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人饶命呀》 第一章 一朝穿越来 “此仗胜算微乎其微,你为何要向皇上请旨领战?”男人看似怒极,抽出随意放在桌案上的剑,指向面前的女人,“你回去!我今日就是废了你双脚也断不能让你丢了这条命!” 那女人没有作答,缓缓起身,将心口抵上剑端,毫无畏惧。眼睛死死的看着这把剑,抬手轻轻抚摸着,喃喃自语道:“我想你了。” 那女人回身,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痛饮一番,才想起回答男人的话,断断续续地念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说罢长笑不止。 眼里噙着的泪水,到底是滑落了下来。 “小姐,再不起身老夫人要责问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宋临晚被惊醒了,原来又是梦。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黄色齐腰襦裙的女子,“小姐你可算醒了,让奴婢好一阵着急。”作势要来扶宋临晚。 宋临晚这会脑子才算是回过神来,她由着那女子将自己扶坐起来,抬眼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她悠悠开口,“你是谁?” 她的嗓子有些哑,听出这声音不是自己的声音,宋临晚心中一愣,隐隐有了猜测,这是穿越?看这些环境,肯定不是现代。 那女子闻言一愣,“小姐是睡糊涂了吗,奴婢是青芷呀。”以奴婢自称,看样子是个丫鬟。 “我是谁?”宋临晚揉了揉眉心,又问道。 “小姐这是怎么了?你是宋大将军府的嫡女宋临晚呀。”青芷正在卷那轻纱的幔帐,宋临晚的问题让她有些疑惑。 将军府嫡女?宋临晚用力掐了下自己大腿,疼痛传来,这不是梦。 将军...嫡女...这是? 宋临晚慌忙起身,光着脚就往门外跑,近午时的阳光很是毒辣,刺的宋临晚眼睛生疼,她眯着眼拿手遮了遮光。 院子是标准的四合院,她就站在正房门口,墙边佳木葱茏奇花烂漫,一涓清水在假山石间流淌,正中立了棵梧桐树,树枝上牵了绳做了秋千,树下置了石桌椅,桌上摆好精致的茶水点心… 好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宋临晚的眼泪忽地掉下来,又见她唇角一勾,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如何不好,怎能不好,哈哈哈哈。” 青芷追着宋临晚出来,见着宋临晚这疯癫样子有些慌了,“小姐你不要吓青芷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宋临晚瞥了青芷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就没了意识,直直晕倒在地。 “小姐!”青芷大惊,一手托住宋临晚的脑袋将她轻抱在怀里,急的不行,“愣着干嘛快去请大夫啊!” 宋临晚再睁眼的时候,只见床边坐着一位老太太,那老太太满面愁云,见宋临晚转醒才是松了口气,“惜惜,你可让祖母好生担心。” 宋临晚没有出声,她大脑还是一片空白,还没有适应过来,只是不知这些人都是何人,她有很多想问的话。 “大小姐这是摔到了脑袋,连话都不会说了吗?该让大夫再瞧瞧,是不是傻了。”刺耳的女声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兀,这人穿金戴银,与青芷完全不同打扮,想来是府里的小姐或姨娘。 宋临晚正欲说些什么,那老太太却是拿拐杖往地上一掷,“你在胡说些什么?滚出去。”说话是一点不客气,那女人只得悻悻离开。 “我这是在哪?”思来想去,宋临晚觉得还是以失忆开头比较好,以免以后被人怀疑是狸猫换了太子。 话毕,每个人皆是一愣,一脸讶异,老太太急忙传丫鬟再去请大夫过来。 宋临晚见这老太太看着像是真关心,抬手握上老太太的手,一副乖巧的模样,“我好像把什么都忘了,你能告诉我吗?”她也不想请大夫。 老太太反握住宋临晚的手,跟宋临晚的手比起来这只手不知宽大粗糙多少倍,“你是我的惜惜,我是你的祖母,只要把这个记住就好。” “祖...母?”宋临晚支吾着说出这两字。 祖母?将军府嫡女?老夫人?宋临晚脑子里拼凑着这些信息,她抬眼看了看青芷,很多事情之后再问也不迟,只不过,这会被这么多人围着当猴一样观看,实在别扭不自在,“我头有些晕,想再睡会。” “行,乏了就好好歇着,有什么吩咐丫鬟去做,忘了什么就让丫鬟告诉你,什么时候好些了就来朝阳院找祖母,忘了路没关系,让青芷领着你。”老夫人见宋临晚的脸色不佳,温柔地拍了拍宋临晚的手背说道。 宋临晚闻言点点头,闭上眼佯装睡着,众人见着老夫人起身欲走也就跟着退了出去各自离开了,不过老夫人走时还帮她揶了揶被角,看来是蛮疼这个孙女。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宋临晚才睁开了眼,整理好了思绪,她已经不是疑惑,而是开始好奇了,这古代究竟是怎么样?会不会如她所期待的一般?她想上阵杀敌,她想为了鲜血而战。 只不过,奴隶的存在...她该如何才能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呢,又或许,根本不需要在意。 “青芷,”宋临晚起身,她想看看这副身子究竟是怎么一般模样,“我要梳洗一番。” 青芷一直守在门外,听过宋临晚的声音才推门进去,身后跟了两个丫鬟,两人手里拿着漱口洗脸所需用到的器具。 青芷拿着一件粉红色的罗裙,倒不是宋临晚嫌弃这颜色,她是真不喜粉色,提了一嘴,“有没有别的颜色。”青芷连忙拿回去换了件蓝色的过来,“小姐往日不是最喜欢粉色吗?” 宋临晚瞥了青芷一眼,没有答应,她看着这罗裙有些发愣,这裙子未免太小了吧。宋临晚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个被她忽视了的问题。 宋临晚伸出自己的手臂,看着这个细腻白嫩的小手,“侏儒?不会吧....”宋临晚心里想着,一阵恶寒,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侏儒肯定会受到歧视,那她今后的路可谓难上加难。 洗漱之后,坐在梳妆台前,宋临晚才算是真正认识了这个身体,也才算松了口气。 第二章 初遇宋明归 一个...小孩? 宋临晚看起来不过十岁的样子,脸上的奶膘都还在,这让她松了口气,心中也欢喜,从小开始么? 再仔细端详下容貌,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掉梢眉。手指如葱,肌肤嫩白,眉目如画,朱唇皓齿,十足的美人胚。 宋临晚心中欢喜,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弧度,很快敛了下来,皮囊而已,有什么用? 世人常说一副好的皮囊会让人前行的更加容易,可是,谁也没有说过用皮囊换来的东西是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宋临晚想起那时她刚出身社会,有位富家子弟说要包她,她性子刚烈当即动手打了那人一顿,因此丢了工作,还进局里关了几天,真是可笑至极。 “那一生二十几年才是恍若黄粱一梦,就如一个外来者,无论如何都定不下心。”宋如烟心中想,随即晃了晃脑,轻笑一声,“人生如梦,不想梦的时候就当是演了场戏而已。” 她抬手抚上眼角,正巧一滴清泪划下被她用手指轻撇掉,那泪还未干,宋临晚抿了抿手指上的湿润,“真涩。”涩如她那清苦的一生。 房门是打开着的,一束阳光洒在门前的地板上,宋临晚抬眼看去,这光就像是直直地照进了她心底一般,她的人生就从这里真的开始了。 “你叫青芷是吗?给我说说府里的情况。”宋临晚轻声问道。 青芷一愣,又想起宋临晚失忆一事,便耐心地说道:“小姐你呢是将军府的嫡女,你的父亲也就是宋大将军可厉害了...” 青芷嘴里不停歇,宋临晚听了个大概:宋临晚的父亲是大将军,她的母亲是嫡母,不过早已过世,府中后院之事皆由老夫人做主,算上她府上共有五个孩子,唯她与二哥是嫡出,长女与长子皆为二姨娘所出,还有一个与她一般年纪的则是养子,听闻是父亲战友所托遗孤。父亲自她出生就不待见她,但也没苛刻了她,祖母却是极心疼她,虽无娘亲依靠,却也还算过的快活。 “内宅之争么?有趣。”宋临晚有些好奇,不过并不期待,她可惜命着,要是脑袋不灵光,她哪有几条命可丢。 “小姐说什么呢?”青芷将一枚五凤挂珠钗插到宋临晚的发髻中,左右欣赏一番,笑着说道:“小姐随便打扮一下都是极漂亮的。” 宋临晚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哪是随便打扮一下? 身着浅蓝色罗裙,裙摆处金线绣着几朵桃花若隐若现,发髻上挂着那支珠钗,耳坠子也不含糊,圆润的黑玛瑙被金丝串着底下吊着些流苏,手腕上戴着一通体雪白玉手镯,绣鞋前头还嵌了一颗珍珠,这一身看下来,怎么也不是随意打扮一下。 “领我在府里转转吧。”宋临晚悠悠开口。 宋临晚唇角一勾,“我宋临晚,来了。”不免有些中二,她起身朝门外走去,一脚刚迈出门槛,阳光就已盖住她全身,暖洋洋的,她伸开双臂闭上眼睛,看起来心情十分美丽。 “小姐要先去看老夫人吗?老夫人可记挂着小姐呢。”青芷跟在宋临晚身后,她隐约觉得面前的小姐比起往日有些不一样了,却也说不出个究竟。 青芷摇摇头,好像这样就将那些想法甩出脑袋了,小姐就是小姐,能有什么不一样? 宋临晚颔首,出了院落,再回头,只见门楣上悬挂着一块写着“楚香苑”的木牌匾。隔苍烟,楚香罗袖,谁伴婵娟。谁伴婵娟,住这院里的人与题这牌匾的人很相爱么? 一路走来,桃红柳绿,走到前方的小湖边,宋临晚顿足,她正想好好欣赏一下这风景,思绪却被一道女声打断,“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宋临晚寻着声音往前走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少年跌倒在地被三个丫鬟打扮的女人围住,说话的那丫鬟身旁站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少女,一脸不屑与嘲讽。 这时说话的那丫鬟扬手,正欲给那少年一巴掌,“绿芙,住手。”那少女开了口,转头看向刚走来的宋临晚,“听闻妹妹晌午还晕着,卧在床上,怎么这会就出来了,也不怕受了凉。” 将军府还有位庶出的长女宋锦岚,比宋临晚要大上些年岁,看来就是这位少女了。 宋临晚并不想多管闲事,只不过... 她瞥了一眼青芷,青芷会意,走过去将那少年扶起,一脸关心,“小少爷没事吧?” 宋临晚挑眉,小少爷?这应该就是府里的那个养子宋明归吧,她还以为是在教训哪个小厮,没想到是连少爷都可以教训的,看来这宋锦岚性子有些嚣张。 “他能有什么事?他冲撞了我家小姐,小姐没找他算帐都算好了。”绿芙见着青芷将宋明归扶到宋临晚身旁,很是不满意,宋临晚来了又怎么样?这府里大大小小谁不知道宋临晚名不副实?在府上她家小姐说话可比宋临晚有分量多了。 “他是少爷,你是丫鬟,尊卑有别。”宋临晚出声道,看绿芙的样子,她和宋明归好像完全没什么分量。 “可他冲撞了我家小姐就是该罚!”绿芙大声嚷道,撇过脸去,一脸的嫌弃。 “青芷,这以下犯上的人该如何处置。”宋临晚懒得与绿芙争辩,能用身份解决的事情就用身份解决好了。 宋临晚之所以管这事,是因为宋明归的眼神里有她所欣赏的东西,再者就是绿芙这样的顶撞,显然她这个嫡女以前也是蛮窝囊的。 “禀小姐,以下犯上的人通常都是杖责三十然后撵出府。”青芷说完挑衅的看了绿芙一眼,小姐不发威真当小姐好欺负不成? “绿芙是领着我的意思,难不成我也算是以下犯上么?更何况他冲撞了我,我罚他本就应该。”宋锦岚见状悠悠开口,她不信这宋临晚有多大能耐,嫡出又如何还不是得处处避让她。 宋锦岚素来不喜宋临晚这个妹妹,同样是将军的女儿,只因她是庶出,那宋临晚就是鲜花,她宋锦岚就是绿叶。世人只知将军府有一嫡女宋临晚,而她宋锦岚是长女又如何,只因为是庶出,就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绿芙见着自家小姐在为自己说话,更有底气了,阴阳怪气道:“大小姐还是莫要多管闲事,就是这闲事你也管不着吧。”后面这句话说的极小声,但还是没逃过宋临晚的耳朵。 宋临晚没有作答,牵过宋明归的手,“委屈吗?”少年点了点头又摇头,宋临晚轻笑,摸了摸少年的头,这闲事么,她管定了。 若是不管,那她宋临晚还真就是认了低宋锦岚一头,天下哪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道理。 第三章 教训宋锦岚 “青芷,掌嘴。”宋临晚悠悠开口,没有任何解释,就这光秃秃一句话。 青芷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走向绿芙。 “你凭...”绿芙话还没说完,青芷就一巴掌打到了她脸上,她还想再说话,迎来的又是一耳光。 “凭小姐说话的时候哪有你丫鬟插嘴的道理。”青芷一点也没留情,往日的宋临晚软弱,不计较这些,连楚香苑的门槛都很少迈出,府里都快忘了谁才是大小姐了。绿芙更是狗仗人势,平日里青芷去庖厨为宋临晚要碗燕窝,遇上绿芙都会被她抢了去,说什么庖厨的燕窝一直都是为长小姐备着的,若是大小姐需要那就再等下一碗吧。 宋锦岚这才反应过来,“妹妹这是作何?”这宋临晚疯了不成? 青芷闻言停了手,看向宋临晚,心里希望着小姐千万不要退让。 “继续,打到认错为止。青芷说的那话姐姐没听懂么?”宋临晚抬眼看着宋锦岚。青芷心下一悦,小姐今天真是太帅了。 “妹妹这睡了一觉,脾气倒是大了不少,现在是连我这个姐姐都不放在眼里了。”这些年宋锦岚嚣张惯了,宋临晚又基本不出院门,她就差把自己当府里唯一的小姐了。 她心中膈应庶出的身份却也渐渐忘了嫡庶有别的道理,她隐隐觉得今日的宋临晚与以往大不同,搁以往,宋临晚是处处避着她,她说什么宋临晚也就都受着,再者宋临晚极少出门,今日午还病着这会就出来转悠,实在奇怪,不争不抢懦弱怕事才应该是宋临晚的性子。 宋临晚轻笑,没有回应宋锦岚的话,倒是看向青芷说道:“这样打下去怕是一会手该疼了,不用那么着急。”青芷这才松了点劲,她还没打够呢,不过手确实打得有些疼了。 “宋临晚,我在同你讲话。”宋锦岚毕竟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被人这么忽视晾在一旁,多少有些沉不住气。 宋临晚听过,不疾不徐地说道:“看你年长于我,我尊你一声长姐,不代表说你可以来管教我,嫡庶有别,你是忘了自己庶出的身份,莫不说你,就是二姨娘在,都该对我行上一番礼。”此话一出,算是立了威。 嫡庶有别嫡庶有别,又是嫡庶有别,宋锦岚把手帕捏得死死的,庶这个字就是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 “妹妹言重了,绿芙,给大小姐道歉。”宋锦岚压下心中不满,笑着说道。 绿芙往地上扑通一跪,“奴婢知错了,对不起大小姐,您就饶了奴婢吧。”虽是泪眼汪汪,说的情真意切,但谁不知道本性难移呢。 “看来是忘了府里还有位少爷了。”宋临晚牵着宋明归的手,养子也是弟弟,对宋临晚而言的举手之劳,不知能免宋明归受多少为难,“明归是养子,但也是府上的少爷,长姐要记得这一点。” 宋锦岚脸色一变,一个养子?也配?配和我相提并论?她咬牙切齿地说道:“这是自然,绿芙,还不快给小少爷道歉!”再多不满都只能放在心里,谁让宋临晚是嫡她为庶! 绿芙忙转对着宋明归,“小少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从心的道歉宋明归压根不在乎,今日道了歉又怎样,明日还是那副德行。宋明归看着牵着自己的那小手,这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姐姐似乎和印象里的样子不同了。 打宋明归记事起,他也就见过宋临晚三次,除了礼节性的叫声姐姐,连多余话都没有。 “青芷,走了。”不过一个小插曲,坏不了宋临晚的心情。 宋临晚牵着宋明归转身就走,连个正眼都没给宋锦岚,青芷跟在宋临晚身后,看起来心情很好。宋锦岚看着宋临晚离去,将手中的手帕狠狠地丢在地上,用力踩上几脚仿佛那手帕就是宋临晚,“终有一日我会将你取而代之,世人会只知将军之女宋锦岚不知什么嫡女宋临晚。”她心里暗暗发誓,有些恶果算是在这时埋下了。 “废物!”宋锦岚骂了绿芙一句,拂袖而去,留绿芙跪在原地,愣愣的,眼泪流不停。 青芷跟在宋临晚身后像是话匣子被打开了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姐刚刚真是威风极了,我从没见过长小姐那个样子,别提有多憋屈了。小姐你素不爱出门,今日一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嘿嘿。” 宋临晚听着好笑,什么叫今日一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真是个傻丫头。 “小姐不是要去四处逛逛吗,怎的又往回走呢?”青芷这才发现走的路是回去的路。 宋临晚停下脚步,“小少爷衣服脏了,你去要几身衣服送来院里。”青芷愣了一下,忙点头,“对对对,还是小姐心细,那奴婢这会去取。” 宋明归看着宋临晚,欲言又止的样子,“谢谢。”这两字说的很小声,说完还红了耳朵。 “嗯?”宋临晚装一副没听到的样子,少年害羞的模样实在是可爱。 宋明归又说了一次,这次声音更小了,他的耳朵也更红了。 宋临晚笑了,她停下脚步,捏了捏宋明归肉肉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别忘了我是你的姐姐,往后我会护着你。” 宋明归愣住,姐姐...护着我... 府里的每个人每日都在提醒着他,他是将军的养子,不是宋家人。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矮上一小节的小姑娘却告诉他,她是他的姐姐,她会护着他。寄人篱下本就只能处处避让,被人欺辱又不是第一日,他已早习惯,而今日... 湖边初见,少女背着光一步步走来,好像就那般径直走到了他的心上。姐姐... “为什么?”宋明归问道。 是啊,为什么,大概是看到少年跌在地上眼见着手就要打到脸上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毫不畏惧的时候,生了怜惜之情。 第四章 把舌头割了 宋临晚弹了宋明归脑门一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牵过宋明归继续往回走。 “我只是个养子。”少年站的笔直,阳光把他的影子拖的很长。他似乎很害怕听到答案,却又固执的一定要知道答案,握紧的手心出了不少汗。 宋明归很怕,怕这份温暖只是她的一时兴起,怕她只是可怜他而已。 这个身子易了主,原本的宋临晚已不复存在,而今的宋临晚只是那个二十一世纪飘来的孤魂宋临晚。那些血缘重要吗?她宋临晚想对一个人好,需要什么理由? 宋临晚没有回答宋明归,她看得出宋明归有多紧张,又期待又害怕。 时间总会告诉宋明归答案的。 没有听到答案的宋明归有些丧气,低着脑袋被牵着往前走,没一会又甩了甩脑袋,像是想通了一般,她对他好,他将心比心,不就够了吗?倘若她是真的,那他也会保护她,虽然现在的他没有任何本事,但他会努力,有朝一日他会成为她强大的后盾,姐姐...嗯! “宋明归,我的名字。”这次的声音比说谢谢时大了不少。 宋临晚偏头,看向宋明归,“宋临晚,我的名字。”少年听过,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手把宋临晚握的紧了些。 慢慢悠悠地总算到楚香苑了,两脚迈过门槛,忙里偷闲的丫鬟看着两人似乎很惊讶,宋临晚牵着宋明归走到石桌前坐下,连茶水都没个人来添。宋临晚摆摆手,正欲叫人,奈何耳尖,听到不远处的窃窃私语。 “他俩怎么会混作一起啊?”“谁不知道这养子连我们这些下人都比不上。”“小姐午时晕倒莫不是摔着了脑袋?”“我看多半是。”“听说还失忆了,啧。“谁知道是不是他使了什么手段把大小姐迷惑了。”“还不是想攀上大小姐妄想土鸡变凤凰。”“攀上她有什么用,莫不如去攀长小姐。”“他那病怏怏的样,长小姐会看得上他?”“也就院里这位,啧啧。”“分到这院也是倒霉”.... 宋临晚听了个大概,故意咳了一声,声音嘎然而止。不知道这些话宋明归有没有听到,只见少年的手握成拳,头低了下去,看不出是怒还是悲。 “你,还有你,过来。”宋临晚指了指说话那两个丫鬟,“你俩叫什么?” 丫鬟走上前来,“回小姐,奴婢叫荷花。”“回小姐,奴婢叫荷叶。” “很好,很好。”宋临晚笑了,看来这府里的人都不认宋明归这少爷身份啊,又想起之前宋锦岚的话,她这个大小姐想来也是做的不怎样,是该立立威。 “如此管不住嘴,不如把舌头割了如何?”宋临晚倒不是说着玩玩,要想立威,杀鸡儆猴,太好说话太过温柔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若今日让那些人站到自己头上来,那她这小姐只怕再无出头之日,有名无实。 院里人听过这话,皆是一愣,荷叶似是个胆子小的,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求饶,荷花倒是个胆子大的,“大小姐别说笑了,我俩也就闲聊两句。”看来不是胆子大,而是没将她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 原来搬弄是非叫闲聊,话里话外瞧不上院里这两位主子也是闲聊。 “还知道我是大小姐啊,来人。”宋临晚唤道,守在院外的两个小厮进了门,“会使刀么?”两人看家护院自是会使的,点了点头。 “我刚刚说的话听到了吧?”宋临晚说道,“去吧。” 如若荷花没说那句话,也许她不会这么果断。虽是想杀鸡儆猴,但这个方式总归血腥了些,何况宋明归还在,他还小。 两小厮愣了愣,一直没有动作,宋临晚瞥了那两人一眼,“还不去?”声音低沉,周边气温好像都降了些,完全不是个小姑娘的样子,骇人,实在骇人。 荷花这才惊觉宋临晚不是随便一说,顿时也跪了下来,高呼饶命,“奴婢不敢了,小姐,小姐,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啊。”声泪俱下,好不可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祸从口出这个道理还是早明白些好,丢了舌头总比丢了命好。 宋临晚没有心软,两小厮见宋临晚没有喊停,掏出别在腰间的匕首,硬着头皮走向荷花荷叶。 “别看。”宋临晚偏过头,捂住宋明归的眼睛,轻声道,“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宋明归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有震惊有欢喜有感动,独独没有畏惧。 宋明归想起那些日子,那年冬他才刚过五岁生辰,老夫人许他入书房,他高兴的跑出去路径庭院那小湖,湖中养着些锦鲤,都说锦鲤是有好运的,他便蹲在湖边看了会,但路过的丫鬟不知为何绕至他身后将他一把推下湖,他不会水,一直挣扎,那湖水好冰啊,冬日穿衣又厚重,一浸水就如生铁一般往下沉,他挣扎无力,晕了过去,是啊,那些人哪敢让他这个名义上的少爷就这样死了呢。 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躺在他房里的木床上,没有衣物可以换,没有炭火可以烤,唯有那轻薄的被子能给他一点温暖。那之后他大病一场,去了半条命,那时的他多想有个人能够将他拥入怀中,可是他始终没能等到,慢慢也就习惯了,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什么也就都熬过来了。 “姐姐...”宋明归正想说点什么,一声惨叫将他的话打断,只一声,院里那两人再叫不出来了,晕死过去。 “把她俩丢出府去,再把这里清理了。”宋临晚起身,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闻着实在不好受,她眼见着那场景,胃里翻江倒海,但还是被她摁下了。 两小厮将人拖了下去,院里的其他丫鬟早被这一幕惊住了,眼前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就像是地狱归来的恶鬼,这...这还是往日那个大小姐吗? 不过也很快清理起来,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成为那恶鬼下一个盯上的人。 宋临晚正想带宋明归去厅里坐着,门口传来青芷的声音,“奴婢见过二夫人。”宋临晚皱眉,不速之客。 这才第一日就这般不清净,往后只怕是...更加烦扰。 “院里这是在杀鸡呢?”一只脚才刚跨过门槛声音就已经传来,这个女人宋临晚见过,在她刚醒时被老夫人撵出去的那华服女人,原来她就是二姨娘李伶儿。 第五章 幸好挡住了 李伶儿身旁跟着宋锦岚,十几岁的孩子就是这样,遇到事了只会回去找娘亲。 “大白日就在院里杀鸡也不怕污了自个的眼。”李伶儿说话阴阳怪气,宋锦岚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今日却在宋临晚这碰了壁,她倒想来看看这宋临晚晕了一道起来是变得有多大本事。 宋临晚轻笑,“院里血腥,二姨娘既是见到了不如早些回去的好。”直接下了逐客令,宋临晚头疼的紧,这才过来第一天就这么多事,把她的好心情好兴致都快搅合没了。 “明归今日不去学堂看书,怎么净到处跑?”李伶儿佯装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大小姐自个清净着,你这般也不怕打扰了你姐姐。”看向宋明归,边说边走到石桌前坐下。 宋锦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宋临晚在湖边那般嚣张,现在她叫来娘亲指定给她一番收拾,嫡女又如何,没有母亲可倚靠还不是得低我一道。 宋明归听过李伶儿的话走上前,“我与姐姐情深义重,自然是不打紧。”他不是缩头乌龟,宋临晚这样维护他,那他也不能再继续伏小做低下去。 “不知二姨娘来我院里所为何事?”宋临晚说道。 宋临晚看着身旁的少年,少年的手捏着衣袖,风吹起发丝,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坚毅。 李伶儿端起茶杯,故作优雅,但骨子里的有些东西怎么也隐藏不了。她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嗤笑道:“听锦岚说明归在湖边摔了一跤,特地来看看他,也关心你身子好些了没。”真是睁眼说瞎话的一好手。 宋临晚看得明白,内宅之争二姨娘除非坐上嫡母的位置或者杀了她,不然毫无胜算。这些没有利益可言的斗嘴在她眼里毫无意义,不如早些说破落个不知好歹自以为是的名头,好寻个耳根清净,她直言道:“二姨娘可别听风就是雨,明归是怎么摔的跤你我心知肚明,我劝二姨娘还是早些回去,莫来我这里找不痛快了。” “你!”不待李伶儿说话,宋锦岚就急得站起来,手指着宋临晚,破口大骂,“宋临晚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李伶儿拉了拉宋锦岚的衣袖,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宋临晚刚要开口,少年稚嫩的声音传来,“我倒不知将军府什么时候改姓李了,她算什么?你们说她算什么?二姨娘在府里张扬久了,老夫人年事已高不计较这些,难道二姨娘就自以为可以当家作主了吗?要说不知好歹,真不知道是哪些人不知好歹。” 宋临晚挑眉,宋明归实在让她意想不到,他受欺负时一声不吭忍耐着,却在她被人指责时站了出来。 李伶儿坐不住了,这一个个都反了天不成,自宋临晚母亲死后她在府里的地位是水涨船高,现如今宋临晚性情大变不说,就是宋明归这个养子也敢来质疑她了。 宋锦岚先李伶儿一步,一把将石桌上斟满热茶的茶杯往宋临晚那边一掷,这番举动不仅让宋临晚愣住了,李伶儿也是没想到的。 “锦岚!”李伶儿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虽是常打压苛待宋临晚,但真要她去伤着宋临晚她却是不敢的,至少明面上不敢,毕竟宋临晚怎么也是嫡女,更何况还有老夫人护着。 宋临晚愣在原地,她完全没想到宋锦岚会有这样的举动。 掷过来的茶杯不过一两秒的事情,宋临晚没有办法躲开,眼睁睁看着那茶杯离她越来越近,却是忽地眼前一暗,一声闷哼传来的同时茶杯落地而碎。 宋明归挡在了宋临晚面前,热茶打湿了他的后背,“没事吧?”他轻声问道。 他看着茶杯朝着宋临晚飞去时心里一紧,下意识就挡了过去,幸好,挡住了,幸好,没伤着她。 宋临晚呆呆的,点了点头,继而反应过来,忙拉过宋明归想要看看他有没有伤着。 这少年啊,该怎么说他好呢,傻!仅仅是几句话的恩情,甚至连恩情都算不上,值得他这样回报吗? 看着宋明归背后一片湿润,手摸上去还有些温度,茶杯碎片上也有些血迹,多半是划伤了。宋临晚不敢迟疑,忙唤来青芷,“青芷,快去请大夫。”边说边扶着宋明归往里屋走。 在看到茶杯从宋锦岚手里脱离的时候李伶儿就知道这次是自找麻烦了,“还不快给大小姐道歉,我看我是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李伶儿牵过宋锦岚,跟着宋临晚往里屋走。 “二姨娘还是先在院里站着好。”宋临晚冷眼看着宋锦岚,有些人从小就那么惹人厌恶。说罢继续扶着宋明归往里走。 “姐姐我没事,这都不算伤,不要紧的。”宋明归说道。他咬着牙,后背热辣辣的,痛..痛..才不是没事。 倒不是他怕了和李伶儿对上,只是来日方长,这么早就和李伶儿撕破脸不划算。不过...也是还好,伤着的是他,而不是宋临晚,不然... 宋临晚又不傻,宋明归那个样子有没有事她清楚得很,“这不算伤?断手断腿才算伤是吗?”这不算伤?这句话从一个十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其中多少辛酸苦楚啊。 宋明归傻傻一笑,没再说话,他趴在床上,喜悦溢满了胸腔盖过了所有痛苦。 第一次被人维护,第一次被人在意,第一次被人关心...宋明归趴着,脑子里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都像梦一样,他偏头看向床边的宋临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吗?这是我的姐姐,这是会护着我的姐姐。 “姐姐。”宋明归伸出手去扯宋临晚的衣袖,也不说其他的,就隔一会唤她一声姐姐,一脸痴笑。 宋临晚扶额,一把拍掉宋明归的手背,“还笑的出来,傻了不成?”长姐又何尝不是如父呢,这样的一个少年,叫宋临晚如何不去疼惜? “小姐,大夫在来的路上了。”青芷进了门,路过小院里时还背着那两人翻了个白眼。 宋临晚听过点点头,看着宋明归说道:“你好好躺着,大夫很快就来了,我出去一会。”没等宋明归回答就起身朝外走。 是该算算账了。 什么阿猫阿狗都任它往头上踩的话,日子就别想好好过了。 第六章 得理不饶人 李伶儿在院里站的笔直,满脸愁容,身旁的宋锦岚是满脸不在乎,她不信这宋临晚能将她怎么样?无非就是面上指责一道,这事也就算揭过了。 宋临晚一脚迈出房门,一双眼紧盯着宋锦岚,犹如一条毒蛇,“太阳快要落山了。”她丢出这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李伶儿脸色一变,又故作镇定,一个小丫头而已,何足为惧。 好一个太阳就快要落山了,想她李伶儿这些年摸滚打爬,从人人唾弃的青楼女子一路爬进宋府大门,成了人人艳羡的官夫人,又岂是宋临晚这区区一个小丫头能动摇根本的? “明归有没有大碍?锦岚,还不快给你妹妹道歉。”李伶儿面上一副关怀的样子,扯过宋锦岚往前轻轻一推。 宋锦岚扭过头,十分不情愿,刚要伏身说出几句道歉的话,只见宋临晚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宋锦岚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嘴里说道:“这一巴掌,是你口不择言,该挨。” 李伶儿见此,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现下她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宋锦岚捂着脸,一脸不敢相信,瞪向宋临晚,那眼神活像要将宋临晚千刀万剐般。 但这事还不算完,宋临晚扬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是你以下犯上,该挨。” “这一巴掌,是你心思歹毒,该挨。” “这几巴掌,我作为嫡女管教你,你服与不服?”宋临晚是丝毫不留情面,此事她不想善罢甘休,以德报怨的话,何以报德?看宋锦岚这般年纪就已是如此无法无天,就是这次饶了她,她也定会报复回来。 宋锦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言语,心里却在呐喊:宋临晚...宋临晚...终有一日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一个嫡字,重如泰山。 李伶儿施施上前,没有着急安抚宋锦岚,看着宋临晚赔笑道:“锦岚年幼,是我教导不周,回去我定重罚她,如此你看怎样?” 回去?宋临晚冷笑,真当她是三岁小孩般好欺辱不成。 “宋锦岚怎么说也是府里的小姐,二姨娘既然管不好,祖母年事已高也不便烦扰她老人家,依我之见,不如将她送出府去,寻个好地方,让她好好学几年礼仪,什么时候学好了再回来。”宋临晚禀着眼不见心不烦,她可不想日日忧心于内宅之争。 宋锦岚心里一惊,张嘴就想反驳,李伶儿见状忙用手捂住宋锦岚的嘴,说道:“哪有硬要母女分离的道理,况且今日也不过小孩打闹,锦岚下手一时不知轻重罢了。” “小孩打闹?不知轻重?”宋临晚挑眉,摇摇头,半眯着眼,右手摸着左手踝,反复揉捏,没有说话。 院里鸦雀无声,丫鬟们都悄悄望着宋临晚,李伶儿屏息,等待着宋临晚开口。 “走吧二姨娘。”半晌,宋临晚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李伶儿心中顿喜,又隐隐不安,正欲牵着宋锦岚说告退的话。 “青芷,带路。”宋临晚又接了这么一句话,众人闻言皆是一愣,没懂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去哪? “明归受了伤,祖母也是该担心了。”宋临晚说道。 青芷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奴婢这就领小姐去。” 宋临晚抬脚向前走,一眼没瞧李伶儿,越过李伶儿时又说,“二姨娘要跟上啊。” 李伶儿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深吸一口气,到底有些稳不住心神,“大小姐,莫要得寸进尺。” 如今将军不在府上,没人给她担着,老夫人是向着谁的她心里清楚,若给老夫人逮住把柄,定要先斩后奏直接将她逐出府去,那她李伶儿只怕再无出头之日。 宋临晚停下脚步,“得寸进尺?”转身看向李伶儿,“我这明明就是得理不饶人哪。”也没急着走,就那样静静站着,看李伶儿还能说些什么。 宋临晚不过吓吓李伶儿罢了,来日方长,如今她并不熟悉府中情况,拿身份压压可以,但真要做什么的话,在如今这个时代,她这十岁的小姑娘没几条命可以丢。 “锦岚,道歉!”李伶儿咬着牙,扬手给了宋锦岚一巴掌,扯过宋锦岚,把她头往下按。 宋临晚既然在等她回答,这事定还有回旋余地,若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能委屈宋锦岚了。 宋锦岚低着头,在受了自己母亲那一巴掌时,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哑着嗓子,低声下气道:“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大呼小叫口不择言,更不该拿茶盏砸你,我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 心里再多不满又如何,谁让,嫡庶有别呢? 背着药箱的大夫到了,看着院里这场景,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是犹豫着要不要问什么的时候,宋临晚说话了,“青芷,领大夫进去。” 青芷福身,“大夫请跟我来。” 待看着大夫和青芷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临晚才又看向宋锦岚。 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但... 宋临晚自是不在乎什么血缘,只是这宋锦岚还年幼,又同是父亲的女儿,不至于犯一次错就将人打入无间地狱,也省得日后争锋相对,没必要对一个小孩过于严苛。若能就此改正,自是最好,若不能,那也就待以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我姑且当你真心知错,日后不可再犯,要知尊卑,懂礼仪,此事我就当过去了,那几巴掌算是对你的教导,你若心中始终怨恨,他日死性不改我定不饶你。”宋临晚低声说道。 宋锦岚一动不动,李伶儿在旁忙答是。 “我尚年幼,志不在内院,二姨娘帮着打理府中上下自是妥的,但,莫要忘了身份。”宋临晚接着说道,“时辰不早了,二姨娘回去吧。” 李伶儿闻言,颔首,“理当如此,那我就先走了。”牵过宋锦岚就出了院子,临走时宋锦岚深深望了宋临晚一眼,眼神平淡,但握紧的手始终没放松。 第七章 她肯定有病 见李伶儿身影消失在门外,宋临晚望天,揉了揉眉心。 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转身进了里屋,大夫正在查看宋明归后背的伤势,小腿上的划伤已经处理好了。 宋明归衣物褪去一半,见宋临晚进门忙就要把衣服拉好,脸渐渐红了起来,男女七岁不同席,他已经十岁了。 宋临晚却是抢先道:“你还要不要大夫帮你看了,扯什么衣服。”这傻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你...转过身去。” “行,我出去,好了让青芷叫我。”宋临晚闻言背过身去,“记得换身衣裳。”说罢抬脚往院里走。 丫鬟们已经把那些血腥清理干净了,但空气里总还是残留了些味道。 宋临晚坐到石桌前,刚坐下,肚子咕咕叫了声,正巧桌上有些点心,她抬手拿起其中一块,咬了一口,原是桂花糕,可真甜。 宋临晚素来不爱甜食,食物的甜蜜又怎么止得住心里的苦?这一生若能得偿所愿,也许,这甜蜜也就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吧。 “我有些饿了,去准备点吃食吧。”宋临晚对着正在修剪花草的丫鬟说道。 那丫鬟一愣,当即反应过来宋临晚是在跟她说话,“是,好的,大小姐是要在院里用晚膳吗?” 宋临晚点点头,摆摆手,那丫鬟就离开了。 天色渐暗,不知何时那悬挂在蓝布正中的太阳已经在向西边靠拢,这一天,就要这样过去了。 宋临晚遣退了院里的丫鬟,一个人静静呆在院里,把茶杯端起,就再没有动作,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势。 “我所追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不知不觉竟是将心中的疑问念了出来,宋临晚想了很多。 今日她让人割掉那俩丫鬟的舌头,地上流了一滩血,她虽然胃里反胃,但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血液在见到血的时候就好像沸腾了起来一般,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去夺过小厮手里的匕首,亲手执刀插进那俩人的心口。 宋临晚有病,她肯定有病。 宋临晚拿手指扣了扣太阳穴,企图让这些想法离开她的脑海,却怎么也拦不住她飘散的思绪。 “你最好现在闭嘴。”宋临晚左手抓紧了桌上的酒瓶,右手指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 那女子气势汹汹,听了宋临晚这话反而说的更起劲,嘴里一直骂着你个没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宋临晚拿起酒瓶用力砸到那女子头上,身旁的人才反应过来将宋临晚拉住。 啤酒混杂着血液从那女子的头上流了下来,那女子开始尖叫,“你就是个疯子。”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那句话不止一个人对宋临晚说过,她醉酒或是做梦时,常感觉有许多人在她的耳边嘶吼,“你就是个疯子”这句话就像个魔咒一样。 “我真的疯了吗?”宋临晚联想到今日院里的事,喃喃自语。她放下茶杯,将两只手举高,背着光看着这双手,就这么一直看着。 “小姐,可以进去看小少爷啦。”青芷送大夫出来,看见宋临晚把手举高发呆的样子,有些疑惑,她怎么觉得小姐那么悲伤呢?赶走了二夫人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嘛。 听到青芷的这话,宋临晚才将手放下,稳了心神点了点头,缓缓起身。 大夫作揖,“那我告辞了。”待宋临晚点头,提着药箱便离去了。 屋内,宋明归已经换了身墨绿色的长袍,没有再趴在床上,端坐在床边,见到宋临晚乖巧的唤了声姐姐。这个姐姐是神仙派来的吧,一定是。 “大夫怎么说?”宋临晚走近宋明归,在他身旁坐下,问道。也不知是在问谁。 青芷刚要作答,宋明归抢先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最近这几日不得沾水了。”说完给了宋临晚一个大大的笑容。 青芷闻言,急急说道:“才不是呢,小姐,大夫说了背后被烫的严重,外加没有及时处理,会留疤的!而且啊,你不知道刚处理后背的时候,那衣裳都和后背粘在一起了,我看着都疼,小少爷居然一声没吭。” 宋明归听过瞪了青芷一眼,这个丫鬟怎么那么笨!再转头时,宋临晚正微笑着看着他,抬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 “又撒谎。”宋临晚真不知道这少年是怎么想的:“疼就喊出来,我不会笑你,我是你的姐姐,以前我没护好你,但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要对我坦诚相待,知道吗?” 宋明归闻言低下了头,闷不作声,好像一抹阳光把他黑暗的心房照的亮了起来。 他撒谎不是因为怕宋临晚担心,他只是...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忍耐,习惯了将委屈难过藏好,习惯了打碎了牙往肚里吞。 青芷在旁边偷笑,她撞见过很多次宋明归被欺负的场面,她很想帮他的,可她只是个丫鬟。她也给宋临晚讲过,只是那时的小姐两耳不闻窗外事,完全不管不在乎这些事,没办法,她只能偷偷得偶尔给宋明归送点需要的物品,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好了,有小姐护着,小少爷就不会再受欺负了。 “咕~”宋明归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他顿时双颊通红,扭捏地说道:“我...我饿了。”他本想说他不饿的,但转念想到宋临晚刚刚说的要坦诚相待,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宋临晚听过莞尔一笑,揉了揉宋明归的头,“这才乖嘛,走吧,我早叫丫鬟去准备了,估摸着这会也差不多了。” 青芷领着宋临晚去了堂屋,也就几步路,很近。 宋临晚牵着宋明归坐下,庖厨还没准备好膳食,只能静静等着。 这时一个嬷嬷进来,行了礼然后说道:“大小姐,老夫人让我过来问问,你要去正厅用晚膳么?” “晚膳我就在这里用了,替我转告祖母,明日我再去看她。”宋临晚说罢摆了摆手,示意那丫鬟可以走了。 那嬷嬷点点头,转身离去,一脚刚迈出门槛,又听见宋临晚的声音。 “等等。” 嬷嬷回头,看向宋临晚,等待着她的下句话。 “用完膳我就去看祖母。”宋临晚本是打算明日去的,今日发生的事情蛮多了,让她有些乏累,但看到身旁的宋明归,还是今晚去好些。 嬷嬷点点头,离开了。 过了半刻钟左右,膳食陆陆续续端上桌了,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宋临晚不禁想起一句话:人世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她是饿了,却也没多大胃口,这会闻着饭菜飘香,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只想饱餐一顿。 可惜了,没有酒,这身子这么小也喝不得酒,若能美食配酒,岂不是更快意。宋临晚一直都是个酒鬼,她喜欢那种微醺的感觉,酒精作用下她才能够比平时快乐一些。 “快吃吧。”宋临晚说道。美食果然能让人心情愉悦,两人吃相斯文,却也不影响速度,宋明归今日的饭量是平日的两倍。 青芷在一旁看着两人大快朵颐,心里也是极欢喜的,从未见过小姐今日这般好胃口,今日这饭菜比起往日也是好上许多。 第八章 拜见老夫人 两人一顿风卷残云,青芷见此掩面偷笑,这幅画面看着实在是美好。 宋临晚擦完嘴,将手帕轻放在桌上,说道:“吃的可好?” 宋明归扯了个哑嗝,左手搭上脖子,一脸傻笑,“饱了,都吃撑了,姐姐呢?” “饱了就好,走吧,去看看祖母,就当消消食。”宋临晚一边起身一边念叨,趁着天空还是一片火红,将该处理的事都处理了好。 宋明归走上前,拉着宋临晚衣袖,“好。”乖巧的点了点头。 今日在里屋等大夫来的时候,青芷已将宋临晚失忆的事情告诉他了。姐姐一定不记得路吧,他领着她去就好。 宋明归和宋临晚并肩走,嘴里时不时冒出一句,“这里左转。”“直走到前面再右转。”青芷跟在两人身后,看着这和谐的一幕别提有多欢喜了。 三人一路欢声笑语,很快就到了朝阳院。 守在院门外的小厮见到宋明归很奇怪,老夫人不喜这个养子这件事情府里人尽皆知,他怎么还好意思来朝阳院请安?去年他可是被老夫人当众撵了出去的。 再看宋临晚,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除了必要的寿辰她会出席,从不曾见她主动来过朝阳院,就是老夫人去请,她也有诸多借口可以推脱。 真是奇了怪了。 不止守在院门的小厮这般想,院里的奴婢都这样想,就是在来路上遇见的那些丫鬟,也是这般奇怪。 来楚香苑请宋临晚的嬷嬷出门迎接,作揖道:“大小姐请随我来,老夫人正在正厅会客,可能要在偏厅等一会了。” 宋临晚点了点头,会客?这么晚?不过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三人行至偏厅,丫鬟及时添了茶盏,宋临晚端起茶,品了品,脱口而出,“苦丁茶。” “这茶些许苦,小姐想来喝不惯,老奴这就去换一盅来。”嬷嬷点点头,“这苦丁茶又名益寿茶,老夫人素来爱喝,今日也是太急,竟是忘了为小姐添新茶,罪过。”这嬷嬷是个会说话的,她跟在老夫人身边二十多年,人话鬼话耳听三分。 宋临晚摇摇头,“不用。”又尝了尝这苦丁茶,是苦,只是比起生活,还算甜了些。 那嬷嬷见状有些讶异,这茶有利无害,只是极苦,这些年,除了老夫人把这茶当作瑰宝,他人皆是尝一口就再下不去第二口,除了苦只剩涩。 今日楚香苑发生的事早传开了,这大小姐,好像变了很多呢。 这时门外传来笑声,“那本侯就替犬子定下了,老夫人日后可不要反悔啊!哈哈哈哈哈。”声音苍劲有力,只是身影被门挡住,看不清容貌。 “自当如此。”是老夫人的声音,也是笑意盈盈。 “那本侯就先告辞了,老夫人止步。”那男子说罢,抬脚离去了,连衣袖都没给里面的人看清。 目送那男人出了院门,老夫人才缓缓向偏厅走,一眼就看见了宋临晚,“晚膳都不肯陪祖母用,看样子是嫌弃老身了。”一脸怒气,别过脸去,径直走到上位坐下。 闻言,青芷一脸着急,这老夫人生气了可怎么是好? 却见宋临晚笑容堆了一脸,“我哪敢嫌弃祖母呀,我心疼祖母都来不及。”她刚醒来时老夫人对她说的那句话让她记忆尤深,这真是个傲娇又别扭的老太太,能撒娇认错让这老太太开心,何乐而不为? 宋临晚是清高自傲,但她不是傻子,她的喜欢比她的厌恶更加沉重。 老夫人轻哼一声,不作答,端起桌上的苦丁茶,尝了一口,然后一把将茶杯放下,大声对嬷嬷说道:“茶都凉了,不会重添吗?”一脸责备。 那嬷嬷笑着答,“是是是,老奴这就为您换一杯。”老太太又开始闹脾气了,在大小姐面前的老夫人就是个小孩子。 可惜大小姐从来看不明白,只当老夫人真的生气,留着眼泪低下头就说告退的话,觉得老夫人性烈如火,便很少来朝阳院看老夫人,就是老夫人去请,也有各种理由推脱。 宋临晚摇头,这个别扭的老太太,起身走上前接过嬷嬷手里的茶盅,“我来吧。”提着茶盅走到老夫人面前,将凉了的茶倒入旁边的小盆里,将热的掺入茶杯里。 “这么大的火气呀,也不怕气着自个身子。”宋临晚边添茶边说。 老夫人闻言,还是不作答。宋临晚放下茶盅,端起茶杯,“祖母请用茶。”那叫一个乖巧,和下午在楚香苑里的她判若两人。 老夫人这才算满意了,接过茶,也没急着喝,放在桌上,余光扫到了宋明归,有些不悦,“他来做什么?”这话是对宋临晚说的,下午的事她也听说了,这养子真是个惹祸精。 “明归,还不来给祖母请安。”宋临晚偏头看向宋明归,随即又对老夫人说道:“自然是来看望你的,都是你的孙儿,哪有不敬爱你的道理。” 宋明归起身走上前来,福身道:“明归给老夫人请安。”他知道老夫人不喜他,之前老夫人也说过不许他再踏入朝阳院,可宋临晚这样说了,他便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就是再被赶出去也无妨,又不是受不起那些耻笑。 “叫什么老夫人,叫祖母。”宋临晚在一旁轻笑道。 宋明归叫不出口,一直愣在原地。 老夫人见状,她也并不想听宋明归这一声祖母,她有惜惜就足够了。 “惜惜,身子好些了没?”老夫人言归正传,叫宋临晚来,不过是想确定一下她已无大碍。楚香苑本就是宋临晚的院子,李伶儿跑那去本就是不该,宋临晚想怎么处理都行。她年纪大了,只想看着惜惜好好长大。 宋临晚闻言,站在老夫人跟前,她身量不高,拿过老夫人的手把小脸贴了过去,“惜惜很好。”老夫人与别人不同,从始至终叫的都是她的乳名,惜惜...是怜惜吧,老夫人究竟是有多疼爱宋临晚呢,若是知道... 罢了,老夫人不会知道的。 宋临晚在她那只是惜惜而已,不会是那缕二十一世纪的孤魂。 第九章 不要疏远他 老夫人看着宋临晚将脸贴到自己手上,十分惊讶,晃了晃神。不知道有多久了,大概是宋临晚记事起,就再没这般亲近她了,宋临晚对她是越来越害怕,她老了,不知道怎么去哄小孩,当家作主久了,也放不下身段去哄小孩。 良久,老夫人才说话,“惜惜乖,只要惜惜好,祖母就什么都放心了。” “明归,过来。”宋临晚出声,她今日来主要还是为了明归,“给祖母道歉,这么久了都不知道来给祖母请安。”宋临晚并不知道以前那些事,不知道这朝阳院是不要宋明归踏入的。 不待宋明归有动作,老夫人发话了,“行了,你呀你,好意思说他,你自己又有什么时候来给我请安过?”一脸的不悦,眼底却含着笑。 这老太太又开始别扭了,宋临晚无奈的摇摇头,嗲嗲地说道:“惜惜知错啦,祖母莫要生气,惜惜今日这不是就来了么?”笑容可掬,这模样才是十岁小姑娘应有的样子。 “今日我不让沥红去楚香苑请你,你会来吗。”老夫人轻哼一声,端起茶杯,用杯盖拂着杯盏,慢悠悠地,吹上两口才送入嘴边。 这苦丁茶,似乎变甜了。 “怎么不会,我挂念祖母,当然会来了。”宋临晚看着老夫人,她发现哄这老太太好像是件蛮开心的事。 “撒谎。”老夫人放下茶杯,用手指点了宋临晚脑袋一下,“午时才说什么都忘了,现在又说挂念老身,自相矛盾。” 闻言,就连宋明归都忍不住笑意,他静静看着宋临晚,他以前所受的所有苦难一定都是为了等待宋临晚的出现吧。 “记忆没有了,但脑子还在呀,醒来看见祖母时心里就觉得暖暖的,想是以前常常挂念祖母的缘故。”宋临晚乖巧的说道。其实她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打着哈哈圆了过去。 “得了,就你嘴甜。说吧,今日找我什么事?”老夫人抬眼看着宋临晚,这丫头肯定是有事才来找她,又带着宋明归,联想下午楚香苑的事,多半是为了那李伶儿来的。 宋临晚闻言,也不拖沓,退后一步,作揖道,“惜惜想着一个人住有些冷清,我又与明归亲近,想让明归搬到楚香苑来,好有个照应。” 此话一出,宋明归一脸惊讶,手把袖子捏的紧紧的,她说...要他搬去与她同住,是不是说明她将他放在心上,是不是说明以后她都不会丢弃他。 “嗯?”老夫人却突然沉了脸,“惜惜,有些事你忘了,别人没忘。”五年前宋明归拿刀亲手杀了府里一个小厮这事人尽皆知,那时的他才五岁,五岁啊!他劣根性重啊。 宋明归闻言低下了头,为什么?为什么? 当初明明是那个小厮欺辱他在先,那刀也是那小厮的啊,他是杀了那人不错,可为什么从没有人来问问他原因?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是他嗜血残忍?为什么没有人肯相信他? 宋明归再抬头时,眼里一片清明,其实心里紧张的不行,他望着宋临晚,他好怕她知晓这件事以后也如别人一般,不信他疏远他厌恶他。不...不要,千万不要。 只见宋临晚回眸,对上宋明归的眼睛,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说道:“以前发生过什么我既然忘了那就不会在意,祖母,你就允了吧。” “惜惜!”老夫人却是不肯松口,正欲把事情说出来时,宋明归的声音打断了她。 “姐姐,既然老夫人不同意,这事还是算了吧。”不论怎么样他也不想让这件事被宋临晚知道,至少不能从别人口中听到。 宋临晚见状,真不知道该说宋明归什么好,不论以前发生过什么,在她眼里的宋明归是这样的少年那就只会是这样的少年,以前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宋临晚走过去,一手牵起宋明归,另一手抚上手背,拍了拍,似是在告诉他安心,“祖母,您素来疼爱惜惜,这事就允了惜惜吧。” 其实就算老夫人不答应也无妨的,宋临晚还是会让宋明归搬过来的。 只是不想让这老太太寒了心。 老夫人看着两人握住的手,叹了口气,这几年宋明归在府里安分守己,想来是不会伤害宋临晚的,既然宋临晚执意要做,也只好允了,“你这丫头啊!” 看样子是应允了,宋临晚随即对青芷说道:“青芷,你去帮小少爷收拾收拾,今晚就搬去楚香苑。” 青芷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又向老夫人作礼了才离去。 “我就知道祖母疼惜惜。”宋临晚笑道,看向老夫人。宋明归在身旁看着牵着他的手,心里的有些想法更坚定了。 老夫人轻哼一声,又像想起什么事一般,欲言又止,眉头紧锁,端起茶杯假意喝茶,良久,才说道:“惜惜,祖母老了,护不了你一生,祖母就想能看着你嫁给一个可靠的男儿。” 宋临晚疑惑,她这才十岁...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不过老夫人的那句老了护不了她一生,戳中了她的心窝,这就是亲情吗? 老夫人继续道:“今日静安侯来访,提起了当年的娃娃亲,听闻静安侯的公子文武双全,才十三年纪就已是名动京都才冠天下,老身就想啊,这样的男子才算是配的上我家惜惜,也就承了那娃娃亲确有其事,交了玉佩算是定下了。惜惜,你怎么想?若你不愿,老身明日再去将那玉佩讨回来便是。只是...” 宋临晚还在思考,宋明归却是先说道:“姐姐今后定是要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儿,况且姐姐的终生大事由她自己做主比较好。” 闻言,一直默不作声的沥红接了话,“小少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第十章 寻如意郎君 宋明归闻言,满脸不悦,“老夫人真心疼姐姐,自是希望姐姐嫁得意中人。若是姐姐不喜,又谈何幸福。” 老夫人听过,诧异的目光看向宋明归,又撇过脸去,“惜惜如何想?” “要真是个如意郎君,也并非不可。只不过这终身大事不是儿戏,祖母还是将这婚约退了吧。”宋临晚轻笑,哪有什么如意郎君,她可受不了这古代男人的三妻四妾。 “这…”老夫人一脸为难,她虽是口上说着能退,但毕竟对方是静安侯,这般出尔反尔恐怕不太好,“你又怎么知道这静安侯的公子不是个如意郎君呢?惜惜,祖母也不想为难了你,只是…”如果宋临晚坚决不同意的话,那她丢下这张老脸也去把这婚约退了,只是如果可以让惜惜同意的话,岂不是更好。 “不然,寻个日子让你瞧一瞧那公子?”老夫人思绪一动,这样好,要是见面了惜惜仍不愿意那此事就作罢。 “这如何见?姐姐尚未及笄,怎么能同男人单独共处。”宋明归出言,这种事情要是发生被外人听了去,岂不人人都要在背后戳宋临晚的脊梁骨,这样可不行。 宋临晚颔首,“明归说的在理。”听宋明归话里的意思,这里还是注重礼仪的,不过老夫人为何会出此言呢? “我的寿辰也快到了,到时候大摆宴席,邀那公子与静安侯一道来,惜惜你在暗处瞧着,不就行了。”老夫人笑了笑,她怎么会没想到这些呢。 “仅是瞧上一瞧,知其外在却不知其德行,这如何能嫁?”宋明归始终不愿意,只有天下最好的男人才配得上宋临晚,那些个凡夫俗子也配? 宋临晚在一旁看着老夫人与宋明归这一来一回,实在插不上嘴。其实她挺好奇的,这宋明归为何那么紧张她的终身大事,难不成宋明归对她生了爱慕之情? 宋临晚摇了摇头,这怎么行,虽无血缘关系却还是名义上的姐弟,这些想法得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倒不是她自恋,只是有些东西确实该以防万一。 “见见要是觉得满意就先搁着,等惜惜到了及笄之年,再寻机会与他多接触接触,要是还不满意,那再退也不迟啊。”老夫人反驳道,那静安侯的公子她听说过,若真是个风华绝代的男儿,替惜惜定下也未尝不是个好事。 宋明归脸憋的通红,想不出反驳老夫人的话,可他就是不想宋临晚身上莫名多了一桩婚约,他握紧了拳头,想要再说些什么。 只见老夫人收起了笑容,摆了摆手,“行了,惜惜你觉得呢?” “未尝不可。”宋临晚见状,今天过来要说的事已经解决了,至于其他的,她还小,来日方长嘛,“天色不晚了,惜惜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就和明归先回去了,得空了再来请安。” “什么叫得空了再来?你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忙的。”老夫人撇嘴,她讨厌宋临晚话里的疏离,可她好像又让这孙女不高兴了。 宋临晚见着老夫人这傲娇的样子,走上前去捏了捏老夫人的手,嘴里乖巧的答道:“是是是,明日早我就来给您请安。” “就明日吗?” 老夫人这话一出,就连一旁不苟言笑的沥红都被逗乐了,被婚约一事搞得有些沉重的空气好像都欢乐了许多。 “每日都来,以后日日都来。”宋临晚莞尔一笑,作发誓的模样,举起手三指朝天。 老夫人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用手指点了下宋临晚的脑袋,这个鬼灵精。 宋临晚闻言,对宋明归使了使眼色,两人就离开了。 此时的偏厅只剩下老夫人与沥红两人,老夫人手边的茶已经有些凉了,沥红走上前替老夫人斟满。 “你有没有觉得惜惜变了些?”老夫人轻声道,她感觉今日的宋临晚完全不似往日那模样,又或许是她压根不了解她吧。 沥红一愣,“大小姐与往日确实判若两人,一点不似之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过这明归少爷不也是变了些吗。” “我在说惜惜,提他做什么?” “是,老奴嘴笨。”沥红一笑,全然没有半点抱歉的样子,“这人哪,都是会变的,大小姐长大了,变了些也正常,况且这失忆症...” 老夫人摇头叹息道:“这失忆症也不知是福还是祸,等日后云扬出征回来,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虎再毒也是不食子的,将军的心结等小姐再大些自是能解开的,您就别担心了。” “也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哪!”老夫人话锋一转,“那李伶儿不像是个本分的,今日惜惜给她那么大难堪,日后指不定会怎么报复回去,你把绛红居给我盯紧些,我老了,有些事多少顾不上来。” 沥红闻言点点头,“老奴明白,不过大小姐这样也好,该让府里人清醒清醒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只是大小姐年岁小,若是那位还在的话…” “闭嘴,谁准你提她的!”老夫人一脸愠怒,出声打断了沥红的话。 沥红见状连忙噤声低下头,“奴婢失言了。”又抬起手打在自己的嘴上。 两人的交谈算是到此为止了,老夫人缓缓起身朝寝房走去,沥红紧跟其后,一直懊恼着,怎么就管不住嘴提了那位呢。 而另一边,宋临晚刚一脚迈过楚香苑的门槛,青芷就出现在了面前,“小姐你回来啦,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一脸邀功的样子。 “没大没小。”宋临晚轻笑,话里宠溺。 青芷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后脑勺,看向宋明归,“小少爷好,要去房间看看有什么遗漏了的吗?” 宋明归摆手,“不用了。”身外之物而已。想着又用手按了下自己的胸口,感受到硬硬的物件,放下心来,还好,项链还在。 宋临晚并未注意到宋明归的动作,她一边朝院里的秋千走去一边对青芷说道:“你去帮我寻些史书来,我晚点要看。” 青芷点点头,转身离去。她满脑疑问,小姐认字吗?虽说上过一年学堂,但...都说将军的儿女只会舞刀弄斧哪会舞文弄墨。奇了奇了,小姐不会是天才吧。 第十一章 只是姐姐吗 “明归过来。”宋临晚坐在秋千上看向宋明归。 宋明归一脸疑惑的走了过去,不明白宋临晚叫他做什么,愣愣的站在宋临晚面前,四目相对。 宋临晚轻笑一声,“愣着干嘛,帮我推呀,小傻子。”她都坐在秋千上了,意图还不明显吗? “哦。”宋明归闻言点了点头,走到宋临晚身后,轻轻推了秋千。 “用点力,晚饭没吃饱呀。”见宋明归这副模样,宋临晚止不住想逗弄一下他。 夕阳西下,昏黄的阳光将两人的身影拖的老长,少年沉默着推那秋千,眼里却时刻紧张着秋千上的少女,那少女的两只小脚晃个不停,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叫少年再推得高些,这画面,不论怎么看都那么赏心悦目,美好至极。 “明归。”宋临晚突然想起来一件被她遗忘了的事情,“我问你啊。” “嗯?”宋明归缓缓推着,他喜欢这个时刻,要是时间就在此静止该有多好。 “你是真的把我当姐姐吗?”宋临晚问的很委婉,直接开门见山怕是会吓着这呆萌的少年。 “这是自然。”宋明归没有犹豫就答道,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宋临晚朝着他走来的那一刻,她好像就那么轻易得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地走进了他的心房。 “只是姐姐吗?”宋临晚觉得他可能没懂她的意思,又问了一遍。 微风轻轻拂上宋临晚的脸庞,散落的几根发丝在挠着她的鼻翼,弄得她有些痒痒。 “不是。”宋明归朱唇轻启,是贵人是神只是这一生想要拼尽全力去护着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何对宋临晚的感情来的这么直接这么猛烈,只是心底有声音叫嚣着,她值得,她是这世界最值得的人。 宋临晚闻言,惊得差点从秋千上跌下去,“啊?”半晌吐出这么一个字。 “坐稳些。”宋明归扶了一把宋临晚,又轻声补上一句,“比我年岁大的公子小姐我都得叫声哥哥姐姐,你和他们不同。”这世间独独只有她一人。 独有她一人在黑暗中为他带来光亮,独有她一人在泥沼中为他抛下绳索,独有她一人在困境中为他蒙上双眼,对他说,她在。 “自然是不同的,我是说你对我的心思,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宋临晚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突然就词穷了。 宋明归挑眉,“姐姐是在担心什么吗?”我是不会离开姐姐的,哪怕姐姐将我丢弃,我也会在看不见的地方保护姐姐的。 后面这句话宋明归自然不会说出口,他向来隐忍,又固执,认定了的事无法变。 宋临晚垂头,长叹一口气,“好吧,我是想说你是不是对我生了男女之情。”她能想象出宋明归听了这话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果不其然,宋明归瞪大了双眼,手里的动作也顿住,“姐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此话怎能乱说,长姐如父,我将姐姐视作最亲的人,于情于理我都决不会对姐姐生出那样的感情。” “行啦,没有就好,我就是担心于是来问问你。”宋临晚闻言脸颊发红,她话说的似乎是有些自恋了,虽然她的初衷是好的,但这话说出来就像变了味一样。 宋临晚轻咳一声,“此事揭过,不可再提。”话里警告满满,那语气却是有些无奈,仿佛是在自欺欺人一般。 空气静止了好一会,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这时宋明归垂眸,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抬眼时又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轻推着秋千,语气自然,“姐姐没有什么想问的事吗?”他想过将事情瞒下来,等到他和宋临晚感情稳定的时候再寻个机会告诉他,可是,府里人多口杂,瞒过了今日那明日呢?他如何堵的住悠悠众口,只怕到时还要落个撒谎骗人的名头。 “我想问的已经问过了呀。”宋临晚的心思已经飘到天上去了,她的眼睛看着天上的云朵,白白的,好想吃啊。 “老夫人的话,姐姐不好奇吗?”宋明归静静地推着,如果他一身磊落没有血债该有多好,可如果没有,那这世上应该也就没有他这个人了吧。 宋临晚这才感受到少年的情绪有些不对,“嗯?”她确实不好奇,宋明归不提她都要将那事忘了。 宋明归闻言低下了头,没有吭声,还是瞒着吧,这样的温情,哪怕多有一日也是极好的。 宋临晚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宋明归的回答,扭过头一看,少年把头低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傻子。”宋临晚莞尔一笑,“心里有事你大可对我讲,忘了我说的要坦诚相待么?” “我对很多事情都不好奇,在岁月长河里,许多事情只会如沙一般被风吹走,何必在意呢?”宋临晚这话也不知是对宋明归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可是…”宋明归欲言又止,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会在意吗?她会介意吗?她会自此将他丢弃吗?他的心中涌出许多想法,他在紧张也在害怕。 宋临晚离开秋千,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尝一口,皱了皱眉,很是嫌弃这茶。 宋明归依旧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仔细观察一下,才会发现他的手已经把衣袖捏的变了形。 “你若是想说,我听着,你若是不想说,我不问。你若是想说却难以启齿,我可以问。”宋临晚的声音大了些,朝着宋明归勾了勾手,“过来坐着,站的脚不酸吗?” 宋明归这才后知后觉,朝着宋临晚那里走过去,缓缓坐下,始终没有抬头直视宋临晚的眼睛。 “抬头,看着我。”宋临晚一字一句道,“我问你,祖母所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 宋明归抬头,对上宋临晚的眼神,他的手心出了不少汗,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那一年我五岁,常有丫鬟小厮来我那里拿些值钱的物件,知我不受宠又是外人,所以这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我自知管不了,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宋临晚喝着茶,已是全然不在意茶的味道了,听了宋明归的话心中只有愤怒,这些人… “我一直戴着一条项链,将军说那是我父亲的遗物,我视若珍宝。有一日,我在房中沐浴,项链放在屏风外的桌案上,待我沐浴完去寻,项链已不见了踪迹,我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我就猜到了项链一定又被他们拿走了。” 宋明归娓娓道来,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杀气,他的眼睛里都像是染了鲜血。 第十二章 一定很怕吧 “我疯了一般冲出房门,逮着人就问是不是他拿了我的东西,每个人都笑了,说我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惦记的,我要搜身,他们都将我推开,骂我疯子,我没有办法了,只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翻,直到夜里我路过柴房。” 听宋明归话里的平静,那些欺辱好像都是家常便饭,宋临晚捏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若是力气再大些,可能这茶杯早被她捏碎了,她想摸摸宋明归的脑袋,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打断他。 “我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到那男人一脸炫耀,他让人猜猜他今日得了什么宝贝,我一听,猜就是他了,果不其然,他慢慢从胸包里掏出了项链。我一下推开房门,我叫他还给我,那人完全不慌,笑着问我,把什么东西还给我,我说项链,他又问我怎么证明这项链是我的,我叫这项链,这项链会答应我吗?” 宋明归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讲下去,他每每想到那人,全身就止不住发抖,那人本就该千刀万剐,他何错之有? 宋临晚握上宋明归的手,没有说话,仿佛在安慰他一般,她光听宋明归的话脑子里就已经有了画面,五岁的少年,可能还没有那个男人的腰间高,多…让人心疼。 “我没有说话,我趁他分心,夺过项链就跑,可我又能跑哪去呢,我只能跑回房间,就静坐着看着项链。那人可能觉得我拂了他的脸面,是啊我这个外人连他们这些下人都不如,他追着我跑来我房外,不停敲门。” “我早将门锁上,可我也害怕啊,将军不在,府里没有人会管我,我就一直看着门,直到那人将门一脚踹开,他手里拿了根木棍,我知道,那是用来打我的,反正没人管我,打了我也没人知道。哈哈哈哈…” 讲着讲着,宋明归笑了,抬眼看着宋临晚,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出现在他面前啊,不止那天晚上,以往的每个日夜他都那么希望着。 “明归,我来晚了。”宋临晚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脸颊,少年红着的眼眶,看的她心里一紧,她想过他以前会受苦,毕竟寄人篱下,可没想过那么苦。 宋明归摇摇头,回了宋临晚一个微笑,继续讲了下去。 “那人扬起木棍,他在笑,问我这下还能往哪里跑。我当时就想,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又想到将军,难道父亲的遗愿就是让我来做个连奴隶都不如的人吗,我不想,然后我躲开了,他就一直追着我,可能是追累了,让我把木棍抢了过来。哈哈,他一看我抢了木棍,嘴里一直骂我,说我反了天不成,我又怕又想笑,明明…我才是少爷啊。” “他见我笑了,骂得更厉害了,木棍又被我夺了去,然后我就见他掏出了腰间的匕首。我不能死啊,我怎么能死,可他要杀我了啊。” “结果就是他死了,尸体在我房里躺了一整夜,接下来的事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样了,我杀了人,十恶不赦。” 宋明归语气轻松,端起茶杯润喉,余光却看着宋临晚,见她并没有嫌弃厌恶的样子,心里才算放心些。 他没有问什么,他在等宋临晚说话,他想知道她是怎么看的。 “那晚肯定一整晚都没睡吧。”宋临晚感觉她就站在那里,看见少年蜷缩在床上,地上躺着小厮的尸体,少年浑身都在颤抖,眼泪挂满了脸颊。 宋明归闻言,浑身僵硬住,她… “你还那么小,一定很怕吧。” “那血腥味那么难闻,你怎么受得了。” “以后不会了,以后你有我了,我来了。” 宋临晚自说自话,她只有心疼和愤怒,若是那人还活着,她真想现在就去杀了那人,是有多丧心病狂,对一个五岁的少年,能做出这样的事。 宋明归莞尔一笑,眼里噙着的泪水滑落下来,连说话都带着哭腔,“姐姐…不厌恶我吗?我还那么小,手里就背了条无辜的人命。” 宋临晚冷哼一声,“无辜?他死有余辜。” 宋明归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那表情别提多难看了,“姐姐不介意吗?人人都说,是我的错,是我嗜血。”她,与别人不同。她,相信自己。 宋临晚这才注意到宋明归话里的敏感,这傻子… 明明他才是受害人,明明他才是该被关心的,明明他那么好。 “我介意什么?你个傻子,我介意我没有早点出现,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宋临晚抬手把宋明归脸上的泪水擦掉,“你是个男子汉,不许哭鼻子。” 谁知道宋明归听了这话,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又拿手把脸挡住,哭出了声音。 宋临晚见状有些慌,随即摇了摇头,起身将宋明归抱住,“哭吧,只有今天这一次。”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 青芷抱着几本书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小少爷抱着小姐哭的不行。 青芷呆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出声,这…她就出去了一会,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宋临晚余光扫到青芷,对青芷使了使眼色,待青芷离开,才拍了拍宋明归的肩膀,语气宠溺,“行了,小哭包,被别人瞧见该笑话你了。” 其实青芷进门的时候宋明归也看见了,可他就是突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像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一股脑的全发泄出来。 “姐姐笑话我。”宋明归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对宋临晚说道。 他就知道,他的姐姐是全天下最好最值得的人。 宋临晚不作答,拿手指点了宋明归脑袋一下,“行啦,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我也累了,明天见。”说罢缓缓起身,朝着里屋走去,边走还朝着宋明归挥手。 宋明归见状,噗嗤一笑,心里就像有暖泉流过,很温暖。 “嗯,明天见。”他在心里念着。 第十三章 书中宋云扬 宋临晚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想了许多。 她,有了个弟弟。她,在乎这个弟弟。她还有了个疼爱她的祖母。冰山好像出现了裂缝,有一束阳光直直得照射着冰山,山顶开始冒气,逐渐有水开始流下来。 “小姐,要沐浴吗?”青芷出声打断了宋临晚的思绪。 宋临晚颔首,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黑夜已经降临了,“把书放我桌上,准备些蜡烛,点亮些,我沐浴完要看。” 青芷闻言退了出去,开始招呼其他下人一同准备。 约莫一个时辰,宋临晚已收拾完毕,身着寝衣,坐在桌旁。 院里已是一片沉寂,四处灭了灯,唯宋临晚房内烛光摇曳。 宋临晚伸手拿起桌案上的书,《史记》,想来是记录了这个时代的故事,她翻开书页,思绪也沉浸到了里面去。 “昌和四年,蝗灾顿起,民不聊生,饿殍百万,哀鸿遍野。周国上下,举步维艰。 北境诸国,本为周国是首,见此天灾,生了反意。 赵、李、秦,三国伙同匈奴,对周国发起进攻。周国不备,被连破三城。 反国见此,乘胜追击,一路南下,待江中城一破,长驱直入。 周国境内,人心惶惶,原威武大将军司徒氏却在此时病倒,朝中向来文官胜武官。举国上下,竟无一人能领命出征,天子只得御驾亲征。 此时七品武将宋云扬主动请缨,还大放阙词,只需一万精兵,便可破了他反国十万精兵。 朝中顿时连奏不可,天子却不以为然,许了宋云扬两万精兵。 一月余,江中城未破,二月余,江中城仍未破。 三月传来捷报,反贼已被逼退,宋云扬亲领一万精兵,前后包夹,折损反国三万兵力。 十月,周国大获全胜,只是,归者寥寥无几。 原赵国见事已至此,投降未能活,心生一计,与宋云扬一行拼了个两败俱伤。” 宋临晚合上书,算是对这个时代了解了个大概,如战国时期一般。脑中仿佛有了战场的画面,她不知是否有一日她也能够手执长剑在战场上厮杀。 “青芷。”宋临晚唤道,她有些好奇她的母亲了,听闻她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 宋临晚房里的烛火一刻没有熄灭,青芷就一刻不能睡,听到宋临晚唤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宋临晚悠悠开口,她的思绪一向跳跃。 “小姐…”青芷一脸为难,又见宋临晚态度坚决,只得如实告知,“那时老爷凯旋归来,夫人听到消息欣喜若狂,动了胎气,生下小姐便撒手人寰了。” 宋临晚闻言,手指轻扣着桌面,原来如此。 难怪老夫人说她失忆是好事,难怪宋锦岚对她那么趾高气扬,难怪人人都说将军不喜她。 青芷见宋临晚闷头不做声,以为宋临晚伤了心,“小姐…夫人一直都在天上保佑你,我听说,人死了就会变做星星,保佑着自己心爱的人。” 宋临晚轻笑一声,“傻丫头。行了,早些歇息吧。”起身往床边走去。 青芷闻言灭了烛火,退了出去。 夜里刮起了大风,吹的门窗吱吱作响,却没有吵醒宋临晚,她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梦,只是梦里多了个男子,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只看到那男子离她而去,心里一阵难过。 莫名的风,将桌上未收拾的书吹开来,哗啦啦的吹了几页才停,停在了一个少年的画像上,仔细看一眼,还有三个字,傅文景。 天色大亮,宋临晚还在睡,青芷推门而入,“小姐,再不起老夫人要问责了。” 听到这句话宋临晚一下惊醒,愣愣地看着青芷,“青芷?”原来不是梦…她惊了一声冷汗,以为又是昨日。 青芷见宋临晚惊坐起,作势要扶宋临晚,余光瞥见宋临晚脸上的泪痕,又联想到昨夜宋临晚问过她关于夫人的事,不禁开口道:“小姐是梦到夫人了吗?” 宋临晚捏了捏眉心,摇头,“洗漱吧。”一种劫后余生的欢喜在她心底散开,她还以为...还好这日子往前推进,她也真正的落在了这片土地上。 伺候好宋临晚洗漱,青芷正在给宋临晚上妆,手里没停嘴里也没停,“小姐你猜我今日听到了什么新鲜事?”满脸惊奇。 宋临晚闭上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绛红居那两位不是被小姐你给一顿收拾了嘛,那二夫人气的呀,回去就把房里的东西砸的砸扔的扔,身边伺候她的丫鬟别提有多惨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倒是长小姐有些奇怪,按理说她应该比二夫人更激动的,结果呢,回去后把自己关了一整晚,晚膳都没用,在房里哭的呀,那些丫鬟一个个惊奇,她们本以为少不了一顿打骂的,结果...哈哈哈哈,小姐你说这是不是奇了?”青芷帮宋临晚梳着发髻,她对小姐真是佩服的不得了。 “行了,就你话多。”待梳妆好了,宋临晚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感受到了一缕阳光照射到她身上,她才感觉自己又真的活了过来。 宋临晚侧头,这才看见站在门外多时的宋明归,“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明归见宋临晚语气与昨日并无不同,心里松了口气,释然一笑,打趣道:“来了有些时候了,本想说等姐姐一起用早膳,可姐姐这一觉睡醒,庖厨都已经在准备午膳了。”他确实等了很久,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宋临晚躲着他不肯出来,谁料竟是这么能睡。 宋临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昨夜看书晚了些,你一直在门口等我吗?” “才不是呢,昨夜刚过子时小姐就睡了,这足足睡了六个时辰呢。”青芷打岔道,其实她一直都话多,不过以往的宋临晚很少给她答复,她也就很少这么打趣人了。 宋明归闻言轻笑,“看来姐姐休息的很好。” 宋临晚先是瞪了青芷一眼,用手朝她比了比拳头,又偏过头对宋明归说道:“净打趣我。”正想牵着宋明归去堂厅用膳,却见沥红进了院。 “昨日大小姐不是说今早去给老夫人请安么,老夫人左等右等等不到人,便差老奴过来看看大小姐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沥红行了礼开口道。她还未进院门就听到了院里三人的笑声,看来相处的很融洽。 宋明归素来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外加常年被人欺辱,更是不会笑了,今日却笑得这么开朗,就像一只小兔子。 宋临晚这才想起来这回事,昨夜睡得不安稳,让她把事情都忘了,“起晚了,现在就去吧,顺道和祖母一起用膳。”日子难得清闲,她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阳光之下。 三人随沥红一道往朝阳院走去,一路上青芷叽叽喳喳的,惹得一行人笑声不停。 宋临晚一脚踏进朝阳院正厅门槛,就见到了宋锦岚,她手旁边摆着的茶已没有冒着热气,看来是来了很久了。 “祖母,惜惜给你请安了。”宋临晚一进门就对老夫人笑道,她不怎么在乎宋锦岚的存在,也就忽视了。 见宋锦岚在,老夫人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偏心,“来了就好,入座吧。” “妹妹昨夜睡得可好?”宋锦岚出声问道,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倒是眼里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第十四章 不受你道歉 这话听在宋明归的耳朵里就像质问一般,觉得这宋锦岚又要来刁难宋临晚了,他偏过头去十分隐忍,若是宋锦岚为难宋临晚,他第一个站出来。 不过宋临晚一脸平静,丝毫没觉得这是挑衅,只当平常的问候,都是一个府里的人,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何必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呢。 她颔首道:“挺好,你呢?” “不太好。”宋锦岚摇摇头,她眼下一片青色,她昨晚压根没睡,想了许多事,宋临晚的话就好像一泼冷水,激灭了她的眼高于顶高人一等。 “老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老夫人正要打断这两姐妹的交谈,沥红恰巧从门外进来,“是现在就移步堂厅么?” 老夫人点点头,对着三人说道:“走吧。” 宋明归和宋锦岚多少有些拘谨,吃的心不在焉,再看宋临晚吃的那叫一个香甜,一边笑着给宋明归夹菜一边对着老夫人说道:“祖母的寿辰准备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历来都一样,花园设宴,请上个有名的戏班子,饮酒作乐,也就罢了。”老夫人拿手帕擦了嘴,又用茶水净了嘴,儿孙没有尽在身边,这寿宴也就草草了事。 宋临晚点了点头,“不知道将军做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她挺想见见这位父亲的,不为别的,只为他是个将军,且战功赫赫。 “估摸着也快回来了,这次不为打仗,不过是作为使者出使秦国罢了。”老夫人含笑看着宋临晚,也不知道云扬回来见到这丫头这般脾性会待如何。 “嗯。”宋临晚也吃的差不多了,待奴仆撤了吃食后,便向老夫人说告退的话了。 宋锦岚见宋临晚一行离开,紧跟了上去。 “妹妹。”又经过昨日的小湖,宋锦岚这才出声叫住宋临晚,“我有些事,想同你讲。” 宋临晚顿足,回身看着宋锦岚,她与宋锦岚无非就是昨日那些事,听听宋锦岚怎么说,也好看看她是否是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明归也在啊。”宋锦岚明知故问,本是扭扭捏捏的女儿姿态却忽地变得一脸严肃,“昨日,我在湖边欺辱了你,往日我也多少有些针对你,抱歉。” 宋明归闻言不以为然,一句道歉就可以把所有事情都忘了吗?他可以选择算了,但他绝对不会原谅。 他看着宋锦岚,眼里带着些考量,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知错就改是好,浪子回头也是好,但,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被弥补的。明归不受这声道歉,你也别怨。”本着教育就要做到底的宋临晚出声对宋锦岚说道。 宋锦岚红了眼眶,低下脑袋,手指绕着手绢,“昨日妹妹的话,我听进去了。我既是长姐,理应照顾弟妹,而非欺压弟妹。”这话的真心假意,谁又辨别的了呢? “嗯。”宋临晚点了点头,转身欲继续走,却被人打断了脚步。 “站住。”李伶儿从后方快步走上前来,她看着宋锦岚红着的眼眶,以为宋临晚又如昨日般欺负了宋锦岚,一时怒上心头。 “娘!”宋锦岚扯了扯李伶儿的衣袖,又抹了抹眼泪,故作镇定道:“你怎么在这啊,我正准备回绛红居了。”她看的出来李伶儿是误会了,她生怕李伶儿与宋临晚再对上。 李伶儿拍了拍宋锦岚的肩膀,“娘来给你撑腰,免得有些人本性暴戾又欺负了你。”这个有些人自然说的是宋临晚。 宋临晚挑眉,拉住了想上前护住她的宋明归,出声道:“是是是,我先走了。”一脸的不耐烦,李伶儿这番话显然是没把她昨日的话听进去,她也就懒得再多费口舌了,拉过宋明归就想离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与女人,恰巧,李伶儿好像这两个都占了。 眼见宋临晚要走,宋锦岚大声道:“娘,你别乱说,妹妹生性纯良绝非暴戾之人。妹妹,我代我母亲向你道歉,你不用原谅我,只要心里不记恨我娘俩就好。”其实更重要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今早她收到大哥的飞鸽传书,父亲与大哥还得留在秦国可能待到明年春才回得来,二哥却是过几日就要回来了。 要说这二哥宋临昀,虽与宋临晚为同出,但性情确实完全相反。宋临晚性子孤僻懦弱,这宋临昀性子却刚强暴躁,就是对着宋云扬也能顶撞几句。上过几次战场,算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虽然宋临昀与宋临晚素来不亲热,但宋临昀却是极其护着宋临晚,府中但凡一点对宋临晚不好的,宋临昀都会大发雷霆,甚者有一年竟只是因为听到一人对宋临晚言语不太尊重就将人处死,连个全尸都没留。 这将军与大哥都不在,等宋临昀一回来,这将军府,只能他宋临昀说一不二了。 宋临晚心里诧异,却也不曾当回事,言语真诚完全不值得在意,需要在意的是这个人接下来所做的事,话再好听,都没有一件实在的事更让人信服。 回了楚香苑,宋临晚将自己关了许多天,倒也不是关,只是没什么事情需要去做,她又还小,很多事情只能暂时搁着,她也就只能闲来在房里看看书,在院里荡荡秋千。 宋明归每日陪着宋临晚,也是足不出户,他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不过那日回去后宋临晚问了他一句,今后想做些什么。 他说,姐姐想做的就是我想做的,姐姐想要的我就去尽力为姐姐得到。 确实,当宋临晚在湖边朝他走来时,他的人生好像就翻了新篇章,步入了新的轨道。 然后宋临晚就逼着宋明归学习经商之道再看看兵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宋明归觉得宋临晚断然不会害他,就是要害他他也心甘情愿受着,每日倒是很认真的去学去看。 日复一日,院里的梧桐树叶黄了又掉了,就快要变得光秃秃,天气也渐渐入了凉,转眼就要到老夫人的寿辰了,也到了要见那静安侯公子的时候了。 不过宋临晚好像完全将这事忘记了,只感叹着天气入凉,这冷风一吹让她真想念火锅的味道。不得不说,虽然厌恶那一生的诸多事,但这美食,却让她思念至极难以忘怀。 第十五章 二哥回来了 这日,宋临晚起了个大早,命青芷去庖厨寻了铜锅和些食材佐料,就在院里开始忙活。 “明归,姐姐给你整个好吃的,你绝对没吃过。”宋临晚将铜锅架在石桌上,侧过头对着宋明归明媚一笑。 宋明归倒觉得吃食无关紧要,他生怕宋临晚这样捣鼓着把自己弄伤,“小心些。”说着便要上手想帮宋临晚。 谁知宋临晚一把拍掉他的手,“你不会,就在那里等着好了,别帮倒忙。”其实主要还是她这些天闲的太过分了,完全没使力的地方,好不容易找着个自己想做能做的事情,自然是要亲自上手。 等到宋临晚捣鼓完,早膳时间已经过了,不过这天确实凉,中午没有见着太阳也就罢,还刮起了大风。 “小姐,起风了。”青芷看着宋临晚灰扑扑的脸,汗水顺着发丝流了下来,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回里屋歇歇吧,一会容易着凉。”见着宋临晚兴致这么高,她不想打扰的,但这才出了汗又吹冷风的,很容易着凉的,宋临晚自幼又体弱多病,这... “行了,我去收拾一下,你陪明归先坐下。”宋临晚说着就朝里屋走去,她得去换身衣裳,一身的灰,太脏了。 待宋临晚换了身素罗裙出来,宋明归正坐在石凳上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铜锅,满脸好奇,不止宋明归好奇,院里的人都好奇。 锅里红油滚滚,散发着热辣的味道,闻着就让人吞口水。 宋临晚走近,将肉啊菜啊都下上,又替宋明归调好了拌料,这才开口,“青芷,院里有没有酒,给我拿点来。”她知道这身子还小,不宜饮酒,但... 人生得意须尽欢哪! “小姐...这不好吧。”青芷一脸为难,求救似的看向宋明归。 宋明归虽事事以宋临晚为先,却还是觉得此事不妥当,“姐姐尚小,不宜饮酒。” 却见宋临晚摆摆手,从锅里挑了片肉放到碗里,才悠悠开口道:“小酌几杯而已,去拿吧。”不容置辩,她只想在年幼时寻欢作乐,不用去思考任何事,只用让自己快乐就好。 青芷无奈,只得转身去拿酒,宋明归摇摇头,笑得一脸宠溺,她这姐姐,真是说一不二啊,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宋临晚拿起公筷给宋明归挑了一大堆肉,笑着道:“你尝尝。” 宋明归挑起碗中的一块,咬了一口,瞬间感觉味蕾被征服了,他看向宋临晚点点头,“好吃欸。”以往他的吃食一直很差,甚至连下人的都比不上,近日在楚香苑用膳,以为那些已经算佳肴了,这会一尝到这个,顿时觉得所吃过的所有都不及这一样美味。 宋临晚一脸不愧是我的表情,也自顾自吃了起来。 青芷也将酒取了过来,为宋临晚斟上满满一杯,宋临晚浅尝一口,不禁感叹道:“火锅配酒,真是人间极乐,明归你也该试试。”又抬手示意青芷给宋明归斟上一杯。 风吹的梧桐树哗哗作响,院里这两人却完全不受影响,衣着单薄竟一点不觉冷,那小脸蛋还都是红扑扑的。 这时一个身着戎装的男子进了门,那男子本是一脸关心与急迫,见到宋临晚的模样时又一脸愤怒,“宋临晚,祖母说你病了,你这是病了?”他一回来就听府里人说宋临晚失忆了,这才急冲冲的跑来楚香苑,没成想宋临晚好着呢,与府里那位养子玩的不亦乐乎。 宋临晚闻言一脸疑惑,这位是?她看向青芷,青芷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上前去行礼,“二少爷好。” 二少爷?二哥?宋临晚近日也听了许多府里的八卦,听归听晓归晓,但到底是没见过真人。 “二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宋临晚将话题引到膳食上去,她听闻这宋临昀暴躁无常,虽总是黑着个脸,但待宋临晚这个妹妹却是用心护着的。 只不过宋临晚不领情,或者可以说是情商过低,看不明白这些,总刻意与宋临昀疏远。 宋临昀听到宋临晚这话,有些诧异,她刚刚说什么?她居然关心我吃饭了没有?顿时喜上眉梢,又沉了沉脸,手遮着脸作咳嗽状,“没有,你病好些了吗?”先前祖母好像说惜惜变了许多,不过他走的太急,没有听清没有放在心上。 “没吃的话要不一起吃?”宋临晚看着宋临昀还穿着戎装,就知道他一定是听到这些个消息都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自己就赶来她这里了。 宋临晚黑着个脸,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宋临晚旁边想要坐下,却见宋临晚将宋明归往身旁的位置一拉,对着他作请的姿势,他只得坐到宋明归原来坐的地方去。 都不用宋临晚吩咐,丫鬟就拿了碗筷过来放到宋临昀面前来。 宋临昀也不知这东西是个什么吃法,瞧着烧的火热十分恐怖,又不好意思去问宋临晚,就只得那样愣愣的坐着。 宋临晚吃着吃着才发现宋临昀一直未动筷,才忽地想起来宋临昀是不会吃火锅的,这才起身拿了宋临昀的碗帮他调了料。 宋临昀看着宋临晚端起他的碗,一时百感交集,他这妹妹,生性凉薄,他这个哥哥对她来说好似可有可无,又一直惧怕他的一身血腥味,就一直躲着他,母亲不在父亲不爱,她连他这个哥哥也不想要,他除了背地里帮衬着,他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这个叫火锅,把食物放进红汤里煮,熟了捞出来配着拌料吃,美味。”宋临晚开口讲解道,也就是简单说明一下。 宋临昀低头尝了一口,果真如宋临晚所说,不过就是有点辣,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注意到宋临晚手边的酒壶,等等,酒壶? “你喝酒了?”宋临昀沉声道,她一个女儿家,又年幼,怎能喝酒? “是你让她喝酒的?”宋临昀看着宋明归,眼神很不友善,又看向青芷,“大小姐才多大,谁准你给她拿酒的?”这些人如此不知分寸,要是他再不回来,不知道妹妹会被这些人带成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第十六章 三人同出府 此话一出,人人唏嘘。“是我要求的。”宋临晚出声解释道,看来她这个哥哥脾气确实有些暴躁啊。 宋临昀瞪了眼宋临晚,张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低头沉默了,他怕有些话说得太重,他这个妹妹又要跑的远远去了。 宋明归在旁边看着这两人的一来一回,看着宋临昀真关心宋临晚的模样,心里很开心,又暗暗下定决心,总有一日他也会如宋临昀一般有能够保护好宋临晚的能力。 “二哥也喝点。”宋临晚抄起酒壶为宋临昀斟满,又对宋明归点了点头,举杯示意,“来,干一杯。” 三人举杯,一饮而下。 不得不说,这酒配火锅,确实妙,宋临昀和宋明归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到。 “父亲也回来了吗?”宋临晚问道,她想习武了。 宋临昀摇摇头,“待到来年春,估摸着父亲才会回来,我不在府里这些日子,没人欺负你吧。”每次他不在,那些人就会对宋临晚使小辫子,宋临晚又不开口说,老夫人也没什么办法管。 “无人,日子过得挺清闲。”宋临晚又饮下一杯酒。 宋明归见状,不动声色地将酒壶从宋临晚身旁拿开,而又继续低头吃东西。宋临晚也没管她,本就只想着小酌一杯,刚刚那一杯都是她贪了。 “那就好。”宋临昀点了点头,一时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二哥在军中可好?”宋临晚找了话题,三个人吃火锅却一言不发这样的场景实在太怪异了,更何况,她挺想了解了解行军打仗。 宋临昀有些诧异宋临晚问到这个,以为宋临晚在关心他,一时竟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却还是黑着个脸故作严肃,“挺好的。” 宋临晚有些聊不下去了,她这个哥哥,太直了吧,这天都给聊死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她讪讪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又低头开始吃饭。 见到宋临晚这样的笑,倒是让宋明归忍不住笑了,姐姐这样也太可爱了吧,“后日就是老夫人寿辰了,姐姐可想好了备什么礼?”缓解了气氛尴尬,他知道她想聊天,毕竟已经这么多天没有出过门了。 “对哦,二哥备了什么礼?”宋明归不提,宋临晚都要将这回事忘了,她话锋一转对着宋临昀,恰好,今日可以借着这个名头出府玩玩。 宋临昀摇摇头,没看出宋临晚心底的小算盘,他是个直肠子,“不曾,回来的太匆忙。” “要不今日出府去吧,正好为祖母好好寻个寿礼,顺便也逛逛,我还没见过府外的世界呢。”宋临晚笑道,她是个女儿家,出门本就不方便,宋临昀一回来正好解决了这件事。 “也行。”见宋临晚笑得这样灿烂,宋临昀也不好拒绝,也就允了这件事。 “回去收拾下,半个时辰后府门口见。”宋临晚起身,边走边说道。 一身火锅味,是该沐浴换身衣服,不然这味道真是不好受。 约莫半个多时辰,宋临晚与宋明归刚转个弯就看到宋临昀换了身黑长袍站在大门口等着了,看样子等了有一会了。 “等很久了吧。”宋临晚也不是故意要迟到的,只不过她突然想到自己身上没有银两,便让青芷帮着到处翻箱倒柜,寻了些值钱的物件。她还小,吃穿用度虽是极好,但现成的银票却到不了她手中。 “我也刚到,走吧。”宋临昀摇摇头,阔步朝前走,他觉得跟在宋临晚身旁的宋明归实在太碍眼了,明明他和宋临晚才是亲兄妹啊,怎么看起来宋临晚对宋明归更关心些。 周国盛世,长安街头,繁华不尽,人声鼎沸。 新鲜的玩意多着,让宋临晚大开眼界,特别是那榫卯工艺品,这匠人真是不得了。宋临晚买了几串糖葫芦拿在手中,边走边吃,俨然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宋临昀只当她真开心,就连宋明归也被骗了去,谁也不知道宋临晚心里在盘算些什么。 许多她有能力制造出来的东西,例如白砂糖肥皂刻尺等等,这个世界好像都没有欸,她...要发财了? 她一边走一边瞧,看这些商家,看这些百姓,突然有些沧桑,就好像一个画外人,有些融不进这里,因为她至始至终只是一个孤魂啊,清闲的太久,适应下来,就快忘了原本的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感受到宋临晚突然的情绪低落,宋明归没有出声,默默伸出手,“姐姐可以牵着我吗?人太多了,我怕走散了。”他不好意思直接牵上去,只能这样问道。 宋临晚愣了一下,牵上宋明归的手,“跟紧些。”对啊,她有了一个敬爱他的弟弟,这个弟弟好像把她当作她的唯一,那是不是也算被人挂记着,也算有了一个可以回去的家。 她收拾好情绪,跟上宋临昀,“不如去看看玉器吧,翡翠通灵,好的玉器定会给祖母带去好的气运。” 宋临昀听这话觉得有理,便带着宋临晚去了巧玉轩。 要说这巧玉轩是没什么奇的,但这巧玉轩的老板确实有够奇的。江湖人称她夜娘,是个美艳的俏佳人,不过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容。 这夜娘狂妄自大,但偏偏又有狂的资本,天下的好玉哪件不是归她巧玉轩所有?这话你听听,狂不狂,不过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狂的。有一年一富商子弟看上了一穷书生的青梅竹马,想要强抢过去,穷书生报官,官府不应,偏袒那富商子弟,后来那富商去到巧玉轩想买一血玉,猜怎么着,那夜娘直接当场叫来穷书生将店铺送给他,说什么,富人算什么东西,也配在你奶奶面前比富。 这事还不算完,过了没两年,淮南水灾,朝廷新进的状元郎出了妙策,解决了这一水患,皇上大喜,对此人加官进爵,官至上三品,那状元也成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猜那状元是谁,正是当年的穷书生,他可从未忘了夜娘当年的恩,封官当日便要来报恩,夜娘不受那人的厚礼,只说了一句话。 要报恩行啊,把礼抬回去,把命送给我。 那人却真的同意了,从此唯夜娘是从。 奇了,这夜娘当真是奇了。 第十七章 初遇傅文景 宋临晚一脚踏进巧玉轩的门槛,抬头一看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到,脑子里只有四个字,财大气粗!那些稍有点劣质的翡翠就随意摆放在角落,有瑕疵的玉更是直接丢到了木篓里,柜子里摆放着全是上等难寻的好玉,琳琅满目。 “诶,文景你也在这?”宋临昀余光扫到了在角落把玩着一块帝王玉的华服男子,那男子生的竟比女子还要美,又美的不妖不娘,反倒是英气十足,他的脸是矛盾的,却又中和了各种矛盾,那张脸,让人看一眼就是很难再挪开眼。 不过那男子浑身一股阴冷的气息,眼神淡然,好似任何东西都不能提起他的兴趣,撇撇眉竟让人由心底觉得这人生起气来会是个阎罗。 宋临晚随着宋临昀的目光望过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仅一眼,就惊艳了她,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生出来的?也太好看了吧,不对,是完美。 傅文景闻着声音望去,“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话是对着宋临昀说的,不过他的眼神却放在了宋临晚的身上,这小姑娘,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宋临晚心里也是这样想,她觉得傅文景好生面熟,就好像见过很多次,可如此惊艳的人她见过一次断然是不会忘记的,她又本不是这里的人,怎会对他生出一种奇怪的情愫。 宋临昀走上前去,想要拥抱一下,又想到傅文景那要命的洁癖,讪讪收回了手,“今日早才回来,对了,这是家妹与弟弟。”说罢用手指了指宋临晚与宋明归两人,算作了介绍。 傅文景轻挑了眉毛,没有回答,目光扫过宋临晚,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原来就是这丫头,还这么小,父亲真是有够怕我娶不到媳妇的。 “一会去古韵坊坐坐?”宋临昀说道。傅文景这个人,既能行军打仗又能吟诗作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宋家人都是粗人,但却十分喜爱文人,交了那么多舞文弄墨的朋友,却还是学不到一丁半点。 他还不知道宋临晚与傅文景的婚约,不然他一定不会邀请傅文景。 傅文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宋临晚不懂玉,由着店家推销,看着也觉得好的,就直接让人包下,倒也很快就买完了。宋明归一路上都很安静,但眼神从没离开过宋临晚,这次出府没带奴仆,他就是她最忠实的奴仆,姐姐需要什么,那他就是什么。 不消一刻钟,一行人就到了古韵坊,店小二自然认得傅文景,将人领到二楼安静的好位置,参上茶水就退了出去。 “此番可还顺利?”傅文景悠悠开口,声音就好像陈年酿酒,深沉压抑而又纯粹。 “还行,你呢,在朝中如何?” 不待傅文景回答,大厅里就吵吵了起来,他听了几句,示意宋临昀好好听下去,“听,有人帮我说了。”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指不定早就成了谁的入幕之宾!” “我明日定参上你一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侮辱朝廷命官。” “你去啊,你以为我怕你?我看你也是看上他那张脸了吧,这样维护,心底的龌龊想法你藏得住吗?” “你...你...大人要知道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小白脸罢了哈哈哈哈,我的背后是谁,他惹得起吗他?” 那男人正笑的猖狂,只见一茶盏从他头顶飞过,竟连头发都被割断,来不及细想,那男人暴跳如雷,大吼道:“哪个狗东西,敢砸你爷爷我?” “你说我是谁?”傅文景出声,一个八品小官都敢这样议论他。 大厅的人闻声抬头,看到二楼的那个身影,感受到傅文景冰冷的杀意,那男人顿时两腿发颤,面上强壮镇定,“傅大人也在这里啊,真是好巧。” 而与之争辩的那个男人却是冷哼一声,“你口中的他,不正是傅大人吗?”他这可不是告状,他这是为名除害。 只见傅文景摆摆手,“石旬。”唤了身旁的随从,石旬闻言暗里退了下去,将那男人带了出去,是生是死谁又知道呢。 “唉。”宋临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些事情早已是司空见惯,傅文景没有实权,就是再怎么杀鸡儆猴那些人也不会当回事,三番五次来挑衅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石旬回来了,衣角染上了少量的血迹,“主子,处理好了。”待傅文景摆摆手,身影又消失在了阴影中。 “这是暗卫么?”宋临晚不禁出声道,这声音听在傅文景的耳朵里奶声奶气的。 宋临昀闻言诧异道,“对。你若想要,二哥帮你安排。正好也能保护你。” “不用。”宋临晚回道,她这二哥怎么一惊一乍的,说罢又把眼珠子转到傅文景身上去,不是她想盯着他看,主要是,这人真的长得太好看了,她不是花痴,只是...哎,就当她花痴吧。 宋明归看着宋临晚毫不避讳地看着傅文景,清咳了几声,扯了扯宋临晚的衣角,低声道:“姐姐。”剩下的话不用说了,他相信宋临晚能懂。 不过宋临晚好像没懂,还是一直盯着傅文景,倒不如说是她盯着傅文景出了神,她的头突然有点痛,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边炸开了,不禁脱口而出两个字,“是你。” 她想起来了,难怪她为什么会对傅文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他。 她常做那梦,梦里那女人常想念的男人她梦到过一次,是穿过来之后才梦到的,梦到那男人让她放手,她把那男人从背后抱的死死的,怎么都不肯放,然后那男人转过身来一点一点掰开了她的手。那张脸逐渐与傅文景的脸对上,重叠,傅文景就是那男人。 原来是他,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联呢? 宋临晚想不明白,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盯着傅文景的目光有多火热,专注到像是要将傅文景生吞活剥了。 “是我什么?”傅文景嘴角噙着笑,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莫名看这丫头很顺眼。 第十八章 一见倾心吗 宋临晚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口无遮拦,尴尬的看了傅文景一眼,“没什么,你长得过于好看了。”十分不吝啬夸奖。 宋临昀闻言一惊,傅文景素来不喜别人夸赞他样貌,去年有一官家女子也是夸赞他好看便被他命人割去了舌头。 宋临昀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傅文景轻笑一声,全然没有生气的样子,嘴里还念着,“你是看上我了?”这丫头,说话有够直白,他素来不喜人评价他的样貌,可这小丫头一夸,竟让他有些开心。 不待宋临晚回答,傅文景又继续说道:“宋临晚?送春春去几时回,临晚镜,伤流景,往事后期空记省。这名字取得不好。“他真是难得说这么多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想和这丫头亲近些。 “名字不好人好,瞎说。”宋临晚避重就轻的回答。 宋明归听两人的对话,总觉得宋临晚待傅文景有些不同,又说不上来哪些不同。 宋临昀倒是惊奇,看来傅文景与他这妹妹还挺投缘,正好宋临晚也到了去学堂的年纪了,不如让傅文景帮忙带着。心里这般想,嘴里也直接说了出来,“文景最近可是清闲?” “嗯?” “家妹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你若清闲,不如...”宋临昀说着说着感觉到不对,他怎么能说出这话,真是愚笨,刚想收回话作玩笑。 “可以。”却见傅文景眯着眼看着宋临晚,承了这件事。 宋临晚满脑黑线,她好像不需要人教吧...不过来个帅哥可以看,也可以饱饱眼福,也就没有拒绝这件事。 “啊?”宋临昀没想到傅文景这么轻易就同意了,再看了看他看宋临晚的眼神,总觉得自己是做了件错事,像在引狼入室。 这时石旬走了出来,伏在傅文景耳边说了几句,傅文景面色不改,眼神却逐渐暗下来,“我有点事,先走了。” 他起身往外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又回过头来看了眼宋临晚,“小丫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说罢快步离开了,他爹这是给他找了个童养媳呀。 宋临晚看着傅文景的背影,这个人...不会有恋童癖吧,心下一阵恶寒,连茶都喝不下了,“坐的有些无聊了,我们也走吧。” 这样子在宋明归眼里却像是宋临晚对傅文景一见倾心,若是这傅文景是个顶好的男儿又会对姐姐好,那姐姐喜欢他也行,他会想办法帮姐姐把婚约退了,但若是这人不行,他一定让这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姐姐的视线范围内,一定。 不过这傅文景如此言语,怎么总觉得有些轻浮呢? 宋临昀直肠子,完全没发现什么不对,听了宋临晚的话也说,“确实,东西也买好了再逛逛就回去了吧。” 三人就这样出了古韵坊,一路瞎逛,看些新奇玩意。 “二哥,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刚刚看到个喜欢的没买下来,这会心里越想越觉得该回去把它买了。”宋临晚出声道。其实才不是要回去买什么东西,只是刚刚路过了一家当铺,她心里暗暗记下了,待走远些,再又自己折回去。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二哥陪你去吧。” “不用,一些胭脂水粉,女儿家的玩意儿,二哥在这里等我就好。” 宋明归见状,知晓宋临晚不想让宋临昀陪着,又出声道:“二少爷若是不放心,我可以陪姐姐去。那里人多,反而更容易走散。” 宋临昀一听,觉得有理,也就同意了,“一定要看好她,别走丢了,我在这等你们。” 宋临晚本想一个人去的,但宋明归给了她如此多信任,那她也是可以信任他的,以后有些事也会交手给宋明归做。 两人转身往回走,走了一阵,宋临晚回头看已经看不见宋临昀的身影了,拉着宋明归闪身进了一家当铺。 当铺的柜子设的很高,我不见你苦厄我便不对你同情。 宋临晚掏出兜里揣着的几件金器玉石,递了上去,上头的人接过,“十两黄金。”只说了个数,然后静静等宋临晚回答。 “行,全换成银票。” 说罢,上头的人递了银票下来,交易算完成了。宋临晚数了数,十万文钱,够了,足够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用了。 宋明归没问宋临晚兑这些银票来做什么,这是宋临晚的秘密,他会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宋临晚又牵着宋明归去买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至少在宋明归眼里那些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宋临晚是想试试能不能把肥皂做出来,但是又没有器具,只能找些相似的回去自己改改,如若肥皂制成功了,那她便可以尝试着再去做别的更加有难度的东西了。 待买的差不多了,把东西藏在宋明归袖兜里,又随意买了两个小玩意,就去与宋临昀会合了。 “就这玩意啊?有什么好稀奇的。”宋临昀见到宋临晚手上拿着的拨浪鼓,十分嫌弃,去了半天就为了买这玩意?真不知道她这妹妹是怎么想的。 宋临晚尴尬一笑,推着宋临昀往前走,“明归喜欢嘛。” 宋明归一脸黑线,怎么就是他喜欢了...不过也没反驳,就当他喜欢吧,宋临晚说什么都是对的,只因她是宋临晚。 逛完了天也黑了,宋临晚也累的慌,最近都没怎么走路,突然这么大的运动量着实让她吃不消,也反映了她这身体素质太差了。 “晚饭我不吃了,没什么胃口,二哥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和明归就先走了。”一进府门宋临晚就打着哈欠对宋临昀说。 见宋临晚眼神无光,确实精神不佳的样子,宋临昀也没说其他的,“多少也要吃点,你也早点休息,二哥明日再来看你。”说罢目送宋临晚离开。 他今天很高兴,比打赢一场仗还要高兴,他的妹妹开口叫他二哥而不是二少爷,他的妹妹开始关心他,他的妹妹与他一同上街吃饭,这些在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期待着,可他这个妹妹好像特别讨厌他,现在...他的心里像吃了蜜饯一样甜。 “青芷,只给小少爷准备晚膳,我有些乏,就不吃了。”宋临晚一进院门就对青芷说道,她确实没有胃口,什么也不想吃,只想躺下休息。 “姐姐没事吧?”宋明归一脸关心的看着宋临晚,她好像很累的样子,整个人有些焉,叫他怎么不担心。 宋临晚摆摆手,踱步朝着里屋走,“没事,累了而已,我进去睡了,不用管我。”她是真的累了,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头重脚轻,很累,想闭上眼。 第十九章 染上了风寒 这夜宋临晚睡得迷迷糊糊,很不安稳,她梦见好多人跪在地上哭着求她,求她放过他们,又梦到傅文景,看着那张脸一直流泪,她心里很痛,想伸手去替他把眼泪抹掉,可怎么也碰不到他得脸。 “啊!!”宋临晚尖叫着醒来,宋明归比青芷还要快一步冲进来,他一直守在门外,辰时已过她却还没醒来,他以为她又是贪睡了,谁知道听到她的尖叫声,一时心急直接冲了进来。 “姐姐...”宋明归看着宋临晚满头大汗,有种不好的预感,“青芷,请大夫来瞧瞧。”昨日捣鼓火锅时起了大风,她又穿的那么单薄,昨晚又一脸疲态,极有可能是中了风寒。 “别,不用请大夫。”宋临晚连忙出声阻拦道,她确实讳疾忌医,“什么时辰了?”总觉得睡了很久,一直做些奇怪的梦,身体反而感觉很沉重。 “巳时了。”宋明归还是很不放心,但...她总是说一不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临晚抬手让青芷过来扶自己起来,她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应该是着凉了,今日好好养着就行。” 又用眼神示意青芷唤人端来洗漱的器物,抬头看了看宋明归,这个傻子,感冒而已那么紧张做什么,有气无力地说道:“着凉而已,没什么大碍,明日就是祖母寿辰了,一会让青芷领你去绣房裁几身衣裳。” 宋明归颔首,看着宋临晚虚弱的样子,心里很是难受,“姐姐...我去给你熬些姜汤来。”他听闻姜汤驱寒,虽不似药物那么有用,但能让宋临晚好些就好。 见宋明归坚决的样子宋临晚也就懒得拒绝了,点了点头,“让下人们去熬,你吃饭了没?”她也好讨厌喝姜汤啊,可是这个傻子,好像自己不喝就会死了一样,还能怎么办,喝呗。 宋明归摇摇头,“姐姐饿了吗?那我让他们把膳食摆里屋来。”如果饥饿可以换来宋临晚一生无病,那他愿意一辈子食不果腹。 “也好。”宋临晚抬手捏了捏宋明归肉肉的小脸,“脸都皱在一堆了,行啦,笑一笑,一个小小的风寒而已,哪有那么恐怖,傻子。” 宋明归牵强的扯出一抹笑,笑得可难看了,“是我没照顾好你。”都怪他没有提醒姐姐加件衣服。 “关你什么事呀,这个锅我要背,不准你背。”宋临晚笑道。 这个傻弟弟,在她面前总那么小心翼翼,她明明已经对他足够好了,她希望他能在她面前放肆一点,可他好像怎么都不会,他只会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只会对她言听计从,有时候客观一点去看待她和他的关系,就好像他是她的一条小狗,要忠心要乖巧要小心翼翼的讨好她生怕她哪一天将自己丢弃。 “小姐可以用膳了。”青芷摆好碗筷对着宋临晚喊道。 宋临晚点点头,眉毛一挑,一脸戏谑的看着宋明归,“扶本小姐起来吃饭。” “嗻。”宋明归作势伸出手让宋临晚搭上,他喜欢陪她玩这些幼稚的小游戏,“小姐您慢点请。” 宋临晚扑哧一笑,感冒带来的阴郁好像一下就被这一笑给冲散掉了。 她走到桌边一看,全是大鱼大肉辛辣油重的,换在以往她定十分欢喜,可今日实在对油荤提不起来胃口,“给我换碗白粥来。” “姐姐往日不是最喜欢这几样吗?” “今日想吃的清淡些。”宋临晚解释道。 宋明归闻言眼神黯淡,又开始责怪起自己,“姐姐受着风寒定是对油荤没什么胃口,都怪我,居然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宋明归。”宋临晚觉得她真的得开始重视宋明归这个问题,“你没有错,别总是自己给自己安罪名,只有我因为你受了伤而怪罪了你了的时候,你才算是犯了错。”为什么只单独列举她自己呢,因为宋明归就算是伤害了别人她也不会允许别人怪他,她只帮亲不帮理。 宋明归闻言手里一顿,又假装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抬手端起宋临晚的碗帮她盛了碗粥。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也吃的很快。 “明日寿辰若我贪睡了,你别等我,让青芷带你先去。”宋临晚突然想起来,明日她是可以不出席的,毕竟是要在暗处悄悄瞧那位静安侯的公子,自然不能去早了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但宋明归不一样,他始终是小少爷。 “好。”宋明归点头应下了,他想问为什么的,为什么明知是祖母寿辰还要贪睡,为什么不与他一同入席等等,他都想问,但他从来不问,因为宋临晚的话,对他而言他只有赞同与服从。 “妹妹,看二哥给你带了什么来。”还未见宋临昀的身影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宋临昀还是一脸严肃,但那样子看起来就跟献宝一样,他拍了拍手,后面的随从跟着进了门,放了许多东西在桌子上了后就退了出去。 宋临晚起身过去瞧,“我看看。” 桌上摆着一条粉红色的丝绸罗裙,一双粉红色的虎头鞋,三支玉珠钗,还有... 一大堆拨浪鼓? 宋临晚失笑,“二哥...谢谢二哥。”看宋临昀期待的眼神,拒绝的话生生从嘴里咽了下去,哎。 “我就知道你喜欢,哈哈哈。”宋临昀真没看出宋临晚的无语,只当她很喜欢。一想到妹妹收下了他的礼物,还很喜欢,他就特高兴,就差哼首小曲来表达他的高兴了。 “咳咳...”宋临晚不禁咳了两声,青芷连忙过来将宋临晚扶住。 宋临昀见宋临晚咳嗽,还没往风寒方面想,宋明归正想告诉他,却见宋临晚出声阻止道:“二哥,我昨晚睡得不太好,想好好歇下,就不多留你了。”以宋临昀的性格,若是知道她受了风寒,恐怕不管她说什么,这大夫都请定了。 “昨晚怎么没睡好?” “做了些梦,之前的事想起了一些。”宋临晚信口胡诌,“二哥明日见。” 宋临昀点点头,见宋临晚眼下一片青色,确实没睡好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了,“那我先走了。”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对青芷说,“大小姐有什么问题马上来告诉我。”语气坚决,说完便离开了。 “明归,你也去忙自己的吧,我累了,想自己待会。” 宋明归直直看着宋临晚,眼里有些受伤,却还是答应了,慢慢退了出去,刚关上房门,又听到宋临晚的声音传来,“别乱想,我永远都不会嫌你烦的。” 第二十章 也疼疼我吧 “若真有一日姐姐嫌我烦了,也大可以说出来,明归不会怨,只会退得远些看着姐姐。”宋明归轻声念到,这话他希望宋临晚能够听见又希望她听不到。 宋临晚没有听见宋明归的回答,风寒让她的头变得沉重,耳朵都有些嗡嗡的,房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从热闹变得安静下来,她撑着身子走到桌边拿起前日未看完的书,又躺回了床上,一边看着一边想着。 次日早,宋明归在宋临晚门口站了半个时辰,依旧不见她出来,眼见时间就要到了,他催了房里的人几声,得不到答复,又想起她昨日的话,只得离开了。 待宋明归离开,楚香苑里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下人们都跑去前院帮忙布置去了。 宋临晚再次被梦惊醒,整个人迷迷糊糊,清醒了没有几分钟又被拉进梦里去,若这时有人在她面前,一定会发现她的脸通红,汗水浸湿了整个枕头。 她发烧了。 “不,不要。” “别走,别离开我。”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你不得好死,啊!!” 傅文景闲来无事在将军府上乱逛,路过楚香苑时就听到里面人的叫声,本不想管,又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本就不在乎一些礼仪,转身就进了院里。 寻着声音到了房前,屋门紧闭,他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敲了敲门,“宋临晚?”与这丫头真是有缘,闲逛也能逛到她门前,不过她怎么没去前院参加寿宴呢? “宋临晚?”傅文景等了一会没有听到里面有答复,又问了一声。 “不要离开我,不要。我也是个女人,我也会害怕...” 迟迟等不到里面人的答复,就听到这么句胡话,傅文景直接推门进去,看到屏风后面的床上拱起的一团。 他走近了些,见宋临晚脸蛋红的不行,不自觉地伸手,摸上她的额头,自顾自地说道:“院里也不留个人,这么烫,再烧下去岂不是人都烧没了。”正想唤暗处的石旬去拿药来。 “不要!” 却见宋临晚尖叫着醒来,她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还以为是在梦中,一把将傅文景抱住,哭着在他耳边说道:“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也会害怕,我也会想被人安慰,疼疼我吧,好不好。”这句话她在梦里说了很多遍,可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抱住过这个男人,感觉到这个男人真实的存在,这话说的不知道有多委屈有多惹人怜。 傅文景心中一颤,一抹淡红悄悄爬上耳根,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一句,“好。” 宋临晚听到这声好,更想哭了,她本就有些不清醒,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傅文景见趴在自己肩上地小丫头突然大哭起来,愣住了,这...这该如何是好?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好像就说了一个好吧这小丫头怎么哭的这么厉害,想用手将这小丫头拉下来躺好,又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宋临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鼻涕眼泪一股脑全往傅文景身上擦,末了还用力咬了傅文景一口,咬着咬着又被拉回梦里了。 傅文景吃痛,脸色沉了沉,对她特殊点也不能由她这么放肆啊,正想把人拉端正,又发现没了动静,“宋临晚。” 无人应。 他轻轻将人从自己肩上扯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有多轻柔。 只见眼前的姑娘眼睛紧闭,睫毛轻轻颤着,额头渗出几滴汗水,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可爱又可怜。 傅文景轻叹一声,将人扶着躺好,又揶好被角,“怎么会没人疼呢?我等你长大。”伏在宋临晚耳边轻声说道,这声音就好像有魔力一般,睡着得人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傅文景起身,静静退了出去,“石旬,去取静心丹来。”说罢又进了房,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小姑娘,他,好像从见她的第一次起,就待她不同,为什么呢?一个半大的小丫头而已,何必。 石旬目睹了刚才房里的一切,惊地一直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主子居然能容忍别人在他身上抹鼻涕,不对,主子居然会允许别人抱他,不对,唉,这还是主子吗,他一定要把这事讲给石岛听。心里这样疑惑惊讶着,还是速度回了侯府拿静心丹。 “主子。”石旬走出来将静心丹呈上,看了眼傅文景被牵住的手,忍住了好奇,退回了暗处,明里看暗里看都是看。 傅文景拿过静心丹给宋临晚喂了下去,又唤了她两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苦不苦。” “苦。”宋临晚没有睁开眼,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了这么句。 傅文景闻言,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禁一笑,“傻丫头。” 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随即正了正脸色,抽出了被牵住的手,“好好睡吧,我要走了。”吃了静心丹再睡会估摸着也就没事了,他这样呆在她房内,于她不好,况且再不回去,父亲该不满了。 傅文景刚一脚踏出楚香苑的院门,躺在床上的宋临晚就睁开了眼,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手上也没什么温度,心中一股失落油然而生。 “果然是梦。” 宋临晚喃喃道,“多么真实的梦,嘴里都是苦的。” 她没有急着起身,出了一声汗,感觉是没那么烫了,但还是很疲惫的感觉,闭上眼,又睡了过去,她上上辈子一定是猪。不过这一睡,却很安稳,心不乱了,也不梦些乱七八糟了,只不过... 怎么那个男人的脸会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啊。 而另一边寿宴上,傅文景刚入席,就被静安侯瞪了一眼,这臭小子第一次来亲家就如此失礼! 傅文景倒是无所谓,端起酒杯自饮自得。 “这般样貌的男儿,又是静安侯的公子,若是锦岚可以嫁给他,岂不是...”李伶儿在傅文景一出现时就注意上他了,这样的男子走哪里都是最吸人眼球的。 “世子,我敬你一杯。”李伶儿一心只顾着高兴,完全不知道她这个举动有多么不合礼仪。 第二十一章 把婚约退了 傅文景闻言不悦,不予理会。 老夫人坐在上头,瞧这傅文景越瞧越欢喜,这身量这样貌这气度,不错不错。只不过惜惜这孩子怎么还没来,她可从没在她的寿辰上迟到过,这次虽是特许她晚来些,但,她也不应该到现在还没来吧。 老夫人侧头,对身旁站着的沥红说道:“你去看看惜惜怎么还没来。” 沥红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叫上宋明归一路去。”老夫人又补了一句。 惜惜与宋明归关系好,若是心情郁结,有宋明归在也能有个人说下话。 沥红颔首,叫上宋明归一道,宋明归一听宋临晚还没来,也急着就离座回楚香苑。 不消一刻钟。 “姐姐。”宋明归敲门,声音大了些。 这一次总算等来了里面人的回应,“进来吧。”在宋明归还没走到房门前的时候,宋临晚就被脚步声吵醒了。 宋明归推门而入,见着宋临晚一切如常,看起来也无不适,心里放心多了,“才睡醒吗?姐姐迟迟不来,我还以为姐姐出了什么事。” 又起身倒了杯水过来端给宋临晚润喉,看着宋临晚将水喝下去,余光瞥到了湿润的枕头,这是... 眼泪还是汗水? “梦魇了。现在几时了,寿宴还没结束吧。”宋临晚悠悠开口,看着沥红把洗漱用具端进来,起身下了床。 “梦魇是什么?” “快结束了,大小姐身体不适,也是可以破例不去的。” 宋明归与沥红两人同时说道。 宋临晚挑眉,“做了噩梦罢了,那静安侯公子如何?”不管那公子如何,这婚,得退。 “面貌姣好,气度非凡,老夫人可满意了,大小姐若是见着,心中定也欢喜喜欢。”沥红想起傅文景的模样,赞不绝口。 宋明归没说什么,他认出了那人便是傅文景,又联想宋临晚的诸多异常,想来她是会应允这桩婚事的。 “哦,不用见了,退了吧。”宋临晚开口道,她总觉得傅文景这人于她的意义不一般,况且,婚约的存在犹如一种约束,她深明在这样的时代她是寻不到她心中所爱所想要的。 “啊?”宋明归一惊,“姐姐还是见见吧,到时再下决断。” 宋临晚摆摆手,她有些饿了,起身朝院里走去,今日有些微风,荡秋千的话一定很好,“不用多说了,我已有决断,沥红,你去庖厨让人准备点膳食送来,我有些饿了,顺便帮我向祖母说声抱歉。”又掏出怀里的玉镯,“把这个转交给祖母,惜惜祝她万寿无疆。” 沥红看着宋临晚的身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大小姐今日有些忧伤,但又没有任何异样,可能是她想多了吧,“是,大小姐的意思我会转达给老夫人。” 沥红福神离去,宋明归追了上去,估摸着这个距离宋临晚应该听不到谈话了,宋明归才开口,“退婚一事,不妨晚些再告诉老夫人。”不是他擅自主张,不过有些事,只有宋临晚知道之后作出的决断才算是正确的。 沥红颔首,她也这般想,不便多留,又离开了。 宋明归回身,进了楚香苑,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宋临晚,脚下一顿,出了神。 婚姻是终生大事,姐姐若嫁得如意郎君,日后定幸福美满,他虽可以护着姐姐,但几年后呢,他又怎么可能时刻看守着姐姐。 “姐姐,我来推你。”宋明归走到宋临晚身后,推起了秋千。 “那静安侯公子我见过了,姐姐应该会满意的。”宋明归轻声道。 “哦?”宋临晚眯眼,宋明归今日有些不对,这态度不对,“你觉得那人好?” “好不好我不知,只是姐姐对这人,不太一样,明归心里总觉得,若这样的人心里真心有姐姐,那也算得上如意郎君。”宋明归联想到那日傅文景的杀伐果断,其实心里挺赞誉这人,这人心智成熟,又不似其他王族的子弟那般纨绔,一眼看去,便知这人绝非池中之物,虽说光凭一面之缘就下定论不妥,但,他有这样一种直觉。况且,看二少爷的样子,也是极待见傅文景这人的。 “明归,若一定要谈感情,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没有,我便不要这感情。你来说说,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会有?”宋临晚沉声道,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不知为何,脑海里傅文景的脸一闪而过,她摇摇头,又轻笑一声,真是魔怔了。 宋明归手中一顿,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男子有,但难寻,又要配得起姐姐,只怕世间少有。看来他的擅自主张是错了,那傅文景身为静安侯的公子,将来也是要继承侯位的,身在那个位置,女人少不了。 “姐姐,明归好像又做错了。”宋明归低头,是他低估了宋临晚的追求。 宋临晚伸了个懒腰,“你对那公子满意,不想我白白错过,我猜到了。” “只是你说我对那人不一样,这话如何解?”难道那人她见过了?不会吧。 “姐姐见过的,那日在古韵坊的公子,傅文景,便是那静安侯府的世子。那日我觉得姐姐对他多有欣赏,就以为姐姐也许会允了这门亲事。”宋明归如实道来。 啊?傅文景...宋临晚在听到傅文景这三字时,整个人一惊,“他今日在府上?”那,他来过院里吗? 宋明归点点头,“在,我也没想到竟然是他,说来与姐姐也真是有缘。” 是有缘,这缘分还有点深,宋临晚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但就是傅文景,她也接受不了三妻四妾的,所以这婚,还是得退,况且,她又不喜欢他。 她又不喜欢他这句话,在日后可真是打脸,明人眼里的凶神煞神,到了他面前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妹妹,二哥给你请的老师来了。”宋临昀略微粗犷的声音打断了宋临晚与宋明归两人的交谈。 宋临晚抬眼望去,傅文景的身影逐渐映入她眼帘,她忽然想起那个梦,不自觉脸有些烫,一抹红晕爬上脸颊,本人却不自知。 傅文景看宋临晚这模样实在可爱,这小丫头现在便如此可爱,长大了岂不是祸国殃民? “身体可还不适?脸怎么那么红,莫不是风寒更加严重了,怎么还出来吹冷风。”宋临昀眉头一皱,只觉宋临晚脸红得不正常,定是难受极了。 第二十二章 你们比试下 傅文景闻言嘴角上扬,眉毛一挑,直愣愣得看着宋临晚,他倒想看看这丫头接下来会如何说。 “有点...有点热。”宋临晚也不知为何,傅文景那样看着她让她有些紧张,说话都结巴了,唉,美色害人美色害人。 “热?再过一月余就要入冬了,你又穿的这么单薄,怎么会热呢?”宋临昀想不明白,他披着狐裘都觉得冷风入怀,她怎么会觉得热呢。 宋明归偷瞄着傅文景,这个男人... 傅文景察觉到了宋明归的目光,回望了过去,有些不悦,他讨厌别人紧盯着他的脸看,他皱了皱眉。 宋明归一惊,知晓傅文景的不悦,收回了目光,低下了头。 这一来一回不过几秒钟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二哥武功如何?”宋临晚扯开话题,冒出这么一句话,真想见识一下真实的打斗。 宋临昀闻言一喜,他的武功可是连父亲都赞誉的,这可要在宋临晚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极好!”头一侧,辫子翘的老高,十分不谦虚。 “哈哈哈哈,那傅文..额,傅兄你的武功如何?”宋临晚想直呼姓名来着,又突然发现不妥,这年龄差不是问题,但她实在是太小了,唉,这身体快快长大吧。 “我,还行吧。”傅文景浅笑道,不知道这丫头在打什么算盘。 宋临晚一听,一拍大腿,忙道:“二哥不妨与傅兄比试一番,让妹妹开开眼界?” 宋临昀一听,面上一僵,这...他好像打不过傅文景,但宋临晚又这样说了,爱妹心切,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文景意下如何?”宋临昀询问道,输赢不论,他坦坦荡荡。 傅文景点头,难得的同意了,让这丫头看看她未来的夫婿是何等优秀强大。 今日来为祝寿,傅文景没有佩剑,只得让石旬把剑借来一用,而宋临昀惯使长枪,连命随从去取,不消半刻,两人已准备好了。 傅文景一手执剑,“请。” 宋临昀严阵以待,长枪一指,人已近到傅文景跟前,傅文景抬剑挡开。 一来一回,烟尘飞散,刀光剑影,宋临晚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打得好!傅文景你跳起来砍他啊,唉!二哥,二哥你把长枪扫一圈嘛然后给他来个飞腿,唉...” 这场比试看得宋临晚热血沸腾,若她会武,她定让天下所有男儿都自愧不如。 “我输了。”宋临昀双手抱拳,输给傅文景他心服口服,“文景这身法,我自愧不如,多日不见,武艺又精进了,我惭愧。” “承让了。”傅文景收好了剑,往远处一抛,没有听到落地声像是被人接住了。 又看向宋临晚,还未开口说些什么,只见宋临晚热情的看着他。 “傅兄,帅啊,真帅!”宋临晚朝着傅文景竖起了大拇指,可不帅吗,这不是那些过家家,可是真刀实战啊,看傅文景一套操作猛如虎,行云流水,宋临晚服。 “二哥输了,妹妹就看都不愿看二哥了吗?”宋临昀赌气道,自家妹妹可从未这样夸过自己。 宋临昀挠了挠头,“哪有的事,二哥同样帅。”朝着宋临昀竖起了大拇指,又转头看向宋明归说道:“多看多学,有一日你也会如二哥一般武艺高强。” 唯有武艺傍身,才能护住自身周全,空有头脑,能躲暗箭却躲不了明枪。 宋明归暗暗握了拳头,“会的。”是,有朝一日他也能凭一己之力护住宋临晚周全。 “宴会结束了么?”宋临晚余光瞥到第一个进院的青芷,后面陆陆续续跟着别的下人,看样子宴会是结束了。 青芷走上前来,一一行过礼,“回小姐,结束了。老夫人让奴婢回来给小姐熬些燕窝人参。” 宋临晚点了点头,说来这膳食怎么还没上,她很饿了,“顺道去看看庖厨怎么还未将膳食准备好。” 青芷领命,又看宋临晚身着单薄,转身进了里屋拿了件披风出来给宋临晚披上,然后才离开去了庖厨。 “怎么到现在还没吃饭?”宋临昀不悦,这都什么时辰了,难道宋临晚这会才睡醒?难怪在宴会上没有见到她,“今日寿宴你未到场,是失礼了。” 宋临晚连连点头,“是,贪睡了些,明日就去朝阳院负荆请罪。” 傅文景在一旁看着宋临晚的一举一动,眼里的笑意被隐了去,“今日也累了,是该回去了,明日我再来。”明日还要上早朝,今日本就有很多事要做,因寿宴往后推了推,现在可以走了,自然不多留了。 丫头也见了,话也说了,架也打了,是该回去了。 “再见。”宋临晚朝着傅文景挥了挥手,嘴角一咧,笑容灿烂,至少在宋明归眼里她很少笑得这么灿烂,不过她本人却不自知。 傅文景点了点头,算作礼,转身离开, 宋临昀看着傅文景的背影急忙追上,边跑边说:“文景等等,我送你。”朝着宋临晚使了使眼色表示他要走了,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追着傅文景出去了。 宋临晚歪头,看着院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群丫鬟进了门将膳食端到堂厅摆好,宋临晚都还没有动作,直到肚子咕的叫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她真是傻了,这身子才什么年岁,想那些做什么。况且感情这东西,重要吗?比起她的追求,不值一提。 “小姐,二少爷都走了啊?”青芷进门就见院里又只有宋临晚与宋明归两人,难得楚香苑这么热闹,多有人情味啊,二少爷怎么也不多留会。 宋临晚点了点头,又看向宋明归,“刚刚寿宴吃的如何?还要再吃点么?”问完就朝着堂屋走去,她是真的饿啊。 宋明归闻言摇摇头,“没怎么吃。” “那一起吧。” 宋明归跟上宋临晚的脚步,其实他吃饱了的,只不过他想陪着她。 宋临晚现在算是学会了这里的餐桌礼仪,再饿也不会不顾吃相,不过她的骨子里本来就有着一股优雅,天生的贵气,就是她做出再不雅的举动都是雅观的。 宋明归见宋临晚吃的香,也跟着吃了很多,只觉得肚子越发圆滚滚,撑的不行,再吃下去估摸着晚上就该胃疼了,这才停了筷子。 “你随我到书房来。”宋临晚吃饱喝足,离开座位,轻声对宋明归说道,说完大步向前走,听到身后青芷跟着的脚步声,又转过头去一脸严肃,“青芷你别跟着,把院里能遣散的下人都遣散了,我不喜人多。” 说罢理了理袖子,抬脚迈过门槛回了里屋。 第二十三章 你做得到吗 把前日在街上买的那些物件拿上,这才关上门去了书房。宋临晚想,不论再不喜金钱的俗气,但有钱永远比没钱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而没钱,鬼连看你一眼都觉得烦。 宋临晚跪坐在软垫上,手边有现成磨好的墨,执笔就开始写。 宋明归推门而入,外面风有些大,吹进来些让宋临晚感受到了冷意,打了个冷颤,宋明归见状把门关上,又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这才又回到宋临晚面前。 “姐姐叫我来所为何事?” “马上写完了,一会你好好看看。” 宋临晚手上不停歇,约莫过了一刻钟才停下笔。 “你好好看着。”将纸递给宋明归后,她起身走到屏风后面,端起木架上燃着火的烛台,席地而坐。 宋临晚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食盐与橄榄油,她找了许久才找齐的东西,然后就开始捣鼓,看着东西成了型,将东西用书严实的盖住,又起身回到原位坐下。 宋明归心思放在纸身上,余光还是悄悄看着宋临晚,她这是在做什么呢?直到他都看完了,她都还在忙,看起来很认真,他也就没有出声打扰。 “看完了吗?” 宋明归点了点头,又想起那些文字,他的姐姐,果真不凡。 “说说你的看法,这事我会交给你去做。”宋临晚不适合做个商人,她不喜与人打交道,虽然她很擅长。 “那些器物若真如姐姐所说一般,一旦出世,那定会轰动整个长安,只不过这般好物,理应只给权贵享用,平民就是想享有,也是没那般财力。” “所以部分只供权贵,部分人人同享。” 宋明归赞同的点点头,手指抚摸着下巴,眯眼道:“只不过若由你我单独来做,没人庇护,自立门户,怕是不为人所容,比起合作,别人更喜欢掠夺。” “那就找个人庇护。” “姐姐说的容易,宋家为军,不沾商贾管道,何人庇护?不过自立门户也不是不可,只是会很难,别的我不怕,就怕有心人知道幕后的是姐姐,恐怕姐姐会有性命之忧。” “所以我说这事交给你去做。” “好,此事估摸没有三个月成不了型,姐姐能等吗?” “三个月?我本想给你的期限是一年。”宋临晚掏出兜里的十万两银票,递给宋明归,“你拿着,不够再来问我要。” 宋明归捏着银票,沉声道:“姐姐可想清楚了?这般自立门户只怕会挡了那些商贾大户的道,一旦做,做起来,那就要做到翘楚,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毕竟挡的是大道,披荆斩棘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会丢了性命。”宋明归想到长远,从看到宋临晚的草图起脑子里就开始画起了蓝图,这件事,如果做,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宋临晚点了点头,随即不知想到什么,咧嘴一笑,一个爆栗敲在宋明归脑袋上,“整个商铺而已,你说的跟什么似的,我还以为我要去杀人放火了。” 书房内就她与宋明归两人,宋明归又是一脸严肃,别提有多深沉,让她不自觉也严肃了些,完了才想起来不过是开家商铺的事,何必搞得草木皆兵。 “姐姐的点子可不是普通商铺那么简单,那可是要把别人的财神爷都砸了。” “不过,还有一事你也要去做。”这次是严肃的事了,宋临晚也不再玩笑。 “你可知死士?”宋临晚在书中看到过这一说,不过死士是否存在却有待考究。 宋明归诧异,“如何?”他知道死士,宋府就有,不过周国早有明令所有世家可养死士最多百人,数量一旦超过,便是满门抄斩。 “你知道哪里能买到么?”书中有说死士是从小培养,也可以从别人那里买,不过这些她实在了解不多,不知道宋明归知不知道。 “周国早已禁止买卖死士了,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闻死士是可以养的,你帮我养几个?”宋临晚这话听着像玩笑,她却又一脸严肃,一时让人分不清真假。 “若姐姐想,明归去办。”宋明归低头答道。 他不知宋临晚想做什么,但哪怕真是去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也义无反顾。他不愚笨,这么些年一直都在积攒着,等待着某一天的进发,而宋临晚出现了,所有就都变了。 “不止商铺,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我给你两年,尽可能多的养出死士,散去天下各地,收集天下情报,之后开一家铺子,专卖天下情报,揽尽天下信息。” “我还要你入仕途,不做武官,做文官,有什么需要我都会在背后帮你,明归,你做得到吗?” 宋明归闻言,许久没有回答。 她的抱负,她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想过出人头地,想过将来富甲一方,可他从未如此细化过,而如今,她提出来了,她问他能做到吗,他能吗? 他... 可以。 若这样能让她一生无忧,能成为她最坚实的后盾,能护住她,那他可以。 “姐姐想要的,就是明归要去做的。”宋明归说道,这句话他已经说过一次了,那是宋临晚第一次问他想做什么,他这样说,现在他也这样说,将来他还这样说。 宋临晚一时有些感慨,她不能理解明归这样为她付出的心境,但她清楚明归有多在乎她,“让你去做的,不论成败,姐姐都接得住你。” 宋明归郑重地点了点头,今日的这些话就好像她和她的一个约定,他会竭尽全力去做到。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静。”宋临晚闭上眼睛,手指来回揉着眉心。 宋明归也不再多说,深深望了宋临晚一眼便退了出去。 现实生活不是剧本,没有可以重来的机会,也没有可以预知的结局,宋临晚从来不怕死,可她如今想活,那她就不能死。 不能死在金钱之下,不能死在权势之下,不能死在计谋之下,不能死在刀剑之下。 所有能够避免的她都要去避免,她努力不是真想得到什么,只是她的心一直在往某些地方飘去,一刻心不静,那她一刻都不得好过,于是她要去到她心之所向的地方。 也许,是战场。 “前生我是疯子,今生呢?” “前生我不如意,今生呢?” “前生我了无牵挂,今生我却有了亲人,呵,亲情啊。” “宋临晚啊宋临晚,想怎么活,就去怎么活吧。” 她喃喃自语道,头疼的紧,像是要炸开了一样,心情却是顿时好了起来。 为何要拘泥于某些观念,她...要开挂了。 思及此,她大笑不止,笑得太急被呛到了,咳了起来。 “姐姐,没事吧?”宋明归在院里远远得就听到宋临晚的大笑声,这笑声在安静的时候显得十分诡异,他放不下下折返回去,又听见屋里人咳嗽不止,这才敲了门关心问道。 宋临晚拉开门,整个人仿佛变了一般,周身的气质都不同了,一脸慈祥的拍了拍宋明归的肩膀,“没事,姐姐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离开了。 留宋明归一人石化在原地,他怎么觉得刚刚的宋临晚笑得那么恐怖... 第二十四章 西域毒蛊虫 次日,宋临晚起了个大早,宋明归都还在睡,她却都开始在院里跑圈了。 “这身体真是差的可以,又没有什么不良习惯,怎会如此差?”宋临晚边跑边想,要说生病,她好像没感觉到有什么病,身体挺好的嘛,怎么就如此嗜睡如此软绵绵。 宋临晚跑了一刻钟,停了下来,“青芷。长安有什么有名的郎中吗?”她走到石桌前坐下,端起茶杯,不过里面不是茶而是盐水。 青芷歪头想了想,眼睛一亮,“回小姐,有的。在城东有家小药铺,一药千金,那郎中也是看心情治病。前两年正是这郎中,那时他还没什么名气,天子重病昏迷不醒,太医院束手无策,派人贴了告示重金求医,那郎中揭告而去,隔天就听闻说天子醒了,不消半月竟是全好了,从此以后这郎中就得了一名头,妙手回春肖神医。” 宋临晚听过嘴角一扬,“一会同我去看看。”她继续跑了起来,等宋明归醒了她就可以出门了。 约莫半个时辰,宋明归推开房门看到的场景就是,宋临晚穿着男儿的长袍在院里跑的满头大汗。 “姐姐今日起这么早?也不多睡会。” 宋临晚身形一顿,“锻炼身体。”又朝宋明归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待宋明归走到她跟前,她伏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两人就又各自回了里屋。 宋明归是回去继续躺着,而宋临晚则是回去沐浴换身衣裳,准备出门了。 不消一刻钟,宋临晚就带着青芷离开了将军府,两人自然不会徒步去,往前走了些找了辆马车载着去。 那家小药铺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望进去,里边空无一人,也全然不似普通医馆的样子,看起来倒更像一个古玩店。 宋临晚没有敲门,推门而入,原来这里是有人的,在角落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正在闻着一些瓶瓶罐罐。 宋临晚走过去,“肖郎中?” 那男子头都没抬一下,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那些瓶罐。 宋临晚也不恼,“我来看病。”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那男子依旧不予理会。 她忽地闻到一股很刺鼻的味道,仔细嗅了嗅,发觉味道就是从那男子手里的那个罐子里传出来的,瞧了瞧罐中粉末的颜色,她轻笑一声,“硫磺?” 又看了一眼桌边其他的罐子。 那男子闻言手中一顿,这才抬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你看什么病?” “不知道。”宋临晚含笑看着他,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病,只是觉得她的身体不该这么差,宁信人性本恶,别信人心向善。 那男子起身,“跟我来。”抬脚走上身后的楼梯,上了二楼,也不管宋临晚到底有没有跟上。 宋临晚回头对青芷说道:“你在这等我,别跟上来。”说罢跟了上去。不是她认为青芷会害她,只是她觉得青芷没有可以让她相信的理由,还是小心为上。 二楼与一楼完全不同,如果把一楼比作一个丑八怪,那二楼就是个绝世美女。两边立了很大的木架,占满了正面墙,一边是书一边是药,正中还摆放着一个药鼎,药鼎两旁刚好留下只够一个人通过的路,走过药鼎才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水池,又不是清水,绿色的水,还冒着热气,一条石路悬空在水池中央,连接着房间,路中摆放着一桌两椅。 那男子,应该说是肖启肖神医就坐在那椅子上,看着宋临晚。 宋临晚走近,也坐下,“真让我大开眼界。”也是毫不吝啬夸赞。 “你是第二个我带过来的人。”肖启抬手端起茶壶为宋临晚斟茶,完了又开口说道:“你的头顶,应该说是你周围都有一支箭瞄着你,我只问你,你这条命,要与不要?” 宋临晚挑眉,不过是说出了硫磺的名字而已,就如此? “要。这命不值钱么?为何不要?”宋临晚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肖启闻言,见宋临晚眼中完全没有慌乱恐惧,不禁对这小姑娘高看了一些,此女日后必不简单,他敢断言。 “这些是什么?” “哈?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还玩?”宋临晚无语,这里平日又点着烛火,若是有谁冒失不小心点着了。 肖启皱眉,没有吭声,用眼神考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那是毁天灭地的力量。” 肖启有些不信,毁天灭地的力量?荒唐至极。但眼前这女孩的表情语气,看起来也不像在说假话。 “如何证明?” “不证明。你若是与我敌对,那我岂不是自找死路。”宋临晚微笑着,对上肖启的眼神。这场对话,也是一场博弈,博她的生死,博一些未知。 “你若不说,你的命现在就没了。”肖启同样含笑看着宋临晚,他倒想看看这人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 宋临晚摇摇头,不说话,端起茶杯吹了吹,正欲喝一口,只感觉一阵风吹过她额头,一戳头发掉在了茶杯里。 她故作镇定,放下茶杯,“这茶,似乎脏了,不能喝了。”其实心里一阵后怕,她离死亡太近了,就在刚刚那一瞬,若是刺中的是她眉心... 肖启只是试探一番,没想到这姑娘,不错,真是不错。 若他知道这姑娘就是傅文景将来的媳妇,他是打死也不会放这一箭的。 “手。”肖启掏出一块薄纱。 宋临晚伸出手,薄纱落在手上,只见肖启的手搭在上面,看样子是在为她诊脉。 她,赢了。 肖启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又拿出一根银针,插入宋临晚的指尖。 宋临晚吃痛,皱了眉,没有叫出来,也没有收回手,就这样忍耐着,这他娘的,是真的好痛啊。 肖启抽出银针,将针放到茶杯里,只见茶杯中忽然窜出一小团黑烟。 他冷笑一声,把薄纱收好,“差点把我也骗了过去。” 宋临晚闻言眉毛上挑,“哦?如何?” “你要是再晚上一年过来,我见到的应该会是一副死尸。” 宋临晚不作声,肖启继续说道:“你可有接触过西域之人?” 宋临晚摇了摇头,这什么跟什么啊,奇奇怪怪。 肖启将茶杯递了过去,里面竟躺着一条虫,“这是蛊虫,只有西域有。就是在西域,这东西也极其珍贵,一般不会拿出来害人,得不偿失。” “这虫,加以利用可以改人气运,你好好想想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下这么大手本只是想弄死你这么个人而已。” 第二十五章 我想成亲了 宋临晚眯眼,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能不能治?”她心下已有了猜测,不过,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是那个人做的,她只能守株待兔,或者引蛇出洞。 肖启换了杯茶,理了理衣袖,“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说呢?” “不可能,这天下难不成就你一人能治?” 肖启闻言莞尔一笑,还真不巧,这天下还真就他一人能治。 宋临晚见肖启不怒反笑,心中一惊,不会吧...这天下还真就他能治。她真想骂娘,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我各退一步行不行?”宋临晚拿出她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对着肖启。 肖启转过脸去,“你的命,在我。我需要和你谈吗?” 宋临晚深吸一口气,不生气不生气,皮笑肉不笑得看着肖启,手握得紧紧得,咬牙切齿。“行,我做,不过只能做一点,而且,我做得过程你不能看。” 肖启又转过头来面对着宋临晚,闻言给了宋临晚一个微笑,“好。” 宋临晚看着这个笑容就刺眼,冷哼一声,“先治病后造火药。” “好。” 肖启起身,走到石路的尽头,那里有个暗门,里边是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衣物。 “就放这些东西,你还整个暗门?” 肖启一脸你不懂的表情,“为了美观。” 宋临晚扶额,“下午两点之前能完吗?”她可没忘了傅文景下午要来的事,而且她出来太久不回去的话,也容易被担心盘问,她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去治病了。 肖启定住,看着宋临晚,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把我当神仙吗?手一挥无百病?至少得三天。” “怎样的三天?” 肖启似乎没听懂。 “是整整三天还是每日只需上一刻。” “每日只需上一刻。”这一刻非那一刻,,这一刻就是三个时辰。 宋临晚颔首,“行,那这会开始么?” 肖启闻言手一顿,停在一件衣物上,抽出衣物丢向宋临晚,“去换了,然后下丹池。”那衣物是傅文景的,他应该短期内不会再来了,到时候给他换一件就好了,他才不想把他的衣服给宋临晚穿。 “就是那个绿色的池子,你走左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踩一下就能下去了。我去外边等你,三个时辰后就好了。”又补上一句,说完转身离开了。 看着肖启的身影消失,宋临晚这才利索的换了衣服,这衣服真的超大穿在她身上,托着托着的,她干脆直接不穿下面那节了,毕竟上面那节已经能遮到她小腿处了,且这里又只有她一人,她又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 她摸索着走过去,感受到一块凸出的石头,踩了下去,只见丹池的水突然退了些,本是很高的墙壁上出现了两节小楼梯。 宋临晚走下去,泡在里边,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而另一边,肖启下楼继续捣鼓那些东西,青芷见宋临晚没有跟着,心下一急,“我家小姐呢?” 肖启一副看白痴的眼神,也没有回答她。 青芷见状声音更大了些,跑到楼梯处往上望,“我家小姐呢?若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宋将军不会放过你的。”猩红了眼眶,死死地盯住肖启。 “治病,三个时辰。”肖启惜字如金,他可不会屈尊与下人多费口舌。 “嗯?”青芷闻言一愣,“治病?”然后没了下文。 过了好一会又说道,“麻烦肖神医了,小姐早上没有用膳一定饿了,我去给她买点吃食。”说完快步离开了。 肖启看着青芷的身影闪出门外,冷笑一声。 “真是可笑。”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过了一个时辰了,青芷还没有回来,而肖启这里,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夜娘,什么风把你吹我这来了。” 女子面容姣好,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说着便往肖启身上靠,“想你了。” 肖启不动如山,任由女子这样靠着,不推开也不抱紧,“然后呢?” 夜娘抬手摸了摸肖启的下颌,指尖在他的脸庞上轻滑,“想你了所以来见你。” 肖启薄唇紧闭,依旧只顾着把玩自己的东西,完全不理会夜娘对他的动手动脚,“说正事。”她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想成亲了。”夜娘抛出这么一句话,人伏在肖启肩上,把玩着他的发丝。 肖启闻言手中一顿,又假装若无其事道:“你也该成亲了,和谁呢?” 夜娘没有回答,肖启继续说下去,“那个丞相?他对你倒是一片赤诚,不过我觉得,你们不合适。你有喜欢的人了?”肖启没有注意到自己话语之中的别扭和紧张。 “喜欢了很久。” 肖启皱眉,“你想与他成亲,他不允?” “嗯,他是块木头。” 肖启手握成拳,将夜娘推开,起身,声音深沉,面无表情,“是谁?哪家的男儿?我去给你押过来。”作势要走,就等夜娘开口了。 “当真?” “当真。” 夜娘把人贴过去,从背后环抱住肖启,轻声道:“是你啊。”很小声很小声。 肖启听到了,习武习医之人耳力自胜过常人,他与她隔得这么近,他怎么会听不到呢,不过他却装听不到的样子,“嗯?你说啊,是谁?” 夜娘知道,肖启是能听到的,她都知道。 她一把放开肖启,面色如常,妩媚一笑,“逗你玩呢,天下有哪个男子配得上我夜娘?我就过来拿几副药而已。” “什么药?”肖启转身面向夜娘。 只见夜娘指了指她额头,嘴巴一瘪,一脸委屈,“这里长了个痘痘,不美了。” 肖启宠溺一笑,转身走到前面的柜台拿出了一副药膏,若是仔细看,一定能发现,这个格子与其它格子完全不同,外在就不同,里面也全是些为女儿家准备的药物药膏。 夜娘接过药膏,也不多留,“谢啦,那我就先走了。”随意打声招呼就走了,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就像她来时那样。 第二十六章 傅文景重伤 夜娘一走,整个店铺又回归了平静,肖启眼里的光暗下去,又回到座位上继续着之前的事,一副淡然的样子,就好像夜娘从没来过。 约莫三个时辰了,青芷回来了。 “趣食楼的饭菜真是太难买了,队排的老长,我等了好久才买到。”青芷一进门就自顾自得说道,手上拎着小木篮,头发有些乱,她看着肖启问道:“买的时候想着您还没吃,就给您也买了一份。” 肖启抬眸看了青芷一眼,看着她的小木篮不知道放哪,“放那个柜子上。”说完又低头忙自己的。 “小姐还没好吗?”青芷将篮子放好,又走到楼梯下,一脸急切的看着楼梯。 肖启望了望不远处的漏壶,嗯,时间差不多了。 他起身上了楼,走近池子,就见到宋临晚已经晕在了池边。 这...虽说医者治病不分男女,可是,唉,“喂!”肖启一连在池边喊了好多声,宋临晚才悠悠转醒。 见宋临晚睁眼,他转过身去,“时间到了。”说完又走了,隔着药鼎在那等着。他知道宋临晚为什么会晕过去,这池子里的水不仅仅只有治病一用,还能让人脱胎换骨,俗称洗髓,这个过程可谓痛不欲生,意志不坚之人根本扛不住。这池水金贵着呢,让宋临晚下去泡,不过是他觉得她肯定会在过程中觉得痛而从里边跑出来,没想到,她竟生生扛住了,连叫都没叫一声,这女子,将来不简单。 肖启想,这样的人能做朋友就千万别让她成为自己的敌人。 宋临晚从水里起身时四肢还是酸软无力的,就像浑身的骨头都被捏碎了一般,等她换好衣服清醒了一下,又感觉身体像是充满了力量,神清气爽。 “好了。”宋临晚走过去看着肖启,这样的人若能为她所用,那将来的命也算是多了些保障。 肖启对上宋临晚的眼神,眼里的算计一闪而过,“该你兑现诺言了。” 宋临晚点点头,“把东西拿上来,你去下面等着。” 肖启想说些什么,她这是在命令他吗,想想还是没说话,点了点头,下楼。 很快肖启将东西拿了上来,递给宋临晚之后,警告了一句:“你千万别耍什么小花招,小姑娘。”对着宋临晚笑了一下,又转身下了楼。 那哪里是笑,那简直是威胁。 宋临晚见肖启离开,脑子里回忆着上世书本里的知识,席地而坐,双手没有停歇。 肖启在下面刚坐下,东西还没吃完,就见宋临晚拿着一个小纸包下来。 “就这东西?”这黑色的小东西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打死肖启他也不会信。 “就这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拿火引燃,离得远些,你就知道了。不过这个量很少,它真正的力量只能你自行想象了。”宋临晚耐心的解释道,她可不想肖启把这医馆给炸了。 肖启半信半疑,接过这东西。 宋临晚这才注意到青芷,青芷的表情让她有些看不懂。 “那我先走了。”宋临晚不作多留,朝肖启拱拱手,“明日我再来。” 肖启颔首,目送宋临晚离开,心思一直放在手里的东西上,毁天灭地?他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被称为毁天灭地。 他起身,正欲走到后院去试试这东西,却见门口来了人,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待他看清来人的脸,脸上大变,急忙冲过去将大门关上,又将人扶住。 “公子!遇到什么事了?”边问边拿着那人的手腕为他诊脉,还好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来者正是傅文景,他浑身是血,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路都走不稳当了,石旬搀扶着他过来。 “待会再说,先为公子疗伤。”石旬也好不到哪去,一瘸一拐的,不过却比傅文景好太多,除了胳膊和大腿那里有一处显眼的刀伤,就好像没什么了。 “去丹池!”肖启直接将人背起,拔腿就往丹池走,将外衣给傅文景扒掉,就把人放丹池里去。 又转身走到木架前,摸到个暗格,从中拿出一粒药丸,又回到傅文景身边给他喂下,整个人才算放心下来。 “发生了什么?竟让公子受这么重的伤?”肖启沉声问道。 傅文景望了眼石旬,示意他说,然后自己又闭上了眼,他实在没有力气说话了。 “还不是相国,昨日鸿门宴,公子不得不去。千机阁恰巧闹了乱子,石岛一个人处理不过来,我便去帮忙了。公子只身赴险,不过这宴席大摆,想来除了刺杀下毒应该出不了什么事,公子自己能够应付,谁知道相国如此胆大妄为。” “嗯?”肖启越听下去脸越黑。 “相府七百名死士,车轮战。”石旬想到他赶过去时,傅文景半跪在地上,撑着剑才让自己没有倒下,满地的尸体堆的跟小山一般,地上的血都凝成了血块,还有人在靠近。 “公子直接走啊,谁能追得上他。”肖启不信,仅仅这么简单就能让傅文景受这么重的伤。 “你以为相国没想到公子轻功盖世吗,下了迷药在酒里菜里,府里又点满迷香,他们事先吃好解药,就等公子来了。”石旬继续说,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千机阁一定出了内鬼,不然怎么这么巧,他与石岛都不在,公子便出了事。 这时傅文景睁眼,咳嗽了两声,接着石旬的话说:“相国...这人心机深,留不得。死士七百人,先每次十人靠近我,就这样伴着迷药慢慢耗掉我的力气,看我有些力不从心了,就开始一人一人的上,我就是能打,在迷香加迷药的作用下,也撑不了多久。” 傅文景没说的是,他几次感觉眼前恍惚,就拿剑划自己大腿一道,以此保持清醒,他不是在等人来,他是自信自己能够杀光所有人,提着相国的项上人头光明正大从正门走出去。不过也还好石旬来了,石旬若再晚到些,可能他就与他们同归于尽了吧。 肖启听过心惊,“公子想如何做?” 第二十七章 有想见的人 “石旬,命人把昨日的发生的事夸大说出去,最好是把那死士人数说到上千人。”傅文景吩咐道,吃了药又泡了一会他感觉好多了,至少力气有了。 “我没记错的话,昨日兵部侍郎也参与其中。”傅文景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丢给石旬,“千机阁行动,抄了他家,杀了那些死士,再把尸体转移去相府,做的干净点。” 石旬领命,接过令牌。 “速去速回。”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消失在了黑暗里。 “公子此举为何?明明可以直接参他一本。”肖启觉得这样太麻烦了。 到底是肖启想得不够周全,“若只是我这事,官官相护,天子就是处罚,也不过是同僚之间的较量,草草就揭过了,死士却不同,死士过千,如同叛国。我眼下是天子身边的红人,除掉我等于除掉天子的左膀右臂,叛国一说就算是按得死死的了,相国就是想洗清,也洗不清。”傅文景浑身散发着杀意,死亡对有些人来说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从云端摔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所有。 他要让相国生不如死,这样的人,毁了他的心高气傲不就等于要了他的命吗? “还是公子思虑周全,不过这事若是静安侯知道了,估计又要闹几日了。”肖启只要傅文景活着就好,因为他的公子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无碍。”傅文景感觉整个人好多了,他昨晚撑了一整夜,到最后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宋临晚,想起那个小丫头抱着他哭的样子,想起他答应那个小丫头要好好疼她,虽然那个小丫头压根记不得这事,但他就是突然想到了。 然后这会,他突然很想去见她。 “把我备用的衣服拿来。”傅文景出声道,心动不如行动。 “公子不再泡会吗?”这才泡了多久啊,肖启看到傅文景上扬的嘴角,有些无语,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居然还笑得出来。 傅文景摆摆手,“不泡了,要去见个人。” 肖启只得去帮傅文景拿衣裳,待看着柜子里并没有傅文景的衣裳他才想起来之前将衣裳拿去给宋临晚穿了。 祸不单行祸不单行,肖启心里暗暗想,硬着头皮拿了自己的衣裳递给傅文景。 傅文景抬眼,皱了皱眉,“我的衣服呢?”他有些洁癖,不与人共衣不与人同食。 肖启打着哈哈,“找不到了,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件来,你稍等。”说完拔腿就想跑。 “站住。”傅文景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一件墨色的湿衣服,“我的衣服呢?” 肖启身形一顿,不做回答,他怕他说出来公子会将他打死,他怎么就脑子一抽拿公子的衣服给那姑娘穿了啊。 “你带谁来过这里。”傅文景细细想了一下,肯定有人来过这里,“夜娘?” 肖启回头,一脸生无可恋,“公子,我错了。今天有个小姑娘来看病,我就带人来了,我想着你短期是不会过来了,就把你的衣服给她穿了。”他这才想起来他好像忘了问那个小姑娘的名字了。 “下不为例。”傅文景脸色好了些,“哪个小姑娘,你居然把人带二楼来了。”肖启挺宝贝这丹池的,况且他这个人对女人向来没有好脸色,毕竟已经有了夜娘这个例外了。 “说起这个小姑娘,公子你还记得那次在北境时候一个老人送我的东西么,今早我拿出来看,那个小姑娘过来就说了些我没听过的词,还说这些东西会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肖启想到那个小纸包,正好傅文景也在,两个人一起见识一下。 “哦?毁天灭地的力量?”傅文景挑眉,嗤笑一声,“小姑娘的话你也信?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 肖启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哎呀公子,试试不就知道了。况且那小姑娘日后定成大器,我看人准,第一次见公子您的时候不就觉得您绝非池中之物嘛,现在看看,我眼光多对。” 傅文景还泡在丹池里,无奈的看了一眼肖启,他的脸皮是一天比一天厚了,“行了,去给我取件新衣来。” “得嘞。”肖启闻言笑着退了出去。 不消半刻中,肖启拿着新衣回来了,待傅文景穿上,眼中止不住的惊艳,“公子啊,什么东西只要配上你,那都绝非凡品。”说话绕了圈子,他也不敢去夸赞傅文景的样貌身量,毕竟傅文景发火的样子他不是没见过,堪比阎罗。 “公子,咱们这会就去试试?”肖启眼睛冒着亮光,傅文景一来他整个人就好像鲜活了起来,这个人啊。 傅文景望了望置在木架上的刻漏,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午时了,到时候正好去宋府与小丫头一起用午膳,现在还有些闲时,“嗯。” “好耶,咱们去后院。”肖启掏出放在胸口的那个小纸包,跟在傅文景身旁。 很快,两人立于院中,院子大而空,独有个凉亭,就什么也没了,花草都不见。 傅文景听肖启的话站在墙边,看着肖启拿来火折子捣鼓,引燃了什么东西,然后退到他身旁。 两人就这样静静望着,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炸裂开来,散出浓浓黑烟,又见地上一片黑印,还冒着些小火。 肖启目瞪口呆,傅文景眼睛一眯,这东西,不简单。 肖启走了过去,察看了一下四周,只见凉亭的柱子被炸起来的石块砸出一个小洞来,放置那东西的石板也裂开来,“公子,这...她说这还只是很小的量,若是剂量再大些...”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力量,确实足以毁天灭地。 “我要见她。”这是傅文景深思之后得出的结论,他一定要见肖启口中那个小姑娘,此人若能为他所用,加入千机阁,造出更多这样的东西,那他... 傅文景没在想下去,野心再大也要先有实力,空想做梦可不行,脚踏实地了才行。 “啊?不过我也不知她到底是谁,看样子是长安世家子弟,若是那些世家的人,公子贸然露面,恐怕不好。”肖启思量道,傅文景表面是静安侯的世子,实际上,水深着。 “明日她还会来?” “会。” “她来了让人来侯府通知我,我借看病来见见。” 肖启点头,这样也行。 第二十八章 又上门挑衅 傅文景转身欲走,肖启紧跟其后,“公子有急事么?” “倒不是急事,只是有想要见的人。” 肖启闻言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男人女人?” 傅文景轻笑,全然不知他这个样子在肖启眼中有多么反常,“一个小丫头而已。”说完快步离开了,留肖启一人风中凌乱。 他没有听错吧,公子说,他有想见的人,还是个女人!恐怖,恐怖,公子这些年可没让一个女人近过身,如今这是怎么了,西域的人?胆敢对公子下蛊,让他揪出来,他定要那女人好看,公子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肖想的。 肖启的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傅文景则在街上逛着,买几串糖葫芦买几样小玩意儿,他心想,小丫头一定喜欢这些,毕竟街上的小孩子不都哭着喊着要爹娘给自个买吗。 此时的宋临晚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书盖在她的脸上,她睡着了。 这躺椅是她后来吩咐人安上的,就是图个悠闲,天气好时晒晒太阳,整个人暖洋洋的,再看日子也就变得有趣多了。 傅文景一进门就看到宋临晚这副模样,青芷想出声叫醒宋临晚,却见他比了手势,示意青芷别说话。 今日宋临昀有时去了练兵场操兵,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起了逗弄之心,却还是做不出多幼稚的举动,他将宋临晚脸上的书拿下来,看着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 其实他前日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人,直觉告诉他那个女人就是宋临晚,在梦里,他与那个女人做了些他从未做过的事。 思及此,傅文景脸有些泛红,又故作镇定清咳两声,只见躺椅上的宋临晚睫毛扑了扑,然后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宋临晚一时觉得她这是做了美梦,微风习习,阳光正好,傅文景含笑看着她。 两人都没有动作,就这样对望着,宋临晚感觉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咕隆咕隆地吵得她很烦,又怎么都止不住,“别挑了!”她恶狠狠地出声,两人间的沉默就此打断。 “傅...傅兄你什么时候来的。”宋临晚坐端,又歪头瞪了青芷一眼,像是在责怪她没有叫醒自己。 傅文景看到宋临晚的小动作莞尔一笑,“刚来,昨晚没休息好吗?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 宋临晚挠了挠鼻头,“今日起的早了些。我以为你下午才会来,都还没收拾呢。”她脑子里嗡嗡的,刚刚那是...心动吗? 啊!她要烦死了,美色误人美色误人,清心寡欲清心寡欲,她在心里默念,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低着头,不自觉秀眉蹙起,傅文景见了,抬手想把她的眉头抚平,恰好宋临晚抬头,目光又对上了。 这下是彻底尴尬了,傅文景手顿在空中,宋临晚耳根渐渐红了起来。 傅文景故作轻松,收回了手,“对了,我给你带了东西。”他抬眼看了看青芷,青芷将东西递给他,他接过,“喏,我见那些小孩都很想要,想来你会喜欢。” 宋临晚一脸黑线,一脸嫌弃,“不愧是二哥的朋友哈。”一个送拨浪鼓,一个送蝴蝶结。 “嗯?” “不愧是二哥的朋友,如此贴心!”宋临晚接过蝴蝶结,“我去收拾一下,傅兄你先坐会等等我。” 见到傅文景点头,宋临晚拿着东西进了里屋。 而这时李伶儿带着宋锦岚来到楚香苑,不请自来。 傅文景刚进府,李伶儿就听到了消息,忙带着宋锦岚过来,没想到居然是来那宋临晚的院里,还以为是来找二公子的。 这宋临晚有什么好,哪点比得上她的锦岚? “世下也在啊,我来看看惜惜,真是巧了。”李伶儿一脸讨好,她越看这人越喜欢,又是静安侯独子,锦岚将来指定有福。 她推了推宋锦岚,“锦岚,还不快见过世子。” “见过世子。”宋锦岚低着头福神作礼。 李伶儿见宋锦岚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样子怎么和那个臭丫头争,她娘就是个狐媚子,那臭丫头也是个狐媚子! 傅文景礼貌性点了头,又转过身去,拿起宋临晚之前看得书,心却在想别的。 惜惜?她的小名么,惜惜。她不喜欢那些玩意吗,还以为能逗她开心,唉,小孩子真是太难哄了。 宋临晚推开门就看到院里这两个不速之客,“二姨娘来有什么事?”说话是一点不客气,她太太太讨厌李伶儿了,风尘女子出身,一朝富贵,心里的天平歪了,整个人都不对头。 “听丫鬟们说小少爷一早病了,来看看。”李伶儿笑答道。 宋临晚翻了个白眼,“明归好多了,就不劳二姨娘费心了,这会正是想清净的时候,二姨娘请回吧。”一副送客的样子。 李伶儿不怒反笑,“惜惜,姨娘以前是不对,但现在是真的关心你们,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宋临晚闻言冷笑,这话说的怎么还成她小肚鸡肠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不知道二姨娘长了没?”她不仅小肚鸡肠她还咄咄逼人,李伶儿能拿她怎么样? 已经给了李伶儿机会了,她还三番五次上门挑衅,不长记性,这样的人如何对她客气? “姨娘如今全心为了你好,你母亲去的早,姨娘就是你的母亲。”李伶儿语重心长道,说得情真意切。 “你配吗?”宋临晚冷哼一声,凡事也不先问问自己配不配,无语。 李伶儿闻言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与宋临晚说话真是费劲,油盐不进,怎么说都说不通,她尬在原地,半晌才扯了抹笑,拉着宋锦岚就要去桌边坐下。 “别,二姨娘快走吧,一会明归的病传染到了二姨娘可不好。”宋临晚制止了李伶儿想要坐下的动作,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伶儿手捏紧帕子,宋临晚竟在人前如此不给她面子,今日她丢了脸面,看她之后怎么收拾她,她没有说话,拂袖而去。 宋锦岚挣脱开李伶儿的手,走到宋临晚身前,“母亲素来这性子,妹妹莫怪,我替母亲给妹妹道歉。”说罢施礼,那样子看着要多知情达理有多知情达理。 宋临晚点点头,“你有心了。”这宋锦岚是个听得懂话的主。 见这两人离开,宋临晚才又将眼光放到那个一直含笑盯着自己的男人身上。 第二十九章 一起骑马去 “惜惜。”傅文景嘴角上扬,看着宋临晚的眼神是一点也不含蓄。 宋临晚歪头,“傅兄,别闹。” 傅文景闻言笑得更加肆意,这个小丫头刚刚说什么,别闹?他活了十九年,头一次有人叫他别闹。 “惜惜原来也是只会咬人得兔子啊。” 宋临晚无语,这是什么形容,这里的人说话都这么奇怪的嘛,“我去看看明归。”她扯开话题,她不能再和这个男人单独呆在一起了。 而且,他们还有婚约在身。 傅文景点点头,看着宋临晚转身进了宋明归房间,脸色沉了下来,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姐姐回来了?”宋明归一直在等宋临晚,他没忘记宋临晚说的话,他这几天都不能出房门的,对外宣称他是病了的。 “嗯,再过两日你的病就可以好了。” “好。” 宋临晚走过去,拿起宋明归身旁放的宣纸,上面写了很多东西,字体娟秀。 “今日你都在想那些么?”宋临晚不急,时间还多着,她并未强迫他必须要去做,只是话说到顶做一个目标给宋明归。 她的弟弟不会永远居于人下,也不会永远需要她的帮扶。 “想了些,该从何做起,该如何做。”越快做到就越快成为她的护盾,宋明归心里一直都这样想,也开始努力着。 “不必心急,欲速则不达。” “姐姐说的是。” “嗯。”她替自己倒了杯茶,坐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明归。” 宋明归听到她唤,抬头直直地看着她。 “算了,这几日委屈你了,傅文景还在外面等我,我先出去了。”她放下茶杯,都还没喝一口。 “好。”宋明归有想问,但没敢问,姐姐的事情姐姐自有决断,不该让他来说三道四。 不过,姐姐不是要与傅文景退婚的吗。 宋临晚得到应允起身往外走,刚将房门关上,就感觉被一道黑影覆盖住,她回身,整个人距离傅文景不过一臂远。 她没有说话,因为她的心脏又开始疯狂跳动起来,她感觉她可以感受到傅文景身上的温度,可以听清他的呼吸,但两个人隔得又不是那么那么近。 傅文景一把拉过宋临晚的小手,出了院门。宋临晚也是由他拉着,她的心思全放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了。 等两个人到了马厩宋临晚才反应过来,“傅文景,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她都没感觉到对他的称呼变了。 傅文景闻言似乎很受她这声唤,“作为你的老师,教你骑马。” “二哥不是让你来教我习文识字嘛。” “我是老师,想教什么教什么。”他这话说的倒有几分少年的稚气。 傅文景一直没等到她回答,低头一看身边的小丫头已经不见了,原来是被一匹白色的马吸引了,“喜欢吗?”他高声问。 宋临晚摇摇头,又将眼神放到白马旁边的黑马上,手指了指,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傅文景,“我喜欢这个。” 她是真喜欢,这马看着就桀骜不驯,她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稳稳地骑上去。 马厩的小厮见宋临晚喜欢,讨好地走上前来,“大小姐眼光真好,这是阿哈尔捷金马,将军之前出征从他国牵回来的,这马性子烈难以驯服,将军都没能骑上去过,于是才一直放养在这马厩内。” 宋临晚一听,眼睛一亮,果然桀骜不驯! “给我牵出来。” 傅文景眉头一皱,这小丫头,算了,他能护着她。 不过那小厮却犹犹豫豫,“大小姐,上次大少爷想骑这畜生,被这畜生摔下马背,伤了骨头休养了三个月。这...这...”这是哪门子风把这人吹来了,还一眼相中这匹汗血宝马。 “牵出来!”宋临晚态度坚决。 那小厮求救似地看向傅文景。 “把旁边那匹白的也牵出来。”若这畜生将她摔下马背,他保证接的住她。 小厮摇摇头,无奈将两匹马牵出。 傅文景给宋临晚讲了一下如何上马驾马,又演绎了一道,才允许她靠近马。 宋临晚接过小厮手里的牵马绳,伸手去摸那马儿乌黑的毛发,那马儿也不躲,看着很温顺的样子,宋临晚脚一蹬,直接骑了上去。 那马晃了两下,甩着马尾巴,宋临晚哼了一声,那马便又安静了下来。 把那小厮眼睛都看直了,这马...不是被掉包了吧? “真乖,我们走。”她拿着手里的缰绳轻轻一挥,高呼一声,笑得张扬。 那马就像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四腿一迈,冲了出去。 傅文景见这丫头就这样走了,脸色一黑,不省心,他为什么要带她来骑马!他想的是两人共乘,他手把手得教,结果这丫头,无语。 他连忙上马,驾马追了上去,很快追了上去。 “小心点,城里人多,我带你出城。” “你在前面,我后面跟上你。” 傅文景点点头,很快超了宋临晚,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城。 城外不似城内,没什么人,道路宽阔,大自然的味道。 宋临晚感觉身下这黑马像是有灵性一般,她只需说,它听得懂。 “驾!再快些!”宋临晚缰绳一挥,黑马更加卖力了,“傅文景,我先走啦!哈哈哈哈。” 傅文景看着前面的一马一人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又看了看身下这匹不怎么样得马,摇了摇头,脚一蹬,从马上跃至树梢,施轻功追了过去。 宋临晚实在太享受这样的感觉了,她在马背上笑得不知有多张狂,“逐日!你的名字叫逐日!” “好了,逐日,慢点走。”她得等等傅文景,这荒郊野外若是走丢了,她就性命难保了。 那马好像真的听懂了,知道逐日是在唤它,速度也慢了下来。 傅文景追过来就看见宋临晚悠闲趴在马背上的样子,他唇角一勾,轻轻一跃,人也坐到了马上。 逐日感受到有人到了自己背上,十分不满,停下来开始不停跺脚晃身,企图将人摔下去。 “逐日,安静。”宋临晚出声安抚道,拍了拍马背。 逐日竟真的安静下来,又开始平稳的朝前走去。 “逐日?当着喜欢这马。”傅文景环过宋临晚腰间,将手搭上缰绳,在宋临晚耳边问道。 宋临晚身体坐的笔直,心里默念,大哥...我还这么小啊。 “这马倒有灵性,看上去是认了你做主。”傅文景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三十章 她想要退婚 “傅兄,你的马呢?”宋临晚话一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对,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傅文景倒是听不出来有什么怪的,“骑马追不上你,怕你出事。” “轻功?”宋临晚闻言心中一喜,眼波流转,心里又开始打小算盘。 傅文景点点头,看着前方的景象,抱着宋临晚下了马,“惜惜觉得这里美吗?” 宋临晚抬头一望,漫山遍野的鲜花,再远点就是悬崖了,这有什么美的,她向来没有能够欣赏大自然美的眼睛,“傅兄你会轻功?” 答非所问。 傅文景点点头,这丫头不会想学吧,女儿家不应该学这些。 “你能一下跳到那棵树上吗?能给我跳一下看看吗?”宋临晚眼里亮着星星,有些撒娇意味,嘟嘴看着傅文景,她完全不知道她这个样子有多可爱,她也完全想不到她有一天能对一个人这样。 傅文景看着宋临晚这样子,想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叹了口气,笑着摇摇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好。”