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小福女 卷三》 v第01章[03.03] 【正文开始】 这时天光微亮,开始分发考卷了。 程子阳被守在号房门口的军士叫醒,感激的朝军士道了谢,便开始检查考卷然后研磨答题。 会试考试流程与乡试想通,皆为三场,考试内容上,第一场是《四书》义三道,每道题目二百字以上,《经》义四道,每道三百字以上,能力不够者,可自行减去一道。到了第二场,试论一道,三百字以上,判宇五条,诏告章表内科一道。第三场,试经史策五道,能力不达者也可减去一道,字数也是要求三百字以上。 所以说考试内容上来看,会试并不轻松,一天之内写七篇文章,字数又多,写起来时间紧凑,稍有卡顿可能就要答不完 题目。 程子阳憋着一口气,将题目检查完磨墨的时候便在心里打腹稿,墨磨好,草卷铺开,凝眉在脑中检查一番便开始答题。 不远处的李又鸣握着笔盯着程子阳,见对方已经开始答题,又恨又嫉,拿着笔调转精神,努力答题。 一晃到了午时,程子阳将笔放下,活动了手腕,这时方察觉腹中饥饿。 在乡试时贡院有提供食物,不过价格昂贵味道也不好,考生多半自己准备。如今程子阳他们并未带食物进来,只能在卖食物的衙役过来的时候买了一个饼子。干巴巴的吃了饼子,程子阳又在狭小的号房里活动了手脚便打算继续书写了。坐下时察觉有人瞧他,一抬头果然对上李又鸣毫不掩饰的眼神。 程子阳温和的笑了笑,然后低头书写。可正是他淡定的模样才将李又鸣气的发疯。 程子阳心中有丘壑,答题并不受其他影响,草稿打好,仔细核对一遍是否有错字漏字或者需要避讳的地方,这才提笔将正卷铺好开始誊抄。 等他誊抄完,看了眼太阳,竟是刚刚落下,号房内光线尚可,离着点蜡的时辰也还早。程子阳明白一旦誊录完成便没有更改的道理,便喊了军士要交卷了。 左右坐在这干等不如早些出去,也好给李又鸣鼓鼓劲儿。 军士喊来巡查的官员,程子阳已经将考卷收拾完毕交给负责人,跟着对方去交了考卷,路过李又鸣号房时程子阳有礼貌的朝他颔首这才往前头去了。 同乡啊,好好考啊。 程子阳给予李又鸣同窗的鼓励之后便老老实实的跟在军士的后面将试卷交给受卷官,随后又在军士监视下到贡院门口专供举子等待出去的地方等候,不久便有第二人提早交卷出来,程子阳与对方互相颔首并未说话。然而直到放头牌的时间到了,也只有他们二人,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因为这一笑,两个原本不相识的人气氛也少了些尴尬,贡院大门打开,程子阳与那人相互拱手,然后并排着从门口出去了。 程子阳在京城无亲无故,到了外头瞧见不少等待接考生的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四处瞧了眼,找到之前替他们保管东西的衙役取了东西便到了前头广场处找了地方等着还在考试的丁延曹戈两人。正无聊思索李家之事,忽听一人道,「友兄怎的没回去?」 科举考试最是累人尤其一天之内连写七篇文章还得从草卷上认认真真的誊录到正卷上消耗的体力和脑力都是巨大的。往常出了贡院的举子多半是赶紧回家补眠,为接下来的考试做准备,像程子阳这样考完试非但不回去休息反而独自一人守着三个背篓坐在这里一派闲适的倒是少见。 程子阳抬头一瞧,竟是方才与他一同出来的那人。之前在里头视线昏暗瞧不清楚这会儿出来才看得清楚此人的相貌。饶是程子阳自认长的好,瞧清楚此人这张脸也不得不说一声好相貌。此人年纪二十来岁,身穿天青色长袍,外头此时罩了一件皮毛比甲,一双鹿皮靴子,瞧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对方主动搭话程子阳也不能不理,他微颔首随即站了起来拱手道,「在等在下的同窗,考之前便说好要一起走的。」 那人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他眼前的东西,不禁问道,「可是需要帮助?」 无亲无故程子阳又怎可能让对方帮忙,连忙摆手道,「不用,多谢公子。」 「在下兰泰宁京城人士,不知友兄怎么称呼?」对方似乎不愿离开,竟站着跟他寒暄开来。 程子阳观其举止神态便知此人修养极好,便也起了结交的心思,他拱手道,「在下程子阳,山东清河人士。」 兰泰宁听到山东惊讶一声,接着笑道,「 那是个好地方。」 程子阳颔首,不置可否,「不错。只可惜子阳自幼偏安一隅,对山东境内的大好河山竟未走过,实在遗憾。」 许是因为一起从头牌出来的缘故,两人说了谈论一番山东直隶境内的景致又扯到刚结束的考试上,一番谈论两人更加惊奇,他们许多观点竟然一致,两人自然而然的也亲近不少。兰泰宁本想早点回去休息,却因与程子阳一见如故愣是没舍得早点离开。 过了没多久,贡院放出第二批交卷的人,丁延和曹戈也在其中,出来后四处打量瞧见程子阳在这边便急忙过来,到了跟前瞧见兰泰宁,两人不免一番介绍。 兰泰宁见二人形容有些狼狈得知三人如今无处可去便邀请他们三人前去他家借住。 程子阳三人犹豫,他们与对方毕竟刚刚相识,连对方什么人家都不知道又如何肯跟对方去。兰泰宁似乎看出他们的顾虑便道,「在下乃宣威侯幼弟,你们大可放心与在下前去,相识便是缘分,我与程兄能同时出贡院本就有缘,况且三位看起来也没多少银两,自是不必担心在下谋财了。」 他说出宣威侯的时候程子阳便有些惊讶,方才听兰泰宁自我介绍还觉得这姓氏熟悉,如此解释也说的通为何他觉得兰姓熟悉了,宣威侯可不正是兰泰信?宣威侯此人举国上下哪个不知道,如今尚未四十,却已是本朝最为年轻的内阁大臣,虽然因为资历排不到前头去,可明眼人都知道此人前途无量。不说他的官职,只身上的爵位便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明明是武官世家的宣威侯,却在年方十七那年高中状元,从此开启他十数年的官场生涯。民间关于宣威侯的传言数不胜数,其中最为人称道的便是他高中状元那年打马游街引得全京城的姑娘们纷纷走出家门朝状元郎抛花抛手绢,为的就是兰泰信能在马上看到自己一眼。 能在十数年间从官场新人爬到内阁,还能让皇上不畏惧他武将世家的身份爬到高位,可想而知此人不管心计还是能力都将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 程子阳敬佩这样的人,甚至将兰泰信奉为榜样,却也没想到刚到京城竟与兰泰信的幼弟结识,当真是让人惊喜。 对于兰泰信的认知,其实除了传闻便是丁延对他的普及,至于丁延他闲着的时候喜欢翻一些话本,要知道这 市面上好些话本都是以宣威侯原形写的,如今听说眼前之人是宣威侯的幼弟,丁延顾不得考完试的疲惫,当即问道,「那宣威侯是否真如传闻中所说,有七房夫人,然后七房夫人和睦相处传这才传出一段佳话,可是这样?」 v第02章[03.03] 闻言兰泰宁顿时大笑,见周围有人瞧过来,连忙止住笑意,眼中却满是戏谑,他低声道,「都说了那是传言又怎能相信。其实,我长兄至今尚未娶妻。」 丁延震惊,「竟然未娶妻?为何?」 兰泰宁摇头,这件事家中知道的人不多,即便他与兰泰信 一母同胞,因着年岁相差太大的缘故,也没人跟他说过这事。这些年他娘绞尽脑汁给他长兄送美人,可惜全被他大哥扔了出去,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兄长有什么毛病了。像他今年二十四岁,儿子都已经六岁,他长兄今年三十九,却只身一人为成亲。 当初圣上的第十三个女儿长相貌美,一心想嫁他长兄,圣上都问到长兄面前了,可依然没有下文。听闻十三公主嫁人前哭的好不凄惨,得知长兄不愿娶她,撸了袖子上门将长兄骂了一顿,之后便嫁人了。 长兄与十三公主说了些什么他不清楚,但从那时起那些肖想他长兄的人也死心了,于是他长兄便光棍到了现在。年方三十九,至今未婚,成为大周朝大龄光棍一条。因为长兄没有子嗣的原因,族里甚至想要长兄过继一个孩子,等长兄百年后继承爵位。当然嫡出兄弟里就他生了儿子,若是长兄再不成亲,他的儿子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只是不知外地竟然有长兄这样的传言,若是他娘听见估计能去求祖宗保佑这传言能够成真了。 见他也不知道,丁延有些遗憾,他还想再问却被程子阳拉住了。此时天色已晚,兰泰宁再次邀请他们,「如今天已经黑了,附近客栈想来也没有空房,你们大可跟我回去,若是有差池拿我是问便是。」他惯常与一些世家子弟交往,却觉察大家不是同路人,他们多希望能荫官每日混吃等死,而他却希望能走长兄的路能够通过科举在朝中争得一席之地。很显然程子阳等三人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学问上都不差,他便不想放过能够结交的机会。 如今三人已然知晓兰泰宁的身份,加之如今的确不好找住的地方,而且即便找到住的地方难保不会被李家继续报复,反 而不如跟着兰泰宁回去,起码进了宣威侯府安全问题不用考虑。 于是程子阳三人便应邀跟着兰泰宁前往宣威侯府,路上兰泰宁问他们为何只带这么点行李,三人删减一番只道所住的客栈走水,不得已之下只能舍弃其他东西只带了考试用具还有书本出来。 听得这话兰泰宁眉头紧皱,他却是没听说这事的。就是不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客栈不慎走水的了,若是故意的,那客栈中可不止程子阳等三人,想必其他举子也好不到哪去,那么放火人的用意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了。 四人说话投机,时间过的也快,过了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一座气势恢弘的宅邸门前,旁边角门开着,马车进了角门之后兰泰宁便带他们三人下了马车一路带他们去客院休整。 哪知刚走几步就瞧见昏暗中一身材颀长之人朝这边走来,程子阳等人知道是兰家人,抬头望去,却是一三十来岁男子,面容俊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看便知是身居高位之人,瞧见他们一行人时目光落在程子阳的脸上顿了顿,接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兰泰宁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长兄,连忙给他们引荐,得知眼前身材颀长貌似潘安的男人便是如今权势滔天的兰泰信,程子阳等三人俱是一惊,太年轻了吧? 程子阳朝对方施礼后便静静的观察对方,兰泰信似乎注意到这年轻的举子不免多瞧了两眼。偷看被抓包,程子阳不免羞赧,他微微拱手以作歉意而兰泰信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这几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兰泰信目光询问的看向兰泰宁。 面对长兄兰泰宁不自觉的便紧张起来,「是,他们三个是清河县人士,如今没地方可去,我便将他们带了回来。」 闻言兰泰信嗯了一声,接着朝程子阳三人微微颔首,而后直接走了。 等他一走兰泰宁松了口气道,「我带你们去客院。」 三人都是农家子,除了当初李家的别院真没到过这么大的地方,从角门进来的时候便被这雕梁画栋的建筑震撼住了,待他们到了客院瞧着比他们家都大的院子才真正知道这世家多么的庞大了。 程子阳还好些,稳得住,将行李放下便问兰泰宁是否拜见长辈。 兰泰宁却道,「暂时不用,今晚先休 整,明日我再带你们去见母亲。」 说完这话兰泰宁又交代下人烧水,再将饭食早早送过来,过了不久下人还为他们带来新衣,显然都是兰泰宁新做却没穿的。 程子阳三人对兰泰宁自然是感激,夜里早早睡下不提。 远在清河县的迟梅宁昨夜从梦中惊醒然后再也没能安睡。一直恍恍惚惚的过完一天,迟梅宁才对李秀娥道,「今日夫君该考完一场了吧?」 李秀娥算着日子点头道,「今日该是第一场了,十二考第二场,也不知是否一切顺利。」 「一定会顺利的。」迟梅宁没说昨晚做的噩梦,和李秀娥说了会儿话便回屋睡了。 好在这一夜睡的安稳,并未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因为程子阳如今已经是举人老爷的缘故,村里人如今见了迟梅宁那态度也是好的很,绝口不提之前迟梅宁那些不会的行径。不过迟梅宁也懒得理会,趁着还未到春耕的时候天天躲在屋里写话本子,一直到春闱结束,迟梅宁话本的中卷写完,待迟长 山旬休回来的时候托他带到刘家书铺去。 迟长山回来的时候将上卷的稿费带来了,这次总共两千二百两。迟梅宁倒是没奇怪,毕竟上一本话本卖的就好,有了那本的基础在,但凡知道无聊居士的都会买这一本。而且这本她写的题材又新颖,不似上一本,能卖的好也不稀奇。 这时候已经到了二月十六,村里春耕也开始了,李秀娥舍不得她下地,可若是只她一人下地迟梅宁闲着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当然迟梅宁是不喜欢下地的,虽然只是春日,可春日的风一刮脸都容易皲裂,她可不想冒这个险,于是她便偷偷的拿钱找村长帮忙请了几个劳力回来帮忙耕种。李秀娥见人已经请了也是无可奈何,她明白迟梅宁的顾虑,便应了这事。 若是往常村里人定要说些酸话,但如今程子阳是举人老爷,迟梅宁手里又有钱,请个把人回来耕种也是没什么的。 倒是迟家人,本还打算等自家的耕的差不多了就来帮程家干活,可程家地本来就少,请人干了没几日就干完了,迟梅宁觉得得孝顺她娘,便又让那几人去给迟家帮忙,两家以最快的速度耕完了地,为过些日子的春种做准备。 村里开始春耕的时候,远在京 v第03章[03.03] 城的程子阳也考完了会试。 都说考个会试脱层皮,观丁延和曹戈的确有这么几分,令兰泰宁惊讶的是,程子阳考完三场竟也跟没事人一样,一派闲适又悠然自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并未经历这三场考试。 丁延面容憔悴打量程子阳一眼道,「子阳瞧着瘦弱,可实际上身子结实的很,脱了衣服说他是习武之人也不奇怪。」 闻言兰泰宁倒觉得有趣,「原来这世上这样的人还真不少,非常巧合的是泰宁长兄也是如此,不过长兄自幼习文练武,身体强健倒是正常,就不知子阳如何练就的了。」 程子阳无奈道,「若你们多干些活勤加锻炼也是如此。」他见三人一脸的不信,便道,「子阳早知会试艰难,好些举子因为撑不住三场考试便被抬出实在太令人遗憾,所以我从十几岁开始便加强锻炼,为的就是能轻松应对考试。日积月累,身子自然就好了。」 他说着揶揄的瞧了眼丁延,「似丁兄这般还能竖着出来倒是奇迹了。」 其实程子阳说这话并不作假,连上乡试来说,就有书生熬不住考试的强度晕在考场被抬出来的。别看三天考一场,许多考生根本就歇不过来,身子差些的当真撑不住。不过他们本朝还好些,像前朝动辄连考日九,考生出来别说姿容没法看,许多出来精神都恍惚了。那时候的科举考的不只是经义,还考的是书生的身体和精神。本朝虽然三日考一场,可却将三日的内容压缩到一日来考了,好处却是考完一场能休整两日。 丁延也不恼,摇头道,「左右已经考完,让我早起锻炼那是不能的。」 三人说完乘坐马车回宣威侯府。 当初考完第一场的时候兰泰宁便带三人去见了自己母亲兰老夫人,兰老夫人性情温和,对三个年轻人非常喜欢,更是让他们安心住着,一切等考完再说。 程子阳三人并无其他去处,便安心住了下来,私下里他们也商量过是否要凑钱给兰泰宁,可最终讨论的结果是,宣威侯府这样的人家并不在意这一点。人家以诚相邀想与你真心相交,你却拿钱打发,这是对人的不尊敬,恐怕也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倒不如等考完会试,再去买些礼物送给老夫人聊表心意,再请兰泰宁喝顿酒,这般便好。 说话间三人上了马 车,程子阳便将自己打算说了,「兰兄,我与丁兄,曹兄商议过,离着放榜还有些日子,我们打算去客栈住了。」 兰泰宁一听果然不悦,「已经住了几日,还差那几日不成。你们只管住着,等到春闱出了结果再做打算不迟。」 程子阳轻轻摇头道,「之前是客栈不好找,如今考完即便住的远些也不打紧了,怎好一直叨扰。」 兰泰宁自然不舍他们离开,这几日应对考试,他们时常坐在一起探讨学问非常顺心,这人一走他又没人说话了,长兄忙于朝政根本没有时间与他交谈,其他的兄弟走的武官的路子委实又说不到一起去。 可他也明白程子阳的处境,无奈他只能应下,却要他们再住两日。 如此程子阳自然不再推拒,正好明日出门给老夫人挑件像样的礼品,再与兰泰宁喝一顿酒,等过两日离开也不迟。 回去他们照常歇了一日,第二日三人单独出门去东市闲逛精挑细选为老夫人挑选礼品,然而他们挑来选去也不知该选什么,倒是程子阳想起来兰老夫人似乎信佛,于是便提议道,「不如咱们去抄卷佛经?左右咱们买的东西老夫人也不定喜欢,一些俗物她老人家也不缺,倒不如用心抄卷佛经送于老夫人,以此表达我们对老夫人的感念。」 丁延和曹戈二人一听也是,于是三人回转当日便抄了起来。程子阳抄写的是《心经》,丁延和曹戈却是抄写的《华严经》中的一卷。 为了以示虔诚,三人抄写前必定焚香沐浴, 这才开始动手抄写。 一连抄写两日佛经总算抄完,三人央了兰泰宁带他们去见兰老夫人,却意外见到兰泰信。 兰泰信板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也不知兰老夫人与他说了什么,眉头紧皱,却没有不耐烦的神色。 兰老夫人瞧见程子阳等三人进来,也不愿说他了,不由叹气,「你若早些时候成亲,儿子都该有子阳这么大了。」 闻言兰泰信抬眸瞥了眼程子阳,瞧着让人眼熟的眉眼没有吭声。 兰老夫人见他这样早就习惯,也不会生气了,左右她如今儿孙满堂,至于这嫡长子不愿娶妻,她这个做娘的当然知道自己儿子没有问题,只不过拗不过他就是了。思及此,兰老夫人不再搭理兰泰信,转头与程子阳三 人说起话来。 兰泰信见没他什么事了,便想趁机离开,哪知刚站起来,那边三人已经把佛经拿了出来,兰老夫人将佛经亲自接过,打开程子阳写的那份,叹道,「这字写的可真好看。」 兰泰信刚站起来闻言目光从佛经上一瞥,顿时惊诧。他很快收敛起情绪,目光落在程子阳身上,不经意道,「程公子字的确不错,不知师从何人?」 程子阳不疑有他,当即便道,「幼时母亲教导子阳识字,待大一些便去了书院跟随夫子习字。」 兰泰信嗯了一声,也没问一乡野村妇如何会写字,转身与老夫人说了声政务繁忙便离开了。 倒是兰老夫人对他母亲有些好奇,多问了几句。 程子阳从以前无意间瞧见的书信中得知母亲的身世还有他出生的由来,可这些毕竟不为人道也,只能挑挑捡捡将能说的说了,至于母亲的身世等问题却是避而不答的。 门外兰泰信脚步微顿,不免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桩事心中不免唏嘘。目光透过帘子,落在温文尔雅的青年身上,兰泰信抬步走出,唤来下人交代一番。 程子阳三人献了佛经又与兰泰宁约定日子出门吃酒,当日下午便辞别兰家带上行李去找了间客栈住下,待到了与兰泰宁约定的日子,程子阳三人穿戴整齐前去约定的酒楼赴约。 只是不凑巧,他们刚到那里,便碰上一位他们并不想见,估计对方也不想见到他们的人。 程子阳看着眼前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好久不见啊同窗,考试考的怎么样啊。 v第04章[03.03] 李又鸣会试考的一塌糊涂,尤其在发现程子阳三人非但没被烧死,反倒一如既往的去贡院参加会试的时候,他的心就乱了,更别提每场考试后程子阳还对他耀武扬威了,到了第三场的时候他坚持不住提前退了场,如今已然听从祖父的建议打算三年后再重考一回。他心情本就抑郁,不想今日出门散心竟又遇上程子阳三人。 不过李又鸣想起三人竟然扒上宣威侯府心里又是一阵恼火,那日得知程子阳三人不知怎么与宣威侯府的小少爷一见如故还被邀请住进宣威侯府,他便更加愤怒。回去和祖父一说这事,祖父也深觉程子阳此人心机深沉,却也拦住他想要再出手的决定。毕竟他们可以对刚入京的程子阳下手,却不能在宣威侯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不然那便不是报复,那叫自寻死路。尤其他祖父如今正值入阁的紧要关头,怎可在宣威侯眼皮下犯事让人抓住把柄。 不过如今会试考完,李又鸣掩下的恨意不由又被挑了起来,尤其瞧着程子阳三人单独过来,心里起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哟,这不是程解元?」他身后跟了一帮纨绔,听到这话纷纷围了过来,李又鸣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吃的起的?要不要老乡请你一顿?」 闻言丁延脸上露了怒色,程子阳伸手按住他的手,脸上一派温和,「多谢李兄,若是李兄实在愿意,在下那就却之不恭了。」 李又鸣没想到他居然答应,心中顿时鄙夷,看起来多么清高,到了这时候还不是露了短处? 李又鸣本着让程子阳出丑的目的,大手一挥,丝毫不掩饰他的鄙夷,「那程兄尽管点便是,今日就记在我的账上。」说着李又鸣将掌柜的叫来,「今日他这一桌,不管点多少菜都记到我的账上。」 掌柜认得李又鸣,他开了口自然没有不应的,当即应了下来。而一旁的纨绔们也哄堂大笑。 丁延面色通红,程子阳却道,「既然李兄好意,咱们自然要给面子了。」 两人刚说完,纨绔们顿时哄笑,这时兰泰宁从门口进来,瞧见程子阳三人笑道,「子阳,你们早到了?是我来的晚了。」 然而他进来便察觉这酒楼气氛不对,再一瞧,竟是一帮纨绔,他眉头微皱,注意到丁延和曹戈面色不好,当即就道,「出事了?」 程子阳摇头,「并没有,我们三人刚到便碰巧遇上李兄,李兄为人大方,今日酒席他要请客了。」 兰泰宁惊讶,这才注意到李又鸣等人。李又鸣等人瞧见兰泰宁进来与程子阳等人熟稔的说话也惊了一下。李又鸣只顾着发泄心中郁气了,竟没想到程子阳肯上这酒楼定不是自己庆祝,反而是与兰泰宁一起。 他心中懊恼,面上却对兰泰宁笑道,「兰兄……」 兰泰宁微微颔首,便对程子阳道,「咱们上楼吧。」 程子阳道了声好,转头又跟李又鸣确认,「今日酒席全部由李兄负责?」 李又鸣见兰泰 宁也看了过来,连忙道,「那是自然,就当我请兰兄了。」 「那可不行。」程子阳抬手摇了摇手指,「今日本是我与丁兄曹兄一起请兰兄,虽然李兄说了费用包圆,可这酒席还是子阳请的。」 他说完不再与李又鸣说话,转头与兰泰宁等人上了楼,待上了楼,酒楼的伙计也过来了,程子阳也没问其他三人想吃什么,直接对伙计道,「店里有什么拿手好菜?」 小伙计长的喜庆,嘴巴也会说,当即便道,「我们酒楼大厨拿手菜可多了,公子喜欢什么口味的?」 程子阳一听,便道,「那就,什么贵来点什么吧。」 小伙计出去了,没一会儿果真山珍海味的都上来了,甚至还搬来一坛子酒,道是最贵的状元红,足足要二百两银子一坛。程子阳非常满意,「行了,待会儿再叫你。」 待包厢里只剩他们四人,兰泰宁笑道,「这么一桌子菜咱们怎么吃的完。」 程子阳挑眉笑笑,「吃不完也不打紧,李兄如此热情,我们当然要给足他面子。」 闻言兰泰宁三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他的用意,「你是故意点这些的?」 程子阳慢条斯理的拿了酒杯给三人满上,然后拿了筷子尝了一口,然后点头道,「这可不叫故意,这是给足李兄好客的面子。」 兰泰宁之前只见过程子阳温和待人周道的一面,如今这般替人着想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还真是让他打开眼界。可想到李又鸣那德性,兰泰宁不由大快人心,当即也道,「的确不错。不过咱们三人又吃不完,不如咱们做点好事。」 「你是说……」程子阳顿时反应过来,当即笑道,「也好,咱们这也是为李兄积德行善。」 两人说的兴起,丁延和曹戈却没明白两人打的什么哑谜,兰泰宁道,「咱们先吃酒,等吃饱喝足再说。」 助人为乐这种事也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不是。 四人喝酒又品尝美食,从中午一直吃到傍晚。等肚儿填满,程子阳站起来道,「走,做好事去。」 丁延和曹戈满腹疑惑这会儿也不问了,跟着兰泰宁和程子阳下了楼,下楼时李又鸣从包厢里跑了出来,「兰兄……」 兰泰宁抬手打断他,「不急,我们出去迎些客人。」 李又鸣顿时觉得奇怪,于是在他们下楼后回包厢与朋友说了声接着出去瞧瞧…… 然而到了楼下他瞧见酒楼门口排起的长队时,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的感觉非常准,而且准的可怕。 兰泰宁和程子阳等人从旁边过来,程子阳刚要说话,被兰泰宁拦住,他指着李又鸣道,「这位是李侍郎府上的嫡长孙,今日他心情好请诸位在酒楼大吃一顿,但只有一张桌子,所以你们每次可以进去八人,这八人吃完再进去另外八人。你们若是要谢就一定要谢李公子啊。」 排队的都是城中的乞儿,常年吃不饱饭,如今能有机会吃顿好的,顿时感动的流眼泪,对着李又鸣一个个感激的不得了。 v第05章[03.03] 李又鸣觉得眼前发黑,头晕目眩,他震惊的看向兰泰宁道,「兰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兰泰宁微微皱眉,「不是你说的我们那桌你请客?」 「是,可是他们……」 「他们是我们邀请的客人。」程子阳补充道,「总得让他们知道是谁请的这酒席,不然把这积德行善的好事放在子阳头上,子阳会觉得对李公子不公平。」 说话间排在前头的八人已经根据丁延的指示上楼了。掌柜的一瞧这架势顿时震惊的不行,这要是让人进来,他们酒楼还怎么做生意? 程子阳温和道,「这您得问李公子,客是他请的。」 李又鸣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刚想反驳,程子阳又一副你不行的样子问他,「怎么,李公子反悔了?」他摇摇头,遗憾道,「没想到堂堂李公子竟然说话不作数啊。」 李又鸣瞧着程子阳和兰泰宁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痛快,哪里还不知道是他们合伙坑他,可再瞧一眼他周边,跟他一同出来的朋友也都出来了,好奇的看着这边,让他怎么说的出口他已经后悔的话来。 「既然李公子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吧。」程子阳好脾气的说完,便与兰泰宁等人进了酒楼,见掌柜的站在一旁焦急,便给他出主意,「李公子家大业大自然不会在乎一点小钱,不如李公子将酒楼包下不就结了?」 掌柜的眼前一亮,顿时期待的看向李又鸣,见李又鸣没吭声,他便只当他答应了,反正谁没个靠山呢。 去楼上的八人已经开吃了,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程子阳非常体贴的让酒楼里迅速收拾饭菜,什么饭菜贵上什么。 酒楼里忙碌起来,乞丐们瞧见第一波人吃的满嘴流油甚至还喝了酒顿时期待起来,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吆喝着让掌柜的准备什么好的饭菜了。 掌柜的这会儿高兴了,甭管来吃饭的是谁,只要能带来利润那就是好食客,他也不担心李又鸣拿不出钱来,今日可是他亲口跟他嘱咐的,人家那些人全在那一桌吃的,可没吃别的桌的。到时候列好账单去侍郎府讨要便是了。 李又鸣看着乞丐们进进出出,心也逐渐沉到谷底,他不用去看也知道,程子阳定是给叫的酒楼上好的酒菜。再瞧瞧那队伍,至少还有百十号人,而且似乎还有人正在赶来,这要是吃下去……他浑身一个激灵,他祖父定会打死他的! 李又鸣额头上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平顺了这么多年的日子真是到头了,似乎从遇上程子阳开始他的人生就不顺畅了,先是解元没拿到,接着下毒不成反倒害了自己。现如今不过叫嚣两句,谁知道程子阳竟然当真吃喝起来,还将乞儿也叫来! 然而不管他如何担忧,乞丐们一波一波的进去。不过很快要宵禁的更鼓敲响了,李又鸣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眼见着排队的人要闹情绪了,程子阳看了眼酒楼的更漏,对掌柜的道,「麻烦掌柜的尽快做些饭食,让他们打包好了。」 掌柜的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利索的让后厨忙活起来。 李又鸣听的眼前一黑,恨不得晕死过去。 程子阳和兰泰宁站起来道,「李兄您先玩,我们先回去了。」 玩什么玩!李又鸣怒目而视。 程子阳等人带着好心情离开了,完全不管李又鸣如何善后。 出来混的早晚都是要还的,自己说出去的话就哭着也得履行啊。程子阳颇为感慨对李又鸣报以同情,临出门时还对李又鸣道,「用不用我们去李府报个信?」 李又鸣身子一晃险些晕倒。 程子阳啧了两声,「看来李兄身子未愈,多注意的好,告辞。」 四人潇洒离去,李又鸣彻底没了力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李又鸣的狐朋狗友们这会儿见兰泰宁走了,纷纷过来安抚他,还说李兄果然大方,要是他们敢这么玩,他们爹娘肯定得打死他。 听到这不知是安慰还是讽刺的话李又鸣有苦难言,心中苦涩难当。 过了不久,排队的人总算没了,狐朋狗友们也想回去了,李又鸣拉着他们道,「诸位兄长,可否借我一些银钱?他日定会连利息一并奉上。」 狐朋狗友们一听借钱?没有啊,他们哪有钱啊。 于是好朋友们一个个各种借口,转瞬间跑光了。 酒楼掌柜的满脸喜色的将单子递给李又鸣,「李公子,您是现在结清还是小的带着单子去李府?」 李又鸣惨白着脸看清上头的一万三千四百两银子,顿时傻眼了。 程子阳等人自是不知他们吃的这一顿花了多少钱的。不过花了李又鸣的钱吃了这么丰盛的一顿又让李又鸣狠狠的出了一笔,四人心情大好,从酒楼出来各自离去,回去后丁延还与程子阳说这事大快人心。 不过曹戈显然对此事有些担忧,「李家会不会因此记恨上我们?」 丁延却道,「我们不这么做他们就肯放过我们了?别忘了当初咱们在客栈中差点就被烧死了,今日只不过小惩大诫让他出点血,于他们李家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经他这么一说,曹戈觉得也对,他们之前差点连命都没了还担心这点做什么,他们即便什么都不做,李家就能饶得过他们了? 不过转念曹戈又道,「那咱们日后小心行事,晚上睡觉也得警醒一些。」 v第06章[03.10] 程子阳摇头,「我倒认为不要紧,在京城,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都知道咱们与李又鸣不睦这事。而兰兄又与咱们熟识,更不可能说一直不联系咱们,李家若还再动手,无异于告诉世人他们做了什么缺德事了。」 如此一说丁延和曹戈放心下来,不过夜里的时候却聚在一处居住,虽然拥挤一些,可好在这样安全一些。 此后的日子程子阳三人仍旧在客栈中温习功课,闲暇时出去转转,或者与同乡交流一番,毕竟如今会试虽然考完,可后头若是中了还有殿试,若是没中还得回乡准备三年后的春闱。大家并没有过多将时间浪费在结交游玩上。 不过兰泰宁显然与他们三个投机,竟每日拿着书本过来客栈中与三人一同温习功课,晚些时候再回去。惹得兰老夫人都道,「如此麻烦,何必让他们搬出去,家里又不是住不下。」 兰泰宁当然知道他们的顾虑,长期寄居他人家中的确容易惹人非议。会试考试的时候还好,客栈爆满,他们没地方住,可如今会试考完他们若还住在家中,恐怕外头也会盛传程子阳三人巴结宣威侯找靠山这种谣言了。 他们兰家什么谣言没听过自然不会在意,可程子阳三人家中千辛万苦将他们供出来,可不是让他们这样行事的。起先兰泰宁也和他娘一个想法,可与程子阳等人相处时间久了才发现此三人的确值得结交。 于是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二月底,春闱的结果出来了。 程子阳三人更换了客栈,后头已然去吏部更正过,如今会试结果出来也没急着出去瞧。本来丁延想出去看的,可三人合计一番觉得这会儿出去人多眼杂,若是出个什么意外他们三人就真的得不偿失了,还不如安心在客栈等候,若当真没人来报喜,他们再去贡院看那时也不迟。 于是三人从早上开始等,一直到了巳时中,外面陆陆续续传来报喜的声音,但都没有三人的,过了半个多时辰,外头忽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这声音太过熟悉,让三人想起乡试放榜时的情形。 丁延激动道,「定是咱们的喜报到了。」 他话音一落,外头 过来传来报喜的声音,「喜报!山东直隶清河县程子阳高中会元!」 紧接着两声报喜之声又传了过来,「喜报,山东直隶清河县丁延高中会试二百一十五名!」 「喜报!山东直隶密州县曹戈高中会试七十三名!」 三人报喜的人竟同时来了! 喜报声落,丁延激动的流下泪来,拉着程子阳的胳膊便道,「子阳,我们都中了。我们都中了!」 程子阳双手也微微颤抖,他中了会元!而且他们三人都中了!想到进贡院时三人说的话程子阳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幸好他们三个都中了不然他对二人当真愧疚。 一旁的曹戈听到自己会试七十三名也是激动不已,「都中了都中了。」 「我们出去瞧瞧。」程子阳心中激动面上却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们该给报喜之人发喜钱的。」 丁延和曹戈眼睛都红了,俱是点头。他们三个都是农家子,拼着十年寒窗苦读终于中了会元,虽然后头还有殿试,但只要他们发挥正常不犯忌讳,他们就是妥妥的进士了! 三人开门出来,报喜之人刚得了客栈掌柜的指点要上楼来,瞧见三人出现在楼梯口,登时狭小的客栈也亮堂起来。 能争得报喜之人本就令人艳羡,尤其他能给会元报喜,更是令人激动。这会儿瞧见三人出来,虽然衣服不够华贵,可通身的气质,却让人明白这三人非池中之物。 随即,报喜的衙役拱手朗声道,「不知哪位是清河程子阳程会元?」 程子阳率先下楼,拱手道,「在下正是程子阳。」见边上还有两位衙役显然是来给丁延和曹戈报喜的,便介绍道,「这位是清河丁延,这位是密州曹戈。多谢诸位前来。」 他话说完,为首的衙役客气道,「程会元客气了,来报喜本是我们的荣幸。」 说完衙役按照规矩展开卷轴将喜报重新高声朗读三遍,务必使客栈内外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他念完,另外两个衙役上前赶紧将丁延和曹戈的喜报念了三遍,再将三个 卷轴给了他们。这时候客栈里住的宾客还有一些书生纷纷过来祝贺。毕竟一省同行三人都中会元是难得的是,更别提还有一个是会元了。 程子阳与丁延三人连忙给报喜的衙役塞封红,又客气的将人送出去,这才回转与道喜的人客套。 同一时间里李家趴在床上被揍的起不来床的李又鸣听闻程子阳中了会元,大怒之下从床上蹦了起来,「什么?他得了会元?」然而身上伤口未好瞬间疼的又趴了回去。 李侍郎想起前些天酒楼送来的账单心里就一阵抽痛,一万多两银子啊,在勋贵之家兴许算不得什么,可在他们李家却是伤筋动骨的!尤其这几年他为了入内阁四处活动,本就钱财紧张,不料往常让他引以为傲的长孙竟接连做下糊涂事,竟还被人激将法费了一万多两银子! 而今,被孙子痛恨之人竟然中了会试,若是不出意外,进士出身是妥妥的。况且那人听孙子介绍长的又不错,年纪也不 大,恐怕一甲都不在话下。到如今他们若是还敢动他,那朝廷必定会发现,尤其他树敌不少,仇敌估计都看着呢。 李侍郎瞧着孙子不忿的神情警告道,「你最好给我消停点,否则就滚回老家去。」 李又鸣自幼被祖母接到身边,如今已经十几年过去。祖父因为他读书好,在他这一辈中遥遥领先,对他最是宠爱,可他从未在祖父眼中看到如此的神情。 李又鸣打个哆嗦害怕了,不由愣愣点头。 「你最好记得今日教训,做什么事之前先来问过我。」李侍郎临走时又回头瞧了他一眼,「往后就闭门读书吧,三年后,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李侍郎走了在李又鸣房前多安排了人手务必将人看住了,李又鸣听着祖父的嘱咐气的锤床,程子阳,好的很,算你厉害! v第07章[03.10] 程子阳自然不知自己中会元会将李又鸣气个半死,若是知道的话肯定高兴的多吃两碗饭。 不过听闻他中了会元,兰泰宁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得了亚元感到不高兴反而兴致勃勃的跑来与他庆祝,不过因为过几日便是殿试,三人便在客栈内小酌两杯,并约定等殿试考完,四人在把酒言欢。 程子阳笑道,「不管到时候结果如何,我都要请兰兄好好喝一杯。」说着他还眨眼笑道,「这次我付钱,定不会再让李兄破费。」 闻言兰泰宁不由大笑,「你们恐怕不知,之前我也忘了与你们说过。你们知道那日一共花费多少银子吗?」 程子阳摇头猜测,「两千两?」 兰泰宁摇头,「一万三千四百两。」 「这么多?」程子阳惊讶,「虽说看着贵重也不至于这么贵吧?」 兰泰宁幸灾乐祸的给他解释,「那醉太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一道菜动辄十几两银子,更何况当日咱们点的可都是最贵重的菜色,几十两也有的,更何况还有酒,那些乞儿能得这机会自然什么好喝要哪个,可不比咱们浅尝辄止。当日李又鸣没那么多钱,便想借朋友的,可惜那些朋友一听借钱都跑了。最后酒楼掌柜的直接带着清单去了李家,李侍郎怕丢人,想将事情压下去,可惜没几日的功夫便被城中乞儿传了个遍。满朝上下没人不知李侍郎的孙子请乞儿喝酒吃肉花了一万多两银子了。」 他没说的是因为这事儿他长兄还问过他经过,令他奇怪的是他长兄竟没说他胡闹,只叮嘱他少闹腾。而且据他所知,李侍郎因为这事被御史弹劾说他贪污受贿,不然就侍郎的俸禄怎么可能出的起那一万多两银子。李侍郎气的要死,回去便将本打算放过的孙子抽了一顿,于是李又鸣才起不来床了。 一听李又鸣如今被打的起不来床了,程子阳三人顿时解气,有些事他们没说,恐怕兰泰宁也有所猜测,可这种事程子阳觉得跟兰泰宁说了也不好,还不如不说。京中诸官和勋贵关系盘根错节,万一将他牵扯进去就不好了。 兰泰宁走后不少山东直隶的同窗前来贺喜,话里话外说李又鸣当初在船上的时候挑唆他们针对程子阳。程子阳自然不会 与他们计较这些,人来了就客客气气的,不来他们也不出门了。 到了三月初二,中试举人统一去礼部进行明日殿试的礼仪培训。按照会试的名次,程子阳与兰泰宁站在一起,不过程子阳并无宫中行走的经验,幸亏兰泰宁从旁指点,一天下来才顺顺利利。 第二日也就是三月初三,皇帝在奉天殿策试中试举人,也就是殿试。 程子阳三人早早起来沐浴又换上礼部统一发的服装,接着便提着灯笼去宫门口等候入宫,然而他们刚出客栈就瞧见一辆宽敞的马车停在门口,瞧见人出来,帘子被掀开却是兰泰宁,兰泰宁笑道,「快上来,一起过去。」 人都来了三人也不扭捏,道了声谢然后过去,程子阳率先爬上马车一进去却愣住了,在首位坐着的竟是兰泰信。见程子阳进来兰泰信睁眼朝他颔首然后又闭了回去,程子阳也赶紧喊了声兰大人。后头丁延和曹戈上来也是一愣,但见兰泰信闭目养神,便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并未多言。 兰泰宁感觉 到三人的紧张连忙道,「大哥正巧要进宫就一起过来了。」 程子阳狐疑的瞥了眼兰泰信,有些不信,可对方是什么身份,他猜也没用,便与丁延曹戈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车上。 兰家的马车宽敞舒服,程子阳被晃的昏昏欲睡,不等他眯眼,马车停下,兰泰宁道,「到了。」 程子阳猛地睁开眼睛,马车帘子已经掀开,兰泰宁已然跳下去了,程子阳朝外头看去,不少中试举人已经站在宫门外等候进入了。 「子阳,该下车了。」丁延见他愣神提醒道。 「好。」程子阳回神,发现坐在主位的兰泰信已经下了马车,随即他也跟着下车。 许是因为兰泰信在朝中威望高的缘故,不少人瞧见他的同时也瞧见了程子阳。 有认识程子阳的人便惊道,「程会元竟然认得兰大人!」 「莫不是走了后门?」有人不免小声嘀咕。 但很快这人便被反驳了,「兰大人若是徇私也该给自己幼弟徇私,还能放着幼弟不管去给一个无亲无故的小子走后门?忒的没眼力劲儿,而且兰大人又怎是那等贪图小利之人,小心说这话被人揍。」 起初说那话的人不说话了,可他还是觉得程会元与兰大人有关系,不然再怎么瞧上去那么像…… 他眼睛瞪大,目光在程子阳身上又去看已经走远的兰泰信,眼中有了疑惑,好像除了眼睛和神态,也没有其他相似的了。 巧合,一定是巧合。 程子阳自然不知这些,他下了马车后便有其他中试举人过来与他攀谈,尤其见他与兰泰宁站在一起过来攀谈的人就更加的多了。 几人客套几句,没多久宫门大开,礼部的官员过来又嘱咐了几句,务必要遵守昨日交代的礼仪,然后又有宫中的公公上前说了几句,总之就是一定要守规矩,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动的别动,老老实实的答题,答完走人。 程子阳等人都将是新科进士,自然明白这些,接着 便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按照昨日彩排的按照会试名次依次排成排,等候入宫。 等时辰一到,参加殿试的会试中式举人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进入奉天殿。程子阳站在第一排自然而然的跟上前头的官员,后面兰泰宁跟上。礼部官员将他们引至奉天殿殿前的红色平台上,呈东西向列队,面朝北而立。又在礼部官员的指挥下朝站在高处的永安帝行叩拜大礼。 这是大多数会试中式举人第一次得见天颜,许多人更是头一次也将是唯一一次面见圣上。除非官至五品以上每日上朝可见圣上,否则真的一辈子都见不到的。 程子阳对永安帝也挺好奇,毕竟永安帝在位已经四十余年,当政期间民间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程子阳从不谈论朝堂之事,但对永安帝却是好奇的,好奇是怎样的一个能够坚持坐在那位子上四十年的。 趁着叩拜的时候程子阳偷偷瞧了眼,看过后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永安帝似乎与他印象中不太一样。他以为会是以为看起来睿智犀利的君主,可这一眼他发觉,永安帝的确眼神犀利,可那面色,一看便知是沉迷酒色之人。他心中感慨,却也不敢表现出什么,恭恭敬敬行了礼,垂手而立,等待永安帝给颁赐策题。 v第08章[03.10] 殿试考策论,纵观几十年,考的多是治国之策,只立意会有所变化。 等永安帝和百官先后退朝,礼部官员开始分发策题,诸举人跪受策题,而后开始答卷对策。 程子阳接到策题先浏览一遍,果真和往年区别不大。他凝眉思索片刻,心中将腹稿改了又改,确定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在草卷上奋笔疾书。 到了中午的时候礼部官员给诸人送来饭食,程子阳写的正在兴头,将饭菜置于一旁一口未动,直到草卷写完,拿起来又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这才将东西收敛,然后拿了饭食吃了起来。 草稿打好,后头也就容易多了,程子阳瞧着时辰尚早,便闭目养神片刻,待睁开眼又将草稿检查一遍,添添减减直至再无遗漏才开始誊录到正卷上。 正卷写完,程子阳等墨干了便交了卷子,与其在这煎熬,还不如早点交了出去。 监视官对这会元一直有所观察,见他交了卷子便遣人将他的卷子率先送往受卷官那里弥封起来。 程子阳被引着出了奉天殿,没一会儿兰泰宁从后头追了上来,「子阳。」 「兰兄。」程子阳见他出来毫不奇怪,「咱们出宫再说。」 兰泰宁自然应允,两人跟在小太监身后出了宫门就见兰家的马车还停在那里,两人上了马车,兰泰宁熟门熟路的从马车的格子里拿出点心问他,「要不要吃点?」 程子阳摇头,「我现在只想回去抱着水壶喝上一顿。」 因为进宫如厕不方便,头一天晚上他们便减少饮水,这一整天未能喝水,口干舌燥,再吃点心他可吃不下。 不 想兰泰宁又从格子里掏出一把铜制壶和一个铜制的杯子出来,「水可能凉了,将就用些。」 程子阳自然不会嫌弃,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又问兰泰宁要不要,兰泰宁摆手,「不喝了,我喝不得凉的。」 闻言程子阳便不在说话,专心喝水,喝了两杯后将东西收起来,准备给那俩人留一点。 太阳快落山了,交卷的越来越多了,程子阳掀开帘子瞅了眼没瞅见丁延和曹戈,却瞧见了兰泰信,程子阳道,「兰大人出来了。」 兰泰宁微微皱眉,「大哥吃错哪门子药了,早上和我一起出门,现在还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说话间兰泰信果然过来了,他扫了马车内一眼抬腿上来金刀大马的坐下,「考的如何?」 兰泰宁当即答道,「还行。」 兰泰信看都没看他一眼,「没问你。」 兰泰宁一噎,程子阳一吓,这是问他? 被上位者如此询问,尤其还坐的这么近距离,不知怎么的程子阳竟有些压力,他努力平静道,「子阳觉得还好。」 兰泰信似乎也没打算仔细问,闻言嗯了一声不吭声了,倒是兰泰宁愤愤不平道,「你可是我长兄,怎能不关心一下幼弟。」 兰泰信抬眼看他一眼,嗤笑道,「你那水平,有什么好问的?」 闻言兰泰宁一喜,然而接着兰泰信便道,「会试能得亚元已经是走了狗屎运了。」 程子阳听着兄弟俩的对话,非常不厚道的笑了。他没料到看起来严肃的兰泰信竟然也能说出这等话来。然而他笑完,发觉兰泰信正瞧着他,程子阳赶紧将笑敛去,老老实实的坐着。 