤在一块,还要去干刺激危险的事情,这时候若是有点暧昧的举动什么的,谁能不小鹿乱撞? “因为有我嘛。”楚留非收回手,笑道,“我不会让跟我在一起的好女人出事的。” 夏雨琳嘀咕了一句:“那我们就平安地去,平安地回,谁也不要有事。” “好,我答应你。” 夏雨琳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得厉害,还好是晚上。 马车前头的马背上,夏公子已经把小袋子的鱼干吃完了,很想跟他们再要一些,但是,他是猫,耳朵很灵的,他们的对话他都听到了,他觉得自己若是开口,感觉很尴尬。 于是他什么都不说了,抬头看星空,只有七八颗星若隐若现,唉,漫漫长夜,真难熬。 天色泛白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来,楚留非下车:“黑崖山到了。” 冬天的夜很长,昨天晚上他们又是一天黑又出发,这会儿,夏雨琳已经睡够了,也坐车腻了,一听这话赶紧也跳下车,往四周扫视了一眼,“哇”了一声。 前方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崇山峻岭,岭间有云雾弥漫,没看到半个人影出没,也没看到任何山路屋子什么的,感觉就是千里无人烟啊。 “我们要翻山越岭,到山里找人?”她摩拳擦掌,觉得这项任务太挑战,太讲究人品了。 “是的。”楚留非将手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十几秒后,十几劲装高手就像从天而降,出现在他们面前,其中两个是紫鞘和沐瑛。 夏雨琳看着他们,心里又“哗”了一声,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顶尖高手啊,敏锐刚毅的眼神,全身散发出来的霸气与从容,举手投足间的利落干练,都在证明他们非常自信,非常冷静,非常坚强——这是只有真正的高手才会拥有的气量,没达到那个境界的人,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 如果这些人是她的小伙伴,那她真的有希望了。 “楚足,这位姑娘就是你的新欢?”一个男人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夏雨琳,“唔,脸蛋不错,身材更不错,感觉是个好的,难怪你肯为他卖命。” 夏雨琳唬了一下脸,觉得他太油腔滑调了,不过他是在夸她,她没办法真的生气。 “现在不是谈女人的时候。”楚留非一本正经,“你们确定你们没有被香血海发现吧?” “我们都是趁暗,分头到这里再集合的,这附近一里的范围我们都认真观察过了,没有香血海的人。” “那就立刻按照事先说好的行动,记住,我们只是要救人,能不打就不打。”楚留非再次强调。 “知道了,我们都是爱命的,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 而后,夏雨琳只觉得眼前花了几花,待眼睛不花时,那些劲装高手不见了大半,只有沐瑛、紫鞘和一名约莫五十来岁的精瘦男人。 “老大,我们三个去了。”沐瑛道,“我们会小心的。” 楚留非道:“去吧。” 沐瑛等三个人冲他抱了抱拳,而后,一个个就像狡兔一样,往密林里钻去,迅速没了影儿。 “第三个人是谁?我知道他是高手,不过他的年纪有点大,体力够用吗?”夏雨琳问。 楚留非道:“他们的任务主要是探路,这里又是深山,他们并不需要赶路,行走速度会很慢,你不必担心那个老头会累倒。他可是条老狐狸,打架不算厉害,但精通山中环境,擅长狩猎、使毒和医术,正好可以弥补沐瑛和紫鞘的不足。他们三个人组成一队,几乎无敌。” 夏雨琳道:“你认识很多奇奇怪怪的高手?” “是啊,非常多。”楚留非说着,沿着山路往前方走,“咱们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到天色暗了再行动。” 夏雨琳跟在他后面,这才发现载他们来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被人载走了,她刚才只顾盯着平生见过的最多数量的顶尖高手,都忘了身边的动静了。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后,前方没有了山路,彻底的是荒山野岭了。 楚留非钻进一人高的草丛中,趴下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在草丛里趴一天?夏雨琳头皮发麻,现在才是早上,要等到傍晚,是很漫长、很痛苦的过程。 楚留非看出她的想法,淡淡道:“再难熬也要熬。不要说话。不要走动。吃东西一定要吃得干干净净,不能留下任何碎屑。拉屎拉尿要就近解决,挖坑掩埋,不能让气味传出去。没有人知道对手会在哪里出现和潜伏,我们必须要像一棵树、一块石头般安静地呆着,不留任何痕迹。” 夏雨琳不再说话,也钻进草丛,趴在他身边一米外的地方,静静地潜伏。 为了肉肉,她会撑住的。 夏公子道:“我是猫,我就不钻草丛了,我去大树上趴着吧,如果有敌人靠近,我会砸两颗果子下来。” 说罢,他就四爪并用,无声无息地爬到他们头顶的大树上,趴在隐蔽的树叶中间。 身边趴着一个顶尖高手,头上有一只脑子好的灵敏黑猫,夏雨琳这会儿觉得很有安全感。 不管怎么难熬,时间终究会过去,天色暗下来,已经无法看清前方二三十米范围的时候,楚留非终于从草丛里钻出来:“开始进山,小猫,在前头带路。沐瑛他们会在路上作标志,你的眼睛一定能看得到这些标志。” 夏雨琳低声问:“什么标志?” 楚留非道:“他们会在贴近地面的地方抹上夜光粉,只是这些夜光粉含量很低,只有这只小猫能看得清楚。” 夜间,猫的眼睛对光线非常敏感,只要有光,哪怕再微弱暗淡,它们也能看得很清楚。 夏雨琳“喔”了一声。 楚留非道:“你走在小猫后面,跟紧一些,我走在你后面,尽量不要说话。” 夏雨琳紧紧跟在夏公子后面。 山里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和茂密的草丛,天色只要暗一些,行走就会非常困难,而且山里没有路,想要摸黑穿越大森林,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为了战胜这种时刻,夏雨琳之前已经进行了大量的训练,专门在夜间练习视物和行走,加上天上有一点星光和夏公子在前面低声喵呜着引路,再困难,也还是能勉强前进,当然,速度很慢,只比蜗牛好那么一点点。 山里好冷。为了行动方便,她没有穿太厚的衣服,也没有穿太多,冷得不行了。 不知走了多久后,她的脚都冷僵了,一脚踩到藤蔓,就跌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还是我背你吧。”黑暗中,楚留非走到她身上,将她拉起来,轻轻松松地甩到他背上。 夏雨琳很难过,觉得自己拖累了他们,低声道:“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后你放我下来,我能走的……” 这么多人为了救她的肉肉而赌上性命在冒险,她却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她真是太没用了。 “嘘。”楚留非的声音温柔又温暖,“背你就跟你抱着那只小兔子一样,不费什么力气,所以,你给我闭嘴。” 夏雨琳抽了抽鼻子,问:“真的?我真的那么轻?” “你不轻。”楚留非叹气,将一件外套丢到她身上,“只是我很强,你这点重量不在话下。” 夏雨琳狠狠地掐了他的肩膀一把,而后趴在他的肩膀上,她承认她一点都不想在这样的黑暗里穿越大森林,每踩一步都提心吊胆的,她就自私这一次,相信他真的很强吧。 黑暗,阴冷,山风簌簌,隐隐有野兽的咆哮声出没,很可怕的地方,但他的背是宽厚温暖的,她很快就不觉得冷了,甚至还……睡着了,就差没有做梦了。 待她一觉醒来,感觉居然不错,就像躺在床上一样舒服……咦,床上? 她睁大眼睛,惊得跳起来,她居然躺在楚留非的怀里,而且……还是像只小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大半个身体都被他包裹着,这画面……真是暧昧死了,说她只是在取暖,恐怕打死都没有人信。 虽然他于她有恩,但她还是用力地推开他,站起来,整理头发和衣服。 她的脸红得很厉害:话说,这丑男人居、居然又有生理反应了……她再能理解这种反应,也是很丢脸的好不好? 284 凶险,危机四伏 楚留非却不以为意,睁开眼睛瞄了她一眼,伸长手脚,靠着山壁继续打盹:“我背了你一夜,现在很累了,要补眠,你切记安全规则,别惹出麻烦来。” 他这会儿不戴面具了,只是蒙着将脸部包裹得很紧的绿色面罩,就露出一个额头和一双眼睛。 夏雨琳对他的脸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了,她宁可他永远戴着面具,要不然……总觉得很尴尬。 头顶撞到了山壁,原来,他们现在窝的地方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山洞,充其量也就是一个狭窄的凹洞罢了,她跟楚留非挤在这个空间里,连转身都有点困难。 从这里可以看到外头的动静,算是一个制高点,夏公子在洞外看守,这里倒也还算安全。 她觉得手脚发麻,很想出去散散步,但为了安全,半步都不敢出去,只能窝里洞里按摩手脚。 楚留非睡得很沉,她看着他,有点感激,有点抱歉,想来,他还真是背了她一个晚上啊,真亏他没有累垮,不过,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那还跟“香血海”玩什么啊? 漫长的白天过后,天色又暗了。 天色变暗,但还没有很暗的这段时间,是赶路的最佳时间,两人一猫出发,以最快的速度行进。 一路上,夏雨琳发现了数个显然经历过打斗的现场,地面上的杂草被踏平,两边的枝木被武器削断,树干上有刀剑划过的痕迹,落叶也被搅乱,还有发丝、血迹、衣角等物。 看那些树木的刀痕和遗落的血迹,还挺新鲜,估计也就这一两天发生的事情了。 “沐瑛他们遇到了香血海的人,打起来了,不过,没死人。死人的话,血迹就不会这么少了。”楚留非看过现场后,淡淡道。 夏雨琳听后沉默,觉得自己真是连累了太多人。 “你在内疚?”楚留非挑了挑眉,“其实不管有没有你,我也迟早要跟香血海干上的,只不过因为你的缘故,这个时间提前和仓促许多罢了。你大可不必内疚。” 夏雨琳瞪了他一下:“我知道了,我不内疚了。” 沿着沐瑛等人留下来的标志,一直走到天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后,夏雨琳又爬上了楚留非的背,让他背着她走。 她不断告诉自己,这可不是因为她真的走不了,这也是为了效率,因为楚留非显然比她适应这样的环境,要不然,她像瞎子走夜路一般,走一步得摸索半天,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肉肉在的地方? 如此,昼息夜行,他们走了几天,也才翻过了三座山,前头仍然是环绕和飘散着雾气的深山。 中午,在参天大树上歇息的时候。 她正在啃没有任何味道的饭团,楚留非突然睁开眼睛,沉声:“你赶紧把嘴捂住,我要马上告诉你一件会让你想尖叫的事情。” 夏雨琳很想问他什么事,但又担心自己不小心大声说话引来杀手,便把嘴捂住。 “你的身后,有一条巨大的蟒蛇。”楚留非盯着她的身后,缓缓地道。 “啊——”夏雨琳果然尖叫,但因为嘴巴已经被捂住的缘故,她的尖叫声都被闷在手心里,没传出去。 他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她瞪圆眼睛,看着他。 但她马上知道他是说真的,因为,她感受到了身后很细微的动静,有什么东西爬过树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还有动物细微的、带着寒意的体味传过来。 而她前面上方的树枝上,夏公子四肢紧紧地抓住树干,弓着背,翘着尾巴,两颗绿色大眼睛更是睁到了极限,还变成近乎黑色的墨绿色,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身后——那是他在恐惧! 不会错了!她的身后应该真的有一条大蟒蛇,她吓得全身僵硬,想晕不敢晕。 突然,夏公子“喵”的低吼一声,她感觉到那条大蟒蛇可能正在张开血盆大口朝她的脑袋咬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楚留非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软剑,抬手,挥臂,掷剑,一气呵成,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夏雨琳只觉得耳边有闪电划过,而后,来自身后的寒意、压力和恐惧感都消失了。 同时,有什么液体溅在她的身上。 她战战兢兢地转头,就看到一条大蟒蛇被钉在她身后的树枝上,蟒蛇七寸的地方插着一把剑,溅到她身上的液体就是从蟒蛇伤口溅出来的蛇血。 那条蟒蛇还没有马上断气,两颗小小的、阴险的、恶毒的眼睛盯着她,蛇信子还在微微吐着,足足有四五米长的蛇身在剧烈地扭动,拍着树干,这种场面,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远胜巨幕3d的效果。 即使是这种时候,夏雨琳也还牢记“绝对不可以发出大的声音”这条安全规则,忍着不敢尖叫。 跟蟒蛇的眼睛对视片刻后,她终于控制不住了,眼前一晕,身体往树下栽去。 她落进一个人的怀里。 楚留非的动作很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先跃到树下的,反正及时接着了她。 她瞪着眼睛,看着他,还是陷在惊恐之中。 楚留非的眼睛在笑,声音也带笑:“瞧你一脸要哭的样子,只是一条蛇,你就这么怕?” 这个混蛋,他懂得什么?夏雨琳心里又怒又委屈,她也是正常女生好不好,差点被这么大一条蟒蛇给吞了,能不怕吗? 而且这里又是深山野岭,荒无人烟,还只能夜间行走…… 楚留非还是不以为意:“香血海怎么样也比那条蛇可怕吧,就你这样怎么去救胖小子……” 夏雨琳张口就要骂他,然而,发出来的声音却是“哇——”的哭声,但她又害怕发出这样的哭声会引来杀手,便把脸庞埋进他的胸口,哭,让哭声夹在两人之间。 楚留非:“……” 他就这样抱着她,让她哭。 枝头,夏公子两颗绿眼睛眯成两条缝,小黑脸上一脸黑线,他怎么有一种非礼勿视的感觉? 良久,夏雨琳总算发泄够了,将脸庞移开:“放我下来。” 楚留非手一松,夏雨琳掉落到地上,屁股有点疼,她揉着屁股爬起来,抹着眼睛道:“现在怎么办?” 丢脸死了!但脸都已经丢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反正他不是三姑六婆,也不会把这种事情说出去,她还是能承受得住这样的丢脸。 楚留非道:“你闪开些,我来收拾现场。” 不收拾干净,若有香血海的人经过,一定知道有高手曾经潜伏在这里,从而引发警戒。 夏雨琳乖乖地退到一边,楚留非利落地跃到树上,待蟒蛇伤口的血迹凝固以后才拔出软剑,系回腰上,而后将蟒蛇头部扛在肩上,将蟒蛇的身体缠在腰间,跃下大树,往悬崖的方向行去。 看他的样子,真的像在背只鸡似的……夏雨琳觉得她真的不用担心他晚上背她走路会累倒。 但楚留非去得有点久。 都半个小时了都没回来,她有些担心,想去找,但又怕她会迷路,想让夏公子去找吧,又不怕一个人留在原地,急得在原地来回团团转。 夏公子趴在树干上,四肢下垂,两眼成缝,意兴阑珊地看着她:她急什么呢?那种男人一看就是祸害遗千年的类型好吧? 当楚留非的身影终于出现,夏雨琳跑过去:“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挂掉了呢。咦,你洗了衣服?” 楚留非的衣服是湿了,似乎洗过了。 “我将蟒蛇的尸体丢下了悬崖,然后发现附近有杀手,顺便杀了,将尸体也丢下悬崖。衣服染了血,我不想引来野兽,顺便把衣服也洗了才回来。”楚留非说得轻描淡写的。 “啊,这么次的天气,冷了会感冒的。”夏雨琳很佩服他的体能。 “运气半个时辰就好。”说着,楚留非便盘退坐下,开始运气。 他的姿势标准如老僧入定,夏雨琳蹲在旁边看了半晌后,讪讪地退到一边,做体操。 大半个小时后,楚留非站起来:“继续到大树上去吧。” 他一只手挟着夏雨琳,像只猴子般,三两下就爬到大树上,夏雨琳发现他的衣服真的全干了,真是神奇。 经历了这一天的凶险之后,夏雨琳突然对这片大森林就不那么怕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比如踩到死人的尸骨、摸到树干上的一大片毛毛虫、掉进布满动物尸骨的洞穴里什么的……好吧,还是很恐惧,但都不会失控了。 晚上,基本上都是楚留非背着她走,她其实也不算吃太大的苦头。 她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会在这片深山里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而这时,距离肉肉被抓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她在深山里艰难行进的时候,位于山脉深处,无人知晓的某处,传出一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痛痛痛痛,肉肉不要练了,肉肉想吃肉,想洗香香的热水澡,想睡软软的大床,呜呜呜呜……” 没有任何温度和起伏的声音响起来:“什么时候练成功了什么时候吃饭,哭死也没有用。” “可是肉肉没有力气了,肉肉很累,还受伤了,流了好多血,肉肉要死了……” “要么死,要么成功,没有第三条路。” “你们、你们都是坏蛋!我要十一!十一救我——”小孩子边哭边尖叫,“十一救我——肉肉要被坏人弄死了——” 285 来了,近在咫尺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站在高处的黑衣人甩了甩手中的鞭子,“你既然那么想念十一,那就让你听听她是怎么说的吧。” 他给了助手一个眼色,助手跑出去了。 而后,山洞高处又传来夏雨琳冰冷的声音:“香肉肉,你就是个瘟神,只会给我带来厄运,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孩子收住哭声,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上方,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肉肉喜欢十一,不想跟十一分开……” 十一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厌恶和暴躁起来:“我都说过了我讨厌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就是个恶魔,你杀了入娣!你是坏人!你是杀手!你是天生的杀手!我不要你——我永远都不会要你了!” 孩子脸色煞白,全身都没有半点血色,就跟没有灵魂的玩偶一样。 这样的事情,天天发生,他单纯幼小的心灵,一次次地被污染和扼杀着。 持鞭子的男人挥了挥手:“放蛇!” 山洞的四壁突然出现了许多小孔,一条条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蛇从孔洞里爬出来,闪着邪恶的小眼睛,吐着红色的蛇信子,往小孩游去。 小孩猝不及防地就被咬了一口,当下疼得跳脚:“痛痛痛痛……” 这份疼痛让他回神,他猛然看到无数的蛇朝他爬过来,吓得到处乱跑,哇哇大哭:“蛇——好多蛇!肉肉怕怕!呜呜呜,十一救我,娘亲救我,呜呜呜……” 然而,山洞的空间就那么大,还是密封的,他根本无处可逃。 持鞭男人的声音从上方传下来:“这些蛇已经饿了三天,如果你不想被这些蛇吃掉,就将它们杀光。” “肉肉不要杀蛇……”孩子又哭得崩天裂地,“肉肉怕蛇,呜呜呜,肉肉不要被蛇吃掉……” “啊——痛痛痛,有蛇咬肉肉,好痛,有没有好人来救肉肉……” 他凄厉的哭声与尖叫声,响彻整个山洞,山洞简直都在摇晃了。 持鞭男人皱眉,转身走出去,如果连几条蛇都杀不死,这种小鬼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 下方,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数以百计的蛇很快爬到孩子身边,咬住他的身体,他根本没地方跑,其中还有手臂粗的大蛇…… 山洞里除了他的哭声与惨叫声,没别的声音。 夏雨琳听不到他的惨叫声与哭声,只是,无数次,她被噩梦惊醒,噩梦里,都是肉肉的哭声与惨叫声,还有一身的血,一身的狼狈。 “哈——”她大叫一声,睁开眼睛,抚着胸口,心脏跳得好厉害。 大冷天的,她居然出了很多汗。 “嘘——小声点。”楚留非低声道,“我们到了,别再发出这么大的声音了。” “到了?”夏雨琳赶紧压低声音,“哪里?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前面几米外就是一个巨大的峡谷,峡谷里飘散着薄薄的迷雾,根本看不清楚,哪里有香血海的老巢。 楚留非道:“峡谷对面的崖壁,偏右,有一个被掩住的洞口。” 夏雨琳定睛看,没看清,于是冒险跑到几米边的峡谷边上,抓紧一根很粗的藤蔓,双目聚焦在他所指的方向,仔细地看了又看,隐隐看到一个有树藤遮盖的洞口,如果他不说出来,任谁都不会注意那么隐蔽的地方。 她跑回来:“你怎么知道那里是敌人的窝?” 楚留非道:“我看到沐瑛的讯息了。” 夏雨琳左看右看:“讯息在哪里?” 楚留非道:“我已经抹掉了,再说了,你看了也不会明白,那是我们几个人才知道的秘语。” 夏雨琳皱鼻子:“小气。” 楚留非看看天色:“已经近在敌人的老巢,小声说话,咱们在这里歇一晚,明天凌晨潜过去。” 夏雨琳想问,这么大的峡谷,他们要怎么过去?但想了想,他肯定会有办法的,她问,倒显得她无知了,还是不问比较好。 旁边的草丛里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似乎有人往这边走过来,她眼皮子跳了几跳,跑到楚留非的后面。 楚留非的脸色也很凝重,右手放在腰间,软剑随时出鞘。 一个黑点从草丛里闪出来,夏雨琳狂跳的心脏稳定了许多:“夏公子。” 夏公子跃到旁边的石头下,趴下来,疲惫地打盹:“人找到了。” 什么人?夏雨琳刚想问,草丛里就走出三个人来,都是她认识的人,当场惊得她倒抽几口冷气。 沐瑛几乎全身是伤,都快包裹成木乃伊了,整个人靠在紫鞘身上,走得很慢很慢,显然伤得很重,紫鞘的手臂上也绑了绷带,脸上有血丝,但勉强还能走路。 只有那个精瘦老头看起来好点,没受伤,但也是一脸疲惫,一走到他们身边,老头立刻坐下来,不声不响地从他们的包裹里拿出干肉,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咀嚼起来。 “老大,”紫鞘看到楚留非,终于有了姑娘的样子,眼睛一红,带着哭音道,“师兄为了救我,差点没命,幸好胡老医术高明,又带着好药,这才保住了师兄一条命……” “知道的话,以后就加倍练功,别连累别人。”楚留非说得很冷酷,而后看向沐瑛,“能不能撑得住?” 沐瑛挤出一丝笑容:“当然……” 天知道他全身都在疼,他现在可真是在拼命了。 “支援人马大概明天会追到这里,你们撑到明天,应该就有救了。”楚留非说得淡然,“今天晚上,咱们就先挤在这里过一夜,谁都不要发出声音,我会值夜,你们可以放心睡一晚。” 紫鞘在抽抽噎噎的,倒是沐瑛一脸惭愧:“连累老大了。”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要怎么活着回去了,撑着点。”楚留非说着,往一边走去,“我会在四周巡逻,不会让人靠近的。” 敌人的老巢近在咫尺,说不定四周随时有香血海的人出没,他不能放松。 夏雨琳走到沐瑛和紫鞘身边,低声道:“抱歉,让你们冒这么大的险……” 她看得出来,沐瑛受到的可是致命伤,一不小心就会挂掉的那种,可以想象,他们一路上的处境是如何的危险,相较之下,她这一路上真是轻松多了,她居然还以为自己吃了很多苦,想来真是愧疚。 紫鞘摇摇头,示意事情与她无关。 这一夜,几个人挤靠在一起,度过了寒冷而漫长的一夜。 天色微微泛亮,眼睛勉强能看辨认方向的时候,几个人都醒了,楚留非对沐瑛等人道:“我要闯进敌人的老巢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们几个立刻沿路返回,尽快跟支援人员接头。” 沐瑛的状况很不好,整个人已经陷入半昏迷之中,还发了烧,话都不能说了,如若不能尽快得到救治,小命难保。 紫鞘点头,背起沐瑛,跟着老头离开。 夏雨琳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在心里为沐瑛祈祷。 待他们走远后,楚留非道:“准备好了?” 夏雨琳已经将护身软甲、头盔、铁臂环等防具穿好:“好了。” 楚留非躬腰,走在前头:“跟我来。” 夏雨琳跟在他后面,对他的镇定和冷静佩服得五体投地,换了她,面对这么多危机,心理压力很大。 慢慢前行了约莫二十分钟后,楚留非停下来:“这里有一根绳索通往峡谷对面,小猫先过去探路,我走中间,你——跟在我后面。” 夏雨琳仔细瞅了又瞅,这才看清他手中真的握着一根手腕粗的绳索,绳索这一端系在被藤蔓绕住的参天大树上,所以很不显眼,绳索的另一端伸往峡谷对面,但因为后半截被迷雾笼罩的缘故,看起来很有“不知通往”何处的神秘感与诡异感。 “又是我?”夏公子猫须往下垮,尾巴也往下垮,“你们又舍得让我一只小猫打先锋?你们以为小猫真的有九条命,不会死是不是?” 他这辈子还没有冒过这样的险,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这会儿非常怀念夏家的舒适生活。 唉,直到来到这种地方,他才觉得夏家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起码吃好睡好,人人怕他,哪里像这几个小辈,任意使唤他,害他都想哭了…… 楚留非捏住他的后颈,将他往绳索上一放,淡淡道:“爬这样的绳索对你来说小事一桩,而且你体形小,不容易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他们不一定会杀掉一只小野猫,你就放心前进吧。” 夏公子冲他啮牙,一脸忿忿,而后甩头,迈着优雅轻盈的脚步,踩在绳索上,往陷在迷雾里的绳索另一端走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夏雨琳在后头低声道:“为了救肉肉,您老千万不要趁机报私仇,向敌人出卖我们……” “哧——”的轻响,一缕淡淡的怪味传来,夏雨琳后退两步,拿手扇鼻子,这位猫大爷居然在……放屁? 他果然很生气啊,连形象都不要了。 十几分钟后,楚留非戴上手套,抓紧绳索:“我要上了,你听到我的声音后就跟上来。” 而后,他双手抓着绳索,身体吊在空中,靠着双手的移动,荡向对面,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吊在空中的模样却极为轻盈,毫无笨重和迟滞之感,都可以去京城的街头表演杂技了。 “可以上来了。”他的身体很快消失在迷雾中,声音却若有若无地传过来。 夏雨琳咽了咽口水,戴着手套的手也抓紧绳索,吊着荡在空中的身体,慢慢慢慢地、艰难地前进。 286 潜进,敌人巢穴 四周都是雾气,只能看到周边四五米的范围,也不知脚下有多深,若是掉下去……呜呜呜呜呜。 身为女生,光靠臂力移动身体,其实是非常吃力的事情,好在这几个月她拼命练功,身体练壮了一些,要不然,她准得掉下去。 看不到前方的夏公子和楚留非,她真怕迷雾中有杀手或怪物冲出来。 爬了好长一段后,前方传来低低的,若有似无的惨叫声,似乎已经杀起来了,绳索也晃动得厉害,害她脊梁全是冷汗。 但是,为了肉肉,前方再凶险,她也得前进是不? 终于,又过了好几分钟后,她看到了们于崖壁上的洞口,也看到了楚留非正在将一名杀手斩于剑下。 洞口死了几个人,但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声响传出来,楚留非将软剑缠回腰间,转头,微笑,居然有那么一点玉树临风的味道:“完事了。” 洞口前面有一个平台,绳索悬在平台上方高约莫两米高的地方,夏雨琳手一松,身体往下坠去。 楚留非接住了她,她就落在他的怀里,四目相接,害她脸庞火辣辣的。 她对一个蒙着脸的男人脸红心跳什么呢?她干嘛觉得连脸都不露的他似乎很有魅力的样子? 真是见鬼了,都说患难容易出感情,这十几天的森林冒险生活,让她的脑子不好使了。 “喵呜——”夏公子不满地骂,“抓紧时间,快点救人,想亲热回去再亲,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楚留非立刻将夏雨琳放下来,摸了他的脑袋一把,声音很温柔:“回去后给你介绍一只小母猫。” 夏公子磨牙,狠狠地冲他挥爪,但他轻轻松松地就闪开了。 “将他们的衣服换上,武器也带上。”楚留非说着,先换上一名杀手的衣服。 等夏雨琳也换好后,楚留非将那些杀手的尸体丢下悬崖,往山洞里走:“离我远一点,别靠得太近。” 夏雨琳于是不敢靠他太近了,离他保持四五米的距离。 山洞很深,岔道很多,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插着火光黯淡的火把,将山洞照得并不明亮,但是,这样的光芒对于夏公子和楚留非来说,够用了。 夏公子跳到夏雨琳肩上,眼睛睁得很大,将四周看得清清楚楚,提醒她如何前行。 一路往山洞深处走,当然不会顺利,不过,这山洞里并没有什么机关,人也不多,但是,他们一路上遇到的人全都是高手,秒杀夏雨琳绝对是毫无压力,但是,她的前头有一个楚留非,楚留非应该不是杀手,但杀起人来,比那些杀手厉害多了,全是招招致命,杀一个杀手,也就是几十秒的功夫。 当他们走到前头一片黑暗的地方时,楚留非已经变成了血人,一身的青衣变成了红衣,当然,染红他一身的不是他的血,而是那些杀手的血。 夏雨琳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死人,也没见过那么恐怖的杀人场面,一剑划过,人就死了,好在场面不算血腥,她也是远远地看着,要不然保准有心理阴影,需要心理医生治疗。 “唉——”她长长地叹气,看着眼前的黑暗,以及在黑暗若隐若现的、弯来绕去的贫路,“我们要怎么走?” 她有种预感,如果走错岔路,恐怕就回不来了。 “你在这里等着。”楚留非将她肩上的夏公子抓过来,丢在自己肩上,“我们去找路。” 而后,他身形,就消失在一条通道里,不见了影儿。 只剩下夏雨琳了,她往阴影的角落里一闪,慌慌地等着他们出来。 山洞里弥漫的除了又潮又闷的味儿,还有血腥味,估计经常死人和杀生什么的,一路上遇到的杀手虽然少,但随处可见杀人的兵器,兵器上几乎都染有干涸和已经渗透进金属里的血迹。 果然是职业杀手啊,不设机关,不玩人海战术,只是实打实地拿兵器,要么杀别人,要么被别人杀。 她的肉肉被抓走这么长时间,不知道过得有多痛苦…… 眼前一闪,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吓得她几乎大叫出声。 “是我。”楚留非的声音。 她抚着胸口:“你这么快就找到路了?” 楚留非挑眉:“没办法,那小鬼的哭声太响亮,我们没走多久就听到了,顺着他的哭声找去,很快就知道他被关在哪里。” “你们找到肉肉了?”夏雨琳跳起来,“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一定好得很!”夏公子开口就骂,“哭得那么响亮,就差没把这山洞给震塌了,想来他一定是四肢齐全,体力充沛,死不了。” 夏雨琳瞪他:“他哭得越响亮,说明他越是害怕和不好过,别这么说他。不过,我怎么没听到哭声呢?你们又怎么知道那一定是他的哭声?” 楚留非偏头:“你去听听看就知道了。” 夏雨琳赶紧跟他往黑暗无灯的区域走去。 因为她实在看不见,便抓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虽然他到底是什么人她还是不清楚,但她还是觉得他在这种时候很靠得住。 黑暗中,她看不到楚留非的嘴角微微上翘。 走了几分钟后,楚留非低声道:“你将耳朵贴在石壁,闭上眼睛,好好地听。” 夏雨琳按他的话去做,全神贯注地聆听。 “呜呜呜——”隐隐约约的,若有似无的孩子哭声,传进她的耳里。 虽然声音低得像是幻觉,但她几乎能确定,这是肉肉的哭声没错,而且,哭声来自相当远、相当深的地方。 虽然她不知道肉肉具体在哪个角落,但是,他的哭声能传到这里,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谁说肉肉是个普通的孩子呢?其实……真不太普通。 她能听到的声音,楚留非和夏公子当然能听得更清楚,而且能准确判断方位,他们顺着哭声走,基本上没有迷路的可能。 肉肉的哭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但一直持续着,夏雨琳都走累了,那哭声还没有彻底停歇,于是,夏雨琳在担心肉肉的同时,也放了心:他有力气哭,证明他还没有出大事。 终于,肉肉的哭声比较清晰了,他们也开始能听到他的话了。 “痛——肉肉痛死了——”肉肉在尖叫,在惨叫。 “谁来救肉肉——”肉肉在求救。 “肉肉好累……” “肉肉饿死了……” 黑暗中,几个人俱是一脸黑线,快累死了、快饿死了、快痛死了,还有这等力气叫得这么响?看来他从小到现在吃这么多,还是有用的。 又走了一会,肉肉的哭声与尖叫声就在前头了。 拐弯,前方出现了火光,十几名劲装黑衣人守在那里,人人手中持着鞭子,在他们的四周,设置着一排排、一架架、形形色色、闪着寒光的武器,三面的石壁上设有十几扇门,每扇门都关得严严的,门里隐隐有惨叫声传出来。 其中一扇门传出的哭声和惨叫声特别响亮,显然就是关押肉肉的地方。 夏雨琳急得不得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留非叹气:“如果我跟这十几个人硬拼,拼完以后估计也废了,没办法救那个胖小鬼。” 他这一路来,前前后后已经杀了十几名高手,再跟这么多高手硬拼,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夏雨琳快要哭了:“那咱们要怎么办?” 她听着肉肉的惨叫声,就跟剜心一样,近在咫尺却不能救他,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楚留非将肩上的夏公子抓下来:“你马上在四周转转,找出一条安全的路线来,等下领十一小姐在迷宫里跑,引开那些杀手,这样,我才有机会去救那个小鬼。” 这山洞深处的布局,简直就是迷宫,定有“生路”与“死路”,但这迷宫几乎全是一片黑暗,若是点火,火光会引来杀手们的注意,但不点火而想在迷宫里找到“生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这时候,又是小猫派上用场的时候。 夏公子挥爪,又想骂人了,但是,他也知道骂也没用,当下垂下头,摇了摇尾巴,无精打采地转身:“我知道了,你们等着。”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夏雨琳听着肉肉的哭声和求救声,不断抹眼泪。 楚留非却还是一派从容:“一定要沉得住气,那小鬼死不了,你不用担心。” 夏雨琳先掐了他几把,觉得他的肉太硬了,改用腿踢他,他哼了哼,听声音似乎还挺爽的样子。 因为这里比较吵,他们隐在暗处小声嘀咕,倒也不怕被听见。 夏公子一去就去了好久,夏雨琳估计都一个小时了,夏公子才出现,跳到她的肩上:“我找到路线了,你听我的命令,叫你往左你就往左,叫你往右你就往右,叫你往前你就往前,不听话你就自己死好了。” 夏雨琳嘀咕:“你怎么去那么久?” 夏公子狠狠地抓她的耳朵:“你知道这山洞有多大不?你知道这四周有多少通道不?你知道这些通道里有多少陷阱和死人不?不服气的话就自己去试一试,死一死。” 楚留非叹气:“这里是香血海的训练基地,周围一定有很多让新人逃不出去的陷阱和死路,你能找到生路,是你的本事,我都佩服。” 夏公子这才哼了哼:“幸好本公子是天才,记忆力超强,要不然换了你们,跑十天都记不住路线。你们记得感激本公子的大恩大得,以后多多孝敬本公子。” 287 救命,十万火急 他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基本上,一行三人能完整地找到这里,他的眼力与听力至少占了一半的功劳。 夏雨琳转头,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你,小黑猫大爷。” 黑猫给了她的脸一爪子。 楚留非把脸凑过来:“我也要。” 夏雨琳给了他的脸一巴掌:“说吧,接下来怎么办?” 楚留非摸了摸脸:“你按黑猫指引的路线跑,跑远一点之后想办法尖叫惨叫什么的,将这里的人引走,跑完一圈后跑回来,到时我应该已经救出胖小子了。” 夏雨琳点头:“夏公子,我听你的了。” 夏公子爪子一指:“先往那里跑。” 夏雨琳跑起来,因为前头黑暗,她跑不快,好一会儿后,黑暗中传来她沙哑变形的声音:“来人——有外敌入侵了!至少有三个人!啊——” 楚留非听得想笑,学得还挺像的嘛。 夏雨琳的尖叫声与惨叫声有了效果,火光边的一群“杀人教练”全惊动了,但他们并不惊慌,而是齐刷刷地看着头目:“队长,怎么办?” 队长指了指:“你们几个人去支援,你们几个人去外头看情况,剩下的留在这里,有必要的话就启动机关。” 其实山洞里也设有机关,不过这机关主要不是为了阻止外人进来,而是为了阻止“学生”出去,所以,夏雨琳一行进来才没有遭遇到什么机关,但是,一旦这些机关启动,外来者当然也会受到巨大的阻碍。 一群人迅速分成三批,而后分头行动。 火光边只剩下四五个人了。 楚留非扯下面罩,从衣服上抹了一手血擦在脸上,而后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握着软剑,弯着腰,微低着头,跌跌撞撞往队长跑去,嘴里惨叫着:“不好了,六扇门的人冲进来了——” “六扇门?”队长一惊,“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为何我们事先没有得到消息?” “领、领头的是楚、楚留非……”楚留非吃力地说完后,往地上一倒,不动了。 他一身是血,在森林里跋涉了十几天,这会儿脸上全是胡碴子和血迹,鬼都认不出他的真面目,几名杀手也是如此。 “楚留非?”队长的脸沉下来,“你们几个立刻去启动机关和警报,所有人全力抗敌。” 几个人应了一声,跑出去了,只剩下队长和一名助手了。 这就是楚留非下手的大好机会啊。 他等到那名助手背对他的时候,一跃而起,剑光如流星,一划而过,一击便将对方的颈项划出深深的伤口,对方一命呜呼。 而后,他的剑尖又朝队长刺去。 队长这个级别的,战斗力自然很高,两人打了好一会儿,但最终,楚留非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他冲到关押肉肉的那扇石门前,石门缓缓打开。 而后,他近剑破坏控制石门的机关,确保石门不会合上后,冲进石门里。 石门里,紧贴着石门的,是一个狭窄的平台上,平台上站着一名手持鞭子的教练,当然,他也没有给这名教练任何机会,一剑要了他的命。 平台下,是一个十几米深的洞穴,几乎能震碎洞窟的哭声,就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楚留非忍着小鬼头的魔音刺耳,走到平台的边边往下一瞅,连他都忍不住皱眉:这香血海,居然用如此手段对待一个小孩子,实在是罪不可赦! 洞穴下方,在墙壁上火把的映照下,肉肉边大哭边拼命地跑,他的身后,居然追着几匹高大凶猛的野狼。 而地面上,更是不知散落着多少凶残动物血腥的尸体,一地的蛇,数只野狼,还有很多奇怪的东西,比如形形色色的刀子、石块、木头等物,墙壁上也挂着许多武器,感觉就像是一个搏命的竞技场和屠宰场。 小鬼披头散发,衣服上全是血,哭得嗓子都哑了,看起来不知有多可怜。 亏他能活到现在啊!楚留非在心里叹气,对这个小鬼是如何活下来的,颇有兴趣。 “哇——”肉肉被蛇尸给绊倒了,狠狠地栽到地上,脸庞扑在几条蛇的脑袋,当场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地尖叫起来,“啊——” 他在尖叫的时候,那几匹饿疯了的野狼已经追到身后,张着血贫大口扑上去。 平时,有“教练”指导,肉肉尚能应付,但现在没有教练提醒,肉肉根本不知道死到临头,只会哇哇大哭。 刷刷,几道寒光闪过,几匹狼的脑袋就被利刃切断了。 楚留非站在肉肉身边,踢了一下他:“喂,小鬼,爬起来,我来接你回去了。” 肉肉转头一瞧,吓得又尖叫起来:“鬼——救命——” 楚留非现在的样子,确实跟鬼差不多,而且肉肉并不认识他,只当他也是这里的坏人,唯有受惊吓的份。 楚留非拎住他的腰带,将他提起来:“十一派我来救你,所以你就不要再哭了。” “十一?”肉肉立刻不哭了,抬头,两颗已经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有了生气,“十一在哪里?肉肉要见十一……” “十一在外头等你。”楚留非转头看了看四壁上的凹坑与凸起点,提气,准备踩着这些点上去。 然而这时,上头却传阴恻恻的声音:“从来没有人来了还能出去的。” 楚留非脸一沉,抬头,上方的平台上,站着三个人,虽然只有三个,但他们的杀气与霸气比之前的杀手都要强,很可能是排名前十的杀手们。 如果他满血满状态,战力全开,应该能跟他们一拼,但之前,他已经消耗了很多体力,想带着这个不中用的小鬼,打败他们离开,难度太大。 “泼油。”为首的男人淡淡道。 他身边的两名杀手将手中的桶里的东西泼下来。 楚留非避开那些液体,但是,他的脸色还是全变了,变得很不好看,因为,那些是火油。 即使是他,也没法跟火抗衡。 火油不仅泼在地面上,也泼在四壁上,一旦起火,他和小鬼头只能当烤肉了。 “哇哇——”肉肉看到更多的坏人出现,一个比一个凶,还往下泼奇怪、难闻的东西,更怕了,哭得很厉害,“救命——肉肉要死了——” “闭嘴!再不闭嘴割了你的舌头!”楚留非火了,一个狠厉的眼神剜过去,肉肉顿时被吓得眼泪与鼻涕一齐挂在脸上,想落不敢落,想哭不敢哭,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楚留非可是小动物用可怜的眼神一瞅就会心软的男人,他又给了肉肉一个警告的眼神,看向上方,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脱离困境。 对方是高手,心狠手辣,当机立断,对方点火的速度,应该快于他冲上去并挥剑的速度,他不能赌,他现在要做的,是拖延时间,等待聪明的女人和聪明的黑猫前来救援。 “你若敢轻举妄动,我立刻点火,我有把握我的火会比你的剑快。”为首的男人从石壁上取下火把,握在手里,盯着楚留非。 楚留非不说话。 “放下那个孩子,自己上来,我们一对一打一场。”男人道。 楚留非还是不说话,如果他丢下这个胖小子上去,就算他有机会离开,应该也没办法再折回头带走这小鬼了,即使他过后带领大队人马杀进来,这小鬼也一定会被转移,日后一定会更难找——就凭对方的“训练”手段,这小鬼真被他们调教上一年半载的,灵魂能不坏掉才怪了。 突然,他的手被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小鬼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睁着大大红红的眼睛,尖叫:“肉肉不要呆在这里!这里又黑又臭又脏,没有肉吃,没有床睡,肉肉不要呆在这里!叔叔快点带肉肉走……” 楚留非的脸上忍不住冒出几条黑线,这个小鬼看起来傻乎乎的,居然也知道自己面临着要被抛下的命运,得抓住他这棵救命稻草啊,不过都什么时候了,这小鬼怎么还想着好吃的和舒服的床? “楚留非,”平台的男人道,“如果你想跟这个小鬼一同被烧成灰烬,舍身成仁,我成全你。” “喂,小鬼,你想不想离开这里?”楚留非先不理对方,而是将肉肉放下来,拍拍他的脸,“想离开的话就自己想办法。” 这小鬼居然能在这种地方生存了这么长时间,还有力气大哭,一定是有点本事的,他得看看这小鬼的本事,至于平台上的男人,不到最后,对方绝对不会轻易烧死这小鬼,他还有时间。 肉肉在他森冷严厉的目光的盯视下,不敢哭,只敢抽抽噎噎的:“肉肉没有办法……” “香肉肉,你想去哪里?”平台上的男人道,“你是个坏小孩!你杀了人,克死父母,给夏十一带去那么多灾难,连夏十一都不要你了,你还想去哪里?如果你离开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你会被世人当成杀人犯,送进官府坐牢,然后被砍头……” “啊啊啊——”肉肉崩溃地捂住耳朵,尖叫,“肉肉没有杀人!肉肉不是杀人犯!肉肉不是坏小孩——” “你就是!你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吗?你亲手拿着刀子,刺死了疼爱你的侍女入娣……” “这不是真的!十一最爱肉肉了!十一永远不会离开肉肉——”突然,一个响彻洞窟的女子声音响起来。 伴随这声音的,是一条急速冲进石门的人影。 糟糕了!一向镇定的楚留非拍了拍额头,那个女人真是太冲动了,现在是她横冲直撞硬碰硬的时候吗?小黑猫怎么也不拦她?这下,我方尽皆暴露,还不得被对方一网打尽? 288 团聚,破除魔咒 果然,夏雨琳从石门外冲进来,凌空起跳,一记犀利的飞毛腿,就朝为首的那个男人踹去。 她的动作非常凶猛流畅,绝对可以搬上大银幕赚钱了,换了普通人非得被踹飞不可,然而,她要踹的男人可是顶尖的职业杀手,岂是她一个只比普通女子强了一些的正常人能够对付的? 男人连头都不回,只是偏了偏身,夏雨琳就踹了个空,从他身边飞过,往洞穴下方急坠而下。 完蛋了!夏雨琳在心里哀嚎,难得她使出平生最有威力的凌空踢腿,却雷声大雨点小,落得摔成肉饼的下场……这么高的距离啊! 楚留非再次接住了她。 她还是有些发晕,只是下意识地道:“谢谢,谢谢……” 楚留非很想再抱久一点,但现在不是抱美女的时候,还是即刻将她放下来。 夏雨琳抹了抹眼,刚想看清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就听得肉肉哭着大叫:“十一——十一你终于来救肉肉了,肉肉好想你——” 她定睛一瞧,就看到肉肉一身黑乎乎的朝她狂奔而来,一时间,她百感交集,涕泪交加,也激动地叫起来:“肉肉——十一来接你了!” 两人离得很近,肉肉这么一冲过来,两人很快就抱成一团,皆是哇哇大哭,就跟生离死别很久的一对似的,哭得浑然忘我,惊天动地。 众人皆皱眉,一个小鬼的哭声够让人崩溃了,还加一个女人?还让不让人活了? 平台上当头的男人从墙壁上取下弓箭,张弓搭箭,对准夏雨琳。 “小心——对方要放箭了!”楚留非片刻都不敢大意,冷声大喝。 嗖——那枝利箭直射而来,直奔夏雨琳的头部。 银光一闪,楚留非手中的软剑将利箭削成几截。 因为听到楚留非的警告,再加逼人的杀气,夏雨琳硬生生从跟肉肉团聚的激动中惊醒过来,她迅速将肉肉搂在怀里,抬头,正好看到那枝箭被削落的场面,心头就是一凛: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了! “肉肉,咱们离开这里以后再哭好不好?”她拿袖子给肉肉擦拭眼泪,对肉肉一身脏污、只有两颗大眼睛又红又亮的小模样心疼得不得了。 肉肉点点头,不哭得那么大声了,但还是抽抽噎噎的。 “香肉肉——”平台上的男从大声道,“你忘了你杀过人吗?你想害死夏十一吗?你再跟夏十一黏在一起,夏十一今天就会死在这里!你就是一个灾星和恶魔,你又要害死人了!” 肉肉的身体剧烈地擅抖起来,双眼迅速失去光泽,只留下绝望和黑暗。 “香肉肉——你跟夏十一断绝关系,我就让夏十一离开,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夏十一!”平台上的男人道。 “喂,”夏雨琳大怒,抬头骂那个男人,“威胁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你有本事就威胁我,我才不怕你威胁……” 突然,她被狠狠地推了一下,被逼得后退几步。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肉肉竟然推开她? 肉肉像变了一个人,双眼赤红,目光冷酷,拳头捏得紧紧的,没有半点平时的天真可爱纯稚。 “走——”他的声音也不再软软糯糯,而是又冰又硬,“你们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 “肉肉,你在说什么?”夏雨琳连自己的耳朵都不敢相信了,“这里怎么会是你的家?我们不是说好我们在一起走得远远的,找到漂亮的地方住下来,永远都不会分开吗?我们是一家人,永远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啊……” “啊——”肉肉凄厉地尖叫起来,双手捂住耳朵,“我是坏小孩!我是恶魔!我只会害人!我克死爹娘,杀死了入娣,还要害死十一,我是坏人!我没人资格得到自由和幸福!我只能留在这里!你们走,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们了……” “肉肉,你在说什么呢?”夏雨琳想过“香血海”会对他进行洗脑,但他现在所说的,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入娣没有死啊,入娣过得好好的,你并没有杀她……” “肉肉杀了入娣,肉肉是恶魔!”肉肉还是捂住耳朵,尖叫,“肉肉要下地狱的……” 那天晚上,入娣披头散发地倒在地上,肚子上插着一把刀,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衣服的场面,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一次次地提醒着他杀了人,还是很疼爱自己的人,他已经变成了邪恶的坏人! 坏人是要被世人唾弃和咒骂的,是要被抓去坐牢和砍头的,是不可能得到快乐和幸福的——这种认知,早就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他不相信自己还能得到以前所拥有的快乐与美好。 像他这么纯真的孩子,自然会相信自己所发到、所亲自经历的场面,让他怀疑和否定他所看到的场面,他真没有这么复杂的思考能力。 “肉肉……”夏雨琳走上前去,想去拥抱他,但肉肉情绪已经失控了,她一碰到肉肉,肉肉就剧烈地甩动身体,将她撞开。 “肉肉,入娣真的没死,一定是坏人骗你的,你千万不要相信坏人……” “骗人!肉肉明明杀了入娣,入娣的肚子被插了一把刀子,是肉肉插的,入娣出了好多血,倒在地上动不得了,入娣死了……”肉肉歇斯底里地尖叫,哭得极为疯狂。 啪——响亮的巴掌声,几乎压住了肉肉的尖叫声与哭泣声。 夏雨琳呆了一呆,楚留非居然打肉肉? 楚留非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肉肉的屁股上,而后拨开他的一只手,提着他的小耳朵,威严而冷酷地吼道:“你确实杀了入娣,但没有杀死她!她只是受了伤,很快被大夫救活了,现在已经病好了!”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任凭肉肉再吵,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 肉肉的尖叫声与哭声,蓦然停止。 肉肉停止挣扎,抬头,圆着眼睛看他:“真……真的?入娣没、没死?” 楚留非道:“你跟我们回去,亲眼见到入娣,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么?” 肉肉又看向夏雨琳:“入娣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夏雨琳反应也快,使劲点头:“嗯,她只是受了伤,家里不是有大夫吗?大夫马上赶来,给她上药,包扎伤口,她的伤很快就好了!喏,肉肉是小孩子嘛,力气很小,所以刀子刺得不深,入娣伤得并不重!入娣说了,肉肉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错,只要改过来就是好孩子,她会原谅你的!” 不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顺着肉肉的思维去开导他和说服他,才有可能成功。 肉肉怔怔地看着她片刻后,小嘴一咧,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跌坐在地上,抽抽噎噎的:“呜呜呜,入娣没事,肉肉没杀人,呜呜呜,肉肉还可以变成好孩子……” 在他的认知了,受伤的人是可以被治好的,入娣确实有被治好的可能,他信了夏雨琳的话。 以他现在的心智,根本承受不起“杀人”这种的罪孽,知道入娣只是受伤,已经被治好了,还愿意原谅他,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救赎”,他从中看到了希望与光明。 “香肉肉,他们只是在骗你罢了,入娣已经死了……”平台上的男人大声道。 夏雨琳立刻道:“肉肉,眼见为实,你跟十一回家,十一让你亲眼看看活蹦乱跳的入娣!” 肉肉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抓住她的手,泪眼汪汪:“肉肉要跟十一回家,跟入嫌道歉,让入娣原谅肉肉。入娣一定会原谅肉肉的对不对?” 夏雨琳轻抚他的脸:“当然了,入娣最疼爱肉肉了,她天天都问肉肉什么时候回去呢。她知道十一要来接肉肉回家,还要十一带兔兔来接你,因为啊,她知道你最喜欢兔兔了……” “兔兔?”肉肉的眼睛立刻亮了,急切地道,“肉肉想见兔兔!兔兔在哪里?” 夏雨琳立刻摘下背上的包袱,掏出里面的小笼子,将小白兔抓出来,捧在手心里:“看,兔兔一点都没变……” 她说不下去了,这兔子跟着她奔波这么多天,精神恹恹的不说,还瘦了几圈,又变回小白兔了,而且还脏兮兮的。 看到肉肉一脸心疼的样子,她眼珠子转了一圈,赶紧道:“因为兔兔最喜欢肉肉了,肉肉不在,兔兔想念肉肉想得厉害,不肯好好吃饭,不肯好好睡觉,不肯好好洗澡,就变得又瘦又脏。所以啊,你要马上跟十一回家,这样兔兔才不会想你想到病了……” 肉肉抱过小兔子,摸着它的背:“可怜的兔兔,肉肉也想你,咱们一起回家,肉肉给你萝卜吃……” “香肉肉!”平台上的男人又大声道,“你忘了你是灾星,你跟夏十一在一起,夏十一会被你害死吗?你想让夏十一像你爹娘一样早早死掉吗?” 肉肉的身体又是一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tmd的恶毒!夏雨琳恨恨地在心里诅咒那个男人,摸摸肉肉的头,柔声道:“肉肉,十一已经找到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师,他可以消除和化解肉肉的灾星命运哦!咱们回去以后,十一就让大师实施法术,将肉肉身上不好的东西全部赶走,这样,肉肉就不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了!” 她不知道“香血海”到底是怎么给肉肉洗脑的,但显然,肉肉相信他们的鬼话,她现在是没办法说服肉肉否定对方的鬼话了,但她还是可以如法炮制,顺着肉肉的思维,见招拆招。 “法术?”肉肉的眼睛又亮了,看着她,带点兴奋地道,“像哈里波特那样的法术吗?” 夏雨琳很想流汗,笑吟吟地:“嗯,就是那样的。” 她经常给肉肉讲哈里波特的魔法故事,肉肉很迷这个,而且、似乎非常相信这故事是真的。 289 绝境,肉肉发威 “好哦好哦,”肉肉立刻眉开眼笑,将长久以来压在他心头上的“灾星”负担都给卸去了,甚至还迫不及待地摇夏雨琳的手,“十一十一,我们马上回去好不好?肉肉要看法术表演,还要变成正常的小孩子,肉肉不要呆在这里啦!” 众人汗颜:“……” 这破小孩子的情绪也转化得太快了吧?三两下就振作起来了? 夏雨琳也有点想擦汗,不过,只要肉肉没事就好了,她亲了亲他的额头,笑道:“好,咱们现在就回去!” 刷啦,话音刚落,一盆液体从天而降,将她泼了一身。 强烈的气油的味道!她嗅了嗅,脸色全变了,这应该就是火油吧?他们居然来这一招? 她抬头,平台上的男人手中又举起了火把,冷冷地道:“香肉肉,地面上全是火油,夏十一身上也泼了火油,我跟你说过火油是什么东西,只要有一点火星碰到火油,你们就会烧成灰烬!我现在再问你最后一遍,你非要跟夏十一走吗?” 任是千锤百炼,意志冷静,他现在也很怄火,因为,他们花了这么多功夫才将香肉肉的意志摧毁,让他接受他是“恶魔”的身份,结果,这小破孩居然三两下就被夏十一给说服了,相信自己可以得到“拯救”并能“变好”,弄得他们的努力简直跟白费似的。 肉肉一手抱着兔兔,一手抱着夏雨琳的手臂,大声道:“嗯,肉肉有救了,肉肉要跟十一回家!” 这声音中气足得……连楚留非都佩服,这小鬼又哭又喊到现在,居然还有这等功夫,厉害。 平台上的男人咬牙切齿:“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全在这里葬身火海罢!” 而后,他转头:“把火把过来,我看楚留非的剑能不能灭掉这火!” 当然灭不了! 楚留非可以用剑将火把削成数截,但绝对没有办法灭掉火把上的火。 他沉下脸来,对夏雨琳和肉肉道:“只要这火把丢下来,我们就要被烧成烤肉了!香肉肉,你想看你最爱的十一和兔兔变成烤肉吗?” 肉肉这阵子被逼着学习认识各种武器和杀人手法,当然很清楚火油是什么东西,当下慌得拼命摇头:“不要不要!肉肉不要十一和兔兔变成烤肉!” 楚留非拍他的脑袋:“那就想想办法……” 突然,他脸色一变:“不好了,要起火了——” 一把火把从上空落下,往夏雨琳身上落去,夏雨琳尖叫起来:“啊——” 没有办法灭掉这火!地面上、墙壁上都是火油,只要有一点火星落在地上或她的身上,这个洞穴就会变成火海! 虽然她很愿意跟肉肉同生共死,但她们还没有“同生”够呢,现在就“共死”,实在是太早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火把往自己身上落下来,连躲都没得地方躲。 “十一要被烧死了——”楚留非大声道,身形却是动也不动。 然而,奇迹般的事情发生了! 火把落到夏雨琳头上约莫一米的高度时,不动了,真的,就静静地悬在空中,似乎被什么托住了一样,但是,并没有任何东西托住它或牵住它。 发生什么事了?夏雨琳吃惊地看着那把火把,是“香血海”搞的鬼?还是她出现幻觉了? “继续丢!”上方传来喝斥声。 她的目光上移,上头的几个黑衣人找来很多火把,毫不留情地往下面抛,显然非要烧死他们几个不可。 然而,同样的“魔法”发生了,那些火把全都悬浮在半空,静静的,一动不动,只有火光在继续闪烁,将洞穴照得大亮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她看向楚留非,楚留非在盯着一个人——肉肉。 夏雨琳也看向肉肉,当即吓了一跳,肉肉怎么又变了个人? 肉肉紧绷了脸,微微眯着眼睛,小嘴抿着一条缝,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表情居然十分的凝重,眼神也十分的专注犀利,全然没有半点稚气。 更令夏雨琳惊讶的是,他的身上居然散发出类似“杀气”与“霸气”一样的惊人气势,洞穴里没有风,但他的衣服、头发似乎都有种正要迎风猎猎的张扬感。 这样一个……拥有她只能在顶尖高手身上看到的“气势”的肉肉,真的是肉肉? 她想说什么,楚留非却伸出一只手,覆住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她不敢说话了,只敢静观其变。 平台上的男人看着脚下的异状,眼里迸出几乎能发射导弹的寒芒来:“放箭!” 身后又涌进几名黑衣,人人手中举着弓,二话不说,就往下方射箭。 同样的结果。 那些箭全部悬浮在空中,利箭的箭头对准了洞底的几个人,似乎随时能取几个人的性命,然而,却始终不能再前进一步。 平台上的男人的脸色非常难看了,声音带上了怒气:“香肉肉,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肉肉开口说话了,一字一顿,也没有了平时的稚气:“不、可、以、伤、害、十一!谁都不可以伤害十一!” 他说完之后,那些悬浮在空中的利箭和火把突然转头,齐刷刷地对准平台上的人。 “谁要杀十一,我就杀了谁!”肉肉的声音里,居然透出几分凶狠的嗜血的味道来。 夏雨琳:“……” 平台上的男人:“……” 这会儿,他真是怒火中烧,他们费这么大劲抓来这小鬼,还费这么大的劲训练他,结果,反倒是为别人作嫁衣了?这小鬼说反水就反水了? “自小鬼,我不信我杀不了你!”他狠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带线的筒子,筒子里装满了火药,只要将筒子点燃,筒子就会爆炸,炸开来的火星会飞溅得到处都是,一定且至少会有一颗火星落在火油上,将这个洞穴变成一片火海。 即使是这小鬼的能力,也没有办法阻止火的燃烧。 然而,他才将火把凑向火药筒的线头,身体就僵住了,火光近在咫尺,他愣是没能将火点到线头上。 因为,几枝利箭的箭头,就停在他咽喉前的三寸之处。 他连这几枝箭是如何移动到他跟前的,根本都不知道,那小鬼的能力……居然如此强大! 不仅如此,他身边的几名黑衣人也被利箭紧紧地盯住了。 “不许杀十一!”肉肉的声音有些尖厉,有些沙哑,“谁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们!” 这段时间,他被他们逼着天天看杀生的场面,被他们灌输“该杀的就杀”的思想,性子也不是没有一点改变的。 黑衣人都不敢动。 楚留非低声道:“让他们退出去。” 肉肉于是大声道:“让他们退出去。” 众人:“……” 楚留非抽了抽嘴角,对上方道:“马上滚出去,不然我先杀了你们。” 他并不是在虚张声势,他们已经被困住了,他完全可以跃上平台,借机将他们斩于剑下,不过,考虑到小鬼不知能支撑多久,脚下又是火油,他不想拿自己人的命去赌。 黑衣人咬了咬牙:“退出去。” 于是,几个人谨慎地、小心地后退,生怕那些利箭瞬间刺穿他们的咽喉。 身为杀手,他们并不畏死,只是,在没有受到任何委托的情况下,他们也没必要白白送死。 他们的身影一消失在石门口,楚留非立刻抓住这个机会,一手抱住夏雨琳,一手拎起肉肉,提气纵身,踩着墙壁上的凹坑与挂件飞跃而上,落在平台之上。 将一大一小两个人放下后,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此时也是全身汗透。 刚才可真是命悬一线,九死一生啊,但看女人与小鬼,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刚才的事情,能够让她们死上十遍八遍了。 再看外头,那几名黑衣人已经不再被利箭包围,获得了自由,但是他们并不急着杀回来,而是往外头奔去,而后,外头的洞顶响起“咯咯卡卡”的怪声。 “糟糕!”楚留非脸色一变,闪电般往外冲出去,然而,迟了。 前方降下一排巨大的铁栅栏,将训练场通往外头的通道给堵死了,他冲过去,握住那些铁条,每根铁条都有两根拇指粗细,铁条之间的距离只能塞下一颗脑袋,既无法斩断,也无法穿过去。 他又上下左右地搜索机关与出路,但是,没有办法。 机关只能在外头开启,铁栅栏上下左右都是坚硬的岩石,连他也没有这种打破铜墙铁壁的能力。 “怎么样了?”夏雨琳牵着肉肉走过来,问。 她已经得回肉肉了,肉肉又恢复了大半正常,她这会儿心里很欣慰和激动,眼前的凶险于她都不是那么大的问题了。 “出不去。”楚留非摇头,“这些铁条太粗,我可没有弄断。” 肉肉这会儿已经归心似箭,一秒都不想呆在这里了,摇着夏雨琳的手直嘛嚷:“十一十一,肉肉要回家!肉肉要回家吃多多的肉,洗香香的澡,还要看戏法!十一十一,咱们马上回去好不好?” 啪——楚留非一掌拍在他的屁股上,训道:“你没看到我们被铁栅栏给关住了吗?怎么出去?你给我安静,再吵老子揍你。” “你、你好凶哦……”肉肉开始抽鼻子,“十一,他系坏人……” 夏雨琳赶紧安慰他:“他不是坏人,他是来救我们的。我们被这道铁门给拦住了,咱们得把铁门弄坏才能回家……” “这样啊,那肉肉来弄坏吧,该坏了就可以回家了。”肉肉说着,将小白兔往她怀里一塞,走到铁门前,双手抓住相邻的两根铁条,用力往两边掰。 290 神迹,一起回家 他不会是想掰开这两根铁条吧?这怎么可能呢? 夏雨琳生怕他把双手弄伤,赶紧走过去:“肉肉,快放开,这么粗的铁条,你是弄不坏的……” 然而,看到肉肉的表情后,她真真吓了一大跳,肉肉因为极度用力而憋得小脸通红,五官更是挤压在了一块,脸蛋显得有些滑稽,但是,他的眼神和表情却非常认真,双眼因为全力以赴而迸射出灼烈的光泽来。 “咿咿咿——”肉肉一边用力将铁条往两边掰,一边从小嘴里发出自我鼓励的叫声。 “肉肉?你没事吧?”夏雨琳担心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又吓了一大跳,他总是软乎乎、肉乎乎的肌肉竟然绷得又紧又硬,宛如钢铁一般。 “咿咿咿——”肉肉叫了好多声后,咬牙,小小的胸脯一挺,脑袋猛然往后一仰。 令夏雨琳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两根铁条居然慢慢慢慢地往两边弯曲。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眨眼揉眼擦眼,看了又看,真的没有看错,肉肉正在一点点地将两条掰弯。 她目瞪口呆地看向肉肉,这是肉肉干的?肉肉哪来这么大的力量? 她担心肉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想去阻止肉肉,但手才伸出去,就被楚留非抓住了。 楚留非盯着肉肉,低声道:“也许这就是他的能力之一,也就是香血海非要抓他的原因之一。” “你是说……”夏雨琳恍悟,“肉肉的特异功能就是他潜在的巨大力气?” “还有刚才的控制小型物件的能力。”楚留非道,“目前看来,这小鬼应该具备两项能力,一,用意志控制小型物体,二,超乎寻常的力气。” “我有种做梦的赶脚。”夏雨琳喃喃,“一切都太神奇了……” 楚留非低低地笑了一笑:“是挺神奇的,你真有眼光,收养了这么一只小怪物。” 夏雨琳鼓起双颊:“肉肉不是怪物,我也不期待他能成大人物,我更想他成为一个开心的普通人。” “咿咿咿——”在他们低声说话的时候,肉肉又发出拼命得快要死掉的咿咿声。 夏雨琳看过去,又吓了一跳,那两根铁条已经被掰得很弯了,都有半个手臂的宽度了,而肉肉整个人都憋红了,样子有些吓人。 “肉肉,别再用力了,小心受伤。”她赶紧道。 “咿咿咿——”肉肉又叫了两声后,突然松手,从掰开的洞口钻出去,跌坐在地上,甩着红通通的小手,哇哇哭起来,“疼疼疼……肉肉全身都好疼,肉肉好累,累得站不起来了……” 夏雨琳也从他掰开的洞口钻出来,跪下来,轻轻地按摩他的双手:“肉肉好厉害,救了我们呢。不过你现在要乖乖的呢,不要乱动,先好好休息。” 这么小一个孩子,竟然独自掰弯两根这么粗的铁条,筋骨不受伤才怪了。 肉肉难受得眼泪直掉:“十一,我们可以回家了吗?肉肉好想家,不想呆在这里……” 为了回家,他可是拼尽全力,他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用力过。 楚留非盯着那个洞,皱眉:这小鬼怎么也不将洞弄大点?他这么大副身板要怎么钻过去? 他蹲在铁栅栏这一边,托着腮梆子:“十一小姐,麻烦你在那一边打开铁栏好吗?要不然敌人杀回来,我要怎么救你?” 夏雨琳这才赶紧跑到一边,按下机关,将铁栅栏收起来。 这会儿,肉肉已经累得奄奄一息,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小声地哭着,夏雨琳不断安慰他。 楚留非没理会爱哭的小鬼,走到一边,挥剑破坏铁栅栏的机关后,返回到火堆旁边,将四周石壁上的石门一一打开,如他所料,这些石门的后头全是一个个独立的训练洞窿,每个训练洞窟里都有一至多名正在训练中的杀手,有的小孩比肉肉还小。 “真是罪恶之地啊。”他叹息着,找到机关的开关,将那些显然还没有被“洗脑”成功的“新人”放出来,作了说明和指导之后,让他们自寻生路去了,至于那些已经快要“毕业”且杀性很重的杀手,他没放,先关着,让晚些抵达此处的手下处理。 待他忙完这一切后,肉肉已经倒在夏雨琳的怀里,极度虚弱地喊着:“饿……肉肉好饿……” 那样子,就跟嗷嗷待哺的小婴儿似的,夏雨琳又在身上摸了又摸,真的没吃的了。 楚留非的目光落在夏雨琳怀里的小白兔身上:“我这就将这只兔子烤了,那边正好有火。” “不可以吃兔兔!”一副死人样的肉肉猛然睁大眼睛,身体抽了一抽,尖叫,“兔兔是肉肉的朋友,不可以吃……” 说完之后,他又饿得几乎晕过去,没有力气说话了。 夏雨琳也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楚留非:“我们可不可以先弄点吃的给肉肉?他瘦得只剩下骨头了……” 刚才情势危急,她没顾得上细节,现在暂时脱险后,她抱着肉肉,才发现肉肉不仅一身的伤,又臭又脏,整个人也瘦了几大圈……其实也就是瘦成普通小孩的程度,但对于一直圆滚滚的肉肉来说,瘦成这样绝对不正常,绝壁是普通小孩瘦成皮包骨的水准啊。 她能不担心吗?担心得要命! 楚留非:“……” 半晌,他叹气,从夏雨琳的怀里抱起肉肉:“先出去吧,我去抓几只吃的。” 一路出去,没有遇到任何杀手,只有夏公子从黑暗中现身,跳到夏雨琳的肩膀上:“我看到那些人离开了山洞,应该都走光了,这会儿咱们算是安全了。” 楚留非冷笑:“他们倒是聪明。” 这个地方既然被他发现,他的人迟早要铲平这里,那些人留在这里徒然无用,而且,小鬼刚才露了那么惊人的一手,那些人没有把握能制得住他和小鬼,自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猫猫……”肉肉半睁着眼睛,看到夏公子后眼睛亮了一亮,无力地挥动小手,“猫猫,抱抱,肉肉好想猫猫,黑黑的、绿眼睛的猫猫,抱抱……” 夏公子对他把自己当成宠物这一点非常不爽,很想骂他,但看他这么可怜,可怜得快要死了,又骂不出来,想了想后跳进他的怀里,哼哼:“估计你也没啥力气了,就让你摸吧。” 肉肉小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身上:“肉肉好想猫猫……” 才说了这一句,他又哽着声音道:“饿,肉肉好饿……” 楚留非加快速度,三两下冲到洞口,将肉肉放下来,而后折回去一段距离,抓了十几把火把出来,堆在一起,形成火堆,对夏公子:“你看着火,我去弄吃的。” 肉肉躺在地上,饿得头晕眼花,除了喊“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夏雨琳最后一个出来,坐在肉肉身边,也累得没有力气安慰肉肉了。 好在楚留非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只剥得干干净净的山鸡,拿软剑叉住,放在火上烤。 “肉?香香……”肉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四肢着地,圆着眼睛,脑袋凑得近近地瞪着烧鸡,还伸出舌头,流着口水,跟只看到肉包子的小狗狗似的,看得夏雨琳又是心疼得不行。 “肉肉要吃……”烤鸡还没熟呢,肉肉已经不顾烫手地抓住鸡腿,用力撕,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小心点,慢慢吃,别噎着了……” 但肉肉已经饿疯了,除了吃,没别的想法。 夏公子咽了咽口水,将抢食的爪子收回去,趴在地上,蜷成一团,不好意思跟个快饿死的小鬼抢。 夏雨琳也是这样,她除了去山洞里找水,也不忍心跟肉肉抢。 而楚留非将剩下的烤鸡交给她烤以后,又出去捕猎。 一个小时后,肉肉吃掉了两只山鸡,半只野兔子(他不知道他吃的是兔子),三只不小的鸟和一大块山洞里贮存的腊肉后,终于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肉肉不那么饿了,肉肉好累,肉肉要睡觉……” 然后,他一口气打了十几个饱嗝,双眼一合,脑袋一偏,就倒在夏雨琳的身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臭小鬼!”夏公子拿爪子打他的脸,“吃饱了就睡,真是没用!” “肉肉这次是拼了命了!”夏雨琳将肉肉搂在怀里,“他今天的表现好极了,救了我们。他现在一定非常累了。就让他好好地休息吧。” 如果没有肉肉突如其来的神勇表现,她一定会死在这里的,肉肉为了保护她真是竭尽了全力,他能撑到现在,绝对是奇迹了。 夏公子不吭声了,抓起一只小鸟的烤尸,默默地吃。 这小鬼的表现,他基本上都看在了眼里,他承认这小鬼偶尔爆发起来时,确实对得起他从小到大吃这么多。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楚留非将已经被切断的峡谷绳索重新系上,背着肉肉,越到峡谷的这一端,一行三人一猫一兔,踏上了返回的路途。 回去的路上,没有杀手的伏击,他们不需要像来时那样昼息夜行,加上有路标的指导,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但饶是这样,他们还是用了整整四天,才走出黑崖山。 “终于活着回来了——”夏雨琳从树林里冲出来,站在看得到远处山村的山路上,振臂高呼,“夏十一带着儿子,活着回来了——” “终于找到你了。”一个有点熟悉,却令她下意识想逃的声音,响起来。 她僵着身体,缓缓转过身去,看到十几米外的空地上,竟然挤着一群人,一群骑马的……部队。 291 煽动,侯爷pk捕头 但那支部队不是重点,重点是为首的那一骑。 白色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袭白衣,玉树临风的男人,那个男人是她最不想见的——猴爷! 刚从杀手窝里出来,又遇到了猴爷,这是不是刚下刀山,又进火海? 啪啪,她狠狠地拍了自己几掌,又揉了揉眼睛,希望能一觉醒来,猴爷就不见了,然而,动作做完后,猴爷的形象却更清晰了。 她哭丧着脸,原来,这不是幻觉。 她转身就往山林里走,决定对他视而不见,但侯爷已经翻身下马,几个箭步上来,抓住她的手:“你往哪里走?” 夏雨琳转头,笑得比哭还难看:“猴爷长得太俊,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侯爷微微一笑,抬头抚了抚她的脸:“你瘦了。这阵子吃了不少苦吧?” 夏雨琳在心里说,吃什么苦都比不上见到你的感觉更苦,可她看看他身后的那支军队,觉得自己现在是没有办法逃走的,只得硬着头皮道:“猴爷,你新婚燕尔,不在家里跟新娘滚床单,跑来这荒山野岭做什么?” 侯爷柔情款款:“当然是接你回去的。知道你被恶人劫走以后,我到处找你,知道你很可能被关在黑崖山,这不是带人来救你了么?你能好好地出来,我很欣慰。” 夏雨琳在心里骂,喵的,我都已经安全逃出来了你才来,顺便捡个“英雄救美”的美名是不是?真该让你遇到“香血海”的杀手,最好被对方杀了,然后导致皇室和“香血海”变成死敌,我正好捡便宜…… 世事难如意,她的想法只是想法。 眼珠子转了一转后,她双手捧脸,装脸红羞涩:“我差点就不能活着回来了,但幸好遇到一位英伟的侠士相救,他灭了土匪,救了我和肉肉,我这才得以脱身……” 喵的,但愿她能让猴爷和楚留非打起来,自己好带着肉肉逃走。 她的脸红也并不是全装的,这让情场丰富的侯爷看出了一点点端倪,于是微微眯眼:“救了你的侠士如何称呼?又是何方神圣?” 夏雨琳伸手往山林里一指:“他叫楚留非,是个绝世英俊的大侠!” 楚留非这几天不带面罩了,但她仍然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因为啊,他的男性荷尔蒙显然很发达,这十几天来长了密度很高的胡碴子,将半张脸都盖住了,加上他头发散落一身脏,她能看得他的真相才有鬼了。 “楚留非?”侯爷的脸沉下来,目光和口气都有些凛冽了,“你竟然跟楚留非搞上了?” 什么叫搞上了?弄得他们好像是煎夫银妇似的!夏雨琳刚想反驳,但随即又想,就让他这样想,不是很好吗? 于是她又脸红:“我、我们才没有搞上,你、你不要乱说……” 她这副娇羞小女人的模样,更令侯爷不悦,侯爷才想训斥她,一个人影就突然闪过来,伸出手臂搂住夏雨琳的肩膀,懒洋洋的、亲昵地道:“我们天天晚上都搂在一起睡觉,你的胸有多大,腰有多细,我都清楚得很,你怎么还这么说呢?” 楚留非出现了!很及时!而且演得很到位,就跟情人在私语似的。 夏雨琳也不知是太入戏还是怎的,又脸红心跳起来,掐了掐他的手臂:“别乱说,咱们可什么都没干……” 楚留非将脸颊贴在她的脸上,暧昧地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起来,我们晚上都做了些什么?” “楚留非——”侯爷暴喝,抽剑就朝他刺去,“区区一个捕头,也敢碰本侯的女人!本侯这就将你砍了,将你的脑袋拿去喂狗!” 楚留非放开夏雨琳,轻轻松松地就闪开了他的剑,边闪边嘲弄地道:“你的女人?你确定她是你的女人?就算是你的女人又如何,本帅碰过的你的女人还少吗?” 他的口气充满了挑衅和不屑的意味,彻底激怒了侯爷。 侯爷剑剑杀招,身形如风,端的十分犀利,但楚留非却游刃有余,看不出他会败在侯爷的剑下。 夏雨琳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一边欣赏两人的对决,一边惊讶地想:捕头?楚留非是捕头吗?如果他是捕头的话,他一直以来的言行就都符合逻辑了,不过,他这个捕头当得是不是太……非主流了啊?喵的,难怪他总是隐瞒他的职业,这天底下有这么不正经的警察叔叔吗? 还有,怎么人人都认识他?夏绚,猴爷,还有路人甲乙丙丁,一听到他的名字就有反应,怎么就她没听说过? 可恶,故弄玄虚的好色捕头,好想拔光他的胡碴子,看他长什么样……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她应该趁这个机会带肉肉逃走,从山林里绕远路,溜进村里,再从村里借马车牛车什么的离开才是。 “肉肉——”她才低低叫了一声,肉肉就从山林里冲了来,抱住她的腰,“十一,肉肉困了!肉肉要回家睡床床!” 她怀抱住肉肉,哄他:“好好,十一现在就带你回去,你现在先跟十一下山……” “呼呼……”怀里传出鼾声,她将肉肉的脑袋微微扳开,立刻一脸黑线,他又睡着了? 这几天来,肉肉除了肚子饿的时候会醒过来,哭着喊着要吃肉,其它时间都在呼呼大睡,睡得不分日夜黑白和刮风下雨,刚才他也是坐在大树下狂啃山鸡肉,啃完了又要睡了? 他是因为在洞穴里的战斗疲惫过度,后期狂补? 唉,她在心里叹气,想把肉肉抱起来溜走,但是,她也在深山里跋涉了这么多天,同样疲惫不堪了,让她抱着这么大一个孩子绕远路下山,实在没可能啊。 没办法,她只得拥着肉肉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看楚留非和猴爷打架,并在心里祈祷:但愿两败俱伤,没人顾得上理她,她而后可以找机会开溜! 但是,优秀的男人不会轻易顺女人的意的。 十几分钟后,拿着武器的猴爷始终没能伤到徒手闪避的楚留非半分,于是他不打了,收剑回鞘,盯着楚留非道:“楚留非,你到底是救了十一小姐还是非礼了十一小姐,请随我回去说清楚!” 楚留非摊手:“不用回去,在这里说清楚就可以了。十一小姐,你说呢?” 夏雨琳慢吞吞地道:“楚留非救了我和肉肉,是我和肉肉的救命恩人,至于非礼的问题,他为了救我,必须要抱我,背我,给我做嘴对嘴的呼吸,还要给我脱衣疗伤上药,就这么一回事。猴爷你要以流氓罪起诉他吗?” 喵的,她就是要故意说得狠一些,让猴爷吐血身亡。 楚留非吹口哨:“十一小姐说得真好,就是这么一回事。” 侯爷阴沉着脸,跟入冬的阴天一样难看,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令这天气更冷了。 夏雨琳打了几个喷嚏:“我们可以走了吗?再不走,我和肉肉就要生病了。” 虽然她从山洞里找了几件衣服给自己和肉肉穿上,但已经是年底了,天气真的很冷了,这里又是山林,再在这里呆下去,疲惫虚弱的肉肉非病倒不可。 侯爷微微眯眼,抓住她的手腕,拉她起来:“走吧。” 夏雨琳强打精神,抱着肉肉跟他走,虽然不情愿,但是,他有马有保镖,跟着他走,轻松啊,至于逃跑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走了几步,侯爷转头,冷冷地看着楚留非:“楚留非,本侯觉得你不配担当捕头,做好告老还乡的准备吧。” 楚留非挑了挑眉,还是一脸挑衅:“侯爷若是能控制得了六扇门,尽管免我的职好了。” 侯爷冷笑,甩袖走开。 而后,夏雨琳跟肉肉共乘一骑,披着猴爷给她准备的真皮兼真毛斗篷,走了。 她稍微有点人情味地回头看向楚留非,楚留非抱胸站在那里,笑眯眯地冲她挥手,她心里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点难受了,当然,只是一点点,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夏公子和小白兔也跟着她一起走,夏公子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只非常漂亮优雅的黑猫罢了,没有人会在意它。 回去的路上,侯爷不断追问她这段时间的经历,夏雨琳要么装累,要么装傻,总之,一问两不知,剩下的一知,是谎话。 侯爷问了很多问题,但旁敲侧击想知道的,居然都是她跟楚留非之间的“互动”,夏雨琳斜眼看他,她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还当众跟男人接过吻、躺过一张床,他都能不介意,这会儿却在意她跟楚留非的那点破事? 还有,刚才他听到“楚留非”的名字时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简直就跟听到仇人的名字似的,他该不会跟楚留非有过节吧? 不过,就楚留非那种狂霸炫拽的性格,加上他的职业,会得罪猴爷这种伪君子,也不奇怪。 她正在胡思乱想呢,骑在她身边的猴爷就道:“以后不许再跟楚留非来往,听清楚了?” 夏雨琳敷衍:“他不来找我,我当然不会去找他,他若来找我,我就没办法了。” 猴爷冷冷道:“他若是去找你,你不理他就是,他若是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就去告他,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夏雨琳又斜眼看他,怎么觉得他的口气有点酸,有点妒,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吧吃吧,吃死了最好! 一行人到了最近的小镇上后,侯爷给她找了一辆舒适的马车,夏雨琳和肉肉终于有马车坐了,夏雨琳也终于请到大夫给肉肉检查身体。 292 施法,我是天才 肉肉身上全是伤痕,鞭打、刀割、压伤、针刺、牙印、撞伤、抓伤、捆绑……简直就是各种伤口大荟萃,弄得他原来牛奶馒头一般白净粉嫩的肌肤变成了一块白底印青红紫色块的花布,夏雨琳看在眼里,心里那个疼,真是无法形容。 好在这些伤都是皮肉之伤,没有严重伤到筋骨,只需要慢慢调理,就能痊愈。 这时,她们离开黑崖山已过了五天,肉肉还是醒少睡多,成天都迷迷糊糊的,元气还没有恢复。 夏雨琳倒是恢复了六七成元气,有足够的精力照顾肉肉了。 猴爷倒是急着想带她回京城,但她一点都不急,以肉肉重伤、不宜长途跋涉为借口,暂时赖在小镇上不走了,为了避免与他独处,她更是日夜陪护肉肉,绝不离开房间半步。 在她细心给肉肉的手臂抹药时,侯爷又进来了:“我可以找一辆舒适的大马车送肉肉回去,保证他毫发无伤,此地僻静无趣,你何苦留在这里?” 夏雨琳头都不抬:“肉肉发烧了,再过几天就会退烧,到时再回去也不急。你又何必急得赶我们回去?” 她猜,这位猴爷是要急着回去陪新婚不久的公主老婆呢,他说他为了找她花费了不少时间,他的公主老婆焉能不生气? “好罢,”侯爷叹气,伸手掠了掠她耳边的发丝,“我先回去,你就等肉肉身体好一些了再回去,我会留下人手保护你们。以后,别再随便让人劫了去,免得又让我担心。” 夏雨琳深深地感到了内疚,为自己居然没有因为他的这份温柔而有丝毫的动容,正常情况下,女人应该都会这种天生的俊男人所打动的吧? 她只能让自己客气中带点感激地道:“嗯,我会努力的。”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肉肉,令侯爷又心生挫败感,他的手指刮着她粉嫩的脸庞,声音又更温柔了一些:“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小孩子,等我们成亲后,就生多多的孩子,你会成为一个好母亲的。” 呸呸,谁要跟你生孩子?你配当我孩子的爹吗?夏雨琳不仅不感激他千里迢迢跑来接她,这会儿还想破口大骂他,但人在屋檐下,她得继续忍:“侯爷啊,您还是多和公主滚床单,多生几个像您这样的孩子吧,我的事情,您暂时就不要操心了。” “你真的这么想?”侯爷叹气,轻拍她的肩膀,“我会先娶公主,你也有责任,怪不得我。不过,你将来若有了孩子,我一定会一视同仁,不让会他们受委屈的……” 夏雨琳又觉得自己受到了污辱,“他们”?他还觉得她会跟他生很多孩子?喵的,她要被气死了! “嘘——”她低声道,“肉肉刚刚睡着,别吵醒了他。” “……” 这么久不见,侯爷很想跟她亲热一下,抱抱她,亲亲她或说几句甜言蜜语什么的,但看她的心思都放在小孩子身上,都没有主动看他一眼,只得死了心,留下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女人,永远不变!” 然后,他终于出去了。 他一走出房间,夏雨琳立刻跳起来,冲到门边,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恨不得将他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打累了以后,她才走回床边,趴在床上,打盹。 话说,她和楚留非的行动这么隐秘,到底是谁知晓了她的行动,并向猴爷告密的? 她想来想去,又想到了夏绚,到底是不是夏绚搞的鬼? 夏绚知道她一心想带肉肉离开夏家,肯定能猜到她会去救肉肉,可能还猜到她的“遇袭”只是一场戏,但他还能跟踪到楚留非?还能跟踪他们到黑崖山? 如果真是这样,夏绚的本事也太逆天了吧?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他似乎并不想杀了她和肉肉,他这么做只会将她和肉肉逼回夏家,她的下场最差也不过就是嫁给猴爷——这就是他的目的?让她呆在最讨厌的地方,跟最讨厌的人在一起,过着最讨厌的生活? 晕,让夏家的人和跟他有仇的人都过得不痛快,这还真是他的风格啊! 遇到这种人,实在是太麻烦了,她一次次地逃离夏家,他一次次地将她逼回去,就像之前的杀人游戏一样,没完没了,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在她苦恼的时候,一只小手拍在她的头上,肉肉的声音传进她耳里:“饿饿,肉肉要吃多多的……” 小屁孩又饿了,真的跟小婴儿似的,饿了就醒,醒了就吃,吃饱了就睡,然后又等着饿醒。 她摇摇头,抬起肉肉的上半身,让他靠在床头上:“好好,十一都准备好吃的了,是火锅哦,随时都热乎乎的。” 已经入冬,准备下雪了,天气冷得不行,食物一放就冷,她可不敢让肉肉吃冷食。 肉肉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张嘴:“饿饿,十一喂我。” 这样的他,哪里像个具有神奇能力的小孩?夏雨琳叹气,将肉片放进火锅里,将火调大:“是是是,十一喂你吃。” 一桌子的肉和菜,一一进入肉肉的嘴里,肉肉干脆闭上眼睛,只管张着嘴,边睡边吃。 他这副模样,又令夏雨琳和一边的夏公子无语。 终于将一桌子的东西吃完以后,夏雨琳以后肉肉又要睡了,谁料到肉肉咂了好几下嘴后,突然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大叫:“肉肉吃饱了,也睡饱了,肉肉活过来了!” 夏公子挥爪子拍他的脸:“你之前都是死人是不是?死了还吃那么多,还让别人侍候,你吖的当自己是谁啊?看本公子不拍死你……” “吖——猫猫?”肉肉这会儿很有精神了,兴奋地抱住他,亲亲他的小脸,又摸摸他的头,“肉肉好想猫猫!猫猫黑黑的,眼睛绿绿的,好可爱,跟肉肉一样可爱!” “谁跟你一样?”夏公子骂,“我是你大爷,你吖的放尊重点,别把本大爷当小猫……” 他天天跟这只小鬼同床共枕,这小鬼只会吃和睡,就没注意过他,这会儿还说得这么亲热?想到就生气。 “会说话的猫猫更可爱!”肉肉一点也不介意被他骂,蹭着他黑亮的皮毛,“抱着猫猫好舒服,咦,还有兔兔呢?” 夏雨琳把兔子放进他怀里:“兔兔在这里。” “兔兔,肉肉也好想你。”肉肉一手抱黑猫,一手抱兔子,将脸蛋埋在一黑一白两只心爱的宠物中间,一脸满足,“肉肉好幸福,肉肉是个幸福的孩子!” 幸福?这孩子觉得幸福了?夏雨琳无比欣慰,伸手摸摸他的头:“肉肉不仅是个幸福的孩子,也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孩子,你很勇敢地救了我和大叔,还有猫猫,你是个小英雄?” “真的吗?”肉肉似乎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了,大眼瞅着她,“肉肉真的救了十一和猫猫咩?” 为了鼓励他,为了让他拥有自信,为了让他可以为他感到骄傲,夏雨琳绘声绘色地将他如何发挥逆天神功,赶走敌人,救了自己和楚留非的事情,全都叙述了一遍。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举动适得其反。 肉肉听完以后,开心得眉开眼笑:“对哦对哦,坏人说肉肉拥有很厉害的本事,只要肉肉认真去想,集中注意力,不断在心里想着要移动什么东西,就能做到!肉肉是天才,可以使用法术哦!” 说轻,他双眼盯着前方桌面上的花瓶,凝神静心,不断低声念叨:“飞起来,飞起来……” 几米外的那只小花瓶,微微地晃动了,而后一点点地升起来,升上约莫半米的高度后,慢慢往床边飞过来,飞得不太平稳,摇摇欲坠的,几次差点“坠机”,却都在即将撞到地面上飞上来,看得夏雨琳为这只花瓶捏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汗。 再看肉肉,他很专注地盯着花瓶,憋着小脸,额头冒着汗珠,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 好几分钟后,花瓶终于飞到床边,又反反复复地摇晃了好一会儿,才落在床边的桌上。 “好累了,跟一天没吃饭一样累……”肉肉擦着汗,有气无力地吐气,“肉肉又准备饿了……” 夏雨琳心脏又是一提,不会吧?她又得去张罗吃的? “啊,肉肉很厉害吧?”还好,肉肉只是“准备”而已,没有真的饿,马上又亮着眼睛,一脸献宝和邀功的表情,“十一十一,肉肉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像哈利波特一样会魔法?”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是是,肉肉是很厉害的魔法师,十一也很崇拜和佩服肉肉的。” “哈哈哈,肉肉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孩子和魔法师!”肉肉得意了,摇头晃脑的,“以后谁再敢欺负肉肉和十一,肉肉就收拾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雨琳心里一惊,脸色微沉:“肉肉,这种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她天真可爱的小肉肉居然说出了“收拾谁谁谁”,让谁谁谁“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的话?她不敢置信,也适应不了。 “十七教的啊。”肉肉还是一脸纯稚可爱,“啊,不不不,那个十七是坏人,他经常骂肉肉和打肉肉,不肯救肉肉,也不肯放肉肉出去,肉肉最恨他了……” “肉肉,”夏雨琳把他的脸扳过来,严肃地道,“你既然知道那些把你关起来的人是坏人,那你怎么可以相信坏人的话?谁欺负你,你就收拾他……这样是……可以的,但是,绝对不可以故意折磨和伤害别人,更不可以让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得,知道吗?” 293 辛酸,说多了都是泪 她不想让肉肉变成逆来顺受、没有反抗精神的小孩,所以,“打人是不对的”“就算别人欺负你,你也不可以还手”这种思想,她就不灌输给肉肉了。 肉肉被她严肃的眼神和口气给吓到了,有点委屈地玩手指头:“可、可是,他们都是这么说的,说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就要被杀死,肉肉不想死……” 在被关起来的漫长时间里,他时时听到的都是这种的教育与思想,自己也在经受着“要么杀死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的现实,他被逼着杀死许多可怕的动物,以及跟很可怕的坏人打架,他恨那些逼迫他和折磨他的坏人。 “恨我吗?恨的话就杀了我,或者让我生不如死,否则,我也会这么对你的。”坏人总是这么说。 经历得多了,在他的心里,多多少少也有那么一点点认同这种观念。 夏雨琳只是听他的话,就知道他一定经受了很多折磨,相较身体的痛苦,他在心理上和精神上受到的磨难才是最可怕的。 她最需要做的,并不是治愈肉肉身体上的伤,而是他心里的伤。 她爬上床,钻进被子里,将肉肉搂在怀里,吻着他的头发:“坏人都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告诉十一好不好?” 肉肉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头,怯怯地道:“肉肉做了许多坏事,杀了许多动物,还弄伤了很多人……” 他觉得他变坏了,他害怕十一会不要他。 夏雨琳柔声道:“最坏的是那些坏人,肉肉是被逼的,所以肉肉跟他们不一样。虽然肉肉也有错,但是,肉肉只要改正过来,就还是好孩子。十一相信肉肉一定能改正过来的,因为啊,十一也做过许多坏事和错事,但十一都改过来了。” 肉肉又抬头看她:“真的?” 夏雨琳很认真:“嗯,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改过来,就是好孩子。” 肉肉眨了眨眼后,“哇——”地哭出来,将头埋进她的胸口:“肉肉好怕……他们把肉肉关在很可怕的地方,要肉肉拿刀子杀动物……” 直到现在,他才肯正视他这么久以来所经历的黑暗可怕的“训练”生涯。 被吊捆起来,只有用“意念”移动前方的刀子割断绳子,才能获救…… 被巨石压住,只有推开身上的巨石,才能获得自由…… 他要跟老鼠、蛇蚁、狗狼一起争夺食物,否则就会一直没有吃的…… 他要经常高声大喊“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不想死就必须杀死别人”“强者杀人,弱者被杀,我不要当弱者”这样的口号,喊得不够大声要被打…… 他被逼着吃生鱼喝生血…… 他必须要成功地用“意志”移动坏人指定的东西,否则就没有饭吃…… 这于他是地狱般的生涯,是他之前不曾想过的黑暗与恐惧,在他的潜意识里,他觉得经历过这一切的自己,也是黑暗和邪恶的。 不过,他没有概念的地方是,其实,他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因为他一个没吃过什么苦的小孩子,加上长得胖,很容易犯困,吃饱了犯困,累了也犯困,一犯困就会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而且睡得很死,“教练”们总是要用很大的功夫将他弄醒,逼他“练功”。 但他练着练着又会睡着,有时都要死到临头了,他还能睡着不醒,“教练”们只得继续弄醒他,反反复复,他的练功其实都是断断续续的。 他说起这段血泪历程,自然全是泪,但对于那些“教练”来说,这段经历何尝不是不堪回首?换了其他学员,早就被弄死了,但他是少有的身负两大技能的“奇才”,他们不能让他死,只能一次次地忍受他的好吃懒做,他们也很憋屈啊! 就是因为他的好吃懒做和嗜睡,他被“洗脑”的程度不那么高,否则,换了普通点的小孩,可能已经心灵扭曲了。 肉肉这一次憋了很久,边哭边说,哭到一半还要吃东西,吃饱了继续说,继续哭,断断续续地,竟然说了一天。 晚上,肉肉终于说完了,有气无力地趴在夏雨琳的怀里抽鼻子,无比的委屈。 夏雨琳也不急着说理,只是陪着他,安慰他。 直到深夜,肉肉才昏沉沉地睡去了。 接下来的三天,夏雨琳才开始一点点地“反洗脑”,努力将“坏人”教给肉肉的观念清除,同时告诉他:“除非遇到危险的事情,千万不可以在别人面前施展你的法术,要不然会有坏人再次来抢你。” 肉肉道:“不怕,肉肉用法术打败坏人。” 夏雨琳道:“如果坏人很多,打人又很厉害,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或者累坏了,那还不是会被抓走?” 她看得出来了,肉肉使用“意念”移动东西,或者移动重物时,都会消耗体力和精力,越用力,消耗得越大,这也是肉肉为什么在黑崖山里神勇了两回后,一口气睡上五天,至今也还未全部恢复元气的缘故。 肉肉很认真地想了想后,泄气:“说的是哦,那肉肉以后不会随便使用法术了。”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还是不放心,又反复跟他分析、说明在别人面前施展“法术”的风险,肉肉听得懵懵懂懂的:“喔,肉肉明白了,肉肉不会乱来的。” 他真的懂了吗?夏雨琳对此表示怀疑,但她也不能要求一向只对吃饭、睡觉、玩有兴趣的他能很快理解“人心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她现在及以后所能做的,只是更好的保护他和教导他。 以肉肉这种潜在的能力,若是被人知道了,他一定会被争夺和利用,想到夏家这么无情无义又争权夺利,她真不敢想象夏家知道肉肉具有超能力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而后,她带着肉肉,踏上了回夏家的道路。 猴爷留了几十名训练有素的将士保护她,她带着仍然受伤的肉肉,能怎么逃? 最终还是只能回去了。 这次回夏家,夏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只有夏夫人的代表和葵园的几个人前来大门口接她,她近乎无声无息地进府,回到葵园,然后吃饭睡觉,就像这两个月来,她根本没有离开过夏府一样。 已经是年底了,夏家上下忙成一片,管事的人都没空理她,而她又是第n次失踪并安全回来,夏家上下早已见怪不怪,只当她出门逛街久了一点而已。 倒是对于夏木蓝,夏家更为关心,夏雨琳久不久都能听到别人在议论:“五小姐到底去哪里了?她该不会被卖掉了吧?” “被卖掉还好,就怕她那脾气得罪人,被人砍了……” “嘘,这话别乱说,让上头听到就不好了,上头很想收王员工当亲家呢……” 每到这时,夏雨琳才会想起夏木蓝来,这母夜叉现在在哪里?还活着不?说起来,她都回来这么多天了,都没有跟楚留非联系过,也不知道夏木蓝过得如何。 不过,她一点也不急着知道夏木蓝过得好不好,只要夏木蓝不死,受苦越多越好! 她脑补着夏木蓝的悲惨状况,无声地、得意地笑。 她当然也想象得到,夏木蓝一定骂死她和恨死她了,随便骂,随便恨,反正见不到,嘿嘿! “夏落葵——你这个贱人!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如同她所料,夏木蓝几乎每天都会站在茅屋门口,冲着远方歇斯底里地怒吼,诅咒夏雨琳毁容破相被男人玩,一辈子嫁不出去什么的。 每到这时候,村里的人个个都皱眉,在心里抱怨:城里的大爷怎么还没把这个无德的妇人给接走呢?她一日不走,全村不得安宁啊! 城里有位大爷给村里不少钱,说这位“小姐”是某有钱人家的外室,目前正被正室追杀,想让她在村里避一段时间,村民淳朴,又有钱拿,自然是乐意的。 哪料到,这女人自打醒来以后就像个疯婆子一样破口大骂,吃的住的穿的用的全部不满意,还将能砸的东西全砸坏了,谁上前阻止就跟谁拼命,村里人都怕她。 初时,她经常喊着骂着要回家,还一个人沿着山路往山外跑,结果很快就在山里迷了路,每次都连累村里人带她回来。 这村子闭塞得很,主要靠打猎、采药为生,离最近的、小得只有两条街的镇子也有两天的脚程,崎岖的山道连马都骑不了,村里的人平均一个月才去镇上两次,她一个千金小姐还能靠着双脚走出大山?长了翅膀都不可能啊,所以,她每次试图“逃走”,村里人权当看戏。 这位大小姐连续努力了七八天后,终于累了,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离开大山了,虽然还是不死心,但已经不会再乱砸东西,不会再试图离开,因为,村里人实在很忙,没空给她弄新的家具,也没空去接迷路的她回来,她闹得越凶,越是害惨了自己。 “喂,二狗子,我要吃鹿肉,马上给我弄好。”每天例行的咒骂夏落葵的工作结束后,夏木蓝恨恨地走进村头二狗子的家,一屁股坐在炕上,“手洗干净,碗筷洗干净,锅子也洗干净,要不然你今晚别想睡本小姐。” 这山里的穷鬼就是没教养,上茅厕都不洗手的,恶心得她不行。 其实,这村里的一切都让她恶心,但她没办法摆脱这里,除了忍和骂,还是忍和骂。 294 惊艳,美颜小正太 想到她第二次见到楚留非时,连半块豆腐都没吃到,就被他打晕了,醒来时已经在这破村子里,连一个侍候的人和认识的人都没有,只有一村的土包子在好奇地观赏她,她就恨得牙痒痒。 楚留非啊楚留非,你竟然这样对待本小姐!本小姐总有一天要狠狠地睡你,睡到你精尽人亡!——在夏木蓝的心里,除了总有一天要报复夏落葵外,就是这个鸿鹄大志了! 为了报复夏落葵和睡死楚留非,她现在就一定要忍,努力不让自己被晒黑,不让自己被饿得胸部缩小,不让自己失去吸引男人的魅力。 说到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也就只有这村里的男人都很好勾引,而且很强壮这一点了,毕竟,村里男多女少,女人普遍长得黑壮结实,村里的男人哪里见过像她这种皮白肉嫩、身材妖娆、眼神勾人的尤物? 这村里的男人都是打猎好手,从小就上山入水,打猎捉鱼,个个强壮,气血旺盛,很对她的味口,她随便一个眼神过去,男人们就俯首顺从,百依百顺,她就靠着自己的身体,换取了一大票男人的侍候,比如这个二狗子,年方十八,五官端正,孔武有力,是她最喜欢的“情人”之一。 听了她的吩咐,二狗子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去将准备过年吃的小鹿肉拿出来,不管不顾卧闲在床的老娘骂骂咧咧,当然,老娘骂的是夏木蓝,多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但夏木蓝不在乎。 全村子的女人都妒忌和怨恨夏木蓝抢了、睡了她们的男人,但是,她们就是比不上她皮肤白和胸部大,能有什么办法打败她? 而全村的男人都迷恋夏木蓝,为了她真是把压箱低娶媳妇的东西都贡献出来了。 在精神上,夏木蓝真的非常享受女人们的妒忌和男人们的迷恋,就是这份享受,让她一天天地熬了下来,时间久了,她居然学会了升火、煮饭和烤肉,还有自己梳头、缝衣服,至于洗衣服之类的,她全让男人帮她洗。 年轻的、不那么丑陋和残疾的男人都希望她留下来,而女人和不被她看上的男人都希望她赶紧走,她成了这个村子民心分裂的罪人,但她无所谓。 只要她过得开心,她才不管别人过得好不好。 若在民风古板的地方,像她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一定会被浸猪笼的,但在这个山村里,杀人放火什么的,村民完全做不出来,除了骂她,没有半个人想过要收拾她。 从这点说,楚留非对她算是不错了,但她绝对不会这么想就是了。 她天天咒骂夏落葵,夏雨琳却时时忘了她,天天陪着肉肉,准备与肉肉度过最美好的新年。 夏家遗忘了经常失踪的她和肉肉,但有一个重要的人物,却没有忘记她,甚至还亲自上门看望她。 这个超级会做人的重要人物,就是盛王妃夏半姜。 此时的盛王府一定也很忙,但在夏雨琳回到夏家的第三天,夏半姜还是带着梦圆,还有很多贵重的补品前来看望夏雨琳母子,呃,姐弟俩。 夏雨琳没打算跑出去迎接,只是拉着肉肉,在葵园的门口等。 夏半姜亲临夏家,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夏夫人和大少奶奶都亲自迎接和陪同,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只有葵园的人还是一派自得其乐。 “小肉舅——”梦圆远远地看到肉肉,立刻甩开夏半姜的手,飞跑过来,边跑边挥手,“我是圆圆!我来看望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 肉肉正在跟怀里的小白兔玩呢,听到他的声音,眼睛一亮:“圆圆——肉肉也想你!” 他将小白兔往夏雨琳怀里一塞,迈着小长腿,也挥手朝梦圆跑去。 其实,他一直到刚才,都没有想过梦圆片刻,但这会儿看到梦圆,立刻想起他跟这位“玩伴”的情谊来了,于是变得非常开心和兴奋起来。 “小肉舅——” “圆圆——” 两人小盆友终于汇合,面对面,眼对眼,看着对方,俱是愣了一下。 对于肉肉来说,纯粹就是太激动了,激动到面对面之后,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因为啊,梦圆是他的第一个近龄玩伴,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再次”见到小伙伴的场面。 但对梦圆,纯粹就是震惊,震惊得不得了。 眼前这个粉雕玉琢,双腿长长,皮肤吹弹可破,双目宛如盛了满天繁星,漂亮如天上金童下凡的小少年,是两个月前还肉乎乎的夏肉肉? 不可能吧?才过了两个月而已哎,小孩子长得再怎么快,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内长高半个头,又瘦了好几十斤吧? 震惊过后,他的心里又涌起澎湃的妒意: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最亲爱的哥哥,怎么可能有人比他长得还漂亮,气质还脱俗的小孩? 不是他吹牛,他长这么大,真没见过比他更漂亮的男孩,虽然有长大的男人比他长得好看,比如恩远侯什么的,但他坚信,他长大以后绝对比恩远侯这样的男人更好看。 然而,一个原先肉嘟嘟的小鬼,居然只用两个月的时间就能长得比他好看,他怎么接受得了? 他并不是特别在意容貌的人,但是,他天生就是完美的人,不应该有人随随便便就长得比他好看啊! 当下,两个小美少年大眼对大眼,半晌不说话。 “你真的是……小肉舅?”梦圆还是憋不住要问。 “叫我肉肉嘛。”肉肉也反应过来,开心地抱了抱他,而后放开,笑得眼睛弯弯冒星星,“我是肉肉哦。我打跑了坏人,活着回来了。” 他这两天过得可开心了,因为啊,入娣真的没有死哦,不仅没有死,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他见到入娣的时候很害怕入娣生他的气,但是入娣一见到他就哭了,抱着他说想死他了,还准备了很多很多的点心和她特意给他的新衣服,害他感动得哭了。 他跟入娣道歉,入娣却不让他说道歉的话,只说他以后不可以乱失踪,她会担心的,于是他终于没有了负罪感,觉得自己是一个被爱包围的好小孩。 另外,他回来的第二天,十一就请“高人”给他施展眼花缭乱的“法术”,忙了一个晚上之后,“高人”说他身上不好的东西都被彻底清除掉了,永远不会再回来了,他不会再给身边的任何人带来灾难了,如果他身边有人出了不好的事情,那一定不是他害的。 于是他放心了,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变回好小孩,加上吃好穿好住好,又有喜欢的人和宠物陪伴,他现在是一点烦恼都没有了。 梦圆确定他是夏肉肉后,心里的酸醋淌了一地,脸上却笑得还是很亲热:“小肉舅你都去哪里了?怎么瘦了这么多?也长高了呢,都跟我一样高了。” “是吧是吧?”肉肉最爱听这种话了,两颗眼睛冒出的星星更多了,漂亮的小脸全是得意,“肉肉不是胖小孩了,也长高了吧?大家都这么说呢,说肉肉是漂亮的小孩了,嘻嘻。” 笑着笑着,他双手捧脸:“肉肉照镜子了,肉肉真的长得好漂亮呢,比圆圆还漂亮。” 他刚到家的时候,尚天和入娣看到他时好一会儿没反应,害他以为他们讨厌他了,差点就想哭了,没想到他们却吃惊地说:“你是肉肉少爷?你真的是肉肉少爷?才两个月不见,你怎么长这么高了,还变得这么瘦了?好看得咱们都不认识你了……” 不仅他们这么想,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惊讶地说他长高了,变瘦了,变好看了,再也没有人说他是胖小孩了,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他跟十一在花园里玩的时候,经常有人跟他打招呼呢。 他真的觉得自己太幸福了。 不过,他可不知道“比圆圆还漂亮”这句话让梦圆如何的妒忌恨。 梦圆笑着捏捏他的脸:“是啊,小肉舅真的长得好好看,以后长大了一定是害死很多女孩子。” 肉肉赶紧摆手:“肉肉不害人的。” 梦圆笑眯眯:“嗯嗯,小肉舅是好人,绝对不会害人的。”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不去害人,就一定会被人害,换了他,绝对是只有他害人,没有别人害他的份。 肉肉使劲点头:“嗯嗯,肉肉是好孩子。” 此时,夏半姜等人走近了,看到肉肉现在的模样后,几个人都在心里暗暗吃惊:这个小鬼怎么就长得这么大了?而且还长得如此漂亮,长大后不可能会默默无闻的啊! 就那样的容貌,绝对是巨大的资本啊。 在她们惊艳的时候,夏雨琳走过来,冲夏半姜行礼,夏半姜当然是赶紧让她免礼的,而后,双方就边走边寒暄起来,走进葵园说家常话。 夏半姜先为王府照顾不周,害肉肉出事和帮不到她而道歉,然后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雨琳当然是装傻或说谎的,夏半姜还把肉肉叫过来,问肉肉都吃了什么苦,肉肉更是一问三不知,没说出什么内幕来。 夏雨琳有教过肉肉如何向别人解释这两个月来的事情,但对肉肉来说,那段经历是他非常讨厌去想的记忆,就像他最讨厌吃的东西一样,不想看,不想提,不想吃,甚至是彻底忘掉。 尤其是他对夏雨琳全都说完那段经历以后,得到了足够的发泄,更不愿去想、去提了。 夏半姜没能从肉肉那里问出什么,便让他去跟梦圆玩了。 295 忌恨,兄弟难当 梦圆拉着肉肉的手走出正厅:“咱们去花园玩捉迷藏吧。” 肉肉回头看了一下正在厅里跟大人们说话的夏雨琳,犹豫了一下,摇头:“不要,我不要离十一那么远。”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么可怕的地方回来,好不容易才跟十一团聚,他一点都不想离开十一的视线。 梦圆撇了撇嘴:“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离不开女人呢?” 肉肉嘟嘴:“肉肉才八岁,还是孩子,当然会想跟十一天天在一起。” 对他来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天经地义,跟年纪什么的没有关系,十一也说当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样,没必要充大人,而且十一也说她比较喜欢小孩。 “八岁?我还以为小肉舅只有六岁呢。”梦圆眨了眨眼,心里又是一阵妒忌,八岁就长得这么高这么漂亮了,再过几年还得了? 肉肉又笑得两眼星星闪烁:“因为肉肉长得快嘛。” 梦圆压下心里的妒忌:“那我们就在门口玩吧,这样十一姨就能看到你了。” “好哦。”肉肉想了想,点头,跟梦圆在门口玩起来。 所谓的玩,其实就是逗兔子玩,一起吃零食,玩木头人的游戏,或者一起玩玩具什么的,这样的玩法让肉肉觉得很开心,但梦圆可真是烦死了,他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对这种小孩子的游戏真没什么意思,不过,他一点都没显露出厌烦的情绪。 “兔兔很可爱吧?白白的毛,红红的眼,多么漂亮吖,肉肉还有一只很漂亮的猫猫哟,黑黑的毛,绿绿的眼,动不动就骂人和打人,一点都不听话,又贪玩,经常乱跑,连肉肉都找不到它……” “哦哦,圆圆最喜欢猫了,小肉舅哪天一定要让圆圆见见你的小猫宠物……” 两人聊得很开心的样子,笑声不断,惹来不少人的注目和羡慕。 草丛里,一双充满忌恨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肉肉。 为什么这个野种这么受欢迎?还能跟盛王的爱子成为好友?几个月不见,为什么这个野种不仅变瘦了,还长得这么高了,而且脸蛋还变成女人们喜欢的样儿? 野种就只是个野种,就该像以前一样长得又矮又肥,人人厌恶,只有让人欺负的份才对,怎么能够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会拉拢人心了呢? 在他看来,肉肉现在的改变全是因为其变得狡猾了,会骗人哄人了,绝对不是其真的变得好看了的缘故! 他想巴结梦圆想好久了,但连接近梦圆的机会都没有,然而,梦圆却亲自上门来看望那个野种,还陪那个野种玩,他接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野种比他更受欢迎! 为什么野种不死在外头呢?为什么母亲不把野种赶出去呢?为什么家里那个凶手不把野种杀掉呢? 他才是夏家的正牌少爷,野种就只是个前来抢夏家家产的野种啊,家里为什么不赶走野种…… 他好恨!他好生气!他好难受…… 一双小小的眼睛突然对上他的眼睛,他吓了一跳,眨了眨眼,对方也眨了眨眼,他看清对方是什么东西后,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从草丛里钻出去,就差没有哭起来了。 老鼠!刚才爬到他脸前的东西竟然是一只非常恶心的老鼠!想到这么恶心的东西离他如此之近,他就觉得全身很脏,全身很痒,胃里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这份恶心的感觉让他感到晕眩,没能看路,“咚”的一声,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谁挡小爷的路……”他摸着头,张口就骂。 “三弟,抱歉,我急着送东西给大哥,没注意到你,都是我的不是。”对方的声音很温和,很抱歉。 “夏绚?”夏家三少爷夏之瑜抬头,趾高气扬地道,“你挡我小爷的路,要怎么补偿?” 他讨厌那个野种,看不起眼前这个私生子,这个私生子想当他哥?门都没有!所以,他从来不管夏绚叫“三哥”,都是直呼其名。 在他看来,夏绚若是乖乖听话,那还是一条有点用处的狗,勉强能留,否则,他总有一天要赶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出去。 夏绚被比自己年纪小这么多的弟弟直叫名字,也不介意,想了一想,将手中精美的盒子放下来,打开,从一堆亮瞎人眼的十二生肖玉饰中挑了最小的那块“老鼠”出来,递到他面前:“四弟,我就拿这块玉饰给你赔罪如何?” 夏之瑜含着金汤匙出生,打小见多了好东西,一眼就看出这盒子里的玉饰都是上等货,心里痒痒的。 然而,看到夏绚拿了最小的一块,还是让他恶心的“老鼠”给他,他当场黑了脸,将那块玉饰打飞,骂道:“你就拿最差的一件给我?当我是什么人?夏绚,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是不是?” 夏绚也不生气,从地上捡起“老鼠”,小心地用袖子擦了擦,又吹了吹,放进盒子里:“这块玉饰虽然比其它几件小了一点,但材质也是从异国采购而来的顶级玉材,名师所雕,绝对是一流……” “我要蛇和虎!”夏之瑜打断他的话,蛮横地从盒子里拿起最大、最吉祥的两件玉饰,“小爷就该用最好的,你以后再敢拿最差的给我,小心我泼你一脸!” 其实他最喜欢龙,但龙是皇室专用,像夏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也不能拥有的,所以这十二生肖的玉饰只有十一件,没有龙,“蛇”与“虎”便算是最威风的了。 “四弟,那可不行。”夏绚赶紧道,“这些玉饰必须先让大哥挑过,大哥挑剩了其他人才能挑。你若是先挑了,我没法跟大哥交待……” “为什么要他先挑?”夏之瑜更火了,“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一向尊重四弟,怎么会看不起四弟呢?”夏绚一脸苦恼,“只是大哥是嫡长子,也是咱们家的继承人,咱们以后都要听他的,他也说了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这些玉饰,说到底都是大哥的。大哥不先挑过,咱们哪里能用?这只老鼠玉饰,我是觉得大哥应该不会看上,才会私下送给四弟,绝对不是看不起四弟……” 夏之瑜打出生起就是被娇惯养着的,一来比肉肉还不知民间疾苦,二来没被人欺负过(除了夏雨琳),以至于养成了横行霸道、目中无人的性格,向来都是为所欲为,根本没想过“为人处事”这种事情。 听了夏绚的话,他立刻被惹毛了:“他是嫡子,我也是嫡子,难道就因为他年纪大,就比我高一等?什么叫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难道我就没有份?他挑剩的我才能挑,这是什么道理?” 夏绚道:“四弟也是嫡子,当然也是家主之一,但年长为大,大哥毕竟是大哥,地位自然是最高的,咱们必须敬重和服从大哥的命令……” 如果是平时,夏之瑜再嚣张,也还是会“敬重”大哥,但刚才他先被肉肉和梦圆的“亲热”给气到了,然后又因为老鼠的事情而心情更差,这会儿就不管不顾了,蛮横地将“蛇玉”和“虎玉”放进怀里,转身就走:“我就非要这两件,怎么着?有本事就去找我娘告状,将我抓起来,家法侍候!” 夏绚没有去追他,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离开。 而后,他将木盒合起来,悠然地去见夏之璧。 见了夏之璧后,他会将夏之瑜的话“翻译”给夏之璧听,夏之璧的反应一定很有趣,嘻嘻。 男尊女卑,真正掌管这个夏家的,其实还是夏家的男人,夏家的女人于他只是“开胃小菜”和“练手”,他已经吃腻了那些“开胃小菜”,“手术”也练得很充分了,现在要正式去烹“正餐”了。 葵园门口,肉肉可不知道自己在变得大受欢迎的同时,会招来别人的妒忌,更不知道“妒忌”是多么可怕而危险的东西。 “圆圆,来吃,吃多多的,这是肉肉最喜欢的肉包子哦,热乎乎的,香喷喷的。”他很热情地跟小伙伴分享他的最爱。 梦圆摇头:“我饱了,不吃了。我说小肉舅啊,你每天就是吃吃吃,就不怕变成饭桶么?” 他知道这块肉很单纯,从来不会多想,他没必要时刻注意自己这张嘴。 “肉肉才不是饭桶!”肉肉皱了皱脸,“肉肉是大力士,力气很大的,所以才要吃很多东西。” 十一这么告诉他的,他相信十一说的都是真的。 梦圆嗤之以鼻:“你是大力士?别骗人啦,小小年纪就会骗人,长大了怎么还得了……” 他的声音蓦然卡在咽喉,而后,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肉肉抱着大门边的麒麟石雕,一点点地抱起来。 这只麒麟石雕,怎么样也有一两百斤吧,这是八岁小孩子能抱得起来的东西吗? 小肉块抱着不太轻松,小脸憋得红红的,脸上全是汗,但也不那么辛苦,因为他还能说话。 “肉……肉肉没骗、骗人……”肉肉边举边道,“肉、肉肉是……大、大力士……” 他抱着麒麟离地好一会儿后,才将麒麟放回地面,一屁股坐下来,擦汗:“好累喔……肉肉还可以举更重的东西哟,你不许说肉肉骗人。” 梦圆沉下脸,走到麒麟旁边,伸手去抱石像,然而,他使尽全力,也只能将石像平面移动几寸,无法抬离地面。 他不服气,放下石像,运气,憋气,再抬,只能做不到,最后将自己累得半死。 296 没人,能抢走她的肉肉 肉肉一直在旁边瞅着他,见他半天抬不起来,咭咭地笑:“看吧,肉肉是大力士,圆圆也比不过,肉肉没有骗人。” 梦圆抿了抿唇,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胳膊,这肉没以前那么多了,但还是软乎乎的,到底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小肉舅,”他问,“你到底吃了什么,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肉肉捂着嘴笑,两眼弯弯:“肉肉的力量是天生的哦,吃得越多,力气越大,所以肉肉要努力地吃。” 于是他又低头猛啃肉干。 每一次“发功”或“发力”以后,他都特别的饿,都要狂吃很多东西。 梦圆微微眯起眼睛,传言难道是真的?这个小肉块真的具有天生的异能?他没白拉拢他? “对了,圆圆,”肉肉边吃边左看右看,见四周没人后,偷偷凑近他的耳朵,“这是肉肉的秘密,咱们是好朋友,肉肉才告诉你哦,你要替肉肉保密哦。” 十一说他不能告诉别人他的秘密,但圆圆是他的朋友,他可以告诉朋友比较不重要的这个秘密吧? 梦圆纯真地一笑:“那当然,圆圆我对自己人是最讲义气的,你是我的人,我当然要为你保密。” 肉肉点点头,继续吃。 梦圆看着他,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人”是什么意思?他不会以为只是一起吃喝玩乐的单纯的小伙伴吧? 想到这里,他拉着肉肉到一边,低声道:“你要当我的人,以后就要听我的哦,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可以背叛我哦,当然,我也会保护你的。” 肉肉边吃边瞅他:“如果你强迫肉肉吃不喜欢吃的东西,肉肉不会听哦。” “……” 他是笨蛋吗?梦圆在心里咒了一句,微笑:“我不会强迫你吃你不喜欢吃的东西,但是,你将会是我的手下,就像尚天是夏十一的手下一样,你要为我工作。” “不要!”肉肉立刻摇头,“我才不要为你工作!也不要给你当手下!” 说着,他大力拍了拍梦圆的肩膀,一脸仗义地道:“我要当圆圆的朋友,才不要当圆圆的手下呢!当手下不好玩,当朋友才好!” 我才不需要朋友!梦圆在心里道,我要当人上人,需要的是别人给我卖命,绝不需要平起平坐的朋友,还有,你凭什么跟我当朋友? 但看肉肉一脸吃得陶醉的样子,他最终又是什么都没说,微笑:“我想要的人,要么只能听我的,要么就从我的世界永远消失,你想要哪一样?” 他的世界,便也是天下人存在和生活的世界。 肉肉很天真,又很坚定地道:“两样都不要!我就要跟圆圆要互相听话,互相帮助的朋友。” 梦圆抽了抽嘴角,这笨蛋就是听不出他的意思是吧?上次是这样,这次长高长漂亮了还是这样,脑子怎么就没长进呢?这笨蛋哪天再被人抓了,别想让他帮他和救他! 当下,他又笑笑:“好吧,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 这块肉也许还有别的能力也说不定,他再好好观察好了,同时也好好给这块肉洗脑,看这块肉到底能不能为自己所用——能为他所用的,荣华加身,不能为他所用的都是废物,早消失早好! 两人又“愉快”地一起玩耍,直到吃饭时间,他们才进屋,跟着大人们一起吃饭。 夏半姜留在葵园跟夏雨琳吃饭,还是同桌和邻座,甚至还给夏雨琳挟菜,连肉肉也和梦圆坐在一起,夏雨琳对此不以为意,夏夫人、大少奶奶、夏繁缕等人却惊讶不已,心里说不清楚是怎么滋味:这种待遇,连她们都没有经历过啊,夏落葵这贱人,怎么就这么得盛王妃的恩宠呢? 吃完午饭后,盛王妃留下一大堆礼物,带着梦圆回去了。 晚上,夏雨琳吃过晚饭后,夏夫人突然到访,说是想和她这个女儿说些私房话,拉着她的手进了茶室,把门关上后,笑得一脸慈祥和温柔:“落葵啊,你这阵子吃了不少苦,又准备嫁人了,以后要帮侯爷持家,生儿育女,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我看你这么辛苦,心疼啊。” 这个老女人在打什么主意?夏雨琳心里的警铃一直在响,脸上笑得乖巧:“谢谢母亲的关心,不过我能应付,母亲就不要为我费心了。” “不费心怎么行呢?”夏夫人叹气,“你是我的女儿啊,还有肉肉,也是我的儿子啊,还是最小的一个宝贝儿子,我怎么不关心你们两个呢?落葵啊,我想过了,不能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事情,肉肉还交给我这个母亲来照顾吧,你就安心准备婚事……” 混蛋女人!夏雨琳听后悖然大怒,心头火起,这个老女人竟然打肉肉的主意!竟然想抢走肉肉! 这几年来,这个老女人没正眼看过肉肉一眼,没跟肉肉说过一句好话,放任她的儿子和府里的人欺负肉肉,当肉肉不存在似的,现在,肉肉蜕变了,愈发出众和受欢迎了,很有成为一代美少男的前奏了,这老女人就想将他抢走——这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好事? 但她没有当场吐老女人一脸口水,也没有甩巴掌过去,只是冷静地听老女人说完以后,笑眯眯:“谢谢母亲的好意,但肉肉的事情真的不用母亲担心,由我全权养育、照顾和管理肉肉的文件我都收得好好的呢,白纸黑字,绝无更改和取消的可能。” 这贱人竟然不给她面子?夏夫人心里也是悖然大怒,但她也不敢跟夏雨琳撕破脸,继续试图说服夏雨琳:“落葵啊,让我带肉肉,肉肉不仅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和教育,还能堂堂正正地以夏家四少爷的身份进入京城的贵族圈子,这对他的未来是天大的好事啊……” 肉肉虽然没有夏家的血脉,但就凭他这副好相貌,将来必定倾倒无数女子,别说迷住普通的权贵之女了,就算将来要当个附马什么的,恐怕都不是难事。 夏之璧始终不是她亲生的,又有了几个庶出的子女,而她亲生的瑜儿论年纪、才能、辈分都低了夏之璧一截,夏家的女孩儿后全部嫁出去后,她没有帮手,只怕很难管得住夏之璧一家子,夏之璧一家子到时就在夏府里独大了。 但是,如果她能将夏肉肉控制在手里,让夏肉肉这辈子都唯她是从,那她就拥有了一份极大的人力资源,假如夏肉肉将来能成为附马,哼哼,她就是公主的婆婆了,还用得着忌惮夏之璧一家? 她一开口提到要“收回”肉肉,夏雨琳就将她的心思摸了八九不离十,在心里冷笑着,看着她像个小丑一样唱独角戏。 待她说完后,夏雨琳才笑吟吟地道:“母亲,如果你想收回肉肉的抚养权与监护权,那就去衙门起诉我,咱们打官司吧,你若是打赢了官司,咱们再谈。” 喵的,就算老女人用卑鄙手段打赢了官司,她还可以带肉肉跑路,总之,肉肉是她的,谁也别想抢。 夏夫人说得嘴都干了,就听到这样的话,脸色很不好看了:“葵儿,我是你的母亲,你竟然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夏雨琳笑得有些赖皮:“是啊,女儿不孝,你要不要跟女儿断绝关系?” 猴爷重视她,盛王妃重视她,这老女人舍得跟她断绝关系或者跟她翻脸? 夏夫人确实不舍不敢,她瞪着夏雨琳,冷声问:“你真的不给母亲一点面子?” “我给啊,怎么不给?”夏雨琳笑,“但肉肉不是面子!他是我的心头肉,你要我的心头肉,就相当于要我的命,我怎么给?” “你……好样的!”夏夫人甩袖,起身离开,脸色冰如寒冬腊月。 夏雨琳没送她出门,甚至连“好走不送”都懒得说,脸上的冰霜一点也不比她脸上的冰霜少。 今天中午,夏半姜也几次提过肉肉,尽是夸他漂亮单纯可爱什么的,还让她经常带肉肉去盛王府玩,说想让肉肉结识城中的贵族子弟,这话里的意思,她当然明白:夏半姜也想拉拢肉肉。 肉肉只是变得更漂亮讨喜了,就引来这些人的图谋和觊觎,如果让她们知道肉肉异于常人的能力,还不得要抢?说不定把她干掉了,将肉肉“占为己有”,恐怕都做得出来啊! 真是一群邪恶的女人! “十一十一,”刚想到肉肉,肉肉就咯咯笑着,抱着一大堆好吃的进来,“圆圆送了很多好吃的给我,你也吃。” “圆圆?”夏雨琳的心里一沉,“你很喜欢圆圆吗?” 她现在想起了肉肉在盛王府被“香血海”劫走的事情,梦圆那天晚上的表现给她带来的疑惑,全都涌上心头。 她还不知道梦圆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但她几乎可以肯定,梦圆其实并不关心肉肉的生死。 “喜欢啊。”肉肉笑得无邪,“他是肉肉的朋友,对肉肉也好,肉肉想经常跟他一起玩。” 这样,让她怎么说梦圆的坏话呢?夏雨琳在心里叹气:“那你要不要丢下十一,单独跟圆圆去玩呢?” 没有证据,她也不能说一个孩子的坏话,她只希望肉肉不要单独跟梦圆在一起,至少能有她信得过的人在场。 “不要!”肉肉回答得很快,“肉肉想跟圆圆玩,但不想离开十一,唔……” 他想了想,指了客厅另一端的房间:“肉肉跟十一最多只能离这么远,再远肉肉就不要走了。” 这么短的距离……夏雨琳立刻热泪盈眶,抱住肉肉:“好孩子。” 297 召见,太子侧妃 有了太多的前车之鉴,夏雨琳片刻都不敢离开肉肉,生怕他一离开她的视线就出事,但是,她又怎么做得到真的片刻都不离开肉肉? 真做得到的话,肉肉迟早会变成离不开母亲的小孩,那样也很不好。 话说夏半姜刚来看过她,又有一个地位不输给她的重量级人物想要见她,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没有亲自来看她,而是召她过去——这个人就是“夏家四姝”之一,长女夏素馨。 太子侧妃也出动了啊!夏雨琳听到太子府派来的人传话以后,在心里嘀咕,夏素馨要见她,到底想要干嘛呢?难道也想拉拢她不成?她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 世人给予夏素馨的两字评价是“旺”与“福”,所谓“旺”,指的是她具有旺家、旺夫之命,她出生之前,夏鹤清只是一个活在已逝的夏墨清光芒下的普通书生,她出生之后,夏鹤清就开始诸事顺利,飞黄腾达,名利双收,夏鹤清常说他的这个长女是天生的“旺”命,世人也信以为真。 至于“福”,算命的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女子,将来会富贵一生,儿女满堂,得足世人的景仰,而她打出生起就真的生活在蜜罐里,从小就事事顺利,没有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据说她去买紧俏商品,总是轮到她时还剩最后一份,她跟别人吃饭,别人都吃坏了肚子,就她一点事都没有……类似传说,数都数不清。 因为类似的传说,她成了京城各大豪门的最佳儿媳人选,她还没及笄呢,上门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但夏家“奇货可居”,以“舍不得旺家的女儿”为由,迟迟不为她订下亲事。 直到她二十岁时,正式被册封为太子的太子亲自上门求亲,夏家才接受了这门亲事,依依不舍地将她嫁给已经有正室的太子为侧室,虽然是侧室,但因为不是妾,地位还是很高的。 她跟夏落葵基本上没有任何来往,夏落葵活着的时候,就没见过她几次,就算偶尔见上一面,也是远远地看着她,连话都几乎没说过,所以,她在夏落葵的印象里就是“众星捧月,望尘莫及”的存在,连带的,夏雨琳对她也没有什么印象。 当然,在夏家生活了这么几个月,夏雨琳还是听说过这位“大姐”的种种传说,但她严重怀疑,夏素馨所谓的命中带“旺”与命中带“福”,根本就是夏家故意编造出来,借此抬高这位长女的地位与价钱,为其将来找个好夫家打下基础。 这不,夏素馨不就嫁给太子了嘛,这对夏家来说,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哼,狡猾狡猾的夏家,就会投机倒把,蒙蔽世人! 她在脑子里将夏素馨的资料过了一遍后,问陪同来传话的大少奶奶:“大嫂,我可以不去吗?” 大少奶奶嗔道:“这还用问吗?” 没办法,夏雨琳只能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举手:“好好好,我明天就去。” 晚上,她将自己明天要去大姐家做客、不能带他去的事情告诉了肉肉,肉肉紧紧地抱住她,激动地尖叫:“不要不要不要!十一不可以丢下肉肉自己去玩!不要不要不要!肉肉绝对不要跟十一分开……” 他被囚禁和折磨了那么长时间,需要十一的陪伴来“抵消”那段充满黑暗和恐惧的时光,现在,这些被“剥夺”的时间还没有补回来呢,他又要跟十一分开,他受不了! 夏雨琳拥着他,耐心地道:“我并没有丢下肉肉啊,我只是出去一天而已,一天就回来了。家里不是有兔兔和猫猫,还有尚天和入娣陪着你吗,你并不是一个人啊……” “不要不要不要,他们加起来都比不上十一,肉肉愿意拿他们来换十一……” 在外面的几个人,几乎都想哭了:他们在肉肉少爷的心里,份量就那么轻吗? 连隐在暗处的夏公子都翘起猫须,啮着牙,暗骂:没良心的臭小鬼! 肉肉说到最后也哭了,夏雨琳让他哭,等他哭够了才跟他讲道理,重点是:“十一要去的地方规矩很多,管理很严,不能随便走动,不能随便说话,不能随便吃东西,否则要被抓起来坐牢……” 她说的其实也没错,她要去的是太子府耶,太子府是什么地方?连她到了那里都要小心翼翼,观言察色,她哪里敢带心性单纯的肉肉去?肉肉若是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她到时要怎么保他? “不能随便吃东西”这句话吓到肉肉了,肉肉瞪大眼睛:“不可以吃东西?为什么不可以吃东西?那里没有东西吃吗?” 这个世界上,于他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十一不见了,一件是没有东西吃或者不能吃东西。 他在意的果然是这点吗?夏雨琳很想擦汗:“那里有很多东西吃,但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吃,而且不能吃多,否则就是没礼貌,要被惩罚的。如果你非要去,很可能要隔很久才能吃两碗饭喔……” “两碗饭?”肉肉尖叫,“两碗饭怎么够?肉肉会饿死的……” 夏雨琳不断地拿“吃”这一点去吓他,终于,又过了半个小时后,肉肉终于放弃跟她去太子府,决定乖乖呆在家里吃东西,但要她保证她会很快带很多好吃的回来。 说服肉肉后,夏雨琳觉得很疲惫:哄孩子,果然不容易啊! 第二天,夏雨琳被迫早早起床,早早梳妆打扮,满头珠翠,一袭庄重的华丽,坐着华丽软轿,踏上了前往太子府的路程。 太子并不住在宫里,原因是皇上年老病重,疑心重重,老是担心别人会为了皇位、权力、争宠什么的害他,连太子都不放心留在宫里,便让太子出宫建府去了。 不过,太子府离皇宫很近,就在皇城的边上,离落云镇还是很远的,夏雨琳必须要早点出发。 软轿是夏家准备的夏家最好的软轿,里面铺着厚厚的、柔软的波斯地毯,她直接在轿子里补眠,等太子府到时,她也睡够了,神清气爽。 下轿,太子府的大门又气派又华丽,雕龙画凤,金碧辉煌,比夏家的大门高了几个档次,不愧是未来皇帝(暂定)要住的地方啊,与这般大门相得益彰的,是守门侍卫的傲慢。 那四个带刀侍卫,全副武装,神情傲慢,看到她这一行停在门口,起先都是斜眼看的,居高临下地问:“你们何来?来太子府何事?” 送她来的副管家上前,送上夏家的帖子:“落云镇夏家十一女落葵,受太子侧妃夏氏之邀,前来拜见夏娘娘,还请两位传报——” 侍卫的表情才和缓了些:“哦,原来是夏家的贵客,那就请你们先在门口等待片刻!” 夏雨琳等待进门的时候,不断拿这次上门的经历跟去盛王府的经历进行对比,一边对比一边摇头,难怪盛王的声望要比太子高那么多,仅仅看这门口的作派,就完全不同啊。 盛王也不见得对别人就是真心的,但至少他懂得人情世故,懂得怎么收买人心,但太子和夏素馨,显然就没有这样的修为。 约莫一刻钟后,终于有管家模样的人出来迎接:“敝人太子府第八管家,十一小姐里边请——” 夏雨琳下轿,跟着八管家进去,进了大门后,八管家道:“除了十一小姐,其余人等请在这里歇息等侯。” 陪她来的下人们乖乖进入前庭的休息室,不敢乱走。 规矩和作派还真是多啊!夏雨琳跟着八管家往太子府后方走,心里对太子府的第一印象,糟糕透了。 八管家显然带着她挑小道走,一路避开一拨又一拨打扮得花枝招展、神态倨傲的华裳美女们,夏雨琳猜那些女人就是太子的姬妾们了,这个太子是个风流人啊,估计这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够呛的。 走了蛮久,终于来到一处精美华丽的院子前,八管家跟守在门口的侍女道:“夏家十一小姐前来拜见夏娘娘——” 侍女上下打量夏雨琳几眼后,眼里流露出不屑之色,说话有点懒懒的:“等一下。” 夏雨琳能看出她眼神里的意思,估计她“不洁”的消息也传到这里了,所以对方对她相当鄙视。 看来夏素馨也不是全然不关心夏家和外头的事情,要不然,她的“丑事”怎么会传到这种深如海的高门庭院里? “进来吧——”一会儿后,侍女出来,领夏雨琳进去。 外头的花园够美了,院子里的风景却更美,夏雨琳一路欣赏两边的风景,直到走进了正厅,目光还没有从两边的花花草草上收回来。 “十一妹来了。”一个娇气的,带着女性特有的尖细轻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不必行礼了,你走过来一些,让大姐看看你。”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夏素馨跟前,赶紧收回目光,看向前方,心中一愣: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就是夏家长女,应该已经二十六七岁的夏素馨? 她跟她想象中的模样,差好多啊! 298 威胁,要命的委托 最明显的落差是,夏素馨一点“大姐”的样儿都没有,感觉更像是最小的妹妹,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很娇气啊,弱不禁风的,肌肤娇嫩如剥了壳的鸡蛋,全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穿的戴的每样都是精致又精细,连每一根头发都梳得纹丝不乱。 尤其是十指都戴着精美的指套,手指微翘兰花,给夏雨琳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这位大小姐绝壁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一定要坐车,落地一定要铺地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啊,完全没有身为长姐应有的独立、成熟与稳重,相较之下,夏半姜反而更像是大姐。 说到娇气,荣怡公主也很娇气,但是,荣怡同时也是娇贵和高傲的,而夏素馨就是纯粹的娇气,外加两分矜持和矫情,很有夏家女人的style。 夏雨琳想不太明白,夏素馨作为夏鹤清的第一个孩子,夏鹤清就敢将她娇养成这样?感觉就像是在下一下巨大的赌注,但是,夏鹤清的赌运似乎总是极好啊,在大赌上似乎总是赢的。 说到容貌,夏素馨当然也是漂亮的,长得特别的白净,仿佛这辈子都没晒过,肌肤也保养得很好,没有半点细纹和松弛,仍然拥有二十岁女子的紧致光滑,完全不像是奔三的女人。 不过,跟夏家风情各异的千金小姐、姨娘们相比,她的容貌算不是特别出众。 此外,最令夏雨琳惊讶的,是夏素馨明显的大肚子,估计得有八九个月了吧?都快生了,夏素馨怎么还召见她? 夏素馨看夏雨琳在打量自己,不说话,不由微微噘嘴,不高兴地道:“十一妹,你不跟大姐打招呼就算了,怎么还猛盯着大姐看?我知道你不甚懂事的,也不要你严守规矩,但你这样也太没礼数了。就你这样,以后嫁进恩远侯府,岂不是让人笑话?” 她年长夏落葵十一岁,两人之间从无交情,她当然也不关心这位妹妹的事情,不过,她近期听多了夏落葵的传闻,加上连她的死对头夏半姜都对夏落葵另眼相看,她便对这位妹妹有些上心了。 夏雨琳终于回过神来,赶紧行礼,笑道:“大姐,我是很久没见你了,看到你竟然还是那么青春美貌,皮肤比我的还好,我一时就看呆了,忘了说话,还请大姐见谅!” 很多人都觉得那种娇蛮自我的女人很难搞,其实,那种女人是最好搞定的,投其所好就行,如果不知道其“所好”,只要有理有据地夸她年轻漂亮就行,比如,谁都看得出夏素馨花了大量心血放在保养肌肤上面,她就夸她皮肤好,绝对没有错的。 果然,夏素馨脸上没有了不悦之色,只有淡淡的嗔意:“好了,坐下来吧,不要贫嘴。” 不是她自大,她这一身少女般的肌肤可是她的骄傲,每个初次见到她的人都以为她只有二十来岁,完全想不到她就要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虽然她跟夏落葵一点都不熟,但夏落葵还算有眼光,初见的表现还不算太糟。 夏雨琳在她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径直拿起茶壶和茶杯,倒茶自喝,喝完后还微微吐气:“好香的茶——” 她表现得坦然自若,却招来其他宫女的白眼:这位夏十一小姐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既不谢谢娘娘赏座,还自己倒茶,粗鄙得跟平民家的女儿似的,难怪会闹出那么多丑事! 夏素馨对她的表现也感到不满意,不过她准备生了,不能动气,而且她事先也听说过夏落葵是个野的,连林雅如和夏之璧都敢打,她有事要夏落葵办,现在不能跟夏落葵计较,便对夏雨琳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十一妹倒茶?”她娇着声音道。 宫女赶紧上前,给夏雨琳倒茶,端点心。 夏雨琳坐了这么久的车,也有点饿了,边吃边问:“大姐,我先恭喜你准备当妈咪,呃,也就是当母亲了。我现在很感动啊,你快要生了还记得我,特别召见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教导我啊?” 感动个毛线!这些人要见她,不会有什么好事的,她又特别不喜欢这个地方,就想早点离开,所以她也懒得东扯西扯,开门见山,赶紧说正事,说完了走人。 夏素馨看她这样子,也没有什么心情跟她闲聊:“你都这么大了,又准备嫁人了,大姐没什么话要教你的,只是,大姐听说你会断案,想请你帮一个忙。” 奔三的人了,说话还像个小女孩儿一样娇气又细气,似乎长不大的样子,这让夏雨琳又是一阵感慨,夏家到底是怎么养的,才能将一个下有二十多个弟弟妹妹的长女养成这样啊? 这样的女人很合适当宠妃,但当正妃或皇后?这么娇气,真的没问题吗? 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夏素馨要自己帮忙?听她的话,难道是要自己破案? 夏雨琳开始觉得头皮发麻了:“大姐请说。” 她现在装傻,装无知能来得及吗?好像……不可能。 夏素馨带着指套的手,轻轻地放在鼓起的胸部上,眼神闪过一抹轻愁和怒气:“有人想害我流产!” 夏雨琳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夏素馨,手中的小蛋糕落回碟子,这位大姐就这样当众直说出来,真的好吗? 看吧,她刚才看到满园的美女后就觉得这里的“宫斗”会很严重,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呢,猜测就得到了印证,哎,这又是她要被卷进无谓纷争的节奏吗? 夏素馨就是要当着众侍女和众太监的面这么说,这样,才能警告这些贱人,让她们知道她时时刻刻盯着她们呢,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笨蛋。 另外,她快要生了,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想害她的人暂时收手,能让她多获得一些“安全”时间。 “五天前,”夏素馨咬牙,恨恨的,“有人在我的饭菜里下毒,害我差点流产,好在毒的毒性不强,我吃得少,又有御医随时候命,我才保住了这一胎。但我相信贼人还会继续害我,我可不能让她得逞,所以才请十一妹过来帮忙,务必将贼人抓到。” 夏雨琳扫了她身边那些侍女、太监两个来回,一个个都端着脸,有人紧张,有人木然,但没有一个是惊慌失措的,看来也都是训练有素,心理素质不错的。 “大姐,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你呢?会不会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她小心翼翼地问。 “一定是有人害我的!”夏素馨说得非常肯定,“这些奴才都是我的心腹,最少的也跟了我三年以上,但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人被恶人收买了,要帮恶人来害我的皇儿!至于我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你就不要问了,总之,这个内鬼不仁不义,意图谋害皇室子嗣,该诛九族!” 太子妻妾众多,暗中争得头破血流,别人能收买她的心腹,她当然也可以在对手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因此,她收到消息说某个贱人已经收买了她身边的一名心腹,让那名心腹想办法给她下毒,好让她流产。 但到底是谁背叛了她,她就不得而知了。 夏雨琳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盯着她身边的那些人,那些人这会儿都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吭。 “大姐,你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可有跟太子殿下说过?”夏雨琳问。 就凭太子和太子侧妃的名头,还怕找不到高人来破案,抓内鬼吗?找她一个深闺菜鸟来解决这种问题,有用嘛? “说过了,”夏素馨叹气,“太子殿下很是心疼我,对孩子差点没了的事情也很生气,责成府里的人去查了,但是什么都没查到。我也不能将身边所有的奴才都砍了是不是?所以,我才想到要请十一妹过来帮忙。” “大姐,”夏雨琳苦着脸,觉得刚才还很可口的蛋糕这会儿比黄连还苦,“太子府一定有很多厉害的人物,他们都查不出来,我区区一个小女孩儿,又怎么查得出来……” 她很同情夏素馨肚子里的孩子,但是,她一点都不想管这趟浊水啊,想想,她跟夏素馨不熟,跟太子全家不认识,她干嘛要管别人家的家事? 万一那些专注宫斗一辈子的嫔妃们把茅头对准她,她有多少条命可以重来? “你一定要查出来!”娇气得不得了的夏素馨,目光忽然就变得严厉冷酷了,咄咄逼人,杀气腾腾,吓了夏雨琳一大跳。 “为了保住我的儿子,你必须要查出来!”她说,口气不容夏雨琳推辞,“你必须要知道保住我的儿子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不仅事关我的一生,也事关你的人生!” 靠,刚才还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转眼就变成杀人不眨眼的宫斗专家了?夏雨琳在心里嘀咕,一脸黑线地看着她:“关我的人生……什么事?” “你若是能保得住我的儿子,”夏素馨冷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若是保不住——” 她的眼神,像冰钻一样:“就是严重失职,不论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不为过。” 她用这么娇气的声音说出那么狠的话,有种夺命鬼娃现世的即视感,让夏雨琳心里发毛。 这位大姐是在威胁自己吧?夏雨琳想,这话里的意思,难道自己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会要了自己的命? 299 软禁,抓到内鬼才能走 夏雨琳认真打量夏素馨的表情,越看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于是,便乖乖地将“如果我不干,你怎么惩罚我”这句带有挑衅的话给咽了回去。 改问:“我不是武林高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你要我保护你肚里的孩子安全,太为难我了。但我可以想办法找出那个暗中害你的内鬼,这样还不行?” 这些人啊,为了自己的利益,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努力让自己当俊杰。 夏素馨立刻道:“可以,只要你能抓到内鬼,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的防备措施那么严密,能害到她的,也只有身边这些人了,只要能抓出内鬼,她就能保住孩子。 夏雨琳脑子里转得很快,不断自己打算:“大姐,如果我能抓到那个内鬼,那我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既然她不得不接受这项高难度的“委托”,那她就一定要为自己捞到尽可能大的好处。 夏素馨道:“你尽管说。” 夏雨琳看向她身边那些人,犹豫,她不该当众说出她的条件吧?但不当众说出她的条件,到时夏素馨后悔怎么办?毕竟,她提出的条件,可不是要钱这么简单。 夏素馨看出她的心思,淡淡道:“有什么要求就说,如果有人背叛我,将咱们的对话透露出去,到时再查出来,诛其九族便是。” 动不动就是“诛九族”,这位大姐看来也不是心软的啊!夏雨琳暗自在心里摇头,狠了狠心,说出来:“如果我能抓出这个内鬼,我要大姐帮我取消与恩远猴的婚事!” 她终于有机会,堂堂正正地取消与猴爷的婚事了! 如果是太子出面,加上荣怡公主到时一定会支持太子,那么,一定有很大的机率取消这桩婚事了吧? 刚才,她知道自己必须要接受这桩委托后,心里就是一动,想到了这个条件,于是心里雀跃起来: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了!她得抓住! “你……说的是真心话?”不仅夏素馨惊讶,连那些低着头、大气不敢喘的侍女太监们也抬起来,侧目看夏雨琳,脸上皆不是相信。 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侯爷,她居然不想嫁?开玩笑的吧? “是真的。”夏雨琳很认真,“我不清不白,配不上猴爷,也不想跟公主争宠,我又已经心有所属,所以,我不能嫁给猴爷。大姐若是接受我的条件,我就全力破这桩案子。” 夏素馨想了一想后,道:“如果你确实你不会后悔,那大姐我会接受。” 夏雨琳不放心:“大姐,如果我能破得了案,你一定也能实现我的愿望吧?一定能吧?” 她担心啊,那只猴爷执着得很,加上他家似乎很有人脉,他又很得皇帝欢心,万一他死不退婚,太子跟夏素馨能说服得了皇帝吗? 夏素馨看她一脸不放心的样儿,精巧的小鼻子哼了一哼:“皇孙的安危,难道还比不上你与恩远侯的婚事重要么?放心吧,只要你办妥这件事情,凭我、太子殿下和我腹中皇孙的份量,一定能说服皇上取消这桩婚事的。” 夏落葵不过就是一个“侧室”的身份罢了,上有荣怡公主压阵呢,这样的婚事能算得了什么大事?凭太子的身份和地位,若是连这桩亲事都取消不了,还算什么太子?还能当未来的帝王? 夏雨琳露出笑颜:“嗯,有这么多人作证,我相信大姐。” 夏素馨又怏怏不乐:“你当然可以相信。好了,我已经答应你的条件了,你赶紧办正事吧。” 夏雨琳心情变好了,开始有滋有味地吃点心:“大姐,你将你被下毒的经过,详细跟我说说。” 现在急也没有用,不如慢慢来。 夏素馨转头:“福嬷嬷,你跟十一小姐好好说过,半点都不许漏过。” 一个有些发福的老嬷嬷走过来:“是。” 而后,她用没有什么抑扬顿挫的语调,跟夏雨琳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五天前的傍晚,天色刚暗下来,馨香苑里就点上宫灯,开始为夏素馨准备晚膳。 因为天气很冷,这天晚上准备的是小火锅,跟平常一样,所有的饭菜都有专人试吃,夏素馨的碗筷也都有专人清洗和看守,专人试吃过所有的饭菜汤点后均没有问题后,夏素馨才开始动筷。 然而,夏素馨吃了约莫一刻钟后,突然就觉得肚子不适,立刻让住得很近的老御医过来诊治,御医说她服用了寒凉的毒物,立刻给她扎针用药,这才保住了肚里的胎儿。 福嬷嬷说完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上:“这是娘娘当夜的菜谱明细,没有任何遗漏。这些菜谱都是经过御医认可的,每样汤菜点心的用料也都清楚地列了出来,对孕妇、胎儿绝无不利之物。” 夏雨琳拿过菜谱明细,喝,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几样之多,每一样都清楚地列出了所用的食材、调味品等,她虽然不很清楚孕妇的饮食禁忌,但就她所懂的知识来说,看起来没有禁忌的成分。 看完之后,她一边吃精美的点心,喝香气四溢的热茶,一一询问起各种细节来。 一个多时辰后,她坐在宽大的真毛躺椅里,分析所收集到的信息,汇总如下。 夏素馨所住的馨香苑一共有八个宫女,四个太监,至于侍卫,目前看不出与本案有什么关联,暂时不提。8个宫女中,管事老嬷嬷2个,年长宫女2个,小宫女4个。4个太监中,年长且会武功的太监2个,小太监2个。 这些人至少跟了夏素馨3年以上,2个管事老嬷嬷和2个年长宫女是夏素馨出嫁时,从夏家带过去的,算得上是心腹中的心腹。 夏素馨怀了孩子后,非常注意饮食安全,为了防止竞争对手在饭菜里下毒,她实行了非常严格的安保措施。 她要吃的饭菜都是提前一个时辰下单,事先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想吃什么。 她确定要吃什么后,就由福嬷嬷亲自去厨房传命并现场监督,饭菜一做好就马上端回馨香苑保温,专人看管,这个过程中,绝对没有“外人”可以碰这些饭菜。 如果有“外人”碰过这些饭菜,她是绝对不会吃的。 她所用的碗筷、汤勺、汤匙什么的,全部都由一名宫女保管,这名宫女清洗完这些餐具后会锁进箱子里,直到她下次吃饭时才拿出来,从而确保这些餐具不会染毒。据说,这名宫女每次清洗这些餐具前都要先尝过洗碗水,确保洗碗的水没有毒后才能开洗,洗完后还要用这些餐具盛水试喝,而且,这些餐具只能经过她一人的手,别人是绝对不能碰的。 至于试吃的那名年长太监1号,本身就是一名美食家,有一条高明的舌头,能够品尝出食物里的各种食材及调味品,夏素馨吃喝之前,他都要亲自尝过所有的饭菜,确定饭菜里没有可疑的东西且吃了没事后,夏素馨才会动筷。 夏素馨平时喝的茶,以及泡茶的水壶、清水等,也都有专人看管和试喝。 至于夏素馨穿的衣服、戴的发簪、睡的床等等,更是天天都要检查的,看看有没有异味、变色、古怪等等,总之,夏馨香在安保措施上的谨慎、小心,在夏雨琳看来,已经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但就是这种近乎变态的安保,还是没能防住夏素馨被下毒。 那么,毒到底是怎么下的呢? 夏雨琳从这些信息中看不到任何可以下毒的机会。 于是,她让那些宫女、太监将那天晚上的进餐状况重演了一遍。 夏素馨说要吃晚饭了,那些宫女便端着小火锅和一盘盘的生肉、生菜、调料和点心上来(这些食物都经过宫女们二次清洗或现场监督),一一摆好,然后就站在一边待命,试吃的太监就拿起筷子、汤匙什么的,随机挟起每一只盘子里的肉菜去涮火锅,点酱料,现场吃下,对于点心也是,而后夏素馨才开始动筷。 在整个用食过程中,所有的食物都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每个人的举动都被其他人看得清清楚楚,如果有谁想在食物里下毒,或在餐具上抹毒药什么的,一定会被其他人看到,而且在夏素馨进食的过程中,并没有增添任何食物。 那么,凶手到底是怎么下毒的?又是在哪样食物中下毒的? 夏雨琳仔细盯着这次“重演”,不断询问各种细节,还是没有发现破绽。 而天色,也开始暗下来了,她想起肉肉,心里有点急,便提出来:“大姐,时间不早了,要不我先回去,明天再来调查?反正这种事情也急不来……” “不行!”夏素馨很强硬,“我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这事等不得!你就先住在这里,什么破了案,抓出内鬼,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可是,家里还有人等我……” “那我就派人把她接来!说吧,你要接谁过来?” “……” 夏雨琳可不敢把肉肉接来这种地方,这里规矩太多,勾心斗角的姬妾太多,肉肉哪里能适应得了这种狼窝? 半晌,她只得举手投降:“不用了,我就留在这里,直到破了案子再走吧,你让人送封信到葵园就好。” 喵的,这位大姐根本就是在软禁她嘛!所以说啊,人不可貌相,大姐姐看起来虽然像小妹妹,其实这心,也是又狠又精又自私的,她不破这案子,看来是没机会走出太子府了,可恶! 300 失望,太子驾到 想到肉肉站在门口,翘首以盼,望穿秋水,不见她回来,却只收到她暂时不能回来的信件,一定会又委屈又生气,又哭又闹的,她就抱歉,但是,没办法啊。 夏素馨催她:“你可有头绪了?有的话就说出来,我不想留个叛徒在身边。” 夏雨琳摇头:“我现在还找不出破绽,你就再给我一些时间吧。” 夏素馨脸上闪过失望之色:“那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破?” 夏雨琳道:“几天总是要的吧?” 几天能行吗?她也不知道,说不定她就真的破不了呢?真是累觉不爱啊。 夏素馨只得道:“行吧,那你就慢慢想,需要什么就尽管说。” 而后,她就让侍女扶着,先去休息了。 夏雨琳不想辛苦自己,也去另外一间屋子休息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到了吃饭时间,夏素馨让夏雨琳跟她一起吃饭,吃饭地点是夏素馨闺房的外室,今晚也是吃火锅,十几盘生鲜肉菜摆满了桌面。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一桌子的美妙食材令夏雨琳眼睛都要流口水了,不过,想动筷没那么容易,因为,试毒的过程得耗不少时间。 夏雨琳看着那名太监一一试吃,又在心里想着,凶手到底要怎么下手? 一般说来,下毒都是事先下的比较多,因为此时对方不易防范,凶手作案的时间和机会比较多,容易掩盖行迹,但就夏素馨这样的“安保”程序,事先下毒的难度真的很大,特别是这些生鲜的火锅食材,侍女们会二次清洗,还有试吃和火锅汤底“稀释”,就算成功下毒,成功率也不高。 如果是在夏素馨吃饭的过程中下毒,难度更大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侍女和太监们根本连食材都很难碰到,又如何能下毒? 至于食材相克、产生毒素这种可能,有御医把关,直接pass;而事后下毒,夏素馨明显是在吃的过程中毒发,也无可能…… 一股香气袭来,原来,火锅烧开了,冒出热腾腾的蒸汽和香气来,惹得夏雨琳食指大动。 终于,太监试吃完毕,可以开吃了。 食材,汤底,调味,小菜,无一不鲜嫩,无一不可口,夏雨琳吃得津津有味,夏素馨却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拿着银筷在菜里拨来拣去,一副这也不好吃、那也不好吃的表情。 这么挑食,难怪显得弱不禁风啊,夏雨琳在心里嘀咕,都是夏家将她养得太娇了。 “这火那么大,菜都煮烂了,还不快将火调小一点?”夏素馨喝斥侍女。 一名侍女赶紧走过来,调整火锅底下的炭火,将火弄小。 又过了一会儿,夏素馨又喝斥:“火太小了,生肉半天烫不熟,快调火。” 于是侍女又过来调整火力。 这位大姐真难侍候啊!夏雨琳抬头,忍不住翻白眼,这时,她才注意到头顶约莫三米高的地方,另外用红木修建天花板,天花板上悬挂着各种小饰件,如星星、月亮、各种小动物的雕像、假花假草假水果等,看起来非常漂亮、浪漫和少女化。 古代建筑的屋顶建得相当高,一般都有五六米的高度,站在地面上,能看到上方的屋梁瓦砾什么的,也许是夏素馨太娇气,很讲究品味,不喜欢看起来不够干净漂亮的屋梁,才命人另外在较低的地方修建了这么漂亮的天花板吧? 话说,那些挂饰真的好漂亮啊,一个个做得栩栩如生,随便摘一个都比地摊货精美n倍,她看着就觉得好喜欢。 “大姐,”她由衷地夸赞,“这个屋顶修得好漂亮,我好喜欢那些挂饰啊。” “是吧。”夏素馨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我就是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个屋顶,可是大姐我亲自设计的哦。这上头挂的每一件东西,都是请城中名师制作,天下仅此一件,比如那些小泥人,乃是陶古大师的手笔……”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她的得意之作,末了,道:“太子殿下也很喜欢我的屋子,说躺在我屋里的床上,抬头就能看到这么漂亮的屋顶和艺术品,乃是一大享受。所以啊,太子殿下最喜欢来我这儿了。” 夏雨琳点头:“我也很喜欢,大姐真有品味。” 她这话不是假的,夏素馨所用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华丽而不俗艳,显然从小就是在好东西里长大的,才养成了如今如此挑剔而有水准的品味。 因为她的称赞,夏素馨有些开心了,气氛变得好了一点。 吃到一半的时候,外头响起太监尖细悠长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夏雨琳吃了半块肉的嘴巴顿了顿,心情有点小激动:她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太子了吗?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好奇死了。 于是,她赶紧把另外半块肉给吞下,这才站起来,跟着其他人站好,面对门口,做好行礼的准备。 “臣妾恭迎殿下——”夏素馨因为大着肚子的缘故,没有上前和行礼,只是站在原地,欣喜地说话。 一条明黄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在满室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两分耀眼,夏雨琳做好了被太子的光彩亮瞎眼的心理准备。 “爱妃的身体今日可还好?”太子快步过来,挽起夏素馨的手,柔声问。 夏雨琳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太子的容貌,第一印象就是:怎么差那么多?怎么差盛王那么多? 太子长得并不丑,长身玉立,面白须美,看起来也不缺乏贵气,年纪感觉与盛王差不多,都是四十左右的样子,算得上是美大叔,年轻时也一定是美男子。 但是,与盛王相比,他就显得身材单薄了一些,腰杆不够挺拔,眼神缺乏看透人心的犀利与威力,还透着几分骄奢之气和傲慢之态,跟盛王的不怒自威、刚柔并济相差甚远。 再简单一点说,就是他有贵气,没有王气,有傲气,没有霸气。 他的人品和才能究竟如何,夏雨琳不知道,但在表相与气场上,他明显输给了盛王。 夏素馨和太子说了几句贴心话后,终于向太子介绍夏雨琳:“殿下,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十一妹妹夏落葵,擅长断案推理,我今天请她来帮我侦破中毒之案。” 她要借中毒事件为自己博取太子的关心与同情,所以,在太子面前丝毫不避讳这件事儿。 太子看向夏雨琳,夏雨琳赶紧行礼,不卑不亢地道:“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哦,你就是夏落葵,本宫听说过你的事情。”太子看着她的眼神,是轻慢的,无谓的,居高临下的,“这是你立功的好机会,你要尽快揪出意图谋害本宫皇儿的凶手,知道否?” 夏雨琳非常不喜欢他这种轻慢的态度:“是,民女一定努力。” 真的差盛王太多了啊,想想,盛王对她就像对待自家人一样,而这个太子,啧啧,也是不会做人的。 太子很快将目光收回来,就当她不存在一样,在夏素馨身边坐下,拉着夏素馨的手问寒问暖。 夏雨琳也懒得再看他一眼,悠然地吃。 听说太子跟太子妃是年少成亲,年纪相仿,如今太子都这把年纪了,想来太子妃已是半老徐娘,怎么样也不可能再迷住太子了,而太子妃虽然也育有一子,但这个儿子听说挺普通的,没有过人之处,远远不及盛王的儿子们又有天赋又有人气,这也是盛王比太子有名望的原因之一。 相较太子妃,夏素馨小了太子十几年,又保养得超级好,宛如二十岁少女,自然更得太子欢心,所以说,她还是很有机会取代正妃的——假如她能生下一个漂亮聪明的儿子。 这就是夏素馨为什么要全力保住这一胎的原因。 太子并没有停留太久,前前后后呆了十几分钟就走了,走时也没看夏雨琳一眼,显然,他并不把她这个小姨子放在眼里。 他走了以后,夏雨琳也吃饱了,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了。 听说,为了保护胎儿,夏素馨几乎不出馨香苑一步,也不喜欢别人上门,若有别的“姐妹”或下人上门,一定时时保持距离,并让侍女将自己团团包围,绝不给对方“不小心”撞到自己之类的事情发生。 都说豪门深似海,那皇门呢?深似宇宙深处?唉,相较之下,她跟猴爷订亲还算是好的了,若是跟王爷、皇子、皇上订亲什么的……囧。 赶紧想想下毒的事情。 她推敲过每一个细节和众人的证词,全部都合情合理合逻辑,没有任何破绽。 事先下毒比较容易做到,但能让夏素馨顺利服下的可能性并不高,如果凶手势在必得,应该会采取更加有效的手法——在夏素馨进食的过程中,在她一定会吃的东西里下毒,虽然难度很高,却能保证夏素馨中毒。 那么,在那种场合下,要怎么样才能在夏素馨必吃的食物里下毒,而且不会被别人发现呢? 由此,先分析什么食物是夏素馨一定会吃的? 当时的菜有生肉,有蔬菜,有米饭,有参汤,有点心,她问过夏素馨了,夏素馨都还喜欢这些伙食,但并没有什么是特别爱吃或必吃的,如果凶手在这些伙食里下毒,不管下在哪一样里,都有“赌”的成分在内。 势在必行的凶手,会去“赌”吗?她摇摇头,高明的凶手要的是“一定”,而不是“碰运气”。 凶手会不高明吗?如果不高明的话,怎么会毫无破绽?所以说,凶手还是挺聪明的。 那么,凶手到底会在什么食物里放毒?什么东西是夏素馨一定要吃的? 她停在水池边,看着在灯光下荡漾的水面,人可以不吃饭,但一定要喝水……水?她猛然拍栏杆。 她知道了,夏素馨一定会吃的,或者一定会碰的东西是什么了! 301 破解,下毒之谜 但是,要如何在那件东西里下毒呢? 那件东西也被试吃的太监尝过多次了,如果有问题,那个太监应该会尝得出来或拉肚子什么的才对,但是,太监并没有出问题。 也就是说,凶手是在太监试吃结束以后,夏素馨正式用餐时下的? 众目睽睽之下,下毒而不被发现,那就只能是……她的眼睛微微一眯,有一种办法,那就是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想想,在许多推理小说和影视剧里,凶手不是经常设置一些巧妙的小机关,机关到了一定的时间或特定条件达成时就会启动,从而发射出刀子、毒药什么的致人于死地吗? 在这一起案子里,凶手会不会也设置了类似的机关?什么机关呢? 她反反复复地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没有想到头绪,泄气地去睡了。 晚上做梦都在想着这件事,但没有灵感。 第二天起床后继续想,还是没想到,她开始急了,烦了,因为,她很想回去,很相信肉肉啊。 这一天,天气也很阴沉,冬风呼啸,温度蓦然之间下降了好几度,才到下午时分,屋里就暗得不行,甚至需要点灯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白色的絮状物从天而降,场面蔚为壮观,夏雨琳欣喜地发现,天上下的竟然是她很喜欢却很少见到的——雪花! 她开心在站在院子里,抬头看雪,双手捧雪。 旁边有宫女追逐嬉笑。 一句话传进她的耳里:“哈,晚上打火锅,一边看雪一边吃热乎乎的饭菜,太棒了。” 火锅?下雪?为什么这两个词让她这么敏感呢?她转头看向水面,一片片的雪花落到水面上,顿时化无,不留痕迹。 火锅,下雪,水面,融化,无痕……她跳起来,大叫着“我明白了”冲进馨香苑。 “大姐,我知道凶手是谁了!”她对着正在屋子里享受按摩的夏素馨大叫,“你马上把所有的嫌疑人叫到饭桌边,我要当场推理,把凶手抓起来!” “真的?”夏素馨一阵惊喜,坐起来,“你真的发现了?” “我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已经知道凶手是怎么下毒的了!只要解开下毒之谜,我就能将凶手抓出来!” “干得好!”夏素馨大喜,立刻让人将8名宫女、4名太监叫过来,分成两排,聚在餐桌旁边,等着夏雨琳解谜。 夏雨琳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来来回回地踱步。 “破解这个案子的关键是,凶手如何下毒才能不被别人发现。” “你们的检查和防范措施如此严密,不管我怎么调查,怎么分析,都找不到任何破绽。” “凶手既然敢谋害娘娘,一定是下了狠心和决心,非成功不可的,所以,我觉得凶手一定要在娘娘就餐时下毒,才能保证娘娘将毒药服下去,事先下毒什么的,则不能保证这一点。” “那么,要在娘娘进餐时下毒,就要有一个前提,娘娘一定会吃什么呢?” 她看向桌面,桌面已经摆好了火锅和食材,跟案发时的桌面差不多:“你们说,有什么东西是娘娘一定会碰的或吃的?”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他们的表情并没显得有多紧张,看着夏雨琳的眼神也还是轻慢的,显然没把夏雨琳的话当一回事。 “说对了有赏。”夏素馨将一只手镯子取下来,“奖品是这个。” 众人的眼睛立刻亮了,纷纷回答,说什么的都有,夏雨琳摇头:“都不对。” 有人不服气:“我们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说完了,这样都不对?” “还有一样,非常明显,但也非常容易被忽视的一样。”夏雨琳笑得一脸神秘又诡异。 所有人又盯着桌面,吃的喝的就摆在那里,不增不减,这么多人还能看漏? “啊,我明白了!”一个太监拍着脑袋,叫起来,“火锅!一定是火锅!既然是吃火锅,所有的东西要么就是生的,要么就是冷的,娘娘不管吃什么,都一定要烫热了才能吃!所以,只有锅里的汤水才是娘娘一定会碰的东西!” 众人恍悟,纷纷点头,娘娘肯定不会去喝火锅里的汤水,所以她们之前完全没注意到火锅,但现在想来,真的就是这样啊。 “聪明!”夏雨琳拍了拍手,对夏素馨道,“大姐,你可以把镯子赏给他了。” 而后,她收敛笑容,目光灼灼:“那么,凶手要怎么在火锅里下毒,才能不被别人发现呢?” 众人都陷入沉思之中,一个个拧眉抽嘴,半天都没人说话。 试吃的太监每试一样食物,都会将食物放进火锅里烫熟烫热后才吃,前前后后至少烫了十几次,如果汤里有毒,这位太监还能尝不出来或半点事都没有? 太监试吃的时候没事,娘娘吃了就有事,连她们都能想到凶手应该是在娘娘进食的时候下毒的,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吧?毕竟这么多人盯着啊。 夏雨琳见众人好久不说话,笑笑:“如果凶手不亲自下毒,而是事先把毒准备好,让毒药到了时间就自动下在火锅里,那不就好了吗?” 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明显都是“不可能”。 夏素馨已经憋不住了:“十一妹,你就明说了吧,别卖关子了。” 夏雨琳道:“我费了那么多脑子,才想到凶手的作案手法,还能不让我炫耀一下?十几句话,两三分钟就说完了,一点气氛和悬念都没有,我能有干劲嘛?” 众人:“……” “你们好好想,下毒药哎——”夏雨琳拖长声音,“下——毒药哎。” 众人还是一脸莫名其妙。 夏雨琳无语片刻后,手指往上指指,又往下指指:“下——药,也就是说,药是要下——进汤里的,明白不?” 众人还是摇头。 真是一群笨蛋,她都提示到这份上了,她们居然还想不出来!夏雨琳咬牙,在无人配合的情况下说出谜底:“药是从上面落下来,掉进汤里的啦!”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明显就是“这还用问吗?你是白痴吧”。 夏雨琳有点生气了,难道除了凶手,就没有人看破她话里的玄机吗?这些人这么蠢,怎么能在“宫斗”游戏里活到现在啊? “十一妹,你的意思是说……”夏素馨缓缓地开口了,“有人事先在屋顶上放置毒药,待到我吃饭时,毒药就落下来,掉进火锅里,被我服了下去?” 不愧是大姐,能在宫里好好地活到现在,还是有点脑子的!夏雨琳点头。 “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夏素馨喃喃,抬头看向火锅上方的屋顶,也就是挂着各种漂亮小挂件的平面天花板,陷入沉思之中。 夏雨琳听说,这位大姐从小也是饱读诗书的,夏家请了各行的名师前来教导她,她学得都极好,也是公认的才女,只是夏家才子才女太多,她在“才华”这方面的能力与名气被压下去罢了。 那么,这位大小姐能解开终极谜底吗? 看了半晌后,夏素馨伸手,去比火锅上方的天花板的高度,嘴里喃喃有词。 而后,她又低头,看着火锅,如此上看下看地反复数次后,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犀利。 “我明白了!”十几分钟后,她缓缓地看向两边的奴才们,“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终于,那些奴才第一次显露出了紧张和不安之色,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慢与无谓。 “凶手将膏药状的毒药抹在那只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苹果’上,火锅汤水的热气不断往上升腾,慢慢融化了‘苹果’上的毒药,毒药便滴下来,落进火锅里。因为火锅冒着热气和蒸汽,锅里的汤又是沸腾的,偶尔滴下来的毒药根本就不可能被看到。” “因为毒药融化需要一点时间,刚开始试吃时,火锅升腾的热气不足以融化毒药,因为,小禄子吃了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到我吃的时候,毒药慢慢融化,我不知不觉就把毒药吃进去了。” 说到这里,她冷笑:“难怪那天晚上的火锅火特别大,怎么调都调不小。看这‘苹果’的高度,必须要让火锅的汤水烧得很沸腾,让热气窜得比较高,才能将毒药融化下来。” “这凶手的手段,还真是高明啊!” 众人已经是冷汗涔涔了。 所有人都盯着桌面的食物,谁会去注意上方悬挂的那只“苹果”呢?就算不经意看到,谁会注意到“苹果”上抹着一层膏药毒药什么的?依照这样的高度,根本也看不清楚。 凶手能想到这样的手法,真是精妙之至,难怪之前查来查去查不出端倪。 甚至,所有的食物后来都被重新检查过了,唯独没有检查过火锅里的汤水,依照一般人的想法,食物被下了毒,那么汤水也有可能被染上毒药,检查火锅汤水能查出什么?凶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啊。 夏雨琳也在心里暗暗点头,看来夏素馨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那天晚上,是谁端上的火锅,是谁调节的火,还要本妃说吗?”夏素馨少女般纯净的脸庞,透出狠厉的杀气来,与平时娇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没有人站出来,但是,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一个宫女。 那个宫女面如土色,目透死灰,却没有动。 “若儿,”夏素馨看向这名宫女,“你是我从夏家带过来的丫环,我一向是信你的,自认待你不错,你却背叛我,还要害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可宽恕!” 302 成名,其实只是工具 夏雨琳怕她一怒之下命人将这名宫女拉下去砍头,赶紧道:“大姐,您别激动,她一定是被人逼迫的,你要找出指使人才行,别太为难她。” “她当然是受人指使的。”夏素馨冷冷道,“若儿,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招出是谁指使你谋害本妃儿子的,本妃就饶你不死。” 若儿白着脸看她片刻后,抖了抖唇,却不说话,而是突然冲过来,伸手去推她。 事发突然,夏素馨惊得双手护住肚子,惊叫,这会儿所有的奴才都分列两边,她身边可没有人护着,若是被推了这一把,她腹中的孩子就危险了。 别人没防若儿,夏雨琳却时刻提防着现场的形势呢,看到若儿冲过来,她立刻双手抱住夏素馨,往旁边一转,很惊险地闪过若儿的冲撞。 若儿冲撞得很用力,显然是抱着一定要撞坏夏素馨的心思了,因为撞了个空,她被惯性弄得摔倒在地上,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动了。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夏素馨喝斥,“还不快将这个贱人拿下!” 一群人赶紧涌上去,一左一右地扣住她的双臂,将她提起来。 “啊,好多血,她割腕了……” 夏雨琳一看,胃里升起不适的感觉,眉头也拧成一团,原来,若儿摔倒以后就直接拿了藏在身上的小刀子割腕,而且割得很深,脉搏一定都割断了,血流如注。 地上的血与小刀,若儿身上染着的鲜血,那只手腕宛如坏掉的水龙头一样不断滴血,都让夏雨琳觉得难受得不行。 夏雨琳想移开目光,但又觉得不正视被自己抓到的、当众自尽的凶手是种很残忍的行为,所以,她还是看着若儿。 若儿大概又是因为知道事情败露之后自己一定也活不成,说不定还会生不如死,宁可选择自杀吧? “快去叫御医来……”福嬷嬷拿毛巾扎住若儿的手腕,大声道。 “不要去叫了,来不及了。”夏素馨摇头,走到若儿面前,盯着她,“你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因为失血太多太快,若儿这会儿已经一脸虚弱,双目无神,虽看着她,却还是没有说话。 “你说什么?说大声点!”夏素馨皱眉,将脸凑过去,侧脸,拿耳朵贴在若儿的嘴上,认真聆听,“你说大声点,我听不到。” “你说什么?林夫人?”夏素馨听了一会儿后,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声音不由拔高,“你说的可是真的?林夫人可是我的好妹妹,她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后,她叹息:“我明白了,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妒忌我,平时与我交好都是为了找机会害我,真是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啊……” 又过了一会儿后,她的耳朵离开若儿的嘴,后退一步:“你也是受人指使和逼迫,我会原谅你,也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你安心去吧。” 而后,她用怜悯、心痛的目光看着若儿,抬手抚了抚若儿的脸,又后退几步,转过身来,一副不忍心看若儿死去的样儿。 若儿流血太多,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盯着夏素馨,抽了抽身体,又抖了抖唇,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身体一软,就晕了过去。 “福嬷嬷,看若儿死了没有。”夏素馨哑着声音道。 福嬷嬷上前,探了探若儿的鼻息:“回娘娘,若儿已经无力回天。” 夏素馨的眼睛红了:“你带两个人抬她回房,好好给她梳洗换衣,好好安排她的后事,别委屈了她。” 福嬷嬷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宫女架着若儿离开了。 现场一片死寂。 一会儿后,夏素馨转身,看着其他人道:“你们可都看到了,听到了,若儿畏罪自杀,抢救不及,失血过多而死,她死前亲口说是林夫人指使和逼迫她的。即使我愿意放过她,她还是害怕林夫人杀人灭口,生不如死啊……” 一群下人低着头,低声道:“奴才们都听到了,若儿是被林夫人逼迫的……” 夏素馨叹气:“你们去禀告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过来定夺吧。” 一名太监“喏”了一声,跑出去了。 夏雨琳冷眼看着这一切,夏素馨演的这出戏,真是好极,好极了! 御医的住处离馨香苑只有十几米远,若儿割得再深,如果当场止血并马上去找御医过来,若儿未必就没有救,但夏素馨一定看出若儿誓死不肯说出主谋是谁(也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幕后指使者,而是若儿个人的行为也不一定),便故意见死不救,若儿失血严重,以“来不及抢救”为由让若儿当场死去,也不是说不通。 至于若儿“亲口”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夏素馨自己编出来,用以栽赃陷害林夫人的吧? 夏雨琳在花园里闲逛的时候,听到其他人的种种对话和议论,知道这位林夫人是太子眼下最宠爱的妾,听说太子还想升其为侧室,是夏素馨最有力的竞争者。 她见过这位林夫人,十七八岁的样子,面如桃花,眼如秋波,水蛇腰,笑梨涡,说话娇滴滴的,一颦一笑都惹人怜爱,是老男人最喜欢的类型,而这位林夫人看起来也很会讨人喜欢,确实能对夏素馨产生极大的威胁。 夏素馨,果然不是在宫里白白受宠到现在的啊,这么轻松地就利用这次机会,铲除了劲敌。 夏雨琳在心里叹着气,能在深宫大宅里活得滋润的女人,绝对不可以貌相,她再次记住了这条真理。 夏素馨安排好后,抚着额头,坐下来:“本妃最是见不得血的,肚子又不舒服了,赶紧去请御医过来……” 御医很快过来,给她把脉,接着,太子也来了,看到这阵势当然很着急,也对若儿的行为愤怒不已,质问众人怎么回事。 夏素馨这会儿整个人都不好的样子,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说话,几个太监和宫女结结巴巴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跟夏素馨之前说的内容一致。 太子听得脸色异常阴沉:“若儿她真这么说了?” 一群宫人都点头:“千真万确,奴才们都听到了……” 夏素馨红着眼睛,流着泪,抚着肚子:“臣妾也不敢相信,但这一切,都是真的,臣妾的妹妹也可以作证。落葵——” 屋里哪里还有夏落葵的影儿?夏雨琳不想淌进这种浑水里,刚才已经趁乱跑了。 不过太子也不关心夏落葵这个小人物就是了,脸色很难看地坐下来,良久才叹气:“这两个人……真是让本殿失望之至……” 躲在门帘后偷看、偷听的夏雨琳耳朵动了一动,又不由地想多了:太子干嘛这么说?“这两个人”都让他失望了,是什么意思?他宠爱林夫人,林夫人却想谋害他的儿子,他失望说得通,但若儿只是一个宫女,她的行为让他愤怒说得通,但让他失望,就说不通了吧? 她回想若儿的模样,体态丰盈,烈焰红唇,眼神有几分媚态,打扮得也很漂亮,还真的不太像一个奴才,莫非……太子跟若儿也有一腿?说不定还想立她为妾? 虽然都是她的猜测,但她的猜测也都是以现实为基础而展开联想的啊,并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她的猜测等于或接近事实,那么,就能解释若儿为什么想弄掉夏素馨肚里的孩子,败露后只求一死,而夏素馨为什么不救若儿,还要借机打击林夫人等等一系列行为了。 她想着种种,不断摇头,只觉得心里很沉重,很复杂,没有半点破案之后的成功感与轻松感。 感觉她……也只是工具啊,这些权贵用以争权夺利的工具罢了。 她悄悄退回自己的房间,趴到床上,想着肉肉,她身边的人,也许只有肉肉是真正纯净无暇的了。 这一夜,没有人来找她,她也关紧了房门,没有踏出一步。 第二一大早,她起了身,自己梳洗换衣完毕,然后就去找夏素馨,准备提出回家的要求。 夏素馨的房门紧闭着,守在门口的福嬷嬷道:“娘娘与太子殿下还在歇息,十一小姐有什么事跟我说即可。” 夏雨琳提出来要回去,福嬷嬷也不拘留:“请十一小姐稍等片刻,老奴现在就安排。” 福嬷嬷的安排很快,才过了十几分钟,她就回来:“轿子已经准备妥当,请十一小姐随我来,另外,娘娘已经为您准备了谢礼,随轿运回夏府。” 才这么点时间,轿子跟礼物就都准备好了?夏雨琳在心里淡笑,恐怕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吧?因为事情已经解决,她留在这里已经没用了,所以也巴不得她马上走吗? “谢谢福嬷嬷。”她脸上甜笑着,半刻都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了。 临到上轿的时候,她还是要问:“福嬷嬷,夏娘娘说过只要我找到凶手,就答应实现我的一个愿望……” “十一小姐放心。”福嬷嬷客气地道,“娘娘让我转告您,她一定会达成您的愿望,让您稍等数天。” 果然都准备好了啊!夏雨琳点头,上了轿子。 今天没下雪了,但还是阴沉沉的,如同她的心情。 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成功破获“太子侧妃夏氏中毒案”的事情,在这一天里传遍了京城,京城人都知道了夏家有一位断案如神的十一小姐,堪称“神探”。 也就是说,她正式成名了。 303 退婚,普天同庆 “十一——”一手抱着黑猫,一手抱着白兔,坐在门口望穿秋水的肉肉一看到夏雨琳,便丢下黑猫与白兔,尖叫着跑过去,抱住夏雨琳,边哭边喊。 “呜呜呜,骗子!坏蛋!明明说一天就回来的!却去了三天才回来,呜呜呜,坏蛋!” 夏雨琳抱着他,有些无奈:“对不起了,下次一定不会去那么久了。” “没有下次了!”肉肉哭得稀里哗啦,“以后十一不管去哪里,都一定要带肉肉去,要不然肉肉不要原谅十一!” 这小孩,居然懂得变强势了啊!夏雨琳拍他的背:“好好,以后十一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肉肉去。” 好不容易等他的哭声变小以后,夏雨琳才拿他的最爱哄他:“肉肉别哭了,十一带了很多好吃的给你。” “我、我先看看……”肉肉收住眼泪,抽抽噎噎的。 夏雨琳让佣人当场将她从太子府带过来的礼物打开,里面果然有很多珍贵的礼物和好吃的。 肉肉这才拿她的衣服擦了擦眼泪,抓起年糕团子:“肉肉看这个好不好吃。” 夏家当然不缺吃的,但夏家人多,没有人会专门为他制作额外的点心,也不是每样点心都能做得很好吃,他想吃更多更好吃的,还得从外面买。 他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夏雨琳摸着他的头:“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爱哭呢?” 肉肉瘪了瘪嘴:“八岁才不是大人,哭是正常的。” 夏雨琳摇摇头:“是是是,天气那么冷,进屋说话吧。” 肉肉抱了一堆吃的,跟她走进去,被他冷落的白兔一蹦一跳地跟在他后面,因为太胖的缘故,它几乎跳不起来,怎么看怎么可怜。 屋里已经烧起了炭火,比屋外温暖许多,夏雨琳坐在铺了毛毯的躺椅里,满足地吐着气,享受在“家”的温暖时光。 太子府虽然很华丽,但是,却还是没有什么人情味。 “十一十一,”肉肉跑过来,跟她坐同一张躺椅,边吃边拿脸蛋蹭她的手臂,“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说来给肉肉听嘛。” 夏雨琳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告诉他:“十一破了一个案子。” 而后,她将这个案子的血腥度和黑暗度调低,一边喝热茶一边说起来。 说完以后,她又问问:“你这两天在家里又做了什么?” 她真怕夏夫人会趁她不在家,对肉肉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边吃一边等十一啊。”肉肉又开始委屈,“喔,对了,画师哥叔叔来了,给肉肉买了一张很好玩的画。” 说完,他站起来,兴匆匆地跑进房间:“肉肉拿给你看哦。” 夏雨琳已经是一脸煞白,舍微公子来过了?就在她不在的这两天时间里?还给肉肉画了画像? 也许是因为听的、看的、经历的危险事件太多,遇到的危险人物也太多,导致她越来越没有安全感,越来越防范四周的人,舍微公子的危险性,于她来说是提高了。 “十一你看,画得很可爱吧?肉肉好喜欢这张画。”肉肉将手中的画展开,献宝一样,“你看嘛,看肉肉是不是画得很可爱。” 夏雨琳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上等宣纸上。 不愧是一代画师,仅用一枝毛笔和墨水,黑白灰三色,就将肉肉的漂亮无邪、可爱贪玩全勾勒了出来。 画上的肉肉,蹬着双腿坐在地上,膝盖上趴着一只小白兔,两颗透着灵气的大眼睛似乎在骨碌碌地转,一只手抓着包子,包子的一角还在他的嘴里,另一只手面朝上,手掌张开,手掌上居然……有山,有水,有云,就像手心上长了一个小小的天地。 画得真的非常可爱,可爱到令人想去亲画上的肉肉,但是,最令夏雨琳震惊的,始终是肉肉手上的小天地……有种玩转世界的即视感,这个创意看起来似乎只是好玩、突来灵感或恶搞之笔,却让她觉得舍微公子看透了肉肉的秘密。 “十一,好玩不好玩嘛?”肉肉撒娇。 “又漂亮又可爱。”夏雨琳点头,指着画上他手心里的小天地,“你的手上为什么有山有水有云呢?” “喔,画师叔叔说肉肉拥有巨大的力量,可以改变世界哦。”肉肉咭咭地笑,“肉肉力气大嘛,说不定真的可以抬起一座山哟。” 夏雨琳脸上在笑,心里却又压了一座山:“画师叔叔呢,他去哪里了?” 肉肉道:“画师叔叔给肉肉画好以后,说有事先走了,下次再来给十一画画。他还说时间不多了,他要加紧时间给十一画画,希望十一不要再到处乱跑。” 夏雨琳:“……” 她怎么觉得这其中的每一句话都透着玄机和不祥的预感呢? 她拿手指从画像上抚过,对肉肉道:“画师叔叔是非常有名的画家,他画的画画很值钱,这也是你的第一幅画像,你要把这幅画好好地收起来,别让别人看到,知道吗?” 似乎有人说过,舍微公子的画具有看透灵魂的力量,他会不会看出了肉肉潜在的能力? 如果有多心的人看到这幅画像,发现什么端倪,那肉肉的危险岂不是会多一分? 肉肉小心翼翼地将画收起来:“嗯,肉肉很喜欢这幅画,将当成宝贝一样收起来,一定不会随便给别人看。肉肉现在就把画收起来,收得严严的,不让别人乱动。” 他跑开了。 夏雨琳抱着胸,在客厅里来回转悠,越想越觉得不安全。 不行!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她从今天开始就训练肉肉如何使用、控制他的能力,让他学会运用那么强大的力量保护自己! 于是,从这天晚上开始,她都单独跟肉肉呆在书房里,以天冷为名关紧了门窗,耐心地指导、教导肉肉如何运用他的力量,还骗他说:“有很多坏人想欺负十一,十一是女人,力气很小,没有办法保护自己,而肉肉很有本事,十一想要肉肉保护,肉肉要不要答应呢?” 肉肉年纪再小,性子再单纯,也还是男人,立刻激动地拍胸口:“要要要!肉肉要保护十一!绝对不要任何人欺负十一!” “那你一定要好好练功,但不可以随便在别人面前显示出来,做不做得到?” 肉肉又是激动得拍胸口:“肉肉一定做得到!” 而后,他很认真地“练功”,虽然还是不停地吃,累了就休息,但他真的有在认真“听课”和学习。 练完功后,肉肉觉得又饿又累,吃饱后就去睡了,一觉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一口气就持续了好几天。 眼看新年马上就到来了,偌大的夏府已经打扫一新,张灯结彩,所有下人都领到了新衣服和过年礼物,人人喜气洋洋的,过年的气氛十分浓厚。 夏雨琳虽然也得了不少礼物,但她想到这半年来这里死了那么多人,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直到一个天大的消息震惊了夏府,她才觉得自己的新年来了。 那个消息就是,皇上下旨,宣布取消恩远侯与夏落葵的婚事! 那天,宫里的太监带着圣旨驾临夏府里,夏府还以为又来什么好事了,一脸喜气地跪地,等待皇上的赏赐什么的,结果,圣旨的内容却是简单地说恩远侯与夏落葵八字不合,不宜成亲,就完了。 那名太监大概也知道自己带来了不好的消息,没敢喝茶,没敢拿红包,以天气太冷为由,迅速跑了,留下夏夫人等人呆若木鸡,久久无法从这个消息里回过神来。 夏雨琳却是惊喜万分,还在不得不跪着的时候就已经笑得春天来临了,在例行公事地喊上一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时,她第一次喊得又大声又真诚,心里对快死的皇帝充满了感激。 这个皇帝再怎么平庸,终究还是在临死之前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成全了她的幸福! 太监一走,她立刻爬起来,在别人幸灾乐祸的目光拔腿就跑,赶回葵园放鞭炮去了。 噼哩叭啦,噼哩叭啦,她一口气放完了葵园库存的鞭炮与花炮,足足放了将近一个小时,开心得肉肉又蹦又跳,抢着放炮,还可爱地问:“十一,为什么我们要放炮?” 十一笑眯眯:“因为马上要过年了,十一高兴啊!” 肉肉笑得两眼冒星星:“肉肉第一次跟十一过年,肉肉也很高兴!” 尚天和入娣却想哭,小姐跟恩远侯怎么说没戏就没戏了?都订了十几年的婚事了,皇上怎么能突然就取消,还是在过年之前呢?这年……让他们怎么过啊? 整个夏府里,会这么想的,就只有一部分跟他们一样喜欢夏雨琳的下人了,夏家的小姐们和绝大部分丫环们可开心呢,葵园的鞭炮声一响起,其他小姐所住的院落里也响起热烈欢快的鞭炮声和歌乐声,她们和夏雨琳一样,都在庆祝夏雨琳和恩远侯的婚事终于over! 旁观者们听着这些鞭炮声和歌乐声,对夏雨琳充满了同情和怜悯:十一小姐一定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都有些不正常了! 不过,这种同情和怜悯也很快就转化为热闹,成为夏府新年气氛的一部分。 夏雨琳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最大的苦海,然而,自由的代价,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304 猴爷,霸王硬上弓 随着取消婚约的圣旨下达,葵园立刻变得门前冷落鞍马稀,夏雨琳走在花园里,连下人都刻意避开她,夏府送给葵园的过年礼物也都是别人挑剩的。 对于这种一夜之间的态度转变,夏雨琳哑然失笑:因为她嫁不成猴爷,没有了价值,所以没人愿意“投资”她了吗? 她当然并不觉得难受,只是觉得很搞笑罢了。 同时,因为整个夏府都在议论她的事情,她从众人的嘴里听到了很多小道消息。 她帮夏素馨抓到下毒凶手的事情,不仅传遍了夏府,也传遍了整个京城,据说她“女神探”的名号在外头也是响当当的了,因为这份“成绩”,她虽然丑闻缠身,却也还没有彻底失去夏府上下的尊重,多多少少还有人是放她在眼里的。 另外,她还听到了夏素馨中毒案的处理结果,若儿自然是自杀死了,得到了夏素馨的好生安葬,别人因此都说夏素馨胸怀宽大,有情有义。 同时,据说是幕后主谋的太子妾林夫人口口声声喊冤,但在确凿证据面前,没得抵赖,按理说谋害皇室子嗣是重罪,林夫人的地位又不高,应该被赐死的,但太子念旧情,饶她不死,只是发配出宫,去很远的尼姑庵里当出家人去了。 夏雨琳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林夫人很可能是被冤枉的,如果被杀,就真的太冤了,太子网开一面,总算没有造孽。 总之,夏素馨在这件事情里虽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一定的伤害,但最后,她成功铲除了两名情敌,并赢得了好名声,绝对是收获颇丰啊。 夏雨琳对于夏素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但愿她这辈子都不要再跟这位“大姐”有来往了! 如果说她对夏素馨还有一点好感的话,就是夏素馨没有食言,成功地帮她取消了与猴爷的婚事。 关于婚事,坊间也有各种传言,有说是荣怡公主搞的鬼,有说是太子亲自向皇上请示的,有说是颖国夫人请求皇上取消的,有说是连皇上都接受不了夏十一小姐的“不洁”才取消的……但是,对于猴爷的反应,却没有那么多的传言。 听说,猴爷突然接到取消婚约的消息后,立刻策马赶赴宫里,求见皇上,询问缘由,并请求皇上收回圣旨,当时皇上龙体不适,不愿见他,他就一直在外头等着,等到天黑了,皇上拗不过他,只得见了他。 他跟皇上究竟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只知道他没能说服皇上,便怏怏地离开皇宫,在青楼里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发酒疯,还跟嘲笑夏十一小姐“不洁”的客人大打出手,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续两天没有回家,还是荣怡公主派人来拖他回去的。 夏雨琳裹着头巾,坐在花园一角,连吃核桃边听着那些一边干活一边八卦的下人们的议论,一脸黑线:他们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啊?说得好像他们亲眼见到似的,编的吧? 接下来还有更劲爆的料。 据说侯爷被荣怡公主派人抬回去后,围绕着十一小姐,夫妻俩吵了一架,公主还乱摔东西,哭了一夜,侯爷也没劝,跑去书房睡了。 听说这几天,侯爷跟公主分房睡了,两人闹得很僵。 说到这里,那些下人们都说十一小姐是红颜祸水,都不清白了还能让侯爷为她喝醉、打人、跟公主分房睡,然后,他们说上头正在考虑为十一小姐另外寻个夫家,并想继续将其他的夏家小姐嫁给侯爷…… 夏雨琳听不下去了,夏家这么快就想卖了她?喵的,她又得筹划离开夏家的事情了! 但是,她要怎么样才能一劳永逸地离开夏家呢? 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她能不能逃得出去,而是甩不掉那些棘手的、不怀好意的“敌人”! 走到葵园的时候,夏雨琳终于明白了:她和肉肉还不够强!只有她们两人足够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才不会一次次地被逼回夏家! 这一夜,她和肉肉说了她的心事,努力让肉肉明白她们眼下的困境,也不知道肉肉到底懂了没懂,他就捏着拳头说:“好,肉肉会变得很厉害,保护十一,不会被坏人抓走!” 于是,两人一起练功,练到深夜。 次日中午,她练完功后正在吃午饭,入娣跑进来:“小姐小姐,侯爷来了——” 夏雨琳一口茶喷出来:“他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入娣哭丧着脸:“是就好了。可我听到的消息是,他去见夫人了,说是要商量娶别的小姐的事情……” “呼,得救了。”夏雨琳抚着胸口,“只要跟我无关,随便他做什么都行。” “小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您还能再找到更好的夫婿嘛?我看您还是赶紧去见侯爷,想办法求他回心转意吧……” 夏雨琳拿了点心进房间,不理她的聒噪。 吃饱以后,一身的汗已经消了,她疲惫地往床上一躺,睡着了。 天冷好睡觉啊,她睡得可真舒服,但是,隐隐之中,她觉得她做了噩梦,梦到她躺在床上睡觉,猴爷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向她靠近,停在床边,朝他伸出猴爪,想解开她的衣服…… “啊——”她大叫一声,坐起来,冷汗涔涔。 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噩梦了!都摆脱猴爷了,她怎么还会做这种噩梦? 眼前一片幽暗,已是寒冬,大白天的屋里若是不点灯,就跟晚上一样暗,她瞪着眼前的黑暗,告诉自己,刚才只是做梦。 黑暗中,似乎有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前方,她拍拍脑袋,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会有人呢? 但是,那真的是人形兼人影吧?感觉很高很挺拔,是个男子…… 她突然就觉得害怕起来,双手微微沁出汗来,慢慢地摸向床边的木棒。 因为刚刚醒来,她不敢确定她现在是不是清醒的,只是直觉告诉她,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抓到木棒以后,她咽了咽口水,当机立断,将木棒砸出去。 没有木棒落到地面或砸到家具、墙壁的声音。 木棒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或者说……被轻轻松松地接住了? 她猛然跳下床,尖叫:“啊——” 才刚开口,嘴就被捂住了,她的身体也被人从后面抱住了,男人的身体与气息。 是谁?什么男人能无声无息地潜进这里?还一直站在黑暗里却不被任何人发觉? 对方的身手很不错,她看来不是对手,怎么办?对方想干什么? “夏落葵,”对方说话了,气息微拂她的发丝与侧脸,“是不是你让太子说服皇上取消了我们的婚事?” 猴爷?夏雨琳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在这里?” “回答我的问题!”侯爷的口气很严厉,“少一个问题不回答,我就脱你一件衣服。” 这个混蛋!夏雨琳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有隐瞒他:“是,我帮夏素馨破了案,他们则帮我取消与你的婚事。” 侯爷沉默了一会儿后,压抑和阴沉着声音问:“我哪点不好,你为何不愿嫁我?” 夏雨琳道:“我不知道你哪点好,也不知道你哪点不好,因为我从来就没正眼看过你!准确的说,我在半年前被诬杀人,而你见死不救,我就知道你对我无情无义,就此对你死了心!我希望我一生都不会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 “那时也许是这样,但我后来的心思已经变了,我喜欢上你了,对你有情有义了。你如何能对我的心情视而不见?” “覆水难收,好马不吃回头草!我死心以后,就视你为陌生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再心动了!” “我这般优秀的男人,对你又是真心的,你怎能不心动?你还能找到比我更优秀的男人吗?” “你是怎么样的人,对我如何,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夏雨琳说得口气铿锵,不给他任何希望和余地,“这么说吧,我可以一辈子不嫁人,但我绝对不会嫁给你!你还想要我说什么?” 身后一片沉默。 她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在僵硬,在绷紧,在迅速散发出黑暗、危险、强大的迫力,这种迫力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夏落葵,”他低低地笑了,笑声在幽暗里宛如野兽的低哮,“我对你一片坦诚,但你却践踏我的心意!你跟其他男人打情骂俏,甚至还被别的男人睡了,却在我面前装出圣女的模样,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付出了感情,就一定要将本钱捞回来!” 夏雨琳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你、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侯爷阴狠一笑,“当然是要好好地玩弄你!” 他的话音一落,夏雨琳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抛起来,而后落在床上,虽然被单很厚很暖,她还是被摔得有点头晕。 她还能爬起来呢,侯爷就压上来,双腿压住她的身体,双手去撕她的衣服:“不想太难受的话就乖乖躺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靠,你堂堂一个猴爷,出身名家,受到高等教育,还是朝廷官员,竟然想对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女人用强?”夏雨琳边挣扎边叫骂,“你难道就没有自尊心、羞耻心和道德感吗?你想沦落成为流氓土匪恶棍是不是?” 305 王妃,情谊不改 说实在话,她现在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即使知道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是做梦,而自己很难抵抗猴爷的兽性大发,但她却并不觉得恐惧,只觉得很荒唐,荒唐得让她怒不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在人前总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无懈可击的猴爷,怎么就突然间变成野兽,专程跑到葵园来对她用强?就像几十年没碰过女人一样?她是不是该为自己的魅力感到骄傲? 笑话年年有,本月特别多,她都要醉了。 “你有资格这般说我吗?”侯爷丝毫不为所动,疯狂地撕扯她的衣服,“像你这种不守妇道,不干不净的女人,我早该在你尚未失贞时就睡了你的,如此就不会让别人白白捡了便宜!虽然你现在不干净了,但玩你一次也不算太亏,以后再娶十个八个清白的美女就是……” 夏雨琳被他这番下流无耻的言论惊得目瞪口呆:“你、你果然是个斯文败类!” “都是你逼的!”侯爷恶狠狠地将猴爪子摁在她的胸口上,开始不老实起来,“对你这种货色,就该这么对待!对你斯文,只是对牛弹琴!” 这会儿,衣服被扒开,夏雨琳觉得冷了,感受到魔爪的袭击了,终于有了要被侵犯的实感,全力反击,踢腿,抓他,拿头撞他。 她的反抗起到了效果,两人就这样在床上扭打起来。 不过,夏雨琳真不是猴爷的对手,很快落下风来,忍不住尖叫:“救命——” 猴爷捂住她的嘴,粗鲁地去撩她的裙子,猴爪摸到她的腿上了。 夏雨琳并没有惊慌失措,只是开始产生了怒火,也为自己力量不够而感到丧气。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条人影冲进来:“十一十一,我们早点吃晚饭好……”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你们在做什么?” 客厅里的灯光漏进来,他看不清床上的人,但感觉很不好。 “肉肉救命,坏人欺负我——”夏雨琳趁着猴爷愣了一下的功夫,尖叫起来。 猴爷转头,瞪着肉肉,吼道:“小鬼滚开,别多管闲事!” 肉肉愣了一下后,细眉一竖,小嘴一抿,指着猴爷道:“你是坏人!快放开十一,要不然肉肉给你好看!” 猴爷冷笑:“你想看我是玩弄这个女人的吗?那就让你看个够!” 说罢,他低头,狠狠地去吻夏雨琳。 “啊——你这个坏蛋!肉肉生气了!后果很严重!”肉肉尖叫着,捏起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猴爷。 猴爷正在忙,没看到桌边的椅子在没有任何人碰触的情况下,缓缓地移开,而后升起来,往他的方向移去,接着,就像有人抡住那把椅子一样,往他的身上砸去。 “谁在打本侯爷?”猴爷只得放开夏雨琳,转头。 幽暗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就这样砸到了他的脸上,打得他一脸疼痛。 他伸手去抓那件东西,抓住了,想将这件东西甩开,然而,那件东西却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死死地固定在那里,让他甩不开。 他看到那是一张椅子了,却没看到拿椅子的人,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战斗当中,不宜分心,在他跟椅子作战的当儿,夏雨琳一记重拳砸在他的头上,而后狠狠地推他。 侯爷被推得跌倒在地上,但他很快就跳起来,朝肉肉冲去,打算将这个坏事的小鬼打晕。 他没发现,幽暗中,空中飘浮着许多东西,镜子、梳妆盒、花瓶、木棒……都在对准了他。 他抓住肉肉的时候,那些东西如离弦之箭,朝他砸来,全都砸在他的身上,有的还砸在他的头上——砸得很重,他还没弄清是什么回事,就晕倒在地上。 那些东西还在用力地打他,打得他头破血流。 “肉肉住手,不可以打死人!”夏雨琳已经披上衣服,跑过来,将他搂在怀里,“十一没事了,别再打了,好好休息吧。” 身后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肉肉终于停止了用“意念”移动物体,并紧紧地抱住她,身体微微颤抖。 “坏蛋欺负你……”良久,他才哽着声音道。 虽然他看不太清楚,不知道坏人对十一做了什么,但他知道,坏人一定在做非常可怕的事情。 “嗯,坏蛋是在我欺负我。”夏雨琳柔声道,“幸好肉肉及时出现,救了十一,肉肉是十一的福星。谢谢你,肉肉。” 肉肉的身体,终于停止了颤抖:“真的?” “嗯,肉肉是英雄。” 肉肉把脸埋在她的怀里,不说话。 良久,夏雨琳放开肉肉:“来,肉肉帮十一把坏人丢出去。” “好,肉肉最有力气了!” 猴爷这么大一个人,就像一只公鸡一样,被肉肉抓起手里,拖着出去。 夏雨琳在外头探路,尚天和入娣几个人原来被打晕了,难怪她出了事,他们半点动静都没有,肉肉之前则在躲在茶室吃点心,才没有撞上猴爷,免遭了猴爷的毒手。 外头,下起了雪,天色阴暗,附近没什么人。 一大一小从树林里穿行而过,来到十三小姐的院子前,听说,夏家想给猴爷联姻的对象就是这位十三小姐,十三小姐也很向往猴爷,她正好可以成全这两个人。 当下,她跟肉肉说好怎么做,自己去敲门,引开十三小姐及其丫环,肉肉肩上扛着猴爷偷偷溜进去,将猴爷丢在一张床上,然后跑了,再然后,夏雨琳也跑了。 后面发生什么事,夏雨琳不知道,也不关心,因为她没有“价值”了的缘故,也没有人上门跟她聊天,所以,她是到了第二天才听说后续的故事。 十三小姐发现满头是血的猴爷之后惊慌不已,很快,一大群人闻讯而来,齐聚在她的屋子里,给猴爷治疗伤口、调查事情的始末等,十三小姐也聪明,居然说是她在附近发现了受伤的猴爷,带回来疗伤的,平白捞了一个“美女救英雄”的好名。 而且昨夜,因为猴爷昏迷不醒,不宜搬动,就留在十三小姐的院子里养伤,十三小姐不宽衣不解带,彻底守在床边照顾猴爷,据说场面十分感人。 今天中午,猴爷醒过来了,沉默半天后才说天气太暗,他在花园里散步时摔了跤,撞到石头,才受了伤,并没有受到任何人袭击,这只是一场意外。 他都这么说了,自然无人去追查,夏夫人等人顺水推舟,不断说十三小姐如何救了他、照顾他,十三小姐就在那里装贤惠、装好人什么的,再后来…… 猴爷就回去了,回去时明确拒绝了纳夏家其他小姐为妾的事情,听说夏夫人那天晚上在自个儿的房间里砸了一地的廉价货(真的没舍得砸)。 侯爷没再来找过夏雨琳,夏雨琳想,他是不是没脸见她了?但愿是这样吧,两人最好一生不再见了。 大概是因为跟猴爷谈亲事不成的缘故,夏家似乎把气都撒在夏雨琳身上了,那几天,夏府到处一派热闹和喜庆,唯独葵园这边冷冷清清,别说在四周挂上灯笼、剪纸、年画等等东西了,连下人们都集体避开这一带,没有半个路过的,葵园去厨房拿东西,厨房也是最后才准备,而且伙食质量严重下降。 夏雨琳知道夏家在刁难她呢,她也不介意,一面严加锻炼自己和肉肉,一面策划着下次逃跑。 就在她打算在葵园里自生自灭,度过自得其乐的新年时,夏半姜却派人来接她去盛王府,说是邀请她和肉肉去盛王府过年。 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啊!整个夏府又轰动了一把:十一小姐都变成这样了,盛王妃还想从她身上图个啥啊?若是说盛王妃对十一小姐姐妹情深,连夏家的狗都不相信的! 夏夫人更是惊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断地追问前来接夏雨琳的盛王府管家:“这是真的么?王妃真的要接十一小姐和四少爷过去过年?” 管家非常客气:“千真万确。王妃还说,如果夏夫人不答应,她就亲自过来接人。” 对方都说到这份上了,夏夫人还能说个“不”字? 没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领着管家去葵园,扮演“好母亲”的样儿。 夏雨琳已经先得到消息了,在其他人惊喜的氛围下,她异常冷静,眯了眼睛,敲着手指:为什么她已经彻底“失势”了,夏半姜还要对她这么热情? 难道,夏半姜知道她和肉肉的秘密?夏半姜这么会做人,在夏府一定有很多耳目,她会不会已经从中察觉到了什么? 而夏绚,会不会将她出卖给盛王府? 想想,她手上那份圣旨,对盛王也具有巨大的影响啊,如果盛王府知道这个秘密,一定不会放走她的。 在她的思绪中,盛王府的管家到了,夏雨琳不想去,肉肉却高兴地嚷嚷:“我要去我要去!我要跟圆圆过新年!十一,你就带我去嘛,让肉肉过个开心的新年好不好?” 他像只小狗一样,抱着夏雨琳,不断地蹭,不断地撒娇,不断地哀求,最后,既喜欢小狗狗又喜欢小孩子的夏雨琳,终于心软,随便收拾了几件东西,去了。 306 梦笙,少年典范 夏雨琳长这么大,真没见过比夏半姜更懂得为人处世的人。 她们抵达盛王府的时候,夏半姜没有出来迎接,当然,以夏半姜的身份与地位,她也是不需要亲自出来迎接的,但是,梦袅袅和梦圆却出来迎接了——这种规格也很高了。 她和肉肉一下轿子,梦圆就张开双臂跑过来,热情地大叫:“小肉舅,圆圆来接你了——” 肉肉也兴奋地张开双臂奔过去:“圆圆,肉肉来找你玩了——” 这种专程出门去找小伙伴玩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会儿好开心的。 而后,两个好盆友抱团,又蹦又跳,开心无比,就跟打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似的,夏雨琳看在眼里,不断在心里叹气:要拆散这对cp的难度,又加大了啊! 两个小盆友抱团的时候,梦袅袅也走过来,亲热地挽起夏雨琳的手:“落葵,你终于来了,从中秋到现在都过这么久了,我们还没有见过面呢,我也想你了呢。” 夏雨琳是个有礼貌的孩子,当即也笑着回道:“我也想你了,能跟你一起过春节,真的是太幸运了。” 唉,只要是跟夏家有关系的人家,不管哪里都是虎穴狼窝,她既然无法逃避,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于是,她跟梦袅袅像好姐妹一样,手挽着手,外带两个搂在一起的大包子,说说笑笑地进了盛王府。 盛王府也已装饰一新,到处都是喜庆的气氛,跟夏府和太子府相比,华丽不足却人情味更足,所有下人的眼神、表情和举止都很恭敬,丝毫没有因为夏雨琳丑闻缠身又跟恩远侯取消了婚事而对她“另眼相看”,从这一点上说,夏雨琳还是欣赏这些人的。 “我家请到了一支来自暹罗的杂耍班子,据说在暹罗非常有名的,是暹罗皇室的常客,咱们今天晚上就可以欣赏他们的表演了,还有,咱们今晚吃暹罗菜,很好吃的……” 梦袅袅尽是聊一些吃喝玩乐的事情,闭口不提男人和婚姻之事,让夏雨琳觉得很是轻松自在。 “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大弟吧?他平时忙,难得回家,这几天过年他正好回家,等下介绍你们认识。” “大弟?那你在家里就是长女喽?长女辛苦哦。” “还好啦,我大弟虽然才十五岁,不过很懂事的,不像小的这个这么调皮捣蛋,跟他在一起,我反而像妹妹。” “你们家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你大弟一定也是人中龙凤吧?” 梦袅袅笑道:“这话可不能让他听到,要不然他会骄傲的。” 前头传来梦圆的尖叫声。 夏雨琳抬头一看,梦圆正兴奋地往前方跑去,而后扑进一个少年的怀里,虽然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但她还是强烈地感受到了那名少年的鹤立鸡群及光风霁月。 梦圆是标准的美少年一枚,但跟那名少年抱在一起,气场却明显地输了下来。 在这盛王府,还有这样的杰出少年啊?这里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哪。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梦袅袅也笑起来,加快脚步,“我大弟来了,走,给你介绍介绍。” 那边,梦圆紧紧抱着大哥,看着肉肉做鬼脸:“这是我大哥,看,长得很好看吧?” 肉肉抬头看着这个高高的哥哥,目不转睛的,眼里有满满的羡慕和向往。 大哥?多好啊,他最羡慕别人有兄弟了,而且还是威风的、厉害的、关心弟弟的大哥,好好喔,他也想要一个大哥,圆圆真幸福。 “圆圆,男人最重要的是实力,容貌好或不好,并不那么重要。”梦笙疼爱地摸摸梦圆的头,再次说教。 “有实力的男人才是男人,但是,有实力又长得好看的男人才是男人中的男人,大哥和爹爹就是男人中的男人。”梦圆固执地说。 “真是说不过你。”梦笙摇摇头,看向肉肉,掬了掬手,“这位便是小舅舅吧?笙儿见过小舅舅。” “小舅舅?”肉肉眨巴着大眼睛,指指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肉肉年纪比较小,被大哥哥这么叫,怪不好意思的……” 他一眼就喜欢和崇拜这样的哥哥,被比自己高、比自己大的哥哥叫“舅舅”,感觉怪怪的。 “怎么会呢?”梦笙笑道,“小舅舅年纪再小,从辈分上来说也还是舅舅,笙儿这么叫舅舅,实在情理之中,还请小舅舅别叫我哥哥才好,否则规矩就乱了。” “喔,那我不叫你哥哥了,叫你笙笙好吧?”肉肉摸摸头,天真地问。 “笙笙,”梦笙脸庞也微红,但还是客气地道,“嗯,小舅舅怎么叫都行,笙儿没意见。” “喔,笙笙,这是肉肉的好朋友兔兔,给你摸摸。”肉肉将白兔捧上,示好,在他看来,让别人碰自己最喜欢的宠物,就是很大的诚意。 “好可爱的兔兔。”梦笙抚摸白兔的背,凝目,“毛色很纯,眼睛很漂亮,小舅舅对小兔子很好。” “嗯嗯,”肉肉得意地点头,“肉肉最疼兔兔了,天天喂它吃多多的……” “梦笙,过来见葵姨。”梦袅袅领着夏雨琳走到,笑道,“这位就是母亲的十一妹妹,名满京城的神探夏十一,你不是仰慕很久了吗?” “葵姨来了,”梦笙脸上一喜,赶紧冲夏雨琳掬手行礼,“梦笙见过葵姨。” 夏雨琳看他看得发呆,突然受了他的礼,回过神来,赶紧摆手:“虽然我名义上是你长辈,不过我们年纪差不多,你就别这么客气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为什么猴爷会是京城女人最想嫁的男人呢?依她看,这个梦笙才应该是女人最想嫁的那个才对吧? 一切都恰到好处——这就是她对梦笙的评价。 他长得很好看,也许没有哪一处长得特别出彩,但也绝对没有长得不好的地方,而且五官、身材、气质、穿着、举止配合得很好,没有突兀和不谐之处,整体给人的感觉非常好,让人越看越入迷的那种。 而且,他有少年的锐气与稚气,也有王族的霸气与贵气,但丝毫不缺乏亲和力,再过十几年,他一定会成为第二个盛王爷。 身为嫡长子,生在顶级的权贵之家,拥有一切,还能拥有这样的亲和力,太不容易,也太不简单了! 这样的男子,才是贵族子弟的典范啊,才配得到世人的向往与尊敬啊,全天下稍微有点钱势的人家,都应该向他学习。 看看夏家,上上下下都拽成什么样了,真贵族与土豪的差距,在盛王府与夏府之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万万不可,”梦笙摇头,“葵姨就是葵姨,是笙儿必须要敬重的长辈,笙儿不敢造次。” 所谓礼多人不怪,夏雨琳虽然觉得他有点拘泥于规矩了,但同时也享受他的尊敬,在夏家,她就没享受过这样的尊敬。 于是她笑着:“行行行,你怎么叫都行,不过我没有准备给你的礼物哦,感觉我已经失礼了。” “我早仰葵姨大名,今日能见到葵姨,就是最大的礼物了。”梦笙的脸上可没有任何奉承讨好的意味,说得很是坦然,“如果葵姨有空,能跟我说说断案推理的事情,我会更加高兴。” 夏雨琳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真的这么有名吗?” “是的。”梦笙很肯定地点头,“因为我家跟夏家颇为亲近,我也听说过葵姨断案的故事,非常敬佩葵姨的能力和勇气,一直希望有机会跟葵姨讨教一二。” 谁会讨厌这样的美少年崇拜和尊敬自己呢?夏雨琳当下心花怒放,趁机拍拍他的肩膀,揩他一点油:“好好,没有问题,这几天你有时间就来找我,我跟讲断案的故事。” 身为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她也很需要从工作中得到成就满和满足感啊,这块美味小鲜肉的话太让她受用了。 梦袅袅咯咯笑起来:“我也要听哦,这几天都没什么事了,咱们就召开故事会,边吃吃喝喝边听落葵的破案故事。” 肉肉立刻举手:“肉肉也要吃,也要吃故事……” 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有说有笑,慢慢从花园中穿过。 冬天了,下雪了,花园的冬景与雪景也相当漂亮,但没有多少绿意和颜色,加上盛王府的美女不如夏家和太子府多,景色还是显得有些萧瑟。 走了没多久,一片漂亮的红霞映入夏雨琳的眼帘,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香味。 好好闻的香味,若有似无的,更加吸引人!夏雨琳抬头望去,惊喜不已:“啊,梅花!那里有好多梅花,好漂亮,我要去赏梅——” 说着,她撒腿就往那片梅花跑去。 那片梅花没那么大片,大概有二三十棵吧,每一棵都开得很盛很美,全是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红梅,映着薄雪,在四周一片萧瑟的烘托上,显得特别的繁盛美丽,感觉寒冬的颜色与芬芳都荟萃在这里了。 她钻进梅花的世界里,绕来绕去,赏花,闻香,不亦乐乎。 而后,她不经意钻出花林,眼前是一栋古朴幽静,充满神秘感的小楼。 小楼上挂着一个牌匾:梦之楼。 307 禁地,世子之谜 小楼高两层,造型古朴大方,透有书香气,打扫得非常干净,看不到蒙尘蜘蛛网什么的,也没有任何残破污垢之处,与这片梅林和四周的景致相得益彰,隐隐有那么一点超然遗世的意味。 看这楼的颜色和木纹什么的,估计得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而且,门窗紧闭,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迹象,这一带也没有别人出没,似乎是栋废楼。 她猜,这栋楼以前住的应该是一个很有书生意气的男人吧?会不会是盛王年轻时住的? “落葵——”身后传来袅袅的声音。 她转头,袅袅从梅林里走出来,笑道:“看够了没?看够了咱们就走吧,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下午茶,等着与你小聚呢。” 夏雨琳拈起一朵落在肩上的红梅,放在唇边吻了一吻:“这栋楼不错啊,怎么没有人住?” 袅袅淡淡地扫了这栋楼一眼,拉着她的手就走:“这栋楼太偏僻了,据说风水不太好,家里都没有人愿意住在这里,所以这栋楼就废了。” “风水不好?”夏雨琳一脸可惜,“我不在乎这个,要不然我住在你们家的时候,让我住这楼里吧?” 楼前有红楼,楼后有水池,四周没有别人的建筑,优美又幽静,多好的地方啊,让她住的话她一定爽死了。 “这是不可能的。”袅袅笑,“我们可不能让贵客住这种地方,你死了这条心吧。” 夏雨琳露出遗憾之色,不提这个事了。 暖阁里,夏半姜准备了刚出炉的精美点心,煮了香茶,请了乐女,与儿子、女儿一起,和夏雨琳姐弟俩一起享受午后的温暖时光。 夏半姜也是半点都没有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言辞间俱是轻松的话题,也没有讲究什么规矩,肉肉边吃边跟圆圆打打闹闹的,几个大人也由着他们闹。 享用过开心的下午茶后,夏雨琳和肉肉回去午眠,肉肉嚷嚷着要和梦圆一起睡,但他又不愿意和夏雨琳分开,没办法,梦圆又只得先搬过来,跟肉肉住同一个房间。 夏雨琳可不敢让肉肉搬去和梦圆住,好在肉肉受到上次被“香血海”绑走的影响,仍然没有摆脱跟她分离的噩梦,离不开她,她还有时间。 听着肉肉房间里传来的嘻笑声,她躺在床上,心情很复杂。 她总觉得梦圆有一天会伤害到肉肉,被平生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背叛和伤害,这种感觉会很难受吧?但是,除非一个人永远不与别人来往,否则,再好的朋友也有可能会背叛自己吧? 互相背叛,互相伤害,这本就是人生无法逃避的一部分,如果一个人不曾经历过这些,能成熟,能长大吗? 她不能因为害怕会受到伤害而阻止他交朋友,她所做的,只是安静地陪伴他和保护他了。 午觉醒来,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而肉肉和梦圆玩得太久,这会儿还在熟睡,她叮嘱尚天务必寸步不离地守着肉肉后,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空气中的喜气浓得化不开,她受到这份气氛的感染,越走越远,想看看王爷之家到底是怎么过年的。 走着走着,她又嗅到了梅花的淡香,心头又受到了诱惑,忍不住往香气的来源走去。 听说王府里有很多暗卫什么的,她现在是不是也被暗卫盯着啊? 她看不到任何盯梢她的影子,却感受到了被人盯着的视线,想了想,她故意绕来绕去,用师父教的技巧和这半年来不断逃命总结出来的教训,努力让就算真的有人监视她,也别想找到她。 也不知道她成功了没有,反正她绕了半天后就转进了梅林。 盛开的红梅,如血如霞,没有缤纷多彩,却如盛开的不屈的生命,更是震撼人心。 她在梅林里来来回回地跑,看着枝头盎然,舍不得离开。 走到梅林的另一边时,她从梅香中嗅到了酒香,不由蹙眉:有人在这里喝酒?太扫兴了吧? 循着酒香,她走出梅林,看到一个老人一边喝酒一边踩在梯子上擦拭小楼的牌匾。 “老伯,”她抬头,大声问,“是您在看守和打扫这栋小楼吗?” 难怪这栋小楼被收拾得这么整洁,不过,为什么没人住了且风水不好,还要打扫呢? 老头转头,吃惊地瞪着她:“这里是王府的禁地,你一个小丫头怎么跑这里来了?快走快走,别让我这个老不死赶你走!” 夏雨琳虽然是千金小姐,却不喜欢穿那些样式繁复、鲜艳华丽、行动不便的裙装,平时都是挑最轻便的款式穿,又不爱化妆,时时素面朝天,因此,乍一看上去,她还真不像大小姐,跟王府里的高级丫环们倒是差不多。 “禁地?”夏雨琳摸摸头,“这里是禁地吗?我怎么没听你们的主子说过?” “你没听过的事情多着呢,你还能样样都想知道?”老人从梯子上爬下来,拿扫把赶她,“快走快走,别让人看到你来这里,也别跟人说这事,要不然你被惩罚,可别怪老头我没提醒你。” 夏雨琳缩着身体闪避他的扫把攻击:“被人知道了,我会受到什么惩罚啊?打我?关我?饿我?卖我?总不可能杀了我吧……” 老人很生气,沉着脸道:“杀了你又如何?当主子的都不安全,你一个小丫头,还能安全?老人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听不听,请自便。总之,你若是让我再看到你来这里,见一次打一次!” 这老人老是老,跑得却挺快,还挺有劲的,夏雨琳挨了一扫把,疼得哇哇叫。 “所谓尊老爱幼,我这么尊重你,你怎么可以打我?”她边跑边摸着屁股叫。 “都说了此处是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你这次只是被我打,下次说不定就是失踪了。”老头的声音很严厉,扫把挥得更厉害了。 夏雨琳不可能跟老人家打架,只是抱头乱跑。 跑着跑着,她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叫了一声“哎哟”,抬起头来,当场就“啊”的一声,表示震惊。 眼前这个比雪更飘逸脱俗,比梅更美丽生香的男人,居然是也经常神出鬼没的舍微公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吓死她了。 “十一小姐?”舍微公子的惊讶也不是装的,而后他一脸惊喜,“没想到咱们会在这里见面,真是有缘哪!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为你丹青作画如何?” 夏雨琳又被吓到了,赶紧摆手:“不要不要!我没打扮没化妆,见不得人,绝对不可以画下来!” 舍微公子很认真地道:“十一小姐的素颜胜过任何女子的妆容,绝无见不得人之理,请十一小姐切勿小看自己。” “谢谢夸奖,不过听说这里是禁地,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夏雨琳实在不想让他画,抓住他的手腕,拉了就跑,同时往后看,那个老头已经不见影儿了。 “禁地?”舍微公子喃喃,“是这样么,我倒觉得这里是王府最美丽的地方,想将这里的每一个地方画下来呢。” 跑远后,夏雨琳停下来,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也要在这里过年?” 舍微公子笑笑:“盛王妃邀我为其女儿作画,我便来了,大概会在这里住到过年之后。我还想着,在这里画完就去夏府找十一小姐呢,没想到十一小姐就来了,正好,我便一起画了……” 夏雨琳真是怕了这个话题,赶紧随便转移话题:“舍微公子,你可知道那栋楼原来是干嘛的?是谁住的?” 她真的只是随口问问,没打算问出什么故事和内幕来。 但舍微公子沉吟了一会儿后,告诉她一个她完全没听过的内幕:“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延世子的故居罢,听说延世子生前酷爱读书和梅花,不喜热闹喧哗,那处地方极是符合他的喜好。” “延世子?延世子是谁?” “延世子乃是盛王爷的长子,听说天资聪颖,豁达宽仁,胸怀天下,极受盛王和先帝喜爱,只可惜天妒英才,刚过二十便病逝了。” “盛王爷还有一个儿子?”夏雨琳第一次听说这回事,“我都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舍微公子道:“长子早逝,想来这是盛王爷心头的一桩痛事,自然不会多提。” “这样啊,说的也是……”夏雨琳喃喃,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又问,“这位延世子的母亲,可还在世?” 舍微公子想了想:“我听别人聊过盛王家里的事情,这位延世子的母亲应该是盛王爷纳的第一个妾,延世子病逝后,这位夫人受不了丧子之痛,而后也去了。” “真惨……”夏雨琳喃喃,心情忽然又变得低落了,“难怪那里成为禁地,不允许别人接近,但那片梅花和住处都保管得这么好……” “你们两人在这里做什么呢?聊得这么投机。”一个娇笑声传来。 夏雨琳转头望去,柳袅袅披着一袭紫红色的滚毛斗篷,如一株清艳的紫丁香,往这里走来。 “我出来散步,正好遇到舍微公子,就聊了几句。” “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正到处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凑到一块了,我就不用到处找了,”梦袅袅笑着拉起夏雨琳的手,“快走吧,我的大弟一直在问你去哪儿了呢。” 夏雨琳跟着她走了一会儿,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梦圆一直称呼梦笙为大哥,这不是很奇怪吗?梦笙应该是二哥才对吧,就算梦圆没见过延世子,也应该知道自己有个早早去世的大哥才对啊,怎么会称呼梦笙为“大哥”呢?盛王府似乎很讲究辈分和规矩,不像是会绕过“大哥”而改变子女排位的家庭啊! 308 示爱,颜面全无 这份疑惑,让她几乎想直接问梦袅袅怎么回事了,好在她不是冲动和八卦的女人,当场忍了下来。 梦袅袅显然是对舍微公子有意思的,她看着舍微公子的眼神,说话的表情和口气,充满了少女娇软的味道,夏雨琳都看得出来啦,但舍微公子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总感觉梦袅袅迟早要悲剧的。 这天晚上的宴席并不是很正式的宴席,加上盛王在外应酬,没有出席,气氛很轻松,一群人说说笑笑,也没有豪门家庭那种古板和拘束。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梦笙的婚事。 梦笙今年十五岁,虽然未到弱冠之年,但贵族子女在这种年纪往往都开始寻找联姻的目标了,以梦笙的条件,当然更是京城各大豪门抢着联姻的对象,私下前来说媒的人络绎不绝,夏半姜为此有些苦恼。 “笙儿,虽然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作主,但我和王爷绝对不会强迫你娶不中意的女子,”夏半姜很慈爱地给梦笙挟菜,“你也经常在外头奔波,一定也认识了不少好人家的女孩儿,不知可有中意的?有的话你说来听听,母亲去打听打听,合适的话母亲就成全了你的心思。” 梦笙看来还挺纯情的,居然微红了脸:“母亲,我才十五岁,尚未建功立业,现在谈婚事太早了,还是再过几年再说吧。而且我也还没有中意的女子,如果有,我一定告诉家里。” “好好,母亲支持你建功立业,这事就不催你了。”夏半姜说完之后,看向梦袅袅,“袅袅,你认识的好女子多,有空也帮笙儿留意一下。这天底下的未婚女子虽多,但很出色的就不那么多了,有好的就一定要抓住。” “嗯,母亲放心,我都留意呢。”梦袅袅笑着,转头,拍拍夏雨琳的肩膀,“落葵,我也认识很多青年才俊哦,要不要我介绍几个好的给你?” 夏雨琳赶紧把嘴里那颗丸子吞下去,摇头:“不要不要,我好不容易才结束一桩不合适的婚事,才不想那么快找男人成亲。” “哎,那是因为你跟侯爷不合适嘛,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成亲就是件好事了……” 正在跟梦圆分吃一条鱼的肉肉立刻举手,大叫:“不可以给十一找男人!肉肉长大了要跟十一成亲!” 一群人轰然大笑,连梦圆都捧着肚子,戳着他的脑袋,嘲笑:“你到底知不知道成亲是什么意思啊?” “当然知道!”肉肉一脸不服气,“成亲就是互相喜欢的男人和女人举办婚礼,成为正式的一家人,一辈子不分离!肉肉要一辈子跟十一在一起!” 所有人都是这么告诉他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并不知道成亲这事其实……挺复杂的。 众人都笑起来。 梦圆去捏肉肉的耳朵,大声道:“姐弟之间是不可以成亲的,你跟葵姨是姐弟,不可以成亲的。” 肉肉的嘴角立刻垮下来:“怎、怎么这样?那肉肉以后就不可以跟十一一辈子了……” “放心吧。”夏雨琳叹气,“我会等你长大,找到喜欢的姑娘成亲后才成亲的。” 肉肉眨着眼睛:“天底下还有另外一个十一吗?我就喜欢十一这样的,对我好好的。” 众人:“……” 夏雨琳挟起一块牛肉塞进他嘴里:“吃吧,这种问题等你长大了再想。” “舍微公子呢?”夏半姜看向正在悠然享用美食、从不主动参与聊天的舍微公子,颇有深意地道,“可有中意的女子?” 舍微公子道:“我中意的女子很多,我想将她们全好好地画下来,当作珍品一样保藏……” 夏半姜微笑:“公子痴心作画,我也佩服得很,只是,男人没有女人照顾饮食起居,总归是不方便吧。你看我们家袅袅如何?她这般懂事,也很欣赏公子的才情,愿意一生与公子共赏山水,共画美色,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喔,原来是这样啊!夏雨琳心中了然,她之前还以为夏半姜见她跟猴爷的婚事黄了,想为她拉郎配,给她或哪个男人施一个人情呢,但其实只是引出话题,撮合梦袅袅和舍微公子呢。 舍微公子摇头:“我的妻儿便是我的画笔与画纸,我有画笔与画纸便已足矣,不再作别的想法。” 