语气很是宠溺。 傅文景一跃,人咻的一下就上了树。 宋临晚人都傻了,她以为武侠小说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如今亲眼看到,她都不知该如何说,正常人能够一跃就是十几米吗? “怎么了?”说实话,他挺享受这丫头崇拜惊讶的眼神。 “没...”宋临晚歪着头,“那你有内力不?就是用气隔空震碎什么东西。” 傅文景闻言一笑,手一翻,手心朝下,只见脚下的花草被震碎来,随着风飘了起来。 宋临晚这下更傻了,她仰头看着傅文景,单膝一跪,双手抱拳,“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我要学!”这话说的有些不要脸了,不过,现成的老师摆在这,她不把人抓紧她就是真傻子。 傅文景一愣,见到宋临晚单膝跪着的,脸色一沉,忙将人拉起来,“再有下次,我就...”他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就怎么样,这丫头又不是他的那些下属可以任他责罚,也不是他的亲近之人可以赌气不理她,唉。 “那你是答应了?”宋临晚咧嘴一笑,挽上傅文景的手臂。 傅文景刚要点头,又听见她说:“我前几日才知道我与你有婚约在身,如今你是我师父,我明日就去请祖母把婚约退了。师父放心,徒儿还小,绝对不会耽误你的!” 这话说的,别提有多乖巧。 可听在傅文景耳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你知道?” “对啊,寿辰那日知道的。” “那你还想退婚?”傅文景眯眼看着宋临晚,她知道她还退? “先不说你我今日拜为师徒,我比你小那么多,我会耽误你的。” “不会。我还没答应收你为徒。” 宋临晚闻言叹气,“那我还是会退的,我承认,我可能对你生了一点不该有的情愫,但是,我的婚姻我只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没有,那便不要。” “傅文景,我与她们不同,我志在马背在战场在死人堆,婚姻对我来说就像束缚一样,除此之外毫无意义。”虽然你是梦里的那个男人,可能是天定,但是,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无法在一起。 越早把这些说开,让人去选择去留,也就越早解决了麻烦。 傅文景沉默了许久,半晌才低下头,神色复杂得看着宋临晚,“你还小,许多想法以后都会变。” “年岁的增长并不会让我的思想改变,傅文景,你喜欢我吗?”她等于问了句废话,当然喜欢,只不过不是男女之情,她的年龄摆在这里。 “将来也许会。” “将来嫁给我,我可以护将军府一世安稳,可以许你荣华富贵,女子嫁人不就为此,我无疑是最好的夫婿。”傅文景静静看着宋临晚,这一刻他好想将她这个人看穿,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一种想法。 宋临晚摇摇头,“荣华富贵,我自己可以得到,护住家人,我自己也可以做到。我不需要夫婿。” “那我拭目以待。”傅文景转过身去,踱步走到悬崖边,“我不会等你,这婚你若执意要退,我不会阻拦,这天下你执意要闯,我不会无故来帮你。” 宋临晚跟着他过去,“这天下,我闯定了!人活一世,若无欲望,那该多无趣。傅文景,我会是你的同盟。” “哦?” “因为是你。” 傅文景轻笑,低下头去,看着深渊,“初次见你,一见如故,那晚梦见你,我知与你有缘,今日听你一席话,我静候你的来日。”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宋临晚忽然想到这句话,轻轻念了出来。 “若我本就是深渊呢?” “时候不早了,我饿了,我们回去吧。”宋临晚岔开话题,傅文景虽与她投缘,但她也不该与他过早有太深的交流。 傅文景点点头,走回去牵过马,刚想把宋临晚抱上马,只见她脚尖一点,就已跃上马背。 这小丫头,他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两人共乘一马,走了一路,都没见到原先那匹白马,想来是跑丢了或者被别人牵走了,真是可惜。 宋临晚毕竟是个女儿家,若招人看到两人这般模样,指不定又要落下什么闲话,眼见要到城门了,傅文景就下了马,拉过马绳,牵着马走。 宋临晚坐在马背上,看着傅文景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个人存在的好不真实。 “傅文景。” “嗯?” 宋临晚得到回应却又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了,“你想吃什么?” “随你喜好。”头也不回地答道。 然后又是一路沉默,约莫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府上,将马交给小厮牵到马厩,两人径直回了楚香苑。 “小姐,你刚是去哪了,可算回来了,老夫人说让你去朝阳院用膳。”青芷一见到宋临晚连忙走过来说道。 “啊?那傅兄...”宋临晚摇摇头,“你去回祖母,说我就在楚香苑用膳。” 青芷闻言这才将眼神放到宋临晚身后的傅文景身上,行了礼,又道:“老夫人知道一早就进了府,让小姐你和世子一同过去。” “啊?”宋临晚感觉这会的她就是个啊啊机,“傅兄觉得如何?”感觉就像那些谈恋爱的人见家长一样,她总觉得有些别扭。 傅文景点点头,“可以。” 宋临晚得到应允,直接转身就准备走。 “你不换身衣服?”傅文景含笑看着宋临晚,他就喜欢看这丫头吃囧的样子,还挺好玩。 第三十一章 人生行乐耳 宋临晚这才注意到她浑身脏兮兮的,满是灰尘,“对哦,青芷你去绣坊拿件衣裳给世子换。”又转头看向傅文景,“你在院里坐着等下,我很快就好。” 等到傅文景点头,她才转身进了里屋。 待青芷为傅文景取来衣裳,宋临晚也刚好换完出来,“你去我房里换吧。”院里好像也没空出多余的房间,毕竟宋明归搬了过来。 傅文景颔首,接过衣裳大步走去里屋,很快也换好出来了,“走吧。” “等等,我去跟明归说声。”宋临晚想了想,“青芷你去让人准备好膳食,一会送明归房里去,你在院里伺候着。” “好。”一男一女异口同声道。 她又才去了宋明归房里,“祖母让我过去一同用膳,我已经让青芷备好膳食,你一会就在房间吃就好。” “姐姐同傅公子玩的可开心?”宋明归突兀的问道。 “去骑了马,我寻了一匹良驹,等过段日子我们也一起去骑马。” 宋明归点点头,“姐姐开心就好。” “嗯,那我去祖母那里了哦,你要乖乖的。”她意识到今天对宋明归有些冷落,其实并没有,只是心好像飘了起来。 “嗯。” 得了回复,宋临晚也不多留,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 “走吧傅兄。” 两人往朝阳院走着,一路上宋临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傅文景也是沉默,因为他心里有些不舒坦。 他知这是她弟弟,可这人是个养子,她与这人关系十分亲密,比待自己上心。 “老夫人,大小姐和世子到了。”沥红领着两人到了正厅。 桌上已经摆满了山珍海味,老夫人坐在上席静静喝茶等待着两人的到来。 “祖母安。” “老夫人安。” 两人拱手作礼。 “入座吧。”老夫人摆了摆手,“开席。” 宋临晚走到老夫人身旁坐下,傅文景跟着坐在了宋临晚对面。 老夫人一早就听闻傅文景来府上看望她这孙女,两人刚刚还骑马出去了,看来有戏。 “惜惜呀,你什么时候和世子认识的啊,我怎么记得我寿辰那日你并未出席呢。”老夫人笑意盈盈,嘴角上扬的弧度表示了她现在的愉悦心情。 宋临晚一脸乖巧,“傅兄是二哥的朋友,有天遇到了就认识了。” 老夫人轻笑,就连身后的沥红都有些止不住笑意了。 她这孙女刚刚说什么,傅兄?两人这么熟络,又有婚约在身,定是段好姻缘。 宋临晚看着两人在笑,有些疑惑,她说的没毛病啊,又仔细想了想,完蛋!怎么就忘了称世子了。 “听闻前两日静安侯染了风寒,不知好些了没?近日这天气真是怪得很,世子你也是要保重身体。”老夫人换了个话题,她越瞧傅文景这孩子越是喜欢的紧,这孩子心性高,不易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惜惜交给他,她挺放心。 况且他的母亲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想必她教出来的孩子差不了。 “劳老夫人挂念,父亲身子好多了。近日天气确实怪,老夫人也要多注意身体。”傅文景回答道。 “好好好,那就好。”老夫人笑着说,“多吃点,瞧你们两人瘦的。”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惜惜打小身子骨就弱,最近才好些,会出来转转,以前是一出门吹了风,回去便要咳嗽。” 宋临晚正低头专心吃着面前的糖醋排骨,她已经被这味道征服了,一下听到祖母提起她,忙抬头,正好对上傅文景的眼睛,整个人好像被这双明眸给吸了进去,一时没了动作,就愣愣的看着傅文景。 只见傅文景薄唇轻启,一张一合,“是吗?那惜惜还真得多吃点,将身子骨养得再好些。”说罢唇角一勾,玩味地看着宋临晚。 宋临晚讪笑,“是是是。”她不能多说话,祖母究竟是多想将她嫁出去啊,这里的人有必要这么急吗,她才多大啊。 “确实,我记得惜惜很小的时候...”老夫人嘴里不停歇。 傅文景接话也接的很自然,两人看似聊得很开心,话题全是围绕着宋临晚。 这顿饭就在这两人的聊天中结束了,宋临晚吃的别提有多憋屈了,那些她压根都不记得的往事老夫人一直在说,那又不是她,她能怎么接,唉,傅文景又听一段就看她一眼,那眼神摆明了就是在笑她小时那些蠢事,可是那些往事跟她有什么关系呀。 两人同老夫人道了别,准备回楚香苑了,临走时老夫人还一直念着让傅文景有时间就多来府上玩。 “傅兄,我失忆了,那些事情我压根不记得,你别听祖母乱讲。”宋临晚仰头看着傅文景,这个男人的脸依旧那么完美,两人身高上的差距究竟还要等多少年才会好点啊,这样仰头看人真是太累了,她感觉她在傅文景面前就好像一只小鸡崽崽,随手一拎就能拎起来甩老远。 傅文景低头对上宋临晚的眸子,看她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怎么失忆的?”被今天来院里找茬的那个二姨娘?后院的女人总那样,他打小见母亲对付父亲那些莺莺燕燕真是累得慌。 一生一世一双人么,他突然想起这句话。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他尚不清楚而已,毕竟他好像也从未把感情看得多么重要过。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一觉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嗯。” “傅兄...” “嗯?” 宋临晚没由来地情绪低落,虽在二十一世纪没有牵挂,但是她到底是个异乡人,哪怕这个时代是她所向往,可她的情绪好像就一下没有宣泄口的存在,无法与人述说这点倒还好,却连她一直以来所谓的借酒消愁都无法做到。 这身体还好,无法饮酒,这里也没有那些高科技,她无从宣泄。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宋临晚不禁开口,宋明归也好老夫人也好,宋临昀也好傅文景也好,可这些人与她相识不过寥寥数日,他们不懂她,她...唉,罢了罢了。 傅文景感受到了眼前这小丫头突来的情绪低落,“人生行乐耳,小丫头,很多东西别想的太复杂。” “傅兄,陪我饮酒吧。”身子变了,习惯却变不了,难受时她还是只想喝酒。 傅文景闻言眉头一皱,薄唇轻抿,饮酒?她到底是不是小姑娘家。 不过看宋临晚一脸愁容,心却没来由的软了下来,半晌才开口,“只许小酌几杯。”又想起还有果酒,尝起来酸酸甜甜,和酸梅汁一般,倒不怎么醉人,不过饮酒总归不好。 “好。”宋临晚不想回院里了,她想去今早去的那个悬崖边坐着喝,“我们去今早去的地方吧。” “好。” 第三十二章 唯有靠自己 两人策马奔腾,一路来到早上那片花海,将马牵好,宋临晚坐在悬崖边,晃悠着两条小腿。 傅文景在后面看着她,总觉得这丫头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傅兄,你说这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宋临晚听着近了的脚步声,开口道。 上一世她什么也不为,直到生命在流淌的血液中慢慢终止,她是一个懦夫,懦弱的在那个世界活不下去,而这一世呢,她妄想上阵杀敌妄想成为将军,妄想受人敬仰,可她凭什么呢?她志在于此,心却与她背道而驰。 “仅仅为了活着。”傅文景答道,确实仅为了活着,若不往上爬那只会被人踩到脚底下,生命由不得自己做主。 风吹了起来,崖边的小石块滚落了下去,宋临晚忽地笑了,“傅兄,你说你的轻功,能接得住我吗?” 她站起身来,不待傅文景回答,张开手,闭上眼,径直向下倒去。 感受到了身体的失重,宋临晚忽然觉得解脱了,她好想... “傻丫头,疯了不成!” 她只听见耳边传来傅文景的怒骂,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被带着回到了平地上。 傅文景沉着脸,她居然想死,她居然敢,没有他的允许,谁也别想拿走她的命,就算是她自己。 “你想做什么你就去做,婚约你退不了,你做的任何事都有我给你担着。” “傅文景。” “把你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给我抛掉,宋临晚,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你应该天真无邪的,而非整日郁郁寡欢。” 宋临晚闻言,忽然笑了,大笑不止,笑得喘不上气,咳嗽了起来。 “傅文景,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傅文景看着她又要走到悬崖边坐着,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来,环抱着,他承认,他对她不一般,很不一般。 “有一个女孩,她一出生就父母双亡,被丢在孤儿院里长大,来来回回被十几户人家收养,她很听话的,成绩优异长相出众,可是她生了一双狐狸眼,生的一副好皮囊,所以她错了,女主人总觉得她在勾引男主人,骂她不知廉耻,最后她还是在孤儿院长大了。” 傅文景静静听着,孤儿院是什么地方,他得让石旬好好查查,宋临晚讲的就是她自己,他心里清楚。 “她长大了,考了全世界前三的好大学,学校为她减免了学费,她想方设法筹够了钱去了,这书读着读着就变了味,人人都说她不清白,与校领导有关系,人人都唾弃她欺辱她。她啊,心高气傲,受不得人欺辱,一次夜里,一群人来围殴她,她不要命的拉着领头人就打,她知道只有这样她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所以她停不了手,后来啊,学校说,她恃强凌弱,欺辱身边人,将她开除,哈哈哈哈。” 宋临晚忽然不想讲了,人人生而平等么,她从来不信,她只信权势与金钱。 傅文景不知该说什么,有些新词他从未听过,只知故事中的人实在可怜。 他将宋临晚抱的紧了些,“惜惜,我在。” “我才十岁欸,傅兄,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是个变态。”宋临晚话锋一转,她知道她们之间一定有什么缘分,她信命,她想,傅文景这个人可能与她的命息息相关。 傅文景闻言脸更黑了,皱了皱眉,手却没有放开,“等你及笄,我们成亲。” “啊?” “你不愿?” “哈?” “放眼整个周国,你还能找出比我更好的男子吗?” 宋临晚眨巴着眼睛,怎么扯到这里来了,先前的沉重已经完全被这句成亲给冲散了。 及笄,她没记错的话古代及笄好像是十五岁吧。 疯了。 “傅兄,这天也不早了,酒就不喝了,咱们回去吧。”宋临晚含笑看着傅文景,她没法再和傅文景聊下去。 傅文景眯眼低头看着宋临晚,半晌点点头,无奈,这事急不得。 两人刚到宋府门口,傅文景正想跟着进去,脚步被宋临晚的声音打断,“傅兄,今日就到这吧。” “好。” 两人之间好像莫名有了隔阂,只因为成亲二字,傅文景想他是吓着宋临晚了,他其实心中也并没有什么非宋临晚不可,只是情景之下脱口而出,之后他也懊恼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可是话已说出口,便如同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来。 而宋临晚心中则是在想刚刚她跃下悬崖时傅文景将她接住,那个怀抱,那句我在,让她为之动容,可她还小,她的心中还有大业,她不会依赖一个男人。 靠山山要倒,靠人人要跑,人生在世,千千万万,唯有靠自己。 两人就在宋府门口分道扬镳,宋临晚转身进了门,头也不回,傅文景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才离开。 身上的伤好像隐隐作痛起来,刚刚接住宋临晚的时候将他身上的伤口撕扯开了,血已经渗透了衣衫,不过穿的深色的衣服所以看不出来。 宋临晚回了楚香苑就进了里屋,吩咐人去弄热水,就准备沐浴了,她很累,心里却又感觉那千斤重担终于被抬起来了,不再压在她身上。 待她脱下外衣才看见蓝色的罗裙边角上染了些许血迹,她身上无伤自然不是她的血,今日又只与傅文景接触过,难道... 他受伤了么? 为何不说?受伤为何还要由着她乱来。 一个男人的心动哪里会来的那么简单,傅文景这般人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看上一个女子,宋临晚不会妄自菲薄,因为这是事实。 甩了甩脑袋,不再去想,整个人没入水中。 转眼到了第二天,宋临晚又是一大早就去了医馆找肖启,不过这次她没带着青芷,她隐隐感觉到青芷这人有问题,却又没有确切的证据。 “肖郎中。”宋临晚一脚迈进医馆门槛就开口道。 “叫我肖启就好。”肖启看着宋临晚进了门,朝后院角落里的人使了使眼色,然后起身带着宋临晚上了二楼。 这点小动作宋临晚自然没注意到,“昨日可是试过了,如何?” “如你所说,小小年纪如此作为,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过奖了。” 宋临晚接过肖启递过来的衣物,一脚踩上那块凸起的石头,准备换衣入丹池了,而肖启在宋临晚接过衣物后就离开了。 整个二楼只剩下宋临晚一人。 第三十三章 合作愉快上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傅文景才悠悠进了医馆的门,石旬将门关上。 “人呢?”傅文景问道,他过来就是为了一睹那人的面容,若两人能就此结盟,他定如虎添翼。 “在丹池泡着呢,还有两个时辰。” “嗯。” “公子准备如何做?” 傅文景走到交椅上坐下,翘起腿,“你觉得呢?” 肖启轻笑,“先礼后兵,若她不肯,她这命也就别要了。” 宋临晚在楼上闭目调息中,万万没想到她的生死就在楼下人的谈话之间决定着。 “什么叫礼,什么叫兵。”傅文景抬眼看着肖启。 “管它兵不兵礼不礼,千机阁做事需要正当理由吗?”肖启打趣道,千机阁向来跟强盗一般,只要是有利可图之事,哪管什么伦理道德,毕竟它就是为这而诞生的。 “石岛。”傅文景唤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只见暗里走出一男子,“相府豢养死士千人余一事已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昨日兵部侍郎一家也被抄了,石旬办事,公子当放心。” 傅文景轻笑,“就会替你哥哥邀功,千机阁内呢?” 只见石岛眉头紧皱,双腿一弯,跪在地上,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责罚,那内鬼还是没被逮住,不过属下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只是还没有更深的线索。” 傅文景闻言,手指轻敲桌面,“凌璇前日在哪?” “这...属下...”石岛欲言又止。 “为何不查她?” 石岛面露难色,硬着头皮道,“她打小倾慕公子,已算得上公子身边人,属下不好查,也觉得没必要怀疑她。” “自己去领罚,罚完去查。”傅文景沉声道。 石岛领命退了下去,肖启在一旁轻笑,“公子难不成怀疑她?她对你的心思昭然若揭哪。” “她是相国的人。” “啊?那公子为何还留她在身边?” 傅文景轻笑,“那些年我无权无势,千机阁又刚建立,留着她也好让那老东西以为我在他的掌控之中,对我放下些防备。” 肖启闻言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难怪,千机阁越做越大,泄露的东西反而越多。”又紧跟着问道:“公子既然知道,为何还中套了。” 傅文景扶额,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回答。 他能说他那几天心不在焉吗,心跟着一个小姑娘跑了。一时把凌璇的事疏忽了,才出了岔子,还有就是过于自信了。 “不过公子昨日见到想见的人了吗?”肖启一脸好奇,他真想知道傅文景想见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何等天姿国色。 傅文景点点头,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昨日他好像抱了她两次。 肖启看他一脸思春像,啧啧称奇,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看来是抱得美人归了。” “胡说。”傅文景故作严肃道,眼里却止不住笑意。 两个时辰就这样很快过去了,宋临晚收拾整齐下了楼,刚走下最后一个台阶,就看到在交椅上悠闲翘着二郎腿坐着的傅文景。 “傅兄,好巧呀。”宋临晚一脸惊讶,“昨日我衣服上有血迹,想来是你的,你受伤了吗,严重吗?”还是有些关切。 “郎中看了看,已经没事了,你怎会在医馆。”傅文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宋临晚,她个小丫头,一直居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居然有那般本事? 宋临晚无奈,好巧不巧怎么就在这里遇到他了。 肖启在一旁看得惊奇,这两人居然认识?那干嘛还要他牵线啊?而且看样子这两人好像还很熟,他回想到昨日放暗箭射宋临晚,万一她像公子告状的话... “姑娘身中蛊毒,再晚些时日来就神仙都救不了了。”肖启暗自得意,好像说出她的病情是做了多大功劳。 宋临晚暗暗瞪了肖启一眼,他并不想让傅文景知道这件事。 傅文景闻言面不改色,心中骇然,蛊毒?宋府有西域之人?这事,他一定会彻查到底。 “现在没事了吧。”傅文景开口,若是宋临晚真命不久矣,他能做什么呢? 肖启眉毛轻挑,嘴角上扬,手拍胸脯道:“有我肖神医出马,什么都不是事。” 宋临晚听肖启对傅文景话里话外的讨好,这两人认识?看来这傅文景身份没那么简单。 “那我也好了,就先走了。”宋临晚拱手就说道别的话,抬腿就朝门外迈去。 肖启急忙道:“姑娘留步,关于昨日那东西我想与你谈谈。”他好像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 宋临晚脚下一顿,当着傅文景的面吗? “请姑娘随我到后院。”不待宋临晚回答,肖启忙邀人移步后院,傅文景紧跟其后。 宋临晚抬眼看着傅文景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置于凉亭中,肖启为两人斟茶,随后才坐下,“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在下肖启。”他看着宋临晚与傅文景眉来眼去,心下有了猜测,却还是一惊,公子怎么就看上这么小的一个丫头啊,不过这姿色,等她大些收作外室也无不可。 若他知道这宋临晚是静安侯钦定的儿媳妇,那他现在一定狗腿的不知成什么样。 “宋临晚。” 肖启闻言手中一顿,居然是将军府的女儿,宋将军真是好福气。 “傅兄与肖郎中认识么?”宋临晚看着傅文景,她对这张脸确实没什么抵抗力。 而恰恰傅文景就很喜欢她这样不遮掩的欣赏,“认识,你少喝些茶,小孩子喝那么多茶对身体不好。”不自觉地多说了些。 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她特殊,但他就是止不住去对她特殊。 “知道啦。”宋临晚回他一个微笑,她觉得这是很平常的关心,就像哥哥对待妹妹一样。 可这些在肖启眼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公子刚刚说什么?对身体不好?不是,公子刚刚居然在关心这个小姑娘,他居然关心这个小姑娘! 这是什么惊天秘闻! 肖启故意咳嗽几声,“不知道昨日的东西宋姑娘还能做出来吗?”言归正传。 “我能做出一次,自然能做出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宋临晚可不是夸大其词,想她一个凭借文化分生生考进世界第三大学的高等生,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哦?宋姑娘如此自信。”肖启轻笑。 傅文景在一旁听着宋临晚的话,看她意气风发,“不得了不得了。” 宋临晚歪头,挑眉看着傅文景,“傅兄,我说过了,我会是你的同盟。”她会与他站在同一高度,她会丝毫不逊色于他。 第三十四章 合作愉快下 “宋姑娘可曾听过千机阁?”肖启问道。 宋临晚摇头,“不曾。” 肖启望向傅文景,见他点头,才又继续说下去,“我想邀请姑娘加入我们千机阁,千机阁不受任何地方管制,除了阁主令,谁也不认,姑娘若肯加入,每年为我阁造出那东西数两,我阁可保姑娘一生无忧,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 却见宋临晚都没有思考就摇了摇头,“不了。” 此话一出肖启面露难色,这姑娘虽与傅文景认识,但利益相关,岂容感情论事,“姑娘当真不肯与我阁合作?” “合作可以,加入不行。”宋临晚有自己的大业,怎会屈居人下。 “行。”不待肖启多说,傅文景出声道,“十两那东西付你十两黄金,如何?” 宋临晚继续摇头,“不用金钱交易,我每年最多为你们提供四次只足够炸毁一座府邸的量,我只要你们千机阁许我一个条件。”她需要的不是钱,人不能只图眼前,还是要长远来看,有一个条件在,就等于多了千机阁这么个后盾,虽然她不知道千机阁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但想必不会那么简单。 “宋姑娘可知千机阁的许诺有多重?”肖启冷哼一声,小小丫头胃口居然这么大,实在不行抓起来严刑逼供。 “不知,不伤天不害理,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做一件事。”不过这个事嘛,她还没想好。 “可以,不过你那个量未免太少了。”傅文景出声应道,只足够炸毁一座府邸的量,如何称得上大业。 宋临晚抬眼看向傅文景,“贪心不足蛇吞象哪。” “小丫头。”傅文景轻笑,什么时候一个小丫头都可以对他评头论足了。 宋临晚端起茶杯,浅尝一口,“傅文景,我这个小丫头,现在是你的合作伙伴。” 肖启闻言挑眉,有胆量,“宋姑娘,谨言慎行。” “当真不再加量?”傅文景同时出声道。 宋临晚摇摇头,“不加,如果你同意,那么我们合作愉快。”她向傅文景伸出手。 傅文景将手递过去,握上,这只小手被他的大手完全包裹着,他从这丫头的言语中感觉到她的不简单,没想到竟然如此不简单,不知道这丫头今后还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不是宋临晚不想加量,只是这量加不得,不能小瞧人的智慧,若是把这东西泄露出去,让人知道完整的成分与配置方法,加以利用,制出野火,那将是生灵涂炭。 所以,万万不可。 “宋姑娘,合作愉快。”肖启举杯,敬宋临晚。 宋临晚一饮而尽,随后同两人道了别,转身离去。 “公子,这丫头靠得住吗?”因为宋临晚的年纪,肖启始终不太能相信她。 而傅文景目光一直盯着宋临晚的背影,沉思道:“拭目以待。” 宋临晚一路回到府里,满脑子都是肖启口中的千机阁,这是怎样一个存在呢?熊和鱼掌不可兼得,她既要入朝为官那她就不能涉及江湖,若是入了江湖,那她就不能入仕。 “姐姐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不知不觉间宋临晚已经走到宋明归房内,思绪被宋明归的这声问给打断。 “明归,你觉得女子作将军当如何?” 宋明归一手托腮,眼波流转,“不可。” “如何不可?” “女子只当在家相夫教子,最好也不过是如皇后一般母仪天下。女子如何上战场,如何上阵杀敌。”宋明归否认,哪怕是宋临晚说她要作将军,他也是觉得不可行的,女子就是女子,如何做的了天生就该男人做的事。 宋临晚摇头,轻笑道:“巾帼不让须眉。” “姐姐,就好比你我,天生你的力气就差我很多,你如何拿得起那千斤铁石般中的长枪短刃,如何能够打过一个健全男子。” “如何不能?谁说女子不如男,待我拿起长枪,我定要天下所有男儿都自愧不如。” “姐姐...”宋明归叹息道,到底不知在说些什么,等姐姐长大,她自然就会明白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傅文景偶尔来宋府教宋临晚习文识字,两人就这样断断续续联系着,宋临昀则是每日都来楚香苑教宋临晚练剑,妹妹想学,那他这个作哥哥的自然要教。 转眼寒冬来临,宋临晚身子骨比起刚来时好了不止一丁半点,武艺也日渐精进,她学的很快,大概是因为这是所热爱所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做的格外好。 今年冬的周国下了大雪,百姓叫苦连连,好在老天爷还是开眼,没过两月天气就开始回暖,没有再那么冷,冷的让人睡觉都觉得冰凉。 宋临晚的十一岁生日也就在这寒冬悄然过去了。 “二少爷,将军回来了!”这天宋临昀正在楚香苑教宋临晚练剑,就听随从匆忙跑进来,一进门就大声说道。 宋临昀闻言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妹妹,爹爹回来了。”又是一脸为难,宋云扬不待见宋临晚这件事他心知肚明,所以,“哥哥去正厅看看,你先自己练着。” 宋临晚挑眉,“我同二哥一路去。”她一直都想见这位书中都记载了威名的将军,终于等到他回来了。 “这...好吧。”宋临昀见她一脸坚决,也就不再阻拦,两人又叫上宋明归一起去了前厅。 宋临晚一进门就看到上座坐着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就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就让人不敢靠近。 不怒自威,是宋临晚对宋云扬的第一评价。 老夫人坐在宋云扬身旁,笑盈盈的看着刚进门的宋临晚,“惜惜,你可有好些日子没来找祖母了。” 确实,宋临晚一直忙着练武,又要帮傅文景配火药,早把每日请安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惜惜有错。” 又抬眼正对上宋云扬的眼神,福身道:“女儿给爹爹祖母请安。” 宋云扬眉头一皱,撇过脸去,一回来就见到宋临晚真让他觉得晦气。 宋临昀见宋云扬不悦,忙在旁打圆场,“爹不在的这些日子,府里一切安好,上下都思念着您。” 宋云扬不吭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入座。 宋临晚坐着打量着宋锦岚身旁的男子,这就是宋锦逸吧,不得不说宋云扬的基因还真挺好,生出来的孩子没一个长相差劲的。 第三十五章 生来就是错 “我不在的时候,府里没什么大事吧。”宋云扬沉声问道,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宋临晚抢先答道:“祖母过了寿辰,我也过了十一岁生辰,算下来也就这两件大事了。”无论如何她都得博得宋云扬的好感,只因为他是将军,而她将来想继承他的衣钵,也不算继承,只是多少需要靠着点他。 宋云扬闻言不悦,嘴角一撇,“你过生辰与府里何干?” “父亲。”宋临昀见不得宋云扬话里话外对宋临晚的讨厌,“临晚再怎么说也是宋府的嫡女,怎么不相干。” “呵。” 宋临晚愣在原地,原主与父亲的关系有这么差吗?这究竟是干什么了能让父亲这么讨厌一个女儿?她来了这么久也没听说宋临晚之前有多少出格的举动啊。 “父亲就别气了,妹妹又没做错什么。”宋锦岚出声道。 她这一出声,在座的目光都投向了她,谁也没想到她会帮宋临晚说话。 “她生下来就是错。”宋云扬忽地拍桌,一脸怒容,仿佛又想起了那位走时的模样。 宋临晚闻言不悦了,“出身是我所能选择的么?将军未免过于小肚鸡肠,将气发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这么多年,到如今还觉得是这个孩子犯了弥天大错。”她才不受这份委屈,被人指着鼻子说她的存在就是错,这是她难以忍受的。 上一世,这句话也是听过不知多少回,永远麻木不了,只会让她怒火攻心。 宋临晚此言一出,宋临昀深吸一口气,紧张的看着宋云扬,李伶儿一脸幸灾乐祸,她该说这宋临晚是蠢呢还是蠢呢。 “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宋云扬手将茶杯捏的死死的,眯眼盯着宋临晚,那模样看起来就是个活阎王。 宋临晚起身,正对上宋云扬的目光,“错又如何,对又如何,你若当真那么埋怨我,何不在我刚出生死就将我一刀杀死。”为什么无端的恨一个人却又要让这个人活着?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宋云扬将手移到腰间的剑柄上。 宋临昀和宋明归两人见状大惊,忙要出声替宋临晚说话,宋临晚却是又开口了。 “你来啊,你以为我怕吗?我从未有过选择生死的权利,你以为我在乎?你是将军,你杀千千万万敌人,如今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传去外人耳朵里,人人都要夸赞你宋大将军公私分明,六亲不认。” 宋云扬闻言只感觉他的眼皮都在跳,竟真的拔出剑跃向宋临晚。 宋临晚早料到这个举动,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敢对她下手,他是真的想要她死。 她身形一闪,一下拔出宋临昀腰间的剑,挡住了宋云扬的一剑。 宋云扬力道大,震得她双手一麻,差点剑就从手里脱落了,不过好在这一剑挡住了,不然这条命当场就没了。 这一攻一守也不过一个眨眼的事,宋临昀大吼道:“父亲!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宋明归忙冲过去挡在宋临晚身前,“将军若要人命,那就拿我这条。”宋云扬刚刚做了什么,他居然真的想杀了姐姐,若非姐姐近日学武,又反应快些,只怕就血溅当场了。 “一个个反了天不成!”宋云扬将剑一丢,怒骂道。 这时老夫人坐不住了,“你们还有把我这个老夫人看在眼里吗?”将手中的茶杯往地上一掷,茶杯落地而碎,“云扬,你是要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亲孙女吗?” “母亲,她就是个祸害!”宋云扬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个的都要来为宋临晚说话,难道都没听见她之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吗? “祸害?林苒在天有灵,看到你这举动,她该有多失望?”老夫人顿时老泪纵横,“我的惜惜啊,命苦啊。”她起身走到宋临晚面前,牵过她的手,左看右看,确认宋临晚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若不是她,林苒会死吗!”宋云扬听到林苒二字,悲从心生,若不是为了生下宋临晚,林苒怎么会离开他。 “什么都是我,什么都是我,我就问你,为什么不在我出生落地的那一刻就将我杀掉!”宋临晚怒极反笑,有些人真的为什么总是喜欢给别人安上莫名的罪名,“你一句话,将我逐出宋府,我立马抛掉宋临晚这个姓名,从此与你两不相干。” 她被人丢怕了,所以在别人丢掉她之前,她一定要先将别人一脚踹开。 宋云扬闻言不语,回到座位上坐着,目光却是一刻也没离开过宋临晚。 宋明归在一旁看着宋临晚,伸手握上她颤抖的手,他想告诉她有他在,她如果离开,那他同她一起离开,他不会让她孤身一人。 “惜惜说什么傻话呢,你父亲就是一时太生气了,说了错话做了错事。”老夫人含泪看着宋临晚,她就不该让宋云扬和宋临晚两个人见到。 这时一道刺耳的女声传来,“老夫人未免偏心的太明显了一些,天大的事在宋府都不应该是将军的错啊。”李伶儿端着茶杯阴阳怪气道,她就是要看宋临晚与宋云扬水火不容,她就是想要宋临晚死,就算不死,滚出宋府也好啊。 “你住嘴!”老夫人侧过头瞪着李伶儿,她向来不待见她,要不是看她为宋云扬生了那一儿一女,她永远别想进宋府的大门。 “你们都出去!”宋云扬发话了。 宋临昀张张口想说什么,看着宋云扬的怒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走过去拉过宋临晚刚要走,又听见宋云扬说道:“宋临晚留下。” 宋明归一动不动,“没事的,去外面等我。”宋临晚开口道。 她知道她不出声的话他怎么也不会走的。 众人慢慢退了出去,正厅里只剩下宋云扬和宋临晚两人。 四目相对,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宋云扬憋不住才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 “你若肯认错,那我便饶过你这一次。”他现在才反应过来刚刚做了什么,他也没想过他居然真的对宋临晚出手了,不过幸好宋临晚挡住了,不然... 不过,本就是这逆女的错,若不是她,林苒现在还活着。 宋临晚闻言大笑不止,笑得把自己呛到咳嗽了几声,“认错?我何错之有?”她将手里的剑握得紧了些,一刻也不松懈,保不齐宋云扬还会对她出手,哪怕没有胜算,她也要搏一搏。 第三十六章 让我刺一刀 宋云扬被问到了,他想说你生下来就是错,但是这句话他已经说过了,也听到了回答,除了这个他好像真的找不到宋临晚还有什么错。 他看着宋临晚与林苒相像的脸,不禁感慨万千,他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女儿,他只知道她害死了林苒,他恨她。 “怎么?我说我没错,宋将军还想再杀我一道吗?”宋临晚越说越激动,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生下来就是错,最听不得别人骂她疯子。 “我不是那个意思。”宋云扬撇撇嘴,他好像有些说不过宋临晚,这会气消下去,他着实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宋临晚闻言冷哼一声,“不是那个意思?滑天下之大稽,一剑刺向我的时候我可没感受到宋将军有半点手软,我今日还真想知道我错哪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宋将军可真将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云扬冷汗,他倒不知这宋临晚的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利索了。 “宋将军怎么不说话呢?在想又怎么出其不意的刺我一剑么?你觉得你凭什么,就凭你生下了我吗?哦,不对,生我的还不是你,母亲生的我,除了府里养着我的费用,我差你宋将军什么?”宋临晚这会真的很气,她的左手都还是麻的,不停颤抖着,她已经是口不择言了,在生死面前莫名走了一遭,换谁心里好受。 “宋临晚。”宋云扬大吼道,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在,宋将军何必喊得那么大声,这里就你我两人,我又不是聋子。”宋临晚假意掏了掏耳朵,一脸嘲讽得看着宋云扬。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敬酒?敬酒在哪呢,我怎么没见到。我还真想吃吃这罚酒,怎么,刚刚那罚酒我吃的还不够么?”宋临晚咄咄逼人,她也知道这些话可能会再次激怒宋云扬,可她就是忍不住,她就是要说,凭什么,这些人凭什么? 宋云扬扶额,摆了摆手,“算了,你退下吧。” “我退下,我现在不就等于死尸一具了吗,我退哪里去,宋将军你告诉我一下,我这是该一脚迈进棺材板还是一脚迈出宋府门槛呢?” 宋云扬看着宋临晚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有些不知所措,又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左手,叹了口气,“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什么呢?你没有想杀了我?呵,那不是还要怪我有本事接住你那一剑了?我现在应该躺着而不是站着,是不?”宋云扬说一句,宋临晚能顶他十句,她就是很气,为什么有些人可以生下孩子就将孩子丢弃,那不是他的骨肉吗,为什么有些人可以眉头都不皱的就要杀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他的仇人吗。 上一世她一生下来就被丢弃,来来回回被无数养父母丢弃,这一世居然还差点被这所谓的亲生父亲亲手杀死。 真真太可笑了。 “宋临晚,不要得寸进尺。”宋云扬被她叨叨的头皮发麻,他怎么不知道她这么能说,以前哪次她见着他不是低三下四一声不吭的。 宋临晚冷哼,“这就叫得寸进尺了吗?那宋将军那些年对我不闻不问,第一次问就是要杀了我,这就不得寸进尺了?” “行了,几月不见我看你是长进了。” “我长进?我长进什么?我再不长进现在就是你宋大将军剑下的亡魂一缕。” 宋云扬起身,手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清咳一声,“那你说当如何?” 宋临晚闻言一愣,对哦,她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其实是有些情绪失控了,现在宋云扬这样说了,她又当如何呢。 她将脸撇过一边,嘴角上扬,“不如宋将军也让我刺一刀?算作两清。”她像是被恶魔上身了一般,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宋云扬傻了,宋临晚刚刚说什么?让她刺他一刀?她疯了不成? 她怎敢!她岂敢! “宋临晚!我看你是魔怔了,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也说得出口。”宋云扬用力拍在桌案上,那桌子生生裂开来。 宋临晚这才惊觉她刚刚说了什么,却还是面不改色,拱了拱手道:“我告退了。”转身就要朝外走。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宋云扬出声。 宋临晚刚刚那个神情那个语气,真是像极了林苒,一下牵动了他的心,这是... 林苒和他的女儿啊,是林苒用命换来的啊。 他将剑朝宋临晚身边一掷,剑落在宋临晚脚边,她顿足,低头看着脚边的剑,回身,含笑看着宋云扬。 “你刺吧。这是为父欠你的。”为父这二字脱口而出,宋云扬自己都没察觉他心思的变化。 宋临晚冷笑,一脚将剑踹开,又将手中的剑朝着宋云扬扔过去。 剑贴着宋云扬的耳朵飞过,直直插进了身旁的木柱子,“两清。”宋临晚嘴里说道,又抬脚朝门外大步走去,边走边摆摆手,那模样看着别提多洒脱。 宋云扬看着宋临晚的背影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竟是弯下腰去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苒苒,我对不起你啊。”好似幡然醒悟一般,终于正视了宋临晚的存在。 “姐姐,没事吧,将军没为难你吧。”宋明归看着宋临晚出来,忙迎了上去。 宋临晚摸了摸宋明归的脑袋,“没事,走吧,咱们回去。”牵起宋明归的手,就继续走。 宋临昀其实也一直守在门外,看着宋临晚出来,他没有急忙上去问,他一直在想父亲那一剑,他应该替宋临晚挡下来的,可他居然就在傻傻的坐着什么也没做。 “妹妹。”宋临昀出声,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临晚歪头,递给宋临昀一个微笑,便又继续牵着宋明归走了,她知道,宋临昀对她不是假意。 “父亲这下满意了?”宋临昀一进门就看到在地上捧腹大笑的宋云扬,他怒上眉梢,“你可知那一剑要是她没挡下来会是怎么样。” 宋云扬好像没听到宋临昀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临昀,你瞧她和你母亲多像啊,那一瞥一笑,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宋临昀闻言愣在原地,父亲这是在说什么啊,“父亲!” “我听得到,行了,你快退下,我一个人待会。”宋云扬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冲着宋临昀摆摆手,背过身去,竟是发起呆来。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他的眼泪才从眼角滑落下来。 第三十七章 等为父回来 宋临晚一回到楚香苑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宋明归守在门外急得不行,到底没有说什么,就静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宋临晚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脸,伸手摸上脸庞,感受到了温热的皮肤,她今天失控了。 她知道,她失控了。 不是她说了那么多话所以她失控了,而是那句脱口而出的我刺你一剑两清,让她明白自己失控了。 说那句话的人仿佛不是她,她断不会说那样一句话的。 “不,不行!”宋临晚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推到地下,双手撑着铜镜,目光紧盯着镜子里的脸,恶狠狠地说道:“你要记住,什么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是新的你,什么也毁不掉你。” 说罢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瘫倒在地,闭上眼睛,许多事情就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循环播放着。 “这已经是你第七次被退回来了。”孤儿院的院长坐在凳子上看着手里的册子,对着站在她面前的十五岁的小姑娘说道。 那小姑娘没有说话,眼神晦暗,把手里的单子攥得死死的。 “已经没有人愿意领养你了,院里也容不下你这样的人。”那人抬头看着这姑娘,一脸嫌弃,瞧那双狐狸眼,对着女人就发狠对着男人就勾魂。 “院长,我...”姑娘两眼泪汪汪,将手微微抬起,想把单子递给那人看,又见那人眼里的嫌弃,最终还是把手垂了下去,她想说她这次的成绩出来了,她考了年级第一。 为什么,世人只看得到她的皮囊呢? 宋临晚忽地睁眼,坐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应该再伤春悲秋。 宋明归听到屋里东西落地而碎的声音,几次伸手想推门而入,却还是忍住了,这会看着宋临晚推门出来,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 “姐姐饿了没,明归饿了,姐姐陪我去用膳吧。”他故意撒娇,想分散一下她的坏心情。 宋临晚闻言抬眼看了一眼宋明归,那眼神像是要将宋明归整个人都吞进去,恐怖如斯,却又只那一刹那,转瞬即逝,随即牵起宋明归的手,“走吧,去吃饭。” 一切好像又回归了平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只是后来的日子里,宋云扬对宋临晚越发好了起来,不过他在府里待的时间不长,他是威武大将军,边军还需要他的引领,周国还需要他的保护。 ————————————— “惜惜,为父这一去只怕又是两三年。”宋家一行人站在宋府大门口,宋云扬侧过头对着身旁的宋临晚说道。 他在府中的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办法弥补那些年对宋临晚的不好。 老夫人含笑看着这对父女,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看着宋云扬不再那么讨厌宋临晚反而是把宋临晚捧在手心里疼,她的心里是高兴的不得了。 “父亲要常传家书于我,也好让府里上下放心。”宋临晚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在这里待了三年了,她的心好像终于定了下来。 她的家,就是宋府。 “会的。”宋云扬身子一跃,整个人上了马,低头看着宋临晚,“等为父回来。” 宋临晚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到宋临昀身上,“二哥,保重。”最后还是走上前去,抱住宋临昀,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有朝一日,我也会伴在哥哥身侧,一同在沙场出生入死。” 这是他与她的秘密,只有宋临昀知道宋临晚的将军梦,也一直在教宋临晚武艺。 “明归,照顾好你姐姐。”宋临昀也上了马,朝宋明归大声喊道。 “驾!”随着急急的马蹄声,一行人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 宋临晚扶住哭的伤心的老夫人,“祖母莫要太伤心了,父亲和哥哥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近日宋明归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好几日不见人,今日为父亲践行竟也缺席。 “惜惜,我的好惜惜,还好还有你在。”老夫人拍了拍宋临晚的手背,两人慢慢往府里走。 李伶儿在旁边听着老夫人这话脸色一边,十分不悦,敢情她入宋府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个外人,敢情她的锦岚就不是宋府的女儿。 “母亲。”宋锦岚挽上李伶儿的手,“走吧。” 才过两年,她出落得是越发漂亮的,不过却还是盖不过宋临晚的风采,过几日就是她的及笄礼了,想来上门求亲的媒婆应该是要把宋府的门槛都要踏断。 宋临晚将老夫人送回朝阳院才慢悠悠的往楚香苑走,路遇出来喂鱼的宋锦岚,“过几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该要好好准备了。” 宋锦岚闻言轻笑,手里撒着鱼食,“这是自然。最近怎么不见明归呢,今日践行他竟也没到场。” “那臭小子,指不定哪里去玩了。”宋临晚回应道,接过青芷递过来的鱼食,也同宋锦岚一起喂起了鱼。 “前几日我见静安侯世子又来府里找你,看来你们相处不错。”宋锦岚忽然想到了那日看着傅文景,她知道这两人有婚约在身,这两年联系也挺近的。 “毕竟是老师嘛,也不知二哥怎么想的,让他来给我辅导功课,他这人啊,可一点不比学堂的老夫子仁慈,凶的很,前几日才拿木条打了我。”宋临晚说罢还伸出左手给宋锦岚看,上面果真有青色的痕迹。 宋锦岚皱眉,“你是将军府嫡女,再怎么说也不该打你。” “老师嘛。”宋临晚笑道,这几年宋锦岚安安分分,与她好似亲姐妹一般,两人之间相处的也还算愉快,“你呢,二姨娘可为你择有良婿?” “还早着呢,急什么。”宋锦岚将最后一粒鱼食丢入水中,拍了拍手,接过绿芙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听说前几日学堂考试你又拔了头筹,长安第一才女这名号看来非你不可了。” 宋临晚漫不经心的回答:“谁不知道将军府的女儿大字不识,这第一外面都说我作弊得来的呢。” “胡说。”宋锦岚换了个话题,“前几年你性子闷的很,这两年就好像爆发似的,把之前那些压着的活泼一下全给爆出来了。” 宋临晚将鱼食一把抛入水中,“人嘛,活开心最重要。行啦,我先走了。”拍了拍手,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宋锦岚看着宋临晚的背影轻笑,一开始她是不服气的,后来发现宋临晚好像真的懒得搭理府里这些事,她才少了些对她的针对。 况且宋临晚行为举止,有一种女儿家少有的潇洒帅气,让宋锦岚觉得新奇,也越发把她当作妹妹。 第三十八章 宋锦岚出事 今日就是宋锦岚的及笄礼了。 宋明归刚好赶在今日一早回来了,“姐姐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宋临晚睡得正香,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还以为有什么大事,一开门就看到宋明归的笑脸。 “什么日子啊?”她打着哈欠,若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那她一定打他一顿,叫他扰了她的清梦,该打。 “姐姐与我的两年之约呀!”宋明归一脸兴奋,将宋临晚往屋里推,“姐姐快收拾,跟我去个地方。”又唤来青芷为宋临晚梳洗打扮。 宋临晚一脸问号,“哈?”又见宋明归一脸神秘,好吧,她就去看一看,若不是什么大事,她再打也不迟。 清晨的长安行人匆匆,宋明归带着宋临晚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然后在一家被红布盖着门匾的新楼前停了下来。 他轻身一跃,将红布揭了下来。 百晓生三字赫然在目。 宋临晚惊讶,“你的?” “我的。”宋明归一脸得意,仿佛在要求宋临晚夸奖他,“姐姐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好了,百晓生表面茶铺,暗地里卖八方情报。” 又牵着宋临晚朝前走了一段路,又揭下一红布,“姐姐所制的那些器物,已经成了长安权贵家中必备,百盛楼已经是长安排得上名号的商铺了,姐姐想要多少银子,明归就能拿出多少银子给姐姐。” 宋临晚闻言瞌睡全无,那年她这样说与宋明归,只不过是想勉励彼此,给彼此定个目标,压根没想过时间限制,没想到仅仅两年,这个少年真的做到了。 他也才不过十三岁,又何尝不是惊艳绝伦。 “全妥了?”仿佛在做梦一般,宋临晚怀疑的问道。 宋明归一脸自信,趴在宋临晚耳边说道:“全妥了,死士也安排好了。” “没人知道是你吧。”宋临晚不放心的问道,这样大的事宋明归就这样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完成了,让她始终难以置信。 “无人知道。” “厉害呀。”宋临晚十分自然的拍了拍宋明归的脑袋,“快把红布盖好回去了,我困死了。” 宋明归瘪瘪嘴,一个跃身,将红布盖好,“姐姐都不夸我。” “我这不是夸你了嘛,我家明归最厉害了。” 宋明归闻言这才咧嘴一笑。 宋临晚回去补了两个时辰的觉,又被催着起来,宋锦岚的及笄礼要开始了。 青芷忙给宋临晚打扮。 宋临晚看着青芷想要上妆的手,阻拦道:“不用收拾,不能抢了她的风采。” 青芷这才停下手来,帮宋临晚绾了发髻,就算完了。 一群人围在大院里,四周挂满红色的布条,院里摆放着一盆清水,老夫人坐在正中,宋锦岚在人群外着正装,缓缓朝里走进来。 鼓手敲鼓,及笄礼正式开始。 老夫人用清水帮宋锦岚净了手,又将一枚挂满蓝色玉珠的金步摇插在宋锦岚的发髻中,算是礼成一半。 宋锦岚回过身来面朝众人,看着素面朝天的宋临晚心生好感,踱步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李伶儿上前牵起她的手。 及笄礼就算结束了。 “姐姐今日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宋临晚由衷的赞道,虽然还是少女的模样,但确实眉间的风情难掩。 “妹妹今日怎么也不打扮打扮。”宋锦岚轻笑,明知故问。 “姐姐的重头戏,我打不打扮都一样的,怎么都不及姐姐美。” 宋锦岚闻言一乐,“就你嘴甜。” “行啦,我得再回去睡会,困得不行。”宋临晚打着哈欠,礼完了确实该走了。 宋锦岚掩面一笑,“早听祖母说你能睡,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快去吧。” 约莫睡了一个时辰,宋临晚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烦死了!谁啊。”她一脸怒容,将房门打开,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绿芙,“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 绿芙怎么会来楚香苑?不是跟宋锦岚说了去睡了吗,及笄礼也结束了,还来找自己做什么,一天天净会找事。 只见绿芙双膝一弯,径直跪在地上,手拉着宋临晚的衣角,“大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求你了。”不停地给宋临晚磕头,咚咚地,把额头都磕破了。 宋临晚看绿芙衣裳有些破碎,沾了尘土,好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出什么事了?”她沉声问道。 为什么不去找李伶儿? 绿芙闻言抬头,仿佛看到了希望,“小姐一时兴起说要出去赏花,然后...然后一出府就有备好了的马车,走出城外,小姐就感觉不对,现在也不知小姐被带到哪里去了。”她是在宋锦岚发现事情不妙时被宋锦岚推出马车的,领头人毫不在乎她这么个小丫鬟,就任由她跑了,她连跑回来通风报信,二姨娘不知去了哪,找不到人,老夫人又在正厅接待宾客,偌大的将军府,除了楚香苑这位,她实在是不知道找谁了。 宋临晚眉头紧皱,“大概多少时间了。” “一刻钟了。大小姐,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家小姐啊。”绿芙又开始哭了。 若是楚香苑这位不管,那她家小姐该怎么办啊。 “别哭了,在门口等着。”宋临晚一把将门关上,回房随意换了身衣裳,又将头发随手抓起束好,将宋临昀送她的剑配在腰间,这才又推开门。 “跟着我,你来指路。”宋临晚大步朝马厩走着,朝着身后的绿芙喊道。 傅文景这会一进院子就看到宋临晚风风火火要往外面走,“去哪?” “有急事!”宋临晚脚下不停歇,她想起古代女子对贞洁的看重,若真是发生那样不好的事,只怕宋锦岚现在已经没命了。 宋临晚一跃上了逐日,也懒得管那么多,将绿芙一把拉到马背上,“驾!”两脚一夹,手中的缰绳一甩,眨眼就跑很远了。 走出城门,不知了去向,宋临晚停了下来,绿芙看着地上的红色布条,惊喜地大叫道:“大小姐,快看!那布条,一定是小姐留下的。” 宋临晚眼睛一扫,望的远些,果然是有规律的洒下,一定是了,她将绿芙抱下马,“我一个人去,你去找明归,带人追上我。”绿芙就是个累赘,带着她跑不快,而且到时候万一有打斗,她也护不住她。 绿芙站在平地上,望着宋临晚,“大小姐你要小心啊,奴婢这就去。”匆匆往回走,可是她该上哪找宋明归。 他近日来都不怎么在府上。 但这不是宋临晚要思考的问题,她已经跟着红布条绝尘而去。 第三十九章 你们谁再来 “救命啊...救命啊...不要,我求求你们不要。”宋临晚刚想路上没了红布条,应该就是这里了,就听到不远处的茅草屋内传来宋锦岚断断续续的呼救声。 她下了马,悄悄摸了过去,她刚刚数了数,对方一共有五个人,五个成年男子,以她现在的武功,根本没法对抗,三个已是极限。 所以她不能贸然行动。 她透过门缝,看着里边的宋锦岚,衣裳已经被撕破了,用双手紧紧的护着自己,不停求饶不停往后退。 她眼神一暗,随手拾起脚边的小石子,朝着向宋锦岚靠近的男子扔了过去,然后连忙蹲下身去,躲了起来。 石子正中男子头部,那男子吃痛,“哪个不要命的来送死?”停下了撕扯宋锦岚衣物的手,从宋锦岚身上爬起来,大步走向门外,看着不远处的逐日,他眼睛一眯,朝着门口的两个男子轻声说道:“有马匹,有人过来了,你们去看看。” 两个男子闻言朝着宋临晚这边走了过来,宋临晚心惊,也不知道逐日看不看得懂,朝着逐日做了个口型,“快走。” 逐日竟真的听懂了,马蹄一扬就跑开了。 那两男子见马儿跑了,笑骂一声,“不知死活的畜生。”也没急着回去,继续朝着丛林里走去。 这动静有些大,屋内的宋锦岚听到了,扯开嗓子就喊:“救命啊,救救我啊。” 宋临晚绕了一下,躲过了这两男子,又透过缝隙看到那个男人打了宋锦岚一耳光,“我让你喊!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他妈救不了你。” 宋锦岚全然不顾,继续喊着,声音嘶哑,双手还是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身体。 宋临晚见那两人走的有些远了,心下一沉,不能等了,悄悄跟上那两男人。 那两男人正对着一颗树解裤腰带,宋锦岚等得就是这个机会,她抽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划上其中一个男子的脖子,那男子都没有反应就没了生息。 旁边的另一个男子被眼前的景象一惊,又发现来者是个小姑娘,一下稳了心神,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拔出剑朝宋临晚劈过去。 宋临晚眼中轻蔑一闪,冷哼一声,挡过男子这一剑,身形一闪,灵活的绕到男子背后,不待男子反应,就已将剑直直插入男子的胸口。 那男子张张嘴,然后倒了下去。 剩下屋内的三个人,足够她应付了。 不多做停留,也不多想,她没有时间去理会自己刚杀人的心情,她只知道,再不抓紧些,宋锦岚就完了。 她提着满是鲜血的剑朝着茅草屋跑去,就看到那男子正要压上宋锦岚的身子,宋锦岚余光看到不远处出现的宋临晚,朝着她凄凉的摇摇头,示意她快走。 她知道宋临晚救不了她。 宋临晚左脚一扫,将几个石块踢向屋内的男人,她刚在想怎么门口没人拦着她,原来三个男人都在屋内。 被石头击中的男人回头,看向宋临晚,一个小丫头,也敢来坏爷爷的好事?真是送死。他全然没把宋临晚放在心上,朝屋内另外两个男子使了眼色,示意他们去处理掉。 “哦不,那个小姑娘就给你们享用,哈哈哈哈。”嘴里污秽的话语不断,三个男人笑了起来。 “我先去,我要一个人独享哈哈哈哈。”其中一男子走出屋子,看着宋临晚,一脸坏笑,“小丫头,让爷爷来好好疼你。” 屋内的男子也不再压在宋锦岚身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这个男子慢慢走近宋临晚。 宋临晚唇角一勾,最希望的就是他们如此看轻她。 握着剑的手一紧,还不等那男子完全走近,就将剑丢了过去,直直插在那男子心口,那男子直接就倒下了,然后她上前拔出剑。 “你们,谁再来?”手指着屋内的两男子,对付两个男子,她绰绰有余。 屋内男子见到宋临晚在一瞬间就杀掉了他们一个同伙,心里大惊,也不再轻视她,各自朝对方使了个眼色,提起了剑。 两人朝着宋临晚走去,一左一右,包围着宋临晚。 “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你们觉得自己配吗?”宋临晚冷哼一声,脚下一转,朝左边的男子跃起,左边的男子抬剑挡住,右边的男子朝着宋临晚奔了过来。 宋临晚嘴角含笑,嘲讽的看了左边男子一眼,身形一转,躲开了右边男子的一剑,身子又一低,抓起脚边的尘土,握在手中,然后继续朝着左边的男子奔去。 左边男子一笑,侧身挡开,刚欲拿剑劈向宋临晚,只感觉到一把尘土入了自己的眼睛,他顿时大叫。 右边的男子心道不好,刚要过去,已经来不及了,宋临晚已经一剑抹了左边那男子的脖子。 她眼睛猩红,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随意撇了一下发丝,朝着最后活着的那个男子笑道:“只剩下你了哦。”不过她不会杀了他,整件事情还需要查清楚,她得留活口,所以这个人对付起来会困难一点。 那男子面色一沉,也不多说,抬剑朝着宋临晚一跃。 宋临晚的剑擦着他的剑过去,随后她从地上一滑,直接从男子的胯下穿过,那男子惨叫一声,因为在这过程中,宋临晚将他的左腿生生砍断了。 男子倒在地上,手中乱舞。 宋临晚轻蔑地看着他,用剑随意一挥,就卸下了男子的右手。 那男子就一直瘫倒在地上,惨叫连连,却什么都做不了,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宋锦岚在屋内已经看傻了,她看着宋临晚朝着自己走过来,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呆坐在原地看着宋临晚哭。 宋临晚解下外衣,给宋锦岚披上,“还能走吗?” 宋锦岚闻言点点头,“我没有。” “我知道。”她知道宋锦岚想说什么,她看在眼里,她没有被那群人玷污,还好。 她将宋锦岚扶起,朝着门外走过去,吹了声口哨,不过一会就听到马蹄声传来,逐日一直在周围没有走。 她将宋锦岚扶到马背上坐好,又找来跟绳索,将那男子绑在树上,然后也上了马,“去找小溪。” 逐日一直都有灵,听得懂宋临晚说什么,驮着两人就来到一条小溪旁。 宋临晚将宋锦岚抱下马,放到小溪旁,“去洗洗吧,一会被人看着不好。” 宋锦岚闻言点点头,颤颤巍巍的走到河里,冲洗着身子,她没有被真的玷污,可被那些男人碰到过得地方还是让她觉得好恶心,她用力搓洗着自己的身子,仿佛要把皮肤都洗掉。 宋临晚坐在一旁,洗着她的佩剑,在看到宋锦岚朝她摇摇头的时候,她就是真心想要救她的了。 然后又想起杀人的感觉,她甩了甩头,杀了就杀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事情,有什么?那种感觉嘛,呵。 爽。 第四十章 事情办妥了 “宋临晚。”宋锦岚上岸穿好了衣裳,目光炽热,“你为什么不走?”她想起宋临晚刚出现时,她让她走,她却径直提剑冲向那个男人。 哪怕她已经见识了她的本事,但她觉得她还是应该走的。 “我为什么要走?”宋临晚反问,眼里含笑,对上宋锦岚的目光。 宋锦岚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应该走的,你可知,一旦那些男人将你也抓住了,我们面对的将会是什么?” 宋临晚不语,有把握的事情她肯定要做。 “你如果当时走了,哪怕我死在了那里,将来也有机会报仇,再将这群人千刀万剐。”她想起那个男人撕扯她衣服的时候,她心里怕的要死,她宁死,也不想被那群人玷污。 “姐姐,已经过去了,我赢了,你完好无损。”宋临晚知道她后怕,可是胜负已分,为什么还要去惧怕那些已经过了的可能性呢。 宋锦岚闻言,眼泪哗啦掉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宋临晚上前抱住她,面前这个刚及笄的女人,其实也还是个孩子啊,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耻辱,“没事了,我在呢。” “宋临晚。”宋锦岚说话断断续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谢谢,谢谢。”将宋临晚抱的更紧了些。 而另一边在宋临晚刚离开没多久时傅文景就赶到了,看着地上几个男人的尸体,心没来由的慌了一下,他来慢了吗?查看一番,怎么也没看到宋临晚,那小丫头应该自己解决了吧。 然后他就靠在树旁,静静等,一个没了一手一脚的男人拴在树上,这多半都是宋临晚的手笔,她肯定会回来的,他就在这里等。 宋锦岚哭的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宋临晚这才将她抱上马,慢慢朝着回走。 隔得远远的,就看到树旁依着一个男人,“傅兄。”走近了些,刚抱着宋锦岚下了马,便奔向傅文景,嘴巴一瘪,“你该早些到的。”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见到傅文景的第一句话会是这句话,只是没来由的,她觉得好委屈,也不知道是在委屈什么。 傅文景抬手摸上宋临晚的脑袋,揉了揉,低下身子来,“你走得那么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这会还来干嘛?” “我来接你回家。”傅文景好笑的看着宋临晚,地上的人是她杀的吗,看她这委屈劲,“发生了什么?” 宋临晚听到那句我来接你回家,心跳加速起来,砰砰跳的她难受,拉开了和傅文景的距离,“那些人图财,绑架了姐姐。” 傅文景这才将眼神看向宋锦岚,见她披着宋临晚的外袍,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即又将眼神放到宋临晚身上,解下自己的外袍给宋临晚披上,“天凉,别生病了。” 宋临晚拢了拢外袍,没有吭声。 宋锦岚在傅文景看向她的时候低下了头,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止不住惊艳,为这张脸,也为这个身份,不过现在看宋临晚与他的关系,好像... 她又抬头看着两人,不由得觉得两人好般配,说不出来,身高年龄都不匹配,但就是看着很般配,好像傅文景的身边天生就该站着宋临晚这个女人。 宋临晚走到那个被她绑在树下已经疼晕过去了的男人面前,一刀插到他仅剩的一条大腿上,那男人被痛醒,大叫着醒来,看着宋临晚如同看着地狱来的阎罗一样,浑身止不住颤抖。 “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不说话,宋临晚又抬剑插了一刀,那男人大叫起来,“李三,李三。” “可有妻儿?” 李三沉默,宋临晚又一刀,他惨叫一声,还是不开口。 “我最后问你一遍,可有妻儿?” 他还是不说话,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到来。 “看样子是有的。”宋临晚自问自答,笑问道:“谁派你来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面如死灰,终于开口了。 “想想你的妻儿,你觉得偌大的将军府,会连查清一个平民的能力都没有吗?” 李三闻言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咬紧了牙关,旋即叹了口气,“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妻儿无关。” “那要看你接下来说的话了,我虽然不杀无辜的人,但是...” “是一个女人,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她给了我们一万两银票,叫我们在宋府门口的马车上等着,接下来的事就是你所知道的了。” 傅文景闻言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作沉思状,心下有了猜测,不过,怎么会是宋锦岚。 “那个女人可有说让你们等谁?”他开口道,也许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冲着宋锦岚来的。 李三点点头,“只说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是宋府的小姐,我们一看就知道。”随即又向想到了什么一样,用仅剩的一只手从自己的胸口掏出一枚珠钗,朝宋临晚递了过去,“这个,这个就是那女人交给我的。” 宋临晚接过,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 不过宋锦岚却是脸色大变,一把夺过珠钗,泪水顿时滚了下来,“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傅文景看宋锦岚这深色,心下明了了。 宋临晚也差不多猜到了,明知故问道:“姐姐知道这珠钗是谁的?”府里的小姐就她与宋锦岚两人,她常出门,大多时候都坐马车,虎毒不食子,今日这场绑架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 “不...不知道。”宋锦岚低下头去,往后退了几步,摇摇头。 宋临晚也没再多说,走到李三面前蹲下,轻声道:“你这条命要不要,全在你一念之间,想想你的妻儿。” 李三闻言身形一顿,然后猛地抬头,“饶了我,求你,饶了我。” 宋临晚轻笑,“好啊。” 他看着面前这姑娘笑,心里却是更加害怕了,颤抖着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宋临晚把玩着散落在肩上的发丝,“你可还有兄弟?” “有。”李三毫不迟疑地答道,他一句假话都不敢说,他生怕说错一个字,他死了也就算了,连他的妻儿也会因为这个字而死。 “一会我带你回城,你去找你兄弟,让他扮作你去找那个女人,告诉那个女人,说事情办妥了,你已经将绑来的人...先奸后杀了。” 第四十一章 没找到姐姐 李三猛地抬起头,“事成之后,我的妻儿...” 宋临晚起身,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我从不杀无辜之人,事成之后,我就放了你,毕竟嘛,我的姐姐完好无损。” 马蹄声更近了,然后停了下来,宋临晚刚转身,只见一个人影扑到她面前,将她抱住,“吓死我了。” “明归。”宋临晚都不用听声音,闻着少年身上的香味就知道是宋明归。 一旁的傅文景看着宋明归抱住了宋临晚,脸色一沉,撇过头去。 宋明归松开宋临晚,看着宋临晚身上没什么伤口,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姐姐没事吧,我还是来晚了,我应该寸步不离姐姐左右的。” 宋临晚莞尔一笑,“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你还不相信你姐嘛。” 宋明归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怕万一就怕一万。” 宋临晚拍了拍宋明归的肩旁,然后将目光看向远处的马车,还有两个蒙着黑面的男人,“绿芙没和你一起来吗?” 宋明归摇摇头,“没有。” “那走吧。”宋临晚又指指李三,“让人把他带到他要去的地方。” 宋明归闻言朝远处的那两个黑面男勾勾手,待人走到跟前,“把他带到别的地方去,他知道要去哪。” 两人领命,托起男子上了马,绝尘而去。 “走吧,傅兄。”宋临晚过去拉了拉傅文景衣袖,又想起宋锦岚还在,又折回去拉起宋锦岚,朝着马车走去。 待宋锦岚在马车里坐好,宋临晚才一吹口哨唤来逐日,然后脚尖一点跃身上了马。 就宋锦岚坐在马车内,其余三人都各自骑着一匹马,慢慢悠悠朝城里走。 “一会你先找个地方带宋锦岚去吃饭,不着急回府。”宋临晚嘴里衔着在路边摘的狗尾巴草,那样子看起来流氓极了。 “嗯。”宋明归也不问为什么,宋临晚要他做那自然有她的理由,他只管去做就行了。 傅文景就见不得宋临晚忽视他的样子,他真讨厌她对着别的男子笑,哪怕这个男子是她的弟弟,“你们关系挺好。” 宋明归这两年常不在府里,他去楚香苑的时候基本没碰到过他。 “那当然咯。”宋临晚回傅文景一个超大的笑容,“明归可是我从小带大的,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我就跟他娘似的。” 两人闻言皆是一脸无语,这说的什么话。 “傅兄你呢,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有啥弟弟妹妹?”宋临晚找着话题。 “父亲只娶了母亲一人,家中唯我一个。” 宋临晚眉毛一挑,静安侯,堂堂一个侯爷,居然只娶了一人,“静安侯竟如此痴心,难得啊。” 傅文景玩味地看着她,“以后他也是你父亲。” 宋临晚耳朵爆红,扭过头去,扯开了话题,“哎呀,我这逐日,可有灵性了。” 一路尬聊到进了城,然后宋明归就带着宋锦岚和两人分开了。 傅文景执意要同宋临晚一道去宋府,宋临晚也不拒绝,两人骑着马悠悠回到宋府。 李伶儿还是不在府里,绿芙一直哭哭啼啼在门口等待,见到宋临晚出现,忙跑过去,“大小姐,我家小姐怎么样?” 宋临晚故作伤心,“我没找到她,明归已经带人去寻了。” 绿芙闻言瘫倒在地,嘴里一直念着,“怎么会呢,怎么会。”满脸不敢置信,又大哭起来。 宋临晚绕过绿芙,进了楚香苑,青芷忙迎了上来,看着宋临晚有些诧异,随即一副着急关心的样子,“小姐你回来了,没事吧。” 宋临晚没注意到青芷的小表情,叹了口气,“去帮我准备水,我要沐浴,换身衣裳。”青芷闻言忙退了下去,去为宋临晚准备水去了。 但傅文景却注意到了青芷一开始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嘲讽的勾了勾嘴角,走到院里的石桌坐下,“惜惜,防人之心不可无哦。” 宋临晚跟过去,替傅文景倒茶,边倒边笑说:“这是自然。” “你的武功和谁学的?”傅文景记得他有教过宋临晚,但是教的不多,要想打过一个成年男子都该吃力的,更何况是几个男子。 宋临晚放下茶壶,喝了口茶,“二哥教的。” “他教你武功做什么,他不知道你是个女儿家吗?”傅文景不悦。 “女儿家怎么了?女儿家就不能学武吗?今日要没这武艺傍身,我也死在那了。” “惜惜...”傅文景该怎么说好呢,他想她快乐就行,不要累着自己,因为有他在,他什么都可以帮她处理好。 “傅兄,都说子承父业,我觉得我也可以。”宋临晚含笑看着傅文景,却又满脸认真。 “你上有哥哥,那父业哪需要你去承?”傅文景摇摇头,这丫头一天天脑子里不知想什么,他知道她有本事有谋略,但是,她终归还是个女儿家。 “对哦。”宋临晚刚想继续说,就听到青芷叫她,说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起身,将手放到傅文景肩膀上,“谁说女子不如男,傅兄等着看吧。”说罢抬脚朝里屋走去。 傅文景吹了吹茶,笑着摇摇头,然后一饮而尽。 待宋临晚沐浴完收拾好,刚推开门就看见一只脚迈进院子里。 来人正是李伶儿。 李伶儿看着宋临晚从房里出来,一脸惊讶,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临晚关上门,“回来一会了,怎么了二姨娘,是找到姐姐了吗?”一脸担心的看向李伶儿。 李伶儿闻言脸色剧变,“你说什么?” 宋临晚走到傅文景身旁坐下,故作惊讶道:“二姨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快说!”李伶儿皱着眉头,紧盯着宋临晚。 宋临晚掩面欲哭,带有哭腔道:“姐姐她...被绑架了,我去寻,没寻到,这会明归正带着府里人到处去找。” 李伶儿只觉得她腿一软,跌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她又想起刚刚那人来回报,说已经将人...将人...先奸后杀了。 不可能,不可能。 “你个小贱人,你骗我!”她颤抖着手,指向宋临晚。 这时绿芙从门外哭哭啼啼地跑进来,“二夫人,小姐她...小姐她...” 李伶儿这会只感觉心脏绞痛,像是有人拿手把她的心死死捏住。 第四十二章 你去衙门说 “一定是你,你个小贱人,你为什么不去死!”李伶儿眼睛一转,紧盯着宋临晚,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强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走向宋临晚。 宋临晚瞪大了双眼,一脸无辜,“二姨娘说什么呢,气昏头了吗,你岂敢这样对我说话?况且,姐姐的事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就坐在原地等着李伶儿走到她身前来。 随即她朝傅文景使了个眼色,傅文景点了点头,对着暗处的石旬摆了摆手,一眨眼的事,李伶儿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你娘就是个该死的,生下你这么个玩意,明明该死的人是你!”李伶儿扑向宋临晚,用手掐住她的脖子。 宋临晚丝毫不反抗,任由她掐着,眼泪噌噌往下掉,“二姨娘疯了吗?快放手。”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一点也没挣扎,好像真的就是个弱女子。 老夫人还没进楚香苑就听到李伶儿用那些粗鄙的话骂宋临晚,她忙进门,一进门就看到李伶儿正死命掐着宋临晚的脖子,一副疯魔样,“你在做什么!”她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使劲一敲,沥红忙过去拉开了李伶儿。 宋临晚委屈的瘫倒在地上,用手捂着脖子,眼泪越掉越多,不停咳嗽着,却也什么都不说,就伏在地上不停的哭。 傅文景走过去将宋临晚抱起,“原来我这未婚妻在宋府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语气冷漠,眼神晦暗,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老夫人忙走过去安慰宋临晚,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倒吸一口气,“你真当这将军府是姓李了?” “锦岚也是你的孙女啊,老夫人你怎能如此偏心,她害了我的锦岚,我让她偿命有何不可?”李伶儿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三人,绿芙在旁边越听越离谱。 “二夫人你搞错了,小姐她,不是大小姐害的。”绿芙低下头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说道。 “我搞错?明明该死的就是她宋临晚!她早该跟她母亲一样去死了。”李伶儿已经疯了,她现在就想要了宋临晚的命,明明该死的人就是她啊,为什么会是锦岚。 宋临晚眼里含着泪,一脸惊讶,“二姨娘为何如此说?我怎么就该死了?” 李伶儿看着宋临晚这样更生气了,小贱人到现在还在装,“你本来就该死!”说罢作势又要扑向宋临晚。 宋临晚将头一转,把脑袋埋在傅文景胸膛,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这哭声让老夫人听的怒火中烧,“来人啊!将李伶儿带出去仗责二十,拖去大厅。” “祖母,我没事的,二姨娘也是关心姐姐。”宋临晚出声道,满脸委屈,却还是在为李伶儿说情。 老夫人一看更心疼了,指了指绿芙,“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绿芙紧张的走上前,脚一软,跪在地上,就开始哭着说:“长小姐被人绑架了,我逃了出来,院里找不到人,我就来找大小姐帮忙,大小姐最先去寻,没寻到人,这会小少爷也已经带人到处去找了。” 老夫人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你听听,怎么就成惜惜的错了?还什么该死的是惜惜,那宋锦岚都还没寻到,你就知道她已经死了?” 李伶儿不待思考,脱口而出,“锦岚死了!明明该死的人是她宋临晚。” 这话一出,院里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李伶儿身上,这句话,有些不对劲啊。 “拖出去,仗责二十,带去正厅。”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岁,宅中斗争她怎会不知,这李伶儿好大的胆子,云扬刚走,居然就敢这样。 话音一落,门口进来两个小厮就要将李伶儿拖走。 李伶儿反笑,“等着瞧吧,只要我不死,我定要你个小贱人去给我家锦岚陪葬。” “祖母...二姨娘她...”宋临晚欲言又止。 “别怕,有祖母在,谁敢动你。”又看向抱着宋临晚的傅文景,“世子见笑了。” 傅文景冷笑,“这宋府如此乱,我真是担心啊。” 看来这件事,李伶儿是死罪难逃了。 “报官吧祖母,姐姐若是出什么事了,该怎么办?”宋临晚一脸关切,伸手拉了拉老夫人的衣袖。 老夫人抬手握上宋临晚的手,“你受惊了,这事祖母会处理好的。”说罢让沥红扶着她出了院子。 院里又只剩下宋临晚和傅文景两人。 “还不下来?”傅文景玩味地看着怀中的宋临晚,手却没有卸力,将她紧紧抱着。 “我脖子疼嘛,受到了惊吓,害怕。”宋临晚伸手环上傅文景的腰,掐了他一把,然后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傅兄。” 傅文景吃痛,感受到怀中温热的身体已经不在,“用完就扔?” 宋临晚听这话怎么怪怪的,脸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行啦,你就别打趣我了。” “没看出来啊,我家惜惜能屈能伸,前脚刚干掉五个大汉,后脚就能被一个女人掐着脖子无法反抗。”傅文景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还是有了别的想法,那个女人,得死。 宋临晚喝了口茶,“我就一小姑娘,我也会害怕呀。” 傅文景闻言轻笑,摇摇头,真不知道这丫头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宋临晚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走吧傅兄,我们去看好戏。” 两人刚进门就看到李伶儿躺在院子里,背上满是鲜血,整个人奄奄一息,老夫人坐在上位,威仪凛然,“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寻凶犯案。” 李伶儿就像听不到一样,嘴里不停念着,“我的锦岚啊,我的锦岚。” 宋临晚越过李伶儿走到老夫人面前,明知故问,“祖母,怎么回事?” “她找了杀手想要杀了你,呵,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夫人冷哼一声,牵过宋临晚的手。 宋临晚一脸难以置信,瞪大眼睛,颤抖着手指向李伶儿,“怎么可能...二姨娘...” “惜惜别怕,祖母会为你做主的。”老夫人看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沥红,身后跟着衙门的人。 “呵,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抓我?”李伶儿往地上吐了口血水,撑着坐在地上,“死的是我的锦岚,一个母亲怎么会害自己的女儿?” 宋临晚闻言心下暗笑,也不说话,看着旁边桌上的漏壶,再等等,这李伶儿再想翻身就难咯。 “证据?你去衙门说。”老夫人气的眼皮直跳,堂堂一个将军府,若她都做不了主了,那她这把老骨头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来的是衙门的总捕头赵龙,他走上前去,确实左右为难,这算是家事,但又牵扯命案,“老夫人,那这人...” 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外跑进来一个女子扑到李伶儿身旁,“娘!” 第四十三章 我这有证据 李伶儿看到来人,悲喜交加,“锦岚,我的锦岚。”一把将人抱住。 宋明归跟在后面,绕过李伶儿,直直走到宋临晚身旁,朝宋临晚点了点头。 看来,好戏终于要上场了。 李伶儿,要怪就怪你死性不改,而我偏偏又是个斩草必除根的人。 “老夫人,这是这么一回事?”宋锦岚看着李伶儿背上血迹斑斑,抬头直直望向老夫人。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自己不会问她?” 李伶儿猛地抬头,阴狠地盯着宋临晚,一定是她搞得鬼,一定是,随即又低下头,看着身旁的宋锦岚,“没事吧。” 宋锦岚把李伶儿扶起,摇头,“没事。” 李伶儿知道自己被炸了,但是她还有一线生机,因为宋临晚她并没有证据。 赵龙愣在原地左看右看,这出后院大戏的浑水他可不想趟,“宋老夫人,既然宋小姐平安归来,看来也没衙门什么事了,我先行告退。” 老夫人摆摆手,“去吧。” 赵龙转身刚抬脚,就听到宋临晚的声音。 “赵捕头,等等吧,说不定证据很快就来了。”这话说的极其巧妙,宋临晚含笑看着赵龙,全然不理会李伶儿。 赵龙顿足,还是点点头,继续站在原地等待。 宋锦岚闻言一愣,看这些架势,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僵硬地抬起头,看着宋临晚,“妹妹,有什么证据啊。”那个珠钗已经被她丢了,那个人不应该是被杀了吗。 她并没有听到宋临晚和李三的交易。 “来了。”傅文景耳尖,听到大门口传来马蹄声,出声道。 好戏就要开始了,宋临晚嘴角上扬,她那西域毒蛊虫是谁下的也还没调查清楚,虽然已经过了两三年,但她不会忘。 这时宋明归拍了拍手,“把人带进来。” 只见李三被一个男人扶着进了门。 赵龙疑惑,“这是?” 李伶儿在看到李三的一瞬间,脸色剧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现在说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只能装傻。 “赵捕头问问不就清楚了。”宋临晚轻笑,朝着李三点点头。 李三见状,开口说道:“草民李三,前几日那位夫人找上我,让我绑架宋府的一位小姐去郊外杀掉。草民所言句句所实。”他手指指着李伶儿,就是这个女人。 “你可有证据?”赵龙问道,又看向李伶儿,“夫人怎么会找人绑架自己的女儿呢?” 李伶儿一听,有机会,忙开口辩解:“大人也知道,锦岚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为什么要找人绑架我的亲生女儿并杀了她啊,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啊。”声泪俱下。 宋临晚冷笑,“宋府的小姐,可不止姐姐一人。”又抬眼看向李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她交代的很模糊,她说看似小姐的人上了马车我就直接绑了去就行。”李三继续说道:“证据我有。”伸手掏了掏胸包,把珠钗呈了上去。 这珠钗是被宋锦岚丢掉了,但是宋临晚又找人把它捡了回来交给了李三。 李伶儿看着珠钗,身子摇晃,感觉脚都踩不到实地,又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锦岚也愣住了,这东西不是被她丢了吗。 赵龙接过这珠钗,看着李伶儿和宋锦岚两人的脸色心下就明了了,又看了看老夫人,“这事,还得到公堂审,您看?” 老夫人点点头,“辛苦赵捕头了,人你尽管带去,一定要公平公正,别说将军府仗势欺人。”虽然是家事,但添油加醋地说就不会是家事了。 老夫人很气,没想到李伶儿居然敢。 这时宋锦岚站了起来,“慢着,绑的是我,害的也是我,如今我平安归来,就算真是母亲害的我,但我不怪母亲,难道也要给母亲治罪吗?” 宋临晚轻笑,“姐姐不要感情用事哪,事情要调查清楚,要是再有下次,那多危险哪。” 宋锦岚闻言看着宋临晚,眼眶越来越红,她不知道为什么宋临晚就像翻脸不认人一样,她来救的她,她也安慰她,为什么却不肯放过她母亲。 赵龙站在那里左右不是人,不知道该如何。 “妹妹,清官难断家务事,宋府的事我们关起门来谈就好,何必劳烦衙役。”宋锦岚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看着宋临晚,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母亲,她.. 宋临晚托腮,眼睛转了转,“也是,确实不应该。” 宋锦岚屏息听着,生怕后面跟了一个但是,等了半晌也没见宋临晚再开口,心里的石头有些落下了,只要不去衙门,怎么样都行,去了衙门,她母亲这辈子就毁了。 赵龙闻言松了口气,“那,我先告退了?” 宋临晚点点头,“麻烦赵捕头白跑一趟了。” 赵龙呼出一口气,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又看了眼李三,“那这人?” 李三闻言心里紧张的不行,他真怕宋临晚反悔。 “放了吧。” 赵龙听过点头,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宋临晚小手一挥,又进来人把李三带了出去。 “这事来龙去脉也都清楚了,祖母看着处理吧,惜惜乏了,先走了。”宋临晚说着告退的话,朝着老夫人福身,得了应允,就拉着宋明归和傅文景两人离开了。 一到楚香苑就连忙奔回房内,往床上一躺,“啊,累死人了。” 傅文景跟在后面看着她这个样子,扑哧一笑,“有那么累吗?” 宋临晚郑重点头,手往上一扬,“有!!!” “姐姐就这样轻易放过她了?”宋明归也跟着进来了,人证物证都在,她却放过了李伶儿,这让他有些无解。 宋临晚坐了起来,“好歹也是宋锦岚的娘,况且也没伤着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已。” 傅文景一听,伏在宋临晚耳边轻声说道:“你这么有爱心,那不如每年给千机阁提供的东西加点量?” 宋临晚忙摇头,“这不是一个性质。” 傅文景闻言朝着她耳边吐了口热气,“小丫头。”然后拉开了距离,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改日我再来看你。”说完深深望了宋临晚一眼就离开了。 宋临晚的脸顿时通红,好像那热气还在耳边环绕,“明归...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忙打发宋明归出去,然后将自己埋在被窝里,她怎么觉得傅文景无时无刻都在撩她呢。 第四十四章 春去春又来 绑架一事了结了之后好像一切又回归了平静,宋临晚依旧每天看看书练练武,时常见不到宋明归人影,就是傅文景也越来越少来找她了,李伶儿也收敛了很多没有再来找她麻烦。 春去了春又来,日复一日,宋临晚早忘了西域蛊虫一事,她的武艺越来越高,合计着和宋临昀该能打个平手。 她每日研究着新鲜玩意,宋府越来越多她制出来的东西,看来宋明归的生意有够成功的。转眼她也要十七岁了。 在她及笄礼那天静安侯来过一次,带来了聘礼无数,被她拒绝了,成婚一事也被她往后推了好几年,因为这事傅文景这两年几乎没怎么来找过她,看来是怄气了。 “姐姐,明日就是你的十七岁生辰了,你想如何过?”宋明归一早就来找宋临晚,他难得腾出时间,可要好好陪她。这几年百盛楼的生意蒸蒸日上,他这个幕后老板自然没得空闲。 宋临晚已经不再是小丫头模样,亭亭玉立,一举一动尽显风华,她半眯着眸子,靠在秋千上,手摇着蒲扇,“不太想过,你最近有见到过傅文景吗?” 去年生辰傅文景遣人来送了她一幅名贵的书画,就是不肯理她,半夜跑来她屋顶把她叫出来,又说成亲一事,她还是不肯,两人就又吵了一架,这一年,就连和千机阁的合作都是宋明归去替她完成的。 宋明归点头,“有哦,姐姐你说傅兄那么好个人,你怎么就不肯嫁呢,长安的女子可是各个都对傅兄虎视眈眈。”这几年和傅文景来往不少,傅文景早知他是百盛楼的幕后人,两人一直都有生意上的来往,也可以说,百盛楼背后靠的官家就是静安侯府,不过这事少有人知。 “胳膊肘往外拐,明归长大了,我这个姐姐越发不重要了。”宋临晚打着哈欠,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哪里的话,姐姐在我心里永远最重要。”宋明归忙赔笑,宋临晚脾气大的很,有时候莫名给他发好大火,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无奈的领罚。 “对了,这媒婆都要把宋府的门槛踏烂了,宋锦岚就没一个满意的吗?”宋临晚问道,她这边自然没得担心,有婚约在身,傅文景往门口一杵,谁敢来给她说亲啊。 倒是宋锦岚,这几年鲜少出门,李伶儿被禁足在院里一年,气焰低了不少。 宋临晚倒觉得什么都这么平静有些不适应了,让她感觉仿佛她刚来到这里一样,每日无聊的紧,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云扬还在边境守着,近几年的周国也不太太平,偌大个宋府,宋临晚好像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也就偶尔去看看老夫人说说话,宋明归回来陪着她上街逛一圈。 至于青芷嘛,早就被她打发走了。 这倒也是件不小的事,那蛊虫多多少少和青芷沾点关系,后面又被宋临晚查出来她与李伶儿有点关系,所以就被打发走了。 “我哪知道这些呢?”宋明归答道,这宋府除了宋临晚一人,他可不对任何人上心,或者说这天下除了宋临晚一人,他对任何人都不上心。 宋临晚侧过身,拿起蒲扇就往宋明归身上一打,“你那百盛楼是吃干饭的?”不得不说宋明归长的真快,已经比她高很多了,她都打不到他脑袋了。 只见宋明归瘪瘪嘴,走到桌子前坐下,“不推了,姐姐就知道打我,每次见面都打我。”那模样别提有多委屈了。 宋临晚见他这个样一挑眉,“我数三二一。” 宋明归还是不动,“三。” 他一副我听不见的样子,背过身去。 “二。”宋临晚嘴角噙着笑,“一。” 话音刚落,就感觉秋千动了,“姐姐。”宋明归的语气说不出来是无奈还是宠溺,“就不能对我温柔一次吗。” 宋临晚又拿蒲扇打了他一下,声音大了些,“我不温柔吗。” “温柔温柔。”宋明归又想起她在傅文景面前的样子,心里一下不平衡了,“你就对傅公子温柔。” “屁嘞。”宋临晚脸颊红了,又叹了口气,“我都一年多没见过他了欸。” “啧。”宋明归不再说话,静静推着秋千,眼里闪过一丝坏笑。 他才不会告诉姐姐今日傅文景要来。 傅文景一进门就见到这幅岁月静好的画面,宋临晚闭着眼蒲扇盖在她脸上,看样子是睡着了,他朝宋明归使了使眼色,悄悄走过去。 顿时变成他推着秋千,宋明归站在他旁边。 “几时了?”宋临晚醒的很快,出声问道。 宋明归掩着笑,故作镇定的回答,“还早呢,姐姐饿了?” “不是,感觉有点热。” “那我替姐姐扇风?” “你来扇风那谁推我?”宋临晚的脸上就差没写你是猪这三个字了,“你说明天傅文景会来吗?”她一想到傅文景就烦,他对她又谈不上多喜欢,她也没说她不嫁,他至于那么生气吗。 “我觉得吧应该不会。”宋明归憋着笑,他正想象着一会她见到傅文景时的表情有多精彩。 傅文景听到宋临晚问起他,藏不住的欢喜,嘴角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啊?”宋临晚的脑袋低下去,又叹了口气,“你说他至于吗?一个大男人的,斤斤计较,小肚鸡肠!我又没说不嫁,只是让他再等等,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还跟我吵架,还不见我。” 傅文景闻言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推秋千的力道大了不少,黑着脸,他很生气。 宋明归在一旁捂着肚子,他真的好想笑啊,可还是得憋着,“这个嘛,我不懂。” “你也是猪。”宋临晚越想越来气,感觉到推秋千的力度很大,侧过身抬手就是一蒲扇,“推那么大力干什么!” 打完她就发现不对劲,衣服不对身形不对,她慢慢转过头去,看清脸,整个人一个激灵吓得从秋千上跳下来,“哈,好巧啊。” “斤斤计较,小肚鸡肠。”傅文景眯着眼直直看着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宋临晚望了望天,心虚地说:“今天天气不错啊。” 宋明归彻底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就差没倒在地上捶地了,捂着肚子弯着腰,“哈哈哈哈,姐姐,笑死我了。” “宋明归!!!!”宋临晚一声吼。 他立马站直身体,一脸严肃,“傅兄,你说你来了怎么也不说声。” 第四十五章 他居然亲我 “我要说了,哪能听到某些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呢。”傅文景走到秋千前坐下,这个某些人自然是说宋临晚了。 他打量着她,两年不见她越发漂亮了,长高了不少,达到他肩膀了都,那一瞥一笑让院里的花都黯然失色。 “没有,我怎么会说你坏话呢。”宋临晚摆摆手,走过去替傅文景推秋千,“你看我这个力度,合适不?” 傅文景点点头,不说话。 宋明归在一旁看着,他就知道,姐姐对傅兄和对他完全是两个人! “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宋临晚推着秋千还一脸开心的样子。 “不是找你,是找他。”傅文景指了指宋明归,话虽这么说,但私心还是想来看看她,毕竟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他早气过了,只是吵得那么厉害,又不是他的错,他才拉不下脸来找她。 “哦。”宋临晚闻言顿时不高兴了,手一松,不推了,走到石桌前坐下,转过脸去,不再看傅文景的脸。 “我去给姐姐拿点糕点。”宋明归跟脚底抹油了一样,一下就溜了,宋临晚的气除了对他撒,他想不到别人了。 院里只剩下两人了,谁也不开口,鸟在树上叫的欢。 “他房间在那,慢走不送。”宋临晚转过去指了指宋明归的房间,又歪过头去。 傅文景看她这个样子,扑哧一笑,她的小女儿姿态让他很受用,他很喜欢,而她也只在他面前才这样,一想到这里,顿时感觉心情好了起来。 他走到她面前去,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近,“想见你了。” 这声音就好像有魔力一样,宋临晚感觉心窝里一下被撒满了糖浆,甜的她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她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还是黑着脸,也不回答。 不过悄然爬上她耳朵的红却把她出卖了。 傅文景见她这样子更起了逗弄的心思,“怎么办,这一年来每天都好想你。”他是实话实说,他很想来找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要见她,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其实他来找过她,也不算找,就是悄悄来看她一眼就走。 宋临晚这下连脸都红了,她感觉好热,脸好烫,她故作镇定得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傅兄这撒谎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 又叫他傅兄,傅文景太清楚了,她高兴的时候就叫他傅文景,不高兴的时候就叫他傅兄。 “我什么时候撒过慌,我是真想你。” “不知道是谁说的,天底下想让我娶的女人多的是,你爱嫁不嫁,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啊。”宋临晚这话说的阴阳怪气,老阴阳人了。 傅文景闻言身子僵了僵,这话从宋临晚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呢。 宋明归提着糕点刚要进门,就听到这话,连忙躲在墙角蹲下,开始偷听,他才不敢进去呢,他要进去了那遭殃的肯定是他。 “怎么?我说错了?”宋临晚歪头一脸乖巧的看着傅文景,“也不知道这两年傅兄的院子里进了多少莺莺燕燕,怎么今日得空了,想起我了?” 话里怎么这么酸呢。 “这院里洒醋了吗,怎么这么大味道。”傅文景捏着鼻子,还用手扇了扇风,搞得好像真的闻到了什么味道一样。 宋临晚背过身去,她懒得看傅文景。 不过确实被他说中了。 她前些日子去茶楼听曲,就听到有人说哪个世家小姐又看上静安侯公子了,这静安侯公子除了傅文景还能有谁。 傅文景把她掰过来,和她面对面,“别闹了。” “我闹什么闹,我说错了不成?”宋临晚都没和傅文景对视,低下头。 “那是哪个人说,我不嫁就是不嫁,你若是不想等你就去娶别人。”傅文景学着宋临晚的语气。 “那还不是...”是了半天都没是出后面的话。 “那还不是什么,你自己要把我往别人那里推,还要怪我吗?”傅文景托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宋临晚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不作声,盯着傅文景,他的眸子好像有魔法一样,要把她整个人都吸到里面去。 “那我现在都低下头来找你了,你还要闹脾气吗。” “你又不是来找我的。”宋临晚嘴巴一瘪,这话说的...门外的宋明归都要听不下去了,这还是她姐姐吗? 默认了她是在闹脾气这句话。 “我怎么就不是来找你的了?”傅文景感觉他跟在哄小孩一样,不过他哄得很开心,他愿意这样哄她。 “你自己说的,你是来找明归的。”宋临晚才不想就这样算了,她早就是个成年人了,她很清楚她的感情,她好像是真的有那么点喜欢傅文景。 就那么点,喜欢他。 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吧,不过她不确定,她才不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况且她是被傅文景看着长大的,指不定他是把她当妹妹看待。 虽然两人有婚约在身,也讨论过这个问题,但有些感情,还是藏着比较好。 傅文景哑口无言,自作孽不可活啊,早知道一开始就说是来找她得了。 “嗯?”宋临晚见他不说话,当他默认了,“果然是骗我,我就知道,你要真想我,你至于这一年都不来找我?去年生辰也是,你人不到场礼物也那么不走心。外面那么多传言,总有几句真的,指不定你这一年在哪个温柔乡里泡的有多欢乐,哪里想得起我这个小丫头。”她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还没有说完,正准备继续说下去。 就见傅文景直接吻了上来。 他实在不想听她碎碎念下去了,又见她的嘴一张一合,诱人的很,不由自主地就吻了上去。 她呆住,他也呆了。 宋明归想怎么没声音了,探出脑袋来一看,就见... “姐姐!!”连忙出声,虽然满意傅文景,但他毕竟和姐姐还没有成婚,怎么就能有肌肤之亲呢。 傅文景连忙抽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清咳两声,好像就能缓解这尴尬的场面,不过好像没什么用。 宋临晚这会只感觉脑子里炸开了,全是那个吻。 他亲我了?他居然亲我?他怎么能亲我?他为什么亲我?他居然敢亲我? 只感觉鼻尖还残留着他的呼吸,唇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 第四十六章 酒后吐真言 “啊,你不是找明归嘛,你们谈吧,我先回屋了。”说罢,落荒而逃。 真的是逃,从没见她跑这么快过。 傅文景红着脸呆在原地,他觉得他的心就要跳出身体,很大力。 宋明归黑着脸,十分后悔,他应该早点出来的,“傅兄,姐姐尚未过门,你这样有损姐姐清誉。” 傅文景无话可说,咳了一声。 “傅兄这样和那些登徒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傅文景被怼了两句,心里更乱了,“我先走了。”不等回答就走了,不对,该说是逃了。 宋明归看着傅文景的背影,叹了口气,朝着里屋走去,敲了敲门,“姐姐,我进来了。”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临晚看到宋明归忙收回放在嘴边的手,一脸淡然,“谈完了?” “姐姐喜欢傅公子吗?”宋明归开门见山道。 宋临晚身子一僵,“你说什么呢?” “以前我觉得姐姐和傅公子两情相悦,可静安侯来提亲那日姐姐却拒绝了,之后姐姐就再也没有和傅公子见过面了,我就想,姐姐可能真的不喜欢傅公子吧。可今日,我又不确定了。”宋明归说的很慢。 宋临晚听着,也不遮掩了,“我确实对他有点喜欢。” “那为什么要拒婚?” “拒婚有很多因素,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况且对我来说这也不是个成婚的年纪。”宋临晚叹了口气。 “姐姐知不知道今日若是被外人看着那幕会怎么样?”宋明归真的很气很气,感觉就像是自己养了多年的小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 “姐姐,我不是怪你,只是今日实在不应该。”宋明归那语气真像个老父亲。 “我知道。”宋临晚不想谈这个话题了,“给我带的糕点呢?” 宋明归见状也不说什么了,他该说的也说了,他不反对姐姐和傅公子,只是不想姐姐的清誉受损,摇了摇头然后走出去把糕点带了进来。 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那个吻根本没有存在过。 这日就是宋临晚的十七岁生辰了,一大早老夫人就把她唤过去问她今日有什么打算。 “我的惜惜啊,出落得是越发漂亮了。”老夫人眼里含着笑,“这日子过得真快,转眼你都高过我了,等你父亲回来,指不定都认不出来了。” “怎么会呢?”宋临晚吃着糕点,要说这糕点还真就朝阳院的最好吃,她每次来都能吃好多。 “今日你有什么打算?”老夫人问道。 “祖母知道我不喜这些的,如往年一样,随意过过就好。” “你呀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夫人也无奈,由着她去了。 待宋临晚回到楚香苑,天色已经暗了,午时在朝阳院和老夫人一起用了膳,又请了戏班子来院里唱曲,一个眨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生辰和平常好像没什么区别。 她慢悠悠回到院里,就见院里一片红火,铜锅在火架上烧着,宋明归在一旁擦着汗,傅文景也在。 “姐姐,呐。”宋明归忙迎过去,献宝似地从身后拿出一把剑,“寒冬我就让人去打了,近日才打好,就想着今日送给姐姐作礼。姐姐试试。” 宋临晚见到剑眼前一亮,接过剑舞了两下,喜欢的不行。 傅文景也走了过来,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珠钗,他拿出来替她插在发髻中,“真好看。” 这枚珠钗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另有玄机。 珠钗上有个机关,里面藏了根淬了毒的银针,而且那珠子,也是价值连城。 这是他专门寻人设计的。 “谢谢。”宋临晚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你在煮火锅吗?” “对啊,味道肯定不如姐姐弄得好,但明归尽力了。”宋明归嘴上这么说,却是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宋临晚习惯性的抬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发现已经摸不到了,手垂了下去,“明归真乖。”说罢走过去坐下。 三人围着铜锅坐,桌上还有傅文景带过来的好酒。 不可不谓快活。 待吃完丫鬟们把那里收拾干净,宋临晚已经有些醉了,她喝的很多,她高兴。 她常在晚上饮酒,但独饮有什么意思呢,今日三人共举杯,她不免有些贪杯了。 她还在给自己斟酒,傅文景想夺过她手里的酒壶,却被她躲开了,早知道就不带酒了。 “姐姐,你醉了。”宋明归无奈地摇摇头,她爱喝酒他是知道的,他拦不住她的。 “宋明归!”宋临晚一饮而尽,随即站了起来,手指着宋明归大声道,又指向傅文景,“还有你,傅文景!” 两人皆是一愣,看样子醉的不轻。 “我敬你们一杯!”宋临晚又斟了满满一杯,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两人一个拿开酒杯酒壶,一个将她手拿住,“别喝了。” “我没有醉,把酒给我放着!”她一脸怒气,语气很不好,挣脱开擒着她的手,拿过酒壶,继续倒满喝下。 好像觉得不过瘾,直接拿着酒壶喝,再一个跃身,就到了屋顶上,身子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坐在屋檐上。 两人忙跟了上去,被她这一举动吓的不轻。 傅文景刚想开口说道她两句,就听她痴笑起来,嘴里念着,“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人生长恨水长东啊。” “宋明归,傅文景,我很高兴。”又见她继续说道。 “高兴什么?”傅文景说道,宋明归就在一旁静静听着,他向来都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遇见你们,让我很高兴。”她说着说着就喝上一口,情绪好像一下低了下去,浑身被悲伤笼罩,“我一个人走了很长很长一节路,我早就习惯了孤独,我什么也不缺,可我,是懦弱的,还是感觉活下去是件很艰难的事。” 傅文景握上她的手,好像在说他在。 “后来我做了选择,我闭上眼睛,我等待啊,我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了,再然后我睁开眼,我就不是我了。”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拿起傅文景的手把眼泪擦掉,又继续说:“明归你还记得吗,你那时候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没有回答你,其实,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想护着你,我不想你像我一样长大,多么的可悲多么的痛苦。” 宋明归一愣,只觉得她醉了,又在说胡话了。 第四十七章 像白面书生 “明归,我很高兴,遇见你,我很高兴。你是我的弟弟,我最最最疼爱的弟弟,我会护着你,永远护着你。” 这话听得宋明归心里一暖,他知道她会护着他,一如她当初刚出现那样。 “那我呢?”傅文景见她迟迟没说起自己,心里不悦,忍不住开口。 宋临晚小脑袋一转,看着傅文景,“你啊,对哦,还有你。”然后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 傅文景叹了口气,只道她醉了,他不与她计较。 宋临晚望着月亮,手指着月亮,“我怎么觉得,今晚的月亮这么美啊。”她把头靠了过去,靠在傅文景的肩膀上,又开始说了起来。 “不过这月亮再美都不及你半点。”她这话说的极轻,“傅文景,我见过你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傅文景对前一句话十分不受用,又听这后一句,他们当然见过很多次,看样子她真是醉的不轻。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追随你而来的,你对我而言很特殊,特殊到让我以为我的存在全是因为你。”她嘴里嘟囔着,眼睛直直地看着月亮。 傅文景闻言轻笑,“傻丫头,净说胡话。” “我没有醉,许多东西憋得太久了,总想找人倾述。”宋临晚皱眉,拿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靠的很不舒服,调整了一下姿势,又才继续说:“我时常梦见你,梦见你离我远去梦见你...唉,傅文景,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特殊吗?” 这话倒是把傅文景问到了,他对她确实特殊,很特殊。 从两人第一次遇见,再到后面的每一次相遇,他对她总是...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她站了起来,喝了口酒,甩了甩酒壶发现已经喝空了,一个纵身,从屋顶跳了下去,摆摆手边往里屋走边说:“困了乏了,回去休息了,你们自便哈。” 傅文景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时辰确实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朝着宋明归点了点头,便施了轻功离开了。 宋明归愣在原地,说走就走?姐姐是这样,傅兄也是这样,他真觉得他像个工具人。一跃下了屋顶,转身进了房间。 宋临晚并没有睡,她坐在梳妆镜前,将插在发髻上的珠钗拿了下来握在手中,发着呆。 次日早,宋明归守在宋临晚门前,等着一起用早膳。 “小少爷,您是在等小姐吗?小姐一早就去书房了,不在房内。”路过的丫鬟提醒了宋明归。 宋明归闻言一愣,姐姐起的那么早?想着也朝书房走过去。 还未敲门,就听里面声音传来,“进。” 他推开门走进去,只见宋临晚伏在桌案上,手底下压着几篇写满墨字的纸张。 他走过去欲拿起那纸看,边说道:“姐姐难得起这么早。” 宋临晚将手松了松,任他把宣纸拿过去,打着哈欠道:“几日后就是科举了,我要参加。” 此话一出,宋明归大惊,“姐姐是女子,断然不能参加科举的。” “女扮男装有何不可,我只管去殿里考试,之间的事你处理。” “姐姐...”宋明归有些为难,不是不可,不过以姐姐的才华,若是中举,到时是会去面圣的,那岂不是欺君大罪? “放心,你只管把我送进去参考就行。”宋临晚摆摆手,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可这一次她势在必得,她已经等了七年了,她不能再等了。 “行,那我去办,三日后我带你进国子监。”宋明归无奈的摇摇头。 ———— 三日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很快就是科举当日了。 宋临晚褪下罗裙,穿一身黑色长袍,将头发束起扎得老高,又寻来便帽戴上,照了照镜子还是觉得不甚满意,她这双桃花眼实在太惹人注目了。 将眉毛画的粗了些,添了几颗痣在脸上更显英气,胭脂水粉一样不沾。 看起来倒真像个白面书生,这才出了门。 宋明归早在国子监大门外等候了,一眼就将宋临晚认了出来,倒不是她扮得不像男子,而是他对她实在太熟悉了。 “姐姐若生是男儿,不知惹多少女儿家心生向往。”宋明归将怀里的玉佩替宋临晚别在腰间,这是信物。 宋临晚文雅的点了点头,“是公子。” “好的公子,该进去了,太晚了倒容易惹人注目。”宋明归笑着说,手中的扇子一收,作请的姿势。 宋临晚大脚一迈,潇洒地朝里走去,宋明归紧跟其后。 “那是谁家的公子啊,看着有些面生,不过这一举一动,定是大方之家。”旁边路过的人无不停下脚步看着宋临晚的背影。 宋明归在书院的小亭坐着等,而宋临晚一人被书童引着走。 一众书生已经坐好,墨已经磨好,皆拿着书在念,宋临晚走进去,选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 她旁边坐着一个小胖子,倒也不是很胖,看起来敦厚老实。小胖子瞧着宋临晚坐下,连忙朝她打招呼,“兄台,我怎么瞅你这么面生呢?” 宋临晚眉毛一挑,邪魅一笑,“那你别瞅。” 小胖子闻言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京都的人说话都这么乐的吗? “在下李云山,家父渝中城守备。”小胖子朝她拱拱手,算是见礼,却迟迟等不到她回答,有些不悦,“兄台似乎胸有成竹。” 宋临晚莞尔一笑,“是啊,胸有成竹。” 李云山哈哈一笑,一脸神秘,“悬咯。” “此话怎讲?” “你还不知道吧,此次监考是圣上亲自监考,这圣上啊,眼光高的很哦,这么多年来圣上亲监了四场,其中三场三甲一个都未有名,全部都回家待明年咯。”李云山摇着头,他反正对这次已经不抱希望了,只等明年再来了。 “还有一场呢?”宋临晚轻笑。 “那一场出了个状元,但榜眼和探花却都悬着呢。”李云山说的正开心,就听到外边传来声音,说是圣驾到了。 随着一声鼓声,殿试正式开始。 在座的各位皆奋笔疾书,埋头苦干,无不希望这十年寒窗苦读能真正取得成就。 第四十八章 嘉陵关太守 唯宋临晚一人悠哉悠哉的写着,因为这题目实在太简单了。 第一道,如何十天之内造出十万只箭? 这对别人来说是难题,对宋临晚来说就是送分题,这草船借箭的故事谁没听过呢? 第二道,大军逼城,己弱敌强,如何逼退敌方? 这不就是三十六计之空城计吗?利用敌方多疑的性子,给敌方错觉,从而逼退敌军。 第三道...第五道,总共五道题,都可以用三十六计轻松解答。 整场笔试计时三个时辰,不过半个时辰宋临晚就已写完全部,抬眼看看周围,各个都还咬着笔杆子停留在第一道第二道题。 她轻笑,这不就是开挂吗? 将笔墨放好,拿起宣纸走过去,考官大惊,“大胆!你做什么?” 宋临晚乖巧的答道:“在下已经答完,实在难耐这时间。”这话似是回答考官,实则是对考官身后的人说的。 考官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身后人的声音打断,“如此自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什么。 宋临晚点点头,将宣纸呈上,考官接过宣纸递给那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周国的天子。 圣上本只想随意看看,待看完第一题的答案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待将全部看完,已经掩不住脸上的惊讶之色。 “你叫什么名字?” “回圣上,草民宋临晚。”宋临晚低着头,实话实说道,她在赌。 “宋临晚...宋临晚...倒像个女儿家的名字,你师承何处?”龙颜大悦。 “无师。” 圣上听了也不怒,心情甚好,“看来朕今日收获已经够了,宋临晚随朕四处逛逛,今日这殿试,你慢慢监督着吧。”说着站了起来,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宋临晚紧紧跟上。 “你是哪家的公子?”圣上走得很慢,看样子是在赏花一般与宋临晚唠着家常。 “家父宋云扬。”宋临晚不说一点假话,她赌的就是才华胜过性别的偏见。 圣上闻言脚下一顿,随即又当无事一般,“将军府何时出了你这么个公子,朕竟然不曾知道,这云扬有福哪。” “兄长姐姐们各个比我好,圣上过誉了。”宋临晚跟在后面,丝毫不像是跟在天子身后一般,没受到半点威压,没有半点小心翼翼。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圣上闻言一阵大笑,“朕很多年没见过如此自信的人了,上一次见,还是静安侯家的那小子。” 宋临晚一愣,静安侯就一个公子,除了傅文景还能有谁? 一路走到小亭坐下,随行的人奉好茶水,就被遣退了下去。 “坐吧。”圣上说道。 宋临晚不卑不亢地坐下。 “此次名位已定,朕也就开门见山了,这一甲非你莫属,不过...”圣上喜怒不形与色,都说伴君如伴虎,宋临晚这下算是感受到了,不过二字一出,竟让她心中一紧。 “不过朕有一惑,你所献之策,兵书内从未记载,甚至无相同案例...”圣上说道。 宋临晚不是傻瓜,这三十六计不是不可献,只是不到时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行军打仗和宅门内斗实际差不多,都有共性。”这话说的花非花雾非雾。 圣上闻言大笑,“好一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似乎是在琢磨这句话。 宋临晚也不说话,就静静等待着圣上的话。 “都说将门无虎子,果真如此。” 宋临晚等的就是这句话,随即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哦?”圣上似乎有些不悦。 “草民熟读兵书,也自幼同父兄习武,志在沙场,想要保家卫国,恳请陛下给草民个机会。”宋临晚说道,她没有说出自己是女子,她需要用功绩来证明巾帼不让须眉。 圣上闻言沉思许久,他本以为他是来邀功行赏的,不曾想,“行军打仗可不是纸上谈兵,你大可跟着你父亲直接去,何必来向朕讨。”他打量着宋临晚,不禁觉得有些不对劲。 宋临晚被他盯得出了一身冷汗,皇帝的威压真不是吹的,“草民不愿,跟在父亲身后草民永远无法独当一面。” “自信过了头,就是自大了。”圣上冷哼一声。 “不是自大,而是实力带给草民的自信。”宋临晚硬着头皮说道,她没有别的机会,唯有这一个机会,她是个女儿身,面圣本就难,更何谈这些。 “若朕不允呢?”圣上笑着看着她。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她深吸一口气,念出这段话。 圣上轻笑,“好一个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朕问的是,若朕不允你待如何?”这后一句话音一落,只觉得一阵无形的压力将宋临晚压得死死的。 宋临晚抬头对上圣上的眼神,“不待如何,草民可以用实力去向圣上证明。” “证明?”圣上沉着脸,“证明什么?证明朕是错的?” 宋临晚大惊,却还是没收回目光,“草民不敢。” “真是宋云扬养的好儿子。”圣上眯着眼看着宋临晚,许久才又说道:“朕允了。” 宋临晚闻言喜上眉梢,掩不住的开心,“谢陛下!” “别高兴的太早,凭本事说话。”圣上看着她一脸开心的样子似乎也被那份开心感染了,“你也不用等结果了,一甲非你莫属,明日直接上朝吧。” 不待宋临晚说话,又唤来远处的公公,“朕今日封你为嘉陵关太守,明日上朝听封吧。” 宋临晚领旨谢恩,公公也退了下去。 “嘉陵关常年有外族来犯,不是个太平地,下月余你就去吧。”圣上似乎想到了什么。 宋临晚抬头,“谢陛下!”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了。 “行了,退下吧。”圣上摆摆手。 宋临晚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臣还有一事。” “你怎么事那么多?”圣上不禁开口,随即觉得有失威仪,又故作深沉道:“你说吧。” 不是她想说,而是一旦上朝听封,她这女儿身定是瞒不住的,到时就是欺君大罪,“其实,臣是女儿身。” 此话一出,圣上愣住了,倒也不像发怒的样子,“大胆!” “圣上未曾问过臣,臣以为圣上知道。”她这话说的巧妙。 第四十九章 文景好巧哦 “那这么说倒也不算欺君,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圣上不怒反笑,多少年了,周国不曾出过一个奇人,没想到竟是个女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这太守一职,臣谢陛下隆恩!”宋临晚叩首道,她向来能言善辩能屈能伸。 圣上大笑,“宋云扬真是教的一个好女儿!你就不怕朕牵连宋府吗?” “怕,但陛下乃一代明君,定然不会犯糊涂。”宋临晚说道。 “行了,你退下吧。”圣上摆摆手,他觉得他有些说不过这丫头,“记住了,凭本事说话。” “臣谨遵陛下教诲,臣告退。”宋临晚起身,朝着圣上拱拱手便离开了。 圣上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巾帼不让须眉哪。”太平了这么多年,京都净养出了纨绔子弟,一个个要什么没什么,如今出了个贤才,是女儿身又如何,若有本事,又岂会不堪重任。 宋临晚难掩心中的开心,蹦蹦跳跳的朝回走,瞧见凉亭的宋明归朝他招招手,“明归!!!”也不待宋明归回答就朝着他扑了过去,将他一把抱住。 宋明归愣住,“姐姐怎么出来这么早?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以后,请叫我,宋太守!”宋临晚说罢长笑不已。 宋明归闻言更是呆住了,“姐姐...”他怕她这女儿身一旦暴露,那... 宋临晚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拍了拍宋明归的肩膀,“陛下已经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啊?” “啊什么啊,我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吗?”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道。 “不愧是我姐姐。”宋明归一面替她高兴一面又替自己不高兴,他并不希望她上阵杀敌并不希望她去经历尔虞我诈,哪怕这是她的梦想,也不行,她应该在家里做个花瓶,他可以照顾好她替她做好所有事情。 “你不高兴吗?”宋临晚察觉到他的异样。 宋明归摇摇头,“怎么会,姐姐做任何事我都支持。” 宋临晚叹了口气,“明归,我知道,你不想我去经历那些尔虞我诈打打杀杀,但是那些是我的追求,你懂吗,人活着若是没有追求,那就毫无意义,我已经毫无意义的活了那么多年,如今我想去追求那些我想追求的了。” “姐姐,我知道了。”宋明归点头,也不知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知道了就好,走吧。”宋临晚难得挽上宋明归的手腕。 殊不知这在别人眼里有多奇怪,两个大男人靠的那么近,还相互挽着手,活像个断袖。 两人也没急着回府,一路去了百盛楼,这楼开起这么久,宋临晚几乎没去过。 也正好过去吃饭。 宋明归本想要个包厢的,宋临晚却执意要坐二楼大厅,原因是一楼大厅里戏班子正在台上演戏,演的那出戏还挺像霸王别姬的。 菜上来都凉了,宋临晚都没怎么动筷,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台上,“好!”边大声道还边鼓掌。 眼见着戏唱完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宋明归,“有没有银子?赏他们点。”这话听着像问,实则是在叫他去做。 宋明归无奈的摇摇头,叫来小二吩咐过去。 这百盛楼虽然是他的,但明面上的老板却不是他,这楼才创立起来的时候他年岁尚小,实在不宜以真面目出现在人前。 这时迎面走过来一个小胖子,“兄台,你可真是厉害啊。”来者正是考试时坐在宋临晚旁边的那个小胖子,李云山。 “考完了?”宋临晚摆摆手,示意他坐。 李云山也不客气,径直坐下,正好坐在两人中间,“是啊,肯定没戏咯,明年再来,你呢?” “你猜。”宋临晚一脸神秘,眼里含笑道。 “中了?”李云山看她这表情就觉得肯定是好事,顿时感慨道:“兄台真是厉害,才华过人,我当时好不容易写完第一道就看到兄台你已经写完了,敢问兄台名讳?” “宋临晚。”她轻笑。 李云山嘴里念着这名字,又看了看她的脸,“宋兄这名字着实有些像女儿家的名讳。” 宋临晚憋笑,宋明归不悦的皱眉,“将军府的公子哪由的你取笑?” “将军府?”李云山一惊,“宋将军的公子?在下失礼了。”忙起身拱手说道歉的话。 宋临晚摆摆手,“行了,坐吧,菜都有些凉了。”这后一句自然是说给宋明归听得。 “小二,重新上一遍菜。”宋明归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光顾着听曲不知道吃饭。” 这一来一回看在李云山眼里就有些不正常了,莫非...不过他也不敢多加揣测,毕竟这些事在渝中鲜少有,这里是长安,也许很多也说不定。 三人很快就吃完了,李云山不愧对他那身材,吃的实在多,不过吃相倒也不难看,看来家教不耐。 宋临晚余光瞥到门外的一个身影,心中顿喜,忙要追过去,边起身边说:“明归,你自己看着办,我先走了。” 也不待宋明归回答,整个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宋明归疑惑,却也不多说,看着李云山,又恢复了淡漠的模样。 宋临晚出门就追着那身影过去,果不其然,还真是傅文景,她刚想冲过去打招呼顺便告诉他这个消息。 却见一个女子出现在了傅文景身旁。 她忙停下脚步,在后边静静看着,却也紧紧跟着,脸色很不好。 只见那女子伸手想要挽上傅文景的手,被躲开了也不恼,笑容甜甜叫着傅文景的名字。 宋临晚很气,她也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她就是很气。 她忙走过去拍了一下傅文景的肩膀,“文景,好巧哦。” 傅文景一回头就看到宋临晚的笑容,笑得那叫一个诡异,哦不,甜美。 “你怎么在这?”他开口道,他很好奇宋临晚为什么女扮男装。 他这话说的没毛病,但在宋临晚耳里就有很大毛病。 宋临晚走过去一把挽上傅文景的手腕,“我出来逛逛,这不刚好遇到你了吗,你很忙吗?”说着还作一副委屈的表情。 她全然忘了她这会是男儿的装扮。 只见那女子见着两人挽着的手一脸惊讶,活见鬼的表情,顿时眼睛里就布满了眼泪,手指着宋临晚,“你,你们!”话也说不全,就转身跑了。 宋临晚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放开傅文景的手,“我这是坏了傅兄的美事吗?”阴阳怪气道,她是个老阴阳人无疑了。 第五十章 我只想做我 “美人一走,傅兄这是要埋怨我咯。”宋临晚歪头看着傅文景,静静等他的回答。 傅文景相信如果他说一个是或者埋怨她一句,眼前这个小丫头一定能将他皮都给扒了,“那是表妹,初次进京,父亲让我领着转转。” “表妹?”宋临晚眉毛上挑,冷哼一声,“表妹表妹,下秒宝贝。” “什么?”街上人多嘴杂,他没听清,只看着她的表情很是不悦,“你不高兴了?” 宋临晚摆摆手,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我能有什么不高兴的?” “好大的酸味。”傅文景一个贴近,又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不过,你怎么在这?还这么一副装扮。” 宋临晚这才想起来正事,拉着傅文景朝宋府走,“我今日参加科举去了。” “哦?结果如何?”傅文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旁,时不时看上个什么小玩意就买了,然后递给她。 宋临晚瞅着怀里越来越多的小玩意,又是无奈又是无语,只当作无物在手,若无其事地边走边说:“中了呗,现在你该称我一声太守了。” 傅文景听过脚下一顿,把她拉到身边来,一脸严肃,“圣上可知你的女儿身?” “这是自然知的,文景,我才不是那些小姑娘,我比她们厉害多了。”她莞尔一笑,凑得更近了些,鼻尖的温热好像都能感受到。 看着眼前骤然放大的脸,傅文景心中一紧,随即一手摸上她毛绒绒的脑袋,“厉害归厉害,惜惜始终是我的姑娘。” 宋临晚不记得了,他还记得,记得她哭着喊着让他疼疼她,记得她也是个柔弱需要关爱的小姑娘。 “你总把我当小丫头看。”宋临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只觉得暖暖的。 她和他之间,好像只差隔着一层薄纸没有捅破了。 两人悠哉悠哉到了宋府,却见门口来了许多禁军,一进门则看着院中摆放着几箱珠宝,老夫人站在院中,身旁跟着宫里来的公公。 “惜惜。”老夫人唤道。 宋临晚忙走上前去将人扶着,“院里这是?” 这时那位公公走了出来,“既然宋小姐回来了,那便接旨吧。” 原来如此,宋临晚这才迷迷糊糊跪下接旨,傅文景倚在大门边,看着那明黄的圣旨,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很快又消失不见,满眼含笑地看着跪着的丫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封宋临晚为嘉陵关太守,从七品官职,钦此。”公公高声念完,将圣旨递给宋临晚,“恭喜宋小姐了。” 宋临晚接过圣旨,“谢旨隆恩。” 而宋府的一众人皆目瞪口呆,就连老夫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这... 何时轮到女子入朝为官了?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见事情已经办完,公公忙说告退的话,瞧见门口倚着的傅文景行了礼,转身上了马车。 “惜惜,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这是多么难以置信的一件事。 宋临晚轻笑,扶着老夫人往屋里走,“祖母这不都看到了吗?” “胡闹!”老夫人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唯剩下这两字。 “圣旨您也看到了,哪是我胡闹呀。”宋临晚笑着说。 “你呀你。”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祖母给你担着。” 宋临晚听着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眼睛一转,瞥向门外的傅文景,他也给她说过这话。 把老夫人扶着坐下,她才小跑至傅文景跟前,“你怎么不进来?” “你说呢?”他反问。 她这才想起来,在别人眼里他和她的关系是很尴尬的,一个想娶一个不嫁,“那你回楚香苑等我,我陪祖母说说话就过去。” 傅文景这才点点头,朝着老夫人拱拱手转身离开,他才不会告诉这个小丫头他今日光明正大进了宋府这个门,他们的婚事就是铁板钉钉了。 “祖母~”宋临晚语气中满是撒娇意味,走过去晃着老夫人的手臂。 老夫人轻哼一声,“你呀你,你知道嘉陵关离京都有多远吗?” “不知道,但又不是不会回来,而且这还没去呢。”她痴痴笑着,别提多乖巧了。 “你父亲这一走就是四年,尚还不知归期,如今你也不是个省心的,你说你个女儿家入那仕途作什么?”老夫人叹息道。 不等她回答,又继续说道:“虽说后宫中也有女官,但人到底是在后宫中不论前朝事,那脚都踏不出皇宫,你闹这一出,这一脚就连这长安都踏出了。” 宋临晚低着头,一副专心受教的模样,话说的十分认真,“祖母,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是不去做,那我这一生都不会觉得开心的。” “惜惜!嫁给那傅公子,将来你就是静安侯的女主人,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女人,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为的金银珠宝,为的如意郎君。”老夫人摇着头,她不能理解宋临晚的想法,但圣旨已下,一切已成定局。 除了无奈的接受,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想做我。”宋临晚回答地很轻,这话说给老夫人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罢了罢了,我这把老骨头,能管什么呢。”老夫人浅尝了口茶,她第一次发现,这苦丁茶原来是真的挺苦的。 宋临晚抿嘴一笑,唤来沥红吩咐她照顾好老夫人,就转身离开了。 若是她绕回来看一眼,一定能看到老夫人正抹着眼泪。 “家书,对,拿笔墨来,传信给云扬。”老夫人哭了好一阵,忽地想起书信一物,忙叫沥红去取笔墨,欲写信告诉宋云扬这一事,虽然这事已成定局,但嘉陵关和边疆离得不算太远。 若哪一日宋临晚真的去了,到时再叫宋临昀过去保驾护航,也未尝不可。 这只不过是老夫人爱孙心切罢了。 宋临晚一进院就看到傅文景坐在秋千上看书,顿时如沐春风,常见到傅文景比什么都养眼,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比不过他一人。 他只需往那里一站,光就会自然打到他身上,让靠近的人都觉得温暖。 第五十一章 我不是君子 “傅文景,等我年满十八,我们就成亲吧。”宋临晚不禁开口道,这是她的心里话,她发现她好像比一点点喜欢他还要多上一点了。 十八岁,是她最大的容忍。 傅文景本来看书看得正入迷,听着脚步声,抬头便见小丫头背着光朝他走过来,留下这么一句话。 “好。” 他对她一直都只有一个好字。 得了回应宋临晚反而生了悔意,顿时就想说算了的话,“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傅文景就料到她这一反应,“石旬。” 石旬从暗里走了出来,“主子。” “刚刚的话你听到了吗?”傅文景含笑看着宋临晚,看她窘迫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听到了。”石旬回答的十分严肃,心里却十分想笑,虽然这些年已经习惯了主子在宋小姐面前的不一样,但哈哈哈哈哈。 “你重复一遍。” 话音刚落,宋临晚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就看向了石旬,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般,“你自己看着说。”把手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简直就是光明正大的威胁。 一边是宋临晚杀人的眼神,一边是主子的威压,为了主子的终身大事,石旬硬着头皮道:“宋姑娘说,傅文景,等我年满十八,我们就成亲。”连语气都学了个实打实。 宋临晚气急,早知道自己也整个暗卫了,这样也可以给自己作伪证。 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傅文景扑哧一笑,“丫头,过来。” 她表现得暴跳如雷像是谁也不认,却在听到话时乖乖朝着他那里走过去。 她真服了,服了自己对他的特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傅文景拾起桌上的桂花糕递给她。 “我不是君子。”她嘴里嘟囔着,接过桂花糕就开始咬,仿佛咬的不是糕点而是傅文景,当然她怎么会怪傅文景呢,所以她幻想咬的是石旬。 石旬在暗里打了个喷嚏,看宋小姐的眼神就知道准没想着他好。 傅文景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边的碎末,“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好像将那事揭过了,其实只是藏在心里,不想她尴尬。 “饿嘛。” 宋明归带着李云山一进院就瞅着宋临晚靠在傅文景边上吃着桂花糕,活像个小媳妇。 李云山一脸惊悚,“宋兄,你...你...”半响也没说出后面的话。 对哦,宋临晚忘了她现在还是男儿装束,祖母又没提起这事,傅文景也没提,倒让她自己也给把这事忘了。 她忙将手中的桂花糕一口噎下,拍了拍手,起身理了理衣袍,“怎么带客人来也不说声。”在傅文景面前声音软糯的很,一时还有些装不了低沉,这话一出,李云山更觉惊奇了。 “宋兄,你嗓子没事吧。”李云山连忙问道,又才解释自己的来意,“听你弟说你得了官职,想来相逢一场,特意买了点东西来祝贺。” 好像怕宋临晚不相信一样,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过去。 “有心就行,我素不爱收礼,这东西就不收了。”宋临晚沉了沉声音,说了拒绝的话,这李云山瞧着憨厚老实,可他这行为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趋炎附势。 李云山笑容不改,接回锦盒,“好吧。” 多了个李云山,这气氛好像就全然不如之前那般轻松自在了。 李云山自己也是察觉到了这点,良久,叹了口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宋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此次入京考取功名,是家父强逼的。在长安我谁也不认识,但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家父定将我逐出家门,如今我也算是和宋兄你有一面之缘,我想着能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帮衬着。” 宋临晚琢磨着这话,逻辑通顺,“帮衬我吗?你会做什么?” “我...”半响才跟了句,“会吃算吗?” 听过这话宋临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李云山好像个活宝,留着逗她开心也不错,正巧宋明归常不在院里,她无聊的紧,多个人陪她逗乐也挺好,瞧他那个体积,给她做沙包应该也挺不错,“行,那你留下吧。” 她这一答应,院里三人都愣住了。 傅文景将她拉到一边去,趴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我讨厌你身边有别的男人。” “好大的酸味。”宋临晚把这话还给他,终于轮到她说这话了。 “我不同意。”傅文景直白得说出自己的想法。 宋临晚眼波流转,一脸坏笑,“那我都答应了,你说怎么办?” “你自己处理好。”傅文景这才发觉他上了这丫头的套。 “那我不知道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呐。”她轻飘飘留下这句话,又转身回到了原位。 李云山悄悄问宋明归,“你哥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宋明归皱眉道,他搞不懂这人为什么看着姐姐和傅兄就是那样的表情。 “哎呀,断袖啊!”李云山急得,这里的人都是木头吗?还是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宋明归一听大惊,“你在胡说什么!”不过... 他好像也没说错,若不是知晓那是姐姐,那确实看上去像是有龙阳之癖。 “咳咳。”宋临晚清咳两声,打破了僵局,“你先回去吧,有事直接来将军府找我就行。”朝着李云山摆摆手,倒不是送客。 她这话一出,却是傅文景一个拂袖转身离开了,“哦,我回去了。” 宋临晚扶额,这个幼稚的男人... “你要有什么事你找明归吧,你跟着他做事。”一改口把人推给了宋明归。 宋明归无奈只得受着,告诉了李云山在哪里能够找得到他,就送他离开了。 “姐姐,当真让他跟着我吗?”宋明归问道。 “你傻呀,打发打发行了,他若不是趋炎附势之辈,也是个不学无术之辈。”宋临晚继续吃起了桂花糕。 “那姐姐怎么还答应。” “额...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我回屋休息了。”只见她脸色一变,故作生气道,抱着桂花糕就往里屋跑。 她才不会告诉宋明归是因为她突然想看傅文景吃醋会是什么样子才答应的。 谁叫之前在街上他身旁跟了个什么劳什子表妹的。 第五十二章 上朝议事了 次日早。 宋临晚本想作男子装束上朝的,想想还是以女子面貌见人,毕竟她是女儿身一事天子是知晓的。 朝服昨日就随着圣旨一道到了宋府,已是最小的尺寸,穿在她身上还是有些宽大。 马车早在大门口候着了,宋明归陪着她到了皇宫门口,接下来的路就只能靠她一个人走了。 乌纱帽戴在她的脑袋上显得有些许滑稽,她将帽子扶了扶,理了理衣袖,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 路过的人无不对她侧目。 “这是哪家的女子?怎么会身着朝服?” 多数都是这样的疑问,看着宋临晚的眼神全是好奇与探究。 她头也不回的朝着大殿走,身旁陆陆续续经过些官员,他们都结伴而行,唯她一人提着衣角在台阶上攀登显得格外特别。 公公领着她站到她该站的地方去,不靠前也不算靠后。 待人到齐了,一声皇上驾到这早朝就算正式开始了。 “今日,朕破了先例。”此话一出,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又见皇上继续说:“宋临晚,你上前来。” 听到皇上的话,宋临晚出列,朝着前面不紧不慢地走去,没走出一步都好像顶着偌大地压力,“臣,拜见皇上。” “威武大将军宋云扬之女宋临晚,朕已封你为嘉陵关太守。”没急着让她平身,皇上径自说道:“你虽为女儿身,但朕念你才华横溢,有勇有谋,特破例许你入仕。” 话音一落,如同一块巨石砸入静水中,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啊。”这时礼部尚书站了出来,“历朝历代从未有过女子为官的例子,况且女子如何堪当大任,陛下三思啊。” “微臣附议,才华横溢有勇有谋者,何差她一人,女子如何能与男子相提并论。”户部侍郎也站了出来。 诸多不满的声音传出来,宋临晚低着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声不吭。 “文景,你觉得如何?”皇上不理会那些议论声,偏头看着站在那里不出声看着宋临晚的傅文景。 听到皇上的声音,傅文景走了出来,站到宋临晚身旁,“回陛下,臣以为不该以性别为由将贤才拒之门外。”话说一半。 皇上轻笑,“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此事无需再议,朕已拿定主意。”这前一句自然是说给宋临晚听的,后一句是彻底把这件事定下来了。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回去,宋临晚这才抬起头,转身对上傅文景的目光,不知为何,看着他的脸,就像得了莫大的勇气一般。 如往一般,朝堂议事,各部官员七嘴八舌,宋临晚竟觉得自己有些插不了话,恍惚间有些走了神。 “京郊的匪患愈发严重,臣恳请皇上派兵镇压。”从四品的官员走了出来。 宋临晚嗤笑一声,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真觉得这些官员是朝廷养来吃干饭的。 “你笑什么?”身旁的兵部员外郎听到了她那声笑,悄悄问她。 宋临晚摇摇头,轻声道:“自古官匪是一家,哪有镇压的道理。” 那员外郎琢磨这官匪一家这四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朝着宋临晚竖起大拇指,“高。” “豫州的难民都朝着京都涌来,臣恳请陛下下令闭门关城。”又有官员走了出来,“若是让这些难民入城,恐怕城中会大乱。” 不待皇上拿什么抉择,宋临晚不自禁笑了,不急不徐地走出来,“长安的百姓是天子的子民,这豫州的百姓就不是天子的子民了吗。” “天下的百姓当然都是陛下的子民,只是这些难民断不能入京,你一介女流之辈,懂什么?”那官员偏头怒视宋临晚,似乎很不满意她。 “确实不能入京,不过直接关了城门,怕是寒了大多百姓的心。”宋临晚不去看那人愤怒的眼神,朝着皇上说道:“臣以为先让那些难民在城外扎营,查清豫州出了什么事之后再做打算。” “城外扎营,若是叫那些外使看到只道我周国日渐衰弱。”官员不屑地说道:“豫州背靠森林,突生大火,家园全烧没了。” “那这岂不是更简单,派人过去引领他们重建家园,教他们种粮挖井,地方官员每户开仓振粮一日,直到粮食再丰收。”宋临晚轻笑,她不太懂那些人家园被毁那些人为何要涌入长安。 “嘁,异想天开。”官员摇摇头,不再说话,先不说那些地方官员有几个愿意开仓振粮的,那豫州早被匪寇占了窝。 宋临晚一惊,确实,她好像想的太简单了,官官相护,这一级一级下去,地方官员根本什么都不会做,“关起城门确实不妥,豫州与渝中邻近,不如将豫州百姓先安置于渝中城,再慢慢去重建家园,朝廷拨款振粮过去,让他们以苦力来换。” “这个倒行的通,只不过只怕渝中城的百姓不愿。”那官员一改嘲讽的态度。 “朝廷振粮的人同百姓一道过去,若渝中城百姓不愿,那便带他们在城外扎营。” “若是在城外扎营,那些匪寇如何防?” “且不说渝中城自己会防,这些难民又有什么呢,匪寇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呢。”宋临晚说道。 官员赞许地点头,“如此一说,倒也不如道理。”朝着皇上拱拱手,“臣以为可按宋太守的方法办。” 皇上不禁一笑,大手一挥,“那就这样做吧。” 宋临晚退了回去,她不禁想着那些,责怪自己没有想的周全,差点闹了笑话。 “若无大事,那便退朝吧,朕也乏了。”一声令下,皇上起身离开。 “臣等恭送陛下。”每个人都跪下送皇上离开。 这早朝总算完了,宋临晚觉得耳朵里都要起茧子了,那些人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她本想等着傅文景一道出去,只见他身边围着几个人,顿时觉得不便等他,只得自己先行离开了。 她心事重重地走着,忽然被人搭话,“宋太守,不知下午可否在百盛楼一叙?”说话的正是一开始站在她身边朝她竖起大拇指的那个兵部员外郎。 她抬头,“自是可以。” 入了朝堂为官,那便少不了虚与委蛇。 第五十三章 错过了什么 那人得了宋临晚的应允,朝她伸出手,“在下兵部员外郎苏穆。”说完又好似想起她是女子,讪讪收回手。 “那我们百盛楼见。”回给宋临晚一个微笑,便离开了。 苏穆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样子,能做到这个位置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宋临晚断然想不到这苏穆会成为与她同生共死的伙伴,在她孤立无援时唯一一个跟随她而去的人。 眼见要出了这宫门,先前与宋临晚争锋相对的那个官员正站在门外,好似在等人。 宋临晚不作多想,绕过他便走,却被他叫住,“宋太守,我本是瞧不起你是一介女流之辈,今日堂上听你一席话,倒是我目光短浅了。” 宋临晚挑眉,没有想到这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过奖了。” “光禄寺卿武庆。”那人继续说:“我与你父亲也是老相识了,他的儿子各个都是骁勇善战的男子汉,不成想连他的女儿都这么出彩。” 宋临晚露出笑颜回道:“前辈过奖了。”她是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本就不太懂得如何与人打交道,如今倒是尴尬的很。 武庆倒也不再说什么,告了别离开了。 宋临晚长叹一口气,以后的日子免不了与人打交道,她得快速适应。 刚准备走,却被人拍了肩膀,一个黑影将她笼罩,她转过头去,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傅文景身上有股独特的味道,他一靠近,她就知道是她。 “感觉如何?”傅文景笑问道。 宋临晚摇摇头,“和我想象中不同。”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忘了,要一道走吗?”她撇开了话题,她想象中是不用与人打交道,她只需在战场。 傅文景点点头,“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啊?明归在等我诶。”她说道。 “我又没说就你和我两人一起去,怎么,你想和我单独在一起?”傅文景轻笑。 她忙摇摇头,薄唇轻抿,半响没说出话来。 她反驳不了,她就是那样想的。 两人一道走到马车前,宋明归等得都要睡着了,见到她过来,“姐姐,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她打着哈欠上了马车,傅文景也跟着上来了。 “你不回去换身衣裳吗?”她问道,反正她是要回去换身衣裳的,这朝服穿在她身上过于招摇。 “要啊,顺个路。”傅文景朝着宋明归使了使眼色,整个人便在宋临晚身边坐下。 宋明归接到眼神,无奈地坐在外面,谁让他是他未来的姐夫呢。 马车内只有宋临晚和傅文景两人,狭小的空间内,宋临晚只觉得气温好像突然就升高了,她用手扇了扇风,又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 “很热吗?”傅文景嘴角上扬,眼里满是玩味。 他看着这丫头从一个小萝卜头长到这么高,教她习文认字,教她骑马轻功,足足七年了,他最近愈发觉得他的感情深重了。 “不热啊。”宋临晚尴尬道,换了个话题,“和我同坐一马车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 “如今我也是官,别人还以为我和你勾结呢。” 傅文景半眯着眼,看起来好像真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悠悠开口:“腿酸了,惜惜。”满是撒娇意味。 宋临晚无奈,“你继续装。” “真是不解风情。”傅文景歪头,忽然整个人朝前,双手撑在马车上,将宋临晚整个人环在怀里。 宋临晚一惊,抬手推了推,那力气却小的可怜,“傅兄,这是做什么。” 傅文景低下头搁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那日的吻。” 宋临晚的耳朵明眼可见的迅速变红了,清咳了两声,却还是没有推开他,装傻道:“什么吻,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刚落傅文景就在她耳边痴痴笑了起来,“惜惜。” 这一声惜惜让宋临晚不由颤抖了一下,心跳加速,“嗯?” 傅文景一个吻就印在了她的脸颊上,“我想吻你。” 宋临晚今年十七,可他已经二十六了,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面对自己心中所喜的女子,他不免气血翻涌。 他自认清心寡欲,却在最近越来越想她,就连夜里做梦,也常梦到与她... 这话一出宋临晚脸爆红,这时马车颠簸了一下,她整个人彻底跌进他的怀里,门外传来宋明归的声音,“姐姐,到了。” 傅文景眼里含笑看着她,任谁看去都会沉溺在他的眼中。 宋临晚深吸一口气,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吻在他唇上,然后跳下马车跑了。 傅文景都没反应过来,只感觉唇上一阵温柔,然后一阵风起,眼前的人儿就已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伸手抚上嘴角,大笑起来。 宋临晚掩面,进了宋府大门都能听到他在马车里的笑。 宋明归只感觉什么东西从马车里咻的一下就窜了出去,然后就是傅兄很大的笑声。 他掀开帘子,看着里面摸着嘴角的傅文景问道:“傅兄,这是怎么了?” 傅文景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先走了。”说完跳下马车走了,光看背影都觉得他心情甚好。 宋明归无语,他错过什么了吗? —— 宋临晚换了身墨绿色罗裙就出了门去百盛楼赴约。 她似乎越来越喜欢墨绿色了,因为傅文景常穿这个颜色。 “宋太守,这里。”她刚进门,就听到苏穆的声音。 走近了坐下,她才说道:“叫我宋临晚就好。” 苏穆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将宋临晚手边的酒换成茶,“午时殿试的结果公布了,你的大名高挂榜首啊,果真厉害。”说着奉承的话看着却一点也不谄媚。 “过奖过奖,我都没关注殿试结果。”宋临晚端起茶喝了一口,好茶。 “我看了你的答卷,实在佩服,想向你讨教一二。”苏穆说。 宋临晚轻笑,“你说。” “这远交近攻是何如?” “利从近取,害从远隔。”宋临晚答。 苏穆琢磨着这句话,他似乎很喜欢琢磨,他书读的不多,这个官也是运气使然才当上的,说他是什么才子倒不如说他是一介武夫。 “那近交远攻不也一样么?”苏穆问道,琢磨半天没琢磨透,“在下愚笨。” 宋临晚轻笑,摇摇头,“唯远交近攻,得寸,则我之寸,得尺,则我之尺。” 苏穆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随即又朝她竖起大拇指,“高!” 第五十四章 遇上情敌了 “妹妹,真是巧了,在这里遇上了。”来者正是宋锦岚。 宋临晚已经很久没见过宋锦岚了,自从当年绑架一事过后,她和李伶儿几乎很少出绛红居的院门。 “姐姐。”宋临晚回道,不得不说宋锦岚长得越发精致了,若是说宋临晚是山间的妖孽,那她宋锦岚就是森林的精灵。 一个魅惑妖艳,一个清新脱俗。 不过整体看下来的话,还是宋临晚略胜一筹。 “这位是?”宋锦岚问道。 不等宋临晚介绍,苏穆已经回答道:“在下苏穆。” 宋锦岚点点头。 “姐姐一个人出来的么?”宋临晚问。 宋锦岚摇摇头,“约了人,她去巧玉轩买点东西,我先过来等她。” “坐吧。”让她站着也不太好,宋临晚只得说道,这么久不曾见到,她与她感情本就不深厚,也无什么大的交集,她都快将她这个人忘记了。 宋锦岚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听闻妹妹入了仕途,恭喜了。”她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昨日圣旨到宋府的时候她不在院里,回来时径直就睡下了,也没听人说。 宋临晚颔首,转了话题,“姐姐还没有瞧得上的男子么?”倒不是她针对,而是她实在不知道还能和她谈些什么。 宋锦岚一愣,“前几日已经定下了,妹妹不知道吗?” “哦,我素来不怎么关注这些问题。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宋临晚也是愣住了,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到时你就知道了。”宋锦岚神秘一笑。 苏穆在一旁看着姐妹两的一来一回,实在尴尬。 “这里!”只见宋锦岚朝着门外小手一挥,原来她的朋友到了。 待那人走近了,宋临晚越瞧越觉得眼熟,这不是... 傅文景的表妹。 一想到这,她的脸不由黑了下去,周遭的气温都好像低了低。 苏穆感受到宋临晚的敌意,好奇的看着来者,有八卦! 只见那人在看到宋临晚时也是一脸惊讶,“你不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宋锦岚见状,轻笑道:“你们认识吗?这是家妹,宋临晚。临晚,这位是林弯弯。” 林弯弯? 林弯,临晚。宋临晚脸更黑了。 苏穆看热闹不嫌事大,“你俩名字还真像。” 宋临晚轻咳两声,敛了心神,将微笑挂在脸上,“坐吧,我们见过。” 林弯弯在宋临晚身边坐了下来,“那日在街上遇见,你一副男子装束,害的我还怀疑了傅哥哥。” 傅哥哥?傅哥哥?傅哥哥? 宋临晚满脑就这三个字,很好。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林弯弯对傅文景肯定有别的心思。 她吹着茶,含笑不语。 林弯弯依旧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继续说道:“那日你挽上傅哥哥的手腕,我还以为傅哥哥有什么怪癖。不过,你是借着男子身份才接近傅哥哥的么?”这话说的。 宋锦岚尴尬了,宋临晚退婚一事她知道的,她以为他们已经没有联系了。林弯弯这一说,宋临晚肯定会生气的,她多多少少了解宋临晚的脾气。 忙打岔道:“这出戏我最喜欢了,妹妹你快看。” 宋临晚歪头看过去,台上演的可不是一出陈世美吗。 她定了心神,“我与文景早有婚约在身,哪谈得上有意接近一词。” 林弯弯一脸惊讶,捂住自己的嘴巴,水灵灵的双眼眨巴眨巴,“啊,原来你就是那位宋小姐啊。我记得你们退婚了呀,难道宋小姐后悔了吗?” 宋临晚只觉得怒火中烧,却还是笑着说:“本来是要退的,文景不同意,偏说等我再大些成亲。” 林弯弯底下的手已经将衣袖捏变形了,面上却还是温柔似水,“原来是这样啊。傅哥哥总是这么温柔,真是遗传了静安侯的深情。” 总是?什么叫总是? 宋临晚气,“确实,文景确实深情,天下少见的男子,得此良人,是我之幸。” 林弯弯倒是没再接话,忽然眼睛一亮,端起茶杯的手一抖,“啊,宋姑娘你掐我做什么?” 宋临晚:????? 不待她说什么,林弯弯又继续说道:“我与傅哥哥之间清清白白,宋姑娘何必如此善妒。”说罢还从眼里挤出了几滴眼泪。 她心想,今年的奥斯卡非你林弯弯莫属。 余光一瞥果然瞧见傅文景朝这边走来,难怪。 她起身,也朝着傅文景走去,刚好要经过林弯弯的时候脚下一滑,就要往地上摔去,这当然是她故意的。 没感受到坚硬的地板,倒是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怎么这么不小心。”傅文景的声音在上方传来。 她压了压嗓子,“我见你来,忍不住开心,走得好好的,被林姐姐用脚绊了一下,不过林姐姐应该不是故意的,我没事。” 傅文景鲜少见到她这副模样,只当她是真的被绊倒了,一时脸色也不太好,不过还是轻轻将她扶起,“以后当心点,摔到地上有你疼的。” 语气里说不出来的宠溺,听在林弯弯耳朵里格外刺耳,“傅哥哥,我没有。” 傅文景脸色一沉,“我没有妹妹。” 听了这话,宋临晚差点没笑出声来,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是一副委屈的模样,“林姐姐说没有那便没有吧,我没事。” 治绿茶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走绿茶的路让她无路可走。 果然,林弯弯顿时无言,捏着手帕静静坐着。 “傅大人。”这时苏穆才反应过来他们口中的傅哥哥和文景是谁,可不就是静安侯的世子,堂堂太子太傅嘛。 傅文景点点头,算是招呼了,扶着宋临晚过去坐下。 顿时气氛更加尴尬了。 宋锦岚忙出来说:“古韵坊新来了个说书的,听说讲的可好了,不如去那里听听?”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可以,便起身说走的话。 林弯弯走在宋临晚身旁,热络地拉着她讲话,一直说没有绊她。 眼见就要下完台阶,变故突生。 林弯弯一下跌了下去,趴在地上,眼里噙着泪水,“宋姑娘,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真的没有绊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斤斤计较来推我。” 第五十五章 我没有推她 宋临晚傻了,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她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抬头看着身旁的傅文景,“我没有推她。” “难道还是我自己跌下来的不成?”林弯弯说道。 傅文景自然是相信宋临晚的,而且就算是她推的又怎么样,她想推就推。 三十六计之欲擒故纵。 宋临晚眨巴着眼睛,硬是挤出几滴泪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却偏偏倔强的抬起小脑袋,“我真的没有推她,你们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好像我说什么都是狡辩。”说完就欲掩面离开。 傅文景傻了,看着宋临晚的眼泪他真傻了。 他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姑娘,绝不会轻易掉眼泪,这虽然是件很小的事情,但他想定是让她受委屈了,忙将她拉住,“傻丫头,谁说你推她了。”揉了揉她的头。 又看向林弯弯,“信口雌黄。” “我...”林弯弯趴在地上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气血翻涌,低下头去,眼里尽是狠毒。 “傅兄不用诓我,若不是我推的,难道林姐姐是自己摔下去的吗?”宋临晚偏过头去,抹了抹眼泪。 这时苏穆也出来打圆场,“宋太守是绝对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听了宋临晚那么多话,他早觉得这姑娘和平常闺中女子不同,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傅文景无奈地叹了口气,牵起宋临晚的手,“傻丫头,乖。我不是说带你去见个人么,走吧,现在就去。” 宋临晚这才转过头来对上他的眼神,“我真的没有推她。”泪珠在眼里闪烁着,这副模样让傅文景看得心下一紧,莫说不是她推的人,就是她杀了人他也信那人是故意自杀陷害她的。 “我知道你没有推她,不和这种人置气,乖,走吧。”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哄着她。 她这才点点头,朝着苏穆和宋锦岚说:“那我先走了,见笑了。” 说完就被傅文景拉着离开了。 苏穆自然也不多留,作了礼,也离开了,今日这出,让他觉得女人真恐怖。 宋锦岚看着在地上的林弯弯,无奈地将她拉起来,“没事吧。” 林弯弯嘴巴一瘪,“连你也不信我么?”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了解我妹妹,她是真不屑做这些事。”宋锦岚突然觉得不想和这人来往了,因为她在这人身上只看到了愚蠢。 “可真的是她推了我。”林弯弯还不死心。 宋锦岚徒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就转身离去了。 林弯弯站在原地,咬紧了牙关,宋临晚,我们走着瞧。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过宋临晚压根没在意这茬,一个闺中女子,能翻起什么大浪?她懒得理她。 “不哭了?”傅文景拉着宋临晚不紧不慢地走着。 “你笑我。”宋临晚嘴巴一瘪,好似又要哭出来。 傅文景这下慌了,他就打趣一下,“没有没有,惜惜乖。” 这后一句让宋临晚扑哧一笑,“你好像老父亲。” 这下倒该傅文景不悦了,“我是你未婚夫,以后是你丈夫,什么老父亲。” “带我去见谁啊?”言归正传,不皮了。 “肖启。”傅文景说。 “见他做什么,他有什么好见的,亏你整的那么神秘,我还以为见谁呢。”宋临晚努努嘴,她道是见谁,结果是肖启。 “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但是人早被他气跑了。你是个女子,你去开导他,我不懂这些。”傅文景说的是事实,不过主要还是想让她更快的融入他的圈子。 “哦。” 两人走了好一阵才到医馆,推开门,就见肖启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手边杂乱放着几个酒壶。 “他这是咋了?”宋临晚走过去蹲在肖启面前,他竟连头都没抬一下。 “夜娘要成亲了。”傅文景无奈地摊手。 宋临晚扑哧一笑,她知道肖启和夜娘的事,“活该。” 话音一落肖启猛地抬头,狠狠瞪了宋临晚一眼,拾起酒壶就想砸过去,看了看傅文景又把酒壶放下,他不敢。 “跟谁成亲?”宋临晚问道。 “不知道哪来的小白脸,呸,哪里有我好了。”肖启开口了,“放着我不要,去找那劳什子小白脸,哦,那小白脸还取了个名,叫肖小启,我可去他的。” 宋临晚乐了,“哈哈哈哈哈,肖小启。” “很好笑吗。”肖启吼了一声,情绪又低迷下去,“她三日后就成亲了。” “谁让你是块木头,我要是夜娘,我早嫁别人了。”宋临晚摇着头,说得头头是道。 肖启这下不说话了,拿起酒就往嘴里灌。 宋临晚忙把酒壶抢了,“行了,看那小白脸的名字嘛也知道夜娘心里还是有你的。” “有我又能怎样,她还不是要嫁人了。” “我教你一招。”宋临晚心生一计,“保她嫁给你。” “当真?”肖启惊喜地抬头,咻地一下窜到宋临晚跟前,“快说。” “此计名为暗渡陈仓!且听我慢慢讲来。”宋临晚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 肖启心急,“你倒是快说啊。” 只见她竖起三根手指,“三十两黄金。”良心价。 “你个奸商!行,你快说。”肖启一咬牙答应了。 “成亲时女子都盖着盖头,哪看得清楚人,等到那天你把那小白脸绑了,你去迎亲去拜堂,等到洞了房,那不就铁板钉钉的事了嘛。”宋临晚奸笑道。 肖启迟疑道:“那洞房的时候她肯定会发现啊。” “那大家都看到了是你和她拜的堂成的亲,她夜娘嫁的就是你肖启。” “但是...” “有什么好但是的,这叫什么,上错花轿嫁对郎。”宋临晚摆摆手,故作不耐烦。 “行!信你一回,事成之后,我这医馆里的东西随你拿!”肖启郑重地点头,死马当活马医吧。 傅文景看着这两人无奈地摇摇头,真是服了。 这丫头就是鬼点子多。 —— 三日后。 长安街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看到没,这巧玉轩的老板娘就是阔气!”“那小子有福咯,娶了这夜娘,祖上都烧高香。” 宋临晚站在人群中,看着马背上一袭红袍的肖小启,冷笑一声,别的不说那人眉眼与肖启还真是相似,难怪夜娘肯嫁。 第五十六章 你帮不了我 眼见轿子就要进门,宋临晚朝着肖启使了使眼色。 顿时街尾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那正是宋临晚制出来的鞭炮,她取名为:惊天动地。没有实质伤害,不过是用来吸引人注意,声东击西用的。 暗处的石旬一个飞针过去,针上萃了迷药,肖小启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迷倒掉了包。 当众人回过头去,马背上的人已经是肖启了。 不过谁也没有发现,因为轿子已经进了门。 等落了轿,肖启伸手牵过夜娘,大堂中的媒婆与观众早换成自己人了,夜娘该是没有察觉,两人很自然的拜了天地。 “礼成!新郎官新娘子入洞房。” 话音一落,肖启就忙将人牵去新房,末了还朝宋临晚使了个眼色。 “傅兄,我们打个赌。”宋临晚看着身旁的男人,在她看到肖小启一身红袍的模样时她脑中不由就想到了傅文景着红袍会是什么样。 他素来不喜鲜艳的颜色,但她觉得,越是鲜艳的颜色越是能衬托他的绝色。 “好。”傅文景答道,她的小要求他基本都会答应。 “赌肖启会不会被夜娘打。”她眼珠一转,“赌注就是....”想了好一会都没想到赌注,她对他的所有都没有所图。 “惜惜,你赢了,我便亲你一下,我赢了,你便亲我一下。”傅文景说道,嘴角噙着笑,半眯着眼,像是一匹狼盯上了一头小绵羊。 宋临晚黑线,“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倒是没说这个赌注不行,只说了这俩没啥区别,她大概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和傅文景之间的距离有多亲密。 不是说身体的亲密,而是心里。 “有啊,一个我吃亏,一个你吃亏。”傅文景凑得近了些,低下头看着她。 “你有什么好吃亏的?” “当然有了,若换个女子亲我,你难道不会觉得是那个女子占了我便宜么?”傅文景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语气,他的声音好像在蛊惑人心一般。 “确实。”宋临晚还真想了想,“你居然想让别的女子亲你?” “除了惜惜,我身边哪有别的女子。”这无奈的口吻,宠溺的语气。 宋临晚只觉得心里的小鹿又开始发疯了,撞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她愣着不作声,红着脸,有些拘谨地站着,傅文景轻笑,大手摸上她毛茸茸的脑袋,“又害羞了?” 她摇头,咳嗽了两声,“我们回去吧。” “好。” 还没走近宋府,就看见门口有个胖子在徘徊。 原来是李云山。 “你在这做什么?”宋临晚问道。 只见李云山回头望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般,又瞪大了双眼,“宋...宋兄?” 宋临晚忘了,她今日是女子装扮,而且往日她都不再需要扮作男子,她点了点头,示意李云山进院说。 傅文景脸色不太好的站在旁边,他左右看这胖子,要什么没什么,完全比不上自己,但宋临晚一向不走寻常路,万一她就喜欢那挂呢? 李云山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什么,感觉坠入了冰窖一般,让他打心底里发凉,一抬头就对上傅文景的目光,忙不敢再看,将眼神移开。 “你有什么事?”宋临晚问道。 “我...我想跟在宋兄身边做事。”他紧张的答道。 听过此话,傅文景脸色一黑,要不是查过这人身家清白,他定要以为这是敌方派来的细作。 “为什么是我?”宋临晚讨厌一切趋炎附势之辈,虽然这是人的本性,但是表现得太过明显就会让人生厌。 “直觉。”李云山郑重地答道,语气里满是认真。 宋临晚想笑,“直觉?” “对,见到宋兄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宋兄绝非池中之物,之后就知道宋兄高中状元,成了嘉陵关太守,如此年纪有如此作为,胆识过人博学多才,直觉告诉我,跟随宋兄绝对会是正确的事情。”李云山说了一大段话,这确实是他的真情实感。 宋临晚听着,手指轻轻叩着,半晌才说:“可你好像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帮不到我。” “我可以去学,想要跟随你,就是想在跟随你的途中可以变得更好。”李云山语气坚决,眼里的紧张却骗不了人。 宋临晚噗哧一笑,不知为什么看到他这个样子心下一软,这样子不就像极了当初的她,给别人看自己成绩时又生怕自己做得不好。 小心翼翼,卑微的不行。 “行,估计很快我就要去嘉陵关了,到时候你跟着一道吧。”她小手一挥,算是承了李云山的请求。 “真的吗!谢谢宋兄!”李云山闻言开心的不行,脸上的肉都要皱在一起了。 “要么叫我宋太守,要么叫我宋临晚。”她说道:“事说完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告退了,宋太守再见。”李云山这个态度活像是已经把宋临晚当作他的上级对待了,他说完就离开了。 等到李云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临晚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男人脸色黑沉,薄唇轻抿,连眉毛都微微皱起,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她只觉得心中一紧,让他这样盯着,竟让她前所未有的慌乱。 “文..文景,怎么了,你不开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跟在李云山面前的她完全就是两个人。 “没有。”傅文景说,“我还有事,走了。”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宋临晚看着他就这样走了,愣了一下,也没去追,心中郁闷。 凭什么每次都要她去哄他,她这次还真不哄了,她又没做什么,不过就是和别的男人说了说话,至于吗?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而且,那小胖子也能让他有危机感吗,他怎么能这么怀疑她的眼光。 她想了一大堆,嘴上把傅文景骂了不知多少遍,还将手帕丢在地上踩了几脚,好像那是傅文景。 其实傅文景也没走远,本来都要走出去了,还是折了回来,毕竟他不该无缘无故的和她置气。 还没进门,就听到宋临晚在骂他,他也没急着走,站在门口把话全听完了。 第五十七章 明日便启程 宋临晚将地上的手帕捡了起来,丢在桌上,站了好一会,长叹一口气,“啊!!烦!!真是造孽。”朝天怒吼一声,便朝着门外走。 没错,她要去找傅文景了,去哄他。 傅文景就站在门口的拐角处,看着她出来,她好像没有看到他一样,直直经过他。 “咳。” 宋临晚这才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傅文景可不就在那嘛。 她笑脸迎上去,“我到处找你呢。” “哼。”傅文景这样子看起来真像个小孩。 暗处的石旬简直没眼看这个样子的傅文景。 “哎呀,你和我置什么气呢?我连哪里惹你生气了都不知道。”宋临晚轻声细语道,脸上的笑容别提有多灿烂了。 傅文景扭头就走,一副我不听的模样。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宋临晚脚下一滑,跌在地上,大叫一声,“啊。” 傅文景脚下顿了顿,却还是没有回头。 她手摸着脚踝,“嘶,好痛啊。”嘴巴一瘪,别提有多委屈了。 傅文景还是没有回头,站在原地,他知道她在骗他。 “傅文景,我好像扭到了,好痛啊,站不起来了,地上好脏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傅文景明明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忍不住回头了,走过去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她,“知道地上脏,还不起来?” 只见她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双手一伸,“抱。” 傅文景无奈,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早化成一摊水了,将她打横抱起,抱回了里屋。 “不生气了?”她眼睛一亮,“我就知道你舍不得与我置气。” 他舍得,他怎么不舍得,先前两年都没怎么找过她! “嗯。” 宋临晚这才乖巧的继续说:“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你好的男儿了,无论是才情还是样貌,况且,我与你相知相识七年了,你看着我长大,我们有婚约在身,我真不知道除了你我心里还应该有谁。” 不如把话说开,也少了那些误会与怄气。 傅文景闻言愣住了,唇角止不住的往上扬,抚上嘴角,故作镇定道:“嗯,我先回去了。”说完就离开了。 她知道,他听进去了。 —— 早朝上。 “宋太守,明日你便启程去嘉陵关上任吧。”圣上摆摆手。 “是。” 下了朝,宋临晚没有等着傅文景一起走,倒是苏穆在一旁和她搭话,“嘉陵关离长安有够远的,你一人去可要小心。” “我知道。”她点点头。 “不过近日职位调动,我倒可以拖拖关系,同你一道去嘉陵关。”苏穆说。 “不用了吧。”她有些惊讶。 “你别想多了,只是京都水深,我不想再呆下去,就当去嘉陵关散散心了。”苏穆说的倒是事实。 她点头,当是应下了。 “惜惜,我陪你去。”傅文景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 她摇头,“不行,你走了千机阁怎么办。”她素来知道傅文景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不过她一直忽略了而已。 “石旬石岛应付得了。”傅文景说。 “你的官职就在长安,我又不是不回来,乖。”宋临晚说道,其实她是想借此机会历练一下,她的身边一直都有傅文景和宋明归在,好像一切都顺风顺水。 一直这样下去,那她永远也无法真正成长起来。 傅文景没有说话,她也没有再继续说。 只要上早朝,宋明归再忙都会脱出身来亲自接送宋临晚。 见到宋临晚和傅文景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问道:“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样子。” 宋临晚摆摆手,“没什么,只是明日我就要启程去嘉陵关了。” “什么!”宋明归大声道,惊得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上车说。” 三人坐在马车内,因宋临晚要去嘉陵关一事,整个气氛都很诡异。 “姐姐,我陪你去。”宋明归语气坚决。 宋临晚摇摇头,“乖,我又不是不回来,你就在长安等我。”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宋明归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铁了心要跟着去,嘉陵关离长安那么远,而且那边近日又被胡人不停来犯,姐姐一人去,他放心不下。 若是出了什么事,他赶都赶不过去。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一个人去。 “宋明归,不行。”宋临晚一脸严肃,百盛楼的根基还不算太稳,背后没靠大树,多的是人虎视眈眈,他如果离开,那这些年的努力很有可能就白费了。 况且,她需要成长起来。 “姐。”宋明归不死心道。 “不行。”她摇摇头,态度坚定。 傅文景在一旁安静了许久,这才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要快点独当一面,可是嘉陵关隔得太远,不确定性太多,还是让宋明归陪你一道去吧。” 他知道宋临晚在想什么,所以他没有强求,但是她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他不能让石旬石岛到暗处去保护她,这行不通,因为嘉陵关的问题完全不是简单的人蛇混杂,而是那边正在开战。 嘉陵关易守难攻,所以胡人常年骚扰,就是期盼有一日能将嘉陵关占领。 那边,不安全。 “可是...”宋临晚还想说些什么。 “不用说了,就让明归陪你去,百盛楼的事情我会帮他处理。”傅文景语气不容置疑,如若不是宋临晚执着,他真想将她关在长安,永远别出去。 可是那样会害了她。 而且,在以后,若她没能力,那便是他,也是会护不住她。 他知道她将来必会成为他的弱点,到时候她就会很危险,他不敢保证能够护住她。 所以还是趁现在让她出去闯出去磨练,直到有一日别人提起她,只知道她是他的铠甲,而不会认为她是他的弱点。 “唉。”宋临晚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知道傅文景在想什么。 这下算是定下来了,宋明归可以陪着宋临晚去了,顿时脸上的愁云全都消散了,喜笑颜开。 马车很快到了宋府,傅文景已经离开了。 宋临晚去了朝阳院,将这事告诉老夫人,老夫人顿时老泪纵横,她安慰了老一阵才好,毕竟除了接受,这事已成定局,还能做什么呢。 第五十八章 有诸般刁难 这天还未亮,宋临晚就悄悄出了院子,马车早在大门口候着了。 她最终还是没有带上宋明归,夜里她想了许多,也许短暂的分别对彼此来说才是好的。 马车出了城门,她掀开帘子回头望了望,这一眼,是舍不得傅文景和宋明归。 “姐姐。”在宋临晚推开房门的时候,宋明归就醒了,他没有出声,一直偷偷跟在后面,看着她上了马车,握紧了双手,“我在长安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平安。” 两日舟车劳顿,终于到了。 “大人,前面就是嘉陵关了。”车夫提醒道。 不消片刻,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行人静静站在城门口望着马车,宋临晚这才睁开了眼,整理了仪容,掀开车帘下去。 “小人恭迎太守大人。”为首的男子见着她下来,这才恭敬地拱手道。 看她是个女娇娥,这一行人的眼里都闪过了惊讶,不过很快又换上了嘲讽的态度。 宋临晚抬眸,“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乃嘉陵关长史,陈恩。”为首的那男子答道。 这个乃字用的实在是高。 宋临晚轻笑,“如今陛下任我为嘉陵关太守,这嘉陵关大大小小之事便是我一人说了算,想必你们都清楚。这位是苏穆,也是你们的大人。该说的也说了,带路吧。”介绍了身后的苏穆,摆了摆手,又上了马车。 