兰泰宁对自己兄长这话非常不满,可他边上还有一个会元坐着也不好说万一他得个状元啥的,便一个人扭过头去不肯看兰泰信了。 他如此程子阳却有些无所适从了,一抬头瞧见兰泰信又合上眼睛,他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转而掀开帘子瞧着外头的情形。 这次丁延和曹戈过来了,一边说这话一边爬上马车,哪知进了马车发现兰泰信坐在首位,当即闭了嘴。 程子阳忍住笑意也没问他们考的如何一路往客栈去了。 蓝家兄弟将他们送到客栈转头才一起回了侯府。路上兰泰信问兰泰宁道,「你觉得程子阳这人如何?」 兰泰宁不明白他长兄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答道,「挺好的人。」他顿了顿,又道,「总觉得他与大哥有些相似的地方?」 兰泰信眉头一挑,示意他说下去。 「气质……」兰泰宁脑中回想起程子阳再看看大哥,猛然瞪大眼睛,开心道,「大哥,我瞧着他的眼睛与你可像了。」 兰泰信的心突然漏了一拍,不可避免想到那个给强塞到他床上的女人,若是那一晚她怀了身孕,那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就这般大了?想到那一晚,兰泰信不免就想到李家,想到李家就不可避免的烦躁。 兰泰宁还在兴致勃勃的说着兰泰信与程子阳相似之处,就听兰泰信道,「闭嘴。」 于是兰泰宁闭嘴了。 v第09章[03.10] 程子阳等三人回到客栈第一件事先去跑茅房,出来后又有志一同的让客栈给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因为他们三个一直住在这里客栈觉得非常荣幸,知道他们刚考完殿试,不仅饭菜准备的精美丰盛,还送了一壶有些年头的状元红。程子阳等人自然不好占人便宜,适当的给了一些银两,于是三人痛痛快快的喝了酒吃了肉,别提多畅快了。 入夜后程子阳和丁延曹戈一起说了白日的考试,相互说了下立意,觉得没跑题便不管了,左右三两日的功夫就能知晓结果了。 殿试考完中式举子可以松快松快,阅卷官们却要紧赶慢赶开始阅卷读卷,再挑选出最优等卷子推举给皇帝定出一二甲等出来。 因为李又鸣并未参加殿试,是以李侍郎也在阅卷官之中,他倒是有心想将程子阳往后挪上几个位置,可殿试弥封考生的信息,而他根本辨认不出到底哪份是程子阳的。 等众阅卷官挑选出十份最优等的卷子出来,一起呈给永安帝御览,永安帝看完,指了其中一份道,「这份不错,就定为状元吧。」 众阅卷官一瞧,心里也满意这份,于是又将后头的名次定了,然后在内阁大臣的主持下撰写名次。 第二日一早,读卷官与内阁孙阁老一同来到 养心殿,依次拆开一甲三名试卷,向永安帝面奏一甲三名的姓名和籍贯,得知状元竟是寒家子弟时,永安帝还觉得好奇,拿起卷子重新读了下,又瞧了眼被定为探花的兰泰宁,犹豫道,「要不把探花和状元换换?」 众人一听顿时皱眉,当即反驳,「皇上,名次已定怎好更改,况且这程子阳的文章的确要比兰泰宁要好一些。」比起让兰家再多个状元,他们宁愿是这寒家子做这状元。 永安帝皱眉,「可若是兰泰宁也得了状元,兰家就是一门双状元,听着也好听的。」见几位阁臣并不赞同,永安帝便宣兰泰信进宫询问此事。 而兰泰信看了两人文章道,「幼弟的文章的确不如这位程状元。」 于是状元之争有了定论。唯一愤愤不平的李侍郎也只能强笑着恭喜兰泰信了。自打二十多年那桩事后兰泰信对李家便没了好脸色,而他也及时抱对大腿,否则兰泰信对他们李家做出什么事来还真不好说,尤其自打去年兰泰信以三十来岁的年纪进了内阁,他才慌了神,怕的就是兰泰信会记恨当年之事收拾他们李家。毕竟兰泰信如今将近四十却未娶妻,外面有人传兰泰信有毛病,可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还真担心是因为当年他们李家之事。所以他如今四处活动,趁着尚书将要告老还乡扳倒左侍郎,直接进内阁。 李侍郎如何担忧,兰泰信并不理会而且他幼弟参与殿试,他理应回避,是以与永安帝说就几句话便退下了。 一甲定下,二甲也已经定下。永安帝便下旨召诸中式举人进奉天殿,当场宣读殿试结果。 程子阳和丁延曹戈照例坐了宣威侯府的马车一同前往,丁延和曹戈希望自己名次能够靠前些不要掉到三甲去,而程子阳也在心里希望自己能够中状元。 不过他也听说过许多中了会元却未能中状元的事迹,只能告诫自己要平稳心态,毕竟贫家子弟能够中进士已经足够引以为傲了,能中状元固然是好,即便中不了也不怎么可惜。 几人到了之前殿试的宫门外,到了时辰由太监领着他们进去到了奉天殿外,按照殿试时的顺序站好没一会儿,永安帝和朝臣 们便来了。 不同上一次,程子阳他们穿了统一的进士巾服,先朝永安帝叩拜行礼,这才垂手而立等候召唤。 永安帝一声令下,司礼监官当场拆开一甲三名的试卷授予相关官员,让其将三人的姓名籍贯写于黄榜之上,待永安帝盖上宝印,黄榜也就生效了。 然后,制敕房开始写传胪帖子,帖子写完毕,内阁大臣捧榜而出到奉天殿,授礼部尚书,制敕房则将帖子授予鸿胪寺传胪。 传胪大典开始,程子阳双手微微发抖,寒窗苦读十余年为的就是这一刻,即便之前他努力告诉自己要平静,可到了这一刻的时候他仍旧紧张的双手颤抖。 在所有人的紧张和期待中礼部官员开始传唱,「山东直隶清河县人士程子阳,一甲第一名,是为状元,赐进士及第。」 闻言,程子阳心中先是一喜,接着便按照礼仪迈出两步叩谢皇恩、永 安帝站在高台上瞧着程子阳乐呵呵道,「这状元郎也长的俊俏。」左右之人并不答话,只觉他们永安帝说话越发的没了章程。 「江西同安人士黄卫华,一甲第二名,是为榜眼,赐进士及第。」 「京城人士兰泰宁,一甲第三名,是为探花,赐进士及第。」 接着榜眼和探花也依次出列叩拜。 叩拜完成,礼部官员又开始传唱二甲进士和三甲同进士。不过二甲和三甲只是传,「二甲某等几名罢了,」就地而跪并不出列。 这也是为什么天下读书人努力读书想当状元的原因,若仅仅中了进士,可能天子都不认识你是谁,若是你往后混的不好,可能真的一辈子见不到皇上。可一甲进士,却可以在这一日被所有人认得。更何况一甲进士能殿试后能直接授官,而二甲即便是头名也要参加庶吉士考核,过得了便在翰林院做个没品级的庶吉士,没过只能自寻门道从县令开始做起。 由此程子阳也听到曹戈二甲七十二名与会试结果无异,丁延则上提了十多名,是以他们三人同时赴京赶考,一人中状元,两人中二甲进士。可以说收获满满! 传胪大典结束后便是走马游街了,程子阳颇为可惜他的小娘子今日未来,否则也能看看他当街骑马游街的风姿,那是多么的美妙。 不过也幸亏迟梅宁没跟着他来,否则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定会将她吓坏不可。 这边程子阳骑马游街的时候,远在清河县的迟梅宁正兴高采烈的跟李秀娥道,「娘,昨夜我梦见子阳中了状元。」 李秀娥笑的温和,「做梦哪做的准了,能中就好,不拘三甲还是一甲,都是咱们家的福气。」 闻言迟梅宁笑眯眯的应了也没反驳。程子阳这种自带男主光环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中状元呢,她只要等着做状元娘子就好了。 算着时间要想知道结果恐怕还得等个半个多月,等京城那边有人回来就能收到程子阳的信了。 而在京城的程子阳在游街后第二日便与众新晋进士一起参加恩荣宴了,宴席在礼部举行,主副考官连同各房考官都会参加。 v第10章[03.10] 恩荣宴后程子阳等进士又赴鸿胪寺练习上表的礼仪,第二日谢恩后永安帝授予程子阳冠带朝服,其他进士就只能得了不值钱的宝钞了。但因为是永安帝赏赐,就算有意见……也憋着吧。 之后状元依照旧例要率诸进士拜谒国子监,拜谒仙师庙,以此进一步坚定以儒家思想的政治理念。 这之后程子阳便写信回去,告知迟梅宁和他娘他中了状元之事,又将客栈的地址写了,托这边落地的举人一同带回去。 那落地的举人痛快的接了信,毕竟程子阳中了状元,他日说不定也有用得着人的地方,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得罪了程子阳。 信送出去了,程子阳和丁延等人开始清点钱财。来之前迟梅宁直接豪气的给他塞了三千两银子,这一路他省吃俭用倒是没用去多少。如今他中了状元势必要在京城待上三年,三年后是外出做官还是留在京城进 六部都要慢慢盘算,眼下他是要将妻子和他娘接来京城同住的。那么买宅子就势在必行。 其实这也是迟梅宁给他这么多银两的原因,京城居不易,吃穿花用可以省,但院子却省不得,总不能一家老小租个院子住着。而且他娘子说了。京城的房价只会高不会低,买了绝对不吃亏。 于是程子阳便对丁延和曹戈说了他的打算,又问二人的打算。 曹戈和丁延自然也要参加庶吉士考试的,但能不能考上不一定,两人也商量过,若是考的过便去住专门赁给官员的公用房住着,若是不过便拖家带口看看有没有门路去个好一些的地方做县令。 至于他们为何不愿将家小接到京城其实程子阳也能理解。曹家和丁家都是人口兴旺的人家,全家举全家之力将他们供读出来是不容易的。但京城物价高昂,他们农家子弟是负担不起的,与其这样,若中了倒不如先家人分别三年,等三年之后再做打算。当然外放做县令也有各种的麻烦,可办法总比困难多,离了京城一些小地方总能过下去的。 对别人的家世他也不便多说,若非因为他娘子有钱,恐怕他也不能这么说大话要买宅子。由此他觉得万分对不起迟梅宁,这成了亲嫁了人,到底还是靠着她的嫁妆过活了。 丁延和曹戈倒是羡慕,「若我们也有这么位有本事的娘子就好了。」 可惜他们的娘子都是普通村妇,缝缝补补收拾家里是好手,拿笔写字是不行的,话本子让他们操笔都不一定能写的出来,更何况她们了。 程子阳想到他的娘子,自然高兴,也相当的自豪,语气里满满的炫耀,「其实我娘子也不是那么完美了,那一手字就软趴趴的,她自己还颇为自豪,觉得她卖的是话本子里头的故事,不是字。」 迟梅宁写话本这事还是他说漏嘴说与两人听的,两人都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不会往外说了。 三人说了会儿话各自歇下,过了两日礼部将程子阳的官袍送来,并告知了程子阳去翰林院点卯上值的日子。程子阳算了算日子统共有半个多月的假期,这么短时间内还要买宅子,若是想回乡也是不能了。 虽然不能回乡接媳妇和娘有些遗憾和担忧,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来之前他找过方琦,本来他只是打算拖方琦将婆媳俩送上船即可,可临了方琦却道方家在国子监弄了名额让他进去读,等三年后直接在京城参加乡试! 得知这消息,程子阳自然高兴,非常信任的将家人拜托他代为照看。当然方琦进京必定拖家带口倒也不必担忧其他的了。 这日过后丁延和曹戈用功读书为不久的馆选做准备,而程子阳则拖着兰泰宁找牙房找宅子。 对于程子阳一次能拿出来三千两银子,兰泰宁是震惊的,据他所知程子阳是农家子,家境并不好,从这些日子以来程子阳的吃穿用度就能看得出来。 乍看见程子阳拿出来的银票,兰泰宁甚至怀疑程子阳是不是抛弃糟糠之妻被哪个大官榜下捉婿了。 闻言程子阳颇有些哭笑不得, 但还是解释了,「这银票其实是子阳的妻子挣得的,她与我们那边书铺有合作,所以有些陪嫁,来京城时她笃定我能中进士,便将银钱给了子阳,让子阳在京城买宅子。」 兰泰宁惊讶,「看来弟妹对子阳颇为信任。」 说起媳妇,程子阳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那是自然。」 兰泰宁啧了一声,「我倒是对弟妹有些好奇了。」 「我已托同乡带信回去,最多一两个月我娘和我娘子便能进京城,自然要请兰兄来喝酒的。」程子阳说着拖着他赶紧找院子去,若是媳妇来了还没买好怎么办,还能让媳妇和娘也跟着住客栈?那是不行的。 兰泰宁带他走了几家牙房也听他们说了几处却都不满意,不是离着内城太远就是环境不好,都被二人一一否决。 程子阳叹息道,「总算明白为何京城居不易了。」 外城的一进小院子都要四五百两,若非他有个有钱的媳妇恐怕连外城的都买不起了。 兰泰宁跑的很累,索性问他,「你打算三千两银子都用来买院子还是买个小点的将就一下?」 这个程子阳与迟梅宁商议过,「我们家人少,买个房间多一些的一进或者二进的小院就足够了。」 他的要求不高,兰泰宁表示了然,一家三口就算再采买上几个下人也就够了。 兰泰宁道,「你且等两日,我给你打听打听。」 如此程子阳便应了下来,回客栈帮助曹戈和丁延温习功课,顺便等待兰泰宁的消息。 过了五日,兰泰宁来了,「院子已经找好了,离着翰林院倒是不怎么远,附近住的多是翰林官,环境也清静,就是价格贵了些。」 程子阳心中一喜,连忙央兰泰宁过去瞧瞧。 两人坐了兰家的马车走了许久,终于进了一清幽的胡同时兰泰宁才说到了。 v第11章[03.15] 此处是棉花胡同,里头住着的多是翰林院的官员,不过他们住的这院子来处兰泰宁却没说,只到房主急需钱周转便打算卖了。 兰泰宁过去敲门,便有门房过来开门,进去一瞧程子阳便觉得好。 从外头瞧见倒座房的时候程子阳便觉得这院子起码两进,进去后更印证了他的猜测,从大门进入正对着影壁,转过影壁便到了垂花门垂花门两侧连着抄手游廊,再从垂花门而入则是庭院。而且令他惊讶的是庭院并不小,正对着的正房打眼看去就有五间房两侧还各带一间耳房,左右各有三间厢房。别说他们一家三口住,就是再有个七八口人也能住的下了。 见他目露满意,兰泰宁道,「后头还有一拍后罩房,多是放杂物或者下人居住。你再仔细瞧瞧,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再去找找。」 程子阳也没急着答复,里里外外又看了一遍,而他越看越满意,当即就道,「就要这了。」 虽然这座院子要花一千五百两,可这里地界儿好,房子又宽敞,一千五百两委实不高了。 兰泰宁也道,「要不是房主急着用钱,其实两千 两也能卖的, 对方听闻买院子的是个状元郎,当即就表示便宜卖也可以了。」 听闻这话程子阳也没多想,当即让他约房主去衙门办理过户手续。 因为程子阳催促,第二日程子阳便与兰泰宁及房主去办理过户手续,从此程子阳便是有房一族了。 因为还有假期,所以程子阳便才了一些工具亲自去打扫院子了,因为门房如今已经有五十来岁,在这住着年岁也久了,程子阳问过他的意愿后花了十两银子将他的卖身契讨了回来,主仆两个忙碌了,五六日才将院子收拾出来,想到娘子他们过来许多东西都要添置,他便先捡着紧要的东西买了些,这时候也到了新状元去报道的时候了。 程子阳作为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其实在京城并不起眼。毕竟京城当官的多,三年出一个状元,是以状元并不稀奇。从六品的小官更是数不胜数。 所以程子阳去上值的时候除了被赞一声年轻有为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程子阳上值的这日,落第的那位举人也不负所托将程子阳的信送到了方琦手里,方琦拆了程子阳给他的信,看到程子阳中了状元,又从落地举子口中得知当时的盛况,当即高兴的让人备了马直奔清河县去了。 等方琦到了清河县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日,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骑马骑的大腿都破了,可架不住他心里高兴,即便腿上疼的厉害,他也没想停下来,他只想将这消息尽早告知程子阳的家人。 而此时清河县县衙也通过朝廷邸报得知清河县出了状元之事,县太爷赶紧着急手下收拾厚礼准备走一趟状元的家。 幸好方琦撑着一口气,紧赶慢赶终于在县令之前到了程家,下了马他便敲门扬声喊道,「婶子,弟妹,子阳中了状元了!」 方琦一嗓子,使得屋内的迟梅宁和李秀娥都听见了,而且今日迟老太也在,目的就是过来问问啥时候能有消息,这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有人喊程子阳中状元了。 一听这话,迟梅宁顿时欣喜,朝俩娘道,「娘,子阳中状元了。」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可真的听见程子阳中状元的时候迟梅宁的欣喜,和那种了若指掌的感觉并不一样。以前她还觉得老天爷怎么不让她看完全书在过来,可如今她突然就顿悟了,要是她将人生都看遍了,这日子哪有这么有滋有味,更何况日子本就不同了,原书也改变了,她用心感受如今的好日子才是正经。 迟老太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听见闺女也这么说顿时流泪,「我闺女有福气啊。」以前她巴望着给闺女找这家找那家就是为了给闺女找个好人家不必在地里刨食,没想到最好的姻缘就在眼皮子底下,还没嫁过来程子阳就中了举,嫁过来这才几个月,她闺女就是状元娘子了。 李秀娥虽然不至于和迟老太是的流泪,可心里也非常的激动的。她想起程子阳临去京城前跟她说的,「娘,有朝一日儿子定要给你讨个公道,那些欺辱你的人,儿子一定会一一让他们付出代价。」 自己的那些事李秀娥从未想过与程子阳说过,可当程子阳说出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就是一震,随即明白自己早年与舅父的那些信被程子阳看到了。 这段日子以来她还自责,担心这事影响程子阳会试,没想到她的儿子这般出息,竟真的考中了状元。 遥想当年,李家朝中无人,他们这一辈学问没有一个好的,他爹又不在家,所以那一年她才被人当作礼物一般送上他人的床,为的就是能给李家求个出路。现在想想若是她娘还活着,定不会看着她被欺负吧。 如今她的儿子中了状元了,她的儿子真的做到了,反而是她的儿子要保护她了。 李秀娥激动的拉着迟老太的手道,「嫂子,子阳中状元了。」 还是迟梅宁反应过来,「我去开门瞧瞧,定是夫君的同窗来送信来了。」 李秀娥和迟老太也赶紧站起来,一个收拾一下屋里,另一个赶紧生火烧水煮茶去。 迟梅宁开了门瞧见是方琦,又问了一遍,「方大哥,夫君真的中了状元了?」 方琦满脸的笑意,点头道,「是,程子阳中了状元了。」 他的声音不小,如今又适逢中午,外头人还真不少,听见他这一嗓子,紧接着全村都知道了,程子阳中了状元了! 看热闹的人渐渐围聚过来,迟梅宁赶紧让方琦进来喝杯茶歇歇。 许是松了口气的缘故,方琦这会儿大腿那里疼的才更加明显了,不过想到县衙的动静他还是提醒道,「弟妹,我路过县衙的时候,县衙里似乎县太爷亲自要来家里报喜了,你和婶子还是早些准备的好。」 迟梅宁一听顿时惊讶,赶紧进去和李秀娥迟老太说这事 儿,迟老太道,「咱们泥腿子可不知道咋招待,正好子阳的同窗来了,既然子阳让他来定是信得过的,咱们就请他招待。」她顿了顿道,「你大哥定也一起回来,不用担心,我这就让你二哥他们买肉买酒去。」 说完迟老太风风火火的跑了。 方琦瞧着感慨道,「子阳当真有福气。」 v第12章[03.15] 李秀娥请他进屋喝茶,笑眯眯道,「那可是,娶了梅宁的确是我们程家的福气。」 说话间村里好热闹的人也都跟着进来了,程家的小屋子顿时挤的满满当当。方琦喝了杯茶歇了会儿趁着县衙的人还没来赶紧将程子阳的信拿了出来交给李秀娥。 李秀娥接过来转手交给迟梅宁道,「先收起来,晚些时候再看家书,如今先准备迎接县令的事。」 迟梅宁自然没有不应的,将厚厚的家书收起来,又赶紧给来看热闹的人端茶倒水。 过了没一会儿里正也来了,里正激动道,「子阳真的中了状元了?」 方琦见这老人忙起身行了礼,将程子阳的信拿出来挑拣着念了下。信刚念完,外头有小孩喊道,「外头有人来了。」 果然敲锣打鼓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里正高兴的不得了,让人扶着出去瞧瞧。 于县令在此地当了一年多的县令,先是出了解元如今又出了状元,这都将在他的功绩本上记录下来的。于县令自己本身同进士出身,对上状元郎如此待遇也不觉得吃亏反而觉得荣幸。人家年纪轻轻中了状元前途无量,说不定哪一年他就能求到人头上呢。 村里人哪见过县令,匆忙的跪了一地,于县令乐呵呵的将人喊起来,过来朝李秀娥道喜。 方琦被喊了过来忙同于县令寒暄。村里人瞧着县太爷和程家还有迟家人好言好语,顿时后悔以前得罪迟老太了,万一老太婆记恨他们让县太爷收拾他们怎么办。 不过他们明显想多了,迟老太这会儿高兴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惦记那些陈年旧事,再说了,就村里那些婆娘,哪个是她的对手,压根就瞧不上那些傻婆娘们。 而被迟老太说中了,迟长山果然也回来了,一路上他就已经被同僚羡慕了一通,连县令都叫他过去问了好些程子阳的事,跟着风光了一回。 于县令送了礼又道了贺连茶水都没吃便回去了,临走时还道若是程家摆流水席定要过来喝上一杯,这可把清溪村的人惊呆了,难不成他们还有机会和县太爷一桌吃饭? 对于县令的赏光迟梅宁自然要给面子的,当下便说到时会让人去报信。 等来祝贺的人走光了,方琦也打算回去了,但他大老远跑一趟,迟梅宁和李秀娥又怎么好让他立即就走,当即道,「不如留下几天,等喝了喜酒再回去?」 方琦一想也不差这几日,于是又收拾一番去了迟家老屋暂时住着了,不过这次因为知道他已经成亲了,倒是没有人带着姑娘去偶遇他了,也让方琦少了一些尴尬。 晚些时候,迟梅宁和嫂子们将买来的肉都做了,叫上程家众人还有方琦大家 伙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番,等众人散去,迟梅宁将程子阳的信取出来,给李秀娥和迟老太念了一遍。迟老太久久的回不过神来,过了一会儿她拉着迟梅宁的手道,「这是要离开这里了?要去京城了?你走了,爹娘想你了咋办啊?」 说到最后迟老太嗓音里都带了哭腔了,可该来的总是要来,在嫁给程子阳的时候就该做好这个准备了,可事到临头迟梅宁还是不忍分别,她忍不住道,「要不您和爹跟我们一起去吧?」 迟老太像是老了几岁是的,半晌摇头,「我们都这把年纪了不出去了,就在家守着大一家子挺好的。你去了京城就和亲家母还有姑爷好好过日子就成。爹娘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的心肝宝贝梅宁能过好日子,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我们该高兴才对。」 她这话让迟梅宁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迟老太有多疼她,她就有多不舍,可她如今毕竟嫁人了,抛弃自己夫君和小家留在她娘身边也不现实,可这一走,恐怕好几年都不能回来了。如果可以,她多想将爹娘一起接走,可他们生她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如今老两口都五十多了,在缺医少药的古代,五十来岁真的是老人了。况且她哥哥嫂嫂们都在这边,这边就是爹娘的根,爹娘是离不开这里的。 想到这里迟梅宁心中越发的不舍,眼泪更是不要钱是的噗噗掉落。 李秀娥看着娘俩心里也叹气却不知如何安慰。早些时候她其实都打算好了就算儿子中了进士她也不会离开这里,可这段日子迟梅宁有意无意的说若她不走,她也不走。李秀娥想了想觉得还是得去,她得看着儿子和媳妇好好过日子呢。就算她害怕碰见不该碰见的人,这种可能性也是非常小的,毕竟京城那么大,她足不出户,想来想碰见也难了。尤其是如今迟梅宁要离开爹娘,本来就难受,若是她再不去,那迟梅宁孤单不说,万一她儿子也想她怎么办。 迟梅宁没料到自己和她娘的一番话倒是让婆婆想通了,眼下却是小棉袄般抱着她娘说着贴心的话。 迟老太回去后迟梅宁彻夜未睡,第二日的时候又强打精神和李秀娥开始张罗流水席的事,里正昨日下午就说了,明日就是好日子自,到时候村里大办流水席。 过了没一会儿迟老太过来了,精神头好了不少,瞧见迟梅宁一脸的没精神还责怪道,「你娘我都想开了,你还这副德行?」 接着老太太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说闺女出去享福了她该高兴才是,哪能在这时候拖后腿,还说她身子硬朗说不定哪天就让儿子把她送京城去找闺女享福去。 迟梅宁哭笑不得,心里好歹好受了一些,也明白她娘是故意安慰她的。她心里只盼着能有机会多回来瞧瞧她娘,否则她真的过不去这个坎儿。 陆陆续续的,村里的妇人都拿着东西过来帮忙准备了。迟梅宁手里有钱,自然不好意思让她们花费,让三哥带人去镇上县里大肆采买,务必好酒好菜的准备齐全。对于村里人拿来的东西却是不要的,心里就想着将流水宴办好,作为回馈乡里的一顿饭。 到 了下午,刘掌柜从县里赶了过来,揣着她新话本的稿费。 刘掌柜道,「听闻你们可能要去京城,所以我特意将稿费算了出来,可不能短了你们的稿费。」 迟梅宁笑道,「您不来我也该让大哥去寻你了。」说着进屋将话本末卷取出来递给他道,「这是末卷。」 刘掌柜随意翻了翻发现并没有敷衍的迹象,心里也放了心,便又取出事先准备的三千两道,「这算是末卷的稿费,因为你们离开后再结算不方便,所以一次性多给一些。等日后若是还有其他分红,我再交给你家人,让他们托人捎给你如何?」其实他有些遗憾的,程家举家进京往后迟梅宁写不写话本都不一定了,而且他们书铺并没有发展到京城去,否则他们真想和她继续合作下去。 迟梅宁一想觉得也行,心里却打算后续的分红直接补贴给她娘算了。于是等刘掌柜走了,她偷偷的将这话跟迟老太说了。 迟老太自然知道闺女写的这些东西多赚钱,没想到闺女嫁人了还这么想着 她顿时感动的不行,可随即她又拒绝,「我光儿子就三个,哪用得着你给钱,再说了,你先前陆陆续续给的已经不少了,足够娘养老了。」 迟梅宁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这钱她是不打算要了的。 v第13章[03.15] 准备两日,流水宴办了起来,十里八乡听闻这事儿的甭管是不是亲戚都跑来沾光吃流水席了,于县令果真如他所说前来贺喜。当然,程家特意在屋里头开了一桌请了迟老头还有方琦作陪吃的酒席。至于外头,菜吃没了赶紧再上,反正来的人哪个都是满嘴流油。 也到了这时候大家伙才明白,迟梅宁到底赚了多少钱,要是没钱哪办的起这流水席啊,光这一碗碗的肉就不老少了。 迟梅宁当然不心疼,毕竟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左右不过这一回,要办就该办的漂漂亮亮的。 对于迟梅宁这个媳妇李秀娥是一百个满意,这两日她几乎没干啥活,迟梅宁就利利索索的该叮嘱叮嘱了,瞧瞧外头热闹的场景李秀娥都觉得跟做梦一样。 清河县这边的乡绅大户也纷纷上门送礼,有了上一次钱家的教训这次也没人敢送人来恶心迟梅宁了,迟梅宁和李秀娥知道这些必不可少,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挑挑捡捡的收了,令他们惊讶的是钱家这次居然也来了人。 而且这次来的是钱少爷本人,就是那个遣了堂兄来替他相看的那个钱少爷,经常虐待丫头,祸害姑娘的钱少爷。 钱家自知上次送俩姑娘惹恼了迟家和程家早就战战兢兢,如今程子阳中了状元,更害怕程子阳会秋后算账,所以这次派了儿子过来就是为了以示诚意来道歉来的,银票揣了不少,厚礼也带了不少,那一脸的谄媚样让人难以置信就是那个为祸乡里的 可惜这次连门都没进来,光报了名讳便被迟梅宁指挥着哥哥和侄子们将人打了出去。村里人都知道迟家与钱家那些事儿,而且他们如今咋看迟梅宁都觉得好,所以不光不说迟梅宁泼辣还帮着迟家人将钱家打了出去。 迟梅宁瞧着钱少爷道,「留着 自己买棺材吧,我们程家不稀罕。」 钱家惹怒了程状元这事飞快的传了出去,很快也传到于县令耳朵里去了,于县令将迟长山叫到跟前问了这事儿,迟长山自然将两家恩怨还有上次钱家做的缺德事说了,连带他听来的也说了。于县令一听顿时大怒,在他的治下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着手调查钱家,一调查可了不得了,钱家居然草菅人命数十条,其中不光是钱家买来的丫鬟,还有不少是镇上或者村里的姑娘。 只不过这些姑娘的家人因为收了钱家的钱,要么就害怕钱家的势力,竟然没有一个敢去报官的。 于县令动了怒,当即派了衙役将钱家三口收押又将钱家一些主事的下人关了起来同时往上打报告看要如何处理。 本只是得罪了迟家和程家,没想到却成了这副结局,钱家一家被收押的时候镇上的百姓拿了臭鸡蛋还有菜叶子砸他们,纷纷怒骂,还有死了姑娘的人家当街痛苦,道姑娘的仇人终于被抓了。 这些迟梅宁是过了几天才知道的。那时候钱家人已经被抓了起来。她不禁想起程子阳临去京城时说的话,这人没本事的时候谁都看不见你,等你有了依靠了,自然有人给你报仇。以前钱家的事不是没闹过,但被钱家的钱收买了,如今程子阳年纪轻轻中了状元,眼见着前途无量,于是便有人主动调查程子阳这仇家了。 钱家后头什么结果,迟梅宁想都不用想不会太好,毕竟钱家做的事人神共愤,钱家没倒的时候受害者家属不敢多说,如今钱家眼见着不行了,自然不会放过他们了。 流水宴后送走了方琦又约定了北上的日子,迟梅宁和李秀娥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举家搬迁这事了。 迟老太舍不得闺女见天的过来跟闺女说话帮着收拾东西,晚上的时候迟梅宁见她不舍便将她留在程家娘俩晚上一个炕睡着,说说话,都觉得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 程家有几亩地,李秀娥的意思是直接送给迟家,毕竟当初他们下聘的时候并没有什么聘礼,反而迟梅宁带了丰厚的嫁妆,让程子阳有钱在京城置办宅子。对此迟梅宁没发表意见,但迟老太却不想占着便宜,最后两个亲家商量一番程家将地半价卖给迟家五亩,另外三亩则送给村里作为公田,每年产出贴补一些孤寡老人。 这个安排迟梅宁觉得也不错。转而又收拾其他东西,大件肯定不能拿,破旧些的衣物和棉被也不能带。收拾一通除了娘俩的衣物竟也只有迟梅宁成亲时候迟家给做的崭新的被褥。 被褥一打包,衣服也装好,剩下的地里用的家什儿全拿到迟家去,至于床和柜子这些则留着,说不定哪一天他们还能回来瞧瞧。 时间转眼过去,他们与方家约定的日子也近了 临走前一天,迟梅宁又回了趟娘家,与家人告别。 先前说的可坚强的迟老太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哭了,这年头出趟院门不容易,动辄半个月一个月的路程,她如今年纪大了,今后恐怕是去不了京城见不到闺女的。况且闺女嫁了人再有孩子,想出远门就更不可能 了。因为老太太哭了,家里许多人也跟着哭了。 马氏和钱氏还有迟兰等人这两年与迟梅宁关系处的好,对她很是舍不得。以前迟梅宁胡闹的时候她们也无奈,可后来迟梅宁变了,她们的感情也逐渐升温了。 但要说到最舍不得迟梅宁的,竟然是黄二花了。这两年黄二花夹着尾巴做人,迟梅宁买回来的好东西婆婆也能分给她了,迟梅宁一走她婆婆肯定不舍得买了啊。 于是当黄二花哭着说舍不得迟梅宁的时候,迟老太骂道,「我看你就是舍不得我闺女的好东西。」 黄二花被骂了一通委屈道,「其实我挺喜欢小姑的。」 因为黄二花这话,迟梅宁忍不住笑了,屋里离别的气氛也少了很多。迟老太叹气道,「往后咱们可就是官太太的娘家人了,干啥事都惊醒着点,可不能给你们妹子拖后腿,听见没?」 迟家众人连忙点头,他们家都是老实人,除了迟长海之前钻过寡妇屋,如今也老老实实的种田了。 这一晚,迟梅宁留在迟家住的,睡在她嫁人前的炕上,和迟兰聊天。迟兰问道,「小姑你以后还回来吗?」 迟梅宁一愣,答道,「肯定要回来的。」就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嗯。」迟兰扭过头去看她,「那,我以后要是想你了,能去京城看你吗?」 迟梅宁笑,「可以啊。」不过自打程子阳中了状元,如今上门提亲的越来越多了,马氏如今都快挑花眼了。 迟兰又道,「小姑,我现在不想嫁人。」 这一年迟兰十五了,村里这么大的姑娘很多都找婆家了。 迟梅宁问她,「为什么?」 v第14章[03.15] 迟兰笑了笑没回答,反而道,「睡吧,小姑,明日还要早起呢。」 黑暗中,迟梅宁看不清迟兰的表情,但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她似乎听见迟兰说,「小姑,你真幸运。」 与方家约定的日子是四月十六从沂州府先去济南再乘船北上,迟梅宁和李秀娥收拾了家当在四月十二这日从清溪村出发了。迟长山和迟长海两兄弟借了两辆驴车护送他们去府城与方家汇合。 临走时迟老太带着全家送他们到村口,看着迟长山上了驴车了要走了,老太太又跑过去拉着迟梅宁的手道,「梅宁啊,到了京城听你婆母的话,万事不要逞强,有啥需要帮忙的托人捎信回来。」 迟梅宁泪眼汪汪的点头,从驴车上下来抱着她娘便哭。 上一世她缺少的母爱和父爱这一辈子老两口都给她了,而她却在老两口年老的时候离开了她们,她实在是太不孝了。 李秀娥看着娘俩哭的那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叹了口气道,「嫂子,要不您和大哥一起跟我们走吧?」 迟老太哭够了把迟梅宁放开,擦了擦眼泪道,「走吧。」 迟梅宁抽嗒嗒的上了驴车,驴车缓缓走了,迟梅宁趴在车帘那儿一个劲的往后瞧,身后的迟老太又开始抹眼泪了。 一直到看不见了,迟梅宁才扭过身来坐好,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去想了,等以后想她娘了一定要回来看她娘的。 驴车从清溪村一路往沂州府出发,除了晚上在路上的客栈住宿,其他时间都在驴车上颠簸,就在迟梅宁婆媳俩颠的晕头转向的时候总算到了府城。 迟梅宁头一回离开清河县到这么远的地方,却一点闲逛的心思都没有了,一路问着路到了方家。 方家知道他们大约今日到了,方琦一早便遣了人在门口候着,待知道她们过来,方琦的新婚妻子连忙迎了出来,又让人将行李搬了下来。 方琦的妻子罗氏笑盈盈道,「夫君早就说过你们要过来,客房一早就准备好了。」 迟梅宁婆媳俩自然要客气一番,迟梅宁道,「其实我们住客栈便好,住家里实在太过打扰了。」 罗氏显然是大家闺秀,行为举止端庄大气,她掩唇轻笑道,「可别这样,你们真去住客栈了,夫君回来肯定得说我了,左右不过几日的功夫家里院子也大,弟妹和婶子安心住着就是了,不然夫君也没法和程状元交代不是。」 她如此说了,迟梅宁也没推拒,方家日后定居京城,两家少不得走动,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太多计较的好。她这么想李秀娥也是这般想法。 倒是迟长山兄弟俩坚决不肯住方家于是赶了驴车去了附近的客栈住下,只等后日一早将妹妹和李秀娥送上船才能回转,他们也算完成了他娘交代的任务了。 傍晚方琦回来,得知迟梅宁婆媳过来了,便过来给李秀娥问了好,得知迟长山兄弟俩送她们过来的,又遣人去客栈请他们过府用饭。 因为赶路着实辛苦,饭后迟梅宁和李秀娥就早早歇着,第二日一早又出门买了一些点心留着在船上时候吃的。 到了四月十六一早,方琦夫妻连同 迟梅宁婆媳俩上了开往济南的客船,等到济南再换船北上。 而迟长山兄弟俩送别妹妹,赶着驴车回了清溪村。 从府城到济南府乘船两日便到,一路上迟梅宁婆媳和罗氏闲时说话,时而瞧瞧路上的风景时间过的也快。 到了济南府,迟梅宁总算见识到了后世的泉城济南,可惜他们的船在当日下午就要开,他们没有时间前去见识一下七十二泉,倒是有些可惜。 四月十八日晚些时候迟梅宁等人便上了开往京城的客船,他们租了三间仓房,迟梅宁和李秀娥一间,方琦夫妻一间,另外他们带的下人住一间。不过这次倒是用不上她买的点心了,因为方琦他们带的一个婆子给方琦夫妻准备饭食,方琦便交代迟梅宁她们也一起准备了。 迟梅宁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这却是最方便的方法了,便取了十两银子给厨娘让她帮着忙活,厨娘哪敢收她的银子便交到方琦那里。 方琦无奈,「等到了京城程子阳指定得骂我呢。」 「夫君只会感激方大哥万不会责怪的。」 于是方琦便让厨娘收了,待到下一个码头停靠的时候让她上岸多买些食材,务必将饭菜整治的齐全些。 想到过上七八日就能到京城见到程子阳,迟梅宁心里其实是很快活很开心的,两人成亲俩个多月就分别,如今算起来竟然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她无时无刻不再想他,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如她这般想她了。 船上的日子枯燥又无趣,好在迟梅宁带了纸笔,便窝在仓房里写新的话本子,这次却是写一些寓教于乐的小儿故事,李秀娥识文断字,等迟梅宁写完了就拿起来读上一读,若是觉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能给提提意见,婆媳俩相处的和谐又能打发时间。 这日迟梅宁用过早饭与李秀娥一起出了仓房到甲板上消食,外头微风习习,水面波光粼粼,四月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李秀娥心情大好,「天气转眼就热了起来,时间过的真快。等到了京城咱们就该准备夏日穿的衣裳了。」 迟梅宁刚想说话,就听一年轻 男子调笑道,「小娘子可是需要什么帮助?」 迟梅宁眉头一皱,抬眼望去便见一二十来岁身穿锦衣的男子手里摇着一柄折扇,一派风流的过来,到了跟前,男子将折扇一收,微微拱了拱手,「小娘子可是去京城?」 见他旁若无人的搭话,身上还有一股酒气迟梅宁蹙眉对李秀娥道,「娘,咱们回去吧。」 李秀娥抓紧她的手警惕的看了那人一眼转身往仓房走去,哪知那人并不甘心见她们要走竟然伸手抓住迟梅宁的手,「小娘子急着走做什么,难不成瞧不起在下?」 v第15章[03.15] 迟梅宁嗤笑一声,然后用力甩开他,「说的不错,我若是能瞧得起一个登徒子那才是眼瞎了。」 「小娘子倒是劣性,我竟然……很喜欢?」那人自命风流,手抓了过来,「这么好的天气姑娘不如……嗷!」 他话没出口,迟梅宁一脚使劲踩在他的脚上,接着趁着他跳脚的功夫一脚踢在男 人脆弱的地方上了。 「瞎了你的狗眼!」迟梅宁冷声道。上一世的时候什么人她没见过,没想到古代后头一次出远门就碰上这种恶心的事,果然这世上走到哪都有坏胚子,若是示了弱,这些混账东西恐怕又要得寸进尺了。 那人疼的酒醒了大半,嗷的一声嚎叫,「臭娘们……来人啊!」 见此迟梅宁冷笑,「臭娘们也是你叫的?」说着一巴掌又甩了过去,趁着外头没人飞快的拽着目瞪口呆的李秀娥跑回了仓房。 进了仓房后迟梅宁心跳如雷,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就在刚刚她用上辈子学来的防狼术对付了一个色狼,这种感觉现在想来竟然还挺兴奋的,让她不由记起上一世作为富二代自由自在肆意生活的那些年。可想想穿到古代的这两年,她又不觉得后悔,若是没穿越过来她如何会有这么好的家人,还有这么好的男人。 想到程子阳,迟梅宁的心稍微安定,这时也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刚才做的事在古代是多么的令人惊讶。 李秀娥回到自己的屋里这才后知后觉的清楚方才的凶险,这会儿纵然觉得自己儿媳妇的行为太过骇人,却也是为了自保,也得亏儿媳妇应对的快,否则若是让人瞧见,少不得要败坏她儿媳妇的名声了,回过神来李秀娥连忙拉着迟梅宁的手关切道,「梅宁你没事吧?」 迟梅宁咧嘴笑笑,「有事的是外头那位公子才对。」 李秀娥看她神色没有害怕的样子,松了口气的时候又有些担心,「万一被他们记恨……」 迟梅宁一愣,咬唇道,「可我若不教训他,后头的日子也定过不安稳,况且京城那么大,总不会再碰见的,后面几日我们与方家嫂子说一声,尽量减少外出吧。」 闻言李秀娥点了点头,却也决定后头得寸步不离迟梅宁了,万一有啥危险她还能给挡一下,不然再发生这种事情,她如何对得起儿子如何对得起亲家母的嘱托。 迟梅宁站在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瞧,外头那个倒霉色鬼正被几个狐朋狗友围着,听着他们叫嚷的声音竟是想将他们找出来。 见此情形迟梅宁也有些担心,他们如今势单力薄,若是撞见了恐怕也是麻烦事,如今只能盼着这几人能早点下船了。 这时仓房门突然被敲了两下,迟梅宁吓了一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往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谁?」 李秀娥也是一脸的恐慌,她匆忙过来将迟梅宁拉到身后道,「梅宁你躲躲。」 迟梅宁咬唇,从自己行李里头掏出一把做衣服的剪刀来,「娘,不怕。」 外头的人轻笑,「是我。」 迟梅宁一愣接着松了口气,「是嫂子啊。」 说着她飞快的把剪刀塞了回去,然后开了门。 罗氏进来的时候外头尚且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迟梅宁往后退了两步等她进来就把仓门关上了。罗氏轻笑,「外头不知出了什么事,似乎在寻人,你们没事吧?」 迟梅宁脸色有些苍白,磕磕巴 巴的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罗氏惊讶道,「竟然有这等事。」 她蹭的站起来道,「弟妹且不要出去,这事该与夫君说一声。」接着她便对身边的丫头道,「你去将夫君叫来。」 那丫头应了一声出去,过了没一会儿方琦过来了。 因为男女不便,所以这两日迟梅宁婆媳俩的饭菜都是单独端过来用的,除了往常罗氏过来寻她们说话,迟梅宁倒没怎么见过方琦,听罗氏讲方琦在仓房坚持读书并不出门。这会儿方琦进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迟梅宁瞧了罗氏一眼,罗氏便挑拣着将事情与方琦说了。 方琦性子稳重,站起来道,「我出去瞧瞧,你们不要出门。」 说完方琦又安抚了一下众女眷,直接出了舱门去了。 一直到了中午,方琦才回来,他皱 眉道,「对方是沂州府王家人。」 「王家人?」李秀娥眉头一皱,「沂州府那个王家?」 方琦点头,不经意的瞧了迟梅宁一眼,当初王家小姐纠缠程子阳这事他可是知道的,只不过程子阳拒绝的干脆,后来也没再听见王小姐的消息,没想到现在又见到王家人。他见迟梅宁神色如常只当她不知道王小姐的事便继续道,「方才许是喝了酒,这会儿已经让人安抚住了,等傍晚船在天津停的时候他们一行就要下船了,所以下午弟妹和婶子就委屈一下暂时不要出去了,虽说他这会儿不闹腾着找人了,但难保瞧见你们有昏了头,我们虽然不怕他,但是还是避着些吧。等到了京城大家住的地方也不一样,碰见的机会也少,就没什么事了。」 「好,多谢方大哥。」迟梅宁神色如常的道了谢,又将他们夫妻送走,门关上李秀娥便道,「是不是就是那个王姑娘的家人?」 迟梅宁点头,「兴许是,提起沂州府王家也就他们家了。」 李秀娥摇头叹气,「这么大的世家竟教养出这样的儿女出来,真不知那做爹娘的怎么做的。」 v第16章[03.19] 迟梅宁笑,「管他们呢,不过咱们后日就能到京城了,就能看到子阳了。」 提起儿子李秀娥来了些精神,「不错,王家如何教养孩子咱们不管,咱们只管等着后日去见子阳就好了。等以后你和子阳有了孩子咱们一定要好生教导,不然教导出这样的孩子来不仅害己还得害人,那可就是祸害了。」 听婆婆提起生孩子,迟梅宁顿时红了脸,「这事以后再说。」 李秀娥笑了笑,「好,以后再说。」从孩子生下来再养到三四岁启蒙至少还有四五年的功夫,现在讨论的确太早了些。 见婆婆不提了迟梅宁便也不说了,自己坐着胡思乱想。当初她看这书的时候可从没想过原女主和她的家人竟如此性情,她甚至怀疑,原书的作者是不是跟男主有仇,竟然给写了那样一个女主。得亏她穿过来了啊。 想到这迟梅宁不免庆幸,然后又嘿嘿笑了,截了这样的女主的壶似乎也没什么别扭的了。 下午的时候迟梅宁和李秀娥果真没再出去,傍晚时分客船停靠在天津码头,停留两个时辰后继续往京城去了。 这一次路上没再停留,一直到第三日早晨的时候方到了通州码头,下了船便有方家下人来帮忙提行李,一直坐上前往京城的马车,迟梅宁这才紧张了起来。 真好,再过上几个时辰就能见到程子阳了!程子阳啊,你想我了没? 马车骨碌碌走在路上,很快便从城门进了京城。京城大,但到了里头才知京城的繁华,迟梅宁颇有兴趣的看着外头的景色,眼见着从外城的稍显破败到后来越来越繁华,到了内城的时候各处街道都颇为热闹,小商小贩尽情的吆喝着,听的迟梅宁都想下去买点什么了。 按捺住心思,马车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处客栈停下,方琦也没让她们下车,反而亲自进去问了程子阳的住处,然后便又嘱咐马车往槐花胡同而去。 程子阳今日并未旬休,偏他心里又惦记妻子和他娘,前些天接到方琦的信便估算着大概这两日她们便能到京城,于是便嘱咐了门房要时刻注意来往的车辆。 故此方家的马车刚进胡同,门房便听见了,远远瞧着来了好几辆连忙上前询问。 待得知是新宅子的女主人到了,门房赶紧将大门打开,然后将一行人让进来。 迟梅宁和李秀娥从门口下了马车,站在院子门口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居然买了这么大的宅子了?迟梅宁还好些,程子阳临走时她给了不少的银子目的就是为了买宅子,现如今瞧着这宅子自然满意的很,这要是放到后世就是妥妥的四合院,上亿的价格也卖的出去了。倒是李秀娥看到这大院子惊讶过后又明白这院子是怎么来的,一时间她看儿媳妇的目光都复杂了起来。 他们娘俩如今竟靠着儿媳妇过活了。 李秀娥感慨完又问了门房一声,确定了这宅子是程子阳买的,不止她们惊讶,就连方琦夫妻也很诧异,尤其方琦是见过程家的贫寒的,可这才过了多久,程子阳竟是在京城买了院子了?他目光落在迟梅宁的身上目光中带了审视,难不成靠着迟梅宁写话本子?