夏雨琳看向梦袅袅,梦袅袅低着头,筷子在调料碟里轻轻地拨着,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想来一定很难受的吧? 夏半姜显然不甘心,还是半开玩笑地问:“公子遇人无数,难道就没有一个觉得可以共度一生的女子么?我还真是不信了。” “共度一生的女子啊?”舍微公子居然认真地想了又想,而后看向夏雨琳,“如果让我挑一个的话,我觉得十一小姐是最好的人选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表态说某个女子可以跟他过日子,震惊了在座的所有人,除了正在喂兔子吃蔬菜的肉肉。 连梦圆都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直盯着他。 夏雨琳也震惊地看着他。 很快,她觉得气氛不对了,赶紧挤出笑容:“舍微公子,谢谢你的玩笑,真的很逗人啊。” “这不是玩笑。”舍微公子看着她,清明纯净的眼神里,有水波荡漾,“我觉得跟十一小姐在一起很有意思,而且十一小姐总能给我新的灵感,我希望十一小姐能考虑与我携手过一生的可能。” 夏雨琳的笑变得很勉强了:“您说得这么突然,以前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对我有好感的态度,我觉得很没有诚意啊。舍微公子,我绝对不信你有这个心,所以啊,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我的心意。”这么多人在场,舍微公子居然就坦坦荡荡地示爱了,“上次一别之后,我总是想着十一小姐,我以为我只是太想给十一小姐作画,然而刚才见到十一小姐后,我觉得十一小姐比我画过的任何画都美,无论我怎么画,都一定比不上眼前的十一小姐更美丽。所以,我希望能永远跟十一小姐在一起,天天能看到十一小姐。” 哗,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动听的情话吗?夏雨琳脸红了,真心爱死了他的这番话。 但是,她还是不敢当真,也不能当真的,这个男人太不食人间烟火,就像神仙下凡后突然向凡人似爱,没有实感,而且,她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恶意、寒意与恨意,似乎有很多人都在怨恨她和诅咒她似的。 然而,一眼望去,除了梦袅袅低着头,所有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们,她看不到任何怨恨的表情。 “这、这是不可能的,”她抚了抚发烫的脸庞,结结巴巴地道,“我不会去想这种事情的,你还是打消这种念头吧……” “我很有钱。”舍微公子用清澈又认真的目光看她,“我可以让十一小姐和肉肉公子一生衣食无忧,也不会逼迫十一小姐和肉肉做任何不喜欢的事情。以前,十一小姐有婚约在身,我不能说这样的话,但现在,十一小姐已经是自由之身,请十一小姐先不要急着拒绝,慢慢了解我以后再下结论如何?” 夏雨琳:“……” 这是这个男人平生第一次示爱吧,还这么纯情和认真的样子,感觉拒绝他简直就是犯罪。 然而,不拒绝的话,梦袅袅的面子往哪里搁?她都能感受到梦袅袅的难堪了。 不过,不管她拒不拒绝,就凭着舍微公子的这些话,梦袅袅都难堪定了……唉,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现在的所为,是彻底踩了盛王妃和袅袅郡主的面子啊。 希望盛王妃和袅袅郡主别恨起她才好。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始终觉得像盛王府这样的家庭居然保持和睦友爱,是不那么合乎常理的事情,而且,盛王妃和梦袅袅那样的人,就算恨她也不会露出破绽的。 “十一十一,你的脸红了,”只有肉肉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人心,看着她的脸庞,拍着手笑,“好好看哦,十一是不是吃太多了烫烫的东西?肉肉吹凉了给你吃哦。” 说着,他挟起几片鹿肉,鼓着粉嫩嫩的腮梆子,嘬着红色的小嘴,吹了又吹后,递到夏雨琳的嘴边:“吃这个。” 他可爱的举动,令有些凝固和尴尬的气氛松懈下来。 夏雨琳张嘴去吞他筷子上的肉片,藉此逃避尴尬的气氛。 “舍微公子说的是,”夏半姜笑着,开始给左右两边的儿子和女儿挟菜,“落葵你别急着回复,好好想清楚后再回答。舍微公子是个好人选,你可不能这么快就回绝人家。” 夏雨琳干笑两声,低头跟肉肉说话,努力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落葵,你别光顾着吃,杂耍正到精彩之处呢,”梦袅袅抬头,笑得俏脸生花,没看出受到之前这回事的影响,“还有肉肉,你不是最喜欢看戏吗,边吃边看,东西更好吃哦。” 前头的厅上,来自暹罗的戏团表演的舞蹈非常独特和美妙,一群人立刻看过去,一个个露出惊叹的表情,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只有夏雨琳,觉得如坐针毡:难道舍微公子说了那样的话,重重地打了盛王妃和袅袅郡主的脸,他们真的不在意? 不管她怎么看,除了她之外,所有人看起来都没事人一样,舍微也是如此,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309 怒火,不开窍的小鬼 吃完晚饭,也看完演出后,一群人分头回去了。 梦袅袅挽着夏雨琳的手,没什么芥蒂地跟她往住处走去,还是有说有笑的。 但夏雨琳却觉得于心不安,快到住处时终于憋不住了:“袅袅,你信舍微公子吃饭时说的那些话是真话吗?” 她不想跟梦袅袅为敌!一点都不想!但她看不透梦袅袅的心思,这让她更觉得不安。 “哎呀,这种事情你得自己去判断。”梦袅袅笑道,“他是向你求婚,又不是向我求婚,我哪里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去欺骗女子的感情,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名声呢?” “唉——”夏雨琳叹气,试探梦袅袅,“我刚刚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情事,估计三年五年内都不会对男人有感觉了,对舍微公子也是这样。我觉得你跟舍微公子就挺合适的。” “我也觉得我跟他挺合适的。”梦袅袅笑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既然对我无意,我就去挑别的吧,我觉得京城里合适我的男人还是有几个的。” “你真的不介意”,夏雨琳很想这么问,但她觉得她若真问了,梦袅袅一定会更加难堪,所以,她闭上嘴,什么都不问。 她们在她的住处前友好地告别后,夏雨琳带着肉肉和梦圆进屋。 这一夜她没睡好,老是觉得一切风平浪静太诡异。 在夏家,所有人都为了利益、情爱、男人争得头破血流,可以闹到连脸和良心都不要,但在盛王府,一切完全相反,她是不是太习惯了夏家的勾心斗角,才不适应盛王府的团结友爱呢? 第二天是除夕,天气异常寒冷,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让身为南方人的夏雨琳赖着不愿起床,直接在床上吃饭和练功,能不下床就不下床。 肉肉却不一样,积雪让他很兴奋,加上有玩伴,他将自己包裹得跟只棕子似的,跟梦圆跑出去玩了。 滚雪球,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两人就抱到一起,梦圆抓起雪花就往肉肉的脖子里塞,肉肉尖叫:“好冷——肉肉要冷死了!圆圆你不要弄了,肉肉要死了……” “嘁,”梦圆撇嘴,将手中的雪花一丢,“你连这点都受不了,算什么男子汉。” 肉肉不服气:“为什么受不了就不是男子汉?” 梦圆看了看他后,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要不要看看真正的男子汉是什么样子?” 肉肉不明就里,只管点头:“想。” 梦圆道:“那好,到这里来,我让你看。” 他拉着肉肉走到角落里,避开尚天的视线,而后大声道:“你们都出来吧。” 肉肉左看右看,圆圆在跟谁说话呢? 眼前一花,面前就突然站了好几个黑衣蒙面人,吓得他一大跳:“这是变戏法么?” “你看就知道了。”梦圆神秘地一笑,对那些人道,“你们把衣服脱了,就这样站着,我什么时候让你们穿衣服了你们才能穿。” 几名黑衣人三两下便将衣服脱了,只穿条底裤,站在风雪之中。 他们有高有矮,但每一个人的身体都锻炼得非常精壮坚韧,没有半分赘肉和松弛,更神奇的是,天气冷成这样了,他们却像站在阳光和煦的夏天早晨里一般,身体笔直,纹丝不动,既没有哆嗦发抖,也没有发青抽气。 反倒是肉肉,看到他们脱下衣服后,吓得拉紧衣服,缩成一团:“好冷!肉肉觉得好冷哦!你们赶紧把衣服穿了,要不然会冷死的!” 他看到他们这样,就觉得冷得不得了了。 “不会的啦。”梦圆带着几分炫耀地道,“他们都是我的下人,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比普通强一百倍一千倍,什么都不怕的。” “再强也会冷的啊!”肉肉真替那几个人担心,跑上去,捡起地上的衣服,放在他们面前,催促,“你们快点把衣服穿上,病了很难受的!” 几个人还是动都没动一下。 “你真是……”梦圆很瞧不上肉肉的举动,把他推开,抽出腰间的宝剑,“本公子要砍你们,你们拿出真本事,让他看看你们有多厉害。” 几个男人齐声:“是!” 话童刚落,他们的身体里就隐隐传出“咯咯”的声音,全身的肌肉微微鼓起,身体的强度、硬度与韧度似乎又提升了几个等级。 “肉肉,你看好了,看看我的奴才有多了不起。”梦圆说着,眯起眼睛,拿剑就往男人的身上砍去。 “哇,不可以杀人……”肉肉大叫。 梦圆的剑已经落到了男人的身上,肉肉吓得闭上眼睛,但马上又睁开,因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伤口与鲜血飙出来,男人的身上除了留下淡淡的伤痕,整体完好无损。 梦圆又挥剑,从其他男人身上一一劈下去,没有任何一个人真正受伤。 肉肉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变戏法吗?” “不是戏法。”梦圆得意洋洋,“他们是最厉害的死士,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家的人可以随时去死的奴才。他们非常厉害的哦,一个可以打几十人。” 肉肉的眼里立刻闪出崇拜之色:“好厉害喔!” “这样的人,我们家还有很多很多喔。”梦圆搂住肉肉的肩膀,“怎么样,你要不要当我的随从?如果你当你的随从,这些人也就是你的奴才,你随便命令他们做什么都行。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了。很好吧?” 肉肉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要。十一说人人平等,没有谁是谁的奴才。肉肉不是别人的奴才,别人也不是肉肉的奴才。” 第三次了!梦圆在心里尖叫,这个笨蛋已经是第三次拒绝他了!真是可恶! “你什么都信十一的啊?你一个男人,怎么都听女人的,不觉得丢脸吗?”他挖苦肉肉。 “听十一的话不对吗?”肉肉眨眼,“十一很好啊,对肉肉好,又聪明,肉肉觉得她什么都是对的。” 梦圆的眼里,闪过怒火,当场就有了将他一掌拍死,拿去焚尸灭迹的冲动。 但他忍了下来,对那些男人道:“你们走吧。” 那些男人迅速穿衣,然后“嗖”的一下不见了,肉肉权当他们在变戏法,又看得津津有味,又让梦圆气得想吐血。 “跟我走。”梦圆有点气急败坏地拉起肉肉的手,在花园里快步行走,“你看看我们家,又大又漂亮,奴才又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不想住这样的房子,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吗?” 肉肉想了一下才道:“想啊。” 梦圆心里一喜,以为他终于开窍了,哪知肉肉马上又道:“十一住哪里肉肉就住哪里,十一不住,肉肉也不住。” 梦圆险些气晕,重重地甩开他的手,骂道:“十一十一,你还没有断奶是吧?没有十一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吧?” 肉肉不知所以地看着他:“是啊,没有十一肉肉就没法活了啊,这还用问么?” “你……”梦圆抚着胸口,身体晃了几晃,眼前有片刻的发晕,而后,他稳了稳身体,瞪着肉肉,“如果十一死了你怎么办?” “十一才不会死呢!”肉肉不高兴地拍拍他的头,“不许你这么说!十一永远不会死的!” 如果十一死了,他会非常生气的,可十一说他不可以随便生气的,他一旦生气就会引起很严重的后果,说不定会害死别人,所以他要时时都快快乐乐的。 梦圆的嘴角抽了抽,笑得有几分阴狠和邪恶:“是啊,你的十一是不会死的。” 很多时候,人只会消失,不会死,有尸体才叫死,没尸体就是消失。 如果十一消失了,看这个笨蛋小鬼还能依靠谁! 肉肉看不出他笑容里的恶意,笑得两眼星星:“是哦是哦,肉肉会保护十一的。” 保护个屁!梦圆在心里骂了一句,换上纯真的笑脸,亲热地搂住他的肩膀,继续在花园散步:“肉肉,我大哥很棒吧,你说我大哥是不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你要不要认我大哥为老大?像我一样辅助我大哥成大事?” “笙笙很好,肉肉也想要这样的大哥。”肉肉由衷地夸赞,随后却又道,“不过还是十一比较棒。十一才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十一是肉肉的老大,肉肉要辅助十一成大事。” 他其实也不太明白“成大事”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就是觉得他必须帮十一做事情。 梦圆唇边在笑,眼里却没有了笑意:“你觉得夏十一比我大哥还好?” “嗯,十一是最好的,没有人比得上。”肉肉说得很坦率,并没有任何“拼姐”“拼哥”的意味,但这话听在梦圆的耳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连你这样的小孩子都这么看啊……”梦圆喃喃。 舍微公子觉得夏十一比他姐好,当面拒绝他母亲的“求亲”不算,还向夏十一求亲,让他完美的母亲和姐姐当众丢尽了脸,连这个单蠢的小鬼也觉得夏十一比他哥好,一次次地拒绝他难得一次的“邀请”,让他一次次受到了污辱。 真是不痛快!太不痛快了!夏十一的存在,真是令他,不,令他全家不痛快! 他想得很多,夏雨琳也想得很多,其他人也想得很多,只有肉肉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吃,只想着玩。 310 年夜,草席里的长发 “呜呜呜——”花园深处,幽暗偏僻的一角,隐隐传出女子的哭声。 大过年的,马上就吃团圆饭了,怎么有人躲在这里哭?哭得快要死掉的样子,夏雨琳再怎么不想多管闲事,也不能听而不闻了。 她走过去,拨开低垂的树枝,探头:“谁在这里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丫环打扮的女孩儿坐在那里,抱成一团,低声哭泣,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夏雨琳想了想,还是再往前一点,拿手指戳戳她的手臂:“喂,美女,今天是除夕哎,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忙。” 她真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对方也是如她一般的年轻女孩儿,又是大过年的,她实在不想看别人哭得这么凄惨。 “你是谁?”女孩抬头,抹着眼泪看她,“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光线幽暗,夏雨琳看不清楚女孩儿的五官,却隐隐看到这女孩儿有一张素净晶莹的脸蛋,听声音也十分的好听,如一朵怯生生的小花儿,十分的惹人怜爱。 夏雨琳也是喜欢美女的,当场就起了恻隐之心,笑道:“我是新来的丫环,你以后就会认识我的。” 如果她说是王府的客人,是王妃的妹妹什么的,这个女孩一定会起戒心,什么都不肯说了吧? “这样啊,”女孩喃喃,“你……你为什么要来王府当丫环呢?” 夏雨琳穿得是很不错,但此刻她的身体都被草木遮住了,只探出一颗脑袋,脑袋上套着厚厚的帽子,没有化妆,没有佩戴耳环、抹额等首饰,确实不像那些珠光宝气的千金小姐,女孩就没有怀疑她的话。 她觉得女孩的问题很奇怪:“来王府当丫环不是很好吗?这里的待遇这么好,王爷一家对下人又好,很多人都会抢着进府打工吧?” “外人都这么想……”女孩的声音幽幽的,“但其实不是这样的,这里的待遇确实好,但是,谁都不可以不听话,不听话的后果会很严重……” 夏雨琳还是觉得她的话很奇怪:“不管在哪里打工,不听主子的话,后果都会很严重吧?” “是啊,在哪里都一样啊,都是下人……”女孩儿喃喃着,站起来,扶着树干,“你说得对,哪里都一样,我没有什么好哭的……” 她微晃着身体,想从另一侧钻出去。 “喂喂,等等,”夏雨琳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衣服,“你还没有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呢。” 女孩儿转头看她,她看清了女孩的脸庞,真是如春天的娇花一般动人啊,若是好好打扮,不会比任何千金小姐逊色的。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 “不一定哦。你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真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后,苦涩一笑:“那就跟你说说吧,你也别放在心上,就当听故事好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幽幽地道,“夫人给我寻了个人家,过完年后就要嫁出去,但我不喜欢对方,不想嫁,所以就在这里哭……” “你有权利不嫁啊!”感同身受的夏雨琳立刻站在她的一边,“你跟你家夫人好好说说,让她网开一面啊,婚姻事关女人一生的幸福,怎么可以认命?这样吧,你再去求你家夫人,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我不缺钱的,你十年以后还我就行……” “没有用的。”女孩摇头,“夫人对我很好,王府对我也很好,夫人帮我找的人家也挺好的,只是我嫌对方太老,不愿意嫁,说起来是我不好了,就算是报恩,也该嫁过去的。只是一个奴才罢了,怎么敢幻想婚事自己作主呢?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事真没得改变了,我回去了。” “不要轻易放弃啊!”夏雨琳不肯放手,“至少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哪位夫人屋里的,要不然我不让你走!” 给这个丫环婚姻自由,这不算什么大事吧?她能帮的,怎么可以袖手旁观? 女孩挣脱不开,只得无奈地道:“我叫君儿,三夫人的丫环,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夏雨琳放开她的手,笑道:“你不要太难过了,好好过年吧,说不定会有好事哦。” 君儿苦涩地笑笑,失魂落魄地走了。 而后,夏雨琳也收回脑袋,扭了扭身体,往宴席的方向走去。 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直到午后才懒洋洋地起身,准备出来转转,透透气就吃团圆饭,没想到会遇到一个受难的美少女,待她帮助这个美少女脱离苦海后,她又做了一桩好事,给自己积德了。 想到这里,她加快了脚步。 年夜饭都是吃得早的,加上天黑得快,现在也才下午三四点钟的时间,宴席就准备开始了。 屋外寒风凛冽,屋里却温暖如春,所有的一切都装饰一新,酒香、菜香更是浮了一室,盛王一家除了盛王,所有人都到齐了,其乐融融的像个大家庭,令夏雨琳也有了“团圆”的感觉。 “落葵,这儿来——”夏半姜冲她招手,“女眷都坐这一席,那一桌是男人们坐的,咱们女人千万别靠近,那股酒味浓得啊,闻到都醉了。” 夏雨琳走过去,坐下来,嗅了嗅鼻子:“好香啊,光是看着就觉得很好吃了。” 夏半姜笑道:“再等一刻钟就好,王爷正在更衣,更完了就过来,然后就可以开吃了。” “对了,二姐,我刚才在花园里散步,遇到一点事儿,想请你帮个忙。”夏雨琳跟她寒暄了几句后,终于提到刚才那件事情。 “有什么尽管说。”夏半姜道,“咱们是姐妹,我能帮的话,当然会帮你的。” 这会儿,其他人都在打打闹闹,也没有听她们在聊什么。 “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花园遇到一个叫君儿的丫环在哭,哭得很伤心呢……”夏雨琳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个清楚,而后拉着夏半姜的手道,“我看那个女孩儿年纪跟我差不多,眼神很清澈,应该是个好女孩,对王府也心怀感激,你就成全她一次,好不好?” 夏半姜很认真地听,听完后笑着拍拍她的手背:“小事一桩,这有什么难的?等吃完年夜饭后,我再私底下跟三夫人说说,让她答应这小丫环的请求便是。” “二姐,你真是个好人。”夏雨琳感激万分,“好人有好报,你一定会有好报的。” 夏半姜笑道:“我是你姐嘛,能不好吗?” 这时,外头传来通报:“王爷到——” 所有人都站起来,冲盛王行礼,夏雨琳这一次的礼,行得特别认真,也特别高兴,为了那个丫环摆脱不幸婚姻的事情。 这一顿饭,夏雨琳吃得很开心,吃到一半的时候,跟盛王一桌的几名男子过来给夏半姜敬酒,夏半姜便把他们介绍给了夏雨琳,他们都是什么提督、将军等军人的儿子、副手之类的,因为家不在京城,过年期间又不能回乡,便来盛王府吃一顿便饭,夏雨琳觉得盛王真是太会做人了。 待他们敬完酒回去后,梦袅袅轻轻拿手肘捅了捅夏雨琳的手臂,跟她咬耳朵,说得极为暧昧:“喂,你觉得那几个男的怎么样?我觉得长得还挺英武的,也很有前程,你若是有觉得不错的,我找个时间让你们多多了解。” “不要!”夏雨琳忙着吃,头都不抬,“我一个都看不上!” “真的看不上?我看他们对你挺有好感的,你给他们一个机会如何?” 夏雨琳于是好奇地往男客那桌望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拿眼睛看她,四目相对,那男人咧嘴笑了一笑,还举了举手中的杯子,跟只正在喝酒的狗熊似的,吓得她一个激灵,迅速收回目光:“千万不要!让我嫁给那种武人粗人,我宁可出家!” “你真的有这么讨厌?”梦袅袅问,“我爹爹很会看人,也很挑人,这几个人都是他觉得人品不错且很有前途的才俊,你就这么看不上?” 夏雨琳说得非常肯定:“非常看不上!我连猴爷都看不上了,还能看得上他们?我现在正在吃饭,你别再跟我提这些男人了,再说我就吃不下了。” 她当梦袅袅是女伴,她们正在说悄悄话,说得大咧咧了些,并没有多想。 而梦袅袅垂眼,睫毛遮住了两眼深处的阴暗,唇边却透出笑意:“说的也是,你连猴爷都看不上呢。” 一个连恩远侯都看不上的女人,还能指望其看得上这些男人? 那么,不愿意嫁给“好男人”,又不那么听话的夏落葵,还有什么价值呢? 这天的年夜饭吃了很久,吃完后又有戏看,那几个所谓的“青年才俊”不断找夏雨琳说话,夏雨琳真是怕了他们,早早就拉了肉肉,以身体着凉为由,回去了。 天冷,不宜熬夜,她钻进被窝里,本想看一会儿书,却温暖得睡着了。 午夜,响彻天际的鞭炮声惊醒了她,原来,到放炮的时候了,她想看花炮,又被吵得睡不着,便披衣下床,跑出去看热闹,为了能看到全城的花炮,她还一个人往大门的方向跑去。 一辆没有顶篷的马车,从前边的拐角驶出来,往大门驶去。 马车后面的车板上,放着一卷用草席卷住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夏雨琳有点奇怪,大年夜的,马车拉什么东西出去呢? 一阵猛烈的狂风吹来,草席被吹得微微松散,一束长长的头发从草席的一头垂落下来,在风中飘荡着,迅速与马车远去了,同时落下来的,还有一件小小的东西,掉在地面上,在升空花炮光芒的映照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311 遍寻,不见人影 那是头发吧?又长又黑,是女人的头发吗?难道草席里包裹的是……一个女人? 只是想想就毛骨悚然。夏雨琳惊疑不定地走过去,将地上那件东西捡起来。 居然是一枝镀银的发簪。蝴蝶的款式,十分的精致小巧,一看就是少女才会佩戴的,而且有点眼熟,她握在手里,反复细看,心里突然一紧:君儿的头上,似乎就别着这样一只镀银的蝴蝶发簪…… 这个发现令她白了脸。 她迅速后退到树影下,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着君儿当时头上的发饰。 因为光线暗,四面都是花丛,群儿站起来后,只有上半身被光照到了,当时她盯着君儿的脸看,君儿额前别的那枝蝴蝶发簪,衬着那小巧的脸蛋和白净的肌肤,特别的显眼…… “呜……”她猛然捂住嘴,眼泪无法控制地流下来。 千万不要是君儿!她现在想到的“可能”千万只是她想多了!千万不要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 片刻之后,她猛然朝住处狂奔而去。 新旧交替的时刻,整个王府都陷入狂欢之中,似乎没有任何人在入眠,所有人都在笑都在闹都在奔跑,都在点燃和欣赏灿烂绽开的花炮,大地忽明铁暗的,另有一种神秘莫测的美。 只有夏雨琳,她的心正在陷入黑暗的深渊之中,她必须要弄清楚她的猜测是真是假,否则她无法让自己的心脏恢复正常的心跳。 所有的人,尚天、入娣、肉肉等人都出去放炮了,她绕开所有人,回到住处后,找出入娣的衣服换上,戴上帽子和口罩,往三夫人的住处跑去。 三夫人是盛王的妾之一,她跟三夫人及其丫环都不熟,但这无碍于她在三夫人住处的附近找到一个看起来没那么机灵的丫环,一边放花炮,一边装作很熟地问这个丫环:“咦,君儿姐姐呢,她怎么不出来玩?我跟她约好了一起放花炮的。” 那个丫环玩得正开心,哪里会去怀疑一个丫环打扮的同龄人,边吃零嘴边抬头看天空盛开的花炮,不在意地道:“不知道哦,三夫人吃完年夜饭回来以后,就把君儿叫进房间里,单独跟她说话,她出来以后很高兴,直说三夫人是好人什么的,然后就回房了。我过后就没再见到她了。” 夏雨琳努力让自己发出笑声:“她是不是要嫁人了,现在躲在房间里做嫁衣呢?” “咳,可能是吧。”丫环道,“她先前一直说不想嫁,成天苦着脸,但今天晚上这么开心,大伙都说三夫人可能答应给她什么好嫁妆吧,她就变得开心了。我先前还听别人说,我们都要见不到她了,因为她马上就要走了。” 夏雨琳的心脏又漏掉了一拍:“走?走去哪里?” 那个女孩绝对不会因为得到了什么好嫁妆就甘愿嫁人,她那时的痛苦与眼泪,那么深,那么真实,夏雨琳都被感染到了,不可能是假的。 “我听别人说她急着出嫁,说不定明天就过门了……” 夏雨琳当机立断:“群儿的房间是哪间,我去跟她说几句告别的话。” “侧院第三间。” 夏雨琳立刻往三夫人的院子走,这个时候,普天同庆,所有人都混在一起玩,她一身的丫环打扮,跟着其他下人进入三夫人的院子,没有人怀疑她不是院里的人。 她很快找到了侧院第三间,门却是锁的。 她确定没有人看到后,迅速用铁丝撬开门锁,推门而进,把门关上,点燃火折子,冷气,当即从脚底窜到头顶。 因为,这间房间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根本不曾有人住过一样,没有任何私人物品,家具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地面上也都打扫过了,窗帘还是新换的。 她仔细地检查,没发现任何人住过的痕迹,连一根头发都没有,所以,这才更可怕啊。 如果没有人住,何必收拾得这么干净,还换了新的窗帘? 如果有新的丫环要搬进来,那就让新的丫环自己收拾好了,难道还有“老”丫环像仆人一样,为“新”丫环擦窗抹桌子、换窗帘,将其房间打扫得纤尘不染这样的做法? 半晌后,她吹熄火折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将锁锁上,又去找小厮们套近乎。 年轻男子都喜欢跟年轻女孩热乎,最抗不得年轻女孩的主动亲近,当下,她几乎是问什么他们就说什么,不过,为了防止生疑,她聊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中间就夹了几句关于君儿的问题。 君儿,不见了,至少他们在三夫人吃年夜饭回来、君儿从三夫人房里出来之后,就没有见过君儿。 “君儿……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她试探地问。 “不会的啦。”两个小厮笑,“咱们府里这么安全,她怎么会出事呢?而且她今晚又那么高兴,不会有事的,最多就是跑哪儿玩去了。” 夏雨琳没能再问出什么了。 她在四周转来转去,变着法儿问别人有没有看到君儿,没有人看到。 君儿,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再然后,在天空盛开的花炮越来越少,欢笑声与鞭炮声越来越稀落,四周的人影也在慢慢减少。 再然后,狂欢时间终于结束,王府也好,京城也好,慢慢恢复寂静,慢慢陷入黑暗之中。 夏雨琳拖着沉重的身体,又在外头坐了好久以后,才回到屋里,疲惫不堪地躺下去。 不会的!她告诉自己!绝对没有她想象中的事情发生!一切都是她的臆想!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她醒过来,发现患了严重的伤风。 咳嗽,头晕,打喷嚏,流鼻涕,四肢无力,难受死她了,她躺在床上,说话都奄奄一息的。 她跟肉肉说好了今天会带他出去逛庙会,肉肉早早地换上新衣服,眼巴巴地等着跟最亲爱的十一出门呢,结果,十一却病倒了,他趴在床边,像一只小狗一样,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十一:“十一十一,你吃药多多的,马上病好,咱们出去玩好不好?” “傻瓜。”她拿手帕捂鼻子,摸摸他的头,“吃再多再好的药,也不会一天就好了,再快也要三四天。” 她昨天在外面晃得太久,还哭了,吸了很多冷空气,加上她原本就是南方人,能不感冒才有鬼,这古代的中药又不像现在的吊瓶起效快。 “那怎么办?”肉肉哭丧着脸,又想去逛庙会,又舍不得她,都快要哭了。 “你跟笙笙和圆圆去逛庙会吧,听说庙会上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十一想吃,你去买多多的给十一吃好不好?十一吃了那么多好吃的,病一定就会马上好的。”夏雨琳哄他。 肉肉大概都没有好好地过一个热闹的新年吧?父母在的时候要躲来躲去,在夏家的时候备受冷落,跟家人和朋友上街逛庙会什么的,他一定没有经历过,她舍不得让肉肉失去这样的机会。 “真的?”肉肉信以为真,眼睛亮亮的,“那你一定要乖乖地吃药,等肉肉回来哦,肉肉会买多多的东西给你。” 夏雨琳笑着,把尚天和入娣叫过来,让他们跟肉肉出去,反复地叮嘱他们注意事项,尚天和入娣经历了上次肉肉在王府失踪的事件,完全不敢忽视她的话,不断点头。 肉肉又蹭着夏雨琳一阵子后,跟着梦笙和梦圆出去了。 没过多久,夏半姜过来了,问寒问暖的,像一个称职的好姐姐。 夏雨琳跟她聊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问:“二姐,那个君儿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知道自己问得太急了,大过年的,又只过了一个晚上,显然她在逼夏半姜似的,但是她忍不住了。 没有个定数,她的心跳就一直是紊乱的,气都顺不过来,再不问,她的病情一定会加重。 “我就知道你心地善良,这件事一直不解决,你就不会放心。”夏半姜笑着,冲门口叫道,“君儿,还不快过来给十一小姐谢恩!” 一个俏生生的丫环进来,走到床边,给夏雨琳深深地鞠了一躬,感激地道:“君儿谢过十一小姐,托十一小姐的福,这桩婚事取消了,三夫人说我可以自己选择夫婿。” 她是君儿?夏雨琳有些晕乎乎地打量她,皮肤很白,五官很干净,丫环的打扮,年纪、身高、胖瘦都跟她印象中的差不多。 于是她哑着嗓子笑:“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跟王妃提了这事而已,是王妃帮了你,你应该感谢王妃才是。” 君儿于是跪下来给王妃磕头,夏半姜赶紧让她起来:“真正帮了你的还是三夫人,你以后要继续尽心尽力,好好侍候三夫人,另让她白白疼了你一场。” 君儿乖巧地道:“是,君儿今后一定为夫人和王妃做牛做马,报答王府的恩情。” “好了,你先回去吧,十一小姐病了,不宜见客。” 君儿冲夏雨琳又行了一礼,出去了。 而后,夏雨琳又谢了夏半姜,两人聊了几句后,夏半姜让她好好养病,回去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看似在沉睡的夏雨琳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握得很紧。 夏半姜骗了她!那个女孩儿根本就不是君儿,只是一个跟君儿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姑娘罢了! 312 愚人,不识抬举 昨天下午,她真正看清君儿面容的时间也就一两分钟,加上她现在生病,昏昏沉沉的,根本就记不真切君儿的五官,但过人的观察力是侦探的必备能力,这点她还是具备的。 “一眼记人”,师父曾经花了不少时间训练她,这一点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就是“记住对方的特征”,比如发现和记住对方的身体缺陷、特别个性化的身体部位、强烈的体味、独特的声音等,并与对方的名字联系起来,如此,哪怕只见过一面,也能牢牢地记住对方。 而在看脸这一点上,除了看对方的五官脸形是否有特别之处外,就是看痣。 君儿的左耳下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因为她肌肤白净,当时左侧脸又对着夏雨琳好一会儿,夏雨琳就记住了那颗小小的红痣——刚才的“君儿”,就没有那颗小小的红痣。 而她床边的桌上,就放着君儿昨天下午戴的那只镀银蝴蝶,而刚才那个“君儿”,看都不看那只蝴蝶簪子一眼,她不用怀疑那个“君儿”是假的。 夏半姜为什么要带着一个假“君”儿来见她? 真正的君儿去哪里了? 可以推测,夏半姜不能让她去找真正的君儿,也不能让她再过问君儿的事情,所以才找一个假货来让她放心……如果君儿好好的,事情又解决了,夏半姜何必还来这一招? 君儿……要么出事了,要么已经被嫁走了。 如果是被连夜送到“夫家”那还好,至少她还有一条生路,就算过得不幸福,起码也会衣食无忧,将来也会儿女绕膝,如果是出事了……是自己害了她吗? 是自己想帮她,却害了她吗? 想到昨天深夜,普天同庆的时候,那辆戴着包裹长条物的草席外出的马车,垂落下来的长头,一股血腥味涌上来,她拼命地咳嗽着,几乎将咽下的药汁全吐了出来。 好久,她才不咳嗽了,木然地躺在床上,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浑浑噩噩的一天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肉肉终于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袋子,因为他的力气已经被激发出来了,现在抱着这么大东西也不觉得重,脚步迈得飞快。 “十一十一,”他才进大门就大声,“肉肉买了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给你,你病好了么?” 他亲爱的十一非但没有病好,反而还更重了。 夏雨琳坐起来,强打精神:“没呢,等吃了你买来的东西才会好。” “喔,我买了很多喔。”肉肉献宝一样,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云片糕,糖葫芦,三味蜜饯,紫菜包饭……” 点心摆了一桌子。 “十一,肉肉喂你吃哦。”肉肉把手洗干净了,拈起一块核桃酥要喂夏雨琳。 夏雨琳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不让肉肉失望,她还是硬撑着把肉肉喂她的点心给咽了下去。 “你跟圆圆他们出去都做了什么了?”为了少吃一点,夏雨琳想办法转移肉肉的注意力。 “吖,我们做了好多好多事情,庙会好好玩哦,肉肉明天还想去玩。”肉肉当即眉开眼笑,兴奋地将他和小伙伴愉快玩耍的过程一一汇报,说到开心的地方,手舞足蹈的。 说了半天之后,他将玩过的地方说完了,才说到最得意的事情:“十一,我们还当了英雄,救了被欺负的好人呢。” “喔,怎么救的,”夏雨琳来了兴趣,“说来给十一听听。” 肉肉晃着漂亮的小脑袋道:“有坏蛋想抢女孩子,笙笙和圆圆很厉害,把坏蛋赶走了……” 其实这就是一个有钱有势的纨裤子弟看上年轻漂亮的卖艺女子,想“约”人家去吃夜宵,被拒绝后恼羞成怒,当即大打出手,砸了人家的场子,还想将美女强行带走的狗血故事,真没有什么值得多说的。 然而,肉肉说完过程之后,说到:“坏蛋们围着圆圆,准备一起打圆圆,我想去帮圆圆,但笙笙不让,说圆圆不会有事的。圆圆好厉害哦,他一点都不怕,对坏人说他是盛王爷的儿子,那些坏人还不相信,说圆圆撒谎,圆圆拿出一块牌子给坏人看,坏人就吓得跪在地上,求圆圆饶命。” “圆圆让他们给好人道歉,赔偿所有损失,还每个人自己打自己巴掌,打得脸都肿了才放他们离开。十一你说,圆圆是不是很厉害?” 夏雨琳点头:“是很厉害。” “十一,当王是不是也很厉害?就像圆圆的爹爹一样,当个王爷,是不是就可以当英雄,救很多很多的可怜人,让那些吃不饱,又没有大衣穿的人过上好日子?”肉肉又问。 夏雨琳过了半晌才道:“如果一个王爷是好人,那就可以做到。” 为什么她现在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呢? “啊,这样的话,那肉肉也想当王爷。”肉肉的眼睛立刻亮了,拉起她的手,“圆圆说如果我认笙笙当大哥,像他一样帮笙笙做很多好事,将来也能当王爷,就可以帮很多很多的可怜人了。” 他说得天真,夏雨琳的心却又沉到了更深更暗的地方,她不动声色地微笑:“普通人也可以做好事,不一定要当王爷的。你知道吗,当王爷很累的,每天要工作很长时间,不能随便吃东西,不能随便去玩,不能到处乱跑,不能随便说话……” 她还没说完当王爷的坏处,肉肉就已经垮下脸:“这样啊,那当王爷根本一点都不好玩嘛。可是圆圆又说不当王的话就没有权力,就不能让坏人听话,就不能帮很多好人……” 夏雨琳的心里,升起怒火来:梦圆那只狼崽子,才带着肉肉玩了几天,就灌输给肉肉这样的思想?他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带坏和教坏肉肉是不是? 看来,梦圆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心机和手段啊,这么快就让肉肉觉得能当“王爷”是件好事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再让肉肉跟梦圆玩下去了!这天底下的好孩子这么多,她何必冒这种险,让肉肉跟梦圆当小伙伴? “肉肉,”她笑得亲切,“当王爷确实可以让很多坏人听话,但是,也会遭来很多坏人的怨恨和对付哦,有很多很厉害的坏人,就像上次抓你的那些坏人一样想杀掉王爷,王爷要天天跟这些坏人作斗争,吃不好睡不好玩不好,一不小心就被坏人抓了,然后受到折磨……” 被关在黑崖山山洞里的那段日子,是肉肉这一生最黑暗的时候,肉肉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听了她的话,当场吓得脸色煞白,扑进她的怀里:“呀,肉肉不当王爷了!肉肉想当英雄,但不想被坏人追杀,一点都不想!”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那你还想不想认笙笙当大哥?给笙笙当听话的小弟?” 肉肉摇头:“不想了!” 夏雨琳道:“那你就去跟圆圆说哦,让他以为别再跟你说这件事情了。” 肉肉点头:“嗯,我知道了。” 肉肉觉得这是件大事,要不然他一不小心成了梦笙的小弟,然后被坏人追杀,那就不好了,于是他立刻放开夏雨琳的怀抱,跑出去找梦圆,郑重地拒绝了梦圆的提议。 梦圆正捧着热茶喝呢,听了他的话,阴沉着脸把茶杯放下,盯着他:“这是十一告诉你的?” 肉肉点头:“嗯,十一说得比较有道理,我听十一的,我才要当什么王爷,也不要什么权力。” 梦圆眼底的眸光,近乎凶残了,但肉肉没能看出来。 “行行,”他笑眯眯的,“我知道了,反正想给我哥做小弟的人多的是,也不差你一个,你不想干就不干吧。” “喔,那我就照顾生病的十一了。”肉肉立刻放轻松了,飞快地跑进夏雨琳的房间,没理会他的脸全黑了。 咚!梦圆重重地把杯茶顿在桌面上,那张精致的脸蛋,哪里还有小孩子的纯真可爱?分明就是一张恶魔的脸。 又是夏十一!他好不容易让夏肉肉知道了“权力”的滋味,让夏肉肉心动了,结果,夏肉肉就跟夏十一呆了一会儿,立刻转变了态度,害他前功尽弃! 他可是在给夏肉肉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连“封王”这样的条件都抛出去了,这得是多大的机遇?夏十一不是蠢人,自然明白这一点,按理说她应该感恩戴德才是,但她却说服夏肉肉拒绝这一切,足以说明,夏十一根本跟他、跟盛王府不是一条心! 夏十一这么不识抬举和没有见识,真是太让他失望了。 跟他们家不是一条心,又不识抬举,这样的人有何用? 夏肉肉有潜在的力量,年纪又小,心志尚未成熟,完全可以让他争取过来,而且,他也是非争取不可的——只要没有夏十一这个阻碍! 想到这里,他又端起茶杯,慢慢地品茗。 今天,在街上逛庙会的时候,他发现了夏肉肉的一个秘密——天大的秘密! 那时,京城有名的戏班子在台上演完一出戏后,中途休息,为了活跃气氛和留住观众,就跟观众玩起了“抛绣球”的游戏,一一将包装有糖果和红包的绣球抛到台下,看谁能幸运地得到“大奖”。 他对这种游戏自然是没有兴趣的,但夏肉肉却十分来劲,非得挤进人群里,像只小狗看到刚出炉的大肉骨头一般,盯着台上花旦手中的绣球,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313 自虐,挑拨成功 他坐在二楼的雅座上,看着夏肉肉被人群挤来挤去,就恨不得夏肉肉一身的嫩肉被挤坏了才好。 而后,抛绣球开始了,花旦背对台下的观众,以优美的身姿将绣球抛了出去。 当时,他明明看到绣球是往右侧的方向抛去,而夏肉肉却挤在台下中央的位置,怎么样都不可能抢得到那只绣球的,但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只绣球突然就拐了一个弯,往中央的位置窜去,然后,就落到了夏肉肉的手里。 台下的观众个个都伸长了手,加上人群拥挤,视线受到影响,不可能看得到绣球降到一定高度后的移动轨迹,也就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细节,但他坐在高处,看得非常清楚。 即使那只绣球的移动非常快,简直如闪电一般,他也能确定那只绣球移动得很是古怪。 夏肉肉抢到绣球后很开心,抱着绣球上来跟他炫耀,然后又去参加下一次的抢绣球大战。 绣球抛了一次又一次,他也清清楚楚地从头看到尾。 夏肉肉几乎抢到了所有的绣球,即使他明明看到那只绣球落下的方向跟夏肉肉的位置相隔甚远,于是,他隐隐看出来了,夏肉肉一定有什么办法改变绣球的移动轨迹。 这个发现令他兴奋不已:除了惊人的神力,夏肉肉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像这种可以隔空令物品移动的能力,可是不得了的能力啊,虽然他还不能确定事实究竟如何,但他一定不会放过夏肉肉这种可造之才的! 就因为这份发现,坚定了他一定要得到夏肉肉的决定,也就绝对不会放过任何阻碍这件事的人。 夏雨琳的房间里,肉肉已经忘了要当王爷和英雄的事情,很体贴地剥糖给夏雨琳吃。 夏雨琳边吃边担心地瞄着外头,低声道:“你跟圆圆说不要当笙笙小弟的时候,圆圆有没有生气?” “不会不会,圆圆人很好的,不会生气的了。” “你有没有告诉他,是十一劝你不要当王爷的?” “说了,我说十一的话比较有道理,我听十一的。” “那圆圆会不会生我的气?听说圆圆生起气来很可怕……”夏雨琳这么说的时候,心里有点内疚,但为了肉肉,她也只能狠下心来“挑拨”和“拆散”这对小伙伴了。 梦圆很危险!这种直觉令她恨不得马上就带肉肉离开,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会的不会的。”肉肉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专心地喂她,“十一这么好,圆圆绝对不会生十一的气的,而且十一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吖。” 说到这里,他想到什么,在零食堆里翻了翻:“圆圆也给十一买了零嘴哦,看,这些发财冻糕就是圆圆给你买的,天气越冷越好吃的,你吃吃看。” 夏雨琳计上心来,捂了捂嘴,作出想吐的样子:“十一刚才吃了很苦的药,现在有点想吐,暂时就不吃了,你先放这儿,十一等会儿再吃。” 肉肉立刻将冻糕放好,担心地道:“十一你有没有事?我去叫大夫来好不好?” “没事的。”夏雨琳躺下来,闭上眼睛,“十一睡一觉就好,你先去玩哦,听说圆圆家里来了客人,如果圆圆去接待客人,你不可以跟着去哦。” “好的。”肉肉应了一声,给她压好被子,跑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细心地把房门关上。 十几分钟后,夏雨琳爬起来,贴在门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没过多久,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今天大年初一,盛王全家也要一起吃饭,夏雨琳本来也要去的,但因为她生病了,没法去,而肉肉担心她,也没有去,梦圆就自己走了。 夏雨琳心里松了一口气,走回床上,钻进被窝里,狠了狠心,找出一枚绣花针来,插进那块冻糕里。 而后,她盯着那块冻糕半晌,狠了狠心,一口咬下去,没敢咬大口,也没敢用力。 针尖果然刺到了她的舌头,她痛得大叫一声,冻糕掉到地面,她伸着舌头,不断吐气,痛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真的不想用这一招,但是,她身上没有任何毒药,除了这样,还能怎么“陷害”梦圆那小鬼? “肉肉——”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叫道。 “我来了。”正在外头玩的肉肉立刻跑进来,“十一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他永远把“吃”的摆在第一位啊!夏雨琳心里想着,吐长舌头:“十一的舌头好痛,好像被什么扎到了,你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房间里一直点着灯,肉肉仔细看了看,大叫:“呀,真的出血了!怎么办?肉肉现在就去找大夫……” 夏雨琳拉住他:“别去了,十一只是吃东西被扎到舌头了,伤得不重,今天又是过年,就让大夫好好休息吧。” “这样啊……”肉肉皱眉,而后生气地道,“是什么东西这么扎人,弄伤了十一的舌头?肉肉要找它算帐!” 夏雨琳看地上瞄去,一边吐舌一边道:“十一就吃了那块冻糕,你把冻糕捡起来吧,别浪费了。” 肉肉把冻糕捡起来,吹了吹,然后就大叫一声:“哇,这里有根针!” 夏雨琳装作震惊的样子:“我的舌头一定就是被这根针刺到了,冻糕里怎么会有一根针呢?” “好危险喔。”肉肉小心地把针拔出来,皱着脸,“买冻糕的爷爷怎么可以这么不小心,把针放进冻糕里呢?万一吃坏嘴巴怎么办……” “这一定不是买冻糕的爷爷不小心放进去的。”夏雨琳拿过针,认真地看过以后,道,“这是银针,银是非常贵重的东西,普通的人家根本就用不起这样的东西,只有夏家和圆圆家这样的人家才用得起。恐怕,这银针是别人故意放进去的。” “啊?”肉肉吃惊过后,脸立刻绷紧了,“有人想害十一?” 他被害得多了,现在也有经验了,一听到这种事,就觉得又有人想害人了。 “也有可能是想害你。”夏雨琳道,“这块冻糕是圆圆买给你的,只有我和你会吃,所以,放针的人有可能是想害你,也有可能是想害我。肉肉,你好好想想,除了我和你,还有谁动过这块冻糕?” 肉肉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道:“卖冻糕的爷爷,圆圆,其他的没有了。” “只有四个人么?”夏雨琳装出苦恼的样子,“不是我,不是你,不是卖冻糕的爷爷,难道是……圆圆?不会的不会的。” 她摇头:“圆圆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就算我昨天晚上批评过他几句,他也不会的……” 肉肉皱眉:“十一批评过圆圆吗?” “是吗?”夏雨琳狠心,把谎话说到底,“昨天晚上,你去洗澡的时候,兔兔跟在圆圆的脚边,想要圆圆抱,圆圆嫌烦,就踢了兔兔几脚,我看到了,就说他不可以这样对待兔兔。但圆圆说兔兔只是畜牲,没必要对畜牲那么好,而且你又不在,他没必要给兔兔面子……”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说一个孩子的坏话,但是,她只觉得对肉肉内疚,对梦圆没有任何内疚。 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孩子中也有恶魔,虽然数量极少,但坏掉的孩子,比成人更加险恶。为了将肉肉带离那个小恶魔的身边,她不在意做这种不那么光彩的事情。 肉肉绷起脸:“圆圆怎么可以这么对兔兔呢?都说兔兔是肉肉的朋友了……” 他并不怀疑夏雨琳的话,不仅因为他全心信任她,也是因为,梦圆确实不喜欢那只兔子,每次看到他对兔子像宝贝一样,都在旁边取笑他,他并不怀疑梦圆能做出踢兔子的事情。 “唉,他把你当朋友,对你好,但他并不把我和兔兔当朋友啊。”夏雨琳摸摸他的头,“所以,你不要怪圆圆,也不要把我跟你说的话告诉他,要不然他知道我在你面前说他的坏话,会认为是我故意破坏你们的关系,会更加生我的气的。” “十一没有破坏我们的关系!”肉肉认真地,“十一对肉肉的朋友很好,是圆圆不好!” 圆圆总是嘲笑他依赖十一,似乎不太喜欢十一的样子,这点他不太高兴,只是不那么在意,但现在看到兔兔和十一都被圆圆伤到了,他就真的觉得圆圆对他重要的人不好了。 夏雨琳叹息着:“圆圆是你的好朋友,十一希望你们继续当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向十一保证,不将这件事情告诉圆圆,好不好?” 圆圆绷紧下巴,双唇抿成一条线,目光有些晦暗,好一会儿才道:“好吧,肉肉答应你,不跟圆圆说这件事。” 他知道十一希望他可以交很多朋友,一定不希望他跟圆圆闹矛盾,可是,伤害十一的事情是不可以原谅的,他不想再跟圆圆玩了。 “圆圆一定很喜欢你,希望你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不想你对兔兔和我比对他还好,所才这么做的。他并不是坏人,你不要怪他哦。”夏雨琳柔声地补充。 她这么一说,更让肉肉觉得她太好人了,不可以让她再冒险和受伤。 于是,肉肉下了决心,扯了扯她的衣袖道:“十一,我们明天就回去好不好?圆圆家里有很多客人,他们一家都很忙的,咱们住在这里,好像会打扰到他们哦。” 圆圆总带他去认识很多客人,跟他说那些客人的家世多好多好,说多认识那些人对他有好处,但他一点都不喜欢那些人,觉得那些人跟夏家的人很像,一点都不好玩。 314 禁忌,世子之死 夏雨琳心里一喜,却一脸怀疑地道:“你真的舍得离开圆圆吗?” 她越是这么说,肉肉的态度越是坚定:“肉肉才没有不舍得圆圆,肉肉只舍不得十一。” 圆圆对十一不好,那他也不想跟圆圆好了,因为十一才是最重要的。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那我明天就去跟圆圆的娘亲说,为了不让圆圆难过,你不可以告诉圆圆说咱们想回去了。等走的时候再跟他告别,好不好?” 肉肉点头:“好。” 办妥了这桩事,夏雨琳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些,因为舌头疼,她没吃下多少东西,就是只管喝药。 盛王府人才多,连大夫都是退休老御医,看病开药什么的自然厉害,到了晚上的时候,夏雨琳的感冒虽然还没好,但已经不晕了,咳嗽得也没那么厉害了。 这一夜,王府大宴府里的食客,前庭不断飘来酒肉的香气,还有丝竹之声,非常热闹。 夏雨琳又悄悄换上入娣的衣服,将全身包裹得严严的,扮作丫环的模样,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出去,往女眷们宴饮的住处行去。 大年初一的晚上,没有谁会早早歇息,女眷们都聚在戏楼里看戏,丫环们沾了新年的光,也都有位置坐,有茶点吃,一大波人将戏楼挤得密密匝匝的,欢声笑语不断,端的好热闹。 夏雨琳包得严严的出现,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她目光一转,看到了三夫人的几个侍女,便走过去,将手中的茶点摆上台面,顺便就在她们身边坐下来,跟她们一道喝彩起来。 很快,她就跟她们打成一片了,不经意地问起:“君儿怎么不来?她不是最喜欢看文戏的么?” “她啊,今天上午就坐着轿子出去了,”一个丫环神秘地道,“三夫人为她取消了订好的婚事,怕惹男方不高兴,就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先出去避避,这样才好跟男方解释,撇清责任。她的运气可真好呢……” “大过年的,她能去哪里避风头?咱们王府这么大,还没有地方让她避么?” “谁知道呢,凭咱们府的本事,还能让她无处可去……” “君儿有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 “应该没有吧,她都来王府好几年了,没见她跟外头有什么接触……” 这下,君儿就能名正言顺地消失了,她不可能再找到君儿了,也不可能通过照顾君儿的家人来弥补自己的愧疚了——夏雨琳在心里叹息着,黯然。 只要没有尸体,理论上就是还活着,但她知道,她不可能将事情想得那么乐观。 深夜的马车,草席里的长发,掉落的发簪……她在心里黯然,站起来,默默地往外面走去。 走吧,这里也不是人呆的地方。 她对不起君儿…… 她真的是出于好意,想帮君儿罢了,她并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事到如今,她除了牢牢记住这次教训,努力原谅自己,努力将日子过下去,还能怎么样? 王府里挂着很多彩灯,并不显得黑暗,但她尽是往黑暗的地方走,暗到几乎只能凭直觉走路,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梅花的幽香,若有若无地传过来,她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又循着这股幽香走去。 这个时节,万物凋零萎缩,她这样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居然也没有撞着什么东西,加上寒风呼啸,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就是那些隐在黑暗中的暗卫,也没有注意到居然有一个人影在向“梦之楼”靠近。 到了梅林边上,夏雨琳还是看不清楚,便摸索着梅花的花枝,没有目的地在梅林里逛起来。 梅林没有多大,她逛了十几分钟,就逛到了“梦之楼”下。 风声中,隐隐有哭声,非常非常地低,她听了好久,才确定不是风在呜咽。 她循声过去,低声叫了一声:“谁在这里哭?” 哭声没有了。 她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来,但因为心情低落,她又不想回去,便摸黑摸到一块大大的石头,坐下来,在黑暗中发着呆。 好久以后,几米外的地方传来一个人沙哑的声音:“这里是禁地,你赶紧回去,要不然我叫人了,到时你出了事儿可别怪我。” 老人的声音?夏雨琳仔细听后,惊讶地道:“老伯?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老人家骂道:“我没哭,你个小丫头听错了!我不管你是谁,你赶紧走就是,别呆在这里等死。” “老伯,前两天我来过这里,还跟你见过面的,你当时正在擦拭牌匾。我是你们府上的客人,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事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客人又算得了什么?”老人家嗤之以鼻,“凭王府的本事,全京城谁人能比?管你是多么尊贵的客人,若是犯了禁忌,王府弄死你就跟弄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这井底之蛙也忒太看得起自己了!” 此时的夏雨琳,已经隐隐感觉到盛王府绝非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和”和“安心”了,这会儿又一连几次在这位老人家这里嗅到了神秘危险的气息,说是好奇心也好,自卫心理也罢,她觉得她有必要了解一下来这里逛逛为什么这么危险。 “老人家,你老是说这里是禁地,来这里被发现了会很危险,到底为什么这么危险?” 老人家似乎要走的样子:“无可奉告,你喜欢呆就尽管呆着吧,我老人家要走了。” 夏雨琳喃喃:“是不是这栋楼里隐藏有什么秘密?你越是不说,我越是好奇,要不然我进楼里去探探险好了。” 老人家急了,冲到她面前,低声骂道:“这楼不过是死人的故居,早就没人住了,留着也只是为了纪念,你这丫头怎么这般没有人性,连死人的故居都不放过。” 夏雨琳道:“我不进去也可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里不能来?我很喜欢这里,又不想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不让我来,我不服气。” 老人家道:“你这丫头,怎么不讲理呢……” “我没有不讲理!我是王府的客人,王府一家子都没说过这里是禁区,也没说过不准我来,就你这么说,我觉得你是在欺负我!你不说的话,我就跟王妃告状去!” “你……”老人家似乎被气到了,但又生怕她真的会这么做,便道,“你知道了缘由又如何?” 夏雨琳道:“如果真有什么外人不宜进入的理由,我会接受,以后不会再来,也绝不再谈。” 半晌后,老人叹气:“好罢,既然你这么执着,我就把原因告诉你,只是,你若是守不住嘴,说出去的话,后果自负。” “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我也不会发誓,总之,我说到就会做到。” “这里是延世子生前的居处,因为他死得很冤,其中有见不得光的内情,因此成为王府的禁忌。王府严禁任何人提起延世子,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延世子的故居,而我是先皇派来侍候延世子的,这栋楼也是先皇建给延世子的。延世子死后,王府不能拆了这栋楼,也不能除掉我,我便负责维护和打理这栋小楼。” 这是夏雨琳第二次听到“延世子”这个名字了,第一次是前两天听舍微公子提的。 “延世子是王爷的儿子吧?” “王爷的嫡长子梦延,王爷的第一位正室所生,自幼聪明伶俐,极爱读书,志向远大,心怀百姓,深得先皇喜欢,八岁时就被先皇封为世子。梦延这名字还是先皇取的,意思就是希望他能将梦氏一族的伟业延续下去。”老人家也许是憋得太久,居然就什么都说…… “原本,延世子前途无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但从十五岁开始,他的身体就出了问题,时好时坏的,先皇让宫里所有的御医都看过了,却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延世子几年后就成了病痨子,武不能练,门不能出,只能躺在这栋小楼里看书,写些如何治国的文章给先皇看。二十岁那一年,他就去了……”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哽咽了,嗓子哑得厉害:“延世子真真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若是活着,一定是国之栋梁,民之大幸,哪料到、哪料到原本身体好好的他,竟无端遭了这莫名其妙的灾祸……” “要不是延世子走得太早,先皇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哪……” 夏雨琳听得轻声叹息:“就算是这样,王府才将这里列为禁地,不允许别人进入,但也不至于像你所说的那般危险,谁来了这里就要被除掉什么的吧?” 老人止住哽咽之声,漠然道:“还是你了解王府,只是来这里转转罢了,能有什么危险呢?是老头子我不愿别人来,才故意吓唬你的,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以后啊,你想来便来,我不会再阻止你。” 说完之后,已经适应这种黑暗的夏雨琳看到老人家似乎要走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心急,就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你并不是在吓唬我,你是不想看我涉入险境,才这么凶巴巴地提醒我。老人家,我真心感谢你的好意。” 315 寻宝,恶魔的诱惑 闻言,已经迈步的老人家停下来:“你这个丫头,一会儿信一会儿不信的,在耍我老头子呢。” 夏雨琳觉得不会有暗卫躲在近处偷听他们的对话,便低声说出她的心里话:“我没有耍你。先前我没看出来,但在这里住了几天后,我已经看到这里很危险了,很多应该信任的人,其实并不能信任。而像您这样的生人,也许更可信。不管您信不信,我信你胜过信任这里的主人。” 这位老人家看起来都有六七十岁了,还敢踩着那么高的梯子,认真擦拭没人住的小楼的牌匾,可见其对这栋楼的主人是如何忠心耿耿,有情有义了,而且看他没有胡须,皮肤也较白,走路有点怪,声音有点细,感觉像是宫里的太监,对应了他刚才的话,她觉得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在沟通上,想让别人对自己说真话,自己也要对别人说真话才行。 老人声音带了点淡笑:“你是夏家的十一小姐吧?王妃盛情招待,你却说这样的话,不觉得背叛了王妃么?” 她都说她是前两天来的客人了,老人在王府里住了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王妃招待妹妹上门过年,夏雨琳对他认识自己,并不觉得奇怪。 “怎么能叫背叛呢?”她道,“别人若是真心对我好,我也该真心对待才是,但如果别人另有所图,而我不愿被图,又有什么不对?” “这话若是让王妃听到,事情可就不妙了。”老人喃喃。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但是,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不可能被任何人听到和知道吧?”夏雨琳觉得这个老人应该功夫不错,不可能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跟她说这些隐秘的事情。 而且,说起来,老人家的话比她的话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吧?这又是互相制衡的关系。 “是哪,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说,老头子今晚也不曾与十一小姐见过面。”老人说着,在夏雨琳近处坐下,幽幽地道,“世子死了,虽是憾事一桩,但绝不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王府却要以心痛之至、不愿提起为名,将此事视为禁忌,不允许任何人触及,就有些不那么正常了。” “是啊,”夏雨琳也低低地道,“王府上下都说梦笙是长子,就当梦延不存在一般,这真的不正常。” 老人的声音带了些许嘲讽的意味:“不知十一小姐有没有听说,王爷的政敌在外头散布消息说,延世子是被王爷给弄死的。” “有这事?”夏雨琳真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她怀疑过梦延的死有蹊跷,但是,她说什么都不敢怀疑老子弄死儿子这种事情,“我对政治没有兴趣,从来不听这些消息。” 老人自顾自地说:“有人说世子与王爷政见不合,王爷容不下儿子。有人说世子在先皇面前说王爷的坏话,让王爷当不成太子,将王爷激怒了,王爷饶不了他。也有人说世子其实不是王爷亲生的,王爷这才要除掉世子。还有人说王爷妒忌世子,说王爷容不得异心……” 夏雨琳听得有些发呆,半晌才问:“那您觉得那种传说是真的?” 老人淡笑:“听说十一小姐是神探,破获了许多精妙的案子,这种陈年往事,难辨真假,十一若是有兴趣,还是自己去判别吧。” 夏雨琳的好奇心还真是被勾出来了:“那我问你,王爷跟世子的关系可好?” “好,怎么不好?”老人的口气里听不出是真心话还是揶揄,“王爷待人接物,谁能挑得出一点毛病来?至少我就没见过王爷对世子不好的。” 是啊,夏半姜对她也很好啊,梦圆对肉肉也很好啊,夏雨琳在心里叹气,这家里的人对她和肉肉就没有不好的,但是,她还是觉得这种“盛情”很可怕? “那世子在家里有没有什么仇人?比如哪位姨娘、管事什么的对他很有意见?” 如果世子真是被人害了,应该是被亲近的人所害,想想,他当时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再怎么聪明有前途,也还不至于对别人造成太大的威胁,弄得别人欲除之而后快,加上他的身份、地位、出身以及先皇的宠爱,必定是倍受保护,外人想用几年的时间害死他,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我是没看出来。”老头子道,“世子为人耿直而宽仁,从不欺压和为难别人,当时他还是王爷唯一的子嗣,我看不出府里有谁会恨他。” 夏雨琳听得又有些发呆,半晌才道:“世子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还有人要他死呢?” 老头子笑了笑:“也许世子真的只是病逝罢了,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害他,老头子我老了,脑子糊涂了,才会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十一小姐也不必太在意。” 而后他站起来:“时候不早了,十一小姐既然染了风寒,还是早些去歇息吧,回去小心些。” 他很快就消失不见。 夏雨琳随后也站起来,潜在黑暗里,回到住处。 第二天上午,夏雨琳的精神又好了一些,临近中午才起床,吃过早饭后就让人去跟夏半姜说自己想回去了。 夏半姜过来,惊讶地问:“十一妹还病着呢,怎么就急着回去了?” 夏雨琳道:“我在这里过得很开心,但大过年的,不在家过几天节说不过去,我现在已经是臭名在外了,再不回去,还不知要被说成什么样。我想来想去,我终究还是夏家人,还要在夏家住很久,还是要回去过年才行,不能弄得我跟夏家没有情分一样。” 夏半姜听后也不勉强她,便笑道:“你的顾虑也有道理,姐姐我就不留你了,现在就去准备暖轿和礼品,你和四弟暂等一阵。” 而后,她就去准备了,夏雨琳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是不喜欢夏家,但这会儿却真的是归心似箭了。 然而,在她和肉肉准备上轿出门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她措手不及的、非常糟糕的事情。 那就是,就在肉肉钻进轿子的时候,梦圆突然跑出来,像条鱼一般钻了进去,跟肉肉挤一个轿子。 “我要去外婆家玩几天,肉肉,咱们又可以继续一起玩喽。”梦圆笑嘻嘻地说。 夏雨琳最不想的就是他跟肉肉在一起,便惊讶地看向夏半姜。 夏半姜笑道:“圆儿在家里没有玩伴,我们又忙着招待客人,没空陪他玩,既然奶奶和母亲邀请,就让他跟着你们去夏家玩几天。十一妹,如果他太调皮捣蛋的话,你别客气,尽管替我教训他好了。” 如果梦圆跟着去夏家的理由是“舍不得肉肉”,那夏雨琳一定会有充分的理由拒绝,但他的理由是“夏家邀请”,那夏雨琳就没法说什么了,只得微笑:“圆圆那么懂事,不会需要我们教训的,二姐你放心好了。” 然后,她满腹心事地上了轿子。 盛王府离夏家很远,所过之处几乎都是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段,只要掀开帘子,随便往后一瞧,都能看到和感染到过年的气氛与色彩,但她的心情却糟透了。 梦圆到底要纠缠肉肉到什么时候呢?他是不是非要彻底给肉肉“洗脑”成功不可? 她要怎么防住那个危险的小鬼啊?想到就头疼。 在另外一顶轿子里,肉肉跟梦圆挤在一块,腿上覆着厚厚的毛毯,小哥俩头顶着头说悄悄话。 “肉肉,想不想玩寻宝游戏?”梦圆又开始诱惑肉肉。 肉肉小孩子心性,虽然昨天下午对梦圆“暗算”十一很生气,但十一既然没事,又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不高兴也散得差不多了,又跟梦圆亲近起来:“想哦,咱们要怎么玩?” 打他有记忆起,都是一个人自己玩或者跟小动物玩,跟朋友玩的经验实在太少,而梦圆却很会玩,总是有数不尽的鬼点子,带着他玩很多新鲜有趣的游戏,他对梦圆的点子是很有兴趣的。 “你不知道了吧?”梦圆得意洋洋的,压低声音,“告诉你吧,我上次去你那里玩的时候,就在你家偷偷地藏了一件东西,如果你能找到那件东西,我就让你当醉十里的小老板,随便吃不要钱。” 醉十里,京城最高档的大酒楼,东西贵得要命,也好吃得要命,肉肉跟梦圆去吃过一次以后就念得不行,嘟嚷着什么要天天去吃,但知道价钱以后就垂头丧气,不敢多提了。 以前再怎么不知世事,肉肉如今也跟着夏雨琳在外头晃了几个月,常识得到了普及,知道那样的价钱太吓人了,他不可以让十一承受那种经济压力,现在,听了梦圆这么说,他的眼睛就亮了。 “真的?那你快说是什么东西,我一定会找出来。”在他的眼里,梦圆是非常厉害的小孩,没有什么是梦圆做不到的,丝毫不怀疑梦圆出得起那样的条件。 “喏,就是这件东西。”梦圆神秘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明黄色、金丝绣龙的锦绫,展开,“你找到同样的东西交给我,就算你赢,就可以天天免费吃醉十里的美食。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哦,我藏这件东西的时候十一也看到了,我要她保密,你不可以问她,也不可以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哦,否则就是作弊!作弊就是骗人,就是背叛,你若是作弊的话,我就跟你绝交!” 316 深谋,游戏里的陷阱 他的“无知”令梦圆又鄙视又恼火,恼火的是,这种长得能骗倒所有女人又具有过人潜能的“人才”居然被夏家,尤其是那个夏十一养成这样,真是暴殄天物。 若是让他来调教夏肉肉,保证夏肉肉将来一定会为成“男颜祸水”。 “这种布料很珍贵的,一块这么大的布料,换的钱够你吃一年的。”他继续忽悠肉肉,“只有姓梦的男人才能用这种布料,如果你能找到同样的宝物,我就让人用这种布料做一件新衣服给你。你一定要找到哦,要不然就是输了。” 玩游戏的时候,肉肉经常输给梦圆,心里早就憋了一股“要赢”的志气,当下绷紧了下巴:“我一定会找到的!这次我赢定了!” “嘁,你跟夏十一这么好,你跟夏十一说的话,夏十一肯定会帮你,你当然会赢。”梦圆很担心他会告诉夏雨琳,不断激将他。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很容易受到激将的,肉肉当即模仿夏雨琳的动作,指天发誓:“肉肉发誓一定不会问十一,不会作弊,一定会堂堂正正地赢了圆圆!” 梦圆唇边露出做坏事得逞的狡猾狡猾的笑意,凑到他的耳边:“嗯,我相信你不会作弊!因为东西很难找,我再告诉你一条线索,你要听好了。” 肉肉立刻掏了掏耳朵,认真倾听。 “我也跟夏十一玩了一个打赌的游戏。”梦圆利用肉肉喜欢跟小伙伴玩游戏的心理,继续诱惑,“我打赌你一定会找到这件宝物,她则打赌你一定找不到,所以啊,她经常换着地点隐藏那件宝物。夏家那么大,可以藏宝的地方太多了,你最好悄悄地在暗中观察十一,看她有没有偷偷地隐藏什么东西,然后找出来,说不定她隐藏的东西就是你要找的宝物哦。” “喔,”肉肉哪里知道这块黄色布料的玄机,全当是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不断点头,“我懂了,我会偷偷跟踪十一,跟她玩跟踪的游戏,让她发现不到肉肉,嘻嘻。” 他跟着夏雨琳在外头逃命了不短的时间,夏雨琳不断教他如何反跟踪与跟踪,他学到的技巧虽然不多,但也比以前有进步多了。 只是,他基本上都将夏雨琳教他的东西用在他最喜欢的“游戏”上。 “嗯嗯,”梦圆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冲他挤眼,“我可是赌你赢的,你要争气啊!不瞒你说,宝物虽然是我出的,但被夏十一发现以后,就由夏十一收藏,连我都不知道她放在哪里。你想玩赢这个游戏,关键是不能让她发现,跟踪她找到宝物后拿给我,然后咱们两人一同出现在她面前,吓她一跳,那样才好玩呢!” 肉肉没注意到,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这位小伙伴就直接叫他“肉肉”,直接叫十一为“夏十一”,完全没有平素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尊卑礼数。 他想像着他悄悄找到宝物后,十一被吓一跳的场景,眉开眼笑:“嗯嗯,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找到的。” 梦圆放心了,将脑袋往他身上一靠,打呵欠:“来,拉钩钩,谁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 这块小嫩肉还真是嫩,靠起来很舒服的,身上还香香的,很好闻,他虽然不喜欢这块肉,却很喜欢嗅这种“肉味”。 肉肉很高兴地跟他拉钩,心里已经在计划着如何跟踪十一了。 梦圆也很高兴,唇边的笑意就没停止过,就像一只偷到了鸡吃的黄鼠狼,靠在肉肉的身上,小睡起来。 昨天晚上,他爹将他叫进书房,说要将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办。 他当然非常高兴,赶紧问爹爹是什么任务,他英明神武伟大的爹爹严肃地说:“父王刚刚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先皇很可能留了一道圣旨给夏墨清,圣旨对第三任帝王的择定事宜做了安排,甚至能决定第三任帝王的人选。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父王绝对不能让这道圣旨毁了全家的心血。” “据可靠消息,这道圣旨一直由夏墨清保管,夏墨清死了以后,圣旨就一直存放在夏家,不为世人所知。如今,圣旨很可能已经被夏落葵找到并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夏落葵是个精明的人,似乎还有高人相助,想让她交出圣旨很难,父王要你想尽一切办法亲近夏肉肉,从夏肉肉身上入手,再从夏落葵那里打听出圣旨的下落。如果能找到圣旨,那自然是最好的。” “就父王所知,太子的狗夏之璧也在寻找这道圣旨,此外说不定还有别人在找。这事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更不可以走漏风声。事关重大,你可能做好?”盛王郑重地问。 “当然可以!”梦圆很专注地听完父王的话后,眼珠子转个不停,“父王,我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听听看可有漏洞。” 当下,他将如何利用夏肉肉来找出先皇圣旨的计策,详细地说了一遍。 盛王听完以后,眼里闪过赞赏之意:“不愧是本王的宝贝儿子,这主意确实不错,而且不易引人注意。” 在崇拜的父亲面前,梦圆很由衷地谦虚:“都是父王和大哥教的好,跟父王和大哥相比,圆圆还差得远呢。” 说起来,梦圆也算得上是操纵人心的天才了,这么难办的事情,他居然马上就想到了主意,这种反应能力和思维能力,绝非寻常孩子可比。 父子俩当下又推敲了这个计划的细节后,就这样定了下来。 今天,梦圆就这样跟着夏雨琳来到了夏家,夏雨琳只以为他一心想诱拐肉肉走上歧途,哪里料到在这层目的之下,梦圆还有更深的、更险的用意。 梦圆的到来,得到了夏家的热烈欢迎,连夏老太太都亲自出面招待这个宝贝“外孙”,夏雨琳一看她们那样就腻,以生病为由迅速回葵园去了,没人管她。 接下来,夏雨琳都在养病,借机向肉肉“撒娇”,让肉肉大半时间都留在葵园里,没空去跟梦圆玩,而大过年的,梦圆也被夏家上下包围,没空带肉肉到处乱跑,所以,她认为肉肉这几天还是安全的,梦圆没有对他“洗脑”的机会。 她回来的当天晚上,正在被窝里缩成一团,为自己生病、什么事都做不了的事情哀怨呢,一条轻盈的身影就从黑暗中闪出来,跳到她身上的被子上,一脸不屑:“这么年轻就动不动生病,真是没福享受的命。” 虽然他说话还是不好听,但夏雨琳看到他还是很高兴的:“猫大爷新年快乐,我让厨房作了一盒老鼠形状的鱼丸子,送给你当新年礼物,你尽管吃,不客气……” 她的脸上立刻挨了一爪子。 夏公子冲她啮牙:“我咬死你!” 夏雨琳有点委屈:“我知道你很想我,想就说嘛,干嘛老是这样言不由衷的,一点都不坦率……啊!” 夏公子真的咬了她一口,隔着衣服,她没那么痛,但还是有点痛。 “你这么饿喔?连我这样的小姑娘都吃。哎,我在盛王府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都吓出病来了,这可不是什么身体问题,而是严重的心理问题。” “哦,”夏公子趴下来,趴姿很优雅地看着她,“老二对你不是很好吗,你怎么受到惊吓了?” 夏雨琳早就想问他盛王的事情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看望她了,而且,他还是唯一一个她可以绝对信任、什么都能跟他说的对象,当下长长地叹气,无比惆怅:“好什么啊!你知道不,越深越可怕的海域,海面看起来越是平静,然而,一旦掉下去,就别想再冒头了……” 然后,她将自己在盛王府这几天的经历,全都详细告诉了夏公子。 说起来,她先前经历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么可怕,但现在慢慢道来的时候,她越说越觉得心惊,不断发现其中的种种危机和可怕之处。 说完之后,她的手心都出汗了,觉得被子里好热,却又不敢掀被,生怕忽热忽冷的加重病情。 “哦,听来还真是诡异,不过梦延出生的时候本公子已经死了,阳间阴间都不熟,没有什么可说的。”夏公子将桌面上的食盒抱在怀里,拿起一颗老鼠形状的鱼丸子,津津有味地吃。 “我知道,但你还活着的时候,盛王还是个少年,你一定认识他和太子,呃,不是现在的太子,而是现在的皇帝,跟我说说他们的事情吧。” “这两个小子本公子都不喜欢,跟他们没啥交情,有什么好说的?” “他们两个关系好不好?” 夏公子边吃边回忆:“应该挺好的吧。两人的年纪就相差了几个月,似乎都挺讨先皇喜欢的,先皇没明显偏向谁,我是没见过听过他们吵架和打架的,不过,他们应该都很会装吧,就算有仇也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那他们的母亲之间有没有仇?先皇有没有偏向谁的母亲?” 夏公子回忆得有点辛苦:“似乎没有罢?那两小子的母妃都颇为受宠,地位也相当,哎,本公子不关心后宫的事儿,最多就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给她们画几幅画罢了,其它的一概不管,你问本公子这些事儿,问错人了。” 317 难测,帝与王 “好吧,我不问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夏雨琳再次意识到他其实是个老头子了,“那你就跟我分析分析,为什么先皇选梦衍当太子,而不选公认更优秀的梦盛当太子?你是先皇的好朋友,别说你一点都不了解先皇怎么想喔。” 梦衍是当今皇帝的名字,梦盛就是盛王爷喽。 “这个嘛……”夏公子懒得去想那么复杂的事情,但又觉得说不出来的话对不起他跟先皇的友谊。 于是,他想了好久,才慢慢地道:“本公子活着的时候,那两小子才十几岁,分别是先皇的长子和次子,跟先皇结发的皇后已经去世多年,不曾留下龙子,两小子的母妃又极为受宠,谁都有可能成为皇后或太子。两对母子为了讨皇上的宠爱,可谓无所不用极其,但她们深知皇上最恨自家人相争内耗,让外人捡便宜,所以轻易不敢为难对手和陷害对手,后宫倒也还安定。” “那时,先皇不过五十岁左右,龙体仍然安康,加上两小子年少,他并不急着立太子,自然也就不跟我提及立太子的事情,而我也不爱问这种事儿,真的不知道先皇为何择定梦衍为太子。只是……” 他顿了顿:“有一次,我随皇上外出,游山散心时,他忽然问我一个问题,有大才而无情者,与有小才兼有小德者,谁更可靠和可信。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只说我更信有小才和小德者。先皇问我为何如此选择,我说有大才却无情者太可怕,其大才若是用在害人之上,岂不是血流千里?我身为一介平民,自然对这样的人避之不及。” “我也不知先皇为何问我这样的问题,先皇问过之后没再说什么,我便没多想。两日之后,我与先皇一起返京,先皇便将那一真一假两道圣旨交予我,说待到大翼国第三任帝王即将登基时再拿出来。” “等等,”夏雨琳叫,“为何是第三任帝王?按理说先皇应该先关心第二任帝王的人选吧,怎么会关心起至少要几十年后的第三任帝王的事情?” “我如何知道先皇的想法?”夏公子吹胡子瞪眼,“我想,凭先皇的雄才大略和运筹帷幄,他应该能轻松有力地控制第二任帝王的人选和登基之事,但对于遥远未来的第三任帝王,他大概觉得自己鞭长莫及,便事先留了一手,以免第三任继位者非他所想。” 夏雨琳“哇”了一声,翘起大拇指:“你的这位皇帝朋友果然有厉害,居然连几十年以后,甚至是自己死了以后的事情都要算着防着,将国家和江山的未来控制在自己手里,太厉害了!不过,这也说明他对第二任、第三任帝王的人选都已经心里有谱并做了安排,但又预见到他死了以后,可能会有人破坏他的安排,便暗中留下了那道圣旨,你说是不是?” 夏公子道:“应该是这样的。” 夏雨琳道:“都说先皇的权威与地位是绝对的,你说,在当时的环境下,谁有可能动摇和威胁到他对未来的安排?” 夏公子又想了好久,才道:“当时的环境,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先皇的权力与地位,而且先皇也是雷厉风行、手腕强硬的人物,如若有人造反或与他作对,他绝不手软。我不认为当时有谁有这个能力和胆子能影响到他。” 夏雨琳道:“如果当时有这种人的话,他完全可以自己收拾,哪里还需要留什么以防万一的圣旨?既然这道圣旨是为正常情况下要三四十年以后才出现的第三任帝王准备,那么,他要防的这个人,应该是现在这个时候才成为阻力的人,是吧?” “先皇既然挑了梦衍,那么,就意味着他认可梦衍之子成为第三任帝王,而现在,对梦衍之子,也就是当今太子造成最大威胁的,就是盛王对不对?盛王当年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自然没有什么强大的势力,但到了三十年以后的现在,盛王已经羽翼丰满,足以威胁梦衍,你说,先皇会不会是预见到了今天的形势,留下那道圣旨便是为了防范盛王夺权?” “应该是吧。”夏公子对这种事关国家局势的事情,始终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吃饱了就拿舌头舔爪子,“先皇不会花几十年的时间去防范一个他认为危险和不可靠的人物,依他的作风,他应该会彻底堵死对方的后路和机会,令对方生生世世没有翻身的余地才对,但是,如果他要防的人是他的儿子,那他就不好痛下死手了。从这点来说,是这个理儿。” “唉,”夏雨琳叹气,“你说,盛王那时才十几岁,跟兄弟们团结友爱,又没犯什么事儿,先皇也挺疼爱他的,但为什么就不让更优秀的他当太子呢?他到底做了什么事,令他失去了当皇帝的机会?有大才而无情者,指的会是盛王吗?” “有小才小德者”,倒是符合当今皇帝梦衍的性情和言行啊。 夏公子已经钻进她的被子里,在一角打呵欠:“我可不知道梦盛有情无情,但梦盛确实是有大才的,先皇经常夸这个儿子继承了他的才能和魄力。” 夏雨琳看他困了,也不再问他,自己思考起来。 夏公子说“先皇最恨自家人相争内耗,让外人捡便宜”,仔细想来,盛王府不也是这样吗?夏半姜都说了盛王府的家训就是团结友爱、齐心协力什么的,相较之下,太子府内部的勾心斗角就严重得多了,也就是说,梦盛传承和发扬了先皇的“家训”,梦衍则没有如此教导自己的儿子,但先皇到底为什么不选梦盛呢? “有大才而无情”,盛王是个无情的人吗? 这个时候,她就想到梦延世子,“盛王很可能是无情之人”和“有流言说梦延世子是被害死的”就这么联系了起来……她激灵灵地打了几个寒颤,又咳了好久,没敢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就太黑暗了,无凭无据,还是不要乱想。 这些事情,未必就跟她有关,她还是不要管得太多……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猫大爷:“夏公子,托你保管的东西怎么样了?” 她指的就是先皇的圣旨,她将圣旨交给夏公子保管了,要不然夏公子早跟她出府去混吃混喝了。 夏公子像个人一样平躺着,身上盖着被子,小脑袋和两只前肢露出外头,看起来别提多可爱了。 “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你尽管放心。”他挥着一只爪子说。 “嗯,那就好。”夏雨琳道,“过两天我的病好了,我会想办法再换一个藏起来,你还是不能大意。” 为了以防万一,她要久不久换着地方隐藏。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在她的感冒眼看就要好了的时候,更大的悲剧发生了。 最后一次喝药的时候,她嫌那药太苦,喝了一口后就决定不喝了,便让入娣去拿蜂蜜来,自己则将剩下的药汁全泼进床底,然后假装已经喝完了饭,吐着舌头,假装自己已经喝完了。 入娣拿着蜜蜂过来,没发现她的小伎俩,拿起那只空空的大碗就要出去。 “啊——”身后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她回头看去,当场吓得魂飞魄散。 她家小姐捂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痛苦得五官都变形了,连被子都被踢开了,场面极为惨烈。 “小姐你怎么了?”她丢下手中的碗,跪坐在床边,抓着夏雨琳的手,不断问这句话。 “可能……中毒了……快去找大夫……”夏雨琳撑着一丝力气,叫。 入娣大叫着,慌慌地跑出去了,夏雨琳觉得好痛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大夫来,不愿坐以待毙,但吃力地坐起来,扶着桌子和墙壁,踉踉跄跄地往外面走去。 葵园里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尚天带着肉肉出去玩了,小花放年假,入娣去找大夫,现在就她一个人,她只能靠自己。 来到肉肉的房间,她在满桌的食盒里翻了又翻,终于看到一只肥嫩嫩的鸡屁股,狠了狠心,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起来。 基本上,肉肉几乎没有讨厌的食物,包括鸡屁股,甚至还觉得鸡屁股是种美味,过年时期,夏府杀了很多鸡,而鸡屁股作为大部分人都不爱吃的部位,积累了不少数量,肉肉便经常拿鸡屁股当成零食或夜宵吃。 夏雨琳当然很恶心这个东西,若是不小心咬到一口,能刷半个小时的牙外加一天吃不下饭,现在,她吃这个东西,就是为了催吐。 她不懂得医术,但她知道,若服了有毒物质但没有解药和解法时,“催吐”是必要的,有时为了吐出有毒食物,减少身体对毒素的吸收,甚至连粪便之类的都要喝下。 她现在有鸡屁股啃……真的很幸运了。 果然,才咬了一口,那股浓烈的腥臊膻味就让她要吐了,一口吞下去……简直就是末日来临,她嘴巴一张,胃里的东西就像过山车一样冲上来,然后飞流直下三千尺。 吐得太厉害,她闭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污物。 待她吐得连胆汁都出来的时候,大夫终于来了,她也奄奄一息,躺在肉肉的床上动弹不得了。 318 中毒,捕头来取货 大夫看完后,查不出是什么毒药,只说毒药的药性很强,但因为她中毒不深,催吐又及时,没有性命之忧,然后就开了一些解毒清血的药物,赶紧让入娣去煮了喂她喝,又给她扎了十几针后走了。 入娣端着煎好的药过来,夏雨琳边喝边想着:谁要害她? 幸好她只喝了一口,如果她多喝几口,恐怕这会儿已经一命呜呼了。 是夏绚下的手吗?不管是谁下的手,她要怎么查出来?或者说,她能查出来吗? 大过年的,几乎所有在外干活的下人都回到了夏府,夏府的客人又多,各个院子的主仆经常串门,加上夏家的连环杀手已经停止杀人,夏家的防范松懈了很多,要在她的汤药里下毒,真的很简单。 她想查出下毒的人,太难了,那她要白白忍了这口气? 不可能!她的目光,落到房间里衣架上的梦圆的衣服上,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当下低声道:“入娣,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入娣听完以后,脸都白了,但还是下定决心:“我、我知道了,我会做的。” 没过多久,肉肉的声音传进来:“十一,你中毒了么?要不要紧?” 他扑到床边,红着眼睛问夏雨琳,夏雨琳瘦了整整一圈,一脸虚弱:“没事,我中毒不深,下毒的人并不想杀了我,只是想教训我罢了,我现在没事了。” “哇——”的一声,肉肉抱着她就哭起来,她不断地安慰肉肉,肉肉的情绪好久才稳定下来。 而后,夏雨琳沉沉睡去了,肉肉一直守在床边。 “肉肉少爷,你过来一下……”这时,入娣在门口冲肉肉招手。 肉肉跑过去,将门关上:“有什么事么?” 入娣左看右看,再次确定四周无人后,才低声道:“十一小姐是吃了你房间里的鸡屁股后才中毒的,那只鸡屁股是谁给你的?给你的人应该就是下毒的人了。” 她当然知道小姐是喝了那碗药才中毒的,但小姐要她撒谎,她就听小姐的,反正小姐中毒的事情她只来得及跟大夫说,没来得及禀报上头,大夫赶着救人,也不知道小姐具体是怎么中毒的,只要她和小姐统一口径,一定不会露馅。 “那只鸡屁股是圆圆给我的,他是从他家里带来的……”说到这里,他小嘴一抿,眼睛闪过怒火,“又是圆圆在吃的东西里搞鬼?不行,我要去跟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害十一,要不然我不跟他当朋友了!” 入娣赶紧拉住他:“你千万别去!咱们又没有证据,只是猜测罢了,你去找圆少爷说,圆少爷说你和小姐冤枉他,你又拿不出证据,你和小姐就变成骗子和害人精了,这样影响很不好。” “那怎么办?”肉肉很生气,“十一就白白中毒生病,圆圆不用受到惩罚吗?” “圆少爷是未来的王爷,谁能惩罚他呢?”入娣喃喃,而后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没有证据就不可以说出来。肉肉少爷,我看圆少爷很不喜欢十一小姐,你以后还是离圆少爷远一点吧,要不然圆少爷老是害十一小姐……” 刚才,小姐告诉她,肉肉少爷在盛王府失踪的那天晚上,圆少爷明明看到肉肉少爷被带走了却没有当场阻止,过后才撒谎,导致肉肉受了很多苦,她现在对圆少爷也很有意见了。 所以,她才要配合十一小姐的谎言,让肉肉少爷非远离圆少爷不可。 相较之下,肉肉是更相信夏雨琳和入娣的,完全没想到去怀疑她们的话,当即捏紧了拳手,眼里冒出怒火来:“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跟圆圆玩得那么好了。” “还有,圆少爷给你的东西,尤其是吃的,肉肉少爷你以后还是别吃的,想想那只鸡屁股,葵园只有你爱吃那个,圆少爷分明是想害你,好在小姐一时贪吃,想尝尝鸡屁股是什么滋味,才不小心中毒。” “好,”肉肉满心记挂着夏雨琳的病情,完全不想去梦圆干嘛要害他,当场点头,“肉肉以后都不要圆圆的东西了,更不要吃圆圆的东西。” 他只是为夏雨琳打抱不平而做了这个决定,但这个决定后来却帮了他的大忙,甚至救了他的命。 入娣见计谋成功,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他一些事情,看他都记住了,也才放了心。 夏雨琳中毒这件事还是传开了,但因为她身体没啥大问题,加上葵园没有借此炒作,别人只当她身体不适又吃坏了东西,并不在意,包括梦圆。 梦圆顶着天真无邪的脸蛋算计夏雨琳和肉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就露了马脚,也被夏雨琳暗中防范和警惕着。 又过了一天后,雪停了,阳光微露,天气很好,夏雨琳的感冒也好了,她想到藏起来的圣旨,觉得不太放心,便穿衣出门,以散心为由,没让任何人跟着。 天气这么寒冷,什么地方是众人最不愿去的和碰的? 答案是,有很多水的地方,比如池塘。 葵园的附近,就有一个小池塘,京城地处中原地带,冬天虽然冷到会下雪,但还至于会导致水面结冰,池塘上只有一些薄冰飘浮着,还有凋残的睡莲露出枯黄的梗。 池边有一丛丛垂向水面的花丛,这时节也是叶落枝秃,无比萧瑟,她在花丛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一只手往花丛里摸索,然后摸到了一根线,将这根线扯起来,线的另一端沉在水里,系着一个密封得很好的木筒子。 木筒子放的就是圣旨。 她的目光扫向四周,没有人,而且她肩部以下的位置都被花木遮住了,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 木筒的盖子处封着蜡,封蜡上还印有一个小小的、不显眼的标志,显然,这木筒没被打开过,她放心了,将木筒塞进水里,木筒里装了重物,很快沉进水底,不留任何痕迹。 她又坐了一阵后,起身离开。 她不知道,她刚走,一棵大树后就探出一颗脑袋来,盯着她刚才坐的地方:她在那里藏了什么东西? 仿佛心有灵犀,晚上,夏雨琳窝在房间里练功,窗子突然打开了,冷风吹进来,冻得她立刻打哆嗦,跳着过去关窗:“关得这么严,怎么还被推开了……” 她撞到了一堵墙,一堵肉墙,穿着衣服,她吓了一跳,抬头,喵的,有人闯进来了? 一张熟悉而讨厌的面具。 她眨了好几下眼:“楚留非?你又偷偷摸摸地来了?” 吖,看到这混蛋,她居然有点窃喜,总觉得遇到了一个比较正常的人类。 跟夏家和盛王家的人相比,这个家伙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吧? 楚留非转身关上窗子,声音低沉:“我来拿我的东西。” 夏雨琳立刻抱紧身体,脸现惊恐之色:“我可不是你的东西,你休想。” 楚留非:“……” 半晌他才道:“十一小姐,你差点又没命了,现在还有心情跟我调情?” “呸,谁跟你调情了?”夏雨琳翻白眼,“从黑崖山回来以后,我以为你会马上来要报酬的,结果拖到现在,我都怀疑你被杀了,心里还窃喜呢。结果,你再一次让我失望了。” 他这么久才来,不太正常。 “唉,十一小姐真是红颜祸水,我可是被你害惨了。”楚留非居然叹气,走到小火炉边,烤手,声音极为幽怨,“从墨崖山回来以后,我本想立刻来找你的,但恩远侯妒忌我与十一小姐情投意合,居然暗中出手,想撤了我的职不算,还想诬陷我入狱,我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继续造福百姓,与恩远侯进行了艰巨的斗争,加上沐瑛重伤,我这才无暇分身。” “不会吧,猴爷居然又瞒着我做了这么无耻的事情?”夏雨琳吃惊,“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这回事!你现在是不是没事了?” “我能有什么事?”楚留非耸耸肩,口气嘲讽,“恩远侯是有几分本事,但凭他,还灭不掉我,我已经官复原职,洗清冤屈。” “不好意思了,”夏雨琳有点愧疚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没想到我有这么大的魅力,竟然能让恩远侯爱我成狂,不惜陷害你,但我有魅力真不是我的错,你别怪我。” 虽然楚留非只是泛泛提起,但她觉得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处理好,估计猴爷下手不轻。 “怎么会怪你呢?能为十一小姐受难,是我的荣幸。”楚留非收回烤火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夜长梦多,十一小姐可以把东西交给我了吧?” 夏雨琳本来还想跟他叙叙旧的,但看他这么急,又被他刚才的话弄得有些内疚,当即伸手指了指:“那边有个池塘,你知道在哪的了,东西就在那里……” 话没说完,她就觉得天旋地转,然后周遭一冷,原来,她竟然已经被楚留非扛在肩上,楚留非大概是从窗口飞出去的,这会儿她已经在外头了。 “喂,你温柔点行不行?我是病人哎……”她晕着头说。 “到了,东西在哪里?” 她才开始抱怨,楚留非就已经停下来,将她放在地面上,问她。 这么快?高铁?夏雨琳有些目瞪口呆片刻后,就着雪光,走到那块石头边,在花丛里摸到那根绳子,扯上来。 木筒还在。 然而,她摸了摸封口后,脸色大变,如冰雕一般,半天不动了。 “怎么了?”楚留非敏锐地觉得有点不对,问。 夏雨琳被他的声音惊回魂魄,哆哆嗦嗦地拧开盖子,盖子的封口处没有了封蜡,也就是说,木筒被人拧开过了。 319 失窃,连夜追击 因为太惊太慌太冷,她的手又冻又抖,居然半天都拧不开盖子。 楚留非干脆将木筒抢过来,迅速拧开,然后将木筒倒过来,木筒里掉出一堆碎银和碎金,此外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他的口气有些严厉起来。 “我、我不知道……”夏雨琳抬头,脸色煞白,声音哆嗦,“下午的……时候,我还、还来看过,封口明、明、明明好好好的,现在却、却已经被弄、该坏了……” 古代常用可以防水的蜡来密封各种瓶瓶罐罐或信封什么的,一旦封蜡被弄坏,就意味着东西已经被打开。 “东西放在里面?”楚留非只问重点。 夏雨琳快哭了:“嗯。” “冷静,我会找到东西的。”楚留非近乎命令地道,蹲下来,盯着她,“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东西放在这里?” “只有我和夏公子……黑猫知道,黑猫一直留在夏家看守这件东西,到下午为止,东西还好好的。”夏雨琳还是慌,但他的冷静沉着,令她的脑子和舌头开始恢复运作。 “你下午来看这件东西的时候,被谁看到了?或者是有谁知道你往这里来?” “只有葵园的人知道我出门了,但我没让任何人跟着,我来的时候,也尽量避开别人,我都看过了,没发现有人跟踪……” “葵园里都有谁?一个一个报上名来,绝对不可以遗漏。” “葵园很冷清,没有外人上门,就只有我们几个,肉肉,入娣,尚天……梦圆……” “梦圆?”楚留非的声音变得冷冽起来,全身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来,“莫非是盛王的二儿子梦圆?他来夏府做什么?” “他好像对肉肉很有兴趣,一心想拉拢肉肉,就跟着来了,我觉得他很危险,尽量让肉肉远离他……” “何止危险!”楚留非冷笑,“这小子根本就是一只修成人形的千年狐怪!弄不好他就是来寻找这件东西的下落!” 夏雨琳一呆:“那、那我们怎么办?” “马上回去,看梦圆还在不在。”楚留非当机立断,扛起她就走。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在夏雨琳的房间里。 夏雨琳已经恢复了冷静,她整了整衣服,走出房间,大声问:“圆圆——圆圆在吗?” 尚天跑过来:“圆少爷吃过晚饭后就回去了,说想家想得不得了,还哭了,连夫人都没有留住他,只得让他走了。” 夏雨琳心沉下来:“他走了多久?” 尚天想了想:“半个多时辰吧。” 隐在房门后面,没让别人看到的楚留非沉声道:“不管是不是梦圆带着东西跑了,我现在都要去追他,如果东西真的落到他手里,那就麻烦了。” 夏雨琳将房门掩上,低声道:“带我去,在我把东西交给你之前,东西是我的,我有权力去追回我的东西。” 楚留非已经走到了窗边:“梦圆的身边一定都是高手,你去了能有什么用。” “谁说我没有用?”夏雨琳怒了,走到门边,大声道,“肉肉进来,十一有事请你帮忙。” 肉肉立刻丢下嘴里的鸡腿,冲进来,响亮地道:“十一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雨琳把房门关上,直截了当:“梦圆可能拿走了十一很重要的东西,十一要去追梦圆,把那件东西拿回来。如果他不还回来的话,我帮十一跟他的人打好不好?” 如果东西真是梦圆拿走的,那她别说跟梦圆了,就是跟盛王一家子都要成仇了,既然要成仇,那她还顾忌这么多做什么? 她已经跟猴爷取消了婚约,最大的阻碍已经没有了,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跟肉肉远走高飞,不是很好吗?她的脑子加上肉肉的本事,谁能阻止得了她和肉肉获得自由? “好,”肉肉摩拳擦掌,脸颊鼓鼓的,“敢欺负十一的,就是圆圆,肉肉也敢打。” 他对圆圆一次次地害十一,还拿走十一的东西,很生气的啊! 他生气起来,很可怕的哦! “怎么样,有肉肉作我的保镖,可以了吗?”夏雨琳一边问楚留非,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一只鞋子,把里面的银票摸出来塞进怀里。 如果她这次真的跟梦圆翻脸,就不可能再回来了,就当跑路好了。 楚留非仅仅是沉默了片刻,就将她将肩上一丢,一手抱着她的双脚,一手拎着肉肉,跃出窗外,往围墙的方向奔去。 “哇,跑得好快,像飞一样,不过肉肉想坐在肩膀上……” “闭嘴!现在逃跑中,你想让别人发现吗?” 肉肉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觉得事情严重,也就不吭声了,权当在冒险。 楚留非冲到有势脚石的地方,一口气跃上墙头,再跃下墙头,就离开了夏府。 在一个角落里有一匹马,他将夏雨琳和肉肉丢到马背上,轻拍马背,叹气:“老兄,你以一搭三,辛苦你了,十万火急,你就拼命吧!” 马兄扬了扬蹄,低嘶两声,表示自己没压力。 楚留非翻身上马,用力地一拍马背,马兄立刻撒蹄,狂奔而去。 夏雨琳坐在最前面,楚留非坐中间,肉肉坐在他后面,因为马跑得太快,夏雨琳和肉肉都有点害怕,分别从前后紧紧地抱住楚留非,场面看起来又暧昧又诡异。 肉肉心里觉得很委屈,觉得这个男人能抱十一,他却只能抱这个男人,他太可怜了,心里于是又更生圆圆的气了。 楚留非对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了如指掌,而且他的马又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他开足马力,全力抄近道追赶,速度就比坐轿子回去的梦圆快了许多。 宝马兄再怎么威猛,一口气搭三个人全力冲刺,时间长了也还是累的,但它很有骨气和傲气地坚持着,主人不喊停它就绝不腿软。 终于,在它快要坚持不住时,楚留非终于拉紧缰绳,命令它停下来。 “追上梦圆了?”心急如焚的夏雨琳问。 “咱们就在这里埋伏,待梦圆的轿子路过。”楚留非下马,将她抱下来,“你赶紧活动一下筋骨,保持安静。” “你怎么知道梦圆一定会坐轿子?他若真的拿到了宝贝,说不定会骑马回去呢?”夏雨琳问。 “骑马?”楚留非冷笑,“你看这样的天气,他一个娇养的小少爷会骑马赶夜路?而且他自视甚高,根本不认为有人敢拦截他,再说了,他也绝对想不到我今晚也来拿这件东西,他急着回去没错,但也没有急到这份上。我们一定赶到了他的前头。” 而后,他转身揪住肉肉的胸口,冷声道:“小鬼听好了,梦圆抢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他绝对不会还回来的,等会儿一定会有一场恶战,你要保护好你的十一,别让她被梦圆的奴才给杀了。” 肉肉这会儿全身都僵了,趴在马身上,都动不得,听了他的话,吓到了:“十一会有危险么?圆圆会杀十一么?” “杀!一定会杀的!你等会千万别心软,心软会害死十一的!”楚留非字字严厉,“打起来以后,我可顾不上保护你和十一,你就拿出香血海教你的那些本事,将所有想害你们的人杀掉就是!” 夏雨琳赶紧道:“喂,别教小孩子杀人……” 楚留非没理他,盯着肉肉:“如果你害怕打架,害怕杀人的话就滚回去,我一个人保护十一就行!” 盛王府的保镖与杀手可不是等闲之辈,又事关先皇的圣旨,等会的厮杀绝对是你活我死,他不能这个小鬼存有天真的幻想。 夏雨琳以为肉肉一定会拒绝杀人,没想到,肉肉想了一想后居然说:“好,为了十一,我一定不会心软!” “肉肉——” “得了,你别老是把他当孩子,他再怎么说也是男人,你得让他当一次男人。” 夏雨琳看到肉肉的表情很冷静,很坚定,便也不再吱声了,不论她们喜不喜欢争斗,但她们的出身与处境决定了她们不可能与世无争,而且,必须要争,才能得到自由。 “来了。”楚留非小声地道,“马上有车队过来,不到迫不得已,你们不要出来,如果打不过,你们骑马就跑,马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你们自己机灵点。” 夏雨琳听他说到了这份上,知道形势十分严峻,大气都不敢喘。 “你拿着。”楚留非将一样东西放到她的手里,从角落走出去。 夏雨琳就着雪光,摸了摸那件东西,居然是一套袖箭,那可是他的压轴神兵,他居然将这个给了她,让她有点点感动了,于是她更下了决心,这一战,一定不能输! 前头,梦圆坐在黑暗一片的轿子里,把玩着据说足以毁掉他家心血与梦想的东西,脸上满是得意。 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顺利,夏肉肉那个蠢蛋,真的去跟踪夏落葵,还拿到了这件东西并立刻交给他,还得意洋洋地说:“圆圆,我找到宝物了,我赢了游戏,你快让我当醉十里的小老板!” 当时,他压下心头的狂喜:“你拿来我看看,是真的我就将醉十里的贵宾牌子给你。” 夏肉肉将东西交给他,他展开一看,真的是圣旨,但上面的字似乎沾了水,有些模糊,他没能看清具体内容,但能确定与皇位的交接有关,心里就激动了,恨不得立刻将圣旨带回去,于是就没认真研究,马上将圣旨收起来,将醉十里的贵宾牌子交给肉肉后就要回去。 夏家的那些人知道他要回去后,拼命地挽留他,他没办法,只得吃了晚饭再走,走的时候又被拉着寒暄了半天,延误了不少时间,要不然他早到家了。 “前头何人?快快让开!”突然,轿子外传来侍卫的喝斥声。 320 血战,白忙一场 他的眼皮子立刻就跳了一跳,他才刚得到这件宝贝,半途就有人拦路? 大过年的晚上,普通人会在外头溜达?而且他这出行的仗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队伍,道路又不拥护,如果不是冲着他来,会好死不死地拦在队伍前面? “此路不是我开,若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不那么高,却透过寒风与厚厚的轿帘,传进他的耳里。 果然是来找碴的!他冷笑,大声道:“你要什么财?” 对方道:“就要梦二公子身上那件最重要的东西!” 梦圆脸黑了黑,迸出一个字:“杀——” 虽然盛王府很注意形象和声誉,但是,对这种心怀不轨、来者不善之辈,他没有什么可说的,杀掉才能一了百了。 外面立刻传来刀剑等金属相击之声,声音都是很短促很密集,混夹着惨叫之声,他能够想象情况非常惨烈。 难道对方人数很多?他掀开帘子往外看,脸又黑了。 对方就一个黑衣蒙面人,自家养的这些所谓死士居然还打不过对方? 他功夫不高,却也见多了武林高手,就着雪光瞅了一会儿后看出对方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己这边虽然人多,但未必稳赢。 他身上带着可以动摇整个天下局势的东西,怎么可以冒险? 眼珠子转了一转后,他钻出轿子,悄悄悄悄地沿着墙角往王府的方向跑,这里离王府并不是很远,他就独自溜回去好了。 哪料到,夏雨琳一直在暗中盯着轿子,看到他准备逃走,便从黑暗里跑出来,拦在他的面前:“放下东西,否则别想跑!” 她不是傻瓜,刚才就已经拿围巾将她和肉肉的大半张脸围住了,声音从围巾里传出来也是瓮声瓮气的,加上光线黯淡,梦圆也没能马上认出她来。 事态紧急,梦圆也懒得跟她废话,从腰间拔出长剑,就朝她刺去。 夏雨琳经过这半年的勤学苦练,功夫已经大有长进,然而这几天一直在生病,加上昨天又中了毒,身体没能彻底恢复,穿得又多,这会儿一打起来,就有点架不住梦圆的剑了。 如果她能使用袖箭这种暗器,发个两三枝箭的将梦圆弄伤,她倒是有胜算,偏偏她又觉得梦圆只是一个孩子,她不好对一个孩子使用暗器,就忍着不用,结果,没过多久,她就败下阵来,衣服被划破了好几处。 跟她相反的是,梦圆却是招招致命,恨不得马上就杀了她,她这就险象环生,只有躲避的份了。 盛王府养的死士可不是饭桶,个个都是不要命的高手,楚留非没败下风来,却也无力抽身去帮夏雨琳,眼看夏雨琳处境危险,他边打边朝肉肉大吼:“小东西,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梦圆!” 肉肉其实也很急了,但他没有实战经验,一时间不知所措,这会儿被楚留非吼醒之后,赶紧定了定神,目光落在梦圆脚边的积雪上,紧紧地盯着,集中精神,默默地命令那些积雪:飞起来,飞快一些,再飞快一些,将他包围住,让他什么都看不清楚…… 梦圆眼看就能杀掉对方了,然而,不知怎么回事,地面上的积雪突然像遇到了龙卷风一样,纷纷飘起来不说,还围绕住他,一层又一层的,而后开始围绕着他旋转,旋转得越来越快。 他就像被困在龙卷风之中,风墙挟着大量雪花,围着他高速旋转,他当然可以冲出这圈高速旋转的“雪花围墙”,然而,这道“围墙”却紧紧跟着他,他走到哪里,雪墙就跟到哪里。 现在是晚上,视线本就模糊,他被这些雪花遮住了视线,还能怎么打? 夏雨琳知道是肉肉的本事了,寻了个机会,狠了狠心,从背后给了梦圆一脚,梦圆被踹得摔倒在地上。 她冲上去,将梦圆手里的剑踢开,而后在梦圆身上摸索起来。 没有光线,要从他身上找到那块布,呃,圣旨,谈何容易?她这样摸来摸去,反而让梦圆的脑子更清醒了,梦圆拼尽全力,一拳捣向她的脸面,她痛得大叫一声,跌倒在地。 梦圆知道己方落了下风,也不恋战,往王府的方向狂奔而去。 肉肉跑过来扶起十一,刚想说什么,夏雨琳就急道:“别管我,快去追梦圆,一定要把他身上的东西抢过来!” 肉肉道:“我们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呢?” 夏雨琳:“……” 她现在没法跟肉肉解释了,只得道:“你就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全抢过来!快去!” 肉肉也不含糊,朝梦圆冲过去,他终究没白吃那么多东西,开足马力之下,很快就冲到了梦圆后面。 就在这时,梦圆已经得到足够的时间从怀里掏出一支类似花炮的信号弹,点燃。 “嗖——”,一缕耀眼的亮光升上天空,然后“叭”地炸开,盛王府离得那么近,肯定能看到。 信号弹升空的时候,肉肉也冲到了,从背后重重地推了梦圆一把。 他用力的时候,力气可是很大的,梦圆被推得重重摔在地上,牙齿都松了,血腥味溢满一嘴,都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趁这个机会,肉肉蹲下来,将他的身体翻过来,在他身上摸了摸后觉得太麻烦了,便解开他的腰带,直接撕开他的衣襟,在他身上到处乱摸。 天哪,难道对方是采……草大盗?梦圆被吓得连痛都忘记了,他的运气有这么背吗,竟然遇到传说中的龙阳君? 肉肉终于摸到了那份卷成一卷的圣旨,他拿出来后,想了想,觉得不是十一想要的,就丢到一边,继续摸。 还在摸呢,就有一个人冲过来,将他挟在腋下,狂奔几步后,将他丢到马背上。 马背上已经坐着夏雨琳了。 是楚留非抽空将她和肉肉丢上马背的:“梦圆的援兵来了,你们快走,别出声!跑远后就放慢速度,别让任何人听到马蹄声。” 而后他重重地拍了拍马背,宝马兄已经缓过气来了,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楚留非挥着软剑,继续作战,为她们争取逃命的时间。 盛王府的侍卫和死士们绝对是训练有素的高手,一看到信号就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前后也就两三分钟的时间,楚留非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是神,没法独力打败这么多高手。 估计夏雨琳她们已经跑远以后,他冲到梦圆身边,一剑刺下去。 他没要梦圆的命,只是刺中梦圆的腿,借以吸引那些侍卫。 果然,这辈子没受到什么大伤的梦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引得他的手下纷纷朝他涌来,生怕他出了什么事,哪里还有心情去追夏雨琳她们? 楚留非也趁乱扯过一匹他们的马,上马跑了。 反正援军也来了,人手充足,马上就有人去追他。 这一边,梦圆也准备被手下抬回去,他已经痛得不行了,却还记得那份圣旨:“等等,把那件东西捡来给我。” 手下捡起圣旨,交给他,他抱着圣旨,放了心:“马上回府!” 真是晕哦,那个混帐一定是听说了他貌美如玉,居然想来非礼他,要不然怎么会搜到圣旨了却丢到一边呢? 看来他还是很有魅力的啊,连男人都能吸引,虽然他没那个嗜好,但他还是有些得意的! 另外一边,夏雨琳又担心圣旨,又担心楚留非,心情跟起伏的马背一样上上下下的,但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得跟着宝马兄走,走远了以后,她拉了拉缰绳,宝马兄放轻速度和脚步,小踏步地前行。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后,宝马兄停在一个小小的院落前,走到围墙边,抖了抖背,示意她们下来。 夏雨琳下马后,看着眼前的小院子,问:“宝马同志,这里就是你的家吗?” 宝马兄喷气,低鸣,尾巴甩到她脸上,表示:“没错,请进吧。” 夏雨琳带着肉肉去敲门。 门开了,门后的人沉着声问:“谁?” 夏雨琳觉得对方的声音有点熟悉,还没想起来呢,肉肉就已经冲进那人的怀里,大叫:“瑛叔叔?” “沐瑛?”夏雨琳吃了一惊,扯下脸上的围巾,“是我和肉肉。” 沐瑛也吃了一惊:“你们怎么来了?” “进屋再说。”夏雨琳闪身进屋,很快就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沐瑛听后直奔主题:“那东西呢,你们找到没有?” 夏雨琳转头问肉肉:“肉肉,你找到什么东西了?” “我找到了很多钱!”肉肉像献宝一样,掏出一叠银票和金银锭子,一脸得意,“圆圆身上的钱全被我拿走了,嘻嘻,你们不用怕他没钱吃饭,他家里钱很多哦。” 夏雨琳其实很想夸他的,但不敢夸:“我要找的不是钱,你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其它东西?” “其它的啊?”肉肉摸了摸头,“就有一幅卷起来的画布,我觉得不值钱,丢了……” 夏雨琳和沐瑛皆睁大了眼睛,眼睛在烛光里闪着绿光,像魔鬼一样:他们可以打他吗?可以吗? 沐瑛是很疼爱肉肉的,但这会儿也忍不住了,慢慢抬起手来。 夏雨琳忍着想晕死算了的心情,抓住他的手,一脸负罪的表情:“是我没有说清楚要找什么,要打就打我吧。” 321 虚惊,惊天大逆转 “你啊……”沐瑛看了她半晌后,手一落,真的在她的脑门上拍了一下,“你怎么把这孩子教成这样了呢?等老大回来,你自己跟他解释你,我祝你平安。” 而后,他不断摇头,起身走了。 肉肉一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看到他走,也起身追上去,像只小狗狗似的:“瑛叔叔真好,知道肉肉肚子饿了,想吃瑛叔叔做的宵夜,现在就做给肉肉吃了。” 沐瑛其实是想去睡觉,但听了他这么说,只得顺道拐进厨房,给肉肉做饭去了。 夏雨琳懊恼地拍拍额头,从来没养过孩子,一不小心就宠过了头,将肉肉养成这样了,可是,肉肉快九岁了,还能教回来吗? 她苦恼地将肉肉放在桌面上的、从梦圆身上搜刮来的银票拿起来,数了又数,眼睛立马发光,居然有上万两之多,喵的,谁说盛王廉洁的? 这下她发话,有钱带肉肉去隐居了! 半个小时后,沐瑛煎了香喷喷的薄饼,还蒸了几小笼糕点,配着红豆汤,几个人坐在小桌边,边吃边听沐瑛讲江湖故事,其乐融融,气氛极好。 门推开,楚留非挟着一身风雨和血迹进来,看到眼前的场面后,脸都黑了:他在外头卖命,他们在这里吃宵夜,真是好样的啊! 沐瑛站起来,给他拉凳子,舀红豆汤:“老大快坐,东西还热乎着,正好吃呢。” 楚留非没理他,走到夏雨琳面前,拍了拍桌子:“东西呢?” 夏雨琳的眼神瞟来瞟去,不敢看他:“呃,我们发现了那件东西,但没来得及抢到手……” 楚留非怒极反笑:“东西没找到,你还吃得下去啊?” 夏雨琳将手里的年糕放下来,叹气:“我本想吃饱了再想办法拿回来了,但现在,吃不下去了。” “拿回来?”楚留非冷笑,“你以为盛王府是什么地方?天牢都要差一截,那件东西落到梦盛的手里,你觉得还能拿出来?” 夏雨琳垂头:“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吧。” 楚留非扬手,一副要打下去的样子,肉肉却急了,跳脚:“喂,你做什么要欺负十一?再欺负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楚留非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臭小鬼闭嘴!” “老大,是这样的,这小鬼原本已经找到那件东西了,但因为鼠目寸光,居然以为那件东西没有价值,就将那件东西丢了。”沐瑛虽然很疼爱肉肉,但他一向公私分明,在如此重要的公事面前,他并不打算偏私。 “真的?”楚留非转向肉肉,揪住他的胸口,“既然发现了那件东西,为什么不拿回来?难道你跟梦圆的感情这么深,要将这件东西拱手相让?” 肉肉不明所以:“什么东西?” 沐瑛只得连夜给他授课:“就是那件卷成一卷的画布,老大和你的十一要找的就是这件东西,你居然不拿回来,肉肉,瑛叔叔对你太失望了。” 肉肉还是一脸不明白:“为什么要拿走啊?那件东西本来就是圆圆的东西,十一说要找的是梦圆拿走的东西,对不上号嘛……啊,疼疼疼!” 楚留非揪住他的两只耳朵,扭来扭去,边扭边瞪着夏雨琳:“你到底是怎么教他的?看你挺聪明的样子,怎么就教出这么笨的小鬼?” 夏雨琳也很心疼被扭耳朵的肉肉,但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资格为他求情,脑袋垂得更低了。 “谁跟你说那件东西是梦圆的东西?那分明就是我的东西!”楚留非真的很想拍死这只只会吃的小鬼。 “就是那块黄色的布料嘛,”肉肉很不服气,“那块布料本来就是圆圆的,我偷了这块布料,然后换成十一偷偷藏起来的另外一块布料,送给圆圆了。这样我就赢得游戏,还给了圆圆一个假货,为十一出了气……” 连夏雨琳都抬起头来:“我偷偷藏起来的另外一块布料?肉肉,这是什么意思?” 肉肉已经憋了很久了,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让她“吓一跳”了,于是得意洋洋地掀起长袍,从腿上扯下一直绑在那里的东西,在手里扬了又扬:“嘻嘻,十一把宝物藏得那么严实,但肉肉还是发现了哟,肉肉赢了游戏,你和圆圆都输了!” 虽然圆圆陷害十一让他非常生气,但对于他这么一个热爱跟小伙伴玩游戏的小盆友来说,他一点都没有想过要中止这个游戏,甚至还有一种让圆圆输得很惨的心理。 所以,他仍然暗中观察和跟踪十一,今天下午,他看到十一单独出去后,就使了个心眼,偷偷跟出去,十一拥有反跟踪的技术,但他也有可以隔空移物的本领,他利用各种东西来遮挡自己的身影,十一完全没能发现他。 他将十一的行动都看在眼里,待十一离开池塘以后,他就偷偷地溜过去,找来找去,终于发现了那个木筒,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楚留非才没心情跟他玩,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东西,打开,看了一会儿将东西卷进来,塞进怀里,而后“啪啪”地给了肉肉几个不轻不重的小耳光,斥道:“你这臭小鬼,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早点拿出来,你知道你差点害死我和十一吗?还敢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绑在腿上,万一弄坏了,你十条小命都赔不起!真是气死我了!” 早知道梦圆身上放的是假货,而这小鬼身上藏着真货,他今天晚上还会这么辛苦,差点赔上性命?还会打草惊蛇?这个混蛋小鬼,虽然没坏了大事,但也惹来了很多麻烦。 肉肉抿唇,唇线两边下弯成一条又可怜又生气的抛物线:“你凭什么打我?觉得肉肉好欺负是不是?” 夏雨琳看楚留非的反应,知道肉肉拿出来的东西应该是真货了,长长地吐了好几口气,惊魂未定,于是问肉肉:“肉肉,这件东西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肉肉得意洋洋地将找到“宝物”的经过说了一遍。 三个人脸都绿了:“……” 要不要拍死他呢?他们现在真的很有这种冲动。 夏雨琳稳了稳心神:“你老是说什么游戏,还说赢了我和圆圆,又是怎么回事?” 肉肉又得意洋洋地将他和梦圆玩的“寻宝”游戏说了一遍,说完了还不忘欢呼雀跃。 三个都算是老江湖的成年人脸都黑了,目光更是怒火闪烁:这个梦圆,还真是成精了!或者说,这个肉肉,还真是……极品,说他傻人有傻福呢,还是大智若愚? 夏雨琳又稳了稳心神,好声好气地问:“既然你找到了宝物,为什么不把宝物交给圆圆,而把假的交给他呢?” 说到这个,肉肉粉粉嫩嫩的脸上就闪过怒气:“哼,谁叫圆圆在鸡屁股里下毒害我?他还害了十一!十一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做了坏事,肉肉要教训他!所以,肉肉才不会把宝物交给他,就偷了他身上那件长得一样的布料,冒充宝物交给他了!” 众人:“……” 这小鬼……也不是没有心眼嘛,准确的说,是他对十一的绝对感情和单纯心性,令他打败了狡猾狡猾的梦圆。 夏雨琳又感动了,又觉得自己一直以来这么宠他,养育方法并没有错。 楚留非道:“真正的宝物上面写了字,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你将假货交给梦圆的时候,梦圆就没看出来?” “你当肉肉是笨蛋吗?肉肉不会在假货上面写字吗?”肉肉对他怒目相视,“肉肉看了宝物上面写的字,有些字写得太潦草,肉肉不认识,不认识的字肉肉就随便乱写。反正啊,肉肉就模仿宝物上面的笔迹,在假货上面写字,交给了圆圆。” 说到这里,他又得意了:“哼哼,圆圆老是说肉肉是笨蛋,说他比肉肉聪明,这次还不是输了?小看肉肉可是要倒大霉的哦!” 众人:“……” 这是瞎猫遇上死耗子吗?是吧?他就这样赢了千年小狐精梦圆?梦圆若是知道的话,会不会吐血身亡? 楚留非道:“你可知道宝物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夏雨琳转头看他,他该不会是担心肉肉知晓皇室机密,想杀肉肉灭口吧? 肉肉对他很有意见,努力想了一下后,赌气般地拿起点心就吃:“跟吃的又没有关系,肉肉有看没有记,反正肉肉不是笨蛋。” 啪!他的脑门上挨了一记。 他抱着,怒视楚留非:“做什么又打我?” 楚留非眼里有了笑意,坐下来,又拍了他的脑门一下:“我打你,是让你的脑袋开窍。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亲自调教你。好了,你们赶紧吃,等下子还有重大的事情要做。” 此时,盛王府,如同他们所料,梦圆很快就知道了自己一败涂地,还是败给了他眼里的笨蛋,真的吐血,只差没有身亡。 他的几颗牙齿原来就被打坏了,嘴里就有血,在将圣旨交给英明伟大的父王,父王看后立刻道:“这是假货!这面料图案是本朝的,而这上面的字是新写上去的,你啊,上了那小子的当了!” 他立刻呆了,傻了:“怎么这样呢?他、他……我、我……我竟然输了……” 他这辈子没输得这么惨过…… 他接受不了这个残忍的现实,心口一痛,嘴巴一张,嘴里的血和牙齿一并吐出来,而后,他双眼一翻,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322 私奔,连夜逃亡 盛王没安慰他,安排心腹:“立刻派人去夏家暗查,看夏家有哪些人今夜不在府里,他们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尤其是夏落葵的下落,务必打探得清清楚楚。如果夏落葵不在府中,即刻下达通缉令,全力追查夏落葵、夏肉肉和楚留非的下落!” 而后,他叫来长子梦笙:“笙儿,我要交给你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这件任务原本是圆儿办的,但他已经失手,你不可以再出纰漏了。” 他将先皇圣旨及今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梦笙,说完之后叮嘱:“你切记,事情要办得谨慎小心,切勿打草惊蛇,切勿透露半点风声,没有足够的把握不可以出手。” 梦笙听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脸上没有半点起伏,极其平静地道:“是,孩儿谨记父王教诲,定会全力将此事办妥。” 梦盛在部署的时候,楚留非这边的三个人也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地抚肚子吐气,而楚留非也收拾好了伤口,换了衣服出来,对他们道:“沐瑛,马上安排车子,我要带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离开京城,去三馅镇。” 沐瑛什么都没问,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夏雨琳问:“你是指我和肉肉吧?你现在要带我们去哪里?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你就送我们到南方,我们自己在那里隐居吧……” “你们走不了。”楚留非淡淡道,“因为这笨小鬼的游戏,我们今天晚上的行动已经打草惊蛇,梦盛很可能会怀疑是我打劫了梦圆,或者认为你的手里拿着真正的东西。你今晚和小鬼又都不在夏府里,行礼未带,梦盛很可能认为你带着真正的东西仓皇逃走,一定会全力追查你,你绝对逃不出他的魔掌。” 夏雨琳道:“你将自己包得像棕子,为什么梦盛还会怀疑你是劫犯?” 楚留非叹气:“这件东西的存在,不知怎的就被梦盛知道了,梦盛花了很多力气去调查这件东西,查到了你后,又查到我跟你关系密切,便怀疑我也在追查这件东西。今天晚上这场架,我一人独战他养的那些高手,这天底下可没几个人能有这本事,他不怀疑我才怪了。” 他又在捧他自己了……夏雨琳无力地趴在桌面上:“我怀疑是夏绚通风报信的。唉,不说这个了,你是要将我们送得远远的,杀人灭口,还是保护我们?” “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楚留非居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我当然是要跟你一道私奔的。用不了两天,我的职位大概就要被撤了,再也不能借身份的便利行事,而梦盛一定会派出大批高手全力追查我们。我必须今晚就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先躲着,等到梦衍死了,京城生乱的时候再出现,拿先皇的圣旨拯救天下苍生。所以,你就放心地跟我走吧。” 夏雨琳皱眉:“梦盛有这么大的本事,避开朝廷和官府,独力追杀我们?” “他当然有。”楚留非笑,“他的本事比官府还厉害,我一点都不想跟他硬碰硬,避其风头,等待时机才是上策。” 夏雨琳叹气,觉得一直飘浮在眼前的“自由”,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梦瑛走进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肉肉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知道又是大祸临头。 当下,三个人上了马车,沐瑛驾车,连车灯也不点,就着雪光,往西城门的方向行去。 路上,楚留非交待沐瑛:“弄一份假货,隐藏在葵园里,时不时派些人去搜查,制造第三方也在追查这份圣旨的假象。至于第三方是谁,你就看着弄个替罪羊吧。” “另外,想办法传出消息,就说小鬼被夏绚的人带走,十一小姐出去找,结果双双失踪,凶多吉少。总之,只要让尽可能多的人怀疑和盯上夏绚就行。” 沐瑛在他的叮嘱中,驾车到了西城门,这时,城门自然是没打开的。 沐瑛低声问:“老大,要不要用你的捕头令牌开门?” 他家老大的那块捕头令牌可是很有来头的,令牌上有当今皇帝所赐的“天下第一名捕”几个大字,只要出于公务,就可以自由出入全国各地的城门、衙门和普通人家的宅门,堪称畅行天下的“通行证”,只是,这时候亮出这块令牌,相当于告诉盛王自己的行踪,恐怕不太好。 “拿这块去。”楚留非从马车里丢出一块令牌。 沐瑛就着城门下的路灯,看到了这块令牌的长相,脸上惊疑不定:真的假的?他们家老大怎么会有这样的令牌?这块令牌所代表的含义……可比“天下第一名捕”的令牌厉害多了。 如果这块令牌是老大偷来抢来的,那老大的胆子也大到天上去了,如果这块令牌是老大自己的,那更吓人了……他都不敢想了,转头看了看马车,往城下奔去。 此块令牌一出,没有人敢多问一句,直接开门,让他们出了城。 城外是官道,沿着官道走到天亮时分时,马车停下来,沐瑛掀开车帘:“老大,到了。” 楚留非下车,夏雨琳下车,肉肉还在睡得香甜。 夏雨琳叹气:“我背他吧。” 然而楚留非像拎小鸡一样将肉肉拎出来,往地上一丢,踢他的屁股:“臭小鬼快醒过来,吃早餐了。” 肉肉睁开眼睛,爬起来:“早餐在哪里?” 楚留非往路边极不显眼的山道一指:“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就有一个镇子,镇子上什么吃的都有。” 肉肉立刻往山道跑去,跑了一阵子以后,他站住,被眼前看到的一切给吓到了:前头哪里有什么镇子和吃的?只有无尽的大山和迂回的山路,他就算走到瘦了死了,也走不到头的! 他立刻跑回去,然而,沐瑛和马车已经不见了,只有楚留非冷冷地守在后方,笑得跟魔鬼一样:“落到本帅的手里还想跑?滚回去,要不然本帅要你好看!” “不要啊——” 就这样,肉肉的苦难史又开始了。 看不到的山道的尽头其实有个三馅镇,三馅镇是什么地方?就是让夏木蓝吃尽苦头的那个山村所归属的小镇。 这个小镇离京城其实只有一天的路程,不算特别远,但因为身处深山,从官道进入这个山中小镇,得走上大半天的山路,山路又不好走,所以,外人不爱去,小镇居民又是没有上进心的类型,完全不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导致小镇变得很封闭,世人知之不多。 不过,小镇也不是那么冷清,这里的人靠山吃山,山货极多,品质极好,吸引了许多商人涌来收货,双方进行各种交易,小镇还是比较热闹的。 过年期间,外人不来,小镇是一年中最冷清的时候,但过完年后,外商就会蜂拥而至,导致小镇特别热闹。 在地狱里苦熬了两个多月的夏木蓝,终于看到了城镇,终于看到了集市,终于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珍贵的眼泪,就在这一刻簌簌掉了下来。 用小毛驴送她来的老头子摸着她的手,邀功:“大妹子,咱们说好的,我送你到镇上来,你让我睡一次的。” 他想睡她很久了,但她嫌他老,看不上,好不容易熬到这时候,她说他只要送她到镇上就成全他的心思,他于是就拉出唯一的财产——小毛驴,悄悄地搭着她来镇上了。 “呸,凭你也配碰老娘?”夏木蓝过河拆桥,一脚将老头子踢开,大步往山下的小镇奔去,快得老头子根本追不上,而且老头子又舍不得那头毛驴,这样一磨蹭,人就不见了,留下老头子两行泪白流。 “老娘要狠狠地吃一顿,换身新衣裳,然后雇辆马车去京城,报官夏落葵拐卖亲姐,让她把牢底坐穿,如果楚留非不让老娘睡,老娘同样去告他……”夏木蓝边跑边恶狠狠地想。 她没有办法用脚走到镇上,村里有“交通工具”的男人们舍不得帮她这样的大美人离开,她被迫在村里呆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这个机会,恨不得为害人间,出尽恶气。 不过,她在山村里熬了两个多月,也不是白熬的,总算懂得了一些民间疾苦,煮饭洗衣扫地什么的会了,市面上的物价什么的也会了,她一冲到镇上,立刻掏出从村里男人那里骗来的小钱,吃了几大碗好吃的,然后又买了一身新衣服,去客栈里要了间上房,狠狠地洗了澡,狠狠地在大床上睡觉,觉得自己像个人了。 人,就要这样子活着才好啊,她躺在床上这样想——其实,她今天吃的穿的洗的睡的,跟她在夏家的时候相比真是差远了,但她刚从地狱出来,就觉得这样的生活是天堂了。 一夜之后,她精神饱满,哼着小曲出门,雇了镇上最好的马,跟车夫讨价还价半天后,上车,呃,上马,出发去京城。 因为山路狭窄,马车是过不去的,只能过马,所以,她只能坐马,不能坐车。 在山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天天在男人们的孝敬下吃超级有营养的山货,又有年轻强壮的男人身体滋润,她非但没有变瘦,反而变得更丰润了,加上心情超好,又穿了红色的新衣服,她更是显得双颊红润,眼波荡漾,比镇花出嫁时的模样相比还俏了四五分。 于是,她的俏模样,就引来了车夫的觊觎,给她带来了灾祸。 323 被卖,青楼大翻身 在前头牵马的车夫,不断地瞟她,眼里闪过算计和贪婪之色:娘的,这小妞儿长得真俊,卖到窑子里一定能赚不少钱!而且看她就一个人,路人行人也不多,正好下手,他今儿个发了! 夏木蓝得意忘形,江湖经验终究不够,哪里知道单身女子上路的危险,满心都在想着回到京城之后如何享受和出气,完全没注意到车夫的异常。 “姑娘,都走这么久了,你也累了吧?你看这马累的,”车夫笑得一脸谦恭,“不如先停下来歇歇,喝口水如何?” 骑马走山路可不是件轻松活,夏木蓝真觉得屁股疼了,又看看前头山路没有尽头,便下马,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接过车夫递过来的水,张口就喝。 唉,不可以跟陌生人说话,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平民都懂的道理,大小姐是不会懂的,她这一碗茶下去,没过一会儿就晕过去了。 车夫搓手奸笑,将她丢上马背,掉转马头,回镇上。 其实,小镇民风淳朴,少有恶人,但镇外的人就不一定了,比如这车夫就是从外头运了客商进镇的,心眼坏,夏木蓝一味挑最好的马和看起来穿得最好的车夫,就看走眼了。 夏木蓝被卖的过程不必说了,反正夏木蓝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完全不知道她在哪里,又是什么处境,就听到了有人在门外吵架。 “二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又尖又泼辣,跟杀不死的老母鸡在尖叫,“你们也看过货了,那种白嫩嫩水汪汪,胸和屁股一样大,没有半点土包子味的俊姑娘,找遍三馅镇和三百座山头都没第二个人了!看在你们是老顾客的面子上,老娘才让你第一个享用,你还嫌贵?” “喂,你开黑店呢?那女人再俊胸再大,也不是黄花闺女了,还值二两银子?”一个猥琐的男人像大公鸡一样,跟老女人比谁的嗓门大,“这价钱都跟你们店头牌的初夜差不多了,买个二手货不抵!我最多给你一两五钱,你要卖不卖!” “得,你不买别人买!马大爷就在前头喝酒,我就去叫他来,保准他不讲价,直接进屋睡了那个大姑娘!” “哎,妈妈别急嘛,咱们好好说嘛,一两六钱,成了吧?” “一两九钱!你给钱,我立刻开门,那姑娘还睡着,你进去了想对她干嘛都成!” “一两七钱……” 夏木蓝已经听着头顶冒烟,两眼喷火:他们是在谈论她吧?是吧? 这会儿她已经清醒了,看清了四周,他娘的,这里一看就是不正常的地方,墙壁挂满了男欢女爱的图片绣像什么的,空气中弥漫着脂粉煸情的气味,凭她丰富的经验,猜测这里八成就是传说中的青楼了。 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很惶恐的,但门外的对话导致她迅速将惶恐转变为愤怒:她堂堂落云镇夏家的嫡出五小姐,当今太子的妻妹,青春妖娆的美人儿,被卖进青楼就算了,身价居然才二两银子一次? 而且那个一听就是飘客的臭虫还敢讨价还价? 他娘的,她被侯爷玩弄和抛弃的时候,都没觉得这么耻辱过! “你们他娘的别吵了!”她掀被下床,把门拉开,骂道,“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我自己买我自己!” 说罢,她摸了摸怀里,怀里的钱已经被那个混蛋车夫给摸走了,但没关系,她全身到处都是钱。 她脱下一只厚厚的棉鞋,从里面掏出一把碎银,砸到老鸹的脸上,骂道:“给!那只拉马的臭虫收了你多少钱?没有我给的多吧?就当我给自己赎身了,你吖的再敢给我找客人,我打烂你的脸!” 而后她一巴掌甩在瓢客的脸上:“就你这残样,也敢摸老娘的身?滚,别让老娘见到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飘客还目瞪口呆呢,老鸹就回过神来:“你既然已经卖给我了,就是我的女儿了,哪里想走就能走的?而且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这些钱都是孝敬我的,休想离开……” 啪!她的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夏木蓝接着给了她一脚,将她踹倒之后,就跳上去,坐在她身上,对着她边打边骂:“他娘的!你知道老娘是什么人吗?老娘家的钱多得能砸死你,只不过运气不好被人卖了,才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若是识相的话就放老娘走,要不然老娘家里铲了你们全家……” 她在山村住了那么长时间,受到大山“豪爽”风气和崇尚武力的影响,言行都粗鲁了许多,一言不和就打,管那么多。 老鸹尖叫:“大狗二狗三狗四狗,你们快来救老娘,老娘要被打死了——” “谁敢打老娘?”很快,四条大汉抄着棍棒什么的从各个角落里冲出来,准备救人。 “快将这个女人拉下来,给我打,别打坏了。” 四条大汉冲上来,准备对夏木蓝对手。 夏木蓝是典型的自利主义者,看到这阵势,慌,但很快,她又想到了鬼主意。 “慢着!”她从老鸹身上爬起来,双手挺腰,看着他们道,“这老女人一个月给你们多少工钱?我按三倍的工钱给你们,你们给我干活如何?” 想到这老女人为了区区二肉银子就跟瓢客争得头破血流,可见这间青楼有多穷了! 她出身豪门,见多了争着抢着进夏家打工的穷人,知道对付穷人就一个办法——钱! 只要有钱,只要能过好日子,穷人就会非常拼命,她就不信她收拾不了这些混蛋。 果然,“三倍工钱”这个词起了巨大的作用,四条大汉都缩回了手脚,呆呆地看着她,说话都结巴了:“真、真的?我们每个月的工钱就、就是二钱银子呢……” 夏木蓝的眼里立刻闪过鄙视之色:“得了,不用说了,你们给我卖命,我给你们每个月一两银子。” 听到她开的价,四条大汉目瞪口呆过后,手中的棍棒一丢,齐齐跪下来:“大姐,从今以后咱们就是您的人了!您要咱们干嘛咱们就干嘛!” 老鸹一看自家仅有的四个打手兼杂工反水,慌了,指着夏木蓝道:“喂,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有这么多钱还来这种小地方混,还会被卖,你是骗人的吧?” “骗人?”夏木蓝冷笑,又从棉鞋里抽出几张银票,“这里有一千两银子,别说给这四条狗发工钱了,就是买下你的家当都够了!告诉你,我可是京城大官的女儿,因为运气不好被人拐卖,流落到这里罢了,我家里一定在到处找我,我若是出了事,你们就等着灭门吧!” 说起来她今天的遭遇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虽然遇到了坏人,但这些人并不算很坏,都是一些想赚点小钱改善生活的穷人罢了,所以,卖她的车夫和买她的老鸹都没有将她全身搜遍,这会儿看到她亮出这么多钱,所有人眼里都露出贪婪之色,却没有一个人会动杀心。 老鸹虽然是小地方的皮条客,却也是见多了各色人等,刚才夏木蓝昏迷,她仅仅觉得夏木蓝长得妖娆诱人而已,没啥特别之处,现在夏木蓝醒了,气势出来了,她就看出夏木蓝不是小户小家的女子了。 她虽然不太相信夏木蓝真是什么京城高官之女,但也还是觉得不要冒险的好。 不过,双方都闹成这样了,要怎么收场呢?她一点也不想吃亏,也想像那四个打手一样“涨工资”啊,但又拉不下脸来。 不愧是江湖人,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后,换上笑脸,对夏木蓝道:“我说姑娘啊,我花了钱买你,你的卖身契都在我身上了,你这样子走人可不行!这样吧,你刚才不是说可以买下我的家当吗?要不然你就把我这间院子和我给买了吧,我给你干活啊!” 反正她这间窑子姑娘不够美,客人不够多,赚的利润越来越少,都快入不敷出了,看这姑娘有钱有气魄,出手大方,似乎还有背景,不如她也给这姑娘打工算了。 想那四个打手都能月入一两银子,凭她的身份,起码每月能赚二三两银子吧?那也比现在的收入高,她得攀住这位财神娘才行。 “买下你这间院子?”夏木蓝打量四周片刻后,眼里露出厌恶之色,“档次这么低,买了也丢本小姐的脸……” 以前,她是非常看不起青楼女子的,但现在,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颠覆,觉得玩弄女性的男人才是最可恶的,对青楼和青楼女子什么的并不那么排斥了。 老鸹听她的口气有戏,赶紧吹牛:“你别看我这院子小,但绝对是咱们镇子上最大的一家了,姑娘也是最多最美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只是我年纪大了,无儿无女的,精力有些不济,管不过来了。我看你年轻貌美有本钱,头脑精明有魄力,才想给院里的姑娘们找个好老板,让她们能继续过好日子。” 那名瓢客看到夏木蓝比自己还有钱,当即也动了心思,劝:“这位姑娘,你干脆就买下这间窑子吧,我是镇子上有名的客人了,我向你保证嬷嬷所说的全是真话,你买下这间院子绝对不会亏的。你不必担心客源,你收我当手下,我保证拉来一大批客人,保证你赚翻天……” 那四个大汉见这阵势,也纷纷上来游说夏木蓝,拼命吹牛这间窑子如何有钱途。 324 投降,麻辣教师 原本一心想回京城的夏木蓝被他们灌了迷魂汤,脑子晕乎乎起来,想到:娘的,老娘回去了也是被盘剥和压迫的命,不如在外头搞点小生意,当个小老板,有自己的财源和后路,以后也不怕跟家里翻脸了饿肚子! 这种事情,换了以前的她根本想都不会去想,只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但在山村里熬了一段时间后,她终于知道钱是“挣”来的,不是无中生有的,而在外头混,没有钱绝对是万万不能的。 想到这里,她大手一挥:“得,我就将这间青楼买下来,你们开个价,拟个契约,咱们现在就签了。” 就这样,夏木蓝花了一千两银子,成了这间“红花院”的女老板。 当了女老板后的她天天吃香喝辣,享受众人侍候,经营的事全交给原来的老鸹去干,自己什么都不做,这种“当家作主”的感觉再次让她感受到了“人上人”的滋味,一时间就没有急着回京城了。 另外一边,楚留非带着夏雨琳和肉肉也来到三馅镇,分别住进两间相邻的宅子里,他一间,夏雨琳和肉肉一间。 因为是在逃亡的关系,三个当然都进行了乔装,楚留非把自己弄成中年胡子男,夏雨琳继续打扮成年轻男子,肉肉则打扮成小姑娘,两人兄妹相称。 为了避风头,三个人都不轻易出门,尤其是肉肉,他长得实在太精致漂亮,想扮丑都难,不管穿什么出去都有回头率,于是,夏雨琳干脆不让他出去了。 肉肉一个孩子,见识过外面世界的精彩以后,不让他出门,他怎么受得了? 当即,他就像只可怜的小狗狗一样,瞅着夏雨琳,拉着她的手:“肉肉好孤单,肉肉好寂寞,肉肉想要朋友,肉肉好可怜……” 夏雨琳立刻就心软了,刚想说好,楚留非就走过来,揪住肉肉的耳朵,冷酷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跟我练功,练不好没饭吃!我保证我会让你每天都过得非常充实,没有时间和力气孤单寂寞想朋友!” “哇,你凭什么管我?”肉肉一听就不干了,“我是十一的人,又不是你的人,我不听你的……” 楚留非狠声:“凭我比你强一万倍!凭你是个没用的小鬼!本帅这次不将你磨练成一个男人,本帅就不姓楚!” 夏雨琳心疼死了:“喂喂,楚留非你住手,这样虐待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闭嘴!”楚留非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不打不成器!男孩子就该由男人来教!以后这小鬼就由我来管教,你尽管玩儿就是!” “我很厉害,我才不要你教你!”肉肉见撒娇和哭闹都没有用,生气了,眼睛一眯,双唇一抿,盯着墙角的花瓶,开始发功。 那只花瓶慢慢地升起来,飘到楚留非的后方,继续上升,停在他的头上,而后,花瓶突然失去控制地往下一落,朝他的头顶砸去。 楚留非没回头,没上看,身体只是微微一偏,花瓶就砸空,落在地上,摔成粉碎。 “雕虫小技,也敢对我出手!”不曾看过那个花瓶一眼的楚留非冷笑,眼里满是嘲讽,“你还真是看得起你自己!好罢,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打到我就算你赢,我就放过你如何?” “楚留非——你不要看不起人!”肉肉尖叫着,“肉肉生气了,一定要你好看!” 他全身绷紧,目光变得尖锐起来,院子里就像平地起了狂风,将一切体积较小或重量较轻的物品,小凳子、扫把、水盆、小石头、毛巾、茶杯等全都飘起来,而后快速旋转,接着从四面八方朝楚留非冲去。 夏雨琳大叫:“肉肉住手……” 楚留非却又在冷笑:“就这点本事还想收拾我,真是可笑之至!” 那些东西的速度很快,但他的速度更快,在东西近身之前他就闪电般窜出去,闪到肉肉身后,大手扣住他的咽喉:“信不信我能先杀了你?” 肉肉一下子喘不过气来,顿时破功,那些在空中旋转的东西全掉到地上,破的破,坏的坏,地面一片狼藉。 但他也不是轻易认输了,又暗暗蓄力,手肘往后重重一顶。 楚留非忘了他天生神力,这一肘子的力量极大,他闷哼一声,手一松,后退两步,腹内气血翻腾。 肉肉看他被击退,心中大喜,一鼓作气冲上去,没有章法地拳打脚踢,但楚留非只是伸出一脚,就将撂倒了。 他的脑袋撞在石桌上,疼得他两眼泪汪汪,于是更生气了,站起来,双手抱住那张台脚种在地里的石桌,竟然硬生生地将笨重的石桌给拔了出来,朝楚留非砸去。 那张石桌怎么样也有一两百斤吧,他居然就像拔萝卜一样拔出来并丢出去了? 夏雨琳目瞪口呆后尖叫:“小心——” 然而她又多虑了,楚留非又是轻轻一闪,避开了那张石桌,然后又一闪,闪到肉肉身后,一手抱住他的胸口,一手挟住他的脖子:“投降了吧?” “我不投降!我才不投降!”肉肉尖叫着挣扎,然而,他越是用力,楚留非的力道也就越大,他引以为傲的力气并没能让他甩开楚留非的控制。 情急之下,他张口就去咬楚留非的手臂,才咬了一口就皱眉:“好硬!跟石头一样,一点都不好吃!” 楚留非冷笑,手臂一紧:“投不投降?” 肉肉刚才用了功,元气大耗,这会儿觉得累了,加上呼吸困难,就红了眼睛,噘嘴:“君子报仇,二十年不晚,我、我先投降……” “要不要乖乖跟我练功?” “要……” 楚留非放开肉肉,命令:“给你一刻钟时间,马上将院子收拾干净,要不然中午别吃饭了!” 肉肉恨恨地瞪他,转头去看夏雨琳,想寻求她的支援。 夏雨琳已经跑了,她早看出楚留非不会让步了,那她又打不过楚留非,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感觉盛王一家子都不简单,真被盛王一家追杀的话,肉肉多学点本事,也是保命必备啊。 晚上,一个全身上下都不起眼,看起来就是个闷葫芦的年轻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的饭桌边,吓了夏雨琳一大跳。 楚留非却只是抬了抬下巴:“坐下吃饭,吃完再说。” 闷葫芦立刻闷不吭声地自个打饭,很快就吃完了,然后用波澜不惊的口气道:“老大,因为你办事不利,没能按时破获朝廷指定的案子,已经被撤销捕头之职,并被六扇门除名。上头要你马上交出天下第一名捕的令牌,否则就治你失职潜逃之罪。” “另外,盛王府已经派出大批高手追查你的下落,十一小姐则被夏家举报携带家里巨款潜逃,同时诱拐四少爷,官府已经发出通缉令。” 夏雨琳将筷子往桌面一拍,没胃口再吃东西了。 楚留非的预测全都中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楚留非道:“我明白了。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帮我的忙吧,白天没事就盯着外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 夏雨琳道:“那晚上呢?晚上谁来值夜?” 楚留非揪住正在埋头吃饭的肉肉:“小鬼,你想不想跟你的白兔和黑猫一起玩?” 肉肉的眼睛立刻亮了:“想!你要带肉肉回家看兔兔和猫猫吗?” 楚留非哄他:“只要你今天晚上扎马步能熬半个时辰,我明天就将兔兔和猫猫带来,怎么样?” 肉肉皱着脸想了半天后,咬牙:“行!” 楚留非满意地笑笑,对闷葫芦吧:“小二,你明天想办法将夏府葵园里的一只白兔和一只黑猫带过来。” 夏雨琳心里一喜,将如何找到和说服猫大爷的办法告诉了小二,小二只管点头。 第二天晚上,小二真的将白兔和夏公子带来了,“一家四口”重逢,场面感人,然后日子步入正轨,一群人在这小镇里过上了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很快,十五过去了,夏雨琳开始苦恼了:她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做饭洗衣扫地和练功啊,她得找点正经事情办啊! 抬头,许多村民和山民挑着一担担的山货从门前经过,各种草药以及兽皮、兽肉、蘑菇、山药等土特产数不胜数,他们边走边叫卖,价格很是低廉。 她回味着这些山货的美味,咽了咽口水,这些东西在京城里卖得可不便宜呢,在这里却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可惜了! 一个赚钱的点子闪过她的脑海。 她拍了拍脑门:她何不开个门面,在这里收购各种山货和土产后,拿到官道边去摆卖呢?现代的公路边不就有许多这样的摊子吗,路过的行人随手买了就带走,双方都方便! 她兴冲冲地跟楚留非说了她的计划,楚留非只说了一句“别让人发现咱们的身份”就让她随便玩了。 她说干就干,当即请人重新装修了临街的前屋,挂上“旺旺采购铺”的牌匾,请了几个小工,将收购的物品名目、价格等红底黑字的牌子摆出去,自己坐在门口的柜台后边,当起了老板娘,呃,她现在是女扮男装,应该是老板。 325 互殴,冤家路窄 她出门的时候身上没带几个钱,但小二给楚留非带来了不少钱,楚留非很大方地把这些钱都丢给了她,她现在算是个富婆了,这会儿做起生意来资金充足,给的收购价也比市场高两成,来多少收多少,现场结算,绝不坑农欺农,一开张就吸引了众多山民前来卖货。 很快,她的店铺就堆积了大量的山货与特产,而后,她买了几匹马,亲自带领小二和两个小工,将店里的货运送到山外的官道边,搭了个遮风挡雨的小铺子,挂上“旺旺土产”的牌子,做起生意来。 小二是楚留非的亲信,还是不公开露面、只在私底下活动的那种,专门负责给楚留非打探消息和跑腿的,当场也乐得长住在这个路边小铺子里,借着看摊卖货的名义,监督起出入三馅镇的人来。 进出三馅镇就只有这一条山路,他守在路口处,若有可疑人物出入,难逃他平庸表相下的敏锐的眼睛与观察力。 西城门外的官道可是交通要道,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客商很多,大部分还是外地人,免不得要带一些本地的特产回去,而夏雨琳的“旺旺土产”卖的都是新鲜上等的土特产,价格又比京城便宜将近三分之一,走过路过的人,但凡有点钱和时间的,都要顺路捎上一些,有些人还批量购买或下单预订。 可以说,夏雨琳的“旺旺”小店生意相当红火,天天运货出山,天天带钱回来。 每天晚上,她都拿着一枝毛笔,趴在被窝里算来算去,哇,平均一天能赚三四两银子哎,这点钱跟夏家的收入相比是不算什么了,但也抵得上普通人家几个月的收入,这让她很有成就感啊。 想想,夏家的钱和别人的钱,哪里比得上自己挣来的钱有价值呢? 她决定一定要好好地隐瞒自己的身份,好好地在这里做生意赚钱,等危机过后就去她最爱的南方过冬,哦,隐居。 很快,她的“旺旺土产”就成了镇上最大、最有名、生意最好的五钻级小店,她也因此认识了许多生意人,成为镇上有名的企业家,经常有很多生意伙伴找她出去吃吃喝喝,不过,她秉持低调谦虚的作风,不轻易外出,也绝不透露自己的真实来历。 但开春的这一天,有一群跟她合作得非常开心的小老板非常热情、非常执着地邀请她出去吃饭:“林老板啊,一年之计在于春,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咱们这些生意场上的伙伴也该一起吃个饭,联络感情,讨论下一步的合作啊,你啊,就别再推拒了……” 夏雨琳来了也有大半个月了,几乎成了“家里蹲”,这会儿看外头春光明媚,山色美好,也动了心:“好吧,我就跟大家去吃一顿吧。不过我家里还有幼妹,不可以久留,到时还请各位大哥包涵了。” 一群人就笑着,拥着她出去了。 这些人带她去的地方,就是镇上确实小有名气的“慧兰院”。 夏雨琳听过这间慧兰院很久了,因为啊,来她店里卖货的男人嘴上经常挂着一句话:“卖了今天的货,就可以去慧兰院见兰美人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跟她过一夜呢,嘿嘿。” 听说这位兰美人号称镇花,美如天仙,是慧兰院的老板兼花魁,害她每次听到别人说这位兰美人长得多美,心里就想:哼,如果我换回女装,一定比她漂亮! 现在,她有机会见识这位传说中的兰美人,心里有点期盼。 但她失望了。 她跟小伙伴们吃吃喝喝半天了,来陪酒的姑娘们倒是不少,就是没有传说中的兰美人,她问能不能请兰美人出来一见,姑娘们说兰美人正在接客,抽不出空来。 她听了心里有些失望,心里挂念着每天都被楚留非磨练到哇哇哭的肉肉,吃饱以后便道:“各位,幼妹还在家里等我,我再不回去她就要哭了,各位就体谅体谅当哥哥的心情,别挽留我。” 这些人大部分都有幸见过肉肉的“花容月貌”,谁也舍不得那么漂亮的小妹子单独留在家里,便都表示理解,放她走了。 她才走出包间,就有一个中年妇女跑过来,热情地道:“林老板,兰老板的客人刚刚走了,现在有空了,她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特地邀请你过去坐坐,喝两杯茶再走。” 夏雨琳一听,二话不说就道:“好,我也早就想看看兰老板的风采了。” 她跟着阿姨往后院走去,进入一间装修得非常漂亮,宛如千金小姐闺房的房间里,心里道:在这种小地方,装修成这样,得花多少钱啊?她看这院里的姑娘长得也不怎样,真能赚到这么多钱? “林老板请坐,您先喝口茶,我家老板马上就来。”中年妇女留下她,乐颠乐颠地跑出去了。 夏雨琳刚才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有些难受,便端起茶杯慢慢啜饮,没过多久,就两杯茶下肚了。 她哪里知道,兰老板刚才不小心看到她,一眼就被她的俊俏洒脱给迷住了,当即起了色心,但兰老板听说过她不近女色,对那些主动示好的姑娘全都坚定地拒绝,担心她不愿留下过夜,便悄悄地在这茶里下了一点药。 喝了酒,又吃了这样的两杯茶,夏雨琳就开始觉得浑身发热了,恨不得马上脱衣凉快一下,但身为女人,她又不敢脱,坐立不安半晌后,她站起来往外走,准备回家,顺便出去吹吹风。 “林老板,奴家终于见到你了——”珠帘掀开,一个散发着香气,浓妆艳抹的女人飘进来,扑进她的怀里,将她撞得后退好几步。 她有点醉,有点晕,视线和脑子没那么清醒,一下子就跌倒在坑上,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想:这个女人怎么看着有点熟悉呢?连声音也是。 “林老板真是好男人啊,年轻有为,长得又这么好看,奴家怪心动的……”兰老板倒在她身上,先摸了她好几把脸,然后手指向下,去解她的腰带。 夏雨琳想坐起来:“兰老板,我真的是好男人,我只跟我的老婆亲热,所以你就高抬贵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要不然我反抗起来,大家的面子都不好。” 虽然她想不起这个娇艳的女人是谁,但本能的就觉得这个女人很讨厌,让她有种“千万别跟她扯上关系”的赶脚。 “哎呀,你不是还没有老婆吗?在有老婆之前,我就先给你当一夜的老婆嘛。”兰老板说着,一只手已经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都叫你不要乱摸了!”夏雨琳火了,将她摁在她的脑袋上,用力一拨,然后爬起来,准备出去。 “送上门的你还敢嫌弃?”兰老板也火了,觉得这个男人太不识抬举,深深地污辱了自己,更加用力地扑上去抱住夏雨琳,“你还是童子身是不是?老娘今晚非吃了你不可!” 她最爱童身了。男人最喜欢弄了女人的清白,她也喜欢去毁了男人的清白。 夏雨琳看她一个女人竟然敢用强,更火了,不客气地去推开她:“滚!老子看不上你这样的货色!” 兰老板怒到了极点,火力全开,当场就跟她撕扯起来。 此时,房门紧闭,外头的人听到屋里的动静,只当两个人打得火热,皆暧昧地笑,低头走开,完全不知道里面的人是真打起来了,而且还打得非常惨烈。 头发乱了,首饰掉了,衣服散了,脸上的妆化掉了……两人皆是一身狡猾。 夏雨琳原本可以轻松打赢的,但无奈她喝了酒,又喝了不好的药,身体不适,就跟兰老板打了平手。 打到后面,两个人都没有力气了,齐齐倒在床上,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死死地瞪着对方。 两人离得很近,烛光明亮,加上这会儿两人的情绪亢奋,目光异常清明,于是,便将对方的脸蛋和五官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咦,她(他)怎么这么眼熟?这脸蛋,这眼睛鼻子嘴巴,怎么感觉那么讨厌呢? 两人在脑子里快速地思索着,而后脸色全变了,迅速放开对方的脖子,大叫:“夏木蓝?” “夏落葵?” 两人飞速转身,呕吐起来。 然后两人同时爬起来,同时指着对方骂道:“你怎么在这里?” 夏雨琳:“……” 夏木蓝:“……” 片刻后,夏雨琳跳下炕来,转身就跑。 真他妈的见鬼了!世界这么大,她跟小伙伴出门吃个饭都能遇到这瘟神,赶紧跑,再不跑就晚了! “想逃——门都没有!”夏木蓝也反应过来,跳下炕,以冲锋陷阵的气势冲过去,扑在因为要开门而迟顿了两秒的夏雨琳背后,像只八脚章鱼一样抱住她,同时去咬她的脖子。 夏雨琳痛得没法子跑了,双手抓住她的手臂,想把她扳开。 “你他妈的快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老娘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不将你千刀万剐誓不为人!” “就凭你也敢将我千刀万剐?我现在先剐了你!”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原本就已经累得不行的女人,因为长期积累的“仇恨”而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再度扭打到一起,就差没将屋子给拆了。 噼里啪叭,惨叫连连,而后是一片死寂,那么问题来了,女人打架哪家强? 326 敲诈,收拾泼妇 答案是,两败俱伤。 房间里,两人直挺挺的、一身狼狈地躺在地上,要不是胸口微微起伏,绝对可以拉去埋了。 转头,怒视对方,两人心里都恨自己不争气,没能将对方打死,但现在再怎么怄火都没用了,因为,她们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夏雨琳终于冷静下来,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开始觉得有点心虚了。 “还不是被你们害的!”新仇旧恨涌上来,夏木蓝的嘴就关不住了,像机关枪一样地冲夏雨琳开火,“你们双宿双飞,风流快活,我却被你们卖到不见天日的穷山沟里……” 夏雨琳趁机休息,心里对她的遭遇有点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虽然她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但夏木蓝还是看出了她的幸灾乐祸,气得室内温度迅速升高:“你在偷偷高兴对不对?看到我倒霉你很爽对不对?你是不是一边高兴一边诅咒我更倒霉?” 夏雨琳涎着脸笑:“是啊,我听得可开心呢,你若是一辈子都出不了山,我更开心!” 夏木蓝真是气得眼珠子都要爆炸了,怒视半晌才道:“我恨死你了——” 夏雨琳突然就觉得开心了:“谢谢你的深情厚意。” 夏木蓝说不出话了。 好久以后,夏木蓝吃力地从地面爬到炕上,盖被子:“说,为什么不去接我?” 夏雨琳也爬上炕:“我们一直在被杀手追杀,现在还在逃亡之中,这才隐姓埋名,在这小镇里潜伏,哪里敢去接你?” 其实,她根本就是彻底忘了夏木蓝的存在,真的。 夏木蓝真没有力气骂她了,现在想的都是怎么从夏雨琳身上捞好处:“行,你赔我青春损失费,我就不跟你世代为敌了。” 夏雨琳:“赔你个毛线!你在夏家的时候,我把我全部的私房钱都给你上,有将近上万吧?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要哦。” “都是因为你们将我扔到臭山沟里,害我身上的钱都被抢走了!”提到这个,夏木蓝就来气,立马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夏雨琳身上,“我好不容易逃到镇上,拿仅存的钱买下这间窑子,想赚了点钱再衣锦还乡,没想到这间窑子就是个赔钱的无底洞,我穷得都要吃人了!” 说到这间窑子,她心里就一个恨啊,就差没把当天骗她当老板的那些奴才给打死了! 她接手了这间窑子以后,嫌这间窑子档次太低,先将“红花院”改名“慧兰院”,接着重新进行大装修,配置高档家具和生活用品,并提高姑娘们的身份,以为这样就能客源不断,财源滚滚,哪料到客人多是多了,但个个都嫌贵,强烈要求价钱恢复到以前的价格,气得她天天跟那些客人吵架,于是客人严重流失,生意严重亏损。 因为她花了大价钱进行装修和配置,慧兰院倒是真成了全镇最高档、最有名的风月场所,加上她美得惨绝人寰,多多少少有些富人和色鬼前来捧场,这才勉强让慧兰院支撑了下去,但是,长此以往,这间院子迟早要倒闭。 她过了几天前拥后簇、风光无限的大老板生活后,再怎么刚愎自用和狗腿子们阿谀奉承,也能从冷淡的客源中察觉到收入远远不及支出,心里知道大事不好了,暗中偷偷算了一笔帐后,气得差点杀人:她投入了将近两千两银子,营业收入却才几百两,这要她怎么活?那些他娘的全在骗她花钱! 当然,她身上还藏着不少钱,但她了解民间疾苦以后,知道钱不能乱花,再也不敢胡乱投钱了,同时,因为她势单力孤,又不敢真的跟狗腿子们当众翻脸,怕她们将她抢光后丢掉,所以只能生生地忍着这股子怒火,想着要怎么把本钱捞回来,然后走人。 就在这节骨眼上,她就遇到了夏落葵,不从夏落葵身上狠敲一笔,她怎么甘心? “脑残也敢当老板?活该穷得卖肉!”夏雨琳已经恢复了些许元气,爬起来,准备离开。 夏木蓝骂道:“你不是也开了一家旺旺土产店吗,听说生意很好,你给我个四五千两,我便过往不究,跟你一拍两散,如何?” 娘的,如果她早知道夏落葵是“旺旺土产”的老板,一定天天上门要钱,要够钱后就跑,哪里还用熬到现在? “四五千两没有,四五根头发就有,你要不要?” “夏落葵,我警告你,你不赔偿我的损失我就去衙门告你,让你身败名裂……” 夏雨琳嗤之以鼻,开门就想出去,然而,一阵冷风吹进来,她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 她迅速将门关上,对夏木蓝挤出笑脸:“好姐姐,你千万别去告我,我答应赔偿你还不成吗?这样吧,事关重大,你现在就跟我回去取钱,别告诉任何人真相,只说我出大价钱带你回去过夜,如何?” 她现在可是失踪人员兼逃犯,万一夏木蓝将她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还怎么玩啊?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夏木蓝,想办法封住她的口。 夏木蓝又犯了得意的老毛病,觉得这里是城镇,衙门不远,目击证人多,居然没起疑心,立刻下床,整理衣服:“夏落葵,我警告你,我是慧兰院的大老板,所有人都知道我去你那里,你敢骗我,我的奴才们立刻报官。” 夏雨琳笑眯眯:“放心吧,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夏木蓝于是便跟院里的狗腿子们叮嘱了一翻,跟着夏雨琳回去了。 进到里屋以后,正在压着肉肉练劈叉的楚留非看到夏木蓝,脸色便是一冷,盯着夏雨琳道:“你带这疯女人来这里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夏雨琳笑得比哭还难看:“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慧兰院大老板兼花魁,我正巧去那里吃饭,所以就演变样这样的状况了。还有,她说我们害了她,得赔她四五千两银子,要不然就去报官。” 夏木蓝一看到楚留非,眼睛就亮了,走上前去,围着他打转,眼睛色迷迷的,就差没流口水了:“啧啧,身材不错啊,难怪夏落葵这贱人不当夏家千金,跑来这里过苦日子,原来是在家里养汉子啊!我说这位大哥,要不要跟我进屋试试,我的技术很好哦,一定比夏落葵强。” 她初次见楚留非时,楚留非戴着面具,现在的楚留非则留着络腮胡子,始终没有露出真面目,她并不知道他就是楚留非。 楚留非一听就知道夏雨琳的用意了,当即唇角一勾,两眼发电,邪邪地笑了:“妹妹说的是,咱们现在就去切磋切磋,我保证你试过之后再也看不上别的男人。” 而后,他大手一伸,强势地搂住夏木蓝的腰,进房间去了。 肉肉天真可爱地问:“十一,他们要试什么?为什么要进房间里去试?” 夏雨琳想了一想:“比谁拉的粪便多。” 肉肉五官一皱,满脸嫌恶:“好变态哦,竟然要比这个,不过比这个不是应该去茅厕比么……” 他说着就双手撑地,准备爬起来。 “刷刷”数声,他的脸上多了十几道浅浅的伤痕,趴在他腿上打盹的夏公子已经站起来,挥着爪子骂道:“还没劈够,谁让你起来的?” 他早就想好好地教育这只饭桶了,如今他荣升教练助理,楚留非不在的时候,就由他全权负责监视这饭桶。 “十一,猫猫欺负我……”肉肉可怜兮兮地看向夏雨琳。 夏雨琳已经转过身去,假装在喝茶,没听见。 “十一——”肉肉拉长声音,准备撒娇到底,然而马上就看到楚留非走出来,吓得赶紧把后面的话收回去,换个方向,继续劈叉。 夏雨琳问:“你打算准备处置她?” 楚留非冷笑:“收拾这种女人,小菜一碟。” 夏木蓝又被打晕了,什么便宜都没捞到。 次日上午,她醒过来,坐了一会儿后尖叫:“夏落葵你个杀千万的……” 啪!楚留非走进来,将一张纸拍在她面前的桌上,冷冷道:“你看完这个之后再叫。” 夏木蓝不明所以地拿起这张纸,扫了几眼以后,脸色大变,又反复细看几遍后大叫:“怎么这样——谁冤枉我的?我要杀了他!” 这竟然是她的通缉令!上面画着她的头像,还写着几行文字,意思是她擅自逃婚,偷了家里已经收取的巨额聘礼潜逃,不仁不孝,家里特求官府追捕,云云。 下方还盖着“落云镇府”的大章。 “夏家去告的官!”楚留非面无表情,“这份通缉令过年之前就已经贴出去了,但只贴在落云镇和京城,并未传到这里,否则你早就坐牢了。” “我、我什么都没做,是被夏落葵骗走的,我是冤枉的……”夏木蓝从没惹过官司,哪里知道这份通缉令是假的,当场就被吓住了。 “你觉得夏家会听你的解释吗?”楚留非冷笑,“还是说,你觉得你能顺利走进夏家?你若是出现在京城,我保证,用不了一刻你就会被捕,到时,你觉得夏家会去救你?不过,因为你逃婚的事情,夏家不仅赔了一大笔钱,还丢尽了脸,也许夏家会去救你,再将你卖给更老的老头子,把损失赚回来也不一定。” 夏木蓝脸色大变,说不出话来。 327 赚钱,合伙做生意 她太了解夏家是什么样的地方了,他说的事情,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她想若无其事地回到夏家,继续当她的千金大小姐,可能性很低。 “喂,夏木蓝,”夏雨琳斜倚在门口,懒懒地道,“你现在决定怎么办?还想回京城吗?” 夏木蓝咬唇,半晌才虚张声势:“我在慧兰院投了那么多本钱,还没赚回本呢,怎么能走?夏落葵,你记得你还欠我几千两银子啊,千万别忘了!” 夏雨琳冷笑:“在家里的时候我凭白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不想嫁给老头子,我就冒着跟家里决裂的风险带你出来,你如今获得了自由,还要我赔你钱?你再这样刁难我,我立马送你回京城。” 夏木蓝心虚半晌后,嚷嚷:“那你把我卖进山沟沟里算什么……” 夏雨琳道:“夏家和王员外的势力那么大,不把你隐藏在偏远的地方,怎么躲过夏家的追查?你想要自由,又想要舒适的生活,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夏木蓝:“……” 半晌,她跳下床,嚷嚷:“反正是你带我出来的,我若被抓了,你也是共犯。”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先躲下去了。 夏雨琳淡淡道:“是啊,我们确实是共犯,谁的身份都不可以暴露。如果我们被发现,然后被抓回夏家,猴爷可以来救我,但你,一定不会有人救的,所以,你以后放老实点,没事别到处乱转乱说,出了事我没办法救你。” 夏木蓝并不知道她们分开以后她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然知道她跟侯爷的婚事已经取消后,这女人还不得放鞭炮庆祝? 她跟夏木蓝真没有什么深的感情,夏木蓝又是自私自利的家伙,绝对不会为她着想和保守秘密的,她手上必须有可以控制住夏木蓝的东西,才能让夏木蓝守口如瓶。 “哼,我当然能守得住秘密,要不然这镇子上的人还不得把我当菩萨?”夏木蓝哼哼,而后不放心地问一句,“我们就这样躲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她哪里还敢回夏家?她要的只是能过上好日子罢了,这会儿她在这里有了一个“依靠”,也不急着回京城了。 夏雨琳道:“绝对不那么安全,但外头这么多人在找我们,我们现在去哪里都有可能被发现,所以还是呆在这里比较好。总之,你没事不要出门,更不要跟外头来的人见面,以免节外生枝。” 夏木蓝叹气,摸了摸肚子往外面走:“我饿了,有吃的没?” 走过楚留非身边的时候,她恶习难改地伸手去摸楚留非,但她什么都没有摸到。 楚留非淡淡地道:“敢碰我一下,我就打晕你一次,你自己看着办。” 而后就大步出去。 “不解风情的木头疙瘩!”夏木蓝跺脚,问夏雨琳,“这笨蛋是什么人?总不会是中看不中用吧?” 夏雨琳对她的举动很是鄙视:“他是我的保镖,你以后就叫他老大,他不是不解风情,他只是不喜欢你这种货色而已,不想自讨没趣的话就别去招惹他。” 然后她也不理夏木蓝了。 外头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早点,肉肉抱着他心爱的兔兔与猫猫,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现在天天被逼着练功,体力消耗大,他吃得更多了。 夏雨琳才吃了半碗粥和一个包子,外屋就传来工仔的声音:“老板,你快出来,有人要卖蘑菇和木耳,嫌咱们的出价低——” “来了。”夏雨琳放下筷子,匆匆跑出去。 这种小本生意能赚几个钱啊?夏木蓝听说过“旺旺土产”的事情,对此很是看不起的,觉得自己才是做大生意的料。 然而,她吃完早点后,从帘子后面偷窥前屋的状况,心里就酸了。 跟慧兰院生意冷清不同,这家小店一大早就来了几个山民,个个挑着满满的箩筐,各种草药和土产将店里推得满满当当的,夏雨琳跟两个伙计忙个不停。 她看了看店墙上的收购价,想到这家店在官道边的卖价,暗中算了算,吓了一跳:这可比她的慧兰院赚多了啊! 当下,她立刻妒忌起夏雨琳的生意来,不断在心里打小算盘:她要怎么才能分得一杯羹? 她一整个早上都在盘算着这件事情,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以后,夏雨琳休息吃午饭,她才挨过来,捉着夏雨琳的手肘问:“喂,落葵,咱们都是好姐妹了,我看你一个人这么辛苦,决定给你投资,跟你一起分担你的生意,你不用谢我!” 夏雨琳气得差点想把手中的碗砸在她头上:“不用了,你的慧兰院生意这么红火,你还是忙你的生意吧。” “哎,我的慧兰院有人管着,我其实挺闲的,正愁事情不够多呢。我看这样,你也投资我的慧兰院吧,利润咱们八二分成,我八你二,怎么样?” 哇,真的有够无耻的!夏雨琳真是要醉了,这种话也能说出来喔? 怒极反笑:“五五分成,干就干,不干免谈。” 夏木蓝看她表情冷酷,觉得她是认真的,生怕她反悔,赶紧道:“行行,谁叫我是你姐呢,只好让步啦。我看这样,你就先投资两千两银子罢。” 啪!夏雨琳拍桌子:“你明显就没有经商头脑,所以,你出钱,我出力!我一分钱都不投,但我一定让你的慧兰院生意红火,赚大钱。从今天开始,你就躲在幕后收钱,慧兰院的经营和运作全归我管,你什么都不要过问。” 她这么做有三个原因,一是怕了夏木蓝的纠缠,二是担心夏木蓝逼良为娼,残害妇女,三是避免夏木蓝抛头露面,暴露身份,为了大局,她只能自我牺牲了。 夏木蓝心里一喜,却还是不满足:“我可是花了好几千两银子才将慧兰院打造成镇上最高档的青楼哎……” 在她之前,红花院其实就是一个低档的窑子,在她之后,慧兰院才是真正的青楼,夏落葵一分不投,她当然不爽。 “废话少说。”夏雨琳斜眼看她,“我不投资你的慧兰院,你也不投资我的旺旺土产,但两家店都归我管理,利润都五五分账,你愿意就干,不愿意就滚,再多说我揍你。” 夏木蓝看着她,半晌后才嘀咕:“还真是不讲情面哦……得得得,就按你说的办。” 说干就干。夏雨琳放下饭碗,叫来伙计,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后,跟着夏木蓝回慧兰院,开始全面接手慧兰院的工作。 夏木蓝虽然是脑残,但因为从小过惯了好日子,品味还是有一点的,整个慧兰院被她装修得华丽而不俗气,绝对是全镇最好的建筑了,只是……这里的姑娘全是粗使丫环的水准,跟这么华丽的屋子格格不入,难怪生意不好。 夏雨琳将情况了解清楚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暂时关停院子,第二件事是依照现代企业的运作,拟定管理规制和绩效考核制度,第二件事就是对全员进行培训,尤其是对那些姑娘,她亲自教她们化妆、打扮、搭配和各种礼仪,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累得不成人样。 终于,十天以后,慧兰院重新开张,那些经过精心打扮和培训的姑娘们在门口一站,个个就跟千金小姐似的,立刻吸引了大批男人上门。 不过,夏雨琳是绝对不接受强买强卖和各种污辱女性的行径,凡是上门的女子,必须是自愿,双方鉴定平等互利的劳动合同,院里的姑娘可以从卖艺不卖身、只陪客不卖身、提供全套服务等一系列工作挑选一项,谁都不可以逼迫和虐待这些姑娘。 虽然所有人都对她的做法不以为然,但她的管理方式却起到了神奇的效果,那些姑娘们为了多拉客人和多拿奖金,可谓使出了浑身解数,拉来的客人越来越多,生意自然就好起来了。 而后,夏雨琳又招聘了新的厨师、伙计、丫环、美人们,迅速将慧兰院打造成全镇最强的娱乐场所,她成了名符其实的大老板,每天的生活过得风风火火。 但就在这里,她的旺旺商铺却出现了问题。 那天,她正在慧兰院这边处理杂务,旺旺商铺这边的伙计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告诉她:“老板,咱们在官道边的店铺被人砸了——” “谁敢砸我的铺子?”夏雨琳当即就想叫上楚留非和肉肉,前去将对方灭了,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大狗二狗三狗四狗,你们马上跟我走,有人来砸场子了!” 四个打手和店里的伙计跟在她身后,一起上马,浩浩荡荡地往山外杀去。 他们到达官道时,已经是傍晚了,砸场子的人早带着所有的货物走了干净,现场只遗留一堆烂摊子,还有被打成猪头的小二和另外一名伙计。 “我说小二同志,”夏雨琳蹲在地上,低声问,“你既然是你们老大的心腹,功夫应该不错吧,怎么被人揍成这样?” 小二睁着核桃大的肿眼,道:“我这么普通的人,功夫却那么厉害,岂不是让人怀疑?所以,我只能让人打了。” 夏雨琳:“……” 半晌,她叹气,拿着膏药给他的外伤上药,然后跟其他人一起收拾破败的现场。 砸铺子的土匪是一个路过的官二代,他拿了东西没给够钱,夏雨琳一手教出来的好伙计跟他理论,他就说这店铺是违规建筑,当场让人将整间店铺给砸了,并将所有的货物都“没收”走了。 328 受欺,惩治恶霸 夏雨琳跟一群人忙到天黑,才将店铺给收拾干净了,并将店铺重新装修好了,因为附近没别的建筑,回镇上的山路又太远,一群人就在店铺里打地铺,苦熬一夜。 这一天晚上,夏雨琳想了很多很多。 在夏家的时候,她一心想摆脱婚事和家族的束缚,没好好想过获得自由后又该怎么保持自由,现在,她开始自己做生意赚钱,累得像只老耕牛,又被官二代欺压,却没地方讨说法,开始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用了。 夏公子聪明,但是只猫,肉肉有巨大的潜力,但是个孩子,她一个女人,还真能靠一只猫和一只孩子发家致富,维护来之不易的和平? 而且,现在的日子虽然和平,但是危机无处不在,夏家的人、盛王家的人迟早会找到她的,到时,搞不好又是一场致命的厮杀,她必须要未雨绸缪才行啊! 怎么未雨绸缪?她得给自己找一些可靠的保镖和员工才行,光靠大狗二狗三狗四狗这样的可不行。 要像沐瑛、紫鞘这样的高手才行啊,她要去哪里找这样的人物呢? 她愁了一夜。 第二天,夏雨琳留下三狗和四狗看铺子,然后带着伤员们回镇里去了。 然而,她刚走到镇口,慧兰院的姑娘们和蒙着面纱的夏木蓝就扑上来,对着她又哭又喊又骂的,就跟拦路喊冤的草民似的,弄得她更加头疼了。 原来,昨天晚上,有一个不要脸的土豪看中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姑娘宁死不从,土豪就用强,其他姑娘们全涌上来帮小伙伴,双方就打起来,土豪带了好几名会点功夫的随从,而院里没有职业打手,打了半天以后,她这一方虽然没输,但也是伤员颇多,外加公共财物受损。 而那名土豪已经跑掉了,没留下一毛钱,院里的姑娘们委屈得不行。 “妈的,”夏雨琳骂,“又来人来砸我的场子!那只土豪是什么来历?你们打探清楚了报上来,我改天派人将他灭了。” 她说得霸气威武,众姑娘们心里才舒服了一些,将土豪的来头告诉了她。 她领着姑娘们回去,让她们先好好休息,自己先回旺旺土产店了。 她一回去就跟楚留非告状,想请他暗中将那个土豪教训一顿。 楚留非摇头:“这事我不能办,你最好也不要继续追究。” “为毛?”夏雨琳拍桌子,“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怎么能忍得下这种气?” “跟土豪计较什么?”楚留非淡淡道,“咱们的敌人是盛王,咱们不应该被敌人以外的人分心。再说了,三馅只是一个小镇,发生了什么事都会传得人人皆知,如果这镇上再出现神秘的顶尖高手教训来自京城的土豪,能不引起外人注意?消息万一传到盛王的探子手里,简直就是作死。” 夏雨琳:“……” 楚留非道:“你想想为什么小二宁可被揍成猪头,也不愿意露出真功夫吧。他是外来人,若是再招摇,一定会很引人注目。不瞒你说,我让沐瑛找了几个人冒充我们,将盛王的眼线引开了,要不然我们哪里能在这里安身。但盛王迟早会发现那几个人是冒牌货,然后猜测到我们很可能潜伏在京城附近,到时,我们又要逃命了。在那之前,你就低调点吧。” 夏雨琳举手投降:“我知道了,我就放过那个土豪吧,只要他不来惹我,我认了。” 然后她垂头丧气地转身,准备出去,但才走了几步就撞到一个人。 肉肉站在她面前,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她,漂亮的眼睛红红的,还伸着布了好几道伤口的手臂,说得无比可怜:“十一,楚留非欺负我,你要救我……” 夏雨琳看他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恨不得将他搂在怀里疼爱。 然而,一条山一般的人影突然横亘在她面前,原来是楚留非拎着小肥兔插在她和肉肉之间,不让她救人。 “小鬼,你向女人求救有什么出息呢?”楚留非的口气充满了嘲讽,“你应该向这只小兔子求救吧?” 说着,他看向被他拎着脖子的无辜的小兔子,温柔地道:“小兔子,你的主人肉肉少爷被坏人欺负时,你一定要去救他啊!凭你的本事一定能打赢坏人,保护你的肉肉少爷的,对不对?毕竟,你比你的肉肉少爷厉害多了是不是?” 小白兔睁着红红的眼睛,看向小主人,一副“主人救我”的小可怜样。 夏雨琳:“……” 肉肉的脑子再怎么简单,这会儿也知道楚留非在嘲笑他比小兔子还弱了,当即涨红了脸:“你、你你你你……” 而后他“哇——”的一声哭出来,往后院奔去,嘴里大叫着:“楚留非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哈哈哈哈——”楚留非和夏公子皆是丝毫没有同情心地大笑。 夏雨琳收回想去追肉肉的脚,背手往外面走去。 经过了这两天的事情,她加倍意识到了“实力”的重要性,虽然楚留非的手段是麻辣了一些,但不这样的话,怎么能让肉肉乖乖练功? 她这段时间也注意观察过了,肉肉确实长进很大,她就狠狠心,将肉肉交给楚留非吧。 官道边的铺子被砸被抢,害夏雨琳平白损失了几十两银子,她心里疼得要命,干脆从店里运了一批新的货出山,亲自镇守小卖部,心里发誓,谁敢再来砸她的摊子,她就跟谁拼了。 然而,恶霸做坏事是会上瘾的,她好不容易才重整旗鼓,据说是同一伙人的京城官二代又出现了。 他们的队伍路过小卖部时,为首那个穿着华丽、神情倨傲的公子哥儿大摇大摆地下马,走到柜台面前,拍桌子,骂道:“本公子说过这里是官道,未经官府同意不得擅自设摊,你还敢摆?说吧,你是要交一千两银子的罚款,还是让我来没收全部货物?” 伙计一看又是上次的恶霸,大惊失色,也不敢硬对硬:“老板不在,小的不敢作主……” “那就按上次的方式处理!小的们给我上,将摊子砸了,将东西全部没收!” 上次他将店里的土产全部搬回去,家里上下吃过了都说好吃得不得了,他拿一部分去卖,赚了不少钱,可谓是一本万利的好事儿了。 于是,他就是天天想着再来敲一笔,结果今天带人出来转转,这家店居然又开张了,乐死他了。 伙计不敢阻拦,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 他很快跑得没了影,官二代哈哈大笑,指挥手下:“给我统统搬走——”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占百姓钱财,本大侠饶你不得!”这时,几名蒙面人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为首的一人拿双截棍指着他,“放下东西,立刻走人,本大侠就放过你!” 官二代怎么可能放过嘴里的肥肉? 双方一言不和,立刻大打出手。 “大侠”是谁?就是狠狠地憋了一大口气的夏雨琳。 她一直等着尝到甜头的官二代送上门来让她收拾呢。刚才,伙计看到官二代又出现在视线里,赶紧告诉她,她立刻带着小二和另外一名伙计躲进草丛里,做好武装,然后装作路过的侠客拔刀相助。 喵的,她这次可以打残这个官二代了吧?反正她只是路过的江湖人,她就不信这个官二代能通缉黑衣蒙面、身份不明的江湖人! 没有了顾忌,她可是大打出手了。 这半年来,她可是非常拼命地练功,将她最爱的双截棍练得十分顺手,加上有楚留非的指点,她的功夫可是进步神速,想想,双截棍是多么霸道的武器啊,她这一武器一甩出手,对方只有哭爹喊娘的份。 而小二也没有了顾虑,功夫绝对是以一抵n人啊,真打起来,官二代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郁闷的是,这官二代人面广,路过的行人中居然就有他认识的人,他一开口求助,那些人就过来帮忙,害得夏雨琳这边人手不足,很快就落了下风。 眼看夏雨琳被逼得节节败退,大有被抓而导致身份曝光的危险时,又有两名行人看不惯以多打少,也学夏雨琳的样子,找出布条将脸蒙住,跳出来帮她打架。 这两名行人功夫相当不错,有了他们的力量,夏雨琳一方又转败为胜了。 最终,官二代被揍成猪头,连滚带爬地跑掉,边跑边喊:“你们等着,本公子一定会报这个仇……” 夏雨琳没理他,故意走到远离小卖部的地方,冲那两名侠客抱拳:“多谢两位大侠相助,林某不胜感激!” 其中一名比较高大的男子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林兄不必客气,咱们兄弟就此告辞!” 这时,一阵风吹来,男子原本就松散的面罩就吹掉了,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庞来。 夏雨琳盯他的脸半晌后,大叫起来:“哈,我认识你们!没想到我们竟然还会相遇!” 两名男子都愣了,高大的那名道:“那,不知林兄如何称呼?” 夏雨琳转头就走,并冲他们招手:“你们过来,我告诉你们我是谁。” 两名男子愣了一下后,跟她走到大树后面的阴暗之处。 329 缘份,招兵买马 她把面罩扯下来,又将嘴里含着的、用以改变声音的润喉糖吐出来,笑眯眯地道:“我是夏落葵,唐听,阮青,你们还记得我吧?” 这两个人,就是她在中秋晚上破解夏兰的种种诡计时,为她充当人证而被迫离开夏家的那两名护院。 唐听和阮青听后大吃一惊,比较高大的唐听道:“真是十一小姐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说来话长,反正我已经跟猴爷取消亲事,并离家出走,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你们两个呢,怎么在这里?” 她叹气,唐听和阮青也叹气。 “不瞒小姐,我们两离开夏家以后四处飘泊,工作也换了几次,但都做不长。这不,我们正想回到京城,想着找点小生意做呢,但又不知道做什么好。” 夏雨琳眼睛一亮:“我现在也在做生意,正好缺人手,你们要不要给我打工?放心,我是绝对相信你们的能力和人品的,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只是我做的虽然是正经买卖,但说不定也会有很危险的时候,就看你们的想法了。” 唐听和阮青互视一眼后,唐听道:“干我们这一行的,不冒一点风险怎么行?只是不知道十一小姐在做什么生意?我们又能做些什么?如果有适合咱哥俩的活儿,咱哥俩自然愿意。” 夏雨琳把自己目前开的两家店的详情,细细跟他们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很可能正在被神秘大人物追杀的事情也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考虑去了。 唐听和阮青都不是愣头青年了,听了她的话后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问:“如果咱们决定要跟着十一小姐,就不会轻易离开了,所以,这对咱们是件大事,十一小姐可否给咱们一些时间思考?” “当然的,”夏雨琳豪爽地拍拍他们的肩膀,笑道,“我目前隐居在三馅镇,你们就跟我回镇上,我请你们在镇上玩两天,就当久别重逢和感谢你们刚才帮了我,怎么样?而且你们顺便可以考察我的小店,看看合不合适你们。总之,咱们都是江湖人,直来直往的,不必客气。” 唐听和阮青面面相觑,暗道:十一小姐还真是豪气,完全不像千金小姐啊! 当下,两人也不客气,谢过夏雨琳后,就跟着夏雨琳去了三馅镇。 到了镇上时天已经黑了,夏雨琳带着他们直奔慧兰院,要了间包间,点了大家都喜欢吃的小菜,海阔天空地闲聊起来,气氛甚好。 吃饱以后,她带着他们参观了慧兰院,又带他们参观了旺旺土产铺,唐听和阮青感慨不已,万万想不到堂堂的夏家千金居然抛弃荣华富贵,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自力更生,活得有滋有味,心里对她更是敬佩。 当晚,夏雨琳就让他们在慧兰院过夜,第二天,三人一碰头,唐听和阮青就朝她拱手:“十一小姐,咱们哥俩想得很清楚了,您有见识有胆量,绝非普通的女子可比,咱们兄弟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还请十一小姐切勿嫌弃。” 夏雨琳心里很高兴,但她也没有马上说接受他们,而是严肃地道:“如果你们要跟我一起办事,有些事情,我不能隐瞒你们。” 当下,她隐瞒了他们不能知道的秘密,说明了自己的真实处境,让他们想清楚。 唐听道:“像十一小姐这样的人物,免不了会得罪权贵,咱们早在夏家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咱们既然愿意跟着十一小姐,就有了不惧冒险的觉悟。” 夏雨琳很满意,又拍拍他们的肩膀:“嗯嗯,我是很相信你们的人品的,能有你们这样的员工,我很高兴。现在,就让我们商谈工作内容和待遇,然后签订劳动合同吧。” 她之前给他们看过她跟“店员”们签的“劳动合同”,从工作职责、收入待遇、合约年限都列得清清楚楚,就是这种种闻所未闻的做法,令唐听和阮青觉得跟着她应该不会错。 就这样,夏雨琳得到了两名功夫不错的保镖。 而后,她让两个人去收拾自己的房间去了,自己则去找楚留非,跟他说了两个人的事情。 楚留非听后,淡淡道:“我去试试他们的身手。” 一个时辰后他,他回来,后面跟着唐听和阮青。 他道:“两个人的功夫马马虎虎吧,还需要调教,以后,他们每天抽出半天时间跟肉肉一起练功。就他们现在的功夫,可没法对抗梦盛的杀手。” 夏雨琳很高兴:“没问题。他们两个人,每个人轮流上半天班,剩下的时间就由你调教了。” 楚留非的功夫高,教人的水准也高,肉肉跟着他练了一个月,原来软趴趴的肌肉居然有了韧性,身体看起来也结实了许多,她得好好利用楚留非来培训自己的员工才行,要知道,现代企业的讲师、培训师什么的地位和收入可是很高的。 “老板——”唐听和阮青跑过来,跟夏雨琳说话,却用很崇拜的目光看楚留非,“不知这位高人如何称呼?咱们兄弟闯荡江湖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高手,望尘莫及,想拜在这位高人的门下……” 楚留非抬手:“我不收徒弟,但可以指点你们一二。” 唐听和阮青大喜,感激涕零,就差没有跪下来了。 夏雨琳见楚留非似乎没有隐瞒他们的样子,便道:“这个人叫楚留非,原本是六……” “楚留非?”她没说完呢,唐听和阮青就失声大叫,“难道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名捕楚留非楚大人不成?” 夏雨琳掏掏耳朵:“你们叫得这么大声,难道他真的这么有名么?” 唐听和阮青这两名员工看她的目光,隐隐有那么一点不够敬重她了:“当然有名!楚大人的功夫,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该是天下第二了,咱们哥俩早就久仰楚大人的威名,却无缘相见。今天不仅能见到楚大人,还能得到楚大人的指教,实在是三生有幸了!” 这哥俩说着,就快要抱在一起哭了。 “我已经不是捕头了。”楚留非估计听多了这样的话,还是懒懒的样子,“你们既然跑江湖,应该知道我已经被撤销了捕头之职,还因为失职逃走而被官府通缉,所以,你们就不要叫我什么楚大人或捕头的,免得给我招来麻烦。” 想了想,他摆摆手:“你们就叫我老大吧。” “是是,您以后就是咱们的老大……” 这哥们这一天都像在做美梦一样,走路吃饭都在傻笑,不仅将楚留非夸得天上地下都没有,还连带地感激夏雨琳给了他们如此好运气。 有了唐听和阮青这两个江湖好手,慧兰院便有了安全保障,夏雨琳总算能省点心了,除了夏木蓝这只母老虎三天两头地来找她麻烦,她过得倒也还平静。 就这样,清明节很快就要到了。 在离清明节还有十来天的时候,镇衙门的差役们敲着锣鼓,从所有的街巷前经过,高声叫着:“四月初五清明节,京城举行游园大会,所有县镇都要出节目,出人力,出美食,全城同庆,游园三天,欢迎各位乡亲邻里都来报名——” 同时,关于京城举行游园大会的小广告贴得到处都是,全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夏雨琳身为“流亡者”,对这种事情自然是不感兴趣的,但她身边的两个人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夏木蓝,她看到小广告上写着“清明游园大会征集瑶河圣女,凡是十八岁以下的未婚女子均可向当地官府报名,由官府选出一人代表本县、镇,前往京城参加瑶河圣女选拔大会,再由百姓选出其中一人成为今年的瑶河圣女……” 瑶河圣女哎,如果能当选的话,那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关于瑶河圣女的由来,是这么一回事:京城有一条最重要的河叫瑶河,为了祭祀河神,祈祷瑶河不干涸不闹水灾不出异样,每年清明这一天都要举行圣女选拔大会,由最漂亮、最纯洁、最受欢迎的未婚女子代表百姓在祭祀典礼上表演,这个女子就是所谓的瑶河圣女。 对于京城一带的平民女子来说,能成为瑶河圣女就相当于现代女子当选环球小姐一样骄傲,只要被选上,基本上都能嫁进豪门,飞上枝头成凤凰。 因为参选瑶河圣女再怎么样也要抛头露面的,大家闺秀什么的都不屑参加,但对夏木蓝来说,这却是天大的机会。 她已经派人打听过了,因为她离家出走太久,夏家已经另外嫁了一个闺女给王员外,她算是暂时安全了,可是,她的名声也已经坏掉了,这辈子八成都没有机会嫁进豪门了,但她如果夺得“瑶河圣女”的头衔,当场被哪个贵公子带走,那她就发达了! 超过二十岁了算什么?不是黄花闺女算什么?凭借她的倾国倾城之姿,精心打扮,还不是娇俏十八一朵花?所以,这个圣女选拔大会,她参加定了! 当然,她不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严禁她抛头露面的夏落葵,而是偷偷地报名,偷偷地准备。 于是,她的行为就给夏雨琳埋下了天大的隐患。 330 偷溜,行踪暴露 另外一个对游园大会超级向往的人,是肉肉。 衙门的人每天数次从门前经过,高声喊着什么“汇聚天下美食,享尽天下美味”之类的口号,他想听不到都难。 他对吃的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加上平时不能随便出门,天天被迫练功,心里也憋得慌的,一听到有机会可以吃遍天下美食,心里就痒得不得了。 他兴冲冲地跑去找夏雨琳,表达他想去看清明游园大会的愿望,但夏雨琳哪里敢让他去,当场回绝了他的要求,他于是又哭又闹外加撒娇装可怜,但都无济于事,最好只得认了。 夏雨琳看他那么失望,便带他出去走走,他看到了到处张贴的小广告后,心里更痒了,于是暗暗下了决心:不让他去,他就偷偷地去,看谁能拦住他! 为了达成目标,他表现得更乖了,练武更认真了,连楚留非都没能挑出他的毛病来,对他的看管就放松了一些。 清明前一天,镇上非常热闹,为了买东西过节,很多山民都挑着山货来卖,将旺旺土产店围着水汇不通,夏雨琳和伙计们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肉肉这一天天没亮就起床练功,练到将近中午的时候已经全身湿透,气喘如牛,楚留非看他这么拼命,就没管着他,去调教唐听去了,只有夏公子现场监督肉肉。 “猫猫,肉肉好累,全身好累,可不可以去洗澡?”肉肉喘着粗气,可怜巴巴地问夏公子。 夏公子对他今天的表现非常满意,挥了挥爪子:“去吧去吧,洗干净点。” 虽然洗过以后还要练功的,但他有洁癖,实在受不了小鬼身上的那股怪味,就由着肉肉去了。 “猫猫真好,肉肉给你鱼吃,”肉肉很殷勤地端了一盘新鲜的鱼仔给他民,还认真地道,“肉肉要洗久久的,猫猫不可以偷看哦。” 夏公子给了他一爪子:“滚!本公子不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肉肉捂着脸跑去洗澡了。 他洗得非常快,只用了短短的四五分钟时间就搞定了,然后换上最普通的男子衣服,用木炭抹在裸露的肌肤上,而后跑出来,往前屋走去。 前屋已经被各种山货堆得满满当当的,他艰难地从狭窄的通道间挤出去,混进外头等着买货的山民中,夏雨琳等人太忙了,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哪里注意到乔装过后的他偷偷溜了出来? 肉肉看没人注意,就悄悄地挤到了大门外,左右看看后,往镇口奔去。 这几天,细雨纷纷,街上却还是很热闹,很多前来赶集的山民们都赶着采购清明用品,这些都给肉肉提供了“逃跑”的机会和屏障。 他顺利地跑到山路口前,雇了一匹马,走上出山之路。 这一天,夏雨琳忙了一天,楚留非都在盯着唐听哥俩,夏公子中午吃饱后就打盹,睡着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肉肉不见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他们才发现肉肉不见了,夏雨琳惊得非同小可,刚想去找,慧兰院这边就来了人,急急地问:“老板,兰美人是不是在您这边?” 夏雨琳拍头:“不在。她今天都没来过我这里。” 来人慌了:“兰美人到底去哪里了?昨天晚上,她单独跟着杨公子走了,说是在外过夜,今天也没回来,这两人是老相好了,咱们也没在意。但刚才杨公子又来了,点名要兰美人接待,咱们这才奇怪了,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兰美人今天一早就走了,说是自个回慧兰院,他以为兰美人在院里。” “您说,咱们听了这话能不慌吗?赶紧到处找人,这不,我就来这里问您呢。如果她不在您这里,能跑到哪里去呢?” 夏雨琳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来:“你继续去找她,重点去找下她的相好,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而后,她让唐听等人留在家里找肉肉,自己往慧兰院奔去了。 夏木蓝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货,这样的小山镇哪里能满足得了她喜欢享受和热闹的性子?她若是私自离开,一定很容易被“熟人”发现,她又不知轻重和没心没肺的,不泄露自己的秘密才怪了! 慧兰院已经乱成一团了。 夏木蓝不仅是本院的招牌,还是大老板之一,突然不见了,谁能不慌? 夏雨琳检查夏木蓝的房间,轻易就发现夏木蓝的房间里放了好几张清明游园大会的广告,其中有关“瑶河圣女”的内容全被重点划了出来,同时,夏木蓝最喜欢、经常在她面前炫耀的头饰、衣裙、绣鞋等行头全都不见了,她便联想到:夏木蓝该不会傻傻地跑去参加什么“瑶河圣女”的选拔大会了吧? 她叫来一名管事:“你马上去衙门找你的相好,打听兰美人是不是报名参加瑶河圣女的选拔大会了。快去快回!” 管事出去后,她的心里慌得厉害,静不下心来,只得努力让自己忙起来,询问夏木蓝这几天的表现,结果越问越觉得不对劲:夏木蓝这几天总是关在屋里念念有词,练习舞蹈,神神秘秘的,八成有鬼啊! 很快,被她派出去的管事跑回来了,告诉她一个不幸的消息:“兰美人前几天真去衙门报名,要求参加圣女选拔,最后被选拔上了,今天早上已经由衙门送去京城了了……” 夏雨琳揪住她的胸口:“她不是条件不符合吗,怎么就被选上了?” “呃,她、她花了一点钱给几位衙门里的大哥,几位大哥就给她改了名字、年纪和地址,让她通过了……” 夏雨琳气得要吐血了:“她改成了什么名儿?被送去京城的哪里了?” 这名管事总算还有一点工作能力,事先都打听得比较清楚了:“她用的名字叫兰慧儿,据说到了京城了会暂时安置在瑶河边一间叫来福的客栈里……” 夏雨琳丢下她就火速跑回土产店里。 土产店里的气氛也不太好,因为众人也没找到肉肉。 楚留非一脸的胡子,没看出是什么表情,但眼睛是很冷的。 “没有人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进来将肉肉带来。”这是几个大男人的共同意见,“他很有可能是偷偷溜出去了,今天店里人多,大家又忙,就给他溜成功了。” 这种八九岁、好吃懒做又贪玩的小孩子,天天被关在家里练功,一定早就憋得慌了,只要找到机会,不偷偷溜出去玩才怪了,但溜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感觉不太妙啊。 夏公子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蔫着脑袋:“他不会被人贩子拐走了吧?” “不会。”楚留非很肯定,“凭他的身手,莫说是普通人,就是普通的高手都拿他没有办法,我不担心他被人带走,我就担心他自己跑了。” 夏雨琳正好进门,听到了这些话,又联想到夏木蓝的举动,惊呼:“天哪,他不会也像夏木蓝一样,偷偷跑去京城里看什么游园大会去了吧?” 众人皆转头看她,她便将前几天肉肉在私底下求她带他去京城玩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将夏木蓝的事情也说了。 “这个臭小鬼!”楚留非咬牙,“八成是跑去参加什么美食大会去了!如果真是那样,那就糟了,京城是盛王的地盘,他的耳目无处不在,肉肉不被发现那才怪了!而且还是两个麻烦精一起去,咱们这个窝,看来是保不住了。” 夏雨琳也觉得头疼了:“现在怎么办?” 楚留非当机立断:“这个地方不能呆了!我们马上收拾东西,连夜离开这里!” 夏雨琳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赌,再怎么慌乱和不甘,也只得将几个伙计找过来,将店里的生意悉数交给他们打理,自己则以家中父母突然去世为由,带着唐听和阮青,跟楚留非连夜离开了三馅镇。 他们走出大山时,天色已经泛亮,而京城的清明游园大会,也拉开了序幕。 肉肉一心记挂着“天下美食”,早早地就起床,离开舒服的客栈大床,往瑶河的方向奔去。 做生意的都贪早,何况还是这么重大的节日和活动?这会儿,瑶河两边已经摆满了形形色色的小食摊,各种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许多百姓和游客也早早地就来这里寻食,在明媚的春光里,这条河已经显示出很快就会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气象。 “天下美食,我来了——”肉肉一看到这种出现在梦中无数次的场景,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冲过去,从第一家铺子开始吃起来。 闯江湖这么久了,该会的他都会了,打车、购物、住宿等完全难不倒他,他现在可是自由自在,逍遥不已。 很快,游人越来越多,瑶河两边全是人头,举步维艰了。 肉肉一口气吃到中午,吃得肚皮滚圆,终于吃饱了,坐在凉亭里,摸着肚子直打嗝。 他出来那么久了,十一找不到他,会不会生气?想到这里,他有点心虚,但随后又想,谁叫十一不带他出来吃的?十一也有错!他等下买多多的、好吃的东西回去哄哄十一,十一一定就不会生气了! 想到这里,他又开心了,轻松了,眯起眼睛打起盹来。 “肉肉,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亲切的、温和的、有点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来。 他睁开眼睛一看,愣了半晌后跳起来,大叫:“笙笙?笙笙你怎么在这里?” 331 人质,陷入被动 站在他面前的翩翩少年就是梦笙。 梦笙笑道:“我来逛美食大会,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了你,你也是来吃美食的吧?” 肉肉完全不知道盛王一家子跟夏雨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对印象很好的梦笙也就没有防备之心,聊到他最喜欢的美食话题,他立刻开心地笑了:“是呀,肉肉也是跑来吃东西的,现在吃得饱饱的呢。” 梦笙在他身边坐下:“你一个小孩子不可能自己来的吧?十一呢?” 肉肉噘嘴:“十一不肯带肉肉来,肉肉就自己来了,肉肉才不是小孩子。”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应该被宠爱的小孩子,但楚留非和猫猫一天到晚耳提面命,说他是男子汉,要独立要自强,他便开始有了“自己不是小孩子”的意识。 梦笙站起来,拉起他的手:“你这样偷偷跑出来,十一一定很担心,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肉肉想想也是:“回去就回去吧,不过我还要吃,还要买多多的给十一吃。” 梦笙恨不得马上就跟他回去,找到夏雨琳的隐身之地,但他又怕太急了适得其反,便笑道:“那我就跟你一起吃,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所有的费用都由我包了。” 肉肉乐得眉开眼笑,拍手:“笙笙真好,那肉肉就不客气了哦。” 然后,肉肉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吃喝大战,梦笙看他肚子圆滚滚的,以为他很快就会吃饱,哪料到吃饱了的肉肉还是一样能吃,而且吃得很慢很慢,还经常停下来看厨师做点心,一来二回的,时间就慢慢地过了。 梦笙有些着急,想办法去套他的话,然而肉肉的心思都放在美食身上,对他的话有听没有进,全部都以“唔唔嗯嗯”之类的来回答,弄得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但他很有耐心,始终保持着亲切的微笑。 终于,肉肉吃得再也不想吃了,拎着大包小包的食盒,心满意足地道:“呼,肉肉吃饱了,应该回家了。” 梦笙心中一喜,忍着吃得太多的不适,提起大包小包:“我坐了车来的,可以送你回去。” 没想到,肉肉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都这么晚了,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只能等明天回去了。” 梦笙已经忍了很久了,听到这话差点就要爆发了,但他真不是一般的能忍,还是脸上挂笑:“你今晚不回去,十一一定很担心,这样吧,你告诉你们现在住在哪里,我让人给十一送个口信,免得她连夜到处找你!” 在四周,看似普通的人群中,就有他的许多探子和杀手,只要知道夏落葵的下落,这些人就会立刻冲过去,该杀的杀,该抢的抢,绝不拖沓和含糊。 “我们住在……” 梦笙的心脏吊到了嗓子眼里,紧张和兴奋得手心微微出汗。 “哦,这个不能告诉你。”关键时候,肉肉转身就走,边走边嚷嚷,“十一说过不可以把我们住的地方告别别人。而且那个地方远得很呢,就算现在出发,也要明天早上才到啦,十一再担心也没有办法。所以肉肉要回客栈睡觉觉了。” 就让十一担心一两天好啦!谁叫她不帮他打楚留非,又不带他出来玩的! 他这么想着,心里的愧疚就少了很多。 凭梦笙再能忍,这会儿也想把手中的食盒砸到肉肉的头上了。 他站在原地,目透怒火地瞪着肉肉得意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压抑住咆哮的情绪,跑上去,笑眯眯地道:“肉肉,住客栈多不舒服啊,而且客栈里坏人多,说不定会有人打劫你哦。你还是跟我回王府里住吧,我明天派最漂亮的马车送你回去。” 既然现在不能跟到夏落葵的隐身之地,那他就只能将夏落葵的心头肉骗到自家当人质了,只要肉肉在他手里,他不担心夏落葵不肯拿圣旨交换。 肉肉很喜欢坐漂亮舒服的马车,听到这话,眼睛亮了:“真的?” 随即犹豫:“但我跟圆圆闹矛盾了,我不想见到圆圆哎。” 梦笙微笑:“没关系的,圆圆已经去亲戚家住了,这几天不住在王府里,你们不会碰到面的。” 肉肉于是没有半点担心了,兴高采烈地道:“好哦好哦,那就去笙笙家里做客吧。” 盛王府的东西好吃,他很乐意去盛王府住的,当下就跟着梦笙走了。 瑶河很长,在瑶河的另一边,“圣女”选拔大会也在这一天里如火如荼地举行。 因为肉肉的心思都放在吃上,根本不关心别的事情,梦笙的心思也放在肉肉的身上,没关心别的事情,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像其他狂热的市民一样围着装载“圣女”的花车转,甚至连看都不曾看过去一眼,也就没有看到其中一辆花车上的夏木蓝。 夏木蓝花钱贿赂主办方,占用了花车队伍中部最漂亮、最气派的花车。 几十辆花车沿着河岸经过,围观者纷纷向认可的美人的花车抛花,场面热闹非凡,这其中,夏木蓝也许算不上最漂亮的一个,却绝对是穿得最华丽、气场最足的一个。 想想,其他侯远人都是平民或土豪出身,长得再美,气质再好,也没有贵族或豪门那种与生俱来的大气和风范,而夏木蓝虽然人品不太好,却在真正的豪门兼书香门第长大,那种千金大小姐的派头绝对很足。 站在花车上,其他美女或显得生涩忸怩,或显得矫情做作,或显得土气和小气,只有她显得如此张扬彪悍,一点都不怯场,自然特别引人注目。 特别引人注目的结果就是,有“熟人”认出了她。 这个“熟人”跟着她看了好久,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后,匆匆跑走,向主子禀告去了。 下午,花车游行结束,夏木蓝花了大价钱参与这场竞争,却只获得了第三名,没有资格代表全城百姓参加祭祀仪式,也就没有机会出最大的风头,心里懊恼不已。 她从花车上下来以后,去主办方指定的地点换下华丽夸张的衣裳,然后气恼地走出来,准备在京城里玩几天就回去,然而才走了几步,拐角处突然走出几个人,挡在她面前。 “干嘛挡老娘的路?”她开口就骂,“是不是觉得老娘很漂亮,想当街强抢美女?” 其中一个穿着不俗的老女人走出来,对她施了一礼,客气地道:“五小姐,咱们是奉了大小姐之命,前来接你去府中一叙。” “什么大小姐?老娘才是大小姐,老娘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奴才……” 老女人还是很客气:“五小姐,我们家大小姐便是您的亲生大姐。” “什么大姐?我大姐都出嫁七八年了,我很久没见过她……”夏木蓝的声音嘎然而止,迟疑不定地盯着眼前几个人,“你们真的是素馨大姐派来的?” 老嬷嬷道:“千真万确。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就停在那边,请五小姐随我来。” 夏木蓝犹豫不决:“她找我有什么事?” 老嬷嬷微笑:“请五小姐放心,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夏木蓝想想也是,夏素馨身为太子侧妃,深得太子宠爱,要啥有啥,想干嘛就干嘛,有必要来为难她一个被夏家流放的姐妹吗? 于是她跟着老嬷嬷走,进了太子府。 夏素馨接见了她,给她准备好吃好喝的,寒暄没几句就直奔主题:“你这段时间哪里去了啊?” 夏木蓝也是憋得太久,又不了解内情,又想狠狠地报复夏雨琳,便装作很可怜的样子哭出来:“大姐,你不知道啊,夏落葵这贱人在外偷汉子,但又怕独自承担责任,便将我拉下水,把我从家里骗出去,卖给人贩子了……” 她添油加醋,胡编乱造,硬将她为了逃婚而求夏雨琳带她走这件事情,活生生掰成了夏雨琳骗她离家出走、害她吃尽苦头的悲惨故事。 夏素馨一点都不关心她吃过多少苦头,她只关心夏雨琳的下落,而夏木蓝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将夏雨琳住在那里、跟什么人一起玩的事情,全都招了。 夏素馨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她一个眼神过去,手下立刻明白,转身跑出去。 紧接着,太子府后门打开了,一群看似普通,但个个身手矫健、身上藏刀的男子牵着马出来,而后翻身上马,往城西狂奔而去。 这天半夜,这些人抵达三馅镇,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而过,来到“旺旺土产”前,抽刀在手,翻墙而入,大肆搜捕起来,但哪里还有楚留非、夏雨琳等人的踪影? 也在这一夜里,楚留非和夏雨琳也找到了肉肉借宿的那间客栈。 肉肉跟着楚留非这样的老江湖和夏雨琳这样的名侦探玩了这么久,哪里还是那个单蠢的小肉球?他已经懂得了独自出门,要懂得给小伙伴们留下信息的道理,夏雨琳等人就是根据他留下的信息,找到了这间客栈。 然而,肉肉并不在房间里,夏雨琳下楼问店小二,店小二说那间房间的客人早上出去后就没再回来,而按那位客人原先的安排,是要在店里住三天的。 肉肉的心思不难猜测,因为美食大会要举行三天嘛,他是打算吃足三天才回去的,然而,不知何故,他出门就没再回来。 332 攻防,谁更胜一筹 夏雨琳为肉肉失踪的事情担心到现在,结果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里又慌又怕的,忍不住怪起楚留非来:“都是你!拖拖拉拉的,这么晚才进城,错过了找到肉肉的最佳时机,如果肉肉出了什么事,我打死你!” 他们赶到西城门时,楚留非说这样进城太冒险,非要重新乔装打扮,又等到城门人最多、最拥挤的时候混在人群里进来,等他们抵达瑶河边时,已经是下午了。 楚留非没有受到她的情绪动摇,抚着下巴,闭目沉思。 而后,他睁开眼睛,淡淡道:“早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在想了,这会不会盛王府的诡计?梦衍病重,这次游园大会却搞得这么隆重,很不符合常理,我怀疑这是盛王故意这么办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爱吃如命的肉肉,而肉肉这傻小子就中了对方的圈套,主动上门送死……” “不要说送死这种话!”夏雨琳踢他,“我的肉肉很有福气的,你不要咒他!” 楚留非站得如同一根柱子,让她踢:“说不定他已经被盛王府的人找到并带走了。他毕竟在外头跑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至于会乱跑到晚上不回来睡。” 夏雨琳当场就呆了:“怎、怎么会呢?你说盛王府故意举办这么盛大的活动,从而引肉肉出来,你不觉得这样的计划太疯狂,成本太大了吗?” “跟皇位相比,这样的投入算得了什么?”楚留非冷笑,“谁敢在梦衍病重的时候搞大规模的游园活动?除了梦盛,我想不到第二个人,就是太子都没有这个胆量。而盛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能想到,肉肉的弱点就是爱吃如命,脑子又不好,知道附近有美食大会,恐怕挤破头都要去……” “天下之大,盛王府怎么会确定肉肉就住在京城附近?就算肉肉住在京城附近,也不一定会知道这件事吧?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一定会出现吧?我觉得这种赌注的赢率太低了……” “低?”楚留非笑了起来,“你太小看梦盛了。我们逃跑那么久了,我玩的那些障眼法应该已经被盛王府识破,盛王府应该想到我们其实并没有逃得太远,用这个办法引出肉肉,依我看比到处撒网找人容易多了。只要有可能,就值得一试,不是吗?” 夏雨琳说不出话来,只能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楚留非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去打听夏木蓝下落的唐听和阮青就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又让夏雨琳想晕倒算了。 “我们问过了,也找过了,五小姐在圣女选拔大会结束后就独自离开了。有人看到她跟着几个穿着不俗的人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也去夏府打探过了,五小姐并没有回夏府,夏府至今没有她的消息……” 夏雨琳扶着额头:“她不会跟哪个野男人走了吧?这个女人只要看到长得好看一点的男人就恨不得把对方吃了……” “她跟谁走都无所谓。”楚留非打断她的话,脸上透着嘲讽,“只要有可能,她一定会把我们的住处和事情透露出去,不是吗?如果你像关心肉肉一样关心她,那你就想办法去找她吧,但我一定不会插手这件事。” 夏雨琳瞪他:“没良心!” “十一小姐,我与五小姐非亲非故,我有什么理由要舍命保护她?还是说你愿意为她冒险?” 夏雨琳无语,片刻后才叹气:“那就别管这个女人了吧。祸害遗千年,她这个祸害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楚留非,你就说吧,我们要怎么找到和救出肉肉?” 唐听和阮青听到这话,都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也不想为了五小姐冒险和卖命啊。 楚留非道:“我们四个人分别在盛王府四周埋伏,如果那个笨小鬼真的在盛王府里,我相信他用不了几天就会非常想你,然后会想办法跑出来。我们就在门口守株待兔好了。” 唐听和阮青都点头,对他过人的分析与判断佩服不已。 夏雨琳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但还是不放心:“肉肉怎么斗得过盛王府的那些人精?我怕他闹着离开或者守口如瓶会激怒盛王府的人,万一受到什么伤害的话……” “如果他那么没用,就让他死在里面好了。”楚留非说得十分强硬,“你带了他那么久,我也教了他这么多天,他又具有强大的潜能,这样都逃不出来的话,那还真是没救了。” “喂,你有没有人性啊?他只是一个小……” “怎么,你就认定了他是一个废物?就认定了他没有她就活不下去?” “……” 半晌后,夏雨琳抿了抿唇:“好,我接受你的提议,暂时就守在盛王府外围,但是,三天,最多只能等三天!如果三天后肉肉还不出现,我就想办法潜进王府救人。” 楚留非耸耸肩:“得,就等三天吧。” 达成一致意见以后,几个人便在这间屋子里分头睡下了。 次日四更,四个人起身,做好乔装之后便离开客栈,前往盛王府,分别找了隐蔽的地方潜伏起来,将整个盛王府的围墙都收在视线之内,耐心地等待着肉肉逃出来。 盛王府里的肉肉过得逍遥自在,完全不知道自己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 梦笙和府里的小伙伴们天天陪他吃喝玩乐,就指望着从他嘴里掏出夏雨琳的下落,然而,肉肉吃喝玩乐之余牢记夏雨琳的叮嘱,“绝对不可以把咱们的行踪告诉任何人”,梦笙不管如何旁敲侧击,就是没能问出想要的答案。 是直接将夏肉肉被抓到的消息透露出去,引夏落葵上钩?还是让夏肉肉离开,无意中带他们找到夏落葵的藏身之地?梦笙在心里盘算着。 想了良久之后,他决定:还是后者比较好!前者的策略就算成功,但他在明,夏落葵在暗,他的优势不见得明显,而且夏落葵手里未必保有圣旨,而后者的策略若是成功,则变成他在暗,夏落葵在明,他找到圣旨的下落也许会容易一些! 想到这里,他就不急着去套肉肉的话了。 果然,如同楚留非所料,肉肉在盛王府呆了两天之后,就开始想念他的十一了。 “笙笙,肉肉该回家了,你就送我到西城门,然后给我一匹马就行了,不用送我到家。”他将一大堆好吃的塞进包袱里,边吃边对梦笙说。 梦笙一脸惊讶和不舍:“你才来了两天,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我一点都舍不得你哪。” 肉肉将大包袱背在身上,摇着他的手说:“我也舍不得笙笙,但我更舍不得十一,所以笙笙,肉肉是一定要回去的。” 梦笙一脸遗憾:“好吧,我送你去城门……” “不行!”一个霸道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接着,门被踢开了,一条人影冲进来,指着肉肉的鼻子道,“小肉肉,我跟你有帐要算,帐没算清楚,你不可以走!” “臭圆圆——”肉肉大叫,指着来人的鼻子道,“你下毒害我和十一的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算帐呢?” “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啦?”梦圆莫名其妙,但也不在乎,一把揪住肉肉的胸口,“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上次你交给我的东西是假货,真货呢?真货在哪里?快点交出来!” 说到这个,肉肉就想起了让他更生气的事情:“你上次拿剑要杀十一,要不是我发功阻拦你,十一就被你杀死了!你是坏蛋,我不想跟你玩了!也不会给你真货的!” 他忘了,那天晚上的行动是秘密行动,他们几个都是蒙面出现的,为的就是不让梦圆一行看出他们的来历。 他这么一说,就是坐实了盛王一家的猜测:那天晚上,在半路劫走圣旨的人,就是夏落葵等人! 也就是说,真正的圣旨一定在夏落葵手里,就算夏落葵已经将圣旨转移走,她也知道圣旨的下落,如此,找到夏落葵绝对是正确的方向! 梦笙和梦圆互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不易察觉的笑意:果然,从肉肉下手,是个正确的选择啊! 但两人还是不动声色,继续演双簧戏。 “不给我真货就别想走!”梦圆凶狠地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将真货交出来,我放你走。要不然我就一直关着你,让你见不到十一。” “你真是坏死了!”肉肉大怒,抬脚就踩了他的脚一脚,“绝对不会给你!” 他一旦用力,力气就会很大,梦圆挨了这一脚,痛得五脏都要移位了。 “爹呀……”他哀叫一声,忍住几乎要落下来的眼泪,骂道,“你厉害,我关死你!” 然后他气冲冲地拉起梦笙的手就走:“大哥我们走,就将他关在这里。” “圆圆别这样……”梦笙一副想要劝阻他的样子,却被拉出去了。 然后门从外头关上了。 肉肉冲到门边,发现怎么样都拉不开门后,更生气了,后退几步,运气,起跑,而后一脚踹出去,那扇厚实的门就被踹坏了。 他走出门,以后可以走了,哪料四面八方冲出很多人来,人人手里举着箭,对准了他。 他一呆,脸色禁不住发白:要、要杀人啦? 333 多事之夜 他下意识地绷紧全身,就像一只遇到危险的小猫,警戒地盯着那些人,做好了全力反击的准备。 “你们干什么?还不快退下去。”这时梦笙跑出来,严厉地喝退那些人后,走到肉肉的面前,低声道,“肉肉,圆圆正在闹脾气,不讲道理,我看你先别与他计较,先回屋吃好睡好,晚上我再悄悄送你回去。” 肉肉也被刚才的阵势给吓到了,也没想太多,抚了抚胸口,先回屋里去了。 梦笙陪了他一会,说了些话,也走了。 肉肉真的爬到床上去睡了。 他做了梦,梦到十一边哭边到处找他,他大叫着“十一”醒了过来,这会儿已经归心似箭,再也不想多呆半刻了。 见他醒了,小厮和丫环立刻侍候他起床,给他端来好饭好菜,肉肉虽然还是吃得很香,却还是一点都不留恋这里。 吃完以后,他立刻就想让小厮去叫梦笙过来,然后让梦笙送他回去,然而他被楚留非严厉训练了一段时间后,心眼儿变多了,觉得不能依靠圆圆兄弟俩。 圆圆那么坏,竟然还想让那么多人拿箭射他,而这里是圆圆的家,笙笙会不帮圆圆? 圆圆明显想将他关起来了,他最讨厌被人关起来了! 所以,他要偷偷地走,让圆圆这坏蛋找不到他。 想到这里,他对一个小厮道:“你帮我去找笙笙来。” 小厮一走,他又对丫环道:“你帮我去找圆圆来。” 他们两个人一走,肉肉就不老实了,将美食包袱背上,吹熄蜡烛,从被他踹开一个大洞的门口钻出去,鬼鬼祟祟地往后院的围墙那里跑去。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发现他,他得意洋洋地认为是自己的逃跑本事高,其实根本就是人家故意放他走的。 他跑到围墙下,抬头看看高得离谱的围墙下,嘻嘻地笑,走到一边,把一块比他还高的巨石推过来,然后爬到石头上,再七手八脚地爬到墙头上,心里想着:笨蛋圆圆,还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吧?居然想困住他,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但爬到墙头以后,他看着脚下一片黑暗,显然离他很远的地面,心里直打鼓:这要怎么跳下去呢? 他可是一点轻功都不会的,身上都背着这么重的包袱,这样跳下去,摔坏了他和他的宝贝可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想干脆用自己的“念力”将自己送下去得了。 于是,他开始集中注意力,一心一意地想着:肉肉要飞起来,慢慢地飞起来—— 他的身体,居然就像变轻了一样,真的慢慢飘浮起来,离开墙头,悬在空中。 他心里大喜,觉得自己太厉害,哪料到这样就分了心,加上他第一次“移动”这么大只的东西,功力不够,身体迅速失去控制,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掉下来,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呀呀呀,好疼呀——”他趴在先掉落的大包袱上,疼得哎哎直叫。 其实,他并没有直接与地面接触,那只装满美食的大包袱成了牺牲品,但他就是下意识地觉得疼,疼死了,爬都爬不起来。 “真是没出息!”在黑暗中看到他的楚留非暗暗骂了一句,没有出去接他。 肉肉叫了半天后,吭吭哧哧地爬起来,抱起那只内部已经被压碎的包袱就跑。 跑了一阵子,前头突然传出“汪汪——”的狗叫声,声音还越来越近。 他最怕狗了!当场吓得脸色大白,转头就换个方向跑。 “汪汪——”后头真的跑出来一只狗,那只狗不知为何就盯上了他,一路穷追不舍。 肉肉真的要被吓死了,完全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拼尽全力,像只无头苍蝇般地乱跑起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 他天赋神力,平时不用力就算了,一旦用力起来,真是跑得比飞还快,加上没有目的,那些被梦笙暗中派去跟踪他的高手居然就被他甩掉了。 他们怎么努力都跟不上,没过多久就跟丢了,一个个懊恼不已:只是一个没什么功夫的小鬼罢了,他们就跟丢了呢? 他们跟丢了,楚留非却没有跟丢,他一直潜行在一间间建筑的屋顶和围墙上,跟着肉肉。 那只狗是他放的,目的就是为了逼肉肉全力狂奔和乱奔,从而将那些王府的高手甩开。 那个笨小鬼,逃跑还背那么多吃的,加上摔倒在地上,食物被压碎,更是流溢出水汁和气味什么的,引得那只流浪狗野性大发,想追丢都难。 不过,肉肉的天生神力还是远胜于流浪狗的野性与体力,终于,后头再也没有狗的吠声了,肉肉停下来,抚着胸口直道:“十一保护十一保佑,狗狗终于不见了,肉肉得救了!” 然后他拿下身上的包袱,解开,嘟嚷:“肉肉跑了这么久,肚子饿了,要补充营养了。” 楚留非已经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了,听到这番话,气得真想给他几个爆粟子: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吃?谁说这小鬼不是祸害的? 虽然包袱里的点心已经碎成了一团,但肉肉还是吃得津津有味,足足吃了十几分钟,他才心满意足地摸肚子:“终于可以回家了。” 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摸头:“咦,这里是哪里呢?西城门在哪里呢?肉肉要往哪里走呢?” 终于发现迷路了吗?楚留非唇角一勾,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最后才发现?真是天才啊! 肉肉胡乱走了一阵,停下来:“这么黑,肉肉看不清路,还是去客栈住一个晚上,明天再走吧。” 楚留非又想揍他了,他现在去找客栈住,不是给了追兵找到他的机会吗? 眼看肉肉就要去敲客栈的门了,他走过去,一手捂住肉肉的嘴,一手揪住肉肉的耳朵,低声道:“笨蛋,马上跟我回去!” 肉肉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听出他的魔鬼声音,当下就想挣扎,不过,他任有天大的潜能,现在也是没法跟楚留非斗的,就这样被楚留非拖走了。 走了好远后,楚留非才放开肉肉的耳朵,骂道:“你这笨小鬼,中了人家的圈套还不知道,一个劲地在那里享受和得意,哪天被剁成肉酱吃了都不知道!” 肉肉最讨厌他说自己笨了,当即举手抗议:“肉肉才不笨!圆圆想把肉肉关起来,肉肉自己跑出来了……” 啪!他的脑门挨了一记,楚留非低声道:“小笨蛋给我听好,你从一开始就被盛王府的人跟踪了,要不是我早有防备,连十一都要被你害死了!” 而后,他将自己的分析与猜测当成确定事实,一一说给肉肉听。 虽然只是他的猜测,但基本上也是八九不离十了,肉肉听得目瞪口呆,好久才大叫一声:“好可怕的阴谋啊!笙笙和圆圆怎么那么坏呢?肉肉都被骗倒了!” 他是典型的跟谁比较熟、比较亲,就比较相信谁的孩子,他跟楚留非前前后后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虽然始终对楚留非的高压手段很有意见,但因为跟他更熟,还是下意识地相信了他。 啪!楚留非又给了他脑门一记爆栗:“你都不知道被骗过多少次了,要不是我和十一为你擦屁股,连人都要被你害死了!你以后给我学精点,别把自己给坑死了!” 他刚才对肉肉说的那些盛王府的阴谋诡计,是肉肉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的“黑幕”,换了夏雨琳,生怕他被“污染”,是绝对不敢将黑暗的真相告诉他的,他这会儿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呢,乖乖地就说:“喔,肉肉以后会多动脑袋,不会再上当的。” 他真的很讨厌别人耍着他玩啊!死圆圆竟然敢一次次地耍他,他总有一天要狠狠地教训死圆圆! “得了,你以后有事多问我,跟我学着点。”楚留非是很看不得这么有“天赋”的男孩子像只小白兔一样只会吃吃吃,心头早就有了一种“不将你炼成钢铁算我孬种”的想法,所以,他才没有将肉肉的行踪马上告诉夏雨琳,而是暗中先教育了这小子一顿。 肉肉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实在太丢脸了,不敢说一个不字:“嗯,肉肉知道了。” “京城不宜久留,走吧。”楚留非甩了甩头,转身就走。 肉肉乖乖地跟在他的后面。 他刚才跑得太凶猛,不知不觉就已经跑得很远了,待到两人再度走到西城门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 楚留非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停下来:“先休息一下,城门一开咱们就走。” 肉肉也累了,坐在石头上,打开包袱又继续吃,吃了半天才记得问:“老大,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楚留非看着包袱里那一堆被压得不成形状的食物,厌恶地摇头:“不必了。” 没有跟他抢,真好!肉肉忙了一夜,胃口大好,听了这话,脸上就是一喜,惹得楚留非又恨铁不成钢:成天只会想着吃的男人,能成什么大器? 肉肉吃得狼吞虎咽,哪料吃着吃着,就听到楚留非低叫一声“不好”,然后抓住他的手臂就走。 他不满地嚷嚷:“我还没吃完呢,还有我的包袱……” “闭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楚留非冲得飞快。 “我就不走!”肉肉最恨别人不让他吃东西,当下发了脾气,用力跟他往相反的方向挣脱。 他成功地挣脱了楚留非的手,然而才跑了几步,眼前就出现了几个人,几个人非常、非常可怕的人。 他一看到这些人,就哆嗦了几下,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334 一波三折 “香血海”的人!他不会弄错的,虽然他们蒙着脸,没有露出面容,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同无边黑夜一般的黑暗,他太熟悉了。 他被囚禁在黑崖山的山洞里时,曾经有组织里的顶尖高手前来“表演”,那种千里取人头如入无人之境的功夫,令他和所有“新手”都心生胆寒,彻底没有了反抗的心思,那些训练他们的“教练”跟这些人顶尖杀手比起来,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如果当时守在山洞里的是这种程度的杀手,他能不能被成功救走,是一个天大的问题。 而现在,他又看到了这些人,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和迫力,知道自己是跑不掉。 他下意识地看向楚留非,楚留非的脸色也很凝重,而且,楚留非那边,同样也站着几个杀手。 也就是说,他们被人从小巷的两头堵住了。 “怎、怎么办?”他结结巴巴地问楚留非。 楚留非拍了他的后脑一下,嘲讽:“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鬼,区区几个杀手,就将你吓成这样。” 肉肉真是被对方强大的黑暗气场给吓到了,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我就怕嘛……” 真的很可怕啊!那些人比画册里的魔鬼形象还吓人,仅仅是那种眼神,就不像是人的眼神。 “你没有必要示弱。”