陈恩眼里闪过一丝狠毒,转身朝着身后的一名男子使了使眼色,又面带微笑的坐上马车。 一行人便领着宋临晚进了城。 本该是极平常的一段路,谁料才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外面就开始哄闹起来,先是一个鸡蛋砸在了马车上,随即而来的便是数不清的鸡蛋和烂菜。 宋临晚冷哼一声,将腰间的匕首从窗口掷了出去,那匕首穿过人群直直地钉在了石墙上,可见功力深厚。 随即她开口,声音足够让周围的人听清楚,“李云山,把这些人的脸一一给我记下,本太守今日倒要看看,是有多大的胆子竟敢对朝廷命官如此不敬。” 又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嘉陵关民风竟如此不雅,看来你这个长史没什么作为啊,陈恩。” 陈恩没想到她一个女娇娥说话竟如此犀利,遇事不慌不忙,顿时觉得是低估她的,眼里的狠毒逐渐深重,面上却笑道:“大人哪里的话,这些百姓也不过是无心之举,大人莫怪。”直接将自己从中摘掉。 果真是个笑面虎,此人留不得,这是宋临晚的第一想法,只听她又说道:“无心之举?我瞧着你身上干干净净,这些鸡蛋菜叶可只砸在了我的车上,说是无心,我看你的眼睛倒是可以不要了。” 不待陈恩回话,她问道:“李云山,记下了吗?” 李云山拍了拍胸脯,“全记下了,记得一清二楚。” 宋临晚轻笑,“走吧。” 马车这才又开始平缓的前进,很快到了府邸。 宋临晚从马车上走下来,连个正眼都没给嘉陵关的一众官员,抬腿进了府。 走到正厅,她径直在高位坐了下来,见人陆陆续续进来,才开口说道:“我知在座的各位心中都诧异我是个女儿身,甚至还因此不服于我。但是,诸位需时刻谨记,我乃是陛下亲封的太守,是你们的长官,是你们见面就要称上一声大人的。” 威压从身上释放出去,一行人感觉像是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们身上,竟有些喘不过气,“我等明白。” “不知道各位可听过一句话,官大一级压死人。事实便是如此,无论是明面还是背地里,诸位最好把那些龌龊的心思收一收,我自诩是个是非分明的人,但我的剑可不长眼睛。” 话音一落,底下不知是谁,嗤笑一声,这一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宋临晚端起茶杯,吹了口茶,浅尝一口,才慢悠悠地说:“很好笑吗?” 一个面容猥琐的人走了出来,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回大人,是挺好笑的。一介女流之辈,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哈哈哈哈,各位说是不是。” 他这话一出,底下立马又有三个人附和道,那人得了支持,又继续说道:“你个女娃娃,还是回家找你娘吃奶吧。你,算个屁。哈哈哈哈。” 这一字一句传进宋临晚的耳朵里,她没有半分生气,反而很平淡地问道:“说完了?”随即自己鼓起了掌,“很好,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人以为她是怕了,“怎么?要哭爹喊娘了吗,哈哈哈哈,臭娘们你还是打哪来回哪去吧,这太守是你能坐的位置?” 宋临晚冷哼一声,“这将是你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那人便倒在了地上,脖颈处开始冒血,有一人大胆走上去探了探鼻息,“他死了?!” 话毕众人眼中都带上了惊恐,她怎么敢?而且,她是怎么杀的他? “你,你,还有你。”宋临晚一一指向刚刚附和那人的官员,“来人,杀了吧。” 那三人闻言大惊,“你敢!” “我有何不敢?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在座的各位又是什么身份。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今日我便教给诸位。”她瞅都没瞅那三人一眼,看着走进来的官兵,点了点头。 随即惨叫声起,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众人大气不敢出,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眼前这个人,压根不是人,而是魔头! 就连苏穆和李云山都被惊讶到了,他们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人当场击杀。 不过,这样一来,她的位置是可以坐稳当了。 “李云山,带人去把之前那些恶徒的手废了,一个都不能放过。”宋临晚半眯着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带走十几人的半条命。 李云山走上前去,“是。”随即退了出去,带人去办事。 这时陈恩走了出来,“大人这刚上任,又是杀官员又是断百姓双手的,未免过于狠毒了些。” 第五十九章 半夜遭刺杀 “是吗?嘉陵关毕竟离长安太远了,可能大家都已经忘了,太守所有的权力到底是什么。更况辱骂朝廷命官袭击朝廷命官,其罪本就当诛,念那几人是百姓,本官没有要了他们的命,已经称得上仁慈了。陈恩,为何本官还留你在这个位置上,你最好不要让本官失望。”宋临晚轻声道,话里满满的警告意味。 陈恩心惊,“在下懂了。”随即退了回去,心中的邪恶被他压的死死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倒要看看她这个位置还能坐多久,定要她有命来无命回。 要说这陈恩为何如此仇视宋临晚,还要从上一任太守下位说起,本来在这嘉陵关他便是除了太守之外最有话语权的,这些年他尽心尽责,等得就是有朝一日自己熬到太守的位置,本以为终于等到了,却被宋临晚轻易将这个位置夺取。 先不说她是个女娇娥,她才多大年岁,又无功绩,也无大才,凭什么坐上这个位置。 这才刚来就见了血,宋临晚乏了,摆了摆手,“今日就到这里了,诸位散了吧。” 众人得了话,行礼之后便一一离开,他们也不愿多留,毕竟谁愿意跟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长官多呆呢。 苏穆见人都出去了,这才走上前去,寻了位置坐了下来,“路上我还在想那些人定会刁难于你,你到时该如何应对,如今一看,倒是我多虑了。” “你不觉得我处理的方式太过极端吗?”宋临晚试探的问道。 “我确实吓了一跳,不过这却是最好的方法,很多人都束手束脚选择慢慢去让那些人信服,你却是直接让那些人对你产生恐惧。高。”说罢朝她竖起大拇指。 宋临晚轻笑,“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这路还长着,不见得他们就不会在背地里做些什么。” 苏穆倒是一脸严肃,“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果真如此,但是,这里到底人生地不熟,你一定要小心为妙。你是个女子,他们再恐惧也恐惧不了哪里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临晚点头,她和他们,来日方长。 “若有我可以帮上忙的,你尽管说。”苏穆说道。 “谢谢。”宋临晚挺意外苏穆的态度的,这人应是个值得来往的。 扯开了话题,“你的住处可是安顿好了?” “尚未。”他摇了摇头。 斟酌良久,宋临晚才继续说:“这府邸挺大的,不如你跟着李云山住一起,也能让他跟在你身边学点东西。” “也行,那我便谢过大人了。”其实他本就是这样想的,奈何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这样说正好顺了他的意。 这样也能更好的帮衬到她,从长安过来的官员只有她们三人,若他们都不合,定被这群地方官员吃的骨头都不剩。 “嗯,让管家领你去吧,两日舟车劳顿,我也是乏了,是该好好休息了。”宋临晚打着哈欠道。 她起身走了下来,“也许你我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朝着苏穆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穆站在原地,笑了,朋友二字,好像打开了他的心房。 在暗潮汹涌的官场,从没有朋友的存在,不是你吃了我,便是我吞了你。 她居然说朋友,那好,他们便做朋友。 不是那些虚伪算计笑里藏刀的假面,而是真心实意。 宋临晚进了房间,就吩咐人准备水,她是真乏了,只想赶紧沐浴了然后睡下。 她躺在浴桶中,思绪飘散,不知不觉竟想念起了傅文景和宋明归。 不知道宋明归现在在做什么,发现她偷偷离开有没有埋怨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哭,毕竟这个臭小子一向都很黏他,从小被她看着长大,从没相隔过这么远。 不知道傅文景又在做什么,他这会和谁在一起呢,是肖启,还是那些莺莺燕燕。他有没有想她呢,会不会也像她这般思念。 而此时的傅文景正在千机阁处理事务,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他将自己埋在成堆的事情里,这样他就不用去想他的小丫头了,小丫头一走,长安好像看起来就没那么美了。 “怎么又开始想她了。”傅文景轻笑,摇了摇头,又让自己沉浸在了事务里。 宋临晚沐浴完便上了床,许是真的累着了,倒是很快入了睡。 丑时。 宋临晚的门外站了一行黑衣人,那些人蒙着面,手里拿着长刀。 只见一个男子比了个手势,五个黑衣人便悄摸进了宋临晚的房间。 半梦半醒间她只觉得有一道光在她眼前闪了一下,又听见很轻的脚步声,让她一下惊醒,透过屏风可以看见几个黑影,她悄悄起身躲到了床后,剑放在了远处的桌案上,她身上一件尖锐的物器都没有。 她头上冒了些虚汗,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那五个黑衣人摸到床前,将床帘拉开,随即就用刀砍了上去,“空的?!” 五人皆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跑不了的,一定还在房间里,搜!” 宋临晚知道她藏不了多久,她将眼神放在了梳妆台前的簪子上,那里离她最近,也是她唯一的机会。 听着离她越来越近的两个脚步声,她手握成拳,待黑衣人的身子刚出现在她面前,她一脚踢在了那人的下身,然后一拳打在了另外一个男子的胸口,两人被震退,跌倒在地,马上高呼:“在这里!” 就是现在!宋临晚拔腿就朝梳妆台奔过去,一手刚拿起簪子,长刀便砍向她,她侧身躲开,那长刀又是一扫,她低下身子躲过,然后一簪子插到那黑衣人腿上,那黑衣人顿时惨叫,长刀开始乱舞,她一一躲过,一跃踩在刀面上,簪子直愣愣地插进那人脑袋。 那人倒了下去,随即而来的两人也到了她面前,她捡起那黑衣人的长刀挡住了那两人的刀,两人力道很大,她一时不妨,竟被震得手都颤抖了一下,随即身形一闪,一刀砍在其中一人身上,那人一躲,只伤了手臂。 “臭娘们!待老子将你擒住,定要好好侮辱你一番!”那人啐了一口,提刀朝她砍去。 第六十章 从死里逃生 有长刀在手,宋临晚还有什么好怕的,虽用的不如她的剑趁手,但是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就是再来十个,她也能杀光,只不过会受点轻伤。 原先被她打倒的两人也跑了过来,四个人将她围在中间,“跑啊,臭娘们,老子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跑。”说罢四人均提刀砍向她。 她唇角一勾,身形闪烁,躲开了,然后一个弯腰,刀划向离她最近的那个黑衣人。 没成想,那人的腰竟生生被她砍断了。 剩下的三人直接看呆了,握了握手里的刀,一时竟有些犹豫。 这一刀她用了很大的力,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趁他们犹豫之时,一个跃身闪到桌子边,随即长刀一掷,另一手拿起桌上的剑,朝着长刀掷去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人提刀挡过长刀,不作其他反应就见一把剑穿过了他的胸膛,剩下两人的刀也在这时朝着宋临晚劈过来。 她低身在地上一滑,随即一个转身绕到其中一个人的身后,那人转身一刀砍过去,她一个闪躲,那一刀就砍到了另一个黑衣人身上。 那个人还没来得及把刀抽出来,宋临晚就已经一剑抹上了他的脖子。 不留活口,她听到了院里的脚步声,活口还多的是。 今日她便要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她推开门,十几个黑衣人将她围住,见她毫发无损,心中大惊。 宋临晚也不废话,直接冲了过去,直接将堵在台阶口的两人击杀掉。 为首的黑衣人见此,手一挥,“上!” 十几个黑衣人便一同冲了上来。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宋临晚的手臂冒着血,仔细一看,竟可以见到森森白骨,她紧抿着嘴,眼里只有杀意,地上躺满了尸体,唯为首的那个黑衣人还站着。 她那模样看起来就是从地狱而来的死神,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那人握着刀的手不禁有些颤抖,生了逃意。 可是他怎么逃得了呢,也不想想宋临晚的轻功是谁教的,傅文景的轻功论第二那便无人敢论第一。 那人刚一个飞身跃起,就被宋临晚追上,一剑砍在了他的腿上,他顿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宋临晚不等他反应,直接将他的一手一脚砍断,那人便大叫着昏迷了。 终于,结束了。 宋临晚只觉得身体疲惫,心脏快要冲出她的身体,她想不起是怎么杀掉那些人的了,她只知道满地的尸体都是她一人所为,她想笑,脸却僵硬的笑不出来。 这时府里的官兵才匆匆赶到,苏穆和李云山立马迎了上来。 她朝后面的官兵说道:“把这里收拾了,尸体抬到前院去,明日我自会处理。”又蹲下身去揭开那断手断脚的黑衣人的面纱,冷笑一声,“把他关到地牢去,李云山,你去看着他,不要让他自尽。” “管家,给我换个院子,准备点热水,我累了。”她继续说道。 吩咐完,众人才纷纷动了起来,管家领着她去了另一个院子,苏穆一直跟在她身旁,待管家退了下去,院里就剩下她和苏穆两人。 苏穆这才注意到地上的血迹,看到她的衣袖破开了,“你受伤了?” 宋临晚点点头,“小伤。”这时她才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 苏穆上前一看,就见她的手臂那里有个很深的刀口,都能够见到里边的白骨,顿时倒吸一口气,“我去找大夫帮你处理。” “嗯。”她点点头,没有拒绝,这伤口若是感染了,那她这条手臂应该就废掉了。 苏穆这才退了下去,她没有继续站着,直接在台阶上坐了下来,抬头望着明月,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 这些年她每日练武读书,却从未真正面临过生死考验。 就连当初救宋锦岚的时候,面对的那些人也不过是些草莽之人,而今日,却都是些受过培训的刺客杀手。 她突然有些想念傅文景了。 想到那次为救宋锦岚杀人之后,回去便看见傅文景靠在树边等她,那时候的她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一刻她是安心的,所有复杂的情绪全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消失不见。 可今日,她却是不能够见到他的。 不过,若是一直呆在长安,被傅文景和宋明归护着,可能她永远都只会是老样子,所以断然不会生出要回去的念头。 就是要回去,也是要带着赫赫战功,威风凛凛的回去。 苏穆领着大夫进来时,就见到宋临晚坐在台阶上望着月亮发呆的样子,不禁心中感慨,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文才武略,有勇有谋,心志坚定。 那伤就是他见着都觉得心惊,她竟然一声不吭。而且,半夜遇刺竟还能杀出重围,可见她的武功不低。 这究竟是怎样一位奇女子?莫说那些匹夫,就是他也是自愧不如。 “就在这里看吧。”宋临晚出声,朝着大夫说道。 大夫这才走近,蹲在她身边查看那伤口,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这...这...大人,我只能拿针线将两端的肉缝起来,等它慢慢长好。” 宋临晚像是毫不在意一般,“嗯,缝吧。”将袖子撕开,整个伤口暴露出来。 “大人要不用点迷魂散吧,会很痛的。”大夫犹豫着说道,用了迷魂散整个人晕过去,应该就不会感觉那么痛了。 这里没有麻药,只有毒药蒙汗药。 宋临晚摇摇头,“不用,缝吧。”她怎么敢用迷魂散呢,那会让她失去意识,如今在这个地方又刚经历了生死考验,她怎么敢将她的生死交托给别人。 哪怕苏穆值得信任,但若有变故,那她便是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大夫这才拿起针线准备缝合,好歹行医多年,手还是稳的。 苏穆看着那针穿过肉,被拉起来,就这样来来回回,光是看着都觉得是难以忍受的疼痛,宋临晚竟然一声不吭,唯脸色逐渐苍白起来。 她的眼里平淡如水,一直望着月亮,好像感受不到那疼痛。 “好了,大人,切忌一个月内伤口不要见水,也不要使重力,免得将伤口再撕开。”大夫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起身恭敬地说道。 宋临晚点了点头,“辛苦你了,下去吧。” 大夫这才合上药箱离开,他行医多年,头一次见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一声不吭的,而且还是个女子! 第六十一章 宋大人饶命 “今晚之事你作何想法?”等大夫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苏穆这才开口问道。 “不简单。”宋临晚摇了摇头,“没想到他们竟如此大胆,这府里定有内应,不然,怎会如此清楚我的院子在哪,看那样子还是知道我院里没留有下人的,就连官兵也赶来的那么晚。” 苏穆颔首,表示赞同她的话,“明日你准备如何处理?”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这背后的人既然敢出手,那定会留下破绽。”她轻声说道:“这嘉陵关是该洗一洗了。” “嗯。”苏穆应道:“那你早点休息。” 说罢待到宋临晚点头才转身离开。 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将她的身影拉的好长好长,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像在长安那般安稳。 起身进了房,将身上粘稠的血迹洗掉,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便上床睡了。 不过睡得极不安稳,梦里不停奔波,被人追杀。 次日早。 大门正对着的院子里。 丫鬟搬了个椅子出来,宋临晚坐在上面,两边站了不少人,地上躺着昨夜那被她断手断脚的男人,看样子是活不了多久了。 “诸位都到齐了?”宋临晚这才悠悠开口,也不等他们回答就继续说道:“昨日,此人带上一群贼子摸进我院里,企图将我杀掉,可惜,被我一人全歼,这事,诸位应该都知道了吧。” 两边的官员眼里皆闪过一丝恐惧,她说什么?被她一人全歼? 恐怖如斯。 她摆了摆手,示意李云山将那人嘴里的布条拿出来。 “我问你,在座的各位你可认识哪一个?”她问道。 还不等那人回答,一位官员走了出来,“太守大人这是觉得害你之人定在我们之间了?” “在我没有问你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插嘴。”宋临晚轻声道,从始至终眼睛都没抬一下,只静静盯着地上的那人。 那人被他看得浑身发悚,“我...我都不认识。” 宋临晚轻笑,冷哼一声,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各位官员,“不知道诸位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 说完她没急着继续说,只面带微笑的看着在场的诸位。 “大人的意思是,是要将我们全部杀了?”有一个官员走了出来问道。 她手摸着下巴,声音清脆,“嗯,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你们中总有一个人是脱不了关系的,如若审不出来,那将你们全部杀掉,倒也算是对此案有个总结。” 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面带着微笑,如黄鹂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着嗜血杀意。 此话一出,在座的官员都急了,陈恩却是平静的不像话。 他身旁的男子走出来,满面怒容,“你岂敢!虽说我们官职低于你,但我们也是官,是陛下的臣子。” “哦?”宋临晚漫不经心地答道,“你们也知道我是官,官大于你们,是陛下的臣子啊。” 随即一掌拍在桌案上,茶杯被震得摇晃作响,她一脸怒气,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昨日你们对我那般不敬,言语侮辱也罢,夜里竟连杀手都敢找!现在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昨日是怎么敢的?我今日就是将你们全部关入地牢待午时候斩,你们又能把我如何?笑话,一群草莽匹夫!” 她这一长串话说下来,底下人竟是大气也不敢出。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如实招来,我不会要你死,我只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起身抽出腰间的剑,走近地上那人,剑锋正对着那人的胸口。 那人转了转眼珠,看向左边的官员,随即闭上了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临晚轻笑,剑一扬一落,那人便开始大叫,“啊!!!!我的眼睛!”他已满脸是血,左眼那个位置只剩下空洞。 “我没看错的话,你刚刚看的,是左边吧。”宋临晚掏出手帕,擦拭着剑上的血,身子一转,朝回走过去坐下,走的过程中,却没停下过打量左边那行人的脸。 她轻笑,左边那群人各个都是文官,负责记账记事的小官,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钱请杀手,就是连有没有能力与她府里的人里应外合都不一定。 有趣。 “大人,大人,我发誓,这事与我绝无干系啊!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主薄,我怎么敢啊。”一个官员走了出来,经过昨日和刚刚,他已经打心底里对宋临晚产生恐惧了,她说会杀了他们,他毫不怀疑,她肯定会杀了他们的。 “是啊,大人,我们怎么敢啊。”左边的官员纷纷走出来附和,话语中不免带着求饶的意味。 “是吗?可他刚刚明明看得是左边,我记错了吗?”宋临晚轻声问道,眼睛却是一直关注着地上的那人还有右边的官员。 果然她这话一出地下的那个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了些,陈恩的右眉挑起。 左边的官员各个面色惨白,“大人明察啊!” 如若是普通的太守他们可能还不会这么怕,但眼前这个女人,分明就是地狱来的恶鬼,他们怎么敢不怕。 宋临晚径自鼓起了章,“好,好,看来在座有人把我当傻瓜啊。” “来人。”她继续说道,手指了指右边的官员们,“将他们给我围起来。” 这一出,在座的每个人都傻眼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左边官员皆长叹一口气,庆幸死里逃生,右边的官员顿时难以置信,面上恐慌。 陈恩脸沉了下去,硬着头皮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哦,我刚刚回想了一下,看错了,那人看得是右边。”宋临晚手指绕着发丝,好像完全不在意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时地上那人突然大叫道:“我明明看得就是左边!” 这话一出,陈恩心里暗骂一声蠢货,面上却不改丝毫。 宋临晚轻笑,眼神晦暗,吐出两字,“是吗?” 不等右边官员的求饶,她摆摆手,“带下去,关入地牢,明日午时问斩。” “你们有谋害刺杀朝廷命官的胆量,就该料到上断头台的后果。”末了还补上一句。 还不待官兵把人压下去,陈恩轻轻咳了一声,地上那人立马改口,“我说!我说!” 第六十二章 轮不到你们 “说吧。”宋临晚轻笑,手一挥,示意那些官兵等一下。 众人皆屏住呼吸,死盯着那人,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那人手指向陈恩身旁的官员,“是孙立,是他,就是他找上我要我去刺杀你。” 被他指着的那名官员面如死灰,扭头看了看陈恩,随即低下头,也不反驳。 “哦?怎么证明是他?”宋临晚问道。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在地上蠕动着,想要爬过去交给宋临晚,“这就是证据!” 李云山走过去夺过他手中的玉佩,呈给宋临晚,她将玉佩拿在手中细细把玩着,果真,玉佩上刻有一个“立”字。 她冷哼一声,将玉佩抛给孙立,“自己看。”又扭头直直看着地上那人,“为何现在突然就改口了?”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她又不是傻子。 只见那人犹豫了一会,随即开口道:“他将我的妻儿掳了去,之前若我开口我的妻儿定是保不住了,如今他就要被大人你处死,我的妻儿更是会死于非命,如今我改口,求大人抱住我的妻儿!”说罢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宋临晚静静听着,没急着说话,这妻儿被掳是有可能,但这人可不一定是孙立,不过现下也只能结案了。 “孙立,你为何要害本官?”她轻声问道。 孙立听过,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像是做好了面临死亡的准备,“你一介女流之辈凭什么做这个太守之位,昨日你杀掉的那三个人,其中有一个便是我的挚友,杀你,你死不足惜。” 他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流了出来,又睁开眼死死地盯着宋临晚,“可惜啊,老天爷不长眼,居然没让他们杀掉你这个贱人,哈哈哈哈,你以为我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就是死,也会化成恶鬼,夜夜缠着你向你索命。”说罢长笑不止。 宋临晚听着就像在听人说书一样,摆了摆手,“带下去,明日午时,当街处斩。” 孙立被带了下去,那人又急忙说:“大人,求你保住我的妻儿啊,他抓了我的妻儿,我若不做这事,我的妻儿就活不了啊。”言语真切,泪水混着血液一同从脸上滚了下来。 宋临晚似没看见一般,“本官希望你们记住,这个位置就算不是本官坐,也轮不到你们来坐。乏了,诸位散了吧。”说罢起身离开了。 离开之时朝李云山使了使眼色,李云山点了点头将那人带了下去,至于那人会是什么结果,这谁知道呢? 苏穆紧跟在宋临晚身后,“这下估计没人还敢轻举妄动了。” 她摇了摇头,“不是他。” “啊?那人都说是他了啊。”苏穆一脸疑惑,在他看来,是孙立无疑。 “你啊,动动脑子。”宋临晚轻笑,“说什么为了妻儿所以改口,都是借口罢了,真正的幕后主使定然是在那群人当中,哪个刺客会求他所刺杀之人帮忙,他想保妻儿是真,只不过不是求我保而已。”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在下愚昧了。”苏穆点了点头,朝宋临晚竖起大拇指,“高。” 宋临晚如今坐在太守的位置上,自然不比平常轻松,日日也是要去处理那些事务的。 随意和苏穆道了别,她便去了书房处理事务。 而另一边,长安。 飞鸽传书才到了宋明归的桌案上,他本就是贩卖八方情报的,宋临晚又去了嘉陵关,他自然是会更要人盯紧那边一点。 他打开信,一行一行看下去,脸色越来越沉,不自觉握紧了双手,一拳砸到桌子上,竟将那桌子砸成了两半,“好一个嘉陵关,真是好一个嘉陵关。” 他真是恨不得立马飞去嘉陵关,将那些要害姐姐之人全部千刀万剐,可是他不能离开长安。 他的手也伸不到那么长,那边并不能空出人手来守在姐姐身边,那眼下该如何呢?他突然想起傅文景,千机阁一定有办法,忙带上书信去了静安侯府。 傅文景的房内站着两个人,三人正商讨着千机阁的大小事情,这时小厮敲门,“世子,宋府的小少爷来了。” 傅文景忙摆了摆手,示意那些人离开,又朝着小厮回道:“让他进来吧。” 宋明归和那两人擦肩而过,大步流星的走到傅文景面前,将书信递给他。 他接过书信,打开,一行一行看下去,那脸色和之前宋明归的脸色无二,黑沉的就快要滴出水来。 “石旬。”叠好书信,他立马唤道:“你立刻前往嘉陵关,暗中保护惜惜,务必要保护好她。” 连个人影也没见,就感觉有一阵风吹过。 “姐姐受了伤,也不知道严不严重。”宋明归担忧道。 傅文景闻言心情更差了,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不如我过去吧。”宋明归说道。 “不行,你一走百盛楼便是无主,近日已经有人怀疑到你头上了,这关头你绝对不能离开,况且,不久就是太后寿辰,你若走了,那这一年的努力等于白费。”傅文景沉声道。 “我宁愿不要那劳什子官。”宋明归扭过头去。 “胡闹!你若不争到那个官位,你以后还如何护的住惜惜,况且,你去了又能做什么?”傅文景怒道,最近好不容易将人拉下马,宋明归若不去承了那官位,等新官上任这百盛楼定被查,到时候指不定还会牵连出千机阁。 “那现下该如何?”宋明归斟酌道,他现在只剩下心急。 “等!石旬护住她周全是没问题的,过些时日,我会去求圣上让她调回京都。千机阁分派在嘉陵关的人不多,我会让他们时刻关注着惜惜,必要时候再出手,就算暴露了也无妨。” “好。”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宋明归只得应道。 两个大男人就因为这一封信,被忧虑与怒火填满了。 而此事宋临晚完全不知,她看着那些文书,只觉得很烦。 “东街米铺的儿子偷了西街油铺的油,这事该如何处理?”基本都是这些芝麻大点的小事,她真想把写这文书的人拖出来打一顿。 这些事情往她这里说什么,真是无语。 她也猜到了是有些人在针对她,故意交这些事情给她处理惹她烦恼,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只能一件件阅下去批下去。 第六十三章 有人来劫狱 次日早,城中。 苏穆和李云山跟在宋临晚身后,手里提了许多东西,全是女儿家要用的。 就当散散心,买些衣裳胭脂,全当乐趣。 看着宋临晚左脚就要迈进成衣铺的门槛,李云山叫苦连连,“大人,还要逛啊?咱都逛一上午了,腿酸。”他揉着自己的肉腿,一脸无奈。 闻言宋临晚收回脚,扭头看了看好像歇菜了似的两人,“好吧,那我们去茶楼坐坐。” “耶!”李云山高兴的就差大叫了,忙拉着苏穆往最近的茶楼走。 三人衣着不凡,穿金戴银,特别是宋临晚浑身贵气,还没走进门就有小厮过来招呼,“小姐,公子,这边请。” 小厮领着三人在角落坐下,参好茶水,就退了下去。 台上有一说书的,正说到兴头,宋临晚没有转头去看,却专心在听着。 “要说我们那新上任的太守大人,那可不得了,居然是个女儿身!”说书人摇着蒲扇一脸得意。 底下顿时一阵惊奇,“女子怎么可以入朝为官?” 说书人摇摇头继续说,“这你就不懂了,女子如何不能入朝为官。今年的科举,这位太守大人可是位居榜首。” “她作弊呗!”底下人不屑道。 “天子亲自监考,何来作弊一说?况且,足足三个时辰的考试,她是仅半个时辰就完成了,这如何作弊。” 底下的人还想继续反驳,似乎很不满意这位新来的太守大人是个女娇娥。 却被说书人打断了,“行了,言归正传。今日我便是要好好跟你们讲讲这位太守大人奇在哪里。” 话音一落几乎整个茶楼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位说书人身上。 “这位太守大人来历可不小,她的父亲乃是威武大将军宋云扬,都说虎父无犬子,她的武功是一点都不逊色与她那些哥哥,可知昨夜太守府发生了什么?十几个杀手半夜来袭,她凭一己之力反杀,仅受了一点小伤,你们可不知道啊,那院里是躺了多少尸体。” 说到这里说书人喝了口茶,底下人忙催促道:“快说啊!” “好好好,再给你们讲讲这位大人的恐怖之处,你们可还记得大人来的那日,有人拿菜叶鸡蛋砸她马车,那些人你们猜后面怎么了?全被砍了双手,一个也没放过。她宛如地狱来的魔鬼,嗜血成性,暴戾无常,不过,她的样貌却是万里挑一的好。” “你见过?” “这是当然,行刺的幕后主使已经抓获,今日午时就要当街处斩,这位太守大人亲自监刑,各位不妨去看看,看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宋临晚听着就觉得好笑,以为要说什么,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些芝麻小事,真是无趣至极,看了看天色,“几时了?” “还有半个时辰就午时了。”苏穆看了眼墙上的漏壶回答道。 “那走吧。”她放下茶杯,丢了些碎银在桌上,起身朝外走。 宋临晚走的很慢,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李云山,你去把那个说书的给我盯住。” 李云山诧异,“他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还要午时过后才能确定,你尽管去盯着,给我盯紧了。”宋临晚摇摇头。 李云山不疑有他,转身朝回走。 “怎么了?”苏穆问道。 “不知道,走吧。”宋临晚摇摇头,抬脚继续走。 她觉得有一点不对劲,应该说很不对劲,这位说书人一直在引起人们对她的兴趣,最后让人今日午时去看处斩一事,听着有些像传递信息,而且到时候百姓聚集过来,人鱼混杂,若有人劫狱,恐怕... 午时。 孙立跪在断头台上,侩子手正在磨着刀,宋临晚居上位,时刻关注着底下的人群。 “行刑。”她抽出“斩”的木牌,扔在地上,侩子手就提着刀朝着孙立走过去,这时人群忽然开始哄闹,“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顿时众人都被吸引了过去,宋临晚却还是一直关注着人群,果然,有人劫狱! “还不行刑!”宋临晚大喝一声,那侩子手才反应过来,手中的刀扬起,人却直直地倒了下去。 宋临晚朝身旁的苏穆使了眼色,嘴角不禁上扬,她今天倒要看看那个人到底有多大本事,能找替罪羔羊还敢当街劫囚。 只见人群中不起眼的几个人互相比了个手势,刚准备冲上台将人带走,就听到有规律的脚步声朝这边传来,心中暗道不好。 官兵将整个刑场围住,一个人都不放走。 宋临晚起身,看着慌乱的百姓,高声道:“今日,有人劫囚,而那群人现在就在你们当中,希望各位好好配合,不配合者,皆当同罪者当场击杀。” 此话一出,那些想大叫大跑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当然,本官自会保护自己的百姓,大家放心。”她边说边朝着台下走,径直穿过人群,官兵给她让了道,她站在出口处,“现在,大家慢慢地,一个一个地,走出来,接受排查。” 没有别的办法,她毕竟没有看到那些人的样子。 一个个人从里走了出来,三个,五个,十个,就在第二十个人走出去的时候,宋临晚说话了,“你站住。” 那人脚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是你吧。”宋临晚轻笑道。 那人顿时拔腿便跑,宋临晚取下头上插着的两根珠钗,往他那一掷,两珠钗就分别插在了那人的两条腿上,那人倒地,宋临晚摆了摆手,一个官兵过去将那人抓住。 她不过是炸他一下,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不禁炸。 “继续。”她高声道,来劫狱的人可不是只有一个人。 她注意到有个人在她盘问那个人的时候与前面的人换了位置,看来第二个同伙也出现了。 她手指了指那个换到了第二个位置的人,朝旁边的官兵使了使眼色,“抓起来。” 这一来,可能是激怒了那群人,“啊!!!”一个女孩的尖叫声传来。 他们劫持了一个女孩作人质,若是由宋临晚一个个排查下去,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倒不如拼死一搏,还有一点胜算。 第六十四章 放我们离开 五人劫持着一个小女孩一直向着断头台靠近,其中一人立马冲过去将孙立救下,为首的男人高声说道:“你若是放我们离开,那我们不会伤害这里的任何人。” 宋临晚缓缓朝那群人走去,边走边说道:“孙立留下,你们可以走。” “不行!孙立必须跟我们一起走。”为首那男人怒视着她,手中地匕首向上收了收,那小女孩脖子上顿时出现一道血印。 这时一个妇女跪在了宋临晚面前,一边哭一边磕头,“大人,救救小女啊,大人。” 宋临晚眉毛紧皱,她自是会救的,可这妇女跪在她面前就会让她在谈判时失了主动权,罢了罢了。 “杀了她,你们一个都走不了,不如这样,我来作人质如何?”宋临晚轻笑道。 那群人左看右看,互相点了点头,看来是想答应了,为首那人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孙立虚弱的声音传来:“你就是个活阎王,你来作人质怕是让我们尸骨无存。” 这群人恍然大悟,怎么就忘了那晚她一人全歼那群杀手这事了?她那外貌实在太具有迷惑性了。 宋临晚冷哼,半眯着眼,严肃道:“那你想怎么样?” “放我们离开。”为首那人说道,匕首一直不曾离开那女孩的脖子,那女孩默默留着眼泪,竟是一声不吭。 “我想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她开口。 “你若不放我们离开,那我便杀了她。”为首那人开口,匕首又挨上女孩的皮肤。 这一来那妇女又开始大哭大叫,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宋临晚走上了断头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近来大家都说我是魔鬼是活阎王,你们觉得我会在乎这样一条命?” “你怎么可能不在乎?”为首那人不屑道。 她摇了摇头,“用她一人命,换来嘉陵关的太平,这是她的骄傲,在座的各位都会为她自豪。” 话音一落基本所有人都是一脸难以相信,特别是那妇女,颤抖着爬到宋临晚脚下,“大人,不要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大人。” 为首那人也紧盯着宋临晚,企图看出什么破绽。 “你不会无缘无故牺牲,本官会照顾好你的父母。”她朝着被挟持的那女孩点了点头,又看向那群匪徒,“来人,围住。” “你怎么敢?!”为首那人彻底傻了,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宋临晚居然就这样放弃了她的百姓。 官兵将那群人围住,这时苏穆清咳了一声,在宋临晚望向他时朝着她点了点头。 宋临晚轻笑,“我为何不敢?用她一人命,换你们这群亡命之徒的命,不算亏本买卖吧。” 这时那妇女又冲了过来,“大人,这怎么能是买卖啊!” “对了,也不是说不能放过你们,只是吧...”她这话一出,为首那人目光炽热,紧盯着她。 只听“咻”的一声,为首那人脑袋上不知怎么就插了一支箭,宋临晚忙跃过去将那女孩抱在怀中然后退了出来,还一边说道:“拿下!” 宋临晚将女孩扔给了那妇女,整个人又走上台去,高声道:“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各位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将行刑看完。” “本官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恶人,本官要你们知道,如今本官在哪,你们所求的公道便是在哪。”说完这句话,她走到她一开始的位置上坐下。 那群人以及孙立都被带了上来,新的侩子手也以及来了,她将“斩”的牌子扔在地上,“行刑!” 那侩子手将手中的刀扬起,在落下时恶人的头便已和身体分离。 场面过于血腥,一次行刑这么多人,鲜血溅得整个台上都是。 宋临晚起身,不去看那场面,快步走了。 刚走出刑场,只感觉有人拉了她一下,她回头,没有看到人,又继续走,结果又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她再回头,只听一声软糯的声音响起,“大人,谢谢你。” 原来是之前被挟持的那个小女孩,宋临晚蹲了下来,面对着她,“谢什么?我一开始不是说要牺牲你么。” 那女孩摇摇头,“就算真的牺牲,那也会是我的骄傲。”小手握成小拳,举了起来。 这模样看起来格外可爱。 宋临晚轻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起身将她牵起朝医馆走去,“你叫什么名字。” 远处的妇女也就是女孩的娘亲一直静静看着她们,看着宋临晚将小女孩牵起,心中顿时一阵暖,像是做下什么决定一般。 “回大人,我叫何吱吱。”女孩乖巧的答道。 “吱吱?”宋临晚轻笑一声,这名字取得真够随意,“你阿娘给你取得么?” “嗯,阿娘说贱名好养。大人,你叫什么啊。”何吱吱扬起小脑袋,看着宋临晚。 她顿时起了逗弄之心,“寻常百姓是不能轻易询问朝廷命官的名字,你的小脑袋不想要了?” 何吱吱脸色煞白,却还是继续说:“吱吱知错,只是吱吱觉得,大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很好的人?”宋临晚手指着自己反问道。 何吱吱点了点头,一脸认真。 这个模样逗得她心情甚好,牵着何吱吱进了医馆,大夫忙迎了上来,“替她看看。” 大夫忙拉过何吱吱瞧了起来,帮她敷了些药膏在脖子上,又包扎了那里的伤口。 弄完之后,宋临晚牵着何吱吱站在门口,她说道:“好了,你该回去了。” 却见何吱吱跪了下来,“大人,阿娘说,让我来跟着大人,阿娘说大人心善一定会收下我的,大人,你就收下我吧,我会做饭会扫地,我可以做大人的丫鬟。” 宋临晚愣住了,半晌才将人扶了起来,没有说话,朝前走去。 何吱吱跪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却听到了她的声音,“还不起来跟上?”这才一抹脸色的泪水,起身跟上了宋临晚。 如若是个成年女子,宋临晚定会怀疑这女子有异心,可是何吱吱,算了,她不想去怀疑。 第六十五章 真心跟随你 “大人,此人作何处理?”李云山站在太守府门口,几个官兵押着之前茶楼那个说书人,看着宋临晚过来,他忙迎了上去。 “你自行处理吧。”宋临晚摆摆手,近日确实杀伐无数,她逐渐感觉自己已经快被杀气掩盖了。 “好。”李云山点了点头,朝底下人摆摆手。 宋临晚朝前走着,将何吱吱交给管家,“给她安排一下吧。”说罢看向李云山,示意他跟自己来。 两人在院里走了许久,直到小湖边的凉亭才停下来,“李云山,你可有后悔跟我?” 李云山静默良久,摇摇头,“普天之下再找不到比你更值得我去跟随的了。” “是吗?”宋临晚轻笑,“你就不曾觉得我嗜血成性,暴戾无常,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我也会将你随性杀掉?” “你不会。”李云山依旧摇头,目光坚毅的看着她。 “也许吧。”她长叹一口气,撇开了话题,“这些日子你做的挺好,一开始我认为你是个趋炎附势之辈,让你留下不过是多个人使唤,如今,我倒觉得可以好好思量一下你的位置了。” 这话一出李云山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真?”他心中一直有种感觉,那便是她对苏穆比对他要看重的多得多。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嘉陵关的,也许这个太守位置...”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料李云山听过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倒是脸上一僵,朝着她拱手说道:“大人,如今我是真心想跟随于你,无论你身在何处,我都愿意随你而去。” “你不与你父亲交代了?”她轻笑。 “我想父亲若是知道我所追随的人是大人您,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李云山一字一句地说道,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可会舞刀弄剑?”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这么一句。 李云山愣在原地,摇了摇头,“我这一身肉,看着哪像会武的啊。” 宋临晚点了点头,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明日你就去军营报道吧。” “啊?”李云山懵了。 她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跟随我,那便是要上战场的,要是能够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李云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想了想他舞弄刀剑的场面,不禁有些期待,又望向宋临晚的背影,他想,他跟对人了。 何吱吱被管家安排在了宋临晚的院里,作为负责她起居的小丫鬟。 宋临晚一进院就看见何吱吱拿着扫把在扫地上的落叶,她走近了些,在石桌旁坐下,朝着何吱吱招了招手,“小丫头,过来。” 看着何吱吱朝她走过来,她打量着她的身形外貌,倒算的上是个小家碧玉的。 “大人。”何吱吱低声道,水灵的双眼看在宋临晚身上,不禁开口,“我从没见过像大人这般好看的人。” 宋临晚闻言痴痴笑了起来,“你倒是嘴甜。你舍得你阿娘吗?” 何吱吱想了想,“不舍,可是阿娘说,弟弟要上学堂,到时家中就养不起我了。” “那你阿娘这是将你卖给我了?”她说道。 何吱吱点了点头,“我本就是阿娘捡回家去的,就是阿娘将我卖了,我也不会有怨言。” 她理了理这两句话,算是清楚了,又想起之前在刑场时何吱吱的表现,“被人挟持的时候,你怕吗?” “怕。”何吱吱说道。 “寻常小孩早哭的不成样子了,你为什么不哭?”宋临晚轻声问道。 “我哭了的。不过,看着大人,我觉得大人一定会救我的。” “可是我明明说不救你呀。”宋临晚摆摆手示意何吱吱过来她身旁坐下。 何吱吱却摇了摇头,“大人做什么都自有大人的道理。”身子一点没挪动,依旧在原地站着。 宋临晚越瞧她越觉得喜欢,相遇即是有缘,“罢了,既然你跟我进了府,那你便做我的贴身侍女吧,不过我素不爱被人处处服侍,你就当你是住在这院里的。” 听过这话,何吱吱的眼泪咻的一下流了下来,“大人,你真是个好人。” “别哭,我素不喜人哭。”宋临晚伸手替她抹了抹眼泪,“大人肚子饿了,你去膳房给大人拿些糕点来,嗯?” 何吱吱听过,抬起头来,正对上宋临晚的眼神,“好。” 之后一路小跑出了院门。 宋临晚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又唤来管家,“你去库房拿些银子,送到那丫头的家中去。既然是把人卖给我了,那自是要付人钱财的。” 管家领命,马上去办。 政务还多着,宋临晚也没闲着,直接进了书房又开始处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何吱吱敲门,“大人,我拿了桂花糕来了。” “你吃吧,我这会忙。”宋临晚回道,眼睛都不曾抬一下,这糕点本就是她想让何吱吱拿给自己吃的。 第二日。 宋临晚刚用过午膳不久,苏穆便过来了。 “今日城内谣言四起,百姓都在说你残忍无道,你看这事该如何。”苏穆正对着宋临晚坐下。 宋临晚手中的笔都不曾停一下,“由他们说去。” “过几日陈恩嫁女,设了宴席,刚遣人送来请帖,大人可是要去?”苏穆问道,一边将请帖放到她的桌上。 她看了看手边的请帖,拿了起来,“自是要去的。” “可是...”苏穆斟酌良久,叹了口气,“我昨日打听了一下,上任太守下位时,这陈恩继任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怕,这陈恩没那么简单。” “是吗?”宋临晚轻笑,慵懒的把玩着耳边的碎发,“所有的阴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会不堪一击。” “也可能是我多心了。”苏穆垂头道。 这时何吱吱提着茶壶走了进来,“苏大人好。”行礼之后便给苏穆掺茶。 “这不是?”苏穆见到何吱吱的模样,扭头问道。 “嗯,以后便是我的丫鬟了。”宋临晚答道,又摆了摆手让何吱吱出去。 听着走远了的脚步声,苏穆这才又说道:“这丫头来的太巧合了,我担心没那么简单,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宋临晚轻笑,“一个小丫头,能翻起什么大浪?” 她都这样说了,苏穆也不好再说什么,“大人心里有分寸就好。” 第六十六章 轻敌中计了 次日,长史府。 宋临晚一身墨绿色长袍,她已经很少着罗裙了,虽女子的发髻妆容不改,却开始着起了长袍,主要还是方便。 苏穆和李云山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三个锦盒,来人家做客怎么可能不备礼呢? 陈恩站在大门口,见着宋临晚下了马车,忙迎了过来,“宋大人,里边请。”亲自带人进去。 眼见宾客差不多到齐了,陈恩才站起来高声说道:“今日小女大婚,劳驾各位光临,陈恩敬各位一杯。”高举手中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喝下,宋临晚自然也不例外。 这场宴席无趣至极,无非就是些客气话,真心祝贺的没几个,不过都是借此机会巴结高官,这在场最高的官,不是宋临晚还能有谁。 不停有人给她敬酒,她无奈,外加本身也是个爱饮酒的,便也应下了。 她的酒量自是很好的,可以说是千杯不醉,但不知为何,在饮下新郎官的那杯酒之后,顿觉得头重脚轻。 不待宴席结束,她便匆匆辞别,头痛的厉害。 苏穆和李云山算是宋临晚身旁的得力助手,自然也是饮了不少杯,但,他们却只是醉醺醺的感觉,并未有头晕头痛的感觉。 “热。”这是宋临晚的第一想法。 她的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忙说道:“速度回府,快!”看来这里面有一杯酒是有问题的,不过现在已经没精力去思考那些了,眼下她只想快点回府。 马车刚到太守府,宋临晚便冲了下去,“把我院里的人都遣散了,今晚不准有人靠近!”丢下这么一句便离开了。 她有些怕是那种药。 必须将人遣散。 就连何吱吱也没能留在她院里。 她进了房,只觉得越来越热,眼前一阵模糊,勉勉强强才能看见路,她抽出发髻上的珠钗,一把扎上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大脑清明了一阵。 “果然,是那种药。”她已经没法去思考眼下该如何解决了,药性烈的很,每当她感觉大脑无法想事的时候便用力拿珠钗扎自己一下。 只希望,能够先熬过这一夜。 就在她拿珠钗扎自己第四下的时候,短暂清明的时候,她听到她的房门动了。 迷迷糊糊见到几个男人朝她走来,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只闻得到那些人身上的酸臭味。 她忙大喝道:“滚出去!”说罢又朝自己扎了一下,只望这份清醒能够保证她对付完眼前这些人。 “这小妞,真不错。”一人淫笑道,脚下不停地挪向宋临晚。 慌乱间宋临晚摸到了珠钗上有一个凹处,不禁想起这是傅文景送她的,看来,她只能赌一赌了,她强撑着看清来人的位置,手在那个凹处按下去。 赌对了。 一根银针直直穿过那男人咽喉。 可是,剩下的那些人该怎么办。 她拿起珠钗朝自己原先手臂的那个伤口处一划,那缝好的伤口直接裂开,鲜血不断朝外流出,本就没养几日,如今旧伤新伤加在一起。 那痛,让宋临晚突然感觉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而来的便是眼前清晰的画面。 竟是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她没多少力气,只得拿着珠钗作武器,也还好这些是乞丐,而非是那种杀手,这样她还有一线生机。 她先发制人的冲了过去,那珠钗直直插进最近的那个乞丐眼里,那乞丐大叫,朝她扑过来,她抬脚将人一把踹开。 不好,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忙将珠钗掷向扑过来的那个乞丐,珠钗死死钉在那乞丐的脖子上。 可是还有两个人,宋临晚轻笑,难道...就这样了么? 不,不,傅文景还在等她,她绝对不能死在这些人手里。 就在她想要用力一拳砸向墙壁让自己保持短暂清醒的时候,一阵风吹过,那两个乞丐便没了声息,接着一个人将她托住。 不是傅文景,她虽看不到,但傅文景身上的味道她闻得出来。 她抬手用力朝着托住她的那人挥去,却被那人把手挡住,接着听到来人说,“宋小姐,是我,石旬。” 石旬? 宋临晚只觉得浑身燥热。 石旬见状心道不好,一个手刀将人打晕,然后掏出怀里的静心丹给她喂下,“对不住了,宋小姐。” 静心丹能缓解一下症状,只是不知这药性到底有多强。 石旬看见满地的鲜血,又瞧见宋临晚手臂的那个伤口,已经大腿上的针眼,叹了口气,看来这静心丹也解不了这药性。 眼下只能希望主子会来了,可是就是主子来那也要等上两天,宋临晚如何扛得住,只怕到时候只剩半条命了。 不过总比丢了命好,他忙吹口哨唤来飞鸽,写信给傅文景传去。 而此时的傅文景。 正在前往嘉陵关的路上,预计天亮就能到。 他是那样给宋明归说,可他自己却按捺不住,宋临晚不在,他自是要替她照顾好弟弟的,安抚了宋明归,他便称了病,说是急火攻心,实则暗地就出了城朝着嘉陵关来了。 他驾着马,日夜兼行,不知宋临晚现在怎么样了,明早见到他会不会一脸惊喜。 突然,他看到了信鸽,这信鸽是千机阁独养的那一种。 他忙吹口哨,将信鸽唤了下来,取下鸽子脚边的信,打开一看,上书:宋小姐危急,公子速来! 傅文景来不及去想,手中的缰绳扬的用力些,更快的朝着嘉陵关而去。 待他赶到时,天还未亮,整个嘉陵关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哒哒的马蹄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行至太守府,他下马朝里走去,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来者何人!” “让开!”傅文景黑沉着脸,语气不善。 这声音将本就没睡的苏穆吵到,宋临晚有命,他再担心也不敢擅闯她的院子,只得在正厅一直守着,免得今夜会有人来袭。 苏穆听到声响,走过去打开门,见到来者一脸惊讶,“傅大人。” “宋临晚在哪?”傅文景大步朝里走着,一边问道。 “这,大人回来便歇着了,吩咐了不让任何人靠近她院子。”苏穆答道。 “我问你她院子在哪!”傅文景只觉得火大,若是耽误了,若是惜惜出了什么事,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苏穆沉默半晌,“跟我来。” 将人带到宋临晚的院门口,他便退了下去。 第六十七章 还好是傅兄 石旬听到脚步声,将门打开,见到傅文景,顿时又是惊又是喜,“主子。” “惜惜呢?”傅文景问道,脚下却没停朝着房里走去,那些尸体都还没有处理,他看着这些尸体心中的担忧更甚了,奔到床前就见宋临晚静静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主子,宋小姐中了合欢散,我将她打晕了,又喂了静心丹,可这药的药性比我想象中要大。”石旬低声道,他若再到得晚些,只怕宋临晚凶多吉少。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傅文景闻言深吸一口气,半晌才说出这句话。 他将宋临晚抱起,换了个房间,待把人放在床上,他才感受到手上的湿润,全是血。他将她的裤腿掀开,只见腿上满是血窟窿,又看见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他只觉得心中如有刀子在绞一般,“我就不该放你离开我身边。” 他把她的衣袍褪去,找来干净的手帕,替她擦拭着那些血迹,又从怀里掏出药膏,抹在那些伤口处。 许是过于疼痛,宋临晚的脸色逐渐苍白起来,眉头紧皱,豆大的汗水从她头上滚了下来,她渐渐睁开了眼。 她的意识还有些模糊,感觉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身体,她顿时心如死灰,抬脚就想要将人踹开,却被人将她的脚按下,“别动。”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不过她并没有多加思考,依旧奋力反抗着,却突然被那人抱住,一阵清香窜入她的鼻中,她愣了愣,不确定的开口,“傅文景?” “是我。”傅文景轻声道,“我来晚了。” 确定了是傅文景,宋临晚一下大哭起来,虽然浑身燥热难忍,眼前也是模糊一片,但她还是用那仅剩的理智说道:“你知不知道,差一点,我就,我就。你为什么才来啊。”说完整个人就被彻底淹没在了那药性中,因为傅文景来了,所以她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坚持了。 “没事了,我来了。”傅文景听着宋临晚的哭声只觉得比什么都难受,轻轻拍着她的背,“惜惜乖,明天我就带你回去。” 他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只感觉怀里的人儿不安分了起来,一直在他怀里扭动着,双手也一直在他身上摸着。 “再忍忍,我会有办法的。”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伸手抚上她的脸。 其实他压根没什么办法,合欢散的解药,只有一种,那便是让药性发挥出来,至于怎么发挥... “傅文景。”宋临晚嘴里一直念着傅文景的名字,一直念一直念。 人也不受控制的朝着他靠近。 傅文景只觉得自己浑身也开始燥热起来,可是他不能,况且她身上还有伤,可是... 他长叹一口气,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睁眼看着自己,“惜惜,你知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临晚吻住,然后整个人被她拉了下去,“傅文景,只要你是傅文景。”宋临晚迷糊道。 “唉。”傅文景叹息道:“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傅文景...”宋临晚全然听不进去,手已经开始扒拉他的衣袍了。 他将床帘拉下,整个人压了上去,“惜惜...” 一夜春光。 正午时分宋临晚才醒来,她睁开眼,只觉得浑身跟散架了一般,哪哪都痛,又发现自己身着寸缕,大脑一下就炸开了。 又看见自己身上的青痕,她再傻都该自己这些意味着什么。 她冷笑,起身穿起衣袍,提着剑就往外冲,刚打开门就撞上坚硬的胸膛。 一阵熟悉的清香窜入她的鼻中,她抬头,看着来人的脸,眼泪倏的掉下来,“傅文景?”又像想到什么一般,拢了拢自己的衣袍,将自己紧紧的包住。 刚刚苏穆来问,傅文景就出去处理了一下,一回来推开门就见到她提着剑往外冲,“哭什么?”他把门关上,将她牵着回去坐好。 宋临晚坐在床上黑沉着脸,吐出这一句话,“我们退婚吧。” 傅文景本来笑着的脸,顿时也沉了下去,又像想到什么一般,一下笑了出来,“惜惜这是在怪我?” “怪你什么?我说我们退婚。”宋临晚大声吼道。 傅文景一把将她抱住,“我知道我不该,当时我也是迷了心窍...”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不用说了,退婚。”她一想到自己的身子被人玷污了,就觉得恶心,又想到傅文景,更觉得心里难受了。 “还疼吗?”傅文景没有理她的话,径自问道,他想起昨晚她疼的眼泪一直掉,叫他一动不敢动。 “嗯?”宋临晚愣住。 半晌,她才开口,“是你...” 傅文景轻笑,“你还想是谁?” 宋临晚有点难以置信,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大的欢喜,“你不许骗我。” “是我。”傅文景说道,其实说这话时心中也有些忐忑,昨日她是在药性之下才那般,如今清醒了... 宋临晚只觉得心里吊着的石头终于落在了地上,一把将傅文景抱住,抱的紧紧的,“是你就好,还好是你。” 傅文景感受到怀中的温热,又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整个人愣住了,羞红了脸,清咳两声,故作淡然地问道:“饿了吗?” 宋临晚的肚子随着这句话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本就红的脸,更红了,她难得小女儿家的姿态,羞涩的点了点头。 傅文景见状心情甚好,“我已吩咐丫鬟准备好热水了,一会你先沐浴梳洗,我去给你准备膳食。”说罢起身出了门。 丫鬟们陆陆续续进来么,宋临晚整个人瘫到床上,脸上的温度怎么也降不下去,好歹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怎么在他面前就跟个小姑娘一样。 约莫半个时辰,宋临晚才从房里出来,她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罗裙,常配的剑放在房内,一推开门就见傅文景站在院中背着光等她。 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感觉一股暖泉流过,许久都没有这么安心过了。 好像他在,所有的事情就都变得简单起来,所有的景物都比寻常美上许多。 第六十八章 有妖孽害人 “大人,昨晚长史府有异动。”苏穆匆匆赶来,只见宋临晚依在傅文景身旁用膳,那模样全然不像那些日子他说见到的那般。 傅文景抬眉,“怎么?”一边替宋临晚夹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好像什么都激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苏穆抬头看着宋临晚,犹豫要不要说,又联想到昨夜傅文景的表现,还是说道:“陈恩的女儿死了!” 这话惊的宋临晚呛了几声,“那新娘子?” “是,大喜之日出了这样的事,陈恩的表现不太寻常。”苏穆说道,还是站着。 宋临晚扶额,放下碗筷,擦了擦嘴,“怎么个不寻常法?” “他今日请了做法之人到府上,那群人说是城中来了妖孽,专要人性命的妖孽,还说就是因为那妖孽参加了这场喜宴,新娘子才会暴毙。”苏穆答道,这样的说法,让他不禁联想到宋临晚,却也还是做不了决断。 她扑哧一笑,“妖孽?专要人性命的妖孽?有意思,随我去长史府,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昨夜合欢散的账还没找人算呢。 那几个乞丐就算留下活口也没什么用,谁会信疯疯癫癫的乞丐的话,况且乞丐也都是拿钱办事的那类,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起身,朝前走着,突然感觉有股热辣的目光盯着她,这才想起来,她把傅文景忘了,她扭头,朝着他微笑道:“傅兄给我保驾护航吧。” 长史府。 昨日还是红条红布,今日就已变成白条白布。 宋临晚一进门就有人去通传,管家领他们到正厅坐下。 “宋太守,你可一定要为我家小女做主啊。”陈恩一脸伤痛,见到她便扯着嗓子说。 “你且说说。”她平淡道。 不知为何她始终觉得这陈恩不简单,隐隐感觉这人会向自己出手,所以一直不待见他。 陈恩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妖孽!是妖孽!有妖孽进了城,夺了人身子,进了我的府里,要了我家小女的命啊!” “荒唐!”宋临晚看似用力地拍了桌子,茶杯里的茶水都没晃一下。 “我也不信啊,可是那些道士说的话让我不得不信。”陈恩长叹一口气,继续说:“他们说近日城中不会太平,妖孽一出,必起风波,我一想,这城内最近不正是这般不太平吗。大人,你要为小女做主啊。” 宋临晚眼中划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也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果真?” “臣不敢有所欺瞒。”陈恩一字一句道。 “本官可否看看你家小女的尸身?”宋临晚问道。 陈恩一脸为难,“这...小女已经封棺。” 她半眯着眼,脑子里斟酌着他的那些话,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面上不显,“那些道人呢?” “在的,还在府里。”陈恩忙说道:“我这就去将那些人带来。” 她点点头,只见陈恩朝外走了两步,对门外的管家大声说道:“还不去把那些道士给我叫过来。” 一时大厅里只剩下安静。 傅文景的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毒,昨日之事石旬已经暗暗调查了,虽然还没什么结果,但左右串起来,却有一番说法。 若是他们敢,那他不妨在带走她之前,给他们放放血。 很快道士就到了。 先是向着他们一一行了礼,正要说话,却擤了擤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一般。 又摇摇头,对着宋临晚说道:“大人,出家人不打诳语,贫道所说,皆是实话。” 宋临晚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迟迟没有说话。 不料,那道士却忽然作惶恐状,瞪大了眼睛,“妖孽!还不现形!” 宋临晚轻笑,直直看向那道士,“嗯?” 那道士颤抖着身体拱手道:“刚刚站在这里,我便闻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这会更加确定了,那妖孽就在这大厅之中!” “大师,此话当真?”陈恩非但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一脸期待,朝着道士恭敬地拱拱手,“大师,请你务必将这妖孽捉住,替我小女报仇!” 那道士抽出身后背着的桃木剑,剑朝着苏穆的方向一指,绕了一圈,随即定定指向宋临晚。 宋临晚愠怒,“放肆!” 那道士却没有收回剑,依旧指着宋临晚,“请大人配合!” 她摆了摆手,由他去,她倒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能整出什么花样。 却见那道士走到宋临晚身前,拿桃木剑随意比划一二,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震住了一番,身子跌倒在地,颤颤巍巍爬起来,嘴角留下一行鲜血,“这妖孽已被贫道封住,但它道行很高,贫道暂时如法将它杀死。” “大师,此话怎讲哪?”宋临晚眼里含笑看着面前演戏的道士,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回大人,不妨察看一下你的身上,有没有青痕或者红印。那便是那妖孽刚刚与贫道斗法时,挣扎所留下的痕迹。” 宋临晚明白了,合欢散一事定与陈恩脱不了关系,这一出也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她眯着眼,抬起手臂,将衣袖往上拉了些,“你说这个?” 只见她手臂上竟是青乌,还有许多伤口。 那道士走近看了看,“是,也不是。”拿手指了指其中一处青乌,“这处是,但其他的还是在大人身上!我刚与那妖孽斗法,那妖孽差点就要冲出大人体内逃亡,我一剑将它封了下去,所以大人脖子以下定有印记!” 她手逐渐捏紧,“荒唐!来人,带下去,割了他的舌头,本官倒不知什么时候这种装神弄鬼信口胡来的假道也能称作大师了。” 合欢散一事,与陈恩必有关系,这事铁板铮铮,他知这药解不了,必经人事,经了人事身上可不就尽是青痕与红印吗? “大人,不妨察看一番,再来定他的罪啊。”陈恩走上前来,“大人,请务必替我家小女主持公道啊。” 不待宋临晚说什么,一直静静听着的傅文景开口了,“先不论这太守是不是你们有资格查的,但她是个女娇娥,你们便是不能看的。况且,凡是可要将就证据,一个道士的一面之词,就让你敢以下犯上查了这太守。是不是随意来人胡口说你这长史府不详,定影响国运,那太守直接将你这长史府抄了,也无妨?” 第六十九章 什么都没有 “大胆!本官与太守大人交谈,岂有你说话的份!”陈恩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怒斥傅文景,看他的穿着打扮应是个富家子弟,近日也没听说长安来了什么大人物。 宋临晚慵懒的倚在椅子上,朝着傅文景挑了挑眉,也不说话。 苏穆走了出来,“长史大人有眼不识泰山啊,这位乃当朝太师,静安侯府的世子殿下,傅大人啊!” 陈恩闻言一愣,缓过神来,恭敬地说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太师大人宽恕,小女暴毙,在下难免慌了神。” 傅文景轻轻挥了挥手,“还要查吗?” “这...”陈恩一脸为难,随即神色坚决道:“傅大人,宋大人,小女死的不明不白,还望能理解在下作为父亲的心情。” 宋临晚不禁鼓起掌来,“好,好得很哪,看来今日你是非要查本官了?要向天下人都说本官是妖孽?陈恩大人,你这颗脑袋也不知还能再在你头上安几天。” 陈恩低下头去,“还望大人恕罪。” 道士在一旁咋咋呼呼,“没错!妖孽就是在你体内!这妖孽十分嗜血,残忍无度,凶狠无比,大人,就算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你也要配合啊。” 话音一落陈恩眼里闪过一丝狠毒,这计怎么可能不成功? 合欢散是他下的,就算那乞丐失了手,她今日既然平安来了他府上,那她定是解了那合欢散,该如何解,他心里清楚着。 一个未出嫁的女儿,若是传出与男人有染,不也还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宋临晚,宋太守,宋大人,这次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脱身,你脱不了身。 “那你是要本官在这解了罗裙,把本官的身子供你们这群人随意观赏?”宋临晚轻笑。 “不,大人,交由府中的嬷嬷查看,之后告诉我们结果就好。”陈恩说道。 宋临晚面上笑着,心中却如临大敌,这陈恩是叫她要么身败名裂要么丢了性命啊。 “若是没有呢?”她说道。 “若是没有,那我向大人道歉。”陈恩说道,表现得诚意实足。 “若是没有,你这道士,别说舌头了,人也留在这里吧,还有你陈恩,质疑本官污蔑本官,其罪当诛九族啊。”宋临晚轻声说道,她是在威胁他们。 陈恩只觉得心神晃了一下,竟被她唬得有些畏惧,思考一番,换了说法,“大人,在下也是因小女一事失了分寸,还望大人理解做父亲的心情,若是没有,在下定会负荆请罪。” 宋临晚真想为他鼓掌了,怀疑她要查她,之后要是什么都没有,还叫她不能处置他? 今日之事想必城内百姓都听说了吧,她若之后真动了陈恩,百姓定要怨她杀伐无道,不在乎人命,定要说她怎么配做这位置。 陈恩啊陈恩,你可真是好算计。 “大人,请。”这时嬷嬷走了进来,作势要请她下去。 “慢着,苏穆,你去叫人把何吱吱带来。”宋临晚说道,又看向陈恩,“本官自出生起便高高在上,随意叫人看本官身子,怕是陈恩大人把我当作那些粗鄙之人了?我府里倒有个丫鬟年幼,不记事,让她看,本官倒还觉得能够接受。” 陈恩深吸一口气,“大人,只是...” “只是什么?难不成你是觉得本官会欺瞒了你?”宋临晚起身,走向陈恩,在他面前停下,眼睛直直看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碾碎,“本官既然已经允了你查,那本官便是光明正大。你还是不要太心急了。” “是,在下不敢。”陈恩拱手道。 他想起手中所得到的信息,听说宋临晚的院里并没有服侍的丫鬟,就是来时也没从长安带人来,不然之前那些杀手那些乞丐也不会那么轻易潜入她的院子。 这何吱吱,是谁? 很快苏穆便将何吱吱带来了。 “大人。”何吱吱乖巧的行礼。 “一个小孩懂说谎吗?陈恩,你可不要说本官糊弄了你。”宋临晚轻飘飘留下这句话,带着何吱吱跟上管家进了厢房。 “大人,这是作何?”何吱吱看着宋临晚在她面前解下衣袍,顿时愣住了。 “看一看我的身子里,是否住着妖孽。”宋临晚笑道,荒唐,荒唐啊。 她不是信何吱吱,她只是在赌而已。 赌何吱吱不是陈恩的人,赌她对她抱有感激之心。 随即宋临晚又将衣袍陇上,整理穿好,带着何吱吱出了门。 在她穿好衣服时,她就听到了院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不能直白得去讲给何吱吱或者说威胁她,她只剩下赌了。 随着二人进了正厅,陈恩这才问道:“小朋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下人已经来传,宋临晚并没有跟她交代什么。 “回这位大人,我只看到了大人的身体。”何吱吱如实答道。 “可曾见到妖孽留下的痕迹?”陈恩耐着性子问道。 宋临晚也只觉得心中一紧,屏息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傅文景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是在说,他在,无论什么结果,都没事的。 “回这位大人,宋大人才不是什么妖孽,身上也没有什么妖孽留下的痕迹。”何吱吱说道,随即又补了一句,“不过...” “不过什么?”陈恩惊喜道。 “不过,大人身上那些成年累月积下来的刀伤,让我看了好害怕,更多的却是担忧大人。”何吱吱乖巧道,完全没有说谎的样子。 “就没有其它了?”陈恩不死心的问道,眼前这小丫头和宋临晚分明就是一伙的! 何吱吱摇了摇头,“大人的身上一定要有什么吗?” “陈恩,你糊涂啊。”宋临晚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本官希望你能给本官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恩愣在原地,手握成拳,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那丫头肯定说谎了,可是...胜负已分,他说再多也无用。 “来人,割了这臭老道的舌头,在把人杀了装好,备马,我要去太守府。”陈恩沉声道。 那道士一听,一下手忙脚乱,“大人,大人,我可都是按你的吩咐做的啊。” “这话你去跟阎王说。”拂袖而去。 第七十章 求无愧无悔 太守府,宋临晚院内。 “这丫头倒是乖觉。”傅文景轻笑,看着面前的何吱吱,不由想起了初遇宋临晚的时候。 何吱吱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着,看了眼傅文景又看向宋临晚,最后说道:“这位大人真好看,是宋大人的夫婿吗?” “何吱吱,谨言慎行。”宋临晚故作深沉道。 不料傅文景却笑了,一笑百媚生,这句话大抵就是为了形容他吧,“长得好看便是宋大人的夫婿吗?” 何吱吱却摇了摇头,“宋大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大人。” “那你是说我配不上你家大人了?”傅文景打趣道。 何吱吱慌了,不仅在摇头,就连手也摇了起来,“我不是...” “行了,傅兄就别逗小姑娘了。”宋临晚打断道,“吱吱,你先退下吧。” 何吱吱点了点头,忙退了下去,她站在傅文景面前,哪怕那人在笑,都让她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真是太可怕了这人,看来她的大人果然不一般,是天下最厉害的人。 “今日你怎么看?”宋临晚问道。 “惜惜心里不是清楚吗?”傅文景牵过宋临晚的手,“明日我就要起程,我带你回去。” 宋临晚看着他握过来的手没有反抗,好像是很正常的事一般,“傅兄。” “惜惜!昨日之事若是再发生怎么办,我不在你身边,我放心不下。”傅文景说道,今日又同她一道去了长史府,这里水深,那些豺狼虎豹总有一日会把她吃的骨头都不剩。 他愿意她一直做他的小丫头,哪怕再难,他拼上性命也会将她护着。 “傅兄,我不能总在你们的羽翼之下活着。现在艰难,未来难道就不艰难了吗?”宋临晚轻声说,她不想放弃。 驰骋沙场也好,宅门心斗也好,不都是要人性命的吗。 “惜惜,我娶你,一生不纳妾,你安心做我的夫人,这样难道也艰难吗?”傅文景说道,他知她不愿,可昨夜看她满身伤,他只想要回他的小丫头。 “文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宋临晚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握的紧了些,“命途多舛也好,一帆风顺也好,不论我的意愿,我只追求四字,无愧无悔。” “无愧无悔?”傅文景轻笑。 “是,无愧于自己,无悔于往昔。”她站起身来,抬头望着正烈的太阳,哪怕那光刺的她眼睛疼痛,她始终没有低下头,“不论会吃多少苦,会经历多少难,我都不愿放弃现在走的这条路,我并不精忠报国,我只是想做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成不了大事也行,只要我曾努力过拼命过,那便是无愧无悔。” 傅文景没有说话,她继续开口,“为什么会是这条路,为什么非要是这条路,我也不知道,只是既然已经走上去了,便一直走到头。就好像父亲爱国所以戍守边疆,图荣华富贵所以攀龙附凤,图高人一等所以殚精竭虑向上爬。我图什么呢?我什么都图,也什么都不图,只是心在哪里,我便到哪里去,哪怕中间千难万阻,我也要披荆斩棘去那尽头看一看。哪怕最后一无所获,那我回头看看这些年,我会悔吗?不会,我一直在朝着想要去的地方走着,从没期望过那里会有什么,我只要走在那路上,走过那路,我就不会悔不会愧对。” 这是她的坦诚相待,也是她的自省。 “我知道了。”傅文景将她拉过来,与她平视,“你不要伤了自己,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 “大人,陈恩在门口跪着。”苏穆一进院就看到傅文景和宋临晚握着的手,一副早已猜到的模样,平静的说着正事。 “那就去看看。”宋临晚轻笑,这陈恩还真是不简单。 如此心性,如何简单?只可惜,止步于长史之位,没那个福分坐到上面的位置。 见到宋临晚出来,陈恩抬起了头,却依旧还是跪着,“大人,那妖言惑众的假道我已经处理,跪在这里是我的诚意,今日之事,陈恩向大人道歉。” “那你便跪着吧,至于跪多久,只看你有多少诚意了。”宋临晚说道,摆了摆手,转过身去,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她来干什么,她自然是来笑话他的,可惜门口围了许多百姓,她只能故作严肃。 陈恩在太守府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一早傅文景便说要走的话,“惜惜,我该走了。” “等我。”宋临晚点了点头,看上去很是平淡。 “好。”傅文景说道,转身上了马,“惜惜,我等你。”说罢驾马离去,头也不曾回,是不敢回,这一回,他怕他忍不住想带她走。 他本就是悄悄出的京都,驾马而来,如今独驾马而去。 待听不到那哒哒的马蹄声,见不到策马奔腾的身影,宋临晚眼中的不舍才流落出来。 “傅大人回去了,你也别伤心了。”苏穆看着宋临晚那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由想笑,鲜少见到她女儿家的神色,见到的时候全是傅文景也在的时候。 宋临晚点点头,郑重道:“叫他们都到我府上来,我有事要说。” 正厅内。 嘉陵关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到齐了,就等着宋临晚了。 她穿着一身墨色长袍,慢慢走进正厅,径自走到高位坐下,“叫陈恩也进来。”开口对苏穆说道。 很快陈恩便进来了,还没见礼,就听宋临晚说道:“我有事要说,你要觉得不够诚意,便在这里跪着听吧。” 陈恩咬紧了牙关,却还是跪了下去。 “昨日在陈大人府上发生的事,诸位应该都听说了吧。”宋临晚说话说的很慢,全然不复之前那种气质,整个人只剩下威仪。 她就是在笑,也让人觉得被大山压住。 “嗯。”底下人纷纷点头,那事岂止他们听说,整个嘉陵关都传开了。 “大人,我已知罪。”陈恩低声道。 宋临晚摇摇头,“我叫各位来不是为这件事。”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一下两下,这声音在安静的大厅显得格外突兀。 “长史陈恩,不辨是非,听信谗言,不明事理,以下犯上,依本官之见,长史之位断不该交于这种人。所以...”宋临晚话未说完,静静的看着众人。 第七十一章 有胡人来犯 有人赞同有人反对,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大人,陈恩在位之时无别的过失,一直尽职尽责。”右边的官员站了出来,顿时有人附和道:“是啊大人,还望大人三思。” 这时之前杀手一案被宋临晚吓破胆的那位主薄也站了出来,“此次陈大人所犯有损大人您的颜面,也丢了官家的颜面,大人明断。” 还有人想继续说,却被宋临晚打断,“行了。” 陈恩却在此时开口了,“大人这是想要剥了在下的职位?” “本官自然有剥了你官职的权利。”宋临晚答道,话音一落陈恩跌倒在地,他算计来算计去,结果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不过。”宋临晚又吐出这两字。 陈恩一听有转机,眼里顿时溢满了光。 她没急着一次性说完,而是慢慢地一顿一顿地说下去,是想看看在座有多少人是向着陈恩的,看来,人数还挺多。 “不过,念及他这么些年尽忠职守,虽说无功却也无其他过,本官自然不会剥了他的官职。只是,这长史之位不是他该坐的了。”她说道。 陈恩闻言手把衣袖捏的紧紧的,这话他听明白了,降官。 宋临晚啊宋临晚,你真是好手段。 “孙立被处罚之后,他的位置一直空缺着,陈恩,即日起你便接替孙立的位置吧。”宋临晚轻声说道。 轻飘飘的一句话,可以要人命,也可以要了人的前程。 “是,大人。”陈恩抬起头,还要装出一份很感谢的模样。 “那这长史之位岂不就是空缺了?”之前护着陈恩的官员又开口说道。 另一人也附和着,“如此重要的位置,不可一日无主啊。” 宋临晚点了点头,“诸位也别急,这点我自是想过的。”朝着苏穆招了招手,看到他站到她面前她才继续说道:“诸位应该也见过他了,苏穆。这长史之位,本官想由他来做,你们觉得如何?” “大人,此人亦无功绩,对嘉陵关也无贡献,在下以为,不可。还请大人再思量思量。”那人又继续反驳道。 “介绍一下,苏穆,原兵部员外郎,从五品官职,按理说是我该称一声大人的,虽说如今他无官职在身,但暂任这个长史之位,都是屈尊降贵了,各位还有什么意见吗?”宋临晚一字一句说道。 此话一出,哪有人还敢反驳,哪有人敢自荐,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既然诸位都没什么意见,那便是定下了,今日就到此吧。”宋临晚起身说散的话,说罢抬脚离去。 苏穆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摇头,这个鬼灵精,硬生要把他揽作她的同伙。 护着陈恩的官员将陈恩扶起,两人窃窃私语一阵,匆匆离去了。 这就算是定下了。 这样一来,宋临晚倒是安静了好一阵子。整整一个月,和在长安一般太平。 “急报!” 这日宋临晚一如往常在书房处理事务,就听门外传来官兵的声音,“进。” 来人半跪着,呈上书信,“太守大人,胡人朝着嘉陵关攻过来了。” “到哪了?”她说道。 “再过四个山口,就要至城下了。”那人说道。 她起身朝外走,“去兵营。” 这一天,终于来了。 兵营内。 军官张勇、魏钦、魏麒、陈昊四人早在里边等候着了。 “城外的地势图拿来。”宋临晚说道。 魏钦拿来一张牛皮纸,上面画着嘉陵关周围的地势。 宋临晚看了看,才开口道:“带上两拨人,埋伏在这里左右,先放箭,再下巨石。”她的手指着要来嘉陵关必经的那座山口。 “胡人首领性情是否多疑?”宋临晚又问道。 魏钦明显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多疑,善变。” 得了回答她又问道:“此次他们来了多少人?” “据探子来报,应有一万。胡人骁勇善战,这一万人,怕是很快就能攻至城下。”陈昊说道。 “在下请命,率兵去踏平了那些胡贼。”张勇说道,他长得牛高马大,他似乎很不屑于宋临晚,一个女人来指点沙场,简直就是笑话。 却见宋临晚摇了摇头,轻笑道:“我亲自带兵。你们两个,各带五百人分别埋伏在山上,对方性子多疑定会想到那里有埋伏,所以定会派一拨人侦察,那时你们按兵不动,让那群人过去,等大军来的时候,杀他个措手不及。” 话音一落被她指着的魏钦魏麒两人皆一愣,随即领命出去。 “那我呢?”张勇高声问道。 “关口前方有个转点,你带人在那守着,不要让那群侦察兵过来或者活着回去报信,事成之后立马回来。如果失手,也立马带人回来。”宋临晚说道。 “好!张勇领命。”大笑着走了出去。 房中还剩一个陈昊,宋临晚看着他儒雅的模样,与寻常兵人不同,所以将他留下,“兵若至城下,你便大开城门,城墙上带人用火淬箭,一旦开战,便让他们放箭。记住,火力一定要控制好,至少半个时辰内,火力不能有衰减的相。” 陈昊领命退了出去。 这时的宋临晚已是身着戎装,常用的那把配剑挂在她腰间,这是她生日那天宋明归送她的。 上阵杀敌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平安,但她一定护得住嘉陵关。 她走出去,苏穆才刚到,“我同你一道去。” “好。”宋临晚应了,虽不知苏穆武功如何,但他好歹是兵部的,应该对行军打仗并不生分。 倒是许久不见的李云山这会突然冲了过来,“大人,我和你一起去!”一脸视死如归。 宋临晚轻笑,“你呆在城内。” 他入兵营才几天,若叫他上战场,实难自保。 “我愿与大人生死相随!大人,让我去吧。”李云山坚决道。 “若是一去不回呢?”宋临晚问道。 “我不怕。”李云山毫不犹豫地说道。 她点了点头,生死有命吧,能护的周全她自然会护,但... —— 一千人早已在魏钦魏麒的带领下埋伏在胡人必经的那个山上了。 听着哒哒的铁骑声,便知胡人到了。 只见胡人的首领坐在马背上,没有立马让人过去,而是派了一小拨兵,一百人左右,让他们先行过去。 果真如宋临晚所料。 第七十二章 两军交战了 待那一百人过去了,胡人首领大笑起来,“听说嘉陵关的太守换了,还换了个女人,这女人啊,如何能坐那位置哈哈哈哈,若是我,定会在这里埋伏,到时我军定会大挫。” 说罢他驾马朝前继续行进。 魏钦见此心底赞一声宋临晚神机妙算,朝着身后的大军扬起了手,顿时两边的人通通站了起来,弓箭正对着底下的胡人大军。 胡人首领脸色剧变,这些人... 但是退已经来不及了。 都不待他们过多反应,魏钦魏麒大喝一声,“放箭!” 成百上千支箭朝着胡人大军飞去。 哪怕拿着盾牌躲开了,但毕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是死了不少人。 魏钦魏麒两人见他们拿出了盾牌顶在上方,明白是时候了,于是又大喝一声,“下巨石!” 无数多的巨石纷纷从山顶滚了下来,胡人拿着盾牌也挡不住巨石的冲击力。 “事已至此,留下一队人反攻埋伏之人,其他人,随我一起冲过去!”胡人首领一声令下,胡人大军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士气渐渐回旋。 不愧是以凶恶蛮横着称的胡人,很快,局势就趋向平稳,大军也成功过了关口。 魏钦魏麒只得带人撤了,走小道回去支援。 而埋伏在关口转弯处的张勇把宋临晚的任务完成的很好,那小队百人胡军,被他尽数杀掉,而他这边只折损了几人而已。 他不多留,谨记宋临晚的话,将那群人杀掉之后就转头回城。 而此时城门上的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城门大开,宋临晚身着戎装,手持长剑,驾马而出。 苏穆李云山跟在她的身旁,三人一直走到大军前面才停下。 “将士们,今日我陪你们共进退,杀的那些胡人再不敢来犯!”她高声道,鼓舞士气。 张勇的队伍一早就归位了,此时魏钦魏麒所带的一千大军也回来了。 “敌方折损多少?”宋临晚问道。 魏钦高声答道:“折损敌方三分之一兵力,此战,必胜!” 她是故意大声问的,为的就是让身后的将士们听见。 胡人常年骚扰嘉陵关,大家都知道胡人战斗力比各国人都强,此次交战,对方是摆明要一举拿下嘉陵关的态度,难免士气不振。 地面都有些颤抖起来,地上的沙石滚动,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都能看到对面黑压压的身影,听到对面的驾马声。 “我们的妻儿、父母、挚友,皆在城内等着我们守护。今日,我们就让那些胡人看看,何为周国,何为真正的军队。嘉陵关的将士们,我将带领你们冲锋陷阵,带领你们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此战,必胜!”宋临晚高声道,声音足够让身后的大军都听清。 话音一落,顿时将士们都开始大声附和,“必胜!必胜!” 士气正满。 胡军在距离大军五百米不到的位置停下,胡人首领开口道:“你就是新来的太守?” “是我。”宋临晚答道。 “哈哈哈哈哈,周国是没有男儿了吗,竟要女人坐这位置,还要女人上战场。女人,乖乖投降,我饶你一命。”胡人首领大笑道。 宋临晚轻笑,他们尽情轻视她吧,等得就是他们轻敌,这样她的胜算才会大上不少,“大言不惭!” “哈哈哈哈,大家听见这女人说什么吗?好一个硬气的女人,本王瞧你这脸蛋也够漂亮,不如随本王回去做本王的夫人,带你吃香喝辣。”胡人首领继续笑道。 张勇开口道:“我呸,尔朱延,也不看看你长什么德性,痴心妄想!” 尔朱延就是这胡人首领的名字。 他闻言不怒反笑,“怎么,张勇,你竟也服这女人?” 在他俩聊的正欢的时候,宋临晚回头望了望城墙,正对上一直盯着他的陈昊,她点了点头。 “尔朱延,我劝你带着你的大军哪里来回哪去。”张勇说道。 “怎么你怕了?你...”尔朱延话还未说完,就见嘉陵关城墙上亮起了红火的光,心中大道不妙,漫天的火淬箭已经朝他们这边飞过来。 “好啊,你们周国竟也使这些龌龊的手段,两军交战,竟也偷袭。”尔朱延嘴里骂道,手上的长枪挡过那些火淬箭。 不过,他身后的大军却不会这么容易挡过。 宋临晚冷笑,“兵不厌诈!将士们,随我冲!”一甩缰绳,策马奔过去。 两军交战了。 城墙上的火淬箭攻势不断,两军也开始交战,胡人大军一边要应付火淬箭一边要挡士气正盛的周国将士,不免有些力不从心。 不过他们很快就做出了应对,虽然已经折损了大部分人。 不过他们的士兵向来比周国的强,比各国的都强,他们的是战士! 战无不胜。 “记住我的名字,宋临晚。尔朱延,我要你知道,只要我在嘉陵关一天,你们胡人便休想把脚伸到嘉陵关。”宋临晚驾马持剑朝他奔过去。 刀光剑影间,尔朱延终于明白他是小瞧了眼前这个女人。 他靠着力道比她大,才勉强挡住她凶猛的进攻,外加她身型娇小本就油滑,他竟有落败之势,“宋临晚,本王记住你了,本王向刚刚轻视你为你道歉,你,配做本王的对手。” 两人打的那叫一个不可开交。 有火淬箭的持续输出,胡人大军节节败退,却还是让周国折损多人。 果不愧是善战的胡人。 而就在这时,城墙上的火淬箭却突然停了,城门也正在缓慢的关上。 宋临晚分心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陈昊站在城墙上冷笑。 “女人,看来你手底下的兵靠不住啊。”尔朱延笑道,他也注意到了。 “少废话,待我拿下你,我自会找那些叛徒算账!”宋临晚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比她遇刺中药,还要生气。 过来这么多年,她从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般,浑身只有怒气,他们怎么能,怎么敢!城内还有那么多百姓,若她此次落败,定是全军覆没,就算他们在里边守住了这次,待胡人回去整理士气,再回来时,嘉陵关必破! 第七十三章 被挡城门外 因城门的关闭,嘉陵关的将士们士气大减,都觉得他们是被放弃了。 一时,原是必胜的局面渐渐扭转,胡人士气大振,嘉陵关的将士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宋临晚虽是在于尔朱延交手,心思却放在大军身上,眼见嘉陵关的将士死伤无数,她的心中只剩悲凉,防不住的是人的昭昭野心。 尔朱延一剑划伤宋临晚的肩膀,“女人,交战时不能分心,本王手下留情,不然你刚刚已经死了。” 宋临晚闻言,“尔朱延,我们做个交易吧。” 身旁嘉陵关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她一人死无所谓,但这些将士,嘉陵关里的百姓,不能就这样因为某些人的昭昭野心就白白死掉。 “交易?你觉得你现在凭什么和本王谈呢?你们现在只是强弩之末,你拿什么和本王谈?”尔朱延没有放松警惕,他记住了宋临晚的那句兵不厌诈,却还是停下来和她谈。 “我的父亲乃周国威武大将军宋云扬,若我死了,哪怕你们近日占领了嘉陵关,但我的父亲定不会善罢甘休。”宋临晚说道。 “就凭此?本王大可饶你不死,拿你做人质。”尔朱延摇头轻笑。 就在宋临晚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闷哼声,她转头,只见魏钦在她身后,一只箭直直插在他的胸膛,她抬头,只见城墙上的陈昊看着她摇摇头,又将手中的弓拉开。 “魏钦!”宋临晚大喝一声,那一箭是冲她来的,被魏钦挡下来,不然死的就是她。 “我...没事,保护大人,是在下的职责。”鲜血从魏钦的嘴角留下来,他还强撑着身体,挡在宋临晚身后。 又一箭倒来,宋临晚一剑劈开那箭,大喝道:“你躺地上装死!别管我!” “我...是个将士。”魏钦说道,还是顽强地站着。 “这是命令!”宋临晚大声道。 尔朱延看着宋临晚与魏钦的交谈,并没有偷袭他,他不屑于偷袭,虽然在这种局面下,偷袭什么的完全不重要,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最终魏钦还是倒了下去。 再看看身旁本是几千大军,如今只剩寥寥数百人,宋临晚的心中除了愤怒只剩悲伤。 “尔朱延,你们胡人不就是想要用之不竭的粮食和取之不尽的财富吗,本官...许你!退军!”宋临晚猩红了眼,直直看向尔朱延。 尔朱延被她这个眼色震得心神一晃,“本王...” “两日后,我亲自来找你!”宋临晚顾不得那么多了,“退军!” 尔朱延沉默半刻,高声道:“弟兄们,我们撤!” 胡人大军顿时不满,却也不敢反抗,开始朝着后退。 宋临晚一把拉起躺在地上的魏钦,“将士们,我们,回去。” 仅剩的不到一千嘉陵关将士,开始朝着回走。 眼见就是走到城下,城门却迟迟不开,反倒以箭相向。 宋临晚看着对准大军的箭,怒斥道:“你们敢!开门!今日,你们若敢放箭,本官定屠了你这嘉陵关,屠尽!” 不知何时陈恩站在城墙上,笑说道:“哦~是吗?宋太守,宋大人,你死了,如何屠呢?” “本官的父亲、弟弟、夫君,你当是摆设吗!”宋临晚瞪着陈恩。 陈昊,陈恩,这个陈字,她怎么就忘了。 可是就算知道,她也不会相信这群人竟敢这么做。 “城门上的人都给本官听着,别忘了谁才是这嘉陵关的大人,别忘了嘉陵关是周国的城池,你们以为本官死了,你们会好过?你们各个都是叛国的下场,必诛九族!我最后再说一次,开门!”宋临晚吼道。 “你们敢!”陈恩大喝道:“她今日死在这城门之外,谁都知道是胡人杀的!开了门,你以为她会放过你们?” 眼见着城门上犹豫的将士,又将弓箭对准了她。 突然,远处又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黑压压的大军朝着这边压了过来。 数千支箭朝这城墙飞过去,没有一支箭落在城门下。 “开门!”宋临晚大声说道。 “放箭!”谁料陈恩也大喝一声,数把弓箭对上宋临晚。 竟真的放了下来。 宋临晚一边挡着箭,一边看着身旁的将士们,他们各个眼含泪水,面如死灰。还好,还好,这些箭都是朝她一人而来的。 咻的一声,几支箭插在朝着宋临晚放箭的人身上。 是尔朱延。 可大门,却还是没开。 就在宋临晚逐渐力不从心的时候,大门缓缓开了。 却没有一个人动,人群中突然有个将士说道:“这样的城,回去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我们就这样被他们背叛。” “我们为他们拼死抗战,他们却将我们关在门外置之死地,我,不回去。” 宋临晚心中又何尝不是这般想,但还是说道:“进去!不想为死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吗,进去,本官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他们早见到了宋临晚在战场上厮杀,见到了她为他们拼死求生,听她一句话,终还是朝着大门涌去。 而那门也在缓缓关上。 原来,是何吱吱的母亲偷偷跑过来,和那个主薄带的府里的小厮,偷摸着冒着性命危险,偷偷给他们开的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见着将士们涌进城内,宋临晚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了,她回头,看着远处的尔朱延,谢谢。胡人大军也撤离了。 而进了城的将士们,却被挡住,被城内的官兵以兵刃相向。 宋临晚缓缓走出来,“城墙上的,守城门的,都是比胡人更可恨的存在,他们不是将士,不是我们的兄弟,他们叛国,他们卖友,他们该死。” 她这一字一句,那些人的手竟开始颤抖。 “别听她的,杀了她。”陈恩站在不远处说道。 “我,是陛下钦定的嘉陵关太守。嘉陵关,是陛下是周国的土地城池。我不会饶过你们,城外还躺着那么多将士的尸体,他们本是不用死的,是你们这群叛国恶徒,是你们。今日,我,宋临晚,你们的太守大人,下令,将你们全部缉拿,如你们手中的刀剑动一下,那便当场处死。”宋临晚深吸一口气,“将士们,听清楚了吗,将这些披着人皮的魔鬼,杀了!” 那些将士纷纷看向宋临晚,这样的命令,从未听过。 应该说,从没有人像宋临晚这样,非黑即白,果断决绝。 第七十四章 处理了叛贼 陈恩慌了,底下的人也慌了,他们不敢相信她居然下了这样的命令,她说要将这里的所有官兵官员,全部杀了。 “还不上!”宋临晚大喝道,虽然只剩下不到一千的人,虽然他们都才刚经历一番恶战,但,杀城门处这些人,够了。 很快,他们见将士们真的将人杀掉,纷纷弃械投降。 “押下去,打入地牢。”宋临晚看着跪坐一排的叛徒,没有丝毫感觉,她只是恨,恨自己,如此低估人心的恐怖。 陈恩和陈昊呢,想逃,可怎么会逃得了。 “押到刑场,五马分尸,哦不,四马分尸,留下他的头,给我做成人彘,让他日夜为这几千亡魂忏悔!”宋临晚冷漠地说道。 之前偷偷开门的主薄和那个妇人,他们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 “把他们好好安葬了,将士们,还不到休息的时候,也不能休息,成千的亡魂等着我们的慰藉,公道不来,他们不安。”宋临晚看着跌在地上感伤的将士们。 魏钦早被魏麒抱去找大夫了,他替她挡了致命一箭,宋临晚感谢。 而苏穆和李云山伤痕累累,特别是李云山,在进了城门就晕了过去。 不过还好,终于都要结束了。 医馆内。 魏钦躺在床上,还在昏迷。 宋临晚走了过去,“他怎么样?” “还好,没伤到要害,不然就无力回天了。”大夫感慨的说道,事情早在城内传开了,死了的将士里,有一个就是他的儿子。 “魏麒,替我谢谢你哥哥,他醒了叫人来告诉我。”宋临晚轻声说道,“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魏麒泪流满面,他从军这么多年,从不知原来比敌人更要人命的是同盟。 “大人,你将他们都杀了吗?”他问道。 宋临晚点点头,“这是给死去将士的交代。” “大人,陛下会怪罪于你啊。”魏麒说道。 “我会亲自书于陛下,若真怪罪,我一人受的起。”宋临晚感觉眼睛热热的,“你好好照顾他。”说罢出去了。 宋临晚没有急着去刑场,而是先回了太守府。 她得给朝廷传信,一言不差一字不瞒的告诉天子。 天子若怪罪她,她也无悔,无辜人命本就该偿。 刑场。 城里的百姓几乎都涌过来看了。 “我的儿啊,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都是他,他该死。” “宋大人,若不是你,我的儿子也死在外面了,谢谢大人。” 底下杂乱的讨论声,全变成了一句话,“谢谢大人,给我们公道。” 宋临晚扬手,制止了讨论声,“行刑。” 陈恩和陈昊分别被四匹马牵住手脚,一声行刑,马开始朝外走,将他们的手脚生生撕扯下来。 陈恩还在大叫,“宋临晚,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还做不了鬼。”宋临晚轻声道,看着底下被马撕扯的身体,眼里没有任何感情,陈恩陈昊两人已经昏死过去,她扬手,便有人将那两个残废带了下去。 她起身,缓缓走了下来,走到人群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再挺起脊梁时,满面沧桑,“今日,我们与胡军交战,为这群叛国恶徒所害,他们关起城门,不让我军进去,朝着我军放箭,待我军进城,对我军兵刃相向。当初,我说过,我在哪,公道便在哪。你们说我残忍也好,说我无情也好,我还是会将他们全部处置,这便是我给的公道,给死在城外将士们的公道。比起胡人,这群人才是恶,他们该死,如果放他们继续活着,好好活着,如无事发生一样,那死在城外的将士们该如何安心离去,他们该死吗?他们拼死保卫嘉陵关,却被人当作弃子。谁为叛军求情,便是与叛军同罪,哪怕他是你的儿子,只要你求情,那你便同罪。难道我城外的将士们就没有父母吗,难道我城外的将士们就该死吗?我们都不怕死,我们可悲的是拼死护着的人却朝着我们身后捅上一刀。” 她说了很长的话,底下一片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至于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我已向朝廷请求拨款,让你们得以好好安葬他们。我也会自开银仓,给你们作抚恤金,就当是我给他们的安心。”她轻声说道,说罢抬脚离去。 这一仗,累的是心。 从刑场回来之后宋临晚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两日后,朝廷的款项以及宋明归的几箱黄金终于到了。 “苏穆,这件事你去办吧。”宋临晚朝着身后的苏穆说道。 苏穆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城内大大小小事就交给你管理了。那些叛军,暗里全杀了吧,对外就说流放蛮荒之地了。”她继续说。 “好。”苏穆虽也犹豫,却还是应了,他亲身经历了被关在门外的绝望,他就算心善,也认同宋临晚的做法。 哪怕残忍。 宋临晚只身驾马出了城,跟着地图,一路到了胡人的地盘。 “嘉陵关太守宋临晚,来找尔朱延。”宋临晚冷眼看着围住她的胡人。 不消片刻,他们就让开了,其中一人领着她去见尔朱延。 “处理完了?”尔朱延摆了摆手,遣退了房中的人。 “嗯,那天,谢了。”宋临晚点头,那天若不是尔朱延忽然带军折回来,可能她们都死在城门外了,被那群人乱箭射死。 “你们中原的兵,不行。”尔朱延摇摇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别说笑了,今日我来,是谈正事。”宋临晚正声到。 “你说许我们用之不竭的粮食和取之不尽的财富,当真?”尔朱延笑问道。 “用之不竭,取之不尽,别说你们胡人,就是周国都不行。”她说道。 “那你是骗我了?”尔朱延半眯着眼,瞅着她。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背后应该靠着赵国吧。”她说道,虽说该远交近攻,可如今胡人帮了她,她不能忘恩负义。 “没错,你想说什么?”尔朱延点点头。 “若非当年蝗灾所起战事,想必周国定会与赵国联手将你胡军前后包夹,除掉。”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如今你帮了我,我自然不会忘恩负义,赵国有几座城池与周国临近,若你攻下那几座城池,将它据为己有,周国再为你保驾护航也未尝不可。” 第七十五章 和胡人合作 “若是能攻,早攻下了。女人,你太天真了。”尔朱延摇摇头,表示不赞同。 “若有我周国相助呢?”她依旧面色不改。 “你周国肯吗?” “不肯。可若是...”宋临晚还没说完就被尔朱延打断,“说到底,你是来劝我归顺于你们周国的?” “当然不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功高震主这一词,如今我父亲在朝中如日中天,将来也许不会好过。今日一早我便收到宫里的口信,表面没怪罪我,却还是讽我先斩后奏,圣上已经开始对我不满,但却没有处罚我,待我回京满身功绩,圣上定会赏赐于我,可真的是赏赐吗?我听过太多故事,我不会冒险。”宋临晚慢慢讲来。 尔朱延听的一愣一愣。 “谁规定生在哪国便必须死在哪国?我找上你,不为周国为自己。”宋临晚想到宫里来的口信,隐隐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嘉陵关那些人形同叛国的做法,朝廷却是不温不火的态度,言语间竟还提有她为女儿身不能服众之说,恐怕天子是想动她宋家了。 而且还令她讨伐胡人,一兵不援,要她以现在的嘉陵关讨伐胡人,摆明想治她重罪。她若真讨伐,定输,此时朝中宣旨停战,她已覆水难收,介时便说她抗旨不尊,治她个满门抄斩,当真,好算计。 不怪她多想,朝廷的一系列态度,让她不得不想。 “所以你是想加入我军?”尔朱延笑道。 “是联手,我以一己之力供你千军万马粮食不断,而你助我脱困。”她说道。 “我没记错的话,你背后靠的只是一个将军而已。” “同样我也是个商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今他国并未有某些器物,我可以教你们制造,然后你们出口,财富有了粮食便有了。”她说道,“今日上面下令,让我讨伐胡人,却一兵不援,我如今身陷险境,进退两难。” “所以呢?”尔朱延思考着她前面的话,确实有理,他们胡人常年的经济来源只有牛羊。 “尔朱延,几日后我带兵攻你,你寻个好地处将我军困于那里,等朝廷密令下来,便放我军回去。”宋临晚说道,她这是还在希望天子不会真如她所想一般。 “哦?”尔朱延轻笑,看着眼前的宋临晚,真不知道她脑瓜子里装的什么。 “你我双方,不损一军。”宋临晚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丢给尔朱延,“这玉佩,作信物,几日后你只管依我所说将我军困下,之后便可全身而退。” “好啊,你这是在勾结胡人哪。”尔朱延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上面还有些余热。 “合作愉快。”宋临晚朝他伸出手去。 他握上,“你可真是生错了性别。” 待离开胡人营地,天已经黑了,宋临晚驾马回城。 第二日早,军营内。 “将士们,朝廷有令,命我们三日后讨伐胡人,你们可愿出征?”宋临晚高声问道。 “大人在哪,我们便跟去哪!”将士们异口同声道,他们早在那天起就已经打心底里认同宋临晚了。 “好好休息三日,三日后,我们出发!”她笑了。 转身进了房,张勇、魏钦魏麒还有苏穆都在。 “当真要打?”苏穆问道,此时讨伐不是明智之举。 宋临晚点头,看了眼魏钦,“你怎么来了?你身子尚未好,应多加休息。” “我是个军人,不怕痛!”魏钦摇摇头,眼神坚毅。 “胡闹。”宋临晚轻笑,接过地图,指了指一处死地,“三日后,我们去这里。” “这里可是死地,简直就算送死!”张勇眉头紧皱,看着宋临晚指的那个地方,不知她在打什么算盘。 “置死地而后生,不能抗旨我们便去打,也是死,我自有安排,我不会折损任何一个人。”宋临晚说道,看着那个地方,正是尔朱延要她去的,她在赌。 拿成百上千条命赌,她不敢。 尔朱延重感情,所以宋临晚讨了他的三位得力助手,安插在军营里,以防他反悔。 这样哪怕置于虎口,虎毒不食子,他也不会下口。 “大人...”魏麒还想再反驳。 “信我。”宋临晚只余下这两个字。 房中顿时一阵沉默,随即而来的即是异口同声的一个“好”字。 三日后。 宋临晚亲率三千大军讨伐胡人,真是可笑的一个人数。 “大人,这路不对啊。”不明所以的先锋说道。 “对的,尽管走就是了。”宋临晚朝他一笑,回他一个安心。 很快就到了那个死地,之所以说是死地,是因为那里三面环山,上面若有埋伏,进去了便就再也出不来了,必是全军覆没。 进入死地,众将士纷纷发觉不对,再抬头时,胡人已经站在山上拿弓箭对着他们。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死色,不明所以地看着宋临晚。 “尔朱延,你别忘了,你儿子还在我的手里。”宋临晚高声道。 尔朱延忍住笑意,他儿子?他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不过却还是没有拆穿她:“放了我儿子,不然刀剑无眼啊。” “放了我们,你的儿子自然会没事。”宋临晚冷哼道。 这时尔朱延身旁的人忍不住开口:“我们大王哪有什么...”还没说完就被尔朱延捂住嘴。 “那我们便耗着,看谁能耗赢。”宋临晚轻笑,“将士们,原地休息,有他儿子在手,我们便可不动一兵一卒就降伏他。” 将士们虽然一脸蒙蔽,满脑疑问,却还是尝试着坐了下来。 眼见着天色黑了,宋临晚有些饿了。 不知道朝廷收到消息了没,她早让人传消息回去说他们被胡人埋伏,只怕要全军覆没。 正在大家肚子纷纷叫起来的时候,却从山上滚下来几只羊,尔朱延怒吼道:“笨手笨脚的!连羊都能看掉。” 大家看着从山顶上滚下来的羊,更懵逼了,“这不会有毒吧。” “算你们好运,本来想饿死你们,没想到竟有这么愚笨的手下!”尔朱延怒骂道,还假装生气地跺了跺脚。 宋临晚轻笑,“吃吧。” 第七十六章 她爱上他了 两方人足足在那里僵持了两天两夜,圣旨终于传到了嘉陵关,苏穆守在城里,一得到消息就派人偷偷出城传给宋临晚。 看着手里的信条,宋临晚的脸色越来越沉。 上面说让立即停战。 宋临晚将手中的信条捏的死死的,她果然没有猜错。周国天子,她的好陛下,真是深谋远虑,只怕一开始就是故意顺水推舟让她做官,为的就是寻她差错治罪宋家。 毕竟,她做了官,一举一动就不似平民可以不牵连家人。 “尔朱延,你放我们回去,回去之后我立马放了你儿子。”宋临晚高声道。 尔朱延已经在打瞌睡了,这两日守的别提有多无聊了,被宋临晚的声音惊醒,“好好好,回去吧。”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可能露馅。 又补上一句,“本王姑且信你一次,若你不把本王儿子还回来,本王必带兵踏平你嘉陵关。”说罢带兵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众将士听着越来越远地马蹄声,“走了?” “走吧,各位我们回去。”宋临晚说道。 一行人完好无损地回了嘉陵关,城里的百姓见到他们顿时泪流满面,他们以为全军覆没了。 —— 一日后,长安。 “报!嘉陵关与胡人交战,未损一分一毫。”探子跪在圣上面前。 圣上摆摆手,命人退下,喃喃自语道:“宋云扬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这些年宋家风头正盛,宋云扬手握重权,百姓都说这周国若是没了宋云扬定会一蹶不振,好啊,好得很。 傅文景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他如宋临晚一般早猜到了圣上的计谋,他日日忧心,却也无计可施,如今收到消息,整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很快,圣上的旨意就传到了嘉陵关,命宋临晚即刻回长安任职。 和来时不同的是,此次回京只有宋临晚一人,苏穆留在嘉陵关准备接替太守之位,李云山一直在军营中学习。 “姐姐,没事吧。”马车才到邻近长安的一个小镇,宋明归就已经接到了宋临晚。 一听说宋临晚要回来了,他按捺不住的激动之心。 “明归又长高了。”宋临晚看着宋明归顿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两人在马车上续着家常,宋临晚只字不提在嘉陵关的事,她怕他担心。而他也一直在给她讲着近日来发生的趣事,其实也没有什么趣事,全是添油加醋说出来为了寻她一个笑。 马车一直到宋府门口,宋临晚都没有见到傅文景,他不知道吗? 心中忍不住的失落。 老夫人和宋锦岚早早就候在门口了,看着宋临晚从马车上下来,老夫人的眼泪刷就从眼角留了下来,“我的惜惜,瘦了。”布满皱纹的手从宋临晚的胳膊摸到手踝,眼泪也是掉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其实被老夫人摸着的地方有一处迟迟不愈合的伤口,宋临晚吃痛,却面色不改,若是让老夫人知道她受了伤,只怕这眼泪就是真的收不住了。 “妹妹受苦了。”如今的宋锦岚看起来与她走时似乎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哪不一样。 宋临晚点了点头,扶着老夫人往里走,“别在门口傻站着,走吧,进去说。” 众人才进了府,一路风尘仆仆,宋临晚的脸色有些苍白,看着熟悉的府邸,心中感慨万千,原来这就是回家的感觉。 家吗? “这个小丫头是?”宋锦岚余光看到紧跟在宋临晚身后的何吱吱,不免有些疑惑,她的妹妹素来不喜人伺候,自青芷被赶走后,很多事都是她自己亲力为之。 “瞧着这丫头乖觉伶俐,就留在我身边伺候了。”宋临晚随意说道:“父亲和二哥还没回来吗?这都多少年了。” “那逆子!干脆不要这个家好了,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这话一下就戳中了老夫人的伤心处,儿子不归孙子不归,就连最疼爱的孙女也是刚刚才回来。 一行人正续着旧,一个宋临晚日思夜想的人儿进入了宋府的大门。 宋临晚一回头,就见傅文景慢步朝她走过来,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胡须,显得沧桑了不少,却依旧不影响他绝色的容颜。 看到他,她的心中就像是激起了惊涛骇浪,再也按捺不住的朝他奔过去。 在战场的时候,城门关闭的时候,赌命涉险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总会闪过他的身影,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能死,她答应了他要活着回长安,他还在长安等她。 “有些棘手事,没有去接你。”见着奔过来抱着自己的女孩,应该说是他的女人,他轻轻开口,脸上终于迎来了笑容,“惜惜。” 他将她抱的紧了些,一声惜惜,包涵了他全部的忧心思念。 “我回来了。”她伏在他胸口,说出这句话,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好像找到了归属,好像她一身的防备都可以卸下了。 也许,她真的是为他而来吧。 不容置疑的是,她爱上他了。 “我知道。”傅文景伸手摸上怀中女人的头,他今日来,是想娶她。 “咳咳。”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皱起来了,就连宋锦岚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也是止不住的笑意,这两人,明明早该成亲了,偏这个说不嫁不喜欢,那个说不愿强求,一直拖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 宋临晚这才想起来大家都在,一个激灵从傅文景怀中挣脱开,久违的红又出现在她脸上,“咳,傅兄,你怎么来了啊。” 话音一落大家都笑了,宋明归看着宋临晚这个样子,只觉得只有在傅文景面前的姐姐才是最真实的姐姐,不会去思考琐事不会设有心防。 “老夫人。”傅文景一把拉过宋临晚的手走到老夫人面前,“我今日来,是想定下与惜惜的婚事。” “啊?”宋临晚听得一愣,婚事...成亲... 老夫人笑开了花,“好好好,寻个良辰吉日,惜惜就嫁过去。你们俩啊早该成亲了,偏我这孙女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拖再拖。” “祖母...”宋临晚开口道。 却被傅文景问住,“你不愿意吗?” 第七十七章 我也很想你 她一下手忙脚乱,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她不是说十八岁再成亲吗,如今离十八岁还有几个月,她有些无奈。 “行了惜惜,这次祖母可不依你了,文景多好一孩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扭扭捏捏不想嫁。”老夫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侧过头去不再看宋临晚,“静安侯怎么说?” “家父没什么意见,我和惜惜的婚事全由老夫人做主。聘礼也已经在准备了,寻个良辰吉日,就差人送来。”傅文景轻笑道,他把他的全部都作为聘礼送给他的姑娘。 “那就好,那就好,明日我就差人算算日子。我的惜惜啊,终于可以让我放心了。”老夫人大笑道,眼里却是含着泪水。 说到底,她还是会不舍得。 “那姐姐...”宋临晚看向宋锦岚,想说点什么,她以为宋锦岚还未成婚。 “傻妹妹,你走之前姐姐就说了定亲了,如今姐姐已经嫁作人妇了。”宋锦岚轻笑,她知道她想要问什么。 “是哪家的公子,姐姐嫁过去之后对姐姐可好?”宋临晚问道。 却见宋锦岚羞涩的点点头,“五皇子。” 不用再说了,这模样一看就知道过的很幸福。 宋临晚惊奇,没想到居然嫁入了皇室,皇族水深,希望宋锦岚能一直过得好。 天色渐渐黑了,说了一大堆话,宋临晚也累了就先回了楚香苑。 “明归,姐想吃火锅。”宋临晚一进院就朝着宋明归说道。 宋明归无奈,“明归这就去弄。” 她轻笑,终于又能使唤宋明归了。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她还没有去嘉陵关之前,自在悠闲得不像话。 “嘉陵关的事我听说了,你可知道有多险?”院里只剩下傅文景与宋临晚两人,他这才开口问道,他挺生气的,若她出了差池,他不敢想。 “这不都过去了嘛,你看,我不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宋临晚摊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却被他一下拉过去抱住,“惜惜。” 他有些事想与她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怕开口。 宋临晚的第一直觉就是,他有心事,直言道:“你有心事,我想听。”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将事情说出来,“没事,以后你会知道的。” 宋明归带着铜锅进来的时候,又见两个人抱在一起,“姐姐!傅兄!哪怕你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也不该这样搂搂抱抱,这样若叫外人看去了,成何体统!” 刚刚在正厅的时候他就像说了,却念及姐姐这么久没和傅文景见面了,难免情绪有些激动,哪知道这会又抱在一起。 真是,气煞他也。 宋临晚尴尬,把傅文景推开,走过去就给了宋明归一拳,“咋咋呼呼的,吓我一跳!” “又打我!”宋明归吃痛,嘴巴一瘪,自己捣鼓火锅去了,他才不和宋临晚计较,他计较不赢,挨一拳算轻了,若之后罚他扎一晚上马步,那可就太惨了。 很快,火锅就弄好了,香味飘地满院都是。 宋临晚一点也没客气,直接动筷开始吃了,吃的正欢,余光瞥见站在院门口手足无措的何吱吱,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何吱吱乖巧的走过来,看着火红的铜锅,眼里又是惊奇又是害怕。 “坐下一起吃吧。”宋临晚开口道。 何吱吱却摇了摇头,“你们是主子,我是下人。” 这话倒是提醒了宋临晚,确实,一直对外都说何吱吱是下人,她也一直做着下人该做的事,可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平民家的姑娘被交托到她手里而已,“今天破例。” 何吱吱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动。 “这是大人的命令。”宋临晚故意沉下脸。 何吱吱这才慢慢走过来坐下,她不会吃,坐下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吃。 宋临晚只得手把手教她。 后来的局面就是,四个人都被辣的不行,脸通红,宋临晚还是一身酒气,嘴里怒骂道:“宋明归,你是猪吗?放那么多辣做什么!”说着就要打宋明归。 宋明归躲开,“这不,太久没做,手生了嘛。明归知错!”最后四个字说得格外大声。 但宋临晚可不依,看到宋明归居然躲开,直接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空旷点的地方,“过来,让我看看你武功怎么样!” 宋明归求救似地眼神看向傅文景,却见傅文景直接扭过头去,一副不关他事地样子。 他欲哭无泪,只得慢慢走过去。 不愧是喝了酒,这一拳一脚宋临晚是半点没留手,当然却还是注意了分寸,哪都不打,就打宋明归脸。 宋明归不停求饶,宋临晚就像没听到一样。 最后还是傅文景走过去,将宋临晚拉走,这场打斗才算结束。 “少..少爷,没事吧。”何吱吱从怀里掏出小手帕递给宋明归,却见宋明归全然不像在宋临晚面前的那个样子,神色严肃,眼神晦暗,没有接过她的手帕,绕过她就离开了。 何吱吱拿着手帕的手悬在空中,半晌才收回来,然后默默清理着院里的残局。 而此时的宋临晚房中。 傅文景压在宋临晚身上,眼神炽热,“惜惜。” 宋临晚听到这声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酒醒了一大半,“傅..傅兄,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惜惜这是在撵我走了?”傅文景伏在她肩窝痴痴笑了起来。 宋临晚只觉得肩膀那里痒的不行,伸手推傅文景,那力气却小的可怜,“别闹。” 笑声戛然而止,只听得到他沉重的呼吸,接下来的一字一句就好像直接穿过了宋临晚的心脏一般,“惜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宋临晚的手顿了一下,接着本是推他的手,便成了将他抱住,“我也想你,有那么一刻,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在城墙下,被嘉陵关的叛徒以弓箭相对的时候,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没有明天了。 不料傅文景却是重重在她肩上咬了一口,“我不会再放你走了。” “不行,我...”她吃痛,却还是急着反驳,却被傅文景吻住。 这个吻像是将她的意识全部抽掉了,身子都软了大半。 第七十八章 要出大事了 “我不会再听你的那些话,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不会再放你离开我,那样的事情我不会再让它发生第二次。”说罢他从她身子上起来,推门而出。 宋临晚感受到身上的温热消失,都来不及说声再见,人就不见了。 她躺在床上,不禁笑了,也不知在笑什么。 也许,有些东西本就不可兼得。 可是,她愿意为了这个男人妥协。 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臂膀,也未尝不可。 傅文景... 次日早,朝堂上。 “嘉陵关太守宋临晚,你可知罪?”圣上一怒,朝堂鸦雀无声。 宋临晚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卑不亢,似是完全没感受到那份威压,平静地说道:“臣不知。” “杀害嘉陵关将士上百人,你说你不知?”圣上一手拍在龙椅上,怒视她。 她依旧神色淡然道:“臣杀的不是嘉陵关将士,杀的是叛贼。” “好一张利嘴,来人。”圣上眉头紧皱,看来是非治罪她不可了。 “臣领军与胡人交战,那群叛贼却将利刃对准我军,紧闭城门,若这都不叫叛贼,若这都依旧是嘉陵关将士,臣敢问陛下国之威严何在民之忠诚何在。”宋临晚高声道,抬起头直直对上圣上的眼光。 她不怕死,她不会死。 她这番话,试这天子是否昏庸无道,试这朝堂奸佞有几多。 话音一落圣上半眯着眼,也没有叫来人把她怎样,一声不吭,这份沉默让每个人都胆战心惊。 这时之前在朝堂上与宋临晚争执的武庆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宋太守这番无过,战场之上最忌我军叛逃叛变,而嘉陵关那几百将士,其罪当诛!” “是啊,陛下。”顿时底下有人附和道。 “未得陛下命令,自下决断,先斩后奏,这是藐视皇权!况且,一个女儿家,未免过于残忍无道了些。臣以为,当剥去宋临晚之官职,永世不得入仕。”另一种声音又响起。 朝堂上议论纷纷,宋临晚却好像置身事外,一直等着圣上的话。 “宋太守,你还有什么要说。”圣上问道。 “对此事,臣该说的已经说了。”宋临晚一字一句道,“寒子民心,也要去给叛贼公道,陛下圣明!”最后这一句她声音大了不少。 话里说不完的讽刺。 不料圣上不怒反笑,“嘉陵关你不必再去了。” “是。”她应着。 众人屏息,有人不赞同的摇头,也有人露出笑颜。 “朕今日封你为兵部员外郎。”圣上又添一句,之后丢下一句退朝便离开了。 宋临晚唇角一勾,眼里的嘲讽更加掩不住了,底下人却皆是满脸不敢相信,先前笑得人笑不出来了,先前摇头的人却是赞许起来。 “臣谢陛下隆恩。”她跪下谢道,心中没有半点波动。 “臣等恭送陛下。” 下了朝,不知为何今日傅文景没有上朝,来人说是生了大病。 “你父亲若是知道了,定是止不住的高兴。”武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宋临晚身旁,朝她笑说道。 “是,武大人刚刚帮我说话,宋临晚在此谢过了。”宋临晚轻笑道。 “举手之劳,实事求是罢了。”武庆却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快步离开了。 伴君如伴虎,宋临晚并不想揣测圣上的心思,可此般,圣上的杀意让她不得不注意了,提携她?笑话。 “姐姐,没事吧。”宋明归如之前一般在皇宫外等着宋临晚下朝,一见她出来忙迎了过去。 本来他是要入仕的,最终还是没有。 百盛楼险遭大劫,所幸还是渡过了劫难。 他只想做个商户,这样才能够跟着她去任何地方。 “你可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宋临晚点点头,快步走上马车,待马车开始前行了才开口说道。 “边塞未有战事,将军迟迟不归,我不知为何,所以并不知晓何时回来。”宋明归摇摇头。 “这就对了。”宋临晚闻言心中苦笑,这样就说得通了,父亲哪是忙得不能回来,是不敢回来,若是回来,宋家必遭大祸。 圣上杀心已现,如今给她升官,待父亲回来,只怕局面会更加艰难。 是她想得太天真,以为只要能够上战场全了自己的心愿便一切都好,却不知世事都不会如愿,反倒是火上浇油了。 “发生什么事了?”宋明归见她面色不好,忍不住问道。 “去静安侯府。”她却是摇摇头,岔开了话题。 此去,她想退亲。 若是宋家再与静安侯搭上线,恐怕... 不,她还遗忘了一点。 “宋锦岚嫁的那位五皇子如何?”她问道。 宋明归一愣,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细细讲来,“民间对他评价并不好,贪淫好色,恃强凌弱。不过他的母妃却颇得圣宠,因此,他与太子之间并不怎么好。” “这婚,是谁说的?”她问道。 “是那五皇子忽然上门提亲,说是对宋锦岚一见钟情,老夫人本是不许,李伶儿却是不管不顾非要同意。那五皇子虽说品性不佳,但那皮相却也算不得差,宋锦岚便也就随着去了。”宋明归继续说,“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宋临晚琢磨着,这些年李伶儿太安静了,让她都快把这人忘了,而且之前她也从未去想过这些纷争,倒是她愚蠢了,“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明归,看来是要出大事了。” “哪怕天塌下来了,我也会替姐姐抗住。”宋明归轻声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补上一句,“对了,那五皇子的母妃听说是西域之人,据楼里情报,好像这李伶儿还与她相识。” “西域之人?”宋临晚一惊,那年毒蛊虫解了之后这事一直寻不到线索,她便懒得追究下去,如今看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浮出水面了。 “是了,若不是订亲之前李伶儿去了趟后宫,我还不知道她俩之前认识。”宋明归点点头。 “过几日你派人帮我传个信。”宋临晚说道。 “传给谁?” 第七十九章 十分不自在 “胡人首领,尔朱延。”她轻声道,不能再拘泥于周国,迟早有一日这周国会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必须为自己寻后路。 不如让百盛楼与胡人牵上线,百盛楼提供成品,胡人负责出口给各国,其中所得利润平分,这样一来,百盛楼倒算得上是有了一支胡人军队。 宋明归,至少护住了。 “少爷,小姐,静安府到了。”马车停了。 宋临晚刚下马,侯府的管家就忙跑去请静安侯,那样子看起来别提有多激动了。 不消片刻,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宋临晚,不时点点头,“你就是宋临晚?” “小女见过静安侯。”宋临晚乖巧道。 却见静安侯大笑起来,“快进来快进来,哎呀,还叫什么静安侯,叫我伯父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该和文景那小子一样叫我父亲了。” 宋临晚无语,这性子... 当真是傅文景生父? 静安侯带着她和宋明归两人到正厅坐下,“你是来找文景的?这臭小子不知干什么去了,这会不在府上。” “早朝上没见着他,听说是病了,过来瞧瞧。”宋临晚笑着说,“既然他不在府上,那劳伯..傅叔叔替我问声好,我便先回了。” 话音刚落只听一清脆的女声传来,还未见其人,声音便到了,“急什么呀,用个午膳再走,那小子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宋临晚扭过头去看,来者穿着朴素,却浑身散发着贵气,一看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妇人,虽不着金银,却尽显富贵之气,她忙起身,“见过侯夫人。” “叫什么侯夫人,叫我伯母吧。”这人忙将宋临晚拉起,左看右看,热情地拉着她的小手。 宋临晚懂了,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是这傅文景的性子,却与他们完全不同,一定是基因变异。 “行了林沁,别吓着这孩子了。”静安侯笑着说道,却半分没有怪的意思,反而也是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宋临晚。 宋临晚被这两人看得好不自在,求救似的看向宋明归,却见宋明归完全不理她,正享受地喝着茶。 “伯父,伯母,我这还穿着朝服,我还是先回了吧。”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面对这两人的热情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真是太后悔来找傅文景了,偏他还不在。 “正好我前几日得了南边送来的丝绸,那料子我瞧着好,制了几件衣裳,本想让那小子带给你,这不衣裳刚送来,你就来了吗。”林沁的手就没放开过宋临晚,自打昨日知道这两人马上就要定下来,她这颗心啊,总算落下来了。 之前她还以为傅文景有龙阳之癖,完全不似别的世家子弟,身边竟是连女人的影都见不到,就是见到了,他的脸色也差的能将那些女人吓跑。 好不容易订了亲事,那年上门说亲,却是被宋临晚给拒绝了,这可给她急坏了。 “这...这不太好吧。”宋临晚一向能说会道的嘴,此时却像是糊了胶水一样,不知道说什么,也什么都说不利索。 “有什么不好,乖,伯母带你去换衣裳,一会就留在府上用午膳,我已经差人去给你祖母说了。”林沁拉着宋临晚就朝外走。 宋临晚回头看着宋明归,眼里像是要喷火一样。 谁能救救她啊。 再出现在正厅时,宋临晚一身大红色罗裙,裙边镶着金丝,衣袖上绣着两朵牡丹,就连系扣都是价值不菲的珍珠。 宋明归一见她这般穿着,眼前一亮,只觉得一个字,美! 说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足为过。 “姐姐穿红色竟这般好看。”他忍不住夸到,谁叫宋临晚成日都穿些素的不能再素的罗裙,要么就是男子穿的长袍要么就是朝服。 宋临晚没有搭理宋明归,走过去坐下,可算可以歇口气了,一路上林沁一直跟她说话,问的问题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什么傅文景从小就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叫她不要与他置气。 问什么她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她能说什么,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气氛一下尴尬了下来,林沁没有再拉着宋临晚,而是在静安侯身旁坐下,她也感觉到了她的热情似乎让宋临晚有些招架不住。 “听说前些日子你在嘉陵关吃了不少苦头。”静安侯开口道。 话音一落林沁面色一变,“你怎么去嘉陵关了,吃什么苦头了,哎呀,我苦命的孩子啊,没事吧。”又过去拉起宋临晚上下瞧着,“瞧瞧这手,多瘦,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宋临晚欲哭无泪... 这静安侯怎么就提起这出啊,好不容易才清净一下。 “父亲,母亲。”就在这时傅文景走了进来,一进来那眼睛就落在宋临晚身上,随意朝着静安侯和林沁问声好,就朝着宋临晚说道:“来了多久了。” 又见她穿着与平常似乎很不同,衬得她肤色雪白,面色极好,“这身衣裳倒是合身,这颜色衬你。” 林沁一听,眼里止不住的得意,“也不看谁挑的,你娘眼光多好,不过,还是这孩子长得好。” 宋临晚无语,看向傅文景,那表情就像再说,你可算回来了,快救救她吧。 傅文景轻笑,忙过去在宋临晚身旁坐下,“行了,母亲,一会把惜惜吓得都不敢嫁过来了。” 这话一出宋临晚恨不得拿茶泼在傅文景身上,他这话还不如不说。 “哎呀,我这也是太激动了。”林沁这才又走回去坐好,“这丫头和她娘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啊,林苒要是还在,我怕是都分不清她俩了。”静安侯附和道。 “唉...”说到这林沁却是忽然抹起泪来。 宋临晚:。。。???? “哎呀不说这事了,你们先去忙吧,午膳时间我再去叫你们。”林沁将情绪收好,摆了摆手。 宋临晚点了点头,这才离开了。 傅文景将两人领到自己的院里,“今天怎么来找我了?” “早朝上没见你,说是生了病,我过来瞧瞧。”宋临晚说道。 “惜惜这是关心我?”傅文景唇角止不住上扬,满眼笑意。 “傅兄你可别打趣姐姐了,你要是再晚些来,只怕姐姐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逃跑了。”宋明归插话道,一想到宋临晚的囧样,他就想笑。 说着还真大笑起来。 第八十章 你身后是我 “宋明归!我发现你现在胆子越发肥了,先前我看你,你居然无视我!”宋临晚吼道,那样子是难得的天真。 宋明归躲到傅文景身后,“姐姐,我错了。”话是这样说,脸上却没有一点知错的样子。 傅文景也不说话,就一直笑看着两人打闹,这样的宋临晚是他最想见到的模样。 “我来是有正事的。”宋临晚正了正声音,看着四处散着的丫鬟小厮,作噤声样。 傅文景明白,摆手遣退了院里的人,随后将两人领到书房里。 “不是说是来关心我的么?”傅文景倚在卧榻上,笑看着宋临晚。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说出的话让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今日来,我本是想与你退亲,宋家恐有大难,这个关口再与静安侯府排上关系,只怕...圣上的心思显而易见,家父迟迟不归,恐怕是不敢归,如今我已入仕,差错都要往我身上寻,错一步,宋家便不保。” 傅文景明白她口中所说的圣上心思,只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明归眼神晦暗,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那模样实在恐怖。 “我在嘉陵关那一战,圣上表面没有怪罪我,却下了奇怪的命令,朝堂不援兵,便要我立马再去讨伐胡人。我不去便是抗旨,死路一条,我去了,此战必输无疑,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与尔朱延做了交易,当日我困在死地,等来了圣谕,命我撤军。如果我真的战了,定是没有回头之路,那时也是抗旨之罪。倘若我命大,撤了回来,圣上定会说我刚愎自用,然后怪罪宋家教女无方,拿战场作儿戏,之后传我父亲强行回京。” “圣旨刚传出京,我便猜到了。”傅文景颔首,“那你如今作何想法?” 宋临晚摇摇头,苦笑道:“说实话,我不知道。今日上朝,本应罚我,哪怕有武庆支持,也该功过相抵,可圣上非但未罚,反是轻易改口,给我提职。圣上的杀心,暴露无遗。若父亲知道,定会忍不住回京,到那时,我宋家是插翅难飞。” “姐姐,明归会想法子。”宋明归手握成拳,目光坚毅。 宋临晚轻笑,“你想什么法子,你的退路我已经想好了。只是宋家,功高震主,恐难以全身而退。” “将你调回京都,便是将你作人质,在逼你父亲回京,只怕,宋将军现在已经在着手准备回京一事了。”傅文景沉声道。 “只要我未行错事,圣上暂时还寻不到理由治罪宋家,只是,君要臣死,臣如何能逃。”宋临晚点头,在傅文景身旁坐下,“宋家,要退,且要自己退。” “退不是难事,只是这一退,也许宋家就再难入京了。”傅文景侧头直直看向她,心底播下的种子早已长成参天大树,却还是远不够压倒整片森林。 “宋锦岚如今与五皇子成亲,这条线怕是割不掉了。祖母老了,只怕是舍不得走。”宋临晚苦笑道。 “惜惜,你作茧自缚了。”傅文景轻笑。 “嗯?”她疑惑。 “像你所说,宋锦岚与五皇子成亲,你宋家已经与皇室搭上线了,皇帝不顾忌区区一个五皇子,难道还不会顾忌有你宋家全力拥护的五皇子吗?”他伸手握上她的小手,给她一份安心。 “你是说,要我宋家选择阵营,站到五皇子一派,把太子撵下台?只怕父亲愚忠,不肯啊。”宋临晚摇摇头,虽然傅文景说的极有道理。 “若我没记错的话,五皇子与三皇子向来交好。”宋明归插话道。 “对,五皇子不过是个傀儡,你们宋家真正要拥护的是三皇子,让五皇子去与太子争,三皇子这人,看似玩世不恭,但无母族依靠,这些年活的好好的,可见其心思不浅。”傅文景轻笑。 “我明白了。”宋临晚恍然大悟,“对了,晚上宫中设宴,你可要同我一道去?” “这是自然,惜惜,你要记住,你的身后是我。”傅文景点头,满眼深情,心里却是起了杀机,他有他的大业,如今还在蛰伏,宋临晚身陷险境,看来他也有必要暴露些什么出来了。 “公子,夫人那边传用膳了。”敲门声打断了三人的交谈。 三人收拾好沉重的心事,又换上笑颜。 堂厅内。 林沁不时给宋临晚夹着菜,宋临晚碗中的菜都堆成一座小山了,她还在不停夹,“这个补,你在外边受了不少委屈,瞧你多瘦,多吃点。回头我让人捎些补品送你府上去。” 宋临晚僵硬地笑着,她是真吃不下了,求救似地看向傅文景。 傅文景轻笑,开口打断了林沁还想要夹菜的手,“母亲,惜惜哪吃的了那么多,一会吃撑了,反倒是要闹不舒服。” “对对对,唉,都怪我,丫头啊,你慢点吃,想吃什么伯母再叫人去做。”林沁说罢终于没再给宋临晚夹菜了。 宋临晚松了口气,“好。” 静安侯却突然说话了,“这小子,这还没娶进门就开始护着了,等娶进门不知道该护成什么样。林沁,我们家这小子总算是开窍了。” “是啊,晚丫头,你都不知道,以前我还怀疑他有什么隐疾,如今看来,是没遇上对的人啊。”林沁附和道,那眼神热情的像要将宋临晚吞了。 宋临晚头也不敢抬,闷闷刨着饭,心中却寻思着傅文景这样貌这身型这气度,怎么也不像会让人担心找不到媳妇的啊。 傅文景一头黑线,“食不言,寝不语。” “瞧这孩子,说两句又这样。”林沁扭过头去看都不看傅文景一眼,看向宋明归打量一番。 宋明归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 “你是晚丫头的弟弟吧,这模样,也生得好,宋家的苗子果然不错。”林沁说道。 宋明归尴尬地笑了笑,“回夫人,我叫宋明归,是宋家的养子。” “宋明归啊,这名字好,什么养子不养子的,始终是宋家的苗子。”林沁撇了撇嘴,两眼泛着星光,“可是有心仪的姑娘啊?” “尚..尚未。”这下轮到宋明归说话不利索了。 “户部司尚书家的小女,才貌双全,你一定会喜欢。”林沁自顾自说道。 宋明归忙摆摆手,“不用了。” “长安女儿这么多,你也该早让宋老夫人帮忙物色一下,别拖着成了我家这小子这样,年龄大了,都没姑娘喜欢了。”林沁不满地瘪嘴。 第八十一章 养了个姐控 “明归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姐姐幸福,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宋明归低声道,这是他的心里话,他的儿女情长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只要宋临晚好,那他便好。 这话林沁听的欢喜,“真是个好孩子。”倒也没再继续给宋明归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这一顿饭宋临晚吃的极快,林沁的热情让她想要逃跑,许是从未感受过母爱,让她觉得母爱是种很别扭的存在。 “静安侯,夫人,那我与明归就先行告退了。”宋临晚拱手说走的话。 林沁一脸不舍,“不再多坐会吗?南边新进了茶,我本想邀你一起品品。” 宋临晚尬在原地,走的话说不出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好。 傅文景走出来解围,“母亲,我送惜惜回去了,晚上还要去宫中赴宴。”说罢拉起宋临晚就走。 林沁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这孩子,生怕我把晚丫头吃了一样。” “你那样子可不就像要把人吃了吗?”静安侯在一旁大笑道。 林沁跺了跺脚,又去说道静安侯去了。 马车很快到了宋府,傅文景并没有跟着进去,“晚间我来接你。” “好。”宋临晚乖巧地点了点头,这才下了马车,进了府。 楚香苑内。 “明归,你过来。”宋临晚一脸严肃地对着宋明归说道。 宋明归只得乖巧走到她面前去,站得笔直,他寻思着他也没做错什么说错什么,姐姐应该不会罚他吧。 “若是有朝一日你遇到心仪的姑娘,你一定要告诉姐姐,然后勇敢的去追求那姑娘,不要耽搁了自己也耽搁了别人。”宋临晚轻声道,今日林沁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些年宋明归同她一起长大,她早是有了自我的观念,却一直忽视了宋明归。 “在明归心中,再心仪的姑娘,比起姐姐都算不得什么。”宋明归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个。 她叹了口气,她这是养了个姐控吗? “明归,这些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没有人教过你什么叫情爱,我也忽视了这一点。情爱不是欲望,是一种本能,就好像我对傅兄一样,他一靠近我,我便觉得心跳的快了许多,有他在身边,我便觉得安心,这便是我所谓的爱情。我看着你长大,你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所以有一天你也会遇到那个让你心动的人,到了那一天,我不希望你惶恐退缩,从而错过这份情感,懂了吗?”她悠悠说出一大堆话,她见过太多情窦初开的人,因为不懂所以错过留下遗憾,她不希望这些会发生在宋明归身上。 “姐姐,我不懂。明归只想一直呆在姐姐身边。”宋明归低下头去,她的这番话不禁让他觉得她要离开他一样,他不愿。 宋临晚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宋明归身上,力度蛮重,让宋明归的脚下松动了,随即她叹了口气,“去给我到那边罚站去。” 宋明归不语,默默走到她指的墙角去站着。 宋临晚看着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出,感觉自己好像在跟木头说话一样,她起身,朝里屋走去,在要关上门的时候,还是出声道:“明归,你当然会一直陪在姐姐身边,但是,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姐姐希望你去做你所想去做的,而不是去做我想去做的,懂吗?你是我的弟弟,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却比亲生血脉还要亲,你看着我好便好,我又何尝不是看着你好才好。你自己在那站着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才准走。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心仪的人,心思也不在那上面,可有些东西总是不分时候就到来了,且不止这些,我希望你不要为了我把自己都丢下了。”说完她关上门。 宋明归侧头看着关上的房门,不知在想些什么了,“我知道了,姐姐。”依旧站的笔直。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吱吱端着糕点茶水进院子的时候,宋明归都还在站着。 “少爷,太阳这么大,你怎么在这里站着,会中暑的。”何吱吱的小脸都被热的红扑扑的,看着宋明归额头上的细汗,她显得有些焦急。 宋明归不予理会,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静静地站着。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宋临晚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宋明归那样子摇摇头。 “吱吱,把东西放那桌上,先出去。”她边走边朝何吱吱说道。 何吱吱只得走过去将东西放好,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少爷这是怎么了,若是再站下去只怕要中暑了。” “他?榆木脑袋。”宋临晚轻笑一声,朝着何吱吱摆摆手。 何吱吱只得退了出去。 宋临晚走到秋千前坐下,“还站着干嘛?我自己推啊?” 不用问也知道这话是给谁说的,宋明归不为所动,“姐姐说想明白了才能走,明归还没想明白。” 闻言宋临晚乐了,大笑不已,“宋明归你是不是傻,过来,不要等我数数。” 宋明归还是不动。 她便开始数,“三。” 刚说出一个三,宋明归便动了,走到她身后开始推秋千。 “行了,站了那么久你的脚不酸吗,过来我这里坐下。”她笑着说。 宋明归却是摇摇头,“我若是坐下了,谁给姐姐推秋千。”继续推着秋千。 宋临晚回头,看着他,嘴角上扬,眼神不善,“宋明归,你今天是要跟我对着干吗?” 这话一出,宋明归嘴一瘪,忙跑到她身旁坐下,“没有,我错了。” 那认错的模样,一看就是老手了。 “我家明归啊,什么都好,就是生了个榆木脑袋。”宋临晚笑盈盈地看着他,又指了指桌上地葡萄。 宋明归立马就明白了,把葡萄拿过来剥了递给她,“明归可不是榆木脑袋,姐姐手一指,我便知道要给姐姐剥葡萄了。” 这话说的宋临晚无言以对,她尴尬地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明归,你觉得姐姐长相如何?”她指了指自己。 宋明归一愣,随即轻笑道:“姐姐不是说废话吗,姐姐的样貌举国之下无人能比,乃是仙人之资,花儿在姐姐面前都只得羞愧地低下头。” “你最近是不是交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她问道。 “没有啊。”宋明归不紧不慢地剥着葡萄。 “那你哪学的这些话,怪不正经。”她歪头看着他,想不明白这木头嘴里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宋明归忍不住笑,“看到姐姐便脱口而出。” 第八十二章 你喜欢就好 “那你觉得傅文景如何?”宋临晚又继续问。 宋明归没有丝毫犹豫就回答道:“面如冠玉,水月观音,整个长安,我从未见过比傅兄还要好看的男子,论身形气度,那也是一等一,与姐姐般配极了。” “你有这么满意他吗?”宋临晚无语,他这随口一段话,再配上他那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心仪傅文景。 宋明归点头,“这么多年来傅兄对姐姐的心意我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姐姐的夫君若是傅兄,那我是绝对赞成的。”他这是心里话,有些人生来就有一种气质,哪怕冷若冰霜,却还是让人由心觉得他好。 傅文景便是那样的人,远远看过去,让人惊叹,走近一看,更是觉得人间仅有,他一开口或是动作,更是... 难以形容,千万言语汇在心中,竟没有一种可以完美概括傅文景这人的。 “打住打住,我是担心你审美出什么问题,所以才有此一问。”宋临晚翻了个白眼,她倒不知道宋明归何时与傅文景这么亲近了。 “姐姐多虑了。”宋明归轻笑,“对了,姐姐先前不是说要传信吗?” 她忙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信封,叠好递给宋明归,“差点忘了,记住,一定要送到尔朱延手里,不要叫别人发现这封信。” “嗯。”宋明归接过信,好生放好,然后开口,“姐姐传信与他做什么?” “这便是你的退路。”她神秘一笑,岔开了话题,“你也休息够了,去后面推秋千。” “好的宋大人,在下遵命。”宋明归起身拱手道,随即走到后面开始推秋千。 宋临晚被他这模样逗乐,哈哈大笑起来,“宋明归,你现在怎么那么...贱啊。”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贱”这个字形容得最恰当。 “和姐姐学的。”宋明归轻笑,若不是她脾气差,这些年他想着法子寻她开心,他能养出这么个性子吗。 宋临晚侧身就给了他一巴掌拍在手上,力道却不重,就像挠痒痒一样,“我何时像你这样了?” 宋明归挨了那一下,眉头一皱,仿佛很痛的样子,“姐姐别打了,别打了,明归知错了。” “得了,你就贫吧你,懒得理你,我睡会。”宋临晚轻笑,宋明归就是这样,她有再大的火都能被他一两句话给浇灭。 “好。” 楚香苑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时间就在这之间慢慢流逝着。 在宋临晚与宋明归两人打趣的时候,何吱吱就躲在门外看着,看到宋明归的笑颜,她不禁也笑了起来,又好像想起了什么,整张小脸又皱了起来。 “原来少爷只有在大人面前才会是这个样子。”她喃喃自语道,在院里的两人不再说话之后便离开了。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去。 “大人,静安侯府的马车来了。”何吱吱轻悄悄地走进院里,在宋临晚身旁说道。 而宋明归呢,早枕着手臂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何吱吱这一声,将宋临晚叫醒,宋明归却没醒。 宋临晚作噤声的手势,起身进了房,何吱吱紧随其后,不消片刻便收拾好了出来,梳了发髻化了淡妆,更显风华。 “夜里凉,你去找件衣裳给他披上,若他醒了便告诉他我进宫了,叫他回房睡。”她轻声对着何吱吱说道,随即轻轻出了院子。 何吱吱很快便寻了衣裳来,她轻轻走到宋明归身后,正要替他披上,宋明归却在这时醒了,他突然回头,吓了何吱吱一跳。 在他看清她是想要为他披衣裳时,却是一下拉开了距离,随即问道:“姐姐呢?” 何吱吱的手僵在原地,尴尬地笑道:“大人进宫了,大人还说你要是醒了便回房睡。” “醒都醒了,还回房睡。”宋明归轻笑,这笑却不是笑给何吱吱的。 “那少爷饿了吗?吱吱这就去帮少爷准备晚膳。”何吱吱见他脸上的笑,心中顿喜,忙说道。 她也不知为何对宋明归就是想要与他亲近一些。 “嗯。”宋明归点点头。 而另一边宋临晚刚出大门便见傅文景站在马车旁等她,他身着湖蓝色长袍,难得的鲜艳颜色,在月光的笼罩下,更显雍容华贵。 “来了。”见她来,傅文景笑着开口。 他好像越来越爱笑了,特别是在她面前,整颗心好像软了下来,想不温柔都难。 宋临晚点头,被傅文景扶着上了马车,她哪需要人扶啊,可偏偏就是要他府了。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才缓缓前行起来。 “你怎么想起穿这颜色的衣裳?”宋临晚忍不住问道,她也穿的是湖蓝色罗裙,颜色极搭,两人就像穿着情侣装一样,虽然这里人不会有这种想法。 “随意拿的。”傅文景轻笑,打量着她,“惜惜怎么也穿这颜色?” “随意拿的。”她照着他的话说,其实真的都只是随意拿的。 “惜惜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觉得红色更衬你。”傅文景想起了今日在他府上她穿的那身石榴裙,鲜红衬得她格外俏皮可爱。 “是吗?”宋临晚抿嘴一笑,却是在心中记下来,不过她自己倒没发觉。 傅文景忽然从袖里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送你的。” 宋临晚也不犹豫,伸手接过,打开锦盒一看,里边躺着一双明珠耳坠,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上面一片空荡,没有任何装饰,“你怎么知道我没戴耳坠。” 说着便将耳坠从盒中拿起戴上。 傅文景见她眼里的欣喜,决定回去好好奖赏石旬一遍,他哪想得到这些,他本是想买些小孩的玩意,石旬却说女子都喜欢胭脂水粉和饰品。 之所以送她东西,也不是一时兴起,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送,下午去看肖启的时候夜娘也在,正念着肖启送她的那胭脂她有多喜欢多喜欢。 然后他便想到了宋临晚,他好像很少送她东西。 别人家有的,他家惜惜也得有,而且还要比他们更多。 “你喜欢就好。”傅文景开口道。 宋临晚点点头,“你送的都喜欢。” 第八十三章 居然要比试 马车停在宫门口,两人下了车。 俊男靓女,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宋临晚被看得有些脸热,不是没被人这样盯过,却是同一次和傅文景在一起被这么多人盯着。 傅文景感受到她的不自在,轻声说道:“我的惜惜害羞了?” 她轻咳一声,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往前走,那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傅文景便在后面痴痴笑着,反倒引来了更多侧目。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不许笑了。” 傅文景立马收起了笑,点了点头,却在她转过头去之后又开始笑,笑得更好看了。 晚宴设在御花园,两人到时在场已经坐了不少人,她和傅文景的位置本是不在一起的,两人都有官职在身,自是各有各的位置,却还是被他拉着坐在一起。 等她在他身旁坐下,这才发现在场不少女眷都恶狠狠地盯着她,应该说是盯着傅文景,她轻笑,侧头对他说道:“看来傅兄艳福不浅呀。” “是啊,身边坐着佳人,可不是艳福不浅。”傅文景看着她,那笑容让她心中一震,竟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再说。 “妹妹。”两人的和谐气氛被宋锦岚打断。 宋临晚一回头便见宋锦岚挽着一个样貌平平的男人朝着她走过来,想必那就是五皇子了,她起身拱手道:“见过五皇子,五皇妃。” “本说今日这晚宴定又无聊的紧,我竟是忘了妹妹封了官也是会来的。”宋锦岚轻笑,在宋临晚旁桌坐下,“今日妹妹看起来,格外亮眼。”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傅文景。 宋临晚知道她是在说他俩的衣裳,尴尬地笑了笑,“几日不见,姐姐出落得更加美,如清水芙蓉般。” 说着她感受到一股热辣的视线,她回望过去,五皇子竟那样赤裸裸地盯着她,她心中不悦,眉头轻皱,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居然是个草包。 还好宋家接下来真正要扶持的并不是这个草包。 宋锦岚似乎也发觉了五皇子看着宋临晚的眼神,她身子朝前挪了挪,把两人隔绝开,又才轻声说道:“一会陪我去散散步吧。” “好。”宋临晚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宾客已经到齐了,圣上却还未到,宋临晚朝着底下看去,一眼便被一个女子吸引了,那女子样貌不凡,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让她心中为之一颤,她偏头朝着傅文景轻声问道:“那位是哪家的女儿啊?” 傅文景朝着下面望去,“哪位?” 宋临晚也不便指于她看,“就那位,穿浅绿色罗裙的那位。” 傅文景找了找,明白了她说的哪一位,“不知道。” “哈?”宋临晚无语,感觉她像是在自说自话。 “我向来不喜女色,自然不知道。”傅文景轻咳两声,见她一脸失望,又继续说:“她坐的是吏部尚书司闻的位置,应该是司家的小女。” “那位正是司尚书家的小女司清清,如今在城内名声大噪,不仅是貌若天仙,琴棋书画更是胜人一筹。”宋锦岚插话道。 宋临晚点头,眼神一直没从司清清身上离开过,“果真是个妙人。” 傅文景有些不悦,“惜惜何时对女子如此感兴趣了?” 她轻笑,“世人皆爱美色,我也不例外。” “我便不爱。”傅文景沉声道。 她这才回过头去,直视傅文景,“我不美吗?”那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傅文景一愣,举着杯盏的手顿在原地,竟是被她这么一盯一问,耳朵不自觉红了起来,“惜惜是例外。” 这话一出,宋临晚怒了,“傅兄当真觉得我不美?” 这时宋锦岚在一旁笑道:“妹妹糊涂了,傅公子是说他不爱美色,而你却是这美色中的例外。” 宋临晚尴尬,“哦。”又将头转过去,继续盯着司清清。 却不料司清清也朝她看了过来,回给她一笑,她愣住,脑子里仅剩一句话,回眸一笑百媚生。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在座的各位都起身恭迎,一身明黄龙袍的圣上慢慢走到了高位龙椅上坐下,“平身,今日设宴,意在取乐,大家不必过于拘谨。” 随着这句话落下,这场宴会才算是真的开始了。 只听太监又说道:“比试现在开始,第一轮,琴。”便来了几个丫鬟抱来了一把古琴放在正中。 这时在座的一位少女起身走向那琴,“太常寺卫尉张平之女张璃儿,拜见陛下,献丑了。”行过礼之后她便开始抚琴。 宋临晚一脸惊奇,这是哪一出。 宋锦岚发现了她的疑惑,“妹妹不知道么?今日这宴有四场比试,分别是琴棋书画,各官员家中及笄未婚都要参加这场比试。” “啊?我有婚约在身,应该不用参加吧。”宋临晚一惊,她怎么都不知道还有这比试。 宋锦岚却摇摇头,“要参加的,虽你有官职在身,却还是以将军府嫡女的身份入席的。妹妹,姐姐相信你。” “算了吧,可以弃权吗?”宋临晚欲哭无泪,琴棋书画,除了棋书,另外两样她一窍不通。 画还好,那时她闲时为了静心,倒还临摹过几部名家的画作,画久了倒还真有模有样,只是如今,不知还能画出几分。 “自是不能弃权的,不过输了也无妨,将军家的女儿从未赢过比试,这已经见多不怪了,毕竟将军家的女儿素不爱这些。”宋锦岚轻笑,回以宋临晚一个安心。 宋临晚点点头,这场比试,她必须参加。 这个“才女”之名她得求,朝中现在虽已无人议论她女子为官一事,背地里却是不服的,哪怕科举结果公布,哪怕她在嘉陵关未行错事。 若是一无是处,遭人耻笑无妨,但明日朝中定会有折子奏她不配为官。 生是女儿身,在这样的时代真是寸步难行。 很快“琴”这项比试,在场的女眷就只剩下宋临晚一人未参加,她起身,朝着圣上拱手道:“臣认输,臣对这琴实在一窍不通,望陛下恕罪。” 顿时底下议论纷纷,“一个女儿家怎么连基础的琴都不会?” “将军府的女儿只会舞刀弄剑,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 宋临晚静静听着,一脸淡然地坐下,由她们说去,她不在意,接下来才是她的重头戏。 第八十四章 与众人比试 “第一轮比试,琴,司清清胜。”太监尖锐的声音又响起,“第二轮比试,棋,现在开始。” 撤了古琴摆上了棋盘,宋临晚眯眼一看,还当是什么围棋象棋,居然是五子棋,那她岂不是胜券在握? 棋盘左右侧的人换了又换,直到司清清上了之后,左边的位置便再也没换过。 最后又仅剩下宋临晚一人,大家都纷纷开始笑起来,“不用想了,她肯定又认输。” 却见宋临晚起身,平静地朝着棋盘走过去,在右边的位置坐下,“你请吧。” 这场比试便开始了。 许多人都不愿去看,他们觉得宋临晚必败无疑,而还有一些人紧盯着想要看下棋时抓耳挠腮的样子。 黑子走白子走,宋临晚的每一颗都落得十分快,行云流水,而司清清那边越下越慢,到最后竟是迟迟不落子。 半响将子落在宋临晚早猜到了的那个位置,宋临晚落子,轻笑,“承让了。” 司清清静静看着她,“你的棋艺高我不止半点,我已经尽力了。” 话音一落,满座皆惊,“司姑娘居然输了?” “怎么可能?” 宋临晚轻笑,没理会那些声音,朝着司清清点了点头,便又回位坐下。 “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会下棋了。”傅文景轻声说道,这小丫头好像从没有停止过给他带来惊喜。 “秘密。”宋临晚神秘一笑。 “我便知道天下就没有妹妹不会的。”宋锦岚痴痴笑着,那眼神是真替宋临晚高兴。 宋临晚笑着答道:“刚刚那琴不就是不会吗,姐姐太夸赞我了。” “那妹妹也是天下罕见的女子。”宋锦岚继续夸道。 宋临晚轻笑,不再回答。 太监的声音又响起,“第二轮比试,棋,宋临晚胜。第三轮比试,书,因在宴中不便笔墨,各位便直接念,比试开始。” 这场比试依旧毫无悬念,司清清的诗一出便是力压群芳。 又轮到宋临晚了,她起身看向司清清,“我先赠清清姑娘一句。” “那比试所用呢?”有人问道。 “另说。”她轻笑。 开始慢慢念起来,“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话音一落,众人脑中仿佛都有了画面。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圣上开口了,“好,好一个云想衣裳花想容。” 底下人也纷纷开始叫好,太监犹豫道:“那这?”看来胜者必是宋临晚无疑。 只见圣上点点头,太监高声道:“第三轮比试,书,宋..” 名字还未念完,就被宋临晚打断,“公公莫急,我先前便说了,这一首词,乃是赠与司姑娘的,不作参赛用。接下来,才是我此次参赛的诗。” “啊?”底下顿时难以置信,“还有更好的?” 女子向来写容貌写山月写爱情,他们实在想不到宋临晚接下来还有什么更好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宋临晚念的正是李白的那首《将进酒》。 随着她一句一句念下去,众人的表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满座没有一人说话,全场寂静,就连傅文景的脸上也换上了欣赏佩服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了声好,底下顿时炸开,“好”声如潮水般席来。 这场比试的胜者顿时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底下不知是谁又开口问道:“宋员外,可还有佳作!” “是啊!宋大人之才,无人能敌。” 宋临晚轻笑,她脑子里还有无数,唐诗三百首。 “那在下便献丑了。”她笑着,朱唇轻启,一首《登高》脱口而出:“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这一首的呼声比之前更高上不少,底下人意犹未尽,纷纷再讨。 宋临晚却摇了摇头,“在下献丑了。”说罢回原位坐下。 “第三场比试,书,宋临晚胜。”太监高声道:“第四场比试,画,比试开始。” 宋临晚端起茶杯喝水,却见傅文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傅兄这样看着我。” “没有,我似乎并不了解你。”傅文景沉声道。 “傅兄若爱诗,我回去一首一首念与你,莫说十首,就是百首千首,也没问题。”宋临晚笑着看着他,“哪怕我身上有多重谜团,但我的心中已经装了傅兄。” 傅文景痴痴笑了起来,“是吗?诗在精不在多。惜惜心里若是没有装我,我定再不理你。” 这最后一句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难得。 “傅兄舍得不理我吗?”宋临晚起了逗弄之心,好不容易寻到机会逗逗他,她可不得把握机会。 “那惜惜怕我不理你吗?”傅文景反问道,看着她的眼神毫不掩饰。 宋临晚只觉得心中一紧,有些喘不过气来,闷闷吐出一个字,“怕。” “傻惜惜。”傅文景忍不住伸手摸了她毛茸茸的脑袋,全然忘了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一举动顿时引来不少人的关注,宋临晚脸通红,试图以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傅文景一个冷眼扫过去,竟叫许多人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盯着看。 两人好像有个独有的世界,与外面全部隔绝开,连比试轮到宋临晚了都不知道。 “宋姑娘,到你了。”太监忍不住提醒宋临晚。 宋临晚这才起身走过去,执笔开始画,脑中回忆着当时描摹郑板桥画竹的一笔一画,手不由动了起来。 待画完,宋临晚定睛一看,真是惨不忍睹,四不像。 果然,她不是个适合画画的。 众人本对她期翼极高,纷纷过来看画,看到画时顿时笑了起来,“看来宋大人的手只适合行军打仗,不适合拿笔。” 不过却再没有人带有嘲讽的看着她。 她淡然地说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献丑了。” “第四场比试,画,司清清胜。”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 这时圣上 也说话了,“看来今年出了两位才女啊,司家和宋家真是教女有方。” “那这...”太监问道,这两人各有千秋,实在难分胜负。 “这第一当属宋姑娘,琴这一场,宋姑娘不比认输,画这一场,也是没有认真。但书棋两场我却是尽力了,依旧差了宋姑娘不止一份半点。况且,宋姑娘所念的那几首诗,担的起这长安第一才女之名。”司清清走出来说道。 第八十五章 捡了个弟媳 司清清这话让宋临晚不免对她又高看几分。 “既然司姑娘已经这样说了,那么这场比试,宋临晚胜。”太监眼中闪过一丝欣赏随后高声道。 “宋姑娘这长安第一才女之名,实至名归。”司清清朝着宋临晚作礼,给与一笑,之后回了座位。 宋临晚也不推辞,她受的起这名,哪怕那诗是背的前人之作,但她前生种种算下来,她怎么也都是受得起的。 “妹妹,陪我去走走吧。”宋锦岚出声道,笑不达眼底地看向宋临晚。 宋临晚点了点头,看了眼傅文景,便扶着宋锦岚离席了。 御花园内,百花齐放。 宋锦岚挽着宋临晚慢慢走着,心却不在赏花上,“妹妹。”她唤了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姐姐有心事?”宋临晚见她满面愁容,全然不复之前看到的样子。 宋锦岚点了点头,“小时候,我嫉妒你,恨你,处处针对你,那时候我恨嫡庶有别,我每天都在想同为父亲的女儿凭什么你就是天上的太阳我便只能是人间的火把。后来你变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日日琢磨,心也就静了下来。记得那次绑架,你救了我,在那一瞬间,我突然看清了我与你的差别,所以我开始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做长姐。再后来,你以女儿身入了仕途,封了官,我是真替你骄傲,你所做之事是我想也不敢想的。现在,我已嫁作人妇,可我却后悔了。” 听她娓娓道来,宋临晚也被牵动了情绪,“可是那五皇子待你不好?姐姐,若有难处,要说与我听,你我都是宋家人,可以推心置腹。” 话音刚落宋锦岚的眼中泛起泪光,苦笑道:“母亲生我养我,这样一门亲事能为母亲带去荣华富贵面上光彩,无论怎么样,我都得嫁。刚刚宴席之上,你也见了,我那夫君的眼神没停止过瞟向你。” “不日后我便要嫁与傅兄,姐姐大可不必因这些与我生了嫌隙。只是...”宋临晚也不知该如何说,宋锦岚这场婚事说来也是巧,竟成为了保住宋家的机会。 却见宋锦岚摇摇头,将衣袖往上拉了拉,露出手臂,光洁的手臂上青痕一片,她没有说话,宋临晚也懂了。 “畜生!真草包!”宋临晚怒骂一声,若非还需要五皇子这条线,她定立马寻机会让宋锦岚和他分开。 “表面上我是光鲜亮丽的五皇妃,背地里却...”宋锦岚掩面欲哭,“妹妹,这事你不要往外说,我也只是憋的慌,实在是寻不到人说了。” “唉,我会想办法的。”宋临晚半晌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宋锦岚却笑了,“女子最贵贞洁,我已经成定局了,妹妹不用想办法,只要能够偶尔来陪陪我,听我说说话就好。” “二姨娘知道此事吗?”宋临晚问道。 宋锦岚摇摇头,笑中添了几分凄凉,“知不知又能怎样呢?如今我是五皇妃,坐在这个位置上,稳稳地坐着,就够了。” “也许有朝一日,你我会势同水火,宋锦岚,若是我早些回来,也许你便不用嫁了。”宋临晚说道,西域之人、圣上杀心、宋家安危,每一件都让人如履薄冰。 “不是每一次我都能等来妹妹救的,你始终是我的妹妹。”宋锦岚轻声说道,她不明白宋临晚话里的势同水火是何意思,她也不在意。 “臣女见过宋员外。”一道清丽的女声打断了两姐妹的交谈,宋临晚回头一看,便见司清清踏着月色而来。 “司姑娘不必多礼,叫我宋临晚便好。”宋临晚轻笑道,司清清的长相博得了她不少好感,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总让她觉得这人多么单纯心善。 “宋姑娘毕竟有官职在身,这礼是应该的。”司清清笑道,这才看见宋临晚身旁的宋锦岚,“见过五皇妃。” 宋锦岚眼眶红红的,一看便知是哭过,她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司清清面色不改,看着宋临晚说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宋姑娘将这首赠予我,我倒是觉得我配不上这首。” 宋临晚轻笑,“写诗人觉得配得上,那便是配得上的。宴会结束了吗?” “没有,实在闷得慌,我便出来透透气。”司清清走到宋临晚身边,看着她欲言又止。 “司姑娘有什么事吗?”宋临晚问道。 不待司清清回答,宋锦岚却是先说离开了,“妹妹,出来久了,我先回去了。” “好,姐姐慢点,照顾好自己。”宋临晚也不多留她。 见宋锦岚离开,司清清这才开口道:“家父已经在为我挑选亲事了,可是我已心有所属。” “嗯?”宋临晚疑惑,司清清给她说这些干什么,难不成是喜欢她? 却见司清清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慢慢地说道:“那日我路遇匪徒,被一男子所救,当时没来得及问他姓名,只看清了样貌,之后我去百盛楼吃饭时,又见到了那男子,不过他好像已经将我忘了,几番打听之下,我才知道那人是宋府的少爷。” 宋临晚懂了,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你说明归啊。” “嗯...我...”司清清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司姑娘所谓的心有所属,是属意明归?”宋临晚明知故问,看着司清清窘迫的样子,眼底的笑更浓了,她这是捡了个弟媳? “我...是,可我父亲...”司清清的心思被她一语点破,顿时更加羞涩了。 她朝前走着,“明日司姑娘可以到宋府来找我,司姑娘不是说对那几首诗很感兴趣么?” 司清清愣在原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脸上止不住欢喜,“好。” 宴席上,傅文景厌烦的不行,不停有女子朝他投怀送抱,他看着不慎被那些女子碰到的衣角,心中别提有多气愤了,眼见着宋临晚回来,眼中的委屈一闪而过,不悦地扭过头去不理会她。 “傅兄这是怎么了?”宋临晚见他那样子忍不住问道,她好像没有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吧。 傅文景不理会她,始终不转过头去看她。 第八十六章 臣从未拒婚 “傅兄若是再不理我,我可是要哭了哦。”她笑道。 傅文景被她这话逗乐,转过头看着她,“惜惜应该时刻看着我,不要让别的女人靠近我。” “谁靠近你了。”宋临晚沉声道,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她未婚夫的主意。 “多的数不过来。”傅文景轻声道。 “回去我就给你的脸划花,叫你这么招蜂引蝶。”宋临晚恶狠狠的说道,那模样看上去好像是真的要把他脸给划了一样。 傅文景笑了,“你舍得吗?” “不舍得,傅兄光靠这张脸就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我怎么舍得啊。”宋临晚装怪道,想伸手掐一掐他的脸,又想起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便讪讪收回了手。 “原来惜惜看上的是我这张脸啊。”傅文景语气不善,半眯着眼,周身散发着一股恐怖的气息。 宋临晚忙举起手,作求饶状,“没有没有,傅兄的才华啊身形啊武功啊,哪个都比脸更吸引人,我看上的是傅兄这个人啊,天地可鉴。” 傅文景莞尔一笑,“行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贫了。” “女子在心爱的男儿面前就是这样啊,不由自主地。”宋临晚也回他一个笑,笑得格外灿烂,若说她刚来时不苟言笑生人勿近,那现在她便是如阳光般温暖的存在。 虽然她是个笑面虎,笑里会藏刀。 可是对着有些人,那笑却是发自真心的。 “今日,朕还有一件事要说。”圣上轻拍龙椅,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他一人的声音,他朝着身旁的太监摆了摆手。 太监打开手里的圣旨,高声念道:“威武大将军宋云扬之女宋临晚,眉目如画,天生丽质,文武双全,是以特令其进宫,封为晚贵人。” 太监话音刚落,满座皆惊。 傅文景脸色剧变,先前的笑不复存在,周身弥漫着恐怖的气息,看着圣上的眼神冷若冰霜,手握成拳,竟让人觉得战栗。 宋临晚脸色也不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宋临晚,还不接旨?”太监又说道。 宋临晚感觉此时就像有千斤巨石压在她的身上,她一步一步走出来,强迫自己跪下去,“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不接旨,便是抗旨,接了旨,她的人生便是毁了。 天子,圣上,陛下,你这是在逼我反啊。宋临晚心中恨,却有一股无力袭来,在圣旨面前,好像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宋临晚,你这是要抗旨不尊?还不接旨!”太监的声音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他的眼中却带着怜悯。 宋临晚跪着一动不动,“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臣与静安侯之子傅文景自幼便有婚约在身,且两情相悦。” 大庭广众之下对男子表明心迹,可谓是失了分寸,可她顾不了那些。 “朕也是听闻你早已拒婚,才下的这旨意。”圣上沉声道,看不出喜乐。 宋临晚深吸一口气,“臣从未拒婚,乃是与傅文景约好待臣年满十八再成婚。” “你是说朕错信?”圣上眼睛眯了眯,一股威压朝着宋临晚袭去,“你是要抗旨?” “是!”宋临晚重重吐出这一字,抬起头,直视圣上,入宫,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入的,不管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她都不会入。 居然是这么卑劣的手段,堂堂天子,当真是可笑至极。 “你可知抗旨是何罪?”太监插话道。 这时傅文景走了出来,他没有跪下,站的笔直,“臣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这番,只怕诸国都当我周国天子不明事理,唯喜美色。” “你这是在讽刺朕?”圣上看向傅文景,眼神不善。 “臣怎敢。陛下三思,莫要因小失大。”傅文景沉声道。 “好一个怎敢。”圣上冷哼一声,说的不是不敢而是怎敢。 这时宋锦岚也走了出来,“臣妾可以证明宋临晚所言句句属实,他俩从未退婚,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朕再问一遍,宋临晚你是要抗旨吗!”圣上看向宋临晚,眼中满含怒气。 就在宋临晚要回答的时候,一位太监慌忙跑了进来,“陛下,不好了,景仁宫走水了。”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前面的这些人都听到。 景仁宫乃是皇后所住宫殿,向来有重兵把守,离今日设宴的御花园也并不远,如今却走水了。 圣上的脸色越发深沉,“既是如此,看来是有人故意以假情报来骗朕了,来人,把礼部侍郎押入天牢,欺君之罪,好得很。”说罢便进来了几个禁军将下面的一个中年男人带了下去。 “请陛下收回成命。”傅文景又再次说道。 圣上冷哼一声,“闹剧一场,是朕不明了,今日的宴席便到这里。”说罢拂袖而去。 景仁宫那边的火势还没压下来,宴席上的人都能看见那边的天空一片红火。 圣上一走,宋锦岚便被五皇子拉走了,宋临晚还跪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傅文景将她抱起,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没事了。” “如今我才真正明白,何为真正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会给你选择,但两条都是死路,一条要你命,一条要你满门命。”宋临晚由他抱着,伏在他胸口低声说道。 “傅文景。”宋临晚唤了一声。 “嗯?” “若是有朝一日,我反了,你一定要替我护好宋家。”她轻声说道,话中深意,恐怕除了她自己无人能知。 她不是圣人,她本就是孤魂一缕,如今好好活着有了家有了想要护着的人,凭什么就要因为所谓天子那莫须有的担心便叫她生死不明。 宋云扬是衷心不会反,可她宋临晚难道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吗? 世人只知将军宋云扬功名赫赫,圣上只知将军宋云扬功高震主,拿她开刀,难道真以为她宋临晚离了宋云扬便是一无所有,只能安分作棋子吗。 “惜惜,别说傻话,我在,什么都有我在。”傅文景低声道,他感受到怀中人儿的不安与愤怒,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她。 “嗯。”宋临晚应道,口上应,心却没应。 第八十七章 只要他喜欢 被傅文景抱着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一路上宋临晚一句话也没讲,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傅文景,我不想死。”马车在宋府大门前停下,宋临晚睁开眼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傅文景看着她的背影,“我不会让你死。”他以为她是在怕,在恐惧。 其实是她不想死,所以那些想要她死的人都得死。 “姐姐,宴会怎么样?”宋明归坐在秋千上,看着宋临晚进来忙走过去问她。 只见她摇摇头,脚下一刻未停,直接进了里屋。 宋明归愣在原地,听着嘭的关门声,才反应过来刚进来的人儿已经不见了,他想去敲门问她发生了什么,想想还是算了。 次日早。 宋临晚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可若是仔细看便可以发现她的笑与以往有多不同,笑意不达眼底,笑得再明媚也能让人感觉冷漠。 “姐姐,昨日的事我听说了。”宋明归静静站在她身旁,拿着蒲扇为她扇风,“姐姐不必烦忧,明归会更加努力,会有能力护好姐姐周全。” 宋临晚无聊地翻着手中的书籍,漫不经心道:“我哪需要你护,我没事,一会有人要来,你让庖厨准备点上好的点心。” “好。”宋明归应道,不停看着她的脸色,看着她好像没什么事,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老夫人那边已经选好了日子,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了,祖母定就好。”宋临晚眼眸都没抬一下,整个人的心思好像放在书中。 “哦,姐姐要吃葡萄吗,天热了起来,我便让人把葡萄放冰里凉着,这样吃的时候口感更佳。”宋明归又继续说,虽然她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区别,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吗?那可以尝尝。”她随意说道。 宋明归忙去吩咐人拿些葡萄来,等到葡萄送来,他将葡萄递给她时,她却一动不动,“姐姐不尝尝吗?” 宋临晚这才回过神来,把手中的书合上,接过葡萄,送进口中,“是挺不错。” 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让宋明归束手无策,只得一直给她剥葡萄然后递给她。 “大人,司小姐来了。”何吱吱走进来说道,司清清跟在她身后,好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人一般,走到了宋临晚面前。 宋临晚摆摆手,“吱吱,去把备好的点心带过来。”又朝着司清清点点头,示意她坐,“司姑娘比昨夜看起来似乎更美了。” 司清清笑着坐下,“宋姑娘叫我清清就好。”她的眼睛不时嫖向宋明归,却见宋明归像是没见到她一般,自顾自剥着葡萄然后递给宋临晚。 当宋明归再把葡萄递给宋临晚时,却被她轻轻打了一下,“来人了,也不招呼一下。” 宋明归这才将眼神放到司清清身上,礼貌地说道:“司小姐。”说完又把手中的葡萄递向宋临晚,“姐姐不要了么?” “不吃了,你去洗手然后过来坐。”宋临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宋明归愣愣点了点头,这才走开去洗手。 司清清看着宋明归的背影,不禁笑道:“宋姑娘和他感情真好。” “明归自幼被我看着长大,长姐如母,感情自然是好。”宋临晚笑道,“明归的性子是好,就是人有些慢热,清清还是要多接触些才能了解。” 司清清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是。” “姐姐,你们聊,我就先去忙了。”宋明归走过来轻声说,女儿家聊天他在这呆着也不好。 宋临晚微笑着回头,“坐。” “既然宋少爷有事要忙...”司清清只听他说要走,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却还是笑着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见宋明归随着宋临晚的一声坐便安分坐了下来。 “他能有什么事要忙,就是坐不住。”宋临晚看都不看宋明归一眼,“清清来是想与我谈谈诗句,你也在旁听着,总对你有好处。” 宋明归无语,他真不知道宋临晚打的什么算盘。 “其实...”司清清欲言又止,看了看宋明归又看了看宋临晚,“比试那首诗不知宋姑娘可是取好了名字,我左思右想,不知到底怎样的名字才配得上这么一首诗。” “将进酒。”宋临晚轻笑道,怎么这司清清也有些像木头,不会真来讨论诗的吧。 “将进酒,将进酒。宋姑娘之才,我自愧不如。”司清清念着那三个字,随后一脸崇拜地看着宋临晚,“自幼我便饱读诗书,夫子常说我有才,长安人人也都这么评价着我,一直以来我便是有些清高自傲,昨夜一见,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姐姐之才,岂在一两首诗中。”