那也太来钱了吧。以前只以为那些书生写话本并没什么,没想到居然会这样赚钱。 方琦好歹见多识广,惊讶过后便指挥着方家众人将东西搬了进去,待东西搬好又与迟梅宁说了他家的地址这才离开了。 方家离这并不远,但眼下迟梅宁并不认路便仔细记了下来,往后两家还得多走动的。不说别的,只这次能将与她们一路同行就省了很多麻烦,不然她和李秀娥单独上路不光两家不放心,她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这时候不是法治社会,像路上遇见王家少爷这事若她们单独出门可就真容易吃亏了。 门房将东西提进去后赶紧去烧水,然后道,「老爷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回来了,得知太太和老夫人到了肯定高兴。」 听着门房喊太太和老夫人,迟梅宁和李秀娥对视一眼,都有些不习惯,可到了京城便得守这边的规矩,倒是不好说什么了,总不能让门房喊她们名字吧。 迟梅宁想得知程子阳进京后的事便问了门房,可惜门房知道的也不多便将他知道的讲了。 婆媳俩喝了水又歇了会儿,还没等把东西收拾出来就听见外头说话声,迟梅宁猜到程子阳回来了,等不及扔下东西就跑了出去,于是就瞧见程子 阳一身正站在院子里与门房说话。他身上此刻还穿着六品官的官袍,加上程子阳一身的气度倒是真有几分官样了。 迟梅宁心里欢喜,站在门口含笑看着程子阳,程子阳听见门房说自己媳妇和娘到了心里本就高兴,瞧见自家媳妇出来,还是那般漂亮顿时笑了起来,真好,总算团聚了。 「娘子。」程子阳看着这样的迟梅宁颇为心动。 迟梅宁何尝不是,轻启朱唇唤了声,「夫君。」 迟梅宁拔腿朝程子阳奔去,程子阳张开手臂稳稳的接住她。 门房瞧着这年轻的夫妻都不好意思看了,忙拿了银子按照程子阳的吩咐去附近的酒楼定些饭菜去。 李秀娥慢了一步,从屋里出来就瞧见儿子和媳妇抱一块了。李秀娥忍俊不禁连忙捂住眼睛退了回去。儿子和媳妇感情这般好,想必很快她就能抱上孙子了。 程子阳后知后觉瞧见他娘,忙松开了迟梅宁,迟梅宁嘿嘿笑了笑翘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夫君可想我了?」 程子阳瞥了眼李秀娥有些不好意思说,可迟梅宁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他不答她便一直追问,程子阳拿她没辙,只能红着脸点头,「想了。」 「真的?」迟梅宁其实听见婆婆脚步声了,故意仰头问他。 程子阳脸都红了,无奈点头,「真的。」 迟梅宁满意了,挽着他手臂转身然后一起进屋,迟梅宁问道,「这院子瞧着挺大的。」 程子阳嗯了一声反问道,「喜欢吗?」 迟梅宁实话实说,「我还没仔细瞧瞧,不过瞧着空旷了些。」 「是,买的时候除了一些旧家具,其他东西都没有的,置办完宅子也到了上值的时候,索性我便先置办了应急的东西,其他东西还得你和娘后头慢慢添置了。」程子阳说着朝李秀娥喊了声娘。 v第17章[03.19] 李秀娥满脸的喜色,瞧着程子阳似乎瘦了些顿时有些心疼,「家里可有米菜?娘这就做菜去。」 程子阳喊住她,「娘,不急,我已让张叔去定了饭菜,等会儿便带来了,今日先简单吃下,明日休息好 了再忙活不迟。」 他体贴李秀娥也没坚持,下了船又坐马车的确累人的狠。 正说这话,张叔提了食盒进来,先喊了人行了礼才将食盒里的饭菜收拾出来便出去了。 一家三口吃着并不是很合口的饭菜,心里也是高兴的,一家人在一起哪怕吃糠咽菜那也让人喜欢的。 吃过午饭程子阳便要去衙门了,好在这里离着衙门近些,倒也方便。程子阳走后迟梅宁和李秀娥到了程子阳说的房间先睡了一觉,起来后又把带来的被褥铺到李秀娥要住的正屋里去,李秀娥推拒道,「以后这家也该是你当起来了,你和子阳住正屋,娘一个人住西边那屋便是。」 左右屋子多,只不过方位的问题,迟梅宁也没再纠结,床铺铺好迟梅宁又和李秀娥在新家里从前头到后头转悠一遍,惊喜的发现这院子挺大的,比在清溪村的那处院子气派也大了不止一两倍了。 正屋后头除了几间后罩房便是一片空地,许是空地上本来种的什么东西如今却是空着的。 迟梅宁笑道,「这里到时候倒是可以种些蔬菜什么的。」 李秀娥也点头,这么多年乡下劳作的日子她也习惯在后院种点菜喂两只鸡什么的,这样的院子养鸡是不适合了,种些菜和花草倒是不错。 几句话的功夫迟梅宁和李秀娥便决定了后头空地的用处,前院因为空间稍微小了些,婆媳俩倒不打算种什么了,吃梅宁你指着门前的地方道,「倒是可以栽种两棵树,夏天的时候也凉快。」 李秀娥又道,「那倒不如搭个葡萄架。」 迟梅宁眼前一亮,「葡萄架可以搭在后院,这里栽上两棵小一些的桂花树,秋天的时候满院子都香喷喷的。」 李秀娥笑眯眯的点头,「就这么办。」 外头商量好了,她们又挨间屋子查看,除了灶房有几个灶孔之外,其他屋子基本都是空的,迟梅宁哭笑不得道,「夫君说东西要慢慢添置果然不假。」 李秀娥感慨道,「这辈子哪敢想过有朝一日住到京城来啊。」 婆媳俩感慨完就打算忙碌起来,首先家里只有灶台,锅只有一口小锅,显然是门房之前就用的,也不知这一个多月来程子阳是怎么过的。 「咱们出去逛逛买些锅碗瓢盆的回来?到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迟梅宁提议道。 李秀娥也是这么想的,婆媳俩便叮嘱门房看好门一起出去了,临出门前张叔还给他们指了方向告诉她们哪里有卖这些东西的,还道可以在外头租辆驴车或者马车搬回来。 若非男女相处不便,张叔觉得他该是跟着的,看来得提醒老爷尽快采买几个丫头才是,总不能都当太太了还得自己提东西不是。 张叔的想法暂时搁置,迟梅宁婆媳俩也不嫌累,手挽手就出了槐花胡同,走的时候还得记好了位置,免得回来的时候找不着路。 按照张叔的指路,俩人走了不久便拐进一条颇为繁华的街道,路边的铺子倒是卖什么的都有。杂货店、布庄、绣房、书画铺子,应有尽有。不过今日她们出来主要便是买锅碗瓢盆,其他东西倒是慢慢添置便好。问了几个人,婆媳俩朝那铺子走去,路上不时有轿子或者马车经过,迟梅宁拉着李秀娥躲远了些,不由嘟囔道,「赶马车的也不知道看路啊。」 话刚说完,不远处又有马蹄声响,迟梅宁抬头,便见一三十来岁的男子骑马缓缓走在街上,迟梅宁拉了拉李秀娥道,「娘,咱们过几日也给夫君买匹马吧,来回上衙门方便。」 李秀娥迎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真瞧见一匹马缓缓过来,李秀娥温和笑了笑,「好。」 说完婆媳俩扭头进了铺子,而马上的人却瞧着熟悉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那个人吗? 兰泰信怔怔的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妇人进了铺子,他抿了抿唇,扭头问长随,「你说她进京了?」 长随低声应是。 兰泰 信无意识的愣了愣,然后翻身下马,「你将马先牵回去。」 迟梅宁和李秀娥在铺子里挑了锅碗瓢盆又央了店主让伙计帮她们送回家去,掌柜见她们买的多索性就让伙计推了板车给送回去,不过她们东西没买完,便给他指了方向让他先送回去了。 买完这些,迟梅宁婆媳又去买了些青菜和肉,打算晚上做一顿丰盛的庆祝一下。 两人回转,不多时便到了槐花胡同,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随。 兰泰信瞧着两人进了院子,瞥了眼上头的木牌,一颗心似乎有了着落。 二十多年了吧。没想到她还真的活着,那程子阳或许真的是他的儿子?还是说程子阳是她后来嫁人又生的儿子? 他不由想到幼弟曾说程子阳眼睛和气质与他相像,心里突然又有些希冀,要是程子阳真的是他的儿子就好了。但一想到当年之事兰泰信又觉得不是滋味,若是当初他没跑了,直接应下这婚事,是不是他们一家三口便能和乐的住在一起了? 兰泰信抿了抿唇,忽听身后有人喊了声兰大人 v第18章[03.19] 。他转身一瞧,可不正是程子阳,面对可能是自己儿子的人,兰泰信心里有些心虚,他抿唇颔首,「嗯。」 程子阳下了值便急急往回走,同僚得知他太太和娘到了,也表示理解。不想到了胡同口却瞧见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兰泰信,他心里奇怪,可兰泰信身居高位,整个人不怒自威,程子阳疑惑也不敢再问。 兰泰信瞧着那双眼睛似乎真的越瞧越觉得像自己,说话也不由得缓和了两分,「听闻你母亲和娘子也到京城了?」 程子阳惊讶,不知他为何得知,但还是点头,「是。」 兰泰信嗯了一声,又问,「你父亲呢?」 「在下的父亲早逝,子阳并未见过。」程子阳说完心中更加惊讶,他爹在哪关兰泰信什么事啊,你一个朝廷重臣在这问一些私事真的好吗? 好在兰泰信没再多问,还颇为温和的朝他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开了,那步子迈的急且带了慌张,看的程子阳眉头直皱。 程子阳进了家门见妻子和娘在收拾刚买回来的锅碗瓢盆,心里不由软和几分,「不是说明日再去?」 李秀娥笑眯眯道,「等不及想给你做顿好吃的。」 程子阳唇角弯弯,不经意的问,「你们回来的时候可瞧见了什么人?」 「什么人?」迟梅宁疑惑又看了眼婆婆,「没有吧?」 李秀娥也摇头,「没啊。」 程子阳见她脸上表情不似作假于是嗯了一声,然后又问,「娘可认得兰泰信?」 李秀娥手里本来正收拾碗筷,程子阳的话一落,李秀娥一怔,接着手里的碗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她回神,蹲下去收拾碎碗,声音平淡无波,「不认得。」 闻言程子阳眉头紧皱,瞧着他娘的样子,哪里是不认得,可兰泰信是京城人士,母亲是济南人士,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与他的身世又有什么关系? 别说他惊奇了,就是迟梅宁也惊讶。因着她看原书的时候只看了半截,所以根本不知程子阳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头又有何际遇。她不禁有些后悔来之前没找迟菊打听一番,这会儿瞧着李秀娥就迫切的想知道点什么了。 李秀娥将碎碗扫起来扔到框里,将剩余的东西收拾起来,「我去做晚饭。」 说完快步的拿了碗筷往后院的水井那去了,迟梅宁眉头皱了皱赶紧提了菜跟了过去。 程子阳站在原地,想到兰泰信,又想到他娘,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有什么关系。 迟梅宁到了后院却发现婆婆正对着一盆子的锅碗瓢盆出神,她不知道婆婆到底怎么了,但肯定是与程子阳说的那个兰泰信有什么关系了。 她也没多问,过去提水将水倒入盆里,李秀娥这才回过神来,开始清洗新买的锅碗瓢盆。迟梅宁在一旁洗菜,不时抬头看她,她明显察觉出李秀娥现在的状况不对劲,可到底发生什么事又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解决了。 因着心绪不宁,李秀娥在迟梅宁抢着做饭的时候也没有推拒,迟梅宁炒了辣子鸡,又炖了肉,还炒了几个青菜,至于米饭也蒸了一锅,香气扑鼻。 迟梅宁想到门房特意单独盛了一些饭菜出来,招呼张叔端去吃。张叔还挺不好意思的,「这咋好麻烦太太,小的自己对付一口就成,说起来本该小的来做,可惜小的不善此道,倒是让太太劳累了。」 闻言迟梅宁笑了笑,「不打紧,张叔去忙吧。」 这时程子阳过来帮忙,迟梅宁道,「夫君上值辛苦,进屋歇歇喝口水。」 程子阳笑道,「不打紧,而且如今在翰林院没什么大事,并不劳累。」说着非常自然的接过米饭将东西端进小花厅摆在饭桌上,转头回来瞧见他娘端着一盘菜往屋里走,头都没抬差点就撞到程子阳身上。 程子阳伸手扶住李秀娥,「娘,当心些。」 李秀娥抬头,有一瞬间茫然,接着笑了笑稳了稳心神往屋里去了。 迟梅宁手艺并不是很好,但许是因为亲人操刀的缘故,三人吃起来也香的很,饭桌上程子阳也没再提兰泰信的事,倒是李秀娥神色淡淡,不似早些时候恍惚的样子。 累了一天,饭后洗了澡李秀娥就睡了。迟梅宁磨磨蹭蹭的去洗了澡又催着程子阳去洗,待程子阳回来的时候他的小媳妇已经躺床上等着他了。 四月底的天气白天微微有些热了,晚上却有些凉意,程子阳走近一瞧,鼻血差点流了出来。 迟梅宁上身仅着肚兜,下头穿着亵裤,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额头,见他进来,目光盈盈瞧了过来,眼波流转,美的动人心魄。 程子阳目光微瞥不经意的又转了回来,那是他的娘子,他有什么好害羞的,看一眼四周的窗户发觉都已经关上了,程子阳不消多说,飞快的熄灭蜡烛直接飞扑过去。 迟梅宁没想到她夫君如此猴急被他一压五脏六腑差点都出来了,她咬牙道,「程子阳你混蛋!」 「压哪了?」程子阳一急,手在她身上乱摸,似乎在确定哪里压坏了。 迟梅宁被他弄的嬉笑不止,忙捉住他的手小声道,「这里。」 手底触到一抹柔软,程子阳心道你个妖精,俯身便亲上想了许久的唇,「还疼吗?」 迟梅宁摇头,「不疼。」 v第19章[03.19] 「嗯,」程子阳说完便不再多想,将迟梅宁这样那样翻来覆去的折腾半宿。 但想到迟梅宁坐了那么久的船又乘了马车后半夜程子阳便放过她搂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迟梅宁醒来的时候程子阳已经上衙门上班去了,她其实是被饿醒的闻着外头的饭香味儿挣扎着起来,一下地方发觉昨夜闹的太狠腿儿都酸了。 迟梅宁心里骂了声禽兽,转而活动两下出去。 李秀娥明白小夫妻小别胜新婚,见她出来笑道,「起来了,快去洗漱过来吃饭。」 看到婆婆了然的目光饶是迟梅宁脸皮厚仍旧红了脸。洗脸的时候迟梅宁看着水的倒影下自己的容貌,不禁感慨,「我咋这么漂亮啊。」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顶着这张脸,这一辈子还是这样一张脸,可喜可贺的是看了两辈子也没看腻,这得多好看了。 迟梅宁自己乐呵呵的洗了脸净了牙,仍旧不施粉黛回了屋,与李秀娥一同用了早饭,饭后李秀娥非常体贴的让她多歇会儿自己去把碗洗了。 待回来的时间就瞧见迟梅宁在列单子,不由的好奇,「在写需要哪些东西?」 迟梅宁应了一声,「夫君明日正好旬休,我今日列好明日咱们就让夫君找 个相熟的人带咱们买东西去。」 李秀娥应了声,「也好,那咱们今日还出门买菜吗?要不然请你张叔去?」 迟梅宁没多想,「我想出去溜达溜达,还是咱们去吧,昨日有些调味料没买全,今日正好再买些。」 「也好。」李秀娥觉得京城这么不可能遇到,于是便放了心。 两人收拾一番出了门熟门熟路的又往昨日去的大街走去,她们前脚刚走,就有一人不远不近的跟在她们身后。见她们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禁有些担心,要不然回头他给送几个伺候的人过来好了。 兰泰信想毕又在脑中思索那些人适合过来那些又能不被怀疑的送过去。 而迟梅宁婆媳上了昨日的大街买了一些小东西又去买了肉和菜,想起李秀娥喜欢刺绣,便去秀坊买了些针线回去。 哪知刚出了秀坊李秀娥又道,「马上就夏日了,要不顺便买些 布料回去做单衣?」 迟梅宁也想起来了,于是又去买了一些细软的布料,当然是要挑好的了,迟梅宁一点都不心疼。 李秀娥看着篮子里的针线,想着还是得再做些针线补贴家用的好,哪能一直用儿媳妇的嫁妆过日子。 两人前脚一走,兰泰信又远远的辍在后头将人送了回去,他瞧着李秀娥脸上偶尔露出的愁容心里又在想她到底是在发愁什么? 程子阳能买的起那样的宅子,那指定有点余钱,生活总不至于犯愁,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兰泰信百思不得其解,瞧着婆媳俩进了门这才转头去找长随骑马上衙门。兰泰信嘱咐长随,「回头挑几个信得过的婆子还有丫头让四爷想法子送程家去。」 长随并不多问,当即应了。 迟梅宁婆媳俩回到家挨着院子转悠,又把列的单子各种添,一番算计发现需要买的东西实在是多,李秀娥突然道,「出去两趟都忘了买菜种了,这时候种上刚好。」 迟梅宁眨眼,「要不下午再出去一趟?」 然而两人午睡起来的时候天已不早,算着时间足够,两人便挎着篮子出了门到了大街上找了卖菜种的铺子各种蔬菜都买了一些,刚想回转就听一熟悉的声音道,「迟梅宁,好久不见。」 在陌生的京城听到熟悉的声音,迟梅宁非常惊讶,她回头一瞧,眼神微冷,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王嫣然。 王嫣然面色不善肆无忌惮打量她的时候,迟梅宁也毫无顾忌的打量王嫣然。 眼前的王嫣然头上挽着妇人髻显然是已经嫁人了的,可从去年王嫣然去清溪村花钱买程子阳过去也没有一年的时间,就算在这一年里嫁了人也该是新嫁,但显然王嫣然脸上并没有新嫁娘的娇羞,面色阴沉,嘴唇紧抿,修剪的整齐的眉毛微微蹙着,似是……怨妇? 迟梅宁被自己的描述逗笑了。王嫣然身边的丫头是后来王太太拨给她的,在王嫣然嫁人的时候也跟了过去,这会儿瞧见迟梅宁眼神没有丝毫敬意不由呵斥,「哪来的村妇,见了我家太太不知见礼不说,还敢如此放肆。」 「这位姑娘,你……」李秀娥刚要说话,那丫头哼了一声打断她,「难道我说的不对?我家太太什么身份,你们又是什么身份。」 迟梅宁嗤笑一声,「你家太太什么身份?」 那丫头最快道,「我家老爷卡是翰林院……」 「住口!」王嫣然面色阴沉出口呵斥,转而冷笑一声,「迟梅宁你得意什么,你以为你嫁了程子阳他就能一心一意待你了?」 那丫头惊讶,没想到眼前穿着普通的女子竟然是程状元的妻子,再听自家小姐的话顿时猜测许多事情,不过这对她似乎并非什么坏事。于是那丫头眼珠子转了转,朝迟梅宁道歉道,「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请程太太见谅。」 丫头如此,王嫣然讽刺一笑,「你倒是狗仗人势了。」 v第20章[03.19] 迟梅宁笑,「狗仗人势的难道不是你?若非有王家你王嫣然又算个什么东西。我今日就在 这说了,我迟梅宁嫁了程子阳,那就是他的妻子,即便他有一天不要我了,也不会要你这样儿的万一儿。」 「你!」王嫣然呼吸急促,面目狰狞,「他眼中只有权势,女人算个什么?」她瞧着迟梅宁被滋润的跟花是的脸嗤笑道,「他看上的不过是你这张脸罢了。」 「是啊,我好歹有张好看的脸呢,那么王小姐,你有这么好看的脸吗?」见王嫣然神情癫狂似有发怒的迹象,她挽着李秀娥往后退了两步,啧了两声,「我知道王小姐没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程子阳又不会看上你。」 「迟梅宁!」王嫣然浑身发抖,脖颈上青筋暴起,「色衰而爱迟,等你老了,有的是人给程子阳送年轻漂亮的姑娘,你到时候,会如丧家之犬,猪狗不如。」 迟梅宁看着她的模样满意极了,「好啊,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好了。」 那丫头见王嫣然脸色不好似乎还想拿手去抓迟梅宁哎呀一声,对迟梅宁道,「程太太您快离去吧,我家太太……」 迟梅宁笑着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她脑子不正常吗,理解。不过请姑娘与你家老爷说声,脑子不好的人就不要随便放出来了,咬到人就不好了,京城当官的多,今日欺负我这在京城举目无亲的小妇人也就罢了,若是撞到达官贵人的手上……那就不好说了。」 那丫头笑着应了,「程太太说的是。」说着转头朝不远处几个丫头唤过来一起裹挟着朝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谁知这时王嫣然突然发疯是的挣脱开丫鬟们的钳制冲到迟梅宁跟前,怒吼道,「我要杀了你!」说着手指一屈就朝迟梅宁的脸刮去。 迟梅宁倒退两步躲开她的手,抬手就扇在她的脸上,「你当我迟梅宁是泥巴捏的?」 李秀娥瞧着儿媳妇和王嫣然你一言我一语早就吓傻了,这会儿瞧着王嫣然敢要打她儿媳妇顿时怒了,「王姑娘何必自取其辱!我儿娶谁从来与王姑娘无关,就是不知王姑娘与我家子阳到底有何深仇大恨竟一次次找上门来找不痛快。」 王嫣然呆呆的看着迟梅宁的方向,突然道,「程子阳,你瞧见了吗,你娶的就是一泼妇,你就心甘情愿娶这样的女人?」 闻言,迟梅宁和李秀娥俱是惊讶,迟梅宁回头,就瞧见程子阳与一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在不远处正神色不明的看着这边。 见迟梅宁瞧了过来,程子阳安抚的点点头,缓步到了跟前,瞧着王嫣然,一字一顿道,「不管我妻何等模样,我程子阳都爱她,敬她,一辈子不离不弃。」 迟梅宁听着她夫君这话当即幸福的冒泡,她选的男人可真棒,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可真是不容易了。 见她这副模样,程子阳眼中颇为无奈,他继续道,「而且我程子阳在此发誓,今生只有迟梅宁一个女人,绝不纳妾,更不会养外室,若是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这誓言不可谓不重,王嫣然脚下踉跄,脸色苍白,癫狂之色也逐渐褪去,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程子阳毫不在意,过去挽住迟梅宁的手道,「娘子,咱们回家。」 一家三口转头朝家走去,王嫣然委顿在地,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放声大哭。 走出去一段距离,尚且能够听到王嫣然的哭声,迟梅宁瞥了程子阳一眼没吭声,程子阳担心她胡思乱想温和的笑了笑,「什么事回家再说。」 「哦。」迟梅宁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倒是李秀娥忍不住道,「这王姑娘也实在是太不要脸面了……」 程子阳应了声没言语,快到家门口的时候道,「娘,进去再说。」 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李秀娥便不说了,待回去将东西放下一家人齐聚花厅。 程子阳担心因为这事迟梅宁多想有心解释道,「王嫣然的事之前我觉得并没什么答不了的事便没与娘子还有娘说,今日既然又撞见她难保日后不会遇见,索性便一次说个明白,我自始至终从未招惹过她,但是……」他眉头微蹙,「她却跟个苍蝇是的……」 「噗。」吃梅宁自然知道程子阳与王嫣然没什么事了不然早就找他算账了,这会儿听他这描述忍不住笑了,「可夫君也不是臭鸡蛋啊。」 程子阳有些无奈,「我不招惹她,可她却三番两次招惹我,在府城的时候我便严词拒绝,后来没再来找我,我以为这事便了了,没想到冤家路窄到了京城又碰上了,而且她的夫君也是翰林院的,是个庶吉士,今年中的进士,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若真传扬出去,估计他脸上也无光。」 迟梅宁抿唇,「那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程子阳摇头,「那倒不会,她夫君姓黄,太原人士,性子温和有余甚至有些木讷,只因王家拿了他母亲说话,最后迫不得己退了与表妹的亲事娶了王嫣然,从惯常他的表情来看,夫妻俩恐怕关系也没那么好。」 闻言迟梅宁撇嘴,「就王嫣然那傻逼……」话一出口见程子阳目露惊讶,转头咳了一声道,「早先你去府城后她还来过我家,要拿二百两银子给我让我离开你。」 她幽幽道,「夫君,你好不值钱啊。」 这事儿李秀娥也知道闻言点头,「不错,当初闹的很不愉快,只后来忘了这事了。」 迟梅宁啧了一声道,「我是那种缺钱的人吗?」 程子阳笑,「自然不缺。」这事他倒是不知道,王嫣然竟然还往清溪村去找过他娘子。想到这儿程子阳眼神微冷,让人捉摸不透心里想些什么。之前远在山东直隶并不知晓朝堂之事如今入的虽是清贵的翰林院,可到底也是有争端。王家这两年来一直不消停,早在年前的时候王家便送了一个女儿入宫,如今听闻因为有了身孕直接从贵人提到了嫔位,故此王家如今也越发猖狂。之事日后对这等人还是能避就避的好,毕竟他如今人微言轻一旦出了事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 虽然觉得很挫败,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尤其如今太子与秦王相争如火如荼,又有其他皇子加入,程子阳不胜其烦,即便他有心想到下头锻炼几年,远离朝堂纷争,恐怕也得过上几年了。好在他如今在翰林院至少待上三年,朝中纷争暂时瞧不上他 这等新晋小官,不然他上衙的时候都不能放心自己的媳妇和娘亲了。 这事说开了也就无所谓了,李秀娥也就放了心,只要儿子两口子别因为这事闹矛盾就好。程子阳并不想将衙门的事和朝中之事说与迟梅宁让她担心,故此又安慰一番说了些其他的话才去吃饭休息。 晚上的时候程子阳惯常这样那样的折腾迟梅宁,夫妻俩并未因白日之事产生隔阂,甚至迟梅宁还问他有没有被她吓到。结果程子阳道,「你以前做过的事都忘了?我还能不知你的性子,你若是肯老实站着等着被刺那我才觉得奇怪呢。」 第21章[03.26] 迟梅宁一愣,接着便想起原主干的荒唐事来,想来原主泼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竟是不奇怪了。 迟梅宁气的拿脚踢他,「下去。」 程子阳趴她身上低低的笑,「不下。」说着还动作更猛烈一些。 迟梅宁差点叫出声来,「我如此、温柔贤淑、端庄大方……」 「嗯。我娘子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花见花开。」程子阳趁机亲了她一下,「天下第一美人儿。」 好了,迟梅宁气不起来了,谁让人家是状元郎嘴巴会说呢。 不过这事也给程子阳提了醒,俩人闹腾完他道,「往后你们还是不要单独出门的好,这样过几日我找人帮忙买几个下人,到时候带人出门有事也好照应。」 这事儿迟梅宁举双手赞成的,毕竟她不喜欢洗衣做饭,手艺也不好,还不如请人回来。而且她也不差那点钱,如今她手里的钱满打满算也得近一万两,只要他们别大手大脚也能用上好多年了。 程子阳做了决定还没等付诸行动,兰泰宁便找了过来,身边带着俩丫头还有俩婆子以及两个小厮过来,「听闻弟妹和伯母过来了,家里没有下人使唤怎么行,便给你送几个人过来了。」 程子阳眉头一跳,当即便想拒绝,「这怎么好,我去牙行买几个便是了。」 兰泰宁笑道,「不过几个人罢了,而且他们也愿意到状元府上做事,之前都是兰家庄子上干活的,再怎么样也不如到 京城来的,若觉得不合适那你按照市价给我银子便是了。」说着当真将几人的卖身契拿了出来。 他如此做派程子阳倒是不好拒绝了,只能收下,「那你等会儿,我取银子给你。」说完当真去找迟梅宁拿银子给了兰泰宁。 兰泰宁临来时想到兄长的嘱托便问道,「你们是不是该请大家伙一起用个饭了?」 程子阳笑,行,下次旬休的时候便是。 如此兰泰宁回去与兄长说了这事,兰泰宁好奇道,「大哥,你与程子阳又不熟,为什么比我都积极?」 兰泰信瞥了他一眼,「不行吗?」 看着兄长迫人的目光,兰泰宁话到了嘴边又拐个弯儿,「行。」 兰泰信嗯了一声,转身穿上官服进宫去了。 既然要请客家里的东西便不能少,程子阳第二日便与迟梅宁一道出门采购,不管是桌椅板凳还是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到了回来的时候已经租用了两辆板车。将东西放好又一一归置,李秀娥则带着兰泰宁送来的丫头和婆子赶制夏衫。 程子阳第二日上衙的时候便将请客的事与曹戈说了,曹戈遗憾道,「可惜丁兄如今不在京城了。」 庶吉士考试时丁延未能通过如今通过兰泰信已经谋了浙江一个县令,前些天就已经走马上任去了,倒是曹戈以高分数考上庶吉士,得以留在翰林院,往常与程子阳也来往颇多。 程子阳也是感慨,不过几个月的功夫世事变化的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 与曹戈说定,方琦自然也是要请的,不过方琦已经到了国子监读书,只能让人代为转达了。 他在京城认识的就这么几个,很快便通知到了。 这期间迟梅宁与李秀娥将菜种种到后院,又让俩婆子悉心照料,转而婆媳俩又开始研究菜色。迟梅宁虽然不会做,但上辈子啥好吃的没吃过,很多东西用料也能猜出七七八八来,这两日从市面上搜刮不少回来,便写了菜谱让厨娘照着做了。 等晚上程子阳回来尝了顿时觉得好吃,迟梅宁和李秀娥便定下了菜色。 待程子阳下一次旬休的时候迟梅宁一早便带着人出门买新鲜的菜色还有肉类,鸡鸭各买一只,见有卖兔子的也买了一只。东西不老少,回到家便开始收拾。 当然迟梅宁并不自己动手,而是在一旁指手画脚,厨娘和俩丫头则清洗菜色,还得按照她说的菜谱料理这些食材。厨娘自打前几日按照迟梅宁的菜谱做了几道菜,如今对迟梅宁是心服口服,所以如今迟梅宁指挥的时候也并不反感,反而觉得幸运能够多学几个菜色。 也因为家里多了几个人,李秀娥的生活一下子就闲了下来,那几个人实在太过勤快,往往李秀娥还没站起来那里人家就上手干了,让她倒觉得无趣起来。想到今日儿子宴请,李秀娥便换上新做的夏衫,宝蓝色的对襟褙子,再挽起高高的发髻瞧着镜子里竟还有几分姿色。 女人没有不对自己的容貌在意的,即便李秀娥守寡多年,也从来放弃过自己的保养,在乡下时她便注重,如今闲着了又开始琢磨。 不过今日是儿子待客的日子,李秀娥打扮妥当便早早的将花厅的一应茶具收拾好,又吩咐丫头烧了滚水,只等客人一到便可上茶了。 然而她刚收拾完花厅打算去后厨瞧瞧,忽然就瞧见程子阳引着两人从抄手游廊走来,想来是儿子的同窗吧。李秀娥并未多想,转身朝后头走去,然而身子未转过去,那边几人却到了跟前,待瞧清楚前头那人的模样,李秀娥顿时呆在原地。 跟着程子阳进来的兰泰信凝眉瞧着眼前的女人。 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透过那惊讶和震惊,他似乎从她脸上看到当初她还是小姑娘时哭的样子。如今她已经为人母,而他也让人询问过了,她是二十多年前去的清溪村,到那边的时候也没再改嫁,那么就是说程子阳大可能就是他的儿子。 兰泰信心中酸涩,觉得对他们母子很是亏欠,当初若是他勇敢一些,没直接逃走,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何至于二十多年孤枕难眠,日日活在愧疚之中。 「娘,这位是……」 程子阳还未介绍,就听兰泰信开口道,「你还好吗?」 第22章[03.26] 你还好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李秀娥顿时泪流满面。 李秀娥虽说担心会再次碰见兰泰信,也设想过许多种见面的可能。那时候他定是娶妻生子生活美满,她不过是个过客,是男人人生中不起波澜的一颗石子。也或许再相见对方已然不记得她的样子,早忘记她这个人的存在。 可当人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李秀娥却觉得一切的设想和幻想都是假象,当他问她,‘你还好吗’这话时,李秀娥积攒了二十来年的委屈一下子就释放了出来,她蹲下身毫不顾形象的抱头痛哭。 程子阳虽然早就猜测母亲和兰泰信相识,却没想到母亲见到兰泰信反应会如此强烈,他瞥了眼兰泰信,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伤痛和心疼,让他眉头一皱,很不自在。 程子阳过去蹲下,轻声抚着母亲的后背,「娘,您怎么了?」 李秀娥一个劲的摇头不知如何跟儿子解释自己失态的原因。 后头迟梅宁听见哭声赶紧过来,就瞧见婆婆蹲在地上哭,而在一旁站在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满眼的心疼。她不由看了眼婆婆,再看一眼男人,这是在心疼他的婆婆? 可一个陌生男人又为何心疼她婆婆?据她所知她婆婆并未来过京城,俩人又如何认识? 迟梅宁心生警惕,瞥了眼兰泰信过去搀扶李秀娥,「娘,我送您回屋歇着吧。」 李秀娥站起来,从迟梅宁手中接了帕子,掩着口鼻顺势跟着迟梅宁往屋里去了。 程子阳站起身来走到兰泰信跟前,目光带着冲天怒火,「兰大人,下官需要一个解释。」 看着与他神似的眼睛,兰泰信心中满是苦涩,他张了张嘴又不知如何解释当年之事。 当年之事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但他是男子,却在本该站出来的时候因为慌乱逃跑,即便后头缓过神来回去找,但大错已经酿成,伤害也已经造成。 那一年,他不过十八岁,刚中状元一年,那时他得了远在岭南驻守的父亲的命令前去送东西,不想到了济南府被李家盛情相邀,道是想跟他探讨一些科举之事,他算着时间来得及,便跟着李家人进了李家门。李家是书香门第,他自诩学识过人,当真指点了李家学子的功课,晚间又被劝着多喝两杯酒,于是就着了李家的道。 待他被送回房歇着的时候,屋里已然躺着一个同样被灌了药的李秀娥。 两个被下了药的年轻男女被关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不到后半夜,李家众人带人砸了门,那时他慌乱害怕,连夜逃离李家,待他醒过神来回去找李姑娘时,却被告知想娶李姑娘可以,要答应他们的要求,否则便将此事宣扬出去。 他信了,也按照他们的要求写信回京,转而李家让他南下归来再来提亲。 谁知等他归来,得知的却是李秀娥的死讯。 兰泰信不相信,可他找遍济南府也没找到人,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他找到人了,却将她弄哭了。 「大 人,请给下官一个解释!」程子阳双手紧握,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之前他无意间看到过母亲与舅爷的信,知道当年之事必定有隐情,可却没想到居然与兰泰信有关。 兰泰信闻言,叹了口气道,「子阳,我需要与你母亲谈谈。」 程子阳目露讽刺,「凭什么?」 兰泰信微不可查的叹气,是啊,凭什么呢? 屋里迟梅宁担忧的看着伏在床上痛哭的婆婆,心里既焦急又好奇,「娘,您怎么了?」 李秀娥哭了一阵,知道外头还有旁人,她坐起来擦了擦眼泪,看着眼前的儿媳妇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我……」李秀娥想到那个男人,那个人如今看着就是权势滔天的人,他若是想知道程子阳的身世想必很容易便能打探出来,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到了今日竟然不得不说在人前。 她看着迟梅宁,咬唇道,「外面那个男人,是子阳的生父。」 迟梅宁大惊,「娘?」 李秀娥苦涩一笑,声音里都带着悲怆,继而艰难的开口,「我本是济南府李家的嫡女,但自幼母亲早逝,父亲扶了姨娘做了继室。那时候我们这一代人里姨娘生的几个儿子和堂兄堂弟读书虽有些天分,可到底差了些,正巧刚中状元的宣威侯世子就是如今的宣威侯兰泰信奉命前往岭南,在济南府落脚的时候被李家请去。然而到了晚间,我如常用了晚膳便晕倒在地,继而被送入兰泰信的房间。」 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屈辱,李秀娥不禁顿了顿,「后来我醒了,可那时他也中了药,两人就此犯下大错,半夜的时候,继母带人砸了门,然后,兰泰信慌乱中逃跑。之后继母告诉我兰泰信已然去了岭南,而李家将不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儿,要将我交给族里处置。好在我的舅父得知消息匆忙赶来趁夜将我带离济南府,而后将我藏身于清溪村,于是我便在清溪村安家落户。」 迟梅宁想问为何她舅父已经将她救出却不将她带回家去,李秀娥似乎明白她的疑问,凄惨一笑,「我舅母不允许,说程家丢不起那人,而且舅父一家只是小门小户,如何与李家抗衡,若是他们 得知是舅父将我带走,那舅父一家也不得善终。」 听完这段二十多年前的旧事,迟梅宁突然觉得婆婆这辈子真不容易,她轻轻揽住李秀娥,轻声道,「娘,现在一切都好了,咱们不怕他,夫君是状元,好歹也是从六品的官了,以后您只管好生享福就是。」 「嗯。」李秀娥靠着她并不宽阔的肩膀却难得的安心。 而院外,兰泰信看着眼前眼神冰冷似乎要吃人的程子阳,叹了口气道,「我是你生父。」 第23章[03.26] 话音刚落,程子阳的拳头便挥了过去,重重的打在兰泰信的脸上,以兰泰信的伸手要想躲开非常容易,但他看到拳头飞来的时候却没有动,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任凭拳头落在他的脸上。 程子阳一拳落下,紧接着又是一拳,这次兰泰信伸手握住他的手道,「子阳,我想与你母亲面谈。」 程子阳怒不可遏,「你休想。」 兰泰信叹气,闭了闭眼,「过去的二十二年是我的不是,是我辜负了你和你娘,但这中间兴许有什么误会,我想与你母亲解释。」 「解释什么?」程子阳冷笑,「解释你为何抛妻弃子,如何将一个十五岁的姑娘置于那等境地,你可知,当年若非舅爷赶去及时,母亲便要被沉塘了?」 兰泰信闻言一震,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两步,他不可置信的问道,「沉塘?」 程子阳嗤笑,「兰大人难道不知这世道对女子贞洁看的多重?难道不知李家是什么人家?既然二十二年前兰大人已经做出决定,今日又何必再此说出这等话。」他看着兰泰信,微微摇头,叹息道,「想必兰大人事先已经打听清楚,否则那日又为何会出现在我家的胡同口,今日又为何突然出现在此。但是……」 他看向兰泰信的目光变得冷硬又讥讽,「错过便是错过,母亲这二十二年来受过的苦又岂是你一句话能够抵消的?你,不配!」 「子阳……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早就被吓傻了的兰泰宁这会儿终于消化完这事儿,没想到与他称兄道弟的程子阳他的母亲竟然与大哥有那么一段渊源,而程子阳竟然是他大哥的儿子,那么就是他的侄子。 兰泰宁见程子阳态度冷硬,似乎并不想给大哥这个机会,不免开口帮忙求情,毕竟这事若是解决的好便是皆大欢喜的事,否则不光大哥痛苦,恐怕程子阳一家也难以安宁,想到大哥这二十来年一直孤身一人,兰泰宁迫切的希望眼前一切都是真的,迫切的希望大哥能够找回所爱,能够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兰泰宁你闭嘴!」程子阳再叫兰兄已然叫不出口,他怒不可遏,眼眶都红了,「你无权替眼前这个男人辩解。他不配得到母亲的原谅。」 兰泰信叹气,只坚持道,「我想与你母亲面谈。」 「休想。」程子阳说完胳膊一伸,「兰大人请,我程家不欢迎你。」 兰泰信站在那里不动目光落在窗户上,他知道李秀娥就在里头,他看到她的脸了,看清了眼角浅浅的鱼尾纹,他知道她受了很多苦,可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兰泰信心中苦涩,非但不退出去反而更进一步,站在那里凝声对窗户里头的人道,「秀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与你听。」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就连低声的谈话声都没了,抽泣声也渐渐歇了。 兰泰信道:「那时我十八岁,出了那样的事惊惶不安,于是我很没担当的逃走了。」 「不要再说了!」程子阳厉声呵斥,「请你离开。」 兰泰信不听,任凭他过来推他,仍旧道,「可我后来回来了!在第二日我就回来了,李家人告诉我要想娶你就要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我做了,但是他们告诉我你人没了!」 他说到后头声音都颤抖了,「是我的错,我不该逃走,不,我该带着你一起逃走的,该带你离开那个虎狼窝的,一切都是我的错。」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了丝丝的哭腔,「但是请你相信我,我去找你了,可是我找不到你了。」 后头的话落在李秀娥心上,她捂住嘴哭了。 兰泰信仍旧道,「求你,给我一个面谈的机会,我想亲自与你说。」 「不必了。」李秀娥站起来,看着关闭的窗户道,「我不想再见你。」 至于之前买身的银子就当给你们的补偿了,兰大人走好。」 兰泰信看着手里的身契,无奈道,「子阳你这是做什么?」 程子阳正色道,「只不过物归原主,觉得我们家庙小,不适合接受侯府的好意。」 那几个下人在程家待了这几日知道程家是厚道人,他们过的也自在,猛不丁被人退货了,顿时惊骇,赶紧跪下道,「求老爷留下我们。」 程子阳道,「你们本是兰家人,此时回去也不晚,兰大人,请。」 兰泰宁哭笑不得,「子阳,你非得要与我划分的这么清楚?即便我大哥与你母亲有纠葛,与我也没什么关系不是?再则,你若是因为此事与我绝交,那我可真是看错你了。」 闻言程子阳不免抿了抿唇,他与兰泰宁相交是因为他这个人,与他的家世无关,更不是因为他的哥哥是侯爷这事。可旁的还好说,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今后他与兰泰宁又如何自处?还是叫兰兄还是叫小叔?无论哪个他都觉得不自在。 况且这几个下人都是兰家送来的,如今想一想究竟是兰泰信的想法还是兰泰宁的想法,怎么就会那么凑巧的送来了。他不得不怀疑是兰泰信碰见他母亲后才起的这心思,又让兰泰宁送了人过来。 但此时兰泰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子阳再推拒似乎也不大好,毕竟他娘与兰泰信的纠葛,兰泰宁是不知道的,他如此作为倒是牵累于人了。 程子阳拱手道,「那多谢兰大人了。」 因为这事他如今都不知道如何称呼兰泰宁了,兰泰宁也是如此,便点了点头将身契还回去然后才走了。 他走后没一会儿曹戈和方琦来了,见兰泰信没来曹戈还问了一句,程子阳不欲多说,只道,「他有事不过来了,走咱们喝酒去。」 索性厨房饭菜做好,今日也烦闷正好喝些酒。 他们喝酒的时候李秀娥呆坐在房间里一声不吭,迟梅宁劝了一会儿见婆婆似乎累了,便让她休息出了花厅与曹戈二人见了礼。 傍晚的时候曹戈和方琦走了,程子阳喝了不少酒整个人脸色通红似乎是醉了,迟梅宁扶着他去净室,抱怨道,「明明没多大的酒力非得喝这么多。」 第24章[03.26] 程子阳被她扶着进了浴桶,眼睛却亮的吓人,「你会因为我的身世瞧不起我吗?」 迟梅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嫌弃的,你的出生由不得自己,娘那时候也是受害人,要谴责也该谴责李家,要怨恨也该怨恨李家,瞧不起也要瞧不起李家,与你和娘什么关系。」 虽然她自己也惊骇自己婆婆竟然有那样骇然听闻的遭遇,自己的夫君竟有这样的身世,可说到底婆婆是受害者,那宣威侯显然也是受害者,只不过两厢见面勾起了婆婆早年的伤痛,两人如今这态度今后会如何还真说不好。她不是程子阳,不知道李秀娥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但站在她的角度看她其实是盼着婆婆能有个好的姻缘,后半辈子不再形单影只。儿女和孙子的确能让她有所慰藉,可她始终觉得女人不管何时有 个伴总是好的。 更何况她婆婆如此年轻,后半辈子就如此过,她自己心里都过意不去。不管是她能接受宣威侯也好,还是重新找寻第二春也罢,总归后半辈子能过的自在些。 但显然不管是婆婆还是她的夫君,对宣威侯都心生戒备和不满,她自然也理解,所以她说不出劝说的话来,只能站在他们这边安慰他们了。 此时迟梅宁说完这话,程子阳嗯了一声,然后光着身子直接站了起来,在迟梅宁的惊呼中将人直接捞了进去。迟梅宁身上穿着衣服被打湿,身形显露,直接闹个大红脸,而程子阳因为喝了酒,胆子比往常也大了不少,俯身捧着她的脸便亲了下去。 迟梅宁没料到洗个澡居然成了这样,顿时想要挣扎却被程子阳摁住了,他目中带着迷离,「娘子,我要。」 要什么不言而喻,迟梅宁看着眼前的男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随即抱住他亲了上去。 好在夏季天热水凉了也不要紧,迟梅宁被这样那样弄完后被程子阳抱着回到外头的床上,又拿布子给她擦拭头发,目光中俨然没了酒后的神色。 迟梅宁不由奇怪,以前她还听闻男人喝了酒硬不起来,可她男人咋还这么凶猛?还有他酒气退的是不是有些快了? 「怎么了?」程子阳看她眉头皱着问道。 迟梅宁越看越狐疑,不由问道,「你真的醉了?」 程子阳一顿,随即明白她的意思,继而坦然道,「没有。」 「你混蛋!」迟梅宁将布子扔他脸上,气呼呼的卷被子里去了。 程子阳忍不住笑了笑,过去躺下抱着她,「好了,不气了,小生以身伺候娘子如何?」 迟梅宁哼哧哼哧道,「不稀罕,睡觉。」 迟梅宁睡着了,程子阳却睡不着。白日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不管是母亲的哭声还是兰泰信的解释,都让他心里透不过气来。 在看到母亲与舅爷的信件时他就猜测自己的身世,只 是没想到他的父亲居然是如今入了内阁的兰泰信,更是没想到当年竟然有那样的隐情。 其实他也知道,在这件事上兰泰信和母亲都是受害者,在那样的情况下,很难不出事,而真正害的他们这么多年的其实是李家。 不管母亲与兰泰信如何痛苦,李家依然安然无恙一直享受着富贵荣华。 但他就是不忿甚至埋怨。明明错事已经犯下,为何不早点找到母亲。 李家他会报复回去,至于兰泰信。他觉得该给母亲一些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的。