楚留非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你能发挥出所有的力量,这些人绝对杀不了你,你不要从一开始就输了气势和心理。” 他的大手厚实而有力,肉肉被他这么一按着,哆嗦的身体就像得到了强有力的支撑,腿不抖了,呼吸平稳了,心里也没有那么害怕起来。 这个楚留非虽然喜欢以大欺小,很不招他喜欢,但这个人确实是很厉害的一个人,跟这个人在一起,就觉得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们的。 楚留非说是这么说,但眼神还是很戒备的。 他盯着前后两方的杀手一会儿后,高声道:“谁请了这些瘟神来对付我们,请出来说话,再不说天就亮了,咱们要是打起来,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一旦天亮,城门大开,来来往往的行人多起来,就双方现在的样儿一定会引起骚动,到时大家就不好脱身和解释了。 “不愧是第一名捕,一眼就知道咱们不是来要命的。”随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来,从那些杀手的身后走出一个穿着很普通,但气势却很足的男子。 “时间有限,”他说,“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你把那件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你们离开,否则,你们今天想全身而退,万万不可能了。” 楚留非盯着他,笑:“这位莫非是华公公?” 华公公也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没错,我奉了主子之命,前来向你要那件东西。楚大人再怎么武艺高强,我想也不是这么多人的对手,而我家主子也不是嗜杀之人,还请楚大人审时度势,切勿做出错误判断。” 楚留非气定神闲:“华公公,你觉得我会将那件东西带在身上吗?你现在要我马上交出来,我真没办法做到啊。” 华公公微笑:“换了我也不会将那件东西带在身上的,但我想楚大人一定不会带我们去取,不如这样,我们就代替你照顾肉肉少爷,你则去取来那件东西,如何?” 肉肉跑到楚留非身后,大叫:“不要!我不要你们照顾我!我要跟楚留非在一起!” 楚留非不是好人,但他们更坏,相较之下,他还是跟楚留非在一起比较好。 楚留非却想都没想就道:“行哪,这小鬼好吃懒做,笨得跟头驴似的,你们替我照顾他也好。” “不要——”肉肉尖叫,对着他就是拳打脚踢,“我不要跟他们走!楚留非你不可以出卖肉肉!” 楚留非捂住他的嘴,骂道:“强者制人,弱者受制于人,因为你太弱了,我们两个没办法打败他们,所以你只能跟他们走了。你再闹,他们若是生气的话,不给你饭吃,看你苦不苦!” 肉肉的脸立刻垮了,不闹了,一双大眼睛却恶狠狠地剜着他。 楚留非邪恶地笑着,使劲捏他的嫩脸:“不想被人欺负,不想被人控制,就要努力让自己变成强者,要不然没人罩得了你。你就乖乖地跟着他们吃香喝辣,别闹啊,我和十一一定会去救你的。” 而后,他大手一挥,肉肉只觉得颈侧一疼,就晕了过去。 楚留非将肉肉丢给华公公:“我现在就去取那件东西,有劳华公公照顾笨小子了。” 华公公准确地接住肉肉,微笑:“楚大人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肉肉少爷,并在府上等待楚大人凯旋归来。” 楚留非笑笑,身形一闪,转瞬消失,没有人追过去。 盛王府后门附近的一个角落里,夏雨琳躲在那里,一直没看到肉肉出来,心里更沮丧了。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但肉肉还没有出来,要么就是被彻底控制住了,要么就是逃不出来,她不能再这样守下去了,她必须要想办法混进盛王府,将肉肉救出来才行。 看看天色已经大亮,她便从隐身之处走出来,无精打采地往四个人的碰头地点走去,心里想着要怎么救肉肉。 她回到附近的一间小宅子里,推开进屋,发现楚留非竟然坐在那里喝茶,惊讶:“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白天的时候我负责上午,你负责下午吗?” 按照他们的想法,肉肉如果要逃出来,应该会选择晚上,所以晚上时段是四个人都要守着的,但白天的时候四个人就可以两两换班,分守上下午,她现在是休息时间,楚留非则应该是在岗才对。 楚留非悠然地道:“肉肉昨天晚上翻墙出来,我带着他回来了。” 夏雨琳喜出望外,冲到他身边:“太好了!肉肉现在在哪里?” 楚留非耸耸肩:“我即将带他出城的时候,太子府的人带着香血海的杀手出现,要我交出那件东西,否则就杀了我们。我自诩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就跟他们做了交易,他们暂时扣押笨小鬼,我回去拿那件东西跟他们换。” “你、你这个混蛋——”夏雨琳气死了,双手去揪他的耳朵,使劲扭,“你居然出卖肉肉,丢不丢人啊你?你不是说你很牛吗,怎么做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 “唉,”楚留非叹气,让她扭,“对方一共找来了六名香血海的顶尖杀手,我带着那个笨小鬼,实在没有把握能脱身。我若是跟对方硬干,势必是一场恶战,到时引来盛王府的人,我跟那个笨小鬼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审时度势,当机立断,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夏雨琳终于放开他那两只被扭得又红又肿的耳朵,鼓着双颊道,“两个问题,一,你真的舍得交出圣旨?二,你相信他们拿到圣旨后会交出肉肉吗?” 楚留非抚着下巴,露出邪邪的笑容:“十一小姐,你怎么离开夏家后就变笨了?我楚留非是那种会干赔本生意的人吗?你想想,我们不是有两份圣旨吗,只要把那份假的交给太子府不就成了?至于他们拿到圣旨以后会不会交出肉肉,这倒不用担心,太子这个人虽然平庸,却不是冷血嗜杀之人,他还不至于连一个没有威胁的小孩都不放过。” “是哦,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夏雨琳眼睛一亮,“反正那两道圣旨要放在一起进行对比,才知道哪份是真哪份是假,把假的那道交给太子府,他们也辨认不出来,而我们一点损失也没有。不过,” 她还是不放心:“你跟太子很熟吗?你怎么知道他讲诚信?” 楚留非道:“我跟他不熟,但他若是冷血嗜杀之人,就不会输给梦盛这么多了。你放心,他若是敢食言,我会另有办法救出那个笨小鬼。” “唉,你说得轻松喔,肉肉被关在太子府里,会不会吃苦啊,我都几天没见他了,想死他了……” “他天生就有那样的能力,却连自己都保不住,那他就活该蠢死。再说了,他只要有吃的就不会过得不好,太子不会饿了他的……” 噼里叭啦,夏雨琳对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肉肉不是你儿子,你当然这么说!你吖的看到他逃出盛王府后居然不告诉我,而是偷偷带他走,害他陷入困境。你吖的真该死……” 楚留非一点都没有闪避,一副很享受她的“按摩”的样子:“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和他好。我一直担心盛王府会故意放虎归山,利用他带路找到你,所以看到那小子跑出来后,我留了一个心眼,没有马上出现,也没有告诉你,而是在暗中观察形势。” “我的担心变成了实现,那笨小子真是被故意放走的,他一出来,后头就跟了好几名盛王府的死士。在那种情形下,我哪里敢让你和笨小子见面?只得先甩掉那些死士并带笨小子离开,哪里料到太子安插在盛王府的眼线一定发现了端倪,居然先派人在西城门守着了。” “太子这次也是下了血本了,居然一口气雇佣了这么多名香血海的顶尖杀手对付我,看来太子对这份圣旨也是势在必得,我若是不将圣旨交出去,他一定会追到底的。” 335 争风吃醋 夏雨琳听得脊梁发寒:“盛王府的诡计还真是多啊,一套一套的,我跟肉肉能安全走出盛王府,简直是奇迹了。” “因为你们还有利用价值。”楚留非淡淡道,“夏半姜原本想通过你拉拢恩远侯,但你跟恩远侯取消婚约以后,你的利用价值只剩下拥有先皇圣旨这一条了。一旦盛王府得到先皇圣旨,你和那个笨小鬼就可以被灭口了。” 夏雨琳冒汗:“……” “好了,”楚留非站起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现在就去拿另外一份圣旨。” 夏雨琳蔫着脑袋:“我跟你去。” 楚留非皱眉:“你还是别去吧。” 夏雨琳有点奇怪:“你不希望我跟你去?为什么咧?事关重大,我怕你拥有两份圣旨后就自己一个人跑了,当然要跟着你才保险吧。” 楚留非叹气:“因为那个地方不适合女人去。” 夏雨琳额头立刻狂冒黑线:“你要去的地方……不会又是那种地方吧?” 又是那种地方,风月之地。 只是,这一次的风月之地显得很不像风月之地罢了,典雅的、长长的白墙间一道漂亮的拱门,拱门上挂着一个名为“幽园”的牌匾,门是关着的,楚留非只说了一句“幽幽的零号客人”,拱门立刻开了,里头的小厮很客气地迎他进去:“客人这边请——” 眼前是一片花木掩映、曲径通幽的大花园,各间建筑之间隔得很远,若隐若现的,怎么看都不像风月之地,只像富贵人家的避暑胜地、度假花园什么的。 感觉是很高档的地方啊,夏雨琳跟在显然熟门熟路的楚留非后面,一边欣赏着四周的美景,一边不服气地叹气。 楚留非:“我叹什么气呢?难不成又是在吃我的醋?” “呸!”夏雨琳骂,“我是在想,为什么男人有那么多可以吃喝玩乐和享受的地方,而女人却只能呆在家里,不能出去享受?” 楚留非居然搂住她的肩膀,大方地道:“你想玩是吧?你现在也是男人了,以后跟我去玩就得了,包你想玩什么都行。如果你不想去男人才能玩的地方,也有女人才能玩的地方,改天带你去去?” “呸!”夏雨琳拉开他的手,“你一个男人,去女人才能玩的地方玩什么呢?” 楚留非道:“长见识呗。” 夏雨琳一脸鄙视:“无聊。” 两人一路从小径间穿过,中途没有遇到半个人,四周安静得像世外桃源,夏雨琳真的很难相信这里是风月场。 走了蛮久,终于走到花园深处一栋古香古色的院子前。 一名娇俏的少女蝴蝶一样飘出来,看到楚留非很高兴:“楚大人您来了,幽幽姑娘很想你呢。” 夏雨琳确信,这里是那种地方没错了。 楚留非哈哈大笑,摸了她的脸蛋一把:“我也很想你们啊。” 少女捧着发红的脸蛋:“想的话为什么这么久不来呢?” 楚留非搂着她的腰进门:“因为忙得不得了嘛,看我这么忙还抽空来看你们,知道我有多在意你们了吧?” 夏雨琳绷着脸跟进去,心想,吖的,这货难道把先皇的圣旨放在这里了?真是胆大包天。 这花园里的院子居然还挺大,走了一会儿还没看到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夏雨琳有点憋不住了,问楚留非:“喂,你不是说带我来看美绝人寰的幽幽姑娘的吗?你不是还吹嘘她很爱你的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你不会是骗我吧?” 就在这时,一阵流泉般美妙的琴声从前头传过来,曲调优美,欢快热烈,含情脉脉的,就像一个姑娘见到久别重逢的情人一般,连夏雨琳都听出了其中的情意。 她冲过前面那片翠竹,当即就“哇”了一声,站在那里看着绝色美人弹琴。 前面的小屋里,一个绝色美人坐在窗前弹琴,不施粉黛,不着金银,就好看得不得了,她就看得出了神。 女神!真正的女神啊!其实细看的话,这美人的五官真不是特别惊艳完美的,但整体非常和谐,和谐得让人非常喜欢和舒服,如果她现在生病,觉得浑身难受的话,看着眼前的美女,病情一定会好了大半。 楚留非大步走过去,几步就到了美人的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随口就亲了一下:“幽幽,我想死你了。” 幽幽嗔道:“你又故意哄我开心了。” 楚留非笑道:“那你开心了没有呢?” 幽幽微微脸红:“是挺开心的。” 楚留非大笑:“你真是我的解语花,总是这么配合我。” 幽幽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伸手去摸了措他的脸,微蹙眉头:“你蓄胡子了?怎么蓄这么大一把胡子呢?” 楚留非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你不喜欢吗?” 幽幽想了一想:“不习惯罢了。” 楚留非又亲了她一下:“那就尽快习惯吧。” 夏雨琳猛翻白眼,喵的,这货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看他跟这位幽幽姑娘亲热?他们其实是来拿珍贵的东西去换回肉肉的好不好? 不过,感觉这位幽幽姑娘有点怪怪的啊,她暗中打量幽幽,这个幽幽从一开始就没正眼看过她,而且还那样子问楚留非,难道她是…… 这时,幽幽微微转头:“这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 楚留非笑道:“是啊,我带了一位林兄弟过来,她看你看得发了呆,半天没出声。” 他说着,他体贴地将幽幽转到面对夏雨琳的方向。 幽幽心里了然,朝夏雨琳微微鞠身:“幽幽双眼废了,怠慢了林公子,还请林公子切勿见怪?” 她真的是个瞎子?夏雨琳看着她漂亮却没有光泽的眼睛,又震惊又觉得可惜,也赶紧抱拳:“不怪不怪,如同楚兄所说,我被幽幽姑娘的美貌给震得呆若木鸡,是我无礼才对。” 幽幽微笑:“能让林公子看呆了,是幽幽的荣幸,两位公子里面请——” 她说着,转身,往屋子中央的树桩茶桌走去。 夏雨琳打量这间屋子,家具不多,件件笨重厚实,摆放得十分整齐,并都被固定得十分稳当,没看到什么尖锐的东西,真是针对盲人所设置的了。 幽幽一坐下来,侍女就拿来一个小火炉,摆在固定的位置上,燃碳烧水后就退下去了。 幽幽亲自给他们泡茶,虽然是盲人,但烧水、倒水、泡茶什么的却很熟练,动作丝毫不差,令夏雨琳十分钦佩。 而后,几个人就风花雪月、天南地北地聊开了。 夏雨琳是很喜欢跟美人聊天的,但她急着拿假的圣旨去交换肉肉,坐立不安,目光飘来飘去,心里想的都是:圣旨在哪里?楚留非到底是来找美人寻欢作乐的,还是真的是来取圣旨的? 楚留非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明白他并没有忘记正事,这才微微稳了心神,耐心地陪他玩。 终于,大半个小时过后,幽幽终于道:“林公子似乎有心事,不知是否跟幽幽有关?” 夏雨琳惊讶,这位盲眼美人的感觉也太敏锐了吧? 她刚想回答,那个娇俏的丫环就匆匆地跑进来,在幽幽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夏雨琳隐隐听到“**来了”,幽幽蹙眉:“就说我正在入眠,不便见客,让他先回去吧。” 丫环瞅了楚留非一眼,跑出去了。 但很快又跑进来,苦着脸道:“他不肯走,说一定要进屋,大不了他在屋里看书等您醒来……” 幽幽叹气:“不管用什么法子,你都一定要让他先回去……” “怎么连幽幽也会骗我了呢?”这时,外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不悦的声音,显然,她们想赶走的人已经擅自闯进来了。 夏雨琳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就变了,猛然站起来:“我去撒尿,等下再过来。” 而后她就闪出大门,往走廊一端闪去,躲在一个巨大的、插满了花花草草的花瓶后面。 喵的,那个声音不是猴爷的声音吗?她一点都不想见到这家伙啊!就算她已经成功地化妆成一个帅小伙,却还是觉得这厮有可能认出她来的,万一惹出什么风波,营救肉肉的计划恐怕就要生变了! 现在只希望楚留非不要跟猴爷引发冲突才好。 然而,这两只男人哪里会轻易让她称心? 她刚躲起来,侯爷已经走到了屋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喝茶的楚留非,先愣了一下,而后冷笑:“幽幽,你就这么中意这个一脸熊样的新欢,连我都要欺骗和拒绝吗?” 夏雨琳虽然躲在走廊下的花瓶后面,但离屋里那几个人不过四五米,看得清楚,听得也清楚,当即愣了一下:喵的,难道因为楚留非留了个大胡子,猴爷就没认出他来? 一脸熊样?嘻嘻,楚留非长得高大,那一大把胡子又浓密得很,还真像头熊啊! “长得熊样又如何?”楚留非的口头功夫也不差的,当即阴晴怪气地道,“男人不是看脸的,是看真——功夫的,幽幽最强的优点就是从不看脸,只看衣服底下的真本事。我有真本事,幽幽自然更中意我。” 336 救命 “你能有什么真本事?”侯爷大怒,“看你就是一介粗鄙的草莽之徒,幽幽怎么会看得上你?” “幽幽,你是不是被这个混帐胁迫,才不得不接待他?”他问幽幽。 谁不知道他是幽幽最重要的客人?有他罩着,城里的那些登徒子再怎么觊觎幽幽的美色,也是不敢对她出手的,而他也以为幽幽最优先接待他,如今,幽幽却为了这么样一头熊而怠慢他,令他大为光火。 幽幽看不见,也不敢乱动,只是站着摇头:“侯爷,他是幽幽的客人没错,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幽幽先招待他,过后再招待您如何?” 侯爷沉下脸来:“难道你觉得他比我更重要?” 幽幽不敢随便回答,她的丫环却憋不住了,低声劝楚留非:“楚大人,您先离开如何?侯爷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您就让让他罢……” 她的声音再轻,也被侯爷听到了,侯爷盯着楚留非:“楚大人?哪个楚大人?” 楚留非一向看恩远侯不顺眼,又见他认不出自己,很想恶心恶心他,但这会儿看他已经在怀疑自己了,觉得自己有要事在身,不宜惹事,便站起来,亲了亲幽幽的脸蛋,大笑着往外头走去:“听说恩远候后院起火,鸡犬不宁,非得在外头寻求安慰不可,我也是男人,理解恩远侯的心情,就不跟恩远侯闹了,反正恩远侯这辈子都争不过我的!” 夏雨琳听到这话却是惊讶不已,猴爷难道跟荣怡公主闹翻了?这么八卦的事情,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那边,侯爷听到自家的丑事被一个熊样的男人曝光,脸都黑了,而且他看着这熊样的男人的身材、派头、口气,越看越熟悉,加上对方姓楚,他终于想到了什么,大叫:“楚留非你这个通缉犯——给我站住!” 楚留非却是加快了脚步,从窗口跃出去:“你叫老子站住老子就站住,那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搁?老子偏要跟你对着干!” 侯爷本是试探他一番,看到他要跑的样子,立刻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抽出剑来,冲过去:“本侯就替朝廷拿下你这个通缉犯!” 楚留非也施展轻功,飞奔起来,但侯爷本就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他一跑,侯爷也迅速冲出来,率先冲到院子里,拦在他前头。 楚留非看他一身杀气,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样跑了,也抽出软剑来,跟他杀在一起。 两人都是高手,就算楚留非技高一筹,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甩掉侯爷,两人就杀得难分难解起来。 夏雨琳看着这两个人打架,心里直冒火: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楚留非这混帐还去挑衅猴爷,嫌时间太多了吗? 楚留非终究没有忘记正事,打了一会就想着怎么脱身了,瞅了一个空档,就跃出墙头,开始跟侯爷玩起“躲猫猫”的游戏来。 夏雨琳看他们都跑出去了,跺了跺脚,也跟着跑出去。 花园很大,两个男人钻在花草树木里就没了影儿,夏雨琳走在花园里,急得要命:虽然这里很安静,现在少有别人出没,但难保这两个人打架的消息不会传出去啊,太子府和盛王府知道以后,还不猜到圣旨就藏在这里? 楚留非这厮,居然因为争风吃醋就忘了正事,还真是没用……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吓得她半死。 “嘘,是我。”楚留非的声音,“我将圣旨缝进一件黄色肚兜里,送给幽幽了,你马上去幽幽的房间里找到那件肚兜,然后先离开,恩远侯就由我引开。” 夏雨琳一脸黑线,他这个办法还真提……有创意啊。 楚留非说完之后就往花丛里窜去,并故意弄出声音,将猴爷吸引过去。 夏雨琳摇了摇头,拔腿往幽幽的院子冲去,对站在门口、一脸不安的幽幽道:“幽幽姑娘,那两个男人杀疯了,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能靠你了。” 而后她看向幽幽的丫环,往某个方向一指:“那两个男人在那边打架,你赶紧扶幽幽姑娘过去,一定要全力劝阻他们。” 幽幽和她的丫环知道两个男人的地位不轻,都不敢耽搁,赶紧往夏雨琳所指的方向行去。 夏雨琳趁机跑进幽幽的房间,在床上、衣架上、衣柜里翻找起来。 像幽幽这样的美人,衣服很多,光是衣箱衣柜什么的就有好几只,她不敢将衣服弄乱,小心地翻找,速度并不快。 但愿幽幽别把那件肚兜穿在身上才好,要不然她只能扮演一回真正的客人了。 找完了找不到,最后剩下一只大大的、上锁的、看起来像装衣服的箱子,她狠了狠心,拿出铁丝撬锁,喵的,里面居然全是银票、金银首饰和几件肚兜底裤什么的,她严重怀疑,这些都是幽幽喜欢的男人送的。 那几件肚兜里,就有一件是黄色的。 她摸了摸,那件黄色肚兜居然还是几层的,再狠狠心拆开,里面果然有一块明黄色的金线绣龙布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没错了。 她将那件东西揣在怀里,准备锁上箱子逃走。 “来人啊,有人要偷幽幽姑娘的东西——”一声尖叫突然响起来。 她抬头一看,喵的,竟然有人跑进来,将她盗窃作案的画面给看到了并尖叫起来,她冲过去,将那个人推开,拔腿往外面跑。 跑到外面后,到处都是小径和花花草草,她一下子就晕了头,要从哪里跑出去? 于是,她也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跟闻声来追捕她的人玩起“躲猫猫”来,场面相当混乱。 先不说她是如何脱险的,就说肉肉到太子府后的经历吧。 肉肉醒来后,发现自己呆在陌生的地方,连半个熟悉的人影都没有,而且还被关在屋里,哪里都不能去,守在门外的还是他最怕的那些看起来不像人的人,当即慌了,尖叫起来:“楚留非救我——” “十一救我——” 叫了半天,没人理他,倒是好吃好喝的不断送进来。 他边吃边哭边尖叫:“楚留非救我——十一救我——” 叫了半天还是没人理,他于是生气了,又知道抓他的人并不想伤害他,更是就放着胆子开始砸东西,边砸边尖叫:“坏人——你们都是坏人,竟然要抓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关起来,你们太坏了,一定会有报应的——” “肉肉才八岁,没爹没娘没做过坏事,是个可怜的孩子,谁来救肉肉啊——” 门外的人直直地站着,跟标枪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由着他哭。 肉肉在这么叫的时候,也觉得坏人不会理他的,他这么做只是垂死挣扎和不甘心罢了,但是,没想到,正好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路过附近,恰巧听到了肉肉的尖叫声。 他停下来,看向尖叫声传来的方向,问:“那边有孩子在哭闹,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随身太监赶紧道:“世子殿下,奴才听说府中有人在替外出的亲友照顾一个孩子,想来就是那个孩子不习惯府里的生活,正在哭闹呢。” 世子听后道:“这孩子哭闹得这么厉害,怎么也没有人哄哄呢?万一这孩子出了事,那可怎么办才好。” 太监道:“应该有人哄罢,不过小孩子嘛,要闹起来的时候恐怕一时半会哄不住,闹累了自然就会乖了。殿下不用担心,这孩子有力气闹,就说明身体好好的。” 世子想了一想:“你说得有理,我多虑了。” 然而才走了几步,那边又传来杀猪一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救命——杀人啦——有人要杀小孩子啦——” 听到这样的呼救声,世子坐不住了,转身就往呼救的方向快步而去,嘴里喃喃着:“再怎么样也不能杀小孩哪,这事本世子得管管才行。” 那边,肉肉很想使出他的“绝世本领”将墙壁打出一个洞来,然后逃走,但是门前的那些黑衣人都是“香血海”的顶尖高手,仅仅是那股惊人的黑暗气息就能将他镇住,他根本不敢独自一人跟他们斗,所以,他只能一声声地尖叫呼救,乱喊什么“杀小孩”了之类的发泄心里的恐惧与不安。 “十一救我,呜呜呜——”他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十一了,这会儿想死十一了,哭声可不是假的。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屋里是谁的孩子?你们又是谁?怎么孩子哭成这样了都不管的?” “我们受人所托,在此看守屋中之人,其余一概不管。” “喂,这位可是世子大人,你们如此对世子说话,不怕砍头吗?” 杀手们不说话了。 “喂,你们看到世子怎么不行礼?还有,你们一个个打扮成这样,是想干什么呢?” 肉肉听到有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觉得自己有机会了,赶紧凄厉地哭:“他们把肉肉关起来,要把肉肉杀了,英雄好汉快来救肉肉啊——” 世子就站在门外,这会儿听得十分清楚,脸色不太好看了:“你们真要杀了这个孩子?” 杀手们得到的命令是看好这个孩子,别让目标跑了,对于世子的问话,他们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继续沉默是金。 337 世子仗义 他们的沉默,在世子看来就是默认,当下怒了,也不看他们,上前几步,准备把门推开。 两名杀手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没有华公公的命令,我们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世子瞪着他们:“本世子是太子府的小主子,华公公也要听我的,你们敢拦我不成?” 两名杀手没说话,但伸出去挡路的手纹丝不动。 世子火了:“把手拿开,不然本世子砍了你们的手。” 两名杀手还是一动不动。 世子抽出剑来,一副准备砍下去的架势,但两名杀手还是不为所动。 世子的贴身太监看形势不对,赶紧道:“殿下,您别冲动,奴才现在就去请华公公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华公公一定会跟殿下解释清楚的,您别激动哈。” 而后,他给另外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让其看好世子,自己跑去找华公公去了。 “救命啊——”大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人影从屋里冲出来,从两名杀手伸长的手臂下钻过,一把抱住世子,眼泪汪汪地道,“大叔,呃,大哥哥救命啊,他们要把肉肉关起来,还要杀了肉肉,大哥哥一看就是好人,一定要救肉肉啊!” 他原本就长得粉嫩漂亮可爱,加上这会儿将撒娇卖萌装可怜的功夫全使了出来,弄得那样一张泪脸跟遇到主人的、走丢了的小狗狗似的,看得世子眼睛发愣。 “大哥哥——”肉肉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用带点撒娇和软糯的声音道,“你会救肉肉的对不对?” 世子心里就是一软,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你叫肉肉?谁家的孩子呀?” 肉肉一看这招有用,立刻乖乖地道:“十一家的孩子。” 世子一愣:“十一家?” 肉肉道:“我是神探夏十一的孩子。” “神探夏十一?”世子一脸迷糊,“京城里有这号人物吗?不过我已经好多年不在京城里了,对京城的事情了解得没那么多。你爹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是我爹。”肉肉解释,“神探夏十一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人,也是肉肉的新娘。” 世子:“……” 肉肉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世子问不出别的问题来,只当是小孩子童言无忌,于是又摸摸他的头:“那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肉肉小脸一垮,眼睛一红,要哭不哭的样子:“他们要十一交出传家宝,要不然就杀了肉肉……” 他这副强忍着不哭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成功地勾起了世子的同情心,世子剑眉一竖:“真是岂有此理!咱们太子府何时成了这般横行霸道之地?走,你跟大哥哥走,大哥哥一定安全送你回去。” 肉肉得意了,觉得自己遇到了救星,然而,眼前一闪,杀手又挡住世子的去路:“没有华公公的命令,我们不能让这孩子离开。” “又是华公公?”世子大怒,“华公公何时成了太子府的主子?难不成我父亲连一个奴才都管不了?” 杀手们还是一派木然和沉默。 世子真是气炸了,但他也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些黑衣蒙面人不是简单角色,真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他。 好在这时,华公公十万火急地赶到了,一看到他就跪下来:“奴才叩见世子殿下——” 世子看他还算客气,没好气地道:“赶紧起来,跟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华公公道:“肉肉少爷乃是侧妃娘娘的四弟,因为他擅自离家出走,在外头闯了大祸,被江湖人追逐,娘娘才将肉肉少爷接回府里,好生看着,打算待外头的麻烦解决以后再送肉肉少爷回去。” 世子看向肉肉:“是这样吗?” 肉肉摇头,尖叫:“不是不是!肉肉不认识他们,他们绑架了肉肉……” 华公公一看情形不对,立刻将脑袋凑过去,在世子耳边咬耳朵。 世子听后点头:“我明白了,这事我晚些会去问父亲。不过,这孩子被关在这里也太可怜了,我跟他挺投缘的,就让他先跟着我吧。” 华公公:“……” 半晌,华公公才苦着脸道:“是。” 世子毕竟是世子,是太子府的小主子,而且在军中磨练了多年才刚回来,他能跟世子争么? 世子牵着肉肉的手走了,华公公才对那几名杀手道:“你们暗中盯着这小子,绝对不可以让他离开太子府一步。” 几名杀手“是”了一声,转身就不见了,也不知道到底躲到哪里去了,那一身绝妙的功夫,令华公公又惊出一身冷汗。 肉肉跟着世子走,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他觉得这个“世子”大哥哥看起来是好人,跟他在一起总比被那些杀手盯着好,心里便高兴了一点,暂时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再说夏雨琳这边,真是祸不单行。 因为香园太大了,她根本不知道出口在哪里,加上身后有一堆人追着,她就在花园里瞎跑,跑着跑着就迎头撞上一个人,两人因为惯性而狠狠地撞到一起,然后都痛得跌倒在地上。 “谁跑路不长眼睛……”她摸着头骂。 “谁敢挡本侯爷的路……”对方抬头,也骂。 四目相触,皆是大吃一惊,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大事不好!夏雨琳迅速反应过来,爬起来就跑,但猴爷也不是省油的灯,跳起来就抓住她的手臂:“落葵?你是落葵吧?别跑,我有话跟你说。” 夏雨琳没话跟他说!但后头的那些追兵很快就要追上来了,而猴爷看来一时半会地也跑不掉,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后,道:“我也有话想跟你说,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能不能先带我离开这里?” 保住她身上那道圣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出去,她就先忍了! “好,我立刻带你出去!”猴爷立刻收起宝剑,扛起她来,往后院偏门冲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冲到偏门前,看守偏门的人一看是侯爷,哪里敢阻拦,直接开门,问都不问一声就放行。 冲出香园没多久,侯爷就放下夏雨琳,抓住她的手臂:“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过得可还好?” 夏雨琳眯眯一笑:“很好啊,楚留非救了我,我跟他私奔了,孩子都准备生下来了。” 338 都是假的 “你、你……”侯爷如遭雷劈,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可以如此对我?我已经遣走了所有的姬妾,想着以后一心一意待你,还到处找你,你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私奔并生孩子?” 夏雨琳又被吓到了:“你、你不会跟公主离婚了吧?” 这个男人怎么老是擅自为她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呢?她不觉得感动啊,只觉得这个男人有毛病。 侯爷道:“除了公主,所有的女人我都送走了。你说过你只想要一个对你一心一意的男人,我就想达成你的要求,这样你总没有理由拒绝我了罢……” “慢着,”夏雨琳有些崩溃地大叫,“我听说你的小老婆们给你生过几个孩子,你随随便便就赶走你孩子的娘了?还有,你就算赶走了其他女人,还有公主这个正牌老婆吧,你这样也不算是对我一心一意啊,还有,我对你早就没有了男女之情,你自说自话,自作决定,都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可不认同和接受你的行为啊!” 侯爷却说:“那些女人不过是别人送来的礼品罢了,不值一提,而且本侯也没有亏待她们,都让她们有了好去处,她们应该感激本侯才是。至于公主,本侯休不得,但本侯保证,本侯的妻只有公主与你,再无别人,你还不满意么……” 听他的意思,如果公主不是公主,他会连公主都要休掉? 夏雨琳真想跪了:“猴爷大人,我都说我不喜欢你了,你把我的话给听进去行不行?” 侯爷还是很固执:“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你怎么骗我都没用的……” 这会儿,连已经追到他们附近,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大半的楚留非都听不下去了。 他从隐身之处走出来,大刺刺地搂过夏雨琳的肩膀,并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看着侯爷邪笑:“你没听到吗,我们两情相悦,她肚里还有我的娃,她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的,你赶紧死了这条心,离她远远的吧。” “一定又是你这个无赖盅惑了落葵!”侯爷的眼睛又因为杀气而发红了,“落葵,你千万别信了这无赖的甜言蜜语!他可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下流无耻,喜新厌旧,京城女子哪个不在背后恨他的?你若是真跟了他,迟早会被抛弃……” 你有资格这样说别人吗?夏雨琳在心里骂,真恨不得搬起一块砖头堵住他的嘴。 “侯爷这么说就不对了!”楚留非一脸正气,“我跟那些女子都是男未娶女未嫁,双方有意,亲亲我我,有何不可?待到双方另有所爱,不当情人当朋友,又有何不可?而侯爷已经妻妾成群,儿女众多,却还在外头拈花惹草,这才是无耻之至吧?” “你——”侯爷气得又拔出剑来,“我是大名鼎鼎的恩远侯,京城第一美男,受女人欢迎也是情理之中,而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个捕头,无钱无势,跟地痞流氓一般,哪个女人会爱你?你不过靠着甜言蜜语和无赖手段哄骗那些女人罢了……” 夏雨琳问楚留非:“他好像很恨你,为什么呢?” 楚留非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因为他的女人看到我以后就会移情别恋,觉得我比他强,他的尊严和面子受到了伤害,自然恨我入骨……” 夏雨琳一脸鄙视,喵的,说穿了这两人还不是一丘之貉,还好意思自认比对方强喔? 侯爷看他们亲亲我我,当他不存在,尊严和面子再度受到重创,挥剑就朝楚留非刺去:“楚留非,你害了别的女人我可以不计较,但竟敢欺骗落葵,你绝不饶你!我现在就抓你去坐牢——” “你赶紧走!”楚留非说了一句,立刻推开夏雨琳,拔剑跟侯爷杀到一起。 夏雨琳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她回头,大叫:“姓裴的,你并没有爱上我,你只是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不甘心被我甩掉罢了!我可以告诉你,得到的才是最好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差的,你就放弃我吧……” “我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你等着,我一定将你从这无赖的手里救出来……” 这人真是没救了!夏雨琳无语看苍天一会,撒腿就跑,真是看他一眼都觉得怕。 她一路上绕来绕去,绕了很久才回到暂时隐身的地方,焦急地等着楚留非回来。 到了傍晚,楚留非还没有回来,她心慌慌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事情。 他跟侯爷闹了这一场,恐怕全京城都知道了吧?而盛王府的人似乎又无处不在,万一他的行踪被发现……她都有点不敢想了,不过,他似乎神通广大的样子,应该有办法自保吧?她要不要先拿着这份圣旨去救肉肉呢? 要,还是不要?她想这个问题,想到半夜三更。 这时,楚留非总算回来了,又像鬼一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点声息都没有,又吓了她一大跳。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以为你被猴爷干掉了。”她拍着胸口问。 “哼,他再练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楚留非一脸不屑,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黄布,“我要避开别人的眼线,又要跑去另外一处地方取另一份圣旨,便忙到现在才赶回来。” “那赶紧对比一下,看那一份是假的。”夏雨琳大喜,展开自己拿的那道圣旨,催促他,“快点对比,别让肉肉再受苦了。” 楚留非不紧不慢地将他手中那份也展开来,两块金线绣龙的黄布就摆在一块儿,在明亮的烛光下让他们看了个仔仔细细。 夏雨琳有些字没看懂,就看出圣旨的大概意思是说皇位传于谁谁谁、任何人都不可以违背。 “这是什么字?为什么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都看不懂?”她指着其中几个字问。 这个时代的人用的都是繁体字,基本上,语文从小就学得不错的她阅读无难度,但她就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字不认识,难得有机会窥伺皇室机密却不得要领,急死她了。 楚留非专注地看着两道圣旨,头都没抬:“这是几十年前的文字了,有些文字现已不用或变更,你不认得也是正常。” “喔,我明白了。那这两道圣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这种事情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 十几分钟后,夏雨琳百无聊赖地问:“看出来了吗?” 辨个真伪有这么困难吗?不过,她是没看出这两道圣旨有什么不同啦,从面料、做工、图案、印章到文字的形状大小什么的,在她眼里一模一样。 楚留非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脸色凝重,眉头皱得很深,深到可以挟死蚊子了。 “喂,这么严肃做什么?我又不会把秘密透露出去……”夏雨琳觉得气氛太严肃,忍不住推了推他。 “现在不是闹的时候。”哪料楚留非却异常严厉地吼了一声,吓得她赶紧收手,缩成一团。 喵的,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为何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家伙脸色这么可怕?夏雨琳没顾得上生气,隐隐觉得事情不太对了。 楚留非将两块布分别拿起来,对着烛光反复看了数遍后,突然重重地将手中的黄布甩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假的!两份都是假的!” 夏雨琳突然就觉得世界一片黑暗了。 她抚着额头,身体晃了两晃后跌坐在椅子里,喃喃:“怎、怎么会这样!老……楚,你不是会看错了吧……” 楚留非的脸色异常冷峻:“我不会看错的!其中一份的印章是假的,另外一份的文字并非先皇亲手所写,我可以确定,两份都是假的。” 夏雨琳听到了肉肉凄惨的哭声,她这会儿不关心天下安危,只关心要怎么救出肉肉。 “肉肉……” “你现在还想着那个笨小鬼?”楚留非冷哼,目光犀利地盯着她,“你给我的圣旨没有动手脚?” “你怀疑我藏了真的,然后将假的给你?”夏雨琳打了自己一巴掌,逼自己清醒一些,“楚留非,你觉得我有能力伪造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圣旨?你觉得我会为了两道假的圣旨跟你逃亡这么久?你觉得我有兴趣卷进这种纷争之中?” 楚留非盯着她:“在这两道圣旨落入我手里之前,只有你跟那只黑猫知道圣旨的下落,也只有你们碰过那两条圣旨,我不怀疑你,还能怀疑谁?” 夏雨琳冷笑,也站起来,跟他对视:“楚留非,你别忘了我已经将这两道圣旨交给你很久了,你又未将这两道圣旨一直带在身上,你怎么知道圣旨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而被调换的?或者说,也许这两道圣旨原本就是这样呢?” 楚留非抿了抿唇:“不会的!这两道圣旨不可能都是假的圣旨,先皇不会跟夏墨清开那样的玩笑,一定是真的那道被换过来了。如果真的那份落入不合适的人手里,麻烦就大了。” 夏雨琳也觉得很丧气:“我们就不要互相怀疑和指责了,你好好想想,我也好好想想,看看圣旨有可能在什么环节出了差错,被人暗中调了包。” 楚留非抿唇,默认了她的话,两个陷入沉思之中。 339 狼狈为奸 “两份都假了也好!”没过一会,楚留非就阴恻恻地开了口,“如此,就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了。” 夏雨琳瞄他,被他阴狠的表情给震得心头哆嗦了一下,觉得他一定想到了什么凶狠的点子。 果然,楚留非道:“我就随便挑一件给太子府,将那个笨小鬼给换回来,如若盛王府找上门来,我就再将另外一件给盛王府,反正两件都是假的,他们拿到手也没用。趁稳住他们的时间,咱们再去找那件真的。” 夏雨琳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是不能平白给了他们,而且,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 楚留非道:“我当然不会给他们杀人灭口的机会,我会拿这两份假货给我们捞点好处才行。” 说罢,他道:“时间很晚了,去睡吧,明天再去救笨小鬼也不迟。” 夏雨琳恨不得马上就去救肉肉,但现在被两道圣旨居然都是假货的事情给弄得心神不宁,也没有心思想太多,便先去睡了。 她连睡着都在思考圣旨被调包的事情,到底真的那道圣旨是如何被换掉的?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有,楚留非说是假的就是假的?楚留非会不会已经认出真货,却故意这么骗她? 到现在为止,楚留非的底细可还是神秘得很,说他只是一个捕头,她不太信的,他要么就是另有身份,要么就是另有主子,她可以全然相信他咩? 而此时的太子府,却是热闹非凡,因为离家多年的成世子回来了。 成世子,名梦成,乃是太子的嫡长子,其母是太子的第一任正室,据说还是先皇指婚的,已经去世多年。 先皇死的时候,下旨封梦成为世子,梦成既是世子,将来肯定是要继承父亲爵位的,他的父亲是太子,这也就意味着太子一旦称帝,他也就是太子。 像他这样的身份,又没有了母亲的庇护,自然是太子的妻妾和儿子们的眼中钉,好在先皇封他为世子后就将他交给自己最信任的军中大将,让他去军中磨砺去了,这才让他摆脱了被后院所害的命运。 他一去就多年不回,甚至没有音讯,太子的妻妾们都忘了他,为了争宠斗得你死我活,终极目的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能被太子立为世子,而成世子的回来,才让她们记起世子早就已经确定好了,这让她们如何心甘? 尤其是刚刚生了一个儿子的夏素馨,恨得银牙都要咬碎了。 但是世子身份高贵,谁敢显出半点不敬?所以这个晚上,太子府为刚回到家的梦成举行了隆重的欢迎宴会,肉肉闻到浓厚的酒肉香味,眼睛就亮了,巴巴地要跟着他去赴宴。 但梦成已经从华公公的嘴里知道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哪里敢带他去,哄他:“肉肉啊,大人的宴会都是要喝酒的,你年纪还小,不能喝,所以大哥哥不能带你去了,你就乖乖地留在这里,大哥哥让人送很多好吃的给你啊。” 肉肉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喔……” 梦成看他这么可怜,就觉得内疚起来:“我让人单独给你办一桌饭菜吧,跟宴会上的一样,绝对不会亏待你的啊。” 肉肉的嘴角才弯回原处,乖乖地:“谢谢大哥哥。” 梦成看他这么乖,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两分,立刻让人准备饭菜给他,然后就先走了。 肉肉有了一大桌子的好饭好菜,暂时满意了,独自留在华丽的屋子里吃起来,吃饱以后他就没有这么乖了,又开始想溜出去了。 往外探了探头,除了几个小厮和丫环,没有可怕的黑衣人在现场,这就是他的机会啊。 前阵子,他天天被楚留非逼着练功,心里不服,就经常逃学旷课,跟楚留非玩躲猫猫,闹得久了,他的心眼儿就多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在夏府里除了吃就什么都不想的小乖乖了。 他看梦成挺有恻隐之心的,就缠上梦成,想用哀兵之计让梦成放他走,但他现在看出来啦,梦成是这华公公一边的,才不会轻易放他走呢,他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于是,他用了一点超能力,爬到屋梁之上,揭开瓦片,从屋顶上钻出来,再从屋顶的另一侧爬下去,而后隐在黑暗里,往围墙的方向窜去。 他像一只小老鼠般在黑暗中窜来窜去的时候,也有另外一个人在黑暗中散步,心里想的都是要怎么骗夏落葵。 这个人就是夏木蓝。 前几天,她被夏素馨派人带回太子府后,拼命向夏素馨告夏落葵的状,夏素馨居然很仗义地向她保证一定会惩罚夏落葵,这让她跟大姐的心就贴到了一块儿。 两个人像好姐妹一样的过了几天开心的日子后,夏素馨就请她帮一个忙,让她想办法从夏落葵和楚留非那里拿回一件东西,她再怎么笨,也不敢随便答应,便问是什么东西。 夏素馨只说是先皇几十年前留给太子的一道圣旨,太子将这道圣旨交给她保管,虽然圣旨现在没什么用了,但太子对皇爷爷极为爱戴,若是知道圣旨不见了,一定会大怒,所以她才不得已找五妹帮忙找回来。 夏木蓝隐隐觉得内情没那么简单,不敢随便答应,夏素馨就向她保证,只要她办得成,她就想办法让她嫁给一个不输给恩远侯的男人。 嫁给最好的男人,这可是夏木蓝的梦想耶,她不太相信地问:“这京城还有比恩远侯更好的未婚男人吗?已经成亲的我可不要!” 夏素馨微微一笑,吐出三个字:“战王爷!” 她一听到这三个字,整个人就不太正常了,脸红,心跳,屁股长针,坐都坐不住了:“真、真的?” 如果说这个京城还有谁的条件比恩远侯还好,那一定就是战王爷了啊! 如果能够嫁给战王爷,她就可以扬眉吐气,绝地翻身,连恩远侯和荣怡公主见了她都得叫她一声“皇婶”啊,那得是多么有面子和伟大的事情啊? 夏素馨笑道:“大姐是太子侧妃,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夏木蓝搓着手,整张脸烧得像彩霞一样:“能、能嫁给战王爷当然好,可我听说战王爷眼高于顶,他能看得上我?” 战王爷大半时间都在战场之上,极少回京城,她也没见过战王爷,但她听说过战王爷的种种传说,比如长得一点都不比恩远侯差,比如用兵如神,比如冷若冰霜,比如眼高于顶,因为这样,战王爷如今还是单身,连一个妾都没有。 能嫁给这种不风流,没妻妾,绝对不会始乱终弃的男人,真是比嫁给恩远侯还好啊! 夏素馨道:“王爷的婚事,向来是皇上作主,由不得自己的意思。你也知道京城如今是什么形势了,太子用不了多久就会登基,到时我当了贵妃,请新帝下旨,成了这桩婚事,有什么难的?所以,我万万不可在这时候惹太子不高兴,先皇的圣旨必须要早些找回来才好。” 她虽然已经抓了肉肉作人质,但夏落葵狡猾多端,又跟楚留非一伙,会轻易让她得逞? 她思来想去,觉得有必要做两手准备,明面上是拿肉肉交换圣旨,暗地里却让夏木蓝为她当卧底,如果明面上的交易失败,还有夏木蓝为她扭转形势。 夏木蓝虽然是个蠢人,但为了自己的利益,却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说起来还是有几分利用价值。 夏木蓝听后心动不已,抽着气想了半天后,道:“我可以去找那份圣旨,但是,我要一个保证,保证我找到圣旨后大姐一定将战王爷嫁给我,呃,将我嫁给战王爷。” 这个贱人,居然敢跟她讨价还价?夏素馨悖然大怒,当场就想将她赶出太子府了,但她毕竟是大人物,心机总是有的,便忍下这份不悦,装作为难的样子:“要怎么向你保证才好呢?” 因为这道圣旨是由夏家保存的,太子才特别跟她提了这事,希望她能协助自己找到圣旨,并保证,只要她能做到,他将来登基后就封她为皇后,她能不为此拼命吗? 为了她的皇后之位,这件事是绝对不可以出纰漏的! 想到这里,她又问夏木蓝:“五妹,你有多少把握能做到?” “十成十的把握!”夏木蓝为了实现自己的远大理想,也豁出去了,狠着声道,“夏落葵和楚留非看不上我,认定我是笨蛋,我就利用这一点麻痹他们,偷偷找回圣旨!大姐你不用担心,我夏木蓝也是吃过苦,见过世面的,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差错!” 事关她一生的幸福,她一定会全力以赴,非办成不可! 夏素馨看她这样,微微一笑:“五妹,你等一会儿。” 她起身进内屋,一会儿后拿了一只盒子出来,打开盒子,里头居然是一块精美的白玉腰牌。 “五妹,这是我的太子侧妃玉牌,我就将它交给你保管。你找到圣旨交给我,我成全你的婚事后,你再将这块玉牌还给我,如何?”她微笑地问。 这块玉牌是“太子侧妃”的身份证明,跟她的命几乎一样重要,她将这块玉牌拿出来,够有诚意了。 340 阴差阳错 夏木蓝拿起这块腰牌一看,上好的白玉,刻着祥云图案,一面写着“太子侧妃”,另一面写着“夏氏”,想来是真货了。 她也知道这块腰牌的价值,当即收起来,堆笑:“大姐你放心,为了我一生的前程与幸福,我一定会让夏落葵偷了你的还给你!” 于是,她就这样跟夏素馨达成了交易,准备将夏雨琳卖上一个好价钱。 不过,她说得这么有把握,事实上却对圣旨的事情一无所知,又跟夏落葵失去了联系,要怎么联系上夏落葵,并从夏落葵那里打听出圣旨的下落,就成了很难搞的难题。 所以,她今天晚上就在花园里散步,磨尖了脑袋想着应该怎么办。 不远处那片灯火辉煌的地方,传来丝竹歌舞声和莺声笑语,惹得她又心头火起,夏素馨口口声声叫她“五妹”,却不让她参加今晚的宴会,明摆着不把她当一家人,嫌她丢脸呗!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也想结识成世子,巴结一下未来的太子、皇帝什么的,但夏素馨这贱人,才不会真心对她好呢! 娘的,她若是找到了那份圣旨,才不会马上交给夏素馨,除非夏素馨先让她嫁给战王爷——个个都把她当傻子,她才不傻咧! 她想得投入,冷不防就被一个人撞到了。 “哪个混帐没长眼睛,竟然敢撞本小姐?”她开口就骂,反正太子府的主子们都在参加宴会呢,撞到她的肯定是下人,她不需要有顾忌。 “哇哇,好疼,疼死了……”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哇哇大叫。 居然是小孩子,那就好欺负了!夏木蓝心情正不好,听到撞到自己的是小孩子,立刻就想欺负人了,当即揪住对方,骂道:“哪个小王八蛋敢撞本小姐?马上给本小姐道歉……” 哪料到对方居然不怕她,抬脚就踩在她的脚上,力道很大,踩得她非常痛。 她大叫着后退,捂脚直跳:“谁敢踩我?信不信我把你赶你去?” “你要赶我出去?”小孩子似乎很高兴,冲到她的面前,又踩了她另外一只脚一脚,“是我踩你的,你赶紧把我赶出去吧!” 夏木蓝这会儿两只脚都疼得不行,单脚轮流跳来跳去,狼狈得不行。 “好,本小姐现在就赶你出去!”夏木蓝揪住那个小鬼就走。 小鬼乖乖地让她揪。 揪到有灯光的地方,夏木蓝想看看是哪个小鬼这么嚣张,而对方也正好抬头看她,大眼瞪小眼,两人都是眼睛一圆。 “臭小鬼?你怎么在这里?”夏木蓝很吃惊,这小鬼是夏落葵的心头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肉肉也指着她叫起来:“哇,坏女人!你抓着肉肉想要做什么?” 十一经常告诉他,这个女人是坏女人,她说的话不可以信,她给的东西不可以吃,也不可以跟她在一起,所以,他现在觉得不能跟这个女人走了。 夏木蓝看到他就像看到夏落葵一样,又听到他说话这么不尊重她,更想欺负人了,但她随即想到,何不趁这个机会讨好和欺骗这个小鬼,让这个小鬼带她找到夏落葵呢? 于是,她放开肉肉,堆起笑容:“你是不是在找十一?是十一让我来找你的。” 她是不清楚这小鬼为什么会在这里啦,但是,这小鬼就像还在吃奶的奶娃,而夏落葵就是他娘,奶娃是永远离不了娘的,这么说绝对没有错。 果然,肉肉近期才养出的心眼儿还是不能跟夏木蓝养了十几年的狡猾相比,当下就中了她的圈套,惊喜地问:“十一现在在哪里?你马上带我去找她嘛!” 虽然这个女人是坏人,但十一经常跟她在一起,她一定知道十一现在在哪里的。 夏木蓝听到他也不知道夏落葵现在在哪里,心里就腻歪了,恨不得打他一头包,但还是忍了:“那咱们先离开太子府吧。” 夏素馨说夏落葵不在三馅镇了,让她赶紧离开太子府去找夏落葵,她现在是随时要离开的状况。 肉肉满心都想着要跟十一见面,就没了戒心,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就乖乖地跟她走。 肉肉不知道,他最害怕的那些杀手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只是对方化明为暗,他看不到罢了。 夏木蓝拉着肉肉走到太子府大门口,刚想出去,那些黑衣人就冒出来,拦在肉肉面前:“没有华公公的允许,你不能离开太子府一步。” 肉肉吓得躲到夏木蓝身后,娇滴滴地道:“五姐救我!” 在外面混得久了,他这张嘴也学精明了,不需要夏木蓝的时候就叫“坏女人”,需要的时候就叫“五姐”。 夏木蓝不知道眼前这些黑衣人是谁,但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也觉得心里发毛:“你、你们是谁?我是太子侧妃的妹妹,你们敢、敢拦我?” 对方没理她,只是用森冷的目光看着她,她的舌头都被吓得打结了。 但她怎么甘心就打退堂鼓?于是就硬撑着,跟黑衣人对峙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好在华公公没过多久就闻讯赶到,装模作样地问了一下状况后,就道:“这么晚了,你们现在出去不安全,就再呆一个晚上,明天再出去如何?” 他刚才问过侧妃娘娘了,侧妃娘娘说明天早上夏落葵再不送东西过来,就让这两个人离开,然后再暗中派人跟着。 夏木蓝和肉肉这才记起现在是晚上,他们出去能干嘛呢? 于是夏木蓝趁机道:“说的也是,那我们明天再走得了。” 肉肉也忘了要及时逃走的事情,觉得她明天会带自己走,也道:“是哦,天亮了再走比较好。” 于是两人就手拉着手返回去,因为他们现在目标一致,便在同一处院子里睡了。 第二天早上,夏素馨没等到夏落葵过来,心里有些急,担心夏落葵玩花样,便让夏木蓝跟肉肉走了。 而两人前脚刚走,楚留非就来了,带着太子府想要的东西。 341 一路狂奔 为了揽功,夏素馨亲自操办的这件事,听到楚留非带着她想要的东西来了,当然要亲自出面的。 楚留非没有走正门,也没有进入太子府,而是在太子府的偏门之外跟她进行的这桩交易。 此刻,夏素馨不怪自己太过急躁地放走了肉肉,而是怪夏木蓝坏她的好事,早一步带走了肉肉这个人质,但她也不慌不忙,先嘱咐华公公去将肉肉带回来后,自己出门去见了楚留非。 “我如何肯定你带给我的是真货?”她是不太相信楚留非和夏落葵会这么“听话”的。 楚留非似笑非笑,将拆去了柄轴、只剩下黄布一块的圣旨打开,没让她看到内容,只看到先皇的落款和印章:“侧妃娘娘是识货的,这个可不会假了吧?”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夏素馨可以清楚地看到落款和印章,确实是先皇的字迹和玉玺的图案无疑。 她细细地确认过后,抬头看楚留非,在心里盘算着她将楚留非拿下的可能性有多大。 楚留非可不是傻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淡笑:“我敢独自前来,自然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如果娘娘想让我有来无回,应该是做不到的。” 夏素馨敢揽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一点见识的,她知道楚留非只是一个被撤了职的捕头,但拥有一大群可靠的手下和人脉发达的江湖势力,不是她现在靠着府里的侍卫就能拿下来的,当下微笑:“跟楚大人做生意,我怎么敢打这样的主意?那孩子正在吃饭,一时半刻来不了,你稍等一阵子。” 她虽然放夏木蓝和肉肉走了,但太子府雇来的“香血海”杀手仍然在暗中跟着他们,要把肉肉带回来绝对是小菜一碟。 此时,肉肉跟着夏木蓝已经离太子府相当远了,肉肉走了一阵就不想走了,赖着不动:“阿姨,十一到底在哪里?你要带我到哪里去啊?” 夏木蓝听他又叫自己“阿姨”,恨得牙痒痒的,暗骂:老娘怎么知道贱人在哪里?老娘还指望着你帮老娘找到贱人呢! 她想着,挤出亲切的笑容:“肉肉啊,你跟十一这么好,一定知道十一在哪里的对不对?虽然五姐可以马上带你去见十一,但是,五姐要考考你猜不猜得出十一的住址,如果你猜对,五姐就请你吃东西,吃什么都成。不过啊,十一已经不在三馅镇了,她来京城找你了。” “这样啊……”肉肉皱脸,摸着头道,“可是肉肉现在就想见十一,不想去猜耶。” 夏木蓝激将他:“哈,你总是说你跟十一很好,其实你跟她根本不好吧?连我都猜得到,你为什么猜不到呢?看来还是我跟十一比较好。” 她的话就戳中肉肉的要害了。 肉肉立刻不服气地叫起来:“胡说!我才是跟十一最好的!告诉你,我跟十一之间有暗号,如果我们失散了,就根据暗号找到对方,我不要你了,我要自己找十一。” 夏木蓝心里大喜:“好,那你找给我看看,要不然我会认为你在说谎哦。” 肉肉双颊鼓鼓的:“好,我现在就找给你看。” 当下,他跑到客栈一侧的大树边,仔细地观察起来。 夏木蓝好奇地跟过去:“你要看什么?” 肉肉给她白眼:“找标记。” “什么标记?” 肉肉给她鬼脸:“不告诉你。” 这棵大树没有标记,那就说明十一不住在这间客栈里,于是他往下一间客栈和食铺走去,依照他和十一的约定,标记只会标在普通客栈和有名的食铺旁边。 夏木蓝一直把他当笨蛋,见他不断地往一间间食铺走去,不断地吃吃吃,以为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光顾着吃却忘了正事,当下就火了,冲过去揪住他的耳朵:“喂,你还要不要找十一啊?老是吃吃吃,吃得撑了怎么找?” 肉肉经常挨楚留非揪耳朵,现在最讨厌别人揪他耳朵了,楚留非打不过,他没办法,但这个坏女人也这样欺负他,他能不生气?而且他虽然在到处找吃的,但也是在找标记,又不是白吃,被她这么冤枉,他真的很生气啊! 因为生气,他就打了夏木蓝一巴掌,然后用力推开她,尖叫:“你走,我不要跟你一起走了!” 夏木蓝被他这样的小鬼打了,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当下就冲上去,扬手去打他的头,骂道:“小孩子也敢欺负大人?太没教养了,老娘今天就好好教训你……” 肉肉将手中的点心一丢,跟她扭打起来:“你是坏女人!肉肉才不要被坏女人欺负……” 于是,两人就当街打起来。 两人也不是拼了命地打,纯粹就是生气和发泄,打得是很没有章法的,一打就没完没了了。 这条街人不多,但他们这么一闹,还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看热闹,唐听正好在这一带把风,就看到了这一幕。 为什么肉肉少爷和五小姐都出现在这里,还做这么醒目的事情?会不会是敌人的诡计?唐听是个老江湖了,没敢马上出面,而是悄悄去找在附近坐镇的夏雨琳,将这事告诉了她。 夏雨琳立刻跑过来,看到这情形之后,也没敢马上上前阻止,而是跟唐听耳语了几句。 唐听听后,脸黑了一下下,马上跑开。 没过几分钟,街的另一端就有一个人发狂地往这边跑来,边跑边大叫:“疯狗咬人啦——大家小心点——” 而后是“汪汪汪——”的狗叫声,果然有几只很凶的大狗追在他后面。 一般人并不那么怕狗,而且这只狗追的还是别人,所以行人们都纷纷让开,并没有惊慌四窜。 但肉肉就不一样了,他可是最怕狗的,而且还是发狂的、这么大、这么多的狗? 他听到狗叫声,立刻慌了,边跟夏木蓝打架边转头看去,果然看到几只狗凶狠地往这里追来,当场吓得大叫一声,丢下一身狼狈的夏木蓝和即将取胜的战斗,撒腿就跑。 他不喜欢运动,跑步什么的于他就是一种折磨,但是为了避免恶狗的追杀,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冲刺,而他本来就天赋神力,一旦全力狂奔,简直就是风驰电掣啊,谁能追得上? 莫说那几只狗了,就是那个暗中跟踪他的香血海的杀手一时间都没能及时追上,被拉开了距离。 说来也是夏素馨不了解江湖,她相信“香血海”顶尖杀手的实力没问题,但她没把肉肉当一回事,只派了一个杀手去盯着肉肉,其他杀手都留在太子府里对付可能会随时上门的楚留非和夏落葵,就犯了极其严重的错误了。 肉肉埋头狂奔,连头都不敢回,直到跑得有点累了,这才停下来,转头去看。 后面没有狗,他放心了。 然而打量一下四周,喵啊,这里是哪里啊?冷清的街道,陌生的民居,没有半个认识的人,害他又有点心慌慌的。 怎么办?他想了一下,摸了摸肚子,决定先去找吃的,待恢复元气了再去找十一。 走了一会儿,前面传来烧饼的香气,他往前面跑去,果然看到一个烧饼铺子,铺子前围了好几个人等着吃饼,一看便知这烧饼好吃。 他跑到烧饼铺前,舔着舌头,看着黄灿灿、香喷喷的烧饼出锅,被切成一块块的。 “全部要了。”轮到他时,他说。 “好咧。”小贩将烧饼用油纸包好,递给他,“十五文钱。” 他已经开始吃烧饼了,这才记得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没有带钱……” “没钱你也敢吃?”小贩气得一把将烧饼夺回来,“看你穿得不错,长得也不像小霸王,怎么敢吃白食……” 肉肉自知理亏,也不敢还嘴,但又舍不得走,就站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中的烧饼。 小贩看烧饼已经被吃了,心里有气,就没完没了地骂起肉肉来,幸亏他得理不饶人,骂了肉肉好久,才将时间拖延到夏雨琳赶到这里。 夏雨琳累死累活地跑到这条街后,看到肉肉在这里,终于放下心来,拼着最后的力气跑过去,抖着手掏钱:“别骂了,我帮他付钱了……” 肉肉看到救星来了,转头,刚想道谢,结果看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十一,当场就“哇”的一声哭起来,扑进他怀里:“十一,肉肉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 夏雨琳已经累得不成样子,站都站不稳了,便借机抱住他稳住身体,拼命地喘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先前,她担心肉肉被人跟踪,便让唐听去找狗和放狗,引狗出洞,将肉肉吓走。 她知道肉肉其实力大如山,一旦认真跑起来,那是最高明的轻功也要自愧不如的,如此才有可能甩掉跟踪他的人,另外,她知道肉肉爱吃如命,再怎么乱跑,也会下意识地跑去有美食的地方,而这条街,就是太子府附近最有名的美食街。 于是,她嘱咐唐听去放狗后,自己便狂奔着往这里跑来,哪料到,起跑较晚的肉肉还是比她早几步到了这里,要不是他身上没钱,被小贩拖住了,她还未必能追得上肉肉哪。 342 三方混战 “好了好了,别哭了,赶紧把烧饼吃了啊,不吃就冷了……”夏雨琳恨不得再搂着他多休息一会,但她可不知道太子府和盛王府的人什么时候赶到,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听到吃的,肉肉终于不哭了,放开她的怀抱,抓过已经付账的烧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夏雨琳仍然喘着粗气,拉着他离开。 因为她这边的骚动,就耽搁了华公公派人抓肉肉回去的时间,楚留非等了一刻多钟还没见肉肉出现,心里知道事情有变了,太子府一定急着得到圣旨,怎么会因为肉肉正在吃东西而迁就他,放弃早一点得到圣旨的机会呢? 莫非那小子出了事情或根本不在太子府里? 想到这里,他将手指放进唇里,吹了一声口哨。 很快,一个蒙面人突然从对面的屋顶上跃下来,立在他身边:“老大?” “我要你办的事情办妥了吗……”楚留非故意用很低的、含糊的声音问。 蒙面人愣了一下,其实并不明白他所问何事,但还是很配合地道:“是的……” 他的嘴巴被遮住了,别人并不知道他的嘴巴是动的还是静的,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全当他在低声回答楚留非的问题,夏素馨的心脏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在聊什么? “好,我知道了。”楚留非边听边点头,而后抬头,“既然肉肉不在太子府里,那咱们的交易就取消了。小二,咱们走!” 他说着转身,一副要走的模样。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肉肉的事情,他这么做只是在试探罢了,而夏素馨玩后宫阴谋还行,玩江湖手段还是比不上楚留非的,以为他已经知道肉肉离开了的事情,当下急了,大声道:“来人,将这个贼人拿下!” 楚留非一听,便知道他的猜测成真,她的手上根本没有筹码,冷笑,纵身跃上屋顶,准备离开。 然而,太子府为了得到圣旨,下血本请了那么多“香血海”的杀手过来,便是为了对付他这样的顶尖高手,岂会在关键时刻让他轻易离开? 那些杀手们一直隐在四周,听到雇主下令,立刻跃出来,抽出武器,往楚留非杀去。 楚留非也早有准备,一听到夏素馨下令,便把手指放进嘴里,连吹了两声口哨。 两声口哨代表“事态紧急,全部出来”。 在他拔剑迎击的时候,就近的屋顶上也闪出几个蒙面人,个个气势如虹地冲过来,与“香血海”的杀手厮杀到一起。 就算夏素馨再怎么不会武功,这会儿也知道楚留非的人也是顶尖高手了,这必将是一场恶战。 咬了咬牙,她大声道:“其他人呢?马上支援!” 立刻,从她身后的偏门冲出大批精锐的侍卫,一部分保护她,一部分跃上屋顶,加入战局。 因为太子府四周埋伏有大量眼线,为了避开这些眼线,楚留非只带了武艺高强的小二、沐瑛、紫鞘三人过来,让他们就近埋伏,随时接应,然而他们四个人再怎么厉害,想轻易从五名顶尖杀手的包围中突围,也不容易,现在又来了这么多侍卫,想走更不容易了。 呆得越久越不利,楚留非深深明白这一点。 看到手下有人受伤以后,他更不恋战了,跃到围墙之上,从怀里掏出那块圣旨,展开,冲夏素馨扬了扬,大声道:“夏素馨,我将这块破布丢了,想要的话就赶紧去捡吧。” 说着,他将手中的圣旨往空中抛去。 因为离得不太远,夏素馨能看到那是圣旨无疑,当下急了,大声道:“快去追那道圣旨,也就是那块黄布,快快快——” 她的侍卫们当然以她的命令为中心,立刻跑去追圣旨,然而那些杀手们却还是坚持围杀楚留非等人,夏素馨急了:“你们几个也去追圣旨去,先别管他们了!” 圣旨被风吹远了,也不知道落在哪里了,靠那些侍卫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追上? 那些杀手只想跟高手过招,真不想去追一块破布,但雇主有令,他们也只得丢下楚留非等人,追那道圣旨去了。 于是,楚留非等几个人终于得以脱困,迅速逃离。 另外一边,夏雨琳拉着肉肉走了一阵子后,突然听到一声大喝:“小心——” 那是阮青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将肉肉往旁边一推后往旁边一闪,就听得耳边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而后掉在地面上,她低头一看,惊出一身冷汗,竟然是一把飞刀! 她转头,一名黑衣蒙面人不知是如何冒出来的,已经站在肉肉的身边,朝肉肉抓去。 居然是“香血海”的杀手!她在心里暗暗叫苦,凭她和阮青的本事,可没办法打败对方啊。 杀手抓住肉肉的一只胳膊,准备带走,阮青冲上去阻挡,杀手没用放开肉肉,只是用另外一只手握刀迎战,居然十分轻松,夏雨琳呆了片刻后,打起精神,抽出双截棍,和阮青一起打这个杀手。 这一架,夏雨琳打得十分无力,因为,这个杀手单手跟他们两人打,居然毫无压力。 这样持续下去,赢的一定是杀手,她可不能再让肉肉离开她啊! 她只能拼命拼命再拼命,希望能撑到楚留非等人赶来救人。 然而,她没能等到楚留非,却等到了另外一帮要命的家伙。 “他们在那里——”她正徒劳无功地拿双截棍抽那名杀手呢,耳里就传来某只小恶魔的声音,当场眼前发黑,就差没晕倒了。 漏屋偏逢连夜雨,为什么盛王府的人要挑这个时候来捣乱呢? 转头望去,梦圆和梦笙兄弟俩带着一批人正往这里跑过,梦圆看到肉肉,就像饿死鬼看到鸡腿一样冲过来,大叫:“肉肉,我来抓你了!我要抓了你回去炖着吃!” 这会儿,肉肉终于把手中那一大包烧饼给吃完了,顾得上面对眼下的处境了。 “臭圆圆,你还敢来抓我?我要打得你屁股开花——”他大叫着就要朝圆圆冲去,然而他的一只胳膊被杀手抓着,哪里能跑得掉? 对他来说,梦圆比现场的任何人都更可恶,因为他曾经把梦圆当好盆友,梦圆却那样对他,他那份由“爱”生出来的“恨”,自然比普通的“恨”更来得强烈,所以,他现在就想狠狠地跟梦圆打一架。 看到胳膊被抓,情急之下,他张口就朝抓他的那只手腕狠狠地咬下去,那名杀手当然不怕疼,但他正在专心地单手跟两个人作战,突然手腕处传来疼痛,他的手就下意识地松了一下下。 就趁这个机会,肉肉甩开杀手的箍制,像只小老虎一样,挥着拳头朝梦圆冲去。 梦圆带了一批盛王府的高手来抓人,肉肉这样冲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嘛? 所以,肉肉凭借自身的速度优势,成功地给了梦圆一拳,但自己也很不幸地被梦笙抓住了,梦笙的功夫又远远超出了梦圆,肉肉一下子就没能挣脱。 “笙笙快放开我,我要跟圆圆比个高下……”肉肉尖叫。 到了这时候,梦笙也不想再扮什么好人了,将他推给身边的侍卫:“抓住他。” 而后,他对夏雨琳道:“十一小姐,肉肉在我们手上,想救走他的话,就拿东西来换吧。” 说罢,他甩了甩袖,转身就走。 夏雨琳看肉肉又落入魔爪,急得几乎晕眩过去,对那名杀手大叫:“你的目标要被盛王府带走了,你不去追回来?” 相较之下,她宁可肉肉落入太子府手里,也不愿落入盛王府手里。 那名杀手的目标是肉肉,并不是她,看到这情形,立刻丢下她往肉肉的方向杀去。 他迅速太快,夏雨琳才眨了两下眼睛,他已经冲到了盛王府的队伍里,再次抓住了肉肉。 盛王府的死士们可不是吃素长大的,立刻跟那名杀手杀到一起。 如果是单打独斗,那些死士没一个是这个杀手的对手,但十几个人一起上,这名杀手就陷入困境了。 趁这个机会,夏雨琳冲过去,准备带走肉肉,然后梦笙拦在她面前,微笑:“十一小姐,没有那件东西,你休息带走肉肉。” 夏雨琳咬牙,挥起双截棍就打,梦笙倾身闪过之后,淡笑着抽出剑来,陪她过招。 梦笙看起来只是个翩翩少年,还带着几分书生气质,然而他一出手,夏雨琳就心惊肉跳:这绝对是高手的水准啊,恐怕不比沐瑛、紫鞘等人差多少! 他只不过十五六岁,就已经有这样的造诣了,再过几年,那还得了? 她当然不是梦笙的对手,好在阮青也赶过来,跟她联手,才勉强没被梦笙给抓了。 另外一边,手脚得到自由的肉肉跟梦圆又扭打到了一起,两人又抓又咬又骂的,似乎他们才是本场战斗的核心,其他人都是陪着玩儿的。 眼看这又得是一场持久战了。 夏雨琳打得一点都不起劲,也不开心,急得都要冒火了:这样打下去,她跟肉肉什么时候才能逃掉?楚留非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来?他不至于会败给夏素馨吧? 眼看那名杀手一拳难敌四手,已经落下风来,一旦他败给盛王府的高手,她和肉肉就得成为盛王府的盘中餐了——那真是太糟糕了啊! 危急时刻,一条人影如大鹏般从天而降,轻轻一捞,就将她带离梦笙的剑影范围。 再一剑过去,梦笙手中的剑就被挑落。 夏雨琳看着终于赶到的男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楚留非来了! 343 救了杀人的人 梦笙看到楚留非,脸色很难看,吐出来的声音都像是带毒的:“楚留非,你真的要与盛王府作对到底吗?” 楚留非笑眯眯的:“反正我已经被你们视为眼中钉了,不是吗?” 梦笙咬牙:“既是如此,盛王府就成全你的胆量。” 楚留非淡笑,盯着他,却是对夏雨琳和阮青道:“你们马上带肉肉离开。” 夏雨琳不敢耽搁,冲过去将肉肉和梦圆掰开,然后拉了肉肉就走,阮青也跟着她走掉。 梦笙一声令下,其他死士准备去追她们,但楚留非挡在那里,就是一道不可越过的墙。 夏雨琳带着肉肉跑进另一条巷子后,沐瑛已经在等着他们了:“马上跟我走。” 夏雨琳走了几步,突然又跑回来,探头往“战场”的方向瞄去,那边的形势已经明朗了,楚留非随时可以全身而退,但那名“香血海”的杀手不仅陷入了苦战,还受了不轻的伤,恐怕要打到被干掉为止了。 “十一小姐,咱们赶紧走吧。”沐瑛催促她。 她站着一动不动,片刻后,她下了决心,转过身来,对沐瑛道:“你赶紧带肉肉去碰头的地方,我等会儿再跟你们老大一起回去。” 沐瑛还想劝她,但时间紧迫,他也不敢耽搁时间,背起打累后就犯困的肉肉走了。 夏雨琳往“战场”跑去。 楚留非看他们消失了,正准备离开,却又看到她跑回来,当下大为光火:“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夏雨琳亮出双截棍,往那名杀手一指:“我要救他。” 楚留非听她居然想救“香血海”的杀手,险些气晕:“你是不是脑袋被打坏了?” 夏雨琳摇头:“我现在清醒得很,我就是要救他!” 说罢,她挥了挥双截棍就冲上去,然而她的这点功夫跟经过地狱训练的死士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要不然楚留非及时拉她一把,她的一只手就要被砍掉了。 “理由?”楚留非看她很固执的样子,问。 “我想给自己找一个得力的大将。”她一本正经地说。 “你想找一个杀人如麻,没心没肺的杀手做什么大将?”楚留非一副想杀了她的表情。 “这你别管,总之我就看上他了。”夏雨琳作势又准备扑上去。 这时,那名杀手在杀掉将近一半的盛王府死士后,也受了重伤,被砍倒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再也无力反抗,只有等死的命运了。 眼看着一名死士最后痛下最后的杀手,夏雨琳突然间就大叫起来:“放开他,我愿意拿圣旨交换他的性命!” 这一句话,石破天惊,连楚留非都愣住了。 但一直关注形势的梦笙却也条件反射般地下令:“所有人立刻住手!” 那些死士不愧是训练有素,一听到命令立刻收手,连那把已经快劈到杀手脖子上的刀都硬生生地收了起来。 战斗看起来是结束了。 梦笙盯着夏雨琳:“你说的可是真的?” 夏雨琳咬了咬牙,从怀里抽出那份圣旨,甩开:“你就站在那里,看看这份圣旨是不是真的。” 他们相隔了三四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圣旨上的毛笔字是相当大的,足够梦笙看清楚了。 那确实是先皇的笔迹,那块布也是先皇在时所用的圣旨底料,梦笙对这些都是熟悉的。 他盯着圣旨上的文字,表情和举止看起来很镇定,但眼底深处已经是变幻莫测,晦暗难言。 夏雨琳看他不说话,抖了抖圣旨:“我想,拿这份东西换这个人的命,应该很划算吧?你就说吧,要,还是不要?” 非要不可!这是梦笙第一眼的念头,但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压抑着心里的激荡,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不划算的买卖?” 那个杀手的命一文不值,这道圣旨的价值却胜过金山银山,为什么这个应该是挺聪明的女人会舍得拿圣旨交换杀手的命?这其中有什么诈处? “不划算?”夏雨琳冷笑,“对你来说,人命不值钱,权力才值钱,但对我来说不一样。不过,我不打算跟你解释人命到底有多么珍贵,说了你也不懂。如果你接受,大家就诚实地完成这桩交易,如果你不接受,我会拼命救走这个人,也不会将圣旨交给你。” 梦笙冷笑:“硬拼的话,你觉得你能活着带着圣旨离开?” “当然可以。”夏雨琳说得很有自信,“虽然这里只有我和楚留非,但附近还有我们的同党,如果非要死战的话,我们就将小伙伴们全部叫来,大家杀个你死我活。就算我杀不过,要让人带走这份圣旨,想来没有难度。” 梦笙不说话,只是用与他的年龄不相符的敏锐犀利的目光,在她和楚留非脸上来回扫视,似乎想从他们身上找出她这么做的真实用意来。 楚留非虽然觉得夏雨琳的脑袋突然坏掉了,但还是配合她演这场戏,唇角一勾,又露出邪气又嘲讽的笑容来:“怎么,笙少爷怕了吗?为了这份东西处心积虑,处处算计,结果东西送上门来,又担心是陷阱,不敢要了?既然你这么害怕的话,那交易取消,我就陪你的手下过过招好了。” 他这么一说,梦笙就沉了脸:“成交!圣旨留下,人带走。” 他并不是受到了激将,只是觉得圣旨的意义太过重大,就算是陷阱,也是值得一跳的。 楚留非笑了笑,从夏雨琳的手中将圣旨拿过来,对她道:“你将人带走,我留下来付账。” 夏雨琳立刻收起双截棍,跑进那群死士的中间,将只剩一口气的杀手提起来,架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幸好她不是什么弱女子,也把身体练结实了,要不然真是架不动这个男人的。 一直到她带着杀手消失了,又过大半刻钟后,楚留非才把圣旨丢给梦笙,离开。 “大哥,要不要去追他们?”梦圆问。 “不用,东西已经到手,没必要节外生枝。”梦笙淡淡道。 “这次,东西不会是假的了吧?” “我觉得是真的,不过咱们先拿去给父亲看吧。如果是假的,就将他们全灭了。” 说罢,梦笙带着所有人离开,没有去追查夏雨琳等人的下落。 344 杀手叔叔请喝粥 “十一小姐,你想引狼入室,让咱们被灭团吗?”沐瑛看着夏雨琳带回来的杀手,十分无力。 夏雨琳将那名杀手放在床上,利落地去解他的衣服:“放心吧,我做事自有分寸,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你赶紧拿出你的医术和药品,救他一命。” 杀手一身黑衣,看不到血的颜色,但他确实已经是一身是血了,浑身散发着强烈的血腥味,与黑衣相反的是他的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沐瑛叹气,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得打了水过来,准备给杀手处理外伤。 夏雨琳一直忙着给他打下手,就怕这杀手一不小心就死了。 肉肉忙了这一阵,已经睡着了,没有来捣乱。 过后,楚留非回来,没有帮忙,只是看着夏雨琳忙来忙去:“为什么要救他?” 夏雨琳道:“我想要一个厉害的帮手,不想老是被人追杀得没有还手之力。” 楚留非道:“你选谁不好,为何偏偏选死神?你就不怕他醒过来就将你杀了?” “不会的!”夏雨琳十分笃定,“他不是嗜杀成性之人,否则之前就可以将我和阮青杀了。” 楚留非挑眉:“你这么相信他?” “我相信他刚才有手下留情了。以他的本事,要将我和阮青杀掉并不难,但他一直没有痛下杀手,我就知道他不是滥杀之人。而且他之前也没有急着将肉肉带走,似乎有意拖延时间,说不定他暗中对肉肉已经网开一面了。” “你再想想,他的任务应该只是带走肉肉,为何却跟盛王府的人陷入死战?还杀了那么多盛王府的高手?如果不是他帮我们干掉了那么多人,我跟你恐怕也不能那么轻易离开吧?” “既然你要相信他,那我也话可说。”楚留非耸耸肩,“希望你不会看错人。” 他出去了。 夏雨琳和沐瑛忙了大半天,终于将杀手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也喂杀手喝了几碗药,好在杀手受的都是外伤,之所以会昏迷不醒,一半原因是因为体力透支而不是伤势太重的缘故,这会儿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血,看来没有性命之忧。 这会儿,杀手的面罩已经被揭下来,并且被洗干净了,三十来岁的年纪,面容瘦削,五官平淡,睡着的时候就像个死人,吓得夏雨琳去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定他的脉搏是跳动的,这才放了心。 “瑛兄,”她站起来,很诚恳地拍拍沐瑛的肩膀,“大恩不言谢。” 沐瑛苦着脸:“不谢,这家伙醒来之后不将我们灭了,就是最大的运气了。” 救了这种传说级的杀手,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可不知道。 “十一,你抱抱肉肉,看肉肉是不是很香?”肉肉从门外跑进来,扑进夏雨琳怀里,撒娇。 他睡醒了,洗了澡,换了衣服,这会儿又是粉雕玉琢的美正太了。 他长高了许多,就这样扑进夏雨琳怀里,夏雨琳被扑得后退两步,好不容易才稳下来,搂住他:“嗯嗯,确实很香……” 但是,肉肉已经高到她肩膀了,还这样跟她抱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那十一是不是最喜欢肉肉?觉得肉肉又漂亮又可爱?”肉肉的脸蛋在她的肩窝里蹭来蹭去,撒娇。 夏雨琳被他撒娇得全身骨头都化掉了:“十一当然是最喜欢肉肉的……” “又要缠着你的十一喝奶吗?”楚留非每次看到这种场面都觉得很不顺眼,冷嘲热讽的,“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没有断奶吗?要不要我牵一头奶牛来天天喂你喝奶?” “你想喝还喝不到呢!”肉肉转头,怒目而视,“我跟我的十一亲热,你妒忌是不是?” 楚留非嗤之以鼻:“还没断奶的小屁孩,我妒忌什么?等你知道女人的滋味了,再来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肉肉冲他做鬼脸:“我就知道你在妒忌,妒忌死你。” 说着,他将脸埋进夏雨琳的胸口,继续蹭。 夏雨琳:“……” 她的肉肉也知道跟人吵架和打架了,不再是原来那只圆滚滚的、可以让她任意搓来捏去的肉团子了,想想他之前一个人“离家出走”,自己去京城找吃的找住的,连独立生活都会了,不再那么依赖她了,她现在就已经觉得寂寞了。 “好了,肉肉,你是小大人,不可以再这样抱着十一,去餐桌边坐着吧,十一给你做好吃的。”她叹气,将肉肉拿开,往厨房走去。 肉肉紧紧跟在她后面:“肉肉帮十一做饭。” 阮青和唐听一直呆在房间里看着那名杀手,半步都不敢离开,生怕那杀手突然间会醒过来杀了他们。 夏雨琳做好了饭,一群人吃饱喝足了,接着天又黑了。 再接着,阮青在房间里惊慌地叫:“醒来了,他醒过来了——” 夏雨琳立刻端了那碗特地为病人熬的人参鸡丝粥进去,看到那名杀手果然已经醒了,平躺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 除了楚留非,所有人都后退好几步,一脸谨慎和警戒地看着这名杀手,连肉肉都躲在夏雨琳身后,抓着她的衣角,又好奇又害怕。 夏雨琳却笑眯眯地,在床边坐下来:“老兄你终于醒了,我准备了热乎乎的人参粥,来,我喂你吃啊。” 杀手冷冷地盯着她:“如果我的手能动,一定会先杀了你。” “好好好,”夏雨琳用汤匙舀起粥来,递到他的嘴边,“我相信你的话,所以,为了你的这个理想,你就好好养伤,好好吃东西,恢复元气了就来杀我啊。” 她已经恢复了女装,花一样的脸蛋,配着甜笑,普通人见了一定会爱死,杀手却还是冷硬如岩石:“你有什么目的?” 夏雨琳笑道:“我想请你当我的保镖,我保证我一定会优待你,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绝无可能。”杀手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接受的,所以这事咱们以后再谈,来,先吃东西。” 杀手抿紧了唇,没理她。 夏雨琳笑笑,将肉肉拉过来,将汤题放进肉肉手里:“肉肉,你来喂这位叔叔吃东西,一定要完成任务,否则今晚不准吃宵夜。” “不要。”肉肉立刻大叫起来,“肉肉怕他,肉肉才不要喂他吃东西。” “不行,这个任务你必须完成,撒娇也没有用。”夏雨琳一脸严肃,“十一现在就去做宵夜,你什么时候完成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出这个门。” 当!肉肉将手中的汤匙往地上一丢,发脾气:“肉肉不要喂坏人吃东西!” “肉肉——”夏雨琳的声音蓦然严厉起来,“你前几天擅自离家出走,连一张字条都没有留下,知道给我们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和困扰吗?小二叔叔和紫鞘姐姐还为你受了伤,我还没有惩罚你,只让你完成这个任务,将功补过,你还要这么不懂事的闹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训斥肉肉了,而且她说的事情又打中了肉肉的心虚之处,肉肉想起自己确实闯了大祸,立刻没了底气,泫然欲泣地看着她,可怜巴巴地:“十一,呜……” “你再哭也没有用!如果你将这件事情办好了,十一就原谅你。”夏雨琳狠下心,大步往外头走去,顺便对其他人道,“你们也出去,谁都不许帮他。” 几个人跟着她出来,她关上门,唐听低声道:“老板,让小少爷一个人跟那样的人在一起,恐怕不安全吧?” 夏雨琳摇头:“放心吧,肉肉不会有事的,你们相信我的观察和直觉就是。” 看她说得这么肯定,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但唐听和阮青还是紧守在门口,随时做好了肉肉一旦遇到危险就冲进去救人的准备。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外头的人也是一片沉默。 想到一只小羔羊和跟一个死神呆在一个关闭的房间里……众人的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呜呜呜……”在众人紧张的时候,房间里突然传出肉肉非常可怜的哭声。 “你、你就吃嘛,不要这样看着肉肉嘛,肉肉好怕,肉肉又不可以吃的……”肉肉边哭边说。 众人满脸黑线,面面相觑:这样的手法……都可以哦?行不能的吧? “你不吃,十一会生气,肉肉怕你,更怕十一生气,你就吃嘛,肉肉求你了嘛……”肉肉说得无比可怜,又怕又不得不这么做的口气。 好可怜的娃啊……众人看向夏雨琳,夏雨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求你了,杀手叔叔,肉肉求你了,你就吃了这碗粥好不好?肉肉保证粥里没有毒,肉肉先尝一口哦,很好吃的哦……”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房间的门打开了,肉肉从里面跑出来,手里捧着一只空空的大碗:“十一,杀手叔叔吃光光碗里的粥了,肉肉完成任务了!” 夏雨琳睁开眼睛,摸了摸他的头,走进房间,对那名杀手道:“一碗够了吗?要不要再添一碗?” 杀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把眼睛闭上。 那个混蛋小鬼说要向他证明粥里没毒、粥很好吃,就亲自吃了一口,吃着吃着,就把那碗粥给吃完了,然后说是他吃的,兴冲冲地跑出去邀功……他不稀罕那碗粥,但被那个混蛋小鬼这么陷害,弄得他很没面子,他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 345 气死人不偿命 他很想解释,但又觉得他这么一个站在杀手顶点的人物为了一碗粥跟小鬼计较,实在很没品,便将这口气忍了下来,闭上眼睛睡觉。 夏雨琳将他的沉默当成默认,放心了,笑道:“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就拉一下床头的铃铛。” 她给他掖好被子,走出去。 外头几个人都看着她,她笑道:“你们放心吧,他伤得这么重,三四天内都没有力气杀人的,你们不用这样盯着这里。” 这间房间里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杀人的金属制品,可见这些人是多么的忌惮这名杀手了。 她去忙别的事情以后,唐听和阮青还是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走,沐瑛不忍心他们这么担惊受怕,低声笑道:“我在他的药里放了软筋散,他就算现在醒了伤好了,也没法运功,你们放心好了。” 唐听和阮青真的放心了,都在心里道:姜是老的辣,在六扇门中混了多年的人,就是会办事! 另一边,夏雨琳因为肉肉完成了任务,对他大为赞赏,晚上给他煮了很多宵夜,肉肉开心死了。 因为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瞒天过海”的制胜秘诀,接下来的第二天,肉肉抢着要给杀手叔叔喂东西吃,每到吃饭时间,他都亲自端着饭菜进房间,并以“杀手叔叔会害羞”为名关上房门,独自留在房间里“喂”杀手叔叔吃饭。 “杀手叔叔,饭菜香香的,你赶紧吃哦……” “很好吃吧?你多吃点。” 房间里不时传出肉肉天真可爱的声音,房间外的人听在耳里,都佩服他居然能说动那种冷血的人物吃饭,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如果他们看到肉肉一边说这样的话,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东西,非吐血不可。 杀手叔叔真的想吐血了。 他不怕死,不怕痛,也不稀罕那点饭菜,但是,被一个小鬼这么“陷害”却什么都做不了,他胸口真的有那么一口气咽不下去。 而且,这小鬼在他面前吃得这么香,这么甜,这么幸福,好像他吃的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他看着这样的场面,能不难受吗? 但他毕竟是经过千挑万选又经过千锤百炼的顶尖杀手,忍耐力非同凡响,硬是一声不吭,任由肉肉大摇大摆地吃他的那份饭菜并去邀功。 如此,三天过去了。 肉肉的鬼主意终于迎来了东窗事发的时候。 这一天中午,夏雨琳特地为杀手叔叔准备了一锅炖得很烂的土豆牛肉汤,汤里还放了不少补血补气补钙的药材,煮好之后,锅盖一揭开,诱人的香气弥漫了整间大宅子。 好几个人都闻香跑来,看着那锅香喷喷的土豆牛肉汤直流口水,肉肉更是双眼发光,食指含在嘴里,眼巴巴地站在灶台边,一副饿死鬼的模样。 “肉肉,这是给杀手叔叔吃的,没有你的份,你乖乖练功去。”夏雨琳将牛肉汤倒进小盆子里,这么告诉他。 肉肉好想哭,不过他有的是办法吃到嘴里,当下笑嘻嘻地:“嗯,我不会吃的,我端去给杀手叔叔吃吧。” 说罢,他抱起那个小盆子就跑,跑进杀手叔叔的房间后立刻关上门,拿着一只大勺子,有滋有味地吃起来,瞅都没瞅床上的杀手叔叔一眼。 杀手叔叔已经喝了三四天的药汁,饭菜真是一口都没吃过,这会儿再怎么能忍,也被这一盆牛肉汤诱惑得肚子“咕咕”直响,但混帐小鬼不给他吃,他也没脸要求小鬼分自己一些。 他是不是干脆将这混帐的小鬼杀掉算了? 他的伤已经好了一些,勉强能坐起身来,估计用他的双手掐死这小鬼没有难度。 那么,掐?还是不掐? 在他为这个问题纠结的时候,只听得“咚”的一声,他转头看去,脸瞬间黑了,原来,肉肉已经吃完了那么一大锅子的牛肉汤,将盆子往桌面上一顿,发出好大的声音。 “呼,好好吃的土豆牛肉汤,这是肉肉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土豆牛肉汤了。”肉肉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一边吐气一边抚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得跟喝够了奶的小婴儿似的。 杀手叔叔的忍耐力再好,这会儿也险些被气晕了,谁说杀人一定要舞刀弄棒?臭小鬼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手段才真的高明! 罢了罢了,他还是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就走人,不与这种气死人的小鬼为伍! 不过,他将这份郁闷彻底消化掉的时候,肉肉的报应来了。 “肉肉好热,好渴喔……”因为太饱而动弹不得的肉肉开始嘟嚷起来,倒茶就喝,然而一壶茶见了底,他非但没有解渴,身体反而更热更烫了,脸庞红红的,脑袋也有些晕乎乎的。 “肉肉觉得好晕……”他摸着头,一脸难受的样子。 再接着,他的鼻子流出血来,不断往下滴。 杀手知道他的样子不对了,很想冷眼旁观,但又狠不下心来,却也拉不下脸来叫人,想了想,就伸手狠狠掐了肉肉一把。 肉肉吃疼,尖叫起来:“啊——” 外头的人一听到他的尖叫声,立刻跑进来,看到肉肉脸庞发红、鼻子流血的样子后,脸色全变了。 “是不是你对肉肉少爷下了毒手?”阮青年轻一些,容易气盛,当即揪住杀手的胸口,斥喝。 杀手也不辩解,冷笑:“是啊,我要杀了这小鬼。” “我现在就杀了你。”阮青大怒,拔刀就想动手。 “阮青住手。”夏雨琳严厉地喝住他,“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不可以妄下结论。现在先找大夫给肉肉看诊要紧,你先冷静下来。” 阮青这才恨恨的收手,却还是拿着刀,站在床边盯着杀手。 夏雨琳将肉肉抱出去,并让唐听赶紧去请大夫,沐瑛治外伤还行,对内伤就没辙了。 大夫很快到达,很快检查完毕,很快得出结论。 他的结论令所有人无语:“这位小公子是吃多了补血补气之类的大补之物,气血过旺,身体承受不住,这才引起……” 大补之物?他们吃的都是日常饭菜,哪里来的大补之物? 夏雨琳却想到了什么,追问发高烧的肉肉:“肉肉,你是不是把我做给生病叔叔的东西都吃了?” 肉肉这会儿昏昏沉沉的,忘了要掩饰罪行,弱弱地回答:“嗯……” 夏雨琳一脸黑线,众人一脸黑线,都恨不得把他的屁股给打一顿,不过,要打也只能等他的病好了再打了。 大夫利落地给肉肉扎针,开药方,夏雨琳熬了药,给肉肉喂下,肉肉才停止流鼻血,沉沉地睡了。 夏雨琳叹着气,走进杀手的房间,看着似乎已经睡着的杀手,问道:“我估计肉肉把你的伙食都吃了,你几天不吃东西,怎么能撑到现在?” 杀手没有任何反应。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她伸手去探杀手颈侧的脉搏。 杀手猛然睁开眼睛,闪电般地抓住她的手腕,一扳,她就痛得大叫起来,但杀手眼疾手快,猛然捂住她的嘴,没让她出声。 “果然好大的本事。”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一条人影闪电般地划过,一拳打在杀手的胸口上。 杀手闷哼一声,整个人都痛得麻痹掉了,就这样放开了夏雨琳。 来的人是楚留非。 他扶着夏雨琳:“没事吧?” “还好还好。”夏雨琳揉着差点骨折的手臂,啮牙,“我猜他想逃走,才想弄晕我。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肉肉这几天似乎都在偷吃他的伙食,也不知道他到底吃没吃过东西,怎么还这么有精神?” 她早该起疑的,这么样一个孤傲冷血的杀手,怎么会不打不闹不顽抗,乖乖地让肉肉喂食呢? 而肉肉这么贪吃的一个小鬼,面对这么难搞的杀手,怎么会不做“干脆自己吃掉算了”的事情呢? 她以为这个杀手似乎对肉肉网开一面,才想让肉肉跟这个杀手亲近,为自己赢得一员大将的,哪料到弄巧成拙。 “这么说,你的特殊能力就是可以连续数天不吃不喝了?”楚留非笑了,盯着床上的杀手,“我听说这世上有人可以数天不进食,甚至可以只靠喝水熬上几个月,你就是这样的人吧。” 夏雨琳听得大吃一惊,她曾经听他说过“香血海”里有这一款的杀手,难道就让她这么巧地碰上了? 这下,她想起来了,这个杀手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解决过内需问题,却又看不出他在憋忍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可以n天不吃不喝,那么不需要放水什么的就很正常了。 喵的,如果这样的人可以跟她一伙,那她就赚大了啊! 杀手连眼皮子都没抬,就像死人一样。 楚留非淡笑:“你不说也没关系,再让你饿上十天八天的若还没死,就说明我猜对了。” 夏雨琳皱眉:“干嘛用这么不人道的方式考验别人?这位兄弟,你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何必跟自己的身体为难?你想杀我们也好,逃跑也罢,都得吃饱喝足、身体痊愈以后才能办是不是?我虽然怀有收买你的私心,但你这样的高手若是不愿与我为伍,我还能强迫你吗……” 杀手睁开眼睛,坐起来,端过桌上那碗她端进来的鸡肉粥,大口大口吃起来。 346 难道是他干的 他真不是因为饿才吃的。 以他的体质,就算再饿上十天八天也顶得住,但他天天看着那个臭小鬼在他面前吃得一脸幸福,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而且,他也不想让这些人知道他可以多久不吃东西的底限。 所以,不吃白不吃!说实话,虽然不吃他也不会死,但还是吃饱了比较舒服。 夏雨琳看到他吃,总算放了心:“你慢慢吃,我再去拿几样点心过来。” 楚留非盯着杀手:“她救了你的命,你又吃了她的东西,你若是有骨气,应该为她卖命才是。” 杀手的手微微一顿,而后又继续吃,没做任何回答。 楚留非淡淡一笑,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抱着胸口,看着他。 夏雨琳端了好几盘吃的进来,杀手全都吃下去了,然后又继续睡,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夏雨琳走出去,关上房门,问楚留非:“你这几天跑去哪了?” 楚留非仍然是神出鬼没的,经常不见人影,连沐瑛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楚留非道:“我去调查圣旨到了我的手里之后是否出了纰漏,所有的环节我都细细查证过了,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所以,真的圣旨应该是在你交给我之前就被调包了。” 夏雨琳相信他做事不会马虎的,也没有去质疑他的话,只是长长地叹气:“我这几天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分析这件事情,最后,我只能想到一个被调包的机会。” 楚留非看她脸色严肃,知道又是棘手的事情了:“哪一个机会?” 夏雨琳道:“上次,我们在松涛书院设计了一场拍卖会,借此套出舍微的养母就是南婉婉,从而推测夏墨清的画像很可能被南婉婉藏在他的墓地里。在舍微跟假婉婉告别之后,在我们到达夏墨清的墓地之前,有大半天的时间,我在想,圣旨会不会就是在这个时段里被调包了呢?” 楚留非没有说话,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大手摩娑着下巴,陷入沉思。 夏雨琳道:“舍微公子这么聪明,先听到我们在找夏墨清画像所丢失的一部分,后来又发现南婉婉是假的,唉,按你的说法,舍微当时就已经看出他中了我们的圈套,还想杀了假婉婉的,那么,他当时会不会也意识到南婉婉把东西藏在夏墨清的墓地里,然后抢先一步去找到圣旨呢?” “不过,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她敲着自己的脑袋,“如果真是舍微干的,他一个画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弄得到那么逼真的假圣旨去调换真圣旨呢?我想,就算是太子或盛王,也未必办得到吧?” 楚留非缓缓地道:“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疑团。不过,舍微若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我一点也不惊讶。他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画师。他的身份与来历,我查到现在,都还没有查清楚……” “那也就是说你已经查到一些苗头了吧?”夏雨琳打断他的话,“咱们是同党,你得把你打听到的事情告诉我。” “现在还不行。”楚留非摇头,“事关重大,没有把握和证据,我拒绝透露内情。总之,如果真的圣旨若是落入他手里,那就真的很麻烦了。” 他居然长长地叹气:“不论是太子,还是盛王,我都知道他们的底细,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舍微,我真的看不透他。他若是得到了真的圣旨,打算拿来做什么,我想破了头也想不出。” 夏雨琳头有点晕:“如果舍微能办到这样的事情,连我都觉得心里发毛了,但也许是我想多了……” “不,你并没有多想。拍卖会的事情,他掉进了我们的圈套,却什么都不做就一走了之,感觉不太对劲啊。还有,我们在去的路上遭到了袭击,对手却不堪一击,我现在想来,觉得那场袭击似乎只是在拖延我们的时间罢了。除了他,谁能猜到我们要去哪里?恐怕他真的已经先我们一步拿到了圣旨,就等着我们上当呢。” 说到这里,楚留非都要咬牙切齿了:“这几个月来,我们几方人马为了假货斗来斗去,他说不定就在暗中看戏,看得爽着呢。” 夏雨琳的脸垮下来:“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楚留非当机立断:“立刻去找舍微!不管能不能从他手里拿到圣旨,但绝对不能让他彻底躲起来!” 夏雨琳打起精神:“好,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楚留非道:“你暂时就留在这里,我会安排我的手下和朋友去帮我打听。” 夏雨琳道:“你不是已经被撤职了吗?” 楚留非冷哼:“撤职又如何?大树被砍掉了,但根不还在那里吗?你就等消息吧。” 说罢,他叫上沐瑛,走了。 小二和紫鞘本就不住在这里,这会儿,只剩下夏雨琳和唐听、阮青三个完人了。 夏雨琳摊了摊手,走进肉肉的屋里。 肉肉已经退烧了一些,但整个人还跟煎了半熟的包子似的,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难受,肉肉好难受……”他半昏迷地躺着,无力地嘟嚷,看起来真是可怜死了。 夏雨琳不断给他喂水,这几天之内,他都别想吃好的了,只能天天喝最清淡的稀粥了,希望他能吸取这次教训,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了。 接下来几天,她和唐听等人都在照顾一大一小两个病人,别的事情都顾不上了。 几天后,楚留非又出现了,脸色很不好看:“舍微已经很久没有踪影了,我发动了大量人脉去找人,都没有找到。” 夏雨琳心里又升起不祥的预感:“舍微这样的人物,不管如何低调,都会成为焦点的,如果到处都没有他的消息,那他一定是刻意隐藏起来。” “是这个理,所以,我更可以确定,东西就在他手里了。”楚留非说得咬牙切齿。 夏雨琳道:“他可能出现和去过的地方,你都找遍了?” “是。” “这么聪明,又这么独来独往的人,真要躲起来的话,就太难找了。”夏雨琳喃喃,“他会躲到哪里去呢?” 347 深藏不露 她与舍微公子原本就不熟,这会儿不管她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不想了,她起身走进肉肉的房间里,给肉肉喂药。 吃了几天青菜稀粥的肉肉瘦了好大的一圈,原来圆润粉嫩的双颊都升起了颧骨,衬得那双大眼睛更大了,也更惹人心疼了。 “十一,抱抱……”肉肉看到她,又可怜兮兮地说。 夏雨琳坐在床边,将他搂在怀里:“以后不可以再乱吃东西了啊。” 肉肉因为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加上病好之前不能吃好吃的,身心可说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每次看到她都要可怜地哭:“肉肉要死了,要被埋进地里了,十一,肉肉若是死了,你一定要给肉肉的坟墓里放很多好吃的,还要经常带兔兔和猫猫过来看肉肉,要不然肉肉会很寂寞的……” “你不会死的。”夏雨琳又气又好笑,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只是小病而已,再过几天就好了,你莫要胡思乱想。” “可是肉肉很难受,难受得就跟死了一样。十一,以后我们死了都埋在一起好不好?还有兔兔和猫猫,相亲相爱的人都要埋在一起……” “十一保证,你一定不会死的啊……”夏雨琳哄慰着肉肉,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如流星般划过。 舍微公子会不会隐在那里呢? 她好不容易将肉肉哄睡以后,起身出去,找到楚留非:“我想到一个地方,舍微公子也许会在那里。” 楚留非目光闪动,笑着看她:“我就在想,也许你能解决这个难题,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夏雨琳不理他的夸赞:“我在想,他会不会躲在夏墨清的墓地那里呢?一般人不会轻易踏进那座山的,而且那里很可能又是南婉婉的长眠之地,他隐身在那里,不是很绝妙的主意吗?” “你为什么这么聪明呢?简直比我还聪明了。”楚留非赞赏地笑着,伸出手来,从她的发丝穿过,“这么漂亮又这么聪明可爱的女人,真是让人难以抗拒啊。” 他的声音很性感,他的眼神很深邃,他的动作很温柔,害夏雨琳心脏跳得有点厉害,脸庞也微微发烧,不过,一看到他满脸的大胡子,她就比较容易地压制住了心里的小鹿乱跳。 白他一眼,拨开他的手:“别趁机对我动手动脚的,调戏我的代价很高喔。” 楚留非的声音变得沙哑了一些,更性感诱人了:“哦,要怎么样的代价?我很愿意付的……” “呸!”夏雨琳后退一步,踢他一脚,“咱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找舍微?” 想到肉肉还在生病之中,她真舍不得离开,但想到那份事关国家安危的圣旨下落还不明确,她还是觉得她必须优先处理这件事,所以,她狠了狠心,如此提议。 楚留非又摸了摸她的头,声音还是很温柔的:“好,咱们现在就去。” 夏雨琳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转身就跑:“我现在就去准备。” 她又打扮成男子,嘱咐唐听和阮青好好照顾两个病人后,牵着马跟楚留非走了。 太子府和盛王府并不知道圣旨一共有两份,而且都是假的,他们得到其中一份圣旨以后自以为已经掌控了大局,也就没有继续盯着她和楚留非,所以,两人穿过京城,再从城门出去,一路上无人跟踪和阻拦。 清明刚过不久,城郊那片坟山除了密密匝匝的坟包之外,没有任何一个活人。 下午时分,天空晴朗,阳光温暖,夏雨琳走在一个个坟包之间,抱着双臂,觉得后背特别寒冷,半分都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暖。 “放心吧,”楚留非看出她的害怕,长臂捞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道,“有我在,什么牛鬼蛇神都不能伤你半分的。” “呸!”夏雨琳给他白眼,这会儿她抹了厚厚的妆,脸红了也看不出来,“你比牛鬼蛇神更邪恶,我防鬼防魔更要防你……” “嘘——”楚留非神秘地道,“在鬼——的地盘上不要随便叫他们的名字,叫他们叫过来了,那就不太好办了。” 夏雨琳当然不相信世上有鬼,在行走在漫山遍野的墓地里,她还是会怕那种东西的,当下不吭声了,连肩膀上的手臂也不敢拨开,由着他搂自己走。 终于走到山后的山后深处,找到了夏墨清的墓地。 人间四月天,是草木疯狂生长的时节,但夏墨清的墓地四周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墓碑前还摆着鲜花,插着香,显然有人来过。 转头打量,一棵大树下居然搭着一个简易的棚子,有人住在这里? “舍微,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里。”楚留非扫了四周一眼,开口就大声叫人。 夏雨琳给他白眼,有他这样叫人的吗?让别人听到了还不得赶紧逃走? “没想到两位居然真的找到了这里。”一个清雅悦耳的声音响起来,仿佛从天外飘来一般,连夏雨琳都分辨不出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她惊讶地转头四顾,人在哪里? 楚留非好心地将她的脑袋扳回来,她就看到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眼前,站了一个飘逸若仙人的男子——舍微公子。 舍微公子一袭普通的青色长衫,长发垂肩,打扮可谓普通之至,背后的山头还全是阴森森的坟包,却仍然如仙人下凡一般出众脱俗。 她看着这样的他,又要入迷了。 楚留非没心情寒暄:“舍微,我想你知道我们来做什么,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舍微微微讶异:“如果你们想跟我要东西,那总得客气一些吧,这么凶巴巴的,要我怎么答应。” “少跟我来这一套。”楚留非冷哼着,倏然抽剑,闪电般地刺过去。 好快!快得就像子弹出膛!舍微怎么躲得过?夏雨琳刚想惊呼,舍微公子忽然就消失了。 凭空出现,凭空消失,她简直以为刚才的舍微公子只是她的幻觉。 “好厉害的功夫!”楚留非的声音传来。 夏雨琳转头望去,又吓了一跳,两个人居然已经出现在十几米的地方,打在一起。 准确的说,楚留非挥剑进攻,快如闪电,舍微公子却一味闪避,就像拥有瞬间移动术一般,居然能及时闪开楚留非一波又一波的剑尖。 两个人就像在比拼速度,看楚留非的剑快还是舍微公子闪得快,夏雨琳早就知道楚留非的功夫了得,但舍微公子居然拥有这样的身法,却是夏雨琳从未想过的。 如果看来,舍微公子的身手恐怕不在楚留非之下啊——他居然是这样的高手? 348 三个条件 在她目瞪口呆的时候,两个男人又不见了,她抬头望去,两人竟然已经打到了几十米之外,再然后又不见了。 她实在没有力气去追,便蹲下来,托着腮梆子,发呆。 每个人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子啊,连她自己也不是,唉,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意外哪。 几分钟后,两个男人又打回来了,舍微公子的衣衫已经被割破了多处,头发还被削去了几缕,但还是一样的飘飘若仙,楚留非还是挥剑狂劈,只是不曾真的伤到舍微公子,是他功力不够,还是手下留情,夏雨琳看不出来。 “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夏雨琳终于憋不住了,大声道,“我都看累了,你们还没打累吗?天快黑了,你们这样打下去到底有什么意思?” 舍微公子边闪边笑吟吟地道:“楚大人,我敢保证,你今天一定抓不到我的,不如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话如何?” 楚留非冷笑:“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 舍微公子道:“我相信楚大人能杀得了我,但我相信楚大人抓不到我,如果楚大人想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那我就奉陪到底吧。” 听他这么一说,楚留非不打了,收起剑:“东西在哪里?” 舍微公子笑道:“我若是说不知道,那就是小看楚大人和十一小姐了。不过东西是十一小姐的,我要谈也是和十一小姐谈,还请楚大人莫要插手。” “说得好。”夏雨琳站起来,拍手,“舍微公子果然是明理的人。那么,你要怎么样才肯把东西还给我呢?” 舍微公子优雅地对她行了一礼,微笑:“墨清公子的画像原本是我母亲所绘,算是两人的共同财产,但既然他们两人都去世了,我想我也拥有一半的所有权。十一小姐,你说是不是?” 夏雨琳无法否认:“是的。” 舍微公子:“那么,如此重要的东西,我凭什么交给十一小姐处理呢?” 夏雨琳无法反驳:“你说的对,所以,我不是来跟你谈判了嘛,你说出你的条件吧,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跟十一小姐在一起就是开心。”舍微笑得很开心,“我有三个条件,我相信十一小姐都能做到,只要十一小姐接受,那我一定会把东西完好地送给十一小姐。” 楚留非冷笑:“我们又凭什么知道你手上的东西是真货?又凭什么相信你会说话算数?” 舍微没理他,只管看着夏雨琳,惹得楚留非差点又想拔剑了。 夏雨琳基本上没有犹豫:“你先提出来,我看看我到底能不能做到。” 舍微微笑:“咱们一件一件地来吧,我现在只想到第一件事情,那就是,请十一小姐让我画一幅画像。” 他还没有忘记这件事情啊?夏雨琳瞅着他,在心里想,她若是真给他画了的话,她真的会死吗? “想都别想!”楚留非冷笑,“舍微,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你绝对无法否认,凡是你主动要求为其画画像的女子,最多不会超过一年,都会神秘死亡,至今为止,无一例外。你动谁都可以,但你若是敢动十一小姐一根头发,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夏雨琳一脸黑线,她要不要为他的这番话感动一下下,或者表个态呢? “呃,楚留非同志,我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我可以保护自己,你不用为我这么破例……” 楚留非的大手摁在她的脑门上:“你归我保护,这种事情你闭嘴,由我来处理就好。” 夏雨琳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于是就真的闭嘴,先不说话了。 “哦,我说十一小姐为何总是推拒着不让我画,原来是你暗中造谣的缘故啊。”舍微一脸恍悟的表情,“楚大人,你的意思是说我有杀人嫌疑,对吧?你曾经是六扇门的总捕头,你如此指责我,可有证据?” “很快就会有了。”楚留非道,“我查了这么多年,岂会一无所获?如今,就算我不是捕头了,但对你的调查并没有终止。我想我们会拿到证据的。到了那时,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坐穿牢底了。” “楚大人不必如此吓我,我知道没人能找到我杀人行凶的证据,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做。”舍微淡笑,看向夏雨琳,“十一小姐,我不知道楚大人究竟对你说了什么,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楚大人跟那些被杀的小姐之间,并不是毫无瓜葛的。” 夏雨琳原本无所谓的表情,瞬间变得凝肃起来:“什么意思?” 舍微道:“十一小姐跟楚大人认识已久,应该知道楚大人风流倜傥,相识满天下,红颜知己更是不知其数。我主动请求为其画画像的女子,个个都与楚大人相识,交情甚至颇为不错。如果说我与这些女子接触,就有了杀人的嫌疑,那么,楚大人是不是也有嫌疑呢?” 夏雨琳的目光转向楚留非,盯得紧紧的,这件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哪。 “我是认识那些女子。”楚留非很是坦荡,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小动作,“其中一部分乃是旧识,另外一部分是因为她们被你盯上了,我为了保护她们或找到你的破绽,才故意与她们亲近。我身为六扇门的总捕头,又是调查这一系列神秘死亡事件的负责人,我这么做全是出于我的职责,我没有任何违背法例或见不得人之处。” 舍微道:“我是画师,我遇到我认为美好的女子,想为其画画像,这也是出于我的工作,而且双方均是自愿,并无任何强迫之举。楚大人亲近这些女子就是光明磊落的,为何我就要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十一小姐,不瞒你说,我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情,心里一直为那些女子伤感和遗憾,暗中也作过一些调查。我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是,那些女子无一例外都与楚大人有交情,按照常理,我有嫌疑,楚大人同样有嫌疑。” 楚留非冷笑:“因为自己被怀疑,所以就拖别人下水,或者反诬别人,这种伎俩我见得多了。你真的以为这种手段能起到作用?” 舍微跟他一样坦然:“我说过,我并不知道谁是凶手,我只说我与你都有嫌疑。我说这话,是为了提醒十一小姐好好保护自己,对任何有嫌疑的人物,最好都不要大意。” 楚留非摸了摸夏雨琳的头:“十一,你相信我的对不对?” 夏雨琳公事公办地盯着他:“我问你,你觉得舍微公子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情?也就是说,动机是什么?” 楚留非有点无奈:“这种事情只有他知道了。但我猜这与他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有关。我说过我一直在查他的背景来历,他绝对不是普通的画师,他的来头很可能非常大,大到也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样的人却独自飘泊,恐怕是遇到了什么巨大的磨难,导致心理变态……” 舍微还是保持着清浅的微笑,情绪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听到这里的时候,他开口打断了楚留非的话:“楚大人不也同样如此吗?十一小姐,我为了追查那些女子为何接连死亡的真相,也调查过楚大人的背景来历,发现楚大人果然不是池中物啊,说不定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只是因为命途多舛,不得不流落民间,竭力掩饰身份,心理扭曲……” “舍微,你非要造我的谣是不是?”楚留非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眼里已经有了杀气。 “造谣?”舍微摇头,“我只是像楚大人一样猜测罢了,而且我只告诉十一小姐,信不信我的话,全由十一小姐决定。” 夏雨琳觉得头好痛,觉得她一口气接收到的惊人信息太多了,她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但她很早就觉得这两个男人不简单的,他们现在互相揭的对方的底,说不定是真的,她这样一个热爱自由的普通女人,知道人家死死捂住的秘密,真的好吗? “丫头,你说吧,你信我还是信他?”楚留非的大手在她的头顶来摩挲,问。 “干嘛这样逼我表态呢?我又不了解你们……” “丫头,亏我们出生入死这么久,我对你死心塌地,你居然怀疑我……”楚留非的眼里和声音里,居然流露出受伤的情绪,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夏雨琳很想说什么,但一阵阴风吹来,她哆嗦着打量四周后,说不出来了,只是道:“两位,咱们在死人的地头上说这些事情,不合适吧?我看我们还是谈正事。” 她盯向舍微,郑重地道:“你提的第一个条件,我答应,你说吧,你想什么时候作画。” 舍微笑了,这一刻,夏雨琳似乎看到漫山遍野的坟包里升起一只只灵魂,这些灵魂都在往天堂而去。 “那就明天吧,十一小姐想在哪里画,穿什么衣服,做什么打扮,全由十一小姐决定。十一小姐觉得最舒适、最好的状态,就是我最想画的效果。” 夏雨琳当机立断:“那就明天上午,地点就在你家里吧。” 东西丢失,她负有责任,所以,她责无旁贷,她就不信画一幅画能要了她的命。 舍微抬头看看天色:“既是如此,咱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要不然时间可赶不上。” 楚留非看夏雨琳主意已定,叹了口气,摸摸夏雨琳的头:“既然你非要冒险,那我只要舍命保护你了。” “呸。”夏雨琳虽然还是给他白眼,后半句却是,“希望你能做到。” 349 盛装赴宴 说画就画。 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阳光和煦,温暖而不灼热,山林青翠,鸟语花香,真是人间好春光。 夏雨琳素面朝天,扎了两条马尾辫,穿了一件粉衣的短袖罗衣和一条墨绿色的罗裙,赤着双脚,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巧笑倩兮地给舍微当模特。 她这种在男子面前露胳膊和露双脚的装束,绝对算是惊世骇俗和伤风败俗了,但舍微和楚留非除了惊艳加欣赏,丝毫没有半点嫌弃和鄙视之意。 楚留非摸着下巴,色迷迷地扫视她的全身,赞叹不已:“你穿得这么少,却比你披金戴银盛装打扮要美上千倍万倍,如果你什么都不穿,一定更加美……” 夏雨琳装作没听到他的话。 相较之下,舍微就说得有艺术多了:“十一小姐天生丽质,无需雕饰,便胜过脂粉金银的锦上添花,舍微今日能给十一小姐画画像,实在是荣幸之至。” “是吗?”楚留非笑得很邪恶,“如果你画了她的画像,却不能取她的性命,你会不会气得吐血呢?” 舍微装作没听见他的话,开始砚墨,借着砚墨的时间,观察着她最动人的眼神与表情。 夏雨琳就当自己在玩,一边拿双脚泼水,一边唱歌,随便他怎么画。 不过,被两个堪称发光体的男人这么盯着,她的脸还是红的,心脏还是跳得厉害,而这份淡淡的紧张、淡淡的羞涩、淡淡的虚荣、淡淡的心动,令她更显得妩媚动人。 一直画到中午,太阳变得炙热的时候,舍微终于画好了。 夏雨琳一直觉得光靠几种颜色的墨水和毛笔,是很难画出足够好的人物效果,但是,舍微的画颠覆了她的看法,也许正因为没有太多的颜色、画笔可以选择,反而会促使画家将精力放在观察和捕捉人物的“神韵”与“细节”之上,力图用最少的颜色、最简洁的笔划勾勒出人物的灵魂——舍微做到了。 纸上的少女,双眼灵动,笑容灿烂,青春逼人,就两个字可以形容她给人的感觉——活了。 纸上的少女是活的,不会说话,不会动,却是活的。 夏雨琳真是看得目不转睛。 舍微也是痴痴地看着画上的少女,道:“这是我平生画过最好的画像了,身为画者,此生能画出如此完美之作,我心足矣。” “很好,那你就别跟我抢了。”楚留非盯着画上的少女,说话却还满是不屑,“你就爱画上的女人,跟她厮守一生吧。至于这个有血有肉的女人,归我了,她的人也好,她的命也罢,你想都别想。” 他说着,居然又去搂夏雨琳的肩膀。 “滚!”夏雨琳踢了他一脚,而问又开始公事公办地问舍微,“第二个条件呢?” “第二个条件?”舍微正沉浸在刚完成的完美之作里,愣了一下后才想起来,而后微笑,“我前阵子收到一张请帖,要出席一个重要的春宴,我想请十一小姐当我的女伴,与我一同出席这次宴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十一小姐打扮得隆重一些。” 夏雨琳摊了摊手:“我觉得没问题啦,但是,为什么呢?你一向不喜欢带女子参加公众活动吧?” 舍微微笑:“我说过我喜欢十一小姐,想与十一小姐白头偕老的,所以,我不想再让其他女子对我抱有任何想法。如果十一小姐能够盛装打扮,陪我出现宴会,我想,那些女子应该不会再来打扰我了。” “喂,我说过她是我的女人,你怎么还敢打她的主意?”楚留非又搂住夏雨琳,冲他瞪眼睛。 “呸!”夏雨琳一把推开他,“我是名花无主,不是谁的女人。你若是想追求我,就好好跟舍微公子学。” “学什么?学他不近女色,至今还是童身吗?”楚留非笑得很邪恶,“你以为这种男人很好?告诉你,丫头,这种男人要么身体有隐疾,要么心理不正常,你跟了他一定后悔。倒是我这种男人,吃多了各种美色,最后才知道你最适合我,然后对你一心一意……” “呸!”夏雨琳一掌打在他脸上,笑眯眯地问舍微,“要我盛装打扮没问题,不过我需要时间准备哦。” 舍微公子道:“宴会三天之后举行,这时间可够了?” 夏雨琳笑眯眯:“够了。另外,我想问一下,夏家的人、太子府的人、盛王府的人是不是会出席?” 舍微道:“不瞒十一小姐,这次宴会乃是盛王府所办,地点在梦泽园,我想太子府和夏府一定会派人去。” “我就知道……”夏雨琳低低地哀叫着,转头,内牛满面,脸都皱成橘子皮了,果然啊,想得到足以影响天下局势的宝贝,不付出惨重的代价不行啊。 舍微公子看不到她的表情,继续道:“就我所知,这次宴会虽然是春天赏花宴,但实质却是为刚刚回京的战王爷接风洗尘,我听说战王爷乃是人中之龙,才接受了邀约,想一睹战王爷的风采。” “喔,好吧,有传说中的好男人可以看,那我一定会精心打扮。”夏雨琳没想太多,如此安慰自己。 “丫头,相信我,那都是传说,他一定不会比我帅的。”楚留非又在那里捣乱。 夏雨琳又没理他,转身就走:“我去准备盛装了,你们别打扰我。”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打扮成男子的模样,由楚留非护卫着下了山,去京城里挑首饰衣裙什么的去了。 基本上,楚留非对于“随从”这个角色扮演得非常到位,带她去京城里最好的衣坊挑料子,又带她去京城最好的裁缝那里做衣服,还对她穿什么颜色、款式的衣裳提出了很好的建议,三天时间裁制出一套华美的衣裙来,这任务可不简单,但那几个老裁缝居然看在他的面子上,直接丢下其它的活儿,一起先给夏雨琳做了。 而后,楚留非又带夏雨琳去一个相当隐秘的小店挑首饰,小店的首饰不多,还不挂出来,但她说明了她的要求以后,伙计拿出来的首饰令她非常惊艳和满意,她觉得这家小店真是神了。 更令她满意的是,所有的费用全是楚留非出,要知道,她这全套行头的花费可是以五位数来计的,换成现代的纸币,绝对是六位数以上啊。 “你一个小捕头,哪来这么多钱?你该不会是依法受贿吧?”她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要纠正你两个偏见。”楚留非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是小捕头,我是大捕头,全大翼排名第一的。第二,我的俸禄是不高,但我另外有人脉和生意,赚钱挺多的,犯不着贪污受贿,所以你跟了我,不会吃苦的。” “呸!”夏雨琳瞪他,“先告诉你,你这是为了你想得到的东西而投资,可不是为了我,所以我可不欠你钱,你别以为你花了这笔钱就要求我以身相许,门都没有。” “那是当然的。”楚留非哈哈大笑,“像你这样的美人,区区这点东西,岂能配得上你?若想配得上你,至少也要好山好水好宅子好仆人才成,本帅会是那般没见识的庸俗之人么?” “庸俗!你庸俗得很呢!像舍微公子那样才叫超然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他很脱俗吗?他分明就是不正常好吧?长得这样就不正常了,还拒绝美人投怀送抱更不正常,你跟了她,要么就是天天守活寡,要么就是他开荤以后跟女人勾三搭四……”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再这样诋毁舍微,我回去就告你的状了!” “本帅怕了他不成?待本帅抓到他的证据以后,一定让他再也脱俗不起来……”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地回到舍微的山里,再打打闹闹地度过了三天,接着,春宴之日来临。 这一次,舍微公子很难得地找来了一辆华丽舒适的软轿,准备带着盛装打扮的夏雨琳赴宴。 在自行打扮的时候,夏雨琳就觉得自己美得不得了,绝对称得上是光彩照人、艳光四射啊,连她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华贵大气的模样,不管跟着舍微去哪里,都一定不会输的! 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两个男人都看着她,不说话。 所谓无声胜有声,指的就是这种场景啊!她有点害羞,却更得意:“怎么样,不会输给别人吧?” 楚留非把脸凑过来:“嗯,美死人了,让我一亲芳泽吧……” 啪!夏雨琳将手摁在他的脸上,想将他推开,他却突然伸出舌头来,在她的手心里舔了一下,惹得她手心生电,身体居然微微酥麻,差点站不稳。 舍微握住她那只摁在楚留非脸上的手的手腕,拉下来,微笑:“时辰到了,十一小姐,咱们走吧。” 被舍微握着手,没有弃电发麻的感觉,却令她晕陶陶的,宛如在云山雾里一般,连怎么上轿的都不知道。 下轿的时候她倒是知道的。 出席这么隆重的场合,她当然不会像平时那样活蹦乱跳地走路,而是将挺胸、收腹、提臀、下巴与地面平行的现代标准礼仪做到完美,古代的礼仪她不懂,反正她这样子绝对是够端庄大方了。 果然,她一下轿子,加上有舍微公子在轿边迎她下轿,立刻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 梦泽园的大门停了很多香车宝马,形形色色的华衣美人不断走进大门,将这里变成争艳斗美之地,但她跟舍微公子站在一起,绝对是珠联璧合,天造地设,唯有让别人妒忌羡慕恨了。 350 闹剧 “那个女人不是夏家的十一小姐吗,听说失踪已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跟舍微公子私奔了不成?不过,这样一个不干不净、残花败柳的东西,舍微公子怎么看得上眼呢?她莫非用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威胁舍微公子,舍微公子才不得不从了她啊?” “我看就是这样了,幸好侯爷当初没娶她啊,要不然绿帽子都不知戴了几顶了!啊,你们看,侯爷跟公主来了,这下有好戏看了——” 夏雨琳一听到“猴爷”这两个字就想跑,但她今天穿得这么隆重,层层叠叠的百褶裙摆,脚下踩的是特制的高跟鞋,不可能大步流星,加上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她又是焦点人物,想无声无息地消失,这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下意识地循着众人的目光望去,一顶气派华丽的轿子就停在五六米开外的地方,猴爷正扶着荣怡公主下轿,荣怡公主的腹部微微鼓起,显然已经怀有身孕。 其他客人恨不得夏雨琳出丑,都在有意无意地提到她的名字,侯爷也下意识地往夏雨琳的方向看过来,四目相触,夏雨琳尴尬地转头,将脑袋往舍微的肩膀上一靠:“舍微,咱们进门吧?” 舍微公子一来就被众人包围了,不得不跟众人打招呼,这下,趁着别人的注意力被侯爷夫妇引走的空隙,赶紧拉了她就走进大门。 可是,有几个混蛋的女人不喜欢和平,故意堵在夏雨琳的面前,让夏雨琳迟迟进不了门。 夏雨琳恨恨地诅咒着这几个女人,往旁边绕路,准备强行挤过去。 然而这时,一个尖锐的、夸张的声音响起来:“十一妹,你今天打扮得好美喔,连我都看呆了!不过我能理解啦,毕竟你又换了一个更好的男人嘛,气色越来越好,当然更迷人!原本我一直在奇怪呢,你那么好的一桩婚事被取消了,你要怎么活啊,原来是跟舍微公子好上了,喜新厌旧……” 任夏雨琳的脸上抹了一层精细的粉底,这会儿脸也黑了:夏木蓝这脑残,居然在这时候出来搅局,不惜采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手段,想看所有跟她有过节的人的笑话! 现场突然就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都带着暧昧而复杂的表情,等着看接下来的发展。 眼前的场景,确实很诡异啊:早就身败名裂的夏落葵前不久刚取消了与侯爷的婚约,现在又跟着宛如仙人下凡的舍微公子亲密地出现在这里,而据说对夏落葵十分上心的俊美侯爷也带了怀有身孕的荣怡公主驾到,两对“情侣”就这样撞到了,这场面得有多尴尬啊? 更尴尬的是,同样身败名裂的夏家五小姐也跟着一个老男人出现,而她跟侯爷的那点破事举城皆知,另外,对舍微公子很有情意却被他拒绝的袅袅郡主正好出门迎客,又撞到了这样的场面,她的心情……众人都有些同情起她来。 更要命的是,在这么隆重、人人都要面子的场合,夏五小姐唯恐天下不乱,居然就这样大刺刺地戳破了几方人马之间那层尴尬的窗户纸,将几个人的颜面都给丢尽了! 夏雨琳黑着脸盯向夏木蓝,侯爷和荣怡公主也绷紧了脸盯向夏木蓝,梦袅袅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冷着脸盯着夏木蓝,几个人的眼里都有了想将她掐死的冲动。 夏木蓝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娘的,这些人个个都不让她好过,侯爷玩弄过她,舍微拒绝过她,夏落葵、荣怡、梦袅袅都过得比她好,她讨厌他们和她们,讨厌得要命,所以,她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他们、她们的丑! 反正她早就没有了什么好名声,也不怕今天再出一次丑! 相关当事人中,只有舍微公子始终保持清浅的微笑,听到夏木蓝这种让所有人都丢脸的话,他居然显得有几分高兴:“夏五小姐是在恭喜我么?舍微也觉得能跟十一小姐一起赴宴,荣幸之至,舍微在此谢过五小姐吉言!” 众人:“……” 他真的听不懂这话里的含义吗? 夏木蓝被身边的老男人搂得死死的,目光却盯着舍微公子,对这个好看得不像凡人、看得到却吃不到的男人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天下那么多好女人,为什么他偏偏挑了一朵残花? 他若是喜欢“残花”,那她也是残花啊,为什么他就是看不上自己? 因为这种情绪,她娇笑着,说话却更恶毒了:“舍微公子,我家十一妹妹早就是残花败柳,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我一直担心她嫁不出去呢,没想到,你看不上那么多名门闺秀,却对她情有独钟,我就放心了!舍微公子,我感谢你才是啊!我家十一妹妹也越来越厉害,挑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强……” 她这番话,岂止是让夏雨琳难堪,根本是将相关人员的尊严都踩到了臭水沟里! 她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夏落葵水性杨花;舍微公子喜欢捡烂货;侯爷喜欢夏落葵这个烂货但夏落葵却看不上他,他也够贱的;梦袅袅喜欢舍微但舍微宁可要一个烂货也不要她,所以她连一个烂货都不如;荣怡公主倾心侯爷但侯爷却对一个烂货念念不忘,所以她也是连一个烂货都不如…… 舍微、侯爷、袅袅郡主、荣怡公主是怎么样的人物?他们长到现在,一定没受过这种污辱!众人原本想看好戏,但这会儿也怕了,纷纷退开,尽量隐到不显眼的地方。 夏雨琳抽了抽嘴角,贴着舍微公子贴得更紧了:“谢五姐吉言,我啊,以后一定会跟舍微公子更加相亲相爱的!另外,我也恭喜五姐找到了新欢!我一直都相信五姐一定能找到好男人的,果然,五姐也这么快就找到依靠了,我真替五姐高兴!”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夏木蓝身边的男人上,眼里于是都闪过鄙视之色。 那个男人在这京城里也算是大人物了,却是出了名的老色鬼,长得猥琐肥胖不说,最喜欢风骚妖艳的年轻美人,对这种类型的美人一律来者不拒,夏木蓝这样的货色能出席这样的宴会,八成就是出卖色相,攀上这个糟老头才得来这个机会的吧? 夏木蓝当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也知道她跟着这老头来一定会被人看不起,但她就是存心来捣乱的。 前几天,她跟夏肉肉一起离开太子府,夏肉肉被人带走了,她却没被带走,于是她只得返回太子府,哪料到之前还对她一派热情的夏素馨不仅不理她,还下令不准她踏进太子府一步,并让人威胁她说,她若是敢将她们之间的“交易”透露出去半个字,就杀了她! 她被吓到了,只得灰溜溜地回到三馅镇,哪料到夏雨琳、楚留非等人已经离开了,去哪里没人知道,她就这样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再度被所有人背叛和抛弃了,心里恨得要死,于是重返京城,准备找夏落葵报仇雪恨。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她凭着贱到底的性子,加上确实也妖娆美貌,就轻易地攀上了一些有钱有势的好色男人,从他们嘴里打听到梦泽园会在今天举办这样一场宴会,她垂涎已久的战王爷、舍微等人都会出席,还有夏家人、侯爷夫妇、太子府等也派代表前来参加,于是,她就打定主意非来不可了。 随后,她勾搭上一个也受到邀请的老男人,用她的美貌和经验让这个男人迷她迷得要死,就这样带她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看到了她最讨厌的夏落葵,心里又妒又喜,临场就搞了这么一出,发誓非让所有的“仇人”难堪和出丑! 不过,夏落葵的反应太镇定,出乎她的意料。 她面对夏落葵的不动声色,心里再生气,也笑得娇美万分:“哎呀,我只是陪花大爷来走走,哪里就是找到依靠了?十一妹啊,姐姐要劝你一句,你年纪轻,喜欢换男人,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嫌弃舍微公子,但舍微公子对你一片……” “夏五小姐,”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梦袅袅开口了,“我理解你跟夏十一小姐姐妹情深,有说不完的话,所以我已经准备了一处好地方让你们可以尽情地聊天,聊多久都可以。要不然站在这里聊个没完,岂不是很累?” 她说得很客气,眼里却没有半点温度,那冰冷的眼神,连夏木蓝心里都哆嗦了一下,赶紧闭上嘴。 带夏木蓝来的老头子不敢得罪梦袅袅,赶紧谢过之后,搂着夏木蓝的腰,跟领路的下人走了。 夏雨琳将尴尬压下来,抬起下巴,像个公主一样挽着舍微的手臂,也进门了。 而后,梦袅袅亲自迎着侯爷与荣怡公主进门,这场闹剧才算是告一段落。 因为这场闹剧太精彩,没有人注意到从一开始就有一辆灰色的、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路边,车帘还掀起了一角,一双冷峻、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口这场闹剧,将相关当事人的反应都收在了眼底。 351 战王爷 闹剧结束后,车里的人将车帘放下,问站在外头侯命的随从:“舍微身边的女人,就是亦贤那个名声狼藉的前未婚妻?” 随从恭敬而小声地道:“是的,王爷。” 马车里的人不再说话,只是淡淡地道:“开车去后门。” 马车缓缓地绕向梦泽园的后门,马车里的人是谁,何时抵达,没人知道。 夏雨琳跟着舍微进了梦泽园的大门后,没有跟着领路的人去什么好地方跟夏木蓝谈心,而是跟着舍微走。 舍微似乎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只是一路慢慢地赏花,不时停下来看着他认为美极了的花朵发呆,夏雨琳很有耐心和兴趣地陪他赏花,一点也不急着赶路。 如此,两人就在欣赏美景中忘了时间流逝。 直到很久以后,前面传来喧闹声,两人从花丛后绕出来,看到前面的草地上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人,或坐在桌边,或就站着,议论纷纷,看起来相当兴奋。 “听说战王爷已经来了,只是还没有出现罢了……” “哎,上一次见到战王爷已经是五年之前了,惊鸿一瞥,铭记至今,没想到今天又能见到战王爷的风采了……” “你瞧那些骚蹄子,一个个搔首弄姿的,真以为战王爷能瞧得上她们,啐,也不嫌丢人……” “战王爷年纪也不小了,却连一个妾都没有,皇上为何不干脆指婚算了?” “唉,你不知道战王爷的脾气哪,他啊,是最不喜欢被人强迫的,娶妻生子又是他自个儿的事情,如果皇上擅自指婚,以战王爷的脾气,那是绝对不会接受的……” …… 夏雨琳走过去,听到的全是关于战王爷的种种议论,弄得她也对传说中的战王爷好奇起来。 但是,她和舍微刚刚靠近人群,就有目光扫来扫去、暗中寻找如意郎君的千金小姐们发现了,这些千金小姐就像苍蝇看到白糖一样挤过来,迅速将舍微包围,而她则被这些小姐们恶意地挤到一边。 她苦着脸想了一想,就悄悄地后退,离开人群。 说实话,她今天确实算得上是艳冠群芳,加上身边又有仙人一般的舍微公子,她可谓出尽了风头,到哪都是人人羡慕妒忌恨的焦点,但是,她的名声“狼藉”,加上夏木蓝之前闹了那么一场,她现在也有那么一点“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感受,实在不喜欢别人看她的那种眼神。 所以,她还是暂且避避,让脑子冷静一下好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集中在草坪那里等待战王爷的出现,其它地方倒显得冷清安静了。 不需要面对别人的鄙视和议论,也不需要猜测舍微公子带她来的用意,她就真真正正放松了心情,悠然地欣赏美不胜收的春花。 她第一次来梦泽园的时候是秋天,重点是赏月,秋月真的很美,但若是论到赏花,果然还是春夏之交的花最美啊,满眼翠绿,乱花渐欲迷人眼,她觉得自己都要变成枝头上的一朵花了。 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站在花丛之中,居然比春花还要美丽。 这男子,几乎能与舍微公子相媲美了,不知是哪家的少爷或老公? 因为乱花迷眼,夏雨琳看不清楚,忍不住走近,想好好欣赏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美男子,然而,她刚刚走近一些,对方就朝她跑过来,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落葵,我就知道你对我没有忘情!既是如此,咱们就不要再意气用事了好不好……” 夏雨琳看清了对方,也听清了这个声音后,大吃一惊,迅速后退:“侯爷,您弄错了,我只是为了欣赏这片美人蕉才跑过来的,绝对不是为了看你……” “落葵,你又说这样的话了!你消失了这么久,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没想到你却突然之间出现在我面前,还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气我才故意跟舍微公子过来的对不对……” 夏雨琳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还是赶紧跑掉比较好,于是转身就跑。 然而侯爷却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落葵,你不必觉得难为情,为了你,我什么丢脸的事情都做过了……” 夏雨琳尖叫:“猴爷大人,我求你了,你别再为我做任何事情了!我对你已经没有男女之情了,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我是自愿为你做这一切的……” 就在夏雨琳想要脱掉高跟鞋,不顾一切逃跑的时候,一个异常冰冷又极为威严的声音响起来:“裴兄,此女名声不佳,心机深沉,你何必缠着她不放?你可知道你越是痴情,越是中了她的圈套,我劝你早日醒悟,切勿为了这种女人赔上自己的英名。” 说得对极了!夏雨琳立刻在心里附和,随后一想,又觉得不舒服了:喵的,本小姐听你的声音陌生得很,你劝猴爷收手没错,但干嘛要这样贬损我? 想着,她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当即在眼睛发亮的同时,打了一个寒颤。 好一个高冷俊美的男人!整个人就像万年冰雕一样,站在阳光之下,却没有半点暖意,立于花丛之中,却不沾半点春意。 但是,他长得真的很养眼啊,虽然那份冷峻高贵很刺眼…… 夏雨琳看他看得发呆,他却没看如此美丽耀眼的她,而是看着侯爷。 侯爷惊讶,而后惊喜地道:“岭兄,好久不见——” 他这么说着,手还是握着夏雨琳的手,冰雕美男走过来,盯着他的手,淡淡地道:“裴兄,你这样抓着这个女人,不觉得脏吗?” 夏雨琳立刻从对他的美色的欣赏中清醒过来,头顶冒烟地瞪着他,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侯爷有点尴尬地抽回手,微笑:“岭兄,我跟落葵之间的事情有诸多误会,并非像外头的传言那般离谱。待以后有时间,我会慢慢跟你说明的……” “我不想知道你跟这个女人的纠葛。”冰雕美男打断他的话,“我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女人不值得你动心动情。我也听说过你为她所做的种种可笑之事,委实替你不值。” “喂——”夏雨琳真的生气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什么叫看我一眼就知道我不值得啊?你是什么人啊?你了解我吗?你以为你是神……” “落葵,”侯爷严肃地打断她的话,“这位是德高望重的战王爷,你不可对他无礼!” “哈,你就是传说中的战王爷?”夏雨琳上下打量他,“长得倒是不错,但是德高望重这四个字,真的能用来形容你吗?瞧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哪一点有德啦?” 战王爷面无表情:“你还不配对我做出评价。” 而后他对侯爷道:“裴兄,难得咱们数年不见,一起去喝两杯,叙叙旧如何?” 侯爷是很想趁这个机会跟夏雨琳谈谈心,消除“误会”,弥合感情的,但多年不见的老友回来,他总不能见色忘友是不是? 当下他无奈地看了夏雨琳一眼,微笑:“岭兄说得极是,咱们是该喝两杯了。落葵,你也一起去罢,我也好向岭兄说明咱们之间的……” “不用了,你们去吧!”夏雨琳巴不得这两只男人赶紧滚,像挥苍蝇一样挥手,“快去快去,赶紧去,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她正在为可以摆脱这种困境而窃喜呢,耳边又传来婉转娇柔的声音:“落葵,侯爷邀你,你怎可不去?这太没礼貌了,咱们夏家的女孩儿,可不兴这么做的。” 声音很好听,但夏雨琳又开始头疼了,怎么又来一个让她不得安宁的人呢? 她转头,婷婷走过来,莲步生花,美若天仙的女子,不就是夏家最美丽的小姐——夏繁缕吗? 夏素馨,夏半姜,夏繁缕,夏落葵,号称“夏家四姝”,是夏家最具有代表性的四位千金,世人对于其中三位的评价,前面都介绍过了,唯独夏繁缕的评价还没有说过。 说到世人对于夏繁缕的评价,也是两个字,而且是非常了不得的两个字,只是,这两个字不是分开的,而是连成一个词,那就是——完美! “完美”就是完美,不论才华、容貌、礼仪、性情、德行,几乎都无可挑剔,堪称这个时代千金小姐的范本,正因为她太出色,所以夏家才舍不得将她嫁出去,才要留着她奇货可居。 据说,太子当年是很想明媒正娶她的,无奈她年纪太小,怎么想都不可能等到她长大的那一天,只得娶了据说旺夫旺家的夏素馨,可见她有多么抢手了。 她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这几年来上门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但夏家均以“太子侧妃和盛王妃另有安排为由”拒绝,谁敢跟太子侧妃、盛王妃作对?所以,她才得到保持“未婚状态”到现在。 夏雨琳知道,夏家迟迟不肯将夏繁缕嫁出去,一定是为了“钓”最大的一条鱼,只是,她想不出这京城还有哪条“鱼”比猴爷更“大”——这并不是说京城里没有比猴爷更有权有势的人物,而是说综合权势、财富、地位、容貌、年纪、才华、前途等各项重要指标后,整体条件没有比猴爷更好的。 比如,她就觉得盛王爷父子们的条件比猴爷强,但盛王爷都是帅大叔了,而且有妻有子,哪里比得上当年还没有正室、年轻俊美的猴爷受少女们的欢迎? 而盛王爷的儿子们年纪又偏小,还没到成亲生子的年纪,所以说,猴爷的综合条件确实是京城最好,这话并不过分。 352 夏繁缕的大鱼 直到现在,夏雨琳才终于明白,夏家最想钓的那条“大鱼”是谁了! 绝对是战王爷! 乍一看过去,战王爷的外形与气度真的一点都不比侯爷逊色,而且又是货真价实的皇室嫡亲,赫赫有名的将军,其身份、地位、才能、威望自然也在侯爷之上,加上年纪也轻,无妻无子,还能不是胜于侯爷的“超级大鱼”? 看吧,夏繁缕从出现开始,一双美到极致的丹凤眼就含情脉脉、柔情万丈地看着战王爷,对战王爷身边的猴爷看都不看一眼。 夏雨琳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暗自冷笑:“我名声不好,不好意思跟着这两位贵人,但七姐你就不一样了,你名声好,跟他们在一起只会锦上添花,所以,你跟他们去吧,我不去了。” “你是我的妹妹,哪有半点不好的?”夏繁缕摇曳生姿地走过来,拉起她的手,“侯爷是咱们家的好朋友,战王爷也是咱们的亲家,咱们跟他们过去聊聊,哪有不合适的?” 而后,她看向战王爷,笑如春花:“王爷,你说是不是?” 即使是面对她这样的绝色佳人,战王爷脸上的冰也没有半点融化,只是声音没那么冷硬:“那就一起去吧。” 夏雨琳还是想拒绝,但夏繁缕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拉了她就走,她被抓得太紧,觉得自己若是强行挣脱,恐怕会将夏繁缕甩开,这样就不太好看了。 想了想,她叹气,跟着去了。 说起来,夏繁缕虽然跟她不亲,却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落井下石的事情,现在,夏繁缕很明显地想亲近战王爷,却又不能像那些“不要脸”的千金小姐们一样粘上去,只能通过这种貌似正常交际的手段实现心愿,她闲着也是闲着,就配合夏繁缕一次好了。 两人跟着战王爷来到附近的一座亭子里,亭子里已经摆了瓜果点心和清茶,旁边站着几个英气严肃的年轻人,估计都是战王爷的随从。 四个人在桌边坐下,夏雨琳闷声不吭地吃水果,没看其他三个人一眼。 夏繁缕终于能靠近战王爷了,非常开心,却又非常含蓄,双眼水汪汪的不断偷瞄他,声音不高,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王爷,听说您三个月去黑刹国签订和平协议,不知黑刹国的风土人情与我大翼国有何不同?可否说与繁缕听听?繁缕这一生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好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呢。”坐下来不久,夏繁缕就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话题,努力想跟战王爷多说几句话。 侯爷则是想跟夏雨琳说话,便附和她的话题:“是啊,岭兄,你就跟我们说说黑刹国的见闻吧。黑刹国与我国几十年不相来往,我国很少有人踏足黑刹国的地界,其于我们而言真是极其神秘的一个地方,你就多说一些黑刹国的见闻,让我也长长见识罢。” 战王爷脸上挂了很淡很淡的笑意,这一层笑意,就像冬天的阳光淡淡地撒在雪山顶上,有一种冰冷淡暖的美。 “我长年呆在军营和战场之上,带兵打仗什么的谅你们也没有兴趣,也就只能说说这个了。” 于是他就说起来了他的异国见闻。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什么起伏和暖意,音质却是纯净明晰的,字字都像敲碎了的冰珠子落在冰面上,相当好听,连夏雨琳听得入了神,不时抬头瞄他两眼。 喵的,难怪夏繁缕对夏家小姐们抢着要的猴爷这么不以为然,原来是因为她已经有了更好的目标的缘故啊! 这位战王爷虽然冷冰冰的,说话也很毒,但至少不会像猴爷一样视女人为玩物,夏繁缕若是真能嫁给他,也不枉她长得如此完美。 一只手覆在手背上,夏雨琳低头一看,全身起鸡皮疙瘩,居然又是猴爷的爪子…… 不行!她必须马上离开,不管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了! 刚想起身,又有一个很嗲很嗲的声音响起来:“七妹,十一妹,你们怎么在这里吃喝玩乐却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嘛!” 夏雨琳觉得头顶上雷声阵阵,夏木蓝这个脑残又来坏事了! 她还没回答呢,夏木蓝就自己捞了一张椅子过来,插在侯爷与战王爷之间,很熟练地给战王爷倒酒,对战王爷笑得跟风尘女子似的:“战王爷,我是夏家的五小姐夏木蓝,对您一直仰慕得很呢,如今有幸见到您的真容,真是惊为天人,一见钟情……” 几个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这是当众求爱了?她也不撒泡尿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 战王爷却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直接站起来,后退一步,淡淡道:“裴兄,时间不早了,我该去见袅袅了,晚点再与你把酒言欢。” 然后,他看都不看夏木蓝一眼,转身离去。 夏木蓝酒还没倒完呢,就吃了这样的闭门羹,她回不过神来,保持着倒酒的姿势,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又是这样?为什么她看上的男人都这样对她? 侯爷起身去追战王爷:“岭兄等等,我与你一道过去。” 夏雨琳借机逃走。 只剩下夏繁缕坐在那里,漂亮的丹凤眼里喷出火来,愤怒地瞪着夏木蓝。 她好不容易等到战王爷回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战王爷坐在一起说话,全给这个贱人给破坏掉了! 夏木蓝在想什么,她清楚得很,无非就是“我过得不好,也要你们过得不好”这种病态的心理,她一向不想跟夏木蓝一般见识,但现在,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她已经十九岁了,算是大龄未婚女了,她耗不起了! 另外,战王爷权高位重,眼高于顶,看到她们夏家有这么不要脸的女儿,岂不是会将她也看低了吗? 夏落葵虽然是“残花败柳”,至少在人前还是有模有样的,但这个夏木蓝,除了丢人现眼就真的什么都不会了!再这样下去,这个贱人迟早会毁了她的梦想! 想到这里,她站起来,转身离开,眼里全是冰霜: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破坏她的好事! 353 血字肚兜 战王爷一出现在会场,立刻引起了轰动。 原本这并不是正式的宴会,但所有宾客还是站起来,目光齐刷刷地看着他,他还是面无表情,从众人面前经过却不看众人一眼,就像这里仅有他一人似的。 梦袅袅笑盈盈过去:“皇叔你刚才跑哪里去了,害咱们等了很久呢。” 战王爷淡淡道:“我不喜热闹,刚才独自赏花去了。” 梦袅袅笑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不过今天在场的都是咱家的亲朋好友,这么几年不见,大家不是很想念您嘛?所以啊,您今天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我看,您还是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战王爷轻叹:“好吧,我都听你的。” 站在这个位置,由不得他喜不喜欢了,该讲的情面和礼数,还是要讲的。 于是,梦袅袅挽着他,从一众宾客前经过,向他介绍她精心筛选过的这些宾客。 这一次,能受到她邀请的宾客,要么就是盛王一派的人,要么就是立场未稳、盛王想拉拢的人,所以,现场的每一个人于她而言都有相当重要的意义,除了夏木蓝这种不请自来的废物。 走到舍微公子面前时,战王爷万年不化的冰雕脸上,才微微有了一丝惊艳和欣赏之色:“久闻舍微公子大名,如今一见,风采倾世,名不虚传,清岭折服。” 舍微公子还是宠辱不惊,但眼里却闪出热切的光芒来,对他稍有一点熟悉的人都知道,他这又是看到了“美好”之物,涌起创作灵感的前奏。 他行了一礼,微笑:“王爷过奖,舍微公子早闻战王爷惊才绝艳,今日见到,倾心不已。舍微在此斗胆请求为王爷画一幅画像,还请王爷切勿拒绝。” “倾心”这个字虽然很暧昧,但在场的人哪一个不知道他是典型的艺术狂人,这会儿一定是将战王爷视为对了他胃口的“艺术品”,绝没有别的意思。 战王爷略为沉吟后,微笑着点头:“可以。” “舍微感谢之至!”舍微公上满脸掩饰不住的惊喜,又行了一礼后,迫不及待地道,“不知战王爷何时方便让舍微一画?” 众人都有些无语,他就真的除了画画之外没别的事情可干了? 战王爷也不怪他这么捉急,略为沉吟后,道:“两天之后,随便你何时登清岭的门,我配合便是。” 众人对他的回答大跌下巴,谁不知道他向来拒人千里之外,谁的面子都不买,却对第一次见面的舍微如此“合作”? 当下,众人心里对舍微都有些酸溜溜的,他们也想跟战王爷这么亲近啊…… “多谢王爷。”向来总是清浅微笑的舍微,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起来,难得地露出八颗珍珠一样的美牙,“舍微将这话记在心里了,两天之后一定登门拜访。” 战王爷颌首,表示他不会食言后走向下一个客人,不再多说一句。 今天的客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将近两百人,不过,其中有一大半是陪着来的,真正需要介绍的重要人物不过三四十人罢了,约莫二十分钟后,战王爷终于打完招呼,回到主座,入席。 梦袅袅端起盛了春花所酿之美酒的酒杯,说了几句祝酒辞后,众人一起干杯,酒席就正式开始了。 丝竹之声响起,美丽的舞女在花间起舞,衬着满园花色,现场一片其乐融融。 夏雨琳已经回到现场,坐在舍微公子的身边,开心地品尝美酒佳肴,开心地欣赏歌舞表演,将之前那一连串不开心的事情都抛到脑后了。 清风迎面吹来,捎带飞花点点和不尽花香,令众人微醺,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就在满园春花摇曳之时,一块粉红色的布料在空中飘舞,被清风卷着来来回回地飘荡,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是干什么呢? 风停了,那块粉色布料没有了风的支撑,就软软地落下来,好死不死地落在战王爷的面前,一角还浸进了汤水里。 一个与战王爷同桌的女子为了引起战王爷的注意,故意站起来,一边娇滴滴地叫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样落下来,还叫人怎么吃啊……”,一边弯腰,倾身,伸手去捡那块布料。 当她把这块布料捡起来,并展开之后,所有人都露出尴尬的表情,女人们更是红了脸,低头不语。 那居然是一件肚兜,而且还是料子很薄,款式很前卫,胸前还绣着美女出浴图的肚兜。 在坐的个个都是贵族子弟,还是正统的社交宴会,这样的一件东西冒出来……可见现场之尴尬了。 那个女子拎着肚兜,就像拎个烫手山芋,脸上红白交错的,也不知该怎么才能收场。 她本想在战王爷面前招摇一下的,结果却出了大大的洋相,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就在这里,战王爷却站起来,扯过她手中的肚兜,举到眼前,紧紧盯着肚兜上面的图案? 众人都替战王爷感到害臊了,他这样的大人物,当众细看这样的东西,那得多难为情和有损形象啊? 但那只是他们这些俗人的看法罢了。梦袅袅就坐在战王爷的身边,立刻也察觉到不对了,站起来,盯着肚兜上写着的两个字:杀人。 她发现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别人也从尴尬中惊醒过来,注意到了那两个血红的大字。 于是,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现场的人立刻都知道了这件肚兜的蹊跷。 因为舍微公子很受敬重的关系,夏雨琳跟着他,就坐在战王爷这一桌的邻桌边,很快也知道了这回事。 她觉得她不应该管这种事,但出于职业习惯,她还是忍不住站起来,悄悄地走到战王爷的身后。 此时,整个现场因为这个意外而起了骚乱,很多人都坐不住了,纷纷涌过来,她的举动不算瞩目。 肚兜上果然写着很潦草的两个字“杀人”,粉红色的底,红色的字,字迹还是非常醒目的。 354 求救者 “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那个捡起肚兜的女子羞恼成怒地叫起来,“这么重要开心的宴会,居然有人敢捣乱,真是罪该万死!郡主,依我看赶紧将这桌已经被弄脏的酒席换下,同时赶紧去找出这个恶作剧的奴才来……” “不对,这不是恶作剧!”夏雨琳憋不住了,跳出来,大声道,“一定是有人遇到了危险或困境,才会通过在肚兜上写血字的方法传递消息或求救!大家赶紧看看是谁不见了,然后赶紧将这个人找出来,千万别耽搁了救人的时机……” 她是不想多管闲事,但人命关天,她没法袖手旁观。 “夏落葵,”身为宴会的主人,梦袅袅也不得不重视此事,“你这么说有什么凭据?” 夏雨琳的“神探”之名已经传开了,她开了这个口后,众人都盯着她,连战王爷也第一次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夏雨琳现在可顾不得计较什么“出风头”的问题了,一把揪过战王爷手里的肚兜,展开:“这件肚兜至少可以透露以下几个信息。第一,这是女人的笔迹,我想大家不会有异议的。第二,写字的人是在非常匆忙和慌乱的情况下写的,字迹才会那么潦草。第三,这些字是手指醮血写出来的。” “我想,写字的应该是一个女人,她遇到了什么可怕和危险的事情,但又不能离开或逃脱,她或她身边的人可能受伤流血,她便拿手指醮了血在这件肚兜上写字,然后将肚兜丢出去,让风将肚兜刮走,将消息传递出去。” 梦袅袅道:“我问几个问题。第一,梦泽园里这么多人,有人遇到危险不会大声叫人么?第二,你如何确定这是用血写的?第三,你怎么确定写字的人遇到了危险,而不是在威胁着要杀人?第四……” “不要再问了,我一一解释。”夏雨琳打断她的话,努力想争取救人的时间,“我经常跟人血打交道,我可以确定这是人血。战王爷,你是将军,一定很熟悉人血,你说这是不是人血吧?” 战王爷道:“是人血无疑。” 夏雨琳道:“不仅是人血,还是新鲜的人血。写字的人没有高声叫喊,很可能是因为她被人关起来了或者嘴巴受伤,不能说话的缘故。至于说这是杀人威胁或杀人预告什么的,我觉得不可能。你们看这两个字写得那么潦草零乱,明显写得很仓促,如果真是预谋杀人,写字的人一定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策划和准备,会连好好写两个字的时间都没有么?” 众人露出恍悟的表情,纷纷点头。 “如果这真的是杀人通牒,那么,用这么香艳的肚兜写威胁杀人的话,一点紧张感和恐惧感都没有,只会让人感觉是恶作剧,但如果说是玩儿吧,这字又是用人血写的,又不像是玩笑。所以,我不认为这是杀人通牒,而是求救信号。写字的人实在找不到东西写了,就干脆扯了自己的肚兜写……”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干脆写救命呢?”说话的是夏繁缕。 她自认比夏雨琳美貌迷人,然而,这件事情的出现又让夏雨琳出尽了风头,连战王爷都紧盯着夏雨琳不放,她又不甘心了。 夏雨琳耸耸肩膀:“很简单,为了赶时间啊!你们看这个‘殺’字是不是写得有点奇怪?最上面的笔划感觉都没有地方写了似的。我估计写字的人本来是想写‘救命’的,但刚写了一横一竖就发现这两个字的笔划太多了,于是就把才写了两个笔划的‘救’改成‘殺’字……” 夏繁缕鸡蛋里挑刺:“‘救’和‘殺字笔划差不多吧?’” 夏雨琳道:“这两个字的笔划是差不多,但‘命’和‘人’的笔划就相差很大了吧?因为时间紧迫,写字的人为了赶时间,才这么写的。” 众人又纷纷点头称是。 夏繁缕又咬了咬唇,不甘心每一次都是夏雨琳出风头:“既然时间紧急,写字的人还有心思想这个啊?” “当然有。”夏雨琳淡淡道,“你一定不知道一个人在陷入危险的时候,会想尽一切办法救生吧?这个写字的人估计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她可能担心自己写‘救命’的话不够引人重视。所以,写字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求救的人在写字之前一定也思考了很多,觉得写‘杀人’两个字不仅比写‘救命’两个字用时少,也更容易让大人物们重视。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 夏雨琳道:“看血迹的新鲜度就知道事情刚刚发生,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如果重要人物消失,一定会马上被人发现的。但现场没有人反应这个问题,足以说明,失踪或遇难的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请大家立刻看看自己带来的女伴、下人什么的有没有谁不见了!” “另外,”她往上风的方向一指,“肚兜是随风飘来的,而且飘得这么高,那么,写字的人应该被关在那个方向,而且是在比较高的地方才是。” 她话音刚落,战王爷身形一闪,就往她所指的方向冲去,他的随从一看他去了,也迅速跟去。 有一部分宾客赶紧跟着战王爷的方向跑。 夏雨琳大声道:“喂,你们快看看你们带来的人中有哪个不见了啊……” 如果战王爷过去,那她就不用急着过去了,她穿着高跟鞋和盛装,根本走不快。 基本上没有人理她,个个都去追战王爷了,她不住摇头,果然啊,写字的女人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但愿她还来得及被救出来。 “呃,十一小姐,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一个呐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她转头,看到一个脑满肠肥的猥琐老头在跟她说话,她觉得这男人有点眼熟,却一时间想不出来。 老男人却趁机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带来的女人,也就是你的姐姐夏木蓝,不见了……” “哈,她不见了?她什么时候不见的?”夏雨琳大叫着,想抽回自己的手,哪料这死老头却抓得很紧。 “好久之前就不见了。”猥琐老头的脸上可没有一点担忧之色,“我们刚进大门不久,她就说要去解手,自己一个人走了,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夏雨琳一边跟他进行“拔手”战争,一边瞪着他道:“她是你带来的,失踪那么久,你居然没去找她?” 猥琐老头一脸委屈:“这么多朋友在场,我得一一打招呼是不是,哪里有闲功夫去找她?而且这花园这么大,她又喜欢到处乱跑,我怎么……” “得了得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就去找她!你放手啦——”夏雨琳真不知道这死老头居然还有这等力气,居然抓得她甩不开。 “十一小姐,既然落葵不在了,你就陪陪我嘛,我知道的哦,你们俩姐妹都是同样的人,只要你肯陪我,我可以给你更多……” 突然,宛如一阵清风吹来,舍微公子就出现在她身边,看似轻轻地往死老头那只咸猪手一拍,咸猪手就像触电一样哆嗦着,放开了夏雨琳的手。 夏雨琳一边拿袖子擦拭被死老头抓住的手腕,一边往战王爷等人赶去的方向走:“我得去看看出事的是不是夏木蓝。” 舍微公子跟着她,微笑:“我随十一小姐一起去。” 他们的背影如此美妙,在满园花色的衬托下,宛如仙男仙女在云端漫步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侯爷看着他们的背影,眼里隐隐透出怒火来。 从夏落葵出现开始,他的目光大半时间都落在她的身上,荣怡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又气又苦。 眼看人去茶凉,荣怡也不想呆在这里了,站起来,对侍女:“你们扶我回房歇歇,侯爷就留在这里继续罢。” 侯爷居然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你们好好照顾夫人。” 然后他起身,也往夏雨琳的方向奔去。 荣怡气得手指微微颤抖,她都有他的孩子了,那个女人也另有所爱了,他却还记着那个女人? 那边,夏雨琳实在走不快,干脆将高跟鞋脱下来,随手抓了一个丫环,借她的绣花鞋穿上,这才能跑了。 前头出现了一个小水池,水池边有一棵大树,大树上有一个相当隐蔽的树屋,树屋下此刻已经围满了人,个个抬着头,看着屋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难道那里就是案发现场?树屋里不会死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就是夏木蓝吧?她这么想着,顺便掐了几朵蔷薇,插在胸前,打算呆会儿看到夏木蓝的尸体后给她献花。 她跑过去,挤进人群里,嚷嚷:“这里有没有死人?有死人的话就说一声。” 树下的人都纷纷摇头:“不知道哪……” 夏雨琳心一横,提起裙摆,就沿着木梯子爬上去,守在楼梯边的人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拦她。 屋里站着几个人,一个是战王爷,一个是梦袅袅,其他人是他们的随从。 地上也躺着两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355 寻找尸体 屋里光线暗,她走过去,瞅着地上的两个人,是两个佣人打扮的男人,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 唉,祸害遗千年,她准备的花用不上了。 “你们查出什么了吗?”她问。 战王爷倒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找到这里的时候,门窗大开,这两个人晕倒在地上,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梦袅袅则道:“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有没有人失踪,园里有没有可疑人物出现,现在在等消息。至于这屋里发生了什么事,要等这两个奴才醒来以后才能问了。” 夏雨琳看到这两个男人已经被泼过水了,但还没有醒过来,看来他们昏迷得有点厉害。 她只能跟他们一起等了。 没过一会儿,有人进来:“禀郡主,我们查过了,除了马大人带来的夏五小姐下落不明,其他人都安然无恙。” 夏雨琳按了按额头,夏木蓝这个脑残,除了制造麻烦,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希望她这次不会脑残到把自己的小命给玩完了。 “你们立刻封锁梦泽园,全面搜查夏五小姐的下落,地窖、水池等地方都不要放过。” “是。” 梦袅袅的人跑出去后,地上的两个男人也呻吟着,睁开眼睛,算是醒了。 看到眼前站着什么人后,两个人都吓坏了,趴在地上硬是不敢站起来。 “你们是谁的奴才,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会晕在这里,”梦袅袅是梦泽园的主子,率先开口,声音很平静,却透着冷冽和危险的气息,“老实招来,别让本郡主动用大刑。” “咱、咱们……”两个男人战战兢兢,结结巴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们还真是有种,连本郡主的话都敢不听了,那就大刑侍候吧!”梦袅袅显然没有耐心跟他们磨叽,冲门外大声道,“来人,将这两个奴才拉下去,随便动刑,直到他们招了为止。” “郡主饶命,咱们全招了!”两个男人一看事情糟了,赶紧爬起来,磕头求饶。 梦袅袅的嘴里冷冷迸出一个字:“说。” “咱、咱们是奉七小姐之命,将五小姐抓起来关押,直到今天的宴会结束为止……” “哪个七小姐?” “夏、夏七小姐……” “你们说的不会是夏繁缕吧?”夏雨琳大吃一惊,“你们是夏家的家丁?” 难怪她觉得他们穿的工作服有点眼熟,原来是夏家家丁啊,她已经离开夏家一段时间了,印象都淡了。 “十一小姐,”两个家丁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看着她,痛哭流涕,“咱们今天陪同七小姐参加宴会,约莫半个时辰之前,七小姐暗中吩咐咱们悄悄地绑架五小姐,将她关进这间树屋里,绝对不可以让她出现,直到宴会结束后再放她出来……” “事情办得很顺利,我们将五小姐关在这里,守着她,但突然有人潜进来,将咱们打晕了。咱们一醒过来,就是、就看到您们了……” 夏雨琳很冷静:“夏繁缕为什么要绑架夏木蓝?她有没有让你们伤害夏木蓝?” 家丁:“七小姐说五小姐不识大体,只会坏事,有辱门风,让咱们将她关起来,别让她出去丢人现眼就好,并没有让咱们做任何伤害五小姐的事情。” 夏雨琳:“你们是在何处绑架她的?有没有被人看到?你们又是如何绑架她和关押她的?” 家丁:“咱们是在采风亭旁边的梨花林里绑架五小姐的,呃,咱们就是捂住她的嘴,先将她的嘴堵起来,再用腰带绑住她,然后悄悄地带到这里来。当时所有人都在往宴席那边赶去,应该没有人看到咱们,咱们绝对没有虐待五小姐……” “没有虐待?”夏雨琳冷笑,从怀里抽出那件粉红色的肚兜,展开,“看到上面的字了吗?这是老五交给我的求救血书!她说你们想杀了她,还将她打伤了,流了很多血,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并救了她,她就真的没命了……” 两名家丁脸色大变:“十一小姐,冤枉啊!咱们带五小姐到这间屋子后,就给五小姐松绑,五小姐又打又闹的,还抽出刀想刺咱们,不小心就刺到了她自个的手臂,流了一些血,但伤势并不那么严重,小的还给她上了药……” “为了让她安静下来,小的故意威胁她,她便不闹了,咱们就在门外守着……” 夏雨琳:“你们怎么威胁她的?” 两个家丁面面相觑一会儿后,低下头来:“咱、咱们剥掉了她的衣服,守在外头,谅她也不敢出去……” 夏雨琳抽了抽嘴角:“剥光了?” 这两个家丁品性显然不太好,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如果这里不是梦泽园,他们是不是干脆就兽性大发了? 家丁的额头都快贴到地面了:“没、没脱光,留、留了贴身衣物……” 夏雨琳甩了甩手中的肚兜:“是不是脱得只剩下这一件肚兜和底裤?” 这种天气,又是这种场合,像夏木蓝这样的女人一定不会穿得很多,无非就是里面一件肚兜,外罩轻衫罗衣什么的,脱到只留贴身衣服的话,就是这样了。 “是、是的……” 几个站着的人:“……” 这么说来,夏木蓝拿了这件肚兜写血字并让其随风而去后,她的上身岂不是不穿衣服了? 真是有够豪放的千金小姐,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都不知让人佩服好还是耻笑好了。 夏雨琳叹气,将肚兜塞回怀里:“你们将她剥成这样,这屋里又没有衣料床单什么的遮体,她只能乖乖地呆在屋里,不敢叫人,不敢乱跑了。你们这一招是够狠的。我最后问你们,你们真不知道你们是被谁打晕的?被打晕之前有没有与别人接触?” “小的真的不知道。咱们奉七小姐的命令绑架五小姐,这事透露出去,可就太不好听了,咱们办的时候很小心,不敢让任何人看到。咱们来到这间屋子的时候,也没有跟别人接触,咱们被打晕得也是莫名其妙,全然没有头绪……” 夏雨琳叹气,看向另外两个人:“王爷,郡主,我要问的话都问完了,你们看还有没有什么要问的。至于对这两个人的处置,他们是夏家的人,又是奉夏繁缕的命令行事,还请郡主别太为难他们,将他们交给夏家自己解决吧。” 战王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要问的。 梦袅袅冷着脸:“夏繁缕在我家的花园里做这种事情,实在太不像话了,你们马上跟夏繁缕回去,至于夏木蓝,我会努力把她找出来的。” 夏雨琳将屋子又仔细打量了几遍,只能确定夏木蓝是从窗口将肚兜随风抛出去的,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梦袅袅处理大树下那一批正在看戏的客人时,她找到躲在角落里惴惴不安的夏繁缕,说了在树屋里发生的事情,问夏木蓝二度失踪是不是她干的。 夏繁缕很激动:“我没有!我只是让那两个奴才将夏木蓝关起来,别让她闹事罢了,其它的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冤枉我!” 夏雨琳觉得她不像在撒谎:“你在吩咐下人干坏事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发现?” 夏繁缕摇头:“绝对没有。” 夏雨琳叹气:“我知道了,你带那两个下人回去吧,我跟夏木蓝出现在这里是很丢夏家的脸,希望你回去后别提到我们。” 夏繁缕有点傻眼了:“就这样放我走了?夏木蓝不是还没找到吗?” 夏雨琳道:“是袅袅要赶你走的,这种问题你去问她吧。” 她说罢就走。 刚才的夏木蓝没有危险,但现在,就不好说了。 她走到小池子边,想了想,毅然掀起裙摆,跳进水池子里。 第二批绑架者一定不怀好意,将夏木蓝劫走的目的,要么就是杀掉,要么就是让她吃尽苦头,她虽然不喜欢夏木蓝,但想到这个女人因为太笨了而被人弄死,死得也有点太惨了。 那么,第二批绑架者如果要杀掉夏木蓝,怎么做最好呢? 如果她是主谋,并且已经事先知道夏繁缕派下人绑架和囚禁了夏木蓝,一定会趁这个机会杀掉夏木蓝,从而将责任和罪名全部扣在夏繁缕头上,而夏木蓝是被关在这间树屋里的,只要将夏木蓝淹死在这水池里,岂不是可以制造夏木蓝试图逃走而掉进水里,结果被淹死的假象吗? 夏木蓝现在是不是就光着身子躺在水底,再也不能祸害人间了呢? 池边,很多人在看着她,连战王爷也加入其中。 夏雨琳弯下腰来,在水底摸索着,摸索了一圈后,她站水池中央后,不断叹气。 舍微公子连鞋袜都不脱就直接下水,走到她旁边,问:“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夏雨琳一脸失望兼遗憾:“我在找夏木蓝的尸体,可惜她不在水里,我的愿望又破灭了。” 水池真的不大,岸上众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她这是在诅咒她家老五不得好死吗? 356 木蓝难死 全城皆知夏家千金们不和,内斗严重,看来果真如此啊。 舍微公子似乎并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还是拉起她的手,浅浅地笑:“既然找不到,那就上岸去吧。” 夏雨琳叹着气,走上岸来。 这会儿,她的裙子湿了一大片,但她对此不以为意,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夏木蓝会被带去哪里? 想了一会儿后,她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宴会的方向狂奔而去。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呢,战王爷、舍微公子、侯爷、梦袅袅等几个人就跟着她跑去。 宴会场旁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这个湖泊也是梦泽园最大、最深的湖,夏雨琳冲到湖泊旁边,看到湖泊上停了几艘小船,有几个家丁正拿着竹篙往湖里探查。 夏雨琳盯着宽广的湖面,想了一想,咬咬牙,将外衣和外裙脱了,只穿着打底的贴身衣物,跃入湖里,在湖里查看起来。 这么多人在场,她穿得这么清凉下河,又不知要被别人说成什么样了,但人命关天,她也不管这些了,反正懂得欣赏她的人,她便与之结交,相反则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湖深三四米,湖水很是清澈,她在湖底憋了几十秒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 “十一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舍微公子站在岸边,问她。 “我要看看夏木蓝是不是死在湖里了。”夏雨琳大声回了一句后,又扎进水里。 舍微公子忽然就脱了外衣,也跳进水里。 侯爷犹豫了一下后,也解了外袍,跟着下水。 战王爷背着手,立于岸边,不动声色,梦袅袅看到这阵势,则加派人手一起下水搜索。 忽然,有人大叫起来:“发现夏五小姐了——” 此时的岸边,宾客们也都纷纷赶到,听到这样的消息,立刻沸腾和骚动起来。 夏雨琳浮出水面,往捞到夏木蓝的家丁那里游去,那名家丁挟着夏木蓝,就近爬上一艘小船,将夏木蓝放在船上。 夏雨琳看清夏木蓝的模样后顿时一脸黑线,这个女人,上身居然什么都没有穿,就只有胳膊上绑着白布,白布里透出血来,显然那里就是伤口了。 “喂,脱下你们的衣服给她盖盖,别让她就这样回到岸上。”她大声道。 船上的家丁正看着夏木蓝白晃晃的身体发呆,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将外衣脱了,覆在夏木蓝身上。 “你们快看看她还有没有气,想办法将她救过来!”夏雨琳又下令。 “还有一点气!” 夏雨琳爬上小船,看到夏木蓝脸色白得可怕,跟死人都没什么两样了,她不放心,亲自检测夏木蓝的脉搏,发现还有微弱的跳动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家丁已经在手忙脚乱地给夏木蓝做急救措施,按压胸腹、倒转过来狂拍背部等等。 终于,夏木蓝嘴巴大张,吐出肚子里的积水,呼吸变得明显起来,这说明她逃过死劫了,不过,人还是昏迷不醒的。 回到岸上后,夏雨琳对梦袅袅道:“郡主,夏木蓝还没死,可以安排一个地方给她歇歇不?” 梦袅袅点头:“屋子和大夫都准备好了,带着她跟我来吧。” 夏雨琳才走了两步,舍微公子就将从地上捡起来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十一小姐请保重身体,莫要着凉了。” 夏雨琳笑眯眯地:“彼此彼此,你也保重。” 这样的天气,水温还是偏低的,她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是全身冰冷了。 众人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怪怪的,尤其是男人,目光一直在她因为衣服全湿透了、贴在她身上而勾勒出完美线条的身体上来回扫荡,就差没有摸上去了,只有她还是落落大方的,似乎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侯爷将众男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觉得全身上下不舒服,下意识地拦在夏雨琳身侧,冷着脸道:“夏五小姐既然已经没事了,各位就不要担心了,还是回到桌边,继续吃喝看花赏舞,切勿辜负了郡主的一番好意。”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梦袅袅听到了这番话,停下来,转身,对众人施了一礼,说得客气却不容反驳:“各位,袅袅招待不周,导致出现这样的意外扫了各位的兴,还请各位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回到宴会席上,吃好喝好玩好,否则袅袅以后就没脸再见到各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难得遇到这么香艳刺激的意外事件,谁不想继续看戏,看看夏五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谁在背后策划和操纵这一切呢? 但是,她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不识趣地非要凑热闹? 于是众人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桌边,对着重新摆上来的酒菜吃喝起来,不过,议题已经从战王爷转到了夏木蓝落难这回事上,议论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啊,就差没有用喇叭通知全城了。 一间屋子里,夏木蓝已经被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服,躺在床上,接受大夫的检查。 夏木蓝没什么严重的外伤和内伤,主要就是被淹溺得昏迷过去罢了,保了暖,喝了药,用不了就会醒过来。 在等待夏木蓝醒来的时间里,几个主要人员都没离开。 梦袅袅问夏雨琳:“落葵,除了繁缕,你可看出还有谁在害五小姐?” 夏雨琳摇头:“我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有等夏木蓝醒过来,才能问个明白了。” 战王爷开口了:“你怎么知道这个女人被丢进醉花湖里?” 夏雨琳道:“我猜的。如果第二批劫走夏木蓝的人想杀了她,完全可以在树屋里将她杀掉或将她弄晕后丢进树屋后的小池子里,如此便能把杀人的罪名全都推在夏繁缕身上,还可以彻底将自己掩藏起来……” “太可恶了!”东窗事发后的夏繁缕一直跟在他们身边,什么话都不敢说,这会儿才忍不住开腔,声音里全是怒气,“我只是为了保住大家的颜面,让大家玩得开心一点,才让人将五姐带走,并无害人之意,但这第二个人却要将五姐往死里治,还想陷害我……” “繁缕,你就先不要说话吧。”梦袅袅淡淡地说道,“还是听落葵怎么说吧。” 夏繁缕知道她生气了,赶紧闭嘴,同时惴惴不安地偷瞄了战王爷一眼,然而战王爷盯着夏落葵,何曾看她一眼? 她心里一阵黯然,心里隐隐觉得她想要的好事,恐怕又不成了。 曾经,她也对侯爷怀有少女情思,但侯爷到处留情,并非良人,她便死了心,将一腔情意转移到更胜一筹的战王爷身上,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一开始的时候,战王爷还是多看了她两眼的,然而,因为夏木蓝的事情,战王爷看她的目光不仅多了一份冷漠与轻视,还将目光全投到了夏落葵的身上。 接下来,战王爷的面前,可还有她的机会? 侯爷这边没戏了,如果战王爷这边又不成的话,号称夏家“最美千金”的她,还能嫁给谁?放眼全京城,真没有综合条件比他们更好的男人了,她若是嫁得没有其他姐妹好,她的颜面又将往哪里搁? 不,还是有一个男人能让她抬得起头的,那就是舍微公子,但是……同样没有可能。 这一刻,夏繁缕心里千转百回,想了很多很多,百般滋味只有她知道了。 夏雨琳也没理夏繁缕,继续道:“第二批人将夏木蓝带走,但又不想杀了她,应该就是想折磨她了。” 战王爷问:“也许是想关住她呢?” 夏雨琳摇头:“不会的。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客房一定都用来招待客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屋子可以关人?就只有那间不方便进出的简易树屋了,而夏木蓝本来就是被关在那里的,如果第二批人的目的是要关住夏木蓝,夏繁缕就已经替他们做到的,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战王爷又问:“这个女人被关在树屋里,已经吃了苦头,第二批人为何还要再折磨她?” 夏雨琳笑了,眼里全是嘲讽:“应该是夏繁缕对她太仁慈的缘故吧?夏繁缕只是想关住夏木蓝,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但第二批人却不想这么便宜了夏木蓝,干脆就将夏木蓝接了过去,自己折磨夏木蓝算了。” 说到这里,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推测吗?因为我听到夏繁缕的计划以后,心里想的居然是,怎么把她关起来就行了?起码也要狠狠地揍她一顿,或者将她的脸抓烂吧?换了我啊,绝对不会这么手软。” 众人:“……” 夏雨琳接着又补充一句:“你们没有在心里怪我狠毒吧?说起来,一切都是这个女人自作自受,谁叫她说的干的全是讨人厌、招人恨的事情呢,就算她死了,估计大家都会拍手称快的。” 众人:“……” 战王爷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地问:“如果只是为了折磨,为什么第二批人不直接在树屋里对这个女人下手?” 夏雨琳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是第二次绑架的主谋者,我一定不会在袅袅郡主的地盘上伤人,否则就太不给郡主和夏家面子了。另外,这个树屋并不偏僻,不时有人经过,在这里行凶什么的并不合适。我想,还是换个地方,换种不会流血的方式折磨夏木蓝比较好。” 357 祸从何来 “那么,到底要怎么折磨夏木蓝才好呢?没有合适的地方对她用刑,又不能让她流血受伤,又要让她受到惨痛的教训,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想到的就是,将她丢进水里,让她享受一回被淹死的感觉。所以我就去醉花湖里试试,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在水里。” 战王爷道:“醉花湖并不浅,万一真的淹死了这个女人,或者这个女人大喊大叫,惊动了来客,岂不是计划落空?” 夏雨琳笑道:“可她不是没死吗?我想主谋之人一定都算好了,就算我没有及时找到夏木蓝,我想她也不会死的,不过苦头一定是吃足了就对了。” 夏繁缕见她似乎已经说完了,终于又憋不住地问道:“那你有没有嫌疑人人选?” “有啊,多着呢。”夏雨琳大笑起来,“夏木蓝实在太讨人厌了,我估计今天的来宾至少有一半是讨厌她的。不说别人,就说在场的人,除了你之外,我、郡主、侯爷哪一个不讨厌夏木蓝,哪一个不想夏木蓝滚得远远的?因为嫌疑人太多,而且个个都有机会和本事动手,所以,我无法锁定嫌疑人。” 众人一片沉默。 没有人否认这一点,要不是她积极主动地去寻找夏木蓝,恐怕在场的人没一个会关注这件事情。 “唉——”夏雨琳长长地叹气,“既然夏木蓝没事了,你们都离开吧。郡主是主人,王爷是贵客,侯爷有怀孕的公主要照顾,都不宜留在这里。至于七姐,夏木蓝醒来以后若是看到你,非得跟你拼了不可,你也赶紧走吧。我留在这里照顾夏木蓝就行。” 她说的都在理,众人都不好再说什么,先后离开了。 她看向舍微公子:“你也走吧,夏木蓝是个女色鬼,醒来以后若是看到你,还不得死死地缠住你?” 舍微公子笑笑:“有这么严重嘛?不过我一个男人呆在女子的房间里确实不妥,就在外面守着罢。” 舍微公子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夏雨琳和夏木蓝。 夏雨琳这才感觉到了疲惫,拿起茶杯,倒茶。 “夏落葵,我要杀了你——”一个不高不低,却透着怒火和杀气的声音响起来。 紧接着,一条人影向她扑来,她早有防备,轻轻一闪,对方就扑了个空,栽倒在地上,而后,她也扑上去,双膝压在对方的后腰上,一手摁住对方的头,一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冷笑:“夏木蓝,你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是这么蠢呢?你真的嫌自己的命长吗?” 夏木蓝转头瞪她,努力挣扎:“你这个王八蛋,我刚才都听到你的话了,你居然这么嘲笑我和讽刺我,害我在战王爷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我要咬死你!” 夏落葵说话没多久她就醒了,但她发现屋里有这么多大人物,尤其还有她心仪的男人,没敢随便出声,想观察一下形势后再决定如何好好表现。 结果,她就听到了夏落葵那一番“丑化”她的话,差点被气死。 夏雨琳掐了掐她的耳朵,冷笑:“夏木蓝,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因为自己的愚蠢而害死自己?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不是呆在梦泽园里,而是呆在梦泽园之外,一定已经被杀掉了,而且没有人能救得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夏木蓝嚷嚷,“我是夏家小姐,又是马大爷带来的,又没做什么犯法的事儿,谁敢杀我?” “你以为没人敢杀你?”夏雨琳真的要被她的愚蠢气疯了,“那么,你还记得之前被人丢进湖里,差点被淹死的事情吗?” 说到这个事情,夏木蓝的脸色变了。 她被关进树屋的过程及她通过肚兜求救的事情,跟夏雨琳的分析基本一致,而后,木屋打开了,一个男人进来,先将一个木塞塞进她嘴里,接着将她双手往身后一扭,单手扣住她的两手手腕,再将她扛在肩上,迅速离开。 她想扯掉嘴里的木塞,但无奈手腕被扣住,任她如何拼命,也无法挣脱。 那个男人借着花木掩映,不急不徐地往醉花湖的方向走,她当时光着上身,被个男人这样扛着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别提有多么尴尬和惊恐了。 她很害怕这个男人会对她行禽兽之事,但是,男人扛着她就像扛着一头死猪,连多摸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她在惶然不安之中被带到了醉花湖边,男人也不急着对她做什么事情,就在岸边的花丛里来回散步,散步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将她丢进湖里。 湖里的冰凉令她清醒过来,随后又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她想呼救,但嘴巴被堵住了,她腾出手来去扯嘴里的木塞,但木塞堵得很紧,一下子扯不出来,而因为双手不能划水的缘故,身体就直直地往湖底深处沉……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但没想到,有一个人将她扯出水面,让她呼吸空气。 她发现“救”她的那个人就是将她丢进湖里的男人,心里正惊讶呢,男人又扣住她的双手,将她往水面下摁,直到她快断气了又将她带出水面,然后又将她的脑袋往水里摁……反复多次,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最后,她已经没有力气再作任何挣扎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男人这才丢下她,走了。 她就做着垂死的挣扎,一点一点地往湖底沉…… 这种长时间的、无数次濒临被溺死的感觉,现在全涌上心头,她重温着那种巨大的痛苦与恐惧,就此变成一条离开水的鱼,喘不过气来。 “哦,看来你是想起来了。”夏雨琳淡淡道,“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再这么愚蠢地胡闹下去,对方就要动真格地杀掉你了。你不想死的话,就放聪明一点,别去惹你惹不起的人。” 夏木蓝睁大眼睛,气若游丝:“谁、谁要杀我?你告诉我,我一定要报这个仇……” “你报不了!”夏雨琳冷酷的,低声地道,“你今天在梦泽园大门口说的那些话,到底有没有经过脑子?得罪我和夏繁缕事小,我们再怎么窝火也不会杀了你,但得罪侯爷、梦袅袅、荣怡公主等人,你就不怕她们杀了你?” 夏木蓝受到了巨大的惊叫:“她、她们要杀我?怎、怎么会……” “怎么不会?”夏雨琳被她的愚蠢弄得要抓狂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唯一的依靠就是夏家,但你已经跟夏家翻脸了,谁还把你放在眼里?而且,袅袅郡主和荣怡公主是什么人啊,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嘲笑她们和挖苦她们,全天下只有你有这样的胆量了!” “我、我只是嘲笑你,没有嘲笑她们……” “袅袅喜欢舍微,荣怡喜欢猴爷,舍微和侯爷似乎又对下贱的我有意思,你今天说的那些话,不是在打她们的脸吗?她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郡主,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啊,我当时就想,你玛的小心被她们除掉!” 夏木蓝呆若木鸡:“……” 这会儿她清醒了,仔细回想当时的话,还真是这样啊…… 夏雨琳看她被吓得汗不敢出,又低低道:“我可以告诉你,第一次绑架你的是夏木蓝,第二次绑架你的很可能是公主派来的人,但梦袅袅一定都知道的,却不动声色,由着她们对付你……” 夏木蓝又哆嗦了一下,声音沙哑:“你、你吓我……” “我才没有兴趣跟你瞎扯这么多!”夏雨琳道,“我虽然没有证据,但是,你今天的话一定彻底激怒了梦袅袅和荣怡。你当时没注意到她们的表情,我看了都怕啊。我相信以她们的身份、地位和脾气,绝对不会容忍你这样打她们的脸,恐怕当场就下了决心要教训你,并暗中派人盯着你,寻找下手的机会。” “第一个动手的是夏繁缕,她只是想把你关起来,但荣怡知道以后并不想让你这么好过,就让手下打晕了看守你的人,然后将你带到湖边,让你好好地尝尝溺水和濒临死亡的滋味。而这里是梦袅袅的地盘,暗中一定部署着大量侍卫,这些侍卫怎么会不知道你被人绑架来绑架去的事情?” 夏木蓝:“……” “所以说啊,梦袅袅其实是很乐意看到你被折磨的。”夏雨琳叹气,“如果你第二次被绑架后吃的苦不够惨,我相信梦袅袅一定会对你实行第三次折磨,非要让你生不如死才行。” 夏木蓝已经被吓得说不出任何话来,眼里都是震惊和恐惧。 “你现在知道怕了吗?”夏雨琳狠狠地骂她,“如果你在梦泽园里被杀或失踪,梦袅袅很难向带你来的马老头和夏家交待,也会有损盛王府的名声,所以,荣怡也好,梦袅袅也罢,才没有对你下死手,也没有毁你的容或缝上你的嘴。如果换了别的不重要的场合,你真的死定了你!” 夏木蓝苍白的脸上透露出死灰之色,半晌才道:“那、那我该、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夏雨琳扭她的耳朵,“赶紧滚出梦泽园,什么都不要说,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所谓祸从口出,以后,不管何时何地,你都管好你那张臭嘴,别再说那种让人想杀了你的话。” 358 被抓回去了 夏木蓝呆呆地看着她半晌后,突然哭起来,抓着她的手臂道:“落葵,你赶紧带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了,这里太可怕了……” 夏雨琳一脸黑线:“……” 这个女人就是典型的纸老虎,欺负人的时候很凶,一副她就是天王老子的模样,然而闯了祸,遇到危险以后就彻底瘫了废了,想想,她至今为止替这个女人收拾过多少烂摊子了? “我不会送你走的,你自己走吧。”夏雨琳掰开她的手,“别忘了,我也跟你有仇,不想跟你同行……” “不行啊,落葵,”夏木蓝哭哭啼啼,死缠烂打起来,“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也没有人可以依靠,你一定要救救我啊,你不可以见死不救啊……” 夏雨琳没有办法了:“你出去以后就雇一辆马车,去一个地方暂时歇脚吧,肉肉和唐听他们也住在那里,你不会流落街头的。” 她说完之后就很想给自己一巴掌,她帮这个脑残干嘛呢? 夏木蓝一听,眼睛立刻亮了:“好好好,你给我钱,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就去。” 但随即她又慌慌的:“可郡主和公主会放我离开吗?我会不会一出门就被她们派人杀了呢?” 夏雨琳没好气地道:“放心吧,只要你不乱说话,不乱闹事,她们不会杀掉你的。打狗也要看主人是不是,你再差也是夏家的小姐,只要没有下一次,她们已经教训过你了,不会再追杀你的。” 夏木蓝立刻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好好好,我相信你,我现在就走。那你呢,你怎么办,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 “我是跟舍微公子来的,要走也要跟他一起走,你就别等我们了,免得袅袅和荣怡看到你又生气。” 夏木蓝真是被吓怕了,没再纠缠,跟夏雨琳要了钱,问明了地址以后,打扮得灰不溜秋的,迅速跑了。 被她的愚蠢折磨得很累的夏雨琳才松了一口气,走出房间,对站在那里看花的舍微公子道:“舍微,我忙完了,你现在要做什么?” 舍微笑吟吟地:“我想去赏花。” “好,我陪你去。” 夏雨琳跟着舍微走远之后,战王爷从刚才那间屋子的后头转出来,盯着她的背影:“你们好好去查夏落葵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两名站在他身后的下属拱手:“是。” 接下来,梦泽园风平浪静,夏木蓝遇难的事情就像一个刺激的节目,除了令众人玩得更开心外,并没有引起其它不良影响和后果。 临近傍晚的时候,宴会终于结束,客人们纷纷离开。 舍微公子被满园花色所迷,几乎是走得最晚的,他走到大门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夏雨琳刚想跟他上车离开,就有一个人跑过来,恭敬地道:“十一小姐,小的奉夫人之命,前来接您回府。” 夏雨琳一看到这个人就很有想逃跑的冲动。 这个人是夏家的管家,并不可怕,但是,他现在可是代表夏家的意思,她讨厌夏家啊。 “我不回去。”她强硬地道。 管家恭敬地道:“十一小姐,夫人说了,只要您一天是夏家的小姐,就不能弃家里于不顾,否则就是不忠不孝,夏家可以上衙门去告你的。”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夏雨琳大叫,“我出去玩几个月不行吗?我不回家,你们还能抓我回去?” 管家还是客气地道:“夫人说了,如果您不回去,咱们是可以抓您回去的,请十一小姐莫要为难咱们。” 他的身后,突然就“呼啦啦”地跑来一批人,看起来个个都是高手。 夏雨琳:“……” 依照这个时代的律法,身为子女,若是对父母的命令置之不理、对家里不闻不问,就是“不孝”,而“不孝”是一项很重的罪名,如果父母或家里告到衙门,有子女受的。 像什么擅自脱离父女关系、与家里划清界限什么的,更是不可能的事,说白了,就是只有父母、家里不要子女,绝对没有子女不要父母、家庭的道理。 如果夏家以“不孝”这个理由去告她,她绝对是输定了。 舍微公子看她这么为难,微笑:“你不想回去的话就不必回去了,我带你离开便是……” “不用了,我回去吧。”夏雨琳叹气,“我若是被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很可能会去坐牢,所以我还是回去吧。至于你的第三个条件,你想到以后可以随时去找我或派人传递给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做到的。” 舍微公子也不勉强她:“既是如此,我就祝十一小姐一切顺利,他日我再与十一小姐言欢。” 夏雨琳点头,也不问管家为什么夏家非要她回去,就昂首挺胸,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心态,上了管家带来的轿子,让他们把自己抬进华丽的旧牢笼去了。 回到夏家,免不了又引起一番轰动和议论,她又得编借口去解释自己几个月来的行踪,反正她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众人问了一阵也没问出什么来,于是她这次的失踪事件又不了了之,她又回到葵园了,当起了她的十一小姐。 “小姐,我求求您不要再不见了,”入娣抱住她哭哭啼啼的,“您不在的日子,我简直活不下去啊……” “小姐,如果您要失踪,能不能带咱俩一起失踪?”尚天也红了眼睛,给她磕头,“咱们是您的人,要生要死,也都在一块是不是?” 夏雨琳被他们的行为弄得很是无力:“拜托,我都是被人劫走的好不好,哪里还能让劫匪跑到夏家将你们一起劫走……” “撒谎!”入娣哭着指控她,“小姐早就有了想离开的念头,什么被劫走之类的说辞都是骗人的,只是小姐不想带俺们走罢了,呜呜呜,咱们把小姐当成最爱的主子,小姐却看不上咱们……” “就是!”尚天也道,“要不然为什么小姐每次不见,肉肉少爷也不见?小姐明摆着只想带肉肉少爷走,不想带咱们走……” 夏雨琳真的被他们说怕了,摆摆手,叹气:“得了,你们别哭了,也别说我了,就算你们说的是对的吧。不过,跟我一起离开夏家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流离失所的还是小事,说不定还会被追杀,我以前也是不想连累你们罢了……” “咱们不怕!”两个人都很激动地道,“咱们只要能跟着十一小姐,就什么都不怕,死了都成……” “得得得,不要说死的事情了!”夏雨琳头疼地摆手,“如果你们真想跟着我,我以后带你们走就是。我现在很累了,你们赶紧给我弄好吃的,让我好好休息。” 359 自动送上门 一进夏家,她就头疼,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她没必要为此吃不好睡不好。 而且,她也深深地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夏家太有地位和影响力了,采取“逃走”或“蒸发”的办法是无法彻底脱离夏家的,她一定要通过“官方”认可的办法离开夏家,才能真正得到自由。 所以,她需要重新审视离开夏家、获得自由这件事情。 另外,她也需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为什么夏家非要抓住她这个应该已经没有价值的逆子不放?她和夏木蓝同时出现在梦泽园,夏家却对夏木蓝不闻不听,唯独非要接她回来,这不是很蹊跷吗? 答案,似乎就出现在第二天。 夏夫人的贴身嬷嬷送家什物件过来给她时,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十一小姐,不知道四少爷现在何处?您是不是应该派人去接他回来了?” 夏雨琳心里“噔”了一下,一脸惊慌:“肉肉不见了吗?我以为他一直呆在家里,因为我被人掳走的缘故,而被你们送到哪里去照顾了呢,难道他也失踪了?” 对于她这几个月来失踪的原因,她就说她半夜被人掳走,然后被关起来,然后被舍微公子救了,就这么简单地带过,至于肉肉,她之前是一个字都没有提起过。 她虽然又进了华丽的牢笼,但肉肉已经得到了自由,她不想把肉肉牵扯进来。 嬷嬷探究地看着她,判断她所言是真是假:“十一小姐失踪当夜,四少爷也不见了,府里都以为四少爷是跟着您一起出事的,难道这几个月来,您跟四少爷不是在一起的么?” “没有没有!”夏雨琳现在也很会演戏了,一把抓住嬷嬷,满脸全是惊慌和担忧,大有不问个清楚绝不罢休的架势,“肉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有没有去找肉肉?找得怎么样了……” 那个嬷嬷只是奉主子之命来打探消息,现在看她准备要闹事了的样子,就不想再留下来被她盘问了,赶紧道:“大管家一直在寻找您和四少爷,您还是去问他吧,老奴有事,就先走了。” 然后,她就断然地拨开夏雨琳的手,迅速离开。 夏雨琳没去追她,沉下脸来:为什么她这么关心肉肉的事情?而且,她居然开口闭口都称呼肉肉为“四少爷”,这很奇怪啊!要知道,这种大主子的心腹可是比不受宠的小主子们更有地位与派头,她们以前可不承认肉肉的“少爷”地位,现在怎么却突然改了称呼? 她昨天晚上被送回来时,都明确说过了她一直是“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但夏夫人还要派人过来打听肉肉的消息,难道,夏家的目标其实是肉肉? 若是那样的话,肉肉还真的不能回来了! 于是,她开始庆幸她没把肉肉带出来,也闭口不提肉肉的下落,但她忘了,现在的肉肉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再也不是那个吃饱了就会乖乖呆在家里玩的小肉球,哪里会样样顺着她的意过日子? 此刻,在她之前隐身的宅子,传出了肉肉可怜兮兮的声音。 “杀手叔叔,你快点吃东西,吃多多的,早点病好好不好?你病好了,十一就会回家了,肉肉就不会跟十一生离死别了……”肉肉捧着一大碗饭,坐在杀手同志的床边,像只小狗狗一样地求床上的伤员。 他的病还没有彻底痊愈,眼睛还有点肿,眼睛也有点发红,饮食以清淡易消化为主,还不能多吃,这让他显得瘦弱不少,这会儿用大大的、盛着泪水的红眼睛瞅着杀手,杀手都觉得有点消受不住了。 这小鬼这样看着他做什么呢?他可是在“香血海”里排名也很高的杀手,冷血无情,杀人就跟削果皮一样,这小鬼难道以为这样求他,他就会心软? 杀手同志这么想着,冷着脸,闭着眼,装作没听见。 “杀手叔叔,十一说你病好了她才会回来,肉肉好想十一,你不要再病了好不好?肉肉不偷吃你的东西了,还把肉肉的东西分给你吃,你吃得越多,病好得越好,你快点吃好不好?” 吃多吃少跟病好得快不快有什么关系?杀手同志在心里咆哮,这小鬼怎么那么笨?他要不要现在就杀了这只小鬼? “啊,我想起来了,”肉肉想到什么,跑出去,一会儿后又跑进来,从被子里捞出他的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杀手叔叔,这是肉肉藏了好久的、最最爱吃的、最最宝贝的蜜饯,肉肉全都送给你,你赶紧病好好不好?还有,肉肉天天为你烧香祈祷哦,你要快点病好哦……” 杀手同志跟着他有好些天了,心里知道他视美食如命,听到他居然为自己做了这么巨大的“牺牲”,忍不住睁开眼睛,哪料到,一睁眼就看到笨小鬼嘴里含着要送给他的蜜饯,眼睛盯着塞在他手里的蜜饯,小手还抓着已经放进他手里的蜜饯,不断掉眼泪。 他一脸黑线,不就是蜜饯么,这小鬼犯得着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么? 好吧,为了不让这小鬼继续骚扰他,他就勉为其难地吃下那碗香喷喷的红烧肉饭吧。 但他还没有开口呢,外头就传来一个凶巴巴的女人声音:“夏木蓝大小姐回来了,你们还不快来迎接我?”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才响起唐听苦哈哈的声音:“五小姐,您在外头过得这么好,怎么跑到咱们这破旧的农家小院来了?” 夏木蓝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你以为本小姐想来这种破地方吗?还不是夏落葵那混蛋,她破坏了我的好事,知道对不起我,就把我打发到这里来,自己跑回夏家当大小姐去了……” 这个地方太偏僻了,她昨天下午离开梦泽园后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在客栈里住了一晚,把夏落葵给她的钱花光了才找到这里来,一看到这里这么破旧,她满肚子就又不舒服了。 “十一在哪里?”肉肉一听到“夏落葵”这三个字,立刻不淡定了,丢下杀手同志就冲出去,尖叫,“十一回来了吗?十一——十一——” 夏木蓝受不了地掏掏耳朵:“你最亲爱的十一已经抛弃你,自己一个人回夏家去了,你已经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了……” 啪!她的脸上挨了肉肉一拳头,因为肉肉现在比较虚弱,这一拳不是很重就是了。 “十一才不会抛弃肉肉!你这个坏女人说谎!” “哈,你的十一已经回到夏家的消息,全城都知道了,你随便出去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啊——”肉肉有些崩溃地尖叫,“我才不信你的话!肉肉现在就回夏家找十一!” “肉肉少爷,你千万不可以擅自行动,得留在这里等老板回来才行……” 然后是唐听的惨叫声,估计被肉肉打了。 “猫猫,兔兔,咱们回夏家找十一,十一才不会抛弃咱们……” “肉肉少爷,你真的不可以随便离开,啊……” 接着,房间的门被撞开了,肉肉冲进来,从杀手叔叔的手里抓走那包蜜饯,又冲出去,看都没看他的杀手叔叔一眼。 杀手同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又有了吐气的冲动:这臭小鬼,果然对他没有半点情意的,之前说得那么好听,其实都是在骗他的! 房间外,唐听被一张莫名其妙从空中落下来的椅子砸到头,然后又被肉肉打了一拳,这会儿终于爬起来了,急道:“你们谁跑得快的赶紧去追肉肉少爷,现在天都黑了,万一他出什么事……” 一条人影从他身边闪过,甩下冷冷的一句话:“我去追他。” 然后就不见了。 唐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如旋风一样从他身边飞过去的人,难不成是那个杀手? 好、好快的速度!他自诩功夫不错,却连对方的大致模样都看不清楚,只看到一道黑风…… 他回过神来,冲进一侧的房间,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个伤势未愈、据说还被沐瑛下了软筋散、半个月内都没有力气杀人的杀手? 看来刚才那道旋风真是那位杀手没错了,天哪,看他刚才的表现,完全可以将留守此屋的他、阮青和肉肉杀个干净啊…… 他瞬间大汗淋漓,忍不住摸了摸脖子,而后安慰自己:这杀手没趁机杀他们,估计接下来也不会杀肉肉少爷的,他不会必担心…… 杀手同志这会儿一边如狂风般地从一条条街巷间卷过,追逐肉肉的踪影,一边非常生气地骂自己:你吖的发什么疯呢,干嘛要去追那个臭小鬼?直接回本部不就好了,管那个小鬼死活做什么? 不对!他完全没有必要生气,因为他正在去追杀那个混蛋小鬼——这才是他这样的顶尖杀手该做的事情! 肉肉一手挟着小白兔,一手挟着小黑猫,闪电般地冲来冲去,让杀手同志追得累死累活的,但不管这位杀手同志多么武艺高强,跟全力冲刺的肉肉相比,还是差那么一点点,虽然没被甩掉,却始终没有赶上。 呆到杀手同志终于追到肉肉时,肉肉已经冲到了夏家门口。 360 变厉害了 一到目的地,肉肉便彻底泄了气,软软地倒在地上,只嘟嚷了一句:“肉肉累死了……”就口吐白沫,晕过去了。 杀手同志也累得气喘如牛,现在给他一把刀,他恐怕连头牛都杀不死,不过他还有走路的力气。 他走到肉肉身边,看着地上的臭小鬼,无语:这么远的距离,中间还停下来问路,并绕了不少远路,但这小鬼居然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跑到了夏家,这样的速度,跟骑马有得一拼了! 这小鬼,果然是天才啊! 他在心里叹着气,把肉肉抱起来,连带让一只兔子和一只猫挂在他的手臂上,敲打夏家的大门:“肉肉少爷来找十一小姐。” 大门打开了,门卫看到他怀里的人果然是四少爷后,又惊又喜:“你把四少爷交给咱们,咱们先去通报夫人……” 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风掠过,哪里还有黑衣人和四少爷的影儿? 在他们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杀手同志已经抱着肉肉穿过前庭,熟门熟路地抵达葵园。 到了葵园后,他也不打招呼,直接走进大门,走过庭院,进入主屋,将肉肉往夏雨琳面前的桌面上一放:“我送他回来了,告辞。” 他出现得如此突然,又如此短暂,看得夏雨琳目瞪口呆,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了错觉。 但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夏雨琳还是非常及时地反应了过来,猛然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笑眯眯地:“既然来了,就先坐下吃饭喝茶聊天,别急着走嘛!” 杀手同志哪里习惯跟别人吃饭、喝茶、聊天? 他不动声色地想甩开夏雨琳,夏雨琳却又迅速地用两只手牢牢拽住他的手臂,大喝:“尚天,关门,别让这位兄弟跑了!” 尚天立刻过去关门,但想想不对,又跑出门外,从外头将门锁上。 为了将来能跟小姐始终在一起,他现在是将小姐的命令都执行得滴水不漏。 换了平时,杀手同志绝对可以轻轻松松地甩掉夏雨琳,但无奈他有伤在身,又为了追肉肉而耗尽全力,这会儿其实也很累了,居然没有力气甩掉满血满状态的夏雨琳。 夏雨琳成功地将他按坐在椅子上,殷勤地给他倒茶:“来,先喝茶!入娣,去弄点好吃的上来……” 然而,入娣一看到肉肉,已经激动地抱住他,呜呜呜地哭起来:“肉肉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入娣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呜……” 夏雨琳这才发现肉肉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全身都是汗,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去摸他的脉搏,而后抚着胸口:“还好还好,人没死!” 看向杀手同志:“你们是怎么来的?” 杀手同志抿了抿唇,还是跟她说话了:“她听夏木蓝说你在夏家,便跑回来,跑到门口时,累得晕了过去。” 夏雨琳瞅着他:“你就一路护送他回来?” 杀手冷冰冰地:“还你一个人情罢了。” “你果然是有情有义啊。”夏雨琳笑眯眯地拍他的肩膀,“以后就给我打工吧,条件我都列好了,你如果不满意的话可以提,我全依你。放心吧,你跟着我一定比跟你现在的老板好。” 说着,她将刚才在写的契约推到他面前:“这是劳动合同,你看看满不满意。” 她今天可没闲着,一心就想着怎么把这个武艺高强、江湖经验丰富的杀手拉到自己麾下,连条件这么好的契约书都准备好了。 杀手同志无语,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居然想将这样的冷血杀手聘为己有? “你慢慢看,别急着签,我送肉肉回房。”夏雨琳笑着,抱起肉肉进房间,然后叫进尚天给肉肉洗澡换衣服和准备饭菜。 直到肉肉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以后,她才回到正屋。 杀手同志没有走。其实,他休息了这么一段时间以后,凭他的功夫,要走谁也拦不住,但是,他就笔直地坐在那里,盯着那份契约。 夏雨琳走过去,在他面前坐下,笑吟吟地:“怎么样,我给的条件很好吧?” 杀手同志抬头,缓缓地道:“你是说真的?” 夏雨琳道:“如果我骗你,你到时杀了我就行。” 杀手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叹气:“条件确实很好,我都心动了。” “但你还在犹豫?”夏雨琳看着他,“为什么犹豫?难道是你现在的老板给你吃了什么毒药,不定期服下解药就会死,所以你不敢背叛你现在的老板?” 要让这么多顶尖的职业杀手听话,确实是很难的事情,给杀手们下毒、拿解药控制他们,似乎是很多杀手组织会做的事情。 “不是。”杀手摇头,“如果背叛组织,会被组织通缉和追杀,如此而已。” 夏雨琳笑了:“你怕你给我打工,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 杀手:“……” 夏雨琳笑得更开心了:“知道我为什么会乖乖回到夏家吗?我想,你们老板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在夏府里大开杀戒吧?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小看了我跟肉肉。” 杀手半晌才道:“你还是小看了我的老板。” 夏雨琳道:“我没有小看,恰恰相反,我是因为真的知道了对手很可怕,才这么想雇佣你的。” 杀手又沉默了。 “好了,你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不必急着回答我。”夏雨琳笑道,“我现在去给你和肉肉弄点吃的,你先住下来,把伤养好,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跟我签协议。” 她说着就出门去了。 杀手一直坐在桌边,盯着那份契约。 她冒死救他,他欠了她人情,但这不足以让他为她卖命;她给他的契约上也列出了很好的条件,但只有一条打动了他,那一条就是——她身为雇主,一定为他的安全负责,如若他有性命之忧,她必以死相倍。 就这一条,令他无法下定离开的决心。 夏雨琳从厨房里端了一大堆吃的回来以后,就将葵园的大门紧闭,对上头派来打探肉肉消息的人一概不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葵园的大门打开,才有管事的下人进来,问:“四少爷是不是回来了?” 夏雨琳不再隐瞒:“是,他昨天晚上回来的,但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谁都不见。” 几个人脸上都露出喜色:“那至少得让大夫看看吧?” 夏雨琳想了想:“让大夫过来吧,不过,奶奶、母亲大人、大嫂等人这两天就不要过来了,要来也等肉肉病好了再来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甘心得到这样的回答,但知道她脾气倔,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应了赶紧走。 而后大夫过来,给肉肉看过以后,说肉肉是疲惫过度,于是给肉肉做了全身按摩,留了药方,回去了。 肉肉一口气睡到傍晚才醒来,眼睛还没睁开呢,就先嘟嚷:“饿,肉肉好饿……” 夏雨琳亲了亲他:“肉肉,十一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东西哦——” 肉肉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坐起来,大叫:“十一——” “肉肉好厉害,居然自己跑这么远的路回家……” 肉肉猛然抱住她,“哇”地大哭起来:“十一留下肉肉一个人在家,坏女人说十一不要肉肉了……” 接下来就是她和肉肉之前一次次重演的“破镜重圆”狗血戏。 互诉“衷情”一番后,肉肉的情绪稳定下来,开始在夏雨琳的监督下,慢慢地、没完没了地吃起来。 夏雨琳很不想肉肉自己跑回夏家这种地方,但看到他连夜跑那么远赶回来,甚至还累得倒在地上,心里感动得不行了,哪里还舍得怪他一句。 肉肉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至少吃掉了一个大男人十天的份量以后才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摸肚子,吐气:“呼——肉肉活过来了!” 然后他左看右看:“肉肉的兔兔和猫猫呢?” 入娣赶紧把小白兔放进他怀里。 “猫猫呢?”他又问。 “猫猫不让人抱。”入娣说着,又试图去抱也是刚刚吃饱的黑猫。 黑猫不高兴地“喵——”了一声,给了她的脸一爪子,然后从她的怀里跳下来,往门口跑去。 一个人正好从门外走进来,冷不防被脚下冲过来的黑团吓了一跳,叫了一声“啊”,而黑猫撞到她的身上,也“喵——”了一声,路被阻住了。 “天哪,竟然是黑猫,真是晦气!”女人尖叫着,条件反射般地踢开黑猫,“家里怎么会有这种讨厌的东西?还不赶紧把晦气的东西赶出去……” “猫猫才不晦气!”肉肉看到自己的好盆友被骂又被踢,猛然从床上跳下来,冲过去捞起黑猫,抱在怀里,横眉怒眼地瞪着来人,很严正地道,“猫猫是肉肉的朋友和宠物!猫猫一点都不讨厌,你不可以骂猫猫,更不可以打猫猫,要不然肉肉会非常生气的!” 众人皆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来的可是夏夫人啊! 偌大的夏府,除了十一小姐,他还是第二个敢斥责夏夫人的人,谁不意外? 更甚的是,这个孩子以前见了夏夫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莫说当面斥喝了,就是连正视都不敢,每次都要躲在别人身后。这样的孩子,短短数月不见,居然就有了这样的胆量? 361 团聚与团队 而且,因为他长高了很多,又漂亮得全身都像在发光的缘故,认真和生气起来,居然隐隐透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丝毫没有被夏夫人的贵妇气派给压下去。 夏夫人很愤怒,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但她隐忍着这份怒气,不动不动地盯着肉肉,目光就像六月的天变来变去,也不知道到底会是晴天还是阴天。 夏雨琳则在震惊过后,微微地笑了,眼里透出骄傲的光芒来。 小肉肉,开始长大了,开始像个男子汉了啊!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悠然地在一边看这出戏如何发展。 夏夫人的目光反反复复变了好一会儿后,缓缓地道:“如果母亲大人要把这只黑猫杀了,你要如何?” 她的声音是很平静的,并没有蛮横或傲慢的意味,但眼神很可怕,吓得其他下人低下头,抿紧了唇,大气都不敢出。 肉肉却沉下脸来,目光像刀子一样瞪着她,很强硬地道:“谁敢杀猫猫,肉肉就杀了他!” 众人心头又是一阵哆嗦,以前弱得跟只小老鼠似的、现在漂亮得跟仙童似的一个孩子,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感觉……让人心里毛毛的。 夏夫人的眼里全是一片晦暗,连夏雨琳都觉得她大概控制不住情绪,准备发作了。 然而,夏夫人却忽然温柔地笑起来,眼里没有了之前的暴风骤雨:“你这孩子,母亲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不成?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母亲也会喜欢,绝对不会伤害它的。” 说着,她伸出手来,去摸黑猫的脑袋。 黑猫却一点都不给她面子,眸里的绿光泛冰不说,还一爪子抓在她的手背上,生生抓出几条明显的血痕来。 夏夫人眼睛一眯,眼里瞬间闪过杀机,但她还是迅速将这份杀机压下来,笑笑:“听说猫不喜欢生人,我刚跟它见面,它不认我呢,看来我以后要经常过来看他才行。” 肉肉抱着黑猫回去,坐到床上,嘟嚷:“猫猫不喜欢你。” 夏夫人让下人给她的手背擦药,微笑:“我以后经常来看它,它一定会喜欢的。” 而后,她坐在桌边,温柔地看着肉肉:“肉肉,你失踪了几个月,母亲很担心你呢。你告诉母亲,你这几个月来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被人欺负……” 坐在她身后的夏雨琳心里“噔”了一下,立刻冲肉肉摇头。 肉肉才刚醒来,她还没来得及跟肉肉统一口供,万一肉肉将真实经历说出来,麻烦就大了。 好在肉肉不喜欢夏夫人,目光都落在夏雨琳身上,这会儿看到夏雨琳冲他摇头,他便条件反射般地摇头:“肉肉什么都不知道,你问十一吧。” 夏夫人心里很不舒服,继续诱导他:“你一直都跟十一在一起吗?” 肉肉的目光越过她,看着夏雨琳,夏雨琳摇头,他就直接否定:“我不知道哦。” 总之,出于对夏雨琳的绝对忠诚和信任,他也不管他的回答有多么不合常理,一律都以“不知道”回答夏夫人的各种问题,一点都不给她面子。 夏夫人知道一定是夏雨琳如此授意肉肉的,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将夏雨琳赶出去,但夏雨琳从来就不是怕她、听她的主儿,不管她明示暗示,夏雨琳就是不出去。 最后,夏夫人不再试图问出什么内情了:“肉肉,你看你瘦了这么多,看得母亲心疼死了。这样吧,母亲给你准备更漂亮的房间,派很多下人侍候你,保证你天天吃到最好吃的东西,让你以后再也不用吃苦了……” 肉肉下巴一抬:“不要!肉肉就要住在这里!肉肉要跟十一住在一起!” 夏夫人觉得自己再不走,就要当场发飙并跟他翻脸了,于是笑道:“好好,我都依你,谁叫你是我的心头肉,我这么疼你呢?你好好休息啊,母亲明天再来看你。” 然后,她就一脸不舍地走了。 她一出去,夏雨琳的脸就沉下来,心里基本上能确定她的目标果然是肉肉了。 这个女人蓦然改变对肉肉的态度,口口声声以“母亲”自居,看来,她是想用“夏家之子”这个身份牢牢地将肉肉锁在夏家里了,而自己因为拥有肉肉的抚养权与监护权,才成了夏家不能放过的存在,是这样吧? 但为什么夏家对肉肉如此执着?上次,夏夫人也表露过将肉肉抢过去的心态,但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强烈,短短几个月,夏家这边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十一,你抱抱肉肉嘛,”在她沉思的时候,肉肉又开始撒娇了,“肉肉好累,十一抱抱肉肉,肉肉就不难受了……” 说着,他的脑袋又在夏雨琳的肩窝里蹭来蹭去。 夏雨琳刚刚搂住住,就有一个有几分苍老、很是慈祥的声音响起来:“肉肉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这样撒娇了哦。” “肉肉是十一的小孩,当然可以撒娇……”肉肉不满意地看向打扰他的人,才看了一眼,就惊讶得跳起来,而后兴奋地冲过去,“奶娘——奶娘你出来了!” 他扑进奶娘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哭起来:“肉肉好久不见奶娘了,以为奶娘不要肉肉了……” 夏雨琳先是震惊,而后微微地笑了:奶娘,终于回来了啊! 奶娘决定暂时离开夏府的时候,她跟奶娘约好,若她和肉肉有什么变故,就会留信在指定的地方,到时奶娘去指定的地方拿信,即可知道她和肉肉的下落,但是,因为这几个月疲于逃命,她根本顾不上留信什么的。 现在算来,奶娘应该早就出关了,恐怕这阵子都在焦急地寻找她和肉肉的下落吧? 虽然她因此有些愧疚,但不管怎么样,大家总算“团聚”了,这是好事,而且,她想要的人,基本上都齐了。 现在,在她身边的人都是她最亲、最信任的人,如此,她便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兜兜转转这么久,又回到了夏家,并不是没有意义,至少,肉肉变强了,她也变了,知道她过去犯了一个很严重的失误——单打独斗,而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团队,她重返夏家,便是为了组建和完善这个团队。 362 香三的秘密 那厢,奶娘终于跟肉肉叙旧完毕,让肉肉边吃点心边跟兔子和黑猫玩,自己则跟夏雨琳坐到一起,谈起正事。 夏雨琳一开口就是道歉:“您一定出关很久了吧,我却没能及时留信给您,还有我擅自把肉肉带回去见世面,违背了您的意愿,这些都是我不好……” “不,我应该感谢十一小姐才是。”奶娘很是慈祥,“少爷看起来过得很好,比我想象中的还好,我对十一小姐只有感激,没有抱怨。另外,我三个多月前就已经出关了,并在暗中见过你们一次,看少爷跟着你很开心,我便去办了一些私事,现在办完了,才回你和少爷的身边。” 夏雨琳问:“方便告诉我您都去做了些什么吗?呃,我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可以出力的地方。” 奶娘笑笑:“我去采卖和寻找了一些药材,制成药物,想着以后也许能用以自保。” 夏雨琳大喜:“这个太有用了,不瞒你说,我这几个月来都跟肉肉在逃命,虽然目前暂时安全,但估计接下来还会有不少灾祸,到时我可能要请大家跟我同舟共济了。” 她敢打赌,她这次被“接”回夏家,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另外,先皇圣旨的事情还没有落幕,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她一点都不敢大意,要不然也不会想着要组建一支队伍了。 奶娘道:“这几个月来,我多多少少知道你与肉肉的事情,也想了许多,算是想明白了,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咱们一起努力,总还有几分机会的。” 夏雨琳又表示了一番感动与感谢后,话题又回到肉肉身上。 “夏家对肉肉的关心,开口闭口都称肉肉为四少爷,连林雅如都以肉肉的母亲自居,你看到刚才的场面了么?反常必妖,我总觉得这种转变很诡异。” 奶娘道:“我这阵子不知你们落脚何处,便悄悄潜回夏府,想着你们也许会回来。我在夏府里的时候,隐隐听到一些风声,似乎有人把肉肉具有异能的事情告诉了夏家的几个大主子,夏家这才全力寻找肉肉。依我看,夏家接下来不会轻易放走肉肉的,你想带肉肉出去自立门户,恐怕不容易。” “喵的,我也这么怀疑。”夏雨琳拍桌子,“我在外头的行动这么隐秘,却还是有人把消息传给夏家。夏家是最最势利和自私的,怎么能放过肉肉这样的人才?我这次回来,也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彻底让我们跟夏家断绝关系的机会。” 奶娘点头:“小姐所言极是。