宋明归得意地说道,听到有人夸宋临晚他心中那是止不住的骄傲。 “是。”司清清以为他是在怪她,忙急着解释,“宋姑娘之才又怎么会止于那一星半点。” “行了,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宋临晚看宋明归眼神像是在看一块朽木,朽木不可雕也。 宋明归低下头,闷闷不乐,他就想不明白宋临晚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对他没个好脸色,他也没做错什么啊,而且她看起来也没有因为昨晚的事不高兴,所以是不会迁怒于他啊。 “清清,昨日你说你父亲已在为你挑选良婿,可都有哪些世家的公子啊?”宋临晚扯开话题。 何吱吱刚好走进来将点心摆放在桌上。 司清清一脸愁容,“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不得知。” “怎么会,我家明归以后成婚可都是看他自己心意,他若喜欢哪家姑娘,哪怕那姑娘身份低下样貌平平,只要他喜欢,我都允他娶。”宋临晚不赞成地摇摇头。 “是吗?”司清清眼里亮了起来,“那就是不知哪家的姑娘能有幸得到他的青睐。” 没人注意到的是何吱吱眼里的光也亮了起来。 “我的心中没有男欢女爱,我只要姐姐幸福就好。”宋明归插话道。 司清清尬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第八十八章 你话真是多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那天我讲那么多话我是在对牛弹琴吗?”宋临晚有些生气,她自然不是牵红线,只是有些时候,缘分妙不可言,“明归这小子慢热,我也没教过他这些事,所以他现在不明白很正常。” 司清清强颜欢笑,“是。” 何吱吱也在这时候退了出去,她一直都知道少爷眼中除了宋临晚便谁也看不见。 “只是不知道清清心中可有喜欢的人?”宋临晚明知故问,“若是有喜欢的人,真不知道那人该是怎样的风华,能得你喜欢。” 司清清见宋临晚说的直白,耳朵肉眼可见的变红,“感情讲究两情相悦,我的喜欢只会给那人带去困扰。” “感情自然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明归,如果你喜欢一个姑娘你会如何?”宋临晚轻笑。 宋明归突然被提问,有些呆愣,“我不会有喜欢的姑娘。” “行了,你闭嘴吧。”宋临晚无语,她就不该问他。 “是吗?”司清清兀自问道,全然不知这一问有多突兀。 “听说百盛楼新去了一个戏班子,不如去听听曲吧,我也好久没听曲了,难得放松一下。”宋临晚扯开话题,再在这呆下去,她怕她会尴尬地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就养出了宋明归这性子。 “百盛楼没有新进的戏班子啊,还是那些曲,姐姐想听曲了吗,那便去吧。”宋明归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想听曲就直说啊,为什么要说新去了戏班子,这不是骗人吗。 “清清,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回去拿点东西。”宋临晚忍住怒火笑说道。 司清清点点头,起身朝外走,“那我便在门外等宋姑娘了。” 待司清清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临晚才起身慢慢走到宋明归身旁,一步一步,让宋明归觉得大事不妙。 “宋明归!”宋临晚过去就是一拳打在他身上,“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我说一句你顶一句,你拆我台是吧?”随着这句话一同下来的是她的拳头。 宋明归忙躲开,拔腿就跑,“姐姐,我也在外面等你。” 宋临晚本想追,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坐了下来,悠闲地吃着糕点,像是忘了门外还有两人在等她。 司清清在门外安静地站着等,却见宋明归像个猴一样窜了出来,差一点撞到她,她的脸一下就红了,“少爷这是怎么了?” “没事。”宋明归敛了神色,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袖,语气淡然。 “哦。”司清清听他语气里的冷漠,哑口无言,又只得安静地站着,却因为宋明归一直在她身旁站着,脸上的红温怎么也降不下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宋临晚还没有出来,司清清问道:“宋姑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要不进去看看?”她心中想的是宋临晚可能是跌倒了,更多的还是她觉得和宋明归站在一起让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再等等吧。”宋明归说道,他才不敢进去催,免不了一阵打,宋临晚打他向来没轻重,他又不能怪她,只能受着,今日她对他火气那么大,他可不敢惹。 “哦。”司清清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少爷对我没有印象吗?” 宋明归闻言转过头,这才正眼瞧她,摇了摇头。 司清清一愣,“那日在西街,你救了我。”说这话时她的睫毛都在轻颤。 “哦。”宋明归点了点头,想起来了,有些印象,原来是她。 “谢谢。”司清清想了半天吐出两个字。 “举手之劳。”宋明归轻声道,本就是举手之劳,正巧他在那边办事,救她只是顺手,打败那些匪徒毫不费力。 “你和宋姑娘感情真好,我和家弟就不像你们,家弟见了我只会哭。”司清清笑说道,她鼓起勇气和他搭话,宋姑娘说他慢热要与他多接触,那她便多寻些话说。 “姐姐不一样,姐姐于我胜过所有。”一提起宋临晚,宋明归的话就多了些,语气也软了些,司清清这一提,倒让他又想起了往事,那时候他对她说谢谢,她说她是他姐姐,她会护着她。 一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 司清清见他脸上笑容,愣住,他笑起来真好看,心中这样想着嘴上也就说了出来,“你笑起来真好看。”说完忙捂住嘴,心知说错了话。 宋明归没有理会她,上扬的嘴角低了下来,又是一副冷漠的样子。 “京中男子一般到你这个年纪便成婚了,你...”司清清又搭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明归打断。 “你话真多。” 你话真多...你话真多...这句话像是晴天霹雳般,司清清的眼眶顿时有些红了,没有在说话,愣在原地,傻傻站着。 宋临晚刚出门就听到宋明归这一句,你话真多?她无语。 她走过去一把挽上司清清的手臂,“久等了。”说完还回头瞪了宋明归一眼。 宋明归无语,他又得罪她了? “没事,没等多久。”司清清笑道,眼眶的红还没褪下去。 “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宋临晚明知故问,她心中无奈,倒也不怪司清清哭,任谁被心仪的男子说上一句你话真多,估计都会哭。 “没有。”司清清忙摇摇头,扯出牵强的笑。 宋临晚侧头又瞪了眼宋明归,只见他一脸疑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若不是她听到了对话,她还真就信了不是她惹的。 马车候在门口,三人上了马车。 不得不说司清清的颜是真的绝,宋临晚看着她这张脸就忍不住喜欢,“我若是男儿身,定非清清不娶。” “姐姐,你这话要让傅兄听到了,傅兄指不定又要生气。”宋明归打岔道。 “去去去,一边去,我懒得理你。”宋临晚抬头就是一个冷眼。 宋明归忙闭嘴,她今天到底怎么了?他哪里惹到她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宋姑娘说笑了,清清样貌平平,才识浅薄,若非有个好家世,倒也算不上什么。”司清清笑道,她没有谦虚。 “不论才识,就这样貌,你说平平,我可不认。”宋临晚摇摇头,长得好看的人难道从来都发现不了自己长得好看吗? “宋姑娘过奖了。”司清清轻笑,不知为何,她很喜欢宋临晚,大概是从未见过她这般性子的女子,说不出来的洒脱。 京都世家之女自幼都要接受礼仪之教,从出生起自己的人生就已经是被家族决定好了的,能有傲气,却活不出自我。 第八十九章 开心最重要 “明归,你来说,清清长相如何?”宋临晚见她以为自己在夸大事实,忙叫宋明归答。 宋明归见宋临晚唤他,心想这回说话一定要让她满意,上下仔细打量司清清一番,胸有成足的开口,“天仙之姿,冰清玉洁,不过明归心中还是姐姐最美。” 宋临晚无语,“你今天脑袋被门夹了吗?一边去。” 宋明归愣住,他又惹到他了?女子不都爱跟别人比美,然后听人夸赞胜于别人吗? “哈哈哈...”司清清突如其来的笑让宋临晚愣住,这一笑,不似她之前的笑,这一笑,没有半点刻意,完全发自内心。 很快司清清便收起了笑,又换上常挂在脸上的那种微笑,“宋姑娘你真是太有趣了,清清失礼了。” “你太拘束了。”宋临晚被她那笑惊艳到了,是真惊艳。 而宋明归也同样,眼里闪过一丝惊艳,又很快归于平静。 “我倒是很想要宋姑娘的洒脱,可这份洒脱,我学不来。”司清清轻声说道。 “人嘛,活得开心最重要。”宋临晚说道,这句话听着像是对司清清说的,却是对自己说的,活得开心,前提是个活字。 “清清受教。只是开心二字,很难。”司清清语气平淡,一抹悲伤爬进她的眼底,“我生在尚书府,要为了家族而活,父亲要我什么样,我便是什么样,开心,也只能有有看见花儿绽放时的心情愉悦。” “应该是你想要什么样,你便是什么样,活也是为自己而活。一朵花儿绽放能让你感受到丁点愉悦,那你便栽它千万朵花,等到齐齐绽放,那便不止丁点愉悦了。”宋临晚轻声说道,生在这个时代,女子便是这样悲哀,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她也没有,所以她哪怕拼尽全力也要自己做主。 做自己的主。 没有人可以来决定她的生死她的人生,除了她自己,别人休想。 “嗯。”司清清被这番话惊到,半晌点了点头。 也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宋临晚最先下去,一眼便看见远处的傅文景,他的身旁跟了一个锦衣男子,那男子左右各抱一位年轻女子。 宋明归下来,也见到了,在宋临晚耳边低声说道:“那位便是三皇子,素爱寻花问柳。” “嗯,走吧。”宋临晚别开脸,进了百盛楼。 曲已经开唱了,正是最精彩的地方,要换作以往宋临晚定激动不已开始高呼,这一次却很平淡,坐下了之后便只静静听着。 “这曲我听过,结局凄凉,那位将军最后似乎自刎于江边。”司清清轻声说道,目光却没放到台上,而是嫖着宋明归。 “骓不利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宋临晚吟道,浅尝着手中的茶,“这茶似乎比起平常要甜上许多。” 宋明归愣住,忙喝一口,“没有啊,向来姐姐来都备的这茶,味道未变啊。” “是吗?”她轻笑,许是心中平添了几分苦涩,所以尝着茶竟觉得甜了。 “虞兮虞兮奈若何,这里边的虞?”司清清的注意力集中在宋临晚吟的那句话中,疑惑道。 “不过是个故事,与这戏曲相似。”宋临晚解释道,吟这一句不过是觉得自己的处境似乎也那么艰难,不知能不能护住宋家护住自己。 “宋姑娘果真见多识广。”司清清说道,心中对宋临晚的喜欢又多了几分。 “清清姑娘也在啊,真是巧了。”不怀好意的声音传来。 宋临晚回头一望,傅文景和三皇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那句话正是三皇子所说。 “臣女见过三皇子,傅太师。”司清清掩住眼中的厌烦起身行礼,宋临晚和宋明归自然也不例外,起身拱手道:“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的眼神从司清清身上移到宋临晚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想必你就是那位名动京城的宋临晚吧,傅太师真是有福咯。” “两位也是来吃茶?”宋临晚轻声问道,余光打量着三皇子。 “是啊。”三皇子说着便在司清清身旁坐下,作势要搂她。 宋临晚忙将司清清往她这边一拉,“清清,你去挨着明归坐吧,正好我也能与傅兄说些话。” 司清清心下感激,与她换了位置,既然宋临晚都坐到那边了,三皇子也只好挪了挪让傅文景坐到宋临晚旁边。 “这长安的美女加起来,恐怕都比不上你们两位啊。”三皇子笑道。 “皮囊而已,三皇子过奖了。”宋临晚轻笑。 “这人多嘴杂的,吵得我真是烦,不如移步包厢?”三皇子又说道。 宋临晚看了看傅文景,只见他点了点头,心下明了,于是开口道:“既然三皇子喜清净,那便请吧。” 又扭头看着宋明归说道:“明归,你带清清四处逛逛。” “别啊,我可是想多见见清清姑娘。”三皇子毫不掩饰眼中的欲望。 宋临晚眉头轻皱,有些不悦,正欲说话,却听宋明归说道:“前几日替姐姐定了几件衣裳,明归眼光不行,还是得要司姑娘一道去帮我看看。” “行,去吧。”宋临晚顺水推舟,说罢朝着三皇子说道:“三皇子,请吧。” 三皇子只得作罢,遗憾地朝着包厢走去,“罢了罢了。” 傅文景和宋临晚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包厢。 司清清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宋明归,“我..我眼光也不行。” 宋明归闻言一副看傻子的样子,“我带你四处逛逛,走吧。”也不等司清清回答,便先抬腿走了。 司清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欢喜,小跑着跟上他。 包厢内。 “素问三皇子喜风流,如今一看果真不假。”宋临晚说话有些讽刺,她看这位三皇子没比那位五皇子好到哪里去,不过人不可貌相,她还要再了解了解才能作决断。 却见三皇子一改之前的风流模样,整个人彬彬有礼,“在外便不必叫我三皇子了,如傅兄一样,叫我周慎吧。” “你年长于我,于情于理都不该唤你全名。”宋临晚眉毛轻挑,倒没奇怪周慎的改变,看来之前都是他的伪装,“周兄。” “听说前些日子宋姑娘在嘉陵关讨伐胡人,进了死路,最后竟是全军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宋姑娘果然有大才。”周慎笑说道。 第九十章 拉拢三皇子 “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宋临晚应道,“听闻太子最近选妃,不知到时会是谁家的女儿。” “太子近来与相国多走动,这不是明眼可知吗。”周慎轻笑。 “看来周兄似乎也不像常人所说那样毫不关心宫中的事啊。”宋临晚吹着茶,不再说话。 周慎一愣,“太子怎么也是我的兄长,自然会关心到。” 一直不曾说话的傅文景却在此时开口了,“刑部最近有宗奇案,圣上最近正恼火着该让何人去接手。” “我素来只爱去些烟柳之地,可去不得那些血腥之地。”周慎又继续说:“不过,我那皇弟向来爱表现,这案子他该是会接。” “只是若接了却毫无进展,岂不是惹人笑话。”宋临晚轻笑。 “是咯,可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周慎的伪装还很深,他人就如他的名字一般,谨慎。 “近来圣上身子越发疲惫,如今暗里争的火热,周兄若是还站不好自己的位置,恐怕这烟花之地是没那个机会去了。”宋临晚轻笑道。 “你要我去与太子争?拿什么争?算咯算咯,我不是那个料。”周慎眼里的仇恨一闪而过,又是一脸平淡。 “我可没说让周兄去与太子争,只是这天啊,迟早要变,人人自危,就看如何选择了。”宋临晚话里有话,她没说的直白,是她对周慎这人还有着一丝防备。 “我看五皇子最近风头挺盛,那刑部一案应是他接手。”傅文景插话道。 “宋家也该站位咯,该求个保命符了。”宋临晚慵懒的开口,直直看着周慎。 只见周慎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叹了口气,才开口问道:“为什么是我?” “一个人的命啊在他自己手中,苟且偷生又能偷到什么时候呢,问别人为什么是你的时候,何不想想你有什么所以让别人选择你。”宋临晚悠悠说道。 却见周慎苦笑,将手里的茶杯慢慢转着,茶水洒出来烫着手了都没放下,像是感受不到烫一样,“宋姑娘真是好口才。” 这时傅文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不妨看看。” 周慎拿起来看,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半晌,才看向傅文景,“当真?” “你可以自己去查。”傅文景说道,他给周慎的不是别的,而是周慎母亲当年的死因,宫中女子既然诞下皇子,哪怕身份低微也不会莫名死亡,可周慎的母亲却是在周慎六岁时从宫中消失了,无人知道生死。 “原来如此。”周慎苦笑,他怎么会没去找过母亲,可他母亲早死了,当初为何从宫中突然消失,却无从得知。 “周兄可是想好了?”宋临晚虽不知傅文景给他看了什么,但见周慎这样,这事多半是成了。 “嗯,只是不知道这是宋将军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周慎再抬头看宋临晚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宋家是宋家,我是我,可我站到你这边,谁不会以为是宋家站到你这边,只是周兄还是要自己心里明白。”宋临晚说道,这是她个人的意思,至于宋云扬,无论他同不同意都与她无关。 “傅太师真是娶了不得了的好妻子。”周慎轻笑,“刑部那案我便去帮帮五皇弟。” “嗯,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傅文景说道。 这便是谈妥了,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了站位,便知道该怎么做,心照不宣,不需要多说。 再从包厢出来时周慎又是一副风流样,“有时间我去宋府找你玩啊。” “三皇子慢走。”宋临晚依旧不悦,朝着他挥了挥手。 看着周慎走远的身影,她这才看向傅文景,“他靠得住吗?” “嗯。”傅文景应道,“惜惜尽管信我就好。” 她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情愫,“祖母说日子定下了。” “我知道,下月初九,惜惜,我终于娶到你了。”傅文景闻言掩不住的高兴,大概现在唯一能令他开心便只有要与宋临晚成婚一事了吧。 “嗯。陪我转转吗?”宋临晚轻声问道,她昨夜想了想,景仁宫走水一事太过巧合,多半与傅文景脱不了关系,他最近应该会很忙。 “不了,我送你回去。”傅文景摇摇头,虽然他很想陪她,但是还有太多事要去做。 “好。”宋临晚也不多问。 两人没有乘马车,而是步行回的宋府。 “傅兄,我希望有一日我们能坦诚相待。”进府之前宋临晚才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在傅文景面前除了穿越一事,便等于没有秘密,可是傅文景好像有很多秘密,就连千机阁哪怕她每年都会去提供火药也对其一概不知,一个千机阁阁主静安侯世子,好像并不足以能在皇宫重地那么巧地放火。 傅文景沉默,“惜惜多心了。” 宋临晚也没有再问,他不愿说那便不说吧,“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说罢进了府。 傅文景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她消失了都还站在原地,站了许久才离开。 楚香苑。 宋明归的房门开着,应是回来了,宋临晚走过去,恰巧撞上刚从里边出来的大夫,她心道不妙,忙冲了进去。 却见宋明归完好的站着,司清清坐在他的床上,右边的鞋子脱了,脚踝处包了白纱。 她心里这才松了口气,问道:“这是怎么了?” 司清清不好意思地说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了脚。”她的脸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桃子。 “脸怎么这么热?”宋临晚说着拿手贴上她的额头,“没发烧啊。” 司清清一愣,咳嗽了几声,“天有些热。” 宋临晚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宋明归,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也有些红。 宋临晚:??? 她错过了什么? “大夫看过了吗?”她正了正神色,“还能走路吗?” “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近几日不便多走动。”司清清说道。 宋临晚故作生气,叉着腰就开始骂宋明归,“你说你怎么回事,好好一个姑娘家和你出去逛逛,回头就把脚扭了,你个大男人怎么连个姑娘都护不住,姑娘要摔倒了你不知道把人抱稳吗,成天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 宋明归被她骂懵了,“不是,她自己扭得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很委屈。 司清清也懵了,忙着就想起身,却忘了自己的脚扭了,一吃痛,眼见着又要摔了,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九十一章 活生生的人 “清清,你好好休息啊,别乱动。”宋临晚一脸关心,这回她看宋明归顺眼多了,“要之前你像这样及时扶住,人姑娘能摔吗,还说跟你没有关系,真是气死我了。”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待她回到里屋,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可从没见过宋明归脸红,那小子又根本不懂什么情爱,所以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她好想知道啊。 宋明归追着宋临晚出来的,在他心中什么都比不过宋临晚,见她怒气冲冲地出去,他以为她真生气了,忙追过去想道歉,一进里屋却见她笑得正欢,“姐姐。” 听着这声姐姐,宋临晚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尴尬地咳了两声,“怎么不去好好看着清清,她受伤了需要照顾。” “姐姐笑什么呢那么开心。”宋明归这会彻底懵了,他觉得今日的宋临晚好不正常,无缘无故发好大火,这会又笑得开心。 “你管我笑什么,我累了,要休息会,你去照顾清清,到晚膳时再叫我。”宋临晚一脸疲惫,看着不像说假话。 “好。”宋明归无语,当她真的累了,便退了出去。 宋临晚听着房门被关上,脚步越来越远,一改先前的疲惫样,悄悄摸出房间,跑到宋明归房外开始听墙角。 真不是她八卦,是她太好奇了! 而此时的房内。 司清清只觉得一见到宋明归心跳就加速,有些呼吸不过来,“宋姑娘没生气吧。” “嗯。”宋明归惜字如金。 “今天的事...”沉默了不知多久,两人异口同声道,“你先说吧。” 司清清脸上好不容易褪下去的红晕又慢慢爬了上来,“还是我先说吧,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人太多了,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一着急,所以就拉了你。” “嗯。”宋明归点了点头,依旧是很冷漠的语气,“虽然是不小心亲到,但我还是玷污了姑娘,这有损姑娘清誉...” 话还没说完,宋临晚便闯了进来,“你说什么!你们两个亲了?” 两人被突然闯进来的她吓了一跳,宋明归敢作敢当,“嗯,不小心。” “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弟弟,登徒子!”宋临晚一脸恨铁不成钢,说着就是一拳打在宋明归身上,心里却乐开了花。 司清清忙摆摆手,“不是,明归少爷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意外。” “择日我会亲自送重金到尚书府,作为赔礼。”宋明归低下头,他心里很乱。 司清清闻言心中一颤,伤心从眼里一闪而过,“没事的,不用。” “宋明归,你知不知道女孩子的清誉有多重要,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男子亲了,这事若传出去,你叫司姑娘以后怎么办!”宋临晚摇着头,叹着气。 “姐姐...”宋明归有些手忙脚乱。 “宋姑娘,没事的,毕竟是意外,真的没事。”司清清这样说着,其实很有事,不论有没有被人看见亲到,但两人一同跌在地上却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等她回府定免不了父亲的责骂。 “明归,你出来,我有事要问你。”宋临晚边朝外走边说道。 她私心确实是想宋明归娶了司清清,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司清清,而是因为司清清的家世...可是宋明归到底是她弟弟,她会尊重他的意愿。 待两人走了些距离,确保房里是听不到声音的,宋临晚才又开口道:“你觉得司姑娘如何?” “挺好。”宋明归如实回答。 “其实你亲了人家,就应该娶了人家,算是对人家负责,只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到底怎么想。”宋临晚直言道。 宋明归愣住,“姐姐若是想要我娶了她,那我便娶。” “宋明归,我说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你不要总是为我而活。你若是不愿娶,我不会逼你,你是我弟弟,我甚至会阻拦你娶,就是她父亲明日上门要求你对她负责,我也帮你挡回去。”宋临晚说道。 “明归不考虑成婚,明归的人生便是为姐姐而活。”宋明归沉声道。 “你当真没有半点喜欢她?”宋临晚问道。 “没有,明归心里只有姐姐一人。” “你到底懂不懂我说的喜欢,宋明归。”她感觉自己像在对猪说话。 宋明归没有说话,他的心中本来就只有宋临晚一人,宋临晚便是他的天地,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毫不犹豫义不容辞。 “我问你,你在亲到她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觉得厌烦恶心,或者说之后再看到她有没有觉得厌恶。”她换了个问法。 宋明归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没感觉。” “明归,我真怕把你养成了我的傀儡。”她愣愣说出这一句话,这个傀儡二字,她说的极重。 “姐姐,我记得小时候我在宋府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是你把我带出来,给了我温暖,告诉我你会护着我,从那时候起,我的心中就只有你,我拼命往上爬是想要成为你的后盾,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可以保护好你。在我最苦的日子里,是你带我走出来,你带给了我光,因为有你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宋明归,所以姐姐,明归的心中只容得下你一人。”宋明归说了很长一段话。 她就是他的光,他的救赎,他为她而活有什么不对。 宋临晚愣住,“明归,你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的打手工具,你的生活不是该围着我转,而是围着你自己转。” “姐姐,明归想不明白,最近这些天,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想不明白,你像是要将我赶走将我往外推,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我去改。”宋明归的手握的紧紧的,他很害怕。 “宋明归,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我只是希望你的心里能够再多出一些人,多出一些能够给你温暖的人。我不想你的喜怒全被我的一举一动所牵动,我不想我的弟弟是我的工具,一个全然不顾自己的工具。”她叹了口气,看着宋明归的样子实在是... 无言。 第九十二章 并没有遇见 “在我最难熬的日子里只有姐姐,那么为什么,在我风光的时候要有别人?”宋明归说道,他不懂那些情爱,他只知道除了宋临晚他什么都不在乎。 这句话让宋临晚意识到她一直以来都忽视的一点,宋明归的想法有些病态,“一生中会遇到很多人,有些人来的晚了些,你不能就觉得那些人不配得到你的好,如果你的日子一直都是难熬的,那么是不是无论你遇到什么人,你都会觉得她们是可以得到你的好的。不应该是这样,明归,你遇到一个人时不该去拿你现在的处境去评价她,如果她来的早一些你又如何知道她不会陪你熬过去,就因为她来得晚了,所以你就认定了她不会陪你熬过苦日子。不是这样的,你要看心。” 宋明归没有说话,沉默着,看不出喜怒。 宋临晚叹了口气,拉过他的手,“我问你,如果在小时候遇见司清清,你现在的心里会不会有她。” “会。”宋明归说道,“可是小时候并没有遇见。” “那就对咯,所以你那种想法是不对的,你怎么就认定了别人只是来享受你的风光而不会陪你度过苦难呢。”宋临晚像哄小孩一样细声细气地说,“抛开姐姐来说,你对司清清与对其他女子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 宋明归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没有。” “你和我保证过,会对我坦诚相待。”她笑道。 “有,今日在马车上她笑了,我觉得很好看。” “还有呢?”她继续问。 “没有了吧。”宋明归仔细想了想,是真没有了吧。 “好吧。行了,进去吧。”宋临晚摇摇头,她的弟弟啊,是真的感情白痴。 “宋姑娘,那只是个意外,真的不怪明归少爷。”司清清见着两人进来,忙说道,她真怕宋临晚因为这事与宋明归闹脾气。 “我替明归给你道歉,改日我会和他亲自登门拜访。”宋临晚摇摇头。 司清清点点头,“没事的,不用道歉,是我不小心拉了他,才让他也摔倒了,应该我给他道歉的。” “是我的错。”宋明归开口道。 “行了,本来就是你的错,又没人说不是你的错。”宋临晚轻笑,走过去坐下,“按理说明归亲了你,是该对你负责的,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她话说一半。 “不用负责的。”司清清低下头去,她心中有他又怎么会不想嫁给他,可是,“感情讲的是两情相悦,这事强求不得。” “明归,你怎么看?”宋临晚没有回答司清清,反而看向宋明归。 宋明归深吸一口气,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套说辞,“感情可以慢慢培养,若是司姑娘以后能够喜欢上我,那我愿意对司姑娘负责。” 宋临晚点了点头,不枉费她一番口舌,总算让这小子开窍了。 可惜啊,他不知道的是司清清心中本就有他。 司清清听到他这话,止不住欢喜,却还是保持矜持,“嗯。”她心中有他,她现在就喜欢他,可是她想要他喜欢上她。 “大人,晚膳已经备好了。”何吱吱软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她听到了全部谈话,眼里的不甘越来越浓。 “嗯,端进来吧,司小姐腿伤不便,就在房里用膳了。”宋临晚应道,她自然不知道何吱吱那些小心思。 陆续有丫鬟端着佳肴进来,宋明归和司清清两人吃的拘束,都没怎么吃,倒是宋临晚和往常一样好胃口。 “明归,一会你送清清回去。”宋临晚擦完嘴,起身说道:“乏了,就不陪你们了,我先去休息了。” “嗯,宋姑娘慢走。”司清清看着她的背影回应道,又侧头看向坐在身边的宋明归,“我可以走的,不必麻烦。”虽然她的心里是想要再和他单独相处的久一点,但她也怕这样会让他心生厌烦。 “姐姐说了要我送,那我肯定会送的,走吧,司姑娘。”宋明归一直心不在焉,他想着宋临晚的那些话,也想着她今日的不同。 司清清也没再多说,由着宋明归扶着,两人一路沉默,出了宋府上了马车。 “丫鬟可以扶我的,明归少爷就送到这里吧。”司清清拒绝了宋明归要送她的想法,她不能让他送她,父亲看到一定会不满。 “嗯,一路小心。”宋明归也不强求,顺着她的话说。 马车才开始前行,宋明归便已经转身回去。 楚香苑内。 “姐姐,我进来了。”宋明归敲了敲宋临晚房门,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宋临晚正把耳坠取下来,见他进来头也没回一下,一直静静做着自己的事。 “拉拢三皇子一事办的如何?”宋明归走过去问道,好像现在的她才是真实的她,冷漠无情,今日那张笑容都是她的伪装。 “嗯。”宋临晚点点头,继而开口道:“尔朱延那边给你回信了吗?” “回了。”宋明归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她,这信他没有看。 她接过,打开看了看,又递回给他,“这事便是你负责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宋明归这才开始看这份书信,看完眼里闪过震惊,“姐姐,这样可是通敌,当真要这么做?” “你是个商人,也不是将军府的儿女,这事交给你做是最合情理的。明归,现在宋家的处境你该看明白了,圣上杀心已现,我们需要退路,可保平安的退路。你和胡人做交易,等同于我们拥有了胡人的支持,一旦周国呆不下去,我们可以平安退到他国。”她轻声说道,不等宋明归回答,又说起另一件事,“百晓生的情报哦以后通通传到我这里来。” “姐姐是要亲自接手?”宋明归惊讶。 “不,我只是需要情报。”宋临晚摇摇头,抬眸看向宋明归,“明归...”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姐姐做什么自然有姐姐的道理,明归不会多加过问。”宋明归轻声道。 “那晚景仁宫走水一事可打探清楚了?”她问道,眼神晦暗,谁也无法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东西,谁也猜不出她现在的想法。 “嗯,不过对方藏得很深,情报并不是很全。走水一事,牵扯出了前朝,前朝还有余孽,且宫中暗里还有很多他的眼线,可以说整个皇宫的动向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宋明归表情凝重,其实还有更重要的线索他没有说,那便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各种信息的联系下,全都指向一人,傅文景。 第九十三章 你不该回来 “看来周国要变天了,前朝余孽...呵,难不成还要复国不成。”宋临晚嘲讽道,这声嘲讽也不知是对着谁,“行了,我乏了,你也早些休息。” 宋明归深吸一口气,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只留下一句,“那姐姐好好休息。”说罢退了出去。 他想问她到底在做些什么打算,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次日早朝。 一切如宋临晚所料,刑部那种案件在周慎推波助澜下被五皇子接了下来。而关于景仁宫走水一事圣上闭口不谈。 下了早朝,宋临晚慢慢朝宫门外走去,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正是吏部尚书司闻,司清清的父亲,他一脸严肃,语气不善,“宋员外,不论你在想什么,我都不希望你来干涉我的家事。” 宋临晚轻笑,“司尚书哪里的话,您的家事哪里轮得到我来干涉。” “清清年纪小,不谙世事,被人算计昏了头脑,可她的父亲不傻,不会让人拿着当枪使。我也和你直说,清清是我司家嫡女,她的夫君由不得那些身份低微的人来做。”司闻恶狠狠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司姑娘的婚事自然是由您做主,您跟我说这些,我实在是不懂您的意思。”宋临晚依旧笑着,笑不达眼底,语气平淡。 “哼,小小丫头,来趟这朝廷的浑水,也不怕把自己淹死在里边。”司闻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宋临晚看着他的背影,依旧笑道:“司尚书慢走,晚点我会带家弟亲自上门向您赔罪。” 司闻头也没回,看样子气的不清。 武庆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宋丫头,景仁宫走水一事与你无关吧。” “武大人说笑了,怎么会与我有关呢。”宋临晚侧头笑道。 武庆闻言叹了口气,“无关就好,千万不要牵扯到这事里来。”话里意味深长,说罢朝着她点了点头便也迈步离开了。 宋临晚笑着,“武大人慢走。”眼里的光从未亮起过。 慢步出了宫门,她站在马车前,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等到傅文景出来,她才笑着开口,“傅兄要一起走吗?” 傅文景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还是答应了,“好啊。” 马车内。 “傅兄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宋临晚轻声问道,脸上的假笑终于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平淡,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昨夜宋明归的话虽只说一半,但对她来说已经够了,那日傅文景与圣上的对话,她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她想听他的坦白。 “惜惜想听什么?”傅文景微愣,还是没有回应她,她当然知道她在问什么,她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可有些事他并不想让她知道。 “没什么。”她轻笑,撇过头去,闭上眼假寐。 整个马车内又是一阵平静。 “小姐,到了。”随着马夫的声音宋临晚才慢慢睁开眼。 “傅文景,我不知道我们走的会不会是同一条路,可是有一天如果侵犯到了彼此的利益时,我不希望我一无所知。”她话里有话,眼神中有一窜神火好像即将破出冰面。 “说什么傻话呢,惜惜,你不该想那么多。”傅文景好像听不懂她话里意思一般。 她眼中的火灭了,起身下了马车,“是我想太多,傅兄慢走。” 马车又前行了起来,她不曾回头,径直进了宋府。 何吱吱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大人,宋将军回来了,要你一回来便过去找他。” 宋临晚闻言心道不妙,宋云扬不该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何吱吱乖巧的答道:“我领大人过去。” 宋临晚点点头。 书房内,气温好像被情绪所影响,低的可怕。 宋临晚走进去,只见宋云扬负手而立,掩不住的怒火。 她刚关上门,就听宋云扬大吼:“逆女,跪下。” 她没有多话,跪了下来,“父亲。”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你知不知道错在哪。”宋云扬竭力压住滔天的怒火。 “知道。”她闭上眼睛,慢慢数着她的错,“我不该入朝为官,不该去嘉陵关展露风头,不该顶撞圣上,不该擅自替宋家站了位。” 这一桩桩数下来,宋临晚睫毛轻颤,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加剧了宋家的灭亡。 “亏得你还知道错哪。”宋云扬冷哼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临晚,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嘉陵关的事他听说了,真不知道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一个领袖,被底下的人背叛,继而刀刃相对。 “父亲,你不该回来的。”宋临晚倏然睁开眼,眼里的寒意深重。 “我不回来,由着宋家被你搅得天翻地覆吗?”宋云扬气不打一处出。 “父亲,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轻声说道。 “为父不在乎功勋,为父只要你与家族平安。惜惜,不论你在想什么,为父希望你断了那些念头。”宋云扬长叹一口气,他不了解他的女儿,可从她的所作所为中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宋临晚自顾自站了起来,“父亲,难道你以为现在的宋家还脱得了身吗?君心已现,臣命不保。逃,能逃多久?” “君要臣死,臣就必须死!这就是为臣者的命。”宋云扬怒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宋临晚在说什么,他若是不知道,那他早就回长安了。 “命?命由天也好,由我也好,偏偏由不到那所谓的天子,父亲当了一辈子的忠臣,可我不是忠臣,君要无故杀我,那我便是奸臣,君若圣明,我自是忠臣。”宋临晚冷哼一声,她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晚那道圣旨带给她的压迫感。 “逆女!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宋云扬怒骂道,重重锤了下桌子,“你还想要为父助你谋反不成?” “父亲错怪我了。”宋临晚低声道,“宋家,女儿会保下来的。” “你保?你凭什么?凭你这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凭你一月后坐上静安侯儿媳的位置?”宋云扬冷笑。 “不论我凭什么,我都不会像父亲这样愚忠。”她说道。 宋云扬身形一顿,走到她面前,左手扬了起来,又落了下去,“真是,大逆不道,家门不幸啊!” 第九十四章 这就是家啊 “父亲的一巴掌,女儿受的起。只希望父亲早日回边塞,理由我已经替你想好了,爱女大婚,你回来看我嫁人,之后便走。”宋临晚扬起头,语气中没有半点感情。 “我走?留你在长安带宋家走向灭亡吗?”宋云扬语气无奈,怒气减了些,多了些伤感,“你母亲若还在,定会怪我,没有能力护住你。” “父亲,你是将军,无论忠奸,你都是威武大将军,你不能伤春悲秋。你要做的就是把宋家教到我手上。”她睫毛轻颤,眼神中多了过去没有的东西。 “惜惜,为父不在乎你是女儿身,只是你才十七岁,很多事情你根本不明白,朝堂纷争的可怕是你不知道的。就像下一盘棋,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宋云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他不想走,当年他没在,让林苒离他而去,现在,他不会走,他也怕再回来时就又物是人非。 “父亲,我不是在赌,这是我的保证。我也不是在劝你与你沟通,而是逼迫你回去。”宋临晚的态度强硬了些,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宋云扬的想法呢。 “你觉得为父会听你的?”宋云扬的态度比她更强硬。 “以现在长安的局势,你再待下去,宋家尸骨无存。父亲不要意气用事,宋家我会保。”宋临晚的脸色不太好,“当然父亲去了边塞也不是毫无作用,圣上觉得你功高震主,忌惮宋家,所以你不停后退,能放的兵权全放了,哪怕边塞的将士再怎么认你这个人,终究比不过那小小的一块令牌,但是父亲,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次你回去,一定要手握重权,圣上再忌惮,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云扬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看着她的样子却还是一个字没说,他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的女儿将他看得透彻,他什么想法都瞒不住她的眼睛。 “若我没记错,边塞与嘉陵关相隔不远,两座城池罢了,父亲可以让二哥留下,那两座城池我们宋家必须在暗里据为己有。”宋临晚慢慢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世人说我宋家贪得无厌也好,说我宋家有谋反之心也好,只要我宋家一日不动,那我宋家便只是个手握重权的世家,圣上若是轻动,也该掂量掂量宋家的重量了。” “据为己有?你这是大逆不道!”宋云扬怒喝道,他发现他似乎小瞧了宋临晚的野心。 “何为大逆不道,何来大逆不道。父亲,祖母年事已高,经不起日后流放的奔波。”宋临晚嘲讽道,她当然还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没有说明,不过宋家若是控制了那一脉,对宋家来说倒也是个保命的筹码。 宋云扬还想说些什么,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将军,圣上有令,请你入宫。” “嗯。”他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半晌叹了口气,迈步离开。 宋临晚朝着他的背影施礼,“父亲慢走,女儿相信父亲能够做出判断。” 没有等来回应,宋临晚坐了下来,手托着腮,闭上眼,看上去倒像是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才刚睁开眼,就被人紧紧搂在怀里,“妹妹,二哥不在的这些年没受什么委屈吧。” 听着熟悉的声音,宋临晚不禁有些感慨,不知是从何时起,只要呆在宋家,她就会觉得无比安心,这种安心她从未有过,好像无论她在哪里,只要宋家还在,那她便不会觉得孤独寂寞。她伸手,抱住宋临昀,“二哥。” 不知不觉眼角竟是有些湿润,眼泪掉了下来。 宋临昀察觉不对劲,拉开两人距离,看着她眼眶红红,脸上还挂着泪珠,顿时有些手忙脚乱,又气又心疼,“这是怎么了?这些年,府上的人欺负你了?还是刚刚父亲骂你了?” 她摇头,嘴角的笑配上眼角的泪珠,多少有些滑稽,“没有,只是很想你。”其实这些年来她并没有怎么想宋云扬和他,突然见到,却又觉得这些年是想了的,而且很想。 宋临昀轻轻帮她抹去泪水,“妹妹。” “行了二哥,陪我去骑马吧,在长安我都找不到人陪我策马逍遥。”她随意擦了擦脸,露出大大的笑容,牵起宋临昀就往马厩走。 到了马厩,宋临晚一眼就看到了逐日。 本来逐日是养在她院里的,只是这些年没时间骑马,便又放回了马厩养着。 “我的乖逐日。”宋临晚伸手摸上逐日的毛发,动作轻柔,这让她想起了第一次骑马的场景。 逐日的马蹄动了动,低吼一声,像是在与她置气一般。 她笑了笑,跃身跨上逐日,“走吧,逐日,我们真的去逐日。驾!” 逐日动了动,跑了起来,宋临晚骑在马上,回头对宋临昀说:“二哥要跟上啊!我就先走一步了。”仿佛当初那个潇洒的她真的回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心事重重。 宋临昀也不傻站着了,牵了匹好马骑上,追着她去。 两人一路出了长安,在城郊玩的好不快活。 “二哥,告诉你个秘密。”宋临晚站在当初那个悬崖边,笑直达眼底,“那时我第一次骑马,傅文景带我来了这里,当时的我有些多愁善感,就站在这个悬崖边,朝后一倒,结果被傅文景救了上来。” 这段回忆对她来说是极美好的。 “胡闹,底下可是万丈深渊。”宋临昀就好像只听见了一句话,“以后可不许胡闹。” “这是当然,二哥,我觉得生在宋家,很幸运,是我的福气。”她情不自禁地说了起来,“有宋明归这个弟弟,还有你这个哥哥,我觉得很幸运。还有父亲,那时候我还责怪父亲,现在却觉得父亲真的是位好父亲。还有祖母,打小对我偏爱,她老人家对谁都吹胡子瞪眼,在我面前就像个别扭的小孩。” 宋临昀听着她这些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宋家有你,又何尝不是幸运呢。” 第九十五章 拜访司尚书 “二哥,你知道的,一直以来我都想做个将军,不逊色任何男儿的将军,驰骋沙场。”宋临晚继续说,语气平淡,却又温情,“现在我依旧想,可是已经由不得我了,但我依旧要不逊色于任何男子,我不仅要成为宋家的骄傲,我还要天下人对我刮目相看。这些日子,我很累,从没有这么累过,心里累,那天在宫里,一道圣旨差点要了我的命,那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卑微,才发现人生中有太多身不由己。” “在宫中发生了什么?”宋临昀并不知道那晚的事,他只知道宋临晚在嘉陵关的事,至于这些日子在长安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宋临晚笑了笑,在草地上躺了下来,“过去了,就成了无关紧要的事。二哥,我变了,我的初心变了,我有了仇恨,也有了爱,我想护着你护着明归,护着宋家。可是啊,人生这么长,变数那么多,我连能不能护住自己都是问题。二哥,我也想做一个只知道春水煎茶的贵女子,可我做不了,现在的我,好像已经被某些东西推着走上了另一条路。” 宋临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其实她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不是很明白,“妹妹,二哥会保护你,你可以做宋家无忧无虑的嫡女,整日绣绣女红听听戏曲,其他的交给二哥。” 她的笑意更深了,“想上山的人上不了山,想下海的人下不了海,命运总是这样莫名将我们的梦想推给别人。二哥,我有了牵挂。” “你命由你不由天!”宋临昀郑重地说道,“我也有牵挂,我的牵挂就是你和宋家。”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却有了牵挂,时时被人拿捏着。有时候一个人强并不能做些什么,甚至连保护自己都不一定做得到。可是,如果连让自己变强都做不到,那连保护别人的资格都没有。”宋临晚自说自话,望着天上的云朵,好像烦恼会这样飘走,“二哥,下个月我就要成亲了,你却还没有成家。” 她话题一转,宋临昀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她笑了笑,没再说话,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的吹拂。 “功业未立,何以成家。”宋临昀轻声说道,“妹妹,你不要想太多,路上的荆棘二哥会替你斩干净,你只管跟在二哥身后,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二哥,我睡会。”宋临晚应了声,就躺着睡了。 宋临昀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睡颜,看着她舒展的眉头,心中悔恨无比,他该留在宋府的,这些年他的妹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睡吧。” 也不知睡了多久,宋临晚才睁开眼,刚起身就听到宋临昀的声音,“走吧,我们回去。” 她点了点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朝着逐日走去。 楚香苑内。 院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木箱子,里边尽是金银珠宝,宋明归坐在秋千上,心不在焉,他在等宋临昀,去上早朝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回院里。 宋临昀没有陪着宋临晚到楚香苑,他赶着去练兵场,宋临晚便自己一人回来了。 “姐姐,你去哪了。”宋明归话里委屈,他讨厌每一个没有宋临晚在的时间。 “跟二哥去骑马了。”宋临晚笑了笑,朝着里屋走去,“等我换身衣裳,我们就去尚书府。” “嗯。”宋明归瘪瘪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想起她刚刚的笑,似乎姐姐今日并没有多少心事。 约莫半刻钟,宋临晚换了身衣裳走出门,穿了件红色罗裙。 “姐姐今日怎么穿这么鲜艳的颜色了。”宋明归好奇,她向来喜欢穿些素的不行的衣裳,“红色果然更配姐姐。” “是吗?”宋临晚轻笑,穿这颜色不过是想起了某人说红色更衬她。 女为悦己者容,她自然是为某人的喜欢而梳妆打扮。 “走吧。”她朝着宋明归点点头。 便有小厮将那两个木箱往外抬,宋明归紧跟在她身旁。 马车早就备好了,就在大门外等着,待两人上了马车,才开始前行。 尚书府。 “兵部员外郎宋临晚携家弟来拜访司大人,有劳管家通报一声。”宋临晚礼貌地说道,脸上的笑与之前不同,笑意不达眼底,很官方。 “宋大人,宋少爷,这边请。”管家去去很快便回来了,领着两人到了正厅。 司闻坐在上面,见到两人连笑都懒得笑,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见过司尚书。”两人礼貌地朝他行了礼,而后落座。 司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上下打量着宋明归,眼神复杂。 宋临晚拍了拍手,“抬进来。”两个装满金银珠宝的木箱子便被人抬了进来,“司尚书,我替家弟向司姑娘道歉。” 司闻看都没看那两个木箱子,“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吧,宋员外道什么歉呢?” “是,是在下唐突了,那日司姑娘来宋府,家弟招待不周,望司尚书体谅。”宋临晚知他不愿提及那事,就也当没有那事。 “歉也道了,礼也送了,宋员外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先回吧。”司闻下了逐客令,若是宋明归不是个养子,而是宋府的嫡子,他断然不会这个样子。 “司尚书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些,官员之间互相来往,也是常事。”宋临晚轻声说道,像是听不懂他的送客话。 司闻还想说些什么,就听门外传来司清清的声音,“父亲。” 司闻脸色一变,“谁准你出来的!” 司清清身形一顿,似乎有些害怕,却还是朝着宋临晚施礼,“见过宋员外。” 宋明归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有些紧张,也不知是在紧张什么。 “司姑娘,几日不见似乎有些憔悴。”宋临晚轻声说道。 “清清,你给我回去!”司闻语气不善,面上有些绷不住,很气愤,“宋员外似乎有些爱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司尚书哪里的话,我不过是来了趟尚书府拜访您,说的每一句话都规矩本分,怎么就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了。”宋临晚依旧笑着,虚与委蛇的本事她并不比别人差。 第九十六章 宋家我做主 “宋员外的口才我是比不上。”司闻脸色不太好,瞪了司清清一眼,“管家,把小姐带回房去。” 司清清不愿,却还是不敢反抗,跟着管家退了出去,走之前神色复杂地看了宋明归一眼。 “此番拜访,自然也是有事要与司大人交谈。”宋临晚轻笑,吹了吹手中热烫的茶,却没急着喝,“明归,你去府里转转,我与司大人有要事相谈。” 宋明归瘪了瘪嘴,余光扫向司闻,他对他很不满,却还是要听宋临晚的话,“是。” 正厅里就只剩下司闻与宋临晚两人,宋临晚脸上的笑就没有落下过,给人一种她脾气很好心情很好的感觉,“今日家父也回来了,看着司姑娘的样子,果然还是有父亲在才是最安心的。” 司闻冷哼一声,“宋员外也不必跟我说那些客套话,司清清是我尚书府嫡女,断然不会嫁给你宋府一个卑微的养子。宋员外想用一个卑微的养子来和尚书府捆绑,我劝你还是早些死了这条心,若说是你宋府的嫡子,我还能有几分好脸色,但区区一个养子,呵。” 宋临晚感觉她的眉毛都忍不住在跳,却还是笑着,“明归虽说是养子,却素来与我最亲近,在宋家,若他都是卑贱,那我又算什么呢?司大人多心了,我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司姑娘的婚事自然由您做主,两人的感情也不是我所能干预的。” “呵,宋员外明白就好。”司闻的语气始终不好,那天司清清回来之后他大发雷霆,对宋临晚彻底失了耐心,十分不满,“宋员外说到底也只是将军府的女儿,许多事情还是不要过多参与,若是有什么事那还是让你父亲来与我谈。” 宋临晚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半分,“家父不过回来看我婚嫁,祖母年事已高,说到底,现在的宋家除了我一人能做主,还有谁能做主呢?” “你做主?”司闻不屑地说,“一个小丫头片子。” 他向来不满她,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满,因她是个女娇娥,当初她入朝为官,他就保持反对,奈何圣上不管不顾。 “这就是司大人的偏见了,司大人可应该一视同仁哪。”宋临晚将晾了半刻的茶喝入口中,“真是好茶。” “呵,我应该与宋员外没什么事要谈。”司闻又要下逐客令。 “是吗?”宋临晚缓缓起身,看样子是要走,却迟迟没有迈开脚步,“朝堂风云诡谲,只有宋府与尚书府迟迟没有站位,我还以为司大人会有兴趣和我谈一谈。” 又朝着司闻拱了拱手,一脸遗憾,“既然司大人心中已有定数,那么是在下叨扰了。”她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步子却迈的不大。 “站住。”司闻眉头紧皱,半眯着眼,叫住了她。 看着她的眼神多是怀疑与防备,“天色尚早,你倒也不必急着回去。” 她闻言作势看了看天,点了点头,“确实,只是这天这会虽是晴空万里,但保不齐晚间会落雨。”她回身,又走过去坐下。 “尚书府与宋府始终保持中立,如今你找上我,难不成是你宋家已经站好了位。”司闻换上一副官方的表情,没有喜怒,语气平淡。 “这位,宋家迟早要站的,早日站好位也早日有个保命符。只是这站到哪一边,却还是要好好斟酌,一旦站错了,那可就出大事了。”她笑着,不紧不慢地说。 “那依你所见,宋家是想站到哪边呢?”司闻的眼里不惨任何感情,“说到底你还是想让小女与你宋府的养子绑在一起,以此来得到尚书府的支持。” “司大人说笑了,您还是不了解我。比起这些荣华富贵,我更希望家弟幸福,若家弟与司姑娘没有感情可言,就算是司大人愿意,那我也是不愿意的。”宋临晚笑着摇头,继续说下去,“刑部一案,不就是圣上给各皇子出的题吗,如今五皇子接了手,案子一破,宋家的站位应该就选好了。” “是吗?”司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思考着她的话,“看来你对五皇子能破案这一点深信不疑了,只怕你早已想好了站位。” “司大人说笑了,在下虽是一介女流,但是未免就会愚蠢,这案子五皇子能破,也许宋家会考虑他,但他若不能破,那别说宋家,就是以我这个官位都不会站到他那边。”宋临晚说道。 “听闻你与傅太师下个月便要成婚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倒是不知你到那时还能为宋家做主。”司闻说话有些嘲讽,却还是在试探。 宋临晚不认可的摇摇头,“先不论家父,宋府人人重情重义,我一日是宋府的女儿,那便一日在宋府有话语权。至于与傅太师的婚事,难道不是为我更添几分筹码吗?” 司闻忍不住笑了笑,“伶牙利嘴。” “司大人过奖。”宋临晚笑着受了他这句话,“我站到哪边,哪边便是如虎添翼,司大人何不对我放下成见,与我建立良好的关系呢。” “是吗?”司闻对宋临晚的话将信将疑,他担心的是宋临晚拿他尚书府做出头鸟,“那我倒是要好好考虑考虑。” “这个不急,司大人尽管考虑,在下慢慢等。”宋临晚轻笑,将目光移到远处,看起来倒是很有诚意。 司闻没有出声,一时大厅里十分安静。 “那便等刑部一案了解之后,让我看看你的选择,是否真的能让我放下成见,还是要看你的本事。”沉默了许久,司闻才开口道。 “这是自然,只是司大人还是要想清楚,是否真的要和我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宋临晚轻笑,她说的是我,而不是宋家,“唯恐夜间落雨,在下还是先行告退了。” “嗯。”司闻起身,想要送她。 宋临晚也不拒绝,司闻能送她反而是好事。 “明归,走啦。”宋临晚出来一眼便看到在花坛旁站的笔直的宋明归,朝着他招了招手。 待到了大门口,她没有急着上马车,而是对司闻笑着说:“与尚书大人交谈甚欢,在下倍感荣幸。在下告辞。” 司闻点了点头,看着她上了马车,转身离去。 宋临晚轻轻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外边的人群,笑了,明日大家心中应该都有猜测了,认为将军府和尚书府已经达成同盟。 来日方长啊,这还只不过是她的第一步。 她放下帘子,闭上眼睛假寐,“睡会,到了叫我。” 第九十七章 我在这守着你 “姐姐,到了。”马车刚停下,宋明归便轻声叫醒宋临晚。 宋临晚睁开眼,仿佛只是出门逛街了一样,笑着下了马车,“走吧。” 到了楚香苑,才发现院中还站有一人。 “傅兄。”只看背影宋临晚便知那是谁,她说着朝他走近了些,“你怎么来了。”她的心中是欢喜的。 只要看见他,她便会觉得欢喜,即见君子,云胡不喜? 傅文景回过身来,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来看看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石旬说近日京都的女子都喜用这个胭脂,为了抢这一盒胭脂天才微亮就去买,我就想着你也许会喜欢。” 宋临晚的眼睛亮了亮,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边果然是盒胭脂,“我常素面朝天,没有个女孩样,傅兄这不是打趣我吗。”话虽这样说,脸上的笑却绷不住,那是发自内心的笑。 “总觉得天下所有的好物,都该有惜惜一份。”傅文景被她的笑容感染,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宋明归看着两人的相处,只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好碍眼,悄悄地回了房。 看着宋明归鬼鬼祟祟的身影,宋临晚笑意更深了,难得宋明归有这么个觉悟,知道他是个电灯泡,难道是对感情这东西开窍了? “这几日我常常在想,傅兄与我之间似乎有一条鸿沟,你不出声,我便跨不过去。可现在我觉得,只要傅兄能够平安快乐,便足够了。”宋临晚轻声说,把锦盒收好,拉着傅文景在秋千上坐下。 “惜惜与我之间怎么会有鸿沟,我与你早就绑在一起了。”傅文景伸手撩了她一撮头发,细细把玩着。 宋临晚只觉得脸有些温热,抬起头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神一晃,不自觉伸出手,在他脸上一捏,“你好像瘦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忙收回手,有些窘迫。 傅文景也因为她的动作愣住,“为你消得人憔悴。” 她痴痴望着他,稳了稳不平静的心,岔开话题,“父亲回来了。” “我知道。”傅文景轻声说道,看着她的眼神深情又宠溺,“不必过多忧虑,一切有我。” “父亲不应该回来的,算算时间,进宫到现在还未回来,恐怕...”宋临晚有些不安,但感受到傅文景的存在,又突然觉得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有大事。 “没事的,一切有我。”傅文景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嗯。”她点点头,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饿了?”听着这声肚子叫,傅文景忍不住笑,“没用午膳么?”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忘记了,父亲和二哥回来,我太高兴了,一时就忘了。” “再高兴也得吃饭,你若是不照顾好自己,我定会不悦,定要不理你。”傅文景眉头微微皱起,作势要拿手指头敲她脑袋。 她没有躲,由着他的手指敲在脑袋上,明明不痛,却还是伸手捂住额头,“很痛诶。” “长记性。”傅文景向来喜欢看她女儿家娇嗔的模样。 “何吱吱。”宋临晚朝门外唤了一声,见何吱吱走出来,才继续说:“叫庖厨准备膳食,我饿了。” “好的大人。”何吱吱闻言立马去了庖厨。 “对了,五皇子那边如何?”宋临晚问道,虽然是今日早朝时才接的案子,但底下人应该有些按捺不住了。 “周慎在帮他处理,太子那边不悦得很,这案子应该要忙活一阵了。”傅文景心不在焉地答道,他现在的心思全放在她身上。 这些天他有够忙的,千机阁里的各位都对他那晚景仁宫放火一事不满,要稳住人心还要处理那些想要窥视他的人。 “那便好。”宋临晚点了点头,她感觉自己就是个拨浪鼓,在他面前除了点头就是摇头。 “惜惜,我很累。”傅文景这话有些唐突,脸上的疲惫一下显了出来。 宋临晚看着他的脸,见他眼睑下的青色,没来由心中一紧,伸手摸上他的脸颊,“睡会吧,庖厨这会准备膳食还要一阵。” 末了又补上一句,“我在这守着你。” 傅文景轻嗯了一声,整个人卸下全部防备,靠近她一些,头搁置在她肩头,闭上眼睛,倒也真的入了睡,没来由的安心。 宋临晚看着他的睡颜,发了神,不知在想什么。傅文景啊,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算计你,你是静安侯府的世子,又有千机阁,还有其他神秘的身份,只要利用你,我的路不知会变得有多平坦。我真不知道你是我的劫难还是幸运,你瞒了我很多,可能哪朝一日你我背道而驰,我真想利用你。 可是看见你安心的靠在我肩头,我竟觉得算计你对我来说是件可耻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陆陆续续有丫鬟端着膳食进来,宋临晚手指放在嘴边,作噤声状。 丫鬟们的脚步轻了些,宋临晚的眼神没离开过傅文景,见他没有被朝到的迹象,心中没来由松了口气,也不顾肚子饿,就静静地等他醒来。 “什么时辰了?”天色已经晚了,院里暗了下来,傅文景才悠悠醒来,他睡眼惺忪,头还靠着宋临晚的肩膀。 “可以用晚膳了。”宋临晚将他推开些,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臂。 “怎么不叫醒我。”傅文景问道,这一觉他睡得很好,鼻间萦绕着她的气息,心中如暖泉流过。 “你这几日应该没怎么睡好吧,看你眼下青色,我想着让你多睡会。”宋临晚轻声说道,缓缓站起身来,坐了这么久腿都有些麻了。 傅文景闻言眼中笑意深重,“惜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会关心我了。”他很满足。 宋临晚歪头看着他,一脸坏笑,手指勾上他的下巴,“傅兄这样的美色,没睡好是会变不好看的。” 不等傅文景回答,她收回了手,伸了个懒腰,迈步走向堂厅,“可把我饿坏了。” 傅文景手摸着下巴,她刚刚那个模样,让他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惜惜,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话说的很轻,没有传到宋临晚耳朵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宋临晚的吃相比以前好很多,很有贵家女子的风范,不过她还是吃的很多,毕竟练武之人。 第九十八章 此生决不负她 “大人,将军回来了,传你去他院里。”何吱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恭敬地对着宋临晚说道。 宋临晚用水净了净口,缓缓起身,手摸了一下吃饱了的肚皮,满足地说:“嗯,这就去。明归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用膳也不出来,你一会去问问他。” 听到明归二字,何吱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之后退了出去。 “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我就不送你了,父亲传我过去。”宋临晚歪头看着傅文景,不得不说对着傅文景这张脸,她都不好意思不注意吃相。 却见傅文景摇摇头,“我同你一路过去,成亲一事还没有亲自和宋将军说。” “好吧。”宋临晚无奈,点点头。 两人结伴而行,很快到了宋云扬院内。 “父亲。”宋临晚出声提醒了一下背对着她发神的宋云扬,他连她们走近了都没发觉。 “宋将军。”傅文景也礼节性的问好。 宋云扬这才像受惊了一样转过身来,面色有些苍白,“你来了,坐吧。”余光瞥了眼傅文景,竟是有些妒忌,他的女儿与他关系缓和才不过两三年,他一走又是四年,再回来时,女儿竟是要嫁作他人妇了。 两人落座,傅文景先开口说道:“我与宋临晚自幼定下婚约,前些日子来说亲,您不在,老夫人已允了,找人算好了日子,下月便要成婚了。但如今您回来了,于情于理都是要经过你的同意的。” 说着他便起身,朝着宋云扬屈膝跪下,“宋将军,我真心想娶宋临晚为妻,此生决不负她,请您许她嫁给我。” 宋临晚在他屈膝的那刻就已经愣住了,先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论这该不该跪,单说傅文景这个人,他是一个怎样的男子。 一个孤高自傲、睥睨天下的男子,没有人去提醒他逼迫他,心甘情愿地谦卑地跪在她父亲面前,请求她父亲将她嫁给他。 宋云扬也有些愣住,半晌才反应过来,却还是冷着脸,“惜惜若是不喜欢你,那我就是强迫她,她也不会嫁,她若是喜欢你,那我就是千般阻挠,她也要嫁给你。” 末了又补上一句,“若是他日她在你那受了委屈,我绝不轻饶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生我不纳妾不沾花惹草,独爱她宠她。”傅文景语气坚定,侧头看着已经呆愣的宋临晚,突然想起初识的时候她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时候他并不能保证,可如今,他能够。 因为他十分确定,他爱她,本来这一生都不会动一次的情,遇上她时,动了。 “这是你的承诺,希望你说到做到,既然你们亲事已定,那我自然不会阻挠,况且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她的婚事。”宋云扬打量着傅文景,看他这样貌身形,看他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倒也还算满意,“还不把人扶起来,傻丫头。” 这话自然是对宋临晚说的,她愣在原地,像块木头,听到宋云扬的话才慌忙过去扶着傅文景,忍不住开口,“傅兄,你干嘛跪啊。”语气却没有半点责怪,反而眼眶有些湿润。 宋云扬听她这句话气不打一处出,女婿跪岳父天经地义,在她嘴里怎么就变了味,他瞪了宋临晚一眼,扭过头去,懒得与她计较。 “应该跪的。”傅文景站起来,捏了捏她的脸蛋,又才拱手说道:“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了。” 宋云扬点点头,“嗯。” “我送你。”看着傅文景转身要走,宋临晚忍不住说道。 “送什么送,你这还没嫁呢!”宋云扬打断了她的想法。 傅文景轻笑,“那我告退了。”宠溺地看了宋临晚一眼,便转过身去,迈步离开。 而宋临晚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人都消失了,都还傻傻地望着,半晌没有动静,她的脑子里还回想着傅文景的那一跪以及那几句话。 “这小子有那么好吗,瞅你这会是什么样。”宋云扬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她这才收回了目光,尴尬地走回去坐下,扯开了话题,“父亲今日进宫情况如何?” “这变脸速度真是比翻书还快。”宋云扬啧啧两声,收起了玩笑,神色逐渐严肃起来,“我已经和圣上禀明,此番回京只是为了参加你的大婚,待你婚事一过便走。” “那便好,不过父亲为何在宫中待了那么久。”她继续说。 “本只是去汇报军情,后说我私自回京,想要扣了我军令。”宋云扬眼神复杂,这次进宫他才算明白现在的局势比他所想的要艰难许多。 “军令交了便交了,兵权让了也无妨,只要你还是大将军,只要你还在边塞,只要你还不失民心,你本人便是军令。”宋临晚漫不经心的说,揉了揉眉心,看上去有些乏。 “在我面前说也就罢,千万别在外面说这样的话,隔墙有耳,一旦被人听到,那便是杀头大罪。”宋云扬责怪道,又是满眼无奈地看着她,“惜惜啊,你现在的样子让为父很心疼。” 她笑了,不知有什么东西从她眼里一闪而过,许是身不由己的愁吧,“父亲,我很好,真的很好。” 话音一落整个大厅又是一片安静,宋云扬竟觉得眼角有些润,当初他没有保护好林苒,现在他不仅没能保护他们的女儿,反倒还要他们的女儿处处来为他着想,他真是..无用啊。 “圣上如今年岁几何?”不知沉默了多久,宋临晚出声打破了这份安静,手指在杯中蘸了些水,在桌上慢慢画了起来。 “早已年过半百。”宋云扬说道。 “是吗?年过半百。”宋临晚还用手指在桌上画着,重复了一遍宋云扬的话,忽地站起来,“今日也不早了,父亲早些休息,明日见。”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宋云扬看着她的背影直摇头,想起她刚刚好像在桌上画着什么,一时好奇,不禁走过去瞧,只见桌上的水印清晰明了,赫然一个“道”字。 道?天道么?他不明白,没当一回事,只当她随手写的。 第九十九章 我也以你为傲 翌日,下了早朝。 宋云扬看着一身朝服的宋临晚眼里满是心疼,生在将军府的女儿要么在马背上潇洒要么在闺中插花逗鸟,为何他的女儿要入仕途上沙场吃这些苦。 宋临晚没注意到宋云扬复杂的眼神,她站在原地等他一道走,周慎却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言行轻佻,作势就要将手放到宋临晚肩上,“宋姑娘,好巧哦。” 她无语,这大家都要上早朝,哪里叫巧了,不过周慎一直以来的形象便是这样,她皱了皱眉,躲开了他的手,语气疏离,“三皇子。” 宋云扬见状就不满了,忙走过来,“三皇子,我与小女先走一步。”拉着宋临晚的衣袖就开始往外走。 周慎脸上的笑容不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往前猛地一扑,伸手拉上宋临晚的手,“哎呀,脚滑了,不好意思。” 宋临晚一惊,感受到手中纸条的存在,一下将手收回来,有些愠怒,“哼。”拂袖而去,宋云扬急忙跟上她,还回头瞪了周慎一眼。 周慎笑意更深了,却忽然感觉身后一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回头只见傅文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脸色并不好,浑身散发着杀气,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了些,傅文景轻声说:“若再让我发现你轻贱她,我不介意换个人选。”话里满是威胁警告。 周慎脸僵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打着哈哈,“朋友妻不可骑,本皇子还没那么没品。”其实心里紧张的不行,他确实被傅文景那一瞬间的杀气给吓住,他相信他绝对不是闹着玩,如果他继续调戏宋临晚,傅文景不仅会换个人选还会杀了他。 “那便好。”傅文景收起了那骇人的杀气,又换上淡漠的表情,“告辞。”说罢迈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周慎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他心中想着,傅文景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前些日子景仁宫走水一事与他脱不了关系,这个人背后的势力很大。 马车内。 宋云扬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道:“惜惜啊,都怪为父无能,徒有大将军的职称,却连保护你都难。”如果他还是以前那个他,深得圣上器重,那么在刚刚周慎调戏宋临晚的时候他就可以走过去将周慎一掌推开,而不是只能说上一句先走了然后将人拉开装作若无其事。 “父亲,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是周国的威武大将军,是百姓心中的战神,绝不会是无能之人。”宋临晚朱唇轻启,她知道宋云扬在想什么。 “呵,威武大将军,战神。”宋云扬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伤感的事,“如果当年我不主动请缨上战场,也许你的母亲现在还在。” “如果当年你不主动请缨上战场,何来家中的荣华富贵,何来女儿如今的傲气。”宋临晚态度强硬,她绝不能让宋云扬沉浸在这类想法中,“至于母亲,生子难产,都是命数,与你无关。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这类话,若你真心疼爱我,那便应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父亲,替我撑起一片天。” 听她一席话,宋云扬的眼泪又要出来了,“若是林苒还在,见到你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很高兴,会以你为傲。”她的语气虽然不好,但宋云扬却能听出其中的安慰与担心。 “母亲在天上看着的,一定是知道的。”宋临晚语气软了些,“每条路都是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其中再多艰难挫折,我也不会觉得苦。你是边塞的战神,又何尝不是我心里的战神,我也一直以你为傲。” 宋云扬笑了,他的女儿长大了。 马车行到宋府,宋临晚便直接回了楚香苑。 宋明归正剥着桌上的葡萄,一颗也没吃,全部剥好放在碗中,见到宋临晚进来忙朝她招招手,“姐姐,吃葡萄,我都给你剥好了。” 宋临晚走过去坐下,不紧不慢地从碗中拿出葡萄放入口中,又从衣袖里掏出周慎塞给她的那张纸条,打开,细细看。 院里没有旁人,她自过来以后院中几乎不留人。 “看来下午我要去趟五皇子府上了。”宋临晚漫不经心地说道,将纸条递给宋明归,“一会拿去烧了。” “好,下午要我陪你吗?”宋明归接过纸条,轻声问道。 “不用,你去了反倒不方便,我对外就说是去看望宋锦岚的。”宋临晚摇摇头,笑眯眯地看着宋明归,“你天天就没有事情做吗,这么闲。” “没有。”宋明归无奈地摊手,知道她又想打发他做些什么了,“楼里的事都定下来了,我就算不去,也能正常运作。” “哦,我最近倒累的紧,过来捶背。”她轻笑。 一边吃着剥了皮的葡萄,后边还有人捶背,真是好不快活。 “大人,午膳布好了。”何吱吱每到用膳时刻就会出来,这丫头倒是乖觉,分内的事做的很好。 宋临晚点了点头,拉着宋明归移步堂厅。 等用完膳,她也就该出发去五皇子府上了。 她回房换了身衣裳,将一支花顶挂珠钗放在锦盒里,而后揣在怀里,便出了门。 很快便到了五皇子府上,管家将她带了进去。 见到宋锦岚的时候,她身着素衣,面容憔悴,眼眶微红,一看便知刚哭过,宋临晚心中不悦,却还是没表现出来,笑着走近宋锦岚,将锦盒递给她,“姐姐,虽是嫁为人妇,却也还是要常施粉黛,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宋锦岚接过锦盒,没急着打开,看到宋临晚的那一刻她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却更想哭了,这些日子来的委屈,真想全部与她倾述。 “见过五皇子。”宋临晚礼节性地问好,“今日就是想来看下姐姐近况如何,多有叨扰。” 五皇子看宋临晚的眼神就像饿狼见着了羊,毫不掩饰欲望,这是在他府上,他当然不会像在外那般拘谨,“不打紧,你们姐妹情深,确实应该多加来往。” 第一百章 不知好歹的女人 “听闻五皇子最近纳了不少妾,真是有福,天下美人尽揽。”宋临晚阴阳怪气道,她对这位五皇子非常没有好感,哪怕暂时还需要这人做炮灰,“只不过还是应该注意一点,你现在才接了刑部一案,若是整日沉迷于美色,只怕圣上会心有不满。” “说起美人嘛,我这府上的女人哪个能及宋姑娘风华。”五皇子语气轻浮,“宋姑娘这是在关心我吗?” 宋临晚听得只想吐,却还是笑盈盈的说道:“我关心与否这并不重要,只是想来刑部一案没有进展,我也替你着急。” 五皇子虽然是个草包,但也不是白痴,倒也听懂了宋临晚话里的意思,“这么说,宋姑娘是来献锦囊妙计的?” 宋临晚撩了一下耳发,“我与姐姐情谊深厚,如今姐姐嫁于你,我自然也会替姐姐着想。”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就是来献计的。 五皇子不过是个草包,他母妃手再长也伸不到刑部,这案子交给他,根本破不了。 今日周慎递给她的纸条便是破案的线索,他同为皇子,自然是不好出面帮五皇子的,若是他出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他在帮五皇子,要么认为他们俩已经结盟,要么认可周慎比五皇子有大才。 所以,只能她来了,也正好迷惑那些人,让那些以为宋家与五皇子亲近,是要站到五皇子那边去了。 “宋姑娘果然与平常女子不同,你想怎么帮本皇子。”五皇子激动得一拍大腿,大笑起来。 “五皇子还是称我为宋员外吧,朝廷政事不该有他人在场,还望五皇子能移步书房。”宋临晚笑说道。 “好。”五皇子应道,随后大步朝外走,“宋姑娘跟上哦。” 临走前宋临晚握了握宋锦岚的手,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处理完政务,我便来找你。” 宋锦岚眼里含泪,点头,看着被宋临晚握过的手,竟是有几分不舍。 书房内,只剩下五皇子和宋临晚两人。 宋临晚看着关紧了的门窗,冷哼一声,眼里不屑,随后笑着朝他说道:“大理寺少卿惨遭毒手,在家中莫名身亡,现场没有一丝线索,就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想必五皇子对这案子无从下手吧。” 五皇子点头,“确实,这案子根本没法破嘛。” “那大理寺少卿屋内摆有一神像雕塑,我去街上寻过同样的神像雕塑,发现少卿屋里的雕塑与街上的有一点不同,那神像雕塑手中是握有一把刀的,刀虽不利却也是开过光的,而少卿屋里的神像手中却并没有刀。”宋临晚像背书一样把纸条上的线索说出来。 “当真?”五皇子惊喜道,回想了一下少卿屋内的那座雕塑,好像手中真的没有刀。 “这是自然,等验过尸体查过伤口,五皇子不就知道了吗?还有院里的那口井,问过府里的下人,都说那井早就干涸了,但少卿身死那天,井里是有水的,再配上屋中打碎的茶盏,五皇子应该有所眉目了吧。”宋临晚说道,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古人就是迷信,干涸的井里突然出现水,尝过一次之后发现无毒,便觉得是神迹,日日都喝。 “宋姑娘果真不愧是长安第一才女。”五皇子忍不住赞叹道,他完全没想过宋临晚为什么会对现场的情况那么清楚,“若是能与宋姑娘共度良宵,本皇子死而无憾。” 说着坏笑着朝宋临晚走去。 宋临晚按捺住心中的怒火,笑容不改,“五皇子过誉了,既然线索已经告诉你了,我也该去看姐姐了。” “本皇子许你走了吗?”五皇子不悦,这个女人真是不知好歹,多次对她示意她居然视若无睹。 宋临晚笑道:“宋家有意支持五皇子,五皇子还有什么疑问吗?莫不是不想靠宋家这颗小树,想另择良树?”他日她定将这五皇子千刀万剐,把宋锦岚的账帮着一起给他算了。 “当然不是,宋员外请便。”五皇子闻言一惊,慌忙发觉自己险些酿成大祸,又细细想了想宋临晚的话,心中有些欢喜,意思是说宋家如今是要支持他了? “在下告退。”宋临晚拱拱手,转身离去。 管家给她指了路并没有领着她,她便一个人朝宋锦岚院里走。 才走到半路,就听到前方传来吵闹声。 “长女?你这长女还不是庶女,不过是生在一个好家,不然你以为你能比我高贵到哪里去?”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说话极不客气,“五皇子娶了你,是你的福分,可惜啊,偏偏你就得不到五皇子的宠爱,在这后院,没有男人的宠爱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大胆,我是圣上钦赐的五皇妃。”宋锦岚的声音里没有了从前那分傲气,反而说的很没有威慑力。 那女人咯咯笑了起来,“五皇妃?哈哈哈哈,五皇子可说了,你在他心中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我今日就是打你一巴掌,你去告诉五皇子,他也会夸我打得好。” “花影,你不要得寸进尺。”宋锦岚手握成拳,这份屈辱,对她来说虽然已是常事,却还是叫她难以忍受,她好恨。 “我就是得寸进尺你又能怎么样呢,五皇妃。”最后那一声五皇妃,嘲讽意味十足。 两人的对话宋临晚听全了,她从未想过宋锦岚在这五皇子府过的竟会是这样的生活。 “如何?以下犯上、出言不逊,不说要你命,就是要你满门命,你也只得受着。”宋临晚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花影面前,冷眼看着她。 “你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花影在看到她脸的一瞬间更气了。 “妹妹。”宋锦岚轻轻唤了一声,伸手握上宋临晚的手,示意她不要因为她生事。 “原来是五皇妃的妹妹啊,我当是谁呢。”花影又笑了起来,连带着看宋临晚的眼神都带着不屑。 “不过一个妾室,五皇子还真是御下有方。”宋临晚冷哼一声,这人若是放在宋府,早被她丢乱葬岗了。 “哎哟,宋姑娘这是要替五皇妃出头啊,只是这是五皇子的家事,宋姑娘好像管不着吧。”花影的一瞥一笑全带着青楼女子的味道。 第一百零一章 我们回家 “区区一个妾室,好大的脸,你哪来的资格叫本官宋姑娘,今日我以兵部员外郎的身份上门拜访五皇子,你见了我,不称我一声大人也就罢,竟敢如此乱了身份。”宋临晚语气不善,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花影傻眼了,女子为官?她虽有耳闻,却了解不多,以为不过是托将军府的福在朝廷随意找了个官职打发打发,没想到... “宋大人,在怎么说妾身也是五皇子的女人。”花影稳了心神,她有五皇子的宠爱她怕什么,“这后院的事,怎么轮也轮不到宋大人插手吧。” 宋临晚忍不住笑了,真是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大胆,竟敢对本官出言不逊。” 花影惊了,开始尖叫,手指着宋临晚怒骂道:“你居然敢打我!五皇子饶不了你。” 这时宋锦岚走上前来,“你对我不敬,我身子孱弱不便动手,家妹替我教训你,于情于理都没有错。”她不愿宋临晚因为她而受到牵连。 “说什么五皇妃,你连五皇子身边的一条狗都比不上。”花影怒不可遏,指着宋锦岚就是一阵骂。 宋锦岚倒也由着骂了,她已经习惯了,只要将打人一事揽到自己身上,那便都无所谓。 宋临晚看着宋锦岚这个样子,突然想起了她刚来到这里的时候,那时候宋锦岚娇纵任性,老是欺负宋明归,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个姐姐没有了棱角没有了傲气,被人指着鼻子骂也只会忍气吞声。 “将五皇妃拿去和畜生作比较,你真是好大的脸,竟敢藐视皇权。”宋锦岚不敢再做的事她替她做,宋锦岚想要忍受的气她偏不要她忍受。 “闹什么呢?”五皇子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眉头轻皱。 花影一看到五皇子,便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把扑到五皇子怀里,眼泪倏地掉了下来,“五皇子~她打我。” 五皇子听到这娇媚的声音只觉得身子都酥了,“宋员外未免太过目中无人,在本皇子府上打了本皇子的女人。” “不过一个妾室竟敢对五皇妃出言不逊,将五皇妃与畜生作比较,藐视皇权,见我不唤一声宋大人,对朝廷命官大不敬。五皇子的妾,真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权威。”宋临晚这下连假笑都懒得挂在脸上了,冷若冰霜。 “那也是本皇子的家事,本皇子私下里好好管教就是,何时轮到你来我府上做主了。”五皇子就差把不悦二字写在脸上了。 宋锦岚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可怕,身子忍不住颤抖,却还是鼓起勇气走了出来,“她对我出言不逊,是我叫妹妹替我管教她的。” 五皇子一个冷眼朝她看去,“五皇妃近来脾气倒是大了不少。” 宋临晚只想把五皇子掐死,她伸手牵上宋锦岚的手,握了握,“宋锦岚再怎么说也是我将军府的长女,是你三书六聘八抬大轿娶进府的,堂堂五皇妃,被府中妾室随意出言辱骂,传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道你五皇子宠妾灭妻不知礼仪。” 五皇子眯着眼,态度更加不好了,他还是堂堂五皇子呢,何时轮到她一个女娇娥来教训了,“宋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皇子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 “是吗?”宋临晚冷眼看过去,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如此轻视我将军府的女儿,看来五皇子是瞧不上我将军府了。既然如此,那我将军府也不便再与五皇子多加来往,毕竟我将军府也是要脸面的,不至于眼巴巴跟着一个轻视我家女儿的五皇子,朝中的皇子也不少,我宋家还是去与那些看得上我们的皇子打交道好。” “宋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瞧不上将军府呢。”五皇子听懂了她话里的威胁,再大的气也只能忍下来,“花影,还不快给宋员外和五皇妃道歉。” 花影满脸不可置信,“五皇子...” “区区一个妾室,道个歉便可以下犯上藐视皇权,恕我实在无法理解五皇子的想法,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宋家还是得擦亮一下眼睛。”宋临晚继续说道。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将花影一把推开,“不知好歹的女人,那便交给宋员外处置了。” “我一个外人,还是不便插手五皇子的家事,还是交给五皇妃处置吧。”宋临晚轻声说道,没再看五皇子,将目光放在宋锦岚身上,“姐姐嫁过来这么些天,也没回过府,如今家父也回来了,下个月我也要成亲了,我与姐姐情谊深厚,希望姐姐能回府住上些时间。”话是对着宋锦岚说的,却是在问五皇子。 宋锦岚傻站着,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向五皇子,只见他不耐烦的摆摆手,“五皇妃确实也该回娘家看看了,罢了罢了,本皇子还有事,先走了。” 他争不赢宋临晚,如今他需要宋家支持,那日宋临晚还去了司尚书府上,有说有笑的,宋家也许和司家已经达成同盟了,只要他得到宋家的支持,那他便有了和太子对抗的力量,到最后,谁是太子还不一定呢。 所以他现在不能得罪宋临晚,千万不能。 “来人,把她拖出去斩了丢到城郊去喂狼。”宋临晚毫不犹豫地下令,连看都没看花影一眼。 身边人迟迟不动,宋临晚更加不耐,“怎么?是本官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话音刚落,下人们才动了起来,剩下的就是花影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宋临晚就当听不到,笑着看着宋锦岚,“走吧,姐姐,我带你回家。” 听到这话,宋锦岚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就像当初被绑架那时一样,抱着宋临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妹妹...我好想你啊,好想家啊。” 宋临晚把她抱的紧了些,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没事了,你是宋家的女儿,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我们回家。”宋锦岚露出久违的笑容,虽然泪水还在脸上不停的流着。 “嗯,我们回家。” 第一百零二章 你不敢做的事我去做 马车内。 宋临晚伸手替宋锦岚抹了脸上的泪痕,“二姨娘可知道你在府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宋锦岚摇头,笑容凄凉,眼里无光,“自我出嫁,娘一次也没来看过我。” “没事了,等会就到家了。”宋临晚轻声说。 她真不知道李伶儿到底在做什么,这些年府里就好像没了她这个人一般。 马车停在宋府门口,两人结伴下车。 她挽着宋锦岚一路去了绛红居,院里杂草丛生,没有半分住人的迹象,她愣住,扶着宋锦岚到一旁坐下,“我陪你等二姨娘回来。”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李伶儿才摇摇晃晃着出现在门口,浑身酒气。 “锦岚,你怎么回来了?”李伶儿诧异道,随即面色一变,“你跟九皇子吵架了?吵架了你也不该回来啊。” 宋锦岚沉默,手绞着手帕,掩面哭泣。 “二姨娘,是我接姐姐回来看看祖母的。你这是去哪了,到现在才回来。”宋临晚没好气地说,李伶儿的话太过刺耳。 难道宋锦岚在她眼里就是个求荣的工具吗?她这些年对宋锦岚的宠爱难道都是假的吗? “那就好那就好。”李伶儿如释重负,轻拍着胸脯,“约了些密友去吃茶。” 宋临晚嫌弃地看着脚下的土地,“院里的丫鬟呢,宋府这些年是亏待你了?让这绛红居似个破烂地。” “没有没有,哪里破烂了,这不好好的吗?”李伶儿讪笑,说着还抖了抖肩,像是惹了灰尘。 一举一动,有失端庄。 宋临晚绕着她走了两圈,都不需要仔细嗅,扑面而来的酒气,“身为宋府的二姨娘,做事要有分寸,丢了你的脸无所谓,别丢了将军府的脸面。” “怎么会。”李伶儿没有半点当年的性子,活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你和姐姐好好叙旧吧,我先走了。”宋临晚不愿多留,转身离去。 李伶儿有鬼,但宋临晚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家父常年不在府上,她举止轻浮,又白日喝酒,院中无人打扫,看起来似常年无人居住,难道... 她在外边偷腥? 宋临晚这般想着,却也没太过在意,李伶儿偷腥与否她不管,只要不舞到她面前来,不丢了宋家的颜面,那她都由着她去。 她现在可没心思来管理这些后院鸡毛蒜皮的小事。 正在回楚香苑的路上,忽然看见宋云扬在她院外站的笔直,她忙出声,“父亲。” 宋云扬周遭的伤感气息瞬间不见,回头望着她,满眼慈爱,“惜惜。” 她走过去,将人带进书房。 “父亲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宋临晚替他斟着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宋云扬摇摇头,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父亲是想问我究竟有何打算,是怕我没有分寸,怕我看不明是非。”她声音清凉,如同山涧的清泉一般。 宋云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嘴角扯出一抹笑,止不住摇头,“我的心思全逃不过你的眼睛。” “那日女儿高调拜访了吏部尚书司闻,已经有人传言宋家和司家合作,今日下午我又登门拜访了五皇子,不免让人猜测宋家这是要扶持五皇子,父亲是担心这个吧。”她慵懒地躺在卧榻上,轻揉着手指。 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没错,这五皇子的母妃虽说现在颇得圣宠,但是五皇子却是个草包,为什么要扶持他?”宋云扬点头,面露疑惑。 他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五皇子。 “父亲,你多虑了。”她轻笑,目光放到远处,看着窗外竞相绽放的花儿,有些想要将那些花摘下来,“五皇子不过是个推出去的炮灰,宋家真正要扶持的是三皇子。” “三皇子?可他既无母族依靠,又不问政事,还不如五皇子。”宋云扬不赞成地说道。 “皇位之争,凶险万分,一个没有母族依靠的卑贱皇子能够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父亲就没想过为什么吗?”她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这样说宋云扬自然就懂了。 她又继续说下去,“让五皇子去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圣上暂时也就无心管宋家,等到最后再把三皇子推出去,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宋云扬还想再说。 她打断了他的话,“我看中的正是三皇子没有母族依靠,这样他才是最容易掌控的人。父亲,你应该相信女儿的判断,宋家交到我的手上,必然走向昌盛。” 宋云扬叹息,“我老了啊。” “父亲没老,是女儿长大了。”她站了起来,背过身去,手背在身后。 宋云扬看着她挺拔的背影,竟有一种想要臣服的感觉,那是一种上位者天生的尊贵傲气,他始终不能平静的心在此时安定了下来,他走过去,从怀中掏出一枚玄铁令牌,“宋家这些年来也养了近八百死士,你拿着这枚令牌,便可随意差遣那群死士。还有,宋家的担子落到你身上,整个宋家就由你做主了,一会我会去你祖母那要来当家玉章,拿着这玉章,宋家大大小小的事便是你说一不二了。” 宋临晚接过那枚玄铁令牌,细细把玩着,摸着上边的纹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点了点头,“玉章还是留给祖母吧,下个月我就要嫁人了,至于宋家,哪怕没有这玉章,日后我也是说一不二。” 她的态度让宋云扬心惊,不过四年,他感觉面前的这位女儿实在陌生。 少了那些温情,被冷漠包裹着,心中有了大谋,不拘于小节。 若是以往他定要训斥她出言不逊,没有该有的态度,可现在光是看着她的背影,他就只有顺从,“也好。” 屋内沉闷压抑,让宋云扬不想再呆下去,他转身朝门外走去,刚推开门,就听到宋临晚犹如天籁般的声音传来。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深陷囹圄,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父亲做了多年将军,有了血性,却也多了几分包容,开始变得仁慈怜悯。可是我不一样,父亲不敢做的事我去做,父亲不敢杀的人我去杀,谁挡在我宋家面前,谁便去死。” 宋云扬的脚步顿住,他惊得瞪大双眼,气血有些翻涌,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一百零三章 赵国使臣到 “我挣扎反抗,拼了命想要活着,不是为了做卑贱的存在,不是为了给人随意践踏。父亲,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哪怕这条路上必须铺上万人血骨,只要宋家能够安然无恙,我都无所谓。” 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没有半点感情,明明说的平淡,却让人感觉冰冷刺骨。 听着宋云扬远去的脚步,宋临晚的双眼阖上,迟迟没有动作。 “姐姐。”宋明归不知何时到了门前,他眉间的忧郁,应是听到了她的话。 “替我拿些酒来吧。”她现在想要大醉一场,路还长着,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心里累。 宋明归一声不吭,没过一会拿了酒来,“姐姐不用太过担心,我一直在你身后,这么多年,我也长大了,已经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了。” 她眼里流露出几分怀念,“那时候我以为这一生只要为了梦想而拼搏,那我就会快乐,我也确实很快乐,每日与你嬉戏打闹,却不知死亡一直都在靠近我。” “我不会让你死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随时可以带着你平安离开。”宋明归郑重地说道。 “可是祖母怎么办,二哥怎么办,父亲又怎么办,我和你可以走,可是宋家的人走不了。”她苦笑,脸上没有少女的期盼,倒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 毫无生气。 宋明归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她越过自己,提着酒壶回了房间,她推开门,留下一句,“明归,我会护你周全。” 门骤然关闭。 宋明归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蜷缩,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 他不需要她护,这些年来他努力往上爬,就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她的倚靠,如今他也有这样的实力了,她为什么还要将他当小孩看。 他只想要她快乐啊。 翌日早朝。 五皇子胸有成竹的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刑部一案,儿臣已经破了。” 区区两日,破了这样一宗奇案,圣上的眼睛亮了亮,看着五皇子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赏。” 朝廷众人也纷纷对他刮目相看,没想到他居然能够破案,还如此神速。 宋临晚在暗处冷笑不已,悄悄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太子的脸色不太好,唇色有些苍白。 下了早朝,宋临晚缓缓朝宫外走着。 却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叫住,她回身一看,“太子殿下。” “本宫想邀你一起去古韵坊吃茶,不知你意下如何?”话说这样说,却是不容人拒绝。 “请。”宋临晚微微躬身,笑颜如花。 两人分别上了马车,朝着古韵坊而去。 却没注意到傅文景的眼神,阴郁可怕,看着两人的背影十分不悦。 古韵坊内。 “将军府喜事将近,傅太师和你倒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太子看起来儒雅随和,是个谦谦公子,没有皇家的威仪,平易近人。 “太子殿下过奖了。”宋临晚笑着,眼里没有半分波动。 “在外就不用叫我太子殿下了,过于惹人注目,我邀你来吃茶,自然是做朋友看待。”太子满面春风,让人挑不出半分差错。 她吹了吹手中的茶盏,“不敢对您不敬,其他称呼有失礼数。” “好吧。”太子尴尬,“今日赵国的使臣应该就入京了,说起来长安也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我不过是个小小员外郎,这使臣的事我也帮不上忙。”宋临晚淡漠道,却还是盈盈笑着,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只是若仔细看她的眼睛,便会发现她的眼里没有生气,就像一潭死水。 “也不过随口一提。”太子喝了口茶,撇过脸去,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五弟平日里看着不思进取,这刑部一案倒是处理的漂亮,倒让本宫这个做哥哥的有些羞愧,听闻昨日你还去了五弟府上,没成想你的能力还挺强,不愧是我朝第一位女官。”太子冷不丁提了这么一句,他在试探她。 “姐姐嫁给五皇子有些时日了,我不过是上府看看姐姐。太子殿下过奖了。”宋临晚避重就轻。 “是吗?”太子笑着,却好像有些寒意徒然出现,“不过你还是要擦亮眼睛,官场尔虞我诈,恐怕你容易吃亏,吃亏倒是小事,一不小心丢了性命那可就不好了。” “入朝为官不过是我的私心,想要证明一下巾帼不让须眉,至于那些尔虞我诈,我实在不会,在下受教了。”宋临晚作势拱了拱手。 “希望当真如此。”太子缓缓起身,语气温和,“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些事,你随意,本宫就先走了。” 宋临晚忙起身,恭敬地送他离开,“太子殿下慢走。” 待人离开,她才坐了下来,目光放得很远,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半晌她也离开了。 她坐在马车内闭眼假寐,忽然听到街上哄闹,撩开窗帘一看,前方有一男子纵马而来,没有半点让道的意思,嘴里还叫嚣着:“滚开,还不给爷滚开。” 宋临晚冷笑,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顽劣。 眼见马儿就要窜到马车前,她跃身冲了出去,精准地扯住了马儿的缰绳,那马背上的人就被摔了下来。 应该是个练武之人,竟平稳地落地。 “哪个王八蛋,竟敢拦爷的马。”那男子口中怒骂,看见宋临晚的脸时呼吸一窒,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宋临晚见到他脸时也是有些无语,这样清秀的面容怎么会有那么粗犷的声音,还自称什么爷,真是反差有些大,“当街纵马,若是伤了人,你便给我到天牢里去呆着。” 这时男子身边的仆从才匆匆赶到,“公子,你没事吧。” “爷能有什么事。”男子将头一撇,目光打量着宋临晚,见她一身朝服,有些惊奇,“你是当官的?” 宋临晚不悦的皱眉,听他说话有些口音,之前也从未听说过长安有这么一号人,又想起太子那番话,心中有了猜测,“兵部员外郎宋临晚。没想到使臣大人这么快就到了长安。” 那男子闻言眼中更是惊喜,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长孙瑾,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赵国的使臣。” 宋临晚:....... “惜惜。”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身后想起,她一回头,就见傅文景踏着光朝着她走过来。 傅文景身后还跟了其他官员,他站到宋临晚身前,将她护住,他身后的那些人纷纷上去迎接长孙瑾。 “傅兄,你咋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有埋伏 “你说呢?”傅文景没好气地说,朝着长孙瑾点点头,“已经备好了住宅,长孙公子安心住下吧,我便告辞了。” 说着就拉着宋临晚离开,长孙瑾眼中多了几分玩味。 “傅兄,我想吃糖人。”宋临晚话里有些撒娇意味,对着傅文景的笑直达眼底,整个人就像个不经世事的姑娘。 傅文景:“要吃自己买。” 宋临晚:????? 他今天吃炸药了吗?她又没有惹他,什么态度啊,真是,自己买就自己买。 她从怀中掏出荷包,瘪了瘪嘴,不再看他,却还是买了两个糖人,她递了一个给傅文景,“可甜可甜了,你快尝尝。” 傅文景迟迟不接,静静地看着她,最后还是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叹了口气,“惜惜,你知不知道你刚刚那样拦马有多危险。” 宋临晚闻言心中像吃了蜜饯一样甜,原来他是在气这个啊,“下次不会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还下次。”傅文景声音沉了沉,转身就走。 她连忙追上,主动挽上他的手臂,笑得极甜,“没有下次,哎呀,傅兄今日没有什么事情做吗?” 她好久没和傅文景一起玩了,两人一起时多是谈正事,这些天她也忙。 “嗯,今日陪你。”傅文景感受到她的靠近,身子僵了僵,脸色不变,却多了几分宠溺。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笑得张扬,一瞥一笑满是风情,一时惹来不少人注目,她不顾那些拉起他的手朝着巧玉轩走,“傅兄给我买个玉扳指吧。” 傅文景却站着没动,“真正的好玉可不会直接摆在巧玉轩。” “哦。”她垂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想着下月两人就要成亲了,这里没有戒指,但可以用玉扳指凑合一下。 傅文景嘴角噙着笑,拉着她往回走,心里暗暗记下,近来他理了理自己的家产,他一定会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说起来,这些年我给千机阁提供的火药从没有现世过,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呀。”宋临晚问道,拉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有些小女儿的娇憨。 “以后你就知道了。”傅文景眼色一沉,脸色如常。 “哦。”宋临晚吃着糖人,她越发觉得他像个闷葫芦,比她还不开窍,两人难得自在的相处,他就没什么话要说吗。 却见他突然停下,从怀里摸出一支发簪,绕到她身后,将发簪插入她的发髻中,“总觉得你近来缺了点什么,你似乎越来越不爱打扮了。” 宋临晚无奈地摊手,“你瞅瞅我穿的什么。” 一身朝服,着胭脂水粉,配金银珠宝,这样上朝成何体统。 “分明就是你懒,不愿打扮,不过不打扮也好,惜惜已经很美了,若是打扮打扮,我可不想叫那些男人的目光都放到你身上来。”傅文景手来回抚摸着下巴,深情地看着她的脸,越看越觉得迷醉。 宋临晚被他盯得脸颊微红,假意咳嗽两声,“今日好热闹啊。” 傅文景侧头看了看没有人的街道,忍不住笑,“真是好热闹。”声音缱绻,犹如陈年老酿,让人听过不由沉溺其中。 “傅兄,你说你的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啊。”她娇嗔,放开他的手臂。 前一秒还道他不开窍,似个木头,后一秒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无时不在撩拨着她。 “你说呢?”傅文景轻轻一拉,她人便到了他的怀里,发间清香窜入他的鼻中,竟让他心中有些痒痒。 “我发现傅兄调戏起我来一套一套的,莫不是常去那些烟柳之地左拥右抱。”宋临晚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呼吸一窒。 绝,太绝了。 如此近距离的看他的脸,实在是绝。 “胡说。”傅文景眉头轻皱,有些责怪。 她忙道歉,“是,以傅兄的姿色何需去那些烟柳之地,只往街上那么一杵,便不知有多少女儿来投怀送抱。” “你也是其中之一么?”傅文景起了逗弄之心,抬手刮了刮她鼻尖。 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看着她从一个小萝卜头长成如今的模样,再过一月,他便要将这姑娘娶进家门,成为她的夫君。 “我是不是你心里没数吗?”宋临晚没好气得说,从他怀里挣脱开来。 “没数。”他笑着吐出这两字,又迈开步伐,朝前走去。 回府的必经之路上没多少百姓,因是官家的宅子,所以很少有人会在这边闲晃。 偌大的道路上,只有两人的身影,他们牵着手,步伐缓慢。 宋临晚心中想,若是这条路再长一些,不知该有多好,她望了望身侧的男人,男人的脸庞如刀刻般俊美精致,身形颀长挺拔,她走在他身侧,心如止水,想不起那些烦忧之事。 “不好!”傅文景忽然吼道,本能的将宋临晚护在身后,他的身上并未带剑,便解下外袍将那些箭挡去。 石旬及时出现在他们面前,“主子,有埋伏!” “掩护惜惜离开!”傅文景不敢分心,生怕一不留神让箭伤到宋临晚。 宋临晚也是一惊,却没有闲着,她找准机会拾起地上的箭羽握在手中,充当武器,格挡如雨般的箭。 她抬头意图看清那些人的面容,哪怕只看清一人也好,却见那些人蒙着黑面,突然撤离了。 “主子,他们是冲着你来的。”石旬低声说。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数十黑衣人骑在马背上,前后包夹,将他们围住。 “主子,是否...”石旬话还未说完就被傅文景打断,“不用,他们没胆子杀我。” 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的手笔,只是想引出他背后的势力罢了。 黑衣人没有多话,提剑朝他们冲来,剑剑杀机。 “惜惜,寻到机会你便先走!”傅文景大吼一声,同时一脚踹开了最近的一人。 宋临晚没有理会他,走?她怎么可能走? 她拿着那不堪一击的箭羽朝前冲去,和黑衣人硬刚,她又不是打不赢。 傅文景无奈,也专心应付着眼前,这些都是专门培养的顶尖杀手,他赤手空拳,对付起来虽说有些吃力,倒也问题不大,就怕还有援军。 刚想到这里,果不其然,两边的墙壁突然破开,冲出来一群人。 此时的宋临晚手中已经有了一把剑,是从一个黑衣人手中夺来的,应付起来倒也顺畅多了,“今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说着她便又卷入刀剑之中。 第一百零五章 惜惜乖别哭了 宋临晚心中憋闷,好不容易有个放松的时间,不用去想那些尔虞我诈,好不容易有个自在,能和傅文景静静走会。 居然还能有人来埋伏,还这么大手笔。 不管是针对谁而来,只要她陷在其中,那她便见一个杀一个。 正好她最近也是烦的不行,就拿这些人开刀吧。 傅文景有些犹豫,他并不愿暴露实力,如今时机还未到,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花瓶太师,只负责出谋划策,手无实权。 他分心看了眼满是杀心的宋临晚,叹了口气。 暴露就暴露吧。 一瞬间傅文景周遭的气息大变,可以说一招便可要人命。 石旬心惊,“主子!不可啊!”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尸体满地,宋临晚的衣袍上满是鲜血,却都不是她的,微微受了些轻伤,而傅文景却完好无损,没有半分凌乱的模样。 “惜惜,你的手...”傅文景眼尖看见她手上的伤口,一把捧住她的手,杀心顿起。 她却笑了笑,“无事,不过...傅兄,你这也太恐怖了吧,头发丝都没乱一下?”她刚刚分心看了下他,见他与人打斗时每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出手极快直取要害,说他是在与人厮杀还不如说他是在插花。 “不是叫你呆在我身后吗!”傅文景愠怒,他讨厌她这样。 “手痒嘛。”宋临晚尴尬地笑了笑,将受伤的手递到他面前,眨巴眨巴双眼,“疼...”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的模样,惹人怜爱。 傅文景的心顿时就软了下来,从怀中拿出手帕,替她擦着血迹,“石旬,你善后。”忙拉着她回府,他身上没备药膏。 蹲在尸体旁查看的石旬一愣,一回头就见主子已经拉着宋临晚走了,他翻了个白眼,又继续找线索。 若在等一会,官府的兵就要来了。 宋临晚被傅文景拉着走,手上的伤一点也不痛,不知为何看着他那么担心自己她会那么满足,“傅兄,我发现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她才不拘泥这些,喜欢就是喜欢,她与他心意相通,为什么要憋着。 傅文景愣住,没有理她,步子更快了些,不过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有一抹深红爬上了他的耳垂。 “哈,傅兄,你耳朵红了。”宋临晚发现了,笑容满面。 “宋临晚。”傅文景忽然停下脚步,沉着脸,“你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势吗?在嘉陵关的时候也是,现在也是。有人要杀你,你便和人硬打,就算你打的过,可你哪次不是受伤了的?你不是没有轻功,你可以逃,你为什么总是要让自己受伤。” 他是真的生气了。 今日是被数十人围住,那日后呢,若是被成百上千人围住,她是不是也不知道走。 宋临晚的笑僵在脸上,有些木讷的说道:“我这不是..不是没事吗。” “没事?你那手臂上大腿上,哪处的伤我没见过,你觉得只要你还有口气在就是没事,可是我想你完好无损。”傅文景说这话时已经有些无奈,他掌控不了她,他也不能折断她的翅膀,任她这样去闯,她总会遍体鳞伤。 “那伤不是可以养好嘛,你要嫌伤疤难看,我...我去找肖启要药膏。”宋临晚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来越低。 “你入官场和人勾心斗角也就罢了,你样样都要沾,还要上战场和人生死厮杀,哪家的女儿像你这样,我知你心有大志,可你也不该这样不顾及自己。”傅文景气不打一处出。 宋临晚被他说的委屈,低着头闷闷地说:“你要是嫌我这嫌我那,那你去找那些正常的世家小姐啊。”竟是有些闹脾气。 “我在说什么,你又在说什么。”傅文景听她这话更气了,拂袖离开。 懒得与她计较,他先去肖启那拿药,一会再来说道她,不然真是要被她气死。 宋临晚看着身前的男人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远,更委屈了。 仿佛这些年来的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穿越过来的孤独、战场上的背叛、死亡的压迫、勾心斗角的疲惫,每一样每一样,好像都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不禁眼泪就落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她蹲下身去,抱住自己,竟是哭了起来,却没敢哭出声来,就那样无声的由着眼泪不停往下掉。 却被一个黑影笼罩,而后被人抱起,傅文景清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傅文景鲜少见她哭,一时心里抽痛,难受极了。 他是要离开的,却发现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回头便见她蹲在地上,走近才发现她在哭,一时间只剩下愧疚与心疼。 宋临晚听到他的声音反倒哭的更厉害了,手勾上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窝放声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说话,就一直哭。 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傅文景的心上,他将她抱的紧了些,低声说道:“我在,我在,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宋临晚就这样哭着被傅文景抱进宋府,门前的侍卫还有府里的下人不停投来好奇的眼光,被傅文景冷眼唬住,不敢再看。 傅文景径自抱着她进了房间,没舍得将人放下,在榻上坐下,却还是紧紧抱着她,“惜惜乖,别哭了。” 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宋临晚把眼泪蹭在他衣裳上,总算是没哭了,不过眼睛很红,那模样我见犹怜。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说话断断续续,还带着哭腔,“你刚刚走了,你走了就别回来啊。” 傅文景哪还敢再说什么其他,看她那副模样他心都快碎了,“我是想先去找肖启给我家惜惜拿药。” 他真是难得有这样的语气,轻柔得不像话,可若是他态度再不软下来,再不温柔一点,恐怕怀里的小姑娘就又要哭了。 “那你药也没拿来,人还走了。”她越想越委屈,吸了吸鼻子,嘴巴一瘪,又要哭了。 傅文景顿时就慌了,伸手擦她的眼泪,“我错了,再也不会了。” “那拉钩。”宋临晚翘起小指头,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 傅文景只得拉上她的小指头,“嗯,拉钩。” 她这才破涕为笑,小指头勾着他的小指头晃来晃去,“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了谁是小狗。” “哭包,那我现在可以去给你拿药了吗?”傅文景揉了揉她脑袋,满眼宠溺。 “我才不是哭包。”她嘟囔着点了点头。 傅文景这才将她放下,出去给她拿药,等到拿了药回来,她已经躺着睡着了。 第一百零六章 牡丹接住了 他忍不住笑,小姑娘的衣裳上满是血迹,显得有些狼狈,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傅文景轻轻走到床前,将药膏涂抹在她手上的伤口处,动作轻柔,生怕吵醒她。 也没打算走,就一直守在她床前,看着她的睡颜。 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他便伸手替她抹平,“安心睡吧。” 没睡多久宋临晚悠悠转醒,手指动了动,有些伸展不开,她睁开眼,便见自己右手被人紧紧握着,傅文景趴在她的床头,闭着眼睡着了,她没有收回手,而是静静看着他的睡颜,不知为何心中无比安心,暗自忖道:你这副模样如何叫我不动心。 她正看得入迷,他的双眼骤然睁开,四目相对,她只觉得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惊得一下将手抽出来,“傅兄,我刚醒。” 简直是欲盖弥彰。 傅文景眼波流转,春风满面,“小哭包还哭吗?” 他这样一提,她的脸霎时红的像熟透了的桃子,“我那不是...神志不清嘛。”声若蚊蝇,像极了被调戏的良家妇女。 “嗯,神志不清,惜惜先沐浴吧,我在外边等你。”傅文景也不戳穿她,手指无意在她脖颈处掠过。 她被弄得痒痒,“好。” 等到傅文景出去,她才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简直是恶臭。 风干的血迹散发出一股腐朽的味道,她真不知道傅文景是怎么忍受的了的,居然还能在她身旁睡着,当真是心志坚于旁人。 等到沐浴完,宋临晚左挑右选,选了件大红色襦裙,又难得去着了胭脂,梳个朝云近香髻,髻中别着他送她的珠钗,耳垂挂着他送的明珠坠。 好一个妙女子。 任谁看去都想不到她就是那个在战场上与人撕杀过在官场上与人争锋相对过的宋员外,这模样要是放到嘉陵关去,估摸着人人都当是哪个富家小姐出来游山玩水了。 眉目传情,一瞥一笑尽显风华。 这长安是找不到有一人能及她半分美貌的女子了。 宋临晚推门出来,院中的傅文景负手而立,身形颀长笔挺,风吹拂着他的衣袖,连带他整个人都有种不真实感。 他听到开门声,蓦然回头,见她那般打扮,一丝惊艳在他眼中出现,他也毫不掩饰,“惜惜这般看来,倒才真像个女儿家。” 宋临晚由他这样一瞧,女儿家的娇憨尽显,她小跑着过去,“刚刚沐浴时,听丫鬟说晚间有灯会,我们去看灯会吧。” “好。”傅文景对她只有这一字,只要不是去上阵杀敌去步步为营,那他对她只有好。 两人结伴上了街,天色已经渐暗,太阳在西边挂着像是随时就要坠落。 “猜灯谜,猜中了便赠一枝牡丹。”路边的小贩吆喝着。 当真是无良商贩,猜灯谜尚且还要付一文参与费,猜中了却只赠一枝牡丹。 不过,宋临晚却起了兴致,“傅兄,我要十朵牡丹!” 若他中了赠她,那算不算是送花与她。 倒才有几分约会的感觉。 “一江清水残花影。”傅文景拿着字条,念道,有些思索。 宋临晚趴在他耳边,悄悄告诉他答案,“琵。” “惜惜当真是个鬼灵精。”他刚想到,她便已经说了出来。 傅文景将答案告诉小贩,小贩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轻易就答对了,见他衣着华贵,忍不住拍马屁,“公子俊朗不凡,这位小姐眉目如画,两人真是天作之合。” 这马屁拍的到位,傅文景心中欢喜,便给了几分赏钱,“确实。” “傅兄,你还猜不猜了。”宋临晚催促道,小贩的话她也听到了,心中也是欢喜,偏就是觉得不好意思。 “秋后异乡闻钟声。”宋临晚拿着字条都不需要琢磨,这题目未免太过于简单,可她没有说出来,这牡丹是要让傅文景赢给她的,若是自己赢来了,那便就缺了几分风味。 “终。”傅文景薄唇轻启,看着小丫头满眼的期待,有些疑惑,若是喜欢牡丹,那他便在静安侯府种满牡丹,等她嫁过来后日日可以相见。 —— 宋临晚满心欢喜的捧着那十枝牡丹,神色温柔,“傅兄,这可是你送我的哦。” “自然,惜惜几时开始喜欢花了?”傅文景点头,步子走的缓慢。 “倒不是喜欢,傅兄可知道,男子给女子赠花意味着什么?男子赠花与女子,意表心意想娶女子,女子呢,丢花给男子,表示她心悦他。”宋临晚一通解释,抽出其中的一枝牡丹,朝着傅文景扔去,“接住了。” 傅文景瞧着手上那枝算不得娇艳的牡丹,忍不住一笑,像是被她撩动了心弦一般。 “傅文景,我们玩个游戏吧。”宋临晚瞧着身旁的面具摊,起了玩心,她掏出银子买了两个面具,“真正的有缘之人,千山万里来相会,我们各带上面具就此分开,你要在半个时辰内寻到我哦。” “好。”傅文景直接答道,接过面具别在脸上,“去吧。” 宋临晚便满心欢喜的跑了。 傅文景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真是个傻瓜,“石旬。” 人群中的男子便来到了他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主子,准备好了。” 傅文景接过锦盒,放入怀中,深情的看着她走的那个方向,并没有立刻去寻她。 千机阁在长安的眼线众多,那个傻瓜,只要她在长安他定能寻到她。 “主子没有猜错,是圣上动得手,应该是已经怀疑到主子头上了。太子今日也参加灯会,我们何时动手。”石旬轻声说道。 “半个时辰后。”傅文景漠然道,嗅了嗅牡丹的清香,那么想试探他,那也该付出些代价。 宋临晚在街边走着,时不时回头望,愣是没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又很快被街边杂耍引去目光,她正瞧得乐呵,却被人搂住。 她心惊,本不欲回头,却没有闻到那熟悉的气味,忙回头,见那人也带着面具,却不是她买个傅文景的那副。 她顿时心中不悦,奈何人多,她不能动手,只能拉开了和那人的距离。 那人对她步步紧逼,她冷漠开口,“你是谁?” “你猜猜。”那人轻笑,声音略显粗犷。 “使者大人也对这灯会感兴趣,当真是好巧。”宋临晚忍住不悦,笑道。 “你这女人当真是聪慧。”长孙瑾伸手揭下面具。 宋临晚没有说话,她今晚心情好着,不愿和人多有纠纷。 第一百零七章 遇到你真好 “牡丹?”长孙瑾见没有回应,伸手夺过她怀中的牡丹,轻轻嗅了嗅,“这品相并不如何。” 宋临晚有些愠怒,手指不自觉蜷缩,却还是笑着,“不过是我喜欢罢了。” 伸手想夺回牡丹,却被长孙瑾躲开,“不如送我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句话使者大人该是听过的。”宋临晚笑说道,面具后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目露寒光。 “可我不是君子诶。”长孙瑾拨弄着怀里的牡丹,一不小心竟是折断了一根。 若是寻常的牡丹,宋临晚定是毫不在意,可这牡丹,却是傅文景以那样的方式赢来赠予她的,她很在意。 “长孙公子这是有意为难我?”她这下连虚伪的笑都懒得摆了,冷漠地说道。 长孙瑾又怎么会被她这副模样给唬住,“不过要你一束牡丹,怎么就叫为难了,莫不是你们周国人都这么小气?” “长孙公子若是喜爱牡丹,明日我便差人送上千多牡丹到使臣府,品相定各个比这好。”宋临晚皮笑肉不笑。 若是长孙瑾今日把这牡丹带走,那他也别想活着回赵国了。 “我不喜欢牡丹,怎么你如此在意这牡丹,莫不是心上人所赠?”长孙瑾来了兴致,拉近了与她的距离,话语轻浮。 “是。”宋临晚直言不讳,“那长孙公子该还我了吧。” 长孙瑾一把将牡丹丢给她,“宋姑娘眼光不怎么好嘛,那男子竟只能赠这样的牡丹,似乎不太行啊。”话里话外瞧不上宋临晚的那位心上人。 宋临晚接过牡丹,本是应该转身就走的,又听他话里话外嘲讽,说她倒还能忍上几分,说傅文景她不能忍,“长孙公子的见识似乎也就那样,浅薄偏见,希望此番周国行能给长孙公子长长见识。长孙公子觉得自己行,但在我眼里,似乎差了不止一点味道,告辞。” 她才不管这番话会不会得罪长孙瑾,不过是个外国的使臣而已。 “有趣。”长孙瑾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心中起了极大的兴趣。 宋临晚看着怀中那枝被折断了的牡丹,有些垂头丧气,她行至桥边,坐在桥上等。 眼见就要过了时辰,还没有等来傅文景,她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低着头,嘴里嘀咕着:“再不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惜惜当真要再也不理我?”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整个人落入温热的怀抱。 “谁叫你来的这么晚。”宋临晚瘪了瘪嘴,有几分撒娇,“算你没超时。”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一亮,无数烟花在空中绽开,美不胜收。 宋临晚惊喜万分,忙抬头看,不知为何有一种已经与傅文景走了很久很久的感觉。 好像是苦尽甘来一般,以往的那些痛苦全在烟花的绚丽下粉碎,现在的心中只剩下甜,与傅文景在一起的甜。 傅文景从怀中掏出锦盒,打开,里边躺着一个成色极好的玉扳指,他拿出玉扳指,轻柔地抬起宋临晚的手,在她还没回头之前就为她戴上。 “傅文景。”宋临晚看着玉扳指,难得的没有叫他傅兄,不知为何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她伸手抱住傅文景,在他脸上留下轻轻一吻,“遇到你真好。” 傅文景呆愣,任她这样一吻,心中像是炸开了一般,他将人抱紧,“惜惜。” 她开心他便开心,她受伤他便难受。 过了有一会,两人才分开,两人的脸很有默契的都红了。 “怎么想起送我这个了。”宋临晚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笑开了花。 “昨日你说想要,就记下了。”傅文景揉揉她的脑袋,手指穿过她的发间,心荡神摇。 他真是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 宋临晚牵上他的手,往回走着,“该回去了。” 虽然她很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一刻,可能有这一刻的美好就已经足够了。 “好。” 两人在宋府门口分开,宋临晚这一次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才进去。 这一晚,她几乎没怎么睡。 一晚上那心都跳的砰砰作响,怎么也无法安静,她的脑中也只有他这些年的一瞥一笑,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在这一晚在她的脑中回放着。 翌日早朝上,宋临晚顶着个黑眼圈,虽然已经竭力遮了,却还是一看便知她昨晚没有睡好。 “宋员外昨日没睡好吗?”司闻路过她时提了一嘴。 宋临晚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嗯。”岂止是没睡好,根本就是没睡。 “皇上驾到。”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官员们这才纷纷归位站好。 早朝便开始了。 “昨日西街,出现了不明物体,那东西威力巨大无比,轻而易举一座府邸便被烧成平地,太子也因此受了伤。”圣上语气平淡,但眼里的寒光却掩不了。 “各位爱卿有什么想说?关于那东西。”圣上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扫到傅文景时寒气更重,却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宋临晚心中一惊,理理思绪,顿时明了。 她率先走了出来,“回禀陛下,赵国使臣昨日下午进京,晚上便出现了这莫名的东西,臣以为,这事与使臣大人脱不了关系。” “是啊,臣附议。” “宋员外说的有理,周国从未有过这样的物什,赵国使臣刚入京,便出现了,居心叵测啊。” 宋临晚的眼里闪过一丝笑,那枝牡丹的仇一并报了。 “若真是长孙瑾所为,这番大张旗鼓,意图何在?”圣上又说道。 宋临晚脸色凝重,斟酌道:“太子殿下身受重伤,我等心忧,长孙瑾这般怕是为了搅合朝政,况且,那物什威力巨大,不定他还有多少藏在京都,意图危害京都啊,臣恳请陛下严查此事,赵国之心昭然若揭啊。”说的那叫一个深情并茂。 “父皇,儿臣愿替父皇分忧,彻查此事。”五皇子在这时走了出来。 宋临晚暗骂一句草包,不过倒也无所谓,由这草包调查,她在其中多掺合,这锅长孙瑾是背定了。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吧。”圣上大手一挥,“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接着又是些烂芝麻陈谷的事。 下了朝。 司闻拦住了宋临晚,“宋员外,下午可有时间来尚书府一叙?” “这是自然。”她轻笑,态度谦和。 第一百零八章 你只管信我 宋临晚在马车前停下脚步,“父亲,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事要与傅太师谈。” 宋云扬只得点点头,上了马车。 “在等我?”傅文景不知何时到了她身后,嗓音低沉,眼里含笑。 她回身,莞尔一笑,“对呀,有事要问你。” 两人这才上了马车。 傅文景慵懒地靠着车壁,揉捏着手指关节,悠悠开口,“惜惜是想问我为什么突然用了那东西?”明知故问。 “不错,若你有所大谋,断不该在此时暴露炸药的存在,你这般,重伤太子,又不是要了他的命,日后定会有麻烦。”宋临晚沉声道,没有半点玩笑,一脸严肃。 她知他瞒着她很多事,可无论怎样,她都不想有一天会见到他腹背受敌。 “惜惜。”他开口,声音如同陈年老酿。 宋临晚不由呼吸一滞,态度软了下来,“傅兄,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我承认我在乎,但是比起其他,我只愿你平安。” 他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 “我将事情推到长孙瑾身上,又是五皇子那个草包接手调查,我掺合掺合,这次怎么也算不到你头上来。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谋略打算,我只知道我们下月就要成亲了,我不想我的夫君是只老虎,倒不是怕为虎作伥,而是怕我是羊入虎口。” 她话里没有情绪起伏,回望他,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情愫。 傅文景将她抱住,下巴搁置在她的肩头,来回摩挲,“惜惜,你只管信我。” 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只因她是宋家的女儿,那个精忠报国的宋家女儿。 “我自然信你。”宋临晚乖巧的趴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十岁那年遇到你,也许我就已经沦陷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哪一刻是不信你的。” 傅文景痴痴笑了起来,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她兀自开口,“那你信我吗?” “信。” 得他这一个字便已经足够,所有的心计都不会用到他身上。 马车在宋府门前停下,宋临晚起身下去,临走之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眸一笑,“傅文景,我想每日都能与你相处。” “好。”他望着她的背影在心底答应。 .... 宋明归见她回来,开口唤道:“姐姐。” 宋临晚轻笑,“下午要去趟尚书府,你同我一道去。这会到书房来。”说着越过他进了书房。 宋明归紧随其后,等到书房门关上,宋临晚才开口,声音不大,怕隔墙有耳。 “把昨日的情报给我,全部,下午我遇刺,晚间太子受伤,通通调出来给我。” 宋明归怔愣,“好。” “明归,姐姐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到时也是搬去与傅兄同住,你该怎么办啊。”气氛一下变得伤感起来。 “我日日都来看姐姐。” 宋临晚轻笑,敲了敲他脑袋,“是不是呆,哪有弟弟日日来看已为人妇的姐姐的。” 宋明归感慨万千,这么多年,与她同处一院,嘉陵关那一别,已是他们分别过的最长时间,等到她成亲,这楚香苑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明归已经从这么矮,长到这么高了,怎么这么能长啊,我们吃的不都是同样的吗?”宋临晚手在空中比划,多少有些感伤。 成亲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若是将来真的有什么不测,她这个弟弟叫她如何放心的下。 宋明归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了。” 她摆摆手,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只是突然想到要嫁人了,就有些觉得不真实,我一走,你便是一个人呆在楚香苑,你素来又与宋府的人不交好,我走了,你该多无聊啊。” 宋明归摇头,走过去,执起她的手,“不会,只要知道姐姐安好,明归便会心安。”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傻弟弟。”她扑哧一笑,反握住他的手,不知何时起那双细腻的手上生了茧子,有些粗糙。 “明归可不傻,我可是你养出来的,你若是说我傻,那你也定是傻的。”宋明归瘪瘪嘴,打趣道。 伤感的气氛顿时被冲淡了不少。 她一巴掌就打在他身上,力道还是一直以来的那个力道,不痛不痒,“这几日疏忽了你,倒让你长本事了,都会顶撞我了。” 宋明归叫苦连连,“我哪里敢啊,姐姐总是将我想的那么坏。” “行了,你去拿情报吧,我等你。”她轻笑。 宋明归这才转身退出去。 约莫半个时辰,他才回来,“有些棘手,姐姐自己看吧。” 宋临晚打开字条,细细看。 果真如她猜测那般,动手之人是皇室之人,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圣上,如此明目张胆究竟意欲何为。 至于傅文景动太子,也不过是报圣上派人刺杀之仇。 傅文景,傅文景。 她暗自忖道:你到底瞒了我多少,圣上居然会以这种方式试探你的实力,你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一切谋划好。 “走吧,去用膳,等会该去尚书府了。”宋临晚起身,面色如常。 宋明归紧紧跟上,忍不住提了一嘴,“姐姐,傅兄待你确是真心,他能保护你,不然明归也不会这么放心的将你交给他。” 他生怕宋临晚会与傅文景生了嫌隙。 人各有志,各有所图,却没必要将什么都全盘托出,总归要有些小秘密,但相爱的两人是绝对不会伤害彼此的。 “我就纳了闷,这些年没见你对谁都冷言冷语,偏就爱在我这里给傅文景说好话。”宋临晚顿足,探究地看着他。 姐控不是应该特别讨厌姐姐未来的夫婿吗? 怎么到了她这里,宋明归那么欣赏赞许傅文景。 宋明归轻笑,摊了摊手,“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 “行了你,这些年啥也没长进,就耍嘴皮子的功夫长进了不少。” 宋明归吐了吐舌头,“跟你学的!”说完就跑。 两人用完膳。 宋临晚回房换了身衣裳,素面朝天,不作任何装扮,临走之前却还是拾起桌上的珠钗别在发髻中。 一个时辰后。 尚书府的管家早早便在大门口候着了,见着她来,忙迎过去,“老爷已经在正厅等候多时了。” 宋临晚点点头,“有劳了。” 第一百零九章 给你定了门婚事 “明归,你去找司姑娘玩,我事情谈完后来找你。”宋临晚负手站在书房外。 宋明归无奈,不满地点头,“好。” 屋内檀烟袅袅,芬芳馥郁。 宋临晚将门关上,走过去,司闻正襟危坐,见她来,手轻轻一扬,“坐吧。” 她坐下,“不知司大人今日相约所为何事?” 司闻面色凝重,“我便开门见山了,刑部一案证明了五皇子的能力,你的决断是什么?” 她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水,“司大人以为如何?” “当真要扶持五皇子?我为官多年,他这人我也是有几分了解,大智若愚,刑部一案少不了你在背后帮衬吧。前一天你脚踏进五皇子府,后一天五皇子便把案子破了,真是巧了。”司闻似笑非笑。 宋临晚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司大人,像你试探我的本事一般,我也需要看看我这个同伴是否值得。” 司闻抬眸,“哦?那你是觉得我尚书府不值得了。” 她轻轻摇头,说道:“司大人多虑了,只是我想问几个问题,得到司大人的答案之后,我方能决定我们是否要谈下去。” “问。” 她清冷地开口,“第一,你的忠诚是对周国,还是对这个周家。第二,如果一面是背叛周国一面是满门被灭,你会如何选择。第三,你认为是成王败寇还是王终为王,贼永是贼。” 这些问题与他们所要谈的毫无关系。 司闻有些疑惑,却还是真诚地回答:“我忠诚于周国,但如果面临满门将灭,我会背叛周国。至于第三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成王败寇早已延续多代,也许上一代的国主便是谋反篡位之人,而到了下一代就是名正言顺。” 宋临晚鼓了鼓掌,笑容满面。 司闻此人,并非愚忠之人,可用。 她这才回答司闻之前的问题,“刑部一案确实有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宋家确实要扶持五皇子。朝中过于安稳,圣上已经年过半百,疑心深重,大权迟迟不肯放给太子,想来是想在太子即位之前将朝政大洗一番,而洗出去的或许有我宋家,也有你司家。” “为什么是五皇子?”司闻仍不解。 “五皇子的母妃正得圣宠,后宫中的争斗已经趋于平静了,唯有五皇子的母妃还能再吹吹耳边风。五皇子立功几件,自然邀功,邀功便得权,太子的位置便会动摇,陛下向来满意这位太子,那这时他会如何做呢。” 司闻恍然大悟,“寻个机会也放权给太子。” 她轻笑,“是,一碗水端平,诸位皇子野心已现,圣上又不眼盲,看得清他们的争斗,也乐意他们去斗,慢慢放权下来,谁赢谁即位,倒也不失为储君的最好人选。” 司闻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所以,并非是拥护五皇子,而是暂时站到他那条线上去,替他助威。” 她拱手,“司大人明智。” “哈哈哈哈哈哈。”司闻大笑起来,“你个女娃娃,看来这么久以来是我小瞧了你,竟不比那些男子有丝毫逊色,反倒是大多男子都及不上你。” 宋临晚谦卑道:“司大人过奖了。” “实话实说,实话实说罢了。”司闻摆摆手,仍是在笑,心底对她的嘲讽不屑却彻底消失。 她又开口,“今日只要我踏出这尚书府,长安便人人都会猜测我宋家与司家已经结盟,只不过还是需要司大人牺牲一下,彻底坐实这一猜测。” “哦?” 她沉声道:“委屈司姑娘,与家弟暂定婚约。” 司闻手中一顿,脸色沉了下来,久久没有答复。 她又继续说:“我们两家可以私下里牵一份协议,对外宣称司姑娘与家弟会在两年后成亲,而协议上便定好这份婚约在一年后就会自动解除。” “可是清清的名节...”司闻犹豫不定。 女子被退婚,有损声誉,只怕清清以后的婚事会受到影响。 “司大人尽管放心,司姑娘是司家嫡女,司家又背靠宋家与静安侯,任谁求娶,都是高攀了司姑娘。至于退婚的说辞,我会让家弟背锅,让司姑娘不受任何影响。” 明归,苦了你了,被姐坑一把。 “好吧,那我这便与你定下协议,不过你还是得要宋将军上门来将婚约谈妥。”司闻说着拾起笔开始在纸上写。 宋临晚轻笑,“这是自然,明日我便同家父一起上门拜访。” 两人在纸上签下大名,她没有玉章,便咬破手指,印了个手印。 她继续说:“只是要劳烦司大人这几日多跑几趟,多多去拜访一下五皇子,至于聊些什么,司大人随意便好。” “好。”司闻答道。 宋临晚起身,拱手道:“多有叨扰,在下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走了不久,才看到宋明归与司清清呆坐在花园。 司清清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宋明归似个木头一样杵在那,一言不发。 “明归。”宋临晚唤了一声,走过去。 宋明归眼眸低垂,“姐姐,怎么谈了这么久。”他可憋闷坏了,和司清清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他都不想说话,两人就一起发呆。 宋临晚清咳一声,伸手拍了拍宋明归的肩膀,义正言辞道:“我给你定了门婚事。” “啊?” “啊?” 司清清与宋明归两人异口同声道。 宋明归叹了口气,“姐姐做主就好,只要姐姐想,明归都无所谓。” “宋姑娘...是谁啊。”司清清眼里氤氲,声若蚊蝇。 宋临晚:“你。” 这下两人顿时怔住,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司清清立马低下头去,身子微微颤抖,“我...我先走了,就不送宋姑娘了。” 说罢逃一般的离开了。 宋临晚长叹一口气,直摇头,心思单纯的姑娘,若不是知晓她对宋明归有情,她也不会盘算到司家头上来。 她也讨厌自己现在的模样,可是,比起别的,总还是活着最重要。 “姐姐,你想用我拉拢司家?”宋明归轻轻开口,并没有半分责怪,她做任何事他都觉得是对的。 宋临晚摇头,轻声道:“不过是一场交易,迷惑外人的手段。明归,只是日后可能会损你名誉来保司姑娘名誉。” “无妨,既是如此,倒也算是宋家算计了她。” “不是宋家算计了她,是我算计了她,我的所作所为从来都与宋家无关,我是我,宋家是宋家,只是我想保宋家而已。” 第一百一十章 那天你真的在 晚间,宋临晚手中拿着一壶清酒,边荡着秋千边和宋明归闲聊,好不快活。 “明归啊,你怪不怪我。”她两条腿轻轻晃着,说着就喝上一口酒。 宋明归难得没有在后边推秋千,他坐在她身侧,摇摇头,“姐姐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怨不会责怪。少喝点。” 宋临晚轻笑,“要不是你酒量不行我就拉着你一起喝了。” 她从怀中掏出宋云扬给她的那枚玄铁令牌,递给他,“这块令牌可以调动宋家所有死士,你拿着。” 宋明归本意拒绝,却还是接过,他只管服从就好。 “明归,因是姐姐做了正确的事你不责怪,而不是姐姐做任何事你都不责怪。我比你还要清楚我做了错事,从我入仕便错了,现在的每一步都走的违心。”她抬头望着月亮,数不清的哀愁。 “无论对错,只要是姐姐所为,明归都毫无怨言,明归永远都会支持姐姐。”宋明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还是那轮月,可他却比她少了许多哀愁。 她大饮一口,“你啊你,太死脑筋了。前些日子去宫中赴宴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打算,将司家与你牵在一起,以此来和宋家达成同盟,我算计别人算计你,唯独傅文景一人,我不想算计,你知道为什么吗,不是因为他比你重要,而是我对他生了情意,若是在这期间我算计他,这情意就变了味,会有一种我是想要更好的算计他才与他在一起。” 宋明归轻笑,“姐姐难得与我讲这些。” 她却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我是觉得不真实,成亲之后也许还会有子嗣,这些想想都让我觉得不真实,我的一生就这样与另一个人绑在一起,太不真实了。” 宋明归疑惑,“有何不真实?” 她没有回答,她如何回答,说她异世而来孤魂一缕,还是怎么说。 一旦成亲,便是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小家,她如何觉得真实。 “惜惜。” 熟悉的声音响起,她回头便见傅文景踏着月色而来,更加不真实了。 她没有起身,将酒壶递给他,“傅兄,你怎么来了,喝酒哇。” 傅文景一怔,没有接过酒壶,“想每天都与我相处,那我便每日都来楚香苑找你,陪你坐会也好。” 宋临晚轻笑,拍了拍宋明归的肩膀,使了眼色。 宋明归立马明白,无奈地让出位置,在石桌前坐下,“唉,这还没成亲呢,若是成了亲,姐姐怕是都不认我这个弟弟了。” 宋临晚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子就朝他砸过去,“胡说!” 傅文景笑着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怎么又开始饮酒。” “我是酒鬼啊。”宋临晚吐了吐舌头,女儿家的娇憨一览无遗。 宋明归学着她的模样,“我是酒鬼啊。” “你找打是不,咋这么贫。”她说着就要起身过去打他,却被傅文景一把按住。 这一画面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三人每日逗趣打闹,没有半分愁苦,不用去与人勾心斗角,不用担心生死。 宋临晚靠在傅文景肩头,娓娓说道:“我记得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叫你和二哥比试,那时候我不会武,看得津津有味,看完之后就想自己也要去学武,总有一日要比全天下的男儿都强,然后这些年也一直在努力去练武,也追到了自己的梦想,上过战场了,虽然那一战很不满意,但我也很开心。” 两个大男人就静静地听着她讲,他们好像一直都是倾听者的角色。 “真好,祖母父亲二哥明归还有你傅兄,你们都还好好的在我身边,我只要看到你们安好,我就觉得好满足。”她笑着,眼里满是温情。 傅文景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伏在她耳边悄悄说:“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的那场高烧吗?” 宋临晚想了想,点头,应该是祖母寿辰要她与傅文景见一面的那天,她疑惑,看向他,又见他眼里笑意十足,顿时明了。 一激灵从秋千上跳下来,“那天你真的在?” 傅文景摊了摊手,“嗯。” 她瞬间脸红,那时候她还以为是在做梦,醒来还有些失望,虽然有猜测过,但是那时候她与傅文景只见过一面,根本不可能。 “姐姐,你们说什么呢,怎么明归就不可以听啊。”宋明归呆头呆脑地问道,看着面前的两人说悄悄话,两人笑得他看不懂。 “知道不可以听你还问。”宋临晚瞪他一眼。 .... 傅文景没呆多久,半个时辰不到就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何吱吱便进来了,“大人,将军找你。” 宋临晚点点头,将酒壶放下,伸了个懒腰,便迈步朝着宋云扬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宋云扬静坐着,不时叹气。 她关上门走过去,“父亲总叹什么气。” 宋云扬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 待她坐下,他才开口道:“宋家与司家如今是绑在一起了?” 宋临晚摇头,“不是宋家与司家,而是我与司家,只不过是暂时绑在一起而已。” “那宋明归和司家嫡女那事?”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酒多少有些头晕脑花,喝点茶润润也好,“不过是我与司闻演的一场戏,明日还要劳烦父亲陪我跑一趟尚书府,带上玉章,宋明归和司清清的婚约一年后会自动解除。” 宋云扬点点头,鼻子嗅了嗅,迟疑地问道:“你喝酒了?” 宋临晚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好,才开口道:“爹,你找我来是谈正事的,别提我喝酒的问题。” 虽说宋云扬现在基本对她是言听计从,但那也只是在正事上,这些家事方面他始终是她的父亲。 宋云扬面色一沉,“你是个女儿家,怎么可以喝酒!酒气还蛮大,喝的不少吧,你说你,其他的我就不提了,毕竟以大局为重你是个有分寸的,但喝酒这事,你!”他吹胡子瞪眼的,气得不轻。 她上阵杀敌他说不得她,她入朝为官他说不得她,她喝酒他总说得了吧。 不然一点父亲的威严都没有。 宋临晚忙点头,“是是是,父亲教训的是,我们还是谈正事吧。” 宋云扬轻哼一声,“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可曾为自己想过 “司家与宋家联手支持五皇子,太子如今又身负重伤,五皇子应该是要风光一阵子了,不过司闻并不知晓我真正所要扶持的是三皇子,父亲莫要说漏了。我向来行事大胆,拿员外郎的身份压不过就拿出将军府的名头,外人不少都觉得我已经开始当家作主,只要我到哪便是宋家到哪,父亲要让人觉得这些全都是你的意思,与司家结盟支持五皇子,这些通通都是父亲你的意思。”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宋临晚难得将话说的这么清楚。 “为何?” 宋临晚目露寒光,“先不说我的身份,我现在身在京都,只要不是什么通敌叛国之罪,都牵扯不上满门,圣上没那么容易从我这里下手,而今你贸然回京,牵一发而动全身,都盯着你,等你远赴边关,圣上就会借机将我提职,想让我能够有担负起宋家的身份,之后从我身上寻差错治满门。而此时若是对外人说我所作所为皆是父亲的意思,父亲觉得会是什么样呢?” “圣上哪怕将你提职,怪罪于你,也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宋家。”宋云扬豁然开朗。 “对,而此时圣上的目光再转到父亲身上,父亲已经和司家和五皇子站在同一条线上了,就连我与傅兄的婚事,也会被疑心重的人猜测为是父亲与静安侯的结盟所需,父亲便又多了一份倚靠,圣上无法动你,只得放你平安出京,而我已然成亲,更加不会做主宋家,到时候无论我犯什么错,都牵连不到宋家。而一旦我有什么大的动作,却又可以说是秉着你的意思,从而代表宋家。” 宋云扬闻言轻笑,“为父懂了,到底是我老了啊,纵观大局,没有你半分智谋。” 宋临晚摆摆手,“父亲又来了,不是父亲老了,是女儿长大了,你多年来只会舞刀弄剑,这些弯弯道道不知道也无妨。” “只是,惜惜,你为宋家着想,可曾有为自己想过。”宋云扬眼里露出慈爱,又有多少心疼。 她怔愣,莞尔一笑,“父亲,不必忧心我,天色已暗,女儿先告退了。” 说着她拱拱手,转身离去。 关上门后,她在门前站了好一阵,长叹一口气,迈步回去。 她可有为自己想过? 她本是有,可比起宋明归比起祖母父亲二哥还有傅文景,好像她的命就不是很重要了。 一开始她是想为了能活下来而筹谋,可是后来她发现,比起自己独活,有些东西好像更重要一些。 而且,她会活下来的,一定会。 翌日。 早朝无大事,宋临晚回府换了身衣裳就同宋云扬一起去了司尚书府。 宋明归也在。 正厅内。 玉章已经盖了,协议签好,宋临晚和司闻各拿一份,两人心照不宣。 司闻笑着开口,“清清啊,我擅作主张为你和宋家公子定下了婚约。” 司清清耳根红透,瞧着宋明归,声若蚊蝇,“女儿全凭爹爹做主。” “宋明归虽说是宋府的养子,但我一直以来将他视若己出,是宋府正经的少爷,并不比我那两位儿子身份低。”宋云扬淡淡说道。 “清清是我司家嫡女,我既然已经允了这门婚事,那自然是认可了宋明归的身份。”司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宋临晚轻笑,“那便好,明归自幼同我一起长大,我与他情谊深厚,下个月我便要嫁给傅太师了,在这之前能把明归的终生大事定下来,我也算放心多了。” 这后一句提的妙。 司闻眼里闪过一丝认可,“宋府真是好事连连啊。这静安侯府的傅太师,惊艳绝伦,当真是长安不可多得的一位男人,宋姑娘好福气啊。” 她吹了吹手里的茶,嘴角勾起一丝笑,“确实好福气,也算是个明归另找了个好兄长。” 话里话外都是在抬高宋明归的身份,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宋明归虽然是宋府的养子,但是背后依旧有很多靠山。 不是他宋明归高攀了司家,而是两家门当户对。 司闻自然理解她的意思,笑着摇摇头,对着宋云扬说道:“宋将军真是养了个好女儿,才情样貌各个都是顶好。” 他已经听说了关于宋临晚近日所做之事皆是领着宋云扬的意思,不过他还是不信。 毕竟与宋临晚多有交谈,此女绝非池中之物,只怕是宋云扬是因着她的话对外这样说。 和这样的人幸好是朋友,而非敌人,真是城府极深。 宋云扬大笑,“过奖过奖。” ....... 宋临晚一人坐在古韵坊吃茶,她本是想去趟五皇子府处理一下关于炸药的事,想想还是算了,她约了周慎,不过似乎约晚了,她又到早了。 百无聊赖。 “宋姑娘,好巧啊。”长孙瑾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十分不客气地在宋临晚身侧坐下。 宋临晚皱眉,却还是笑着回应,“使臣大人,好巧。” “叫什么使臣大人,叫我长孙瑾就好。”长孙瑾热络地说。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目光挪向下边的说书人。 说书人说的起劲,宋临晚越听越耳熟。 “要说这位姑娘啊,那绝对是前无古人,空城绝艳,年仅十七,在殿试拔得头筹,然后她摇摇头,说什么不做文官,跑去做武官。去了边城,上任一月,将底下人治的心服口服,之后外军来犯,这姑娘大手一挥,说:‘将士们,我将带领你们将外军杀的片甲不留。’一剑一马,堪比战神。那一仗打得极其痛快,外军死伤惨重。而后那姑娘回京,立马升官,还在宫宴上拿了个长安第一才女之名,真是能文能武。当真是个奇女子,你们知道是谁么?” 宋临晚扶额,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底下人纷纷答道:“我知道,是宋临晚。” “我也知道,宋将军府的嫡女宋临晚!” 宋临晚掩面,暗自腹诽,靠,还真是她,难怪这么耳熟。 长孙瑾自然也听到了,心中对她的兴趣更大了,“宋姑娘原来这么有名。” “不过是说书人信口胡诌罢了,难道长孙公子还会信这些?”宋临晚笑着答,笑意不达眼底。 他晃了晃手中的茶盏,“半真半假,我半信半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立下赌注 宋临晚轻抬眼眸,“是吗。” 说到底还是不太想与长孙瑾说话,况且一会周慎要来,若是他还在,许多话也就不方便说。 “当然是了,我看那位说书并没有夸大其实,那日我当街纵马,宋姑娘那一掌,令我实在震惊,长安真是卧虎藏龙,女子竟也能有如此作为。”长孙瑾嘴角噙着一丝笑,手指蘸了些水渍在桌上画着。 宋临晚讪笑,“长孙公子过奖了,好歹出身将军府,怎么也该会点什么,不然反倒是说不过去了。” 长孙瑾眼里闪过一丝好奇,“既是如此,我实在好奇姑娘身手,莫不然姑娘与我比试一番?若是姑娘赢了,我就答应姑娘一个要求,随意什么要求,若是姑娘输了,那姑娘便嫁于我,如何?” 没听最后一句话时宋临晚还有几分跃跃欲试,听到最后一句话宋临晚顿时十分不悦,这般言语简直过于轻浮。 她收起笑容,冷冷地开口,“长孙公子过于随心所欲,莫要忘了是在长安。” “我知道啊,这就叫随心所欲吗?不过是设个赌局,常有之事,宋姑娘太防备我了。”长孙瑾笑容满面,此时手中也停了下来。 水渍在手指的带领下,形成明显的一个字。 “宋”字旁还有一个爱心。 宋临晚没有见到,她也不在意,她皱着眉头,“你设赌局,我可以选择不参与。” “宋姑娘莫不是怕了?唉,我当着长安女子真有那么不同,原来也是如此畏畏缩缩。”长孙瑾无奈地摊摊手,语气轻蔑。 宋临晚心中冷笑,好一个激将法。 若是从前的她定就应了,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可是如今,不行。 她淡淡开口,“长孙公子提出与女子相战,先不说这赌注尚且不公平,单说这赌局就惹人笑话,男子与女子,莫不是赵国的男子都爱寻女子打斗,然后以此来证明自己的优越感或者娶妻?我当赵国男子也是如我周国男儿一般顶天立地,原来不过是会打女人的...男子汉。” 论耍嘴皮子的功夫她宋临晚还真没输过,管他使臣又怎样,还能到圣上面前参上她一本吗,他好意思吗。 “你!”长孙瑾猛地一拍桌,手指指向她,像是生气了,随即又坐下,笑容满面,“宋姑娘果然能文能武,灯会倒是听说宋姑娘有个心上人,那心上人总该是男子吧,莫不然宋姑娘叫你心上人来与我比,这总不算欺负你了吧。” 这下宋临晚真笑了,和傅文景比? 他配吗? 傅文景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来求虐。 她笑着开口,“好啊,不过这赌注还是要变变。” “你想怎么变?” “听闻使臣大人身份并不简单,与赵王乃是亲兄弟,自己又封了摄政王,我不管你此次出使周国是为了什么,总之你权势滔天便以足够。赵国边境与我国嘉陵关隔着胡人的阵营,若是长孙公子输了,不如大开边境三座城池三日,不作任何防守,如何?”她冷冷地开口,只要他敢应下这个条件,那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尔朱延这个助力也算是彻底得到了保障。 “大开城门三日?你想借机攻下这三座城池?莫不是忘了还有胡人,你国怎么可能越得过来。”长孙瑾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一样看着她。 这女人怎么也有犯蠢的时候。 “长孙公子不必管其他,只说答不答应。”宋临晚轻笑,轻轻吹着茶,淡然自若。 长孙瑾大手一挥,“好啊,那若是你输了呢?” 更多还是因为他认为自己绝不会输,若是还有十几年前的宋云扬,他尚且还能认输,可如今宋云扬老了,这周国怕是再找不到能与他有一战之力的人。 他向来自信,因实力而自信。 况且宋临晚的那位心上人看上去并不怎么样,连牡丹都只能送那种品相极差的牡丹,定是家境一般,而家境一般如何能教导出一个好的将士。 宋临晚似笑非笑,“长孙公子想要什么样的条件?” 长孙瑾凑近她,“若是你输了,那你便嫁给我。”说着伸手绕过她耳旁的碎发。 宋临晚心生厌恶,不动声色地挪开位置,“好,一言为定,只不过我与长孙公子的赌注希望不要为外人所知,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了我的清誉着想罢了,赌注既已定下,我便不会反悔,希望长孙公子也是一样。” 长孙瑾坐好,端起茶敬她,“以茶代酒,一言为定。” “那我们便定在后日午时。”宋临晚嘴角勾出一丝玩味的笑,“我还与人有约,莫不然长孙公子先离开?” 这话是一点也不客气。 长孙瑾也不恼,“行,我先走了,记住三日后,可不要反悔哦。” 说着大笑离开。 宋临晚看着他的背影,眸中泛起冷光。 现在有他笑的,三日后她要叫他哭都哭不出来。 管傅文景打不打得过,明日便叫五皇子那个草包把他关进大理寺牢狱,虽说不能让他受皮肉之苦,但饿上他几天费他精力倒还是可以的。 再不济就算输了,她也可以不认账,她又不是君子,谁跟她一言驷马难追。 “蠢货。”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出声骂了一句。 “宋姑娘。”周慎一来便见她眉头紧锁,目露凶光,一副好生气的模样,嘴里蠢货二字掷地有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是谁招惹你了。” 宋临晚起身,朝包厢走去,“不过差点被条狗咬了,响起来就觉得当时该把那条狗宰了。” 周慎跟着她进去。 两人相对而坐,小二是自己人,上了茶之后便退了出去守在门外不远处。 宋临晚开门见山,“周兄好本事,刑部一案居然做的如此漂亮。” 周慎摆摆手,“不过是恰巧在那位少卿府内恰巧有几个眼线,多加推测,答案就已呼之欲出。” 她摇摇头,笑道:“周兄现在可是要藏好锋芒,不要走漏了风声,五皇子现在风头正盛,宋家与司家都在他背后撑着腰。” 周慎点点头,“宋姑娘也是厉害,不出几日便啃下了司家这块香饽饽,谁不知道司闻这人谁的账都不买。” 典型的商业互夸。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夜不归宿 宋临晚轻笑,“行了周兄,也别在这你夸我我夸你的了,今日找你来是想要你再去趟五皇子府,你俩兄弟一场,你又不争皇位,他如今希望大着,对你倒不会设防。” 周慎一语点破她的心思,“你想要把这件事安在长孙瑾头上?” “不错,如今朝廷内部争的火热,长孙瑾断不能安稳回赵国,他好歹是赵国的摄政王,以他为要挟与赵国谈上几个条件不是不行,若要他安稳回去,周国的局势他未必看不明白,到时赵国趁虚而入,周国是腹背受敌啊,而且我父亲断不能再上战场,若要上也只能打败仗,绝不能打胜仗,所以这长孙瑾不能回。” 她一脸严肃,说的有理有据。 哪怕她是有私心的,但说的也并不是不无道理。 周慎斟酌一番,“我倒是没思虑这点,按你所说,若是赵国趁虚而入,宋将军上阵,败也不是胜也不是,败,周国大乱宋家沦为罪人,胜,功高震主圣上必除。而今内政大乱,确实不该有外人从旁观局。” “周兄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哪怕舍了他这块肉不与赵国谈条件,也要将他在大理寺关上些时日,放出来后严密监视,直到他回国。” “好,我知道了,晚上我就去找五弟谈。”周慎点头。 宋临晚伸手替周慎斟满茶,茶水溢了出来,她还没放下茶壶,依旧倒着,等到茶水洒了满地她才停手,“周兄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宋姑娘是在警告我?”周慎眼睛眯起,露出危险的光芒。 宋临晚摇摇头,“我是在提醒你,这茶盏就好像五皇子,半杯水是宋家,满杯水是司家,这溢出来的水就是静安侯,然而不惯浇注下,溢出来的就不一定是静安侯了,可能是我宋家也可能是他司家,若是水在桌面上洒满,这桌子轻轻一晃,这茶盏啊,便会因为水的顺流而更快的摔在地上,这一摔哪怕茶盏没碎,里边却是再也没水了,哪怕再注入新的热茶,也会因为摔过,而爆裂开。” “那我在里边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周慎沉声问道。 她漫不经心的拿出新的茶盏,继续添茶,“周兄若是想做这新的茶盏,也不是不行,只是,茶盏终归是茶盏。” 周慎迟疑,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宋姑娘是...” “周兄何不做这茶水,与宋家司家静安侯都绑在一起呢,周兄也已经有了茶盏,并不需要去寻新的茶盏,何不也掺进这水中。”宋临晚起身。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慎一眼,拱拱手,“在下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 周慎在她推开门的那瞬间说道:“受教了,多谢宋姑娘,我明白了。” 他对宋临晚这人,越来越摸不透,也越来越佩服。 此人城府极深,心计过人,若她选中的不是他... 只怕他永无出头之日,哪怕侥幸出了头,也必被她抬脚踩下去。 这当真是深养闺中的女子? 宋临晚出了茶坊便上了马车,她懒懒地倚在马车内,有些许困倦,不过还是得先去趟静安侯府,赌局一事肯定瞒不住,不过赌约还是得她去亲自说,免不得之后若从长孙瑾口中说出来傅兄定是满心失望。 现在告诉他,他就算是责怪她胡闹,也不会失望。 她可不希望与傅文景之间的距离被这些误会给拉开,既然选择了他,那定要给他十足的信任十足的安全感。 让他知道她在意他心悦他,让他知道她满心只有他,除了他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小姐,到了。”马车在静安侯府大门停下,小厮拉开门帘。 她起身下了马车,望着大门上的牌匾长叹一口气,这以后莫不是这也是她的家了? 她的身影刚在门口出现,管家就迎了过来,“哎呀宋姑娘,你怎么来了,静安侯和夫人都在正厅闲聊呢,我这就带你过去。” 宋临晚黑线,这静安侯府的每个人怎么都与宋府司府的人不同,“不用了吧,我是来找傅兄的,与他说些事便走。” 管家一脸遗憾,“真不巧,世子殿下这会不在府上,不如去正厅坐下等等吧,世子殿下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宋临晚忙摇头,一想到林沁的热情她就有些后怕,“不了不了,就不打扰静安侯和夫人了,傅兄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我来找过他就好。” 管家一拍手,“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啊,夫人上次就已经吩咐过了,若是你来,直接请进来,不需要通传,直接带你去见她就行。” 宋临晚欲哭无泪,“可是...” 管家手一扬,躬身道:“宋姑娘,这边请。” 她只得迈步朝正厅走去。 “夫人,宋姑娘来了。”正厅外的丫鬟忙跑进厅内给林沁说。 林沁顿时喜上眉梢,起身走了出去,刚好撞见正要进来的宋临晚,她热络地拉上她的手,“好久不见你怎么又瘦了?莫不是宋府的丫鬟们没伺候好。” 宋临晚由着她拉着她坐下,有些僵硬地回答:“没有,瘦了吗,我倒觉得我胖了一圈。” 林沁努努嘴,两手握住她右手,“明明就是瘦了,唉,看看这小手,都瘦成皮包骨了。” 宋临晚呆呆地,不知道说什么,她看向静安侯,恭敬地点头,“见过静安侯。”不是她不想起身行礼,林沁整个人把她拉住,她没办法起身行礼。 静安侯倒也不责怪,笑说道:“还好你来了,我可不想听她唠叨,你们慢慢聊,我去书房了。”说着朝门外走去。 林沁立马摆摆手,白了他一眼,“去吧去吧。” 又回过头打量着宋临晚,嘴里念叨着:“唉,真是便宜我家那臭小子了,晚晚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呀。” 宋临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说道:“家父回来了,闲时都在府中陪家父。” 心中却在叫苦,傅文景快回来吧,再不回来她感觉她都能在这刨出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个好孩子,哪像我家那臭小子,老是夜不归宿。”林沁提起傅文景就没个好脸色,一口一个臭小子。 宋临晚愣住,忍不住问道:“夜不归宿?” 夜不归宿,夜不归宿,夜不归宿。 莫不是... 她不免有些多想。 林沁还在添油加醋地说:“可不是嘛,夜不归宿也就算了,有时候两三天在府里都见不到他影子,哦,就前晚,前晚他就没回府,说去看什么灯会,看完灯会就没回府。” 宋临晚:“。。。。。。” 林沁捂嘴偷笑,看来这丫头有够在意傅文景的,又一脸痛心,“我这个做娘的越发管不住他了,晚晚啊,你可得好好管着,他这小子从小就闷,让我还以为他有什么隐疾,好在遇到了你。” 宋临晚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好....好的。” 就在林沁还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傅文景的声音冷不丁传来,“你们说什么呢?” 宋临晚冷冷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沁笑着放开宋临晚的手,脚底开溜,“哎呀,你可算回来了,晚晚都等你好久了,你们慢慢聊,我找老爷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当真在府内 宋临晚无语,林沁这性子... 到底是怎么生出傅文景这性子的?好困惑。 傅文景在她身旁坐下,“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每每见到她,他便忍不住嘴角上扬,笑意直达眼底。 宋临晚本来想直接开口说赌约一事,又想到林沁的话,顿时有些不开心,她别过头去,“呵,傅兄当真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阴阳怪气,她的拿手活。 傅文景怔愣,笑意止在嘴边,“你今日是怎么了?” “我没怎么啊,我能怎么啊,算了,我就不该来找你。”她摊了摊手,站起身来,转身就想走。 说什么此生只娶她一人,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合计着只要不进门,其余就都不算是吗?一想到这里,她就来气。 傅文景彻底懵了,不过见她要走,立马起身拉住她,“惜惜,别闹。” 宋临晚更气了,她闹? 她又不是寻常女子,他牵得住她吗,她一个反手从他手中挣脱,“在下告辞。” 话语中几分疏离,她无法接受,应该说连想象都不敢想象他与别人做某些事。 傅文景哪能由她就这样离开,走过去将她抱住,束缚住她的双手,“惜惜,到底怎么了?” 宋临晚手不能动,便一脚踩在他脚背上,也不松开,就那样踩着。 傅文景一声不吭,将她抱的紧紧的,问道:“到底怎么了。” 不知为何她瞬间就不气了,将脚挪开,闷闷地问他,“你干嘛不躲开,任我踩着你,不痛吗?” “痛啊,可总得给你撒气。”傅文景无奈地说,话里话外全是宠溺,他趴在她耳边,轻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她由他抱在怀里,瘪了瘪嘴,竟有几分委屈,“夫人说你夜不归宿。” “......” 傅文景又气又笑,“好歹我也是太师,自然有自己的府邸。” “啊?你怎么不早说。”宋临晚呆愣,又补了一句,“那我为什么没有宅子啊。” 傅文景贪恋怀中的柔软,没有将她放开,依旧紧紧抱着,“你自然是有的,太师府离宋府较远,所以我便没告诉你。” “我也有?那我怎么不知道?”宋临晚惊讶,她怎么不知道她有,长安寸土寸金,虽然她也不差钱,可是若是有个宅子,倒是也方便不少。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也该住在宋府,历年来六品及以上官员朝廷都会在长安替他们置办府邸。”傅文景轻笑,真是鲜少见她这么呆愣,呆愣的可爱。 她似小鸡啄米般点头,“哦哦哦哦哦哦。” 又想起刚刚林沁的话,问了一句,“灯会那晚你回了太师府吗?” “没有。”傅文景坦诚道。 他确实没有,那晚筹谋重伤太子,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几乎是一夜未眠,奔忙了一整夜,千机阁那边也堆了很多事情。 宋临晚心中一紧,“那你在哪。” 若他说出别的地方她尚能理解,若他说在静安府.... 傅文景沉声说道:“静安府。” 靠! 宋临晚忍不住眼眶一红,她讨厌感情上的欺骗,有一点欺骗便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傻瓜,被男人的三言两语便哄骗。 她闷闷地又问了一遍,“当真是在静安府?” “是。”傅文景答道。 宋临晚一把将他推开,正对着他,“你再说一遍你在哪?” “静安府。” 她转身便走,走了两步,越想越气,跃身朝他冲去。 不是闹着玩,是真打,她全然忘了自己来是为了什么,心里气愤烦躁,一想到他骗她,就失望。 傅文景站在原地也不躲,硬受了她一掌,体内顿时气血翻涌,嘴角渗出鲜血,她这是真打,下手不是一般的重。 宋临晚的手有些发抖,她站在原地,冷眼看他,“静安侯夫人说灯会那晚你并未归家,而你也没有回太师府,你却告诉我你在静安府。” 傅文景有片刻怔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她继续说。 “傅文景,你瞒我那么多事,无论是你的筹谋打算还是你的真实实力,你通通瞒着我,我有问过你,你不说,我便想这些对你我之间来讲并不重要,所以从不在意。我给你信任,把自己交付给你,甚至就连宋家,我也多多少少是有些交付给你,而你呢,我大可以不在乎你到底在外面做些什么,哪怕我自己有猜测,可你断不该骗我。” 她话里冷漠,让傅文景如芒在背。 “我想既是如此,我们的婚约便不作数了吧。” 她没有急着走,就静静站在原地等他回答。 傅文景伸手擦掉嘴边的血,轻咳两声,声音有些嘶哑,“那晚我真的在静安府。” “如何证明?”她还是冷眼看他,欺骗归欺骗,她到底是信他已经成了习惯。 “石旬。”傅文景唤道。 石旬从暗里走出来,一把扶住傅文景,他在暗处看得心急如焚,这会终于可以出来说话了,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宋姑娘你怎么真打啊,主子说的是实话,那晚主子确实在静安府,只不过回来时已近夜半五更,主子不愿打扰到侯夫人,便没有从大门入。主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骗你啊,宋姑娘,那晚太子重伤,事后自然有很多需要处理,主子一夜奔波,千机阁也有不少事。哎呀宋姑娘,你下次就算是气急,你下手倒也是轻点啊,一拳就把主子打出血,这得是有多大力啊。” 石旬还没说完,还想再说就被傅文景打断,“惜惜,我当真在府内。” 宋临晚愣住,闷闷走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不早说。” 傅文景:“...” 石旬多嘴:“主子说了三遍啊宋姑娘,你这不信主子,主子说再多遍你都当听不到,主子虽然是有些阴险,但是他断不会对你阴险啊,主子向来对你坦诚,这七年我在暗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宋姑娘这回可真是你错怪主子了。而且宋姑娘你根本没必要有那些猜测啊,主子断然不会做那些事,主子身边除了你人便再没有其他姑娘,你还没出现的那几年,千机阁都在传我和主子之间有什么了,宋姑娘啊。”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难得能在宋临晚面前说这些话,他便多说些,这样主子和她之间也就能少好多误会。 第一百一十五章 柔弱的姑娘 傅文景咳嗽,没有任何防备的受她那一掌,当真是难受。 宋临晚有些心虚,低下头去,“对不起,我...我以为...罢了,还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信任不够,亏我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信任你。傅兄,对不起。” 她眼眶红红的,眼泪掉了下来,也不知为何,头一次觉得自己行了很大的错事。 说到底那一掌并不全是因为她的猜疑,那一掌承载了她太多负面情绪,这些天来的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全都在里边,她就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借着那个理由一股脑宣泄出去。 “无事,惜惜消气了便好。”傅文景拉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上几滴湿润,长叹一口气,将她搂在怀里。 到底是个女儿家,哪怕城府心计样样胜于别人又怎么样,哪怕处处算计别人又怎么样,她也承载了很多压力。 自从那晚宫宴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像是在编织一张巨网,一点点行差踏错便是性命攸关,她四处奔波,本就不是个爱与人交际的小姑娘,开始成天摆出假笑,去和人交谈和人虚与委蛇,每走一步,都要耗上不知多少心力。 她处处想着护住宋家,可她却忘记了如何让自己开心。 宋临晚闷闷靠在他怀中,心中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是那眼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她颤抖着开口:“傅文景,我好累啊,也好怕啊。” 石旬早就看眼色退下了,厅里只有傅文景与她两人。 傅文景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我知道,惜惜也是个柔弱的姑娘,累了就在靠住我,我会护着你,宋家我也会帮你护住。” 他可以再等上些时日,他可以护住她周全。 只是他不能告诉怀里的小姑娘要怎么护住。 宋临晚在他怀里摇了摇头,阖上双眼,“我就靠一会,就靠一会,我的路还是要自己走完,你不该背负我所应该背负的东西。” 她尚且会累,他难道就不会了吗? 傅文景无奈地叹气,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惜惜。” 这一声唤,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所有爱意,是他对她无数的心疼与无奈。 “傅文景,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宋临晚轻声说道,话极轻,轻到若是她动一下那声音便会被杂音盖过。 傅文景自然听见了,习武之人本就比寻常人听力好上几分,他眼底笑意深厚,没再说话。 也不知是抱了多久,宋临晚拿着他的衣衫擦了擦脸,将他放开,走到旁边坐下,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一饮而尽,润了润喉,她开口:“今日我来找你是有要事要说。” 傅文景跟着坐下,“何事?” 她四处瞧上一眼,问道:“我怕隔墙有耳,或是被人不小心听到。”接下来她要对他托出自己的秘密,所以断不能让别人听到。 傅文景点头,声音大了几分,“石旬,将周围看好。”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宋临晚这才清冷的开口,掌心沁出了不少汗,她也怕他觉得自己过分,不择手段。 “胡人首领尔朱延一直与我保持着联系,顺带着我也让百盛楼和胡人一起在做交易,我的打算是将那杂乱无章的胡人军收到我的背后,终有一天成为我的助力。” 傅文景闻言眼里闪过一丝震惊,而后再无其他,“惜惜,断不要玩火自焚。” 宋临晚听他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她对国不忠,暗自松了口气,“我自有分寸。而今我的机会来了,我与长孙瑾立下了一个赌约,三日后午时比武,你去和他打,若是你赢了,赵国边境三座城池大开三日城门,这三日我便可叫胡人攻进去,将那三座城池占位己用,日后我便可慢慢将胡军为我所用。” 傅文景眉头轻皱,还是无奈,“可以,若是我输了呢?” 倒不是他不自信,只是他想知道他若输了会如何。 宋临晚呼吸一窒,低下头去,闷闷地开口:“若是你输了,我便嫁给他。” 傅文景双目瞪圆,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眼神晦暗,周遭的气温仿佛都低了不少,“宋临晚,你逾矩了。” 他鲜少唤她全名,素来都是以惜惜相称,因觉得这样亲切。 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 一个女子,和人立下赌约,输了便以身相许,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们下月便要成亲了,她却在此时与旁人做出这样的赌约。 宋临晚知她是真的做错了,手紧紧攥着衣袖,“明日便会有人将他关押到大理寺牢狱去,虽说不能伤他分毫,但却还是能耗他不少精力,你的赢面很大。”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冷声打断,“这赌约,毁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坚持把话说完,“若是你输了也无妨,我说的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我又不是君子,我不过是个小女子。可以不认账的。” “不许!” 傅文景冷眼看着她,头一次用那么冷的眼神看她,寒意深重。 他当真是太惯着她了,不要她去闯,她不依不挠,放她去闯,她惹满身伤,如今倒好,连终生大事都敢拿去做赌约! 他当真是过于宠溺她偏爱她。 “傅兄若是不去,我便自己上阵。”宋临晚对上他的眼眸,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若他再说一次不去,她就会放弃。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比起傅文景,赵国那三座城池并不着急,她还可以另想它法,实在不行带兵强攻了也不是不行。 