若是母亲想与他再续前缘,那么他这个做儿子的也支持,若是母亲不愿与他重修旧好,那么他也将占在母亲这边。 到了后半夜程子阳才早早的睡去,第二日一早程子阳又早早的上衙去了。家里剩下迟梅宁和李秀娥,早上迟梅宁看见李秀娥的时候就知道婆婆昨晚哭了。 李秀娥双目又红又肿,显然哭的狠了,迟梅宁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尽心的照顾她一些,免得人晕晕乎乎的再出现什么问题。 傍晚程子阳回来,李秀娥张罗好饭食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晚膳,李秀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显然没什么胃口。 程子阳也是这样,便放下筷子道,「娘,这事您没与儿子说过。」 李秀娥不敢看儿子的眼睛,只道,「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丢人现眼的事如何能与儿子说。她的儿子如今已然当官,名声最最不能坏了的。 程子阳道,「那您打算往后怎么办?」 「该如何就如何。」李秀娥为了掩饰情绪,夹了一筷子菜用了。 程子阳嘴唇紧抿,看着母亲道,「那母亲想与兰泰信重归就好吗?」 李秀娥筷子一抖,菜掉到合作上了。 程子阳的话一出,桌上安静的吓人,好在他们用饭的时候并不习惯有下人在场,所以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李秀娥慌乱的将筷子拿起来,手都微微的抖了,「子阳说什么呢。」 「儿子想问娘的想法。」程子阳看着他娘有些于心不忍。当年他娘不过十五岁,先是被姨娘上位的继母算计,又被家族抛弃,独身一人挺着大肚子跑到乡下去将他生下来,何等的勇气也何等的悲哀。如今儿子高中状元,本以为可以安度往后的日子,却不料当年那人又跑出来了。 程子阳知道母亲心里慌乱也没打算今日就要个结果,他平静的给母亲重新拿了筷子,递到母亲手里,温声道,「娘,这不急着回答,但儿子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第25章[03.26] 他看了眼迟梅宁,见迟梅宁眼中满是担忧,还是往下说道,「不管兰泰信这些年是如何过的,也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儿子只希望母亲能够认清自己的真心。您若喜欢他,那咱们就试试看,若是不喜欢那儿子帮您推掉,不管如何,儿子都希望您能快乐。」 迟梅宁点头,握着李秀娥的手道,「娘,不管您做什么样的决定,我和子阳都支持你的。」 李秀娥听着儿子和儿媳的话眼泪簌簌就落了下来,泪眼朦胧间,她摇头道,「我不知道。」 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儿子过了二十年,说她没肖想过情爱那可能吗?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尤其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就在想,若是她娘还活着,兴许会为她寻一门寻常的亲事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嫁了,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日子。 日子或许不富贵,但外头有男人给她遮风挡雨。哪成想在她将要及笄的时候被继母算计失了贞洁。 若非万般无奈,舅舅如何会冒着被李家厌弃的风险将她带离李家又将她偷偷藏起来。若非无奈,谁又愿意年纪轻轻便当个寡妇带个孩子过一辈子。 如今兰泰信出来了,误会的确也说开了,可让她安心接受他,她真的做不到。 看到兰泰信的时候,李秀娥就不免想到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慌乱又羞耻的夜晚。那个夜晚毁了她的一生啊。 可也是那一晚让她有了程子阳这个儿子,儿子孝顺,儿媳体贴,骤然让她面对兰泰信,伤疤被揭开,羞耻的衣物被撕开,让她又如何释怀。 晚上的时候迟梅宁陪着李秀娥坐在院中纳凉,程子阳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呆呆的坐着。 本该是美好的一个夜晚却因为种种原因变得平静起来。 而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宣威侯府,兰泰信自昨日回府便独坐书房之中,今日更是连大朝会都没去,永安帝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特意找了兰泰宁问话。兰泰宁能说什么,自然说兄长身体不适,得了风寒了。 至于永安帝信不信,兰泰宁也没管,左右下了值回来的时候大哥还是那副模样。 宣威侯府老太太不知就里询问 兰泰宁,兰泰宁倒是想说实话,可想起兄长的眼神只能无奈叹息说不清楚。 老太太担心儿子便亲自去问兰泰信,兰泰信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忍不住流泪。 可这事毕竟还没有定论,如今跟母亲说了反倒让老人家徒增烦恼,只能糊弄过去。 待第二日一早,兰泰信骑马到了槐花胡同蹲守,不多时程子阳开门出来瞧见他明显一愣,接着眉头一皱,冷声道,「兰大人为何在此?」 兰泰信双目因为两个日夜未眠通红,胡子似乎也没清理,见了程子阳抖动脸部肌肉笑了笑,「等你一起去上衙。」 闻言程子阳挑眉,接着道,「我记得我与兰大人并不顺路。」 兰泰信笑,「无碍,时辰尚早正好溜达溜达。」 他如此说程子阳也不好推拒,转头朝前头去了,兰泰信也不骑马,牵着缰绳走在他身侧。此时路上走的多是上衙的官吏,对程子阳和兰泰信自然认识,但这么两个人单独走在一起着实惊呆了一干人的眼睛。到了翰林院门口的时候好些翰林官瞧见这一幕不禁暗暗咋舌,这程子阳什么时候抱上兰泰信的大腿了?而且瞧着兰泰信的样子是亲自来送他上衙门?是要为他撑腰来的? 翰林院徐侍讲瞧着这一幕微微蹙眉,心中难免猜测,程子阳是不满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冷落才如此作为? 程子阳到了翰林院朝兰泰信拱手示意,「下官到了,兰大人留步。」 兰泰信却将马递给门房信步进去,「不急,正巧找林大人有事相商。」 程子阳直接黑了脸,根本不懂兰泰信到底要做什么,难道是想通过他让他说服母亲? 想到这程子阳脸色不禁阴沉下来,就此朝他拱手往自己办公的地方去了。 兰泰信在翰林院停留不久便离去了,但翰林院关于他的传说却经久不衰,而众人谈论的更多的便是程子阳傍上大山了。 程子阳气的要命却又无计可施,毕竟对方什么都没说都是旁人猜测,任凭他一张口怎么能够说得清楚。而且不管是徐侍讲还是林学 士,自这日起果真给他实在的差使而非每日枯坐了。 兰泰信毕竟在官场混了多年,去衙门处理完公务趁着中午用午膳的时候去京城最大的酒楼点了几个菜色令人送去了程家,又去多宝阁亲自挑选了一根碧玉簪子然后信步去了程家。 到了程家的时候酒楼的人刚将饭菜送过来,迟梅宁母女摸不着头脑,还以为酒楼的送错了,可酒楼的人只报了名字将饭菜放下便匆匆离开了。 迟梅宁皱眉与李秀娥道,「娘,那这饭菜咱们吃还是不吃?」 李秀娥皱眉微微摇头,「娘也不知道。」 「要不咱们都倒了?」迟梅宁脑补了一下,「万一是夫君哪个同僚嫉妒夫君本事想害咱们,或者哪个姑娘看上夫君了又觉得我碍眼想将我除去呢?」 听了她的话李秀娥顿时忍俊不禁,「不至于吧?」 迟梅宁皱眉,「那会不会是王嫣然?」 第26章[04.02] 李秀 娥一顿,接着道,「那就倒了吧,免得吃了有麻烦。送人也不好,万一真有问题咱们就罪过大了。」 婆媳俩就站在门口说的,说完就想提着去倒了。外头的兰泰信听的额头上冷汗连连,他赶紧敲门道,「别倒!」 迟梅宁吓了一跳,看向婆婆,「娘,您听见说话声了?」 李秀娥眉头一皱,显然听出了声音来,「你听茬了,咱们去倒了吧。」对方都开口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她没想到兰泰信居然还不死心,竟又出这些主意。 只不过他难道不觉得这做法实在太过幼稚吗?真当她还是小姑娘吗,一点好东西好吃的就能对他死心塌地的了? 李秀娥提了食盒进去,迟梅宁惊讶道,「娘,外头好像真的有人。」 李秀娥还没开口,迟梅宁已然将门拉开了,兰泰信站在门口瞧见是程子阳的妻子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你娘在吗?」 迟梅宁看了他一眼扭头往里瞧,李秀娥背对着大门闻言匆匆的往里头去了。 兰泰信嘴唇紧抿,「秀娥……」 「兰大人,我娘不在,您抽空再来吧。」迟梅宁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他颔首然后将门关上了。 兰泰信:「……」他大概是瞎了? 转而他又莞尔,觉得程子阳娶这妻子有趣又懂得护着长辈,是个不错的孩子。 看着紧闭的大门,在瞧一眼怀里揣着的簪子,兰泰信不甘心的又敲了门,不过这次不是迟梅宁开门了,却是张叔,张叔朝对方见了礼,重复着迟梅宁的话,「大人,夫人不在家,您改日再来。」 兰泰信嗯了一声,将手中盒子递过去,「麻烦替我转交你家夫人。」 不等张叔考虑清楚兰泰信已然塞了过来,然后转身离去。 张叔惊讶的看着盒子不解的摇摇头然后关上门拿着盒子去给李秀娥了。 李秀娥瞧着盒子皱眉道,「这盒子本不该收。」 「可兰大人塞给小的就走了,小的不敢追啊。」张叔无奈道。 李秀娥让他下去对着盒子皱眉,难道让子阳将东西送回去? 迟梅宁笑道,「娘不打开瞧瞧?」 李秀娥气恼的瞅了眼盒子摇头道,「不看。」说完兀自将盒子扔那自己走人了。 见此迟梅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等程子阳回来商量一下再行处置了。 家里受到兰泰信的攻击,外头程子阳也是郁闷的不行,因为兰泰信的事,之前对他不怎么友好的同僚对他热情了,整天给他冷板凳的上司给他安排活了。工作虽然充实了,但想到原因他就怄的不行,偏偏旁人还一副艳羡的样子。 简直……气死他了。 好不容易下了衙,又推了几个同僚友好邀请,回到家又听迟梅宁说兰泰信不仅给家里送饭菜还送来一个礼盒。 程子阳瞧着桌上的盒子气的拿起来走到门口直接想扔了,可瞧着母亲坐在椅子上瞧过来他又泄了气放了回去,「既然是送给母亲的,还是请母亲做主比较好。」 李秀娥呐呐的脸色有些红,底气不足道,「我、我哪知道……」 于是最后盒子被迟梅宁做主暂时收了起来,晚上睡觉的时候程子阳倒是没说兰泰信与他一起去上衙的事情,反倒是从迟梅宁口中得知母亲这两日来的变化。 程子阳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恐怕有的磨。但愿明日兰泰信不要再来了吧。 好在兰泰信的确如他所愿并没有来,反而让人送了一些东西给程子阳。程子阳打开一看,顿时愣住。 里头竟是李家当初放火烧客栈的证据! 在证据的最上头,还放了一个纸条,「可愿与我一同收拾李家为民除害还大周安定繁荣?」 看清纸条上的字,程子阳嘴角抽了抽,什么为民除害,什么为了大周社会繁荣,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让程子阳想拒绝都不能了。 更何况李家之仇肯定要报,如今兰泰信递了梯子过来,他上与不上都是为难。 若是与兰泰信合谋,无异于站在他那边,若是拒绝,等他有朝一日有能力扳倒李家又不知何年何月,实在让人纠结。 程子阳将证据收好,晚上回来的时候拿了给迟梅宁看,问道,「娘子觉得为夫该不该答应?」 第27章[04.02] 迟梅宁奇怪,「为何不答应?现成的梯子为何不要。既然都与李家有仇那不更好,直接联手将李家一锅端了,不比夫君谋划多年一步步爬上去再报仇要好的多?等过上几年谁知道什么光景,按照如今官场走向,仅凭夫君之力扳倒李家可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宣威侯就不一样了,不仅有爵位在身,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是最年轻的阁老,有什么比这样的靠山更让人心动?若是因为他与娘的机会夫君放弃这机会那才可惜。而且他既然有心报仇自然也是下定主意为母亲讨个公道,夫君何不给他一个机会,瞧瞧他能为娘做到什么地步。瞧着这两天娘的态度和变化,我倒觉得娘并非完全放下。若是有万分之一能让娘快乐的机会为何不试一试。」 若说前头的话程子阳尚且觉得有道理,可后面这话却听的他直皱眉头,「可如今也挺好的。」 迟梅宁笑了笑,「那你有事为何不去与娘商量反而与我商量?」 「你是我娘子,自然要先与你说。」程子阳说完接着一愣,是了,他有事喜欢先找迟梅宁商量,他娘有事的确也可以和他这个做儿子的和迟梅宁这个做媳妇的说,但有些心里话,她真的能对儿子和儿媳妇说吗? 都说夫妻本是一体,不光是传宗接代,更重要的是儿女大了的时候有个能说心里话的人。更何况是人都有七情六欲,母亲十五岁就过着寡妇的日子,如今三十七岁还算年轻,往后的日子当真就如此过下去? 迟梅宁见他想到这些,握住他的手道,「咱们只尽人事,到底侯爷能否赢得母亲的真心让娘再为他动一次心就只能看命了。」 「试一试总归不是错的。」迟梅宁说着将头搁在程子阳腿上道,「夫君,二十二年前那件事宣威侯和娘都是受害者,宣威侯那时不过十几岁遇到那样的事害怕逃走也能理解,后来他回来想娶娘,却是被李家蒙蔽,听他的意思也是四处打探过,却都无疾而终。他若当真无情也便罢了,可他作为一个侯爷一个侯府的家主却坚持二十年不娶妻也是不容易了。娘孤枕难眠的时候想必他也不好过,咱们与他不熟可以不考虑他,但是咱们的娘呢,咱们得为她想想。是不是?」 听她长篇大论,程子阳不由笑了笑,「娘子说的是。」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还是娘子比较聪慧。」 迟梅宁也没得意,安抚道,「那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很显然夫君是宣威侯与娘 的儿子,但这二十二年来却是娘辛辛苦苦将你养大,做父亲的却从未做过父亲该尽的责任,你心里不自在替母亲抱不平也都能理解。而我是程家的媳妇,但不是他的女儿,所以看的明白些。这两日与娘在一处时常见她要么发呆要么偷偷抹泪,我这个做媳妇的都瞧着心疼。」 程子阳抱住她,「好,那我就试试。」 于是当晚程子阳便写了一封信让小厮送去兰府。 兰泰信拆信一瞧,上头写了一个字,「可。」不由笑了。 不过这事儿程子阳也没打算瞒着李秀娥,转天便与李秀娥说了,李秀娥愣了愣,「不与他一起不行?其实事情都过去了,不追究也就如此了。」 程子阳皱眉,迟梅宁拿眼神制止他反而跟李秀娥提起,「有件事夫君怕您担忧一直没与您说。当初夫君与曹大人还有丁大人一起来京城赶考时在船上被人下了药。」 「谁下的?」李秀娥一惊,「谁要害我儿子?」 迟梅宁叹了口气道,「李家人。」她顿了顿接着道,「夫君命大又有两位同窗照料得以痊愈,后来虽然还了回去,可意难平。后来他们到京城后住客栈,春闱前夕客栈被人放火,他们的房门被人从外头锁上。不得已三人临时挑拣书籍跳窗从一掌宽的横木上逃离。听说当晚死了好几个举子。」 李秀娥听着儿媳妇的叙述遍体生寒,若是在船上儿子稍有不测那不就没了?若是在客栈的时候跑的慢了些,那命是不是也没了? 李家!李秀娥双目瞪圆,咬牙切齿。二十二年前李家害了她,如今又害她的儿子! 此仇不共戴天! 李秀娥看向程子阳,「子阳,你尽管去做。娘没关系。」 迟梅宁和程子阳对视一眼,俱是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若是自己她尚且觉得不报仇也没什么,可如今一听李家人还曾经害过她的儿子她哪里还忍得住,甚至她盼着兰泰信当真有本事能帮她儿子将这仇报了。 迟梅宁其实有些内疚,她看的出来婆婆如今还在纠结的阶段,根本没认清自己对兰 泰信的感情问题。但她还是说了程子阳的事,便是让她做出决定能支持程子阳和兰泰信的行动。 可不这样,李秀娥若是日后知道,少不得又会觉得难受,还不如说清楚呢。 迟梅宁叹了口气道,「娘,说这些,其实儿媳心里也难过,本来说好不与您说的为的就是怕您担忧。但事情到了如今,肯定要与您说的。李家与咱们家的仇不共戴天,再者子阳心疼您当年的遭遇,心疼您这么多年受过的苦。虽然那些事已经过去了,但伤疤仍在,李家坏事做尽凭什么能够安享荣华富贵,他们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不然子阳心里不安,娘心里也有疙瘩。」 李秀娥流泪,「娘都明白。」她叹了口气道,「好在那些都过去了,往后谁都别想欺负我儿子和媳妇。」 现在想想若非是为了给她讨个公道,恐怕她的儿子都不会想要参加科举,看着他一步步从乡下小子走到这一步,又筹谋给她报仇的事。她如何 下的去狠心让他自己去做。 兰泰信不是自诩是子阳的父亲吗,合该为儿子做些事情了。 李秀娥想到这个,心情也畅快了些,当日傍晚便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一家三口打算和和美美的吃上一顿。 然而饭菜刚上桌,家里却来了不速之客。 兰泰信来了。 张叔来报的时候程子阳脸都直接黑了,然而张叔又道,「兰大人说是来找老爷商量事情的。」 程子阳眉头一皱,总觉兰泰信不怀好意。想找他什么时候找不行,非得到家里来?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想到这里他瞧了眼李秀娥,李秀娥脸色微红有些不自在,见儿子看过来了脸上都觉得臊的慌,都一把年纪了却又因为感情的事纠缠不休,实在让人难为情。 她突然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难为情? 第28章[04.02] 而人已经到了门口,不让人进来显然不合适了。程子阳只能和迟梅宁一道迎了出去,只不过程子阳脸上很不好看就是了。 兰泰信既然敢来,就做好了看人脸色的准备,当瞧见程子阳黑如锅底的脸时仍旧想笑,后头兰泰宁也钻出来了,「子阳,我也来了。」 于是程子阳脸更黑了。 兰泰宁自来熟,熟门熟路的跟迟梅宁打招呼,又带头走到前头去,进了花厅瞧见李秀娥直接喊了句,「大嫂。」 李秀娥的脸噌的就红了,她站起来就想跑,忽然眼前被人堵住,一抬头对上兰泰信温和的眼睛,「别走。」 李秀娥急的额头上都出来汗了,这人到底想做什么?? 「娘是累了?我送您回屋歇着。」迟梅宁站起来扶她将她送回房间去,「娘您若累了就先睡会儿,不用担心外头。」 她知道李秀娥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兰泰信,如今时日尚短用不着逼迫婆婆,还是让她自己静一静比较好。 对儿媳妇的贴心李秀娥心里自然熨帖,「你出去用饭吧。」 毕竟男女有别,迟梅宁也没在上桌,反而吩咐厨房给兰氏兄弟添了碗筷,又端了一些饭菜回屋与李秀娥一起用了。 相比较两个女眷的和睦,外头三个男人的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兰泰信一脸我是你爹非常喜欢你想心疼你关爱你的样子,程子阳脸黑的比锅底还黑,兰泰宁则觉得他该是活络气氛的,嘴巴一直不停的说啊说。 程子阳听的直皱眉,兰泰信非常后悔将他带来,咬牙道,「闭嘴。」 兰泰信打住胡说八道的嘴,转而道,「李家那边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你是大嫂的儿子。」 程子阳面色不善的看他一眼,「谁是你大嫂?再说一遍?」 兰泰宁不吭声了,兰泰信道,「这件事交给我。」 程子阳看了他一眼,心道,我一点都不想交给你,比起让你报仇我更喜欢自己亲手宰了李家人。 但形式比人强,程子阳有再多的豪言也没有权势,想要靠自己的能力收拾李家,那日子有的熬了。 至于兰泰信瞧着程子阳垂头丧气竟有些想笑,他瞥了眼紧闭房门的那间屋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老男人娶妻不容易啊。 想到幼弟给他出的那些昏招,他突然觉得该用上一用了。 关系诡异的三人在更诡异的气氛中用一顿晚饭,许是有所觉,兰泰信还将饭菜夸了一通,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屋里头李秀娥听着兰泰信的话臊的脸都红了,但观儿媳妇似乎并无所觉的在收拾碗筷,又自己偷偷松了口气。 只不过李秀娥不知道的是,兰泰信自己夸的都觉得羞耻,尤其程子阳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兰泰信心里都觉得尴尬的不行,但为了娶媳妇大计,他又觉得幼弟说的对,得舍得下脸皮才是。 一顿饭吃完,兰泰信磨磨蹭蹭不想走,程子阳道,「兰大人该回去了,明日还得上值。」 兰泰信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心里不由叹了口气,看来今晚是见不着她了。 程子阳哼了一声,示意兰泰宁也赶紧走人,兰泰宁呵呵笑了笑,「子阳啊,旬休的时候要不你带你母亲和媳妇去我家做客吧,我娘都想你了,还说要瞧瞧你媳妇呢。」 闻言程子阳当然想拒绝,若是没有兰泰信和他娘的事,他早该带着母亲和妻子去看老夫人了,可如今多了这层关系,他反倒不愿意去了。去了如何称呼?叫伯母还是叫祖母?母亲与老太太又如何相处? 而且他也看的明白,这哪里是兰泰宁的意思,分明是兰泰信的意思,兰泰信抬头看天,只当不知道,完了见程子阳似笑非笑的看他,顿时冷着脸道,「泰宁说的不错,老太太昨日还念叨你了,说你怎么不带媳妇去瞧瞧她。」 程子阳哼了一声,点头道,「好,等下次旬休的时候子阳便带妻子去看望老夫人。」 兰泰信心中一喜,面上不显,「如此……」 「但母亲身体不适,就不去了。」程子阳说完不管兰泰信脸上多么难看,手一伸道,「兰大人请。」 兰泰信郁闷的出了门,待程家大门紧闭,气的对兰泰宁道,「你出的些什么馊主意。」 兰泰信往日也是温润公子一枚,但为了大哥的终身大事最近翻了好些的话本子,这才得了这么多法子交给大哥,现下被大哥埋怨了,兰泰宁颇为不服气,回到家就将自己收拢来的话本子一股脑都给兰泰信送了去,临走时还扔下一句,「大哥慢慢学学。」 兰泰信随手翻开一本,看了没几页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这里头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随手将书扔下,上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又爬起来点灯将书拿过来忍着不适看了半宿。 第二日中午酒楼倒是没再往程家送饭菜过来,李秀娥针线没了,便想出门去买些回来瞧见迟梅宁正写话本便说了声自己带了一个婆子出了门。 如今对附近的街道李秀娥已经较为熟悉,熟门熟路的就到了针线铺子,挑好针线主仆二人出来,就瞧见兰泰信牵着马站在针线铺子外头,李秀娥的脸顿时就呆了,「你、你怎么来了?」 兰泰信瞧了她一眼,笑道,「来看看你。」 第29章[04.02] 李秀娥窘迫,低着头赶紧 往回走也不理他了,兰泰信牵着马轻松的便辍在她的后面,那婆子非常有眼力劲儿的离的远了些,李秀娥更加懊恼,果然就不该要兰家的下人,这下可好,人家还是想着前头的主人的。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兰泰信却信步走在她身侧,不时瞧了她两眼,「这些年你一直在清河县?」 李秀娥嗯了一声,兰泰信叹气,「难怪,我找遍济南府也没找到人,没想到你却早早的就离开济南竟去了乡下。」 谁又能想到李家的嫡女会去乡下过着村妇的生活,别说旁人不相信,换成二十二年前的她,李秀娥也不相信。 李秀娥当初到清溪村的时候手里只有舅父塞给她的二百两银子和舅父给她买来的五亩田地,她开始并不会种地加上大着肚子心情慌乱,开始几年几乎都是坐吃山空,直到后来程子阳大了,渐渐想读书了,她才不得不下地干活又去县里的秀坊接活挣钱养家,这么多年来她已然接受自己村妇的身份,如今兰泰信出来了,又将她过往给挑了出来。 见她不吭声,兰泰信也不急,只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自那次之后我便再也不想其他女人了。后来想娶你为妻可惜也没了机会,这些年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的。你的样子,你娇笑的样子,还有……」 「别说了。」李秀娥面色通红,她抬头直楞楞的看着兰泰信,「我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兰泰信嘴唇一抿,「可你在我眼中一直都是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他指了指心口道,「这里,全是你。」 李秀娥红了眼眶,「我不想再说这些了,我要回家了。」说完这话李秀娥加快步伐往家走去。 兰泰信微微叹息,幼弟教他要脸皮厚一点,不要脸一点,可他还是做不到啊。 远远的瞧见李秀娥慌乱的进了院子,兰泰信回头交代婆子好生照顾她便骑马走了。 但从那日起,兰泰信只要有空闲便到槐花胡同转悠,偶尔能够碰上李秀娥出门,便不远不近的跟着,把李秀娥怄个要死。 对此程子阳和迟梅宁也都知道,想到两人之前讨论的 事,程子阳又按捺了下来。他不是没有看到母亲这几日心情明显好了起来,有时候发呆的时候还能露出笑来。 这些年母亲过的苦他心里也心疼,眼看着兰泰信一步步靠近母亲,他却再也生不出阻拦的心思来。 到了旬休的时候程子阳应约带迟梅宁去宣威侯府看望老夫人,临走时迟梅宁还问李秀娥,「娘,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 李秀娥踟蹰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迟梅宁抿唇一笑,「丑媳妇也得见公婆呢,娘这么好看有什么可怕的。」 李秀娥叹了口气道,「名不正言不顺的,我去了能做什么?说不定人老夫人知道这事还得赖我耽误他儿子这么多年呢。」 「我猜测侯爷并未将此事说与老夫人听。」迟梅宁猜测道,「我觉得他可能想争取到娘的心意后才告知老夫人这事,所以娘今日即便是去也只是夫 君的娘,而非兰家的儿媳妇。」 李秀娥无奈道,「好了,你们快走吧,我就不去了。我自己出去转转就好。」 她不乐意去迟梅宁也不能勉强,当即和程子阳乘了马车前往宣威侯府。 宣威侯府离这边不算很远,但那边住的多是勋贵世家,而程家这边却多是清贵的翰林官居多,是以往日迟梅宁根本不用担心邻里关系,因为大家几乎都不怎么出门,外头见了也就点点头然后就过去了。 到了宣威侯府门前,便见兰泰宁一早等在那里,见他们二人下了车还问道,「大嫂没来?」 程子阳瞪了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 兰泰宁的妻子徐氏不由瞥了程子阳一眼,眉头微皱然后恭恭敬敬的站在兰泰宁身旁。 程子阳倒是没留意徐氏的神态,迟梅宁却察觉了,她笑了笑只站在程子阳身边并不答话,然后跟着兰泰宁夫妻往里走去。 走过九曲回廊又穿过一个个庭院,终于到了福寿轩,兰泰宁率先进去,喊了声,「娘,您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门口有丫鬟将帘子挑起来兰泰宁夫妻先一步进去,程子阳看了迟梅宁一眼握着她的手进去了。 兰老夫人今年五十九岁,头发白了大半,精神却很好,瞧着也和气,这会儿瞧见程子阳进来当即就高兴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这么久都没来了。」转而瞧见迟梅宁啧了一声道,「你媳妇可真标志。」 程子阳赶紧和迟梅宁给老夫人见礼,兰老夫人让人搬了凳子让二人坐下,转头对徐氏道,「你与子阳家的年纪差不多大,往后多走动走动。」 徐氏恭顺的应了,目光落在迟梅宁身上的时候却满是鄙夷。好看是好看,只可惜穿着打扮不甚讲究。 她眼中的轻视迟梅宁自然注意到了,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淡,旁人不喜欢她,她也不会热脸贴人冷屁股不是。 兰老夫人拉着程子阳说了会儿话又把迟梅宁叫到跟前说了些有的没的。一旁的徐氏越听越鄙夷,难怪如此扮相,竟是乡下来的,想程子阳也是状元竟娶妻如此。 想当初春闱刚结束,得知夫君与程子阳关系好,徐氏甚至动过将堂妹说给程子阳的心思,哪知程子阳竟早早在乡下成了亲,可没把她气个够呛。 第30章[04.02] 徐氏自命大家闺秀不愿与迟梅宁为伍,兰老夫人起初没察觉,后来也渐渐看出来了,看向徐氏的眼神便冷了些,待中午用膳的时候,兰老夫人便拉着迟梅宁与她一起坐了。 席间兰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老太婆年纪大了,就格外喜欢年轻人,日后有空你与子阳多过来走动走动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迟梅宁笑道,「那我和子阳日后就常来,您可别嫌弃我们。」 兰老夫人笑,「当然不嫌弃了,常住我这才好呢。」 迟梅宁眼角一瞥注意到徐氏眼皮快翻到天上去了,故意又说了许多凑趣的话。 要知道迟梅宁有个后世的芯儿,好多好玩的可以说,如果她想说恐怕连说三天三夜也有的说,往日她不曾说今日倒是贡献了不少给兰老夫人。而徐氏站在一旁眼皮都快翻抽筋了,眼睁睁的瞧着老太太一口一个好梅宁,听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越是如此,迟梅宁越是开怀,好听的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的说,徐氏都不明白一个乡下村姑竟然有这么多好听的话能说,果然不亏是乡下人,目光短浅,瞧着兰府富贵就如此作态。 只可惜兰家长房没有子嗣,早晚要从她儿子中过继一个,到时候侯府还不是她说了算?徐氏心里这么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好歹忍着吃完了这顿午膳。 兰老夫人对迟梅宁是越看越喜欢,等时候不早夫妻二人离开的是老夫人拉着她都不想让她走了。好歹松了手转头又让身边的妈妈追出去给迟梅宁几套首饰。 迟梅宁推拒不要,那妈妈道,「拿着吧,老太太许久没这么高兴了。」 闻言迟梅宁心中不由嘀咕,若 是老夫人知道程子阳是她的嫡长孙,估计会更高兴。只不过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机会,只能将东西收了。 他们开心回府的时候,李秀娥瞧着兰泰信却慌了。 就在方才,兰泰信拉着她的手问她,「秀娥,你当真对我无意吗?」 其实这日兰泰信算准了以李秀娥的性子是不可能去兰家的所以他一大早就出了门,那边程子阳夫妻进了兰家门, 兰泰信便进了程家门。 按理来说程家男人不在家兰泰信是不该上门的, 可兰泰信又得不到什么好机会, 李秀娥出门又少,只能趁着程子阳不在的时候过来了。 张叔开了门见是兰泰信便去与李秀娥报信, 「侯爷说了, 您若是不见他, 他便不走了。」 李秀娥正在做针线闻言针都扎手指头里头去了,她不由气恼,「他爱走不走,总之不能放他入门, 子阳不在家,让他进来像什么话。」 闻言张叔回去将李秀娥的话说了一遍,兰泰信果然没在强求,却也在门口不走了。 于是来来往往的人都看到兰泰信在程家门口来回转悠了,若非附近的人也都知道这是侯爷,是年轻的阁老,恐怕要将人当成歹人了。 到了傍晚兰泰信依言果然不走,李秀娥一整日浑浑噩噩心思不定,午饭都没用,到傍晚时候她到门口问张叔, 「人走了吗?」 张叔摇头,「没走。」 李秀娥气的眉头直拧,将门打开, 瞧见兰泰信正身体笔直的站在那里,顿时气了,「侯爷到底想如何?」 兰泰信见她终于肯出来了,于是笑了笑道,「想的很多,秀娥真的想听?」 不用他说,李秀娥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她眉头一皱,「你不用说了。你走吧。」 兰泰信摇头,「可我特别想说。」 对他这么无赖李秀娥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便想回去关门,然后兰泰信便问她,「秀娥,你当真对我无意?」 因为一句话,李秀娥呆愣在原地。彷徨、犹豫、瞻前顾后将她心底那丝丝的羞涩掩盖,她不敢去看兰泰信,眼帘低垂,「侯爷,我们年纪不小了,没必要了。您位高权重完全可以娶一门门当户对貌美如花的妻子。而我,马上就三十八了,都是要当祖母的人了,实在没有闲心去做个新嫁娘了。」 她说完,气氛有些凝滞,兰泰信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半晌才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等人吗?我若是有心娶个年轻美貌的妻子何至于到现在孤身一人?」他说这话时心里悲伤又带着一点愤怒,「我打三岁被立为宣威侯世子,二十岁袭爵,至今已经十九年。兰家虽说不是几百年的世家,可在京城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族里宗老每年催促两次让我成婚,母亲今年五十有九每日盼的便是我能娶妻生子。」 「我若乐意,娶十个八个姑娘进门都没有问题。」 李秀娥抬头,双目通红,「你尽管去娶就是了,我又未阻拦你。」 兰泰信闻言先是一愣接着苦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为什么没有娶?因为我心里惦记一个人!即便不知道那个人是死是活!在子阳没来京城前,我本做了孤独终身的准备!我知道你在清河这些年受了很多苦,这种苦我没法体会也不知道你到底如何过来的。但为什么就不能给彼此一个机会,让子阳有一个完整的家,难道他小时候都没问过你他爹是谁吗?」 李秀娥踉跄两步,眼泪直流,程子阳自然问过的,但是自打七岁开始,就不问了。 兰泰信长舒了一口气,「人生在世几十载,为何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活一回,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后半生会过的同样艰难。」 「可是……可是子阳都成亲了,这让他怎么想。」李秀娥摇头,「这会让子阳蒙羞的。」 「你真的以为是这样吗?」兰泰信嗤笑,「若他真的这样认为,那他不配做你的儿子。」 李秀娥对他的话闻所未闻,「我们还是算了吧。」 第31章[04.13] 说完这话,李秀娥不等兰泰信多说将门砰的就合上了。 兰泰信看着紧闭的门悲凉的笑了笑,转身就瞧见程家的马车缓缓而来。 马车在门前停下,迟梅宁和程子阳下了马车,瞧见兰泰信就知果然如此。只是瞧着这副模样似乎并不顺利? 程子阳和迟梅宁也没傻到去问他,便上前见了礼又礼貌的问他是否过府喝杯茶。 若是往常兰泰信必然会答应,但眼下他却没这心思,他摇摇头上马扬鞭而去。 迟梅宁夫妻进了门,张叔便小声将两人的对话跟他们说了,迟梅宁皱眉,担心李秀娥想不开便赶紧过去瞧瞧。 哪知李秀娥正拿着针线做针线,并无悲戚之色。迟梅宁见此心中担忧更甚,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李秀娥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到了晚间李秀娥进了房间,迟梅宁在她门前站了一会儿果真听到里头哭的声音,迟梅宁心疼她可又不知如何去做。李秀娥和兰泰信之前横亘的不只是二十二年的时间,还有好些因素在里头。 回屋后迟梅宁将这事与程子阳说了,程子阳站起来道,「我去与母亲谈谈。」 迟梅宁点头,「也好,好好说,别惹她伤心了。」 程子阳心烦意乱,在院子里走了两圈打好腹稿才敲了李秀娥的房门。 程家因为两个长辈的事情糟心的时候,王家上下一派喜气,王太太被丫头扶着瞧着满院的装扮高兴道,「我儿头一回归家省亲,定不能让她丢脸的。」 王嫣然一脸阴郁的站在一旁,眼神定在树枝上,心里却在盘算如何报复迟梅宁。 「嫣然,这次你大姐姐回来,你定要与她好好说说话,你是她亲妹妹,有什么比亲姐妹更亲的?往后姑爷的前程啊什么的,你大姐姐还能不看顾你?」王太太看着二女儿心里也直叹气,自家闺女什么都好,偏偏死脑筋,前两年闹着嫁程子阳,说程子阳不仅能中解元还能中状元,他们家不以为意,觉得只是个穷书生,没想到程子阳竟然真的一步登天成了状元,而且据说与宣威侯走的非常近。 若是当初知道程子阳有这样的际遇,他们王家自然答应将女儿嫁过去,只可惜事情发生有变,自己女儿竟然被个穷酸秀才坏了贞洁,不得已只能从新晋进士中选了一个老实的嫁了。 她当然知道女儿不甘心,也知道女儿做的那些荒唐事,可再荒唐也是她的女儿不是,尤其得知女儿被那程子阳的妻子当街暴打的时候她都想带人上门撕了那女人的嘴了,可老爷却不允许,只因程子阳与宣威侯关系匪浅。 好在他们家大女儿悠然有本事,进宫一年多就得了陛下的宠爱,如今怀有龙种得了圣上的恩典得以回家省亲,这可是王家满门的荣耀了。 王嫣然扭过头来看着她娘,道,「娘,大姐姐回来,是不是该请些客人来热闹热闹?比如说状元程子阳之妻?」 王太太一愣,接着就反应过来了,二女儿这是想借机羞辱那迟氏呢。 眼瞧着这两年女儿越发的阴沉没了小时候的娇俏可爱,王太太心里心疼的厉害,她转而一想觉得这法子可行,她家悠然好歹位列妃位了,教训一个从六品官的太太还是可以的。 王太太爱怜的抚了抚她的脸道,「这有什么,娘答应了。」 王嫣然眼中迸发出一股奇异的光彩,然后咧嘴笑了。 迟梅宁,我收拾不了你,难道娘娘还收拾不了你吗? 她虽然知道大姐姐这妃位待不长久,但那又怎么样呢,就算下台也得先将她的仇报了啊。 王嫣然了却一桩心事,回头亲自写了帖子嘱咐下人亲手送到迟梅宁手里,她嘱咐道,「只说是娘娘请她,看她敢不来。」 下人出去了,王嫣然撑着脸端坐镜前,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竟奇异的想到了上一世的她。 两世变化太多,上一世程子阳好歹是他夫君,可这一世竟嫁他都不能了,如今委身给木讷的林实,她又如何甘心。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大笑,接着将镜子扫落在地,「迟梅宁,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迟梅宁过的很好,老公疼爱,婆婆体谅,生活顺遂没什么不好的了。 来京城月余迟梅宁第三本书已然写的差不多了,这次的受众是儿童启蒙类的绘本书籍,不同于三字经千字文这等枯燥无味的书籍,迟梅宁根据的是后代幼儿园甚至学前教育来编写的。 浅显易懂的小故事,再配上q版小漫画,生动有趣寓教于乐。迟梅宁选取一百个小故事,同样也画了一百幅小漫画。她自己瞧着不错,之前婆婆看的时候也觉得好。现如今书全都写完了,迟梅宁便等程子阳回来给他瞧瞧。 昨日的时候程子阳与李秀娥彻夜长谈,具体谈了什么迟梅宁也没问,但今日的时候她却察觉婆婆神色好了一些,这也让她微微松了口气。 刚把稿件收拾妥当,外头就有丫头海棠过来,「太太,有人送了帖子过来,但那人指名道姓要亲自交到您手上。」 迟梅宁一愣,她在京城除了曹戈和丁延一家可没有其他朋友,而这两家若是有事都是直接与程子阳说根本用不着送帖子的,但谁能给她送帖子,还得亲自去拿?她刚想起身又坐了回去,「没说是哪家的?」 海棠道,「王家。」 「王家?」迟梅宁想了一圈,然后突然笑了,「你就跟她说,要送就送不送拉倒,我没空搭理她们。」 海棠听了应了然后出门回话,来送帖子的人是王太太身边的人,闻言眉头一皱,「你家太太好大的架子,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的太太罢了,真当自己是王母娘娘了。」 第32章[04.13] 「我家太太再不好,也比一把年纪才是五品安人的人要强,起码我家老爷年纪轻轻又中了状元,还深得宣威侯兰大人的赏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海棠笑着道,「知道的以为是王家来下帖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找事儿的呢。」 「你!」那丫头觉得把帖子给了她也无妨,便将帖子拿了出来,「你且与你家太太说,这帖子虽是王家下的,但要见她的是宫里的然妃娘娘,去不去的让她看着办。」 那丫头说起然妃神情颇为得意,「然妃娘娘是我们王家的大姑娘,待然妃生下皇子我家老爷能不加官进爵?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 海棠也不恼,笑吟吟道,「我记下了,请这位姑娘回吧,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王家的太太呢,张口闭口你们大姑娘,啧啧。」 海棠说完不等那丫头反驳迅速的回去让张叔将门关了。她拿了帖子送进去,「那丫头嘴巴好厉害,看神态便知那王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太太还是注意些的好。」 迟梅宁应了一声,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待海棠出去了,迟梅宁将帖子打开,还真是王家写的,道是六月十九然妃省亲邀请她过府一叙。 迟梅宁凝眉细想,王家除了王嫣然其他的人她都不认识啊,难道是为了给王嫣然出气?这可有点麻烦呢。 她突然又记起来,她来京城的时候还踹了王家少爷的命根子呢,就是不知道蛋碎没碎了。 等程子阳回来,她将帖子给他看了,揶揄道,「我情敌邀我去做客我该不该去?」 程子阳想都不想,「不去。」 迟梅宁笑,「人家可说了是宫里的然妃娘娘请我去的呢。」 「然妃?」程子阳略微一思考,还真听过这名讳,只不过名声不那么好听罢了,这然妃找他娘子做什么,难不成因为他的缘故敲打梅宁? 程子阳将帖子拿过来仔细的看了,便道,「她帖子上又没写,你就回绝了就是了。」 迟梅宁一听点了点头,回头让海棠出去买些现成的帖子回来打算写个回帖回绝了此事。 到了晚间迟梅宁将她弄的儿童绘本拿给程子阳看,「夫君你瞧一眼如何?」 程子阳接过来一瞧,然后点头不错。不过很快他又乐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出来,「这是清河刘掌柜给我的书信,道是今年十月他们可能要往京城来,想到京城开一家书铺,问问我的意思。真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娘子或许可以再与刘掌柜继续合作。」 闻言迟梅宁也是惊喜,「他们怎么突然要来京城了?」 程子阳道,「这两年他们在济南那边也开了书铺,颇为赚钱,便想到京城试试,不过京城他们没有门路,所以就把信写到我这来了。」 「那我就先收起来,等他们来了再送过去,跟他们熟悉了省的再与其他人接触。」迟梅宁说着将这些稿件收拾起来装到盒子里,「过些日子我再写新的话本子,我又有新的灵感了。」 程子阳也没问有什么好灵感,左右写出来他得第一个看就是了。 第二日迟梅宁便写了回帖回绝了去王家的事,不成想到了六月十九的时候王家直接来了人,说是然妃请她到王家一叙,怕迟梅宁不信,还来了一个明显宫里出来的嬷嬷,带路的丫头得意道,「程太太请吧。」 迟梅宁瞥了眼那嬷嬷又瞥了眼那丫头,笑道,「出门做客总得让我换身衣裳不是,各位请稍等片刻。」 说完迟梅宁也不管几人站在大门口如何,直接将门关上回屋了。 外头那丫头对王嬷嬷道,「嬷嬷,你瞧瞧她得意的劲儿,咱们二姑娘那次可被她欺负惨了。」 王嬷嬷也气的牙根痒痒,「果真是乡下来的,一点规矩都不懂,竟然连杯茶水都不请咱们进去喝,直接将咱们晾在这了,等回去老奴非得和然妃娘娘说道说道不可。」 那丫头笑道,「王嬷嬷说的是,咱们看人眼色也就罢了,王嬷嬷可是娘娘跟前的红人,那迟氏简直是有眼无珠。」 有眼无珠的迟梅宁这下也有些慌了,这地头与上一世的交集可不一样,这然妃瞧着现如今的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看来势必要为王嫣然出气了。 李秀娥一听王家直接来人让她去也是慌了神,「不去不行?」 迟梅宁皱眉,「恐怕不行,之前已经写了回帖拒了如今然妃娘娘身边的嬷嬷直接来了,若是不去恐怕不行。」她说着叫过海棠道,「你去翰林院与夫君说一声,让他看着时辰去王家接我去。」 海棠应了一声从后门出去了,迟梅宁则梳洗一番出了家门。 王嬷嬷毫不掩饰的嗤笑,「长的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泥腿子出身,一点教养都没有。」 迟梅宁一听脸一凛,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我夫君好歹是从六品官,你又算哪根葱敢如此羞辱于我?你究竟是羞辱我还是羞辱我家夫君,我夫君乃朝廷命官,羞辱他便是羞辱朝廷,你一个老婆子也忒牛逼了点吧!猪鼻子里头插根葱还真以为自己是大象了!」 自打跟着然妃娘娘进宫得宠, 王嬷嬷作为然妃跟前得力的嬷嬷自然跟着一步登天, 可以说除了然妃的奶嬷嬷也就是她了, 她一把年纪不管去哪家都是被人供着捧着好吃好喝伺候着。 