无论如何,肉肉的娘亲是夏鹤清名正言顺纳进门的侧室,肉肉在法与理上是夏家的少爷,小姐擅自带肉肉离开,于法于理都是站不住脚的。来日方长,还得慢慢筹划才是。” 夏雨琳点头:“嗯,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和解决,我就不信我们会一辈子被人控制。”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夏雨琳让奶娘好好休息,自己又去找杀手同志。 杀手同志非常低调,没有必要,绝不露面,绝不说话,绝大部分时间都不见踪影,不过这个时候,夏雨琳还是很快就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了他。 “可以给我一个回答了么?”她坐在他的面前,问。 杀手同志也不是矫情的人:“我最后问你一次,我未必能帮到你,说不定还会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即使如此,你还要坚持与我签约么?” 夏雨琳笑咪咪地:“签!” 杀手同志便不再说话了,拿起笑,立刻签字,然后摁上手印,一式两份。 轮到夏雨琳签字的时候,她看到他签的名字是“香三”,忍不住好奇地道:“这是‘香血海’给你起的名字吧?你不记得原先的名字了么?还有,我听说‘香血海’是以能力排名和起名的,你难道在组织里排名第三?” 香三言简意赅:“是。我小时候就被组织带走和训练,早就不记得最初的身份。第三个问题,是。” 说完后,他想了想,补充:“准确的说,并不是以能力大小排名,而是以最有利于杀人的能力排名。” 比如,他的能力本身并不具备攻击力和杀伤力,却可以让他为了等待最佳杀人时机而一动不动地潜伏数天甚至一个月,这对于杀手来说就是非常厉害的能力了。 夏雨琳翘起大拇指:“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能力吗?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香三道想了一想,缓缓地道:“不吃不喝,可以坚持十天。若是有水,至少可以坚持一个月。” 虽然已经猜到了,夏雨琳还是圆了眼睛和嘴:“你所谓的坚持,是身体可以正常活动,包括打架跑步什么的吗?” 香三道:“是。” “哇,果然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如果你真的很多天不吃不喝,身体不会变差吗?” “体质天生如此,后天又经过训练,如此,在限定时期内,身体不受影响。”香三顿了顿,又道,“虽是如此,但若真要不吃不喝,身体还是需要从环境中摄取水分,而且剧烈运动会消耗大量元气,导致能够坚持的时间减少,若无必要,我也不愿数天不吃不喝。” “放心放心,我不会因此就让你吃不好的。” 香三无语一会后,道:“还请小姐为我保密。” “放心放心,你是我的秘密武器,我会守口如瓶的。”说到这里,夏雨琳左右看了一下,又神秘兮兮地问他,“我纯粹是出于好奇地问下你,你的前组织排名前十的,都有些怎么样的异能?” 香三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只知道,香四能夜间视物,香五血含剧毒,香七是大力士,香八不知疼痛,香十不畏严寒。其它的不甚清楚。” 夏雨琳追问:“那香一和香二呢?能比你这种本事更厉害的,会是什么样的人?” 香三道:“我见过他们,但不曾见过他们出手,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的能力。” 夏雨琳无语了一会后,叹气:“好吧,希望咱们不会遇上香一香二。” 说到这里,她话题一转:“听说肉肉的爹娘原来是‘香血海’的成员,你认识他们不?” 原本,她只是随口问问,完全不认为他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然而,香三沉默了一会儿后,居然缓缓地道:“认识。他的母亲是前任香三,他的父亲是前任香七。香三拥有隔空移物的能力,香七则拥有天生神力,都是非常强大的力量,我与现任香七远远不及。尤其是香三的能力,在‘香血海’的历史上,仅得一人。” 夏雨琳惊讶地看着他,不仅仅因为他居然会知道这些,更因为他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类似悲伤、怀念的情绪。 她的脑海翻腾了一下,试探地道:“难道……你跟肉肉的父母有交情?” 香三又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进组织不久,曾经由他们教导了一段时间,他们对我……很照顾。” 说了这么一句以后,他的唇抿成一条线,夏雨琳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能表露情绪到这份上,大概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不会再说什么了,便又问:“因为这样,所以你才对肉肉手下留情?” 香三还是没说话,但目光却微微闪动。 夏雨琳知道他是默认了,但以他从小培养出来的性子,是不可能去承认这种普通人才会拥有的“感情”,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所以,我也不会让你看错人的。” 而后,她就哼着小曲出去了。 这一夜,夏雨琳过得比过年还开心,觉得一次能得到两名“家人”,实在太好了。 但第二天还有更好的事情。 早上,她刚起床不久,就有护院前来通报:“十一小姐,唐听和阮青找你。” 她一听,赶紧丢下双截棍:“他们在哪里?” “在大门外等着……” 夏雨琳立刻往大门奔去,果然在大门外看到了正一脸焦躁地转来转去的唐听与阮青。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老板啊,”唐听与阮青一副委屈的表情,“都说了咱们要跟着你的,你怎么回来了却不跟我们说一声,连肉肉少爷都丢下咱们跑了,咱们还以为被解雇了……” 夏雨琳哈哈大笑:“不好意思,我是突然间被带回来的,来不及通知你们,既然你们来了,就跟我进去吧,等下我再跟你们详细说明情况。” 一个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响起来:“十一妹笑得这么开心,一定是遇到了非常开心的事情,可否说来给二哥听听,让二哥也沾点喜气?” 夏雨琳的笑声嘎然而止,脸色微僵地看过去,夏绚正好从大门里走出来,就这样跟她撞到了。 她忌惮的人很多,比如夏素馨,比如盛王一家,比如“香血海”的杀手,但是,她最最不愿看到的,却是这位人人都说好的二哥。 每次看到他,她都觉得头皮发麻,肌肉抽筋,连笑都笑不好。 363 生日上的算计 但面对笑得这么亲切,也长得舒服的人,她怎么样都要回以笑容:“也没什么,只是见到了两个朋友,很开心。” “两个朋友?”夏绚看向唐听和阮青,也是一脸惊喜,“原来是你们啊,好久不见,我一直想着找到你们,请你们到我的店面里帮忙呢,却一直找不到,没想到你们就突然出现在我跟前了。怎么样,直接跟我去店里坐坐如何?” 据说他记得夏府上下几百号人的姓名和岗位,哪怕只是见过一面的下人,他第二次见到的时候都能准确地说出对方的姓名、来处,这样的人,能不受下人们拥护? 唐听和阮青哪里知道他的底细,以前也是受到他亲切对待的,这会儿都抱拳,恭敬地道:“多谢二少爷,只是咱哥俩已经……” 他们看向夏雨琳,脸色有些为难,夏雨琳知道他们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实情,于是打断他们的话,笑道:“二哥,你来晚了一步,我已经签下他们,让他们当我的保镖了。” “原来是这样啊,”夏绚先是遗憾,而后微笑,“唐听和阮青都是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十一妹果然有眼光,能将这样的人才揽到手。” 夏雨琳笑咪咪地:“是啊,我也觉得我很有眼光。” 而后道:“二哥,你工作繁忙,赶紧出门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她冲唐听和阮青勾勾手指头,唐听和阮青赶紧跟上,没再跟夏绚寒暄。 夏雨琳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一分钟都不想被夏绚的目光锁住。 她觉得会将她的行踪、肉肉的秘密传给夏家的人,除了夏绚,真没有更大的嫌疑人了。 依据她对夏绚的了解,夏绚就是想让所有的夏家人都得不到想要的东西,都要过着不喜欢的生活,比如,夏之璧想当官却始终爬不上去,比如,她想要自由却总是不顺利,似乎背后总有一双大手在一次次地将她从自由之中拉回来。 而她却拿夏绚毫无办法。 对于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她能拿什么还击?只有防守,暂时防守。 她带着唐听和阮青回到葵园的时候,被葵园里的热闹景象给吓到了,怎么这么多人挤在这里? 她挤到正厅,就看到夏夫人、大少奶奶还有好几位姨娘围坐在肉肉的身边,问寒问暖,给肉肉喂好吃的,肉肉的四周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和美食,肉肉面对着满满一桌子的点心,吃得十分开心。 “肉肉,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母亲天天让大厨给你做,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是姨娘亲手做的水晶肉,以后天天做给你吃啊……” “还有你最喜欢的兔兔和猫猫的点心,大嫂也给准备了……” 一个个笑得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夏雨琳心里那个怒啊,她忍着火气,走过去,皮笑肉不笑:“肉肉还没有病愈,需要休息,不宜多吃,你们就别再喂他吃了好不好?” 看到她出现,现场的喧闹声才降低了一点点,夏夫人亲切地招招手:“落葵,过来,母亲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过几天就是肉肉的九岁生日了,府里准备给肉肉举行隆重的生日宴会,邀请亲朋好友出席,这几天我也会找人给肉肉做新衣服,到时你就多多担待了……” 夏雨琳还没说话呢,肉肉就眼睛亮亮地道:“生日宴会?好哦,肉肉可以吃多多的了!” 夏夫人已经拿捏住了肉肉好吃的特性,笑道:“那当然,到时候啊,几十张桌子,摆满了花园,肉肉想吃多少都行哦,而且啊,还有好多肉肉没有吃过的东西,保证肉肉过得开开心心的。” 夏雨琳道:“还是不要了吧,肉肉怕生……” 然而,她还没有说完,肉肉就开心地叫起来:“肉肉要过生日!肉肉要办生日宴会,吃多多的!” 于是,夏夫人立刻道:“那就这么定了,我立刻让人邀请宾客,准备宴会的事情。” 她带来的女人们纷纷附和,热烈地讨论到时应该准备什么好吃的,肉肉最喜欢谈吃的,也兴奋地加入到讨论的行列中,不断地列出一样样想吃的东西,还有几个丫环煞有介事地做记录。 夏雨琳看在眼里,简直是怒火攻心,眼前一阵阵发黑,就差没有晕过去了。 她们居然用吃的来诱惑和拉拢肉肉,而且这一招也起到效果了,看到肉肉那么开心,她怎么能在这时候反对?好无耻的一群女人! 奶娘看出她的情绪,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这次就让她们得逞吧。你既然留下香三,香血海说不定会派人过来,肉肉能得到夏家的宠爱,在现在未必是坏事。” 夏雨琳苦笑:“我明白,我无话可说了。” 未必是坏事,但也不是好事啊!夏家要借这个机会将肉肉的“夏家四少爷”的身份公开化,“夏家四少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她以后想带肉肉离开,就难了! 肉肉的身份被所谓的上流社会认可和知晓以后,就代表了夏家,而且男尊女卑,谁能容忍她带走夏家金贵的小少爷?夏家这一招,实在够狠的。 这一天,无论她愿不愿意,肉肉的生日宴会就这么敲定了,夏家随即进入了紧张的筹备之中。 几天以后,肉肉的九岁生日宴会来临。 这一天的夏府,张灯结彩,鼓乐齐鸣,里里外外修饰一新,上上下下打扮光鲜,到处一派喜气洋洋,嫁女儿和过年都没有这般喜庆隆重的。 从上午开始,前来庆贺的客人就络绎不绝,而且很多都是显赫的王公贵族,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夏鹤清过八十大寿呢。 肉肉一大早就被打扮得跟仙童似的,被夏夫人牵着手,在后花园跟客人打招呼。 夏夫人一脸慈爱和骄傲地向客人介绍这位“小儿子”,宾客们无不赞叹他生得宛如仙童下凡、夏老爷和夏夫人好福气什么的。 临到中午的时候,连夏老太太都亲自出面了,搂着肉肉,口口声声“乖孙儿”,不断向来宾炫耀自己这个乖孙儿有多么可爱聪明、将来必成大器之类的,令所有宾客对肉肉的印象变得极为深刻起来。 夏雨琳看着这一幕,心里全是火气,但忍了这几天后,她也冷静了,暗暗道:好,你们下了这么多苦功夫想造成“肉肉是夏家孙儿”的事实,想将肉肉从我身边带走,我就先让你们得意得意,到时肉肉还是跑,我看你们的颜面往哪里搁! 不舒服的不止她一个。 所有的夏家小姐、儿子们都不舒服,想想,一个没有夏家血脉的野种比嫡正的夏家子嗣更受重视,这让他们能忍得下?但因为上头已经下达了不得欺负肉肉、否则严惩的命令,她们都只得忍着。 这些人中,最愤怒、最不甘心的是夏之璧和夏之瑜,夏之璧借公务之名,在外面躲着不回来,免得看了生气,但夏之瑜就没地方可去了。 此刻,夏之瑜坐在角落里,看似埋头吃点心,目光却透过低垂的刘海,看着肉肉,眼里全是恨意。 区区一个外来野孩子,凭什么跟他这个嫡正的夏家少爷平起平坐?为什么家里不将这个野孩子赶走,难道家里真的要让他当夏家少爷,继承夏家的权势与财富吗?他不服气,就是不服气。 “唉,肉肉长得这么漂亮可爱,又这么聪明受欢迎,再过几年,这家里就不需要我了……”一个幽幽的、熟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他抬头,看到夏绚坐在几步开外,一脸苦闷地喝酒。 他从夏绚的声音里听出了不满,便将凳子挪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那野孩子还能将你赶走?” 他不喜欢夏绚,但更不喜欢现在的肉肉,相较之下,他觉得他勉强可以搭理一下夏绚。 “赶倒不至于。”夏绚苦笑,“只是肉肉很聪明,又那么招人喜欢,家里已经暗中让我以后教肉肉做生意,带肉肉多认识一些人,等肉肉长大了,就将生意交给他……” “哈,这怎么可以?”夏之瑜惊叫,“他又不是夏家人,没有夏家的血脉……” “嘘,三弟,这话可不能乱说。”夏绚板起脸,低声警告他,“让家里人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会挨骂的。刚才二哥说的事情,也只是二哥的猜测,绝对没有任何人跟二哥这么说,你别当真了。” 他越是否认,夏之瑜越是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因为这位二哥说话向来谨慎,没有撒谎的记录。 “我就说怎么了?”他不服气地道,“我才是嫡正的三少爷,别人能将我怎么着?” “三弟,我提醒你,”夏绚低声道,“四弟这段时间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外头有传言说是大哥在暗中搞的鬼,想将四弟赶出家门,这对大哥的声誉很是不好。你想,如果你说出这样的话,四弟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比如中毒、落水、被砸打之类的,别人还不得怀疑你么?外头怀疑大哥就够了,怎么能连你一个小孩子都要被怀疑呢?” 这番劝导的“好话”,让夏之瑜的心机迅速转动起来。 364 跟王爷吵架 他看不起夏绚和肉肉,但他更清楚,他唯一的对手是大哥夏之璧。 同为夏家嫡子,夏之璧因为是长子,就注定了将来会继承家业,而他,将永远活在夏之璧的阴影里,他若是想掌控家业和家权,就一定要将夏之璧击垮。 他今年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经懂得为自己打算了,而且已经知道大哥在暗中压制他,所以,他对夏之璧表面上顺从和尊敬,心里却是对夏之璧极为不满和不服的。 现在,听到夏绚的话,他心里想的就是:何不挑起夏之璧和肉肉的争端,将夏之璧的名声弄坏? 他可以暗中害肉肉,将责任推到夏之璧头上,岂不是一箭双雕? 想到这里,他乖巧地点头:“二哥你说得对,我刚才也是一时冲动,才会胡言乱语,你听后就忘了啊。我以后会跟肉肉相好,当好兄弟的。” 夏绚一脸欣慰:“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于是,两兄弟又笑着说了一会儿话,夏绚起身离开,而后夏之瑜也起身离开,不知往哪里去了。 另外一边,伴随着“战王爷来了——”的惊叫声,现场安静了许多,许多人都把目光转向前方。 宛如冰雕玉人般的战王爷,与俊美无俦的恩远侯一起走过来,瞬间就夺走了整个后花园的风华,连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夏家千金们都被比了下去。 原本,只是一个无血统的继子过生日,不足以让这么多大人物上门,但是,夏家早早就放了风声说战王爷也会光临,仅仅是冲着这一点,就没有人会拒绝。 夏家的千金们更是狂热地期待这一天,除了夏雨琳,无人不将自己打扮到了极致,只为了能吸引战王爷多看一眼。 “王爷,侯爷,两位这边请——”夏繁缕适时出场,动作非常标准而优雅对他们行了一礼,客气地领路。 战王爷只是微微颌首,并未对倾国倾城的她多看一眼,侯爷的目光,却在人群巡睃,心不在焉地寻找什么人。 也怪夏雨琳大意,因为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她并不知道猴爷要来,而这会儿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埋头吃东西,生闷气,也没注意到猴爷居然出场了,于是,她的身影就这样被猴爷捕捉到了。 侯爷心里一喜,冲熟识的宾客打过招呼后,就独自离开,往夏雨琳那边走去。 有人看到猴爷过来,忍不住叫出声,夏雨琳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大事不好,丢下吃了一半的猪蹄,起身就走。 走得飞快,很快就钻进了没人的地方,抚着胸口,吐气。 “落葵,”身后响起一个要命的声音,“终于可以和你独处了。” 她吓得“啊”了一声,跳起来,转头:“猴爷?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样跟着我,不好。” 侯爷苦笑,深情地凝视她:“我说过,我不会放弃你的,放弃你才真的不好。” 夏雨琳崩溃地抱头:“猴爷,你到底喜欢我哪点?我改还不成么!” 侯爷居然道:“我最喜欢你的,就是你不喜欢我这一点,你能改吗?” 这一刻,夏雨琳内牛满面,悲愤欲绝,就差没有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比夏绚让她更不想看到,那绝对就是侯爷了啊,她怎么就没想到猴爷今天可能也来呢? “侯爷啊,你都结婚生子了,就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为了你,我跟荣怡几乎形如水火,如若你还是不能接受荣怡,我可以带你一起离开……” “千万别说这样的话!”夏雨琳大惊失色,“你是附马,如果你带我私奔,咱们都要诛九族的,你害你全家不要紧,别害我全家!” “只要没人知道就行了……” “谁说没人知道!”一个冰冷的、威严的、好听的声音响起来,“本王已经知道了,所以,你这个计划永远行不通!” 夏雨琳心里一寒,转头,战王爷背着手,从花丛后面转出来,气宇轩昂,高贵冷艳,咄咄逼人。 “岭兄,你明知道我心系落葵……”侯爷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战王爷冷冷地道,“我只知道你瞎了眼睛,才会看上这个低等次的女人!这个女人连荣怡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我绝对不会看着你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夏雨琳立刻对这位高冷的战王爷有了好感,热情地附和他的话:“王爷不愧是王爷,实在高见啊!我这样的低等女人怎么配得上侯爷呢?又怎么比得上荣……” “闭嘴!”战王爷冷眼如刀,一眼过去,就扎得夏雨琳透心凉,“莫要弄脏了本王的耳朵!” 夏雨琳目瞪:“……” 侯爷皱眉:“岭兄,你莫要吓到了落葵……” “穿着不雅,不重名声,争强好斗,自以为是,这等女人,不堪之至。”战王爷说了这样的话后,对侯爷道,“裴兄,你既已走火入魔,不听劝阻,不如我明日带你去见一位归隐大师,让他为你驱邪去魔,扫除秽气,早日清醒,如何?” “岭兄,你不明白我与落葵……” “慢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雨琳闪到战王爷面前,火大地道,“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在骂我吧?” 战王爷一派傲然,居高临下:“没错,本王就是在骂你!” 夏雨琳瞪眼:“……” 她要不要现在就跟他拼了? “你觉得很难受么?”战王爷道,“你当然是应该难受的,但也应该荣幸!若非你沾了侯爷的光,本王连骂你都不屑!” 夏雨琳震惊:“……” 居然有这种人喔?一开口就能气死人的,除了夏木蓝,还有这个臭男人。 侯爷对这样的场面表示感到很不安,于是又开腔:“落葵,王爷说话虽然不留情面,但其实为人正……” 夏雨琳打断他的话,竖起中指:“你们两个人真是一丘之貉,一样滥到家了,难怪会成为好基友!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沐爱河!” 说罢她转身就走。 战王爷脸色变了:“你这低等……” 这时,不远的地方传来尖叫声:“四少爷吐血,晕倒了——” 365 中毒疑云 夏雨琳脸色一变,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人多的方向冲去。 人群中,肉肉双目紧闭,脸色发青在倒在几个下人的手臂里,胸前的衣衫溅着血红色的血迹。 夏雨琳大力推开挡路的人,抱住肉肉,大叫:“马上送肉肉回去,同时叫大夫来——” 她的声音一落,一直不见踪影香三就像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就出现在她身边,抱起肉肉,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转瞬就冲到了人群之外,而后往葵园的方向奔去。 夏雨琳紧随其后。 她冲到葵园时,熟识毒物的奶娘已经在给肉肉初步解毒了。 因为其他人都去宴会上帮忙的缘故,此时,葵园就只有她们几个人,夏雨琳道:“肉肉真的中毒了?中了什么毒?” 奶娘把初步的诊断结果告诉她,她听了以后,沉着脸,低声跟奶娘说了几句,奶娘微愣过后,点头微笑:“就按小姐所说的去做吧。” 这时,唐听和阮青也冲进来:“肉肉少爷怎么样了?” 夏雨琳勾勾手指头:“唐听,我请你马上去办一件事……” 唐听听后立刻道:“我马上去办。” 而后,夏雨琳背着手,在正厅里来回踱步,等着还没有赶到的夏夫人等人。 几分钟后,外头响起一片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夏雨琳嘴角一勾,终于来了啊! 为首的是夏夫人,她一脸着急,还真的有那么一点担心爱子的模样。 “肉肉怎么样了?大夫呢?大夫来了吗?”她一进门就急急地问。 “老夫来了……”大夫从她的身后挤过来,看了几眼之后,往肉肉的房间走去,“老夫现在就去给四少爷看病。” 夏夫人刚想进去,夏雨琳就拦住她:“母亲大人,肉肉中了严重的毒,状况很不好,咱们就不要进去了,让大夫好好给肉肉看诊吧。” 夏夫人白着脸:“肉肉……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夏雨琳一脸凝重,没有马上回答她,这时,唐听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捧着一件染了大量血迹的衣服,一脸沉重地道:“小姐,我刚才给少爷换了衣服,肉肉少爷吐了很多血,情况很不好……” 夏雨琳从他手里抢过肉肉的衣服,抚着上面的血迹,眼睛红了,虽然没哭,那份担忧与伤心,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现场因此安静许多。 夏夫人叹着气,当着一大批跟过来看热闹……呃,关心肉肉的宾客的面,拉起她的手:“落葵,肉肉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孩子,你不要太难过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是,我的宝贝孙儿当然是大福大贵的命。”伴随着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夏老太太拄着拐杖,在两名嬷嬷的搀扶下进来。 她会对肉肉的态度产生转变,愿意给予肉肉一个“夏家四少爷”的名分,不仅是因为得到消息说肉肉具有强大的超能力,也因为她暗中找大师给肉肉测命,大师说肉肉长大之前虽然命途多桀,给身边人带来不少麻烦,但长大以后就是旺家旺财的命,能保佑身边的人安康福禄,她这才最终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让这个“旺旺小子”离开夏家。 夏夫人立刻让座,扶着夏老太太坐下。 “就算肉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不能让他白白受这种苦。”夏雨琳抹了抹眼睛,将染血的衣服往桌面上一拍,大声道,“肉肉可不是吃坏了东西,而是中了毒,而且是很厉害的毒!当着母亲和奶奶的面,我要给肉肉讨一个公道,将下毒的人找出来,加以严惩!” 刚才局势混乱,救人第一,谁也没顾得上问责,但现在肉肉正在诊治,调查事情经过、寻找罪魁祸首就成了当务之急。 不等夏夫人说话,夏老太太就拍案,厉声道:“谁害了我的宝贝孙儿,我绝不饶他!” 而后,她站起来,先冲在场的宾客行了一礼,缓声道:“各位,宴席上出了这样的事,让各位受惊了,老身代表夏家向各位赔个不是,眼下,咱们需要关起门来处理家事,还请各位回到席上吃好喝好,老身晚些再过去向各位赔礼!” 她都这么说了,宾客们也不好意思留在葵园里看热闹,纷纷安慰了老太太后走出去。 但不知何时跟过来的战王爷和侯爷没有走。 战王爷道:“本王也想知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恶,还请老夫人、夫人让本王旁观作证。” 夏家恨不得跟他的关系亲近一点,再亲近一点,哪里舍得赶他走?再说了,万一最后查出来下毒的人是身份显赫的宾客,到时还需要这位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作证,所以,夏老夫人和夏夫人不仅应承,还对此表示了感谢。 而后,夏夫人嘱咐大少奶奶去招待宾客后,转头看向留在现场的下人:“刚才是谁陪在四少爷身边侍候的?给我站出来,把事情经过说个清楚!” 几个小厮和丫环站起来,结结巴巴的:“是、是咱们陪在少爷身边……” 为了表示对肉肉的重视,减少夏雨琳的干扰,刚才的宴席上,都是夏夫人拉着肉肉的手在接待客人,肉肉的身边,也都是夏夫人的人,入娣等人根本没有机会靠近肉肉。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地询问和调查,因为现场人太多、太热闹,而肉肉不停地吃了很多东西的缘故,这些下人没说出什么线索和所以然来。 夏雨琳冷眼旁观,心里觉得查出来的可能性太低了,毕竟,那样的场合与环境,能够下毒的机会太多了,没有监控录像什么的,她又不在肉肉的身边,隐在暗处的香三的视线一定也被来来往往的人群给挡住了,想找出是谁下的毒,太难了。 她说得那么强硬凛然,无非是想给所有人一点颜色和警告,心里完全不指望能找出凶手。 但是,在第n名下人说完话后,一个小厮结结巴巴地开口了:“我、我看到祥、祥安往四少爷喝的那杯果汁里放奇怪的东西……” “你血口喷人!”祥安激动地冲出来,给了这个小厮一巴掌,“我根本没做那样的事情!你再污蔑我,我饶不了你!” 小厮捂着脸庞,不敢面对他,看向夏夫人,委屈地道:“夫人,小的跟祥安无怨无仇,只是实话实说,请夫人明查……” “小飞,既然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如何污蔑我……” “我没有污蔑你!你敢说四少爷毒发吐血的时候,你不是站在四少爷的身边吗?你敢说你没有机会下毒吗?你虽然跟我没有仇,可你对四少爷向来不满,经常说什么四少爷在外头死掉,一辈子不回来最好之类的话……” 祥安大怒:“小飞,当着老夫人和夫人的面,你可不要乱说,污蔑人是要坐牢的……” “闭嘴!”夏夫人猛然拍桌子,喝斥住他们的吵架,厉声道,“刚才小飞说的那些话,还有谁看到了?”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有几个人下人怯怯地举手。 “我、我看到祥安偷偷地往四少爷的杯子里放东西,我没在意,以为是不小心掉进去的……” “祥安平时经常在背后骂、骂四少爷……” “你、你们竟然联合污蔑我!”祥安大叫,跪下来,“老夫人,夫人,我在府里多年,对大少爷忠心耿耿,绝对不会做这等险恶之事啊……” 夏雨琳突然道:“唐听,阮青,我们马上搜他的身!” 唐听和阮青立刻上前,一个制住祥安,一个在祥安袖里、怀里摸索起来,而后从他的怀里掏出一些小丸子来。 夏雨琳道:“挑一粒丸子放进茶杯里,喂他喝下。” 唐听立刻拿起盛了水的茶杯,放进一颗丸子,准备喂祥安喝下。 这时,夏之瑜突然冲出来,一把将杯子打翻,大声道:“这丸子好像是用来杀狗的毒丸子,不可以随便喝。” 夏夫人的目光闪了闪:“这话怎么说?” 夏之瑜道:“家里养的那些狗不知怎的经常发疯,前阵子还咬了大哥几口,大哥就让人制作了这样的毒丸子,若有恶犬不对劲的,就用这种毒丸子毒死。” 祥安大叫:“夫人冤枉啊——小的根本没带这些丸子在身上!一定是有人将这些丸子偷偷塞在小的身上,用来栽赃陷害小人的……” “闭嘴!我自会查清原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再大声吵闹,就掌你的嘴!”夏夫人斥喝着,“来人,拿这些丸子去试试,看是不是真的有毒!若是有毒,就拿给大夫看看是不是四少爷中的毒!” 几个下人立刻拿了这些丸子去试。 夏雨琳冷眼旁观,观察着现场的人,隐隐看出了一些端倪:那个“证人”小飞是夏之瑜的小厮,“嫌疑人”祥安是夏之璧的亲信,给小飞“作证”的那几个人,有的是夏之瑜的人,有的是夏夫人的人,有的虽然不是夏之瑜母子的人,但他们的目光从一开始就不断瞟向夏之瑜,而夏之瑜也在暗中给他们眼色,他们恐怕也是夏之瑜的人吧? 是夏之瑜指使自己的人下毒,然后嫁祸于夏之璧吗? 夏之璧虽然也是人渣,但这个人心在官场,家里的事情只要跟他没太大关系的,一概不予理会,他对肉肉的生日宴会再怎么排斥,也不至于将刚回来不久的肉肉当成眼中钉,急着在这时候下毒吧?而且,这种毒下得也很没有水准,夏之璧再笨,也不会笨到这程度吧? 366 面和心不和 夏之瑜又不一样了。 他年少的眼睛里盛满了掩饰不住的野心,加上有相当强大的、同样想掌权的生母庇护,他绝对是不想屈于任何人之下的,但家里的生意有老二掌管,家里的代表和继承人则是老大,外头只知道老二和老大,有谁知道他? 他虽然受宠,但只受母亲的宠爱,别人真没几个喜欢他的,连太子府、盛王府对他也是视而不见,他的不满和不甘,一定是几个兄弟中最强烈的。 他一定很想将夏之璧拉下来,也很想将肉肉踩得永世不能翻身,说到害肉肉的动机,太足了。 而且,他的心思也够狠,绝对能做出下毒的事情。 但他打出生起就过得太舒服,几乎没受过什么苦,害人一般也是明目张胆地害,所以在玩阴谋诡计方面还是个生手,远未成精,这种掘劣的下毒手段倒是对应他的水准。 思绪之间,夏雨琳觉得自己基本可以锁定犯罪嫌疑人是夏之瑜了。 她想清楚的时候,受夏夫人之命去试验毒药的下人也回来了:“禀夫人,这些丸子确实是府里用以杀狗的毒药,四少爷中的也是这种毒。” 夏夫人的目光又闪了几闪,盯向祥安,严厉地道:“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夫人,冤枉啊——”祥安拼命磕头,哭得都快断气了,“小的真的没有谋害四少爷,一切都是他们在冤枉我啊——” “冤枉?”夏夫人冷笑,“一个人冤枉你就算了,难道这么多人也冤枉你?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能让这么多人一起冤枉你呢?” “这个……我、你……”祥安结结巴巴的,不甘心被冤枉,却又说不出别人冤枉他的理由。 这时,又有一个跟祥安要好的小厮冲出来,跪在地上:“夫人,祥安绝对没有胆子加害四少爷的,一定是有人逼迫祥安,祥安不得不服从,请夫人明查!” 他说完之后,看向祥安,急切地道:“祥安,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把真相说不出,就不怕被送官砍头吗?” 他也是夏之璧身边的人,平素跟祥安要好的。 祥安听到好哥们这么说,瞠目结舌:“可、可是没有人逼迫我哪……” 他也怕被送官,被严刑侍候,可是,他真的是冤枉的啊,要他招什么? “你啊!”他的哥们恨铁不成钢,“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唉声叹气,忧心忡忡,说有人逼你做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你不想干,但不干的话下场会很惨吗?我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哪,没想到你真的做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当着老太太和夫人的面,你再不说实话,就没人能救得了你了!” 夏雨琳看到夏之瑜的脸上闪过得意之色,不由在心里冷笑:这都是夏之瑜安排好了的吧?祥安的这个好伙伴虽然也是夏之璧身边的人,但恐怕已经投靠夏之瑜,在诱导众人怀疑夏之璧吧? 以夏之瑜的年纪和经验,能想到这份上,也不算差了,但是,还是不够看啊! 夏夫人眼睛微微一眯:“祥安,如果真是有人指使你,你立刻招了,别逼我动刑!” 祥安是夏之璧的心腹,如果他受人指使下毒,那就只有夏之璧了! 能够将脏水泼到夏之璧身上,她也是乐得顺水推舟,毕竟,夏之璧是妨碍她儿子继承家业的最大阻碍,她并不想看到夏之璧一家独大。 “呜呜——”祥安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不断磕头,“夫人,小的冤枉啊,小的真的没有害四少爷,也没有任何人指使小的……” 他隐隐意识到别人的意思了,别人是想让他招出指使他的人是大少爷吧? 莫说大少爷真的没有指使他,就算真的指使了,他也万万不敢供出来啊,这次他真的死定了……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夏夫人大怒,“来人,拉下去……” “先将祥安关进柴房,等璧儿回来后再另行询问。”这时,夏老夫人突然开口,“祥安是璧儿院子里的人,要处置祥安,该让璧儿知道的,你们几个,带祥安下去吧。” 夏夫人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娘,肉肉被人下毒谋害的事情何其之大,所有人都知道了,如果不当场查个明白,给肉肉一个说法,如何能服众?若是有人说咱们包庇嫌疑人,不为肉肉作主,那咱们的颜面可就过不去了……” 夏老夫人看她当面违逆自己,说得还这么义正辞严,脸就沉了下来,心里知道她是不想放过夏之璧了,对她的不满又加深了一层。 “你们赶紧带祥安下去吧!”夏雨琳猛然大声道,“肉肉正在抢救,生死未卜,我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毒,也知道奶奶和母亲会给肉肉一个说法,这就够了!至于具体怎么处理,就不要在葵园讨论了!” 说完之后,她长长地叹气:“你们都回去吧,我现在只想好好地照顾肉肉,这么多人挤在这里不好。” 其实,她也很想看祥安当场招出是夏之璧指使他犯罪的,但她知道夏之璧很可能与这件事情无关,也不想冤枉无辜,便给祥安一个被上头及时拯救的机会。 夏老夫人也趁机道:“除了我和雅如,你们都先回去吧。” 夏雨琳是葵园的主人,又是没人敢惹的,加上老太太发话,其他人都纷纷退下去了,只留下夏夫人、老太太及她们的几个心腹。 战王爷和侯爷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没走,夏雨琳决定对他们视而不见。 现在,留在屋里的都是她不喜欢的人,她片刻都不想面对他们,转身进屋:“我去照顾肉肉,你们坐。” 房间里,肉肉原本发青的脸色已经转为苍白,睡得正安稳。 大夫早就看完诊了,正在那里喝茶。 他来的时候,不知是谁已经先给四少爷催出了毒,他只是做一些收拾善后的活儿罢了,不过外头形势严峻,其他几个人没让他出去。 夏雨琳装模作样地问了大夫一些问题,拖延了十几分钟时间后,才送大夫出去,然后向等正屋里的人透露好消息:“好了好了,肉肉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再休息个十几天就没事了,奶奶,母亲,你们也回去招待客人吧。” 其实,肉肉中的毒并不严重,休息两三天就差不多了,但她故意夸大休养时间,就是为了这些老女人们天天来骚扰肉肉。 夏老太太和夏夫人都松了一口气,也装模作样地问了大夫几句话,又进房间看了肉肉之后,这才准备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候,外头又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有不少人在往这里走过来。 夏雨琳很想骂人,有完没完啊? “老爷,你来了——”夏夫人率先发现了来人,惊喜地出去迎接。 老爷?哪个老爷?夏雨琳皱眉,好奇地走到大门口,看看是谁让这个老女人这么激动。 一个穿着华丽但有品味,年纪不轻却还是相当好看的老男人走进来:“我听说小四生病了,过来看看。” 夏雨琳看到这个老男人,真是吃了一惊:夏鹤清居然来了? 这个在外头玩得乐不思蜀,很少回家,就算回家也像是做客和住宾馆的男人,大名鼎鼎的大才子,夏家的一号主人,居然走进这间恐怕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踏进的十一女儿的屋子? 太吓了有木有?而且,他还说他来看“小四”,这个“小四”指的是肉肉吗? 他认识肉肉吗?应该不认识吧?这会儿却要来看他的“四儿子”,这更吓人了! 夏雨琳真是被夏鹤清的举动给吓到了,一时间站在门口,盯着他不动。 夏鹤清走到门口,就与她零距离地对上了,一时间也怔住了。 他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素面朝天、穿着利落、活力十足的女孩儿,一脸疑惑的神情,半晌才试探地道:“葵儿?你是葵儿?” 他一开腔,夏雨琳就回过神来,挤出笑容:“是啊,父亲大人你来看肉肉?这边请!” 瞧他的样子,明摆着连她都认不出来嘛,唉,这种父亲还真是有够奇葩的。 为了早点将这个讨人厌的老头子送走,她赶紧将他带进肉肉的房间,希望他继续发扬对子女漠不关心的精神,早看早走,眼不见不净。 话说,几个月不见,这老头子怎么变了这么多? 她记得她过年的时候还见过他两三次的,虽然两人的距离不近,也没说过话,但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男人还是很有风流才子的清俊与风度,一举一动都斯文儒雅,外形对得起他“天下第一才子”的虚名,但现在,这老男人怎么就步伐虚浮,眼睛无神,肌肤过于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好吧,她以前没见过纵欲过度、身体被淘空是什么样,但吸毒过度的样子她还是见过的,现在的夏鹤清,就有那么一点吸毒过度的样子。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为了最终打败夏家,她回来后还是暗中关注着夏家的变化与举动,听说夏鹤清刚过完年就包养了一个千娇百媚、跟他情投意合的小妖精,他被这个小妖精迷得神魂颠倒,都把送给小妖精的金屋当成了家,乐不思蜀,夏夫人和其他姨娘们为此经常在背后诅咒那个小妖精哪。 367 夏老头的小妖精 夏鹤清不会是被那个小妖精吸干了精气吧? 唉,夏鹤清一向注重养生,却在这把年纪时还被美色弄得身体虚弱,真是不像话! 在夏雨琳的嘀咕中,夏鹤清进了房间,坐在床边看着肉肉,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叮嘱了夏雨琳几句,就热情地招呼战王爷和侯爷,一起走了。 说实话,虽然是“父女”,但夏雨琳还是第一次跟夏鹤清说话,这样的父女关系,令她极度无语。 “老爷这么晚才出现,恐怕又是在那个小妖精屋里过来的,说不定等会儿又要过去……” “唉,府里的夫人和姨娘们倒显得像外室了,真不知那个小妖精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听说那个小妖精已经怀孕了……” 夏雨琳很有礼貌地送他们出去,听到了走在最后的几个丫环的议论,心里动了一协,回到房间,交待了几句后,乔装成家丁的模样,走出葵园。 她要去跟踪夏鹤清,看这糟老头到底在忙什么。 夏鹤清回到宴会现场,跟着战王爷、侯爷以及一众显赫的大人物把酒言欢,很是畅快的样子。 吃了一个多小时后,宾客们纷纷起身告辞,夏鹤清亲自送那些大人物出门,而后,他坐上一顶华丽的马车,也离开了夏府。 夏雨琳也就近租了一匹马,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一直开进京城,停在皇宫附近一条小街里一栋精致的两层小楼前面。 小楼上似乎有人在望着楼下,夏老头下车,刚走到门前,门就打开了,一个女子蝴蝶般扑进他的怀里,撒娇:“老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玉奴想死你了!” 此时,夏雨琳“恰好”路过,不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也看到了那个玉奴的姿色,当即骨头都酥了一半。 喵的,这个女人果然是小妖精,小巧玲珑,十七八岁的模样,前凸后翘,细腰长腿,白里透红,容貌千娇百媚,目光勾魂摄魄,连她这样的美女都被电到了,何况夏鹤清这样的老头子? 也不管是在光天化日及门口,夏老头的手就覆在玉奴圆翘的屁股上,一边摸着一边跟她进门,声音里有着按捺不住的热情:“我的小宝贝儿,我可是想死你了,可是我儿子病重,客人又多,我不得不回去……” 夏雨琳抽着嘴角,喵的,这死老头养着这么一个当她女儿绰绰有余的小妖精,不觉得羞耻么? 她问也是白问,因为,这死老头最大的弱点就是贪财好色,一生如此,要不然夏家人会变成那样? 现在,她总算明白了夏老头为什么会一副吸毒过量的样子,总有一天,他会被女色掏空身子的。 她摇着头,从这栋小楼前经过,就近打听清楚这条街的名字后,骑马回落云镇。 这天晚上,她给香三布置任务,让他暗中监视那栋小楼,看看那个小妖精到底是什么人物。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盯上那个小妖精,但她隐隐有种感觉,在人人都说皇帝老头快不行的时候,夏鹤清却遇到了一个千娇百媚、宛如传说中的千年狐狸精的小妖精,并跟她爱得死去活来,感觉很不正常啊。 她并不怀疑夏鹤清这种要钱有钱、要名有名、有貌有貌、要地位有地位的四十多岁男人对于女人的吸引力,但是,她更相信玉奴那种女人绝对可以勾搭上更年轻、更英俊、更有钱有势的男人,那么问题来了,玉奴凭什么跟夏老头打得如此火热,可能还想给他生孩子? 如果没有巨大的利益诱惑,她才不相信那种小妖精会跟夏老头玩那么久! 夏老头有大才,小妖精说不定真的爱上了大才子呢?呸,她夏雨琳敢拿自己的人格打赌,如果那小妖精是那种女人,那她的师父就是不近女色的真和尚! 如果她能掌握到夏老头的巨大秘密或把柄,那么,她是不是以此为筹码,换得自己跟肉肉永远的自由呢?——这就是她的用意。 香三是个好员工,听了她的安排,一句话没问,转眼就消失,执行任务去了。 接下来几天,从上到下,天天有人来看望肉肉,肉肉很听夏雨琳的话,一看到有人来看病就立刻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那些人看没机会跟肉肉说话,便留下礼物,快快走了,这才让葵园能有安静日子过。 至于下毒的事情,夏雨琳没有过问,只知道祥安最后承认是自己下毒,没有供出任何人,夏家原本想报官,但在夏雨琳的求情下,夏家将祥安赶出夏家了事。 然而,这件事却因此掀开了另一场暗流,那就是,夏府里流传着祥安其实是受大少爷指使、才会对肉肉下毒,没过多久,就有新的传言说三少爷其实才是真正的主谋、是他故意栽赃陷害大少爷的。 没有任何人会去查证这样的流言,但夏之璧与夏之瑜的梁子,已经结下来了,两人暗中开始了争斗,但因为这些争斗大半跟夏雨琳没有关系,夏雨琳只当一个旁观者。 几天后,香三带回一个惊人的发现:玉奴有一个有名望的干爹,就是这个干爹将她介绍给夏鹤清的,玉奴经常跟这位干爹见面,互相问候什么的,看起来正常得很,然而,这个干爹却在暗地里与夏绚接触,与夏绚似乎交情颇深的样子。 因为香三的任务是调查玉奴,所以,玉奴干爹与夏绚具体是什么关系,他没有去调查。 夏雨琳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目光就冷了:看来,夏绚开始动夏家的核心人物了! 夏之璧的弱点是“官”,夏鹤清的弱点是“色”,夏之瑜的弱点是“野心”,夏夫人和老太太的弱点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夏绚都将这些算好了。 她认为,夏之瑜再怎么狂妄嚣张,也还是怕她和敬畏夏夫人的,还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那么重要的场合毒害肉肉,除非,有人挑拨他和诱导他——能做到这一点的人,除了夏绚,还有谁? 如今,夏之璧与夏之瑜水火不容,他们的矛盾就差公开化了,虽然这是迟早的事情,但是不是来得太快了?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催化和激化这种矛盾?是夏绚干的吧? 至于夏鹤清与玉奴的事情,夏绚仅仅是想击垮夏鹤清的身体吗?玉奴若是他的棋子,他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 想到这些,她觉得很是不安,对香三道:“你去监视夏绚,但别勉强自己,若他离开京城或情况对你不利,立刻放弃,安全第一。还有,千万别小看夏绚,他功夫也许不够高,但脑子与心机绝对顶尖,连我都怕他,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香三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是。” 再然后,他又不见了。 再然后,夏雨琳收到一张请柬,请柬的内容让她大跌眼镜:战王爷竟然请她上门做客? 368 所有人都来了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战王爷特地请她去他家让他一次骂个够? 门都没有!她将请柬往桌面上一拍:“拿走,我不去!” 然而,夏夫人和夏繁缕马上就出现了,夏夫人笑得跟朵枯萎的花一样:“恭喜你哪,葵儿,这是战王爷第一次请未婚女子上门做客,全京城只有你能得到这份荣幸了!” 夏雨琳冷声:“都说了我不去!” 夏夫人微笑:“咱们可不能驳了战王爷的面子,你不去不行!还有,你第一次去战王爷府中做客,母亲担心你一个人去不习惯,就让繁缕陪你去罢。” 夏雨琳看向一脸期待又一脸别扭的夏繁缕:“这样吧,我不去了,让繁缕拿这张请帖代替我去吧。” 夏繁缕显然恨不得马上给战王爷生孩子,战王爷没请她,她居然都能低下骄傲的脑袋,非要沾自己的光跟去,这份执着还是很让夏雨琳佩服的。 夏夫人的声音里含着拼命压抑的妒意:“战王爷请的是你,谁敢擅自代替你去?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早上,你们两个一起好好打扮,一起去战王府。” 夏雨琳拧眉:“我不去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夏夫人淡淡道:“会坏了夏家的名声,而这是夏家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的。” 她特别强调了“绝对”两个字,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眼里的冷光还变成大山朝夏雨琳砸下去。 夏雨琳立刻觉得了压力山大,只得道:“我明白了,我会跟七姐去的,七姐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打扮漂亮一点,为夏家争光就靠你了。” 夏繁缕终于松了一口气,矜持地道:“十一妹,有我作伴,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夏雨琳笑笑:“恩,我不担心。” 将夏夫人和夏繁缕送走以后,夏雨琳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战王爷请她上门,到底有什么用意? 她听过战王爷的传说,但对这个人完全谈不上了解,与他接触过两次,就只得出两个印象:第一,冷若冰霜,很难亲近;第二,对女人没什么兴趣和好感,尤其对她没有好脸色。 任她想破头,她想不出他想做什么。 肉肉的病早就好了,他所谓的“吐血”,其实只是他吃了一些红色的果汁和流质食物,中毒后呕吐出红色的液体,看起来有点像血迹而已,她发现这点以后将计就计,让唐听临时杀了一只鸡,将鸡血抹在肉肉的衣服上,谎称肉肉大吐血,吓吓夏家人罢了。 至少这阵子,肉肉可以以“生病休养”为名拒绝夏家人的骚扰,她暂时不必担心夏家人给肉肉“洗脑”,因此,她可以放心地去一趟战王府,看看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战王爷也是一朵奇葩,明天请客,今天才下请柬,也不担心她时间安排不过来,可见他是如何的自信与自负。 闲话少说,第二天早上,仍然是素面朝天、穿着利落的夏雨琳与略施粉黛、充满古典之美的夏繁缕分别坐着轿子,前去战王府做客。 从外形上看,战王府一点都不像王府,高高的院墙,朴素的铁门,没有威风凛凛的门卫,也没有写着“战王府”之类的牌匾,看起来就像没人居住的高宅大院,一般人从门前经过,绝对不会知道这里就是赫赫有名的战王爷的家。 更让夏雨琳佩服的是,送她们出门的夏府下人很是熟门熟路地就来到了战王爷的门前,可见夏家对战王爷有多么的关心,战王爷在外头镇守边关n年,他们都还记得他的家在哪个角落里。 敲门,通过门上的洞口递上请柬,然后大门打开,轿子进门。 在前庭里,夏雨琳下了轿子,对眼前的景象弄得极度无语:这像是王爷会住的地方吗? 大是够大,建筑也挺气派,但是,除了满目的大树,几乎没有什么花花草草,建筑也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更没有来来往往的下人,归纳起来就八个字,家大人少,冷清单调。 夏繁缕也被眼前的景色给惊讶到了,居然问了领路的侍卫一句话:“战王爷就住在这儿?” 侍卫道:“是。” 夏繁缕一脸无语,满脸的喜悦都降了一半。 夏雨琳却因此对战王爷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点,至少战王爷不是享乐主义者,估计也没干贪污受贿的事情。 侍卫带着她们来到后院,前方出现了一片参天大树,参天大树下传来人声,夏雨琳听不清楚那些声音,却隐隐觉得那些声音都有点熟悉:这里还有她的“熟人”不成? 走近以后,她看到那些人,立刻有了转身跑路的冲动。 天哪!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盛王夫妇,太子夫妇,还有他们的儿子,还有舍微公子,还有猴爷夫妇和……楚留非,这是什么意思啊? 冲动之下,她真的转身就走。 楚留非似乎是侍卫什么的,站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仿佛是心有灵犀,他忽然转头,一眼就看到了她,立刻笑着跑过来,转眼就来到了她的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小夏,你来了,几天不见,我想死你了!” 他还是留着一脸的大胡子,两眼两手都很不正经,却穿着很正常的捕头劲装,看起来很像海盗。 夏雨琳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跟我装熟。” 楚留非挤眉弄眼,怕别人听不到一般说得很大声:“事到如今你还假装害羞,是不是迟了一点?” 夏雨琳给他两道杀人的目光,当着这么多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帅哥们的面,他就不能给她一点面子? 虽然有公主老婆在场,侯爷还是沉不住气了,拍桌子:“楚留非,你区区一名捕头,竟然当着王爷的脸调戏王爷的客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岭兄,还是将他拿下才是!” 战王爷拧眉:“楚捕头,本王知道你不拘小节,但这等行为实在无礼,还不快放开十一小姐!” 楚留非还是搂着夏雨琳的肩膀走过来,笑嘻嘻地:“王爷有所不知,我与十一小姐交情深厚,数次出生入死,勾肩搭背什么的不在话下。小夏,你说是不是?” 夏雨琳很想拉开他的手,但他的手臂却搂得跟钢铁似的,她一下子甩不了,只能冲他瞪眼睛,低声问:“你不是被撤职了?” 楚留非在她耳边道:“又复职了。” 夏雨琳又低声道:“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楚留非在她耳边吹气:“梦清岭找我来的,大概是当护卫吧。” 夏雨琳皱眉,哪有王爷请捕头来家里当护卫的? 两个人这样黏黏腻腻的,看得侯爷火大,冷声道:“楚留非,十一小姐是客,你是护卫,你就算要跟十一小姐叙旧,也该换个场合才是!再这般不知礼数,本侯就治你的罪!” 战王爷也出声:“楚捕头,请注意场合。” 楚留非这才放开夏雨琳,耸耸肩,走到一边站岗:“是,属下晚点再跟十一小姐亲热。” 众人:“……” 夏繁缕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她婷婷地走到战王爷的面前:“繁缕见过战王爷,受母亲嘱咐,繁缕陪妹妹来王府做客,还请王爷原谅繁缕不请自来。” 战王爷是不高兴的,但面子还是给她的:“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繁缕谢王爷。”夏繁缕而后给其他几个人行礼,“繁缕见过太子殿下,盛王爷,侯爷,公主殿下,大姐二姐……” 夏雨琳没有办法,只得跟她一起行礼,将同样的话念了一遍,得到他们的回应后才能坐下来。 打完招呼后,一群人就其乐融融地聊起天来。 男人们和梦成坐一桌,女人和孩子们坐一边,夏雨琳看着眼前的夏素馨、夏半姜、夏繁缕、荣怡公主和梦笙、梦圆,一脸黑线:这要怎么聊啊? 出乎她的意料,一桌子人聊得可开心呢,从荣怡公主肚子里的孩子聊到养儿育女,再聊到肉肉,又聊到夏天的风景,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咪咪的,哪里看得出一桌子的人之间心存芥蒂? “你们看,舍微公子要给皇叔画画了。”梦圆一脸的天真可爱,指了指前头。 夏雨琳望过去,战王爷一袭白袍,背负双手,迎风而立,脸如冰霜,目光冷峻,也不讲究什么pose,就站在一座雕像下,让舍微作画。 她问:“战王爷请我们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他被人画?” “看起来是这样,”夏半姜笑道,“其实啊,是清岭想家人了,找个名目跟要好的兄弟们、侄子们聚聚呢。” “是这个理儿。”夏素馨也笑道:“清岭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心里其实很挂念兄弟们和侄子们呢,只是他不好意思说想念咱们了,就找了这样一个名目,邀请咱们上门做客。你们啊,可别戳穿了清岭的心思,免得他不好意思。” “嘻嘻,小皇叔这么厉害,原来也会害羞啊,”梦圆可爱地吐舌,“像他这样冷冰冰的,不好意思说实话,以后娶不到夫人怎么办?” 几个女人的目光莫名其妙地就落到了夏雨琳的身上。 夏雨琳皱了皱脸,她们这样看着她干嘛?难不成她们以为战王爷请她上门是对她有意思啊?再说了,她们这样扮演“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不累吗? 她们不累,她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累。 目光瞟来瞟去,她的目光落在战王爷背后那尊美丽晶莹的女子雕像上:“那尊雕像好美,应该有原形吧?你们知道雕像的原形是怎么样的绝色美人吗?” 她只是随口问问,然而,话音一落,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 369 雕像的秘密 在场的人都是有身份有教养的人,说话都不大声的,但是这会儿,所有人还是突然统一闭了嘴,齐刷刷地看向她,连正在被画的战王爷,也目光如电地朝她射过来。 他们的目光,很微妙,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与变化,却都是含着深意的样子。 怎么了?夏雨琳摸摸头,一脸莫名其妙,很想问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但又有点不太敢问,于是眼珠子转了一转,低头吃东西。 静默了五六秒后,众人把目光收回去,继续闲聊起来,俨然是集体装作没听到她刚才的话了。 他们越是这样,夏雨琳越是敢肯定,她刚才的话一定问到了什么敏感的问题!而那尊美丽的雕像,一定大有问题! 想想,这样一个基本上没有什么欣赏性、可看性的大宅子里,却存在着一尊美丽优雅、艺术价值非常高、令人过目难忘、维护得非常好的美人雕像,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这美人雕刻得栩栩如生,就像是由活人凝化而成,连眼睛都会说话似的,如果说没有原形,我绝对不信。 那么,这位美人会是战王爷的什么人?情人? 哎,如果真是这样,这位美人恐怕已经香消玉殒了,要不然战王爷会雕一尊雕像去纪念她并且不婚? 夏雨琳呆呆地看着那尊雕像,越看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 她又看向身边的人,她们继续唠叨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闭口不提雕像的事情。 夏雨琳想了想,站起来:“我去尿尿,谁都不要跟着我。” 众人脸上闪过嫌恶之色,嫌她说得太不斯文了。 夏雨琳笑笑,往大树后面走去,并趁机对楚留非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跟上。 走到偏僻的地方,她背着手转圈,等着楚留非。 “小夏,没想到你也这么想我!”一双长长的手臂搂住她。 “你再动手动脚的,我就喊非礼了。”夏雨琳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的,但是,不知是不是被他“动手动脚”了很多次的缘故,她似乎都习以为常了,只是一爪子拍在他脸上,推开,“在这么多太子王爷侯爷公主的眼皮子底下,连我都敢调戏,你是不是想死了?” “哎,咱们这样叫做打招呼,不叫作调戏。”楚留非嬉皮笑脸的,“你看你也很享受嘛。” “享受你个头。”夏雨琳踢他,“我问你,那尊美人雕像的原形到底是谁?” “这个嘛,”楚留非抚着下巴,“我是没见过个美人了,不过,我猜他就是传说中的清贵妃。” “清贵妃?什么人物?” “先皇老年时代最宠爱的妃子之一,梦清岭的生母。” “哇,原来是他娘啊!”夏雨琳低叫了一声,“没想到战王爷还是个孝子。不过,一般人会在家里立母亲的雕像吗?他该不会是有恋母情结吧?” 天朝的古人可不喜欢在家里摆人像什么的,尤其是皇室,对这种事情应该有很多讲究吧?哪里能随便允许王爷什么的在家里立后宫妃子的雕像? “梦清岭四五岁的时候,清贵妃神秘失踪,至今没有下落。听说梦清岭跟生母感情很深,从小就一直在找生母,但他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查不到生母的下落,便让人根据宫里的画像,制作了这样一尊雕像,摆在家里,以解思念之苦。” “原来如此。”夏雨琳对战王爷的印象又好了一点点,“他果然是个孝子。他会不会是年幼失母,才会变成现在这副对谁都冷冰冰,对结婚生子一点兴趣都没有的样子?” “可能吧。”楚留非耸耸肩,“他曾经通告天下,凡能提供清贵妃线索或安全送清贵妃回宫者,他将满足其提出的任何条件,并发誓找不到生母的下落就绝不成亲生子。” “噢,可怜的战王爷。”夏雨琳立刻双手合十,诚心祈祷,“阿弥陀佛,愿老天早日实现梦清岭的愿望!” 祈祷完后,她道:“你不是很厉害的捕头吗,难道你也找不到?” 楚留非一脸委屈:“我只比梦清岭小了几岁,他娘失踪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现在都过去二十几年了,要我去找到他娘,不是为难我吗?” 夏雨琳想了想,叹气:“说得也是,虽然我很同情战王爷,但我爱莫能助。” 然后她就想回去,但楚留非又搂住她的肩膀:“你去哪里?难得咱们好久不见,要不要到草丛里去亲热一下?” 夏雨琳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面:“别对我耍流氓,再不放手我就尖叫了。” 上次分开以后,他说他要去调查舍微公子,就带着沐瑛跑了,一直没有消息,这会儿再出现时,就是现在这样了,而且还跟太子、盛王等“仇人”一齐出现,感觉莫名其妙的。 楚留非举手:“好吧,那我们下次再亲热吧。” “没有下次。”夏雨琳哼了哼,回到参天大树下的石桌边。 这会儿,一群人都围到舍微公子的身边看他作画去了,她这一桌子只剩下梦圆在啃水果。 看到她回来,梦圆眨巴着纯真无邪的眼睛,把一串樱桃放到她面前,乖巧地道:“葵姨,给你吃。” 想到上次见面时,她和他大打出手,他还想杀了她,这会儿却又这么亲热可爱,她真是无语,半晌才道:“你若是去演戏,一定是大明星。” “葵姨你说什么呢?我觉得葵姨你才是大明星呢。”梦圆嘻嘻笑着,倾身凑过来,挤眉弄眼的,“小皇叔最讨厌女人了,他竟然会请你过来,看来是对你有意思哦。不过你都是残花败柳了,要嫁给他很难,但我有一个可以让你名正言顺嫁给他的办法哦。” 夏雨琳真的没想过嫁人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什么办法?” 梦圆低声道:“你不是神探嘛,如果你能找到小皇叔的生母,就是这尊雕像的原形的下落,小皇叔就要答应你的任何请求,那你就可以要求嫁给他了。” 夏雨琳:“……” 梦圆又道:“葵姨,因为我跟你和肉肉是好朋友,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的,你要努力哦。” 夏雨琳真是被他的“天真无邪”和“关心爱护”打败了:“你这么好心啊?” “那当然嘛。”梦圆说得理直气壮,“我跟肉肉是好朋友,而你是肉肉最爱的人,我当然希望亲上加亲!放心吧,葵姨,我的小皇叔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婿,我一定会帮你嫁给小皇叔的!” 夏雨琳觉得无法跟他说下去了,埋头吃樱桃。 过了一会儿后,舍微公子说他还没有抓到战王爷的“神”,要求中场休息,于是一群人回到桌边,战王爷让下人端上好饭好菜,先吃起午饭来。 战王爷的婚事问题不仅是皇室的一桩心病,也是全国人民最关心的话题之一,吃喝没多久,盛王就率先开口,劝他赶紧把亲成了,把孩子生了,莫让他们这些当哥哥的记挂。 于是,其他人也纷纷参与这个话题,争着抢着给战王爷作媒,并列出一个个候选人名单。 战王爷又拿出一惯的理由推拒:“母亲一天找不到,我一天不会成亲,此事休要再提。” 这时,梦圆大声道:“小皇叔,十一是神探,让十一帮你找娘亲好不好?” 这么一说,所有人又齐刷刷地看向夏雨琳,不说话了。 夏雨琳恨不得将梦圆给打一顿,动了动唇,刚要推拒,战王爷却盯着她,开门见山地道:“十一小姐,我的生母已经失踪二十余年,你可有办法找出她的下落?” 夏雨琳不敢随便说no打发,只能问:“二十多年来,您是不是找了很多破案高手和寻人高手,想尽了一切方法和手段寻找您的母亲?” 战王爷道:“是!” 夏雨琳道:“但都没有明显的线索?” 战王爷:“是!” “那么,我也无能为力。”夏雨琳摊了摊手,“我再厉害,也不会比你请的那些破案高手和寻人高手更厉害,又是这么多年以前的悬案了,我不可能超越前人。” 战王爷总是冰冷淡漠的眸子,闪过深深的失望与悲伤。 就是他这份强烈且罕见的情绪,令夏雨琳动容,她忍不住又道:“对这样的陈年悬案,除非能找到新的人证、物证或新的线索,否则无法继续查下去的,或者……唉,总之我真的没有办法。” 她的师父曾经也接过一些陈年悬案,包括十几年前的大案子,对这些案子,她师父大部分都会拒绝。 她问师父如何才能破解陈年悬案,师父明确地告诉她:“没有办法,只能靠运气,而靠运气破解陈年悬案的机率,微乎其微!” 所以,她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战王爷没再说什么,只是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而后,一杯又一杯,埋头喝闷酒。 太子也喝:“来来来,难得咱们兄弟相聚,一起喝,不醉不散。” 男人们就开始推杯换盏起来,没过多久,一群人都微微有了醉意,夏半姜心疼丈夫:“时候不早了,不如咱们都去客房午憩,下午再接着喝,如何?” 一群人纷纷附和,于是,各自散开。 夏雨琳和夏繁缕往一处院落走去。 与其他人离远之后,夏繁缕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一边,紧紧地看着她道:“落葵,七姐求你一件事情,只要你肯答应七姐,七姐一定视你为一生的恩人,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370 战王爷的委托 夏雨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道:“七姐你还是去求别人吧,我肯定做不到的……” “不,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夏繁缕不给她逃避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道,“我要你和我一起请缨为战王爷找到生母,找到之后,如果王爷只能实现我们一个愿望,你就将功劳让给我,我就可以要王爷娶我,实现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当然,我不会让你白白辛苦的,你实现我的愿望,我也会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太无耻了吧?夏雨琳看着她,摇头:“你真的找错人了!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如果她能找到清贵妃,完全可以直接跟战王爷要这要那,夏繁缕再有本事,还能比战王爷更能给她更多的东西?夏繁缕真是有够会算的! “你一定有!”夏繁缕很坚持,“我相信你能行的!下午咱们就一起去找战王爷,就这么说定了!” 夏雨琳摇头:“我还是不能答应你!不是我不肯帮你,而是我做不到……” “做不做得到,都要做了才知道,对不对?”夏繁缕将女人的固执发挥到了极致,“为了嫁给战王爷,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包括赌上我的这条命!落葵,你必须要帮我,而我,也会保证你在夏家的安全!”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你在夏家需要一个得力的同盟。你应该看出来了,夏家想彻底控制肉肉,而你是一定不会放弃肉肉的,所以,夏家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你,包括你身边的人!如果你在夏家没有盟友,你保不住那么多人的!” “如果连我都保不住我自己,你又怎么能保住我?” “落葵,你以为我在夏家活到十九岁,是白活的吗?我若在夏家没有自己的耳目与势力,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吗?落葵,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今天跟你来,不仅是为了跟王爷亲近,也是为了盯梢你,好让家里对葵园的人下手……” 夏雨琳脸色变了:“下什么手?难道还想杀人不成?” 葵园里的人只剩下肉肉、奶娘、唐听和阮青,他们虽然都会功夫,但都算不上顶尖高手,若是遭到偷袭,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夏繁缕看着她:“不会杀人,但会对你留下来的人动手,让他们以后再也帮不了你。不过,我已经暗中让人破坏家里的计划,保证葵园的人安然无恙。” 夏雨琳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话?” 夏繁缕淡淡道:“家里一直都很重视我和信任我,我自然知晓家里的心思。另外,你回去以后好好调查,便知我所言是真是假。” 夏雨琳眼色变幻,在心里快速思索着。 “落葵,”夏繁缕道,“你一直跟家里作对,家里似乎拿你没有办法,那是因为家里还没有认真对付你的缘故。夏家是怎么样的人家,你不会以为你带着几个人就可以跟夏家对抗到底吧?相信我,跟我结盟是必须的。” 夏雨琳盯着片刻后,才道:“你让我想想,别催我。” 夏繁缕点头:“好,我给你时间,你慢慢想。” 而后,她笑着挽住夏雨琳的手,转移话题,拉着夏雨琳进院子。 进入其中一间客房后,夏雨琳坐在桌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忽然,光线一暗,一条模糊的人影映在镜子上,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是我,梦清岭。”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 夏雨琳转头,果然看到战王爷站在她身后,直如标枪,脸如冰雕。 “王爷,你擅自闯进女子闺房,想干嘛呢?”夏雨琳拍着胸口站起来,与他近距离地面对面,真是觉得他那张脸生得无可挑剔,若不是够冷够冰,恐怕没法镇人。 战王爷道:“刚才我问你可有办法找到我母亲的时候,你说除非找到新的人证物证或线索时,没有说完吧?我想知道,还有什么可能性?” 夏雨琳仔细回想之前的话,缓缓道:“我想说的是,想破解这种陈年旧案,只能碰运气。我不认为现在还能找到新的人证物证了,除非运气够好,能够从以前的人证、物证和资料中发现被前人忽略的线索,或者从以前的证人嘴里问出新的线索。理论上是这么说,但我觉得可能性实在太低,说了不如不说……” “再小的可能,我也要试!”战王爷目光如炬,“十一小姐,本王想委托你帮我查这个案子!只要你能找到本王生母的下落,本王会答应你任何条件或要求!” 夏雨琳一脸黑线:“这种已经被无数高手和专家查过多遍的悬案,我不可能有所突破的……” “十一小姐,不试你怎么知道呢?”战王爷道,“本王知道五小姐刚才对你说过什么,本王不仅可以确保你和你身边人的安全,还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你一定有想做到却难以做到的事情,所以,本王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夏雨琳:“……” 战王爷深深地看她:“十一小姐不必急着下结论,想清楚后再给我一个答复即可。” 而后,他身形一闪,不见了。 夏雨琳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步了很久。 直到傍晚回到夏府的时候,夏雨琳还是没有做出决定,在路口分开的时候,夏繁缕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落葵,好好想我的话,别做出错误的判断。” 这是在威胁她吗?夏雨琳在心里哼了哼,回到葵园,却吃惊地发现葵园传来哭声。 想到夏繁缕的话,她心生不祥的预感,飞一般地冲进某个房间,发现阮青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肉肉则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边哭还边喊:“阮青你不要死啦……” “发生了什么事?”她白着脸问,难道夏繁缕说的都变成了现实? “阮青今天下午受到偷袭,中了数刀。”奶娘走过来,低声道,“不过已经抢救过来,没有性命之忧。” “什么人做的?是夏家人下的手吗?” “不知道。阮青说他被几个蒙面人逼问香三在哪里,他说不出来,对方便对他下毒手,好在唐听收到消息,迅速赶去救援,才将阮青救回来。夏府在找那几个蒙面人的下落,但我估计是找不出来的。” 371 进宫 夏雨琳坐在床边,看着脸上没有血色的阮青,脸色冷峻如一月寒霜。 很可能是夏家下的手。 如果是“香血海”动的手,他们一定会秘密跟踪和暗杀香三,绝对不会曝光,不会像普通的土匪那样先绑架一个知情人打听消息,更不会手下留情。 这一夜,葵园的几个人睡得都不安稳。 第二天,夏夫人来葵园看肉肉,提到阮青遇袭的事情,回答是那句夏雨琳经常看到的“案件目前还在调查当中”,夏雨琳木着脸,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葵儿,还有另外一件事。”夏夫人很快就转移话题,“昨天,有人给家里传递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说唐听和阮青两人在外头闯荡时犯下了几件抢劫案,有几处地方的官府正在通缉他们。他们躲在夏府的消息不知怎的已经传出去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有官府的人上门调查,这事你还是……”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夏落葵打断她的话,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连累家里的。” 夏夫人点头,说得像一个慈母:“我相信你会妥善处理的。” 夏落葵笑笑:“那么,母亲大人,你可以先回去了吗?” 夏夫人关切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以后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母亲说,母亲不会袖手旁观的。” 夏落葵笑着将她送出门后,狠狠地抬脚踹在门板上,踹得门板剧烈地晃荡。 死老太婆!死夏家!唐听和阮青是她的“员工”,只听从她的命令,夏家对此是非常不满的,但又拿她没办法,只得忍了,没想到,夏家为了对付她,竟然连这种手段都使出来,当她吃素的是不是? 她忿忿地回到屋里,来来回回地转了几圈后,大声道:“唐听,我有事请你去办。” 唐听从阮青房间里跑出来:“老板请吩咐。” 夏雨琳道:“你马上去战王府找战王爷,告诉他一句话,就说我决定接受他的委托,并要求立刻开始调查。” 而后她将战王府的地址告诉唐听,唐听愣了一下后,立刻跑出去。 下午的时候,唐听回来:“老板,战王爷派人来接你上府细谈。” 夏雨琳将夏公子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唐听,我带入娣和猫大爷出去几天,你留在葵园看家。” 唐听强烈反对:“老板,你只带一只猫出去,实在太危险了,至少把我带上吧,我再不济也还能跑个腿。” 其他人也附和他的意见。 夏雨琳摇头:“放心吧,我是为战王爷办事的,顶着他的名头,没有人能把我怎么样,你们的安全也会有保障。” 肉肉死死地抱住她:“十一,你不可以留下肉肉,咱们说好要一辈子不分开的……” 众人:“……” 夏雨琳早就料到肉肉会有这样的反应,抛出杀手锏:“肉肉,十一要帮战王爷找几只大狼狗,你要跟十一去找大狼狗吗?” 肉肉的脸色立刻变了,结结巴巴地道:“不、不去找不行么?” 夏雨琳道:“我收了战王爷好多钱,不去的话,以后就只能跟夏家借钱了,你要我向夏家借钱吗?” 肉肉不喜欢夏家,听了她的话,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下头,放开她:“那、那你早去早回哦。” 夏雨琳笑着摸摸他的头:“我不在的时候,跟唐听好好练功。” 然后她就带着入娣走出葵园,朝大门口走去。 入娣是所有人中最弱的一个,她带着入娣在身边,至少可以保证入娣不会被夏家暗算。 大门停了一辆结实大气的马车,马夫和几名骑马的侍从皆是腰杆挺直,目光沉静,透着军人刚毅稳健的风范,看起来一点都不像王府的人,却让人觉得很靠得住。 夏雨琳让入娣跟车夫坐在前头,自己则跟夏公子坐在轿子里,低声问他所知道的关于战王爷及清贵妃的一切。 马车抵达战王府时,战王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夏雨琳下车后,也不废话,一开口就是:“首先,我要你保护我的人的绝对安全。” 战王爷道:“你的人,指的是葵园里的人吧?我已经让人暗中保护他们,绝对没有任何人可以伤他们一根毫毛,不过,香三例外。除非他老实呆在一个地方,否则本王也无法保他安全。” 夏雨琳微微一怔,难道他……也知道“香血海”以及香三和“香血海”的来历? 战王爷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本王调查过你,香三的来历,本王清楚得很。” 夏雨琳抽了抽嘴角:“什么都查得出来的王爷请民女去查你的私事,民女还真是荣幸。” 战王爷淡淡道:“你是该觉得荣幸!在你之前,本王请的俱是当今最顶尖的查案高手,只是他们运气不好罢了,本王希望你的运气继续好下去。” 夏雨琳又抽了抽嘴角,他的意思是她能成为所谓的“神探”,靠的是运气吗? 战王爷转身往里走:“进去说吧。” 夏雨琳跟在他后面:“在开始干活之前,我先提出我的条件。” 战王爷:“说。” 夏雨琳道:“如果我能找到清贵妃的下落,那么,我要求我和肉肉彻底脱离夏家的户籍和家谱,我的丫环和小厮也正式解除与夏家的卖身契,此后与夏家再无瓜葛,你做得到吗?” 在这个以“孝”为最大善的时代,身为儿女,想彻底与父母、家庭切断关系,唯有经过官方认可后脱离户籍,或者经过家族长辈同意,从家谱里除名,才算有效。 但在这个时代,只有父母要求与子女断绝关系,基本上没有子女敢冒着“不孝”的罪名要求跟父母断绝关系的事情发生,而看夏家的情况,她是不指望夏家放她和肉肉自由了,所以,她才决定接受战王爷的委托,希望能通过破了这个案子来换取她和肉肉、身边人的自由。 其实,就算是经过官方认可而脱离与家里的关系,也绝对是“不孝”行动,要被世人唾弃的,不过,真正的夏落葵已经被夏家害死了,她对夏家人真没有骨肉亲情,她才不管这些条条框框咧。 战王爷傲然:“能!” 夏雨琳笑了:“很好,我现在就想查阅清贵妃失踪的案卷,所有的案卷。” 他说得轻松,但夏雨琳知道,以夏家如此显赫的地位和名望,想要夏家给其不想放过的“孩子”脱籍,难度是很大的,他就算做到了,也已经彻底得罪了夏家。 不过,这种男人大概是不怕得罪任何人的吧? 战王爷转头:“皇宫里的卷宗是最齐全的,我现在就带你入宫,如何?” 夏雨琳没想到他会这么急,但想了想,她也干脆地道:“好。” 早点破解这个案子,早点获得自由,很好。 战王爷道:“你先休息一会,我做好准备后带你入宫。” 他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夏雨琳刚想进屋坐坐,就有一个侍卫跑过来:“十一小姐,夏七小姐在大门外要求见您。” 夏雨琳一脸黑线,这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居然追到这里来了?话说,夏繁缕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 她真心不想见夏繁缕,但她知道她是甩不掉夏繁缕的。 想到这里,她叹气:“我现在就去见她,麻烦你现在去跟战王爷说一声,就说我跟他的协议,请他务必保密。” 侍卫应了一声,跑去找战王爷了。 夏雨琳走出大门,就看到夏繁缕倾国倾城地站在那里,显得有那么几分孤独,这令她有点于心不忍了:“七姐,你怎么来了……” 夏繁缕快步上来,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落葵,你想独自邀功,甩掉我?” 她的话让夏雨琳觉得很不舒服,口气便冷淡了:“我就是来邀功的,你要将我如何?” 夏繁缕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分了,放低声音:“落葵,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别跟我计较了罢。算我求你,你就帮我这一次如何?” 夏雨琳道:“就算我带上你,就算我真的运气好,能破了这个案子,也不能保证能实现你的愿望……” 夏繁缕已经欣喜不已:“只要你带上我,算是我们俩一起破的案子,不管最后结局如何,我都会感激你一辈子。” 夏雨琳:“……” 半晌,她叹气:“好吧,你就跟着我吧,待会儿我会跟王爷解释的,但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绝对服从我的安排,绝对不可以打扰我断案。” “你放心,我只会支持你和帮助你,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夏雨琳暗自摇头,带着夏繁缕进门。 没过多久,战王爷换了便装出来,准备带夏雨琳进宫,夏雨琳说明了要带着夏繁缕一起断案的事情,战王爷没发表意见,只是淡淡地道:“只要你能找到本王的生母,随便你如何处事。” 而后他就大步往大门走去,没有多看倾国倾城的夏繁缕一眼。 夏雨琳耸耸肩,懒得对夏繁缕说些什么安慰或鼓励的话,反正她总有一天会跟夏家彻底切断关系的,她没必要跟任何一个夏家人亲近。 天色微暗的时候,他们终于抵达皇宫,从一处侧门进了传说中的皇宫。 轿子绕来绕去半天后,轿子终于停下,战王爷的声音传进来:“永明宫到了,你们随我去见皇上。” 372 联手查案 十几分钟后,夏雨琳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梦衍。 她看到皇帝的第一眼就是,哇,看来这位皇帝真是活不长了,难怪他的兄弟和儿子们暗中争斗得那么厉害。 客观的说,梦衍的五官长得不错,年轻时肯定也是帅哥一枚,老了也不丑,不过,瘦了点,苍白了点,虚弱了点,目光黯淡了点,声音飘渺了点,这么多点加起来,死期肯定不远了。 此刻,他躺在床上,盖着华丽柔软的、与五月天气极为不搭调的黄色被子,用一双似乎没睡醒的眼睛看着夏落葵,用相当温和的声音道:“你就是鹤清的十一闺女?” 因为他没有摆出皇帝那种生杀予夺的架子,而是像一个长辈那样询问,夏雨琳对他的第一印象还行,便跪下来,依礼叫了一声:“是,民女夏落葵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向父母之外的人下跪,感觉真的不好,但入乡随俗,她没有自负到要去逆天行事。 “又是万万岁……”皇帝苦笑,“起来坐下吧。” 夏雨琳大大方方地坐下,然后瞅着皇帝,能见过货真价实的皇帝还是蛮开眼的,而且这皇帝活不久了,看一眼少一眼,不看白不看。 皇帝看向战王爷:“她就是你请来的神探?” 战王爷道:“是。” 皇帝问夏雨琳:“朕与鹤清是好友,却不知道他还有一个能断案的神探女儿。朕问你,你可有信心找到清岭的母妃?” 夏雨琳觉得战王爷一定花了不少力气才能说服皇帝让她破这个案子,要不然就凭她这样的身份,能轻易进宫面圣和接触皇室的机密档案?所以说,她能跟皇帝说no吗? 而且,破解这个案子也是她获得真正的自由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因此,她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所以,她硬着头皮道:“有信心!” “如若找不到呢?”皇帝的口气突然一变,虽然力度不大,却犹如石破天惊,怒龙出海,挟带惊人的气势,令夏雨琳心头一凛,不自觉地坐直身体,脸上多了几分敬畏。 她看向皇帝,哇,不愧是皇帝,那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绝对可以吓晕入娣那样的段位。 “事关重大,如若你找不到,要如何赔罪?说!” 夏雨琳定了定神,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任由战王爷处置。” 皇帝冷哼一声:“皇室的机密与卷宗,岂是常人可以轻易调阅的?朕给你机会,你若是让朕失望,或者泄露机密,朕一定割了你的舌头,砍了你的四肢!” 果然,没一个皇帝是仁慈善良的啊!夏雨琳道:“民女会全力以赴的,也绝对不会泄露半点机密的!” 皇帝爆发了这么一会儿的气场以后,似乎没力气了,疲惫地闭上眼睛:“太和,带她去慎刑司,传朕的口谕,让慎刑司全力配合她查案。” 太和是他的贴身大太监,“喏”了一声后,恭敬地对夏雨琳和战王爷道:“王爷,十一小姐,请随我来。” 他们走出房间,在门外等候的夏繁缕赶紧道:“妹妹,皇上怎么说?” 夏雨琳道:“皇上让我去慎刑司查阅案卷。” 夏繁缕脸上一喜:“我随你去。” 战王爷淡淡道:“皇室禁地,你就不用去了,下去歇息吧。” 夏繁缕咬了咬唇:“可是我与十一妹是搭档……” 战王爷打断她的话:“待她看过卷宗以后,回去与你商量即可。” 夏繁缕还想说什么,战王爷一个冰冷的目光扫过去,她就惊得赶紧打住话题,温驯地道:“是,繁缕就不跟去了。” 到了宫殿外,夏繁缕和入娣跟着宫女去住宿的地方,夏雨琳跟着战王爷、太和往慎刑司的方向行去,过了一会儿,夏公子轻盈地从大树上跳下来,落在她的肩头上,与她一同过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皇宫异常幽静,除了皇帝和后妃们居住的地方灯光比较明亮之外,其它都很幽暗,感觉挺吓人的。 也许是因为走得慢的缘故,夏雨琳感觉走了好久,才来到慎刑司,值夜的头目看到战王爷和太和,十分的恭敬,听了皇上的口谕以后,立刻带他们去档案室。 档案室很大,夏雨琳一直跟着走到最深处的一扇小门外,领路的太监才道:“十一小姐想看的卷宗就在里头,十一小姐请随便看,小的去给王爷和十一小姐准备晚膳。” 夏雨琳推门而进,意外地发现里面灯光大亮,一人正坐在桌前浏览文件。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有人坐在这里看文件? 那人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四目相触,夏雨琳伸手一指,大叫:“楚留非,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楚留非却一点也不意外,笑眯眯地:“我是来查案的。” 夏雨琳冲到他面前,拍桌子:“查什么案?” 楚留非道:“跟你要查的案子一样。” “楚捕头,”战王爷沉下脸,“此地乃皇室禁地,谁给你擅入禁地,擅阅卷宗的权力?” 面对赫赫有名的战王爷,楚留非连站都懒得站起来,懒懒地道:“王爷不知道吗,先皇薨前,曾经授权予我,让我不论花多长时间,务必找出三位失踪贵妃的下落。我绝对有权力出入这里,王爷若想治我的罪,是万万不可能的。” 战王爷噎了一下,道:“父王薨前寄希望予你,但你查了十几年却毫无所获,现在又重翻旧案,还能查出什么来?” “未必。”楚留非晃了晃手中的卷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知道小夏这几天一定会重开这个案子,所以不是来跟小夏搭档了么。” 夏雨琳见战王爷没把楚留非给砍了,觉得楚留非说什么曾获得先皇的授权,看来是不假的,虽然心里有点不爽楚留非事先没跟自己打招呼,但又觉得有他协助自己破这个陈年大案,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 于是她一掌拍在楚留非的后脑勺上:“你怎么知道我要重新查这个案子?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楚留非亲热地搂住她的腰:“战王爷平生最大的愿望不是开疆拓土,功成名就,而是找到母妃的下落,所以,战王爷此次回来,一定会继续调查此案,而京城的神探,包括我,都被王爷找过了,只剩下你这位后起之秀了,战王爷不找你还能找谁?至于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你,当然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 “惊喜没有,惊吓有。”夏雨琳狠狠地掐他那只手,然后把那只手扳开,“你不知第几次重阅案卷了,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楚留非叹气:“不瞒你说,没有。” 夏雨琳于是感觉悲观了:这么多前辈和高手都破解不了,她还能超越前人?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坐下来,开始翻阅卷宗。 翻着翻着,她抬头:“这些不止是清贵妃失踪案的卷宗吧?” 比如她从楚留非手里抢过来的这份资料,就不是清贵妃的。 楚留非抿唇,没说话,战王爷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先皇有三位妃子,除了我的母妃清贵妃,还有楚妃和婉妃都先后神秘失踪,这里的卷宗,是她们三人的卷宗。” 夏雨琳于是想起几个月之前,也有人跟她提起过先皇有三位宠妃神秘失踪的事情,当时她还强烈表示绝对不会跟这宗惊天大案攀上关系,没想到……唉,造化弄人,谁叫她被“赢家非”给收了呢。 此时此刻,她无比地想念师父,若是师父在,也许真能破了这桩美人失踪案也不一定,毕竟师父最喜欢处理跟美女有关的案子了…… 摇摇头,她继续埋头翻阅案卷。 夏公子打了几个优雅的呵欠,从她的肩上跳下来,坐在桌面上,拿着又黑又亮的小爪子翻开一卷档案,有模有样地看起来。 战王爷已经看过这些卷宗无数遍了,这会儿就只是在一边坐着,看到那只漂亮得不像话的黑猫又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他一向冰冷的目光略显惊奇:“这只猫会认字?” 夏公子微微眯眼,漂亮的绿色大眼珠移到眼角处,斜眼看他,不高兴地“喵”了一声,表示:“你吖的不要人眼看猫低!” 战王爷更好奇了,微微凑身过来,盯着它:“你能听懂我的话?” “喵——”夏公子又叫了一声,表示“当然听得懂”,同时扬起爪子,就想给他的脸蛋一爪子,但马上又想到他是王爷,不是他能随便抓的,便放下爪子,翻开第二页,继续看。 “嗤——”战王爷难得地笑出声来,手指摸摸他的下巴,“本王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猫,十一小姐,不如将这只猫卖给本王如何?” 夏公子立刻看向夏雨琳,一副“你敢答应我就咬死你”的凶残表情。 夏雨琳抬头:“王爷,破解这个案子和送这只猫给你,你选哪一样?” 战王爷微微叹气,收回逗猫的手:“你继续看卷宗吧。” 这时,小太监送晚饭进来,夏雨琳一边吃饭一边继续看,吃了一会,她抬头:“王爷,我可能会在这里看很晚,不如你先回去?” 战王爷摇头:“不,此事乃是本王的心头大事,本王必定陪你调查到底,绝会不会离开半步。” 373 失踪的三位宠妃 夏雨琳惊讶:“你要跟我一起调查?” 战王爷道:“事关本王的母妃,本王岂能袖手旁观?再说了,能让本王母妃凭空消失的人物一定不简单,没有本王协助,谅你也难追查下去。” 夏雨琳想了一想:“也是。那我就谢过您了。冲着您的这一片心意,我一定会呕心沥血,全力以赴。” 有楚留非、战王爷和夏公子跟她一起查,应该会有几分希望吧? 皇帝宠妃神秘失踪,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皇室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去调查,所以就形成了非常详实、容量巨大的卷宗。 每位妃子失踪前的行踪都被调查得清清楚楚,包括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跟谁说过话、穿什么、吃什么等都有清晰的记录,而其身边的每一个人,宫女、太监、侍卫、接触过的人等也都被调查了个底朝天,仅仅是对任何一名贴身宫女的调查,就能自成一卷。 这些卷宗的容量之在,可想而知。 夏雨琳一直看到深夜,没有人提出来要走,也没有人劝她回去休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跟她一样,陷入这桩离奇的失踪案里,欲罢不能。 即使她不是职业侦探,她也会想知道享用着天底下最强大的保护网的皇宫宠妃们,怎么会凭空消失? 真的就是凭空消失,没有任何预兆。 清贵妃是最先失踪的,就在她所居住的灿华宫里,如同无数个正常的夜晚一样,她先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战王爷梦清岭做完了功课,然后回到寝室,在宫女的服侍下上床睡觉,这一个晚上,没有人发现异常,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睡眠的清贵妃不见了。 调查发现,那天晚上的灿华宫,确实有一些值得注意和怀疑的细节,比如值夜的宫女、太监们都集体犯困和睡着了,醒来时已经是五更天;清贵妃少了整套衣物,被子被掀开,没有整理和打斗的痕迹,被窝里很凉,说明她是起床,穿好了衣服才失踪的……但是,这一切疑点和细节都无法帮助任何人找到清贵妃。 若说那段时间清贵妃有什么异样,就只有梦清岭反复生病,她为儿子的病情担忧这件事了,但梦清岭的病情都是常见的病症,并非什么难治的大病,无法确认她的失踪是否与梦清岭的病情有关。 清贵妃失踪三年后,先皇最宠爱的楚妃也以同样的方式,在所住的涅磐宫失踪,如果说她失踪之前有什么异样,就是传闻中她已经有了身孕这一点,但因为只是传闻,同样无法确认。 至于婉妃,那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婉妃不住在宫里,而且不曾进过宫,也从未公开露过面,宫里的人从来不曾见过她,但宫里的人都知道先皇在外头养着一个女人,他暗中派了最强、最信任的大内高手保护她,还派最亲信的大太监不定期地送东西出去,他每年会神秘消失数次,据说是去会他养在外面的这个女人去了。 一个从未进过宫、从未露过面的女人,为什么会被封妃?有为什么被人所知? 那是因为,皇宫里有一本妃子名册,皇帝封谁为妃,谁的名字、封号、册封时间、赏赐哪间宫殿等信息就会记录在这本名册上,普通的宫人和妃子是看不到这本册子的,但某几个时刻,保管这本册子的太监说漏了嘴,透露出这本册子上记录着一个奇怪的妃子,这个妃子被册封为“婉妃”,但所有的记录就只有这两个字,此外没有任何个人信息。 消息透露出去后,这位“婉妃”就成了嫔妃们暗中打听和调查的对象,但是,除了上述的资料,没有人知道这位“婉妃”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容貌,而且,先皇严禁任何人提起她,曾经有一位妃子仗着受宠,于枕边向先皇问起“婉妃”的事情,先皇立刻龙颜大怒,将她打进冷宫,因此,宫里再无人敢提。 因为婉妃住在宫外,宫里的资料又没有任何记录,她长什么样、原名为何、住在哪里、又是如何失踪的,没人知道,只是先皇死前两到三年,据说被他派去保护“婉妃”的最强大内高手回到宫里,此后不曾出去,而他的贴身大太监也不再出宫送东西,同时,嫔妃名单上的“婉妃”两字后面加上了新的备注——失踪。 清贵妃和楚妃的卷宗有小山这么高,但婉妃的卷宗就只有一卷,据说先皇活着的时候,花了很多心血去寻找清贵妃和楚妃,但对于婉妃,却似乎并没有派人去找。 夏雨琳现在看到的这一卷关于婉妃的卷宗,还是先皇死后,现在的皇帝和战王爷派人继续调查时,觉得婉妃的失踪可能与清贵妃、楚妃的失踪有关,才让人一起调查的,而那时,有可能接触过婉妃的大内高手、内廷大太监等也已经死亡或离开皇宫,难以问询,故而卷宗上的记录都是一些“传闻”。 一晚上的时间,夏雨琳不可能看完所有的卷宗,她就只看完了婉妃的卷宗和其他两位妃子的失踪经过,然后……就困得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并且还躺在一张大床上,床边坐着一脸焦躁的夏繁缕。 “我记得我昨天晚上呆在慎刑司里看案卷,怎么醒来就在这里了……” 夏繁缕道:“是楚捕头抱你回来的,说你累得睡着了,让我们别打扰你。” 夏雨琳“喔”了一声,掀开被子跳起来:“入娣,马上准备洗澡水,然后准备早饭,我赶时间。” 她被这个陈年悬案吸引住了,现在只想抓紧时间,努力了解全部的案情,找出破绽,找出失踪者的下落,她没有心情吃好睡好玩好休息好。 “落葵,你快把案情告诉我,咱们是搭档,我要跟你一起破案的。”夏繁缕从背后抓住她的手臂。 她转头,看向夏繁缕:“夏繁缕,你不要问我任何案情,我不能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怕你抢功,而是这些事情涉及皇室机密,没有皇上的允许,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我破了案,我一定会告诉皇上和战王爷,说你在某个关键性的问题上给了我灵感,协助我破了大案,也是破案者之一,应该受到奖赏。所以,你就呆在一边看着就好,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做。” 平时的她,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并没有太大的特别之处,但是,一旦她以“侦探”的形象出现,绝对是凛然的,霸气的,敏锐的,沉着的,不可动摇的,既让人觉得可靠,也让人不敢冒犯。 夏繁缕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不敢冒犯和轻视这样的她,于是,她讪讪地收回手:“我、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叫我就好。” 夏雨琳点点头,迅速去梳洗去吃饭,然后继续去慎刑司查阅卷宗。 374 唯一的可能性 她带着夏公子赶到档案室的时候,楚留非和战王爷已经在那里翻阅卷宗了。 楚留非看到她就揉着她的脑袋,带点宠溺地道:“昨夜那么晚才睡,怎么不多休息一会,这么早就来了?还有,你怎么穿得这么随便,连宫女都穿得比你好……” 夏雨琳把他的大手拉开,板着脸道:“工作时间,请不要嬉皮笑脸,玩忽职守。” 然后她就坐下来,继续看昨晚未看完的卷宗。 这些卷宗事关皇室机密,自然是不能带出去的,她想看,只能在这里看。 楚留非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殷勤地道:“小夏,你看起来有点累,我帮你按肩膀吧。” “王爷——”夏雨琳抬头,对战王爷道,“这只大胡子男人故意骚扰我,影响我工作,你要放任他吗?” 战王爷冷眸一剜,盯着楚留非道:“楚捕头,在这间屋子里,请不要做任何与查案无关的举动。” 楚留非似乎在故意挑衅他:“我做的事情怎么会与查案无关呢?我给小夏按摩,逗她开心,她心情好了,身体好了,才能以最好的状态查案,最终帮你查到你娘的下落……” 啪!冷王爷猛然拍桌子,浑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瞬间将档案室的温度拉低了十几度。 夏雨琳也哆嗦了一下,他这是要干嘛呢? “楚捕头,本王听说你是天下第一高手,难免会恃才自傲,目中无人,”战王爷字字如冰锥落地,“不如咱们出去打一架,看你强还是本王强?” 楚留非抚着下巴想了想,问夏雨琳:“小夏,如果你去看我们打架,我就跟他打。” 夏雨琳头都不抬:“你们打架,为什么要我去看?” 楚留非邪笑:“因为我要让你看我如何武功盖世,威风神勇啊,这样你才会更加崇拜我,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夏雨琳已经拿了两团棉花,把耳朵堵住了。 楚留非摊摊手,叹气:“王爷,咱们下次再打吧,听说你是战神,我也很不服。” 战王爷眯了眯眼,满脸冰霜,不过,他还是选择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埋头看卷。 楚留非又大大地叹气:“这些卷宗我都看了几十遍了,都看腻了,多看一遍,眼里就长一次针……” 夏雨琳忍不住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淌这趟混水?” 楚留非道:“为了帮你嘛。这案子能破的可能性太低了,我担心你办不下来,到时被王爷和皇上砍脑袋,我会心疼的……” 夏雨琳努力把棉花团往耳朵里塞,再也不想听他说一个字了。 她终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只看到满眼的文字,那些文字还幻化成当年的案发情景,在她的脑子里重演,她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分析、梳理、重现这桩系列失踪案。 为了赶时间,她甚至让人搬了一张软榻进档案室,干脆在档案里吃饭、睡觉。 接下来的整整五天,除了洗澡更衣和上厕所,她不曾踏出档案室一步。 也许是因为她的这份专注与执着影响了楚留非和战王爷,他们居然也认真起来,陪她一起吃住在档案室里,没跟她扯些有的没的。 五天以后的晚上,夏雨琳终于看完了最后一份卷宗,站起来:“我看完了,我现在回去睡觉了,王爷,楚捕头,如果你们也看完了,明天早上吃完早饭后,在我的屋里开碰头会如何?” 她的表现很专业,战王爷和楚留非也专业地点头:“没问题。” 夏雨琳立刻回到自己的住处,狠狠地洗了一个久久的热水澡,然后上床睡着。 在梦里,她这几天所看过、分析过、推演过无数遍的案情,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重理,连种种细节都纤毫毕现地展现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日上三竿的时候,她刚开始吃精美的早点,楚留非就来了。 “小夏,看你精神这么好,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或漏洞?”楚留非在她身边坐下,自己拿碗舀了绿豆汤,自来熟地跟她说起话来。 夏雨琳看着他的大胡子,蹙眉:“天气这么热,你就不能把你的大胡子刮掉吗?我很担心你吃东西的时候,汤水和肉屑会落进你的胡子里。” 楚留非大笑:“我不是怕我刮掉胡子以后,脸庞太帅,你会受不了,不能专心查案嘛。至于卫生问题,你尽管放心,我一天至少洗三次胡子,保证胡子里干干净净的,不信的话,你要不要摸摸看?” 夏雨琳立刻伸手去摸夏公子的头:“摸你的胡子不如去摸猫大爷的皮毛。” “喵——”正坐在桌上吃鱼仔的夏公子立刻给了她一爪子,就差没有说人话骂她“没洗手不准摸本公子!洗了手也不许摸本公子”。 在门外走来走去,期待着能看到战王爷的夏繁缕听到他们的对话,眼里闪过鄙夷之色:夏落葵这样的货色,也就只能跟这种程度的男人混了,瞧他们那样,还是真是天生一对啊! 楚留非似乎很享受这种状态,又狗嘴吐不出象牙了:“你就这么讨厌我的胡子吗?告诉你吧,一个男人的胡子长得越厉害,越能证明这个男人有男人味,你知道有男人味代表着什么吗……” “楚妃,楚留非,”夏雨琳忽然放低声音,“你跟楚妃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楚留非愣了一下,收住声音。 夏雨琳其实只是不负责任地联想:“听说楚妃失踪的时候已经怀有身孕,我想想啊,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吧,你今年有二十五岁没有?我听说你从小就没有父母,是某位很有名气的捕头收养了你,你子承父业,那么,你的亲生父母又是什么人呢?” 楚留非看着她一会儿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还摸着她的头道:“小夏,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我真喜欢你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 夏雨琳将一颗煮鸡蛋塞进他嘴里:“我现在在说很严肃的事情。” 楚留非拿掉嘴里的鸡蛋,挤眉弄眼:“那么,到底是不是呢?小夏,我期待着你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夏雨琳没看到他被吓了一大跳,急着否认或默认的状态,有点失望:“我会努力的,你别骚扰我就好。” 楚留非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我怎么会骚扰你呢?我只会支持你……” “一个是名门闺秀,一个是朝廷捕头,公然亲亲我我,成何体统?”战王爷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世人都说你们两人没有节操,看来都是真的。” 夏雨琳:“……” 楚留非却大刺刺地道:“我没娶妻,她没嫁人,我们打情骂俏,犯了哪条法律?还是说你吃醋了?” 战王爷冷哼,在夏雨琳对面坐下:“可以开始讨论正事了吧?” 夏繁缕终于等到他来,也公事公办地坐下来:“来人,将桌面收拾好,倒茶……” 战王爷冷冷道:“除了十一小姐和楚捕头,所有人都出去,没本王的命令不得进来。” 夏繁缕脸生委屈:“王爷,繁缕是落葵的搭档……” 战王爷目光冷然:“没听到本王的话吗?” 夏繁缕一触到他的目光,立刻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站起来:“是,繁缕立刻出去。” 她低着头出去,眼里隐隐含泪,有难堪,有委屈,有不甘:为什么一个又一个的男人就只会对夏落葵另眼相看?夏落葵到底有什么好的?她又有什么不好的? 屋门关上了,屋里只有三个人。 夏雨琳把筷子放下来,喝了两口清茶后,直视两个男人:“我想问两位两个问题。第一,你们可有新的发现或新的线索?” 她如此认真,两个男人也跟着认真起来:“没有。” “第二,你们是否认为这三起案件的幕后主谋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批人?” 两个男人都点头。 “英雄所见略同。”夏雨琳道,“我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跟你们一样,也就是说,我没有任何新的发现或新的线索。” 两个男人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黑线,他们白忙就算了,连她也是如此? 虽然这样的结果并不在预料之外,但是,战王爷的脸上,还是不可遏制地出现了巨大的失望与失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绝望,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埋葬这份愚蠢的希望。 “但是,”夏雨琳突然话题一转,目光变得锐利深沉起来,“我觉得有一个几率相当低,但可以一试的可能性。” 战王爷和楚留非的眼里,都燃起微微的希望。 “说。”战王爷用一个字,压抑住内心的激昂。 “我仔仔细细地看过了所有的卷宗,只发现有几个人的口供非常模糊和简单,我觉得也许还可以从他们的嘴里多撬出一些东西来。”夏雨琳字字铿锵,“那就是先皇的贴身大太监太华,以及那几名据说被先皇派出去保护婉妃的大内高手。” 她说的也许算不上什么石破天惊的话,却令战王爷和楚留非皆是心头一震,盯着她,一时间不语。 375 神秘的知情人 夏雨琳解释:“清贵妃与楚妃住在宫里,她们失踪之前的行踪,以及所有与她们接触、有关的人全都被调查得非常清楚,也被盘问得非常彻底,调查结果堆积如山,我也好,你们也好,都无法再挑出什么问题了。但是,婉妃则不一样。” “婉妃住在宫外,除了先皇和那几名据说被先皇派去保护她、联系她的人,没有人知道她的事情,她的卷宗也最少。一般人可能觉得,婉妃太神秘,很难调查,但是,换个角度说,就是因为她太神秘,她的事情太难查,才意味着她还有很多内容可查!这也就意味着,咱们有可能从她的身上查出新的东西……” “没错!”楚留非猛然拍桌子,大叫,“之前的很多高手都把重点放在清贵妃和楚妃身上,忽略了深入调查婉妃。” 夏雨琳道:“我想,因为婉妃住在宫外,影响力不大,没有太多人关心,又是最后一个失踪,她失踪时又正好遇到先皇年迈体弱、没有太多精力去追查此案的缘故,才导致相关的调查人员,包括你们,都没把她当一回事。” “而我不一样。对我来说,这三位失踪者是一样的,我对她们没有任何偏重或偏见,当另外两名失踪者已经被调查到再没有什么可以调查的程度时,我调查的侧重点就只剩下婉妃了,于是,婉妃就成了突破口。而且,刚才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即三桩失踪案是有关联的,那么,将婉妃的事情查个明白,我想,应该会有收获的。” “你说的是。”战王爷并没有觉得丢脸而刻意刁难或否定她的分析,而是喃喃,“我真正关心的只是我的母妃罢了,其他的失踪者于我是为了找到母妃而必须连带调查的,我就很难从大局入手分析。另外,婉妃的失踪案无人跟踪和坚持,而且,可能与她接触过的人也是最难盘问和调查的,便导致婉妃的失踪案被边缘化了。” “是的。”夏雨琳道,“清贵妃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先皇又去世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还在执着地寻找清贵妃,我想,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人关注这桩案子,更不会再有人重新调查这桩案子。” 楚留非道:“楚妃和清贵妃的案子确实很难有所新发现了,咱们只能努力从婉妃的角度入手调查。只是,当年可能与婉妃有过接触的三个人皆是先皇的心腹,太监总管太华,大内侍卫统领太允,内廷近卫将军太慎,他们只服从先皇的命令,在接受调查时全都否认认识婉妃,并以保密为由,拒绝透露三位妃子失踪前后他们的行踪,连我都拿他们没办法。” 夏雨琳道:“先皇应该也想找到他宠爱的老婆吗?这几位大爷拒绝配合调查,先皇难道不管?” 战王爷道:“先皇从来不提婉妃的事情,婉妃失踪以后,先皇也没有让任何人进行调查。而我的母妃与楚妃失踪时,这三个人都咬定他们对此毫不知情,他们都这么说了,谁还敢咬着他们不放?” 夏雨琳道:“听起来,先皇似乎也并不怎么在乎婉妃嘛。” “未必。”楚留非摇头,“宫里的人不在乎婉妃,自然不知道外头的动静,但我是在民间长大的,在调查中隐隐发现,婉妃失踪那两年,似乎有大内高手在暗中寻找一名女子。” “噢,我明白了,”夏雨琳拍手,“先皇并不是不找婉妃,而是没有公开去找。他可能让那几位大人物暗中在民间寻找婉妃的下落,所以宫里和官方的人并不知情。因为没有人跟踪婉妃的事情,自然更没有人认真去查了,直到我接手这个案子为止。” 战王爷微微叹气:“依照这个思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找到太华、太允和太慎三个人了。父皇薨后,三个人就为父皇守陵去了,再也不曾露面,现在要找到他们,难度有些大。” 夏雨琳道:“很难吗?去皇陵找不就成了?难道说像他们这样的人物还可以告老还乡什么的,躲起来不成?” 楚留非道:“先皇并没有在皇陵安葬,而是在故乡寻了一块隐秘的地方作为长眠之地,这三个人暗中护送先皇的灵柩离开京城,暗中将皇上在指定的地点下葬,所以,去皇陵是找不到这三个人的。至于先皇真实的埋葬地点,我也不清楚。” 战王爷微微眯眼,盯着他:“为什么你会知道这样的皇室机密?” 他的目光和表情并不狰狞,却有压迫性和侵略性,夏雨琳在旁边看着都有点心里发毛。 楚留非却还是笑得一脸邪恶:“我是天下第一名捕嘛,皇室的机密又如何?只要我想知道,总有办法知道的。” 战王爷道:“楚留非,不该沾手的事情莫要沾手,惹来杀身之祸就不好收场了。” 楚留非哈哈一笑:“这种话我听多了,但我现在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们别吵了好不好?”夏雨琳瞅瞅这个,瞅瞅那个,而后问楚留非,“这位超级帅哥是赫赫有名的战王爷,你这样跟他顶嘴,不怕他杀了你吗?” 她就想不明白了,他不就是一个厉害了一点的捕头吗,为什么不怕得罪这些皇室权贵呢? 楚留非揉揉她的脑袋:“我艺高人胆大嘛,再说了,我身上有一块先皇给的免死金牌,怕什么?” “原来这样啊,难怪你这么嚣张。”夏雨琳想了想,“可是,我觉得你好像进宫以后就有点不太正常了,似乎很爱表现和炫耀的样子,也特别嚣张,这其中有什么原因吗?” 楚留非一脸黑线:“我一直这样好不好?” “你一直这样吗?你分明一直最喜欢卖弄自己的男色和最喜欢调戏美女吧?” “胡说!我分明最喜欢英雄救美的,你也不算算我救了你几次……” “你们俩闭嘴!”战王爷已经听得忍无可忍了,“十一小姐,咱们立刻出发去浪浊寻找太和等人的下落,你需要多长时间准备?” “浪浊?那是什么地方?就咱们去吧?” “浪浊是我父皇的故乡,离京城约莫五六天的路程,我父皇应该就葬在那里的群山之中。因为事关我父皇,我不希望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我这边一个人去就好,至于你这边,你可以挑一两个口风严的人跟着。” 夏雨琳想了想:“这样的话,那就后天出发吧。我想带肉肉去,但夏家未必允许。” 战王爷道:“此事乃是一等一的机密,我会以邀请你和肉肉上门做客的机会,让你带肉肉出门,谅夏家也不敢阻拦。” 夏雨琳朝他拱了拱手:“那就多谢王爷了。” 楚留非的手又落在她的肩膀上:“我也会带沐瑛和紫鞘去。” 战王爷沉下脸来:“休想。” “王爷,”楚留非盯着他,目光与他一般犀利强硬,“我再强调一次,先皇薨前曾命令我务必查清此案,我手上还有先皇命我查案的圣旨,你无权阻止我参加调查。另外,” 他看向夏雨琳:“你知道你收下香三意味着什么吗?香血海一定不会放过他这个叛徒。我猜你会将香三带上,再加上那个臭小子,你无异于将香血海引到自己身边,此去必定杀机四伏,没有我保护,你大概活不到三天。” “我会保护十一小姐。”战王爷道,“这一点无需你担心。” “王爷,你懂得打仗,但未必懂得江湖上的事情。”楚留非似笑非笑,“你想过吗,有能力让这三位妃子神秘消失的人物,一定是不得了的人物,咱们重查此案,说不定已经引起对方的注意和警觉。而且你也说了,事关先皇的秘密墓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你身份显赫,必定不能带很多人去,如果没有我这样的高手同行,你要如何对付香血海的杀手和隐在幕后的主谋?” 战王爷陷入沉默。 夏雨琳也想了一想,认真地对战王爷道:“我觉得大胡子说得没错。咱们的目的都是查案,所以个人的喜好恩怨什么的就忽略不计吧。不瞒你们说,我在查阅那些卷宗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很不安了了,总觉得如果真的查到了什么,恐怕会引来危险。所以,大胡子一起去是必要的。” 战王爷还是沉默。 夏雨琳继续道:“你们想想,之前太华等人都不怎么配合查案,就算我们这次去,能够幸运地找到太华等人,前提是太华等人还活着,他们也未必就配合我们。而我们为了让他们说出所有的实情,只能不择手段了,到时恐怕会有一场死战,所以,我们这边的人需要最顶尖的高手。” 战王爷道:“说不定他们也许真的不知情。” “除非他们说了所有的实话,否则,我绝对不相信他们毫不知情且与案件无关。”夏雨琳目光灼灼,咄咄逼人,“王爷,我就跟你交底吧。想破解这种没有任何新发现的陈年悬案,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择手段地让知情人说出所有的实话和秘密,如果你没有这样的觉悟,你永远不会找到你母亲的下落。” 这一点,也就是她师父教她的“压箱本领”之一。 376 潜在的劲敌 师父说过,在这种案子里,可能会有一些知情人因为种种理由而隐瞒情报,能不能将这些人的嘴撬开,让他们毫无保留地说出真相,就是案子能否取得突破的关键,而怎么找到这些知情人、如何判断他们是否撒谎或隐瞒,就看侦探的本事和运气了。 战王爷微微动容,却还是没有开腔,只是阖上眼睛,似乎陷入沉思。 夏雨琳又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与我一样的感觉,太华等几个人一定没有说实话,或者没有说出所有的实话。” 太和等三个人,掌控着整个皇宫的治安和守备,耳目无处不在,说他们对两位宠妃的神秘失踪毫不知情,她首先就觉得不太可能。 另外,所谓的“传闻”,往往都是半真半假,既然宫里都说他们奉命暗中保护婉妃,那就一定有或多或少的依据,他们却说他们完全不认识什么婉妃,否定得也太彻底了吧? 在这桩案子里,他们的表现不太正常,想破案,她就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物和细节,用尽一切办法和手段,她也要死查到底,哪怕最终一无所获。 楚留非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这三个人太难办,而且不像是会背叛先皇的主儿,所以我也没有追查到底。” 战王爷终于睁开眼睛,下了决心:“那我们就一起去罢。但去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们,如果真的找到太华等几个人并跟他们起冲突,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你们要有拼上一切的心理准备。” 夏雨琳黑了黑脸:“是他们太厉害,还是你们不够厉害?他们再强,也是老头子了吧,你们年轻力壮的,还怕了他们不成?” 战王爷道:“这几个人跟着我父皇几十年,都是顶尖的高手,但他们究竟有多少本事,我们并不清楚。对未知的人和事,总是多加防范和重视才是。”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回忆着过去的事:“太允和太慎我很少接触,对他们所知极少,不便发表意见。但太华,我小时候却是接触极多的,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我听说他也是顶尖的高手,但我从未见过他动手,也不知他功夫如何,然而,他却有一颗异于常人的脑袋。” 夏雨琳嘬了嘬嘴:“啧啧,难道他还是畸形人不成?” “不是。”战王爷摇头,“据说他拥有天底下记忆力最强的脑袋。听说只要他看过一遍的东西,不管是多么复杂繁琐的东西,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永生不忘,包括房间里的摆设、花园里的一草一木、别人在何时何地说过什么话、书库书架上每一本的摆放顺序等。这样的人,岂是‘聪明’两字可以形容?” 夏雨琳圆了嘴,原来现实中真的有这种人哦?万一跟这种人成为了敌人,那麻烦就大了。 但她还是笑了笑:“如果他拥有超强的记忆力,那对破案就更有利了,到时他说记不清楚什么的,咱们可千万别信,就算打到天涯海角也要逼他说出所有的实情。” 战王爷也微微笑了一笑:“十一小姐真是个乐观的女子,拥有这样的心态,也许真能破了此案也不一定。” 夏雨琳笑笑,目光从两个男人的脸上扫过:“我最后只想说一句话,愿意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也非要破了此案的,就一起去,否则就此打住,免得日后后悔。” 直觉告诉她,想破这个案子,不脱几层皮是不可能的,她已经有豁出去的觉悟了。 战王爷没说话,却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楚留非。 楚留非举起双手:“不用这样看我,我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案子的。” 战王爷这才道:“后天,你们去我的府中碰头。” 而后,他跟夏雨琳、楚留非详细讨论了后天如何碰头,达成一致后,夏雨琳带着夏繁缕、入娣和猫大爷回府。 夏繁缕又问起案子的调查进展,夏雨琳一概以“机密”没有回答,同时警告她:“战王爷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在重开这个案子,我一定能保守秘密,希望你也不要令战王爷失望和生气。” 夏繁缕幽幽地叹气:“我明白了,你忙吧,我会履行我的责任,暗中在家里帮你挡刀。” 夏雨琳定定地看她一会,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 回到葵园后,夏雨琳开始收拾包袱,告诉所有人她要带肉肉、香三、猫大爷去战王府住一段时间,其他人在她回来之前不要去找她和联系她。 肉肉问:“肉肉可以带奶娘和兔兔,还有尚天、入娣、唐听、阮青去吗?” 众人一脸黑线:“……” 夏雨琳斩钉截铁:“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肉肉抗议,“没有奶娘和入娣照顾肉肉,肉肉不是很可怜吗?没有兔兔和尚天陪肉肉玩,肉肉不是很孤单吗?没有唐听和阮青保护肉肉,肉肉不是很危险吗?” 众人继续一脸黑线:“……” 夏雨琳继续斩钉截铁地道:“你自己照顾自己,自己跟自己玩,自己保护自己,就这样,没的商量。” 肉肉小嘴噘得高高的:“那肉肉不要去了!” 这段时间是他过得最舒服的时光了,有那么多他喜欢的人陪在他身边,夏家人也不欺负他了,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根本就是乐不思蜀了,让他放弃现在的美好时光,心理上接受不了。 夏雨琳眯了眯眼:“真的不去?” 肉肉的嘴噘得更高了:“本少爷说不去就不去!” 这段时间他被宠坏了,少爷脾气有点大。 夏雨琳道:“战王爷从外国请了许多大厨,天天做新奇的外国菜,韩国菜,日本菜,法国菜,土耳其菜,等等,都是不外传的,你想吃就去,不想吃就算了。” 肉肉耳朵动了一动,立刻改口:“既然十一这么热情地邀请肉肉一起去,肉肉就给十一面子,去一次吧。奶娘,入娣,肉肉会给你们带很多好吃的,你们再想肉肉也不要哭得太厉害哦。” 众人:“……” 夏雨琳摆摆手:“入娣,尚天,你们带肉肉去收拾他的行李。” 入娣、尚天带肉肉走后,夏雨琳跟其他几个人开了个秘密会议,交待他们在她不在期间做些什么,几个人都点头。 第二天,夏家收到战王爷派管家送来的请柬,说是请十一小姐、四少爷上战王府做客几天,夏家感觉怪怪的,但哪里会拒绝战王爷,通知夏雨琳赶紧准备。 于是,次日早上,夏雨琳和肉肉坐上战王爷派来的马车,前去与战王爷、楚留非碰头,开始新的冒险征程。 377 红衣尤物 夏雨琳和肉肉进入战王府后就没再出来。 后半夜,三更时分,已经是男子打扮的夏雨琳和背着肉肉的香三走到后门,后门处已经停着两顶轿子,战王爷坐在其中一顶轿子里,淡淡道:“我们先坐轿子到城门。” 夏雨琳想了想:“香三,你和肉肉坐这辆,我和王爷坐那辆。” 而后,她大大方方地钻进战王爷的轿子里,与他独处一轿。 几个人都上了轿子后,轿子在夜色里无声疾行,以极快的速度往东城门奔去。 天色微濛的时候,轿子到了东城门附近,夏雨琳一行下车,成为第一批出城的人员。 走到天色大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一片树林里,树林里停着几匹马,还有一只楚留非。 夏雨琳走过去,东张西望:“沐瑛和紫鞘呢?” 楚留非道:“人多招摇,我让他们在前头开道。” “咦,肉肉为什么在这里?肉肉又为什么穿裙子?”后头,肉肉醒了,看到陌生的环境和一身少女的打扮,不淡定了,闹起来,“肉肉不要打扮成女孩儿!肉肉要回家!香三,我命令你马上送肉肉回家,肉肉不要呆在这种鬼地方……” 也做了乔装,贴了两抹小胡子的香三:“……” 肉肉看香三不说话,生气地打他:“香三,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要回去啦……” “肉肉,不许对香三无礼。”夏雨琳走过来,抓住他的手,严厉地道,“香三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可以这样对他。” “我、我……”肉肉看她生气了,小嘴一撇,“哇”地哭起来,“十一你骗我!战王府根本没有外国厨子,也没有外国菜,肉肉要回家,不要在外头饿肚子……” “你不会饿肚子的……” “可肉肉不要吃这么粗糙的东西,肉肉要吃新鲜热乎的东西……” 啪!他的脑门上挨了一记。 “谁敢打本少爷,本少爷要……”肉肉生气地抬头,触到楚留非凌厉的目光,哭声顿时死了大半。 “我就打你,怎么了?你有本事叫人来,叫多少我打飞多少!”楚留非从来不会纵容他撒娇任性的,“前不久才教你如何当一个男人,才没过几天你就像娇滴滴的小姑娘一般开始闹了?告诉你,一路上你给我老实点,闹一次我揍你一次!” “你、你欺负我……”肉肉双手抱头,瞪着他,敢怒不敢言。 他身边的人个个都夸他漂亮可爱萌哒哒,宠他宠到天上去,只有这个楚留非,对他凶巴巴的,他严重怀疑这个老男人看不得他这么招人喜欢有人气。 “就是欺负你怎么了?”楚留非笑得邪恶,“像你这种不懂事的小鬼,就是让人欺负的,不欺负你对不起你这张小姑娘的脸和这一身的小姑娘脾气!” “你、你你你……”肉肉气结,但又不敢跟他作对,于是嘴角一垮,转身抱住夏雨琳,可怜兮兮地道,“十一,狗熊欺负我……” 夏雨琳却觉得有楚留非帮她镇住肉肉挺好的,于是摸摸他的头:“我们要去一个地方挖宝藏,这件事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大家才要乔装打扮。你这一路上要乖乖的啊,要不然狗熊生气了,十一也打不过狗熊的。” 肉肉:“……” 半晌,他丧气地放开夏雨琳,抱住黑猫,自怜自艾:“猫猫,肉肉好可怜喔,只有你不会欺负肉肉。” 刷刷刷!夏公子扬起爪子,熟练地在他脸上划出几道红丝来。 肉肉要哭不哭的:“猫猫……” 战王爷冷眼看着这一幕,拧眉:带一个任性的小孩子和一只高傲的黑猫同行,真的没事吗? “咱们走吧。”他实在不想看小孩子玩脾气,翻身上马。 香三犹豫了一下,问夏雨琳:“老板,我还是跟在你们身后,单独行动吧?” “香血海”说不好什么时候会偷袭,他跟在她的身边,只会给她招来麻烦和灾祸罢了。 夏雨琳明白他的想法:“不,你必须跟集体一起行动,落单对你非常不利。”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过我会对你的生死负责,如果你被独置于一个危险的环境中,赔上小命,我也要给你陪葬的!与其让敌人各个击破,导致全团覆灭,不如一起抱团,获胜的机率更高。” 香三半晌才道:“我明白了。” 而后他翻身上马,不再提这件事。 夏雨琳也爬上马背,肉肉跳脚:“十一,拉我上去,我要坐在你面前。” 迎风飞驰的骏马,他在前头驾马,十一坐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嘻嘻,多美的画面哪!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提起来,而后,他只觉得一阵晕眩,就被甩在马背上。 “娇滴滴的小姑娘跟我一起骑马。”原来,是楚留非将他拎上马背,动作还很粗鲁,“我可不会温柔地骑马,你抓稳了,被甩下马背的话,我可救不了你。” 肉肉要哭了:“十一,我不要跟这个臭男人一起骑马……哗,救命——” 峻马已经冲出去,马背颠簸得厉害,吓得他一把抱住楚留非,哇哇大叫。 夏雨琳听着肉肉的哭声,有点心疼,但是,事到如今,可不是她宠肉肉的时候,肉肉还是……认了吧。 战王爷在心里叹气,这么严肃的事情,为什么会有种要演变成集体郊游的趋势? 天黑的时候,一行人赶到一个小城,入住沐瑛早就包下来的一家小客栈。 楼上的一客房客里,早就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出门在外,一群人也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围着桌子坐下来,举筷就吃。 肉肉钻进夏雨琳的怀里,赖坐在她的大腿上:“十一,肉肉的屁股好疼,不能坐凳子,你喂可爱的肉肉吃饭好不好?” 众人:“……” 夏雨琳因为难为情而脸庞微微发红:“……” 但是,面对肉肉那张粉嫩嫩的小包子脸,还有两颗黑亮灵动的大眼睛,她最终抵挡不住,舀了一勺子蒸蛋放进他的嘴里:“乖,多吃点,我们要赶好长的路哪。” 肉肉边吃边“咭咭”地笑:“还是十一最好了。” 众人皆在心里摇头,再这样宠下去,真的要变成“小姑娘”了。 楚留非又开始嘲讽:“小姑娘吃奶,咱们吃饭,来,香兄,咱们喝酒。” 香三摇头:“我不喝酒。” 倒不是担心会醉的问题,而是喝酒会有酒气,不利于跟踪潜伏暗杀。 “不喝酒还是男人吗?”楚留非把酒递到他的唇边,“放心吧,喝醉了我保你。” 香三看着眼前的酒杯良久,才拿过来,缓缓地喝。 两个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喝起来,沐瑛不断给紫鞘挟菜,只有高冷的战王爷自己吃。 夏公子看着埋头吃饭的梦雪岭,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于心不忍,毕竟是逝去老友的小儿子,这样被“排斥”在圈子之外,怪孤单的。 于是他跳上桌面,两爪抱着酒壶,走到他的手边,往他的酒杯里倒酒,然后举起酒杯,示意他也喝。 战王爷惊奇地看着他:“这只猫居然还会倒酒和举杯?本王真是开眼界了。” 肉肉立刻骄傲地道:“猫猫是肉肉的好朋友,猫猫还会说话哦!” 一桌子的人全部停止了进食的动作,看着他。 夏雨琳更是一脸黑线,都说猫大爷会说话的事情是秘密了,他怎么就憋不住呢? 叭!夏公子恼怒地抓起一只鸡腿,用力地打到肉肉的脸上,肉肉摸了摸被打到的脸,抽抽鼻子,无限委屈:“猫猫又欺负我……” “呵,肉肉能听懂猫猫的话,所以认为猫猫会说话,你们千万不要认为猫猫真的会说人话。”夏雨琳赶紧解释。 不明就里的几个人于是继续埋头吃饭,猫怎么会说人话呢?呵呵。 笃!笃!笃!门外敲起相当好听的敲门声。 沐瑛赶紧放下饭碗,跑过去开门。 门开以后,他沉默了五秒钟,然后跑回来:“老大,找你的。” 同时,一阵隐隐的香气从门口传进来,众人转头望去,什么东西这么香?还有,对方还没有说话呢,他怎么就知道对方是来找楚留非的? 门口,斜倚着一个穿得很清凉的、露出无敌事业线的、一袭火红裙装的美艳女人,她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含怨似嗔的目光,看着楚留非。 瞬间,众人都觉得有电流从身体上窜过,连夏雨琳都觉得骨头要融化了。 真是尤物啊!天生的尤物啊!白的纯白,红的纯红,黑的纯黑,年纪不算很轻,约莫三十来岁,五官也不能说有多精致,但除了风韵还是很有风韵,身材更是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一双长腿更是空前绝后的好看,更别提眼神很妩媚很会说话了! 夏雨琳想,如果她是男人,她一定会去追求这个女人,哪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在场的,除了小孩和小动物,哪个不看傻了眼? ——除了楚留非。 楚留非只看了她一眼,立刻把目光收回来,就像没看到她一样,大吃大喝,还粗鲁地拍拍身边的香三和沐瑛:“两位老弟,老哥能跟你们两位结交为异姓兄弟,是老哥的荣幸,来,再喝两杯!” 说罢,他仰头灌进一杯酒,发出响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酒从杯沿与嘴唇的缝隙中漏下来,流进他的大胡子里。 夏雨琳的目光移到他脸上,看到这画面,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他是草莽野汉吗? 378 调虎离山 “留非,你又要装作不认识我么?”红衣尤物幽幽地道,那傲人的胸部压在门框上,令众人都有些妒忌那扇门框了。 楚留非左看右看,骂道:“谁是留非?赶紧滚出来跟这小娘们玩去,要不然都没人跟俺喝酒!” 众人:“……” “你不要装了。”红衣尤物咬着唇,“别说你只是留了大胡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认识。” 她都这么说了,楚留非也不好意思再装了,叹气:“小红,我跟你早就分手了,你何苦还要纠缠不休?” “分手?”小红的眼睛比嘴还会说话,“只有两个人都接受才叫分手,而你是单方面分手,这样的分手怎么可能有效呢?我等了你十年,你竟然这样……” “喂,你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我是负心汉的话好不好?”楚留非一脸头疼,“这十年来你都不知换过多少男人了,日子过得那般滋润,我也有另有所爱,还准备成亲生子,拜托你不要再来破坏我的幸福好不好?” “你另有所爱了?”小红脸色一变,像一片红云般飘过来,立在他的身边,“我不相信!追求我的男人成千上万,我真正爱的只有你一个!我相信,跟你好的女人成千上万,你心里真正爱的只有我一个,你这么说,是为了让我妒忌是不是?” “不是!”楚留非说得很严肃,“明告诉你吧,这个就是我看上的女人,我这么说,只是为了不让她误会。” 说着,他的长手越过身边的香三,捏住夏雨琳的下巴,抬起来,然后把她唇上的小胡子剥掉,一脸炫耀地道:“看,这就是我的女人,很可爱吧?” 夏雨琳一脸黑线,这一切关她什么事?干么把她扯进去? “这就是你的新欢?”小红仔细审视把脸抹黑、把眉粘粗、把鼻子推大的夏雨琳半晌后,摇摇头,“就这种青涩的小果子,能满足得了你的胃口与要求?” 小果子?夏雨琳抽了抽唇角,她分明就是一颗正在成熟的水蜜桃,小红这话太不客观了吧? “青涩的小果子好啊,可以看着她一点点成熟和甜美,那样吃起来才爽口嘛!”说着,楚留非居然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咣当!夏雨琳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这货居然当众做这种事情?而且还是深吻式? 震惊和晕眩过后,她当然要挣扎的,但她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居然让她没有力气挣扎。 一群人皆是目瞪口呆,连正在给战王爷倒酒的夏公子都僵化了。 肉肉震惊过后,眼睛一眯,眼里闪出怒火。 因为震惊过度,众人都没看到,角落里一只花瓶迅速飞起来,飞得高高的,在楚留非的头顶上停住不动了。 “死狗熊,快点放开十一!”肉肉尖叫。 楚留非似乎吻上瘾了,身体还倾过去,连香三都被挤到了一边。 咚当!一只花瓶从空中落下,砸在楚留非的头上。 凭楚留非的脑袋再硬,这会儿被这么大一只花瓶砸到,头也晕了,身体晃了两晃,放开夏雨琳,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吧。 “看吧,说谎是要遭报应的。”小红趁机搂住楚留非,摸着他的头,“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呢,我可怜的小非非,还是让小红姐姐来疼爱你吧。” 说着,她还在楚留非的头顶上亲了好几下,惹得众人一阵鸡皮疙瘩。 “咳咳咳……”夏雨琳拼命咳嗽,狠命给自己灌茶,漱口,吐出来,再灌茶,再漱口,再吐…… 吐了半晌后,她摆了摆手:“小红姑娘,楚留非是你的人,跟我无关,你赶紧带他出去,随便你炸了蒸了都行,别让他在这里祸害我们。” “我就知道小非非不会移情别恋的。”小红的双手滑到楚留非的腰间,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他抱了起来,笑得勾魂摄魄,“毕竟嘛,男人都忘不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何况还是我这样的美人。你呀,看来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你征服不了这样的男人。” 然后,她就搂着楚留非的腰,将还在晕眩的他给拖了出去。 等他们消失在门口后,夏雨琳一边拿毛巾擦嘴,一边道:“楚留非不会被她宰了拿到案板上去卖吧?” 紫鞘叹气:“有可能哦。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位小红阿姨乃是江湖上让人又爱又怕的女魔头,据说拥有青春永驻之术,连我都不知道她的功夫有多高,要不然我一定会救老大的。” 夏雨琳继续漱口:“她该不会已经七老八十了吧?” 紫鞘道:“我不知道,不过她的长相跟我第一次见她时没有任何改变。” “你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那时我五岁,以为自己梦到了仙女,谁知道她其实是魔女。” “……” “那你们老大第一次见她时是几岁?他们是如何认识的?”夏雨琳发誓,她只是好奇而已。 “好像是我们老大刚出道的时候认识的吧,那时,老大在追捕一个很厉害的江洋大盗,这个江洋大盗是小红阿姨的‘好朋友’,我们老大为了完成任务,跟小红阿姨虚与委蛇,结果两人假戏真做,好上了,小红阿姨为他抛弃了这个江洋大盗。后来,大概是因为小红阿姨的‘好朋友’太多的缘故,老大就跟她分手了,但她一直缠着我家老大不放。” “你们老大是几岁出道的?” 紫鞘看向沐瑛,沐瑛想了想:“好像是十二岁的时候。” 夏雨琳一脸黑线:“……” 那就是嫩草被老母牛吃了?不过这头老母牛很有魅力,嫩草也不吃亏。 接着她埋头吃东西:“大家快吃,吃饱了休息,明天继续赶路。” 沐瑛一脸担心:“老大的清白……就不管了么?我听说,只是听说,这位小红阿姨吃男人不吐骨头的,她能保持青春貌美,就是从男人身上不断吸取精气的缘故,残了男人,美了自己……” 众人皆皱眉,这种事情……要他们怎么说,怎么做? 夏雨琳拍桌子:“残的是他,又不是你,你担心什么?” 沐瑛想了一想,展颜:“说的也是,各位,咱们喝酒。” 众人于是跟着吃,心里想的是:某人被强吻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她果然不在乎名节啊…… 吃饱以后,本着“强弱搭配,长短互补”的原则分配房间,夏雨琳和紫鞘一间,肉肉和香三一间,楚留非和沐瑛一间,战王爷身份高贵自己住。 肉肉洗完澡后,抱着夏公子躺到比较大的那张床上,嘟嚷:“没有家里的床舒服,肉肉好想回去喔,猫猫你想不想回家?” “喵呜——”夏公子张牙舞爪,在他莲藕般的手臂上抓了几道血痕,眼里全是鄙视。 短短几天,这个小屁孩享受了夏家给予的荣华富贵以后,居然就忘了夏家以前是怎么对他的?真是没出息的小鬼!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夏雨琳的声音传进来:“肉肉还没睡吧?十一在楼下准备了好吃的宵夜,快点下来吃哦。” “吃吃吃!”肉肉眼睛一亮,抱着夏公子下床,跑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才记得问,“小三,你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 香三正在床上打坐,阖着眼:“不去了。” “那肉肉带多多的给你吃哦。”肉肉笑眯眯地跑出去了。 他刚跑下楼,对面的战王爷房间里,战王爷正在擦拭他的兵器,门外就响起夏雨琳的声音:“王爷,我想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想单独跟你谈谈,后院水井边见。” 战王爷将兵器收起来,打开房门,外头空荡荡的,夏雨琳已经走了。 他想了一想,关门下楼,去后院。 他刚下楼,夏雨琳的门外就响起了沐瑛的声音:“师妹,我还是不放心老大,我去找老大了,你方便的话也跟我一起去吧。” “我去。”紫鞘想了想,披上外衣,“十一小姐,我出去一趟。” 夏雨琳也想了想,也披上衣服,追出去:“要去就一起去吧。” 她和紫鞘刚下楼,沐瑛的房门外就响起了紫鞘的声音:“师兄,我去找老大了。” 沐瑛正在打扫房间,听到她的话,赶紧开门,门外哪里还有紫鞘的身影。 “怎么这么急,等一会儿都不成。”他摇摇头,关门下楼,去追紫鞘了。 楼下的大堂里,肉肉和夏公子坐在摆满宵夜的桌边,很努力地吃东西。 战王爷第一个从他身边走过,他没在意;紫鞘第二个从他身边走过,他没在意;夏雨琳第三个从他身边走过,他没在意;沐瑛第四个从他身边走过,他没在意。 如此,楼上只剩下香三了,他也注意。 香三正在专注地打坐,并不知道二楼只剩下他一个人。 脚步声响起来,一个人走进屋里。 香三道:“肉肉这么快就回来了吗?” “嗯,肉肉吃饱了。”肉肉小小声地回答,脚步声停在他的床边。 他猛然睁开眼睛,眼里全是骇人的杀气:进来的人不是肉肉,而是非常可怕的人物! 两把尖锐的兵器,从不同的角度朝他刺去。 他就势往前一滚,滚下床,避开那两把兵器,而后跃起,抽出刀来。 然而,一张巨网似乎早就在等着这一刻,他一站起来,巨网就撒过来,房间的空间有限,可以闪避的地方有两个杀手在等着,他根本无处可闪,于是挥刀,想划断网线。 然而,网线却是异常的坚韧,他没能及时划开足够大的口子,就被罩住了。 379 染血之夜 三个“香血海”的杀手彻底封住了他的退路,他唯有背水一战。 楼上的打斗声自然传开了,然而,二楼没有别的人,店里的伙计也神秘消失,一楼的肉肉和夏公子在专心地吃东西,听到楼上的声音也没当一回事。 客栈前的大街上,紫鞘沿街叫着:“老大——老大?你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她摸摸脑袋,继续往前找。 夏雨琳和沐瑛闻声追上来。 “他说不定正在风流快活,你们这样去找他,不怕扫了他的兴吗?” “不会的。老大做事是很干净利落的,他既然已经跟小红阿姨分手,就一定不会再黏黏糊糊的。” “哎呀,小红阿姨这么性感迷人,又是主动投怀送抱,你们家老大不吃白不吃嘛。” “不会的。别看我们家老大似乎对女人没有抵抗力,但那要看他想不想抵抗了,只要他想抵抗,就没有任何女人能诱惑他,对小红阿姨也一样。就是因为他能抵挡得住小红阿姨的诱惑,小红阿姨才会纠缠他不放。这一次,我们家老大也不会破功的。” “既然不会破功,你们干嘛还要担心他?” “我不是担心他会破功,而是担心他跟小红阿姨打起来的话会吃亏。” “喵的,他还打不过小红阿姨吗?” “小红阿姨很厉害的好不好?我知道我家老大有多厉害,却不知道小红阿姨有多厉害,我能不担心吗?而且师妹非要去找老大,我担心师妹跟小红阿姨起冲突的话会出事,当然得跟出来帮师妹的忙……” “喂喂喂,师兄你乱说话!”紫鞘不满意了,“明明是你担心老大,非要出来找老大,我才跟你出来的,你怎么这样说我?” 沐瑛道:“师妹,你可不能这么欺负师兄,明明是你先叫我出来的……” 夏雨琳道:“沐瑛,你太不厚道了!我可以作证,是你先去叫紫鞘,紫鞘和我才跟在你后面出来的。” 沐瑛道:“谁先叫谁是小事,但是,事实就是师妹先叫我的。我听到你的声音后走出来,你已经下楼了,我才随后跟出来。要不然你怎么会走在我前头?” “是这样吗?”紫鞘一脸困惑,“我和十一明明听到你在门外叫我,我出来时你已经不见了,应该先下楼了才对,怎么却走在我后面呢?” 夏雨琳脸色突然一变:“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马上回客栈!” 她隐隐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现在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她得赶紧回去,希望还来得及。 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冲回客栈,肉肉和夏公子还在大厅一角吃宵夜,楼上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 果然出事了!是谁出事了? 她大叫起来:“香三——老板——你们撑住,我们来帮忙了!” 沐瑛和紫鞘脸色也变了,抢在她前头跃上二楼,直冲他们所住的房间。 而后,打斗声变响亮和激烈了,一听就知道是非常惨烈的群架。 沐瑛的声音传下来:“楼上危险,你们切勿靠近!” 夏雨琳的脚步顿住了。 她对付一般人游刃有余,但对付顶尖高手就只有送死的份,听沐瑛等人杀得那么吃力,她上去恐怕只是累赘,所以,她还要上去吗? 她大叫:“你们跟谁打?有谁受伤了?” 沐瑛:“来找香三的,香三受了重伤。” 肉肉这会儿终于意识到不对了,跑过来:“十一,楼上出了什么事?” 夏雨琳脸色凝重地道:“有坏人偷袭,香三受了重伤,沐瑛他们正在跟坏人打架。” “啊,小三太可怜了,坏人怎么可以这样打小三呢?”肉肉义愤填膺,“十一你在这里等着,肉肉现在就去把坏人打倒!” 夏雨琳拉住他:“坏人很厉害,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能对付得了的……” “哼,肉肉是很厉害的小孩,才不会输给坏人!”肉肉给了她一个鬼脸,抽出手来,一溜烟地往楼上跑去,居然跑得比风还快,转眼就没了影儿。 “肉肉,这里危险,你快闪开……” 砰砰梆锵……楼上传来一阵堪称惊天动地的声音,整栋客栈似乎都晃了几晃。 而后,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再接着是肉肉的声音:“小三小三,你千万不要死,你死了就没有人保护肉肉了……” 夏雨琳冲进他的房间,看到肉肉跪在一身是血的香三旁边,摇着香三的手,哭得稀里哗啦:“小三你不要死啦……” 香三也不知中了多少刀,衣服都被染成红色了,但脸上还是淡定的。 面对肉肉的泪脸,他一脸苦涩:“放心吧,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死的……” 夏雨琳走过去,开始解香三的衣服:“对方的人呢?” 紫鞘道:“刚才发生了一些怪事,屋里的东西突然飞起来,将香血海的人砸伤,于是他们跑了。” 说着她盯着地面上的家具碎片,嘀咕:“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呢?之前老大也挨砸了,难道屋里还有我不知道的高手……” 夏雨琳不想解释肉肉的“超能力”,赶紧道:“紫鞘,快来帮忙。” 这时,沐瑛拎着药箱子冲进来:“你们先让开,我现在就给香三疗伤。” 又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战王爷走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目光就是一冷:“发生了什么事?” 夏雨琳迅速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战王爷的眼里闪过锐利的冷光:“难怪我到了后院以后,又听到你的声音说去外面碰头,于是越走越远,刚才感觉不对了才回来。我问你,这一切真是香血海干的?” 夏雨琳点头:“香血海有一个杀手,能够模仿各种人物的声音,而且真假难辨,这样的人才,我想世间恐怕没有第二个了。” 战王爷忽然就笑了,笑得有几分危险,几分森冷:“本王还是第一次离‘香血海’这么近,可惜晚了一步,没能与他们过招。希望下次不会再错过了。” 夏雨琳半晌才道:“我向你保证,如果他们下次再来,我一定会及时通知你,让你打头阵。” 因为香三的状况不太好,众人接下来都没有再说话。 约莫半个小时后,门又打开了,楚留非也是一身伤地走进来,当然,跟重伤的香三相比,他的样子大概就跟被几条狗咬了一样狼狈。 “你吃饱了?还是被啃光了?”夏雨琳挖苦他。 此时,房间已经被收拾得差不多了,楚留非没有马上发现香三的情况,便大咧咧地搂住她的肩膀,挤眉弄眼:“吃醋了?放心吧,虽然她很难缠,但我拼死跟她狠狠地打了一架,最后打赢了,为你保住了清白!” 380 麻烦制造者 “呸,你还有清白吗?”夏雨琳狠狠地踹他,“你在外头跟美女风流快活的时候,香血海袭击了这里,香三差点就没命了……” 话说,凭他的功夫,居然还被小红打成这样,这个小红到底是多么厉害的角色啊?如果这个小红一路上纠缠不休,他们还怎么办正事? “不会吧?”楚留非先是大吃一惊,而后沉下脸来,“沐瑛,紫鞘,我只不过出去了一趟,你们就这么不顶用,让香血海嚣张成这样?你们废成这样,还想不想跟我混了?” 紫鞘缩着肩膀,蔫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老大,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大意了,着了香血海的调虎离山之计……” “什么意思?” 紫鞘呐呐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楚留非听完之后,眼里迸出杀气来:“不仅你们,我也中计了。我敢打赌,小红就是香血海引来的,我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了,我这些年一直在躲着她,她很难找到我,但今天晚上怎么就这么巧地抓到了我,原来是香血海将我的详细行踪告诉小红,让小红缠住我,他们才好对香三下手。” 夏雨琳叹气:“如果我没有猜错,店里的伙计恐怕都被弄晕了,肉肉也是被骗去吃宵夜……” “香血海太坏了!”肉肉忿忿地皱脸,“下次肉肉一定会打败坏人,让他们再也不能骗肉肉……” 战王爷忽然就笑起来,觉得他很是天真:“你一个小鬼能做什么?” “肉肉能做的事情多着呢!”肉肉唬起脸,走到房间中央的那张大桌子边,抓住桌子的两只脚,轻轻松松地就将桌子举了起来,“肉肉的本事大着呢!” 战王爷微微眯眼,这个小鬼竟然有这样的力量? 夏雨琳实在不想肉肉的能力被传得人人皆知,沉下脸来:“肉肉,跟我回去睡觉觉。” 肉肉原本和香三一个房间,但香三重伤,需要安心静养和重点保护,肉肉就先跟沐瑛换床吧。 肉肉刚才使用了能力,这会儿累了,乖乖地应了一声,跟她走了。 夏雨琳哄肉肉睡着以后,回到香三的房间:“我们有必要研究一下如何对付香血海的仿声高手。” 如果来者只是功夫厉害,那倒还好对付,毕竟她一队中的高手并不输给对方,但遇到这种可以任意模仿一人声音的奇才,就真的棘手了。 而且,他们还不知道“香血海”究竟还有哪些防不胜防的奇人怪术。 这时,因为拒绝麻药而被疼痛弄醒的香三睁开眼睛:“如果我没有弄错,今天晚上来行刺我的人很可能包括了香一或者香二。有一个人的身手恐怕都在你们之上,我不管怎么打,他似乎都能预测到我的行动,我使尽全力都无法打到他。这样的人,你们要小心了……” 沐瑛也道:“今晚来的三个人确实比以前遇到的都强得多,要不是突然发生怪事,我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想到刚才的事情,我心里都发怵。” 连他们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脸色都凝重起来。 “香血海”若是出动了排名比香三还高的高手,那就说明他们对杀掉香三势在必得,己方若是不能彻底压制“香血海”,恐怕就没有余力找到先皇的坟墓,就算找到了也有暴露的危机。 看来这一路下去,他们都要跟“香血海”杀到底了。 不过,他们也不是怕打怕杀的角色,当下,一群人召开秘密会议,讨论了许久,才分头散去,睡了。 因为香三受伤的缘故,沐瑛和紫鞘没再当先锋,而是与众人同行,夏雨琳还雇了一辆不错的马车搭香三,肉肉比香三还高兴,因为他可以一起坐马车了,不用再跟臭狗熊挤了。 一行人继续出发,为了照顾香三的伤势,马队行驶比较缓慢。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他们没有再受到任何袭击,夏雨琳想,是不是自己的团队已经警觉,加强戒备,“香血海”这边暂时收手了呢? 好吧,希望“香血海”再接再厉,在她搞定这桩委托之前别来骚扰她。 然而,只过了半天,她就后悔了,因为,她遇到了一个比“香血海”更讨人厌的人。 中午,车队行驶到一个小镇,众人停下来,进入路边的客栈休息,吃午饭。 天气热了,客栈前面有一大片树荫,凉风习习的,加上客栈提供的饭菜很好吃,夏雨琳吃饱以后,捧着一杯茶,靠在椅背上,眯上眼睛,享受起午间的这份惬意和清凉来。 这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夏十一在哪里?” 她的脑子不太清楚,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就下意识地大声应了一声:“哎——我在这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一条人影突然冲到她身边,紧紧紧紧地抱住她,“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瞬间,夏雨琳打了几个寒颤,心生不祥之感。 她睁开眼睛,触上一双狡猾的眼睛,然后是一张同样狡猾的脸庞,在看清这张脸的那刻,她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身体往后一仰,连带着椅子跌到地上。 “啧啧,十一你怎么激动成这样呢?就算见到我很高兴,也不要失控嘛,我会不好意思的……” 夏雨琳闭着眼睛,一点都不想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唯有张嘴大叫:“救命——” 正在打瞌睡的肉肉立刻睁开眼睛,冲过来:“谁敢欺负十一?” 对方笑眯眯地:“哟,肉肉,我是五姐,我来陪你们闯江湖了。” 肉肉看到眼前的女人,秀气的眉毛蹙成两条直线:“五阿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他伙伴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在看清“五阿姨”时,每个人都黑了脸。 夏木蓝!这个阴云不散的女人居然追到了这里?她想做什么?她要做什么?她准备缠他们到什么时候? 夏木蓝亲热地搂住肉肉,一只咸猪手不断揉他圆润粉嫩的脸颊:“我怕你和十一太想我,晚上睡不着,所以才陪你们,让你们安心了。” 肉肉一针见血地说实话:“五阿姨,我和十一一点都不想你。” 夏木蓝继续捏他的脸蛋,笑得像朵开得太久的花:“肉肉你又撒谎了,这样不好哦。” 啪!她的头上挨了一记。夏雨琳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夏木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实话!你敢说谎一个字,我就将你绑起来,丢在这里!” 夏木蓝快速在心里评估了她的表情,觉得她说的是真话,这才不甘不愿地道:“我在京城吃好喝好的时候,经常有人欺负我,抢劫我,为难我,我都不知道我招谁惹谁了。后来,二哥也不知怎的找到了我,告诉我说京城里有大人物看我不顺眼,想要我不好过,建议我去投奔你。他把你的行踪告诉我,我便抄近道赶到这里找你……” 又是夏绚搞的鬼!夏雨琳任脾气再怎么好,这会儿眼里也是乌云了。 夏绚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她就真的怕了他?喵的,等她办完这桩委托,重返夏家后,她一定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惹毛了她会有什么下场!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先处理眼前的女人要紧。 “夏木蓝,我们要去很危险的地方,你跟着去只是送死罢了,我要你马上回去……” “我不会回去的!”夏木蓝异常坚定,“咱们是姐妹,你不可以丢下我不管!如果你丢下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全部说出去!” “我能有什么秘密?” “香血海的事情,肉肉的秘密,你们现在要去做什么,我都知道哦……” 两道冷冰而恐怖的什么东西,刺在她的身上,她抬头,猛然触到战王爷冰寒凛冽的眸子,当下心里一骇,下意识地改口:“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做什么,但我知道十一骗了家里,说是去战王爷家做客,其实是要离开京城,这让夏家知道了,一定会派人来追的。” 战王爷这才收起杀意,如果这个女人知道他要去找父皇的真实墓地,那京城还不知有多少人知道,他就得需要重新拟订策略了。 夏木蓝再度感受到了众人对她的不欢迎,态度终于变好了一点,软缠硬磨:“十一,你就带我上路吧,我知道了你这么多事情,只有将我带在身边,才能确保我不会说漏嘴……” 她说了很多很多,整个中午都让夏雨琳不得安宁。 夏雨琳真心希望自己狠心一点,再狠心一点,但最终,她还是被夏木蓝说服了,觉得让夏木蓝回去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与秘密,不如将她带在身边好一点。 于是,她无奈地点头。 夏木蓝欣喜若狂,这一路上有这么多俊男,她可以尽情地勾搭他们,争取在旅程结束之前将他们全尝过一遍…… 两道冰冷嗜血的目光扫过来,瞬间击碎她的兴奋与幻想。 战王爷用与目光同样可怕的声音道:“你只是个打杂的,一路上若敢兴风作浪和口无遮拦,我定要你后悔跟我们走这一趟。” 他的脸庞很好看,然而,夏木蓝这会儿只感到害怕,再也不敢幻想跟他有一腿,瑟瑟地缩了缩肩,老老实实地:“我、我不会乱来的……” 战王爷哼了一哼,站起来:“上路。” 夏雨琳的脸色一路上再也没好看过,虽然这支队伍只是多了一个夏木蓝,但整体的战斗能力却被严重拉低了,除非她能旁观夏木蓝被干掉,否则一旦遇到“香血海”,队伍光是保护夏木蓝就不知有多辛苦——这就是夏绚的目的,给她制造麻烦? 381 救兵 然而,悲剧很快又发生了,她怕什么就来什么。 中午刚遇到可恶的夏木蓝,傍晚就遇到了可恨的“香血海”,而且,对方还是群攻。 十几个黑衣蒙面人,隔着一定的距离,在前头一字排开,宛如双脚长在地里一样,堵死了他们的去路,不把他们连根拔掉并丢得远远的,他们万万是过不去的。 夏雨琳不需要看到他们出手,只需要看到他们的气场,就知道他们的功夫至少都是沐瑛、紫鞘这种水准的,可能当中还有香三这种水准的,而自己的队伍呢,她基本派不上用场,香三暂时丧失了战斗的能力,外加一个只会拖后退的夏木蓝,感觉不太妙啊…… “肉肉出来——”她迅速往马车的前面一挡,冲马车里叫。 肉肉钻出来:“十一什么事?” 夏木蓝则狡猾地往马车里钻,显然决定将危险丢给队友,将安全留给自己。 “肉肉,”夏雨琳沉重地将双手搭在肉肉的肩膀上,“你看到前面这些坏人了吗,他们要来杀小三,咱们这边还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保证我和小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能做得到吗?” 肉肉往前头瞅了一瞅,没觉得太害怕,反而被她的拜托激得雄风大振,响亮地道:“十一不要害怕,肉肉会保护你的,也会保护小三的!” 依靠别人的感觉很好,被别人依靠的感觉也很好,嘻嘻。 啪啪,夏雨琳狠狠地在他脸上亲了两口:“肉肉,十一不要你去打架,十一只要你守着这辆马车,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破坏这辆马车和伤害马车里的人,明白不?” 肉肉抱着猫猫,噘嘴:“肉肉帮过小三的,肉肉知道怎么做。” 他这段时间来也打了不少架,已经明白打架的程序和诀窍,十一小看他了。 夏雨琳不再说什么了,转身,抽出双截棍,盯着对方。 那边,战王爷已经打开随身携带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根铁管,铁管的一端或两端有接口,他将五根管子接起来,再接上银亮尖锐的枪尖,一把约莫两米长的银枪就被迅速制造出来了。 他手持银枪,立于马上,整个人立刻变身成嗜血冷酷的战神。 “久闻香血海大名,终有机会一战,实是有趣!你们当中谁最厉害,站出来——” 夏雨琳一脸黑线,这位王爷真不是混江湖的料啊,他还当这里是战场,他要代表本军,跟对方的首领单挑不成? 楚留非显然很烦他的作战方式,抽出软剑就冲了过去,嘴里骂道:“赶紧杀,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敌队没有说一句话,楚留非一动,他们也动了,而且很有分工。 看起来很强的两个人去打战王爷,另外两个人去打楚留非,再有两个人分别去打沐瑛和紫鞘,其他人则朝马车杀来。 夏雨琳惊得大叫:“肉肉快行动——” 肉肉紧紧抿着唇,小脸憋得红红的,圆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马车四周的石头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纷纷飞起来,以相当高的速度朝那些杀手冲去,那些杀手因此无法前进,纷纷闪避。 方圆五米内的石头被用光后,地面上的沙尘草屑又纷纷飞扬起来,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微型军队,朝那几名杀手的脸部飘去,这一招就相当狠了,几名杀手再怎么厉害,也难彻底闪过迎面飞来的尘屑,眼睛多多少少地进了沙子,好一会儿没能睁眼前进。 而肉肉也趁这个机会休息。 两三分钟后,处理好眼睛的杀手们准备又扑过来,夏雨琳终于亮出她的终极兵器——满满一大盒的绣花针,大叫着“肉肉,让他们尝尝这些针的滋味”,而后一点点地抛洒这些崭新的、尖锐的绣花针。 肉肉看到这些针就开心了,体型超小,数量越大,伤害性不低,最适合他发挥本事了。 他集中精力,目光落在那些绣花针,默默地“命令”它们飞起来,针尖对准坏人,飞刺过去—— 被一只绣花针刺到,对这些杀手来说不算什么,但接连被很多绣花针刺到,那就不妙了。 “肉肉,专门刺他们的脑袋——”夏雨琳在一边指导。 很快,那些绣花针不再漫天乱射,而是很有针对性地往杀手们的头部冲去,头部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脆弱和重要的,这些杀手们不敢大意,暂时停止进攻,后退数步,专心处理这些棘手的针头。 就在双方绞持的时候,意外状况发生了。 夏木蓝躲在马车里,从门帘缝里偷窥外头的厮杀,虽然己方没有落败的迹象,却也没有一定会胜利的趋势,她看着对方人数比较多,出手又比较凶残,而自己又跟个重伤病人躺在马车里,身边没有得力的保镖,心里就有些怕了。 万一杀手冲过来,没有人替她挡刀,她岂不是很可怜? 三十六计,还是逃得远远的才是上策啊,反正这一带多的是树林和茂密的草丛,她躲在哪里不比躲在马车里好? 想到这里,她便悄悄从车窗爬出来,往后头奔去。 于是,事情就糟糕了!路宽地平,她这样独自后退奔跑,远离队友,不是给了对方杀她的机会? 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夏木蓝的猪头行为立刻被杀手们发现了,杀手们的目标主要是香三,并不是非杀夏木蓝不可,但想杀的人暂时杀不了,原本不想杀的人却可以轻易杀掉,干嘛不杀? 于是,一名杀手从一边绕过去,追夏木蓝去了。 夏雨琳一直在眼观六路,也发现了夏木蓝的猪头行为,气得爆粗了几声“太阳的”,而后也抡着双截棍追上…… 喵的,夏木蓝确实是脑残,但这个脑残却知道这世上只有她——夏雨琳不会见死不救,所以才会紧紧地纠缠她不放,这不,她现在又去救这个死脑残了。 然而,她怎么是那个职业杀手的对手? 那个职业杀手先她一步追到夏木蓝,他一手抓住夏木蓝的后领,一手挥刀,就这样砍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夏雨琳想都不想就将手中的双截棍用力砸出去。 相隔只有四五米,她当然砸得很准,双截棍重重地砸在职业杀手持刀的手臂上。 职业杀手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上,身体也晃了几晃,估计是痛得不轻,一时间没有反击。 就趁这个机会,夏雨琳一鼓作气,起跑,冲刺,起跳,凌空踹腿,一脚朝杀手的脑袋击去。 这一记飞毛腿,姿势优美凌厉,力道刚猛劲霸,绝对是她的巅峰之作,不管谁被踹中,都不会安然无恙。 不过,人家是顶尖组织的职业杀手哎,会被她这样的业余人员击倒? 那名杀手完全没有躲避,只是在她的腿踢到跟前时,闪电般地出手,抓住她那只脚的脚踝,然后,以彻底压制夏雨琳的力道,将她抡了一圈,而后重重地甩出去——而且还是朝树干上甩。 巨大的力道加巨大的惯性加成年人的体积与体重,绝对能让她撞上树干后一命呜呼。 当然,此时的夏雨琳是看不到自己的处境的,她只感到晕眩和恐惧,知道自己要玩完了…… 同时,她还听到了好几个人的尖叫声与怒吼声…… 吾命休矣……她在心里哀嚎着,恐惧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死亡疼痛。 她撞到了什么东西身上,确实疼…… 不过也不是很疼。她撞到的东西有点硬,但也不是很硬,反正她是觉得自己不太可能会粉身碎骨。 只是她这会儿头很晕,仍然沉浸在恐惧之中,脑子晕晕乎乎的,无法清醒地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一小姐,你还好吧?还好的话就吱一声可以不?”一个很温和,很悦耳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她太喜欢这声音了,于是就迷迷糊糊地“吱——”了一声。 “那就是没事了。”对方似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夏雨琳努力地睁开眼睛,想将眼前的状况看清楚,话说,为什么她被抱着,还动来动去呢? 哦,原来是有人抱住她并不断地高速移动与闪躲,闪躲什么? 哦,闪躲别人的攻击。 她的目光上移,看到了救她的人,当即吃了一惊:“舍微公子?” 救她的人居然是舍微公子?舍微公子怎么来了?而且怎么有这么大的本事,抱着她躲来闪去? 她忽然想起上次她跟楚留非去夏墨清的墓地时,楚留非不是跟舍微公子打了一架吗,舍微公子的轻功似乎很了得啊,能闪过杀手的攻击,有什么奇怪的? 她还没来得及道谢呢,那边就传来楚留非的怒吼声:“香肉肉,你的十一差点被坏人杀掉了,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她皱眉,肉肉只是个九岁的小孩,他吼得那么凶做什么…… “啊——”那边猛然传来肉肉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伴随着这样的尖叫声,夏雨琳隐隐看到那边似乎刮起了一阵龙卷风,大量的东西被卷起来,形成一道可怕的、高速旋转的漩涡,卷来卷去。 这是肉肉的力量?感觉很恐怖啊…… 382 三个男人一条街 因为她被舍微公子抱着高速移动,所以看不清楚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到楚留非不断叫着“臭小鬼,为了保护你的十一,你得拼命,再拼命一点……”,而肉肉也在不断地用力尖叫,就跟生孩子一样拼命。 再然后,那边传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 再然后,舍微公子不跑了,停下来。 夏雨琳开始恢复清醒:“发生了什么事,你把杀手搞死了?” 舍微公子摇头:“不是,他们跑了。” “就这样跑了?也不知我方损失多少……”夏雨琳嘀咕着,赶紧从他温香软玉的怀里钻出来,往那这跑去,边跑边喊,“你们都还活着吗?” 那边,已经是遍地狼藉,一派战争过后的场景,不过,没见尸体,只见肉肉无力地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嘟嚷:“肉肉好累,肉肉要累死了……” 夏雨琳先掀开车帘,看到香三躺得好好的,没有死,这才蹲下来去抱肉肉:“肉肉你还好吧?” 肉肉微微睁着困得不得了的眼睛,嘟嚷:“肉肉赶跑了坏人,肉肉保护了十一……” 这一刻,夏雨琳心软如水,轻抚着他的头:“嗯,肉肉是英雄,肉肉救了十一。” “那、那你亲肉肉一下,两下……” 夏雨琳于是亲亲他的脸,肉肉眼一闭,头一歪,倒进她的怀里,马上就睡着了。 楚留非走过来:“这小子这次表现不错,真是拼了命了。” 夏雨琳用力抱起肉肉:“嗯,肉肉是我的福星。” 他年纪还小,身体还负荷不起那么强大的能力,每次运用超能力过后都会很累,越拼命越累,这一回,肉肉真是拼了,瞧这小脸,马上就瘦了一圈。 战王爷走过来,盯着肉肉:“没想到这个小鬼竟然有如此厉害的能力,我之前真是小看他了。” 夏雨琳苦笑:“王爷,不瞒你说,因为这样的能力,肉肉吃了不少苦,我希望你们都能保守这个秘密。” 战王爷点头:“我明白,绝对不会吐露一个字。” 这会儿,第一次见识肉肉强大能力的紫鞘和沐瑛都在发呆,沐瑛喃喃:“这么厉害的异能,还天天嚷着让人保护?真是见鬼了……” 此时,舍微公子带着他的书童洛琅走过来:“原来肉肉公子竟然是这样的奇才,舍微开眼界了。” 夏雨琳苦起脸:“舍微公子——” “我明白,我不会乱说话的,琅儿也不会的。”舍微公子一眼就明白她的意思,微笑。 洛琅撇嘴:“我也不会说的,反正我家公子就是天底下最好的最厉害的,就算是肉肉公子也比不上我家公子,我才懒得说呢。” 夏雨琳这才放心:“舍微公子,谢谢你刚才救了我,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舍微公子道:“我说过我喜欢十一小姐,希望十一小姐接受我的心意,但十一小姐还没有给我回复哪,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另外,不瞒你说,我前阵子心血来潮,请寺里的大师为你算了一卦,卦上说你近日会有血光之灾,我心里忧急,便四处打听你的下落,而后追到了这里。还好还好,刚才没有来迟。” “舍微,”楚留非走到他的面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说得这么好听,恐怕是你不想让小夏死在‘香血海’的手里,才要先保护她,以后再杀掉她吧?另外,你是跟谁打听到小夏在这里的?” 舍微公子对他的咄咄逼人报以一贯的浅笑:“随便楚大人怎么说,舍微无需解释。至于我是如何找到十一小姐的,我也有我自己的门路与办法,否则,我岂不太逊了?又怎么配得上十一小姐?” “楚留非,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战王爷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出了很不对劲的内容,盯着楚留非问,“舍微公子为何要杀掉十一小姐?” 又来了!夏雨琳拍了拍额头,无力地在马车的驾驶座上坐下来,听他们开始争执这事。 楚留非一点都不客气地将舍微公子“就是”多年来一系列贵族、豪门女子神秘死亡的主谋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战王爷。 他在说的时候,舍微公子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似乎楚留非说的事情与他无关,而洛琅显然很生气,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着楚留非,一副“你冤枉我家公子”的表情,不过,他也没急着反驳。 战王爷听完以后,目光扫向舍微公子:“公子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舍微公子摇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多说无益。” 洛琅却开始嚷嚷了:“你才是主谋!你的嫌疑也很大!” 而后,他把楚留非也有嫌疑的事情一一摆出来。 战王爷听完以后不置可否,看向夏雨琳:“十一小姐,你既有神探之名,对这两位的说法如何判断?” 夏雨琳摇头:“我没接触过这些案子,无法做出任何判断,我想,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如何?” 战王爷微微一笑,就像阳光照在北极冰川一样,脸庞泛起迷人的光泽:“说的是,待本王的事情办妥之后,再去破这个案子也不迟。” 舍微公子完全不问他们要去做什么,只是道:“我是一定要跟去保护十一小姐的,还请各位不要阻拦。” 楚留非就想骂人了,但夏雨琳道:“去吧去吧,我方损失颇多,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而后她对紫鞘道:“紫鞘,你帮去捡夏木蓝回来好不好?” 就在她出手救人的时候,夏木蓝活生生被那名杀手和被杀的恐惧给吓晕过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这会儿还在那里挺尸呢。 紫鞘往夏木蓝的方向看了一眼,嫌恶地道:“她是你姐,你为啥不去呢?我其实也很累的……” 夏雨琳叹气:“我怕我去了会控制不住,就地挖个坑把她埋了,你们看,天黑了,多么适合埋活人啊。” 众人抬头一看,可不是么,天色已经暗了,再不赶路,恐怕半夜都到不了下一个城镇。 紫鞘于是去拖夏木蓝回来,丢到马车上,一群人有的骑马,有的走路,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抵达了下一个城镇。 吃完饭,洗完澡后,夏雨琳在肉肉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一脸深思。 楚留非揉揉她半湿的秀发:“你在想什么呢?” 夏雨琳非常职业地道:“我在想,为什么‘香血海’要出动包括排名可能还在香三之上的这么多高手追杀香三呢?或者说,追杀我们呢?” 383 非你不娶 紫鞘道:“他们要杀香三,咱们则要保护香三,他们只得连我们一起杀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夏雨琳道:“这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挑这个在我看来并不合适的时候,近乎不惜一切代价地要杀香三呢?香三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他们之前都没有动手,却挑香三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动手,不是有些冒险吗?而且,他们向来都是以单独行动为主,像这种高级别的杀手集体行动的情况,应该不多见吧?一个香三值得他们这么大兴动众吗?” 紫鞘想了想:“但香三之前都住在夏府里,他们总得忌惮一下夏府的影响力吧?” 夏雨琳轻笑了一下:“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你们想想,咱们这支队伍里不仅有很多高手,还有战王爷这种身份比夏家老爷还高的大人物,他们之前若是因为忌惮夏家的影响力而不便在夏府动手,免得事情闹大,但现在,他们难道就不忌惮战王爷的身份了吗?” 顿了一下后:“像‘香血海’这样的组织,不可能去杀重要目标时,连对方及其队友的身份都没弄明白就贸然出手吧?” 她这么一说,众人脸上皆是一凛。 楚留非道:“听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奇怪了。‘香血海’虽然不怕杀任何人,却也不会随便杀人,并且讲究秘密行动,务必保密到底,但他们这次缠上咱们,行动却不那么隐秘,甚至有种不惜公开行刺的态度,确实诡异。” 说到这里,他补充:“我之前就想着跟他们干架,才忽略了这个疑点,你们莫要怀疑本帅的探案能力。” 众人对他补充的那句充耳不闻。 战王爷只是听他们说,不发一言。 夏雨琳只得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都有点怀疑了,他们的目标该不会并不是香三,而是我们全体,或者说,是为了阻止我们的调查?” 战王爷微微眯眼,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犀利得让她觉得她不可以保留一个字。 “在查阅这桩系列失踪案的卷宗时,我就在想,宫里的两位失踪者不太可能是自己玩失踪的,能够让她们神秘失踪的人物一定不简单。那么,咱们现在重新调查这桩失踪案,还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策划这些失踪案的主谋会不会也察觉了咱们的行动,才安排‘香血海’进行狙击呢?” 说完之后,夏雨琳又补上一句:“目前为止,这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不知道有几分算真的。” “但是,”战王爷慢慢道,“你的猜测也有一定的合理性吧?” 他居然笑了,笑得冷酷又嗜血:“我希望你的猜测成真,因为,如此便能说明咱们找对了突破口。” 众人皆是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后,楚留非笑起来:“王爷说的好极了,这一趟浪浊之行,咱们还真的非得走到底不可了。” 这话,令众人都有那么一些热血沸腾起来,时间跨度长达二十余年的惊天悬案若是被他们破解,那得是多有成就感的事情? 一时间,众人都恨不得马上赶到浊浪了,不过,这也只能是想想了,因为香三要养伤,肉肉要休息,他们没办法马上赶路,只得先在这个小镇上住几天。 早上,天刚亮,夏雨琳就走进肉肉的房间,坐在肉肉的床前,吃着早点看他。 这一次,真是多亏他才能让本团提早结束战斗,没有人员伤亡,她是该精心照顾他的。 “饿……肉肉好饿……肉肉要吃多多的……”这个时间是肉肉吃早点的时间,他张着可爱的小嘴,嘟嚷,但是,没有睁开眼睛。 “肉肉?你醒了么?”夏雨琳问。 肉肉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就像在说梦话一样,只是张嘴,又委屈又抱怨地小声嚷嚷:“肉肉要吃多多的,饿……饿……” 夏雨琳拿起一个包子,撕了一片放进他张开的嘴里,他迅速嚼了几下,吞下来,又张开嘴,一副等着她继续喂他的样子。 难道他可以边睡边吃?夏雨琳觉得有点震惊,又剥了一块带馅的包子放进去,果然,肉肉又津津有味地嚼,吞下,又伸舌头咂了咂嘴,叫了一声“好吃,还要吃多多的”,然后继续张嘴等等喂食。 夏雨琳愈加佩服他的吃功了,不断地给他喂食,好在她早有准备,让借用客栈的厨房亲自下厨的沐瑛准备了给肉肉的那一大份早点,才没有导致肉肉断粮。 肉肉平时的饭量就大,加上昨天拼命发功,这会儿急需补充大量能量,吃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几乎整个上午,沐瑛都被困在厨房里做饭给肉肉吃,紫鞘不得不去帮他,也没能走开,其他人听闻这样的奇事,纷纷跑来看热闹,结果全被肉肉惊人的表现给惊到了。 “这样都能吃得这么香?”楚留非实在看不得肉肉这副小婴儿的表现,恶作剧地拿起一只小包子,小小地咬了好几口,沾了自己的口水后才塞进肉肉的嘴里。 众人一脸黑线,这样……也太损了吧? 肉肉不知就里,只当自己在做吃东西的美梦,继续嚼,才嚼了一口,就皱眉,吐出来,而后抱怨:“好臭喔,肉肉不要吃……” 众人忍俊不禁,看向楚留非,眼神都是怪怪的。 楚留非满脸胡子,也没让人看到他的脸色如何,只是道:“我一天刷三次牙,绝对没有口臭,小夏可以作证,上次我深吻她的时候她就挺享受的……” 啪!夏雨琳抓起那只已经吃空了的盘子丢到他脸上:“我有被你吻过吗?你做梦时才会吻到我吧?” 楚留非大叫:“哪有,小红来找我的时候,你一脸吃醋的表情,我只好狠狠地吻你,向你表达我对你的爱永恒不变……” 这时,夏木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往他胸膛上就是一靠,红唇往就他的唇上贴:“楚大哥,我来品尝一下,看你到底有没有口臭……” 因为是安全区域,楚留非一时大意,没有防她,就被她亲了一下。 他眉头一拧,闪开,转身:“我的嘴脏了,现在就去洗。” 夏木蓝盯着他高大伟岸的背影,气得跺脚,看向其他人:“我的唇很干净的,不信你们看看……” 没人愿意看。 战王爷冷着脸,舍微公子看着窗外的飞鸟,当她不存在。 夏木蓝没敢惹战王爷,就往舍微公子贴去,舍微公子只是脚步一动,就闪到了她的身后。 她不甘心,又去追逐舍微公子,舍微公子始终没看她一眼,却似乎对她的举动全都看在眼里,脚步迈动之间,全都避开了她的“攻击”。 夏木蓝还是不甘心,继续追。 别人对她的举动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忍的洛琅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一把推开她,生气地道:“你这个好色的老太婆想对我家公子做什么?我家公子是神仙转世,岂是你这样的庸脂俗粉能够碰的?” 夏木蓝被楚留非等有地位的男人无视就算了,这会儿还被一个小书童骂,也火了,双手插腰,大骂起来:“谁是庸脂俗粉?本姑娘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还是名门嫡女,饱读诗书,配你家公子最合适了!你毛都没长齐,懂个屁审美……” 洛琅一点都不怕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是侯爷不要的残花败柳,名声早就坏了……” 夏木蓝脸红了:“谁说侯爷不要我的?明明就是我不要侯爷好吧?我这般才貌双全的女子,侯爷哪里配得上……” 夏雨琳拍桌子,大吼:“要吵出去吵,这里有两个病人,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夏木蓝和洛琅互瞪对方一眼后,齐齐走出去,然后……就在院子里吵起来。 吵得很凶!整间客栈都能听到!而且一直吵到中午! 夏雨琳第一次知道男人要吵起来,功力真是一点都不输给女人的, 这间客栈规模较小,已经被他们团包下来了,也不怕吵到别人,只是……吵到自己而已。 将近中午的时候,两个人终于吵累了,声音都哑了,没力气再吵了,终于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架。 洛琅走进肉肉的房间,先灌了半壶茶,然后看着还坐在肉肉床边的夏雨琳,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十一小姐,我家公子说非你不娶,你会嫁给我家公子吧?” 夏雨琳的手就哆嗦了一下,手里的毛里差点掉到地上。 “这怎么可能?”她定了定神,哈哈一笑,“你家公子根本就是开玩笑的好吧,我怎么可能嫁给他?” “我家公子才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洛琅说得很认真,“我问过他了,他说他是认真的,既然这样,那我只能接受和承认你了。我家公子一片真心,你可不能辜负她。” 夏雨琳见他这么认真,也不敢敷衍,转身,放下毛巾,认真地道:“你家公子真的是神仙转世,不食人间烟火的,但我只是凡夫俗子,对他只有仰望之情,哪里敢有儿女情长?所以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384 风水宝地 也不能说她一点都不动心,只是她知道自己是个俗人,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而舍微公子绝对不是一个俗人,她觉得他没有所谓的三千烦恼丝,真跟他在一起谈情说爱、生儿育女什么的……阿弥陀佛,感觉会玷污了他啊,罪过罪过! 再说了,她到现在为止还是完全不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他谈婚论嫁? 洛琅满是失望之色:“我知道十一小姐不是矫情的人,素来说一不二,那番话应该不是在欲擒故纵,但是,我还是恳请十一小姐能好好考虑。” 夏雨琳很认真地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洛琅于是不再说什么了,对她行了一礼,出去。 夏雨琳转头,继续给沉睡的肉肉擦拭身体,而后她躺在肉肉的身边,午眠。 还没睡醒呢,就听到紫鞘在某间房间里尖叫:“夏木蓝——你要对我的师兄做什么?住手!都叫你住手了!你还敢脱?你再脱我师兄的衣服,我就砍了你的手……” 夏木蓝说得理直气壮地:“你没看到他出了很多汗,衣服都湿了吗?我帮他脱衣服是在体贴他,你懂不懂啊?哈,你当然不懂的,因为你是男人婆嘛,怎么懂得女人的事情……” “我才不是男人婆,我是英姿飒爽你懂不懂?啊啊,真是气死我了!师兄,你快醒,再不醒过来的话就要被母老虎非礼,贞操不保了——” 沐瑛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很是震惊和恐惧的样子:“啊,你做什么?我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原来真的有女人在扒我的衣服啊……” “发生什么事了?”肉肉忽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好像很好玩哦,肉肉要去看热闹。” 夏雨琳看他的目光还是呆滞的,就知道他其实还没有真正醒来,便伸手抚过他的眼睛,将他的眼皮子合上:“只是幻觉罢了,乖乖睡哦。” 肉肉“哦”了一声,往后躺下,继续睡。 夏雨琳拿了两团棉花塞住他的耳朵,而后不断叹气: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只要夏木蓝在,这样的日子就没有结束的时候。 四天以后,肉肉终于完全清醒了,元气恢复了六七成,而香三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虽然还不能打架,但走动吃饭的已经没有问题,于是,一行人又继续上路。 说来也异常,这几天来没有任何人找夏雨琳队的麻烦,连每天吃的饭菜、喝的水里都没有毒素,夏雨琳对此非但不觉得安心,反而有种“对方是不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和袭击”这样的担心。 不过,除了她之外,其他人要么及时行乐,要么无所畏惧,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又过了三天之后,夏雨琳的队伍终于抵达汀城,也就是战王爷嘴里的“浪浊”。 “浪浊”只是原住民对汀城的称呼,并非官方用语,看这个城市的官方名称和土著名称,就知道这个地方有很多水,除了一条主要河道,还有星罗棋布的、大大小小的湖泊以及沼泽。 汀城就建立在分布着几十个大大小小湖泊的平地上,水多湖多的城市总是很漂亮的,汀城也不例外,随便可见碧波荡漾的湖泊和两岸垂柳,以及荡着双桨的小船,景色十分的宜人。 据说先皇本是汀城的守备,家财万贯,人脉广泛,非常有威望,因为上一个朝代十分腐败堕落,失去了民心,导致民间起义频繁,政局极其动荡,于是先皇就借机起兵,招兵买马,收揽人心,打着要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名号,华丽丽地向前朝皇帝发起了攻击,最后获得成功。 受到先皇丰功伟绩的影响,汀城成为了一个名气仅次于京城的中等城市。 作为皇室的故乡,皇室在汀城当然有很多房产,战王爷至少也有一间。 战王爷带着队伍住进他空置的宅子,并找了一批高手当侍卫,夏雨琳暂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那么,他们要怎么去找先皇的墓地呢? 在只有夏雨琳、楚留非和战王爷参加的秘密会议上,战王爷道:“去找风水大师,让他测一下汀城四周哪里的风水最好,然后就去那一处寻找。” 夏雨琳道:“这一带风水好的地方还有没被挑过的吗?” 因为汀城出了皇族的缘故,被世人认为是难得的风水宝地,这几十年来,前来汀城寻找风水好的地方作为墓地的人非常多,导致现在再找一块风水宝地很难了,有些人家甚至通过出售本家已经选定好的宝地赚取财富。 战王爷道:“这倒不用担心。父皇薨前一定早就为自己挑好了理想的风水宝地,绝对不会让世人知道这块宝地的所在,更不会让任何人接近。所以,咱们还是有机会找到这块地方。” 夏雨琳点头:“说得有理,接下来就由王爷全权处理,我负责跟班了。” 如此,会议结束。 休息了一天以后,战王爷微服,带着夏雨琳和楚留非去找一个已经归隐多年的、据说曾经是梦家御用的风水大师。 这位大师很不容易见,战王爷好不容易找到了据说是其归隐的小屋,但守在外头的年轻人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进去,战王爷很耐心地跟年轻人讲道理,年轻人始终就是一句话:“你们找错了!我屋里住着我的爷爷,绝对没有什么八荒道长。” 夏雨琳低声问战王爷:“你干嘛不将他推开,强行入室?” 战王爷摇头:“有求于人,岂能鲁莽对待?八荒道长又是个有骨气的,我用强,只会起到反效果罢了。” 夏雨琳想了想,说的是哦,莫说这位赫赫有名的八荒道长了,即使是她,也最讨厌被人强迫的,当时这位王爷若是用蛮横无理的方式逼她接下这个案子,她一定不会尽心尽力,就算找到线索也绝对不说。 “那你要怎么办呢?”她接着问。 战王爷陷入沉思。 楚留非却不耐烦了,高声叫道:“八荒老道,战王爷,也就是先皇最小的儿子有事找你,你要摆架子不见吗?听说你对先皇很是忠心,你这么拽,对得起先皇吗?” 夏雨琳给他白眼,瞧他这行事的方式…… 然而,楚留非刚说完,屋里就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樊儿,让他们进来,泡茶侍候。” 守门的年轻人立刻改变态度,客气地迎他们进去。 战王爷瞪了楚留非一眼,走在前头,客气地对屋里的老人拱手行礼:“梦清岭见过八荒道人。” 夏雨琳也学他的样子,对那位盘腿坐在坑上的老头子施礼,暗中不断拿眼睛偷瞄他。 哇,那位风水大师已经七八十岁了,老态龙钟的,却有那么一股子仙风道骨的味道,看起来还真像是世外高人啊。 “战王爷客气了。”八荒道长就这样盘腿坐着,弯腰点头,作为回礼,而后仔细打量战王爷,感慨地道,“战王爷与先皇确实长得有六七分相似,态度也颇有先皇的风骨,老朽入土之前还能见到先皇的子嗣,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接下来,两人就闲聊起来。 夏雨琳边听他们闲聊边好奇地打量四周,四周好多罗盘之类的东西哦,一样样看起来都旧旧的,很古董、很有灵气的样子。 楚留非则大大咧咧地喝茶,对那两人的闲聊似乎没什么兴趣。 寒暄了好几分钟以后,战王爷才进入正题:“不瞒您说,清岭这次拜访道长,是想请教道长汀城哪一处的风水最好,不管是否已经被占用,都希望道长能告诉清岭。” 八荒道长笑起来:“论起风水,汀城这一带哪里比得起京城的绝佳?王爷该不会是想在这里为自己挑地吧?” “不瞒道长,清岭确有此意。”战王爷道,“清岭纵横沙场十几载,虽说是为了报效国家,却也造下了太多的杀戮,已是一身煞气,死后不想在京城安葬,只希望能在家乡寻得一处好地方,化净这份煞气。” 听他这么一说,八荒道长也不多想,笑道:“我在汀城前前后后也住了十几年,汀城这一带的地头我全都走过了,说到风水,绝对没有比得上城东南沁山里的流风涧。若不是老朽没有子嗣,还真想将来也把这把老骨头埋在那里哪,哈哈哈——” 夏雨琳为了以防万一,赶紧问:“除了流风涧,还有哪些地方也是风水非常好的?多准备几个备用的风水宝地,万一哪处没位置了,其它地方还可以再找找嘛。” 八荒道长道:“小姑娘挺聪明,好罢,我就告诉你们几处汀城一流的风水好地,你们看看哪里还有空余的。” 接着,他念了一串地名,几个人都记下来了。 战王爷又跟八荒道长说了一会儿话后,八荒道长现出疲态来,几个人便起身告辞。 回到住处后,三个人又召开秘密会议,确定了前去流风涧的名单:他们三人加上香三,一共四人。 先皇的秘密、真正墓地是绝对不可以被外界所知的,所以去的人一定要能守口如瓶,誓死保密,另外,一定要武艺高强(夏雨琳例外,所以队友的功夫必须要非常厉害),经验丰富,对比之下,香三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385 受困阵法 为什么只挑四个?涉及到不可告人的秘密,绝壁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啊,像那种“他们一定会守口如瓶的,所以全都告诉他们没关系”的想法最好不要有,而且,这么绝秘的行动,人越多越容易引人注意,要不是夏雨琳的功夫在这个时代里上不得台面,他们三个人去最好。 确定好名单以后,夏雨琳还是叹气:“肉肉他们留在这里,真的好吗?” 这么一个团队,这会儿要分成两支小队,一支留守,一支外出,说不好哪边更危险啊。 香血海也许会袭击他们的驻地,也许会追击外出小分队,而流风涧那边还不知道有没有危险生物什么的,夏雨琳一边在替自己这边担心,一边在替肉肉这边担心,她这边有她这么一只菜鸟,肉肉这边有夏木蓝那只比菜鸟还菜上几十倍的混蛋,想想都担心…… “如果舍微不背叛你,那你就不用担心。”楚留非挑眉,“连‘香血海’都不能抓到他,你担心什么?另外,那个小鬼只要派得上用场,基本上他们这一队就是无敌的。不过,舍微若是背叛你们,小鬼这一队估计就要玩完了。” 夏雨琳脸一垮:“要不要这样吓我啊……” 舍微公子会做出卖团队的事情?呵呵,怎么可能……但她也不敢赌…… “不必担心。”战王爷道,“我找到的这些侍卫不是吃素的,单打独斗也许不是‘香血海’的对手,但他们皆是团队作战的高手,若有外敌潜进府里,他们不会输的。” 夏雨琳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吧,我就乐观以待吧。” 因为香三还需要一些时间养伤的关系,他们也没有急着马上行动,而是又在汀城里休养了几天时间。 几天后,夏雨琳一行四人终于准备出发了。 肉肉一听夏雨琳要出去,还要带猫猫去,立刻哭闹起来:“十一没有义气,不带肉肉出去玩,还不留下猫猫陪肉肉玩,肉肉好孤独。” 夏雨琳道:“十一要去深山野林里找宝藏,山里没有好吃的,也没有地方洗澡和睡觉,还有蛇啊狗啊,你要跟十一去山里冒险吗?” 肉肉的脸色立刻变了,半晌才道:“真的吗?山里真的这么可怕吗?” 因为他曾经被关在黑崖山受苦了很长时间的缘故,导致他对“深山”的感觉就像对于狗的感觉一样,很是畏惧和排斥。 夏雨琳故意道:“不知道哦,也许不可能,也许很可怕,你看,那座山就在那边,你要去吗?” 肉肉往窗外一看,哇,好远好远啊,如果去的话,他得走多久呢? 他前阵子用功过度,元气大伤,这会儿心有余悸,一点都不想吃苦,于是,他垮下脸来:“肉肉身体不舒服,不能去了……” 夏雨琳摸摸他的脸:“嗯,十一会很快回来了,瑛叔叔不是留下来,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吗?所以肉肉不会孤独的。” 说到这个,肉肉才开心了一点点:“那十一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哦。” 夏雨琳再三向他保证,又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后,跟着战王爷等三个男人出发了。 沁山是这一带最大、最深的山,虽然谈不山有多么危险陡峭,但因为全是望不到边的莽莽森林的缘故,很容易迷路,连最有经验的老猎人也不敢进得太深。 传说中的流风涧就位于沁山的深处,但到底有多深,就不好说了,因为去过的人据说少得可怜。 一行人进了泌山之后,依据战王爷事先经过仔细调查而描绘出来的大概地图,借着罗盘、指南针、星辰等辨别方位,朝深山推进。 这一次深山之旅并不那么辛苦,因为深山的空气真的很好,也没有瘴气、悬崖地坑、毒蛇猛兽什么的,还不断有潺潺溪流、瀑布清潭和小动物什么的出没,风景极美,夏雨琳全当自己在游山玩水。 只是,这山似乎没有尽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底,让夏雨琳有些泄气。 不过,在走了整整三天三夜之后,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并不是很深的悬崖,十几米高的悬崖底下居然有一块开阔的、平坦的、宛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山谷。 山谷里有青青草坪,有白练般的瀑布,有清澈欢愉的水潭,有数种不知名的野花,还有鸟鸣啾啾,以及一排排长得很有艺术造型的青松和低矮灌木。 这片森林的风景够美的了,没想到其中还有一处更美的山谷。 有风从山谷另一头的空档中吹过来,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居然就在山谷中来来回回地流淌,引得山谷里花草树林都随之起舞,发出“沙沙”的天然乐声,整个山谷因此显得就像在唱歌跳舞一样,那种场景,妙不可言。 “这里一定就是流风涧了!”楚留非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本帅现在就下去探探情况。” 说罢,他纵身一跃,沿着悬崖上长出来的藤蔓攀爬而下。 其他人也不急着下去,只是站在上头看着他。 他下到山谷里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脱光衣服,跳进瀑布下的水潭里,洗澡…… 这个逗比……夏雨琳翻个白眼,双手覆眼,怕自己长针眼,不过,她的目光还是悄悄地从指缝里透出来,看向那个站在水中的男人。 隔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但感觉他的身材真的很好啊,好想凑近了看,唉。 战王爷和香三虽然是男人,但他们显然没有楚留非这样的脸皮,继续站着,直到楚留非洗好澡,把衣服穿上之后,他们才下去,顺便把夏雨琳也背下去。 全部下到山谷里之后,几个人坐在草地里,升火烤鱼,直到吃饱喝足后,才开始在山谷里寻找先皇的坟墓。 他们抵达山谷时是下午,山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翻个两小时左右就翻完了,但他们找到天黑,也没找到疑似埋人的地方,于是,他们就在山谷里过夜。 第二天早上,几个人继续找。 从早上找到中午,从中午找到下午,又找到傍晚,还是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难道,先皇不是葬在这里?”夏雨琳喃喃,“我们要不要回去,去其它地方找?” 战王爷沉吟一会儿后,点头:“看来只能是这样了。” “我们出不去了!”从下午开始就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楚留非突然开口,目光阴沉得可怕,“这里设下了奇门遁甲之术,可能还是非常厉害的屠龙阵,我们全都被困住了!” 386 悲摧的破解之法 夏雨琳大吃一惊:“不会吧,这么惨?我现在就去爬山,不信爬不出去。” 山谷并没有出口,只有他们进入山谷时所攀爬的那片悬崖可以上下或出入,那片悬崖现在就在她的视线之内,她就不信她出不去。 说完之后,她就往那片悬崖的方向奔去,跑了一会儿,两边一排排高高的树木就将她的视线遮住了,她看不到那片悬崖,便凭着直觉前行。 狂跑了十几分钟后,前头出现了几条熟悉的人影,她脸冒黑线:“我怎么跑回这里来了?” 她居然跑回刚才的地方了? “省省吧,”楚留非笑,“咱们是永远跑不到那里的。你注意看看,这么大一个山谷,是不是连可以爬上去远眺的地方都没有?你们再仔细想想,我们的视线在大多数时候是不是都被树木挡住了,根本看不到前方?”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都仔细打量起四周来,果然,真没有土坡、巨石等凸起物让他们踩高,就连满目的树木都是树干挺直、没有任何枝干足以承受一人重量的那种,他们想找一个地方登高远眺,借以判断悬崖方位什么的,很难。 “哼,看不到的话就全部砍掉就好!”战王爷抽出刀来,“区区一个山谷也想挡住本王的去路,真是笑话!” 说着,他就一刀砍向身边一棵高大的青松。 当!另一道银光同时响起,火光闪溅之中,是楚留非拔剑相击,阻止了他的刀。 “楚留非你这是做什么?”战王爷眯起眼睛,眼神十分的危险,“你想阻止本王?” “王爷请勿急躁,听我把话说完。”楚留非沉着地道,“这个山谷看起来很是宁静平和,但说不定暗中蕴含着什么厉害的机关,而这里的每一棵树都有可能会触发机关,咱们不明就里,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你当我们几个都是傻的吗?”战王爷显然不信,“本王身经百战,什么机关和陷阱没见过?如果这个山谷真的设有机关,凭我们几个人搜索了一天时间,会看不出来?” “口说无凭,就让我来找找看吧。”楚留非移开软剑,朝地面划去,手腕翻飞之间,一块约莫一平方米的青草地皮就被划得很是松软。 他蹲下来,将松软的地表土壤刨开。 刨了约莫半尺深后,地下居然露出一个个金属所制的小管子,管子里都被泥土堵住了,也不知道管子里原本放的是什么东西,但这样的发现足以令几个人严肃起来。 “这些埋在地下的管子里可能放着利箭、尖钉、毒虫什么的,如果我们不小心触发了机关,这些东西全都跑出来,我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两时,所以,咱们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战王爷的脸色真不好看了:“山谷里的树木成千上万,难道都设有机关不成?” “当然不会全都设有机关。”楚留非站起来,叹气,“但是这些树木最少也种了十几年,棵棵看起来都一样,连我都无法判断哪棵是安全的,难道王爷你还能看得出来不成?我就明说吧,说不定这个山谷的地面下全是类似的机关,防不胜防,我不建议冒险。” “还有,”他似乎嫌这番言论还不够吓人似的,又道,“说不定这里还隐藏着什么毒物,万一触动机关,毒物渗进水里,咱们就等着毒死或渴死吧。” 夏雨琳脸色变了:“机关又不是你设的,你怎么说得这么可怕?” “如果是我设的,我就这么干。”楚留非一字一顿地道,“能设下如此机关的人,脑子能差到哪里去?我能想到的,他们应该也能想到,别小看了他们。” 夏雨琳想想也是,不由喃喃:“我就觉得奇怪了,这样的森林是最容易埋伏偷袭的,但我们行走了这么多天都平平安安的,原来是这里有一个天大的陷阱在等着我们啊。” 战王爷道:“我们的行动如此隐秘,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并没有人知道我们要往这里来……” 楚留非打断他的话:“只有四个吗?八荒道人不算?” 战王爷道:“八荒道人乃是皇室的御用风水大师,对皇室忠心耿耿,绝对不会陷害我……” “哼,绝对不会?”楚留非冷笑,“咱们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制造失踪案的主谋是谁,如果这些主谋也是皇室之人,八荒忠诚于这些主谋,也不算背叛。” 战王爷沉下脸:“没有证据,如何能贸然怀疑八荒道长?” 楚留非哼哼:“就你这样的脑子,真的能打赢战争吗?你从军十几年,小时候跟八荒也不熟悉,你凭什么觉得你了解八荒?又凭什么觉得八荒没有阴谋?表面上看,这片山谷毫无破绽,这个阵估计也建了十几年了,当时八荒尚未归隐,却迁到汀城居住,他不是很有可能找到这片山谷吗,会一点都不知道这片山谷的机关?知道这片山谷是死地还看着我们前来,根本就是想灭了我们吧?” 战王爷抿了抿唇:“待我回去后,一定去找道长问个清楚。” 夏雨琳道:“如果八荒故意隐瞒流风涧的危险性,你们说,他会不会也是阻止我们前去调查失踪案的成员之一?” 战王爷忽然又笑了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是太好了,如此,我们便找到了一个知情人,离破案又近了一步。” 楚留非道:“那也得等我们出去了再说,但是,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这个阵法,却不知破解之法。你们有谁知道?” 夏雨琳摇头,其他两个男人沉默。 “我们破解不了。”这时,一直趴在夏雨琳肩头不说话的夏公子忍不住开口,“我曾经从书上看过,要破解屠龙阵,只能从外头破解,而我们现在被困在阵里,根本没有办法。” 众人:“……” “这只猫竟然会说话?”战王爷微微倾身,眯眼看着夏公子,“我没有听错吧?这世上居然有会说话的猫?” “本公子是猫,怎么会说话?”夏公子说完后立刻知道说错了,立刻双爪掩嘴,掩耳盗铃地“喵呜”叫了几声,表示自己真的不会说话。 “哈哈哈,有趣,真的太有趣了!”战王爷被他的举动给逗乐了,第一次在队友的面前哈哈大笑,“这样的猫真是稀世之宝,本王喜欢!十一小姐,你要如何才肯将这只猫送给我?” 387 天降神兵 夏公子张开血盆小口,露出森森小白牙,用老虎一般的凶残表情道:“本公子不是可以被送来送去的宠物!你敢再打本公子的主意,本公子咬死你!” “看在你是稀世奇猫的份上,本王就不治你大不敬之罪。”战王爷不以为意,“像你这样的小东西落在民间,实在是可惜了,若是跟了本王,保你终生吃香喝辣,安逸无忧……” “呸呸呸!”夏公子平生第一次冲别人吐口水,“本公子是那种贪享富贵的庸俗之徒么?亏你堂堂一个王爷,先皇的爱子,居然狗眼看人低,真是令本公子失望之至!” “你这只猫儿还真是尖牙利齿的……” “王爷,”夏雨琳打断他的话,“这只猫名为夏公子,乃是我的家人,不能卖,也不能送,除非他愿意跟你走,否则谁都不能强迫他,这事你就别再提啦。还有,咱们还是干点正事,努力想想怎么出去吧。” 夏公子一爪子摁在她的头发上,挠来挠去:“本公子都说了这个阵法只能从外面破解,在阵中绝对无法可想,你听不懂猫的人话是不是?” 夏雨琳苦着脸:“可是外头哪里有人……” “不如你出去,到城里叫沐瑛过来破阵?”楚留非一手将夏公子拎起来,一手摸着下巴,“你就是一只猫,应该能出得去吧?” “本公子当然出得去!”夏公子被讨厌被人这样拎着,张牙舞爪,骂,“可出得去又如何?本公子这身体能独自在大森林里长途跋涉么?迷路了怎么办?没有孰食吃怎么办?被蛇和猴子欺负了怎么办?你能用你的熊脑子想想么?” “真是没用的猫,就只会说。”楚留非手一松,夏公子就掉到地上,气得夏公子又炸毛又跳脚的。 夏雨琳苦着脸把夏公子抱起来:“虽然外头没有人接应,但我还是要问,如果有人在外头,又要如何破解?” 夏公子道:“很简单的。外头的人站在高处,将整个阵法全都看在眼里后,就可以指挥阵里的人沿着正确的路线走出去。” “现在去哪里找一个阵外的人呢?”夏雨琳抬头,看着不太远却怎么都走不到的悬崖,欲哭无泪,“我们怎么就这么大意呢,至少应该留一个在山头上照应的,唉唉,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难道要等沐瑛他们迟迟不见我们回去,然后再跑来找我们,我们才有机会得救?” 三个绝世高手加上一个脑子还算好使的她,居然还这么轻易地着了对方的道,真是悲催死了。 “就算他们跑来寻找我们,恐怕也会被中途截杀吧?而且我们说的是去润山。”楚留非一语又摧毁了夏雨琳的盼头。 为了绝对保密,他们出来时说的是去沁山旁边的润山,本是聪明之举,又变成了自残之举。 夏雨琳哀叹:“照你这么说,咱们要在这里等死不成?” “怎么会呢?”楚留非搂住她的肩膀,邪笑,“这里的风景这么好,有水有鱼有小动物,咱们完全可以在这里隐居,以后生一群孩子……” “呸,做你的大头梦去……” “天要黑了,升火吧。”一直不说话的香三突然迸出一个字,然后开始砍削树枝生火,其他人这会儿也觉得压力山大,不再闹了。 接下来,又过了两天,不管他们如何努力,就是走不到那片悬崖下,甚至还在试探之中触发了几处机关,要不是其中有三个顶尖高手,恐怕要出人命了,而后,几个人再也不敢随便试探了。 “难道天真要亡我?”中午的时候,夏雨琳站在温暖的阳光下,仰天看头,使尽全力地尖叫,“不要啊——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难道她真的要跟这三个男人在这里隐居,享受齐人之福?这样真的可以吗?不可以吧? “十一小姐,你没事吧?”上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呐喊,居然有一个似乎相当熟悉的声音,隐隐地从悬崖顶上传下来。 此时,夏雨琳站的地方离悬崖并不那么远,虽然就是走不过去,但认真看的话,还是看得到悬崖上站着的人。 悬崖上真的站着一个人,白衣飘飘的,宛如仙人下凡。 “舍微公子?”夏雨琳心里大喜,赶紧跑到他们所能到达的离悬崖最近的地方,尖叫,“舍微公子是你吗?你千万别下来,下来的话就……” 一只手捂住她的嘴。 楚留非在她耳边道:“别让他知道我们被困死了!他若是落井下石,咱们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你要哄好他,让他引导我们走出去。” 夏雨琳扳开他的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楚留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两人还在争执呢,舍微公子就高声道:“十一小姐,你们身后的树林里有一条很小的小路,你们沿着那条小路走到一半,再跟着长有红白花的花道走……” “难道他知道了我们的困境?”楚留非皱眉,大声道,“我们的身后全是草丛,哪里有什么小路?” 几个人都找了好几天了,怎么可能还会错过一条不显眼的小路? “楚大人,那条小路并没有连成一条线,中间不断被长得比较高的草丛隔断,你们身在其中,就没有注意到那是一条小路。但我站得高,看得很清楚。” “我们凭什么信你?” “你不信我没关系,只要十一小姐信我就好。” “……” 众人无语片刻后,看向夏雨琳,夏雨琳磨了磨牙:“反正已经走投无路了,就跟着舍微公子的指示走吧,我想他还没有无聊到跑进深山野林里来害我们。” 她转身,看到几米外的地方长着一片齐腰高的草丛,她从草丛里穿过去,前面有一片比较低的草丛,穿过去,又是比较高的草丛……如此反复后,果然看到前头长着许多不知名的红花和白花,这些花看似杂乱无章地生长,但仔细看的话,确实是呈不规则的线条,向远处延伸。 他们沿着这条“花道”往前走,不时隔空与舍微公子对话,最终在舍微公子的指引下,并喊坏了嗓子后,抵达了悬崖底下,然后抓着藤蔓爬上去——成功脱困。 “你看你,果然是小人之心!”夏雨琳趴在楚留非的背上,不断揪他的耳朵,批评他。 388 畏罪自尽 楚留非背她上崖,看起来轻松得很:“哼,你不要被他的表象给蒙骗了,他现在救你只是为了以后亲自杀你。而且你看他衣着整洁,明显就是轻轻松松地找到了这里,还能一眼看出这个阵法的玄机,就像对自家后院一样熟悉,不是很可疑吗?” “嘁,第一点,他还说你是连环杀手咧。第二点,你居然能认出那是什么屠龙阵,我也觉得很可疑,而且被困在阵里几天,你一点都不着急,感觉就像被关在自家房间一样肯定能出得去,同样可疑。” “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是正派,也一定知道我见多识广,这两项可疑不成立。” “呸,坏人都这么说……” 说话间,楚留非已经到了悬崖之上,夏雨琳从他背上爬下来,回望脚下的山谷,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忽然就觉得这山谷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有玄机,如同棋盘上的局子,步步杀机,不禁心有余悸。 “舍微公子,多亏你及时赶到,帮助我们脱离困境。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问。 舍微公子道:“你出门以后,我觉得不太安心,总担心你会出事,随后也跟着出门。我先去润山找了一遍,没发现你们的踪迹,便想着你们会不会走到沁山去了,便又找到沁山来。找着找着,就找到了这里。” “沁山这么大,有这么容易好找的么?”楚留非嗤之以鼻,“恐怕你一直在暗中跟踪我们吧?” “非也。”舍微公子摇头,“这沁山虽然很大,但你们一路走来,也留下了一些痕迹,我是循着这些痕迹来的。” “你一个画师,一辈子专注作画,怎么会知道如何在深山老林里寻找生人的踪迹?” “因为我经常去山里观察和画画哪,沁山又没有什么毒虫猛兽和厉害的陷阱,还真是难不倒我的。” 这么说是说得通的。 楚留非又问:“你一介画师,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山谷里?” 舍微公子道:“因为我看出山谷里的布局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迷宫,如果不能纵览全局,根本就找不到出路。楚大人,我可是画师,那山谷里的道路、草地、水潭、树木等不仅组成了一幅美妙的画,也组成了一个复杂的、暗含玄机的图形,我若是不注意这样的图形,找出隐含的秘密,那我这个画师也委实算不得高明。” 夏雨琳觉得他这么说也有道理,画家对几何图形、神秘图案什么的向来敏感,有研究,他身为当代最高明的画师,从高处纵览全局,发现山谷的秘密,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楚留非一连问了几个敏锐的问题,舍微公子都如平日一般从容应答,没有破绽,连他都无话可说了。 其实,不仅楚留非对舍微公子起疑,战王爷也是如此,楚留非问的问题,就是战王爷想问了。 这会儿,战王爷听完了楚留非的问话,终于出声:“既然这里没有咱们要找的东西,咱们还是快快离开罢。” 几个人被困在山谷里这么多天,也憋坏了,听了这话,不再多说,赶紧离开。 三天以后,几个人回到汀城,肉肉这一队完好无损,在他们离开期间,没有人上门找麻烦。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办?”晚上,在秘密会议上,夏雨琳托着腮梆子问,“要继续去其它风水宝地找吗?哎,真怕再遇到屠龙阵喔。” 她真怕了八荒道长报的那些地方,这次是阵法,下次遇的是什么? 战王爷沉吟半晌后,当机立断:“我们明天早上就去找八荒道长,当面问个清楚。如果他真的跟我母妃的失踪案有关,那是绝对不能放过的。” 夏雨琳点头:“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难得遇到一个可能的知情人,那就不能再拖了,尽快问出消息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几个人立即散会,第二天早上火速赶往八荒道长的隐居之地。 然而,那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间小屋,只有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坟墓,墓碑上就刻着两个字——八荒。 “八荒死了?”夏雨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围着那个坟墓转来转去,“才过了十天,他就死了?喵的,他是不是诈死啊?这个坟墓里会不会是空的啊?” 这个老头看起来显然命不长了,但依她看,再活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怎么可能这么短短几天就挂了?而且连屋子都没有了? 诡异,太诡异了! “原先的屋子被烧掉了。”楚留非勘察现场后,蹲下来,用手指拈起地面上的灰烬,“烧得还真是干净,现场清理得也不错。短短几天死了人,修建了这么大的坟墓,还烧了屋子,清理了现场,恐怕不是一个人能办得到的。” 夏雨琳道:“你的意思是说有超过一人以上的人数杀人放火?” “现在还不好说。”楚留非道,“我去山下打听消息,你们在这里等着。” 说罢,他就往山下的村子奔去,转眼没有了影儿。 约莫半个小时后,他回来:“我向村里的多位村民打听过了,八荒前几天绝食身亡,死前命令侍从为他在屋前修建坟墓并放火烧屋,所有的村民都受到邀请,前来为八荒送行。八荒是当着村民们的面死去并下葬的。我分别问了多名村民大量细节,没发现任何漏洞。恐怕八荒真是自尽身亡的。” 夏雨琳追问:“八荒为什么要自尽?他死前有没有什么遗嘱,又是否接触过什么可疑人物?他的侍从去了哪里?” 楚留非道:“据村民们说,八荒死前并没有任何异常,只说他的气数尽了,与其无奈地等死,不如自在地求死。他还当着村民的面要侍从在他死后离开汀城,寻自己的去路,切勿为他守墓和守孝。此外并没有留下别的话。而他死去的前后几天,并没有村民以外的人物出现。” “怎么会这样呢?”夏雨琳喃喃,“他既没有生什么重病绝症,也不像是厌世之人,怎么就这么急着去死呢?而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挑这个时候死……” “他是畏罪自尽!”战王爷第一次显出了暴虐,眼里全是怒火和杀气,“他故意将我骗入死地,欲让我有去无回。谋杀王爷是何等的重罪,而且我梦氏一族又对他恩宠有加,他自知罪孽深重,便绝食自尽,免得到时东窗事发,他身败名裂不说,恐怕还生不如死!” 389 恶龙之脉 夏雨琳喃喃:“我也许能理解他为什么骗我们,但他为什么非得弄死我们呢?不想帮我们的话,可以直接拒绝,或者将我们骗去安全的地方也行啊,他这么做也太凶残了。” 战王爷狞笑:“说不定他已经与我们要找的主谋勾结上了,或者他真的就是参与者之一,为了帮助主谋清除障碍,不惜送我去死,也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但这也再次说明,我们离主谋和真相又近了一步。所以他死得好啊!” 夏雨琳看着他,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道:“王爷,有一句话我很想跟你说,但又一直不敢说。” 战王爷冷哼:“你是胆小怕事的女人么?我又是不敢听真话的男人吗?说吧!” 夏雨琳吞吞吐吐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失踪者仍然毫无音讯,而且可能的知情人为了守护这个秘密甚至不惜自尽,可以想象,这个案子里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咱们都要有心理准备,那就是、就是失踪者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其实,她想说的是,恐怕失踪者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么会真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她不敢去看战王爷的表情,就去看楚留非那张狗熊脸,结果被他脸上的阴沉和冷酷吓了一大跳。 他的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就像凶神恶煞一般,横眉怒目,脸色如铁,连覆盖了半张脸的胡子都像一根根钢针似的冷硬,整个人跟平时的嬉皮笑脸和玩世不恭完全不一样。 战王爷好久不说话,夏雨琳又偷偷看了他一眼,瞬间打了个哆嗦,好冷…… “死就死呗!”楚留非突然淡漠地开了口,“人总有一死,死有什么可怕的?八荒虽然死了,但只要调查他过去的行踪,知道他去过哪里、做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总会找到蛛丝马迹的。就算我们最后连尸骨都找不到,也还是要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将罪人斩尽杀绝。” 夏雨琳总觉得他的声音里透着彻骨的怒气、恨意与杀气,他到底有多想破这个案子啊? “你很恨犯下这个案子的罪犯吗?”她忍不住问。 “是啊,我父亲曾经是京城第一名捕,为了追查这两桩案子耗尽心力,名声尽毁,导致英气早逝,死前要我一定要查清此案,我能不恨吗?”楚留非冷冷的。 “你想过吗,也许这几位失踪者是自己离开的呢?” “不可能!没有哪一个母亲舍得抛弃自己的孩子,她们若是主动消失,一定也是逼近的。” “是这样的道理!”战王爷终于开口了,“我母妃非常疼爱我,我当年又如此年幼,我母妃不会舍得抛弃我的。我们回去吧,我会马上派人去调查八荒过去的行踪,耗尽我的全力,我也一定会查出他到底做过什么亏心事。” 夏雨琳道:“这样的调查可能会耗费很多时间,我担心主谋会把相关痕迹和线索抹杀……” 战王爷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拜访其他的风水先生,找出其它的风水宝地,一一进行调查,我就不信找不到我父皇的墓地了!” 夏雨琳道:“这倒是一个办法,我们走吧。”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拜访了汀城内外的十几名风水先生,拿到一批“风水好地”的名单后进行交叉对比,最终选中其中一部分进行勘察。 然而他们一口气找了十几处所谓的风水好地,虽然没再遇上什么危险,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啊。”夏雨琳在总结会议上喃喃,“汀城也许不那么大,但四周可以埋人的好地方实在太多了,咱们若是想找遍这片广阔的区域,恐怕得找上一年半载的。” 楚留非:“我也觉得这么找太盲目了,还是要重新分析这些地点,有更强的针对性才好。” 战王爷将一叠图纸放在他们面前:“咱们还有这些地方没找过,你们看看吧。” 他们之前找的那些风水先生虽然没有八荒道长那般有名,却也都是实打实的行家,其中不少人去勘察过风水后都留有现场的图纸,作为日后教授徒弟、钻研业务所用,本来按行业规定,他们是必须为客户保守秘密的,但战王爷的重金和游说之下,他们还是交了底。 夏雨琳很认真地看了半天之后,抽出一张图纸来:“我来这个挺符合先皇的口味的,而且也只有这个地方没有被人选用过了。” 楚留非拿过来一看:“恶龙之脉?” 这是一名新出道的风水师绘制的地图,根据地图的说明,这个地方也呈龙脉之像,但地形复杂,陷阱极多,地气极狂,“龙脉”乃是极品的“恶龙”之像,没有足够强硬的“命”和足够强大的“气”,根本镇不住“恶龙”,还会招来毁灭性的灾祸。 据这名风水师说,他找到这一处“全新”的龙脉之后,曾经试着向几位客户推荐,结果被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便心灰意冷,再也不提此地了,因为战王爷一行出重金“收买”他勘查过的所有“宝地”,他便乐得卖掉资料。 夏雨琳道:“我听说先皇是个霸气侧漏、唯我独尊的厉害人物,最是喜欢冒险和挑战的,而且想问题、做事情不拘一格,那么,他看中了这种所谓的恶龙之地,相信自己绝对能镇得住恶龙,不是挺有道理的吗?而且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不会被世人盯上,能让他的长眠之地不受打扰,对吧?” 战王爷缓缓地道:“依照父皇的性情,确实有可能会做如此选择。” 楚留非道:“既是如此,咱们明天就去探个究竟。” 汀城四周的风景都不错,唯独西北方有一片巨大的沼泽,名为“恶泽”,终年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而沼泽的另一端有一座据说终年都是阴沉沉、阳光都照不进去的“亡山”,这样的地形加上这样的名字,谁会想去啊?谁会认为那里有风水宝地啊? 因为如此,汀城四周都被风水师勘察了个遍,唯有“恶泽”与“亡山”无人涉足,那位新出道的风水师为了打出名号,才会前去勘察,最终发现了这块“恶龙之脉”。 就在一行人准备出发的时候,派去调查八荒道长的探子传来最新消息:八荒道长在先皇薨后就以缅怀先皇为由,迁来汀城隐居,其中数次独自去过恶泽与亡山,缘由不明,每次去都要几天才归来 390 找对地方了 而且这么多年来,八荒道长除了在他所隐居的山里活动,就只去过恶泽和亡山,除此之外,他不曾去过别处,也很少与他人接触。 战王爷听后冷笑:“看来恶泽与亡山真的有问题了,咱们这一趟估计能有收获。” 夏雨琳道:“如果那里真的有什么猫腻,咱们是不是得多带几个人一起去?” 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人的“对手”极力阻止他们和想除掉他们,如果那里真的埋藏有什么秘密,那么“对手”一定会在那里设有埋伏或陷阱,此处一定不会安全的。 战王爷还没有说话,楚留非就道:“放心去吧,我自有安排。” 战王爷道:“这是本王的私事,本王可以让侍卫暗中跟随。” “哦哦,暗中跟随?你怕别人察觉不到咱们的行动么?”楚留非唇角一勾,一脸嘲讽,“如果那里真是先皇的长眠之地,你带这么多人去,风声一定会走漏的,你想冒这样的险吗?” 战王爷抿了抿唇后,缓缓道:“那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他的身份太显赫和敏感,即使做了乔装,也说不好是否被人盯上,确实是不好带其他人去的。 达成一致后,同样是四个人一只猫一道出发,先去恶泽附近的一座山里假装搜索了一番,直到天色暗下来之后,确定无人跟踪了,才往恶泽行去。 到了恶泽时天色已经黑了,因为月色皎洁的缘故,几个人勉勉强强看得到四周的轮廓,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的。 在黑夜里点火实在太显眼,他们也不敢点火照明。 楚留非从夏雨琳的肩头拎下夏公子,放在前头,道:“你大展身手的时候来了,你就走在前头探路,若是看到鳄鱼蟒蛇什么的说一声,若是发现地面有陷阱泥淖什么的也说一声,别让咱们灭团了。” 所谓沼泽,地面当然几乎都是烂泥,夏公子有洁癖,一落地就拼命跳脚,骂:“你不知道什么是尊老吗?本公子都快六十岁了,你还让本公子黑灯瞎火的在前头探路?若真的有蟒蛇鳄鱼什么的,一口就能把本公子吞下了,还轮得到本公子出声警告?” “你被吞了也好,如此我们便知道危险来临,及时做好应对……” “你个没有良心的臭小鬼,本公子咬死你……” “好了,别吵了,这里没有鳄鱼蟒蛇,只有深不见底的陷阱。”战王爷也不嫌脏,将夏公子拎到肩膀上放好,同时组装好他的银枪,拿枪尖戳着前头的地面,“每个人拿东西探路,别落进陷阱里就好。小猫视力比咱们好,就帮咱们看看四周的动静。” “哼,小子还算有点修养,先皇没有白养你这个儿子。”夏公子拿爪子在他的衣服上抹来擦去,哼哼。 夏雨琳跟在战王爷身后,左右手各拿了一根坚硬的拐杖,用力地探路,很怕自己会不小心踩到类似流泥的陷阱。 走在她身后的是楚留非,走在最后的香三,一行四人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前进。 摸黑走沼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夏雨琳一路上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在她的队友都是神一样的人物,对这样险恶的环境都习以为常,经验丰富,经过一夜的摸爬滚打以后,还是安全地走过了这片茫茫沼泽,到达亡山。 天亮了,夏雨琳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喘气:“终于熬过来了,希望回去的时候也能平安……” “喝吧。”楚留非递水囊和肉干给她,自己也在她旁边坐下,就着葫芦喝酒,慵懒地道,“放心吧,咱们一定会安全回去的。” “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夏公子忽然抬头,绿色眼珠转来转去,“昨天晚上我发现四周似乎有人在盯着我们,但因为他们离得比较远,动作又很快,我看不清楚,不确定有多少人跟着。” 几个人都停下咀嚼的动作,紧紧地盯着他。 “他们是跟着我们来的,还是早就在沼泽里埋伏的?”战王爷脸色很是冷峻地问。 夏公子想了想,很肯定地道:“绝对不是尾随而来的,而像是早就隐藏在沼泽里,暗中观察着咱们的行动。” 沼泽里长着大量奇怪的高大植物,还是有不少可以藏人的地方,但在晚上,想在这样的沼泽里自由行动或打上一架什么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楚留非恶作剧地弹了弹他的耳朵:“既然你发现了为何不早说?难道是想坑我们一把不成?” “喵——”夏公子很生气地冲他啮牙,“沼泽危险,我不是怕你们分心么?如果当时就告诉你们,你们很可能会采取行动,徒增危险罢了,而且,在那样的环境中,咱们就算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咱们,又能怎么办?还能冒险去追击他们不成?” 沼泽里如此危险,他们又不熟悉环境,又是暗夜,盲目去追击对手,是非常愚蠢和危险的事情,他虽然没闯过江湖,却也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 战王爷道:“依你所见,他们可是高手?” 夏公子又认真想了一想:“我觉得是。他们虽然离得有点远,但跟着我们的时候,动作非常快,轻盈,而且似乎很熟悉沼泽的环境,我觉得他们的动作恐怕比你们也慢不到哪里去。” 这副身体最好的一点就是眼睛在晚上特别好使,能看清和捕捉到对方细微的举动。 夏雨琳拍了拍额头,埋头狂吃东西。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次恐怕真的是进狼窝虎穴了,现在想撤退也不可能了,她只能拼命吃,努力补充体力,免得呆会儿连跑都跑不动。 “哈哈哈——”战王爷突然纵声大笑,笑声传得很远很远,生怕方圆五百里没人听到似的,“看来这次有戏了!如此,我非把这座山给翻遍不可!” 夏雨琳打赌,他就是故意说得这么大声,故意让暗处的敌人听到,诱使他们冒出来打本团。 想到这里,她放下水囊,站起来,抖抖手抖抖脚,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开始做逃亡之前的热身,因为昨天下午在山林里狠狠睡了一大觉,昨晚后半夜又是楚留非背的她,她现在也不困,就是有些累。 “我来帮你按按。”楚留非走到她身后,很殷勤地帮她按肩膀,“包你通体舒爽。” 夏雨琳骂了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却也不排斥他的服务。 他们没看到,前头那座不是很高却很陡峭的山峰的暗处里,有一个人正用白多灰少的眼睛看着他们。 “依照计划,一刻钟后开始行动。”他用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说。 391 隔离死战 一刻钟后会发生什么事呢? 约莫半刻钟过后,夏雨琳等人起身,刚走了没几分钟,前头突然就飘来一处浓重的雾气。 夏雨琳抬头,这个时候应该晨光温暖才是,但这座山却被晨雾所笼罩,基本上看不到太阳。 深山雾重,这种山常年弥漫雾气并不奇怪,但是,正常情况下,越靠近中午雾气越少才对,这里却是相反,难怪人家都说这里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她打量四周的时候,那片雾气已经迅速飘过来,很快就将他们包围,她的可视距离越来越短,甚至连四五米之外都看不到了。 “大家小心,马上向我靠齐,千万不可以走散和迷路了。”前头传来战王爷的声音。 因为没了走夜路时的戒心,加上刚才还在休息,几个人的神经都有些放松,彼此走得有点散,就一小会儿的功夫,夏雨琳就看不清战王爷的影子了。 她加快速度,朝战王爷的声音来处走去。 她以为她跟战王爷近了,却发现战王爷没了踪影,于是叫起来:“老板——老板?” 这时起了一阵大风,风吹树摇,摇得还很厉害,她的声音就被淹没了。 于是换个人叫:“香三?香三——” 还是没有人应,转头四顾,雾气太重,两三米之外都看不清楚了。 “楚留非——楚狗熊——”她只能拿出“压轴”的名字来喊,但是,声音继续被风声淹没。 她开始慌了,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起来,一声声地叫:“老板——香三——楚留非——” 没有任何人应她。 突然,一条鬼魅般的黑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转瞬就没了影子,惊得她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普通人哪里会有这么快的速度?会是什么动物吗? 如果是动物,那一定是体形相当大的动物,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但她还是能确定黑影大概有一人高,喵的太可怕了啊,真打起来的话,她能是对手? “夏、夏公子?喵喵——喵喵呜——” 因为害怕引来危险动物,她不敢太大声了,放低了声音,甚至开始学猫叫,心里祈祷着耳朵灵的猫大爷能听到她的“呼救”,而奇怪的动物盆友看在这声音上千万别来找她。 “吼——”似乎适得其反,她的喵喵声引来了显然是动物盆友的回应。 怎么能这样呢?夏雨琳欲哭无泪。 她什么都不敢叫了,手里拿着双截棍,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就怕有什么怪物跳出来吃他。 那几个所谓的顶尖高手往哪里去了? “吼——”神秘的动物声音不断响起来,离她越来越近,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道黑影,又从她面前闪过,而且闪过来,闪过去,反反复复地闪,她就是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眼泪终于落下来,她闭上眼睛,大叫一声:“救命——” 什么东西抱住了她。 她不敢睁开眼睛,继续尖叫:“啊——” “是我,别再叫了。” 咦,这个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抱住她的人居然是楚留非。 一时间,她悲喜交加,觉得自己终于有救了,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不怕不怕,有我在呢。”楚留非似乎颇为享受这样的状态,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哄她,“你只要依靠我就好,不用怕啊……” 一阵冷风吹来,夏雨琳突然就清醒过来。 喵的,她这是干什么呢?都还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危险呢,她居然就被吓成这样?而且还是在这只大狗熊的面前,还被他这样抱着哄着?丢脸死了有木有? 她赶紧推开他,擦干眼睛,板起脸:“我不装可怜,你们就不出现是吧?” 