傅文景薄唇抿成一条线,静默许久,长叹一口气,“罢了,随你。” 他对她又有什么办法,难道眼睁睁看着她与人搏斗然后受伤,或者看着她败北然后嫁给别人,两者都不可能,前者他做不到,后者他不允许。 宋临晚眼底氤氲出雾气,就那样看着他,一直看着,心脏跳的很快,仿佛即将破体而出。 她摇摇头,“傅兄,我错了,这个赌约作废,我现在便去与他说。” 他肯为她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她何必不退一步。 这个赌约也不过是因为她急功近利罢了,想要快速解决问题。 ...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拒绝 使臣府。 宋临晚和傅文景两人站在花厅等待长孙瑾。 傅文景的手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仿佛是在宣示主权,偶尔还用上一番力,好像是在惩罚她犯下这样的错事。 她无奈,由他牵着,只要傅兄与她没有生嫌隙,那便都好。 长孙瑾徐徐而来,见着两人紧握的手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笑说道:“怎么宋姑娘有兴致来找我了?” 宋临晚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傅文景清冷的开口,“我与你打一场,无关赌约。” 话音刚落,宋临晚便感觉到手中一空,那只温热的手掌已然离开。 傅文景跃身朝长孙瑾冲去,他明明有带佩剑,却偏偏不出剑。 长孙瑾一惊,迅速做好反备,抬手接了他一掌,整个人顿时后退几步,心中大惊,长安何时有这样的人! 傅文景冷笑:“能接住我五成力的人并不多,倒是有几分资本,可偏偏要来太岁头上动土。” 许是跟宋临晚呆的久了,把她的毒舌也学了几分,嘴上不饶人。 长孙瑾更惊讶了,五成力,刚刚那一掌居然才用了五成力!而他呢,已是用了全部力气去格挡,却还是生生被震退好几步,手臂传来微微酥麻。 他不敢放松,心底却又莫名几分开心,“来吧,我和你堂堂正正打一场,不知多少年我没有痛痛快快的打过了,今日遇到你,是我的福气!” 看起来倒有几分武痴的模样。 傅文景没有丝毫情绪,他今日是生气,宋临晚他说不得也打不得,一窝子火正好发给长孙瑾。 用上十成力,倒也算是给你一分薄面。 他左脚一蹬,冲过去,右拳砸向他。 长孙瑾学聪明了,不敢再接他的拳头,施展轻功寻找破绽,力大之人速度定是不及,他不信这男人还能快过他的轻功。 还真能,傅文景的轻功若论第二天下便无人敢论第一。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也施展轻功。 不出三个回合,长孙瑾便败了。 傅文景毫发无损,就连衣袍上都不曾落有半点灰,发丝整洁,没有半点凌乱的感觉,任谁都看不出来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打斗。 反观长孙瑾,他跌在地上,胸口处的衣衫有些破碎,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下,整个人橡根焉了的茄子。 他吐了口血水,朝着傅文景说道:“我见过你,你是太师,来时我便听闻这周国的太师不过是一个花瓶,仗着静安侯的身份在朝中混了个太师名头,确有才智,武功却并不精进,真是没想到啊。” 话虽这般说,眼里却流露出欣赏与赞许。 傅文景扫了他一眼,“这无关比试,你并没有和我以武来赌的资格。”他说话不客气,毫不顾忌他的身份,他有不客气的资本。 他推了推怔愣的宋临晚,宋临晚这才回过神来,她刚刚满脑子都是傅兄这么强的吗,莫不然那长孙瑾是个弱鸡? 亏得还叫嚣的那么厉害。 不过傅文景刚刚真是太帅了。 她清了清喉咙,脸上挂起官方的假笑,“长孙公子,实在不好意思,那场赌约我无法与你继续下去,所以我毁约,那赌注不作数,也望长孙公子莫要再将那事放在心上,就当从没有发生过。” 长孙瑾一愣,傅文景赢得如此轻易,若是三日后正式开赌,她必赢。 宋临晚不在意他,余光注意到傅文景的脚步有些松动,便知他是想走了,忙拱手笑道:“长孙公子,我们便告辞了。” 说罢牵上傅文景的手,朝他甜甜一笑。 这笑倒是真心,也是真甜。 “慢着。” 长孙瑾出声,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寻了位置坐下,手还捂着胸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场赌局的胜负已经显而易见了,哪怕是三日后我也必败无疑,但既然宋姑娘这样说,给了我三分薄面,我便承了姑娘的情,赵国最靠近嘉陵关的那一座城池会大开城门三日,就当是我还姑娘的情。” 倒不是他好心或者痴傻。 只不过他心高气傲,宋临晚的那席话对他来说是个耻辱。 多年的骄傲被人一掌击碎,而后别人却说他连赌的资格都没有,还不要那唾手可得的条件,当真是杀人诛心。 傅文景轻点头,做出让步,算是同意了,虽然他的心中是有些不悦的,但至少这样宋临晚会轻松些。 宋临晚望着傅文景,迟迟没有作答。 “宋姑娘。”长孙瑾提醒了一声。 宋临晚这才收回目光,漠然道:“不用了,不过是将赌约作废,算不得什么情,也不必搞什么礼尚往来,长孙公子,我们告退。” 说罢牵起傅文景就往外走。 本这个赌约就不该存在,无论是赵国的一座城池还是三座城池,以这样的方式得来本就是纯属意外,她何必放有期待,哪怕已经唾手可得。 但是,她不愿傅文景心中留有疙瘩,一旦她接下那座城池,那便是承认了有这个赌约的存在。 所以她必须拒绝,全只是为了他。 本就该循序渐进,胡军的事急不得,她早有谋划,又何必非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定下,丢了也不可惜,只要傅文景高兴,那便无所谓这些放在眼前的馅饼。 马车内。 傅文景温声道:“惜惜为何拒绝?” 他瞧着她没有半分不开心或者可惜的模样,竟有些摸不透她。 宋临晚深深看着他,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若是接下,便是承认了这赌局曾经存在过,而且还有了证明它存在的证据。我不接,我不想你心里有疙瘩,我不想你有一天回忆我们的过往时会想到我曾与另外个人相约若是输了便嫁给他。下午是我考虑不周,失了分寸,被眼前的利益所迷惑,所以忘了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傅兄,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这一番话听得傅文景心花怒放,脸上就差写上高兴二字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也敛不下去,“惜惜。”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伸手抚摸她的脸庞,像是在抚摸什么人间至宝一般,小心翼翼。 可不是人间至宝吗,拿多少金银与他换他都不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关押长孙瑾 宋临晚一动不动,继续说道:“我本以为只要互相有信任便够了,以为只要我将事情完整的告诉你,那么我做任何事都没有对不起你,现在我才发现我错了,许多事情本就不该做,无论我与你坦不坦诚,不该做便是不该做。你知道有如何,你还是会有片刻失望难受,而我压根就不应该让那因为外人而生的失望与难受出现。” 傅文景在这方面向来不善言辞,除了怔愣只剩下欢喜。 遇见她,是他的幸。 ...... 翌日早朝。 五皇子胸有成竹的走了出来,“回禀父皇,那外物之事儿臣已经有所眉目,确认与使臣长孙瑾脱不了关系,不过那东西却始终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现场只有地上一团乌黑和一些粉末,大理寺各院的人都查过了,从未见过此物。” 圣上大手一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轻笑,声音更大了些,“周国从未出现过此物,而赵国使臣初来乍到,便出现了此等惊人之物,实在是惹人猜忌。儿臣为妨有人栽赃陷害,特意去查了近日来进京的人,并没有他国身份特别或者行踪诡异之人出现,还在京郊问过话,都说从未有人运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京。” 圣上眉头紧锁,沉声问道:“那如何证明是他?” 五皇子口若悬河,他已经把所有都理顺了,“第一,众所周知是长孙瑾进京之后才出现这等奇异之物,第二,对待赵国我们早有前车之鉴,昌和四年蝗灾一事,不敢相忘。第三,若是长孙瑾有所图谋,将此物埋在京都各处,京都空有大患,应防患于未然。第四,灯会那晚长孙瑾有两个时辰不在府内,府内人称他是在子时一刻回的府,而子时一刻太子恰好遇难不久。第五,已有两个人证称曾在亥时三刻在西街见到过长孙瑾,而亥时五刻太子殿下的马车路过西街。以上,儿臣以为此事必为长孙瑾所为,儿臣请求父皇将长孙瑾立即收押大理寺,以防他再有进一步动作祸害京都。” 圣上思索片刻,“众爱卿如何看?” 无人应答,事关使臣,若是出了岔子,全得跟着五皇子倒霉。 宋临晚轻笑,迈步走了出来,“回禀陛下,臣以为五皇子说的在理,将使臣收押大理寺,慢慢审问,不仅可以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还可以防止他在京都有下一步动作。他出来乍到,便将太子殿下的行踪摸得如此清楚,也敢如此胆大妄为,若是再呆上几日,是否圣上...” 她话说一半,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朝堂顿时众说纷纭,司闻走了出来,“臣附议,未雨绸缪才是替京都的百姓着想,也是为陛下着想。” 没成料到武庆竟也施施然走了出来,“臣附议,宋员外与司尚书说的有理,再者收押大理寺,也不一定要动刑,赵国来人问起,使臣毫发无损,他们也寻不到差错,反倒该我们质问他们。” 圣上淡淡扫过底下众人,始终没有决断。 右相却在此时也走了出来,“老臣附议,还请陛下明断!” 宋临晚余光瞧着他,她很确定她与这位右相并无交集,按理说这趟浑水他不该进来插一脚,莫不是,他是傅文景的人? 不敢想。 若真是,那傅文景背后的势力完全无法想象。 众人大气不敢出,皆等着圣上发话。 圣上突然咳嗽不止,稍微好些了便大手一挥,“这是便按五皇子说的去做,由他全权处理。”说罢便宣了退朝。 五皇子高兴的不行,圣上对他委以重任,如今太子又受伤,假以时日,这太子之位未免不是他可以肖想的,这般想着他便想立马去逍遥痛快一把。 宋临晚朝着他那草包样直摇头,这五皇子但凡有周慎一半谨慎机灵,也不至于被她这么容易就拉来做傀儡。 草包果真就只是个适合做炮灰的料,稍微放点火便燃成灰烬。 “司大人。”宋临晚对着朝她走来的司闻有礼的说道:“这五皇子当真是国之栋梁,接连两件事都做得如此漂亮,可担大任啊。” 声音没有刻意很大,但足以让周边陆陆续续经过的官员听见。 司闻明白她的心思,忙附和,“确实,朝上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当真是难得,办事那么认真。” 宋临晚轻笑,“我便不与司大人多话了,父亲还在等着我呢。” 说着她朝宋云扬小跑过去。 好似和司闻刚刚就是随口一夸而已,但是在有些人心中却是更加笃定了宋家与司家结盟支持五皇子一事。 “父亲。”她一改懒散态度,恭敬地宋云扬说道。 宋云扬愣住,“走吧。” 有些奇怪她为何这个态度。 宋临晚点点头,谦逊有礼,“好的,父亲。” 待上了马车她整个人才又恢复那副懒散模样,这两个态度转变让宋云扬有些好笑。 他不禁问道:“惜惜刚刚在外边为何要对我行礼恭敬?” 宋临晚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把玩着一戳耳边的碎发,“做戏自然要做全了,各家虽然已经有所明了,但也还是听风就是雨,总要亲眼所见才会更加认定。下朝后我与司闻闲聊两句,话里话外对五皇子恭维,一听便知这些时日京中传言并非虚假,而后我又对你态度谦卑,更加证实了我所作所为皆是有你授意一事。” 宋云扬听过恍然大悟,忙不迭开口,“我竟都没想到这层,还是你能观大局,事事想得周到。” 宋临晚撇了撇嘴,宋云扬又来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话他不累吗。 她将窗帘掀开一条小缝,四处张望着,看似随意地开口:“圣上今日在御前咳嗽不已,是龙体出了问题么?” 宋云扬长叹一口气,有几分忧愁,“前阵子不知得了什么病,太医院也没往外说,只知道日日咳血,身子不好的紧。” 到底是他忠心了许多年的君主,他从未想过背叛,如今也只是女儿为了家族着想,他的心却依旧忠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婚事提前 宋临晚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放在窗外繁华的街道上,她冷漠地开口,“圣上龙体欠安,太子又在这个关头重伤不愈,大祸当头啊。” 宋云扬直摇头,“可不是,周国常年被外敌盯着,若是...唉,真是大逆不道之言。”他自拍嘴巴,有些想法是想都不该想的。 圣上是天子,怎可议论他的生死。 宋临晚将帘子放下,懒懒地倚着车壁,“父亲,我与傅兄的婚事该提前了,你去与祖母谈一下,就说寻了道人,下月成婚不吉利。” 圣上龙体欠安,对她来说未免不是个好消息。 许多事情就得加快脚步了,她如今根基未稳,若是圣上此时不慎驾崩,五皇子那个草包登位朝纲定会大乱,到时哪怕她手握重兵,罪名也是一个谋反。 虽说倒不会被治满门不得翻身,但到底这般倒行逆施之事会遭世人辱骂。 趁着圣上还在,需尽快稳住根基,五皇子必须死在圣上前头。 宋云扬一怔,“为何?” 她沉着脸,冷声道:“父亲莫要再多问,下周,最迟下周我便要与傅文景完婚。” 宋云扬做了半辈子的将军,尽忠尽职,那份忠心可不是她三言两语便能彻底说动的,她不能在他面前提起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他定会反对,到时候也许会节外生枝,就麻烦了。 宋云扬眼里的光暗下去,叹息道:“嗯。” 马车在宋府门前停下,宋临晚先下了马车径自回了楚香苑。 宋云扬则是慢慢朝着朝阳院走,他越来越看不明白他这个女儿了,就连她在算计些什么他都猜不透半分。 为何婚事要突然提上日程,要知道她大婚一过,他便要回边关了,又不知要有多久才能见。 朝阳院内。 老夫人头发早已全部花白,看东西也有些模糊,宋云扬走到她跟前,她才发现他来了。 “母亲。”宋云扬眼眶微微湿润,老夫人才是真的老了,已到耄耋之年,他却无能在她膝下侍奉,让她安享晚年。 老夫人慈蔼了许多,笑意盈盈,“你这个不孝子,今日想起来看老身了?” “儿子日日都来,只是母亲起来时儿子已经去上早朝了,儿子下了早朝回来母亲却又去午睡了。”宋云扬泪眼婆娑,执起老夫人的手,她的手上纹路明显,粗糙得不行。 老夫人笑着打他,手还未落到他身上,就已经开始咳嗽,“你能回来就不错了,一走就是四年,也不想想你娘我还有几个四年。” 宋云扬在心底叹息,手在老夫人背后替她轻轻拍着。 见她好了些,才开始说正事,“惜惜与傅文景的婚事恐怕要提前了,我去找了道人重新算了一下这姻缘,说是下月成婚不吉利,最好是在这一周内完婚。” 老夫人听过深深叹息,“惜惜那丫头,那时候说什么,定每日都来给我请安,结果呢,这都多久没来看我了。” 宋云扬抹着眼泪,笑道:“丫头长大了,也有自个的事要做,她这入了官,岂不是给我们宋家脸上添光,古往今来有哪家女子像惜惜这般,能文能武,丝毫不逊色于男丁。” 是啊,古往今来有哪家女子似宋临晚那般,不去插花逗鸟不管内宅之事,反倒跑去战场上大杀四方,在官场上下得一手好棋。 老夫人面上有几分哀愁,拍了拍宋云扬的手背,“唉,一转眼这丫头都要成婚了,那时候给她定下婚约,本以为这丫头定不满意,谁想得到,她自己倒急吼吼地想嫁过去,哈哈。” 她现在记事总是记不太清,脑海里最清晰地大概就是宋临晚那丫头在她面前调皮的模样了。 “是啊,我一回来,便是要看着她嫁人了。”宋云扬也有些感慨。 走之前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虽有些固执毒舌,但至少不像现在这般,没有多少生气。 老夫人又说:“早些嫁过去也好,我也能早点抱上孙子,到时候就是走了,都是笑得合不拢嘴。”一边笑着一边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 宋云扬忙反驳她:“母亲定会长命百岁,可别胡说。” 老夫人没有应答,她的身体她自己最清楚,还能活多久她心中也有数,人啊,不得不服老。 “那惜惜的婚事便往前提了,三天后就成婚,下午我便去静安府说上一声。” 宋云扬轻声说道,总算是把这件事定下,接着又陪老夫人捞了好一阵嗑才离开。 楚香苑内。 宋临晚倚在卧榻上,透过窗户看院中的景色,犹记得初来时的那份惊喜,马上要走了,竟有许多不舍。 宋明归推门而入,手中端了盘荔枝,“姐姐。” 他将荔枝递给她,她却迟迟没有接,眼神一直放在窗外没有挪开过。 “我没有胃口,放那吧。”她收回目光,眼眸低垂,有几分惆怅。 宋明归只得将盘子在桌上放好,又走回去,在她身侧坐下,“姐姐今日是怎么了?心情如此不好。” 宋临晚摇摇头,“我的婚事提前了,过几日便成婚。” “啊?”宋明归一惊。 他为何没听到半点风声。 “圣上龙体欠安,不得不把许多事情提上日程。”她轻轻说道。 宋明归瞬间明白,却第一次有了几分责怪,“终生大事不是儿戏,姐姐的婚事自然应该好好安排,断不该因为某些事而轻易改变,成亲只当在良辰吉日。” 宋临晚却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明归,事情从来不会如你所愿,如今举步维艰,与命相比,其他的重要吗?” “可是...”宋明归还想再说。 却被她打断,“不必再说,宋明归,现在的我绝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停下脚步,若我行差踏错一步,等待宋家的便是满门覆灭。你要明白,没有人可以随心所欲,生命没有得到保障的话,一切都是空谈,你也莫要来为我考虑什么,我自有分寸。” 她语气坚决,态度冷漠。 她何尝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心里在想什么,一直以来他就只盼着她快乐平安,为她争来滔天富贵,就是想要她能够安心待在深闺享福。 可是,她怎么能够。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富婆 宋明归头垂了下去,闷闷不乐道:“姐姐,我知道了。” 她捻了捻指尖,如葱的纤纤玉手偏偏有两个老茧,格外刺眼,手背上还有一道长疤,才开始结痂。 她清冷地开口:“你与尔朱延的交易做的如何?” 宋明归答道:“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胡人的经济景气了不少,有他们帮忙跑腿将东西出口各国,供不应求,价格上涨了许多,以如今百盛楼的存银,起码能买下五座城池。” 五座城池? 宋临晚挑眉,她什么时候成富婆了? 她说道:“也好,人为财死,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笔钱足够宋家日后做任何选择。” 留在周国也好,去他国也好,宋家都可以衣食无忧,宋家的子女依旧可以高高在上享受所有最好的事物。 宋明归有些迟疑道:“还有一件事,我和尔朱延还有做一笔交易,我将他们的分成往上提一成,他们替我打探各国的情报,虽说情报并不是那么全,但总是比没有好。” “哦?你倒是聪明了一次。”宋临晚点点头,这般倒好。 情报通,金钱铺路,日后确实好走不少。 她思索片刻,又说道:“不过等我大婚之后,你最好亲自去一趟嘉陵关,帮我带封信给苏穆,你也顺道去和尔朱延见个面。” 苏穆应是可信的,两人曾共患难。 她说得隐晦些,他若是真心,那必然会做,若是不真心,倒也碍不着她什么事。 宋明归点头,“好。” 末了她又嘱咐了一句:“切忌不要走漏风声,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出了长安。” “我明白。” 她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身子懒懒地往后一仰,半躺在卧榻上,一手枕在脖颈处,一手垂在空中。 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生气。 房内点了檀香,惹人昏昏欲睡,她想着想着竟是放下防备睡着了。 宋明归进来本想叫她用膳,却见她已经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睡着了,想到她近来如此忙便也没叫醒她,悄悄去隔壁拿了毛毯替她盖上。 她眉头皱了皱,到底是没有醒来。 ..... 这一觉竟是睡到了半夜三更,宋临晚只觉得手麻腿麻,她起身站了好一会,才往门外走去。 整个院内静悄悄的,月光照亮石子路。 她轻轻打开门,便见何吱吱的身子栽了下来,她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人已经惊醒了,她便悄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不去睡。” “大人,少爷叫我守在这里,等你醒了也好伺候你用膳。”何吱吱说话也很小声。 院内倒没什么人,粗使丫头都在柴房那边住,离她房间挺远,不过宋明归是睡下了,她不想吵醒他。 何吱吱又问道:“大人饿了么,我这边去叫庖厨准备。” 宋临晚摇摇头,庖厨准备膳食定要一阵吵闹,“不必了,你也快去睡吧。” 说着她转身朝书房走去。 推开门一片漆黑,好在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勉强能看清路。 何吱吱却没有去睡,跟着她进来,帮她点亮烛火,眼里有些担忧,“大人,你连午膳都未用,若是不吃饭,身子定要饿坏了。” 这位大人虽然把她带过来之后并没有对她多有什么关照,但也很少唤她做事,她在楚香苑吃的用的也都是比从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她很满足,也很感谢大人。 虽不知大人到底经历了什么,看起来比从前憔悴许多,多了很多心事,整个人也冷漠了很多,但是大人心底是善的,她没什么好回报的,只能在大人有吩咐的时候把那些小事做好。 宋临晚歪头探究的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她似乎比在嘉陵关时气色好很多,她悠悠开口,“不必,你去睡吧,莫要把院里其他人吵醒了,出去吧。” 看着何吱吱垂头丧气地走出去,她才在交椅上坐下,研墨也得自己来。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她才执起笔开始写。 犹记得那时她对苏穆说希望两人会是朋友,倒是不知现在是否成了朋友,若是朋友只望苏穆可以懂她的苦心。 宋家在长安断不会呆多久,圣上驾崩之前宋家定会撤出长安。 一个失了势的家族免不了人人都要来踩上一脚,新皇哪怕与宋家关系好,也不见得会比现在的圣上少几分猜忌,只能趁此机会避了,唯有去边境,强占住那三座城池,宋家才可谓是高枕无忧,新皇见此也只会对外称是特派宋家戍守边关。 笔刚放下,宣纸上墨水还未干,宋临晚起身在窗前站着,看着那轮明月,到底是物是人非。 吱呀一声门响,何吱吱端着些糕点进来。 “大人,我没有吵醒别人,我去庖厨拿了些糕点,莫不然大人您先垫垫肚子。” 宋临晚点头,“放桌上吧,你怎么还不去睡。” 何吱吱走过去将糕点放下,看着桌上的宣纸,白纸黑字,字体潇洒大气,可她看不懂,她不过百姓家的女儿又怎会识大字,她有些扭捏地开口,“夜深,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好直接吩咐我去做。大人,我...” 宋临晚回头,见她低垂着头,有些疑惑,“想说什么便大方说。” 何吱吱一把跪在她面前,“大人,吱吱想识字念书。我没遇见大人之前,以为女儿家就该是像阿娘那般,会些刺绣就是了不起的事情,阿娘也常告诉我,长大了嫁个好的夫君,这一生就算圆满了。可是遇见大人之后,我想阿娘错了,我想成为像大人一样的人。” 她知她是痴心妄想,可她还是想要向大人靠近。 宋临晚怔愣,眼前的小女孩跪着仰望她,一脸真切,眼里的崇拜向往骗不了人,她轻轻开口,“明日我会安排你去学堂,起来吧。” 她一动不动,没有伸手扶何吱吱起来,久居高位,她已经再做不出那些谦卑的事,越发明白身份到底意味着什么。 何吱吱忙磕头,嘴里念叨着:“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我这里不需人伺候,你去歇下吧。”她拿了本书,坐到卧榻上,借着烛火看了起来。 何吱吱还是没走,“大人,吱吱在门外候着,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唤一声。” “罢了,寒露深重,你就在里边呆着吧。”宋临晚揉了揉眉心,看不出在想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中毒 她余光扫向已经在打瞌睡的何吱吱,有些惆怅。 若是她当初不是宋临晚,而是以何吱吱这样的身份存在,她现在会是怎样?也许她依旧会远赴长安,可是极难入官,也会处处遭人嘲讽,却没有资格反抗。 黎明至,天际浮起鱼肚白。 “吱吱,去叫庖厨准备膳食。”宋临晚吩咐了一句,起身回房,看了一整夜的书,到底是有些乏累。 堂厅。 宋临晚一勺一勺舀着碗中的虾仁粥,见宋明归来将衣袖中折好的宣纸递给他,“用膳吧。” 宋明归接过宣纸放好,在她身侧坐下,“姐姐什么时候起的?” “夜里醒的,一会我要去上早朝,你把何吱吱那丫头安排进学堂。”她漫不经心的答。 宋明归有些惊奇,轻笑道:“姐姐到底是心善。” “净嘴贫,难得她想念书。”她闷闷地答道,有些心不在焉。 早朝上。 底下早已议论纷纷,圣上才徐徐而来,看起来面色并不好。 五皇子在昨夜便带兵包围了使臣府,长孙瑾已然入狱,他走出来,“禀父皇,儿臣已将长孙瑾关押,相信不出三日定能审问出什么。” “好,众爱卿还有何事要奏?”圣上说话有气无力。 宋临晚都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圣上的身子估计撑不了几日了。 “无事退朝。”圣上大手一挥,便咳嗽着离开 当真是最短的一次早朝。 她在原地等着傅文景,见他来才轻轻开口,“傅兄可有责怪我?” 他摇头,“你啊,可叫我这几日有得忙了。”他本就要给她一场盛礼,叫全天下的人都羡慕,可她偏偏把日子提到三日后,不免仓促了许多。 “对不起啦,对了傅兄,我想要见肖启。”她笑着开口。 傅文景疑惑:“你身子有什么不适?” 宋临晚摇头,没有说话,等到两人上了马车才开口,“圣上的身子愈发不好,我心里没底,带肖启进宫去看看,若是撑不了多久,便让肖启替他把命再多吊些时日。” 她这番话若是传出去,那便是掉脑袋的大罪。 傅文景斟酌一番,点头,朝外说道:“去医馆。” 很快到了医馆,医馆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闷,只不过却多了个女主人夜娘。 肖启本就是忠于傅文景的,只需他一句话,他便带着医箱随宋临晚而去。 只不过这该如何进宫呢? 宋临晚想了想,带着肖启两人一同去了五皇子府。 五皇子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他衣衫大敞,轻浮地看着宋临晚,“宋姑娘今日来作何?”待到他利用完宋家登基,他必要把这宋临晚抢过来好好凌辱一番。 他讨厌这女人的眼神。 宋临晚眼睛轻轻眯起,看了看五皇子身侧的两个女人,没有说话。 五皇子只得无奈将那两个女人撵了出去,“说吧宋姑娘,有何事?” 宋临晚这才开口,“为臣子自然忧心君主的安康,近来朝上圣上咳嗽不已,臣实在忧心。” “父皇确实龙体欠安,你有何想法。”五皇子思索片刻,他的母妃告诉过他,圣上只怕没有多少时日了。 这不是更好吗。 宋临晚掩面伤心,“圣上龙体欠安,臣等忧心忡忡,民间有位肖神医,臣将他请来,还望五皇子可以带他去面圣。” 五皇子不悦,眉头皱起,“太医院自是有办法,难不成整个太医院还比不上这位肖神医?” 圣上驾崩,太子重伤,与他而言正是个好机会。 到时候宋家司家推举他成为新皇,那多好,何必再进宫给圣上治病。 宋临晚暗骂一句草包,冷哼道:“东宫尚在,可惜如今重伤不愈,圣上若此时有什么不测,朝纲定会大乱。” 这一句是在提醒五皇子,哪怕圣上驾崩,只要太子还在那个位置上一天,那便轮不到他。 草包。 五皇子这才惊觉,太子重伤又如何,位置摆在那里,皇位始终是太子的,他忙一改先前的轻浮态度,笑说道:“宋员外一片忠心,本皇子也不好拂了你的面,那本皇子这就带肖神医进宫替父皇看看。” 宋临晚点头,“好,只是五皇子还是要将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圣上感你情深意重,定会满心欢喜。” 她可不做出头鸟。 五皇子闻言笑得更开心了,“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宋临晚这才退了出去,回府。 等到下午,肖启才登门上访。 楚香苑内。 宋临晚沉声问道:“如何?” 肖启摇摇头,“不出一周。” 宋临晚惊讶,不出一周?何病发作的那么快,她问道:“什么病?” 肖启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开口,“不是病,慢性毒,不知为何下毒之人突然加重了剂量。” “那你可有办法?”她问道。 既然是毒,那便说的通了。 下毒之人不出所料应该是太子的生母,也就是皇后,如今五皇子风头正盛,太子又重伤不愈,皇后定是担忧圣上会另立太子。 而在这时如果圣上驾崩,太子便名正言顺的即位,哪怕是重伤不愈,可是储君之位铁板钉钉。 肖启摇摇头,“中毒太深,我也无力回天,仅能吊命三月。” “三月....”她眉头紧锁,叹了口气,“也罢,三月也罢。” 她的计划本是一年,没成想居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她摇摇头,岔开了话题,“你和夜娘如何?” 肖启听到这个,那可就对她感激的不得了,“好着呢。” 她轻笑,“哦?” 肖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成亲那晚她将我打了一顿,但还是认了。之后我才知道,她很高兴我去抢亲。” 宋临晚噗嗤一笑,“你说夜娘到底看上你哪了?” 肖启一听便知她在讽刺他,撇了撇嘴,“神医之名可不是空谈。” “得了吧你,懒得和你贫。”宋临晚轻笑,喝了口茶。 何吱吱却在此时跑了进来,“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请你入宫。” 宋临晚脸色一变,莫不是五皇子那个草包将她说出来了,她冷声问道:“是陛下请我入宫?”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端贵妃的小心思 何吱吱直摇头,“不是不是,是贵妃娘娘,端贵妃娘娘请你和长小姐一同入宫,马车已经在大门口候着了。” “知道了,你去回,我一会便来。”宋临晚摆摆手。 端贵妃,五皇子的生母,请她作何。 她朝肖启说道:“明归身子不好,劳烦肖神医今日过来看了。” 一番话让肖启怔愣,很快反应过来,“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告辞。” 见他身影远去,宋临晚才回房换了身衣裳。 豪华的马车已在宋府外候着,宫里的人和宋锦岚站在正院里等候,宫里来的嬷嬷很是不悦,这宋家嫡女好大的谱,居然让她等了一刻钟。 五皇妃都来了,她却还未来。 宋临晚施施然走来,礼貌地点头,“久等了。” 嬷嬷不悦地开口,“我等倒无所谓,只是怕贵妃娘娘在宫中等急了。” 她冷哼一声,朝着宋锦岚笑道:“走吧姐姐。” 几日不见宋锦岚起色好了不少,虽说还是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却比在五皇子府里的起色好上不止一丁半点。 两人结伴上了马车,一路上宋锦岚都有些紧张地牵着宋临晚的手。 翊坤宫。 端贵妃慵懒地靠在卧榻上,风情万种,到底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吃穿用度皆是不凡。 两人进门行了礼之后入座。 “不知端贵妃寻我作何事?”宋临晚笑着开口,眼神似毒蛇一般,之前曾有听说过端贵妃是西域之人,这会看见她便想起来十岁那年的毒蛊虫。 端贵妃素手轻扬,漫不经心的开口,“你近日在朝中风头盛的很,想着来瞧瞧,这宋家的嫡女到底有什么不同。”一番话暗地踩了宋锦岚几句。 宋锦岚唇色发白,一言不发。 端贵妃又继续说,“冬莲,把五皇妃带去御花园转转。” 请宋锦岚一同进宫不过是为了给见宋临晚找个借口,这样也不易引人注目。 “臣妾告退。”宋锦岚福身,有些担心的看了宋临晚一眼,退了出去。 整个正厅只剩下端贵妃与宋临晚两人,静默无声。 宋临晚率先开口打断了这份沉默,“贵妃娘娘太抬举我了,宋家嫡女与寻常世家嫡女一样,没什么不同。” 端贵妃轻笑,那一笑仿佛整个大殿的美好陈设都黯然失色,“可不抬举,本宫那儿子蠢笨的很,被人骗了还傻傻的笑。”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宋临晚手指不自觉蜷缩,面色不改,满面春风。 不愧是个能在后宫中站稳脚跟的人,竟能看的如此明白。 端贵妃一改笑容,双目睁圆,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桌上,“本宫在这后宫争斗多年,你那些小心思岂能瞒过本宫的眼睛!” 话毕又两眼弯弯,轻笑道:“现在瞧你倒是和你母亲相像,这眉眼,这一身清冷,真是像极了。说起来,那时本宫还未入宫,与你娘姐妹情深,如今都多少年了,她也已故去那么多年,本宫却到今时才来瞧上她的女儿一眼。” 宋临晚淡然道:“母亲生下我之后便撒手人寰,我对母亲倒是少了几分感情。” 看来她回去得好好查查这位端贵妃了,还有她娘的死因,以及十岁那年的毒蛊虫。 “那时候林苒同本宫约定,若她产下男婴,便与我儿作兄弟,事事辅佐我儿,若她产下女婴,便与我儿定下婚约,及笄之后立马完婚。这些年本宫忙前忙后,心力交瘁,倒是将这事忘了。” 端贵妃话语平淡,脸上看不出情绪。 宋临晚清冷地开口:“难得贵妃娘娘还惦记着臣母,臣母在天有灵定能感受到贵妃娘娘的挂念。” 早不提晚不提,偏在这时提出这样的事,难道她就会认吗?不过端贵妃的一面之词,她难道还能叫她强认了这婚约不成? 倒不愧是个狠角色,先是点破她的心思,又放出这样的话拉拢她。 端贵妃轻笑,“只是可惜,本宫那不争气的儿子,毛毛躁躁便跑去成了亲,有辱了本宫与你娘的约定。” 宋临晚忙摆手,“娘娘说笑了,当时戏言何必放在心上。” “不过你尚还未成亲,这婚约毕竟存在,倒不如择日本宫便去邀陛下替你与五皇子赐婚,定是与你姐姐平起平坐。”端贵妃继续开口。 宋临晚暗里嘲讽,表面不动声色道:“臣与傅太师两情相悦,两日后便要成婚了。” 端贵妃眼睛一眯,话音冷了下来,“你这是要违反婚约了?” “娘娘言重了,臣早已过及笄之年,那年娘娘尚未找上门来,亦是认为此婚约乃是戏言,如今又何必再放在心上呢。” 宋临晚僵硬地说道,她尚且由这端贵妃再笑上些时日,若真让她查清当年之事,她定不放过这位端贵妃。 一番话真是好得很。 “大胆!本宫一诺千金,你是在责怪本宫当年未去寻你上门!”端贵妃怒喝道,秀眉微微蹙起。 她倒是不信她还拿捏不了这么个小丫头。 宋临晚忙跪下道歉,“臣惶恐,娘娘实在是严重了,臣断不敢责怪娘娘,只是尚且不说这婚约一事其真几成,五皇子现已成亲,娶的还是臣姐,臣断不敢再以婚约为由介入两人之间,望贵妃娘娘体谅!” 端贵妃笑,久居高位的气势散了下来,“本宫贵为一宫之主,需得找那些卑贱的理由么?” “臣惶恐,贵妃娘娘所说臣深信不疑,只是木已成舟,五皇子已是娶亲,这婚约自当自行毁去。” 一番话说下来,把错误全推到五皇子身上去,这端贵妃想从她身上寻差错,简直是异想天开! “既你如此坚决,这事本宫便不再提了。”端贵妃摆摆手,示意她起身。 宋临晚起身说告退之话,“贵妃娘娘,臣身在前朝,实在不宜在后宫久留,臣倒是无惧,只是若是牵连了贵妃娘娘,臣难辞其咎!” 她懒得与她周旋,一个后宫的女人手再长,也不过是伸回自己娘家或者给圣上吹吹耳旁风,前朝之事她敢插手吗。 端贵妃笑容愣在脸上,轻哼一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宫也乏了,你去吧。” “微臣告退。” 宋临晚迈步离开,嬷嬷领着她找到宋锦岚,两人便出了宫。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赌一场未知 在百盛楼独自下了马车,宋锦岚先行回去。 宋临晚朝里走着,一眼便见到在木柜旁立着的武庆,他看起来好像也是刚到。她慢步走过去,拱手招呼道:“武大人,实在是巧。” 武庆闻言回头,见到她时脸上堆满了笑容,“难得今日想来听听戏,前脚刚到,后脚便和你碰上,当真是巧。” 说起来他心底是十分赞许宋临晚的,将军膝下的女儿历来行事大方潇洒肆意,可是大多还是依靠着将军才多有底气,还是会逊色于男子几分。但宋临晚不同,殿试拔得头筹,考卷公布出来后,他也差人誊抄了一份拿来看,字字珠玑,那些谋略莫说是寻常男子,就是他也是不及的。后来知她去了嘉陵关,倒也暗里打探过她的情况,一个女子不出一月便在嘉陵关站稳脚跟,边城可跟内城不同,边城的太守十分难做。 而后她又上战场,若非手底下将士叛变,那场仗绝对是完胜胡军。 这样的女子,已经让他抛去了性别偏见,他十分欣赏她。 “那可真是太巧了,莫不然我陪武大人一起坐会?”宋临晚问道,态度恭敬,寻不到半点差错。 武庆点头,“也好。” 小二将两人领到二楼的好位置,正对着戏台,也不会觉得吵闹。 宋临晚端起茶盏吹了吹,温声道:“我在朝上寸步难行,得亏武大人明里暗里帮衬着,一直没有机会向您道声谢。” 一袭客套话。 武庆摆了摆手,笑声雄厚有劲,“哪需要我的帮衬,你的本事我可全都是看在眼里。” 这倒是实话,他不过就是在朝堂上时偶尔站出来附和她的话。 她笑了笑,“武大人过奖了。” 武庆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容敛了下去,认真且严肃道:“近日众说纷纭,说是宋家已与司家达成一致站到五皇子一档,这事是你去牵得线,奉的是宋将军的意思,可是真的?” 她面色不改,漫不经心的回答:“真真假假又有什么重要呢,父亲的想法我素来猜不透,不过如今局势不好,纵观大局,宋家若是还保持中立,也确实不大好。” 武庆撇了撇嘴,长叹口气,“我与你父亲素来交好,他明知我忠东宫,偏还要站到我对立面来。” 宋临晚摇摇头,“武大人这话就说错了,您忠东宫,可东宫之主易换,圣心难测,家父不一定就是和你站了敌对面。” 武庆怔愣,讪笑,“你这丫头,真是大胆,我年轻时要有你半分张狂,也许我就跟你父亲一样跑去做个武官了。” 可不是大胆,这样的话也敢随意与人说。 若他有心害她,明日朝宫里递个折子,总归能给她添些麻烦。 “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没心没肺。”宋临晚别过头去,看着戏台上的伶人,眼底多了几分嘲弄。 她转过头,看着武庆,温和的说道:“大理寺少卿遇害,实在是让人遗憾,不过这少卿一职便也就空缺了下来,武大人觉得这个位置到时候会落到谁身上呢?” 武庆想了想,摇头,“此案五皇子办的漂亮,这位置多是会由五皇子党的人顶上去。” “是吗?”宋临晚转着手中的茶盏,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武大人可愿意在我身上赌一赌。” 武庆愕然,“赌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她的意思。 “赌一个未知,百家更替,兴亡未知,武大人不妨在我身上赌一个武家百年无忧。”她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是了,她要坐这少卿之位,不仅如此,她还要拉拢朝中众臣的心,日后管那新皇是谁,都动不了她。 她本是打算带宋家避了,之后直出长安,另寻生计。 可是今日入宫一趟,她变了想法,与其让自己一直处在被动的位置,一直去防守别人,不如让自己变得主动,让别人不敢动。 边关兵权皆握在手,京都世家多来支持她,那她何必再退避再逃,她就和宋家稳稳地立在长安,长安又有何人能动她,敢动她? “此话怎讲?”武庆探究的看着她,眉头紧锁。 宋临晚轻笑,“少卿之位,我要坐,希望武大人明日在朝上能为我多说些好话。人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那新皇上位呢,宋家也好司家也好武家也好,哪个不是未知,总得为自己寻个退路,再怎么也要保住家族性命,而这条退路,我可以给武大人。” 武庆惊讶地瞪大双眼,“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某一席话没有半分玩笑,武大人也许还没看清楚局势,圣上龙体欠安,太医院却迟迟没露出风声,圣上是病入膏肓,太子如今又重伤不愈,若是...唉,五皇子定会不满,到那时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我们这些臣子,如何能避如何能退如何能保。” 她说的很直白,也误导了武庆,她要让武庆感觉到五皇子有谋反之心。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武庆脸色大变,沉声道:“圣上的龙体...” “今日五皇子才带了民间神医入宫替圣上治病,太医院束手无策,这位神医也是无力回天。家父之所以会站到五皇子一派,也不过是...唉,害怕啊!”最后三字她边说边摇头,诚然不像是说假话。 武庆眼神晦暗,“举你坐上少卿之位,你又如何能保,何来退路一说。” 宋临晚摇头,“自古手握兵权的臣子都不容易,宋家不能总靠家父一人撑着,实在需要我出来顶一顶。少卿之位在朝中也不是小官职了,家父有难时我这边也可以上奏阻止。武家同理,武大人应该看得明白,周国仅我一位女官,我若是无差错被治罪,民间定会发声,说什么天家看不起女娇娥,后宫娘娘也会不悦,悠悠众口,怎么堵得住,所以,只有我才是最稳妥的退路,因为我比别人多了一点,那便是我是女子。” 她说完自己心中都忍不住笑了,她不去传销真是可惜,这番洗脑,也不知道武庆能不能拿下决定。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少卿 武庆还是将信将疑。 宋临晚又继续说:“武大人,我也有能力坐那个少卿之位,不论旁的,哪怕明日不提,这少卿位始终是我的囊中之物。” “你太自大了。”武庆眉头紧锁,十分不悦,不悦她这份态度。 她摇摇头,边起身边说,“不是自大,而是自信,我并不是在拉拢武大人,只是给武大人提个醒而已,至于怎么做,全在武大人的一念之间。” 不等武庆回答,她掸了掸衣袖,很是随意地告退,“宋某先走一步。” 抬脚离去,没回头瞧上一眼武庆的表情。 楚香苑。 宋临晚回来院里一个人都没有,何吱吱不在,宋明归也不在,她便坐在秋千上等,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姐姐。”宋明归开口把正在发呆的她吓了一跳。 她一个激灵从秋千上跳下来,像是受了好大的惊吓,冷静了一下才又说:“你去哪了?” 宋明归见她那样不由觉得好笑,痴痴笑了起来,“姐姐莫不是忘了后日就是你大婚了?明归自然马虎不得,这两天和傅兄忙得不可开支。” 宋临晚歪头,眼波流转,“有那么忙吗?” “有啊,嫁衣本是下个月才绣完,你这毋得提前,绣娘都在加班加点的绣,就想着能在后日前完工。还有我给你准备的嫁妆,都还没来得及清点。”宋明归点头说。 她轻笑,“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我都不在意那些虚礼。” 只要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她对这婚事就很满意。 宋明归直摇头,“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子,自然要配最好的大婚,虽是比不上天家的婚礼,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见他执着,也懒得再说,“行,你一手操办就好。” “对了,还有一事。” 宋临晚捻了捻指尖,杀气尽现,“去调查一下端贵妃,还有我的母亲林苒。我要知道母亲当年和这端贵妃到底有何关系,还有李伶儿在他们之间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宋明归怔愣,“姐姐是怀疑?” “西域之人难见,端贵妃今日不提母亲,我倒还不会怀疑她,七年前我身中毒蛊虫,若非有心,早已丧命,后来我也没放在心上任这事过去,如今看来,还需旧事重提。”她浑身散发着寒意,全然没有少女的模样。 是了,恐怕阴谋诡计早就已经散落在她四周,只是那时的她从不在意这些。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争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满心只有入仕途上战场,而今看来,她能平安活到现在不可谓不是命大。 宋明归点点头,“晚间我就去查。姐姐莫要太担心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你的大婚。” ... 翌日早朝。 圣上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也没有咳嗽不停,终于是有心思来处理正事了。 “刑部一案既已揭过,这少卿之位便空缺了下来,众爱卿可有心仪的人选。” 宋临晚不作声,她在等待。 果不其然,武庆走了出来,“回陛下,少卿一职掌刑狱案件审理,臣以为宋员外适合此位,女子心思向来细腻,宋临晚又足智多谋,定能解决刑部不少难题。” 话音刚落,司闻回头瞧了眼宋临晚,见她点头,便也走了出来,“臣附议,宋员外在职期间虽无大功却也无过,担任员外郎一职实在有些大材小用,臣以为当担少卿一职。” 圣上思索片刻,目光放在五皇子身上,“五皇子,你来说说。” 五皇子顿时大喜,“回禀父皇,儿臣以为两位大人说的有理,宋临晚任员外郎一职确实有些大材小用。” “罢了罢了,既然各位都没什么意见,那便由你们说的那样办吧,退朝。”圣上大手一挥,意味深长的看了宋临晚一眼,拂袖而去。 “臣等恭送陛下。” 宋临晚从地上站起来,抖了抖衣袍上的灰尘,对上不远处武庆的眼神,朝他一笑,躬身,“武大人明智。”声音很小,但武庆看口型便能知道她说什么。 武庆直摇头,慢步离开。 “宋员外,哦不,现在应该称作宋少卿,恭喜了,将军府最近真是喜事连连哪。”右相不知何时走到宋临晚的身侧,朝着她和蔼的笑。 她回以一个笑容,点点头,“右相。” 她分不清这右相是敌是友,明明他就是太子一党,近日来却频繁帮助她,她宋家选择了五皇子这一事,他应该很清楚。 “明日的喜酒我可得好好喝喝。”右相爽朗的笑着而后离开,看起来心情甚好。 宋临晚心中思索,不动声色地继续朝前走。 到了宫门口,她远远地望着傅文景,到底没开口,上了马车,反正明日他们便要成亲了,许多事情到时候再交代也不迟。 马车上,她闭眼假寐,一个人走这条路似乎过于清静。 突然,她心口一痛,仿佛有千千万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心脏。 “速度回府,快!”宋临晚朝门外的马夫吼道,手捂住胸口,额头上渗出涔涔冷汗,都没办法坐着,瘫倒在车内。 “你霸占我的人生整整七年,我看着你替我享受我该有的宠爱,你现在该还我了。”宋临晚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 宋临晚是在里屋的床上醒来的,旁边站了许多人,宋云扬宋临昀宋明归都在,就连傅文景也在,每个人的面色都不太好。 “父亲,哥哥。”她怯生生的唤道,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 傅文景听到声音,忙过去将她的手握住,“惜惜,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宋临晚将手抽开,往里缩了缩,“没...没有。” 她似乎很害怕。 傅文景微怔,眼神晦暗,“醒了便好。”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你怎么会在官道忽然昏倒,是出了什么事吗?”宋云扬不禁问道,有些自责道:“唉,全怪我,应该同你一道走的。” 宋临晚软软的捏住他的手掌,“爹爹,没事。” “还好大夫说你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气血攻心导致昏迷,可吓坏为父了,都怪为父无能,叫你成日担心那些。”宋云扬还在自责,不停叹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 好陌生 在一旁的宋明归至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从宋临晚醒来后没有唤他开始,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傅文景上去扶她时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也让他怀疑。 可是,眼前这人就是姐姐啊。 他轻轻开口,有些冷漠,“既然姐姐醒了,也可以去接旨了,宫里的公公等了好一阵了。” 宋临晚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慢慢起身,“好。” 整个人好像完全撑不起那身朝服,浑身的气势都软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特令宋临晚担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太监念完,将明黄圣旨递给宋临晚,笑得一脸讨好,“恭喜了,宋少卿。” 这宋临晚可不简单,这才一年,一年之内连连晋升,又与各世家私交甚好,他还是会看人脸色的,知道哪些人该讨好哪些人该冷脸。 宋临晚怔愣,迟迟没有伸手接那圣旨,她顿顿的开口,“少卿?” 太监也是一怔,“宋少卿接旨啊。” 她这才伸手接了过来,整个人都是呆呆的。 傅文景隔得老远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不知道为何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揉捏着眉心,似是有些烦躁。 “姐姐,好像不是姐姐。”宋明归轻声说道,眼神复杂。 这话说的矛盾,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傅文景面色一沉,像是下了决定,“是不是,试一下便知道了。” 他朝着宋临晚走过去,将还在发呆的她扶起,“你之前不是想知道你的府邸在哪吗,我带你去看看。” 宋临晚抬头,看着他的脸时,眼里流露出一抹惊艳,随即羞怯的低下头,“好。” “总得把朝服换了吧,惜惜。”傅文景笑道,笑意却不达眼底。 “嗯嗯,对,那你等等。”宋临晚忙点头,小跑回去换。 看着她的背影,傅文景不知在想什么,手握成拳,手上青筋泛起,面色铁青,“石旬。” “主子。”石旬从暗处走出来。 “去路上埋伏好,看到马车来便上。”傅文景冷声道。 石旬惊讶,“主子,这是何意。”看到傅文景的眼神时,只得答道:“是。” 约莫过了一刻钟,宋临晚才施施走过来。 她身着粉色齐腰襦裙,梳着元宝髻,施了粉黛,倒真是美貌,本就是倾城之姿,这样一点缀,更是美若天仙,她软糯的开口,“走吧。” 傅文景越过她上了马车,没有一点风度。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宋临晚的脸颊红红的,手攥着绣帕,似乎很紧张。 而傅文景一直黑着脸,一言不发。 马车行到人烟稀少的地方,突然颠簸了一下,便有无数脚步传来。 傅文景将她一把拉过下了马车,四周数十黑衣人瞬间围了上来。 “是谁派你们来的?”傅文景冷声问道。 身旁的宋临晚早已吓破了胆,颤抖着身体缩在他的身后。 “与你无关,我们要找的是宋临晚,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黑衣人猖狂道,手中的刀散发着寒光。 傅文景歪头看着身侧发抖的宋临晚,轻声开口,“惜惜,你先走,我掩护你。” 宋临晚忙不迭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衣人便冲了过来,傅文景一直注意着宋临晚,她一直躲在他的身后十分害怕。 他冷哼一声,跃身与她拉开距离,“惜惜。”他表现得很急切,仿佛被黑衣人拦住无法过去。 宋临晚瞬间瘫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不停求饶,“救我,傅文景,救我。” 傅文景整个人都傻了,他手一扬,那群黑衣人便退了下去。 宋明归也在这时从暗里走了出来,他走到宋临晚面前蹲下,“你到底是谁。”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是将军府的嫡女宋临晚啊,是宋将军的女儿啊。”却没有说是宋明归的姐姐。 宋明归就想若真是姐姐,定是一巴掌就给他打过来了,还要骂他反了天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傅文景的佩剑出鞘,用剑面挑起宋临晚的下巴,“我不明白,你明明是她,可又不是她。”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只是心中很难受。 宋临晚任他这样一瞧,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她畏畏缩缩的说:“我们明天就要成亲了,我的身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说着抬头对上他的眼神,却目光闪烁,到底没那份气势。 傅文景收回剑,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婚期后延。” 宋明归叹了口气,将宋临晚扶起,“姐姐,是失忆了么?”他想起十岁那年的姐姐也是失忆了,可她很聪明,记不记得那些事那些人对她并不重要,她仅凭推测便能知道所有。 宋临晚还在哭,摇了摇头又点头又摇头,她好像很厌恶宋明归的触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我要回府。” 宋明归呆呆地看着被她推开的手,眼神晦暗,转身离去,“会有马车来接你。” 他的姐姐,到底怎么了? .... 第二日一早,宋云扬在大门口左等右等迟迟没等来宋临晚,派人去请却说她还在睡。 眼见就要迟了早朝,他只得先去,到时帮忙说一声,她身体抱恙所以没能上朝。 而也是今天,傅文景和宋临晚本要成婚的。 下了朝,才是真的众说纷纭,皆在好奇为何傅文景和宋临晚的婚事又延后了,还有这新官刚上任便不上朝,太太太太奇怪了。 宋云扬铁青着脸,将傅文景拦住,“婚期延后一事惜惜为何都没与我提过?” 傅文景冷眼瞧他,些许不悦,“等她来找我了,我们再成亲。”说罢越过宋云扬离开,当真是冷漠到了极致。 他昨夜近乎一整夜没睡,不停看着送来的情报,明明在官道上什么也未发生,没有遇刺没有遇害也没有中毒中蛊,也没有失忆,可这人怎么就会突然变得如此彻底。 让他感觉,好陌生。 陌生到好像他从来都不认识她一般。 可是他们明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一般。初见尚且觉得熟悉,那么现在又怎么会觉得陌生。 第一百二十五章 原来无人记得 等到宋云扬回府,宋临晚才悠悠醒来,她睡眼惺忪,唤着门外的丫鬟。 何吱吱连忙跑进来,“大人,怎么了?” 大人起来素来不喜有人伺候,这是第一次唤她。 宋临晚打量着何吱吱,有几分不悦,“早间叫你,我自是要梳洗打扮。”怎么是个不会看眼色的小丫头啊。 “是。”何吱吱忙福身退了出去,吩咐了几个丫鬟,带着盂盆、毛巾等又进来。 她走过去扶起宋临晚,替她更衣,刚拿出一件蓝色罗裙,就被她斥责道:“我不喜蓝色,换件鹅黄色的来。” “是。”何吱吱点头,立马又去换。 这大人好生奇怪,今日非但没去上早朝,连着习惯喜好都变了不少。 宋临晚推门而出,感受着清新的空气,刚想说两句,就听外面有丫鬟传报,“大人,将军让你去书房找他。” 她一怔,说实在是挺怕这位父亲的,他素来不喜她。 不过,她还是很想得到父亲的宠爱。 她迈步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宋云扬正襟危坐,脸色铁青,不停得拍打着桌案。 宋临晚不由打了个寒颤,她将门关好,走了进去,左看右看没看到别人,她软糯地开口,“爹爹,你找我来有何事啊。” 宋云扬见她来便像是找到了情感宣泄口,说个不停,“我当真是瞎了眼,居然会看好傅文景那般的人。” “无缘无故将婚期延后,对外也不作任何解释,就像是我宋家女儿倒贴给他一般,当初他跪在我面前说什么此生非你不娶,说什么绝不会负你,结果呢,当真是我瞎了眼,婚期延后什么延后,为父断不要你嫁他。” “惜惜,唉,没事,你也别太伤心了。” 他说着叹气连连,看着宋临晚的眼神满是心疼。 宋临晚眼底氤氲着雾气,手绞着绣帕,“爹爹...”她的爹爹原来根本就不是讨厌她,她的爹爹原来这么疼爱她。 宋云扬没注意她的不对劲,言归正传,“不过,惜惜,今日早朝你为何没去?你才刚升了少卿之位,断不该不去,不知要落下多少口舌,难道你还有其他打算?” 她怔愣,木讷地开口:“我...我睡过了,昨日受了惊吓,睡得晚了些。” 宋云扬:“????” 他这女儿还能有受惊吓的时候? 宋临晚被他盯得又害怕起来,身子僵硬,声若蚊蝇,“就就遇刺了,女儿后怕,爹爹莫怪,我明日定去上朝。” 话音落下宋云扬探究的看着她,不对劲,实在不对劲,“你若是实在不舒服,那这几日便对外抱病吧。” “好,多谢父亲。”宋临晚点点头。 宋云扬脸色一沉,试探的问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啊?”她怔住,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什么打算?” “宋家交到你手上,你说我问你什么打算?”宋云扬沉声道,眼睛紧盯着她,将她从头打量到尾,“你把令牌还给我吧。” “...” 宋临晚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宋云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什么叫宋家交到了她手上,难不成她还能做将军府的主不成? 还有什么令牌... “把令牌还我,以你现在这个状态,我实在不放心。”宋云扬继续说,眼里的光越来越暗。 “我...我放在房里了,晚点我再拿来给爹爹。”宋临晚轻声道。 宋云扬眉头紧锁,抽出放在桌上的佩剑,直奔她而去。 宋临晚在原地傻眼,一动不动,瘫倒在地,“爹...爹..”剑在距离她眼睛一尺的地方停下,她喘着粗气,后怕不已。 宋云扬若是再不明白,那他真的就是傻子了。 “你到底是谁?”他没有丝毫想收剑的意思,若是有一点不对劲,他很确定他会杀了她。 在惜惜十岁那年,就能接住他暴露突袭的一剑,七年过去,她领军打仗,在嘉陵关所经历的那些可不是光靠脑袋就能活下来的。 所以她的身手是很好的,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样完全没有武功。 而且惜惜这人,行事作风都大胆的不行,绝不会怕。 少卿之位她想尽办法得来,又怎么不会去稳固那个位置呢,她明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怎么可能还在房内睡大觉呢。 就连他问她,她也有那么多答不上。 难怪,难怪傅文景突然将婚期延后... 宋临晚呆在原地,手指蜷缩,睫毛轻颤,“爹,我是你的女儿啊。” 为什么每个人都一点不喜欢她,为什么每个人都会惦记着那个外来者,难道父亲对自己的宠爱根本就是对那个外来者的宠爱?难道府里的每个人心中都只有那个外来者? “惜惜从来不是你这样。”宋云扬还是没收回剑,他的惜惜虽然总是顶撞他,说话没个分寸,但是从来不会是现在这样泪眼婆娑弱柳扶风的模样,“你到底是谁?” 宋临晚苦笑,眼泪流下来,“爹爹对我原来从来都没有宠爱,每个人都是,祖母厌弃我,爹爹恨我,我还以为...”还以为每个人对那个外来者的宠爱都是因为自己。 她对着剑锋缓缓靠过去,双眼紧闭。 既然如此,那她何必回来,她早该散了,根本无人记得她。 好像从一开始就没人记得她,她常年窝在楚香苑,没有一个人喜爱她。 宋云扬一把收回剑,拂袖而去,无论眼前的宋临晚有多么不同以往,但她还是他的女儿。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宋临晚瘫倒在地,哭的肝肠寸断。 突然门被推开了,“妹妹....” 宋锦岚本是去楚香苑找她,听丫鬟说她在父亲这里,便过来找她,结果隔着老远便听到她的哭声。 “妹妹,你...你怎么了?”宋锦岚满眼担心。 她怎么会哭呢?她从来不会哭。 宋临晚讷讷地开口,“你叫我妹妹?你在与我亲近?” 她记得宋锦岚一直嚣张跋扈,总是欺负她,每个人都认为宋锦岚比她尊贵,她在楚香苑早像个被遗忘的人。而现在是怎么样,宋锦岚居然来与她亲近,还满是担心。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来了 “你说什么傻话呢。”宋锦岚走过去将她扶起,从怀里掏出绣帕替她擦拭眼泪,“我听说傅太师突然将婚期延后,你莫不是正是为了那事伤心?没事,别哭了。” 宋临晚就像个木偶,由着她扶起自己,“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宋锦岚替她擦眼泪的手一顿,“你我是姐妹,我自是要关心你的,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姐妹,呵。”她一把推开宋锦岚,手指颤抖着指着她,“你与我说姐妹?你是庶出我是嫡出,你当初如何对我的你难道就全忘了?” 她一个嫡女,因父亲祖母都不喜,所以这位庶出的姐姐便事事都压她一头,府里早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都只听宋锦岚的话。 宋锦岚傻眼,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我自是知道嫡庶有别,可你我始终是姐妹,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若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 “滚啊,用得着你在这里假惺惺么?”宋临晚大骂道,把桌上的茶盏掀倒在地。 为什么全部都是属于那个人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记得她本来是什么模样,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是厌弃那个外来者的。 宋锦岚被她吼的一愣,眼泪倏地掉下来,“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我待你怎会是假意,若非有你,我这条命都不一定留得到现在,我怎会待你假情假意。” 她实在不明白宋临晚是怎么了,太奇怪了。 “七岁那年,我高烧,青芷去给我请大夫,结果府里的大夫全在你院里,我以为是生了多大的病,原来不过是摘花的时候被划伤了手指,你怎么也不肯要大夫来楚香苑给我瞧瞧,你就是想要我死,这你难道都忘了吗?”宋临晚怒吼道。 宋锦岚怔愣,“我没忘,可自从十岁那年你帮了宋明归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反复斟酌,我也真的改了,我真真切切拿你作妹妹,可能你会嫌弃我这个姐姐没用懦弱,但我绝不会想你有半点不好,你在京郊将我从歹人手中救出来,又在五皇子府替我解难,将我带回宋府,妹妹,你若当真不喜我,你为何要那样帮我,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你不要误解我。” 她在五皇子府时孤立无援,她的母亲李伶儿都放弃她了,宋府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唯有宋临晚一人,不惜得罪五皇子也要处置那个对她出言不逊的小妾,还将她带了回来。 “呵,十岁,那十岁之前的那些事你就全忘了吗?”宋临晚还在怒吼。 宋锦岚笑得凄凉,“对不起,以前的事我给你道歉,好吗,莫要与我生疏了,好吗?” “你在害怕我?” 宋锦岚点头,“是,我怕你,从十岁那年起我就怕你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宋锦岚这样一个嚣张跋扈的人为何会怕她。 “我怕你,怕你的一身武艺,怕你的权势,可我也感恩你,谢你的救命之恩,谢你的亲情。”宋锦岚轻声说。 宋临晚没有再说话,起身离开。 夜晚,楚香苑。 何吱吱站在里屋门前,敲门道:“大人,从书房回来之后你便再也没出来过了,身子会饿坏的,吃点东西吧。” 大人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没有出来。 迟迟等不到回应,何吱吱有些犹豫到底进不进去,毕竟如果打扰了大人很不好。 约莫半刻钟,她还是推门而入。 房里昏暗,血腥味浓重。 “啊!!!!!!!!!大人,来人啊!!!!!!” 何吱吱的尖叫惊醒了楚香苑的所有人,宋明归听到立马冲了过来。 “姐姐!!” 宋临晚躺在血泊中,脖间的血液已经凝固,伤口也已结痂,没了生气。 宋明归颤抖着抱住她,伸手探上她的鼻尖,没感受到呼吸,顿时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姐姐...姐姐,你不要吓明归。” “姐姐,你不要丢下明归,你睁眼看看我好不好。” “明归错了,我不该怀疑你,姐姐,你打我骂我吧,只要不离开明归,什么都好。” 何吱吱慌忙跑出去请大夫,脑子里早已炸开,不会的不会的,大人绝对不会死的。 这一夜,宋府彻夜明灯,所有人都站在楚香苑,静静看着房内。 大夫只留下一句话,人已经殁了,无力回天。 “惜惜...”傅文景好像瞬间就苍老了几十岁,整个人没了生气,手连触碰一下她的脸都不敢。 “傅兄,姐姐定是又有了什么计策,所以在骗我们是不是。”宋明归一边眼泪掉个不停一边笑,“姐姐从小就这么与众不同,明归又不是傻的,一眼就看的出来姐姐又是在玩。” 傅文景没有说话,嘴唇已经被他咬破,他在竭力控制着。 肖启赶来一进门就见这副场景,他眼中只有难以置信,“这...这...”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忙走过去替宋临晚把脉,眼里的光逐渐暗下去,“没有...脉象。”意味着这已经是具尸体了。 “你若是救不回来,你也去陪葬,你枉为神医!”傅文景冷声道,目光从始至终放在宋临晚的脖颈处。 肖启深深叹了口气,又重新诊脉,明知人已去,他再给他们拖一会希望也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肖启突然大叫一声,伸手探上宋临晚脖颈处,“又,回来了。” 话音一落傅文景疯了似的跑过去将人抱起,“惜惜...” 怀中人儿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就好像溺水之人突然得以呼吸一样大口喘着气,双眼猛地睁开,“咳,咳,这...嘶。” 脖子那里怎么就那么痛。 傅文景眼泪倏地就掉了下来,头埋在宋临晚的肩膀处,身子一抖一抖的,“惜惜,莫要胡闹了,你吓到我了。” 肖启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喂到宋临晚口中,“奇了怪了,前所未闻,太罕见了,不过回来了就好。” 简直就是诈尸! “姐姐,明归错了,你千万别离开明归。”宋明归想从嘴角扯出一抹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嘴角向下撇去,哭成泪人。 “一个个的哭什么,这是咋了。”宋临晚伸手抱住傅文景,轻拍着他的背,有些疑惑。 第一百二十七章 真的是你 她记得她在马车内,心口忽然剧痛无比然后就晕了过去,意识清醒后就好像堕入了虚无,前世今生的所有就像放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慢放,她很怕,怕在这里的这些不过是黄粱梦一场,可是她却怎么也回不来,她身处一片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她以为她是死了。 “傅兄,我回来了。”宋临晚蹭了蹭身旁的男人,这一声不知有多少担心害怕。 傅文景没有吭声,紧紧的抱着她,身子还是止不住颤抖,他真的,害怕了。 “明归,把你眼泪给我擦了,丢不丢人。”宋临晚瞥了一眼宋明归,话是这样说,眼里却满是想念。 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宋明归一把抹掉眼泪,哭腔浓重,“不丢人。” 肖启很识时务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朝着院里的众人说道:“宋姑娘已经没事了,只不过失血过多,需要多休息,各位还是暂时不要来打扰她了。” 说着他便离开了,今日真是见了一桩从未有过的奇事。 众人闻言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回去睡了。 房内。 “嘶。”宋临晚吃痛,脖颈处的伤口被她一不小心牵扯到,当真是有些痛。 傅文景忙上下好好打量她,“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就是脖子这里老痛了,这是怎么了?”她摇摇头。 傅文景沉着脸,眼神晦暗,冷然道:“怎么了?割颈自杀,你当真是厉害。”人醒了,他心里的石子总算落了地,可还是没有忘记眼前这人并非是他的惜惜。 “割颈自杀???”宋临晚瞪大双眼,满是不信,她回头望着宋明归,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只见宋明归点点头,眼神十分复杂。 “既然没事了,我先回了。”傅文景将人放开,起身就要往外走,眼前这人不是他的惜惜,他只要确认了身体无事便好。 只是他的惜惜,到底去哪了啊。 宋临晚:??? “站住。”她现在就像个问号,怎么有点看不懂。 傅文景脚下一顿。 “不是,你就回了?我哪哪都不舒服,你不陪我?” 傅文景清冷的开口:“明归会给你找大夫。” “你今天脚要是出了这个门,我们的婚事就取消!”宋临晚气。 傅文景站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宋明归在这时出声,“姐姐早些歇息吧,明归送傅兄出去。” 她揉捏着眉心,长叹口气,“罢了,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叫吱吱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说着在地上躺下,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的婚期已经延后了,如果你要取消,我会去给宋将军说。”傅文景说道,手指紧紧扣着手心,唇色苍白。 说出这句话,不知用了他多少气力。 宋临晚睁开眼,眉头紧锁,“你有病是吗?婚期延后?取消?你去说?” “真是有病。”她疲备的不行,懒得多说,又把眼睛闭上静静躺着。 反正有些事情始终要经她手,晚些处理一样的。 宋明归眼里的光逐渐亮起来,一把扑到她身边,满是期待的盯着她问:“你是谁?” 她嘴角止不住抽搐,一巴掌就拍在宋明归头上,“他有病你也跟着有病?滚出去。” 真是火大,一个二个见到她都是什么态度?说的话也是莫名其妙。 宋明归挨了这一巴掌反而更激动了,脸上的笑都要绷不住了,“姐姐,真的是你吗,姐姐。”说着就要去牵她的手。 宋临晚又是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吵死了,滚出去。” “好好好,我去给你准备膳食。”宋明归挠挠头,笑着出去。 而此时的傅文景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他缓缓转身,紧盯着她,将她从头看到尾,手止不住颤抖,“惜惜?” 宋临晚还在气头上,懒得理他。 “是你吗?” 宋临晚满脑黑线,睁开眼直视他,“除了我还能有谁,你跟宋明归今日是唱戏是吧,烦不烦,你不是要走吗,还搁这站着干嘛?不是要退婚吗,去退啊。别烦我。” 她以为她说的很硬气,却不知这模样在男人眼中有多可爱。 傅文景走过去,不禁抚上她的脸颊,痴痴地开口:“不走了,不退了。” “你和明归这是怎么了?”她正了正神色,没再胡闹。 傅文景摇摇头,“没有,我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了。” 她愣了愣,“下朝回来的路上我胸口痛的不行,大夫可有查出来是为何?” “没有,这两天你都好好的,只是不像你,让我很陌生。” “这两天?” 傅文景点点头,“嗯,这两天我的惜惜不见了。” 她皱眉,“那今日该是我与你大婚啊。” 两天,怎么就过去了两天,这两天若是大局有什么动荡,那就是万劫不复。 “我把婚期延后了,我要娶的只有你。”傅文景说话云里雾里,他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了,那两天的宋临晚就是眼前的宋临晚,可就是不一样,那两天的她让他觉得陌生让他找不到爱意。 宋临晚叹了口气,“罢了,也不差这一两日。这两日朝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没有,现在我不想谈这些。”傅文景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嘴角噙着一抹笑。 她无奈,将他抱住,“好,不谈那些。我很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傅文景,还好,幸好。” 傅文景心中一震,回抱着她,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他笑道:“惜惜,我也怕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抱了许久,直到宋明归推门而入打断了这份沉默。 “姐姐,热水备好了,你先沐浴然后到堂厅来用膳。”他笑着开口,心情甚好。 宋临晚放开傅文景,“你也出去等我吧。” ... 堂厅内,宋临晚狼吞虎咽,倒是真饿极了。 一顿风卷残云,吃饱后她懒懒地往后一仰,“这感觉真好。” 宋明归偷笑,“姐姐好便好。” “得了,说正事。”她坐端,一脸严肃,“这婚期既然延后了,也不好再往前改了,免得遭人猜疑,我这少卿之位是坐下了,却一直没去大理寺任职,明天还是得去,明归,你派人娶放出消息,就说我昨晚遇刺,这案子再转交到大理寺由我处理。” 宋明归点点头,“我去办。” 傅文景清冷的开口:“你是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波未平 “没错,谁让那一案死的也是个少卿呢,可以借此机会拉下太子党的一位强手,也正好解释了我这两日的反常,至于婚期延后,我会对外说祖母年事已高,我想陪她安度晚年之后再成婚。”宋临晚缓缓说道。 眼前的少女满是精明算计,但偏偏就是让人爱不释手。 “那明日你还要上朝?”傅文景眉头微微蹙起,“你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宋临晚点点头,“肯定要上朝的,带着这伤一起上朝,免得有人背后猜忌说我纨绔。” 身子的话确实有些虚弱,头有些晕,脚下也有些轻飘飘的。 “罢了,不过以后须得等我一道回府,万不可再自己单独回府。”傅文景心有余悸,一想到这两日便忍不住后怕。 “知道了。” 宋临晚起身,朝院里走去,今日的月亮不知为何那么圆,明明还未到十五。她在秋千上坐下,手扶着绳索,扬起小脑袋看着月亮,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明归,若是我这次没有回来,你会怎么办?”她出声问道,她以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以为来了这异世便可以在这安定下来。 却忘了既然这般离奇的穿越之事能发生在她身上,又怎么不会再有更奇异的事情呢,说不定有一天她会又回到那个世界去,又或许有一天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世间再无宋临晚这人。 宋明归手握成拳,眼神坚定,“不论姐姐在哪,我都会寻到你。” “也许有一天你再也寻不到我了呢?比如我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你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又或者我彻底消失了呢,再没有半点存在的痕迹。”她闭上眼,感受着心跳,唯有这心跳让她感觉她还活着。 “不会的,明归会一直伴在姐姐身侧。” 傅文景听出了她话里的哀伤,一直没有说话,在她身后静静站着,他突然发现,惜惜好像还有很多秘密,有很多心事。 “哈,想喝酒了。”宋临晚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大声唤道:“吱吱,去拿些酒来。” 门外的何吱吱领命去拿。 傅文景不悦,“你身上还有伤,断不能饮酒。” 她吐了吐舌头,歪头一笑,“呐,酒能让这伤好的更快些。” “歪理。”傅文景冷哼一声,在她身侧坐下,“不许贪杯。” 他实在不明白这小丫头为什么会这么爱饮酒,再没有见过比她更爱饮酒的女子。 宋临晚点头,身子一歪,倒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大腿,“傅兄,只许我这样躺在你怀里,只许对我一人如此包容,知道吗,若是有别人,我就杀了她。” “姐姐,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你这就叫善妒!”宋明归忍不住嘴贫,哪有女子动不动就说杀人的。 “宋明归,你若是再嘴贫,我就打你。”宋临晚嘟囔着,睁眼看着傅文景。 这男人真是绝,那个下颌线,堪称完美。薄唇轻抿,叫人有想亲上去的冲动,那双眼里也满是柔情,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她闭上眼,不再看他,不然她怕她的心脏就要超出负荷。 “大人,酒来了。”何吱吱托着盘站在她身侧。 “明归不喝,傅兄不喝,唉,我一个人喝!”她嘴里念着,一手撑着身子,一手直接拿过酒壶,大饮一口,又躺回去。 “姐姐可知你这样像什么?”宋明归轻笑。 “像什么?” “像京郊的那些匪寇,流氓无赖,傅兄就好像是被你抢来的压寨夫人。” 宋明归边说边点头,他越看越觉得像。 “你给我到那边扎马步去,反了天了。”宋临晚小手一指,笑得那叫一个瘆人。 傅文景轻笑,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惜惜当真是无赖,你弟弟这些年被你欺负的可真够惨。” 宋临晚被他摸得痒痒,握住他的手,“哪有的事,明归这些年被我照顾的可好了,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对上他的眼眸,不知为何,那薄唇竟如此诱人。 她撑着身子,一把吻上,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而后又躺下去大笑不已,“傅文景,你为何就偏偏看上了我这么个无赖呢。” 傅文景被她吻懵了,呆愣在原地,嘴角止不住上扬,半晌才答道:“谁知道呢。” 宋明归暗暗挪了个方向,简直不忍再看这两人。 ... 翌日早朝。 圣上假意关心,“听闻宋少卿昨晚受了伤,可还有大碍?” 宋临晚笑着答:“臣谢陛下关心,已无大碍,不过昨夜刺客穿过将军府的重重防守偷袭了我,实在匪夷所思,臣刚任少卿一职,便遭如此毒手,臣怀疑,上任少卿之死定与昨夜偷袭我的刺客脱不了干系,臣请命,彻查此案。五皇子虽已将罪犯抓捕,罪犯也已认罪伏诛,但是,这人定还有其他同伙。” “哦?是吗?” 司闻走了出来,“臣以为宋少卿说的在理,才任少卿一职便遭毒手,看来有人对这少卿一职定有不好的图谋,若是不彻查,只怕此事会影响到大理寺的安危,若大理寺一乱,朝廷定动荡不安。” 圣上点头,“那好,朕便允你将这事调出来再重查。切莫辜负朕对你的一番期望啊,宋少卿。” 宋临晚跪地谢恩,“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此事揭过,五皇子走了出来说起其他事,“禀父皇,长孙瑾誓不认罪,赵国已经派人传来密函。” 他从怀里掏出密函,呈了上去。 太监走下来接过然后递给圣上,圣上看了看,脸色铁青,“赵国好大的本事,当我周国好欺么?宋云扬!” 宋云扬走了出来,“臣在。” “朕命你率一万精兵,逼近赵国边境,它若战,那便踏平它的边城。” “臣,接旨。” 朝中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完全不明白圣上为何会如此动怒,如此大动干戈。 宋临晚心道不好,立马出声,“还请陛下三思啊,宋将军旧伤未愈,此时若领军上阵,定有辱陛下的使命。” 没想到圣上居然如此急,真是唱的一出好戏,若真要宋云扬上了战场,等他回来,宋家便是无力回天。 圣上重重拍了拍龙椅,“你是想抗旨不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兵马大元帅 宋临晚跪下,“微臣惶恐,宋将军绝无此意,只是他旧伤未愈,已难抗刀剑,此事若率军上阵,难有几分胜算,为了大局,还请陛下三思啊。” 宋云扬虽不知她这是何意,却也还是跪了下来,暗自给了自己一掌,嘴角顿时渗出鲜血,他没有说话,将嘴边的鲜血抹掉。 临近他的武庆看到了,脸色大变,忙站了出来,“这...这...还请陛下三思啊,老臣刚刚注意到宋将军已然吐血,身子确实不好,若是此时带兵上阵,胜负难料啊。” 圣上冷冷地瞧着宋临晚,“那你们说,还有谁堪当此任?” 底下顿时默不作声。 圣上继续说:“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担此任!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 宋临晚心一横,清冷地开口,“还请陛下给微臣三日时间调查清楚少卿遇害一事,三日后,臣愿带军出征!” 她如今是少卿,虽是挂着宋姓,但她还是可以和宋家分开的。 只是... 圣上眼底浮现出一抹寒光,“朕凭什么信你可以凯旋归来?” 宋临晚抬头直视圣上,“臣愿意项上人头担保,必带军破敌。” 彻底将自己与宋家撇清。 此仗,她必须胜,无论用什么手段,她都要胜。 “皇上,还是让老臣去吧。”宋云扬连忙出口,他如何不明白宋临晚的想法,他断不能让她只身赴险。 他是父亲,怎么可以让女儿挡在自己前头。 “宋将军!”宋临晚怒喝一声,“断不可为了儿女情长而葬送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陛下,微臣定不辱使命,请陛下明断!” 圣上轻笑,“罢了罢了,朕便信你这一次。” “大理寺少卿宋临晚听命。” 宋临晚跪直,“臣在。” “朕现临时命你为兵马大元帅,三日后率两万精兵直入赵国边境,若敌军反抗,那便踏平赵国边城。” 她毫不犹豫地回答:“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朝堂顿时乱了套,傅文景长叹口气,走了出来,“还请陛下允许微臣随宋少卿一同出征。” 他绝不会再让她只身涉险,他要她平安。 他不能呆在长安坐以待毙,他不想日日忧心却只能等待探子传回来的书信,他要随她一起去,哪怕这么多年的努力会在此功亏一篑,他也要陪着她。 宋临晚直摇头,“傅太师作为本朝军师,不应该上阵。” 她不愿牵扯到他。 圣上像是一下老了好几岁一般,瘫在龙椅上,摆摆手,“罢了,傅太师你便随她一同去吧,朕命你为兵马副元帅。” 他的命也要到头了,这些年来所做的都不过是为了让太子登基后能坐的稳当一些。 这宋家傅家他已备好了大礼等他们之后班师回朝。 “臣遵旨,陛下圣明。”傅文景拱手。 ... 马车上。 “傅兄,你不该同我一起去。”宋临晚苦笑,此去凶险万分,她既然敢请命,自然是有保障了,但如果多了傅文景,就又多了几分未知。 况且在长安,还需要他的帮助,他与她都离开了,那这长安的局势如何稳的住,等到回来,只怕已经变天了。 傅文景握住她的手,“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宋云扬在一旁看得老泪纵横,“惜惜,你应该让为父去的,你这...唉!” “父亲,若是你去,无论成败,宋家都只会成为刀下亡魂,若是我去,败了死我一人,胜了我便能庇护住宋家。” 宋云扬还想再说,“可是...” “父亲,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如今我也不过是兵行险招,我不会再退让,我要稳稳地立在长安,我要让他们明白根本没有能够动我动宋家的资格。” 她说话时眼里熠熠生辉,语气坚决。 是啊,宋家想退,哪能退的那么轻松,到头来还不是会不停遭到追杀。 倒不如她一人顶天立地,把宋家揽到自己的羽翼下,叫所有人畏惧她,再不敢对宋家出手。 “罢了。”宋云扬抹着眼泪,看向傅文景,“傅太师啊,你可要好好照顾我这女儿,我就把她交到你手上了,一定要让她平安。” “宋将军放心,我绝不会让惜惜有任何事。” 这是两个男人的保证,分别是丈夫与父亲对宋临晚的爱。 马车在宋府停下,只宋云扬一人回去了。 “去大理寺。”宋临晚朝马夫说道,慵懒地靠在车壁上,一举一动都是上位者的气息,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她与以往恍若两人,变了太多。 傅文景长叹一声,“惜惜还在怪我?” “没有。”宋临晚闷闷地说,“只是...唉。” 傅文景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说话,眼里满是柔情。 “圣上时日无多了,此一去回来长安也许就变天了,我不在,至少还有你可以看着,以免多生变故,可是,你也随我去,等我们回来,这满城风雨,如何确定没有染上静安府和宋府的血。” 她揉捏着眉心,感觉大脑要炸开。 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到时回京又该如何应对。 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她做这些努力又有何用。 “这天会变,只是会变成你从没想到过的那样,你不必忧心,右相是我的人,京都内我早已布好局,不会节外生枝。”傅文景轻声说,到底还是透露了一些。 宋临晚怔愣,倒不是惊讶于右相是他的人,而是惊讶于他终于肯对她袒露一些秘密,“我知道右相是你的人,唉,罢了罢了,先顾好眼前吧。” 她坐端,“右相是你的人,这左相便是太子一党,如今时间紧迫,没有办法能动他,但倒是可以卸了他的左膀右臂,至于五皇子,他的命也该到头了,关于端贵妃,待我看过情报之后再来决断,周慎也是时候准备准备露出风华了,我为他铺好了路,这路怎么走还是看他,能不能把太子拉下马,也看他的能力。” 傅文景点头,“我与你的想法不谋而合。” “必要先拉下端贵妃,使陛下迁怒于五皇子,介时五皇子再出个什么岔子,便也就再无东山又起的可能了。若是拉不下这端贵妃,时常给圣上吹个枕边风,这五皇子还真不容易死。” 第一百三十章 可怜人 马车在大理寺停下。 宋临晚立在门口,侍卫忙恭敬行礼,“见过少卿。” 她没有任何答应,迈步朝里走,一路上遇到不少人,皆对她恭敬行礼,待她越过他们又免不了一阵窃窃私语。 “这位女子可真是不得了。” “可不是,年仅十七就坐上了这少卿之位,听说三日后还要领军出征。” “对,我也听说了,陛下还给她封了个什么兵马大元帅,当真是了不起。” “我本以为是沾了将军的官混入仕途得个官职玩玩,如今看来啊,哪用的着沾将军的光,她若此次凯旋回朝,只怕这宋家都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唉,佩服佩服,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她从我身侧经过,我竟觉得有股寒风吹过,冷得我腿都要打颤了。” “可不是嘛,她长得如花似玉,我却一丁点都生不出情欲,全是害怕啊。” 声音虽小,却还是传入了宋临晚耳中,她嘴角勾了勾,心中苦笑,怎么听这些话这么得不真实。 转眼到了正厅。 宋临晚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厅内就数她品级最高,她坐那个位置本就应当,她掸了掸衣袖,才缓缓开口,“诸位应当都听说了,昨日我在家遇刺一事,不知诸位有何看法?” 大理寺丞立马走出来说道:“这前任少卿遇害,大人你才刚得封赏,就又遇害,此事定是有预谋,在下愿协助大人彻查此案。” 她点点头,“嗯,本官也是如此想,之前那位凶手可抓获了?” “回大人,此人已经关押牢狱,只待后日午时问斩。” 她起身,“本官亲自去审,带路。” 几人立马领着她去了牢狱。 那人被单独关押,浑身伤痕累累,气息微弱,见她来,嘲讽道:“怎么?还要怎么审?我知道的已经全部说了。” 当年他全家被一个纨绔子弟杀害,他报上大理寺,那位少卿却判他有罪,当真是可笑至极。 他将这样的畜生杀了,他死而无憾。 宋临晚摆了摆手,屏退了众人,整个房内只剩下她与凶手两人,她轻轻走过去,冷声道:“你想活还是想死?” 那人轻笑,“生又如何,死又如何,我大仇得报,我已无念想。” “大仇得报么?”宋临晚摩挲着下巴,“那位纨绔子弟好像还活得挺自在。” 她早调了卷宗查看,她是有备而来。 “呵,那畜生,被他父亲牢牢的关在房里,我杀不了咯,罢了罢了,杀了另一个畜生也好。”那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本官没记错的话,你的妻子应是叫何梦吧。” “何梦,呵,何梦。”那人闭上眼,念着这个名字。 宋临晚叹了口气,“当年何梦身怀六甲,被那纨绔子弟当街殴打,你赶过去时那地上只剩下血迹,旁观的人说何梦已经被打死被拖去乱葬岗了,你慌忙跑去乱葬岗,却根本没找到她的尸体。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后来你潜入大理寺偷盗卷宗,你的妻子确有记载,是死在那天被丢入乱葬岗。” 真是个可怜人,若是她和宋明归不是生在这有权有势的宋家,假如宋明归遇到同样的事,她也同样上报无门。 那人苦笑道:“你想说什么?” “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官,猜猜本官年岁。” 那人用力睁开眼,看着她,那一瞬眼里闪过惊讶,“你是个女子?” “不错,本官乃大理寺少卿,同时也是兵马大元帅,本官身为女子,年仅十七,坐上这个位置,是许多人都不敢想的,当年的案子,你的冤屈,本官可以翻出来帮你重审,将那纨绔子弟绳之以法,本官有这个本事。” 那人苦笑,“呵,那有什么用呢,妻儿已经不在了。”若是当年遇到的是眼前这位少卿,那该有多好。 “你的妻儿,尚在。”宋临晚轻声道,“真是个可怜人。当年那纨绔凌辱你妻子时,一位退伍老兵正巧路过,救了你的妻,自己却死在了那里。这些年你的妻子一直养在京郊的小村里,那里本是那个老兵的家。” 那纨绔打死了那个老兵,比打死他的妻子情节更为严重,所以那纨绔的父亲便将此事压了下来,对外称打死的是何梦。 那位大理寺少卿自然不敢得罪,又有心讨好,便判了那纨绔无罪。 那人闻言浑身颤抖,惊喜万分,“你说的,当真?没有骗我?” “我何必骗你,你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宋临晚长叹一声,收起怜悯,“好了,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想活还是想死?” “我...我想活。大人,大人,我想活,我想见我的妻儿。”那人泪水涟涟。 宋临晚点头,“那本官便送你这条命,不过有没有本事抓住这条命,还是看你自己。” 那纨绔的父亲乃是秦兵,正四品官员,也是太子一党,她要重审当年的事,势必会要了秦兵的半条命。 再把少卿一事推到她早已选定的人选身上,太子一党士气必挫。 那人抬起头,“大人,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刺杀少卿一事背后另有主谋,明日我会重审你当年的案子还你清白,你便说那人找上你也是看重你对前少卿有深仇大恨,至于信物,今夜午时会有人给你送来,你不用管那位主谋是谁,你只管交出信物。”宋临晚冷声道。 “我明白了。” 她继续说:“能救你的只有我一人,也不会有人想救你这样一个小角色,我肯救你,多是可怜你,所以倒也不必对我感激。只管按我说得去做,你的妻儿已经被我接到安全的地方,若你演的好,三日后你便可以和你的妻儿团聚。” 说罢拂袖离开。 那人满眼泪光,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谢,大人。苍天开眼啊。” 宋临晚推开门走出来,一抬头便见到傅文景,她心神一晃,轻轻开口,“傅兄,我有些难受。” 这么久以来她都像是个冷血无情的机器,满脑算计,除了对身边的亲人有几分温情,对外再没有一点温情。 杀人好像已经成了常事,就是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她也面不改色。 她不是圣母,可她还是有善念,她也会怜悯别人。 可那人已经那么可怜了,她都不是单纯的因为可怜他而去救他,仅仅是因为他对她有用处才救他。是不是那人没有用处,那她便不会伸出援手。 答案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 身不由己 傅文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叹了声气,“没事的,都会好的。” 众目睽睽之侠他也无法将她搂在怀里细细安慰,他只能淡淡说出这样的话。 大理寺丞轻轻开口,“大人审的如何?” 宋临晚敛了神色,面冷如霜,“把他的卷宗调出来,关于以前的案子我要重审。” “是,下官这就去办。” 她拦住他,“你先准备着,明日重审,今日先这样。” “好的大人。” 宋临晚抖了抖衣襟上的灰尘,迈步离开。 马车内。 “去听会戏吧。” 她闭上双眼假寐,脑子里乱糟糟的,其实有时候根本无法去想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没有平等的存在,只有弱肉强食。 可是在这里的命是从出生起就注定了的。 傅文景忍不住握上她的手,满眼担忧,“你有心事?” 她摇头,又点头,“我不知道。” “你大可以说与我听。” 宋临晚睁开眼,定定看着他,丹唇紧抿,半晌才开口说道:“傅兄,你有没有好奇过我为什么会这么不同?” 傅文景沉默。 她继续说:“其实我与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所经历过见识过的是这里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我就像是飘摇不定的浮萍,从另一个世界飘到这个世界,本以为只是随意飘过,却落在了这片土地上,生了根定下心,再也走不了。” “可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因为我在这里有了牵挂,遇到了我所想要守护的人,但这个世界的许多规则,我是很难接受的,哪怕我已经竭力融入了这个世界,可我的良心却还是告诉我,我错了。” “许多做法错了,我的善良不被允许存在,我记得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鲜血染红我的剑,洒在我的衣袍上,我没有一点恐惧,反而觉得很爽,再后来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很多鲜血了,虽然是正当的反抗,但我到底还是手握人命,我已经彻底变了。” “我能感受到许多人对我的惧怕,我不知道有一天我会变成什么样,我唯一害怕的是我丢失了我的本心。我已经有些沉醉于这滔天的权势里了,我回不到当初。当初我只是想有个追求,想上阵杀敌,想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如今呢,我说着是为了护着宋家,其实还是有私心的,我想站在高处,我不想被人一句话定下生死,可我却想一句话定下别人的生死。” 她说了许多,没有半分情绪,语气平淡温和,就像是在念诵一段文字一般。 傅文景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己不由心,身又如何由己。惜惜永远是我的小姑娘,是那个哭着喊着说也需要人疼的小姑娘。” 宋临晚轻笑,“我哪有半点小姑娘的模样?” “我说有便有。” 这时马车缓缓停下,门外传来马夫的声音,“大人,到百盛楼了。” 两人这才下了马车,才进门就被小二迎到了二楼,小二掺好茶便退了出去。 长安世人不知这百盛楼背后的主人是宋明归,这百盛楼的每个伙计却清楚,更知道宋临晚才是这百盛楼说一不二的存在。 宋临晚端起茶杯,目光放在戏台上,伶人正在放声高歌,声声婉转凄凉。 她招了招手唤来小二,“这位优伶怎么以前没有见过?” 小二谄笑道:“这女子之前本是外城的官女子,家道中落,辗转到了长安,差些被怡红院的老鸨给拐骗了去,掌柜的正好路过便顺手救了她,后来发现她嗓音动听,便在楼里给了她个活计。” 宋临晚点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等她唱完将她带过来。” “得嘞,大人稍等。”小二笑着退下去。 傅文景疑惑:“你这是作何?” “与她有些眼缘,若是个不错的人,便留在我身边伺候也不错。”宋临晚轻笑,“曾经是个官家女子,不应该在这戏台上抛头露面,就当我为自己积的善吧。” 傅文景摇摇头,“三日后就要出征了,你打算将她带上么?也好,舟车劳顿,有个女子照顾你也不错。” 她勾了勾嘴角,“上战场九死一生,何必白白葬送她的性命,她与我年纪相仿,官家女子素来懂事知礼,留在府里能替我照顾下祖母。这两年我奔波不断,都没在祖母膝下尽孝。” “大人,小的将人带来了。”小二出声道。 那优伶眼里闪过震惊,似是无法相信小二居然会叫宋临晚大人,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的行礼,“小女子见过大人。” 宋临晚指了指身侧的座位,“坐吧。” “这...小女子不敢。”优伶惶恐。 “无碍,坐吧,听闻你是家道中落到的长安,不知你父亲姓甚名谁?”她轻轻开口。 优伶这才缓缓坐下,“回大人,小女子名唐织云,家父是原江中城守备。” 宋临晚揉捏着指关节,“江中城?” 这宋云扬戍守边境,与嘉陵关之间隔了几座城,这江中城便是其中一座。 “是的大人,家父在职失了本分,所以被革去官职。” 宋临晚点点头,“我倒是没注意朝中官职有什么变动。” 傅文景轻笑,“地方官员的调动长安自然没什么风声。” 唐织云这才注意到傅文景,余光扫了一眼,心里止不住惊艳,当真是从未见过这么俊朗的男子,她忙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你怎么会到长安来?” 唐织云满眼忧伤,“父亲下任后的第二年便抱病去世,母亲郁郁寡欢不久也就跟着父亲去了,家中上下只有我一个女儿,父亲早年间给我定了门亲事,族中人说我那未婚夫在长安,我已是在江中城呆不下去,只能想着来长安投奔我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不曾料...” 宋临晚叹了口气,“今后你便跟着我吧,怎么说也曾是官家的女儿,不该在这戏台上抛头露面。” 从未关心过他人,一过问起来,却发现原来都是可怜人。 唐织云惊喜,跪了下来,“小女子谢过大人。” 宋临晚将她扶起,多问了一句,“你那未婚夫姓甚名谁,我倒可以帮你过问一番。”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兵来将挡 “家父未与我细说过,只知道他名李云山。” 宋临晚闻言噗嗤一笑,眉眼轻挑,“渝中城守备之子李云山?” 这还当真是巧。 不过渝中城与江中城并不临近,这两家怎会定有这样的亲事。 唐织云一愣,“是的,家父早年间与渝中城守备交往甚密,所以才定下了这么亲事。” 宋临晚点点头,“不过那李云山现在可不在长安,唐姑娘白跑了。” 还说留在府里当个侍女,看来还是算了,瞧着这姑娘顾盼生辉,那李云山倒是有几分福气。 唐织云怔愣,“大人认识我那未婚夫?” 她轻笑,“不得不说巧,殿试之后这李云山便打定主意跟随我,后来随我去了嘉陵关,便留在那边军营里了。” 唐织云闻言对她更加佩服了,“小女子实在佩服大人。” 宋临晚摆摆手,“你可想要去找他?若是想,三日后我倒可以带你过去,若是不想,我便安排你留在将军府,替我照顾我的祖母。” 唐织云小脸通红,“这...” “李云山这人倒是个憨厚老实的,也知上进,不然我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 唐织云迟迟不作答。 宋临晚摆摆手,“罢了,且容你考虑考虑吧,不过可不能再呆在戏台上了,近日就跟着我吧。” “小女子谢过大人。” 傅文景没多少印象,忍不住问道:“这李云山是?” “傅兄莫不是忘了,殿试那日,被明归领到我院里来那位,某些人还吃了醋,拂袖就走。”宋临晚打趣道。 傅文景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宋临晚轻笑,“是啊,我倒没料到竟是如此巧,那小子倒是个有福的。” ... 楚香苑内。 宋明归一脸严肃地说:“姐姐,你要我查的事查到了。” 宋临晚点点头,“送去书房吧。” 又唤来何吱吱,“你且安置一下这位唐姑娘。” 说着她抬腿朝书房走去。 宋明归忍不住问道:“姐姐怎么又带了一位女子回来?” “本是想买来作丫鬟的,结果倒是有些缘分,是那李云山的未婚妻。” 她漫不经心的说:“查的可清楚?” 宋明归将写满字的纸条递给她,“姐姐看过便知。” 宋临晚接过,细细看来,脸色也越发深沉。 这端贵妃与林苒年轻时确实是闺中好友,当时的宋云扬虽无大权,却也生的俊朗,一来二去,端贵妃与林苒便都看上这宋云扬了。 宋云扬心属林苒,八抬大轿将林苒娶进门后,恩恩爱爱,这端贵妃暗自神伤也就进了宫。三人的故事本该在这里结束的。 这端贵妃是西域之人,李伶儿也是端贵妃身边人,端贵妃设计让李伶儿嫁给宋云扬,没少给林苒使小辫子。 后来林苒怀了宋临昀,因为宋云扬在府内并没有出现什么差池。 再后来林苒怀了宋临晚,这一年宋云扬出征,林苒身体本是很好的,生孩子不该出什么事,却难产了,生下宋临晚之后身体极虚弱,其实若是再好生休养,也不过落下病根不至于死,却被李伶儿暗中在滋补汤药里动了手脚,生下宋临晚的第二天便去了。 而宋临晚身上的毒蛊虫也是这端贵妃交于李伶儿下的。 “当真是好,好得很,这端贵妃,我若是不好好查下去,呵!”宋临晚怒拍桌,那桌子应声而裂。 宋明归眼神复杂,“姐姐想如何做?” “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宋临晚愠怒,浑身散发着寒气。 宋明归点头,“不过姐姐三日后便要领军出发了,还是得等回来后再说。” 她摇头,“等我回来长安就变天了,哪里顾得上她们,更何况到时候若是生了变故,这端贵妃未免我就能动。” “那姐姐想?” 宋临晚目露凶光,“分别写两封信,一封送给父亲一封送进宫,父亲应该会想知道母亲当年的死因,至于圣上,也该让他知道究竟是谁想要他死。” 她斟酌片刻,又继续说:“给圣上的那封,就说是端贵妃见五皇子最近风头盛,想尽快定下来。这样谋权,圣上自有决断。” 宋明归点头,“明归去办,只不过这般,只怕会暴露我们的势力。” 她摆手,“无妨,圣上时日无多,已经顾不了我们了,至于之后的新皇,根基未稳,我将势力暴露出来,也让他能够掂量掂量我的重量,不敢对我轻易动手。” “是。” 宋临晚揉着眉心,“你退下吧,我想静静。” “姐姐莫要太过忧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明归留下这句话便退了出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 呵,哪里有那么简单。 如今许多事情都变了,计划也就得变,特别是当捉住真相的尾巴的时候,就和以前的想法都不同了。 当初的宋云扬名盛一时,不还是让林苒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害了。 她还有许多敌人,明处的要防,暗处的防不胜防。 当真是寸步难行,既然如此,那她便主动出击,将那些隐患挨个挨个拔除。 等到回来,她手握兵权,外加暗里部署的军队,这新皇无论是谁,短期内都不敢动她,她若是退了,那才是将自己将宋家置于死地。 天色渐暗,何吱吱来敲门,“大人,晚膳备好了。” “吱吱,你进来。”宋临晚沉声道。 何吱吱推门而入,房内昏暗,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得有种阴冷的气息,寒到骨子里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人。” “三日后你便去朝阳院伺候吧,好生照料老夫人,她是个傲娇的老太太,脾气怪,但心却是善的,你要将她照顾好,不要让外人进入朝阳院,若是有人要拜访老夫人,你便说是我的命令,朝阳院不见任何人。”宋临晚轻声说道。 何吱吱点头,“是,吱吱一定会照顾好老夫人的。” 她站起身来,看向窗外,“若是有人硬闯,便下令杀了,无论是谁,只要敢踏进朝阳院,便命人就地诛杀。” 何吱吱心头一跳,“是,吱吱知道了。” “晚膳我不用了,下去吧。”她说道。 语气没有半点情绪,听着偏就那么骇人。 她走后,宋云扬也要走,这宋府便只剩下老夫人一人,二哥宋锦岚都能护好自己,唯有老夫人,是最危险的。 那些人怎么就不会想到用一个老人来挟制她呢? 呵,真是可笑至极。 第一百三十三章 洗清冤屈 翌日下了早朝。 宋临晚便孤身去了大理寺。 她独坐高堂,大理寺丞坐在下首,厅堂两边站了不少侍卫。 “把人带上来。”她将手中的惊堂木重重搁在桌上,面色凝重。 随着铁链摇晃叮当声,昨日狱中的那个男人被带了上来。 宋临晚公事公办的模样,清冷地问道:“你叫何名,哪方人士,有何冤情。” 那人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回大人,草民名叫赵雷,家在长安西街的巷子里。几年前,我妻子何梦身怀六甲,上街买布,冲撞了秦老爷的独子秦楼身旁的侍卫,被秦楼当街暴打至死,连带着尸身也被随意丢去乱葬岗,草名得知此事立马上报大理寺,可当时的少卿却判了秦楼无罪,说是我妻子何梦冲撞了人,本就该罚。草名冤屈,求大人做主啊。” 他昨日胆战心惊,一想到何梦还活着就止不住欢喜,又害怕眼前的大人是在哄他,彻夜未眠,今日到了高堂之上,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位大人是真的要为他做主啊。 宋临晚眼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怒喝道:“来人,去把秦楼给本官带来!” “是。”侍卫领命退了出去。 她揉捏着眉心,长叹一声,“若真如你所说,本官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赵雷连忙磕头,惊喜万分,“草民谢过大人,大人明断啊。” 不出一刻钟,秦楼便被带了上来。 不愧是纨绔子弟,长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一身锦衣,他大声嚷嚷着:“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们竟然敢抓本少爷。” 见了宋临晚他没有跪下,依旧站得笔直,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女人,我劝你最好让我回去,本少爷就不与你计较,你可知我父亲是谁,我父亲乃士都司,正四品官员!” 宋临晚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大理寺丞立马出言斥责:“大胆,你面前的是大理寺少卿!你犯了罪,不知悔改也罢,态度竟如此轻浮!” 宋临晚摆摆手,“赵雷,人带来了,你有何要说。” 赵雷难掩眼中的仇恨,手指紧紧扣着地面,“大人,就是他!几年前当街殴打我妻子的就是他!当时看见的人不少!” 秦楼这才注意到跪在地上的赵雷,他笑容猖狂,“打就打了,谁让她冲撞了本少爷!” 宋临晚冷声道:“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殴打何梦?” “没错,本少爷就是打了,本少爷还嫌打的太轻了,怎么?当年这案子已经审过了,本少爷无罪,懂吗,无罪,还不快放了本少爷!家父已经知道我被带来了大理寺,很快便要来了。” 宋临晚勾了勾嘴角,“把人证带上来。” 真是个蠢货,若是态度好些,遮掩一点,她还难以治罪,他这样三番五次搬出秦兵,简直是让她不得不治秦兵一个欺压百姓的罪名。 一个妇人被带了上来,她颤抖着身子,语气坚决,“大人,几年前民妇亲眼所见,就是这人将那位身怀六甲的女人打死的。” 宋临晚点头,示意侍卫将人又带回去,“有人证,你也亲口承认了,你还有什么好说。” 秦楼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嚣张的不行,“不过一介草民,打死就打死了,她冲撞了本少爷本就该死,这案子早审过了。” 宋临晚重重地拍下惊雷木,“来人,将秦楼关押,明日处斩!草芥人命,不知悔改,罪无可恕!” 秦楼愣住。 “且慢!” 深沉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动手的侍卫,秦兵面色铁青,快步走来。 宋临晚轻笑,“秦大人,大理寺办案似乎轮不到你插手。” 秦兵沉声道:“敢问我儿犯了何罪?此案当年已经审过了,我儿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不知宋少卿今日又是作何?” “前少卿办事不利,包庇同党,本少卿今日将此案翻出,也是为了查明前少卿的死因,以及还百姓一个公道。难道秦大人觉得,一条人命只需在家禁足一年便足够了吗?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呵,秦大人,周国的法规你该是清楚。” 宋临晚冷眼扫过秦兵,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秦兵一巴掌打在秦楼脸上,“我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逆子!还不快给人道歉!” “秦大人,本官正在审案,你这些家长里短还是等到本官审完之后再说吧。来人,将秦楼带下去,明日午时处斩!” “我看谁敢!”秦兵怒喝。 眼睛死盯着宋临晚,“宋少卿这案子判的过于草率...”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有何不敢?” 傅文景缓缓走来。 秦兵心中一跳,忙行礼,“见过太师。” 宋临晚拍桌,“愣着干嘛!本官的话没听见吗,带下去!” 秦楼这下真慌了,跪在地上抱着秦兵的大腿,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爹,爹,你可得救儿子啊,儿不想死,爹。” 傅文景在宋临晚身侧坐下,“人证在,秦楼也认罪了,杀人偿命,更何况还是两命,秦大人有什么疑问吗?” 秦兵面色苍白,“下官...不敢。” “案子毕竟已经审理过了,秦楼也受到了惩罚,此番重审,应当从轻发落。” 太子殿下徐徐走来,冷眼扫过秦兵。 在座的各位皆起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宋临晚继续说道:“今日大理寺当真是热闹,听闻太子殿下重伤不愈,今日怎么到这大理寺来了。” 太子轻笑,“宋少卿上任的第一案,孤也是想亲眼目睹一下。” “那太子殿下只怕白跑一趟,下官已将案子审理完了。” “孤倒觉得宋少卿的处理有失偏颇。” 宋临晚说道:“下官以为并无不妥,若太子殿下实在觉得下官办案不利,还请太子殿下递奏折给圣上。至于大理寺办案,周国似乎也有规定,皇家子弟不得参与其中左右其中。” 她不怕得罪这位太子,哪怕今日证据不全她判秦楼死罪,捅到圣上面前,她也不会受任何惩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审案 太子眼睛一眯,“孤何时说过要插手此案,孤不过是来看看。” 宋临晚点头,“既是如此,那便好。来人,将赵雷带下去继续关押,下午还有一堂要审。” 秦兵瘫倒在地,紧拉着太子的裤脚,“太子殿下,救救我儿吧。” 他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大夫说他没有生儿育女的能力,好不容易得来这么一个儿子,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宝贝的不得了。 如果秦楼真被处死,那他秦家这是绝后了啊。 宋临晚轻笑,“秦大人这是怎么了?先前我的话没听明白吗,还是说对周国的法规不够清楚,太子殿下乃是无法插手大理寺办案的。” 她喝了口茶,又继续说:“或者说秦大人对我办案有什么意见,这人证还在门外,刚刚秦楼认罪的话在座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听到,难道说秦大人觉得这两条百姓的性命比不过你儿子一条性命吗?若是如此,那晚些我便入宫面圣,此事交由圣上定夺,你看如何?” 要怪就怪他那么溺爱儿子,将儿子宠的无法无天口无遮拦。 说什么一两条人命算什么,说什么本少爷就是打死她又何妨。 此事若是捅到圣上面前,不说这秦楼死罪,就是秦兵也免不了活罪,只是她可能会挨几声责骂,这么小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还要交由圣上定夺。 秦兵气地一口老血从嘴中吐出来,“不...不必了,宋少卿明断...” 他日若有机会他定要宋临晚生不如死。 让她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宋临晚起身,恭敬地说道:“嗯,秦大人没有意见便好,这案子也审完了,太子殿下是...” 太子咳嗽起来,一副虚弱的模样,“既然审完了,孤便回东宫了,身子尚还未愈,多惊风吹,孤也难受。” 保下秦兵的儿子并不是他此行的目的,他不过是来看看这宋临晚的态度。 看来她是一定要站到他对面了。 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下官恭送太子殿下。” ... 房内,只剩下宋临晚与傅文景两人。 宋临晚无聊地把玩着耳边的碎发,皱着眉头看着桌上堆积成山的卷宗,“这少卿真不是人当的,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往上写。” 傅文景轻笑,“这位置不是你想方设法也要坐的吗?” 她有气无力地答:“是啊,还不是因为当时没有更合适的位置,不然我何必当这大理寺少卿,若是有其他位置,我自然选有实权的位置,唉。” 傅文景抬手敲了敲她脑袋,“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吐了吐舌头,将笔搁在笔山上,慵懒地躺下,“哪里有,我说得是实话,下午还有得要忙。今日我那般肆意,太子估计已经彻底失了拉拢我的心,只怕之后会想方设法针对我,三日后就要出征,我决定把二哥带上,到时候留在京都的只剩下祖母一人。这秦兵心里也怨恨我,恐怕也会趁我不在对祖母出手,唉,有得忙了。” 虽是漫不经心,她的眼睛里却满是杀意。 傅文景摇摇头,在她身侧坐下,“惜惜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她抬眸直视他,“傅兄何必问我这些不实际的问题,罢了罢了,懒得心烦了,下午那堂我要审的是左相,定要让他卸下个左膀右臂,好为我拖延时间。此一去,不知道又是多久。” 她脑子里都快炸了,一大堆事等着她去处理,而她也没有几天时间。 要把在京都的一切布置好,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只是这次得罪了人却不能斩草除根,当真是棘手。 可若是不卸了他们的力,只怕现在便就要开始难过起来。 且走一步是一步吧。 “惜惜...”傅文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本要说得话咽进肚里,“不必忧心,一切有我。” 宋临晚坐起身来,翻开卷宗继续批阅。 这一批下去,连用午膳的时间都没有,转眼就到了下午。 堂上。 宋临晚正襟危坐,“将赵雷带上来。” 赵雷已经完全没了昨天的那股死气,整个人虽还是虚弱的不行,看起来却好了许多。 “本官且问你,为何要行刺前少卿。” 赵雷冷哼一声,“若不是他当年那般办案,我又怎会背这冤屈这么多年,让我的妻子何梦死不瞑目。杀他,是为民除害!” 宋临晚拍桌,怒道:“你是如何行刺的前少卿。” “我潜进他的府邸,蛰伏好几日,把一切部署好,自然就杀了。” 宋临晚冷笑,“一介草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少卿府外日日有重兵把守,你如何潜的进去,还不从实招来!” 赵雷也跟着冷笑,“这有何难,早有人与我里应外合...” 话还没说完,他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仿佛说漏了什么。 宋临晚瞪着他,“早有人与你里应外合?是何人?原来你还有同盟,还不从实招来!若有半句虚言,本官明日便要你和那秦楼一同上路。” 她这话说得粗鄙了些。 大理寺丞忍不住提醒她,“大人,注意言辞。” 她清咳一声,“还不快说!” 赵雷一脸视死如归,“我对那人心怀怨念,以己之力将他杀了,我认罪。反正我了无牵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临晚抬手,“来人,上刑。” 官兵带着刑具走了上来,木具将赵雷的十指夹住。 都说十指连心,这般疼痛必是难以忍耐。 果不其然赵雷大叫起来,却还是嘴硬,怎么也不肯说。 宋临晚冷然道:“本少卿刚刚上任便遭到刺杀,你已经说漏了,何不从实招来,本官也能酌情定罪,对你从轻发落。” 今日这堂不过是她与赵雷做的一场戏。 豆大的汗水从赵雷额头上流下来,他的手指已经鲜血淋漓,但他依旧一声不吭。 “本官听说你杀了前少卿之后便去买了片墓地和一副棺材,若是本官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找到你夫人的尸首了吧,哪怕已经腐烂发臭,好歹还是要好好安葬。如若你不从实招来,本官不介意做出那样的事,刨坟鞭尸,你不怕自己受罪,难道不怕你夫人死后还不得安宁吗?” 宋临晚这一席话说得极其狠毒,令在座的各位脸色都一变。 刨坟鞭尸....这这... 简直是恐怖如斯。 顿时大家看着宋临晚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畏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左相 赵雷惊讶地瞪大双眼,“我...我我说,你不要动她!” 宋临晚扬手,示意不要再继续用刑,她冷笑,“说,若有半句虚言,你应该明白本官能做出什么。” “是是一个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他说他也是受人所托,然后...然后他交给我一块令牌,说一切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带着这块令牌,在在少卿府便可似入无人之境...” 赵雷说话有气无力,吞吞吐吐,就像是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宋临晚眉头紧锁,“那人为何要找上你这么一个平民!” “他他说...他知道我与少卿府的这些恩怨,他说他同..同情我。” 宋临晚眯眼,“那令牌何在。” 她本是打算直接将令牌交给他,后来想到他入狱之前定是被收过身的,所以又多做了几分打算。 赵雷趴在地上,苟延残喘,“我我将夫人的尸身埋了后,就就将令牌埋在京郊东三里的那颗梧桐树下。” “京郊梧桐树那么多,本官若是一个个找下去,只怕你已经死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你是在欺骗本官?”她眼里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仿佛有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大堂。 赵雷口吐鲜血,“我所言,句句属实,那颗梧桐树很好认,那梧桐树上有个很大的树洞...” 宋临晚轻哼,“本官暂且信你,来人,去寻!” 官兵领命退出去。 她又冷冷地开口,“去找大夫来,别令牌没找来人先死了。” 忙又有人出去寻大夫,很快大夫就来了,替赵雷诊了脉,从医箱里掏出一颗药丸给赵雷喂下,“大人,这人已性命无忧。” 宋临晚摆手,“去领赏钱吧。” 大夫便退了出去。 大堂一片安静,等了近半个时辰,官兵才回来。 “大人,如他所说,果真在京郊三里外的那颗梧桐树下挖到了令牌。”官兵将令牌呈上。 宋临晚接过,脸色巨变,一把甩给大理寺丞,“这!” 大理寺丞接过令牌也是脸色骤变,“大人,还请依法处理!”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来人,去请左相!” ...... 左相带人大张旗鼓地走了进来,说话是一点也不客气,“大理寺办案找我作甚?” 宋临晚忙起身行礼,“见过丞相大人。实属案件与你有牵连,所以下官只能派人去请了。” 说着她示意大理寺丞把令牌交给左相,面上故作犹豫。 左相接过令牌,眉头渐渐拧成一团,眼神复杂,“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 “下官惶恐,这令牌乃是如赵雷所说在京郊三里外的那颗梧桐树下挖到的,下官不敢对丞相大人有半分不敬,只是...公事公办!” 宋临晚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左相冷哼一声,“本相的令牌那么多,随意丢失一块被人捡去栽赃陷害本相,难道本相也要认吗?” 说着他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整个人不怒自威。 “下官......”宋临晚欲言又止,深呼吸,随即一本正经的说道:“请丞相大人见谅,大理寺办案,公事公办!” 她拍了拍手中的惊雷木,“赵雷,你可见过丞相大人。” 赵雷这才抬起头瞧左相,他摇摇头,随即目光扫向左相身旁的侍从,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那人,“是他...那令牌是他交与我的,那日他虽然戴着黑色面巾,但是他那双眼睛我绝对不会认错。” 说完他连磕好几个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大人明断啊!草民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草民如今唯有一个念想,那便是让我的妻子能够得到死后安宁,大人明断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看不出半点说谎的模样。 宋临晚眸光闪烁,看着左相身旁的那个侍从,“他说得你可认?” 那人立马走出来跪下,答:“在下从未见过那人,是他血口喷人!” 宋临晚揉捏着眉心,这案子像是卡在这里了一般。 这时,一个官兵走了进来,拱手道:“大人,有一民妇求见,自称是天香楼的侍女,曾见过赵雷。” 宋临晚摆摆手,“带进来。” 那民妇颤抖着身体走进来,“大人,民妇想讨些赏钱,大人若是给,那民妇一定如实相告。” 大理寺丞怒,“大胆!你....” 话还没说完被宋临晚打断,她从怀里掏出荷包,荷包鼓鼓,银两很足,她直接丢给那民妇,“说,若是废言,本官不介意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那民妇直直看着那荷包,咽了咽口水,慢慢说道:“我在天香楼坐侍女,服侍各路人马,那日,有一个黑衣人来,我将他领到包厢便去斟茶了,待我将茶端去时,房门已经关上了,房内有两人一直在说话,我当时不敢进去,便站在门口偷听。断断续续听见说什么刺杀,说什么少卿,还说什么妻子,我不敢再听下去,便退的远了些。等到房门开,我看到这个人从房里走出来,便记住了他的模样。” 她说这个人的时候指了指身旁的赵雷,“我猜想他们是想谋杀少卿夫人,但我不过是个侍女,虽是贪财但我还是惜命,所以不敢去告诉官老爷,一直憋在心里。今日上午听到说下午要审少卿遇害一案,我便想起了这事,这不就忙赶过来告诉大人。” 宋临晚眉头紧锁,慢慢点着头,问左相侍从,“你可曾去过天香楼?” 那侍从点头,“去过,像我这般的侍从得空了都爱去天香楼找乐子。” 这倒是实话,不然宋临晚也不会找上天香楼的人。 她薄唇抿成一条线,看了看左相,斟酌道:“这...丞相大人可有什么要说?” 左相面色铁青,重重拂过衣袖,“一派胡言!” 那民妇被吓到,瘫倒在地,“大大大人,我我所说绝无半句虚言,句句属实啊!” 宋临晚摆摆手,“你下去吧。” 她长叹口气,站起身来,“人证,物证,皆在。左相,还有何要说?谋害朝廷命官,按律当斩...” “你要斩本相?”左相眯着眼,眼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自首 “左相贵为一朝丞相,自然斩不得,但谋害四品官员大理寺少卿,也不是小罪。”右相笑眯眯的走进来。 他接到傅文景的传信,特来看看。 众人忙行礼,“见过右相大人。” 右相点头,在宋临晚身侧坐下,“我不过是来旁听,宋少卿还是公事公办,莫要有失偏颇。” 宋临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端坐下来,“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有什么好说。” 那侍从瞥了眼左相,跪在地上,“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 “哦?” 侍从一脸视死如归,“是我偷了左相的令牌,背地里背着左相独自策划的这一事。” 人证物证都在,哪怕没做过,都只能认了,这黑锅必须背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朝廷命官,那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宋临晚冷然道,面冷如霜。 侍从思索片刻,答:“前少卿曾出言侮辱小人,小人气不过,冲动之下便做出如此蠢事。” “那你可曾有见过本官?” 侍从疑惑,摇摇头,“不曾。” 宋临晚会心一笑,轻咳一声,义正言辞道:“刺杀朝廷命官可不是儿戏,若无周密布局,无交接人手,根本办不到!这些,你如何供?” 侍从惊愕,很快冷静下来,“小人拿出毕生积蓄买通了少卿府的些许下人,将赵雷送入少卿府,而后小人便设计了那样一场完美的谋杀。” 宋临晚重重拍下惊雷木,“既是如此,你已是死罪。” “既然案子审完了,那本相便走了,告辞。”左相正要拂袖离去。 又被宋临晚叫住,“且慢,左相大人,前几日我遇刺一案,还未审。” 左相手握成拳,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那又与本相何干?” 宋临晚轻笑,“众所周知,我是在上任的当晚就遇刺了,坐在这个少卿之位便会遇害,难保是某些人居心叵测,陛下已命我彻查此案,断不可让大理寺陷入惶惶不安之中。而左相大人的侍从已经认罪是他刺杀前少卿,还说了那般理由,但我与他从未谋面,我实在想不明为何我也会遇害。要么,这事的主谋并非是他,要么就是他没有说实话。” 右相立即附和道:“宋少卿言之有理,左相稍安勿躁啊。” 左相铁青着脸又坐了下来,“那按你的意思就是两次谋杀皆为一人所为了?” “下官并无实据,但所有人都如此推测,下官也只好公事公办将此事查清。” “若是后者利用了这种心理,岂不是平白放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宋临晚摇头,“此事自会好好审理,左相稍安勿躁。” 随即她拍了拍手,“把人带上来。” 狼狈不堪的中年男人被带了上来,左相脸色一变。 这人正是他府上的人。 也不知傅文景用了什么办法,将这人买通。 那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大人,我我是左相府内的侍卫,我是奉左相之命刺杀你啊,大人饶了我吧。” 左相紧握着手中的茶杯,若是再用力些,这茶杯就要不堪受力碎掉了,“奉本相之命?简直一派胡言!” 看来这宋临晚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他来了。 真是好的很。 是他小瞧这个女娃娃了。 “小的所言句句所实啊,饶了小人吧。” 宋临晚沉声道:“此人,是我遇刺那晚抓到的漏网之鱼,其他人在事情败露后便咬舌自尽了,只有这一人还活着。” 右相震怒,“左相,你好大的胆子!接连谋害朝廷命官,你是要造反吗!本座定要向陛下参你一本!” 宋临晚忙出来打圆场,“各位稍安勿躁。且再听听这侍从怎么说?” 那侍从无话可说,趁周围人不注意,抽刀自杀了。 宋临晚手指微微蜷缩,“畏罪,自杀?” 真是左相养的一条好狗。 她摩挲着惊雷木,“左相,你还有何要说?” 左相一声不吭地坐着,良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刺杀你的是我。” 从三品官员王钬走了进来,“这少卿之位我本是另有安排,好不容易上任少卿下位,竟是让你这个女娃娃坐了这个位置,老夫不服,便命人刺杀你。” 他来自首。 左相这是在弃车保帅。 宋临晚皱眉,“那令牌,你如何解释?” 王钬早已想好了所有说辞,“我乃一介文官,手下无兵可行,江湖上那些杀手也是靠不住的,所以那日我故意去拜访左相,偷了他的令牌,另外买通他府里的几个侍卫听我差遣,如今事情败露,要杀要剐,老夫不怕。至于前任少卿之死确实与我无关。” 宋临晚很快下了决断,“来人,把王荻关押天牢,莫用私刑,待明日本官面圣后再定罪。” 折损一个从三品,够左相吃上一壶了。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 “赵雷,念你前有冤屈,又是受人指使蛊惑,本官改你死刑为流放,明日便流放北境。” “左相身边的那位侍从已是畏罪自杀,但他并未自首并无悔改之心,谋害朝廷命官,其罪当诛九族。” “至于王钬王大人,还是等待陛下定夺吧。” “退堂!” 这案子总算审完了。 左相意味深长地看了宋临晚一眼,“宋少卿当真是好谋算。” 拂袖而去。 宋临晚拱手:“微臣恭送丞相大人。” 大理寺丞已经傻在原地了,今日大理寺来了太多人,各个都是在朝堂上跺跺脚就能让长安变天的大人物。 接连两位权臣下马,有点迷幻。 “还请右相移步书房,与下官一叙。”宋临晚轻笑。 ... 书房内。 傅文景倚在卧榻上,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籍。 右相走进来,恭敬道:“主子。” 宋临晚微怔,她知道右相是他的人,可这一声主子,实在是意外。 傅文景抬眸,“嗯,惜惜,如何?” 她走到他身旁坐下,“王钬自首了,明日朝上我会将此事禀明圣上,由圣上亲自下决断,虽这王钬与左相的关系不够明了,但他确确实实是太子的人,估计圣上对太子会有些不满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世回忆 傅文景怒:“那人可还活着!我定宰了他!” 宋临晚握上他的手,“别打岔。” “前前后后总共有六户人家领养我,却都在半年内将我退了回去,口径都很统一,都说我勾引养父。可是我哪里有啊,只因天生一双狐狸眼,只因生的一副好皮囊,便叫人那么不耻。” “再后来,我半工半读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遇到了良师,进了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学,可我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哪怕我赚再多钱我也好不起来了。” “许多人都说我是个疯子,不愿与我多交流。后来我遇见个女孩,她像是春日阳光般温暖,她会很气愤别人对我的辱骂,她会处处照顾我的想法,可惜好景不长,她在废弃的高楼上失足摔死,警方查到她手机里有条短信,顺着这条线,很快就将凶手抓到了。” “那个凶手,与我起过纠纷,我去狱里问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她说要杀的是我。我明白了,是那个温暖的女孩替我挡了这场灾祸。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多希望死的是我啊。我本就是生在黑暗中的人,无牵无挂,她不一样,她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她应该有美好的一生。” 宋临晚说得很平淡,但眼角的泪水却滑落下来。 “大学毕业之后,我有让人羡慕的工作,我赚了好多钱,人人都羡慕我,羡慕我年纪轻轻事业有成。可是我快乐不起来了,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我有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给我开了许多药。可我知道,无论吃再多药,我都是好不起来的,我对这个世界不抱有任何期望。” “年幼时我常做同一个梦,梦里的世界是古代的世界,梦里的人我从未见过,而梦里有个男人,让我魂牵梦萦。等我到了这里之后,见到了你,我才发现你就是那个梦里人。” “我在那个世界扎不下根定不下心,我对它失望透顶,我只想逃脱,我的身边空无一人,我无牵无挂,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冰冷的机器,所以我自杀了。” “其实来到这里的前几天我是很高兴欢喜的,可是这份高兴没持续多久,虽然身子变了环境变了,但我的心还是没变啊。直到明归的出现,让我有了一种牵挂的感觉,再又见到了祖母和二哥,我觉得很高兴,因为这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家。” “我想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于是我努力,我发誓这一生要活得畅快,再后来我嗅到危险的气息,面临着生死,那一瞬间我明白,这个世界哪里都好,却偏偏弱肉强食,我只有强大到让所有人畏惧,才能够好好活下去,所以我开始与人勾心斗角,开始变得不像我。” “越发觉得那一生才像是黄粱一梦,我在那里走了一遭受尽苦痛孤独,醒来之后,身在福地才更加珍惜。” 傅文景静静听着,虽然有很多词他从未听过,但姑娘的悲伤他能感觉到,他没有说话,他无法去安慰。 “傅文景,我有时候觉得是我与你的缘分将我带到这里来的,所以从第一次见你,我的心就为你蠢蠢欲动,这么多年越发喜欢你。” 傅文景摩挲着她的手背,“我也喜欢你很多年。” 宋临晚又继续说:“那个世界有很多东西,千山万水易能轻易跨过,就好像从周国到赵国,只需要几个时辰便到了,而我们也不会疲累。还有很危险的武器,你知道我给你们千机阁提供的那东西吧,那个世界有许多比那东西还危险的东西,比如说原子弹,只需要一颗便可以灭了整个赵国,哈哈哈,还有枪支,隔着百米,一颗子弹便可要人性命。” 傅文景惊愕,“原子弹,枪支???” 从未听过的东西,但那威力... 若真是,那实在骇人。 “对啊,其实若是下些功夫,我可以造出枪支的,但没必要,不应该让那些东西在这里出现。百盛楼的那些东西,全是那个世界常备的。” “傅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陌生,我不过是个抢占了别人身体的孤魂。” 傅文景将她搂在怀里,“你永远是我的小姑娘,只是心疼你在那个世界,愤怒那时我不在你身边。” 宋临晚眼泪刷的流下来,抱着他哇哇大哭。 她的傅兄,当真好。 她从不敢将这些说出来,她得不到理解,也害怕被人像看妖怪似的躲开,今天说出来,而他却说,心疼她。 傅文景将她抱得紧紧的,“我的惜惜就是个小哭包,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姑娘哭的更厉害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大人,在下有要事相告。” 宋临晚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仪容,在书桌前坐下,恢复一贯的淡然,“进。” 来人走了进来,将门关上,看了看傅文景,欲言又止。 “无碍,说吧。” 那人才开口,“早晨已将信送入宫中,这会皇上震怒,已将端贵妃打入冷宫。” 宋临晚点点头,摆摆手,“下去吧。” 端贵妃的结局她是料到了的。 这端贵妃虽是受宠,但她是西域之人,在周国并无母族可倚靠,赖着圣上的宠爱活到今天的位置,圣上震怒,想如何处罚她都行,毕竟没有后顾之忧。 门轻轻关上。 傅文景问道:“怎么突然对端贵妃出手了?” 宋临晚眼里泛起寒光,“有她在,五皇子哪怕跌倒也能站起来。更何况我与她还有些旧账需要算。” “你这般出手,是将自己暴露了出去。” 姑娘点头,“无碍,世人皆猜想我宋临晚是个靠父亲靠你才走上这位置的人,如今我也该让他们明白,我不是砧板上的鱼肉,我一人便可撑起宋家的天。” ... 宋府。 宋云扬震怒,要将李伶儿休弃,宋锦岚哭的梨花带雨,却并不起任何作用。 宋临晚走了进去,看都不曾看李伶儿一眼,“父亲。” 父亲如何处置李伶儿她不管,她现在还有别的事要做。 宋云扬点头,“惜惜,你的母亲...” 她打断他,“父亲要怎么管教府里就怎么管教吧,宋锦岚,我有事与你说。” 没有再唤宋锦岚姐姐,也是有些将对李伶儿的仇恨迁到她身上。 说着她出了院子,在门口等宋锦岚过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真相大白 宋锦岚施施然走过来,“妹妹找我有何事?妹妹可不可以替我向父亲求求情啊,母亲她...妹妹,当我求你了。” 她哭腔浓重,眼睛都哭肿了。 宋临晚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你去准备一下,说要进宫见见端贵妃,作为儿媳关心她。” 她没有理由入后宫,但宋锦岚有。 宋锦岚连忙点头,“好。妹妹,你去和父亲说说吧。” 宋临晚皱眉,长叹一声。 罢了,宋锦岚是宋锦岚,李伶儿是李伶儿,她不应该迁怒。 她转身进了院里,“父亲,家里经不住折腾,马上你我都要走了,府里留不下什么人,多个人打理也好。” 宋云扬诧异,“那你说如何处理!” 难道她一点也不气愤林苒的死吗? 宋临晚沉声道:“来人,将二姨娘带回绛红居,严加看守,绝不允许她见任何外人,也不许她再踏出宋府半步。” 侍从不动,犹豫的看着宋云扬。 宋临晚冷声道:“听不懂我的话?” 侍从大惊,忙把人带了下去。 她这才看向宋云扬,“父亲这几日好好部署一下,在朝阳院多加点人手看管,只怕有人会对我下手,把主意打到祖母身上。” “嗯?” “秦兵,左相,太子,今日我算是和他们公然作对了,父亲莫要将心思放在后院上,有什么事情等以后再说。女儿还要进宫一趟,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离开。 宋云扬看着她的背影,不是滋味,他已经老到所有事情都要女儿来为他做主了吗。 马车已在大门口候着。 宋临晚换了身湖蓝色襦裙,这才慢慢出去。 宋锦岚已经在马车里等待了,等她上了马车,这才开始缓缓向皇宫行去。 “谢谢妹妹,虽我不知母亲犯了何事惹父亲震怒,但那毕竟是我的母亲,谢谢妹妹。”宋锦岚眼眶红红的,想要来拉宋临晚的手。 宋临晚不动声色地躲开,清冷地开口:“可有给宫中传信?” 宋锦岚讪讪收回手,“已经传了,这会就可以进宫了,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端贵妃娘娘被打入了冷宫。”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宋临晚对她疏离了许多,像是很不待见她。 收到端贵妃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她也是惊讶,怎么会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宋临晚闭上眼睛假寐,淡淡说了一句,“你什么都不必去打听。” 很快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 几个宫女太监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见过五皇妃,见过少卿大人。” “带路吧。” .... 冷宫可谓是整个后宫最偏僻的地方,宋临晚推门走进去,院内萧条残破,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你们在外面等着。” 宋锦岚本欲跟上,想了想还是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 她不知妹妹何时与端贵妃有了联系。 不过宋临晚脸色不太好,她还是不要去她身前晃了。 毕竟害怕。 宋临晚推开房门,走进去,又将门关上,这才开口:“贵妃娘娘。” 端贵妃已经没有了之前那般的美色动人,整个人脸色苍白,像是一夕之间老了很多岁,她不悦地开口,“本宫与你并无多少交情,你来看本宫?” 宋临晚轻笑,“贵妃娘娘毕竟是家母的闺中好友,如今落难,微臣自然是要来看看的,关心关心贵妃娘娘身子如何。” “说得冠冕堂皇,你不过也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宋临晚摇头,“不,娘娘的笑话哪能逗微臣发笑,微臣不过是来告诉娘娘一些事。” “何事?” 宋临晚说:“娘娘好本事,入宫多年却还安插了李伶儿在宋府。对昔日的好友竟也能下毒手,不过时间也过了那么久,微臣不与娘娘探讨那些。微臣只想问娘娘一句,西域的毒蛊虫下在我身上,值得吗?” 端贵妃大惊,她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了?” 宋临晚点头,寻了位置坐下,“是啊,微臣知道,知道的一清二楚。十岁那年微臣便知道了,不过微臣从未放在心上,解了蛊便将这些事忘了,这些年来微臣也从未想过要去追根究底,可是那日与娘娘一叙,微臣突然觉得微臣这般以德报怨似乎是错误的。”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宋临晚轻笑,“娘娘这里连茶都没有,净是白水。就好像娘娘本人一样,荣华富贵之后还不是只有孑然一身。当真是可惜。” 端贵妃手指紧紧扣着桌面,“别忘了本宫膝下还有龙子,五皇子,你宋家既然选择扶持五皇子,那自然是想要得到他的庇护。你以为本宫还能萧条到几时?” 宋临晚大笑不已,“娘娘可真爱说笑,宋家何时说过要扶持五皇子了?” “你骗本宫?” 宋临晚:“宋家从未说过要扶持五皇子,可能有些行为是让人误解了,哪里是微臣骗娘娘。娘娘应该还不知道圣上为什么将你打入冷宫吧,圣上对娘娘当真有情,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只是将您打入冷宫。” 可不是嘛,圣上闭口不提端贵妃下毒一事,只以她加害其他嫔妃为由将她打入冷宫。 当真是有情。 端贵妃双眼眯起,“是你在背后搞得鬼?” “微臣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左右君心啊。娘娘对圣上做了些什么,您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必需要来诬陷微臣。” 端贵妃懂了,“你来告诉本宫这些,不就是想看本宫笑话吗!” 宋临晚摇摇头,“不,微臣只是来提醒娘娘,五皇子如今进退两难,失了圣心失了宋司两家支持,实在是可怜。娘娘应该为五皇子打算打算,皇位就别痴心妄想了,先保住性命再说。” 圣上不忍动手,那便让端贵妃自己动手。 端贵妃紧咬着下唇,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皇子!” 宋临晚假意拱手道歉,“微臣惶恐,娘娘可莫要给微臣乱扣帽子。微臣以为娘娘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清局势呢,何不靠自己保下五皇子呢。” 端贵妃没说话,脸色越来越苍白。 宋临晚起身,“话也说完了,微臣告退,还望贵妃娘娘...安康啊!” 说着她不再看端贵妃,转身离去。 第一百四十章 孤立无援 她刚一出门,房内就传来各种砸东西的声音,她冷笑不已。 母亲啊,女儿给你报仇了。 虽然女儿对你没多少感情,但是女儿还是会叫凶手给你偿命。 宋锦岚惊愕,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房内的破碎声实在大,时不时还夹杂着端贵妃的哭声与怒骂,又见宋临晚眼底寒意深重,整个人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 宋临晚摇头,“大概是终于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吧,走吧,回去了。” 可不是犯了大错,这么多年不曾露一点马脚,偏将手伸到她这里来,让她起了疑心,所有便毁于一旦。 宋锦岚:“好。” 她总觉得今日的宋临晚怪怪的,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 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 马车在宋府门口停下。 宋临晚清冷的开口,“你先回吧,我还有事。” 她要去趟司尚书府。 宋锦岚疑惑,却没敢多问,“好。” 等到宋锦岚进了大门,宋临晚才对马夫说道:“去司尚书府。” 她揉捏着眉心,双眼紧闭睫毛轻颤,像是累极了。 不消半个时辰马车在司尚书府门口停下。 宋临晚整理了下心绪,挂上没有感情的微笑,起身下了马车,“大理寺少卿宋临晚前来拜访尚书大人。” 管家忙将她迎了进去。 心里唏嘘不已,这才过几日,上次她来犹记得还只是个从五品官职,兵部员外郎,今日来却已经是正四品官职大理寺少卿。 当真是个奇女子。 “宋少卿稍等,容小的去通报一声。”管家讨好地说道,忙小跑着进房通报。 宋临晚负手而立,站地笔挺,不知在想什么。 还没等来管家倒是等来了司清清。 如神仙般的姑娘笑着跑过来,“宋姑娘,我听说你来了...” 说着姑娘左瞧右瞧,有些失落。 宋临晚轻笑,“今日我与你父亲有要事相商,所以明归没和我一路。” 当真是个单纯的姑娘,若是明归真能喜欢上她,两人倒不失为良配,她对司清清很满意,明归和这样的姑娘在一起定会开心。 司清清摆手,欲盖弥彰,白净的小脸却透出红晕,“我我不是...听说宋姑娘又升了官,清清真是好生佩服。” 她确实很佩服宋临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就连父亲在宋临晚面前都有些服从。 记得那晚父亲把她唤到书房,对她说:“若是有机会你定要和宋临晚打好关系,有她的庇护,今后你便可一帆风顺。” 她没觉得是父亲高看了宋临晚,在她心里,宋临晚确实是个不得了的女子。 “能让清清姑娘佩服是我的荣幸。” 两人正聊得开心,房门便开了,管家从里边走了出来,“少卿大人,请。” 他瞧着这姑娘当真是厉害,老爷一听她来了,惊喜连连,忙要他将人礼貌地请进去。 宋临晚点头,越过司清清朝房里走去。 房内,司闻正襟危坐,见她来,忙屏退了仆从,指了指下首的座位说:“坐。” 宋临晚走过去坐下,开门见山道:“五皇子时日不多了,司大人最好尽快和他撇清关系,而在正确的时机站到三皇子那边去。” 司闻惊讶,“三皇子?” 他从未听她说过要扶持三皇子,而今日宫中出事他惶惶不安,生怕会连累到司家。 毕竟司家和宋家是站在五皇子一派的。 宋临晚起身,拱手道歉,“抱歉,先前骗了司大人,其实宋家一直要扶持的都是三皇子,而五皇子不过是个傀儡,用来与太子争斗转移朝中众人的目光。” 一直不曾告诉司闻,是她不够信任他。 可如今也不必再讲什么信不信任,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共存亡。 她既是要走了,自然要将长安的所有事都安排好。 司闻点点头,“罢了,你有你的决断就好,我是看不清朝中的那些弯弯道道。不过这三皇子一没母族依靠二又是个纨绔子弟,为何选择他?” 宋临晚回身坐下,喝了口茶,才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他没有母族,所以扶持他才更易掌控。若不是个纨绔子弟,又怎能在皇位之争下生存下来呢。司大人只管信我,后日我便要出征了,长安各事还是只有靠你拿决断了。” 说着她恭敬地单膝跪地,“还有一事,希望司大人能替我照看着宋府,来日宋某定涌泉相报!” 司闻大惊,忙走过去将她扶起,“你这是哪里话,你若开口我定是要帮的。” 以宋临晚的才智城府,他很庆幸,与她是朋友。 宋临晚轻笑,“那便多谢司大人了。” 司闻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今日大理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这是彻底得罪了太子一党,只怕若是我站到三皇子那边,三皇子必受针对。” “所以还要司大人与我做一场戏。”宋临晚点头,“司大人须得与我撇清关系,只是与我宋临晚这个人撇清关系,对外就称五皇子已经势弱,而我却还想着扶持五皇子,因此你与我产生分歧,分道扬镳。” 司闻思索片刻,“这样也好,不过若是你与我撇开关系,倒是宋家又站到三皇子那里,只怕你就孤立无援了,到时候太子一党必定要将你置之死地。” 可不是,一个没有任何人脉的大理寺少卿,与刀板上的鱼肉没有区别。 宋临晚轻笑,“承司大人关心,我后日便要出征了,他们手伸不到那么长,待我回京手握兵权,有无司宋两家的倚靠,就都无关紧要了。” 司闻恍然大悟,“你啊,当真是一环扣一环,走一步看三步已是谨慎,你却是要走一步看十步。接下讨伐赵国一事估计你一早就料到了吧。” 他还以为是节外生枝,没想到却是意料之中。 宋临晚谦虚道:“料不料到又有何重要呢,宋某告退,还望司大人能够赏脸送宋某出府。” 司闻笑着点头,“好!请。” ... 两人站在尚书府门口,街上人来人往,宋临晚冷声道:“司大人这是鼠目寸光,当真如此不相信宋某?”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急什么 司闻立马明白她的意思,满脸怒气,“我当你才智过人,不成想竟也是井底之蛙,我司闻绝不会与你这样的人为伍!” “既是如此,那你我也没什么好谈!宋某告退!”宋临晚怒容满面,拂袖而去。 街上的行人都被这份争吵惊讶地停下脚步。 “这...宋临晚与尚书府决裂了?” “是啊,她好大的胆子啊,竟然公开与司尚书作对。” “快闭嘴吧,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哪能去议论上面人的事。” “...” 宋临晚上了马车,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靠在车壁上,如释重负。 而此时的宋府,五皇子正在花厅等候,直言要见宋临晚。 宋云扬不知到哪里去了,府里只剩下老夫人和宋锦岚。 老夫人自是经不起折腾,宋临晚也不会要她再见外人,所以只有宋锦岚唯唯诺诺的站在花厅,伺候着五皇子。 宋临晚刚进大门,就见到何吱吱在门口急得不行,“大人,你可算回来了,五皇子在府里等候你多时了。” 宋临晚点点头,“带路吧。” 如她所料,五皇子这个草包定是怕的不行,特来找她为他出谋划策。 可惜啊,最能为他出谋划策的端贵妃,今夜便要断气了。 花厅内。 五皇子东张西望,看到徐徐而来的身影,忙起身迎过去,丝毫不顾礼仪,“宋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宋临晚皱眉,“微臣有罪,让五皇子等候多时。” 五皇子摆摆手,急忙开口,“不用讲那些废话,父皇今日把我唤到御书房对我好一通责骂,母妃也被打入冷宫,我实在是着急!” 他放下身份,只希望宋临晚能够帮到他。 宋临晚笑着走过去坐下,何吱吱忙过来斟茶,她慢悠悠地吹茶,一声不吭。 五皇子急得跺脚,“今日我听说太子去了大理寺,看来他的身子是养好了,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你可快想想办法吧。” 宋临晚冷眼一扫,“急什么。” 真是个草包,难怪他母妃那么受宠都没人想扶持他。 五皇子被她瞧得腿软,“你这是有了解决的办法?快快说于我听,只要度过这次难关,他日我定将你奉为上上宾。” 宋临晚冷笑,“五皇子莫要着急,贵妃娘娘已经替你想好了对策。只是今日我与司尚书闹了矛盾,只怕司家这个助力是没有了。” 她说着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难事。 五皇子像是没听到后半句话,惊喜万分,“当真?既然母妃已经替我想好了对策,那我便放心了。” 他拍着胸脯,大呼几口浊气。 宋临晚点头,“明日我会在朝上向陛下禀明王钬刺杀我一事,五皇子须得进言,要求陛下将王钬处死,至于怎么说就看五皇子自己了。” 五皇子这个草包,她说什么是什么,不过是加速他的死亡。 呵,公然插手这件事,还要求处死王钬,可不就是对太子不满吗,谁不知道这王钬是太子的人,圣上本就已经对五皇子不满。 他再如此请求处死王钬,圣上定是觉得他觊觎那太子之位,端贵妃等于白死了。 之后又有司闻和右相推波助澜,这五皇子也快随端贵妃而去了。 五皇子闻言头点的似拨浪鼓,“好好好,有宋姑娘这个幕僚,本皇子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这王钬是太子的人,处死王钬等于断了太子的一条手臂。 这宋临晚果真可靠,他这次对她低三下四可真是做对了。 宋锦岚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那个凶神五皇子居然在宋临晚面前乖巧的不成样子,还有些讨好的意味。 实在迷幻。 宋临晚起身,“五皇子慢走。” 既然已经解决了,她懒得再看到那张脸,实在是倒人胃口。 五皇子大笑,“好好好,那本皇子便告辞了。” 说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全然不复来时的那般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宋临晚见他走了,也准备离开,却被宋锦岚扯住衣袖,她有些不悦,冷冷地开口:“你还有何事?” 宋锦岚讪讪收回手,被她冷漠的语气吓退,“没没事。” 她捋了捋衣袖,朝外走着,刚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叹了声气道:“奉劝你一句,最好择日进宫,求圣上允你与五皇子和离,无论用什么原因。虽说也许会背上骂名,但至少命还在,也还有机会享受荣华富贵。” 终归也是她用心去对待过的姐姐。 若是五皇子死了,她这个五皇妃便是空有虚名,以后便要守活寡,宋家就是想要接济她也接济不了多久。 到头来恐怕只会沦落一个穷困潦倒孤独老死后宅的下场。 宋锦岚怔愣,望着她的背影有些不是滋味,虽不理解她是什么意思,但.. 她选择相信宋临晚。 楚香苑。 宋明归悠哉地荡着秋千,都没注意到宋临晚进来。 宋临晚走到他身边轻轻开口,“那封信你烧毁了吧,后日途经嘉陵关我会亲自去说。” “姐姐这一次可不可以带明归一同去。”宋明归问道,掌心沁出了不少汗,像是很紧张。 他想要陪在她身边。 宋临晚长叹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好。” 到时候把他交给尔朱延,倒也不会让他受到什么伤害。 宋明归闻言激动的从秋千上跳起来,“那明归这就去收拾行礼!” “急什么,后日才走。”宋临晚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只是这百盛楼的事情可要处理好。” “姐姐放心,我会将事情处理好的,这些年我也有心腹,我不在长安,他们也能把百盛楼照顾的稳当。” 宋临晚点点头,“那便好。” 这时唐织云走了过去,行了礼,软糯地开口:“大人,我想好了。” “嗯?” “请大人带我去找我那未婚夫。”她想了一整晚,留在宋府并不适合她,反而会给别人添麻烦,去找李云山也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而且这本身就是她来长安的目的。 虽不知那人是何样貌品行,不知那人会不会承认这桩婚事,但她想要去试一试,这也是母亲的遗托。 母亲死前把她唤到床前对她说:“阿云,娘去了后,便只有你一个人了,我可怜的孩子,都怪娘这身体。娘走后,你便去长安吧,带着信物去找你那未婚夫,这样娘也算是能放心,知道有个人能够给你依靠,那便好。” 宋临晚点头,“知道了。” ... 第一百四十二章 顺水推舟 翌日早朝。 宋临晚走出来,义正言辞道:“回禀圣上,前大理寺少卿一案以及微臣遇害一事已查明,左相身边的侍从不满前少卿,所以勾结贼人将其杀害,已在堂上畏罪自杀。至于微臣遇害一事,乃是王钬王大人所为,王大人已认罪,但是王大人贵为上三品官员,微臣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此话一出满朝唏嘘,三品官员王钬居然说倒台就倒台? 谁不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啊,此番岂不是牵扯了太子。 果不其然圣上看着太子的眼神有几分不满,“你以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子说道:“当按律处理。” “宋少卿以为呢?” 宋临晚犹豫几刻,沉声说道:“回陛下,微臣并未遇害,以此来看王大人刺杀并未成功,可以从宽处理。” 话音落下,圣上长叹一声,正欲说就按宋临晚所说处理,就见五皇子走了出来,“禀父皇,儿臣以为王钬此般意在危害我朝安稳,儿臣恳请父皇置王钬死罪!” 说着有些挑衅地看了眼太子。 圣上眉头轻皱,“诚如宋少卿所说,罪不当诛。” 五皇子还不死心,“父皇!把大理寺搅得一团乱,弄得人心惶惶,此人必须斩啊!父皇明断!” 圣上摆摆手,“三品官员王钬谋算刺杀大理寺少卿,朕判其流放北境。若无他事,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 宋临晚会心一笑,留给五皇子一个嘲讽的眼神,转身离去。 早朝下了之后,端贵妃悬绫自杀一事才传了出来。 她用自己的鲜血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臣妾从无那般野心,皇儿蠢笨,望陛下宽待。” 宋临晚虽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但五皇子经过早朝之后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个弃子。 她缓缓走着,却被太子拦住去路,“孤越发看不懂你了。” 她轻笑,“微臣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对微臣有何看法?” 他定以为她会选择处死王钬,却没想到反是求情的那个。 太子笑了,“孤的五弟实在蠢笨,有你替他谋算却还能沦落到这个地步。不过孤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选择孤。” “孤自很早以前就被父皇立为太子,朝中不少忠臣也都是向着孤,唯有你,从前些日子突然带头与孤作对,非要去拥护孤的五弟。孤不明白,你这番到底是愚蠢,还是另有所图?” 若是拥护五皇子,那今日断不会发生这般错误,听闻昨日五皇子还去宋府找了她,回府时满面春风,定是她给五皇子出了什么法子,这般可不叫拥护,而是在将五皇子推入火坑。 宋临晚拂了拂衣肩上没有的灰尘,轻声道:“殿下不是看得很清楚吗,何必来问微臣呢?微臣从始至终没说过要站到哪位皇子身边,只是任流言蜚语传满天,微臣惶恐,只求自保。” 太子眯起眼睛,眼里散发出危险的光芒,“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哪,宋少卿野心昭昭,孤倒是小瞧了。” “殿下折煞微臣了,微臣告退。” 她宋临晚就是要有朝一日权倾朝野,就是要叫所有人望其项背。 傅文景在马车内等候,等她上了马车,马车才开始徐徐前进。 “惜惜这招,可谓是妙。” 宋临晚轻笑,撒娇道:“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小女子愚笨,还得仰仗傅太师呀。” “宋少卿的谋略,本座自叹不如。”傅文景学着她的语气往下说。 她笑得更开心了,低头拱手道:“太师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烛火之光怎敢与太师这日月争辉。” 傅文景顺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行了,净知道皮。” 她丹唇微张,瞪大双眼,一脸惊讶的模样,“太师这是作何,下官惶恐,望太师大人自重。” “还皮?” 宋临晚吐了吐舌头,往后懒懒地一倒,“不皮了不皮了,这不闹着玩找些乐子吗。我日日和他们这般虚与委蛇,夜里想起我都觉得想笑,实在是虚伪。” 傅文景轻捻指尖,“惜惜若是想做自我,那便去做,有什么事不都还有我在后面给你兜着吗?” 她直摇头,掀起车帘往外看,“若我活出自我,傅兄未必兜得住我,不过明日就要走了,此一去也不知要多久,竟有些舍不得长安。” “晚间我来接你,我们去逛夜市。” 宋临晚放下车帘,笑意盈盈,“当真?好哇,那我可得好好拾掇拾掇自个。”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话说那长孙瑾现在如何了?” 这些日子竟是将这位敌国使臣给忘了,此次应是会带上他。 可是带上他,他却不是他们的保命符,而是催命符,等他们出了边境,赵国定会时不时派人过来劫人,暗中使坏,指不定还会放火烧了军粮。 当真是烦。 傅文景轻笑,“明日我会先派人带他快马前往嘉陵关,放出消息,赵国收到消息定会按捺不住屡屡来犯,可有胡人横在中间,他们也是有心无力。等我们到了嘉陵关,再派人将长孙瑾送给胡人,对外就称是胡人拦截的,这般可谓一石二鸟。” 到时候赵国将矛头对准胡人,他们便可以赵国之前屡犯嘉陵关为由对赵国发起进攻。 宋临晚无奈地摊手,“傅兄莫不是忘了这胡人是我的人...” 这番只怕尔朱延会不干。 到时只怕周国还不好交代。 “自然没忘,赵国边城如此之多,占领其一又攻其二,其一空设,只等胡人带兵入城。” 等于说和胡人瓜分战国,却做的滴水不漏,外人谁也看不出这是与胡人达成了同盟。 宋临晚拍手,“不愧是我的男人,真棒!我都不用去思考,全给你考虑完了。真是无事一身轻呀。” 她都还没去想对策,傅文景却已经将对策想好了,一环扣一环,哪怕生变故,也不会影响大局。 马车在宋府门前停下。 其实按路线应是先到静安府的,却每次都先送宋临晚。 “傅兄记得来接你的小朋友哦,如果不来接,小朋友就被别人领走了。”宋临晚笑着下马车,朝着他嬉笑道。 傅文景点点头,温声道:“哪个人敢接我的惜惜,去吧,晚上见。” “晚上见!” 第一百四十三章 和离 才进院门,就见宋锦岚面容憔悴,“父亲,准许女儿进宫面圣请求和离吧。” 宋云扬愠怒,大手重重拍在白玉桌上,“端贵妃刚刚殁了,你便进宫请求和离,你叫天下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宋家?!” 端贵妃一去,今日朝堂五皇子那番言论,足以证明五皇子大势已去,而宋锦岚此时进宫请求和离,定要背负个贪慕虚荣的骂名。 骂的更难听点,便是她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宋家教女无方。 宋锦岚还在抽抽嗒嗒道:“父亲...女儿只想和离。” 宋临晚在这时走了进来,长叹一声,在宋云扬下首的位置坐下,“父亲,此事是我劝宋锦岚如此做的,与其丢了性命,不如背负骂名。” 宋云扬怔愣,“惜惜!你岂可这般儿戏!” 如果是宋临晚的意思那么他会思量思量,毕竟他这个女儿每一步都走的极有道理。 宋临晚摇头,对着宋锦岚说:“还不起来,跪着像什么样,当宋家多么爱欺负人似的。”见宋锦岚起身,这又才转头对着宋云扬说:“当我实力强悍的时候,世人的评价还重要吗,谁敢把这些破事舞到宋家眼前来,虽说李伶儿犯了大错,但宋锦岚这些年安分守己,待我亲厚,父亲也不必再迁怒于她,五皇子不仅草包还是个畜生,他那些闺房之乐换哪个寻常女儿受得了,这般让宋锦岚进宫面圣也无不可,我对外说这个时间提出和离是巧合,谁敢有异议,宋锦岚本就回门有些时日了,这和离说是蓄谋已久也不无道理。”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却还是有些偏袒宋锦岚。 像是在说宋锦岚已在她的庇护下,不管做了什么都有她在身后兜着。 宋云扬陷入沉思,看着宋锦岚问道:“你当真想和离?而不是因为惜惜这样说所以才想和离。” 宋锦岚掩面啜泣,看着宋临晚。 宋临晚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将那些委屈都说出来了。 她这才将衣袖掀开,露出小节白腕,上边的青乌已经淡了许多,但还有个用火铁烙印的痕迹,“父亲,女儿从嫁给五皇子的第一日起,就生不如死,可为了娘亲为了宋府的名声也为了自己的名声一直忍耐的,皇府的小妾都可以踩在我头上,可以任意辱骂我甚至殴打我,而五皇子只会怪我为何要去招惹小妾,女儿这五皇妃名不副实啊。” “五皇子那般对女儿,却看着宋家的颜面不肯休弃我,而我也不敢提出和离,因为女子的清誉何其重要,若非妹妹那日点醒我,我也不敢进宫,哪怕我日夜都想和离,但我也不敢进宫。父亲,女儿不求你对女儿多么疼爱,只求父亲允女儿任性这一次。” 话音落下,宋云扬一个箭步冲到宋锦岚身前,抬起她的手腕看,面色逐渐沉了下去,眼里似是要喷火一般,“他怎么敢!为父这就带你进宫,不仅要和离,我还要圣上给我宋家一个交代!” 那手腕上的烙印,不仅比奴隶更卑贱,还像是将人标成了一个畜生。 难怪宋云扬怒极。 宋临晚笑,“父亲慢走,如今五皇子大势已去,置之死地也不是不可。” 她在提醒宋云扬不必再顾及什么,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因为她就是要五皇子死。 宋云扬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为父明白了。” 楚香苑内。 何吱吱伏在桌案边写字,而宋明归眉头紧锁,面沉似水。 宋临晚笑着走过去,“你这几日好生清闲。” 何吱吱忙起身行礼,有些慌乱,“是奴婢太笨,所以央着少爷指点指点奴婢。” 她勾了勾嘴角,在秋千上坐下,“有事给你去办。” “何事?”宋明归问道。 终于有事做了,这些日子姐姐就像是用不着他似的,今日好不容易有事要他去办,他定要把事情办得稳妥。 宋临晚轻声说:“五皇子殴打侮辱宋锦岚,简直就是禽兽,你去派人将这事改成话本戏曲,下午就开始大肆宣扬,要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的丑陋面目。” 这样一来,宋锦岚的名声倒不至于那么差,虽说还是会有人不耻她在这时提出和离,但总归更多的还是怜悯同情。 “明归知道了,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宋明归拍着胸脯道。 宋临晚打了个哈欠,有些乏累,倒想去睡个午觉,“对了,晚间傅兄邀我一同去逛夜市,马上要走了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宋明归直摇头,“不要,姐姐跟傅兄两人恩恩爱爱,我何必去插一脚,尴尬死了。” “胡闹,晚点我修书一封送去司府,让司清清也一道。如今我与司闻是闹了别扭,两人水火不容,但你和司清清若是关系如常,到时司闻照料照料宋家倒还算能有个理由。” 宋临晚摆摆手,起身往房里走,“行了,我去睡会,那事你去办吧,另外还可以添油加醋些把端贵妃和五皇子的那些事捅出来。” 叫上司清清可不带有她一点私心,确实是为宋家打算。 宋明归点头,“是,姐姐去睡吧,明归定搅得满城风雨。” 何吱吱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大人好像...比以前更厉害了。什么端贵妃什么五皇子,都好像是大人手中的玩物一般,随意大人捏扁搓圆。 她何时才能有大人十分之一的心智。 她轻轻开口,有些拘谨,“大人,你不用午膳吗?” 宋临晚回头看她,“睡醒了再用。” 在宋临晚睡熟的这一期间,五皇子与宋锦岚的事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在唾弃那个五皇子,又听之后端贵妃的事,感五皇子竟有那般野心觊觎皇位,更加唾弃了。 这五皇子当真是,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宋临晚悠悠醒来,洗漱一番便去了书房,等到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司府,这才慢慢挪步堂厅准备用膳。 “大人,大人明日便要走了,吱吱舍不得。”何吱吱伺候在一旁,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服侍宋临晚这么些日子,虽这大人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她也不甚关心,但她就像是离不开大人了一般。 宋临晚净了口,笑道:“明日你便去朝阳院伺候了,便叫老太太身边的沥红嬷嬷教你功课,等我回来再去族学,知道吗?你一路跟着我到长安,可我却没心思顾及你,倒是委屈了你。” “吱吱不委屈,吱吱本就是大人的丫鬟,大人能够让吱吱学习,吱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一路上大人可要照顾好自己。” “行了,真是个傻丫头。”宋临晚笑。 她留下何吱吱,不过是因为何吱吱与前世那个温暖的女孩眉眼间有几分相像,特别是越长大,便越像。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居然又威胁他 等到宋临晚将邀请函派人送往司府的时候,宋明归恰好回来了。 他满面春风,笑容得意,邀功道:“姐姐,事情办妥了。”那模样看起来倒真像个小孩子。 宋临晚轻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家明归真棒,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宋明归摇摇头,“五皇子也被叫进宫了,听闻圣上在御书房发了好大的火。” 他没怎么注意宋锦岚的事,并不知道宋锦岚这次入宫是为了和离。 “发火便是好事,只怕这五皇子离进宗人府不远了,只是明日就要走了,若是能再多留些时日,某些人的命就可以提前到头。”宋临晚有些遗憾,叹了声气,随即又说道:“对了,父亲给的玄铁令牌是时候发挥用处了,调一半宋家军暗自进宋府,日夜看守好朝阳院。” 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她并不想因为安排不妥当而让自己后悔。 本来这玄铁令牌所能调动的宋家死士是用来到时候保护宋家撤退的,可如今不走了,那便拿出来做点有用的事。 “好,姐姐是担心?”宋明归点点头。 “防患于未然。”她笑不答眼底,杀气尽现,等她回来,这长安本就变了天也是要再变一变的。 那些人不出手她还能给他们留点活路。 若是出手了,不管他们有没有得逞,她也要把草除根。 “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去趟三皇子府上。”她摆摆手,“吱吱,你带上些金银玉器做礼物,跟我一起去。” 她如今还是五皇子派,还因为要一直拥护五皇子和司闻闹了矛盾,此次拜访三皇子必须要有合理的理由。 世人皆知这三皇子爱美人,她带上何吱吱,也让人觉得她是来献美人的。 至于为什么献,那便让周慎去解释,说她是为了让他替五皇子求情也好,说她是为了替五皇子扫清障碍也好,只要能不让人发现他们之间的牵连,那便都无所谓。 宋府门口,宋临晚上了马车又朝外唤道:“吱吱你进来。” 何吱吱愕然,有些拘谨的走进马车,“大人有何吩咐。” 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坐。” 何吱吱呆呆地坐下,“大人是有什么事吗?” 她点头,从袖口中拿出一条白纱,“一会到了你带上这个随我一起进去,莫要说话。之后可能会委屈你一下。” “只要是大人的吩咐,吱吱便不会觉得委屈。”何吱吱接过白纱戴在脸上,遮住样貌。 “去三皇子府!”随着宋临晚的声音,马车才缓缓前进。 半个时辰左右,马车在三皇子府门口停了下来。 宋临晚一脸不悦,下了马车,对着管家说道:“宋家嫡女宋临晚前来拜访。” 管家立马将人带了进去,好奇的看了眼她身后的何吱吱,很快收回了目光,“宋大人,请。” 谁不知道宋家嫡女是大理寺少卿啊,谁不知道宋家嫡女是兵马大元帅啊。 书房。 “周兄,这是我献给你的薄礼。”宋临晚寻了位置坐下。 周慎笑,打量着何吱吱,“这姑娘才多小,宋姑娘是有多想坏我名声啊。” “不然我如何有机会进来见你呢,我可是五皇子一派。”宋临晚无奈的摊手。 何吱吱有些难以置信,刚刚大人说的话... “得了,晚些就差人悄悄给你送回去,来找我有何事?”周慎也坐了下来,宋临晚的人他可不敢要,而且他风流也只是伪装罢了,不至于真要对一个那么小的姑娘做那种事。 宋临晚瞄了眼何吱吱,像是在安慰她,“委屈你一阵,莫要害怕,大人在。” 何吱吱点点头,随即周慎唤人来将她带了下去。 等门关上,脚步声渐远,宋临晚才悠悠开口:“是时候了,障碍我已经帮你扫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了。” “我果真是庆幸被你选中,太子如今势力受损,五皇子也等于废了,这时我站出来,还有司家和静安侯的拥护,我先在此谢过宋姑娘了。”周慎勾了勾嘴角。 这朝局动荡,一般人少说也要谋算个几月才能掀起波澜,但宋临晚却只用了几日。 宋临晚轻笑,“右相也会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我不在京都的这些日子,你可要加油哦,至于谢,以后我会问你要谢礼的。” 这一个以后,简直就像是承认了周慎的成功。 周慎惊喜,“右相?” 虽说有司家和静安侯,但太子那边毕竟有个左相,他确实有些举步维艰,但若是右相站在他身后,那便无所畏惧了。 “是。周兄的时间并不多,一个月内再怎么说也得把太子从东宫得位置拉下来,不然可就是无计可施了。”宋临晚话里有话。 周慎大惊,忙起身拱手,“多谢宋姑娘。” 一个月内若废不了太子就无计可施,那便是说一个月后圣上必然会让位。 “另外我得罪了不少人,我不在京都的日子,他们可能会对宋府出手,周兄不如抓住这个机会,斩了太子的左膀右臂。”宋临晚说罢喝了口茶。 她才不会去欠周慎人情,这般倒算是她帮了他。 周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是,我受教了。” 本就欠她,又多欠一个又怎么样。 不过宋临晚当真厉害,明明是要他保护宋府,反过来却成了她帮助他。 “那我告辞了,周兄留步。”宋临晚起身,捋了捋衣袖,“那丫头我素来喜欢,难得有那分机灵劲,就是不知道周兄怎么看了。告辞。” 她本不想补这一句的,但还是说了。 虽说她蛮相信周慎不会对何吱吱做什么,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还少吗? 她留下这一句,周慎便不敢对何吱吱下手,甚至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不然惹恼了她,朝中皇子那么多,临时换位也未尝不可。 “是,宋姑娘慢走。” 看着宋临晚的身影消失,周慎脸上的笑敛了下来,有几分怒气。 她居然又威胁他? 呵。 宋临晚只身上了马车,马夫还不动,忍不住问道:“小姐,那丫鬟呢?” “不用等了,回府。”宋临晚端坐着,冷声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莫要再有下一次。” 马夫心惊,“是,小人多嘴。” 马车前行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陪你去 宋府。 宋云扬脸上的怒气怎么也敛不下去,反观宋锦岚笑得开怀。 宋临晚走进去,问道:“如何?” 怎么一个怒一个喜的,莫不是圣上不许?不应该啊。 宋云扬怒骂道:“那五皇子简直是个畜生,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说什么锦岚是他的妻,他的闺房之乐轮不到外人来插手!” 他越想越气,那畜生看着宋锦岚手上的烙印时半点不知悔改,还觉得很骄傲。 圣上罚他的时候,他才露出丁点惧意,这样的人凭什么配坐皇位,这样的人让他风光一刻都是厚待了他,他就应该死! 宋临晚忙替他拍背顺气,“何必动那么大怒,结果如何?” 宋锦岚笑道:“圣上下令让我与五皇子和离了,妹妹,谢谢。” 比起名声,她更不想再受那种屈辱。 宋云扬一听更怒了,“惜惜!你说你,什么都能算到,为什么当初就不阻止锦岚嫁给那个畜生!” 宋临晚很无辜,眨巴眨巴双眼,走到一旁坐下,“她嫁的时候我人还在嘉陵关,我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况且那时候我心思又不在这上面,一切都是回京之后才变得。” 若非圣上当初的那一道圣旨,她也不会意识到宋家如今的局势。 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也许现在宋家已经满门被灭了。 宋云扬尴尬,“哦。” “行了,离了便好,何必再去想那些,陛下如何处置五皇子的?”宋临晚问道。 若是没有没有早朝的那档子事,端贵妃的死那便是替五皇子扳回了局面,但早朝出了那种事,端贵妃的死反而是加剧了五皇子的死亡。 圣上定会想端贵妃为了能让五皇子登基,竟连他们最后的情谊都舍得利用。 宋锦岚面露疑惑,十分惊奇,“这倒是奇了,圣上将五皇子贬为庶人,收押宗人府了,按理说不过是这样的事,圣上给宋家交代也不至于做到这样。” 她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出来开心便是惊讶了。 往常并非没有官员虐待妻妾致死的事,而且这样的事也曾被捅到圣上面前去过,不过都只是罚罚俸禄,怎么到了五皇子这里反倒这么严重。 宋临晚轻笑,“是吗?” 宋云扬这回明白了,“你早料到了?” “差不多吧,这回不过是顺水推舟,正好给了陛下一个理由。”她吹了吹茶盏里的茶水,却始终不曾喝一口。 宋锦岚更惊讶了,瞪大双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这个妹妹绝非池中之物。 这般城府这般心计这般谋算,简直是让她敬佩,更多的还是害怕。 若是当年她腾出心思对付她,只怕就像掐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宋临晚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对了,二哥呢,这些日子都不曾见到他,我都快以为他没有回来了。” “他啊...”宋云扬有些心虚地挠挠头,喝了口茶掩饰尴尬。 “父亲,二哥呢?” 宋云扬心虚道:“他天天都在军营。” “你真不会说谎,父亲。”宋临晚喝了口茶,冷眼扫过宋云扬。 宋云扬无奈的摊摊手,叹了声气,“好吧,那小子听说你要去讨伐赵国了,不放心,就悄悄混在了军队里,等着到时候跟你一起去。” 临昀啊,不是为父要出卖你,而是惜惜实在是目光如炬,他的谎言在她眼里形同笑话。 宋临晚起身,“父亲,带路吧。” 她就说她的二哥怎么会这么安分,自从她要出征的消息传回来之后,愣是没来见她一面,反常,实在反常。 这几日忙,她都给忘了。 宋云扬尴尬,求救似地看向宋锦岚,“锦岚这会心情很不好,为父要多陪陪她。” 宋锦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父亲,女儿心情很好,父亲还是快带妹妹去吧。” 父亲在宋临晚面前真的完全没有严父的样子。 宋云扬瞪了她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有我就是不去的无赖模样。 宋临晚冷声道:“父亲莫与我在这闹小孩子脾气,我自有重要的事安排二哥去做,叫他跟着我去岂不是白白送死,还节外生枝,坏了我的大事。” 她对宋临昀本就另有安排,断不能让宋临昀随她一起去。 边境三座城,唯中间那座没有突破口,要宋临昀去把那座城占下来。 宋云扬心中骇然,“好。” 有这么严重?他是想让宋临昀跟着一道去也好保护惜惜。 不过惜惜既然这样说,看来是他错了。 军营。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满脸灰尘的宋临昀坐在那里,极力掩饰自己的存在感。 官兵自动散向两边,让出道来,“见过将军,见过元帅。” 在宋临晚越过他们的时候,都忍不住抬头瞧宋临晚,一阵唏嘘。 “这便是我们的元帅吗?” “是啊,一个小丫头,我怎么看都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真不知道圣上怎么想的,让这么个女娃娃来做元帅,岂不是给赵国送人头。” “...” 宋临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三人,“大战在即却军心不齐,散发谣言扰乱军心,你们挺能耐。” 三人瘪瘪嘴,没有说话,却还是不服气的样子。 “三个一起上,若是胜了我,那我自辞去元帅一职,还将你们三提职,若是败了,那便自己去天牢,等着处斩。” 她声音浑厚有力。 扰乱军心,破坏她的威严,她断不能忍,在嘉陵关发生的那样的事她绝不会叫它再发生第二次。 三人摩拳擦掌,胜券在握。 宋临昀忍不住冲了过来,“你们干什么!” 他见不得人这么欺负宋临晚,虽然他是想要伪装成下兵跟着上战场,但父亲已经来了,说明事情已经暴露,此时他断然要站出来维护宋临晚。 宋临晚喝斥道:“退下!开打!” 说着朝那三人冲过去,她并无佩剑,那三人本也是不屑拔剑,但几个来回便已经感到吃力,便将剑拔了出来,剑锋对准宋临晚。 宋临晚冷哼一声,“废物!” 迎着那三人而上。 尘土飞扬,不出十个回合,那三人滚在地上,口吐白沫。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又遇刺 宋临晚高声说:“你们自诩自己是男儿是将士,便觉得自己骁勇善战,不服我这个女人来做兵马大元帅,但你们觉得你们有本事做我这个位置吗?还散播谣言扰乱军心,大战在即,你们连你们的最高长官都不服,你们还服什么,是不是要陛下御驾亲征你们才能服?今日我杀鸡儆猴,这三人就是下场,带下去,一个时辰后当众处斩!” 众人犹犹豫豫。 她怒道:“还不把人带下去!我是陛下亲封的兵马大元帅,我的命令是你们必须服从的,作为将士,却不服嘲笑自己的长官,你们配做将士吗?两万精兵讨伐赵国,你们今日就是全部给我出列,老子一个人上阵也将那赵国打下来!一个个的不图精忠报国,反倒是只知道嘲讽女人来寻找你们那可耻的优越感,你们算什么东西!” 她说话是一点也不客气。 众人羞愧了脸。 她又继续说:“你们服谁?你们觉得你们中哪个能来坐我这个位置,刚刚那三人你觉得不行,那你出来与我打,我还是那句话,胜了我辞官,败了你斩首!没有实力就别在那里给我叫嚣,你们的本职是什么?就是来嘲讽你们的长官,就是来不服你们打不过的长官?可耻可笑!众将领听令!” 立马有十个军官走了出来,跪地拱手道:“末将在。” 有些人看不明白那些招式,但他们看得明白,招招狠辣迅速,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是打不过眼前这个女人的。 “若是之后我发现丁点军心不齐,听到任何妖言惑众的话,本座唯你们是问!” 十将领跪了下来,“是,末将领命。”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宋临晚好像再看什么杀神一般,句句都是要人性命,就是宋云扬也没她那么专横独断过。 一个唱红脸那么自然有一个唱白脸的。 宋云扬走了出来,拍拍宋临晚的肩膀,“马上就上阵了,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 “父亲!你也知道马上要上阵了,他们有一点严肃的样子吗,这两万精兵依我看,还打不过赵国两千精兵!大敌当前,他们却只知道来嘲讽他们的长官!”宋临晚怒。 宋云扬尴尬,指责底下的将士,“你说你们怎么回事,一点规矩都不懂,末了自己去领罚。” “本座今日话放在这,出征前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们都可以向本座挑战,但要是出征后本座还听到这些话,本座先斩你个一千精兵,免得上了战场也是给敌军送人头。”