不成想一个小小的翰林官的太太居然如此拿乔,非但不说请她入门喝茶,竟然还骂她猪鼻子插葱装象! 王嬷嬷顿觉受了奇耻大辱,手指指着迟梅宁微微颤抖, 咬牙切齿道, 「你、你……」 迟梅宁将她手挥开,嗤笑道,「我怎么了?我哪句话说的不对?难不成你就是在侮辱朝廷?」 这话王嬷嬷是不敢应的, 一时间涨红了脸, 不过是不给小小的连封号都没有的女人罢了, 竟然如此说她。偏生这样的话她又无法反驳, 否则岂不是坐实了她侮辱朝廷这事? 第33章[04.13] 王嬷嬷脸色阴沉的可怕, 双眼跟淬了毒是的盯着迟梅宁,想到二姑娘的嘱咐, 王嬷嬷舒了口气, 教训这贱人自有她家娘娘, 只管等着看就是了。 「程太太请吧?」王嬷嬷道。 迟梅宁往她身后瞧了一眼, 却只有一辆偏小的马车,于是提着裙摆带着月季便往那走,王嬷嬷抓住她胳膊道,「那可不是给你坐的。」 迟梅宁微微皱眉甩开她的钳制,「不是给我坐的难不成是给你坐的?」 「的确是我坐的。」王嬷嬷倨傲道, 「那是娘娘体恤老奴特意让老奴坐的。」 迟梅宁嗤笑,「那我怎么去?」 「走着去呗,要是你程家有马车坐自家马车去也无事。」王嬷嬷斜睨她一眼,「不过瞧着你程家的样子似乎是没有的。」 迟梅宁点头,「你说的没错,我家的确没有马车。但是,」她看着她面露讥讽,「若是一个下人坐着马车而后面跟着个朝廷命官的妻子,你猜会怎么样?」 王嬷嬷的脸顿时僵住了。 迟梅宁笑盈盈的搭着月季的手上了马车,瞧见王嬷嬷还在那站着,便道,「还不走?」 王嬷嬷阴沉沉的看着她,转而也朝马车过来,迟梅宁将帘子放下,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哎呀,马车太挤了,坐不下,麻烦嬷嬷走着回去了。」 王家距离程家距离不近当真走回去非得累个半死不可,王嬷嬷咬了咬牙没管迟梅宁的话爬上马车,迎面伸出一只脚来,王嬷嬷来不及惊呼啪的一声就摔到地上去了。 「你个贱人!」王嬷嬷摔的浑身骨头都要碎了,色厉内荏的骂道,「真当自己什么官太太呢,还不是个村姑。」 迟梅宁对月季道,「敢对朝廷命官的妻子不敬,月季,替你家太太掌嘴。」 月季欢快的应了一声,下了马车在王嬷嬷呆愣中啪啪的扇了几个耳光。王嬷嬷被打懵了,眼睛瞪得老大,「你、你!」 月季好歹是宣威侯府出来的人,对这等奴才自然不惧,「请这位嬷嬷带路吧。」 王嬷嬷怄的不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月季上了马车低声道,「太太,咱们现在就把她得罪了,到了王家岂不是更危险?」 「你以为我们不得罪她,她便能给咱们好果子吃?」迟梅宁嗤笑一声,「王嫣然想依仗然妃给我教训,即便我乖乖的当个好孩子依然会被欺负的。」 迟梅宁叹了口气道,「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月季忧心忡忡,「早知道让海棠去找侯爷帮忙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好歹是朝廷命官的妻子,她总不至于打死我。」迟梅宁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担心,若是打她咋办,她可怕疼了。不光疼还丢脸呢。 马车往王家去的时候,海棠也急匆匆赶到翰林院将事情与程子阳说了,程子阳一听当即就要告假去救媳妇,海棠提议道,「这事儿明摆着是王家故意针对太太,老爷也不过从六品官员,在王家人面前恐怕是讨不到好的,不如去求侯爷?」 程子阳皱眉,除了李家的事他是不想与宣威侯有过多牵扯的,即使知道王家长子曾经非礼他娘子,他也打算自己谋划,现如今再找他…… 两人正说着话,兰泰宁慢悠悠的过来了,他瞥了眼海棠,「有事儿?」 海棠看向程子阳,不知道能不能说。 程子阳皱眉道,「然妃回家省亲却将我娘子叫去了,说是过府一叙,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对王家的事兰泰宁略有耳闻,他道,「若是你不放心我找母亲走一趟就是了,去个年轻的没有份量的估计压不住然妃,让母亲去,她定不敢出幺蛾子。」 程子阳一想也只能这样了,就算他贸然上了王家门,若是王家死不承认恐怕还说他对王家有什么误解倒打一耙。 程子阳拱手道谢,「那多谢兰大人了。」 自打他们的关系尴尬以后,也不能称兄道弟了,兰泰信叹息一声道,「咱们一同去吧。」 两人找上司告了假直奔宣威侯府,将事情说与老夫人说了,老夫人眉头皱起,「一个妃子罢了,难不成还能殴打朝廷命官的妻子,我亲自走一趟。」 这时候王家的马车也到了王家门口。 王嬷嬷尖着嗓子道,「程太太,到了,我们王家规矩大,是不能乘坐马车入府的。请下车吧。」 迟梅宁闻言扶着月季下了马车跟在王嬷嬷身后从角门进入。王嬷嬷一脸的得意,声音里全是鄙夷,「程太太没见过这样大的宅院吧,也是,乡下来的村姑哪见识过这个啊。」 「这样的地方的确没见过,」迟梅宁说着抬手抚了抚头发笑道,「倒是见过狗仗人势的狗奴才,不知道的这王家是你王婆子当家呢。」 王嬷嬷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旋即冷笑一声,待会儿就让她知道厉害。 第34章[04.13] 王嬷嬷忍着怒气带着迟梅宁走,迟梅宁却觉得越发的不对劲,一般过府怎么也要先见当家主母,他们走这路为何越来越偏僻?想到王家人的德性,迟梅宁站住不走了,王嬷嬷回头,「走啊,程太太?」 迟梅宁讥讽道,「你家太太就住在犄角旮旯里?还是你家娘娘喜欢窝在犄角旮旯里见人?」 王嬷嬷翻个白眼道,「我家太太和娘娘在哪待客是她们的权利,程太太是不敢去怎么着?」 迟梅宁笑吟吟道,「对啊,你们王家什么豺狼虎豹没有,我自然不敢去了。」 「程太太当真不去?」王嬷嬷脸色阴沉。 迟梅宁看了左右一眼,「王嬷嬷是想将我强行绑去不成?」 王嬷嬷冷哼,「你还真是说对了。」说着朝左右道,「将她俩捉住。」 迟梅宁脸色一变扭头便想跑,哪知这路上早就埋伏好了人,当即出来几个壮硕的婆子朝迟梅宁和月季扑来。 迟梅宁眉头紧皱被人制住,「你们王家真是无法无天了。」 「随你怎么说。」王嬷嬷上前一巴掌甩在迟梅宁脸上,「还给你这巴掌。」 迟梅宁冷笑,「来之前我便与人告知夫君,你们若是动我一根汗毛,我夫君便是去击登闻鼓也不会让王家好过。」 王么么撇嘴,「带走,丫头关柴房,程太太关后头院子里去。」 迟梅宁被一路拉拉扯扯到了一荒僻的院落,王嬷嬷开了一间房间的门将她推进去,「你好生呆着吧。」 迟梅宁一个趔趄,站起来时门已经关上了。她四处打量这屋子,显然是临时收拾的,恐怕为的就是为了将她关在这里了。 她脑中思索王家人的用意,无非是想为王嫣然报仇,可人都没见直接将她关到这里来是做什么? 反正不能坐以待毙是了,她在屋里四处翻找,竟翻出一把剪刀出来,她将剪刀握在手里靠门倚着,如今只能等程子阳来救她了。 过了没多久外头传来脚步声,迟梅宁如临大敌站起来握着剪刀凑到门缝往外瞅,却是王嫣然过来了。 王嫣然许是知道迟梅宁再瞧她,笑吟吟道,「迟梅宁,你也有今天啊。」 迟梅宁站直身体,嗤笑,「王嫣然,枉费你有一手的好牌却把自己弄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何必呢。」 「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王嫣然听到她这话突然冷笑道,「我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迟梅宁,要不是你,我早就嫁给了程郎,何至于到了现在这个境地!」 不等迟梅宁说什么,王嫣然又道,「好在老天有眼,让你落在我的手里。」她凑近门缝想要看清迟梅宁的脸,开心道,「你猜我会如何对付你?」 迟梅宁道,「其他我不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即便我今天死在这儿,程子阳都不会娶你更不会看你一眼。」她恶劣的笑了笑,从门缝对上王嫣然的眼睛,「因为你在他的眼里连只臭虫都算不上,只是让人恶心的玩意儿罢了。」 「你胡说!」王嫣然被她一句话气的发疯,手指头都发抖了,她目光中透着恨毒,「要不是你从中搅和,程郎何至于如此,只有娶了我,他才能一步步高升走到最高的位置,你一个村姑又算的了什么东西,他就是被你哄骗了,被你迷晕了!」 她说完突然哈哈大笑,「所以你现在嫁给他了又有什么用呢?落到我手里,你觉得我会让你这么轻易的离开吗?」 迟梅宁哼笑,「我好歹是朝廷命官的妻子,你还能在你王家杀人不成。」 「不,杀了你太便宜你了。」王嫣然笑容一敛,脸都变得狰狞起来,「我要让尝尝当日我受到的屈辱!迟梅宁,我倒是要看看,等你成了一双破鞋,程子阳还要不要你,会不会嫌弃你!」 迟梅宁闻言突然将剪刀朝门缝插了出去,王嫣然惊叫一声捂住手臂,「迟梅宁你找死。」 「对,我就是找死,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迟梅宁心中虽然惊惧,可对上王嫣然的时候却不想认输,她看着外头王嫣然捂着手臂抓狂心情也好了些,「王嫣然,你不敢,因为你怕死。」 王嫣然怒目而视,继而笑道,「那咱们就走着瞧啊,我倒是看看程子阳会不会要你这只破鞋。」 说完王嫣然转身而去,而迟梅宁却不敢放松。 今日之事她还是大意了,她完全忘了王嫣然如今已经疯了,整个人都已经疯狂了,她想到王嫣然说的话心里担忧,只盼着程子阳能快些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传来了,迟梅宁凑在门缝里往外一瞧顿时惊惧,居然是当日在船上调戏她的王怀恩! 迟梅宁这会儿算是明白王嫣然的想法了,竟是想让王怀恩来坏她名节。她不由冷笑,这王家还真是蛇鼠一窝,真该让王家也李家联姻相互祸害。 转眼间王怀恩到了房门前,他凑到门缝瞧了眼,嬉笑道,「小娘子?久等了吧?」 迟梅宁手握剪刀靠在一边,只要王怀恩进来她便要给他剪刀。 「小娘子?」 外头王怀恩开始开锁了,迟梅宁心跳的飞快,精神也高度的紧张,房门开的一瞬间,迟梅宁举着剪刀就朝王怀恩刺了过去,王怀恩哪知道她手里有剪刀,当即被剪刀划到了脸上。 第35章[04.13] 王怀恩先是一愣,接着感觉到疼,他伸手一摸竟是一手的血。科举考试向来注重相貌,若是破了相他还怎么参加三年后的会试。王怀恩之前只是被迷了眼,这会儿脸破了顿时清醒过来,可脸已经破了,罪魁祸首却还在。王怀恩看着迟梅宁冷哼道,「难怪妹妹说你不是好的,果真。你破了我的脸,那我就破了你的身子,咱俩谁都别想好过。」 说完这话王怀恩朝迟梅宁飞扑过来,迟梅宁手中剪刀胡乱挥舞,却被王怀恩制住,剪刀被王怀恩狠狠的甩到外头,抬手就要给迟梅宁一巴掌。迟梅宁就算挨打也不让他得逞,抬脚朝王怀恩下体踢去。哪知王怀恩有了上次的经验有所防备,非但没能踢到反而被王怀恩握住了脚。 王怀恩摸着她的脚嬉笑,「脚还挺小的。」 「小你妈个逼。」迟梅宁手指一曲挠向王怀恩的脸,正好挠在那道伤口上,王怀恩松开她的脚往后退了两步痛苦哀嚎。 迟梅宁哼了一声使出她的防狼术,抬脚又朝他那踢去,这次王怀恩没能躲开被踢个正着。 王怀恩嗷的一嗓子额头青筋暴起躺地上打滚了。 迟梅宁呸了一声,伸手整理一下自己的发髻,「愿你断子绝孙,愿你一世不得安宁,愿你早死下地狱。地狱人民需要你。」 说完迟梅宁飞快的从屋里跑了出去朝着大门口方向跑去,哪知跑出去没几步,忽见前头几个妇人簇拥着一女子朝这边走来,迟梅宁想要躲避已然来不及,被王嬷嬷几人拦在原地。 王太太瞧了眼王嬷嬷,惊讶道,「她怎么在这儿,不是说……」 她话未落,就见不远处王怀恩满脸是血的朝这边跑来,王太太大惊,「我儿,你这是怎么了?」 王怀恩命根子疼,脸上也疼,目光落在迟梅宁身上咬牙切齿道,「娘,将她杀了,将她杀了!」 王太太眼泪簌簌掉落,「你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快点请大夫,我儿,谁将你伤成这样的?」 「她!」王怀恩如今哪里还有色胆,只想将迟梅宁扒皮抽筋,「是她坏了我的脸,娘,我以后不能考会试了。」说完这话王怀恩嚎啕大哭。 迟梅宁冷笑道,「王公子这话好不讲理,我何曾见过你,难道不是王嬷嬷带我入府,我不小心迷了路吗,这刚碰上王太太就被你跳出来诬陷,你咋不上天呢。」 「你还敢嘴硬。」一直冷眼看着的然妃上前,指着迟梅宁道,「王嬷嬷,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了算我的。」 王嬷嬷面色阴狠,嘴角勾出一抹奇异的笑来,「是。」说着她走到迟梅宁跟前,高高的扬起了手臂。 「程太太,得罪了。」 迟梅宁冷笑道,「都说然妃温柔贤淑端庄大气,原来不过如此,臣妇今日倒是见识了!」 然妃瞧着她,到了她跟前伸出长长的指甲将迟梅宁的下巴抬起来笑道,「这么漂亮的脸蛋要是没了就真的可惜了啊。」 迟梅宁甩开她的手指,「娘娘自甘堕落,他日我夫必定为臣妇讨个公道。」 「公道?」然妃下巴微抬,「在王家,我就公道。」 她轻轻笑着,姣好的容貌的确惑人,脸上的笑敛去,朝王嬷嬷使个眼色,「打!」 「我看谁敢打!」 一声厉喝传来,王嬷嬷高举的手被迟梅宁抓住的时候也瞬间僵住。 迟梅宁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没想到突然有人何止了这一切,她转头想去瞧瞧是哪个好人将她救了,转头就瞧见程子阳正扶着兰老夫人朝这边走来,在后头跟着的不是宣威侯又是谁。 瞧见程子阳了,迟梅宁惊恐害怕的心总算松了下来了,程子阳在兰老夫人身边朝她微微颔首,然后目光落在王嬷嬷身上,然后过来将迟梅宁领到兰老夫人身边。 兰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道,「让你受委屈了。」 迟梅宁摇摇头,感动道,「不委屈,谢谢您老夫人。」 兰老夫人拍拍她的手道,「跟着子阳去一边呆着去。」说着兰老夫人脸上笑容一敛,径直到了王太太跟前,「王太太好大的威风。竟然私底下对朝廷命官的妻子行这等事,你眼中可有王法!」 老夫人这些年养尊处优平日瞧着再和气不过的人,可若是当真无害又柔和的一个人,当年又怎会将先宣威侯的妾侍管的服服帖帖没有一个敢爬到她头上去。如今不过是年纪大了,不喜欢再勾心斗角罢了,可没想到自己喜欢的后辈竟被私自带到王家,看那样子还想私下用刑! 「兰老夫人,这是个误会。」王太太见她护犊子,心中也暗暗惊诧,她只知道程子阳与宣威侯府交好,但没想到好到能将老夫人亲自请到王家来救人。王太太被兰老夫人一句话问的额头冒汗,她讪笑道,「今日然妃回府省亲,听闻程太太是沂州府旧识,这才请她过府一叙,不知是哪个人到老夫人跟前去说了动用私刑这话,这个我们王家是不能应的。」 兰老夫人微微侧目,「梅宁啊,你可认识然妃?」 迟梅宁干脆利落道,「不认识。臣妇以前只是一个村姑可不认识然妃娘娘这样的贵人。」 王太太闻言一滞,暗恨迟梅宁当面将这事揭穿。 倒是然妃忍不住嗤笑一声,兰老夫人眉头一皱,「然妃娘娘,按照品级,老妇人是正一品,娘娘也不过是正二品吧?」 然妃脸上的笑一僵,又瞧了眼一直没吭声的宣威侯,强忍住怒气,朝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老夫人安好。」 兰老夫人嗯了一声,对身边的嬷嬷道,「方才来的时候有人对梅宁喊打喊杀的?瞧瞧是哪个,给我掌嘴。」 第36章[04.18] 她身边的嬷嬷都是跟着她多年的嬷嬷了,自然明白她的用意,直接到了王嬷嬷跟前,抬手便是一巴掌。 王嬷嬷捂着脸尖叫,「娘娘救命!」她越叫,那嬷嬷打的越狠,几巴掌下去,王嬷嬷脸都肿了起来,嘴角都出了血。 然妃忍着怒气,「兰老夫人!请您手下留情!她好歹是我跟前的嬷嬷,老夫人这是着意打本宫的脸了?」 兰老夫人微微嘴上说着不敢,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她抬手道,「好了,天晚了,我们回去歇着吧。」 迟梅宁和程子阳一左一右上前扶住兰老夫人我那个外走,王太太讪笑,「老夫人慢走。」 一 行人出了王家,兰老夫人直接拉着迟梅宁夫妻上了马车,兰老夫人打量迟梅宁道,「没吃亏吧?」 迟梅宁闻言吸吸鼻子,「没有。」 「那今日到底是出了何事?你怎么与王家闹起来了。」兰老夫人被俩儿子临时请来救急,却根本没明白迟梅宁与王家到底有什么恩怨。 闻言迟梅宁故意瞥了眼程子阳,程子阳尴尬的咳了一声,然后道,「都是为夫拖累了你。」 兰老夫人一听还有他的事,便道,「方便说一说?」 程子阳苦笑一声看向迟梅宁。迟梅宁这会儿松懈下来了便将王嫣然追求程子阳不成反生怨恨之事说了。 「前些天我与娘出门的时候就曾遇到王嫣然,本以为她嫁了人也该收敛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大张旗鼓仗着然妃娘娘的名义将我诳了去。」迟梅宁顿了顿,还是决定将在王家发生的事说个清楚,「王嫣然觉得我今日讨不到好处,还特意去看我笑话,然后让我用剪刀伤了她的手。」 她见程子阳的脸都冷了,继续道,「结果她与她兄长情深义重没告诉她兄长我有剪刀,于是我将王怀恩的脸给划破相了。」 程子阳一听还有王怀恩的事就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了,心中顿时又急又气,恨不得现下就一把火将王家烧个干净。现在李家证据尚未收集齐全又出来一个王家,真是糟心又担心。 迟梅宁知道他心里难过,便道,「我觉得,我可能让王怀恩断子绝孙了。」 她说完程子阳和老夫人都是一愣,接着程子阳的脸没什么变化,兰老夫人的脸上却浮现出笑意来,然后还给她竖起大拇指道,「干的不错,这样的人他日若是进了官场那才是朝廷的祸根,若是做了地方官也不是什么好官。收拾的好,这种人生个儿子也不是好东西,废了也好。」 马车到了程家门口,兰老夫人道,「今日肯定吓坏了吧,回去歇歇。」 迟梅宁和程子阳下了车朝老夫人行了礼,然后看着马车走远才打算进门去,不想宣威侯站在那里却没走,他下了马到了跟前对程子阳道,「若 是你和你娘恢复身份,这满京城再也无人敢欺辱你的家人。」 闻言程子阳猛地抬头看他,咬牙道,「子阳相信凭借子阳的力量,早晚有一天也能在京城站稳脚跟封妻荫子,让我妻再也不受欺辱。」他说着朝兰泰信拱了拱手道,「侯爷慢走,今日之事多谢侯爷出手相助。」 兰泰信轻笑两声无奈的摇头,然后翻身上马,他刚上了马,程家大门大开,李秀娥一脸急色的冲了出来,「梅宁,梅宁,你没事吧?」 迟梅宁忍着的委屈终于决堤,抱着李秀娥就痛哭出声。谁都不知道她被关进那屋子的时候有多害怕,谁都不知道她有多少个念头在心间盘旋。尤其爹娘不在身边,她瞧见李秀娥就像瞧见了主心骨,委屈的像个孩子一样抽抽噎噎的哭。 兰泰信坐在马上看着李秀娥温柔的安抚儿媳妇,然后记起那日李秀娥说的话来。他眼神一暗,扬鞭打马朝胡同外走去。 他走后李秀娥 抬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眼露哀伤,然后和程子阳一道扶着迟梅宁进了家门。 进了院子李秀娥急忙让婆子去烧水又让程子阳带迟梅宁去净室等会儿。过了没多久,俩婆子抬了热水过来,迟梅宁泡进水里捂着脸呜呜的哭了好半会儿,程子阳拿着帕子一下一下的给她擦着后背,却什么旖旎的心思都不起了。 他的娘子因为他受了委屈了,他的心疼的厉害,偏偏如今他连收拾王家的能力都没有,还得靠着兰家才可以报仇,可他不想依靠兰家的,即便清楚兰泰信便是他亲爹,他也不想靠着兰家的力量。可惜形式比人强,一个小小的王家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他的妻子,这让他生出无力感来。 洗了澡出来,迟梅宁已经收拾好情绪,反正王家就算能蹦达还能蹦达到哪去,经过今日之事,王家定然知道她背后有宣威侯府撑腰想来也不敢再对她下手了。她见程子阳神色低迷,俯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去外头等你。」 程子阳应了一声也去洗澡,回去的时候迟梅宁已经躺床上等着他了,等他一上去,迟梅宁就趴他怀里了,然后道,「我当时就在想我男人肯定能来救我的,果然你真的来救我了,夫君,今日我见着你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再也看不到其他了。」 她说的美滋滋的,程子阳叹了口气道,「还是我太没本事了,若我如今官位在王家之上又何至于让你受这等委屈。」 「你今年刚中的状元真想干倒王家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总得一步步慢慢来吧。何必急在一时呢。」迟梅宁叹了口气道,「这事儿也是我疏忽大意了,我就不该去,他们还能把我绑去怎么着呢。王家一窝子疯子,你不要因为他们自责了,你若是这样,我心里也内疚的。」 程子阳应了一声在她发顶亲了一口,「让你受惊了。」 迟梅宁扭扭身子看着他,「我觉得王怀恩得断子绝孙了。听说他刚娶了媳妇呢,唉,就可惜了那小媳妇了,下半辈子得独守空房了。」 「不要说这个了。」程子阳翻身将她压住,「给我生个孩子吧。」 迟梅宁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啾了一下,「来吧。」 夜很深,似乎为了安抚迟梅宁,也或许是为了安抚自己今日躁动的心,这一夜两人做的格外的卖力。 第37章[04.18] 然而半夜的时候迟梅宁还是起了高热,程子阳吓得连夜请了大夫过来,一把脉说是受了惊吓,过两日便好。 程子阳双目熬的通红,第二日一早让小厮去告了假在家照看迟梅宁。 李秀娥也得知昨日之事多亏兰老夫人和兰泰信,心里既纠结又难受。 自打那日她对兰泰信说了那样决绝的话之后她自己心里也不好过。这几日兰泰信没再来找她,她以为兰泰信是放弃了的,没想到梅宁出事的时候居然又去帮忙了。李秀娥的心里五味杂陈,尤其看到儿媳妇起了高热,心里更加后怕,若是昨日他们去的晚了些,那梅宁岂不要遭受更多的罪了? 程子阳见她心神不宁便安慰道,「娘不必担 心,梅宁身子骨一向硬朗,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迟梅宁终于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绵软没有力气,见程子阳在家一问才知自己竟然发烧了,还是因为受了惊吓。 迟梅宁觉得有些丢脸,可身体如此也只能老老实实养病。 饭后兰家来了人,说是奉老夫人之命来给迟梅宁送些补品过来,迟梅宁觉得有些惊讶,他们本该上门去道谢才是,只他们这还没去,老夫人竟又送了东西过来。她瞥了眼程子阳,见他眉头紧皱,见她看过来,忙笑着道,「老夫人喜欢你,你收着便是。」 虽然话是这样说,迟梅宁却发觉程子阳的异样,可他不说,她也没问,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似乎听见程子阳与李秀娥的说话声,不过没听清楚就是了。 李秀娥心中焦灼,兰泰信也不好过,那日他见兰泰宁与程子阳一起上门求老夫人,他便知道有事,一问之下才知是王家起了幺蛾子。他甚至有些内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可一想到 那日李秀娥说的话,兰泰信又觉得烦乱。情急之下他便去与母亲说了程子阳的身份,希望她老人家能给他出出主意。 兰老夫人这辈子若说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大概就是长子年近四十却一直未娶妻。过去的二十年她无数次催促儿子娶妻,可儿子始终单身一人,她倒是往房里放过人,可最终的结果都是被扔出来。如今竟然听到儿子说她喜欢的后辈程子阳就是她的长孙,这怎能让她不震惊,怎么能让她不惊喜。 现在回想起程子阳的模样来,兰老夫人倒是越想越觉得和自己儿子像了,那尤其那双眼睛更是神似。 得知了真相老太太对程子阳是越发的喜欢,爱屋及乌的,对程子阳的媳妇迟梅宁也越发满意起来。更别提那个养育了程子阳二十二年的李秀娥了。虽说这些年因为一些误会没能与儿子在一起,可眼见着儿子因为她一直不娶,如今两厢见过儿子又中意,她这个做娘的当然也得表示表示。 还没等她挑好礼品送去给孙子,程家那边又传来消息,道是迟梅宁因为昨日受了惊吓起了高热,兰老夫人顿时急了,赶紧让人挑好的补品送了过去。 等东西送走,她又想起来似乎她还没见过自己的儿媳妇,更没给人过什么东西。 兰泰信见老太太如此热情,忍不住将他的难处说了,兰老夫人这才知道他儿子竟然被儿媳妇拒绝了,人家根本不想跟他和好如初。 兰老夫人是知道当年之事的,心中对李秀娥也很疼惜,便道,「昨日我帮了他们的忙,想必等梅宁那孩子好了,他们该上门道谢的,到时候我使人说一声,让李氏也一并过来,娘到时候听听她的想法。」 兰泰信虽然觉得这事不靠谱,可如今他已经急病乱投医别无他法,只能应下这事。 迟梅宁休息几日后便恢复如初了,当然第一件事便是带上礼品去兰家谢谢当日救命之恩。迟梅宁可是听程子阳说了,那王怀恩果真被她踢爆蛋了,下半辈子也只能做个太监了,因为这个消息,她的病突然就好了,当日连吃三碗米饭,可将李秀娥吓个够呛。 不过迟梅宁也不知道兰老夫人喜欢什么,便认认真真的挑了一套自己写的话本子打算拿过去给老夫人解闷儿,李秀娥还觉得这礼品不靠谱,又将她绣好的炕屏拿了出来让她一并带去。 哪知帖子刚送到,随着回帖来的便是兰老夫人要见李秀娥的消息。 李秀娥当即就慌了,「梅宁啊,老夫人干什么要见我啊,我、我不想去啊。」 迟梅宁眼瞅着这些日子李秀娥意志消沉,全无之前的模样,心里隐约知道她兴许是喜欢兰泰信,心里惦记他的。虽然她不知道婆婆和兰泰信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她觉得今日或许是一个机会,于是便道,「老夫人好歹是媳妇的救命之恩,不为别的,娘就陪我走一趟吧。」说着她还如小女孩一般摇了摇她的胳膊,「求您了娘,您不知道,兰泰宁的媳妇可不想好处了,她不怎么喜欢我,我自己去多可怜啊。」 她说的可怜李秀娥又心软了,想到这几日未能见到兰泰信,心里隐约是想见的。于是便顺了迟梅宁的意应了下来。 两人收拾妥当,出去与程子阳一起上了马车,直奔兰家而去。 今日是旬休日,兰家兄弟也都在老太太房里,许是知道李秀娥今日要来,兰泰信今日不光换了一身新衣还特意刮了胡子,将自己收拾的干净利索,翘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 见他正襟危坐,兰老夫人不禁失笑,「原来你也有这等模样的时候。」 兰泰信看了他娘一眼,微微将手松开一下,可还是泄露了他期盼紧张的神态。 外头传来丫头说话的声音,接着帘子便被打了起来,兰泰信目光落在珠帘上,就见李秀娥带着儿子和儿媳妇进来了。 兰泰信目光紧紧随着李秀娥到了跟前,就听兰老夫人惊呼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兰老太太的话让屋里顿时静了下来,李秀娥看着那个满头白发,神情温和的老人直接愣住了。她见过这位老夫人吗?想来是没有的,在济南的那十五年,她根本就没出过济南府,各家的太太也只小时候见过,后来她娘没了之后就甚少出门了。 至于迟梅宁等人也是惊讶,迟梅宁笑着道,「老夫人安,不知老夫人从何处见过我娘?」 兰老夫人喜欢听她说话,闻言伸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笑眯眯道,「梦里。」 「梦里?」屋里的人顿时笑了起来,兰泰信都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鼻子。 李秀娥面容微囧,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认认真真给兰老夫人请了安,姿势和仪态让迟梅宁是惊讶不已。都这么多年了,她婆婆居然还能记得这些礼节呢。 第38章[04.18] 她倒是不羡慕,只觉得古代人对规矩实在看中,过去二十二年都能记得,想来以前学习的时候就学的根深蒂固了。 兰老夫人戏谑的看着李秀娥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李秀娥挨着炕边坐了,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 兰老夫人笑道,「我在梦里梦见啊,你嫁给了我儿子,成了我儿媳妇,然后就把子阳给生出来了。」 她这话以开玩笑的形式说的,可李秀娥面容已经红的不行了。 徐氏倒是奇怪,她婆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大伯就算娶妻也不能娶个半老徐娘吧,难不成她大伯好这一口?不过徐氏被兰泰宁警告过,只听着却不敢多言。 李秀娥咬了咬唇开口道,「老夫人说笑了。民妇怎敢与侯爷相提并论,这话可不敢再说了,让人听了去该堕了侯爷的威名了。」 却不想兰泰信却道,「我都不担心,你也不用担心。」 闻言李秀娥不由瞪了他一眼,瞥见兰老夫人笑眯眯的瞧着她,李秀娥的心更加的乱了。 倒是迟梅宁觉出点什么,瞧着老夫人这态度,似乎是知道了那件事一样。不然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开这样的玩笑的。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撵兰泰信兄弟带程子阳去书房说话去,又刻意将徐氏打发出去收拾中午的席面,屋里的人也撵了出去,只剩下兰老夫人和迟梅宁娘俩。 兰老夫人看着李秀娥道,「你跟老婆子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不消多说,就知道老夫人这说的是兰泰信了。 李秀娥的脸涨的通红,瞧见儿媳妇也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的眼睛先是一亮,接着又暗了下去,「老夫人,我们都快四十的人了。这要让人知道,子阳该如何做人,出门在外旁人不得说他为了高官厚禄不择手段?真实情形我们都知道,可外人不知道啊。我可以眼睛一闭不出门,可子阳和梅宁呢,总不能不出门吧,出门就定会有人说这些话。」她看着老夫人,眼中满是诚恳和担忧,「子阳是要一步步往上走的,有一个给他蒙羞的母亲怎么能行。」 她摇了摇头,闭了闭 眼,「老夫人,这话莫要再说了。」 兰老夫人手中握着李秀娥的手腕,柔软又温暖,让李秀娥差点就想起她的母亲来。 「找个好些的由头便是了。」兰老夫人沉吟片刻似乎有了主意,「你只管说心里有没有他,若是有她,那老婆子便有法子将这事成功的拖过去,若是没有他。老婆子也随了你的愿,让他再也不去打扰你。」 李秀娥眉头轻蹙,心中纠结,她不禁看向迟梅宁,却见迟梅宁一脸鼓励的看着她。 似是看出她的不自信和犹豫,迟梅宁靠着她肩膀道,「娘,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和子阳都支持您的。您想啊,若是子阳不愿意,又怎会默许我与您说的那些话为的就是让您答应他和侯爷联手收拾李家的事,其实我们也担心您会受不了,可那些都过去了,后半辈子的幸福才最重要。我与子阳本就贫苦出身,对外界传闻并不在意。大不了我们出京待上几年,几年后回来谁还记得旁人家那点狗屁倒灶的事呢。当然我们更希望的是您能够幸福能够开开心心的,看着您形单影只的,我们心里也不落忍。」 李秀娥微微低垂着头,旁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兰老夫人叹了口气在她手上拍了拍,「你且不急着回答我,只管回去想想。若是有,那么什么困难咱们都有法子克服,若是没有,那就是你俩无缘,旁的咱们也不再提了。只让老婆子能时常见到子阳便好。」 她说的时候神色有些悲悯,让李秀娥糟乱的心更加糟乱。 至于书房内,三个男人的气氛也说不上好。 让兰泰信无奈的是,以前不知道的时候程子阳对他心存敬意,听兰泰宁道程子阳还一度将他奉为奋斗的目标。这才多久的功夫竟然变化如此之大,应该说对着旁人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但对上他的时候却变得尖锐有时候甚至态度恶劣。 兰泰信知道他心存怨念,这些他都能理解,不光是不能生气还得好生哄着。谁让这是他的儿子呢,小时候没哄过一日,这二十多了还得他亲自来哄。 啧,似乎感觉也不坏?、 于 是程子阳发现,兰泰信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同,看他的时候多了好些慈祥的意味,看着他瞪眼甚至出言讽刺,也像对待小孩子一样顺毛捋。‘’ 程子阳郁闷坏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态度有问题。当年之事并非兰泰信所愿,事后虽有错误可也极力想补救,却被李家摆了一道,如今父子相处,他不过是不忿这些年他娘受的苦才没好脸色罢了。可兰泰信这种态度却让他郁闷的不行,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用尽力气却什么也没变化。 看着这对父子相处的情形却将兰泰宁乐的不行,等前头来叫他们开席的时候兰泰宁都不怀好意的瞧着这俩人。 程子阳不满的瞪他一眼,现如今辈分差了,说话都没以前随意了。 到了后头席面已经摆好,兰老夫人道,「都是一家人也不拘男女就一起坐吧。」 这话可把徐氏惊个不轻,再联系先前老夫人的话,难不成老夫人想撮合李氏和兰泰信?她 的心飞快的跳了跳,老夫人也太不挑剔了吧居然给儿子选这么个有儿子的女人,虽然看上去挺年轻,可儿子都二十多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生出孩子来了。 徐氏心思一动,若是生不出来才好呢,这样她儿子照样能过继过来,总不能便宜一个外姓人去。总比娶个年轻貌美的回来,进门生儿子要好的多。 徐氏想开了,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对上李秀娥婆媳的时候分外的热情。这让曾经受过她冷待的迟梅宁受宠若惊,险些以为这女人改性了。 席间迟梅宁一家三口坐在兰老夫人的右手边,兰泰信紧挨着兰老夫人在左手边。迟梅宁抬头间就瞧见兰泰信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婆婆。她不禁抿了抿唇笑了笑,程子阳给她夹了菜无奈的让她憋住了。 李秀娥坐在那儿与兰泰信遥遥相对,自然感受到了男人火辣辣的眼神,想到老夫人说的话,再瞧一眼儿子和儿媳,她心里其实是意动了的。如果有可能,谁又愿意形单影只,不说孤枕难眠,寂寞却是有的,以前没有希望还不觉得,如今希望都摆在眼前了,她忽然意识到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她也有七情六欲。儿子和儿媳都孝顺,也多次明示暗示说支持她的决定。 第39章[04.18] 那么她或许可以试一试?左右子阳是兰家子孙,宣威侯府为了自家的子孙,也不会任由外头的流言伤害子阳吧。 李秀娥突然心思定了,她迎上兰泰信的目光抿唇笑了笑。兰泰信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眼中满是喜色与希冀,风采耀人,全看不出朝堂上冷漠冰冷的权臣模样。 兰老夫人虽然上了年纪可身体不错,耳聪目明,与其他人一样自然瞧见了李秀娥和兰泰信的互动。兰老夫人的心忽然就松了口气,再瞧瞧身边的程子阳是越看越喜欢。目光再落到李秀娥身上,老夫人又想李秀娥三十来岁,好生调养一下,说不定还能再给她生个孙子。 虽然她有好些个孙子了,但谁还嫌孙子多不是?而且两个半道上才成的夫妻,有个闹腾的小儿还能增进感情,日后子阳也能多个人帮衬。 一桌子人心思各异,好在有兰泰宁调节气氛,倒是不至于冷了场。 饭后又陪老夫人喝了杯茶,迟梅宁一家这才起身告辞,老夫人笑眯眯道,「泰信,你去送送他们。」 兰泰信自然求之不得,起身看向李秀娥。 李秀娥低眉,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走在迟梅宁身边都略显紧张。 迟梅宁故意与程子阳走在一起紧走几步,将李秀娥落在后头,李秀娥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这可便宜了兰泰信,隔着一臂的距离走在她身侧。 「过几日我去提亲好不好?」兰泰信突然低声道。 李秀娥飞快的看他一眼,复又低了回去,「我要与子阳商量一下。」 「好。」兰泰信得了这答案,心中欢喜,言语间都带了喜色。 到了门外,一家人爬上马车,瞧见兰泰信翻身上马似乎要送他们回去,程子阳也只当自己眼瞎了没瞧见。迟梅宁特意瞧了眼婆婆,果真面带羞涩。 迟梅宁心里替她高兴,看来回头还得给婆婆置办嫁妆了。 想到这个,迟梅宁便有些忍俊不禁,世人多是替自己女儿置办嫁妆,她孩子没一个倒是要先替婆婆置办嫁妆了。 她抿唇偷笑,程子阳和李秀娥瞧着她颇为疑惑。 迟梅宁附耳过去低声道,「我觉得回头得替娘准备嫁妆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架不住马车也小,三口坐着本就拥挤,李秀娥想听不见都难。听见儿媳妇说这话,顿时脸就红透了,「梅宁你……」 迟梅宁扑哧一声笑了,她搂着李秀娥的胳膊道,「娘,您心里是有侯爷的是不?」 李秀娥不吭声了,她不自觉的去看儿子,生怕程子阳因为此事瞧不起自己的母亲。 注意到她的眼神程子阳正色道,「娘,您若是心里有他,那便大胆的走就是了。旁人如何说儿子是不在意的。况且兰家地位在那,敢当面嘲讽的人是没有的,谁家背后还不说人小话不是。」 闻言李秀娥眼中 含了泪,「你当真这么认为?」 程子阳嗯了一声,「娘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长大,如今儿子也已经成家立业,母亲追求自己的幸福又有何不可,只要那人能待你好,疼惜你,儿子便什么都不怕。若是儿子连这点都做不到,便枉费您这么多年的教导养育之恩了。」 马车在门口停下,程子阳下了车扶着迟梅宁下了马车,刚要去扶李秀娥,却见兰泰信过来伸出了手。李秀娥瞧着眼前的两双手感慨万千,一个是兰泰信的,一个是儿子的,她该如何选择才是? 作为一个好儿子,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便率先将手臂收了回来,兰泰信看着李秀娥眸中含笑,眼看着她将手收回,他忍不住笑了。 看着李秀娥三人进了门,兰泰信心中畅快,转头又吩咐人道,「去打听程家人的消息,将李氏舅父接近京来。」 程子阳一家尚且不知兰泰信的打算,一回去便听张叔说王家送了赔礼过来。 迟梅宁和程子阳过去瞧了一眼,却是人参之类的补品。迟梅宁笑道,「这是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担心我们靠着兰家的大树给王家难堪?」 程子阳摸索着那看起来得上百年的人参道,「似乎有些烫手。」 迟梅宁倒是不以为意,「烫手就给扔回去。」 叫来月季,迟梅宁嘱咐道,「你带人将东西给王家送回去,什么也不用说,他们若是不收就直接扔王家门口。」 月季是兰府出来的人,那日让迟梅宁单独被带走本就不安,回来后迟梅宁还是对她信任有加,这会儿吩咐她做这个,也没觉得不妥,反倒觉得自家主母硬气,当即着人带了东西往王家去了。 东西送到王家,王太太脸色很难看,她一拍桌子气道,「迟氏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我尚且还没追究她坏了我儿女的身子,她倒是拿起乔来了。」 王永和看着那些东西却一巴掌甩在王太太脸上,他咬牙切齿道,「如今父亲谋划想入阁,能得阁老支持是多么的 困难,你倒好,非但不能帮忙居然还添乱,早知如此年前便不该让你们进京。嫣然不懂事你也不懂事?这下倒好,女儿手伤了,儿子手废了,然妃娘娘在宫中被禁了足,你满意了?」 被打了这一巴掌王太太如何不气,可她更恨的是程家和兰家,尤其是那迟氏,一个女人竟如此恶毒,将她三个儿女都伤了一遍。两个女儿倒还好些,手伤了可以再好起来,被禁足了也能解禁,可儿子呢,她唯一的儿子如今连个子嗣都没有居然就被废了,日后如何在京城在家里抬的起头来。 第40章[04.18] 她没去找程家算账倒也罢了,老爷居然还让人挑拣礼品给程家送去,凭什么! 王太太眼泪直流,「本就是程家的错,他们废了我儿子,我凭什么不能怨恨。」 「你倒是怨恨上了,那就是想拉着全家去陪葬!」王永和看着自己的发妻满是嫌弃,「程家的确没什么,可程家背后有兰家!兰家是什么人家,兰泰信是圣上心腹大臣,是皇子们争相抢夺的人,文能治国,武能安国,全天下又有几个这样的人?你与兰家抗衡?别说父亲如今只是侍郎,便是入了内阁也不敢得罪兰泰信!」 见妻子的脸越来越白,王永和嗤笑一声,「知道李家为何如今四处奔走吗?因为他们家得罪了兰泰信,早在二十多年前,李家自作聪明算计兰泰信。过去的二十多年为什么没动手,就是为了今日能够一举将李家端了!李家什么样的人家,咱们王家虽然也不差,可与李家还差的远些。父亲与李侍郎争夺内阁名额也就罢了,如今咱们触了兰泰信的眉头,谁知道他会不会顺便把王家也端了?」 王永和指着妻子连骂三声:「愚蠢!愚蠢!愚蠢至极!」 说完这话,王永和叫来管家,直接将王太太管家的权利给收了,暂时交给他身边的大丫头代管。 王太太萎顿在地,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这样了。 在王太太的绝望中,王嫣然被王永和给送回林进士家中让他将人好好看管起来,至于王怀恩,他的岳长家听闻他所做之事,竟然直接不顾脸上带人上门将女儿接了回去,临走时还道,他们家不与废人做亲家。 王家混乱一团,好些人得知王家得罪了宣威侯,甚至明里暗里脚踩王家,王家过的苦不堪言。 而程家,迟梅宁终于听到好消息传来,刘掌柜一家已然到达京城,如今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书铺,还有印刷书的作坊,一样样一件件都要在京城铺展开了,这样过不了多久,迟梅宁的书也能重新卖起来了。 迟梅宁似乎瞧见好些银子再朝她扑来,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梦到天上下银子了。 在梦里迟梅宁还乐呵呵的想,太好了,有钱给婆婆置办嫁妆了。 她乐呵呵的在梦里数银子,程子阳就纳闷了,「昨夜做什么美梦了?」 迟梅宁咧嘴笑,「我梦见新书大卖,天上掉银子,然后我有大把的 银子给娘办嫁妆了。」 她说完见程子阳表情一言难尽,似乎若有所觉,她回头,就瞧见李秀娥满脸通红的站在那里看着她。 迟梅宁:呵呵。 这世上多是母亲给女儿置办嫁妆,像他们家这样发展下去,还真是儿媳妇给婆婆准备嫁妆了。 李秀娥恰好听见迟梅宁的话,脸顿时涨的通红,她嗔怪道,「娘都这把年纪了,可别乱说。」 「娘这般年轻漂亮出门说咱们是姐妹也是有人信的。」迟梅宁瞧着婆婆觉得这都是真心话,三十来岁在后世正当年华,她初穿过来的时候李秀娥瞧着的确有些显老,可那也是劳累所致,自打她和程子阳成了亲,家里地里的活也不自己干了,她是眼瞧着李秀娥的脸越来越白嫩的。这才来京城几个月的功夫,脸上可比两年前年轻的多了。 所以说这女人啊,单身的时候寂寞是一方面,与男人共同生活了,才知道其中滋味。 想到婆婆和兰泰信的感情升温似乎也要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迟梅宁由衷的替她高兴。 过了几日便是九月九日重阳节,在这一日年轻男女多会相约一起登高望远,兰泰信早早的便与李秀娥约定这一日同游,李秀娥心里紧张羞涩,更多的却是不安。 不过好在兰泰信考虑周到,顺便将程子阳夫妻连同兰泰信夫妻曹戈夫妻一起邀上,这样他们在其中也就不算显眼了。 只是在这么多后辈面前坦然的表明两人的身份,李秀娥却有些不好意思。 趁着没出门,迟梅宁过来劝慰李秀娥道,「娘您既然已经决定与侯爷试试看,又何必在意他人的眼光。想当初我和子阳的事不也闹的满村皆知?我们最后还不是成了亲,更何况今日去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不是多嘴的人,您何必担忧。况且走出这一步对您和侯爷都不容易,即便现在不见面,日后成了亲不还得见人?那时候见的人可比如今的多的多也复杂的多,您总得自己立起来才是。旁人的目光并不多重要,重要的是您和侯爷在一起是不是幸福的是不是快乐的。日子是给自己过的,而非过给旁人看的,自己过的好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去。」 李秀娥知道儿媳妇贴心,迟梅宁能对婆婆说出这话委实不易,李秀娥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只是想做到还是难了些。 再纠结,该来的还是要来,兰家几口乘马车过来邀请他们同行,迟梅宁和李秀娥还是上了徐氏的马车,程子阳则和自己亲爹亲叔一起骑马而行。 今日是登高的日子,天气又好,路上路上不少登高望远的年轻男女,这些人许多都是官宦家的子弟,多半认识兰泰信,如今瞧着兰泰信竟与程子阳同行,不由惊诧两人的关系。 甚至有人想起今日京中的传言,道是兰泰信看上了程子阳的母亲,如今这一同出游不知那马车里是否坐了程子阳的母亲了,也不知是怎么样的半老徐娘竟让位高权重至今未成亲的兰泰信沉迷至此。 翰林院的小翰林们羡慕程子阳有如此好的际遇,当然也有人背地里叱骂程子阳为了上位不择手段。 但真的碰上兰泰信的时候,也只会恭恭敬敬的朝兰泰信 行个礼罢了。 一阵风吹起了马车的车帘,露出里头三个女人的脸,一张明显年龄大些的难不成就是程子阳的母亲?似乎长的的确不错,隐约有几分神似程子阳,可再如何不也近四十的人了? 