楚留非嘀咕:“明明吓哭了,还要装……” 啪!夏雨琳一掌打在他的脸上,骂道:“你才装呢!你装什么英雄好汉?我问你,你刚才在哪里,其他人又去哪里了?” 楚留非叹气:“这场雾太大了,我没看到其他人去了哪里,我就关心你,一直跟在你旁边,生怕你走丢了……” “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夏雨琳瞪他,“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我刚才看到有奇怪的东西闪来闪去,你没看到?你的眼力和耳力不是很好吗,啊——” 她忽然想到什么,大叫:“该不会是你故意装神弄鬼来吓我吧?” 那样的体形和速度,很有他的风格啊,她怎么现在才怀疑? 楚留非很严肃地道:“没有!绝对没有!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越是严肃,夏雨琳越是不信:“呸,一定是你干的!你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来吓我,尼玛的真不是人!” 说着,她就抬脚去踹他,狠狠地踹,一点都不留情。 “嘘——”楚留非忽然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出声,我们中了埋伏,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们。” “唔唔唔唔……”夏雨琳挣扎,想骂他,你又有这种招术来调戏我?门都没有。 突然,楚留非抱着她往地上一滚,又是一滚,连滚了几圈后才停下来,用很低的声音道:“对方在朝我们放箭,你就藏在草丛里,千万别出声。这样的雾气,他们要发现你也不容易。” 说罢,他就放下夏雨琳,抽出软剑冲出去。 雾气似乎没刚才那么大了,但夏雨琳也只看得到五六米之内的范围,迷濛的雾气中,有两条人影绞杀在一起,她既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也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但剧烈频繁的、杀气四射的兵器相击声却是相当的清晰,听得她心惊肉跳。 对方一定是顶尖的高手!因为就她所能看到的而言,对方的速度、动作并不亚于楚留非。 对方是谁?是“香血海”吗?昨天晚上暗中观察他们的也是“香血海”吗? 如果是“香血海”,他们没有尾随己方而来,却早早就在这里暗中埋伏,难道他们还能准确地预测己方的行动?如果是这样,那之前沉默了好多天的“香血海”很可能想在这里将己方一网打尽,那样就太可怕了。 战王爷呢?香三呢?他们到底在哪里?是不是也像她和楚留非一样中了埋伏? 她猜对了,此刻,战王爷和香三已经被引导和隔离在不同的地方,并与顶尖的对手杀得难分难解,这一战于他们而言,是决死之战。 他们已经意识到敌人在借这场大雾将他们分别隔离,试图各自击破,而对手的实力十分强大,他们唯有全力以赴。 392 中了埋伏 打着打着,楚留非和对方就走远了,不见了。 夏雨琳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心里又慌又怕,她现在该怎么办?继续躲在这里,还是去找人? 这么浓的雾,根本就无法辨别方向和路径,她乱跑乱转,万一迷路怎么办?可这样等下去,她也有可能与队友们越来越远。 就在她慌乱不安的时候,眼前的雾慢慢消散,她可视的距离和范围越来越远,越来越广,四周的山头和树林慢慢地显露出来。 她看到楚留非和对手的身影,他们离她有点远,而且有越打走得越远的趋势。 绝对不可以落单,否则她一旦遇到高手就死定了,而跟着队友,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她往楚留非的方向跑去。 待她跑到楚留非的跟前时,眼前的雾气散得差不多了,她看清了他们的动作,心里就是一骇:对方的身手似乎还在楚留非之上啊! 楚留非的速度和气势并没有落下来,但身上已经有了数道伤痕,而他的对手衣服被划破了数处,却没有受伤,夏雨琳看得出来楚留非已经施展了全部的实力,比她以前所看到的他的表现都要强大,然而,他仍然没能在这场战斗里占上风。 她盯着楚留非的对手,楚留非的攻击虚实难测,但对方似乎总能及时地躲过,就像能预测到楚留非的举动一般。 夏雨琳听香三说过上次重伤他的“香血海”杀手中,就有一个实力在他之上的、总能预测到他的攻击的高手,就是眼前这一个吗? 这个人会是香一还是香二? 在这场接连不断的狙击中,“香血海”究竟是自发行动,还是受人雇佣? 不过,楚留非虽然不能重创到对方,却也没有落败的迹象,说起来算是势均力敌,非要分个胜负的话,这一定是一场持久战。 开始的时候,夏雨琳看得惊心动魄,看了一阵子,她看得津津有味,又过了好一阵子,她开始看累了,老是这样打来打去没完没了的,打得再凶,也会累的啊! 她坐在旁边的一颗大石头上,托着腮梆子,不断打呵欠。 为了鼓励楚留非结束这场战斗,她违心地道:“楚留非,你若是能在半刻钟之内打败他,我就亲你!” 她以为楚留非一定会两眼发光而后小宇宙爆发而后迅速将对方击倒,然而,楚留非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手,稳扎稳打,完全不受她影响。 她觉得她的自信和自尊心受到了一点小小的伤害,于是不吭声了,开始打瞌睡。 “小姐,你这边可还好?”香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跳起来:“香三?你没事吧?” 事情大着呢!香三又一身是血,嘴边有吐出来的血迹,右臂似乎被废了,他用左臂扶着右臂,一副勉强在支撑的模样。 香三淡淡道:“不太好,不过我能撑住。” 夏雨琳扶他坐下来,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小药箱,七手八脚地要给他检查手臂。 “先不要动。”香三摇摇头,“我的右臂脱臼,待其他人方便时再给我接上就好。” 夏雨琳不敢动了,想了想:“你先吃几粒药丸吧,补血补气,调理脾胃,治疗内伤什么的。” 香三道:“就吃几粒试试看。” 夏雨琳拿水和药丸喂他喝了,他服下以后,就扯下衣服,拿金创药往伤口上撒。 待他将伤口都撒上药后,楚留非和对手又打到更远的地方去了,他站起来,拖着松垮的左臂,右手持刀,往他们的方向走去。 楚留非和对方仍然打得难分难解,香三咬了咬牙,挥着刀就要上去帮忙。 夏雨琳拉住他:“你的左手都动不了了,你上去也帮不了忙,还是休息一下吧。” 香三眼里闪出狠厉的杀机:“对方说不定还有埋伏,咱们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个人。” 对方太强了,这种强人一定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阻碍,只要有机会,就必须要全力截杀,绝对不能留下祸患! “可你都这样了,能怎么打?” “无妨!只要我还能动,就一定能打。” 香三说着,已经甩开夏雨琳,持刀就冲出去,突然一条人影拦在他的面前:“伤者勿动,由我来处置就好。” “老板?”夏雨琳一脸欣喜,“你还活着啊,恭贺恭喜。” 来的人是战王爷,他手握银枪,一身狼狈,衣衫染血,没有了平时衣衫洁净、一丝不苟的样儿,但那股子杀气和戾气却比任何时候都盛。 他是将军,是战神,只有最危险的战斗才能让他展示出他最强大的一面,越战越强,越战越勇,便是他现在的写照。 “在找到我的母亲之前,我绝对不会死的!”战王爷冷哼,长手一挥,枪尖闪银,化成星光点点,朝楚留非的对手刺去。 那名高手功夫确实是顶尖的,与楚留非不相上下,但这仅限于单打独斗,再来一个功夫相差不多的战王爷,他一人力战两名顶尖杀手就吃力了。 很快,他的身上出现了伤痕和血迹。 凭他的功夫,原本还是可以再撑一阵子的,但他见自己无法打败楚留非和战王爷联手,也很懂得审时度势,没有死抗到底,而是不断后退,接着找到一个机会,转身就跑。 楚留非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让他讨不了好的杀手,杀得兴起,哪里肯就这样结束战斗? “还没分个胜负,怎么能跑?”他大叫着,提剑追击。 战王爷觉得有必要擒住对方问话,便也追了上去。 他们都去追人了,夏雨琳也不敢留下来,便与香三跟了上去。 前头的地形弯弯绕绕,陡峭崎岖,地面十分湿滑,行走极为不便,夏雨琳跌跌撞撞地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处比较平坦的山坳里,看到楚留非和战王爷正在那里搜索着什么。 “你们在干嘛?”她喘着气问。 “那厮居然躲起来了。”楚留非一脸铁青,“我以为他是条硬汉,没想到打不过就跑,跑了以后就躲起来,根本就是个孬种。” 夏雨琳道;“你们两个打一个,他打不过了逃跑也是正常,难不成他要留下让你们杀?” “现在不是一较高下的时候!”战王爷冷冷地打断他们的对话,“咱们是来办正事的,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楚留非哼了哼,刚想说什么,香三的脸色就变了:“糟糕,中埋伏了!你们抬头看——” 几个人抬起头来,脸色全变了。 四周的山头上,露出半身或全身的黑衣杀手一大批,人人手里持着巨大的弯弓,对准了他们。 393 死里逃生 任是身经百战,英勇无畏,几个人都脸色大变,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中计了!对方先是将他们隔离开来,派顶尖高手与他们一对一作战,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精力,接着再将他们引到这个“瓮”中,从而将他们一网打尽。 莫说楚留非这样的高手,就是夏雨琳这样的业余中手也能看得出来,那些将箭尖对准他们的杀手没一个是泛泛之辈,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与冷静是非常有实力、非常有自信的强者才能拥有的气魄,而己队只有区区四人,一只菜鸟加一个重伤员加两个体力消耗过半的高手,怎么打? 没有退路,没有藏身之处,人数和实力相关悬殊,这一次,真是糟糕了。 夏雨琳觉得自己的腿在发软。 三个男人不动声色地移动方位,将她包围在中间,她意识到他们以她为重的保护之后,眼睛微微泛红,一度失控的精神稳定下来。 “怎么办?”她低声道。 “冷静。”战王爷吐出两个字。 而后,他看向对方,大声道:“我乃大翼王爷梦清岭,前来此地公干,你们究竟何人?截杀王爷乃是死罪,你们想要挑战皇室不成?” 他相信这些人多多少少与他要查的案子有关,他希望能从他们的嘴里问出一些线索来,再简单、再轻微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让他有一丝收获就好。 然而,对方几十个人,没有一个人出声,反而调整射箭的姿势,显然想要将他们一击致命。 果然是非常职业的杀手,只杀人,不说话。 “我数到三,而后开始行动。”楚留非低低地道,“一,二,三——” 声音一落,跟他们早就心有灵犀的夏雨琳拔开刚才就已经拿在手里的烟雾弹。 这三个男人之所以将她围在中心,不仅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为了替她挡住杀手们的视线,让她可以做小动作。 她的功夫虽然没法跟他们比,但也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比如保管和施发烟雾弹这种事情,她还是可以做得很好的。 瞬间,一股烟雾乍现,迅速弥漫开来,将三个人的身影笼罩住,并往高处飘去。 这个山坳就这么点大,四周的高处都站着杀手,他们就算被烟雾掩盖,其实也没有多少逃生的机会,只是,至少可以让他们多喘息一会儿。 就在烟雾散开的瞬间,楚留非一手横抱住夏雨琳,和另外两名队友一起闪进茂密的草丛里,躲起来。 嗖嗖嗖……乱箭穿空之声此起彼伏,声声扣人心弦。 夏雨琳卷成一团,躲在草丛里,楚留非整个人从身后包住她,做好了为她挡箭的准备。 这样的姿势很暧昧,但形势危急,谁都没有心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在烟雾消散了大半以后,夏雨琳又掏出一颗新的烟雾弹丢出去,再次将现场弄得雾濛濛的。 如此,一次次地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又如何?对方不会率先撤退的,而她手里的烟雾弹会有用尽的时候,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不知道其他三名队友是否已经遭了毒手。 十几分钟后,夏雨琳握着最后一颗烟雾弹,急得快哭了:“怎么办,只剩下最后一颗了……” 楚留非的声音很沉稳:“不怕,你就把最后一颗用完了,我保证不会有事的。” 夏雨琳抽着鼻子:“你到底哪来这样的自信啊?” 楚留非道:“因为我是楚留非嘛,当然是永远都有自信的。” “自以为是……”夏雨琳嘀咕一声,将最后的烟雾弹丢出去。 几分钟后,烟雾淡了,现场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杀手们手里的箭,全都往空地四周的草丛里射去。 夏雨琳感到身后的楚留非身体猛然一振,并闷哼一声,担心起来:“你中箭了?” 楚留非没有说话,而是纵身跃起,挥着手中的软剑,舞出一张严密的剑网,斩断铺天盖地的利箭。 他果然中了箭,就在后背之上,箭刺得似乎挺深,就他这样还要逞英雄?夏雨琳的心脏都揪成了一团,恨不得冲出去将他塞进地里,让箭再也射不到他。 他一冲出去,无处可躲的战王爷和香三也冲出来,抡着武器挥扫箭雨。 一箭,两箭,三箭……他们都中了箭,夏雨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正在送死,眼里全是泪,下唇都快被咬出血来了。 真的要灭团了,她看不出他们还有什么生机……她不能看着自己的队友送死! 要死就一起死吧! 她猛然冲出去,将眼看就要被一枝利箭射中后心的香三推到一边,那枝箭射到了地上,香三逃过了这一劫,然而更多的利箭从天而降,她也好,其他人也好,无处可躲。 夏雨琳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箭朝自己射来,心里想的居然是:临死之前,她该想些什么才好? 即将灭团之际,突然一道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来,响彻了整座山头。 那些箭,突然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控制住了,全部停在空中,而后纷纷落到地上。 从鬼门关里收回脚的夏雨琳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回不过神来。 楚留非却松了一口气,单膝跪地,以剑撑地,身上的血不断滴下来:“他们终于来了……” 夏雨琳眼里就“叭嗒叭嗒”地落下泪来,缓缓地回头,嗫嚅着双唇:“是、是肉肉来了吗……” 除了肉肉,没人有这种能力。 “十一——”熟悉又可爱又惊慌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果然是肉肉的声音,她“哇——”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哭起来。 真的吓死她了啊!差点灭团啊…… “十一不要怕!肉肉来救你了!”一条人影冲过来,抱住她,“十一不要哭哦,肉肉会保护你的……” 夏雨琳泪眼模糊地抱住肉肉,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虽然这样很丢脸,但是,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好不好…… “小心,箭来了——”楚留非大叫。 夏雨琳猛然一惊,抬头,又一波箭雨铺天盖地地射过来,而肉肉还沉浸在安慰她的情绪之中,根本没注意到危险在即。 难道,要连肉肉也跟着一起灭团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人冲过来,将手中的衣服和兵器挥舞如风,将那些箭雨全部扫开,而后,这批人兵分两路,几个人留下来,大部分人往四周的山头奔去,对付那些杀手去了。 原来是沐瑛、紫鞘、舍微等人带着一批人赶到,及时救了他们。 情绪大起大落的夏雨琳好久回不过神来。 394 先皇的墓穴 待她回过神来时,战斗已经结束,一群人正在紧张地给伤员疗伤,己方好像没有人员死亡。 “发生什么事了?”她坐在地上,靠在肉肉的怀里,喃喃地道。 紫鞘一边给伤员包扎伤口一边道:“老大让我们带一批高手,暗中在今天凌晨赶到恶泽,如果看到他发射的救援信号就立刻冲到亡山相助。那些高手都是老大的江湖朋友,义务帮忙的。” “喔……”夏雨琳长长松了一口气,原来楚留非才这么有自信啊,不过这时间点也掐得够紧的,他们再晚来几分钟,她就是尸体了。 “你放心吧,兄弟们正在搜山,绝对不会让敌人跑了的。” “我们这边有没有人被杀?包括你的江湖兄弟们?” “暂时没有。敌人死了几个,其他人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夏雨琳叹气:“谢谢你们救了我们的命。” 虽然得救了,但是,战王爷来这里的目的和秘密还能保得住吗? 战王爷、香三、楚留非都中了好几箭,要害部位没有伤到,但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而这座山里还不知隐藏着怎么样的危机,所以说,这些救兵是必须要留下来的,这么多人在场,他们要如何去搜查先皇的墓地? 唉,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后,去搜山的新队友回来了,他们跟“香血海”的杀手交过手,双方都有伤亡,对方死多伤少,我方伤多死少,而据紫鞘说,她和沐瑛这次带来的救兵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个个皆是精英,伤亡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很惨重的了,可见“香血海”的实力之强。 新队友汇报搜山的情况:“其余杀手已经逃离此山,山里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另外,咱们哥几个在后山发现了一道瀑布,瀑布两边的景色不错,咱们不妨去那里休息如何?” 夏雨琳听了心里一动:“那就麻烦各位大哥送我们过去吧。” 按照地图,那道瀑布形如“白龙”,“白龙”所过之处,土地肥沃,草木茂盛,那是祥瑞的象鼻,最是适合葬人的。 未受伤的新队友们便扶着伤员,慢慢往后山行去。 山里并没有路,走的尽是崎岖山地,加上山里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走得极为辛苦,但走到后山之后,一处漂亮的景色却显露了出来。 一道瀑布如同一条白练,从十几米高的悬崖上流泻而下,山下是大大小小的白色鹅卵石,瀑布落到地面之后便形成一条白色的小溪,从鹅卵石上蜿蜒流过,加上瀑布两边的山崖上长满了绿色植被,小溪两岸长满了花花草草,乍一看过去,还真的像一条白龙卧在大地之上,龙首仰天,隐有升空之势。 更难得的是,此时已近中午,山中别处都是雾气飘渺,阴云罩天,视线晦暗,但此处却是相反,阳光从阴云中射下来,就正好投在这一条“白龙”之上,看起来阳光明媚,活力十足。 夏雨琳打量眼前的“白龙”,暗忖:先皇会是埋在这里吗?若是,会埋在哪一处? 一群人也累了,纷纷在溪边拱起帐篷,升火做饭,照料伤员。 很有默契的是,没有人问起楚留非等几个人来这里做什么,除了肉肉。 “十一,你们找到宝藏了没有?”肉肉终于看到了漂亮的地方,心情变好了,不断地问她。 “还没有呢,所以咱们还得在这里继续找。” “喔,那肉肉也帮你一起找好了,找到了咱们就一起回家。”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谢谢肉肉。” 肉肉很开心地跑去盛了一碗鱼汤给她:“来,十一喝鱼汤,喝了就不累了。” 夏雨琳感动得亲了亲他的脸:“谢谢肉肉。” 肉肉更开心了,扬着花一样的笑脸问:“十一有没有什么事要让肉肉帮忙的?” 夏雨琳知道他很需要证明自己是个可靠的男子汉,便笑着拿出染血脏污的毛巾送给他:“肉肉帮十一洗干净这条毛巾好不好?要去下游远一点的地方洗哦,上游的水要拿来煮饭,所以不能在上游洗。” “好好,肉肉现在就去,快快地去,快快地回。”肉肉拿着她的毛巾撒腿就往下游的地方跑,跑得很远。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后,肉肉才跑回来,体贴地拿干净的毛巾给她擦脸擦手,还神秘兮兮地在她的耳边道:“十一,我发现了神秘的宝藏哦。” 十一没当一回事,敷衍地配合他:“肉肉好厉害,发现了什么宝藏呢?” 肉肉小声地道:“肉肉在水里洗毛巾的时候,看到水里有一个奇怪的倒影,倒影里有一个洞口,洞口里闪着光,肉肉想上面的悬崖上一定有一个洞,洞里放着宝藏。十一,咱们等下,不,还是晚上好了,咱们偷偷地去找宝藏好不好?” 十一心里微动,也压低声音:“好,不过这是咱们的秘密,你不可以让别人知道哦。” 肉肉很认真:“肉肉才不会让别人知道。” 虽然这么说,夏雨琳在睡了一觉以后还是去找战王爷和楚留非,将肉肉的发现告诉了他们。 两人都有些激动,虽然都受伤不轻,却还是坚持要马上就去,夏雨琳好说歹说,才将他们劝服。 临近傍晚的时候,楚留非让众人自行活动,自己说要去散散步,就往下游去了。 在肉肉发现奇怪倒影的地方,夏雨琳和战王爷已经先到了,坐在那里作随意聊天状,待楚留非过来后,三个人研究着水面的倒影,发现溪边悬崖上一处爬满藤蔓的凸出面后隐藏着一个洞口。 几个人心里都有了底,趁着天色暗下来,众人在升火做饭的时候就利用各种工具爬了上去,而后扒开藤蔓,就着隐隐的光线,看到里面虽然不大,却修建得像一间房间,地面平整,洞顶呈弧形,四周的墙壁上点着长明灯,中央的地面上建有一个约莫两米高的平台,平台上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椁,平台的前面还有一个龛台,龛台上香烛牌位什么的一应俱全。 几个人都激动了,普通人可不会用这么巨大的棺椁,更不会在这种地方埋葬,莫非,踏破铁鞋无觅处? 两道影子一闪,战王爷和楚留非不顾自己受了重伤,就往那座平台冲去,齐齐站在龛台的前面,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 夏雨琳也走过去,看到龛台上的牌位刻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龙定天。 哇,她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对着牌位就是一拜。 395 婉妃的身份 龙定天就是开国皇帝、战王爷的老爹,货真价实的强大帝王耶,她居然能见到传说中的帝王棺材,当然要稍微表达一下敬意。 战王爷盯着牌位,眼睛发红,目有泪光,喃喃:“父皇,你可是在这里安息?” 但他终究是王爷,不会轻易就信了,纵身一跃,上到平台,伸手就要去检查那口棺椁。 这时,一个苍老的、幽长的、蕴蓄力道的声音传出来:“来者可是小王爷?若是,请勿打扰皇上的安眠。” 这么老的声音了,居然还这么有气势?夏雨琳吓了一跳,转头四顾,又吓得“哇”了一声。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拄着拐杖,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不知何时出现并站在墙边,要不是他有影子,脸上有生气,她真的会以为他是那僵尸之类的。 战王爷先是怔了一会,而后紧紧地盯着他,口气又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你、你可是太华?” 夏雨琳心里又“哇”了一声,传说中那个拥有能记住所有见过、听过的东西的大太监太华?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个太华居然还活着,而且还守在先皇的身边,够忠诚的。 太华微笑:“是,臣便是太华。” 战王爷从平台上跳下来,走到太华前面,深深鞠了一躬,道:“清岭见过公公。” 太华虽然只是一个太监,却是他父皇生前最得力、最信任的心腹,陪了他父皇整整一生,虽然未曾在人前立过功勋,却在人后为父皇不知办了多少得力的事情,也是极有威望的,他也是很敬重这位大太监。 太华也对他行了一礼,道:“我守着先皇陵墓十三载,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人,不愧是先皇最疼爱的小王爷,才智和运气都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小王爷找到这里,有何用意?” 先皇在去世的前两年退位,太子登基,战王爷当时受封王爷,但赐字还不是“战”字,“战”字是他在战场上立功无数后才被赐予的,太华若是一直呆在这里,不知道这一点也是情理之中。 战王爷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公公,这棺椁里的人,可真的是我的父皇?” 太华回答得斩钉截铁:“是的。先皇起兵之前,曾经在恶泽与亡山隐藏了大量财富与大量兵马,成功地掩人耳目,为日后起兵打下了基础。这里堪称是先皇的福地,先皇选择在此地长眠,既是为了保佑梦氏一族千秋万代,也是为了避免世人的打扰。还请小王爷回去以后切勿透露此地一丝一毫的消息,日后也莫要再来了。” 战王爷道:“得知父皇真身何处,并能为父皇上几柱香,清岭心愿已了,日后定遵父皇遗愿,再不踏进亡山一步。另外,清岭还有一事想请教公公。” 太华颌首:“小王爷请说。” 战王爷道:“我仍然在追查母妃的下落,公公可知道我母妃现在何处?” 太华摇头:“我不得而知。” 战王爷叹气:“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也不打算追问公公此事了。但另有一事相问。你可知道‘婉妃’是何人?现在何处?” 太华沉吟,没有立刻回答。 夏雨琳怕战王爷心软,不敢强硬对待这位气场极大的大人物,赶紧道:“太华公公,您说您不知道清贵妃的下落,我们相信,但我们绝对不相信您对婉妃毫无所知!今天问不出婉妃的事情,我们绝对不会走的!说不走就一定不走!” 说罢,她看向楚留非。 楚留非会意,淡然却坚定地道:“婉妃是千真万确存在的,而你作为先皇的贴身心腹,若是半点都不知道婉妃的事情,绝对说不通。所以,你不告诉我们实情,我们就与你一同陪伴先皇到死好了。” 太华对先皇忠心耿耿,一定不愿意他们在此处久留,而且他们的同伴离此处不远,他们若是迟迟不回去,同伴迟早会找到这里,到时,先皇的遗愿成空,太华一定自责和懊悔。 他就赌太华对先皇的忠诚程度。 太华长长地叹息:“你们几个,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夏雨琳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装傻了,准备逼他,然而,他接下来却道:“看在你们如此执着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罢。” 众人先是又惊又喜,而后竖起耳朵,一脸郑重,生怕漏掉了什么。 “我说我不认得婉妃,也是遵从先皇的命令,因为先皇不愿让任何人知道婉妃的真实身份。”太华缓缓地道,“婉妃的身份非常敏感,她其实是内阁大学士南起风的独生女儿南婉婉。”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全都一副被轰得五荤六素的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 夏雨琳隐隐也有过这样的念头,但她觉得太扯了,所以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后湮灭,再也不想。 现在听到太华这么说,她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心里百味杂陈:那舍微公子的身份?而夏公子的立场又该怎么办? 虽然三个人震惊,意外,满腹疑惑,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只是等太华说下去。 太华道:“你们一定知道南婉婉与夏墨清的关系,而夏墨清是先皇的好友,先皇封早逝好友的心上人为妃,这种事情传出去,于皇上、皇家的名声总是不太好的,所以先皇才让婉妃住在外头,善加保护,严加保密。” “先皇怎么能做这种事?”夏雨琳对夏公子很有感情,对他与南婉婉的爱情也深为敬佩与遗憾,这会儿沉不住气了,生气地道,“我听说他和夏墨清的友情很感人,而且他都五六十岁了,怎么可以在好友死后强占好友那么年轻的恋人?真是……” 真是沽名钓誉,虚伪无耻! “姑娘误会先皇了。”太华接下来的话又是石破天惊,“先皇对南婉婉并无男女之情,他之所以要封南婉婉为妃,是因为南婉婉前来向他寻求庇护,他才如此操办,将南婉婉护于他的名下……” “这么说南婉婉当年没死?她遇到什么危险才要向先皇寻求保护?舍微到底是不是先皇的孩子?”夏雨琳这才释怀了一点点,但更多的疑问令她迫不及待,连连追问。 396 是不是皇子 “这三个问题,我真的不知道。”太华脸色平静,“身为皇上的奴才,我所做的只是执行命令,绝对不会问为什么,更不会去追查前因后果。” “好吧,换个问题,南婉婉是何时向先皇寻求庇护的?先皇又将她安置在宫外何处?” 太华道:“永和十八年初秋,先皇出巡东南沿海,路过淼州时,南婉婉带着儿子暗中求见皇上。而后,两人在秘室里商谈了很久,谈什么外人不得而知。谈完以后,皇上让人暗中护送南婉婉离开,去了哪里,我也不得而知。” “先皇回京以后,太允和太慎便被先皇派出宫去执行秘密任务,次年,宫里的后妃册上了便多了一名‘婉妃’。也是从那年起,我便受先皇所派,不定期给婉妃送东西。先皇要我不得过问和调查婉妃的任何事情,我与婉妃除了寒暄,并无交流,因此并不了解婉妃的过去。只是,我曾经见过南婉婉数面,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婉妃一直住在春池边的竹林里。十一年前,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暗中离开竹林,只留下一封书信给太允、太慎,说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要去寻找她的长眠之处,让任何人都不要去寻找她。在那之后,先皇让太允、太慎暗中寻找婉妃,一直没有下落,在先皇病重之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太华微笑:“这便是我所知道的有关婉妃的一切。” 夏雨琳、楚留非、战王爷等三个人面面相觑,这样的说法与舍微公子所说的一致,南婉婉既然是主动离开的,那就算不得失踪,他们要怎么从她的“失踪”中寻找另外两桩失踪案的线索? 夏雨琳定了定神:“太允与太慎现在何处?” 太华道:“他们皆已去世。” 众人:“……” 如此,线索岂不是断了? 半晌后,战王爷道:“公公关于我的母妃、楚妃、婉妃三人失踪之事,可还有什么线索可以告诉梦岭?” 太华摇头:“抱歉,我刚才所说已经是全部。” 战王爷目光一黯:“我明白了,我给父皇上柱香后就走。” 说罢,他走到龛台面前,拿起一边备用的香点燃,插进炉里,跪地磕头。 战王爷跪他死去的父亲,夏雨琳能理解,不过,为什么楚留非也要这么做?她看着楚留非一脸沉静地点香、插香、跪地磕头,暗想,她是不是也该有样学样,要不然就显得没礼貌没教养? 想到这里,她也如法炮制,给先皇的棺椁磕头。 山洞里点着长明灯,将山洞照得相当明亮,地面上,有道黑影缓缓移过。 夏雨琳吓了一跳,抬头,竟然是夏公子。 夏公子抬头,看着先皇的棺椁,眼神复杂,表情奇怪。 夏雨琳担心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听到刚才的对话?猫走路是没有声音的,即使是耳力最好的高手也听不出来,如果夏公子刚才就已经悄悄地跟到这里,听到了刚才的话,那他的心情……想想就是悲惨世界。 这一刻,众人的心情都是复杂而严肃的,没有人说话。 夏公子默然一会儿后,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拿起旁边的香柱,从楚留非的身上爬上去,站在他的头顶上,用烛火点燃香柱,插进香炉里,而后跳下来,像人一样跪着,磕头。 他与先皇是好友,先皇薨后,他未曾拜祭过先皇,现在,算是了了他的一桩心愿。 虽然心情难平,战王爷和太华还是被他这只猫的举动给吸引住了。 夏公子磕完头后,又四肢着地,往洞外走去,仿佛没看到别人一样。 走了几步,他停下来,看着洞口,大声道:“既然来了,为何躲在外面?” 反正都到这份上了,他也没必要掩饰自己会说话的事情。 夏雨琳一惊,还有人躲在外面?不过想想也是,战王爷和楚留非受了重伤,这会儿心情可能也不平静,没听到洞口外的动静,也不奇怪。 “猫猫好耳力。”伴随着清雅悦耳的声音,一个飘逸空灵的男子拔开藤蔓,走进来,站在洞口,微笑,“打扰各位了,我是看十一小姐往这边走来,担心她出事,才跟过来的,结果就跟着爬到了这里。” 他顿了一顿:“我并非故意偷听,但你们刚才所说我都听到了。我想各位一定很疑惑我是不是先皇的孩子,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各位,绝对不是。” 夏雨琳觉得身边的两只男人和自己一样,都松了一口气,夏公子也可以松一……哦,半口气了吧? 太华道:“先皇与婉妃之间乃是清白的,你虽然不是先皇的亲生儿子,但在名义上也是皇子。” 战王爷沉默一会,缓缓地道:“是这个理。待我回京之后,一定禀明皇上,让你入皇室的族谱……” “没必要。”舍微公子干脆地道,“我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我也不想提过去的事儿,所以王爷什么都不必做。” 战王爷也不勉强他:“既是如此,那就保持现状罢,不过,我会将你当成兄弟对待。” 舍微公子眨了眨眼,对此没发表意见,只是道:“天色快黑了,再不回去,他们就要来找人了。” 而后他便转身,出去。 在山洞的这段时间,战王爷的心情经历了起起落落,这会儿真是身心俱惫:“我们都回去吧。” 几个人都心情复杂,话都不说了,直接跟他出去。 落到地面之后,夏雨琳抬头,那个山洞被密不透风的藤蔓遮住了,一点光都没漏出来,从底下看上去,根本看不出任何异状,如果不是肉肉奇迹般地从水面倒影里发现端倪,他们就算在这山里呆一辈子,恐怕都发现不了这个山洞。 回到营地,夏雨琳的心情很复杂,也很怕肉肉要拉她去找宝藏。 不过,肉肉今天也很累了,吃得饱饱的以后就抱着猫猫,窝在她身边睡着了,完全忘了晚上要偷偷去找宝藏的事情。 夏雨琳也很累,却没睡着:今天不能说没有收获,但是,清贵妃和楚妃的下落还是没有线索,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隐隐之中,她感觉自己离真相很近了,便是,却有什么东西切断了她通向真相的最后一步。 397 杀个回马枪 两天后,一行人数次搜山都找不到“香血海”的任何线索,便收拾东西,离开亡山。 因为人手充足的原因,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已经进入恶泽,最迟傍晚一定会走出去。 夏雨琳问夏公子:“一路上可有人跟踪?” 夏公子摇头:“没发现。” 猫在明处的视力不如在暗处好,但因为亡山与恶泽终日笼罩在阴暗之中,他的视力仍然比普通人要强得多,他说没看到,那应该就真的没有了。 夏雨琳挑了挑眉,问战王爷:“老大,你的决定呢?” 战王爷咬了咬牙:“悄悄返回去。” 夏雨琳道:“确定身体挺得住?” 战王爷冷哼:“我又没有断手断脚,怎么挺不住?” 夏雨琳道:“那就先休息吧。” 一群人便在沼泽中部较为安全的地带分别找了安全的地方休息,而后,兵分两路,一部分人留在原地隐藏起来,随时接应,而夏雨琳、战王爷、楚留非、舍微公子、沐瑛、紫鞘、夏公子则原路返回,在天黑的时候再次进入亡山。 黑夜里的亡山真是黑得很纯粹,好在夏天的夜空总是繁星点点,给了夏公子可以清晰视物的最低限度的光线,加上几个人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熟悉了地形和路线,一路上磕磕绊绊地摸黑找到了那条“白龙”般的小溪,又找到了先皇的秘密墓穴底下。 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休息了半晌以后,夏公子一马当先,四爪抓着藤蔓,最先爬上去。 一般说来,猫是爬不了那么高的,但他具有人类的思维和见识,学习能力超强,自然能轻易掌握各种攀爬技巧,与普通的猫不能同日而语。 随后,楚留非第二个爬上去,接着是沐瑛、夏雨琳、战王爷、舍微公子、紫鞘。 几个人爬到洞口上下两边的位置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一个紧挨着一个,就像串在一根棍子上的羊肉片,静静地潜伏。 夏公子是猫,体形小,双爪扒开藤蔓,两颗眼睛透过缝隙盯着山洞里头。 突然,他低低地叫了一声:“出现了!” 他的话就像按下了某种开关,所有人开始行动,潜伏在洞口正外头的沐瑛和夏雨琳立刻大力挥刀,将遮住洞口处的藤蔓砍掉,然后冲进洞里,他们一进去,其他人也跟着冲进去。 他们的动作很快,加起来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加上夜风颇大,混淆了他们发生的声音,洞里的人察觉时已经来不及避开。 洞口,有三个人,太华和几名黑衣男子,那几名黑衣男子都受了伤,面容无情无欲,平静到吓人,就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皱一下眉的杀手。 不大不小的山洞因为夏雨琳等人突然冲进来而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双方面对面,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不那么意外。 沉默片刻后。 太华沉下脸:“你们答应过我不会再回来,怎么这么快就食言?天子棺前,你们不怕天谴吗?” 夏雨琳觉得她的队友要么是先皇的儿子,要么是先皇的臣子,在先皇的棺材面前一定气短,这领导得让她这种没有接受过封建古法洗脑的人类来当才行,便向前一步,沉声道:“太华公公,我们可没有食言,因为你之前说过你对我们已经知无不言,但事实上你却隐瞒了最重要的真相与秘密。我们当然要回来问个清楚的。” 太华淡淡道:“哦,小姑娘觉得我隐瞒了什么真相与秘密?” “就是他们的秘密!”夏雨琳伸手指向他身边的几个黑衣人,“既然这里是先皇的秘密墓穴,不能为外人所知和接近,那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出现在这里又是想做什么?” 太华道:“这几位都与我一样,是先皇秘密墓穴的守护者和管理者,除此之外,他们没有别的身份与任务。” “哼,那他们身上的伤势从何而来?”夏雨琳冷笑,“他们身上的伤挺新的,应该就是这几天受的伤了,你告诉我,他们跟什么人打过架?又是什么人危害了这个墓穴,需要他们出手?” 太华还是淡淡地:“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当然与我有关!”夏雨琳被他如古井般黑暗无波的眼睛盯得有点发毛,不由拔高声音,壮大自己的气势,“我是受先皇之子战王爷委托,前来寻找先皇的秘密墓地,所有出现在这个墓地里的人,我都有权调查。” 太华微阖双眼:“战王爷,你要在先皇的棺前闹起来吗?” 战王爷道:“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罢了。” 太华道:“危害到先皇墓地的人身份不明,而且已经全部被我等歼灭,这里已经恢复安全,你们可以走了。” 夏雨琳看着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们又这么客气地请求,您老人家却还是这么不配合,什么都不肯说,难道非得逼我们跟你们撕破脸吗?” 她希望能跟这位老人家好好地说话,将案子弄个水落石出,但看来,和平解决是不可能的啊。 太华道:“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言外之意就是,剩下的都是他不能说的,她再怎么说都没有用。 “好,这些事情已经拖了很多年,我不想再拖下去了,既然你死不肯说,那就让我来说吧!”夏雨琳道,“总之,我们今天晚上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彻底解决了!” 接下来都是她的表演了。 “我先说说我们为什么会突然地、秘密地返回来,因为我发现你一定向我们隐瞒了一些重要的、敏感的、跟我们有关的事情。” “我们之所以发现这个山洞,是因为我的人在山洞下方的溪水里洗东西时,发现倒影里有一个隐隐的洞口和亮光,于是认定这片悬崖上方一定有秘密洞穴。这个山洞的洞口被藤蔓给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如果这些藤蔓不被扒开到一定大的程度,洞里的光线不可能透出去,也就不可能在下方的溪水里造成光点,那么问题来了,当时,为什么洞里的人要扒开藤蔓往外看?在看什么?又是谁在往外偷看?” 这个山洞所在的山壁顶端是凸出去的,正好斜伸在溪水的上方,下午的时候,溪水就从这截山壁的阴影里流过,如果山洞里有灯光透出,肉眼看不到白天的灯光,但阴影里的水却能倒映出山洞里的光,肉肉就这样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山洞的存在。 398 香血海的秘密 她抛出问题,没有人回答她,她只能自己回答。 “答案只能是,山洞里的人在暗中观察我们,因为这座山里除了山洞里的人,只有我们了。原本,我们几乎没可能发现这个隐秘得要命的山洞,呆在山洞里应该是很安全的,山洞里的人没必要担心我们发现和杀到洞里来,那么,山洞里的人窥视我们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我得出的结论就是,山洞里的人想寻找机会杀了我们,所以才要盯着我们的举动!” 两人团队皆黯然,太华这边的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夏雨琳道:“那么,谁会想杀了我们呢?” 说到这里,她笑了:“这么多天来,只有一派人马要杀我们,而且双方还在这座山里进行了殊死搏斗。那派人马就是——神秘的杀手组织,香血海!” 她故意顿了一下,想看太华一团吓一跳的反应,然而,太华一团还是面无波澜,平静到似乎没听到她的话。 不愧是高人,心理素质真过硬!她心里哼了哼,继续道:“香血海这次出动了几十名高手,我们几个人差点就被干掉了,好在救兵及时赶到,跟香血海杀得难分难解,最后是我们这边占了上风。奇怪的是,香血海这边除了死掉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我们的人搜遍了全山,还检查了那片沼泽,没发现有人逃走或躲在何处。难道香血海的幸存者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但是,”她话锋一转,目光煜煜,“这个山洞不就是绝妙的藏身之处吗?藏在这里,没有提示的话,我们绝对找不到的。” “我们几个初次进这个山洞的时候,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公公,我可能会看漏,但这两只男人应该不会看漏吧?但一会儿后,公公突然出现,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想这山洞里应该有秘室和秘道之类的。公公原来是在秘室里办别的事情,看到王爷要掀棺椁,赶紧现身,想办法将我们弄走,这才告诉了我们一些婉妃的情况。”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把我们送走?我想原因之一,真的是为了不想先皇的安息之地被打扰吧,原因之二就是这里躲藏着不能让我们发现的人。” 她顿了顿,休息了一会儿后,再度抛出重磅炸弹。 “什么人是你不能让我们发现的呢?我想到的就是香血海的杀手。” “这段时间我们不断地被香血海伏击和追杀,我就一直觉得奇怪了。如果香血海的目标只是香三,干嘛要挑香三和王爷、楚留非组团的时候下手?这明摆着不容易得手吧,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挑香三落单的时候动手吗?后来,随着我们逐渐接近先皇的墓穴,香血海的目标显然已经从香三变成了我们,我于是怀疑,香血海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们,只是开始的时候假装针对香三罢了,而且杀掉香三也可以削弱我们的实力。” “那么,香血海干嘛要除掉我们?如果是有人雇佣香血海,那么雇佣者是谁?他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并非要我们死不可?我能想到的雇佣者就是策划了两位妃子失踪的幕后主谋。” 说到这里,夏雨琳笑得,笑得一脸灿烂:“可我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出来主谋者是什么人。而且我也在思考,要让香血海兴师动众并不惜派出排名最高的杀手,那得付出多大代价啊?一般人请一个香血海的杀手就已经吃力了,就是太子府也不过才请了四五个,而主谋一口气能请几十个,难道他不用花钱吗?” “太华公公,你知道吗,”她笑眯眯的很可爱,“就是‘难道他不用花钱吗’这句话,给了我灵感。如果香血海就是主谋,或者就是帮凶之一,那就不用花钱,不用付出巨大的代价了。而且,香血海如果真的如传说中那么牛逼,那么他们应该有能力让清贵妃和楚妃神秘消失!” 旁边传来惊喘声。 太华一团还没有反应,战王爷、楚留非等人就先被惊到了,个个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她。 她在本次行动之前已经跟他们说过了她对太华的怀疑,但她并没有提到“香血海”可能跟妃子失踪案有关,而且这个“灵感”实在太惊人和吓人了。 也直到这时,太华等几个人才第一次有了情绪上的波动,他们目光锐利幽深,紧紧地盯着夏雨琳,显然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 夏雨琳已经进入了她的小天地,身心既专注,又放松:“从我第一次带肉肉外出开始,香血海就断断续续地盯着我,知道我从那时起到现在的大致行踪,并不奇怪。那么我与王爷合作追查妃子失踪案,香血海应该也有所察觉,这一点,就能与‘为什么主谋会知道我们的行动’这个问题对应得上了。” “另外,我们都仔细分析过了,能让八荒道长自尽和死守秘密的,应该是皇室的重要人物。但皇室现有的重要人物里,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在清贵妃失踪之时都没有犯案的能力,当时有这种能力的现在已经不在这世上了,那么,如果不是皇室的重要人物,那还会是什么人呢?” “我能想到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皇宫里的重要人物!比如总管大太监!比如大内侍卫统领!比如近卫军统领!等等!他们虽然不是皇室成员,却比绝大多数皇室成员与先皇的关系更亲近,在皇宫里的权力也仅次于皇上、皇后等极少数几个人,他们同样有能力犯案!” “当然,听说这样的人都是先皇的心腹,对先皇忠心耿耿,为何要让先皇的宠妃消失,原因我还想不出来,可能最后要由主谋来解答了。我提到这一点,是因为这一点可以解释香血海到底是如何与后妃失踪案扯到一起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眯眼,唇角上翘,似笑似笑,有种看透一切的嘲讽,也有种狐狸般的狡猾:“之前我说过了,如果‘香血海’与主谋者本就是一伙的,主谋就可以随意调动香血海。现在,就在我们的眼前,太华公公与香血海的杀手这么亲近,足以证明我的猜测了吧?” 在众人的注视和震惊中,她字字如陨石落地:“太华公公,你很可能就是失踪案的主谋,也很可能是香血海的领袖或重要干部!” 399 惊天推论 太华道:“小姑娘很有想象力。” 夏雨琳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我没有证据。不过,我最后会拿出证据来的。” 被她的话震得无以复加的战王爷这会儿冷静了许多:“就我所知,香血海已经存在了将近百年,说宫里的人是香血海的领袖,实在匪夷所思。” “是啊,实在很难让人接受,不过,绝非没有可能。”夏雨琳看向楚留非,“这位老兄告诉我,香血海虽然很神秘很吓人,但在三十年前,它并不那么强大,只是江湖上一个普通的、名气不大的杀手组织罢了。直到大翼国建国后,它才迅速发展,成为江湖上最可怕、最强大的杀手组织,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香血海会突然崛起呢?你们不觉得研究和分析香血海突然崛起的原因,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我真的不了解香血海,但我分析了当时的局势。就我所知,先皇是一个铁腕人物,他对子民是宽厚仁爱的,但对敌人、反对者却是冷血无情的。他本是前朝的臣子,趁着前朝腐败堕落、不得民心之机揭竿而起,只用了十年左右的时间就推翻前朝统治,登上帝位,可以称得上是成功的闪电战了。” “建国之初,先皇启用了大量前朝的臣子,加上政权还不够稳定,自然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地反对他推行的各项政策,甚至想要夺权攥位,给大翼国的稳定造成很大的威胁。” “先皇本该投入所有的精力建设国家,安抚子民,却不得不分出大量时间来应付各种争斗。他若是采取正常手段跟反对者斗到底,分个胜负,恐怕会将整个国家拖入到内耗和贫困当中。在这种情况下,先皇要怎么样才能将内耗降到最低,把主要精力放到国事当中呢?” “我想,应该考虑采取非正常的手段了吧?就在那个时期,大翼国各地发生了大量官员、土豪的神秘死亡事件,甚至还有多起灭门灭族大案。” 说到这里,她唇角一勾,目光瞟向平台上的巨大棺椁,“据我所知,那些神秘死亡的官员、土豪几乎都是先皇的反对者。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他们是谁杀的?说是先皇杀的,没有人反对吧?” “依照当时的局势,宫里宫外有很多眼睛盯着先皇,先皇若是想调兵谴将去暗中灭了这些反对者,应该没那么容易吧?而且他想调动的那些兵将很可能也有他的反对者,所以他轻易不能动用手下的人。但是,如果让江湖杀手去办,不就容易多了吗?那么,什么样的江湖杀手最适合做这种事情呢?” “如果是很有名气、很有特点的杀手组织,被关注、被调查的可能性应该很高吧?所以,这样的杀手组织不适合执行这些秘密的暗杀任务。那么,一直都很神秘、有一定实力、但名气又不大、与朝廷没什么关系的香血海,不就是最佳人选吗?” 夏雨琳慢条斯理地道:“接下来就是我的推测了,不妥之处,欢迎大家指正。我想,依照先皇的性情和手段,他可以暗中派出他的心腹去联系香血海,并给香血海提供必要的人力财力支持,让香血海暗中执行那些暗杀任务。” “而香血海在先皇的大力扶持下,通过一桩桩成功的暗杀,得以迅速发展壮大。而在这种急速发展当中,先皇的势力不断向香血海内部渗透,最终控制了香血海。也就是说,香血海最终变成了先皇的秘密暗杀机构。” “如果是这样,为何香血海要对我这样的皇室子嗣动手?”战王爷忍不住询问,“而且,香血海以前也暗杀过皇室成员。” 夏雨琳反问:“先不说现在的事情。我问你,以前被香血海暗杀的皇室成员是不是先皇的反对者?” 战王爷想了想:“有的是,但也有的不是。” 夏雨琳淡笑:“我听说先皇登基后的十几年,皇室内部争权夺利的情况非常严重,在那段时期,先皇的支持者被杀,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我想,相较之下,先皇的支持者被杀,大半都能查个水落石出,而先皇的反对者被杀,却很查到凶手吧?” “是这样没错。”楚留非开腔,“如果先皇的反对者是被香血海所杀,凭借香血海的手段和经验,确实很难让人查到线索。” “这就是了。”夏雨琳道,“这可以说明,当时的香血海针对的是先皇的反对者,即使是皇室成员,胆敢跟先皇为敌的,先皇也不会放过。王爷,你觉得你的父皇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 战王爷有些无力地点头:“父皇不是儿女情长之辈,他最重视的是皇权的权威和天下的安定,不会因为对手同样姓梦就手下留情。” “这就是了。”夏雨琳道,“按照我的分析,香血海最终变成了先皇的秘密暗杀机构,那么,这样一个机构延续到现在,怎么就变成收钱杀人的、相当纯粹的杀手组织了呢?你们应该能想得到原因吧?” 楚留非缓缓地道:“因为先皇驾崩时,并没有将香血海传给子孙后代,而是由他的心腹接管。当年,先皇肯定不会亲自联系、指挥香血海,而是由得力的亲信作为中间人,向香血海传达他的命令与指示。这个或这些中间人,在先皇驾崩后就顺理成章地接管香血海。” 战王爷恍悟:“如果这些中间人只对先皇效忠,那么先皇薨后,他们自然不会将香血海交出去,而是继续利用香血海来执行相关任务。” “先皇死后,香血海还能执行什么任务呢?”夏雨琳微微一笑,“比如守护先皇的秘密墓穴,比如筹集资金维护秘密墓穴的运作等等。先皇下葬之时,他在皇陵里的假坟墓一定随葬了大量的财富,而皇室的财宝肯定都看管得很严,所以,先皇的这个秘密墓穴不可能再随葬很多钱财……” 太华打断她的话:“并非先皇不能动用资金修葺真正的陵墓,而是先皇只想平静地安息,不愿将自己的安息之处铺金饰银。” “先皇这么想,但你们不一定这么想对不对?”夏雨琳笑道,“你们若是崇拜敬爱先皇,一定不想先皇的安息之地很简陋。所以,你们要另外寻找资金修建这个洞穴。这个洞穴虽然没有铺金饰银,但这里的东西,没一样是便宜货。另外——” 400 残酷的真相 她的目光异常敏锐:“你们好不容易将香血海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而要维持香血海的运作和水准,同样需要大量资金,包括强大的后台,所以,你们将香血海变回真正的杀手组织,收取代价,为人卖命,包括暗杀皇室子嗣。” 说到这里,她笑得一脸嘲讽:“堂堂的皇帝秘密机构竟然沦落为江湖水准,真是搞笑!” 太华淡淡道:“一切都是小姑娘的臆想,如果说完了就请回吧。” 夏雨琳指着他身边的几名黑衣人:“他们就是香血海的杀手,之前还想杀了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他们,你居然想要我们就这样走了?” 太华道:“你有何证据证明他们是杀手?” 夏雨琳先噎了一下,之前,香血海的杀手出现时都是蒙着脸,她确实是没看到他们的面容。 不过,她还是有话要说的:“首先,他们身上有新伤,除了跟我们打而留下伤以外,不可能是其他人。第二,他们的打扮与杀手一模一样。” 太华道:“他们经常通过实战切磋武艺,有伤也是正常,至于这样的打扮,就更普通了。依我看,小姑娘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 “强词夺理?”夏雨琳微微一笑,“这个山洞里一定有秘室,秘室里一定还隐藏着其他的杀手,你敢让我们搜吗?” 太华道:“这里是先皇的安息之地,你们擅闯进来就算了,还想大肆搜索,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不让我们搜也行啊,那就把清贵妃和楚妃失踪的真相告诉我们。” “我说过,我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夏雨琳冷笑,“那好吧,我就再多说一点吧。” 她看向太华身边的几个黑衣人,伸手一指,目光如刀:“这位和这位,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太允和太慎吧?” 众人又是一惊,目光齐齐落在那两名黑衣男子的身上。 太华道:“证据呢?” 夏雨琳道:“看他们的年龄呗。就我所知,清贵妃二十多年前失踪的时候,太允和太慎一个正值英年,一个正值壮年,现在应该分别是四十多岁和将近六十岁,他们的年纪很符合啊。” 而后她转头看向战王爷:“王爷,你见过这两个人吧,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他们。” 战王爷已经在观察着他们了:“是有些像。不过当时我年纪还小,见到他们的次数也不多,这么多年过去,不能确定。” 夏雨琳又看向一直在打量洞穴装修的舍微:“舍微公子,太允和太慎在十几年前保护过你们母子,你能认出他们吧?” 舍微公子将目光从壁画上收回来,上前数步,仔细地看过那两名男子后,很肯定地点头:“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不过,我和母亲在竹林小屋居住时,是他们在暗中保护、照顾我们没错了。” 说着,他还冲他们行了一礼:“舍微多谢两位高手当年对我们母子的照顾。” 对方没有吭声,目光仍然冷漠。 “太华公公,”夏雨琳得意地摊了摊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太华道:“就算他们是太允和太慎,也与那两桩失踪案无关,你们再问也问不出线索,还是回去吧。” “看来公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夏雨琳笑得有点狠了,“非逼我拿出凶残的证据不可了。不过在吓死你们之前,我还要再解释我的一个推论,那就是,我为什么会认为你是香血海的首脑或高级干部呢?” “我听说你拥有可以记住所见、所闻的一切的超级大脑,这绝对是一等一的特异功能了!同时我也知道,香血海的杀手都拥有自己的特殊能力,比如肉肉的母亲和父亲就分别拥有意念移物和天生神力的能力,而且这些杀手都是根据能力的大小来排名,排名低的必须服从排名高的。以我的标准来看,我觉得公公的这种能力比肉肉、香三的能力都要强,而公公同时又与香血海有关,那么,以公公的本事,在香血海里排名第一第二什么的,绝对够份量吧?” 众人眼里又闪过惊讶之色。 夏雨琳冷笑:“这点,也是让我将你与香血海联系到一起的原因之一。” 她说到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无视或轻视她和她的话了,每个人的眼神与表情无不凝肃万分。 太华公公露出了到现在为止唯一的一个淡笑:“小姑娘的推论很有意思,我听得很是有趣,但是,我的回答不会有任何改变。” “好了,”夏雨琳霸气地挥了挥手,“我现在就用事实来证明所说的一切!” 说罢,她抬头看向平台上的棺椁,目光如电,字字如雷:“我知道帝王的棺椁都比普通的棺材大,但是,你们不觉得这副棺椁还是大得离谱了吗?依我看,这副棺椁起码能轻松地装下四五个人,先皇为什么要住这么大的棺材呢?” 她为什么这么说?她为什么这么问?她一定不是随意地、平白地这么说和这么问! 那么,这副棺椁里是不是有什么惊天的秘密?她还说了,她现在就要公开她的证据……什么证据? 太华这边的人,脸色全变了,夏雨琳这边的人,脸色也全变了。 尤其是战王爷,一边思绪着她的话,一边脸色煞白地看着平台上巨大的棺椁,身体微微摇晃起来。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傻子,夏雨琳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认真思索,就隐隐明白了她想说什么……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几个人都生出一种不敢再想下去的念头…… 连楚留非都双手紧握成拳,双唇发白,抿成一条线,看起来也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没有人敢说一个字。 不是想不到答案,而是不敢说,因为,那样的答案太可怕了…… “你们真的被吓死了是吧?”夏雨琳幽幽地叹气,“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快被吓死了。可是,不管多么残酷的真相,我们都只能面对。既然你们说不出来,那就由我来说吧。” “先皇的棺椁之所在这么大,”她一字一顿地道,“那是因为,棺椁里装的,并不止先皇一个人。至少还有另外两个人。那两个人就是,清贵妃与楚妃。” 401 主谋招供 这天晚上,她阐述了很多惊天动地的观点,但没有任何一个观点能与这句话相较。 所有的人,不论他们的身份有多么显赫,又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这一刻皆然僵硬与震惊。 沉默。 死亡一般的沉默。 突然,战王爷像疯了一样地跃上平台,在棺椁边上摸来查去,显然想打开棺椁。 楚留非随后也跃上去,抽出软剑,在棺椁上敲敲打打。 可惜棺椁是铁铸的,所有有缝的地方全被熔合了,棺椁外观已经融合为一体,人力绝对无法打开。 楚留非的眼睛像野兽一样狰狞狠厉:“你们不要以为将铁棺封死我就无法打开!我现在就去外头找铁匠和人手来,先将这座山铲平,然后再熔掉这副铁皮,不管用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打开的!” 夏雨琳觉得他激动得过头了一点,不过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了,己方不过激一些,对方不会有反应的。 她看得出来,这副棺椁的铁壳是由十几块磨得平滑闪亮的精铁熔接而成,要将这么多精铁皮弄进这山里,再抬到山洞里,再焊接熔合,这得费多少力气? 如果这里头只装了一个人,实在是太浪费了。 楚留非说完之后,转头冲沐瑛道:“沐瑛,你立刻出去,施放信号弹,让所有人全部过来,再让人进城去找铁匠……” 沐瑛还没应呢,太华就走过来,硬声道:“这里是先皇的安息之地,岂能容你等放肆和破坏?你们马上下来,离开亡山,我可以不追究。但若是执迷不悟,休怪我们不留情面!” “不留情面?”楚留非狠笑,杀气迸射,“怎么个不留情面法?杀了我们吗?像你们这等奸邪险恶之徒,本帅早就看不顺眼了,正好咱们就在这里大杀一场,看谁能活下去!” 战王爷也甩了甩刚刚才接好的银枪,挥出一片银色的圈圈来:“我也正有此意!不将他们杀了,难消我心头之恨!” 太华眯起眼睛,眼里也泛出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冷酷之色:“来人——” 只听得一阵石门开启的声音,他身后的石壁缓缓裂开,露出一道门来,门后,是十几名多多少少都受了伤的黑衣人。 夏雨琳叹气,果然啊,香血海的那些杀手就隐藏在这里。 那些黑衣人手里都亮着刀,个个都像刀子一样盯着夏雨琳的团员,随时扑上来割人。 杀气瞬间膨胀,爆发,充斥着整个山洞,夏雨琳觉得这个山洞就要被这么强大可怕的杀气给炸掉了。 太华道:“凡是骚扰先皇安息者,非死不能赔罪!既然你们不知罪,那就把命留下来罢!” 楚留非和战王爷跃下平台,眼睛都红了。 “很好,本王今日就在父皇的眼前将你们这些奸臣贼子铲除殆尽,拿你们的血拜祭父皇!”战王爷笑得一脸嗜血,原本如冰似玉的脸庞都泛着血一般的红色,看起来很骇人。 双方皆虎视眈眈,死战一触即发。 即将开始之际,夏雨琳猛然冲进两方中间,举手喝道:“你们都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 喵的,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己方弱一点,加上对山洞里的形势不清楚,真打起来,她这一团恐怕要灭团啊。 她不想两败俱伤,她只想查清这个案子,还个公道给失踪者,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去,为了得到最终的自由而继续努力。 所有人准备扑上去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夏雨琳先看向自己这一边:“你们啊,要么就是先皇的儿子,要么就是先皇的臣子,先皇最后的愿望就是能够平静地安息,咱们在他的面前打架杀人,这样真的合适吗?你们想把先皇气得跳出来吗?” 众人默然,也冷然。 夏雨琳转头看向太华等人:“太华公公,虽然我说你是失踪案的幕后策划者,还说清贵妃与楚妃就与先皇躺在同一副棺材里,但是,我仍然相信你对先皇是忠诚崇拜爱的,你一定会全力让先皇安息。所以,你当着先皇的面跟先皇的儿子打架,还想杀了先皇的儿子,这样对得起先皇和你的忠心吗?” 太华有片刻的默然,而后道:“你们即刻离开,我便不予追究。” 夏雨琳道:“我说过我们的目的是来调查清贵妃和楚妃的失踪案,只要你告诉我们内情,我们立刻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战王爷冷声道:“他们杀了我的母妃,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夏雨琳道:“这样吧,太华公公,你将实情告诉我们,到时王爷还想跟你们打,大家就一起出去杀,怎么样都不会打扰到先皇安息,怎么样?否则,就真的只能在这里打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们的人还在沼泽里等着,如果我们明天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杀到这里来,这个墓穴一定会被彻底毁掉,你们想要这样的结果吗?” 她吃定太华等人的弱点就是对先皇的“忠诚”,她不信他们会冒这种险。 太华沉默。 夏雨琳看他到现在了还不肯松口,只得抛出最后的杀手锏:“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让清贵妃和楚妃消失,但我知道你们对先皇是绝对忠诚的。你们不管干什么,恐怕都是出于对先皇的忠诚。也许这两桩失踪案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放屁!”一向很有教养的战王爷双眉直跳,连粗话都爆出来了,“做下这等诛九族的罪行也敢说对父皇效忠?真是荒谬之至!” 夏雨琳皱眉:“王爷,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闭嘴!如果你觉得找到你母亲的下落就够了,却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就冲上去杀吧,反正你绝对不会知道前因后果的!” 战王爷的嘴角抽了又抽,最终忍住了:“太华,如果你说出真相,我保证不在这里动手,也不再踏进这里一步,并誓死保住这个山洞的秘密!”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楚留非也缓缓地道:“我也能保证这一点。另外,先皇最后的愿望不是呆在这里安息,而是要我查清楚妃和清贵妃的下落。” 选择权放在了太华的手上。 太华又沉默了片刻后,才道:“当着先皇的面,我就将真相告诉你们。” 此时,他才像正常人一样长长地叹气:“两位娘娘的失踪,确是我一手策划的。因为她们以色侍君,我不想皇上晚节不保,于是让她们从先皇的身边彻底消失。” 他终于承认了,承认他就是真正的失踪案主谋。 402 宠妃的悲剧 但跟这一点相比,他犯案的理由更让夏雨琳全团震惊,众人无论事先想过多少种可能,都万万想不到这一层,当年,清贵妃和楚妃确实非常受宠,但她们并无惑君乱国之行,怎么“美貌”与“受宠”就成了她们遭受这场劫难的原由? 眼看战王爷和楚留非就要失控了,夏雨琳跳到他们面前,冷静地道:“我听说先皇并不是贪图美色之徒。” “确实如此。”太华缓缓道,“皇上乃是我所见过最具雄才大略,最适合当帝王的强者,他这一生的梦想便是创建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美色于他不过是调剂,绝非必需。先皇在四十岁之前致力于推翻前朝统治,四十岁至五十岁之间致力于消灭政敌、平定局势,五十岁以后,国势开始复苏。然而,就在这时,皇上突然就前所未有地迷上了美色。” “最先是清贵妃。那时,先皇已经年逾五十,龙体虽然强健,但毕竟已开始进入老年,需要好好调养才是,他却夜夜宿于各位妃子的宫中,不曾有停歇的时候。对清贵妃尤其迷恋,一月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宿于清贵妃宫里。想我大翼国建国不过十余年,百废待兴,皇上想打造最强帝国,至少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如果先皇把身体淘空,这份宏图大业何时才能实现?” 先皇怎么到了这时候才迷上美色的滋味呢?夏雨琳在心里思忖,是因为之前全力投身于革命运动和平定局势,到了这时候才开始有时间和心情享受吧? 而且,听说男人开始走向衰老的时候,也会像女人一样产生不安全感,渴望着从年轻迷人的异性身上寻找年轻和激情,以此证明自己雄风仍在,先皇也是这样吧? 还有,男人越老越喜欢年轻美人,先皇再怎么说也是男人,后宫三千绝色,他不心动了才有鬼。 所以说,他到了这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沉湎美色,应该是可以说得通的。 “我数次劝皇上注意龙体,反遭皇上斥责,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于是我便觉得不能再让皇上如此下去。我让人暗中调查清贵妃,发现她暗中使用各种催情的药物迷惑皇上。这些药物对皇上的龙体只有害处。我想曝光此事,却被清贵妃察觉,清贵妃暗中向皇上说我的不是,皇上大怒,警告我若再为难清贵妃,便要将我调离他的身边。” 夏雨琳偷偷看向战王爷,他的脸从之前的嗜血的红色已经变为愤怒的铁青色,就差没有冲上去杀人了。 “那一年,皇上龙体抱恙,御医私下告诉我皇上沉迷美色,需远离美色才好,但御医把这话告诉皇上,却遭到了皇上的喝斥,皇上不相信龙体会如此不堪,仍然常常往清贵妃那里去。于是我决定让清贵妃消失,暗中策划了这桩失踪案。” “那天晚上,我让清荷宫的内应在清贵妃睡着之后点燃迷香,迷晕清荷宫里所有值夜的宫人。而后,我亲自踏进清荷宫,跟清贵妃说皇上病倒,急着要见她,请她马上过去,切不可让人知晓。清贵妃十分着急,立刻起身穿衣,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的异样,随我离开。” “走出清荷宫后,我打晕清贵妃,将她放进早就准备好的货车里,于凌晨四更跟随例行出宫的货车出去。太允与太慎在外头接应,将清贵妃隐藏起来,送到汀城的秘密宅子里,专人侍候,不许她踏出宅子一步。” 夏雨琳道:“你们没有杀她。” 太华道:“她是皇上的妃子,若无重大过错,岂能随便杀害?” “清贵妃消失之后,皇上因为思念清贵妃,无心与其他妃子亲近,并将全部精力放到国事中来,龙体也得以慢慢好转,此后也并未再沉迷美色,直到三年以后楚妃的出现。楚妃的容貌、声音、性情等都深得先皇喜欢,先皇对她的宠爱与迷恋相较清贵妃更甚,甚至夜夜笙歌,减少了早朝时间。那时,宫里若有人说起楚妃的不是,或者劝皇上清心寡欲,都会激得龙颜大怒。” 夏雨琳听得暗暗摇头,很多人都以为只有毛头小伙子陷入热恋中才会晕头转向、失去自我,是男人一生中最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其实,老男人一旦陷入爱情之中,比毛头小伙子更容易冲动和沉湎,因为,那很可能是他们这一生中最后一次享受爱情、年轻和激情的机会了,他们渴望着能用这样的激情增加自己的自信。 ——这些,都是夏雨琳从所见所闻中得出来的理论,准确性无法判定。 “那时,皇上已经年逾六旬,若是能静养龙体,再活二三十年都没问题,而如此沉湎美色,定然会影响龙体。而楚妃年纪未到二十,贪图享乐,从不知为龙体着想,日日就想着各种点子讨好皇上。皇上与她相处得极为愉悦,然而,一个想成就盛世大业的帝王,怎么可以如此下去?于是,我便想到了让楚妃消失。” “我用的法子与对待清贵妃一般。楚妃被弄出宫去,暗中送到汀城的秘密之处,与清贵妃的住处毗邻,但她们一生从未见过面。” “皇上失去楚妃之后,一度心痛之至,无力打理国事,但皇家寺庙的大师得了我的授意,告诉他世间无女子能承受得起他如此恩宠,他过于恩宠一个女子,只会折了她的福气与寿命,而两位妃子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主动消失,性命无忧。皇上这才想开了,此后专心国事,再不沉迷美色,年过八旬才薨。” “这便是两位娘娘的失踪经过,绝无虚言。” 楚留非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才能说出来一样,质问:“她们现在是不是躺在这副棺材里?又是怎么躺进去的?” 太华淡淡道:“她们确实就躺在这副棺材里。” 战王爷目眦欲裂:“你……杀了她们?” 太华道:“先皇驾崩以后,我与太允、太慎暗中将先皇的真身送到汀城,准备送进亡山安息。在那之前,我让两位娘娘第一次走出宅门,让她们确认皇上驾崩的消息,问她们想要自由,还是想陪伴皇上。两位娘娘最后选择了陪伴皇上。于是,我让她们服下没有痛苦的毒药,将她们与先皇的真身葬在此处。” 众人久久不语。 谁能想得到这样的结果?此时此刻,谁又能说得出什么话来? 良久,战王爷哑着声音道:“不开棺,我们如何确定我的母妃就在棺里?” 403 王爷的抉择 太华道:“我这里有两封娘娘留下来的信,你们拿去吧。” 一名黑衣人立刻跑进秘室,拿了两封信出来,交给战王爷。 战王爷接过一封,另外一封则被楚留非拿了过去,楚留非甩着手里的信,冷笑:“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忠肝义胆,堪称幕后英雄?你们虽然没有杀她们,却让她们与骨肉分离,至死不能与骨肉见面,这对她们来说,比死更残忍!你们是先皇的心腹,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 太华淡淡道:“任何人享用了那样的荣华富贵,就得付出相应的牺牲与代价,皇上如此,娘娘们也如此,你们也是如此。” “我还是不相信母妃舍得抛弃我而甘愿去死!”战王爷看完了信,眼睛泛红,哑着声音道,“她那么疼我……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得到自由了,怎么能放下我去死呢?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一定是你杀了她……” 太华道:“你不相信没关系,我不需要任何人相信。两位娘娘自尽之前都提出了一个条件,让她们见她们的孩子一面,我带她们去京城,满足了她们的心意,她们见到孩子安然无恙,便放心地去了。如此,她们在九天陪伴皇上,皇上也不会孤单了。” 战王爷捏着信纸的手上青筋爆凸,口气凶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放过你们。” 太华淡淡道:“随你如何。” 夏雨琳叹气:“王爷,请听我说一句。你不甘,你不平,可是,就这样让逝者安息,不好吗?” 她看向平台上的棺椁:“你的父母就躺在这里,他们的灵魂也许就在这里看着你,你觉得他们会希望你继续陷进去吗?我相信你的母亲在临死之前看到你过得很好,她一定很欣慰,心里一定没有了遗憾和恨意,你就这样放过自己,放过别人,同时让父母安心和安息,这样不好吗?” 战王爷沉默,太华也沉默。 良久,楚留非抿了抿唇:“我走了,此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而后他转身,没看任何人一眼,出去,跃下洞口,没了影儿。 他走了,沐瑛自然也追随他出去,夏雨琳觉得自己已经破了案,工作已经结束,便也带着夏公子离开,她走,舍微便也跟着离开,山洞里只剩下战王爷和太华等人。 夏雨琳下到地面后,就站在黑夜中,等着战王爷最后的选择。 今夜星光黯淡,月已消失,已经是后半夜了,接下来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死战,还是解脱?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后,洞口的藤蔓终于掀开,一个人跃下来,是战王爷。 黑暗中,看不到战王爷的脸色,只听到他的声音冷冷地道:“可以回去了。” 夏雨琳松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他们呢?” 战王爷走在前头:“我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他们也不能再踏出这里一步,就这样。还有,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待我们离开以后就不存在,任何人今生今世不可再提一个字。” 所有人皆沉默,事关皇室最重大的秘密,所有人是必须要保密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夜如此深,山中如此黑暗,但没有人点灯,夏公子自发自觉地走在最前面带路,众人慢慢地跟着,慢慢地走着,就像山中的魅影。 原本一个多时辰就能走完的亡山,他们一直走到天亮,才走到沼泽边上,然后与在沼泽里等待他们的其他人汇合,返回。 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回到汀城,分头休息去了。 夏雨琳和肉肉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关门关窗,狂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恢复正常生活。 “喂,你们找到宝藏没有?”夏木蓝这几天被丢在宅子里,闷坏了,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回来,不断追问她最关心的问题,“咱们是队友吧,你们找到的宝藏也有我的份!快说,你们找到了什么宝藏,值多少钱,每个人能分多少?” 夏雨琳淡淡道:“没有宝藏,只有土匪,我们被骗了,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你没看到战王爷和楚留非受了重伤吗?你们是那种为了钱连命也不要的人吗?” “寻宝”只是为了敷衍夏木蓝而编出来的借口,结果就惹来这个女人的觊觎与贪婪,真是无语。 夏木蓝想了想,而后丧气:“说的也是,我的钱没了……” 战王爷会缺钱吗?功夫会差吗?都被重伤成这样了,能找到宝藏才怪了。 可她还是有种受骗的感觉!她可是指望着分得一杯羹后回京城过好日子呢,现在,好日子没了,呜呜呜…… 于是她眼珠子转了三圈后,猛然拿起桌上的那一小盆粥,凶残地扣在夏雨琳的脑门上,狠狠地道:“叫我们害我白白期待了这么久,活该!” 夏雨琳正在埋头吃东西,没有防备,就被她扣了满头满脸,好在这盆粥不是滚烫的,要不然非要毁容不可。 她抬头,抓起手边的刀叉,一脸杀气,但夏木蓝已经跑掉了。 正在一起吃饭的肉肉看到她被欺负,很生气,大叫了一声“坏女人讨厌”后立刻追出去,转瞬没了影儿,而后,外头传来夏木蓝的尖叫声。 接着,肉肉从外面跑进来,很得意地对夏雨琳道:“十一,肉肉帮你报仇了哦。” 夏雨琳拿毛巾擦脸:“你把坏女人怎么办了?” 肉肉道:“肉肉把她的脸给掐肿了,不过没掐出血来哦。” 这是夏雨琳教他的办法,他掌握得很好。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好孩子。” 因为脸被掐肿了,夏木蓝接下来两天没能出来作怪,两天后,战王爷和楚留非的伤口基本处理好了,一群人坐着舒适的马车,开回了京城。 案子破了,大家的目的达到了,但除了肉肉和夏木蓝,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笑容,回去的路上大半时间都是沉默。 回到京城以后,一群人淡淡地道别,夏雨琳带着肉肉回到夏家。 在夏家门口,她好死不死地遇到正好出门谈生意的夏绚。 夏绚笑得一脸亲切:“十一妹,四弟,你们回来了,我可想你们呢!” 夏雨琳微笑:“我也很想二哥,真的,非常想!” 她已经想明白了,想要得到自由,就要搞定夏绚!她破了案子,战王爷一定会让她脱离夏家的户籍,但夏绚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她接下来要收拾的就是夏绚! 404 夜砸赌场 肉肉可不知道大人们的复杂心思,很开心地扑上去抱住夏绚:“二哥,肉肉也想你哦。” 夏绚摸着他的脑袋,微笑:“等二哥忙完以后,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肉肉点头如小鸡啄米:“好好,非常好。” 夏雨琳道:“二哥,你要出去多长时间吖?能不能早点回来?” 夏绚想了一想:“我这次要去江南进些货物,可能要去六七天,不知你们有什么想要的,我看看能不能带些新货给你们。” 夏雨琳道:“你早点回来就是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了。” 夏绚笑:“那我就自行为你们挑些礼物了。” 而后双方亲切地道别,一个出门,一个进门。 听说肉肉回来,夏夫人又带着一群女眷上门,对肉肉问寒嘘暖,又含蓄地批评了夏雨琳一顿,夏雨琳全当没听到,打着呵欠就去睡了。 待夏夫人等人走了以后,她才招来唐听和阮青,召开秘密会议:“让你们调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唐听道:“这是咱们查到的名单,请老板过目。” 夏雨琳拿过名单,上面是一系列地址,地址后面备注着赌坊、钱庄、窑子、人贩、私盐、铁矿、黑市等名字,这些,全都是夏绚秘密投资的各项营生。 她分析过了,她带着肉肉离开夏家,夏绚一定会以为她们又想暗中逃走,很可能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调查和阻扰她的行动,所以,她们不在的时候,就是唐听、阮青暗中调查他的时机。 一直以来,她都表现得热爱和平,拿他没有办法,又被其它棘手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的样子,他大概想不到她会突然向他挑战,而唐听与阮青也争气,就趁这段时间查到了不少线索。 她看完名单后,森森一笑:“我让你们暗中找的人,找齐了吗?” 唐听道:“已经找到了,随时准备待命。” “确定夏绚离开京城了吗?” “我让人暗中跟着去看了,二少爷已经坐船前往江南,至少两日之内不会回来。” “好!”夏雨琳眼里透出一股子狠劲,“咱们明天晚上就去捣了心跳赌坊!” 这家心跳赌坊位于旧城区的龙蛇混杂之地,在那里出没的都是一些游手好闲、坑蒙拐骗的流氓混混,他们最大的生活来源就是诱骗妄想一夜暴富的笨蛋去赌坊,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些笨蛋榨得连衣服都没得穿。 因为这一带治安很差,住的都是官府看不上的刁民,受骗的也是没钱没势之辈,所以,这家赌坊就成了非法的、秘密的、很赚钱的赌坊,夏绚给这家赌坊投资,一定赚翻了天。 她砸了这家赌坊,就是给予夏绚的第一拳。 夏绚虽然什么都不在乎,赔钱什么的不会让他心疼,但一定会让他感觉不那么好。 没错,夏绚让她不爽,她也要让夏绚不爽,不爽到后悔去招惹她为止! 第二天中午,夏雨琳乔装出门,去联系了楚留非的一些江湖哥们,让他们助她一臂之力。 因为她在后妃失踪案里立了大功,了了楚留非的一桩心愿,楚留非主动向她表示,只要她日后有需要他做事的地方尽管提,他一定会全力助她,并且给了她一些江湖友人的联系方式,让她在找不到他的时候可以去找那些人。 既然她有这么好的人力资源,不用白不用,免得过期无效。 江湖人讲义气,夏雨琳也不知道这些人跟楚留非到底有什么情谊,她只是提出了她的要求,并拿出楚留非给她的一块牌子,这些人立刻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完全不问她是谁、为什么等任何问题。 夏雨琳和他们讨论好细节以后返回夏家,吃好喝好后呼呼大睡,等待着晚上的行动。 因为她让肉肉晚上跟夏夫人等人一起吃饭一起玩,葵园就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来骚扰她,她一口气睡到九十点钟,然后爬起来换装,从窗口爬出去,接着从围墙爬出去,与在外头等候的唐听、阮青等人坐车离开。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他们在老城区入口处与楚留非的江湖朋友们接头,个个持着武器,在黑暗中潜行,往心跳赌坊潜去。 午夜过后,整个京城沉浸在幽暗与死寂之中,却是赌坊最热闹的时候。 赌坊建在地下,入口处是地面上、路边的一间陈旧老宅,宅门半开着,从里面透出来的不那么亮的烛光,可以隐隐看到门里守着几个人。 时不时有人进去,没有人出来。 一个赌徒刚走进去,夏雨琳就拎着类似棒球棒的木棒,将手背在身后,走到宅门前,像个流氓一样踢开门,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赌场都很注意保密和安全,如果发现进来的人不对,就会立刻发布警报并封死进入赌坊的秘道,夏雨琳是算好了前面那个赌徒进去的时间,在那个赌徒进入秘道时闯进去,这样,就不会给对方封死秘道的机会。 果然,那几个伙计都将注意力放在前一个赌徒身上,她带人冲进去时,他们没能马上反应过来,夏雨琳冲上去,成功地踢出一记飞毛腿,将其中一人踹倒,而后,她带来的人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放倒对方,众人齐齐冲进秘道。 秘道是只有十几米长的黑暗台阶,走到尽头,又有一个人在那里看着,功夫不错,但还是打不过夏雨琳带来的人,夏雨琳一方又用了几秒放倒对方后,踹开门冲进去。 好一座乌烟瘴气、热闹非凡的赌坊,只有几百平方米,但每一张桌子边都挤满了显然不那么有钱、于是就指望着赔上全部家当后一夜暴富的平民赌徒。 这家赌坊究竟吸收了多少穷人的血汗呢? 夏雨琳眼睛一眯,连招呼都不打,手中的大棒一挥,大喝:“给我砸,狠狠地砸!” 赌坊的这种气氛,是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的,白砸和白拿钱,不干白不干!她身后的一众大汗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上去,一脚踢飞桌子,狂喝:“咱们是来砸场子的,不想死就滚!” 第一张桌子被踢飞以后,现场就乱了,赌徒们尖叫着,纷纷抓了桌上的钱,然后往后门挤,而赌坊里的打手们则挥舞了凶残的刀,全往夏雨琳的人砍来。 双方就打到了一起。 405 以牙还牙 夏雨琳没打算跟这些流氓打架,她左闪右躲,避开那些打手,专门去掀赌桌,终于将全场的赌桌都掀翻以后,她躲在角落里,开始捞地面上散落的钱往她背来的袋子里塞。 边塞边注意不要让人给砍了。 怎么看都是她的人占上了上风,毕竟她的人是专业人士,赌坊的打手不过就是些流氓地头蛇罢了。 等她装了大半个袋子的钱时,双方的架也快结束了,似乎无人死亡,但赌坊的人倒了一大片,个个鼻青脸肿,哼哼着爬不起来。 “咱们准备撤,大家尽量捞钱走人哈!”她叫。 都是江湖人,有钱不赚白不赚!正在揍人的赶紧一记重拳击倒对方,逼对方说出赌坊的钱藏在哪里,拿到钱后顺便将赌坊还完整的东西全部砸烂,而后扬长而去。 赌坊若要重建,那可得耗一大笔钱,夏绚会舍得再投一笔钱吗?反正他敢再投,她就继续来砸场子,他有钱有人脉有心机,她缺钱有人脉有胆子,大家就玩到底好了,谁怕谁呢? 一群人远离老城区后,友好地分开,各自回家。 夏雨琳要回去的家并不是夏府,而是她让唐听和阮青悄悄买的宅子,三个人回到这间秘密的宅子里,将“赃物”藏好,换下受损的夜行衣,穿上正常的衣物,这才返回夏府。 夏府对她和她的人没有兴趣,只对肉肉有兴趣,只要肉肉在家里,随便她要死要活。 回到夏府时已经是早晨了,她吃饱喝足后继续睡,到了晚上……继续去砸夏绚参与的行当。 以每天砸一家的速度,狠狠地砸,使劲地砸,夏绚让她难受,她就让夏绚不痛快,有骨气就是这么任性! 一直砸到夏绚回来那一天才暂时停止。 夏绚在回夏府的路上,收到了手下报上来的消息:心跳赌坊、毒品黑市、人贩市场、私盐仓库、地下钱庄先后被砸,伙计悉数被打伤,在场的货物悉数被毁或劫走,囚禁的奴隶被放走,在场的钱财也悉数被盗,一句话,损失惨重。 惨重吗?他淡笑,只是一点钱罢了,算什么损失?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不过,有人砸他的场子,还是给了他一点乐趣——又找到了对手的乐趣。 那么,会是谁干的呢?他参与的这些投资很隐秘,他甚至不曾在那些场子露过面,谁会知道他参与了这些营生?谁又会跟他有这么大的过节?谁又有做到这一点的能力? 据那些伙计说,袭击者显然都是身手高强的江湖人,个个蒙面,话也不说,出手就砸就打就抢,但不要人命,很有劫匪的风格。 劫匪盯上的这些铺子全都有他的份额,说他们不是冲着他来的,说不通。 仇家吗?他的“仇家”其实还挺多的,但是,他们并不知道他是他们的仇人,在明面上,他可是出了名的好人,人缘极好,是没有恶名和敌人的,到底谁要针对他呢? 他一路上都在沉思,但他一直没有想到夏雨琳,因为,在他看来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软心人,做不来这种“恶行”。 快到夏府的时候,他下令:“加派人手,守住其它场子,不管用什么手段,将偷袭者打扫干净。” 此时的夏府,夏雨琳过得很悠然,夏绚回来了,那她从今天晚上开始就可以睡好觉了,夏绚若是想晚上守株待兔,待她入瓮,那就绝对没戏的。 还有,哼哼,她的唇边露出狐狸般的笑容,夏绚的秘密生意并不局限于京城,他在其它城市也有类似的营生,他既然在京城守着了,那她就派人去其它城市继续砸他的场子呗。 楚留非的那些江湖哥们真的很好用,她要趁着楚留非对她还很感激的时候好好利用这些人力,请他们去别的城市替她收拾夏绚的场子。 她亲自带人去砸场子的时候,用了一些手段,找到那些场子的幕后老板之一,接着再从对方的嘴里一点点撬出夏绚的其它生意,如此,她手上有大把夏绚的生意可以砸。 砸五间场子不足以让夏绚闹心,那砸五十间呢? 如果她暗中破坏夏绚明面上的生意,破坏夏绚的口碑与生意,并让夏家对夏绚产生不满呢?——不过,这是她的第二步计划,她现在只想先破坏夏家的地下黑暗生意。 夏绚,敢小看她和欺负她?她可不是吃素的尼姑! “十一十一,二哥回来了,咱们去找二哥玩好不好?”肉肉跑到她身边,搂着她的手臂问。 “我要睡觉觉,不能去了,你自己去吧。”夏雨琳打着呵欠,睡眼朦胧。 连续熬夜了五天,虽然白天都有大量的补眠,但还是挺不住啊,黑眼圈都出来了。 “为什么你白天总是睡觉呢?”肉肉有点担心,“十一你这几天不正常哦,晚上早早地就睡了,也不跟肉肉玩,白天也在睡,为什么你老是睡不够呢?” 夏雨琳摸摸他的脸:“因为前段时间去山里挖宝,太累了嘛,明天就好了啊。” “喔。”肉肉于是体贴地摸摸她的脸,“那你好好地休息哦,睡不好的话皮肤会变差哦,肉肉喜欢十一漂漂亮亮的。” 夏雨琳也很体贴地亲亲他,让他去找夏绚玩了。 因为之前她一直没认真、也没精力想过如何对付夏绚,所以没表现出任何要对他下手的迹象,这倒是便于她现在对他暗中下手了,他什么时候会怀疑到她身上呢? 她不介意他发现她的行为——这场战争迟早要公开化,她不能逃避,而且必须胜利! 肉肉开开心心地去找夏绚玩了,夏绚买了很多好吃的美食和很多好玩的玩具给他,肉肉边吃边摆弄那些玩具,但玩了一下下就没兴趣了,把玩具丢到一边。 夏绚道:“肉肉不喜欢二哥给你买的玩具吗?” 肉肉很诚实:“肉肉要快点长大,不喜欢小孩子的玩具了。” 夏绚微微惊讶:“肉肉才九岁,可以等几年后再长大,为什么现在就急着长大呢?” 肉肉说得很认真:“因为肉肉长大了才能保护十一呀,而且肉肉要快点长大了才能娶十一。” 夏绚笑出声来:“肉肉想娶十一当新娘子吗?” 肉肉点头:“嗯。” 夏绚道:“二哥也觉得肉肉跟十一是天生一对,但是家里人一定不会同意十一当你的新娘子哦,到时你要怎么办呢?” 肉肉哼了哼,一脸坚定:“那肉肉就将反对的人全部打倒!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打败肉肉!” 406 杀兔之仇 “肉肉真有志气!”夏绚微笑,“不过这些话可不能让大哥和三弟听到哦,让他们听到的话,他们一定会把十一赶走,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十一……” 当!肉肉把手里的杯子丢到地上,生气地道:“他们敢!他们敢拆散肉肉和十一,肉肉就打他们!” “嘘,他们是你的大哥和三哥,你不可以打他们……” “他们才不是我的大哥和三哥!肉肉才不要他们当哥哥!肉肉最讨厌他们了!肉肉总有一天要报仇!”他只是小孩子心性,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并没有太深的意思。 但是这时,夏之璧和夏之瑜受夏绚所邀,过来挑选东西,刚好走到门外,听到了肉肉最后一句话。 两个人的脸色都沉了,黑了,都透着怒气与狠气,表情相似得绝对能证明他们是亲兄弟。 他们的脚步顿住了,没有进去。 夏之璧还好,毕竟是在官场混的成年人,当下冷哼一声,甩袖就走。 但夏之瑜就不一样了。 他恨恨地盯着那扇门,毫不掩饰沸腾的怒火:一个没有任何夏家血脉的野崽,凭什么能得到家里的宠爱? 家里不仅把这个野崽和他娘的名字加进夏家的家谱,还给两人都冠上了“夏”姓,这意味着母子俩就是夏家的正式一员了,而且,家里对这个野崽好得不得了,他只要说半点这个野崽的坏话,母亲就骂他——为了这个野崽骂他,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他以前只是讨厌这个野崽,现在却是恨透这个野崽了! 这个野崽就该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忍住冲进去揍死这个野崽的冲动,转身就走,走得很快。 跟在他身后的仆人道:“少爷,您要去哪里?” 他转身,冲着那名仆人就踹了几脚,骂道:“滚!你们统统给我滚!谁敢跟着本少爷,本少爷就让谁滚出夏家!” 没有人敢吭声了。 夏之瑜往旁边的花丛里钻,边走边狠狠地折、掐、踩踏开得正花的夏花。 一路辣手摧花过去,走到尽头时,前方居然就是葵园,那个野崽住的地方了。 他站在大树后面,看着那间宅子,充满了怒气和恨意。 那才应该是夏家的天之骄子,上头有个夏之璧压着就算了,为何下头还有一个野崽抢风头?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个野崽滚蛋或消失? 葵园的门开着,一抹白点从门槛上爬出来,慢慢朝这边滚过来。 他看清楚了,那是野崽最喜欢的那只白兔,养得真是白白胖胖,兔毛又柔顺又闪亮啊,毕竟是吃夏家的住夏家的嘛,享尽了荣华富贵,还能长得不好? 这些人跟他抢家业就算了,连带的这些畜牲都要占他家的便宜,真是忍无可忍! 怒火升上来,他心里就生了恶念:暂时收拾不了那个野崽,收拾这只畜牲还不容易吗? 他唇边泛起邪恶的狞笑,左看右看后,他搬起一块大石头,走过去,举起石头,狠狠地砸在大肥兔的头上。 鲜血四溅,大肥兔四肢蹬了蹬,死了。 夏之瑜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着,微笑着看那只兔子。 “兔兔——”尚天从大门里走出来,张望着寻找调皮的兔子。 夏之瑜撒腿就跑,尚天看到了他一闪而过的影子,挠挠头:“三少爷来这里做什么呢?” 而后,他隐隐看到三少爷刚才站着的地面上有点不对,那一团白,是兔子吗? 他跑过去,看到了被砸破头的死兔子,当场惊得目瞪口呆:怎、怎么样子?才过了多久啊,兔子就被砸死了?看那块石头,明显是人为,难道是三少爷干的? 三少爷真是好狠的心,连只兔子都不放过…… 半晌,他将石头丢进草丛里,抱起兔子,想了想,还是找个地方将兔子埋了吧?让少爷知道三少爷砸死了兔兔,少爷一定会疯掉的吧? 于是他跑进院子,拿了一把铲子出来,准备在附近挖个坑埋了。 然而在门口,他跟抱着很多东西跑进来的肉肉撞了个正着,双方皆愣住了。 之前葵园没什么人,尚天没把兔子藏起来,就这样抱在怀里,肉肉一眼就看到了他怀里染血的兔子,愣了一下后,他尖叫起来,把怀里的零食全部丢掉,一把捞过兔子:“兔兔——兔兔你怎么了?” 兔子的脑袋都被砸扁了,肉肉怎么样都看得出来兔兔已经死了。 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摸着兔子,又哭又喊:“兔兔你怎么了?兔兔你快点醒过来,肉肉给你喂好吃的……呜呜呜呜……兔兔你快点醒来啦……” 他哭得很凄厉,也很凄惨,惊动了正在里屋看书的夏雨琳。 夏雨琳冲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肉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法回答她,尚天呐呐地:“兔兔被人砸死了……” 这只兔子也是夏雨琳看着长大的,她又是动物爱好者,当下就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心疼起来:“是谁这么狠心,居然能对这么可爱无害的小兔子下手?” 尚天偷偷瞟了肉肉一眼,犹豫着:“这、这个我、我不……” 他应该说出来吗?三少爷可是很难相处的人,只是死了一只兔子,如果让两边闹起来,真的好吗? 在他犹豫的时候,肉肉抬脸,眼睛比兔子还红,脸上还全是泪水:“肉肉让你照顾兔兔,兔兔为什么会死?是你害死兔兔的么?” 他的脸上写满了伤心和指责,被他这样看着,尚天觉得充满了负罪感:“不、不是我,我怎么会害死兔兔呢……” 夏雨琳紧紧地盯着他,口气很严厉:“有什么话就说!你连说出是谁砸死兔子的胆量都没有吗?” 兔子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能对一只兔子下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不知道对方是谁,她以后要怎么防? 尚天结结巴巴地道:“兔兔跑出去玩,我追出来,看到兔兔已经被砸死了,当时三少爷就站在兔兔的旁边,我不确定是不是三少爷弄的……” 他没说完,肉肉就喊着“夏之瑜——”的名字,抱着兔兔闪电般地跑开。 夏雨琳感觉不太妙,赶紧追上去,奶娘和尚天看主子跑了,当然也要跟上去。 “夏之瑜——你给我出来!”肉肉一路尖叫着往夏之瑜住的院子跑去,红通通的眼里满是仇恨。 这个坏蛋竟然杀了他的宝贝兔兔,他要为兔兔报仇! 407 打飞三少爷 以他的天生神力,一旦全力奔跑,绝对是快如疾风,无人可及。 没一会儿,他就冲到了夏之瑜所住的瑜鸿院,抓住一个下人就问:“夏之瑜在哪里?” 他通红的眼睛散发着骇人的红光,因为皮肤很白,于是衬得红眼睛更吓人了,就像要吃人一样,下人哪里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样子,结结巴巴地道:“在、在夫人那里……” 肉肉丢下他,旋风一样地往琅雅苑奔去。 琅雅苑里,夏之瑜赖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娘,咱们明天去二姐夫家里玩好不好?” 一来是跟盛王一家套近乎,二来可以避开葵园,虽然他刚才只是杀了一只兔子,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发毛又发虚,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夏夫人道:“去也可以,不过光咱们俩去不行,待我找个时间跟你爹说说,让你爹爹带去才好。” 盛王一家子对她客气有余,诚意不足,她直接带着儿子过去不会得到任何收获的,只有老爷子出面才会得到有诚意地招待。 只是老爷子很久没回家了,就算回来也只是吃个饭就走,连她都跟他说不上几句话,想让老爷子为她儿子的事上心,难啊。 想到这里,她对夏鹤清的怨恨又多了几分。 夏之瑜道:“娘,你好好跟爹说嘛……” 这时,他只觉得有一道风从外面吹进来,接着眼前一花,就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他的脸上。 这一砸,简直就跟彗星撞地球一样,他的脸部瞬间变形,他听到了脸骨移位的声音,也感受到了喉间、鼻间强烈的血腥味,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 好痛!他长这么大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痛!原来人的身体能痛到这样的程度啊…… 因为整张脸都太痛了,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嘴巴微微一动就像要裂开一样,他说不出话来,也看不清楚,只是恐惧地倒在地上,心里想的都是他会不会变成残疾、他会不会死…… 耳边隐隐隐传来尖叫声,似乎有很多人在跟一个人打架。 打他的人是肉肉。 肉肉冲进来,给了他脸上一拳,瞬间将他击得半昏迷过去,他的下巴脱臼了,鼻子流血了,牙齿掉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这个坏蛋,还我的兔兔——”肉肉冲过去,准备继续打他。 那些下人好歹经过一点训练,这会儿反应了过来,赶紧冲上去抓住肉肉。 但肉肉已非昔日可比,他一只手抓住一名家丁的手腕,稍微用力地那么一扳,那只手就被扭了180度,痛得那名家丁惨叫着,连连后退,背靠在墙壁上半天动不了。 另外一名高大强壮的家丁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他一时间甩不开,便按照楚留非教他的那样,抬脚往对方的脚上重重一踩,而后握拳往上击去。 那名家丁只觉得自己的脚骨都要裂了,紧接着下巴又挨了一拳,令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从脖子上飞走了,他惨叫着放开肉肉,跌倒在地上,脚也痛,脸也痛,不知该捂哪里才好。 至于其他的家丁,肉肉嫌打起来麻烦,直接抄起一张大大的梨花椅,抡成一股风,谁敢扑上来他就砸谁。 他前前后后也就学过几个月的功夫,谈不上有多高明,但靠着一股蛮力和灵活的身材,他一点都不吃亏,那些家丁再怎么厉害,也不敢跟他手中那把舞得呼呼生风的椅子作对,一不小心就被那把椅子碰到的人,无不受伤后退。 为什么这位所谓的小少爷这么凶猛呢?他哪来的这种力气,能把那么重的梨花椅抡得跟小板凳似的?又怎么能够一拳将三少爷打得口鼻喷血? 众人目瞪口呆。 十几名家丁,瞬间倒了一半,其他人不敢靠近,就等着肉肉抡椅子抡累了他们再上。 终于,肉肉停下来,将手中的梨花椅一丢,转头去找夏之瑜。 他不累,他只是觉得烦了,他要打的是夏之瑜,才不是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夏之瑜呢?怎么不见了夏之瑜? 他把塞在怀里的兔兔抱在怀里,红着眼睛瞪向四周:“夏之瑜呢?快把夏之瑜交出来,要不然我就把这里给砸个稀烂!” 他的表情太可怕,没人敢靠近。 夏夫人定了定神:“肉肉,你怎么了?怎么一来就打三哥呢?” 夏之瑜已经被抬下去让大夫治疗了。她之前只觉得肉肉生得太好,有为夏家招财的潜质,现在,她开始相信传闻中说肉肉其实另有本事的事情是真的了。 “他才不是我的三哥!肉肉没有哥哥!”肉肉红着眼睛,“他杀死了肉肉的好朋友兔兔,肉肉要为兔兔报仇!” 夏夫人的目光落在他怀里那只恶心的死兔子身上,兔兔指的就是他怀里的那只兔子吧?瑜儿杀了那只兔子?但是,只是一只兔子罢了,他就要对瑜儿动这么重的手? 她沉了脸:“你想怎么报仇?” 肉肉道:“我要他跪在兔兔的面前道歉!” “胡闹!”夏夫人拍桌子,“只是一只畜牲罢了,堂堂夏家少爷怎能给畜牲下跪?你马上去给你三哥道歉,我大不了差人去买几只兔子赔你……” 规矩就是规矩!即使她有心拉拢肉肉,也不代表肉肉无法无天!肉肉这辈子只能给她的儿子当陪衬当跟班,绝对没有跟她儿子平起平坐之理,更没有踩在她儿子头上的可能! 肉肉吼得惊天动地:“我不会给夏之瑜道歉!夏之瑜是坏蛋,他要受到惩罚!” 夏夫人真的怒了,尖叫:“把所有护院都叫来,将这个逆子拿下。” 眼看又要打起来了,夏雨琳终于赶到,拦在肉肉的面前:“夏之瑜有错在先,这事就扯平了,再打起来小心琅雅苑被拆掉。” 夏夫人冷笑:“夏落葵,我教儿子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滚一边去,要不然我连你也一块收拾。” 夏雨琳也冷笑:“肉肉不是你儿子,你不要做梦了!还有,你收拾得了吗?” 奶娘、唐听、阮青等人也赶到了,齐齐守在她身后,一副大不了打到底的架势。 夏夫人道:“你以为你会点拳脚功夫,有几个奴才,就能跟夏家对抗?” 夏家这么多护院和下人,一齐扑上去的话,绝对能把葵园的人全部压死。 夏雨琳冷笑:“你可以为了夏之瑜兴师动众,我也可以为了肉肉跟你扛,谁怕谁啊?” 夏夫人咬了咬牙,吼:“给我将他们拿下——” 夏雨琳挥手:“给我打——” 408 王爷求亲 双方打成一团,原本华丽雅致的大厅,瞬间一片狼藉混乱,尖叫声与打斗声如洪水一样轰轰烈烈地传出去,引来一波又一波的旁观者。 夏夫人这边的打手数量多,夏雨琳这边的队友质量高,量多vs高质,难分胜负。 “夫人——出大事啦!门外出大事啦——”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时,一名家丁十万火急地跑进来,被堵在大门外,众人看戏看得津津有味,没人理他。 他只得使尽吃奶的力气钻进去,看到大厅内的场景后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和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种疯狂的事情,怎么会在这里发生呢? 一名家丁跌到他身上,他回过神来,拍了自己两巴掌,大声道:“你们别打啦,门外出大事啦——” 还是没人理他。 没办法,他只得狠下心来,豁出去地曝光惊天大消息:“战王爷来求亲啦——战王爷亲自上门向咱们家的小姐求亲啦——” 他喊完以后就累得气喘吁吁,但也起到了效果,所有的人声都消失了,只有打架的声音还在响,但很快,连打架的声音也消失了,一大群人手里拿着桌椅棍棒等物,就像中了定身咒一样齐齐停下来,盯着他。 他抚了抚胸口,加紧时间报告,免得呆会儿打起来他又耽误了大事:“战王爷已经进门,正往琅雅苑走过来,夫人,您看这事……” 夏夫人终于恢复了清醒,冲过来,激动得忘了上下尊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战王爷真的要向咱们家求亲?” 家丁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小的绝不敢拿这等事情撒谎!” “天哪……”夏夫人纤手扶额,身体软绵绵的,差点就要倒下去了。 赫赫有名的、眼高于顶的、比恩远侯更抢手的战王爷竟然要向夏家求亲?还是亲自上门?这是多么巨大的荣耀啊!她想到战王爷女婿,再想到太子女婿和盛王女婿,想到天底下最有权有势的男人都是她的女婿,她这颗心脏啊,都要激动兴奋得要爆炸了! 一定要稳住,稳住啊!身为天下三大权力男子的岳母,她必须拿出金山落在眼前也能屹立不倒的风范才行! “你们统统住手,本夫人现在要去迎接战王爷,你们若是丢了夏府的颜面和惹王爷不快,就等着以死谢罪吧!”说罢,她理了理发丝,微抬下巴,傲慢地走出去。 战王爷上门求亲,自然比家里人打架要重要得多!没人再关心刚才那些群架,纷纷跟在夏夫人的后边。 尤其是那些小姐们,一个个都红了脸,心脏狂跳,边走边整理发型和衣服,想着自己现在够不够美,王爷是不是想娶自己——虽然理智告诉她们这是不可能的,但感情已经彻底打倒了理智。 这群女眷中,最为美丽迷人的就是夏繁缕。 夏繁缕自诩清高,根本不屑去看别人打架,但她一直在花园里散步,悄听琅雅苑的动静,也早别人一步知道了战王爷来求亲的消息,当场心花怒放,激动得简直要晕了。 整个夏府,除了她,谁配嫁给战王爷?战王爷不是来向她求亲,还能向谁求亲?她千等万等,拒绝了无数亲事,甚至连人人爱慕的侯爷都没有去争取,就是为了等待今天这一刻啊!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漫长而孤寂的等待终于开花结果了! 那些女人,就那样带着妒忌和诅咒,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的巅峰荣耀却一生追逐不得吧! 琅雅苑的大厅里,夏夫人一走,打手们立刻收手跑掉,生怕被十一小姐缠上。 夏雨琳也没什么兴趣再打下去了,听说夏之瑜的下巴都歪了,脸也见不得人了,这间大厅又被毁得不成样子,基本上她没啥损失,算是大获全胜……好吧,就是死了一只兔子,不宜庆祝。 那边,肉肉蹲在地上,抱着兔子还在抽抽噎噎的。 她走过来,蹲下来,安慰肉肉:“肉肉别哭了啊,咱们赶紧把兔兔埋了好不好?人死了,呃,兔兔虽然死了,但它的灵魂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你,你哭它会伤心的,所以你不要哭了啊。” 肉肉像只小兔子一样,红着眼睛瞅她:“真的吗?兔兔的灵魂会飞到天上去,像娘一样看着肉肉吗?” 直到现在,他都认为天上那颗很容易认的金星是他娘亲的化身。 “嗯,”夏雨琳说得很认真,“它在天上会过得很开心,而且他在天上还有爹娘陪伴,你就不要太担心它了。它早点下葬,才能早点升天,才能占到好地方,要不然天上的好星星都被别的灵魂抢光了,它就要去住又小又暗的小星星了……” 好吧,她编不下去了。 肉肉信以为真了,站起来:“十一,你快带肉肉去找好地方葬了兔兔……” 夏雨琳点头:“嗯,放心吧,十一一定会为它找块好地方的。” 她带着葵园的人,去找好地方给兔兔当坟墓去了,一点都不关心战王爷上门求亲的事情。 她刚离开琅雅苑,夏夫人带着大部队就在花园中部见到了迎面而来的战王爷。 战王爷一身白衣,衬着如冰似玉的俊美脸庞,又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亮瞎了一大群女眷的狗眼,不管结没结和及笄了没,一个个都看得发呆:这天下居然还有俊过侯爷,貌比舍微公子的美男子喔? 一个男人拥有这样的容貌,哪里还需要显赫的家世与地位?偏偏他就拥有显赫的家世与地位啊!如果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她们还不得幸福八辈子? “臣妇见过王爷——”夏夫人强忍着心中的狂喜,对着天神一般的战王爷行礼。 她身后的那群女眷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也纷纷行礼:“见过王爷——” 战王爷颌首:“夫人不必客气,本王这次登门,是为了向贵府求亲,还请贵府成全本王的一片心意。” 夏夫人满面笑容,热情和开心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连儿子被打成猪头的事情都忘了:“王爷乃是人中龙凤,百年天才,夏家能与王爷结亲,乃是夏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岂有不成全之理?” 因为太急着想知道王爷想娶哪一个“女儿”,她都等不及将王爷迎进屋里,直接在路上就问了。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竖起耳朵,极力压抑着紊乱的心跳,等着王爷的回答。 “夏十一小姐夏落葵。”战王爷似乎怕众人听不清楚,还说得一字一顿,字字清晰,就算是草丛里蚂蚁,也绝对能听得清清楚楚。 409 她配不上你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刽子手举在空中的大砍刀劈了下来,将众人的激动与兴奋活生生地斩了个彻底干净! 夏夫人的笑容与热情瞬间僵化,但她终究是见过世面的,迅速冷静下来,硬挤着笑容问:“王、王爷,我不、不敢护短,葵儿曾经被卖进青楼,受了凌辱,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躯,这件事情很多人都亲眼看到,我绝对没有半点谎言,配、配不上您哪……” “没关系。”战王爷淡淡道,“很多人都说本王高洁,本王可以洗净她身上的污点,夫人不必担心。总之,本王就看上十一小姐,非她不娶。” 没有人还能认为自己听错了。 咚,咚……有几个女孩儿忍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晕了过去。 夏夫人也觉得自己要晕了,但她丢不起这个脸,还是得强自撑住:“王爷,您对葵儿如此钟情,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很感动,只是事关皇室颜面,您是不是问过皇上的意见再做决定?” 绝对不能让夏落葵嫁给这个男人! 夏落葵的心根本就不在夏家,她绝对不会为夏家的前程与未来着想,她嫁了这个男人,只是浪费了这么强大的资源罢了! 但王爷说得这么肯定,她只能抬出皇上的名号,暂时阻止他的念头。 哪料战王爷又道:“多年以前,本王就跟皇上提过本王要自己决定自己的婚姻,皇上亲口应允。本王这次上夏府求亲,自然无需经过皇上同意。” 夏夫人只得又道:“葵儿脾气倔强,有些喜欢使小性子,真当了王妃,恐怕不能适应王府的规矩,到时让您为难。您看您是不是与葵儿再多相处一些时日,待互相了解后才讨论谈婚论嫁的事儿?” 只要能将时间拖后,她就有办法将夏落葵的名声破坏殆尽,让尽可能多的大人物去阻止战王爷丢这个脸。 “本王与十一小姐相处多日,自认颇为了解十一小姐的性情,心里很是喜欢,恨不得立刻将她娶回家去生儿育女,夫人不必担心我日后会后悔。”战王爷说得还是很坦荡,“如果夫人实在放心不下,我可以进宫求皇上下旨赐婚,皇上对我向来仁厚,想必不会拒绝。” 他想过让皇上赐婚,不过皇上病重,不宜打扰,另外他也知道夏雨琳是很不喜欢被人命令的脾气,觉得还是自己上门求亲比较有诚意。 夏夫人彻底无语了,到底夏落葵有什么魅力,先让侯爷,现在又让战王爷对她如此钟情? 她很想再找什么理由让战王爷犹豫一番,但王爷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说得多了,王爷直接去找皇上赐婚,岂不是适得其反? 在她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阻止战王爷时,他们正好走到了夏老太太所住的院子前。 因为琅雅苑的大厅已经被毁,她自然不能带战王爷去自己的院子坐,而少爷小姐们的院子又不够格接待王爷,只有夏老太太的院子具备这个资格,而且老太太还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这院子也是空的,接待王爷正好。 老太太的院子,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一众女眷都站在大门外。 夏夫人踏进门槛的时候,心里微微一动,淡淡道:“繁缕,进来给王爷倒茶!” 王爷是没有发现到繁缕的倾国之姿和淑女风范吧?不管怎么看,夏繁缕都比夏落葵强一百倍,绝对够资格当王妃,她与其便宜夏落葵那贱人,不如成全夏繁缕。 夏繁缕从人群里走出来,优雅地欠了欠身:“是。” 她跟着夏夫人进去,将从刚才开始就已经忍着的委屈和愤怒都压了下去。 为什么又是夏落葵?哪个男人能忍受身子已经不清白的女人?战王爷到底看中了夏落葵哪点?再说了,夏落葵不是答应她破案之后会让战王爷娶她吗,难道案子还没有破?还是夏落葵借机逼王爷娶她? 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现在都绝对不能发作,而且,她要抓住这个给王爷“敬茶”的机会,好好地推销自己。 她进去后,院子的大门关上了,里面的人在讨论什么,外头的人不得而知。 虽然没自己什么事了,但外头的一票女眷迟迟没有离开,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她们始终不甘心。 她们对夏雨琳是妒忌和不平的,对夏夫人明显偏袒夏繁缕也是窝火和不满的,既然王爷连夏落葵这样的贱人都看得上,那也有可能看得上她们,“母亲”凭什么不给她们机会? 她们就要在这里等,万一王爷两个都娶不成的话,她们就有机会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她们又想回去好好打扮,又怕打扮好了王爷也走了,这种矛盾的心情折磨得她们苦不堪言,她们来来回回徘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约莫半个小时后,院门打开了,夏夫人跟着战王爷走出来,往葵园的方向走去。 她的脸上带笑,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笑得有多么牵强和苦涩,显然,她没能成功地说服战王爷打消念头,也没能成功地推销夏繁缕。 夏繁缕走在夏夫人和战王爷的身后,身姿一如既往地优雅迷人,却微微地低头,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与表情,众女眷幸灾乐祸地心想,她是不是很想哭啊? 夏繁缕是想哭,但她不会哭的,她是完美的千金小姐,绝对不会在人前失了分寸,而且,只要战王爷一日不成亲,她就还有机会,她不会轻易放弃。 一行人走到离葵园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一条人影扛着把小锄头,卷着袖子,从路边的草丛里走出来,一边拿袖子擦汗,一边唠叨:“唔,真是热死我了,好想去荷花池里洗个澡,不会有人看到吧?” 她边说着边转头四顾,就与从旁边经过的夏夫人、战王爷等人撞了个正着。 她站住了,他们也站住了,双方大眼瞪小眼。 为什么战王爷会在这里?还有他们的表情为什么怪怪的? 战王爷还是一脸冰雕,夏夫人等女眷的脸色却很难看:她活着就是为了丢夏家的颜面是吧?她还嫌丢脸丢得不够是吧? 瞧她现在的样子,一身的汗、草屑与泥屑,两副衣袖卷到了手肘之上,露出两截白斩斩的胳膊,又脏又臭又不知廉耻,哪点有夏家千金的样儿? 夏雨琳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她们的想法,但她不在乎,若不是考虑到这些人的感受,她还想将裤脚和裙摆卷起来咧。 409 以后再说吧 半晌,她笑眯眯地冲战王爷摆了摆手:“王爷你好,王爷再见,我回去了!” 她转身就走,身后的草丛里接着钻出几个人来,肉肉、奶娘、尚天等几个人看到眼前这一大票人后也愣住了:这是干嘛呢?难道又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但看到夏雨琳老神在在地走开,他们也镇定着给战王爷行了一礼后,迅速跟在夏雨琳后面。 战王爷也快速跟上,将夏夫人甩在身后。 夏雨琳走了一会儿后,停下来,侧头问跟自己并行的战王爷:“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上次的汀城之行,战王爷、楚留非、香三等三个人受了重伤,虽然他们在汀城休养了好几天,但回到京城后还是需要继续静养的,她让香三跟沐瑛走,让他伤好以后再回来,至于其他人,她觉得她短期内不太可能跟他们见面的,哪料到战王爷这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 战王爷问:“你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夏雨琳摇头:“不知道。” 她先前是听说战王爷来了,但她觉得那跟自己没关系,所以她也过问,专心给兔兔找地方挖坟墓去了,这不,她刚刚埋葬了兔兔并给兔兔办了“法事”,现在就想回去洗个澡。 战王爷道:“我是来向你求亲的?” “嘎?”夏雨琳掏了掏耳朵,看看天空,“王爷,是不是天气太热,我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战王爷平静地道:“你没听错,我是来向你求亲的。” 夏雨琳没有半点喜悦之情,只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王爷,你的伤肯定还没好,是不是吃错了药,才说出这样的胡话?” 战王爷淡淡道:“本王的伤确实还没好,但脑子很清楚,也没有吃错药,还有,你并不是在做梦,你现在听到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夏雨琳觉得自己准备要说的话被他堵死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后,指指自己的鼻子:“你看看我现在这样,我经常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丢脸,还有我已经是传说中的残花败柳,你想娶我,是想发善心做善事,还是想感受一下丢人现眼是什么滋味?” 战王爷还是很安静:“都不是。本王只是觉得十一小姐活泼大方,脑子不错,还文武双全,特别适合本王。本王相信咱们若是结成夫妻,日子一定会过得很有趣。” 你当然觉得有趣!可我不觉得有趣吖!夏雨琳在心里嘀咕着,当场道:“我拒绝!我觉得我不适合你,你别娶高明吧。” 说罢她就继续走,战王爷继承跟。 走到葵园门口,夏雨琳没办法了:“王爷,我已经拒绝你了。” 战王爷道:“没关系,我会努力说服你的。” “你肯定说服不了。” “没试怎么知道结果?” “……” 夏夫人趁机道:“王爷,葵儿这丫头脾气倔得很,向来说一不二,她说不嫁您,就一定不是说假的,您再怎么努力,她都不会心软的……” “我看上的女人,这点骄傲总是有的,自然不会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战王爷显然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一脚踏进葵园的大门,“夫人,请让我与十一小姐单独谈谈。我定会说服她的。” 说罢他就把大门关上,将夏夫人等一众女眷关在门外。 大门里,夏雨琳已经无奈地坐在正屋里的桌边,给自己倒茶,也顺便给他倒茶,然后边喝边道:“王爷你到底看上我哪点呢?” 战王爷看着她:“你破了二十多年的悬案,我多多少少有点欣赏你。” 夏雨琳道:“那咱们当朋友不就好了,你没必要娶我嘛。” 战王爷道:“不行。像你这样的女子不会太多,不娶回去,太可惜了。” 夏雨琳道:“我是残花败柳,你不怕丢脸?就算你不怕,皇室也怕吧?” 她就不信这样的顶级大人物,还有皇室,真不怕流言蜚语和老婆不清白的。 没想到战王爷居然反问:“你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都不怕世俗流言,我堂堂将军和王爷,为何要害怕?” 夏雨琳:“……” 她反驳不了这句话,但是,这样的逻辑不对吧? 战王爷接着居然又淡淡一笑:“如果说十一小姐不干净,我带兵多年,打仗无数,不知杀过多少人,其中一定也有无辜者,我同样不干净。如此,咱们不是天生一对么?” 夏雨琳:“……” 她还是无法反驳这句话,觉得他说得相当有道理,但是,这好像也不对吧? “所以,”战王爷微笑,“咱们真的很合适。我可能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女人,我相信我也应该足够优秀能配得上你。” 夏雨琳看着他,这个男人的口才真是好啊,话不多,但居然能让她无法反驳。 既然说不拢,那就先放一边吧。 她眯眯一笑:“王爷,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婚事,所以我现在只能回答你我不想嫁。如果你不死心,非要说服我的话,那么就请你以后继续努力。我现在就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兑现破案之前我提出的条件啊?就是让我真正脱离夏家的事情。” 战王爷也不勉强她:“本王说到做到,只是这几天皇上龙体欠安,谁都不见。我想过段时间再跟皇上提。如果在那之前你有难处,大可以跟我说,我能办的一定办。” 夏雨琳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毕竟他们都在养伤,而她也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不急这一时。 “那我先谢过王爷了,不过,我能再请你顺便帮肉肉也脱离夏家的户籍吗?肉肉本就没有夏家的血统,夏家人也不是真心接受他,只是看中了他的容貌与能力罢了,我不想他沦为夏家的棋子。” 她听说无耻的夏家居然将已经死去几年的肉肉他娘转为侧室,名字写入夏家家谱,从而令肉肉正式成为了夏家的子嗣,让肉肉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夏家的控制,真是太可恶了! 当年,肉肉他娘付出了百万巨款才获得了夏家的入门券,以没有半点地位的“侍妾”身份潜在夏家,并不为夏家认可,而肉肉他娘也一定不想以“夏鹤清的女人”的身份被人记住,她要让肉肉母子避免这样的悲剧。 “可以。”战王爷说得很干脆,“夏家业大人多,也不少一个肉肉。” 其实,他是想先将婚事办了再请皇上办这件事,要不然她脱了夏家的户籍以后就是平民了,他要娶一个名声受损的平民女子难度太大,而娶一个名声受损的名门千金相对要容易处理一些。 夏雨琳没他想的多,很满意地抱拳:“我再次替肉肉谢过王爷。” 410 不嫁就恨你 战王爷又笑了,笑得很淡,却很好看,夏雨琳觉得他在他娘失踪以后也许就数今天笑得最多了。 “我能娶到十一小姐,还能额外得到一只会说话的猫和一个具有超能力的天才儿童,那真是太棒了。”他说,“所以,我一定会全力助你带肉肉离开。” 夏雨琳一脸黑线:“你的真爱其实是黑猫和肉肉吧?你为了得到真爱才要娶我吧?” 战王爷又笑:“不,我三个都喜欢,所以觉得娶你超级划算。” 夏雨琳:“……”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问你,香血海真的不会再出山了吗?”她问。 依照战王爷与香血海的协议,他不会再进亡山一步,香血海也不会再出亡山一步,也就是说,战王爷保证所有去过亡山的人不会泄露先皇墓穴的秘密,也不会去打扰先皇,而香血海就此退出江湖,专心保护先皇的秘密墓穴。 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香血海会守信吗?只要继续被香血海盯上,她就寸步难行。 战王爷道:“你放心,他们会遵守协议,否则,我会派兵剿了亡山。” 香血海最重视的是保守先皇墓穴的秘密,为此,他们不惜全力追杀任何一个想找到先皇墓穴的人,包括他这个先皇之子,包括像八荒道长一样通过自尽来保守秘密。 “那就好那就好。”夏雨琳拍胸口,“我真怕他们再来找我。香三和肉肉应该也没事了吧?” 战王爷道:“只要他们不踏进亡山,自然就不会被盯上。” 夏雨琳点头:“唔,我们死都不会再踏进亡山一步了。总之,假如香血海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就去找你,让你处置。” 战王爷淡淡道:“这是自然的。” 说到这里,气氛就有点沉重了,案子已经破了,但真的不代表他就可以释怀。 “猫猫,你不可以死哦。”已经洗好澡的肉肉抱着黑猫走进来,边摸着它的头边伤感地说,“兔兔已经被坏人打死了,你要小心哦,肉肉以后会天天带着你,不会让你也被坏人打死的……” 夏公子被他抱得很紧,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于是努力挣扎,拿爪子抓他的脸。 要不是有下人在场,他一定把这个臭小鬼哭个狗血喷头。 “猫猫要乖一点,肉肉喂你吃东西……”肉肉在夏雨琳身边坐下,挨她挨得紧紧的,一边拿了桌上的糕点喂夏公子吃。 夏公子闭紧了嘴,坚决不吃这种甜食。 “猫猫为什么不吃呢?”肉肉于是自己吃,边吃边伤心地道,“你一定是太想念兔兔了,伤心得吃不下是不是?肉肉也想念兔兔呢……” 他还没有从兔子的死亡事件当中走出来,眼睛还是红红的,就想粘在他最重视的人身边,其它的一概不关心,连战王爷都没看一眼。 战王爷玩味地看着他怀里的黑猫:“本王真是越看越喜欢这只黑猫儿,你到时只要带着这只黑猫当嫁妆就好。” 夏公子立刻将目标转向他,对他露出白白的獠牙,恼怒地“喵呜——”。 拿它当嫁妆?他受得起吗?真是太无礼了! 肉肉耳朵动了一动,感觉到了危险,先是亲了猫猫两口,而后双眼凶狠地瞪战王爷:“这是肉肉的猫猫,谁都不可以跟肉肉抢!谁抢肉肉就打谁!” 兔兔已经没有了,猫猫再没有,他岂不是太孤单和可怜了? “哈哈哈——真是可爱的两小只!”战王爷被一猫一娃惹得很开心,“本王还真是非得到你们不可了!” 说着他站起来,对夏雨琳琳道:“十一小姐,我会经常来拜访你,直到说服你嫁给我为止。就此告辞。” 然后他就往门口走去。 肉肉在他的背后尖叫:“十一要嫁给我,才不会嫁给你!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啦!肉肉讨厌你。” 基本上,他讨厌每一个跟他抢十一的臭男人。 战王爷哈哈大笑,头也不回:“有你这样的儿子和弟弟真是不错。” “讨厌讨厌肉肉讨厌死你了——”肉肉生气地抓起桌上的肉包子往他背后砸去。 战王爷在笑声中消失了。 夏雨琳接下来又要安慰接连受到刺激的肉肉,然而肉肉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外头就冲进一个绝色美人,话也不说,抓起她的手就往她的房间里拉。 “夏繁缕你干嘛呢?”她嚷嚷。 “夏落葵,你说话不算数!”一向斯文优雅的夏繁缕红了眼睛,隐忍着愤怒指责她。 夏雨琳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你又装傻!咱们明明说好,你破案之后功劳算我的一半,你得要求王爷娶我,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竟然将我撇开,自己嫁给王爷!你实在是太卑鄙了!” “夏繁缕,有两件事情你要弄清楚。第一,是王爷主动来求亲的,我没有要他娶我,而我也拒绝了他的求亲。第二,那件案子没有破,我也没有权力向他提出任何要求。”夏雨琳说得义正辞严。 破案的事情涉及皇室的惊天秘密,她和队友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对外宣称案子没有破,而且永远也破不了。 夏繁缕噎了一下,半信半疑:“真的没有破?你跟王爷出去那么长时间,怎么会没有收获?” 夏雨琳道:“案子真没破。真破了的话,这么大的事情,早就传出去了。” 夏繁缕不明就里,也没好再怀疑下去,她想了想后,道:“既然王爷要娶你,你就答应了吧,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将我也带上!你当正妻,我当侧室!” 只要她能嫁给王爷,凭她的条件与才能,总有一天能成为正室的。 夏雨琳真是被他打败了:“我不会嫁他!就算我嫁他,也绝对不会允许他娶侧室!” “好,那我不当侧室了,当妾总行吧?”夏繁缕咬牙,“我自愿低你一等,以后全力辅助你在王府站稳脚跟,你总没有意见了吧?” “有意见!”夏雨琳道,“我根本没打算嫁给战王爷,你跟我说这些半点用处都没有!” “你必须嫁!然后把我也捎上!”夏繁缕盯着她,目光比钢铁还刚硬,比焰火还灼烈,“如果你不嫁,我会恨死你的!” 夏雨琳:“……” “就这么说定了!我不逼你现在答应,但你最后一定要答应!”夏繁缕丢下这一句,提着裙摆走了,不给夏雨琳再拒绝的机会。 夏雨琳无语又无力,这世界上怎么有这种人啊?喵的,她哪天永久性地离开夏家,看七小姐还怎么逼她! 这天的战王爷亲自上门求亲事件,只是拉开了一系列麻烦的序幕。 411 老五的圈套 “十一小姐,您的信。” “谁写的?” “小的不知。刚才门口来了一个奇怪的人,他递给小的一封信,说事关人命,让小的马上传给您。小的不敢耽搁,立刻送过来。” 夏雨琳感觉不太好了,跳起来:“送信的人还在吗?他长什么样?” 门卫摇头:“他穿得遮遮掩掩的,小的没看清他长什么样,而且他丢下信,说了那样一句话就跑了,小的也没有时间去追。” 夏雨琳摆手:“辛苦你了,你下去吧。” 她把信打开一看,脸就沉了,上面写着:阮青在我手里,若要他活着,请立刻独自赶到城中**巷**号宅子,过时不留人,若敢带人来,也不留人。 字写得有点歪扭,感觉是写者故意写歪了混淆身份的,难道写者是她所认识的人? 她的敌人除了夏府的女眷们,就只有夏绚了吧?但他们想对付她,在府里对付她就行,完全没有必要做这种在府外绑架她的员工,逼她出门的事情啊,对方到底是谁?想做什么咧? 不过,看对方偷偷摸摸地来,字又写得鬼鬼祟祟的,显然不是什么很有信心的反派,没有信心的人基本上都是没有大才能的人,她不用怕。 想到这里,她立刻将信收起来,回屋换上男装,悄悄跟唐听说了一声后出门。 骑马赶路,天色暗下来时,她终于赶到了信里指明的地点。 然后敲门。 门没关,只是虚掩着,敲了也没人应,她便推门而入。 屋里没有点灯,相当暗了,她驻足,认真听了听,这里似乎没有隐藏着很多人的样子,她也没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应该不用太担心罢? “砰”,门突然在她背后关上了,她一惊,转过身来,隐隐看到一个人背靠在门上盯着自己。 “谁?”她定了定神,问。 “夏落葵,我最讨厌你了!”对方尖叫着扑上来,出手就抓夏雨琳的头发。 夏雨琳虽然不是武林高手,但对付普通人绝对是绰绰有余啊,加上她早有防范,迅速往旁边一闪,一拳击在对方的腹部上。 对方惨叫一声,跌在地上,骂骂咧咧,夏雨琳终于认出这声音,一脸黑线:怎么又是这只母夜叉? 烛光突然亮起来,阮青的声音也响起来:“老板,你来了,真是不好意思,这次连累你了。” 夏雨琳看过去,看到阮青手中举着烛台,哭丧着脸,虽然没有被五花大绑,脸色却很不好看。 她看看他,又看看从地上爬起来的夏木蓝,叹气:“你怎么落到这个女人的手里?你不觉得自己太逊了点吗?” 从汀城回来以后,她当然不能带夏木蓝回夏府,就跟战王爷要了点钱施舍给夏木蓝,让夏木蓝自生自灭去了,没想到才过几天啊,这头母老虎就给她制造麻烦。 阮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今日上午,我才走出夏府不远,五小姐就从旁边窜出来,要我跟她走,说她有事请我帮忙。我不想去,她就、就扒衣服,说我当众非礼她。我没办法,只得跟她走了,哪料跟到这里以后,她就给我喝放了药的茶,我一喝就晕了,直到刚才才醒来,这才知道她以我为诱饵,逼迫你独自过来……” 想他就这样轻易着了五小姐的道,真是惭愧,惭愧之至啊,想想,夏府不要五小姐,老板也没把五小姐当一回事,他干嘛还当五小姐是小姐,硬是不敢反抗呢?真是太没用了! 夏雨琳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阮青,你还年轻,以后要吸取教训,别被母老鼠欺负了。” 阮青红着脸点头:“以后不会了……” “喂,夏落葵,你少来挖苦我!”夏木蓝拍桌子,“我不这么干,你会出来见我吗?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说得跟大爷似的啊!夏雨琳坐下来:“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 夏木蓝哼了哼:“听说战王爷跟你求亲了?我没别的要求,只是要求你嫁过去的时候记得把我捎上,我可以先给你当丫环,以后再当个妾就成。” 战王爷向夏落葵求亲的事情轰动全城,大街小巷都在热议这事,众人都说夏落葵是“幸运的残花败柳”,她当然也听到了,最初是震惊和不信,而后是愤怒和妒忌,再接着是得意和盘算。 这是夏落葵的机会,不也是她的机会吗?所以,她便想了这个点子,一大早就去夏府附近埋伏,等着夏落葵的人出现。 战王爷屋里别说妾了,连通房丫头什么的都没有,她若是跟夏落葵嫁过去,以后当个妾什么的也成啊,嘻嘻嘻。 夏雨琳知道她绝对不怀好意,但没想到她能无耻到这份上。 她看着叼只牙签、一脸流氓样的夏木蓝:“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夏木蓝满不在乎地道:“能啊!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让你知道我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只要能爬上战王爷的床,让她怎么无耻都行,对于女人来说,真没有比嫁给这种男人更好的事情了,她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 夏雨琳道:“在你之前,已经有很多女人跟我预订了陪嫁的门票,不过,我的回答还是一样,不可能!第一,我没想过嫁人。第二,就算我嫁人,也绝对不会容忍我的老公有别的女人,逢场作戏、一夜风流什么的都不行。你这个要求只是做梦。” 夏木蓝笑得很邪恶:“你不答应的话,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夏雨琳冷笑,站起来,一脸不屑:“就凭你这残脑,也想拦得住我?阮青,咱们走!” 她好饿喔,她要先在城里找家酒楼大吃大喝再回去。 夏木蓝嘿嘿地笑:“你没嗅到屋里的味道吗?” 夏雨琳听她这么一说,鼻子动了动,嗅到了奇怪的、淡淡的香气,怎么感觉有点晕呢? 难道……她脸黑了,盯着夏木蓝道:“你点了迷香不成?” 夏木蓝笑得很有几分阴险:“你以为我在外面混多久了?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好欺负吗?哈哈哈,夏落葵,小看我夏木蓝的下场就是这样,你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你这母老鼠,在外头就学到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夏雨琳握拳就想揍她,然而,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她就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晕过去了。 真是大意失荆州啊,没想到她夏雨琳也有栽在夏木蓝手里那一天,唉,可悲可叹。 412 夏家的官司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13 二少受审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14 三少上位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15 王爷纳妾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16 狂野新娘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17 狂野新娘 “本王清楚了。你回去好好陪你女儿,要不然你女儿进了王府,你们以后再想见面就难了。”战王爷道,“丁管家,给他一百两银子,送他回去,今晚的事情你得安排好了。” 然后他弯腰抱起夏雨琳,进府。 丁管家掏出一小袋银子,丢给男子:“你赶紧回去,让你女儿好好梳洗打扮,我一个时辰后会派人去抬贵小姐进府。” 男人打开小袋子,里面亮澄澄的银元宝令他双眼也闪闪发光起来,这是做梦吗? 他就做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就凭白得了这么多钱,还攀上了战王爷这根高得不能再高的枝,他也太幸运了吧? 他把钱袋塞进怀里,对管家拱手,一脸讨好地道:“管家大人一定要早些过来哪,小的一定准备好酒好菜招待您……” 丁管家也客气地拱了拱手:“多谢你的好意。我现在要去准备新房了,你也赶紧回去准备吧。” 男人赶紧告辞,哼着小曲儿离开。 他回到屋里时,他的“女儿”已经穿上了大红嫁衣,两名请来的喜娘正在给她梳头。 他将好事告诉了“女儿”,“女儿”哼哼:“我就说了这事一定不会出差错的,你看你赚大了吧。” 男人赔笑:“还是您有本事,算得真是太准了。女儿啊,你进了王府以后千万别忘了爹,爹以后还靠你呢。” “女儿”剜了他一眼:“以后再说吧。” 现在还不能将这个男人踢开,她就先安抚他,等她跟王爷生米煮成熟饭后,哼哼,她再将这个男人踢掉。 当下,“父女”俩欢欢喜喜地准备亲事。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战王府派来的大红色四人轿子停在了宅子前面,新娘子被两名喜娘搀扶着,在“父亲”的陪同下上轿,踏上了成为战王爷妾室的道路。 大红轿子在黑暗中前行,稳稳当当地往战王府行去。 轿子里,新婚子揭开红盖头,堪称美艳的脸上得意洋洋:看,她终于要成为战王爷的女人了,不,战王爷就要成为她的男人了,谁说她是脑残?谁说她是被男人抛弃的残花败柳?谁说她是夏家的耻辱?现在,她可比夏家里的那些女人嫁得好多了! 夏家的那些女人,全京城的女人,就往死里地羡慕她吧,妒忌她吧,诅咒她吧,反正她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男人,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哈哈哈哈哈! 在她无声的大笑声中,轿子到了战王府的后门,然后她下轿,王府派来侍候她的丫环一左一右扶着她,往新居走去。 她听到了丝竹喜乐之声,还听到了隐隐的热闹人声,于是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这么热闹?” 丫环笑道:“夫人,今夜您新婚,王爷请了客人和乐队,要办一场正式的婚礼呢。” “正式的婚礼?”她惊喜不已,“真的,王爷真的要与我拜堂?” 依礼,妾室进门是不用拜堂和操办宴席的,如果妾室与新郎拜堂,那就不是普通的妾了,至少也得是侧室啊,难道她能成为王爷的侧室? 她也太幸运了吧? 丫环道:“这种事情还能假了?您待会儿就知道了。” 她激动得快不行了,于是克制住心情澎湃,悄悄从盖头底下打量四周的场景,前头确实人声鼎沸,张灯结彩,不像是骗她的。 怎么办?她觉得她太幸福了。 终于到了拜堂的大厅。 从这里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正式娶妻的程序来办。 她和新郎各执红绸的一端,款款走入大厅,然后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然后她在众人的起哄中被送入洞房,接着被单独留在洞房里。 洞房里的蜡烛很是昏暗,但她恨不得再昏暗一点,因为,在跟王爷洞房之前,她一点都不希望王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如果王爷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会气得将她赶出去吧? 所以,她掀开盖头,走到蜡烛旁边,将蜡烛剪得暗一点,再暗一点。 然后,她就坐等王爷,但王爷久久不来,她有些饿了,便拿起桌上的点心,配着茶水,慢慢地吃。 吃了几块糕点以后,她不怎么饿了,但脑子有点微微的晕。 微晕好啊,这样“办事”才会更好玩。 夜深了,门被推开了,新郎脚步有点踉跄地进来,把门关紧,扶着桌椅走到床边,在新娘的身边坐下。 她嗅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唇边泛起笑容:醉了好啊,醉了才不会去认真看她究竟长得怎么样,才不会思考是不是娶错人了! “娘、娘子,咱们洞、洞房吧……”新郎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道。 她恨不得马上就扑倒他,却故作娇羞地道:“咱们还没喝交杯酒呢……” “酒,交、杯酒……”新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然后给她倒一杯,放到她手里,“快、快喝,喝完了咱们洞、洞房……” 交杯酒不是这样喝的,要夫妻交缠着手臂喝,不过,她比新郎更急着“煮饭”,就不去计较这个细节了,当即将酒杯举到红盖头下,喝了。 “娘子快来……”新郎将她手里的杯子拿走,连她的红盖头都没掀开,就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 她还是怕新郎会认出自己,又娇羞地道:“灯,熄灯……” 新郎只得起身,往前几步,将唯一的一盏蜡烛给吹熄了,然后扑上床来,很热情地去解她的嫁衣。 哈哈哈,她在心里狂笑,都到这份上了,还能出什么意外? 王爷真是她的男人了!她要好好享用她的男人! 于是她非常配合新郎的行动,甚至嫌新郎的动作不够快,自己扒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去扒新郎的衣服,边扒边在新郎身上摸来摸去。 唔唔,身材不错,不愧是打仗练出来的好身体,她赚了! 接下来就是**,男欢女爱,缠绵悱恻,儿童不宜。 很久以后,筋疲力尽的两个人像八爪章鱼一样抱成一团,沉沉地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边听到熟悉的歌声:“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蛋儿温暖我的心窝……” 夏落葵?夏落葵来了!她突然有点惊慌,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有点刺眼的光芒让她眯起眼睛,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418 威猛新郎 原来天色已经大亮,阳光从窗格照进来,将室内照得亮堂堂,恐怕将近中午了。 她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 但是……她马上想起昨夜的事情,双颊泛红,目流秋波,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吻痕、咬痕与爪痕,得意地笑了,这是她与王爷洞房超级和谐的证明啊! 夏落葵再怎么不服气,再怎么不苦和难受,都只能认了! 在这场男人争夺战中,她打败了夏落葵,笑到了最后,耶耶—— “哈哈哈——”她忍不住大笑出声,然后趴在新郎身上,去拨新郎脸上覆着的黑发。 昨晚做得太激烈,两人都出了很多汗,加上是夏夜,两人都没盖被子,新郎的黑发还是微湿的,配上古铜色的壮硕身材,真是令人喷血。 黑发下的男人面容,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她的笑容僵住了,笑声嘎然而止,整个人就像突然短路一样,就差没有直接晕过去了。 而后,她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啊——” 简直是地动山摇啊,这屋子都快被震坏了,窗外站着的人微笑:夏木蓝的美梦醒了? 躺在她身边的这个光身男是谁?为什么不是战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新房里,新娘看着身边的男人,简直要疯了,除了尖叫就什么都不会了。 “吵什么吵?再吵拉下去砍了……”新郎咕哝着,懒懒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新娘收住尖叫声,条件反射般地伸手去掐他的脖子:不管了,先杀人灭口,保住她的清白再说(虽然她其实已经没有了所谓的清白)! 然而她的双手才握住男人的脖子,男人就爆睁双眼,目透杀气,五指如爪,扣住她的手腕猛然一扳,她就痛得全身颤抖,尖叫:“啊,痛死了!痛死我了,救命啊——” “怎么是你?”男人皱眉,放开她的手腕,坐起来,“你刚才这是做什么?万一我没看清楚,将你的手臂给折了,那你的损失就大了。” 她痛得脸色惨白,心里又羞又愤,但又不敢继续动粗,只敢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你是谁?你竟敢冒充王爷,要诛九族的!” “冒充王爷?”男人愣了一下后,也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我乃是你的丈夫,王府的侍卫队长,跟你的亲事乃是王爷亲订的,何来冒充和诛九族之说?” “你、你说什么?”她如雷轰顶,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你胡说!我明明说过要嫁给王爷当妾,王爷当面向我父亲保证,只要我们找回夏落葵,他就娶我的!我手上还有他的信物,他堂堂王爷怎可撒谎,怎么可以欺骗我?” “不行!”她目光一沉,喃喃,“我要找王爷说理!如果王爷食言,我就告到衙门去,非要他兑现承诺不可!” 她就要嫁给战王爷!她可不是软柿子,绝对不会因为战王爷是王爷她就忍了! 一脚落地,她才发现自己身无寸缕,赶紧七手八脚地将衣服穿上。 男人也在懒洋洋地穿衣服,一点都不着急:“当了我的女人,以后就得听我的,我不会让你去骚扰王爷。你敢去,我就把你绑起来。” “你、你这个流氓!”她破口大骂,“你知道我是谁吗?小小的一个侍卫队长也敢睡我骂我绑我?呸,老娘的身份地位可比你高多了,让我当你的女人,做梦去吧……” “你不就是落云镇夏府的五小姐夏木蓝嘛。”男人无所谓地道,“因为不守妇道,不知检点,被夏家赶了出来,流落在外,一心想找王爷这样的男人嫁了,不过没人要……” “你胡扯!”夏木蓝只觉得一股股热气往上蒸腾,“老娘是离家出走,不是被赶出去的!还有,老娘受欢迎得很,才不是没人要,你别小看……” 她说不出话来了,因为男人捏住了她的下巴。 男人的眼神看起来很凶悍,口气也很凶悍,很吓人:“你以前有过多少个男人,老子不在乎,不过你以后就只能有我一个男人。我不喜欢麻烦,不会纳妾,不会在外养女人,不会让你挨饿受冻,也不会让你干活,你只要乖乖地当老子的女人就好。但你敢背着老子在外头勾三搭四,别怪老子打断你的腿!” 他不能说长得很英俊,却长得很有男人味,而且耐看,钩鹰鼻,薄唇,犀眼,颊边有一道不恐怖的疤痕,一看就是相当强势和强悍的男人。 他这么说的时候,是很吓人的,至少夏木蓝是被吓到了。 “你、你威胁我……”她强自镇定,结结巴巴地道,“我、我才不是被吓唬大的……” 男人放开她的下巴,冷哼:“真这么想的话,你现在就去勾搭一个男人试试。” 夏木蓝死要面子:“我、我才不信……” “五姐,你还是信了吧。”门被推开了,一个女人站在门口,笑眯眯看着她,“卫队长可是说一不二的硬汉,他绝对不会跟你开这种玩笑,你千万别拿你的美腿和你的自由作赌注哟。” 而后,她又笑得阳光灿烂:“还有,恭喜五姐终于嫁出去了,而且还嫁了一个好男人。” “……” “夏落葵——”夏木蓝愣了一下后,尖叫着冲过去要杀了她,“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一切都是你在坑我对不对?你和王爷联手整我,害我嫁给这个丑男人……” 因为昨天晚上“玩”得太嗨,她的腿其实都是软的,这么用力一跑,加上闹到现在还没吃东西,身体就撑不住了,跌倒在地上,好死不死地趴在夏雨琳的面前。 “五姐,你都嫁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夏雨琳悠然地在她面前蹲下来,双手托腮,给她上思想道德课,“你到现在还不懂得看男人吗?卫队长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好男人,他肯要你,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就感谢天感谢地吧……” “呸,夏落葵,你少在这里说风凉话!”夏木蓝恨恨地,“我要去衙门告你和王爷欺骗我!衙门告不倒,我就去告御状,我才不怕你咧!” 她不能忍受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夏落葵打败和奚落! 419 悍妇受训 “哦,你还真有胆子啊。”夏雨琳笑得有些阴森森的,“你绑架阮青和我的帐又怎么算?你收买流氓,和他冒充父女欺骗王爷的罪又怎么算?好吧,我们是姐妹,我可以不计较你绑架我、囚禁我的事情,但你欺骗王爷,这可是大罪!你承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夏木蓝心头一惊,心虚起来,目光瞟来瞟去:“我、我才没有欺骗王、王爷……” 是啊,她不断给阮青、夏落葵下药,让两人保持昏迷和无力状态,将他们转移到那间宅子里,闭门不出,不让任何人看到他们的影子。 另外,她花钱收买一个流氓,让他冒充自己的父亲,然后教他如何联系王爷、如何与王爷讨价还价,从中想办法将自己塞进战王府,再爬到战王爷的床上。 她原本的想法是,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夏雨琳过后醒来且王爷发现真相,他们也拿她没办法,只得认了这个结果,但看来……她又落空了不成? “我和阮青,还有那个流氓已经被抓到了,我们就是人证,那间囚禁我们的宅子就是物证,你要怎么抵赖?”夏雨琳懒懒道,“你以为我要到今天才会醒过来吧,其实我昨天晚上就已经被王爷请来的御医给治醒了。其实就算我醒不过来,王爷也早就怀疑你和那个流氓了,一查就查清楚了,不管你怎么玩,都不可能得逞的。” 她着了夏木蓝的道,别人也没有怀疑到夏木蓝,因为没人想得到夏木蓝敢干这样的事,这个夏木蓝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啊。 不过,有了这么威猛凶悍的丈夫,夏木蓝估计以后也翻不出浪来了。 夏木蓝呆若木鸡,半晌才喃喃:“不、不可能,这个计划明明很完美的……” “完美?”夏雨琳一脸搞笑地看着她,“我说过你是天生的脑残,治不好的,你果然脑残到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你的计划里全是漏洞,你收买的那个假流氓一出现,王爷就怀疑了,然后配合你们演这一出蹩脚的戏罢了。” “我醒来以后,说明了情况,王爷当场就想派人将你们抓起来了,是我请他高抬贵手,放过你一马。不过你越来越学坏了,再让你这样下去,一定会危害人间,我觉得我很有必要为民除害。所以我就问王爷,能不能让我找一个大公无私的男人代表他跟你成亲,就此收了你这个脑残,不再让你出去害人。” “你猜猜而后发生了什么事?”夏雨琳看向刚刚穿好衣服的新郎,右手握左手,放在胸前,以凝视耶稣的目光,崇拜地看着他,“卫队长竟然主动开口说他挺喜欢你这样的女人,请王爷将你赏给他,他愿意明媒正娶你!上帝啊,耶稣啊,隔壁玛丽啊,我当场就感动得想哭了,这是多么伟大的男人啊……” “闭嘴!”夏木蓝恨不是挖个地洞钻下去,尖叫,“你不要再嘲笑我了!我自认倒霉得了吧……” “倒霉?”夏雨琳揪住她的耳朵,“你一点都不倒霉!你的运气简直好到爆了!你看看卫队长,要身材有身材,要能力有能力,要气概有气概,不仅肯正式娶你,还不会花心,还肯养你,你说你这辈子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吗?” 夏木蓝不服气:“他这么好,你怎么不嫁?” 夏雨琳给她白眼:“我又不是你,哪里能看到好男人就想嫁呢?虽然我不喜欢你,但让你嫁给卫队长,绝壁是为了你好,你就知足吧!” “我不知足!我就不知足!”夏木蓝尖叫着拿拳头捶地,“你们一个个都嫁给太子王爷贵族,凭什么我就该嫁给一个小侍卫?他娘的我就不是不服……” “唉,我就知道你欠教育,对你这种人讲道理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夏雨琳耸耸肩,站起来,“卫队长,我五姐就交给你教育了,随便你怎么收拾她,我们绝对没有任何意外!” 她站起来往外头走,走了几步停下来:“五姐,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战王爷将夏鹤清和林雅如请来了,他们对你跟卫队长的亲事深表赞同,没有任何意见。你和卫队长拜堂的时候就是向他们拜的,所以这桩亲事是铁板钉钉,绝无更改的可能了。” 说罢她就哼着小曲出去,将门关上,留下夏木蓝再度石化。 “夏落葵,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设计我,我要杀了你——” 但很快,屋里就传来夏木蓝的惨叫声:“你、你干什么?你竟然敢打我屁股……” “放开我!老娘叫你放开我,你没听到吗?我要杀了你……” “哇,好痛,放手,快放手……” “来人啊——杀人了——” 这些惊天动地的声音几乎响彻整个战王府。 正值中午,阳光**辣的,战王府的人说多不多,但也不少,时不时有人从这间新房四周经过,但没有一个人过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卫队长训妻,与他们何关? 没过太久,房间里就没有尖叫声和惨叫声了,只有女人的哭声和求饶声,再然后没有声音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房间的门打开了,卫队长出现在门后:“来人,端洗澡水和酒菜上来,老子要洗澡吃饭。” 几个丫环立刻利落地将早就准备好的洗澡水和饭菜端进去。 再然后房门关上了,估计新郎与新婚要洗鸳鸯浴和吃鸳鸯食什么的,外人不得而知。 总之,下午的时候,夏木蓝终于走出房门,坐在新房前头的葫芦架下嗑瓜子。 夏雨琳背着手,笑眯眯地走到她的面前:“夏木蓝,新婚快乐。” 夏木蓝抬头,眼里还泛着红丝,眼周肿肿的,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还是很凶的。 “夏落葵,你这个混蛋,竟然敢坑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她恶狠狠地说。 “我说你啊,去坑别人的时候总是觉得理所当然,别人还手了你就骂别人故意害你,你玩双重标准不觉得无耻吗?”夏雨琳对她的品行十分无语,“再说了,你是人,别人也是人,就比如我吧,凭什么就该让你乖乖地害啊?如果我真想害你的话,你现在还能吃香喝辣?” 420 你被预订了 “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夏木蓝一副死不悔改的狠样儿,“反正你以后能嫁王爷,我就只能嫁王爷的侍卫,我就是混得比不上你好,你当然可以嘲笑我和欺负我。” “我真没法子跟你沟通了。”夏雨琳摊摊手,“想嫁给卫队长的女人多的是,偏偏他就喜欢你这种野蛮风骚型的,我都觉得他配你可惜了。这样吧,如果你以后真的觉得跟他在一起不开心,休了他就行,他一定不会纠缠你的。不过我劝你好好跟他过日子吧,我不相信你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男人。” “好个屁!”夏木蓝边骂边朝她吐瓜子壳,“你知道他是怎么折磨我的吗?他居然打我屁股——打我屁股哎,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他还逼我侍候他洗澡穿衣,还说我若是不老实就将我关起来,哪点好?你就睁眼说瞎话蒙我吧!” 说到这个就恨!她可是拼了命地跟他打,但是……没有任何打赢他的可能,加上没有救兵,她只能暂时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记住,只是暂时!她夏木蓝只嫁高富帅贵,才不会跟这种低贱的男人一辈子! 看他身材不错,在床上的表现也不错的份上,她就先跟他玩玩,等她找到了新目标再甩掉他! 她在想什么,夏雨琳心里清楚得很,不过卫队长绝对不会让自己的老婆为非作歹的,所以她暂时不用担心夏木蓝这个脑残来坑她了。 她拍落身上的瓜子壳,对夏木蓝道:“既然你已经有归宿了,我就走了,以后再也不见。” “你要去哪里?”夏木蓝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你想这样把我丢在这里就跑吗?” 虽然她最讨厌夏落葵了,但是,夏落葵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欺负和依……联系的人了,没有了夏落葵,她岂不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了? 夏雨琳揪住她的手,似笑非笑:“怎么,舍不得我走?” 夏木蓝立刻收回手,目光瞟向它处,假装不稀罕她:“呸,谁舍不得你?我是怕你逃了,以后找不到你报仇!” 夏雨琳一脸嘲弄:“你想报仇的话,就想办法让你老公爱死你,然后让你老公替你报仇,要不然就凭你这脑残,一辈子都玩不过我!” “夏落葵——”夏木蓝尖叫,“我现在就杀了你!” 但夏雨琳已经大笑着跑掉了。 再然后,夏木蓝就到处去找夏雨琳,然而怎么找都找不到,一问才知道,战王爷亲自送夏雨琳回夏府去了。 夏木蓝自认嫁得寒酸,没脸回夏家,加上有战王府的全体侍卫帮队长盯着她,她也没机会出去兴风作浪,暂时,她就被制住了。 而夏雨琳这边,她失踪之后,战王爷为了找到而兴师动众,轰动全城,再度令夏雨琳成为京城女人羡慕妒忌恨的对象。 战王爷这次亲自送她回夏府,又引来京城百姓议论说战王爷恐怕是非她不娶了,她很可能就是未来的战王妃。 夏雨琳表示她没听所以就没听到这样的传闻。 战王爷送她到夏府附近时,她担心引来不必要的绯闻,当场下车,也不请王爷进府坐坐,就直接请他回去,战王爷也不勉强,叮嘱她小心点后就打道回府了。 而后,夏雨琳就伸了个懒腰,抱着怀里的点心,哼着小曲走回去。 好几天没见到肉肉了,她可真是想死他了。 眼看拐个弯就可以看到夏府大门了,但拐角处的墙壁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摆了一个装帅扮酷的姿势,背靠墙壁,斜挺着大长腿,一手抱胸,一手支着下巴,侧脸,以无比幽怨的目光看着她。 她怔了怔后,直接无视,从他面前走过去。 “小夏,你怎么可以装作看不见我呢?”男人不装帅了,跑到她面前,可怜巴巴地说。 “楚留非?”夏雨琳一脸意外,接着一脸同情,“原来是你啊!一阵子不见,你怎么变丑了?原本就丑了,还要变丑,你这是自暴自弃的节奏么?” “小夏——”楚留非的表情更哀怨了,“虽然我的脸其实很帅,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以貌取人,这样真的很肤浅。” “你不仅变丑了,连眼神都不好了?”夏雨琳上下打量他,“你的脸哪里帅啦?我又哪点肤浅了?我要回家了,你不要跟我走,要不然我家的人会以为狗熊在追我,然后把你砍了。” 他的雄性荷尔蒙分泌得太旺盛,脸上的胡子长得更浓密了,跟张飞同志有得一拼了,他怎么就舍不得刮掉这一脸的胡子呢? 她认识他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他的真实面容,真亏。 “我当然要跟你回家。”楚留非跟在她身边,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你是我老婆嘛,娶鸡随鸡,娶狗随狗嘛。” 夏雨琳一脸黑线,她是不是应该跟他拼了? “你多久没吃药了?沐瑛和紫鞘怎么搞的,也不提醒你,还让你出来乱跑。” “我是得了病,但这病只有你能解,你就是你的解药。” “呸!” “你不要呸嘛。我得的是严重的相思病。相思的就是你。现在看到你,我才好受了一点点。你让我亲一下,我的病就会好上一半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不是狗,当然吐不出象牙,我这张嘴只会吐出对你的爱语。” “我要吐啦——” “吐到我嘴里吧!你吐出来的一切,包括骂我的话,都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语言。” 夏雨琳宣布她败了。 她站在夏府大门前几米外的地方,看着楚留非:“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楚留非的眼神看起来有点认真:“听说梦清岭向你求婚了?你是我预订的老婆,可不能答应他。” 夏雨琳道:“我答应了你又如何?杀了我?” “我哪里舍得呢。”楚留非很严肃地道,“我只会阉了他而已。” 夏雨琳叹气:“为什么人人都威胁我呢?在你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嫁给战王爷就杀了我,你却反着来,这要我怎么办才好呢。” 楚留非又搂她的肩膀:“你不用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只要听我的就行,我会罩着你的。” 夏雨琳嗤之以鼻:“怎么罩?就你这熊样还想干掉王爷?” 楚留非一脸受伤的表情:“你怎么能小看你未来的夫君呢?在你眼里,我有这么不济吗?” 夏雨琳抬脚就要踢他。 421 邪恶的女人 这时,大门里突然跑出一个人来,指着她,很严厉地控诉:“夏落葵,你无耻!你都已经有战王爷了,还跟这个鄙夫勾三搭四!你不要脸!你不守妇道!你配不上战王爷!” 夏雨琳瞅了瞅她,哦,七小姐夏繁缕?她是不是在这里等了很久啊? “是啊,我是配不上战王爷。”夏雨琳懒懒地道,“你去说服战王爷不要娶我好不好?” 夏繁缕咬着唇,红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她若是能说服战王爷,还会跟这个女人啰嗦吗?为什么战王爷就喜欢这种女人呢? “喂,你这个女人胡说什么呢?”楚留非却不高兴了,瞪着她,“小夏是我未来的老婆,我跟我未来的老婆打情骂俏与你何关?至于梦清岭,他就是破坏别人感情的混蛋,你喜欢他就去追,别把我老婆跟这个混蛋扯到一起!” “你、你……”夏繁缕惊得倒抽两口冷气,“你这个乡野鄙夫,竟然敢直呼王爷的名讳,还敢辱骂王爷?就这两点,够你去坐牢了!” “什么叫乡野鄙夫?”夏雨琳听得不高兴了,“他叫楚留非,跟我和王爷是好朋友,直接叫王爷的名字有什么不行?王爷都不计较了,你替王爷计较什么啊?” “小夏,你果然是爱我的!”楚留非搂住她的肩膀,“你为了我不惜跟你的姐姐吵架,我太感动了。” “呸。”夏雨琳踢他,“我只是把你当兄弟而已,你不要太得意了。” “啧啧,这天底下哪有经常亲嘴的兄弟?咱们都这么好了,你就不要……” “夏落葵——”夏繁缕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千金小姐的风度都不要了,噔噔噔跑过来,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到底要不要嫁战王爷?要的话就不要跟别的男人胡搞乱来!” “不嫁!”夏雨琳一口咬定,“我谁都不……” “她要嫁我!”楚留非迅速地道,“除了我之外她不会考虑任何男人!” “夏落葵,你明明说过你会嫁给战王爷的……” “我没说过……” “我明白了,你是想脚踏几条船,把战王爷、舍微公子、还有这个男人全握在自己的手里,让你任意玩弄!你好卑鄙……” 三个人在夏府门口吵得不可开交,好在天气很热,这条街上也没几户人家,没几个行人过去围观。 然而,不远处的墙壁上,一条人影探出一个头来,盯着他们,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进去,眼里透出异常强烈的怒火来:夏十一小姐怎么可以这样?她怎么可以脚踏几条船,如此愚弄公子对她的一片痴心? 他家公子那么好,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了,她如此对待他家公子,都不怕天谴吗?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如此践踏他家公子的真心! 过了一阵子后,夏府面前的争吵终于结束,三个人没吵出什么结果来,夏雨琳丢下一句:“你们慢慢吵,我要去睡午觉了。”就进门。 楚留非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娶你的。”然后看都不看夏繁缕一眼,走了。 夏繁缕都快气哭了,跺了跺脚,也进门。 夏雨琳终于看到葵园了,心里一阵狂喜,张嘴就喊:“肉肉——肉肉你在吗?十一回来了,快来迎接十一——” 她终于确定,她最爱的男性其实是肉肉啊! 跟刚才那只厚脸皮的狗熊相比,肉肉真是可爱一百倍,她还是跟肉肉一起过日子比较好! “十一——”斜对面的花丛里传出肉肉的尖叫声,紧接着,一身白衣的肉肉捧着一大束鲜花从花丛里跑出来,“十一你终于回来了,肉肉想死你了——” 夏雨琳抱着零食跑过去,肉肉抱着鲜花跑过来,两个迅速贴到一起,不过因为两人都抱有东西的缘故,无法拥抱,于是只能大眼瞪大眼。 “肉肉,我给你买了好多……” “十一,你嫁给我好不好?”肉肉突然把鲜花往她脸前一放,微仰小脸,双眼发光地说。 夏雨琳怀里的零食全掉到地上。 她看着肉肉发光的小脸:“肉肉……你刚才说了什么?” 肉肉开心得就像见到了好久不见的主人的小狗狗一样,一脸期盼和殷勤地说:“肉肉最喜欢十一了,想跟十一永远在一起,所以十一嫁给肉肉好不好?” 夏雨琳抽了抽嘴角:“这事等你二十岁了才讨论好不好?” 等肉肉二十岁的时候,她已经年过三十,肉肉一定不会再对她抱有这种幻想了。 “不要!”肉肉立刻绷着脸道,“好多臭男人要跟肉肉抢十一,如果肉肉不早点跟十一成亲,十一就要被抢走了!” 全夏府都在讨论那个冰块脸王爷要娶十一的事情,他很认真地问过奶娘和尚天“成亲”到底是什么意思,知道两个人成亲以后就会永远住在一起、还要生孩子的事情时,他被吓到了。 十一跟别的男人永远住在一起,还有了别的孩子,那他怎么办?那不就成了没人要的小孩了吗?所以他决定他要马上娶十一。 而且他坚信十一一定会嫁给他的。 夏雨琳带着一脸被打败的表情,继续跟他解释她跟别的男人成亲以后不会影响两人感情的事情,可是肉肉什么都听不进去。 “你们骗我!我问过别人了,别人都说女人嫁人时不可以带男孩子嫁过去的!十一嫁人了就不会要肉肉了!肉肉要跟十一成亲!肉肉不要跟十一分开……”肉肉说着就哭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哭了,所以一哭起来,夏雨琳就彻底投降了。 她不再试图说服肉肉,只说:“这样吧,十一向你保证在你十六岁之前绝对不会嫁人,而到你十六岁的时候,如果你还想娶十一,十一就嫁给你,怎么样?” 肉肉九岁了,按理说应该不会再撒这种娇了,但他八岁之前都只有五岁的模样,又一直过着与世隔绝、没有朋友的生活,真正接触外界的时间不过一年而已,想独占她的心情她能理解,她就先顺着他好了。 反正十**岁就结婚,在她看来真的也太早了,过几年再说。 肉肉的目的就是为了跟她在一起,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开心了,伸出右手小指:“拉钩钩,十一说谎就是小狗哦。” 夏雨琳有些无奈地跟他拉钩:“是,十一说话算数。” 两人手拉着手走进葵园,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花丛里,一双喷着怒火的眼睛在看着他们:这个水性杨花的、邪恶的女人,竟然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 422 无耻逼婚 她到底要占有、利用、愚弄多少个男人才肯罢手?这样的女人,也配活在世上吗? 他会给她一个悔改的机会,如果她改过来,他就原谅她,否则,他一定让她彻底消失。 夏雨琳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非常可怕的人物盯上了。 她跟肉肉进了门,一边跟众人说起她这几天的经历,一边跟众人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吃饱了以后睡觉,一睡就睡到傍晚。 然后,有客人上门了。 这个客人让她感到非常意外:“洛琅?你怎么来了?” 她跟洛琅怎么样都不算熟吧?他怎么会专程跑来见她? 洛琅微微抿着唇,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十一小姐,我有几句话要问你,可否单独谈谈?” 夏雨琳有点被他严肃的态度吓到了,赶紧道:“呃,可以,这边请。” 她将洛琅请进茶室,关门,给他倒茶,正襟危坐:“洛小哥,你问。” 洛琅从踏进大门的第一步起就一直看着她,不苟言笑:“十一小姐,请问你对我家公子是怎么想的?” “哈?”夏雨琳愣了一下,他问的就是这个? 半晌才道:“舍微公子非常不错啊,我把他当好朋友的。” 洛琅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我家公子说过想娶你的,前段时间他还陪你去找宝藏,数次救了你,你到底还嫌弃什么?” 夏雨琳有些无奈:“我没有嫌弃他!事实上我非常感谢他,非常欣赏他,也非常喜欢他,只是不敢对他有男女之情。这点我已经说明过了。小洛,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洛琅的态度,让她觉得有点怪怪的啊。 “误会?”洛琅哼哼,“你与战王爷、楚留非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事本来与我无关,但我家公子也喜欢你,你就说吧,你比较喜欢谁?你会嫁给谁?还是说,你三个都想嫁?” “晕。”夏雨琳一脸黑线,“三个都是我的朋友!我三个都喜欢!但都没有男女之情,三个都不会嫁!” 洛琅追问:“那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夏雨琳有种跟小孩子说话的无力感:“三个都好。” 洛琅抿着唇:“真的?” “真的。”夏雨琳一脸诚恳,“三个都各有所长,难以高下。” 洛琅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又道:“我还是不相信你。你说我家公子样样都好,却又说对他没有男女之情,我不理解。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想嫁样样都好的男人,为何你就例外?你是不是嫌我家公子只是个画师,比不得皇子皇孙有权有势?” 天哪!夏雨琳真的想晕倒算了,这都是什么思想啊? 反反复复都是问这些问题,她都觉得头晕了:“小洛,这些问题我已经解释过了,不管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一样。” 洛琅又问:“既然如此,那你能保证也绝对不会嫁给战王爷和楚捕头吗?” 夏雨琳摇头:“不能。准确地说,我不想保证,因为嫁给谁是我的自由,任何人无权干涉。” “好一个无权干涉。”洛琅哼哼,一脸轻蔑,“你其实就是贪图富贵吧,如果我家公子是王爷,估计你就不会犹豫了。” 夏雨琳:“……” 半晌她才叹气:“随便你怎么想吧,但我真没有骗你。” 洛琅又哼哼:“其实我这次来,是受我家公子的托咐,让我转告你他对十一小姐的心意不变,请十一小姐认真考虑他。” 夏雨琳叹息:“你家公子现在在忙什么?” 洛琅淡淡道:“还能在做什么?画画呗。好了,我的话说完了,这就走了。” 夏雨琳心里松了一口气:“喝口茶再走吧。” 洛琅目不斜视地走出去:“不喝。” 他就这样板着脸走了。 夏雨琳坐了半晌后耸耸肩,叹气,为什么这位美少年对她意见这么大呢? 洛琅刚走不久,老太太就破天荒地造访葵园,令葵园众人惊讶得不行:无事不登三宝殿,老太太这是要干什么呢? 夏雨琳虽然不喜欢她,但她一脸慈祥地进门,她总不能对老人家凶脸是不? 她很客气地招待了老人家,老人家跟她寒暄了几句后就拉着她的手笑道:“葵丫头,奶奶要恭喜你了。奶奶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这不苦尽甘来,以后就一生富贵了。” 夏雨琳心里“噔”了一下,不动声色:“我有什么好恭喜的呢?” “你这孩子,不好意思了对不对?”老太太嗔道,“这京城真没有比战王爷更好的夫婿人选了。为了你的幸福,奶奶明天就派人去战王府商讨你与王爷的婚事,务必早些把婚事订下来。” 夏雨琳惊讶:“奶奶,我已经回绝王爷了,王爷也说不会逼我的,你可千万别这么做,我还没有决定嫁人呢。” “哎,你已经十八岁了,莫要再说这么任性的话了。”老太太的眼里隐隐闪过凌厉之色,“能嫁一个好夫君是女子最大的运气,你能得到这样的运气,理当珍惜,莫要因为年少气盛错过了。再说了,儿女的亲事都由父母作主,家里就替你决定了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你就好好地准备当战王妃罢。” “奶奶——”夏雨琳叫起来,“我都说我不要嫁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太太站起来,虽然腰微微地驼了,满头银发,却还是很威严,“别忘了你是夏家生的养的,一次两次不听话,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听话?另外,家里担心你嫁过去以后一个人孤单,所以就让繁缕随你陪嫁过去!” 说完之后她还补充一句:“你嫁过去后若是觉得不满意,可以让王爷休了你,如此,家里便给你绝对的婚姻自由,之后你愿意嫁谁都成。” 接着她就带着一大票人走了。 夏雨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个老太婆疯了不成? 这老太婆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有多关心她似的,其实不过是曲线将夏繁缕嫁进战王府,最终目的还是想让夏繁缕成为战王妃! 喵的,这夏家的人,越是越老越不要脸啊!老太婆就自言自语,自以为是吧,她才不会听她的,大不了她立刻将战王爷兑现他的承诺,让她和肉肉彻底脱离夏家的户籍。 想到这里,她立刻去找肉肉,准备跟肉肉说明“脱籍”的事情,然而,她才走出茶室,就听到肉肉的房间里传出哭声。 她跑进去:“发生什么事了?” 几个人都围在床边,一脸焦急:“小姐,肉肉少爷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老是嚷着难受,全身没有力气。” 423 毒计 夏雨琳定睛一看,肉肉小脸发白,抱着肚子,边哭边喊:“肉肉肚子好疼……” 夏雨琳心疼地握住肉肉的手:“去请大夫了吗?” “已经去请了。” “肉肉刚才吃了什么东西?” “也没吃什么,就是老太太来的时候,送了一盒水晶肉糕给少爷,少爷就吃了那个。” 夏雨琳心头一震,眼里神色变幻:不会吧?老太太不会这么狠毒吧? 很快,大夫来了,给肉肉看过诊后,道:“四少爷是中了毒,虽然不致命,却能导致四少爷全身无力,嗜睡易累。大夫可以开几味药让四少爷不再腹中疼痛,但这毒,请恕老夫医术不精,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毒,也无法解毒。” 一群人都听得俱是一惊。 这位大夫虽然是家医,却也是名医,如果连他都看不出少爷中的是什么毒,那少爷的毒就真的难解了。 夏雨琳想了一想:“肉肉刚才吃的水晶肉糕还有剩吗?” 尚天端起桌上的食盒:“还剩一点,肉肉少爷说要分给你吃,就没舍得吃。” 夏雨琳看到挺大的食盒里还有巴掌大的一块透明糕点,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对大夫道:“大夫,您看看这块糕点里是不是有毒。” 大夫拿起糕点,望,闻,切片,然后慢慢品尝了一小口后,道:“有不正常的药材的味道,但老夫判断不出来,不如找那只黑猫来试试?” 正趴在窗台上打盹的夏公子立刻跳起来,冲他张牙舞爪。 夏雨琳赶紧道:“尚天,你拿这块糕点去找什么小动物试试。” 尚天飞快跑出去了,很快又跑进来:“小姐,我喂外面的鸟儿吃了一点,小鸟晕过去了。” 啪!夏雨琳拍桌子,怒道:“唐听,你马上去城里请最擅长解毒的大夫来,你们几个照顾肉肉,我出去一下!” 一定是老太婆坑肉肉的!喵的,居然对一个小孩下毒,而且还是公然下毒,真他妈不是人! 她旋风般地冲到老太太的院子前,一脚踢开大门,冲进去,大叫:“老太太你给我出来——” 她这样的行为算是大逆不道了! 一大票丫头嬷嬷家丁冲过来准备收拾她,她也亮出双截棍,准备跟这些人拼了。 但这时老太太及时出现,很威严地道:“谁都不许动手。葵丫头,你又想干什么?” 夏雨琳指着她,咬牙切齿:“你是不是给肉肉下毒?” 老太太淡淡道:“没下。只是水晶糕里有些配料可能对身体不对,而肉肉正好对这些配料过敏吧。你不必太担心,等你嫁给战王爷之后,肉肉的病应该就能好了。” 夏雨琳睁大眼睛,即使听到她亲口承认还是难以置信:“为了逼我嫁给战王爷,你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放肆!”老太太拂袖,怒道,“我做什么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感激家中对你所做的一切还上门闹事,简直就是以怨报德,违背人伦!葵丫头,你若想要肉肉无事就马上回去,老实当个新嫁娘!否则,就算你将夏家灭了,肉肉的病情也不会好转!” 夏雨琳紧紧握着手中的双截棍,死死地盯着她,她是不是该冲上去,将这老妖婆打死算了? 但她真不是容易失控的人。 几分钟后,她微微一笑:“奶奶说的对,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然后她转身就走,脸上的假笑瞬间转化成杀气。 既然老妖婆做得这么绝,那她就没有任何思想包袱了! 她回到葵园时天已经全黑了,肉肉已经不肚子疼了,但就如家医说的那样有气无力,半睡半醒,夏雨琳一直陪着他,给他讲故事,直到唐听去外头请的大夫赶到。 从外头请的名医也解不开肉肉身上的毒。 夏雨琳不甘心:“我们明天就带肉肉进城,想尽一切办法给肉肉解毒。” 然而,整个夏府都得到了老妖婆的命令:不允许四少爷外出! 夏府大门守满了侍卫,葵园四周也时时有人盯着,葵园的人再怎么牛,也没有办法面对这么多侍卫,而香三还未回来,夏雨琳没法子带肉肉出去。 于是夏雨琳便让唐听去找战王爷和楚留非,让他们介绍最好的解毒高手过来。 在她忙着给肉肉解毒的事情时,她将嫁给战王爷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几乎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只有她不知,因为她根本不关心这种事。 她就想着给肉肉解毒以后就彻底远走高飞,与夏家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要再有任何关系。 就在这一天,洛琅突然又急匆匆地跑进夏家找她,一见到她就掉着眼泪道:“十一小姐,我家公子出事了,状况很不好,他想见你,你可以去见他么?” 他眼泪汪汪,一脸乞求,令夏雨琳心里也慌慌的:“他能出什么事?” 洛琅红着眼睛,恨恨地道:“这阵子他给一户有钱人家画画,那户人家的寡妇看上了他,非要留他住下来,公子不愿意,寡妇就给他下药,想将他强行留下来。公子撑着身体逃走,寡妇就派了很多人去追,公子一路跟他们打,回到居住时已经伤痕累累了。可怜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念着十一小姐的名字……” 夏雨琳赶紧问:“那你请大夫去看了吧?” “去是去了,公子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还在半昏迷之中,不断念着您的名字,还说不能让您跟战王爷成亲,非要去找你,我不得不将他打晕了出来找你……” 舍微公子救过夏雨琳数次,夏雨琳哪能不担心? 她回头看了看肉肉的房间,咬了咬牙:“行,我跟你去看他。” 而后她交待其他人好好照顾肉肉后,跟着洛琅走了。 洛琅在外面备了马车,两人乘着马车进了京城,在京城绕了很久以后,进入一片很大的、安静的树林,树林坐落着一些宅子,但宅子相距很远,放眼望去,基本上看不到什么人。 突然,马车一歪,停了下来。 洛琅掀开帘子,一道抱歉地道:“十一小姐,车轮子坏了,咱们恐怕要走着进去了。” 夏雨琳跳下车:“没事。” 洛琅丢下马车,带着她往树林深处走去,越走越偏僻,光线越暗。 424 掉进谋杀陷阱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25 意想不到的凶手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26 绝不让她获救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27 大难不死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28 审问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29 舍徽的嫌疑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30 气死夏老太 “你来做什么?”宋皎皎觉得心中的猛兽又有反扑的趋势,瞪着孟檀音,满脸厌恶。 “哦,我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孟檀音对宋皎皎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仍是关切地道,“你,还好吗?” 见宋皎皎在满地的碎片中迈步,惊声道:“哎,你看着点儿脚下啊,有碎片!” “谁要你猫哭耗子?多管闲事!我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宋皎皎见宋奇峰在场,越发的肆无忌惮,大声道,“看见你就心烦,你给我出去!立刻!马上!” “没想到,你这么讨厌我……”孟檀音一愣,幽幽说了一句,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扶了扶额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别生气了。” 宋奇峰见她脸色发白,心中微微刺痛,不由开口道:“夷光……” 宋皎皎对孟檀音的关心毫不领情,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滚!” “就走。”孟檀音说着,恹恹转身,对宋奇峰勉强一笑,“劝着点儿。” 宋奇峰觉得孟檀音这一笑特别虚弱,又格外意味深长,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叮嘱道:“你好好休息。” “知道了。”孟檀音随意地摆摆手,表情敷衍,感情欠奉。跟方才应对宋正明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 宋奇峰先前不觉得,现在陡然留心起来,很轻易就发现了这两年的冷待疏远,夷光当真是不大在意自己了。 再回想起两年前的相处,越发觉得区别很大。 那时候宋夫人还没有冒出撮合两人的奇思妙想,两人还纯然地做着兄妹,兄友妹恭,十分亲近。 夷光偶尔还会跟他讲一些琐事,包括一些小烦恼,比如又考砸了,比如长智齿了,比如在桌洞里发现了不具名人士的情书,不知道是不是恶作剧。 之后就疏远了,因为那个没有拿到台面上说的婚约。最初是他单方面的,她一开始不知所措,碰过几次壁之后,就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渐渐到了见面只点头致意而无话可说的地步。 到了现在,她看到他的时候,眼中只剩下一片平静,曾经的仓惶、委屈、希冀,都尽数敛去了。夷光能放开,照说他该高兴才是,可这心里,为什么会觉得空荡荡的呢? “峰哥哥,”宋皎皎看着宋奇峰陡然泛起郁色的脸,心中一沉,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奇峰摇摇头,迈开长腿,跨过满地的碎片,走到宋皎皎跟前,直视着她的双眼,“皎皎,你告诉我,夷光受伤,你真的是失手?” “当然是失手,难不成我还能故意推她?”宋皎皎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鼓,几乎要以为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脸上却流露出委屈伤心,“峰哥哥,你不相信我?”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吗?”宋奇峰淡淡道,宋皎皎是有些任性,却不是个胆大的人,更遑论凶残地罔顾人命了。 他只是没想到,元伯会帮着宋皎皎封锁消息,还给大宅的帮佣下了封口令。 宋皎皎很清楚这一点,欺骗宋奇峰,她心中也不好受。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复杂:“那你干嘛这样问?” “皎皎,你还不明白吗?我相信你没用,问题是夷光相信你吗?爸妈相信你吗?”宋奇峰叹了口气。 宋皎皎愤然道:“那她想怎么样?让我跪着给她道歉吗?这样她就能相信了?大伯父大伯母就能相信我了?” “胡说什么!女儿膝下亦有黄金,谁让你跪?”宋奇峰轻咳两声,“三万字的检讨。” “什么?”宋皎皎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奇峰,“峰哥哥,你在开玩笑吗?我哪儿会写那种东西啊,还三万字!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更直接些。” 宋奇峰一脸失望地看着她:“皎皎,我替你道歉才换来这么个交换条件,你——” 他拖长了声调,宋皎皎心中就是一慌,她对宋奇峰依赖非常,最怕的就是他对自己失望,听他这么说,立刻截道:“我写!” “真的?”宋奇峰挑了挑眉,显然有点不相信她的话,“三万字,手写,不能找枪手,你能办到?” 宋皎皎咬咬牙,斩钉截铁道:“能!” “知错能改,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宋奇峰赞许地点点头,从兜里掏出手帕给宋皎皎擦了擦脸,“你这房里的东西毁得可够彻底的,先叫人进来收拾吧。” “嗯。”宋皎皎乖乖地点头,任由宋奇峰将自己牵出房间,他的手干燥温暖,他的背影宽厚可靠,他依旧疼爱她,他还是她的。 宋奇峰将宋皎皎安置在离他的房间最近的客房里,等明天她房里的东西置办齐全了再搬回去。之后他给宋皎皎拿了纸跟笔,写检讨这事儿他是爱莫能助的——他长这么大从没写过检讨,所以没办法给宋皎皎什么提示。三万字呢,夷光一定是故意的。 那边孟檀音也回了房间。房间正对着楼下花园,整体风格简约明了,各样东西摆放整齐,设施摆件,色调位置,都是照夷光的喜好来的。 天色渐晚,孟檀音不知道宋家三巨头要谈到什么时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饭,就歪在还带着夷光气息的床上,准备眯一会儿。 没想到居然就睡着了。梦里年华变,她与顾鼎臣提心悬胆,有志一同努力搞定祁家这个庞然大物。 那样一条无法回头的复仇路,不成功便要成仁。有人携手一起走过,当真比做孤胆英雄要好上百倍。 那时候压力很大,可是很快乐。只是,一转眼,就只听到顾鼎臣冷然道:“你不过是我顾家养的一条狗!凭你,也配做顾太太?” 孟檀音也不反驳,只是一笑:“呵呵,再见。” 再不相见,永别。 梦里暮色如铁,顾鼎臣执拗地扣着她的手:“檀音,我还有一个问题。” 孟檀音几乎笑出眼泪,她听到自己说—— “爱过。” “不后悔。” “顾鼎臣,再见。” 431 告状 他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划过去,那些家丁都下意识地后退,不敢上前。 老太太捂住胸口,差点心脏病发:“你、你若真是捕头,怎会戴着面具,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再说了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作主,葵丫头已经由家里作主嫁给战王爷,岂容你破坏?你所作所为,实是大逆不道!你再不放下葵丫头,老身就亲自去找刑部和督察院告你!” 楚留非傲然:“本捕头脸庞太帅,除了本帅的妻子,别的女人概不能看,免得你等犯罪!至于你们违背小夏的意思而擅自与梦清岭订下婚约,梦清岭也还没有最终确定,这婚事算不得数!至于你们要告我,请便!总之小夏最后一定会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你、你……你真当老身不敢去告?” “敢,怎么不敢?这天底下有老夫人做不出来的事情吗?”楚留非声音里满是揶揄,“老太太您赶紧去告,我送小夏回房间了。” 说罢他就抱着夏雨琳,大摇大摆地从老太太面前走过去。 老太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你……你当落云镇夏府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区区一个小捕头任意出入?” 楚留非头都不回,声音满是嘲弄:“本捕头纵横天下,何况区区一个夏府?” 夏雨琳听到后头传来惊呼声。 她从楚留非的肩头探出脑袋,看过去,哇,老太太正被一群人扶着,已经临近被气死的状态了,真好。 “你们马上准备轿子,老身要立刻去监督院告状,非让姓楚的撤职坐牢不可!”老太太尖叫,声音像被割了一半脖子的老母鸡。 去吧去吧,最快去一趟回来以后就卧床几个月才好,夏雨琳在心里诅咒着。 前头就是葵园了。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入娣跑过来,看到她就哭。 夏雨琳掐了掐楚留非的粗皮:“放我下来。” 楚留非还是抱着她:“我放你到床上。” 接着他踏进葵园的大门,全然不管一群人要咬死他的目光。 “十一——”肉肉从房间里跑出来,小脸还苍白着,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十一你终于回来了。肉肉生病了,十一不在,肉肉好难过……” 楚留非对他的小可怜样视而不见,进了夏雨琳的房间,将她放在床上。 肉肉也当他不存在,扑到夏雨琳身上,抽抽噎噎地:“十一,肉肉病了好几天,肉肉想你抱抱……” 楚留非将他拎开:“你没看到小夏身体不舒服吗,你到底懂不懂怜香惜玉?” 肉肉狠狠地瞪他两眼,又抱住夏雨琳的手臂:“十一,你不疼爱肉肉了吗?” 夏雨琳坐起来,拿手抚摸他的脸:“抱歉啊,十一这几天在外头出了点事,不能回家,现在回来了,就不会再出去了。”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身上的毒就是还没解了,那老妖婆下的毒果然狠啊。 肉肉得了她的温柔体贴,就有点控制不住了,扒在她身上小声地哭。 夏雨琳失踪的事情,没有人敢告诉他,他中毒在床,精神一直不好,也没有食欲,最重要的人不在身边,难免难过得不行。 夏雨琳轻搂住着他,不断拍他的背哄他。 楚留非在一边看着,不断拧眉:这么大一个男孩儿,老是这样粘别人的老婆,像话吗? 夏雨琳被他这样看他,也觉得浑身别扭起来:“你不是还要办案吗,赶紧回去吧。” 楚留非盯着她两秒后,突然府身,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下,发出“叭”的好大一声响,然后才在她的怒视和肉肉愤怒的尖叫声中走出去。 “啊,十一被狗熊亲了!十一的脸一定脏了,肉肉帮十一擦干净喔……” “肉肉也要亲十一……” “叭,叭,叭叭……” 楚留非已经走到门外了,还听到肉肉狂亲他老婆脸蛋的声音,嘴角抽了又抽:他现在是不是该进去抽那小子的屁股? 算了,下次再抽吧,这会儿两个人都还病着呢。 接下来几天,夏府继续热闹。 夏老太太真的去找衙门、刑部、督察院告楚留非的状,她每一次去都浩浩荡荡的,还装出一副随便会吐血身亡的可怜状,将楚留非说成一个目无王法、不知廉耻的烂胚子,给全京城的百姓又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不知楚留非用了什么手段,夏老太太的告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夏老太太不服气,又去找自己的宝贝儿子夏鹤清,让夏老头亲自去找皇上告楚留非的状,夏鹤清只说了一句:“皇上龙体欠安,孩儿怎敢拿家事相问?母亲莫逼孩儿了,葵儿想嫁谁就嫁谁吧。” 他现在被新欢迷得晕头转向,乐不思蜀,半点不想管家事,反正家里这么多女人,个个都是能来事的,他还怕家事没人管?再说了,他已经有一个太子女婿和一个盛王女婿了,也不缺一个战王爷女婿,夏落葵那丫头太凶猛,他不想被这个女儿恨上。 夏老太太听他这么说,一时间痛心疾首:“鹤儿啊,你看看你女儿都变成什么样了,再看看那个小小的楚捕头把咱们家欺负成什么样了,你是咱们家的主心骨,怎么能不管呢?” 夏鹤清心不在焉地道:“娘,你常居内宅,不知道外头的情况。那个楚留非虽然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却是个有本事的人,三教九流都认识,手下高手无数,还拥有先皇御赐的尚方宝剑和免死令牌,连皇亲国戚都忌惮他。我看葵儿嫁给他也不错,您就别再管这事了。” 夏老太太不服气:“那战王爷呢?楚留非还能比战王爷好了?” 夏鹤清道:“战王爷当然也好,但也得要葵儿愿意嫁才行哪。依我的意思,葵儿想嫁哪个就嫁哪个,咱们不强迫她行不?” 在他看来,女儿嫁太多皇亲国戚和高官也不好,这其中的权力之争太复杂,夏家很难一碗水端平,不如分散嫁给不同领域的大人物,一方出事,还有它方弥补,这才是中庸之道。 夏老太太怒道:“如果那丫头嫁给姓楚的,那繁儿怎么办?繁儿的条件这么好,难道要屈尊嫁给条件不如她的平庸之辈?” 说到底,她就是想嫁夏繁缕嫁给战王爷,除了战王爷,她别的孙女婿都看不上。 夏鹤清叹气:“母亲,我素来不管家事,葵儿的婚事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也管不了。不过我劝您一句,葵儿不同于其他孩子,她的事情,唉,您能别管就别管了。” 他不爱管事,并不代表他是瞎的,这个女儿的本事他心里有数,他一向只愿意跟有本事的人交好,绝对不愿跟有本事的人作对。 夏老太太盯着他,突然道:“你找个时间,带那个女人回家给母亲瞅瞅。” 432 二哥的好意 夏鹤清装傻:“哪个女人?” 夏老太太道:“就是你养在外头的那个女人。你总不能在外头养她一辈子吧?既然你那般喜欢她,就带回来给娘看看,合适的话就娶回家里,省得一天到晚往外头跑。” 一阵子不见,她的宝贝儿子身体更虚了,变瘦了不说,眼睛也变得混浊无神,说话也缺少了以前那种十足的中气,脚步微浮,明显是被掏空了身子。 她以为她这个儿子只是一时迷恋外头的女人,但都过去那么长时间了,儿子还没有在外头吃腻了准备回家吃的迹象,她得出手了。 夏鹤清怔了一下后,支支吾吾:“这、这个,奴儿她年纪小,出身也普通,恐怕不习惯咱们这种大家庭的气氛,还是让她住在外头吧。” 他也清楚妻妾成敌,同一个男人的女人不相容的道理,那么娇滴滴的玉奴儿,若是进了夏府,还不得被撕成碎片? “怎么,怕我这个婆婆欺负她不成?”夏老太太看透了他的念头,哼,“你怎么不想想,她一天不进这个家门就一天名不正言不顺,被外头的人欺负和耻笑就算了,可她还年轻,说不定哪天就被别的男人给勾走了,你到时要怎么留她?” 夏鹤清一怔,脸上现出紧张之色。 娘说得对,玉奴年少又这般诱人,却不是他的妻妾,她完全有权利挑选其他男人,想他现在都要靠补药才能满足她,再过几年,他身体不行的时候,她会留在他身边? 想留住她,还是将她娶回来比较好。 想到这些,他对老太太道:“我带她回来也成,但娘必须要答应我好好待她,绝不可让她被其他姨娘欺负了。而且,她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 “有了身孕?”老太太心中一喜,拿拐杖敲地面,“那你还不赶紧娶她进门?我看我也不要提前见她了,就让媒婆挑个好日子,你将她娶进门当个侧室吧。” 听说那个女子出身不怎么正经,本是不配当她儿子的侧室,但她有孕了啊,如果这胎是个男孩,那就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如果这个女子不是好东西,生下儿子后再让她消失就成,她不用这女人坏了夏家。 她心里清楚,她儿子再怎么会保养,也五十了,这胎恐怕是他最后的一胎了,她当然会重视。 夏鹤清也很高兴:“孩儿谢娘作主,我看娶玉奴的事情就让孩儿来操办吧。” 他现在就喜欢玉奴这一个女子,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亲,其他女人都不想多看一眼,所有能哄玉奴开心的事情他都想亲手去办。 夏老太太看他对一个低贱的女人如此上心,心里又对玉奴生起不悦,不过她一点都没有显露出这种负面情绪,很快就吩咐心腹的嬷嬷去准备新夫人的院子,还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全往新院子里搬。 老爷子要娶十八岁新侧室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夏府,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夏夫人和众位姨娘们恨得将手帕都绞坏几张,众位小姐们则觉得羞耻,这位新夫人听说年纪跟她们差不多,老爹娶这样的一个女孩儿就不觉得丢人么? 消息传到葵园,夏雨琳冷笑连连:夏家这是往家里娶一个灾难呢!那个玉奴就是夏绚送给老头子的坟墓,这座坟墓移到夏家后一定会发展壮大,将更多的人卷进坟墓里。 不过她绝对不会被卷进去的,等那座坟墓大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她早就不是夏家人了。 如果夏老太太不对肉肉下手,也许她还可以暗中弄点小动作,让夏绚和玉奴不要太嚣张,但现在,她一点都不想管。 至于夏绚,千万别再惹她,否则她可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来。 “十一,肉肉想出去玩,可肉肉没有力气了……”肉肉趴在她怀里,噘着嘴,一脸委屈。 夏雨琳很心疼:“再忍几天啊,过几天就好了。” 她天天去请名医,然而就是没有人能彻底解了肉肉身上的毒。 她也让夏公子潜伏在老妖婆的院子里,想打听到解药的配方和藏处什么的,但也是毫无所获。 难道真如老太太所说,除了她,没有人能配出解药?可恶的老妖婆。 这时,入娣从外头进来:“小姐,二少爷来了。” 夏绚?夏雨琳眼皮子直跳,下意识地就道:“不见!” “十一妹怎么对二哥这么冷淡呢?”她刚说完,夏绚就已经不请自入,出现在门口,笑吟吟的,“我听说你和肉肉身体不舒服,来看看你们,还带了好吃的过来。” 夏雨琳沉下脸:“又带吃的过来?肉肉上次吃了***东西就病了,你带来的东西不会让肉肉病得更重吧?” 肉肉听到这里,生气地皱脸:“奶奶不是好人,肉肉不喜欢奶奶!” 他并不知道他中了毒,只知道奶奶给他吃的东西不好,害他生病,所以不喜欢老太太了,虽然他以前也没喜欢过。 “怎么会呢。”夏绚在床边坐下,将食盒打开,里面有一大碗梅子冻,“肉肉,二哥给你准备了酸酸甜甜的梅子冻,梅子冻里有很好的中药,你吃了病就会好的。” “真的?”肉肉小脸发亮,从夏雨琳的怀里坐起来,“那肉肉要吃。” 夏雨琳盯着夏绚:“如果肉肉吃了病更重,你知道我会做些什么吗?” 他的意思是说他知道老妖婆做的事情,给肉肉送解药来了吗?他有这么好心吗? “你会吃掉我吧?”夏绚轻笑着,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老太太的事情我全知道。放心吧,比起看到你不痛快,我更喜欢看到老太太不痛快。” 说完之后,他坐回去,拿出那一大碗梅子冻,用肉肉的勺子舀起来,先吃了小半碗:“我会在这里陪着肉肉,直到肉肉身体没事才走。” 他当着夏雨琳的脸尝了一口后,开始喂肉肉。 夏雨琳冷眼看着他的举动,没有阻止。 她绝对不相信夏绚良心发现的,但她也相信夏绚跟老太太有深仇,相较之下,夏绚不会在这种时候选择激怒她。 “好好吃哦。”肉肉吃得一脸满足,还扯了扯夏雨琳的袖子,“酸酸甜甜的,十一你也吃。” 夏雨琳摇摇头:“十一也在养病,不能吃酸的,你自己吃就好。” 休养了几天,她的身体恢复大半元气,但还是有些后遗症,需要慢慢调理,尤其要忌口。 肉肉于是很高兴地将一大碗梅子冻全吃了。 吃完以后,他没有任何不适症状。 433 停战协议 夏绚笑道:“肉肉,最多一个时辰以后你就可以出去玩了,明天就可以乱跑乱跳了。” 夏雨琳冷冷道:“那以后呢,以后也能一直蹦蹦跳跳吗?” 夏绚道:“我跟肉肉又没有仇,当然希望肉肉一直活蹦乱跳的。” 夏雨琳哼了哼:“你有什么条件?” 她就暂且相信夏绚这次真的是在帮肉肉吧,但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做好事,一定另有目的。 果然,夏绚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父亲准备娶玉奴进门,我要你保守玉奴的秘密。” 夏雨琳冷笑:“我就知道你会提这样的要求。” 夏绚微笑:“十一妹放心,我会与夏家共生死,所以我会在夏家呆很久,我不会害肉肉的。” 肉肉正在吃其它东西,听到了这一句话,立刻道:“二哥是好人。” 夏雨琳翻了翻白眼,算了,她总有一天会带肉肉走得远远的,让肉肉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就让肉肉这么想吧。 于是她压低声音,也对着夏绚的耳朵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三番五次地阻扰我。但是,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我也很清楚你想要什么,如果你再来阻扰我,我会让你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在被关在地下室的漫长时间里,她无比专注地想了很多事情,包括如何对付夏绚。 她以为她拿夏绚没有太大的办法,但是,她最终还是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了。 夏绚微笑,跟她咬耳朵:“十一妹,二哥没有想要的东西。” “你当然有。”夏雨琳微笑,声音小得又小,“你要夏家彻底垮掉,让所有的夏家人一辈子都过得不如意,最好生不如死。我对夏家也没有感情,夏家日后是兴是衰与我无关。但是,你千万别逼我跟夏家站在同一站线上。我想我是可以做到让夏家维持繁荣昌盛的。” 就是这样!夏绚唯一想要的就是夏家倒霉一辈子,她完全可以向夏绚学习,全力狙击夏绚对夏家的破坏。 那么,她到底要不要帮夏家,就看夏绚要不要继续跟她作对了。 夏绚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夏雨琳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表情。 她的话击中了他的弱点。 果然,每个人都有弱点的,夏绚也是。 她微笑。 好一会儿后,夏绚的唇边慢慢泛起笑意:“十一妹真的很聪明,二哥佩服。” “向二哥学的。”夏雨琳耸耸肩,笑靥如花,“那么二哥会成全我和肉肉吗?” 夏绚微笑:“我很庆幸十一妹和肉肉不想当夏家人,我祝你们早些心愿达成。” 然后他就起身告辞,背影看起来有些冷漠。 夏雨琳淡笑,夏绚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 夏绚绝对不打算年纪轻轻的就跟夏家同归于尽。夏绚要的应该是夏家在享尽荣华之后彻底没落,最好是没落到连平民都不如的程度,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夏家人在往昔的荣光与现实的残酷之中苦苦地挣扎。所以,他会活得很久,也会让夏家活得很久。 在这么漫长的计划中,夏绚一定不希望她去破坏他的行动,所以,他只能选择让她获得自由。 她长长地松一口气,往后一靠,慢慢地吃东西。 因为曾经饿得太久,她现在看到食物就觉得无比美好和珍惜,只要看到吃的就忍不住想吃,生怕过了就没有机会了。 洛琅真的够狠,害她留下了这样的心理阴影。 一个时辰后,肉肉的精神好了许多,还有力气了,拉着她出去玩儿。 整个夏府都在谈论准备进门的玉奴,老爷子亲自准备迎娶玉奴的事,还将太子侧妃、夏家长女夏素馨出阁前所住的馨暖阁重新装饰后作为玉奴的住处,令夏家女眷们又恨又妒。 夏雨琳听着这些议论,觉得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任何一个人欢迎玉奴,玉奴进门以后一定会处处受到排挤和暗算,日子不会好过的,不过,玉奴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加上她有夏老头的宠爱和夏绚的协助,未必会输给夏家的一大票女眷们,夏家以后会很热闹。 夏家总是一天会因为这样的内耗而彻底玩完的。 但她应该不会看到这一天了,因为,既然肉肉的毒已经解了,那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受到夏家的控制,她明天就去找战王爷,一则拒绝这桩婚事,一则要战王爷立刻兑现承诺。 说做就做,免得再给夏家人害她的可乘之机。 第二天,她让人备了轿子,带了香三,往战王府行去。 香三经过将近一个月的休养,伤势恢复了大半,只是还不能使尽全力,夏雨琳本想让他多休养一阵子,但他不愿无所事事,非要回来上班,她觉得她确实也需要一个人当保镖,就让他上岗了。 “香血海”已经退出江湖,夏绚也已经跟她达成“停战协议”,除了夏家人,她觉得自己基本上没什么敌人了,即使香三伤势没有彻底痊愈,要保护她也应该绰绰有余了。 因为这样的心态,夏雨琳一路上都很悠闲,路过繁华大街时,她让轿子停下来,只带了香三,边逛边往战王府行去。 “老板,有件事我想你最好知道。”走着走着,香三突然这么说。 夏雨琳吹着手里的风车:“说。” 香三道:“听说舍微公子失踪了。” 他听说了老板被洛琅绑架和囚禁、还差点被活活烧死的事情,心里觉得很耻辱。 他冷血冷情惯了,并不为她的遭遇觉得后怕,只是觉得他曾经身为顶尖的职业杀手,现为顶尖的职业保镖,却没能保护他的老板,导致他的老板差点被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子收拾,觉得尊严受到巨大的污辱。 所以,他才要在伤势还没痊愈的情况下回到老板身边,履行自己的职责。 “哦,”夏雨琳顿住脚步,目光闪了闪,“你都听到了什么消息?” 她回来以后都在调养身体和照顾肉肉,没有精力去关心外头的事情。 434 舍微不见了 香三道:“我去找过楚大人,向他了解洛琅的事情,洛琅受尽了酷刑,只说一切都是他所为,与舍微无关。楚大人传讯舍微,但舍微公子已经消失,踪影全无。” 他身为老板的保镖,当然要关心这件事情,如果舍微真与此事有关,他一定不能放过舍微的。 夏雨琳微微皱眉:“你们确定舍微是失踪,不是去哪里工作了?” 洛琅出事,舍微不仅不出面,还在这种节骨眼上消失,真有“畏罪潜逃”的嫌疑啊,这不是越描越黑吗?舍微会犯这样的错误? 香三道:“是失踪无误。楚大人派了很多人去打听舍微的消息,均没有结果。舍微那样的人物,若非有意隐匿,岂能做到踪影全无?” 夏雨琳喃喃:“说的也是啊,那样一个发光体,埋在土里都会闪光的。” 香三道:“你是唯一的幸存者,我担心舍微会对你不利。” 凡是舍微看上的女子,全都神秘死亡,而他家老板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么,洛琅已经归案,舍微会不会继续谋害他家老板? “不会吧?”夏雨琳眼皮子跳了一跳,“他不会这么凶残吧?” 她能够想象舍微坐在幕后,运筹帷幄,笑看人死人活的出尘之样,但她无法想象他会亲自拿刀杀人染一身鲜血什么的,他的手,只适合拿画笔。 香三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阳光如此温暖,夏雨琳却觉得脊梁发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走走,咱们赶紧去见人,谈完事就迅速回去。” 夏兰,夏绚,洛琅……她吃的苦头还不够么?小心总是没错的。 这里离战王府已经不太远了,她加快脚程,想速战速决。 突然,一顶轿子从前面的路口穿过,夏风吹来,掀起车帘,车中女子的脸庞就这样一闪而过。 夏雨琳停下脚步,着了魔似的盯着那顶轿子。 “怎么了?”香三问。 夏雨琳道:“车里的女子好像是舍微。”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觉得她已经看清楚了,就像第一次见舍微的时候,他也是坐在轿子里,风吹帘起,那半张完美的侧脸一闪而过,令她几欲窒息。 香三道:“你可能确定?” 夏雨琳:“十之**。” 香三很冷静地快速思考了一小会儿:“我先送你进战王府,而后再去跟踪他。” 夏雨琳迈开脚步:“来不及了,我们现在就跟上去吧。” 她想弄清楚真相。 舍微对洛琅的行为是否知情?舍微与洛琅是否同谋?舍微是不是真的要对洛琅见死不救?舍微是不是要潜逃?舍微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香三道:“这样贸然前去,恐怕危险。” 夏雨琳拍了拍绣花的背包:“不怕,我把我的武器带出来了,还有信号弹,这次不会再轻易着了别人的道。还有,这次不是还有你吗?” 香三道:“舍微似乎是个高手。” 夏雨琳道:“要不然我去跟踪舍微,你去通知楚留非?” 香三立刻道:“我还是跟你去吧,途中派人给楚大人留口信就行。” 夏雨琳点头:“好主意。” 而后她立刻朝那顶轿子行去的方向追去。每拐一个弯她就掏钱请路人去找楚留非报信,同时在路上留下记号。 那顶轿子一路上拐来拐去,最后抵达城外的一处水运码头。 这处码头并不是很大,大概是因为位置有点偏僻的原因,码头很清静,有几艘普通的船只,还有一艘做工很精细的大船。 轿子停下来,帘子掀开了,里面的人走出来,墨发长衣,飘逸如仙,比女子更美丽脱俗,却没有半点胭脂之气,不是舍微是谁? 夏雨琳躲在大树后面,盯着舍微,她记得他在轿子里的时候还是做女装的打扮,这会儿已经换回正常的装束了,看来真是有点古怪啊。 舍微一下轿子,那艘大船上立刻冲下几个穿着普通但长相却有些异域风格的男子,他们冲到舍微的面前,单膝下跪,右手放在左胸上,低头行礼,似乎对舍微非常恭敬的样子。 夏雨琳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一阵惊异:难道他们是舍微的手下?舍微还是什么集团的首脑不成? 他们跟舍微说着话,因为说话的声音不高,夏雨琳离他们也有几十米的距离,完全听不到。 她转头问香三:“你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吗?” 香三摇头:“他们说的似乎不是大翼的语言,我听不懂。” 还说外国语?夏雨琳额冒黑线,舍微真是越来越神秘了啊。 约莫说了五六分钟后,舍微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冲着夏雨琳的方向道:“十一小姐请过来一坐如何?” 夏雨琳大吃一惊,他不会是发现自己了吧? 她对自己的跟踪术相当有信心,一路上都那么小心,她还临时做了乔装,他怎么可能发现得这么快? 她决定装傻不出。 舍微又笑道:“是我故意现身,吸引十一小姐跟过来的,十一小姐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夏雨琳觉得自己得有骨气,于是硬着头皮走出来,再慢吞吞地走过去,心里想的是,楚留非快到了没? 她走到舍微前面三米左右的地方,站住:“你为什么要故意引我过来呢?想见我就直接找我不就好了吗。” 舍微微笑:“因为我正在逃亡中,当然要做得鬼鬼祟祟一些。” 夏雨琳擦了一把汗:“你这么说,让我压力好大。请问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不逃亡的事情?” 没做坏事,干嘛要逃亡?而她知道了因为做坏事而逃亡的人的下落,处境会非常危险啊。 香三站在她身后,已经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他散发出来的杀气令夏雨琳更觉得压力山大。 舍微还是一派从容:“十一小姐又要明知故问了。你不是说过我对洛琅的所作所为全然知情,甚至还故意诱导和纵容洛琅吗,怎么,十一小姐对自己的分析没有信心?” 他的话让夏雨琳非常难受,比知道夏绚的真实面目时还难受。 “不是没信心,只是不喜欢。”她看着舍微,“我一点都不希望你是那样的人。” 435 被迫上船 “像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有什么不好吗?”舍微有点困惑,并不像是装的,“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我呢。十一小姐不喜欢吗?” 这么美丽飘逸的人,带着一点天然呆,骨子里还流窜着天真的邪恶的因子,其实是非常有魅力的。 夏雨琳还是没法子讨厌他:“不是不喜欢,只是很遗憾,因为你做这种事,是不可能拥有正常的生活,也不可能在阳光底下自由行动的。” “可我也没想要正常的生活啊。”舍微轻笑,“你看到这艘船了吧?你知道这条河的尽头是通向哪里么?我准备坐这艘船离开,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要去哪里?”夏雨琳大吃一惊,“这些人又是什么人?” “十一小姐只要跟我走,自然就会知道了。”舍微笑得一脸神秘,也美得不可方物。 “啊……”夏雨琳低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眼里闪过不安。 她突然明白舍微将她引到这里的目的了。 舍微想将她带走,无声无息的。 香三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长剑和一把短剑。 “我不会让你们带走她。”他在一身的杀气之中,一字一顿地说。 舍微微微偏头:“你觉得你能阻止我?” 香三道:“试试便知。” 说罢,他身形一动,就像瞬间移动一般已经出现在舍微跟前,手中的剑朝舍微的咽喉划去。 夏雨琳只觉得眼前一花,舍微突然间就后退了数米,闪开了香三的攻击。 香三跟舍微打起来,夏雨琳就落单了,那几名显然不是大翼人的男子就朝夏雨琳抓来,夏雨琳早有防备,赶紧打开信号弹,而后亮出双截棍,跟他们拼了。 为了保命,夏雨琳这一年来可是相当努力地练功,功夫大有精进,但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全是高手,跟沐瑛、紫鞘一样的水准,而且功夫路数不同于中原风格,她很不习惯对方的打法,没多久就不行了。 这些人的目的显然只是要活抓她,如果他们想杀她,她一定早就死了。 于是她更吃惊了,舍微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为他效劳? 在她想破头都没有结论的当儿,对方将她手中的双截棍打掉,将她擒住。 她知道自己是挣脱不掉的,也不挣扎了,大声道:“舍微,我已经被抓住了,我跟香三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千万别为难香三,我由你处置行了吧?香三,你也别打了,你若是被杀,我就得为你偿命。” 舍微只是一味的躲闪,并不跟香三硬碰硬,所以香三并没有受伤,但也伤不到舍微。 舍微听了夏雨琳的话,边飘边问:“香公子,你还要打吗?” 香三不是逞强之辈,他知道自己的轻功不是舍微的对手,而且他无法以一对多,便停下来。 舍微也不再闪了,微笑:“我只是想带十一小姐离开罢了,只要你们不惹事,我一定不会伤害你们。” 香三不说话,只是走到夏雨琳的身边。 其他几个人要绑香三,舍微微笑:“好生招待这两位,别让他们受委屈了。” 几个男人放开夏雨琳,真没有动粗。 舍微道:“十一小姐,上船吧。” 夏雨琳愁眉苦脸地跟他上船:“你为什么要带我走呢?难道是想带我回去跟你结婚生孩子?” 舍微轻笑:“是有这个意思。” 夏雨琳道:“你应该是更想杀了我才对吧,为什么要带我走?让我这样的幸存者活下去,真的好吗?” 一般说来,高明的连环杀手是不允许自己的猎物存活的,一次杀她不死,应该杀第二次才符合逻辑吧。 “唔,确实不太好呢。”舍微有点苦恼,“可是洛琅已经入狱,我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救他出来,没有人替我动手了。我只喜欢拿笔画人,一点都不喜欢拿东西杀人。” “你可以另外派人来杀我啊,或者毒死我,将我丢进河里淹死之类的都行啊。”夏雨琳提醒他。 “不行。”舍微摇头,“那样太没有艺术感了。只有洛琅的手法才能达到我的要求。而且我有点舍不得十一小姐消失。” 夏雨琳:“……” 无法沟通啊。如今,她只能再度寄希望于别人了。 她上船以后,船就开动了。 她看向微微开动的船,心里愁得不行:难道她就要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带走?楚留非应该会很拉风、很及时地出现,以英雄救美的姿态将她救回去吧? 她坐在二楼的船舱里,伸长脖子看向窗外,瞄了又瞄,眼巴巴地等着英雄驾到。 舍微拿笔描画外头的风景,看到她坐立不安,便微微一笑:“十一小姐是不是在等楚大人?” 夏雨琳知道瞒不过他:“是啊。” “楚大人大概不会来了。”舍微认真地道,“我派人将十一小姐一路上留下来的标记都清除干净了,也将十一小姐派去传话的路人都弄晕了。至于刚才的信号弹,如果楚大人真的赶到这里,也会有假的十一小姐将他们引开,十一小姐还是别再抱这份心思了。” 夏雨琳抽了抽鼻子:“你现在很想哭……” 舍微道:“十一小姐跟我走到这条河的尽头之后,说不定会很喜欢新的住处,现在哭还太早了。” 夏雨琳看向外头,尖叫:“救命啊——谁救我我就嫁给谁!不管是阿狗阿猫阿猪阿蛇我都嫁!八十岁的老头我也嫁!” 河面很宽,也很深,两边皆是青山,没有人回应。 她一路上叫了好多遍,始终没有人应。 然后她不叫了,觉得还是听天由命吧。 直到天黑,也还是没有人来救她。 船在岸边停下,饭菜端上来,看来这船是要在这里过夜了。 夏雨琳心情非常不好,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饭,生怕接下来有机会时没有力气逃跑。 边吃边看观察四周。 喵的,居然是荒郊野岭,到处都不见半点灯火,逃跑无门,求救也无门。 “这船要走多久,才会到达河的尽头?”她问。 她以为舍微不会回答,哪料舍微想了想,道:“大概半个月吧。” “半个月?”夏雨琳尖叫,“那岂不是要出海了?” 她记得这条河有岔道,其中有一条岔道是直通出海口的。 “没错。咱们就是要出海。”舍微微笑,一脸神秘,“我会带十一小姐去海外之国。” 436 说完再打 夏雨琳心里一震,有很多事情想问,但也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的,便什么都不问了。 要么等人来救她,要么接下来寻找机会逃走,此外,她没有别的办法。 舍微不是可以轻易蒙骗和糊弄的人物,她对他有一种近乎天敌之间的直觉,她不会随便冒险。 她看向黑暗的河面,这条河可是撑起大翼国经济命脉的交通要道之一,来来往往的商船络绎不绝,面宽水深流急,支流又多,现在这条船又是顺流而行,速度极快,她能等得到救兵吗? 跳船,游泳逃生什么的,她也没有把握。 一时间,她真是一筹莫展,叹气连连。 “十一小姐不必叹气。”舍微微笑,“跟着我在海外桃源过着富足安逸的生活,难道不是快事一桩?如果你想念肉肉公子,我改天可以派人将他们全部带过来,不会让你饱受思念之苦。” 夏雨琳扯扯嘴角:“你想得真周到。” 知道他的秘密之后,她还敢愉快地跟他玩耍吗?不敢啊。 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没经过我同意,你能带得走她吗?” 夏雨琳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心中大喜:“楚留非?” 这混蛋终于来了?人在哪里?她转头张望,没看到,心里于是又急又慌。 “你就这么想念我?瞧你那颗脑袋转得快掉下来了。”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转头一看,楚留非一身黑衣劲装,湿答答地站在她身后,不由吓一跳:“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水里出来的呗。”楚留非道,“你刚上船的时候,说过谁救你你就嫁给谁的,这话算数吧?” 夏雨琳脸红了一下下,板着脸道:“如果说话不算数,你就不救我了?” 楚留非摸着下巴道:“当然还是会救,不过心里不那么爽嘛。” 夏雨琳哼哼:“是你自己没抓住舍微公子,害得舍微公子抓住我,你本就该对这起绑架事件负责!你救我是你的本职所在,你别趁机要我以身相许。” 楚留非道:“你这是准备耍赖不认帐吗?” 夏雨琳嚷嚷:“除非你已经不是捕头了,否则你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别想让我付出额外代价。” “两位,你们可以听我一句话么?”舍微斜靠在窗边,一手支腮,一手把玩酒杯,浅笑嫣嫣,烛光幽幽照着他晶莹剔透的脸庞,美得不似凡人,“为何你们都认为楚大人一定能救走十一小姐呢?难道本公子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存在么?”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惊慌。 楚留非一脸震惊:“怎么,舍微公子居然还觉得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逃走?我说你啊,到底哪里来的这种奇怪的自信啊?” 咚咚咚,一大片脚步声响起来。 一群异域长相的大汉从外头涌进来,手里持着显然不同于中原的兵器,个个杀气腾腾,虎视眈眈。 同时,窗外也爬进来一群湿漉漉的人,为首的就是沐瑛和紫鞘,显然,楚留非的人也从河里爬上来了。 爬进舱后,沐瑛等人也亮出武器,双方对峙,气氛骤然紧张,一触即发。 手下们虽然紧张,但舍微公子和楚留非一点都不紧张。 舍微公子仍是从容的浅笑:“楚大人就带了这么点人,真的够用了么?” 楚留非仍是自负的懒笑:“够不够用,打完后不就知道了么。” 舍微公子轻笑,一脸无所谓:“那就打吧。” 于是,双方人马呼喝着,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慢着,说完再打!”夏雨琳跳起来,对舍微公子道,“我之所以会着了你的道,是因为我想知道各种真相,要不然你以为你真能引我上钩?你们就这样开打,搞不好两边最后都死光光,到时我去哪里找真相?所以,你们先把真相说完,说完后随便你们杀,就算我也被杀了,也能当个明白鬼!” 她好奇啊!好奇得受不了!宁可冒着生命危险,她也要知道舍微的真相。 舍微低笑:“感觉我被十一小姐看低了呢。” 楚留非却傲慢地道:“你肯定会输,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小夏,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灭了他们并活得好好的……” 夏雨琳瞪他:“那也得弄明白了再灭吧?”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楚留非冷笑,“我可不是白当这御前大捕头的。他的底细我已经全部查清楚了,要不然怎么会埋伏在这里等着他路过。” “真的?”夏雨琳意外,“你都查清楚了?” 那他之前怎么不对她透露半点风声?亏她把他当战友。 楚留非道:“拜托,你对你未来的夫君有点信心和尊重行不行?” “哦,楚大人有这么能干?”舍微还是微笑,姿势不曾改变,“敝人一向不喜欢多话,实在不愿唠唠叨叨地向十一小姐解释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既然十一小姐想知道而楚大人又正好知道,那就请楚大人解释如何?” “你那点破事有什么了不起的?”楚留非骂道,“弄得神神秘秘,好似自己很与众不同似的。” 他最看不惯舍微这副装腔作势的姿态了。 夏雨琳踢了他一脚:“那就赶紧说。” 咦,夏公子怎么也来了?就趴在窗台上,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看着舍微,眼神复杂得不行。 也是啊,舍微是南婉婉的儿子,他能不关心吗? “哼,你不就是南婉婉与海琉国国王的私生子吗。”楚留非一开口就是这石破天惊的大消息,却还摆出一副瞧不上这消息的态度,“现在国王死了,想要你回去继承皇位呗。” 一室的死寂。 舍微的人,楚留非的人,夏雨琳和夏公子,都在用震惊的目光看楚留非。 他、他竟然……竟然一开口就是这种消息,连一点铺垫和过度都没有,想要吓死人吗? 只有楚留非和舍微还是面不变色。 “楚大人真是口无遮拦。”舍微低笑,“你说得这么直接,十一小姐都被你吓到了。” 437 画师真身 楚留非张开双臂:“小夏,你被吓倒了吗?那就倒到我的怀里吧,我的怀里永远为你敞开!” “呸!”夏雨琳踹了他一脚,骂道,“快点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果南婉婉真的移情别恋,还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那夏公子得多伤心? 慢着!事实未必如此! 她拍了拍脑袋,想到一件事儿,看向舍微:“南婉婉是你的养母吧?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吧?” 在那次拍卖夏公子画像的事件中,舍微就对假的南婉婉说过什么“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我……”之类的话吧? “不,南婉婉是他的亲生母亲没错!”楚留非很笃定,“南婉婉当年跳河以后并没有死,而是被海琉国的太子给救了。海琉国的太子当时带队来与我国缔结海上贸易条约,正准备离京返国。因为海琉国是岛屿之国,四面环海,人人熟悉水性。而京城只有这一条大河,即使遇到春汛,河水暴涨,但对于太子等人来说,这样的水流并不算可怕。” “我猜南婉婉跳河时,太子等人正好坐船顺流而下,误打误撞救了南婉婉。但南婉婉受了重伤,又失去记忆,什么都不知道,而太子一行急着回国,也不可能再度返回京城,便顺势将她带了回去。” 说到这里,楚留非摸着下巴,笑得两眼发贼光:“我猜这位太子也是见南婉婉美貌不凡,生了私心,想将她占为己有。要不然就凭他的条件,要派人送南婉婉回京什么的应该能做得到。” 夏雨琳听得心里有点难受。 偷偷瞄了瞄夏公子,夏公子的眼睛都闭上了,舍微还是一派从容,仿佛楚留非说的事情与他并没有关系。 “对了,”楚留非补充,“这条河就是南婉婉当年跳的那条河,当年的海琉国太子也是乘船,沿河直达出海口。” “总之,不管过程究竟如何,这位太子将南婉婉带回了海琉国,金屋藏娇,百般照顾。南婉婉伤好以后,彻底忘了前尘往事,几年后嫁给了太子。不过,到底是她不愿跟太子进宫,还是太子不能娶她,这就说不清楚了,反正南婉婉的身份始终没有公开,一直被太子秘密养在外头。” “再然后,南婉婉生了一个儿子,当然就是这位看起来不像坏人的舍微公子了。”楚留非说得一脸邪恶,“那时太子刚刚登基,于是麻烦就出现了。新皇后和新皇的政敌等不知怎的听说了南婉婉的存在,哪里能容得下,便暗中派人查找和追杀南婉婉母子。” “那时,南婉婉已经离开大翼国十年左右,我猜她可能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她与夏墨清的事情,加上不愿卷进海琉国的宫廷斗争之中,便带着儿子回到大翼国。然而南家已经没落,南婉婉无依无靠,便去寻求先帝的保护,于是就有了‘婉妃’的传说。” “慢着。”夏雨琳道,“难道那位海琉国的太子就没保护他们母子吗?” “还是小夏聪明,我忘记说了。听说新皇对南婉婉十分的爱护和用心,但他登基不久就发生了政变,自身难保,估计无力保护南婉婉母子。南婉婉一介女子,带着幼子,若是没有这位新皇派人护送,估计是无法回到大翼国的。只是她回到京城以后,护送她的人估计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否则她也不会去寻求我朝先皇的保护。” “就这样,南婉婉带着儿子,在先皇的安排下在民间隐居,待儿子长大之后便找夏墨清的坟墓殉情去了。可她的儿子虽然继承了她的容貌与才华,却因为一连串的变故而导致心理扭曲,变成了一个连环杀手。” 众人:“……” 楚留非显然很喜欢抹黑舍微:“你们想想,南婉婉爱夏墨清,却在异国他乡跟不爱的男人生了儿子,生完以后却恢复了记忆,她得有多痛苦?但为了儿子,她只能带着这份痛苦活下去。再后来带儿子回到故乡,情人和父亲却早就死了,她还被儿子他爹的政敌追杀……唉,总之红颜苦命。哦,这个真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儿子在这样的处境中长大,心理能正常吗?” “自己有亲生父亲,却不能公开,还要天天看着母亲面对另外一个男人的画像以泪洗面,还从小去学另外那个男人的画技,还得经历被追杀的痛苦,唉——” 他抹一把眼泪,一副很同情的样子:“那得有多么可怜啊!特别是,这个儿子还得经常听他的母亲叹气说,如果你是他的儿子有多好……” “喵呜——”愤怒的喵叫声响起来,吓了众人一跳。 那只与现场极不搭调的黑猫猛然跃上楚留非的脑袋,双眼喷着怒火,叫得很凶,十爪翻飞,用力地去扒、去揪楚留非的脑袋,弄得楚留非的头发不断被揪落,画面很是滑稽。 不过没有人笑就是了。 这么沉重的故事,谁笑得出来? 楚留非一手抓住黑猫的背,将它拎在空中,继续道:“于是这个儿子就心理扭曲了。外表看着正常,内心却是很黑暗的。他开始不断寻找目标,诱导视他为神的书童杀掉那些人。喏,杀到现在,他的皇帝亲爹即将去世,派人找他回去当皇帝了。” “不过,不管是哪国的皇子皇帝,在大翼国的地盘上杀了人,犯了法,都别想离开。而且海琅国不过就是小小的一个海岛之国,大翼国还真不放在眼里。依我看,这位未来的海琅国皇帝回不去了。” 舍微身后的那些人又个个目露凶光,摆出准备全力进攻的姿态了。 “楚大人指的是我吗?”舍微微笑,“可你没有我杀人的证据哦。” “证据?”楚留非阴森森一笑,“洛琅还真是硬骨头,受尽十八般酷刑都不肯供出你来。不过没关系。这里夜黑风高没有外人,本帅将你们全杀了,毁尸灭迹,结果也是不错的。” 438 最深的真相 舍微又露出那种近乎天真的困惑之色:“为什么楚大人总是认为能杀掉我呢?” 楚留非冷笑:“这些来接应你的人当然是高手,可你别忘了,这里是大翼国的境内,别说这区区几十名高手,就算海琉国派大军过来,也不是大翼的对手。” 舍微眨了眨眼:“可你只是一个捕头,你手下能有多少人?” 楚留非道:“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跟你和平解决这事,咱们还是打吧。” “慢着,我还有疑问呢。”夏雨琳大声道,“舍微公子,我想再问你一句,你到底为了什么要对付那些人家,包括夏家?” 楚留非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雨琳看着舍微:“凡是你看上的女子,最后都会死,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挑中了她们?