宋临晚当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将先前打落的剑往地上一插,那剑直直插在土里,都看不见剑尖,可见力度之大。 她不要他们崇拜,她只要他们畏惧,若是不能让他们畏惧,那她的命令等于可有可无,嘉陵关那战的情况很有可能再发生。 宋云扬眉头紧锁,“她是陛下亲封的兵马大元帅,难道你们以为陛下会拿两万将士的性命做儿戏吗,难道你们觉得我偏袒女儿会偏袒到不顾国家的安危吗?”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宋临晚没再看那些人,目光放在宋临昀身上,“宋临昀,还不走?” 说罢转身离去,风吹起她的墨发,她头也没回一下。 宋临昀两股战战趋步跟上她,“妹妹你怎么想起来军中看看了。” “我要是不来,是不是二哥就小孩子脾气的跟我出征了?”宋临晚反问,皮笑肉不笑。 “那我不是担心你嘛,我自然要陪你一起去。” 宋临晚一拳拍在他胸口,“你陪我去?你要把宋家置于什么位置,难道你要宋家因为你这些小脾气而葬送满门吗?我以为二哥比我懂事,现在看来二哥根本就是个养在军中的莽夫。” 她真的很生气,不说派宋临昀去做更重要的事,他留守在宋府也比他跟着她有用。 宋临昀发现她真的生气了,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宋临晚沉声念道,声音软了下来,“我将所有的危险揽到自己身上不是叫你们坐以待毙的,如若我死了,你们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岂不是让我白死。长安的局势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吗,宋家要退,更要进。我独自站出来,就是想有一天能够庇护宋家,父亲老了却仍旧功高震主,你以为换个新皇就不会对宋家下手吗,兵权在手便是怀璧其罪,你要宋家把兵权交出去,多少人等着踩宋家一脚。” 宋临昀怔愣,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虽然很疑惑宋云扬的决策,但也从未想到过这里。 “之后你请命去边城,稳稳站住脚跟,宋家不会反,但要让人知道我们有反的资格,我们忠诚,不代表我们愚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江山是宋家用一兵一马守下来的,唯有这样,宋家才能躲过灾祸。” 宋临晚说罢不再看宋临昀,拂袖而去。 她不知道这番话宋临昀能听进去多少,但她话已至此,最好他能够明白吧。 每个人都爱国,她不爱,所以这个罪人由她来做。 多得是人等着宋家垮台,多得是人看不惯她现在这样,她一退再退就是给别人杀她的机会,她要进,步步紧逼,此次出征更要让两万精兵服她,不说收为己用,也要让他们觉得她是他们真正的长官。 她要手握兵权掌控大军,她要所有人都不敢再来对她下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宋临晚独自走在官道上。 忽然一声巨响,无数马蹄声朝她逼近,她冷笑,“本座明日出征,你们今日来,就是料定本座无法追根究底,料定本座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为首的黑衣男说道:“既然你知道,那你还废什么话!上!” 随着他摆手,无数人冲了过来,各个都不再像以前那些人那般掉以轻心,各个严阵以待。 宋临晚不禁摸了摸腰间,又没带佩剑,这些人当真是会选时机,每一次遇刺,她都没有戴佩剑。 不过这是在长安,她只需要拖上半个时辰,宋明归能带人赶到的。 她要拖下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脱险 刀光剑影,半个时辰下来鲜血流淌满地,宋临晚摇摇晃晃地站着,手撑着剑才勉强保持站立。 她的周围已经躺了数不清的尸体,敌人却还在不停地前进,她虚弱的问道:“这是拿了整个府里的死士来对付我?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大手笔。” 为首的黑衣男笑得张狂,“反正你也要死了,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是,整个家族的死士都拿来了,哪里是看得起你,你看看你周围的尸体,若是不拿出所有死士来对付你,今日可就杀不了你了。” 虽说是在笑着,但他握着长剑的手却起了不少冷汗,这女人当真可怕。 “死的明白吗?”宋临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吐了口鲜血,“是秦家还是王家?” “等你死了我在坟前告诉你。”黑衣男冷漠道,“继续上!” 宋临晚咳嗽不已,拿起剑,力不从心。 “咻,咻,咻”无数的箭羽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她周围的黑衣人皆中箭身亡。 “终于,到了呢。” 她心中默念,像是完全脱力了一般,身子直直往地上倒去,却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我来迟了,惜惜,没事了。” 傅文景的声音在她上方想起,她有气无力地说:“我好累啊,睡会。” 说着双眼阖上,收起了满身的刺。 睡着前她心中只有一句话,果然反派多死于话多。 若不是黑衣男跟她多说了那几句,她现在应该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而此时的三皇子府。 “报!全军...覆没。”探子跪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 周慎静静吃着茶,“知道了。” 果真是个奇女子,实力如此强横,看来以后对付她可得再用点心了。 宋临晚悠悠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床前围了不少人,她动了动,牵扯到伤口,吃痛道:“什么时辰了?” 宋明归忙答道:“子时了。姐姐可还有什么不适,都怪明归,若是明归再早些到...” “得了,什么都怪你,你是专业背黑锅的啊。”宋临晚忍不住吐槽,眼睛扫过众人,“很晚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宋云扬欲言又止,长叹一声,“那你早些休息。” 宋临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他才算明白了她今日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在长安这些日子,就有三次刺杀,她这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宋锦岚的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掉个不停,今日的场景她偷听父亲说话时知道了,敌人共有四百人,围在那么个小巷里,车轮战,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她真不知道宋临晚是怎么撑下来的。 听说赶到时敌人还有两百人。 宋临晚的衣服是她帮忙换的,她看着她满身的剑伤,心中骇然,每一处伤触目惊心,她的妹妹比她想象的还要强大,比她想象的还要坚强。 宋临晚强撑着坐起来,握住傅文景的手,“傅兄对不起啊,我又没有用轻功逃走。” 傅文景心软的一塌糊涂,“是我来的太迟了。” “本来说好去逛夜市的,却没办法去了,好可惜啊。”宋临晚嘟囔着,子时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今天又发生那样的事,人人都关在家里生怕波及自己。 傅文景抱住她,“没事,去其他地方也可以逛。” 她点点头,“你不回去吗,我没事啦,只是还有些累,你快回去吧。” 傅文景不语,静静抱着她,眼泪却无声的往下落。 他筹谋多年,居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当初在嘉陵关没有护住,今日在长安,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居然也没护住。 哪家的女儿背负满身伤,哪家的女儿日日担惊受怕,只有他的惜惜,活的一点也不开心。 宋明归忍不住出声:“姐姐一定要保重,莫要再受伤了,今日的事明归会查清的。” “嗯,你也快去睡吧。”宋临晚微笑着开口,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明归去给你准备吃食。”宋明归忙笑着退出去。 她尴尬,“本说继续睡会,还是吃了再睡吧。” 傅文景始终不说话,就那样静静抱着她。 “傅兄?”她轻声唤他。 还是没有回应。 她知他是在担心她,“我没事了,真的,吃嘛嘛香睡得倍好,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我一定最先选择跑。” 没有回应。 她撒娇道:“你把我抱疼了,好疼啊。” 傅文景这才急忙放开她,拉着她左看右看,脸上泪迹斑驳,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那般意气风发。 宋临晚伸手替他擦去眼泪,“我骗你的。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近来怎么老是掉眼泪呀,莫哭了,看着你哭,我还以为我要死了。” “死什么死!”傅文景怒道。 她忙举手道歉,“是是是,我说错话了。” “你知不知道若是再晚些到,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他闷闷地说。 他赶到的时候那群人正在向她逼近,而她摇摇欲坠,显然已经挡不住了,若他再晚些到,哪怕再晚个一盏茶的功夫,他都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后怕,心有余悸。 宋临晚笑,“这不是赶到了吗,何必做那些不存在的假设呢。”说着将他一把抱住,轻轻拍着他的背,“行啦,我再也不会这样了,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我多想,将你的翅膀斩断,牢牢地圈在我身边。” 宋临晚轻笑,眼眶渐湿,“我又不是金丝雀,圈起来做什么,而且我的背上哪有什么翅膀,你怎么斩呀。” 明明受伤的是她,怎么反过来是她在哄他了。 傅文景:“莫要再让我害怕了,也莫要什么都一个人抗。” “我知道啦,以后定寸步不离你。”宋临晚软软地保证。 宋明归带着几个端着膳食的丫鬟走了进来,“姐姐,可以用膳了。” 宋临晚忙起身,却发现她一动全身就火辣辣的痛,无奈地看着傅文景,“动不了了,傅兄抱我过去。” 傅文景沉着脸将她抱起。 她看了眼菜肴,“怎么清汤寡水的...” 宋明归心虚地瞥了眼傅文景,傅文景清冷的开口:“肖启说你近日不宜食油荤。” “好吧。”宋临晚长叹一声,默默刨着饭,食不知味。 第一百四十八章 视我为恶魔 翌日,整装待发。 宋临晚难得牵出了逐日,这一次,她要逐日陪她一起驰骋沙场。不过由于身上的伤,她无法骑马,只能坐马车。 关于她昨日的事长安已经传开了,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宋临晚是天界派来的女战神,能够以一敌百,替周国一统天下,还有人说宋临晚是祸国殃民的灾星,几百正义之士都无法将她铲除... 老夫人含着泪站在大门口,“惜惜啊,可要平安回来,我的心肝儿。” 宋临晚安慰着老夫人,“祖母莫太挂念了,很快我就回来了。” 又转头朝着何吱吱吩咐道:“记住我说的话,好好照顾老夫人。”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去军营。 大军早已准备好,就等宋临晚了。 宋临晚站在高台,声音雄厚有力,“将士们,赵国欺我国无人,对天子不敬,对大周不敬,此次我们大军压阵,若他们胆有行动,我们便踏平他们的边城,让他们知道大周的将士各个骁勇善战各个英勇无比。前行!” 话落,大军有序的朝前行进,宋临晚被唐织云扶着进了马车,咳血不止,刚刚说那番话鼓舞军心,当真是要了她的小命,身体没处都疼的不行。 她刚进马车,就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你怎么来了?” 肖启无奈地摊手,“公子那么不放心你,我自然要跟来。” 说着他叫她伸出手来替她诊脉,“这一路舟车劳顿,可有得你折腾了。背上的伤估计要留疤了,也还好你没伤着脸,不然该多丑。近日你也莫要用力,千万不可与人发生打斗,不然这身体就是好不了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宋临晚,“这一月你每日早晚用过膳后服一粒。” 昨日他已经诊过了,知道宋临晚的身子现在差成什么样,而敌军居然还下了毒,那毒,他暂时还没法解,只道这最近能够配出解药来。 玉瓶里的丹药就是为宋临晚吊命的,这事他只敢与傅文景说,不敢与宋临晚说。 怕她气急攻心,反加重病情。 宋临晚轻笑,“你有事瞒着我。” 若是她真没事傅文景不会是那个模样,他坐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可怕。 肖启眼里闪烁,有些心虚,“我能瞒着你何事,我就是个郎中,我能瞒什么。” 这眼睛这么尖的? 宋临晚把玩着手中的玉瓶,懒懒地说道:“昨日傅兄已经放下心来,今日却又摆出那可怕的脸色,说明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而我本身有武功,运气时感觉得到我内力并没有受损,反倒是有些阻碍,说吧,我是不是中毒了。” 肖启别过头去,装没听到。 傅文景冷冷地开口,“你想多了。” “是吗?”宋临晚翻转左手,眼见着就要发力,被傅文景一把按住,“傅兄何必瞒我。” 肖启长叹一声,“是,你左手的那处剑伤淬了毒,毒性强烈,已进五脏六腑,我暂时还无法解。” 宋临晚轻笑,“还有多久能活?” 这话对她是如晴天霹雳,所有的事都计划好了,就等此次出征回来了,却中了毒... 若是没几日可活,那她该如何是好。 肖启的话像是给她喂了颗定心丸,“有我肖神医在,什么毒解不了,只是需要花上些时日,这最近你可切莫要用功了。” 宋临晚暗里松了口气,“知道了,我睡会。” 她现在大脑很乱,只是觉得这生命太不堪一击了,所有的计划在生死面前就好像泡沫,轻轻一碰便碎了。 肖启轻轻退了出去,马车内只剩下宋临晚和傅文景两人。 “傅文景,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吧。”她淡淡说道,低着头看不出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文景只得也退了出去,“你莫要太担心了,一切有我。” 宋临晚没有反应,她靠在车壁上,像是感受不到背部的疼痛一样。 十岁那年身中毒蛊虫,她没多大感触,大概是因为是蛊解了之后才知道的缘故,而后遇到那么多刺杀,她一心只想往上爬,做了那么多,今朝却又中毒。 她不是不相信肖启,她是不相信自己,若这一路上稍有什么变故,她如何能不用武功,若是用了武功,是不是就真的没几日好活了。 那宋家谁来护,她还没看着祖母安享晚年,还没看着明归风光成亲,还舍不得傅文景。 这是一场梦吗,难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可是所有的一切她都深刻清晰地体会过,这不是梦,这就是现实,可现实当真是这么残忍吗。 为了目的难道要草芥人命不择生冷吗,为了报复就要无所不用其极吗。是她的计划出了问题,还是她出了问题。 她是不是也该心狠手辣,杀鸡儆猴并不能让人畏惧,她要成为人们口中的恶魔,才能让人惧怕。 大军行进一整天,宋临晚把自己关在马车内一直没有出来。 “姐姐,你吃点东西吧,本来身上就有伤,若是再不吃东西,你身体会遭不住的。”宋明归担忧的端着膳食在马车外问道。 宋临晚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地说:“端进来吧。” 宋明归这才上了马车,“我都听肖启说了,他有办法解毒,姐姐何必太过担心。” “我不担心。”宋临晚漫不经心的吃着饭,没吃多少便放下筷子。 她静静望着宋明归,轻声说道:“你觉得我善良吗?” “姐姐本心自是善良的,不然也不会把何吱吱带回府里,更不会带上唐姑娘去找李云山。”宋明归点头。 她勾了勾嘴角,“可你看我的手里有那么多人命,又怎么叫善良呢?” “那些人罪该万死死有余辜。”宋明归振振有词道。 她笑得很甜,“王钬该死吗,只是因为他身在那个位置,所以他要死。我也不知道我手里有没有无辜的性命,我只知道我不会再善良下去。” “明归,我要天下人都害怕我畏惧我。” “我不要天下人视我为杀神凶神,我要天下人视我为恶魔噩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到了嘉陵关 “姐姐...”宋明归欲言又止,被她的一番话惊到。 宋临晚大笑不已,笑得咳嗽连连,“疯了狂了,痴了傻了,又有何妨。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更何况星星之火尚可燎原,我为什么要放过那些人,就因为我没有死成,所以我就该找借口为他们开脱吗。” 宋明归怔愣,“姐姐,你做何事明归都会支持你。” 却不会让你行差踏错,不会让你丢了本心。 “罢了,我要休息了。” ... 因为兵马众多,又遇狂风暴雨,本是一周的路程,硬是拖了半个多月才到嘉陵关。 嘉陵关城门前,以苏穆为首的众官员站得笔直,等候着马车上的人下来。李云山也特意请了假出来,就是想见见宋临晚。 “臣等参见宋元帅。”以苏穆为首的众人行礼。 唏嘘不已,这前不久还只是个六品太守,今日却成了上三品的元帅,这元帅可不比文官,可是手握兵权。 又有许多人庆幸不已,还好当初站对了位置,没有选择和陈恩狼狈为奸。 宋临晚面沉似水,眼里没有任何情感,“起来吧。大军会在嘉陵关休整三日。” 她也正好趁着这三日去和尔朱延联系。 “大人大人,您看看我,可是有变帅?”李云山瘦了一圈,整个人褪去了稚气,倒有几分硬气样。 他笑着恭维宋临晚,“您可真厉害,这才多久,都坐上元帅了。” 宋临晚冷冷扫过他,唤道:“唐织云。” 唐织云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大人何事?” “这位便是李云山,你的未婚夫。” 说罢她转身进了城。 这半月她身体好了不少,毒也解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受毒影响,情绪不宜太过激动,不然容易气急攻心,好在武功还在,没有半点退步。 三日后就要带军压阵了,哪怕再多不适,她也要硬撑着上阵。 李云山愣在原地,众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却连脚步都没挪动半刻,“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 他哪来的未婚妻,他怎么都不知道。 唐织云有些羞涩,“家父是原江中城守备唐锋,多年前与你父亲商定下娃娃亲。我也是在爹爹过世后才知道的。” “如若你觉得别扭,我可以当没有这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李云山羞红了脸,“父母之命,断不敢相忘。” 他有未婚妻了? 而另一边,苏穆趋步跟着宋临晚进了书房,“我怎么觉得你近来变了许多,发生了何事?” 宋临晚勾了勾嘴角,“变了吗?无事,你在嘉陵关近来可好?” 苏穆点头,“果然我不适合呆在长安,在那里总觉得沉闷,反倒在嘉陵关很是轻松。倒是你,陛下怎么会派你率军上阵,此番讨伐赵国可不是小事。” 还只拨了两万精兵,若是一个战略方针不对,必要败北。 况且兵马大元帅这个位置,宋临晚不是坐不得,只是坐得太轻易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宋临晚忍不住咳嗽起来,拿手帕捂住嘴,手帕上立马出现鲜红血迹,她摆了摆手,“家父身患旧疾,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为了宋家,我是该站出来了。” “你身体不好?”苏穆皱了皱眉头,白色手帕上的那点红他看得一清二楚。 “无碍,受了些风寒。”宋临晚若无其事地说道,“嘉陵关的人可还听话?” 她哪是受了风寒,她是落下了病根,估计要养很久了,可如今根本没时间养。 到时把李云山提为军中将领,那些人认符不认人,这样一来也算是有个保障,再加苏穆对嘉陵关的掌控,嘉陵关这座城应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听话?”苏穆对她这个形容有些不悦,却还是答道:“这边离长安远,军中只认兵符,百姓也多只认太守。” “那便好,你退下吧。”宋临晚摆摆手,不再多说。 是夜。 “你是时候和我去见尔朱延了。”宋临晚对着宋明归说道。 这半月来她说话总是没有温度,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让人站在她面前都能感受到寒意。 傅文景推门走了进来,“惜惜,我和你一道去。” “不用,你坐镇军中。”宋临晚拒绝,她并不想倚靠他,每每倚靠她都会让她松懈。 “我和你一路。”傅文景语气坚决。 她无奈只得点点头,“莫让人知道我们不在了,我已经和苏穆打过招呼了。走吧。” 城门口的官兵像是都睡着了,三人骑着马顺畅地出了城。 苏穆站在城墙上,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觉得宋临晚变了,变得很陌生。 京都的事他今日差人打听了,他也有些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容不下一个女子,为了杀她下了好大的手笔,五百人,当真是恐怖,他无法想象她是怎么从其中突出重围的,他只知道她定是不易。 今日见她咳嗽连连,想来伤还未痊愈。 又想起她那句“我们是朋友”,顿时感触颇深,他们是朋友,他们不牵扯利益,只做朋友。 快马奔袭一夜直到天大亮,才赶到尔朱延的阵地。 “告诉尔朱延,就说宋临晚求见。”宋临晚跨坐在马背上,冷若冰霜。 胡人军笑得不停,“宋临晚?宋临晚是哪根葱啊,大王的名字也是你能直呼的?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宋临晚直接一剑砍下去,那人当场毙命,“我再说一遍,告诉尔朱延,宋临晚来了。” 胡人军顿时长剑出鞘,严阵以待,将她围住。 这时一个见过宋临晚的胡人忙跑了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宋小姐,多有怠慢,这边请。” 尔朱延本是在帐中瞌睡,听到有人来报,惊喜万分。 不得不说,他这些天总是想起宋临晚,越发喜欢那个女人了。 “替你管教了一下你的兵,不用谢。”宋临晚径自走过去寻了座位坐下,“这位是宋明归,与你交易的百盛楼楼主,这位是傅文景,我的未婚夫。” 尔朱延眉毛一挑,“未婚夫??” 他当然知道她有个未婚夫,可是怎么还把人带来了。 “我开门见山了,长孙瑾可拿住了?”宋临晚点头自顾自地说道。 第一百五十章 商谈 尔朱延点点头,眼里有几分好奇,“在地牢关着呢,不是我说,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这样把这人送来我这,不是明摆着和我有联系嘛。” “这人,是你们胡军劫来的。”宋临晚开口纠正他。 尔朱延尴尬地摸了摸耳垂,“是是是,劫来的,不过两国就要交战了,你这时牵扯到我,应是另有打算吧。” 他也不是傻子,两军交战他才不去趟浑水。 不过嘛,有好处的话就另说了。 “长孙瑾在嘉陵关待了几日,赵国来要人两次,这就是我们对他们开战的理由,赵国的那几座边城我势在必得。”宋临晚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你们胡人擅长迂回战术,穿插纵横,到时你们从后方突进打赵国个措手不及,对外称也想分一杯羹。到时我国大军入城,你们撤退,我军休整几日,城防空设,你们接管那城,对外称是你们自个打下来的。一来二去,周国并未与胡军勾结,胡军也分到了地盘。” “可你始终没说我把长孙瑾抓来有何用。”尔朱延拍了拍衣袖,懒懒地问道。 “本是另有打算,如今嘛,要杀要剐你随意便好。”宋临晚冷笑。 宋明归出声,“姐姐,断不可这样行事!” 大军压境明目张胆地要那几座边城,也不过是个赵国一个下马威,顺便报复一下当年蝗灾的丑。 可如果杀了长孙瑾,那么性质就都变了。 杀了长孙瑾,周赵两国的梁子便是彻底结下了,必起战事,到时民不聊生,可使不得。 宋临晚冷哼一声,“有何不可,胡军杀的又非周国杀的,难道他赵国还能把这账算到周国头上不成?长孙瑾已出了周国边境,丢了人头也算他倒霉。若他活着,简直是放虎归山,此人如若是个睚眦必报的,那简直是自寻灾祸。” 尔朱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那个...打断一下,胡军杀的,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嘛。” 可不是,而且她当他面说这些话竟没有丝毫觉得抱歉的意思。 “终有一日我临战场,必踏平赵国,是胡军杀的又有何妨,你入我麾下,我护着你,赵军敢动,我军便敢打。”宋临晚说着又咳嗽两声。 她是有些魔怔了。 “你太急了。”傅文景忍不住出声劝她。 她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并不好,虽不至于失了理智,但所想的哪件事不是偏激极端的。 宋临晚咳嗽不已,心如蚁噬,她忙喝了口茶,将身体的异样强压下去。 尔朱延东瞧西瞧,目光放到宋明归身上,“她这是怎么了?” “染了风寒。”宋明归讷讷地说道。 “是吗?”尔朱延目露怀疑地扫过宋临晚,长叹一声,“这要杀要剐不都随我嘛,我决定了,不杀长孙瑾,至于其他,如你所说的去办。” 他细细琢磨了宋临晚之前的打算,也不是不可。 胡人本就是不管不顾,不懂那些繁文缛节,对外故意放出点风声,白占一座城,百利而无一害。 宋临晚捏了捏手掌心,又恢复那清冷态度,“带我去见长孙瑾。” 既然如此她何不卖赵国一个人情。 地牢内。 长孙瑾身着素衣,墨发散披在身后,哪还有半点之前的谦谦公子样。 宋临晚挡在门前,“我要与他单独谈谈。” 跟着她的几人便退了出去,各个脑子里都装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长孙瑾坐在硬石上,嘲讽道:“是你做的手脚吧,倒是我小瞧你了,我本以为你这女人已经够聪明厉害了,没想到你的手段也是如此高明,佩服啊。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所有事情偏就那么巧,他当游乐接了出使的事,没想到竟是把自己栽在里头了。 不过他和宋临晚似乎没有什么恩怨吧,难道就因为折了她一支牡丹,她就要下这样的杀手? “在这地牢还这么轻浮。”宋临晚也嘲讽道,论起阴阳怪气她还没怕过谁。 她又接着说:“莫要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你来长安的时机不对,朝局动荡刚好就你这么个突破口,有些人急于立功自然拿你开刀。” “不是你吗?”长孙瑾笑了笑,俯身靠近她,“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胡人的地盘,怎么我看那尔朱延对你倒是顺从,难不成你与他还有几分勾当?” 宋临晚稳如泰山,冷冷地说道:“我的事情与你似乎没什么关系,你若想活命,便最好把姿态放低点。” 长孙瑾噗嗤一笑,“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办,你越想杀我,我越喜欢你。” 在长安第一面时就被她勾起了兴趣,只是可惜,她已有郎君。 宋临晚一脚便踢了过去,被他躲开,“我要一个人情,只属于我的人情。” “哦?”长孙瑾起了兴趣,“是本王欠你的人情,还是赵国欠你的人情。” 若是要赵国欠她的人情,那她的野心还真不小。 “你说呢?”宋临晚瞥了他一眼,“自然是赵国欠我的人情,一周后我会让人放你出去,等你回了赵国,只需如实禀告,是我宋临晚宅心仁厚设法救了你。” 对外称长孙瑾已死,已被胡军杀了,周国大军压在他们边线,他们若想替长孙瑾报仇,必须越过边线,周国便可名正言顺地对他们开战。 倒是两边打起来,长孙瑾偷摸回了赵国,是为她宋临晚偷天换日所救,赵国对她宋临晚自然是要报恩的。 边城是周国打的,她不过受命行事。 那人情她收着,待她回了长安调查清楚一些事,她自是要找人讨回来所有的苦。 “宅心仁厚?哈哈哈哈。”长孙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是,你这样一本正经的说这话,你都不觉得想笑吗?” 宋临晚若是宅心仁厚,这天底下便没有穷凶恶徒了。 “这交易你到底做不做?” 长孙瑾收起玩笑,“命嘛,自然是重要的,我肯定做。” 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过嘛,我挺好奇,你到底在筹谋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毒我能解 “我要做何事有何打算,都不是你该过问的。”宋临晚淡淡说道。 她在谋算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也是要活命的,她不想死,也不想日日提心吊胆,唯有坐上高位,让每个人都惧怕她,她才算活下来了。 长孙瑾笑得张扬,趁她分神揩了下油,那白嫩细腻的小手当真不像是沾了数不清鲜血的,随即他惊住,“你受伤了?” “染了风寒罢了,既然已经说定,告辞。”宋临晚起身便走。 长孙瑾一把扯住她衣袖,“你不要命了?此时上阵,你的身体是能承受的住,但落下的病根在以后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命!” 宋临晚不动如山,“大军压境,你何必为了给赵国拖时间而故作这副模样。还有,我竟不知堂堂摄政王竟连医术都会。” 也许此战会败,她沦为阶下囚,到时她看上去会比长孙瑾要好些嘛。 精神又有些恍惚。 这一月来总是这样反反复复,仿佛上一世的病症又全都回来了,让她不知所措。 长孙瑾一脸严肃,“你真是个疯女人!” 说着伸手把上她脉象,“你中毒了。” 而且这毒他很熟悉,十分熟悉,因为这毒出自他的手。 这些年在宫中,他们打不过他,自然就想到了下毒,他为了不被毒死,暗里四处求学,倒是对毒能分辨几分,后来利用唯赵国有的一种毒花制出了一种剧毒。 倒也不能算是剧毒,这东西对本就中毒的人来说是良药,本就是他为了以毒攻毒所制,但对身体无碍的人来说,这东西就是剧毒,除了赵国的人,很难解,因为有一味解药只有赵国有。 多年来这药他常备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宋临晚一把拨开他的手,“我中毒与否,要命与否,似乎都不是你该管的。你只需记住我所说的话,若是你回了赵国临时反悔,你要知道,我不介意重新将你算计一下,等待你的还是死亡。” 她在警告他。 他们并不熟,她不至于商谈两句便相信他。 他回不回赵国对她都没有影响,她不过是想要那个人情做她的一个倚靠,当然没有那个人情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长孙瑾轻笑,“这毒我能解。” 他制的,他想怎么解都可以。 宋临晚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迈步往前走,“呵。记住我说的话。” “不是,这毒我真能解,你这女人怎么防备心这么重。”长孙瑾急忙拉住她。 这才说几句话,她就又要走。 宋临晚冷笑,“你能解是你的事,要不要解是我的事,你替我解毒卖我人情,我放你回国卖你人情,岂不两清,我可不做这种赔钱的买卖。” 况且肖启已经快要配出解药了,她本就没什么好担心,唯一要担心的就是这毒留下的后症,毕竟是临时配出来的解药。 “不是,你脑子里除了算计和利害还有什么,难道一个人情比你的命还重要吗?”长孙瑾发现他越来越搞不懂眼前的这个女人了,她太不像个女人。 她有野心,滔天的野心。 她有谋略,心机城府极深,只要被她盯上的人,估计很难逃过她的算计。 她还狠,不仅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我自是惜命着。”宋临晚轻声说道,抬腿便要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过...” 这毒他能解,证明他是知道这毒的。 他来周国没几日就被抓进大牢,哪有机会接触毒药,周国与赵国地理不同,按常理来讲,这毒的配置自然也会有什么不一样,他一个在大牢待着的人怎么会那么清楚这毒。 况且他是堂堂摄政王,她可不认为他的医术会比肖启更高明,而让肖启都有些头疼的毒,他居然如此信誓旦旦的说能解,若非诓骗她,那便是这毒背后另有隐情。 “长孙瑾,你想要什么?”宋临晚问道,她绝不会放弃那个人情,那便以其他的来换。 长孙瑾愕然,怎么话锋一转转到这上头来了,“你管我要什么,我要你,你嫁不嫁?” 宋临晚面色一沉,抬腿往外走。 “哎哎哎,我说着玩呢。”长孙瑾翻了个白眼,“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荣华富贵权势我都有了。” 他唯一想要的,大概就是一个真相。 很早很早以前,大概是蝗灾发生的三年前,他那时才九岁,曾随先皇一起到周国做客,那时周国的天子还不是现在这个。 他在皇宫里结识了一位女孩,对她一见倾心,但年幼就把这份心思捱在了心底,再后来蝗灾发生那年,周国与赵国势同水火,他便再也没去过周国了。 他知道,那女孩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公主,他想着也许有一天两国缓和,要求和亲,也许两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之后周国变了天,前朝覆灭,新皇上位。 他想要的真相便是前朝为何会突然覆灭,为何上任皇族那么多人会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可惜,这些不会有人知道的,知道的人都死了。 “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谈。”宋临晚冷漠道,大不了她自己查,她还真不信她查不出来,无非秦王两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长孙瑾无奈,“得了,免费帮你解毒成不,不要你人情,我们交个朋友。” 年少时的心思早已淡去,只剩下对真相的执着。 倒是这宋临晚让他很喜欢,若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像宋临晚这般,估计周国那天怎么变还说不定。 “半月前中的毒,此时解不解都无所谓了。”宋临晚坐了下来。 这句话也是再说这剧毒半月未能要了她的命,说明这毒她能解。 长孙瑾惊讶,“是何人,医术这么高明,这毒可是赵国独有的,唯我一人能配出来,没有我的解药秘方,根本没法解!” 说罢忙捂住自己的嘴,怎么就顺口把这毒出自他手给说了出来。 本来说出来也没什么事,但宋临晚这个女人与常人不同,若叫她以为他与人勾结害他,估计都不等他解释直接将他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居然是他! “你配的?”宋临晚琢磨着这句话,太子重伤一案秦王两家都没有插手过问,他们是如何与长孙瑾取得联系的,又是如何得到这份解药的。 难道是她先入为主犯了主观性错误? 凶手另有其人? 长孙瑾心虚地点点头,“是我配的没错,但我可没给你下毒啊,别怀疑我,还是要将我放出去哈。” 他如今的命等于握在宋临晚手上。 况且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怂一点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事。 宋临晚斟酌道:“你可有将此药交给别人?” “有啊。”长孙瑾满不在乎地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看你确实是嫌命太长了了。”宋临晚眼睛一眯,寒意深重,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你告知我此事,我与你做朋友,他日你在赵国若有难我必鼎力相助。” 长孙瑾思量思量,“那说好了,我们做朋友,那我可以唤你晚晚吗?”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调戏宋临晚很好玩。 因为这样的女人半点没有柔情的模样,对感情似乎不太懂,调戏她简直让他心情愉悦。 宋临晚冷眼一扫,将手中的杯盏捏碎,“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容忍。赵国的人情我可以不要,但也代表着你必须死。” 长孙瑾忙收起玩笑,“当日我入天牢前你们的那位三皇子来找过我,也不知哪里得来的风声,知道我会这样一种奇毒,他还说是受你嘱托来与我做交易的,我给他这毒药,他尽快将我放出去。我想着咋俩也算有交情,你个女儿家武功定不及男子,寻毒药来护身也不是说不过去,便也就应了。” 他说得可是实话。 不过他说出来才发现这个漏洞,既然是为宋临晚所求的毒,又怎会出现在她身上。 “三皇子...周慎...”宋临晚冷笑不已,起身,“尔朱延自会宽待你,一周后你便可自由了,这件事,多谢。” 若非他说出此事,也许她真会漏算了周慎这个人。 千算万算,没想到居然是周慎。 好,很好,好得很。 这皇位周慎势在必得了,已经对她出手了,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杀了她满门了。当真是厉害,深藏不露。 她本以为此人已在掌控之中,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 这皇位,他还是别想坐稳了。 “啊?你就这样走了啊?”长孙瑾看着她的背影很是无奈,怎么有种被当成工具的感觉,用完就被一脚踢开。 宋临晚推开牢门,尔朱延笑容满面,连带着傅文景的面色都好了不少。 “三日后你放出消息,说长孙瑾已死。”宋临晚对着尔朱延说道,转身离开,面色很不好。 本以为赵国这个人情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如今看来这个人情确实至关重要啊。 周慎... 营帐中,宋临晚又开始咯血,她捏紧绣帕,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木桌上,那木桌应声而裂。 尔朱延一脸心疼地走进来,“你知道这是什么木吗,这可是乌木啊。” 他哪里像宋临晚那么有钱,胡军这些年过的抠抠搜搜的,这上好的乌木就被她给拍碎了。 宋明归不动声色地掏出荷包,满满一荷包的金叶子,他递给尔朱延,“算是赔礼。” 倒是不知姐姐又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傅文景走过去替宋临晚顺气,轻轻拍着她的背,“说了情绪莫要激动,你与长孙瑾是谈了些什么气成这样。” 宋临晚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傅兄,你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啊。” 本以为周慎是个好合作的,没想到竟是个过河拆桥不守仁义的。 “嗯?”傅文景尚有几分不解。 “罢了回去再说。”宋临晚摆摆手,喝了口茶,看着尔朱延,“尔朱延,我想和你重新做个交易,推翻我们之前的所有交易。” 尔朱延好奇的问:“什么交易?” “你与我结盟,胡军可任我差遣,而我许胡军平等,许你们荣华富贵。”宋临晚郑重地说道。 她不利用尔朱延,此人心机不算深,不像周慎那个狗东西。 大战在即她在此时无法回长安,等回到长安那里就已经变天了,周慎若是登了皇位,那她可就是自讨苦吃了。 把胡军揽下,又倚靠赵国的助力,她能帮周慎坐上皇位亦能将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这皇位谁坐不是坐,大不了丢下些脸面,还给太子坐,那也比周慎那个狗东西好。 至少,太子还从未对她出过重手。 尔朱延直摇头,“不不不,胡军任你差遣,岂不就是降伏于周国,我们胡人潇洒惯了,断不会给哪个国家做走狗。” “哪里来的周国,只有我宋临晚一人!我不会要你们为我抛头颅洒热血,我只要你们助我登上高位,保住我满门的性命。”宋临晚苦笑。 宋明归闻言怔愣,“姐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话说得直白,摆明了要谋反! 宋临晚:“我在说什么,以后你会知道。” 宋家不反,她宋临晚反。 她护了宋家这么多时,她也该保保自己的命了。 哪怕是成为反贼又如何,她从来到这里就只是想过上想要的那种逍遥生活罢了,却时刻被人威胁性命,每个人都想要她性命,拿宋家来威胁她,让她无法肆意妄为。 凭什么她就应该任他们宰割,明明没有挡住有些人的道,明明还亲自将人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他们偏要反过来要她性命。 她的项上人头就如此惹人兴趣吗,那他们来拿啊,她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命拿。 唯有兵马才是保命符,那些什么东西全他吗靠不住。 她宋临晚不反,她只是要报仇,只不过那皇位上可能坐着的正好就是她的仇人。 “好!我佩服你这份野心这份胆量!这交易我尔朱延做了!”尔朱延一拍大腿,许久没有这么热血过了。 当真是个奇女子妙女子,口气不小,实力也不小。 他交定宋临晚这个朋友了! 宋临晚轻笑,“这几日莫要去为难长孙瑾,三日后我军压阵,你便放出消息说长孙瑾已自戕,一周后再将他放了,派些人护送他安全回到赵国。” 这消息放出来,估计长孙瑾也少不了麻烦,哪个国家没有内乱。 估计有些人知道他没死还会派出杀手叫他真的去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开山 尔朱延点头,扯开话题,八卦起来,“你今年多少岁?” 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但浑身散发着的阴沉气息却不像是少女所能有的。 宋临晚一怔,顿顿答:“十七,有何事?”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不过说起来她才想起再过些日子便是她十八岁生辰了,不过她倒不怎么在意,她的心早老了。 “女子十五岁及笄,你和这位兄弟怎么都两年了还未成婚呐。”尔朱延指了指傅文景,心里的如意算盘拨的那叫一个响。 两年还不成亲,难不成是对男方压根没什么心思。 那他倒是可以... 宋临晚冷眼一扫,“管好你自己的事。” 尔朱延碰了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我好歹是盟友,这就是你对待盟友的态度?” 想上一次见她,她的态度比现在可是好很多的。 宋临晚连连咳嗽,“行了,言归正传,三日后你放出消息,我军压阵,赵国根本分不出精力来对付你们,等到两军交战,我会刻意示弱,引赵军深入,到时候你带着你的人绕后包抄,他们支援也定会来的很快,到时你派出一小队人马想办法烧了他们的粮仓。” 烧了他们粮仓,倒不是为了打持久战,而是为了让他们军心大乱,到时候她一击制胜,这样也算振了我军士气。 “烧粮仓?这么损的办法你也想得出来,不过光是烧了粮仓并不能影响他们驰援。”尔朱延笑道。 “我自有打算,不过我要向你要一个东西。”宋临晚眸光一闪,大战当前,断不该对敌人仁慈。 “什么东西?除了我那群骁勇善战的勇士,你难不成还对我其他东西感兴趣?”尔朱延摩挲着下巴。 她清冷的开口,“听闻你军营地背后有几座矿山,我要开山。” 是,她要找黑水,制野火。 她看过地势图了,这几座矿山中极有可能会出黑水矿。 尔朱延惊得从凳子上跌下来,“不行不行,我们坐山吃山,这是我们最后的保障,也是我们的秘密,断不能让你开山。况且,要开山又哪来的时间,大战在即,要开山至少也要花上三个月。” 而且这矿山对打仗有什么帮助呢,里边开采的原石全是他们用来制造玉器所用,难不成哪这东西去制铠甲? 宋临晚冷笑,“尔朱延,如今你与我是一个阵营的,我所有的东西所知道的东西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开山,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而后我找到我要的东西,我自会拿出我的诚意来跟你换。” 野火现世,生灵涂炭。 火药现世,横尸遍野。 可那又如何呢,除了她谁知道具体的制造使用方法呢。 如今不过是大势所逼,不然她也断不会用这东西来尽快结束战争,不过若是战场上却不能用炸药,不然长安所发生的那事就相当于彻底暴露,她尚未回京尚未反,便已是有个反贼的名头了。 “几个时辰?你快莫与我玩笑了,开山若只需要几个时辰,我尔朱延把名字倒过来念。不过这矿山倒不是不能让你上,只是你到底要干嘛你要给我说清楚。”尔朱延一脸严肃。 这可不是小事。 宋临晚勾了勾嘴角,“我要找黑水,至于用它来干什么,几日后你便会知道了,延朱尔。” 这里的人连硫磺这些东西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黑水呢。也幸好不知道,不然这样起战事,没有哪个国家能够好过。 傅文景疑惑,“黑水?跟那东西能比?” 他的惜惜秘密实在多,这么多年了却是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黑水这个词。 宋临晚站起来,“我只能告诉你们黑水起火是扑不灭的,就连用水灭,都会有些难度。这样说你们该是能明白一点了吧。时候也不早了,上山!明天前我要赶回嘉陵关。” 至于开山,自然是用火药,这些年她偷摸藏了不少材料,当时是担心有一日会与傅文景不合,而他用这东西来对付她。 “我且信你一次。”尔朱延思索一会,也跟着起身,唤来下属吩咐了几句后又说道:“跟紧我哦,我的宝驹可厉害了。” 他当真是喜欢宋临晚这个女人,在她面前他似乎有很多不足,好像哪一样都比不上那个女人,谋略才识功夫... 不过,胡人都是草原的儿子,在马背上长大,他就不信骑马还能不如她。 一行人换了身衣裳,宋临晚偷摸在房间准备了半时辰,之后众人骑着马上了矿山,重兵在下边把守着。 矿山口。 “不是,我说你这女人到底有什么不擅长的,骑行也这么擅长,实在是奇!”尔朱延竖起大拇指。 宋临晚从怀中掏出一个黑球球,“你们退到百米外。” 又朝着宋明归说道:“明归,火折子给我!” 宋明归一把将火折子递给她,“姐姐万事小心。” 宋临晚点点头,见到尔朱延傅文景和宋明归三人都已退开,一甩缰绳朝里奔进去。 山若不炸,有些东西又如何能出的来。 “嘭!” 只听一声巨响,只感觉地动天摇。 尔朱延傻眼,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若是这东西用在我身上,那我毫无还手之力,除了全军覆没再无别的结局。这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他的耳边还嗡嗡作响,难以置信。 傅文景早驾马朝宋临晚去的方向赶过去了,看到挂念的身影时心里才松了口气,“没受伤吧。” 宋临晚摇摇头,“没有。” 说罢她调转马车,四处查看,“没有吗...” “喂,找到那什么黑水没?”尔朱延隔得远远的喊。 与宋临晚结盟绝对是他所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从没有如此庆幸过,当初在嘉陵关那战折返替她解围,居然种下了这样的因果。 “去第二座矿山。”宋临晚头也不回的继续走。 尔朱延笑容止在脸上,看着身旁的宋明归,“可要赔偿我啊,我和我手底下的人接下来几年可全就要你养着了。” 宋明归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说实在他挺喜欢尔朱延这性子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梦,万箭穿心 连炸三座山,眼见着只剩下最后一处,宋临晚脸上总算出现了笑意,“找到了。” 尔朱延急急凑过来,“啥玩意,我看看。” 只见黑色的粘稠的水把宋临晚的手染黑,那味道还很刺鼻,“你就是找这东西?” 宋临晚点点头,“一会派人上来把这里面的都挖出来,可以下山了。” 日渐西斜,皎月已经拉开了黑夜的帷幕。 四人刚走到山下,便有守山门的侍卫一脸惊恐的跑过来问:“大王,没事吧,我们在山下听到好几声巨响,山上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老天爷怒了? 尔朱延把宋临晚说得话吩咐了一遍,严守口风,“今日之事莫外传。” 一个时辰后。 七八个胡军提着木桶放到营内,“大王,这啥啊,味也太重了,而且沾到手上擦都擦不干净。” 一上山看到矿都被炸了,可把他们吓坏了,还以为是天谴,老天爷用神力把他们的矿炸了,以作对他们这些年烧杀抢掠的惩罚。 “有些事不是你们要过问的。”尔朱延拿出上位者的姿态,“退下吧。” 宋明归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姐姐为何如此费心找这东西?”用之前炸山的那东西对付敌军岂不是更好。 宋临晚轻笑,“此次大战会用到,野火出天下乱,尔朱延,那东西是我的,你可不要擅用,不然伤了自己我可不管,而且晚间别派人到那里去巡视,以防遇了明火那东西把你们全弄死。” 她一番警告与恐吓。 尔朱延点点头,“野火?再怎么花里胡哨不也叫火嘛,火能乱天下?” 倒不是他怀疑宋临晚,只是他对她口中的许多东西都非常感兴趣,那都是他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的。 “这你就别问了,到时便知道了。”宋临晚清了清嗓子,起身,“派几个信的过的护送我们回嘉陵关,我可不想搬这些东西。” 尔朱延:“知道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无所不用其极,我今日算是见识了。不过,我要向你道歉,为之前小瞧你并且亵渎你而道歉。” 他向来不拘小节,今日宋临晚来时他还想着能与她共度良宵,这会却觉得当时的想法真是可耻! 傅文景抓住了重点,“亵渎?” 尔朱延被他盯得后背冒冷汗,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遇到这几人到底是他幸运还是倒霉。 她这未婚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这样貌倒确实漂亮。 “禀告大王,长孙瑾叫属下将这封信交给你。”一个下属冒冒失失冲进来。 尔朱延接过信封,摆摆手,把人遣退,只见上书:宋临晚轻启。他撇撇嘴,把信递给宋临晚,“呐,给你的。” 宋临晚接过打开,上面是解毒的方子,下边则是些奇奇怪怪的话。 “宋姑娘,如今与你是朋友,可我想着与你能有进一步发展,你的一瞥一笑萦绕在我心头,让我实在是心里痒痒意难平。如若你那心上人不行,宋姑娘莫伤心,我便是你的后盾。” 宋临晚没再看下去,将解毒的方子保留,写着废话的那页她拿到烛火处烧掉,“时辰不早了,该走了。” 尔朱延点点头,“去吧,胜利时见。” 三人也不多做停留,骑上马一路畅通无阻的往回走。 天微微亮。 宋临晚躺在榻上,双眼紧闭,睡得很不安稳。 ——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她提着酒壶在军营内哭笑不停。 宋云扬走过来,长剑出鞘对准她,“此仗胜算微乎其微,你为何要向皇上请旨领战,你回去,不然我就是废了你这双腿也断不会让你去!” 她笑着,一言不发,只静静抚摸着桌案上的那把剑。 宋临晚这时才认出来,那剑是傅文景常佩的剑。 画面一转。 战场上硝烟起,无数兵马朝傅文景涌去。 成千上万的箭羽也纷纷朝他奔去。 都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再见就只看见傅文景倒在血泊中,万箭穿心。 —— “不!不!不要!傅文景!!!”宋临晚梦呓,呼吸急促,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 傅文景听到声音,早担心地冲到她窗前,却见她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惜惜,醒醒,我在这里。”傅文景牵着她的手放在脸边,满目担心,已派人去找肖启来了,只是看着宋临晚这样,实在心里不好受。 而宋临晚还沉浸在梦中,看着那群人让傅文景万箭穿心而亡还不够,还要鞭尸,将他的尸体挂在城墙上曝晒,对世人说这就是叛贼的下场。 而她在哪,她也不知道她在哪。 只知道她回来后只能出征为他报仇。 到底是向谁报仇,到底是去哪报仇。 为何那群人的戎装便服她都那么熟悉,为什么.... 一大堆疑惑围绕着她,她陷在梦里无法醒来。 自从穿越过来后,便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为什么现在会梦到,还多了那样的场景,到底是在警醒她还是告诉她这就是未来。 “不...不...不!!!动他者,死!!!”宋临晚的身体在榻上挣扎,掩不住的滔天恨意,“我与你们不共戴天啊啊啊啊啊!” 傅文景听得心都碎了,她到底梦见什么了,才会有这样强烈的恨意。 肖启搁一旁诊断,“她陷在梦里了,不是困在里边,而是她本身不愿意醒。” 如肖启所说,确实是宋临晚不愿意醒,她在梦中四处找寻着,找寻真相,她要看清楚到底是哪些人要了傅文景的梦,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要查清楚。 “惜惜,我在这里啊。”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梦里,宋临晚惊愕,傅文景...还活着? 她发了狂的朝声音的源头跑去,又急急停下脚步,不,傅文景死了,她还不知道仇人是谁,她要去找仇家,她要为他报仇。 “惜惜,你醒醒,莫要再吓我。” “惜惜...” 宋临晚倏然睁开眼,眼里满是血丝,她大口喘着气。 “总算醒了,肖启你再替她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傅文景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宋临晚由着肖启诊断,她看着傅文景心里难受,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她的傅兄,万箭穿心,悬城曝尸。 肖启摇摇头,“并无大碍。”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违令者 “几时了。”宋临晚声音很是嘶哑,低沉沉的,她揉捏着眉心,像是才缓过神来。 “午时了。”傅文景答,“梦见什么了?” 她没有回答,目光扫过众人,“出去吧,书房等我议事。” 宋明归瘪着嘴不愿走,她放软了声线,“乖,出去等我。” 等到众人出去,这才传丫鬟,“我要沐浴。” 半个时辰后,书房。 宋临晚徐徐走到高位坐下,底下一群军官,她悠悠开口:“苏穆,念一下先前赵国来过几次嘉陵关。” 苏穆:“赵国共来嘉陵关要人三次,一次兵临城下,一次威胁,一次正常索要人。” “兵临城下....”宋临晚琢磨着这词,“他们这是在对我们宣战?” 嘉陵关的将领张勇战了出来,“元帅,这次嘉陵关的将士愿一起冲锋陷阵!” 宋临晚摆摆手,“两万精兵足矣。”她目光扫过下首的众人,沉声道:“此次,我军压境,赵国若是越线或是先出手,战争一触即发,诸位莫要放松警惕,莫要懈怠,免得叫人轻看了周国。” 她不准备说出自己的战略。 因为那个梦。 她要做好万全准备,她要与傅文景寸步不离,她还要防止之前嘉陵关的事情再发生,所以对这群将领,她不信他们。 众人拱手,“是。” “我知有些人不服我是个女子,觉得我带军打仗不行,这是你们固有的观念,我并不能在短短的几日就改变你们的想法。但是。”宋临晚声音温和,面带微笑,“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想必不少人应该是听说过之前嘉陵关与胡军一战的,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再出现。” 她竖起三根手指头,每说一条便放下一根。 “第一,散播谣言蛊惑动摇军心者,斩。” “第二,数人成群议论者,全斩。” “第三,不服从军令者,斩。” 她笑了笑,把虎符拿出来,随意地丢在桌上,“一日没回京,一日这虎符便没有我权威。所以这军令,乃是我的命令,诸位可是明白了。” 众人犹犹豫豫,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哪个军队不是认符不认人,她却... 上座的少女笑得和蔼可亲,却带给众人强大的压力。 众人拱手:“末将明白,谨听元帅令。” 这时一个将领走出来,“元帅,末将有一点不明。” “讲。” 那人硬着头皮继续说:“数人成群议论,为何要全斩,若他们只是结伴玩乐呢。” 众人为他捏了一把劲儿,这不是在公然说宋临晚不对嘛。 宋临晚笑,“大战在即,却有心玩乐,可耻。数人成群,是要作何,商讨什么,有什么想说尽管来找我。还有,同样的事必不能再发生第二次,这三条不是在争取你们的同意,而是对你们的命令。” 那人惊愕,瞪大双眼,“你这是刚愎自用!还没开始打仗,将士都要被你杀光了。你哪里会带兵打仗,你纯属是在...” 他话还没说完,宋临晚手边的茶杯便已裂了,那杯盏的碎片割掉了那将领的耳朵,“带下去,斩。” 众人心底心虚... 这..这手段,好生狠辣。 “对了还有一点我差些忘了说。”宋临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笑得和蔼可亲,“军官之间不得谈笑风生,没有我的安排没有事务交接,众军官之间不得交谈,若是想议论,直接来找我,当着我的面谈。” “违令者,斩。” 底下顿时骇然,这...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却不敢出声,怕落为和先前那人一样的下场。 苏穆叹了声气,走出来,“元帅不该草木皆兵,你这不是在服众,而是在恐吓。”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目光在苏穆和宋临晚两人身上来回,有些已经开始默哀了。 宋临晚轻捻指尖,“草木皆兵?大战在即为何不草木皆兵,难道我还要任之前的事重演吗,我可不认为我每次都能活命。恐吓如何,威胁如何,只要我能带他们赢,他们的想法对我来说很重要吗?” 苏穆眸光闪烁,“元帅,你这是刚愎自用。” 他终于知道宋临晚到底为什么会让他感到陌生了,因为眼前的她已经变了,变得残忍无情,变得对人没有信任... 众人屏息,已经开始在心底为苏穆默哀。 “刚愎自用?”宋临晚笑容敛了下去,起身,一一扫过众人,“本座这个位置是不是要让给你们来坐,你们会采良谏,你们会仁善,你们来做元帅。笑话!” “本座刚愎自用又如何,难道本座会行差踏错?难道本座会败了此仗?还是说本座会让周国陷入困境?你们是不是太看不起本座了。” “多人不服本座,本座任你们交头接耳,任你们临阵背叛吗?” 她说着又坐了下去,微笑道:“当然我不是特指哪一个人,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不配。” 傅文景脸微微黑了,轻咳一声。 宋临晚笑,“苏穆,我希望你能明白,上位者最不该有的便是心慈手软。” 说着她摆摆手,“行了,关于战略方针,本座早有打算,你们做好本职便可,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还是那句话,无论你们服与不服,都给本座藏在心里,大不了回京向陛下参上我一本,现在大战在即,本座的命令便是天,退下吧。” 众人逃似的退了出去。 张勇站在原地,“元帅,末将愿随元帅上阵!”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该厌恶宋临晚如此不把众人当回事的,但他却对她心生敬畏。 他想随她征战四方,这才是元帅,而不是那畏首畏尾什么事情都需要人出谋划策的老匹夫。 “你是嘉陵关的将领。” 张勇跪在地上,“末将,愿跟随元帅!” 苏穆看得不是滋味,一言不发得站在一旁。 宋临晚打量着他,摆摆手,“你先去军营吧,我自有打算。” 她起身朝傅文景走去,“副元帅,走吧,陪我去办点事。” 傅文景轻笑,“晚些再与你算账。”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准备中 “等等。”苏穆出声打断了两人要走的脚步,“宋...元帅,那时你说我们是朋友,下官不敢忘。下官希望...” 话还没说完,就听宋临晚冷冷地声音,“因为是朋友,所以你现在还安稳的站在这里,苏穆,你那番话是在动摇我的军心,我念是朋友,没有当机立断将你处死,有些事情不是眼睛看就能看明白的。” “本座,不需要朋友了。本座眼里,只有权力和生死。” 她这番话也不知是在对苏穆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苏穆呆愣在原地,看着宋临晚的背影,大脑乱作一团,想到那时她意气风发的模样,虽偶尔有忧愁,但大多时候都是善的。她行事张扬,像在表现自我一样,活得出彩,而今,却完全变了样。 难道在官场上,人人都做不到清心寡欲吗,人人都会迷失在那权势金银中吗。 就连她也不是例外。 傅文景长叹一声,“惜惜,你又何必那般说。” 她若眼里只有权力和生死,又何必去在乎他和宋明归,何必想尽办法不顾自己的去保护宋家呢。 他看得出惜惜待苏穆是有分真心的,又何必将人推走。 “一直以来苏穆都是想逃离长安的,所以陪我一路到了嘉陵关,而今他在嘉陵关做个逍遥太守,不问京都事,我没必要把他牵扯到这趟浑水中。”宋临晚轻笑,“让他早些和我划开界限也好,免得因我受些牵连。而且在这场斗争中,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的。当初是想利用他,把他变成自己人留守嘉陵关,可是,如今很多想法都变了,就没必要了,嘉陵关置身事外就好。” 不得不说苏穆确实算得上朋友,想起在嘉陵关的那一月,其实很多事情都有他在背后帮她的,不然她没办法处理的那么干脆。 两人也共过患难,说了做朋友,那就是朋友。 所以更不应该把朋友牵扯进来。 傅文景直摇头,满是无奈,“我是越发看不懂你了,有时像是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有时又好像在乎的很。” 若是不在乎,又怎会在发生危险之后都性情大变,越来越狠,对自己也狠。 宋临晚轻笑,“若是我现在死了,我不会安心,因为还没有看到所牵挂的人安全无忧。若是将来死了,只要你们好,我便都无所谓了。” 牵挂这东西真的很奇怪,它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能让一个人在精疲力尽的时候强强扛下来。 傅文景一把扯过她,紧紧盯着她,“你不会死,莫要再说那样的话,有我在,谁也别想要你的命。” 很快了,很快他就可以护她平安周全了,很快他就能给她所有想要的。 “知道啦,谁能要了我的命呢,除了你。”宋临晚懂事地点头,毫不掩饰眼中的深情,“日后要与我寸步不离,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和我分开,我怕...” 怕出现梦里的事,我会来不及救你。 她本就是个不易动感情的人,对宋家人的那份亲情也不过是因为一直以来心底都在渴求亲情,而爱情和友情这东西,她从来都满不在乎。 直到遇见傅文景,她逐渐心猿意马,逐渐沉沦,她爱上他了,她想与他在一起,她想要他平安,若是他真的出现了梦中那般事,她替他报仇,替他屠尽所有人,却也无法在只能对着旧物怀念他的余生好好活下去。 或许,她也会随他而去吧,当所有定好。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任你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的惜惜总是不爱惜自己,只能我日夜盯梢。”傅文景打趣道,牵过她的手又继续往前走。 宋临晚嘟囔道:“日夜盯梢,搞得好像跟踪狂哦。” 军营。 两人收起玩笑,走了进去。 先前她在书房说的话已经传开了,很多人不服,又想到不少人的下场,也听嘉陵关的将士说过她以前的那些做法,看着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少畏惧。 宋临晚满不在乎,随意对一个将士吩咐道:“叫李云山来找我。” 她好像没几个信的过的人,这个李云山勉强算一个吧。 迎面遇上张勇,宋临晚点点头,“我有事与你说。” 三人便一路朝着营帐走,她对守在外边的官兵说道:“李云山来直接让他进来,不要让别人在周围乱晃,知道吗?” “是,元帅!” 三人落座,宋临晚刚拿出地势图细细看,便听到脚步声。 李云山大汗淋漓地跑进来,“哎呀,宋...元帅,怎么想起找我了。” 去传唤他的将士看他的眼神满是可怜,好像他就要活不过今日了一样,末了还跟他说了一大堆,什么这元帅是魔鬼,千万不要顶撞元帅。 也是,他在军中还不过是个小兵,元帅传人来找他,谁都以为他犯了事,都没想过宋临晚与他是相识的。 宋临晚指了指下首的圈椅,“坐。” 又把目光放在地势图上,良久才打破沉默,她指着一出山隘,那里是很难走的地方,但是可以从两边突向赵国,“张勇,这个地处,可曾用过?” 张勇瞧了瞧,“这个地处本是最好偷袭赵国的地方,但是到这里要穿过一片丛林,那林中除却有猛虎野兽,更有一层有毒雾障,根本不用赵国来防守,我们也过不去。” 宋临晚点点头,“那倒是可惜了,罢了。” 她在图上画出一条路线,“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你们去做。” 张勇一听眼泛星光,激动不已,“元帅尽管吩咐,末将一定不辱使命!” 李云山也高兴,能够立功的事他当然想做,“我也是!!” 宋临晚轻笑,放下地势图,问道:“在军中可有信得过的人?” 张勇思索片刻,“自然是有的,末将有几个下属,值得信。” 李云山也跟着说:“有的有的,我参军的时候遇上过几个人,他们心性纯良,更不是胆小怕死之人,我与他们深交,我信得过那几人!” 宋临晚摩挲着下巴,点点头,“将那些人唤来,别说做什么,我还需考察一番。我大概还需要八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要平安 张勇拍拍胸脯,“我立马去。” “不用你去,派人吩咐就好。”宋临晚摆摆手。 立马传来人吩咐去请,共要请十一人来,倒是有些超过她的预期。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件事对整场战役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张勇听令,由你带领这些人在大战起后第二日孤军深入敌营。” 张勇咬咬牙,“这我们是干啥啊。” 若是啥也不干,落入敌营,不是白白送人头吗,这元帅怎么说话说一半藏一半。 傅文景轻笑,“到时你们便知道了。” 他知道惜惜不想将黑水一事提前暴露出来。 “是,末将万死不辞!”张勇扯着嗓子吼。 宋临晚手中的茶杯都被他吼的这一声给震得晃了晃,她看着李云山,“你怕死吗?” 李云山点头,“怕死,但不惜命,若是为了苍生而死,为了元帅你而死,那我无所畏惧。” 宋临晚轻笑,“我在军中没几个信的过的人,所以将这事交到你与张勇手上,倒是苦了你,放心吧,把我吩咐的事做完,你们就以性命为主,尽管逃。” 两人立马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做逃兵!” 宋临晚无语,“蠢货,到时我自会吩咐你们。” “回禀元帅,人到齐了。”侍卫拉开账帘,走了进来。 宋临晚点头,“走吧,让本座去看看,你们挑的人到底如何。” 十一个将士排排站端,见人出来,忙跪地行礼,“参见元帅!” 宋临晚轻嗯一声,“抬起头来。” 第一道筛选自是看面相,相由心生,有些奸诈的长相让她看着都不舒服的那种,她是断然不会留下这种人的。 众人抬起头,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这...这就是他们的元帅?传闻中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元帅,他们知道是个女子,但也以为是那种皮肤黑坳长相丑陋身高八尺的女人,没想到... 宋临晚冷冷的扫过众人,他们立马收起那种眼神。 她一一打量,倒都是些老实人的相,最后目光停留在左边数第二人身上,她手指了指,“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好生面善,那双丹凤眼轻抬便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倒是个不错的面相。 那人毫无畏惧地说道:“回元帅,属下林琅。” 傅文景听到这个名字心头一紧,林琅...他出声道:“你是哪方人士?” 那人闪烁其词,“属下是嘉陵关本土人。” 傅文景又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前朝旧部林弗有个儿子,名唤林琅。当初林弗以林琅的命救了他,至今仍让他觉得有所亏欠。哪怕明知道林琅活下去的希望渺茫,但... 那人沉默许久答:“属下是个孤儿。” 傅文景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没再说话。 宋临晚有几分好奇,倒也没再多问,继续她的考察,“今日本座唤你们来,是有人与本座说了些什么。本座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凡是都要自己亲自决断。” 她话说得极慢,目光慢慢扫过十一人。 其中一人扛不住她冷漠的眼神,跪在地上,“元帅,属下冤枉哪。” 冤枉? 宋临晚轻笑,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众人。 好一个冤枉,她尚没定罪就开始说冤枉,她还没说要杀他就开始跪地求饶,此人如何让她信。 其余人迟迟反应过来,异口同声道:“元帅明察!” 宋临晚摆摆手,指着求饶的那个人,“把他带下去,关起来。” 她自有她的考量,这人如此怕死,她可得审问一番,看看军中是否真像明面上那般平静,陈恩可真是好本事,让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本座自然会明察,不过大战在即,本座也没多少心思来细细审问,直接上刑吧。”宋临晚捋了捋发丝,“来人,上刑具。” 张勇和李云山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都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元帅这是何意。” 宋临晚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立马噤声。 李云山悄悄给张勇说道:“元帅这般自有她的用意,你还不知道元帅是什么人吗,虽然心狠手辣,但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李云山,本座听得到。”宋临晚眼角抽抽,心狠手辣? 李云山尴尬地摸了摸头,“我这不也没说什么嘛。” 宋临晚懒得与他打趣,面色一沉,“挨个挨个用刑。” 她细细瞧着那些人的面色,每个人眼里都有疑惑,看着那些刑具也有些畏惧,甚至有些看着她的眼里还有怒火。 眼见着刑具就要架到第一个人身上,其中有一个人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牙关都开始打颤,他唇色发白,“元..元帅,你这这是作何。” 宋临晚没有出声,静静站着,指着说话那人,“把他带下去,其余人跟本座进来。” 军中最忌胆小怕苦怕痛之人,若落敌网,很容易屈打成招。 众人更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拿着刑具的将士忍不住问道:“元帅,那这刑...” 宋临晚冷眼一扫,“你说呢。” 九人随着宋临晚进了营帐,他们发现这位元帅的心思当真是捉摸不透,站了这么半天都没想到她到底想干什么。 宋临晚坐了下来,轻笑道:“先前不过是试探一番,你们都是张勇和李云山信得过的人,现在姑且也算得了本座的信任吧。” 试探? 她又继续说:“大战在即,本座有要事交给你们去办。你们可能疑惑,为什么本座不找那些个军官将领,而偏偏找上你们,不过是本座多疑,不用疑人。” 九人跪了下来,“属下谨遵元帅令。” “你们可能会死会落入敌人手里遭受苦刑,你们怕吗?” 众人没有丝毫犹豫,“不怕!” “属下既参军,便不怕死,更不怕痛,男儿当顶天立地,属下随元帅差遣!” 宋临晚轻笑,“自然也不是要你们送死,这几日你们倒不必再练习什么其他,聚在一起练练骑射吧。” 众人疑惑。 “至于你们要做什么,到时本座自会告诉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本座的期望,平安回来,本座重重有赏。”宋临晚说道,这些人若能将事情办妥,平安回来之后,她会挨个挨个提拔。 若能完美的为她所用,岂不是更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谈心 有一人不禁开口:“那要是不能平安回来是不是就没赏了啊。” 张勇一巴掌拍在此人脑门上,“元帅,末将会好好管教他的。” 宋临晚笑,“若是不能平安回来,就没赏了,所以你们要平安回来,而且还要将事情办得漂亮。今日之事莫要外传,本座会对外说你们几人全被处罚了。” “啊??” “啊什么,你们所要做之事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差池,万不要辜负本座的信任。张勇,之后的事你全权看着办,若有人有疑问或不服,你自行处置便可,这是本座给你的权力。” 她要一战成名,所以必须出其不意,她要为自己博一个战神之名,以此来稳固在军中的威望。 只有这样,她在京都才不用太过受限,因为世人都会知,她这位女战神救苍生救周国,新皇若要动她,那也要多掂量掂量她在民间的分量了。 “退下吧。”宋临晚摆摆手。 众人退了出去,只剩下傅文景还在,他问道:“你是想用黑水?” “是,不过黑水不能为任何人所知,要是有一人将我出卖,那后果我担不起,不仅会丢了黑水矿,还会让野火危害黎民。而后我的每一步也是难行,所以此事必须要保密。”宋临晚揉捏着太阳穴,近日来,头是越来越爱疼了。 毒已经解了,只是这后续带来的疼痛还是不那么容易消除的。 傅文景走过去替她按摩着头部,像是没有一点奇怪,“你总是这样,一边心狠一边犹豫,当初不肯让火药现世,现在野火现世,你也不肯让人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你说是为了自己,其实心中还是为了百姓。惜惜是变了,心中的善却从未变。” 宋临晚轻笑,懒懒地靠在他怀中,“在傅兄心中是不是哪怕我成了一个大魔头都是有苦衷有良善的。” 她又继续说:“只是偶尔想到那些百姓,他们无辜受战火牵连颠沛流离,若还要因为我遭受更多,实在是苦。世间有善有恶,我总不能因为想要屠尽恶人就把善人也拉下水吧,我怕我夜里会睡不着,梦见他们来向我索命。我的到来本就是很奇的事,断然不该再将一些东西也带来,既然选择了新生,那么旧的东西也该抛下了。” 若不然,她能造更多东西,而那些东西是这个世界的人所无法承受的,她会毁了这个世界。 她不过是幸运来到这个世界,何必给自己戴高帽子,以为自己可以在这里做主宰,那实在是太中二了。 她只想平凡地活着,家人安康,所爱所牵挂之人皆安康,那便好了。 如今所做的每一件事很多不顺她心意,但这也是她要走的路,比起万人骨,她更怕见到她所在乎的人的尸首。 傅文景宠溺地说道:“小丫头,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别的女子一样来靠靠丈夫呢。” “我们还没成亲呢,还不算丈夫。”宋临晚轻笑,“我想要保护你,傅兄,我做了个不好的梦,我想要你平安,我不能够失去你。” “你过于相信和依赖梦了。” “我知道,可如果不是梦,我也不会遇见你了。”宋临晚难得露出柔情,心软的一塌糊涂,握住傅文景正在按摩的手,轻声说道:“等所有都平定下来,等宋家安稳,你陪我去看万水千山,好吗?” 一个好字生生卡在傅文景的喉头,他没有言语。 宋临晚满不在乎的继续说:“曾经我以为我喜欢那种杀戮,喜欢沙场,可如今我发现,我并不是喜欢,那不过是我的执念,因为我的身边空无一人,唯有鲜血能让我感觉我还活着。现在我的身边有了你们,我只想要安定下来。我不想要那滔天的权势,我也不想再去和人勾心斗角,我只想慢慢地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的美景,与你一同去看。” “惜惜...”傅文景欲言又止。 他要如何说,他无法说,他的身份让他根本无法选择安定。 宋临晚手指挡在他的薄唇上,眼里柔情似水,“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些都是我自己的决定罢了。你有你的考量,有你的责任,有你的人生,所以我不会让你去选择,不论你将来是否陪伴我走遍大江南北,我都不会有任何不舒坦。” 她笑了笑,“傅兄,就像我不愿意来依靠你而选择一意孤行一样,你做任何选择都是你自己的路,我不会有丝毫责怪与不满。我们都走在大地上,都晒着同样的阳光,可我们将来要去哪里却都是自己决定的,没有人能来替你决定,也没有人能来要求你选择,你只要不辜负自己就好。” 这番话好像是在对傅文景说,也好像是在对她自己说,要她更加坚定的踏上现在要走的路。 “和你去看大江南北,是我的希望,我的这份希望如果需要你丢弃些什么东西才能满足的话,那这份希望你可以不用满足我。傅兄,我都明白的,一直以来我提什么要求,你都只有一个好字,这一次你犹豫了,我知道这些和你的秘密有关联,所以我都明白的。” 傅文景嘴角出现一抹苦涩的笑,又有几分感动,“惜惜...你要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有时候我多希望你能够无赖一点,对我撒撒娇,对我无理取闹。如果我的秘密与你的立场不同呢,那一天你会离开我吗?” 他哪是什么静安侯世子啊,他是.... 宋云扬如果知道,也许不会再同意宋临晚和他在一起。 “立场?什么立场?”宋临晚眉毛轻挑,眼波流转,“我一不爱国二没信仰,我与你之间是最诚挚的感情,我没有任何立场,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活着,难道我想活而你却要置我于死地吗,如果不是,那我不会有离开你的那一天。” 哪有什么立场不同。 她要护着宋家,他没有对宋家出手,反而处处帮衬着。 她要活,而他从没对她出手过,从没有害过她的命。 那她与他的立场有什么不同。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战术 傅文景惊讶地瞪大双眼,随即眼里化出万般无奈,“我真是...捡到宝了。” 从没有哪家女儿,不,从没有哪个人像她这样,要的如此简单。 生在周国的人,更何况还是世家女儿,还是将军的女儿,她居然不爱国,哪怕不爱这个国家,也应该爱这片土地吧。 哪个人对天子不是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崇拜敬佩,而她呢,好像完全不当回事。 ...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大战这一天。 宋临晚分别约见了所有将领,给他们说了战略方针,但具体此仗怎么打却始终没人知道。所有人都在叹息,还未上阵,便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失败。 一身戎装的女子,腰配长剑,跨坐在马背上,身后黑压压一片,带领着大军压在边境线上。宋临晚笑得张扬猖狂,“听说赵国的摄政王死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赵军严阵以待,一言不发,不敢有任何举动。 其实周国此次由女子带兵,也只有两万精兵而已,赵国是完全可以打的,但他们不敢赌,怕有诈,说着讨伐赵国却只带两万精兵,两万人怎么能打的下来一个赵国,定是有诈。 宋临晚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眼里的戏谑一闪而过。 赵军退守城外,只派了一人上前谈,那人高声问:“周国到底是何意,先是扣押了我国求和的使臣,如今又害使臣摄政王身亡,却完全不给我国一个交代,甚至带军压境,放出狂言,要踏平我国,难道这就是周国的气度?难道周国想一统天下?” 宋临晚轻笑,“分明是你国使臣在长安害了太子重伤,摄政王不幸被胡人掳去,你们倒是好笑,将这笔仗也记在周国头上。周国没找你们要个说法,你们却反过来问我们要交代,我倒想问问,这难道就是你们赵国的诚意?当年蝗灾起赵国乘火打劫一事,我国断然不敢相忘哪。” 一来一回完全不像在打仗,倒像是在...吵架。 那人被说得脸通红,“伶牙利嘴!那你军今日压境又是作何,难不成真想交战?” 宋临晚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你们不给诚意,我们便上门要,这有什么说不通看不明的吗?难道你赵国使臣在我京都猖狂一番伤了太子还蹬鼻子上脸问我国要交代,我国还应该忍让你们吗?你们不给交代,我国便亲自来要。” 那人调转马头策马回去,不消片刻,又有人过来。 倒是换了个人,那人有股子书生气,说话倒是比那人会说,“你国动荡太子重伤,并无证据证明是我国使臣所为,却私自将使臣扣押,难道我国不该讨要一个交代吗?而今摄政王一死,你军便压在边线上,其心昭然若揭。” 宋临晚耸肩,无奈地指了指边界,“我军在这土地上活动,难道赵国也要管吗,还是说赵国认为出了嘉陵关以外的土地都是不容许周国人踏的?太子重伤,使臣是唯一嫌疑人,难道我们不把他关押起来以防后患,要任由其在京都活动吗,万一又出什么事,那今日可不就是我带两万精兵在这玩耍了,而是周国几十万大军直上你赵国京都。” 她这话说得是一点也不客气,狂傲的很。 那人咬牙切齿道:“当真要打?” 宋临晚一脸无辜,“我有说要打吗,还是说我的话听不清楚?我军在这土地上玩耍,难道赵国有什么意见吗?” 那人愤愤拂袖而去。 真是个无赖,胡人杀了摄政王,赵国定要讨伐胡人,而今他们压在边境上,如若要讨伐胡军定要越过边境,周国人真是无耻! 苏穆看得一愣一愣,“你这嘴皮子功夫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他也是个热血方刚的男儿,自然要上战场献一份力,外加昨日他已经和宋临晚道了歉,听她一席话想通了不好,便强求着也上了阵。 宋临晚眨巴眨巴双眼,“我若说书,只怕这天下就没有是非黑白了。” 不出一个时辰,便见对面黑压压一片,宋临晚只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震动,赵国果然是按捺不住呢。 也对,她现在身后不过四千将士,如此张狂的暴露在他们面前,他们再想忍也忍不了。 宋临晚高声道:“敲鼓,准备开战!” 这一仗打的很奇怪,周军节节败退,被赵军压着打,后面援兵到了,赵军才撤了回去。 那赵军其中一个将领放出话来,“两万精兵就想打下赵国?痴人说梦。还派个女人,怎么?在战场上用美人计吗,哈哈哈哈。” 然后就被傅文景出手杀了。 这一仗打的真是怎么说也说不通,四千周军打两万赵军,虽是被打得节节败退,伤亡却并不惨重。 晚间。 宋临晚勾了勾嘴角,“张勇,明日就看你们几人了。” 今日她不过是要对赵国做一个假象,本来她一个女子带军打仗赵国就有所轻视,如今看她节节败退,明日他们定要倾巢而出越过他们去杀了胡人再转攻嘉陵关。 张勇点点头,“是,末将定不负所托!” 军中谣言四起,都在说宋临晚刚愎自用如今落得这样的败局真是无语,滑天下之大稽,却又碍于宋临晚那恐怖的手段,全都假意信服。 这仗打得所有人都觉得要么是死要么是被俘,士气大减。 宋临晚走出去,站在高台上,“本座出征,绝不打败仗,记住本座的话,再动摇军心,不待明日,本座现在就叫你去见阎王。不到最后,如何知晓胜负,一点点故意忍让便叫你们觉得这是失败,本座该说有你们这群兵是耻辱还是不幸,明日都给本座提起精神来,不打就给本座临阵脱逃!” 她这一番话把众人雷了个透,哪个元帅会说不打就叫他们临阵脱逃的。 当真是奇了。 翌日。 如宋临晚所料,赵军果然倾巢而出。 打先锋的那一队一反常态没有半点神勇,赵军士气大涨一举越过边境直入周国领土一里,而此时变故突生,赵军前锋被团团围住,周军从四面八方各种地方分散涌来,倒还打回了局面。 张勇和李云山早带着那九人换上敌军服装策马狂奔,马上挂着一个大木桶,里边装着黑水,倒在先前宋临晚压境的那里,将两军分割。 赵军很是奇怪脚下怎么会突然出现黑黑的水,但也完全不在意。 第一百六十章 战神 眼见着赵军离胜利越来越近,宋临晚高喝:“万霖,放火箭!” 赵军先是一愣,又见那箭羽射的老远,纷纷狂笑起来,“这个女人会打仗吗,哈哈哈哈,看来周国是想送嘉陵关给我国做赔礼啊。” 话音刚落,远处便起了熊熊大火,宋临晚大喝一声:“开战!” 这场仗,现在才开始打呢。 边境线后边的赵军完全过不来,里边的三万军被从天而降的火箭打的四处逃窜,倒不是怕火箭,而是那火根本熄不灭,一碰着衣服便燃起来,活活将人烧死,根本无法扑灭。 而后边的赵军更惨,像是被围在了一个火焰圈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无敌人可杀,无水可灭火,也无法冲出火焰圈,只能在里边白白等死。 三个时辰后,赵军...无一人生还。 而周国的军队,除了挑选出来必要卖命的五千人,再无伤亡,五千胜十万,士气大涨,看着宋临晚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畏惧而是敬畏,“战神!战神!战神!” 他们不知那火是什么,也不知这仗是如何胜的,只知所有都是宋临晚一人在谋划,她刚愎自用不接受任何人的建议,也不与将领们参讨,但是她赢了。 短短两日,不,应该说是短短几个时辰,反败为胜,还胜得轻而易举。 宋临晚飞身而起,立在嘉陵关城墙之上,“本座说过会带你们赢,便不会输。” 这是她早料到的结局,哪怕赵军不是倾巢而出,那边城也是守不住的,胡人此时已经在城内杀疯了。 尔朱延望着远处天边升起的熊熊黑烟,眼里除了震惊就只剩下佩服,喃喃自语道:“十万大军,顷刻覆灭,你到底是...” 宋临晚放声大笑,“今日休整,明日,站了他边城!今日,本座许你们聚众狂欢,尽情说笑尽情喝酒!” 傅文景望着城墙之上意气风发的女子,眼里逐渐染上一抹狂热,这是他的惜惜,这是他的女人。 这一场仗打得像个笑话,好似赵军不是十万人,而是几百人一般,赢得轻轻松松,从未有过的奇迹。 傅文景知道,从此宋临晚的名字会响彻大江南北,天下再没有人敢轻视这个女子。 大获全胜的消息很快传回长安,此时的御书房。 圣上怒极,整个御书房被砸的乱糟糟,“为什么!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他设下的这个局天衣无缝,而宋临晚,居然赢了,还赢的如此畅快如此神奇,今日之后,这周国干脆改姓宋好了! 这一战便是他设的局,这是一场必败的仗,两万精兵听起来很多,可那都不过是讨伐小国所需的兵马罢了,这些年天下太平,许多人都忘了动荡之时百万大军交战。 他将此事交给宋云扬,宋云扬若败,尸骨无存宋家直接没落,他若奇迹的赢了,以他如今的名声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世人只道他真是个行军打仗的奇才,但等他回来太子已经上位,朝局也平静下来,到时功高震主,新皇以宋家要挟夺了他军令再屠了他满门,也不是难事。 却没想宋临晚要接,这也是他意料之中,他许她兵马大元帅,看起来风光,可若是输了,那赔上的便是宋家满门,宋云扬这些年积累的名声也是瞬间化为灰烬,可谓是一石二鸟。 哪怕她赢了,不,她根本没有赢得可能性,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想要以少胜多,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是如今,她真的赢了,两天,赵国十万大军覆灭。 赵国的将士都是一群饭桶吗还是老弱病残! 太子沉着脸走进来,“父皇息怒,龙体为重。” 他如今的局势更加危险了,本来五皇子死了,他可高枕无忧,可那三皇子却突然冒了出来,背后还有司家支持,他更是放出话来,宋临晚也是拥护他的。 前些日子司闻出手照顾宋府,倒是让司闻与宋临晚不合的谣言不攻自破了。 本来这些倒没什么,如今宋临晚大获全胜,胜得如此奇迹,朝中开始动摇,纷纷向着三皇子投靠,毕竟宋临晚手中有的可是兵权,又有战神之名,此次回京定是锦绣前程权势滔天。 他这个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要说圣上怜他也罢,可偏偏圣上对东宫之主的看法一直都是能者可居,也就是说一旦三皇子大势起,他这个太子之位便要拱手让人。 圣上咳嗽不已,竟是晕了过去,太子忙唤太医。 他竟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再多些诚意,哪怕这宋临晚不和他站在一条线上,也不该让她变成他的敌人。 此时的嘉陵关。 军营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每个人都在吹捧着宋临晚。 这当真是空前绝后的一场胜仗,如何让人不议论如何让人不臣服如何让你不畏惧。 宋临晚懒懒地倚在卧榻上,不知道什么表情。 宋明归嘟着嘴,一直念个不停,“姐姐,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上阵,你说好带我来,接过打仗的时候叫人把我关在府里不让我离开,你知不知道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明归会疯的。而且,李云山都可以上阵,我为什么不可以,你难道觉得我的身手不如李云山吗。我闹着要同你来,不是要你把我圈在房内。而且,我居然连大军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明归不是反驳你,也不是怪你,明归就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要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你知不知道...” 宋明归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临晚打断,“停停停,念了一晚上了,耳朵都要起茧了,你是唐僧吗,天天就知道念经,我不是打赢了吗,完好无损的站在你面前。” 她一回来就是宋明归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骂完了还他还一副委屈样,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几年前的账他也翻出来念。 “唐僧是谁?”宋明归一愣,随即又开始碎碎念,“这跟赢不赢没有关系,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做你的后盾,你也该让明归站在你身边了,而不是永远把我保护在你的羽翼之下,百盛楼我做起来了百晓生我也做起来了,我不是没有能力...” 第一百六十一章 乘胜追击 宋临晚捂着耳朵,一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 傅文景在这时走了进来,笑容满面,幸灾乐祸道:“还在念啊。” 他看宋明归对宋临晚是积怨已久,都念多久了还在念。难得见宋临晚这样吃囧,他便没进来解围。 这个氛围倒有些像是回到了以前。 宋临晚瘪着嘴,“傅兄,你可算来了,你去问问肖启有没有什么能暂时把人毒哑的药,我真是对他无语。” 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宋明归那嘴就是怎么都停不下来。 她一黑脸,宋明归一改常态,把嘴一瘪,大有她黑脸他就哭给她看的气势。 宋明归一听,更气了,“你不说肖启还好,呵,干脆直接把我一辈子毒哑好了,前日要肖启在我碗中下迷药,日日要他监视我,在我饭菜中下软筋散,姐,你真是连我都能算计,明归真的生气,我...” 宋临晚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姐姐错了,再也不这样了,明归乖,姐姐困了,要睡了,明日姐姐一定要你跟着一起去,好不好,别说了,我头疼。” “怎么会头疼?莫不是受伤了?”宋明归忙走过来扶她。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被你念的头疼,你对我意见有那么大吗,行了,我也累了,你快回去吧,姐姐要睡觉了。” 宋明归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明日一定要我随行,莫要再骗我。”说着这才退了出去。 傅文景笑个不停,“你也有拿他没办法的一天啊。” 宋临晚冷眼一扫,“也不知道帮我解围,就知道看我笑话。” 她又笑了笑,声音里满是宠溺,“前几年他倒会与我贫嘴,近来却是鲜少与我争论,估计憋了好多话。确实,先前忙,忽略了他,又老是擅自替他作主,难保他没有怨言。我这个弟弟啊,这可是他第一次怪我呢,虽说是挺烦的,不过我还挺高兴的。” 至少以前与他说得那些话他是听进去了些的。 傅文景一把将她楼在怀里,“我的惜惜啊,如今可是名扬四海了,宋战神。” 宋临晚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卸下一身防备,“为了打这个宋战神的名号,这几天我可吃了不少苦呢,那些人在背后把我骂的不知道有多狠。接下来的事情,应该就顺理成章了,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回去了吧,当真是累啊。” 她对兵马人数没有概念,直到上了战场才发现,这一切原来都不过是圣上的一个局而已。 她道两万人还挺多,结果呢,狗屁不是。 只不过人人都在议论那场大火,清扫战场的时候也发现了洒落的黑水痕迹,这倒是有些麻烦。 只望这些人能够臣服在她脚下吧,这样,她的很多事倒是顺畅多了。 傅文景把玩着她的秀发,满是深情,“累了就歇一歇,往我身边靠一靠,惜惜永远是我的小姑娘。” “我哪有小姑娘的样子,我倒希望我是个小姑娘,可是这颗心哪,已经老了。”宋临晚阖上双眼,“活了这么多年,才发现心动是这样奇妙的事情。” 算下来她的年岁是要长于傅文景的,这么多年都没有为谁心动过,偏就遇到了傅文景,一眼半生愁。 傅文景得意地笑,“当年我鲜衣怒马,长安不知多少女儿排着队想要嫁给我,结果却是早早栽在你这个小姑娘身上了。”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怎么?莫不然还怀念那时,觉得应该栽到别人身上去?” “哪里话,哪家女儿比得上我眼前的你。” 宋临晚微笑,“你的意思是说比得上我的话你就心动了?” 傅文景吃瘪,“懒得和你贫,说不过你。今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我给你按会。” “好。”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房内一片安静,男子满目深情替心爱的女儿按摩着。 翌日一早,宋临晚便收到尔朱延的传信:城已破,可进。 她用发带将秀发高高绾起,不着粉黛,一袭戎装,英姿飒爽。 将士们沿街排成长龙,百姓们都挤在两边神色激动,见到来人,开始高呼:“战神!战无不胜!” 宋临晚轻笑,缓缓朝城门走去。 一个小男孩突然从人群中跌出来,他满身都是伤,蜷缩成一团,颤抖个不停,像是很害怕。 离他最近的将士忙要过去将人架走,宋临晚摆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她走过去蹲下,轻声问道:“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 小男孩抬起头,忙跪在她脚边不停磕着头,“神仙姐姐,带我走吧。求你带我走吧。” 宋临晚伸手拦在他额头上,不让他磕头,“你想随本座出征吗?” 小男孩愣住,呆呆看着她,忘记了说话。 “那便是当你想了。”她笑了笑,把他抱起,继续朝城门走着。 张勇候在一旁,忍不住出声,“元帅,他满身血污,怎可脏了你的手。”经昨日一战,他对宋临晚是心服口服。 那么重要的东西,她能交给他去办,说明她是信任他的,能得这样的明将之主,他必当为她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宋临晚拿出绣帕替小男孩擦了擦脏脏的脸颊,对着张勇吩咐道:“满身血污并不代表肮脏,你好好照看着。” 说着将人放下,一跃上了城墙,她看着底下的众人,高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万不可骄傲,随本座攻城,万不可伤及城中百姓,知道吗?” “末将明白!宋元帅战无不胜!战无不胜!” “出发!” 城门缓缓打开,宋临晚一跃而下,落在逐日马背上,她一甩缰绳,大军紧跟其后。 赵国边城的城门微微开着,仅剩不多的赵军已经退了,本就败了,后方本营又被胡人突袭,根本无法留守。 宋临晚带军浩浩荡荡地入城,街边杂乱不堪,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百姓闭门不出,蹲在家里瑟瑟发抖。 她高声令下,“休整两日,乘胜追击。” 将领们将事情已经安顿好,她便在原城主府住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安排 书房内,众将领都在。 宋临晚坐在上位,“本座会论功行赏,诸位莫要浮躁,下一战好好打。” 众人点头,一人走出来问道:“元帅,那火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下一战我们是否还是这个战术。”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希望你们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至于下一战,本座已有打算。经此一战,赵军士气大减,畏首畏尾,我军乘胜追击,他们定以为还会有天降神火,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定会固守城门。我们,要引他们出来。” 众人疑惑,“照元帅的话说,赵军是断不会轻易开城门迎战的,如何能引他们出来。” 若他们固守城门,他们攻城,只怕这胜仗就成了败仗。 宋临晚轻笑,“放火,烧粮仓。” “啊?那更是不可行的,如何能烧到他们的粮仓,派人潜伏进去,也不容易。” 宋临晚摇摇头,“不,是烧我军粮仓。” 营造一种假象,我军入城遭胡人偷袭,恶战一番,被烧了粮仓,元气大伤。 届时我军继续追击,定要他们以为是胡军拦住了我们的退路,让我们只能继续向前,她亲自带群伤军上阵,四射埋伏,待敌军出城迎战,再一举攻入城门。 不过... 万霖走了出来,“末将明白元帅的意思,不过正面交战,敌众我寡,未必可行。”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休整两日?”宋临晚轻笑。 若是乘胜追击,根本无需休整两日。 “元帅的意思是?” 宋临晚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张勇、万霖、李扈听令!” 被点到的三人跪了下来,“末将在。” 她继续说:“本座许你们各自三千精兵,今日晚你们绕山出城,奔袭两日直捣敌军黄龙,听鼓锣,从城中三方直穿城门,与本座里应外合。” 两座城相隔并不远,快马半日可到,不过若绕深山,奔袭两日可直接绕过那城,张勇等人带军调转马头,待鼓锣响,后方兵力薄弱,他们直接带军占了后营,再从城中一路到城门与她前后包夹,再选好位置灌满黑水,等到将敌军围困,点燃黑水,便可轻易获胜。 依探子所言,那座城内兵力不足两万,但那城易守难攻,所以这样打最为合理。 他们等候的援军,她也早已算到,所以早早让尔朱延去捣乱了,援军受挫,那城要等援军来定要四日以上。 所以她必须速战速决,不然就功亏一篑。 下一战胜后,她的这支军队便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按时间,长孙瑾也应该到了京都。 一环扣一环,只望不要出差错。 “末将领命!” 张勇还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元帅,赵军定有支援,此次突袭后方难保不会遇到援军。” “本座既然下了这样的决断,自然是胸有成竹,你们尽管去便好,赵国援军到不了。”宋临晚勾了勾嘴角,“莫要打草惊蛇,为防叛徒,若遇私自离队者,就地斩杀。” 她倒不信这赵军撤的这么干脆,若是混入她的军队通风报信,那可就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是。” 剩余的几个将领你看我我看你,“元帅,那我等...” 宋临晚轻笑,“你等负伤,营造假象,两日后军中一半人都在身上伪装些伤口,能够让人一看便知是受伤了的那种。” “啊?” 宋临晚指了指其中一人,“晚间你带上亲信悄悄转移军饷,将里边粮食换为石头野草之类。” 又指了指另一人,“你带百人伪装成胡人装束,明日傍晚,放火烧仓,将石头野草等物大张旗鼓地抢走,往山上逃。黎明时再归队。” 既然是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她不能暴露她与胡人有勾搭的事,只能出此一策。 众人听的云里雾里,虽是知道要怎么做,但实在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不过经历了上一战,他们已不会再去与她争执,只需要按她所说的去办便好,“末将领命。” 宋临晚轻笑,“今夜继续欢歌载舞,继续玩乐。不论谁问起,你们都说不知道本座有何打算,对军中放话,本座骄傲忘形。” “...是。” 她摆摆手,“退下吧,传李云山过来。” 众人退了出去,傅文景这才出声,“你这是又有什么妙计?” “哪有妙计,战场其实和深宫后院没多少差别,要洞悉别人的心理。”宋临晚无奈的摊手。 傅文景轻笑,“我看宋将军驰骋沙场多年,生的女儿是比他还会打仗。” 可不是,他是听明白了,一环扣一环,争分夺秒,哪个环节时间对不上,整条线便彻底绷了,倒是心思缜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宋临晚不禁念道。 “哦?” 她笑着解释,“突破常人的思维定式,从相反方向或是非常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唱点反调,有些难题反是会迎刃而解。” 傅文景挑眉,“倒是有理,你此战全胜,你乘胜追击,赵军定是有所预料,已有部署,早将所有兵力集中城门,尽力防守,你便是要与他们打拉锯战,拖上不少时日,待他们援军到,周军必败。以前战役中并非没有这样的例子,多是我众敌寡,利用战术强行拉短攻城时间。你这般,倒确实会让赵军意想不到,乱了阵脚。” 可不是乱了阵脚,眼见着周军都要打过去了,却突然被胡人偷袭成那个惨样,兵力需亏。又连接宋临晚初次上阵,哪怕再会打仗,胜了一场也难保会沾沾自喜骄傲不已。 赵军未免不会选择出城正面迎战。 “果还是傅兄懂我,战术自是以往的战术,不过多了声东击西罢了,将他们心理上的每个漏洞都抓住。”宋临晚吹了吹热茶。 不得不说,傅文景这个男人真的是最懂她的男人,她无需多言,他便能知道她的所有打算。 若是她与他是敌人,只怕两人还真分不出胜负,她无非能仗着火药野火,而他却完全是以经验能力取胜。 李云山小跑进来,“宋...元帅,有何吩咐。” 说着又忍不住把自己夸了一遍,“我做事漂亮吧,这次事情再交给我,我保证办得妥妥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逢场作戏 宋临晚白了他一眼,“得了,少臭屁了,这次的事情至关重要,你定要小心行事。” 李云山点点头,收起玩笑,一脸严肃,“是。” “明日你带着之前那九人潜伏山间,等到我们城中起大火熊熊黑烟,便悄悄将黑水倒在敌城五百米处的位置,不用围成圈,画个米字,切忌不要让人看出地上的痕迹,记得小心掩盖住那处,知道吗?”宋临晚吩咐道。 李云山憨憨的点头,随即挠了挠头,“我有些不太懂。” 宋临晚叹了声气,起身执笔在纸上画,边画边解释。 李云山明白了,“好!” “去吧,莫要走漏风声。”宋临晚摆摆手。 胜战之后军中都以为李云山是起死回生,后知后觉才发现这是她的计谋,不得不道一声她为人谨慎多疑,想得到她的信任简直是难。 宋临晚伸了个懒腰,近日当真是忙,要算好许多东西,也不知长安如今是什么情况,胜仗之后还不能立马回长安,要将这群兵转到她的麾下,而不是盲目的去服从天子,她是琢磨了许久,尚还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战术已定,你还在烦忧什么呢?”傅文景轻声道。 宋临晚长叹一声,“这兵是天家的兵,这地是天家的人,活在上边的人,哪个不叫做天家的奴隶。” 傅文景:“你何必忧心那些,名声已响大势已起,你倒是在多虑了。” 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如今宋临晚也战神之名,陪她征战的这群将士多是已经打心底把她当作元帅当作将领,她一日手握兵符,这群将士便一日是她的人。 天家又如何,军中向来认符不认人,更何况这些年宋云扬在军中的呼声很高,她作为宋云扬的嫡女,更容易让人敬服。 宋临晚点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也罢,且慢慢走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确实是有些多虑了,总想着将所有的盘算好,一直看到结局,将每一步都算好然后一步一步走过去,其实没必要,有很多变故,稍有一点出了错,整个布局就要重新来过。 倒不如先只顾眼下,到了要回京的那天,看局势再做打算。 也许,宋家的处境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艰难。 这时,肖启牵着之前那个小男孩走了进来,“你从哪抱的男孩,这满身伤啊,看得我都心惊,不过这男孩怎么也不说话,你来瞧瞧。” 宋临晚抬眼瞧去,朝那小男孩勾勾手指,“过来。” 那小男孩闷闷走过来,跪在她脚边。 她一愣,小小年纪怎么见她便跪,她有那么吓人吗,她忙将人扶起,“你叫什么名字,父母何在,为何会受伤。” 小男孩摇摇头,答非所问:“谢谢神仙姐姐。” 这话倒是把肖启逗笑了,“神仙姐姐?我看你还蛮会看人嘛,瞧着她是作主的便讨好,先前我与你说话你倒是不理。” 宋临晚懒得搭理肖启,这才细细打量这小男孩。 倒是个眉清目秀的,不过眼里没有半点生气,死气沉沉的。 她又说道:“你若你说你的名字,我又如何和你交流呢。” “我没有名字。” 宋临晚挑眉,只听肖启说道:“派人去查了,不是嘉陵关的孩子,也不知道赶哪来的,你若心善,不如看城中哪户人家想要便托付给人。” 小男孩紧咬着下唇,瑟瑟伸出手拉住宋临晚的衣袖,一言不发。 宋临晚被他看得不由心中一紧,倒是个讨她喜欢的小孩,她悠悠开口:“留在我身边吧,瞧着这孩子倒有些像小时候的明归,蛮喜欢的。” 若是知道后面料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她断然不会把这小孩留下。 傅文景轻笑,“你倒是招小孩喜欢。” ... 翌日晚。 城中大乱,粮仓被烧,燃起熊熊黑烟直上天际。 宋临晚房中歌舞升平,没有半点在意的模样,她瞧着傅文景说道:“你说今夜军中的那些人又该如何骂我?” 歌姬伏在她身旁替她斟酒,眼睛却忍不住瞥向傅文景。 傅文景慵懒地说道:“骄傲自得,得意忘形。” “我看不止,定要说我不把将士们的性命当回事,虽说那战打得漂亮,但似乎并不足以稳定军心哪。”她转着手中的琉璃夜光杯。 宋明归撇撇嘴,“若叫我听到,我定让他们再说不出话来。” 她大笑,扫了眼窗外,“得,今夜也没人有时间骂我了,这会估计都在灭火。胡人呐,就这臭德性,逮着空子就钻,我是懒得管了,要是连区区胡人都打不过,何必再跟着我去讨伐赵国,简直就是闹笑话,喝酒喝酒。” 这话自然是说给窗外人听得,她这轻浮样应是很快就能传到赵国了。 宋明归看着身旁斟酒的美人,不悦地皱眉,始终没说话。 宋临晚懒懒地往后一仰,坐没个坐相,盯着替她斟酒的歌姬,那人被她瞧得手一抖,酒洒了出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她眉毛一挑,声音冷下来,“大胆。” 顿时房中的人都跪了下来,脸色惨白,“大人饶命。” 他们听人说这位女元帅杀人如麻,心情不好便会要人命,比任何人都要残忍。 宋临晚笑了笑,“本座有那么可怕吗,继续吧。”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让人人嘲笑讥讽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让人惧怕胆寒的恶魔。 傅文景细细瞧着她,没有说话。 他的惜惜活得当真是累,明明是个心善的丫头,偏要作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明明从来不曾伤及无辜,却被人说成阴晴不定的杀人狂。 瞧这满屋人惧怕的模样,当真是有些想笑。 宋临晚叹了声气,继续喝着酒,“不过说来也奇怪,走了这么久一封家书都不曾收到,莫不然父亲对我如此放心?” 宋明归答:“听说将军旧疾复发,在好好养伤。” 她眼里闪过一丝寒意,“是吗?” 宋云扬可没什么旧疾,都是她胡编乱造的,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那便是有人对他动手了,这些人倒真是逮着空子便往里边钻。 宋明归点头,“姐姐勿要挂念,先顾好眼前。” 言外之意便是有什么事等回了长安再说,如今她根本无法兼顾其他人。 宋临晚讪笑,“倒是有些想家了,罢了,喝酒喝酒。” 一夜玩乐。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争分夺秒 边塞。 宋云扬陷入昏迷之中,大夫们束手无策。 果如宋临晚的猜测,有人对他动手了。他从长安启程回边塞,一路本是风平浪静,却遇到了匪寇,那些匪寇不抢财不抢粮,直奔他而来。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被人偷袭,从背后中了银针,之后便陷入昏迷。 大夫查验过,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脉象也很正常,就是怎么都不醒。 而宋临晚这边。 一切已经按她所说的部署妥当,她带着一群伤兵朝赵国城池奔去,说是去打仗,看起来却有些像是逃亡。 她高声道:“李忠,带军强攻!” 她身后仅有五千精兵,各个都是伤兵。 话音落下,李忠带着两千兵马朝前奔去,迎面而来的便是赵军的弓箭,周军纷纷举起盾牌,冒死朝前继续行进,像是在负隅顽抗。 给赵军一个错觉,周军无法退,只能冒死前进。 赵军的将领议论纷纷,“据探子所报,他们遭了胡人偷袭,粮仓被烧,在城中打了一仗,几乎没什么战斗能力,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他们这是要强攻城以搏一条生路。” “万万不可,那位新任的女元帅诡计多端,完全看不懂她的战术,难免有诈!” “固守城门与他们牵扯下去,若是他们逼近之后又抛出先前的那火,只怕城中百姓性命堪忧。” “断不能让他们靠得太近,这城我们是肯定能守住的,只不过他们这般拼死一搏,是要与我们鱼死网破啊。” “虽不知那火焰到底是如何引发,但只要他们不靠得太近,那东西也无法攻城。” “可你看看前面的先锋,根本就是在赌命来博一条路,完全不是要打,而是单纯的为了让后边的军能够靠近我城。” 宋临晚看他们还不开城门,高声令下,“丢火石!” 这火石是在石头外裹上一层稻草,又火引燃,造出一种假象,而后投掷出去。 将领忍不住开口:“元帅!这距离根本不够,为何要丢火石!” 宋临晚皱眉,毫不犹豫地拔剑将此人杀掉,“丢火石!难道在战场上本座做任何决断都要来回答你们为什么吗?” 战场之上最忌这种人,千钧一发之际她作为主帅,下了命令,底下的兵却没有立马服从,也是今日是在做戏,若是真打起来,这般行为简直就是定下了整场战争的胜负。 此人她是断不会留。 众人心惊,忙驾车丢火石。 敌军将领见着漫天的巨石砸在城门外百米处,又见周军停下了丢火石的举动,继续拼死朝前行进,各个紧皱眉头。 “石头如何能燃烧!他们的战术就是靠近城门,断不能让他们再靠近!” “可是他们那位元帅狡诈多端,难保后面不会有埋伏,若是出城迎战,只怕又遇到先前的情况!” “如今是我军占地理优势,把握好距离,他们除了以人数胜,根本没什么可能!” “报!周军兵马不足一万!” “胡人定在后方追击,他们此次来是要强行靠近以那火焰占城,而后来抵抗胡人,定是如此,主君,还请立刻做决断!” 主君思索片刻,拔剑下令,“开城门,列阵迎战!” “是!” 宋临晚瞧着城门缓缓打开,总算放下心来,怕就怕他们不上当,她忙下令,“敲鼓锣!正面冲锋!一定要步步紧逼!” 说罢猛甩缰绳,率先冲了出去。 众人耳提面命,在她的带领下朝前冲去。 很快两军正面交战,厮杀一片,宋临晚手起刀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一番争斗,令士气大振,“再往前靠!准备火石!” 她这一声令喊得格外大声,简直坚定了敌军将领心中的想法。 半个时辰后,周军渐渐有些抵挡不住,赵军大喜,“我众敌寡,一鼓作气,将他们一举歼灭!” 宋临晚下令,“后撤!” 立马调转马头朝后撤,赵军乘胜追击,宋临晚轻笑。 此时的城中,张勇万霖李扈三人已带军入城,后营已经突破,直往城门汇聚去,里应外合。 周军负隅顽抗,五千兵马仅剩两千兵马,宋临晚高声道:“列阵!” 这两千兵马立马散作一排,将赵军正面围住,赵军将领一愣,只听身后传来呼声,上万兵马直朝他们而来,顿时高呼,“中计了!撤!突破后援,立马回城!” 又是一阵厮杀,宋临晚时刻注意着脚下,此时李云山高喝一声,“元帅!是时候了!” 宋临晚夺来弓箭,从马背上跃起,搭箭,直朝一处低洼射去,三根箭羽,被挡掉两根,而没被拦截的那一根稳稳地落在低洼处。 却迟迟不见火燃起,宋临晚皱眉,莫不然箭羽里边的火熄灭了? 此时两军交战,渐渐陷入胶着状态,但若再打下去,很快胜负便能分了,而且她的计划也将化为泡沫,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李云山立马说道:“元帅!我去!” 宋临晚心一横,此事万不可有任何差池,她一驾马,“保持阵型!替本座杀出道来!” 一人一马谁挡杀谁,宋临晚一手攥着火药一手持剑。 敌军将领余光扫过她,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但此人要做之事定是能影响战局的,忙朝她奔袭而去。 两人正面引战,那低洼近在眼前,火药引绳已被点燃,更是争分夺秒,若是不将火药丢出去,不禁她会被炸得尸骨无存,此仗更是走向惨败。 所以与眼前此人根本不能留心交战。 她深呼吸,跃身迎上,身形一闪,绕到那人后方挡住一剑,而后将火药掷出去,也正是此时,一把剑刺穿了她的腹部。 “惜惜!!!”“姐姐!!!” 宋临晚回身,撑着身体一剑断了那人右臂,跃身上马往回跑,也正是此时,一声响动,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周军的阵型便是将赵军围住,让他们没有突破口可逃。 此时赵军顿时惨叫连连,所处之地烈火燃天,有些人想要杀出重围,却发现根本无法突破,周军守的严密,就像死神一样,前排立盾,后排持长枪,根本无法轻易突破。 战局扭转,周军又打了一场奇迹的战。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重伤 宋临晚额头渗出不少汗,看着还在火焰中挣扎的赵军,“降者可活!” 半个时辰后,已分胜负。 赵军近一万人纷纷弃械投降,大声哭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火焰丝毫没有要减弱的迹象,很多人已经被烧成灰烬,而此时的宋临晚已经感觉眼前模糊一片,就要撑不住了,“副元帅,剩下的交给你处理了。” 也是先前掂量掂量了一下伤口,没伤要害,才敢在这硬撑下去,不过应是去了半条命吧。 傅文景急得不行,忙让宋明归带宋临晚去找肖启,他留下来主持大局。 此战总计俘获赵军七千八百一十三人,斩杀两万余人,大获全胜。 俘虏纷纷被带回城中看守,留下百人清扫战场,周军浩浩荡荡入城,不伤一名百姓,不抢占任何东西。 夜晚。 未得命令军中再不敢欢呼庆祝,各个精神抖擞得看守着俘虏,悄声议论。 “听说元帅受了伤到现在还没醒,会不会有什么事。” “我可亲眼看见了,那剑刺穿了腹部,天啊,元帅还强撑着等战局定下,指不定...” “是啊,不过我希望元帅能够没事,我当真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不是,今日投火石的时候我看元帅直接把询问的朱将领杀了,我还对她很不满,正面打起来的时候我都以为这一仗要败了,结果,又是奇迹的赢了。” “张将领万将领带人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我都看傻了,我听人说啊,元帅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许多事情都是做戏给别人看的,当真是厉害,从未见过如此行军打仗的人。” “我可是害怕她的很,我看她笑都觉得腿软,她余光扫到我,我都觉得自己的命马上就要没了,实在恐怖。” 张勇从远处走了过来,“那几个在交头接耳什么,莫不是忘了元帅的命令。”如今宋临晚昏迷,可她之前的那三条命令可没敢忘。 只是他还是做不到直接将人斩杀。 此时的宋临晚双眼紧闭,唇色苍白,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傅文景守在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身子都有些颤抖,他是真的怕了,今日那剑刺穿她的身体那刻,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又一次没有保护好她... 肖启连连叹气,“主子,并没有刺穿要害,并没有伤及性命,等过了今晚应该就醒了,只是日后会落下病根了,之后的仗,她是没办法再打了。” 至少三个月,她没办法骑马与人打斗。就是伤养好了,恐怕日后的身体都会比现在虚弱很多。 他接到人的时候都吓了一跳,生怕来不及,还好那剑偏了几寸,刚刚避开要害,不然只怕是神仙来了都无力回天。 宋明归手指蜷缩紧紧扣着手心,掌心已经渗出了血水,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睛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宋临晚。 几人一夜不曾闭眼,直到守到天亮。 而宋临晚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傅文景面沉似水,沉声问道:“不是说过了晚上便会醒了吗?” 肖启忙过来又诊脉,松了口气,“再等等,我去熬药。” 熬好了药端过来,人还是没醒,等到药凉了,人依旧没醒,他只得又去熬。 反反复复,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守在外边门口的十几人噤若寒蝉,一动不敢动。 直到正午,宋临晚终于是睁开了眼,她忙要起身,被傅文景按下,“你莫要乱动。” 她也动不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如何?” 傅文景不回答她,“难道什么都比你的身体重要吗?”他说这话时声音有些颤抖,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宋临晚暗暗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虽是醒了,但她还是感觉极累。 待到肖启又将药端进来,她才算是恢复了几分力气,至少说话的力气是有了,傅文景扶着她慢慢把药喂她喝下。 绣枕垫在她身后,她半坐着,一动不动,动一下都觉得腹部火烧火辣地痛,她缓缓开口道:“战况如何。” 傅文景答:“赢了。” 她点点头,朝着宋明归说道:“叫外边的人都进来吧。” 宋明归黑着脸走出去,“元帅醒了,可以进去了。” 众人这才轻步进去,“参见元帅。” 宋临晚轻嗯一声,“说一下战况吧。” 众人这才开始汇报情况,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说话声音都被压低下去,不敢吵着宋临晚。 “斩敌两万余人,俘获七千余人,不知这群俘虏元帅作何处理。” “未伤及城中百姓,两城皆已完美占有。” 宋临晚皱眉,净是些没用的消息,这点事都要等她来拿主意,真不知这群将领是养来干什么的,“真心投诚者充入军中,其余杀了。原城不必多留防守,将兵力调遣过来,准备下一场战役。” 她似乎忘了她曾说过军中大小事必须都经由她同意,不得擅自做主。 “是,末将这就吩咐下去。”忙有几人退了出去。 苏穆轻声说道:“据探子回报,赵国援军已在十里外安营扎寨。” 宋临晚挑眉,“知道了,我会防备的。” 这仗打的似乎有些快了,长孙瑾还未回到京都。 援军遭胡人拦截,定是要在那里休整休整,野火肯定瞒不住,他们估计也是在思量到底该如何打回来。 短期内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只待长孙瑾回国了,一切便可平安了,不过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这要是长孙瑾还没回国,人就攻过来了,可就不好。 苏穆担心不已,“你可感觉有什么不适?” 今日一战他并未在场,嘉陵关无人坐镇,那日他便没有跟着去,听闻她受伤连夜赶过来的。 “无碍,休养些时日便好。” 苏穆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她,“家书。” 宋临晚瞧着他的神色,没有急着打开信封,“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忙退了出去。 哪里是什么家书,尔朱延的来信,她可不想让人发现她与胡人有什么关联,至少现在还不行。 她打开信封,那字当真是丑,有些不堪入目,先是问候一片才转而说正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清醒 信上问她胡人什么时候才带军围城,还说已将长孙瑾放了。 宋临晚苍白着脸,眼里浮现了几分笑意,她把信递给傅文景,“替我烧了吧。” 胡人什么时候才能带军围城,还用问吗,自然是现在这个时候,先前她重伤昏迷性命堪忧,她作为一军主帅,她一倒下军心自然会乱,胡人在这个时候进攻是最合理的。 不过看来尔朱延还是挺有眼力见,知她胜仗快,提前把长孙瑾给放了。 傅文景捏着信,走到烛台旁,火光摇曳映射在他脸上,阴森恐怖,他声音低哑,“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断不许再上阵。” 他是怕极了。 他不知宋临晚和长孙瑾做了什么交易,他只知赵军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而他是绝对不会允许宋临晚上阵的。 “我已有安排,若是时间来得及,是不会再打了,倒可以准备说回京的话了。”宋临晚虚弱道。 “回京?” 宋临晚轻笑,“是,回京。” 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管什么兵不兵礼不礼,她从始至终都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把天家夺嫡之争变得复杂了。 当初圣上杀心已现,她联合司闻把五皇子推出去和太子敌对,以此来转移圣上的注意,之后又做了场大戏,把自己和宋家彻底分开,圣上哪怕动她也无法牵连宋家,而宋云扬已在她的部署下出了长安,不会有多大漏洞。 圣上如今给她和宋家下了一盘死棋,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现在她置死地而后生,三皇子周慎过河拆桥,宋云扬生死未卜,圣上大限将至,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合理,但她从始至终都忘了一个点。 一个至关重要的点。 那便是景仁宫走水那一晚,那些前朝余孽,她忘了这一点。 天家内斗,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而最后得利的会是谁,绝不会是她宋临晚,而是那个从未走到人前来的幕后人。 她可以立马带军回京,把三皇子周慎拉下马,转而扶持皇家正统,太子顺利登基,而太子根基不稳又念她有功,必不会动她,就算想动,那也都是几年后的事情了。 但是宫中的前朝余孽呢。 端贵妃是宠冠六宫,是圣上的枕边人,是西域人会下毒蛊虫,可端贵妃为何要这样做,为何。端贵妃不是个蠢货,她当初也是先入为主气昏了头,给圣上密信的理由她自己也是不自觉的信了,所以忘了某些地方。 根本说不通! 她当时扶持五皇子,眼见五皇子风头正盛,隐隐有逼太子让位的趋向,这时候端贵妃只需要给圣上吹吹枕边风不比什么都好吗,为何要给圣上下毒,为何。 况且端贵妃给圣上下毒,等于是自绝命门自断前程,圣上若死,太子名正言顺继位,五皇子那才是彻底没了机会,反而只有圣上活着,活得越久,五皇子才会越有机会。 从这一步开始就是错的,她真是太傻了,一直以来竟从没有发觉这个问题。 五皇子死了,太子失势,三皇子得她报复,天家一团糟,那到时候获利的究竟会是谁呢,轮不到宋家轮不到司家更轮不到她宋临晚。 当真是好算计,她自愧不如,就连三皇子周慎的心理都踩的那般准,当真是好,好得很啊。 “乱了套了,全乱了。呵。”宋临晚喃喃自语道,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傅文景,我这把刀,你使的可还顺手?” 傅文景闻言身子一僵。 “明归,你先出去。”宋临晚轻声吩咐道。 宋明归怔愣,完全看不懂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瞧着宋临晚阴沉的似要滴水般的面容,不寒而栗,慢慢退了出去。 “傅文景,你难道没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宋临晚手指不自觉蜷缩,她自嘲的笑了笑,“看我算计天下人,是不是很想笑。” 她想起右相称傅文景为主子,她那时候就很好奇,傅文景究竟会是什么身份,但她从没有往深了去想,毕竟如果是她身处尴尬的位置,也会想要培养一个人到高位去为自己打掩护。 这么多年,她又和他两情相悦,真心对真心,所以更没想过他会利用她,哪怕是有利用,也没想过会利用到这种地步。 什么样的人值得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右相称之为主子,除了天龙,还有谁。 傅文景没有回头,“你受了伤,早些休息,莫要胡思乱想。” 他不敢回头,他一直瞒着身份不告诉宋临晚,是因为不是时候,因为有这个身份在,无论他做什么,都是在利用她,无论他出不出于本心,他都是在害她。 “我胡思乱想?”宋临晚大笑起来,许是笑的太急了,一口血涌在喉咙处,“到底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不敢认?” 她说着将那口血吐了出来,咳嗽不已。 整个人哪有半点人样,癫狂不已,“你是将我置于何地,你将这份感情又置于何地,我自认待你问心无愧,可我又得到了什么,最亲近信任之人,原来是把要命的利刃。” 她早怀疑他不简单,也一直在和他沟通。 可没想到,他是一点情分也不顾,把她利用了个透。 “惜惜,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从一开始我便说过,我会护下你和宋家,无需你多做什么。”傅文景回身,从怀中掏出锦帕替她擦嘴边的血迹。 宋临晚也不躲,直直看着他,“你想要那皇位,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啊,你何必处处防着我。大殿的那把龙椅,我怎么会不肯把你送上去,你又何必借我的手去铲除所有障碍,傅文景,你当真是,下的一盘好棋,我宋临晚,输的心服口服。” 这一年来,他明知道她的挣扎,也知道她所作的所有都是为了什么,明明他只需要开口告诉她,她便会把所有都交付给他。 他明知道她在乎什么,他却还是选择了背叛她,背叛的彻底。 第一百六十七章 前朝旧主 傅文景苦笑着,将她抱在怀里,“我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他是没想过,可是有些事情他却是默认了的。 像当初给宋临晚引荐三皇子周慎一事,他是默认了的。 肖启故意误导她圣上的毒是端贵妃下的一事,他也是默认了的。 可他从没想过要利用她来完成大业。 “你是没有想过,可从头到尾我都是你最关键的那颗棋子。”宋临晚闭上眼,眼泪无声得流着,“从那晚宫宴开始,我就已经成了你的棋子,我没说错吧,我该叫你什么,世子殿下,傅太师,还是前朝旧主。” 明明当时拒旨他可以有其他选择,他偏偏选择了放火景仁宫。 从那一刻开始,她便进了他的棋局,替他搅乱天家,替他笼络人心,又替他斩草除根。 难怪,难怪。是她太天真了。 管宋云扬再功高震主,圣上已经收了他一半兵权为何还要迟迟咬着宋家不放,还不是因为,那场大火,那些个前朝余孽,以圣上的心思,又怎么会不认为她宋家已经起了反心,所以必须将宋家诛杀。 而她一直揪着功高震主一词不放,于是忽略了这一点。 若她是天子,她又怎会养虎为患。她宋临晚便是所有的计划最关键的一步。 傅文景身子僵硬,“惜惜,你别这样,好吗。” 他无法辩解,因为她说得每一句话他都没法反驳。 是,宫宴那晚,是他的谋划,可是后来他便后悔了,但一切已经不受他控制了,只能任由其发展下去。 他以为瞒得住,只要瞒到最后,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呵,败在你手下,我心服口服。”宋临晚自嘲道,“你可知,但凡我走错一步,等待我的是什么,宋家满门覆灭。你知道的,可你依旧选择让我冒险,依旧利用我,依旧...背叛我。” 圣上手中应该掌握了不少证据吧,虽不说多么明显的证据,可只要那日景仁宫走水一日能和她扯上关系,那便行了。 难怪当时武庆来劝她莫要与这事有牵连,她当他是在怕她行差踏错,原来如此。 如若那些时日她在京都犯下任何一点错,一点点小错,宋家都是满门抄斩。毕竟宋家已经被挂上了叛国的名号,和前朝余孽有所勾结的世家,哪里是她宋临晚轻易就能洗白的。 傅文景是在逼她,此次回京,逼她不得不反。 而她却还完全联想不到他那里,心甘情愿做他的枪手,拿命拿宋家去给他打下这个天下。 实在是好算计。 傅文景心里隐隐作痛,“只是越到了后来我便越相信你的能力,我从没想过要你去冒险,你不要这样好吗。” “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宋临晚嗤笑一声,“不,我应该感谢我自己,有可用之地,让你没有选择把我当成弃子丢出去。” 若当时她在长安有一点不对,傅文景只需随意几句话,便可叫她万劫不复。 “我从没有这般想过。”傅文景默了默,“我不敢告诉你,就是怕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 如果是宫宴之前告诉她,也许一切就还好。 可是晚了,宫宴之后无论什么时候告诉她,都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宋临晚笑得比桂花糕还甜,“也是,你怎么会背叛我呢,因为从一开始你便是主,我便是仆,背叛一词怎么轮也轮不到你身上。”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叹了声气,“你走吧,永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如果再出现,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她以真心相待的男人,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他,结果却得到了他的欺骗、利用,将她当猴般戏耍。 他不会知道离开长安前遇刺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她那时候想,还好他没有和她在一起。 她处处把他的安危放在自己前头,可到头来人家却是把她当作侩子手罢了。 什么利不利用的没那么重要,没那么重要,至少比起他这个人来说,没那么重要。可是他始终选择了将她推开。 如果她今日不曾察觉,是不是他准备瞒她一辈子。 那晚梦见傅文景万箭穿心的时候,她就有了一个想法,若这件事真的会发生,那她替他去死,现在看来真像个笑话,他从来没在乎过她的命,她的命对他来说只是个筹码罢了。 他难道会不知道宋云扬有多忠诚圣上吗,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所以拿捏住了她。 她宋临晚会反,她宋临晚会是他傅文景最锋利的一把刀刃。 仅仅,是刀刃而已。 傅文景呆呆地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惜惜...你不要这样,好吗?” 宋临晚死死扣着手心,感受到那份疼痛,才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愤怒,她笑了笑,“如今我与你还有什么好说呢,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明白这个道理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等到回京之后没多久你便会想着法开始办我们的婚事了吧,婚事一定下来,你就该反了吧。我宋临晚何德何能,能被你这样高看。” 她为自己的前程打下的名声夺得的兵权,没想到都是在为他做嫁妆。 等到傅文景大业已定,第一件事,便是对付她吧,他太清楚她的弱点了,他知道她的每一个势力,想要除去她简直轻而易举。 而后从她手里夺去所有东西,便可把那皇位牢牢坐稳,真是物尽其用啊。 “你明知道我不会...” “你不会什么?”宋临晚高声打断他,“不会杀了我?不会铲除我这个祸患?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都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你把我养成猛虎,对付你所想要对付的,而后替你夺得你想要得到的,但如果想得到你所想要得到的,那就必须铲除我。我说得不对吗,还是你当我是傻瓜,到了如今还会匍匐在你脚边求你利用我。” 傅文景像是隐忍的极辛苦,“你我相识七年,你就这般不信我吗?我宁可负天下也断然不会负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彻底决裂 “我不信你?和胡军勾结一事,这般掉脑袋的事我防过你了吗?我不信你,你说扶持周慎我便上赶着替处理。你告诉我,我还要怎么信你!”宋临晚怒吼道,将手中的绣针丢了过去,这一动作牵扯到了伤口,素白寝衣逐渐被鲜血染红,“你好一句宁负天下不负我,你将我推到风口浪尖,把我置于死地,你告诉我你宁负天下不负我?你当我三岁孩童那般好欺?你利用我对宋家的牵挂,把我一步步推到深渊,堂而皇之的把圣上的杀心转移到宋家身上,然后推我出去抵抗,你打得真是好算盘。傅文景,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傅文景看着她满身的鲜血,惊慌失措,忙唤道:“肖启!” 肖启一直候在门外,听到里边的争吵声,但没有听清楚,如今听到傅文景唤他,一想便知可能是宋临晚伤口裂开了,忙推门进去。 宋临晚扭头怒道:“滚出去!傅文景,你最好不要逼我。” “肖启,替她包扎。”傅文景像是听不到一般,直直看着她,“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那般想过。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雀一般养着,是不是就不会是如今这样子了。” 权谋算计,他和宋临晚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好手,他说再多都无用,在她眼中那是既定的事实。 而他也根本无法反驳,哪怕他有再多真情,可是到底是参杂了利用。 肖启硬着头皮慢慢走过去,“宋姑娘,你可莫要再乱动了,你这才刚刚醒来,那伤口经不起折腾。” 哪里经得起折腾,在长安遇刺所受的伤都还没有完全好,如今又中了那样一剑,再不好好养着,哪还有命活。 宋临晚嗤笑一声,对上傅文景的眼神,“你说的冠冕堂皇,可你做的是他妈人做的事?” 肖启被吼的一怔,手一抖,忙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在床边坐下,刚想诊脉,却见宋临晚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肖启,当真也是你的一条好狗,先前你说我一环扣一环,如今看来比起你,我还差的远了。”宋临晚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随即像是脱力了一般,身子往后一靠,有气无力地说道:“傅文景,有些话不要叫我说第二遍,你走吧。” 傅文景眸色一沉,站起来背过身去,“你累了,让他给你处理伤口,然后好好休息吧。” 宋临晚自嘲的笑了笑,不待肖启反应,一把捏住他的脖颈,猛地用力,“难道你觉得,你还能拿得住我吗?” 肖启死死的掰着宋临晚的手指,却发现根本用不上力,他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哪怕她身负重伤,但她只要发狠,那他根本没有可还击的余地。 毕竟他只是个大夫。 傅文景回身,大惊,“你干什么!” 她身负重伤,怎么可以用力,不要命了吗! 宋临晚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手里更加用力,看着肖启的脸色逐渐苍白,逐渐喘不上气来,“还是你觉得除了做你的棋子,我宋临晚再无用武之地。” 傅文景面沉似水,“我从没想过要拿你作棋子,惜惜,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我什么都可以解释的。” 用行动来解释,而非用这些苍白的言语。 “解释?”宋临晚手里紧了紧,“拿我和宋家的命去赌你一个解释,你真当我愚蠢?” 宋明归在这时赶了过来,他看着宋临晚一身是血,大惊失色,忙冲了过去,“姐姐,你在干什么。” 宋临晚像甩开什么垃圾一般将肖启一把丢在地上,“我给你两条路,要么杀了我,要么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你明知道我都不会选,惜惜...”傅文景低垂眼眸,手上的青筋明显,可见他现在有多用力在克制自己。 “念在这么多年的感情,我没有要了你这条命,你也不要逼我。”宋临晚沉声道。 这是她最后的让步。 如果那人不是傅文景,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杀了他。 她本就睚眦必报,命都被人拿去玩了,她又怎么会放过那人。 傅文景慢步靠近她,“如果我非要逼你呢。” 他知道,如果今天离开,那他日相见,他的惜惜就再也不是他的惜惜了。 “来人!”宋临晚怒喝道。 立马有将士走了进来,看着里边一片狼藉心虚不已,“元帅有何吩咐。” “调遣三千将士,给我把府邸围住,擅闯者,斩,擅出者,也斩!” 她下令,强撑着身子朝外走去。 傅文景一把拉住她的手,“别离开我,别,惜惜。” 宋临晚轻笑,“我给了你选择,傅文景,你该知道,如若你不是傅文景,你已经是刀下亡魂了。” 她挣脱不开他的手,“放开!” “不放。”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僵持到三千将士已把府邸围的水泄不通。 宋明归左看右看,始终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若是宋临晚在不接受治疗身体就撑不住了,他忙过去,“傅兄,放开姐姐吧,姐姐身子撑不住了。” 傅文景不语,只盯着宋临晚。 却见宋临晚兀自笑了起来,“我真是栽在你手里了,傅文景,你好大的本事啊。” 她朝着最近的将士勾了勾手,待那人走过来,夺过他手里的剑,“你说我会怎么选择。” 傅文景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见她一把扬起剑,就要朝自己的手臂砍去,傅文景大惊,忙将她放开,“你当真如此厌恶我?” 宋临晚没有理会,迈腿出去,高声吩咐道:“围住!若是跑了,本座唯你们是问!” 心底却在唾弃自己,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却还是... 明明砍了他的手或者一剑杀了他都可以,偏选择要砍自己,当真是,傻瓜。 傅文景看着她越走越远,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 从府里出来后宋临晚便撑不住立马晕了过去,宋明归忙将她抱回另一处宅子寻人来医治。 “什么时辰了。”宋临晚声音嘶哑,脸色苍白。 宋明归闷闷道:“你昏睡了整整两日,姐姐,以后断不可再这般糟蹋自己了。”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是宋临晚那副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什么都变了 宋临晚强撑着做起来,看不出喜怒,“外边什么情况。” “赵军准备打了。” 宋临晚一怔,忙起身,“去军营。” “姐,你断不能再上阵!”宋明归拦住她。 她冷眼一扫,“难道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得到你的认可吗!让开。” 宋明归被她眼里的冷漠惊到,却还是不肯让,“姐姐,什么都可以听你的,这事不行,你绝不能上阵。” “谁他妈说我要上阵了,宋明归,如今你是连我的话都敢不听,难道你也是要不认我这个姐了?”她怒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心里很冷,全身很冷,刺骨的寒凉。 “我没有...” “让开!” 宋临晚一把拨开他,拿起挂在一边的戎装,随意往身上一套,便迈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见张勇跪在门前,“元帅,你一日不在军中...”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临晚出声打断,“随我去军营。” 张勇忙起身跟上。 在去的路上宋临晚问了些情况,知道傅文景还被看守在府邸中,他没有走,关在房内不吃不喝。 赵军驻扎在城外三里处,已经蠢蠢欲动,应是知道了她昏迷不醒的消息。 元帅不在,副元帅也不在,军中没了主心骨,军心大跌,将士们各个都跟焉了菜似的。 宋临晚前脚刚到军营便传人去叫李云山,等到李云山过来,这才开始吩咐,“城外一里处洒上黑水,随时准备开战,赵国真是,步步紧逼不肯退让,他们要打,便叫他们有去无回!” 李云山惊讶,也不敢多问,“是。” 只觉得宋临晚今日戾气好重,先前两仗从未见她这般模样。 如今交战,完全就属于和人鱼死网破必须分个胜负。 宋临晚摆摆手,“去把万霖和李忠叫来。” 说罢手捂住心口,大口喘着气,可是身上再痛又怎么比的过心里的痛,她自嘲的勾起嘴角,眼里寒意深重。 万霖和李忠两人很快便到了,“末将参见元帅。” 宋临晚开门见山,“如今有多少兵力。” “回元帅,那两战伤亡五千,听令守住府邸者三千,降军七千仅两千归顺,如今军中可用人不过一万四千人。” 宋临晚点点头,“张勇、万霖、李忠,听令!” 三人齐齐跪了下来,“末将在。” “今夜你三人统率全军出战,死守城外一里处,赵军若越界,便开战。” 万霖面露犹豫,“胡人蠢蠢欲动,已有破临城的趋势,此时若全军出战,只怕两座边城都会失去。况且一万兵力,根本无法正面对抗赵军。” 要知道此次赵军是做了充足准备,调遣了周边所有城能调遣过来的兵力,足足有二十万人,他们这一万兵力根本守不住,而且元帅根本没有半点作战方针,只是要他们去硬打。 “本座自有打算,难道到现在本座下命令都要让你们质疑吗!”宋临晚猛地拍桌,不留丝毫颜面,“这赵军会不会打还是一码事,你们只管听令。” “是,末将领命。” 三人退了出去,忙去做战前准备。 宋临晚轻声唤道:“李云山。” 李云山跪了下来,“属下在。” “东西呢?”她问道,早在第一次战胜之后她就秘密吩咐李云山去四处采购制作火药所需的东西了,那东西虽然少有人知但也并不是没有,大多数人把那东西当废材随意丢弃。 李云山邀功道:“完美完成元帅的任务,每样东西都采购了有三斤左右。不过元帅,你要那些东西作何,属下问过商家,他们都说那些东西都是最没用的。” “你无需知道,替我找个僻静的府邸,把东西秘密送过去。”宋临晚摆摆手,虚弱地不成样子,她手撑在桌上,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云山点点头,“是。” 宋临晚上下打量着他,清冷的开口:“你会背叛本座吗?” 她这问的都是些什么愚蠢的问题,傅文景都会背叛她,又更何况李云山呢,一个人的背叛不过是早晚问题,呵,除了自己,还有什么靠的住。 李云山疑惑,却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自属下决定追随元帅的那日起,就从未想过背叛。” 宋临晚嗤笑一声,淡淡问道:“本座没记错的话,你父亲是渝中城守备吧。” 她素来和渝中城的人没什么牵连,若叫他去办些事,倒是不容易惹人注目。 “是的。” “算算时间,离开长安快要一个月了,也不知道这天到底变了没有。”宋临晚自说自话,随即叹了声气,“这一仗你不用参与了,快马加鞭赶回渝中城,去找你父亲,替我传个信给他。” 李云山惊讶,“啊?大战在即,我怎么可以临阵脱逃。” “这是军令,半个时辰后你便出发,叫你父亲一定要快。”宋临晚轻声道:“替我拿些纸墨来。” ... 半个时辰后,宋临晚将书信交给李云山,其中还有一枚贴身玉佩。 存亡就在此一举了,傅文景,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宋家我是必须保的,至于你想要的皇位想要复国,你全凭自己争去。 李云山接过揣好,就悄悄离开了。 而另一边,府邸。 将士拦住宋明归,“宋少爷,你也别为难我们啊,元帅有令,擅闯者斩。” 宋明归怒不可遏,“让开!姐姐那边我自会说去,我今日偏要硬闯,你们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给你们多大的胆子。” 将士一脸为难,给远处的人使了使眼色,忙继续说道:“卑职不敢,可若是放您进去了,我们这三千人的性命可就难保了,宋少爷,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回去吧。” 要说现在的将士们怕什么,那必然是宋临晚这位元帅。 元帅说一不二,说杀就绝对不会放过,元帅下了死令,他们又怎么敢阳奉阴违,一旦东窗事发,那必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宋明归抽出那人腰间的佩剑,直指着他,“你让不让开!” 那人跪在地上,“卑职,不敢让!宋少爷今日除非把我们这三千人全杀了,不然我们绝不会让。” 第一百七十章 又输了 宋明归又气又急,猛地把剑比在自己脖子上,“我最后问你们一次,让不让开!” 众人纷纷跪下,“宋少爷万万不可啊。” “宋明归。” 冷漠清冽的女声传来,众人暗里松了口气,“参见元帅。” 宋临晚迈步走过去,“你好大的本事,本座下的死令你也敢违抗!你以为你是本座的弟弟,本座便拿你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她也是第一次对宋明归说重话。 可有些事情她并不愿意宋明归知道,她需要做的就是及时止损。 “姐!你到底是怎么了!”宋明归眉头紧锁,“那日你一醒来便和傅兄吵成那样,还下了这种命令,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吗。” 宋临晚虚眼瞧着他,“来人,把宋少爷带回府里,不得本座的命令,不许外出。” 说罢转身离开。 宋明归一脸不可置信,他知道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若是此时被姐姐关到府里,指不定姐姐会私自做下多少决定,他忙大声说道:“姐,明归不是小孩,有些事情明归应该知道,求你了,姐。” 宋临晚脚下一顿。 他忙继续说:“姐,这么多年来明归都看在眼里,傅兄那边,你就让明归去见一见吧。” 宋临晚心一横,“还愣着干嘛,听不懂本座的话吗!” 让他们见了又能怎样,木已成舟,一切为时已晚。 她和傅文景再没有回头岸,从此以后她是她,傅文景是傅文景,他要坐皇位要复国,那都是他的事,只要不威胁到宋家,那她不会和他动手。 她自有她的打算,哪怕....只要宋家安全便好,她怎样都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待到将士将宋明归带下去,她又折返回去。 房内,傅文景直直地坐在圈椅上,手上血迹斑驳。 宋临晚走进去,“可想清楚了?” “惜惜,你明知道我哪样都不会选,你可以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傅文景声音嘶哑。 她笑了笑,“三千将士又如何,以你的武功轻功,又不是逃不了。傅文景,我放你这条命,当作两清。” 没有回应。 她又继续说:“你的大业,你的复国梦,那通通都是你的事,长安的天我让给你,我承认我斗不过你,但不代表我就护不住宋家。我言尽于此,你也莫要再多耗下去了,我能利用我得到什么,我便能让你把那些都失去。” 如果...如果他选择留下,她或许会原谅吧。 真是可笑,她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明明可以不告诉他悄悄毁了他的努力,偏偏还要拿这个来赌一赌。 “你说过,不会逼我做选择。惜惜,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傅文景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卑微到了尘土里,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这般卑微过。 放下了自尊放下了骄傲。 “痴人说梦,呵。”宋临晚拂袖而去。 ... 是夜,传来消息,傅文景逃了。 宋临晚咳血不已,一夜未眠,发间竟是生了不少白发,她从妆奁中拿出当初他送她的发簪,细细瞧着,喃喃自语道:“这便是你的选择吗,傅文景,我又输了。” 她派李云山给渝中城守备传信,让人带着信去长安见司闻。 以渝中城守备的身份谁也不会联想到她宋临晚,周慎便不会有什么怀疑,所以让李云山他父亲去见司闻是最好的选择。 而那枚玉佩则是要给太子的,有她的信物在手,又有司闻临时倒戈,这周慎便翻不出多大风浪了,只要一切还来得及。 她今日那席话是给傅文景提个醒,也是在要他做选择,到底复国和她的命比起来哪个更重要,而他选择了复国。 一旦他回京,他和她又有婚约在身,她给太子的那枚玉佩便没有了什么说服力,到最后,反而会成为要了她命的利器。 这周国的天,终究是他傅文景的,而她宋临晚,就只是个推波助澜的工具罢了,从始至终,都只是个工具。 既然如此,那她和他,又何须再讲什么情面。 另一边,赵国京都。 长孙瑾可算是死里逃生,第二日便领了旨意远赴边城求和。 而赵军也即使收到了飞鸽传信,退了军。 三日后。 宋临晚懒懒地倚在卧榻上,听着窗外的细雨声,心有戚戚。 “报!!!”探子急忙冲了进来。 宋临晚不悦地皱眉,“何事。” “回禀元帅,临城被胡人趁虚而入攻占了!”探子捏了一把汗。 宋临晚点点头,“知道了,去叫张勇过来。” 她还嫌尔朱延攻城攻的太慢了,近日才缓缓想起来,那日气急攻心早忘了给尔朱延回信。如今长孙瑾平安到了京都,她是不是也要启程回长安了。 可这样回去,好像只是去送死一般,又何止傅文景不能信,周国现在的局势是人人自危,她无力自保,除非另有驰援。 她不愿,可是,好像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张勇姗姗来迟,“见过元帅。” 宋临晚摆摆手,示意他坐,待他坐下,替他斟了杯茶。 张勇见此眉心突突跳,紧张的后背全是汗,满脑问号,元帅为什么要给他斟茶,难道是叫他滚蛋?元帅会不会是先礼后兵,要怪他办事不利丢了临城... 正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宋临晚开口了,声音如山涧清泉般清凉,听不出半点情绪,“张勇,你说你作为将领,听我令时,是听我手中的兵符还是听我这个人的。” 张勇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诚实的答道:“自是听兵符的,不过元帅不同,末将誓死追随元帅,末将不懂那些弯弯道道,只是末将和元帅曾经历过嘉陵关那些事,所以末将只相信元帅。” 他说得不假,作为军官的确要听兵符的。 但是一想到嘉陵关那事,如若之后兵符落在别人手里,故意要害宋临晚于是将他们这群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当畜生一般利用,那他是断然不愿的,所以他只听宋临晚的,对于这位元帅,他是心悦诚服。 “是吗。”宋临晚抬手示意张勇喝茶,没再说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心有戚戚 张勇心惊胆战,捧着茶杯的手都在抖,这样的元帅实在是太诡异了。 “赵军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沉默好半晌,宋临晚才出声。 张勇咽了咽口水,“他们已经退军了,不过听说他们的摄政王明日便要到这边了。” “是吗?”宋临晚摩挲着茶杯,目光挪向窗外,看着院里正在洒扫的丫鬟,痴痴笑了起来,“本座...元帅...我觉得我倒不如像那些丫鬟一样活着,轻松自在。” 张勇闻言惊得差点把手中的茶杯摔落,他小心翼翼地答道:“元帅身上担负着天下,背负着无数黎民百姓。” “你这话说得倒是官方,我若背负黎民百姓,谁又来照顾我,我尚且自顾不暇,又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宋临晚瞧着院里的某个丫鬟,那丫鬟模样倒是标致,眼若含春,难掩少女的娇憨。 那丫鬟感受到她的视线,大惊失色,以为犯了什么错,忙在地上跪下。 宋临晚指了指她,轻声道:“本座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罢了,有那般可怕吗,本座仅是瞧她一眼,她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呵,本座是洪水猛兽么,张勇,你怕本座吗?” 张勇一听,心里越发觉得奇怪,实在是奇怪,近日的元帅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末将...不怕。” 宋临晚回眸,歪头看他,“不怕?那你抖什么?” 瞧瞧张勇的手臂颤抖的厉害,连带着这桌子都有些震动。 张勇欲哭无泪,“元帅,末将怕,元帅近日的样子,末将怕极了。” “近日的样子?是吗,我也觉得近日我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宋临晚轻哼一声,吩咐道,“明日府里设宴,给赵国的摄政王送封请帖去。” “是。” 宋临晚摆摆手,“下去吧,叫刚刚那丫鬟进来陪本座说说话。” 自从傅文景走后,她的心里像是空了一片,宋明归被她关在府里,她和他根本无法交流什么,她并不想让天下人都去恨傅文景,她一人去恨便好了。 而今她的身边看起来热闹,人人都想巴结她这位手握重权身居高位的权臣战神,偏偏她觉得好孤独,孤独到了极致,好像又回到了前世一般。 那丫鬟瑟瑟发抖,苍白着小脸,徐徐走了进来,“奴奴婢见见过元帅。” 宋临晚抬眼瞧她,“本座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 那丫鬟任她这一瞧,更怕了,掌心沁出不少汗,“元帅英明神武,奴婢敬仰不已。” 宋临晚轻笑,朝她勾了勾手,“过来。” 那丫鬟忙颤抖着走过去,瞧着她眼底笑意竟是放松了些。 “你叫什么名字?” “梨心。” 宋临晚琢磨着这两字,又是低下头痴痴笑了起来,“哪个离?” “回元帅,梨园的梨。” “以后你改做离别的离吧,离心。”宋临晚闷闷开口,离心...她和傅文景可不就是心离心。 离心低头答:“是。” 宋临晚一口饮尽杯中的茶,缓缓起身,道:“陪本座上街逛逛吧。” 又想起离开长安那日,明明约好两人去看夜市,偏偏遇刺没有去成,如今呢,战事已平,有了机会出去逛,两人却已离心,争锋相对。 离心愕然,半晌没有反应,陪元帅逛街? 她本是嘉陵关苏穆府上的婢女,被分配过来照顾宋临晚的起居之类,这么些日子从未见元帅逛过街,她就连进元帅屋子伺候都没有过。 元帅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又杀伐果断,现在谁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元帅是个冷酷无情的战神,如今她却说要她陪着逛街,实在是太诡异了! “还愣着干嘛?” 离心忙回过神来,小跑着跟上宋临晚。 长街虽不比长安繁华昌盛,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人情味十足。 宋临晚慢步走在街上,有了几分随和,“你今年多大。” 离心轻声答:“回元帅,奴婢今年二十了。” 宋临晚:“二十?为何还不嫁人。” “奴婢是婢女,没有主人的允许是没有自由的,需得在府中伺候到老到死。”离心这话倒是没有半分虚假,这是几乎是所有婢女的命数。 宋临晚笑了笑,“你猜猜本座如今多少年岁。” 离心直摇头,“奴婢不知,不敢妄自猜测。” “前日本座刚满十八,可惜给本座过生辰的人却一个都不在。”宋临晚苦笑道,“离心,你想坐本座这个位置吗?” 离心闻言大惊,当街跪了下来,“元帅恕罪,奴婢断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无需动不动就跪的,今日本座许你不必跪任何人。” “是。”离心忙起身,松了口气。 不过回忆起宋临晚刚刚的话倒有些惊讶,元帅居然才十八岁,十八岁诶,这个年岁坐上大军主帅的位置当真是不得了。 简直是空前绝后,从未听说过哪个女子可以为官,而元帅不仅为官,还是武将,更是战神,天啊。 离心暗里对宋临晚的崇拜又多了许多,不过却还是很畏惧的,哪敢不畏惧,那些个英勇的将领各个见着宋临晚大气不敢出,更何况她一个小小的丫鬟。 宋临晚走到一个卖珠钗的小铺,拾起其中一枚发簪,那发簪前边似珠海棠,“离心。” 离心忙懂事地付了钱。 宋临晚却细细看着发簪叹了口气,海棠...多表思念之情..呵,她将发簪往离心身上一丢,“赏你了。” 离心愣在原地,傻傻望着宋临晚的背影,半晌才小跑着跟上。 她刚刚没有看错吧...元帅绾起的发髻后边竟是一片白色,记得以前元帅可是一头漂亮的黑漆鸦发啊,怎么会徒生这么多白发。 一路逛下去,宋临晚买了不少东西,却都一一赏给了离心,她也不知道她买来做什么,只是觉得想要,拿到手了又觉得无趣。 正当她准备选个地方听曲的时候,前边传来了争吵。 “你大爷的,这破东西你收我十两银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军爷,这真的是十两银子啊,小人做的都是小本生意。” 军爷?宋临晚眉眼轻挑,慢慢走过去,凑在一旁看戏。 第一百七十二章 思念 一身戎装的男子一脚踢翻木桌,“如今这座城是老子们的,你们这些赵国的小老百姓,不把东西双手给爷奉上,还敢讹老子?” 那个中年男子跪在地上,“军爷军爷,我不要钱了不要钱了,你就高抬贵手吧。” “早这样说不就完了。”那男子得意的不行,一口唾沫吐在那中年男子身上,转身准备走。 宋临晚眼底寒意深重,“站住。” “哪个王八...”那人骂骂咧咧的回头,看见宋临晚,立马煞白了脸,牙关都开始打颤,“元..元帅。” 众人皆是一惊,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哪个营的。”宋临晚问道,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将领手下的,竟教出这么个玩意。 那人立马跪在地上,“回元帅,属下是是万将领手下的。” 他心想万霖将领如今深得元帅重用,说是万将领手下的应该会被饶过吧。 “呵。磕头道歉。”宋临晚淡淡说道,万霖手下的,万霖、张勇、李忠手底下的兵都是经她查验过的,可没见有他这么个玩意的。 那人立马对着刚刚的那个中年男子磕头道歉。 宋临晚拿过离心手中的发簪,细细把玩,轻声说道:“真是个败类,谎话连篇,万霖手里要有你这种兵,本座定把万霖宰了不成。” 那人闻言浑身颤抖的厉害,一时竟尿了裤子,“元帅,属下知错,元帅饶命啊。” 军中谁人不知这位元帅是铁面杀神,简直就是死神,根本没有半点情分可讲。 宋临晚手中的发簪一掷,那人便没了声息,那发簪直直插在那人的眉心,众人四散跑开,皆被这一幕吓得失了魂。 离心自然也不例外,但却也不是特别怕,毕竟和元帅走了这么一路,她多少已经习惯了元帅,元帅并不像传闻中那般,况且那人也是死有余辜。 宋临晚看着那个跪在地上发神的中年男子,轻声说道:“离心,拿一千两银票给这老伯做赔偿,毕竟是我座下人犯得事。” 离心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那个中年男子。 宋临晚也不多留,不等人说什么,便迈步离开,离心连忙追上她。 两人在百花楼门前停下,宋临晚迈腿走进去,管事的立马迎上来,“这位客官,里边请。”将两人带到雅座。 宋临晚懒懒地在圈椅上坐下,瞧着戏台,有些精神恍惚,那戏台上正唱着的那出戏是百盛楼最火的一出戏,她不免有些感慨,当真是...伤感。 “离心,你想嫁人吗?”她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离心羞红了脸,“回元帅,奴婢不想。” 是真不想,她常听院里其他丫鬟碎嘴,说是外边的男人有多恐怖,把他们这些女人当作玩物一般随意丢弃,有些甚至还会殴打女人,打死的都有,实在是太恐怖了。 宋临晚莞尔一笑,“是吗,那就常留在本座身边伺候吧,陪本座说说话解解闷,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你。” 又想到何吱吱那个丫头,也不知她把祖母照顾的如何。 离心受宠若惊,“是,谢谢元帅。”常留在元帅身旁伺候这种活,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不过是个粗使丫鬟,能和元帅说上话都是三生有幸。 虽然人人都说元帅凶神恶煞是个杀人如麻的魔鬼,但今日一路下来,她觉得元帅并非是人们口中那样,偶尔看起来竟有些像个天真的小姑娘。 真是奇了,她居然会有这般荒唐的想法。 宋临晚拾起酒壶替自己斟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闭上眼睛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了,半晌,才悠悠开口:“离心,你说这权势当真比什么都重要吗?” 离心想了想,道:“奴婢只知道有了权势便不用再受人欺负。” 宋临晚闻言痴痴笑了起来,又喝了一杯酒,“十岁那年,我遇见他,像是天生注定一般,对他生了感情,一晃就是八年,这八年我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他,我信他,大不韪的秘密我也可以轻易告诉他,那些个掉脑袋的事我都不防着他,可是呢,我什么也没换来,我倒情愿自己傻一些,由他这样骗下去,一直骗到最后。” 离心静静听着,宋临晚边喝酒边说个不停。 “我信他,从始至终都信他,信到最后却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可笑。他利用我,把我推上风口浪尖,把我置之死地,呵。从长安出发前一晚,我和他约好去逛夜市,结果我遇到了刺杀,五百人啊,我独自抗衡五百人,我抗下来了,在闭上眼的那一刻我没想我那一身伤没想我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我脑袋里在想,约好的逛夜市没办法去了,好想和他去逛夜市,呵。我真是愚蠢。” “他给我引荐人,我毫不怀疑的便用,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全是背叛。我懂,我懂他身上背负的那些,可是他若是想要,他可以直接告诉我啊,我可以亲手把他送上那个位置,我心甘情愿,我可以为了他肝脑涂地,只要他不瞒着我不骗我,可他偏偏选择利用我。” “呵,如果不是中途出了些事,我和他应是成婚了吧,如今看来那倒是像天命,天命不要我与他成婚,一旦成婚,我的命也许就要没了,我所想要守护的一切便都要没了。” “那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他万箭穿心而亡,醒来后我日夜防备,深怕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况,我就想如果哪天真落到这步田地,那我替他去死,我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 “可是呢,他从始至终都是在利用我,然后背叛我,然后置我于死地。那日我还不死心,又去找他,明明有些话我不用说,可我还是说了,我想他如果选择我,那我便亲手把他送上那个位置,结果当夜,他离开了。到底是他不信我,还是我不信他啊。” “离心,我好累啊,元帅,呵,我想坐这元帅吗,从太守爬到大理寺少卿,最后到如今这地步,结果呢,原来都是为了成为他最锋利的刀刃。笑话。” 宋临晚说着一行清泪自眼角流下,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第一百七十三章 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 离心这才顿顿开口,“元帅何不将感情看得淡些,元帅如今的位置,已是令万人景仰的了。” 说完她忙捂住嘴,惊觉自己刚刚说话有多大胆。 宋临晚笑了笑,“是啊,把感情看得淡些,那些事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把宋家护住便好。离心,有时候我挺愿自己像你这样活着,至少没那么..要命。” ... 翌日晚。 宋临晚梳优雅的惊鸿髻,髻中别着支八宝翡翠挂珠钗,穿红色锻地绣花百蝶裙,腰间系着如意禁步,腕间戴珍珠手钏,就连绣鞋前头都缀着双明珠,更显端庄高雅,风华动人。 宾客们无非就是军中的那些个将领,以及嘉陵关赶来的几位官员,还有长孙瑾。 她这一出场,满座皆惊,掩不住眼底的惊艳。 “这还是元帅吗?” “靠,老子想把元帅娶回家。” “说什么废话,就你那德性,配的上元帅?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宋临晚浅笑盈盈,徐徐走到高位坐下,“今日设宴,意在玩乐,大家随意,无需拘礼。”说着她扬手示意开席。 顿时鼓吹喧阗,歌舞升平。 觥筹交错间宋临晚的眼神已如杯中清酒般清冷,她起身离席,离心拿着一壶酒紧紧跟在她身后,她在庭院小亭的石阶上坐下,望着天上的明月,发了神。 记得做太守的时候,那夜遇刺后也是坐在石阶上望着月亮,那时候在想什么呢,想快些回去,想见傅文景。 而如今呢,好像没什么想头了,宋明归赌气不肯理她,她也懒得理他,毕竟有些事若是让明归知道定又要闹个天翻地覆。 苏穆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侧,“想什么呢,听说你把宋明归关起来了,傅太师也不见了踪影,发生了什么。” 宋临晚都没有回头,答:“苏穆,如今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待在长安了,朝局纷争,动荡不安,人人自危,果还是不待在长安好。” 苏穆默了默,看见她黑发中打眼的白,惊道:“你怎还生了白发,莫不是身子还未好全?” 宋临晚笑了笑,朝离心招手示意她把酒递过来,“那时候怨,为什么人人都想要我的命,如今也怨,却是怨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能拿走我的命。让别人拿走,总好过死在某人手里。” 苏穆叹气连连,“前些日子你初到嘉陵关时我便觉得你变了不少,如今更是像没了生气一般,记得那时在长安,你第一次上朝,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我至今难忘。” “罢了罢了,往事罢了,让它随风去吧。你回席吧,我想自个待会。”宋临晚摆摆手,靠在梁柱上,“要是不嫌麻烦,替我去看看明归吧,这些日子委屈他了。” “好。” 离心看着苏穆越走越远,忍不住发问,“元帅,你以前是什么样子啊,奴婢好好奇,总觉得元帅的经历跟话本故事一样精彩。” 宋临晚像是用杯盏喝的不过瘾,直接拿过酒壶对着喝,她笑了笑,眼里好像亮起了星星,“以前啊,像个皮猴似的,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服,张狂的很。京都人人都说我行事大胆,做事没个章法,不少人被我气的嘴都歪了,偏就是拿我没办法。” 离心疑惑,“那元帅如今是有怕的东西了吗?” 宋临晚抚掌大笑,“怕,怕极了,让我夜夜睡不安稳。以前我鲜少佩剑,如今却是剑不离身,我怕有一日行差踏错,牵连了家族。” 离心不懂这些,只知道宋临晚的笑一点也不真心,笑得比哭还难看,“奴婢觉得元帅一点也不开心。” “是吗?”宋临晚摇摇头,“坐在这个位置便注定了与开心无缘。” “如果做某件事情能够让自己开心,奴婢以为,那就必须要去做那件事,这才叫从心。”离心说出自己的想法,顺着宋临晚的目光看向月亮,“元帅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 宋临晚轻笑,“你个马屁精。” “我也觉得宋姑娘是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存在。”长孙瑾踏着月色走来。 离心连忙行礼,“见过长孙大人。” 长孙瑾越过她,在宋临晚身旁坐下,闻着姑娘发间的清香,竟是有些入了迷,“难得见你这副打扮,当真是绝代无双。” 宋临晚身子一僵,本想躲开却还是选择没动,“我杀你国将士时的那模样也是绝代无双。” 长孙瑾闻言尴尬不已,挠了挠头,“谁知道你那么猛啊,如今你这名号响彻上京,我回京的时候那群老家伙各个整日心惊胆战的,一听说是你救的我,那惊讶的嘴巴都可以装下一个鸡蛋了。” 离心在一旁听得也尴尬,她忙出声:“那个元帅,没酒了,奴婢再去给你拿些酒来。” 宋临晚摆摆手。 这时整个后院就只剩下长孙瑾和宋临晚两人了。 姑娘眼眸低垂,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估计也不会再打了,我快回长安了。” 长孙瑾瘪瘪嘴,“那不是回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咯,对了,你那未婚夫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临晚轻笑,“没了。” “死了啊?” 宋临晚一把手边的空酒杯朝他身上丢过去,“死你妹。” 长孙瑾也不躲,由那酒杯打在身上,“你这下手太重了,不行,你必须给本王一个说法,不然本王一定找你国皇帝要个说法。” “哈哈哈哈哈。” 宋临晚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长孙瑾,我们成亲吧。”她说着这样的话,眼里却没有半点感情,满是寒意。 这也正是她为什么要特意派张勇去请长孙瑾过来的缘故。 周国变天,她如今回京等于死路一条,哪怕手握兵权,也无济于事,可如若和长孙瑾成亲,那么一切就不一样了,她便是嫁去赵国的人,她可以带着宋家逃去赵国,又或者根本无需逃了,天子若动宋家,便代表着对赵国不满。 有个大国撑腰,始终要比她一人的力量强悍。 傅文景,我在你身上输的一塌糊涂,就连最后一步棋都自爆认输,可我还有最后一步,兵行险招。 第一百七十四章 草草成亲了 “好啊。”长孙瑾笑盈盈地看着她,晚风吹起他的墨发,“不过你说这成亲好像在说你要杀了我一样。” 虽不知近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愿意。 “如今出了我这个战神,你们上京那帮老家伙不是怕的很吗,正巧此事也可以算一个节点让两国休战。”宋临晚轻声说道,看不出表情,“此事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宋姑娘,你都要嫁给我了,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长孙瑾温柔地看着她,说着就要伸手牵她的小手,“什么时候成亲。” 宋临晚不动声色地躲开,“明日,免得节外生枝。” 她等不起,圣上大限应就在这几日了,她必须速战速决。 “哈?”长孙瑾不乐意了,“好歹本王大婚,怎么可以如此仓促,一点也不风光,怎么说我也要给你办场盛大的婚礼。” 宋临晚虚眼,歪头看着他,“明日。” 她揉捏着指关节,杀意满满。 长孙瑾翻了个白眼,“行,明日就明日,大不了之后再给你补便是。” “长孙瑾,你知道的,我是在利用你罢了。”宋临晚大饮一口酒,晃着空空的酒壶,“谢谢了,事情交给你处理了。” 她起身,大摇大摆的离开。 长孙瑾看着她的背影,以及那打眼的白发,叹了声气,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什么... 翌日。 赵国摄政王长孙瑾和周国兵马大元帅宋临晚即日成婚的消息如暴风般席卷了两国。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战神宋临晚啊,打得赵国十几万将士在短短几日有去无回的战神啊,如今居然要和赵国的摄政王成婚了!实在是,奇奇怪怪,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媒婆没有父母,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张灯结彩,婚礼在宋临晚住的那个宅子里草草办了。 就连洞房花烛都没有。 但两人确确实实成婚了。 而此时的长安。 太子收到宋临晚玉佩不久便逐渐搬回了局面,周慎惶恐不安,结果傅文景出现了,因着傅文景和宋临晚两人有婚约,太子手中的那枚玉佩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圣上还吊着命,太子终日惶惶不安。 而就在这时,收到了宋临晚和长孙瑾成婚的消息,朝堂掀起轩然大波,傅文景和宋临晚两情相悦一说不攻自破。 就连圣上也突然变了态度,对宋家放松了些戒心。 太师府。 傅文景几乎是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惜惜...你当真是,好狠。” 他先回长安稳下局势,等到大势已定,再让宋临晚回京,到那时他再向她证明他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结果她...呵,居然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她当真那么恨他吗。 “主子,如今这消息传出来,对我们大不利啊。”右相硬着头皮走过来。 傅文景冷眼一扫,“这样的事情都处理不好,难道你们说着复国就是把所有都压到一个小丫头身上吗!” 右相抬起衣袖擦了擦汗,“这样一来圣上等于放过宋家了,而太子的那枚玉佩比主子你更有说服力啊,如今只有等圣上驾崩然后逼宫啊。” 宋临晚这般不仅是脱离了他们的掌控,更是让他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一群废物!”傅文景怒骂,“当初我就下过令不许你们将主意打到她身上,而你们却各个阳奉阴违!” “主子...”右相被吓的腿软,“主子放心,这么多年的根基又岂是她能动摇的,只是可能会再废上些气力。” 他说得倒是实话,如果不是宋临晚这一出,那傅文景复国易如反掌。 而今却是多了些麻烦,因为太子等于说有了宋家,也就是有了兵力,让他们处理起来多少有些棘手。 “周慎的命也该到头了。”傅文景吩咐道,“放出消息,太子狠下毒手弑兄,意图弑君逼宫,把端贵妃的事也扯到他头上去。” 端贵妃的事自然容易扯到太子头上,毕竟当时对太子威胁最大的便是五皇子,而端贵妃以那个情况根本不应该对圣上下手。 先败了太子名声,让他失了民心,复国一事,箭在弦上。 “是。” —— 另一边。 宋明归听到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他疯了一样冲出房间,却根本找不到宋临晚,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会和傅兄走成现在的局面。 宋临晚缩在军营里,一排将领坐在下首如坐针毡,她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离心在她身旁静静站着。 一人卯足勇气开口:“元帅,你当真要和摄政王成亲么?” 宋临晚眼眸轻抬,“已经成了,怎么,莫不是本座嫁给了长孙瑾,你们便不认本座这个元帅了?” “末将不敢。” “哦,近日整顿,下个月回长安。”宋临晚说着又低头看着手中的书籍,漫不经心的翻阅着,“待到长安,本座自会像陛下禀明你等功绩。不过,本座有一事至今困扰。” 万霖拱手道:“元帅尽管吩咐。” “此次出征为陛下临时授命,倒是不知这些日子你们是认了我这个人还是不认。”她一把合上书,像是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临时授命即意味着这兵符是要还回去的,而调遣大军有时只需要众人服你那便无所谓兵符。 傅文景必然会借这一点将她困守长安,但她不想坐以待毙。 好比宋云扬就无需兵符,行军打仗这么多年,底下的人早已是只认他这个人了。而她宋临晚也想要这样。 “元帅无需担心,末将此生任元帅差遣。”万霖张勇李忠三人跪地表忠心,此次胜仗简直扬眉吐气,若宋临晚这样的人都不配来统率大军,那这天下怕是就没人配的。 宋临晚点点头,目光扫过还坐着的那几人,“你等皆是本座心腹,本座心里有数。” 话音刚落,立马有几人也跪了下来表示衷心,“末将愿追随元帅,任元帅差遣。” 宋临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起来吧,” 而后又将书翻开,低下头去细细看,半晌,又淡淡问道:“本座想知道你们为何愿追随本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姐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把万霖推了出去,万霖是他们当中唯一读书读的比较多的。 “元帅的战术可引为天下之表,元帅的气魄更是我等难以匹敌的,更何况元帅骁勇善战英明神武,我们加在一起也抵不过元帅你一人。战场上元帅你临危不乱,在军心动摇之时元帅下了从没有人下过的令,叫我们害怕的就临阵脱逃,其实后来想一想,其实是元帅不肯要我等做无谓的牺牲。仅是这些,便叫末将心悦诚服。”万霖徐徐说来。 张勇:“我也是。” 李忠:“俺也是。” “...” 宋临晚笑了笑,“马屁精。别在那我也是我也是的了,都出去吧,本座呆会。” 张勇憨憨地摸了摸后脑勺,“那个...元帅,宋少爷四处找您,您看您要不还是回去吧。” 不是他想赶人啊,只是元帅坐镇军中实在叫人压力山大。 宋临晚虚眼,扫过在座的每个人,托腮道:“近日是不是太松懈了,本座好像从未见识过你们的身手,莫不然试试?瞧你们一个个闲的很,本座在这坐着,倒是各个拿着陪本座的名义堂而皇之的在这偷懒。” 众人立马噤声,急忙退了出去。 离心捂嘴偷笑,满满的崇拜,“元帅,你这也太厉害了吧,你一句话就能把他们吓成那样,要知道这群将领在奴婢们眼中可是威风的不容侵犯的。” 可不是,更何况宋临晚还是个女子,更加让她赞叹不已。 宋临晚看着书,轻声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那些人哪怕再不服,哪怕在背后搞小动作,可他们的生死还不是由她一句话决定的,这便是权势。 离心似懂非懂地点头,“可若不是您英明神武叫人心生敬佩,就是您官再大,这些人也不会心悦诚服的。元帅,奴婢打从心底里把你当作榜样。” 虽然她这一生都是无法做到像元帅那样,可能够伺候在元帅身侧就已经是她无上的荣耀了。 宋临晚笑着翻书,没再说话。 门帘掀开,长孙瑾徐徐走了进来,“你这王妃当的可真是潇洒,我要不差人问,估计都见不到你。” 大婚当晚,他独守空房,第二日,连人影都没见到。 问了苏穆才知道宋临晚到军营来了,这哪是成婚,若不是有那一纸婚书,只怕都没人敢相信他俩是夫妻,他自己也不信。 宋临晚抬眼,指了指下首的位置示意他坐,“你准备再这边待多久,国内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可不会跟你回上京。” 长孙瑾能够帮她这一次,她是感谢的,可也仅仅只有感谢。 甚至有时候她在想,不过区区几天,她和傅文景怎么就能走到这个地步,到底是天公不作美,命运弄人。 长孙瑾撩袍落座,端起茶盏吹了吹,“你什么时候回长安,我便什么时候回上京,总不能叫人说你我二人婚内不合吧。” 他也懒得回上京去看那群老家伙的脸色。 “也罢,已经差人给你安置新的府邸的,明日你便可过去住下了。”宋临晚点点头,又埋下头看手里的兵书,“对了,这次婚事,皇帝有没有说些什么。” “我年近三十,至今未曾娶妻,连个美妾都没有,上京那群老家伙都在传我有什么不好的癖好了,如今成婚,我那皇帝弟弟可是高兴的不得了,还能说什么。”长孙瑾笑了笑,“莫不然你是对自己不自信?怕自己配不上我?” “呵。” 宋临晚嗤笑一声,没再理会他。 长孙瑾自讨没趣,尴尬地刮了刮鼻尖,静静喝着茶,目光赤裸裸地放在宋临晚身上,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 这女人生的这般好看,又能文又能武,实在是难得。 他比起宋临晚,只怕都尚有些不及。 “让开!”宋明归的声音兀自传来,仅从这两字便能听出他现在窝着多大的火。 门口的守卫一脸为难,“宋少爷,元帅真的不在里边,将领们在里边议事呢,实在是不方便。” 元帅下了令的,断不能叫宋明归知道她在里边。 这可...如何是好。 宋明归一把拨开他,闯了进去,“姐。” 又才看见在一旁坐着的长孙瑾,怒气更盛,“姐,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得吗?” 这才几日,姐姐和傅兄吵架也就罢,还莫名和长孙瑾成了亲。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断不该拿婚姻大事作儿戏。 宋临晚合上书,把书往桌案上一搁,淡淡说道:“我需要和你说些什么。” “你和傅兄为何吵架,为何闹成那样子,这事我可以不问不管,但是你为什么要和这个人成亲,他到底哪点配的上你,又哪点是良配。婚姻大事,你就是这样随意决定的吗,你现在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弟弟,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宋明归恶狠狠地瞪着长孙瑾,全然不复以往那翩翩公子的模样。 长孙瑾清咳两声,小声道:“我如何就配不上她了,如何不是良配了。” 宋临晚皱眉,“我有没有把你当弟弟,这些年你心里不清楚吗。” 那些事告诉宋明归又怎么样,难道叫他也去恨傅文景吗,叫他去替她扛起一片天吗。 宋明归一个箭步朝长孙瑾冲过去,抬手就要打,这样的人凭什么染指宋临晚,凭什么。长孙瑾自然也不是个傻子,但宋明归毕竟是宋临晚的弟弟,他打不得,只能躲。 宋临晚将手边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掷,“宋明归,你闹够了没有,他现在是你姐夫。” “姐夫?你觉得我会认他这个姐夫吗?”宋明归手中一顿,眼里满是嘲讽,讥笑道:“姐,我是越发看不懂你了,你自己看看你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我和他既已成婚,你不认他这个姐夫,难道也不想认我这个姐姐吗?” “姐,你明知道...”宋明归往后退了几步,“当年我便说过会寻天下最好的男儿来做姐姐的良婿,哪怕那人不是傅文景,可只要姐姐喜欢,那便可以。