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突然一人疯狂的冲了过来,兰泰信身边的人将来人围住,程子阳眉头一皱,却是王怀恩。 王怀恩似乎喝了不少酒,衣衫凌乱,被人拦住嘴里仍旧不干不净,「马车里的头的小娘子给我下来,小爷、小爷瞧着你长的俊俏的很,下来、下来陪小爷,喝杯酒……」 他话刚落,程子阳从马上前进几步一脚踢在王怀恩的胸口处,他咬牙切齿道,「王怀恩,不会说话就闭上嘴,一张嘴满嘴胡言乱语也不怕堕了王家的声誉。既然王家不会教儿子,今日子阳便替你爹管教管教于你。」 第41章[04.25] 说完程子阳从马上下来,拿着手中的鞭子便抽了过去。方才王怀恩的话被许多人听了去,这些男女瞧不起王怀恩所为,对程子阳的作为倒是理解,若是有人如此侮辱他们的母亲,恐怕他们也会如程子阳这般震怒。 王怀恩被抽的酒醒了大半,瞧清楚程子阳顿时怒急,「程子阳,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今日竟靠着卖母得了大人物的赏识,你当真以为宣威侯看上你母亲了?人家不过稀罕稀罕罢了,等稀罕够……」 「叫你满嘴喷粪。」程子阳难得说粗话,拳头直接朝他挥了过去。 那端兰泰信自然听到王怀恩的话,眉头顿时皱起,紧接着暴怒,他朝身边亲随道,「告诉下面动作快些。」 亲随应了一声迅速离去,兰泰信从马上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怀恩道,「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王怀恩没想到兰泰信竟然也在此处,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身上的力气也被抽干,顿时跪在地上,「侯爷……侯爷饶命。」 兰泰信拦住还要揍王怀恩的程子阳道,「收拾这种狗东西哪用得着你。」转而他朝王怀恩道,「回去告诉你祖父,就说我说的,王家气数尽了。」 王怀恩 脸色苍白,惊呼出声,「侯爷,您想草菅人命不成?」 兰泰信一顿,哼道,「草菅人命?你是人还是你爹是人?本侯瞧着畜生都不如。」 「我……」 程子阳这会儿平复了怒火,冷笑道,「王公子还是回去好生准备的好。子阳这里也告诉王兄一句话,不管怎样爬到高位,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有本事你也拿你母亲卖与人去。就可惜你母亲娘老色衰送给乞丐都嫌老了。」 程子阳翻身上马,就瞧见马车帘子被掀开,迟梅宁露出俏丽的脸,朝王怀恩真诚的祝福道,「大家同乡一场,我们夫妻祝王公子早日喜得麟儿。」 马车帘子放下,车轱辘继续往前去了,王怀恩愤恨的看着一行人远去的方向,恨恨的站了起来。他不由瞥了眼两腿间,羞耻愤怒接踵而来,若非因为迟梅宁,他如何会到如今的地步。妻子离他而去,他们王家已然成了京城的笑柄。 「少 爷……」小厮胆战心惊的过来,劝阻道,「少爷,回去吧。」 王怀恩反手一个巴掌,「连你也来管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厮呐呐不敢言,躬身立在一旁。王怀恩瞧见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不由怒火中烧,可抬起手臂又想起兰泰信临走时说的话,顿时冷汗直流,他不想死,他们王家也不能完! 王怀恩顾不得撒气,顾不得丢脸,急速的朝家中跑去。 王家如今已然一片死寂,王老爷子前几日被兰泰信在朝堂上奏了一本又有翰林院的不少翰林联名上书弹劾他中饱私囊,他一气之下以体弱多病为由以退为进,没想到永安帝竟然当朝准了! 准了啊! 王老爷子面色阴沉的看着眼前的儿子,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的好妻子,你的好儿女,如今好了,我们王家都要完了!」 王永和面如土色,眼中带着几分希冀,「娘娘那……」 「娘娘那?」王老爷子哼了一声,「然妃因为意图谋害皇嗣已被关入冷宫。」 「不可能!」王太太惊叫,「悠然不会这么做!她不会这么愚蠢。」 闻言王老爷子嗤笑,「她是不会这么愚蠢,但谁让你们不知死活得罪了人呢,阎王让咱们死,咱们还能活吗?」老爷子拔高了银两,随后便是颓败,「本以为王家在京中经营多年,也该有力气一搏,没想到啊,没想到,天外有天啊。」 他说完,浑浊的双目中竟流下眼泪来。 这时王怀恩从外面回来脸色苍白的回来了,瞧见自己的嫡长孙如今成了这副模样,王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作孽啊。」 王永和瞧着他这德性便知他又出门饮酒,顿时气急,「你这又去哪里厮混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就不能安份些?」 王怀恩面色苍白道,「爹……爹……」竟是不知如何说了。 后头的小厮在王永和的示意下将王怀恩如何叱骂程子阳,侮辱程子阳母亲这事和兰泰信威胁的话说了出来。 王老爷子面如死灰,苦笑道,「果然,果然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不怕神一样的队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显而易见他就遇上猪一样蠢的家人了啊。 都说家宅不宁是祸根,王老爷子如今想想还真是如此,千不该万不该当年给他的儿子娶了这么个蠢货,连带着一家老小都蠢了起来。 上一个得罪宣威侯的是李家,如今也是岌岌可危,两家如今倒是同病相怜。 王老爷子想到李家突然一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或许他可以和李家合作? 以前虽为了入内阁争的你死我活,可如今这一切竟都成了笑话,谁能想到两位针锋相对的入阁人选竟被逼迫到了这等境地。 第42章[04.25] 入夜后王老爷子乘了一顶小轿进了李府。 而那边槐花胡同那儿,马车也刚刚停下,程子阳扶了迟梅宁下车,便让开位置,让兰泰信表现一番。兰泰信伸手,李秀娥挣扎了一番还是放上了,两厢交握,似乎有 什么情愫涌动。 今日登高,李秀娥很是高兴,小辈们待他们态度如常,并未因她和兰泰信的事情瞧不起她更未因此疏远她的儿子和儿媳。而且令她意外的是徐氏对她态度竟然也不错,甚至还偷偷喊了她两声嫂子,李秀娥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也是甜蜜的。 期间几个年轻人甚至还单独给了她与兰泰信单独相处的时间,两人从尴尬到默契,似乎也没用了多长的时间。 如今握着兰泰信温暖的手,李秀娥真的相信幸福真的离他们不远了。 「当心。」 李秀娥站稳后收回手却被兰泰信握住,兰泰信眼中含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秀娥为难,见他目中满是期待,刚想点头,那边程子阳道,「时候不早了,就不请侯爷入府了。」 兰泰信低声笑了笑,然后道,「等王家和李家的事情了结了,我便来提亲。」 说完兰泰信放声笑了,而后带着笑骑马走人。 迟梅宁挽着李秀 娥的胳膊问道,「娘,想清楚了吗?」 李秀娥看着远去的背影眼神坚定,「想清楚了。」 得了回答,迟梅宁和程子阳顿时相视一笑。 因为白日太累,晚上的时候迟梅宁和程子阳便早早的入睡了。然而到了第二日的时候迟梅宁却罕见的睡了懒觉,李秀娥笑道,「瞧着你这几日倒是睡的多了,可是哪里不舒坦?」 迟梅宁摇摇头,「没有哪里不舒坦。」 然而话说的太满,洗脸净牙的时候她却吐了,李秀娥听见动静问她,「怎么了?」 迟梅宁老老实实的说,「娘,我可能怀了娃了。」上一世往上信息铺天盖地,而且小说里也说了。女主刷牙的时候恶心呕吐多半就是怀了,如今她都成男主的老婆了,肯定也是这样的。 但这些李秀娥可不知道,听了她这回答以为她自己有了感觉,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喜,「当真?」说完急匆匆的出去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迟梅宁挠挠头,万一不是真的咋办? 大夫很快被请来,给迟梅宁把了脉,乐呵呵道,「程太太这是有喜了,算着时间也就月余,时日上短,多注意休息没什么问题。」 迟梅宁有些傻眼,她这是要做娘了?她瞅了眼平坦没啥变化的肚皮,觉得有些不敢置信,这里居然揣了娃了?是她和这本书男主的孩子?迟梅宁觉得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李秀娥当年怀程子阳的时候除了害怕担忧再无其他感觉,如今瞧着儿媳妇的表情倒是新鲜,笑道,「不敢相信?」 迟梅宁一囧,坚决不承认,「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李秀娥抿唇笑了笑便忙给迟梅宁做可口的饭菜去了。 府里有了喜事,李秀娥便给下人们发了封红让大家伙高兴高兴,又张罗饭食,等晚上的时候一起庆祝庆祝。晚上的时候程子阳回来瞧见府里喜气洋洋的还觉得好奇。可下人们得了嘱咐并未与他多说,只让他问太太去。 程子阳莫名其妙的进了屋,然后见迟梅宁躺在炕上便关了门从后头抱住她,「娘子,可是有什么喜事?」 迟梅宁躺在那没动,「你要当爹了,这是不是喜事?」 说完这话程子阳傻眼了,迟梅宁扭过头来看他,「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的确意外,也的确惊喜,程子阳成亲已经一年多了,他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他与迟梅宁的孩儿会长什么样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没想到真的来了这一天的时候程子阳比想象中要兴奋要激动的多。 程子阳手足无措的放开她,嘘寒问暖道,「刚才有没有碰到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想吃什么?听说妇人怀孩子辛苦,口味也不一样,你想吃什么尽管与夫君说,夫君定会满足你让你吃好喝好。千万别不好意思。」 见他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迟梅宁忍不住笑,「好。」 程子阳见她没事舒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对了,后头话本子就先不要写了,暂时还是养好身体要紧。日后有什么活交给海棠她们干,你一旁瞧着就好了。」 迟梅宁见他如临大敌,哭笑不得道,「夫君,还有吗?」 程子阳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现在没了,等有了我再一一说与娘子听。」 「好。」迟梅宁摸摸根本没啥变化的肚子心里道,「原来怀孕了就是这样的,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嘛。」 第43章[04.25] 外头海棠过来请她们出去用晚膳,程子阳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扶着迟梅宁道,「娘子小心脚下,娘子日后走路切不可太快要时刻注意脚下。」转头又叮嘱海棠,「后头你旁的就算什么不敢也要看好了太太,若是无事,等孩子落地的时候便给你看赏,若是出了问题,我也拿你是问。」 海棠屈膝应了并保证绝对太太寸步不离。 见他如此重视,迟梅宁笑个不行,然后对李秀娥道,「娘,乡下妇人哪个怀着身孕就如媳妇这般的?我这什么都不干呢他都怕我磕了碰了,这在乡下我就是那啥都不干的懒婆娘。」 程子阳嗔怪她一眼,「别胡说八道,我娘子最勤快了。」 迟梅宁听着都心虚,还勤快呢,她好像就没勤快过。出嫁前她娘连带娘家人都惯着她,嫁了人婆家人又惯着他,现如今府里有下人了,她更不用干什么了。 不过程子阳言出必行,每日回来必定要过问海棠迟梅宁这一日是否安安稳稳的,海棠也老老实实的回。迟梅宁虽然觉得好笑,可心里也窝心的厉害,她的夫君当真对她是好。 迟梅宁怀了身孕,兰老夫人得知后自然高兴,遣人送来不少的好东西,从燕窝补品到布料首饰应有尽有,当然不光她有,李秀娥也另有一份。李秀娥初时还有些不安,兰泰信来了几次后便不说了。 迟梅宁觉得这样也好,瞧着他们老夫老妻的如今比他们新婚的还要黏糊,她突然觉得酸了。 于是,孕吐开始了。 迟梅宁孕吐的时候,恰逢程子阳也忙了起来,至于忙什么,迟梅宁多少知道一点,多半是收集王家和李家的证据,王家和李家在京城经营多年要想将两家扳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宣威侯虽然是权臣,势力庞大,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归是需要一些时间,而程子阳又不愿完 全依靠宣威侯,宣威侯也有意让他历练历练,便在进了十月的时候让程子阳秘密返乡前往府城了。临走前,程子阳从宣威侯府借调不少家丁过来看家护院,而他身边自然也有宣威侯给他借调过来的人随身护卫。 离开当晚程子阳道,「为夫此去来回至少两月有余,就委屈娘子了。我已交代下人,万事不要你操心,有人喊你出门除了兰家那边,其他人家就都不要去了,安安心心在家养胎,等为夫从沂州府回来的时候大约也到了年底,咱们在一起团圆。」 程子阳知道他此行凶险,自然是千叮咛万嘱咐。 迟梅宁整天吐的死去活来,只要不是要紧的肯定不会再出去,加上有上一次王家之事,家里的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行错一步,迟梅宁拿不准的便去侯府问一问老夫人,反正一切以安全为主。 第二日一早程子阳便乘船回清河,迟梅宁也开始了养胎的日子。 孕吐的日子不好受,迟梅宁难免想东想西或者担心程子阳在清河县的情况。 进了腊月的时候,迟梅宁孕吐好歹停了,这时候开始小腹也已经微微凸起,这期间的确有人以各种名目邀请迟梅宁过府,都被迟梅宁以有孕在身推拒了,李秀娥还好些,毕竟寡居,等闲没人来请。除了曹戈和方琦的妻子来探望他们之外,兰老夫人倒还来了两次,不过因为家中没有男丁的缘故,兰泰信倒是不好来了。 腊月初八那日,迟梅宁去灶房瞧了眼厨娘做的腊八粥,看着阴沉沉的天气,不知道河水是否还能行船,这边刚落下心思,外头没一会儿飘起了雪花,这时刘掌柜的妻子上门,带来消息说刘家的书铺和印刷作坊已经开始运作,在过了年正月便要开始开张了。 迟梅宁虽然没写话本,只写了儿童绘本,可京城大,福贵人家也舍得银钱给孩子买这些东西,刘掌柜琢磨一番便有了章程,刘掌柜的妻子马氏过来便是将样书给迟梅宁送了两套做个纪念并瞧一眼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怀有身孕后迟梅宁便将之前写了一点开头的话本停了,这几日身子舒坦了她便想重新捡起来继续写了。拿过马氏送来的绘本,迟 梅宁笑道,「已经很好了,有劳刘掌柜了。」 马氏性子温柔,与迟梅宁说了会儿话又去与李秀娥聊了会这才离开。 腊八粥喝完,外头突然传来见礼的声音,迟梅宁心头一跳,刚转头便瞧见程子阳从外头进来,程子阳看到自己的妻子和娘,满脸的风霜也都消散了,他很想上去抱抱自己的妻子,可瞧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又让自己站住了,「梅宁,娘。」 迟梅宁看着他平安归来,眼泪不受控制的就流了出来,李秀娥见程子阳吓坏了,连忙解释道,「妇人怀有身孕,最容易多想,你不在家,梅宁日日担忧,情绪起伏大些也是正常,你此去可还平安顺利?」 程子阳知道迟梅宁没事便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坐下,又接过下人送过来的腊八粥点头道,「还算顺利。」 他没说的是此行还没到济南府便有人想要他的命,当时若非他惊醒又有 兰泰信派过来的侍卫,那一次恐怕都凶多吉少。 王家和李家在京城有所经营,在沂州府和济南府更甚。尤其王家在沂州府开办的书院,就积攒了许多的善缘,他带人查找证据着实废了一番功夫,好在李家和王家积年富贵,族中子弟也并非个个出人头地,靠着家族的余阴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也有不少。以前的时候有两家人各自压着,地方官员又相互袒护,便这么压了下来。等程子阳拿了宣威侯的印信去调查的时候,很多事情便慢慢浮出水面。 好在后头他们有了防备这才一次次有惊无险的完成了兰泰信交代的任务。现在他回来了,想必李家和王家也该有所察觉,那么年前将会有一场热闹将要发生了。 程子阳瞧了眼外头阴沉沉的天气,天空虽有雪花飘落,但冷的刺骨,屋里烧着几个碳盆,但还是有些冷,迟梅宁道,「先用饭吧。」 「好。」程子阳笑了笑,接着喝了口腊八粥,如今面对妻子和娘,程子阳自然是不会说出那些糟心事让她们担心的,只需要告诉她们好的消息就可以了。 迟梅宁看着瘦了不少的程子阳,心中却不这么乐观。若是顺利早该回来,而非到了现在。路途艰险,远非当初她们上京时可比。王家和李家虽然傻逼多了点,但他们的当家人能爬到如今的地位也非全是无能之辈,起码该有的城府呢能力都是有的。 尤其宣威侯那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出王家气数尽了,王家不可能不防备。不过程子阳也是怕她们担心才不说的,她心里都明白,如今瞧着他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了。 一家三口说了几句话,外头便有人来报道是宣威侯请程子阳过府一叙,程子阳也是要去说说这次的事情,草草的吃了几口饭便匆忙出了门。 迟梅宁和李秀娥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迟梅宁道,「想必事情很快便能结束了。」 李秀娥神情有些怔忪,半晌回神,「希望如此吧。」对于李家,她所有的温情都在母亲死的那年消失殆尽。父亲昏聩,信任姨娘,便将妾侍扶正,虽然族里不赞同,然而父亲却是李家唯一在朝为官的顶梁柱,最后族里也不了了之。后来她被继母算计,族里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为着李家的声誉在继母的撺掇下要将她沉塘。那时她并不知兰泰信回来要娶她了,更不知道李家那继母担心她嫁到兰家会对他们不利才如此恶毒。 她继母起初算计她只是觉得她碍眼,本想将她名节坏了再随便把她嫁了,却不想兰泰信居然回过头来要负责了,李家想让继母生的女儿嫁过去,可惜兰泰信不同意,李家便借机让兰泰信满足他们的野心,再让他回来娶她。然而没等兰泰信回来,她就要被沉塘。若非舅舅…… 第44章[04.25] 也不知舅舅如今如何了,当年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引人注意,舅舅将她送到清溪村安排好一切便离开了,起先舅舅还写过几封信宽慰她,再后来她写过几封信却都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收到过舅舅的回信了。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李秀娥想到那些事就忍不住颤抖。 现如今她的儿子和男人 要帮她讨个公道了,何止是大快人心,她简直想放鞭炮庆祝一番。 迟梅宁听李秀娥说起过那些事,心里明白李秀娥心中复杂的感觉。她问道,「那母亲可想过去寻寻舅爷?说不定他老人家也在惦记您呢。」 李秀娥愣了愣,苦笑道,「刚到京城的时候我倒是想过,可咱们刚到京城没多久,子阳也忙碌,我便没提起这事。」 迟梅宁笑了笑道,「如今事情将有结果,等您和侯爷成亲的时候何不请舅爷前来观礼,让他老人家也知道,您后半生有着落了。」 「也好。」李秀娥道,「左右不急于一时,过了年我便让子阳去打听打听。」 迟梅宁嗯了一声,又引着她说了些别的,直到外头天黑了,程子阳也没回来。晚饭后娘俩也没睡,坐在正屋里盘的炕上等着程子阳。 外头的雪更大了,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担心会结冰,几个下人在外头清扫,发出沙沙的声音。迟梅宁有孕后便时常犯困,她靠在迎枕上听着外头沙沙的声音就犯了迷糊。 再睁眼,她正躺在程子阳的怀里,程子阳像抱孩子那般将她托着,见她醒了,笑了笑,「醒了?」 迟梅宁眨眨眼,半天没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可是饿了?」迟梅宁挣扎着要下地却被程子阳阻止了,「在侯府用过了,我们回房休息。」 如今怀孕四个多月,周身都敏感,迟梅宁红着脸嗯了一声然后催促他去洗漱。等程子阳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迟梅宁躺炕上瞪着眼睛瞧着他,见他进来还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程子阳上炕,从后面揽住她,「娘子,我好想你。」 迟梅宁费力的翻过身子来,突然发现想面对面拥抱都困难了,她扑哧笑了,「像隔着一个大皮球在拥抱。」 她探着身子亲了他一口,羞涩的问,「夫君你想吗?」 程子阳一愣,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他眼中倒映着迟梅宁娇艳的脸,心跳都漏了一拍,他忍不住撇开目光不敢看她,声音微哑,「别闹。」 迟梅宁知道他想了,主动抱上他,「大夫说了,头三个月和后头三个月不行,现在是可以的。」 「当真?」程子阳眼睛一亮,「你没骗我?」 迟梅宁哼了一声,「那算了。」 「那可不能算了。」程子阳笑了声,当即小心翼翼的脱她衣服。 屋里有些冷,但新盘的炕上却很温暖,程子阳担心伤了他,便只脱了她的裤子将她抱到他身上来,「就这样吧。」 迟梅宁头一回用这也的动作竟觉得很新鲜,然而又担心伤了腹中胎儿,只能小心翼翼前行。 外头的雪更大了,两方退兵,程子阳搂着迟梅宁沉沉的睡去。 迟梅宁用手描绘着程子阳的眉眼也慢慢的睡着了。 本以为可以过个安稳年了,不想第二日一早外头便传来吵闹声,口口声声的要求见一面程家的主母。 迟梅宁眉头直跳,直觉便想出去瞧瞧,程子阳已然上衙门去了,只她与李秀娥在家。 李秀娥拦住她自己亲自去门口瞧了一眼,顿时吓得退了回来。 「是,是李家的人。」李秀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却不是因为害怕,只因为愤恨。她对李家没什么感情了,甚至觉得再相见也不相识,可来京城这么久,李家人竟然找上门来了,是想寻仇还是子阳那边事情已经有了进展? 闻言,迟梅宁也是一愣,接着便道,「他们乐意哭就哭去。朝廷又不是我们家的。」 李秀娥想的比较多,「咱们不在乎,可万一对子阳影响不好呢?」 「这样……」迟梅宁略一思考,对李秀娥道,「娘您进屋躺着去,外头交给我。」 李秀娥哪敢让她一个人对上李家的肮脏货,当即摇头,「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而且李家那些狗东西,还能耐我何如今的我可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可怜了。」 迟梅宁忍俊不禁,「那成,咱就会会李家人。娘咱就这么办……」 迟梅宁让张叔开了门,手捂着肚子站在门口,一眼便瞧见门口站了得有二十多个人,男人倒是没有,全是女人和孩子,瞧着穿着打扮,想必也是李家有头有脸的人了。迟梅宁没让李秀娥出面,她站在门口扶着肚子似乎受了惊吓一般,「请问你们是哪家的女眷大清早的这是赶着投胎呢?」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人群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开口道,「没瞧见这么多长辈吗,不说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居然还如此说话,果然是乡下村妇做派,一点规矩都不懂。」 第45章[04.25] 迟梅宁冷冷道,「你家倒是懂规矩,大清早的在人家门口哭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撅了你家祖坟了呢。瞧你穿的人模狗样的也像大户人家的闺女,我瞧着还不如我们乡下的姑娘,最起码懂礼貌也不会故意恶心人。」 「你!」那姑娘顿时红了脸,转头看她娘,「娘。」 苗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然后转头朝着迟梅宁福了福身子,道,「小女不懂事,望程太太多担待。」 「不懂事就好好教教,凭什么要我担待,又不是我闺女。」迟梅宁打量了这妇人一眼,瞧上去好歹也得五十上下了,保养的倒是不错,再瞧瞧周边的人,难不成这人便是她婆婆的继母?小妾上位的那个?对待李家她可不想以礼相待,没的恶心了程家,恶心了她婆婆。 迟梅宁肆意打量苗氏,眼神毫不掩饰她的肆无忌惮,苗氏被瞅的直皱眉头,多年的养尊处优她早就习惯那些富贵人家的做派,如今瞧着迟梅宁这村妇行径倒是不习惯了。可想到今日来的目的,又按捺住了火气,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道,「程太太说的是。」 迟梅宁嗯了一声,「既然我说的对,你们就赶紧回去吧,堵人门口真够丧气的,你们回吧,我还得回去睡个回笼觉呢。」 迟梅宁说着便转身,身后苗氏急道,「程太太留步。」 她瞧了眼附近已然有人出门瞧热闹了,苗氏虽然觉得脸火辣辣的但还是耐着性子道,「这里人多嘴杂,要不咱们进去说?我这次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她顿了顿,「主要想与你母亲说说话,我们也是旧相识了。」 「旧相识?」迟梅宁故作惊讶,「难不成我娘的家人?」 苗氏讪笑,「对,我们是你婆母的娘家人。」 「我婆婆的娘家人早就死绝了,哪里来的娘家人。」迟梅宁嗤笑,转念间便有了主意,「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竟敢冒充朝廷命官的亲戚,你们活的不耐烦了吧。」 她的一番话听的苗氏等人额头直抽抽,苗氏忍着怒气道,「是与不是请程太太请你婆母出来说话,我好歹也是长辈,你不认识我,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前尘旧事已经是过眼云烟,以前再多的误会我们也是一家人,还能真的老死不相往来不成,当初舅家老爷偷偷将他带离,我们也没追究,如今他们家主动告知你婆母之事,为的就是一家人能够和好如初,你个做小辈的难道不该尽孝道请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人进去吗?」 听了苗氏的话迟梅宁心中惊诧,难不成真是舅爷一家告知了婆婆的住处?若真是这样,为何这么多年都没说,偏偏这时候说了?可眼下她也不能问苗氏,若是问了岂不是就承认了婆婆是李家人了。如今无论如何这门亲是不能认的。她瞧着苗氏不屑道,「我听婆母说了,我们外祖母在她六七岁的时候便没了,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外祖母?我倒是听说我婆婆的爹老不要脸以妾为妻简直人生大辱,再者,我婆婆娘家人早就遭了山匪死绝了,你们说是我婆婆的娘家人,难道你们从地底下爬上来的?」 她抚着胸口道,「好怕怕啊。」 「你嘴巴放干净点,」李璐听到迟梅宁毫不客气的话顿时恼怒,她是老来女,自小受宠爱,可也因为母亲的身份被同伴嗤笑过,如今一个村妇都来嘲讽她和她娘,她如何不气。 迟梅宁翻个白眼,「我嘴巴很干净,倒是小姐你,满嘴的喷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妓院里出来的呢,丢人现眼,毫不知廉耻。」 「你、你……」李璐自诩大家闺秀可说不出迟梅宁这种如此大胆的话来。 「我知道我比你美,你不用自惭形秽。」迟梅宁扶着肚子叹气道,「就你们这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阿猫阿狗也想见我婆婆,你们不够格。」 苗氏被气的心口都疼,她揉了揉胸口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她强扯出一抹笑来,「方才是我与女儿不对,但瞧在我们是长辈的份上,让我们见见你母亲,哪怕让我们说上几句话。」 迟梅宁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是我家亲戚就是了?而且你不过一个妾罢了,哪有资格与我母亲说过,再说了,我们家我说了算,我婆婆也得听我的。我才不让我娘见乱七八糟的人呢。」 「你、你这是大不孝。」苗氏没想到迟梅宁这么说,顿时找不到话反驳,她说完这话见迟梅宁脸都拉下来了,又赶紧讪笑,「请程太太代为转达。」 迟梅宁见她一会儿好声好气一会儿色厉内荏不由撇嘴,就这样的女人李家那糟老头子简 直是瞎了眼了,弄这么个东西上台,若是你真有本事也就罢了,敬你是条汉子。你这一会儿觉得自己可怜一会儿又摆长辈的谱一会儿又哀求的,当自己是川剧变脸呢。她摇头,「我娘可没空见你们,你们若是愿意等就等吧。若是愿意哭就继续哭,我们是无所谓的。在我们乡下两家打仗阵势比这可厉害多了,这没啥,我不觉得丢人。」 说着她让张叔关门,苗氏突然眼泪滑落,「那我与你谈谈。」 迟梅宁看着苗氏一脸可怜样,活像被她欺负了一样,胳膊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要是个小姑娘这等做派说不定她还能可怜一下,可惜一个老太婆这种做派就着实恶心人了。再瞅一眼附近瞧热闹的,她突然笑了,「你们满嘴都没个实话,谁知道你们是哪家派来的,这万一放个坏人进来,我夫君回来该怪罪我了。」 苗氏拿帕子试了试眼泪,「我们真的是李家的,只要你让你婆婆出来见一面便能解除误会,本是一家人,奈何一直不知你们进京,这不过来……」 「过来瞧我们先递帖子啊,帖子都不递就上门,你们大户人家真会玩。」迟梅宁眉头一皱,「帖子不递,也不遣人来说一声,还这么声势浩大的到我们门口哭,你们这样的亲戚在我们乡下早拿棍子打出去了。」 李氏早知程子阳的妻子是乡下女人,不懂规矩,没想到粗俗至此,她皱了皱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讪笑道,「是有些事求程太太,求程太太与程大人说说,饶了我们一回,都是亲戚……」 「鬼和你们是亲戚哟。」迟梅宁啧了一声,「你说你们是李家人,李家好歹有个侍郎大人,我家夫君从六品,李家会来求我们程家?笑掉大牙了。」她惊讶的捂嘴,「难不成你们是假冒的?哎呀,真有可能。」 「张叔,关门关门,说不定哪里来的强盗呢,这定不是李家人,赶紧请人去李家走一趟,说有人假冒他们的女眷招摇撞骗来了。」迟梅宁说着又嘀咕,「谁家的女眷会这么不要脸啊。」 张叔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门外苗氏脸上青白交加,李璐不敢置信道,「娘,这个村姑把我们关在门外了?」 苗氏阴沉的脸点头,脑壳都疼了起来。她一把年纪舍了脸面亲自登门,竟然被关在门外了。更可气的是居然将他们当成骗子了! 「夫人,那我们走还是等等?」身边的婆子问道。 苗氏咬牙切齿道,「等等,我就不信这村妇竟真敢这样做,她难道就不怕被人耻笑?」 门突然被打开,迟梅宁露出脸来,「一点都不怕。」 「你个村姑!」李璐气急,上前一步就要抓她。 迟梅宁瞪大眼睛捂着肚子便哎呦哎呦喊疼,「来人啊,她们要杀朝廷命官的妻子了。」 第46章[04.30] 李璐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置信,「我……我没有。」 里头海棠等人连忙出来,面露惊骇,「太太,您怎么了?」说着高声喊道,「来人啊,快请大夫,我家太太被推到了。」 李璐:「我……」 程家顿时人仰马翻,苗氏身形一晃,觉得眼前发黑,她离着不远自然看的清清楚楚,她的女儿根本碰都没碰到那村妇,竟然就这么被赖上了。 想到来时她说的话,顿时膝盖都抖了起来,「程太太大可不必如此。」 苗氏瞪大眼睛,眼泪滚落,好一副凄凄惶惶的样子,迟梅宁叹了一声难怪她婆婆的渣爹会扶这么个东西,太会装可怜了。 苗氏突然扶着婆子的手臂跪下,面目低垂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求程太太代为转告你的母亲,我们是来求她原谅的。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代我们转达。」 「你这老妇毫不知羞,我家太太都这样了,你居然还喋喋不休倚老卖老,来人,快去请大夫。」海棠和赶过来的几个丫头扶着迟梅宁往里走,大门也关上了。 苗氏跪在外头脸上火辣辣的,她身边的婆子道,「太太……」 「我……」苗氏眼前似乎还在回荡着刚才那丫头的话,老妇!她老了吗?一点都不老! 苗氏咬了咬唇道,「不起。」 「啊,好疼啊。」程家院子里传来迟梅宁中气十足的喊声,苗氏面上抖了抖,声音都颤抖了,「她这是赖上我们了?」 这时胡同口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苗氏眉头直跳,果然就听后头有下人惊慌道,「夫人,不好了,老爷被带走了。」 苗氏身子晃了晃,看了眼程家的大门,愤恨道,「给我砸门,我今日一定要见到李秀娥,我就不信她能眼睁睁的瞧着她亲爹被抓走见死不救。」 下人们因为小厮的喊话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瞧着如今的架势李家是完了,李璐瞧着众人不动作顿时大怒,「娘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快去砸门!」 苗氏瞪了眼身边的人道,「快去!否则在李家完了之前,先拉你们陪葬。」 几个下人哆嗦两下,硬着头皮上前砸门。 他们砸一下里头慌乱的声音便加一分,苗氏额头直跳,扬声道,「李秀娥,我知道你在里头,你真的忍心瞧着 你爹被带走吗?」苗氏声泪俱下,「因为一点误会,你不声不响离家二十多年,你可知你父亲你兄长弟弟妹妹们有多想你?」 院子里头李秀娥双手握的紧紧的,听着苗氏的话,浑身都在哆嗦,她站起来道,「我去见见她。」 迟梅宁拉住她,「娘何必与她争这长短,她爱说就说去,当年什么情形谁又知道?您若真见了她们,你是救还是不救?不救众人会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救了恶心自己。」说着她唤过海棠道,「装点污水泼她们身上去。」 海棠应了一声招呼下人端了污水出去,朝着前头的苗氏等人兜头泼了过去,海棠骂道,「我家太太怀着身孕,被你们一帮人欺负的如今动了胎气,如今还在床上下不来,你们居然还敢胡言乱语。也不知道你们是哪里请来的破皮无赖,忒的不要脸。」 她声音清脆,苗氏闻着鼻端臭烘烘的味道,浑身都在发抖,李璐气的跳脚,「我分明没动到她。」 「等我们老爷回来定要好好审问审问,你们是哪里来的流氓人家,欺负孕妇还有脸提要求,呸。」说完大门关上。 苗氏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苗氏再次醒来时他们一行人被人团团围住,而她是被身边的婆子硬生生掐醒的,她瞧了眼站在人后头的衙役,心抖了一下。 果然来人道,「既然李夫人已醒,那便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完不等苗氏等人辩驳便有衙役上前给她上了枷锁。都到了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男女大妨,苗氏脚下踉跄差点就摔倒在地,她以为过来求李秀娥,以李秀娥的性子兴许会有回转的机会,没想到李秀娥连见都不见她们,反倒让个村妇如此羞辱。 苗氏愤恨的看了眼程家的宅子,厉声道,「李秀娥,我知道你能听见,你枉为人子,你如此对待你父亲,也不怕天打雷劈天理难容。」 「我有什么可怕的!」程家大门突然大开,李秀娥走了出来,她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看着苗氏,眼中怒火毫不掩饰,「先不说我娘家人早就死绝,不知道这位太太为何要冒充我的家人如今又来如此坏我们名声,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竟引得你们如此迫害,是打量我儿官职低微,人微言轻吗?」 李秀娥看着苗氏,眼神毫不回避,「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不被雷劈首先得不作恶。」 「好你个李秀娥。」苗氏半晌挤出一句话来。 李秀娥点点头,「是,我是李秀娥,但非你们家的李秀娥,夫人,丢了人找官府,找我们程家是没用的。」 躲在门口的迟梅宁听见李秀娥这话顿时不厚道的笑了,而且还笑出了声,外头的苗氏等人如何没有听见,可她们如今已然成了阶下囚即便面对迟梅宁如此大逆不道她们也是无可奈何。刑部那官员也是听的一阵无语,这演戏也演成这样,前一秒还在装模作样呢,这可好,自己打脸了。不过他想到程子阳的为人又有些忍俊不禁,夫妻俩倒是相得益彰互补了。 李秀娥抿了抿唇看着苗氏道,「这位夫人我从未见过,更不曾得罪过,竟出如此恶劣行径来恶心我家,难不成只因为我儿协助朝廷调查案件,阻了你家的道了?」她声音难得的强硬,「天理昭昭,自在人心,若是你家当真冤枉,朝廷自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但请不要涉及旁人。我们程家世代清白,并无尔等下作的亲戚。」 说完李秀娥最后看了苗氏一眼,嘴角略带讽刺道,「关门。」 程家的大门重新合上了,苗氏没料到李秀娥居然如此决绝。当真将在李家生活的十几年生涯给生生的断了,根本不承认是李家人。苗氏这会儿恨不得当场揭穿李氏的嘴脸,告诉所有人她与宣威侯苟合之事,但是她不敢,因为自己的男人和儿孙被带走了,再惹恼宣威侯,他们李家恐怕真的会有灭顶之灾了。 第47章[04.30] 程家大院内,李秀娥靠着大门而立,继而捂着脸呜呜的哭了,小时候的她过的很幸福,虽然爹爹宠爱姨娘,可也敬重母亲,母亲去后一切变了样。以前李家对她多冷血,如今李家遭了难了,明明是来求人却没有一点求人的姿态,还想倚老卖老逼她就范,凭什么! 她李秀娥就算穷困潦倒也不想与李家再有牵扯,唯一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她的舅父,她不相信她的舅父会为了名利出卖她,若真那么想早在二十多年前就不会帮她了,就是不知道是她的舅母还是谁了,那么她的舅父还好吗? 迟梅宁过来扶住李秀娥,不知如何安抚,她的娘家一家和睦,对她也疼爱,她无法体会李秀娥的痛苦。好在如今李家遭了难,恐怕这日过后京城和济南府都再无李家了。 娘俩刚回屋,程子阳和兰泰信匆匆而来,见她们没事方松了口气,程子阳给宣威侯和李秀娥独处的时间,目的就是为了开解母亲。有些事兰泰信能说,她们做儿女的反而不好开口。程子阳扶着迟梅宁回屋,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继而责怪道,「日后再也不敢做这样的事了。」 程子阳现在想想都后怕,「虽然她们都是女人,但走投无路的人谁知道会发什么疯,日后再有这种事让人给我报信,她们爱在门口叫嚣就叫嚣,咱们不管也不在乎的。」 迟梅宁倒是没害怕,毕竟她站门口的时候家里的家丁都在后头站着撑腰呢,那些个女人伤不到她。但是程子阳说了,她就乖乖应是,非常的听话。 见她没事,程子阳还是要走的,临走时道,「王家李家气数都尽了,过年前,就能为……父亲和娘定亲事了。」 迟梅宁点点头,「知道了,嫁妆也开始准备了。」 「嗯,辛苦娘子了。」程子阳说完到了外头,兰泰信也过来了,李秀娥倒是没出来想来还在房里。 兰泰信朝迟梅宁颔首,夸道,「做的不错。」 迟梅宁一愣,脱口而出道,「做的好有奖励吗?」 兰泰信显然没想到她这么问,随即笑道道,「有的。」 程子阳和兰泰信去忙了,下午宣威侯府有人来送了好些礼品,说是宣威侯奖励迟梅宁的。 迟梅宁乐呵呵的收捡入库,还对李秀娥道,「娘,我就随口一说,他竟然真送了,我这公爹也不错嘛。」 一句公爹让李秀娥面红耳赤,方才兰泰信与她说了好些话,如今想起来还真挺不好意思的。 晚上程子阳彻夜未归,倒是让人带了口信,迟梅宁也就没担心,到了第二日上午,程子阳方回来,脸上虽然有些憔悴,胡子拉碴但是精神却很振奋,「李家和王家完了。」 迟梅宁一喜,「那宫里那个呢?」 程子阳嗤笑,「早些时候没说,早就关冷宫去了,如今王家完了,圣上直接给她赐了白绫。」 闻言迟梅宁不由唏嘘。在原书中程子阳可是做了王家的女婿的,她穿越过来不仅撬了女主的男人,现在连女主全家都歇菜了。她不禁看了眼程子阳,心中感慨人生无常。王家倒了,王嫣然恐怕也不好过吧,尤其她嫁的那人不是心甘情愿娶她,日后也不知什么光景了。 倒是李秀娥,得知李家彻底完了,神情不免有些怔忪,倒不是伤心,也只是感慨罢了,她与李家一丝情义也无,而李家还曾放火差点害了她的儿子,如今李家如此在她看来就是罪有应得,感慨一下也就过去了,让她同情李家那是不可能的。 王家和李家的后续事情迟梅宁便不关心了,毕竟宣威侯出手,王家和李家自然讨不了好。不过程子阳最后还是与她说了,王家李家两家流放岭南,世代不得为官,遇大赦也不能再赦。听闻李又鸣临走时有些疯疯癫癫了,似乎是不满如今的结果。 但是不满意又如何,阶下囚永远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京城大,世家也多,一家倒下很快便又另一家起来。 程家本不起眼,奈何程子阳在此案中作用巨大,宣威侯道,过了年程子阳大约就该晋升了,还问程子阳是想留在京城还是出京历练。 程子阳一时半会儿也没拿定注意,不过索性还有一个来月的功夫,到时候细细思量便是了。 这事说完,宣威侯府在腊月十九的时候登门提亲了,两家的亲事京城里议论纷纷,大多是想不明白宣威侯放着满京城的名门闺秀不娶为何会挑一个半老徐娘。有人说程子阳利用母亲往上爬,也有人说宣威侯口味独特。 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是也只敢背后里嘀咕罢了。李家和王家的教训在前,圣上信任宣威侯,旁人也不敢去触霉头惹人厌烦。朝中大臣最明白这些,回家便叮嘱家眷一定要谨言慎行,一时间程家这个小翰林家竟然出了意想不到的风头。 然而很快宣威侯府老夫人说了,当初李秀娥全家路遇山匪,李秀娥的母亲为了保护女儿将她藏了起来,后来老宣威侯路过此地倒是击败匪徒,可也没救下李秀娥父母的命,老宣威侯得知李父只此一女便说将她抚养长大。只不过后来李秀娥舅家寻来,李秀娥又愿意与舅家一同生活便不了了之。 再后来宣威侯南下时代父看望李秀娥,与李秀娥一见倾心,便在回京时得了父亲应允与李秀娥成了亲事,哪知李秀娥舅母恶意陷害,趁着宣威侯在此南下时告诉李秀娥宣威侯已然后悔,又将李秀娥送离德州府,等宣威侯回来时又是一番说辞,说李秀娥已然离世。两人就此错过二十多年。 如今两人见面,一番调查得知李秀娥已为宣威侯生下子嗣又一直守身未嫁,宣威侯重情谊,决定成亲,再续前缘。 这故事虽然听起来狗血,可也只是将李秀娥的父母换成了舅父舅母。前几日宣威侯派人调查回来得知,李秀娥在京城之事是李秀娥舅母透露的,其舅父却已然在三年前离世。舅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非常痛快的就将李秀娥卖了干净,李秀娥听闻此事还哭了一场,心中思念舅父。 两人定下亲事,但成亲之日却定在了年后的春天,毕竟六月的时候迟梅宁要生孩子,秋日里孩子也离不得人,而且宣威侯等了这么多年早就等不及娶媳妇了,而宣威侯老夫人也盼着能早点娶进门,最好能再生一个孩子。 两家一商议便如此定了下来,李秀娥本就不在意这些,便应了这事。 当然两家也商量好了,程子阳夫妻势必要跟着过去的,不然迟梅宁一人在家挺着大肚子所有人都不放心。 这事一出,最傻眼的莫过于兰泰宁的妻子徐氏了,她本以为兰泰信娶个半老徐年生不出孩子来,到时候还得过继她的儿子继承侯府,可没成想那程子阳竟然是兰泰信的儿子,而且如今还中了状元做了官。两厢比较她的儿子就不够看了。徐氏一时间怄的心口都疼,更可气的是她还得挂着笑脸帮着老太太收拾了整车整车的聘礼去提亲,想到那些好东西,徐氏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 兰泰宁还以为她病了,要为她请大夫,徐氏见他满脸的喜色忍不住道,「你就甘心吗?」 第48章[04.30] 兰泰宁一愣,「什么意思?」 徐氏忿忿道,「大哥若是不成亲,那日后就得过继咱们的儿子继承侯府,咱们的儿子便是以后的宣威侯,现在倒好冒出个程子阳来,成了大哥的嫡长子,还有咱儿子什么事。」她说起来就忍不住絮叨,「都怪你,当初干什么非得招惹程子阳将人引回家来,如今倒好,倒霉的成了咱们了。」 她的话让兰泰宁一愣,他惊讶的看着徐氏,神色不明,「你一直想着将儿子继承给大哥?」 徐氏气哼哼道,「他那时候不是没儿子吗。」 兰泰宁咬牙道,「可咱们也只有两个儿子,你就忍心。」 「这有何不忍心,不过是改改称呼罢了,都在一家住着,有什么区别。」