她们除了出身有钱有势,外加在家里倍受宠爱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共性。你说你从她们的身上看到了美好之处,想将这份美好画下来,可是,我几乎调查遍了这些女子的长相品性,大部分并不符合你的审美和品味,你这个理由并不成立。我想,你要她们死,应该还有别的理由吧?” “不愧是十一小姐。”舍微微笑,眼里有不加掩饰的欣赏,“连这个都看出来了。除此之外,不知十一小姐还看出了什么?” 夏雨琳目光炯炯:“我还发现这些受害人的家庭在案发之后不断遭遇各种天灾**,要么家破人亡,要么彻底没落。我不信这是巧合。” 楚留非一凛:“真有此事?” 每起案件发生后,他都会进行调查,但是调查结束之后他就不会再跟踪受害人的家庭,而且他调查的重点都放在舍微的来历、背景之上,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夏雨琳白了他一眼:“我对这个系列的案子也很有兴趣,但我的资源有限,没法深入调查,只能尽量去调查受害人的家境背景,想发现这些受害人到底都有哪些被凶手盯上的共性。加上我是案发很久以后才去调查的,就意外发现受害人的家庭全都倒了大霉,感觉受害人的死亡只是家庭没落的开端。” 楚留非的眼里流露出受伤的表情:“我身为第一捕头,竟然没发现……” “你不用摆出这种眼神。”夏雨琳给他白眼,“我调查发现,受害人家庭的灾难都是在受害人死亡至少两年以后才逐渐出现的。这个系列的案子死了这么多人,你们忙着调查新的案子,哪里会去跟踪旧案子的受害人家庭?我会发现这一点,也算误打误撞了。” “这么说,”楚留非的目光变得敏锐犀利起来,对舍微道,“你的真正目标其实并不是女子,而是那些女子的家庭?你要的并不是杀掉某一个人,而是毁掉这个人的家族?杀那些女子,只是作为一个信号、标志或开端罢了?” “楚大人又这么说了。”舍微轻笑,“我明明没有杀人,我这两只手连一只鸡都没有杀过,楚大人却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这也太业余了吧?” “你可以玩阴的,我当然也可以。”楚留非淡笑,“对人得用人的法子,对鬼就得用鬼的法子,你那一套在我这里吃不开。” 舍微叹气:“那就打吧,我也很想知道谁能看到明天的晨光。” “说完再打。”夏雨琳吼了一声,“舍微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疑问呢。” “可我比较想听十一小姐说话。”舍微微笑,“十一小姐总是说自己的分析是猜的,但总能猜个**不离十,我说不如你说。” 夏雨琳摊手,一脸苦恼:“我对你的事情知道得太少,没法分析这些疑问。” 舍微道:“怎么会呢?刚才楚大人说的,基本上就是全部了。” 夏雨琳无语一会后,作欲哭无泪状:“看来我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去死了,好不甘心……” 她是侦探哎,好不容易发现凶手了,却不知道凶手的动机,怎么能死得瞑目? “我知道答案。”楚留非忽然道,“海琉国发生政变后,新皇,也就是你的亲生老爹还没当几年皇帝就被迫下台,四处流亡,从而导致你与南婉婉得不到足够的保护,吃尽了苦头。直到后来夺权攥位的皇帝驾崩之后,你的亲爹才得以重新登基,但那时你与南婉婉早就回到大翼,隐居民间。” “就我所知,你亲爹登基乃是名正言顺,民心所归,理应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但海琉国当年的政变却能成功,是因为叛变者得到了大量的资助与扶持。据说,这些在背后资助、扶持叛变者的人,是大翼国的富商与权贵。” “海琉国虽然只是一个小国,却拥有丰富的海上海下物资,又控制着数条重要的海上贸易路线,这其中自然蕴含着巨大的商机与财富。大翼国的这些富商与权贵为了利益,与海琉国的叛变者私下达成协议,他们资助叛变者发动政变,而叛变者成功之后则与他们共同拥有这些海上贸易路线。说到底,就是叛变者出卖国家利益,换取最高的权力。”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会拥有七情六欲的人物,但看你暗中的所作所为,应该还是很痛恨这些大翼的富商与权贵。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杀的女子都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女眷,并以此作为开端,暗中将这些人家弄得家破人亡。”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感叹和震惊不已。 说完之后,楚留非盯着舍微:“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你不要再说本帅没有证据。这些事情,只要去查,一定能查得到的。” 舍微微笑:“就算是这样吧。十一小姐,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夏雨琳道:“我还想求证一点,那些女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或者说,你们用了什么手法让她们死得这么神秘,让衙门查不出蛛丝马迹。” 舍微又道:“请十一小姐继续分析。我真的很喜欢十一小姐查案和推理的模样。这世上能让我喜欢的东西不多,但这绝对是其中之一。我想,裴侯爷、楚大人和战王爷之所以倾慕十一小姐,也一定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439 假意与真心 夏雨琳擦汗:“你这么说让我很是汗颜,我总觉得我在你们面前做这些事情,有种班门弄斧的赶脚。” 喵的,这些男人哪一个不是成精的人物?她能做到的,他们哪个不能做到?只是他们都是办大事的人物,没有兴趣去做这种小事,于是不断用这种话哄她,就像在哄骗一个小孩儿去办大人的事样,自己在旁边看热闹一样。 舍微轻笑:“怎么会呢?十一小姐解的都是悬案,在十一小姐之前不知有多少人想破解却不得其法,所以十一小姐完全可以自傲。” “既然你这么说,我就相信我真的很聪明吧。”夏雨琳叹气,“洛琅杀我的理由是我水性杨花,被你追求却不予珍惜,不配活在这世上,那我想,洛琅杀那些女人的理由一定都与你脱不了关系。” “洛琅杀那些女人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那么,你就要制造那些女人对你造成了损害的现象,引发洛琅的不满和杀意。我听说你只向我示过爱和求过婚,那么,你至少没有公开向受害者表达过爱慕,要么就是那些受害者对你死缠烂打,要么就是你暗示过她们你对她们有意思,从而令她们对你死缠烂打或因爱生恨。” “凭你的魅力,你要让这些受害者为你神魂颠倒,言听计从,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你可以给她们各种暗示,也可以让洛琅为你跑腿传信,总之,你不必亲自出面,就能控制住受害者。同时,你还可以当着洛琅的面抱怨这些受害者对你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和伤害,挑起洛琅的怒火和杀意。也许你还用了什么方式暗示洛琅如何引导那些受害者自尽。” “我分析过那些案情。确实没有大的疑点。即使有些小疑点也不足以破案。那些案子绝大部分像是自杀案。于是我就想,如果真是自杀呢?如此这些受害人真的是自杀,那官府查不出结果也就是正常了。” “那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们心甘情愿自杀呢?我也是女人,我就想,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想自杀呢?联想到你,我只能想到两个原因——殉情或者为了保护你。你可以对那些身为有夫之妇的受害者约定一起殉情,但到了殉情的时候,她们自杀成功,你却没有死成。我就记得其中有一个受害者是溺水死的,死得很平静,所以才找不到疑点。如果你和这个受害者约好跳河自杀,结果对方淹死了,但你善游,自己走了,不是很绝妙吗?” “你还可以约受害者私奔,并暗中告诉洛琅,受害者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平时装得非常正常,到了约定时间就悄悄离家去见你。到时洛琅将她杀死,结果也是一样的。” “总之,你更多的是采取诱导受害者自杀和诱导洛琅暗中下手的方式达成目的,自己绝不出面,所以才会有不在场证明。我调查过那些受害者,要么就是情窦初开,要么就是深闺寂寞,要么就是与丈夫感情不和,而且都是会崇拜你的类型,我觉得你要诱惑和控制她们并不难。你挑受害人的时候一定都做过评估,不会去挑那种很难控制或很容易坏事的类型。” 她说到这里,紫鞘忍不住冒出一句:“舍微不亲自出面,就能诱惑和控制受害人?这些受害人也太蠢了吧?” 夏雨琳道:“别的男人当然没这么大的魅力,但舍微公子嘛,我相信他能做到。” 像舍微这样的男人,只需要一个微笑或一个眼神,就能让普通女人神魂颠倒,如果他再展现几分温柔和爱意,天下能有几个女人能抗得住? 就像绝色美女对于普通男人的诱惑力一样,随便哀求几句,男人们就能为她赴汤蹈火,然而绝色美女易得,绝色美男难求,舍微公子就是世间罕见的美男。 “十一小姐这是在夸我吗?”舍微眼波闪闪地看着她,微笑,“舍微荣幸之至。” 夏雨琳的脸就不可遏制的红了,心脏也狂跳了几十下,当下强行板脸:“你唯一看走眼的一次,就是盯上了我。换了别的女人,被你求婚什么的一定就高兴得晕过去了,恨不得把脑袋点断。但我没上当,所以洛琅踢到铁板了……” 楚留非哼哼:“小夏,你这么说有点不厚道,洛琅这次失败,明明是因为我救了你……” “闭嘴!”夏雨琳狠狠地剜他两眼,“我在谈正事,你不要捣乱!” “总之,你看错了我。”她看向舍微,“也小看了我,所以导致失败。话说,夏家当年是不是也参与了资助海琉国的政变,你才会盯上我?” 夏家不就有海外的生意嘛,这么算来也说得通。 “非也。”舍微笑吟吟的,“夏家跟此事绝无关系,我向十一小姐求婚是出于真心的。” 夏雨琳偏头,认真想了一想,海琉国这场政变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时夏家的生意远远没做到海外,夏家生意迅速膨胀是夏绚接手以后的事情了,他说的好像也没错。 “真心个毛!”楚留非之前听夏雨琳说得舍微魅力通天透地的,一肚子不爽,听了这话就想骂,“你养的那条小狗将小夏折磨得那么痛苦,还想烧了小夏,现在小夏没事了,你又开始扮演情圣,你当小夏是傻瓜?” 舍微没理他,还是有那么一点深情款款地看着夏雨琳:“不管十一小姐相不相信,我是真的想娶十一小姐,也不希望十一小姐出事。琅儿对你下手的事情我是知情的,不过我相信十一小姐你一定会没事。” 不等夏雨琳说话,楚留非又骂:“你哪来的信心认定小夏一定会没事?退一万步,小夏没事,洛琅就得有事!洛琅是你养的忠狗,你就这么急着送洛琅去死?” 舍微道:“我跟琅儿说过我是真心想娶十一小姐,琅儿应该不会违背我的意思。他听到十一小姐要另嫁他人后生了杀意,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去冒这个险。” 夏雨琳皱眉:“你说的好矛盾,先说不想我出事,又说相信我不会有事,却又让洛琅去杀我……” 她的声音顿住,吃惊地看着舍微。 440 最后的要求 难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放纵洛琅动手,从而让洛琅被捕? 他想要洛琅被捕? 可是为什么?难道……他是为了惩罚洛琅违背他的意思去杀她,才任由洛琅走向末路? 是他因为要回海琉国而想收手了,还是真的为了她而暂时收手? 她在心里琢磨着,把不准。 舍微公子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微笑:“十一小姐怎么没说完呢?” 夏雨琳在心里长长地叹息:“我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系列的案子,彻底结束了吗?” 她现在只想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做这样的事。 舍微道:“这就要问楚大人了。如果案犯得不到自由,自然就不会再犯案了。” 楚留非冷哼:“洛琅这辈子都别想要自由了!” 舍微微笑:“那不就结了吗。” 夏雨琳无语半晌,又问:“我是女人,我食言了,我想再问一个问题。我刚才的推测,都准了?” 她很关心这个问题。 舍微想了想:“我说过,十一小姐的分析十之七八都是对的,到现在为止,没有例外。” 夏雨琳吐一口气,对了十之七八,那就说明基本属实,那就够了。 她也不想去挖所有的细节,更不想去逼舍微说什么,舍微这样的人,没有人可以逼他说话。 而且,这世上的事情,哪里能都查得清清楚楚,没有一丝遗漏的?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旁观者,既没有人委托她,她也不是官方人士,跟那些人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她没必要太过深入,否则陷进去后出不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楚留非抽出软剑:“小夏,既然你没有问题了,那我可以杀了这娘娘腔吧?” “杀杀杀,你做什么老是想着杀杀杀?”夏雨琳对此表示鄙视。 楚留非淡淡道:“有些事情,最终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解决。” 夏雨琳白了他一眼,又看向舍微。 舍微还是老神在在,淡然从容,她一直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还能保持这样的态度?这里大翼国,是楚留非的地盘,他到底哪来的自信有恃无恐? 舍微感受到她的注视,微微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抹神秘而略带诡异的光芒。 有恃无恐?有什么的“恃”而能让他无“恐”?夏雨琳的脑子调整运转,隐隐有什么念头欲要破脑而出。 “杀——”楚留非一挥软剑,大喝。 “慢着!还有一件事情非解决不可。”夏雨琳暴喝,“舍微公子,我跟你之间还有一桩交易没有结束。我跟你要一件东西,你要我答应你三个要求,如今还剩下最后一个要求。你提出你的要求,我努力做到,然后你得把东西交给我。” 说完之后她惊出一身冷汗。 她差点忘了这件天大的事情。难怪舍微如此从容。只要这道圣旨在他手上,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 楚留非的脸色也变,迅速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先不要动。 舍微微笑:“十一小姐若是不记得与我的约定,我还真是要难过了。” 夏雨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悔:“我被这样的场面吓到了嘛。说吧,你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舍微沉吟:“我想让十一小姐随我离开。” “放屁!”楚留非骂道,“都说她是我的女人了,你还想带她走?你还真当你无所不能?” 舍微道:“难道你们就不想拿到那件东西?” 楚留非沉着脸:“那件东西再重要,也比不上小夏重要。” 夏雨琳瞟了他一眼,好吧,他这句话比他以前说的任何甜言蜜语都好听,让她稍微感动了那么一下下。 舍微讶然:“楚大人说的可是真心话?我以为凭楚大人的见识,应该知道那件东西的重要性。还有,皇上又昏迷了过去,五天了都未能醒来,说不定这次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如此,这件东西事关天下安危,楚大人就不怕没了这件东西,到时引发战乱么?楚大人可又能承担这样的后果?” 楚留非狠着声道:“总之小夏不能跟你走。那件东西你不给就不给罢,到不了到时本帅亲自上阵,遇鬼斩鬼,遇魔屠魔。” “楚大人的意思是宁要美人不要江山?”舍微一脸玩味,“为了留下十一小姐,你宁可看着战乱爆发,流血千里?” “舍微,你不要耸人听闻。”楚留非拧眉,“这天下的局势还轮不你、我或十一小姐来决定和拯救。咱们现在要决定的只是你的去留和死活问题,你休想转移话题。” 舍微将目光转向夏雨琳,笑吟吟地:“十一小姐,你的意思呢?” 夏雨琳刚才确实是被楚留非的话给弄得继续感动了一把,正常情况下,男人都会选择那份圣旨吧?这厮居然摆出这么一副……情圣的姿态来,害她都有点动摇了。 “我啊,”她期期艾艾地道,“你能不能换个要求呢?” 舍微凝目:“十一小姐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夏雨琳道:“也不是。像你这么出色的男人,说我一点都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只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太多了……” 不仅双方的国籍、身份大不同,就说他是洛琅背后的主谋,光这一点,她就无法想象跟他这样那样的情形。 舍微道:“如果这是我唯一的要求呢?” 夏雨琳咬了咬牙:“那我就不要那件东西了吧。” 她当然知道那件东西有多重要,但是,她还是不想扮演耶稣的角色。 只有耶稣那样的圣人才愿意为了天下而牺牲自己,但她不是,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这一生想要的只是跟自己所爱的、重要的人平静地过一生罢了。 她也不信没有了这份东西,这天下就要乱了灭了,若真是这样,那些住在宫殿华室里、享受着万民供养的人物才应该以死谢罪,而不是由她这样一个平头百姓来承担责任。 舍微盯着她:“十一小姐说的可是真心话?” 夏雨琳道:“我真的就是这么庸俗平凡的小人物,不愿做出那样的牺牲,让你失望了。” 沉默。 船舱里很沉默。 她的拒绝,是不是意味着双方的血战即将开始,而那份东西是再也拿不回来了? 441 我信你 舍微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没有了一贯的浅笑。 半晌后,他又微微地笑了起来:“我不失望。十一小姐不愧是十一小姐,跟我想的一样。” 夏雨琳疑惑:“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舍微道:“那么,我就换一个要求吧。我平安回去,琅儿获得自由,如此,待琅儿平安后我便将东西交到你手上,如何?” “做梦!”楚留非骂道,“洛琅乃是死囚,岂能放他自由?你也事到临头了,还敢口出狂言。” “不这样的话,那你们就永远得不到那件东西。”舍微还是一点都不急,“那件东西于你们是至宝,于我却没有任何意义。十一小姐,你意下如何?” 楚留非又抢先道:“将你们全灭了以后,本帅将这艘船给拆了,不信找不到那件东西。你若是想将那件东西销毁,在本帅的眼皮子底下,你休想动任何小动作。” “这件东西并不在这里。”舍微一脸坦荡,“如若十一小姐接受我的条件,到时我自然会让人将东西亲自交到十一小姐的手上。” “说得真是好听。”楚留非冷笑,“你回到了海琉国,洛琅也追随你而去,你们得到了自由,还会乖乖地交出那件东西?当我和小夏是傻子呢。” 夏雨琳却道:“我只想知道,如果你和洛琅得到了自由,还会不会继续犯同样的案子?” “我可没有犯案。”舍微微笑,“楚大人说那些案子都是因为受害人的家族参与了海琉国的政变而惹出来的,那么,只要参与政变的家族全部受到了惩罚,一切自然都结束了。” 楚留非冷冷地盯着他:“本帅还没查清楚。” “不过,知道是谁参与了政变,就能加以保护了吧?”夏雨琳看向楚留非,“相较之下,我觉得拿到那件东西比较重要。” 在舍微和洛琅不再作案的前提下,拿到那份圣旨有着重大的现实意义,两相权衡,她觉得舍微的条件可以接受。 楚留非道:“这娘娘腔一旦离开大翼,以后再想抓到他,那就难了。” 夏雨琳道:“想想那件东西的重要性。” 有了那件东西,大概可以避免很多的流血冲突。 楚留非瞪她:“如果一手交人一手交货就算了,他却是要求人走后才交货,你信他吗?” 办大事的人,自然会以大局为重,舍微既然愿意放过小夏,那么,拿到圣旨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夏雨琳看向舍微,舍微微笑:“楚大人说得有理。信不信我,皆看十一小姐的选择。” 在重大的交易上,聪明人都不会选择先交“钱”后拿货的方式,但夏雨琳却觉得舍微可信。 她就是觉得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于是她认真想了一下后,道:“我相信你。我接受你的条件。” 而后她看向楚留非:“就放舍微和洛琅走吧,如何?我想他们不会再犯案了,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得到那件东西的机会,为了一个案子而放弃那件东西,我想不划算吧?” 楚留非的眼皮子直跳:“万一你信错了人怎么办?” 夏雨琳想了想,笑笑:“那我跟你到海琉国去杀了舍微?” “笨蛋。”楚留非骂道,“你去找她,岂不是羊入虎口,正中他的下怀?” 夏雨琳不知为何觉得心情有点好,冲他挤了挤眼:“你不是很厉害嘛,我跟你一起去,你会保护我,不会让我有事的是不是?” 楚留非于是心头就荡了一下:“那当然。别说只是去这娘娘腔的地盘,就算下地狱,我也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的。” 夏雨琳嫣然一笑:“那么咱们就接受舍微公子的条件吧?” 楚留非狠了狠心:“好,我就放过他和姓洛的一次。” 而后他盯着舍微:“不过,如果我放了人,你却没有及时交出那件东西,小心我将海琉国给铲平了。” 舍微微笑:“两位果然都是聪明人。恭喜两位拿到了那件东西。两位尽管放心,只要我与琅儿会面,那件东西一定会及时交到两位的手里,不会让两位受骗的。” 楚留非冷冷地盯着他,挥了挥手:“咱们走。” 沐瑛有些不放心:“老大,真的就这么走了?” 他们能查到舍微的底,容易么?他们在这里埋伏了这么久,容易么?眼看大功告成,却要将舍微和洛琅给放了,这也太郁闷了吧? 楚留非淡淡道:“凡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也只是选择了最重要的东西,如此而已。” 一群人都无话可说了。 楚留非抓住夏雨琳的手腕,往门口走去。 舍微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那些大汉纷纷收了兵器,站到一边,还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夏雨琳路过舍微的身边时,看了看他,有些犹豫地道:“你以后还回来吗?” 舍微这次回去,会是海琉国的国王吗?如果他真的当了国王,应该没有机会再回来了吧?想到此生也许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戚戚然的。 舍微微笑,一如既往地轻淡:“也许会回来看看母亲也说不定。” 夏雨琳于是冲他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舍微没说话,只是微微颌首。 夏雨琳抽了抽鼻子,走出去。 待他们一行全部下船后,那艘船就动了,缓缓离开岸边,驶向河中央,看来是要夜间行船了。 夏雨琳站在岸边,看着船灯一点一点地远去,半天没动。 “怎么,舍不得他吗?”楚留非说得酸溜溜的,“想想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你可别对他存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念头。” 夏雨琳叹气:“反正他没真的害过我,而且,如果不是他,洛琅不会被抓到,那件东西咱们也拿不回来。” 她虽然受到了一次相当大的威胁与伤害,并且有了一点心理阴影,但最终还是健康地活下来了,如果舍微真的想要她死,一定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的。 舍微并不是无情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拿那件东西去换洛琅的命。 不管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她始终都不讨厌他,她甚至相信,如果他真的当了国王,一定会是一个很强的国王。 “他都走了,你就忘了他吧。”楚留非摸摸她的头,“以后就想着我好了。” 黑暗中,夏雨琳的脸红了:“呸,你又不是钱,我干嘛要想着你?” 442 坏小孩来了 “有钱你就会想我吗?好,我会赚很多钱给你……” “呸,我不会自己挣钱么?干嘛要你挣钱给我?啊——你干什么?” 原来楚留非居然在她面前微微一蹲,双手一捞,就将她捞上了他的背。 她尖叫,拿手擂他:“你快放我下来啦!不放我就掐死你!” 虽然是深夜,但这么多人在场,人人手里都拿着火把,她被他这样背着,真的很丢脸啊。 “这里是荒郊野外,没有路,你真的想摸黑走路么?你走得了么?”楚留非任她又掐又打,问。 夏雨琳就着火光打量四周,喝,还真的是荒山野岭啊,火光照到的地面都是凹凸不平,放眼望去,目光所及都没有灯火,确实不好走。 想了想,她脑袋一垂,不说话了。 在山里走了两三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看到一个小村庄,便向村民借宿一晚,次日再赶回京城。 夏雨琳被舍微带走时走的是水路,顺流而下,感觉离京城并不是特别远,但相应的陆地路线却长得多,她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一天之后了,算起来,她离开夏家已经整整两天。 楚留非送她到夏府门口后就回衙门去了。 后来,夏雨琳听说洛琅被抬出衙门时有两个人赶着马车来接他,不知去了哪里,她猜那两个人应该是送洛琅去见舍微。 这件事情就告一段落,虽然迟迟没有见舍微派人送先皇的圣旨过来,但她相信舍微不会食言。 舍微就此从京城消失,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因为,皇帝的病情很严重,昏迷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引发了全天下的关注,京城里最有权势的王公大臣天天都往皇宫跑,为的就是能见皇帝一面或打听到最新消息。 皇上就让战王爷和夏鹤清陪在身边,一武一文,武的保护他,文的让他心安。 跟皇上的病情相比,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称得上是重要的。 不过,对于内宅后院来说,这种国家大事远远比不上争宠夺利来得重要。 夏鹤清在外头养的二奶玉奴带着个不那么大,但显然已经有孕的肚子嫁进夏府,一进门就是侧室,加上她青春年少,长得千娇百媚,倍受老头子宠爱,立刻引起了夏府女眷们的集体敌视。 夏府的女眷们从上到下,从来没有这么团结过,一致对玉奴发起攻击。 整个夏府都在疯狂地散布玉奴的流言,说她出身青楼,低贱肮脏,说她水性杨花,肚子里的孩子未必是老爷子的,说她天生狐媚,红颜祸水,迟早会把老爷子榨干,还会拖垮整个夏家……反正没一句好话。 但玉奴真不是好欺负的,她出身青楼,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 这些流言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影响,随便别人怎么骂她,她都只管尽情地吃香喝辣,而且她肚子里有孩子,夏老太太也罩着她,有老爷的宠和老太太的护,她怕什么? 更别提她的背后还有一个夏绚支撑,那些想暗中陷害她的女眷不知用了多少手段,愣着没能让她流产受伤什么的,反而一个个地败下阵去,还有不受宠的姨娘被赶出夏府。 两派势力斗得人仰马翻,夏雨琳这边就落得清静安逸了。 但这份清静也没能持续多久。 这天,肉肉正在门口遛猫,就听到有人亲热地叫他:“小肉舅——小肉舅我来看你了!” 他抬头,看到一个跟他个头和年纪都差不多的少年朝他跑过来,边跑还边挥手,跟他很熟似的。 他心里登时生起不好的感觉,这人是谁? 待那人跑近之后,他终于看清楚对方了,惊得将黑猫丢开,大叫一声:“坏小孩来了——快点关门!” 他冲进葵园,将大门关上。 “小肉舅——小肉舅快开门——”他嘴里的坏小孩在外头使劲拍门,“圆圆来看你了。” “不开!我死都不开!”肉肉很强硬地道,“你就是个坏小孩,老是骗我和害我,我不想见你,你快点滚啦!” “小肉舅,咱们不是好朋友么?这么久不见,我想死你了,这不,我给你带很多好吃的来了!天香楼的水晶肘子,口口香的蟹黄包子,马家铺子的麦芽糖……”他唠唠叨叨地念了一大串。 肉肉听得不断流口水,他前段时间生病,不得不忌口,加上不太信任夏家的食物,这阵子吃得很节制,现在听到这些好吃的,馋得厉害,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将吃的抢进来。 但是,他毕竟长大了一点,没以前那么单蠢了,硬是忍下馋虫,大声道:“你是坏小孩!你的东西我不要吃!臭圆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你赶紧闭嘴!” “小肉舅,你这么说我我好伤心哦!你是小孩,我也是小孩,小孩总会犯错的,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对不对?我现在知道错了,再也不会做坏事了,你是男子汉,怎么可以不原谅我呢?你就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好不好?再说了,我有错,但我买的点心没错啊,你不理我可以,但不可以不理我买的点心……”梦圆叫得好大声。 夏雨琳都听到了。 这个坏小孩可真是会说话啊,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那么,肉肉会不会上当呢? 大门开了,梦圆只觉得眼前一花,怀里的大篮子就没了影儿。 肉肉闪电一般从门里冲出去,抢了他怀里的篮子,再闪电般地冲进门,一脚将门关上。 梦圆是个坏孩子,不可以信任,但食物是没有错的,不可以浪费——这就是肉肉的想法。 然而,因为梦圆用来装食物的篮子很大,肉肉双手抱着篮子,就没有手去关门了,梦圆反应也很快,门一合上,他立刻冲上来,用力撑开门。 肉肉的注意力已经被篮子里那一大片美食给吸引住了,忘记了防守,梦圆成功进门。 “啊啊,你怎么进来了?小三你快来打坏人,坏人进门了——”肉肉尖叫。 香三想出去,夏雨琳道:“不用出手,让肉肉自己解决。” 梦圆的心机跟年纪成反比,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她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443 成世子的烦恼 “小肉舅,你大人有大量,就给我一个改正当好孩子的机会嘛。”梦圆一手搂住肉肉的肩膀,一手从篮子里拿了一串烤羊肉出来,放到肉肉的嘴边,很纯情地道,“这串羔羊肉乃是西域的大厨所烤,在烤之前整整腌制了两天呢,冷了也很好吃的。” 肉肉的口水已经流得不行了,当下就张嘴,准备嚼下去。 但是,紧要关头,他还是战胜了自己的食欲,把羊肉串推开,一脸警惕:“你是不是在肉里下毒,想要肉肉难受?” 这世界上的人,除了奶娘和十一真心对他好,别的人都不可以随便相信,他就是因为信了夏夫人和老太太才会被她们坑得这么惨。 “圆圆都已经变好了,怎么会害小肉舅呢?”梦圆一脸受伤的表情,“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亲自尝过以后再给小肉舅吃。” 说罢,他从肉串上咬下一大口来,有滋有味地嚼着,不断地道:“嗯嗯,好吃……” 手中空了。 肉肉将这串羊肉串抢过来,迫不及待地嚼,嚼得两眼发光:真是太好吃了! 梦圆暗自偷笑,拿起水晶肘子随口咬了两口,接着又被肉肉抢过去。 肉肉肯吃他带来的东西,那场面就不会僵了。 吃着吃着,肉肉就跟着他走进了大厅里,一起坐下来,像好朋友一样一起吃起来。 葵园的人都不喜欢梦圆,但梦圆的身份高,谁又敢给他脸色看?一群人随侍在旁边,都在心里叹息,少爷怎么就是经不起美食的诱惑呢? 梦圆尽是说些有趣好玩的事情,让肉肉生不起气来,而且肉肉吃着美食时心情总是好的,十几分钟后,肉肉就淡忘了跟梦圆的恩怨,居然跟他研究起京城里还有哪些好吃的东西没吃过。 夏雨琳从书房里看到这一幕,不断摇头:肉肉的道行还浅得很啊! 聊着聊着,梦圆笑嘻嘻地:“城西新开了一条小食街,咱们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去吃吧?” 肉肉眼睛发亮,拍手:“好哦好哦,咱们现在就去!” 就在这时,外头跑进来一个家丁:“四少爷,太子府成世子来看您了——” 肉肉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想了一想,开心地叫起来:“成哥哥来了么?他现在在哪里?” “正往葵园走来——” 肉肉炮弹般冲出去,冲到院子里才记得回头:“圆圆,我介绍成哥哥给你认识哦。” 梦圆走出来:“不用不用,我先回去了。” 说罢他就加快脚步往外走,一点也不想见到梦成,并在心里将梦成骂了个狗血喷头。 梦成是不是跟踪过他,知道他在这里,才专门跑来搅局的? 他差一点就能将肉肉拐出去,单独说话了,却给梦成坏了好事,下一次再想跟肉肉独处,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他说他要回去,其实就是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后将下人遣开,而后躲在葵园前头的花丛里,盯着葵园的动静。 那边,肉肉见到了梦成,很开心地迎接他进葵园:“成哥哥来得正好,肉肉这里有好多好吃的,肉肉请你吃哦。” 梦成微笑:“我有一阵子不见你了,有点想你,所以就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突然拜访吧?” “不会不会,肉肉喜欢成哥哥嘛。”肉肉说到这里,噘了噘嘴,“成哥哥是好人,才不像圆圆那样是个坏孩子。” 现在,他又记起梦圆是个坏孩子的事实来了。 “圆圆?”梦成疑惑,“谁是圆圆?” “就是梦圆呗!”肉肉想到梦圆以前对他的所作所为,气乎乎的,“他最坏了,老是骗肉肉,还想杀了肉肉。” “不会吧?”梦成目光闪了闪,有些意外,却也不是特别吃惊,“他对你做了什么?” 肉肉开始数落梦圆的所作所为。 在他准备提到“那件东西”时,夏雨琳出现在门前,笑道:“成世子,我身体不适,未能出迎,还请不要见怪。” 她刚才仔细观察过梦成的表情了,他对梦圆的事情似乎并不吃惊,估计他是知道梦圆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的。 梦成笑笑:“十一小姐客气了,是我钦佩十一小姐,又喜欢肉肉,才突然到访,惊扰各位,你和肉肉不怪我,我便安心了。” 夏雨琳迎他进屋,给他倒茶:“肉肉总说世子对他有多好,你来,他高兴,我也高兴。” 她担心肉肉会泄露先皇遗诏的事情,便找话题跟他聊:“世子应该很忙吧,怎么有空过来?” 梦成叹气:“皇爷爷病重,全家都在担心皇爷爷,我这阵子心情沉郁得慌,安不下心来,才想着出来走走。肉肉天真可爱,每次看到他我都觉得心情极好,便临时决定过来看看。” 肉肉正在挑好吃的东西挟到他碗里,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开心地笑了:“十一也说肉肉是开心果,看到肉肉就很开心。你吃,吃多多的,一定会更加开心的。” 梦成的眼里泛着轻愁,但还是笑着品尝肉肉送给他的点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吃:“谢谢肉肉。” 夏雨琳观察着他的表情,试探地问:“除了皇上的病情,世子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梦成叹气:“大的心事没有,只是有一点点小小的心事。皇爷爷让我跟着小皇叔学带兵打仗,但二皇叔也想让笙堂哥跟着小皇叔学习,但小皇叔可没有精力同时带我们两个,两个只能选一个,我父亲和二皇叔为了这件事情争论不休,没个结果。我很是担心自己会落选。” 夏雨琳听后,心里隐隐明白了:又是为了皇权的事情啊! 小皇叔就是战王爷,二皇叔就是盛王,太子和盛王都想拉拢战王爷,都想把自己的儿子插到战王爷的身边,为此两家争吵起来。 皇上也不知道哪天就会挂掉,梦成一定很担心他的太子父亲得不到足够的支持,他今天来这里,难道是想请她跟战王爷说几句好话? 她笑笑:“那战王爷怎么说?” 这种时期,战王爷的态度就很重要了,哪怕只是一件小事,都能代表他的立场,众所瞩目。 444 败家子 梦成道:“小皇叔现在忙着照顾皇爷爷,无暇顾及这等小事。他刚回京时我也找过他,提了这事,他说他现在就想过清静日子,暂时不管军务,这事以后再说。” 夏雨琳暗忖,战王爷这是不想卷进太子和盛王的争端中了,不过皇上已经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了,想不卷进去恐怕也不可能了。 她也不敢妄议朝政,便安慰梦成:“你年纪还轻,这事确实也不用急。” 梦成叹气:“十一小姐觉得我年少,不必急于成事,但朝臣们可不这么想。这两年来,说我年纪已经不小却仍然没有建树的臣子实在太多,反观笙堂兄,不过大我半岁,却已经声名在外,倍受夸赞。十一小姐,你也觉得我不如笙堂兄么?” 夏雨琳心里“咯噔”一下,这种问题也太敏感了,不好回答啊。 她不想站队啊,至少现在不想公开自己的态度。 她看向正在吃糕点的肉肉,笑眯眯地:“肉肉,你觉得成哥哥比较好还是笙笙比较好?” 肉肉是孩子,童言无忌,他怎么说都不会让人多想。 肉肉想了想,瞅瞅梦成:“笙笙对肉肉挺好的,但他是圆圆的哥哥,他们两人是一国的,肉肉不喜欢。还是成哥哥好一点。成哥哥,你不会像圆圆一样害肉肉吧?” 梦成愣了一下,笑着拿起毛巾,给他擦嘴:“肉肉是个好孩子,成哥哥为什么要害你呢?” 肉肉点点头:“虽然成哥哥家的人也有点坏,关过肉肉,不过成哥哥是好人。” 夏雨琳一脸黑线,他也太直率了吧?这种话能够随便乱说的吗? 她暗暗观察梦成的表情。 梦成有些尴尬,但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怒气和不满,只是无奈地道:“家里确实对肉肉做过不好的事情,我代家里向肉肉道歉了,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肉肉咧嘴一笑,没心没肺的:“十一说人都会犯错,改过就好。” 夏雨琳在心里叹气,笑笑:“成世子,我跟肉肉是一国的。” 她跟肉肉立场一致,但肉肉到底有没有立场,不好说。 肉肉被哄得很开心,小脸开出一朵朵花来:“我就知道十一是最好的。” 梦成笑道:“十一小姐确实是个特别的女子,难怪小皇叔这么喜欢十一小姐,如果十一小姐能跟小皇叔结下秦晋之好,那真的是天大的美事哪。” 夏雨琳干笑:“呵呵,皇上正在病中,不宜谈亲事。来,吃吃,多吃点。” 十八岁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不年轻了,但对她来说还是年纪太小了,谈谈恋爱还可以考虑,结婚?坚决不要。 屋里,几个人有说有笑,屋外,梦圆躲在花丛里,等了好久都没见梦成出来,恨得将跟前的小白花都摘光了。 梦成到底在跟他们聊什么?怎么聊得这么久?他们难道想跟梦成站一队? 可恶!太可恶了! 将眼前的小白花都揪光后,他没得揪了,便悻悻地退出去,准备打道回府。 走到前庭,前头走过来一个衣着比太阳还光鲜的少年。 这个少年的眼睛原本长在头顶之上,一看到他,眼睛立刻往下长了,脸上溢出亲热和讨好的笑容:“圆少爷,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您哪?如果我知道您今天过来,一定会推掉所有的安排,在家里等着您……” 梦圆皱眉:“你谁啊?” 这人年纪跟他差不多,怎么穿得这么华丽?说话也跟个大人似的,感觉不太好,一点孩子的童真都没有。 他忘了他也只是外表童真而已,心里的歪歪腻腻比大人多了不知几倍。 华服少年笑容僵了僵,但他迅速调整情绪,做了一个深呼吸后,笑道:“圆少爷,我是夏家三少爷夏之瑜,咱们以前见过多次,不过这两年见得少了,呵呵,我可是一直记挂着您呢。” 没事没事,男子汉大丈夫要能伸能屈,他的地位确实在梦圆之下,对梦圆阿谀一点不算丢人。 他现在已经是夏家生意场上的少东家了,三教九流的人见多了,也学会八面玲珑了,跟以前不能同日而语,他有信心能让梦圆这样的人物对他刮目相看。 “哦,原来是夏三少啊!”梦圆很快反应过来,也马上露出亲切的笑容,“一阵子不见,啧啧,感觉你长大和成熟了不少,有夏老爷子的风范了,真是令我叹服哪。” 夏之瑜有个屁风范!小小年纪就摆出一副了不得的派头,就像小孩子装大人似的,他看了就腻。不过他现在闲着无聊,就拿夏之瑜来打发一下时间好了。 夏之瑜看他肯搭理自己,心里大喜,却故意做出苦恼的表情:“没办法啊,家里的生意太大了,大哥不管,二哥不行了,家里只有我能接手生意了。我一个人管这么多生意,手下又有这么多人,不快点成长起来,根本就管不住。” 就你这蠢样也敢说夏绚不行?也敢去接手这么庞大的生意?梦圆在心里嗤笑,万般瞧不上他,脸上却惊讶地道:“原来如此!三少爷真是太能干了,竟然能掌管这么庞大的生意,连我也佩服得紧啊!不知三少爷有没有空,也教我一些做生意的道理?” 夏绚是站在他家这边的,但夏老头似乎想站在太子那边,而夏绚显然是跟夏老头和兄弟们作对的,那他就落井下石,有机会就坑夏之瑜一把好了。 夏之瑜听了大喜:“我今天没别的事,如果圆少爷有空,赏脸一起吃个饭如何?咱们可以把酒言欢,生意上的事情您想听多少都行啊。” 他接手夏家的生意以后接触的多是商贾,少有权贵名士,自觉档次有点低,引以为憾,如果能跟梦圆打成一片,那他的名望岂不是得以提升? 他的目标是打败夏之璧,成为夏家之主,所以结交权贵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梦圆笑道:“好,咱们今天就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夏之瑜大喜:“我的马车就停在外头,咱们就去夏家名下的望江楼吃酒如何?” 梦圆笑道:“望江楼的酒菜可是天下一绝,极好。” 走出大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夏之瑜那辆华丽、宽大、气派的双马马车,任他生为皇室贵胄,也被这辆马车吓了一跳:就算是皇室,也没几个人坐得起这么华丽的马车,光是那两匹拉车的马,皆是千里挑一的好马,一年的护养费就以万计,这个夏之瑜真是够会败家的! 445 走向深渊 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夏之瑜是个蠢蛋,为什么夏家就看不到呢? 夏家将来倒了,真不是外人或夏绚弄垮的,而是自己作死的。 夏之瑜客气地问他:“不知圆少爷可愿意与我共乘一车?” 他的马车比梦圆的好多了,他当然要邀请梦圆坐他的马车,而他也不好去坐梦圆的马车,因此邀请梦圆一起坐车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他的想法。 梦圆笑道:“你的马车这么漂亮,我当然不介意。” 这货真是不懂事,坐的车比大部分皇亲国戚坐的都要好,这怎么能让别人心里舒服? 夏家还是书香世家呢,居然养出这种不靠谱的继承人出来。 夏之瑜心里大喜:“圆少爷请上车。” 能与梦圆一起乘车,这是多大的荣耀?以后谁还敢说他是一身铜臭的商人? 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梦圆关系好,暗中吩咐车夫尽挑着最热闹的路线走,还时不时故意掀开车帘,让行人看到他跟盛王之子有多么亲近。 梦圆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对他更是不屑。 到了望江楼,夏之瑜点了一大桌最贵的酒菜,梦圆一眼望过去,这一桌估计得要上千两银子吧? 就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屁孩吃饭,这货也能浪费成这样? 关键是,这货想讨好他,却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盲目地点最贵的菜,以为这样就能让他爽了,这得有多蠢啊? 这满桌子的菜,几乎没一样是他喜欢吃的啊,夏家的钱袋子落进这蠢蛋的手里,很快就要败了。 夏之瑜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很热情地给梦圆倒酒挟菜,向他介绍这酒这菜这点心有多么稀罕美味,自认为自己有见识,说得有水平。 梦圆很想指正他,但最终还是全忍了下来,心里想的是:就让这蠢蛋自以为是精明人好了。 于是他有意去吹捧夏之瑜,乐得夏之瑜飘上了天,真以为自己聪明能干到连梦圆都欣赏的程度了。 夏之瑜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自以为也跟梦圆很投缘。 一顿饭吃完以后,夏之瑜又送梦圆回府,觉得自己已经升上了一个很高的档次。 接着,他来到夏家旗下的一家大药铺,开会研究进货的事宜。 药铺很赚钱,从古至今都是,夏家的几家药铺是业内规模最大的商号之一,也是夏家生意中卖得最好、利润最高的一项,所以,药铺每个季度的进货会议就显得特别重要,直接关系着年度销售额和利润额。 夏之瑜端着大老板的派头,态度傲慢地道:“你们一个一个地说。” 出席会议的掌柜,哪一个不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吃过的盐都比他喝过的水多,他对这些人摆出这样的态度,其实是很让这些精英不爽的。 但没有人表示不满和叛逆。 因为,他们已经暗中拟定了一个圈套,诱导他往里钻。 于是,这些掌柜纷纷发言,分析天灾**和市场行情,曝光各种竞争对手的动向,预测未来的行业趋势,等等,最后劝他大量购买、囤积各种珍贵药材。 “少东家,从咱们订货、拿货、验收、进仓库、上柜台,前前后后也要两三个月时间,到时临近年底,大量客人会采买珍贵药材作为过年必备或送礼佳品,咱们完全不用愁销路。” “越是珍贵的药材越要早订,去年咱们就是订货订得晚,也订得少了,少赚了好几万两银子。” “有些珍贵的药材都是限量出产,咱们若是像去年那样舍不得下本钱,就要被别人抢了先。” “二少爷就是太谨慎了,以前才白白错失了那么多机会,三少爷这么有魄力和远见,应该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夏之瑜还是很相信这些为夏家打工多年的掌柜们,而且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超越夏绚,听到掌柜们暗中贬低夏绚并抬高自己,于是又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最后,他几乎想都不想就拍板:“就依你们的办,就拿一半的本钱去订这些药材。” 掌柜们互视着,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冷笑。 珍贵药材虽然赚钱,但市场销量远远不及普通药材,普通的药店都是以普通药材为主、珍贵药材为辅,只有一些专卖店会主打珍贵药材,而且越是珍贵的药材越难保管,一口气进那么多珍贵药材,到时保管不当,投进去的钱就要打水漂了。 再说了,越是珍贵的药材越有人喜欢造假,万一买到了假货什么的,那可就惨了。 夏之瑜不知道,他以为他做了一笔赚大钱的买卖,其实,在这桩生意上,他进货的价格比市场价格高了两成不止,而且掌柜们已经跟夏绚联手,准备拿夏家的钱去买真货,却暗中拿准备好的假货交给夏家,如此,他们在赚一大笔钱的同时,让夏家狠狠地亏上一大笔。 夏之瑜接手夏家的生意以后,遇到的人,从手下的伙计、掌柜到合作伙伴、竞争对手,无不夸他是商业天才,生意也做得顺风顺水,他就信以为真了,哪里想到他听到、看到的一切都是夏绚安排的。 他又不知节省,家中凡是跟夏夫人和他关系好一点的,他都有求必应,花钱如洪水,夏夫人管理的宝库已经空了一半而不自知。 而且,夏家的高层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夏老头和夏之璧只管跟家里要钱,夏夫人对自己的儿子深信不疑,夏老太太没精力去过问生意的事,只管不定时查账,帐目没有问题就放心。 如此,夏之瑜就在夏绚的操纵下,一步步将夏家带向破产的边缘。 夏雨琳是感觉到了这一点,但她并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皇上什么时候下圣旨让她和肉肉脱离夏家的户籍,她左等右等等不到,便在香三的陪同下亲自去战王府。 好一阵子没见战王爷了,传说中她和战王爷的婚事也没有了下文。 战王爷对她没兴趣了?她不难过,只是疑惑。 到了战王府,一问才知道战王爷已经在宫里住了大半个月了,日夜守护在皇上的身侧,就没回来过,她听了有点愧疚:皇帝快死了,战王爷哪里好意思让皇上在临死之前下那种圣旨? 她还是要有点耐心,相信战王爷不会食言。 那么,舍微的承诺呢?舍微说过洛琅获得自由后就给她东西,怎么现在还不兑现? 446 风声鹤唳 事关重大,她无法继续淡定下去啊。 于是,她决定好好地逛,好好地吃,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好一点。 带着香三吃了一圈后,她实在吃不下去了,又跑去买衣服。 在一家成衣坊里,她一口气挑了十几套衣服,葵园的女人人人有份,店家很大方,用一个衣箱装了衣服,让她带回去。 她让香三负责抱衣箱,潇洒地回去了。 回去以后,她让香三把衣箱抱进她的房间里,打算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后,再让其他人拿她们的衣服。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打开衣箱后会看到一样东西。 一卷用绸布包好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书画作品,她将绸布打开,一卷金黄色、绣着龙和祥云图案的卷轴瞬间令她心脏跳得很厉害。 不会是那件东西吧? 她哆嗦着手将卷轴拿起来,展开,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毛笔字,刻着“梦定天”的印章,令她呼吸急促。 先皇的遗诏?舍微承诺给她的东西?是真的吗? 感觉是真的。 她猛然放下卷轴,跑去关窗,关得紧紧的,然后跑到门边,叫道:“猫猫呢?猫猫在哪里?我这里有新鲜的鱼,猫猫快过来吃——” 没有黑猫的影子。 于是她学猫叫:“喵喵——喵呜——” 终于,几分钟后夏公子跑进来,窜进她的房间,开口就骂:“真是丢尽了猫的脸!再骂我咬死你!” 夏雨琳将门关紧,将他抱起来,放在圣旨的边上,激动地道:“你快看,这是不是先皇的圣旨?” 夏公子不骂她了,微微眯眼,盯着圣旨看,看了好久好久。 而后他抬头,缓缓地道:“是先皇的圣旨无误。” 夏雨琳拍拍胸口:“舍微公子真的把东西还给我了。你说,这圣旨上到底写的是什么?” 她只认得大半的字,隐隐看出是什么意思,但不敢肯定。 如果圣旨的内容真是她所理解的意思,那实在是太吓人了,她不太敢想。 夏公子盯着她一会儿,才道:“把耳朵凑过来。” 夏雨琳弯腰,把耳朵凑到他嘴边,他低声说了两句,夏雨琳就惊得下巴要掉了。 “这件东西,确实够引发一场战争了。”她喃喃 “所以,这件东西你要收好,千万不能为任何人所知。”夏公子郑重警告。 夏雨琳点点头,把圣旨收起来:“你这段时间就辛苦点,帮我盯着这件东西吧。” 如今,太子和盛王手里都各有一份假的先皇遗诏,但他们并不知道,都以为那是他们的杀手锏,如果他们知道真正的先皇遗诏在她的手里,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拿到手。 她绝对、绝对不可以让这个秘密传出去。 舍微公子果然聪明绝顶,没有专门派人送这件东西给她,而是通过那么平常的渠道,无声无息地将东西送到她的手里,真没有人会怀疑她随便买的东西里面会藏有这样的秘密啊。 话说,舍微公子到底在京城里有多少门道和人脉,才能在她临时决定买衣服时,将圣旨塞在衣服里? 唉——她在心里长长地叹息,舍微总体对她还算不错,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心里还是有点复杂。 因为手中掌握着惊天秘密的缘故,接下来数天,夏雨琳都没敢随便离开葵园,生怕自己走开几分钟,那件东西就不见了。 就在那几天,京城的局势突然就变得很奇怪了。 什么个奇怪法?街上的行人少了,离开京城的人多了,街市没那么热闹了,高谈阔论和欢声笑语也少了很多,京城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和沉肃起来。 连夏府也突然间变得安静了许多。 夏雨琳感受到了这种气氛,让唐听等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京城都在传皇上很可能这几天就要去了,但宫里并没有传出要改变皇位继承人的消息。 也就是说,一旦皇上升天,太子就会继承皇位,盛王会没戏。 但盛王的能力和威望都在太子之上,岂会老实?所以,京城里暗中有消息说,如果皇上死时不改变继承人,那么盛王也许会搞政变,而太子已经入住皇宫,战王爷则暗中调兵,搞不好京城真的会发生战乱。 因此,京城开始人心不稳,甚至有人已经在逃离京城。 在这种情形下,谁还有心情吃喝玩乐或搞内斗?夏家也是如此。 似乎是在印证这些传言,太子侧妃夏素馨和盛王妃夏半姜经常往夏家跑,每次来都要求见老爷子,或者就是跟夏夫人、老太太等秘谈半天,也不知道她们具体谈了什么,总之,她们来时神秘,走得也神秘,完全让人看不出她们的情绪。 而夏鹤清也住在皇宫里,多天不曾出宫和回府,夏之璧则见过夏素馨,却没有去见夏半姜,夏雨琳看他们的反应,觉得他们都是支持太子的。 要命的是,夏素馨和夏半姜居然也来葵园“看望”她,吓得她一听到风声就迅速躲起来,坚决不见她们。 她们多半是来逼她“表态”的,但她一点也不想表态。 夏素馨和夏半姜来找她几次都见不到人后,也就没来找她了,倒是梦圆和梦成经常来找肉肉,肉肉喜欢跟梦成玩,不喜欢跟梦圆玩,但梦圆脸皮厚,很懂得哄人,肉肉经常被他哄着哄着就跟他玩上了,两人有时还一起出去玩。 夏雨琳没有阻止肉肉跟他们玩,不管那两个人本质如何,她都觉得有必要让肉肉学会去认识别人的真面目,但她留了几个心眼,要求肉肉出去时必须带上夏公子,同时让香三暗中保护肉肉,省得他被那两个孩子给坑了。 京城的局势变来变去的。 前两天刚听说皇上准备挂了,今天又听说皇上又缓过气来,甚至还能睁眼说话了,于是,京城的局势又让人看不清楚了。 夏家的护院们升级了装备,加强了巡逻和防备,弄得人心惶惶的。 就在这个时候,楚留非突然出现在了夏雨琳的面前。 夏雨琳看着他,眨眼:“你不是很忙吗,来这里干嘛?” 城里都传要起战争了,他身为捕头,自然要维持秩序,加强治安,没有空来看她才对。 447 你站哪一边 “梦衍撑不过这几天了。”楚留非仍然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面容,但眼神很深,唇边也没有一贯的玩世不恭,不像开玩笑。 他一开口就是这么敏感的话题,害得夏雨琳也跟着紧张起来:“这种论调已经传了很久吧?但皇上哪一次不是又活了过来?我看这次也是虚惊一场。” 是皇上意志太顽强,还是太医们的医术太高?总之,这两年来,皇上数次濒临驾崩的边缘,却都数次撑了过去,害得全京城的权贵们心境大起大落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被折腾出了心脏病。 “这次不会再有意外。”楚留非说得十分笃定,“梦衍这次能醒过来,纯粹是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的。” 夏雨琳瞟他:“你就是一个捕头吧,为什么会知道和相信这种超级内幕?”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楚留非淡淡道,“我来找你,是想知道舍微有没有把那件东西交给你。” 夏雨琳心里警铃大作,面上却一派无谓:“没呢。我不急。你很急吗?” “有点急。”楚留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想把她看穿,“皇宫在梦清岭的控制之下,梦清岭和三万大内禁军效忠于梦衍,但十万京都御林军在梦盛的控制之下。梦衍薨的时候若是不将皇位传给梦盛,梦盛八成要攻打皇宫,京城免不得有一场流血之战。” 夏雨琳听得头皮发麻:“就、就算是这样,这又与我何关?” 她当然热爱和平,也期待世界和平,但战争什么的真的离她很远,让她在正常的生活中去幻想维护世界和平什么的,实在太玛丽苏了。 楚留非道:“真到了那时,唯一能阻止梦盛的大概只有先皇的遗诏。所以你能否及时拿回先皇的遗诏并肯及时公开,关乎那把龙椅能否平安地传下去。” “你说得我好慌。”夏雨琳擦了擦脸,“我就一个十八岁的平民小姑娘,你要我去担负京城和皇室的安定什么的,实在太看得起我了。” 楚留非笑笑:“谁让你沾了这个命呢?总之,你掌握着足以逆转局势的武器,用不用、怎么用全由你决定,我也不会勉强你。接下来京城一定不会安宁,我没有时间来看你,你没有要紧的事情也不要出门,更不要亲近可疑人物,自己保护好自己。” 夏雨琳听得很有压力,他是不是已经认定舍微把东西交给了她? “我就是来看你一眼。看完了这一眼,下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楚留非的眼神和声音突然放柔,还摸了她的脸一把。 夏雨琳的心脏猛然就“突突突”地狂跳起来,脸庞有些发烧,但声音却因此变凶了:“你既然那么关心那件东西,干嘛不干脆让人盯着我,或者将我的住处搜一遍,把东西抢走算了?” 想做大事的人不都崇信那句“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那句真理的潜规则就是“想做大事就要舍得牺牲别人”,他虽然好像有点喜欢她,但他没必要在乎她的意志与感受吧? “东西是你的,我抢你的东西做什么?”楚留非耸耸肩,“你也太小看我的品格了。” “嘁!如果我真的拿到了这件东西却不肯拿出去,或者支持了你反对的一边,你不会愤怒和后悔?”夏雨琳真不信他在这种事情上面那么想得开。 想想,如果他能利用这件东西帮助他支持的一方登上皇位,那他就有从龙之功了,将来必定飞黄腾达,荣华一生啊,哪个男人不想要权力和名声? “不会。”楚留非说得很是洒脱,“你本来就是局外人,与皇室之争无关。若是你被卷了进去,也不该对结果负有任何责任。不管任何人,若是把责任和怒气撒到你身上,那也太没用了。我楚留非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会拿一个女人来出气。” 夏雨琳的表情有些古怪:“你倒是想得开啊。” 换了太子和盛王,恐怕不会想得开的。 楚留非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坏坏的:“谁叫我是这么特别和出众的男人呢,自然跟别的男人不一样的。” “呸。”夏雨琳红着脸骂他,顺便拉下他的手,“你不是很忙吗,走啦走啦,不要在这里吱吱歪歪了。” 楚留非笑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夏雨琳忍不住问,“那两个人,梦衍和梦盛,你支持谁?” 楚留非脚步微微一顿:“我两个都不支持。只支持先皇。” 而后他将一样东西往她怀里一塞:“若有紧急状况想见我,就用这个。” 接着就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看来他选择了支持这一边啊。”夏雨琳拿着他给的信号弹,喃喃。 那么,她到底该不该站队呢?她一介立志成为自由平民的小女子,去掺合皇室的斗争真的好吗?还有,那件东西看起来是挺牛的,但真的能一剑定乾坤么?万一激起更大的斗争,那她不是成了罪人? 想来想去,想不到出路,便不想了,回去睡觉。 第二天,因为皇上苏醒的消息已经传开,京城的气氛突然就放轻松了一些,夏家的门禁也没那么严了。 “十一十一,成哥哥要请咱们出去吃饭呢。”肉肉跑进书房,拉住夏雨琳的手,“咱们出去吃饭吧,吃多多的。” 因为外头局势不稳的原因,所有人都被警告无事不可出门,他一个叛逆期的孩子,在家里憋了多天,也闷坏了。 夏雨琳摇头:“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出去吃太麻烦了。” 形势都这么严峻了,梦成还有心思上门找肉肉玩,还想请他们出去吃饭,感觉不太对头。 “不要!家里的东西不新鲜!”肉肉小嘴噘得老高,“肉肉想出去吃!成哥哥说了就在最近的十里香吃饭,吃完了就送咱们回来,不用多少时间的。” 受到局势影响,京城的生意都变冷清了,家家户户更是疯狂抢购米粮油盐和各种食材,市场上奇缺各种新鲜肉菜和水果,加上七月酷暑,各种生鲜食材不易保管,难以维持新鲜度,即使是夏府这样的豪门,也不能顿顿都能吃到最新鲜的。 夏雨琳还是想拒绝,但梦成已经走到门口,幽幽地叹气:“十一小姐也知道现在局势不稳,我这次回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所以想最后跟十一小姐和肉肉畅饮一番。不瞒十一小姐,我只有跟两位在一起时才觉得轻松一些,还请十一小姐莫要推辞。” 448 高墙人质 这么高贵有身份的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夏雨琳如何拒绝? 再者,“十里香”离夏府只隔了一条街,走一刻钟就到,去那里吃个饭能出什么事? 于是夏雨琳盛情难却:“那就多谢世子殿下了。” 梦成于是笑着对肉肉招手:“肉肉,咱们去吃好吃的哦。” 肉肉高高兴兴地跟他手牵着手,走在了最前面。 约莫一刻钟后,三个人坐在“十里香”的雅座里,有说有笑地吃吃喝喝。 夏雨琳觉得梦成一定是有事想找自己的,但直到这顿饭吃完了,梦成都没有提过任何敏感和严肃的话题,说的全是京城的各种奇闻逸事,这让她心里暗暗纳闷:难道这位世子爷真的就是来找她和肉肉玩耍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位世子爷的人品也忒好了吧,这么好的人能在宫里混? 但梦成真的就没向她提要求,还很体贴地给肉肉倒茶:“肉肉是不是喝醉了?都说了你年纪还小,不可以喝葡萄酒的。” “十里香”自酿的葡萄酒可是稀罕物,京城有名的,凡是进门的客人没有不点这酒的,肉肉尝了一口,觉得这酒不辛不辣,微涩中带着淡淡的酸甜之味,就喜欢得不得了,不管夏雨琳和梦成怎么劝都非要喝,结果,一瓶葡萄酒下肚,整个人就晕了。 “肉肉才没有喝醉……肉肉还想喝……”肉肉半趴在桌面上,大着舌头说。 看他双颊通红,两眼朦胧,就知道他有点醉了。 “肉肉醉成这样,我让人背他回去吧。”梦成说。 因为离得近,一行人走路过来,也没有乘轿坐车。 “不用麻烦世子了。”夏雨琳摇头,“我让香三背他回去吧。” 香三立刻出现,将肉肉背到背上。 一行人走出饭馆,朝夏府走去。 夏府大门出现在视线中时,梦成忽然停下来:“十一小姐,我想与你单独说两句话,不知可否方便?” 果然还是有事找她啊,亏他能憋这么久!夏雨琳在心里嘀咕着,看夏家就在前面了,也觉得不会有什么事的,便对香三道:“你先送肉肉回去吧,我过一会儿自己回去。” 香三应了一声,背着肉肉回去了。 梦成看到他们走远了,才低声道:“十一小姐,不瞒你说,我父亲与盛王爷很可能要打起来了。支持盛王爷的臣子和将士比较多,我父亲虽然贵为太子,其实并不占优势。” 夏雨琳立刻觉得压力山大了:“世子殿下,我只是后宅小姑娘,不懂,也不关心朝堂上的事。” 梦成叹气,自顾自地道:“我父亲这边最为倚仗的,其实就是小皇叔公,小皇叔公虽然恪守礼数,但我父亲还是担心他会被盛王爷拉拢,如此,我父亲便彻底失势了。” 夏雨琳觉得自己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你想让我去劝战王爷?” 她劝得了么?战王爷又岂会因为对她有点感恩和欣赏之情什么的,就会在这种天大的事情上受她的影响?这个孩子也太小看战王爷和看得起她了。 “不,小皇叔公住在宫里,现在谁都没有办法进宫,我和你也皆是如此。”梦成摇头,“我只需要你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即可。” 夏雨琳只得道:“可以啊,我可以站在你这一边啊。” 话说,她现在表这个态,万一太子登基失败,盛王顺利登基,她会不会有灾祸? “我相信十一小姐。”梦成微笑,表情有点诡异,“但只是口头上说说,效果可是不大哦。” 夏雨琳心里突然就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那你想我怎么保证?” 喵的,她居然已经被梦成的随从包围了,看不到突破口。 梦成脸上现出几分歉意来:“我想请十一小姐跟我走一趟。” 夏雨琳知道事情不妙了,张嘴就想尖叫,这里离夏府大门不足百米,一定能让夏府的门卫听到。 然而颈后一疼,她只觉得一阵晕眩,知道自己要被打晕了。 圈套,梦成一定从一开始就在设计她了,先通过肉肉降低她的警戒心,接着再把她引出夏府,而后弄醉肉肉,让功夫最高的香三送肉肉回去,让她落单,对她下手……她晕倒之前这么想,只可惜,晚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关在一处高高的院墙里头。 宅子不大,却很精致干净,吃的喝的用的住的都是精品,就是围墙太高,完全看不到外头的任何动静,而且还有一大群高手把守。 软禁啊!她又被软禁了。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喜欢软禁她呢? 她无语望苍天,这次又有谁能来救她?或者说,她这次要怎么逃出去呢? 她一边喝茶,一边瞅着站在她身后的老嬷嬷:“是成世子把我关起来的?他关我做什么呢?” 这个老嬷嬷居然也不隐瞒她:“世子殿下只是想代战王爷保护小姐罢了,还请小姐切勿怪罪。” “保护我?”夏雨琳嗤笑起来,“不愧是皇室出品,官方说辞。” 说穿了,其实就是拿她当人质,以她牵制战王爷吧? 梦成说了,战王爷是太子最大的依仗,如果战王爷倒向盛王,太子就真的完了,所以,梦成才要把她控制起来,防止战王爷倒戈吧? 唉,皇室的人都是够狠的,她充其量也就是战王爷的绯闻女友,这样都不放过她。 好吧,既然已经被关了,她就既来之则安之吧,身为人质,一般都不会那么快死翘的。 如此,她浑浑噩噩地在高墙里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没有任何人来烦她找她救她,但第三天晚上,一切都不对劲了。 这晚,她刚睡下来,就隐隐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而且是那种大规模的、非常急促的万马齐喑的声音,就像准备打仗时的行军一般。 声音越来越近,大有碾压大地之势。 这种声音带来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心脏“砰砰”跳得好厉害,难道说,传说中的皇权内战开始了? 她跳下床来,点燃蜡烛,跑出去,大叫:“发生什么事了?” 449 兵变 喵的,不出去不知道,一出去吓一跳,敢情除了她,所有人都没睡呢?一个个都脸色严肃,如临大敌,感觉非常不妙。 “夏小姐,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暂时都与咱们无关,您还是早点睡吧。”服侍她的老嬷嬷说。 “我能睡得着吗?要不然你唱歌哄我睡?”夏雨琳睨她一眼,自己跑进屋里,先搬了一张桌子到墙脚下,再搬一张高脚椅出来,搭在桌子上,然后爬上去,“我要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别拦我,谁拦我我跟谁拼了。” 一群侍卫面面相觑,倒也没人上去拦她。 她从围墙上探出脑袋,三天来第一次看到了围墙外的世界。 妈吖,真是吓死人了,黑压压的一片铁甲骑兵,手里举着火把,从大街的另一端奔驰而来,宛如潮水拍岸一般,气势十分惊人。 在全城黑暗的衬托下,这支人数众多但完全看不出有多少人的队伍,就像是黑夜的主宰一般,显得如此凶猛可怕,所过之处,绝壁能碾碎一切啊。 好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人会随便出门。 铁骑呼啸着从墙外奔过,夏雨琳看出来了,他们是往皇宫的方向去的。 再往皇宫的方向望去,妈吖,远远的皇宫那处,灯火通明,虽然看不到也完全听不到那边的动静,但光是看着那一片亮如白昼,再结合皇宫重地,那知道那边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呜——”突然,皇宫那边传来雄浑悠长,宛如呜咽悲鸣一般的钟声,持续振动着这个巨大的京城和无边的黑暗。 夏雨琳觉得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这钟声代表什么意思?”她转头,问院子里的一群人。 老嬷嬷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沉声道:“皇上薨了。” “哈……”夏雨琳惊得一个踉跄,脚下踩空,从椅子上跌下来,摔得不轻。 但她顾不上这个,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传说中多次快要死了却总是挺过来的皇上,这次没挺过来,真的挂了?那透着悲怆的钟声,那散着杀气的铁甲骑兵,似乎都在验证着这种可能性。 “你们说,从外头路过的军队,是哪家的军队?”她问。 老嬷嬷又沉默了一下,告诉她:“是盛王的军队,应该是御林军。” 完了!夏雨琳在心里大叫一声,京城真的要开始打仗了。 到时会不会血流成河?她和肉肉等人会不会被连累?想到自己的身边会发生大规模的流血冲突,这对自幼生长在和平环境中的她来说,实在太惊骇和难以想象了。 她微颤着声音又问:“会打起来吗?太子和盛王会打起来吗?” 老嬷嬷一脸沉重:“很可能会。” 夏雨琳眼皮子于是“突突突”地跳,墙外那支铁甲骑兵大晚上的武装成这样,不是去杀人,难道还能是去参与阅兵仪式? 一会儿后,她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搭好桌子和椅子,再度攀上墙头。 那支铁甲骑兵人数太多了,以那么快的速度狂奔过去,久久没有过完。 至少半个小时以后,骑兵才全部通过,走远了。 夏雨琳盯着皇宫的方向,那边的火光似乎更灿烂了,隐隐还有呼喝和骚动之声传来。 这里离皇宫怎么说也有好几里吧,若是能隐隐听到那边的声音,那边得汇聚多少人,又得吵成什么样才能做到啊? 绝壁是打仗的前奏啊! 前头传来锣声,还有男人的呼喝声:“京都衙门有令,今夜起家家户户闭门,任何人不得外出,若有违令者,后果自负——” 那是衙门的捕快上街巡逻,维护治安。 万一京城真起了战乱,百姓出门只会成为刀下亡魂,徒增乱象。 捕快?楚留非现在哪里,又在干什么?夏雨琳心慌了片刻后,一只手鬼使神差地伸进怀里,掏出楚留非给她的信号弹,犹豫一下后,狠下心来,掏出火折子,点燃线头。 信号弹的制作原理跟烟花一样,只是喷出来的火焰颜色、形状、声音有些微不同罢了。 “嗖——”红色的火焰发出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在高空中炸开一朵鲜红色的花,久久不散。 “夏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老嬷嬷会功夫的,一看她的举动古怪,立刻冲上去抓她下来。 夏雨琳将信号弹往墙外丢去。 信号弹不会只发出一次信号。过一会儿后还会再发出第二波、第三波信号,指引小伙伴找到这里。 “放心吧,盛王不会杀到这里来的。”夏雨琳突然间就放轻松了一些,安慰大惊失色的老嬷嬷和侍卫们。 就算盛王一队觉得这个信号很诡异,也不敢调兵离开皇宫吧? 但老嬷嬷等人可不这么认为。 “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老嬷嬷沉声命令,而后将夏雨琳反手绑起来,再拿一张毛巾堵住她的嘴,背着她就出去。 宅院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夏雨琳觉得事情太糟糕了,如果楚留非到达的时候她已经被转移了,她还有机会获救嘛? 话说楚留非这时候的处境一定也很紧急吧,有时间来救她? 好在她放的信号弹引起了夜巡捕快们的注意。 她刚被带出大门没一会儿,前头就涌过一群捕快:“衙门有令,任何人不得外出,你们没听到么?” 京城的面积很大,而捕快的数量有限,不可能在京城撒网巡逻,但皇宫周边几里之内一定是重点治安区域,所以这一带的捕快不算少,夏雨琳就这样被迅速发现了。 一群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要跟捕快打吗? 这时,老嬷嬷上前,掏出一块牌子:“我们受太子殿下之命出来办事,你们闪开,莫要耽误了太子殿下的事情。” 一名捕快拿过牌子,就着火光认真看了又看,然后又抬头看老嬷嬷:“你肩上背的是谁?” 他也不想去惹太子的人,但是刚才的红色信号弹可是衙门高层专用,代表着“紧急”和“危急”,也就是说,发信号的人是衙门的高层人士,现在遇到了麻烦,需要小伙伴们拯救,他能袖手旁观嘛? 老嬷嬷冷声:“这个轮不到你们管。再不滚开,就治你们的死罪。” 捕快们也是面面相觑,这事难办啊。 450 逼宫 一边是自家人的求救信号,一边是顶头大上司的命令,他们该听谁的? 这时候,就该是头儿出来的时候了。 一名小捕头走出来,恭敬地把令牌还回去:“误会一场,小的们这就走了。” 而后他给了手下们一个眼色,带着手下走过去了。 老嬷嬷松了一口气,背着夏雨琳隐入黑暗当中。 他们走得急忙,也为主子的事情担心,没注意到他们的身后,有一名捕快暗中跟着。 这些捕快能在京城混,也不是蠢的,知道不能当成跟太子府的人硬来,就暗中派人悄悄跟踪,准备弄清他们的去处后再报告上头,由上头出面处置。 夏雨琳不知道捕快们的计划,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楚留非的人远去了,心里气得直骂:姓楚的笨蛋是不是只会骗女人啊,瞧瞧把手下教成什么样了?她接下来若是出了什么事,都是楚留非害的! 但她再郁闷也没有办法,打不过又喊不出,只得认了。 老嬷嬷一行没敢点火,就摸黑前进。 兜兜转转一阵子后,终于停下来,进入一间比较普通的宅子。 这宅子没有那么高的院墙,装修配置也是普通,但看守还是那么多,夏雨琳没有逃跑的可能。 于是她也不闹了,乖乖地上床睡觉,心里想着吃好睡好以后,等着京城一打起来,她就趁乱逃走。 但这样的夜晚,她又怎么睡得着?总觉得随时会听到外头传来战争引发的各种惨叫声。 她一点都不想听到那种地狱般的声音。 外头不太安静,但宅子里很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低低的闷哼声传进她的耳里,她惊得跳起来,下床,拿了花瓶在手。 这种闷哼声不是从外面传进来的,而是来自宅子内部,依她的经验,八成是有人潜进宅子里,将看守们给收拾了。 对方干得这么无声无息,鬼鬼祟祟,恐怕不是什么善茬啊,她可不想落入第二批绑匪的手里。 在黑暗中,她悄悄地走到门边,将花瓶举在手里。 终于,门被很轻很轻地推开了,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她一阵惊慌,用力将花瓶砸下去。 砸了个空。 因为太用力,她收不住力道,手一抖,花瓶掉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声音,吓了自己一大跳。 她忍不住大叫一声“啊”,准备去抄椅子。 “别叫,是我。”楚留非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来。 “呼——”夏雨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背靠墙壁,“吓死我了。” 火光亮起。 楚留非道:“我已经将所有的人打晕了,你现在想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夏雨琳抚着胸口:“听说皇上死了,京城马上要打起来了,你怎么有空来找我?” 楚留非仍然戴着面具,眼神和口气都很淡:“我只是一个捕头罢了,天塌下来也有王爷相爷国公什么的撑着,我何必操那份心。” 夏雨琳道:“你真的不着急?” 楚留非耸耸肩:“急也没有用,对吧?” 夏雨琳想了想,说得也是哦,于是道:“你送我回夏家吧,还有,我想顺道去看皇宫的情形。” 楚留非道:“你确定你想看?” 夏雨琳点头:“嗯,如果你能让我顺路看几眼就最好了。” 楚留非吹熄蜡烛,转身出去:“走吧。” 夏雨琳跟在他后面:“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楚留非道:“我的手下暗中跟到这里,而后将消息告诉我,我便赶来了。” 夏雨琳道:“你身在百忙之中跑来找我,会不会误事,挨上头训斥啊?” 楚留非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国家大事自有皇室朝臣操心,但你的事情,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操心?这时候你也能依靠我了吧。至于衙门的事情,放心吧,还没有人敢训我。” 他的口气太大,害夏雨琳刚刚升起的感激和感动之情迅速消退了。 只是一个捕头,哪来这么大的口气咧? 外头停着一匹高头大马,楚留非翻身上马后伸出手来,将夏雨琳拉上马背。 夏雨琳坐在他身后,真觉得他的背影如山一般牢靠。 楚留非一扯缰绳,大马立刻朝皇宫的方向驶去。 从这里去落云镇,有几条路线可以抵达城门,但从皇宫前面绕过去是最近的一条。 此时的京城,尤其是靠近皇宫的区域,一点都不安宁,街巷有差役在值勤和巡逻,还有不同兵营的将士来来往往,人人都是一脸凝肃或杀气腾腾,甚至还有剑拔弩张,互相敌视,只等上头下了命令便杀个你死我活。 楚留非从这些街巷上经过,经常有不知是哪一处的将士询问,他的面子也够大的,拿出牌子一亮,所有人皆让道。 很快,他们抵达了皇宫正门前头的城中主干道。 主干道跟皇宫大门之间是宽阔的皇宫广场,夏雨琳远远地望过去,吓了一大跳,哇,广场上灯火通明,密密匝匝地排满了全副武装的将士,而且排得很有秩序和规则,绝壁就是大战前的备军。 而他们面对的皇宫,虽然有围墙挡着,但也透着冲天的灯光,估计皇宫里现在也是无人入眠,处处点了灯火,所有人都在担忧和紧张着外头的局势。 皇宫正门的城墙上,挂满了灿亮的灯笼,隐隐看到城头上满是人头,估计大内侍卫们也是握刀持箭地守在那里,严防城墙下的士兵强行攻打皇宫。 不知战王爷此时是否也是站在城墙之上? 这里还只是皇宫的正门罢了,皇宫的其它三面,是不是也被士兵包围得水泄不通? “现在是什么情况?”夏雨琳低声问楚留非。 她第一次看到这种战争爆发前的“盛况”,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爆发前的紧张惊惧,声音都有点抖了。 “皇上死了,太子和梦清岭在宫里主持皇上的葬礼,并准备太子的登基仪式,”楚留非没有停留,一口气从主干道上驶过去,“梦盛多次要求入宫看望皇上都被拒绝,便以皇上乃是被人谋害为由,调了十万大军包围皇宫,要求彻底调查皇上死因,并说太子有弑父嫌疑,未查明之前不能继位。现在两方正在谈判。” 451 夜惊 “你觉得这种谈判会有结果吗?”夏雨琳很好学地问。 “不会。”楚留非说得很笃定,“双方都想当皇帝,除非其中一方退出。” “那……现在的僵持场面能维持到几时?” 楚留非想了想:“天亮吧。” 天亮?夏雨琳抬头看天,现在估计接近午夜了吧?京城这么多人,就只有六七个小时的时间可以享受暂时的平安了? 在他们低声说话的时候,楚留非已经被满大街的将士盘问了十几次,他都靠着神奇的令牌一路平安地飙过去。 很快,他们跑到了街尾,离皇宫远了,但从皇宫那边传来的肃杀的气氛,却仍然浓烈。 离皇宫越远,巡逻和守街的官兵越少。 当四周变得安静幽暗时,夏雨琳忍不住问楚留非:“我看你对皇宫和皇室的消息那么灵通,希望你能解答我对先皇、盛王的几个不解之谜。” “坊间都说盛王比太子更有才能和魄力,声望也高,先皇为什么不选盛王?” 楚留非反问:“你觉得呢?” 夏雨琳道:“政治的事情我真心不懂。” 楚留非嗤笑:“你跟盛王一家子接触不少吧,会没有感受?” 夏雨琳深吸一口气:“这一家子很团结,团结到让我觉得害怕。我就想啊,即使是在普通家庭,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彼此之间也会闹矛盾,而像盛王府这种地方,每个人都是人精,又处于权力的中心,却思想一致,目标一致,互相保护和配合,就像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楚留非没说话。 夏雨琳过了一会儿又道:“我并不是说家人之间闹矛盾才是正常的,而是说,一家人再怎么团结友爱,也不可能没有矛盾和分歧,但盛王府给我的感觉就是没有矛盾和分歧。这怎么可能呢?盛王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么多人,包括下人,保持思想和声音一致呢?” 楚留非道:“那你觉得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夏雨琳道:“有点不敢说。” 楚留非哈哈一笑:“在我面前,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夏雨琳掐了他的背部一把:“我担心他采取的是‘非我族类,铲草除根’这种高压手段。如果他家的人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从而没有思想和追求,那倒是容易控制和统一他们的想法,但他家的人可都是有野心的人才。除了拿权力诱惑他们,并拿绝对的力量压制他们,我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 “差不多就是这样。”楚留非淡淡道,“梦盛确实是个人物,连我也佩服他的本事。只是这个人容不下异己者。凡是不听话的人,不管是谁,他都能狠得下心,下得了手。他挑的人,不管是妻妾还是奴才,从想法到行为都必须与他保持一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盛王府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夏雨琳听到这里,心脏狂跳,眼皮子也狂跳,下意识地道:“那孩子呢?如果他的孩子跟他的想法不一样,怎么办?” 楚留非淡淡道:“照除无误。” 夏雨琳一时间觉得手脚冰冷,七月的深夜,却如坠冰窟。 她突然就想起了盛王府深处那栋严禁任何人靠近的神秘小楼,想起了那个据说极受先皇疼爱的、却早早就去世的盛王长子。 而后又想起了除夕那夜,那辆被静静拉出王府的平板马车,以及板车上裹成一团的草席,还有草席里垂落下来的那一缕黑发,还有那只蝴蝶簪子。 于是,她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 身体哆嗦起来,在马背的颠簸下,她几乎都坐不住了。 “你还好吧?”楚留非感觉到她的异样,放缓马速,问。 “没事。”她微微哆嗦着声音,“只是被吓到了。被今晚上的事情给吓到了。” “你不会有事的。”楚留非的声音很淡,却有很力,“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夏雨琳抿紧了唇,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掉下马背。 “快点……我想快点回去……”她说。 “那你可要坐稳了,千万别掉下去。” 于是她紧紧抱住他的腰。 楚留非重重地一拍马腹。 马匹“得得得”地狂奔起来,满世界似乎都是马蹄声。 所有的城门都被关闭了,但楚留非亮出那块神奇的令牌后,城门立刻开了,马匹如旋风往落云镇冲去。 落云镇上住了太多的权贵,此时城中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落云镇哪里能入眠? 从城门到镇子上,长长的二十多里路,无数的权贵带着护卫和手下守在城外,急着进城或打听城里、宫里的消息,然而城门不开,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看到夏雨琳和楚留非居然能叫开城门,又是从城里跑出来的,众人无不惊诧,纷纷围上来,想打听城里的动静。 楚留非甩着长鞭,只有一句话:“拦路者死——” 他气宇不凡,戴着面具,仅是那股神秘凶悍的气势就吓退了一批人,加上他居然能叫开城门,众人都是在官场里打滚的,知道他的来历一定不简单,也不敢阻拦。 夏雨琳把脸埋在楚留非的背部,拿眼色偷觑两边的权贵们。 这些权贵们虽然心急火燎,却丝毫没有降低他们的生活水准,一个个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头上有灯笼挂着,手边有下人端茶侍候,乍一看过去,简直就跟现代的小长假里,高速路上大堵车,大伙干脆下车乘凉和赏月,等待道路疏通一般。 抬头一看,中天的月亮居然还挺大挺亮,月夜相当不错,不过他们一定没有心情赏月就是了。 低头,继续往两边扫,喵的,猜她看见了谁? 夏之璧!夏之璧带着一群护院,在路边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时踮脚往城门的方向望去。 夏雨琳本来很慌很难受的,但看到他的样子,突然就偷笑起来,心情放松不少。 夏之璧一心钻营官场,城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关心,不急得想死?但他的官职在这京城里实在不够看,他无力打探到最新消息,也无力靠前,只能干着急了。 夏之璧注意到了她和楚留非,一脸羡慕地看过来,这时候还能叫开城门的人,得是哪位皇室大人物的心腹啊? 不过他没看到夏雨琳的脸,否则不知会激动得什么样。 夏雨琳从他面前疾驰而过,十分钟后抵达落云镇的夏府后门。 452 出手 “你乖乖呆在家里,在外头的局势稳定之前不要外出,外头再怎么闹,也不会轻易动夏府的。”楚留非扶她下马,叮嘱她。 夏雨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出来。” 而后她就叫开后门,风一样冲进去。 楚留非叫看守后门的侍卫拿来水和青草,喂他的马补充体力。 约莫一刻钟后,夏雨琳跑出来,低声道:“我带那件东西来了,你马上带我去皇宫,我想将这件东西交给战王爷。” 她是不想管皇室内部的夺权之战,但她之前见到了皇宫前面那种一触即发的战争前奏后,她一点都不希望发生战争。 她不知道她手里的这件东西能阻止战争还是会恶化战争,所以,她决定将这件东西交给战王爷,由战王爷定夺。 她不喜欢太子,也不喜欢盛王,所以她无法相信他们两人,相较之下,战王爷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楚留非挑了挑眉:“去之前,可否让我看看这件东西写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的夜晚,夏府也是不敢入眠的,院墙里的灯光透出来,外头并不那么幽暗。 夏雨琳看着楚留非。 楚留非笑了笑:“怕我抢了你的东西?” 夏雨琳叹气,左看右看后,拿出怀里的东西:“你看吧。” 她都已经将东西拿出来了,楚留非分分钟可以拿走,她现在说不给他看,也太矫情和晚了。 反正,如果连他都不能信任,那她就没有可以托付的人了。 楚留非拿过圣旨,展开,就着火光看过以后,笑笑:“千真万确。” 将圣旨卷好,交给夏雨琳,上马:“走吧。” 夏雨琳还是坐在他身后,紧紧地抱住他。 现在跟刚才不一样。她现在怀抱着很可能会极大影响战争的东西,能不万般谨慎吗? 也许是为了让马儿再休息一下,楚留非慢慢打马,走出巷子。 “我想将东西交给战王爷,你觉得如何?”夏雨琳问。 “可以。”楚留非说。 “你觉得这件东西交出去,会不会让局势更加恶化?”夏雨琳很担心。 楚留非的声音染着笑意:“应该不会。” 夏雨琳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万一会引起更大的反弹呢?” 楚留非道:“那就打呗。” 夏雨琳:“……” 她不说话了。形势紧急,她不应该被他影响心情。 马慢慢走出落云镇。 楚留非挟紧马腹,猛拍马背:“抱紧了——” 高头大马低嘶一声,扬开四蹄,朝皇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披星戴月,十万火急,风驰电掣,夏雨琳充分体味到了这几个词的含义。 一路上,权贵们还在焦急地等待消息,但已经有人在议论战争不可避免,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于是不断有人打道回府,准备离开京城。 夏雨琳的心里也动摇得厉害,她真的要亲自去皇宫吗?她要不要把东西交给楚留非,自己留下来,收拾东西,先带肉肉跑路? 这份东西亮出来以后,万一当事人不买帐,把怒火撒到她身上,先把她砍了,她岂不是太冤了? 不过,就着月光和火光打量楚留非,他的身躯仍然挺拔如松,稳如磐石,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紧张和不安,于是她的心理也慢慢稳定下来。 这厮精得要死,也不像会早死的人,他这么从容,估计事态不会超出他的预期,所以,她慌什么呢? 楚留非一路狂飙到城门下,掏出令牌,往城头上一丢,大声道:“开门——” 城头上的守兵接住令牌,看了几眼后立刻打开城门,乖乖地放他进城,并毕恭毕敬地把令牌还给他。 他一过城门,城门立刻关上,将一大票好奇惊讶的目光挡在城外。 京城里的气氛,比前半夜更紧张了。 离皇宫还远着呢,就能感受到冲天的杀气。 离皇宫较远的区域,基本上没有官兵,只有衙门的差役在巡逻,官兵们都往皇宫涌去了,可以想象皇宫现在的形势有多么严峻。 越是靠近皇宫,官兵和将士越多,看守和盘问越是频繁严格,夏雨琳和楚留非的速度放慢了许多,一点点往皇宫靠近。 到达皇宫前头的主大街时,大半条街和皇宫广场都被军队占满了,马匹只能踏步前进。 “你等何人?快把面具摘下,把身份亮出来,否则杀无赦!” 皇宫广场是什么地方?相当于盛王的营帐,可不是别人能够随便进去的,这不,楚留非戴着个面具,身后又坐着一个女人,立刻就有霸气的将军拦在前头了。 “凭你也配问本座的身份?”楚留非立于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令牌,“滚,别挡了本座的路!” 那个将军一看就是地位不低,但他看到楚留非手里的令牌后,还是面露震惊之色,居然拱了拱手,带着几分恭敬:“这位大人请——” 因为前头的关卡太多,楚留非就一直将那块令牌拿在手里,从庞然大军中穿行而过,如入无人之境。 夏雨琳对他那块神奇的令牌好奇得不得了,区区一个“大翼第一捕头”的令牌,就能令这些当兵的、为将的恭敬让路?怎么想都觉得没那么大的威力吧? 但她一直坐在后面,看不到那块令牌的正面,完全不知道那块令牌上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所有人服从。 就这样,楚留非带着她,从数以万计的军队中穿过,一直走到了皇宫正门前方约莫一百米的地方。 这里基本就是战争的核心区域了。 夏雨琳也把形势看个清楚了。 城墙上,战王爷也是全副武装,在一大群侍卫的守护下,与城墙下骑着马的盛王对峙。 战王爷这边的侍卫以箭为主要武器,盛王这边的侍卫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夏雨琳不能看清他们的表情,但强烈地感受到一股双方都谈红了眼,即将谈崩的前奏。 双方已经谈了很久,夏雨琳没听到他们之前谈了些什么,但她看得出来,双方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剩下最后的决断了。 突然,城墙上起了一阵骚动,一个人在一大批人的簇拥下登上城墙,连战王爷都站到一边,将位置让给他。 “太子出来了……”夏雨琳听到别人议论。 看来之前都是战王爷代表太子跟盛王谈判啊,没得谈了,太子要出来“压轴”了。 “所有人听着——”太子的声音中气十足,从城墙上传下来,“本太子要宣布先皇的遗诏,所有人务必下跪接旨——” 453 决战 城墙下一大票军队瞬间鸦雀无声,显然太子抬出“先皇”的名号,很有威慑力。 楚留非策马,又往前挤了一些。 太子似乎准备要宣读先皇的圣旨了,但这时,盛王往前数步,大声道:“就本王所知,先皇留了一份遗诏给墨清公子,墨清公子死时已经将这份遗诏焚毁,你手中的遗诏乃是假货!你身为太子,不仅谋害皇上,还假造先皇遗诏,罪上加罪,本王今晚就替天行道,维护我大翼皇朝的清正!” “替天行道,诛灭太子——”他身后的大军非常精明,非常训练有素,非常配合地齐声高呼起来,而且还高高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场面绝壁是波澜壮阔,震天憾地。 何止整个京城和大地都抖了三抖,就是天空都要被震破了。 夏雨琳也被吓到了,要不是她紧紧地抱住楚留非,一定会被震得跌下马来。 在这排山倒海般的呼喝声中,她隐隐能看到城墙上的太子挥着手,似乎在竭力地喊着什么,但声音被彻底压下去了。 这样的呼声,直到盛王举手一挥,才停了下来。 “太子——”盛王大声道,“你现在收回假诏,退位让贤,尚能原谅。你若是执迷不悟,即使是亲兄弟,本王也绝不饶你!” 他手里也有一份父皇的遗诏,所以他能确定太子手里的遗诏是假货,但看到太子这么笃定,他心里还是有点不够放心:难道父皇留下的遗诏不止一份? 只是,他手中那份遗诏对他不利,他不能拿出来,所以,他只能全力阻止太子公开遗诏。 “梦盛,你狼子野心,公然陷害本太子,领兵谋反,围堵皇宫,罪不可诛——”太子也吼得声嘶力竭,“所有人听旨——” 梦盛担心他手里的遗诏是真货,也把怀里的遗诏拿出来:“梦衍——本王手里也有一份假冒的先皇遗诏!本王已经抓到制造虚假遗诏之人,他已经招供,他乃是受你威吓,替你制造了一份假的遗诏。你万万想不到,他为了保命,另外假造了一份陷害本王的假诏!本王有先见之明,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拿假诏欺蒙世人,便把另外一份假诏也拿出来了——”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连夏雨琳都目瞪口呆,这位盛王果然是大人物,居然能利用对自己不利的条件扭转局势,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太子的身上。 偏偏,盛王急中生智编的谎言,居然还误打误撞,说中了两份遗诏都是假货的事情。 “你、你血口喷人——”太子气得跳脚,“本太子光明磊落,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说罢他冲城墙下的军队高吼:“本太子手中的遗诏,乃是先皇所留,绝无半点虚假!梦盛,你立刻将本朝所有一品以上大员和皇室宗亲召来,让他们评判这份遗诏的真伪!” 此时,他暗暗后悔,父皇的病情乃是绝密消息,他也把不准哪些王公大臣会临时倒戈,所以这些天来,他不让任何大臣进宫见父皇,没想到梦盛的动作这么快,父皇刚走,梦盛就带兵围住了皇宫,让他无法召任何重臣宗亲进宫。 现在,也不知道支持他的那些大臣皇亲有没有被梦盛控制住。 梦盛大声道:“好,本王就顺你的意,将一品以上大员和皇室宗亲叫过来,让他们当众验证两份遗诏的真伪。” 说罢,他挥手:“把人叫过来——” 没过多久,数十名京城最有权力、地位和身份的朝廷重臣、皇亲国戚就在一群将士的“护送”下,出现在城墙脚下。 连夏雨琳都看得出来,这些人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早就被盛王控制住了,他们的全家很可能也被控制住了,他们现在只能依照盛王的命令来办事,太子玩不过盛王的。 太子也许比不上盛王有本事,但也不傻,夏雨琳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他若是不将这份遗诏公开,就不能制住盛王,但他若是将这份遗诏交给那些王公大臣判断,真的也会被说成假的,到时有八张嘴都说不清。 “太子——”盛王冲城墙上叫,“你把遗诏丢下来,还是开门让他们进去?” 太子冷汗涔涔,陷入两难境地。 盛王见他久久不语,冷笑:“怎么,太子知道遗诏是假的,不敢拿出来让他们评判么?” 太子道:“谁、谁说本太子不敢?” 他说是这么说,声音却有些虚。 “想来太子是不敢打开宫门的,那就把遗诏丢下来吧。” 太子握着遗诏的手微微颤抖,看向战王爷。 战王爷咬了咬牙:“就让他们看吧。” 说着,他在太子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太子心头一惊,脸色发白地看着他:“真、真的要这么做吗?” 战王爷痛下决断:“真到了那一步,只能那么办了!” 太子怅然,脸上现出不忍之色:“真到那时,你尽量留他一条命吧。” 战王爷点头。 太子长长地叹息,上前几步,走到城墙边上,举高手中的遗诏,缓缓放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份遗诏之上,没有人注意到战王爷趁着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地后退到阴暗之中——除了楚留非和夏雨琳。 “上头想做什么?”夏雨琳凑近楚留非的耳边,非常低声地问。 楚留非也凑着她的耳朵,低声:“梦清岭想杀梦盛。” “哈?”夏雨琳惊悚。 她倒不是吃惊兄弟相残,而是吃惊战王爷在这种状态下要怎么杀掉盛王爷? 楚留非低声道:“梦清岭的箭术很厉害。” “哦。”夏雨琳恍悟,战王爷是打算在盛王开打之时射死盛王了? 就算能杀掉盛王,恐怕也不能阻止战乱吧?盛王那一家子那么“团结”,就算他死了,他的儿子恐怕也会继承他的计划吧?看看盛王旁边的梦笙,也是一脸杀气和霸气,深得其父之风。 她脑子转了几圈的功夫,太子手中的遗诏已经抛到了盛王的手里。 盛王冷笑着,将两份遗诏交给那些王公大臣,让他们判断真伪。 死寂。 城上城下数万人都没有说话,静静等待着那些人的结论。 那些王公大臣不管愿不愿意,都很认真地分析两份遗诏。 一刻多钟后,那些王公大臣叹着气,派一个代表出来,大声道:“两份遗诏皆是造假。” !! 454 横空出世的楚王 “说谎!你等皆是国之栋梁,享我大翼俸禄,竟然撒下此等弥天大谎,陷本太子于不忠不义之境!”太子听后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手指,指着墙下那一票王公大臣,就差没有跳下去砍人了,“你们敢对着先皇发誓,你们没有投靠梦盛,违背良心说谎么?” 这会儿,他的心里已经升起绝望。 敌强我弱啊!皇宫里满打满算也就三万的兵,战王爷再厉害,他的兵也在边疆,不可能调回来守宫,而盛王手中十万御林军,怎么打? 而且盛王是个一旦狠起来就会狠到底的人物,真打起来,不会放过他这个皇兄的,他现在连当众大哭的心都有了。 墙下的王公大臣们面面相觑,半晌没有说话。 而后一名白发苍苍、年纪最长的宗亲站起来,用尽了力气一般,带点颤巍巍地大声道:“太子殿下,老臣追随先皇四十余载,对先皇再了解不过。老臣敢以性命担保,这两份遗诏几乎能以假乱真,但仍然存有瑕疵,一份印章有细微的错误,一份笔迹有几处疑点,非先皇时期的近身大臣不能辨别。” 他们中有人受了盛王的威胁没错,但这两份遗诏确实是假的,如此说来,盛王在这一点上还真是没冤枉太子,他们也还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位年迈的宗亲一开口,太子就觉得一阵晕眩,差点跌下城墙来。 如果说这些王公大臣中还有谁不会受到盛王的威胁,大概也就只有这位打小跟先皇长大的老头子了,他一家子都在帮助先皇打江山的过程中死绝,仅剩他一人,连盛王都没有筹码威胁他,他这么一说,还有谁会相信太子? 此时此刻,太子真是恨极了将这份假遗诏送给他的人,也就是夏雨琳了。 夏雨琳听得满头是汗,她会不会两头都得罪,到时不管是谁登台,都要干掉她呢? 也许她现在就应该离开,带着肉肉和她的员工远走高飞才是。 盛王冷笑:“梦衍,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你还死不悔改,倒打一把,依本王看,你真是可救药了!本王最后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错,打不打开皇宫的大门?” 这就是最后的警告与宣战了。 太子后退几步,差点跌倒,但他还是撑住了,拿出身为太子的最后的骨气,怒道:“梦盛,你这个意图谋反攥位的逆贼,本太子若是屈服于你,上不对列祖列宗,下对不起黎民百姓!” “说得好!”梦盛冷笑,抽出腰间的宝剑,指向苍穹,大声道,“众将士,即刻开始攻——” “慢着——”就在最为紧急、关键的关头,一道力透纸背,宛如怒龙破空的声音,生生地将他的声音给压了下去,“真正的先皇遗诏在本王手里!本王受先皇所托,特来宣读遗诏,任何人不得违背先皇意旨!” 之前的十几秒钟,所有人都在凝神摒气地听从盛王的命令,现场除了盛王的声音,没有别的声音,这声音一出来,真是字字如洪钟,足以让十几丈范围内的大小人物听得清清楚楚。 夏雨琳也吓了一跳,楚留非开口了?而且居然这么有魄力有威力有杀伤力? 可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他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不一样了?就像一个江洋大盗突然之间变得高大上,可以与前头的盛王和城墙上的太子一较高下了? 所有人都看过来,万千目光汇聚成一束光,聚焦在楚留非的身上。 楚留非被数以万计的、杀气腾腾的人群盯着,包围着,却不动如山,沉稳地展开手中的圣旨。 “你是何人?与先皇是何关系?又为何自称本王?”盛王掉转马头,微微目光,极其凌厉地盯着他,口气平稳,却蕴含杀机。 夏雨琳下意识地缩成一小团,躲在楚留非的身后,恨不得立刻滚下马,找个阴暗的角落塞好。 太可怕了!这么多人的目光太可怕了!但千军万马的杀气都比不上盛王一人的眼神来得可怕。她完全不敢与盛王的目光接触。 “本王乃是先皇与楚妃的儿子,现用名楚留非,从事捕头之职。”楚留非用不咸不淡的声音陈述了一句绝壁能吓死花花草草和夏雨琳的消息,同时拿出另外一道圣旨,展开,“这是先皇驾崩之前封我为楚王的圣旨,我不稀罕,一直没有拿出来。” 说着,他在一大片震惊的目光中,将那道封王的圣旨丢给之前辨别遗诏真伪的那些王公大臣:“你们好好看看这是不是先皇的圣旨。” 再接着,他又掏出一块令牌:“这是先皇给我的皇室令牌,二皇兄,你看好了。” 说着,他将那块令牌丢给盛王,一点都不担心盛王将这块牌子给砸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拿出来的每一样东西,简直就跟皇上病死、盛王逼宫、太子制假一样令人震惊,但他却表现得就像过年回家的儿子一样,拿出几件东西丢给家里人一般淡然。 众人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或看不过来。 元老级的王公大臣们急着辨别那份封楚留非为楚王的圣旨,盛王仔细验证那块最高级的皇室令牌,楚留非则策马走到一名威风凛禀、霸气侧漏的将军面前,将先皇的遗诏展开,大声道:“林将军,你是先皇一手栽培起来的将军,一定熟悉先皇的笔迹和印章。你好好看看,你们都好好看看,这到底是不是是的。” 他是个聪明人。 盛王意志坚定,不会动摇,在这种时刻,想阻止盛王动武,就必须策反盛王旗下的将士,所以,他没有把这份遗诏交给盛王或王公大臣们鉴别,而是直接拿给这十万御林军的统帅看。 朝中最有地位的大臣和军中最有实权的将领,绝大部分都是先皇留下来或栽培出来的人,他赌的是这些人对先皇的忠诚。 在太子与盛王之间,这些人也许会选择能力更强、威望更高的盛王,但在盛王与先皇之间,他们就未必会选择盛王了——这就是这份遗诏的重要性。 !! 455 先皇的布局 夏雨琳虽然被楚留非的言辞和举动惊得如雷轰顶,而且还是被轰了一次又一次,简直要外焦里嫩风中凌乱了,但她还是成功地克制住了震惊和好奇心,紧紧盯着那些将领,他们的抉择,直接决定着要战争还是要和平。 他们若是买帐,自然是皆大欢喜,天下太平,反之,她这个提供假遗诏给盛王和太子的女人一定会第一个被杀掉。 好吧,如果她的下场是死,楚留非这个程咬金也一定会被砍的,看他这么从容,她还是可以不必太担心。 楚留非让那名将军将遗诏看得清清楚楚后,又策马,慢慢慢慢地从一波大大小小的将领面前走过去:“你们都曾受过先皇的提携和栽培之恩,你们都看清楚了,本王要你们效忠先皇,依照先皇的旨意行事。” 那边,盛王从那块羊脂白玉所制成的皇室令牌上找不出任何疑点,便喝道:“楚留非,你不过一个捕头,竟然敢冒充楚王!来人,将其拿下,就地正法!” 唰啦——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楚留非就将手中的遗诏丢到一名将军的手里,而后纵身跃起,踩着数骑马背,闪电般地冲到盛王身后,坐下来,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厉声道:“梦盛,父皇的圣旨在此,父皇给本王的身份证明也在此,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你想杀本王就是造反!你敢造反本王就先杀了你!” 太快了!莫说门外汉夏雨琳了,就是在场的这么多高手,都看不清他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快如闪电的动作。 宛如风钻树梢,龙游深礁,看清时已经风过无痕,龙过无迹。 这绝壁是千里取人头的技术啊。 梦盛不是被吓大的,剑抵在脖子上,他还是很冷静:“这么多年来,无人听说过楚王的存在,连父皇都不曾提过,你突然冒出来说是父皇之子,实在难以服众!至于这块令牌和父皇的圣旨,也极有可能是你杀了真正的楚王后,拿这些物证来冒充楚王!” “我说我是楚王,有物证作证,你说我是冒充的,却是猜测,真是可笑之至!”楚留非冷笑着,看向那些王公大臣,“你们研究了这许久,可有了结论?” 那些王公大臣显得极为激动。 那名年纪最大的皇室宗亲抖着声音道:“是真的!没有任何疑问!这确是先皇亲自书写的圣旨无误!没想到、没想到先皇还有幼子遗留于世,并得以认祖归宗,实是我梦氏一族的幸事啊!” 他说着说着,居然哭起来,不断拿袖子擦泪。 其他王公大臣,即使归属于盛王一方,也不敢在皇室嫡子嗣的问题上乱说话,既然这份圣旨是真的,便都默认了。 “皇表叔,”楚留非对那名年迈的宗亲道,“你将我父皇的圣旨念出来,让这些人听听我父皇是怎么说的,本王看谁敢对我父皇不敬。” 皇表叔拿过那份圣旨,抹了抹眼泪,左右看看后,踩到一根估计是用来撞击宫门的大木头上,微哑着声音,一字一字地慢慢念出来:“升平十五年九月,楚妃在民间为朕生下一子,朕赐其名梦越,封楚王,交由金牌捕头楚正明养育,民间名为楚留非。待楚王成年,回归皇室,皇室须厚待楚王,保其一生平安,若有刻意为难楚王者,视如对朕大不敬。钦此。” 说完之后,皇表叔还高举圣旨,走下木头,拿过去给将领们过目。 全场鸦雀无声。 大半刻钟后,楚留非又看向林将军:“林将军,你们看了这么久,可能确定那份遗诏的真伪?” 一名将领跑过来,将那份遗诏递给林将军,并点了点头,表示他们认可这份遗诏的真实性。 林将军没有马上回答楚留非,而是将那份遗诏又认真看了一遍,遗诏盖的不仅有玉玺,还有先皇的私人印章,他对这两种印章都熟悉得很,即使有人具备通天之力,能偷到玉玺或伪造玉玺,也绝无可能偷到或伪造先皇的私人印章。 先皇下葬时,其私人印章已经陪葬,所以,这圣旨一定是先皇生前所拟草。 想到先皇生前对自己的知遇与栽培之恩,他嘘吁不已,冲楚留非道:“是先皇的遗诏无疑。” 楚留非淡笑:“那么,本王就请你当着太子、盛王、战王爷和各位宗亲的面,宣读这份遗诏。” 林将军跳下战马,走到前头,朗声念读:“我大翼国臣民听令,大翼国自升平三十九年起六十年内,帝位只传太子和嫡长子,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缘由废弃、推翻太子或嫡长子的继位资格,否则视同谋反叛国,军臣务必诛之。钦此。” 他念完以后,齐聚了数万人的皇宫广场一片死寂,就像现场其实没有任何人,连风都没有吹过似的。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复杂。 这道遗诏,明摆着就是压制盛王一家,保护现任太子顺利登基,并确保皇位能传给太子的嫡长子。 但遗诏半个字都没有提到盛王一家子,没有明示“若盛王起兵或逼宫,视同谋反叛国,诛之”之类的意思,想来也是先皇为了保护盛王,才换成“六十年之内只传太子和嫡长子”这种说法。 夏雨琳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份遗诏的内容,但现在听到遗诏被正式公开,心里还是很震撼。 别人不清楚内情,但她清楚得很,这份遗诏可是先皇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写好的,那时梦盛还是个青少年,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恐怕先皇那时就已经看出了梦盛的才能与野心,担心梦盛将来会为了皇权而诛杀手足,便暗中留下这份遗诏,以防万一。 当年,先皇交待夏墨清,将来他薨了之后,盛王若是设计除掉太子或试图攥位,就当众公开这道圣旨,避免手足相残的悲剧。 虽然先皇没有算到夏墨清比他早死,却算到了几十年以前的政变。 另外,先皇只限定了“六十年以内”,力图确保六十年以内不会发生流血政变,但六十年以后呢? !! 456 面具之后 从升平三十九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离限定的“六十年”还有四十多年的时间,四十多年以后,若无意外,梦盛和即将登基的现任太子梦衍应该都已经死掉了,而梦成应该已经成为了一个不错的皇帝,理应能与梦笙、梦圆等人抗衡,不至于需要祖宗保护——夏雨琳觉得先皇很可能就是这么谋划的。 依夏雨琳对太子的了解,虽然他能力较弱,也有心机和手段,但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她被夏素馨请去调查下毒谜案时,夏素馨借机陷害太子的宠妃,太子却还是给了这个宠妃一条生路,由此可见,太子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他当皇帝,也许没有太大的建树,但应该能维护皇室和政局的稳定——就跟刚死的现任皇帝差不多。 大翼建国不过五十余年,“稳定”应该还是最重要的。 先皇应该是把宝押在梦成身上了,因为,梦成才是这份遗诏的最大受益者。 梦成虽然是太子的嫡长子,也早早就受封世子,但母亲早早就去世了,也没有强大的母族保护,将来太子有了新的正妻或者庶出的弟弟背景强大,他的地位未必稳固,但这份遗诏,却能保证他只要活着,就能继承皇位。 梦成虽然还是个少年,但夏雨琳却觉得他的资质、潜能都在太子之上,不见得会输给梦笙和梦圆,至于他的人品,至少不像梦笙、梦圆那么狠,是会手下留情的那种,从当皇帝的角度来说,算是比较“明君”。 如果梦成能得到好的指点和辅助,将来也许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先皇赌的,可能就是这一步,先皇生前所做的这一切,可能都是为了将他推上皇位。 有战王爷、楚王这样的人物辅助,先皇的遗愿应该能实现吧? 在夏雨琳来来回回地思考这些的时候,城墙上的太子、战王爷,广场上的盛王爷、王公大臣和将领们也在思索着很多事情,所以,现场安静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终于,楚留非又力透纸背地说话了:“各位将军,时间不早了,你们该做出决断了。” 将领们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复杂。 他们确实是比较欣赏和看好盛王爷,但先皇之恩,他们终生难报,而且他们都已经兵临城下了,现在要做出决断……真的很微妙啊。 “慢着!”盛王爷冷声道,“楚留非,你口口声声说你是楚王,那为何不把面具摘下,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 他现在已经无法去否认先皇遗诏、圣旨、皇室令牌等物证的真实性了,只能想办法从楚留非的身上找出疑点和突破口。 楚留非冷笑,一手仍然持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另一只手则抬起来,握住面具一角。 咚——咚!咚咚咚!夏雨琳的心脏猛然狂跳起来。 他要揭开他的面具了咩?就要露出他的真面目了咩? 为什么她会这么紧张,总觉得会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为什么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楚留非的脸。 楚妃失踪了二十余年,绝大多数人对她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但她的儿子却突然出现,还是经过先皇承认的,而且还是“王”,地位不在盛王、战王爷之下,谁不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样的面容? 修长有力的大手,缓缓将面具拿下来。 夏雨琳看到了他的侧脸。 “师父?”在这种千军万马虎视眈眈的严肃场合,她还是惊得忘记了现在是什么环境,惊得大叫一声,活生生地从马背上跌下来。 跌得非常狼狈,非常难看,非常滑稽。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不应该,但很多人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这样的场面实在太搞笑了,特别是她跌下来以后还一脸搞不清状况的模样,不断摸着脑袋,像只迷路的小狗一样在战马间爬来爬去,找不到出路的样子。 原来非常肃杀沉重的氛围,居然因此而轻松了许多。 楚留非皱眉,盯着在一大票战马间爬来爬去的她,她要不要被他的帅弄得神智不清啊? 话说,她为什么叫的不是“好帅”,而是“师父”呢? 诡异!太诡异了!等他收拾完梦盛后再去问个清楚。 夏雨琳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丢脸,可她就是被他的脸给吓到了,吓到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不敢看他的脸啊…… 别问她为什么…… 她看到那张脸会失控,心跳失控,体温失控,眼神失控,呼吸失控,总之会样样都不对劲就是了…… 楚留非是很想跳下去捡她的,但眼前这种形势,由不得他儿女情长啊。 他顶着自以为超帅的脸庞,缓缓转头,看向众人,唇角一勾,似笑非笑:“你们都看清楚了,本王的年纪、长相可配当先皇与楚妃之子?” 众人都盯着他,连盛王都转头,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像、好像……”皇表叔仰头,喃喃,再次潸然泪下,“与先皇像了五六分,眉目与楚妃也有几分相似,年纪更是合适。我听先皇说,楚妃当年失踪时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你一定是先皇幼子无疑。” 他都这么说了,别人更不会跳出来反对了,毕竟,莫说那张脸长得与先皇相似,就连那股子霸气和狂气,也深得先皇遗风,这么多明显的证据,还有谁能反驳? “你说你早就与父皇相认了,为何父皇和你这么多年都不公开你的身份?父皇难道舍得自己的亲骨肉流落民间?”盛王还是不甘心,目光炯然,非得鸡蛋里挑骨头。 “这很难理解吗?”楚留非挑眉,“你稀罕王爷这个身份,我可不稀罕!再说了,我母亲怀我时受贼人谋害,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千辛万苦地生下了我,她能不担心我认祖归宗以后也被人谋害么?所以,我在民间过得逍遥快活,为何要急着认祖归宗?” 楚妃和清贵妃失踪的内情,这天下就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对外怎么编都行。 “说得倒是好听。”盛王冷笑,“那你为何今晚又跳出来,急着证明自己的身份?” “自然是为了遵从父皇的旨意!”楚留非大声道,“父皇终究是我的父亲,我长大后当然要去见他。他认了我,并把圣旨交给我,其中一份圣旨上说不管任何缘由都不能废弃太子,你今天晚上带兵前来逼迫太子退位,我岂能袖手旁观,当个不忠不孝之子?” !! 457 帅到不敢看 他说得这么义正辞严,梦盛还能怎么反驳? 至于那份遗诏的事情,天底下也只有几个人知道内情,他也是想怎么说都行。 “二皇兄,”他说完之后,又大声道,“父皇的圣旨就在这里,你要违背父皇的旨意,当个不忠不孝之子吗?” 谁敢支持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当皇帝? 现场又是一片死寂。 盛王还是不甘心:“楚妃已经失踪二十余年,你说楚妃是被贼人谋害的,那她究竟是被何人谋害?又是如何逃出来?又是如何生了你?你这么多年来又是怎么过的?” 楚留非似笑非笑:“二皇兄这么关心我,我很感动,你让这些兵退下去,我跟你进宫,跟四皇兄团聚以后,我再向两位兄长讲叙我的成长故事,如何?” 战王爷在几个兄弟中排行第四,就是他嘴里的四皇兄,另有一位从未露面的三皇兄早就死了。 盛王狠声道:“你虽有物证,却没有人证,而且你的说辞尚未得到印证,本王需要派人调查你所言是真是假。在调查清楚之前,你就暂且受点委屈,在屋里好好呆着吧!” 说罢,他也不管脖子上抵着剑,大声喝道:“来人,将楚留非带下去,待本王查清他所言是真是假后再作定夺。” 楚留非看向那些将军,目光如炬:“各位将军,你们听先皇的,还是听盛王的?” 先皇的圣旨里还有一条——务必善待楚王,保其一生平安。 如果这些将领决定背弃先皇,拥护盛王,那么,今晚上无论他做什么,都将爆发战争,血流成河。 不过他也不是好惹的主,如果这些将领决定背弃先皇,他拼上这条命,将盛王杀掉也值了。 扯了这么久,最最关键的节点来了。 所有人真是汗都不出来,紧紧盯着那些将领。 连夏雨琳也紧紧抓住骑自己来的那匹马的马鞍,心跳如擂——这次真不是为了楚留非那张脸,而是为了自己的命,如果这些将领决定要打,她立刻跳上马逃走,能来得及吗? 除了宫墙上的战王爷之外,在场的最高阶位的将领就是林将军了。 任何一个称职的将军,都不是优柔寡断、患得患失之辈,林将军也是如此。 他年近五十,老当益壮,威风凛凛,在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思考之后,他无论如何都得做出决断。 他跳下马,走到盛王跟前,拱了拱手,声如洪钟:“王爷,您我皆是先皇的臣子,身为臣子,服从君令,乃是本分。既然先皇有令,六十年之内不能废弃太子,臣不能抗命。” 夏雨琳长长松了一口气,她的生机看来大了一点。 林将军一开口,其他将领也纷纷走出来,齐齐跪在盛王面前:“王爷,先皇之命,不能不从,还请王爷收回成命。” 这么多人都表示服从先皇的命令,那些身为盛王嫡系的将领们也只得站出来,如法炮制,毕竟大势已去,他们再不表示服从先皇,拥护太子,太子登基以后,能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盛王微微眯眼,眼里透出狠厉暴虐的杀气来,这些东西,竟然阵前倒戈? 夏雨琳却隐隐心惊,盛王在京城和军中的影响力也太大了,不知甩了太子几条街,若不是先皇早早留了一手,今天晚上,绝对无人能阻止盛王逼宫称帝啊。 唉,就凭盛王的这种影响力,就算太子当了新皇帝,也还是不能把盛王如何的。 同样,就凭先皇人去传说在的影响力,盛王也拿新皇帝没有办法,真是完美的互相制衡,最高明的其实还是先皇。 楚留非看将军们果然选择了效忠先皇,笑笑,将剑收起来,跳下马背,游走于战马之间,很快站在夏雨琳的面前,低头看着她:“小夏,你这是在做什么?” 夏雨琳猛然对上他那张脸,吓得大叫一声,条件反射般地拿双手捂眼,尖叫:“你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跟我说话,也不要看着我!” 太恐怖了!她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长了一张那样的脸!那张脸出现得太突然,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啊! 即使离他摘下面具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没有准备好啊! 5555,那张脸会让她得心脏病的…… 楚留非:“……” 她为什么一副小白兔看到大灰狼的样子?他有像一个准备对弱女子用强的色狼么? 就算他觉得她这副样子很可爱,想干点什么花花草草的事情,但这里有几万当兵的看着,他能干得了什么? 他初次公开“王爷”的身份,她要这么过分地证明他其实是匹色狼王爷么? 众将士和众大臣和众皇亲:“……” 在这种事关国运民安的超重量级场合,这小姑娘要不要这样无视他们,这么无敌地抢他们的风头和主角光环啊? 楚留非左右看了一下,触上一大片探究和谴责的目光,脸庞也微微有点发红。 “咳,咳咳,”他低低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地道,“小夏,你先起来,我不会吃了你的。” 夏雨琳还是像儿童见到儿童不宜的场面似的,紧紧地捂着眼睛:“那你先、先把面具戴上……” 她在那张脸面前,暂时还是无法冷静。 楚留非觉得自尊心很受打击,难道他这么帅的脸,不是她喜欢的菜?虽然她是很特别的女子,但她的特别之处不会体现在她不喜欢他这张女人见女人爱的脸吧? 想是这么想,但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戴上面具,然后伸出手:“我戴了,可以起来了吧?” 夏雨琳将两根手指撑开一条缝,偷偷往上瞄,他真的已经戴上面具,虽然她还是不怎么敢看他,尤其不敢接触他的眼神,但好歹能正常呼吸了。 她缓缓站起来,紧紧地背靠着高头大马,一脸警戒:“你忙你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楚留非对此表示怀疑:“你真的没事?” 夏雨琳挤出生硬的笑容,摆手:“我没事,你忙,你忙哈。” 而后又看向四周那些表情诡异的大人物与军队,干笑:“呵呵,你们忙,继续忙,不用管我。” !! 458 一走了之 千军万马们没有说话,但都用眼神表示,你们在这里打情骂俏,我们能安心玩政变和谈判么? 夏雨琳也知道自己犯二,乖乖地缩起肩膀,靠在马兄身边,低头垂眼,什么都不敢说。 楚留非拍了拍她的肩膀,表示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然而看向盛王,懒洋洋地道:“二皇兄,你还要逼太子下台吗?” 梦盛冷着眼看他。 这会儿他已经将怒火压制了下来,将形势重新进行评估。 他自信能击溃太子,但是,他也很清楚父皇的余威仍在,他是无法跟父皇抗衡的,待父皇的余威消散之时,他恐怕已经老到无力坐上那把龙椅了。 明明龙椅与他只有一步之遥,转眼却成了天涯海角,父皇走了十几年,还是没有给他更上一步的机会。 思及此,他在心里叹息着,对父亲说不清是恨还是畏。 真不甘心啊!他抬头,看向城墙上的太子,他样样不输给梦衍、梦华父子,却一生屈居他们之下,这让他如何能释怀? 低头,看向伏跪在地上的一众将领和大臣、皇亲,这些人不支持他,他要如何攻下这皇宫? 良久之后,他面无表情地掉转马头:“既然父皇有旨,我不能不孝,一切都照父皇的意思办。不过,如若新帝昏庸无能,导致国衰民退,本王也绝不袖手旁观。” 而后,他就抿紧了唇,再也不说一句,也再不看其他人一眼。 密密匝匝的军队主动让开一条道,让他走出去,他的背影傲然而孤寂。 夏雨琳也说不清什么滋味了,这本是一个可以成为一代枭雄的人物,只是他上头有一个比他还枭雄的皇帝父亲,他这一生,翻不出他父亲的手心啊。 不过,他把他的野心放在造福百姓的身上不好吗,干嘛老想着结党营私和谋权攥位?这些人啊,就是信皇权不信百姓,她想同情,但不敢同情啊。 心情复杂的不止她一人。 数以万计的将士们觉得自己今晚就是来演戏的,气势磅礴地来到这里,逼得太子差点跳楼,却是光打雷不下雨,连滴血都没见,他们想回去,都觉得没脸回去。 盛王走远了,千军万马还是如石雕般站在原地。 啪!啪!啪啪啪!死寂之中,响起很不合时宜的掌声。 众人看去,楚留非已经跳到马背上,拍着手,看着众人,懒洋洋地道:“你们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没活干么?都回去,统统都回去。” 将士们面面相觑,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太子都没有发话,他们可以走吗?话说,太子会不会将他们给诛了九族啊? “楚王殿下,”林将军走过来,抱了抱拳,“今晚的事情乃是一场误会,还请殿下能帮咱们向太子殿下解释,以免军心不稳。” 今晚的事情,确实是他们理亏,但说句实话,军中将士大多不服太子,如若太子非要追究将士们的责任,说不定会引发军中动荡。 楚留非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就像哥们一样,笑道:“放心,太子殿下心胸宽广,海纳百川,你们个个都是国之栋梁,太子殿下一定不会为难你们。” 说罢,他抬头看向城墙,大声道:“太子殿下,本王说得可对?”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全城俱寂,他说话时无人出声,加上他的声音苍劲有力,太子听得清清楚楚。 太子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短短一夜,心情大起大落了多个回合,这会儿刚刚缓过气来,脑子还混沌着呢,听到楚留非的话,他下意识地看向战王爷,低声道:“小皇叔,你看这事……” 他虽然贵为太子,威望却并不高,遇到这样的事,他只能仰仗可以与盛王并肩的战王爷。 战王爷低声道:“太子殿下,既然盛王爷已经收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眼下还有皇上的后事和您的登基仪式要办,不宜节外生枝,尤其是军民,万不可乱。” 想到登基,想到可以当皇帝,太子就急着想结束一切,开始他的新生活,于是他心中涌起勇气和信心,上前几步,挥手,大声道:“只要各位忠君爱国,继续维护江山社稷平安,今晚的一切,本太子绝不追究。” 楚留非又大声问:“那么,大家可以回去了么?” 太子求之不得:“都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安静一些,切勿惊扰了百姓。” 城墙下万军齐呼:“喏——” 太子想了想,又道:“楚王和各位大臣、宗亲留下,本太子有事与你们相商。” 他这么说,就是承认了楚王的存在。 楚留非转头,对林将军等人挥了挥手,笑道:“已经五更了,各位一定也累了,赶紧回去吧。” 林将军感激地冲他抱了抱拳:“多谢楚王,末将告退。” 而后,他就传令收兵回营,带着部下离去。 这么多将士和官兵,要撤退个干净,可不是小事,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宫广场才算是勉强清空了。 “小夏——”楚留非东瞅西找,“你在哪里?” 刚才人多拥挤,他还要安抚那些皇室宗亲,顾不上去找夏雨琳,现在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终于有空找人了。 话说,人跑哪里去了? 还有,那匹马呢?难道是她骑着马跑了?她也算是解决危机,救了太子的功臣之一,他还想带她进宫,将她介绍给新皇帝,造成既定事实呢。 他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而皇宫大门已经打开,战王爷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入宫。 他没有办法,只得安排几名手下去确定夏雨琳的踪迹,然后跟战王爷进宫。 就这样,政变危机就此结束。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之后,全城解除了戒严,家家户户开门开窗,以前是怎么过的,现在还是怎么过的。 身为京城人士,京城的百姓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对于种种政治危机都习惯了,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干活就干活,该做生意就做生意,京城马上就恢复平日的繁荣,这场政变最终只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之一。 但夏雨琳的生活,却从那天晚上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459 疯流孕事 “唉——”夏雨琳萎靡无力地趴在石桌上,长长地叹了不知第几个气。 新皇登基,天下大赦,夏家因为倾向于支持原太子而成为新皇帝的亲信之一,得到了不少赏赐,整个夏家喜气洋洋,全京城也喜气洋洋,只有她终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葵园里的众人都很同情她,也比较关心她,但她自从上次失踪了几天,回到夏家后就一直是这样,怎么问都不说,怎么劝都没用,想请大夫给她看病吧,遭到了她的强烈拒绝与警告,他们出于对她的极大的信任,就懒得再理,呃,再劝她了。 一只小白兔出现在夏雨琳的面前。 夏雨琳微微张大眼皮子,哦,原来是一只用面团捏成的小白兔,捏得栩栩如生,很是可爱,但她木有心情欣赏啊啊啊。 “十一十一,小白兔是不是很可爱?”肉肉那张愈发精致漂亮的脸蛋,出现在小白兔后面,笑得十分可爱,“肉肉请人捏的哦,送给你了,你笑一个好不好?” 夏雨琳不忍心让他难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呵呵,谢谢肉肉……” “哇——”肉肉吓了一跳,笑脸变成担心的脸,“十一,你是不是病了?病了就去看大夫好不好?往药里放多多的糖,就不苦了。” “没事。”夏雨琳继续笑得一脸苦相,“天气太热,十一中暑而已,过一阵子就好了。” “喔,那肉肉给你吃冰镇西瓜哦。”肉肉立刻跑进屋里去拿冰镇西瓜。 屋里,入娣一边切水果一边嘀咕:“小姐到底怎么了?听人说那天晚上她一直跟楚王在一起,还跟楚王亲亲我我的,她不会跟楚王真的好上了吧?茶不思饭不香的,不会要生孩子了吧……” 那天,夏雨琳被梦成劫走之后,梦成跟夏家说请她过去小住几天,葵园的人不明就里,以为她真的只是去太子府住几天。 而盛王逼宫那天晚上,夏雨琳跟楚留非在千军万马面前的那一番“表演”,成为这个超级扣人心弦的政变故事里的重要片段,跟楚王横空出世的故事一般,为京城津津乐道。 没过一天,她的身份就被好事之人扒出来,于是再次名动京城,连葵园都知道她跟楚王,也就是以前的楚留非关系非同一般了。 她跟楚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所有人都想知道,所有人都在猜测。 入娣也忍不住瞎猜。 她说这样一番话,只是随口唠叨,顺便表达她心中的期待,哪料到肉肉好死不死地走过来,听到了这话。 笃。肉肉手中的小白兔面点掉到地上,整个人大惊失色。 生、生孩子?十一要生孩子?他呆了一下后,尖叫一声,疯了一样地跑出来,冲到夏雨琳面前,惊惶失措地道:“十一十一,你肚子里是不是有小娃娃了?你是不是准备生娃娃了?” 他叫得很大声,内容又这么惊爆,屋里屋外正在忙着的人全都听到,并被吓到了。 葵园瞬间超级安静,只有肉肉和夏雨琳的声音。 夏雨琳莫名其妙地抬头,没什么精神地道:“谁说我肚子里有娃娃了?” 肉肉的脑子突然就灵光了,尖叫:“可是你不爱吃饭,整天都不开心,还喜欢吃酸的,就跟马大婶生孩子的时候一样!十一你怎么可以偷偷生孩子呢?他们说要成亲了才能生孩子,可你还没有成亲,也没有跟男人睡一起……啊,肉肉跟你睡过,是不是这样就有了孩子?” 夏雨琳双手捧着脑袋,觉得头好痛。 她心情郁闷,当然就没有心情吃饭,现在天气这么热,她喜欢吃酸的很正常,这跟怀孕有什么关系? 至于她跟肉肉睡一张床的事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肉肉这脑袋瓜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啊?难道他吃了这么多,只管长肉,不管长智商? 她很想跟肉肉解释,拨乱反正,但是,她现在头很疼,没有心情跟他解释。 于是她无力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往屋里走:“我很累,我要睡午觉,你们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 她哪里知道,她因为懒得解释,却给葵园众人造成了“无法解释”的效果。 葵园内外的一票人跑过来,震惊地看着她的背影,难道,传说是真的? 小姐真的跟楚王关系暧昧,楚王还放言非她不娶,两人已经暗渡陈仓了不成? 那天晚上,就是盛王逼宫的那天晚上,很多很多的人都看到小姐和楚王共乘一骑,小姐还紧紧地抱住楚王的腰,将脸埋在楚王的后背上,两人还当众打情骂俏,夫妻都没有他们这么亲热的——大半夜的,他们从何而来?他们去皇宫广场之前做了什么?小姐几天没回来,是不是都跟楚王在一起? 听说楚王风流,私生活很不检点,难道小姐真的、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原本,小姐也不是什么被男人亲了一下就要去跳河的女人,而楚王如此英俊出众,两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在夏雨琳关门大睡的时候,葵园里的人已经想了很多,多得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特别是肉肉,被夏雨琳的态度给吓到了,真的以为夏雨琳肚子里有娃娃了,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太震撼,他半天没冷静下来,抱着猫猫跑来跑去,边跑边尖叫:“怎么办怎么办?十一的肚子里有娃娃了,很小很小的娃娃哦……” 夏家人多嘴杂,因为夏雨琳跟楚王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导致她又成为夏家的焦点人物,许多人都在暗中盯着葵园的动静,肉肉尖叫来尖叫去,没过多久,整个夏家都知道十一小姐怀了孩子。 联想到她与楚王的流言,众人自然会想到,她该不会是怀了楚王的孩子吧? 她若怀了楚王的孩子,这可是天大的事情啊! 不管众夏家女眷们心里爽不爽,但这对夏家来说,绝对是好事! 时值多事之夏,老太太这阵子非常关心夏家和京城的一举一动,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哪里还坐得住?立刻召集了夏夫人、大少奶奶等一众主要家庭成员,颤巍巍地往葵园走去。 !! 460 楚王的相好 她结婚了。 举办的是老式婚礼。她凤冠霞帔,披着红盖头,坐在床边,等着新郎到来。 新郎笔直的大长腿出现在红盖头下,紧接着,她头上的红盖头被掀开了,“宝贝——”,新郎用温柔得腻人的声音说。 她抬头一看,师父那张帅气冲天,霸气侧漏,亦正亦邪,让人又爱又恨的脸庞近得跟天一样,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将她紧紧包裹…… “啊——”她吓得尖叫一声,迅速坐起来,抱着肩膀发抖。 那是师父哎!她只能仰着头看,在心里默默崇拜的英俊无敌的师父,她怎么可能跟师父成亲,呃,结婚? 只是想到,就觉得是对师父的不敬,是对师徒关系的亵渎哎…… 但是,为什么她的脸庞这么热?双手捂上脸颊,哇,好烫啊,拿过镜子一看,双颊通红,眼神迷蒙,就跟春天的猫一样……刚才在梦里,她差点就跟师父做了圈圈叉叉的事情。 太恐怖了……她赶紧拍打自己的脸颊,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因为她的尖叫而强行破门而入的一群人,就看到了她不断打自己脸的模样,不禁大骇,越是觉得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身体?”夏老太太简直要晕过去了,老迈的双腿加速走过去,“快快,快阻止这孩子。” 两个嬷嬷冲过去,一左一右地抓住夏雨琳的手。 夏雨琳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众人:“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梦越美妙,现实越是悲惨,她刚才做了超级美妙的梦,结果,一睁开就看到一群女妖怪。 除了夏老太太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悦,其他女眷没一个高兴的,来是来了,但一个个都冷着脸,不说话。 为什么这女人的命这么好呢?前头先是战王爷急着娶她,她现在又跟楚王关系非凡,说不定还怀了楚王的孩子,这天下的好事都让她一人占了,这让她们怎么淡定啊? 夏老太太仔细打量夏雨琳,唔,一阵子不见,这丫头的身段是丰腴了一些,说不定真的有喜了。 若是让夏雨琳看到她脑子在想什么,一定大呼冤枉,她纯粹只是吃多了变胖好不好? 夏老太太坐下来,难得的慈眉善目跟她的脸庞相冲,令她的表情显然很是奇怪,把夏雨琳惊得心里毛毛的。 “葵丫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瞒着家里呢?”夏老太太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很吓人。 夏雨琳莫名其妙:“我瞒你们什么事了?” 她瞒夏家的事情多着呢,老妖婆指的是哪一件? “就是你跟楚王的事情哪。”夏老太太笑道,“你与楚王两情相悦,这是好事哪。你跟奶奶说说,楚王现在是哪般态度,家里也好跟他打商量。” “你说什么?”夏雨琳炸毛,整个人一蹦三丈高,“什么两情相悦?我不认识楚王!坚决不认识!你们不用跟他商量任何事情!” 老妖婆的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是在怀疑她的节操啊。 她越是这么激动,越是让众女眷觉得她心里有鬼,心道传言八成是真的了。 “你这孩子,知道不好意思了?”夏老太太笑吟吟,“你跟楚王的事情,全城都知道了,家里一定会成全你,你就莫要害羞了。现在,奶奶要你一句准话。” 说着,她把嘴凑近夏雨琳的耳朵,低低地问:“你肚里是不是有了楚王的骨血?” 夏雨琳的眼睛瞬间圆得胜过牛眼。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老妖婆,她在她们的眼里是这么没节操、没眼光、没品味的存在么? 因为太震惊,她一下子忘了说话,导致夏老太太和众人以为她是默认,于是,一众女眷露出又妒忌又鄙视的表情,暗道,果然是水性杨花的贱人,跟战王爷还没断呢,就跟楚王暗结珠胎,简直跟青楼女子有得一比了。 夏老太太却挺满意的,不管怎么说,葵丫头有了楚王的孩子,凭夏家的地位,楚王赖不了,当个妾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夏家因此又多了一个王爷女婿,太好了。 “葵丫头,你放心,奶奶立刻派人去跟楚王说,绝对不会让你委屈……” “我没有怀孕!”夏雨琳终于清醒过来,盯着老妖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我只是经期不调,心情不好,绝对没有怀孕!你们马上去叫大夫来看个究竟,不要胡说!” 她一点都不想向这些三姑六婆解释她的事情,但是,不解释没办法。 夏老太太见她说得这么严肃,心里也迟疑不定,转头:“你们快叫大夫来。” 夏夫人终于可以说话了:“我担心葵儿的身体,早就让人请大夫来了。大夫,快为十一小姐把脉,看她究竟怀孕没有。” 大夫立刻走过来,给夏雨琳诊断。 没过一会儿,他就用非常肯定的口气道:“十一小姐并没有身孕。” 众人面面相觑,露出幸灾乐祸的表现来,夏雨琳完全不明白她们幸什么灾又乐什么祸。 夏老太太遗憾不已,接着又问了夏雨琳很多跟楚留非有关的问题,夏雨琳一口咬定她不认识楚王,死不承认政变那夜跟楚王在一起的女人是她。 终于,夏老太太问不出什么内幕来,一脸不悦地走了。 夏雨琳往后一倒,拉过薄被擦脸上的汗,好累,实在是太累了,希望这场乌龙不会酿成漫天流言才好。 然而,虽然已经有大夫证明她没有怀孕,但她怀孕的消息在那之前就已经传出了夏府,接着传遍了落云镇,再接着传遍了全京城。 全京城都知道她怀了楚王的孩子,加上她之前就已经在坊间留下了诸多神奇且黑白皆有的传闻,这一回的消息,令她再次名声大噪。 楚王这样的大人物,会不知道? 夏雨琳一天到晚躲在葵园里,完全不知道外头的流言已经传得面目全非了,更要命的是,她没有怀孕的消息居然没有传出去,或者说还没有传出落云镇就已经被坊间选择性地忽略了。 楚王的经历,完全符合那个很有娱乐性的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个皇子因为受到宫廷迫害而流落民间,长大以后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为自己和母亲洗清了冤屈,恢复高贵的身份……”,深得百姓喜欢,眼下可是宫里宫外、街坊民间的大红人,任何与他有关的内幕都会爆红。 !! 461 王来了 楚王与原本就极富争议的夏家十一小姐传出这样的故事,无数好事之人开始添油加醋,胡编乱造他们的感情纠葛,连“楚王被人迫害,一身是伤,连夜闯进十一小姐闺房,幸得十一小姐相救……”这种老梗的版本都出现了,幸好夏雨琳没听到,否则一定会吐血。 她没听到,但葵园里的人听到了。 他们听到以后,没敢马上告诉夏雨琳和肉肉,而是躲到角落里,抱团八卦。 肉肉看到他们凑在一起,头朝里,屁股朝外,直觉认为他们在偷吃东西,便轻手轻脚地靠近,然后就听到了他们说:“听说楚王跟皇上吵得很凶,说非要迎娶十一小姐,否则就自除爵位,当一个平民……” “没想到楚王这么喜欢十一小姐,两人若是能成亲,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还听说,楚王马上就要上门提亲了……” 肉肉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尖叫起来:“啊——楚王来了,楚王要抢走十一了,楚王是坏蛋——” 正躺在床上挺尸的夏雨琳吓得从床上掉下来。 楚留非要来了?太可怕了!她不要见他! 她顾不得脑袋被摔出包包来,手脚并用地爬到窗边,推开窗子,七手八脚地爬上去,跳出去,钻到院子里的角落,接着爬上梅树,攀墙出去。 所有人都被肉肉吸引走了注意力,完全没发现她鬼鬼祟祟地爬墙跑了。 赶紧跑!跑得远远的,让楚留非找不到她才行!话说她该往哪里跑呢?楚留非这厮精明得很,她能逃得掉吗? 她像丧家之犬,在草丛花丛树丛里钻来钻去,惶惶然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应该逃出夏家,在外头躲避一阵子?嗯,这样比较保险,于是她鬼鬼祟祟地朝后院围墙潜进。 钻了一会儿,前头忽然传来一大群苍蝇围着米共“嗡嗡”乱叫的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她偷偷靠近,趴在草丛之后,悄悄把草丛拨开一条缝,看过去。 果然是苍蝇围着米共转啊!夏家的一大票小姐丫环们围着一个男人,就像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男人那般卖弄风情,就差没有扑上去将男人剥光了。 嘁,光天化日,原形毕露,什么名门千金,什么不输给普通人家小姐的大户丫环,不过就是一群想男人想疯了的寂寞女狼,真是污她的眼。 她刚想马上离开,就听到一个很嗲很嗲的女声叫:“楚王爷,您长得高,帮奴家摘那朵花好不好?她们都说奴家脸红的时候,最像这种花……” 楚、楚王爷?楚留非?夏雨琳像着了魔一样,盯着苍蝇中的那坨,呃,男人。 那男人长得确实很高,鹤立鸡群一般,即使那些女人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也无法遮掩他的风华。 他转头一瞥,夏雨琳看到了他那张脸,几乎都要窒息了,呆呆地看着不动。 怎么一阵子不见,感觉那张脸更帅了呢?话说,他为什么不戴面具了?这绝壁是违规啊! 那男人确实是楚留非。 本来,肉肉听风就是雨,胡乱嚷嚷他来了,但没想到,楚留非真的在这个时候上门了,当然,他是来找夏雨琳的,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没有偷偷摸摸跑进来的道理,就从大门进来了,结果,走到后花园时就被一票闻讯而来的女人给包围了。 这些女人,一个个都青春年少,娇滴滴的,又是小夏家里的人,他不能像凶神恶煞一般将她们踢飞对不对?只得一边敷衍她们,一边寻找出路。 面对小女孩的请求,他踮脚,长手一伸,就将高枝上的那朵花给摘了下来,递给那个小美人。 小美人将那朵花别在胸前,含羞带怯地道:“王爷,您看药儿的肌肤配这朵花可好?” 她的衣领开得相当低,露出胸口那白皙的肌肤来,楚留非的目光从她胸前划过,笑得有点坏坏的:“很好,好极了。” 其他女人立刻向这个小美人学习,纷纷道:“王爷,您也帮奴家摘花可好……” 楚留非没有办法:“好好,本王都答应你们。” 夏雨琳不断抽嘴角,喵的,这厮的节操往哪里去了?当了王就了不起啊?来她家里勾搭花花草草,真是不要脸! 看来,他当了王爷之后就准备饱暖思那啥啥的,娶一大堆莺莺燕燕回家了,真是庸俗之至! 这种男人也就那张脸跟她师父有点像而已,其它的跟她师父没半点相似……好吧,她师父其实也很风流,绯闻女友也很多。 “天下男人一般黑……”她低低地咒骂着。 咦,有什么东西在搔她的脑袋? 她转头一看,对上两颗小小的、邪恶的、又有点无辜的绿豆眼。 眨眼,再眨下眼,妈吖,竟然是一只老鼠! “啊——”她吓得尖叫一声,跳起来,转身狂奔。 太恶心了!尼玛的太恶心了!她要吐了!要做一辈子的噩梦了! 她叫得还挺大声的,但远远比不上那群女人的叽喳声,所以,没有人发现她的动静——除了楚留非。 楚留非若是连这点耳力都没有,早死了一百遍了。 他的目光敏锐如鹰,射向夏雨琳刚才趴过的那片草丛,刚才那里是不是有个女人发出一声尖叫?那个声音,似乎有点像小夏的。 想到小夏,他立刻对眼前这一众庸脂俗粉没了兴趣。 眼珠子转了一圈,他邪邪地笑,伸手一指:“看,那里有一条毛毛虫。” 众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树枝上横爬着一条黑油油、毛茸茸、肥嘟嘟的虫子,虫子一伸一缩着前面,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呕——”立刻有人捂嘴,不适地干呕起来。 众女纷纷后退,觉得全身不舒服。 “哎呀,王爷,这里太脏了,咱们去亭子里坐坐可好?奴家泡的……” 转头四顾,哪里还有楚王的身影? 楚留非步若流星,没一会儿就抵达葵园,先问后找,没人知道小夏在哪里。 “楚留非——”肉肉一看到他,眼睛就红了,指着他尖叫,“十一是我的!你不可以跟肉肉抢!十一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肉肉的,跟你没有关系!” 楚留非懒得理他:“小屁孩一边吃奶去。” 肉肉的粉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又看不起肉肉,肉肉要打倒你!” 于是他抄起手边的一切东西,朝楚留非砸去。 楚留非纵身,已经跑到了屋外,接着跑到葵园外头,摸着下巴想了想后,往院墙的方向奔去。 直觉告诉他,小夏很可能会想逃。 为什么要逃?情调呗,面子呗。 !! 462 意乱情迷 终于跑到墙角下。 夏雨琳低头瞅了瞅,哦,她穿着裙子,实在不好爬这么高的墙啊,不过没关系,这道墙阻止不了她甩掉冒牌货的意志。 搬来一块石头,搭在一块大石头上,然后她先踩到大石头上,再踩到第二层石头上,接着踮脚,伸长手攀住墙头,就像做引体向上一般,努力收腹和收脚,往上爬。 眼看就要爬到墙头上了。 偏偏有一个很煞风景的声音传进她耳里。 “喂,露大腿了,再爬就露屁股了,啧啧,这腿又白又滑又嫩,真想摸一摸——” 谁在这里?她大惊失色,转头,就看到楚留非好整以暇地站在墙下,一手抱胸,一手抚着下巴,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腿看。 她低头一看,因为双腿蹬得太厉害,加上有风吹过,裙摆都被掀起来了。 就算是火热夏季,古代女人也习惯在裙子里再穿一条裤子,她当然不会接受这种习惯,裙子里可没穿长裤,于是现在,她一又美丽的大长腿露出来了。 哇!色狼!超级大色狼!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捂屁股,忘了自己正攀在墙头上。 于是,她双手一松,整个人就从墙头上掉了下来。 “啊——”她惨叫,闭上眼睛。 这夏家的后墙砌得相当高,目测将近四米,下头还有石头垫着,她要惨了…… 她马上就停止了下坠。 落在什么东西之上。 没有想象中的头破血流和疼痛散架。 感觉不太妙啊……她偷偷地睁开一只眼睛,触到一双带笑的、亮亮的、带电的眼睛,还有坏坏的笑容。 “啊——”她大叫一声,像见鬼一样挣扎起来。 “喂,你这是嫌弃我长得丑吗?”楚留非双手横抱着她,眉头拧得像山沟,“你好好看我这张脸,这眼睛,这眉毛,这鼻子,这唇,这脸形,哪点长得丑?你若是患了眼疾,我这就带你去看眼科大夫。” 说着,他还把他那张脸往她的眼前凑。 好清晰!看得好清晰!夏雨琳没法呼吸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 真的好像……就像师父站在她面前一样,连每一根眉毛都透着邪魅诱惑的气息,她道行太浅,实在是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啊。 楚留非的脸已经快贴上她的脸,温热的气息拂到她脸上,害她的脸火烧火燎的,心脏也快要蹦出胸口了。 “放、放我下来……”才说了几个字,夏雨琳就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她的声音怎么跟春天的猫一样喵喵喵的,真是难为情死了,而且这厮明显是情场老手,一定看出她的不对劲,感觉她要晚节不保了…… 果然,楚留非微微眯眼,眼里射向她的电流瞬间提高了几百万伏,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呵呵——”他邪邪地低笑着,双唇贴着她的唇,刻意地呵气,声音低沉性感,“原来你不是觉得我这张脸丑,而是觉得我这张脸太帅,帅到你无法直视,对吧?” 夏雨琳:“……” 才木有这种事……她无比强烈地想要否认,然后喉咙又干又哑,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甚至,她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了,谁叫她对这样的颜没有抵抗力呢…… 楚留非若是放过这样的机会,那就不是像样的男人了! 迅速,他的唇压在夏雨琳的唇上,趁着她意乱情迷的空缝,有滋有味地享受起来。 瞬间,夏雨琳脑子里“轰”的一声,全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天地一片混沌,就跟世界末日来临似的一切都要化成灰了…… 没法思考,没法呼吸,真的要死了…… 咚!什么东西砸在她头上,接着砸在楚留非头上,再接着是一道煞风景的“喵喵喵”声。 夏雨琳的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隐隐知道自己要完了,不能再这样下去。 但是,楚留非是什么人,岂会给她喘息和逃跑的时间,立刻加强火力,以舌为武器,攻城略地,打算将她彻底征服。 “来人啊——”头上有声音尖叫,“有两个人在这里亲嘴,想看的快来,免费观赏——” 听到这样的声音,任是楚留非的心理素质再好,也没有心情再亲热下去了。 他的脑袋终于从夏雨琳的脸上移开,两眼眯成两把匕首,杀气腾腾地扫向罪魁祸首。 旁边的树干上,站着一只绿眼黑猫,黑猫仰着脖子,挑衅地看着他。 接到他的眼神的那一刻,饶是黑猫再傲娇,也吓得缩了缩脖子,抿上嘴,往树梢深处窜去,还不住低声叨咕:“盯着本公子干嘛?明明就是你不对好吧?光天化日,自家后院,尚未订亲,就亲来亲去,成何体统……” 楚留非恨恨地收回目光,准备继续。 但是,夏雨琳已经回过神来,冲着楚留非的背后大叫一声:“夏木蓝——” 楚留非下意识地回头。 他谁都不怕,但那个女人来了的话,八成会对他死缠烂打。 夏雨琳趁这个机会推开他,跳下地面,后退数步,拿双手捂嘴。 完了!她的双唇和口腔受到严重污染,被迫吸入大量毒气和毒液,估计治不好了…… 楚留非看到后面什么都没有,知道中了她的计,收回脑袋,又看到了她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什么表情?怕我用过了不负责?好吧,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谈成亲的事情。你说吧,你想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洞房?什么时候生孩子?想生多少个孩子?唔,孩子不可以生太早,洞房不可以太晚……” 夏雨琳用双手把嘴和双颊给捂住了,露出来的眼睛可谓是怒目圆睁,灿亮逼人。 他自顾自说什么呢?她有说要嫁给他和给他生孩子吗?他以为她是什么女人啊,被男人抱一下亲一下就非对方不嫁?呸,想得美! 但她没有马上表态,而是趁他滔滔不绝、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做深呼吸,努力调整情绪。 待他终于说完之后,她放出嘴巴,大声道:“我干嘛要嫁你?嫁给你之后我就不能左拥右抱,享受齐人之福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 463 听妻的话 “左拥右抱?”楚留非听了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指指自己的鼻子,“你有我这种超级帅气的男人,还看得上其他男人?小夏,你是不是最近过得太安逸,眼光变差了?” “呸!”夏雨琳跳脚,“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舍微、战王爷哪个比你差了?要排队你也要排在他们之后。” “哈,你若是对他们有意思,还轮得到刚才让我亲?”楚留非一脸狂拽,“你拒绝了他们,分明就是在等我嘛。我都送上门来了,你就不要那么矫情地接受了吧,我都迫不及待要跟你入洞房……” “你去死吧——”夏雨琳气得发晕,终于不再被他那张脸给祸害了,骂道,“出门左拐是青楼,不送!” 她转身就要跑。 楚留非就要去追。 但刚才夏公子的尖叫声引来了一大批人,这批人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两人给包围住了。 两人没办法离开。 “哟,十一小姐刚才在这里干嘛呢,难道又等不及成亲,想在这里亲热不成?” “瞧她那张脸,一看就是享受过男人的,真是有够贱的,光天化日就熬不住了……” “难怪经常夜不归宿,原来是在家里没有男人陪,要出去消火……” 夏雨琳听得嘴角直抽,这些人是不是拿狗屎刷牙啊,嘴巴这么臭,还名门女眷呢,她呸! 楚留非对这种流言的忍耐性是很强的。 他大手搂住夏雨琳的肩膀,一脸狂傲:“本王长得如此英俊逼人,小夏又这么美丽迷人,自然是互相吸引,爱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日夜粘在一起,累死都不分开!你们也许一生都不会拥有这样的运气,自然对小夏羡慕妒忌之至,从而恶语中伤,本王对此能理解,但绝对不能原谅!从现在开始,谁再敢嘲笑辱骂小夏,就是欺辱楚王妃,本王绝不轻饶!” 说着说着,他的身上就散发出杀气来,目光如刀光剑影,一一从旁观者身上划过去。 众人只觉得脖子上凉嗖嗖的,他的眼睛是不是会发射飞刀杀人啊? 一时间,众人都吓得噤言,再不敢说一句风凉话了。 这时,夏老太太拖着颤巍巍的身体过来了:“王爷,既然您跟老身的宝贝孙女儿如何亲近,老身就斗胆问您一句,您可会对葵丫头负责?” 楚王一进门,就有人跑来通报她了,她立刻走出院子,循着动静来找楚王。 楚王的功绩与名声虽然与战王爷还有一定差距,但胜在年轻啊,而且因为皇室亏欠其太多的缘故,他现在可受宠着呢,能将这样的男人收为夏家女婿,机会千载难逢啊。 楚留非哈哈大笑:“你今天来不就是来向小夏求亲的嘛。” 夏老太太很满足:“那就请王爷到老身屋里一坐,好好讨论这桩婚事如何?” 夏雨琳冷眼旁观他们的表演,她的婚事她作主,她没有点头的事情,就算皇帝干涉,她也不从,她跟夏家抗争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屈服过?老妖婆到现在还以为可以控制她,真是可笑! 如果楚留非的脑子跟老妖婆一个水平,那还真是空有其表了。 “老夫人,”楚留非对夏老太太还算客气,“在咱们讨论成亲的细节之前,本王得问过小夏的意见。娶妻,就得要妻开心满意,没经过妻同意就把她强行娶回家里,她还不得怨我一辈子?这样的后果太严重,本王可担待不起。” 夏老太太在又听到了这种论调,怏怏不乐了:“自古婚姻皆是父母作主,哪里有自个……” 楚留非微微眯眼,脸上没有笑容:“老太太要给本王的婚姻作主吗?” 夏老太太心头一凛,赶紧行半膝礼:“老身一时失言,请王爷恕罪。” 王爷的婚事只有皇上与皇后能作主,她哪里敢对王爷的婚事指指点点? “那就没事了,你们都散去了,我跟小夏还有正事要谈。”楚留非扫向众人,威严下令。 众人再不敢围观和多言,纷纷作鸟兽散。 “小夏——”楚留非转身看向夏雨琳,微笑,“咱们继续谈什么时候成亲吧。” 夏雨琳背着手,板着脸,往葵园走去。 “你做什么板着一张脸?”楚留非跟在她身后,“我有哪点不好?你说,我改。” “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我的同意,不可以摘下面具。”她面对那张脸就冷静不下来。 “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惜吗?” “你听还是不听?” “听——”楚留非拉长声音,从怀里掏出面具戴上,“你说什么我都听,谁叫你是我妻呢。让妻开心,夫之天职嘛。” 夏雨琳走在前头,加快脚步,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却冷着声道:“你就胡扯吧,反正我不怕流言。” “我一言九鼎,从不胡扯。” “呸!” 太阳西沉,将他的影子往前推,夏雨琳就踩在他的影子上,明明她走在前头,为什么他的影子却比她的影子在前呢? 话说回来,明明就是同样的人,同样的油腔滑调,为什么他当了王爷之后,整个人似乎就变得高贵威风了呢? 他明明也就是衣服变好一点罢了,其他的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还有,虽然她不想见到他,但他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她? 政变那夜之后,先皇(第二任皇帝)的葬礼办了七天,而后新皇的登基仪式办了五天,接着楚王的回家和就职仪式又办了三天,就算再给他三四天的时间熟悉环境和新工作,最多二十天也该忙完了,为什么将近一个月了才来找她? 呸,这厮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其实一点诚意都没有! 她才不会轻易让他得逞咧! 延长试用期,呃,观察期,观察清楚后再试用,转正?以后再说。 “爱妻,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以后不许对我动手动脚,要不然跟你一刀两断。” “你确定?我不对你动手动脚了,你岂不是自尊心很受伤?外加寂寞难耐?” 夏雨琳狠狠瞪他几眼后,弯腰脱下鞋子,扬手就打:“下一条是打不还手!你还手试试!” “我不还手,我跑成了吧?”楚留非跑,“你何必这么含蓄?你到处告诉别人你怀了我的孩子,不就是想我早点娶你吗……” “啊——我没有说过!我要杀了你——” !! 464 妻妾争锋 两人在花园里追打吵闹,夏雨琳认为她是在生气地收拾楚留非,但在夏家人的眼里,他们根本就是蔑视礼法,当众**,不知廉耻。 没有人发现,一双眼睛隐在花间,看着他们,唇边的淡笑如初冬的阴天:她的运气真好,夏家的诅咒在她的身上完全不起作用,不过,她确实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值得拥有今天的一切,他就暂且认可她吧! 不过,其他的夏家人休想好过! 即使这次夏家押对了宝,保住了恩宠,也不代表夏家的人可以高枕无忧。 新的波澜,即将掀起。 就在夏家将注意力放在夏雨琳与楚王的“好事”之上时,另外两个处于夏家后宅核心的女人,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那天,玉奴挺着个不大不小的肚子,带着一群丫环和小厮在花园里散步。 散着散着,就散到了狗窝的附近。 夏之瑜喜欢养狗,从小就养了不少狗,他接手夏家的生意后,手中能用的钱多了,更是买了许多大狗和猛狗养在家里,对它们比对下人还好。 这些大狗住的都是专门建造的狗屋和狗圈,有专人看管,每天固定时间还会带这些大狗出来遛圈儿,这个时候,就到了这些大狗溜达的时候。 夏家很大,养狗的地方也算偏僻,一般人不会轻易往这边走来。 但玉奴年轻,进夏家的时间也不长,对豪门人家的新鲜期还未过去,最喜欢到处跑,狗屋这里她还没来过,就逛着不走了。 “小夫人,这里养了不少狗,咱们还是离这里远点吧?”丫环劝她。 “狗?”玉奴的眼睛亮了,“我最喜欢狗了,哪里有狗?我要玩狗。” “小夫人,您怀有身孕,还是远离狗儿比较好吧?而且这里的狗都是大……” 丫环还没有说完,玉奴就兴奋地小跑起来:“啊,我听到狗叫了!狗在那边,我要去看!” “小夫人,您小心,千万别跑……” 然而玉奴已经跑到了狗屋前面。 狗屋门前,几个小厮正在打开门栏,准备牵狗出去溜达,那些狗都挤在栏前,又吠又跳,迫不及待地想冲出去撒欢。 玉奴看到这些高大凶猛的狗,立刻皱眉,厌恶地道:“怎么一只只都这么凶?一点都不可爱,枉费我这么开心地跑过来。” 说着,她冲那些狗挤眉弄眼,做出一副副挑衅的样儿来。 这一下可闯了祸!这些狗都是夏之瑜的宝贝,一个个被当成大爷一样侍候的,哪里能忍受一个陌生女人挑衅它们? 于是众狗齐齐盯向她,露出血盆大口和森森白牙,冲着她狂吠不止。 玉奴也是被夏老头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过惯了贵妇人的生活,哪里能忍受得了一群畜牲对她咆哮? 当下捡起几颗石头就砸过去,骂道:“区区畜牲也敢对本夫人吼叫?真是不要命了。看本夫人打死你们!” 石头飞过去,正好砸中几只狗。 狗怒了。 狗对于陌生人是极为敏感防备的,陌生人若是主动挑衅它们,它们一定会发起攻击。 此时,门栏正好被打开了一道缝,一只大狗力大,猛然从门缝里冲出去,小厮猝不及防,没能拦住它,它就冲到玉奴的跟前,一口咬上玉奴的衣角。 这狗几乎有半人高,被养得皮光膘肥,称得上是狗中硬汉,但对女人来说,却是很吓人啊。 玉奴尖叫着,转身就想跑。 那狗就趁机撞在她身上,将她给撞倒在地。 她身边的丫环和小厮们也被狗吓了一吓,没敢去对付那条狗,只是在一边跳脚和尖叫。 负责照料狗的小厮一看事情不好,赶紧冲过来,抓住系住那狗脖子上的绳子,拼命将它往后面扯,才算是将它扯远了。 尖叫,狗叫,吵成一团。 看到狗被扯走了,丫环们才记得去扶玉奴,然而玉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不对劲。 丫环定睛一看,惊得魂飞魄散:“血——小夫人出血了……” 众人看过去,全都吓得面如土色,身如筛糠。 玉奴脸色苍白,双手抱着肚子,裙子上染着血,一看就是胎儿出事了,搞不好会流产啊。 现场死寂了片刻之后,是更大的尖叫。 “快抬小夫人回去……” “你们马上去找大夫来……” 一阵忙乱之后,玉奴终于醒了,因为她年轻,体质不错,大夫高明,她这一胎受到刺激,但还是保住了。 她醒过来之后,喝了两碗补汤,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些狗被杀绝了么?” 丫环小心翼翼地道:“没、没呢,那些狗是三少爷的宠物,夫人说畜牲不懂事,不能跟畜牲计较……” 玉奴气得将手中的碗砸到地上,柳眉倒竖:“那我这次被欺负,就算了吗?” “夫人说,以后在狗屋附近加块牌子,就写‘养狗重地,闲人勿近’,再让小厮们看紧那些狗就行了……” “我区区的夏府夫人,还怀了夏家的子嗣,难道连几条狗都不如?” 玉怒越想越气,猛然掀被坐起来:“不行!我不能平白被人欺负!这口气我一定要争!你们几个马上跟我去琅雅苑,我要找林雅如讨个说法!” “小夫人,您怀有身孕,不宜动怒和劳累啊……” “废话少说!再啰嗦我就赶你们出去!” 于是没人敢跟她吵了。 她带着十几个下人,怒气冲冲地赶到琅雅苑,也不管别人如何劝阻,就直接闯进来,大喊:“林雅如你出来,我要你给我一个说法!” 夏夫人走出来,站在屋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轻视地道:“果然青楼出来的,一点规则都不懂,横冲直撞,大吵大闹,跟市井泼妇一般,还当这里是什么丽春院天香楼呢……” “你说什么?”玉奴最恨别人拿她的出身说她,听了这话气得失了理智,冲上去指着她的鼻子就骂,“你不过一个又老又丑又无趣的老太婆,仗着出身好一点才能嫁给老爷罢,有什么了不起?告诉你,我今年十八,没有祖宗的庇护,而你今年有四十了吧,我的地位还不是与你相比,你算个屁啊!” !! 465 两败俱伤 她这一番话,真是打得夏夫人的脸啪啪作响。 夏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连瑜儿的狗都叫得比你好听,你果真连条母狗都不如……” 玉奴冲到她跟前:“你这张脸连树皮都不如!你就算砸上黄金万两修你的脸,老爷也不愿摸一下,因为摸了会划伤手的……” 哇,众人听得很想鼓掌,真是骂得好骂得妙骂得呱呱叫啊! 两人都往对方的痛处使劲踩,都被对方气得失了理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双方的丫环赶紧上前劝架,一大群人就搅在一块儿,闹哄哄,也乱哄哄的。 突然,玉奴大叫起来:“林雅如你、你好狠的心,竟然打我的肚子……” 而后是她的惨叫声:“啊——好痛,我的肚子好痛,我的孩子……” 众人皆惊,停下吵闹。 玉奴跌倒在地上,紧紧地捂住肚子,裙子上全是血,红了一大片。 众人的脸色全白了,她刚才才摔了一跤,胎儿不稳,现在又出了事,恐怕是保不住胎了…… 夏夫人一看这情形,也慌了:“你们赶紧把她扶进屋里,叫大夫来……” 然后又解释:“本夫人什么都没有做,绝对没有踢她和推她,你们都看到了……” 她兀自解释,众人却都不敢开口说一句,刚才的场面如此混乱,小夫人和她贴得那么紧,谁能注意到那样的小细节? 如果小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众人都不敢想。 大夫来了,诊到半夜,没能力挽狂澜。 玉奴五个多月的孩子没有了。 一直对家中女眷不闻不问的夏老头坐在床边,握着玉奴的手,第一次老泪纵横,不断呼唤那个苦命的孩儿。 连夏老太太都过来,亲自问个究竟。 知道玉奴的孩子没有了,夏老太太心里郁极,怒极,厉声责问发生了什么事。 夏夫人极力解释她没有过错,夏老太太虽然心疼那个没出生的孩子,但她原本就看不起玉奴,玉奴没了孩子,对她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她也不想为玉奴去惩罚自己的正牌儿媳,便骂了夏夫人几句,走了。 玉奴醒来以后,知道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哭得死去活来,拉着夏老头的手,不断喊着:“老爷,咱们的宝贝儿子没了,你要为玉奴作主啊……” “咱们的孩子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啊……” 她虽然失了孩子,但病态的模样却显得愈发娇弱,楚楚动人,比平时更动人几分。 夏老头那叫一个心疼啊,立刻像毛头小伙一样热血沸腾,大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和咱们的孩子讨个公道!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林雅如算帐!” 说罢,他第一次像一个可靠的男人一样,怒气冲冲地走出去,为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头,只是,他第一次发威的对象却是他的正牌老婆。 这天晚上,琅雅苑里吵翻了天,夏老头的怒吼声和夏夫人的哭声此起彼伏,传遍了整个夏家,但他们实在吵得太凶,没有人敢过问。 夏老太太也许是唯一一个能劝得住他们的人,但她今天因为失了孙子的事情而心里堵得慌,回去之后身体就不好了,早早就点了安神静心的薰香睡下,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去烦她。 夏家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夏夫人因为霸占“夏家女主人”的名号多年,众多姨娘和小姐都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对她是又妒又怨又恨,她被老头子嫌弃和怒骂,众人绝对是乐见其成啊,当然没有人会傻得去帮她。 那边吵得太厉害了,葵园这边也没能睡好。 夏雨琳不用派人去打问,尚天等人就自发自动地跑去侦查,不断回来向她汇报最新消息: 夏老头骂夏夫人,夏夫人坚决不认错; 两人吵得天翻地覆,夏夫人说了很多抱怨和指责夏老头的话,夏老头颜面尽失,居然打了夏夫人一巴掌,夏夫人哭得歇斯底里; 夏之瑜跑出来维护母亲,指责夏老头未尽丈夫和父亲的职责,夏老头大怒,教训夏之瑜,夏之瑜仗着自己已经掌管了夏家的生意,跟夏老头顶撞得很凶; 夏之璧也参与了这场战争,怒斥夏之瑜不孝和夏夫人狠毒,于是四人对战,两两成队,吵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啊…… 一直闹到后半夜,所有人都吵累了,琅雅苑才安静了一些。 夏鹤清终究才是夏家的主人,他平素不管家事,并不代表他没有权力。 所谓老虎不发威就罢了,一发威必定要山撼地动啊,夏鹤清吵累了,连嗓子都哑了,最后他指着夏夫人道:“谅你为夏家生了一子,我可以不休你,但你以后只能当妾,今天就搬出琅雅苑,今后夏家由二夫人管理,你什么都不用过问。” 二夫人是夏繁缕的亲娘,也是出身高贵,知书达礼,但心机不足,不擅争宠,一直以来不怎么管事。 夏夫人听到她的权力要全部被夺走,她还要被贬为妾,一向高高在上的她哪里承受得住? 她直直地看着夏鹤清,就像失了魂一样,半晌后吐出一口血来,说了一句:“老爷,你好狠的心……”就晕了过去。 众女眷一看这情形,赶紧涌上去,一半想办法抢救夏夫人,一半赶紧去劝老爷子冷静。 她们是很乐意看到夏夫人下台失势的,但是,夏夫人若是彻底垮了,玉奴那贱蹄子说不定就上位了,她们想要的是两败俱伤,而不是一降一升。 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之下,夏鹤清烦不胜烦,终于松口:“那就贬她为侧室吧,以后夏家的客事,她一概不能过问,就这样了。” 然后他再不肯多留一步,步伐虚浮地离开。 众女眷都暗暗在心里得意,这样的结果,才是两败俱伤啊。 侧室也是妻,虽比不上正妻,但也是副妻,夏夫人的这个职位,跟玉奴平等了。 经历了这件事,夏夫人一定恨死玉奴了,而玉奴空有老爷宠爱,却无孩子保身,老太太一定看不上她,她的地位必定大不如前,而夏夫人根深蒂固,会放过她? 嘻嘻,这两个人肯定还会继续闹下去,直到分出胜负为止,真好。 直到天亮,这场风波才算是彻底平静了。 新的祸患却埋下了。 !! 466 又上钩了 夏雨琳边吃早餐边听尚天讲后院争霸的故事,边听边冷笑。 像玉奴这样的女人,怀了孩子,会不知道靠近恶犬和跟人吵闹会有多大的危害?可她还是去了,做了,绝对是想制造夏夫人害她流产的现象,彻底让夏夫人在夏鹤清面前失宠又失势啊。 玉奴果然够狡诈,也够狠的,为了扳倒林雅如,连肚子里的孩子都能牺牲,不过,她才十七八岁,千娇百媚的,想找什么样的金主没有,将来也不怕生不了,又怎么会对夏老头真心? 夏老头等着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玉奴一定还会有下一招的,说不定那招更狠。 夏雨琳边吃边笑,笑得很是诡异,肉肉看着她的表情,打了一个哆嗦:“十一,你笑得好可怕哦。” “是么?”夏雨琳立刻转换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这样笑好看了吗?” 肉肉瞅着她半晌后,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嗯,十一这样笑,好好看哦。” 众人在一边看了,都一脸黑线:十一是未来的楚王妃,你这样“调戏”十一,真的合适吗? 想到以后楚王天天打肉肉屁股的场景,众人都暗自摇头。 吃完早餐后,夏雨琳打着呵欠,进房间补眠。 琅雅苑昨天晚上闹得太凶太久,她又要听故事,便拉了几个人打牌,边打牌边听现场直播,基本上没怎么睡,现在要补眠才行。 其他人见她去睡,也赶紧吃饱,接着跑去小睡。 昨夜的故事很好看,但看得太久,真的会很累,人人都需要补眠,除了肉肉。 肉肉对后院争宠的故事没有兴趣,昨天晚上继续吃好睡好,现在精神很足,所以不需要补眠。 夏雨琳睡得很香,在梦里,她跟也不知道是师父还是楚留非的家伙在那里闹来闹去,至于怎么闹,儿童不宜…… “啊——”突然,一声尖叫击碎了她的梦境。 她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那声尖叫好像是肉肉的声音? 难道、难道……她心里一喜,楚猪头来了? 听说他现在很忙,新皇很器重他和战王爷,将很多重要的工作交给他负责,他这几天都没来骚扰她,害她……好吧,她其实也不希望他来,但她不希望是她的事情,他不来看她就是他不对! 等下要怎么收拾那猪头呢? 她跳下床,一边梳妆打扮,一边在心里盘算。 然而,外头又传来肉肉的尖叫声:“臭圆圆,你滚,你滚得远远的,肉肉不要看到你!” 夏雨琳梳头的手停住了,那猪头不来,她打扮干嘛呢? 将梳子往桌面上一放,她郁闷地趴在桌上,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她现在是不是应该打扮成美男子,去青楼左拥右抱,享受活色生香? 外头,肉肉拿着一把扫把,追着梦圆打,边打边叫:“打你这个坏蛋!把你这个坏蛋赶出去!” 梦圆捂着屁股跑来跑去,边跑边笑嘻嘻的:“小肉舅,你是长辈哦,怎么可以对圆圆这么凶呢?圆圆带了这么多外国的水果给你,这些水果都很好吃的哦,买都买不到,你不疼我,怎么可以欺负我呢?” 肉肉秀眉倒竖:“呸呸呸,你又骗我!你就是笑里藏刀的小人,伪君子,故意装好人骗肉肉,说不定还想杀了肉肉,肉肉才不信你!” 虽然他是觉得梦圆好像变好了,但葵园的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梦圆也就是特别会演戏,本性是不会改的,让他不要受骗上当,他觉得葵园的人比梦圆可信。 所以,他绝对不可以被梦圆的表演给骗了。 要不是十一说不可以随便动用异能,他一定指挥所有的水果往梦圆的头上砸。 梦圆跑得比狐狸还快:“小肉舅,这些水果都是从藩国进贡的,真的非常好吃哦,你再不吃,就不新鲜了。” 说着,他从水果篮子旁边跑过去,拿起一只外皮长满疙瘩的绿色水果朝肉肉丢去:“你剥了皮吃,又香又甜又糯,非常好吃哦。” 肉肉骂:“肉肉才不吃你送的东西!你送的东西里一定有毒!”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地接过那只奇怪的果子,又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迅速地剥皮,迅速地咬了一大口,随后眼睛一亮,好吃!太好吃了! 于是他就暂时忘了赶害虫出去,站在那里把那只奇怪的果子给吃光光了,然后又跑到水果篮子旁边,继续吃。 他吃得津津有味,早忘了要去追打梦圆。 梦圆从门后探出门来,狡猾狡猾地笑,这一招真是屡试不爽啊。 在肉肉吃得尽兴的时候,他走到肉肉身边,坐下来,给肉肉倒茶,很殷勤地道:“小肉舅,你喜欢这水果的话,我以后天天带来给你吃啊。” 肉肉瞪眼:“这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不要来了,我不要看到你。” 梦圆嘻嘻地笑:“小肉舅你不要这样嘛,我只是来给你送好吃的,送到了就走,又不会麻烦你。再说了,这里这么多人,个个都是高手,你还能在这里害你吗?” 肉肉给他白眼:“你以前还想杀我,怎么现在却对我这么想?反常必妖!你说你打什么主意?” 梦圆的眼睛红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肉舅,都说我知道错了,想向你赔罪嘛……” 他皮肤很白,穿着一身白,红着一双天真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不断抽鼻子,简直跟只小白兔似的。 肉肉一看就心软了,凶巴巴地道:“说好啊,以后你除了送吃的,不许来找我,也不许留在这里,我也不会跟你玩。” 梦圆立刻眼睛带泪地笑了,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小肉舅最好了,圆圆最喜欢小肉舅了。” 说着,他还抱住肉肉的手臂,往他的肩膀上靠,撒娇:“小肉舅真是好人哦。小肉舅你不知道,我爹爹和我哥公务繁忙,现在都不理我,我一个人自己吃,自己睡,自己玩,生病了也没有人照顾,好寂寞哦。我现在啊,终于知道小肉舅对圆圆最好了,圆圆以前受了爹爹和哥哥的煽动,才会去害小肉舅,现在好后悔……” 肉肉听了这话觉得很受用,于是摸了摸他的头:“那你要继续改正,以后不可以再做坏事了。” !! 467 就要恶心你 梦圆拿脸蹭着他的手臂:“嗯,圆圆听小肉舅的话。” 这个肉肉怎么这么香呢?跟香喷喷的牛奶似的,抱起来出又松又软,真好抱,真好摸,真好闻。 肉肉以前经常被大白兔抱着蹭着,也没把他的举动当一回事,只当自己收了一只大宠物,由着他抱。 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是一身鸡皮疙瘩,这位圆少爷还真是……怪异啊。 因为受过夏雨琳的叮嘱,所有人都防着梦圆,一个个都在旁边看着,梦圆真没敢做什么。 肉肉吃得心满意足以后,心情变好了,还是跟梦圆玩起来,玩了大半个时辰,梦圆才回去了。 梦圆走后没多久,肉肉突然就脸色大变,捂着肚子叫起来:“疼,好疼,肉肉的肚子好疼……” 众人脸色就变了,赶紧让他躺好,去找大夫过来看。 大夫刚到,众人的身体也开始不对了,除了香三,一个个都觉得肚子疼,疼得要命,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夫一一给众人看后,道:“各位是食物中毒,吃点泻药拉上几天,注意忌口,然后再慢慢调理和进补,就慢慢好了。” “食物中毒?”众人哀嚎,“咱们又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夏雨琳抱着肚子,奄奄一息地道:“是啊,我们也就是午睡起来后,一起吃了些水果……” 她说到这里,闭了嘴,已经够苍白的脸色泛出铁青之色来。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脸上都闪过怒火。 他们今天也就一起吃了那些梦圆带来的水果,除此之外,他们没一起吃过什么东西,而肉肉少爷是最先吃的,所以第一个肚子疼。 夏雨琳抽着嘴角,这个混蛋梦圆,竟然敢拿下了毒药的水果来害她们,果然恶习难改! 喵的,她是不是要想个办法收拾那个小魔鬼? 大夫走后,一群人一边吃药一边骂梦圆,肉肉听到了他们的议论,气得破口大骂:“臭圆圆死圆圆,又来骗我和害我,真不是东西!下次再看见他,肉肉一定要打得他牙齿掉光……” “哎哟,好疼,肉肉的肚子疼死了,要去拉肚子,你们不要跟肉肉抢茅房啦……” 肉肉的声音又凄惨又大声,惊得屋外的树梢上一群群的鸟儿飞起,逃之夭夭。 葵园大门正对面的花丛里,探出一颗脑袋,看着葵园里的鸡飞狗跳,笑得非常开心。 哈哈,小肉肉果然是个笨蛋,三番五次地上他的当,被他收拾得哇哇直哭,真是太痛快了! 要不是这里离葵园太近,他一定会笑得站不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 “圆少爷,咱们该回去了,万一被他们发现,您不好解释啊……”趴在他身上的小厮愁眉苦脸地道。 他不明白圆少爷为何对夏四少爷耿耿于怀,老是想着要去折腾夏四少爷,甚至不惜在水果里下微毒,大老远地跑来这里骗夏四少爷吃,还偷偷躲起来看夏四少爷出丑,做这么多事情到底有啥意思呢? 难道是王爷兵变失败,当不成皇上,圆少爷受到刺激,举止不正常了? 但是,就算是找人出气,也没必要找一个跟皇室、王爷、权力沾不上边的只会吃的孩子吧? 唉,所谓物极必反,原本堪称小人精的圆少爷最是痛恨失败,何况是这么巨大的失败,心智有点不正常了。 “哼,你不说,谁知道小爷躲在这里?”梦圆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这次好不容易得逞,不好好欣赏岂不是可惜了?你给小爷闭嘴,别打扰了小爷的雅兴!” 而后,他继续阴恻恻地笑。 他就是专门来恶心肉肉姐弟的! 谁叫夏落葵破坏他爹的霸业!夏落葵拿假诏骗他爹就罢了,居然还暗中藏了真的遗诏,在他爹即将成功的时候,让她的姘头跳出来破坏他爹的好事,真是气死他了! 他爹那么有才有本事,他哥也是罕见的才俊,本该连续当上皇帝的,然而,他爹、他哥还有他为皇位的事情谋划了那么久,费尽心血,最后被夏落葵害得功亏一篑,他恨啊! 但他也知道夏落葵不好对付,那女人看起来简单,实则精明得很,他不好去踩夏落葵,但对付夏落葵最宝贝的肉肉笨蛋,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哼哼,夏肉肉?所谓“肉”这种东西,就是让人吃的! 煎的炒的蒸的炸的,怎么样都好,他都要将夏肉肉那个笨蛋一一折腾过去,也让夏落葵那个混蛋倒霉透顶! 想着想着,他又“嘻嘻——”地笑起来,表情是说不出的诡异。 小厮看在眼里,不断在心里叹气,他很了解主子在想什么啊?但是主子又不能杀了对方,只能折腾对方,能有什么意思? 如果让夏雨琳知道梦圆还在葵园附近,她一定冲出去,将这小魔鬼的屁股打到出血,但没有人知道这一点。 接下来几天,葵园的一群人吃药,忌口,什么事都做不了,说不出的晦气。 在这几天里,夏家又出了大事。 玉奴失踪了! 玉奴流掉了五个多月的孩子,那可不是小伤,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她这几天一直在屋里休息,身边有一大群人侍候着,然而就在这节骨眼上,玉奴却突然不见了。 传言中,玉奴的失踪经过如下:玉奴在床上躺了几天,实在受不了天天关在屋里的烦闷无趣,非要出去走走,但白天异常炎热,不宜外出,她便在晚上天暗之后,由四个丫环侍候着出去散散步。散步了一会儿后,玉奴嫌丫环们碍手碍脚的,就让两个丫环回去端水果,又让另外两个丫环帮她摘花,自己就悄悄跑掉,然后,再也不见人了。 玉奴可是夏老头的心肝宝贝,她不见,天还不得塌下来? 那些下人到处找,还立刻通报夏老头,夏老头那一个着急啊,立刻发动全府的下人找人,但数以百计的下人翻遍了夏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玉奴。 总之,玉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夏老头急得又老了好几岁。 夏老头派人去报官,官府派人来调查,说一定会尽力找人,然而,夏老头哪里等得了?一急之下就病倒了,天天叫着“奴儿奴儿……”,非常没出息。 就在这时候,有人向他建议:“十一小姐不是断案如神么,不如请十一小姐出面如何?” 夏老头大叫一声“有理”,便亲自去见夏雨琳。 !! 468 初进楚王府 夏雨琳看着夏老头:“你就这么喜欢玉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夏老头打理得很是斯文的胡子都气得抖动起来,“她是你的小妈,是我的妻,她失踪了,我能不着急么?你以后不许再直呼她的名字!” 夏雨琳淡淡道:“她年轻,聪明,依我看,她是嫌弃你老了,不中用了,所以自己跑了,你就别再找她了。夏家后院有你这么多妻妾,年纪大一点的风韵犹存,年纪不那么大的也是貌美如花,你何苦去迷恋一个年纪比你女儿还小的女人?你看看你的身体,都被她压榨成什么样了。” 天地良心,她对这个老头子虽然没有任何好感,但她也真的在劝他回头是岸了。 啪!夏老头拍桌子:“你竟敢教训老子?夏落葵,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爹?” 不当!夏雨琳很想这么说,但看他一副失魂落魄,又老了数岁的样子,觉得可怜,便不骂他了,淡淡道:“三种可能。第一种就是玉奴自己跑了,原因你自己想。第二种,被夏家怨恨她的人绑架,关起秘密的地方。第三种,被人绑出夏家,关在外头。不管哪种可能,她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目的都是为了让她摆脱你。” 夏老头脸色一沉:“难道是林雅如派人指使的?” 林雅如一定恨死了玉奴,极有可能做出派人绑架、折磨玉奴的事情来,他想到他的心肝宝贝儿不知被凌虐成什么样子,就心疼得不得了。 夏雨琳:“有这种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别人干的,想以此栽赃陷害夏夫人。你的后宫里,怨妇多着呢。” 这个男人薄情寡义,用他的皮相、名声、财富和几分才情将看上的女人迷得团团直转,玩腻了就放到一边,任由那些女人自生自灭,那些女人在他身上得了短暂的幸福之后就坠入无尽的孤独与怨恨之中,才酿成了这么多的悲剧。 说到底,他就是罪恶的源头。 但夏老头直到现在都看不清这一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去看,他绝对不会对失去了兴趣的东西浪费自己的时间与心思,他要的只是尽情享受人生罢了。 “你、你这个不孝之女!”夏老头抖着手指头点她,“你这么说,是想害死你亲爹吗?你再说一次这样的话,我、我就将你关起来!现在,我要你立刻找出玉奴!” “我没有空!我要去楚王府!”夏雨琳搬出楚留非,“他已经约我很多天了,我再不去,就是大不敬之罪了。你想得罪楚王吗?” 玉奴找不到最好,找到了,这夏家更要鸡飞狗跳了。 夏老头还真不想招惹楚王不悦,忍了一会儿后,道:“那你也得说些建议,帮为父找出玉奴才是。” 夏雨琳道:“我劝你好好查玉奴的来历,查得仔细一些,也许会有新的发现也不一定。” 她说到这份上,算是尽仁义了,夏老头懂不懂事,就是他的造化了。 夏老头想了一想,转身出去了。 夏雨琳提到楚留非,本是为了找借口,但说到以后,就觉得呆在府里太无聊,便带了香三,往楚王府溜达去了。 她第一次去楚王府,以为楚王府会安在什么富人区呢,结果,出去一打听,居然就建在繁华地带的一条清静巷子里,算是闹中取静。 她到了市中心,下车走过去时,两边各种商铺林立,吃喝玩乐样样皆有,她一看就喜欢,一路走一路玩得不亦乐乎。 逛到路中一处分岔,终于看到了那条清静的、不显眼的巷子,若不是她有心找路,注意力一定都被大路两边的商铺吸引住了,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条巷子。 她走进这条巷子,巷子两边倒是种了不少树,夏日里也是凉风习习,是个好地方啊。 走到巷子尽头,就看到了“楚府”两个大字。 这厮居然没写“楚王府”? 她上去拍门,门上打开了一个小洞,洞后有一双眼睛:“来者何人?” 夏雨琳懒懒地道:“夏家十一小姐。” 那双眼睛盯着她两秒后,亮了一下,迅速把门打开:“十一小姐您来了?快请进,王爷盼着您上门许久了呢。” 夏雨琳看着他面生,有点奇怪:“你认识我?” 那小厮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一脸机灵。 他嘻嘻一笑,搔了搔脑袋:“小的没有见过十一小姐,不过王爷说了,天上地下您最大。只要见到您,就得把您当神仙一样捧着供着,当主子一样听话服从,当珍宝一样护着保着,绝对不可以轻慢。王爷还说您长着鹅蛋脸,浓眉大眼,皮肤白里透红,穿着和仪态都很大方,跟普通的女子明显不一样,既美丽可爱,又聪明开朗,还有几分男子的英气,让人一见就忘不了。所以,小的一看到您,就相信您一定是十一小姐了。” 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夏雨琳听得心里有几分窃喜,故意板着脸道:“他真的这样说了?” 小厮微微红着脸:“嗯,王爷老早就这么说了,而且是对所有人说的,说任何人若是对十一小姐不敬,马上赶出去,若是伤到十一小姐的,必定严惩。王府上下的人都知道呢。” 说到这里,他赶紧做出“请”的手势:“十一小姐请进,外头太阳大,千万别把十一小姐晒坏了才好。” 然后他就转头,双手围拢在嘴边,冲着内宅大叫:“十一小姐来了,大家出来迎接——” 夏雨琳愣了一下,赶紧阻止他,但他的嗓门太大,也喊得太高,她的声音彻底被压制了。 很快,各栋建筑和各片树荫里跑出一批人来,个个往这里跑。 看到夏雨琳,皆是先愣了一下,而后纷纷下跪:“小的见过十一小姐——” “哇,你们这是做什么?”夏雨琳吓得躲到香三身后,“你们不要这样。赶紧起来。还有我没有钱打赏你们,你们不用这么恭敬。楚留非在不在?在的我跟他说说话,不在的我就走了。你们不要太热情。” “十一小姐快进屋。”两名三十多岁的女子走上前来,“王爷说了,只要十一小姐来,就一定要全力招待。您还是第一次上门,怎么能这么快就走了?” !! 469 变相的逼婚 夏雨琳躲躲闪闪的,一点都不想受众人的大礼:“楚留非到底在不在?” 下人面面相觑,王爷已经认祖归宗,“楚留非”乃是王爷以前的名字,十一小姐却直呼王爷的旧名,还真是……不怕世人议论啊,不过,他们家王爷也是玩世不恭、不拘小节就是了,难怪会欣赏十一小姐。 “十一小姐,王爷有事外出,请您进屋喝茶用点心,稍加等待。但凡您有任何吩咐,请尽管提。” “既然他不在,那我就走了。”夏雨琳转身就想跑。 但这些下人早得过楚留非的命令,怎么可能就让她这样走了?一个个围住她,有劝阻的,有哀求的,有热情的,有拉住她的,说什么就是不让她走。 磨矶了十几分钟后,人单势薄的夏雨琳实在拗不过他们,被他们拥着进了屋子,坐下来,然后什么好茶好点心,一一端了上来,摆了一桌子,而后,一群人都站在她的身边,用暧昧的目光端详她,就跟婆婆看媳妇似的,看得她心里发毛。 门外,还有许多佣人探头探脑地往屋里偷瞄,弄得她觉得不自在。 “十一小姐请用,听王爷说你喜欢吃莲子百合粥、糯米藕、水晶玫瑰糕、梅子冻等,还有各色水果,所以啊,王爷特别请了两名糕点师傅,为的就是天天做喜欢的糕点给您吃,这些时鲜水果更是天天不可少的。” “除了糕点师傅,还有一名从城中大酒楼请来的名厨,一名民间有名的家常菜厨子,保证您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王爷说您喜欢清静,但也喜欢热闹和逛街,所以才在这里建王府,如此,您想静便静,想热闹便热闹,想逛街便逛街,绝不让你无聊……” “王爷说您最讨厌规矩,让咱们莫要拿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缚您,在这里,您就是规矩,你说啥就是啥,谁若敢对您说教,就将谁赶出去……” “十一小姐,您看这屋子的摆设可还喜欢?王爷说您最讨厌死气沉沉和花里胡哨的东西了,这王府里的一切摆设都是王爷挑的,要的是精致漂亮又不失品味大方,您看你可还不喜欢?不喜欢咱们立刻去换,王爷说您喜欢最重要,钱不重要……” …… 夏雨琳苦着脸,把手里的筷子放下。 端上来的点心很好吃,样样都很合她的胃口,但是,她怎么有种吃人手软的预感? 总觉得吃了这些东西,她就非嫁给楚留非不可了,但他还在观察期好不好? 她年轻聪明漂亮,还想再挑几个优秀青年,慢慢看,慢慢挑,怎么能够就被他得了手呢? “十一小姐,我偷偷地问您哪,您可注意到咱们有什么异样不?”一个侍女问。 夏雨琳一脸黑线地看她,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还自称“偷偷”? 但她还是打量了一下身边的这些侍女们:“长得都不错啊,一个个油光水滑的,看来王爷待你们不错,难怪你们要这样奉承他。” “哎呀,十一小姐您可别乱想啊!”侍女们赶紧解释,“咱们的意思是说,您应该已经发现到咱们年纪都挺大的吧?不瞒您说,咱们大多已经成亲生子,就是未曾结婚生子的,也都有了婚配或意中人,任凭王爷再怎么英武出众,咱们也绝对不会给您造成任何忧患……” 夏雨琳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高兴,于是细细打量这些侍女,果然,她们个个都像是有夫之妇,就算有几个妩媚的,目光也还清楚,不像那些会勾三搭四的货。 “王爷说了,十一小姐若是希望身边有年纪小些的,就自己挑,挑稳妥安全的,总之,绝不让小姐进门后跟任何人争风吃醋,时时提防身边人……” “小姐,您不知道啊,自从王爷认祖归宗,就有数不尽的人家想往王府塞美人啊,但王爷全都不予理会,甚至连大门都不让这些人进,即使是皇亲国戚来说情,也都不留情面。依我看,王爷以后一定不会纳妾什么的,您嫁给我们家王爷,一定会幸福的……” 王爷说了,只要能哄得十一小姐乖乖嫁进来,所有人都有大红包,她们当然要拼命推销王爷。 夏雨琳冷不丁冒出一句:“那他在外面养女人呢?” 众侍女愣了一下后,赶紧道:“不会的不会的,王爷不是这种人……” 站在一边的小厮们听了,也道:“小姐,您放心,咱们会帮您盯着王爷,他若是在外头不检点,咱们一定立刻向您禀告,绝不让您受委屈……” 夏雨琳埋头开吃,唉,她怎么有种已经踩进陷阱里的感觉呢? 她本来想吃完就走的,但是,那些佣人死死地缠住她,非要带她去逛王府,逛来逛去就逛到傍晚,等她真的决定要回去了,已经是傍晚了。 “小夏,我就知道你一定也很想我,来来,让我抱一下!” 那时,她正大步往大门走,下定决心不管谁劝她,她都一定会走,然而这时,上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抬头,就看到楚留非从墙头上跃下来,身上的蓝紫色长袍飘逸飞扬,如同一只大鹏,说不出的洒脱飘逸,夕阳洒在他的身上,感觉还真的像披了一层金光,耀眼得让她眼睛发疼。 喵的,她应该已经习惯了这张脸,干嘛还觉得帅得不得了呢? 难道真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能跟西施比嘛?一定是她的眼光变差了。 “小夏,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被我迷得转不开眼珠子?”楚留非站在她面前,双眼发电,一脸坏笑,“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身上最帅最好看的,不是这张脸哦。只要你愿意,我马上让你看更帅的东西……” 头顶上立马有一群乌鸦呱呱飞过,夏雨琳顿时清醒过来,红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你这个下流胚子……” 她刚才怎么就看傻了他呢?居然觉得他很帅,身上还发光,一定是那些女人在她刚才吃的糕点里放了**药,害她脑子不清楚。 !! 470 翻墙偷听 “小夏,你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被我迷得转不开眼珠子?”楚留非站在她面前,双眼发电,一脸坏笑,“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身上最帅最好看的,不是这张脸哦。只要你愿意,我马上让你看更帅的东西……” 头顶上立马有一群乌鸦呱呱飞过,夏雨琳顿时清醒过来,红着脸,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你、你这个下流胚子……” 她刚才怎么就看傻了他呢?居然觉得他很帅,身上还发光,一定是那些女人在她刚才吃的糕点里放了**药,害她脑子不清楚。 “下流?”楚留非摸着下巴,笑得一脸贼贼的,“我的意思是说我的身材更好看,宽肩窄腰长腿,没有半点多余的赘肉,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比脸蛋强多了。我说啊,小夏,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上了?” 夏雨琳目光瞟来瞟去,一脸心虚:“没,我才没有乱想。” “小夏啊,”楚留非微微低身,脸庞与她低到同一水平线上,盯着她的脸,“你看起来那么天真无邪,但你该不会其实懂得挺多的吧?比如懂得许多未嫁闺女不懂的东西……” 夏雨琳鼓着腮梆子:“我看你懂得很多只有死人才知道的东西,一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她迅速蹲下来,脱下脚上的鞋子,朝他脑袋拍去。 楚留非举手挡住:“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不能脱鞋露脚,看到的人会被挖了眼珠子……” 一群下人赶紧转过身去,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敢看未来楚王妃的脚一眼? 话说回来,这位十一小姐果然是……惊世骇俗啊,做起这种事情来也这么自然自在。 夏雨琳砸得更凶了:“我就脱怎么了?我不坏一点,你还不喜欢了是吧?” 楚留非被打得没办法,往一边躲去,边躲边道:“喜欢,怎么不喜欢呢?我比你还坏呢,你跟我相比绝对是菩萨下凡……” 两人又在花园追追打打起来。 等夏雨琳打够了,天色也暗了,这里离落云镇那么远,回去都是深夜了,楚留非趁机让她住下来,在府里玩几天。 夏雨琳斜眼看他:“你不会是对我起了色心,想留下来对我做坏事吧?” 楚留非正色道:“我时时都对你有色心,时时都想对你做坏事,但你同意之前,我绝对不会乱来,要不然你一怒之下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我岂不亏大了?” 夏雨琳哼哼:“我跟夏家说过天黑之前会回去,否则他们就去报警,呃,报官……” “不用担心,你刚到家里,家里就有人跑去跟夏家报信了,说你会在这里住几天,夏家对你住在家里很放心。” “什么家里?” “我家就是你家,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于是夏雨琳又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众王府下人看在眼里,皆是无语:这两人当着他们的面,还真是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啊,一个不像王爷,一个不像千金小姐…… 虽然夏雨琳觉得楚王府就是一个陷阱,她住在楚王府就是中了陷阱,但是楚王府上上下下对她真不是一般般的好啊,即使她故意表现得蔑视礼法,什么当众卷袖子、爬树下河、用手抓东西吃之类的事情都做不出来了,那些佣人都没有说她一句,只是把现场的男仆赶走,围起来“保护”她的“名节”。 因为被侍候得太舒服,她就在楚王府住了两天,真真正正享受了一把大小姐的滋味。 两天之后,她动用香三开道,楚王府忌惮香三的身手,没敢留她,这才派了两名高手护送她回去。 夏雨琳出了街后,也没急着回去,慢慢逛街离开。 经过皇宫附近时,她看到很多有钱有势的老头子带着千娇百媚的小三经过,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夏老头与玉奴,于是就鬼使神差地往夏老头以前在外头养玉奴的那个方向行去。 夏老头大概是为了争取多一点时间跟玉奴在一起,才在皇宫附近的安静小巷金屋藏娇,每天下班后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回家见到小三,真是好算盘。 夏雨琳走进那条小巷的时候,心里想着,不知道夏老头有没有卖掉那间宅子?不知道那间宅子有没有另外住着小四? 巷子静悄悄的,夏雨琳走到那间宅子前,大门干干净净的,还贴着崭新的门神画像,不像是长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玉奴有可能住在里面吗? 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摒住呼吸,听功全开,努力想听到里面的动静。 护送她回去的两名楚王府侍卫看到这一幕,都是一脸黑线:十一小姐这样……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吧? 他们看向香三,他不管么? 香三上前几步,道:“老板,里面有人在哭喊,似乎是女子的声音。” 夏雨琳心里一动:“你可以帮我进去看看么?” 香三走到墙壁之前,下蹲,双手扶墙:“老板踩我的肩膀上去吧。” 夏雨琳立刻抬起双脚,踩到他的肩膀上,双手扶着墙壁:“谢谢啦,这个月给你加奖金。” 另外两名侍卫目瞪口呆,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哦?不过,十一小姐能让香三这样的高手为她卖命,果真不是普通人啊。 夏雨琳站稳之后,香三便慢慢地、稳稳地站起来,他一站直,夏雨琳就能轻轻松松地爬到墙头上了,而后,香三越过围墙,站在内墙之下再接夏雨琳进来。 另外两名侍卫随后也翻墙入内。 宅子里是一套漂亮的四合院,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真是很适合养小三。 果然,进入院子之后,就听到前方的主屋里传出哭声,听着像是玉奴的声音。 院子里似乎没住几个人,夏雨琳观察了四周,没发现其他人,便轻手轻脚地朝主屋靠近。 主屋的门虚掩着,里面的哭声、喊声和骂声越来越响亮。 夏雨琳将眼睛往门缝里一贴,吓了一大跳,哇,夏老头与玉奴? 一个怒气冲冲,破口大骂,一个憔悴不堪,瘫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更是可怜又动人。 他们怎么了?夏雨琳暗想,难道是夏老头受到她的提点,终于发现玉奴与他儿子的阴谋,准备要惩罚玉奴了么? !! 471 挑拨 然而,老头子接下来说出来的话,令她大为叹气,摇头不已。 “真是老太太把你赶出来的?老太太真的做出这般令人发指的事情?” “老爷,”玉奴哭得并不那么大声,但隐忍着的哭声,却更令人心酸,“丢我出去的人亲口说的,说我出身低贱,水性杨花,是个骚蹄子,不配踏进夏家的门。以前看我有身孕,勉强让我入门,但我性情骄蛮,既保不住孩子,又害得夏夫人如此凄惨,是个不祥之人,迟早还会害了老爷和夏家,不配留在夏府……” 夏老头气得浑身发抖:“你就没说你是我的心肝宝贝,谁敢动你我就宰了谁?” “我说了,我被他们丢到水沟里时,我说了您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还有老太太的,”玉奴泪眼朦胧,哭得很好听,也哭得很好看,“可他们说,您是孝子,对您来说老太太比我重要一万倍,您再宠我,也比不上老太太的一根头发……” “可恶!太可恶了!”夏老头拍桌子,“你知我平日的行踪,被丢出去后难道就不知道去找我么?我难道不会保护你么?” “他们说……他们说我若是敢去找您,就直接将我杀了……” “他们敢!”夏老头吼得震天响,不那么像老头子了,“有我在,谁敢杀你?谁敢?” “怎么不敢呢?”玉奴的眼里闪过惊恐之色,声音都带哆嗦效果,“他们说他们可以杀掉我而不留痕迹,说我只是一个贱人,我死了谁会关心?还说凭着夏家的地位,就算别人有疑心,就能将夏家怎么着?我不服气,说老爷一定会为我作主,他们就说我不信的话试试看,还说我才十八岁,非要去找死什么的……” “他们在吓你!你啊,就算不敢见我,也可以让人传信给我啊,怎么能自己受着这苦……” “我不敢去啊。我真的不敢去,我身体不好,又是深更半夜,也不知道自己被丢到了哪里,心里怕得不得了,好在我身上还有些银子,一直忍到天亮,才想到这间宅子也许还能容身,便请了一辆车子,赶到这里。到了这里之后我也不敢出去,只想着老爷也许会想到这里……” 夏雨琳听得暗暗摇头,心里已经明了玉奴的阴谋。 玉奴这是要破坏老头子跟夏老太太的感情了。 孝比天大,老头子对老太婆基本上是百依百顺,很少跟老太婆红脸,老太婆也视这个儿子为天大的骄傲,因为这层关系,老太婆可以说是夏府最有地位和权力的人,无人可以动摇。 夏府的人,都知道最不能招惹和得罪的就是老太婆,老太婆在府里绝对是说什么都算数。 想动摇老太婆的地位,就要动摇她在夏老头心中的地位,但母子之情深比海,想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但夏绚,眼看就要做到了。 他利用玉奴削了林雅如的地位,再利用玉奴挑拨夏老头与老太婆的感情,能不能成功,就看夏老头的表现了。 “好在、好在老爷与我心有灵犀,在玉奴苦等了三天之后,终于找到了玉奴。玉奴失了孩子,又失了家,若是再失去老爷,就真的没有活路了。玉奴本已决定,老爷今日再不来,玉奴就撞墙死在这里,死在玉奴与老爷相爱之地,也不算遗憾了……” “你、你这个傻奴儿……”夏老头也坐下来,抱住玉奴柔弱的身体,落下泪来,“你怎么可以死呢?你死了,岂不是要掏我的心肝么?如今我已经找到了你,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于是,两人抱团痛哭,就像生离死别的恩爱夫妻似的。 这一幕应该很感人才对,但夏雨琳却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觉得这两人真是恶心死了。 这一定是玉奴和夏绚演的戏。 玉奴很可能是在夏绚的安排下悄悄离开夏府,制造“失踪”事件,然后再使用苦肉计,制造自己被折磨得非常凄惨的模样,将罪名嫁祸到老太婆身上,以此赢得夏老头的心疼与信任。 果然,她下狠心把自己弄得那么悲惨,真是起到了效果。 夏雨琳想着,不断摇头,这个夏老头,看来是报应来了。 屋里,老头子与小美女抱头痛哭了一阵以后,终于冷静了下来。 老头子拉着玉奴的小手:“以前,你未嫁入夏家的时候,咱们过得那么快活,依我看,你不回夏家也好,咱们就像以前一样住在这里,我天天陪你啊。” 玉奴道:“可是、可是让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一定会恨死我的……” “不怕。”老头子很有男子气概地道,“我会派人保护你,除了上朝,我都在家里陪你,绝对不会让你担惊受怕,再受折磨。” 玉奴抽着鼻子:“谢谢老爷,老爷对我果然是真心实意的,玉奴没看错老爷。” 老头子搂着她:“傻奴儿,我不疼你,还疼谁呢?我现在就去叫人,你在这里等我一阵。” 玉奴乖巧地道:“嗯,奴儿一切都听老爷的。” 夏老头扶玉奴起来,让她坐好之后往门口走来,夏雨琳赶紧躲进花丛里。 夏老头出去之后,玉奴站起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着精美的梳子,仔细地梳头,唇边都是笑意。 梳好头后,她又走到木架子边,拿毛巾沾水,细细地擦脸,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再描眉抹唇,神情轻松得很。 夏雨琳偷看到这一幕,不断摇头,让香三带她出去了。 不会就这样完了的。 接下来还会有大招的,夏老头没救了。 果然,如同夏老头对玉奴所说的那样,他又恢复了以前没纳玉奴进门之前的生活,不,比那更甚,那时他还时不时地回家吃顿饭或者给老太婆请安,现在,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家,多天不回家不说,连句话都不捎给家里,家里派人去找他,他全部都以公务繁忙推辞不回。 而这段时间,夏府里都传老爷已经找到了玉奴,又在外面金屋藏娇,乐不思蜀了,夏家上下在背后议论,夏老太太为此没少生气,不断派人去找儿子回来,但夏鹤清就是拒不回来,老太太身体不好,又不能出门,为此长吁短叹。 如此,直到中秋。 !! 472 母子生隙 中秋节那天,夏老头再也没有理由推辞,回来吃团圆饭。 过节吃得早,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就开桌了,夏鹤清姗姗来迟,来了立刻开吃,迅速吃得差不多后,就过去跟老太太说客气话,老太太少不得要训他一顿,他不断点头,点着点着,就趁有人来给老太太敬茶的时候开溜,离开夏府,往城里去了。 然后,就有人说老爷去城里陪玉奴过中秋去了。 听说这是有史以来夏老头第一次不在家里过中秋,第一次不陪老娘过中秋,老太太找不到宝贝儿子,又听说了这回事,气得差点晕过去,当场就骂起来:“那个骚蹄子果然不是个东西!我早说过她是个祸害,害了雅如又害老爷,接下来还要害夏家,真是该死!上次失踪,她怎么就没被车撞死被狗咬死呢,如此祸害我的鹤儿……” 因为已经忍了太久,她这一骂,就收不住了,唠唠叨叨地骂了好久,弄得上上下下一大群人都不敢吃,不敢笑,不敢玩,这个节过得很是糟糕。 夏雨琳才没兴趣跟夏家人过节,早早吃了几口后就带着几个葵园的年轻人跑了,跟楚留非去城里玩去了。 中秋是大节,京城又是帝都,这中秋晚上的庙会、庆祝活动什么的又热闹又好玩,夏雨琳玩得不亦乐乎,肉肉吃得不亦乐乎,连看着最讨厌的楚留非都不生气了。 一直玩到后半夜,一群人才乘坐着豪华马车,在楚留非的陪送下,一边赏月一边回去。 回到夏家时已经是五更了,整个落云镇都陷入了安静之中,夏雨琳真是困了,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当然,其他人也是。 这一觉,一群人就睡到中午,直到远处传来的骚动声惊醒了他们。 夏雨琳拿了两个枕头夹住脑袋,还是能听得到,真没法子睡了,便坐起来,大声道:“有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阮青的声音传进来:“老爷在静慈轩大吵大闹,非要见老太太不可,但老太太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生气,不肯见老爷,老爷不肯走,双方在那里闹呢。” 夏雨琳心里“噔”了一下,立刻跳下床来,匆匆梳洗穿衣,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拿着一包小月饼,跑出去。 入娣叫道:“小姐,你刚起床,这是要跑去哪里呢?” 夏雨琳边喝水边道:“去静慈轩看戏,你们想去看的就一起去吧。” 入娣想了一想,也抓起一大包零食跟出去:“看!不看白不看!” 老爷第一次去静慈轩闹,这在夏家绝对是空前绝后,不看就可惜了。 夏雨琳边跑边想,夏老头去找老太婆,八成又是为了玉奴的事情,难道昨天晚上玉奴又吹了什么枕边风,让夏老头跳出来当英雄,准备大义灭亲? 静慈轩的大门前站着一排持棒的护院,一个个凶神恶煞,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喊:“任何人不能靠近,统统离开,否则轻则扣减工钱,重则打发出去,快走快走——” 老爷子与老太太吵架,这种场面可不好看,当然不能让别人观看和旁听。 所以,一大批好奇者只能在大门附近转来转去,若隐若现,希望能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静慈轩里的吵声虽然大,但因为夹杂了别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杂,并不能辨认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夏雨琳在附近听了一会儿,对这样的现场效果很不满意,便大刺刺地朝大门走去。 以前,她被谋害、被陷害、被欺辱的时候,所有人不仅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还要落井下石雪上加霜,她现在当然也要好好地看戏。 她只是看戏,没有煽风点火,这些人就该感谢她了,她若是也像其他夏家人那样以牙还牙,这些人就知道什么是报应和后悔了。 那些护院看到她过来,立刻收起挥舞的大棒,苦下脸来:“十一小姐,老太太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不得议论这里发生的事情,还请十一小姐回避哈……” 十一小姐是怎么样的人物,府中上下谁不知道?连夫人和老夫人都拿她没办法,她还有战王爷和楚王爷这样的追求者,他们敢把十一小姐怎么着? 夏雨琳边吃月饼边道:“我不会走的,以后老太太怪罪下来,你们就说是我刻意刁难你们,你们打不过我,将所有的责任推到我头上就行了。” “小姐——”一群护院拦在她面前,很怕,但也不敢放她过去。 夏雨琳哼了哼,大声道:“香三,有人挡我的路。” 香三一个字都没说,面无表情地朝那些护院走过去,那些护院立刻吓得跟见鬼一样,看都不敢看他,哆哆嗦嗦地往旁边闪,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这个香三,也不知是什么来路,沉默寡言,除了小姐的命令,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天塌下来也无动于衷的样子,就跟具行尸走肉似的,但是,不知为何就能让他们见一次胆寒一次。 夫人曾经派功夫最高的护院暗中去挑衅他,结果,他只是挥挥手,那名护院就被摔出了两丈之外,骨折不说,还得了内伤,两个月都干不了活,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他。 还有,这个香三除了小姐,谁都不理,曾经,老太太路遇香三,香三视而不见,老太太斥喝他不懂规矩,他充耳不闻,老太太便命人将他赶出夏府,香三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从容行走,那些人硬是不能靠近他半分,那样的场景,极为惊人。 所以,面对这个诡异的香三,谁敢阻拦? 夏雨琳就顺顺利利地走到了大门边,将耳朵凑在门板上,光明正大地偷听。 嗯,这回真听清楚了。 “你、你这个逆子!你算算看你多久没向母亲请安了?连中秋之夜都要跑出去跟狐媚子厮混,将这一大家子弃之不理,你是天下第一才子,饱读诗书,熟知礼仪,名扬天下,你说,你这么做可有道理?可是愧对母亲?”老太太老是老了,真要吼起来,这声音还是有中气的。 !! 473 新的女主人 夏雨琳听得不断抽嘴角,腮梆子酸酸的:看来,玉奴真的吹枕边风,吹得老头子疯了,居然早早地就跑回来跟他娘吵架,真是够生猛的! 接下来是夏老头的声音:“娘这般说话,是将孩儿置于何地?这么多年来,孩儿对您百依百顺,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说孩儿孝顺您?但您又是如何对待孩儿的?玉奴刚刚小产,身体虚弱,您却暗中派人将她丢出去,这是为母所为么?她虽然侥幸留下一条命,却元气大伤,苦不堪言,我不敢责怪母亲,便在外头安顿她和照料她,您却又怨我不回家里给您请安,可你们一个个锦衣玉食,仆佣环绕,哪里像玉奴一般孤苦伶仃……” 好听!这架吵得真好听!夏雨琳吃得津津有味,也听得津津有味,她运气真好,到这里时正好遇到老头子终于见到了老太婆,还吵到关键之处,就差没能亲眼看见了。 “你、你怎么可以如此看待和冤枉母亲?”老太太的声音真是气得不行了,不知有没有吐血,“你这般聪明,怎么不好好想想那狐媚子跟你所说的一切是真是假?母亲久病,身体不便,天色一暗便休息,哪里会去做那样的事情……” “母亲只要动动嘴皮子,便能指使他人去办,何需身体健康,精力充足……” “你、你信那个狐媚子,却不相信你的娘亲?娘亲是不喜欢玉奴,恨不得将她赶出去,但母亲知道你贪图新鲜,很快就会喜新厌旧,用不了多久就会厌弃她,也会有新宠,到时母亲再让你休了她便是,何必急着要做那样的事情惹你生气?这么多年来,你宠爱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不管玩得有多么荒唐,母亲又何曾管过……” 夏雨琳听着这样的声音,暗暗摇头,这个老太婆,真的老了,糊涂了,脑子不清楚了。 这样的话,如果她是用悲切、心痛的口气说出来,估计能让老头子愧疚和心软,但她高高在上太多年,习惯了颐指气使,加上人老了脾气难免古怪,最爱的宝贝儿子当面指责她,她就怒了,受伤了,不冷静了,用很严厉、很失望,甚至带点不屑的口气说出来,事情就适得其反了。 夏老头也老了啊,脑子不比当年,加上迷上了十八岁美少女,平素也是高高在上的,被老娘这么一说,老脸往哪里搁? 看吧,夏老头立刻倔强地回嘴:“母亲这是在挖苦孩儿吗?夏家历来子嗣单薄,母亲常说孩儿的血统好,应该开枝散叶,壮大夏家的声势,孩儿这么做,全都是在遵从母亲的意思。母亲看看夏家的子女,再看看夏家的姻亲们,哪一个不是人才?孩儿做到了母亲的要求,母亲怎么却又要嘲笑我……” “母亲没有嘲笑你!母亲是在气你看不清好坏,被一个坏女人蒙了心智……” “坏女人?玉奴从跟了我的那天起,从未说过母亲和家中任何一人的不是,还劝儿子多多回家,哪里坏了?你前段时间派人将她丢出去,她不曾怪你,昨天晚上,你又派人在半路上缠住里,暗地里派人上门打砸玉奴的居处,将玉奴打伤成那样,玉奴还是处处维护你……” 夏雨琳听到这里,又“哇——”了一声,好强啊! 玉奴或者是夏绚这一招,真是好强啊!他们自己找人打砸住处,打伤自己,将一切都嫁祸在老太婆身上,玉奴之前“受难”,没有说老太婆半句,现在又“受难”,夏老头更是深信不疑。 “我什么都没做,哪里需要她维护?鹤儿啊,你聪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时呢?那个玉奴分明就是演的苦肉计和离间计,挑拨咱们母子的感情啊……” “母亲口口声声诋毁玉奴,但母亲这般做法,又何尝不是在挑拨和离间我与玉奴的感情呢……” “你、你竟然为了一个贱人如此斥责母亲,不孝,太不孝了……” …… 后面就是互相指责,互相揭短,互相抱怨,双方似乎都失去了理智,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中。 吵到后面,老太婆的声音突然中断,然后是一群下人的惊呼声:“老太太?老太太您怎么了?” “不好了,老太太晕过去了,快叫大夫来……” “老爷,您别再说了,老太太的身体一向不好……” 响亮的脚步声往大门这边传来,夏雨琳闪到一边,接过入娣送过来的零嘴,继续观望。 大门被拉开了,第一个出来的居然不是老太婆的侍女,而是夏老头。 夏老头气晕了老娘,却没有愧疚和留下来的迹象,走出大门来,怒容未消,大步离开,看都不看旁人一眼。 接下来的剧情是,夏老头离开夏府,估计又去找玉奴了,老太婆气得卧病不起,天天喝药,精神不振,根本无力过问家事,而二夫人,也就是夏繁缕她娘能力不足,不足以服众和处事,于是,在夏之璧的干预下,大少奶奶白清姝便顺利上位,成了夏家的当家女主人。 白清姝出身好,长得福气讨喜,平时也很会做人,早就在夏府上下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和口碑,她接手夏家大权以后,迅速树立起了自己的威望,夏家上下都认可了她,夏夫人也迅速被众人忽视了。 夏雨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都忍不住怀疑,白清姝不会也是夏绚的人吧?如果夏绚连夏之璧的正妻都谋算到了,那夏绚真是太强了。 呸呸呸,她拍拍自己的脸,她又玩阴谋论了,个个都怀疑,这日子还能过? 就在这时,她突然收到一封信,信是梦成写来的,上面只有一句话:明日午时,香华楼三楼雅座见。 新皇上任不久,就封梦成为太子,梦成现在可是不得了的大人物,一定被很多权贵包着围着讨好着,怎么有空约她?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是什么事,太子有请,她都必须去,但愿不要再有麻烦才好。 !! 474 太子的大礼 一般说来,名字太高上大的酒楼东西都不够好吃,“香华楼”就是如此,但是,胜就胜在环境好,服务好,顾客的素质也高,不适合吃货,却适合谈正事。 夏雨琳在香三的陪伴下,坐着马车抵达香华楼附近的路口,随便挑了一条往香华楼走去。 “有可疑人物不?”她边走边问。 香三很肯定地道:“没有。” 夏雨琳点点头,放心了。 梦成是新晋太子,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关注,太子私下与女人见面,就算她年纪比他大,名义上是他的阿姨,她还是要小心谨慎,不要被人发现和议论才好。 香华楼有三层,一共有十几道门,其中就有两道观景台阶通往三楼,这观景台阶两边摆满了茂密的花花草草,人一上了台阶,就看不清面容了,所以,真正有身份、有品味的客人都喜欢来这里谈事。 上了三楼,已经有人在门口等着了,一看到夏雨琳就道:“小姐这边请。” 夏雨琳看这个人就不像是店小二,知道他是梦成的人,便跟着她过去了。 偌大的三楼,就三间包厢,中间隔着好几米,很能保密。 进入左手那间,梦成已经坐在里面了,正是喝茶看景。 夏雨琳看他一身便装,神态从容,虽然才十五六岁,却显得相当稳重和可靠,心里欣慰了一些:她在前太子与盛王之间选择了前太子,如果梦成不成器,那她就真的是国之罪人了。 梦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她后笑了,站起来:“十一小姐终于来了。” 夏雨琳赶紧冲他微微一鞠:“让太子久等,是我不好了。” 梦成做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笑道:“十一小姐绝对值得我等。” 夏雨琳哈哈一笑:“殿下这句话让我开心死了,请殿下原谅我如此得意忘形。” 梦成笑出声来:“十一小姐真的很有趣,难怪我每次见到十一小姐都很开心。” 夏雨琳嘻嘻一笑,坐下来:“我有种预感,这次与殿下的会面一定会很开心。” 上次见面,就很不开心啊。 “嗯,我会努力的。”梦成坐下来,亲自给她倒茶,“上次是我对不住十一小姐,我一直愧疚在心,直到今日才有空请十一小姐出来,亲自向十一小姐道歉赔礼。” 他堂堂的一国第二号大人物,都做到这份上了,夏雨琳觉得超级受用啊。 她笑眯眯的,也给他倒茶:“殿下的诚意,我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以前的事就不计较了。” 虽然梦成上次绑架她和囚禁她,有点过分,但想要成为一国之君,这点城府和狠心总是要有的,要不然,以后怎么去压制和管理那些城府深沉、心狠手辣之辈? “十一小姐果然大度。”梦成朝她拱了拱手,“我就知道十一小姐一定能原谅我的。” 这时,一盘盘饭菜和点心端上来,夏雨琳低头,微微抽鼻子,嗅着饭菜的香味,可爱得像只看到骨头的小狗狗:“只要是诚心道歉,我当然不会介意。” 梦成微微一笑,等伙计出去后,低声道:“我上次对不住十一小姐,但十一小姐以德报怨,在紧急之时帮了我家大忙,这份恩情,梦成一定会记在心里。以后十一小姐有什么难处,只要梦成能帮得上忙的,十一小姐尽管提。” 夏雨琳双眼一圆,含在嘴里的肉丸子都忘了咽下去。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他这番话,可是一国之君的承诺,任何人得到他这番话,就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一个天大的靠山啊,这是金山银山都买不到的运气。 梦成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十一小姐,你吃完再说。” 夏雨琳把嘴里的肉丸子咽下去,然后被噎到了,呛得又咳嗽又掉泪的,半晌后才抚着胸口道:“殿下,谢谢你,我是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不会轻易求人的。不过,我将来万一有什么无能为力的大事,一定会去找你的。不过,我绝对不会再卷进上次那样的事情了。我只要自由自在地当个普通人就好。” 她是自强自立的现代女性没错,但也不是笨蛋,这样的一棵参天大树不抱住,那就太蠢了。 不过,如果梦成想将她收入麾下,让她成为她这一党什么的,她可不干。 梦成笑道:“我与十一小姐虽见面不多,却也对十一小姐有几分了解,知道十一小姐就喜欢无拘无束,我也希望十一小姐能够一生如此。” 夏雨琳这回是真放心了:“嗯嗯,殿下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位好殿下。” 梦成哈哈一笑,目光四顾,确实安全范围内没有别人后,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放到夏雨琳的面前:“所谓道歉赔礼,只有道歉,没有赔礼,终究是诚意不足。虽然有些自认高雅超脱之人看不起孔方兄,但我相信十一小姐不是矫情愚傻之辈,不会看不起孔方兄的吧?” “孔方兄?”夏雨琳眼睛一亮,立刻放下筷子,拿起那叠钞票,哦,银票,双眼闪闪,一张一张地看,哇,一张一万两哎,一共二十张,就是二十万两。 她对照现代的物价算了一算,这二十万两就相当于六七千万人民币啊,她发啦! 虽然这古代帝都的地价和房价也很贵,但这笔钱,怎么样都够她买好地好房好车好铺子了,耶耶,她之前所付出的一切努力和代价,所吃过的苦,全都都有回报了。 真是开心啊!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 梦成真是被她这副饥饿小狗看到新鲜肉骨头的模样给逗得不行,要不是顾忌形象,他一定笑趴了。 “十一小姐,”他忍着笑道,“你现在浑身发光,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夏雨琳这才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摸摸头:“我好久没看到这么多钱了,一时间又得意忘形,让您见笑了……” 梦成笑道:“十一小姐不嫌弃我的赔礼,我就放心了。” “孔方兄是人类的好朋友,没有孔方兄就没有好生活,我怎么会嫌弃孔方兄呢?”夏雨琳笑咪咪的,“不过,你送这么多孔方兄给我,真的不要紧吗?我可以接受这么重的礼物吗?” 这么一笔天文巨款,正常情况下,她努力两辈子都挣不到啊。 !! 475 一夜暴富 梦成微笑:“十一小姐为我家所做的事情,值得更多的孔方兄,只是我也知道十一小姐崇尚自强自立,送得再多,就有违十一小姐的处世原则,所以不敢多赔。” “够了够了,非常够了。”夏雨琳大大方方地把银票收起来,“我很满足,很开心。” 这笔钱对普通人来说是天文数字,但对皇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她没啥不好意思拿的。 梦成又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十一小姐果然有趣,来,我敬十一小姐一杯。” 夏雨琳开心地给自己倒酒:“好好,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这顿饭吃得真是太开心了。 虽是如此,他们也没有真的喝醉,双方就带了几分醉意,结束这顿饭局,梦成先行离开,夏雨琳一刻多钟后才离开。 “香三,这是真的吗?”夏雨琳摸着腰间,脚步微浮,晕陶陶的,一副没清醒的样子,“我真的白白得了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啊,她一夜暴富,成了小富婆了,就算是在楚留非的面前,她也可以昂首挺胸,斜眼看他。 香三还是面无表情:“是真的。” 不就是二十万两银子吗?她还能缺钱了?醉成这个样子。 “啊,果然不是在做梦啊。”夏雨琳捧着自己的双颊,左看右看,前看后看,一脸防火防电防盗的表情,“你说,我带这么多——的钱在身上,真的安全吗?别人一看是不是就知道我身上藏有巨款?会不会已经有人盯上我了?我能保得住这笔巨款吗?” 她总有一天会彻底脱离夏家,过上自由潇洒的生活,如此,这笔钱就显得很重要了,何况,她有弟弟要养,还有手下要发工资和奖金,她还打算自己开铺子,没有钱怎么行? 香三道:“老板放心,没有人盯上你,若有人盯上你,我会收拾干净。” 有他在,谁能抢她的钱?她就这么小看他? “哦,也是哦。”夏雨琳这才记起香三是顶尖高手,这才放了心,挺直腰杆,放松四腰,悠悠地逛了起来。 走了一段路,她停下来,想了想,背对后头的行人,小心翼翼地摸出怀里的银票,鬼鬼祟祟地塞进香三的手里,神秘兮兮地道:“你功夫高,我就将我的宝藏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千万别丢了,也不要被人偷了抢了。” 香三:“……” 数秒后,他面无表情地将银票收进怀里:“是。老板放心。” 其实,他也有不少积蓄,就算这笔钱丢了,他也还得起。 他跟着她,是因为她对他有恩,也是因为跟她在一起还算有点意思,真不是为了钱,他还想把钱全部丢给她算了,但又说不出口。 罢了,他的钱就先留着,什么时候老板或肉肉缺钱了,他再拿出来。 反正像他这样的人,也就只有她能忍得了,她不赶他,他就跟着她一辈子。 如果让夏雨琳知道香三这么想,恐怕又要得意洋洋了,倒不是她贪钱,而是觉得自己的家人有钱,那是天大的好事。 对她来说,夏家跟她没有关系,葵园里的人才是她的家人与亲人,只要他们愿意跟着她,她不论去哪里,都会带上他们的。 因为开心,她在街上买了一大堆东西,葵园里人人有份,连香三这种无欲无求的人,她都给他买了几套衣服,连内裤都亲自帮他挑,惹得衣坊里的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位美丽大方的小姐是哪里来的怪物,而香三居然空前绝后的红了脸,乐得夏雨琳捂住肚子,边叫着“脸红了”边哈哈大笑,香三平生第一次有了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心情。 雇车载了一大堆礼物,风风光光地回去了。 葵园里的人个个都得了相当值钱的礼物,自然是个个高兴,连夏公子都抱着舒适清香的新抱枕,爬到墙头上,枕着他心爱的新抱枕晒太阳。 与葵园相反的是,静慈轩这边却是愁云惨淡,因为老太太的病情又加重了,大半时间都陷在昏迷之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像个怨妇一般哭天怆地,怨怪儿子不懂事、伤了她的心之类的,弄得全府上下都知道夏老头如何不孝了。 不仅如此,外头也盛传夏老头为了青楼出身的小美人而与母亲反目成仇的事情,弄得夏老头的名声严重受损,当然,老太婆养病在深宅,不知外头的传闻。 夏雨琳听着这些传闻,哼哼,一定是有人将这些丑事传出去,一来破坏夏老头的名声,二来继续挑拨夏老头与老太太的名声。 夏老头风光了几十年,虽无大权,却享尽了名声与尊贵,如今被自己的母亲说得如此不堪,真能一点都不介意?更何况,本该跟他一条心的母亲还向外传播他的丑闻,令他在同僚和亲友间抬不起头,他的自尊心往哪里搁? 身为儿子,当然要孝顺母亲,但是,原本身份低微的母亲也是因为儿子足够争气,才能水涨船高,出人头地,得以享福,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母亲也应该感谢和尊重儿子才是,老太婆这次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样闹,只会激起夏老头的反感。 这母子的感情,至少短期内不会改善的,就看他们中是否有人脑子清醒了,要不然,还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不过,她只管看戏,绝不插手,夏家从来没有把她当人看,她也不想去当圣母小白花。 别人打了自己左脸一巴掌,自己还把右脸贡献出去让别人打第二巴掌,她没这么废柴。 正在想着,尚天就跑进通报:“小姐,圆少爷来找肉肉少爷了。” 夏雨琳坐起来,拍桌子:“这只小恶魔还敢来害人?喵的,我要揍扁他!” 上次,她拉了整整三天的肚子,接下来忌口七天,命都去了小半条。 喵的,难道这小恶魔仗着他是盛王府的小少爷,光天化日上门挑衅,当她不敢打他吗? 喵的,她就打他怎的?他有种就去跟他老爹告状,他老爹敢来杀她?喵的,她就不信楚留非和战王爷到时会不帮她。 看政变那夜的事情就知道了,楚留非和战王爷选择了现在的皇帝,就是跟盛王作对,相信他们也不会怕了盛王。 !! 476 男子汉的战争 她想到这里,站起来,卷起袖子,准备出去揍人。 但这时,一条人影从她面前冲出去,边冲边喊:“十一不要出手,肉肉要亲自教训他!” 夏雨琳看着肉肉的小背影,暗暗摇头,论打架,梦圆当然不是肉肉的对手,但是,论心机和手段,十个肉肉都比不上一个梦圆啊。 梦圆这次敢来,一定想好了如何欺骗肉肉,肉肉能不能识破梦圆的手段呢?而梦圆这次又要如何骗肉肉呢?肉肉pk梦圆,谁会是赢家? 香三看到别人都是一副对梦圆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便道:“我出手如何?” 因为他拥有可以数天不进食的能力,因此,上次梦圆送来的水果他没吃,算是少遭了一宗罪,但别人怕梦圆,他可不怕。 夏雨琳背着手,昂首挺胸地走出去:“不用,我想看看梦圆这次又出什么招,也想看看肉肉能不能看穿梦圆。你们一个两个都看着,没有必要,不要出手。” 肉肉若是打得过那个小恶魔,那肉肉就真的可以出山,以后恐怕没几个人能够再骗他了。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肉肉虽然天真单纯,道行太浅,但他面对已经成精的梦圆,屡败屡战,从不言怯,这也是好事。 大门外,肉肉已经冲到了梦圆的面前,想都不想就一拳打过去。 梦圆当然早有防备,迅速闪开,抱着一个大大的篮子跑:“小肉舅,你为什么打圆圆?圆圆又没有做坏事……” “你还敢说你没有做坏事?”肉肉气得炸毛,挥着拳头在后头追,“你上次送来的水果有毒,我们全部中毒啦,差点被毒死!你还敢来,真是太嚣张了,我这次一定不会放过你……” “冤枉啊——”圆圆跑得飞快,声音喊得也很凄惨和可怜,“那水果我也吃过的,怎么可能会有毒?我这么聪明,就算要下毒,也不会做得这么明目张胆,让你们看得出来……” “你还敢说!我们明明就中毒了,大夫都这么说了,你还骗我……” “小肉舅,你们是不是一口气把所有的水果都吃下去了?” “是啊,我们都上了你的当,全吃了……” “哎呀,小肉舅,那就是你们的不对了!