可是姐,你来告诉我,你喜欢长孙瑾吗,你喜欢他吗,你完全就是把终身大事当儿戏,你那成的那门子亲,民间百姓拜个堂都比你隆重。” 除了气,更多的是伤心。 他感觉宋临晚离他好像越来越远,好像一切都变了,所有都回不去从前,物是人非。 第一百七十六章 苦 “宋明归,你该懂事了。”宋临晚叹了声气,悠悠站起来,“无论我做什么事,只要没有伤害到你的利益,那都不该你来指责。” 丢下这句话,她越过宋明归,朝门外走去,出了房间,对着守门的将士吩咐道:“把宋少爷带回去,军营重地,以后断不许他再踏入。” 宋明归眼眸泛红,盯着宋临晚越走越远的身影,握紧了拳头,朝着长孙瑾吼道:“得了姐姐青睐是不是很高兴?我警告你...” 他头低了下去,“我警告你,若是你敢有半点对不住她,我绝不放过你。” 木已成舟,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说这些苍白无力的话语。 长孙瑾长叹一声,走过去按了按他的肩膀,“她...现在很苦,许多事说不清,你不要太过怨她。” 朝堂纷争,你死我亡,宋明归确实还小,到底没入仕途,不知道其中利害。 他犹记得在长安的时候,那个赌约,傅文景牵着宋临晚到他府上解除赌约,他能看出来姑娘在傅文景身侧时有多开心,两人两情相悦,倒是般配极了。 虽不知两人出了什么事情,但他清楚,宋临晚爱傅文景,很爱。 只有在傅文景面前,姑娘才真的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会有少女的情怀。而如今的宋临晚,像是把整个人封闭起来了,外人别想窥探她一二,只知她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元帅。 宋明归低着头,半晌,拂袖而去。 他和姐姐惺惺相惜这么多年,他如何不知道姐姐心里苦,他也不想怨,可姐姐像是在将他推开推远,什么也不告诉他,什么都不跟他解释一二,只会叫人把他关到房里去。 无论宋临晚做什么决定,他都是无权过问的,他很清楚,姐姐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来和他商量,但他还是怨,怨她把他当外人,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对他讲。 他偏心傅文景又如何,他最偏心的只有宋临晚啊,只要她想,只要她愿意,那他都会支持。 ... 离心看着前边心不在焉的宋临晚,忍不住出声,“元帅,你何必不和宋少爷好好谈谈呢,若元帅有什么苦衷,宋少爷也定是能够理解的。” 她看得出来元帅是很疼爱这个弟弟的,只是不知道元帅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把这个疼爱的弟弟推得远远的。 宋临晚前进的脚步定了定,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许多事情他还是不知道的好,我犯得傻由我一人承担便好,又何必拉上他一起烦恼呢。” 她如何不知道以明归的性子只要她肯坐下来和他好好谈谈,他是不会对她有任何异议。 可是事关傅文景,她便不想再牵扯到其他人。 离心摇摇头,“家人是和自己离得最近的人,元帅,奴婢小时也有个弟弟,后来家里出了事,弟弟染疾身死,奴婢每日都想他...” 她也不知她说这些有何用,只是她很不喜欢元帅现在这副模样,鲜衣怒马的少女整日郁郁寡欢,看着便觉得活得好累。 虽然主子的事不是她这种下人该过问的,但她就是忍不住。 宋临晚捻了捻指尖,静静看着身边来往的人,“离心,你逾矩了。” 家人是和自己离得最近的人,她如何不知道,也正是如此,她才要和家人分开些,这样所有的灾祸便可只由她一人承担。 突然有些想念,在楚香苑的那个石桌前,炉内红汤滚滚,满院香食烟火气,几人吃的汗流满面,再饮上几盅小酒,当真是开心畅快极了。 “奴婢知错。”离心福身,一脸惶恐。 哪怕这几日摸清了些宋临晚的脾性,但她从没忘过,这位不是普通的世家小姐,这位是位高权重的元帅。 宋临晚摆摆手,“罢了,去喝酒吧。” 除了喝酒,她再想不到什么事情能让自己忘记烦恼。 唯有醉了,她才能骗过自己,告诉自己一切都还没有变。 “是。”离心连忙跟上宋临晚的脚步。 两人踏进百花楼的大门,一来生二来熟,掌事的已经知道宋临晚便是那大军统帅是那凶名赫赫的元帅,一见她来,忙讨好谄媚的迎了过去,“大人,这边请。” 若这元帅是个男子,他尚还敢要些赏钱,毕竟院里这么些姑娘还在。 可惜这元帅是个女子,来楼里只是单纯为了喝酒听曲,他断不敢多有打扰。 管事领着宋临晚踏入雅座,忙招呼人备上好酒和些下酒菜,戏台上的伶人也仿佛因为元帅的到来唱得更加卖力了。 宋临晚瞧着底下一人手里拿着管镂金烟斗吞云吐雾,起了兴致,吩咐道:“倒是有趣,替我去买烟斗来。” 离心愣在原地,管事的后知后觉才明白她是在吩咐他,忙跑下去拿。 这位元帅当真是...离谱,喝酒杀人流连青楼,如今竟还要吸烟,也得亏摄政王敢娶啊,这样的女人,谁敢去啊。 不仅是高攀不上,就是她这性格脾性,也叫人望而却步。 一刻钟后,管事拿着一根崭新的镂金烟斗递给宋临晚。 宋临晚把玩着烟斗,里边已经塞满了切好的烟草混合香料,管事的十分懂事地替她点燃,她捏着细细吸了一口。 “自古便是个好玩意。”她笑了笑,在软榻上懒懒一躺,遣退了周边人,仅留下离心在旁伺候斟酒。 才吸几口,被咽呛了呛,她也放下烟斗。 烟味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盖过了那醇厚的酒香,酒过三巡,宋临晚的脸颊上已经挂上一抹酡红,逐渐失了理智。 外边天已经黑了,白天大街上便没多少人敢出来乱晃,更别提晚上了,大街更是安静。 离心寻来莲蓬衣,替宋临晚披在肩上,“元帅,你醉了。” 宋临晚揉捏着眉心,一道细长的烟气从她嘴中轻吐出来,她点点头,“嗯,醉了,回去吧。” 她的步伐平稳看起来倒不像喝醉了的,只是眼神迷离,脸上满是少女的娇憨,平日里那股骇人的威严贵气淡了不少,只叫人觉得这不过是个普通官家的小姐。 离心静静跟在她身后,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元帅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为何比起这么多人要多上那么多愁苦。 第一百七十七章 醉酒 大街上一片安静,仅听得到主仆两人的脚步声。 宋临晚到底是醉了,没回府邸,反是去了宋明归的院子,院外看守的将士见她来,忙下跪拱手道:“见过元帅!” 姑娘也没个答复,呆呆地走进去,脚尖一点一跃上了屋顶,在房檐处坐着躺下,抬眼盯着不是很圆的月亮,手里的烟斗格外刺眼。 离心站在原地急得不行,这元帅喝多了怎么还往房顶跑,她这也上不去,只能在底下干看着。 “吱呀” 房门开了,宋明归光着脚跑出来,一眼没见到某人的身影,满是失落。 他耳力自是比寻常人好些,听到门外的官兵在行礼,又确确实实感觉到有人进了院子,他以为...姐姐来了。 他正满心失落的准备回房,余光瞥到不远处的离心,心头一紧,那丫头好像是这两人跟在姐姐身旁伺候的吧... 因着宋临晚以前素来不爱带仆人在身侧,所以他对离心有几分印象。 宋明归忙朝离心走去,“元帅呢。” 还是说离心只是来给姐姐传信的罢了。 离心深呼吸,指了指屋顶,“元帅喝醉了。” 宋明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心心念念的姐姐可不正翘腿躺在屋檐上,手里还拿着管大烟斗,时不时吞云吐雾。 “你下去吧。”他吩咐道。 看着离心出了院门这才一跃上了房顶,“姐姐...” 宋临晚醉了,她笑着指向月亮,“人家说不能拿手指头指月亮,会被月亮吃掉耳朵的。” “姐,你醉了,明归抱你下去休息。”宋明归眼眸泛红,又想起白日长孙瑾的话,他说姐姐现在很苦。 这会一见,他想觉得不苦都难,又是酒又是烟,哪个不是来解愁的坏东西。 “明归,我没醉。”宋临晚声音平淡下来,她坐端,歪头看着宋明归,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陪我坐会。” 宋明归耷拉着脸在她身旁坐下,“姐姐莫要再糟蹋自个身体了,伤还未好全,整日又是烟又是酒,也不好生休息,你这般不把自个身体当回事,你叫明归怎么办。” 可不是,满身伤疤都还没好透,毒是解了,可余下的后遗症也没见姐姐去细养一下。 平常人整日抽烟酗酒都是极伤身的,更别提姐姐还是有伤在身。 “你不说我都忘了。”宋临晚笑了笑,往宋明归那边靠了靠,脑袋搁在他肩上,双眼轻阖,“明归,你怨不怨我啊。” 宋明归身子一僵,眼眶已经犯了红,“怨,怨得要死。” 也不知有多久姐姐不曾与他这般亲近,也只有这会他才会感觉他和姐姐之间从未走远,两人依旧还是在楚香苑时的那般模样。 “怨吧。”宋临晚嘟囔道,又吸了口烟斗,“你想不想去上京。” “不想。”宋明归摇摇头,嫌弃得扇了扇轻烟,“不过姐姐若是要去,我便要去。” 他的世界本就只有姐姐一人,如果没有了她在身边,那他的世界就是一片黑白,毫无意义。 “我盘算着下个月回长安,等这边官职啊军功啊交代完了,就去上京。”宋临晚说着嗤笑一声,深深吸了一口烟,又慢慢吐出去,“也许,就再也不会回长安了。” 权力她捏在手里,手握重兵,她人不在京都,新皇却还是得掂量掂量她的份量,万万动不得宋家。 宋家的根在长安,她总不能叫宋家跟着她一起去上京,指不定还要受上京那群老家伙指指点点,还是留在长安好。 她自己本身是不愿待在长安的,因为回忆在那,某人也在那,怕日日想起,肝肠寸断。 “明归还是那句话,姐姐去哪,我便去哪。”宋明归替她拢了拢肩上的莲蓬衣,夜里的风还是挺凉的,他又接着说:“姐,不要再把我推开了,好不好。” 他是真怕了宋临晚那副冷漠的模样,寒到他的心底里去了。 宋临晚挽着他的手臂,脑袋似是靠的不舒服,摇了摇,“我没有推开你。” 她只是乱了,有些事情根本来不及去想什么处理方式,只有那样做,只能那样做。 虽然后来明白,她是错的,可也只有一错到底。 “我只有你一人,你便是我的全世界,姐,如若你将我推的远远的,我便无法再好好活下去。”宋明归轻轻说道,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姐,你开心我便开心,你幸福我便幸福。如果嫁给长孙瑾让你觉得幸福,我不会怨的。” 他明知道宋临晚不喜欢长孙瑾,嫁给长孙瑾并不开心,却还是只能自欺欺人的这样说,反正...只要姐姐不把他推得远远的那便怎么都行。 半晌,没有回应,反而起了微弱的鼾声,宋明归低眸,只见姑娘已经睡着了,烟斗被两根手指头勾着,要掉不掉的。 他一把抹掉眼泪,抱起宋临晚下去,进了房,替她盖好被褥,灭了烛火,这才退了出去。 “她在我房里歇了,你去守着吧。”他出了院子,对着一旁焦急等待的离心说道。 离心忙点头,“是。”说着往里跑了进去。 而在宋明归推出去关上门的那瞬间,榻上姑娘的双眼倏然睁开,哪还有半分醉意,满是清明。 她感受到了宋明归的眼泪,那时候她除了装睡,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早些是醉了,可一路走过来吹了些风,这酒就醒了一大半,也只敢借着酒劲来和他聊聊,来看看他。 唉。 离心悄摸着走进来,替姑娘掖了掖被角,然后绕到屏风后坐在地上睡了。 “天凉,你下去吧。”宋临晚不禁出声。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她瞧着屏风后缩成一团的姑娘,有几分不忍。 离心听到声音猛地清醒,忙跑到床前,“元帅,你醒了啊,可有哪里不适,需不需要奴婢去倒杯热水来。” 她虽没喝过酒,但这些常识是懂得。 宋临晚点点头,“泡壶热茶来吧,之后你便下去睡吧。” “是。” 离心得了吩咐立马跑出去办。 待她回来时,宋临晚又是真的睡下了,她笑了笑,把茶掺好,放在梳妆台前,若是元帅半夜醒了还能及时喝。 做完这些她才踮着脚尖轻悄悄的退出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孤独 翌日清晨。 宋临晚醒来后一阵难受,沐浴一通才缓缓出了房门,刚走到院里就见宋明归抱着一堆柿子走了进来。 “你干什么去了,一身都是灰。”宋临晚嫌弃地替他拍着身上的灰尘。 宋明归把柿子递给离心拿着,拉着宋临晚在圈椅上坐下,“去摘了些柿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宋临晚揉了揉眉心,“下次差人去摘便好,何必自己亲自去。” “有些事总得亲自做才有意义。”宋明归抿嘴轻笑,眼里亮起星光,这大概是这些日子来他最开心的一天了。 能和姐姐这样平和的说些家常话,能看到姐姐放下面具。 “傻子。”宋临晚笑骂一声,“用早膳没,陪我一道吧。” 她说着伸了个懒腰,起身朝花厅走去,“离心,去给我泡些茶醒醒酒。” 宿醉醒来实在是难受,胃里犯恶心。 “是。” ... 等到宋临晚用完膳,胃里终于是好些了,她晃着手里冒着烟气的镂金烟斗,笑了笑,“也不知有多久没和你一同用过膳了,晚间我派人去弄些火锅吃吃。” 宋明归瘪瘪嘴,“你也知道最近对我有多冷淡,昨夜若是没喝醉,是不是都还不会过来找我。” 他闭口不谈傅文景,不敢谈。 姑娘抚掌大笑,揉了揉他脑袋,“得了,瞧你这委屈劲儿,前些日子军中忙,我哪里顾得上你,这不闲下来了,自然就有时间陪你了。” 好像除了宋明归,她在这里便什么都没有了。 她又继续说:“也不知父亲如何了,二哥也没个信,传回去的家书也没等到祖母回复,倒是有些想念。” 听苏穆说宋临昀在边城崭露头角,当真是遗传了宋云扬当年的风采。 只是宋云扬,至今未有半点消息,祖母多是没事,司闻没事那便代表在京都的宋家没事。 宋明归欲言又止,张了张嘴,把话咽了下去,岔开话题,“姐姐若是想回长安了,那便回去看看也行。” 他把情报拦截了,宋云扬昏迷不醒的情报早在一周前就传来了,他拦住了消息,不敢告诉宋临晚,当时姐姐身负重伤断然不能听到这样的噩耗,而今...也不能,只怕依姐姐的性子又要做出什么事。 长安的局势他慢慢也有些明白了,如今长安很乱,他不想姐姐回去趟浑水,而且也没了傅文景的照拂,更不该回去。 “下个月便回长安了。”宋临晚深深吸了一口烟,又轻轻吐出来,目光放向远处,“父亲出事了吧,明归,此次回长安你不要同我一起。” 宋明归和百盛楼的关系,百盛楼和尔朱延的关系,一旦让宋明归回了长安,这事被捅出来,只怕她会保不住他,断然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早料到宋云扬出事,多半是周慎下的手,用来控制她罢了,只要她一日手握重权,宋云扬便一日不会真的出生命危险,所以她才稳的住。 哪怕不是周慎下的手,无论是谁下的手,对她都没多大威胁,无非就是想借此得到她的庇护罢了。 既能对宋云扬下手成功,那人便不是蠢货,不会想要等待她无止尽的报复。 “不行!”宋明归急忙道,“我若不在长安,你要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办,我可以护住我自己,不用你分心照看。” 感觉一直以来他能看到的都只是宋临晚想要他看到的,许多事他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等宋临晚处理完了他才知道。 他不想这样,他也想站在她身边,成为她的助力和依靠。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努力,为什么姐姐总是不相信呢。 “你是我的软肋。” 宋临晚走到门口,伸出手感受着阳光,“明归,只要你不在长安,我便可全身而退。” 如今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不能有暴露任何弱点。 先前那般对宋明归,多也有做戏的成分,让人知道她对这个弟弟有了失望,可能根本不在意这个弟弟了。 一个月后的长安行,她要一人去,唯有这样,她才可以心无旁骛。 “我...”宋明归握紧了拳头,低下头,半晌,才敛了神色,笑嘻嘻道:“姐,我想上街逛逛,你陪我好不好。” 那便多珍惜现在的时间吧。 大不了阳奉阴违先斩后奏,隔一日悄悄跟上她,带人驻守京郊等着她。 宋临晚摇摇头,“苏穆还在城里,我待会传他过来陪你,我还要去军营,明归,和我保持距离。” 她说完离开。 如今她是杀人如麻的恶魔,是位高权重的元帅,是不近人情的权臣,她只能把自己伪装起来,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她还有心还有情。 要等尘埃落定。 宋明归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鼻尖还萦绕着那股难闻的烟味,但至少这烟味代表着她曾来过。 离心小脸皱成一团,闷闷说道:“元帅,宋少爷大清早便起来去给你摘柿子,可辛苦了。” 名门世家的子弟鲜少会有什么亲情,她这种下人是很清楚的,但宋明归对宋临晚那可是打心底里的好,她实在不明白元帅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弟弟推得远远的。 她知道,元帅很孤独,那么有这样一个弟弟在,便更不该将人推开。 宋临晚轻笑,“离心,万事从不会顺你心意,我是元帅,只需要别人的畏惧臣服。” 这个丫头,刚开始还怕她的不得了,现在倒是什么都敢说,果然她不适合和人相处太近,不然就会被人看穿她的本心。 不过也好,至少还能有人陪她真正的聊聊天。 离心小嘴一瘪,“奴婢敬畏元帅,从未觉得外人口中的元帅是真的元帅。” 明明元帅是个很好的人,在别人口中却是个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凶神。 “真真假假有何重要,我在什么位置我便只是什么样的人。”宋临晚吸了口烟,轻轻吐着烟气,声音极慵懒,“离心,就好比从你被选中跟着我的那天起,你便是有了荣华富贵,便是再没有人可以欺负到你头上,这一切只因你是我身边的人罢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亲卫 “三生有幸,能得元帅青睐。”离心真诚道。 她怎么会没发现这个问题。 前些日子里同她一起洒扫庭院的那些丫鬟现在见了她各个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再不敢像从前那般对她指手画脚,反而处处讨好着她。 近日的吃穿用度也比往日好了不知多少倍,她知道,一切仅因为她被留在了元帅身边伺候。 “你这丫头倒是嘴甜。”宋临晚轻笑,慢慢朝军营走着。 一路上遇到官兵,皆对她拱手行礼。 习武之人耳力向来比常人好上几分,她越过那些人之后,常听到他们在背后议论。 “要说这摄政王娶了元帅真不知道从哪修来的福气,我们这等小兵,哪怕就是得元帅一句好话,都不知是多大荣耀,这摄政王实在是好福气啊。” “可不是,元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能上马背杀敌军,还生得貌美,当真是天下无双,除却那脾气确实古怪了些,其余哪样不让天下男儿心猿意马。” “嘁,元帅岂能用看待寻常女子的眼光去看待,元帅那是我们的统率,是我们的长官,唉,不过我还真想和元帅说说话啊,诶你们知道那个李云山不。” “我知道,那小子才是好福气,真不知搁哪认识的元帅,简直是好运爆棚,明明入军营比我还要晚上几年,那武艺也很一般,偏偏现在都到我头上去了,我见着都要称一声长官。” “可不是,还有那张勇,原不过是嘉陵关的一个小将领,如今都能跟万霖将军平起平坐了。好想得到元帅提携啊。” “...” 宋临晚扑哧一笑,离心惊讶,“元帅想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确实。”宋临晚点点头,对着守门的将士吩咐道:“叫众位将领过来见本座。” 既然大家都想得到她的青睐想要她的提携,那她便给众人这个机会,她也确实需要一支亲卫,让他们替她打天下,替她巩固军心稳住军权。 半个时辰后,众将领在房内站成一排,宋临晚坐在高位,她放下手中的茶盏,懒懒道:“本座近日想了想,近日这两战,些许将士成绩斐然,若是只在军中做些个小兵打杂倒是可惜了,不如把这些将士聚集起来,组成一支精锐,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把万霖推了出去。 万霖一头黑线,想了想,道:“末将以为元帅说得有理,若能组成一支精锐,日后名扬四海,有这支精锐在,定叫边国畏惧,不敢轻举妄动。” 他话说得含蓄,有些大逆不道之话是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说的。 昨日宋临晚那些话已让他有了猜测,今日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元帅这是怕握不禁兵权,怕回了长安遭圣上铲除,所以想要把将士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说得再直白点,便是此精锐叫宋家军,乃是只听宋临晚差遣。 “看来诸位也觉得本座这个提议不错,那便就这样定了吧。”宋临晚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三日后军中举行比武,选出五千人,再分做五连,其中表现最为优异的一千人,做本座的亲卫。万霖,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了。” “是。” 有一将领犹犹豫豫道:“元帅,这做你亲卫...是不是有些...” 他话说一半,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是在责怪宋临晚这番是有谋反之心。 宋临晚无辜耸肩,“这一月来,本座受了无数伤,武功大不如前,需得好好养着。本座是为大军统帅,这颗项上人头哪个敌首不想要,如此这般也是为了大军着想,当然,也有本座的私心,这般好为本座的安全着想。” 众人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宋临晚前些日子命悬一线。 “末将有错,请元帅责罚。”那将领跪了下来。 宋临晚摆摆手,“是本座表现得太过强势,倒是让你们忘了本座也是个人,去吧,把你们营中那些好兵可得给本座挨个挨个选出来哦。” 她难得说好话,也难得这般好语气。 众人受宠若叫,“是,末将遵命。” “下去吧。” 宋临晚抬眼,透过窗看着在外边交头接耳的众位将领,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这些人,早晚要为她所用。 只是这些个忠心,确实不是一日便可巩固的,还得慢慢来,慢慢叫他们对她心服口服甘做下臣。 “元帅受了很重的伤?”离心惊讶道,她是曾听到过风声,但大家私底下都不敢议论元帅,仅仅是知道元帅受了伤昏迷了几日。 如今她伺候在旁,却从未见过元帅有何伤。至于元帅沐浴,也是从不要她在旁伺候的。 宋临晚轻笑,“是啊,差些便死了。” 今年不是个好年,她不知面临了多少次生死,不知多少次命悬一线,还在今年和那定下终身的爱人分道扬镳。 离心红了眼眶,“奴婢真是好心疼元帅。” 她也不知道她在心疼什么,只知道她很替元帅难过。 常闻借酒消愁,元帅日日饮酒,那满身的愁是掩不住的,她不明白元帅到底是背负了什么,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心疼我作何?”宋临晚笑,端起手中的茶盏喝了一口,“本座是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率大军,人人见着本座都要尊称一声大人,荣华富贵样样不缺,你一个小丫头,心疼我作何。” 这都多少年了,多少年没听到有个人对她说心疼她。 傅文景说过,她是他的小丫头,他心疼她怜惜她,可是呢,现在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可奴婢跟了元帅这些日子,觉得元帅并不开心,似乎有很多心事很多忧愁。”离心顿顿说道,她知道自己逾矩了,但心底总觉得这元帅并不会罚她。 “开心...”宋临晚痴痴念着这两字,兀自笑了起来,“行了,哪用得着你来心疼本座,传出去叫本座的脸面往哪搁。” 不知多少人和她说过,望她开心。 可是,开心是世上最难的事,她无法开心。 第一百八十章 怪脾气 日沉西山,暮色苍茫,淅淅沥沥落起了小雨。 房内已掌灯,宋临晚倚在软榻上,神色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兵书,半晌,她吸了口烟斗,发现里边的烟草已经燃尽了,“离心,去添些烟草来。” 离心忙接过烟斗退了出去。 刚到门口,便福身恭敬道:“见过王爷。” 长孙瑾越过她走了进去,闻着空气里难闻的烟味皱了皱眉头,“你倒是厉害,竟开始抽起了烟,是多不怕世俗的眼光啊。” 宋临晚抬眸,指了指旁边的圈椅示意他坐,清冷地开口:“世俗的眼光有何惧,以往女子不得为官,男人处处看不起女人,如今那些人哪个见了我不得恭敬地称上声元帅。” 她便是这周国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官,第一位权倾朝野的女将军。 她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她自己便是自己的倚仗。 长孙瑾缓缓落座,从怀中掏出个锦盒,“你这身体是不要了,酗酒吸烟,能折腾到什么时候,喏,给你的。” 他倒是想管宋临晚,偏偏管不住,他对这个女人束手无策。 同意成亲是抱有私心,他从第一次遇见宋临晚便存了不一样的心思,能和她成亲自然是他乐见其成的,只是这亲成了好似没成一般,人家根本没拿他当夫君,还很直白的告诉他这场婚事就是利用他罢了。 真是...无可奈何。 宋临晚信手接过那锦盒,淡然地打开,一支碧玉玲珑簪赫然呈现在里边,她把簪子拿在手中把玩一番,而后丢到桌案上,“如今的我还缺珠钗么,你来找我有何事。” 她又想到傅文景了,呵。 长孙瑾瘪瘪嘴,“管你缺不缺,我送你便是我的心意。没事我便不能来找你么,好歹你我二人成婚了,日日分房睡岂不叫人说闲话。” 他神色自然,说出的话却别有一番味道。 宋临晚抬眸,朝他勾了勾手。 长孙瑾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忙朝她靠近了些。 姑娘手指捏住他下把,用了几分力,“想和我睡?” “对对啊。”长孙瑾只觉得下巴被捏的好疼,像是要被捏碎了一般,却还是笑着看着她。 “长孙瑾。”宋临晚冷漠地吐出几个字,“此事我谢你,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 她一把放开他,身子往后一仰,继续翻阅兵书,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长孙瑾摩挲着下巴,委屈道:“我哪里得寸进尺了,你不顾名声,我总该顾及一下吧,若叫人传出去你我分房睡不曾同房,岂不是叫上京那群老家伙以为我是故意成的亲为龙阳之癖打掩护。” 他心想,若是他再不死皮赖脸一些,只怕这辈子都别想和姑娘靠近了。 难得有这么个机会,自然要将两人距离拉近些,当然不是指那些事,只是单纯的叫姑娘对他能够和颜悦色些。 “倒是我疏忽了。”宋临晚翻书的手顿了顿。 离心走了进来,将烟斗递给她,“元帅,添好了。” 她接过烟斗,吸了一口,吩咐道:“拿床被褥来,打个地铺。” 离心惊愕,“是。” 这元帅心里有人却和摄政王成了亲,又不同房,如今要摄政王睡过来,却是叫人打地铺,这般行为倒是滑稽惹人笑。 元帅果真是与常人不同。 长孙瑾眉眼含笑,“你叫本王睡地上?这传出去,多怂啊。” 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非常满意。 宋临晚冷眼一扫,“若不愿,便出去。” “愿意愿意。” 等到地铺打好,也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宋临晚一把合上书,起身朝外走,“我还有事,你随意。” “你去哪啊。”长孙瑾高声问。 姑娘脚步一定,“答应了家弟陪他用晚膳。” 答应了明归今日和他一起吃火锅,她也不想错过这个美好的机会。 “我也要去。”长孙瑾忙起身跟上她。 宋临晚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不行。”便带着离心离开了。 长孙瑾连连叹气,这个女人真是不近人情,宋云扬到底是如何生的女儿啊,简直是个怪物,哪哪都怪,脾气最怪。 ... 宋明归候在门口,左右瞧着,瞧见那熟悉的身影顿时喜上眉梢,“落着雨,我还以为姐姐不来了。” “你也知道落着雨,也不打把伞,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宋临晚轻声道,有几分关心,忙拉着他进去。 宋明归心底欢喜,“若能等到姐姐来,哪怕风雨再大,我都觉得等得值。” 两人走到堂厅坐下,宋临晚接过离心递来的手帕替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既是说了要来,我便会来,我何时骗过你。” 话音落下,宋临晚愣住,她何时骗过他... 她骗他的还少吗,她这一生哪一点不像是谎言,她这个人就是一场谎言。 宋明归察觉到她的异样,忙按住她擦雨水的手,“总想快些见到姐姐罢了,这火锅是我弄的,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嗯。” 宋临晚拾起木筷,夹了一片牛肉,放入口中轻轻嚼着,渐渐红了眼眶。 她又想他了,多少次她和他在楚香苑的院子里,三人围在一起,烧的正旺的炉火映亮每个人的脸颊。 傅文景啊,你为何不把戏做的更完美一些,这样她便可以被永远蒙在鼓里了。 “姐...”宋明归叹了声气,替她夹着菜,“万事总不顺人心意,有些事,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 他也很想傅文景,可比起姐姐,那什么都不重要。 “或许吧。”宋临晚闷闷道,把笑容挂到脸上,“三日后军中比武,应是热闹,把你关在府里倒是闷坏了,到时带你一起去看看吧,凑个热闹,权当散散心。” “你前两天才下令不要我进军营,你这会便忘啦?”宋明归委屈道。 “偶尔破例也不是什么怪事,莫不然军中还有人会有异议?”宋临晚眉毛一挑,“不过你乔装一番,到时我叫万霖带你进去。” 她差些忘了。 有些戏要做全,还是不能破例。 “好。”宋明归点点头,“怎么想起来军中比武了,莫不是怕整顿这些日子将士们变懒散了。” “挑选些亲卫,层层选上来,也更利于我掌控。”宋临晚毫不避讳地说道。 第一百八十一章 蠢女人 宋明归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想起重要的事,“长安传来消息,圣上快不行了,估计没几日了。” 宋临晚瞥了眼周围服侍的侍女,朝离心说道:“去替我拿些酒了。” 离心瞬间明白,“是,你们都跟我来,元帅酒量好,酒壶我有些搬不动。” 周围婢女忙跟着离心离开。 “意料之中,三皇子和太子近况如何。”宋临晚放下碗筷,净了净口,往后懒懒一倒,吸着烟斗,“傅..太师又如何。” “三皇子倒是没出什么事,只是前两日莫名遭了刺,如今在府中养伤闭门不出。倒是太子...”宋明归顿了顿,道:“太子近日名声烂的很,不知怎得圣上中毒一事传了出来,民间风向一边倒,都说是太子在逼宫,不过好在圣上没什么态度。” “嗯,倒是厉害。”宋临晚深深吸了口烟,慢慢吐出一个烟圈,傅文景当真厉害,这混淆视听的本事她甘拜下风。 看来是要提前回京了,只是她真不想和他兵刃相向。 罢了,天家的事都轮不到她管,她只管保全自己和宋家便好。 “听闻傅...太师突生疾病,太医院束手无策,那一头黑发一夜之间全白了...”宋明归道。 宋临晚捏着烟斗的手紧了紧,“其余呢。” “其余倒是没什么,无非还是那些。”宋明归缓缓说道:“只不过近日关于前朝余孽一事闹得火热,都在探究当年的真相。” “宋家要退了,这些事倒是不关你我的事。”宋临晚叹了声气,“如今唯恐圣上突然将宋家拉进这趟浑水中。” 大家都不是傻子,你算计我,我便借刀杀人。 只怕圣上会把有些事摆到明面上来,再要求宋云扬返京,连带着她自然也会跟着上京都,便免不了一场鲜血。 惟愿这事能够稍微顺她心意一点吧,莫要出这种差池。 她不想...和傅文景刀刃相向。 “这是何意?”宋明归疑惑。 “没什么。”宋临晚摇摇头,余光瞥到正拿着酒壶进来的离心,“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宋明归一把放下筷子,“我也吃饱了,姐姐陪我散会步吧。” 宋临晚轻笑,“吃你的,我又没说要走。” “那便好。” ... 酒过三巡,到了子时,宋临晚才摇摇晃晃地回了府。 宋明归本是想送她,却被她拒绝。 “元帅,可又是想起了伤心事。”离心满脸担心,她拿了酒回来之后元帅便有些不对劲了,心不在焉的,闷闷喝着酒,一直喝到现在。 笑得比哭还难看。 宋临晚摆摆手,咳了几声,“如今的我哪里还有心,又怎么会有伤心事。” 一夜之间白了发,呵,傅文景...你对我当真是有情吗。 吱呀一声门响,长孙瑾眉头紧锁一个箭步冲过来把宋临晚扶住,责怪道:“怎么又喝这么多酒,这身子还未好全,你生怕自己死不了是吗。” 离心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忙去准备热水之类的东西。 长孙瑾扶着宋临晚坐下,倒了杯热水来,递到姑娘唇边,“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真搞不懂你怎么就那么喜欢,蠢女人。” 宋临晚一饮而尽,傻笑道:“若早些时日有人骂我蠢女人,我定将她千刀万剐让她后悔说出这句话,如今,我可不就是蠢女人吗,蠢得要死。” 她自诩聪明,却是步步错棋。 长孙瑾闻言一愣,顿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半晌才闷闷说道:“知道蠢还不改,蠢死你得了。” 这女人哪里蠢了,心计城府,样样都让人难以企及。 他不过随口一说,这女人怎还认了真。 “改,如何不改。”宋临晚悠悠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往后边一倒,嗓音慵懒,“我这条命没了便没了,却不能连累家族。我倒不想改,可不得不改啊。” “何不巴结巴结本王,本王可以...”长孙瑾笑说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长孙瑾怒,几近咬牙切齿,“本王是好东西。” 后知后觉发现这话怎么都不对劲,管好东西坏东西不都是东西吗,他堂堂王爷怎么能说自己是东西。 “哈哈哈哈哈哈。” 离心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元帅的笑声,心头一惊,从没听过元帅这般笑,她敛了神色,走进去淡淡道:“热水备好了。” 宋临晚点点头,“你出去吧,我要沐浴。” 离心惊愕。 半晌,宋临晚一掌拍到长孙瑾脑门上,“说你呢,滚出去。” 长孙瑾揉着被拍的后脑勺,幽怨地退了出去,“知道了。” 下手不知轻重。 半个时辰后,宋临晚身着素白寝衣坐在窗前书写着什么。 长孙瑾推门而入,不知从哪拿的外衣替她披上,“深更半夜还不睡,我是熬不住了。” 可不是,回来都子时了,现在都丑时一刻了,她竟还在窗边写字,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你睡吧。”宋临晚捏着软毫的手不停,一笔一划写的及其认真。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长孙瑾低眸看过去,“倒是应景,不过这巴山是何处。” 原是下着小雨的天,现在雨是越下越大。 雨打西窗,寒凉入骨。 “不知。”宋临晚将笔搁到笔山上,将罗纹纸捏成一团,顺着窗户丢了出去,看着那纸被雨水打湿,未干的墨迹被雨水融化,慢慢流出黑色的墨水,她起身,将外衣丢下,慢慢朝着榻上走去,“记得熄灯。” 又是喝了酒的缘故,所以入眠极快。 长孙瑾躺在地铺上,辗转难眠,外边那么大的雨声,他却好像还能听见榻上少女的微弱呼吸。 不知她是否浅眠,所以不敢凑过去瞧瞧姑娘的睡颜。 宋临晚,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啊。 这样想着,他也不知不觉入了眠。 ... 雨连下三日,本以为军营中那场比试都要取消了的时候,却是雨过天晴。 由着离心梳洗打扮一番,宋临晚缓缓去了军营,路遇长孙瑾,便任他跟着一起去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挑选 将士们各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期望着能够在台上大展拳脚得到宋临晚的赏识,一旦被选中,那便是荣耀。 宋临晚穿着正红色梅花纹纱袍,步步生风,在军营中自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立在高台上,眉眼含笑,扫过下边的众人,徐徐开口:“今日比武,还望诸位能够拿出全部的实力,让本座好生瞧瞧本座的这群将士是有多么威武强壮孔武有力。” “表现最佳者,赏黄金百两,奉为本座最亲近的副将。” 话音落下,众人的兴致被推向顶端。 第一场比武,四人一组,站到最后的那人可参与第二场比试,而第一场落败者会和第二场的落败者再次争夺第三场比试的资格。 宋临晚在高位坐着,淡然地看着底下尘土飞扬,指着场中的一个人,朝着身旁的万霖说道:“本座瞧着那人不错,虽是力小,但胜在技巧。不过手法到底有些生疏,估计难以脱颖而出,那人是你手底下的吗?” 那人身材娇小,不似寻常男子般高大强壮,看起来有几分秀气还有些书香气,应是刚入兵营的小兵。 只不过军营素来选兵对身量素来会有要求,此次随她出征的又各个都是精兵,这般人应是不能入选的,倒是奇怪。 那人打法奇特,像个泥鳅似的,看似在退避实则是在引人落入她的掌控之中,从而一击制胜。倒是不错,明白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扬长避短,不似个没有头脑的。 万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了摇头,“我倒是没见过这人,不过元帅果真眼神毒辣。” 可不是,那人从对手胯下滑过的时候一掌拍在对手的膝盖,也没急着将人踹出高台反而是借着那人的肩膀飞身而起,一脚踹向另一个对手的脸。 “倒算个人才,放在寻常骑兵里屈才了,第二轮比试他是胜不了的,等结束后你带他来见我。”宋临晚沉吟道。 她对那人的打斗技巧是满意的,只是那人先天力道不足所以导致失败罢了。 这样的人若多加培养,未必不可成大器,只希望她没有看走眼。 “是。” 天色渐暗,比试也接近尾声。 最后场上还剩两个人,都在争夺宋临晚身边的副将一职,要知道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便代表着荣华富贵,从此以后整个人生都将走上辉煌。 宋临晚眼色一沉,手中的茶盏飞了出去,正中其中一人的手臂,“大胆!” 比试是规定过不许用暗器用毒,而刚刚那人一拳击中对手的时候,对手的肩膀见了血,那处衣袍也有明显的割裂痕迹。 随着宋临晚这身落下,张勇立马跑到台上将那人擒住。 “元帅这是何意,莫不是偏袒,说是公平比试,呵。”那人不见棺材不落泪。 宋临晚面冷如霜,迈步走到他身旁,“本座有没有说过,比试不许用暗器,你好大的胆子,阳奉阴违!” 不用想便知那人肯定将暗器抛掉了。 这时原先得她赏识的那个人不知从哪跑了出来,他在角落里蹲下,拾起一个刀片,“元帅,属下看着他将这东西丢出来。” 宋临晚勾了勾嘴角,扬手,“来人,带下去,即日处斩。” 众人哗然。 这.... 差些忘了元帅一直都是这样的残酷无情。 立马来人将那人带了下去,那人还在求饶,却发现没有一人有在听他的话。 宋临晚看着原本比试的另一个人,清冷地开口:“你的本事本座看在眼里,现在你的对手没了,便由本座来做你的对手。” 那人脸色一白,“我...” 他怎么可能和元帅打,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打。 “十招,你若能在本座手下走十招,那么胜者便是你。”宋临晚边说边用发带束起长发。 宋明归闻言一惊,忍不住出声,“不行!” 姐姐尚有伤在身,岂可动武。 “开始吧。”宋临晚冷眼扫过宋明归,遣退了场中的其他人。 那人郑重点点头,准备全力以赴。 众人翘首以盼,都想一睹宋临晚的风采,可是很少见过元帅出手,战役中元帅根本无需怎么出手便胜了,虽是这些日子听说过元帅在长安遇刺一事,但从未见过。 一,二,...九.. 眼见着只差最后一招就能胜了,那人干劲更足了。 宋临晚正面迎上他那一掌,以拳对掌,那人径自飞了出去,倒地吐血。 “你输了,不过你依旧是此次比武的胜者,赏你黄金百两,不过这副将的位置怕是只有空着了。”宋临晚从怀中拿出绣帕优雅地擦手,转身面向众人,“未有战事不代表可以松懈,你们要每日勤习武,强身健体,唯有这样才能在战事到来时立于不败。不论是选出来的那五千人,还是落选的将士,你们都是本座的兵,都能够成为精锐。” “你若强,本座自然看得到,你所应得的,本座自然不会亏待。你若不强,本座不会将你驱逐或是斩杀,只放你在战场上成为敌人的功绩,你将永无出头之日。” “唯有实力,唯有拳头,才是硬道理。落选的,不代表你再也无法被重用,入选的,不代表可以高枕无忧,优胜劣汰,本座从来只看得到强者。” 整个练兵场只剩她一个人的声音。 每个人心中的火苗像是被这几句话所点燃了一般,烧得红火,他们想要变强,想要有资格能效忠于元帅,想要有能力被元帅看到。 “我看日后打仗无须击战鼓来鼓舞士气了,你上去说两句,定保大军士气高涨。”长孙瑾趋步跟上宋临晚,嘴里调笑着。 宋临晚轻笑,“语言也是一种力量。” 她一脚踏过门槛,走到圈椅上坐下,离心忙替她斟茶,眼里的崇拜无法掩饰。 众将领站在底下,等候吩咐。 宋临晚喝了一口茶,才悠悠说道:“你们去忙吧,没事少在我跟前晃悠。” 才把人定下,这群将领不去安排,反是跟在她屁股后边转,什么芝麻大的小事都要她来下令才能去做,也不怕把她累死。 众将领尴尬,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忙退了出去,“是。” 元帅在军营,他们这些做下级的,自然是要围着她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心提拔 万霖和宋明归带着一个小兵姗姗来迟,那小兵正是一开始得了宋临晚赏识的那位。 宋明归瘪着嘴,脸上就差写着不悦二字了,他说道:“可感觉身体有何不适。” 在长安受得那满身伤养了不过半月就上了战场,又在战役中腹部受刺,到现在才养了半个月不到,说了不可用力不可动武,她倒好,今日这般和人动手。 平日里也不见她喝药精养,反是成日抽烟酗酒,这身体干脆不要了算了。 宋临晚手指动了动,笑道:“身子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她的身子她自己最清楚,腹部的伤口裂开了,也是穿的一身红衣,所以看不出血迹,不过这点疼痛,对她来说小菜一碟,晚些回去处理便行。 今日那人用暗器,倒是一个契机,她这次上场也算加深众人对她的敬佩,更让人对她心悦诚服。 宋明归还想再说,却见宋临晚摆了摆手,朝万霖说道:“他入选没。” 万霖摇头,“没有,第二场比试失败,又和其他落选者打,没打赢。” 他去看了,打法没问题,技巧很好,时机也抓的不错,只是力气太小,明明那一击可把人直接打出去的,偏只让人脚步挪动了几寸。 宋临晚摩挲着手中的杯盏,看着那人,“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萧莹..萧一。”萧莹别扭的说道。 她是女儿身,爹给她许了婚事她不愿嫁,听闻今日有比武便悄悄溜了进来,想着若是被选上,便不用回去成亲了。 而且,听闻这元帅也是女子,她心生向往,很想站在元帅身旁。 宋临晚挑眉,淡淡喝了口茶,“你是哪家的女儿。” 先前在台上没怎么注意,也没怎么看清,这会仔细一看,又听那故作低哑的声音,再联想娇小的身形和不足的气力。 倒是有趣。 萧莹身子一顿,“属下不不是女子。” “嘁。”宋临晚朝离心使了使眼色。 离心立马明白,“请随奴婢这边来。”她是要戴萧莹到后边去验验性别。 萧莹低着头,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对不起元帅,我撒了谎,家父原是县令,为我定下亲事,我不愿嫁所以才想着要混到军营来。” 混入兵营不是难事,又见不到那些个将领,更别提让元帅多看一眼了,如今的军营里也不怎么允许大家聚堆议论。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元帅会注意到她。 宋临晚看向万霖,吩咐道:“去叫原县令过来。免得叫人觉得本座坏了他的家庭拐了他的女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萧莹大惊,“元帅,我我是真心想入兵营,不愿成婚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因素。” 宋临晚将茶盏往桌上一搁,接过离心递来的烟斗,浅浅吸了一口,悠悠道:“为何?” “为了元帅你!早听闻元帅是个女子,我把你当作榜样,也想成为你这般的女子。我自幼习武,府里的小厮都不是我的对手,我也想驰骋沙场,正好有了这场比武,我便混了进来。”萧莹深吸一口气,“打小我便见我娘成日和府里的姨娘们勾心斗角,活得一点也不畅快,完全没有自我,我不想这样,不想相夫教子,我想活出自我。” 宋临晚手指在桌上轻轻叩着,“你武功不行,上阵只会白白丢了性命。” 难得在这个时代能遇到有萧莹这般想法的女子,她倒是喜欢。 若是可造之才,她也不是不可以扶萧莹一把,毕竟一开始就是她看上的萧莹。 “我可以学,可以努力,还望元帅给我这个机会!”萧莹低下头。 宋临晚没有说话。 等到萧莹父亲萧明来时,房内还是那副场面,萧莹跪在地上,宋临晚沉着脸看书。 萧明心里咯噔一声,忙跪下,“元帅,在下教女无方,望元帅体谅啊。”看着萧莹一身戎装他便猜到发生了什么,这个逆女,是要搞得家破人亡啊。 宋临晚一把合上兵书,淡淡道:“你这女儿倒是有骨气的,本座没什么意见,只看你们父女二人如何商议。” 萧莹闻言心下了然,“谢谢元帅!” 没什么意见,岂不是说只要爹爹同意,她便可以当兵了! 萧明一头雾水,“恕在下愚钝,元帅这是何意。” “她想参军。” “这...”萧明惊讶,随即咬咬牙,“小女能得元帅青睐,何其有幸,在下自是支持的。” 宋临晚歪头,轻笑道:“本座何时说过是本座要她参军了,不过是她混进兵营想要参军罢了,对于一个小兵,难道也要本座来首肯吗,不过是不想让人平白污了本座名声罢了。” 萧明一时辨不出宋临晚到底是什么态度,谄媚讨好道:“元帅说得是,若是元帅不嫌弃,在下也是想让小女能够参军以一睹元帅风采。” 那什么婚事哪有眼前这尊大佛重要。 先不说宋临晚是周国的元帅,如今她可是嫁了他赵国摄政王啊,是堂堂王妃,若他这女儿出息,在这军营中表现出色得到元帅青睐,那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行了,本座乏了,你们回去慢慢商量吧,商量好了,便去找万霖登记籍贯。”宋临晚摆摆手,意味深长地看了萧莹一眼。 两人忙退了出去,萧莹还不愿走,却被萧明强拽了出去。 长孙瑾笑道:“你分明是瞧上那小姑娘了,还怎么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你这女人,真是坏得很。” 宋临晚什么性子?若是生气,这萧莹只怕没了命在,若是不喜,直接吩咐万霖将人撵出去,何必这般周折,摆明了是想光明的让萧莹参军从而去提携她。 “世人成见深的很,出了我一个女将军也不顶事,还是照样瞧不起女子,不这样做,她哪那么容易入军营。”宋临晚勾了勾唇角,“没个顶好的出身,也没个顶好的身手,想像我这般,对她来说是难如登天。” 虽说宋家功高震主即将走向覆灭,但到底是名门世家手握重权,她作为宋府嫡女,自是高贵。 她日夜勤练身手,又有肖启用药物从旁辅助,身手已是顶尖。 入仕又有前世记忆,对于那些个政事得心应手,不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想走到她如今的位置,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做到的,还在这么短时间做到。 第一百八十四章 病 长孙瑾似笑非笑地看着宋临晚,“世人往往自谦,你却是不同,狂妄自大。” 可不是,她在人前做哪件事说哪句话不是狂傲得不行,就差指着别人的鼻子说别人不如她了。 偏他还真就喜欢她这副模样。 宋临晚轻哼一声,“我自是有实力有底气,他人夸赞句句属实,我自是要受着。” 宋明归闻言也是笑,回忆起往事,“那时姐姐要去参加殿试也是这般模样,只叫我把身份打点下来,其余的交给你去便好,果真,晚间便知道姐姐封了太守。” 这一年来,宋临晚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她始终那么自信。 “哪个君主会把贤才拒之门外呢。”宋临晚放下书,倒也起了兴致同他们闲聊起来,“我记得那时候第一次上朝,听那些老家伙上奏,说不出有多想笑了,他们那些人说来说去不都是拿我是女子一事做文章吗,现在倒好,此次回京,看是谁还有胆子到我面前来说三道四。” 她虽心志比常人坚毅,这一路走来也刻意无视那些无关紧要的话,但多少还是听了不少,挺难的,如今说出来倒像是在说笑话一般。 “莫要说此次回京,便是姐姐升到大理寺少卿一职时就再没人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了。”宋明归轻笑,淡淡吃着茶,满眼都是怀念。 长孙瑾插话,“我初到长安的时候你好像就是大理寺少卿一职吧,你倒是厉害,将我摆了一道,想我作为使臣出使,结果在天牢蹲了那么久。” 哪家使臣像他那么憋屈,还差点赔了国家。 宋临晚噗嗤一笑,“要怪只能怪你来的时间不对,若是再早些来估计便没这些事了。” 是了,如果长孙瑾再晚些来,一切进展还没这么快,至少她和傅文景之间还不会那么快走到现在这个局面。 “那时我说要你嫁我,你嗤之以鼻,现在看来,我还挺有先见之明。”长孙瑾得意地点点头。 没成想兜兜转转他居然还真把宋临晚娶到了。 虽说他们俩没有半点夫妻的样,除了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但确确实实这人是他的妻子。 宋临晚眼色一沉,吸了口烟,出神地望着吐出来的烟圈,“如若不是天命,我早已嫁于当初的心上人。” 她穿越过来这么多年,没有一点征兆,偏在就要同傅文景成亲的前一日出了事,可不就是天命吗。 或许是为他而来,她和他却是不该有结果。 “姐...”宋明归叹了声气,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傅文景和姐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只知道姐姐心中还有傅文景,却为了某些事不得不放弃傅文景。 宋临晚回神,痴痴笑了两声,摆摆手,“罢了罢了,我看会书,你俩去兵场帮我盯着点。” 两人只得退了出去。 离心本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莫名想要看看元帅当初的风采,结果三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当真是吊人胃口。 宋临晚手在腹部轻轻按了按,起身,丢下两字离开,“回府。” 等回到府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宋临晚的唇色已经是肉眼可见的苍白,她声音嘶哑道:“去请大夫来,便说是我醉了酒头痛难忍。” 离心愕然,余光扫过宋临晚指尖的鲜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跑了出去,“奴婢这就去。” ... 大夫诊脉时不停摇头,连连叹气,“元帅,可要戒烟戒酒啊,切忌不可再动力,不然这伤不仅难好,怕是还会落下病根。” 宋临晚漫不经心道:“本座身处这个位置,哪能不动力。” “先前腹部那一剑已是伤了根本,又加元帅您饮酒过度...只怕...。”大夫是个好大夫,直言不讳,“那个...元帅可是行过房事?” 宋临晚羞,顿时想起在嘉陵关那一晚,脸颊不经意间便浮现出两抹酡红,她点头,“是。” 这和病情有何关系,想不明白。 “炼液化精,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精足炁满神全,则身体康健。”大夫娓娓道来,“元帅既是行过房事,先天气不足,后又遭毒物侵蚀五脏六腑,又受重力外伤,若非先天泡过药池,只怕元帅现在已是死尸一具。如今若是元帅还不好生休养,只怕还是命不久矣。” 宋临晚呼吸一滞,“若是戒了烟酒,却不得已再动力,那会是如何。” 到头来她还要感谢肖启的那丹池不成。 大夫想了想,答:“几经调养,一身外伤还是能慢慢养好,只是内伤...若是三个月内不得已再动力,轻则落下寒症武功尽失,重则下身瘫痪。” “知道了。”宋临晚点点头。 三个月内...一个月后便要回长安,她自身难保,看来还是得想个万全之策。 大夫起身,将药箱收好,“在下替元帅开个方子,每日膳后服上一道,一个月后方可见成效。” 宋临晚点头,“离心,送送大夫,带他去领赏钱。” 见着两人离开,宋临晚像是失了魂一般,她从未想过会这么严重,肖启当初说只是会落下些病根,她倒是类似于中风湿寒之类,不甚在意,没想到啊。 可长安那么多仇人,她如何能忍得住。 周慎,必须死。 待到离心回来,宋临晚已经沐浴过了,伤口冒着血,真是疼。 离心红了眼眶,拿起桌上的纱布,“元帅,奴婢替您包扎。” 莫说女子,就是一个七尺男儿,都扛不住这一身伤吧...元帅还一身不吭,整日谈笑风生,看起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 她替宋临晚包扎的时候,那些伤口她光是看着都觉得恐怖,新伤旧伤布在一起,整个背部没有一寸完好的地方,腹部也是,手臂上的伤甚至还可以见到深深白骨。 这些...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你哭什么。”宋临晚神色淡然,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无动于衷,可真是丑啊,别家女儿肌肤白嫩细腻,她呢,身上坑坑洼洼的,没有一处平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圣上驾崩 离心闻言豆大的眼泪掉落下来,她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替宋临晚包扎,“奴婢在想,元帅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她伺候在宋临晚身旁这几日,是她最开心的日子,虽然宋临晚性情怪,但确实对她不差,至少什么都没苛待了她。 记得前天她在院里被其他丫鬟辱骂,说她心机深靠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得了元帅赏识,她听过便过了,也没想过告诉元帅,结果当晚便听说那几人被元帅命人割了舌头丢出府里。 元帅是外冷内热之人,她心不盲,虽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丫鬟,但跟在元帅身边,好像打开了新的人生一般,所以她打从心底里敬爱这位主子。 她们这些做奴婢了,入了贱籍,最大的期望便是能遇到一个好的主子。 宋临晚一怔,“你可真是个傻丫头,我生为将军府嫡女,如今又贵为元帅,哪能受什么苦。” 她确实没受什么苦,只是每受一次苦便要去半条命罢了。 这时,传来急急的脚步声,长孙瑾推门而入。 宋临晚脸色一沉,“出去!”忙卷过被褥裹在身上。 “...”长孙瑾猛地退了出去,眼神复杂,“听说你醉了酒头痛,我过来瞧瞧。” 不是那种见了女子不着寸缕的窘迫,而是心惊。 虽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还是看见了,还没来得及包扎的地方满是伤痕,同样也有些刺眼的红色。 一刻钟后,宋临晚穿着整齐,“进来吧。” 离心也把眼泪抹干净,端着一盆血水还有些杂物退了出去。 长孙瑾缓缓走进来,在她身旁坐下,“你受了伤?” 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地说道:“先前你弟弟问你身体可有什么不适,我还当是他怕你比武时受了伤,原来...你这一身伤哪来的。” 宋临晚信手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尝了一口,“我算计别人,自然也会被别人算计。” “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药可救!”长孙瑾怒骂道,眉头紧锁,“你知你有伤,你还上台和人比试,出了问题还装没事。” “瞧瞧军中现在的光景,这场比试,值。” “值个屁。”长孙瑾高声斥责她,“你如今是我的王妃,有赵国给你撑腰,我真搞不明白,你还在担心什么。” 她手握兵权,母族也足够强大,如今又嫁给他,有了他这个一国王爷撑腰,他真的不明白她到底还需要算计什么。 巩固这些军心作何,这兵权是会还回去的,她到底想把这些兵攥在手中做什么。 宋临晚别开脸,“有些事不是你该过问的,行了,我要休息了。” “真是个蠢女人。”长孙瑾愤愤道。 很是自然得去抱来被褥打地铺,“睡觉!” ... 一连半月,风平浪静。宋临晚没敢再抽烟喝酒,每日谨遵医嘱,身子倒是确实感觉比之前好些了,有些伤口也开始结疤了。 挑选出的那五千将士如今是对她心服口服,以她为尊而非仅看兵符,萧莹倒也不负宋临晚的期望,虽说武艺没怎么增长,但她心思细腻,军中许多事因她的建议变得容易许多。 长安那边也传来消息。 “圣上驾崩了。” 宋临晚攥着手中的纸条,若有所思。 “姐姐。”宋明归疾步走进来,“是要回京了吗。” 宋临晚摇头,“不,现在还不能动。” 圣上早该死了的,偏称了半个月,定是肖启吊着命,而端贵妃既然是他们的人,那么那毒肖启自然是有办法的,可以说圣上哪天死完全是由傅文景说了算。 而傅文景却选择吊了半个月才让圣上毒发身亡,应是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她现在不能进京,如今她支持太子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太子失德已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国丧期间她带兵贸然回京,若被有心人谣传,太子只怕无法坐上皇位。 端贵妃一事已按在太子头上,圣上中毒一事却并没有太大风声,只怕这是致命一击。前有弑兄后来弑父,太子这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根本无法坐上那个位置,就算坐上去了,没两天傅文景也能站出来为了大义而反。 “快,传信给父亲和二哥,要他们立马带兵回京吊唁圣上,务必替太子巩固人心。”宋临晚高声道。 宋明归面露疑色,“可是这般做,也是徒劳之功。” 反而是把宋家彻底丢进那趟浑水里,和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再传信给司闻,叫他在民间散播消息,天子之死或与前朝余孽有关。”宋临晚沉吟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打它个先手,绝不能任由舆论一边倒,既是太子失德,那背后的人也别想名正言顺的篡位夺权。” 宋明归惊愕,“前朝?不是三皇子吗。” “周慎不过是个傀儡,依我看,不出一周,周慎便会死在太子手里。”宋临晚摩挲着手里的纸条,“他这是想逼我回京啊。” 知她睚眦必报,必不可能要周慎这么死在别人手里,更不会允许周慎死了还要拉她做垫背。 她若贸然回京那便只有一条路,死,作为谋杀圣上和皇子的帮凶,宋家满门抄斩。 可她若是不回京,那便等于所有努力白费,她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周国再无她的立身之地,而且宋家的名声也会随她一起烂,她也无计可施,因为一旦和宋家脱离关系,长孙瑾便无法顺势保下宋家。 进退两难。 本是一个月后回京,圣上按理说应该在她和长孙瑾成亲后两天身亡的,这时太子顺理成章继承大统,哪怕爆出那些不雅事失了名心,但有司闻和武庆从旁协助,那个皇位暂时还能坐,再等她回京,便是可以堂而皇之地保护太子,也就是新皇,天下人也只道她忠心护主,深明大义。 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太子德不配位,坐上那个位置,人人都想把他拉下来,她回京拥护太子,却是反贼的名头。 傅文景啊,你到底在京都都做了些什么。 其中弯弯道道,肯定远不止她所能知道的猜到的这么点。 第一百八十六章 羞辱 宋明归眉头紧锁,“圣上驾崩,太子即位名正言顺,他又何必对三皇子动手。” “不是他动手,是有人逼他动手,他若不动手死的便是他,他若动手,他至少还能死的慢些。”至少还能等到她来救。 太子不动手,周慎以皇子身份揭露那些莫须有的事,太子便连太子都不是了。 傅文景,当真是好算盘。 宋明归似懂非懂,“仅靠两封信只怕无法扭转局面。” 宋临晚冷哼一声,目光放向窗外,“缓兵之计。去叫长孙瑾过来。” 她当初救他向他要了赵国一个承诺,如今是可以用了。 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亏,但她也是黔驴技穷了。 半个时辰后,长孙瑾姗姗来迟。 “可还记得当初在地牢你答应我的事。”宋临晚坐在圈椅上,手边的黑釉盏冒着腾腾热气,她面无表情,周身却散发着寒意,“现在到你国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哦?听闻你国皇帝驾崩了,怎么,莫不是想造反啊。”周慎调笑道。 他不明白其中利害,只知道宋临晚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怕。 “希望你国能向我们太子殿下提出和亲。”宋临晚睫毛颤了颤,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两国联姻,和太子结盟。 “这我可得回去问问皇帝舍不舍得嫁女儿了。”长孙瑾挑了挑眉。 “我愿将这座城池退还,也不算白要你们一个承诺。”宋临晚低吟道:“我如今嫁了你,想要亲上加亲以求两国强强联手也不是说不过去,你们皇帝应是愿意的。” 只是太子已然娶亲,这事会有些不好办,但名声和命比起来到底哪个重要,她相信太子是能够明白的。 “你在担心什么?” 宋临晚勾了勾唇角,“和亲一事直接放出消息,那些个繁文缛节等到以后再管,便说赵国某公主早年间来长安游玩对太子一见倾心,如今刚刚及笄,便想把这事定下来。这样,你可做得到?” 一切便说得通了,哪怕猜疑是她捣的鬼又如何。 “自然没问题。”长孙瑾拍了拍胸脯,“不过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临晚虚眼,“保命罢了。” 她不仅不能回京,还要在边境稳稳坐住,让人都掂量掂量太子手底下都有多少兵。 人人都知道她带了两万兵从长安离开,轻而易举胜了赵国十几万大军,却并不知她具体是怎么胜的,难保不会想她这两万精兵堪比二十万大军,各个都能以一敌百,不能以常数定论。 三日后。 赵国九公主早年对周国太子一见倾心,如今自愿和亲,这一事闹得天下皆知。 太子已知道一切都是宋临晚的手笔,倒也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再看傅文景,他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太师,而不是以前那个花瓶太师,可见这两人定是什么嫌隙,有了这一点,太子知道,宋临晚必然会竭尽全力保他,因为她的选择也只剩他了。 民间都在传他戕害五皇子,有失德行,三皇子周慎莫名遇刺一事也纷纷猜到他头上,他虽做的干净,但有前例自然逃不了干系。 不过,前朝余孽毒害圣上一事也逐渐传的出来,宋云扬也在回京的路上,宋临晚带着那两万神兵稳坐边境。 他登基一事,指日可待。 太子心想,得宋临晚者得天下。 他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保护好性命,跟着宋临晚一步一步往前走便行。 而此时的傅文景病倒了,且不见任何探访者。 在这个关头病倒,不免让人觉得是傅太师怕了太子,怕太子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集火对付他这个权倾朝野的太师。 还有前朝余孽,至今还未得知这前朝余孽到底都是哪些人。 看似风平浪静的长安,实则暗潮涌动,很快便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 子时,边城。 宋临晚已经歇下了,长孙瑾回了上京,房内自然没人打地铺了。 该传的信都传了出去,局势算是稳了下来,她反是闲了下来,只等潜心休养,争取在回长安的时候身子能够好上许多。 “呃。”院内一声闷哼,宋临晚被惊醒,“谁!”手不自觉去摸枕头下的匕首。 她唤了声,“离心。” 没有答复。 此时院内所有侍从都倒下了,尚有呼吸,只是昏迷不醒罢了,穿着黑色暗纹锦服的男子直直立在院里。 这男子面如冠玉水月观音,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是满头白发。 宋临晚坐起身来,冷声道:“出来吧。” 她不能动武一事并未外传,人人惧怕她的身手和手段,几乎无人敢来刺杀她。她是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门被推开,那男子走了进来,房内未掌灯,看不清面容,只能借着浅浅的月光看到黑影。 宋临晚严阵以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手中一空,匕首已是被夺去,她大惊,来人却是将她紧紧抱住。 熟悉的檀香窜入鼻中,宋临晚冷笑,“傅文景。” 发现留着她只会坏了他的大计,所以便来杀她么,呵。 的确,还有人知她不能动武,那便是傅文景。 傅文景没有说话,静静抱了她一会,然后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宋临晚伸手想要用力将他推开,却被他擒住双手,就连双脚也被他压住,无法动弹,她只得咬紧牙关。 不知是吻了多久,终是停下了,却还没完,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宋临晚的脸颊、脖颈...像是动情至深。 宋临晚怒骂,“你到底想做什么,要杀便杀,何需羞辱我!” 傅文景赌气似地在她肩膀咬了一口,嘴里都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他声音嘶哑,“惜惜,你是我的。” 如今的他做什么都好像笑话,都好像别有用心。 他来找她,像是在诓骗她回去不要和他作对,以便他更容易复国。 呵,他无话可说。 心爱的女人,守了多年的女人,一转眼,却是成了别人的妻子,还对他恨之入骨,老天爷,当真是如此对他吗,先要他国破家亡,后又要他爱而不得痛不欲生。 宋临晚心神一晃,“我已经成亲了。” 这句话像是刺激到了傅文景一般,他忽然把她摔到榻上,覆身而上,褪去她的衣衫,密密麻麻的吻落下,“他碰过你哪?这里,还是这里?”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苦衷 宋临晚又羞又气又恨,偏没有半点办法,他刚刚不知往她嘴里喂了什么,她已不是不能动武,而是无法动武,全身的气力好似都被抽掉了一般,许是软筋散吧。 她淡淡道:“如今你动不得太子,计划又被我搅乱,很气,所以便想来报复羞辱我一番?还是说,觉得以这些便可以叫我停手,从而回去傻傻的做你的走狗?” 傅文景动作一顿,“你为什么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呢。” 一阵悉悉索索,而后肌肤紧贴。 宋临晚咬牙切齿道:“你害去我半条命,还妄想我做个傻子吗?滚下去,别逼我恨你。” 傅文景惩罚似地又咬了她一口,却没再咬出血,自嘲道:“你现在不已经是对我恨之入骨了吗?” 宋临晚一时无言,知晓他要做什么,忙怒道:“下去,傅文景,你不要把我们之间仅剩的那点美好都毁掉。” 从前因他是傅文景,所以愿意。 现在因他是傅文景,所以绝对不行,谁都可以,唯独他不行,唯独他不行。 傅文景自嘲地笑了笑,“我会杀了长孙瑾的,我一定会,你是我的。惜惜,你要恨便恨吧,总比无视我好。以前没舍得将你囚禁斩掉你的翅膀,现在也不迟。” 他身形一动。 宋临晚倒吸一口气,撕裂般的疼,身子是,心里也是。 “惜惜...” 他头埋在她肩窝,声声深情。 宋临晚哑然,眼泪漱漱往下掉,她硬撑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紧绷着的身子不自觉颤抖。 “你可有叫他这般碰你?”傅文景停下,抬起头看着她,虽然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回应。 他撞了她一下。 还是没有回应。 他便俯身去吻她的唇,结果却吻到咸咸的泪水,他一怔,慌了神,动也不敢动,“惜惜...别哭了。” 突然想起来当初答应她的话,要好好疼她,把她当宝一样捧在手心中,再瞧瞧现在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宋临晚抽泣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啊,你要这样对我。” 她待他问心无愧,把真心捧到他面前,甚至可以说是把命都交给他了,他呢,却利用她将她置于死地。 如今偏还要来羞辱她,用这种方式羞辱她。 可耻的是她心底竟还隐隐有一丝欢喜,欢喜见到了他,欢喜他来找她,欢喜他唤她乳名。 傅文景手足无措地替她擦拭泪水,前所未有的慌乱,“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啊,惜惜,我爱你,很爱很爱。” 宋临晚闻言哭的更厉害了,偏中了软筋散没有气力,只能哭。 傅文景眼色一沉,从她身上退了下来,“我去找丫鬟给你准备热水。” 穿好衣服,又替她盖好被褥,他像是逃似的跑到门外,靠在木柱上,看不出神情,半晌,他才静静走到被他打晕了的守门丫鬟面前,将人叫醒。 离心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个陌生的白发美男,“你是谁!” 忙又心道不妙,强撑着站起来,“元帅呢!” 傅文景沉声道:“去准备热水,她要沐浴。” 离心不理,忙要推门进去。 却见寒芒一闪,一把剑抵在她的心口,男子低哑的嗓音响起,“去准备热水。” 离心一动不敢动,颤抖着身体,听见房内传来低低的哭声,却只能去准备热水。 等到热水备好,傅文景才缓缓走进去。 房内已掌灯,离心急忙跑到宋临晚面前,看着她脸上斑驳的泪迹还有...脖颈处动情的痕迹,犹如晴天霹雳,她着急问道:“元帅...都是奴婢失职。” 又才看见掉在脚边的匕首,心一横,一把拾起来,朝傅文景冲过去,“我杀了你这个贼人!” 傅文景一脚踹开她,正想动手了结她,却听宋临晚低声道:“不要。” 离心勉强站起来,满是不甘心,看着宋临晚,只觉得心里像刀剐一般,“元帅...” 宋临晚唇边勾出一抹苦涩的笑,“离心,你去睡吧,我没事。” 傅文景冷冷扫了离心一眼,像拎小鸡似的把人丢出去,猛地把门关上,然后走过去把宋临晚抱起,轻轻放到浴桶里,看着她满身伤,又加被他掐出来的红痕,心里一阵抽痛。 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混帐事。 “当我求你,你走吧。”宋临晚低声说道,像是绝望一般,闭上双眼,沉入水中。 傅文景一把把她捞起来,逼她直视他,“对不起,我只是太生气了,这些天一想到你和长孙瑾...就...惜惜,对不起。” 宋临晚抬眸,卷翘的睫毛颤了颤,“给我三天,我带宋家离开长安,兵权还你,我再也不踏入周国,再也不干涉你的计划。放过我吧,我斗不过你,我认输了,傅文景。” 傅文景没有说话,轻柔地替她擦拭着身体,半晌,又将她抱回床上,见她身上缠着的纱布,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忙替她把纱布揭下,去找离心要了新的纱布来,慢慢替她包扎。 等包扎好了,又灭了烛火,抱着她躺下。 感受到他的体温,宋临晚身子又是一阵颤抖,却没再说话。 傅文景只静静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在她耳边低声说:“那皇位和你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呵。” “十岁那年,皇宫起了大火,静安侯护着我躲在角落,我听到脚步声剑出鞘声,等到一切归于平静的时候,我才得以探出脑袋看一眼,我的父亲躺在大殿的地板上,地上满是血液,而那尸体,没有头。”傅文景缓缓说来,听不出来情绪,像是在念一段故事一样。 宋临晚没有说话。 “从那以后我成了静安侯世子,新皇登基第二日我的小妹便出现在刑场,我悄悄跑去看,看着我的小妹被五马分尸,我无能为力啊,我多想替她去死,或者陪她一起死啊,静安侯又把我抱了回去。” 傅文景闷闷道:“我从没想过要坐那皇位,可是我的父亲母亲和小妹,他们就该死吗,这些年我如履薄冰,生怕叫人发现我的身份,暗里筹谋复国,我只想替他们报仇罢了,如今的天家,都是一群反贼罢了,他们不死,无法慰我亲人的亡魂啊。” “你说想去看遍千山万水,我陪你去看,只是我必须要报仇,必须要报仇。”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到底该如何 宋临晚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她恨他怨他为了权力利用她,结果他却告诉她,他是有苦衷的。 他害她半条命,害她差些家破人亡,他告诉她,他是逼不得已的。 可他为什么不能一开始便告诉她,如若一开始便告诉她,她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哪怕付出性命她也甘之若饴。 “惜惜...你恨我吧。但不要让我走,也不要爱上别人。”傅文景说到这里声音已是有些颤抖,他会杀了长孙瑾,一定会。 惜惜是他的,怎么可以冠长孙瑾的姓。 宋临晚手指动了动,半晌,低声道:“你生了白发,我也是。” 这话说的有几分搞笑,蛮煞风景的。 傅文景一怔,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听姑娘继续说:“我累了,睡吧。” 他眼里的光暗了下去,累...心累了吗? 翌日。 宋临晚醒来时身旁已没了人影,顿时生了一股寒到心底的凉意,她唤道:“离心。” 她到底是在犹豫什么。 等了许久,都没见离心走进来,反是傅文景端着巾帕、香胰等物走了进来,“你醒了。” 宋临晚不由精神恍惚,揉了揉眉心,闷闷道:“离心呢。” “她说你和长孙瑾成亲后先是分房睡,后虽同房睡却打了地铺,是不是真的。”傅文景把东西放好,扶着她起来,替她穿衣,“她还说你之前日日饮酒,还抽起了烟,后来大夫来替你诊病,你这才遵了医嘱戒了烟酒,惜惜,你恨我便恨我,何必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醒了后便去恐吓了离心一番,那丫头倒是嘴硬,半天不吐一个字,先是说宋临晚和长孙瑾恩恩爱爱,他气地不行,威逼利诱一番,那丫头却又一口咬定说宋临晚心中有人。 说什么元帅心里有个极爱之人,元帅为了那人整日郁郁寡欢... 他自然知道,那人便是他。 当然其中不好的话,他就自动省略了。 宋临晚愕然,“你把她怎么样了。” 从昨夜离心那般护她便可看出来这丫头对她的真心,怎么可能会和他说这些。 傅文景眼色一沉,“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 “...” “我没把她怎样,让她去别的地方玩了,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傅文景替她穿好衣服,“饿了吗,早膳已经备好了。” 宋临晚没有说话,闷闷洗漱,等到收拾好,又在卧榻躺下,闭眼假寐。 她有些无法面对他,心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黑色小人:想想你那满身伤都是因为谁来的,他那就是苦情计,想诱你放下戒心,从而再次利用你完成复国大计。 白色小人:他虽利用你,但那都是有苦衷的,他眼里的深情可骗不了人,不如再信他一次。 黑色小人:再信他一次,命就没了!前脚你刚替太子想好对策,后脚他便来了,居心叵测,绝对不能信。 白色小人:若不是用情至深,那头发怎么会一夕之间全白了,他怎么会舍得杀你,想想当初你断气的时候,他哭的多惨,他怎么可能让你死。 黑色小人:情情爱爱有什么用,哪里比得过把权力捏在自己手中,若是选择原谅他,那这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白色小人:一开始便是为了保住宋家,只要宋家保住了,那些权势又有什么重要的。 黑色小人:你已经和长孙瑾成亲了,你这样简直是不要名誉了!绝对不能原谅他,况且昨晚他对你做出那样的事,简直是畜生。 白色小人:他也说了他是气极了,你和长孙瑾成亲完全就是局而已,你心里有他,为什么不跟着心走。 黑色小人:爱情使人盲目! “吵死了!”宋临晚怒骂道,猛地睁开眼。 傅文景满眼疑惑,布膳的手一顿,“我没有说话啊。” 宋临晚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她如今到底该如何做,抛开感情不谈,她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说什么保宋家,其实还是有些被利欲熏心了。 如若原谅傅文景,便是和长孙瑾决裂,便没了赵国这个倚仗,先不说傅文景会不会再次背叛她,单说没了赵国的支持她的处境会有多危险。 她和宋家已经表态站在太子一党,司闻和武庆也被她拉下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不得不替司家和武家考虑,若是到时傅文景反了,她该如何,是出兵还是不出兵,如若投降,她也许不会死,但司家和武家会,如若反抗,她和傅文景必有一人死。 横竖都是一个死,赵国还定会以此寻做文章,从而为难于她。而后宋家倒台,新起势力都来踩上一脚,宋家比满门抄斩还惨。 所以绝不能原谅。 但若是不原谅她,依照现在的局势走下去,无论是太子胜还是傅文景胜,要么她死要么傅文景死,她必然不会甘心死,那便只有扳倒傅文景,他这个前朝余孽连带着包藏他的静安侯府都会死,她...不舍。 难以两全。 傅文景静静走到她身侧坐下,将她扶起,“快些用了膳,然后吃药。” 软筋散还是下了的,他害怕...不过下的量少,足以她日常活动,只是整个人会比那些还未及笄的少女还要柔弱。 ... 等到喝完药,宋临晚靠在软榻上,细细瞧着他,“你不回长安吗?太子要登基了。” “惜惜,许多事我任你去闹,大不了我再多费些心思。”傅文景轻轻抱着她,感受到姑娘的体温,这颗心好似又活了过来一般。 太子有了赵国这个助力确实麻烦了些,但天下不是只有周赵两国,复国也不是仅靠国内残存的这些忠臣,他苦心经营千机阁,便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借以援兵,重新打下这个国家。 “看来你是有恃无恐了,也是,我哪里比得上你半分城府。”宋临晚忍不住挤兑他,又叹了声气,“如今我进退维谷,我确实不知该如何了。”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成全你,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 “我已经成亲了。”宋临晚低垂眼帘,揉捏着食指。 第一百八十九章 反了 “也许我们真的不该在一起吧,从小定下婚约依旧成不了亲,两人也从来没走在一条路上过。” 她抬头看他,“你要报仇,可宋家却是挡在你面前的荆棘,除非斩了宋家,你便很难成功,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宋家始终都是必须除的。” 是了,宋家手里攥着那么多兵马,无论是谁来做皇帝,都必须除掉宋家,特别是傅文景,就算宋家站在他那边,他也必须要除,因为宋家就再加了功勋,新国根基不稳全权倚仗宋家,若想坐稳皇位,必除宋家。 如今可谓是得宋家便得半壁江山,宋家不除便永远只是半壁江山。 矛盾,可笑。 “我在这里陪你半月,我们一起回长安,我证明给你看,好不好。”傅文景卑微道,“你若不放心,你可以继续你的打算,继续为太子出谋划策。” 他要她,所以只剩最坏的打算。 “罢了,你们去斗吧,我累了。”宋临晚闭眼,叹了声气。 明日她便带兵返回嘉陵关,也让父亲和二哥回来,把边境站稳,无论国内发生什么事,宋家和她按兵不动。 等到一切安定,也不动,她做她的逍遥将军罢了。 只是司家和武家...呵,她真是个十足的坏人。 傅文景执起她的手,放到唇畔,再轻轻咬了一口,“不许累。” 一连十日,宋临晚都和傅文景呆在一起,没见过一个外人,任何事都是傅文景亲力亲为,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日早,外边淅淅沥沥落起小雨。 宋临晚喝过药被傅文景抱着靠在榻上,目光看向窗外。 正欲说些什么,只听一阵嘈杂的声音,离心不知从哪跑了进来,大喊道:“元帅,不好了!” 傅文景眼色一沉,他早吩咐过不得任何人踏入院内。 宋临晚皱了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却见万霖疾步走了进来,“被围城了!十万大军正在两里外朝城内奔来。” 可谓是突生变故,先前一点风声都未听到,听说是新皇下的旨意,但完全不知是为何,还有摄政王,听说回了上京便被软禁了。 宋临晚惊讶,急忙起身,“何方人。” 傅文景脸色也不太好,他隐隐有预感这群人是冲着他来了,可能他不在长安的消息已经被人发现了。 万霖面露难色。 “说!” 万霖拱手:“先来的是赵国兵马,新皇已下旨,还有二十万大军正在朝这边赶来。” “新皇...太子。”宋临晚握紧了拳头,这姓周的一家各个都是过河拆桥的玩意,不过三日,竟能做出这等事,是她小看他们了。 万霖沉声道:“元帅,现下该如何...” 毕竟是新皇的旨意,他们都是周国的兵。 “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宋临晚命令道,她府中存有大量火药,她倒是不需,怕只怕外围城,内哗变。 万霖:“新皇下旨,傅太师意图谋反,如今逃往边城和元帅汇合,意图用兵重返攻上长安。还说,元帅手中的兵符乃是临时所用,回去便要交还的,如若元帅违抗,便剥了元帅官职,作庶人看待,就地...绞杀。” 宋临晚笑了,“呵,如今军中什么样。” 好,好得很,新皇,这倒打一耙的能力她是见识了。 “得亏元帅先见之明,那五千将士唯元帅是从,其余人,已是开始躁动不安。”万霖迟疑道,他是怎么也想不清楚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临晚越过他,“去军营!” 傅文景没有跟上,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他好像是她的扫把星。 军营。 宋临晚立于高台,高声道:“圣上驾崩,太子即位,根基不稳,于是联合赵国意图戕害忠臣,以此来巩固自己的皇位。你等随本座踏赵国两座城池,杀赵国数万将士,如今新皇却联合赵军围城,难道不是卖了我们来求支援吗。” “如若各位还认本座,还愿追随本座,管它此次二十万大军还是多少万大军,本座照样带你们打一场漂亮仗,你们愿意追随本座寻一方平安吗!” 话音落下,没有应答。 宋临晚心凉了半截,掏出怀中兵符,“兵认兵符,兵符在本座手中,新皇无论说什么,你们都给我看清楚,我手中的是什么!我宋临晚一日不死,便一日是你们的统率!” 没必要再讲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这场仗,打! “你嫁给了赵国摄政王,如今赵国带军攻来,指不定你是为了投靠赵国而故意出卖我们!”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附和。 宋临晚气极,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敛了心神,“本座杀赵国十万将士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本座想要投靠赵国!乱军心者,斩!” 她看着最前边的一排将士,直接下令道:“张勇、李忠听令,本座命你率一万将士冲锋在前,势必不要让敌军再靠近城门!” “万霖听令,率两千将士在城门处架起投石车!” “李扈听令,带两千弓箭手驻守城墙,势必为前锋将士用弓箭开出一条路!” “其余将领,从旁协助他们!” 众将领跪了下来,“末将,领命。”忙去准备迎战。 宋临晚扫了眼挑选出来的五千将士,沉吟道:“此仗艰险,为保万无一失,需要五百人牺牲,是必死的那种,自愿者,上前!”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一白,随即每个人都向前了一步。 宋临晚眼里满是苦涩,“你们...父子从军的父亲出列,兄弟从军的兄长出列,家有妻儿的不许出列,孤儿不许出列!” 她帮他们选。 三百多人出列,是啊,家有妻儿的将士到处都是。 宋临晚深呼吸,“这座城能不能守下来,全在你们手里了。” 为妨四面受敌,她必须画地为牢,传信给父亲二哥,还有京中的司闻和武庆...只望自己能撑到那个时候。 她高声道:“众将士听令,自城门处百米外开始,绕城一圈,洒满黑水,将城围起来,一旦前锋不敌,便燃火困城!” 下了令,她给林琅点点头,示意他带他们去取黑水。 然后她从高台走下来,对着三百将士说道:“你们跟我来!” 第一百九十章 战事起 这时宋明归也才匆匆赶到,“姐姐,到底发生了何事,听说傅兄在城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临晚面色一沉,“没时间给你解释那么多了,你去传信给尔朱延,叫他来助我。还有父亲和二哥,司闻和武庆。” 宋明归愕然,“这...” 宋临晚冷哼一声,“今日,我宋临晚便反了!” 什么狗屁天家,这个世界人人都把名声看得重,所以傅文景不敢明目张胆地策反,而她才不在意那些个狗屁名声。 她宋临晚今日反了。 每个人都要来逼她,都要来夺她的命,那他们便来,看看他们到底夺不夺得走。 她从始至终都只是想自保而已,只是想叫宋家能够安心立足罢了,为什么这天家就是不容,她费尽心思替他们巩固人心拉拢人才,他们却一个个都要来背叛她。 既然如此,那她便打的他们不敢造次。 “姐..你的伤...”宋明归到不在意这些,只是宋临晚身上有伤,如今才养了不到一个月,又要打仗,这... “无碍。替我传个口信,叫父亲和二哥带兵守住边境,便说新皇弑父我和傅文景是唯一知情人,所以一上任便反咬我一口意图将我除掉。他们不会深究,再给司闻和武庆传信,叫他们稳住前朝,切莫对太子让步,先把民心控住!”宋临晚吩咐道。 她走的有些急,差点摔了一跤。 大军就在两里外,只怕此时已经快交战了,争分夺秒。 回到院里,宋临晚径自带人去了密室,那里有她制好的大量火药,这量足以将一座城夷为平地。 她吩咐道:“五人做一组,打游击战术,每人携十颗火药,直奔敌营而去,便是一组开十米路,二组立马顶上开路,哪怕最后只剩一个人,也一定一定要冲过去。” “你们当中谁最善骑射?” 一个人走了出来,“我!” 宋临晚从后边拿起一个炸药,“你是最后一组,其余人听令,一定一定要护送他冲过去!哪怕冲不过去也没事,只不过一定要把这东西在敌军内点燃。” 这个战术没有名字,若有的话,便叫自杀。 这三百人用命炸出一条路来直奔敌方后营,然后在那里引燃炸药,断了后援。 “是!”众人齐刷刷应道,都红了眼眶,此一去便是回不来了。 “我...有愧于你们。”宋临晚也不禁湿润了眼眶,她深呼吸,“去领火折子吧,候在城门,等我命令。” 她说着越过她们,守卫府邸的将士也都聚在前院,她走了过去,“你们跟我来。” 忙又将人领到密室,虽只有五十人却完全足够搬运这些火药。 宋临晚留了少量火药,吩咐道:“把这些都搬到城门去。” 又留下两人,“你们把这些埋在军营周围,莫要被人发现,知道吗。若是打赢了,便把这些挖出来,若是没打赢,便等敌军进城后用火点燃。你们乔装成百姓,暗暗守在那边。” 等一切都吩咐完,宋临晚依旧不敢有所松懈,回了房,准备换戎装拿剑上战场。 房内,傅文景坐在圈椅上,看着她进来,“惜惜,好像又是因为我...” 宋临晚没个避讳,当着他面便换衣服,时间紧迫,“软筋散的解药给我!” “你不能上阵,我替你去。”傅文景站起身。 “我是元帅,我若不去,此仗必败!”宋临晚沉吟道,伸手取下挂在墙上的剑,“傅文景,你一直想做却没能做的事,今日我替你做,这一次我心甘情愿,我替你把那狗东西打下来。解药给我!” 傅文景沉默,从怀中掏出玉瓶,“你要答应我,不能上阵杀敌,你可以在那指挥,其余我来。” 宋临晚走过去一把夺过玉瓶,“若非不得已,我不会动手。”因为此番不得已动手,赔上的就是她的命。 她从玉瓶中倒出药丸,吞下。 离心站在门外,泪眼汪汪,“元帅...” 她好怕...这一仗若是输了,那元帅就... 宋临晚按了按她肩膀,“本座会赢的,安心等本座回来。”说罢越过她。 早有小厮把逐日给她牵出来,她跃上马背,朝傅文景伸出手,“上来,时间紧迫!” 两人共乘一马,朝城们而去。 战争已经打响了。 张勇和李忠带着一万将士和敌军杀的火热,也得亏宋临晚之前比武那一番话,叫他们这些日子没有松懈反而是认真练武,所以才没有被打得溃不成军。 万霖已经派人将投石车备好,上边也放上了巨石。 宋临晚却是摇摇头,吩咐他们把巨石拿下来,转而叫人把火药放上去,她吩咐道:“往前行进!” 众人不疑有他,忙推着投石车往前行进,她没下令停,他们便一直往前推。 张勇也不负她所托,硬是没让敌军往前跨上几步。 “停!”宋临晚扬手,“准备!点火!放!” 随着她一声令下,便有便有无数小黑球飞了出去,仔细看那黑球还挂了个尾巴,那尾巴正在快速燃着。 第一颗黑球落地,随即炸起一声巨响,又是无数巨响,尘土飞扬,敌军大惊失色,忙往后撤。 第一轮的火药放完,宋临晚便叫了停。 “继续往前压!”她高声下令。 此时不压,若叫他们卷土重来,再想这么出其不意就难了。况且也需要为那三百将士作掩护,若能以此减少牺牲,便更好。 “弓箭手,放箭!” 无数箭羽在空中升起。 敌军还未从刚刚那场爆炸中清醒过来,顿时又见满天箭羽,纷纷往后撤。 “张勇!步步紧逼!一定要叫他们退无可退!”宋临晚骑马追到前方,看着敌军,眼底寒意深重。 此一仗,必须让他们胆寒,因为这是她全部的资本。后还有援军,她必须让他们畏惧迟疑,拖延他们进攻的时间,撑到父亲二哥还有尔朱延前来支援。 等下一仗,便是只有火烧围城,她出不去,敌军也别想进来,能熬几日熬几日。 若是败了,她也会拖人垫背,埋下炸药在军营就是为了防止战败,她要用敌军的血来祭我军的亡魂。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一次终于换我保护你了 敌军节节败退,宋军气势高涨。 这时,敌军首领高声喝道:“摄政王妃!我等奉命前来取傅文景的性命,你这般是置摄政王于何地!” 见识了那东西的威力,终是明白了那些人形容先前战役并非是夸大其词,若是再打下去,只怕今日是要全部折损在这里了。 宋临晚置若罔闻,朝着蠢蠢欲动的那三百人说道:“准备进攻!待大军再朝前逼进百迷便上。” 刀光剑影,尘土飞扬。 她策马下令,腰间的佩剑却从未出鞘。 这一点被敌军将领发现,顿时计从心生,“她的剑到现在还未出鞘,只怕是根本无法出鞘,擒贼先擒王!” “摄政王妃,得罪了!” 赵军站稳脚跟,前锋顽强抵抗着张勇们的进攻,后边列阵拉箭,方向紧对着宋临晚。 傅文景大惊,“惜惜!你退回去!” 若是动武,宋临晚是个死字,若是不动武,万千箭羽顷刻覆下,她也是个死字。 “张勇!为他们开出一条路来!”宋临晚高喝道,手中的缰绳一甩继续朝前逼近。 她不能退,哪怕是拿命做赌注,她也不能退,这些都是她的将士,若主帅退了,军心如何不乱,此仗如何胜。 还有那三百自愿牺牲的将士,她不能叫他们白死,若她退了,岂不叫他们寒心。 眼见赵军前锋就要抵挡不住张勇们的猛烈进攻,成千上万的箭羽朝着宋临晚奔袭而去,逐日素来有灵,马蹄轻扬躲过不少箭。 “不用管我!”宋临晚时刻注意着两军的距离,又分心躲避着箭羽,眼见张勇终于带军跨过了那条线,高声下令,“去吧!胜败在此一举,你们今日的牺牲,本座会铭记于心!” 那三百将士热泪盈眶,按着之前宋临晚的吩咐,朝前冲去,英勇赴死。 这时一支箭直直落在马蹄前,逐日前蹄高仰,宋临晚不察,被猛地从马背上摔下,她在地上滚了一圈,抬头望着直直朝她涌来的剑,手覆上佩剑。 剑出鞘,她心一横,哪怕这一战之后武功尽废,她也要给自己留个体面。 那便,战吧! 傅文景时刻注意着这边的情形,见她跌落马背,纵身一跃挡在她前头,手一拉外袍,再一卷,勉强算是挡下了这一波攻势。 看到这一幕,宋临晚脑中突然炸开了。 她记起了那场梦。 傅文景万箭穿心而亡,难道...就是今日吗? 不! 宋临晚深呼吸,看着不远处正在和人厮杀的万霖,下了决断,“万霖助我!” 万霖会意,纵身跨上敌军的马,而他的马也被他猛地一拍,惊慌地朝宋临晚冲去,“元帅上马!” 宋临晚猛地跃身,跨上马背,瞬间远去。 傅文景眼色一沉,空中的箭也转了方向,急追着宋临晚而去。 赵军仍在后退,却仍不死心,紧紧盯着宋临晚,只要打下她,那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那三百将士宛若自杀的行为,震撼了每个人,一路拼命朝里边冲去,哪怕是死亡也阻挡不了他们想要前进的心。 而也在这时,宋临晚跨下的马被箭羽射中,肩膀处也挨了一箭,她看着离她挺远的傅文景,忽然觉得心安。 这样的结局,她是好受的。 父亲和二哥会替她报仇的,兔死狐悲,司闻和武庆也会长心眼,还有...傅文景,他有能力,替她报仇。 眼见着漫天箭羽朝她袭来,她紧了紧手中的长剑。 “不!!!!” 无论是怎样,宋临晚今日似乎都是必死无疑。 也在这时,变故突生,宋临晚眼前一黑,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抬头,“明归,不...” 明归怎么会在这里,他不该在这里,不... 一声闷哼,连带着被身体被箭羽穿透的声音,鲜血逐渐从宋明归的嘴角留下,他笑了笑,“姐姐,这一次总算是轮到明归保护你了。” 他用血肉之躯挡在宋临晚身前,替她挡去致命箭羽,替她去死。 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初遇,宋锦岚把他推到在地,他忍耐了那么久早就习惯了,可是宋临晚出现了,她带给了他光亮。 她说:“我是你姐姐,我会护着你。” 这些年来,他很开心,如果没有遇见宋临晚,他无法想象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最后能为她而死,他很开心,只要姐姐安好,那便一切安好。 只是以后的路,没办法再陪她走了,希望傅文景能够替他保护好姐姐,他的姐姐,一直都配的上世间最好的所有。 宋临晚眼眶泛红,豆大的泪珠不停滴落,她浑身止不住颤抖,半晌,她抱起宋明归,吩咐道:“投石车,准备。背水一战,敌军,一个不能留。” 直到今天她终于明白了,一切都怪她刚愎自用。 若是做任何决断前,她能听听别人的意见...可是没有如果。 赵军大势已去,眼见就要灭了宋临晚却是没有成功,已是黔驴技穷,只能不停往后撤。 但是宋临晚似乎并不打算退军休整。 数不清的黑球朝赵军袭去,阵阵巨响。 而此时,赵军后营,一个将士身抱炸药,掏出火折子,看着远处的交战,将炸药引燃,以命换来这场引爆。 顿时后营一阵黑烟直上苍穹,死的死,伤的伤。 十万大军,不堪一击。 赵军首领握紧了拳头,含泪看着周遭的尸体,举起了白旗,“投降!我们投降!” 仅剩不多的将士纷纷缴械投降,心底的畏惧已经到底了顶点,为什么要来打这场仗。 宋临晚抱着宋明归的手紧了紧,“明归,别睡,姐姐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李扈拦住她的去路,“元帅,降军如何处理。” 她虚眼,丢下冷冰冰的四个字,“格杀勿论。” 若是宋明归有事,她要整个长安给他陪葬。 从前她害怕生灵涂炭,前世的那些东西从未肯带到这个世界来,全靠着武功打到现在这个位置。 如今,她只要宋明归生,若他死,那便是生灵涂炭又有何妨。 后援的二十万周军,她何惧之有! 傅文景紧跟在她身后,心底说不出来滋味。 ...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谋反 医馆内,身后跟着的将领各个大气不敢出。 “明归,等你好起来姐姐天天陪你吃火锅,还有烧烤,你没吃过吧,很好吃的,姐姐亲自给你做。” “你不是不喜欢长孙瑾吗,姐姐也不喜欢他,姐姐等会便去写休书,你看怎么样?” “等这场仗打完,我带你去看万水千山好不好。江南的风光好哇,等你好了,姐姐便把官辞了,带你去游江南好不好。” “...” 宋临晚握着宋明归的手不停碎碎念,看着榻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的男子,泪眼朦胧。 大夫冒死开口:“元帅,一箭伤了要害,只怕宋少爷挺不过今晚...” “废物!”宋临晚怒,长剑出鞘直抵在大夫的脖颈处,“不过是中了几箭,怎么就挺不过今夜了!你若是救不了他,你便去给他陪葬!” 傅文景面沉似水,轻声道:“肖启在赶来的路上了...惜惜。” 宋临晚回头,几近咬牙切齿,“我要整个长安和上京都付出代价。” 她一开始不过就是想要宋家安康罢了,为什么人人都不肯放过她,为什么人人都必须要宋家死。 只因他们忌惮,便要宋家死吗? 那从今以后他们不必再忌惮了,他们只需要恐惧,只需要乞求她的怜悯。 一个时辰后,张勇苦着脸走进来,“元帅,赵军已全数俘虏..您看...” 既是投降了,那便没必要诛杀。 “难道本座的命令不够清楚吗,全部杀了!把那几位将领给本座关到地牢去,本座要亲自动手!”宋临晚态度强硬。 再也看不到当初的模样。 “是...”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宋明归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脉象越来越紊乱。 大夫浑身颤抖,心底发虚,“元帅...只有看今晚了。” 宋临晚闻言正想斥责一番,却是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傅文景忙接住她,将她抱到另一个房间内去。 ... 翌日早。 宋临晚悠悠转醒,她精神恍惚,盯着床帘,是梦吗,是梦吧。 明归怎么会在战场呢,哪次打仗不是吩咐过他不许上阵,所以是梦吧,明归一定在府里着急地跺脚,想她怎么还不去看他,又在怪她把他当作小孩。 离心端着水盆进来,急忙过来扶她,“元帅,你醒了。饿坏了吧,吃些东西吧。” 昨日的事已经传开了。 如今城中人人心惊胆颤,知道元帅震怒,故只敢夹着尾巴做人。 降军全数杀了,也让所有人为之一震,满心畏惧,数万条人命啊,那些将士都是受命行事,既是投了降,那就没必要全部杀了的。 宋临晚净了净口,道:“明归一定又在朝着见我吧,他没有为难看守的人吧。” 离心脸色一变,迟疑道:“宋少爷他...” 昨日肖启匆匆赶来,饶他医术再高明,也是无力回天。 用尽毕生所学,吊住宋明归的命,然宋明归这一生却都是无法醒来了。 宋临晚虚眼,“说。” “宋少爷..醒不来了。”离心惶恐,在地上跪下。 宋临晚手中的碗脱落,碎片划伤了她的脚她也浑然不知,她连件外袍都没披就朝外跑,还栽了几个跟头。 怎么会呢,不是梦吗,那不是梦吗! 医馆内,每个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后背渗出涔涔冷汗。 宋临晚坐在床边,伸手抚摸着宋明归苍白的脸颊,“肖启,你怎么会救不了他呢。” 是啊,肖启的医术登峰造极,怎么会有他救不了的人呢。 不过是些外伤,怎么会治不了呢。 肖启脸色十分不好,“有处正中要害..我用尽毕生所学,也只能勉强吊住他的命,但却无法让他再醒来。” “我家明归伤的又不是脑子,怎么会醒不来呢。”宋临晚嗓音轻柔,眼里的光逐渐暗了下去,“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给我醒来,不然本座便要了你的命!” 肖启惶恐,“我无能为力。” “来人!把医馆给我围住,即日起,寻天下名医,谁若能救,本座许他黄金万两前程无量。”宋临晚起身下令,冷眼扫过肖启,“若是救不了,依本座看,天下的大夫都是庸医,既是不能悬壶济世,那便都杀了,免得成日里招摇撞骗。” 她迈步离开。 明归不会死,绝不会。 地牢内,敌军的将领满身是血,看样子是受尽了折磨。 宋临晚面无表情地坐在圈椅上,“上刑具,不要弄死了。” 顿时惨叫连连,她冷漠地看着这些人,听着他们的求饶声仿佛在听笑话。 “我等也是临危受命啊,摄政王妃,此次我们也都是为了抓捕傅文景而已,并非要与你作对啊。不求你放了我,只求你能给我一个痛快。”将领高呼。 宋临晚冷哼一声,起身,“吊着他们的命,每日用刑,叫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狱卒恐惧。 她头也没回的离开,才从地牢出来,刺眼的阳光让她眼睛有些痛,“去军营。” 半个时辰后,军营内。 宋临晚坐在上位,神色漠然,再看不到从前的影子。她穿着黑色锦衣,衬得整个人更加阴沉恐怖。 “二十万大军,明日便能到前线。”万霖道。 她点头,“张勇,去城外接应尔朱延。” “这...”张勇神色一变,“元帅怎可和胡人联手。” “新皇尚可对我们下手,本座如何不能和胡人联手。”宋临晚冷眼看过去,“君上不仁,为臣者再不肯屈居其下。” 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诸位将领垂首,新皇此番行为也是寒了他们的心,可以说城内两万将士的心都是寒透了。宋临晚要反,他们誓死跟随。 张勇退了出去。 门外走来一个陌生面孔,百晓生的人,他躬身道:“回禀主子,宋将军已带军朝这边赶来,可能会在明日和那二十万大军相遇。” “宋将军带了多少人。” “十万。”那人默了默,道:“嘉陵关反了,结合三座边城,压在边境上,加上宋将军的人马,共计四十万大军。” 宋临晚大笑,“天子忌惮我宋家,本座岂会坐以待毙,这四十万大军,本座用来守卫周国,新皇却要逼本座直上长安,笑话,天大的笑话。”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大人 那人面无表情,从袖中掏出信封呈上,继续道:“宋将军有信,请主子过目。” 他是死士,心中没有家国,唯宋临晚是从。 宋临晚接过信封打开。 信上满是责怪,责怪她狼子野心,责怪她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宋临晚将信撕碎,漠然道:“宋云扬不过十万兵马,宋临昀也多不到哪里去,四十万大军从何而来。” “右相拨的兵,外加三座边城,堪堪四十万大军。”那人道。 宋临晚点点头,“长安什么情况。” “回主子,秦国挥军东下,意图攻占长安。” “知道了,去找傅文景过来。” 见着那人退下,万霖才缓缓开口:“外敌来战,元帅应该和新皇共同御敌,此时谋反,只怕叫天下人辱骂。” 宋临晚阴沉着脸,“新皇伙同赵国对同胞动手,本座为何要忍。天下人辱骂又如何,难道不是本座护住他们吗,他们都将欠本座一条命,不知感恩,反是不服本座,本座要这天下人心又有何用。” 话落,傅文景匆匆赶来,他在宋临晚身旁坐下,还没有说话,就听宋临晚开口。 一番话,像是在房内炸了颗惊雷一般。 “本座介绍一下,他是前朝太子,先皇不仁不义篡位夺权,如今新皇又是不仁不义残害同胞。我宋临晚决议拥护他,你们意下如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把万霖推了出去,“但凭元帅定夺。” 既是前朝太子,名正言顺的天家血脉,若是拥护他而反,民间也不会有太大的声音,仅是成王败寇罢了。 宋临晚点点头,“传众将士到练兵场,本座有话要说。” 众将领领命,退了出去。 傅文景伸手握住她的手,“惜惜,我不需要你这样。” “周家没一条好狗,那般狼心狗肺,我又何必再把希望寄予他们身上。那个位置,我送你上去,只希望这一次你不要再背叛我,不然...”宋临晚冷漠道:“我不介意背了天时,自己去坐那位置。” “你的身子吃不消的,此时策反,伤的是你自己。”傅文景和她担心的完全不是一件事。 他早做了最坏的打算,朝秦国借兵,吸引火力到这里,长安防备不深,便可一举拿下长安,有没有宋临晚的助力他都能把长安打下来。 只是说若是没有宋临晚,打下来的长安会不容易守,毕竟大军都在边线,宋临晚是有绝对的话语权的。 “无碍。”宋临晚摇摇头,却是不合时宜地咳嗽起来,又在咯血,她冷冷看着手中的鲜血,“所有人都能死,就我宋临晚不能死吗?所有不义之人,都该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傅文景从怀中掏出手帕替她擦掉手中的鲜血,眼里掠过几分心疼,“我向秦国借兵了,你安心养伤,如若想帮我便叫你父亲和边城的人按兵不动,剩下的就交给我,好吗?” 宋临晚:“难得你肯向我说你的计划,把周远的狗命留给我便好,至于其他,你随意去做便是。诸国鼎立,这赵国没个底线原则,我帮你把它打下来。” 既是长安没个忧心,那便举兵北上,打去上京。 赵国几番支援,在她手中折损的兵力将近三十万。 她要他们给明归偿命,明归会醒来,可明归身上的那些伤,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什么狗屁摄政王妃,她不当了,区区赵国有何惧。 要说她自大,那便自大吧,再忍两个月,这两月她要把这四十万大军全部收入麾下,父亲和二哥早该退了。 说她不孝也好,说她奸佞也好,说她是个祸害也好,她只要兵力,足够打下赵国的兵力。 “惜惜,你有心魔了。”傅文景沉吟道,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我多希望你只是个平凡的小姑娘,整日待在闺中绣绣女红。” “从前我不明白权力到底有什么诱惑力,为什么世人竭尽全力去争夺它,如今我明白了,那是命,不仅是能够掌控自己命的东西,更是能够掌控别人生死的东西。”宋临晚闭上眼,心房逐渐封闭起来,整个人就像一块寒冷的冰块,“长安的战事,估摸也要一个月吧,你去吧,替我贴张告示,寻天下名医,我只要明归醒来。” 再没有什么事会排在宋明归前头。 “好。”傅文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两日后我启程回长安,你一定要乖,乖乖养伤。” 他是控制不了她的。 宋临晚淡淡开口,“知道了。” 两个月之后,谁也别再想拿走她的命。 两个月之后,若是宋明归还没醒,她要周赵两国都经历一场腥风血雨。 张勇迈步走了进来,“元帅,人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任是哪个忠君报国的将领见着胡人首领脸色都不会好。 尔朱延脸色也不太好,眼里满是愧疚,他拱手道:“宋明归的事我听说了,抱歉,是我来迟了。” 信传到他那里时整场战役已经接近尾声,他快马赶来,所有都已经结束了。 宋临晚抬眸,“无碍,你手底下有多少兵马?” “零零总总将近一万人手。”尔朱延在下首的位置坐下,“我方男儿各个骁勇善战,可不是常养在军营中的白面小生可以相提并论的。” 他没有夸大其词,胡军常年掠夺赵国和周国物资,两国却拿他们毫无办法。 “尔朱延,你可愿称我一声大人。”宋临晚抬手斟茶,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尔朱延:“?” 宋临晚放下茶壶,定定看着他,“我要将你那一万男儿收编军队,成为我的助力,他日,我将带领你们攻下上京,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娇妻美妾,你们想要的,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拥有,再不用去抢劫。” “我怕那群男儿不服你。”尔朱延耸肩,“攻下上京?你不是才和那劳什子摄政王成了亲么?” 他倒是没多大意见,宋临晚这个人,值! 他看得出来她和其他权贵不同,她并非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反而她有一种权贵们都没有的东西——原则,正是这份原则,让他觉得值得。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交代 宋临晚睫毛轻颤,“我弟弟的命,他们必须血债血偿。” 宋明归是她的软肋,如今他昏迷不醒,她必须放出消息说他已经身死,不然免不了刺杀,都想抓住空子掳走宋明归,以便用他来制衡她。 “你可知天下百姓都会怎样看你?”尔朱延心里咯噔一声。 宋临晚站起身来,目光看向窗外,“狼子野心、大逆不道,若在意他人言语,我早死千遍万遍了。” “那你得随我去趟临城,能不能说服他们,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尔朱延点点头。 这般不过是做戏罢了。 “等手里事情处理好,我会去的。”宋临晚捋了捋衣袖,侧身离开,“我还有事,你随意。” 张勇趋步跟上她。 傅文景长叹一声,“她是信你的,你莫要辜负她的信任。” “自然。”尔朱延点点头,随即好奇地问道:“你和她不是有婚约在身么,她怎会嫁给那狗屁摄政王。” 傅文景薄唇抿成一条线,半晌,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我曾辜负了她的信任。” 尔朱延似懂非懂,朝着门外拱手道:“她当真是与天下所有女子都不同。” ... 宋临晚一路到了练兵场高台,将士们纷纷赶来,在底下站好。 她淡淡扫过众人,“新皇弑兄弑父,如今又联合外国对忠君报国的将士们赶尽杀绝,这种君主,诸位是认还是不认?” “不认!” 众人异口同声道,他们绝不认,想赵国那十万军队,若非元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们只怕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若认那新皇,他们枉为人。 宋临晚抽出长剑猛地一掷,长剑直直插在大鼓正中心,她从怀中拿出兵符正对着众人,“天下多是百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只得忍受新皇残害,我与尔等手握长枪心怀天下,必当为百姓冲锋陷阵。而今,看着城外惨死的弟兄们,尔等可愿随我替他们报仇?再随我征战四方,杀尽这些不义之士。” “我等愿为元帅差遣!”众人激情昂扬,热泪盈眶,那些死去的将士,不知有多少是他们称兄道弟的挚友。 “好!”宋临晚一把捏碎兵符,“现在起,我不再是被人任命的元帅,而是统率你们的大人,这兵符,乃是新皇的兵符,今日我将它捏碎,尔等再不受兵符调遣,仅认我一人,我宋临晚,便是军令!” 众人哗然,随即高声附和,“宋大人!宋大人!战神!”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无坚不摧的宋家军!”宋临晚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匕首,左手一用力,匕首在右手掌划出一道血痕,“我宋临晚以血为誓,不报仇不还家,为杀尽奸佞不死不休!” 这一番话是对她自己说的,她要时刻记住今日记住昨日,记住那些刺穿宋明归身体的箭羽,记住那些人不忠不义的嘴脸,记住天下人都是如何待她的。 “不死不休!” 众人兴致高涨,宋临晚悄悄从台上离开。 离心守在军营门外,看着她出来忙迎了过去,将手中的披风给她拢在肩上,道:“元帅,天气转凉,多注意身体。” 宋临晚点点头,“世上再无兵马大元帅宋临晚,仅有统领宋家军的宋大人。” “是,大人。”离心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 宋临晚回身对着一直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的张勇吩咐道:“寻个僻静的地方,把明归接过去,暗里走访大夫,好好照顾他,对外声称,他死了。” “大人是怕?”张勇闻言一怔。 “是。”宋临晚顿足,抬头看了看天边,“如今不知多少人想要我的命,权势者想要将我除之而后快,趋炎附势者想要以我的项上人头搏锦绣前程,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不择生冷,明归...是他们最大的突破口。叫万霖来府里见我。” 她没等张勇回府,便疾步离开。 等回到府中,天已经落起了雨,越落越大。 雨打西窗,宋临晚倚在卧榻上,闭着眼假寐,显得极落寞,万霖撑着伞赶来,“大人。” “你来了。”宋临晚抬眸,“叫军中哀悼一周,替明归祈福,也当为那些死去的将士祈福。” 身在这个位置,就连明归的生死都能拿来做文章,何尝不是身不由己。 “是。”万霖垂首,硬着头皮说道:“大人莫要太伤心了,宋少爷福大命大,不日定会醒来。如今大人好好养伤才是首要之事。” 宋临晚纠正他,“明归死了。” 万霖暗里叹了声气,沉吟道:“是...大人节哀顺变。” “军中需要休整,你且好好盯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万霖会意,“末将明白。” 宋临晚拾起手边的黑釉盏,腾腾热气吹着她的双眼,她看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淡淡说道:“对外放出消息,我伤心过度,突犯癔症,病危了。” 万霖疑惑,“大人...这是?” “边境四十万大军在手,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知我病危,也让他们暂时转移注意力,不再把精力用到我身上,我也好安心养伤,也方便筹谋以后的事。”宋临晚浅饮一口茶,“世人尚不知我已生反心,长安自有人扭转舆论,两个月后,这场战役才是真的打响了。” “大人此时病危,只怕傅公子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没有您出面支持...” “无碍,我按兵不动已是助他。”宋临晚把黑釉盏往桌上一搁,揉捏着眉心,“李云山回来了没?” 万霖道:“他在苏穆那里,大人可是要传他回来?” “嗯。”宋临晚点点头,“传他回来见我,若我父亲来信,便帮我挡了去。” 她无心应付宋云扬。 万霖沉吟道:“只怕前边事情了结之后宋将军会亲自过来。” “也是,倒是我忽略了。”宋临晚轻捻指尖,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感受着雨水,“拟几份邀请函,给那些人送去,邀他们一个月后来我府上赴宴。万霖,有时候你也该握一握权力了,下去吧。” 她不能再刚愎自用,她一个人去思虑杂七杂八的事总会有疏忽,倒不如放权给信任的人。 “是,末将这就去办。”万霖心神一晃,随即退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北境 宋临晚立在窗边,外边狂风四起大雨滂沱,风带着雨水透过窗户吹进房内,淋湿了姑娘的衣衫。 离心轻轻走过来,“大人,往里站些吧。” 她觉得姑娘这副模样看起来好生落寞,全然不像威严的掌权者,反是有些像孤独等待的小猫。 宋临晚回神,挪了挪脚步,走到榻上坐下,淡淡道:“叫肖启过来。” 她这残破的身子到底要怎么养,如果能更快些养好岂非更好。 离心领命忙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肖启匆匆赶来,衣襟上沾了不少雨水。 “替我看看这身子如何。”宋临晚面无表情地伸出皓腕,温温凉凉的嗓音,都有些让肖启忘了她原本是什么样子。 忘了她当初是怎样杀人的了。 肖启小心翼翼地坐下,着手替她把脉,“外实内虚,那毒先前侵入你的五脏六腑,解毒慢了些,这内里便是被彻底捣坏了。你近日可有好好调养?” 离心帮着答话:“大人已经静养半月有余,不曾抽烟酗酒,也不曾动怒,每日按时服药。” “那还好,把药方拿给我看看。”肖启点点头。 他面对宋临晚莫名有些心虚,毕竟之前是他们利用了她才导致了她现在的局面。 宋临晚摆摆手。 离心会意,忙去拿药方,很快将药方拿了过来,递给肖启,“给。” 肖启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这方子多有不足,我在开些辅助的药,你每日和着一道喝,不出两月,身子应能痊愈。” 若是只按着那方子来,两月后身子看起来是痊愈了,但却会落下许多病根,整个人完全回不到以前的状态。 宋临晚颔首,“可是会落下什么病根?” “这...”肖启欲言又止。 有一点无法挽救的症状。 “但说无妨。” 肖启咽了咽口水,缓缓开口:“恐怕你很难受孕,将来若是怀孕,也极易滑胎,就算孩子保住了,待到生产之时也是大概率一尸两命。” 他说的很详细。 宋临晚了然,“我知道了。” 有没有孩子对她来讲并不重要,只要不是要她命便好。 “对了,对我武功没什么影响吧。”她看着肖启收拾药箱的动作忽然问道。 肖启身形一顿,“没有影响。” 这个女人竟还在关心武功的事,她的眼中当真只看得到那些东西吗,她可想过这件事对主子会有多大的伤害。 “那便好,你出去吧。”宋临晚摆摆手。 肖启退了出去。 才出府邸,迎面遇上傅文景,他低声道:“主子,我有事和你说。” 傅文景抬眸示意他讲。 肖启咬咬牙,直言道:“宋小姐无法生育了。” “我知道了。”傅文景神色淡然,“她身子可还有其他不适?” “好生养两月便好。” “嗯。” 傅文景越过肖启径直朝里屋走去,他叹了声气推开门,“惜惜,这两月你安心养伤,其他的就莫要关心了。” 离心很懂事的退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关上。 宋临晚抬头,定定望向他,“你此去万事小心吧。” 她不想丢了明归又丢了一个他。 傅文景闻言惊喜,嘴角止不住上扬,满眼笑意,“你在关心我?” 他说着走到她身旁坐下,把她抱在怀里,“我会小心的,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其实我在想接下来该如何走。”宋临晚乖巧地倚在他怀中,声音如山涧清泉般清凉,“我感觉这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你前脚刚到这里,后脚周远便挥军攻来,明知有我在,他这番可谓是把我父亲的心都寒透了。我甚至有些不明白周远这样做到底是为何,他坐镇东宫多年,自然也不是那等愚蠢莽撞之人。” “还有赵国,我已是摄政王妃,长孙瑾虽无兵权,但他们此番帮着周国是把我这个王妃置于何地,叫天下人怎么看待他们?前两战我声名鹤起,赵国不会那么有信心以为十万大军便可将我拿下,更何况,他们这样做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只会得到我无止尽的报复,哪怕那一仗我们败了,无非对周远来说算得上是好消息,除去了你这个心腹大患,但对赵国来说到底有什么意义?” “周远才登基,根基不稳,他断不能一上任便许诺赵国城池作交换。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一点,这其中一定还藏着些什么。” 宋临晚闭了闭眼,声线逐渐冷了下去,“无论是因何我都会叫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我不能再把全部都搭上,这个幕后主使我一定要抓出来。” 若莽撞行事,难保不是再为他人做嫁衣,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看看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大的能耐,两国的国君都能轻易糊弄。 傅文景默了默,道:“你可听说过北境?” 宋临晚疑惑,“赵国已是最北,何来北境?” “赵国背后有一座雪山,积雪常年不化,那山巅有一个小国,也可说是部落,称之为北境。北境之人素有通天之要领,他们从不救济苍生,只在感觉天下将要大乱的时候才会出世。”傅文景道。 “这和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傅文景叹了声气,娓娓道来:“你可还记得十七年那场蝗灾,那年来了一个男人,自称北境之人,他登顶钟楼,指着长安说了一句话,紫薇帝星现,太平将临晚。” “?” “许多人说这是灾星,定会让周国走上覆灭的灾星,也有人说这是救世之主,他的到来将会迎来天下太平。那晚,长安所有刚诞的男婴都被杀了。”傅文景眼神晦暗,握着宋临晚的手紧了紧,“我也从未往其他方面想过,直到后来听你说你来自异世,又见你有那般能力,才将那句话联想到你身上去。” 宋临晚顿了顿,道:“这一切又和现下有什么关联。” “当年知晓此事的人多半永远闭嘴了,但还有一人,便是那个北境男人,他认为你是灾星,我怀疑幕后可能有北境参与其中。”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下将临晚 宋临晚笑了,“封建迷信,不过一个北境之人,便叫两国国主这般,那北境现世,岂非一统下。” “不,前边我北境之人只在感觉下将要大乱的时候才会出世,我想,他们的目的是你。”傅文景讲到这里时脸色不太好。 一种无力感突袭而来,他只想再强大一些,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能保护的人,而不是像少时那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死在他面前。 宋临晚虚眼,“我?以为我将祸乱下,所以想办法除掉我?那何不明着来,直接杀了我岂不是更容易,何需整这些弯弯道道。” 不过转念一想,她如今身负盛名,牵扯无数,她的死亡只会让那些忠臣揭竿而起,确实不能直接杀了她。 “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傅文景摇摇头,轻轻吻了一下怀中姑娘的额头,“你安心养伤便好,剩余的交给我便好。也许是我多想了。” 宋临晚点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问道:“按你北境之人这般神奇,那他们是否能够救明归?” “也许可以。”傅文景道。 宋临晚轻咬着下唇,半晌,缓缓道:“我要去趟北境。” “不可,你现在伤未痊愈。”傅文景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两个月后,我定破赵国,挥军直上北境。”宋临晚冷哼一声,“下之大无奇不有,这北境被你的如此神奇,我倒是有些好奇了,关于我心底有些疑问,也许我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她想知道她是怎么来的这里,这等荒谬之事居然也能发生。 记得上世曾看过的电影,她有时候怀疑她就像楚门一般,这个世界是被人营造出来的,但许多地方又完全不通。 还有明归,若是下名医束手无策,那北境将会是她最后的希望。 傅文景面沉似水,“惜惜,上那雪山之巅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那我便带上万大军一同前往!”宋临晚态度强硬,这北境她非去不可,“不过若按照你的猜测,这周赵两国的国主也不过是被蛊惑罢了,计划不变,你打你的长安,我打我的上京。”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打仗啊。 “知道了。”傅文景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给长孙瑾写休书。” 宋临晚:“?” 他不她都忘了这茬了。 傅文景难得一副委屈的模样,枕在她的肩窝,低声道:“你总得给我一个名分,不然我们这样算什么,奸夫吗。惜惜,你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宋临晚汗颜,“知道了,晚间便写。” 此事只望和长孙瑾没多大牵连,不然她可不会顾半点情分。 傅文景在她肩窝处磨了磨,在她耳边轻吐着热气,“他有没有抱过你亲过你,嗯?” 宋临晚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身子像被电流击过一般,她在他怀里拱了拱,“没有,你能好好话吗?” 傅文景轻咬了一下她耳垂,“不能。” 离心很及时的推门而入,看着眼前的情景羞得满脸通红,她忙转过身去,“大大人,午膳备好了,你现在过去吗。” 宋临晚尴尬,一把推开傅文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起身,“现在过去。” 傅文景大笑起来,“这样才像个丫头。” 才有生气。 前几看起来就像死人一样,没有半点生气,死气沉沉的,笑意不打眼底,不会哭不会闹,更不会露出女儿家的神色。 宋临晚稳了稳心神,恢复淡然的模样,“行了,别闹了,去花厅用膳吧。” “好。” ...... 等用过午膳,宋临晚又眯了会午觉,突然闲了下来,那些个危险好像突然收起了锋芒一般,她瞬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寻常她还会练武或是出去喝花酒听听戏,如今酒不能喝武不能练,明归昏迷不醒,她生活里的光好像一下全消失了。 离心进门便见姑娘抱着腿定定望着窗外发呆的模样,她轻轻走过去放下燕窝,“大人,庖厨备了燕窝,您吃点吧。” 宋临晚回过神来,抬手接过瓷碗,漫不经心的舀着,“如果生活一直都像这样平静,那该是有多好。” 前提是宋明归还在,家人还在。 离心眼里掠过一丝忧愁,“大人莫要太伤心了,宋少爷吉人自有相,很快便会醒来的。这些日子大人好好养身体,宋少爷醒来见到活蹦乱跳的您,一定是非常高心。” 宋临晚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明归打便是这样,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便是高心。还在长安的时候,我老是怪他木头脑袋,成日里只知道我这个姐姐,完全没有自我,现在想来,有这样的弟弟是我的福分,我怎么还去怪他满心都是我呢。”^ 忽然好想和明归贫嘴的那些日子。 还没入仕之前,局势还挺稳当,她脾气素来怪异,动不动就会发很大的火,宋明归就在一旁逗她开心,要是没把她逗笑,她便罚他去站墙角。 这傻子,每次站的还蛮乐呵,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记得宋明归曾她是他的光和救赎,其实不然,他才是她生命里的光和救赎。她本是泥潭中肮脏落魄的人,是宋明归一点点把她带到了光明之地。 离心哑然,顿时有些不知该些什么,只得局促地站着。 宋临晚把瓷碗往桌上一搁,起身朝外走去,“我去书房练会字。” 不能颓废,还有许多事要做。 要在宋明归醒来之前把所有都定下,这样明归就能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是。”离心躬身,明白姑娘想一个人待着便没有跟过去。 书房内,宋临晚伏案写字,宣纸上墨迹斑斑,她细细瞧了一番,等到风将墨迹吹干,这才将宣纸叠好,又从后边的木架上拿了几个信封把信装好。 一封送给司闻,比起武庆,她更信任司闻。 京中之事全仰仗司闻了,她要给他提个醒,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一封给长孙瑾,一纸休书,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 她和长孙瑾本就没多大关系,成亲也是互相利用罢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和赵国水火不容,两人注定为担 一封给苏穆,寻个安心,希望他能彻底成为她的盟友,从而为她所用。 等到将信装好,色已经暗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七章 高处不胜寒 临冬的暗得很快,往往是才到晚膳时分便要各处掌灯,晚间也是风大,寒凉入骨。 只希望在来年春所有事情能够尘埃落定。 宋临晚立在屋檐下,抬头直直望着际,忽然想起那句脍炙人口的诗句,叹息着念了出口,“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前饶豁达她学不来,惟愿能有前人面对挫折时的那份坚韧。 万霖受令赶来时便听见这声,忍不住叹道:“好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大人之才,末将望尘莫及。” “我之才也不过是沾他人光罢了。”宋临晚淡淡道,她无法解释这些在前世家喻户晓的诗句出自哪里,久而久之便也懒得争辩了,她言归正传,从袖中拿出那三个信封递过去,“尽快送出去吧。” 万霖接过信封,心地收好,“是。” “近来我疾病缠身,军中事务便都交给你负责了。张勇一根筋,李扈和李忠又都莽撞冲动,只得辛苦你了。”宋临晚边边朝房内走去。 不知从哪里灌来的风,透过衣衫直吹凉她皮肤,她不禁咳嗽几声。 离心忙取来风氅替她披在肩上。 万霖皱了皱眉,“气渐凉,大人多注意身子,军中事务,末将定处理妥当。” 自从大军为宋临晚统率之后,军中变得和谐了许多,因为都知将领之间明争暗斗根本没什么作用,这位元帅将权力尽数揽在手中,谁的面子都不给。 他们若是私下里搞动作,只怕还没等分出胜负,便被宋临晚下令拖去斩了。 宋临晚点点头,摸着手中热热的茶盏,淡淡道:“你办事我放心。边线那边什么情况了。” “宋将军驰援一事还未走漏风声,那二十万将士还在往这边赶。”万霖道。 宋临晚饮了口茶,“这倒是算好事,若他们闻讯调头回长安,许多事反而变得棘手许多,等明日两方相遇,他们怕也是难再回去了。”^ 这最后一句话听得万霖眉心突突跳。 “大人是想?”将这二十万人都杀了? 后边一句他没敢出口。 宋临晚狭眸轻抬,淡淡扫了他一眼,“想将他们收入麾下罢了,君主不仁,可惜了这群热血的将士。万霖,你似乎对我成见很深。” 万霖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忙跪地拱手道:“末将不敢。” 宋临晚抬手示意他起身,“我又不会吃人,莫要总跪来跪去的。” “是。” 姑娘睫毛轻颤,把手中的茶盏放下,“我虽杀伐果断,却并非滥杀嗜血之人,不仅是你,军中所有人似乎都对我成见很深,仿佛我皱皱眉头便要杀几人泄愤一般。” 曾经她希望世人都敬畏她,这样便不敢看不起她,不敢对她动手,如今世人十分畏惧她了,她反又是不满意了起来。 她又不是大魔头,她这样好像很孤独一般,连个话的人都没樱 万霖硬着头皮道:“大人先前的话和举动,都给大家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再者大人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以寡胜多轻而易举,大家心中都是崇拜尊敬您的。” “是吗。”宋临晚深吸一口气,“越往高处走,我才越发体会到那句高处不胜寒的意义。” 万霖眼里掠过几分惊讶,沉吟道:“大人身份尊贵,许多人是没那福气和您有牵扯。” 他有种感觉大人在向他示好,这种感觉让他惶恐。 宋临晚轻轻揉着眉心,“万霖,越是身在高位便越是该少听些恭维话,你不必诚惶诚恐,你的为人我清楚,你该得的一样也不会少。” 她是在警告他不要有歪心思,也是在向他示好,让他安心跟随她。 万霖心下了然,“末将知罪。” 他以为她会想听那些话,毕竟忤逆她的人,她向来是杀之而后快。 “来一根筋还是有一根筋的好处。”宋临晚面无表情,嗓音慵懒,“当初在嘉陵关的时候,张勇对我最是不服气,直到那仗打完了,他的态度立马大转变,真是个把喜怒都写在脸上的家伙。” 她提起张勇像是在提某位老朋友一般。 万霖不禁松了口气,“军中男儿少有心机,除了打仗,对人情世故是一窍不通。” “人情世故,你懂。”宋临晚掀了掀眼皮,“专权并非好事,万霖,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话已至此,万霖是个明白人,听得懂她话中深意。 她手中的权力,是要挑人散下去了,她也应该养些心腹,能够独当一面的心腹。 一个饶强大并不是真正的强大,众人皆强才是强。就好比狼群,她是狼王,底下独狼无数,她无法各个都顾及到,事无巨细,她要有人替她分忧,这样整个狼群才会真正强大起来,才有能力去和狮群搏斗。 万霖眼里亮了亮,“末将明白了,大人早些休息,末将告退。” 待到门关上,离心正好把药端来,“大人,该喝药了。” 宋临晚接过碗一饮而尽,抬起衣袖按了按嘴角,“离心,等到我伤好了,你便离开吧。脱了奴籍,去过平淡的生活。” 长路漫漫,步步危机,离心留在她身边,也许会丢了性命。 她本就不是个难伺候的主,这些事随便哪个丫鬟来办都行,只是确实蛮喜欢离心这个丫头,想着能和她多话,便破例将人常留在身边伺候了。 况且若是一切顺利,等事情定下来,她也不会在做什么大人了,她要去过逍遥日子,也许会当个浪迹涯的潇洒侠客。 她忍不住摇头,越想越偏,都想到哪里去了。 离心却似听了多么恐怖的话一般,双眼睁圆,眸底氤氲着雾气,“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吗,奴婢会改的,还望大人莫要赶奴婢离开。” 宋临晚叹了声气,道:“你哪里都好,只是跟在我身边性命堪忧,你放心,我会给你...” 话还没完就被离心打断,“奴婢不怕,奴婢只想好好伺候您。” “傻丫头。”宋临晚也不再多,褪了外衫,“凉了,不用整日守着我,去歇息吧。” 她喝了药也莫名犯困。 也许是近日太过劳心伤神了,大战之后尚未怎么歇息又闻噩耗心神不宁,还要忧心之后的事情,确实累了。 明归啊,快些醒来吧,姐姐想你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走得更远 宋临晚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落入温热的怀抱,她倏地睁开眼,“你...” “睡吧。”傅文景低声道,揉了揉她的脑袋。 下一次见面又是不知什么时候了,南地北,他会很想她。 此番动乱,周国人心惶惶,打完仗分出胜负还要防外敌乘火打劫趁虚而入,宋临晚又固执地要打去上京替明归报仇,之后还要冒险去北境,自此一别,各自为政,再少有闲日。 宋临晚反是睡不着了,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后日便要走了吗?” “嗯。” “万事心,我已给司闻传信,揭露周远桩桩罪证,他会助你的,他虽无兵权在手,但在民间口碑甚好,有他相助你夺位便不用背负下骂名。”宋临晚缓缓道。 曾经的那些隔阂好似忽然便淡了,很奇怪,只是还是不能再像从前那般全心为他。 傅文景吻了吻她眉心,“我知道,惜惜,你要好好的。”あ < “此去上京,身死亦不悔。”宋临晚漠然道:“父亲和二哥为人耿直,忠君报国,若你上位名正言顺,他们不会有太大意见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是想告诉傅文景不必防备宋家,宋家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你还是不能信任我。”傅文景听出话中深意,叹了声气,“乖,睡吧,有些事我不会做的,江山社稷远不及一个你。” 江山社稷远不及一个宋临晚,这是他在长安那些孤独的夜里悟出来的,字字真心。 “睡不着了。”宋临晚闭上眼,闷闷道:“这一年来仿佛经历了许多事,手里也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有时候想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里地之间仍不肯给我一个容身之所,现在忽然懂了,想要容身只能拿命去搏,谁叫我生在宋家呢。曾经我从没想过做什么权臣,握什么权势,却是身不由己,今这个位置底下不知埋了多少尸骨。” 可她不后悔。 她还会走得更远,一直走到让众人只能仰望的位置。 从前全是为了保住宋家,而今却是想要那滔的权势,只有权势才是倚靠,才能给足她安全福她不想再面对一次弟弟倒在她面前的那种无力感,若是权势傍身,十万兵马她也可拿出来,又哪需要冒险。 “一将功成万骨枯。”傅文景摸索着握上她的手,十指相扣,“惜惜,多希望你是个平凡的姑娘。” 可她若是个平凡的姑娘,只怕他也不会爱上她。 宋临晚:“我也很希望我这一生是平淡的。” 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转过身去,“睡吧。” ... 翌日下午。 宋临晚神色淡然地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下首跪了一众人。 张勇怒不可遏,“大人,那些人简直不可理喻,竟你是狼子野心,还宋将军教女无方,末将请命,前往边境教训那群口出狂言的人。” 宋临晚抬眸,“哪来的兵给你带。” “大人,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嘲讽吗?你不知道他们骂的有多难听。”张勇气得浑身发抖。 “任他们去,又翻不起什么风浪。”宋临晚淡淡道。 李扈猛地锤了下地,“大人,张将领的没错,他们骂的实在难听,他们竟你是不知陪军中多少将领..睡过了才换来我们的忠心耿耿。” 那些人,实在恶劣,他以和这样的人是同胞为耻。 宋临晚冷声道:“冲动莽撞,他们正是诱你们过去好名正言顺的开战,你们倒是一个二个上赶着入套。行了,没别的事便下去吧。” 着她咳嗽几声。 “打就打,怕他们啊,支援到了,我们不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李忠出言附和。 宋临晚冷眼一扫,“自己去领罚。那些都是周国的子民,若内斗不休,简直是大的笑话。恶意中伤罢了,我尚不在意,你们也给我把怒气憋回去。” 李忠任她瞧得心底发虚,耷拉着脸退出去领罚,“是,末将知错。” 万霖匆匆从门外进来,“大人,李云山到了。” “嗯。”宋临晚摆摆手,“叫他去书房等我。” 又看向众人,沉吟道:“近日我这身子是越来越不行了,管不了军中,你们几个憨货就不能学学万霖的稳重吗。” 张勇和李忠被她的脸通红。 万霖忍不住笑,“张将领和李将领都是直肠子,大人多多理解。” “行了,无事便下去吧,把军中事务处理好了,对我来才是好。”宋临晚咳嗽着摆摆手,“这些时日我需要静养,没事少来烦我。” 众人汗颜,“末将明白,大人身体为重,军中便交给末将。” “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信任你们。”宋临晚点点头,“事便和万霖商议便可,不必汇报我。” “是。” 众人退了出去。 万霖站在原地苦笑,“只怕个别将领还是会不服。” 宋临晚咳嗽几声,道:“不服便拖出去斩了,万霖,我放权给你,有些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末将明白。”万霖拱手道。 这是叫他既唱红脸又唱白脸,一面忠诚正直,一面仗势欺人,借此把军中的许多杂碎都清理干净。 以及帮她把权力抓牢。 看着离心端着药进来,宋临晚随意道:“下去吧。” 离心看着离开的万霖眼里亮了亮,把瓷碗递给宋临晚,轻声道:“万将领是个很好的人呢,和其他将领不同,整个人都很温柔。” 宋临晚接过瓷碗一饮而尽,“他哪都好,就是心肠太软了,什么都比那些人看得明白,但使不出什么手段。” 她若不逼他一把,不把他送到刀尖上,那这个人她是无法用好的。 “奴婢不懂。”离心笑了笑,“不过大人你心肠也软,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宋临晚摊开书,“有时候善良是不能容许的存在,离心,你如今伺候在我身旁,有些事假手他人便好,不必什么都做。” 像熬药布菜这些事,完全就不用离心去做。 离心却是摇摇头,“奴婢不能再别处替大人分忧,便只能尽心去把大人身旁的这些琐事都做好。”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上下有别 “你这丫头...”宋临晚失笑,“昨日晚间被褥被人故意弄湿一事怎么没跟我说。” 府里这些人有许多都是赵国人,对她是不敢不敬,但免不了对离心使小辫子,先前尚还有些顾忌,如今知她病危,以为她管不了这些小事,便是没了忌惮。 “小事而已,不应该叨扰大人。”离心鼻尖一酸。 大人对她当真是好。 可不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宋临晚目光放在书籍上,淡淡道:“先前没精力管这些琐事,现在倒是闲下来了,你叫管家把府里的小厮丫鬟都遣散了吧,随意再选些进来。” “是。”离心只觉得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流过。 半个时辰后,宋临晚才起身移步书房。 李云山坐在圈椅上,手边的茶水已经冷了,看样子是等急了,见宋临晚来,他忙起身行礼,“元帅。” 宋临晚皱了皱眉,离心会意,忙纠正他:“大人如今不再是元帅了,是大人。” “大人。”李云山心里一惊。 辞职的文书都没写,便直接改口,宋临晚这是... 难道军中那些许传言都是真的?宋临晚可能要反了? 宋临晚漠然走过去坐下,“你父亲可好?” 李云山:“家父一切安好,还叫我给您带了封信。”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书信,走上前递过去。 宋临晚接过打开,粗略扫了一眼,“如今看来你倒是随了你父亲,李守备这份心意我会记下的。” 李守备是在向她投诚,如今这种关头向她投诚,看来情报挺广,倒是个聪明人。 李云山没看过信不知信中写了什么,只知道临行前家父千叮万嘱叫他一定要巴结好宋临晚,说这是他们李家的贵人,他倒不会巴结,因为他早就一心效忠宋临晚了,他笑嘻嘻道:“怎么没见宋少爷呀,他又犯什么错了吗,被您给关起来了。” 宋临晚面色一沉,“明归...死了。” 倒也不怪李云山不知道,他一路都在赶路,先是从渝中城赶去和宋将军汇合,才到军营又收到信传他速速回来,一路上那马就没怎么停过。 只知道又起了场战事,宋临晚大获全胜。 “大人节哀顺变。”李云山闷闷道。 宋临晚颔首,“上次让你收集的东西,此次还需再去收集,能收集多少便收集多少,切莫走漏风声,给店家一些封口费,若是名门铺下,便将人暗里杀了。” 许多东西自然只能她拥有,一点机会也不能留下。 李云山骇然,“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啊。” “李云山,时刻谨记你的身份。”宋临晚冷冰冰道,“今时不同往日,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如今我信你,不代表这份信任就不会消失。” 李云山并无大才,若非念及从前有些情分,知他这人忠心,不然她不会把他留在身边。 “是,属下明白。”李云山躬身道。 这才忽然感觉好像一切都变了,大人是大人,下属是下属,他的本分只有服从命令。 宋临晚起身朝外走去,“之后你便跟着张勇做事吧。” 本想叫他跟着万霖,但想着两个心肠软的人做堆,实在是件愚蠢的事,还是交给张勇好,两人早在嘉陵关便相识,二人也好互相帮衬着。以两人之力压一压军中独一人将领的气焰。 “属下领命,大人慢走。”李云山呆呆望着她的背影发神,好半晌才起身离开。 他突然好想变强,不想再做这种不受重视的角色。 记得才和赵国开战那会,宋临晚把黑水一事交给他去办,说她信任他,他高兴的一整宿都没睡,想到被她重视便觉得欢喜。 离心趋步跟着宋临晚叹了声气,“大人想去看看宋少爷吗?” 自从听到李云山提起宋明归开始,宋临晚的脸色就不太好,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薄唇越发苍白。 宋临晚摇摇头,“不了。” 她想去却不能去,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遭人盯着的,她如今只能乖乖待在府内做个病秧子,时不时哭上几回,让人以为她还在为宋明归的死而伤心。 傅文景眼里含笑跑进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他拍了拍手,肖启拎着个木箱从后边走出来,他把木箱放在地上。 宋临晚掀了掀眼皮,“你今日倒是心情好。” 傅文景打开木箱,从里边抱了只小猫出来,小猫通体雪白,眼睛像铜铃死的,大大圆圆的,看起来极可爱,“养伤这两月多少会无聊,寻个猫儿给你解闷。” 宋临晚心里毫无触动,“吵闹,不喜,送回吧。” 她确实不喜。 傅文景撇撇嘴,使了使眼色示意肖启把小猫送回去,慢慢走到宋临晚身旁坐下,“我听人说姑娘家都会喜欢这种软绵绵可爱的生物,以为你会喜欢。” 他派人走访了许多人家,就想着能讨讨宋临晚欢心,谁知道是一脚踢到铁板上了。 宋临晚面无表情,“我喜喝酒,等你回了长安派人埋些酒在楚香苑的那棵树下,等我回去了在取出来喝,这样我也许会高兴些。” 总得给自己一点盼头,一想起楚香苑,便不自觉想到祖母,也不知道老太太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好。”傅文景牵过她的手,“想家了?” 宋临晚眨了眨眼,“还好,不知道老太太身体怎么样了,最近开不开心。府中子女除了宋锦岚都不在,又被我下令谁也不准进出朝阳院,只怕祖母会觉得孤独。” 当时没想那么多,还以为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完了,这一折腾,也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了。 傅文景捏了捏她的小手,“到了长安我便去看望她老人家。” “也好。”宋临晚点点头,“总得让人觉得你和我的关系已经缓和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 “什么叫让人觉得我和你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傅文景皱眉。 宋临晚:“周远奸险狡诈,没有底线,此番他能和赵国合作,未必不会去和秦国合作,你莫要掉以轻心。” 如今她管不了长安,若是傅文景出事,对她来说也是个很大的麻烦。 傅文景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她是在关心他吧。 第二百章 这是鸿门宴 晚间,房内已掌灯。 万霖敲了敲门,“大人,末将有要事相告。” “进。”宋临晚拢了拢风氅,不得不说这天是真的冷下来了,她的身子也是真的被伤了,这么点凉风便冷得她浑身止不住打颤。 万霖推门而入,把纸帛放在桌案上,沉吟道:“才收到的,赵国皇帝设宴请你去上京,说是要向你...赔礼道歉。” 这摆明是场鸿门宴。 宋临晚轻轻拾起纸帛,细细看了看,问道:“信送出去了没?” “昨日已送出去了。”万霖点点头,“还到不了上京,大人,赵皇此举居心叵测,还望大人好好斟酌。” 去和不去全在宋临晚一念之间,只是信上说... 长孙瑾病重,没几日可活。 宋临晚紧攥着纸帛,起身走到院中,阵阵凉风让她头脑无比清醒,“天下人还是先把我当作女娇娥再把我当作一军统帅啊,他以为我会在乎名声吗。” 休书已送,长孙瑾恰在这个关头病重,她若不去上京,这天下人都要骂她无情无义过河拆桥,呵,这手段真是有够卑劣。 还有长孙瑾,只怕他不是病重,而是被圈禁起来,只等着引她入套。 万霖眉头紧锁,“军中将士最讲究道义,大人若是被他们摆弄名声,只怕外边那四十万将士会更难收服。可如今大人伤势未愈,去了上京便是自投罗网。” 这局势他还是看得明白的,只是如今进退维谷,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 “这上京不去,又要抓住军心,那这封休书就是白写了,保留着我和长孙瑾的关系,他日攻打上京,对我来说是个阻碍,赵国义士很难不揭竿而起,通通来讨伐我这个妖女。”宋临晚伸手接住一片落叶,细细摩挲着,“倒是我小瞧了这些大人物。” 舆论也是力量啊,一旦有了目标,赵国筹集兵力得心应手。 万霖默了默,道:“大人伤势未愈,断不能去上京。” “真是进退两难哪。”宋临晚把手中落叶捏碎,覆手撒落出去,“我如今病危,不妨再加个卧床不起,这上京要去,只是不是我去。” 去上京,九死一生,她所信任之人,她通通舍不得让他们去,可没有舍又如何有得。 一封邀请函,便能将她逼到这步田地,日后的路还不知会有多艰难。 万霖跪地请命,“末将愿代大人赶赴上京。” 他如何不知这一去九死一生,可牺牲一个他换来宋临晚的平安,值! 宋临晚定定看着他,“你比他们稳重聪明,看得也通透,确实是不二人选。可是万霖,如今我的身旁并无多少人,你便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断不能叫他们在这种时候折断我的臂膀。” 这些人想要这样瓦解她的势力,简直是痴人说梦。 凭三言两语就能动摇的军心,不要也罢,这天下是打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她便是要蝇营狗苟两月,日后多费些周折,也断不能叫人去送命。 万霖咬咬牙,“大人,理应以大局为重,末将命如草芥,能为大人解忧已是莫大的福分。” “行了,此事不必再议。”宋临晚咳嗽两声,“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万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开,“末将告退。”元帅保重。 宋临晚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她了解万霖的为人,只怕她的话根本阻拦不了他。 离心捧着个暖炉走过来,“大人,夜间凉,小心染了风寒。” 宋临晚没有接过,仰头直直看着那轮明月,“我的身不由己,不知要害了多少人。” 离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知道说什么。 “你下去吧,我一人待会。”她淡淡道。 ... 傅文景回来时便见这么一副场景,他轻步走过去,“怎么不在房里待着,你身子不好,少吹些冷风。” 宋临晚扶上他的手腕,“心里比这风还要凉。” “总会有暖起来的那一天。”傅文景把她扶进屋,替她解下风氅,“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 翌日早,天还未全亮,离心着急地站在房门口,不敢进去。 宋临晚一夜无眠,听着门口微弱的动静,心底叹了声气,起身穿好衣裳,走了出去,“何事这么着急。” 离心闷闷拿出信纸,“万将领带着五百将士不知所踪,徒留下这封信。” 宋临晚点点头,接过信也没急着看,“知道了,下去吧。” 她走到院里的青石台阶上坐下,这才慢慢打开信,如她所料,万霖去上京了。 信上书:末将阳奉阴违,是为有罪,不敢奢求大人原谅。此行去往上京,凶多吉少,望大人珍重。 宋临晚笑了笑,他倒是想得周全,连他走了之后在她跟前办事的人都替她挑好了。 早知今日便不把万霖养做心腹了,至少这样他是平安的,可就算不是他,无论是哪个心腹,只怕都逃不了今日的结局。 傅文景拿着风氅走到她身后替她披上,“怎么了?” “我哪里用得着人替我去死啊,众人都可以死,我宋临晚自然也能死。”她小心地将信纸叠好,而后揣入怀中,“你几时走。” “你会活很久很久,比每个人都久。”傅文景从后边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天亮了便走。” “这次驰援的大军,有一部分是右相的。”宋临晚话中有话。 她一面希望他能去嘉陵关带走那批将士,这样他会更安全,一面又希望他不要带走那批将士,这样她才会更有保障。 “我不从嘉陵关过。”傅文景轻声道:“我的惜惜会带军打仗,我哪里需要去凑那热闹。你忘了周远命军讨伐的理由是我来寻你支援一同策反吗。” 宋临晚恍然,“倒是我疏忽了,周远估计以为此仗必胜无疑,也没给自己留个后手,你悄悄回长安,谣言不攻自破。反是周远协同赵国对我动手,其中深意耐人寻味啊。” 都道她为了傅文景拥兵自立,周远发兵名正言顺。 如此一来,她这个反贼名头还不一定坐得稳。倒是周远,弑兄弑父,对忠臣下手,这个皇帝啊,真是昏庸无能又暴戾残忍。 第二百零一章 风平浪静 傅文景轻笑,“找个聪明的媳妇就是好,说话都不费劲。” 宋临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岔开话题,“不过秦国靠得住吗?” 要知道大国内斗之时,他国该是作壁上观,这样才是最大的有利,就算要掺合进来,也是趁火打劫。 傅文景就算给他们天大的好处,也敌不过他们趁乱下手蚕食了周国这点利益。 “秦国实力不如周国强横,但也不容小觑,至于靠不靠的住...”傅文景叹了声气,“算下来,我也是秦王的外孙。” “啊?”宋临晚微怔,“若是有这层关系,当年...” 当年又怎么会被周家篡位夺朝。 “当年周家独揽大权,又有宫中人里应外合,篡位夺权不过是眨眼间的事,秦国赶往周国山高路远,就算第一时间挥兵支援也是来不及了,那时周家已经集结了兵力,两国开战,反是秦国落不到半点好。”傅文景轻声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根本不会给你反应的时间,你以为很难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若非那个叛徒...周家想要篡位夺朝根本不会那么快。 父亲虎符被盗,调动御林军来时却被人拿虎符制止,一场早就算计好的阴谋又被亲信之人捅刀子,如何能够置死地而后生呢。 宋临晚抬手握住他的手,“那一家子人都该死,天下不义之事全叫他们做绝了。” 眼见着天际翻起鱼肚白,她又继续说:“万事小心,若有事便传信给我,我助你。” 助傅文景也是助她自己,前途漫漫危机四伏,唯有放下当初的矛盾和成见,两人携手共进才能在这场血海中搏出一条生路。 背叛,是这条路上最恐怖的存在。 “你也是,诸事小心。赵国未必不会找外援,而且还有那神秘的北境存在...”傅文景满眼担忧,“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知道,那些血淋淋的教训我已经记住了。”宋临晚点点头。 傅文景脚下一移便到了她身前,捧着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然后轻身一跃,“照顾好自己。” 不敢回头看,怕在回头便舍不得走了。 多想待她一起走啊,可这一次生死攸关,他不能冒险。 宋临晚不禁抚摸上唇畔,忽然落了泪,“你要平安。” 走一步看十步,可想要稳稳地走在看好的那步上何其艰难。 如今的局势,她也好傅文景也好,皆是走错一步便万劫不复,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实力已经暴露,敌人逮着机会便不会给喘息的机会。 打不打的破上京还是问题,可这一仗必须打,并非只是为报仇,而是无论她怎么做,这天下和她有所牵扯的掌权者都不肯放过她。 那些实力已经暴露了,如若不能为某些人所用,那便会被毁掉。 ...... 一连一月,宋临晚卧床不起,整日以泪洗面。 万霖去了上京,被赵皇扣在了京都,五百将士也被暗中缴了兵器形同俘虏。而长安那边两军交战打得火热,周远座下并无得力武将兵力也不足,遭秦国打得节节败退,舆论两边向,一边指责当年周家不仁不义,一边指责傅文景弄得举国上下动荡不安。 明面看似风平浪静一帆风顺,实则暗潮汹涌。 宋临晚倚在卧榻上读着传回来的情报,脸色不是很好,“离心,叫萧莹过来。” 长安局势已经足够清晰,按理说周远迫于朝堂压力也该选择和傅文景和谈一次,而他却始终没有往后退一步,无论前方打得热火朝天,他都在宫中稳如泰山,似乎完全不在意输赢又或许是胸有成竹。 可周远根本无外力支持,已是强弩之末,他到底在等什么,又或者说他到底在谋划什么。 赵国要想驰援也得过了她这一关,周远四面楚歌,他此时不降亦不逃,定有蹊跷,她可不信他会视死如归想要死的体面。 萧莹闻令赶来,“大人。” 万霖举荐的人正是萧莹,她身为女子虽武力不佳但心思细腻,处事果断人也忠心。 宋临晚把信纸放到烛火上烧掉,淡淡道:“明日就是宴席,蛇龙混杂,似蛇者不忠不义奸险狡诈,留不得。” 萧莹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属下知道了。” 看来明日设的是场鸿门宴,不知要死多少人。周国偏远城池不知多少官员在受邀行列,只怕有些人来了便没命回去了。 这夜一过,大人的策反之心便是昭告天下了。 宋临晚颔首,“手脚干净些,莫要打草惊蛇。” 萧莹会意,“属下竭力去办,大人放心,一定安排妥当。” 府里的小厮通通都会换过,歌姬舞妓也都是她的人,有时候美人计也是很好的计谋,以及军营里的那些将士,通通都会和民间百姓换过身份。 明夜,这座城定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下去吧。”宋临晚摆摆手。 萧莹忙退了出去,在门口和一陌生男子相遇,她高声道:“你是何人!如此面生,宋大人喝了药需要静养,不宜见人。” “让开!”陌生男子面沉似水。 萧莹抽出腰间剑,“宋大人有令,不见外人!” 陌生男子几近咬牙切齿:“宋临晚,你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宋临晚推开房门走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二哥...你和爹爹不是明日才到吗?” 说罢又朝萧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下去。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萧莹暗自咂舌,忙收回剑退了下去。 宋临昀目似喷火,“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如今长安成什么样了,秦国攻过来,你却以死相逼不要父亲回去,你这是...”要谋反啊。 宋临晚漠然道:“明归身死,我重伤,已有前车之鉴,若放父亲回去,难道你想等着来收我的尸骨吗。二哥,许多事情无需你过问,一切我自有打算。”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临晚眸光一暗,“凡事要以大局为重,你怎么可以如此行事。” 他们是为臣者,凡事该以君主为前提,而不是惜命做出像逃兵一样的行为。 第二百零二章 误解 “二哥!”宋临晚高声打断他,“周远卸磨杀驴不仁不义,赵皇虎视眈眈,如今谁不把我盯着,谁不想要那战无不胜的东西,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若再不掌握主动权,你以为你今日还能见到我吗!” 宋临昀不语,眼里仍是不理解。 “傅文景身为前朝太子,当年周家夺位一事本就水深,你不清楚其中利害,但傅文景此举名正言顺,若放那二十万大军赶回支援,那才是真的叫周国民不聊生。”宋临晚皱了皱眉,“父亲哪怕不理解我的所作所为,但他还是在按我的计划行事,你难道就不想想为什么吗。你看得懂什么局势,许多事情根本不是你该过问的,明归死在我眼前,难道你想有一天也死在我眼前吗。” 宋临昀眨了眨眼,还是没有说话,心里不是滋味。 “你提前赶来的事我暂且不跟你计较,日后莫要再冲动行事,你是我的身边人,你的每一步都有人盯着,他们拿我没有办法,暗箭就会对准你。”宋临晚淡淡道,忽然看向远处的景窗,眼色一暗,“来人!立马围住府邸。” 有人偷听。 看来已经有人怀疑明日的宴会了,宋临昀唐突赶来,她这一袭话虽说得隐晦,但细细斟酌一番还是能知晓其中的策反之心,若是让那人把消息传了出去,那些人定会有所防备。 宋临昀一惊,“你还要把我圈禁起来不成。” 宋临晚懒得和他解释,看着匆匆赶过来的管家说道:“先前靠近过这里的人,格杀勿论。” 管家心领神会,“老奴这便去查。” 明白是有人混进来了。 宋临昀恍然,但同时心里也是无比震撼,“惜惜,你这般太过残忍了。” 他那乖巧的小妹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先前他还不信,那些传言说宋临晚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现在... 宋临晚冷声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二哥,许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说着她咳嗽几声,朝房内走去,“行了,我要休息了。” 宋临昀不依不挠,“惜惜,就算你要查,你总得问一下来历。” “.....” “我看不懂你了。”宋临昀叹了声气,“你这副模样,真叫我觉得陌生恐怖。” “.....” 这时离心端着燕窝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出言替宋临晚辩解,“大人做任何事都有大人的道理,她不会杀无辜之人。” “不杀无辜之人?”宋临昀闻言像是找到了发泄处,“只因一个偷听的人便要杀了所有靠近过这里的人,一个院里那么多丫鬟小厮,免不了路过这里,她却都要杀了!” 离心汗颜,“大人早吩咐过了,这座院子除了军中的将领和我能靠近,其他人来都需要通报,丫鬟和小厮根本不被允许过来。” “离心,和这呆子说那么多做什么。”宋临晚撇撇嘴,翻开手中的兵书。 她懒得理宋临昀,她这个二哥,一根筋,有勇无谋。 若宋临昀不是她二哥,只是其他哪位追随她的将领,今日那一番话都不知道够他死多少次了,她哪里还会和他多说那么多。 宋临昀身子一僵,明白是误解了宋临晚,忙别扭地道歉,“你也不知道解释解释,我怎么知道,行了,此事揭过。不过我先前说的话你自己斟酌斟酌吧,不要行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宋临晚不想和他争辩这些,岔开了话题:“你今日赶过来都有哪些人知道?” “我悄悄赶过来的。”宋临昀挠了挠头,“哦对了,倒是给手下的军师说了下,叫他帮我打打掩护。” 宋临晚翻书的手顿了顿,“叫什么名字。” “你问这个做什么?”宋临昀不解,“杜逸。” “没什么。” 宋临晚淡淡看着书,好半晌,都没有下句话。 离心猜出了她的想法,忙对着宋临昀福身道:“大人乏了,得休息了。” 她怎么觉着大人的这哥哥有些傻傻的,连她都听得出来大人的言外之意,摆明了是要把那军师杀了嘛。 前脚宋临昀来,马上便有人混到府里来偷听,此事还只有那军师所知,这人肯定有问题嘛。 宋临昀这才想起来正事,忙走到宋临晚面前左看右看,细细把人打量一番,“胖了许多,听说你病危,我早想过来看你,父亲却不让,现在养了这么多天,身子可感觉好些了?应是没事了吧,听你中气十足的样子。” 见宋临晚没有理他,他又叹了声气,哀伤道:“明归的事你放宽心,可怜他命薄。我知道你和他感情最好,但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陷在仇恨和伤心中...” 话还没说完,只见宋临晚脸色一变,眼底寒意深重,冷冰冰道:“宋临昀,若你不是我二哥,这一番话足够你死千遍万遍了。出去。” 明归命薄,呵,她家明归怎么会命薄,明归福气大着,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谁都别想收走他的命。 仇恨...此仇不报她寝食难安,断不敢相忘。 离心直摇头,“宋公子,大人该休息了,奴婢领你下去。” 不到明日宴席开,宋临昀便是不能出现在公众视野的,住也只能住在这府里,遭人暗里看管着。 不过这宋临昀实在是...那一番话她听着都胆颤心惊。 宋临晚冷冷盯着宋临昀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二哥天真便由他天真,但最好不要坏事,若是莽撞坏了事,她都不知该如何处理了。不能杀不能剐,若是出了差错,被逼要个交代,她难道要把二哥交出去吗。 实在是烦。 还有那什么杜逸,亏得二哥到了这步田地都还看不通透,这样的天真在这乱世根本就是不被容许的存在。只怕日后某些人会利用二哥来牵制她... 离心回来时桌上的燕窝已经冷了,不曾动过,她低声道:“大人,奴婢去把燕窝给您热热。您也莫要太在意宋公子说得那些话...” 不止宋临昀,好似天下人都在误解宋临晚。 第二百零三章 隐隐感觉不对劲 “不用热了,我没什么胃口。”宋临晚把书轻轻合上,“安置好了吗?” 她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离心点点头,“宋公子已在偏院歇下了,把守严密,没人知晓今日府中来了客人。” “那便好。” 不消一会,管家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两人架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中年男子,“大人,查清楚了,当时只有他曾靠近过院子。” 宋临晚抬眸,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我不是吩咐过直接杀了吗。” 管家抹了抹额头的虚汗,道:“此人知晓事迹败露,什么都招了,还说...有一种神药,可生白骨活死人,说得煞有介事,老奴便擅作主张将他带过来了。” 宋临晚眨了眨眼。 离心会意,“你们都下去吧,大人要亲自审问。” 关于宋明归还活着的事并无多少人知道,就是守在宋明归宅子外的那些将士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守着什么。而宋临晚病危,迟迟不见好,四处寻访名医也是说得通的,若有神药可生白骨活死人,那宋明归就有救了。 待到管家和那两小厮下去,离心忙去把门窗关好。 却见那人忽然发狠,猛地朝宋临晚袭去。 听闻这位名震四海的宋临晚病入膏肓卧病在床,如今一见面色确实不怎么好,他便想了法子靠近她,只等着这下刺杀拿到宋临晚的项上人头。 这样,那些荣华富贵便是指日可待了。 宋临晚眸色一暗,一脚把那人踹飞到墙上,顺势抽出墙上的剑抵在他脖子上,“生白骨活死人的神药...确有其事?” 哪怕是不能用武功内力,她的命也不是随便哪个杂碎都能拿的。 那人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仿佛见到了阎王,顿时求饶,“大人大人,确有其事,你放了我,把我放了我就告诉你这神药在哪。” 既是渴求荣华富贵的人又怎么会不惜命呢。 宋临晚冷声道:“说。” “在杜逸大人手里,早年间杜逸大人结实了某位奇人,那人给了他一颗药丸,说是可保他一命。”那人惶恐,“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可要说话算...” 话还没说完,便没了生息。 宋临晚把剑往地上一丢,吩咐道:“叫他们过来清理干净。” 杜逸...又是杜逸...这个人到底是何方人士,今日竟是频频在她耳边刷存在感。 她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却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离心面色有些惨白,忙出去传管家进来收拾。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大人杀人了,但她到底是个柔弱的女娇娥,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很难不怕。 —— 夜里。 萧莹急急赶来复命,她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册呈上,“这是明日的宾客名单,大人过目。宴席之事属下已安排妥当。” 宋临晚打开名册细细浏览,目光停留在杜逸两个字上,她淡淡道:“偷梁换柱,把杜逸这人悄悄带来见我。” 萧莹问:“大人是有何打算。” “你做好你分内之事便行了。”宋临晚不悦地皱眉,“去吧,要让人知道他是杜逸却又不是杜逸。” 此人定不能留,能简单解决的事自然不要搞复杂化,借着宋临昀这一事暗中杀了,也算方便。 萧莹拱手:“属下明白。” 忙退了出去。 宋临晚看着外边枯黄掉落的树叶摇摇头,喃喃自语道:“这人命,就像这树叶一般,多么的轻贱,多么的不堪一击。” 离心端着药碗走到她身旁,“大人近日似乎有些多愁善感,夜深了,大人喝了药便睡吧。” 宋临晚信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却像是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苦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离心,明日那些琐事你交予旁人去做,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寸步。” 明日是场阴谋,演一出好戏染了鲜血自然需要收场。 离心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可是煎药熬药这些事奴婢不放心交给旁人去做。”还有大人不能饮酒,得偷偷把酒换成水,以及大人跟前的膳食也是要精挑细选的,她觉得那些人做不好这些事,关于大人的事她都要亲力亲为。 宋临晚扶上她的手,走到软榻坐下,“宴席后不知有多少人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离心,我并非无所不能,也会有不得已的时候。” 明日府里的这些下人,怕是都没有活路,虽然早早都替换成了死士,想想还是觉得可惜。人命哪里会有贵贱之分,她杀了那些人,便是要拿这些死士的命去偿还。 而离心,也是府里的下人。 离心眼眶一红,隐隐有了猜测,“也许有一日奴婢也会因为大人而死,奴婢毫无怨言,只希望大人能够早日得偿所愿岁岁安心。” 大人既是叫她寸步不离,那定是想要护住她的性命。 “傻丫头。”宋临晚失笑,“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是。”离心福身道,灭了烛火退了出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翌日会有场腥风血雨的缘故,这夜格外宁静。 宋临晚正在睡梦中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不悦道:“何事。” 门外下人答:“宋公子闹着要见你,小人拦不住他。” 宋临晚闻言,像是魔怔了一般,急忙裹上衣裳出去,连鞋都没有穿,待走到门口,眼里的光便暗了下去,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她是傻了不成。 ——宋公子闹着要见你... 那瞬间还以为是明归,要知道明归可爱折腾那些下人吵着闹着要见她了。 宋临昀见到她来,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高声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他刚刚收到传信,杜逸死了...不知道营帐怎么突然走水了,杜逸被火烧的面目全非。 宋临晚回身往里走,边走边冷冷道:“二哥的精力倒是好,大半夜的跑来我院里吵吵闹闹,还净说些无厘头的话。” 看宋临昀这反应,她便猜到萧莹是把事情办妥了,杜逸该是死了。 第二百零四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宋临昀追着她进去,怒容满面,“宋临晚!我昨日不过在你面前提了一下杜逸的名字,半夜他就死了,你当真那么喜欢杀人吗?手伸那么长,连我军中的人都要管。” 他认为宋临晚是想斩断他的左膀右臂,让他做个光杆司令,以便她更好地掌控他。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二哥,这些话我只容许你说这一次,夜深了,没别的事便回去。” 若是按她先前的脾气,这会指不定要跳起来给宋临昀一拳,打得他找不着北再骂上一声猪头。 宋临昀闻言更气了,头脑一热不禁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你让我觉得恐怖!” 右脸传来热辣的疼痛,宋临晚抬手摸了摸,沉声道:“来人,把宋公子带下去。” 傻愣着的侍卫们这才反应过来,紧张地靠近宋临昀。 “我看谁敢!”宋临昀大喝一声,右手微微颤抖,却还是怒道:“你自己看看你如今的模样,再看看你做的那些事,你都变成什么样了,世人都说你是草芥人命的魔头,我本不信,现在却是信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些什么,若你还认我这个二哥,便收手吧。” 侍卫们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 宋临晚淡淡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二哥,你安心做宋家的少爷,至于其他,没有你过问的余地。” 她话锋一转,冷冷扫过那群呆愣的侍卫:“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带宋公子下去休息。” “我自己会走!”宋临昀拂袖而去。 院里又归于一片平静,离心拿着用布包裹着的冰块走进来,小心地替宋临晚敷在右脸上,眼里满是心疼,“大人其实可以和宋公子说清楚的。” 宋临晚若无其事道:“我想保留他那份天真,我不想他有一天走到我这步田地。” 这个恶人,她一人当便行了,至于宋家其他人,便安心躲在她的庇护下吧。虽说她也厌恶宋临昀的那份天真,但她也希望他不要丢了这份天真,因为至少这样能代表着二哥并未受过多少苦。 离心叹了声气,手里动作极轻柔,“您处处为别人考虑,那又有何人来替您考虑啊。明明您才是最该被保护在羽翼下的那个人。” “离心。”宋临晚语气沉了沉。 离心瘪了瘪嘴,“奴婢多嘴了。” 话是这样说,但面上却看不出半点知错的模样。 宋临晚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笑了笑,“真是把你这丫头惯坏了,行了,下去吧。”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这丫头怕她怕得不行,现在却是完全不怕了,她当真有那么和颜悦色吗。 离心缓缓收拾好东西,“奴婢告退。” 她也不敢阳奉阴违得跑到宋临昀面前去替宋临晚解释什么,这般不安分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房内灭了烛火,一片黑暗,唯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地板上,姑娘只着单衣静静立在床边,皎洁的月光把她整个人笼罩,显得更加清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夜无眠。 ——翌日,天际翻起鱼肚白,前来院里的丫鬟们各个踮着脚尖走路,生怕惊扰了房内的那位大人。 “听说昨夜有个男子冲进大人院里把大人给打了,今日可得小心些,赶忙伺候完下去,免得遭殃。”一个胆大的丫鬟忍不住和身旁的人咬耳朵。 另一个丫鬟刚要出声附和,便见离心走了过来,“何时大人的事也是你们这些人能够议论的了?” 要知道离心现在可是大人身侧的红人,大人别提有多宠她的。 两个丫鬟顿时惊慌地低下头,“奴婢知错。” 一行人端着洗漱用具站在房门口等候着房内的大人醒来,等得热水都换了几次,房内人依旧没有醒的迹象。 离心忍不住蹙眉,忙推开房门走进去问候,待走到榻前才发现宋临晚的脸色并不好,绣枕上湿湿的,额间出了不少汗,她忙探手去摸宋临晚身下的被褥,指尖触及一片湿润,“大人...” 像是染了风寒。 宋临晚迷迷糊糊的应着,“几时了。” “午时一刻了。”离心脸上满是着急,“您发了烧,奴婢这便去请大夫。” “不用。”宋临晚闻言强撑着坐起来,“你去给萧莹传个口信,叫她带人过来,小心些。” 午时一刻了,距离晚宴不过三个时辰,她哪有时间管这些小病小痛,杜逸还未审问,父亲估计会早到,她现在就得开始收拾了。 离心犹豫不决,“可是您烧的厉害...” “无碍。”宋临晚咳嗽几声,“你去吧。” 见她态度强硬,离心只得趋步退了出去,门外候着的众人知晓大人醒了鱼贯而入。 宋临晚梳洗一番后,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妆奁中的金银首饰有些怅然,她挑选出放在最底下的那根发簪,那是傅文景第一次送她的发簪,她把发簪递给身后梳发的丫鬟,“就戴这个吧。” 唯有这根发簪里边暗藏玄机,能够以防万一。 还没来得及换衣裳,离心便回来了,“你们都退下吧,剩下的我会伺候。” 众人忙退了出去。 萧莹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她拍了拍手,立马有暗卫将一个男人甩到地上。 那男人浑身破烂不堪,满脸灰尘,却依旧难掩眉宇间的儒雅气息,他正是杜逸。 杜逸皮笑肉不笑道:“宋大人不仅文武双全,连这样貌也不是寻常人可以企及的。” 谁能想到那个凶名赫赫的战神杀人魔宋临晚居然会如此年轻貌美,那张脸美的没有一点瑕疵,妖媚明艳,男人仅是瞧上她一眼只怕那魂都要丢了。 而正是这样一个女人,世人却鲜少提及她的样貌,对她满心畏惧与敬服。 闻名不如一见,料是他也没想到宋临晚会是这副模样,他听她的事迹,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婆,不然武功怎么那般卓越。 宋临晚面无表情地坐在圈椅上,翻看着萧莹调查来的卷宗,淡淡道:“杜逸,秀才之身,今年入伍,妙算神谋,得了宋临昀赏识收作幕僚,在军中如日中天。我挺好奇,若真有大谋何至于这么多年只是区区秀才。” 第二百零五章 投诚 “宋大人对在下调查得倒是清楚。”杜逸邪魅一笑,明明狼狈的趴在地上,却完全不失风度,“在下也很好奇,高不可攀的宋大人怎么会对在下起了兴趣。” 宋临晚把卷宗轻轻放在桌上,“我怎么会对你起兴趣,这个问题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三番五次在她跟前刷存在感,她可不信什么巧合,这些所谓的巧合不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只是她很疑惑,杜逸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者想要什么。 “大人所想知道的神药不过是我随口捏造罢了。”杜逸冷笑道,藏在暗处的手不自觉捏紧。 宋临晚睫毛颤了颤,“看来你似乎很希望我找上你。” 这时自爆神药是凭空捏造的,不就等于自寻死路吗,他对她便是没了可用之处。 杜逸总算恢复了些体力,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桌子道:“大人走得这条路上有许多荆棘,而其中的一些荆棘,也正是在下所想要斩掉的。” 宋临晚失笑,“你以为志同道合,便有资格待在我身边吗?” 她摆了摆手示意萧莹将人带下去,已经没了审下去的必要,这个杜逸...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紫薇帝星现,天下将临晚。”杜逸颤颤巍巍念出这句话,眼神紧盯着地面。 宋临晚神色微变,“萧莹、离心,你们俩先退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离心犹豫道:“大人,这人心怀不轨,要是对您出手...” 况且大人还发着烧呢。 “他还没那个本事,下去吧。” 宋临晚透过窗户看着两人出了院门,这才挪回目光看向杜逸,冷声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杜逸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报仇!” 宋临晚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十八年前,一个男人自称北境之人,登顶钟楼直指长安留下这句话。那一天,我的弟弟出生了,周寅那个狗皇帝,就因为这一句话便要屠了长安所有在那一天出生的男婴。我的母亲和父亲誓死不肯交出弟弟,死在了那群将士的长枪下。”杜逸脸色逐渐阴沉,“我蝇营狗苟二十多年,一直在等待明主,等待一个打下周寅那个狗皇帝的明主。终于我等到了宋家,我想宋家应是在筹谋些什么,不然宋临昀也不会去夺兵权。” “然后?”宋临晚皱了皱眉,他并没有说到要点,这些都不是她想听的。 什么爱恨情仇恩恩怨怨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杜逸嗤笑一声,“那个北境之人又找上我了,他的目标是你,他想我为他所用。可是他以为我就不恨他吗,既然那句话所指是个女人,既然他有通天本领,他为什么不肯多说几句话,偏要看着周寅那个狗皇帝屠了这么多无辜之人。” 那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北境之人以为可以掌控所有人,以为用人人都想窥视的天机做诱饵人人便都会为他甘之如饴,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几月来他竭力伪装,让他相信他的本事,相信他值得信任,就是为了等待今日可以见到宋临晚。 早在听闻宋临晚以寡胜多之时他便隐隐有了预感——这人会是他要等的人,之后又听闻周国派军过来讨伐,他便猜到这位大人的策反之心了。 什么宋云扬宋临昀,就是一整个宋家,只怕都是靠一个宋临晚扶持的。 宋临晚掀了掀眼皮,“杜逸,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让我信你?” 他不过一个新起之秀,那个北境之人为何会找上他,她可不是其他人那么好糊弄。 “是,在下命如草芥,才智武功皆无出彩之地,但是...”杜逸直直盯向她,“我比谁都懂得隐藏。我深受宋临昀信任,若是不出岔子,在今夜的宴会上展露头角,我是极有可能得到你的赏识的,以你如今的状况,应是极缺乏可用的心腹。就算不得到你的赏识,有宋临昀的那份信任,我可以暗中瓦解宋家的势力。那人看中的正是我这一点,以及他认为...” 宋临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他认为你们一定会觉得当年长安那群男婴皆是为我而死,你心中无法泯灭的仇恨是他找上你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便可以说得通了。 杜逸点点头,“没错。周寅残暴,为求心安,当年那些家庭里边的男人皆被发配到边塞,在路途中被杀害,我自甘...才堪堪躲过了那一劫。可以说,心中还有仇恨的人只剩我一人。” 当年他是怎么躲过那一劫的,他不会忘。 那些男人是怎么凌辱他的,他也不会忘,所有的所有皆是因为那人说了那句话。 宋临晚捻了捻指尖,“可我仍旧不信你。” 如何保证这不是反间计呢,说不定杜逸确实是恨她的,她可不会引狼入室。 而且,这杜逸似乎对她并没有多大帮助,反而是很需要她的帮助。 杜逸猛地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响头,把额头都磕破了渗出鲜血,声声坚决,“我杜逸以亡父亡母下世的安稳起誓,所言句句属实,全心想要投靠宋大人。” 这个时代的人最是封建迷信,相信轮回相信鬼魂。 宋临晚挑眉,“你觉得你又能帮到我什么呢。” 杜逸沉吟道:“大人难道不觉得所有事情都像有只黑手在暗中操控吗,大人难道不想知道真相吗,大人难道不想铲除祸患吗。” “....”大概是发了烧的缘故,她觉得杜逸的口才还挺好。 “在下可以助大人揪出那个北境之人,可以帮大人查清那人的阴谋。”杜逸道。 宋临晚摩挲着下巴,“这个理由确实很让人信服。” 她对那个北境之人知之甚少,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而杜逸是唯一和那人有所牵扯的,若是加以利用把杜逸养成她的心腹,安插在那人身边... 只是可惜,先前并不知晓这一点,如今在外人眼中,世上已没有杜逸这个人。 杜逸眉头紧锁,直直看着她,只等着她的回应。 宋临晚朝外唤了声,“离心。” 守在院门的离心听到声音忙赶了过去,“大人。” 第二百零六章 道义 “去书房把秘药拿过来。” 离心暗里疑惑,面不改色道:“是,奴婢这就去。” 哪有什么秘药,不过大人既然要她去拿,那应该就是做戏,所以她随意寻个药丸过来便成。 不消一会,离心捧着个黑色锦盒走进来,那锦盒外观简陋却又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宋临晚漠然道:“我生性多疑,这毒无法根除,寻常也不会发作,每半年我会给你一次解药。” 话已至此,杜逸自然听明白了,看着离心拿出来的药丸毫不犹豫接过吞了下去,“在下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宋临晚冷漠道:“我给你这个机会,可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还是看你的本事。” “在下明白。”杜逸道。 优胜则劣汰,他若没有能力,那么他只会是宋临晚的绊脚石,起不了分毫作用,只会被她一脚踹开。 宋临晚上下打量着他,“日后你便是我的幕僚,不过你这张脸...” “世间再无杜逸,唯有宋大人的狗。”杜逸沉声道,“在下会自毁容貌,绝不会坏事。” 自尊那种东西,他早就丢下了,只要能够报仇,他万死不辞。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戴个面具便行。” 说起来她虽受了这么多伤,但从未伤到过脸,也不知若是日后伤了脸明归会不会嫌弃她丑。 “是。” 宋临晚摆摆手,道:“下去吧,时候不早了。” 离心立马会意,“公子这边请,奴婢带你下去换身衣裳,日后你便住在偏院吧。” 像杜逸这样的存在,还是要放在身边监督着才能够安心。 一刻钟后,离心轻车熟路地回到房内,她拖着木盘问道:“大人看这身如何?” 宋临晚抬眼望去,木盘上叠着一件红色锦服,袖口镶金边,不用摸都能知道这料子是极好的,她摇摇头,“换黑色的来。” 如今的她不会再穿鲜艳的眼色,非黑几白,明归尚在昏迷中,他不醒,她便永远不会去沾染那些艳丽。 离心恍然,忙去重拿了件衣裳过来。 她动作轻柔,替宋临晚系上腰封,两人靠的近了些,她明显可以感受到大人身上传来的热气,心里咯噔一声,“大人,奴婢还是去找大夫来替您看看吧。” 