徐氏道,「况且咱们还年轻,再生几个就是了。」 「我兰泰宁倒是不知道你竟一直是如此心思。」兰泰宁失望的摇头,「我以前只当你心思细密,没想到竟是如此心思,太让我失望了。我也不怕告诉你,即便大哥没有儿子,我都不打算让我的儿子过继的。」 兰泰宁说完也不睡了,下床穿衣出去,「你早些睡吧。」 他走了徐氏更睡不着了。 徐氏气的病歪歪的时候,程家却喜气洋洋,因为李家王家倒台,他们在京城的仇敌一下子少了不少。一家子都松了口气。 进了腊月二十年味也就浓了,迟梅宁挺着大肚子理所当然的偷懒,索性如今家里人多,什么事只要动动嘴皮子就好了,简直不要太快活。李秀娥倒是闲不住,张罗着买年货的事,迟梅宁便说等程子阳旬休的时候一起出门逛逛把该买的都买回来,一家人过个团圆年。 本来宣威侯府那边的意思是今年过年便一起过,但程子阳坚决不同意,最后还和迟梅宁说今年大概是他们三口过的最后一个年了,怎么也不能再做出格的事,反正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宣威侯府便没 勉强。 许是宣威侯在朝中影响太大的缘故,京城好些人家年前宴请的时候都给李秀娥下了帖子,李秀娥瞧着都不认识便都推拒了。她的理由很现成,如今她儿子只是从六品官达不到与那些夫人同桌而坐的程度。至于嫁了宣威侯,那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再说吧。总之能松快的估计也就这段日子了。 迟梅宁本来就懒,怀了孕更懒,大冬天的除了炕上哪都不想去,除了陪李秀娥做做针线便是写写话本子,可比出去应付那些老油条老妖精好的多了。 眼瞅着到了二十八,宣威侯府挑了好些名目送了好几十台的东西过来,迟梅宁看着里头的东西嘴角直抽抽,「这是担心我们给娘办不起嫁妆直接给送过来充门面了?」 程子阳显然也想到这一层,再看一眼宣威侯府管事的那张笑成菊花的脸,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侯府管事笑眯眯的让人离开了,看着程子阳的时候简直比看见自己孙子都要高兴。 对方年纪不小,程子阳也不好说难听的话,将人一送走,程子阳便与迟梅宁说,「他这是嫌我办不起嫁妆了?」 说着他自己又叹气,「这嫁娘的感觉还真是挺奇妙的。」 宣威侯府往程家送年礼,程家自然也要往宣威侯府送年礼,但程家家底薄,公中的银子除了程子阳少的可怜的俸禄便是迟梅宁写绘本和话本子挣来的钱,如今手里余钱倒是有些,迟梅宁也有心想在京城盘个铺子作为家底,可惜京城的铺子想要置办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送年礼上就让人发愁。不过迟梅宁又觉得侯府也不缺他们那边东西,倒不如全家去侯府走一趟看望一下兰老夫人,按照自己的能力带些年礼也就是了。 她这么想程子阳也只能同意,不过李秀娥以为婚期将近倒是不好意思过门了,于是迟梅宁夫妻便一起出门往宣威侯府而去。 如今到了年关各处都充斥着年味,地上的积雪已经被附近的人家清扫干净,倒是不难走。还未走出胡同,忽然从胡同那边拐出一个人来,身上衣服破烂,蓬头垢面,见马车出来也不知躲避。 马车停下,车夫呵斥,「还不滚开。」 那人嘴里骂骂咧咧,「我夫君可是内阁首辅,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骂我!」说着又呜呜的哭了起来,「程郎,你在哪啊,有人欺负我。」 马车内迟梅宁眉头紧皱,她掀开帘子瞧了一眼,那蓬头垢面之人竟是王嫣然。王家倒了,王嫣然竟然成了这副鬼德性。 倒是程子阳并不意外,迟梅宁道,「你早就知道?」 程子阳声音平淡无波,「知道,林翰林在王家倒台当日便休妻了,但她是出嫁女,虽然被休,可王家已然上路也不可能再带上她。于是她便在京城四处游荡了。」 迟梅宁一愣,微微叹了口气,可要说同情又说不上。说到底,日子是自己过的,这大环境如此,王嫣然嫁了人又不想好好过日子,只一味的活在上一世的记忆中不肯看看眼前人,林翰林娶她本不是心中所愿,如今王家倒台两人本就没有感情,如何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就如今王嫣然的处境,后头的日子她不用想也知道不会好过。一个孤身女子瞧着精神如今也不对头,在外头混了这么些日子恐怕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日后如何她也不清楚。 迟梅宁想了想道,「找人将她送个庵堂安置吧。」迟梅宁抚上小腹,「就当为我们孩子积福吧。」 程子阳没多问,应了声好,然后掀开帘子与外头的小厮说了一声。 外头王嫣然絮絮叨叨的声音越来越远,迟梅宁摇摇头将她甩在脑后。王嫣然的人生中再无程子阳,而她的生活却因为程子阳而精彩。 到了宣威侯府早有人候着了,如今谁不知道程子阳是兰泰信亲生儿子,恐怕过不了多久,程子阳便是兰子阳,将是宣威侯府的世子爷了。下人们最是想的多,对上夫妻二人态度别提多殷勤了。 到了院中,也察觉出年味来,院中的树上堆满积雪,在树枝上却又挂了红红的绸布,远远的看去漂亮极了。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隔着老远便听到孩童的说笑声,让人从欢声笑语中便能感觉到过年的气氛来。 迟梅宁敛眉跟在程子阳身边进去,然后兰老夫人笑道,「可别多礼了,快过来我瞧瞧。」 第49章[04.30] 迟梅宁抿唇一笑福了福身子过去挨着老夫人坐了,「老夫人安好。」 「还叫老夫人。」兰老夫人脸一虎还瞧了眼程子阳,「喊祖母。」 迟梅宁也没管程子阳脸色,直接喜滋滋的喊了声,「祖母。」 扭头瞧见徐氏又微微福了福身子,「六太太安好。」 兰泰信在兰家是嫡长子,下头四个异母弟弟,兰泰宁是嫡幼子,排行第六。如今除了徐氏,其他几个庶子媳妇和孩子也都在,迟梅宁夫妻少不得要见礼。但老夫人都发话了,其他人自然不敢让她动作,迟梅宁推拒两下便也没再动。 兰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问了一些孕期的问题,又说了一些育儿经,一旁的徐氏孝道,「瞧着肚子不小了,该有四个多月了吧?」 迟梅宁应了一声,「是有四个多月了。」 「这肚子形状倒是与我那时候不大一样。」徐氏瞧了眼在屋里撒欢的儿子道,「老人都说,肚子尖尖是男孩,肚子圆圆是女孩,想必有些道理吧。」 她话一出,屋里顿时静了下来。世人生子尤其头一胎多半是盼着生儿子的,方才几个媳妇都说像男胎,徐氏却说出这么一句话。这是咒人家生女孩? 那边程子阳已经让兰泰信叫走,兰老夫人瞧着迟梅宁,倒是想听听她说什么,便没开口拦着徐氏。 迟梅宁脸上笑容变都没变,「只要程子阳不嫌弃,男孩女孩又有什么要紧?再说了,就算是女孩,他爹是官还在往上爬,她祖父如今是阁老,谁还能给她委屈受不成?」她瞧了眼屋里几个孩子,「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那只能说他们没本事,丢人的是他们爷们儿,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娘护着,谁欺负我的女儿,我豁出命去也不会让对方好过。」 她话说完徐氏嘴角不由抽了抽,这迟氏果然是乡野村妇,说话竟真的粗俗不堪,实在是令人喜欢不起来,她讪笑道,「程太太说笑了。」 「这可不是说笑。」迟梅宁一本正经道,「做父母的若是护不住自己的孩子还不如不生。既然她肯投到我肚子里来,我便要护她周全,狼尚且护崽子,更何况人。乡间妇人都知道的道理刘六太太能不明白?」 徐氏脸涨的通红,「你!」 迟梅宁摆摆手道,「你也别急着辩驳说,只说我说的对还是错便是。这世间女子过的本就艰难,自己本事就是女人,何必要苦苦为难女人。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这身份,还想谁能瞧得起。我迟梅宁虽然没大学问,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不过六太太生了儿子不打紧,往后可千万别生女儿,万一您护不住可怎么办。」 「你好利的嘴!」徐氏气道,刚想反驳便被兰老夫人打断,「咱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又有什么要紧,等长大了一样风光大嫁。梅宁啊,我就喜欢你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 徐氏的嘴角抽的更厉害了,这迟氏粗鄙竟还入了老夫人的眼了?恐怕是爱屋及乌吧,她倒是瞧瞧等迟梅宁真的生下女孩的时候老夫人是不是还如现在所说。 之前的时候徐氏突然热情了一阵子迟梅宁还不习惯,现在又恢复成这德性她倒是习惯了。也不知道兰泰宁当年如何瞎了眼娶了这么个媳妇,眼睛只看得到眼皮子底下这一点地方,让她这个村妇都觉得丢人了。 说了会儿话,几个儿媳妇便带着孩子走了,徐氏坐在不动,兰老夫人道,「你也带孩子回去吧。」 徐氏笑了笑,「让荣儿在这陪陪您吧。」 兰老夫人摇头,「不用,有梅宁陪着就行了,你去看看灶上,别误了中午的席面。」 老夫人不给面子,徐氏便僵笑着叫了儿子出门去了。到了外头徐氏嘱咐荣哥儿,「娘日后就靠你了,你可得多哄哄老夫人开心。」 荣哥今年八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哪耐烦听他娘说这些,只嗯嗯啊的应付两声便跑去玩了。 屋里兰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以前我瞎了眼娶回来这么个东西,你别在意。」 迟梅宁笑道,「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她自己都不觉得,旁人说再多也是没用。况且孙媳妇可从来不是吃亏的人。」 「你这孩子。」兰老夫人感慨道,「我倒是瞧着你瞧性子软了些。」 迟梅宁微微摇头,「您若是见了那日她当着李家人说的话就不这么认为了。」她握着老夫人的手道,「都说为母则刚,我多少猜到一些,娘原先对李家早就淡了,也没什么恨不恨的,但李家后来算计子阳,就触了娘的逆鳞了。如今我们身份尴尬,娘为了子阳也会立起来的。她能下这样的决心嫁给爹与爹重新开始,就已经做好去做宣威侯夫人的准备了,祖母不必担心就是。」 兰老夫人忍俊不禁道,「你看的倒是透彻。」 迟梅宁叹气,「不透彻不行啊,过了年我这做儿媳妇的还得看着婆婆嫁人呢。」 这世间之事本就变化多,谁能想到迟梅宁有朝一日能看着婆婆嫁人呢。 一想到那场景她就忍俊不禁,兰老夫人似乎也想到了,不由笑了笑,「真想日日有你陪着,老婆子日子过的也乐呵。」 迟梅宁笑着撒娇,「快了快了,人家也舍不得祖母了啦。」 迟梅宁逗的兰老夫人连连发笑,中午开席的时候也拉着她做,直到饭后该去歇晌了这才放他们夫妻二人离去。 大冬日的天黑的早,吃了中午的席面外头越发的阴沉了,似乎还有一场雪要落。 回去的路上,迟梅宁想着她送回老家的年礼也不知道收到没,到了家却收到清河那边让人带过来的信。 信是迟长山写的,简单说了家里的情况,总之一切都好,不必记挂,又说已经为迟兰说了婆家,来年秋天就要举办亲事。家里的几个男孩该送去读书的都送去读书了,不愿意读书的就送去学手艺了。还说作为娘家人,迟家老老少少都不会给她拖后腿,让她们大胆的往前跑就是。 许是怀了身孕的缘故,迟梅宁如今情绪越发的敏感,信看完,已经哭的跟泪人儿是的了。看的程子阳哭笑不得。 第50章[04.30] 到了家她眼眶还通红,李秀娥连忙让人拿了布巾给她敷敷,她不由责怪道,「梅宁怀着身孕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你还招惹她。」 程子阳顿时喊冤。 迟梅宁瘪着嘴道,「我是看了我哥寄来的信才哭的。」 李秀娥心里顿时一紧,「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没有。」迟梅宁不好意思的摇头,「就我哥说的话太让人窝心了,忍不住就哭了。」 李秀娥忍俊不禁,「竟然是这样。」 也是腊月二十八这日,远在清河的清溪村迟家收到了京城千里迢迢让商队捎回来的年礼。商队的人也是赶了最后一趟,说起程家那就竖起大拇指,还道,「程子阳如今了不得了,如今是侯爷的儿子了。」 他说的不多,送完东西就走。 迟家却炸开了锅,而村里人有人听见这话也是一传十十传百,没一会儿的功夫迟家的院子里便满满当当挤满了人。 里正和村长也一起来了,让迟家人赶紧说说。 迟老太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傻了眼,这会儿反应过来了脸上的笑比天上的日头还要灿烂,「我就说我家闺女懒人有懒福,瞧瞧,这不光是状元娘子了,往后说不定还是侯夫人呢。」 乡下老百姓哪见过侯爷侯夫人,可听到程子阳居然是侯爷的儿子的时候村里人还是炸了锅了。 「我就说程子阳看着就不俗,想想李氏以前来咱们村的时候长的就好看,没想到居然是侯爷的婆娘。」 「我现在就后悔啊,若是当初我撮合程子阳和翠花,那我不就是侯爷的丈母娘了?」翠花娘拍着大腿万分痛惜,就好像到手的鸭子也被她弄飞了是的。 迟老太不知何时过来了,她阴恻恻的瞅着翠花娘呸了一声,「也不瞅瞅你家翠花那德性,长的还像你,程子阳能瞧得上她?」 翠花娘脸涨的通红,当初迟梅宁也是这么嘲讽她来着,结果换了迟老太又这么嘲讽她不就是说一句吗,还不让说了。 「就是,人梅宁打小就长的好看,白白嫩嫩的哪个见了不喜欢,再瞅瞅你家翠花,自小黑黢黢的,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比较。」狗蛋娘义正言辞道,「程子阳人家可是侯爷的儿子,能看得上你家翠花?」 翠花娘顿时丢人丢的要钻到地底下去了,捂着脸赶紧跑了。 迟老太瞅着狗蛋娘对她的表现格外的赞赏去屋里拿糖果瓜子分着吃的时候还多给了狗蛋娘一把。 那边里正见迟老太还有继续炫耀下去的架势,赶紧让她拿信看信。 但信是迟梅宁写回来的,是家书,迟老太可不舍得给人瞧,便拉着迟长山进屋让迟长山给她念了念。 其实早在程子阳回沂州府的时候就想回来瞧瞧,只是当时担心连累迟家便没回来,这次程子阳也在迟梅宁的家属里写了一封信,大意就是写了这一年来的经历,当然是挑拣的好的说的,至于和王家李家的事却是没提。 而迟梅宁也在信里说了她怀有身孕的事。迟老太一听闺女怀了身孕,总算放了心。听说那些大户人家注重子嗣,若是婆娘不怀孕便会纳妾延续香火。当然真出了那种事就她闺女那性子估计能把人给活劈了,不过程子阳也不是那样的人就是了。 迟老太一琢磨,便把迟梅宁的信收起来了,反倒把程子阳的信拿出去让迟长山当着大家伙的面念了念。里正虽然不懂官场那些弯弯绕绕,可得知程子阳如今当了官了,就一直说好。 想当初李秀娥大着肚子跟着舅父来求他的时候他还担心出问题,这二十多年过去了,竟收留出一个状元出来,也不枉费他当初他将人留下来了。 信读完,村里人又好奇迟梅宁送回来的年礼。这可是到了迟老太表现的时候,她让人开了箱子一件件的拿出来给大家伙看。将村里人羡慕的不行。 这可都是京城的货啊。 其实迟梅宁买的东西都是在农家能用的实用物件儿,衣服布料占了一大半,还有一些营养品。毕竟程家家底薄买太贵重的也不现实。于是便在街上看着好的便买了些。只是这些在村里人看来已经是非常好的东西了。 迟老太喜滋滋的将东西收捡一遍,然后便跟着村里人吹牛逼去了。迟菊瞧着家里人喜气洋洋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高兴。 真好,这辈子家里不穷了,她娘现在对她也还不错,终于不用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了。 倒是迟兰看着家里的一切,再想想爹娘给她说定的亲事,不由悲从中来。为何都是一样的人,都是迟家的女儿,姑姑能找一门可心意的亲事,为何她只能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呢? 到了年三十吃年夜饭的时候迟老太看着满桌子菜感慨道,「你们都要知道感恩啊,要是没有梅宁,咱们家哪来的这么好的日子。」 几个月前刘掌柜一家举家迁往京城还曾来过家里将后续的稿费给迟老太送了来。还道后面也会有人送来,都是迟梅宁嘱咐的。迟老太哪里不知是闺女心疼她,该她养老钱让家里日子过的好些呢。 她话一落,全家人自然也要说话的,迟老头道,「也不知道梅宁现在怎么样了,没见着人就是不放心。」 老头子一说,迟老太更加伤感了,小闺女就是她的心肝,如今离着家那么远,以后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回了。 她这几日的确很风光,吹牛逼吹的也很过瘾,可仔细想想那京城可是好过日子的地方?尤其迟梅宁还怀着身孕,李秀娥虽然在身旁,可李秀娥这都要嫁人了,这怎么能行呢? 「奶,要不咱们上京去看看小姑去?」迟兰看着迟老太提议道,「您现在身子骨也硬朗,正好出去走走,看看京城啥样。」 第51章[05.07] 她一说迟老太有些意动,她抬头瞧了眼迟兰,意外道,「你也想去?」 迟兰点头,「还有一年的功夫就要嫁人了,我想去看看姑姑,不然以后就见不着了。」 「我也想去。」迟菊举手示意,「我和姐姐可以照顾奶。」 迟老太白了她一眼,「老娘我身体好的狠用得着你来照顾。」 迟菊不敢说话了,但她真的想跟着去。 迟老头道,「你要是想去就让老大带你去一趟,省得过几年咱们老的动不了了更去不成了。」 「那你也得去。」迟老太显 然动心了,「你个老东西疼闺女不比我少,不去瞧瞧你能放心?一起去。家里有老二老三他们准没事。」 迟老头嘿嘿一笑,「成,我也去。」 迟长山今年难得在家过年,听了这话看了眼迟兰道,「要不让三弟也去,家里二弟照看着,不然一行只我一人还挺忐忑的。」 迟长江扒着饭说,「我看成,老三脑子活,在外打听个啥的比我强。」 迟老太一想去一个也是去,干脆就这么定了算了,家里几个女人和老二在家也就成了,地里的活大不了花钱雇个人干也就是了。 一家人就这么定了下来,但京城的迟梅宁是不知道的。 程家在大年三十这日也挺热闹,他们一家三口坐一桌,下人们也得了一桌席面在后头喝酒吃肉,热热闹闹的。 年夜饭刚吃完,迟梅宁摸着肚子笑,「小家伙踢了我一脚。」 程子阳看着迟梅宁的肚子有些意动,李秀娥忍俊不禁,「我去瞧瞧后头。」 她一走,程子阳忙不迭的凑过来,「我听听。」 可惜孩子在他过来的时候又不动了,可把迟梅宁笑个不轻。 迟梅宁道,「兴许是知道你在听才不动了。」 程子阳叹气,「指定是个臭小子,以后得严加管教。」 话刚说完,外头的下人来报说是宣威侯来了。 迟梅宁看了程子阳一眼,果然这男人又黑了脸。迟梅宁甚至可以理解程子阳的心思,大抵是和人家嫁女儿是的看着女婿各种不顺眼。 但他们家要嫁的是娘啊,总归是奇怪了些。 人都来了程子阳还能拦?于是兰泰信便进来了,兰泰信见他面色不虞故意道,「我好歹是你爹,你就不叫一声爹?」 程子阳瞪着他,「你和娘还没成亲呢。」 兰泰信颔首,「快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兰泰信回头就瞧见李秀娥进来了,李秀娥见道他颇为惊讶,「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了。」 兰泰信道,「咱们一家五口总得一起吃顿团圆饭嘛。」 正巧饭菜也没下桌,海棠等人喊了厨娘将菜热了热,又添了碗筷,一家五口果然又吃了一点。 程子阳和兰泰信多喝了几杯,程子阳眯着眼道,「第一次见您的时候还在想这男人可真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的男人竟然是我爹。」 迟梅宁闻言莞尔,她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程子阳现在这会儿显然是喝多了,不然不会说出这话来。 而兰泰信听了低声笑了笑,「那时候我便瞧着你有些像你娘了,但是不敢认。」 可惜程子阳醉了,并没有听清,嗯了一声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迟梅宁仔细辨认了一番,似乎是在说小时候看见人家有爹他多么羡慕,而现在他自己都要当爹了,他亲爹却又冒了出来这样的话。 李秀娥闻言已然红了眼眶,程子阳小时候的确问过,可后来就不问了,没想到他心底一直存着这念想。 至于兰泰信心里也不好受,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敢想过自己居然还有个儿子。见李秀娥红了眼眶,兰泰信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温声道,「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李秀娥点点头,然后笑了。 年初一这日迟梅宁夫妻便去了兰家拜年,之后又与曹戈和方琦一家走动一下,其他人家就没走动了。 第52章[05.07] 朝廷一直休到正月十五,正月十五这日程子阳带迟梅宁出门瞧了瞧花灯,而兰泰信也借此机会带李秀娥出去逛了一圈,据迟梅宁发现,李秀娥回来后脸红的更厉害了,跟个怀春的小姑娘是的。 想到过不了多久婆婆将要嫁人,迟梅宁又忍不住幻想她婆婆再老来生子这事。 三十七八生孩子在后世常见,在古代却属于高龄产妇。不过宣威侯府地位尊崇,想必到时候也能请来御医吧。她要做的或许是想想上一世孕妇的护理之类的知识,或许到时候能有些用处。 出了正月的时候天色渐渐暖和起来,迟梅宁肚子显怀的更家明显,这日刚睡懒觉起来,就听海棠来说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她的娘家人。 迟梅宁一呆,顿时想起年前托人送回去的年礼和信来,难不成她娘知道她想娘了所以拖家带口来看她了? 迟梅宁眼眶一红,赶紧和海棠出去瞧。海棠见她挺着大肚子走的飞快,连忙在旁边喊着,「太太小心一些,慢些走。」 迟梅宁放缓了步子到了门口,就见迟老太等人风尘仆仆的站在程家院子门口。 迟梅宁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娘。」 迟老太自打过年的时候打定主意要趁着能走动的时候去京城看看她的宝贵闺女,一过完年就开始准备,各种觉得好的东西都带上,出了十五便急吼吼的带上俩儿子还有俩孙女俩孙子一行人出了门。 一路舟车劳顿,又在船上飘了这么久,终于到了京城。他们从乡下来对京城人生地不熟,好在迟长山在县里做了好久的衙役,出门好歹不愁,问着路终于找到了程子阳家。 到了门口瞧着这高门大院,迟老太终于相信自己闺女享福了,然而看着闺女挺着大肚子出来瞧见她就哭的时候迟老太和迟老头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难不成程子阳欺负他们闺女了?路上的时候他们可是听人说了,大户人家喜欢在媳妇怀孕生子的时候置办上一房小妾或者通房伺候男人。 她还觉得凭啥这样,媳妇拼死拼活生孩子难道就是让男人弄个女人快活的?甚至在船上的时候她和老头子还庆幸,幸亏他们女婿疼他们闺女,否则他们可真的不会放过程子阳。 难道程子阳也变了心起了歪心思瞧不上他们闺女了? 迟老太深吸一口气,扶着迟梅宁道,「你跟娘说,是不是程子阳欺负你了?」 她话一出口,迟老头也点头附和,「你要是受了欺负就跟爹说,爹去找你婆婆好好问问,当初是咋答应咱们的,要是真是他们起了歪心思,爹和他们拼命。」 迟梅宁一愣,顿时哭笑不得道,「他们没欺负我啊,谁说他们欺负我了?」 迟老太皱眉,「那你哭啥?」 迟梅宁不好意思道,「看见你们千里迢迢跑京城来看我,我高兴,一激动就想哭了。」 她说完,迟老太顿时松了口气,「吓死老娘了,我还当程子阳趁着你怀孩子纳妾或者弄通房丫头呢。」 原来是这样,迟梅宁摇头,「没有的事。」 正说着,李秀娥听到消息也出来了,见果真是他们惊喜道,「嫂子,你们来了,快进来说话,在外头干什么。」 迟老太闻声望去,就见李秀娥身穿体面的衣服再不是原先在乡下那些妇人的衣服,一张脸也养的好,白嫩嫩 的,一点瞧不出来快四十岁的样子,她啧了一声道,「亲家母越活越年轻了。」 李秀娥这段日子以来日子过的顺心,心情也好,整个人也比以前开朗不少,听到迟老太这话,过来挽着她胳膊往里走,「嫂子就会拿我开玩笑,走,咱们进屋歇着去。」说完又招呼下人将迟家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去。 迟梅宁见他们俩在前头走,不禁看了眼迟兰和迟菊几个侄子侄女,忙道,「走,都进屋去。」 迟菊上一世也不过活到十八岁,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没想到这一辈子居然有机会到了京城,见识到周煜的大院子,这会儿眼睛都觉得不够用了。迟松林和迟柏林是大房和二房的长子,这会儿也都十二岁了,瞧着各处都觉得新鲜,倒是迟兰一如既往的安静,规规矩矩的喊了声小姑。 迟梅宁眨眨眼道,「小兰不是定了亲事了?是定的哪家?」 迟兰一听神色顿时暗了,「就县上寻常人家,比不得小姑姑的。」 闻言迟梅宁一愣,眉头微微一簇,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等她多想,迟兰又抬头笑道,「小姑,我这还是头一回来京城呢。」 迟梅宁嗯了一声道,「等你们休息几日小姑带你们出去逛逛,正巧我在家待的心烦你们姑丈又不让我出门,都快憋出病来了。」 迟菊如今十岁了,五官也慢慢长开,性子也不似几年前那般阴郁,闻言拍手道,「多谢小姑。」另外两个男孩显然也想出去见识见识京城,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令迟梅宁差异的是,以前温柔和顺的迟兰如今竟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她瞅着迟兰眼中的艳羡,总觉得哪里不对。 进了屋,李秀娥和迟老太说了几句话,得知全家人一切都好,这次是不放心迟梅宁过来看看她便张罗饭食去了,留下空间好让他们团聚。 迟老太见李秀娥态度如常并未因为身份的变化苛待或者给他们脸色,心中已然放心不少,待李秀娥出去,迟老太忙拉着迟梅宁一阵嘘寒问暖,将她这半年来多来的日子一一问了清楚这才算真的放了心。 「年前家里收到你让人捎回去的年礼,村里人羡慕坏了,都羡慕娘生了个好闺女。」迟老太感慨道,「想你小时候那么懒那么馋,咋会想到真的会过上这官太太的日 子呢。」 第53章[05.07] 迟梅宁理直气壮道,「这叫懒人有懒福。」 「对,懒人有懒福。」迟老太笑着道,「当初你看上程子阳娘还不乐意,觉得程家太穷了,现在倒好人家身份来个大转弯竟然成了侯爷的儿子。里正当时听了都感慨觉得世事无常。如今瞧着你好好的我和你爹他们也就放心了。」 迟梅宁靠在她身上,感受着老太太身上的温暖,「娘,这次您和爹来了就多住些日子。」 迟老太抚着她后背道,「怎么着也得等你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娘在走,不然娘真的 不放心。」 对于生孩子迟梅宁当然害怕了,上一世虽然没经过这些,可也听人说过生孩子有多疼,她擦破点皮都怕疼更别说生孩子了。心里本来还忐忑着现在她娘来了,突然就跟有了主心骨是的。婆婆对她是很好也很贴心,但婆婆总归不是娘,对自己的娘还是更依赖一些,而且她与李秀娥相处的时候,甚至李秀娥依赖她比较多呢。 迟老太见迟梅宁身边好几个丫头,便让她们出去了小声对迟梅宁道,「这几个丫头长的都挺周正的,你可得注意了,千万别让她们钻了空子。」 迟梅宁挑眉笑了笑,「不会,她们都是侯府出来的,而且是老夫人亲自挑的人,都很安份,对我也忠心,她们年纪也不小,明年我便打算着给她们找门亲事的,我问过她们,她们也都乐意的。娘就不担心就是。」 「还是注意的好。」迟老太眼睛毒,对年轻女子便不放心,打定注意后头的日子一定要看好了这几个小丫头。 海棠等人自然不知她们被老太太列入危险人物的行列,这会儿收拾了饭食过来请迟老太他们过去用膳,迟老太一双眼睛跟长在海棠身上是的,看的海棠心里都毛毛的。 一路上劳累,饭后迟梅宁便让人烧了热水让他们洗了热水澡就让他们去歇着了,一觉到了下午,迟老太等人这才醒来。迟老太身体好,睡了一觉就精神好的不得了。不多时程子阳回来了,得知岳父岳母来了自然是开心。 尤其三月份的时候他娘嫁人,而妻子又身怀有孕,本来她还打算让侯府那边来几个人帮衬,如今迟老太来了倒是可以少叫几个人来,迟老太虽然是乡下妇人可做事颇有章法,倒是让侯府来几个管事婆子协助也就差不多了。 迟老太见程子阳态度一如既往,对这女婿更加满意,晚饭的时候将程子阳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可将迟梅宁笑个不停。 因为迟老太来了,迟梅宁的生活也更加有趣了。过了两日之后程子阳旬休,迟梅宁夫妻便带着家人出去逛逛,给家人买布做衣裳,几个小的最是兴奋,就连迟长山也是一脸的高兴。迟长山是告了长假过来的,县令一听是要来京城看望妹妹,当即就准了假,不然想来京城一遭还真是不容易。 到了外头迟兰脸上的艳羡更加明显,迟梅宁笑道,「听说你婆家也在县城?」 迟兰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似乎对这婚事并不满意,「是在县城,我爹给定的,可惜与京城比差远了。」 迟梅宁一愣,那日的怪异更加明显,一旁的迟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趁着迟兰四处乱看的时候迟菊小声道,「大姐姐似乎不想嫁。」 「为何?」迟长山和马氏的为人她是清楚的,自是不会为了金钱什么的算计儿女的婚事,既然给迟兰定了,那定然是觉得那家好,会对迟兰好,可迟兰为何会不乐意? 迟菊小声道,「我听见大姐姐与大伯娘争吵过,大姐姐说她想嫁个读书人,而大伯娘给大姐姐定的是一商户,听说那商户为人厚道,两女一子,家中简单,未来大姐夫对大姐姐也好,时常给她买些东西过来。可大姐姐觉得商户丢人,不如读书人体面。」 「读书人?」迟梅宁沉吟,「那她……」 「小姑,你们在说什么?」迟兰突然回过头来问道。 迟梅宁笑道,「迟兰在跟我说想要新衣服。」 前头的迟老太顿时眼刀子刮过来,「她身上这身来时刚做的,要啥新衣服。」 让迟菊背了锅,她也没生气,干脆利落的道歉说不要了。迟梅宁忍俊不禁,突然记起两年前那个小女孩一脸哀伤的跟她说,她梦到了前世的事情,她被她娘卖了然后被那男人打死了。这几年功夫过去,如今倒是越来越开朗,有了小孩该有的性子。 反倒是以前一直温柔和顺的迟兰却变的让她颇为陌生了。 因为迟菊的话,迟梅宁接下来逛的时候多注意了迟兰一下,果然见她瞧见书生模样的人会多瞧上两眼,这让她有些担心。恐怕迟兰的婚事也没那么容易结成了。 迟梅宁带迟老太等人去买了布料又去银楼给迟老太买了个金镯子,给俩小姑娘一人买了一根簪子,出了银楼才跟着程子阳去酒楼用饭。 刚到了楼上忽然就听一人唤道,「程兄。」 迟梅宁和程子阳回头,却是瞧见熟人了,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自打那日从清溪村一别,再到与程子阳定亲,迟梅宁似乎再也没见过刘玉清了,如今见到刘玉清,竟觉得恍如隔世一般。 程子阳愣了一些,接着上前与刘玉清寒暄,迟梅宁也微微颔首算是与他打了招呼。 如今的刘玉清似乎与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周身温和的气质和脸上温和的笑意仍旧让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瞧见她小腹隆起,刘玉清先是一怔,接着便与程子阳道喜。 程子阳与他寒暄几句,才知刘玉清如今也到了京城读书,前年的时候刘玉清乡试未中,家中觉得可惜,如今刘掌柜一家到了京城,刘玉清父母便让刘玉清也过来了,在京城寻了一家书院读书,等来年秋天再回沂州府参加乡试。程子阳好歹状元出身,对科举又颇有经验,便适当的提点几句,刘玉清自然感激。 待刘玉清一走,迟梅宁便瞧见她身旁一直未说话的迟兰目光竟一直追着刘玉清去了,她眉头一皱,心里的怪异越发明显,怎么小的那个正常了大的反而不正常了? 「小姑,刚才那人便是当日……那个秀才吗?」迟兰瞥了眼程子阳没将相看这词说出来。 迟梅宁嗯了一声,「是他。」 迟兰可惜的收回目光,哦了一声,然后道,「他其实挺好的。」 第54章[05.07] 「挺好与咱们也没关系。」一直冷眼瞧着的迟老太倒是没察觉孙女的不同,而是觉得自家闺女已经嫁了程子阳那刘玉清再好也跟他们家没关系了。尤其当着程子阳的面,最好都不要再见到刘玉清的好。 迟兰敛眉嗯了一声,「孙女知道了。」 在外逛了一天回去,迟兰靠在床上在想今日见到的刘玉清,以前见面时以为那是未来姑丈所以并未多看,如今仔细一瞧当真是个不错的人,长相来看虽然不及程子阳,可一身温润的气质却是程子阳没有的。当初小姑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偏偏就看上程子阳反而看不上处处完美的刘玉清。难不成小姑一早就知道程子阳是侯爷的儿子? 她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世间又怎么会有人知晓没发生过的事呢。 「大姐姐,你想什么呢?」迟菊见她愣神过来问她。 迟兰笑了笑,「没什么,你小孩子不懂。」 迟菊眨眨眼,两辈子加起来她都快三十了,怎么可能不懂,不就是瞧上今日见过的刘玉清了呗。想到如今过的好日子,迟菊觉得有必要提醒大姐姐一句,「那刘玉清以前可是与小姑议过亲的,也不知道以后会娶个什么样的女子,而且还有那样的毛病,恐怕找妻子也不容易。」 闻言迟兰眉头轻轻一蹙,是了。刘玉清喜欢长相好看的人,对着长相不好的人会吃不下饭,而她呢? 迟兰去坐在桌前拿了铜镜看镜子里头的那张脸,好看是好看,可小姑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大姐姐怎么了?想大姐夫了?」迟菊故意道。 迟兰回神,笑了笑,「没事。」 晚上的时候迟梅宁还在想迟兰的事,这大侄女还不到一年未见,变化竟如此之大。她瞧着那些书生的眼神不由让她皱眉,难道她当真不满意如今的婚事,才特意跟着迟老太进京的? 若真是在京城出了意外,恐怕到时候对方也不好交代。 程子阳过来先摸了摸她的肚子又问道,「想什么呢?」 迟梅宁道便将迟兰的变化说了,程子阳想了想道,「想必瞧着你嫁了读书人而我又得中状元在京城居住,她羡慕了。所以不满家里定的婚事反而想找个读书人呗。小姑娘的心思大概都这样。」 他说完见迟梅宁瞪着他顿时想起以前迟梅宁为何会纠缠他那些事,他连忙道歉道,「我说笑的,娘子别当真。」 迟梅宁哼了一声,自然不承认原主当初就是因为他是读书人而且读书还不错才看上他的。想当初她可是瞧着程子阳又坏又贴心才喜欢的呢。如今想想竟过去快三年了,而她不仅进了京,如今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孩子。 如今想想迟兰的想法她倒是有些理解,可理解也不代表她便插手这件事。 过了两日迟兰与迟梅宁说想自己出去逛逛,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没那么多讲究出去玩也就玩了,迟老太也没当回事,迟梅宁也不好拦着,便让海棠跟着她出去了。 等下午两人回来海棠与她道,「表小姐出了门便说想去刘掌柜的书铺瞧瞧,奴婢便带着她去了,恰巧刘公子也在,表小姐便与刘公子说了会儿话,路上又逛了一 间衣裳铺子,不过表小姐什么都没买便回来了。」 迟梅宁听到迟兰与刘玉清说话不禁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便让海棠出去了。 然而过了两日迟兰又要出去,可这次回来却有些失落。迟梅宁问了海棠得知刘玉清已经进书院读书了,这次出门没见到刘玉清,所以迟兰才如此失落。 对这事儿迟梅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按照当下的情况,她当初虽与刘玉清未成婚事可毕竟是议过亲的,而且迟兰本身又有婚约在身,要是与刘玉清有了纠缠…… 迟梅宁想想都觉得头疼。 于是过了几日迟兰再想出门的时候迟梅宁便问她,「你出门到底是想做什么?」 迟兰的脸顿时煞白,她支支吾吾道,「就,没来过京城四处逛逛。」 迟梅宁笑了笑,「刘玉清已经进书院了,等闲不会出来,你不用去了。」 闻言迟兰晃了晃,噗通一声跪下了,「小姑姑,求你帮帮我。」 迟梅宁皱眉,「帮你?」 迟兰顿时泪如雨下,「那门婚事我本就不同意,可爹娘非得觉得对方好硬是给我定了亲事,可我不想嫁啊。」 「所以你想嫁刘玉清?」迟梅宁手抚在肚子上皱眉看着他,「那你该与你爹去说,而不是我。」 迟兰跪着到了她面前可怜兮兮的说,「小姑姑,刘玉清那么好,当初你看不上她。可我喜欢他呀,你成全我好不好?」 听了她的话迟梅宁愣了一下,接着就被气笑了,「我与他的事早就过去了,与你又何干?现在说的是你俩的事,你们是相互爱慕还是你一厢情愿,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迟兰抿了抿唇,低低道,「我觉得他心里是有我的。」 迟梅宁道,「他心里有你在去书院之前便会与你说,他说了吗?而且这事简单我让你姑丈亲自走一趟书院问问他便是,这有什么难的。」 「不要。」迟兰眼泪流了下来,「小姑姑……我以为你懂我的,为何,你也不能帮你。」 第55章[05.07] 迟梅宁刚想说话,外头迟老太和迟长山进来了,迟长山进来瞧着女儿眉头皱的紧紧的,「我倒是不知道你竟心比天高。」 迟兰倔强的站在那里不吭声。凭什么小姑姑便能嫁个读书人她就只能嫁个商户?她不想那么过下去。 迟老太当即就道,「老大,明日你便带迟兰回乡去。」 迟兰大惊,「奶奶,求您了。」 「你还要不要脸面,你定亲了你不知道吗?」迟老太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定的亲事你开始是不乐意,可最后呢,人家曹家送了好东西过来说了好话,你自己不是应了吗?你要是不乐意当初曹家送的东西你要了干什么?曹家公子给你买簪子给你买手镯的时候我咋没见着你推拒?现在到京城来见识了更多的人了,瞧见更好的你嫌弃曹家了?你的脸怎么这么大。谁惯的你这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毛病。」 迟兰呜呜咽咽的哭着,一句也说不出来,可她现在就是喜欢刘玉清啊,为什么当初小姑那么的不听话让他们操心,他们都能宠着,到了她了就这样对她。她当初不过是试探曹家想让曹家以为她难伺候退了亲事,可谁知道曹家竟然都应了。 现在她又该怎么办,她今年都十六了,这要是回去了,与刘玉清就再无可能了。 「小姑求您了,求您帮帮我。」迟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楚楚可怜。 迟梅宁还当家里的婚事果真是马氏和大哥强硬做主定下的,没想到中间竟还有这些事情。若是她不乐意态度强硬些,做爹娘的还能真的逼迫自己的孩子吗?更何况马氏一向疼爱闺女,若是迟兰没有最后点头这婚事能成? 迟梅宁道,「你回去收拾东西吧,我会挑好礼品作为你的添妆,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一听这话迟兰便知小姑姑并不想帮忙了,她萎顿在地眼中再无生趣。 刘玉清的态度迟梅宁不用问便知道是什么样的。刘玉清做事妥帖,若是当真对迟兰有心,恐怕早就央了刘掌柜夫妻上门,可对方去书院都未与迟兰说,明显只当意外碰上。又怎么可能如迟兰所说。 迟长山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心里也是内疚,「这事给你和妹夫添麻烦了。」 迟梅宁摇摇头,「大哥严重了,咱们是一家人,总想着小辈过的能好。若是她当真不乐意嫁曹家,那大哥又何必强逼着她嫁,真嫁过去了也会成了冤家,实在不行就多补偿曹家再亲自道歉退了这亲事,日后再慢慢寻摸亲事便是。」 闻言迟长山叹气,「曹家样样不错,唯独那曹公子不是读书的,她就……可当当初最后也是点了头的。真是冤家。」 无论迟兰如何不愿意,第二日一早还是被迟长山带着回乡了,临走前她看着迟梅宁道,「小姑,我有多羡慕你你知道吗?我以为你能懂我的,可没想到你也如爹娘一般逼迫我。」 迟梅宁听的直皱眉,「我逼迫你什么了?」 迟兰不吭声了,扭头便走,临走时还道,「我一定会嫁个有出息的读书人的。」 迟梅宁对迟兰的这个宣言非常无语,你虽然是我的侄女,但是你要嫁什么人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若是一开始就抗拒曹家的婚事,严词拒绝,她不相信马氏和大哥会硬逼着迟兰同意。 她自己后来同意了,可知道自己小姑丈成了侯爷的儿子时又不甘心了,也想找个读书人然后搏一把富贵。 家里人谁会惯着她这些毛病。 迟梅宁想完这些突然又有些心虚,想想原主以前的所作所为,想想她后来对婚事的抗拒,似乎也没比迟兰好到哪去。不管是原身还是她无非都是仗着亲人的疼爱折腾,这要是在旁人家里,父母让你嫁哪个你就得嫁哪个,哪有你挑挑捡捡的资格。但这也是古代女人的可悲之处,后世女子不喜欢了就分手转头照样找个其他男人,但在这古代,要想反悔一门订了的亲事却是难上加难。 既然人走了,她就不管了,反正迟兰爹娘都在,她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能越俎代庖管迟兰的婚事? 她如今可没那么多精力。 尤其怀有身孕后精力不济,白日时常就能睡过去,话本子都写的少了,还要准备李秀娥嫁人的事,而且未来公爹又不是个小人物,这婚事办下来也能让她掉层皮,哪有心思想东想西。 没过几日宣威侯府派来几个管事嬷嬷还有一干下人过来帮忙,迟老太对大户人家的婚事并不是很了解,听嬷嬷讲解后大体了解了一些,便与迟梅宁一起忙碌起来。 进了三月婚期更近,迟梅宁的肚子也越发的大了,好在这时候也不孕吐了,迟梅宁吃嘛嘛香,而且吃的量都比以前多了不少。迟梅宁惊讶的发现她居然没胖。 迟老太心疼道,「你这整日忙活哪可能还会长肉。」 对此李秀娥感觉很不好意思,都是为了她的婚事忙活,可惜她还帮不上什么忙。 好在再有是来日便到了婚期,到时候程家一家便也要搬进侯府,到时候迟梅宁便能歇着了。 后头几日宣威侯府的东西源源不断的送过来,程子阳气哼哼的跟迟梅宁道,「现在搬过来到时候再搬回去,还不是那么回事?」 迟梅宁摸着肚子,整个人也 比以前温和多了,「爹还不会想让娘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嘛。」 虽然这个道理程子阳也懂,可他心里就是忍不住不自在,「虽然是将娘嫁给亲爹,可这么多年都没爹了,还真是不自在。等以后咱们的女儿嫁人,我肯定得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千万不能让些臭小子欺负了我闺女。」 迟梅宁忍俊不禁,「咱们的孩子在这一辈该是年龄最长的,又是嫡女,往后谁敢欺负。」 说起这个程子阳思考一下道,「跟你说件事,爹前几日说想在成亲后为我请立世子,但是我拒绝了。」 迟梅宁挑眉,「为何?难不成真打算送给徐氏的儿子?」 第56章 程子阳摇头,「娘今年年纪虽然大了些,但难保再生一胎,到时候长大又是一番光景,那时咱们也站稳脚跟,所以我想若是娘再生一子便将爵位传给他,若是女儿,那便只能由我来继承了。」 迟梅宁也没料到程子阳想的这般周全。而且据她问的迟菊,似乎程子阳上一世是没有与亲爹相认的更别提嫁娘了。上一世程子阳都能入阁拜相这一世又有大佬帮衬,入阁拜相也是早晚的事了。 「那你决定好便是。」反正都是要大佬的夫人的,那她就先做个好长嫂吧。 见她如此回答,程子阳也松了口气,然后又告诉迟梅宁一个好消息,「我升官了。提前升官了。」 年前便说年后升官,一直拖到现在终于定下来了,「本来我和爹的意思是想出京到地方上待上几年,但你如今怀着身孕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决定在京城再待上三年,三年后,我们下地方,历练几年得些经验再回京城。」 男人做好了未来的规划,迟梅宁也不懂,她哦了一声,「知道了,反正不管去哪我和孩子都是要跟着的。」 到了三月十八这日,程家送嫁妆了。 因为这场婚礼的主角太过特殊,程家出嫁妆的时候好些人都跑来看了。 程家什么家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程子阳虽说今年升了官,可也只是从五品的小官,要是凭着他的本事恐怕真拿不出多少家底来。 到了吉时,程家出来的嫁妆一抬抬的往外出了,宣威侯府距离程家本来就不是很远,就导致那边嫁妆进了家门,这边嫁妆还没出门。 有人不禁咋舌,就程家这家底能出的起这么多嫁妆?莫不是全是石头吧? 当然也有明白的人透露,「听说宣威侯自打定下亲事那好东西就跟不要钱是的往程家抬,到时候再抬回去,面子不就是程家的了?」 「程子阳不是说是宣威侯的儿子吗,怎么也不改姓名?」 「估计快了吧。」 嫁妆送完又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活,迟梅宁挺着大肚子有些吃不消,迟老太心疼闺女让她就坐在院子里指挥,不让她到处跑了。 饶是这 样,到了晚上的时候仍旧累的不轻,程子阳忙碌一天回来瞧她睡的不安稳又给她捏腿捏肩让她睡的安稳些。 第二日吉日,迟梅宁早早的就起来了,那边全福人也已经过来为李秀娥绞面化妆了。 瞧见迟梅宁进来,李秀娥握了她的手道,「眼瞅着快四十的人了,竟然要嫁人了。」 