那些水果都是外国来的,生在环境和气候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有的大寒,有的大热,有的大补,不能混在一起吃啊!就算混在一起吃,份量也必须要很少才行,否则会引起中毒,拉肚子。那时我明明嘱咐过你要注意的,你还说你记住了,结果你们还是全吃光了,怎么可以怪我呢……” 肉肉停下来,眨巴着眼睛,努力地回想。 好像真的是这样哦。那时他贪吃水果,梦圆在一边跟他说什么“小心点,别吃得太多,会吃坏肚子的”之类的,但他只顾着吃,没注意听,难道真是他冤枉了梦圆? 想到这里,他的怒气就消了大半,心里还升起一点愧疚来。 夏雨琳在一定距离外看着这幅场景,一脸的黑线啊。 梦圆的这张嘴,绝对拥有能把活人说死的本事,连她都佩服得很,肉肉,看来又要败了。 尚天在一边看得直皱眉头,低声道:“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提醒少爷?” 圆少爷明摆着就是在骗肉肉少爷啊,肉肉少爷怎么能够轻易就信了呢? 夏雨琳叹气:“这是他与梦圆的战争,他得靠他自己的本事打赢,他才能成长为男人。我们若是出手帮他,他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男人啊?” 尚天抓了抓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姐说得有理,但少爷还不到十岁,再晚几年成为男人不成么?” 他看到少爷被圆少爷哄骗,再想到少爷上次被圆少爷害成那样,心里就心疼少爷啊。 少爷就该天真可爱,成天笑眯眯,嘴巴甜滋滋,撒娇任性,好吃懒做,不管做什么只要两眼一红、小嘴一噘就能让人心软,被他们养得这么粉嫩嫩、娇滴滴的小少爷怎么可以让人随便欺负呢? 夏雨琳叹气:“有我们这样惯着他,他就算从现在开始努力,十年以后也未必就能成为男子汉啊。我真担心他一辈子都玩不过梦圆……” 梦圆身边的人都是枭雄和人精,肉肉身边则没有太坏的人,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肉肉想看透梦圆,难度太高了。 她这么一说,尚天不吭声了。 那边,梦圆见肉肉被自己说得动摇了,立刻跑到他面前,讨好地道:“小肉舅,上次都怪我没有提醒别人,才导致你们吃得太多拉肚子。不过这次不会了。你看这些好吃的,京都老烤鸭,江南街的金华火腿,川蜀楼的东坡肉,日限一百斤的华阁蜜汁叉烧,还有宫里赏赐的密制卤牛肉,样样都是极品,普通人享受不到的……” 肉肉小手点着唇边,不断咽口水,但还是板着脸道:“我绝对不会上第二次当的。” 梦圆一脸委屈:“都说上次是意外了,小肉舅你怎么还来怪我?我知道你怀疑我,我闭着眼睛,随便抓来吃,若是有毒,先毒死我得了。” 说着,他打开大竹篮的盖子,一阵诱人的、浓烈的香气迎面扑来,加上秋风吹拂,吹得香气弥漫,连十几米外的夏雨琳等人都闻到了。 好好吃啊——夏雨琳在心里尖叫,她也好想吃。 不用动嘴,光凭这香味,她就相信东西好吃得不得了! 梦圆把竹篮放在石桌上,把一包包、一盒盒美食拿出来,打开,拿竹篮里的毛巾擦干净手,而后真的闭上眼睛,伸手在那些美食里随机抓起几块来,也不睁开眼睛,就闭着眼睛吃。 虽然是秋天,天气转凉,但那些包装美食的材料居然都是保温的,打开以后热气腾腾,香气更盛,引诱得肉肉不断舔舌头。 梦圆睁开眼睛,边吃边道:“小肉舅,唔唔,你可相信了吗?如果你被我送的东西毒死了,我可是要坐牢砍头的哦,而且这里有这么多证人,我哪里敢做坏事?” 肉肉想了想,拿起竹篮里的毛巾擦手,然后去抓梦圆试吃过的卤牛肉。 梦圆转过身去,无声狂笑:这个笨蛋,又中招了,哈哈哈哈! !! 477 屡战屡败 很快,他转回头,一脸正经和享受,边啃鸡腿边道:“葵姨,你也一起吃好不好?” 夏雨琳摆了摆手,表示不吃了。 喵的,她绝对不相信这个小恶魔怀有好意,他就算不在食物中动手脚,也一定在别的地方动手脚,她虽然很想帮肉肉,但有些教训和真理,还是得肉肉自己去体验和领会,才能吃一堑长一智。 梦圆又叫其他人一起吃,其他人都摇头,说什么都不敢相信他。 梦圆把鸡腿吃完后,笑眯眯地道:“小肉舅,咱们去玩好不好?” 肉肉边吃边道:“不去!我绝对不会跟你去玩的!” 他若是跟梦圆走了,梦圆找机会下毒手,将他弄死了恐怕都没人知道,他得跟在十一的身边才安全。 梦圆脸一垮:“不去玩,那多无聊啊……” 肉肉踢他:“嫌无聊就滚!我看见你就讨厌!” 梦圆抽了抽鼻子:“看来小肉舅对我还是有偏见,这么不待见我,我就先回去,不惹小肉舅生气了。我相信,总有一天小肉舅会看清我的真面目,真正理解我……” 然后,他就低着头,背影极为孤寂落寞地走了。 肉肉看着他可怜的背影,心软了,很想立刻追上去位他回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心里想的是:就让圆圆受点教训,下次再原谅他吧! 梦圆走得不见了影儿。 夏雨琳看着肉肉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看起来并没有异常,但她就是感觉很不好。 想了想,她勾勾手指头:“尚天,去把大夫请来吧。” 以备无患,永远是真理。 外头有些凉,肉肉抱着篮子进屋,坐下来,摸着肚子道:“肉肉吃饱了,感觉好幸福……” 夏雨琳在他身边坐下,打量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肉肉摇头:“肉肉很好……” 他说着,伸出右手去抓左手手背,然后又拿左手去抓右手手背,接着又去抓脸,然后去抓脖子,而手背上、脸上、脖子上也隐隐泛红。 夏雨琳问:“怎么了?” 肉肉双手忙着到处抓痒痒:“好痒,肉肉的身上好痒……” 他双手忙起来,到处抓来抓去,裸露的皮肤也逐渐泛红,越来越明显,还蔓延开来。 夏雨琳脸色一沉,攸然抓住他的手:“别抓了!越抓越严重!” 肉肉甩开她的手,小脸皱成一团:“好痒喔,到处都痒,肉肉受不了……” 夏雨琳立刻道:“入娣,去拿止痒膏药来,你们几个抓住他的手,别让他乱抓。” 入娣赶紧去拿药,尚天和阮青抓住肉肉的手,然而肉肉难受之下用力挣扎,他们两个哪里控制得住肉肉? 肉肉将两人甩开后继续在身上到处抓来抓去,很快,他就全身泛红,还起疙瘩。 夏雨琳一看就知道是皮肤过敏了,但好端端的怎么会过敏? 又是梦圆弄的?但梦圆都随机吃过那些东西了,而且肉肉没有食物过敏的经历,这些食物看起来也很正常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伸手去抓梦圆送来的食物,但快摸到食物的时候,改去拿篮子里的毛巾擦手。 手指碰到毛巾的时候,她突然住手,想起梦圆吃东西之前也拿毛巾擦过手,正常情况下,有人买食物给别人吃时会连擦手的毛巾都一起准备吗? 何况梦圆还是亲自送到家里来,家里还会缺毛巾筷子刀叉什么的? 再说了,梦圆这个皇三代是这么体贴细心的人吗? 会不会是毛巾有问题?想到这里,她不敢动那张毛巾,只是拿了膏药给肉肉上药。 短短几分钟时间,肉肉的皮肤就全红了,冒出一片片的疙瘩来,过敏的症状相当严重。 这下,夏雨琳真不敢让肉肉乱抓了,赶紧叫香三出面,努力抓住肉肉的手。 四五个大人一齐用力,才算将肉肉的双手给摁住了。 肉肉哭起来:“好痒,肉肉的身体好痒,好难受,肉肉不想活了,呜呜呜……” 众人看着捧在手心里疼的宝贝少爷难受成这样,无不咬牙:一定是那个梦圆害的!果然,他们之前就应该阻止那只恶魔靠近少爷才对…… 止痒的膏药是好药,但还是抗不住肉肉的全身过敏,肉肉越是难受,越是挣扎得厉害,一群人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他了。 好在这里,大夫赶到了,一看到这情形,惊得大呼:“四少爷怎的长了这么多诊子?快快将这些药拿去煮水,煮满满的一大桶热水给少爷浸泡,要不然这些诊子奇痒难忍,又起了水泡,不小心抓烂了会导致皮肤溃烂,若是留疤,恐怕要半年才能除去……” 众人脸色都变了,奶娘立刻拿了那一大包药去煮水。 皮肤过敏是常见病症,夏家人多,经常有人过敏,加上秋冬之际过敏症状高发期,所以这大夫的药箱里经常备用相应的药材,要不然,再拖上一阵子,肉肉不知得掉多少眼泪。 大夫让人去煮药水后,自己又找出一丸药丸来,喝水给肉肉吞下去。 而后他才问起症发的经过。 夏雨琳道:“大夫,您看看这些食物有没有能导致皮肤过敏的药物?” 大夫仔细验别过后,摇头:“应该没有。” 夏雨琳拿手帕覆在那条毛巾上,拎起来:“这条毛巾呢?您看看。” 大夫仔细嗅闻毛巾上的气味,又注意看后:“这毛巾有药材的味道,似乎是可以导致搔痒出诊子的药物……” 众人都咬牙,原来是毛巾有问题,那个梦圆居然能想到这种法子,着实可恶。 夏雨琳不断磨牙,梦圆可能先服了药,或者先拿防备的药物抹在手上,才敢拿毛巾擦手的吧? 她记得肉肉不仅拿毛巾擦手,还拿毛巾擦脸,毛巾上沾的药物具有感染性,能从身体一处蔓延开来,导致肉肉全身都过敏。 梦圆用的药,真是够凶的! 身边,肉肉吃了药丸后,搔痒暂时减轻,而后又全身奇痒,哭得极为凄凉。 梦圆继续躲在葵园前头的花丛里,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啊?那个肉肉简直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大草包,只长美貌不长脑子,轻易又上当了!瞧他哭的那声音,真是太好听了…… !! 478 高人的指点 屋里,奶娘已经迅速烧了一大桶热水,让人搬进肉肉的房间里,尚天把肉肉的衣服剥光后,众人都吓得倒抽了两大口冷气。 肉肉那一身被养得比小姑娘还白嫩的肌肤,长满了红疙瘩,看着就让人觉得痒,还觉得心里发毛。 肉肉一看自己变成了丑八怪,“哇——”地又哭了:“肉肉要破相了,肉肉要变成人人讨厌的丑八怪了……” 他原本也不那么在意的容貌,但人人见了都夸他长得好看,跟天下的仙童下凡似的,害他也以这样的容貌自豪,如今看到自己一身的红疙瘩,真是要哭死了。 众人将他放进散发着强烈药味的热水里,不断劝他:“泡泡就好了,不会破相的……” 大夫说了,水越烫越好,于是这桶热水虽然不至于要命,却也是相当烫的,肉肉一下水就烫得跳起来:“哇,好烫,肉肉不要这么热的水……” 众人紧紧地摁住他:“少爷,这样才能好得快啊!现在天气凉,这水过一下下就会变凉了,不要紧的。” 肉肉哭:“又痒又烫,肉肉要死了……” 他哭得那么凶,夏公子趁乱骂道:“谁叫你相信梦圆那个鬼崽子?真是活该!你蠢成这样,总有一天要被那鬼崽子整死!” 现场混乱,肉肉哭得大声,众人也没注意到这话是一只猫说的。 他骂得很凶,肉肉都听到了,满腔的委屈和怒气于是找到了出口。 “梦圆这个混蛋——”他尖叫,“等肉肉病好以后,肉肉一定杀上门去,打残他的腿!” “哈哈哈——”外头的树丛里,梦圆终于捧着肚子,狂笑起来。 太搞笑了!肉肉这次被他整得可真惨!只可惜他不能进屋,不能亲眼看看夏肉肉苦不堪言的模样。 因为葵园的人都窝在房间里照顾肉肉,没人知道他在附近偷窥并狂笑,要不然肯定要冲出来群殴的。 “恶魔圆一定在笑我!”房间里,肉肉完全能想象梦圆捂着肚子,狂笑他是笨蛋的模样,哭得更厉害了,“肉肉最讨厌他了——呜呜呜呜!” “小姑娘在哭什么呢?”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磁性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里。 众人转头望去,看到一个男人抱着胸口,懒洋洋地斜靠在门框上,很有兴味地看着他们手忙脚乱。 “王爷,您怎么来了?”众人又惊又喜,“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咱们也好出去接您。” 夏雨琳心脏狂跳,脸庞不由自主地发起烧来,想多看他几眼,却又不好意思看,便把脸扭到一边,装作在认真帮肉肉擦背的模样。 “不用不用,小夏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回家不用迎接。”楚留非笑嘻嘻地走过来,站在夏雨琳的身边,一手罩在她的头顶上,揉她的头发,眼睛看着肉肉,“小姑娘又被梦圆欺负了?难不成是被梦圆非礼,染了一身的病菌?” 肉肉脸色涨成紫红色,为什么他最狼狈的模样被这个最讨厌的情敌给看见了呢? 先是小恶魔欺负,接着被大恶魔嘲笑,这要他怎么活? 他瞪着红色的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楚留非,在心里默念:打你打你打你—— 角落里的一只花瓶无声无息地飞起来,缓缓飞到楚留非的头上,然后,往下一砸。 楚留非头都不抬,长手一伸,就将那只花瓶抓住了,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连梦圆那臭小鬼都玩不过,还想来玩我?忘了以前是怎么被我收拾的?” 肉肉拒绝在他面前哭。 他忍着搔痒和烫死人的热水,嘴角往下拉得长长的,又气又怒,加上热汽的影响,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熊熊的红碳,谁碰烫死谁。 楚留非看他这样,拇指扣住中指,往他圆鼓鼓的脸颊上弹了又弹,笑道:“要不要本大爷教你两招?” 肉肉怒目斜视,不说话。 楚留非笑:“靠你这猪脑子,你一辈子都玩不过梦圆。” 肉肉鼻孔在喷气,好想打死他喔。 楚留非继续拿手指弹他的脸:“你的脑子实在差梦圆太多,你跟他比脑子,不是很蠢吗?” 肉肉看向夏雨琳,为什么十一不帮他打楚留非?难道她真的喜欢楚留非胜过喜欢他? 好受伤喔…… 楚留非用力弹了一下他的脸:“你要记住,想赢就一定要扬长避短。你的短处就是脑子不好,简单的说,就是笨,所以千万不要和别人,尤其是和聪明人比智力。你跟梦圆打交道,别信他的话,他喜欢装好人,你就装作相信他的样子,但背地里就跟他对着干,准没错。” 肉肉斜眼看他,他的话可靠嘛? 楚留非道:“比如他送吃的给你,你就假装很高兴地收下来,然后偷偷地拿他的东西去喂狗吃,或者把东西换个花样后哄他吃下去。比如他约你去玩,你就假装答应,但过后就是不去。总之,他表面上信他,背地里全反着来。不过,这小鬼狡猾得很,他很可能会虚虚实实地骗你,你要懂得观言察色……” 肉肉一脸茫然。 楚留非叹气:“阳奉阴违这种事情,对于你来说难度太大了,好吧,前面的都当我没说过。我就说扬长吧。你的长处就是力气大。所以,不管梦圆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你觉得他可疑,觉得看他不顺眼,出手就打!别跟他废话,一跟他废话,你就要被他的话给骗了!建议你打的时候先打他的嘴,打到他说不了话来。相信我,你只要让他开口说话,你就输了。” 众人:“……” 王爷这种招术,也太狠了吧? 肉肉眼睛一亮,是哦,这样有用哦,如果真的比打架,十个圆圆都打不过他,他干嘛要听圆圆说话呢? 尚天插嘴:“可是,要是圆少爷边跑边说话呢?或者装可怜呢?” 楚留非揪住肉肉的耳朵:“如果他说话而你来不及阻止,你就用更大的声音说话,把他的声音给压住就好。如果他装可怜,你怕你心软,你就闭着眼睛打,狠狠地打。放心吧,那小子身上穿着防护软甲,轻易打不坏的。” 圆圆抬头,看着上空,很认真地想楚留非的话,边想边点头。 嗯,就这么办,以后他只要看圆圆不爽,或者怀疑圆圆,就先打再说,这样,就算他后面还是被圆圆骗,但他打圆圆在先,后面被骗了也就没那么委屈和冤枉了。 想到这里,他眉开眼笑起来。 外头,树丛里的梦圆只觉得一阵寒意袭来,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才入秋,怎么就这么冷了呢? !! 479 皇上有赏 肉肉得了锦囊妙计,心里舒坦了一点,恨不得马上就治好病去找梦圆算账,于是安静下来,乖乖地泡药浴。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对楚留非感激不已,都在心里道,不愧是王爷啊,轻轻松松就搞定了少爷并解决了圆少爷的问题。 楚留非将夏雨琳手中的毛巾拿走,丢到肉肉的头上:“他都这么多了,还用你帮他擦背?走走,让这小子自己弄。” 肉肉于是又哭:“十一,肉肉身上好痒,肉肉好难受,你不可以丢下肉肉……” 楚留非已经挟着夏雨琳出去了:“想要就自己抢,别像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地求别人留下来。” 肉肉不哭了,拉长着脸,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 这个大坏蛋,说话就是那么毒,每一次都让他听得很讨厌却没有办法反驳。 出到外面,夏雨琳挣扎:“放开我,我说过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的。” 楚留非放开她,一手抚摩着下巴,邪笑:“只要不是手脚,我动什么都行的意思吗?” 夏雨琳抽了抽嘴角:“把你的脸盖起来。” 其实,看习惯了以后觉得他的脸也不是那么像师父了,师父三十多岁,这厮二十多岁,虽然两人的脸庞和气质都像了六七分,身高胖瘦也差不多,但因为年纪、穿着打扮不同的缘故,还是有明显差异的。 她看到他的脸,不再每次都觉得见到了师父,但是,感觉这张脸比师父的还帅还有型有木有? 楚留非边摸自己的脸边看着她:“都这么久了,你看到我的脸还会喘不过气来?难道我比我想象中的还帅?” 夏雨琳把脸扭到一边:“你是因为当王爷了,有身份有地位了,吹捧你的人多了,你才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变帅了。其实你还是长一样的。” “小夏——”楚留非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扳过来,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别人都是因为我变成王爷了才来巴结我奉承我,只有你,没有因为我当了王爷就故意来奉承我,还是一样的坦荡直率。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夏雨琳:“……” “小夏,你赶紧嫁给我吧,我都等不及了。”楚留非说着,就把她搂在怀里,紧得居然还挺紧的。 夏雨琳其实不讨厌被他抱,胸膛又宽又厚实,体味也好闻,肌理坚韧有力量,很有安全感的,不过,男子授受不亲,所以她还是要挣扎的。 “你吖的跑来我家就是为了当众非礼我?” “这是非礼?这明明就是示爱好吧?” “救命——” 楚留非放开她,叹气:“好吧,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只是跟你收点辛苦费而已。” 夏雨琳低头吃点心,趁机掩饰自己脸上的潮红:“什么好消息?” 楚留非道:“皇上登基已近两月,局势基本上安定了下来,我跟他说了你的功绩,他要赏赐你,特别派我来问你想要什么。” 夏雨琳心里大喜,抬头,脸蛋红扑扑的:“他有什么想法没?” 吖,付出果然会得到回报啊! 她为了得到和守护那份遗诏付出了这么多心血,还差点数次被杀,现任皇帝也曾经追杀过她,现在给她一点回报也是应该的。 至于梦成给她的那笔钱,那是梦成绑架她的赔偿,跟皇帝的赏赐是两码事。 楚留非道:“他想封你为郡主或公主什么的。” 他已经说了要娶这个女人,皇帝压根无法动摇他和逼迫他,鉴于他的身份和她“不洁”的名声,皇帝便想给她封爵,一来作为赏赐,二来她与他的身份、地位便相配了。 “不要!”夏雨琳想都不想,“我若是接受了这样的封号,以后就受制于皇室了,做什么都要考虑到皇室的名声和形象什么的,还得按照皇室的规矩来办,不要!” 她知道这世上的女人大多想当公主皇后,让人侍候和仰望,但她一点都不稀罕,真的。 楚留非道:“女人,你以后嫁给我也是皇室的人。” 王妃的身份一点都不比郡主、公主什么的低。 夏雨琳瞪他:“不嫁不就得了?” 楚留非笑道:“其实,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不介意咱们一辈子当情人,未婚享受已婚待遇。当然,我可以向你保证一辈子不娶妻纳妾,也只有你一个情人。想想,这样也挺好的。” 夏雨琳给他白眼:“你的思想倒是很先进啊。” 他该不会也是穿来的吧,思想这么超前?还超了上千年? 楚留非笑:“我只是投你所好罢了。” 夏雨琳哼哼:“关于皇帝的赏赐,我可以提出我的要求吧?” 楚留非道:“当然可以。” 夏雨琳在心里盘算,她不缺钱,也不爱权力,该要什么比较好? 半晌后,她道:“我想请皇帝赏我可以自卫的东西,比如尚方宝剑、免死金牌什么的。” 东西我有,安全我有,以后不管什么样的大人物欺负她,她都可以不怕,更不用担心被陷害和诛九族什么的。 楚留非皱眉:“我就是你的尚方宝剑和免死金牌,你不需要那些东西。” 为什么他觉得自尊心有些受打击呢?难道她觉得他护不住她? 夏雨琳强硬地道:“你是你,我的财产是我的,两者不可混淆。你就去告诉皇帝,我就要类似的东西,别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她这一辈子很可能会跟皇室脱不了关系,就凭她的脾气和性格,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得罪大人物,包括得罪皇帝和皇后等等,这些东西是非常有必要的。 楚留非道:“你倒是识货,只是这两件东西太过珍贵,轻易不能赏赐,我看这事不好办。” 夏雨琳眼珠子转了几圈,叹气:“如果皇帝觉得我的功劳不足以得到这样的赏赐,那就算了,我什么东西都不要,反正我当时支持皇帝也不是为了赏赐。另外,我想要这样的赏赐,是因为我得罪了盛王府。皇帝应该知道盛王是怎么样的人,我跟盛王作对,盛王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一介平民,怎么跟他斗?所以我才想从皇上那里拿个保命的东西罢了。” 楚留非:“……” 她的理由,还真是令人难以辩驳啊,不愧是聪明人。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既然如此,我就努力为你争取吧。” 他自信能保护她,但多一重保障总是好的,是不是? !! 480 药铺出事 夏雨琳眯眯一笑:“那你就好好努力哦。” 她一副小狐狸偷吃得逞的表情,说不出的可爱,惹得楚留非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把她抓到没人的地方非礼,不过,现在还不能为非作歹啊。 他色迷迷的眼神太红果果,夏雨琳鄙视:“你这是什么表情?” 楚留非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吧?” 他想的东西,都写在脸上了,弄得夏雨琳一脸绯红:“你不要太无耻……” “为了你,我已经禁欲很久了,你知道我禁欲多久了不?” 夏雨琳脖子都红得要出血了,梗着脖子尖叫:“你还是去练葵花宝典吧——” “练了葵花宝典,就能娶你,不用禁欲了?” 夏雨琳打赌他不知道什么是葵花宝典,刚想跟他解释,就看到大门外有不少人跑过去,其中包括白清姝和林雅如等重量级人物,一个个急匆匆的,表情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 她正借机避免被楚留非这厮揩油,撒腿就往外跑:“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知道前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整个夏府闻风而动,只要得闲,全都往大门的方向跑。 夏雨琳跟着众人一起跑,听众人的议论,似乎是有人上门找碴了,而且还是很多人。 以夏家的地位,没有人敢轻易上门找碴,而且还是批量?真是发生大事了。 跑到大门前,大门敞开着,里里外外挤满了人,普通人根本挤不到前头,但夏雨琳是什么人啊?她要往前凑热闹,谁敢拦她? 她很顺利地走到大门口,站在林雅如、白清姝等夏家高层人员的后边,将所有的战况,哦,状况,全都看在了眼里。 有一批人,一眼看过去总得有五六十人吧,看穿着打扮和气质举止什么的,还带着随从,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一个个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乃夏家少夫人,你们大兴动众地找上门来,将夏家门口堵住,意欲何为?”白清姝并不显恼怒之色,但昂首挺胸,目光如炬,声音凛然的模样,却很威严,具有震慑力,“你们若是有事,就请好好地说,若是无理取闹,夏家几百下人,也都不是吃素的。” 那些人看夏家一口气出现了这么多人,声势压低了一些,但态度还是很不好。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白面长须,穿着不俗,看着就是养尊处优的中年男人走出来,将手中的锦盒打开,大声道:“夏少夫人,咱们今天来这里,是要夏家给咱们一个公道!” “这根人参,是老夫在夏府所开办的悬壶堂所购,据说已有三百年之寿,花了老夫五千两银子。你看看这锦盒,可是悬壶堂的标志?还有悬壶堂的票据,白字黑纸,老夫可没骗你。” “悬壶堂的口碑一向不错,老夫也是悬壶堂的常客了,这么多年来在悬壶堂花的钱怎么说也有好几万两,然而老夫买了这颗人参回去后,一尝就觉得口感不对了,便请人来检验,才发现这是假货……” 此话一出,夏府上下皆是一片哗然。 这悬壶堂可是夏家最赚钱的生意之一,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客户多是富贵之人,十几年来从未出过纰漏,如果这人所言是实,悬壶堂的名声就彻底砸了。 白清姝很冷静:“虽然你拿出了锦盒和票据,但也不能证明这人参就是从悬壶堂买的。” 中年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拿出那根被切了一小声的人参,吊在她的眼前,大声道:“这人参上有悬壶堂的标志,你看看这上面是不是插了一根悬壶堂特有的银针?这银针是模仿不来的。” 白清姝道:“你大可拿了一根假的人参,配上真的银针,以此污蔑悬壶堂的声誉。” 中年男人冷笑:“没有真凭实据,我怎敢找夏家算帐?当日我去买人参时,是跟好友所去,这位好友和侍从都亲眼看到我买的就是这颗人参。而且这颗人参我才买了三天,就算要造假,区区三天也不够啊。” 说罢,他挥了挥手,人群里立刻走出一个富商模样的男人和两名侍从,对白清姝道:“咱们可以作证,这颗人参确实是从悬壶堂所买。宋大爷腰缠万贯,不会故意去讹夏家这点钱。” 白清姝道:“你既是从悬壶堂买的,可曾去悬壶堂交涉过?” 宋大爷激动了:“去了!我拿出这么多证据,还有人证,他们居然说我污蔑他们!要不是看在夏家这般有名望的份上,我就直接去衙门告了!少夫人,我今日过来不是为了那几个钱,就是要讨个公道!” “是啊,咱们今日过来,为了就是要口气!”其他也纷纷开腔。 “咱们都是在悬壶堂买的东西,买到的全是假货或掺了水分,丢钱事小,若吃假药吃坏了身体,或出了人命,那就是天大的事儿!咱们可不能花钱受害!” “没错,就是这个理儿!你看看我买的这些药材,花了上万两,居然半真半假,我老娘吃了几天,病没好,差点死掉,幸好发现得早,要不然咱早就告上衙门了!” “可恨的是悬壶堂居然拒不承认卖假货!咱们今天来就是要讨个公道,管你夏家如何有权有势,咱们都忍不下这口气……” …… 一大群人义愤填膺,个个都说控诉悬壶堂的欺诈行为,夏家仆佣也是议论纷纷。 夏雨琳在心里冷笑,夏之瑜接手夏家生意的恶果,开始出现了。 夏家生意上的人,估计都是夏绚的人,集体蒙骗夏之瑜还不是小菜一碟? 诱使夏之瑜胡乱进货、高价进货,在货物上动手脚什么的,导致夏家生意亏损和名声受损,类似的招术,她完全想得出来。 而且,今天的事情,只是开场罢了。 白清姝看到这么多人都拿出了证据,也不敢怠慢,赶紧放缓态度,请那些人进府,好茶好点心地招待,跟他们谈判。 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夏雨琳不知道,因为她没进屋。 但这一天的事情,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整个落云镇都知道夏家的药铺卖假货坑人了,相信第二天,全京城也一定会知晓的。 !! 481 财政危机 那些受骗上当的顾客跟林雅如、白清姝等夏家高层关门谈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沉的时候,那些人才走出来,神情看起来是平缓了许多。 据尚天回来通报的最新消息,夏家很可能会赔给他们一大笔钱,私下了结这件事,他们才算是没告到衙门。 夏雨琳听后,想,就算这些人被摆平了,但悬壶堂的名声也坏了,而且夏家奢侈了这么多年,加上夏绚暗中动了手脚,夏家还能有多少钱赔偿?赔了以后,还能花钱如洪水? 这天晚上,夏之瑜回来了,据说他脸色很不好,心情也很不好,一进门就不断挑刺,找下人的毛病,一大批下人被他折腾得苦不堪言。 他掌管夏家生意,悬壶堂的事情自然主要是他的责任,他一回来,林雅如、白清姝等夏家高层,包括夏之璧这种只管要钱、不管家事的大少爷都回来了,就为了审问夏之瑜。 一群人关在议事厅里,不允许任何下人靠近,就在里面开起了绝密会议。 会议上到底都聊了什么,门外的人不得而知,直到深夜时门才打开了,夏之璧一脸傲慢得意地第一个走出来,明显是狠狠地教训了夏之瑜一顿,而后是白清姝和夏繁缕,她们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 林雅如和夏之瑜好久才最后出来,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是红的,夏之瑜的眼睛更是肿了,估计被训得很惨。 第二天,更悲惨的事情发生了。 夏家大门口又来了一群人,这群人比昨天那群人的来势更加凶猛,也更加吓人,因为,他们居然是来讨债的。 黑压压的一批讨债人啊,有青楼酒肆和客栈商铺的掌柜,有各种供货商,有夏家的亲友,居然还有钱庄的,人人手里拿着借据,少则上千两,多则数万两,一时间也不知道总数是多少。 夏家高层们又被惊动了,跑出来问个究竟。 这些借据上面,签的都是夏之瑜的名字或者夏家的印章,林雅如不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会在外头欠这么多钱,一一验看,货真价实,不是假的。 七七八八加起来,这些借款有二三十万两之多。 如果是以前的夏家,也许不将这点钱放在眼里,但现在的夏家,已经被挥霍得差不多了,加上昨天又赔了一大笔钱,这笔钱,就不是夏家能轻轻松松拿得出来的了。 白清姝生怕事情闹大,又请这些讨债人进府,关门商谈。 商谈了很久以后,白清姝亲自带人去宝库里拿了许多古玩出来,用以偿还债务,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夏家的资金周转不灵啊。 这些讨债人离开不久,夏之璧闻讯赶回来,丝毫不给林雅如和夏之瑜面子,带着白清姝和一批手下,直接冲进琅雅苑,对夏之瑜兴师问罪。 任夏之瑜以前再怎么嚣张,生意上连连出现重大亏损,还欠了巨额债务,这会儿也嚣张不起来,对夏之璧的斥喝没敢像以前那样强硬地顶回去,但脸上的不服还是很明显。 “你说,因为你经营不善且到处借债,导致家里损失巨大,你要怎么弥补?”夏之璧咄咄逼人,“你前前后后亏空的银两有五六十万之多吧?还坏掉了夏家的名声,你赔得起吗?” “你、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夏之瑜知道自己犯了大错,不敢推卸,但也不服他这般训自己,“我好歹为家里兢兢业业地干活,你呢?你又为家里做了什么?你就只会跟家里要钱!你说你这一年来跟家里要了多少钱?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二三十万两吧?” “笑话!”夏之璧冷笑,“我在朝为官,为国为民办事,岂是你这种浑身铜臭的生意人可比?再说了,我身为夏家的嫡长子,家业都由我继承,跟家里拿点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夏之瑜,我怀疑你暗中贪了夏家的钱占为己有,这才导致夏家损失巨大!若真是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夏之瑜接手夏家生意以后,他担心夏之瑜侵占夏家钱财,便刻意跟家里要钱,免得他太吃亏。 “放屁!”夏之瑜气得跳脚,“你年过二十,却没有给过家中一分钱,也好意思如此大言不惭?做生意总是有得有失,我只是这段时间晦气一点罢了,你就这般踩践我?我亏的钱,用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不用你教训我!” 他哪里知道那批花了大价钱订购的珍贵药材会在运送途中遇到暴雨,导致淋雨发霉? 他哪里知道他订的那批丝绸,前几个月还供不应求,价格疯涨,现在就价格暴跌,无人问津? 做生意的应酬多,夏家又家大业大,他出去谈生意时当然要请对方吃喝玩乐,有时候带的钱不够,就先赊帐,每一次也就百儿上千的,并没有多少,他哪里知道一次次的赊帐加起来,居然高达数万? 做大生意的,不会赌不会玩女人,岂不是被人嘲笑?所以他也跟生意伙伴去小赌几把,去青楼小玩几天,哪里知道偶尔去赌去青楼,会花费这么多钱? 还有,做生意的要打点好各个方面的关系,建立广泛的人脉,送礼什么的少不了,而且以他的身份,送的礼物还不能便宜了,他哪里知道他送出去的礼物,加起来会花这么多钱? …… 总之一句话,做生意不容易,做大生意更不容易,他花的钱都是必需的,而且做生意总是有赚有亏,他这阵亏了,并不代表他失败,更不代表他应该被别人这样骂。 “赚回来?”夏之璧冷笑,“你知道家中的状况吗?家里已经没有现钱了,为了收拾你弄出来的烂摊子,夏家已经取出了钱庄里所有的存钱,还变卖了部分收藏,这才能勉强维持夏家的用度。年底快到了,到时又得支出一大笔银子,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填补这些亏空?” 家中的财政状况堪忧,这种事情原本不宜公开说出来,但他为了打击夏之瑜,不惜当着夏家上下的面全说出来。 他嘴里这么说,但他心里并不担心夏家会真的没钱。 不说夏家这么多年来的积累、收藏和店铺,仅说他爹的字画,每幅就高达上万两银子,还有他大姐已经是贵妃,二姐仍然是盛王妃,其他妹妹也大多嫁给富贵人家,夏家还真的会没有钱花? !! 482 自相残杀 夏之瑜咬牙:“年底一定能赚回来!年底是买卖的旺季,过年前半个月的利润相当于平时的三四个月,我现在正在准备新的货,也在联系新老大客户,一定能将所有的损失补回来。” 夏之璧道:“如果补不回来呢?” 夏之瑜恼怒地道:“生意归我管,用不着你操心,家里再没钱,什么时候又少过你的?” 夏之璧冷笑:“你若是管好,我自然不会责问,但你没管好,我就不能由你任性妄为。” 夏之瑜咬着牙:“那你想怎么着?” 夏之璧道:“如果你到年底还不能弥补亏空,你就跟你娘分家出去,夏家给你一栋宅子、两间铺子和几十亩地,你们以后与夏家本家再无瓜葛。”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分明就是将三少爷母子赶出夏家,自己独榄夏家一切大权啊! 大少爷对自己的亲弟弟,可真是够狠的,不过三少爷对这位大哥也没什么兄弟之情就是了。 夏之瑜怒得双眼喷火,但他还没来得及骂回去,林雅如就冲出来,抱着他,冲着夏之璧怒道:“不管生意是赚是亏,瑜儿都是夏家的嫡子,岂是你说要分出去就能分出去的?” “怎么不能?”夏之璧冷笑,“如果三弟不是做生意的料,就将生意交给我,自己乖乖当个呆在家里吃喝玩乐的少爷好了。如果三弟非要继续管家里的生意,就要有敢作敢当的勇气……” 林雅如尖叫:“瑜儿怎么不敢当了?他正式接手夏家的生意还不到半年,你怎么就能断言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怎么就能断言他不能将亏的加倍赚回来?” 夏之璧冷笑:“既是如此,你们就直接答应我的条件好了。反正三弟一定能在年底之前将钱赚回来,何必害怕被我赶出去?还是说,你们没有信心?三弟亏了这么多钱,却没有信心将钱赚回来,这让咱家上上下下好几百口人如何放心?” 他这么一说,围观人无不点头。 原本,三少爷做生意亏了这么多,上上下下都已经不安了,如果三少爷再没有信心,人心更是不稳,更何况年底快到了,所有人都指望着过年的时候能多拿点钱过年呢。 夏之瑜年纪少,被他这么一激一嘲,脑子就发热了,当下吼道:“我怎么没有信心?答应就答应,有什么了不起!” 夏之璧趁机道:“说得好!来人,拿笔墨过来,让三少爷白纸黑字地立誓!” 他一直看不起经商,才同意家里把生意交给夏之瑜,但这半年来,他看到夏之瑜挥金如土,过得风光无限,吃的穿的用的比他还好,他心里就不平衡了,加上担心夏之瑜侵占家财,他就起了将生意收到自己手下的心思。 生意归他掌控以后,他大可以请人管理,自己躲在幕后,只管拿钱和管钱就好,如此,既不会弄坏了自己的声誉,又有大把的钱可以使用,何乐而不为? 因此这一次,他铁了心要逼夏之瑜写下“保证书”。 夏之瑜冲动,但林雅如不冲动。 林雅如看眼前这阵势,脸色变了,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对夏之璧道:“我不同意!瑜儿是夏家的嫡子,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从家里分出去!你是读书人,又是朝廷命官,竟然说出这种不合情理的话来,分明就是容不得自己的亲弟弟!” 夏之璧道:“亏三弟还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诚信,刚才三弟已经答应了,如果马上就出尔反尔,这让家里上上下下如何信服?外头的人又如何信服?三弟,你说是不是?” 夏之瑜终究年少,社会经验极度欠缺,别上心高气傲,又被激到了,当下卷起袖子,拿起笔来:“我就不信我赚不到大钱!写就写!我还不信你真能将我赶出去!娘,您若是信我,就别阻止我,孩儿一定为您争气。” 虽然这段时间生意亏损得厉害,但生意场上的人都说是他运气不好,正好碰到天灾和意外,绝对不是他的能力和决策出了问题,所以,他对自己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林雅如这段时间来诸事不顺,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儿子身上,就指望着他帮自己翻身,这会儿看到儿子这么有自信,也昏了头,觉得儿子一定能行的,便就不再劝说了。 而旁观的人群中,许多人不断摇头,都道这母子俩中了大少爷的圈套,真写了这样的保证书,日后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眼看着夏之瑜写好了保证书,大拇指醮了印泥,准备摁在保证书上时,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不许摁!奶奶不同意你们这么做!” 众人转头一看,哟,卧病在床的老太太竟然坐着抬椅来了,只是,半个月不见,她怎么就老了这么多? 以前,她可是个养尊处优的富贵老妇人,虽然已经年过六旬,却保养得很是富态,脸色都是红润的,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轻,现在呢,头上的白多了,脸上的红没有了,腰间的肥肉也少了一半,完全符合实际年纪了。 话说回来,老太太卧病以后,为了让她安心静养,静慈轩的大门就一直紧闭着,拒不接收外头的消息,怎么今天的事情却传进去了? 老太太知道夏家亏了这么多钱,连珍贵的藏品都要卖掉,还能不病上加病? 夏之瑜看到奶奶出门保自己,心里大喜:“奶奶,大哥说我做生意亏了钱,想把我赶出家门……” 他虽然对自己有信心,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其实还是不想冒险,如果能不签这样的保证书,真是再好不过了。 夏之璧看老太太来了,知道自己这桩算盘可能要落空了,心里一急,就抓住夏之瑜那只蘸了印泥的手,将他的大拇指住签名上按。 夏之瑜的注意力都放在老太太的身上,没有任何防备,立刻就让夏之璧得逞了。 他回过神时,夏之璧已经摁下了他的手印并将“保证书”塞进袖子里,淡淡道:“白纸黑字,签名画押,赖都赖不掉!三弟,你若是不能在年底前补回亏空,就等着搬出夏家吧!” “你、你这个伪君子——”夏之瑜气急败坏地冲上去,疯了一样地想抢回来,“快把字据还给我!奶奶不同意咱们这么干,这份字据无效!” “谁说无效?到了衙门上,谁说无效都没用,只有白纸黑字才有用!” !! 483 父子夺财 夏之璧岂能容他抢回去?大手一伸,抓住他的手就是用力一推。 夏之瑜年纪小他很多,加上他又是习过武的,被他这么一堆,立刻就摔倒在地上。 当下,夏之瑜彻底怒了,自己再有错,好歹也是在辛辛苦苦地为夏家赚钱,夏之璧一个只会要钱花钱的东西,凭什么如此欺负他? 他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嗷嗷”地叫着,像头愤怒的小牛一般往夏之璧撞去。 夏之璧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怒骂:“竟然敢对大哥不敬,你这小子真是欠揍!也好,大哥今天就好好教训你!” 于是,两个人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打起架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架。 因为两人之前已经积累了太多、太久的仇怨,加上心情都不好,又被这么多人围观,面子上输不起,所以都拼尽了全力打,打得眼都红了,下手毫不留情。 论战斗力,自然是夏之璧强得多,但夏之瑜因为怨气和恨意更重,打得不要命,初时,两人还是有那么一点势均力敌的趋势。 他们一打,大部分人都慌了,有心上去劝架,但两人打得那么凶,旁人一靠近就要被波及,加上他们平素就不得人心,于是,部分人假装劝了一下下,就干脆不管了,在一边看戏。 只有林雅如和老太太是真的惊慌。 尤其是老太太,坐在抬椅上挣扎着想下来,嘴里不断喊着:“两个小祖宗啊,夏家都靠你们了,你们怎么可以打起来呢?奶奶求你们别打了,你们这哪是打架啊,分明就是打***心啊,***心那个疼啊……” 现场闹哄哄的,两位少爷打得正凶,哪里听得到她的话?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的。 很快,夏之瑜落了下风,基本上只有挨揍的份儿,在那里又哭又骂,感觉挺可怜的。 夏夫人上去护子,被夏之璧推开,倒在地上也哭天呛地起来。 对老太太来说,这两个孙子都是嫡孙子,她是一样的疼爱和重视,但夏之瑜年纪小,被打得更惨,她在心理上就比较心疼夏之瑜了。 当下,她推开扶她的侍女,颤巍巍地往夏之瑜走过去,嘴里嚷嚷着:“别打了,再打下去瑜儿就要没命儿,璧儿你别再打了……” 本来,夏之璧已经将夏之瑜打成猪头了,可以收手了,哪料夏之瑜嘴上不服输,用了非常恶毒的话回击他,甚至连他最忌讳的在官场郁郁不得志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于是他就不收手了,继续打。 老太太在一片混乱中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璧儿,别再打了,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夏之璧打得正欢,哪里注意到是她? 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粗暴地甩手:“滚开,别碍本少爷的事!” 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身体又是卧病静养的状态,被他这样的年轻人一推,立刻就倒了,就差骨头没有散架了。 其他人一看,真的急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赶紧上去扶老太太,哪料到老太太已经晕过去了。 “不好了,老太太晕过去了——” 这声音一出来,连夏之璧都住了手,急道:“奶奶怎么了?赶紧去找大夫,奶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老太太身上,老太太的侍女七手八脚地把她抬进椅子里,抬着回去。 人群中有人议论:“大少爷太过分了,竟然连老太太都敢打……” “可不是吗,刚才那一甩手,直接就把老太太扇晕过去了,亏老太太平时那般疼她……” “大少爷越来越不把老太太放在眼里了,之前对夫人也是这样,不把夫人当娘的……” 夏之璧送老太太回静慈轩,没听到下人们的议论。 这一天,夏之璧当众殴打弟弟和打晕老太太的传闻,就传遍了整个夏家,而后冲出落云镇,走向整个京城。 当官的沾上一个“不孝”之名,怎么混?何况他打的还是年过六旬、身体不好的奶奶,这消息一出去的,他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老太太这次晕过去,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醒过来时据说状况很不好,目光混浊,神志不太清醒,就只是不断喃喃着“鹤儿……璧儿……瑜儿……”这三个名字,由此可见,在这个大家庭里,她只关心自己的儿子和两个嫡出的孙子。 夏之瑜知道她是自己的保身符,很聪明地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开口闭口都是“奶奶”地叫,想方设法讨她的欢心,借此稳固自己在夏家的地位。 夏之璧则没有什么耐心侍候老人家,按时上朝,经常跟各色贵族和官员应酬,在外的时间多,在家的时间少,在他眼里,这个家铁定是他的,所有人以后都得仰仗他,他没必要对这个家的任何人太上心。 而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家的夏老头知道老娘又病倒了以后,于晚上回家看望了老娘一次。 听说老太太看到他,精神就是一振,目光都清明了许多,拉着宝贝儿子的手说了许多话,从小时候养育儿子有多么辛苦、她为儿子做了多少牺牲,到儿子大了以后她看着儿子飞黄腾达有多么高兴,儿子在外头玩得乐不思蜀她又有多么伤心……足足说了半天。 夏老头一脸不耐烦地听着老娘唠叨,在老娘终于说累、闭上眼睛休息以后,他就匆匆地走了,然后又是多天没回来。 只是,两天以后,夏之璧要拿家里的字画送人,却发现宝库里收藏的字画全都没有了,一问之下才知道,他爹前两天晚上回家看老太太时,把宝库里的古玩字画全拿走了,很可能拿去换钱去了。 他差点没气晕过去,那些字画可都是极品,得值多少钱啊?老头子就自己一个人全占了,享受了? 他不敢去找自己的亲爹算账,思来想去,便去自己的妹妹们屋里,将妹妹们分到的字画全都拿走了,惹得那几位妹妹哭了一晚上。 夏家是书香世家,夏老头又是“天下第一才子”,自然拥有很多字画,夏老头不关心自己的子女,却很喜欢卖弄才学,每当儿女出生,他都会亲自画上一幅画和写上一幅字,送给这个孩子当礼物,所以,每个孩子的屋里都会挂有他的“墨宝”。 凭着夏老头的名声,这些字画还是颇为值钱的,这些女孩儿都把他送的字画当嫁妆呢,哪料夏之璧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上门拿了那些字画就走,哪个女孩儿不生气不难过? !! 484 二少爷pk老太太 但再难过,她们也不敢说他半句,只敢在背后骂他。 接下来,这件事不知道怎的又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又气又急又惊,当场喷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这次晕过去,老太太就没能轻易醒过来,一连五天昏迷不醒,莫说呓语什么的,手指头连动都没动一下,要不是还有气,夏家都可以准备丧事了。 大夫观察了整整三天后,长长地叹气:“老太太中风了,以后恐怕要半身不遂了。” 这话一出来,瞬间激起千层浪。 夏家上下几乎都涌来静慈轩,表面上是关心、看望老太太,但焉知道这其中的大部分人不是来幸灾乐祸的呢? 老太太虽然在夏家很有地位和权威,但人缘真心不好,人心也没几个倾向于她的,众人平时对她毕恭毕敬,多是出于畏惧和被迫,哪有几个是真心服她的? 在这夏家,她真心爱的、百分百爱的是她的宝贝儿子,而后是她的两个嫡孙子,她样样都偏着他们,护着他们,全力为他们打算,至于其他人,恐怕都谈不上有什么真心了,无非就是出身好、有前途、对他儿子有帮助或者懂得讨好她的,她就对其好一点,感觉没什么用处的,就是不闻不问的态度。 这样的老太太要残了,能有几人为她伤心? 当然,众人表面上还是要伤心的,还是要哭一下的,连夏雨琳这种对夏家人没有任何感情的存在,都在舆论压力之下,带着肉肉去看望了老太太。 老太太是醒过来了,但老态龙钟的,目光混浊,声音含糊,半躺在床上,由侍女一小口一小口地喂食,她每吞一口流食,嘴角都要漏下食物,另一个侍女不断拿毛巾给她擦拭嘴角。 这样的老太太,真的就是病猫,再也没有昔日的威风了。 夏雨琳看着这样的老太太,心里也升起一点同情之心来:老成这样了才遇到家门不幸,真是够凄惨的,不过,她也早该知道她那样教育、管理儿孙和一大群女眷,一定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才对! 她很想对老太太说几句温暖牌的体己话,但数次张嘴,都没法把她当成亲人,说不出情真意切的话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肠可能冷酷了点,但是,早在真正的夏落葵被夏家人逼死的时候,这具身体就对夏家没有了任何感情。 为了自己的利益而逼死自家人,这种行动还可以被其他人无视的家庭,迟早会垮掉,谁都救不了。 最后,她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没说什么矫情虚伪的漂亮话,拉着肉肉走了。 不过,老太太能一路带领儿子爬到这样的人生高度,会是简单的人物?中个风,半身瘫痪罢了,就能击溃她? 又过了几天后,她的脑子恢复了清醒,第一件事就是下达命令,召集夏家生意线上的所有掌柜和算账先生,让他们带着最近两年的帐本,亲自到夏家跟她报告经营状况。 她只是身体不好,又不是脑子不好,躺在床上听报告、问话、运筹帷幄什么的,她还是做得到的。 虽然身边的人都说夏家的财政状况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很快就会扭转局面,但她不太相信,硬是凭借她丰富的人生阅历和过人的手段,隐隐嗅到了灾难的气味。 就是这样的直觉,令她决定全面清查夏家的生意。 夏雨琳听到这个消息,心里的反应就是,夏绚在生意上动的手脚和内幕估计要曝光了! 跟老太太的道行相比,夏之瑜简直就是幼儿园的水平,夏绚可以将他玩于掌心了,却未必能瞒得过老太太。 这回的事,算是两人第一次正面交手吧? 夏绚pk老太太,绝壁是高手对行家啊,谁会是赢家? 夏绚这次若是玩不好,就要东窗事发,得不偿失喽。 就在这个时候,夏家突然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闹得夏家的屋顶都要被掀掉了的大事情! 当天下了小雨,临近冬天,这雨一下起来,温度就蓦然下降,比平时冷了许多。 晚上,两个丫环戴着斗笠,去仓库领了棉被后往主子的院子走,走到半路,雨势突然加大,两个丫环没撑伞,也没带雨衣,不敢冒这么大的雨前行,生怕被子被弄湿,便钻进路边的一间空屋子里避雨。 夏家很大,独立的宅院很多,加上夏家嫁走、离开、死掉的女眷们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二三十人,所以就空出许多宅院来,特别是以前那些被杀掉的小姐们留下来的院子,更是成了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空屋。 两名丫环进的,就是其中的一间空屋。 她们万万没想到,她们进屋后会看到床上隐隐有两个人搂抱在一起翻滚,场面有些吓人。 两个丫环年纪很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尖叫起来。 床上的人立刻分开,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两个丫环叫了几声后,终于记得要跑,才跑了一会,前头就冲过来几名护院,问:“发生什么事了?” 两个丫环指着那间屋子,结结巴巴地说不清楚,几名护院也懒得问了,直接朝那间屋子奔去。 刚奔到屋子门口,就跟里头跑出来的人撞上了,就着路灯的幽光,他们看到对方是大少爷最宠爱的一名侍妾,名唤秋娘,秋娘头发凌乱,衣衬不整,气息紊乱,看起来慌慌张张的,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 秋娘低着头,想从他们中间钻出去,但这几名护院因为愣住了,没有让路,她一时间找不到缝儿钻出去。 接着,她的身后也跑出一个人,低声抱怨:“怎么还不快走,被人抓到就惨了……” 护院们一听到这个声音,几乎想晕了:二少爷?怎么会是二少爷? 二少爷怎么会干这种跟大少爷受妾私通的事情?但若说不是私通,连鬼都不相信啊! 夏绚跑到秋娘的面前,看到眼前的人,也愣了,一副干坏事被抓到了的表情,都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 !! 485 二少的丑事 此时,闻声跑来的下人变多了,并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无不议论纷纷。 虽然夏绚在夏家的人缘和口碑很好,但他做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谁人敢隐瞒?而且秋娘平日恃宠而骄,对下人不好,下人发现她的丑事,绝没有为她保密的道理。 于是,很快就有人去通报主子,主子们又互相通气,夏绚与秋娘私通的消息就像下雨一般覆盖了整个夏家,连夏雨琳都知道了。 夏雨琳跑到事发之地时,那里已经围满了人,林雅如和白清姝正在那里质问当事人。 “夏绚,”林雅如的口气非常严厉,“你说,你跟秋娘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家丑,本不该让这么多人围观,但是,瑜儿在生意上弄出那么大的纰漏,她担心老太太会把生意交回夏绚处理,所以她恨不得将夏绚彻底踩下去,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这会儿有机会收拾夏绚,她怎么会放过?对她来说,夏家的声誉比不上自己和儿子的利益重要。 夏绚低着头,一脸疚愧之色:“二娘,一切都是我的错,与秋娘无关,我随你们要杀要剐,别为难秋娘就成。” 林雅如被贬为侧室后,自然就不是所有子女的“母亲”了,因为生有一子的缘故,就成了侧室之首、仅低于正室的“二夫人”,故而,夏绚如此称她。 这样的称呼,令林雅如非常不舒服。 “喝,你对秋娘还真是情深意重了。”她挖苦夏绚,“这么说,你们真是在这里干了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了。秋娘,夏绚都招了,你总不能否认吧?” 秋娘躲在夏绚身后,身子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林雅如跟夏之璧有过节,对夏之璧的女人自然也没有好感,当下,她往前几步,就想将秋娘给揪出来:“怎么,有胆跟小叔子偷人,却没胆承认吗?都被这么多人看到了,你还想立牌坊吗?” 夏绚咬了咬牙,跪下:“是我不知廉耻,暗中逼迫秋娘顺从于我,秋娘是迫不得已,请二娘治我的罪,放过秋娘吧!” 他说得痛悔不已,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半点作戏的痕迹。 夏雨琳在一边看着,暗暗佩服他的演技。 话说,像他这么有城府、有手段的人,怎么会去做勾搭夏之璧宠妾的蠢事呢? 勾就勾吧,居然还在不那么晚的时候就跟秋娘圈圈叉叉,还被别人给发现了?完全有违他谨慎、细心、不留痕迹的作风啊!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会这么好心地维护秋娘,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难道他动了凡心,真的爱上了秋娘?夏雨琳嗤之以鼻,她才不信呢! 恐怕,这又是夏绚的阴谋吧? 夏绚会不惜破坏自己多年来树立的完美形象,将自己推到走投无路的境地,恐怕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林雅如冷笑,“谁都逃不了严惩!来人,将他们送去官府,由官府处置!” 这件事闹大了才好,闹大了,夏之璧的脸就被丢尽了,夏绚的名声也彻底臭了,如此,她不仅替自己的儿子报了仇,也维护了儿子在夏家的地位。 “慢着!”白清姝冷静地开口,“这是咱们的家事,何必急着报官?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理应让奶奶知道,由奶奶决定如何处置。” 她是夏之璧的妻,夏之璧最宠爱的却不是她,对夏之璧来说,她就是一件不错的摆设,以及一个可以帮他解决内宅事务的帮手。 成亲头两年,夏之璧对她还算不错,但新鲜感过了以后,他便不怎么理会她了,先后纳了几房妾室,她从期盼到伤心到灰心,最后到死心,不再让自己为这个男人用心。 现在,她看到夏之璧被最宠爱的女人背叛,她隐隐有种快感,一点都不觉得愤怒。 她甚至想感谢秋娘,秋娘跟夏之璧一贯看不起的夏绚私通,就是给夏之璧好大的巴掌,所以,她并不想将秋娘送去官府,而是想私下了结。 “清姝,你想气死奶奶吗?”林雅如道,“奶奶病成这样了,若是让奶奶听到这种丑事,奶奶还不得吐血身亡?我看这事绝对不能让奶奶知道!” 这虽然是天大的丑事,但夏绚再怎么说也是夏家的子嗣,而秋娘只是一个没有地位、没有生育的妾,老太太还能因此不要夏绚这个孙子? 老头子就三个儿子,老太太也许会严厉地惩罚夏绚,但不会不认这个孙子的,她不想给夏绚苟延的机会。 “你觉得这事还能瞒得住?”白清姝淡淡地道,“这事发生在外头就罢,现在却是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了,奶奶肯定也会知道。与其让奶奶觉得咱们故意隐瞒她,不把她当长辈,不如主动交给奶奶处置。” 林雅如噎了一下后,道:“如果奶奶知道后病情加重,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担当得起?” 白清姝道:“我相信奶奶一定能顶住得。家中现在由我作主,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罢,她看向夏绚和秋娘:“你们两个随我去向奶奶请罪。其他人都回去,若有人嚼舌头,家法处置。” 夏绚和秋娘不敢多说,低着头跟在她的后面,往静慈轩走去。 众人哪个不想看热闹?但夏家的家法是个很可怕的东西,没人敢去挑战夏家的家法,除了夏雨琳。 夏雨琳带着几名手下,大摇大摆地跟在白清姝的后面,白清姝和林雅如的人看到她跟来,都不敢训斥和赶人。 在这个家里,十一小姐就是一个超越了所有主子的存在,大主子们都对她不满,却没有任何人敢对她下手,何况她们这些当下人的? 夏雨琳就一路跟进了静慈轩,将所有的戏看了个明白清楚。 如同白清姝所说,这种事瞒不过老太太。 事实上,事情一发生,老太太就已经知道了,当白清妹带着夏绚、秋娘到她跟前时,她已经在床上坐好,腿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一张老脸阴沉到了极致,却也冷静到了极致,显然,她就等着当事人来向她解释和请罪了。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这么“及时”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正在静养,宅院深锁,外人根本不能入内,如果没有人刻意给她通风报信,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快知道。 !! 486 逐出家门 是谁不断给她报信?不,应该说是谁不断把坏消息告诉一直在关门静养的她? 包括之前夏家生意出现严重亏损、债主集体上门讨债、夏老头回家拿走众多藏品、夏之璧抢妹妹们的珍藏字画等等,是否都是同一个人透露给她? 别人暗中给她报信,到底是想帮夏家,还是想弄垮她? 都是夏绚在背后搞鬼吗? 老太太一双精明而冷酷的眼睛,看着夏绚和秋娘:“不要哭,不要吵,你们两个就把你们是如何勾搭上的,原原本本告诉我。” 房间里一片安静。 秋娘低声抽泣,什么都没说,夏绚跪在地上,悔恨不已:“都是孙儿的错。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孙儿喝多了酒,在花园里见到正在独自散步的秋娘,见得她很是美貌,就上前调戏。秋娘严厉地喝斥我,我、我一时糊涂,就对秋娘用强……” 众人一片震惊,没想到一向懂事自律的他,竟然作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半年前,正是他将生意全面交接给夏之瑜的时候,莫非他心情低沉,借酒浇愁,才犯下这样的大错? 夏雨琳微眯眼睛,看着夏绚,他是编的吧? 像他这样的人,会轻易喝醉酒?会干对女人用强的事情?他若是这种轻重不分、自制力不强的男人,那就真的不足为惧了,但事实上,他可是心机深沉到了海底,连她都不愿与他为敌。 夏绚说着,狠狠地打自己巴掌:“孩儿得逞以后,就威胁秋娘以后顺从于我,否则我就把这件事说出去,让她身败名裂。秋娘不得已,只得顺了孩儿。一切都是孩儿的错,孩儿愿意接受一切惩罚,还请奶奶放过秋娘……” 老太太冰冷的眼睛,落在秋娘的脸上:“秋娘,你有什么要补充和解释的?” 秋娘也跪在地上,哭道:“秋娘只是一介弱女子,实在无力反抗二少爷,秋娘跟二少爷私会,都是被迫的啊,请老夫人饶了秋娘吧……” 老太太阖上眼睛,好久不动。 所有人都凝神静气,等待她最后的判决。 约莫半刻钟以后,老太太睁开眼睛,缓缓道:“给秋娘二百两银子,将秋娘打发出去,从此以后,夏家与秋娘再无任何瓜葛。” 她对所有迷惑儿子和孙子的女人都充满了鄙视和厌恶,这个秋娘将璧儿迷住了,令璧儿冷落了正妻,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又没有子嗣,她正好借这个机会将秋娘踢走。 至于夏绚,作出这种伤风败俗之事,足见他身体里果然流着他那个戏子娘亲的低贱与无耻,不配享受夏家的荣华富贵,不过,他身上终究流着夏家的血,也只不过是玩了大哥的一个侍妾罢了,算不上天大的事情。 “至于绚儿,”她淡淡道,“你就暂时搬出大宅子,去城外的诗柳别院居住,好好反省思过,什么时候真的改了,奶奶再让你搬回来。另外,你也顺便管理别院附近的五十亩良田,管好了,算你将功补过,管不好,就是你不用心,那就别再回来了。”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老太太这样的处罚不算重,不过那五十亩所谓的良田,其实收成并不好,夏家就没能从其中赚到什么利润,老太太要夏绚“管好”那些田,分明就是一边惩罚夏绚,一边要夏绚为夏家卖命赚钱。 说到底,老太太对于夏绚,永远都是算计。 夏绚愣了一下后,磕头:“绚儿谢奶奶宽大为怀,只是绚儿这次犯的是滔天大错,***处罚实在太轻,绚儿求奶奶严惩。” 林雅如立刻道:“娘,绚儿犯的这个错实在是无法原谅,还是将他赶出去罢,要不然咱们家还不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老太太已经疲惫地阖上眼睛,拉上被子:“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不必再谈。你们都出去,我要休息了。” 夏绚确实有经商才能,她若是将夏绚驱逐出去,夏家的生意就只能由瑜儿继续掌管了,这岂不是太冒险了? 留着夏绚,什么时候夏家生意不行了,就让他来收拾,总比将他赶出去好。 夏绚不再说话了,又磕了头后,出去。 这天夜里,夏绚只收拾了几件衣服,什么细软和奴仆都没带,独自往城外的别院去了。 夏之璧深夜才回来,知道这回事后愤怒之至,冲去找夏绚算账,但夏绚已经离开,他恶狠狠地放言:“本少爷绝对不会这么算了!改天一定要将这小子打残!” 而后他去找秋娘,先狠狠打了秋娘几记耳光,而后又踢了秋娘几脚,接着拿起刀子,准备将秋娘的脸庞画花,在场之人见到这一幕,无不心寒:他不杀秋娘,却想让秋娘生不如死,真是有够狠的! 但是,一颗石头飞进来,打落了他手中的小刀。 他怒骂:“哪个混蛋敢阻止本少爷?滚出来,本少爷要宰了你!” 他的女人是他的东西,他的东西背叛了他,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他绝对不会原谅。 夏雨琳从外头进来:“是我。” 她抱胸,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秋娘,你走吧,我保证你能平平安安地离开落云镇。” 她就知道夏之璧会让秋娘生不如死,所以,她已经让唐听和阮青在门口准备了马车,连夜送秋娘离开落云镇。 她猜秋娘是夏绚的人,故意跟夏绚演的这出戏,但无论如何,她仍然是同情秋娘的。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与判断,秋娘心地并不坏,说穿了就是一个以色侍人、以色谋生的弱女子,罪不至此。 她对夏家的人没有感情,但秋娘只是夏之璧养的一只宠物,算不上夏家人,而且秋娘在夏家的这两年也没有伤害过谁,就算秋娘是夏绚的人,也只是一颗可怜的棋子。 夏之璧可以惩罚秋娘,但因此而欲要毁掉秋娘的容,实在太过恶毒,她不想袖手旁观。 秋娘已经被打得双颊红肿,嘴里冒出血丝,身上的伤看不到,但看她抱着一团不断哆嗦的模样,估计伤得不轻。 她看着夏雨琳,一脸吃惊,显然对夏雨琳会来救她感到很意外。 但她知道,十一小姐是一言九鼎之人,说会让她平安离开,就一定会做到。 “谢谢十一小姐,十一小姐的大恩大德,秋娘没齿不忘。”她愣了一下,跪下来,狠狠地冲夏雨琳磕了一个响头后,拿起地上的包袱,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 487 二少出家 她早就被夏绚收买了,夏绚没要她害人,只是要她装作与他有“私情”的样子,并向她保证,只要她配合他的行动,就给她一大笔钱,让她离开夏家,过上安定的生活。 她虽然姿色不错,夏之璧也宠她,但她很清楚,夏之璧向来视女人为玩物,迟早会厌倦她,到时她将居于一隅,过着孤独冷清、自生自灭的日子,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她接受了夏绚的交易。 她无依无靠,在这世上连半个亲人都没有,她这一生能靠的,只有美色罢了,如果夏之璧毁掉她的脸,无异于毁了她的希望与未来,因此,十一小姐这次救了她,她感激不尽。 “秋娘,你背叛了我,现在还想忤逆我吗?”夏之璧的声音,阴森森地在她身后响起来。 秋娘的身体一颤,脚步停下来。 “大少爷好威风啊。”夏雨琳笑出声来,“你在收拾她之前,得先收拾我。” 说着,她勾了勾手指头:“香三,送秋娘出去。” 香三“是”了一声,走到秋娘面前,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秋娘看到香三,放心了,其他家丁看到香三,脸色全变了,没有人敢阻拦。 香三一出手,最低程度也是让对方彻底丧失战斗力,他们绝对不敢跟香三作对,即使是大少爷逼他们,他们也不敢。 夏之璧脸色全变了,咬牙切齿:“夏落葵,你当本少爷不敢收拾你?” “你敢,你怎么不敢?这天底下有夏大少爷不敢做的事情吗?”夏雨琳淡笑,“但我不怕你啊。我从来就没有怕过你。随便你怎么收拾我,我都会接招。” 夏之璧眼里喷火:“……”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她。 她在夏家就是我行我素、无人敢与她争锋的状态,别说夏家的下人都服她,就是她手下的那几个人,个个都是高手,夏家的家丁、护院什么的都不是那几个人的对手。 更别提她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媚惑了楚王、战王等人物,据说与太子梦成、盛王府圆二少等人的关系也极好,他区区一个朝廷四品官员,没有皇室的大人物依傍,能拿她怎么着? 靠他爹?他爹现在还是很有名气,但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了,毕竟,跟他爹感情好的皇帝已经驾崩,现在的皇帝跟他爹就是纯粹的帝王与臣子的关系,而且他爹年纪也大了,又沉迷美色,靠得住吗? 其实,连他爹和他奶奶都拿夏落葵没有办法,他又能怎么办? 阴着脸好久后,他甩了甩袖,抛下一句:“咱们走着瞧。” “咱们走着瞧”是一个神奇的句子。不管遇到怎样的困境,只要抛下这一句就可以走,不会丢脸,不会被人说成是逃跑。至于“瞧”问题,以后再说。或者,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夏雨琳冷笑两声,冲他的背影做鬼脸,夏之璧敢找她的碴,她一定会让他追悔莫及。 夏之璧敢不敢找她的麻烦,是以后的事,但他找夏绚的麻烦,是第二天的事情。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秋娘已经不知人在何处了,夏之璧也不可能为了她兴师动众,就带着一大批打手,怒气冲冲地去城郊别院,准备打残夏绚。 据内幕消息说,所谓的“打残”绝不是打断夏绚的一条手或一条腿,而是让夏绚一辈子用不了女人,断子绝孙。 这个内幕是后来才曝出去的,闻者无不心惊,直呼夏之璧好毒。 当然,夏绚也狠,只是他没让别人看到他的内心罢了,总之,他们真是一家人。 夏之璧带着一批人出去找夏绚算账的时候,夏雨琳就知道了,她很想过去看热闹,但别院有点远,天气又冷了,她懒得去,就派香三暗中跟过去看情况。 好吧,她承认她其实就是闲得无聊,拿夏家的内乱当连续剧看。 午后,香三回来了,只说了一句:“夏绚出家了,夏之璧在别院没找到人,就去圆通寺找夏绚,圆通寺不让他见夏绚,他就在寺里闹,引来官差,把他带走了。” 夏雨琳刚起床啊,睡眼惺忪,不断打呵欠,听到这话,瞬间全醒了,大叫:“不会吧?夏绚出家了?是真的出家还是玩儿的?” 这个人会出家?喵的,她才不信! 这个人一心想拖夏家跟他下地狱,而寺庙就是引导世人去极乐世界的,他会真心出家? 有问题!绝对大大的有问题! 她背着手走来走去后,走了好几圈后,当机立断:“走,我们现在就去圆通寺。” 她想看看夏绚究竟在搞什么鬼。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要介意夏绚的事情,也许潜意识里,她担心夏绚会走极端或会对自己不利吧。 夏绚太危险,她不愿意去插手他的行动,但他若是还想杀人,她就不会袖手旁观。 香三跟着她出去。 夏雨琳往大门走的时候,看到陆陆续续有精明的生意人士急匆匆地走进来,才想起今天是老太太召见各大铺子的掌柜和会计们开会的日子。 于是她若有所思:是巧合吗?夏绚挑这个时候出事,挑这个时候出家,是巧合还是必然? 夏绚在夏家的生意里动了那么多手脚,老太太这么精明,仔细一查,一定会看出端倪,然后一定会找夏绚问话或问罪,到时夏绚可能就纸包不住火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夏绚“自然”地离开夏家并遁入佛寺,那么,出家人不管红尘之事,就是老太太,也不可能去佛寺兴师问罪,更不可能派人去将夏绚抓回来,最终的结果,只能就是对夏绚的事不了了之。 佛寺啊,在世人眼里就是一个忏悔赎罪、修心养性、普渡众生的神圣庄严之地,除非是里头的和尚犯了罪行,否则谁都不能去抓人啊,特别是出家之前犯的罪,只要不是特别严重,也不可能去追究。有谁见过衙门去抓一个出家之前偷过东西的和尚? 夏之璧这个蠢蛋,居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带人去寺庙抓夏绚,绝壁是犯了官员和天下人的大忌。 他原本是受害者,完全可以借夏绚与秋娘的事情博得舆论的同情,再借此事展现自己的大度宽仁之心,为自己赢得一个好名声,偏偏他“打”到寺庙去,违反了法律不说,还落了一个骄横野蛮、心胸狭窄的恶名,加上他之前“打晕”老太太的不孝传闻,形象绝对是一落千丈,影响仕途升迁啊。 蠢人就是蠢人,无可救药,他这辈子都没指望的! !! 488 以血洗恨 与他相反的是,夏绚原本犯了大错,理该被世人唾弃和谩骂,但他主动认错,要求重罚,还放弃一切出家赎罪,加上他以前的形象和名声就好,于是又博得了世人的同情和维护。 这一切,是否都在夏绚的算计之中? 圆通寺在城郊,小有名气,离落云镇不算很远,每天前去烧香拜佛的信徒不少。 夏雨琳赶到的时候,有小沙弥在搬东西进佛堂,她仔细看了看,都是一些木鱼、莆团、香烛等佛具,现场还有一些香客在议论夏家派人打砸寺庙的情形。 她听了摇摇头,掏钱捐款,上香拜佛,而后走到后院,边赏景边寻找夏绚的影子。 找了半天没找到,于是她拦住一个老和尚:“师父,我是夏绚的妹妹,听说二哥出家,过来看看他好不好。” 老和尚一脸为难:“施主,咱们寺庙里没有这个人,您去别寺找吧。” 夏绚以前经常给寺里捐香火钱,对寺里有恩,加上夏大少爷刚刚来闹过事,他们不想让夏绚,现在名为“空心”的师弟再与外界闹出什么麻烦来了。 夏雨琳知道他是在推诿,也不想跟他啰嗦了,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这位大爷想见夏绚,可以吧?” 老和尚在帝都呆了这么多年,就算再怎么远离红尘,常识和眼力还是要有的。 这位姑娘出示的牌子,居然是“大翼第一捕头”的令牌,看那牌子的材料、工艺、质感等,绝非等闲之物啊,恐怕真是御赐的令牌无疑。 这位姑娘难道是六扇门的人? 他看着不像。不过,他不会去跟“大翼第一捕头”作对。 于是他道:“请姑娘在此稍等片刻,我去问问看别人是否知晓。” 夏雨琳知道他要去问夏绚愿不愿见她,便挥了挥手:“去吧。” 楚留非似乎总是担心她不够安全,非要把这块牌子送给她,说他已经有皇室的牌子了,而皇室的牌子比这块牌子的面子更大,他不需要这块牌子画蛇添足,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便将这块牌子给收了。 夏家可是龙潭虎穴,虽然她算是夏家一霸,但难保没有中招的时候,有这样一块牌子护身,总是不嫌少的。 半刻之后,老和尚回来了:“本寺没有一位叫夏绚的人,只有一位叫空心的僧人,请小姐随我来。” 空心?夏雨琳很想爆笑出声,这个法号也太有趣了吧?不过,也不算太离谱。 从某种程度上说,夏绚确实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拐来拐去,进入挂着“闲人止步”牌子的大门之后,僧人的住所出现在眼前。 老和尚带夏雨琳来到一间僧舍前:“空心就在里头,请姑娘进去罢。” 他说完就走了。 夏雨琳扒开房门进去,看到夏绚光着脑袋,穿着僧衣,正盘腿坐在炕上敲打木鱼。 她偏头看他:“你能跟菩萨说什么呢?总不会是挑衅菩萨吧?” “我与菩萨无话可说,也不会挑衅菩萨。”夏绚停止敲木鱼,微笑,“菩萨并没有得罪我。” 夏雨琳耸耸肩:“如果菩萨得罪你,你又如何?” 夏绚摇头:“菩萨没有得罪我的机会,这个问题不成立。” 夏雨琳放弃跟他闲扯,单刀直入:“离家和出家,都是你的计划吧?你暗中弄出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后,就彻底抽身离开夏家,让夏家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对吧?” 夏绚笑:“不管是或不是,与你何关?你若是不平,大可以帮助夏家收拾善后,以你今天的能力,要帮夏家摆脱所有的困境,令夏家的辉煌再上一层,不是不可能吧?” 夏雨琳无语。 她大概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她可以把夏绚所有的行为都告诉夏家,令夏家全力防备和反击夏绚,如果夏绚想对她不利,她至少还有楚留非可以作后盾,夏绚想杀她,难如登天。 但是,她为什么要为夏家做这一切?夏家连夏落葵都可以逼死,她不为夏落葵报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去维护夏家? 说到底,这是夏绚与夏家的仇怨,非她所能插手,她若是非要插手,夏绚也许就不玩阴的,而是来直接的了。 半晌,她才道:“我总有一天会脱离夏家,我要确定,你不会违背誓言。” 她所指的誓言,是夏绚向她保证不再杀人。 夏绚微微一笑:“十一小姐,你应该对你有信心,就是我,也不会想跟你正面为敌。” 他的意思很明确了,大家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说好的事情自然不能违背。 夏雨琳很想再跟他说点什么,但搜肠刮肚,就是找不到共同语言,最后只得道:“那我就放心了。总之,我就一句话,你若是违背誓言,我必追究。” 夏绚低笑:“看来我果然是不得十一小姐的信任啊。不过,我要提醒十一小姐,我不杀人,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人。如果夏家再有谁神秘死亡,还请十一小姐切勿将罪名扣在我的头上,好好去查个清楚才是。” 他开口闭口“十一小姐”,显然是彻底与她划清界限了。 他是出家人,她则是离家人,两人确实快没任何关系了。 夏雨琳心里吁嘘,而后正色:“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夏家还有凶手?” 夏绚神秘一笑:“十一小姐洞若观火,不会以为想毁掉夏家的人,只有一个吧?” 夏雨琳心中悚然,目光如炬:“你是在吓唬我吧。” 夏绚道:“我与十一小姐无仇,吓你何用?你以为,夏家死这么多人,只有一个主谋?有人的恨意,只能用鲜血清洗。” 夏雨琳心头一震,脱口而出:“那个人是谁?” 夏绚阖上眼睛:“十一小姐若是感兴趣,就自己去查吧。我可不会出卖同胞。” 夏雨琳觉得他不是在故弄玄虚,但她看出,夏绚绝对不会再开口了,便微微一叹,转身离开。 夏绚不会就此收手,但比他更可怕的,是那个他所谓的“只能用鲜血清洗恨意”的存在。 那个人是谁?也是夏家人的某人吗?这人现在会在谋划些什么? 潜伏得那么深的人,除非犯案,否则不会露出任何线索,但这人一旦犯案,可能就要死人了。 那么,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难道会是无足轻重的下人或不受宠的姨娘、小姐们?不会。 夏家已经很久没有死人了,如果这人要见血,只怕会选择夏家的核心成员。 老太太?夏老头?夏之璧?夏之瑜?或者,干脆就是她这个程咬金? 想到就发毛。 !! 489 买房购地 夏雨琳回到夏家时,天色已经暗了。 一到大门,就隐隐嗅到酒菜的香气,而前院的大厅里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问之下才知道,今天的商业会议刚刚结束,从各地赶来的掌柜们、会计们正在聚餐。 因为人数众多,半天开不完,明后天还要接着开,这些掌柜就暂时在夏家住下来。 这是夏家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家中招待生意线上的负责人,这些负责人感觉都还挺荣幸的。 不过,据说这些负责人中有将近一半是最近半年才上任的,这些人都是夏之瑜亲自挑选的,而他们的前任们大多是主动辞职。 因为这些新上任的负责人不太了解以前的情况,在向老太太汇报时常常一问三不知,又把老太太气得半死,所以会议才会进展不大。 夏雨琳从大厅前经过,看着那些人吃吃喝喝打成一片,不断摇头。 夏绚真是处理得面面俱到。 那些主动辞职的负责人八成都是他的人,一定在暗中帮他做了很多不能见光的事情,他一撒手,这些人立刻辞职,而后任都是夏之瑜挑的,就凭夏之瑜那种眼光,能挑到什么有本事的人物? 就夏之瑜那种无知大少爷的脾气,挑的大概都是一些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投机取巧之辈,这些人还能发现前任的问题?还能有本事解决前任留下来的隐患? 老太太就算发现问题,恐怕也无法从这些人的身上问出什么,夏绚就能因此掩盖自己的部分勾当。 当然,夏绚做了那么多事,想全盘隐瞒不太可能,但他已出家,夏家又能将他怎的? 夏雨琳想着想着,就回到了葵园。 想到夏绚之前对她说的话,她的心情就很不好,随便吃了晚饭后,就将唐听和阮青叫进书房:“我安排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这段时间来可没闲着。 她不是从梦成那里得了一大笔钱嘛,钱这种东西,是要拿去花、拿去投资才能产生最大的价值,所以,她让他们去挑选足够让葵园所有人住得很舒服的宅子,同时也寻找有发展前景的投资项目。 她不能等到脱离夏家户籍时才去找安居之处是不是?在那之前,她就得把一切都准备好,一旦正式脱离夏家就可以开始自由快乐的新生活。 “我们依照你的吩咐,挑了五处备选之地。这是这五处宅子的基本资料和平面图,你看看。” 唐听和阮青拿出一叠资料,展开,让夏雨琳决定买哪一间。 夏雨琳都看过了,觉得五间宅子都不错,但是一看价格,她的脸就绿了:这帝都的地价,真尼妈的贵啊,每一间都在十万两以上,折成人民币就是几千万了,最好最大的那间正好能把她的二十万花光,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难怪梦成给她这笔钱时,眉都不皱一下,敢情知道这点钱在帝都也就只能买栋不错的大宅子。 买了之后还要增添家具和生活用品,还要留本钱做生意和投资,这是要逼她向男人伸手吗? 死都不要!就算她将来真的嫁给皇二代富二代什么的,她也要自己挣婚前财产,免得婚后低老公一等。 于是,她就在那里喃喃有词,算来算去,看看怎么做才划算。 算了半天后,她问:“这几间宅子,价格还有压下来的空间不?” 唐听与阮青互视一眼,其实他们也觉得这些宅子太贵了,但老板的要求高,他们怕他们挑差了会对不起老板的身份与本事,所以才报上这几间。 “老板,这个价格不能再低了,压不下来的……” 夏雨琳苦着脸,喃喃:“唉,难道要我去跟姓楚的借钱?太丢人了,做不出来……” 让姓楚的知道,他一定会说“买什么买,直接搬我那得了,我那里大,住多少个人都行”,她就是想自力更生好不好? 阮青犹豫了一下,道:“老板,其实有这样一间宅子,够大,位置也好,价格也不高,就是、就是那个……” 夏雨琳眼睛一亮:“说!快说!风水不好什么的我不怕!” 她绝对不相信住在风水好的地方就会得到幸福,住在风水不好的地方就会过得不好,如果真是这样,她活在这世上还用得着这么辛苦?直接找个风水好的地方住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等着天下掉馅饼或富二代来娶她就行了,何必辛苦地学习工作加班。 “倒不是说风水不好。”阮青支支吾吾,“就是那个宅子原先住着一家当官的,后来因为犯了大罪,被诛九族了,很不吉利。” 夏雨琳摸了摸耳朵:“一家人全死在宅子里了?” “这倒没有。全是被带走后才被杀的。” “那没啥好怕的。如果价格真的够便宜,就要这家吧。” “但这是前朝的事情了。十几年前,这宅子新的主人又被强盗半夜洗劫,虽然死的人不多,但主人一家几乎全死了。所以世人都说这宅子不吉利,还说有阴魂出没什么的,虽然地段好,却一直无人问津。” 夏雨琳嗤之以鼻:“我不怕强盗,也不怕鬼。说吧,这宅子多大,多少钱。” 如果强盗敢上门打劫,保证有来无回,至于鬼魂,哼哼,她觉得她其实就是一具长有人形的鬼魂,活鬼见死鬼,怕啥? 阮青与唐听面面相觑,脸上现出佩服之色:不愧是老板,还真是有胆量。 阮青掏出平面图:“城西青云巷,两进的宅子,四合院的格局,约有二亩大小,开价5万。” 夏雨琳在心里算了一下,青云巷算是京城的黄金地段之一,四周有不少吃喝玩乐的地方,做生意挺好,另外两亩相当于一千三四百平方米,够住了。 当下,她大手一挥:“我明天就跟你们去看房子,不,我们一起去,大家喜欢的就买下来。” 唐听和阮青看她高兴,心里也高兴了:“好,我们今晚就备车,明天带大家一起去看房子。” 老板将他们也纳入未来的“共同生活”计划,他们也是非常感动的。 夏雨琳心情好转了,笑眯眯地走出去,监督肉肉做作业去了。 看到肉肉在与梦圆的交锋中屡次败下阵来,她也有了危机意识,将肉肉交给夏公子教导,夏公子非常尽职地天天逼迫肉肉读书写字,完不成作业就不许吃饭,肉肉每天都是边哭边读书,众人是觉得他很可怜啦,但房门一关,他们也没有办法去救小少爷。 第二天,唐听和阮青准备了两辆马车,带着葵园的人出门,说是去楚王府玩,实则看房子去了。 !! 490 贵妃暴毙 夏雨琳看过以后很满意,肉肉知道房子以后会重新装修和翻新,也就没意见了,就是尚天和入娣知道这里死过人后很担心,夏雨琳表示会找和尚、道士、风水先生来作法和看过以后再装修,以求个吉利和心安,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当下,夏雨琳也不含糊,让唐听和阮青这几天就将宅子买下来,然后去找装修队装修,务必早点将这事办妥。 然后,一群人在街上吃饱喝足后开回夏家。 回到夏家时,天也黑了,夏家的气氛很不好,原来是老太太发现生意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帐目不清,入不敷出,而那些掌柜、会计却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于是她大发雷霆,弄得上上下下都噤若寒蝉。 夏雨琳听后耸耸肩,就嘀咕了一句“这样大动干戈也不怕被气死”就回葵园了。 一夜,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上午,她正在猫在房间里练瑜珈,入娣就火烧屁股一样冲进大门,边跑边喊:“出大事了——出天大的大事了——” 夏雨琳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她看上的宅子被火烧光了吧? 但是,入娣冲进大厅后的第一句话是:“夏贵妃薨了——” “你说什么?”夏雨琳惊得跳起来,冲出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夏素馨……死了?” 是这个意思吗? 入娣拼命点头:“嗯嗯,我刚才听别人说的,不敢相信,就跑去老太太那里打听消息,就看到那里哭天抢地的,老太太已经哭晕过去了,听说她又吐血了。您出去走一圈就知道了,好多人都在哭呢。” 夏雨琳真的冲到大门口,竖起耳朵认真听,真的隐隐听到哭声。 她问入娣:“她什么时候死的?如何死的?” 这对夏家来说绝对是天大的事情啊! 夏素馨本就是原太子侧妃,生了儿子后是很有可能转正的,但听说原太子应承过他爹不会另立正室,所以原太子当了皇帝后,夏素馨就成了贵妃。 贵妃也就只比皇后低一级,因为皇后位空,夏素馨已经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了,而且还生有皇子,这可是夏家最大的靠山啊。 这个靠山一倒,对夏家的影响可想而知。 入娣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老爷已经进宫去看个究竟了。” “怎么会这样。”夏雨琳惊得扶住门框,这样的变故,也太突然了吧? 夏素馨是典型的宫斗高手,手上不知沾有多少情敌和下人的血,她并不为夏素馨的死亡感到悲伤,但夏素馨还这么年轻,又处于人生中最风光的时期,突然就死亡,还是让她觉得感慨,同时,心里也生出不祥的预感。 她没听过夏素馨身体不好或失宠的传闻,夏素馨的死,恐怕不是意外。 如果夏素馨的死纯粹是宫斗的结果,那倒还算是正常,但是……她想起夏绚上次对她说的那些话,假如夏素馨的死是夏家宅斗的结果呢? 能把魔爪伸进宫里,将皇帝的宠妃弄死,这得是多么可怕的人物啊? 如果这样的人就潜伏在夏家,那么,岂不是人人有危?包括她? 一时间,她又感到了脊梁发寒的滋味。 “不行!”她当机立断,“我得查个清楚。” 如果夏家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嗜血的杀手,这人恐怕会是无差别杀害,任何与夏家有关的人都会成为其除掉的目标,包括自己和葵园里的人。 如果这个人不揪出并加以制服,就算她将来离开夏家,这个人也会是个隐患。 想到这里,她叫道:“香三!” 香三鬼魅一样出现在她身后。 她低声道:“你去找楚留非,向他打听夏贵妃死亡的内情,越详细越好。” 香三是模范员工,做事从不问为什么,她一开口,他应了一声,立刻就消息了。 夏雨琳觉得安不下心来,就抱上夏公子,在夏家到处溜达,想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夏家的气氛有些沉重。 下人们是不怎么关心离他们很远的夏贵妃,但夏家人不管喜不喜欢夏素馨,此时都唉声叹气,毕竟,夏素馨能得势,她们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夏素馨没了,她们的依靠就少了许多。 老太太仍在昏迷之中,大夫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扎针,一群下人进进出出地准备药材和热水。 白清姝、林雅如、夏之瑜、夏繁缕等人守在老太太的身边,个个眼睛发红,也不知道她们是真担心还是假担心。 夏之璧被刑拘,还没放出来,夏家基本上处于没有主心骨的状态。 夏雨琳的目光,不断从所有人的脸上看过,什么表情都有,她看不出什么猫腻。 临近傍晚的时候,老太太终于被抢救过来,但还是没醒,算是睡着了。 那些留在夏家等着开会的掌柜、会计们已经先离开,在附近找旅馆住下,等待夏家的召见。 夏家一下子冷静了许多。 夏雨琳回到葵园,边吃零食边看着外面发呆,下秋雨了,真是愁云惨淡啊。 天黑的时候,香三回来,带来独门内幕:“夏贵妃是被贴身侍女小如给毒杀的。听说三天前,小如暗中勾搭皇上,被夏贵妃发现,夏贵妃打了小如八十大板,还把小如的脸给划花了。今天早上,夏贵妃吃完早点后就中毒身亡,随后小如也中毒身亡。两人的死亡时间相差一刻,中的是同样的剧毒鹤顶红。宫里推测是小如是畏罪自尽。” 夏雨琳听得震撼不已,半晌才道:“调查结束了吗?有没有其它的疑点或推测?” 她多多少少知道小如的事情。 小如全家似乎都在夏家工作,她从小就侍候夏素馨,还跟着夏素馨出嫁,绝对算得上是夏素馨的心腹。 她见过小如,白白净净,看起来挺机灵又挺稳重的一个丫环,对夏素馨绝壁是毕恭毕敬,侍候得十分细心周到,这样一个女孩子,居然有胆子、有能力、有动机毒杀已经身为贵妃的夏素馨? 香三道:“楚王说,调查还在进行,但没有发现其它的线索,基本上可以盖棺定论。” !! 491 我要收养他 夏雨琳觉得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但是,嫌疑人一死,这案子基本上就断了线索,再查下去应该也查不出什么了。 想了想,她站起来:“我去查一下小如的家人。” 如果小如的家人都在夏家工作,也许她能从小如家人的身上问出点什么。 家里现在隐隐有那么一点风雨飘摇的味道,她不好去找夏家的主子们问话,便去问内务管家。 管家听后摇摇后,叹气:“小如的父母和哥哥嫂嫂都死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侄子。” 夏雨琳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他们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她立刻就有了一种“非正常死亡”的预感? 管家道:“小如的父亲在她小时候就因病去世,小如的母亲是五年前因意外死亡的,小如的嫂嫂两年前改嫁,小如的哥哥则是三个月前自杀的。” 夏雨琳一听就头大了,病死,意外死,自杀,一家三口的死法不一,感觉很不妙啊。 “小如父亲、母亲、哥哥的死可有疑点?”她出于职业本能地问。 管家愣了一下,也知道她是“神探”,便笑道;“小如的父亲确实因病去世,都死了十几年了,应该没有疑点罢。小如的母亲身体原本就不好,干活时摔了一跤撞到头,躺了几天后没治好,走了。” “小如的嫂嫂熬不了这份苦,跟别的男人跑了,小如的哥哥又当爹又当娘的拉扯孩子,辛苦自是不必说的。三个月前,小如的哥哥去收货,拿回一千两银子的货款,哪料中途弄丢,惹得三少爷大发雷霆,说他不赔钱就卖了他的孩子。小如的哥哥便去抢劫,结果被捕入狱,在狱中自尽了……” 夏雨琳听得很难受很难受,胃里都是翻江倒海的,想吐吐不出来。 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真的就发生过这么惨绝人寰的事情啊! 她一直觉得她生活的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挺美的,但地狱,居然无处不在。 她抚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那个孩子呢,现在怎么样?” 管家道:“两个月前,也就是小如的哥哥在狱中自尽不久,有人送了一千两银票给三少爷,说是小如的哥哥对其有恩,他愿意替小如的哥哥还债,还请三少爷不要为难孩子。这事才这么算了。那个孩子现在由其他下人代管,不过一天两碗饭和一年几件衣服的事情,倒也不难养。” 夏雨琳心里黯然:“你带我去见见那个孩子吧。” 就在这一刻,她心里就起了想收养这个孩子的念头。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美好的,如果可能,她想让这个孩子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那样的一家子,至少得有一个人能活得像个人样,对不对? 十几分钟后,夏雨琳见到了小如那个叫小遗的侄子。 才三岁的小娃娃,被一件大人穿的棉袄包裹着一团,独自坐在门槛上,怀里抱着一只破旧的木头娃娃,静静地看着眼前每一个路过的人。 虽然相差了很多岁,但夏雨琳却能感觉到他的寂寞,因为太过寂寞,每一件活动的东西,哪怕只是一棵小树的摇曳,都能让他看得目不转睛。 看到夏雨琳过来,他的目光闪烁不停,似乎有些害怕和不安,却又抵制不住对她的好奇,便瑟缩了身体,怯怯地看着她。 瘦巴巴的清秀的小脸,明亮而忧伤的大眼睛,瞬间就令夏雨琳与生俱来的母爱泛滥。 她走上前,蹲下来,看着他,先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才笑眯眯地道:“你是小遗吗?你好,我是十一。” 小遗的脸庞红红的,棉袄里的小身板扭来扭去,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眼前的场景。 半晌,他才努力撑着厚实的棉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细声细气地道:“小遗给、给十一小姐下跪……” 他没有接触过主人们,在他的眼里,主人们都是遥远而可怕的存在,他们长得很好看,穿得也很好看,就像神仙一样,随随便便就可以要了他这样的奴才们的命。 他从来不敢去主人们住的地方,也不敢随便走去别的地方玩,除非有信任的大人们带着他,否则,他只能坐在这里,看着天上的小鸟飞过,看着老鼠从地面上跑过,看着别人从他眼前走过。 但他认识十一小姐,即使他年纪很小,什么都不知道,他也知道十一小姐,因为,身边的大人经常说十一小姐的事情,还指着十一小姐告诉他,那个就是十一小姐,说她是个好人。 十一小姐跟她说话,他很高兴,也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怕自己说错了、做错了会惹十一小姐生气,便学着别人下跪,他想这样总不会错的。 夏雨琳立刻扶住他,不让他乱动,脸蛋笑得跟朵花似的:“你不用怕,我不会欺负你的。你告诉我,你现在跟谁一起住?” 小遗乖乖地:“小遗跟汤婶婶一起住。” 管家在旁边道:“汤婶是管洗衣服的,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就是帮他爹照顾他。” 小遗听到“爹”这个字,眼睛立刻红了,一副强忍着不哭的表情。 夏雨琳看着就心酸,试探地道:“你知道你的爹爹……去哪里了吗?” 小遗的眼睛就掉下来,哽咽在道:“他们都说爹爹死……死了……” 这种事情,常见得很,没有人会去房间隐瞒。 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得好,皆是个人的造化。 夏雨琳将他搂在怀里,看向管家:“他在夏府或外头,可还有什么亲戚?” 管家低声道:“他是有个亲娘,但亲娘早就不知去哪里了,别的没有什么亲人了。” 夏雨琳道:“汤婶对他还好吗?” 管家叹气:“好是好,不过自己都顾不过来,又能照顾得了他多少?” 夏雨琳搂着小遗,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后,待小遗的情绪平静了些,她才拿袖子擦拭小遗的脸庞,温柔地道:“小遗,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你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我很喜欢你,想好好地把你养大,你愿意跟着我一起过日子吗?” 小遗呆呆地看着她,懵懵懂懂。 他大概听得懂十一小姐的意思,可她说的话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吗? 管家吃惊地道:“十一小姐,您、您说的可是真的?” 夏雨琳很肯定地点头:“嗯,我喜欢这孩子,我想收养他。” 她自立门户以后,家里也需要多一点人,多一个孩子,挺好。 管家吓得摇头:“十一小姐哎,您是什么身份啊,这如何使得……” 然而这时,一条人影突然飞奔而至,将手中的东西一放,跪在夏雨琳的面前,吓了她一大跳。 !! 492 不要这个弟弟 “谢谢小姐,奴婢代小遗谢过十一小姐!十一小姐是菩萨转世,您这样的大恩大德,一定会得到好报的!”跑过来的一边磕头一边说。 原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婶。 夏雨琳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快起来快起来,我最怕别人给我下跪了,你千万别跪。” 大婶不磕头了,但不肯站起来,扯着小遗道:“小遗快点跪下,给十一小姐磕头!十一小姐可是个好人,你跟了她,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十一小姐有本事,有前途,虽然对上头总是凶巴巴的,但对下人很好,在下人的眼前,她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般的“英雄”,小遗跟了她,绝对没有吃苦的道理啊。 小遗不太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看出他似乎是遇到了好事,于是要跪下来。 夏雨琳紧紧地扶住他:“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以随便下跪,知道不?” 小遗于是听话地不动了。 大婶道:“十一小姐,我是暂时代管小遗的汤婶,小遗在这世上没什么亲人了,您喜欢他,愿意养他,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分。以后、以后小遗就交给您了……” 像小遗这样的孤儿,就算由她拉扯长大,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夏府的奴才,但跟了十一小姐,绝对不会为奴的,看看以前只能自生自灭的四少爷,现在过得多好。 夏雨琳笑笑,没有急着承诺,而是看着小遗:“小遗,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决定。你告诉我,你愿意跟我过日子吗?” 小遗看着她,想了想,怯怯地道:“十一小姐为、为什么要养小遗?” 他的问题令夏雨琳很是看好他,虽然是无依无靠的小孤儿,但他还是会想的。 夏雨琳道:“我不想骗你。有一小部分的原由是因为可怜,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喜欢你。” 小遗又结结巴巴地道:“为、为什么喜欢小、小遗?” 除了爹爹和姑姑,从来没有人说喜欢他。 夏雨琳轻拧他的脸蛋:“因为你很漂亮,很可爱,而且——”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胸口:“你是一个善良、温柔的好孩子,谁能有你这样的孩子,都是件幸福的事情。” 这确实是个温柔的孩子,她能感受得到。 小遗的眼睛红了,还泛起朦胧的水雾来,说不出的地惹人疼爱,声音像柔弱的小动物一般:“嗯,小遗也喜欢十一小姐,小遗想跟十一小姐在一起。”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你就像肉肉一样叫我十一吧。” 小遗犹豫了一下,怯怯地道:“十……一……” 夏雨琳拿额头抵他的额头:“嗯,好孩子。” 汤婶看到这情景,抹了一把眼泪,对小遗道:“小遗,十一小姐是你的大恩人,你要知恩图报,将来好好侍候和孝顺十一小姐,知道不?” 小遗乖乖地点头:“嗯,小遗以后一定会报答十一小姐的。” 夏雨琳无奈地摸摸他的头:“十一只要你当一个快乐的好孩子,报恩什么的不会去想。” 然后她对汤婶道:“汤婶,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带小遗回葵园。” 汤婶道:“小姐您稍等一会,我去收拾小遗的东西,虽然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小遗的爹娘留下来的,我想让小遗带走。” 夏雨琳点头:“这是应该的。” 小遗又低低地问:“十、十一小姐,我以后可以去给爹爹扫墓么?” 夏雨琳道:“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都成,我会带你去的。” 小遗一脸感激,眼睛又红了:“十一小姐真好。”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你以后会比十一更好的。” 小遗圆着眼睛:“真的么?” 夏雨琳笑道:“嗯,只要你努力,一定行的。” 小遗笑了,小小的、碎碎的、白白的牙齿亮亮的,可爱极了。 很快,汤婶把小遗的东西打包好,又亲自送小遗到葵园,在夏雨琳保证她可以随时来看小遗后,她才走了。 小遗年纪还小,并没有与夏家鉴订任何工作协议或卖身协议,夏雨琳也不需要办任何手续,就能直接带小遗走了。 进了葵园的小遗,畏怯得就像一只初生的小白兔第一次离开小窝外出觅食,死死地躲在夏雨琳的身后,两只小手紧紧地抓住夏雨琳的衣摆,把脸埋在她的大腿侧上,不敢看别人。 夏雨琳真是觉得他又可爱又可怜,半侧着身,一边摸他的头,一边向葵园众人说明了情况。 葵园的人都跟小遗的情况差不多,自然不会排斥小遗,又看到他这么可怜,个个都堆出笑脸,拿出各种好吃的、好玩的(肉肉以前的玩具)来哄小遗。 哄了半天后,小遗终于不那么怕生了,抱着一大堆玩具,怯怯地唤:“天哥哥,娣姐姐,唐叔叔,青叔叔,香、香叔叔……” 香三淡淡道:“叫香三。” 小遗缩了缩肩膀,勇敢地叫:“香、香三……” 夏雨琳左右看看:“肉肉呢?” 奶娘叹气:“他赌气,躲进房间了。” 夏雨琳走到肉肉的房间面前,敲门:“肉肉,我给你捡了一个可爱的弟弟,快点出来认弟弟。” 捡?众人:“……” 肉肉的声音传出来:“肉肉睡着了,不要吵肉肉!还有肉肉不要弟弟!十一快点把小屁孩子送走!” 然后,不管夏雨琳说什么,他都不说话了。 夏雨琳摸摸头,无奈地摊手,这就是被宠坏的独生子对父母生了弟妹的反应吧?觉得父母的爱被人抢走了?觉得自己不再是所有人的中心? 好吧,她理解,但她不会妥协。 人活于世,哪能事事随心所欲?肉肉也得要接受现实才行。 房间里,肉肉趴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听着外头的笑声,小脸绷得紧紧的,不断地心里骂:坏人!都是坏人!个个都说最喜欢肉肉的,结果才来一个小屁孩,他们就忘了他,全围着那个脏兮兮的小屁孩转! 他讨厌那个小屁孩,也讨厌所有的人! 这天,肉肉没有走出房间,也没有理会任何人,只在吃饭时间时才将门拉开一条缝,从奶娘的手里抢过那盘食物后,关门,继续闷在房间里。 “小姐,”入娣担心地道,“肉肉少爷好像很生气,咱们要不要去劝劝他?” 夏雨琳正在喂小遗吃饭,一脸无所谓:“不用,别管他,他那么大了,得懂事了。” 众人看着肉肉的房间,都是一脸心疼,但她不出面,他们能劝得了他?算了,明天再说吧。 !! 493 小鬼争宠 早上,天还没亮,葵园众人还在沉睡之中。 大厅里,已经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双手握着一把对他来说太大的扫帚,正在努力地、认真地扫地。 一扇房门打开了,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地走出来,准备去找吃的。 光线昏暗,他没看到那个扫地的小人影,小人影正专心地看着地面,也没注意到有一个人走过来,于是两个人就撞上了。 “哇,对不起对不起……”小人影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 “哇,又遇到了会说话的小动物?”大人影低头看向地面,那是什么?小小的一团。 “我、我不是小动物,我是小遗,我、我正在扫地。”小遗结结巴巴地说。 “小遗?”大人影想了想后,脸垮下来,“你就是那个捡来的小孩啊?你大清早地不睡觉,扫什么地啊?” 小遗努力爬起来:“爹爹说过,要努力工作才能有饭吃。” “哦,那你好好工作,不可以停下来。”大人影从桌上抓了一块糕点,转身就往房间走。 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想了想,转身回去,坐下来,冲小遗勾勾手指头:“过来,我有话问你。” 小遗抱着扫帚,乖乖地走到他的面前,怯怯地道:“见、见过肉肉哥哥……” 肉肉哥哥长得非常好看,身体像发着光似的,又是葵园唯一的孩子,他昨天下午第一次见肉肉哥哥,就印象非常深刻。 “哎,你还认得我啊?”肉肉盯着他,先是窃喜了一下下,随后板脸,“不许叫肉肉哥哥,要叫肉肉少爷!我没有弟弟,你不要随便当我的弟弟!” 小遗被呛了一句,不生气,也不难过,还是乖乖地:“嗯,肉肉少爷。” 虽然大家都让他叫肉肉少爷为哥哥,可他觉得肉肉少爷就是少爷,他可不能跟肉肉少爷比。 “哼,算你识相。”肉肉啃了两口糕点,“把脸抬起来,抬高一点。” 其实,小遗已经把小脸抬得很高了,这会儿把脸仰得更高了,后脑勺几乎与地面平行了。 肉肉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蛋,咕哝:“挺有弹性的。” 夏雨琳不爱化妆,却很重视美容和保养,每天都要花不少时间做全套脸部护理,还经常按着自己的脸蛋说:“嗯嗯,弹性不错,胶原蛋白很足,继续保持。” 于是,他也养成了每天洗脸时都要摸摸自己的脸,夸自己的皮肤好。 戳过了小遗的脸后,他又摸小遗的脸,边摸边有点妒忌地叨咕:“挺嫩的,哼,还是肉肉的比较嫩……” 其实,三岁小孩的脸蛋,再怎么说也还是比十岁小孩的粉嫩一点,只不过肉肉保养得好,小遗没得到什么保养,现在天冷,小遗的皮肤有点粗糙。 小遗不懂他为什么在自己的脸上摸来摸去,但他并不讨厌,因为肉肉少爷摸得他的脸很舒服,而且肉肉少爷的身上很香,让他很是受宠若惊。 肉肉摸了一下后,收回手,低头看他,看了半天后,一脸不屑:“哼,还是我长得好看。你比不上我。” 小遗乖乖地:“肉肉少爷是小遗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孩子。” 他说的是真心话。 肉肉听在耳里,十分的受用,当下拍了拍他的头:“虽然你长得不怎么样,但眼光还算不错。你记住了,我才是唯一的少爷,是十一唯一的宝贝,你就是个捡来的孩子,永远都不可以跟我争。你敢跟我争,我就赶你出去。” 小遗乖乖地:“小遗会听话,不会跟别人争的。” 在他看来,葵园里的人个个都对他好得不得了,他可以吃好穿好住好,又没有打他和骂他,过得简直就跟少爷们一样了,所以,他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有什么争斗之心。 肉肉心里又舒坦了一些,把腿一伸:“那你不要扫地了,给我捶捶腿吧。” 其实,他就是想给这个新来的竞争者一个下马威,让这个小屁孩知道谁才是老大,免得这个小屁孩恃宠而骄,危及他在家里的地位。 小遗立刻将扫帚放下来,乖乖地给他捶腿。 他这么小,哪里有什么力气,但肉肉要的就是他的态度,见他态度好,也就不为难他,呶了呶嘴:“坐凳子上吧。” 小遗爬到凳子上,将他的腿抱在怀里,小心地捶。 肉肉暂时满意了。 此时,天亮了,入娣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这情形,立刻跑过来,将小遗抱起来,口气有点埋怨地看着肉肉:“少爷,小遗才三岁,你是哥哥,怎么可以让小遗给你捶腿?” 她一向都很疼肉肉的,肉肉看她居然为小遗数落自己,立刻觉得委屈和不舒服,嚷嚷:“我是少爷,他是下人,他给我捶捶腿怎么了?” 入娣这回还是没顺他,她是孤儿,小遗也是孤儿,她对小遗可是很心疼的。 于是她继续批评肉肉:“小遗不是下人,他跟你一样,是小姐的干弟弟,唔,也可能是干儿子……” 小姐没说小遗是她的儿子或弟弟之类的,只说小遗以后就是她的家人了,让大家好好照顾小遗。 “他跟我才不一样!”她的话刺激了肉肉,肉肉跳起来,指着小遗尖叫,“他就是捡来的孩子!我才是十一的孩子,啊,是十一的夫君!他什么都不是!” 他这么尖叫,所有人都被他吵醒了。 尚天冲出来:“少爷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肉肉大叫:“尚天,入娣欺负我!她要这个讨厌鬼不要我!你说,你要我还是要这个讨厌鬼?” 尚天挠挠脑袋,不明白:“当然是两个都要,两个都是少爷嘛……” “尚天讨厌——我最讨厌你啦!你们都最讨厌啦!”肉肉从凳子上跳下来,一把推开尚天,冲进房间里,“我不要你们啦!” 砰,他重重地把门关上,震得屋子跳了几跳。 “入娣姐姐,”小遗怯怯地道,“我是不是惹肉肉少爷生气了?” 入娣摸摸他的头,叹气:“肉肉少爷被宠坏了,不懂事,你不要生他的气,过一阵子他就会喜欢你的。” 小遗摇头:“我喜欢肉肉少爷,我不生气,可是我不想让大家不高兴……” 大家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可以让肉肉少爷生气? 尚天本来想去哄肉肉,但看到小遗这么懂事,都不好意思去了,过来哄小遗:“大家没有不高兴。肉肉少爷平时就是这个脾气,你别介意。” 入娣将小遗递给尚天:“我去准备早饭,你看着小遗。” !! 494 诛九族 即将入冬,天气相当冷了,众人多多少少有点赖床,加上夏雨琳从不要求他们早起,所以,尚天和入娣现在也是天亮了才起床,没以前那么勤快了。 入娣很快就去厨房拿来了早点,用炉子热了,大声道:“吃早点啦——热乎乎的早点——” 她边嚷边给小遗拿包子,舀红豆汤:“多吃点,吃了才会长肉。” 这孩子长相清秀,却瘦不啦叽的,看得她心疼。 小遗眼睛亮亮地看着碗里的早点,显然很想吃,但他却一动不动:“十一小姐和肉肉少爷还没有来呢。” 唐听和阮青急着去装修大家的新房子,迅速舀一大碗豆汁喝了,而后抓起几个馒头和包子,笑道:“不用等,各吃各的就好。” 而后两个人就出去了。 小遗看尚天和奶娘也开始吃了,这才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喝红豆汤。 很快,夏雨琳打着呵欠出来:“刚才肉肉鬼叫什么呢?害我的梦没做完就醒了。” 冬天的时候,她一般不会这么早醒的,但刚才肉肉叫得太大声,她被吵醒了,便懒洋洋地穿了衣服出来。 入娣叹气:“肉肉少爷又闹别扭,让小遗给他捶腿,我说了他两句,他就尖叫摔门,唉。” 小遗一脸犯错的表情,呐呐:“都是小遗不好,惹肉肉少爷生气了……” “肉肉少爷?”夏雨琳哈哈大笑,故意叫得能让肉肉听清楚,“十一说话最大,十一说肉肉是你哥哥,你就叫他哥哥。如果他不肯应你,你就别跟他说话。” 小遗摇头:“小遗不要跟肉肉少爷吵架。”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小遗真是好孩子,才三岁就这么懂事了,人家十岁了还要欺负三岁的小孩子。唉,年纪大的人不懂事,只能让年纪小的多多包涵了,小遗,委屈你了……” 砰!好大的开门声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肉肉抱着黑猫走出来,小嘴噘得高高的,小嘴上面还顶着一枝毛笔,衬着他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庞,说不出的可爱,也说不出的滑稽。 肉肉噔噔噔走到桌边,赌气一样地给自己倒豆汁,舀红豆汤,再抓起一个包子往嘴里塞。 他一点都不想见那个小屁孩,也不想看到小屁孩和他的人亲热的样子,但是,他肚子很饿,他想吃东西。 还有,猫猫刚才一直在嘲笑他:“笨蛋就是笨蛋。小屁孩和你的十一打成一片,感情越来越好,你却躲在房间里生气,你就不怕你不在的时候,小屁孩把十一抢走了吗?” 他双手捶着被子,嚷嚷:“十一最爱我了,才不会移情别恋!” “哦,是吗?你真这么想吗?”夏公子将他的心思看得很清楚,“你若真这么想,怎么还那么讨厌那个小屁孩?你在这里闹别扭,小屁孩在外头哄大家开心,大家拿你们一比,就觉得小屁孩比你好。你再这么闹下去,十一的最爱就是小屁孩喽。” 于是,他立刻不淡定了。 他在床上翻来滚去十几圈后,终于气咻咻地跳下床,穿了衣服,抱猫猫出来。 他抱猫猫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向小遗炫耀:看,我这么炫酷拽的宠物,你有吗? 因为他的嘴噘得太高,夏公子就顺手拿起一枝毛笔放在他的嘴巴上,他是不爽啦,但又不愿意把噘起来的嘴收回去,就这么出来了。 他这副模样,逗乐了众人。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小遗才三岁,你要吃小遗的醋吗?” 肉肉的嘴又噘起来:“肉肉要观察,看他是不是好人。” 夏雨琳笑着:“是是,那肉肉以后要多多陪着小遗,才能知道小遗是不是好孩子。” 肉肉嫌恶地看向她怀里的小遗,哼了哼,把头扭到一边。 明明,十一以前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很多待遇只有他一个人能享受的。 小遗有些怕怕的样子。 但他还是勇敢地用双手捧起一只热乎乎的包子,捧到肉肉的面前:“肉肉少爷,小遗给你吃。” 肉肉装作没听见。 但是,众人看着他的目光,令他过了一会儿后乖乖地拿过包子,很不甘愿地道:“谢谢。” 他不要,大家一定会对他有意见的,呜呜呜,他好可怜。 小遗立刻笑了,无比幸福的样子,于是,众人也觉得幸福了。 吃完以后,夏雨琳继续去补眠,肉肉被迫去书房读书,奶娘带着小遗,呆在书房里陪肉肉。 葵园安静下来。 但没能安静多久。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来,似乎有很多人在往葵园这边跑。 香三飞身出去,很快就冲进来,敲开夏雨琳的房门:“有一队大内侍卫往这边过来,可能会出事了。” 夏雨琳含含糊糊的:“往那边来?” 香三道:“往葵园来。” 这个时候,夏雨琳并不觉得出了什么大事,又把斗篷披上,伸着懒腰走出来:“我出去看看。” 在她说话的时候,葵园已经被包围了,尚天和入娣慌慌张张地跑进大厅,围在她的身边:“小、小姐,全、全是大内侍卫……” 大内侍卫啊!听说是皇宫里的专职侍卫,个个都是高手,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他们出现在这里,个个凶神恶煞的,好吓人。 夏雨琳感受到了来自大门外的恶意,感觉不太妙。 “别让肉肉和小遗出来。”她命令入娣,而后大步走向门口。 大内侍卫们将葵园包围以后,几个人闯进大门,大声道:“搜——” 夏雨琳拦在他们面前,冷声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搜查这里?谁给你们这样的权力?” 这名侍卫显然是带头的,十分的傲气,完全不把她看在眼里:“莫小如杀害夏贵妃,皇上震怒,下令将莫小如诛九族!我等奉命前来抓捕莫小遗,你们速速闪开,切勿阻扰,否则格杀勿论!” 夏雨琳大惊,高声道:“莫小遗是谁?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叫莫小遗的人,你们不可以随便乱搜!” 她希望书房里的人听到她的话后,赶紧将小遗藏起来。 奶娘是老江湖,夏公子也不是傻的,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同时,她也不动声色地拦在门口,不让侍卫们闯进去。 侍卫头儿抽出腰间的大刀,冷声道:“夏家指证莫小遗就在这里,咱们乃是奉皇上的命令行事,你要违抗圣令?” 夏雨琳与他对视片刻后,咬了咬牙,往旁边让开。 !! 495 躲哪里去了 如果她阻拦,他们一定会动手,就算她现在打得过他们,也只会给自己惹下大祸。 在这个世界,惹谁也别惹皇帝,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现在,她只能祈求小遗不会被找到,万一他被抓到,她只能祈求能及时找到楚留非帮忙。 她给香三使了个眼色,香三会意,不动声色地往外闪。 然而,院子里也守着侍卫,侍卫拦住了香三:“搜查结束之前,任何人不能出去!” 香三看向夏雨琳,要不要他硬闯出去? 夏雨琳摇了摇头,这天底下真没有人比皇帝更强的。 香三不再说话,沉默地立在一边。 夏雨琳也往旁边闪,让这些侍卫进去搜人。 这些侍卫不愧经验丰富,一进门就分头往各个房间搜去,任何一个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不放过,包括书房。 夏雨琳的心脏吊到了嗓子眼上。 小遗是不是还在书房里?奶娘和夏公子应该已经将小遗藏起来了,但是,他们能把他藏到哪里去? 就凭这些侍卫的身手与经验,会找不到小遗? 忧心如焚中,她强自镇定,装作随意地问守在门边的大内侍卫:“这位大哥,如果抓到那个、那个孩子,你们要把他关起来吗?听说他才两三岁耶。” 那个大内侍卫面无表情:“依照圣上的命令,当场格杀,若有人阻扰,也当场格杀。” 夏雨琳倒抽一口冷气,脸色全变了。 她第一次遇到“诛九族”,感受比听说的更强烈,也更难受。 在这个天底下,也许没有什么比“诛九族”更残忍、更没有人道的惩罚了。 杀人偿命,小如已经死了,却连她三岁的侄子都不放过,还要当场格杀,实在太狠了! 怎么办?小遗被找到只是时间问题,她要怎么救小遗?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里,楚留非不是给了她一块“第一名捕”的牌子吗,不知有没有用? 牌子没放在身上。 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就算这块牌子放在身上,又怎么能指挥得了大内侍卫? 如果有免死金牌或尚方宝剑什么的,应该就能保护小遗了吧? 想到这里,她恶狠狠地在心里将楚留非骂了个狗血喷头。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保护小遗的,如果她因此而出了什么事,甚至丢了性命,就全是楚留非的错,谁让他不早点帮她争取到免死金牌? 打定主意后,她开始设想小遗被找到后她的行动。 首先,她必须及时出现,将“当场格杀”的侍卫拦住。 侍卫很可能会直接落刀杀她,到时,她就拿出楚留非和梦成的名号来镇住他们,这两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够用吧?不够用的话就惨了。 但她还是要乐观点才好。 假如他们连太子和楚王的面子都不卖,她……她绝对不能连累葵园的人,就紧紧地抱住小遗,力求他们不会当场杀人,而是先将她和小遗押走,然后香三再去找楚留非救她们。 假如香三非要出手呢?或者说他们非要当场杀了她或小遗呢? 那就没办法了,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能请肉肉出手,务必将这些人制住,然后……然后大家就净身逃跑啊! 她、小遗、肉肉、香三、奶娘等五个人就拼尽全力地逃出夏府,要么亡命天涯,要么就指望梦家的男人有点用了。 奶娘指了指窗外:“树上。” 夏雨琳看出去,窗外有一棵大树,大树的树冠延伸到窗口之上,将窗前遮出一片阴影。 天气是阴的,大树又大,她没看到什么人。 这段“计划”看起来很简短,却是夏雨琳反反复复想了好久才得出来的策略。 她边想边做准备,不断给香三使眼色,让香三也做好突击救人的准备。 香三不着痕迹地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这时,已经过去了半柱香时间,侍卫们纷纷从各个房间跑出来,向侍卫头儿报告:“房间里没人。” 夏雨琳看到所有搜查室内的侍卫都出来了,心里一喜:他们没找到小遗! 但很快又忧心忡忡。 小遗再怎么说也是个三岁的孩子,屋内根本没有任何让他躲起来而真能找不到的地方,他会去哪里了? 难道是被偷偷带出葵园了?可葵园四周都被包围住了,没有人能带小遗出去而不被发现。 怎么回事呢?这样是好事还是坏事? 侍卫头儿冷冷扫了夏雨琳一眼:“你们几个看着这里,其他人在附近搜,仔细搜!” 众大内侍卫立刻领命行动。 四个人仍然看守着葵园内部,其他人都在葵园四周仔细地搜。 夏雨琳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她能感觉得到他们的仔细和严谨,感觉他们势在必得。 “这位大哥,你们是听谁说那个小孩子在这里的?”她开出春花一样的笑容,问。 这具身体本来就是一个大美人,加上她笑得这么灿烂,真是笑得不得了。 那名大内侍卫也不由心中一荡,但说话还是很古板:“夏家的主人说的。” 夏雨琳暗暗在心里咬牙:“说的人是老太婆,还是中年美妇,还是年轻少妇?” 就算要给夏素馨报仇,但小如全家都死了,只剩一个三岁的孩子,她们还不肯放过? 让她知道是谁告诉这些人小遗的事情,她一定要教训她。 大内侍卫冷脸:“没记住。” 夏家确实是名门,但没一个大人物在场,再说了,他们是皇帝的亲卫队,外头的人再有地位,也不能影响他们,他们冲进夏家,没什么太大的顾虑,谁会注意谁说了什么话? 夏雨琳还想继续套话,但这名侍卫眼睛一冷,一副警告她的表情,她便不再说什么了。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一群侍卫跑进来:“没找到那个孩子。” 侍卫头儿也不含糊,转身出去:“留一个人在外头盯着,咱们去其它地方找。” 于是,一大批大内侍卫瞬间撤走得只剩下一个人守在葵园的门口。 夏雨琳还是觉得很不安,但目前看来还没出事,她得冷静些。 她冲到大门口,将葵园的大门关紧,而后冲进书房。 书房里,肉肉正一脸无聊地趴在“课本”上吃点心,奶娘坐在旁边喝茶,夏公子趴在肉肉的头上抓头发,一派安闲的画面。 她左看右看,又问后面的香三:“有人在偷听偷看咱们不?” 香三摇头:“没有。” 夏雨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问奶娘:“小遗在哪里?” !! 496 找王相救 奶娘到:“树顶上有一个小孩。” 夏雨琳眯眼,专注地盯着树顶,而后慢慢地圆了嘴。 好像真的有一个小东西被安置在树顶上哦。 她转头看向肉肉:“是肉肉干的?” 刚才,大内侍卫虽然也守在葵园四周,但一目了然且属于安全的地方,不会布防太多的人,加上窗前有树荫和树枝挡眼,肉肉要将小遗从窗口“移”出去并升到空中,是可以做得到的。 肉肉看她一眼,噘嘴:“嗯,肉肉做的。” 夏雨琳立刻俯身,狠狠地亲他的脸:“肉肉好厉害!肉肉是怎么做到的?” 理论上是可以做到的,但难度也不小,毕竟在外头看守的侍卫会重点盯着窗口,小遗也不是什么微型目标,还可能会说话会动,随时有可能被人看到。 肉肉被她亲了几口后,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也不是很好,继续噘嘴,一副要人哄的表情。 夏公子拿肉掌子狠狠地拍了拍他的头,道:“我跳出去引开守卫的注意力,奶娘将小鬼绑好,再让大小姐将小鬼送到树顶之上。” 夏雨琳抚掌:“妙!真是太妙了!这一招是谁想出来的?” 夏公子哼了哼:“大小姐说把小鬼丢到空中,丢得高高的,就没有人看到了。” 夏雨琳道:“肉肉还是很聪明的。谁是大小姐?” 夏公子继续扇肉肉的脑袋,一脸不屑:“这小子的脾气跟大小姐有什么两样?娇滴滴,爱闹别扭,爱发脾气,好吃懒做,娇生惯养,本公子都看不下去了。” 这小子每次看到书就噘嘴,每次坐到书桌边就像屁股长了钉子,每次拿笔就像被逼杀人一样,气得他这把老骨头都要掉光毛了。 圣贤书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这小子真是太污辱圣贤书了。 肉肉瞪眼睛:“肉肉是男子汉,才不是大小姐。肉肉刚才还救了那个小屁孩。” “是,肉肉最厉害了,十一最爱肉肉了。”夏雨琳捧起他的脸,又亲了两下,“乖乖,把小遗接下来好不好?” 不知道小遗有没有被吓坏? 肉肉眼睛亮了,坐直身体:“十一最爱肉肉?” 他很在意这个。 夏雨琳笑吟吟的:“当然啦,这还用问吗?” 肉肉瞅着她:“比喜欢小屁孩还多?” 夏雨琳无奈:“是,十一最喜欢你。如果你对小遗好,十一会更加喜欢你。” “又是小遗……”肉肉不满地嘟嚷着,但还是走到窗边,盯着大树上方的那个小黑点,嘴里喃喃有词。 那个小黑点慢慢移动,然后慢慢下移,夏雨琳终于看清楚了,果然是小遗。 为了防止小遗乱动乱叫,奶娘拿围巾包住了小遗的头部,他的嘴巴被蒙得严严实实的,身上也穿着厚厚的棉袄,这样,就算小遗有什么动作,也不明显。 小遗的移动速度很慢,途中还摇晃了好几下,吓得夏雨琳惊出一身冷汗。 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小遗才移动到窗边,夏雨琳伸手抱住他,将他捞进书房里。 “小遗,你没事吧?”夏雨琳扯掉小遗的蒙脸的围巾,拿温水喂他,问得很温柔。 小遗眨了眨眼,慢慢地喝水,还没有回过神来。 肉肉看到夏雨琳对小遗这么温柔体贴,心理又不平衡了,捶着桌面嚷嚷:“肉肉好累——肉肉累得快死了——肉肉为了救这个小屁孩……” “嘘——”奶娘神色一凝,迅速将窗门关上,“肉肉说话小声点。” 别忘了,葵园的大门前还站着一个大内侍卫呢。 肉肉移动小遗这么大的一个物体,元气大耗,嚷嚷了几句后往桌面上一趴,有气无力地:“肉肉要死了,没有人疼爱肉肉……” 夏雨琳知道他现在是真的累坏了,便将小遗交给奶娘,走到肉肉身边,摸摸他的头:“嗯,肉肉今天表现得很好,十一也为你骄傲。你现在先好好休息,醒来时会有很多好吃的哦。” 肉肉趁机往她身上一贴,抱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的怀里:“肉肉要十一陪着睡……” 众人:“……” 但肉肉已经睡着了,真的累得睡着了。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过了一会儿才道:“香三,帮我把肉肉抱回去吧。” 香三走过来,轻轻松松地捞起肉肉,送他回房睡觉去了。 夏雨琳而后对奶娘低声道:“你小心看着小遗,我出去找楚王。” 只要皇上的命令还在,小遗始终有性命之忧,她这次就算把人品和人情败光,也要想办法消除小遗的这次大危机。 奶娘点头:“去吧。” 夏雨琳独自出门,往楚王府奔去,她出去的时候,大内侍卫们还在夏府找人。 只是一个小孩子,他们还真是不屈不挠,死不放过啊。 她到达楚王府时,楚留非不在,因为楚王府的佣人们很热情,她便顺势住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楚留非带着一身酒气和脂粉气回来了,一进门就叫:“小夏来了——快让我亲亲!” 夏雨琳拿一只盘子摁在他的脸上:“不要靠近我!一身酒气,还有女人气,你是不是又左拥右抱了?” “哎,就是两个女人非挤过来靠在我身上,不过我没摸她们,就是她们摸了我好几下。”楚留非将她手里的盘子拿走,大手搂在她的肩膀上,亲昵地道,“你是不是吃醋了?我让你随便摸我好不好,这样就别生气了。” “呸,你有什么好摸的?我天天在家摸肉肉和夏公子,哪个不比你好摸?”夏雨琳狠狠地瞪他,“我也没有吃醋,你不要自作多情。” 作为现代女性,她其实还是有点享受跟帅哥无伤大雅地调**、玩暧昧的乐趣。 想当年她还跟师父混的时候,办公室虽然人不多,但个个都是高富帅和白富美啊,大家又年轻,经常玩一些“暧昧”的游戏,假扮情侣出去玩什么的。 说到底,很客观地说,楚留非确实长得很帅。 “真的没吃?我怎么嗅到你身上好大的酸味?”楚留非的鼻子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眼睛却朝她放电,因为喝了不少酒的缘故,他的眼睛比平时更亮,身上的酒气也很薰人。 夏雨琳跟师父混的时候,师父喜欢美酒,经常带她品尝各种美酒,导致她对好酒的味道并不那么讨厌。 楚留非今晚喝的一定是好酒,酒气是重了点,但绝对不臭。 她有点晕乎乎地道:“你是不是喝醉了?” !! 497 诛杀内情 “呸!什么清岭哥哥,恶心死了,别用这个词!”楚留非放开她的肩膀,抚着胸楚留非贴着她的脸颊,亲密地道:“我千杯不醉,怎么会醉呢?我是看到你才醉了,你的味道比所有的美酒都美妙……” 夏雨琳觉得自己要醉了,她又没喝酒,怎么会有这种醉醺醺的感觉呢? 不过,她只是有醉的感觉而已,又不是真的醉,于是一掌拍在他的脸上:“不要借酒调戏美女。” 突然手心一麻,她的骨头居然酥了一下,这个混蛋竟然伸舌添吻她的掌心…… 她身体哆嗦了两下,差点站不稳了,不愧是情场老手啊,他敢再对别的女人这样,她一定马上休了他,找其他男人去。 想到其他男人,她立刻想到战王爷,赶紧问:“你的清岭哥哥呢?好一段时间没联系他了,他干嘛去了?不会被皇帝鸟尽弓藏了吧?” 因为小遗被“诛九族”的事情,弄得她对新任皇帝的印象很不好,连带地对楚留非和战王爷感到担心起来。 口做呕吐状,“梦清岭去当御林军的大将军去了,现在忙得要命,没空去玩。” 当然,他为了避免梦清岭去骚扰他的老婆,也故意给梦清岭找了不少事情忙,梦清岭现在绝对是分身无术。 夏雨琳低声道:“喂,所谓狡兔死走狗烹,你们的皇帝侄子会不会对你们下手啊?” “他有这个本事么?”楚留非一脸嘲弄,“梦盛一家子可没将他放在眼里,他若是把我和梦清岭给干掉了,他这个皇帝还能当得下去么?再说了,我和梦清岭是他能干掉就干得掉的?他若是敢干掉我们,我保证他活不过一个月。” “哟,这么有信心?”夏雨琳拉长声音,“你的开国皇帝老爹留下来的那份遗诏,不是可以保证现任皇帝不会被废吗?就算他死了,也是他的子孙后代继续当皇帝,梦盛再不服,还能把他怎么着?” 楚留非哈哈大笑,摸了摸她的头:“你虽然聪明,但真心不懂权力的事。你不知道有个词叫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有一个词叫摄政王么?如果梦华没有得力的人辅助,梦盛要当摄政王轻而易举。所以,只要梦盛一家子仍然强大,梦华就不可能对我和梦清岭下手,不仅如此,他必须要扶持和重用我们。” “喔。”夏雨琳有两分恍悟,但又道,“战王爷原本就手握兵权,皇上现在再让他插手御林军,不怕他独大么?” “不会的。”楚留非摇头,“那天晚上,梦盛轻轻松松就能调动御林军,可见御林军就是他家的军队一般。而御林军负责京城防护,皇上若失去对御林军的控制权,晚上焉能睡着?所以,他需要信得过的人控制御林军,否则,一旦御林军造反,他的权力不保。” “战王爷能控制得了御林军?” “控制不了。不过,凭他在军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将一定的兵权夺过来,还是可能的。在京城这块地盘上,只要皇上的兵与梦盛的兵勉强持平,皇上就能安枕无忧。” 夏雨琳又“喔”了一声,摸摸自己的头:“那我又不那么希望盛王垮掉了。” 虽然“梦盛”这个名字令她听到就不寒而栗,但为了能够维护和平的“平衡”,她宁可放下个人恩怨,希望梦盛不要太快垮掉。 “你太天真了。”楚留非又哈哈大笑,当她小孩子似的刮刮她的脸,“就凭梦盛的本事,谁能让他垮掉?放心吧,五十年之内,谁都吃不掉谁,你不用担心会爆发大规模战争。” 夏雨琳像肉肉一样把嘴噘得高高的:“五十年之后呢?” 那个时候她大概老得不行了,不用怕死,但她的孩子和孙子呢?想到他们也许会遇到战争,她现在就不安了。 楚留非又搂住她的肩膀,说得一脸骄傲:“五十年以后如果不太平,咱们的孩子一定不会是省油的灯,你尽管放心好了。” “呸。什么叫我们的孩子?赶紧去睡吧,梦都迫不及待地出现了……” “要不我们一起睡?没有你我睡不着……” 夏雨琳狠狠地踹他。 “你来这里不就是想我嘛,既然想我,就将我占为己用呗……” 说到这个,夏雨琳想到正事了:“我来找你,是请你救命的。” 楚留非立刻收敛调笑,脸色一冷:“有人想杀你?” 夏雨琳噘嘴:“没有人想杀我,但有人想杀了我的养子。” 楚留非皱眉:“小肥肉?” “不是,新收的一个。” 夏雨琳把小遗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你能让皇帝取消诛九族的命令吗?” 楚留非舒展了脸:“老婆的命令,我是一定会办成的。” 夏雨琳心中一喜:“你打算怎么做?” 楚留非抚着下巴:“让皇帝取消已经传出去的命令,有点难,但让他放过一个孩子,是可以的。到时就说这个孩子已经死了,命令已经完成,一切便结束了。不过你最好把这个孩子藏起来,免得让夏家发现了继续告状,到时皇上不得不继续让手下执行命令。” 夏雨琳皱眉:“把小遗藏起来?有这个必要吗?” 楚留非叹气:“这件事我略为耳闻。夏贵妃被杀以后,夏家非常愤怒,强烈要求严惩凶手,虽然凶手已经畏罪自尽,但夏家认为一个奴才的命不足以抵偿夏贵妃的命,强烈要求凶手全族偿命。皇上没有办法,只得下了诛九族的命令。” 夏雨琳:“……” 夏家真够狠的,他们会不明白小如全族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孩子? 说到底,小遗的父亲也是夏家逼死的,夏家何苦这么斩尽杀绝? 难怪有这么多人恨夏家恨到也想诛了夏家全族,导致冤冤相报,没完没了。 假如小遗在所有的亲人都死了以后,没有得到任何人的照顾与关爱,还受尽了欺凌与痛苦,那他会不会变成夏绚那样的人呢? 可能会吧。如果换成她,她大概也会变成恶魔。 她相信小遗不会变得那样的。 !! 498 崇拜者 楚留非拍拍她的肩膀:“没想到那个小孩被你捡了,那是他的造化,但是,就算皇上肯结束这件事,夏家也不肯的。你将小鬼置于夏家的眼皮子底下,夏家就算自己动手,也会除去这个小鬼。” 夏雨琳这下更有危机意识了:“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回去处理。” 楚留非搂住她的手臂:“天都黑了,你怎么回去?今天晚上就住在我这里,我明天让人送你回去。” 夏雨琳斜眼看他:“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楚留非趁机道:“我陪你玩嘛,你想玩什么都行。” 夏雨琳一脸鄙视:“警告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啊!还有,你赶紧去皇宫,让皇上赶紧结束追杀的事情。如果小遗出事,我饶不了你。还有,我的免死金牌呢?” 楚留非擦了一个响指:“沐瑛。” 好久不见的沐瑛从外头跑进来:“王爷有什么吩咐?” 楚留非将自己的王爷令牌丢给他:“去皇宫里找皇上,就说杀害贵妃的凶手全族已经伏诛,让请他不必再追究此事了。” 沐瑛拿了令牌,说了一声“是”,也不啰嗦,迅速出去了。 夏雨琳道:“你不亲自跟皇上说,不怕皇上心里不舒坦?” 再窝囊没用的皇帝,也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自己不够敬畏吧? “这么小的事情,他能有什么不舒坦的?”楚留非淡淡道,“夏家对此事不依不饶,他也烦了,只要你将小鬼藏起来,让夏家找不到由头,皇上自然就好办了。至于免死金牌和尚方宝剑的事,数量太少,得让皇上再好好想想。” 夏雨琳道:“先不说别的,你还不让我马上回去藏人?” 楚留非道:“没事,晚上没人会去追杀那个小孩的。” 夏雨琳想了想,也是,夏家再怎么样,也不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马上杀人,她还是正常过日子比较好。 于是她道:“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如果这里是夜夜笙歌,她还蛮有兴趣长长见识的,不过,这混蛋大概为了树立形象,硬是不在家里安装有诱惑性的美女,她想看灯红酒绿是没可能的。 楚留非挤了挤眼:“我知道你的品味不凡,要不我带你去赌场玩两圈?” 夏雨琳的眼睛立刻亮了,搓着手道:“好好好,我去我去。” 她对这种地方真的蛮有兴趣的,但可不敢一个人去,就算带着香三也不敢,香三不会赌,只会打架,去那里玩不起来。 当下,她换上男装,楚留非也换上江湖人的装束,两人逍遥地去赌坊玩去了。 玩到半夜,两人才回到楚王府,各自去睡了。 夏雨琳记着小遗的事情,不敢睡懒觉,第二天早上按时醒了,让王府里的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她回去。 葵园这边,肉肉从昨天下午睡到今天早上,终于睡饱了,一天亮就睁开眼睛,大叫:“肉肉好饿——肉肉要吃多多的——” 他不累了,但是很饿,饿得要命。 好在葵园的人都知道他的秉性,知道他醒来以后一定饿坏了,所以早就准备了大批好吃的东西,摆满了一桌子,而且还是保温的。 诱人的香味飘进肉肉的鼻子里,肉肉眼睛大亮,像只小狗一样扑到桌边,双手如飞,抓起包子丸子糕点拼命往嘴里塞,嚼得下巴分分合合的频率很快。 饿极了以后吃东西,东西特别美妙啊,他吃得一脸幸福,这真的是他最幸福的时候了。 他嘴里虽然在吃,眼睛却在一桌子的食物上转来转去,典型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突然,他的目光触到一双小狗狗似的小眼神,不由吃了一惊,呆住了。 居然有只小动物坐在桌边,用仰慕崇拜爱的目光看着他。 他眨了眨眼,哦,原来是那个讨厌的小屁孩。 食物的美味顿时少了一半。 他继续吃,但嚼食的速度变慢了,因为要说话嘛。 他瞪小遗,边吃边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再看就打你。” 他说得凶,小遗的小身体瑟缩了一下,但目光还是仰慕崇拜爱地看着他,口气有掩饰不住的小激动:“肉肉少爷昨天救了小遗,小遗很感谢肉肉少爷,还要报答肉肉少爷……” 肉肉还是看他不顺眼,但他的这种小眼神让肉肉很受用,于是抬了抬下巴,哼哼:“那是!你以为肉肉少爷是什么人啊?肉肉少爷很厉害的!” “嗯嗯嗯!”小遗用力地点头,看着他的目光闪闪发亮,明显将他当偶像了,“肉肉少爷会变法术,跟神仙一样厉害!小遗知道是肉肉少爷送小遗飞上天的,小遗最崇拜肉肉少爷了。” 昨天下午,他就像飞一样,很神奇地飘到了大树顶上,然后又飘下来,这么神奇的体验令他惊叹不已。 虽然大家都说这是大家用奇特的办法将他弄到大树顶上的,但他听到的、见到的和直觉告诉他,这是肉肉少爷弄的戏法。 那时,他看到肉肉少爷盯着他,嘴里念念有词,手慢慢地挥着,然后他就飘起来了,他就知道这是肉肉少爷做的,心里真是对肉肉少爷崇拜得不得了。 他的话,令肉肉的心里舒坦很多,暂时不那么讨厌他了。 “记住了,”他边吃边瞪着小遗,“我救了你,你以后要听我的话,要报答我的恩情,知恩不报是坏蛋,如果你是坏蛋,我们就把你赶走。” 小遗使劲点头:“嗯嗯嗯,小遗记住了,小遗一定会知恩图报的。” 肉肉坐直身体,吃相变得优雅了许多,在崇拜自己的小屁孩面前,他得维护风度和形象嘛。 “去,帮我拿毛巾来。” 小遗兴奋地跳下椅子,跑去盆架旁边拿了干净的毛巾过来,双手递上去。 肉肉拿毛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道:“给我倒水。” 小遗的高度不够,便小心地脱下漂亮的新鞋子,爬到椅子上,非常认真和小心给他倒水。 肉肉一口气喝了三杯水,又道:“帮我拿那边的烤鸡和猪腿过来。” 离他近的都是点心和素食,荤菜都放在桌子的另一端。 小遗又乖乖地跑过去拿盘子过来。 使唤了半天后,肉肉终于吃得差不多了,心情变得好了许多。 面对小遗那双小狗狗的眼睛,他终于大方地问了一句:“你吃过了吗?” 小遗道:“吃过了。” 肉肉问:“还想吃吗?” 小遗犹豫了一下,点头。 早点太好吃了,他舍不得,也不敢多吃,加上好多人不在,他也不好意思吃太好,先前就只吃了一点,现在看到肉肉少爷吃得这么幸福,他便觉得馋了。 肉肉想了想,将几个盘子里剩下的美食放进一只大盘子,接着将大盘子塞进小遗的怀里,挥挥手:“给你吃。” !! 499 可造之材 小遗受宠若惊,怯怯地道:“这、这是肉肉少爷的,小遗不能吃……” 肉肉眼睛一瞪:“叫你吃你就吃,你敢不听我的话?” 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就是美食,他请别人吃东西,就相当于皇帝请人坐龙椅一样,那绝对是他能给予别人的最大的“恩典,别人应该感恩戴德才对,还敢拒绝? 小遗不敢再说了,乖乖地拿起一块红烧大排骨放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嚼,脸上流露出幸福之色,太好吃了,难怪肉肉少爷这么爱吃。 他这种表情也很得肉肉的意。 肉肉得意洋洋地道:“好吃吧?” 小遗使劲点头:“非常好吃,小遗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嗯,以后你乖乖听我的,我会给你更好吃的东西。”肉肉摸摸他的头,把他当成小宠物一般,“记住了啊,我救过你,你还比你厉害太多了,你不可以反抗我。” 小遗又使劲点头,跟只忠诚的小狗狗一样:“嗯嗯,小遗什么都听肉肉少爷的。” 随即他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十一排第一,肉肉少爷排第二。” 肉肉微微皱了皱脸,而后道:“好吧,十一排第一,这个可以。” 基本上,他对于十一,也像忠诚的小狗狗对于主人一样的心情。 入娣终于忙完了活,走进来,看到肉肉像喂狗狗骨头一样正在喂小遗,这样的画面其实挺和平的,但她怎么觉得有些怪异呢? 愣了一下后,她走过去:“肉肉少爷,这些够吃了吗?” 肉肉打个饱嗝:“吃饱了,肉肉要刷牙了。” 入娣:“……” 肉肉梳洗完毕后,伸个懒腰:“可以去玩喽——” 啪!一本书甩在他的脸上。 他捂着脸,骂:“谁拿这种东西打肉肉少爷的俊脸?” “喵呜——”一声带着怒气的猫咪的咆哮声响起来,接着一条黑影窜到他面前,拿起被他甩飞的课本,挥来挥去。 “猫猫……”肉肉看到它的动作,知道它在叫自己去读书,当即苦下脸来,“肉肉好累喔,今天不读书好不好?” “喵呜——”夏公子眼睛瞪得滚圆,凶光四射,并慢慢地抬起锋利的爪子,一副准备吃人的模样,看起来比老虎还可怕。 他不用说话,却已经让肉肉感受到了他的态度:不去就宰了你! 肉肉垮下脸来,抽抽鼻子,很委屈的:“肉肉去还不行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怕猫猫生气,猫猫一生气,他就不怕再闹了。 当下,他缩着肩膀,蔫头蔫脑地往书房走去。 夏公子啮牙咧嘴地跟在他后面,就像赶鸭子一样。 小遗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黑猫,一脸仰慕和向往的表情,他好想摸摸猫猫喔,不过猫猫是肉肉少爷的宝贝,他不敢乱动。 入娣在旁边看出他的表情,笑着牵起他的手:“你去陪肉肉少爷读书好不好?” 小遗立刻兴奋地点头:“嗯,小遗不会打扰肉肉少爷的。” 读书哦,那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有有钱的少爷和小姐们才能享受,像他这样的孩子想读书,就像做梦一样。 虽然他不能读书,但能看别人读书,也是种享受啊。 入娣带他进入书房,把他放在肉肉的身边坐好,又给他们准备好了茶水和点心,叮嘱他们要好好读书后,关门出去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肉肉打开课本,有气无力地念,就跟三天没吃饭似的。 夏公子听得全身炸毛,拿起砚台狠狠地敲打桌面,提醒他读书认真点。 肉肉噘了噘嘴,稍微用力地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夏公子抽着嘴角,扬爪子要抓他。 肉肉立刻道:“我认真念还不行么,别生气啦。” 说罢,他很认真地大声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他这次念得算是不错,但是夏公子还是非常不满意,十岁的人学《三字经》,就这种程度?真是令他失望之至。 他长长叹气,趴在桌面上,蜷成一团,这会儿也没有精神了。 他对将肉肉培养成才表示绝望。 天气冷,好睡觉,刚吃饱,也好睡觉,肉肉念着念着,就开始打起呵欠来,眼皮子不断打架。 因为夏公子心灰意冷,不想管他了,他又念了一会儿后双眼一闭,往桌面上一倒,打起盹来。 夏公子又是长叹,也闭起眼睛,打盹。 算了,这小子就是靠着那张脸估计也能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确实没必要拼命读书,他对这小子抱有期望,才是没智商(这词是跟夏雨琳学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昏昏沉沉中,一阵细细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虽然来来去去就是开头这几句,读得也不太标准,但是,念的人却念得非常认真,一字一顿,字字有力,反反复复,绝不间断。 他心里不由一喜:臭小鬼良心发现,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 于是睁开眼睛,循声望去,却发现念书的人却是小遗。 小遗小小的身体趴在桌面上,一只手按着课本,一只手点着课本上的字,很专注地、很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人,之,出,姓,本,善……” 显然,他并不认得上面的字,很可能只是根据刚才肉肉所念的发音来读。 一瞬间,夏公子几乎要热泪盈眶了,好孩子啊,这才是好孩子啊! 不说这孩子才三岁,以前没读过书,却在听了几遍后就能念出来,只说这孩子读得这么认真专注的态度,就是可造之材啊! 他站起来,轻盈地走到小遗的面前,问:“你喜欢读书?” 小遗念得很专注,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抬起一只爪子,按在小遗的一只手上,大声道:“你喜欢读书吗?” 小遗抬头:“嗯,小遗喜欢读书。” 而后他眼睛一圆,小嘴一圆,一脸惊奇:“猫猫会说话?” 换了大人,第一反应就是“我听错了,猫怎么会说话”,但越小的孩子越是相信不合常识的、神奇的事情,比如世上有神仙、动物会说法等等,所以,他现在很惊奇。 夏公子下意识地捂住嘴巴,会说话是他的秘密,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 500 再现丑闻 但随即,他又放下捂嘴的爪子,咳了两声,背着双手,傲慢地道:“我是猫神仙,因为你是好孩子,所以我才会和你说话。” 小遗双眼闪闪发亮,真的就跟小孩子看到神仙一样崇拜和激动:“小遗见过猫神仙!猫神仙好、好好厉害喔!” 他的小眼神,又满足了夏公子的虚荣心。 他伸出爪子,轻轻地拍了拍小遗的脑袋,语重心长地道:“我是猫神仙的事情,这可是秘密,你若是告诉别人,就是坏孩子,坏孩子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幸福的哦。” 小遗立刻将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小遗不会说出去的,一定不会说的。” 对于小孩子来说,见到了神仙,还跟神仙有不能让别人知道的神秘,这可是人生最幸福、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他们绝对不会违背跟神仙的约定。 夏公子对他的表现很满意,拈着漂亮的猫须道:“嗯,看你是个有信用的孩子,我就相信你吧。我问你,你喜不喜欢读书?” 小遗拼命点头:“喜欢,喜欢死了。” 夏公子终于欣慰了:“那好,我从今天开始就教你读书写字,怎么样?” “谢谢猫神仙,谢谢猫神仙!”小遗学着他从打出生起就看惯了的行为,从椅子上跳下来,冲着夏公子就磕头,“小遗一定会认真读书,将来去考状元。” 对他这样的孩子来说,能读书是件了不起的事情,而考上状元,那绝对是人生中最高的成就与骄傲。 在他所能听到的民间故事中,寒门学子考上状元并衣锦还乡,是传说级的成就,像他这种出门底层的孩子,所能想到的最高级的目标,也就是这样了。 “考状元有什么了不起……”夏公子嘀咕,不过他没说出声来,对普通人来说,这确实是非常伟大的理想了,他可不能认为这孩子也能成为天下第一才子。 所以他拿爪子拍拍打开的课本,道:“来,我教你念书,你好好跟着念。” 小遗很开心地点头,跟随他的爪子,一字一字地念。 一阵子后,肉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抱怨:“好吵喔,肉肉要睡觉……” 刷刷刷!夏公子跳到他面前,往他脸上一顿刨抓,骂道:“滚回你的房间睡觉去。” “喔,好哦!”肉肉立刻双眼发亮地跳起来,风一样往门口冲去,“我去睡觉了。” 瞬间,门口打开又关上。 夏公子冲门口啮了啮牙,又骂了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而后他看向小遗:“来,继续念书。” 小遗道:“肉肉少爷不念书了么?” 夏公子道:“他不爱读书。” 小遗“喔”了一声,小脸有点遗憾,这个世上居然有不爱读书的人? 接下来,两个人就在书房里读书,读得都很开心。 临近中午的时候,夏雨琳回来了,看到小遗好好的,终于放下心来,嘱咐所有人关好门窗,千万别让任何人发现小遗住在葵园,也别把小遗的事情透露出去。 众人都知道事态严重,都纷纷点头。 下午的时候,紫鞘突然悄悄到访,告诉夏雨琳,皇上以“罪人已诛”为名取消了对小遗的追杀,但小遗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让夏家发现了。 夏雨琳当场答应今晚就将小遗藏起来。 紫鞘走后,夏雨琳将香三和小遗叫进房间,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让香三先带小遗离开,在外头找个安全又舒服的地方住下来,待大家的新房子装修好以后再住进新房子。 香三没有表情:“……” 让他这样的顶尖杀手带个三岁的小孩隐居?他宁可去杀顶尖高手。 小遗仰着小脸,也有点怯怯地看着他,这个叔叔真的蛮……可怕的。 夏雨琳瞅着香三:“这个任务有难度?” 香三不能承认这点啊,只能无奈地道:“没。” 夏雨琳又看向小遗:“小遗可以先在外头住一阵子不?我会经常去看望你的。” 小遗舍不得离开她,但他不想给任何人增添麻烦,还是乖乖地点头:“嗯,小遗不会给三叔增添麻烦的。” “三叔”这个词令香三一向没有表情的脸庞微微扭曲,但他没有表示异议,毕竟,他总不能跟个三岁小孩子计较是不? 说好以后,夏雨琳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天一黑,你们就悄悄离开夏府,我现在给小遗准备包袱去。” 说罢,她就冲进房间,开始帮小遗收拾衣服。 傍晚的时候,她已经准备了好大一个包袱,还有一叠银票,交给香三。 天色一暗下来,香三就背着包袱,抱着小遗,无声无息地从后墙翻出去,走了。 夏雨琳总算放下心来。 肉肉看到小遗走了,有点开心,夏公子却有点郁闷,不过,因为小遗刚来两天,大家也还没有对他产生太多的感情,当下感叹了一番,也就无所谓了。 一夜过去,一切看起来挺好。 但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夏家后院又起了骚动。 入娣跑进来对夏雨琳嚷嚷:“小姐,又出大事了!” 夏雨琳眼皮子狂跳:“出什么大事了?跟我有关不?” 入娣摇头:“跟你无关。就是大少奶奶跟大管家的儿子有私情,被发现了。” “哇,不是吧?”夏雨琳跳起来,“白清姝这样的女人也会做这种事情?”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白清姝不是简单人物,但是,她也一直觉得白清姝是有教养、有修养的大家闺秀,很懂得为人处世,加上白清姝不姓夏,她对白清姝的印象并不差。 不管她怎么看,都觉得白清姝不是会“伤风败俗”的女人。 会不会又是夏绚的阴谋?白清姝现在接管夏家家务,夏绚于是陷害她? 入娣道:“所有人都想不到哇!所以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呢,大少爷气得想将大少奶奶杀了,要不是二夫人和七小姐阻止,就要出人命了。” 夏雨琳道:“这种事情一定很隐秘,怎么会被人发现?大少奶奶没有为自己辩解?” 入娣道:“怎么发现的我还没听到哦,反正大少奶奶和林少已经承认了。” 林少,就是下人对大管家的独生子的称呼。 在夏家这样的豪门,管家的地位是很高的,尤其是首席管家,就是主子们也会对其客气三分,管家的儿子在下人们的眼里也算是“少爷”,所以,大家都称呼大管家的儿子为“林少”。 在夏雨琳的印象中,林少似乎也是个高富帅,完全没有下人的卑微寒酸,也没有趾高气扬的行径,比起夏之璧来要讨人喜欢得多。 让她来挑,她也会选择这位管家的儿子,而不是夏之璧这样的纨裤。 !! 501 红杏出墙 她问:“是他们主动承认的,还是被迫承认的?别人有没有对他们屈打成招或恶意冤枉?” 入娣说得很兴奋:“是他们主动承认的!他们现在就跪在老太太的面前,说他们两情相悦,并不后悔这一场相识,也不知道老太太会不会被气死。” 这时,她才觉得自己这么兴奋有点不人道,赶紧收住表情。 夏雨琳却开始兴奋了,这不是为了爱情而舍弃荣华富贵的典范吗? 没想到白清姝这样的女人居然有这种勇气和胆量。 想到这里,她往静慈轩跑去。 静慈轩的大门前凝聚了不少人,但大门还是紧闭的,里面的声音没有传出来。 这样的丑闻,怎么可能让人知道? 夏雨琳听别人的议论,林雅如、夏之璧、夏繁缕、夏之瑜、林管家等重量级人物都在里面,估计正在为如何处置白清姝和林少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 她听得心里痒痒的,好想进去看看喔,如果白清姝与林少是真心相爱并愿意放弃一切远走高飞,那她一定会帮助他们。 在她的眼里,夏家就是刀山火海,只要呆在夏家,就跟呆在刀山火海一样,只有离开这个地方,才能得到自由和幸福——这种观念根深蒂固。 想归想,但大门关得这么紧,她再怎么我行我素,也不好意思找把刀将门劈了闯进去。 正在门口转来转去呢,就听到有人惊呼:“老爷回来了——” 夏雨琳立即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 在她的印象中,夏鹤清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这个地方了,就好像这个地方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一般,而这个地方的人似乎也已经忘记了他,好久都没有人提到过他了。 如今听到他回来,确实是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情。 那个人走近了,夏雨琳觉得那个人不太像夏鹤清。 夏鹤清原本可是个清俊儒雅的帅大叔,即使本质是沽名钓誉之辈,但外表和气质确实好,很受女人欢迎,远远看着,风采也是赏心悦目,但这个被众人围拥着走过来的男人,完全没有这份风采啊。 那个人走近了,夏雨琳看清了,不禁目瞪口呆,这个老头……还真的是夏鹤清啊。 他现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老头子了,瘦,虚,无神,白发和皱纹都明显了,真像五旬以上的老人了,不会再有女人会迷上他本人了。 他,绝壁是被玉奴给吸干了。 没救了。真的没救了。夏雨琳在心里叹息。 夏鹤清一靠近静慈轩的大门,大门立刻从里面打开,夏鹤清挥了挥手,不让下人跟他进去。 夏雨琳却紧紧地跟在他后面进去,没有人阻拦。 夏鹤清走得很快,没注意到夏雨琳,很快就进了正屋。 夏雨琳随之进去,当场就“喝”了一声,又是庭审啊。 白清姝和林少跪在地上,正前方是半躺在榻上的老太太,一阵子没见老太太,老太太又老了好多岁,头发都白了,没有了养尊处优的富态,只有老态龙钟的老态。 而老太太的身边,坐着夏家现在的核心人员,表情都很严肃,但细看之下,各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夏家本就人心涣散,各成帮派,勾心斗角,别人出事,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 “浸猪笼——”夏之璧怒吼着拍桌子,瞪着白清姝与林少的目光,充满了愤怒。 但这是不可能的。 在大翼国,以这种理由擅自杀人,可是犯法的,再说了,林少没有权势,但白清姝出身很好,在娘家也是倍受重视的嫡女,岂是夏家说严惩就能严惩的? 夏素馨的死,使夏家少了一个巨大的靠山,夏素馨虽然留下一个皇子,但这个皇子也才一岁左右,又不是夏家养的,能对夏家有什么感情?又能帮到夏家什么忙? 至于盛王妃夏半姜,因为夏家选了前太子,她已经断绝了与夏家的来往,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帮夏家了,夏家不可能指望她了。 另外,夏老头弃家不顾,夏之璧名声败坏,夏之瑜无才无能,夏绚出家,夏家生意一落千丈,外加出现财政危机,已经隐隐出现了败落的迹象。 在这种时候,如果再得罪显赫的亲家,岂不是雪上加霜? “闭嘴。”老太太边咳边严厉地喝斥夏之璧,“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处理?” 林雅如叹气:“闹出这样的丑事,只能休了,至于林管家一家,就赶出去吧。” 夏之瑜附和她:“没错,这样的狗男女,不能再留在夏家了。” 夏繁缕:“也只能这样了。” 夏鹤清走上前,老太太的心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座位,他坐下来,看着白清姝道:“你们两个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我相信这事都是别人冤枉了你们,你们绝对是清白的。只要你们不承认别人的陷害,家里再将陷害之人找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众人皆惊,呆呆在看着他,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夏之璧大叫:“这事可不是别人冤枉的!我们在他们的房间里搜了各种订情的信物,他们早就有一腿了!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岂能放过?” 夏鹤清瞪了他一眼:“闭嘴!” 他再怎么说也是爹,也风光了几十年,这么一吼的气势还是足的,夏之璧忿忿地闭上嘴。 夏鹤清看向白清姝,和蔼地道:“姝儿,父亲说的对不对?” 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白清姝会顺势承认,然而她的话令众人大跌眼镜:“父亲,我与月郎两情相悦,我只想今后与月郎在一起。这一生,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与夏之璧再做夫妻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借这个机会摆脱夏之璧也好。 虽然夏家是名门望族,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但是,跟夏之璧在一起的日子,就跟行尸走肉一般,给她再大的富贵,她也感受不到活着的乐趣。 与其如此,不如顺势跟情郎在一起算了,反正这几年来,她也暗中存了不少钱,够她和情郎过一辈子的。 她的话,再度令所有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语。 “父亲,你看到了吧?你不用再为他们求情和说好话,依我看就报官吧,让他们身败名裂,把牢底坐穿!”夏之璧有了前次大闹寺庙被刑拘的经历,这会儿也骂够了,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 夏鹤清冷冷扫他一眼,他怎么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儿子这么蠢呢? 夏家现在是什么情况?还经得起一次丑闻的打击,以及丧失一家好亲戚和一名得力的管家吗? !! 502 肾虚 “清姝是你的妻,这几年来如此贤惠,你怎可如此说她?还不给我闭嘴!” 夏鹤清喝斥夏之璧后,转头看向林少,和蔼地道:“兰君,我从小看你长大,将你当半个儿子,知道你是个实在人,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夏家的事情。你现在告诉我,你和清姝的事情就是个误会,对不对?” 他开始动之以情了。 哪料林少也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边磕头边道:“兰君与姝儿是真心相爱,此生绝不负姝儿。兰君自知对不起老爷和夏府,甘愿承受任何惩罚,只是恳请老爷对姝儿网开一面。” 夏鹤清本就被淘空了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兰君,你可知道你刚才所言意味着什么吗?” 林少磕头:“兰君知道,但绝不后悔。” 众人皆默然,在老头子赶到之前,这两个人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副宁死不悔的模样,已经没有人再想多说什么了。 夏鹤清看向林大管家:“老林,你怎么看?” 林大管家在夏府工作了几十年,如今已经是两鬓发白,本该颐养天年,却遇到这种事情,也是黯然无奈。 他抱了抱拳:“小的一家任由老爷处置。” 夏鹤清想了想,想说什么,但老太太已经道:“事已至此,就不必多说了。璧儿,你写一份休书,成全了清姝罢。至于兰君,念在你们一家子侍候夏家不少时日,我也不让人报官了,你们今天就收拾东西走吧。不过,你们俩不仁不义在先,值钱的东西一样不可拿走,就算是对夏家的补偿,你们可能接受?” 像她这种自视极高的豪门老太婆,哪里能容忍孙媳做出这等丑事?要不是白清姝的娘家有头有脸,她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但换个角度,白清姝入门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不会下蛋的母鸡再值钱,留下来又有何用?不如让这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走了,然后让璧儿再娶一个更有钱有势的来得划算。 还有,夏家现在缺钱,只要白清姝净身出户,她的嫁妆和这几年的积蓄就全部归夏家了,那可是一笔为数不菲的金额。 她能算得到的,其他人又何尝算不到? 只是,白清姝也是个聪明人,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吗? 白清姝想都没想就道:“我接受。” 而后她看向林少。 林少为了有朝一日和她私奔,这几年也一直在暗中存钱,当下也坚定地道:“我也接受。” 夏老太太淡淡道:“璧儿,你现在就写休书,写完后让他们离开。” 夏鹤清看众人心意已决,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接下来的一切效率高得吓人。 夏之璧迅速写了休书,白清姝拿在手里,跟林少手拉着手出去了,林大管家朝主子们磕了几个响头后,不声不响地走了。 而后,在林雅如等人的监视下,白清姝和林管家一家就收拾了一些私人的衣物与杂物,没有带走任何古玩、首饰等值钱物品,离开了夏家。 表面上看,夏家是赚了,但事实上,白清姝早就暗中将自己的私房钱和珍贵的古玩、首饰等东西转移了出去,现在留在屋里的,完全不能跟她转移的财物相比。 另外,她嫁进夏家时,娘家给了她几间很赚钱的铺子作为嫁妆,这些铺子一直由夏绚打理,但地契还在她的手里,夏家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她被休了以后,这几间铺子就彻底跟夏家没有关系了。 夏家让她走,无疑是损失了一大笔钱,不过没有人会告诉夏家就是了。 夏鹤清是听说家里又出事了,才不得不回来一趟,眼看事情解决了,也懒得呆在家里,很快就又出去了。 他的心肝宝贝儿已经恢复了健康,娇媚**更胜从前,他一天不见她就憋得慌。 众人见他那副欲求不满、迫不及待要离开的模样,就知道他又回小妖精那里去了,心里又是恼怒又是鄙视,但也拿他无奈。 然而,才过了两天,夏鹤清就又回来了。 这次回来,他仿佛又老了几岁,不仅第一次微微偻弯了腰,而且魂不守舍,脸色憔悴,就像正在生病,而且生的还是大病。 他以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走进夏府,立刻惊了上下一片,引来众人的搀扶与询问。 “老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咱们立刻去请谭御医为您看看……” “爹,您这是怎么了?孩儿要被您给吓到了……” “老爷,是不是外头出了什么事?您赶紧说说,咱们立刻想办法解决……” ……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夏家的顶梁柱,夏家现在危机重重,他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 夏鹤清目光混浊地看着众人,眼睛居然红了,颤着声音道:“玉、玉奴她、她不见了……” 而后,他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得了绝症或老娘快死了。 众人心里皆是一喜,那个妖精不见了好啊,如此老爷就不会被迷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于是众人都假意安慰他,让他先宽下心来,好好养身体,家里会派人去找回玉奴的。 稳定住老爷子后,因为白清姝的离开而再度将权力收于手中的林雅如立刻派人去找玉奴,让他们找到之后务必将玉奴卖到千里之外,让这个妖精一辈子再也无法祸害夏家。 去找玉奴的人很快回来了,告诉林雅如一个天大的消息:玉奴带着老爷给她的古玩字画、金银首饰等值钱的东西跑了,下落不明! 消息一出,夏家的女人们皆感觉天旋地转。 本来,玉奴彻底消失,她们应该高兴,但是,玉奴带走的那些东西,全是夏家的宝贝啊! 老爷子为了讨好玉奴,将他手头上仅剩的古玩字画送给了玉奴,那可是一大笔钱啊,没有了那一笔钱,她们怎么过年? 真的要穷了……众女眷无不想哭。 消息传进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气得又晕了过去,晕之前唯一的一句话是:“马上报官,一定要将那个贱人抓到,让她生不如死才好!” 夏家于是去报官。 另一方面,夏鹤清因为玉奴的事情大受打击,好几天都起不来,大夫给夏鹤清细细地看过诊后,脸色非常为难,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肯说出病因。 林雅如追问了半天,他才道:“夫人请一边说话。” 林雅如看他的样子,心里愈发冰凉,觉得事情很不妙了。 果然,大夫说的话居然是:“老爷肾、肾虚严重,在彻底痊愈之前,不宜再、再与女子同房……” !! 503 老爷,请作画 林雅如瞬间愣住了,半晌没反应。 说实话,莫说她,就是大部分的姨娘,都很久没有跟老爷子同床了,因此,“肾虚”对于老爷子来说也许是天大的事情,但对她来说,其实根本没差。 只是,自己的男人那方面不行了,作为女人,还是觉得丢脸和没有机会了是不? 但是,想到这个男人以后不能再跟别的女人亲热,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报复的快感。 她半天没反应,看在大夫的眼里就是难以接受,于是他也长长地叹气,想夏老爷妻妾成群,个个都是美人,但只能看不能用,那得多难受? 终于,林雅如说话了:“老爷子这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大夫又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恐怕得好好调理几年,就算调理好了也、也不可能像以前那般精神了,毕竟老爷上年纪了……” 不管老爷子以前保养得多好,但也是五旬了,这个年纪的男人一旦纵欲过度,身子被淘空,杀伤力和后遗症可是很大的。 林雅如半晌才道:“那、那就请大夫开个药方,让老爷子慢慢调理吧。” 这会儿她已经想开了,不能人道就不能呗,反正她用不了,别人也用不了,挺公平的。 大夫点头:“嗯,我现在就开药方。 说完后想了想,补上一句:“夫人放心,这事儿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种事对男人来说是奇耻大辱,何况是夏老爷这般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林雅如表情古怪地笑了一笑:“多谢大夫。” 接下来,夏老头就开始了天天喝药养身的生活,但不知为何,他肾虚到不能人道的消息却传了出去,夏家上下都在暗中议论,当然,没有公开议论就是了。 夏雨琳听到以后一哂,果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啊。 夏鹤清那样的老男人,怎么够玉奴那样的女人吃呢?果然,舒服了这么大半年后,身体就不成了,恐怕以后都不能再风流快活了。 这样的结局,简直就是为他量身订制啊,真是可喜可…… 以后大概不会有女人再遭受到他的祸害了吧?他不打不杀任何一个女人,但他这种拈花惹草、喜新厌旧的作风,很多时候却比杀了她们更令她们痛苦。 归根到底,夏家一大半的灾难都是源于他的多情与无情。 这一切,都是夏绚的算计吧?不杀人了,却让每一个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夏之璧名声败坏,仕途难升;老太太眼看家道败落,逐渐失去权威;夏之瑜不断败家,出头无望;夏鹤清不能人道,再也不能享受他最爱的美女……多么完美的复仇计划,令她都叹为观止。 幸好她没有坚持和夏绚对立,否则,她真不敢想象夏绚会怎么对付她。 她最重要的两样东西,一是自由,一是葵园众人,假如她仍旧被夏绚视为死敌,那么,夏绚恐怕会想尽一切办法对付葵园的人吧? 葵园的人,哪一个能玩得过夏绚?想到就发毛。 夏鹤清得了那样的病,已经是天大的打击了,但同等严重的打击还在后头。 玉奴始终没找到,她就像一滴水进入大海,再无人影,这也意味着夏家的一大笔财富收不回来,这笔钱收不回来,夏家的经济危机就加重,重到需要各个女眷们拿出私房钱的程度了。 哪个女眷舍得贡献自己的金银首饰、古玩字画? 于是,有人提出来了:“这有什么难的?让老爷多画几幅画,多写几幅字,拿去卖了不就成了?” 众人纷纷点头,于是派了几个夏老头最喜欢的姨娘去游说他。 夏老头这几年很少写字作画了,一来是年纪大了,精力不够,灵感不足,二来是为了所谓的“奇货可居”,物以稀为贵,他以前创作了太多的作品,导致价格抬不上去,所以他减少产量,妄图把价格抬上去,但也没怎么成功就是了。 其实,真实的原因是他的作品质量下滑,评价没以前那么高了,他为了维持自己的名声,就不敢轻易出手了,否则就他贪图享受的品性,一定为了钱而批量生产。 但姨娘们可不知道这个内情,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进了夏鹤清的房间,围坐在他身边,娇滴滴地慰问和讨好他。 夏鹤清知道自己肾虚,但并不知道他的肾虚严重到可能要治疗几年的程度,所以心情还没有糟糕到低谷的最低处,这会儿看到这么多美人围着自己,心情变好了,跟姨娘们调起情来。 他已经很久没亲近这些姨娘了,甚至连她们叫什么、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现在见到她们,感觉就像第一次见到她们一般新鲜,所以兴致很高。 合格的姨娘,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哄丈夫主人开心,这会儿看老爷心情好,便功力全开,把最好听的声音、最甜蜜的语言、最美丽的笑容全推上去,乐得夏鹤清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终于,时机成熟,有一个姨娘提出来:“老爷,您知道蜜儿最爱您天下无敌的才华了,明天就是蜜儿的生日,您就画一幅美人出浴图给蜜儿当生日礼物好不好?” 她们都不是傻瓜,总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家里没钱了,您就多画几幅画,卖了家用”之类的庸俗话,说了弄不好会惹老爷不高兴,想多赚一点就没希望了。 因此,这个姨娘抬出了“生日想要礼物”这么名正言顺的借口。 其他姨娘也都想好了要怎么开口,当下纷纷附和:“就是啊,再多的钱和珠宝也比不上老爷的才华有吸引力,老爷就画一幅画给蜜儿,让蜜儿当传世宝贝吧。” 别误会,她们可不是在帮蜜儿,而是老爷给蜜儿画画以后,她们就可以撒娇说“画得太好了,咱们也要,老爷不可以偏心”,这样,就可以水到渠成地要求老爷也给她们作画。 瞧,多少完美的计划啊,她们对自己的聪明感到很满意。 夏老头平生最爱的就是金钱与美女,他讨好女人的终极手段就是送自己的画给女人,现在他被哄得很开心,当下就哈哈地道:“好好,你马上铺纸,我现在就画。” 众姨娘们欢呼,立刻去铺纸研墨。 夏老头被她们扶坐到桌边,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坐姿到最舒服的姿势后,提笔,脑子里回想着美人出浴的画面,慢慢地落笔。 为什么小蜜姨娘指定要“美人出浴图”?因为这是公认的他画得最好的题材。 在他“转型”以后,他所画的这个题材的作品被认为是最接近夏墨清水准的,价格和收藏价值也最高,所以,小蜜姨娘才会这么要求。 !! 504 江郎才尽 夏老头画得很专心,美人曼妙的背影轮廓一一被勾勒出来,寥寥几笔,已隐隐有勾魂摄魄之势,看得众姨娘惊叹不已,一时间,对这个男人再度又爱又恨。 她们会跟这个男人,他的才华确实是吸引她们的因素之一,虽然他很快就厌倦了她们,追逐新欢去了,但她们还是对他有着一定的感情,才华便是维持她们这份感情的最重要的因素。 只要这份才华存在,她们就无法彻底对他失望。 眼看作品已经完成过半,夏鹤清握笔的手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他猛然收手,放下笔,擦汗:“累了,休息一会。” 这种题材,他闭着眼睛都能画完,但他突然手抖,一定是因为生病的缘故。 众姨娘也不怀疑,赶紧给他端茶倒水,捶肩揉臂,好不用心。 将近一刻钟后,夏鹤清终于休息好了,拿起笔来,继续未完的画作。 然而,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他才画了两笔,手指就微微颤抖,导致线条变形。 高明的艺术作品,是容不得半点瑕疵的,这幅画,因为这两笔的变形,水准大打折扣。 没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人是看不出其中的差别,但有两位姨娘已经看出这一点,心里暗暗惊诧:老爷怎么连这个都画不好?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所以落笔出差? 因为这个疑惑,她们决定,轮到她们时她们就要字,不要画。 夏鹤清也感觉不太好了,但他也懒得重画,将错就错画了下去,好在小蜜也看不出差别来,待他画好以后,欢天喜地地接过了这份礼物。 其他姨娘趁机撒娇:“我也要我也要,鹤郎不可以偏心。” 夏鹤清被这么叫得很是开心,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好好,我全都给你们。” 休息好后,他继续创作第二幅、第三幅……一口气画了三幅画和写了两幅字贴。 然后,他就累得不行了,连多摸姨娘两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个姨娘赶紧扶他躺下,而后离开。 她们很想将这些作品占为己有,但她们是上头安排她们去“骗画”的,拿到这些作品,她们还是不得不交给现任当家林雅如。 林雅如拿到这些作品后相当满意,立刻交给一名亲信的管家:“拿去卖了,尽量卖高价。” 这是老爷子的晚期作品,数量有限,应该能卖得好价钱,暂时缓解夏家的财政危机。 管家拿东西去卖了。 林雅如以为很快就能卖十万八万的回来,然而,三天过去后,管家才汇报:“夫人,这个价格卖不出去,人家最多只肯出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林雅如尖叫,“老爷的作品,最低也要一万,怎么可能只卖三千?你有没有让伙计说清楚这是夏鹤清最新的作品?” 全家都指望老爷子的作品发财了! 为什么夏家敢花钱如洪水?就是因为老爷能落笔成金! 即使夏家把积蓄花光了,铺子什么的也亏损,但所有人还是不怎么急,因为老爷只要动动手就能赚大钱啊,在这节骨眼上,说老爷的新作不值钱了,没人能接受得了! 管家一脸为难:“我和伙计都这么跟客人说,但客人们都说老爷的作品大不如前,不值那个价了。他们还说,这几幅作品都有明显的问题,算不得精品,只因为是老爷画的,才值这个价,要不然价格至少要低一半。” “怎么会这样?”林雅如火热的心凉了半截。 想当年,老爷的作品可是万金难求啊,而且,不是说大师的年纪越大,作品越是炉火纯青吗? 怎么老爷的作品越来越不值钱呢? 她不信! 想了想,她对管家道:“你拿这几件作品去找那几位老顾客,让他们挑和出价。” 以老爷子的名头,自然有一些财大气粗的老顾客,这些老顾客只要最好、最保值的作品,出价是绝对不会吝啬的,既然普通客人没有眼光,那她就直接跟那些老顾客联系好了。 管家领命走了。 第二天,管家愁眉苦脸地回来:“没有人肯收这些作品,他们说这几件作品的水准只能算是中等偏上,不值得收藏。他们还说、还说……” 林雅如又觉得当头一大盆冰水浇下:“还说了什么?” 管家低头:“他们说老爷的作品早就丧失了最初的水准,最近几年的作品更是没有了收藏价值,市面上早就没人收了。” 林雅如一派颓然:“他们真的这么说?明明前两年还有很多人收的……” 管家低声道:“夫人,请恕小的直言。有客人告诉我,老爷的作品在转型以后就越来越差了,只是因为皇上喜欢他的作品,很多达官贵人为了投其所好和表现自己的品味,才刻意高价收购和抬升老爷的作品,其实,老爷后期的作品绝对不值这个价。现在、现在……” 他吞吞吐吐地道:“新皇登基,老爷的作品就贬值了。” 老爷跟先皇交好,所有人都知道,但新皇跟老爷子的关系就一般了。 林雅如喃喃:“可是墨清公子的画就没有贬值啊……” 夏墨清跟开国皇帝交情好,可他的作品却没有因为开国皇帝的驾崩而受到影响,价格居高不下,怎么换了她家老爷,差距就这么大? 管家低声道:“我去找的那几位大顾客说,墨清公子的作品水准都很高,有多少他们收多少,价格好说。但老爷的作品水平参差不齐,不能一概而论。” 林雅如半晌才叹气:“你再摆几天,如果还是没有人肯接受咱们开出的价格,三千就三千吧。” 一幅几千两,确实是太廉价了,但家里现在急着用钱,不卖也不成了。 此时,她以为老爷子病了才会有失水准,然而,接下来不管夏鹤清画多少画,写多少字,在市面上的价格都是一降再降,甚至低破了一千两一幅这个关头。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夏鹤清已经沦为二流,远非“大师”这个级别了。 而随着夏鹤清的新作不断流入市面,外头已经盛传“鹤清公子江郎才尽”了。 夏家上下都听到了这样的风闻,只有夏鹤清不知道,因为没人敢告诉他,怕他受不了。 消息传进葵园时,正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夏公子不断冷笑。 因为夏公子是一只猫,他的冷笑声与众不同,“哼喵,哼喵”的,加上一双绿色大眼睛透露出来的嘲讽之色面积超大,显得很是诡异,嘲讽效果加倍。 “是不是觉得这个消息大快人心,大仇得报?”夏雨琳伸着懒腰问他。 !! 505 十七小姐 “就他那样的货色,我还能跟他一般见识?”夏公子哼哼,“再说了,我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呢。反正他会有这一天,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一点都不意外。” 夏鹤清是有才能的,但他拼尽一切,最多也只能勉强挤进一流之列。 但自己不一样,自己不仅是超一流的,还是独一无二的,这一点,夏鹤清一生比不了。 而且夏鹤清功成名就之后就沉湎声色之中,再也不追求更高的造诣,这也导致了他的水准不断退化,最终迎来了坐吃山空的一天。 “是啊,我也不意外。”夏雨琳叹气,“只是这一天来得太晚了。想想,他都风光三十年了!” 在她看来,剽窃他人作品是偷窃犯中最为严重的一类,足该身败名裂,一辈子抬不起头才好。 夏鹤清若不是剽窃了夏墨清的作品,会有今天的成就、地位和财富? 夏鹤清算得了什么天下第一才子?她想到就一个字,呸! “没办法啊。”夏公子换个姿势,继续睡,“我是死人了嘛,死人跟活人计较,那还不是自讨苦吃。得了,你也别管这种垃圾了。” 夏雨琳往后一靠,吃点心:“是是,我不提了。” 因为肾虚而不能享用美人,因为才尽而不能赚钱,美人与财富——夏鹤清最爱的两件东西,正在慢慢失去,几乎算得上是英雄末路了。 但他通过卑劣的手段风光了三十年,这一生过得也够爽了,就算现在死了,也可以没有遗憾了,哪里像夏公子,英年早逝,错过情人,连作品都要被人剽窃,才真的是一生悲剧。 好在苍天惜才,夏公子的魂魄总算保留了下来。 外头,今天天气晴朗,阳光居然颇为温暖。 入娣拿了一大堆被单去晒,院子不够大,她便在葵园门口摆了支架,摆上被子。 “入娣——”一个低柔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入娣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的声音,便转过头去:“谁呀?” 一张俏丽的、白净的、年少的脸庞,与她近在咫尺。 瞬间,她脸色全变了,手中的床单落到地上。 就像见鬼了一样。 对她来说,见到这个人,确实就相当于见鬼,阳光再也没有温度了。 “怎么,不认识我了么?”来人微笑,那么无害,“你跟了十一小姐后,真是变了好多呢,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 入娣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十、十七小姐好、好,我、我怎么会忘、忘记十七小姐呢……” 是啊,她怎么敢忘记这个人呢? 其实,她真的好久都想不起有这个人了,但现在看到这个人,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尤其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怕夫人,怕大少爷和三少爷,怕老太太,怕管家,但她最怕的,却是眼前这个女孩。 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儿,白生生的,似乎一砸就坏了,却是最可怕、最隐蔽的存在。 “没忘记就好。”女孩儿微笑,像个令人怜爱的小妹妹,“要不然,我就得把过去的事情重说一遍,让你记起来你是谁,而我又是谁。” 入娣的身份哆嗦起来:“我、我都记得,十七小姐不、不必说过去的事儿……” “过去”的事情,她想到就发抖,可没有勇气再听别人口述。 “我也不想再提了。”女孩儿微笑,“那么,我们就来提现在的事情吧。” “现、现在?”入娣结结巴巴的,“什、什么事情?” 女孩儿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听完之后,入娣面如死灰,当即就跪下来:“我、我做不到,十七小姐,您、您就放过我这一次吧……” 她的四周挂上了如墙壁一般的被单,她与十七小姐在被单的围墙中说话,没有人看到。 如果她现在的模样被人看到,一定令人生疑。 “放过你?”十七小姐一脸有趣地看着她,“当年你求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跪在地上,边哭边求我,还说为我做牛做马,甚至去死都成。怎么我现在让你办点事,你就摆出这样的面孔?难道你当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吗?” 入娣流下眼泪:“十七小姐的恩情,我永世不忘,只是、只是这件事实在、实在我做不到……” “做不到的话,”女孩儿淡淡道,“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入娣抽泣:“就不能换个要求吗?” 女孩儿一脸惊异:“你要跟我讨价还价?” 入娣不说话了,只是咬着唇,低低地哭。 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十七小姐了。 女孩儿从袖子里拿出一小包东西,丢在她的面前:“有这个东西,你会更好办事,当然,用不用随你。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便是。” 说着,她就静静地从被单之间的夹缝钻了出去,消失。 只留下入娣在低低地哭。 寒风不断刮过,四周草木摇曳,“沙沙”声不断,她的哭声没人听到。 很久以后,入娣才从晾晒的被单中钻出来,往屋里走去。 接下来的两天,她很正常,跟平日一般闲不下来,收拾房间,打扫屋子,端饭烧水,绣花补鞋……很是充实。 第三天,是冬至,世人相当重视的一个节日。 按照惯例,夏家人这天要沐浴更衣,祭祖拜神,晚上一起吃饺子,围着火炉聊天,增进感情。 因为夏家这阵子天灾**不断,加上财政危机不断加重,再加上众人之间的矛盾激化,一大批“家人”齐聚在一起,却没有什么温暖的感情和开心的话题可聊,若是非要聊,必定会两三句过后就吵起来,互相猜忌、挖苦、嘲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家人。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重要的节日聚餐,一群人没有真的吵起来,早早结束饭局就回去了。 夏雨琳这顿饭吃得不开心,回去后又跟葵园的人吃了点心,这才算是吃饱了。 冬至,意味着天气进入了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这一天的温度也特别地低,冷得不得了。 天冷早睡觉啊,众人都觉得今晚太冷了,吃过后没多久,就都跑回房间钻被窝去了。 各个房间,只要有人睡的,必定点燃火炉,要不然没法睡着。 很快,葵园也好,夏府也罢,早早地就进入了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凄厉的声音响起来:“着火了——葵园着火了——” !! 506 隔岸观火 凄冷死寂的深夜,这样的尖叫声不知将多少人生生惊醒过来。 人们纷纷披上厚厚的外套,甚至直接裹着被子,推开门窗,往葵园的方向看去。 因为太冷,会亲自跑过去看个究竟的人不多,但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熊熊的大火。 那么大的火,不可能及时扑灭了,葵园很可能要被烧成灰烬了。 就不知葵园里的人如何了。 必须要管这件事的人,还有真正关心葵园的人,匆匆赶到葵园时,葵园已经是一片火海。 “十一小姐呢?四少爷呢?”有人问。 “他们还在里面,你们快去救小姐和少爷——” 葵园门口,尚天嘶吼着,入娣哭得死去活来,非要冲进火海里去救人,但别人紧紧地拉住了他们,不让他们去送死。 葵园已经全部着火了,大门一边着火一边掉落着火的木头,从外往里看,到处都是火,根本没有空隙,而且所有的门窗紧闭,从外面冲进去的难度很大。 此时,很冷,很黑,风很大,火很大,做什么都没用了。 夏繁缕匆匆赶来,整个人裹得像一只棕子:“你们为什么不去救火?十一妹呢?肉肉呢?” 她严厉地斥问。 她的住处离葵园有点远,来晚了一点也是没办法,但其他人呢?林雅如、夏之璧等都去了哪里? 众人都向她解释救火的不可能性,入娣哭得撕心裂肺:“小姐和少爷睡在最里面的房间,门窗都关得紧紧的,恐怕、恐怕来不及跑出来……” 小姐和少爷的房间在正屋最里面不说,还铺着地毯,炉火也比较旺盛,一旦着火,绝对是蔓延得最快,火势也最凶猛,除非能够第一时间冲出来,否则、否则她都想不出他们要怎么逃生。 夏繁缕的焦急与震怒不是装出来的:“那你们两个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宅院着火,主子一个没出来,下人却先出来了? 入娣哭着道:“尚天就住在院子里的厢房,离大门近,最容易跑出来。我一直没睡,呆在房间里绣花,准备睡的时候才走出房门,想去看少爷有没有盖好被子,哪料、哪料一打开门,前头全是火……” 她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尚天道:“我睡得沉沉的,忽然听到入娣在尖叫,什么都顾不得多想,赶紧冲出去,然后就看到屋子着火了,火烧得很大,入娣站得离我不远,眼看就要被火烧着了,我也没有多想,赶紧冲过去把入娣扛出来。到了外头之后,我想冲进去救小姐和少爷,但是、但是路已经被堵住了,我冲了几次都冲不进去……” 他一身的伤痕,衣服、头发、皮肤都有被烧焦的痕迹,不像是说谎。 夏繁缕听完以后,对一些身手较高的护院道:“你们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想办法救人!” “七小姐,火势太大了……” “我不要你们救火,我要你们救人!夏家养你们,不是要你们贪生怕死的!” 几名护院互视几眼后,咬了咬牙,拎起旁边用来救火却因为杯水车薪而用不上的水桶,往身上浇下去。 而后,他们发抖着,哆嗦着,冲进着火的大门。 众人看到他们那样,都抱成一团哆嗦,这么冷的天气,浇得一身水,要命啊。 夏繁缕守在大门前,急得团团直转,也许此时的夏家人,只有她是真正着急的。 但很快,那几名护院冲出来,守在火边取暖:“七小姐,里面的火太大了,咱们无法冲进去的,除非是神仙下凡了……” 夏繁缕:“……” 她也长眼睛,看过去全是火,火中有砖木等硬物不断掉落,根本无路可进,她逼护院和下人入火救人,只是逼他们去送死罢了。 一时间,她束手无策,叹息不已。 但她又想起一事,问尚天和入娣:“为什么落葵和肉肉没有声音?也没有跑出来?” 就凭夏落葵曾经单挑一群护院的本事,在着火以后会没有反应?就算不能及时跑出来,呼救什么的总可以做到吧?还有肉肉也是,怎么会连叫都不叫一声? 入娣听后脸色大变:“我怕、怕他们喝醉了或者是睡得太死了。今天晚上,小姐喝了不少果酒,少爷也吃得饱饱,火好像是从小姐的房间传出来的,所以才、才没有动静……” 夏繁缕又沉下脸来,彻底无语。 “发生什么事了?有谁死了?”这时,一个懒散又不耐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夏之璧的声音。 夏繁缕转头,脸色和口气都很不好:“大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她这个大哥穿得很厚很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算用一百双眼睛找,也找不出他有半点担心。 “早来有什么好处?”夏之璧一脸嘲弄,“哦,可以看夏落葵怎么死?那她死了么?” 都到这份上了,他也懒得再跟夏落葵维持那张名为“家人”或“和平”的脸皮了。 夏落葵死了好啊,他就怕她不死。 “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夏繁缕生气地道,“落葵和肉肉生死不明,你不早点过来帮忙,还说这样的风凉话,有大哥的样子吗?” “大哥的样子?”夏之璧冷笑,“她什么时候又把我将大哥看?七妹,你扮演好姐妹,还有什么意义吗?” 夏繁缕:“……” 这段时间出的一连串灾难,彻底让夏家的各人、各个小集团撕破了脸,就差没有大打出手了。 就在这时,又有两个穿着华丽的人影走过来,欣赏着眼前华丽的火焰。 “好暖喔,就像春天似的。”小的那个说。 “嗯,这样就不担心会着凉生病了。”大的那个说。 夏繁缕看到他们,又是一阵窝火。 小的是夏之瑜,大的是林雅如,他们不是来救火救人的,是来看火的。 就算早就撕破了脸,也不用这么明目张胆吧? “你们别太过分了。”她瞪着他们说。 “过分?”林雅如说得很尖酸,“如果换了我们被围在火堆里,夏落葵也好,你们也罢,也会是同样的反应吧?夏繁缕,你不用摆出这副嘴脸,你敢说你不妒忌夏落葵?不希望她消失?” 夏繁缕同样无语。 她是有这样的心思,但不代表她真的会做这样的事情,更不代表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或者说,看到夏家灾难不断,家人之间彻底翻脸,夏家隐隐有破落之相,她忽然就心生悲哀,不愿看着风光无限的夏家就这么没落了,想尽一点力量帮助家里。 但她也知道,想拯救这个家,太难了。 !! 507 葬礼 所有人都在沉默。 面对大火熊熊,众人不管是什么心情,此时都不好说话,便只能站着和看着。 火光很温暖,在这样的冬夜里,守在大火四周,其实也挺享受的。 一直到大火即将燃尽。 夏之璧伸了个懒腰,就像看了很久的戏一般,打着呵欠,留下一句“你们要尽快找到尸体”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林雅如和夏之瑜也懒得做戏,走了。 除了夏繁缕和几个姐妹,夏家再没别的主子在现场。 夏繁缕有心让下人们赶紧进废墟找“人”,但火势虽然已经转为零星,废墟却还是异常炎热,根本不是人体能承受的,而且,一切都化为碳和灰了,还有什么必要急着找呢? 她问尚天和入娣:“你们能确定落葵和肉肉在起火时睡在房间里?他们有没有可能起火之前就出去了?” 这两个人的运气一向好得离谱,她很难相信他们会被烧死。 入娣已经哭累了,被人扶着,有气无力地抽噎:“我亲眼看到他们进的房间,而且这么冷的晚上,他们能去哪里……” 众人俱是无语,是啊,这么冷的晚上,十一小姐在睡着之前外出的可能性有多高呢? 火焰彻底熄灭了,但废墟仍然在散发着强烈的热浪。 待这些热浪彻底散去,天已经亮了。 直到这时,下人们才开始清理火灾废墟,清理了很久,才在十一小姐和四少爷的房间位置的灰烬里发现了……尸体?骨架?骨碳? 一群人看着两具差不多大小的、勉强还保持人形的、如同焦碳的东西,面面相觑。 这会是十一小姐和四少爷的遗……骸吗? 不知道,完全看不出来,但是,除了这个,它们还能是什么? “这里又发现一具!”有人叫起来。 众人走过去,在碳和灰中又发现了近似人形的焦碳物,加上刚才那两具,正好够数。 十一小姐,四少爷,四少爷的奶娘,全了。 香三、唐听、阮青等三个人这阵子不知何故都没住在葵园,今天也没出现,没有他们的“尸体”也正常。 当下,一群人看着那三具人形碳块,心情极其复杂,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该干什么。 说实话,下人们普遍是喜欢和支持十一小姐的,他们很难相信脚下的这个东西是十一小姐的遗骸,十一小姐真心不像是短命的人啊,可是,这个证据又是如此的明显。 此时的现场,连七小姐都困得不行,先回去休息了,除了管家,没有半个主子。 夏家的人情薄凉,他们又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报告老太太,因为,大概也只有老太太能给出像样的处置命令了。 就在这时,一个傲慢的声音传过来:“找到夏落葵的尸体没?” 众人心里叹息,大少爷来了。 大少爷是最讨厌十一小姐的,他来管这事,十一小姐死了也不得安宁啊。 “应、应该是找到了……”几个下人结结巴巴地说。 “哦,让我看看。”夏之璧穿着昂贵的貂皮大氅,一脸嫌恶地踩着勉强清理干净的地面,走到他们的面前,低头打量,“这就是夏落葵的尸体?” 根本就是一块大致成人形的碳块嘛,哪里有半点人样? 几个下人听着他大刺刺的声音,都觉得很难受:“应、应该是吧。” “另外两具呢?” “呃,应、应该是四少爷和四少爷的奶娘……” “都烧成这样了,”夏之璧嘀咕,“就直接装进棺材里,家里有什么棺材就用什么,不用另外买。至于那个什么奶娘的,就用最差的棺材,随便先埋了。” 他跟这几名下人说完之后,对管家道:“奶奶和父亲都在养病,夏落葵的丧事一切从简,你今天就赶紧把丧事办了,不要拖延,不要声张,不要浪费,就这样。还有,赶紧把这块地方清理干净,连一点灰都不要留下。另外再请人来作法,把夏落葵的秽气清除干净。” 说完之后,他就又低着头,欣赏脚下那具恶心的人形黑碳,边说边嘀咕:“夏落葵你也有今天啊?平时那么嚣张,死得那么惨,真是活该……” 众人听得都是心里悚然,甚至产生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大少爷弄出来的事故吧?或者是三少爷和夫人?还是其他主子? 看十一小姐和四少爷死了,主子们没一个伤心的,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啊。 想是这么想,但下人就是下人,永远没有地位和权力的,个个都按夏之璧的命令办事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十一小姐和四少爷的“遗骸”已经被放置在两副还算过得去的棺材里,并被安置在临时搭建的灵堂里。 至于四少爷的奶娘,已经被草席包着,不知拉去什么地方埋了。 晚上,夏家人陆陆续续进灵堂,给十一小姐上香来了,不过,没有半个人是披麻带孝的,大部分都穿得跟平时一样光鲜,偶有几个穿得朴素灰暗,算是对十一小姐有点情意的。 老太太和老爷子以养病为名,没来。 夫人、三少爷带着几个姨娘,说说笑笑地来,说说笑笑地上香,说说笑笑地转入偏厅,在里面打起牌来,玩得好不开心。 真正伤心的,就只有尚天和入娣,以及一些下人。 入娣昨天晚上一直哭,直到天亮时才昏了过去,下午醒过来后看到小姐和少爷的“尸体”,又昏了过去,直到晚上才醒过来,而后就一直守在灵堂里。 再怎么简单的丧事,法事还是要办的。 夜慢慢地深了,和尚们仍在灵堂的角落里念着经,但夏家人已经像平时一样准备入眠。 这样的丧事,在夏家真不算什么大事,若说这一次的丧事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就是死的是夏家人最讨厌的“家人”,不少人对此乐见其成,所以,这件丧事都有点变得像是喜事了,主子们平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没有人会来守灵。 但是,临近午夜时,却有一位小姐走进灵堂,给十一小姐的牌位上香,鞠躬。 入娣看到她,身体不断颤抖,十七小姐来了! !! 508 战王的失望 在这种场合,十七小姐表现得相当正常,穿着朴素,表情严肃,上香鞠躬的动作也很标准,没有半点对十一小姐的不敬与亵渎。 看在其他下人的眼里,都觉得这位一向没有存在感的十七小姐颇有情意,不像其他主子般冷血,于是对她的印象就变好了。 十七小姐祭拜结束后,转身走出去,身影隐在黑暗之中。 她走了一段路后,身后传来一个畏怯的声音:“十、十七小姐,您、您稍等……” 她停下来,示意丫环走远一些,而后静静地看着来人。 在黯淡的路灯灯光下,她看得出来人是入娣。 入娣走到她的面前,先对她行了一礼,而后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已经完成了您交待的任务,您可、可以兑现答应我的事情了么?” 十七小姐微微一笑:“我兑现过你什么事情?” 入娣心里一紧:“就、就是卖身契的事情,您、您不会忘记了吧?” 十七小姐道:“哦,原来是这件事啊。” 她说得漫不经心,令入娣大急。 入娣被压力和负罪感整得快要崩溃了,跪下来:“您、您……奴婢求您了,您若不是答应,奴婢真要死了……” 她跟着十一小姐混久了,已经养成了自称“我”的习惯,但现在,她又意识到了自己只是个奴才,在主子面前其实没有任何地位和权力。 十七小姐看着她,忽然笑出声来,婉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呢,我是言而无信的人么?” 这句话,令入娣紧绷的身体倏然松下来,她喘着气,感觉自己从鬼门关回来了。 “但是,夏落葵真的死了么?”十七小姐话题突然一转,口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没错,她给入娣下达的命令就是杀掉夏落葵,而且要弄成意外死亡。 入娣道:“当、当然是,要、要不然死的能是谁?” “是啊,死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呢?”十七小姐淡笑,“可是我还是不太相信,所以我需要一点时间去证实。如果夏落葵没死,你就死定了。” 入娣跌在地上,低低地哭:“十一小姐已经死了,还能怎么证实?” 十七小姐道:“我自有办法。总之你就再等几天,待我确定后自然会成全你。” 入娣咬着牙,不甘心自己做了那么多却还是被箍制:“可、可是……”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讨价还价?”十七小姐问。 入娣摇摇头,一时间心灰意冷,什么都不说了。 十七小姐转身就走,就当她不存在。 第二天早晨,天色还是濛濛亮的时候,十一小姐和四少爷的棺材就从后门抬出,非常低调地运到郊外的公共坟场,埋了。 中午,大部分夏家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却也没有什么反应。 在过去,夏家死掉的小姐多了,哪个不是这样低调安静地处理,所以大家都很有免疫力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由夏之璧带领的葵园火灾事故调查小组出了结论:大火首先是从肉肉的房间里引燃的,很可能是肉肉晚上睡觉时将碳盆弄歪了,或者是肉肉养的猫弄翻了碳盆,导致碳火点燃地毯,而后一发不可收拾,而夏落葵就住在肉肉的隔壁,是最早受到火势蔓延的房间,因此,他们两人都无法及时逃脱。 其实,这样的调查纯属形式,走个过场,有个交待就完了,至于有没有证据、结论合不合理都不重要,而且,谁敢质疑大少爷的调查结果? 调查结果一出来,葵园火灾事件就彻底完结,十一小姐和四少爷就像以前也不存在一样,彻底从夏家消失了。 同时,正在京郊处理军务的战王爷收到了夏十一小姐在火灾事故中身亡并已经下葬的消息。 他愣了一下后,并没有做出反应,只是冷静地继续处理军务。 直到第二天,他才返回城里,直奔夏家。 战王爷来访,夏家上下都动了,连养病的夏鹤清都亲自出来接待,但战王爷没有废话,寒暄过后就开门见山,问起十一小姐的事情来。 夏鹤清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呃,葵儿运气不好,半夜打翻碳盆,引发火灾,没来得及逃走,就这样走了。” 他说得漫不经心,这样的口气让战王爷非常不舒服:自己的女儿花年早逝,他居然这么轻淡? 他的口气微微变冷:“夏大人,我与十一小姐是好友,我不相信十一小姐就这么走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清楚,还希望夏大人看在我对十一小姐的心意上,为我答疑解惑。” 而后,他也不等夏鹤清回答,直接问道:“就我所知,葵园也住了不少人,为何起火的时候无人发现,也无人呼救?” “呃,这个,当时她们都睡死了,只有两个奴才跑了出来,而后才呼救……” “葵园里只有这两个奴才吗?” “呃,不止,好像还有别的奴才,但全部烧死了……” “真是奇怪。十一小姐和肉肉被烧死了,别的奴才也被烧死了,只有两个奴才逃了?其他人都睡死了,只有这两个奴才没睡死?这两个奴才不是很可疑吗?” “这个、这个……”夏鹤清冒汗,半晌才道,“我这阵子病了,实在无力过问这事,我现在就让璧儿过来,让他回答您的问题。” 他立刻让人去叫夏之璧。 战王爷冷眼看着他的言行,心里越来越凉,对这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才子极度失望。 病了,所以无力过问女儿被烧死的事情,却有时间和精力接待他这位王爷? 依他看这位大学士的面容,病是病,但远不到“无力”的状态,而且,就算真的“无力”,不能亲自调查和处理,总可以问个明白吧,然而,这位大学士却是一问三不知。 沉默片刻后,他又问:“不知十一小姐和肉肉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她。” 夏鹤清愣了一下后,才扯紧了大氅:“这个,因为葵儿出殡的时候我卧病在床,没有出席,所以不太清楚她的下葬之处。等会儿璧儿来了,让璧儿跟您说吧。” 他真的不关心这种事。 他很忙的,儿女成群,姬妾成群,应酬无数,又病了,哪里能顾得上这些细节啊? !! 509 实现她的遗愿 战王爷的心,却更冷了。 此刻,他完全可以确定,这位大学士根本就不关心十一,十一生在这样的家庭,真是浪费了。 此时,他也想起了有关夏家小姐们个个貌美如花却红颜薄命的传说,也想到了十一帮他调查母亲失踪案时提出的要求,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提出那样的要求。 像她那样跳脱开朗的女孩儿,哪里受得了这种家庭的气氛和束缚? 早知如此,他就让她早些离开这个家了。 说实话,他并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只是,他心里并不那么愿意她脱离夏家,毕竟,夏家是顶级的书香名门,能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应该不是件坏事,他担心她只是一时冲动,想给她足够的时间思考。 加上他确实公务繁忙,便将这件事一拖再拖。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叹息,目光黯然。 夏鹤清看他的表情,赶紧安慰他:“王爷,我知道你对葵儿情深意重,我也很愿意成全你的心意,只是葵儿终究是走了,咱们不能活在过去中啊。我夏鹤清的女儿,也有长相、才能、性情不输给葵儿的,总有人能得您的欢心,您就别老想着葵儿了。实在忘不掉葵儿,我的女儿中也有长相与葵儿相似的……” “哪一个?”战王爷打断他的话。 他愣了一下,没听明白:“谁?” 战王爷不冷不热地道:“长得像十一小姐的人。” “呃。”夏鹤清终于回过神来,边想边道,“好像是、好像是谁来这,我记得有一个长得跟葵儿相似。十七?十八?十九?” 他不断喃喃,丝毫没有发现战王爷眼里的冰冷。 战王爷此刻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学士真没一点好感了,他刚才的问题只是试探,但这位大学士显然连自己的女儿长什么样、长幼顺序都记不清,难怪夏家的小姐们下场都不太好。 立于一边的下人们都看出了他的不悦,但夏鹤清却没看出来。 准确的说,夏鹤清看出来了,但他并不知道王爷的心情是冲着他的,而是以为王爷在为了葵儿的死亡而难过,因此,他并不觉得不安或惶然什么的。 相反,他对此还不以为意:女人嘛,就像花一样,再美也有保鲜期和保质期,而这种保鲜期和保质期都是很短的,身为男人,只要将这朵花摘下来,好好地享受她最美的时期就够了,没必要念念不忘,因为,这世上永远有更新鲜、更芬芳的鲜花啊。 像他们这种有钱有势的男人,永远有美丽的鲜花可以采撷,何必留恋旧花? 这就是他的心理。 他认为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是这么想的,不这么想的都是古板迂腐的怪物,不值一提。 战王爷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让夏十一脱离夏家的户籍。 但夏鹤清却叨叨不停,向他推荐自己的女儿。 大女儿死了,二女儿不理夏家,其他女儿嫁得虽然也不错,但远不如大女儿和二女儿风光,他现在真的非常想将战王爷收为女婿啊,所以很担心战王爷因为葵儿的死亡而另择别家。 战王爷几乎就想走了,但这时,夏之璧来了。 接下来,战王爷几乎没怎么说话,夏之璧知道他的来意,也知道他因为夏落葵的死亡而难受,也不敢多说,只“详细”地解释和说明了夏落葵的死亡经过。 战王爷平静地听着。 听完之后,他问夏鹤清:“夏大人,十一小姐生前曾经拜托我一件事,我想成全她的心意,只是这件事最好能征得你的首肯,否则恐怕你的面子上不好看。” 夏鹤清愣了一下后,道:“既然是葵儿的遗愿,我岂有不答应之理?王爷但说无妨。” 战王爷也不啰嗦:“十一小姐曾经护驾有功,她想请我求皇上下旨,让她和肉肉脱离夏家的户籍。我因为军务繁忙,没能操办此事,现在十一小姐死了,我心里愧疚得很。” 夏鹤清和夏之璧都愣住了。 但也只是愣住,并不吃惊,毕竟人都死了,有什么好吃惊的? 而且,对他们来说,夏落葵会有那样的想法一点都不奇怪,她屡次离家出走就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若不是她很得侯爷、战王、楚王这种大人物的心,夏家也是恨不得将她剔出去的。 战王爷看他们好一会儿没说话,又道:“十一小姐已走,我不想让她失望,夏大人意下如何?” 他说得委婉,但态度相当强硬:本王想做的事情,你阻止不了! 夏鹤清回过神后,赶紧叹气:“葵儿是我的爱女,我自然舍不得将她的名字从族谱中删去,但这既然是她的遗愿,我更不忍让她在九泉之下失望啊。” 族谱也分档次的,只有本族的男子能入正册,因为只有男子能继承家族嘛,而女子注定是泼出去的水,只能入副册,而她们一旦在出嫁前死掉,她们的名字就和没有子嗣的姨娘等人一样迁进类似“备份”的名单里,实际上已经不算是家里的一员了。 因此,夏落葵一死,她的名字在或不在族谱、家谱上,都没什么意义。 既是如此,他也乐得将这个不孝之女“赶”出去,也算是迎合了战王的意思。 战王爷听后,拱了拱手:“既是如此,本王现在就去办这件事儿,告辞。” 夏之璧愣了一下,赶紧出言挽留:“王爷难得上门一趟,我已经备了一桌……” 但战王爷已经走到了门外。 他片刻都不想留在这里。 不过,他在离开夏家之前还是去葵园走了一圈。 葵园已经不存在了,地面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棵草都没有,让人看不出几天前这里立过一栋建筑、住过好几个人、几天前才刚刚发生过火灾。 收拾得可真干净啊!他在心里感叹。 现在,她和肉肉,还有那只会说话的神奇黑猫在哪里? 他绝对不相信这三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烧死了。 这三只都是神奇的生物,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弄死了?就算真有万一,所有人都喝醉了,睡死了,着火了都醒不过来,但那只猫呢? 那只猫难道也会喝醉?也会睡死?别忘了,猫可是夜行动物,晚上比白天精神多了,就算要睡,睡得也很浅、很少,绝对没有起火了却毫不察觉的道理。 更何况,那只猫还会说话,还会思考,会因为着火了就自己逃跑?他不信。 所以,他坚信这三只一定躲在哪里。 !! 510 不再是夏家人 十一小姐下葬后的第三天,夏鹤清召集本家、本族的元老、长辈、主事人开了一个会议。 这个会议的议题是将夏落葵、夏肉肉的名字从族谱、家谱中划去,也就是说,要将他们彻底从夏家“赶”出去。 众人都有些吃惊,但他们吃惊的不是这件事情本身是否过分,而是“有这个必要”吗? 人都已经死了,一个未出嫁,一个没血缘,这跟脱籍也没什么两样,何必再多此一举? 夏家、夏氏一族能有今天的辉煌,靠的主要是夏鹤清,所以夏鹤清的地位是高高在上,权威十足的,他无需委婉含蓄,直接就道:“这是葵儿生前的愿望,也是战王爷的要求。” 众人又是吃了一惊,这又关战王爷什么事? 夏鹤清便将战王爷的意思说了一遍,而后道:“葵儿已经走了,而且这又是咱们的家事,哪能烦扰王爷和皇上?我和母亲商量过后,决定这事就咱们自己办了。各位意下如何?” 将刚刚死亡的女儿和“儿子”剔出户籍,这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就算这是亡者的意思,传到皇上的面前,恐怕会令皇上对夏家印象不好。 再说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家事竟然要请皇上出马,也太不把皇上的权威当一回事了。 所以,他想来想去,觉得这种事还是关起门来自己办得了。 众人面面相觑后,没有任何意见,齐声道:“既然是葵儿的意思,咱们自然是要成全的。” 他们虽然也是夏氏一族的宗亲,但在本族里真没什么地位,夏鹤清和老太太决定了的事情,他们只有附和的份儿。 夏鹤清满意地点头,命令下人:“拿族谱和家谱来。” 而后,就在众位宗亲元老的见证下,他亲自将“夏落葵”和“夏肉肉”的名字从族谱和家谱上划去,并让下人通知全家,整个过程不过一刻钟,夏落葵和夏肉肉便不再是夏家的人了。 夏家知道这件事后没什么大的反应。 对于夏家人来说,这件事情唯一的意义就是,以后她们连这两个人的墓都不用去扫了,到了节日、忌日什么的,她们也不必祭祀什么的,省了走过场的功夫。 办妥了这件事后,夏鹤清带领着一众宗亲元老吃吃喝喝,好不快活。 不过,他们才喝完不久,楚王带着一批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小夏死了?我不信她死了!把所有的相关人员叫过来,本王要审问清楚!”他一点都不客气,进了大门后就直接冲到葵园遗址,对着跟过来的夏家下人下令。 在夏家主子们到达之前,他带着沐瑛、紫鞘检查现场,想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楚王驾到,这是多大的事情啊,很快,一大批夏家人聚拢过来,有为了目睹楚王风采的,有来看热闹的,有想亲近楚王的,有暗中打听情报的,目的不一而同,于是更显热闹。 楚王对围拥过来的人群视而不见,只是专心地检查现场,但是,已经过去三天,现场被清理得太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夏鹤清和夏之璧匆匆赶来招呼楚王。 楚王连招呼都懒得打,开门见山:“我不相信小夏和小鬼死了!此事一定有蹊跷!本王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希望你们配合本王的调查,莫要隐瞒和拖沓,否则本王就要请各位去衙门走一趟了。” 他本来就是干这一行出身的,说话办事干净利落,气势压人,加上心情不好,表情更是冷酷森然,瞬间惊得周遭一票眼泛星星的围观者收了勾搭之心。 对于夏家剩余的小姐们来说,夏落葵死亡的最大好处就是留下了两位单身的英俊王爷,她们终于有机会当王妃了。 世界很大,京城很大,未婚的千金小姐很多,但她们就没想过这两位王爷凭什么就要看上她们。 她们的眼界、心胸就只有夏家这么大,姐妹就是最大的竞争对手,似乎只要能打败姐妹,她们就能得到一切,男人也是如此。 现在,她们最渴望的就是家里能将她们推销给战王和楚王,除了她们,还有谁能配得上这两位王爷? 因此,听说楚王来了,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到这里,故意在楚王面前转来转去,怕楚王看不到自己。 下人们看在眼里,都在心里叹息:十一小姐和四少爷刚死,她们就打扮得这么招摇,也不怕亵渎了亡灵,招来报答哦。 但楚王只以捕头特有的锐利、冰冷的目光扫过她们,没有以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看她们。 “王爷,这件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夏之璧赶紧出来解释。 楚王冰冷的目光盯着他:“意外?” 夏之璧打了两个寒颤,小心地、详细地又把火灾经过说了一遍。 楚王听完以后,冷冷地道:“我要审问那两个幸存者。” 好在夏之璧有所准备,立刻道:“将尚天、入娣那两个奴才带过来。” 他对夏落葵的人全都没有好感,尚天和入娣以前可是夏落葵的心腹,所以他把这两个奴才发配去管茅厕了。 尚天和入娣被带过来了。 他们对楚王并不陌生,但此刻触到楚王冰冷的、犀利的、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都噤若寒蝉。 楚王盯着他们:“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尚天和入娣跪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地复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楚王听完以后,冷笑:“你们的故事里至少存在几个明显的疑点。” 此话一出,周遭的人只是觉得奇怪,窃窃私语,尚天和入娣却是面无血色,惊慌不已。 “没、没有……”入娣拼命摇头,“奴婢说的都是事实……” 楚王冷笑:“疑点一,你说小夏和小鬼都喝了酒,可能因此睡得太死,没有察觉起火,那么,小鬼的奶娘呢?小鬼的奶娘会武功,年纪也大了,还会喝酒喝到半醉?” 入娣身体一个哆嗦。 是啊,奶娘也是五旬的老人了,平素很注意保养,滴酒不沾,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喝到不清醒?她若是没喝醉,怎么可能会屋子起火了却没有任何察觉,连呼救声都没有? !! 511 逮捕入狱 楚王看向四周:“就我所知,小鬼的奶娘身体不好,不能饮酒,你们可曾有谁见过她饮酒?”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对四少爷的奶娘不熟,对她几乎没什么印象,说不出来她的事情。 这时,一个嬷嬷忽然站出来,行了一礼,道:“老奴可以作证,清娘从不喝酒,当晚绝无喝醉的可能。” 入娣看到她,几乎要瘫了,这人在厨房干活,平时跟奶娘接触得算是比较多的,确实可以为奶娘作证,另外,这人还是十七小姐的人。 十七小姐是想对她下手吗? 楚王的目光落在入娣脸上:“你要怎么解释这件事?” 入娣低低地哭起来:“奴婢不知道,奴婢当晚真的没听到别人呼救,只有尚天……” 楚王淡淡道:“第二个疑点,那只黑猫呢?他也喝醉了?” 围观中传出窃笑。 入娣愣了一下后,结结巴巴地道:“没、没有,它没喝酒,被肉肉少爷抱去一起睡了……” 楚王冷笑:“你跟这只猫也混了那么久,一定知道猫在晚上比白天还精神,看得也比白天清楚,而且这只猫行动灵活,屋里起火,这只猫会毫无察觉?会没有出声或逃走?你和尚天这么大的人都能逃走,这么一只小猫还逃不走?” 入娣又愣了半晌后,才道:“奴、奴婢不知道猫去了哪里,也、也许它叫了,但我们没听到……” 楚王道:“那只猫若是能逃走,一定会露面,但他既然没露面,应该就是死了,烧得连灰都不剩。” 入娣:“……” 王爷说的很矛盾,一会儿又说那只猫不可能睡死或被烧死,一会儿又说它死定了,她不明白王爷到底在想什么,又想表达什么。 楚王说完之后,又森森地笑:“你说过小鬼喝过酒吧?” 入娣愣愣地跟着他的思路走:“嗯,喝了一点,可能才会睡得太死……” “你又在撒谎了。”楚王的脸色愈发冰冷,“那个好吃懒做的小鬼确实有喝酒的可能,但是,有小夏在场,小夏绝对不会允许他喝酒!” 入娣只觉得一道雷电劈在她的头上。 她怎么忘了这回事?少爷对吃的喝的都很有兴趣,看到酒也会偷偷地品尝,但是,小姐总说他年纪太小,不能喝酒,所以,只要小姐在场,肉肉少爷绝无喝酒的可能。 “小、小姐也有离开的时候……”她努力弥补话中的漏洞,“而且少爷吃得很多,吃多了就会睡得特别沉……” “小夏就算暂时走开,但小鬼的奶娘呢?小鬼的奶娘也不会允许他喝酒的吧?”楚王说得一针见血,“就算小夏和奶娘都不在,那只猫也不会允许的吧?那天晚上那么冷,我就不信这两个人和一只猫会出门或走远,让这个小鬼有机会喝酒。” “至于吃得多睡得沉,这种可能性倒是有。但是,除非他昏迷过去,否则,不可能身边起火了也没有感觉。就算他被烧着了才醒过来,但以他的嗓门和力气,尖叫几声或弄出动静,总可以做到的吧?你们都知道,小鬼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没理由着了火却无力挣扎。” 入娣把不准王爷到底是什么意思,结结巴巴地道:“王爷说的,奴婢没有看到,也、也不知道他们都遇到了什么事……” 楚王淡笑:“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你话中处处是漏洞……” “王爷,入娣没有撒谎!”尚天突然叫起来,“王爷说的也许有理,但入娣没看到没听到的事情,您要入娣怎么说?” 楚王道:“其实你们心里明白的吧?你们在这几个人的茶水或食物里下药,令他们昏迷不醒,而后放火,假装发生火灾,你们顺便逃出,而小夏她们就被烧成了灰。只有这种可能才能解释所有的疑点。” 尚天抖着嘴唇:“王、王爷,您得有证据才成……” “证据?”楚王冷笑,“再多的证据,这么一把火烧起来,什么都成灰了吧?” 尚天和入娣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楚王突然又道:“虽然现场证据没有了,但只要好好调查你们,一定能查出底细来。” 尚天和入娣的脸色又是一变。 楚王不给他们喊冤的机会:“你们的疑点实在太多,本王就不一一指出。但本王相信,你们还没有胆量和勇气做下这样的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你们。本王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是谁指使你们下药放火,谋害小夏和小鬼?” 尚天和入娣的脸色,真是一派死灰。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人群,不在,她不在。 尚天结结巴巴地道:“王爷,咱们没有、没有谋害小姐和少爷,也没有人指使咱们……” “哦,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楚王淡淡道,“将他们拿下,押进大牢,待本王好好审查。” 几名捕快冲上来抓人。 尚天和入娣下意识地挣扎:“王爷,您不能冤枉咱们……” 楚王冷笑:“冤不冤枉,得等本王调查过了才能确定。不过,你们知道本王没有冤枉你们。”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看都没看满场的夏家上下一眼。 “王爷——”尚天大叫,“您说过您不相信小姐和少爷没死——既然他们没死,您怎么可以说是咱们害了他们?” “是啊,”楚王扭头,冷冷地看着他们,“我不相信他们死了。但是,他们现在在哪里,还是得从你们身上下手调查。如果他们真的死了,你们一定也死定了。” 而后他就这样走了。 捕快们将尚天和入娣绑了,往他们的嘴里塞进布块,将他们押走。 夏鹤清和夏之璧很想跟楚王说几句话,套套近乎,然而,他们还没有靠近就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给吓到了,最后只敢安静地送他到大门口,再目送他离开。 此时的夏家,没有因为火灾的事情引发大的波澜,却因为战王和楚王的来临而议论不断。 两位王爷都说他们坚信夏落葵和肉肉没死,这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还是他们有什么依据? 而夏落葵到底是死是活、若是活着又在哪里、火灾又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令夏家人坐立不安,恨不得快些有个最终的结果。 而尚天和入娣的事情,无人关心。 !! 512 还你们自由 尚天和入娣被抓走以后,夏家就彻底忘了他们,也淡忘了火灾的事情。 三天以后的早上,天气异常寒冷。 夏家的下人刚刚打开大门,就被脚下的两个人给吓到了。 这两个人倒在地上,披头散发,一身脏污,还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感觉像死人。 下人吓了一大跳:“哪里来的死人?真是晦气!” 他试着踢了踢那两个人,没想到那两个人动了一动,发出呻吟声。 “哇,尸变了?”下人大叫。 “是、是我们,快、快救入娣……”一个人挣扎着说。 下人觉得这个声音很熟:“你们是尚天和入娣?” “嗯,快救救我们……” 下人真的惊到了,赶紧蹲下来扶他:“你们俩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越狱了吧?” 尚天摇头:“没有。衙门调查过后,觉得我们没有问题,就把我们放回来了……” “喔,原来这样。我说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啊?是不是受伤了?” “我们受了刑讯逼供……”尚天说着,不断打哆嗦,“好冷。” 都是下人,互相之间还是有点恻隐之心。 开门的下人赶紧跑回去叫人,很快,几名下人跑出来,将尚天和入娣扛进去,送回他们原先的屋子,然后又去请大夫。 大夫来了,细细地给他们检查过后,不断叹气:“你们这伤可真是够重的,不知在衙门遭了什么罪喔。” 这会儿,入娣也醒了过来,一脸苦笑:“咱们没被打残,就已经是大幸了。” 现场跟她要好的下人们也纷纷点头:“听说衙门经常严刑逼供,看来真不是假的。” 入娣幽幽地叹气:“虽然受了罪,但没蒙了冤枉,要不然就得砍头了……” 众人都纷纷点头,安慰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又寒暄了一会儿后,大夫和众人离开了,换过衣服并喝了汤药的入娣躺下来,疲惫地闭上眼睛,几天来第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要好的下人端来饭菜,陪着入娣吃了,入娣知道尚天没有大碍,终于彻底放了心。 而后,房间安静了。 入娣坐了半晌后,猛然站起来,穿上厚厚的冬衣,吹熄烛火,推门而出。 已经是年底了,天气冷得不行,天一黑,几乎就没有人外出了。 她在黑暗中穿行,很快就来到了十七小姐的住处外。 十七小姐是庶出,生母早亡,年纪又小,深居简出,低调内敛,在夏家几乎没有存在感。 从过去到现在,十七小姐都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她就像草丛里的一棵小草,存在或不存在,都没有什么大的意义。 她的住处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屋子前面用篱笆围出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些她喜欢的花花草草,简单得就跟乡间小屋似的。 什么样的人就住什么样的屋子,看这间屋子,就知道十七小姐完全没有地位。 屋里透着灯光。 入娣推开只有装饰作用的篱笆,敲门。 门开了,一个丫环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入娣开门见山:“我要见十七小姐。” 丫环回去问过小姐后,放她进去。 十七小姐裹在披风里,坐在桌后,静静地看着她。 十七小姐只有一个嬷嬷和一个丫环,此时,嬷嬷和丫环都出去了,现场只有两个人了。 “十七小姐,您、您可以兑现您的承诺了么?”入娣怯生生地问。 十七小姐淡淡地道:“什么承诺?” 入娣脑子里又“轰”了一声,感觉她最害怕的事情似乎要发生了。 她晃了晃身体,又定了定神,小心地道:“您、您说过会给我和尚天,还、还有他们的自由……” 十七小姐道:“哦,有这回事?你做了什么,可以买回这么多人的自由?” 入娣抓住胸口,低低地道:“您说过,只要我按您说的做,你就会给我们自由的。我按您的要求,在小姐和少爷的茶水里下药,还悄然点火,结果,葵园被烧掉了,小姐和少爷也被烧死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三条人命啊,我真是犯了天大的罪孽……” “我还是不相信夏落葵已经死了。”十七小姐没有任何感情地打断她的话。 “可是……可是人都已经没了,尸体都烧焦了,您要我如何证明……” “那就再等一年吧。”十七小姐又打断她的话。 入娣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好久才道:“十一小姐和肉肉少爷对我很好,但我还是依从您的命令放火杀人,还被抓进牢里,受了几天苦刑,差点就没命了。都这样了,您还是不肯放过我么?” 十七小姐慢慢地冲泡茶水:“只是一年而已。你这么年轻,连一年都等不了吗?” 入娣惨然一笑:“如果我没有杀人放火,我可以等一辈子,可是、可是我可是杀了人啊……” “你没有杀任何人。”十七小姐道,“那场火灾只是一场意外。” 入娣又过了半晌才道:“十七小姐真的要食言,逼我走投无路么?” 十七小姐微笑:“我说过,只是让你再等一年罢了。” 入娣眼里闪过绝望之色:“我害了这么多人,大概活不到一年之后了。既然十七小姐说话不算数,那我也只能选择同归于尽了。我现在就去找楚王爷,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十七小姐道:“哦,你不怕把那些乞丐都给连累了?” 入娣笑得苦涩:“怕,怎么不怕?所以我才不得不听从你的命令。但现在我都活不下去了,已经无力去帮助他们,只怕对不起他们了。我以我的这条命相赔,他们若是不能原谅我,我也认了。” 说罢,她一脸凄然,慢慢地转身,像具行尸走肉般走向门口。 门被拉开了,寒风吹进来,她觉得很冷,连骨头都变成了冰块。 这时,身后传来十七小姐的声音:“只不过是几张纸罢了,何必这么大反应?你们的自由于我并不重要,我还给你们就是。” 入娣身形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一脸不敢置信:“您、您说真的?” 十七小姐淡笑:“你也挺有手段的话,竟然拿同归于尽威胁我,我为了自己的利益,只能答应你了。” 入娣觉得自己走到了世界尽头,然而这番话,又给了她希望。 !! 513 卖身契 她呆呆地看着十七小姐,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稍微动一下,十七小姐又反悔食言。 十七小姐抬手,勾了勾手指头:“把东西拿过来。” 她身后的房间里,走出一个丫环,丫环的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丫环把盒子放在十七小姐的面前。 十七小姐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叠契约,放在桌面上,淡淡道:“拿去吧。” 入娣有些晕眩,结结巴巴地:“您、您真的要还、还给我?” 十七小姐“嗯”了一声。 入娣猛然冲过去,飞快抓起桌面上的契约,生怕她收回去似的。 将那叠契约紧紧地抓在手里以后,她才觉得双脚落地了,之前,她觉得她都是行走在空中的钢丝之上,随时都会掉下来摔得粉碎。 十七小姐看着她的举动,轻轻一笑:“瞧你这模样,真是的,几张纸罢了,拿了就走吧。” “谢谢十七小姐。”入娣感激不尽地谢过,转身就走。 但才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那张契约,仔细地看了起来。 才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就变得异常惨白。 先拼命眨眼,而后又擦了擦眼,再接着拿契约对准烛光,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个字一个字地默念。 看了几行后,她又去看其它的契约。 很快,她抬头,目光近乎愤怒地看着十七小姐:“这些契约是假的!你果然想逼死我们!” 十七小姐微愕:“假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识字!”入娣近乎咬牙切齿,“我去了葵园以后,十一小姐就教我和尚天识字写字,这些契约上的字我几乎都认得。这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卖身契!” “你居然认字了?”十七小姐这次的惊讶真不是装的了,而后点头,“难怪你对夏落葵这么有感情,这次放火也这么内疚。” “是啊,十一小姐对我真的很好。”入娣缓缓地道,“我对不起她。” 像她这样的奴才,居然能有机会读书认字,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情? 真怀念跟小姐在一起的日子…… “唉——”十七小姐长长地叹气,“既然你会认字,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 说罢,她给了身边的丫环一个眼神。 丫环会意,又走进身后的房间,拿了另外一只盒子出来,走到入娣的面前。 十七小姐道:“你们的卖身契全在里面了,自己看吧。” 入娣拿过盒子,打开,沉默、谨慎地拿出里面的契约,一张一张地看,尤其是按手印的地方,看得尤其清楚。 她看了很久以后才道:“应该是真的了。” 如果不是真的,她真的会跟十七小姐拼命的,十七小姐应该是看出了她的态度,才会把卖身契还给她。 十七小姐道:“觉得没有问题的话,那就走吧。” 入娣看了看她,想说什么,但想到她对自己的逼迫,怒上心来,连招呼都不打了,抱紧了盒子,转身就走。 她出去了,门关上了。 屋里很安静。 好一会儿后,那名丫环道:“小姐,就这样放走她好吗?” 十七小姐淡淡道:“夏家没有人会再用她了。就算我想将她派出去,她也不会忠心于我,既然如此,就让她走好了。” 丫环又是半晌无语,而后又道:“十一小姐真的死了吗?虽然很希望她死,但又觉得像她那样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掉。” 十七小姐轻叹:“是啊,那样的人真不像是短命的主儿,但我查过了,到处都没有她的踪影。而且她最亲近的两个奴才都下狱了,她却还没有露面。” 丫环想了想:“依她的性子,最亲近的两个心腹入狱,还受了刑,她若还活着,应该会出面救人的。” 十一小姐以前就经常为了身边的人跟夏家、别人起冲突,从不服软,因此,她家小姐这次也是有意将入娣、尚天推进监狱,考验十一小姐会不会出现。 十七小姐点头:“所以我觉得她可能真的死了。” 丫环道:“她死了就好,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会坏小姐的事情了。” 十七小姐微笑:“那当然,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 “是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来。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屋里没别的人,声音从哪来的? 刚被掩上的门打开了,一个人影伴随着寒风冲进来,在她们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就冲到桌边,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泼。 温热的茶水泼到十七小姐的脸上。 十七小姐意外,却还是相当淡定,伸手抹了抹脸:“是谁?” 马上就看清了,本该已经死掉的夏落葵。 丫环惊叫了一声,但十七小姐却还是很冷静:“哦,果真没有死啊。” 她说得似乎夏雨琳没死,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夏雨琳狠狠地:“你应该庆幸我没死。我若真是死了,一定会有人把你撕成碎片。” 不说楚留非这种货色,就是香三,就足以将嫌疑人斩尽杀绝了。 十七小姐笑笑:“唔,听你这么说,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夏雨琳冷笑:“看你这么淡定,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失望?” “失望啊,怎么会不失望?”十七小姐还是笑,“但是,失望而已,又不是绝望,算得了什么大事?” 夏雨琳一时间没说话,因为,感觉这句话很有哲理啊。 半晌,她道:“你逼迫入娣杀我,我没有死,杀回来了,你猜我会怎么报仇?” 十七小姐道:“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向我报仇的。” 夏雨琳冷笑:“你手里还有什么筹码?” 她的筹码无非就是入娣、尚天等人的卖身契,但卖身契已经还给了入娣,她还有什么能要胁自己? 十七小姐道:“我知道你的本事。我也知道要你死没那么容易。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当然要留一手。” 夏雨琳道:“把你那一手拿出来,让我看看能不能制得住我。” 十七小姐道:“我知道你想要的就是两件东西。第一件是自由,你已经得到了,你现在不是夏家人了。第二件就是带着你的人走。在第一件事情上,我已经无能为力。但我还可以在第二件事情上动手脚。” 夏雨琳心里一沉,大概能猜到她做了什么。 !! 514 隐藏大boss 这时,入娣从门外转进来,扬了扬手中的契约:“卖身契已经落到我们的手里,你还能拿什么威胁我?” 就是为了这几张纸,她才不得不受制于十七小姐,屡次帮十七小姐害十一小姐,心里这口气也憋得够久的。 十七小姐微微侧目:“你确定?” 区区三个字,就令入娣心里寒得颤了几颤。 但入娣还是很冷静:“我看过了,这些契约是真的。” 如果不是真的,她哪里敢让十一小姐现身,惊动了十七小姐? 十七小姐微笑,说得不紧不慢:“唔,大部分是真的。” 就这么一句话,令入娣彻底失去了平静。 她哆嗦了手,一张一张地检查那些契约,她刚才都仔细看过了,明明没发现什么异常的。 十七小姐继续泡茶,从容不迫。 终于,入娣再度抬头:“你在骗我。” 十七小姐笑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实情吧,这些契约中只有一张是假的。你虽然认了几个字,但想将这么多契约看个清楚明白,功力还是不够啊。” 入娣脸色惨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十七小姐说的并没有错,她虽然认了一些字,但要认出卖身契上所有的文字,还是不够的,而且她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可以确认契约是否有效之类的细节。 夏雨琳开口:“只有一张吗?” 十七小姐道:“一共六个人的卖身契,有一张就好了,多了容易露馅。” 夏雨琳道:“你要怎么样才肯把那张还回来?” 十七小姐道:“我不会还的。” 夏雨琳微微眯眼,面容冷峻,看起来很是危险:“我也可以采取强硬手段的。” 她现在很生气啊,有点不想跟十七打太极了。 香三还在外头候命呢,把她惹毛了,她就让香三动手,直接从十七那里抢东西,抢不到就全烧了,就像十七对待葵园那样。 十七小姐道:“你急什么呢,我只是想请你们等半年罢了。半年之内,只要你不插手夏家的事情,半年之后我一定会把剩下的那张卖身契还给你们。” 夏雨琳冷笑:“你的话能信?” 十七小姐淡淡道:“我的话不能信,但入娣的话就能信吗?她求我买下她的时候,可是发誓效忠于我,为了我什么都肯做,结果却阳奉阴违。就说这一次,她这出苦肉计演得可真是够辛苦的。你说,我不玩点花招,怎么自保?” 夏雨琳道:“入娣当时为了挣钱救人,求你把她买下来,并发誓要效忠于你,你要求她为你卖命并没有错。但你却一次次地要求她去害人,甚至去杀人,你觉得这样合理吗?她不愿意去害人和杀人,才是人之常情吧?” 入娣什么都跟她说了。 尚天和入娣不仅是孤儿,曾经也是乞丐,他们在行乞过程中结识了几个同行,一行六人结伴乞讨度日,形同家人。 约莫两年以前,伙伴中的一人得了急病,危在旦夕,但他们却没有足够的钱请大夫,尚天和入娣情急之下当街卖身,只求挣钱请大夫。 然而没有人看得上他们这样的乞丐,只有路过看热闹的夏十七显出了片刻的犹豫,入娣发现她有些动摇以后就缠着她不放,又跪又求又哭又发誓,只为了把自己推销出去。 夏十七问了入娣等几个人的情况之后,提出了一个条件:要买就买下他们所有的人,而且只签死契。 所谓的死契,就是终身奴隶契约,这种契约就可怕了。 签了这种卖身死契的人,就是买主终生的奴隶,没有任何自由,也没有“退休”的那一天,如果犯了大错或犯罪,买主有权力直接行刑甚至打死而不用报官,可以说,不到走投无路,没有人愿意签。 入娣他们也不想,然而同伴已经命悬一线,没有时间等了,几个人商量过后,咬了咬牙,狠心接受了夏十七的条件。 于是,一行六人将自己的人生和性命卖给了夏十七,在那位生病的同伴获得救治以后,尚天和入娣依照夏十七的安排进了夏府当下人,而其他四名同伴则被夏十七安排去了其它地方,为夏十七充当眼线、卧底和跑腿什么的。 而后,尚天和入娣被夏雨琳挑中,慢慢成了她的心腹。 两人跟了夏雨琳以后,先后数次被夏十七安排去陷害夏雨琳,葵园里多次发生过的、至今仍未查明的中毒事件等多起神秘案件就是夏十七在幕后策划的。 可以说,夏十七是夏雨琳遇到的,或者说是夏家最后的隐藏boss。 “哼。”十七小姐冷笑,“我若是不买下他们,他们就没钱救人,那他们想救的人就会死掉。可以说,我给了他们一条性命,他们拿别人的命还我,这是等价交换,何来过分之说?如果你想说我救了他们中的一条命,却要他们为我要别人的几条命不公平,那么,我在他们身上投资,没有得到翻倍的回报,那我岂不是吃亏了?” 她的理论令夏雨琳很是震惊。 夏雨琳看着她,半晌才道:“在你的眼里,人命就跟衣服鞋子青菜一样,可以这样买卖和投资吗?” “要不然你说呢?”十七小姐反问她,似乎不这么想才是不正常的。 夏雨琳又过了半晌才道:“那你的性命呢?你的性命也是可以投资、买卖的商品?” “是啊。”十七小姐笑,“只不过我的性命比所有人的性命都珍贵,都值钱。” “有多珍贵?有多值钱?” “至少等于夏家人的性命总和。” 夏雨琳倒抽一口冷气:“你想做什么?你想要夏家人的命?” “曾经想过。”十七小姐居然不否认,“而且是很有可能实现的。” 夏雨琳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了:“你……你……夏家以前死了那么多人,是不是也有你的责任?” 十七小姐微笑,居然与夏绚的微笑十分相似:“你说呢?” 夏雨琳说不出话来,这样的反问,相当于默认。 !! 515 十七的秘密 又过了半晌,她才道:“你跟夏家又有什么仇?” 十七小姐笑:“查明这样的问题,不就是你的本行吗?你问得这么直白,可是失职哦。” 夏雨琳道:“我现在不就是在询问最大的嫌疑人吗?我并没有失职。” 十七小姐道:“知道你一定会找到我的,所以我让你再等半年。半年后我若是不把东西交给你,以你的本事,想怎么处置我不行。” 夏雨琳道:“这半年内你想做什么?” 十七小姐道:“你已经不是夏家人了,还有必要知道这些吗?” “当然有必要!”夏雨琳说得斩钉截铁,“我不会让你再杀人的。” 十七小姐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所以,我已经取消了原先的计划。你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夏雨琳道:“不知道你到底在计划什么,我不放心。” 十七小姐微微叹气:“既然如此。我只能告诉你了。虽然我也不喜欢这个家,但能把这个家握在手心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也挺不错的。” 夏雨琳吃惊:“你想主宰这个家?” 灭门是很可怕的计划,但主宰这样的大家庭也是很可怕的计划。 “男尊女卑”的铁则之下,在家从父,无父从兄,夏十七还是庶女,而且年纪又小,居然想掌控这样的名门,绝对是异想天开。 但她觉得夏十七并不是在做梦,虽然难度很大。 十七小姐笑:“现在的夏家,还有谁能翻身?” 夏雨琳久久不语。 是啊,老太婆、林雅如、夏之璧、夏鹤清……这些夏家的核心和实权人员,一个残、一个失势、一个没前途、一个病,真看不到东山再起的机会,加上夏家现在危机重重,这些人根本无力解决。 属于这些人的风光已经成为过去。 夏家现在急需新的力量或家主。 夏十七的城府与能力,毋庸置疑,在这种时候确实有上位的可能。 十七小姐看她沉默,轻笑出声:“怎么,你在为夏家担心吗?你不会玩这么矫情和恶心的戏码吧?” 夏雨琳没受她的挑衅,缓缓道:“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十七小姐喝茶:“当然是被你逼的。要不是你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将那么多案子几乎查到了底,我怎么会被迫改变计划。” “我不是指这件事。”夏雨琳凌厉地打断她的话,“我是指你为什么要杀人。” 十七小姐惊愕:“杀人?我可没有杀过人哦。我只救过人而已。” 夏雨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又浮现出久违的凛然与坚毅:“我调查过你。” 从入娣哭着告诉她夏十七逼其要做的事情起,她就在全力调查夏十七的事情。 这么多天过去了,她查到的东西虽然不算很多,但最重要的,都查到了。 十七小姐从容:“哦,原来你对我这么有兴趣啊。” 夏雨琳道:“不是对你有兴趣,而是本职所在。” 十七小姐双手捧着茶杯,慢慢地转,浅笑嫣嫣:“也是哦,不把嫌疑人的底细查清楚,像你这样的人怎么憋得住。” 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对人心的理解与掌控,自然是相当到位的。 她的话说得不错,夏雨琳就是这样的心态。 虽然已经成功地与夏家脱离关系,但是,夏雨琳心里还有疑惑,这种疑惑若是不能彻底解开,她以后也会念念不忘的。 她会暗中跟着入娣回来,就是为了彻底解开这些谜语。 于是她也懒得废话了:“我想,你和夏绚应该是很同病相怜吧?或者说,你比夏绚更恨夏家吧?” “我调查过了,你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街头卖艺的女子,与父亲相依为命,一边流浪一边卖艺,十分的清贫。” “有一天,你母亲当街被人调戏,夏鹤清及时站出来,英雄救美,于是美人以身相许,英雄在外金屋藏娇。夏鹤清是风流才子,处处留情,绝不专一,但你的母亲一定是将他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以为自己从此以后就能过上安定而幸福的生活。” “然而,一切只是你母亲做的梦罢了。来自超级名门的超级才子,怎么可能跟一个卖艺的女子长相厮守?几年之后,夏鹤清终于又有了新欢,冷落了你的母亲。终于有一天,你母亲抱着年幼的你找上门来,想一家团聚。” “我听说,你母亲带你上门寻夫的时候,受到了巨大的羞辱。夏家根本不让你母亲进门,也拒绝透露夏鹤清的行踪,你母亲跪在夏家的大门前,苦苦地哀求要见夏鹤清,不管怎么说都不肯离开。听说你母亲从白天跪到晚上。” “最后,老太婆、林雅如带着一群夏家女眷出来,在无数人的围观之下,很冷酷地羞辱你的母亲,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据说还砸了她一身的破鞋子。但你母亲还是坚持要见夏鹤清,于是,老太婆便丢了几张银票给她,让下人将她拖走,并下令说她以后敢踏进落云镇,见一次赶一次。” “你母亲不肯拿夏家给的钱,而夏鹤清以前留给她的钱估计也用完了。当时她的父亲病了,你年纪又小,夏鹤清却久久没出现,你母亲被迫再次上街卖艺。在你五岁的时候,你母亲病死,你的外公抱着你,在夏家附近苦守了十几天才遇到了夏鹤清。” “夏鹤清决定将你带回夏家,老太婆见你母亲死了,也接受了你,但拒绝接受你的外公。夏鹤清给了你外公一笔钱,让他与你和夏家断绝关系,你外公就这样离开了,此后再也没有消息。” “你虽然进了夏家,但从来没有得到过重视和关心,自生自灭。我想,你恨夏家是理所当然的。不过,恨到想灭夏家的门,似乎也太出格了。” “我想来想去,觉得这其中一定大有隐情。你的母亲是不是也死得很惨或很蹊跷?甚至,你母亲和外公会不会是被夏家害死的?所以才让年幼的你心里充满了仇恨,就像夏绚一样,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发誓要报仇?”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不知道符不符合事实?” !! 516 一枚铜板的推理 十七小姐一直安静地听。 听完以后,她微笑:“你觉得我会跟你谈心?” 夏雨琳道:“你不跟我谈心没关系,我能判断我所说的是否符合事实。” 十七小姐于是又淡笑不语。 夏雨琳继续道:“我想问你,你跟夏绚是不是一伙?” 十七小姐摇头:“我没有伙伴。” 夏雨琳道:“那么,你跟夏绚是殊途同归?” 十七小姐道:“也可以这么说。” 夏雨琳又盯着她片刻:“夏落……我是不是被你陷害的?或者说,夏来香是你杀的吧?” 十七小姐道:“干你这行的,总是这样想象,真的好吗?” 夏雨琳道:“我是喜欢想象,但我的想象都是建立在事实和分析之上。” 说着,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样东西,拈在手里,晃了晃:“这个,就是我的依据。” 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手里。 一枚铜板。 她的手里拈着的,居然是一枚普通之至的、几乎没有价值的铜板。 十七小姐端详她手里的东西:“这样的东西居然能成为你的依据?感觉真是有趣呢。我们这次会面,应该是我们此生唯一的谈天了,我洗耳恭听。” 入娣也看着那枚铜板,小姐能从一枚铜板里分析出什么? 夏雨琳道:“哦,原来你很喜欢听故事。” 十七小姐道:“别人说的故事我没有兴趣,但你说的,我会有兴趣。” 夏雨琳道:“如果我说的故事能让你满意,那你是否可以让我没有疑惑地离开?” 她要解谜!她要真相!这是她的职业本能,也是性格所致。 十七小姐这回答得爽快:“可以。” 夏雨琳冷冷一笑,又晃了晃那枚铜板:“一年半以前,夏来香死亡,我被诬陷的时候,我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了一枚铜板。当时我以为那只是巧合,身上正好有一个铜板。但后来,在某些机会中,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像我这种足不出户、什么都不缺的千金小姐,为什么身上会有一枚铜板?而且全身的钱财也就只有这一枚铜板?” 当时,她为了鄙视侯爷,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枚铜板丢给了他。 这枚铜板的事情,是很小很小、小到连“事情”都算不上的细节,真的不足以、不值得让任何人想到和在意,她那时也完全没在意,当然,那枚铜板而后也是下落不明。 但后来,她意识到夏家可能还有第二个“夏绚”,以及夏绚透露出来一些隐晦模糊的信息后,她在反反复复的思考中,突然就发现到了那枚铜板的古怪。 在她“来”之前的事情,她没有接触,想到的不多,但她亲身遇到的案子,她却是看得清楚,可以进行足够的分析与思考,于是就对这枚铜板的事情进行了全面的剖析。 以下就是她的剖析报告:“我根据实际情况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像我这样的千金小姐,绝对不可能在身上携带这么一枚基本上没有任何用处的铜板,而且我记得那枚铜板很旧很普通,也没有任何观赏价值和欣赏价值。所以,我觉得那枚铜板是别人塞在我身上的。” “那么,别人为什么要将一枚铜板放在我身上?肯定不是为了给我钱花,也不会是不小心将一枚铜板塞进我怀里。结合当时我的处境,我只能认为,这枚铜板很可能有特别的意义,比如很多凶手都会在被害人身上做些什么标记一样。” “有了这个思路,我就去调查其他的死者,果然发现部分死者身上都放有一枚普通的铜板。于是我想到,这些死者很可能是同一个人杀死或谋害的。夏家出现过那么多受害者,而且作案的手法都相当高明,我早就怀疑凶手不止一人了,在已经发现的凶手之外,如果还有其他没有被发现的凶手,不算奇怪吧?” “那么,这枚铜板到底是谁放在受害人身上的呢?想从一枚铜板上面推测出凶手,难度实在太大了。我只能一步一步地思考,一步一步地摸索和调查。” “我反复思考这枚铜板的含义,真是毫无头绪。想来想去,我只能从最简单的方向去思考。” “铜板代表什么?当然是代表金钱,代表财富。但是,仅仅是一枚铜板,能代表什么财富?这根本就是贫穷吧?特别是在超级有钱的夏钱人面前,一枚铜板能算钱吗?我总觉得这枚铜板很有嘲讽意味。” “总之,我觉得这么一枚铜板包含着贫穷、嘲弄之类的意思,由这个意思延伸开来,我忽然想来,既然凶手很可能是夏家人,而夏家人的构成颇为复杂,那么,我是不是应该从夏家人的背景进行调查?” “于是我开始一一调查和排查。那些有钱有势有背景的人物,比如林雅如、白清姝、夏之璧、夏繁缕之类的可以排除,剩下的,就只是一些出身低微、没有背景的姨娘和小姐们了。另外,年纪太小的不用考虑,孤立无援的不用考虑。如此排查,剩下的其实也不多了。” “在这样的调查当中,你就上了我的嫌疑人名单。而你的背景和条件,最符合我对嫌疑人的刻画。第一条,你母亲的出身很低微,而且很穷,想想你母亲甚至被迫丢下生病的父亲和年幼的你出去卖艺,就知道穷到什么程度了。对那时的你们来说,就是一枚铜板,也是重要的吧?” “第二条,你绝对有足够的理由痛恨夏家。这个不用解释。” “第三条,你虽然没有权势背景,也不受夏家重视,但你很乖巧,很听话,很懂事,很会与人相处。你虽然不像夏绚那样拥有良好的形象与名声,但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惹过谁,没闹过事,别人也许跟你不亲,但也没有人讨厌你和为难你。而且——” 她一字一顿道:“你与林雅如关系很好。” “你与林雅如的接触并不多。但毫无疑问,在这么多夏家子女当中,除了夏之瑜,就数你与林雅如的关系最好。我听说你进夏家以后,非常感激林雅如对你的收留与照顾,总是说以后一定会孝顺林雅如。林雅如也说你是个好孩子,是她想要的好女儿之类的。” “但是,”夏雨琳嗤笑,“林雅如是什么人,谁不知道?她怎么会真心对待一个丈夫与情人所生的女儿?更奇怪的是,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感激她和讨好她?你那时年纪还小,要么就真的是一点都不懂事,认贼作母,要么就是——” !! 517 死亡真相 说到这里,夏雨琳轻轻地叹气:“就像夏绚一样,含屈忍辱,虚与委蛇,暗中谋划,等待时机。”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那时你已经五岁了,又出生在那样的环境里,应该是属于比较懂事的孩子。我真不认为你见过了自己的母亲、外公被夏家人凌辱的场面,又与母亲、外公生离死别以后,还能真的将林雅如当成母亲对待。” “但你真的做到了,并得到了林雅如的欢心和信任。别人看在眼里,只会认为你乖巧懂事,知恩图报,但事实上,一切都只是你的表演罢了。” “你就像卧底一样,一边虚与委蛇,一边暗中实行自己的计划。林雅如也算是精明的人,但她也很难去怀疑一个小孩子。你成功地获得她的欢心以后,有她罩着,你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应该你得到的月钱和礼物什么的,一样不会少,你想出门就能出门,甚至还能为下人说上几句话,也没有人欺负你。在这样的处境下,你才有机会实行自己的计划。” “唉,这些都是我的推测,我就不多说了。我就说最近的一件案子吧。那就是小如毒死夏贵妃的案子。我问过负责这件案子的人了,夏贵妃的身上,也有一枚铜板。” 说到这里,她停住声音。 房间里一派死寂。 入娣震惊不已,小姐的话彻底吓到她了。 她知道十七小姐很可怕,但是……谋杀贵妃?这得多么疯狂? 十七小姐的笑容没有了,但脸面还是平静的,也不知道她这会儿在想什么。 夏雨琳顿了一会儿后,道:“一个贵妃,身上居然有一枚铜板,这更加奇怪了吧?我几乎可以确定,杀害夏来香、诬陷我和指使小如毒杀夏贵妃的人,一定是同一个人。” “夏贵妃对小如不好,小如恨夏贵妃,这很正常。但是,小如还有一个三岁的侄子在夏家,她怎么敢杀夏贵妃?她难道不知道她杀了夏贵妃会害死她的小侄子?可是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她还是下了毒手,为什么?” 她转头看向入娣:“就像入娣,她跟我感情不错,却还是要对我下毒手,为什么?因为她受到了更大的威胁。” 入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心头大震,面露哀伤之色。 夏雨琳扭回头,看着夏十七:“小如最大的软肋是什么?是小遗。小遗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为了小遗一定什么都会做。有人用小遗的安全威胁她,她不得不杀了夏贵妃,同时也杀死自己。” 入娣忍不住道:“可她杀了贵妃娘娘,小遗也会死啊!” 不杀贵妃娘娘,小遗会有危险,杀了贵妃娘娘,小遗也会有危险,这不是极度矛盾吗? “所以,只有以确保小遗的安全,才能让小如走上绝路。”夏雨琳冷声道,目光森寒无比,“我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最后终于想通。有人逼小如杀夏贵妃,如果小如不杀,小遗就有危险。如果小如肯杀,那么这个人会保证小遗的安全,比如她会把小遗送走或隐藏起来之类的。” “对于小如来说,她除了杀夏贵妃并自尽,没有别的办法了。” 入娣呆呆地站在那里。 都是下人,她能理解小如的绝望,心里也是异常的悲愤。 突然,她冲上前去,双手摁在桌面上,双目赤红地看着十七小姐:“真的是你逼迫小如?” 她跟小如不熟,但同病相怜,而且小遗是那么的可爱,却又是那么的可怜,她无法不愤怒。 “逼迫?”十七小姐笑笑,“你觉得小如不会恨夏素馨吗?夏素馨出嫁之前,小如就在侍候她了,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自己犯错。就是因为她将夏素馨侍候得很好,夏素馨才让她跟着陪嫁。你们知道夏素馨是什么人吧?她能为皇上生下皇子,还能坐上贵妃的位置,这其中用了多少手段和诡计?小如身为她的心腹,又暗中为她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 沉默。 夏素馨也是宅斗和宫斗的高手,若说她没害过人什么的,那才真是见鬼的,而她若要害人,当然不会亲自出手,真正动手的必定是她的心腹,比如小如。 十七小姐道:“为自己的主子卖命,这也是正常,但是,夏素馨身为主子,却将为自己卖命的心腹当成奴才,那就不好了。你们可知道,小如的母亲受伤快死时,小如已经跟着夏素馨去太子府了,她想回去看母亲最后一面,夏素馨怕她外出后透露她的事情,没让她出去。可怜小如求了几天都没有用,连母亲葬在哪里都不知道。” “而小如的哥哥呢,因为弄丢了一千两银子就被迫去抢,结果被关进大牢,小如求夏素馨救她哥哥一次,但夏素馨又拒绝了。以夏素馨的身份地位,救一个奴才还不是小菜一碟,可夏素馨就是没把小如兄妹的性命当一回事。小如听到哥哥在狱中自杀的消息,啧啧,几乎是要疯了。” “你们说,小如侍候夏素馨那么多年,结果就是这样的下场,能不恨透了夏素馨?” “小如杀夏素馨的动机,据说是因为她勾搭皇上被夏素馨发现了,夏素馨毁了她的容貌,她因恨杀人。事实上,是皇上多喝了几杯后调戏她,夏素馨看到后不分青红皂白就下毒手,小如根本就是冤枉的。” “家破人亡,又被毁容,你们想想,小如会不会恨死了夏素馨?” 夏雨琳和入娣皆是默然。 恨,确实不是什么好的情绪,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谁会不恨?不恨才是不正常吧? “小如死前的几天,夏家的亲眷去宫里看望夏贵妃,有人发现了小如的心事,就给了小如报仇的机会。小如有机会,为什么不报仇?绝望了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夏雨琳缓缓地道:“我查过了,进宫的人包括林雅如、夏繁缕、夏之瑜和你,是你把毒药给了小如,再拿小遗的安全威胁她吧?” 夏贵妃中的是剧毒鹤顶红,这种毒药不易入手,一定是有人给了小如毒药,否则只靠小如自己,绝对拿不到这样的毒药。 而进宫的几个人中,林雅如、夏繁缕、夏之瑜与夏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对不希望夏素馨出事,只有夏十七了,这也是她怀疑夏十七的重要原因之一。 !! 518 最后的答案 十七小姐道:“这么大的罪名,我怎么能够承认?” 夏雨琳道:“那你可以否认。” 十七小姐笑:“我不会承认,但也不会否认。” 不承认也不否认,其实已经是默认了。 夏雨琳先是叹气,而是冷冷地道:“你没有去保护小遗。” 如果夏十七不向小如保证一定会保护小遗,那小如不管有多恨夏素馨,也绝对不敢动手。 十七小姐道:“他不是有你保护嘛,我何需担心。” 夏雨琳冷笑:“你若是有心,就不会轮到我这么做了。” 如果夏十七有心,应该会在小如动手之前藏起小遗,而不是拖到夏素馨死后还迟迟未动。 十七小姐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你现在再去追究过去的事情,有什么意思呢?” 夏雨琳冷冷道:“你连十年前的事情都耿耿于怀,还敢这么说我?” 十七小姐沉默了。 半晌以后,她才微笑:“那不是十年前的事情,那是正在发生的事情。”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沉默,气氛比外面更冷更凝肃。 夏雨琳的心里压抑得厉害。 她理解夏十七的意思。对于别人来说,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但对于夏十七来说,她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与噩梦里,小时候的经历不断在她的脑子里重现,她无法摆脱这种痛苦与仇恨。 活在过去的伤害与痛苦之中,也许一生都无法摆脱,那是怎样的绝望与悲伤,外人永远只能想象,无法体味。 夏雨琳管不了这些。她生于光明,活于光明,即使也会遇到阴天风雨,但仍然活在阳光下,非要让她去想象进入黑暗世界的处境,实在太做作。 她所能做的,最终还只是寻找真相:“告诉我那枚铜板的用意。” 夏十七缓缓地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手上握着一枚铜板,那是她从药费里省下来的,那也是我们家唯一的钱财。” 众人沉默。 不必去问,不必去调查,仅此一句,已经足以想象那时的凄苦与无助。 那枚铜板,代表的就是那时滋生的怨恨与痛苦。 好久,夏雨琳才又道:“你的母亲和外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夏十七微笑,有形无神:“母亲确实是病故的,不过她的病情并不严重,只是舍不得花钱买药罢了。她说只要熬一阵子,病就会自己好了,但是,熬着熬着,她就病死了。我这辈子,真没见过她那么笨的人。她就拿了夏鹤清他娘给的钱,带着我和外公离开,过着自由团圆的生活,那不好么?真是好笨的女人。” “至于我外公,从我进夏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再见过他,没再听过他的任何消息,他是死是活,身在何处,我全然不知。” 夏雨琳缓缓道:“你没有去找他?” 夏十七还是微笑:“四年前,我派人去找过他,但是,没有他的任何消失。没有任何人见过和听过这样一个人。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这个人只是活在我的心里罢了。” 夏雨琳胸口很闷,就像被大山压着,无法呼吸。 她突然意识到,四年多前,不就是夏家开始出现死亡案件的时候吗? 第一个身上带有一枚铜板的死者,不就是四年前出现的吗? “你……很怀念你的外公?”她闷闷地问。 夏十七笑:“这个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那时,我本是想跟外公走的。” 夏雨琳说不出话来。 五岁的小孩,非常拼命地忍着,非常拼命地活下去,非常拼命地等待,只会了将来还可以见到唯一的亲人。 当她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后,却发现唯一的亲人早已人间蒸发,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于是绝望了。 绝望的人,没什么是不能做的,即使要下地狱,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与害怕。 四年前,这个孩子也不过才十一岁,才十一岁就开始去寻找亲人,她是何等的迫不及待? 当一无所获,也才会异常绝望,就此彻底放弃一切,包括自己的人生与灵魂。 “你真好呢。”夏十七笑道,“居然能得到自由,还得到家人。” 夏雨琳缓缓道:“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走上我这条路。” “你果然还是天真的。”夏十七轻笑,“像你这般天真的人,本该早就死的。” 夏雨琳说不出话了。 其实,真正的夏落葵,不就是已经死了吗?夏十七说的并没有错。 “好了。”夏十七又开始转手中的茶杯,“咱们聊得也够久了,你的好奇心应该已经得到了满足。你可以走了。” 夏雨琳微微转身,似乎就要走了,但还是又停住了,忍不住问:“接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十七的微笑,就像对客人的告别:“很简单,把别人给予我的,加倍还回去。” 夏雨琳心里就是一个寒颤。 对于夏十七来说,这世上应该是没什么亲友伙伴的,“别人”给予她的大概只是贫苦、孤独、羞辱、禁锢、生离死别、绝望无助……她要加倍还回去,别人将会得到什么? 夏雨琳黯然,转身,走出去。 她走到门口时,夏十七的声音又在背后响起来:“快过年了,看在你这么了解我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一些过年福利吧。” “二哥准备回家了。是家里求他回来拯救夏家的哦。以后,他就是夏家生意的真正老板了。夏家的钱袋子都由他管着,再也无人可以轻视他,控制他。” “父亲身体不适,已经辞官了。” “奶奶真的老了,脑子不那么清醒了,以后应该都没有精力管家了。” “大哥想娶丞相的千金,但人家看不上他,他以后大概娶不到大富大贵之家的千金了。” “至于林雅如和夏之瑜,应该不会再有翻身之地了。” “家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故事,如果你以后还关心的话,一定会知道的。” 夏雨琳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句:“我已经不是夏家人了,夏家的一切,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而后她走出门口,把门关上,带着入娣离开。 她不会再回来了。 !! 519 去与留 黑暗中,两人沉默地往后院走去,准备翻墙离开。 她们跟夏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留任何痕迹,就是如此。 “小姐,还缺一张卖身契,十七小姐万一反悔怎么办?”入娣很担心。 十七小姐拿卖身契威胁她,可不是说让他们终生为奴这么简单,而是要让他们过上最悲惨的生活,比如把她卖进青楼、把尚天卖给外国人、把其他人卖给其它地方之类的,那不仅意味着他们将过着奴隶一般的生活,也意味着他们将被活生生地拆散,永远无法团聚。 永远无法团聚?这就是她最害怕的事情,比死亡更让她觉得害怕。 就因为这一点,她才不得不服从十七小姐。 “放心吧。”夏雨琳淡淡道,“她不会食言的,至少,她不敢对我食言。” 听了这话,入娣真的放心了:“嗯,我相信小姐。” 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被威胁和压力吓倒,每一次被逼着去谋害小姐时都选择了相信小姐,将内情告诉了小姐,小姐没有责骂她、抛弃她,而是认真想着如何解决这样的难题,并且都成功地解决了,既没有让她造孽,也没有让自己受损。 就像这次的葵园火灾事件,她冒着赌上一切的危险,最终将十七小姐的命令告诉了小姐,小姐反复思考过后,决定将计就计。 小姐去找楚王帮忙,楚王弄了几具假尸代替小姐、肉肉少爷和奶娘三人,起火那天晚上,小姐等三个人已经暗中离开夏家,只留下那几具假尸在房间里。 一切都按计划展开,那几具假尸被烧成了焦碳,根本无法辨认,就这样瞒天过海。 而后,她和尚天继续扮演幸存者,甚至不惜让楚王逮捕他们入狱,甚至还故意将自己弄出一些伤痕,并让请来的大夫配合他们演戏,以此迷惑十七小姐。 花了这么多心思,终于骗过了十七小姐,十七小姐终于将卖身契还给了她。 只是,她没想到十七小姐的心计居然这么深,一而再,再而三地忽悠她,她差点又要被算计了。 说实话,她真的很怕十七小姐,只是看到就能发抖,但是她更相信自家小姐。 自家小姐也许没有十七小姐那样的心机与算计,但绝对比十七小姐聪明机敏,也更得人心,所以,自家小姐才能打败十七小姐。 两人走到了后院围墙下,香三在那里接应,围墙再高,有高手相助,两人也是三两下就爬上去,而后安全地离开。 这一次,夏雨琳是真的从夏家消失了,对夏家人来说,她已经是死人了。 她们离开夏府的时候,十七小姐的屋子也打开了,十七小姐带着丫环,也不打灯笼,就这样在黑暗中走着,来到琅雅苑。 现在的林雅如已经彻底失势了,儿子因为害得夏家几乎破产而招来怨忿无数,老太太也没有力气去宠爱这个孙子,她目前真没有什么可以嚣张和依靠的。 夏家势利,失势的人就相当于垃圾,曾经总是很热闹的琅雅苑现在门可罗雀,很少有人去巴结她和讨好她了,除了十七小姐夏花。 嫡女以草药为字,庶女以花草为字,“夏花”,多么简单低微的名字,只看名字,便知这人如何的没有地位。 夏花五岁进府,称林雅如为母亲,也将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爱着、尊敬着和孝顺着——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但林雅如最初并没有将这个低贱的野种看在眼里,让她跟其他野种一样自生片灭,不予理睬。 但夏花还是口口声声称呼她为“母亲”,坚持不懈地亲近她和孝顺她,说的全是她的好话,并且努力地投其所好,终于,林雅如接受了这个“女儿”。 说起来,林雅如也不是真的喜欢她和重视她,只是,这个“女儿”对自己真的很敬重,也很懂得讨她的欢心,而且夏家人之间拉帮结派、勾心斗角,她也需要人手,这才接纳了这个“女儿”。 这个女儿脑子聪明,办事得力,很快就成了她的心腹,她有什么棘手的事情都会跟这个女儿商量,这个女儿还真是帮了她不少忙。 这天晚上,夏花上门给她请安,她当然接见了。 夏花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和贴心,行礼的动作、说话的口气无不恰到好处,令心情郁闷的林雅如很是满意。 两人聊了几句后,林雅如叹着气,把自己的烦恼和不满全跟夏花说了。 夏花很认真地听着,不时地随着她的情绪,或为她担忧,或为她不平,显得如此关心她。 听完以后,夏花轻声道:“母亲,奶奶卧病不起,父亲身体不好,七姐年纪不小了,应该给她找门好人家了,以后,这个家就只能靠您了,您一定要撑住啊。” 林雅如叹气:“我管着这么大个家,也累了,真不想管啊。” 其实,她很高兴能再度掌管这个家。 虽然夏家遇到了那么多灾难,但也不无好事,比如老太太再也没有精力掌权、比如长袖善舞的大少奶奶跟下人私奔、比如老爷子再也没有办法纳新欢进门,这一切,又让她重坐“第一女主人”的宝座。 当然,她不知道大少奶奶会跟下人好上、老太太在养病时不断收到坏消息,都有夏花的布局在内。 “母亲,您真是太辛苦了,花儿都心疼你呢。”夏花说着,脸上满是心疼,还伸出手去拈她的发丝,“您看你的头发,都有白发了。” 她的手里,有一根银丝。 林雅如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拿过镜子,仔细地看:“啊,真的有白头发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年纪不轻了,但也没那么老,说起来也不三十多岁,还是美艳依旧、风韵犹存的年纪啊。 “母亲,”夏花握住她的手,恳切地道,“您太辛苦了,身体会受到损害,您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您不嫌我年少不懂事,就让我在出嫁之前帮您打理家事可好?” 把这个家弄到她的手里,这就是她的目标。 夏绚管夏家的生意和钱袋子,那主要是对外,她掌管家事,主要是对内,两人互不干涉,各办各的,而且目的一致,极好的“分工”。 当然,林雅如不会轻易将权力分给她,所以她特别强调了“出嫁之前”这个时限。 她十五岁了,再过两三年也要出嫁的,不可能管理这个家,让她暂时协助管家不会有什么威胁——她要让林雅如这么认为。 !! 520 灾星难除 她说得很好,很有道理,没有让人疑虑和拒绝的理由。 林雅如轻声道:“夏家上上下下好几百口人,你才十五岁,你怎么舍得让你受这种累?” 她嘴上说着,却在心里快速权衡得失利益。 夏绚马上就要回来了,还要彻底掌控夏家的生意,她已经不可能再插手这一块,“管家”是她仅有的权力了,即使是不受重视的十五岁庶女,她也舍不得与之分权。 但是,她现在势单力孤,没有婆婆与丈夫撑腰,儿子又没有才能,如果没有得力的人相助,她想稳固自己的地位,难度也很大。 “母亲,”夏花道,“能帮母亲做事,那是我的荣幸,而且我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我就要出嫁了,而后再想与母亲见面,那就难了。所以,就请母亲给我一个孝顺您的机会,否则我嫁人以后定会遗憾不已。” 她不断地强调“出嫁”这一点,努力打消林雅如的疑虑。 林雅如又在心里反复盘算以后,微笑:“我虽然舍不得你辛苦,但你一片孝心,我又如何舍得不接受?不过你的婚事可是大事,这事一日不解决,莫说你在意,我也记挂着啊,如此,你如何能有足够的余力协助我处理家事?” 夏花知道,这个女人想彻底控制她,包括控制她的婚事,以利用她的婚事为其加码。 当下,她微微红了脸,恳切地道:“母亲,我从小养在深宅,外头的男子一个都不认识,我的婚事……还请母亲为我作主。” 林雅如想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满意地轻拍她的手背,慈祥地道:“既然你相信母亲,母亲一定会为你挑一门好婚事。以后啊,你就不用担心婚事的事情了,好好协助母亲管理家事,正好为嫁人以后管理夫家打基础。” 这个夏花,因为母亲出身低贱的缘故,没有大家闺秀的雍容高贵,但也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韵致,给名门贵族当个妾什么的应该不难,加上有她的好好调教,日后能当个女主人什么的,定能成为她的助力。 想在夏家立足,自己有背景有能力是不够的,还得在外头有人脉哪,夏花只有成为她的人脉,才有价值。 她的想法,夏花全都知道。 从小的贫苦无助,而后寄人篱下,受尽羞辱,让她早早就学会了观言察色,琢磨人心。 夏花很是感激:“在这个世上,花儿最相信的就是母亲了,花儿的一切就靠母亲了。”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以前,她都隐在幕后,暗中给林雅如出谋划策,帮其宅斗,但这个历史,即将终结。 她有把握用一年的时间在夏家树立起自己的权威与地位,并将林雅如边缘化,从而成为夏家真正的掌权者。 那时,偌大的夏家便是她的玩物,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她表现出来的乖巧和衷心,令林雅如很是满意,林雅如跟她彻夜谈心,几乎什么都说了。 两个人,就像真正的母女一样,谈心谈到很晚。 同时,在静慈轩,气氛却异常凝肃。 瘫痪的老太太坐在轮椅里,闭着眼睛,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双手不断转动着佛珠,双唇轻动,似乎在无声地低喃着什么。 她的身边,十几名下人垂首分立两边,大气都不敢出。 在她们的面前,一位身披袈裟的和尚盘腿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低声念经。 终于,他停止念经,拿过放满木签的竹筒,摇了几下后,一支木签落在地上。 老太太猛然睁开眼睛,手指不动了,双唇不动了,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和尚。 她脸上的焦虑与紧张,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老和尚却是不急不徐地捡起那根木签,定定地看了很久,却是不说话。 老太太沉不住气了:“大师可看出了什么?” 这位大师,就是名满天下的无量大师,也是多年以前曾经来过夏家,指出夏家存在“灾星”与“福星”的世外高人。 这大半年来,夏家遇到了太多的灾难,更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为夏家的处境忧心忡忡,便派人去寻找无量大师,非得请他来夏家祈福卜算不可。 现在,到了大师指点迷津的时候了。 大师轻叹一声,站起来,冲她施了一礼,缓缓道:“大势已去,请老夫人顺其自然罢。” 这么平淡的一句,轰得老太太一阵晕眩。 她扶着额头,片刻看不清眼前的世界,脑子里似乎也“嗡嗡”作响。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清醒过来,看着无量大师,力图求稳的声音掩饰不住颤抖:“大师这话是何意思?” 大师还是一脸平静:“顺其自然,知天命,勿强求。” 夏老太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她不相信这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 她目光于是就变得精锐起来,又出现了夏家女主人的犀利:“大师,您说过夏家有灾星,可能会毁了夏家,您就告诉我,这灾星是否已除?” 大师沉默地看了她半晌后,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夏老太太又是一阵天雷轰顶,眼前一片昏暗,但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她还能说得出话来:“这灾星是谁?男的女的?年纪如何?有何特征?” 只要大师给她提示,她宁杀……逐百人,也不会错过任何一人。 赫赫有名、风光无限的书香夏家,怎么可能会毁在所谓的“灾星”手里? 她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尊贵与荣耀,应该延续下去,让她的宝贝儿子、宝贝孙子、宝贝曾孙们继续享受她和她儿子所创造出来的这一切,让夏家的世世代代膜拜着,怎么可能会早早地毁于一旦? 她不相信!也不接受! 大师的表情,如同佛像上的表情一般祥和庄重:“任何一人皆有可能,老纳无法断言。” 这句话,几乎断了老太太的希望。 老太太甩了甩头,竟然失态地伸手抓住大师的袍袖:“那福星呢?你说过夏家有福星,可以镇住灾星,这福星又是谁?你一定给我提示对不对?” 大师又默然一阵后,缓缓地道:“这福星,只怕已经走了。” 老太太抓着他袍袖的手,猛然就僵硬了:“走……走去哪里?” 他的意思,是死了,还是离开了? !! 521 真正的家 大师摇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因果轮回,老夫人保重。” 而后,他就再不发一言,朝门外走去。 他的袍袖自然而然地从老太太的手里滑过,不留一粒尘。 多年以前,当他走进夏家这华丽气派的宅院时,就感受到了弥漫其中的冷酷与仇怨,为何这其中的精明人,偏偏就看不透呢? 若要天救,必先自救,从未想过灵魂需要救赎者,却想要天救,悲哉。 “大师您等等,我还有话要问,大师——”老太太在后面叫。 但大师去意如此坚决,无人敢阻。 静慈轩里,老太太自然是不想大师那么早走,但以大师的身份,她也不敢强留。 她按了半天的额头,又喝了安神药后,终于冷静下来。 大半时间,她都无法保持足够的清醒,但现在,事关夏家的未来,她不敢犯糊涂。 反反复复思考许久以后,她下了狠心:“传我命令,家里所有未生子嗣的姨娘,不管是鹤儿还是璧儿的,一律打发出府。家里所有年满十五岁的小姐,立刻寻找婆家,尽快嫁了。这事马上去办,不得耽搁。” 大师透露过,灾星很可能是女子,那么,她就将所有潜在的、有可能性的女子全赶出夏家。 想想那个玉奴,想想这么多年来前仆后继勾引她儿子的那些女人,她心里就厌恶之至,丝毫不怀疑那些女人就是祸水。 这一次,她的儿子被玉奴害得不能人道,她更是恨透了这些狐媚的女人,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她看不顺眼的女人统统赶走。 如果有必要,她不惜采取一些隐晦的手段让这些女人彻底消失。 总之,她不会让夏家的辉煌只延续了二三十年就断送。 这一切跟夏雨琳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夏家的女人们还在互相算计的时候,她终于回到了她的新家。 是的,新家,真正的家,她让唐听和阮青买下来并已经装修了后院的那栋大宅子。 因为大宅子在京城中心一隅,离落云镇很远,她回到宅子时已经临近午夜了。 从后门直接进入后院,然后推开主屋的门。 明亮的灯光伴随着香气扑来,她有瞬间的恍惚,这么晚了,怎么这么多人还在这里呢? “十一——”一条人影冲过来,抱住她的手臂,开心地道,“你终于回来了!肉肉准备了好好吃的火锅,等你吃宵夜呢。” “宵夜?”夏雨琳看着一大桌子的食材和围坐在桌边的一群人,“难道你们没吃晚饭,这么晚了还要再吃一次?” “吃了吃了。”肉肉拉着她过去,笑眯眯地,“可是光吃晚饭怎么够呢?不吃宵夜,肉肉会睡不着哦,所以肉肉就准备了好吃的等十一回来一起吃。” 围坐在桌边的众人在心里道,明明就是他们准备,他只管负责吃好吧? 夏雨琳闻着火锅汤里散发出来的香气,突然就没什么力气了,说起来,她还没吃晚饭呢,现在也已经饿得“咕咕”作响了。 她坐下来,除了两个孩子,所有人都看着她,一脸放心的表情。 大家都知道她干什么去了,虽然相信她的能力,但从感情上还是会担心的,看到她和入娣一脸平静地进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感觉她们是办成了。 入娣一坐下来,尚天就低声道:“办成了么?” 他指的是有没有从十七小姐那里拿回卖身契的事情。 入娣点头:“嗯,拿回来了,我们自由了。” 至于其中有一张是假的,半年以后才能拿回真的这回事,她选择了不谈。 小姐说十七小姐不敢食言,那她就选择相信小姐,没必要现在就让大家紧张。 尚天身体就是一软,长长地吐气,眼睛一时间朦胧了,喃喃:“终于自由了……” 这份签死了的卖身契,是掐住他们脖子的机关,经常让他们喘不过气来,而今,这种机关彻底被除掉,再也不用担心一生受制于人,这样的感觉……简直就像是重生一般。 入娣轻轻握住他的手:“嗯,我们自由了。小姐让我们明天就去接其他人过来。” 他们一共六个人,一样的孤儿,一样的乞丐,一起流浪谋生,形同家人,小姐不仅给了他们自由,还愿意接纳他们为“员工”,他们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和背叛小姐的。 尚天点点头,看向他家小姐,心里充满了感激,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但小姐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在座又那么多人,他也不好意思说了。 “入娣愣着干什么呢?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饿了吧?快吃快吃。”夏雨琳边吃边招呼今晚也忙了一个晚上的入娣。 入娣笑着,响亮地回答:“是。” 说罢,她拿起筷子,挟起羊肉片,放进火锅里,跟着大家一起吃起来。 小姐和少爷原本是她的主子,她从没想过可以被这样的主子所拯救,也没想过能和这样的主子一起吃饭,但现在,她却可以和他们像家人、朋友一样坐在一起吃饭。 她是个孤儿,她从来不敢奢望得到的“家”,现在得到了。 “十一十一,这个粉丝好吃哦,肉肉给你挟。”肉肉用筷子卷起一圈粉丝,吹着气,而后送到她的嘴边,两颗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没人能拒绝得了他这样的眼神。 夏雨琳张嘴含住他的筷子,把那一圈粉丝捞进嘴里,边嚼边道:“嗯嗯,好吃。” “十一多吃点,肉肉喂你吃,这样会更加好吃的。”肉肉一边殷勤地给夏雨琳喂东西,一边用眼睛看向一脸羡慕的小遗,毫不掩饰眼中的炫耀与示威。 哼,这个小屁孩想跟他争宠?门都没有!看他把十一侍候得多开心,小屁孩这辈子都只能看着了。 小遗一边犯困,一边扒碗里的点心,一边努力地睁眼看十一。 小孩子要早睡,平时这个时候他早睡熟了,但他已经好久没见到十一了,听说十一今晚会回来后,他就坚持要等十一,想多看十一几眼。 他怕十一经常看不到他后,会把他忘了。 十一在他眼里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是上天派来救他的,他想要她喜欢他,所以他很努力地表现着。 !! 522 糖的诱惑 此时,夏雨琳狼吞虎咽了一会儿后,肚子没那么饿了,终于发现了小遗的小眼神,于是伸长手,绕过身边的肉肉,轻轻捏他的小脸:“小遗不吃饭,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呢?” 小遗微微红了脸,有点害羞地道:“好久没见十一了……” 他本来都叫“小姐”的,后来混熟了,便跟着肉肉那么叫了。 夏雨琳笑着摸摸他的头:“以后我不会到处乱跑了,会天天呆在家里,你想什么时候见我都成。” 小遗小脸亮亮的,又红红的,想说一些开心的话却又因为词汇贫乏而说不出来,于是捧起碗,把小脸埋在碗下,偷笑。 真是可爱啊,众人都在心里想。 肉肉看着又妒忌了,转头对小遗道:“已经很晚了,你要去睡啦,晚睡的小孩不是好孩子。” 众人一脸黑线,你也是小孩子好吧? 不过他说得没错,小遗确实困得不行了,又不敢违逆他,乖乖地站起来:“小遗去睡了。” 尚天赶紧站起来,抱起他:“我送你去睡。” 外头下起了雪,屋里暖意融融,众人忽然都意识到,新年快来了。 一夜过去。 肉肉一觉起来,迅速穿衣下床,跑出去:“肉肉饿了,要吃好吃的早餐——” 不管天气多热还是多冷,他都一定要按时吃饭的。 尚天、入娣等人可没有睡懒觉的意识与习惯,早早就起来忙活,并把早点准备好了。 “早点都准备好了,肉肉少爷要先刷牙哦——” “喔——肉肉刷好牙了。” 肉肉用最快的速度刷好他漂亮的牙齿后,冲到桌边,把所有的盖子都打开,有滋有味地吃起来,边吃边问:“今天要去买年货不?” 快过年了,家里天天去买年货,大部分年货都是吃的,他最喜欢跟着去买年货了。 “去。等下就去。” “肉肉也要去哦。” “是是,一定带肉肉少爷去。” 肉肉吃饱后,又去看了一下夏雨琳,见她还在睡觉,也不打扰她,就披上厚厚的棉衣,跟着尚天、入娣出去了。 一路上他都是兴高采烈的,仿佛这天下的好事都发生在他身上似的。 搬到这处还没有全部装修完毕的新宅子也不过十几天,但他没有任何不适应的感觉,相反,他还开心得不得了,迅速就跟四周的环境融在一起。 这里好啊,不仅家里的人都是疼他宠他爱他的,就说这宅子位于城内的风景区,前头是漂亮的大湖,后头有漂亮的青山,湖的四周摆有各种各样的美食摊铺,还有各种街头杂耍娱乐,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还有夜市,夜市上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有,深得他的喜欢。 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跑出来,沿着湖边逛一圈,把所有的美食点心吃一遍,再把所有的杂耍玩具看一遍,真是幸福死了。 这几天,附近都有各种卖年货的集市和摊铺,热闹非凡,他每天不逛上一圈绝不罢休。 尚天和入娣完全明白他的心思,眼睛就没敢离开过他,怕他被人拐走了。 没办法,自家小少爷长得太好看,又没有什么人生经验,万一被人贩子盯上,那可怎么办才好? 肉肉从来就没担心过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他担心的只是想吃的东西没有了。 他从一家家铺子前逛去了,边吃边玩。 前面传来他熟悉的香味,立刻,他就像看到了骨头的小狗狗一样,眼睛发亮,舌头微吐,快步跑上去。 尚天和入娣一看,忍不住翻白眼,又来了,肉肉少爷又来了! 前头有一家专卖花生糖、芝麻糖、核桃糖等果仁糖的小摊子,所有的点心都是现场制作,限量售卖,卖完收摊,绝不破例,肉肉少爷自从吃过这家的点心以后就上瘾了,每天都跑过来买,每次都露出这样的表情,令他们很是无语啊。 刚出锅的花生糖最香最好吃了,肉肉遍尝各种美食以后,开始重视吃法了。 他现在就要吃刚刚出锅的。 哇,真是刚出锅的哦,他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师傅正在切糖块呢。 他飞速冲过去,然而,却看到那个师傅将刚出锅的花生糖全包在一起,递给了一名客人,那名客人抱了就走。 怎么可以抢他的点心?肉肉冲过去,问那个师傅:“我要花生糖!” 师傅早就认识他了,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没有了,全卖完了,我要收摊了。” “你再做新的好不好?我全部买了。”肉肉眨巴着漂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说。 他还要买回去给十一吃呢,不可以空手回去的。 师傅摇摇头:“我就带了这么多原料,原料用完了,没得做了。你那么想吃的话,刚才那个客人买了很多,你不妨让他卖一部分给你。” 这位小公子长得超级招人喜欢,天天来他这摊子买东西,他真不忍心看这张失落的脸蛋啊。 肉肉立刻转头,朝刚那个客人看去。 人多,那个客人边走边吃,并没有走远。 肉肉立刻跑过去,见对方的身高跟自己差不多,觉得也是个大孩子,也不管双方不认识了,冲到对方面前,嚷嚷:“我要买你买的花生糖。” 他边说着,边舔着唇看对方手里那一大包花生糖。 “啊,小肉舅?好久不见了。”对方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来。 这个声音好像有点耳熟?肉肉疑惑地抬头,看到对方的脸,也惊得跳起来:“臭圆圆?” 对方不就是他的反义词,邪恶无耻的小魔鬼梦圆吗? 小魔鬼又来抢他的点心了,真是够坏的! 梦圆却是一脸喜悦,亲热地道:“小肉舅你怎么在这里啊?京城这么大,没想到咱们却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真是有缘份啊!我就知道咱们超有缘份的。” 其实,他早知道夏十一和肉肉住在这一带了,只是他不好主动上门做客,便故意制造偶遇。 看吧,一包花生糖,就让肉肉顺顺利利地追着他跑,哈哈哈,他果然是天才。 肉肉看他边说话边吃,又妒忌又生气,嚷嚷:“这花生糖卖给我啦!” 梦圆却道:“不行哦,我最喜欢吃这一家的花生糖了。你知道我家住得很远嘛,专门跑来这里买糖多不方便,不可以再卖给别人哦。” 其实他一点都不爱吃甜食,但他就是喜欢看笨蛋肉肉吃瘪。 !! 523 被牵着鼻子走 肉肉出手就去抢他上的糖:“你不配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吃了只是在糟蹋食物!这么好吃的东西就该给肉肉吃的!” 他出手太快了,梦圆没能防得住,那一包糖就落入了肉肉的手里。 肉肉闪电般地拈起一块糖放进自己嘴里。 梦圆很不甘心,连想都不想就道:“你不怕糖里放了毒药?” 一块黄澄澄的花生糖已经到嘴边了,但肉肉的手还是瞬间停下来。 他被梦圆的话给惊到了。 臭圆圆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食物里下毒,害他吃了不少苦头,他觉得这一次臭圆圆也能做出这种事情。 吃?还是不吃?对他来说,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难的抉择了。 梦圆看自己一句话就制住了他,唇角上场,笑得像只老狐狸:“小肉舅,我是故意吓你的。我跟你这么好,怎么会在糖里下毒呢?你尽管吃,吃多多的哈,我一定不会和你争的。” 他这么说,肉肉更不敢吃了。 他看看嘴边的糖,又看看梦圆一脸真诚善良的笑容,心里不住发毛。 这个臭圆圆,狡猾得要命,他根本无法判断臭圆圆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内心的天人交战,全都体现在他的脸上了,弄得他那张脸看起来怪可怜的。 他的表情令梦圆开心极了。 梦圆咯咯地笑:“小肉舅,花生糖还是热乎乎的,你赶紧吃,不吃的话冷了就没那么好吃了!吃啊,你快吃啊!” 肉肉真不敢吃。 万一花生糖里放了毒药,害他三五天拉肚子,不能吃好吃的,那岂不是亏大了? 面对美食的诱惑,面对梦圆的挑唆,他进退两难。 梦圆“哈哈哈”地笑起来,太搞笑了,笨蛋肉肉的样子太搞笑了,怎么有人这么笨呢? 随随便便就被他玩弄在掌心。 他嚣张的笑声,彻底惹毛了肉肉。 肉肉双颊涨成了猪肝色,突然将那包糖往随身的包包里一塞,双手握拳就朝梦圆的脸上揍去。 第一拳开动以后,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就接连不断地落在梦圆的脸上。 喵的,跟这个小魔鬼没法说话,不爽就打——就跟一直以来一样! 梦圆没想到他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突然出手,转瞬之间就挨了好几下,于是边跑边躲边喊:“救命啊,杀人啦——” 直接对抗的话,他真心打不过笨蛋肉肉。 这个笨蛋肉肉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前段时间突然变得简单暴力起来,看见他就打,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问为什么打他,笨蛋肉肉居然说:“跟你这种人没必要讲道理!看见就打!打到你不敢在我面前出现为止!” 说实话,笨蛋肉肉这一招,确实将他克制住了,因为他打不过肉肉,而且每次都是他去找肉肉,在肉肉的地盘上,他没有机会布下陷阱什么的,只能靠一张嘴去骗人,结果,肉肉一见他就打,打到他趴下为止,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还能怎么着? 肉肉追在他后面,嚷嚷:“你是坏蛋,我在惩罚坏蛋——” 两人在集市上你追我赶,倒是引来不少人围观,但真没有人上前劝阻什么的。 因为啊,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天真无邪,怎么看都像是好朋友在吵架,旁人哪里会管这种闲事? 跑着跑着,梦圆突然停下来,闪躲到大树后面。 拼体力,肉肉也是在他之上,迅速追到,大叫:“哈,你躲在这里,以为我看不到吗?” “嘘——”梦圆转头,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别“别说话”。 “你不要耍花招,肉肉不会上当的!”肉肉嚷嚷着,挥拳想继续揍人。 “有男人勾引你的十一!”梦圆立刻抛出一句可以控制住肉肉的话。 肉肉果然停手,有点急,有点慌的:“哪里哪里?坏男人在哪里?” 梦圆伸手一指:“那里,你看——” 肉肉转头看去,哇,真的有一个男人跟十一在门口说话,感觉气氛还挺好的,而后两人一起进屋了。 “坏男人是谁?肉肉要教训他!”肉肉立刻就要冲过去。 “别乱来,那个男人是战王爷。”梦圆抓住他的手,“你打不过他的。” 肉肉的脚步顿住了,小脸皱成一团,战王爷?那个从来不会笑的冰块脸?这个人好看是好看,但是有点吓人吖。反正他是不太亲近那个大冰块的。 “那怎么办?”肉肉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他知道的哦,这个冰块男人也对他的十一不怀好意,想把他的十一娶走,很讨厌的。 梦圆嘻嘻一笑:“我们先偷听他们在聊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肉肉想了一想:“嗯,就这么办吧。” 他就是典型的捡了西瓜忘了芝麻,因为来抢十一的男人来了,他如临大敌,就忘了梦圆也是他的敌人这回事,无形中就被梦圆牵着鼻子走了。 梦圆低声道:“咱们悄悄地进屋,不要让战王爷发现哦。” 肉肉点头:“嗯,咱们悄悄地进去。” 于是,两人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口,肉肉叫人开了门,带着梦圆进去,穿过前庭,“悄悄”地走到后院,在正屋的窗子外“埋伏”偷听。 这间宅子就是肉肉的新家。 梦圆跑着跑着就跑到了这里,而且对十一出现在这里一点都没感到奇怪,是巧合,还是预谋? 这么大的疑问,肉肉完全没有想到。 宅子要进行全面装修,后院已经全部弄好了,但前庭才弄了一半,此时有不少工人都在前庭修理房子,发出的动静挺大,两个少年潜伏在窗子底下,弄出的声音全都被掩盖住了。 屋子里,夏雨琳与战王爷分坐桌子两边,夏雨琳笑眯眯地给战王爷倒茶。 战王爷看着她:“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 夏雨琳点头:“嗯嗯,我现在过得开心死了。王爷呢,这阵子很忙吧?” 战王爷微微惆怅:“新皇登基,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即使我想见你,也难以抽出空来。眼下准备过年,百官放假,我才能登门看你。” 夏雨琳嘻嘻地笑,不在意地挥手:“我也没啥好看的,你方便来就来,不方便来就不来,不急不急,我又不会跑。” 战王爷看着她:“怎么不急呢?我担心你会被老五拐跑。” 他所谓的老五,就是楚王梦越,也就是楚留非,兄弟中排行第五的、年纪最小的弟弟。 !! 524 小鬼的诡计 夏雨琳哈哈一笑:“不会不会,要拐也是我把他拐跑,不过我对拐走那种人没有兴趣。” 战王爷:“……” 无语片刻,他道:“难道你就没想过要拐走我?” 夏雨琳惊诧:“王爷这样的人物,是别人能拐走的吗?” 战王爷叹息:“如果是你的话,我大概会愿者上钩。” 夏雨琳眨了眨眼后哈哈大笑:“王爷,我相信你不讨厌我,但我真不相信你对我有那么动心啊。” 战王爷道:“我是认真的。我说过想迎娶你,这话仍然有效。” 夏雨琳不笑了,认真地瞅着他:“你真的对我有很深的男女之情?” 战王爷想了想:“如果能多与你相处,应该会有。” 这是真话。 他对夏小姐是相当欣赏的,也是有些动心的,但说到“很深”的男女之情,还没到这份上,否则,他也一定会勇往直前,百折不挠,直到将目标拿下为止。 夏雨琳又笑了,眼睛弯弯:“也许吧,可我觉得我们多多相处的可能性不太大,王爷还是跟我当朋友吧。” 战王爷又过了一会儿才叹息:“你决定跟老五了?” 他心里是有些纠结的。 如果她与他那个从小在民间长大、应该吃过不少苦的弟弟两情相悦,他总不能跟弟弟抢是不是? 他这次来,主要就是想确认三方的心意。 早在老五刚刚回归皇室的时候,老五就找到他,直截了当地让他别再打夏小姐的主意,还说什么宁要美人不要兄弟,让他别来争。 当时他看着老五那般强势的态度,心里满是无奈。 而后,老五还真是想办法让他忙得团团转,根本无暇去亲近夏小姐,他也知道老五在玩什么手段,无奈,老五并不热衷公事,时间比较充裕,而他却时时担心皇上会被盛王架空,全力为皇上办事,实在无力过问儿女情长,如此,他在这场“战争”中就彻底落了下风。 夏雨琳笑道:“还没决定,正在观察。” 战王爷的叹息声更长了:“你显然是不打算给我机会了。” 夏雨琳笑道:“如果他没通过考验,我一定会考虑你的。” 战王爷苦笑:“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大概很低。” 他这位楚王弟弟可不是省油的灯,看中的女人,岂有拿不下的道理? 夏雨琳打哈哈:“这不一定哦,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 战王爷笑笑,心里明了她的态度,也就不再谈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她的近况来。 夏小姐心不在他身上,他固然遗憾,但对老五和夏小姐的事情也是乐见其成。 这种轻松的话题,两人自是聊得相当开心,气氛倒是很好。 肉肉猫在窗外,听得眉头直皱。 他听不太懂屋里两人的对话,但他们聊得那么开心,他听得很不舒服。 十一不可以喜欢别的男人胜过喜欢他的哦。 梦圆听到后面,对屋里两人的家常话没什么兴趣,便悄悄地拉着肉肉走远一点。 肉肉高高地噘着嘴,心里的不爽表现得十分明显。 “你为什么那么不高兴?”梦圆又在玩攻心术了。 肉肉瞪他:“不告诉你。” 讨厌的楚留非告诉他,对付梦圆这种坏蛋,除了看到就打以外,就是不能告诉他实话,或者干脆不跟他说话。 梦圆眼睛微微一眯,暗黑之色就在他的眼底泛滥了,不过他还是笑眯眯的:“你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吧?你的十一拒绝了战王爷的求婚,说她正在观察楚留非,过一阵子以后就要嫁给楚留非了。肉肉,你马上就要有一个姐夫了哦。” 肉肉立刻怒目相视,挥着拳头:“十一才不会嫁给楚留非!你再说我就揍你。” 想到十一被楚留非抢走的事情,他就觉得世界末日来临了。 梦圆嘻嘻一笑:“你的十一是好人,楚留非那么狡猾,说不定会把十一骗走。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怎么对付楚留非?” 肉肉斜眼看他。 看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问:“你打得过楚留非?” 他无数次地试图打倒楚留非,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弄得他对楚留非又讨厌又没办法。 梦圆道:“啧啧,楚留非功夫那么高,人又那么狡猾,跟他打肯定打不过。对付他啊,得用特别的办法。只要你听我的,就能打倒楚留非,让他娶不了你的十一。” 肉肉脸色变了一变:“不可以杀人哦!” 也别怪他这么想,梦圆这个小魔鬼以前想杀他哦,他对梦圆的手段还是有点意识的。 “我是好孩子,怎么会杀人呢?”梦圆无辜地眨眼,“只是让他名声变坏,十一看不起他罢了。” 肉肉放心了:“那你说。” 梦圆唇边泛起狡诈的笑意,凑近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一番话。 肉肉半信半疑:“这样真的成么?” 梦圆拍拍胸口:“你听我的准没错。” 肉肉点头:“好吧,肉肉信你一次。” 梦圆一脸得逞的笑意,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他的手里:“这个东西别弄丢了,也别告诉别人。” 肉肉拿起那枚药丸,先是看看,然后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唔,好香,会不会好吃呢?” 梦圆先是无语,而后道:“这药大人吃了会变丑几天,小孩吃了会变丑一辈子,我劝你不要乱吃。” “哇,这么可怕?”肉肉赶紧把药丸塞进大衣里头的口袋里,双手在衣服上擦来擦去,生怕双手染上药丸,不小心吞下以后会变丑。 他就没想过万一这药是毒药,能把人毒死这种可能。 “只要不吃就没事了。”梦圆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哦,肉肉,我看好你哦。” 肉肉哼哼:“肉肉当然能行的,不要你说。” 这时,战王爷和夏雨琳已经结束了谈话,从屋里走出来,夏雨琳亲自送他出门。 肉肉看到战王爷离开,也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立刻推了推梦圆:“你说过不准你来我家的吧?快走快走,我不欢迎你!再不走我就打你了!” 梦圆无语,他都来这么久了,这个肉包子现在才发觉么?真是够笨的。 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当下也不多留,又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后,带着狐狸的笑容溜了。 凡是害他爹不能当皇帝的人全是他的敌人。 笨蛋肉包子,无耻女人夏十一,可恶王爷楚留非,等等,全是他的敌人,他就是要让他们倒霉,吃苦头,过得不安生。 !! 525 打倒楚王 “小琳,我来了,我好想你,让我亲亲——”一个潇洒轻佻的声音传进来。 肉肉将筷子一拍,小脸皱成一团,他最讨厌的那个人来了。 他看了看他最爱的十一,起身,冲出去,飞快地开门,又飞快地关门,然后像一尊门神般死死地守在门口。 “这里是我家,我不欢迎,你快点滚啦——”他对着来人尖叫。 楚留非如风驾到,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嗤笑:“就你这小样,还想拦得住我?” 肉肉唬着小脸:“这里是我家,你不可擅闯民宅。” “哦——”楚留非拉长声音,“这里不是小琳的家吗?怎么,你要将小琳的家占为己有?这样的话,我就另外送给小琳一套大宅子,让小琳不跟你住了。” 夏雨琳离开夏家以后,正式用回了自己的名字,别人不知就里,只以为她是换了名字,重新来过,于是,楚留非现在不叫她“小夏”,叫她小琳了。 肉肉:“……” 他真的没法子跟楚留非斗啊。 楚留非比他打架厉害,比他阴险狡猾,还比他有钱,虽然他比楚留非年轻好看和招人喜欢,但这些好像都不能帮他打败楚留非。 楚留非看他吃瘪,哈哈一笑,侧身推门而进,而后把门关上。 外头寒风呼啸,肉肉打了个哆嗦,转身,推门而进。 这个大坏蛋竟然把自己关在门外?这里是他的家好不好? 肉肉很生气,进门后就指着楚留非尖叫:“肉肉讨厌你!肉肉最讨厌你了!你这个大坏蛋!” 楚留非已经在夏雨琳身边坐下,鸟都没鸟他,只是阴阳怪气地道:“你就不能换点别的词来骂人吗?来来去去就是这几句,你烦不烦啊?” 肉肉的脸涨红了,于是冲过去又尖叫:“讨厌讨厌讨厌,你最讨厌了!” 楚留非一脸同情:“劝你好好读书你不听,看吧,词汇这么贫乏,连骂人都不会,真是可怜。” “你、你你……”肉肉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很想骂出几句可以秒杀楚留非的词来,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更有杀伤力的骂人的词。 楚留非叹息:“你别吃了,还是赶紧进房读书吧,光吃不学,跟猪头没什么两样。” 这个坏蛋竟然骂他是猪头?肉肉真是气得七窍生烟,但还是找不出更强的骂人的话。 众人看着他这样,心里都有点同情:肉肉少爷是温室里的花,哪里能跟从小就在江湖上混的王爷?跟混世魔王斗,不是自讨苦吃嘛? 此时正是中午,众人正围在桌边吃火锅,满室的香气,诱惑得肉肉不想干坐着。 他跑到夏雨琳的另一侧,非挤坐在她身边:“十一,他欺负我!” 夏雨琳给他挟菜:“嗯嗯,你不要理他就是了。” 楚留非帮腔:“是啊,你别理我就是了,你不理我,我一定不会理你的。” 肉肉又恶狠狠地瞪他两眼,知道自己就是说不过他后,呕气地拿筷子猛戳碗里的肉片,将这肉片当成敌人来对待了。 接下来,楚留非就当众调戏他最爱的十一,什么肉麻无耻的话都说出来了,听得别人头都不好意思抬。 “过两天就过年了,你怎么还有空往我这边跑?”夏雨琳问楚留非。 楚留非给她挟菜,微笑:“我想你嘛,既然你不肯去我那里,我只能亲自跑来了。” 夏雨琳道:“你老往我这里跑,你们家族的人没有意见?” 自从她搬到这里,这厮几乎天天往她这里跑,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住在这里咧。 “轮不到他们有意见。我决定这个新年就在这里过了。最多就是明天进宫陪一下老大们,就当跟他们过年了。”楚留非对皇室的人与事向来没太大的兴趣,皇室也基本上管不住他。 “你这么做,真的好吗?” “你是在担心我吗?担心的话就嫁给我,跟我一起住,那不就成了?” “我不担心你,我担心我家的人受不了你。” “别人受不了我有什么关系?你受得了我就成了。” “……” 夏雨琳宣布自己对他的赖皮没辙了:“你还是吃吧,少说话,免得口水四溅。” 众人一阵寒恶,就算是随便说说,也别这么说啊,影响胃口。 肉肉很不高兴,心里想着,如果能在饭菜里下毒,让楚留非生病就好了。 于是他想到了梦圆给他的药丸,眼珠子转了一转后,搂住夏雨琳的胳膊撒娇:“十一,我今天想去楚王府玩。”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是最讨厌楚王吗,为什么想去楚王府玩? 夏雨琳也愣住了:“你真的想去?不过我可不想去哦。” 马上就过年了,宅子的装修也在这两天完成,她哪里有空离开? 肉肉一脸遗憾:“那就肉肉自己去吧。楚爷爷,你可以带肉肉去不?” 众人又是一脸黑线,楚爷爷?这话叫的……就不怕被打屁股。 肉肉却是一脸得意,这样的称呼,是梦圆教他的。 楚留非却是一脸不在意:“果然是个小奶娃啊,还没断奶呢。行行,我带你去。” 这小鬼想搞什么?深入敌营,刺探情报,再搞个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真是幼稚的小鬼。 肉肉因为他这一句,心里更生气了,但他牢记梦圆教他的话,要学会演戏,别让老恶魔看出他的心思。 于是他笑眯眯,一脸期待:“吃完午饭后就去好不好?肉肉还想顺便在街上逛逛。” 楚留非晚上有家宴,其实也不能在这里过一天,便道:“行行,吃完午饭后带你去。” 肉肉于是眉开眼笑:“谢谢楚爷爷。” 夏雨琳伸手摸摸肉肉的额头:“肉肉真的想单独去楚王府玩?” 肉肉道:“听说王府里有很多好吃的贡品,肉肉想要。”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通……众人面面相觑,接受了这个说法。 夏雨琳转头问楚留非:“有吗?” 楚留非笑道:“是有很多,外国的都有,既然肉肉喜欢,我就让肉肉带多些回来。” 宫里赏的,别人给的,确实有很多,但他全然没理会,就忘了带一些过来。 夏雨琳于是摸摸肉肉的头:“早去早回。” 肉肉笑:“嗯,肉肉只要吃的,拿了就走。” 众人都在心里道,果然是肉肉少爷的风格啊,我讨厌你,但我不讨厌你的美食。 时间很长的一顿午饭过后,楚留非真的带肉肉回去了。 楚留非不爱坐轿子,出行大多选择骑马,这次也是骑马过来,肉肉虽然不愿意与他共骑一匹,但又不想驾马,便委屈自己坐在他身后,跟他一起出发了。 !! 526 乱入青楼 得得得,马蹄不紧不慢地敲打着青石地面。 肉肉坐在楚留非的身后,不断挤眉弄眼,冲着楚留非的后背做出一个个要砍他、捅他、打他的手势,当然,没敢真的动手。 他太讨厌这个老男人了,跟这个老男人坐在同一匹马上,他觉得很不舒服。 完了,他要患传染病了,他想。 “小屁孩别乱来,否则我把你丢下去。”楚留非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小鬼在干什么。 肉肉皱脸,收回空中乱舞的双手,嘴上却不逞让:“你敢!我要告诉十一你欺负我。” 楚留非的声音很邪恶:“我敢讨厌别人冤枉我。为了不让你冤枉我,我这就把你带到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地欺负你,造成既定事实。” 肉肉的脸色立刻变了:“不要——” 他很怕这个老男人会打他的。 楚留非哼了哼:“那就乖一点。” 肉肉真的不敢乱来了,乖乖地坐好。 一路上无语。 马匹从大街上行过,因为马上就要过年的缘故,街上这阵子都比较热闹,肉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四周吸引住了,不断地瞄着街边有哪些好吃的东西。 就算他现在不饿,也不打算去吃东西,但他也是很喜欢看美食的。 咱过一栋漂亮精致的楼宇前,肉肉突然一手扯住楚留非的衣服,一手指着那栋楼,叫道:“这栋楼好漂亮,我要去里面玩!” 楚留非转头一看,额冒黑线:媚仙楼? 这小鬼真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是大人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能去。”他的态度很坚决。 “就去就去!”肉肉的态度也很坚决,“这一定是酒楼,肉肉闻到里面的饭菜香气了,一定很好吃,肉肉就要吃!” “里面不卖肉……”楚留非才说了几个字就不说了,因为,里面确实是卖肉的,当然,不是卖猪肉牛肉什么的。 他觉得他还是不要跟小鬼解释这种问题的好,但是,他才准备策马快行,小鬼就已经不顾马匹还在行走当中,突然就从马背上滑下去,在地面打了个踉跄后站稳,往媚仙楼跑去了。 如果是其它地方,他干脆就不管这小鬼了,暗中看着这小鬼自己玩得了,但是,那种地方真是小鬼不能呆的地方啊。 为了小鬼的清白,他没办法,只得策马跟过去,而后下马。 肉肉跑得快,一溜烟就已经跑到了大门前,什么话都不说,绕开在门口拉客的美女,直接冲进去了。 楚留非一在大门口停下,美女们立刻双眼发光地扑上来,将他紧紧地包围着,拥着他往里头走。 “这位客官好英俊威武,看得奴家好不爱慕……” “客官是第一次来咱们媚仙楼吧?咱们媚仙楼别的不多,就是美人特别多,环肥燕瘦,姹紫嫣红,什么都有,保证您如入天堂,来了就不想走……” “客官喜欢什么类型的?不如一一试过,什么滋味都尝一遍……” …… 楚留非叹气,如果是以前,他倒是乐得享受美女投怀送抱,但是现在,他都要成家的人了,老婆又是个眼睛容不得沙子的主儿,他实在不敢顶风作案,所以就什么都不说了,只想押了那个小鬼走人。 大厅里,肉肉的出现也吸引了众多美人的注意。 美人们纷纷走过来招呼,一个个笑眯眯的。 “哪里的小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连咱们姐妹都被比下去了。” “小公子这是要找人吗?不知是要找漂亮姐姐,还是找哥哥和爹爹呢?不过咱们这里才刚刚开门,还没有别的客人呢。” 有人就直接调戏上了:“小公子今年几何?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来来来,就让姐姐教你可好?” 肉肉东张西望,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 一众美人全笑开了:“咱们这里好吃的很多啊。你想吃哪一个姐姐呢?” 肉肉摇头:“我不吃人,我只吃饭菜和点心。” 众美人听他说得这么天真,笑得又是一阵花枝乱颤:“好好好,咱们先陪小公子吃饭,然后再陪小公子吃别的。” 肉肉虽然才十岁,但个子高,看起来也有十二三岁的模样,说实话,十二三岁的年纪确实不大,但离成亲的年纪也不远了,所以,偶尔也会有这个年纪的客人来这种地方寻欢作乐或开开眼界,这些美人看到他进来,也并不觉得特别奇怪。 肉肉听了很高兴:“我要吃最好吃的哦,你们不许把最好吃的藏起来。” “好好好,咱们一定会把小公子侍候得舒舒服服的。”一群美人拥着他进包间了。 现在是临近傍晚的时间,离生意最好的时候还远着呢,众美人现在不忙,加上这位小公子长得如此粉嫩可爱,她们都乐得陪他。 至于钱的问题,她们一点都不担心,她们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位小公子虽然穿得不是特别华贵,但那副娇生惯养的容貌和天真无忧的态度,绝对是有钱人家才能养出来的。 很快,肉肉被拥着进了一间华丽精致的包间,再很快,香喷喷的饭菜和点心就一一端上桌面。 这栋媚仙楼也是京城有名的青楼,让客人感受到天堂一般的享受是她们的追求,因此,服务不周到、饭菜不好吃之类的事情基本不会发生。 肉肉一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立刻开心了:“我可以开始吃了吗?” 他现在真的很开心,不仅因为有好吃的,还因为有很多漂亮的、热情的、对他很好的姐姐陪他吃饭。 在他看来,男人普遍长得丑,声音不好听,也不好闻,一点都不招人喜欢,但女人就不一样了,普遍长得好看,注意打扮,声音好听,又香又软的,比男人好多了,有漂亮姐姐陪,吃饭都会特别香。 众美人笑着给他挟菜:“当然可以吃了,来来,姐姐们陪小公子吃啊。” “小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肉肉,香肉肉。” “香肉肉?真是一块香香的肉呢,姐姐们好想吃喔……” “肉肉不可以吃的。”肉肉吃得津津有味,看都不看身边的美人们一眼。 美人们看他吃得这么香,面面相觑:这位小公子不会真的就是来吃的吧? 有人不甘心被他忽视,问他:“香小公子,你说姐姐漂不漂亮?” 肉肉边吸面条边瞅她:“没有十一好看。” “十一是谁?” !! 527 小鬼告状 肉肉立刻骄傲地道:“十一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美人。” 众美人又面面相觑,这小公子难道已经有意中人了? “十一姑娘不知是小公子的什么人?” “十一是肉肉的娘子……” 肉肉还没说完呢,一个高大的男人就走过来,拎起他的后领:“你在这里鬼混什么?赶紧回去。” 众美人看到这个男人,立刻哗然,全部激动了。 好帅的男人啊!面容英俊深邃,身材高大挺拔,穿着简单但有品味,气质不凡,绝对是女人看了就想给其生孩子的类型啊! “这位公子快请坐,外头这么冷,咱们给您暖暖啊……” “原来您跟小公子是一起的啊,小公子吃得这么开心,不要急着走嘛……” “咱们这里,不仅饭菜好吃,人也好吃,公子一定要尝尝……” …… 美人们的心思,全扑到了楚留非的身上,小公子虽然也很俊俏可爱,但毕竟是孩子,逗他玩玩可以,哪能真的当成客人对待呢? 但这个男人就不一样了,一看就是很会玩的主儿。 肉肉尖叫:“不要不要不要!肉肉肚子饿,肉肉要吃东西!” 楚留非扶额:“你不是刚刚才吃过吗?” 因为路远的缘故,他们出门确实有点久了,但也不至于让这小鬼这么快就饿了吧? 肉肉一边挣扎一边还抓着肉骨头啃:“肉肉在长身体,饿得快!你不让肉肉吃饭,就是虐待肉肉,肉肉要强烈抗议!” 楚留非:“……” 半晌,他无奈地松手:“好吧,你就尽管吃吧。” 瞧小鬼那可怜的小样,好像饿了十几天的难民似的,他实在不想看到这么难看的表情。 肉肉终于能安稳坐好以后,却良心发现地抓住他的衣袖:“楚爷爷,你也吃嘛,好好吃嘛。” 楚留非拧眉,看被他抓住的袖子,好油,这小鬼故意的吧? 真是幼稚啊!他在心里叹了一声,坐下来,随便喝点酒。 他一坐下来,美女便挤坐在他身侧,给他倒酒揉胸按手臂,身后还有美女借着给他按肩膀的机会揩油,还有美女的手在桌布底下对他上下其手。 楚留非确实很习惯这种场合,他看这些女人长得不错,也就没有矫情地斥喝和阻止她们,身为男人,实在没必要被美女乱摸就大发脾气。 当然,他不会去摸她们就是了。 美女嘛,确实让男人见了都想摸,不过,他对美女早有了收放自如的抵抗力。 这种抵抗力,来自于习以为常,真的。 这媚仙楼的酒不错,他一边喝酒,一边享受美女们的殷勤,倒也逍遥。 “这位公子,不知如何称呼?”有美人开始去探楚留非的底。 楚留非没说话嘛,肉肉就边吃边道:“他叫楚留非,是一个叫楚王的王爷。” 热闹的现场突然就凝固了,所有的女人都呆呆地看着楚留非。 她们当然知道楚王是谁,但没见过。 如果眼前这位真是楚王,那就不得了……那她们就一定要想尽办法将他侍候好,并让他留下来。 “楚、楚王?您、您真的是楚、楚王爷?”一个堪称镇楼之宝的美人结结巴巴地问。 楚留非半眯着眼睛,慵懒地道:“这小鬼一看就是个笨蛋,他的话哪里能信?” 众美人又愣了一会儿后,便又娇笑开来:“不管您是谁,都是咱们的最爱。” “这杯酒,我用体温暖过了,您喝喝看味道如何?” “屋里那么热,奴家帮你脱掉外衣好不好?” …… 美人们其实是有点相信他是王爷的话,因为,他确实有这种气势啊,但他既然不愿承认,她们也不会多问,只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地讨好他。 楚留非被美女们给彻底缠住了。 肉肉狼吞虎咽着,很快就吃得心满意足,不留恋了。 他吐出最后一根骨头,拿毛巾擦干净嘴和手后,左右看看后,对众人道:“我要去尿尿,你们在这里等我哦。” “我带小公子去吧。” “不用不用,我是男子汉,怎么可以让姐姐带路?我自己问路就行了。” 肉肉说着,起身就跑出去。 美人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楚留非身上,完全没有人跟着他出去。 楚留非也没有多想,就在包间里等着。 肉肉出了包间后,脚步不停,尽量避开别人的视线死角,跑出了媚仙楼的大门。 本来吧,他就是一个孩子,不知情的都当他是来玩玩的,谁会去强留他?而且跟他来的大人才是正主,正主留下来买单就行了。 肉肉离开以后,很快就没了影儿。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夏雨琳等一群人正围坐在桌边吃火锅。 “唉,少一顿饭不见肉肉少爷,怪寂寞的。”入娣边吃边喃喃。 “是啊,肉肉少爷不在,这饭菜感觉都没有这么香了。”尚天也念。 “哈哈,这倒是,看肉肉少爷吃得那么幸福,饭菜的味道都变好了许多。”唐听哈哈笑。 众人正在念着肉肉呢,门突然就被推开了,一条人影冲进来:“十一十一,出事了!楚爷爷出事了——” “肉肉?出什么事了?” “肉肉少爷?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众人都惊讶。 肉肉跑到夏雨琳面前:“十一,楚爷爷半路留下我,跟漂亮姐姐去玩了。” 夏雨琳微微蹙眉:“你慢慢说。” 肉肉道:“我跟楚爷爷路过一个叫作媚仙楼的地方,媚仙楼里有很多漂亮姐姐认识楚爷爷,非要楚爷爷去跟她们玩,楚爷爷说不过她们,就跟她们走了。我不喜欢那个地方,就自己偷偷地跑了。我走的时候,听到楚爷爷和漂亮姐姐们说什么要吃了你的话,好可怕喔。” 众人:“……” 如果真是这样,楚王也太过分了吧? 夏雨琳很冷静:“楚留非跟那些女人都做了些什么?” 撒谎的肉肉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但心里直打鼓:“他们一起吃饭,喝酒,抱来抱去,还有亲嘴哦。对了,还有漂亮姐姐去脱楚爷爷的衣服,真是恶心死了。” 他边说边噘嘴,一副超级鄙视的样子。 其实,他说的也不算全部是谎话,至少说到楚留非和那些女人的互动,基本属实。 夏雨琳沉了脸,不说话,只是拿刀叉有一下没一下地插切得薄薄的肉片。 众人赶紧低头,沉默吃饭。 肉肉看夏雨琳似乎生气了的样子,心里一喜,在她身边坐下:“那些女人都没有十一好看,肉肉才不喜欢她们呢。” !! 528 拳头教育 夏雨琳转头看他,脸色缓和了一些,声音却是严肃地:“那种地方不好,你以后不可以去了。” 媚仙楼?她知道那个地方。 如果走这所新宅子到楚王府的正常路线,必定会经过媚仙楼,她来回多次,对青楼之类的场所又很有兴趣,自然知道媚仙楼是什么地方。 喵的,楚留非那厮,自己去就算了,还带肉肉去?真是可恶! 他若是守不住身体,丢弃节操,她就直接判他出局,另外再找个好的。 不过这种丑事就不要在这里谈论了,她会觉得很丢脸的。 肉肉很乖地点头:“嗯,肉肉也觉得那里不好,以后不去了!” 说完之后,他想了想,补上一句:“就算楚爷爷杀了肉肉,肉肉也不去。” 夏雨琳汗了一下:“他不会杀你的,你放心吧。” 在肉肉的眼里,楚留非的形象到底有多糟糕啊? 肉肉其实还想继续再说楚留非的坏话,但他本身就在撒谎,也不敢继续扯了,往夏雨琳身上一靠:“肉肉饿了,十一喂肉肉吃饭。” 众人:“……” 他都多大了啊,还做这种事,不害臊的么? 夏雨琳想到他之前落入“魔窟”的经历,心里一疼,拉着他坐下:“好,十一喂你吃。” 肉肉于是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众人看在眼里,都道,真是容易满意和幸福的小孩啊。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以后,围着火炉各玩各的。 肉肉和小遗被抓去写作业,入娣和奶娘在缝衣服,夏雨琳和尚天、唐听、阮青三个人聊起生意上的事,香三不知又躲哪里去了。 虽然现在不缺钱,但这么多人过日子,总得要有营生,有稳定的收入是不? 所以,宅子装修完毕,又过了年后,得开始考虑买几间铺子做生意才行。 依夏雨琳的想法,最好就是在不错的地段买下二手房、二手地什么的建楼盘,或租或卖,她当房地产老板最好,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总之,想法很多,需要一一调查和论证。 外头寒风呼啸,屋里其乐融融,这样的生活虽然单调,但也不错。 夏雨琳对于目前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 “肉肉要去洗澡……” “写完作业再去。” “肉肉想吃宵夜……” “写完作业再吃。” “肉肉好冷,手都冻僵了,写不了字……” “不要找那么多理由。写不完别想走。” 肉肉好想哭:“……” 为什么他非要天天读书写字背文章呢?那多辛苦啊,他就想天天吃好、睡好、玩好就够了。 可他不敢惹十一生气。 十一平时很宠他,但在读书的问题,十一很强硬,他怎么撒娇卖萌扮可怜都没有用。 好不容易,肉肉终于写完了规定的字,交给十一过目。 夏雨琳看着他写的字,长长地叹气,这样的字,实在不比刚刚开始练字的三岁小遗好多少啊,难道肉肉真的注定要成为一名学渣了吗? 她抬头瞄了瞄肉肉,这个时代,不知道花瓶偶像有没有市场和前途? 肉肉小心地观察她的表情,发现她虽然有失望,却并不生气,当下脚底抹油,转身就跑:“肉肉身上好臭,肉肉要去洗澡。” 他很怕被十一判定不及格,重新再写的。 夏雨琳真的很想让他重写,但是……这么冷的夜晚,实在不想费这个神,算了,放过他吧。 肉肉洗了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后,爬上他的小床,拿过点心,开开心心地吃。 吃饱了就可以睡了。 突然,眼前一暗,一条巨大的影子横在床前。 阴影中,有两道冷酷的、凶残的暗光在盯着他,看起来好吓人。 “啊——”肉肉惊得当场就要尖叫,但他的嘴里塞满了点心,声音出不来,反倒噎到了,咳得很难听。 “臭小鬼,今天这么耍我,还想见到明天的风雪吗?”来人恶狠狠地说。 哇!肉肉惊得把手中的点心全丢出去,老魔鬼来了,十一快救命! 可惜他那一嘴的零食实在太满,还是无法呼救。 于是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就想往外面跑。 但是,老魔鬼已经抓住他的后领,一提,一抛,他就被丢在了床上。 然后,老魔鬼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重重地一巴掌就落到了他的屁股上。 好痛——痛死了!肉肉尖叫,还是叫不出。 巴掌接连落下,肉肉挣扎,但老魔鬼,一手按着他的背,一手打他的屁股,他居然无力挣脱。 肉肉生气了,后果很可怕! 于是他不挣扎了,改为发动他的特殊能力。 很快,屋里的东西,只要体积较小、重量较轻的,比如杯子镜子盘子、各种点心、各种玩具等等全都飞了起来,毫无章法地在空中飞窜以后,就像暗器一般全朝老魔鬼砸去。 咚咚当当,一大群东西砸在老魔鬼的身上,发出好多的声音,但是,老魔鬼不为所动,继续打他的屁股,好像砸在他身上的那些东西只是雨点。 肉肉很不服气,这可是他的逆天大招哦,居然对老魔鬼没有用? 他继续指挥更多的东西。 衣服,鞋子,画册……但是,还是没有起到狙击的作用。 很快,那些东西掉到地上,发出更响亮的声音。 外头的大人们还没有睡呢,终于听到了这间房间里发出的动静,纷纷走过来:“这是什么声音?肉肉你在做什么呢?” 门被推开了,夏雨琳打着呵欠走进来,马上就看到了房间里的奇怪现象。 怔了怔后,她叫起来:“楚留非,你这是干什么?快住手。” 神秘出现在肉肉的房间里,并狠狠地教训肉肉的人,就是楚留非。 楚留非看到她出现,没办法,只得停止打屁股的手,笑眯眯:“我在帮你教育这个正在变坏的小鬼,你不用感激我,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嘛。” 夏雨琳冲到他的面前:“别来这一套。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如何进来的?为什么打我家肉肉?欺负我家这么多人打不过你吗?” 楚留非笑道:“我刚刚翻墙进来的,只是你们都在忙,没注意到我,我便先进这个房间,送东西给肉肉了。” “什么东西?” “就是肉肉一直想要的贡品美食嘛。” “美食在哪里?” “全被这小鬼吃掉了,半点都不留,所以我不是在教训这不懂事的小鬼嘛?” “呸!”夏雨琳半句不信,“你到底干嘛来了?擅闯民宅,虐待小孩,还敢撒谎?信不信我们跟你拼了?” !! 529 老实招了 这时,肉肉终于能脱身了。 他飞快地抓起水壶,给自己灌了几大口,把嘴里的点心给吞下去后,终于可以说话了:“十一,他打我!肉肉的屁股被他打烂了,一定出血了,呜呜呜——” 他说着,还飞快地跳下床,扑进夏雨琳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夏雨琳抱住他,盯着楚留非,一副不说清楚就留下尸体的态度。 楚留非看她这么凶残的表情,叹气:“这小鬼真是太坏了。他中午说要跟我回王府,哪料到是故意骗我进媚仙楼,还在我的酒里放了不好的药物,害我差点**。我可是想尽了办法,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才从媚仙楼脱身。你说,我能不赶过来教训这个小鬼吗?” 这小鬼说要去尿尿,结果一去不回,而他喝了几杯以后就知道身体不对劲了,想带了臭小鬼赶紧离开,哪料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臭小鬼已经离开了。 他回忆了臭小鬼之前的一系列举动,知道是臭小鬼把他给暗算了,他当即怒火中烧,想办法解决了身体上的“不适”以后,迅速杀过来,再悄悄潜进这房间收拾小鬼。 夏雨琳听得一怔,而后皱眉:“肉肉还没有修炼到那种水准。” 她还是很了解肉肉的,一个只想过着宠物生活的小少爷,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机与谋算?最多就是玩点让人一看就明白的小手段罢了,还能将江湖老手算计成这样? 楚留非冷笑:“是啊,我也很吃惊,但这次,要不是我的定力够好,经验丰富,一定翻船了。你好好想想,这小鬼赶我走还来不及,怎么会这么积极地要求跟我回去?而且还要一人独行?路过媚仙楼的时候,他自己跳下马,抢先冲进媚仙楼,我才不得不跟进去。他若是没有阴谋,怎么会做这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 夏雨琳原本也觉得肉肉非要跟楚留非走的行为很反常,但出于信任,她也没多想,现在听楚留非一说,她也觉得疑团太大了。 “肉肉,楚留非说的是不是真的?” 肉肉紧紧地抱住她,尖叫:“不是不是!他说的都不对!肉肉说的才是真话!十一你赶紧赶他走,他把肉肉的屁股打烂了,我们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叫你多读点书,你不听,结果,连谎都不会撒!”楚留非冷笑,“谁说的是真话,找媚仙楼的人问个明白,不就清楚了?小鬼,你还是赶紧认错受罚吧。要不然我现在就带所有人去媚仙楼,让大伙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坏事。” 肉肉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嘴硬地嚷嚷:“肉肉只是饿了,去里面吃饭而已,吃饱了就走了,才没有在你的酒里放药。” “没有?”楚留非双眉倒竖,目光凶狠起来,“你知道你是什么药吗?那可是要命的毒药,我差一点就死了。你居然想杀人?” 他的模样太可怕了,肉肉有点吓到了,当即尖叫:“那才不是毒药!那只是会让人变丑的药而已!肉肉才不会杀人!” 所有人:“……” 堵在门口的众人都想,肉肉少爷还真的做了这种事啊……他们的肉肉少爷,难道、开始、有点变坏了吗? 夏雨琳将怀里的肉肉拉开一点,看着他,不说话,但表情很严肃。 肉肉心里就“噔”了一下,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小鬼,果然是你在我的酒里下毒药吧?”楚留非的声音阴森森的,“你知道谋害王爷是多么严重的罪行吗?轻则判死刑,重则诛九族的。你知道什么是诛九族吗?就是所有跟你关系好的人都要被砍头……” “哇——”肉肉尖叫起来,“肉肉没有杀人!肉肉只是放了会让人变丑的药而已……” 夏雨琳看他真是被吓到了,不忍心看到他这副恐惧的模样,便安慰他:“只要你改过来,以后不可以再做这样的事情,就不会有事了。” “真的?”肉肉脸色煞白,“肉肉真的不会有事?” 夏雨琳道:“你告诉十一,你从那里拿到的药?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肉肉果然单纯,被楚留非吓了一吓后,就什么都招了:“是、是臭圆圆给我的。他说楚留非吃了这种药就会变丑,就不会有女人喜欢了……” 夏雨琳吃惊不小:“你不是很讨厌梦圆的吗?怎么会跟梦圆混到一起的?” “肉肉是很讨厌他啦,可是肉肉更讨厌这个人。”肉肉委屈地指着楚留非,双眼发红,“他明知道肉肉最爱十一,还要跟肉肉抢,肉肉最讨厌他了。臭圆圆说他有办法赶走这个人,肉肉就听他的话,他就给了肉肉一颗药……” 梦圆说从这里去楚王府的路上,就是珠光大街的一侧,有一栋叫“媚仙楼”的楼,里面有好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的姐姐,楚留非最喜欢这种地方了,他只要将楚留非引进那栋楼里,在楚留非的酒里下药,就可以让楚留非出丑。 梦圆将“作案”的过程和细节都详细地告诉了他,还教他“媚”字怎么认,他就按梦圆的话,将楚留非引到那里,再趁着楚留非被美女们包围的机会,偷偷地楚留非的酒里放了药,然后跑了。 感觉做得挺顺利的,哪料到这么快就被楚留非看破了,还当众审问,哭。 众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家少爷,怎么就那么……好骗呢? 夏雨琳定定地看着肉肉,半晌才道:“梦圆不是好小孩,你怎么能听他的话?他这是在骗你去做坏事。” 肉肉嘟嚷:“臭圆圆说这药没有毒,只会让人变丑……” “真是蠢死了!”楚留非一掌拍在他头上,“那个小恶魔的话全是在骗你。那颗药是毒药!差点害死我的毒药,你听清楚了没?你说吧,你做了差点害死人的事情,怎么赔罪?” 要不是他是情场老手,经验丰富,很懂得克制和缓解**,没有跟那些女人滚床单,会发生什么事? 梦圆那小鬼哄骗肉肉作案,分明就是想制造他“出轨”的事实,拆散他跟小琳嘛,真是有够阴险的。 !! 530 小儿难养 肉肉很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尖叫:“没有——肉肉才没有害人!那才不是毒药!你故意吓肉肉的!你坏!” 夏雨琳道:“这件事你确实做错了。虽然是梦圆骗了你,但你也不该盲目听众,也不跟大人商量就乱来。” 这件事情虽然最终没有造成恶果,但毫无疑问,肉肉的行为是非常危险的。 她再宠肉肉,也必须让肉肉明白这一点。 肉肉听到她这么说,心理上更难接受,捂着耳朵尖叫:“没有没有!肉肉才没有做错事!才没有害人!” 众人一看肉肉这样,纷纷过来劝他:“肉肉少爷,这件事确实是你不对,你赶紧向王爷道歉,请求王爷原谅。快快快——” 王爷虽然跟小姐很亲近,但王爷就是王爷,高高在上,大权在握,肉肉少爷怎么样都不能跟王爷比,真把王爷激怒了,不妙啊…… 肉肉虽然捂住耳朵,但还是能听到众人的声音,一直以来,众人都是宠着他护着他,连大声凶一句都舍不得,这次,所有人却都一齐批评他,还要他向最讨厌的楚留非道歉,他受不了。 他的自尊心受不了。 “不要不要!楚留非该死!肉肉才不会向他道歉……” “肉肉!”夏雨琳突然大喝,声音严厉得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我说过的,做错事就要认错,做坏事就要受到惩罚。这一次,你偷偷给别人喝了不知是否有毒的药物,这是你不对。你应该庆幸没有酿成大祸。但你至少要认错和道歉,否则——” 众人都看着她,感觉这“否则”之后的话会很可怕。 肉肉也停止尖叫,看着她,十一……真的生气了? “否则,”夏雨琳缓缓道,“你以后就待在家里,好好地读书,什么时候懂得讲道理,懂得反省改正了再出去。”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不让少爷出去,还要少爷读书,这对少爷来说简直就是双重折磨啊。 “不要!”肉肉尖叫,“肉肉不要被关在家里!肉肉不要天天读书!十一不会这样对肉肉的对不对……” “我会!”夏雨琳看着他,没有丝毫软化的迹象,“这是原则问题。我不会纵容你。” 肉肉呆呆在看着她,一脸受惊过度、手足无措的样子。 这是十一第一次如此认真而严厉地批评他,而且动用这么强硬可怕的手段,他知道十一是说真的。 十一……不再喜欢他了……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此时的他,小脸惨白,身体微微哆嗦,一副要崩溃的样子,众人看得心疼不已,但是小姐不发话,谁都不好上前劝阻。 但是,肉肉少爷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大吵大闹,死不认错?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的时候,肉肉一张嘴,突然“哇——”地哭起来。 哭得无比可怜,声音够大,眼泪够多,眼睛够红,五官够皱。 初生的婴儿哭得都没有他这么惨,这么突然。 众人都呆了,他们已经很久没听到肉肉少爷哭了,这么久以来,肉肉少爷可都是无忧无虑、幸福快活地过着日子,真没见过他伤心的。 夏雨琳也吓了一跳,然后心疼,然后不舍,然后想安慰他,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感情是感情,原则是原则,为了感情而不讲原则,这不好,她不可以迈开这一步。 于是,她不动,所有人也不动。 肉肉哭得都累了,却还没有等到任何人来哄他、安慰他,心里有些熬不住了。 他都哭得这么可怜了,为什么她们都不来可怜他呢? 这不对劲呀,太不符合他的认知了。 她们不是很疼他的吗?他不是超级讨人喜欢吗?他哭起来和伤心起来的时候,大家不是应该很心疼他,并忘了他做过的不太好……呃,惹大家生气的事情,就此放过他,继续疼他吗? 难道是他哭得不够可怜? 于是他哭得更大声,脸上全是泪水,简直就像挂了一道瀑布似的,泪水流到地上,看起来真是可怜死了。 因为哭得太大声,他的嗓子很快受不住了,声音变得沙哑起来。 好难受,他不要这么难受。 于是,他边哭边坐下来,蹬着双腿:“十一不要肉肉了,奶娘不要肉肉了,入娣不要肉肉了,肉肉好可怜……肉肉是没人要的小孩……” 众人本来是很可怜他,但听到这话,除了心疼,还多了一份无奈和哭笑不得。 但众人还是没动,因为小姐还没有动啊。 夏雨琳看着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哭赖的肉肉,也是满脸无语,都十岁的孩子了,怎么还这样呢? 想了想,她走出去。 肉肉看到她走出去,心里彻底慌了,十一这是、这是真的不要他了吗? 十一真的生气了吗?这就要抛弃他了吗? 不要啊——他“哇——”地哭得歇斯底里起来,这次,是真的。 之前,他一半是哭,一半是装可怜,这次,顾不上装可怜了。 早知这样,他刚才就认错了,就算是跟最讨厌的楚留非认错和道歉,他也不要十一抛弃他。 “肉肉讨厌他——”他不管不顾了,哭着指向楚留非道,“他要抢走十一,他明明什么都有,还要跟肉肉抢十一,肉肉明明这么喜欢十一,他还要跟肉肉抢,肉肉又抢不过他,呜呜呜……” 他这番话,绝对是他的心里话,没有一丝掺假的。 众人都听得有些动容,他对小姐的依赖与重视,可是人人目睹的。 他真正的亲人,其实只有奶娘与小姐罢了,而他,也只有十岁罢了。 真是可怜的孩子啊…… 众人正准备去哄哄他,夏雨琳就从外面走进去,手里拿着一大盘热乎乎的点心,蹲在肉肉的面前,先端了一杯热水给他:“喝杯水,嗓子都哑了。” 肉肉看她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太赖了,拿过水就喝。 他的脸上泪还在滴呢,泪水滴进水杯里,一起喝下。 众人看得又是一阵心疼啊。 肉肉喝了水,嗓子舒服了一点,舍不得再忍着嗓子的疼痛继续哭了。 夏雨琳又拈起一块糕点:“你最喜欢的桂花糕。” 肉肉张嘴,吃下。 众人都不说话,这场面怎么就转变成这样了呢? 夏雨琳喂肉肉喝了几杯水和几碟点心后,又拿起毛巾给他擦脸,肉肉安静了,不哭不闹。 直到把他的脸擦得干干净净,她才道:“还哭吗?” 肉肉摇摇头。 “还闹吗?” 肉肉摇摇头。 “知道自己错了吗?” 肉肉抽了抽鼻子,“嗯”了一声。 !! 531 美中不足 “那么,你可以向十一保证,以后不再这么做了吗?”夏雨琳问。 “嗯。”肉肉乖乖地点头。 “如果你说到做不到呢?”夏雨琳觉得有必要施加点压力。 肉肉面露怯色,想了好一会儿才怯怯地道:“那、那就罚肉肉三天……十天……不,一个月没有肉吃。” 一个月没有肉吃?对别人来说只是稍微难熬一点点罢了,但对他来说,真的是非常严厉的惩罚。 只比被十一抛弃和惹十一生气好那么一点点。 做出了这么严重的承诺以后,他就用一双红通通的、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夏雨琳,就像一只犯错的小狗在求主人原谅。 夏雨琳:“……” 众人:“……” 只是一个月不吃肉,这就算有诚意了? 不过,想到这是肉肉,又是个小屁孩,也算是……诚恳了吧。 半晌后,夏雨琳才叹气,摸了摸他的头:“好吧,十一相信你。” 肉肉长长地吐气,紧绷的身体全瘫软下来,十一原谅他了,呜呜呜,好想又哭喔。 不过没有力气哭了。 夏雨琳转头看楚留非:“这事就这样结了,没问题吧?” 楚留非简直无语:“你也太宠这小子了吧?” 小鬼哭一下就没事了?难怪会长不大。 夏雨琳道:“你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跟小孩计较吗?” 楚留非无奈,摊摊手:“好吧,我听你的,你最大。” 夏雨琳满意地点点头,拉着肉肉起来:“十一说过,在你长大之前不会嫁人,会一直陪着你,你到底在慌什么呢?” 肉肉一脸委屈:“可是、可是别人都说你很快就要跟他走了……” “谁说的?” 肉肉认真地想了一想才道:“臭圆圆说的。”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 夏雨琳道:“他的话能信?” 肉肉不吱声了。 “以后有什么事都要跟家里的人说,不可以乱来,知道吗?” 肉肉点点头,而后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抬头:“如果肉肉永远长不大,十一就会永远陪着肉肉吗?” 众人:“……” 真是小孩子啊,人哪有永远长不大的? 夏雨琳也是无语一会,才道:“嗯,十一答应你。” 肉肉立刻来了精神,红通通的眼睛亮起来:“那肉肉就要永远长不大。” 众人都笑了,连夏雨琳也摇头苦笑。 众人都把他的话当成小孩子的胡话,楚留非却微微拧眉,这小鬼万一故意长不大,那可怎么办? 他可知道这小鬼的底细,这小鬼八岁时还只有五岁的模样,后来才突然飞速长高长大的,想想这小鬼天生的异能,说不定真能控制自己的成长。 万一这小鬼拒绝长大,十年八年的都保持现在这样,难道他就不娶老婆了? 不行,他得想办法搞定这小鬼,不能让他坏了自己的好事。 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急不得。 于是他走过去,假装慈爱地摸摸肉肉的头:“肉肉哭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吧?天气这么冷,赶紧去睡吧。” 肉肉还是对他很有意见,但也不敢再跟他闹,不甘不愿地“嗯”了一声,爬上床去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平定下来。 夏雨琳挥挥手:“大家该睡的睡,该忙的忙,都散去吧。” 众人看肉肉情绪稳定,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纷纷退出去。 楚留非跟夏雨琳出去,熟门熟路地走进另一间房间。 夏雨琳叫道:“喂,这么晚了你还留在这里干嘛?” 楚留非自在得就跟呆在自家一样:“这房子那么大,空房间那么多,我住一间有什么要紧?” 夏雨琳又叫道:“交房租的啊,住一晚一百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少。” 这厮经常住在她这里,吃她的喝她的住她的,搞得这里才是他的家一样。 楚留非回头一笑,给她放电:“才一百吗?太便宜了,怎么说也得一百万吧?待我破产以后定以身抵押,给你当奴隶。” “呸。”夏雨琳给他做了一个鬼脸,转身就走,不理他。 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白天来了。 接着新年来了。 到处都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夏雨琳的新宅子也是一样。 宅子装修完毕,家具全新,漂亮舒适,年货如山,一切都完美极了。 但是,对于肉肉来说,还是美中不足的。 “肉肉不要读书!肉肉为什么非要读书呢?”大清早的,他委屈和不满的尖叫声,又一次在后院里响起来。 “因为不读书就没本事,没本事就不能挣钱养家。”夏雨琳再一次这么教他。 “肉肉又不需要挣钱养家。” “你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是需要用钱买的。你觉得钱不重要?” “可是十一有钱啊,十一可以养肉肉嘛。” “你以后会长大,会娶老婆生孩子,那时你就得靠自己养家,我帮不了你。” “肉肉永远不会长大!” “你一定会长大的!” “不会。” “不管你怎么说,都要老老实实地读书练字,否则不能出去玩。” “呜呜呜,今天过年哦,十一就给肉肉放一天假嘛。” “你读完了,写完了,自然就可以出去玩了,闹也没有用。” “呜呜呜,十一不像以前那样爱肉肉了……” “想出去玩就赶紧看书。” “呜呜——” 肉肉一直闹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把早上的功课做完,然后一丢毛笔,跑去吃点心。 楚留非这几天都住在这里,这会儿看到肉肉得闲了,便在他身边坐下,笑吟吟地:“读书写字很痛苦吧?” 肉肉使劲点头,他现在的生活,除了每天都要读书写字让他觉得痛苦之外,样样都好。 如果不用读书,那他的人生就完美了。 楚留非笑道:“十一逼你读书练字没有错,但是你又不需要出去挣钱,这么辛苦干嘛呢?再说了,真想自己挣钱的话,你以后可以娶一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嘛,这样就不怕没钱了。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用功读书嘛。” 肉肉使劲点头,虽然他很讨厌楚留非,但楚留非的这番话说得有道理。 以前他住在夏家的时候,他也没见夏家的少爷小姐们去挣钱啊,还不是个个想吃啥就吃啥,为什么他自己就要去挣钱呢? !! 532 看戏与演戏 “不过,”楚留非立刻来一个大转折,“小琳一定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孩子,只要有小琳在,你绝对不能偷懒。所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肉肉抓着年糕的手微微僵了一僵,不用楚留非说,他也知道十一在这一点上绝对不会让步的。 唉,想到读书,他就觉得嘴里的美食没那么好吃了。 如果不用读书,人生该如何美妙…… 楚留非叹气,跟他一起吃:“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也最讨厌读书了,为了不用读书,我才拼命练功。我功夫练得好,大人们也就不强迫我读书了。可你又不喜欢练功,又不喜欢干活,如果连书都读不好,大人们怎么会放过你?” 当然,他不爱读书的话都是胡谄的,像他这样的天才,不管做什么都是一点就通,甚至无师自通,哪里用得着辛苦学习。 肉肉:“……” 楚留非真是太讨厌了,说话这么一针见血,害他想逃避都没有机会。 他想骂楚留非,但前几天才闹过,现在不敢闹了,只能生闷气。 楚留非继续叹气:“作为一个同样不爱读书的男人,我对你深表同情。但只要你跟小琳在一起,就一定逃不过被迫读书的命运。你节哀顺便。其实男人多读点书,多有点见识,会更加有魅力。” 肉肉终于迸出一句话:“肉肉长得好看又可爱,已经很有魅力了,不需要再有魅力了。” 楚留非笑:“但小琳不这么想啊。” 肉肉瘪嘴:“……” 而后他将最后一口年糕吞下,跑了。 八岁之前,他一直过着很封闭的生活,与外界隔绝,从没像其他孩子一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现在,他得到了自由,外面的世界对他很有诱惑力,再也不想天天宅在家里跟猫玩,只要有机会,他是一定要出去玩的。 所以,他更加无心读书,更加觉得天天都要抽出三四个时辰读书写字是痛苦的事情。 为此,他天天都跟大人们进行较量,希望能将读书的时间减少再减少,但没有一次得逞。 楚留非也是从这天开始,经常有意无意地对他表示同情,向他灌输“只要有十一在,你就休想逃学”的思想。 慢慢的,肉肉开始有点怕十一了,这种感觉,就像学生怕老师一样,虽然老师很好,但天天抓着自己念书,自己还是会见了就想跑。 在这样的心理转变中,年过完了,接着,春天来了。 虽然天气还是很冷,偶尔还会有零星的雪,但大地终于染上了绿意,小鸟开始啾啾地掠过天空,春花也开始悄悄的展露不同的颜色。 这天,天气特别好,阳光暖融融的,春风习习,一点都不冷。 夏公子爬到墙头,也不去监督两个小鬼读书了,懒洋洋地晒太阳去。 小遗是标准的学霸,不用任何人催促和监督也会自己学习,而肉肉呢,却是一天到晚想逃学,虽然成功的机率低得可以直接无视。 天气这么好,十一一定也会想出去玩吧?肉肉把脸躲在竖起的课本后,两颗眼睛从书本上方偷瞄夏雨琳,心里期待着她出门。 只要她出门,剩下的人都是拗不过他的,他到时想去哪玩都成。 夏雨琳却没有要出门的迹象,只是在那里做所谓的早操。 这时,仍然赖住在这里的楚留非走到她身边,笑吟吟地:“小琳,天气这么好,咱们出去玩吧。” 夏雨琳正在做一个高难度的劈叉:“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啊?” 京城的冬天实在太冷,她这个冬天几乎没怎么出过门。 今天天气是还可以,但她想不出外头有什么好玩的。 楚留非道:“万鹤盟的掌门小姐比武招亲,有没有兴趣?” 夏雨琳眼睛亮了:“真的?真的有这么好玩的事情?” 楚留非点头:“嗯,是真的,就在今天举行,号称江湖今年第一件大事,汇聚了来自五湖四海的高手,很好看的。” 他现在已经知道她会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了,很懂得投其所好了。 夏雨琳立刻站起身体:“你等着,我马上换衣服。” 她进房换衣服的时候,楚留非看向肉肉,对他挤了挤眼睛,表示“你今天可以自由了”。 肉肉知道他的意思,两颗眼睛亮亮的,心里有一群小鸟在唱歌。 夏雨琳很快换好衣服出来,催促楚留非:“快走快走,不要错过了。” 楚留非搂住她的肩膀:“凭我的马术,一定能够及时到达。” 夏雨琳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肉肉,一定要好好读书,我回来的时候要检查作业的。” “喔——知道了。”肉肉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他才不管呢,天塌下来他也要玩够了再说。 他现在就希望十一快点出门啦。 十一终于跟楚留非出去了,楚留非最后还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表示“放心,我们不会早回来的”。 肉肉在心里估摸着两个人走远以后,跳起来,回房间拿起红包塞进怀里,对入娣说了一声:“我出去买糖。”就跑了。 入娣在后面叫:“家里有很多好吃的,你要去哪里买——” 肉肉已经跑远了。 好久没能这样自由自在玩个痛快的肉肉,这一天玩得非常开心,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疯得都不想回家了,直到集市散去,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他回到家里时,十一还没有回来,他这才长长地吐气,抚着胸口:还好还好,要不然被十一抓到了,把作业翻倍,他就真的惨了……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乖乖地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写作业,每一个字都写得像蚯蚓爬行般扭曲。 他边写边担心地看向窗外,天色要暗了,十一是不是准备到家了? 呜呜呜,他才刚刚写作业,十一不要这么早回来啊,最好到他睡着了才回来…… 老天就像听到了他的心声,此时的夏雨琳还在万鹤盟的总部里吃饭,离到家还早着呢。 “好吃,真好吃。”她享用着美妙的私房菜,啧啧称赞,“比外头大酒楼里的饭菜还好吃,今天真是赚大了。” 楚留非微笑:“今天好玩吧?” “好玩,好玩死了。”夏雨琳使劲点头,“可惜才一天就结束了,多打几天就好了。” 比武招亲哎,听起来就酷,看起来更爽,她恨不得能一口气看上几天,可惜万鹤盟的小姐很快就看中了其中一个侠客,果断认输,迅速成亲,拒绝走马观花。 !! 533 衡山论剑 楚留非笑得更意味深长了:“想不想看更刺激好玩的?” 夏雨琳使劲点头:“想!” 楚留非笑道:“四月中旬有武当山论剑,那可是全江湖最盛大、最重要的活动,到时,所有的武林高手都会出席,公平比武,胜者将荣任武林盟主。现在,所有的武林高手要么在备战,要么已经在路途上,你想不想去见识见识?” 夏雨琳的两颗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去去去!非去不可!” 楚留非道:“出席的不仅有江湖中人,还有大量看客,比武现场哪里装得下这么多人。不过我有请柬,肯定会坐在最好的嘉宾席上观战,你就跟着我吧。” 比武大赛是真,武林盟主的选举也是真,但是,地点原本是定在华山的,可是华山离京城不够远啊,所以,他亲自出面,让主办方将地点改到很远的衡山,如此,来来回回,夜长梦多,他才能有机会跟亲爱的小琳培养感情,甚至生米熟成熟饭对不对? “跟你去?”夏雨琳给他白眼,“安全不?” 楚留非叹气:“你自己去,才不安全吧?” 夏雨琳拍桌子:“怎么,觉得我是好欺负的小女人,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楚留非道:“你知道江湖人有多喜欢纷争吗?这次去衡山的路途上,一定会遇到许多江湖人,偷鸡摸狗的,杀人放火的,什么人贩子、采花大盗更会层出不穷,你觉得你可以应付一路上遇到的危险江湖人?好吧,咱们带一支护卫队上路吧,你也可以挑几个保镖贴身保护,免得防我跟防贼似的。” 不管她想带多少人上路,他都有办法甩下那些人,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宝贵的“两人世界”。 夏雨琳转头看四周。 这里是婚宴的现场,江湖人办事就是痛快,万鹤盟的小姐一看上男人,立刻拜堂,准备流水宴,一天之内就完成了婚事流程,令她叹为观止。 同样令她叹为观止的是,这些江湖人真是超粗鲁的,今天这一天,台上打得热闹,台下打得也热闹,为抢个位置、抢上台顺序、互相看不顺眼什么的都能干上一架,而且都是要见血的,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而且,人群中还混着不少小偷,另有咸猪手n只乱摸女看客,真是令人无语。 看到这些场面,再想想衡山论剑的场景,总觉得楚留非说的不太像是危言耸听。 她长得这么年轻美貌,去的路上会有多少江湖人打她的主意呢?仅仅是今天,就有不少人用色迷迷的目光看她,要不是她身边有个楚留非,她休想安宁。 虽然她也会功夫,但跟职业的、手段多多的江湖人相比,感觉还是不够看的,不说别的,只说万一别人在酒里下点药、往她的房间里吹点香什么的,就防不胜防的。 楚留非看她想这么久,又开始放招:“你想见识天下第一高手吗?” 夏雨琳眼睛发亮:“想。” 楚留非笑眯眯的:“那就是我喽。” “呸。”夏雨琳将嘴里的骨头吐出来,一脸鄙视。 楚留非道:“我可没有吹牛。不过我现在是王爷了,不算江湖人了,所以江湖第一高手的名号,就让给这次衡山论剑的胜利者了。” 夏雨琳点头:“这还差不多。” 楚留非又道:“你知道江湖第一美男子是谁不?” 夏雨琳斜眼看他:“如果是你,我就没兴趣了。” 楚留非叹气:“本来是我的,但因为我退出江湖,所以,这称号落到以前的江湖第二美男子身上了。他当然也会出席衡山论剑,还是嘉宾,如果你去,一定能看到他。” 夏雨琳立刻咽了咽口水,雀跃:“那我一定要去。” 楚留非笑了:“你知道江湖第一美女有多美不?” 夏雨琳又用眼角看他:“哦,你是想说江湖第一美女是你的老情人,为你茶不思饭不香,要死要活的?” “非也。”楚留非居然一脸深情地凝视她,“江湖第一美人没你好看。” 夏雨琳突然间就僵了,连眨眼和呼吸都不会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呃,不,被他凝视。 而后,她的双颊就慢慢变红了,从淡红变成通红,再变成烫红,而后,变成红烧猪头。 楚留非于是凑得更近了,鼻子已经贴到了她的鼻子,温热的气息拂到她的脸上,眼底和嘴角的电流都强烈地电到了她。 “真的,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了,江湖第一美人什么的,跟你相比就是棵烂菜……” “烂菜”两个字,彻底破坏了原本、似乎有点美好的意境。 夏雨琳红着脸,一掌摁在他脸上,将他推开:“狗牙吐不出象牙。” 楚留非居然拿脸贴了贴她的脸,带点赖皮地道:“我是说真的,在我的心里,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天天都想抱着你入睡……” 夏雨琳抓住他的耳朵,扯:“别在公共场合发春。” 楚留非贼笑:“在非公共场合就可以了么?” 啪啪!夏雨琳在他脑门上拍了两下,再把一根骨头塞进他嘴里:“吃吧。” 楚留非还想再调几句,这时有人过来给他敬酒,夏雨琳算是安全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吃饱喝足,回程了。 回到家里时,肉肉已经睡着了,夏雨琳检查了两个小鬼的作业,小遗虽然字写得不好,但看得出来写得非常认真,而肉肉的作业,字写得丑就算了,数量也没完成,她本想将肉肉揪出来重写,但肉肉已经睡着了,看着那张甜美的睡颜,她长叹一声,放过他了。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肉肉怕夏雨琳追究昨天的作业没完成的事,早早地就起了床,早早地扒完早餐,早早地读书去了,虽然读得还是有气无力,但一本正经的态度摆在那里,谁也不好意思去打他屁股。 夏雨琳昨晚回来得晚,早上起得就晚,打着呵欠坐下来,吃了一会之后就拍手:“大家过来,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于是还没出门的大人们都聚过来,肉肉也想聚过去,但想起昨天的事情,最终还是不敢过去。 !! 534 劫妻计划 夏雨琳道:“衡山论剑四月中旬召开,谁想去看?”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夏雨琳把楚留非告诉她的事情,转述给众人,而后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一起去吧?” 全家出行,还怕别人或楚留非对她下手? “太好了——”众人先是欢呼,而后陷入深思。 毕竟来回要几个月,夏雨琳也不催他们,让他们慢慢想,自己高高兴兴地吃。 十几分钟后,众人终于有了反应。 唐听和阮青:“店铺刚刚开张,运货验货太忙了,现在走不开,没法去了。” 尚天道:“我要给唐大哥和阮大哥帮手,这么新的宅子没人看也不行,你们去吧,我看家。” 入娣道:“我也舍不得这么漂亮的新宅子没人打理,我也不去了。” “肉肉去——肉肉一定要去!”这时,肉肉从屋里冲出来,兴高采烈地道。 夏雨琳点点头:“嗯,那就我、肉肉、奶娘和香三一起去吧。” 喔,肉肉在心里难吃,可以出去旅游喽,不用再天天做作业了。 他狠狠地在十一的脸上亲了两口后,兴高采烈地回书房读书去了,啦啦啦,再熬几天就可以出远门,再也不用读书了。 眼前一花,一条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一看:“楚留非,你偷偷摸摸地干嘛啊?” 楚留非在他身边坐下,大手搂住他的肩膀,一副大哥哥跟小兄弟谈心的架势,口气也很亲切:“肉肉啊,听说你想跟我们一起去看衡山论剑?” 肉肉扭来扭去,扭得跟只蚯蚓似的:“嗯,我要跟十一一起去。” 楚留非笑道:“好啊,所谓行千里路,读万卷书,你一路旅行一路读书,回来以后一定会长大成男子汉,我真替你高兴。” 肉肉脸色一变,跳起来:“去旅行的时候也要读书么?” 如果真是这样,那旅行还有什么意义? 楚留非笑得一脸狡猾:“我们要去很长时间,起码也要半年吧,你觉得十一会让你半年都不读书写字吗?” 肉肉:“……” 偶尔放两三天假还可以,几个月不用读书?那怎么可能! 想到一边赶路一边读书,说不定在坐车的时候还要看书,太可怜了啊啊啊啊! 楚留非继续下猛药,笑得贼贼的:“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没有一起睡过呢。这次咱们出远门,可以天天晚上一起睡了,他们都说肉肉抱起来最舒服了,想到可以天天抱着肉肉一起睡,真是太爽了。” 他说着,还往肉肉的身上贴,哼哼:“嗯嗯,又香又软,比漂亮姐姐还舒服。” “哇,你做什么?”肉肉吓得后退几步,小脸皱成一团,不断拍身上被他碰过的地方,“肉肉才不要跟你睡!你讨厌!跟你睡肉肉会变臭的!” 想到要跟这只大狗熊一起睡……那绝对是要命的噩梦啊! 楚留非笑:“咱们这么多人出门,要参加的又是重大活动,客人那么多,怎么可能一人一张床?两个人睡一张床是必须的。你说,我不跟你睡,难道要跟十一睡么?” “跟十一睡?”肉肉大叫,“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所以,我只能跟你睡喽。”楚留非笑,“只要咱们一起出门,我肯定是要跟你睡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说罢,他就得意地走出去,留下肉肉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那些话,就像原子弹,将肉肉轰得体无完肤。 肉肉半点喜悦和兴奋的心情都没有了。 出远门去玩,有楚留非同行就算了,还要读书?还要跟楚留非一起睡?那还能算是去玩吧?根本就是地狱之施吧?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呆了半晌后,肉肉跑出去,抓住夏雨琳的手臂:“十一,咱们去衡山看比武大赛,肉肉在路上还要读书吗?” 夏雨琳想都没想就道:“那当然。小孩子几个月不读书,那还不得退化?” 肉肉的希望没了:“那、那肉肉跟谁睡?” 夏雨琳道:“你想跟谁睡就跟谁睡,不过,不可以跟我睡哦,你这么大了,不可以再跟女生睡了。” 肉肉好想哭,看来真没希望了。 他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书房,一坐下就趴在桌面上,把头埋在双臂里,怎么办才好呢?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活在这种苦恼之中,不知怎么办才好。 而在这几天里,这一带突然出现了多起偷窃案和抢劫案,包括入室犯案,闹得人心惶惶,官府自然是出面查办的,但这伙贼人居然十分高明和专业,官府愣是没查到什么线索。 更夸张的是,这伙贼人甚至在这一带贴小广告,说他们就看上了这里的有钱人,一定会把这里所有的有钱人家全部洗劫一遍。 他们还嚣张地列出一串要洗劫的业主名单,警告这些业主配合他们的作案,到时切不可抵抗,否则把他们逼急了,他们说不定会砍人。 这张名单上,赫然有夏雨琳的新家——碧桂园。 “碧桂园”就是夏雨琳给自己的新宅子所起的名字,想想,独占“碧桂园”,是不是很土豪? 但是,喵的,竟然有人公然说要洗劫她的碧桂园?还要业主配合? 这天底下,还真有这么嚣张的贼人哦。 夏雨琳背着手,站在自家围墙前,看着贼人的小广告,脸都黑了。 打家劫舍也不看主人?当她是纸糊的还是面团做的? 好,从今天开始,她就在家里布下天罗地网,来一个抓一只,来一双捉一对,看谁强。 她边想边磨牙,杀气腾腾地撕下小广告,走到后院,大叫一声:“来人——” 入娣和奶娘跑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夏雨琳拍着小广告:“你们看,竟然有人对我们下战贴,咱们绝对不可以退让!你们好好看家,时刻提防有贼人入侵,还有,把武器准备好,有可疑人物进来就打!” 入娣道:“晚上大家都在,不怕。” 奶娘却道:“如若贼人是白天闯进来,不知咱们几个人抗不抗得住。我听说那些人都是武林高手,连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哪。” 夏雨琳想了想:“香三——” 眼前一花,香三就像鬼魅一样出现,也不说话,等着她分派任务。 夏雨琳把小广告往他面前一展,恶声恶气地道:“香三,保护家园就靠你了。” 香三面无表情:“是。” 夏雨琳满意地点了点头:“贼人不一定是晚上上门,白天也有可能,你们都小心点。” 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琳,行礼我都准备好了,明天就出门,可好?” 夏雨琳道:“没问题。” 从京城到衡山很远,正常情况下就要一个多月,如果边玩边走,两个月少不了,所以出门的时间不能再拖了。 楚留非道:“你这边确定有几个人?” 夏雨琳道:“我,香三……” 说到这里,她顿住了,这阵子贼人到处作案,香三可是保卫战的主力,香三若是走了,她的家由谁保护? 香三倒是体贴地说话了:“我看家,不去了。” 他对人山人海挤一团的所谓比武大会没有任何兴趣,能不去最好。 夏雨琳点头:“好吧,你留下,奶娘和肉肉跟我去。” 说罢她冲书房喊:“肉肉,咱们明天出发,你今晚要早点睡,记得收拾衣服。” 肉肉的脑袋从书房探出来:“猫猫不去,肉肉不想跟猫猫分开,不去了。”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头都痛了,加上楚留非骂他“不想读书,不想跟我睡,那就别去了,以后有本事自己去”,于是,他终于决定,不去了。 虽然有点可惜,但是他以后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再说了,天底下没有比京城更繁华、更热闹、更好玩的地方了,他京城还没玩完呢,何必赶着去别的地方玩? 十一不在,虽然他会想十一,可是没有人能逼他读书写字,那不是很好吗? “十一不在”与“不用读书”相比,好像是差不多哦,所以他不用太难过。 这就是肉肉的分析与决断了。 夏雨琳惊讶:“你真的不去?千载难逢的机会哦,你错过不怕后悔吗?” 肉肉大声道:“真的不去!肉肉要陪猫猫!猫猫没有肉肉会很寂寞的!” 趴在墙头上晒太阳的夏公子啮了啮牙,喵的,等他晒够了太阳就去咬小鬼几口,咬到他哭。 夏雨琳见他说得那么坚决,也不强求:“行啊,如果你明天早上后悔了,再跟去也不迟。” 肉肉不去,奶娘当然也不会去:“少爷不去,我就留下来照顾少爷吧。” 夏雨琳只得道:“好吧,能去的就去,不能去的就留下来看家吧。” 楚留非显得很大度:“我看这样,我为你们准备三个人的马,到时能去就全去。” 夏雨琳点头:“嗯,就先这样。” 楚留非道:“我回去做最后的准备了,今天晚上,我会牵几匹马和行李过来,顺便就在这里睡下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可得意死了。 在这一带神出鬼没的所谓“强盗”,是他派手下去干的,为的就是让这家子的小尾巴们抽不出空来,得留在家里。 当然,等他带着他的小琳跑远之后,这些“强盗”会把偷来和抢来的财物还回去,一分不少。 至于肉肉的决定,也是在他的诱导下促成的。 这次的“劫妻”计划,大成功! 确实很成功。 第二天早上,他和夏雨琳各骑一匹好马,各带着一个包裹,离开了京城,前往衡山去了。 !! 535 坏朋友 早上的天气还是很冷的,直到中午的时候才变得暖了一些。 此时,淡暖的阳光下,夏雨琳一脸深受打击地趴在桌面上,没精打采地拿筷子拨热乎乎的菜。 楚留非给她挟菜,体贴地道:“为什么这么没精神?出来不好玩吗?” 明明出发之前还兴高采烈的,怎么才刚出发就蔫了?这是在挑战和质疑他的魅力吗? 夏雨琳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伸出一只手来,比了比,哭丧着脸道:“我想要……这样的一只小东西,这么高,圆圆的,软软的,香香的,白白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很可爱的,抱起来很舒服的……” 今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肉肉居然还在打呼噜,睡得一脸香甜,没有及时醒过来送她。 她摇着肉肉,说她就要出远门了,还要很久才回来,肉肉居然只是睁了睁眼,含糊地咕哝一句“去吧去吧”就翻个身,继续睡,一点都没有表现出舍不得的样子。 于是她的心灵受到伤害了。 那个总是像牛皮糖一样黏着她的肉肉,过年前还为了她跟楚留非亲近而陷害楚留非的肉肉,这么快就对她失去了依恋,没有纠缠,没有眼泪,没有不舍,连送别都没有,她接受不了。 就算肉肉要变化,要长大,也该有个过度,让她有点心理准备啊…… 她现在好怀念刚刚认识时的肉肉啊,那么小,那么圆,那么可爱,那么黏着她…… “这么小,这么圆,这么可爱的……”楚留非皱眉,不是小猪,不是小老虎,不太好找啊。 想了想,他下了决心,手臂搂住夏雨琳的肩膀,柔声道:“我们生一个吧?” 夏雨琳立刻瞪他:“鬼才跟你生。” 楚留非笑嘻嘻的:“就算你变成了鬼,我也想跟你生。” “呸!”夏雨琳一掌拍在他脸上,而后拿拳头揍他。 楚留非让她揍,就她这点力道,跟按摩差不多。 在他们打打闹闹的时候,京城内,肉肉终于醒了。 他窝在被窝里把衣服穿好以后,才伸着懒腰下床,嚷嚷:“肉肉饿了,要吃多多的——” 入娣道:“少爷,早上叫你起床读书,你怎么就不起来呢?” 整个早上,她和奶娘都在叫肉肉少爷起床吃早餐和读书,肉肉少爷就是不理,死活不肯起床,她们真的拿他没办法。 肉肉牙也不刷,先拿起一只包子:“十一不在,肉肉不要读书。” 众人:“……” 顿时泪奔,果然,除了小姐,没人能制得了肉肉少爷啊。 肉肉少爷,已经到了不听话的年纪了。 “你不读书,不怕小姐回来以后打你屁股么?”入娣问。 肉肉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脸色有点怕怕的,但很快就小脸一倔:“到时再说。” 好不容易等到十一出远门,他要拼命地玩,要不然十一回来以后他就没自由了。 他也很舍不得十一啦,但是小孩子嘛,再怎么依恋父母,也会有希望严格的父母不在家,自己可以好好玩的时候,他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态。 反正十一总会回来的,他不用这么纠结十一不在家的事情。 入娣和奶娘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她们实在没办法对少爷用强啊。 肉肉吃饱喝足以后,才去刷牙洗脸,然后又拿了红包,开开心心地出门了。 虽然过完年了,但因为春天来临的缘故,街市变得热闹了许多,很好玩呢。 肉肉又来到湖边。 春天的湖水甭提多清透和温柔了,就跟刚刚用水洗过的镜子似的,虽然表面因为染了水迹的缘故没有那么平静,但还是能相当清晰地映照出人影。 肉肉站在水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反反复复地摸自己的脸颊,满意地点头:“肉肉果然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真是可爱极了,嘿嘿嘿。” 他看了又看,照了又照,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忽然,水面的倒影边出现了一个人影,这条人影还冲他挤眉弄眼做鬼脸。 谁这么煞风景,破坏这么美的画面? 他大怒,弯腰捡起石头打那个多出来的倒影。 水面荡漾,两个倒影都看不清了。 耳边传来偷笑声。 他转头,看到身边站着一个人正在贼眉鼠眼的偷笑,怎么看怎么碍眼。 “你又来捣乱了——”他大叫一声,伸手就去推身边的少年。 少年早有防备,往旁边一跳:“小肉舅,你怎么又犯病了?大白天的就要打人,这样不好哦。” 肉肉听了就生气,拳脚并用:“你上次又害我!我被你害惨了啦,我就要打你!” 梦圆转身就跑:“小肉舅你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我?我帮你对付情敌,你不感激我就算了,还这么欺负我,呜呜呜,太不公平了!” 他一直很关注小肉舅家的事情哦,小肉舅家里的事情他都很清楚哦,连夏十一今天早上跟楚留非去衡山的事情也清楚哦,所以,他才要今天过来调戏小肉舅嘛。 因为挑唆小肉舅做坏事没成功,他得罪了楚王,自然是不敢出现在楚王的势力范围里,直到楚王消失了才出现。 “你又装好人,坏死了!”肉肉大叫,挥着拳头追在后面,“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梦圆边跑边道:“可是小肉舅这么寂寞,没有我陪你玩怎么行呢?” “呸,肉肉才不寂寞!肉肉也不需要你陪!” “可是你身边没有同龄的男孩不是吗?除了我,还有谁会陪你玩?” “肉肉自己玩。” “哦哦,你明明跟我玩得很开心的,看看你现在笑得多开心啊……” 肉肉气得想吐血:“肉肉现在很生气好不好?你这个坏蛋,一开口就说谎,真是混帐!” 两个人沿着湖岸你追我赶,惹来游人、行人和小商贩们羡慕的注视:这兄弟俩的感情真好啊! 蛮久以后。 肉肉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坐在湖边的石椅上,拼命擦汗。 好累喔,圆圆小恶魔果然狡猾,比水里的鱼还难抓,害他出门前吃的东西全都消化掉了还没抓到。 他累,梦圆更累。 梦圆停在他前头十几米远的地方,累得汗滴脚下土,腰都直不起来了,扶着树干直喘气。 肉包子笨是笨,却偏偏有奇怪的蛮力,连他这种从小习武的高手都差点跑不过。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后,肉肉终于活过来,准备去买吃的。 忽然鼻间传来一阵烤地瓜的香味,他忍不住眼睛一亮:好香!哪里有? 转头,就看到梦圆手里捧着几个烤地瓜,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立刻警惕起来:“做什么?” 梦圆笑嘻嘻地:“小肉舅,我请你吃。” 肉肉唬着脸:“你又想害我?” 梦圆一脸委屈:“怎么会呢?我现在累死了,哪里有力气害你?再说了,我上次是害楚留非,哪里是害你?难道你跟楚留非好了,不让我害楚留非么?” 肉肉:“……” 臭圆圆的这句话有道理哦,上次他们是联手对付楚留非,臭圆圆确实没有害他。 梦圆一看他动摇了,心里偷笑,在他身边坐下:“小肉舅你吃,我已经很久没有害你了,你要相信我嘛。” 肉肉还是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不害我了?” 梦圆一脸委屈:“因为我没有别的朋友啊。” 他这么说的时候,一脸的寂寞,一脸的感伤,有爱心的人看了一定心疼。 肉肉忽然就有点心软了,但还是凶凶地问:“为什么你没有朋友?” 梦圆叹气:“因为我是贵公子啊。像我这种有钱有势人家的孩子,别的孩子要么不敢接近,要么就是对我逆来顺受,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我眼光很高,长得不够好看可爱的孩子,我不喜欢。只有像小肉舅你这样的,才适合当我的朋友。” 肉肉哼哼:“你太坏了,我不会跟你当朋友的。” 梦圆眨了眨眼:“小肉舅,我知道我很坏,可你不觉得我跟以前相比已经变好很多了吗?” “哦?”肉肉认真想了一想,好像真的是哦。 现在的臭圆圆还是在害人,但已经没有以前害得那么严重了,就比如上次陷害楚留非的事情,换了以前的圆圆,大概会给他毒死人的药。 所以说,圆圆是变好了一点点吧? 梦圆又一脸真诚的:“所以啊,小肉舅,你要给我机会,让我一点一点的变好,对不对?” 肉肉连口气都变软了:“那你再害我怎么办?” 梦圆道:“那你就加倍害我啊。” 肉肉想了想,摇头:“害人不好。我不要害人。”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拿过一个烤地瓜,有滋有味地吃起来。 吃了一个,又吃一个,再吃一个……吃完之后,又去吃别的东西,跟着梦圆一起。 直到集市散去,他才心满意足地摸着小肚皮,回家。 回到家门口,他转头,奇怪地看着梦圆:“你可以走啦,不用再送我了。” 梦圆却径直走进去:“我今天就在小肉舅家里睡吧。” 肉肉脸色一变,拼命摇头:“不可以!你不可以住在这里。” 梦圆道:“为什么不可以?” 肉肉大叫:“因为、因为我不喜欢。” 梦圆却无所谓:“没关系,圆圆会努力让你喜欢的。” “肉肉少爷回来了……”入娣听到肉肉的声音,出来接肉肉,却看到梦圆,脸色都变了,身体僵在那里,“圆、圆圆少爷?您、您怎么在这里?” !! 536 十一不在的日子 “我来做客吖。”梦圆笑嘻嘻的,在饭桌边坐下,看看这道菜,看看那碗汤,抽着鼻子,“嗯,好香,难怪小肉舅长得这么开心,原来是因为天天有好吃的啊。” 他说着,也不管别人还没入座,拿起筷子就挟菜,津津有味地吃,边吃边点头:“好吃,真的好吃。” “不要抢肉肉的饭菜!”肉肉冲过去,拿起筷子,也狼吞虎咽地吃,“这是肉肉的家!所有的东西都是肉肉的!你不许吃。” 梦圆笑道:“哎,咱们是好朋友嘛,不要这么小气嘛。” “咱们才不是好朋友。”他吃什么,肉肉就去抢什么。 梦圆装模作样地叹气:“唉,真是小孩子啊。” 众人:“……”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以梦二公子的身份,她们可不敢赶他走,也不敢跟他坐在一起吃饭,真是为难。 最后,她们只能看着两个孩子吃,同时努力监视梦二少爷,防止梦二少爷下毒什么的。 梦圆吃了一会儿后,才注意到入娣、奶娘和小遗在一边站着,笑着招手:“几位为何站在一边?来,一起吃饭。” 看他的样子,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似的。 入娣挤出笑容:“您吃,咱们等人再吃。” “这样啊,那我不客气了,先吃了。”梦圆吃得一点都不客气。 “你们快吃,再不吃就要被臭圆圆吃光了。”肉肉尖叫。 众人还是不敢动,她们跟小姐在一起的时候可以没大没小,但跟别的大人物能行吗? 眼前忽然一闪,一个人就像从天而降,出现在餐桌边,而后在梦圆另一侧坐下。 香三?众人看到他,心里就是一松,有他在,她们不用害怕了。 面对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梦圆,香三却视他为无物,面无表情地盛饭,吃饭。 梦圆看着身边的男人,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这股子杀气是怎么回事? 香三手里的筷子插向的是盘子里的肉,可梦圆却觉得那筷子是要插向自己身上一般,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在香三强大压力的影响下,梦圆放低了姿态,乖乖地吃饭。 没过多久,唐听、阮青和尚天回来了,看到梦圆在吃饭,也是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后,也不管了,照样坐下来,吃。 入娣等人看到家里的男人们都回来了,胆子充足了,也纷纷坐下来吃饭。 只是,有梦圆在,众人不怎么说话,气氛没有平时那般热闹。 好在梦圆之前已经吃了不少,很快就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去散散步。” 众人心头一凛,谁敢让他独自在宅子里乱逛啊?万一他在宅子里设计什么陷阱,或者偷偷往水井里下毒什么的,岂不是很惨? 在这种情况下,至少得有一个人去盯着他吧?可是谁敢去? 众人看向肉肉,肉肉正在努力埋头扒饭,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最后还是香三放下筷子,闷不吭声地走出去,跟在梦圆身后,大刺刺地跟,只隔着十来米的距离,梦圆走哪,他就跟到哪,就算梦圆进了卫生间,他也在外头等着。 梦圆简直要崩溃了,要盯梢也要暗中盯梢嘛,干么这么明目张胆的?太不给他面子了。 可是香三就不给他面子。 别人都怕盛王府和梦二少,他从来就没怕过。 没办法,梦圆将碧桂园逛了一圈后,乖乖地回到后屋,找到肉肉:“小肉舅,吃饱以后做什么?” 肉肉也吃饭了,抱着圆圆的肚子躺在沙发上:“你可以滚了。” 梦圆笑嘻嘻的:“都说了我今晚跟你睡嘛,你怎么又赶我走了?” 肉肉恶狠狠的:“看到你就讨厌。” 梦圆还是笑:“可我看到小肉舅就开心。” 肉肉:“……”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于是爬起来,往书房走去。 梦圆跟在他后面,也钻进书房。 肉肉把门关上,将自己的课本和作业本拿出来:“你帮肉肉做作业,肉肉就让你留下来。” 梦圆一愣,惊讶地看着他,这只笨蛋肉包子居然能想到这种手法? 肉肉也觉得自己很聪明:“想留下来就帮肉肉的忙,要不然肉肉就告诉大家你欺负肉肉。还有哦,你不可以告诉别人你帮肉肉写作业的事情,要不然肉肉就说你在饭菜里下毒。” 他看出来了,臭圆圆怕香三,只要有香三在,臭圆圆就不敢乱来。 而且,大家肯定信他,不信圆圆,他说圆圆谋害自己,圆圆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梦圆盯着他片刻,叹气,指了指肉肉以前写的字:“小肉舅,我写的字很好,你要我写得跟你的字一样丑,恐怕我做不到。” 肉肉脸一黑:“你、你在笑话我?” 梦圆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不信我写几个字给你看。” 说着,他打开砚盒,拿起笔,随便写了一个字。 肉肉:“……” 喵的,臭圆圆写得真的很好,他估计练一辈子也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 梦圆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肉肉的脸蛋憋了半天,拍桌子:“那你就用左手写。” 他就不信臭圆圆的左手也能写出那么漂亮的字。 梦圆于是又用左手写了一个字。 肉肉:“……” 确实写得没有先前的那个字好,可是,还是比他写的好太多。 没面子。太没面子了。 半晌,肉肉野蛮地道:“不管!你就用左手写!到时肉肉就说是自己写的,谁都管不着。” 梦圆道:“可是,十一一定会叫你现场写给她看的,到时不是露馅了吗?” 肉肉脸又黑了一下下,嚷嚷:“不管!肉肉不管!反正你就帮肉肉写就成了。” 梦圆叹气:“没得商量了?” 肉肉:“没有!你不写我就哭了。” 梦圆没办法,坐下来,老老实实地拿左手帮肉肉写作业。 肉肉长长地吁口气,出去端了一壶热水和十几碟点心进来,坐在一边,边喝水,边吃点心,惬意无比。 梦圆看着他一脸舒服的样子,暗暗摇头,这小子真是命好啊。 过了一阵,小遗也来书房写字,看到眼前这场景,也愣住了。 肉肉才不把他看在眼里,凶巴巴地道:“他在帮肉肉写作业,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肉肉就把你赶出去,知道了吗?” 小遗缩了缩脖子,乖乖地点头:“嗯,小遗知道了。” 而后,他乖乖地坐在另一边,乖乖地写字,不敢看梦圆一眼。 肉肉心满意足了,这样看的话,臭圆圆住在这里也挺好的嘛,他以后连写作业都省了,哇哈哈哈。 一个时辰后,梦圆终于写完了字,而肉肉已经在打呵欠了。 “写好了?我看看。”肉肉拿过作业本,看了又看,“唔,完成了,可以洗香香睡觉觉了。” 梦圆偷笑,凑过来:“我们一起洗。” 果然是笨蛋肉包子,他虽然完成了这两天的作业,但是,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错字,肉包子显然没看不出来啊,小心夏十一回来后打他屁股。 肉肉推开他:“滚!肉肉自己洗。” 入娣已经为两位少爷分别准备了洗澡水,肉肉先洗,梦圆后洗。 梦圆洗完后,穿着肉肉的睡衣,大摇大摆地往肉肉的房间走去:“小肉舅,我来陪你睡觉了。” 他吃了闭门羹,因为肉肉的房间已经从里面锁死了。 他正在发呆,尚天就走过来:“圆少爷,您的房间在这边。” 梦圆只得跟他走进另外一个房间,结果,他一进房间,就看到香三盘腿坐在床上打坐,于是脸色一变:“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尚天道:“这是香三的房间,家里只有这间房间有多出来的床铺。” 梦圆定睛一看,房间的角落里果然有一张小床,当即想哭:这小床分明就是临时准备的好吧? 他道:“你骗我。这宅子里分明还有空的房间。” 尚天认真地道:“有是有,但那些房间里没有暖炉和被褥,空荡荡的,睡起来的话一定很冷。您要住吗?” 梦圆想骂人,睡你个头啊?三月初的晚上冷着呢,想冻死他啊? 尚天看出他的不满,又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您跟小的睡同一屋?” 冬天很烧碳的,基本上除了小姐、他和喜欢一人呆着的香三,其他人都是两人一屋子,所以,圆少爷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梦圆汗了一下下,无力:“得了,我就睡这里吧。” 这个房间再怎么简单,收拾得也相当干净,他就勉强接受吧,至于跟下人同屋什么的,还是算了。 尚天也松了一口气,让他跟圆少爷同屋?他怕他第二天起床后就得了绝症什么的。 于是就这样,梦圆在碧桂园住的第一个晚上,就这么定了,过了。 一夜无事。 第二天起床以后,尚天和入娣很认真地清点人口,很认真地观察别人有没有异状,还好还好,没少人,个个看起来也很正常,圆少爷昨天晚上看来没干犯罪的事情。 吃完早餐后,小遗继续去读书,在猫神仙的指导下努力学习,而肉肉呢,又跟梦圆出去玩了。 现在,夏公子只管专心指导学霸小遗,将学渣肉肉丢给夏雨琳看管,夏雨琳不在,肉肉真没人管得了,每天都过着天堂般的生活。 如此,一家人打打闹闹,有惊无险地过起了没有夏雨琳的小日子。 接着,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秋天又过去了。 夏雨琳和楚留非还没有回来,只是不时来几封信,说她在外头一切安好,云游四方,逍遥自在,外加叮嘱众人督促肉肉好好学习,家里若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就找楚王府或战王爷帮忙。 因为她的行踪不定,众人也不好给她回信,心里想的都是:待她回来,不知是她哭呢,还是肉肉少爷哭呢? !! 537 十一的大肚子 还有大半个月就过年了。 家里的男人们都忙着盘点一年的生意和财务,家里的女人们都忙着制新衣新鞋和新被子,只有家里的孩子们还是无忧无虑,一个忙着读书,一个忙着玩乐。 “兔兔终于养肥了,抱起来好舒服,比兔毛手套还舒服。”因为天冷而不爱出门的肉肉,抱着他的新宠肥兔子,窝在摇椅里看画册。 其实,他还是比较喜欢抱猫猫的,但猫猫不让他抱,他只好买了一只小兔子来养,终于赶在天冷时将小兔子养成了肥兔子,兔毛白白的,又长又顺又软,正好抱来取暖。 外面那么冷,屋里那么暖,还有点心吃和兔兔抱,真是完美的人生啊! 他闭上眼睛,满足地吐气。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尚天的声音惊喜地响起来:“小姐回来了——小姐真的回来了——” 入娣放下手中的鞋底,跑出去。 小遗放下手中的课本,跑出去。 肉肉睁开眼睛,愣了一下后丢下兔兔,也跑出去,尖叫:“十一——十一回家了么?” 其实,这么久以来,他想念十一的时间真不太多,因为玩得忙不过来嘛。 不过,现在听到十一回来了,被他冷落的思念之情就全部涌了上来,他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想念十一了。 两条人影出现在前方,一个是他最讨厌的楚留非,一个是他最近的十一。 楚留非不存在,他只看到十一,最好看、最完美的十一……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一脸震惊的、惨白的盯着正笑吟吟走过来的女人。 这个胖乎乎的、身材奇怪的女人是谁?他不认识!他一点都不认识! 在他彻底懵了的时候,那个女人向他走过来,开心地笑着:“肉肉,十一回来了!你想不想十一?快让十一抱抱!” “啊——”他尖叫起来,指着她道,“你不是十一!你才不是十一!十一才没有这么胖!” 夏雨琳愣了一下后,红了脸,抚着鼓起来的肚子道:“哦,因为十一肚子里有小娃娃了嘛,所以十一就变胖了……” 小娃娃?肉肉的脸色更白了。 他捂住耳朵,尖叫着“你才不是十一,十一的肚子里才没有小娃娃”就往屋里跑,还把屋子的大门关上。 众人都出来迎接夏雨琳了,他把门关上,所有人都被关在了门外。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姐回来,少爷应该高兴得不得了吧,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夏雨琳走到大门前,敲了敲门:“肉肉怎么了?肉肉不喜欢十一,不想要十一了吗?” 她走的时候,肉肉睡得香香的,连送别都没有,她回来了,肉肉还把她关在门外,这是不要她的节奏吗? 她宝贝的肉肉啊,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呢? 肉肉的声音带着哭腔,传出来:“你不是十一!十一的肚子才没有小娃娃……” 他十一岁了,隐隐知道小娃娃是怎么来的了,十一的肚子里有了小娃娃,就说明、就说明……呜哇哇,他想到就哭,哭死了。 他不要十一跟别的男人生小娃娃了…… 夏雨琳摸了摸头,将他的话反反复复想了又想,才道:“呃,就算十一有了孩子,十一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你疼你的,你不用担……” “骗人骗人你骗人!”肉肉叫得凄厉,“你移情别恋,你抛弃肉肉了,你跟别的男人生小娃娃,不要脸……” “喂,什么叫不要脸?”楚留非实在听不下去了,踢了踢门,“小琳是我老婆,夫妻俩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也是你爹和你娘生下来的,你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再闹,我就把门砸了,打你屁股。” “十一应该跟肉肉生娃娃才对,怎么可以跟你生娃娃……”肉肉边哭边道。 众人一听,恍悟:原来肉肉少爷在意的是这个啊!但这个,更棘手了…… “你自己都是个不懂事的娃娃,还想跟女人生娃娃?”楚留非嗤笑,“总之,小琳跟我已经有了孩子,你就对小琳死心吧,以后乖乖地当小琳的好弟弟。至于跟小琳结婚生子什么的,门都没有。” 哈哈哈,他的计划得逞了。 孤男寡女,他又长得这么帅,还很懂得风月之事,这么漫长的路程,这么美妙的旅程,是很容易发生各种香艳的故事。 他若是不懂得制造气氛和及时下手,那就不是男人了! 门里先是静了一会儿,而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十一讨厌!十一明明说过等肉肉长大了才成亲的!可肉肉还没有长大呢,十一就偷偷地嫁人了,还不告诉肉肉!十一欺骗肉肉,玩弄肉肉纯洁的心灵……”肉肉哭着控诉十一的罪行。 众人听得满头黑线,赶紧向夏雨琳解释:“小姐,咱们绝对没有教少爷这种事……” 其实,“你玩弄我纯洁的心灵”什么的,都是梦圆经常跟肉肉说的,肉肉现学现用罢了。 夏雨琳无奈:“肉肉,我只是怀了小娃娃而已,又不是成亲,我不会那么快成亲的。” 门里的哭声暂时又止住了,但门外的众人,却又被吓呆了,个个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这、这是什么道理? 都跟男人生了孩子,却还没有成亲?还说不打算很快成亲?恕她们接受无能啊。 夏雨琳也没办法无视她们的震惊,只得摸摸头,尴尬地笑了一笑:“呃,这个嘛,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五个月大了,不能劳累,要准备成亲什么的太辛苦了。结婚的事情,等孩子生下来以后再说吧。” 俊男美女单独出远门游玩,一路上还玩得这么开心,难免会遇到气氛很好的时候,于是……一不小心就着火了,而后一后不可收拾,边游玩边滚床单,滚着滚着,孩子就出现了。 既然怀了,那就生呗,不过,她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顺了楚留非的意,而且,她觉得她有必要继续考察楚留非,给他转正?等着吧。 她不缺钱,不缺手下,经济和精神都很独立,所以,她是不会受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类观念的束缚。 像她这么出色的女人,怎么可能嫁阿鸡阿狗?楚留非就继续等着吧,等到通过考验为止。 “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就要成亲了?”才安静了一下下的肉肉又在门里尖叫和跳脚,“十一果然是在骗我!十一讨厌!” 夏雨琳只得耐心地哄他:“我要半年以后才能生下孩子,生下孩子后我要专心养孩子,孩子会说话以后我还要教他读书,哪里有空成亲啊?所以啊,肉肉,两三年之内我都不会嫁人的,你放心吧。” 两三年?肉肉很认真地计算这个时间。 !! 538 肉肉的亲事 对他这样的孩子来说,时间是很多的,很长的,足够他们任意的挥霍,两三年时间是一个让他们几乎看不到边的时间长度。 如果是这么长时间的话,唔,似乎还可以接受。 而后他隔着门板问:“你会住在家里,跟肉肉一起过日子不?” 夏雨琳说得很肯定:“当然会。” 肉肉又问:“你会像以前一样疼爱肉肉么?” 夏雨琳:“当然会。” 肉肉不说话了,似乎正在动摇之中。 楚留非地不爽了,拍了拍门,骂道:“不过我是孩子的爹,十一住在这里,我也住在这里,而且以后只跟十一睡……” “哇——”他的话又让肉肉受伤了,肉肉再度大哭起来,哭得很惨很可怜。 “肉肉别哭了好不好?”夏雨琳真心想跪了。 “你跟别的男人睡,不跟我睡……”肉肉哭。 众人都是尴尬得不行啊,肉肉少爷的意思……应该就是纯粹的字面意思吧? 夏雨琳狠狠地用目光剜楚留非,他非要在这种时候出来捣乱吗? 楚留非耸耸肩,表示自己没错。 夏雨琳收回目光,叹气,要怎么说服肉肉呢? 肉肉听到外头好久没人说话,觉得受到了冷落,觉得大家不疼自己了,哭得更惨了:“肉肉好可怜,肉肉是个没人爱的小孩,呜呜呜,肉肉过着悲惨的生活……” 众人想崩溃,少爷就不能换点新鲜的词么?他的词汇到底有多贫乏啊? 夏雨琳举手作投降状:“肉肉,那你想要我怎么做?难道要我丢掉肚子里的孩子不成?” 楚留非立刻狠狠地瞪她:“你敢?” 这个孩子得来不易啊,他费了多少手段才把她弄上床,再弄出个孩子来,岂能让她把孩子弄掉? 夏雨琳没理他,继续劝哄肉肉:“肉肉,你不想要一个可爱的弟弟或妹妹吗?” “不要!”肉肉哭着道,“肉肉只想要一个像十一这样的娘子!” 这明明就是他的梦想好吧?十一明明知道,还要这样、这样对不起他……呜呜呜。 所有人:“……” 夏雨琳忽然灵机一动,大声道:“十一生个漂亮的女娃娃给你当娘子好不好?” 门里头的哭声立刻顿住了。 半晌,肉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出来:“真的?” 夏雨琳使劲点头:“真的!” 又过了一会儿,肉肉的声音才传出来:“如果女娃娃长得像十一,肉肉才要,如果长得像楚留非,肉肉不要!” 一个长得像十一的、又漂亮又可爱、又香甜又柔软的女娃娃? 他在脑海里勾画着十一的小娃娃版,越想越觉得这个女娃娃可爱,一时间居然忍不住眉开眼笑起来。 楚留非更不爽了,大声道:“你别想得太美,也有可能生的是男孩。” 他肯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他就该磕一万个头感谢他这个岳父,还敢这么挑剔? 门里的肉肉愣了一下后,猛然想到这种可能,小嘴一咧,又哭起来:“哇哇,肉肉好可怜,肉肉不要活了……” 夏雨琳又踢了楚留非一脚,而后道:“肉肉不要担心,如果十一这次生个男孩,下次可以再生个女孩儿给你当娘子。总之,十一会生很多孩子,你一定会有一个长得像十一的,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娃娃当老婆的。” “我会生很多孩子”这句话让楚留非很受用。 楚留非搂住她的肩膀,很恶毒地又补上一句:“不过,你现在都十一岁了,我怕我女儿长大时你已经老了。你那么老了还娶一个比你小十几岁的老婆,不觉得丢人吗?” 肉肉的脸又变白了,他蹲下来,快速地数着指头,越数脸色越白。 大十几岁?太可怕了…… 对他这样的孩子来说,大十几岁,可是遥远的距离,就像父母与孩子的差距一般。 想到十一的女儿长大后,他已经老了,说不定头发白了,脸上长很多皱纹了,十一的女儿还愿意嫁给他么? 越想越可怕,于是他发出一声惨叫:“不要——肉肉不要变老头子——” 夏雨琳又想了好一会儿,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赶紧安慰他:“不会的。肉肉是个特别的男人,永远不会变老的。而且男人大女人十几岁,是最合适的,相差十几岁没有问题的。你想想,不是有很多女人喜欢嫁给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吗?” 喜欢个毛!她就不喜欢,除非是像她师父那种老了也一样帅的男人。 不过,她可以确信肉肉就算人到中年也是超级美男子,她的女儿嫁他,不吃亏。 门里又安静了。 肉肉非常认真地思考她的话。 想了半晌,他吃吃地笑了,是哦,十一说得有道理,他在夏家的时候,夏家老爷不就是有很多年纪小的老婆吗?那些小老婆可喜欢夏老爷呢,自己比夏老爷还好看,没道理娶不到年纪小十几岁的老婆。 于是他站起来,大声道:“十一说话算数哦?以后生了长得像你的女娃娃,一定要让她嫁给肉肉哦?” 夏雨琳举手:“我保证!有入娣和奶娘作证,我绝对不会撒谎的。” 肉肉还是不够放心,大声道:“奶娘,入娣,你们要给肉肉作证哦。” 入娣和奶娘没办法,只得道:“是,咱们给肉肉少爷作证,小姐说将来生了女儿一定给少爷当娘子。” 肉肉少爷能娶小小姐,当然是很好的事情,可是,等小小姐生下来再长大,那得需要多长时间? 她们家的宝贝少爷,居然要等那么长时间才能娶娘子,想想就好可怜。 其实,少爷现在可能只是随便说说罢了,说不定过几年遇到喜欢的小姑娘就娶了……她们就应付应付吧。 肉肉的心结终于解开了,阴霾和灰暗彻底散去,他又恢复青春美少年的活力。 他拍拍衣服,打开门,走出来,搂住十一的手臂,亲热地道:“十一,你终于回来了,肉肉想死你了哦!” 说着,他还像一只小狗,呃,大狗一样,把脸贴在夏雨琳的肩头,蹭来蹭去。 众人汗,他的情绪咋就转变得这么快?快到让她们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 夏雨琳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肉肉又长高了,长漂漂了。” “因为肉肉有新娘子了嘛。”随着年纪逐渐长大,肉肉撒娇的功力也日见增长。 他亲切地抚摸着夏雨琳的肚子,非常温柔地道:“这个娃娃一定要是女孩哦,一定要长得像十一哦,千万不可以长得像老头子。肉肉一定会非常疼你,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给你……” 众人都有点不敢看自家小姐了,他们有愧于小姐的托付啊。 小姐这么长时间不在家,肉肉少爷一点长进都没有…… !! 539 老五当娘 夏雨琳看到他终于被搞定了,擦了一把汗:“外面风大,咱们进屋吧。” 众人也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扶她进去。 接着,好茶好水端上来,入娣给自家小姐按肩膀,奶娘出去买菜,顺便叫其他几个男人早点回来团聚。 虽然一路上吃好喝好,但夏雨琳此刻也累了,但因为回家了心里高兴,也不急着休息,让楚留非把她买的礼物拿出来,先分给肉肉和小遗。 对于肉肉来说,吃的永远摆在第一位,然后是新奇的玩具,而对于小遗来说,什么礼物都是好的贵重的,夏雨琳于是每样礼物至少买两份,人人有份,谁也不偏心。 肉肉开心地验收他的礼物,小遗则是先谢过以后,才红着兴奋的小脸,小心翼翼地拆开礼物,边拆边偷瞄夏雨琳的肚子,在心里偷偷地想着:如果他以后考上状元,是不是也可以娶小小姐为妻呢? 那时,他当了状元,穿着红袍,骑着白马,再娶长得像十一的小小姐为妻,那样,就太完美了! 肉肉少爷大小小姐十几岁,十一都不计较,那他才大小小姐几岁,应该也可以吧? 想到这里,他一手捂嘴,偷偷地笑了。 楚留非揉了揉夏雨琳的头发:“你以后就好好待产,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现在先回王府,给你挑几个得力的丫头过来。” 以后他就住这里了,当然得往这里塞人和塞东西。 夏雨琳打着呵欠,困意泛上来:“去吧去吧,丫环不要多,就给我一个月嫂和一个丫环就行了。” 楚留非亲了亲她的脸,先回去了。 肉肉看到他走了,更开心了,缠着夏雨琳:“十一,可爱的小妹妹什么时候生?肉肉等不及了。” 夏雨琳道:“还有好几个月呢。好了,你先慢慢玩啊,十一去睡个懒觉。” 肉肉正闹得开心呢:“现在是下午哦,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哦,难道楚爷爷昨晚没让你睡?” 众人尴尬:“……” 少爷的意思……应该也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夏雨琳很镇定:“哦,因为肚子里的小妹妹犯困了,想睡觉啊。” 肉肉皱眉:“为什么她这么想睡呢?” 夏雨琳呵呵地笑,摸摸他的头:“孩子越小,越喜欢睡觉嘛,睡觉了才长得快啊。” 肉肉仔细想了一想,觉得小孩子确实比大人爱睡,便不再纠缠她了:“那十一你要多多睡哦,别让小妹妹累坏了。” 夏雨琳一脸欣慰:“你是个好哥哥。” 于是她就先进房间去睡了。 一个多时辰后,天色微暗,所有人都赶回来了,饭菜也准备好了,夏雨琳精神大好地起了床,跟众人一起吃饭,好不开心。 吃完饭后,众人又围着火炉看礼物,谈天聊地,热闹得几乎跟过年一般。 夏雨琳此时可是心满意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完美极了。 但是,所谓乐极生悲,这种幸福才过了一夜,就变天了。 第二天上午,她懒洋洋地起床,穿得暖暖的,坐在桌边享受美食。 因为她怀孕的缘故,众人都把她当皇后一样侍候着,她也乐得享受这样的照顾。 正吃得爽呢,外头就传来惊天动地的声音:“夏落葵,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 这个声音?夏雨琳偏头,为啥这么熟悉呢?又为什么这么讨厌呢? 讨厌得一桌子的食物都要没味道了。 但她还是慢条斯理地吃:“你们出去看看是谁来捣乱,不认识的就直接赶出去。” 尚天跑出去:“我去看看。” 但很快,他灰头土脸地跑进来,哭丧着脸:“小姐,这个人我没法收拾……” 夏雨琳拍桌子:“连你都对付不了?难道我要出动香三不成?” 香三基本上都处于隐身状态,她不叫或者没天大的事情,他一般不会出现。 她正准备出大招呢,外面又传来那个讨厌的大嗓门:“夏落葵——你死了是不是?我来给你烧香了!” 夏雨琳拍桌子,大怒:“哪个王八蛋咒我?当我不会打人吗?” 她跳起来,大步朝外头走,顺便抄起门后的大扫帚。 外头,一条人影怒气冲冲地奔来,与她打了个照面,两人当场就愣住了。 夏雨琳眨巴着眼睛,吃惊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夏木蓝?这货还活着?而且还大个肚子? 夏木蓝也盯着她的大肚子,脸上说不清是妒忌还是不平。 “你、你竟然怀孕了?”夏木蓝先问了,还指着她的肚子,就像指着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 她的口气和用词令夏雨琳大为不满,这是啥意思?难道她会生孩子是件奇怪或反常的事情? 她挥了挥手中的扫帚,嘲讽地道:“连你都会怀孕,我又怎么不会?还是说你其实没有怀孕,肚子里长的其实是颗毒瘤?” “你怀的才是毒瘤!”夏木蓝骂,“我问你,你怀的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还是说,连你都记不得孩子他爹是谁了?还是说,天下的丑男人都有可能是孩子他爹?” 众人一脸黑线:这位大小姐还是这么……毒舌啊,都快当娘的人了,也不在嘴上积点德。 好在夏雨琳对她已经很有免疫力了,也不动怒,只是继续嘲讽:“反正怀的不是你老公的种。你不用这么关心我的男人是谁。瞧你这样,是不是又撒泼,被老公赶出家门,然后找我收留了?哦,还是说你准备找出我孩子的爹,然后说你怀的是我男人的种,想抢我的男人?” 众人低头,小姐的本事……从来就没比五小姐差过,果然,要对付五小姐,还是得小姐出面才行。 “呸!”夏木蓝大怒,“连你这种被男人玩剩的残花败柳都看上的男人,一定丑得掉渣,谁稀罕跟你抢?我只是纯粹出于好心,想同情和哀悼那个男人罢了。” 夏雨琳瞅着她:“你是在咒你的老公吗?难怪你老公把你赶出门。” 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娶了夏木蓝的男人一定过着焦头烂额的日子,真可怜。 “呸,谁会赶我出来?”夏木蓝骂道,“是老娘自己走的,你不要污蔑老娘!” 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自露底牌吗? 众人于是看着她,一脸了悟:看来是跟夫君吵架,气回娘家了……慢着,这里不是五小姐的娘家吧?话说五小姐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 540 就是要给你添堵 “哦,准备找新男人是吧?”夏雨琳继续挖苦夏木蓝,“你成亲才多久啊,就对现任老公腻了?想找新欢了?不过除了你现在的老公,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你啊?” 说着,她看向趴在入娣肩头打呵欠的夏公子:“黑猫同志,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 “喵呜——”夏公子当场就怒了,微微弓腰,双眼圆睁,张牙舞爪,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居然拿他开涮?还是这么不入流的涮?欺负他不是老虎吗? “看吧,”夏雨琳得意地摊了摊手,“连猫都看不上你,你玩离家出走,就不怕你老公顺水推舟,再也不让你回去了?” 夏木蓝抽了抽嘴角,突然大步上前,显然是想登堂入室:“我决定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夏雨琳是很想踢她的,但看到她的大肚子,又不敢动,甚至还稍微让到一边:“你凭什么住在我这里?” 夏木蓝也知道自己肚子大,正常人不敢为难她,所以趾高气扬地走过去:“因为我会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你害的,所以你必须要负责。” 夏雨琳跟在她后面:“什么叫沦落到这种地步?猫都看得出来你过得很爽好不好?瞧你这气色,满脸红光,身宽体胖,比一年前不知好多少倍,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吧?怎么还故意装受害者?” “好个屁!”夏木蓝走到屋里,目光一扫后,在餐桌边坐下,自己烫牛肉片吃,“天天被关在家里,哪里都不能去,跟俊俏的弟弟说两句话都挨骂,好什么好!” 夏雨琳打量她:“战王府离这里很远吧?你堂而皇之地跑到这里,还好意思说不能出门?” “我偷偷跑出来的不行啊?”夏木蓝说得理直气壮,吃得也理直气壮,“你知道我偷跑到这里费了多大劲么?” 夏雨琳瞪她:“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难道我这里离你家还不够远吗?你这是在逼我搬家吗?” “呸,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夏木蓝边吃边呸她,“别小看我。你是我一生的仇人,不管你藏在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出来。” 其实,她是听到夏落葵被烧死的消息后很得意,特地跑去夏家打听夏落葵是怎么死的,听到火灾的前因后果后,总觉得夏落葵这祸害不可能就这样死了,越想越觉得狡猾的夏落葵一定在搞什么诡计,于是她就暗中调查战王爷、楚王爷是否跟夏落葵有什么来往。 她就住在战王府,当然知道战王和楚王对夏落葵有多好,她相信,如果夏落葵死了,这两位王爷一定反应很大,如果夏落葵没死,他们一定会跟夏落葵保持联系。 所以,她暗中调查了很久,发现两位王爷太淡定了,完全不像是情人死了的样子,更加确定了她的猜测,于是继续调查。 查了很久很久,终于发现了楚王经常来这个地方,再查下去,就发现了夏落葵的落脚处。 其实,楚留非从来就没有刻意隐藏过他经常来这里的事情,她到现在才查清,算是效率低下了。 夏雨琳道:“既然我是你一生的仇人,你擅自闯进我这个仇人的家里,不怕我杀人灭迹?” 夏木蓝哼哼:“你没那个胆。” 夏雨琳叹气:“你很讨人厌,但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无罪的,我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就放过你吧。” “哦,我可不会感激你。”夏木蓝说得怪声怪气的,“相反,你应该感激我。你想吧,如果我告诉家里你的行踪,你还能过这样的好日子吗?” “告诉家里?”夏雨琳笑,“你是指落云镇的夏家?你告诉他们我没死,还住在这里,还怀了楚王的孩子,那又如何?夏家要我赔偿呢还是要抓我坐牢呢?” 夏木蓝:“……” 夏雨琳继续笑:“夏家若是比我强,你就会去落云镇的夏家耍赖,而不是来我这里吧?” 夏木蓝:“……” 死女人说的是没错。 就算夏家知道这死女人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又能把这女人怎么着? 这死女人已经脱籍,跟夏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夏家根本管不到她,而且,现在的夏家就是个外强中干的没落户,外头的事都由夏绚做主,内部的事都由夏花作主,真正的夏家主子们全成了摆设,而夏绚和夏花跟夏落葵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情,他们不可能去过问夏落葵的事。 另外,夏家也没什么钱了,主子们的月钱、补贴少了大半不说,下人的数量也减少了一半,连铺子也卖了十几间,现在的夏家不至于缺衣少食,但真的算不上锦衣玉食,要不然,她会放弃夏家? 她去过夏家一趟以后,再也不想去第二次了,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夏家人,几乎没一个过得比她好,而且她可以肯定,夏家人会越过越差,所以她对自己“打败”了以前那些看不起她的夏家人,很是感到得意。 唯一不爽的就是,夏落葵还是过得比她好,尤其是在男人方面,夏落葵的男人怎么看都比她的王府侍卫长的老公好……除非夏落葵的男人不是王爷,而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 因为这份郁闷,她决定以后没事就来骚扰夏落葵,给夏落葵添堵。 夏雨琳看她说不出话来,又笑:“你不怕我告诉你老公你在我这里吗?” 夏木蓝一脸紧张:“喂,你敢这么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会放过我?”夏雨琳嗤笑,“其实你很希望我告诉你老公你的下落,让你老公跑来接你回去吧?不过我一定不会说出去。不仅不说出去,还会极力隐瞒,你就尽管住在我这里好了。住到你老公找到新的女人,彻底忘了你最好。” 这一年来,她虽然没跟夏木蓝联系,但夏木蓝就住在战王府,她多多少少也知道夏木蓝的事情。 夏木蓝虽然很爱撒泼,但被她老公管得相当好,平时不管怎么闹,也翻不出她老公的手掌心,她嘴巴上也经常嫌弃她老公不够有身份有地位什么的,但她老公只要被别的女人缠上,她就闹得特别凶,估计也是担心她老公变心的。 夏木蓝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一抖,但迅速又挤出不屑的表情:“哼,那种不解风情的臭男人,除了我被迫跟着他,还有哪个女人看得上他?他若是能找到新的女人,我就可以放心地去找新的男人了。” !! 541 赶不走的客人 “哦,你可别后悔哦。”夏雨琳笑,“战王府的丫环们暗恋他的可多呢,她们可不介意当妾。说实话,你这么凶,可比不得那些乖巧温柔的小丫环,你老公再包容,也会有受不了的时候吧?准备过年了,你老公一定经常有酒喝,万一哪天喝多了,酒后乱性,跟哪个暗恋他的小丫头上了床,嘿嘿,你就等着二女或三女什么的共侍一夫吧。” “他敢!”夏木蓝冷笑,拍了拍桌子,“我可以吃嫩草,但他不行!他敢做出那种事,我就休了他!” “拉倒吧。”夏雨琳嗤笑,“如果你真想休了他,早就休了,何必等到那时?我跟你说啊,如果哪个暗恋你老公的小姑娘跟你老公睡了,绝对不会放手的,你闹得再凶,别人也会跟你争到底。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跟年少可爱的小姑娘们争啊?” 夏木蓝:“……” 半晌之后,她狠狠地剜了夏雨琳两眼,还是不说话,低头狠吃牛肉片。 那个男人又丑又野蛮,而且只是一个侍卫长,至多就是一个奴才中的头儿,哪点配得上她这样的大小姐?可就是这样的臭狗熊,居然还有很多小丫环喜欢,更可恶的是,那些小丫环居然一点都不掩饰她们的春心,三天两头出言勾搭,气死她了。 她不在,难保那些小丫环不会暗中出手,不过,她绝对不会因此而低头的,那个臭男人不向她服软,她就不回去。 夏雨琳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耸耸肩,也不跟她扯那些有的没的了,懒懒道:“你要赖在这里也可以,但我们是主,你是客,你可别在这里撒泼。我们虽然不敢对孕妇下手,但冷落你和嘲笑你还是做得到的。” 夏木蓝还是狠狠地剜她,迸出一句:“恶毒的女人。” 夏雨琳挑眉:“彼此彼此。” 夏木蓝又生闷气,埋头狂吃。 死女人的新宅子是不错,但远远谈不上富丽堂皇,吃的看起来也没多高档,但怎么就这么好吃呢?感觉比以前在夏家吃的那些山珍海味还好吃。 夏雨琳打个呵欠:“我还没吃饱呢,但这些食物已经被你污染了,我就不吃了,你慢慢吃啊,没人跟你抢的,我家养的阿猫阿兔也不会。” 众人僵笑,小姐的毒舌不比五小姐的差啊。 夏木蓝被她的话气得又将筷子一拍,这还让她怎么吃啊?她再吃下去,不是显得她很没种? 夏雨琳却自顾自地进房间:“我去补眠,做好午饭叫我。” 天冷,怀孕,刚到家,她嗜睡。 夏木蓝气呼呼地转了转目光,看到躲在入娣身后的小遗,愣了一下后,奸笑:“夏落葵,这个小鬼是你跟哪个野男人生的?你是不是准备让你的孩子凑齐百家姓啊?” 众人都忍不住怒目相视。 夏雨琳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夏木蓝。 夏木蓝才不怕惹她发毛,她现在有孕,谁敢对她动粗? 夏雨琳却没骂她,也没解释,只是笑眯眯地对小遗道:“小遗,这位是五奶奶,来,快跟五奶奶打招呼。” 小遗一脸疑惑,这位“五奶奶”看起来很年轻啊,怎么会是“奶奶”呢? 但他还是很乖地走出来:“五奶奶好。” 夏木蓝脸立刻绿了,指着夏雨琳道:“我是她的姐姐,你要叫我姨妈。” 小遗不知所措的小脸看向夏雨琳。 夏雨琳微笑:“她不是我姐姐。她是老妖怪。你别被她的外形给骗了。以后记得叫她五奶奶。肉肉也是哦。” 肉肉点头:“嗯嗯,五奶奶,嘻嘻。” 他讨厌别人对他的十一高声喝斥,所以,他对五***印象不太好。 夏木蓝气得头顶生烟,大吼:“谁敢这样叫我,我就宰了他。” 小遗吓得跑到入娣身后,探出半张脑袋怯怯地看。 夏雨琳看在眼里,不仅不鼓励他,反而郑重地道:“小遗,这位五奶奶三观不正,是非不分,心胸狭窄,欺软怕硬,你这样的小孩子绝对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你千万不要单独跟她在一起,千万不要靠近她,千万不要相信她,知道不?” 小遗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 他完全相信十一的话。 夏木蓝头顶上的烟更多更浓了:“……” 夏雨琳哈哈一笑:“你们这些大人,记得保护好小遗、小猫和小兔,五奶奶最爱欺负弱小了,平时可是连蚂蚁都不放过的。” 众人窃笑。 夏木蓝险些气晕过去。 入娣生怕她出事,赶紧过来:“五……小姐,您累了吧?不如先去客房歇息如何?” 夏木蓝瞪了她两眼:“带路。” 她也是孕妇,从战王府跑到这里也累了,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以后再继续跟夏落葵作斗争。 因为楚王、梦圆等人经常在这里留宿的缘故,导致客房的档次变高,这些客房一间间都收拾得舒适干净,夏木蓝对此表示勉强满意,又跟入娣要了一件夏雨琳的睡袍,躺下睡了。 于是碧桂园也终于安静了,一群人抹着汗,心里想的都是:五小姐啥时候才走呢? 傍晚,两个孕妇都起了床,晚饭也准备好了,香气弥漫了一屋子。 “好香喔,肉肉胃口大开——”在外头堆雪人的肉肉冲进来,把怀里的兔兔一丢,瞬间已出现在餐桌边。 “肉肉少爷,你需要先去洗手……” “肉肉的手很干净,不用洗。”肉肉说着,挟向那块瘦肉多、肥肉少的香酥大排骨。 但是,旁边杀出一只手,抢先一步抓起那根大排骨,迅速往嘴里塞。 “啊,我的排骨被人吃了!”肉肉尖叫,转头,“是谁吃了肉肉的排骨?五奶奶偷吃了肉肉的排骨!” 夏木蓝看都没看他,埋头狠命地啃排骨。 为啥这家的饭菜这么好吃呢?夏落葵这死女人太有福气了,顿顿都吃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爽,她太不爽了! 所以,她要拼命吃!把夏落葵的好东西全抢光! 肉肉看她吃得这么香,很是生气:“你这么老了,怎么可以跟肉肉这样的小孩子抢东西吃?” 夏木蓝把吃了一半的排骨往他碗里放:“还给你。” 接着拿起另一根完整的香酥排骨,继续啃。 肉肉黑着脸,看着碗里吃了一半的排骨,半晌后,将碗丢进垃圾框里,撇嘴:“被污染了,肉肉不要吃。” 换夏木蓝黑脸了,不过她还是使劲吃,没空跟小孩子计较。 !! 542 又来一个混饭的 肉肉真的很怕她把好吃的东西吃完了,于是筷子如飞,将他喜欢吃的东西挟进一只大碗里,然后抱着那只大碗坐到另一边,很努力地吃。 众人看在眼里,皆是汗颜:这两人……太幼稚了吧? 夏雨琳坐在桌边后,看着夏木蓝每样东西只吃几口就丢掉、如此糟蹋食物的行径,恨得直磨牙:“你在你家里是不是经常饿肚子,没吃饱过?” 夏木蓝边吃边答:“是啊,我过得可惨呢,都是你害我的,所以你有责任补偿我。” 夏雨琳嘴角直抽:“你果然就是过得没我好啊。不管你怎么努力,这辈子看来都没法跟我比了。” 这句话,彻底踩到了夏木蓝的痛处。 夏木蓝冲她啮牙:“你不要太得意!现在我已经找到你了,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突然,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来:“你要怎么结束我老婆的好日子?” 夏木蓝心里就是一颤,声音卡在喉间,慢慢地转头,就看到楚留非带着几个丫头走进来,用很冰冷的目光盯着她。 以前,她是一心想勾搭他的,但现在,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楚王,那种贵气与霸气更为强烈,气场瞬间能秒杀她,她哪里还敢嚣张? 当下缩了缩脖子,挤出笑容:“呵呵,哪里哪里,我的意思是说十一妹嫁给你以后,好日子就没个头了……” 楚留非冷哼,在夏雨琳身边坐下,声音懒散而蕴蓄迫力:“你可别对我老婆和孩子动歪脑筋,要不然,收拾你们全家还不跟捏个蚂蚁似的。” 夏木蓝又哆嗦了一下,陪笑:“是是,十一妹是我的贵人,我只会巴结她和讨好她,怎么会对她动歪脑袋呢?” 楚留非又哼了哼,没再理她,转头对夏雨琳笑:“我带来了两个丫头和月嫂,还有一车礼物,如果不够,我再补。” 唐听、阮青、尚天三个忙忙碌碌地搬着许多东西进来,什么丝绸、首饰、家具等都有,看得夏木蓝又是一阵羡慕妒忌恨。 看来她又有理由继续赖住在这里了,她想。 两个丫头和月嫂过来给夏雨琳请安:“奴婢晓月、晓枫和婉娘见过小姐。” 夏雨琳也不废话,让她们坐另一桌吃饭。 楚留非也不管这么多人在场,俯下身来,把脸贴在夏雨琳的肚子上,笑眯眯:“爹爹的宝贝今天有没有很乖啊?” 夏雨琳一爪子拍在他脸上:“吃饭。” 楚留非坐直身体,亲自给她喂饭:“你和孩子吃完了我再吃。” 众人皆低头,王爷这是当他们不存在呢,他们也只能当自己不存在了。 夏木蓝嘴里狠狠地咬着猪蹄子,眼睛狠狠地盯着夏雨琳,为什么她就没有遇到这样的男人呢? 想到就心塞。 肉肉看到楚留非又在收买他的十一,心里不舒服了,于是也给夏雨琳挟菜,甜腻腻地道:“肉肉喂十一和小妹妹吃好吃的哦,十一多吃一点,别让小妹妹饿坏了。” 夏雨琳摸摸他的头:“乖。” 肉肉得意地冲楚留非做鬼脸,楚留非冷笑,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一大一小正在较劲,外头又传来一个轻快明媚的声音:“小肉舅,我来陪你了——” 入娣等人掩面,圆少爷来了……为什么非得挑这种时候来呢? 果然,夏雨琳、楚留非两人都微微一愣,这小子来这里干嘛? “小肉舅,几天没见,你有没有很想我啊?我来陪……”梦圆说得很轻佻,身姿也很轻佻地闪进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登徒子上门私会小情人呢。 看到屋里众人的那一刻,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双脚也顿在那里。 楚留非和夏雨琳盯着他,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居然有些手足无措。 肉肉可不知道梦圆现在的心情有多尴尬和复杂,当即抱紧手中的大碗,大声道:“今天没有你的饭,你不许在这里吃饭!” 楚留非很讨厌,五奶奶也不讨人喜欢,有两个不喜欢的人抢他的饭就算了,现在再来一个讨厌的梦圆,他快吃不下饭啦! 梦圆没理他,挤出一个很僵硬、很乖巧的笑容:“楚、楚王叔,您、您回来了……” 他确实目中无人,但是,他是相当忌惮楚留非的,因为楚留非连他爹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 早知道楚留非在这里,他一定不会来。 楚留非微笑,却是皮笑肉不笑:“你怎么来了?” 梦圆很想回头,但那样就显得他没种且做贼心虚,而且天也暗了,他回去也太晚了,所以,他只能挪动双脚,一步步靠近餐桌:“呃,我好久没见小肉舅了,来找他玩……” “骗人!”肉肉毫不客气地指出他的谎言,“你前两天还赖在肉肉家里白吃白喝,还想杀了肉肉的兔子吃。” 夏雨琳皱眉,口气不太好了:“肉肉,我不在家的时候,圆圆经常来我们家玩?” 肉肉点头:“嗯,经常来,还经常住在这里。” 夏雨琳:“……” 经常跟梦圆混一起,她的肉肉还能长得白白嫩嫩的?没被梦圆给坑坏? 梦圆知道她在想什么,赶紧挤出委屈的表情:“小肉舅,我经常带礼物给你,好吃的啦,朝廷的贡品啦,我可没有白吃白喝的,你不可以这样冤枉我。” “肉肉才没有冤枉你。”肉肉觉得有十一和楚留非给自己撑腰,是他可以彻底踩扁梦圆的时候了,“你经常欺负肉肉,还想教坏肉肉。” 尚天和入娣就经常问他跟臭圆圆做了什么,然后告诉他臭圆圆的很多想法和做法都是错的,让他不可以跟着学。 夏雨琳于是微微眯眼,眼神像针一样,盯着梦圆。 她就说嘛,这个梦圆怎么可能会人畜无害。 梦圆被盯得如坐针毡,努力做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想教坏小肉舅,我是在向小肉舅学习呢,学习他的善良可爱,想变成一个像小肉舅的好孩子。小肉舅,你说我是不是比以前变好了一点?” 肉肉哼哼,一脸鄙视:“反正你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 !! 543 没门的娃娃亲 梦圆终于挪到了他的身边,飞快地坐下来,嘻笑:“是是,我是很讨厌,可是小肉舅很可爱啊,我最喜欢小肉舅了。不管小肉舅多么讨厌我,我都不会改变对小肉舅的喜欢。” 其实,他是真的讨厌肉包子,但也是真的喜欢跟肉包子在一起。 欺负和逗弄这只肉包子,几乎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让他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他爹当不成皇帝,他哥以后会继承“王爷”的爵位,国事家事都没他什么事,他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又衣食无忧,日子清闲无聊得发霉,他真没什么正事干啊。 每次看到肉包子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他都在想:肉包子到底在笑什么?到底有什么事值得他那么开心? 也许就是这份不解和不爽,让他粘着肉包子不放,三天两头给肉包子添堵,就是想看肉包子郁闷的表情。 他的这种心理,跟夏木蓝的心态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 肉肉听了他的“心声”,虽然还是一样讨厌他,却是很喜欢他夸自己的话,心情好了一点:“嗯嗯,肉肉确实很可爱,确实很招人喜欢,不过你是永远都不可能像肉肉一样可爱的。” 说着,他看向夏雨琳,很可爱地问:“是这样的吧,十一?” 夏雨琳干笑:“呵呵,是是。” 小恶魔就是靠着这张嘴,一次又一次地哄骗肉肉的吧?果然狡猾。 “圆圆,”楚留非忽然冲梦圆一笑,关切地道,“小孩子吃太多不好,你在家里吃了这么多,又在路上吃了不少,肚子一定很难受吧?你就不要再勉强自己吃饭了,先去一边坐着休息,喝两杯热茶吧。” 梦圆收回准备挟菜的手,感激地笑:“嗯,谢谢楚王叔,你们慢吃,我就看你们吃。” 吃太多?他在心里怒骂,他来之前根本没吃饭好不好?他现在很饿好不好?他根本就是留着肚子来这一家吃饭好不好? 他就是觉得这家的饭菜很好吃,好不好? 结果,这该死的男人一出现,他就只能看着一桌子的好饭好菜忍着饥饿的感觉,太可恶了! 听到他不吃了,肉肉高兴了,将怀里的大碗放到桌面,香香地吃起来:“嗯,少了一个跟肉肉抢饭的人,真好。” 在座的大人物太多,入娣等人完全不敢多话,也不敢跟大人物们同桌共餐,默默地另开了一张桌子,单独吃饭。 两桌人都吃得很开心,除了梦圆。 梦圆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有饭不能吃的滋味,他心里那个恨啊,真是没法说。 偏偏这顿饭还吃了很长时间,他就一直忍着饥饿,好几次想假装不经意地拿点东西吃,就听到楚留非大声道:“你们几个都看着圆圆,别让他再吃了,他身娇肉贵,万一把肚子吃坏了,咱们可赔不起。” 于是他只能收手,继续喝茶。 很晚的时候,众人才算是吃完了美味的晚饭,除了尚天和入娣收拾餐桌,其他人都吃得心满意足,一个个抚着肚子躺在椅子里歇息。 梦圆的肚子饿得不行,看着众人的样子,恨得想吃人。 没人理他。他这辈子还没有被人如此冷落过。 “十一,”吃饱了的肉肉坐在夏雨琳的身边,盯着她的肚子,“你吃这么多,小妹妹会不会很胖?” 这个肚子实在太大了,超出了他的想象。 夏雨琳笑道:“你不喜欢胖胖的小妹妹吗?” 肉肉想了想:“跟兔兔一样胖就喜欢,比兔兔还胖就不要了。” 咚!他的脑门上挨了一记。 楚留非冷冷地道:“本王肯把女儿嫁给你,是你天大的运气,你还敢嫌弃本王的女儿胖?” 肉肉抱头,怒视:“如果小妹妹长得像你,那小妹妹就太可怜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楚留非又想敲他了:“王爷的女儿会嫁不出去?只有你这种不爱读书的小破孩才会这么想。那就这样吧,我的女儿不嫁你了,你随便娶谁的女儿吧。” “不行。”肉肉很激烈地抗议,“只要长得像十一,就一定要嫁我,十一答应过我的。” “好吧,为了不让我的女儿嫁给你,我会把我的女儿养得比你的兔子还胖……” “那样会很丑哦……”肉肉皱脸。 夏雨琳的另一边,夏木蓝听了他们的对话以后,心里却拨起了小算盘,眼珠子转得贼溜。 “喂,夏落葵,”她挤出笑容,一手摸自己的肚子,一手摸夏雨琳的肚子,很亲热地道,“你怀孕五个月,我怀孕六个月,你说咱们的孩子得多有缘啊?既然这么有缘,我们就订娃娃亲如何?如果咱们的孩子分别是一男一女,就给他们订亲,如果都是男孩或女孩,就让他们结拜为兄弟或姐妹,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所有人都看向她,脸上满是鄙视。 夏雨琳抽抽嘴角:“你想得美喔,不过我是你一生的仇人,我绝对不会实现你的美梦。” 这个死女人,无非就是想跟王爷攀亲嘛,自己办不到,就把主意打到下一代身上,真是够不要脸的。 “哎,咱们结了亲家,你就不是我的仇人了嘛。”只要对自己有利,夏木蓝绝对舍得丢下这张脸,“咱们是血亲的姐妹,难道你真想当我一辈子的仇人?” 众人的脸部都在抽筋了,这种话……五奶奶也说得出来啊? 听她的意思,似乎他们家小姐若是不答应订娃娃亲,就会得罪她似的,她到底哪来这样的自信啊? 想到自家的小少爷或小小姐有这样的岳母或婆婆……众人都不寒而栗,只是想想,都要哭了。 夏雨琳当机立断:“为了我的孩子的幸福,我当你十辈子的仇人都行。” 她目前对夏木蓝的孩子没有意见,但是,她绝对不会为了拯救夏木蓝的孩子而将自己的孩子推进火坑。 “你、你——”夏木蓝气急败坏,半天后迸出一句话,“我恨你十二辈子。” 夏雨琳毫不示弱:“这么多人作证,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哦,要不然连我家的猫都看不起你。” 说着她顺手抱起夏公子,而夏公子正好也在用鄙视的眼神扫向夏木蓝,真是很配合她的这番话。 “好!”夏木蓝气咻咻的,“我的孩子一定倾国倾城,天下无双,你以后别后悔。” “哈,哈,哈。”夏雨琳笑得很夸张,上下打量她,无限鄙视,“就凭你?” 夏木蓝还想回骂,但看到众人都用同样的眼神看她,再想想自己深入虎穴,敌众我寡,不宜得罪这么多敌人,便忍了这口气,生着闷气不说话。 !! 544 圆少爷的悲剧 肉肉眼珠子也转了转,笑眯眯地看向她:“五奶奶,你可以让你肚子里的小妹妹嫁给他哦。” 夏木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结果看到一个正在捂嘴偷笑的小不点,当即嘴巴一歪,不屑地道:“就他也配当我的女婿?嘁。” 小遗被她用这么不屑的口气对待,也不生气,只是很认真地道:“小遗不会当五***女婿。” “你什么意思?”夏木蓝拍桌子,“我的女儿还配不上你了?” 小遗抱紧黑猫,还是坚定地摇头:“反正小遗不要。” 他就想娶十一生的小小姐,才不会变心。 要不是有很多人在场,夏木蓝一定会打这小孩的屁股:区区一个捡来的孤儿,还敢看不上她的女儿?太看不起人了。 夏雨琳笑了,两眼弯弯,玉颜生光:“小遗真有眼光,不愧是爱学习的好孩子。” 小遗被她夸得很开心,又捂嘴偷笑。 梦圆饿着肚子坐在一边,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又妒又恨,但有楚留非在场,他又不敢闹,于是他只能继续熬,装乖孩子,陪笑。 好不容易熬到睡觉时间,肉肉打着呵欠要去睡了,他赶紧跟上去:“小肉舅,我跟你睡哦。” 肉肉推他:“不要!肉肉不要跟你睡,还有你没洗澡。” 梦圆嘻嘻地笑:“我洗了才来的,而且天气冷,我也不会出汗,不脏又不臭。不信你闻闻。” “我才不闻咧。”肉肉嫌恶地捂住鼻子,“你心脏,洗了澡也臭,反正肉肉一定不跟你睡。” 梦圆抽着鼻子,一脸委屈:“那、那我怎么办?打地铺还是睡柴房?” 他是盛王之子哎,谁敢让他打地铺或睡柴房? 夏雨琳想了想:“小遗跟肉肉睡一张床,圆少爷就睡小遗的那张床吧。” 小遗跟肉肉一个房间,肉肉睡一张比较大的床,小遗睡一张比较小的床,夏公子基本上都跟小遗一起睡。 本来碧桂园也有不少空房,但楚留非带了三个人来,几乎把空房间填满了,另外,梦圆怎么说也是贵公子,实在不宜跟下人一起睡。 还有,梦圆跟谁睡一间她都不放心,但肉肉的房间里有夏公子在,夏公子可以监督梦圆的行为,因此,将梦圆放在肉肉的房间里是比较保险的做法。 但肉肉不干了,指着小遗尖叫:“我才不要跟他一起睡……” 让他跟小遗同一个房间,他已经很不满了,再让他跟小遗一起睡……他都想去睡兔子窝了。 夏雨琳不容他拒绝:“那就跟圆少爷一起睡。” 肉肉哀叫:“那更不要……” “二选一,没其它的路。就这样。”说完,夏雨琳就跟楚留非进房间,并把门关上。 肉肉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没敢去敲,半晌后才对小遗哼了哼:“我睡外边,你睡里边,你不许靠近我。” 小遗双手捂脸,以此掩饰心中的兴奋,不断点头。 真好哦,可以跟肉肉哥哥一起睡了,他的一个心愿,终于实现了。 而后,他跟在肉肉身后,小跑着进屋。 梦圆摊了摊手,也随之进房。 三个孩子分床睡了。 没过多久,其他人也睡下,屋子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梦圆躺在床上,看着满眼的黑暗,饿得很想翻来覆去,但又怕吵醒别人。 好久以后,他隐隐听到肉肉的鼾声,便低声道:“小肉舅——小肉舅你睡着了?” 他叫了好几声,没人回应。 他心里于是激动了,掀起被子,蹑手蹑脚地下床,蹑手蹑脚地往肉肉床前的桌子走去……找东西吃。 他入睡之前已经认真地观察过了,肉包子在桌上、抽屉里放了很多零食,他早就看中了其中的牛肉干、核桃酥、糯米糕、地瓜干,垂涎已久。 房间不大,他两三步就摸到了桌子边,接着又摸到了他想吃的东西,而后把这些东西全塞进怀里,摸回自己的小床上,像只小老鼠一样在被窝里啃起来。 好吃!太好吃了!他边吃边泪流满面,这些零食他平时哪里会放在眼里?但现在他是饿疯了,居然觉得如此好吃。 他长这么大,又何尝经历过这种半夜爬起来偷吃零食的苦? 都是这一家子给害的!他边吃边恨恨地想,这一家子显然是在故意坑他,简直是欺人太甚。 好久以后,他终于把被窝里的零食给吃完了,不觉得饿了,于是满足地躺下,抚着肚子吐气。 难怪肉包子那么喜欢吃零食,时刻在身边准备零食,饿肚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吃饱了,睡意就涌上来了。 他正准备睡着呢,肚子突然一阵疼痛……他的脸色变了,不会是拉肚子吧? 这么冷的天气,还吃这么多的冷食,不是很容易拉肚子吗? 不要!他不要在这么冷的晚上去蹲茅房啦! 但是,他在床上撑了不到一刻钟就顶不住了,披着外衣跳下床,打开房门,往卫生间冲去。 碧桂园的茅房全都设计成卫生间的样式,干净,卫生,男女分开,手动冲水,一进去就能点上蜡烛和炉火,相当方便,不过,大冷天的晚上蹲茅厕,还蹲那么久,始终是件痛苦的事情啊。 梦圆蹲了将近半个时辰,双脚都麻了,身体都僵冷了,肚子才算是好受了。 从茅厕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再度泪流满面,恨不得放一把火将这家给烧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狼狈过,都是这家子害的…… 终于躺回温暖的被窝了,他觉得要他一辈子都不离开这个被窝都成。 因为这一夜的不幸遭遇,他后半夜睡得很沉,第二天上午还是睡得很沉。 待他彻底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坐起来,伸个懒腰,叫:“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没人理他。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他家,没人站在房门前侍候他。 而对面的床上已经空空荡荡,肉包子和小不点显然已经起床了。 他懒洋洋地穿好衣服,摸摸对面那张床,好冷,估计肉包子已经起床很久了。 居然不叫他……他在心里嘀咕着,走出房间,心里顿时就是一凉。 看天色,恐怕都是中午了,餐桌上一片空荡,看来他没早餐了。 肚子……好像又饿了。 他摸摸肚子,问正坐在火炉边做婴儿衣服的入娣:“什么时候吃午饭?” 他现在只想吃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 入娣赶紧起身,恭敬地道:“咱们刚刚吃完。” “啊?”梦圆大吃一惊,有种天旋地转的预感,“这么快?” 他们不会是故意的吧?不会是故意在他起床之前赶着吃午饭吧? !! 545 反派的理想 入娣有些惊讶:“不快哪,现在已经是末时一刻了。” “末时一刻?”梦圆大吃一惊,跑去看沙漏,果然已经是午后了,绝对过午饭时间了,当场就想哭了。 他的午饭怎么办?难道又要吃冷点心?还是说要等到晚饭? 不要!他堂堂的王爷之子,凭什么要饿肚子? “你——”他点点入娣,“马上做午饭给我吃。” 他就不信这个贱民敢违逆他。 入娣一脸为难:“可是、可是小姐让我出去买东西,现在再不出去,就要收摊了……” 梦圆冷笑:“刚才不出去,我一叫你办事,你就要出去?” 入娣赶紧解释:“奴婢本来就要出去的,只是刚刚才吃完饭,我稍微休息一下罢了……” 梦圆就是不信她的话:“给本少爷做好午饭后再出去。” 入娣犹豫了一会儿后跑出去。 接着,夏雨琳出现在门口:“圆少爷,不好意思,入娣要出去给我买补品,您有手有脚的,自己烧火热点东西吃吧,厨房里还有不少剩菜。” 圆少爷忍着气:“十一姨,您这里不是还有其他下人嘛?” 夏雨琳道:“男人都出去干活了,奶娘要照顾小遗,我也需要人照顾,实在没人给你热饭。要不然你出去买东西吃吧。” 这附近是有很多吃的,可是……梦圆看看外头,外头下大雪啊。 下大雪的时候,室外基本上没有食摊,要去店铺买吃的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不想冒雪出去啊。 “肉肉呢?”他问,也许他可以勾起肉包子的食欲,让肉包子缠着夏十一热饭菜吃。 夏雨琳道:“他出去买吃的了,可能要很晚才回来。” 梦圆又想哭了。 半晌以后,他咬牙:“我去厨房热吃的。” 顺便把厨房给烧了,他很恶毒地想。 夏雨琳微笑:“去吧,我教你怎么生火。” 有她在,他还怎么做坏事?梦圆心里那个恨啊,但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嗯,谢谢十一姨。” 夏雨琳笑眯眯:“跟我来吧。” 梦圆跟在她后面,很想踢她一脚,但跟在她身边的、楚留非带来的两个丫环是会武功的,他没法子偷袭。 到了厨房,夏雨琳扫了一眼,叹气:“哎,没有柴火了,你先劈柴吧,我告诉你哦,你要这样劈……” 她嘴上说了很多,但始终没有动手。 梦圆硬着头皮上场,按照她说的步骤劈柴,然后升火,然后洗锅,然后热菜…… 半个时辰后,他一边吃着这辈子第一次亲自“做”的饭菜,一边默默流泪:真惨……自己真惨…… 夏雨琳坐在他身边,一脸关心:“在我家是不是住得很不习惯?没办法啊,我这里只是小康之家,人力物力有限,跟王府没法比。我看我还是派人送你回王府吧,要不然你在我这里饿坏冻坏了,你爹和你娘会恨死我的……” “怎么会呢?”梦圆吞下嘴里的肉片,笑得灿烂,“我住在这里很开心呢,我决定把这里当成我的第二个家了,以后不仅经常来玩,还会经常住在这里,就请十一姨多多关照了。” 他决定了,他要经常赖住在这里,他要带坏这家里的所有小孩。 肉包子,小不点,还有夏十一和楚留非的孩子等等,都是他的目标。 他不将这家里的所有小孩带坏,他誓不为人!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他一定会忍辱负重,一定会虚与委蛇,努力跟这一家子、尤其是这家的小孩子搞好关系,而后暗中教坏、带坏这些孩子,再让这些变坏的孩子搞坏这个家。 想到这一家子在他的伟大阴谋之下走向毁灭,他心里真是得意得不行啊。 于是他的心情变好了,饭香也吃得更香了。 自从他爹政变失败之后就失去了奋斗目标的他,再度找到了人生的目标,整个人从内心到面貌就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夏雨琳观察着他的表情,心里相当不爽:这位大少爷还没有受够罪吗? 他昨天晚上饿得有多惨,又在卫生间里蹲了多久,她可是很清楚的,加上刚才故意逼这小子下厨升火热菜什么的,都是在她的计划之内,她以为这小子应该熬到头了,气忿忿地跑回家诉苦去了,没想到这小子似乎却更有干劲了。 唉,果然啊,这小子真不是一般的小坏蛋,根本就是一个小枭雄啊,屡败屡战,不好对付。 好吧,既然这小子要玩,她就陪他玩,这里是她的地盘,一屋子的人都是她的心腹,她还怕这小子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了天? 两人都在心里盘算着,对对方露出真诚的笑容,气氛一时间极好无比。 夏木蓝从外头进来,一眼就看到夏雨琳跟梦圆坐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当场又妒忌了。 这位盛王爷的二儿子,对“朋友”“伙伴”“同党”“心腹”等等关系亲近者可是出了名的挑剔,没想到,他居然会跟夏落葵聊得这么投机,气死她了! 她也想跟圆少爷亲近啊!她也想跟盛王、盛王妃、袅袅郡主等打成一片啊!可是人家压根就不理她啊! 凡是她想要的,几乎都得不到,但夏落葵总是轻轻松松的就得到了,她心里不平衡啊。 怎么办?她一边盯着夏雨琳,一边暗暗磨牙,她要不要暗中给夏落葵一点苦头吃? 但想来想去,她还是掐断了这份念头。 无数次悲惨的事实证明,跟夏落葵作对没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换种策略,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跟夏落葵搞好关系,这样,她可以从夏落葵那里搞到一点好处,比如说她的孩子可以跟楚王、盛王、甚至是太子等等皇室大人物的孩子成为好兄弟、好姐妹、夫妻什么的,那她岂不是可以跟着鸡犬升天? 嗯嗯,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于是对自己的与时俱进、开拓创新感到很满意。 于是笑眯眯地走过去:“十一,圆圆,你们在聊什么呢?” 夏雨琳和梦圆看着她那张和气的笑脸,都暗中皱眉:这个女人搞什么呢?笑得这么反常。 但两人也回以亲切的笑容。 “在聊今天晚上吃什么。” “嗯,十一姨家里的饭菜最好吃了,圆圆最爱吃了。”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十一,我是孕妇,平时都没有什么胃口的,但来了你家以后啊,胃口就变好了,什么都觉得好吃,我决定以后啊,你吃啥我就吃啥。到时啊,咱们生的孩子一定同样可爱。” “呵呵,欢迎欢迎,只是我们家比较穷,伙食会单调一点,怕你们到时嫌弃……” “没事,我可以出伙食费。” “圆圆也可以出……” …… 几个人聊得其乐融融,宛如一家人。 !! 546 十二出生 待其他人返家后,看到这三个人居然聊得如此开心,都吓了一跳:这三个人搞什么鬼呢? 但不管怎么说,夏木蓝和梦圆非要赖在这里,夏雨琳也不好赶他们走,她就当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以监督反派为己任了。 这种有点“勾心斗角”但无伤大雅的日子就这样持续着。 期间,梦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住在碧桂园的日子比住在盛王府的日子还多,盛王府也大方,加倍支付梦圆的伙食费、住宿费、赔偿费什么的,还经常送好东西过来,夏雨琳对此表示满意。 至于夏木蓝,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从来不出一分钱,她老公倒是不愿意欠人情,定期付钱给夏雨琳,但是夏木蓝每次都因此而心理不平衡,非要搞点小动作让夏雨琳经济受损不可,夏雨琳要不是看在她是孕妇的份上,早就把她给收拾得哭爹喊娘了。 如此,五个月过去了,夏天来临了。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夏雨琳生下了一个小小的、白白的、软软的、嫩嫩的……女娃娃。 “啊啊啊——真的是小妹妹吗?”肉肉比楚留非和其他人还兴奋,在门口蹦来跳去,尖叫,“肉肉要看十二长得好不好看啦!” 在他看来,十一的女儿就是“十二”。 众人拉着不让他进去,结果只有楚留非这一个男人能进去了。 “哇哇——”房间里传出小婴儿很可爱的哭声,不响亮,像在唱歌。 肉肉听了一会,满意地点头:“唔,哭得挺好听的。” 众人:“……” 好久以后,房间里终于收拾好了,楚留非喜气洋洋地抱着他的宝贝女儿出来,向众人炫耀。 肉肉看着他怀里那个小小小小的生物,半天才失望地道:“像兔兔小的时候,没有兔兔可爱。” 他刚买现在的兔兔时,兔兔也那么小,但红眼白毛,甭提多可爱了,哪里像十二这样小脸皱巴巴的,五官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样。 啪!他的头上挨了一巴掌。 楚留非冷着脸,恶狠狠地迸出一句话:“滚!离我的女儿远点!” 肉肉冲他啮牙,而后又瞅着小生物,大声道:“长得一点都不像十一!她一定长得像你!我不喜欢!” 他现在不仅失望,也很委屈啊,因为他已经失去十一了,现在又失去了“十二”,他觉得他受到的打击和伤害太大了。 楚留非又骂:“滚!我的女儿不需要你喜欢!” 肉肉其实很需要安慰,被他骂得这么凶,叛逆心又涌上来了:“她长得像你,以后一定嫁不出去!她太可怜了!” 楚留非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其他人赶紧哄肉肉:“少爷,小孩子刚出生都这样的,过几个月长大一点了,就会变得非常漂亮了。” 肉肉不信:“怎么可能!你们看她,长得好奇怪哦。” “少爷,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奶娘说得很认真,“但后来你越长越好看,所以你不可以小看十二哦。” “真的?”肉肉半信半疑,“她真的会长得好看吗?” “会!”众人异口同声,并集体点头,“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的,你是这样,小遗也是这样。” 小遗是个早睡早起的好孩子,但为了迎接“十二”的出生,他今天天还没亮就起床,抱着猫神仙一直等在门外,只是他个子小,不说话,大人们都关注着房间里的生产,没人注意到他罢了。 现在,他听到别人提到他的名字,超级激动的,赶紧用力的、大声的说话:“小遗觉得十二长得很好看。” 其实,楚留非是站着抱孩子,身边挤满了看孩子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十二,但他始终坚定地相信,十一的孩子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一定都会长得很好看。 特别是女生,一定长得像十一,他在心里偷偷地笑了。 楚留非的耳力当然非常强,听到他的话很是得意和满意地笑了笑,蹲下来,让他看怀里的小生物:“小遗真是有眼光啊。你看看十二,长得是不是超级可爱的?你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你以后若是成了人才,我会考虑让你当我的女婿。” 他说这话,一半是出于高兴,没有多想,另外一半是故意刺激肉肉那个臭小鬼。 小遗一听,不仅两颗眼睛发出万丈光芒,连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激动的、兴奋的、喜悦的光泽。 他看看楚留非,又看看襁褓里的小十二,声音都有些哆嗦:“小、小小小遗遗会、会努力的……” 众人一听,皆是惊讶:这小孩还把王爷的话当真了?他还真存了当王爷女婿的心思? 而后众人都在心理感叹,这娃有志气啊,哪里像…… 他们看向肉肉,肉肉皱着鼻子,不以为然,毕竟,他现在还是不太信十二会长得像十一。 楚留非笑笑,摸了摸小遗的头:“十二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十二?” 十二确实粉粉嫩嫩的,但就像绝大多数刚出生的小孩一样,五官还没长开,真看不出是不是美人胚子什么的,但在父亲的眼里,自己的孩子当然都是最好看的,肉肉刚才的嫌弃令他非常不爽,他急需从别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那里得到安慰。 小遗拼命点头,彻底满足了他的期待:“好看!非常好看!小遗喜欢极了!”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两颗眼睛一眨不眨,瞅着十二的小脸不放,眼里的光芒久久没有消退。 虽然那张手心大的小脸上的五官淡而模糊,他却想象出了这张小脸四岁时和长大后的模样,真的非常、非常可爱啊,跟猫神仙一样可爱。 不得不说,小遗从小就一个人自己玩,自行培养出了强大的想象力,他常常沉浸在自己的想象力和小世界里,自得其乐着。 比如,他现在就想象着十二会说话、会走路后的情形,在他想象的这个世界里,他如何和十二一起读书、习武、玩闹,只是想想,他就高兴得要偷笑。 楚留非对他的表现太满意了,特别给他一项特殊奖励:“要不要跟十二握握手?” 十二处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一会儿闭着眼睛,似乎像是睡着了,一会儿又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新鲜世界。 小遗眼睛更亮了:“要要要。” 楚留非笑着,用手掌轻轻轻轻地托起十二的小手腕:“来,跟十二握握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以用力,把十二弄坏了我可饶你。”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小呢?小就小吧,还这么幼嫩脆弱,他随时都怕自己不小心把她弄坏了。 小遗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触十二的小手,就当是握手了。 众人看得无语,小孩子再怎么脆弱,也不至于一碰就坏掉好不好?瞧他们如履薄冰的样儿,也太瞧不起婴儿的坚强了。 !! 547 新晋楚王妃 “哇——”小遗发出惊叹声,“十二好可爱,小遗好喜欢。” 楚留非心里那个得意啊,没法用语言形容:“小孩子果然是不会说谎的。” 肉肉看到这一幕,妒忌了,推了小遗一把:“十二喜欢的是肉肉,才不是你,你离十二远一点啦,不要吓到了十二。” 他没敢用力,小遗没被推倒,只是被推开了几步。 啪!他的脑门上挨了一记,楚留非骂道:“你才是离我的女儿远一点。” 说罢他站起来,冲众人挥手:“好啦好啦,我的女儿要睡觉了,你们都去忙吗,谁都不许吵到孩子和孩子她娘。” 众人对小小姐怎么样也看不够,但面对刚出生的小婴儿,谁也不敢围观太久,都小心翼翼地走开,准备着小姐和小姐姐睡醒以后的事宜。 接下来几天,夏雨琳都躺在房间里休息,基本没什么出门,其实她这么年轻健康,生了孩子以后也不觉得累,只是众人都把她当病人一样侍候着,她懒得跟众人解释,干脆就一直躺着。 她跟楚留非虽然没有成亲,但已经跟他生了长女,皇室这边怎么着也得有所表示。 于是三天后,一道册封她为“楚王妃”的圣旨,在一大批宫人和大内侍卫的护送下,传到了她的面前。 与圣旨一道前来的,还有给予她和宝贝女儿的非常丰厚的赏赐,地皮、田产、绫罗绸缎、珠宝首饰、古董珍玩等,足够她的宝贝女儿不用工作地过一辈子好日子了。 但最珍贵的一样赏赐,却是她之前想要的、类似“尚方宝剑”的东西——一把小巧轻薄、锋利之至的匕首。 这样的匕首很合适女子携带和防身,皇上在圣旨中夸她具有断案之才能、解决了多件皇室疑案、为大翼皇室做出贡献等等,又说她为皇室传承血脉立下功劳云云,所以特地赐予一把尚方匕首。 这把匕首代表着皇上赋予她的权力,她拿着这样的匕首伤人砍人什么的,几乎不用承担责任,当然,她不会拿去行凶,而且这样的匕首虽能伤人,但杀伤程度很是有限,皇上应该都考虑到这些因素了,才会破例赏给她这么珍贵的东西。 另外,皇上还册封十二为“小雨郡主”,刚出生的孩子就获得爵位,这也是很少见的。 总之,皇上的表示让夏雨琳很满意,要不然啊,她就不让她的宝贝女儿姓“梦”了。 前来传旨的宫人们回去以后,碧桂园一片欢腾,众人纷纷向楚王和楚王妃表示祝贺,楚留非高兴之下,又赏了众人大红包,人人有份,众人比过年还喜庆。 这样的喜庆一直持续了许多天,直到某人的到来才有所消减。 能让所有人都觉得扫兴的人还能是谁?当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五奶奶”了。 这一次,夏木蓝不是一个人来了,而是抱着一个小奶娃,外加在两个嬷嬷的服侍下来的。 “落葵,听说你生了一个丫头?我带着我的儿子来看望你们母女俩了。”还没进门呢,她就已经在外头大声喳呼了,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已经三个多月没来了,因为生孩子前的两个月不敢乱跑,生完孩子后又要坐月子,她这是坐完了月子才来的。 她连在生孩子的时候都在想:那个死女人不知生了什么东西? 终于十天前,她得知夏落葵生了一个女娃,顿时心花怒放啊,生女儿的怎么能跟生儿子的比?她这回终于打败夏落葵了,真是得意万分。 只是高兴了没几天,她就听说死女人被封为王妃,还得到了大量赏赐,心里又郁闷了,于是身体好了一些以后,她立刻抱着她的儿子来取笑死女人了。 夏雨琳还是很不欢迎她的,也知道她的来意,不过身为新晋母亲,她也是很乐意向别人炫耀她的宝贝女儿有多漂亮和有多可爱。 于是,她抱着小十二站起来,迎向夏木蓝,也是一脸得意洋洋:“你运气真好啊,我女儿生得这么漂亮,想看她的人排成长龙,但都被我拒绝了。只有你是无法赶走的。所以就便宜你了,让你见识世上最漂亮的小女婴吧。” “哦——”夏木蓝一听就不爽了,声音有点尖酸,“我还以为你生的是儿子呢。生女儿虽然也不错,但怎么比得上生儿子。” 夏雨琳一点也不生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在你看来,像你这样的女人永远都比男人低一等,但在我看来,我也好,我的女儿也好,永远不比任何男人差。当然,你不必认同我的观点。你就永远觉得你比男人差好了。” “你……”夏木蓝脸都黑了,很想打人的冲动。 夏雨琳却已经在浏览她怀里的小男婴了。 看看男婴,又看看她,又看看男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轮后,她笑着点头:“不错不错,太幸运了,你儿子长得不像你。” 夏木蓝头顶冒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雨琳笑道:“我是说你儿子长得他爹,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我希望他的脾气也能像他爹,如果是像你,啧啧。” 夏木蓝头顶上的烟更浓了,几乎就要破口大骂了,但在别人的屋檐下,她总算还是保持了理智与克制,看向夏雨琳怀里的女婴,笑得很虚伪:“你的女儿也很幸运啊,长得不像你,也不像她爹。” 夏雨琳笑,拿手指点点十二的脸蛋:“唔,她长得比她的爹娘好看多了,不愧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娃娃啊。” 夏木蓝又想骂人了,但她还是牢记她今天来的目的:“来来,咱们坐下来,让这对表兄妹认识一下。耀耀,这是你的表妹十二,你要记住了。” 她说着,握了耀耀的手去碰触十二的脸蛋。 现在是夏天,孩子们都穿得少,肢体很容易接触。 十二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耀耀,没有明显的反应,耀耀倒是笑了。 夏木蓝也亲热地笑了:“落葵,你看你家十二对耀表哥笑了,她很喜欢耀表哥呢,哈哈,瞧他们玩得多开心,真是天生一对。” 众人无不侧目,向她投射鄙视的目光。 她的居心叵测,所有人都看出来啦:小小姐根本没对耀少爷笑好吧?两个小孩根本没有一起玩好吧?现在就说这两小孩是天生一对,也太早了吧? 这位厚脸皮的五奶奶,根本就是想将她们家可爱的小小姐兼郡主送给她的儿子吧? !! 548 狼来了 但夏雨琳从来没把夏木蓝放在眼里:“我家十二跟肉肉和小遗玩得更开心,跟他们才是天生一对呢。” 夏木蓝笑着挤了挤她,表示亲热:“唉,女孩子嘛,就该一心一意,怎么可以跟多个男孩子玩呢?你瞧咱们是亲姐妹,这两孩子是表兄妹,年纪才相差一个月,我看咱们就给他们订亲如何?我连定亲信物都带来了。” 众人皆怒目,这位“五奶奶”也忒小看人了吧?她们家小小姐可是郡主,岂是她想要就能要的? 但她们家小姐从来不会让她们失望,当即笑道:“你来晚了。我家十二已经被肉肉和小遗预订了。你家耀耀就排除等着吧。” 夏木蓝不以为然:“肉肉比十二大这么多岁,小遗出身也低了点吧,怎么看都不衬十二嘛。” “衬不衬我说了算,轮不到你来发言。”夏雨琳强硬地表态。 夏木蓝脸部抽筋了一会后,挤出笑容:“那就看以后十二喜欢谁吧。如果十二喜欢我家耀耀,你不会反对吧?” 夏雨琳笑:“当然不会。” 她可是开明豁达的母亲,当然不会干涉女儿的婚事,反正她相信她的女儿一定像她这样有眼光,夏木蓝想算计她女儿,早了八百年呢。 “嗯,很好很好。”夏木蓝得意了,将精心准备的蓝玉金鱼送给十二,“十二,喜不喜欢姨妈送给你的金鱼?看看,金鱼很可爱吧?” 她会教她的儿子如何讨女孩儿欢心,非让她的儿子娶到这位郡主不可。 楚王可是皇室的实权人物,他的女儿自然地位也高,她家儿子能娶到十二,她就发达了。 哈哈哈哈,想到这般灿烂的未来,她就得意万分啊。 众人又是无比鄙视,这么不要脸的想法,好歹得掩饰一下啊,不要让大家一眼就看出来了啊! 十二年纪还小,看不出五***用心,只是觉得眼前的东西很可爱,便抓在手里,咧着嘴笑,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过,她只是冲手里的东西笑,对五奶奶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夏木蓝觉得这位小郡主是喜欢自己的,对此感到满意,表情和口气都缓和了许多,不断地逗十二说话。 肉肉走过来,瞅瞅耀耀,又瞅瞅十二,反复数眼后,道:“十二比这个小东西可爱多了。” 众人对他的发言纷纷表示欣慰和解气。 夏木蓝却不爽了:“胡说!你懂什么?没眼光,爱说谎的小鬼。” 肉肉却道:“肉肉是诚实的孩子,才没有说谎。” 夏木蓝发誓,如果这不是夏落葵的地盘,她一定会揍这个小鬼。 她假笑:“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原谅你的无知。” 肉肉也说了一句:“十一说你三观不正,肉肉不用理你。” 而后他点点了十二的小脸,很“哥哥”地说:“十二,哥哥出去玩了,给你带好吃的哦。” 虽然十二长得让他失望,但他还是会疼爱这位小妹妹的,有好吃的一定不会忘记她。 接着,他就开开心心地出去觅食了,对他来说,每天出去觅食是最重要、最快乐的活动,无特殊情况绝不中断。 真是小动物的行径啊,众人都在心里叹息。 这天,夏木蓝的到来虽然让众人郁闷,不过她的儿子还是长得挺可爱的,而且刚出生一个多月,还没有被他娘污染和带坏,也没有什么坏脾气,挺招众人喜欢,众人看在他的面子都不跟他娘计较了。 夏木蓝很想赖在这里不回去,但她老公爱儿心切,要求她务必天黑前回到家,否则就派人抓她回去,她不敢公开跟老公闹,眼看时候不早时,还是抱着儿子回去了。 当然,她回去的时候,顺手捞走了夏雨琳得到的那些赏赐中的一部分,包括极其珍稀的补品、珍贵的首饰和几件华丽的衣裳,连夏雨琳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将那些东西给摸出来的。 不过夏雨琳也没有跟她计较,就让她带着这么多东西大摇大摆地走了,积德嘛,她对夏木蓝这么宽容和纵容,全当是为她的宝贝女儿积德了。 如果让夏木蓝知道她这么想,大概会吐血,不过她们是不会交心到这种程度的。 夏木蓝走了以后,肉肉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人回来。 众人看到这个人,头更疼了,因为这个人是腹黑狡诈的圆少爷。 因为夏雨琳待产和生产,不便外人到访的缘故,梦圆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众人都在期盼他忘了这里呢,没想到,他到底还是来了。 虽然圆少爷似乎已经很久没干什么坏事了,但众人还是下意识地想,他不会对毫无自卫能力的小小姐干什么坏事吧? 于是众人都盯着他。 他却是一脸欣喜和从容:“呀,这就是小雨郡主吗?长得好可爱,哥哥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喔。” 说到礼物,他确实很大方,而且是代表盛王府送来的,无一不是好东西。 夏雨琳笑吟吟地收下他的礼物后,很大方地把宝贝女儿塞进他怀里,让他抱。 众人在旁边看了都是心里一紧,有种刚出生的小羔羊入虎口的感觉,真的没事吗? 入娣悄悄地问夏雨琳,夏雨琳淡笑:“不怕。十二若是出了事,十二他爹一定会跟盛王府拼了,梦圆是现实主义者,绝对不会冒这种险的。” 梦圆是个聪明人,知道别人的底限是什么,也会自行做出风险评估,他一定知道十二是她和楚留非的底限——无人可以挑战的底限,所以,他不会乱来的。 入娣擦了擦汗,低声道:“圆少爷这么危险,你怎么也不阻止他跟肉肉少爷接近呢?” 夏雨琳叹气:“我阻止不了啊。就算我可以阻止肉肉接近他,但绝对无法阻止他接近肉肉,与其强行干预,导致事情不可预料,不如加以监督和引导。另外,肉肉太单纯了,跟梦圆这种人精来往,也许会吃点亏,但也可以长长见识,只要我们看好就行。” 入娣想了好久,才点头:“嗯,小姐说得有道理。” 圆少爷的手段她们都是知道的,如果小姐真不让圆少爷踏进家里一步,圆少爷也会有办法暗中亲近肉肉少爷,如果圆少爷“暗中”行动……想到就令人发毛。 !! 549 谁吓谁 众人在准备晚饭的时候,梦圆就抱着小小的十二在花园里溜达。 肉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边,虽然他不那么中意长得不像十一的十二,但他还是很关心这个小不点的,生怕梦圆把不小点给吃了,所以要看紧。 他的表情和表现令梦圆感到很痛快。 这帮人越是怕他和防备他,他越有快感,一个多月没来,他无聊死了,这次过来,他打算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让这帮人过得不痛快。 “十二好乖喔,圆哥哥逗你玩哦。”他坐下来,掏出一个小玩具,抓在手里,对着十二摇晃。 这是一只“骷髅”造型的小玩具,长得非常恐惧,绝对不是小孩子应该面对和玩耍的东西。 这样的玩具在市面上是看不到和买不到的,全都是他设计,再请人制造的。 为什么是“全都”?因为他设计和制造了很多这样的小玩具,现在拿出来的,只是第一个而已,他还藏有很多且比这个恐惧的玩具呢。 没错,他要从这些令人恐怖的小玩具开始,让这只什么都不懂的小不点一点一点地接触“邪恶”的世界,虽然她现在看到的只是皮相,但是她年纪还小嘛,从外到内,由小及大,慢慢来就好。 “看,是不是很可爱?”他手中的白色骷髅随着指尖的运动,狰狞地笑着和跳着,说不出的恐怖和奇怪。 他以为小不点会吓得哭起来,已经做好了捂住她的小嘴的准备,没想到十二只是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那只骷髅,不哭也不闹。 她是不是没看清楚?梦圆把骷髅玩具举到她的脸上,离她的眼睛非常非常的近,保证能让她看得非常清楚。 他等着她哭。 但是,十二只是眨了眨眼,伸手挥了挥,脸上现出不耐烦之色,就像挥着苍蝇一样,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恐惧。 “怕了吧?”梦圆问,“还是喜欢?” 十二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眼睛一闭,睡了。 梦圆脸黑了:这只小东西是什么意思?看不起他的玩具?还是因为无知,不知道这玩具有多恐怖? 好吧!他暗暗磨牙,下次换只更恐怖的,不信不吓坏这只小东西。 十二说睡就睡,不带一点犹豫,梦圆很想将她掐醒,但想了想,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他其实很不喜欢小孩子,这会儿会愿意抱小婴儿,全是出于坏心眼,坏心眼没达成,小不点睡着了也好,免得他看了生气。 他将骷髅玩具收起来,准备回屋,转头却看到肉肉蹲在一边开心地逗小乌龟玩,当即就腻了:不就是一只小乌龟吗,也能玩得这么开心?到底有什么开心的啊? 眼珠子一转,他将骷髅玩具丢进草丛里,而后叫起来:“哇,草丛里藏了什么?” 肉肉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什么?草丛里有什么?” 梦圆指着脚边的草丛:“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看看。”肉肉走过去,把草丛扒开,看到了那只骷髅玩具,当即大叫一声,“哇,好恶心的东西,哪里来的?” 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型骷髅架子,虽然不是真人模型,但还是很吓人啊。 梦圆道:“肉肉,这是你的玩具吧?” 他现在不叫肉肉为“小肉舅”了,肉肉叫十二为“妹妹”,他若是认肉肉为舅舅,那岂不是意味着这只小不点是他的阿姨?他接受不了。 肉肉一脸嫌恶:“我才没有这么恶心的玩具。”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手帕,把骷髅玩具包起来,用力丢出去。 骷髅玩具被抛出围墙,不见影了。 梦圆抽了抽嘴角,他设计和请人制造这样的玩具容易吗?算了,他还有很多,慢慢来。 回到屋里,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梦圆把十二交给夏雨琳,跟肉肉坐在餐桌边,先吃起小菜来,气氛倒也融合。 晚上睡觉之前,梦圆又去看十二,并背着夏雨琳,偷偷掏出一只很恶心的“鬼头”玩具,放在十二眼前,对她作鬼脸。 在他看来,“鬼头”玩具比骷髅玩具起码恶心十倍,瞧那颗掉出眼眶的、只用一根血筋连接的眼珠子,还有掉了一半头皮、露出红色血肉的脑门,以及一伸一吐的红色长舌头,都是他的杰作啊,他曾经拿去吓唬别的小孩,个个都见鬼似的尖叫逃走,有的还当场吓哭和吓尿了。 他不信这小不点不害怕。 结果,十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鬼头”玩具,看了一小会儿后打个呵欠,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梦圆气得嘴都歪了,这是公然蔑视他么? 好吧,明天再换别的系列,他悻悻地收起“鬼头”玩具,转身离去。 除了“魔鬼”系列,他还有“死人”系列、“动物”系列,总有一款能吓到这小鬼,到时,他一定让这小鬼吓出心理阴影,一辈子挥之不去。 夏雨琳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举动,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而且她的十二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情绪,也就没有杞人忧天。 如此,梦圆经常偷偷摸摸地拿各种恐怖、恶心的玩具去吓十二,没人知道,十二也不知道。 很快,夏雨琳结束了坐月子,第一次抱着她的宝贝女儿出门,去湖边溜达去了。 这也是十二第一次出门,她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四周,开心得四肢扭来扭去。 “十二很喜欢出来玩是不是?”她点着女儿的脸蛋问。 十二咧嘴直笑,眼睛忽闪,虽然不能回答,但她的笑容就是答案。 “好好,以后十一经常带你出来玩。” 一阵子没出来,湖边热闹不少,似乎还开了不少店铺,夏雨琳已经很久没逛街了,当即来了兴趣,往几家新开的店铺里走。 先进一家点心店,再进一家玩具店,再进一家成衣店,而后就舍不得走了。 她现在是王妃,家里几乎什么好东西都有,这街上的东西对她来说都不稀奇了,但是,这家成衣店的衣裳,还是令她大为欣赏,流连忘返。 衣服的料子自然是好的,但还是比不上宫里和楚留非给她的,衣服的做工自然也不错,但还达不到举世无双的程度,这些衣服的精妙之处,是它的设计。 每一件衣服的款式,都堪称是杰作啊,设计者一定很有品味,审美观和艺术鉴赏能力超强。 而且,这些衣服每一件都是依照标准身材裁制,身材不够好的女子根本穿不起,另外,这些衣服的报价也极其昂贵,显然走的是高上大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