在还是闺中少女的时候,李秀娥是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的,尤其父亲不疼,继母恶毒,让她对生活充满了失望。少女怀春的时候她期盼能有一个人能身骑白马将她带离李家,可到了十五岁的时候等来的却是被继母算计委身宣威侯。 过去的二十三年里,李秀娥从最初的绝望到心如止水用心的养着儿子,如今儿媳妇都要生孩子了,她却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当初与她一样被算计的那个人。 李秀娥想到这二十多年的事情,眼泪不觉就盈满了眼眶,她瞧着儿媳妇的笑脸还有隆起的肚子,她吸了口气,大好的日子可是儿子和儿子拼了命换来的,她怎么能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让他们担忧。 全福人笑眯眯给她盘了新娘头道,「太太面色娇嫩,说是双十年华的女子也是能信的了。」 迟梅宁瞧见她眼底隐隐的痕迹孝道,「我与娘出门旁人还以为她是我的姐姐呢。」 屋里几个人顿时笑了起来。 因为是老夫老妻,程家在京城又没亲人,所以今日这场婚礼并不在程家摆宴席,不管哪边的亲朋好友都往宣威侯哪边去,程家这边到了今日反倒轻松了起来。 李秀娥这一年来养的好,迟梅宁又喜欢捣鼓一些护肤的东西,李秀娥的一张脸除了眼角有些鱼尾纹之外,竟是再美不过了。 迟老太 在一旁艳羡道,「年轻就是好啊。」 迟老太生迟梅宁的时候本就是高龄,如今五十多岁倒是与兰老夫人年纪相当。迟梅宁瞧着她娘不禁笑,到时候她娘见了兰老夫人又当如何称呼? 「你这丫头笑什么呢?」迟老太注意到她笑,不免问道。 迟梅宁咧嘴笑了,「兰老夫人跟您年纪差不多,但是按照辈分,您得喊她亲家婶子了。」 迟老太眉头紧皱瞪了她一眼,「辈分如今就如何,你是忘了村里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跟你叫姑奶奶的事了?」 迟梅宁一想还真有这事,顿时笑了起来。 有迟梅宁母女俩插科打诨,气氛也缓和了许多,李秀娥心中那点紧张也渐渐被羞涩所代替。 到了吉时,外头鞭炮齐鸣,李秀娥听见那声音便知道兰泰信要来了,她不由的看向迟梅宁,迟梅宁朝她颔首鼓励道,「娘,不要怕。别忘了我们都是要过去的。」 李秀娥忍不住笑了,她嫁人,是带着儿子儿媳一大家子一起嫁过去的。 第57章 外头程子阳带着曹戈、方琦等人拦新郎,曹戈和方琦等人畏惧兰泰信,意思意思便放了兰泰信过来,到了亲儿子这里却没那么好糊弄了,你不是二十多年前的状元郎吗,来吧,写诗写词,对对子。 于是前来跟着迎亲的还有来观礼的人可算是大开了眼界。 一双状元父子唇枪舌剑,他说罢,他又开始吟诗,听的一干人等直呼过瘾。 这样的婚礼本就不常见,像这般儿子堵老子的门,还与老子当场对对子比对诗更是人间罕见。 叫好之声从窗户外头传进房间里,迟梅宁站在窗户那瞧着外头热闹的光景回头与李秀娥说了外头的情况。李秀娥哭笑不得,没想到会是这样。 外头兰泰信说完最后一首诗,朝程子阳拱了拱手道,「我是你老子,你该让开了。」 程子阳眸子一深觉得这老子非常不要脸,竟然在这样的关头拿老子的身份来压他。也就是这会儿他算出了口恶气,又不可能一直堵着门不让进,便有些憋屈的让开了路让他进去。 兰泰信眸中含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夸奖道,「不愧是本侯的好儿子。」 于是好儿子程子阳的脸更臭了。 在场的人无不笑开了花,这婚礼真是观的值了,值了! 兰泰信到了李秀娥房门前,对着房里的人喊道,「秀娥,我来接你回家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屋里的李秀娥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掉了下来,她刚想说好。迟梅宁已经朝着门外的宣威侯喊道,「公爹,你得喊一声,''夫人夫人我爱你,永远爱着你。''不然儿媳带着您孙子可不开门哟。」 兰泰信一滞,觉得这儿子和儿媳妇一个比一个坏,忒坏了。 迟梅宁一嗓子,如兰泰信这般想的人也不在少数,方才程子阳为难亲爹的一幕还在眼前,接着做儿媳妇的又挑起了拦门的大梁让公爹喊出这么令人羞耻的话来。 夫妻间的小情趣,在闺房中怎么说都可以,可这在大庭广众之下,若是性子不拘泥的人喊了也就喊了,脸皮厚一些,讨得美人欢心方为重要。但如今新郎官是宣威侯啊,还是本朝最为年轻的阁老,这样的一个人你让他喊‘夫人夫人,我爱你,一直爱着你’这话…… 甭管是观礼的人还是跟着来迎亲的人,此刻都有种看好戏的意味在里头。 兰泰信嘴唇紧抿,他无奈的瞥了眼程子阳,程子阳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来,显然对他娘子的提议非常满意。 「怎么,爹不敢?」程子阳故意道,「还是不好意思?娘可在里头等着呢。」 此时围观者甚多,兰泰信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张了张嘴道,「夫人夫人……我爱你,永远……爱着你。」 他喊完,跟着来迎亲的兰泰宁顿时忍不住笑了,他一笑旁人也跟着笑,迎亲的队伍嚷嚷喊,「快开门了,新郎官脸都红透了。」 屋里的李秀娥听到兰泰信的话早就红透了耳根,抬眸便让迟梅宁去开门。 迟梅宁抿唇一笑,「公爹,娘说她没听清楚,请您大点声。」 屋里屋外顿时笑成一团。 外头兰泰信无奈,轻咳一声,扬起嗓子喊道,「夫人夫人我爱你,永远爱着你。」 说完他无奈的笑,「可以开门了吧?」 迟梅宁开门,伸出纤纤素手,「爹,红包呢,没有红包就想把儿媳打发了?」 兰泰信总算知道程子阳为何娶这么个媳妇了,两口子简直一样坏。 兰泰信掏了一个红包塞给她,迟梅宁手又伸了出来,「您孙儿呢。」 于是兰泰信不得已又掏出一个来。最后兰泰信怀中没被方琦和曹戈讨去的红包全让迟梅宁掏空了。 得了红包迟梅宁笑意盈盈的请公爹进去,「爹,您请进。」 此时李秀娥被盖上了盖头,已经看不清眼前的景色了。她 只瞧见一双大脚到了她跟前,一双白净而带着薄薄茧子的手朝她伸了出来,「秀娥,跟我回家。」 李秀娥的手微微颤抖,将手放到他的手上,然后顺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兰泰信牵着李秀娥出门,径直往偏厅里供着的舅爷的牌位还有李秀娥母亲的牌位拜了拜便出了门。 门外的鞭炮声响起,迟梅宁站在门口挽着程子阳的胳膊看着李秀娥钻进花轿看着兰泰信翻身上马,看着迎亲的队伍慢慢走远。 程子阳道,「我们也该过去了。」 程家这边的客人少些,多半乘了马车过来,如今已经随着迎亲的队伍一起过去了。 迟家一家人,还有程子阳夫妻拖家带口的也往宣威侯府喝自己爹娘的喜酒去了。 第58章 因着这场婚事声势浩大,许多京城的百姓纷纷跑出来观礼。被肖想了多年的男人终于娶妻了,好些爱慕兰泰信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抹泪,而后又忍不住跑出去看这盛况。 迟梅宁夫妻到了宣威侯府的时候迎亲的队伍还在京城转悠,等新人到了侯府,拜了堂又有永安帝身边的太监过来赏了好些东西。皇帝都赏了,后宫的女人们也不甘示弱,尤其兰泰信在朝中地位尊崇如今这样好的机会拿能放过,都牟足了劲儿的送礼品过来。 这场婚礼是徐氏协助兰老夫人操持的,看着那些宫里出来的东西一一造册被送入空置多年的正院库房,心里的血都在流了,这要是没有程子阳母子,这一切都会是她儿子的啊。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宣威侯这禁欲二十多年的光棍儿竟然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如今连孙子都要生出来了,她的儿子再也没了机会了。 徐氏强笑着迎来送往,谁都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滴血。 然而在如何,这场筹备了许久的婚事也逐渐落下帷幕。 从今日开始,宣威侯府再也不是徐氏掌着中馈,而是由李秀娥这位新晋的夫人掌握了。 婚后第二日兰泰信带李秀娥入宫谢恩,永安帝当场准了兰泰信为李秀娥请封诰命的请求。甚至还问他为何不将世子一并立了。 兰泰信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多谢陛下体恤,只犬子如今道不需要这世子之位,故世子之位恐怕还要继续悬空。」 他说完永安帝看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可是听说了,坊间不少人传程子阳并非兰泰信亲子,只不过兰泰信迷恋李氏,为了两人颜面才传出程子阳是兰泰信亲子这话。想来若是亲子,定会毫不犹豫请封世子了吧,如今不请封倒是印证了坊间的传闻。 想到方才见到的李氏,永安帝有些闹不明白兰泰信的口味了,竟喜欢一个半老徐娘,美则美矣,但老了,韵味有点,可与鲜嫩的美人比起来就差的远了。 兰泰信见永安帝神情奇妙,便猜测永安帝想多了,但这事儿还真没法 解释。只能慢慢来了。 从养心殿出来,兰泰信在外头等着李秀娥,李秀娥被宫女引着出来兰泰信上前拉住她的手,发觉她手心全是汗水。如今不过三月,天气乍暖还寒,这一手的汗自然是因为紧张害怕导致的。 「没事吧?」兰泰信温声问道。 李秀娥感受到男人手上的温度不由看了他一眼,耳朵都红透了,她不禁想到昨夜,素了二十多年,她头一次感受到一个女人也可以如此的快活,也头一次感觉到有人疼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她微微敛眉摇头,「没事。」 宫中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默不作声出了宫门到了马车上兰泰信道,「委屈你了。」 李秀娥抿唇一笑,「不委屈的,没人给我脸色看,巴结我还来不及。」 如今兰泰信简在帝心,深受永安帝信任,后宫皇子又多,而今又未立太子,想要搏那位置的人都想去争取兰泰信的支持。可如今兰泰信最疼爱的人是谁?无疑是李秀娥和程子阳。 程子阳是外臣只能交由皇子及手下去接触。李秀娥如今刚成亲便封诰命,这些后妃们如何不争相讨好。 知道她没受委屈兰泰信便放了心。夫妻俩回到宣威侯府便要给老夫人敬茶了。 如今宣威侯府他们居长除了兰老夫人作为婆婆喝了她的茶,旁人就没人有这资格了。 但是迟梅宁夫妻不同,他们夫妻是后一辈了,尤其兰泰信这一辈兄弟又多,迟梅宁被程子阳扶着给众亲眷行了礼敬了茶,又跟着一众人等去祠堂祭拜祖宗。 一天下来迟梅宁累的不轻,沾上枕头便睡,第二日程家那边便开始收拾东西举家搬迁侯府。 院子一早兰老夫人就让人收拾出来了。迟家一家倒是住在程子阳之前的宅子里没有过来,但迟老太为了照顾女儿方便带着迟菊住进迟梅宁的院子照料迟梅宁。 值得一提的是兰老夫人竟与迟老太一见如故,两人虽然差着辈分,但年龄相仿,竟有说不完的话,令众人惊奇不已。 迟梅宁还有两个多月便要生产,兰家上下谁也不敢来招惹她。外头想要与她亲近的人也不好这个时候邀请她过府做客。于是李秀娥忙碌了起来,作为新的宣威侯夫人,要挑日子宴请宾客,而迟梅宁又有身孕,少不得徐氏帮衬。 徐氏瞧着李氏手忙脚乱的样子心里鄙夷极了,可偏偏这什么都不会的人还成了她的长嫂,不光要帮着还得带着笑帮着。 徐氏郁闷至极,李氏也用心去学,兰老夫人将她身边得力的嬷嬷拨给李秀娥几个让帮衬着她。好歹将第一次宴会办的妥妥帖帖。 至于迟梅宁,养胎的时候又觉得无聊,便开始写话本子,不但如此,她还教迟兰读书认字,日子倒是一天天的过下去。 到了四月底的时候,清河县那边突然让人捎了信过来,却是迟长山写来的。道迟兰终究觉得嫁给曹家不好,竟与县学一学子无媒苟合,逼迫他们答应这门婚事。 看到这样的消息,迟梅宁有些怔忪,迟兰怎么就到了这地步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走到了这一步?是因为她没成全她吗?还是她大哥未能满足迟兰的愿望去退亲? 她想不明白,迟老太却看的明白,「还能是什么,定是被那读书人三言两语哄了去。对方瞧上她什么?还不是因为她有你这个姑姑,有个做侯爷儿子的姑丈!」 要不是迟梅宁生产在即离不得人,迟老太都想当日打包行李即刻返乡回去瞧瞧那个不要脸的孙女,问问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竟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 第59章 与她比起来,十岁的迟兰实在是乖巧,迟梅宁教她读书认字,她用心学,学的也快,让迟梅宁都觉得惊讶不已。但迟梅宁所学也是野路子,便让程子阳请个女先生回来教导迟菊。 迟菊两辈子哪得过这样的机会,自然用心去学,打定主意不辜负小姑姑的一片心意。 不光是迟菊,就连迟松林和迟柏林也被送入了兰家族学进学,瞧着他们进度差了些,程子阳又请回一个西席住在之前程家的院子里兄弟俩每日下了学便跟随西席用功读书。 转眼到了六月,天气热的厉害,迟梅宁瞧着程子阳抱着大西瓜吃的欢快,心里羡慕坏了。如今她即将临盆,想吃些西瓜都不能,只能瞧着眼馋。 迟梅宁趁着程子阳看书的功夫,悄悄的摸了一片西瓜吃了。西瓜刚下肚,腿下一阵热流涌出。 迟梅宁哭丧着脸道,「程子阳,我要生孩子了。」 原本离着预产期还有几日,迟梅宁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提前生孩子了。 迟梅宁还当因为自己偷吃一块西瓜才导致提前生产,顿时懊悔不已。 程子阳听见动静赶紧从书房出来,海棠和月季已经扶着迟梅宁往屋里走了。程子阳吓得腿都软了,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往产房而去。产房就在主卧的旁边,因为生产在即,里头一应物件儿早就准备妥当,程子阳将她抱进去刚放下,迟梅宁便被肚子的抽疼疼出眼泪来。 而迟梅宁方才那一嗓子动静也不小,迟老太被引了过来,也早有下人去通知李秀娥和兰老夫人等人。 至于产婆,自打进了五月底,兰家请好的产婆就已经在府中候着,如今得了消息飞快的赶来指挥生产一事。 妇人生子尤其头一胎最是艰难,往往不会太快。程子阳将迟梅宁送入产房便被产婆赶了出去,下人们烧水的烧水,拿剪刀的拿剪刀,忙碌却不慌乱。 产婆让迟梅宁躺下,伸手探了宫口道,「水破了,宫口还没开,还有的熬。」 迟梅宁一听顿时想死。然而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这才刚刚开始,之后便是阵痛,从开始的一刻钟一次到半刻钟一次,从可以忍受到难以忍受,她不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如此之痛,疼的她直接怀疑人生,然后后悔怀孕生子。 以前她看电视看到女人生孩子还觉得夸张,真的到自己来的时候才发现一点都不夸张。她甚至有些理解新闻上说的孕妇生子疼痛难忍跳楼自杀这样的事情。真的太痛了,活了两辈子都没这么痛过。 迟梅宁痛的嗷嗷大哭,外头程子阳心急如焚又心疼的厉害。产婆见她哭的厉害连忙劝阻,「太太,可千万别哭了,这还早着呢,您得保持体力啊,不然孩子生不下来您和小少爷都有危险。」 啥?连哭都不让了,迟梅宁更觉得委屈了,抽抽噎噎想哭又不敢哭,浑身还疼的想死。 程子阳趴在窗户那隔着窗户问,「娘子,你怎么样了?」 迟梅宁一听他还敢问,当即骂道,「程子阳你个王八蛋。」 自己是王八蛋的时候兰泰信夫妻正和兰老夫人过来了,几人脸上表情挺一眼难尽的。而且作为王八蛋他亲爹,这会儿非但不能怪罪这一对奇葩儿子儿媳还得耐着性子安抚慌张的儿子。 迟梅宁可不知道公公婆婆都在外头,继续骂程子阳,「你个混球王八蛋,我以后再生我就不姓迟。」 程子阳好脾气的都应下,「是是是,我是王八蛋混球,咱往后都不生了。」 他现在只求媳妇能别那么疼了,什么骂他都能接着。小厮扯了扯他的衣服,程子阳回头便瞧见爹娘还有祖母来了。程子阳也没觉得不妥,过去便问他娘,「娘,可有法子不那么疼?」 时隔二十多年李秀娥都忘了生孩子有多疼了,她叹了口气道,「只能熬了,要是运气好些生的快不然早上开始,晚上生的都有可能。」 一旁的兰老夫人也是如此说。 程子阳的脸刷的就白了,直接朝门口奔去,「我去陪着他。」 哪知还没进去就被产婆撵了出来,「产妇生子,你个大男人进去干啥,就站窗户边上给加油助威得了。」说着又吩咐人去弄些吃食过来。 这时迟老太端着红糖鸡蛋什么的过来了,她双目含泪进去,喊道,「宝啊,娘来了,不哭啊,不哭啊。」 李秀娥不放心也跟着进去了,兰泰信看了眼儿子道,「随我去书房,在这等着也没用。」 程子阳瞪向他,「那里面躺着的是我媳妇你当然不急。」 兰泰信一愣,程子阳红着眼眶道,「是了我娘生子时你又不在场,你是不知这滋味的。」 程子阳说话难听说完就跑窗户边上给媳妇鼓劲儿去了,兰泰信却站在那里看着儿子焦急的样子叹了口气,他好像是不能理解呢。 见儿子如此,兰老夫人道,「他此刻全心都是他娘子,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你回吧,儿媳妇生孩子你在这也不像话。」 于是兰泰信被嫌弃了,只能自己出去,恰逢永安帝宣他入宫,他便换衣服进宫去了。 屋子里头迟老太含着眼泪喂迟梅宁吃些东西,迟梅宁哭的稀里哗啦,「娘,我疼。」 迟老太抹抹眼泪,心疼道,「乖,宫口开了生的时候加把劲,生出来就不疼了。」 李秀娥也在一旁安慰,两人好歹喂着迟梅宁吃了一个鸡蛋喝了两口水就再也吃不下了,阵痛又开始了。 第60章 过了一会儿产婆过来探宫口依然没开,她摸了摸迟梅宁的肚子突然道,「呀,胎位有些不正!」 胎位不正? 李秀娥和迟老太差点吓死了,「前几日不说还好?」 产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忐忑,「想是最后这两日孩子翻身了。」 外头兰老夫人闻言,当即拿了入宫的帖子让人换装急匆匆往宫里而去。 兰泰信方到宫门口便被兰泰宁拦住,「子阳媳妇胎位不正,大哥快去请个精通的太医过来。」 宣威侯府,迟梅宁听到自己胎位不正,浑身上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在后世胎位不正那边剖腹产,这这古代……她还能活吗? 「太太?您自己可千万挺住,您若是不坚持住就真的没希望了。」产婆的声音还在耳旁回响,迟梅宁耳朵嗡嗡直响接着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疼痛中迟梅宁似乎到了一处大院,她看见原主看着程子阳与王嫣然在客栈里颠鸾倒凤痛哭流涕,之后看着程子阳与王嫣然便订了亲事又成了亲。再后面,原主勾引了王永和成了他的妾,再后来原主被打死扔出王家。 迟梅宁眼睛刺痛,喉头想哭却没有眼泪,她明知道程子阳上一世是被王嫣然算计,可在她眼前眼睁睁看着却无法阻止。接着她又去了一座大宅子,后院里王嫣然枯守在房里,满是期待的看着院子里,似乎在等什么人。没一会儿身穿官服的程子阳出现在视野中,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除了厌恶和痛恨再也没有一丝温情。王嫣然站起来迎了上去,却被程子阳一把推开,他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厉声质问:「是你害了娘!」 王嫣然瞳孔涣散,痛哭哀求,「不是我……」 迟梅宁还想再听,可惜画面一转似乎又回到后世她那个家里。 爸爸妈妈仍旧不在家,家里冷冰冰的。闺蜜打电话约她出去玩,说在一公园里有人cosy古装游戏,里面有个书生扮相的人炒鸡好看。 迟梅宁不知为何心里一动跟着去了,在那公园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穿月白色长衫,长发用纶巾固定在头顶,此刻正一脸茫然的站在公园 里,似乎对周围的人和景象诸多的陌生与不识。 迟梅宁恍然如梦,跟着闺蜜到了跟前。似是有所察觉,那人转过头来,竟是程子阳。 迟梅宁呆呆的看着程子阳,程子阳也看着她,「娘子……」 迟梅宁想叫他的名字可突然发觉自己喊不出声来,她急切,眼前的景色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娘子,娘子!」 耳边仍旧有人喊她,迟梅宁睁开眼,瞧见程子阳一脸焦急的坐在床前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 此时,腹部的阵痛仍旧在继续,迟梅宁突然想起她还在生孩子,方才产婆还说她的胎位不正,若是命不好,她和孩子也就没了。 迟梅宁眼角流出泪来,难道这是老天爷对她改命的惩罚吗?为何会这样待她。 产婆探了宫口摇头道,「宫口开了但孩子出不来。」 外面太医院精通妇科的太医匆匆赶来,问询了情况后熬了一碗汤药让迟梅宁服下又拿了参片含在嘴里续命。 「娘子,娘子。」程子阳怎么也没想到生个孩子也能成这样,若早知如此,他宁愿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了。 产婆拉他拉不动,撵也撵不走。迟梅宁看着程子阳骂都骂不出来了,只默默的流泪,「程子阳,我要是死了,你会续娶吗?」 不等程子阳回答,迟梅宁自己又道,「你若是敢续娶,我就从坟头爬出来吓唬你……」 身体越来越疼,疼的迟梅宁又想哭了,「我不想死……」 程子阳看着她这样心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握着她的手道,「你得活着,你要是死了,我不等你七七过了我就续娶。」 迟梅宁顿时大怒,手抓着身下的褥子怒吼道,「程子阳,我日你大爷!」 话音刚落,哇的一声啼哭响彻整间屋子。 不管是外头的兰老夫人还是迟老太李秀娥都顾不上纠结程子阳哪来的大爷了,俱因为迟梅宁的生产松了口气。 产婆看了眼迟梅宁的情况,「太太吉人自有天相无大碍了。」接着又道,「恭喜公子得了一位小公子。」 程子阳现如今哪有心思看丑儿子,一门心思在他娘子身上呢。 「娘子,可有哪里不舒服?」程子阳忘了刚才说的话了,也忘了刚才迟梅宁是怎么生的孩子了,满心的欢喜满眼的担忧全身心的都在迟梅宁身上了。 迟梅宁瞧着程子阳,似乎忘记了刚刚生下的孩子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阴恻恻问道:「我死了你就续娶?」 程子阳一僵,赶紧摇头,「我不是,我没有说过,你定是听错了。」 第6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迟梅宁嗯了一声,觉得好累,她闭上眼睛嘟囔了一句,「还好没说,不然我都要问候你祖宗了。」 程子阳飞快的回头没瞧见兰老夫人,身边只有迟老太和李秀娥,两人似乎都没听见迟梅宁的话顿时放了心。 程子阳将丑儿子抱过来,放在迟梅宁的身边,轻声道,「梅宁,你瞧,这是咱们儿子呢。」 「下辈子,我们还做夫妻好不好?」 迟梅宁沉沉睡着,恍惚间似乎听见程子阳说的话,应了一声,「好。」 【番外一】 迟菊重生回来的时候已经六岁了,那时她的小姑姑还是那个好吃懒做心思歹毒而且还目空一切的姑姑。 若是上一世过的开心迟菊重生回来或许会很高兴, 然而上一世她亲眼看着整个迟家因为小姑姑的狂妄自大和……不要脸毁了。大伯的差事没了, 爷奶也因为小姑姑丧命, 家中一贫如洗,新出生的弟弟吃不上饭。于是她被她重男轻女的娘卖了, 为了卖个更高的价钱养儿子,她的娘黄二花不管对方是年老还是有残疾, 是暴戾还是温和,就将她像货物一样卖给了那个令人厌恶的男人。 于是她嫁人没几年就被打死了,这在她看来是解脱。 不想她又回来了。 一想到七年之后还要被卖一次, 迟菊的心就恨毒了小姑姑和她的母亲,若非小姑姑纠缠程子阳有了不该有的幻想得罪了王家, 迟家如何会落得那般境地,她娘又如何会卖了她。而她明明是娘的亲生女儿,可娘眼中只有弟弟,不顾她的死活。 这一世她回来了,可那又能怎么样呢?冷眼瞧着小姑姑越陷越深,可她却未能为力, 一个六岁孩子的话,即便她对爷奶说出上一世的事情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然而一切有了不同。 在她七岁那边的夏天,小姑姑在镇上被程子阳当街羞辱便撞柱威胁程子阳娶她。 可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小姑姑回来后变得反常,并表示不要嫁程子阳了。 迟菊有些狂喜又不敢相信,因为上一世的时候小姑姑在撞柱后疯狂了,疯狂的骚扰程子阳。 迟菊觉得有些不对, 她暗暗观察小姑。然后看着小姑姑脱下了那些大红大绿花枝招展的衣服,也洗去了脸上的脂粉。她发现小姑姑其实真的很好看,若是不去想她的性子,真的以为她是一个淑女。 爷爷奶奶开始给小姑姑相看亲事,她娘利欲熏心,竟想利用小姑姑的婚事捞一笔,她看得出来这一世不一样了,然后瞧着她娘被奶奶毒打,被全家人训斥,最后又在她的期盼中看着她娘被放回了娘家。 迟菊看着她娘被送走的时候觉得呼吸都畅快了。可好景不长,被送走的娘又回来了,依然留在了家中。 迟菊不甘心,心中担忧更多了,然而小姑姑的变化却又让她看到一丝希望,于是她去找小姑姑说了上一世的事情。 可是小姑姑似乎并不相信,迟菊觉得这辈子她难逃被卖的下场。 然而令她不敢置信的是,小姑姑与程子阳的关系越发的亲近,在小姑姑第二次相看之后她看到程子阳亲了小姑姑。两人有说有笑,俨然一对未婚的夫妻。 迟菊当时的心跳的飞快,然后让弟弟戳破了这事,后来小姑姑和程子阳定了亲事,然后去府城读书。 再后来王嫣然跑到村里威胁小姑姑,她多害怕啊,她害怕王家将迟家弄乱。可最终没有。 小姑姑嫁给了程子阳,看着小姑姑一脸笑意的被程子阳背在背上在村里急奔的时候,迟菊觉得或许这辈子真的改变了。 迟菊想,她或许这辈子也能得到幸福呢。 小姑姑进京后不光成了状元太太,还成了侯爷的儿媳妇。大姐姐撺掇奶奶去京城,她很心动,她想去看看给她带来重生的小姑姑。 小姑姑嫁人后越发的美貌了,脾气也比以前好了许多,还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说,「不管前尘往事如何,那都是过去,在以后的日子,你将有更好的日子。相信自己,相信未来,过去不可追,未来却可期。」 迟菊觉得这句话她会记住一辈子,小姑姑要将她留在京城养在身边悉心教导! 那一刻迟菊觉得整颗心都活了过来。 小姑姑待她好极了,给她请了一位女先生教导她读书识字还请了侯府一位嬷嬷教导她礼仪。她不禁替大姐姐可惜,为何就被表面的荣耀眯了眼,惹怒了小姑姑,被大伯带回乡下。若是大姐姐听话,她觉得小姑姑是能帮着大姐姐退了大姐姐不愿意的那门亲事重新为她找个合心意的夫婿的。 迟菊万分的珍惜如今的好日子,她努力勤奋,读书识字学的飞快,礼仪也学的飞快。 到如今,她已经十六岁了,上一世的时候十六岁的她在那男人的家中整日挨打,挨完打还得冒着寒风去井台边洗衣服,手上的冻疮疼的她没了知觉,那些痛苦有时还会出现在她的梦里,但是醒来后她又告诉自己那真的是个梦了。 外头的丫头听见动静推门进来,「表姑娘睡不着?」 迟菊应了一声坐了起来,点了灯坐在凳子上看着镜中的自己。 十六岁的姑娘娇艳如花,微微蹙起的眉头上挂着淡淡的愁绪。 第62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小丫头道,「表姑娘是担心明日的宴席?」 迟菊陡然记起,明日姑姑要带她参加宴会呢,说是宴会其实是各家带着子女的相亲会。姑姑要为她选婆家了。 经历过上一世失败的婚姻后,迟菊重新对未来的婚事有了期盼。 第二日大雪方停,迟梅宁穿着厚实的衣裳过来,后头的丫头手里还捧着一套新制的衣裳过来,「今日去的是鲁国公家,他们老夫人早就盼着你过去了,咱们就早些出发。」 说来也是缘分,迟梅宁带迟菊偶然在城外大悲寺上香的时候偶尔遇见鲁国公府太夫人,太夫人与兰老夫人曾经是闺中密友,是手帕至交,晚辈见了长辈少不得要一番见礼,太夫人瞧见迟梅宁身边的迟菊免不了问起来。 彼时迟菊在惊几年,深谙礼仪,规规矩矩的给老夫人行了礼。哪知老夫人竟似乎对她颇有好感,不仅带她听大师讲经,还说鲁国公府冬日梅花宴的时候也请她过去一起赏梅。 迟菊尚未多想,迟梅宁却有所察觉,与太夫人默契一下,便应了这事儿。 昨日一场大雪,今日早晨方歇,似乎专为鲁国公府梅花宴所准备。 迟菊跟着迟梅宁踏进鲁国公府犹如进了大观园,好在这几年在宣威侯府也算见惯了场面,到了鲁国公府又小心翼翼,倒是不曾堕了姑姑的名声。 到了太夫人房里,乍然发现屋里人很多,迟菊心里有些忐忑,紧紧的跟在迟梅宁身后。先与太夫人行礼,又被太夫人拉到身边去,屋里的几个年长些的妇人似乎都是傅家的人,目光此时都落在迟菊身上,迟菊心里紧张,瞧着姑姑与人说笑,她也只能打起精神陪着太夫人说话。 正在迟菊紧张之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是几个少年过来了。 太夫人笑着拉着迟菊的手道,「定是我家那几个皮猴子过来了。」 可真是皮猴子,几个少年进来吵吵嚷嚷的将屋顶都要掀开了。 然后迟菊发觉一道目光盯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她有点害羞了。 开席之前,众来客被邀请去梅园赏梅,早在与太夫人请安后她便被带到一众小姑娘那堆儿玩了。只是她身份尴尬,并非是兰家的姑娘,迟菊在一众姑娘中无疑被排斥了。好在这几年姑姑教她许多,面对排挤,她也没什么感觉了。 姑姑说的对,人该脸皮厚些的时候就厚些,实在无聊就数绵羊或者发呆,反正不能让自己露了怯。 迟菊很听姑姑的话,然后等她回神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其他小姑娘了。 迟菊跟在国公府丫鬟的身后去梅园,半路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迟菊抬头,似乎是早些时候在太夫人屋里见过的一个少年。 少年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瞧,然后将丫头挥退,直直的看着她,「你就是迟菊?」 迟菊不知他为何知道她的名字,还是点了点头。 少年嗤笑一声,「真土。」 对于自己的名字,迟菊也觉得土,姑姑的名字就好听,但姑姑的名字是奶拿着钱找秀才起的,她的名字是因为她生在九月菊花开了,她娘随口叫的。 「那你叫什么?」 少年得意一笑,「傅琳。」 迟菊学着他的样子嗤笑一声,「真娘。」 少年顿时不高兴了,「你不会说话吗?」 迟菊瞪他,「没错,我不会说话。」 泥菩萨也有点性子呢,而且姑姑说了,他们迟家的姑娘不能欺负人,但是也不能怕事,少年说话不好听她也不用顾忌。她也是有靠山的人呢。 傅琳一噎,「你性子还挺厉害,老太太怎么就选了你呢。」 迟菊不知道他说些什么,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辣眼睛。」 「你说什么?」傅琳一惊跑过来拦住她的去路,不高兴道,「你再说一遍?」 迟菊指着他的脸道,「我说你长的辣眼睛。」 傅琳今年十七岁,脸上有些痘痘,本就是好面子的时候却被迟菊揭了老底脸上顿时涨的通红,他色厉内荏道,「你!」 迟菊心里畅快,挥开他的爪子往前去了,「反正比你好看。」 但是她没料到的是,辣眼睛的傅琳去找太夫人说他乐意这门婚事了,太夫人还以为他自己瞧上了迟菊,可转头就找到迟菊道,「我答应这婚事了,我要把你娶回来日日折磨你。」 迟菊瞪大眼睛,觉得这人得了妄想症。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可惜得了妄想症的人是她,不久姑姑便问她对这门婚事的感觉,迟菊是不乐意的,但姑姑似乎看好傅琳,多次制造机会让她与傅琳接触。 傅琳似乎为了将她娶到手好折磨她,竟然频频示好,对她言听计从。 即便知道这一切是有阴谋的,时候久了迟菊还是动心了。 傅家来下聘的时候她娘黄二花也带着弟弟们来了,她瞧着那些聘礼眼睛都直了,待听到姑姑说要全带回婆家的时候她看到她娘眼中的火瞬间熄灭了。娘是她娘没错,但是她娘不敢惹怒姑姑的。迟菊觉得很痛快。 但是想到将来要嫁的人,迟菊又忐忑了。 傅琳随着下聘的人来了偷偷跑来看她,问她高不高兴,迟菊问他,「你马上就能折磨我了,我还能高兴?」 傅琳瞪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折磨你了?」 迟菊看着少年真诚的双眼,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成亲那日是春日的一个好天气,傅琳牵着她的手跨过门槛,听着外头喧闹的声音,迟菊觉得上一世的一切似乎都是假的。 手边的温暖是那么的让她真实,她不禁瞥了对方一眼,傅琳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洞房的时候傅琳覆在她耳边道,「我现在不就在折磨你了?」 迟菊恍惚间似乎回到上一世,她蹲在井台上洗衣服,男人喝的醉醺醺的,扯过她便压在井台上撕扯她的衣服,粗鲁粗俗满身的酒气。 她以为这辈子都闻不得酒的味道了。可当傅琳栖身过来的时候,她也跟着醉了。 【番外二】 刘玉清有个秘密, 从小到大都没显露出来, 一直到了娶妻的年纪刘太太开始张罗给他娶妻的时候才发现端倪。 起因是他们家在清河县算是富户, 娶妻看中的是门第是否门当户对, 姑娘是否温柔贤淑,长相反倒是其次。然而就在两家的定亲宴上, 两家长辈为了两个小的能多接触,便让他们见了一面。 然后刘玉清就吐了。 开始并不知是因为何事, 后来订了亲事后两家一起吃个便饭, 未婚妻给他布菜的时候他又吐了。 三番两次下来女方觉得受了羞辱不嫁了, 两家退了亲。刘太太心疼儿子觉得儿子绝非有隐疾又继续相看亲事。 也是刘玉清仪表堂堂自幼又聪慧,亲事也容易些,因着怕传言是真, 女方要求两人同桌吃一顿, 若是没问题那便定亲。 结果可想而知, 刘玉清又吐了。 刘家不得不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聪慧懂事的儿子居然有隐疾,问儿子心里怎么想的, 刘玉清就道, 「瞧着她们的眼色便没胃口吃不下。」 刘太太终于明白儿子是喜欢颜色好看的。奈何后头刘太太又找了几家颜色好看的, 儿子还是如此。而整个县城里也传扬开了刘玉清有这等隐疾之事,刘玉清的婚事越发的艰难。 后来县衙的衙役通过刘玉清做县丞的姑丈与刘家联系上了,说是迟家有一女, 年芳十七,长相貌美。 到了如今这地步刘太太也顾不得对方是乡下姑娘了,只听对方貌美她就动了心思, 一番约定后他们终于见到了那迟姑娘。 长相的确如其兄所言貌美如花,性子瞧着有些泼辣但还算稳重,两家又一起用了一顿饭,儿子惊天的没有吐。刘太太看迟梅宁的眼神都变了,俨然是一副婆婆看儿媳妇的模样,而且越看越满意。 以刘家的家世娶这样门户的姑娘绰绰有余,本以为婚事十拿九稳,而迟家也递了消息说满意。然而去提亲的时候却出了变故,儿子回来便说迟家不合适,婚事不能成了。 刘太太愁白了头,觉得这辈子都抱不上孙子了。 对此刘玉清也有些遗憾,迟梅宁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可惜他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而是喜欢程子阳。刘玉清虽然理解迟梅宁的眼光,可心里到底伤心了一阵子。 后来看着迟梅宁成亲又跟着程子阳进了进城后来又成了侯府的儿媳妇,一番的变故让刘玉清觉得迟梅宁眼光的确不错,也庆幸没选了他。 他的确是喜好迟梅宁的颜色也喜欢她如今的性子,但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过上二十年迟梅宁颜色不在的时候是否还能保持如一去喜欢迟梅宁爱护她。万一年老的他毛病还是没好,对着满脸皱纹的迟梅宁吐了,那对方该多伤心? 刘玉清在瞧见迟梅宁和程子阳的时候觉得,就这样吧,一个人也挺好的。 后来二叔一家举家进京闯事业去了,而刘玉清乡试未中,全家一商量,与其在清河县蹉跎不如去京城碰碰运气,或许能得一门好的姻缘也说不定。 眼瞅着婚事无望,刘玉清自己也绝了娶妻的念头,想着等年老了便从堂弟家过继一个,总不好强迫自己为了生孩子去睡一个吧。 到了京城方知世界之大,刘玉清跟着二叔认识不少人。他也明白二叔如今在京城仰仗的是程子阳,程子阳便是二叔一家的靠山。而二叔又是他的靠山。要说不好意思那肯定也有,但人生在世事情太多要都去计较那人生也就没乐趣了。 刘玉清在进书院之前,偶遇了迟梅宁和程子阳,此时程子阳已然是官,而他还是那个未中式的秀才。人生当真是处处有惊喜。 随后刘玉清进了叔父为他联络的书院,进去后他才知中间程子阳是帮了忙的。毕竟这书院在京城中颇有威望,没有一定的关系恐怕还真进不来。不觉间竟得了程子阳的恩惠,刘玉清心情有些复杂。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待迟梅宁的侄女对他表现出不一样的感觉时,刘玉清麻利的溜了。 书院中的日子平淡又新奇,刘玉清性子好,与人为善,功课又不错,很快有了自己的交际圈,隔年他回乡参加乡试,高中解元。转年回京参加会试,又得了会元。 奈何殿试时永和帝观他年轻长的也不错,竟直接将他点了探花。 刘玉清自己都觉得有意思,他娶妻当看颜色,会试又中个探花,难不成冥冥之中他的人生都与颜色相关了? 游街的时候刘玉清这个探花郎被大姑娘小媳妇扔了不少的鲜花手帕,回去后便呕吐不止。然而更觉得这才是开始,也不知哪家的贵女竟然扬言说看上他了,谁都不许与她抢人。 新晋的七品官刘玉清陡然成了贵女的盘中物。 上衙的时候同僚看他目光都不对了,刘玉清甚是疑惑,还是他的老相识如今的翰林官曹戈偷偷与他道,「你被衡阳长公主的女儿瞧上了,满京城宣扬你是她的男人。」 刘玉清的脸当即就抖了抖,「她的男人?」 曹戈戏谑道,「她估计不知你那毛病。」 「我的毛病?」刘玉清活了二十多岁还是童子鸡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可被曹戈这么戳破还真有些丢脸,「无知者无畏啊。」 刘玉清的毛病若非细查恐怕也不好知道,刘玉清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又如何肯就范,随即便通过有意无意的将自己与女人吃饭便吐这事宣扬了出去。 虽然丢人是丢人了些,可好歹也能吓退一干姑娘不是? 然而刘玉清显然小瞧了这位昌平郡主的决心,一听刘玉清有这毛病,当即梳妆打扮成一朵花,直接将刘玉清堵在了翰林院。 同僚们带着我们都懂的眼神走了,刘玉清看着昌平郡主有些头疼,他朝昌平郡主施了一礼道,「在下有事,就不耽搁郡主了。」 昌平郡主见他能叫出她的名字顿时一喜,「你知道我?」 名声都传遍京城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刘玉清好脾气的点头。 「那你知道我的心意了?」昌平郡主不等他回答,继续道,「听闻你对着长的不好看的女子吃饭会吐,那你瞧我怎么样?与我吃饭会不会吐?」 刘玉清无奈摇头,「不知。」 「不知道那就试一试就是了。」昌平郡主说完也不等刘玉清拒绝,当即要带他去酒楼开一桌。 刘玉清冷汗直流,「郡主千金之躯怎能与外男在外同处,而且在下尚无成亲的意思,请郡主莫要为难在下。」 昌平君主笑了,「你是怕了?怕喜欢上我?」她说着故意凑近刘玉清,豪放的问他,「那你现在觉得想吐吗?没关系,就算现在想吐也没关系,看习惯了也就不吐了。」 刘玉清额头冷汗直流,吐倒是不想吐,就是紧张的要命,这辈子也没和郡主说过话啊。 见他如此,昌平郡主笑的更欢了,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连拉带扯的将人拽上了马车。 郡主的马车规格高,宽敞舒适,刘玉清的一张脸像煮熟的虾红透了。昌平郡主托着下巴看他,越看越喜欢,觉得隔着近了看比那日游街的时候更好看了,她眼光真是太好了。 而刘玉清僵硬的坐在马车上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个郡主竟然会做出强抢民男的事情来,尤其还以一副我可喜欢你了,你快看看我的架势瞧着他。怎么会有如此不顾男女大妨的女人!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昌平郡主笑眯眯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顾男女大妨了?」不等他回答又继续说道,「不这样,你怎么会娶我呢?」 「千万别和我说你看见女人吃饭的时候会吐,我不介意的。」昌平郡主似乎也没想他回答,叽叽咕咕的继续说,「我觉得吧,大概熟悉了也就行了,不然为什么你对着你娘吃饭的时候不吐呢?而且我觉得我长的挺美的,你一定不会吐的对吧。像我这种集美貌与智慧的姑娘可是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可一定要珍惜啊。」 「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觉得我挺好看的你看呆了,然后说不出话来了?」 刘玉清看着她红艳的嘴唇一刻不停的说着,不自在的挪开目光,根本不敢看她。然而耳朵泛起的红却骗不过昌平郡主,「你耳朵都红了,你定是挺满意我的。」 说话间马车停下,昌平郡主道,「到酒楼了,咱们去吃饭吧。」 刘玉清回神然后下了马车朝昌平郡主拱手道,「多谢郡主厚爱,然在下实在配不上郡主,希望郡主不要在强求。」 「我没强求啊。」昌平郡主歪着脑袋看他,「我是真诚的请你吃饭啊,难道一起吃饭的机会也不给我?」 说着昌平郡主收起笑容,脸上露出伤心难过的样子。 明明娇艳灿烂的花突然要枯萎了一般,刘玉清鬼使神差的点头,「好。」 枯萎的花顿时又绽放了,过来就扯他胳膊,「我们进去吧。」 刘玉清后悔了,但是人已经被拽进去了。 酒楼里人声嘈杂,昌平郡主带他直接上楼进了包厢,里头各色美味已经准备妥当,只当二人来试吃了。 第65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昌平郡主让他坐下,然后拿了筷子亲自给他布菜,而后见他不动又笑嘻嘻的拿了筷子夹菜放到他嘴边,「啊。」 噌的一下,刘玉清的脸就红透了。 红艳艳的嘴唇眨眼间离着他更近了,刘玉清的心也跟着紧了紧,他抿了下唇撇开目光,「郡主请自重。」 「我挺自重的啊。」昌平郡主仍旧笑着,「快张嘴。」 刘玉清不张。 昌平郡主娇声哼了一声,「不张嘴那我家嘴对嘴喂你了。」 刘玉清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个郡主说的话。 「啊,快张嘴。」昌平郡主像哄孩子一样哄他。 刘玉清红着脸张嘴,昌平郡主便将菜喂了进去,「真乖。」 真乖!刘玉清的脑子觉得遭了雷轰。 昌平郡主眼巴巴的看着他,紧张的问他,「想吐吗?」 刘玉清一愣,不想吐。 昌平郡主拍手道,「真的不吐。」于是又继续夹菜喂他,刘玉清不肯吃了,「我想吐。」 昌平郡主揭穿他,「你骗人。」 刘玉清看着她,「真的想吐。」 「那我就继续喂你,喂到你不想吐为止。」昌平郡主看上的人怎么也不能跑了,看着刘玉清满脸的无赖,「反正我瞧上你了,咱们也关门一个屋呆着了。你不娶我也得娶。」 刘玉清气结,「郡主何必相逼。」 话一落方才还盛气凌人的郡主眼泪咕噜就掉下来了,「就逼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刘玉清已经不想回忆了,从酒楼出来的时候昌平郡主一脸娇羞道,「那我等你去提亲。」 刘玉清晕头晕脑的回了家,自然受到爹娘的询问,刘玉清有苦难言,想到在酒楼里昌平郡主凑过来的时候他心跳的像要蹦出嗓子眼,他怎么就没推开她让她得逞了呢! 刘玉清懊恼,可想到那张红艳艳的唇还有湿漉漉的眼睛又生出一股无力感来,要不就娶了昌平郡主?毕竟他没吐呢。 似乎为了印证他真的不吐,昌平郡主接二连三的去翰林院堵人了。于是翰林院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刘玉清和昌平郡主的事情了,好些人打趣他,甚至说酸话,说他往后定然青云直上,他无奈又不知如何解释。 到了这地步似乎不成亲也不行了,刘玉清回家便与爹娘说了这事。 他们刘家在清河县算大户,但到了京城就是穷鬼,真真的是穷翰林,上公主府提亲连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 然而他刚下了决定,宫里便来了旨意,竟是给他与昌平郡主赐婚了,不只如此还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意思是长辈的添的。 郡主成亲,由礼部负责张罗,刘玉清晕晕乎乎的便成了准郡马,成了皇亲国戚。 一直到成亲那天他自己还觉得是在做梦,他怎么就娶了郡主呢? 新婚日,郡马府热闹非凡,程子阳带着夫人来喝喜酒,瞧着迟梅宁言笑晏晏的样子,刘玉清的心突然就放下了,那些都过去许久了,是该有自己的幸福生活了。 况且他与郡主也并非郡主一厢情愿,若是他当真不愿意,恐怕宁愿死都不会娶的,他娶了,所以他是喜欢郡主的,只是自己先前一叶障目迷失了心,如今云雾拨开,他敬酒的时候就特别想去看看郡主了。 洞房花烛夜,人比花娇,昌平郡主羞答答的看着他,「夫君,想吐吗?」 刘玉清轻笑,然后吻上她的唇,「只想亲你。」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乡野小福女》卷一 作者:寻露 02、《乡野小福女》卷二 作者:寻露 03、《乡野小福女》卷三 作者:寻露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