若是就这样不管,放任她烧下去,万一烧出问题可怎么办。 宋临晚淡淡问道:“几时了。” “酉时一刻了。”离心答。 话音刚落下,便听游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萧莹施施然走进来,“大人,宋将军到了。” 晚宴定在戌时,现在距离晚宴开始还有整整一个时辰,受邀的人都陆陆续续抵达了城中,这会正在安排住所整理仪容。 宋临晚无奈地看了看离心,“看吧,没时间了。” 离心瘪瘪嘴没再说话,萧莹看出宋临晚脸色似乎比寻常要红润许多,忍不住问道:“大人是身体不适吗?” “无碍。” “那便好,宋将军在大门口等候,您看...”萧莹道。 宋临晚抿了抿唇脂,“让他去书房等我。” 也不知父亲看到她现在的模样会作何感想,会不会也像二哥那般觉得她陌生恐怖,不过那些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是。” ...... 书房内,宋临晚姗姗来迟,面无表情地踏进门槛。 宋云扬大口饮着茶水,像是在极力压抑些什么,见到她来,忙关切道:“你身体可好些了?前些日子说是病危又连一月卧病在床,你说说你,传信给我除了正事就不能提一提你的情况吗。” 他是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了,文采智谋、行军打仗,他似乎都不如她,他很骄傲,同时也心疼,哪家的千金小姐像他的惜惜一样,整日和人勾心斗角步步为营。 宋临晚淡然走到圈椅上坐下,“无碍,再养些时日应是差不多了。你呢,我从长安离开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几乎不和宋云扬传信,信件若是被拦截也是个隐患。 宋云扬直摇头,“你走了没多久我也就回了边塞,没过多久便晕倒了,军中大夫都束手无策,明明什么事也没有但就是昏迷不醒,后边是五皇...周慎派人给我送了药来才醒来。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宋临晚眨了眨眼,“无事便好,我也不和你言语周旋什么,我要你的兵符。” 至于周慎为什么会有解药这些事,她已经不想去思考了,周慎已经是个死人了,那些陈年旧事确实没必要再翻出来烦心了。 况且这件事也很明显,不过是想用宋云扬牵制她罢了,而后发现需要宋云扬的支持便又去救了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 宋云扬怔住,眉头逐渐皱起,“你到底想做些什么?宋家满门忠烈,你断不可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战事才近尾声之时他极惶恐,生怕宋临晚立马挥兵直上长安,当时那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是后来的一个月,宋临晚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安稳地待在府里,他一时也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 “道义...”宋临晚琢磨了一会这个词,漠然道:“我不会以德报怨,父亲,许多事情背后的水深着,你也好二哥也好,都别问行吗?”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像宋云扬这种忠君报国了一辈子的武将是绝不会谋反的,所以她早早便在打着保护的名头瓦解他的势力,把那些势力纷纷转到自己麾下。 宋云扬不解,“我不傻,此次驰援的四十万大军你都想尽数收下吧,你要那么多兵做什么,新皇也下了诏令命你立刻返回长安,而你却以病推脱。惜惜...万不可行这种不忠不义之事,你叫天下人怎么看你。” 世人哪怕见识了她的本事,也无法抵消刻板印象,依旧觉得一个女人是无法收服大军的,可他是她的父亲,他很清楚他的女儿心中的谋反念头蠢蠢欲动。 宋临晚轻轻吹着茶盏里的热水,“何为不忠不义,周家篡位夺朝之时可有人说过他们不忠不义,天下人还不是把他们奉为深明大义的天子。父亲,你领兵打仗这么多年是该好好歇着了,接下来的一切便交给女儿吧。”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第二百零七章 四面楚歌 宋云扬猛地起身,激动道:“你已经被权势迷了双眼!那滔天的野心根本不是你能够吃的住的,惜惜!” 宋临晚饮了一口热茶,“您何必如此激动,权势这东西的魅力在于它能保住你和你所在意的人的性命。父亲,你觉得我想坐那个位置吗,若是想,你以为我还会和傅文景有所牵连吗?” “....” 宋云扬默了默,道:“可是...” “你曾侍奉的君主已经死了,至于死因,父亲也许不知道,但您以为我会不知道吗?”宋临晚揉了揉眉心,“新皇连同赵皇对我发难,您难道不好奇为何吗?” 宋云扬沉默,十分认真的去思考她的话。 “不论是您还是我,都只是猎物,而某些人则是蜘蛛,正在悄悄的织网,等待着将你我蚕食,父亲,我不想做猎物了,明归的死便是血淋淋的教训。”宋临晚淡淡道。 宋云扬眼里暗了暗,“罢了,我信你,你说不会坐那个位置我便信你。许多事情我看得没你清楚,也根本左右不了局势,很多事情你去做吧。” 他又叹息道:“我知道你自幼和明归最为要好,他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也不要太过沉溺于仇恨中,惜惜,我是你的父亲,我...” “父亲放心,从今以后我便是宋家的天,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宋临晚掀了掀眼皮,漠然道:“您可以有儿女情长,我不能,这些体己话留到以后再说吧。” 说罢她伸出手。 宋云扬闭了闭眼,从怀中拿出虎符,“你...好自为之吧。” 他只觉得这个女儿好像离他又远了几分,开始变得陌生起来,他的话对她而言根本就是左耳进右耳出,哪怕他在她面前哭诉,也许她脸色都不会变一下。 从宋临晚谈话时的态度,还有那没有温度的语气中,他便明白了,已经不是宋家庇护她了,而是宋家需要靠她这颗大树,需要去寻求她的庇护。 不过她尚还念及宋家,也说明着她还有心,接下来的路,便由她自己去走吧,横竖她也并不需要他的陪伴。 宋临晚抬手接过虎符,小小的令牌由黄金所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摸着还有些温热,她小心地收好,起身离开,“晚宴快要开始了,您请便。” 宋云扬看着她的背影,一滴清泪从左眼滑过脸颊。 好像从一开始,他这个父亲就不像父亲,除了她乐意时会赏他一些温情,他们之间一直都隔着鸿沟。 一个时辰后,府内鼓吹罗阗,热闹非凡。 “宋大人。”众人见着门口那道身影纷纷起身拱手道。 虽说宋临晚已无官职在身,但她的身份地位始终是在他们之上的,他们也许是某个县城的县令也许是某支军队的将领,但宋临晚却是手握大军名震天下的战神。 宋临晚穿着黑色衫裙,墨发用发簪简易地盘着,反是衬得面容清丽唇红齿白,她面无表情地穿过众人,走到最高处的位置坐下。 才坐下来便忍不住咳嗽两声,她淡淡道:“诸位都是我的贵客,我这里没什么拘束,各位随意,一定要尽兴。” 她目光扫过下首的众人,指尖轻轻叩着桌面,这黑夜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离心跪坐在桌案旁,规矩地替她布菜添酒。 几个歌姬正谈着一曲四面楚歌,曲调苍凉悲壮,那些将领们都被牵动了情绪,沉醉于那琴音中。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走过来敬酒,“大人对小儿照顾有加,在下不胜感激。” 此人正是李云山的父亲,李守备李晁。 宋临晚咳嗽连连,洁白的手帕捂住嘴巴,手帕上缓缓出现了红色印记,她漠然道:“你的恩情,我也记着的。” 李晁见此也没再在意她不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谄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能替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确实是举手之劳,替她传了封信还有玉佩回长安罢了。 宋临晚睫毛颤了颤,漫不经心地开口:“有时候选好站位比自己努力往上爬更重要,你说对吗,李大人。” 李晁笑了笑,拱手:“大人所言极是。” 宋临晚抬手拾起桌上的月光杯,不再看他。 皎月高挂,府内一盏盏绫绢灯笼已经点燃,酒过三巡,不少人脸色红红的,倒也分不清哪些是真醉哪些是假醉。 一群妩媚妖娆的舞姬入场,少数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随着一声鼓锣响,变故突生。 舞姬各个手持匕首朝宋临晚奔去,萧莹顿时大喝一声:“有刺客,保护大人。” 侍卫们忙将府邸围住,却没有赶来为宋临晚保驾护航。 宋临晚手脚一动,桌案便被她踹飞,直直迎上朝她飞奔而来的舞姬,那群舞姬见事情败露直接转了目标,对着在座的众人随意动手。 那些个懦弱猥琐的几乎都被一击毙命。 众人酒醒了一大半,都是征战沙场的武将,又怎么会是这群舞姬可以轻易拿捏的,哪怕不拿武器他们也不是寻常刺客就能对付的了的。 而就在他们准备起身迎上那群舞姬时,却发现身子一阵乏力,提不上力。 侍卫到了现在还不曾赶来,宋临晚冷眼看着那群舞姬畅通无阻的斩杀许多人,直到某位吓得哇哇大叫的县令身死,侍卫们才缓缓赶来。 十分轻易的就将那群武功高强的舞姬拿下。 “宋大人,一定要查清楚!这群舞姬到底是何来历,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是啊,还有这酒中饭菜中都被下了药,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临晚慢悠悠起身,“诸位稍安勿躁。” 萧莹会意,立马走到为首的舞姬身前审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呸!” 语气中多少有些不屑,这声音刚落下这群舞姬便咬舌自尽了。 众人哗然。 “诸位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宋临晚摆摆手。 立马有将领愤愤道:“这万一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不然怎么我们都中了药你却没中。” “是啊。”不少人附和道。 大夫匆匆赶来,蹲在一侧查验饭菜。 第二百零八章 曲毕 李晁出声道:“莫不然是酒?” 话音落下,大夫查验的结果刚好出来了,“回禀各位大人,正是酒,酒中被下了软筋散。” “你邀我们参加宴席,而你自己却不饮酒,这事和你脱不了干系!” 李晁摇摇头,“这你们就冤枉宋大人了,先前我敬酒时宋大人咳嗽的厉害,我余光瞧着,竟是咳出血了,前些日子大人病危的消息你们也听到了,大人有病在身,不能饮酒实属正常。”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宋临晚冷声道:“来人,把院里的下人全拖出去斩了,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目光扫过愤愤不平的众人,继续道:“这样,可算是对诸位的交代了?” 院里伺候的小厮丫鬟纷纷被侍卫拖了下去,隔着一座高强都能听到那边传来的惨叫声,不少人瑟瑟发抖,哭倒在地上,“大人饶命啊,大人,奴婢冤枉啊。” 宋临晚神色如常,对这些哭声叫声充耳不闻。 离心双腿忍不住发软,她总算明白昨夜大人说得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原来今日府里的下人都是必死的结局。 一直惹人怀疑宋临晚的那个男人努努嘴,指了指离心,道:“那你身侧这丫鬟呢?” 宋临晚眼色一沉,淡淡道:“她死了,你们便觉得这是交代?” 离心深呼吸。 那男人点点头,“若你早早便将院里的下人换过了呢,而你身侧这丫鬟是你的知心人,若你真想给我们一个交代,那就该把她也杀了,表示你的诚意。” 李晁逮住表忠心的时机,忙辩解道:“这丫鬟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宋大人半步,宁可错杀也不是杀这种明显能看出来不是同盟的人。” 话音刚落,宋临晚冷声道:“来人。” 那男人神色得意,头仰得老高,冲李晁不屑一笑。 “把人拿下。”宋临晚嗓音冰冷,“妖言惑众,我倒是不知你有何居心,一直想把事情往我身上引,有几分像贼喊捉贼。” 侍卫忙将那男人铐住。 离心眼眶泛红,紧紧攥着衣袖,心底说不出什么滋味。 “我不过是说出真相罢了,怎么,宋大人敢做不敢当?”那男人挣扎着大喊:“我是平城太守,谁敢拿我!” 宋临晚左手一扬,“杀了。” 众人骇然,他们虽说尊宋临晚一身大人,但宋临晚毕竟没有官职在身,如此明目张胆的处杀朝廷命官,其心昭昭。 “今日真是扫兴,还望诸位谅解,可惜了,还想和诸位说些知心话,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宋临晚冷冰冰道:“诸位慢走,我便不送了,今日之事若是诸位有发现什么疑点,明日大可登门找我,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她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许多人这才后知后觉得明白这是一场鸿门宴,他们还活着仅仅是因为她允许他们活着,她行事如此大胆,看来谋反一事铁板钉钉。 而最后一句话,则是给他们的选择,若是选错了,恐怕他们这一趟有来无回,根本没命出这座城,要知道这座城的兵全是宋临晚的兵。 宋临昀握紧了拳头,冷冷盯着姑娘离去的方向,对着宋云扬说道:“父亲难道就放任她这样行事吗?” 就算是傻子也该明白这场刺杀就是宋临晚设的一个局,借宴会的名头邀众人前往,以刺杀排除异己,最后在以威逼行事揽获众人支持。 宋云扬眉头紧锁,淡淡开口:“临昀,先君臣后父子。” 他的女儿比他手段狠辣,也够果断,无论宋临晚想做什么,已经不是他和宋家能够劝阻的了。 这一夜,城中宾客皆难以入眠,三两成群促膝夜谈。 宋临晚刚回到房内,苏穆紧随其后,“你当真决定了?” “你不也厌倦了吗。”姑娘抬眸。 苏穆叹了声气,道:“我信你。不过今夜的行动会不会太明显了,若是那群人不服,联合起来对付你...” “他们不敢。”宋临晚神色自若,轻轻从怀中拿出虎符,漫不经心地捏在手里把玩,“前边打得火热,哪个敢跑去向周远表忠心,除了我,他们别无选择。” 是了,在前朝太子和新皇之间谁也不敢在这时候选择站边,她手握几十万大军,又有战神恶名,几场仗打得人心生畏惧,他们只能选择她,把她当作主心骨,她的选择便是他们的选择。 因为只有她才有能力在这场内乱中保全他们。 苏穆惊讶瞪眼,“宋将军把虎符都交给你了?” “从他带兵前来助我时,这虎符便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宋临晚接过离心递来的锦盒,把虎符放进去,淡淡道:“那你呢。” 在大势面前,朋友也好亲人也好,这些情谊都必须排在身份地位之后。 苏穆笑了笑,拱手道:“宋大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当初让我坐这嘉陵关太守之位,你不就是想要这群兵吗。” 他从袖中拿出早准备好的兵符,呈了上去,“有些事情我不懂,但你的为人我是信的,若你有需要,我义不容辞。” 宋临晚挑眉,“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利用了这份友谊,谢了。” 当初她确实是想和他做朋友的,因为苏穆性子淡漠不是那种会迷失在权势中的人,可她生性多疑,没几个可信任的人,便顺水推舟把苏穆送上太守之位,再把军权转移到他手底下。 那时候是想宋家退的时候会途经嘉陵关,有苏穆在她也能有份安心。 苏穆撩袍落座,“确实怪过,后来也想明白了,谁不是身不由己呢,我远离那些纷争,可你却深陷其中,光是陈恩那次刺杀就已叫我胆战心惊,又何况你在长安时经历的那场刺杀呢。天下人不知缘故,称你为逆贼,野心勃勃,我却从未这样认为过。” 他知晓她熟读兵书,想要领兵打仗,全是一腔热血,那时根本没有任何想要背主的想法,走到如今,都是被逼的。 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呢,只是他没她处境艰难,他可以辞了官远离朝堂,而她却不行,她若不反抗,便是死路一条。 第二百零九章 开端 “昔日那么多好友,哪怕是素来疼爱我的父兄,也觉得我陌生恐怖。”宋临晚唇畔上扬噙着许久不曾有过的笑意,“你这个朋友我认,苏穆,如今我泥船渡海,你许我兵符,若有朝一日我失败了,你必受牵连。你连夜出城吧,你的名字不会在宾客名册上,这兵符也是我抢来的,你需要自保。” “不。”苏穆摇摇头,道:“既是朋友,便要互帮互助,我在嘉陵关等你,待你挥军之际,我着戎装跨战马跟随你。” 他这一生没挥洒过血汗,怀才不遇,一面是为了帮宋临晚一面也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 “随意。”宋临晚懒懒地靠在卧榻上,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得以歇下来,顿时头晕目眩,浑身滚烫。 苏穆没注意到她状态不佳,提起伤心事,“你弟弟的事...你恨是应当的,但不要迷失在仇恨中,我知你心性比常人坚毅,但该向前看时还是要向前看,听说你整日以泪洗面...节哀顺变吧。” 早在长安时看宋明归和宋临晚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便可以看出来姐弟俩的感情有多好,自幼一起长大的弟弟死在自己面前,换谁都不好受,很难跨过心中的那道坎。 宋临晚心有戚戚,“我常梦到明归,梦到我关他禁闭,还对他说了许多薄情的话。” 这些哀愁唯有对着故人才能有机会倾述。 也许还有发了烧脑子有些迷糊的缘故,便忍不住多愁善感起来。 “......” “那天他护在我面前,说什么这一次终于轮到他保护我了,苏穆...你说我哪里需要他保护啊。”宋临晚闭了闭眼,“我是令君王忌惮的战神,是战场上的杀神,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为了救自己被万箭穿心。” 她那一刻的无助恐慌,她毕生难忘。 她恨临行前的那场刺杀让她身负重伤,恨周远过河拆桥反咬一口,可她更恨自己刚愎自用谋算不周,如果她小心谨慎一些,也许明归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站在她面前。 苏穆默了默,道:“木已成舟,都过去了,那些也不怪你。” “呵。”宋临晚嗤笑一声,“罢了,你回去吧,我累了。” 木已成舟,她除了强撑着爬起来继续朝前走,她别无选择,那些个往事还有伤心难过,都该被压在心底永不见天日。 苏穆眼神晦暗,“你好生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临走之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姑娘一眼,补上一句,“你是战神,会战无不胜,宋大人,来日可期。” 他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他只知道今夜过后一场腥风血雨便是拉开了序幕,宋临晚必须摒弃所有情感,唯有这样她才能走得更加长远。 亏得他从前还觉得她太过冷漠无情,现在换位思考一番,他不知她悲苦又哪有资格评判她的对错。 他既然选择了认她这个朋友,他便是她的同盟,也会成为她忠诚的追随者。 宋临晚颔首,目送他离开,而后起身脱去外衫,换上素白寝衣,往被窝里一钻便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她发着烧,神经紧绷一整天,又受冷风吹,早觉得头重脚轻,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明天便是她复仇的开端。 离心瞧着姑娘的睡颜,满眼心疼,轻悄悄地灭了烛火关上房门便退了出去。 ...... 翌日未时,天光沉浮雨打西窗,暴雨洗刷着昨夜的血腥。 早间离心熬了退烧药来,宋临晚迷迷糊糊喝下便又沉沉睡了去,一直睡到未时才悠悠转醒,离心忙替她探体温,身子总算是没那么滚烫了,“大人感觉如何?” “睡了一觉好多了。”宋临晚声音有些嘶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丫鬟们赶紧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来替她梳洗。 前院站了黑压压一群人,昨夜的那些人从巳时起便已经在此等候,哪怕下着暴雨,浑身被淋湿也不曾挪动脚步。 知道宋临晚还在睡,他们也不敢叫丫鬟去通传一声,毕竟这位大人阴晴不定,若是有个起床气什么的,那可就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只得傻傻地等着。 “大人,有人登门拜访,您看...”离心边替姑娘梳着头边问道。 宋临晚指尖轻拢,“叫他们去花厅等我。” 一刻钟后,宋临晚单薄的身影出现在花厅门口,她不施粉黛,也没有束发,墨发随意散披在肩上,一袭黑袍衬得人更加阴冷,浑身散发着肃杀冰冷的气息。 她在主位坐下,抬手示意众人落座,“让诸位久等了,落着大雨怎么也不打把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故意为难你们。” 只见每个人浑身都湿漉漉的,说不出来的狼狈。 李晁谄笑道:“也没等多久,倒是我们这狼狈的模样多少有些丢了礼数。” “无碍。”宋临晚手捧着热茶盏,淡淡道:“诸位找我有何事。” 越州太守郑值拱手道:“昨夜下官思来想去,对宋大人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他们这些人能说什么,无非就是恭维宋临晚讨好宋临晚,表明立场表示忠心。 邺城太守薛桦恭敬道:“宋大人英明神武明辨是非,处理事情毫不拖泥带水,得您庇护在下深感荣幸。” “....” 宋临晚掀了掀眼皮,“我不喜听恭维话。” 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郑值面不改色道:“下官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半点恭维讨好之意。早听闻大人如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下官心悦诚服,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宋临晚品了品手里的茶,“茶叶放得多了,味道便浓,放得少了味道又淡,你们以为这一壶茶该放多少茶叶合适?” 言外之意便是昨夜刺杀已经除去了那些多余的人,今日这十三人的去留全在她一念之间,至于哪些人能留哪些人不能留便看他们的态度了。 薛桦笑道:“这茶叶也分很多种,有些茶哪怕茶叶放得再多那味道也是不浓的,全凭大人喜好,大人若喜欢浓茶,便寻浓茶来饮,若喜欢淡茶,便寻淡茶来饮。” 第二百一十章 天要亡大周啊 宋临晚漠然道:“可我不懂茶,区分不来浓淡,只觉得合我胃口能解渴的便是好茶。” 薛桦:“大人是喝茶人,我等都是替您泡茶的,您若有需要,我等便能替您解渴。” 立马有人出言附和,“我等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宋临晚目光扫过下首的众人,冷然道:“若叫人听了去还以为我结党营私,天家威严在前,我怎敢劳烦各位呢。” 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大人言重了,能为大人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是吗?”宋临晚摩挲着杯壁,“看来诸位心中已经有了选择,这样我便放心了。不过我这人吧,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平生最恨两件事——欺骗、背叛,若是听了谎言,我这心里便躁动不安,总想要杀人灭口。” 威胁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郑值笑呵呵道:“大人尽管放心,我等唯大人马首是瞻。” “昨夜发生那等事,无论是军中还是那些县城,现在都少了些作主的人,前边又起战事,我实在忧心国家,诸位有何看法?”宋临晚从袖中拿出昨夜的宾客名册,垂眸仔细瞧着。 薛桦抹了抹额头的虚汗,沉吟道:“在下治理邺城十年有余,今毛遂自荐,恳请大人给我个出头的机会。” 众人目光落在薛桦身上,纷纷开口:“若大人需要,我愿替大人分忧。” “末将参军七年有余,自诩武功卓绝,望大人给我一个担大事的机会。” “......” 每个人都在自我夸赞,请求宋临晚给他们一个机会。 宋临晚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淡淡道:“平城、豫章、并州、南海,这四城的太守都不幸身亡,真是遗憾。” 众人屏息,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却见她拍了拍手,萧莹从门外走了进来,恭敬行了礼之后沉声道:“邺城薛太守家的大公子天资聪颖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越州郑太守家的三公子天生大力习武奇才徒手可劈巨石...” 一桩桩念下来,在座各位家中的儿子几乎都被点到。 众人眉心突突跳,算是明白了宋临晚要做什么,是要拿他们的儿子替她卖命。 萧莹又道:“回禀大人,平城豫章并州南海这四城的都尉已经进城了,正赶往府中想要见您。” 宋临晚摆摆手,“知道了。” 她扫了眼如坐针毡的众人,淡淡开口:“诸位不必紧张,你们毕竟已身在要职,难免分身乏术,但你们为我尽心尽力,我总该回报你们些什么。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法子。等会各城都尉到了,这四城的太守之位也就该定下来了。” 那群公子本就身在名门又有都尉举荐,想坐太守之位虽不容易却也并非难事,她是要自己定官,还要把事情做的名正言顺。 这时一直缩在角落惶恐不安的男子瞪大眼睛,噔的从位置上跳下来,手指一一指过在座的每个人,“宋临晚她就是一个反贼,她所言所行哪里有把天子放在眼里,而你们各个却贪生怕死,要助纣为虐,你们怎么对得起先皇的福泽厚恩!” 门外的侍卫想进来将人拿住,却见宋临晚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那男子老泪纵横,哀道:“这江山是姓周,不是姓宋!你们睁大你们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个女人配坐那个位置吗,她就是个大逆不道野心勃勃的奸佞!昨夜的事你们明明心知肚明,就是她动的手,你们却还要选择拥护她,就因为贪生怕死所以可以不守道德了吗!这座城是在她的掌控下,可我们这么多城池长官在这里,她敢把我们杀光吗!” “我如何不敢。”宋临晚嘴角噙着一抹讥笑。 “你就是个妖星灾星,天要亡我大周啊!!!”那男子瘫倒在地上,“你们...你们这是在为虎作伥啊,你们以为投靠了她便可高枕无忧了吗,真是痴人说梦啊,今日你们拥护她,就是将圣上的半壁江山都拱手让人了啊。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李晁心神轻晃,忙走过去扇了那男子一耳光,“混账!宋大人英明神武,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 这人是他的老友,两人相识多年,他不想看到这人命葬于此。 宋临晚抬眸,“周寅当年是如何夺得的江山,你们这些老臣难道不清楚吗?都说我谋反,我手握几十万大军,我为何不和秦国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这江山。” “你结党营私,私掌兵权,谋害命官...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谋逆!”那男子气地浑身颤抖,“宋临晚,你算个屁,老子偏不认你,他们贪生怕死胆小如鼠,老子不怕死!” 宋临晚失笑,冷漠地看着他,仿佛在看跳梁小丑一般。 李晁忙跪了下来,“他得了失心疯,大人勿怪。” 又朝着那人吼道:“你疯够了没有!” 那男子又是哭又是笑,“圣上早有诏令命你回京,你却迟迟不回,反扣押二十万大军在嘉陵关,你敢说你不是要谋反吗?狗屁为了大周,周国以北的数座城池,哪一座不是安插了你的人,唯你是从!宋临晚,这天下不姓宋!” 宋临晚指尖轻拢,“说够了吗?” 话音落下,侍卫忙走进来将人带下去,至于带下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李晁惶恐,“大人,他是一时糊涂,还望大人念在...念在...还望大人宽恕啊。” 念在什么,念在他这小小太守的忠心份上,还是念在李云山和她的往日情分上,可笑。 “诸位都听清了,可有什么要说的?” 薛桦和郑值拱手道:“我等愿替大人分忧!” 就是宋临晚真的谋反又如何,他们没有选择,北边城池距离长安山高路远,得不到君主的庇护和恩泽,他们在宋临晚面前就是一只蝼蚁罢了,只要她需要,他们便是她的狗。 “有你们这句话我便放心了。”宋临晚语气平淡,“从前你们是太守,尽职本分,如今你们仍是太守,除了换了个主子,没什么变化。我留你们一命,放你们家族一条生路,不是给自己埋下祸患的,这国家姓什么都和我和你们无关,宋家是宋家,我宋临晚是宋临晚,诸位可都听明白了?” “大人所言极是。” 这时,萧莹带着四位都尉施施然走进来,“大人,人已带到。” 第二百一十一章 马首是瞻 宋临晚摆摆手,“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便开门见山了。” “若各位认为家中公子才胜于各都尉,便由都尉引荐坐那太守之位,若认为才输于各都尉,便跟在都尉身边做事,由都尉去坐那太守之位。” “这....”众人大眼瞪小眼,叹了声气,认命道:“全凭大人作主。” “我不需要你们的兵,只是那位置你们得坐稳,至于其他的,还请诸位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阳奉阴违心怀怨念。”宋临晚起身,“当然,我并没有逼迫你们什么,我不过一介庶民,怎敢差遣各位大人呢,对吧。” “在下惶恐。” “这江山易主,也不是我和你们的事,长安以西的战事诸位也就别打听了,更别掺和了。”宋临晚理了理衣袖,朝外走着,“你们和我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把力量集结了,才能去应对将来要发生的事,对吗?城门已经开启,诸位随意,我身子不适便不作陪了。” 薛桦看着姑娘的背影,高声道:“大人所言极是,邺城的大门将永远为您敞开,在下随时等候您的差遣。” 众人连忙出声附和,“在下恭送大人。” 等到听不到脚步声后,他们这才送了口气,忙喝茶压惊。 郑值拍着胸脯道:“她这做着谋逆之事,却又不肯背这谋逆之名。” “可不是,唉,那齐大人也真是的,可惜啊。” ——齐大人便是先前出言辱骂宋临晚的那位男子。 薛桦摇了摇头,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前边起了战事,我们却按兵不动没有入京支援,若是皇上日后追究起来,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她笼络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是需要依靠她呢。” 郑值赞同地点头,“薛兄所言极是,听闻她和傅太..前朝太子感情深厚,她如今手握四十万大军,却安稳待在城中,笼络我们想来也是为了前朝太子做打算。” “上边人的事又哪里是我们能猜透的。”薛桦咂咂嘴,“依我看,她倒也不全是为了前朝太子,多还是为了自己,前阵子赵军袭来,她的弟弟不是死了吗,她如今把兵力集结在边线,我看她是准备攻打上京了,笼络我们不过是把周国的势力稳住。” 后面才来的都尉道:“她看起来可不像个多情的人,哪里会为了弟弟而冒这种风险。” 郑值摇摇头,“这可就说不定了,不过啊,我们还是安分做好我们的事吧,她杀伐果断,我现在还觉得脖子处凉飕飕的。” 这话引起众人共鸣,“我也觉着,听她说话的时候我腿都在打颤,真搞不懂她一个女娃娃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气势。” “这偌大的周国,只怕以北的江山都是她一人说了算了。”都尉感慨道。 李晁这会才回过神来,插话道:“京中的司大人、武大人,之前驰援她的兵还有一部分是右相拨来的,她的势力无法想象,我们这也是站边,说个实在话,这天下到底姓什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顿时有人不赞同道:“不不不,若这天下还姓周,只怕我们的脑袋都不保了。” 薛桦却嗤笑一声,“她扣押皇上二十万亲兵,迟迟不杀,她是想把那群兵收入麾下啊,到时候,这举国的兵力有一半都在她手中,就是这国家还姓周,她也能保下我们。” 郑值点点头,“确实,只不过她既已决定谋反,便该此时攻去长安,日后若生差池,也会比什么都不做的后果要轻些。” 一直没插话的将领道:“此时若打去长安,唯恐他国趁虚而入。她的目光长远着呢。” “得了吧,他国趁虚而入?有秦国做倚仗,大不了损失些兵力,但国家是不会倒的。” 薛桦道:“依我看她确实没说假话——她不想坐那个位置,攻打上京才是她的目标,之前我听闻她在长安遇过一次刺杀,阵仗大着呢,你们可知道其中原委?” 郑值皱了皱眉头,“我也听说过,不过不知其中原委,依我猜测,可能是天家动的手。想宋将军多么忠肝义胆的一个人,他的女儿行这种事,他不该没有任何反应。” “对,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明白了。” 都尉道:“这战乱还长着,远不止如此,我们如今入了她的阵营,只管听她吩咐吧,横竖也只是官位上的人换了换,我们的生活没多大改变。” 李晁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们以为昨日的刺杀是随便杀的人吗,她那是都挑选好了的,若我们不能归服于她,我们怕是没命出这个城。”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死的人当中有三个人我认识,他们平日里极不服宋大人...” “这不就得了。”薛桦笑了几声,“这位大人手段高明着呢,又哪里是我们能猜得透的,好好在她手底下办事吧,至少脑袋还能在脖子上挂的久些。” “薛兄所言极是。”郑值点点头,起身朝外走着,“尽早出城吧。” ...... 此时,宋临晚正在街上闲逛。 许久没出府了,这空气闻着都是不一样的新鲜,离心紧紧跟在她身侧,听着不少过路人在交谈宋大人。 “听说了吗,昨日宋府又闹了大动静。” “啧啧啧...这大人连同袍都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周国可惨了,如今谁不知道他们响当当的战神反了啊。” 宋临晚充耳不闻,脚步停在街边卖花的铺子。 她想了一路都不曾想到明归喜欢什么,她这个姐姐是不是太不称职了,这么多年了连弟弟的喜好都不知道。 卖花的老农本来笑容满面,等到看见她腰间挂着的玉佩顿时大惊失色,“贵人可是要买花?” 之前宋临晚在街上替某个百姓解围时他曾在旁围观,姑娘那模样本就生的极好让人见面难忘,腰间的玉佩成色极好翠绿欲滴,城中怕是没有比那更好的玉佩存在了。 老农抬起头缓缓看向姑娘的面容,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是宋临晚,他哆哆嗦嗦问道:“贵人是想送给什么人呢。” 离心皱起小眉毛,瞧那老农的样子,还以为她家大人是什么凶神恶煞呢。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找 宋临晚认真的瞧着那些花,“送给弟弟。” “贵人可以看看这株白菊。”老农拿起一束花。 谁不知道这位宋大人的弟弟死了啊,既然是送给弟弟,那自然是去祭奠。 宋临晚眼色一沉,“海棠吧。” 她真的很思念宋明归,她好想他在她身边。 老农不敢多言,忙把花包起来递给她,也不敢要价,他巴不得这位大人赶紧走。 离心撇撇嘴,从荷包里拿出银子丢给他。 “大人,你看他那样,活像是你要把他吃了一样。” 宋临晚淡淡道:“离心,在世人眼里我便是杀人魔,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和我谈笑风生。” 离心闻言有些许得意,撅着嘴道:“可是您多好看的姑娘呀,有哪里像杀人魔了。” 姑娘失笑,嗅着花的香气,轻声道:“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染过鲜血,我这手里捏着成千上万条人命,如何不叫人闻风丧胆。” 离心默,没有再说话。 确实,大人三言两语便可要了人的性命,如若一声令下,只怕这座城里的老百姓没一个能活,世人如何不怕呢。 两人出了城,随意拦了马车,便朝山谷行去。 山谷间树木丛生荒无人烟,半山腰建了一座别院,没有任何人把守,但那外墙上却开了许多小洞,隐约可见里边寒芒闪烁。 城郊的车夫里安插了许多自己人,为的就是能够把人迎上山。 宋临晚下了马车,别院的大门便自己打开了。 侍卫匆忙迎了过来,“大人。” 宋临晚颔首,迈步走进去,整个院内都弥漫着浓厚的药香,海棠花的香味顿时被掩盖,“今日有客?” “是。”侍卫趋步跟着她,“有江湖郎中在里边瞧着。” “我去看看。” 侍卫忙领着她进入雅室。 郎中坐在床边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忙跪地惶恐道:“见过大人,恕草民无能为力。” 这一月来不知有多少郎中赶往这里,每个人都束手无策。 至于那些前来的郎中,既是没有办法又来过了这里,那自然没有活着回去的机会了。 宋临晚朝侍卫使了眼色,郎中便被带了下去,房内只剩下她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宋明归两人。 “明归,姐姐来看你了。”她把海棠花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上那双冰冷苍白的手,“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便随意买了。” “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你心里肯定是怨我的。”她眼底氤氲着雾气,低声道:“世人都在骂我不忠不义狼子野心,你向来舍不得我受委屈,怎么还不醒来替我骂回去。” “你常怪做什么都不和你说,去哪里都不带着你,我以后不会了,你快些醒来好不好。”她吸了吸鼻子,泪水从脸颊滑落,“你最大的心愿不就是想保护我吗,如今我深陷囹圄泥船渡海,你若是再不醒来保护我,我可该怎么办啊。” “姐姐又蠢又笨,总是做错许多事情,没有你的保护,姐姐性命堪忧。” “.....” 一个时辰后,宋临晚神色淡然地推开房门,“继续寻,我不信天下没有人救的了他,一群庸医!” 没注意到的是床上的少年在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刻手指头动了动。 “是。”侍卫道。 等到宋临晚下山回府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满院凄凉。 巨大的孤独感将她包裹,她心不在焉地吃着手中的燕窝,“离心,府里太冷清了。” “冷清?呵,你变成这副模样你以为还能有人真心对你吗?”没等到离心的回答反而是粗犷的男声在门外响起。 宋临晚垂眸,“二哥怎么还没出城。” 宋临昀皱着眉头疾步走进来,“出城?我去哪,如今谁不知道我的妹妹是个奸佞。” “那又如何?” 好一句那又如何,宋临昀哑然,好半晌才又开口:“我如今也要称你一声宋大人,是不是还要向你行个礼。” 宋临晚放下燕窝,冷冷看着他,“二哥也知道先君臣后父子,那便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战我的底线。” 她虽从未怪过宋临昀,但若是有外人在场二哥还是这个态度,那她为了威严也必须罚他,倒不如现在警告几句,免得日后出什么大的差错。 宋临昀瞪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你还知道叫我二哥!你哪一点把我当哥哥了!我挑战你的底线又如何,莫不然你也要像对待那些人一样把我杀了!” “你以为我不会吗?” 宋临昀握紧了拳头,“好,好得很!宋大人,威严无比的宋大人!” 她居然说会杀了他,她的妹妹居然说会杀了她,只因他说她几句不是,她便要杀了他!真是天大的笑话。 “无事便回去吧。”宋临晚挪开视线不再看他,“你若整日非要来找茬,我不介意将你关在府里。” “你威胁我?”宋临昀脸色阴沉得要滴水似的,“你和我可还有半点兄妹情分?你当真没有心吗?” “我累了,离心,送客。”宋临晚起身绕过屏风,背对着他,懒得理他。 离心瘪瘪嘴,福身道:“宋公子,请。” 宋临昀不依不挠,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你...” 话还未说出口便听宋临晚说道:“二哥还想打我一巴掌吗?” “我不是...”宋临昀脸色一变,调头离开,“和你没法说,你好自为之吧!” 他也后悔那晚冲动打了她,可是叫他给现在的她道歉,他实在做不到。 宋临晚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不禁叹了口气,回身走回去坐下,端起瓷碗又慢悠悠吃起燕窝来,这次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冷清便冷清吧,像她这样的人哪里需要什么热闹。 算下来如今她笼络的政客也该都拉拢得差不多了,那几十万大军也该寻个时间去让他们对她服气了。 长安那边的状况她了解的并不算清楚,半月才能传过来一次书信情报,她只能安心养伤,至于上京,万霖的情况并不好,她也无计可施,至少现在是这样。 还需要漫长的等待,唯有等待才是上策。 第二百一十三章 欠着吧 半个月后,宋府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宋临晚正坐在圈椅上提笔书写着什么,却听院墙外一阵响动,她抬眼望去,一个穿着严实满身灰尘的男子越墙而下,她淡淡道:“摄政王。” 前几日听说上京乱成一锅粥,摄政王忽然病倒了,但有耳目在上京的她如何不知道摄政王是失踪了而不是病倒了。 除了长孙瑾,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在这时悄悄来找她。 “你...还好吗?”男人嘶哑的声音响起,那副模样再没有之前那种意气风发。 宋临晚把软毫搁在笔山上,“我自然是好的,你有何事?” 哪怕她知道那场战役根本和长孙瑾无关,但她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毕竟明归的性命差些葬送在那场仗中。 摄政王和赵皇是亲兄弟,她誓要攻打上京,所有阻挠者都是她的敌人。 “你现在对我已经如此疏离了吗?”长孙瑾苦笑,翻窗进屋,“那事我不知道,等知道时我已经被牵制住了。” 他也不知他在解释些什么。 “我知道。”宋临晚漠然道:“你这时来找我若是叫你们那皇帝知道了,又不知要做多大文章,还请回吧,我嫌麻烦。” 民间本就在传她和摄政王的婚事有问题,还传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此番要是再添油加醋,说什么摄政王对她痴心不改,而她却毫不领情,只怕有些名头她就给坐实了,万霖这趟上京等于白去了。 长孙瑾神色暗淡,闷闷道:“你在怪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被关禁在府里的时候他常会想起她,想起她薄情的笑,想起她冰冷的嗓音...还会期望她对他并无多大失望,所以费尽心思想要来找她。 宋临晚眉头皱了皱,“道不同不相为谋,长孙瑾,我们注定是敌人。” 就算攻打上京之时赵皇推出长孙瑾领兵对抗,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哪怕要踏过长孙瑾的尸骨,她也要直直打去皇宫,拿了赵皇的项上人头。 这个念头,除非...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长孙瑾默了默,道:“早知道你这女人冷漠无情...听说发兵的理由是讨伐傅文景,你和他重归于好了吗?” “算是也不尽是。”宋临晚叹了声气,“你回上京吧,若你想要自由或是权力,我可以拨兵助你,当是我还你的恩情。” 她确实欠他,当初那毒若非他献出解药,肖启就算解了毒,她的身子估计会比现在还要糟糕,而他还同意和她成亲,明知是利用仍甘心被她利用。 长孙瑾摇摇头,“你欠着吧,欠一辈子,我不回上京了。” “那你去哪?”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宋临晚眼里掠过几分嘲讽,“只怕由不得你,你安心做你的摄政王吧,从前怎么过的现在便怎么过,只要在某些时候没有明目张胆的站到我的对立面,我不会和你兵戎相向。” 她言尽于此。 长孙瑾嗤笑一声,“算下来我确实比不过那个男人,武功不如他,心计才智不如他,你和他在一起是他助你,你和我在一起却是你助我。” 他虽被关禁,但不代表两耳不闻窗外事。 宋临晚眼里暗了暗,“你何必非要去和谁比呢。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想要自由我便拨兵助你,即刻返回上京,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说得好听是拨兵助他,其实不过是想借这个名头把万霖捞回来,万霖久被扣在上京也不是办法。 长孙瑾正要说话,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忙隐了身影躲到角落里。 离心端着药碗进来,“大人,该喝药了。” 宋临晚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离心又继续说:“萧将领让我转告大人,赵皇又递来了请帖,邀大人赶赴上京。” 她不懂其中弯弯道道,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皇帝非要自家大人去上京作客呢。 宋临晚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到离心走远了,长孙瑾才从角落里出来,他脸色苍白状态并不好。 “都听到了?”宋临晚挑挑眉,“是一个人回去还是接受我的帮助回去,你自己想想吧。” 赵皇的意思很明显,长孙瑾一病倒便要她去上京,用舆论来要挟她,可她怎么会去上京了,长孙瑾对她的心思只怕赵皇一清二楚,赵皇便利用这份心思拿捏住长孙瑾,用她来逼他自己现身。 “是我让你为难了。”长孙瑾叹了声气,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赵皇这时递来请帖是什么意思,“我一个人回去和接受你的帮助回去,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你还不是打心底里把我当作敌人。” 宋临晚淡淡道:“谋事在天成事在人,我言尽于此,慢走。” 她攻打上京的事情还在筹谋中还未浮出水面,她自然不可能和他多言几句,她要打得赵皇措手不及。 毕竟赵皇以为已经牵制住她了,所以到了如今她还只在府中恹恹养病不曾有大的动作。 至于长孙瑾,他若成为她的敌人,确实是个劲敌,两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她并不希望见到这样的局面,可大势所迫,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他如果非要成为她的敌人,那她不会顾任何情面。 长孙瑾挪动脚步,却不是朝外走,而是朝姑娘走去。 “别动,让我抱会。” 他不知道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以往的骄傲逐渐被粉碎,他逐渐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就像是刀殂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宋临晚身子僵了僵,不动声色道:“你我之间横着的不是国界,而是我弟弟的性命。” “我知道。”长孙瑾下巴搁在她肩窝,闷闷道:“我本就无心政事,名头是摄政王,其实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我和你确实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我也不会选择去做你的敌人。” “....” “照顾好自己。”他轻轻放开她,“我走了。” 真是让人无比贪念的温暖啊。 “等等。” 宋临晚拾起笔在宣纸上写了几行字,把宣纸叠起来,从柜中拿出崭新的荷包然后把宣纸装了进去,她把荷包递给长孙瑾,“若你需要帮助便打开这个荷包,希望你不要有用到的一天。”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有救了 这些时日她也没闲着,不停在往上京输送她的势力,安插了不少耳目,一来是为了保证万霖的安全,二来是为了盯紧上京的局势,三来便是方便日后攻打。 她在宣纸上写的不过是她的人所在的地方,若是长孙瑾被逼到绝路,可以去寻,她会让人保下他。 虽不知赵皇到底会不会不择手段到那种地步,但总归要以防万一。 长孙瑾信手接过,大咧咧笑道:“谢了。” 说罢翻窗而出越墙离开。 背过身的那瞬间眼里的笑意便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彻骨的寒,真是个冷漠无情的女人,明明已经看出来他被逼到绝路了,偏还是无动于衷,仅仅像是怜悯一般给了他一张纸。 不过,有这一点怜悯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宋临晚漠然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好半晌,才收回了视线。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长孙瑾不比她好过到哪里去,说起来还算是被她牵连了,不然他应该还只是个逍遥快活的摄政王,赵皇并不会用他来牵制她。 自从那晚宴过后已经半月有余,她的身子也快要养好了,是时候准备有所动作了,先不论旁的,至少军队的休整该排上日程了。 一晃半日,离心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就等宋临晚移步堂厅用膳。 这时,萧莹喘着粗气跑进来,“大人,快...快去别院。” 宋临晚心里咯噔一声,忙起身披起外袍朝外走,边走边问:“出什么事了。” 萧莹:“有救了。” 这一声仿佛是在黑暗中照进了一道刺眼的白光,刺红了宋临晚的双眼。 有救了,明归有救了... 半个时辰后,别院。 一个江湖郎中坐在床边的圈椅上,三个常驻的大夫皱着眉头盯着他。 那江湖郎中满脸胡须,装扮不似周赵两国人,看起来十分神秘。 宋临晚疾步走进去,“当真有救?” “是。” “那你还不快救!”宋临晚冷声道,“缺什么只管说。” “这...等于以命换命,需要童子的心头血,而且这童子需得有颗赤诚之心,还得是心甘情愿的奉上心头血,这样作为药引,配合着我的秘药一起给宋少爷服下,不日宋少爷便可以醒了。”江湖郎中道。 经验最足的老大夫道:“你这说得是废话吗?若要赤诚之心,那这童子比不可能唯金钱利益驱使,既是如此又怎会心甘情愿奉上心头血,那可是以命换命!” “拖下去...”宋临晚闭了闭眼,“斩了。” 这对她来说是个希望,但也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希望。除了不信找不到药引,她更不信这种方法能救明归。 原来又是一场泡影。 那江湖郎中却不似以往那些郎中一样一脸惶恐,反而从容镇定,“这样的童子不难寻,大人何不做戏呢,骗一颗真心。” 是了,可以做戏,救一个小孩于水深火热之间,对他千万般好,最后流露出自己对弟弟的思念,从而再让他心甘情愿奉上心头血。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侍卫便没急着将人带下去。 这法子不是不行,只是如果这样行事,她良心不安,就算宋明归醒了,如果知晓她是用了这么卑劣的手段,也是会极其不悦的。 她不想成为和那些她所厌恶的人一样的存在,没有底线不择手段。 可是明归... “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郎中摇摇头,“没有,这是唯一的办法,宋少爷这条命本就是从阎王那里抢来的,他若想活,必须得有个替死鬼。” 宋临晚眼色一沉,“容我再想想。” “大人,宋少爷的命吊不了多久了,需得尽快拿主意。”那郎中道。 这条命已经吊了近两月,若还是束手无策,宋少爷怕是只能真的去了。 宋临晚面沉似水,“我请你们来是做什么的,他的命若是吊不住,你们也去陪葬。” “还请大人早日拿决定,时间不等人,哪怕我要牺牲性命为宋少爷陪葬,我也是无法在替宋少爷吊住性命。” 宋临晚拂袖而去,“闭嘴。” ...... 半个时辰后,宋府。 宋临晚忙传了封书信给傅文景,望他叫肖启赶过来,肖启无法救宋明归,但他肯定能够吊住性命。只要吊住了性命,那她就还有时间再去寻其他法子。 离心愁眉苦脸地站在她身侧,哀怨道:“这哪里是好消息了,分明是坏消息。” 宋临晚默了默,道:“你觉得我应该那样做吗?” 她不会无缘无故杀人,所杀的每个人都是因为他们曾侵犯到了她的利益,对她来讲算不得多么无辜,而她真的要去欺骗一颗赤诚之心吗... 她如果这样做了,那她还算个人吗。 “奴婢不懂,只是大人心系宋少爷,所作所为都是情有可原。”离心想了想,叹息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宋临晚心底默念着这句话,沉默许久,道:“灭灯吧,我累了。” 这并不是她做出丧心病狂之事的借口,她再寻他法吧。 以命换命算什么法子,她不需要,她的明归也不会需要。 翌日早,大夫赶来替宋临晚诊断旧病,一脸轻松,“恭喜大人,身体已无大碍。” “什么问题都没了?” 大夫欲言又止,咬牙道:“只是留下病根,怕是大人日后难以受孕,其余并无大碍,精炁神足,大人现在的身子和以往并无什么区别了。” “我知道了。”宋临晚点点头。 离心忙领着大夫下去领赏钱。 宋临晚起身走到屏风后,看着墙上挂着的长剑,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伸手拿起那把长剑,细细抚摸了一阵,眼里闪过几分难得的笑意。 又换了身衣裳,束起长发,腰配长剑,纵马去了军营。 那副模样倒有几分当初的模样,意气风发潇洒畅快。 “见过大人。”来往的军官和小兵纷纷驻足,看着策马狂奔的宋临晚,面露喜色。 大人卧病在床已有多日,今日这副模样,看来是病好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无题 军营内,将领们乖巧得站在下首,完全没有在小兵面前的威严。 宋临晚坐在卧榻上,伸手接过张勇递来的地图,执笔在上边画了几个圈,“此三城兵力强盛,若要打去上京必要破这三城,尤其是祁山,易守难攻,这是上京最后一道防线,若想一举拿下上京,势必尽快拿下祁山,不要给上京准备的时间。” “末将全凭元帅差遣。”李扈点点头,“末将愿带头冲锋,带军和祁山正面迎战。” “不必。”宋临晚摆了摆手,“我需要里应外合,赵皇如今防备不深,过几日我会亲自赶往上京赴约,那时祁山守卫不严,你们带军进去,埋下火药,等时机合适,一举拿下祁山。” 张勇骇然,“大人万不可赶赴上京,万将领已经被扣押在上京,若是您也去了,只怕...” “我伤势已愈,未尝不能去会会赵皇。”宋临晚揉捏着指关节,淡淡道:“如今城中的兵都是从一开始便跟随我的,各个都是我的亲信,许多事情我信不过别人,却唯独信的过你们。这场战役很快就要打响了,今日来,只是让你们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明日我会出城一趟,是时候有所动作了。” “大人是想?” “没错,那几十万大军仿佛群龙无首,半分没把我这个将领放在眼中,军心不齐,如何破上京。”宋临晚面不改色道:“今日你们好好安排下去,明日随我出城。” “是,末将领命。”众人面露喜色。 明日随宋临晚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莫走漏了风声,便说我病情已有好转,但仍是不胜从前。” 张勇点点头,“末将明白。” .......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一行人便出了城。 边境四十万大军欢歌载舞,过了好一阵逍遥日子。 早有人在门口等候,见到宋临晚来忙趋步迎了过去,“大人。” 宋临晚一声令下,“召集所有人到练兵场来。” 她才不会好言好语,一军统帅收服军心固然重要,但威严更为重要,她不是个好说话的主,任何人也不能来挑战她的威信。 一刻钟后,练兵场黑压压密麻麻一片人,宋临晚站在高台看着下边的人头,眼里的寒意逐渐深重。 那些人嘴边的讥笑,眼中的不屑,让她无法忽略。 她高举兵符,嗓音冰冷,“大战在即,你们都给我严阵以待,今日起认真操练,半月后,随我出征。” 话音落下,无一人应答。 张勇李扈还有随行的将领见此怒火中烧,高声道:“你们耳朵聋了?” 顿时,整个场地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她说什么,随她出征?她以为捏了个兵符自己便是将军了?” “哈哈哈哈哈瞧她那弱不禁风的样。” “还有那群将士,怎么的,就那么喜欢对女人俯首称臣吗?” “.....” 宋临晚早料到了这种情况,她手一扬,忙有忠心的将士把笑声最大的那几百人揪了出来。 她高声道:“你们怕是连自己的本分都忘了。” 话落,寒芒乍现,手起刀落,那几百人无一例外悉数丧命。 众人骇然:“你就是个杀人魔,连我们这群官兵都杀,你还说什么带领我们出征!” “是啊,你...” 话还未说完,这两人也跟着丧命。 宋临晚:“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底下一片安静,无不恐惧她的手段,从未见过哪个将领是像她这样残忍的,杀人像是切菜一样,根本不需要理由,毫不拖泥带水。 “我知你们不服,所以用虎符调令你们。”宋临晚冷冰冰道:“但我也并不需要你们心服口服,你们的职责便是听虎符调令,若有不从,格杀勿论。” “今日起,认真操练,大战在即,若再叫我看到你们当中有人松懈偷懒,那一营的人都跟着受罚。” “我手底下从不留无用的兵,以往你们认为能在前线冲锋陷阵的都是极受将军信赖的好兵,今日我告诉你们,所有无用之人都会上前线,因为无用之人都是拿来送人头的,替我后边的好兵用尸身建立起防线。” “我确实看不起你们,你们对女人有偏见,你们口不择言,你们懒惰懈怠,你们不知上进,你们自以为是,桩桩件件,每一件都不配让我看得起你们。” “今日我来,只是不想等到上了战场,这浩荡几十万大军犹如一盘散沙,他们笑话你们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你们玷污了我的战神之名。”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我心中的军队只有三十万名额,你们加上扣押的那群将士总共六十万军,而其中三十万军,都是要牺牲的。” “我可以带你们名震四海,但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废物来沾我的光,废物的下场只有死,要么在军营中被我所杀,要么在战场上被敌人所杀。” 她的话不留半分情面,也没有半点笼络人心的迹象,全是现实,她就是在明晃晃告诉那群将士她毫不在意他们的性命,若是他们不服,他们还是要上战场,她便要随意牺牲他们。 众人骇然:“你这是拿我们的命不当一回事!” “是又如何。”宋临晚冷眼扫过整个练兵场,“你们的无能将会拖累我,我为何还要把你们的命当作一回事。” 众人哑然,完全找不到反驳的话。 “今日起,聚众议论者,斩;饮酒欢笑者,斩;仗势欺人者,斩;不服从命令者,斩。”宋临晚悠悠念出这几条规则,“临城的那些兵,叫宋家军,而你们根本不配戴上这个头衔。” 她笑了笑,继续道:“你们辱骂他们对我一个女人俯首称臣,你们暗里讥笑嘲讽他们,但说实在,你们连嘲笑他们的资格都没有。名震四海的是宋家军,以寡胜多的是宋家军。你们呢,不过只是四十万大军罢了。” 众人闻言这才仿佛想起了先前的那几仗,竟生了自卑之心。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说服 张勇十分识时务地插话道:“当初宋大人带领我等,一日之内灭了赵国十万将士,而后在易守难攻的城池面前毫不退让,一举拿下两城,之后十万赵军趁虚而入,却还是让宋大人全歼,你们以为这些都只是他们夸大其词吗,你们看看那外边埋了多少尸骨,二十万大军,被两万宋家军绞杀,你们以为宋家军凭什么来看得起你们。” 是了,没有那支军队能像宋家军这样,两万人打得十万人落花流水。 宋临晚看着众人变幻的表情继续道:“你们是否真心归服于我,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马上要打响的那场战役,我毫不惭愧地告诉你们,此战必胜,若你们拖了后腿,战胜之后,你们的下场会和俘虏一样。” 这时,一个头仰得老高的男人跃身上了高台,趾高气扬道:“少整这些有的没的,你敢不敢跟我打,若我赢了,这虎符归我。” 他在军中有些名气,因着力气比旁人都要大,还跟着江湖上的某个高手学了些武功,所以素来心高气傲,许多人也想要跟他比试,可几乎每个都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久而久之,他便入了右相青眼,步步高升。 如今要他对一个只会巧舌如簧视人命如草芥的女人俯首称臣,他不愿意! 张勇忙想要将人带下去,却被宋临晚伸手阻拦。 “好啊,若你输了,便把命留下。” 一军统帅的威严是不容置疑的,那人必须死。 既是送上门来给她立威的,不要白不要,正好她也有两月未曾动武,都有些怀念那些打斗的时光了,就是不知身手是否有退步。 众人兴致高涨,无不为那个男人欢呼,“白桀,白桀,替我们男儿扬眉吐气!” “看在宋大人是个女人的份上,白桀你可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莫要打花了宋大人那张美丽的脸,毕竟宋大人还要靠那张脸迷惑敌军呢。” “......” 数不清的污言秽语传进宋临晚的耳朵,她秀眉微微蹙起,张勇立马猜到她在想什么,忙把那些口出狂言的将士的面容记在脑子里。 要说宋临晚这个将军和别的将军最大的不同,便是别人对于冒犯自己的人多只是严厉惩罚一番,像这些污言秽语,也无非就是拉下去重打几仗,但宋临晚不一样,她对这一类人格杀勿论毫不留情。 张勇曾问过她,为何不给这些人一次机会,这样实在是太残忍了些。 姑娘说:“有些人心中不服,你罚他几十次他依旧是不服的,这份不服会让他在今后做出背叛你的事,她另可错杀,也不会让这种可能出现。” 字字珠玑。 宋临晚冷冷地看着白桀,没有急着抽出长剑,“希望你好好珍惜你最后的时光。” “哈哈哈哈哈,狂妄自大。”白桀笑容猖狂,抬手迎上姑娘的一拳,勉强站住脚跟。 他心中大骇,顿时不敢再掉以轻心,忙执起身旁的长枪认真对战。 寒芒乍现,兵刃交接。高台尘土飞扬,宋临晚身形诡异,白桀渐渐落了下风。 姑娘的长剑至始至终不曾出鞘,她在一个飞腿将白桀踹下高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你连让我长剑出鞘的资格都没有。” 这曾在各地都上演过无数次的场面让底下众人膛目结舌,“是我眼花了吗?” “一定是我眼花了...这...” “这怎么可能!” 随后又是数不清的赞叹声接踵而至,“这他娘的才叫比武啊,那一招一式行云流水,只怕十个我都不够她打的,不对,是一百个我。” “难怪叫战神,这可不是战神吗,我瞧着比起宋云扬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惭形秽啊!!亏得我刚刚还在心底叫不服,觉得她凭什么看不起我,他大爷的,我凭什么让她看得起啊。” “能得她赏识的人可不就是祖坟冒青烟嘛!” “.......” 张勇春风得意,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后了,忙去处理事后的事。 这帮小子就是没见识,若宋大人出手,有几个能有活路的,想当时那群宋家军也是这副膛目结舌的模样,各个惊讶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个鸡蛋了。 宋大人事靠实力赢得他们的尊重的,不光是她自身武功的卓越强悍,还有她的筹谋算计,想第一次打仗的时候,多少人不服,结果呢,最后心服口服。 试问这天下谁能和宋大人争锋? “我会在这边呆三日,随时接受你们的挑战,只不过落败者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宋临晚捋了捋衣袖,淡淡道:“军中将领职位空缺,你们若觉得自己行,便来向我证明自己能够胜任那个职位,我从不会埋没任何一个人才。” 众人眼冒星光,这...直接自荐? 何时将领的职位是靠自荐得到的?真是前所未闻,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也有机会光宗耀祖了。 要知道除非是很得长官青眼,不然一个寒门出身的卑贱匹夫是很难出人头地的,他们大多数人鞠躬尽瘁一辈子,也换不来任何功名,从前被人踩踏今后仍旧被人踩踏。 “不过,我不喜欢有人浪费我的时间。”宋临晚跃下高台,人群自动让出道来,她缓缓走着,字正腔圆道:“我确实心狠手辣残忍无情,但我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同样的,希望我在处罚哪个人的时候,我不希望听到任何质疑声,如果这声质疑传到我耳朵里,那这质疑者也是死路一条。” 众人心里咯噔一声——仅仅是疑惑她的行为,便要将其杀了? “我不似我的父亲宋云扬,也不似我的二哥宋临昀,我这人没有仁慈和怜悯,犯我威严者必杀之,而不仅仅只是简单的惩戒一番。你们可以不服我,也可以视我为洪水猛兽,但绝不可以不把我视为你们的统帅。” 她顿了顿,语调放缓了些,“我曾遭遇过队友的背叛,胜仗之时他们将我和为他们冲锋陷阵的几千将士关在城门外,而后拿起手中的弓箭对准我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 玩笑 “经此一事,我绝不会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假如一万人有背弃之心我便杀一万人,假如十万人有背弃之心我便杀十万人,无论你们怎么想我,只要我活着一天攥着虎符一天,你们便都只得为我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不管你们愿不愿意,这是你们的职责。” “如若你们贪生怕死,我会让你们提前尝到死亡的滋味。” 随着这轻飘飘的话落下,姑娘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众人心中的震撼之情难以言喻,“那若是我们全有背弃之心,她是否会下令将我们这四十万人都杀尽,她难道不怕我们反吗?” 张勇闻言笑了笑,“她会,也正是因为她怕你们反,所以她才要杀。” 李扈点点头,情不自禁地赞叹道:“跟在这位大人身边越久,你才越会发现她的魅力,她身上有的许多东西是我们有些人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那份坚韧那份果断,非常人可及。 而且宋大人的残忍又何止是对他人残忍,她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残忍。 听着两位将领发自内心的感叹,众人不禁也有些好奇起宋临晚来,心中的不服不认可先前是转为恐惧惊悚,现在却是在悄悄地向敬佩景仰发展。 .......... .......... 这三天内少有人来向宋临晚发起挑战,唯有几个不怕死的心气高的猛男子前来挑战,但都在十几个回合之内就败下阵来,战败之后也都被就地处斩,唯有一个例外,因为那是唯一让宋临晚长剑出鞘的人。 他叫温刑,是个孤儿,自幼痴迷于剑术,后来被抓到军中做了个炊事员,倒是有些埋没了一身武艺。 那一场比试打得宋临晚畅快淋漓,十分高兴,虽说温刑还是落败了,但她也难得反悔了自己的话,不仅没要了温刑性命,还留他在她身边做将领。 结果温刑反而不应允,他说他不懂行军打仗,根本做不好将领,最后宋临晚思来想去便留他在身边做近身护卫了,毕竟他日指不定还有多少刺杀等着她,有个温刑在也算多个保障。 而军中其他将士在这三天内一改前态,都格外勤勉,不再欢声笑语,也不敢欢笑,就默默得习练身手。 也不妨有许多自以为是的人前来自荐,想要坐一坐那将领的位置,结果都被宋临晚杀了,理由是庸俗无能之人简直是浪费她的时间,聒噪无趣。 经此之后再来自荐的人质量倒是高了不少,宋临晚足足挑了有五十人,然后便都交给张勇和李扈去分配,她乐得轻松自在。 临走前晚,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惹得不少将领大笑不已。 宋临晚本在房内和各个将领探讨部署之事,她喝着热茶静静听着,时不时出言指正一下他们的话,百无聊赖间她翻起桌上这两日常看的兵书,结果一封信从里边掉了出来。 张勇傻愣愣地走过去捡起落在地上的书信,严肃道:“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放在书里,大人,恐怕此事不简单!” 李扈附议:“大人过来之事并未走漏风声,难不成是出了叛徒?大人,此事交给末将,末将一定查的水落石出。” 宋临晚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免也信了几分,“查查近日在两城来往之人,若有疑者直接关入地牢审问。”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这封信来自上京,只怕她的计划就需要变一变的,毕竟这就代表着赵皇已经开始有所防备了。 张勇神色凝重地打开信封,整张脸逐渐臊成猪肝色,“大...大人,你自己瞧吧。” “?” 宋临晚信手接过书信,上边的字迹歪来扭曲不堪入目,但还是能够辩清楚写了什么,她愕然,半晌没说出一句话。 倒是张勇实在憋不住笑,捂住肚子大笑起来。 李扈疑惑,“这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啊?莫不是傅公子传来的?” “信上说啊。”张勇声音拉的老长,笑道:“大人花容月貌倾城之姿,杨柳细腰婀娜多姿,初见时大人立于高台之上,犹如天仙下凡一般清冷孤傲,自那一面起我便为您魂牵梦萦,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之下,这两日总会偶然见着您,我甚感欢喜,我虽自知身份卑微无才无能配不上您,但明日您就要走了,我就鼓起勇气将这份心思告诉你。” 宋临晚咬牙切齿地看着笑成一团的众人,道:“很,好,笑,吗。” 张勇像是全然没感受到那份杀气,直愣愣地将后边的话念完:“我知道大人已为人妇,但这并不能阻挡我喜欢你的心,宋大人,我心悦你,我一定会变强,一定会有能力站到你身边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居然有不怕死的敢给大人示爱?” “先不说大人会不会杀了他,我看傅公子肯定会杀了他。” “不是,就大人这气势,他居然还能为大人魂牵梦萦,我若是晚间做梦梦着大人,我都得吓醒。” “可不是嘛,大人长得确实好看,但就大人这气势,百米之内靠近者杀无赦,啧啧。” “....” 宋临晚双眼微微眯起,冷冷道:“很好笑?”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罪过,他们居然敢开宋大人的玩笑了,顿时各个把头埋得极低,大气不敢出。 “我看你们精力好得很,那便出去围着练兵场跑五十圈吧。” 话音落下,众人心中叫苦,但又不敢反抗,只得哭丧着脸应下。 宋临晚看着张勇道:“你再加十圈。去吧。” 这时,秦将领搓着小手手,声若蚊蝇,“大人,我没...”看着宋临晚冷冷的眼神,硬生生把“没笑可不可以不跑”几字咽回了肚里。 宋临晚低垂眼帘看着手中的信纸,嘴角的弧度不由上扬几分。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确实如那群将领所说,除了傅文景那类人,像军中的这些人谁敢喜欢她那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毕竟她这样一个拿人命都不当回事的女人,又怎会把真心看在眼里呢。那些个真心微不足道,甚至还可能为自己招去杀身之祸。 第二百一十八章 我想要神仙姐姐开心 翌日,宋临晚才回到府邸,便见萧莹慌不择路地跑进来,“大人,宋少爷醒了!” 姑娘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如冰山般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备马!” 她的明归...醒了。 离心端着燕窝看着姑娘急冲冲的背影呆呆道:“大人,你的燕窝...” 大人策马奔袭一整日,这还没来得及吃上几口热饭,备了燕窝先垫垫肚子,却是连燕窝都没来得及吃,不知道是出了何事。 半个时辰的路程在宋临晚的快马加鞭下缩短成一刻钟,她疾步走进别院内室。 “姐...” 这一声直叫宋临晚的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她一把揽住半躺在床上的少年,“你可叫姐姐好生担心。” 宋明归肤色苍白,昏迷两月有余,不曾见过阳光,皮肤透出不健康的白,显得格外娇弱,他的嗓音很是嘶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宋临晚正对着他的脸左瞧右瞧,不由失笑,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边却噙着欢喜的笑,“醒了就好,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醒的时候她有说不完的话,如今醒来了,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提不起来力气,感觉很乏累。”宋明归嗫嚅道:“姐,你瘦了。” 宋临晚点点头,看向郎中说道:“既是醒了,为何会提不上力气。” 郎中嘴角抽了抽,“宋少爷这是躺的太久了,身体怠工太久,血液循环不佳,没什么大碍的,再养上几天,就能恢复原样了,只不过可不能再叫他提什么重物之类的,需得像养小孩一样好好宠养着。” “好,好,好。”宋临晚连说了几遍好,抬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目光挪向宋明归,“要不要再睡会。” “那你可不许走。” 宋临晚轻柔地扶着他躺平,替他掖了掖被角,温声道:“不走,姐姐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 等到宋明归睡下后,宋临晚才敛了神色走到房门外,看着郎中淡淡道:“你想要什么尽管提,我一定尽我所能给予你。” 却见郎中摆摆手,“医者悬壶济世,不为功名利禄。” “倒是我太俗气了,不过...”宋临晚掀了掀眼皮,屏退了在场的侍从,“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救的。”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郎中似乎说过非童子心甘情愿奉上心头血作为药引,别无他法,而她这几日去了嘉陵关那边,根本没去寻什么童子,她的身边也从未出现过什么小孩子,所以这人究竟是如何救的。 想这普通人哪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她不由便想到那神秘的北境之人,虽说救了明归她心存感激,但以怨报德之事她也并非是做不出来。 郎中深呼吸,叹息道:“我只说过那么一个法子,自然是用那个法子。” 他并不能住在别院内,侍卫另有安排,他的居所看守并没有这么严密。那日,一个小男孩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内,见着他便跪在地上重复一句话,“求您取走我的心头血吧。” 他疑惑不已,把人丢了出去,那个小男孩却又跑到他房门口跪着,一跪就是一整天,夜里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那小孩衣着单薄,他实在于心不忍就又将他领回了房内。 “你为什么想要我取走你的心头血?” 那个小男孩笑着说:“我不想要宋元帅伤心。” 宋临晚:“我从未寻过任何童子,更何况哪会有人无缘无故便心甘情愿地献出性命,你没说实话,先生,我虽感谢你救了我弟弟,但这份感谢并不足以成为你的护身符。” 郎中直摇头,“我说得确实是实话,那小孩..应是认识您的,不如您去瞧瞧?” 宋临晚眼睛微微眯起,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不过她还是问道:“在哪。” “他还有些时日可活,我看他无处可去,便留在了我的草屋里。” “带路。” 两人穿过林荫小径,宋临晚看着不远处简陋的草屋,右手不禁按了按腰间的佩剑,随即迈步走了过去,推开房门。 房内并无机关陷阱,扑面而来的草药味,炕上的被褥拱起一团,隐约可以听见低低的喘息声。 宋临晚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你是...” 她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小男孩,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只觉得好生面熟,不过既然是这样,代表着两人并无什么牵扯,他为何要为了她的弟弟献上自己的性命呢。 小男孩慢慢睁开双眼,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神仙姐姐...” ——神仙姐姐.... 这久违的称呼让宋临晚心神一晃,她想起来了,当初在嘉陵关她出征那日,沿街救了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之后她随意安置了这小男孩,又出了那么多事,她完全将这件事忘了。 “其实你不需要...”宋临晚的话生生卡在喉咙。 既是能救明归,又怎么会有需不需要一说。 小男孩眼里亮起星光,“我想要神仙姐姐开心。” 他身形娇小,存在感极低,不易惹人注目,宋府有个狗洞,他常从狗洞爬进府,就想见见大人,却是偷听了不少谈话,有些话他听不懂,但宋少爷没死和有办法救宋少爷这两件事他是听得懂的。 宋临晚木讷地抬手覆上他的小脑袋,温声道:“值得吗。” “很值很值。” 姑娘的身子僵了僵,“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低垂眼眸,“我没有名字。” 他是怡红院伶人的儿子,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生来就是低贱的存在,又怎么会配有名字呢。 辱骂毒打是他的生活,只有在那一日,他这黑暗的生活中才迎进了第一丝阳光。 从来没有人像神仙姐姐那样抱着他,不嫌他肮脏,她说:“满身血污不代表肮脏。” 宋临晚闻言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她曾问过了,她细声道:“你既叫我一声神仙姐姐,不若做我弟弟吧,以后冠宋姓,名...昙。” 昙,如昙花一现,忽然出现在她身边,替她救了明归,又悄然离世。 当时她好像便说要将他留在她身边,因为瞧着他很像小时候的明归,后边事多却是将他遗忘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安好 “宋昙...”小男孩低语着,“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宋临晚捏了捏他的小手,“嗯,你有名字了,你还有亲人,你想要的,我都会捧到你面前来,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替你去摘下来。” 这大概就是她唯一能够补偿他的了吧。 宋昙喜上眉梢,却是又咳嗽几声,整个身体随着咳嗽一颤一颤的,他似乎毫不在意,急忙道:“那之后我能日日都见着你吗。” “能的。”宋临晚笑了笑,朝门外道:“进来。” 郎中忙推开门走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没听见咳嗽吗,还不替他瞧瞧。” 郎中一脸为难,“这...” 宋临晚心下了然,替宋昙盖好被褥,起身走到门外,等到门关上,才开口道:“说吧。” “取了心头血后时日无多,再多药物也救不了。”郎中叹息道:“大人还是早日替他准备后事的好,现在还仅是咳嗽,越到后头越是难熬。” 宋临晚眉头皱了皱,“还有多少时间。” “一周。” “一周?!”宋临晚大惊,“一周算什么时间!” 不行,她得叫肖启赶紧过来,说不定肖启还能吊住这条命。 “大人,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束手无策啊。”郎中啧啧几声,摇头晃脑道:“这本就是以命换命的法子,换来了宋少爷的命,他的命又如何留得住。” 这话直直戳中宋临晚的心坎,她咬了咬下唇,沉吟道:“我知道了,会有人带你去领赏钱,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说罢她转身进了房。 宋昙从被褥里探出小脑袋,圆圆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神仙姐姐,你是不开心吗?” 顿时一抹苦涩在宋临晚心底蔓延开来,“没有,你愿意搬去和姐姐一起住吗?” 世间何来两全法,想要明归活那就必须牺牲一个无辜的人,她竟还可耻地觉得高兴,因为她没有做任何有悖良心的事便救回了明归。 真是..可耻。 “和你一起住吗?”宋昙满心欢喜,“我愿意。” 他本就比寻常小孩敏感,又怎么会不知道宋临晚现在对他的好都是对他的补偿,他可真羡慕宋少爷啊。 不过,用命来换这份短暂的宠爱,他无怨无悔。 宋临晚莞尔一笑,伸手将他抱起来,缓缓朝回走着,“宋昙,你若是想要什么便和我说,我都会给你的。” “我只想要神仙姐姐开心。” ....... 才进别院,便见宋明归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跑,他光着脚,双眼猩红。 “你在做什么!”宋临晚心里一急,忙把宋昙放在地上然后朝宋明归跑去,“这才刚醒来哪由得你这么折腾的,就是要出来也该穿件衣裳穿双鞋,这天凉了,你难道还想折腾个风寒出来不成!” 宋明归低着头挨骂,闷闷道:“你不是说你不会走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她又把他丢下跑去忙事情了,还以为之后仍旧会想之前那样被她关在宅子里。 宋临晚拉着他回房,吩咐侍卫端些热水来,这才慢慢回答他的话,“我只是去谢谢恩人,哪知道你这么快就醒了,是我的错行了吧。” 这时,侍卫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进来,她抬手接过,把盆放在地上,很是自然地扯过宋明归的脚按到盆里,“以前的事不会再发生了,你能不能让我少操点心。” 少年的脚趾蜷缩着,双腿不停往上缩,“姐,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怎么能让姐姐替自己洗脚呢。 宋临晚感受到他的不自在,缓缓起身走到桌边净手,边洗手边说道:“以前也不知道是谁半夜发了高烧抱着我不肯撒手,现在是连脚让我碰一下都觉得不自在。” 那时候青芷被她赶出楚香苑,偌大的院内她没留常伺候的人,丫鬟们除了备膳和伺候洗漱之外都不会出现在院内,明归半夜发了高烧,什么事都只得她亲力亲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明归瘪瘪嘴。 宋临晚在巾帕上擦了手,走到他身侧坐下,余光瞧见在门口手足无措的宋昙,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又把人给忘了,忙朝宋昙招招手,“他叫宋昙,以后也是你的弟弟了,可不准欺负他,知道吗。” 宋明归顿时不悦,“姐!!!” 他才昏迷多久,姐姐都找着另一个弟弟了,他在她心中是一点份量都没有,这个小屁孩哪里有他好,怎么就能和他一样叫宋临晚姐姐了。 宋临晚皱了皱眉,当着宋昙的面也不好解释,只得道:“听话,行了,你先换身衣裳,我带你回府。” 说罢她起身朝门外走去,徒留大男孩和小男孩在房内大眼瞪小眼。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宋明归推开房门,整个人虽还是病恹恹的样子,却比之前看起来整洁许多。 马车早在门口候着了,三人缓缓上了马车。 在宋明归收拾的时候,宋临晚就已经吩咐人去府里处理这些琐事了,也顺便将驻守在这边的将士都遣散了,命他们返回军营。 只是宋明归苏醒一事不能大肆张扬,世人都知宋明归已死,这是她对赵国发兵的理由,虽说宋明归重伤也能成为理由,但始终没那么有说服力,并不能完全占理。 回到府内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并没有给宋明归准备其他院子,就直接让他住在她的院里了,毕竟只有她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也没什么人敢擅闯她的院子。 至于宋昙,安在她隔壁的小院子里,离心也早差人去买了许多新奇玩意还吩咐庖厨做了许多糕点一同送到小院子里,只看宋昙还缺什么便去准备什么。 晚间,府邸已经被黑夜笼罩,唯有宋临晚的房内还掌着灯,宋明归坐在宋临晚身侧,低声问道:“姐,你和长孙瑾...” “休书早写了,只不过上京有些状况,这事还需要缓一缓。” 宋明归不免松了口气,“那就好,其实...唉,姐姐高兴便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和傅文景那些事很复杂,我不和他计较不代表我就原谅他曾做过的那些事。”宋临晚也不隐瞒这些,轻声道:“明归,这些时日你不要外出,有什么需要便叫离心去办,知道吗。” “为何。” 第二百二十章 郎中身份有疑 “在世人眼里我的弟弟已经死了...”宋临晚喝了口茶才又继续道:“如今的我,是周国的逆臣,世人不敢多言,却都明白我已经策反了,而且,半个月后我将会攻打上京,你的死,是最好的理由。” 虽说宋明归已经醒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够放下那些仇恨放过那些人。 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宋明归骇然,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苍白,“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宋将军知道这件事吗?你手里才多少兵力,就算有尔朱延的帮助,也不足以打下上京啊,你这是在以身试险,飞蛾扑火的行为啊!” 他完全不在意宋临晚拿他的命做文章,他只在意她的平安。 宋临晚牵过他的手,沉吟道:“如今我手下已有六十万大军,加上火药和黑水,破这上京指日可待。明归,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不是你所能掌控的,就连我也是无可奈何。” 宋明归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咚咚的敲门声,离心推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戴面具的黑衣男。 “找我何事。”宋临晚冷眼看着杜逸。 不,应该说是杜殷,既是改头换面了,这名字自然也是不能沿用的。 杜殷抬头看了看宋明归,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我觉得大人应去查查那郎中的底细,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出名的神医,我怕...”杜殷话说一半,意思却很明显了。 宋临晚颔首,“倒是我疏忽了,你赶去别院看看那人走了没,若是还在,便暗里再查,若是不在了,便派人去追,追到后直接杀了。” 她光是沉浸在宋明归醒了的喜悦当中,忽略了这些细节。 肖启也算是久负盛名的名医了,他都束手无策,一个凭空冒出的江湖郎中却是突然说能救,还提供了那么不可思议的法子,实在匪夷所思。 不过..若是真和北境之人有关,他为何要救呢。 而且,这北境之人未免手脚太长,连那别院都能查到,看来真是不容小觑。 这些疑惑在杜殷回来之后给她带来了答案。 半个时辰后,杜殷拿着一封书信回来,低声道:“如大人所料,人已经逃了,已经派人去追了,只是能追上的可能不怎么大。” 去的时候热炉上烧的煤炭都已经只剩一点火光了,看样子便知是早逃了。 宋临晚打开信封,眼里的寒意逐渐加重。 【紫薇帝星现,天下将临晚。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期望你有能力来见我,至于你弟弟,放心,他没事,在这件事上你的做法并没有让我失望。】 宋临晚将信拿到烛台上烧掉,淡淡道:“让他们回来吧,不用追了。” 看来当时那郎中提出让她做戏骗个小孩是在试探她,这个北境之人,真是让她越来越好奇了,而且,也彻底勾起了她的杀心。 杜殷赶忙退了出去。 宋明归满脑疑惑,“这些时日都发生了什么啊,姐,那封信上说什么了。” 在他的印象里,姐姐并不是一个随意改变想法的人,就算追上的希望再渺茫,她也不会轻易放弃,毕竟有些意外往往会坏了整个大局。 宋临晚叹了声气,没急着坐下,抬眼看向院子里已经快掉光了树叶的大树,轻声道:“没事,只要有我在,便不会有任何事。明归,时辰不早了,去睡吧。” 她能说什么,说那神秘的北境吗,宋明归知道了又如何,他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反而是自讨烦恼。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是比知道好的。 “姐,你说过不瞒我的。” 宋临晚深呼吸,道:“这天下很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哪怕他日打下上京我依旧会觉得不安,暗里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盯着我了。明归,你要乖,不要让我分心,好吗?” 她难得用这种语气对宋明归说话,近乎一种乞求的姿态。 “好。”宋明归抿了抿嘴,沉声道:“姐,你做任何事我都是支持的,你早些睡,晚安。” 他从来都不能懂得她的苦衷,从来都不懂得... 宋临晚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难受,他是她的软肋,这些暗箭若是对准了他,她不敢想。 “离心,拿些酒来吧。” 不如酩酊大醉一场,什么事都搁到明日在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一日她会将所有的危机都化解,终有一日,她将所向披靡。 —— 翌日,天际泛起鱼肚白,里屋内酒气熏天,宋临晚瘫坐在地上睡着了,天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刺着她的眼眸,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阵怅然。 沐浴一通又随意梳洗打扮一番她便去了旁边的小院子,宋昙已经醒了,只是身子骨实在虚弱,只得卧在榻上。 几个丫鬟进进出出布好膳食,宋临晚抬脚踏进门槛,温声道:“昨夜睡得好吗?” 宋昙点点头,撑着身子走到她身旁坐下,“很好。” 他从未睡过这么软的床,屋内还弥漫着一股让人很安心的檀香,虽半夜咳嗽不止,但这一觉是他自出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大概是知道神仙姐姐就在隔壁吧,所以无比安心。 宋临晚替他舀了一碗生淮山药粥又拾起筷子替他夹了不少菜,“那便好,等填饱肚子我带你出府逛逛?看有什么喜欢的便买回来。” 宋昙受宠若惊,乖乖吃着饭,“姐姐有许多事情要忙,不用挤时间陪我的。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他确实很知足,神仙姐姐能和他同桌吃饭,他已经觉得是天大的荣幸了。 “我没什么事要忙,你不想我陪你吗?” 宋昙忙急急道:“想的。” 宋临晚莞尔一笑,“那便对咯,去买几身衣裳,你来得匆忙,合身的衣裳还得等明日才能赶制出来。” “没事的,我穿什么都成。” “那可不行,你是宋家的小少爷,是我的弟弟,哪能有个委屈。”宋临晚嗓音绵软,“我也许久没逛过了,就当陪我好不好。” 宋昙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连忙点头,“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逛街 两人正用着膳,却听一阵厚重的脚步声,宋明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上就差写着“委屈”二字了,“姐!你专门跑过来陪他用早膳,还不叫我!” 离心懂事地添了碗筷。 宋临晚刚好也吃的差不多了,接过离心递来的绣帕擦了擦嘴角,“行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我一会得出府一趟,你好生待着。” “去干嘛。”宋明归撩袍落座,恶狠狠地瞪了宋昙一眼后拾起筷子。 宋临晚很是自然地说道:“宋昙陪我上街去逛逛。” 宋明归闻言更是吃味,又瞪了宋昙一眼,咬咬牙道:“我也要去!” “不行。” “我可以戴面具啊!装成昨晚那个人!” 宋临晚无语扶额,“不行。” 绝对不可以让他出府,外边人多眼杂,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我不管,我就要去。”宋明归十分小孩子气地说道:“你肯定是觉得宋昙这个弟弟比我好,姐,你不能这样偏心。” ..... ..... 半个时辰后,离心跟在宋临晚身侧,宋明归穿着黑衣戴着面具,怀里还抱着宋昙,温刑作普通小厮打扮跟在宋明归身旁。 众人忍不住行侧目礼,毕竟宋临晚那张脸确实扎眼,就算是不施粉黛也足以叫众人惊艳,而且姑娘满眼温柔,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究竟还是不是那凶名远播的宋大人。 “姐,为何他们瞧你的眼神都像活见鬼似的?”宋明归偏头在宋临晚耳边悄声说道。 他昏迷这些时日到底是发生了多少事。 宋临晚不由皱眉,“在外边要叫我大人。” 姐姐这个称呼等于直白的告诉别人——这就是宋明归,她到底是拿这弟弟没什么办法,经他三言两语一哄,稀里糊涂的就准许他跟着出府了。 宋明归笑了笑,道:“好的大人,那么请问大人,我们现在去哪呢。” 没有等到回应。 长街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过宋临晚一出现,那些喧闹声顿时小声了不少。 姑娘在成衣铺门口停下脚步,掌柜如临大敌,强颜欢笑道:“大人可是要买衣裳?瞧这店里昨日刚进的丝绸,大人应是会喜欢的。” 真是开门不吉,这大清早的没什么客人也就算了,偏还来了这尊大佛,一个伺候不好那便是要丢小命的。 宋临晚踏进门槛,伸手抚摸上刚拿上来的丝绸布料,料子极顺滑,算是上品,她清冷地开口:“可有成衣?” “有的。”掌柜谄笑着,忙拍手叫店里的伙计把成衣呈上来,“不知大人想要什么样式的,这些都是店里最好的了,可能配不上您这仙人之姿。” 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袄裙呈现在姑娘眼前,她都没抬眼瞧上一瞧,指着宋昙道:“要他的。” 掌柜暗道办错了事,急忙叫伙计换了小男孩穿的长袍呈上来,“都怪在下愚笨,原来是要给这位小公子买,这件湖蓝色锦服是昨日新到的货,您瞧瞧?” 宋临晚颔首,从宋明归怀里抱过宋昙,温声道:“我瞧着这件紫色锦服挺配你,显得阳光精神,你觉得呢,喜不喜欢?” 这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可把店里的人惊得眼珠都要掉地上了,这位杀人不眨眼的战神居然在哄小孩?这一幕给众人视觉带来的冲击力堪比六月飞雪。 宋昙咳嗽了几声,嗓音软糯,“神仙姐姐觉得好的,我都喜欢。” 这些料子是他从未穿过的,就是连摸都不曾摸过,那些个欺辱他的少年们身上穿的也远远及不上这锦服半点好。 一定是老天爷开了眼,终于肯怜悯他了,才让他遇到了神仙姐姐,还有幸在神仙姐姐这里偷来一丝宠爱。 宋临晚眼里掠过一丝心疼,面不改色道:“都包起来吧。” 而后又对着宋昙说道:“你身上的衣裳不太合身,先去换换?等会还有得逛,若是衣裳不合身,逛着也不舒坦。” “我都听神仙姐姐的。”宋昙乖巧笑道。 掌柜心领神会,忙谄媚地想要接过宋昙带他下去换衣裳,“在下这就带小公子去换衣裳,您稍等片刻。” 宋临晚颔首,把宋昙交给他,“小心些,他身子骨不好。” “在下明白。” 一盏茶的时间,宋昙穿着紫色锦服出现在众人眼前,这颜色衬得他气色极好,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宋临晚瞧得满意,“这颜色果真适合你。” 另有专门的伙计把这些衣裳包起来送去宋府,离心付了银子,一行人转身准备走,却听宋明归怨气满满的声音,“我也想穿新衣裳。” 宋临晚顿足,朝掌柜使了使眼色。 这是她疼到骨子里的弟弟,又才刚醒来,她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而且那郎中不也说了吗,得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宠养着。 宋明归毫不犹豫地拿起一件紫色锦服,也不等宋临晚说话,忙跑去换了,出来时神采飞扬,“大人,你瞧我穿紫色如何。” 他也不知道他在和宋昙置什么气,就是看不惯姐姐对宋昙那副温柔的模样,那可是他都没有的待遇,想起小时候,宋临晚除了一开始对他有那么点温柔,后边要不是打骂要不就是罚他在墙角蹲马步。 这天差地别的待遇,让他很是郁闷和憋屈! “还行。”宋临晚随意瞅了一眼,态度冷淡,转身出了门。 明归穿紫色也是很好看的,他身材极好,行走的衣架子,大病一场的憔悴被这颜色全部掩盖,整个人看起来就好似回到了还在长安时的那模样,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只可惜现在是在外边,她不能夸赞他,只能故作冷淡,和他保持该有的距离。 宋明归瘪着嘴低下头,不满地攥着衣袖,整个人像根焉了的茄子一般。 一行人在街上逛了许久,买了许多小孩子的玩具,宋明归嘴都气歪了,宋临晚却像个没事人似的,沿路左瞧右瞧,见着适合小孩玩的便买下来。 时间悄悄从指缝溜走,转眼到了正午,宋临晚并不想在外边用午膳,而且宋昙用完膳后还得服药午睡,一行人便结束了行程,拦了马车回府。 第二百二十二章 筹备 微风轻轻吹起车帘,宋临晚忽然看见一簇晶红,她眼里一亮,“离心,去把那糖葫芦买下来。” 马车停了下来,离心也不知是要几串,傻傻的将所有糖葫芦都买了,抱着整个草木棒子回到车里,那棒子太高,她进不去马车,只得呆呆的杵在门口,宋临晚不禁失笑,“你买这么多,也不怕吃得宋昙牙疼。” 宋明归撇撇嘴,“那哪能只给他一人吃,我也是要吃的。” 姐姐这偏心的实在太明显了! 离心从门外递进来三串糖葫芦,傻笑道:“奴婢这不是不知道到底要买几串嘛,还请大人原谅。” “净嘴贫。”宋临晚接过其中两串糖葫芦,递给宋昙,“可甜可甜了,尝尝。” 红彤彤的糖葫芦晶莹剔透,外层裹着薄薄的糖浆,里边是晶红的山楂,显得格外诱人,宋昙有些嘴馋,接过糖葫芦便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里爆开,“好吃!” 他常年食不果腹,有得吃都算不错了,那时他缩在街边乞讨,时常看着那些叫卖糖葫芦的,很是嘴馋,特别想知道那红彤彤的糖球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 原来是这样的味道,那份酸完全比不过甜,这也许就叫苦尽甘来吧。 能遇到神仙姐姐,是他最大的福气。 “你喜欢便好,不过可不能贪吃,待会要用午膳了,糖葫芦吃多了你定会吃不下饭的。”宋临晚像个老妈子似的逼逼叨叨。 宋明归恨恨的咬下一颗糖球,仿佛那糖球是宋昙一样。 想他那时候贪嘴,宋临晚是怎么对他的?她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把他凶了一顿,然后罚他不许吃晚饭,理由是要他记住贪嘴的后果。 瞧瞧姐姐现在的这副面孔,呵呵!! 宋昙甜甜一笑,“我好高兴。” “吃个糖葫芦就高兴啦,你太容易满足了。”宋临晚道。 宋昙摇摇头,伸手圈住她的手臂,温声道:“老天爷让我遇见了神仙姐姐,我很高兴。” 还没等姑娘回答,就听宋明归酸溜溜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油嘴滑舌!” 宋临晚闻言递给他一个眼刀,“我也很高兴能够遇见你。” 遇见她有什么可高兴的,平白丢了性命,如若不是明归性命攸关,她一点也不高兴遇见宋昙。 ....... ....... 晚间,宋临晚端坐在桌案前,凉风刚刚将纸帛上的墨迹吹干,她便开口道:“速速送去临城。” 她本是这两日就该踏上去上京的路,但宋昙只有一周的时间,她想陪他走完这最后的时光。 这纸帛是要交给尔朱延的,赵皇未必不会有疑,她要做的不是打消他的疑心,而是转移他的注意力,让尔朱延带胡军骚扰赵国的其他城池,赵皇自然需要分心应对。 距离攻打上京的日子,也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了。 萧莹接过纸帛小心收好,问道:“大人当真要去上京吗?” 要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已经折了一个万霖在里边,若是宋临晚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她虽不了解赵皇是个怎样的人,但人心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赵皇指不定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把宋大人强留在上京做人质。 “兵行险招。”宋临晚漠然道:“我若不去,万霖便是人质,必死无疑。” 她此去上京,一来是可以削弱赵皇的防备,二来便是去把万霖带回来。她若是不去上京,等战争打响,万霖便是赵皇的人质,而她必然不会为了个万霖就放弃攻城的机会,所以万霖必死无疑。 万霖为她鞠躬尽瘁,她断不会让他白白送命。 “什么?!”宋明归满眼难以置信,疾步走进来,“你这时要去上京?!” 他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宋临晚既是要攻打上京,那么上京必定埋伏重重,她去上京无疑是九死一生。 “你先下去吧。”宋临晚摆摆手。 萧莹赶忙退了出去,心里默默叹气,这偌大的宋家竟是全然只靠一个宋大人撑着,宋临昀百般不信任宋大人,宋明归又是个不懂事的像个小孩。 宋明归眉头紧锁,直直看着宋临晚。 “我没想瞒你。”姑娘叹了声气,走过去扶着他坐下,“万霖被扣在上京,我得去带他回来,而且,此去上京也是良策。” “那我要跟着你一起去。” “不行!”宋临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你也知道此行凶多吉少,你跟着我去,我便是有了后顾之忧。” 宋明归自然懂这个道理,“可是...” 可他就是害怕。 宋临晚捏了捏他的手掌,“你呆在这里,到时跟着大军直上京城,我在那里等着你,好不好。” “好吧。”宋明归默了默,道:“那你要向我保证,不许逞强不许冒险,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一根头发都不许少。” 宋临晚无奈地竖起手指,“好,我向你保证,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不过这头发它是肯定会少的。”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厚重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宋明归?!”宋临昀大惊,他是听说了今日宋临晚满心欢喜的去逛街所以才过来找她,想着她也许是变了想法,所以想来找她看看能不能心平气和的谈谈。 没成想却是见着了死而复生的宋明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临晚脸上的温柔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冰冷,“二哥难道真想我把你关禁在院里吗?” 他不肯回去也就算了,还老过来烦她。 离心在隔壁院里哄宋昙,这院里一时就没个看守的人,要是宋临昀来得早了些听到她和萧莹的谈话,那可真是不妙。 宋临昀闻言愤怒瞬间压过了喜悦,“你还是冥顽不灵!宋明归如今都醒了,你难道还要说你是为了宋明归而策反的吗!你倒是好本事,把天下人都给骗了!” 宋明归的死是谋反和发兵的理由,可如今宋明归好端端站在这里,她还敢说她不是为了权势吗! “还请二少爷说话注意些!”宋明归愠怒。 他听不得任何人说宋临晚半句不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请你助我 “注意什么注意!”宋临昀一嗓子吼了回去,“你知道她都变成什么样了吗!你知道她手里沾了多少人命吗,别人都不曾挡着她的路,她还要将人杀了,简直不可理喻。尊贵的宋大人,你敢说你不是被权势迷了心窍吗,当着你最疼爱的弟弟的面,你敢说吗?” 他已经忘了他这番前来的目的。 宋临晚面上没有半点波动,“我为何不敢说?我是不是被权势迷了心窍似乎不是你该过问的事,你既已经称我一声宋大人,你便该有居于人下的态度。” 她和宋临昀说不通,那个榆木疙瘩脑袋,大不了等尘埃落定之后她再去跟他好好道歉,现在她对他只能是这个态度。 宋明归皱了皱眉毛,“姐姐做任何事情都有她的道理,我知道她不是滥杀之人,就算她被权势迷了心窍,这也是人之常情。二少爷,你也别忘了,她是你的妹妹,亲生妹妹,你连她都不信任,你还要去信任谁?” 他这颗心早长歪了,对他来说宋临晚便是理,虽然他也会和她闹脾气,但他从不会怀疑她,就算宋临晚要杀尽天下人,他也只会抱怨几句然后给她递刀。 “她疯了,难道你也跟着疯了不成?”宋临昀满眼难以置信,听听宋明归说的什么话,被权势迷了心窍是人之常情,这偏心偏信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宋明归眯了眯眼,“姐姐劳累了一天,该休息了,二少爷还请回吧。” 他还觉得宋临昀不可理喻,说得每一句话都那么刺耳。 也幸好他不知道宋临昀之前打了宋临晚一巴掌的事,不然这会他定要不顾礼法冲上去和宋临昀打一架,他哪能容忍捧在心尖尖上的姐姐受到这种委屈。 宋临昀猛地拂袖,愤愤离开,“你就跟她狼狈为奸吧!非要搞得家破人亡才知道错!” 就连父亲也是,明明对宋临晚的做法不甚赞同,却一点也不阻拦,任由她闹翻天。 “姐,那些话别放在心上。”宋明归握着姑娘的手轻声道:“二少爷本就是个直性子,不懂什么弯弯道道,他猜不透你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你别因为这些话伤心。” 他抬起头,却见宋临晚的眼眶微微泛红,眸底氤氲着雾气,他顿时慌了神,“这不是还有明归嘛,我会一直在的。” 豆大的泪珠掉落下来,直直砸在少年的手背上,宋临晚一把抱住他,嗫嚅道:“我知道...” 她就知道她的明归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听着别人说她不好,一定会跳起来反驳。 身陷囹圄泥船渡海又如何,她的明归醒来了,他会竭尽全力保护她的。 “我昏迷的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宋明归身子僵了僵,鼻尖一酸,“姐,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虽然他没多大能力,但他就算豁出性命也绝不会再让宋临晚受半点委屈。 “你平安地站在我面前,我就很知足了。” ....... ....... 许是大哭了一场,心中的积郁都被发泄了出去,一整夜宋临晚睡得很安稳,一直睡到了晌午才悠悠转醒。 离心替姑娘梳头的时候见着她眉眼弯弯,心里也欢喜,“看样子大人昨夜睡得很好,是做了什么美梦吗?” 宋临晚拾起妆奁中的珠钗递给离心,淡淡道:“一夜无梦,待会你去安排一下,明晚设宴,邀周边城的县令太守来。” 如今谁不知道她是个反贼,得她邀请,来者自然便是站她这边的人,又是赵国住民,她现在和长孙瑾和离的事还未定下,来者等于说在赵皇和摄政王之间选择了摄政王,名正言顺,外人寻不到任何口实。 可谓是一举两得。 离心将珠钗稳稳插在姑娘发髻中,“是,奴婢明白。” 她伺候大人有些时日了,谁都知道她是大人的亲信,经她口吩咐下去的事情,那就是大人的意思。 本是一个卑微的婢女,能做到她这个地位,那可真是不知走了多大的好运。 宋临晚懒洋洋地起身,没有去隔壁院子也没有去看宋明归,反是直接出了府。 宋云扬把虎符给她之后便向长安递了辞呈,他也安心地在城里住了下来,每日就听听戏曲逗逗鸟儿,两耳不闻窗外事。 人们都说这位宋将军是傻了,连自己的女儿都管不住,这父亲做的有够失败,也有人说宋将军是大智若愚,早有反心,只是把所有都推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众说纷纭,真真假假,并不重要。 “见过大人。”守门的侍卫恭敬道:“早间宋老爷便出了府,到这会还没回来。” 宋临晚抬脚踏进门槛,“无妨,我等会便是,你去寻他。” 侍卫忙领着姑娘进去,而另一个侍卫则是赶忙上街去寻宋云扬了,谁都可以等得,唯这位宋大人等不得,就算宋老爷和她是父女,那也不能怠慢。 半个时辰后,一身酒气的宋云扬回来了,他抱着个酒坛子,走路摇摇晃晃的,指着宋临晚傻笑道:“诶,惜惜,你怎么都长这么高了,女大十八变呀。” 宋临晚不悦地皱了皱眉头,“父亲若有什么疑虑或是不满,可以直接来问我,不必这么折腾自个。”又朝着周边伺候的丫鬟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赶忙下去,徒留这父女俩在院中。 “你这说得什么话,为父心疼你都来不及。”宋云扬闷了一口酒,还是疯疯癫癫的模样,“以前啊我待你不好,等我发现错了的时候,你呀,都长大了。” “父亲。”宋临晚眼角抽了抽,她来可不是叙旧的,“一周后我便要赶赴上京,我想请你帮个忙。” 宋云扬微怔,“去上京做什么?” 顿时酒醒了一大半,她去上京不会是去寻长孙瑾的,她的手下去了上京到现在还没回来,而她又要攻打上京,此时去上京,应是要兵行险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关入大牢 “你心里跟明镜似的,何必明知故问呢。”宋临晚揉了揉眉心,叹息道:“我也筹备的差不多了,大军准备半月便可直入上京,只是...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管理下边的事,大战迫在眉睫,为妨变故,还得需要你助我。” 她想要宋云扬带军。 宋云扬行军打仗多年,经验丰富,又深得军心,若是他带军,事半功倍。 “我听你二哥说了,宋明归已经醒了,你何必还要冒险攻打上京。”宋云扬撇撇嘴,把酒壶放到桌上,缓缓落座,“你手握虎符,又有战神之名,我这一把老骨头能助你什么。” “二哥倒是管不住嘴,父亲还是多劝劝他,不要因此招惹了杀身之祸。”宋临晚眼色一沉,旋即微微一笑,“若是你带军,我便可以控制舆论的走向,父亲,难道连你也觉得女儿是被权势迷了心窍吗?” 宋云扬闻言酒彻底醒了,冷冷道:“难不成有朝一日你还要杀了你二哥不成?攻打上京之时若是我带军,你便可以让众人以为是赵皇挟持了你,所以我按捺不住才打去上京救你。你的城府,当真是深不可测。” 桩桩件件,就连他都觉得这个女儿很可怕,能够精准地揣测人心,完美地掌控事情走向,这样深得心计城府,如何叫人不觉得恐怖。 “身居其位,步步不由心的。”宋临晚眯了眯眼,“父亲以为这一切都只和周赵两国有关吗?十八年前凭空出现的那位北境之人,您可还有印象?” “你是说?!”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父亲不必大惊小怪。”宋临晚低笑,“言归正传,您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宋云扬不语,又抱着酒坛子喝起来,想要将自己灌醉。 “罢了罢了。”宋临晚从怀中拿出纸帛搁在桌上,起身,“有句话说得很对,先君臣后父子,四处都是眼睛,我不会放下身份求你,话已至此,您好好斟酌吧。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您说对吗?” 纸帛上盖有她的印章,只要宋云扬拿着这纸帛到军营,他便是副帅,即刻便可带领大军打仗。 她是需要他,但也不是非他不可。 宋云扬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坛子中的酒仿佛变成了水,没有半点味道,他静坐许久,迟迟不曾拿起桌上的纸帛。 他不太明白宋临晚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晚间侍卫忽然传来消息,“老爷,不好了,宋少爷冒犯了宋大人,现已经被押入大牢了!” 宋云扬心里咯噔一声,“什么?!” 她怎么能,她怎么敢!那是她的二哥啊,同父同母的亲哥哥,她居然押他下狱! 宋府,宋临晚端坐在圈椅上,白玉桌上摆了两个杯盏,像是在等人。 听着回廊传来脚步声,她微微一笑,抬手拿起茶壶把对面的茶杯斟满热茶,“您酒醒了?喝些茶吧,莫要糟蹋了身子。” 关押宋临昀可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不仅是想要让他闭嘴,还想要世人觉得她为了权势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像一个没有弱点的人,之前舍不得,可如今她必须舍得,之后没有她坐镇军中,可经不得任何万一。 宋云扬怒不可遏,“他是你哥,你快把他给放了!” 宋临晚抬手示意他坐,漫不经心道:“我不过是公事公办,他先是对我动手,又出言不逊,您也知道,作为统帅,威严这东西是不容人侵犯的。” “你少跟我来这套!”宋云扬低声骂道:“若要计较,你早把他关押大牢了,你想用他逼我就范是不是!” 宋临昀端起茶杯浅浅饮了一口,“父亲,我虽需要你,但并不是非你不可。我没要了他的性命,已是手下留情。” “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我知道。”宋临晚面无表情,冷漠得不行,“他是个男人,吃些苦头也没什么打紧的,反正皮糙肉厚的。” 宋云扬哑然,在圈椅上坐下,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多岁,“我现在真的看不懂你了。” “哦?父亲有什么疑问,不妨直接问。”姑娘漠然道。 “当初你把局势点出来,你说你是为了宋家,直到你出征前夜我都深信不疑。”宋云扬嘴边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后来你就变了,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我能看明白的,我告诉自己你是被仇恨蒙蔽了,你和明归感情深厚,他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如今他已经醒了,说明之前他的死都是你故意散播的消息,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她都能拿她最疼爱的弟弟的死来做文章,她是有多无情。 “明归的命是从鬼门关抢来的,是拿别人的命换回来的。”宋临晚眼眸低垂,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轻声道:“父亲,你若是不想宋家死人,就只管怀疑我质疑我。你以为你当初的昏迷是场意外吗,那不过是周慎怕我到时凯旋回朝压不住我的风头,想要用你来牵制我罢了。” 宋云扬认真思考着话中话,“你是特意要和宋家划清界限,你怕有人会从宋家下手来对付你?” “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就没意思了。”宋临晚抿了抿嘴,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您是忠臣,我是奸佞,不能共存的。一旦事情的重量大过了你的能力,你知道它,那便是自寻死路。” “可这和你把临昀押入狱中有什么关系?” 宋临晚噗嗤一笑,“我不是说过了吗,二哥既然管不住嘴,我只能让他没处去说话。” “你的心当真是好狠!”宋云扬骇然,“无论你有什么苦衷有多少秘密,你都不该这样行事。你把事情复杂化,生了心魔,你却能找到无数的理由为自己辩解。” 她分明就是野心勃勃,还打死不肯承认。 往往答非所问咬文嚼字,和她玩文字游戏,要么被她带入其中迷失要么就是看穿了她的本性畏惧她。 “是吗?”宋临晚伸了个懒腰,嗓音慵懒,“开弓没有回头箭,二哥我是不会放的,也不会让你进去见他,父亲,你要么就醉心玩乐,要么就全心助我,如果你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你知道那逃不过我的眼睛,大局之下我未必保得住你。” 第二百二十五章 周远逃了 看起来像是谈崩了,但其实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光她一人六亲不认去和宋家撇清关系是行不通的,还得有宋云扬入戏。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像是在解释,其实又是在引导宋云扬发现她的野心,让他觉得她是在蛊惑他,这样他便不会再相信她,也会对她能做出来某些事情深信不疑。 此后才是真正的宋临晚只是宋临晚。 至于要他带兵打仗,也只不过是她替他谋得后路罢了,她把权力悄悄放给他,那么有朝一日她的所有都可以被宋家拿去。 宋家始终是那个清廉的宋家,奸佞只有她宋临晚一人。 “少提什么大局,你这明晃晃的威胁你真把我当傻子是吗?”宋云扬震怒,却又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你娘温柔似水,真不知道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玩意。你就一意孤行吧,等哪天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这番话说得当真是伤人极了。 他起身拂袖而去,那急急的脚步表示了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院里呆下去。 离心直摇头,抱着个暖炉走进来,“大人,注意着莫要着凉了,唉。” 宋临晚接过暖炉,莞尔一笑,“瞧瞧我父亲和二哥那模样,真是如出一辙。” “您还笑得出来,奴婢都听到了。”离心瘪瘪嘴,满眼幽怨,“还是明归少爷好,从来不会冤枉了您。” “你这丫头...”宋临晚闻言只觉得心中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也许从我入仕那天起,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我必须独自前行。” “奴婢会陪在您身边的。”离心轻声道,“无论别人怎么说,奴婢都不会相信。您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大局什么的奴婢不懂,但有些事大人不说,定是不能说,您做的那些事也件件都是有您的理由的。” 宋临晚失笑,“我看起来很伤心吗,你净会安慰我。行了,邀请函派人寄出去了没?” 离心吐了吐舌头,“才不是安慰,实话实说。寄出去了,周围这些城池的太守们这会应该已经收到了。” “那便好。”宋临晚点点头,“明归睡了吗?” “宋少爷睡下了,他这才刚醒精力比不得常人,比较嗜睡。” 宋临晚一口饮尽杯中的茶,起身朝后走去,“近日多弄些补品,他身子需得好好养着。对了,宋昙呢?” 离心点点头,“奴婢明白。小少爷也已经歇下了,不过今日状态并不怎么好。” “嗯,我明日过去瞧瞧。”宋临晚褪去衣衫,上了榻,“灭灯吧,我也累了。” “是。”离心灭了烛火,赶忙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宋临晚便去了隔壁小院陪宋昙用早膳,宋明归又是酸溜溜的跟了过去,三人同桌吃饭,无法形容的惬意。 姑娘抱着宋昙倚在卧榻上给他讲故事,宋明归苦着脸在一旁看书,早间的时间便就这样悄然过去,转眼便到了晌午。 刚用完午膳,便见萧莹踏进院门,“大人,肖公子到了。” 宋临晚挑了挑眉,“让他过来。” 她还以为肖启过来要等上不少时间,没想到竟是这么快,从得知宋明归有救了的那天她便给傅文景传了书信,光是这信传去也得要两日时间。 一刻钟后,一袭月白色长袍的男子背着个药箱踏入大门,“宋大人。” 宋临晚颔首,朝他招了招手,“你替他瞧瞧。” 肖启按捺住疑惑,忙走过去把脉。 把脉时,他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这小男孩是谁?难道是宋大人的私生子?主子才离开多久,这孩子都有了?也不对啊,按小男孩这个年纪,不应该是宋大人的孩子。可若不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会把人抱在怀里,浑身还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忽然他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听宋临晚的声音,“明归,你陪宋昙玩着,我还有些事。” 说着朝肖启使了使眼色,起身离开,挪步回了院里。 “说吧,他情况如何。” 肖启摇摇头,叹了声气,“时日无多,我没有办法。” “之后的日子他是不是会很难熬?”宋临晚心里像是被刀剐了一下,虽说是在意料之中,却还是会觉得愧疚。 肖启颔首,“先只是简单的咳嗽,到了后边会开始咳血,周身忽冷忽热,高烧不断,到了最后浑身会像是有无数蚂蚁在啃咬内脏一般的疼。” “有没有法子让他不那么受罪?” “我这有些丹药。”肖启叹了声气,“也只能缓一缓,但他那小身板还是承受不住那份疼痛的。” 宋临晚深呼吸,“我知道了。” 若是当初留心些,把宋昙送给别的人家,也许他会平安地过一生。 但如若是这样,她的明归也不会醒来了。 “宋少爷是怎么醒的?”肖启把药瓶递给离心,忍不住问道。 他是个大夫,医术方面求知若渴,他没有能力救回宋明归,如今人却已经醒了,他很想知道是怎么救的。 宋临晚低声道:“以命换命。” 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肖启也就没再多问,从怀中掏出十几封信递给她,“主子让我转交给你,前边战事告捷,周远逃了...” 宋临晚把信封收好,“逃了?” “嗯,应是有人在背后帮他,本来还要打上几个月的,周军突然撤了,之后周远便逃了,还有...” “说。” 肖启沉吟道:“宋锦岚失踪了,留了手信,在周远手中。”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东边是秦国,北边是赵国,西南两边他会逃往哪边呢?” 还有宋锦岚...倒是她疏忽了,把所有人都暗中保护着,唯独忘了宋锦岚,她以为她不会有事,毕竟她是庶女,按自古嫡庶的关系,那些人是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南边是魏国,魏国国力虽不足以与周国抗衡,但地理占优势,周寅在位时给魏国的好处也不少,魏国难保不会收留了周远,主子已经派人去追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改变策略 宋临晚:“不,如果是周远一人,他也许会去魏国,但他背后有那个人,他必然不会去魏国,西边是不是有个小部落?” 那个北境之人要是想逃,要么逃回北境,要么逃往西边,毕竟她守在赵国,他根本别想走南边越过周国赶往魏国,东边又在交战,所以他只能从西边过。 而周远若是去魏国完全不需要带上宋锦岚,毕竟世人都不清楚宋锦岚在她心中的分量,魏国国主也许会更倾向拿宋锦岚来她面前换个人情,而不是用宋锦岚来做人质帮助周远讨伐她。 所以魏国根本不是周远会去的地方,他揣测了所有人的惯性心里,毕竟每个人都会以为逃亡必然会逃往实力强大的国家寻求庇护。 肖启目露疑惑,“有的,西戎,莫不然你以为他是逃往了西戎?西边靠海,常年雨水不断,养的都是些野蛮人,各个傲慢无礼,西戎可不会接纳他。” “那可不一定。”宋临晚勾了勾嘴角,“西戎人虽刁蛮,但他们比各国人都崇拜上天,把有些东西奉为神明。” 肖启恍然,“我这便去给主子传信。” “不用了,已经来不及了。”宋临晚摆摆手,“看样子西戎也是要参和进来了。” 北境虽然神秘,但西戎最高层的人不会没有耳闻,那位北境之人只要拿出这个身份,泄露些所谓的天机,再使些手段,西戎便会奉他为神明之子,为他冲锋陷阵。 一旦她攻打上京,西戎便会赶来助赵皇一臂之力,到时她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如若她不攻,调头回长安,到时便是举周国之力和赵国西戎对抗。 而周远之所以在交战时不肯退让,想来也是在消耗周国的兵力,让周国元气大伤,根本无法阻止两国的进攻。 也就是说无论是怎么打,她都必败无疑,还有傅文景也会功亏一篑。 那个北境之人果真不容小觑。 肖启没她想得那么多,闷闷道:“主子本已经在准备登基一事了,但传国玉玺也不翼而飞。” “这些都只是小事。”宋临晚摩挲着茶盏,“御林军那些是不是损伤惨重?” “是,所剩兵力不过五分之一。” 宋临晚叹了声气,“到底是棋差一步,那个人的谋略便是我都甘拜下风。魏国国主是个怎样的人?” 肖启默了默,道:“魏王好美色,周寅在位时给他送了不少美人,以此得来了南方的安宁。” “美色...呵。”宋临晚低笑,“那倒是好办许多,你先下去吧,这几日在这边住下。” “是,在下告退。” 宋临晚陷入沉思,越深入其中她才越发觉得自己的力量有多么渺小,简直不堪一击,别人轻而易举便可瓦解她所有的努力。 不过借势,谁不会借呢。 赵皇倒是弄巧成拙了,她没有和长孙瑾和离,没想到竟是成了她翻身的机会。 她不攻去上京,后边只假意放出风声,笼络赵国不少官员为长孙瑾所用,然后让这个摄政王真的成为摄政王,她作为王妃,赵皇何来理由伙同西戎对她下手,更何况,赵皇还未必能比长孙瑾在朝中更有话语权。 又不是整个北境,不过是个北境之人,也想闹翻天不成? 先不管秦国会不会趁虚而入,魏国反正虎视眈眈,她和那北境之人都别想拉魏王下水,毕竟魏王还等着分一杯羹,等着一举成为诸国之首。 消除了赵国的危机,再去对付西戎,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只不过长孙瑾未必会愿意,他怎会不知她会过河拆桥,一旦解了西戎危机,她便会转攻上京要了赵皇的狗命。 而她也根本做不到委身于长孙瑾。 宋临晚想着想着,不禁骂出声:“该死的傅文景,利用我倒是一套一套的,怎么现在反跟焉了菜似的,不顶一点用!!” 离心刚刚进门便听见这句话,忍不住笑出声,“大人这是想傅公子了?” 虽说她对傅文景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不得不说傅文景这人是真的风华绝代,光是那张脸便是寻遍天下也再寻不到更精致的。 况且大人对傅公子虽冷言冷语,但看得出来大人心里是有傅公子的。 宋临晚瘪瘪嘴,“谁想他了。”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真是有点想他了,总觉得他在身边便会安心,哪怕说他曾那般利用她,让她不敢再信任他,可他始终是她的安心。 “是是是,奴婢多嘴。”离心笑道。 宋临晚甩了甩头,像是在将傅文景的身影从脑子里甩出去,“不许打趣我,对了,人寻的怎么样?” 今晚给各城的官员备的礼便是美人,倒有些歪打正着,这魏王也恰恰好美色,她可得盯着些,若有什么绝色美人便给魏王送去。 一想到绝色美人,宋临晚脑海里便出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司清清。 司闻的这个女儿确实美,就是她见着时也不禁为那美貌倾倒,那清冷气质,就像天仙下凡一般,一点没有寻常美人的庸俗。 她皱了皱眉,打消了这个念头。 司家和她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不能这样做,而且还有明归... 离心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绣房的衣裳也都赶制出来了,还多亏了苏大人的帮忙呢,若不是他,就这个城里哪寻得到那么多美人。” “苏穆,还真有他的。”宋临晚笑了笑,道:“我过去看看。” “是。” 离心领着姑娘去了后边空设的院子,还未走近便听见里边娇媚的欢笑声。 宋临晚踏进院门,放眼瞧去,美女如云,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妾身见过大人。”众人纷纷行礼。 听闻宋大人在搜罗美人,也不知是要作何,她们都不曾见过宋临晚的真容,都以为她是个五大三粗牛高马大的男人婆,因着有些怪癖才寻她们来。 宋临晚:“起来吧。” 模样倒是标致,但没一个算得上倾国倾城。 离心左瞧右瞧,暗自忖道:这些个莺莺燕燕还没大人好看,满园的美人在大人面前都黯然失色。 “都在这里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小插曲 浓妆艳抹的姑娘捏着嗓子细声道:“回大人,还有一人没来。” 正在这时,清甜的嗓音自院门口响起,“见过大人。” 宋临晚回身一瞧,眸底掠过一丝惊艳,不动声色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穿着粗布麻衣都难遮掩住美貌,鲜眉亮眼唇红齿白,身形婀娜绰约多姿,不似司清清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气,反是一股子风流妩媚的妖艳。 “回大人,小女姓梅名揽雪。” ——小女... 宋临晚眉毛微微蹙起,侧目看向离心,“她是良家闺女?” 离心也是一脸疑惑,“奴婢不知道,奴婢这便去查。” “嗯,顺便查查是谁献来的。”宋临晚点点头,又把目光挪到姑娘身上,“你随我来。” 说罢抬脚离去,完全忽略了身后众多美女嫉妒的眼神。 梅揽雪惶恐地跟在姑娘身后,刚进了里屋的门,便泪如雨下,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低声祈求道:“大人,我确实是良家闺女,爹爹病重急需药钱,打别人那听来风声知您近来在寻美人,娘亲便将我送了过来换取药钱...可是大人,我...我真的...” 之后的话她有些难以启齿,但任谁听去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就是不想委身罢了。 宋临晚狭眸轻抬,“好好的脸哭坏了可就不好了。” 她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既是用身体替爹爹换取药钱,这人便是她的人了,哪能几句不愿意便更改的。 若是被强抢来的,她或许会将人放回去,可这般,她是不会放人的。 皇亲贵胄能死,仁义之士能死,战士骑兵能死,一个美人自然也是能死的,更何况也没要人死,只是要将人献去魏国。 离心惋惜地扫过跪在地上的梅揽雪,走到宋临晚身侧说道:“奴婢查过了,是萧将领的父亲送来的,梅老伯病重急需药钱,梅姑便拿她来换药钱了。”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宋临晚手指轻轻晃了晃,端起桌边已有些冷了的茶盏,漠然道:“既是卖身求财,便不该抱有侥幸心理。” “大人...”梅揽雪满眼震惊,僵硬地抬起头直直望着她,“寻常卖身都是卖往府里做奴婢,冠以奴籍,可您根本不是再买丫鬟!我...我恳求您高抬贵手。” 同样都是女子,宋临晚为何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她今日进了府邸知晓府中正在准备晚上的宴会,便已经猜到寻这些美人是要作何用处,可是明白的太晚,已经没有办法改变。 身居高位的女子面不改色,像是完全瞧不见这绝色美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嗓音极冰冷,“我高抬贵手?” 说得像是她做了天大的恶事一样,金钱买卖,她需要高抬什么贵手,这做丫鬟还不如抓住这个机会,一旦被哪位官员相中纳为妾室,那荣华富贵便是再也不会缺了。 离心撇了撇嘴,“这买卖合情合理,你别说得像是大人在强迫你一样,你拿着钱财去救你爹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是受了谁的恩惠?这既是卖身,是不是买做丫鬟和你也没多大关系。” 她就见不得世人那副嘴脸,仿佛大人做什么都是在威逼强迫他们一般,可是大人明明就没有一点过错。 若是大人真那般无情,也不会单独寻她来问了。 梅揽雪充耳未闻,不停磕着响头,把额头都磕破了渗出血水也不曾停下,声声哀婉凄凉,“我求求大人,放我走吧,那份药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求求您...我求求您。” 她生得好相貌,自幼便觉得自己将来一定会嫁给一个风华万千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而现在却要她像个歌姬一样去讨好那些丑陋猥琐的男人,她做不到。 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 “若没那药钱救命,你爹该是必死无疑吧?”宋临晚道。 梅揽雪不明白话中意思,仍旧苦苦哀求着,“是,您的大恩大德我绝不会忘,那份药钱我会还上的,大人...你也是女娇娥,我求求您,放我走吧,莫不然也不要将我送给那些个人。” 离心翻了个白眼,这是在立贞节牌坊? 跟着大人这么些日子,大人的话中话她是明明白白的,她出声解释道:“钱财不是问题,你爹本是要死的人,用你的命才换来药钱而得救,放了你可以,把你爹的命还回来。” 宋临晚睫毛颤了颤,这样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但绝世美人难寻,战争一触即发,她哪来的功夫再去重新寻美人。 梅揽雪身形顿了顿,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嘴角向上翘了几分,自嘲道:“我...知道了。” 她真是自找耻辱送上门给人取乐,这凶名远播的战神宋临晚连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对她这样的人又怎会心软。 权势者都是这般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可草芥人命,根本不在乎他人。 凭什么有些人生来就要比别人高贵,她好恨。 宋临晚垂眸,“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得到了什么便要付出相对的代价。”说着她摆了摆手,示意离心将人带了下去。 她笑了笑,暗自忖道:魏王...希望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苦心。 —— 府里上下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宋临晚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离心在她脸上涂涂抹抹,化妆打扮,傻丫头浅笑盈盈:“大人长得这般好看,您坐在那上面,别人怎么看得到那群美人。” 宋临晚漫不经心地应道:“除非不想要那双眼了,不然谁敢盯着我看。梅揽雪安置的如何?” 是了,任她国色天香,始终是高不可攀的宋大人,哪个敢对她有别的心思,就算有,也只能藏着掖着,若是不小心露了馅,那丢的可就是性命。 离心细细替她描着眉,低声道:“已安排焚香沐浴,锦服也在赶制了。。” “嗯。”宋临晚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又似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宋昙睡下了没?” “明归少爷和他打闹了小会,估摸着是闹困了,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歇下了。”离心轻声应道,化妆的手没有丝毫抖动。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题 “先前明归少爷去找了肖大夫,两人交谈了有一阵,估摸着明归少爷该是知道小少爷以命救他的事了,肖大夫走后便把一直把自个关在房内,时不时传来硬物碎地的声音,看样子心情不太好。” 宋临晚不禁叹了声气,“有些事情总归是瞒不住的,记得多派些人手把这里守严实了,莫叫外人发现明归的存在。” “奴婢明白。”离心放下手中的工具,在妆奁中翻找着珠钗,“近日在这边伺候的丫鬟也都让人暗里盯着的,您尽管放心。不过...” “不过什么?” 离心摇了摇头,“这梅揽雪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着您,您若是用她,只怕她会...” 像这样的人,一定会憋着气逮着机会狠狠咬上大人一口。 宋临晚嗤笑一声,“她翻不起什么风浪,女人家的把戏用在后宫还行,用到前朝和战场上,根本不值一提。” 魏王是好美色,但人又不傻,不至于梅揽雪吹些枕边风便来和她作对。 况且帝王最是无情,美人是她送去的,这是她对魏王的恩惠,魏王可以宠爱梅揽雪,让这女人宠冠六宫,但若说是要为了这美人忘恩负义,那魏王可是不敢的。 “也是,靠男人的终究比不过靠自己。”离心将珠钗稳稳地插在姑娘发髻中,满意地点了点头,“奴婢只是担心会给您带去一些多余的麻烦。” 这前句话是她跟在大人身边体会最深刻的,那些靠男人的女人有哪个比得过靠自己的大人。大人可从不会对人伏小作低,他们靠的那些男人对着大人都是要毕恭毕敬的。 宋临晚扶着她的手起身,淡淡道:“无妨,不值一提。” 主仆俩刚走出房门,迎面碰上赶来的萧莹,“大人,这是到了的宾客名单。” 宋临晚颔首,没有接过名册,抬腿朝着宋明归房里走去,隔得远远得便听见房内传来乒呤乓啷的响动,“不过是些地方官员,你记下便行。信送去了没?” 这信,自然是送给魏王的信,意在打好两人的关系。 “已加急送出去了,后日便可到。”萧莹趋步跟在姑娘身后,一脸严肃地汇报事情,“胡军那边也已经开始捣乱,我们的人已经在慢慢混入祁山,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稳稳进行。” “切勿操之过急,这计划总还有变数。”宋临晚提了提长长的裙摆,走上青石台阶,“你父亲的手好像伸的有点长了。” 萧莹恍然,急忙道歉,“是属下的疏忽,还望大人恕罪。属下回去定好好说教家父不要再对您的事情过多打听。” 寻美人一事是她暗暗操办的,除了那些大人信任的人知道,便无人知道了,她父亲定是偷听了她的谈话或是翻了她的信笺,居然插手到这里边来真是不要命了。 “寻了个绝色美人来,倒也算功过相抵。”宋临晚神色淡然地推开房门,“叫杜殷拾掇拾掇,待会他要陪我一同出席,你先去忙吧。” 杜殷会是一张很好的牌。 这里的人没听说过真假美猴王的故事真是可惜,她今日便要让杜殷冒名顶替那北境之人,对外宣称杜殷便是那神秘的北境人。 这样一来可以稍稍牵制一下西戎那边的动作,为她多争取些时间,二来也好迷惑赵国朝中大臣的心,让他们再往摄政王的阵地靠一靠。 “是。”萧莹余光瞟见房内满地狼藉,赶忙退了下去。 宋临晚拾起滚落在地上的书卷,边往里走边说道:“病了一场别的没长进,这脾气倒是大了不少,瞧瞧这房里都成什么样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遇到了刺客狠狠打斗了一番。” 宋明归趴在软榻上,哭丧着脸,“姐...宋昙他...”怎么会时日无多。 若只是单纯的时日无多他或许还不会乱想,但姐姐将人抱回了府里对其百般宠爱,这其中深意就耐人寻味了。 “郎中的法子是以命换命。”宋临晚话还没说完,便听宋明归急急打断她,“就算是为了救我,你也不能这样啊。姐!” 姑娘咳嗽两声,瞪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我从嘉陵关回来的时候你已经醒了。” “他是自愿的?”宋明归声量拔高了些,“他是不是傻,我和他素昧平生,他疯了吗要把命换给我!” 他总觉得他这条命像是偷来的,他偷了宋昙那个小男孩的命。 宋临晚叹息道:“他是为了我,明归,既是承了他这条命,便好好活下去,把他的那份人生也活出来。” 她实在不太懂得怎么安慰人。 宋明归闷闷不乐,“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两天我对他态度一点都不好。” “我想瞒着你的。”宋临晚走过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轻声道:“若是觉得这条命太过沉重,便交给我来背负,明归,你要平平安安的,姐姐只有你了。” 她的处境一日比一日艰难,若是稍有意外,第一个死的便是她,宋家是不会跟着受杀身之祸,但明归要是被发现还活着,那定是难逃一死。 前有来势汹汹的西戎,后有虎视眈眈的魏国,周赵两国也还没缕清楚,赵国的这些人心若收服不了,便是又多了个放暗箭的赵皇。 真是举步维艰,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宋明归了。 宋明归拧眉,“怎么忽然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很害怕再出现之前那样的情况。”宋临晚摇摇头,“没有意外,所有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今夜府里设了宴,你好好在房里呆着,不要叫人发现了。”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瞒着西戎一事。 宋明归撇了撇嘴,道:“姐,危险来临时我肯定会挡在你身前的。”后边的话不用回答,因为他也很清楚他的存在若是被人知晓,对宋临晚来说会是天大的麻烦。 姑娘递给他一个眼刀,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转身赶赴前院,“宴席散的晚你便早些睡,不用等我。” 宋明归朝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偏要等!” 宋临晚闻言不禁失笑,脚下却没停。 第二百二十九章 国师 临冬的天暗得很快,前院四处点燃了绫绢灯笼,灯火通明,数张白玉桌从花厅一直摆到大门处,盛着佳肴的琉璃盏放在桌上,好大的手笔。一排丫鬟和小厮守着酒坛子,时刻准备着替宾客斟酒。 正中架起了一个小木台,八个锣鼓围着那木台摆放,很是惹人期待今夜即将上演的节目。 宋临晚梳着高贵风雅的凌云髻,里边穿着墨色娟裙,外边披着织锦镶花斗篷,腰间明晃晃得别着一把软剑,威严无比,步步生风。 来的都是赵国官员,他们纷纷起身行礼,“臣等见过王妃。” 宋临晚斗篷一撩轻轻落座,嗓音温温凉凉,面上看不出情绪,“不必多礼,诸位不远万里赶来赴宴,我深受感动。” 睁眼说瞎话。 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讨笑道:“宋大人所邀,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是要来的。” 狗屁不远万里,他所在的云中离这里才不过半天的路程,不过他既然来了,那便是选好了阵营,摄政王虽多年来不理朝政,但这位摄政王妃可不是一般人,手握六十万大军,周国即将上任的新皇又是她的旧情人...这可是位传奇的人物。 宋临晚假意欢笑两声,随即向众人介绍杜殷,“诸位当中有些人可能对北境有所耳闻,今夜宴请不光是为了和诸位交心,还有一点便是想向你们介绍一下我身旁的这位先生。” 话说一半,众人的胃口被吊起。 目光挪向宋临晚身后,这才注意到那个一袭黑袍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宋临晚低笑道:“这天下人无不疑惑我打仗之时所用的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今日诸位都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藏着掖着,愿意对你们坦诚。” 众人屏息凝神,这可是个大事! “若非有神秘的北境之人相助,我一个深养闺中的女子又怎会知晓那么多离奇的东西呢,那威力无比的东西便是我身旁的这位先生所提供给我的。” 是了,这样更有信服力,若非是那神秘的北境出手,又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东西出世。 肖启带头造势,高声道:“原来是北境的高人,难怪!不过这东西虽厉害,胜仗还是靠宋大人您的带领啊。” 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暗暗下了决定,站住了阵脚,“宋大人能得高人相助,定是有您的出彩之处,下官佩服,佩服!” 宋临晚淡淡扫过下边的人,忽然眼色一凝。 ——在肖启身边伺候的小厮眉清目秀,有些奇怪,模样清丽的惹人挪不开视线,虽然有着碍眼的黑胡须,但那双眼睛实在让宋临晚感觉熟悉。 那是.....司清清?! 肖启注意到姑娘的目光,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姑娘的猜测。 宋临晚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又继续和众人交谈:“殷先生为人低调,早年间曾在游历周国,某夜观天象发现紫薇帝星闪了又闪,本以为这帝星之主会是周国人,没成想那时候赵先皇正带着少年摄政王在周国游玩。我和殷先生果真是缘分颇深啊。” 一番话说得极巧妙,先是说长孙瑾有天下之主的相,后又表明这殷先生在长孙瑾和她之间会选择帮助她。 众人好一阵斟酌,这摄政王和摄政王妃是一家人,但摄政王妃可不是寻常王妃,而是凶名赫赫的宋大人,他们来赴宴先是看在摄政王妃的面子上,后才是出于对这位宋大人的畏惧。 今日既来了那便是有心要为摄政王献力,而听这番话,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能得您这么一位王妃,真是我大赵国之福啊。” “您为了赵国和摄政王分隔两地聚少离多,这等心性世间难寻,下官佩服!” “.....” 一系列恭维的话听得姑娘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她摆摆手,示意美人可以入场了,该说的都说了,她懒得在和这群人周旋。 今日之后恐怕关于北境之人的谣言将会传遍大江南北,那真正的北境之人别想那么轻易地在西戎站稳脚跟。 他恶心她一阵,她便还他一阵恶心。要知道六耳猕猴拿着根世人所认为的金箍棒未必不能假扮成真齐天大圣。 锣鼓击响,妖娆的美人纷纷入场,琴声高起,绸带四舞。 那些个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不少人都在偷偷咽着口水,舞姬稍微靠近他们一点,他们便忍不住伸手去摸,想要一亲芳泽。 宋临晚冷漠地看着底下的人,皮笑肉不笑道:“诸位舟车劳顿,这些美人都是我的一点心意,想必能让你们过一个放松的夜晚。” 众人瞬间明白,纷纷谄笑道:“那便谢过宋大人了!” 已经不再称姑娘为王妃,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宋大人这般为我们着想,我们一定为您...还有摄政王尽心尽力。” “.....” 美人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们今日既是来了,就没想过不走,他们只是地方小官员,上边人的事哪轮得着他们过问,这位既然有心拉拢,又有那个实力,他们何不顺手推舟呢。 更何况,这美人若是纳入府中,对他们来说也是得到了这位大人的庇护。 “看来是我来晚了。”一袭蟒袍的男人出现在大门口,周身那股威严气势与在座的这些官员格格不入,他的眉宇间有层挥之不去的薄怒,让人看着便觉得害怕。 宋临晚放眼瞧去,有几分疑惑,这人是谁... 看着和宋云扬差不多年岁,鬓角的发已是花白,那双眼睛看着不似猛虎也不似毒蛇,反是像鹰,正在寻觅猎物的鹰。 而那猎物,似乎便是她。 众人酒醒了一半,忙不迭起身行礼,“微臣见过南大人。” ——南大人,整个赵国哪里找的出第二个南家,而能让众人恐惧的南大人除了那个位极人臣的国师南旻还有哪位? 宋临晚礼节性地起身,颔首以作礼数,“南大人的到来真是令我这小小的宋府蓬荜生辉啊。” 她可不曾邀请过什么高官,这位南大人分明就是不请自来。只是不知道是来做什么,若是来替赵皇试探的,只怕他的命也没多长了。 第二百三十章 风流 南旻阔步走上台阶,在离高位最近的位置坐下,“摄政王是我的学生,王妃和他成亲数日我都不曾来见礼,今日唐突前来,宋大人您可莫怪啊。” 先是一语指出他和长孙瑾的交情,说明并不是替赵皇试探而来。这称呼也是变得有意思,一句宋大人莫怪,挑明了是为她个人而来。 宋临晚微微一笑,“既是王爷的老师,那也是我的老师,我敬您一杯。” 说着信手拾起桌上的月光杯一饮而尽,香醇的酒香在姑娘嘴里散开来,她晃了晃酒杯,含笑盯着南旻。 南旻拱手道:“我年事已高不便饮酒,宋大人莫怪。” 不饮酒便是不给面子,但他这一个拱手礼却又给足了宋临晚面子。 实在有趣。 宋临晚上下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懒懒地往后一靠,放眼去瞧正欢歌载舞的美人。 上边坐着的姑娘和老头可是跺跺脚都能让举国抖上几分的大人物,众人一时有些放不开,目光不敢再在美人身上流连,反是瞟着上边那两位,小心翼翼地观摩着他们的脸色。 “听闻我那夫君病了,这几日天又凉了下来,我和他相隔千里,实在是忧心。”宋临晚接过离心递过来的镂金烟管,深深吸了一口,把烟圈朝南旻吐去,“等手里头忙完了,我也准备着去上京看望我那夫君了,南大人要和我同行吗?” 这副轻浮的模样惹得南旻眉头微微皱起,他不动声色地别开头,淡淡道:“我来便是来接你赶赴上京的,路途遥远,恐生变故,宋大人大病初愈,我总要为你保驾护航。” “是吗?”宋临晚掀了掀眼皮,伏在离心耳边低语几句,见着离心离开,这才又接着之前的话继续说:“皇上这番举动实在叫我受宠若惊。” 模棱两可的话她不会妄加揣测,还不如把事情挑明。 “皇上对宋大人可是看重得很,不过近来胡军闹事,皇上对您还是多有忽视的,我来也是受了摄政王之托。”南旻低笑道:“你是聪明人,何必对我百般试探呢,今夜在座各位哪个不是你阵营里的,你又何需和我在这里打太极呢。” 他知道她多疑不会轻易相信他。 “南大人说笑了。”宋临晚眯了眯眼,余光瞟向不远处徐徐而来的离心,浅笑盈盈,“今日我兴致高,不想谈那些个烦心事,你觉得呢?” 兵不厌诈,她不会轻易相信南旻,但不代表她不会不利用他。 南旻耸了耸肩,道:“客随主变。” 离心身侧还跟着位眉清目秀玉树临风的公子,那公子面色酡红,咬着下唇又惊又喜,他听离心说宋大人来了兴致想找个男儿陪酒,本是不愿从的,但又惧怕宋大人的手段,只得前来,结果刚进院门便见到最高位坐着的那位姑娘,一瞥一笑满是风情,他的心瞬间便沉沦了。 常听人讲这位宋大人的事迹,都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牛高马大的男人婆,没想到竟生得如此貌美,没有半点粗俗的影子。 宋临晚拍了拍身侧的空位,朝着那公子招了招手,戏谑道:“这小模样倒生的标致。” 那公子脸更红了,就连耳根都是红的,哆哆嗦嗦地在姑娘身侧坐下,似乎都能闻到姑娘身上的烟酒气,“草民见过宋大人。” 宋临晚低笑,手指挑起那公子的下巴,“你叫什么名字?” 光影下公子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落尘。” “这名字不好。”宋临晚蹙眉,松开了手,捏着烟管缓缓吸着。 落尘惶恐,整个人不禁颤抖起来,手里紧紧攥着衣袖,卑微道:“我..我这便改。” 改什么?改名字么? 宋临晚嗤笑一声,“我有那么吓人么?替我斟酒吧。” 南旻瞧着这一幕脸都黑了,大庭广众之下王妃和外男嬉戏打闹,这传出去就是叫天下人看摄政王的笑话,她到底是真心想扶持长孙瑾还是只是想借长孙瑾的势? “王妃,还请注意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宋临晚无辜地眨了眨眼,指尖划过落尘的手背,媚态横生,“难道到了我这个位置还要跟大家讲什么男女有别吗?” 男子可以纳妾,她也可以。男子可以流连青楼,她也可以。 只是她不愿意罢了。 南旻整张脸臊成猪肝色,捏着杯盏的手青筋明显,可见他在竭力压制怒气,“摄政王如今在病中,宋大人还是收敛些好。” 他的称呼又换回了宋大人,是了,一个小小的王妃之位如何比得过宋临晚现在的身份。 “不好意思,差些忘了这茬。”宋临晚忍住心中的嫌恶轻轻扯过落尘的衣袖,起身,“诸位玩的尽兴,我不胜酒力,就不作陪了。” 说罢丢给南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搂着落尘扬长而去。 众人哗然一刻,很快又恢复平静,上边人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他们多嘴,多言一句可能命都没了。 南旻脸色极难看,闷闷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拂袖而去。 而另一边,才从前院出来,宋临晚便一把将人放开,脸上的笑意已然不见,只剩下冰冷,她嫌弃地看了落尘两眼,漠然道:“后日我会安排你出城,收起你的好奇心。” 戏还没做完,不出意料的话明日南旻会上门拜访她,她暂时还需要落尘这个假男宠,今夜若将他安置到别处,以南旻的聪慧不会猜不到她是在做戏,所以只能把人安排在她院里。 可是明归还在她院里,若是落尘起了好奇心...呵。 落尘眼里闪过几分失落,低声道:“我明白。” 他还以为这位大人是真的在找男宠,何止女人企盼飞上枝头变凤凰,他一个平凡的男人也同样想。 更何况,这位大人如此貌美,从未听闻过她有其他男宠,他还以为他可以... 宋临晚朝离心使了使脸色,抬脚进了院门,也没急着回房,反是去了宋明归的房间,“我进来了。” 她推开房门,下午时的狼藉已然消失,房内一片整洁,香炉内也熏着沉香,十分好闻。 第二百三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告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宋临晚轻声道,都走到他身边了他都没有发现。 宋明归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刚刚有些头疼。对了,宴席上你肯定没吃东西吧,我叫人提前备了虾仁粥,你吃点?” “怎么会头疼?”宋临晚蹙眉,脚步一转就要去找肖启,却被少年扯住衣袖,“没事,不用麻烦大夫了。” “麻烦什么麻烦。”宋临晚一把拨开他的手,朝外走去。 说曹操曹操到,肖启带着随从刚踏进院门。 “他有些头疼,你去瞧瞧,我担心是不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宋临晚脸上难得出现焦急的神色,又看向那个小厮道:“司姑娘最好还是先和我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话音落下,肖启赶忙往房里去,徒留下宋临晚和司清清两人在院里。 知身份已经被看破,司清清扯下贴在上唇之上的假胡子,低声道:“我听说他死了...” 两个月前,这边起战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后边宋临晚又放出消息说宋明归死了,她无法形容她知道这个消息时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天好像塌了下来一般。 她伤心欲绝,后来又看着父亲和宋姑娘似乎没什么联系,顿时发现了不对劲,按宋姑娘的性子明归如果真的死了,一定不会毫无动作。 她跑去问父亲,父亲什么也不说只告诉她宋明归是真的死了,她不信,偶然间得知傅文景身边的神医肖启不见了,她便猜测人是来了这里,便偷摸从府里逃了出来。 宋临晚扶额,扶着她坐下,低声道:“这边不安全,司大人知道你过来吗?” 这司闻的宝贝女儿要在她这里出了什么事,只怕司闻就要跟她撕破脸了,而且明归和司清清只是协议婚约而已。 司清清摇摇头,清冷的面庞没有半点血色,眼眶逐渐泛红,“我...我不相信他死了,宋姑娘,你告诉我,他没有死,对吗?” 芳心暗许,一往情深。 自从知道和宋明归定下了婚约,她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明亮了许多,也一直期盼着他回长安和她完婚。 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儿郎,她想和他共度余生。 宋临晚哑然。 这若是告诉她明归死了,只怕姑娘会在这边哭个不停还要去祭拜,若是告诉她明归没死,只怕姑娘会不肯回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司清清的眼泪倏地掉下来,啜泣道:“宋姑娘...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看宋临晚这冰冷的神色,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唉。”宋临晚深吸一口气,心一横,拉着她往屋内走。 肖启也正好诊断完了,拿着个药方走出房门,“他身子虚得很,我开些大补的方子给你。” “嗯。”宋临晚颔首,把司清清往里一推,而后把门关上,他们俩的感情就让他们俩自己说去,她懒得管。 而此时的房内,宋明归正抱着个暖炉坐在窗边发神,一想到他的身子慢慢好转,而宋昙没有几日可活,满心的愧疚就快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司清清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她不是很明白宋临晚的意思,直到看见临窗发神的少年时,她才算是明白了,“明归少爷...” 日思夜想的少年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她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了。 宋明归回头,一脸诧异,“司姑娘?!”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非之地,她断不该在这里。 这一声让司清清忘了礼仪矜持,一把扑到少年怀里,瓮声瓮气道:“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听着姑娘的哭声,宋明归想要把人推开的手顿在空中,而后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低声道:“你不该在这里的。” 谁不知道司闻和姐姐是一个阵营的,她的到来不仅会暴露他的存在,而且还会给自己招去杀身之祸。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司清清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她抱着宋明归的手紧了紧,“打小父亲就教导我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我不想在这样了,什么矜持什么廉耻我都不想在乎了,我不想再在长安等你,不想整日提心吊胆,我想待在你的身边,我想成为你的妻子。” “宋明归,对你而言的举手之劳,却让我魂牵梦萦,宋姑娘邀我去宋府也是因为我告诉她我喜欢你,我心悦你,你可不可以不要推开我。” “我看到了那份协议,我们的婚约就是一场协议,可我想要它成为真的,宋明归,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要嫁给你的喜欢。” 一番深情的告白让宋明归怔愣在原地,好似被雷劈了一般,活了近二十年,这是他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 司清清心里如雷打鼓,她知道她逾矩了,可她不想把有些话永远藏在心底,她也想像宋临晚一样,洒脱自由,能够拥有主导自己人生的权利。 “我..我问问姐姐。”好半晌,宋明归吐出这两字。 而此时的窗外,正蹲着三个人,无不一副被惊到的表情,宋临晚满脑黑线,打着哑语道:“这不是我弟弟,我没这样的弟弟。” 离心:“........” 肖启:“.....我懂。” “那如果宋姑娘同意,是不是你就会接纳我,我们的婚约就不是协议?”司清清从少年怀中扬起头,四目相对,她的眼眶红红的,整张脸也像熟透的了桃子一般红,“我..我是说我早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我....” 怎么越说越乱。 宋明归像是一下被触碰到了心底的柔软处,心软的一塌糊涂,却又不善言辞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不过... 他和姐姐现在身陷囹圄,一举一动都受着牵动,根本无法许给司清清一个安稳,就连要成亲,他也无法给她一个宋夫人的名头,因为宋明归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了啊。 “司姑娘...我和你地位悬殊,只怕配不上你。” 司清清一怔,急忙开口,“我不在乎!而且你是宋姑娘宠爱的弟弟,是我高攀了你才对。”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交谈 “世人眼中姐姐的弟弟已经死了...我无法给你名分。”宋明归摇摇头,沉吟道:“司姑娘,世间比我好的男儿大有人在,我确实配不上你。” 他对司清清是有些喜欢的,那份喜欢很少,少到让人根本注意不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宋临晚这个姐姐,再没有其他人可以分到他的感情,而对司清清,许是在长安时那意外一吻让他对她多出了一点点异样的感情。 可这样的感情并不足以让他什么也不顾。 “我,我...”姑娘原本因害羞紧张变得通红的脸霎时惨白。 宋临晚十分合时夷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来,“今晚夜色真好,明归,身份这东西可不能作为借口的。” “宋姑娘...” “姐!” 宋临晚咳嗽两声,“恰好路过,听到了一些。明归,你也不要拿我当挡箭牌,而且你们对如今的局势并不能产生什么影响,只看你们是否两情相悦。至于名分,如若你们想清楚了,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们。” 司家和她早就绑在一起了,算下来司清清若是嫁给她的弟弟,确实是高攀了。 而且,若是这两人成婚,可以借着司清清回门的名头,然后把宋明归送去长安,如今傅文景在长安大势已定,他会安全很多。 酡红逐渐染上少年耳根,他薄唇动了动,还是一个字没。 他对司清清的那一点点别样的感情和司清清对他的满腔爱意,在他对姐姐的担心面前不值一提,成婚什么的,他想等姐姐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再。 司清清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低垂着头,嗫嚅道:“是我唐突了,抱歉...” 有些话不用出口,宋明归的态度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哪怕宋姑娘已经发话了,他仍旧是不愿意。 那她的喜欢对他来讲就是一种困扰。 宋临晚无奈地摊了摊手,“明归,不要做会让你在今后遗憾的决定。今日也不早了,我倦得很,先去睡了。司姑娘,你暂时就在我这里住下,不要乱跑,也莫要在人前露面,我会给你父亲传信问问他的看法的。” “姐姐晚安。” “好。” 翌日下午,书房。 落尘规规矩矩地站着,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脖颈处有些红印,一看便知是经历过了人事,宋临晚面无表情地坐在圈椅上,手边的黑釉盏冒着腾腾热气,她翻书的声音是整个房里唯一的声音。 落尘身上的印记是她的手笔,却不是她所为,昨夜特意给他找了歌姬,为的就是... 这时,门外传来叫喊:“见过国师大人,我家大人已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随着声音的落下,南旻徐徐踏进门槛,一袭月白色长袍平添几分仙风道骨,他拱手以作礼数,随后在圈椅上坐下,“宋大人既知我来是为你,又何必不停来考验我呢。” 她身边那个柔弱的男子看着实在碍眼,等等红印? 南旻噔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过去扯开落尘的衣领,顿时整张脸气得通红,“宋大人,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法。” 他的学生是长孙瑾,宋临晚又是长孙瑾的妻子,如今她却和外男不清不楚,这是置长孙瑾于何地?还是把他的脸面给按在地上摩擦。 宋临晚皮笑肉不笑道:“我需要给什么解释呢?南大人别光只顾着气愤,不如再往深了想想。” 着她低下头翻看着手中的书籍,似是在等待什么。 这时,离心也从门外进来把落尘带了出去,南旻回到座位坐下,紧锁着的眉头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舒展开了。 “你这让人挑选阵营的方式倒是独特。” 前所未有的独特,她把和长孙瑾的界限分得一清二楚,她要他不仅是在赵皇和摄政王中选择,还要在她和摄政王中选择。 是了,这样的女人又怎么会肯为别人作嫁衣呢。 宋临晚轻笑,把书放在案头,“那南大人想清楚了吗?” “我作为摄政王的老师,明白他不争不抢的性子,我恳请你代他去上京争权夺势,至于其他的,我向你保证,我会替你处理好。”南旻道。 宋临晚不置可否,端起茶盏浅尝一口又才悠悠道:“夺势之后呢?那权力握在手中,我不认为我会想放手,更何况,先不论您会不会反咬我一口,光是我这边的事你哪来的能力替我处理呢。” 虽不知南旻为什么会叛变,但她是真不信他能够替她拖延时间。 她本就要去上京,要救万霖自然得和朝堂周旋,替长孙瑾夺势也是顺手而为。 “你会放手的,傅公子声名大噪,你和他的事我也是知晓一二,宋大人难道还想和摄政王做一辈子夫妻么?你之前送去上京的休书,我想我是可以知道的。”南旻勾了勾嘴角,“周远逃了,传国玉玺也不见了,我若猜得没错,宋大人应是知道他的去处了吧,秦国周国魏国都无法适时抵抗西戎的进攻,你如今手握六十万大军,想要对付西戎不成问题,但难防魏国和我国收渔翁之利,我在西城有几支军队,完全可以替你拖延时间,而且我和西戎的王族也有些交情...” 这下看样子是要大乱了,但他想要赵国独善其身,以如今赵皇的做法,分明就是要把赵国陷入死地。 他倒不怕宋临晚手上的六十万大军,他怕的是那神秘的武器,还有宋临晚这个人。 此女行军打仗风格迥异,根本防不胜防,这样的人不该作敌人。 “好啊。”宋临晚不假思索道:“南大人也应该清楚我如今种种所为什么,对于仇人我从不心慈手软,我相信你不会过河拆桥吧。至于西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无辜人送命也确实让我于心不忍,你既然和那边有所交情,应是知道我需要什么的。” 只要西戎交出那北境之人和周远,那西戎和她便是毫无瓜葛,她报了仇,就会带着六十万大军撤回周国,从此只握实权保命,不争荣华富贵。 全网 .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谋杀 “爽快!”南旻抚掌大笑,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你若生为男儿,不知是何等风光。你志不在下,是幸好也是可惜啊。” 这样的人若志在下,只怕她的野心便是一统下,战事早起,满地伤情。 宋临晚低笑,“南大人也是难得的智者,世人恨不得掺进这趟浑水得利,只有你看得清楚,想要全身而退独善其身。” 若是没有南旻过来和她和解,那她解决完西戎后第一件事便是打去上京,而魏国虎视眈眈定会在此时插手,她便会和傅文景联手对抗魏国。 到那时,就算她战死,这场战争也不会停歇,会一直打下去,直到参与者全部死光,这场战争才会接近尾声。诸国鼎立,一国消亡,那份空出来的土地便是香饽饽,诸国都会化身恶狼,争个你死我活。 她不过是根导火线罢了。 南旻颔首,“战事筹备时间不短,您大可安心在这边等着,时机一到,我便派人来接你去上京,只不过...” 这边对战的准备早好了,而西戎和其余地方却并没有,况且又有了他在其中周旋,所以时间并不紧迫。 他得先去上京部署,把长孙瑾和赵皇稳住,之后才能来接她去上京,不能让她已赴宴的缘故赶往,因为这样的话,去的便是宋大人而不是王妃。 “嗯?” “胡军那边骚扰不断,反是不利。”南旻道。 若是他未和宋临晚联手,让胡军在前沿骚扰城池确实是上上策,可以转移赵皇的注意力,可如今两人已经联手,胡军的不停骚扰,便是让赵皇找着借口把权力收拢到手中,是为下下策。 宋临晚默了默,道:“你回去告诉皇帝,尔朱延想要一座城池以供生活,他给了,他们便停手。” 这确实是胡饶作风,眼里只有利益。 “多谢。”南旻眼里的光芒闪了闪,起身离开的话,“宋大人贵安,老夫便先行回去了。” 他那番话其实是在试探,其实世人都并不是很清楚胡人和宋临晚的关系,有时候看着两方像是伙伴关系,有时又完全是陌生人。 细思起来,只怕宋临晚已经想好了对策,也许暗中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去上京赴宴之时也许就是起兵之时。 他不免庆幸起来,幸亏来得早些,不然就为时已晚了。 “慢走不送。”宋临晚掀了掀眼皮。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她自己也不知道等到握着权力的那一会不会舍得放手。 一个时辰后,宋临晚倚在卧榻上憩,便见离心匆忙跑进来,“大人,少爷吐血了。” “已经是第三了啊。”姑娘怅然,正起身准备挪步别院,又见萧莹疾步从回廊走了过来。 “大人,昨夜有官员被歌姬刺死,都在前院等着您给个法...全赖属下办事不利。”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真是祸不单行,她拢了拢外袍,沉吟道:“派兵过来镇着,免得他们闹事,让他们在前院乖乖给我等着,你好好去查。” 这样的处理方法会让他们觉得她并不是很在意他们,也许收拢的人心会疏离很多,但她应该去陪宋昙。 萧莹硬着头皮继续道:“大人,你此时若是不去,只怕他们会心有不满..” “他们要交代,便给他们交代,难不成还要我对他们低声下气着吗!”宋临晚丢下这冷冰冰的一句话便去了隔壁院子。 院内气氛低迷,伺候的丫鬟们面如土色跪在院边,没伺候好上头这位主子,遭殃的肯定是他们这群下人。 肖启已经在房内替宋昙诊脉,脸色凝重,唉声叹气。 宋临晚疾步走进去,看着在一旁被愧疚困扰的宋明归心里不是滋味,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悄声道:“不怪你,没事的。” 一盏茶的时间,肖启摇头晃脑地起身,沉吟道:“本来就需要好生养着,偏还受了凉,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病情恶化了。” 宋临晚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他的膳食都是按大夫的吩咐准备的,到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肖启伏在她耳边低语道:“砒霜。” 这摆明就是有人故意谋杀。 “姐姐,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还不知道。”宋临晚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深呼吸,而后换上甜甜的笑容走到宋昙床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道:“都怪姐姐没把你照顾好,让你受苦了。” 宋昙咳嗽不已,嗓音很是嘶哑,“神仙姐姐做的很好了,这点苦我能受得了。”! 头一次,宋临晚红了眼眶,她如今权势滔,却仍旧护不住身边人,却仍旧让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神仙姐姐,我真的没事的。”宋昙看着姑娘眼眸中的晶莹,顿时有些慌了神,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玩笑道:“我都没咳嗽啦。” 刚完,整个身子又开始颤抖,连连咳嗽。 一行清泪自宋临晚眼角滑落,“傻瓜,你怎么这么傻啊。” 傻傻地为了讨她欢心去丢了性命,自己明明痛的要死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他怎么那么傻。 也是在这时,萧莹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大人,查到了。” “既然查到了就直接给他们交代,还来找我做什么!”宋临晚面冷如霜。 “是...是苏大人送来的人。”萧莹咬咬牙道。 苏穆? 此时定有蹊跷。 宋临晚低垂着眼眸瞧着宋昙,她不能在这时把人丢下。 “神仙姐姐去忙吧,不用陪我啦,我都好了,一点事也没樱”宋昙留恋着来自姑娘手心的温热,嗫嚅道:“不要因为我耽误了神仙姐姐的正事。” 这时,肖启叹了声气,走过去伏在宋临晚耳边低语道:“他也许挺不过今夜了。” 成人误食了砒霜都会出问题,更何况一个男孩,还是一个本就病入膏肓的男孩。 宋临晚微怔。 这桩桩件件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要那人生不如死。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发怒 “大人,若是您再不过去,属下保不住苏大人。”萧莹猛地在地上跪下,很容易查那个美人是谁献的,那些官员自然也查到了,都要苏穆的命啊。 宋昙笑着摇摇头,“神仙姐姐去忙吧,我也感觉好困好困哦,想要睡会觉。” 说着还装模做样打了个呵欠,双眼闭了闭,倒像是真的困极了。 宋临晚心底掠起一阵苦涩,她苦笑道:“那你先睡着,姐姐很快就回来。” 她无法想象面前这个善解人意的孩童根本无法见到明天的太阳,全赖她,就算本就时日无多,但至少她还能让他最后再过段好日子,可是如今... “大人。”萧莹惶恐地跟在姑娘身后往前院赶去,自姑娘身上散发出直达人心底的寒意让她惧怕不已,“这件事情只怕不好处理。” 她是相信苏穆的,相信苏穆是不会害宋临晚的,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宋临晚面沉似水,冷漠道:“就算是我动手杀的,我不给他们交代又如何,这群老匹夫,要不是还有点用,我连见都不会见他们。对了,你去查查在小少爷院里伺候的人,竟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真是活腻了。” 那群老匹夫虽然官位小,但是人多势众,可以联合上奏,要不是需要这一点,她才不会笼络这群无能之辈。 萧莹领命,看着宋临晚的模样忍不住忧心,生怕她待会会沉不住气把火全撒到那群人身上去。 前院,十多个人左顾右盼,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深重,“这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说什么笼络我们,看她这态度这做法,分明就是威逼!” “我们可是赵国的官员,不是她周国的官员,可不是她想杀便能杀的,她今天别想蒙混过关,每次她这边设宴都会出现刺客,我看她真是毫不掩饰自己的恶行!” “...” “说够了吗?”冰冷的嗓音自院门口传来,众人回眸,只觉得自姑娘身上传来的那份威压让他们多少有些喘不过气来。 宋临晚阴沉着脸往里边走去,直到在圈椅上坐下才冷冷地开口:“苏大人和我乃是挚友,他派的人行刺,那便是受了我的命令咯?诸位想要他的人头做交代,难道是想我也把项上人头丢下来给你们做交代?!” 本是平淡的语气越说越重,不留半分情面。 “话可不能这么说,宋大人,您这明摆着偏袒苏穆,你邀我等赴宴,我等甘愿为你差遣,而你的挚友却对我们痛下杀手,要么是你识人不清,要么便是你根本不是真心实意想要拉拢我等。” “拉拢你们?”宋临晚唇畔勾起一抹讥笑,“栽赃陷害之事那么多,难不成桩桩件件都要我来背不成?交代我自然会给你们,你以为光是你们遇了害?” “我们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您,我们只想要个真相而已。况且,您这不还好好站在我们面前吗,也不曾听说昨夜宋府遇了害,您没必要自导自演。” 这话说得是一点也不客气。 宋临晚攥紧了扶手,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真相?我自然会查的水落石出,你们既是选择了我,便是我的人...” 可这怒火好像压不住了,“我他吗是傻子吗?对自己人动手?苏穆是有多蠢,又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陷害我?我失去了自幼一同长大的弟弟,偶然又收养了一个弟弟,却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喂了砒霜,我他吗的有心情来害你们?” 一连几句粗话把底下人吓得腿一软,差些跌倒在地上。 宋临晚深呼吸,稳了稳心神,又恢复清冷的模样,沉吟道:“明日午时之前,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若是你们不相信我,今夜便立马给我滚出城,若是今夜不曾出城,以后若再对我有异心,我便按我的规矩来了。” 她的规矩便是选择了做她的人便绝对不可以怀疑和违抗她的命令。 “大人若是随便找个替罪羔羊糊弄我们,我们也是不敢有所不满的。” 宋临晚眼里暗了暗,“来人。” 顿时,带刀侍卫应声而入。 众人惶恐,“宋大人这是要作何?你可别忘了这里是赵国,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你这是要公然和赵国为敌吗?!” 宋临晚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冷冷盯着之前阴阳怪气的那个中年男人,道:“出言不逊,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了。” “你敢!!!!”“啊啊!!!!” 空气中霎时弥漫着血腥味,那中年男人也疼晕了过去。 众人这下是话也不敢出,大气不敢喘,心里的畏惧达到顶端,但同时也有着无尽的后悔和怨恨。 宋临晚:“我若要杀你们,用得着那般大费周章?还去派美人行刺,我看你们各个都没长脑子,要滚就立马给我滚,一群蠢货,你以为光是你们后悔赴宴?我还后悔设宴!” 她是越想越气,不能忍。 让宋昙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事,已经是触及了她的逆鳞,这就好像有人在不停的揭开她的旧伤疤。 众人被训斥的面红耳赤,纷纷咽了咽口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还望大人息怒。我们自然是相信大人的,相信大人明日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宋临晚这说话的语气和冰冷的态度,坐在那的气势比在龙椅上坐着的皇上还高,他们或许心有不满,但也不敢得罪她。 而且看她的模样,不像是在说假话。 “还不快滚。”宋临晚冷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少在这给我打什么歪主意,最好不要让我知道这场刺杀的背后有你们的手笔,不然我不介意把你们全杀了。” “大人...这..如今我们可是您的人啊。” 宋临晚一把将茶杯摔到地上,吼道:“滚!” 十几个人赶忙提腿开溜,片刻不敢在再房内呆下去,今日的宋大人看起来心情很差很差,他们说是想给那人讨个公道,其实也只是想利用这件事来她这里换点好处。 可这位阎王爷正在气头上,他们哪还敢多言啊。 第二百三十五章 残忍 宋临晚揉捏着眉心,冷漠地盯着墙上挂着的长剑。 各国的权臣见了她都要称上一声大人,她已经走到了这个位置,却仍旧护不住想护住的人,今日是宋昙,那明日呢,明日是谁?宋明归吗?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可现在她不能贸然发兵,只能忍耐和等待。 半个时辰后,萧莹匆忙走进书房,“大人,问过了,膳食一直都是同一批丫鬟负责的,并没有查到他们有买卖砒霜的事迹...” 这根本毫无头绪。 “昨夜的膳食都有哪些人经手过?全给我带过来,只要碰过膳食的人都给我带过来。”宋临晚低声道,脸色很不好。 萧莹心里咯噔一声,看来今日大人是要血洗府中了,若是一直查不出来,只怕府里的下人们没有一个能活命,“是。” ....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书房外已经站了一群人,每个人都面如土灰惊惧不已,听了萧莹的命令,忙开始替自己辩解。 “大人,我在这里帮厨有一阵了,断然不敢动什么歪心思啊。” “....” 底下七嘴八舌,宋临晚只觉得聒噪,她皱了皱眉头,“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便都去给他陪葬。连上边的主子都伺候不好,我养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一众人不少闻言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哭喊:“大人,我可是冤枉啊,都是按您的吩咐把小少爷好生伺候着的。” “是啊,求大人饶命啊,我们都只是小小的婢女,奉承那位小主子都来不及,哪敢谋害那位小主子啊。” “....” 宋临晚听着他们叫冤就觉得烦躁,“我并不在乎你们是不是冤枉,你们好好回忆回忆,若是还是没有头绪,那就都为了那凶手送命好了。” “这....”众人吓白了脸颊。 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从左往右的第四个人没了生息,娇弱的声音才从最后面响起,“大人,大人!还有一个人没来!” 宋临晚挑眉。 那丫鬟哭哭啼啼道:“昨夜前院热闹着,小少爷刚用过晚膳,我就没急着去送燕窝,端着瓷碗去前院瞧了一会,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伺候梅美人的丫鬟,我当时绣鞋踩了泥,就把瓷碗让她帮我拿着一下。” 话音落下,萧莹立即明白,赶忙派人去把那院的丫鬟都带过来。 宋临晚却是眯了眯眼,捏紧了衣袖。 ——梅揽雪...呵,梅揽雪。 这女人已经知道要被献给魏王了,估计已经觉得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心里头也记恨着之前的事,明日她便要踏上去往魏国的路程了...这样算下来,她嫌疑倒是大得很。 不多时,又有一众丫鬟被带了过来。 告状的那个丫鬟手指着一个丫鬟叫道:“大人,就是她,当时我就是遇到了她!” “我是看你绣鞋上沾了泥,才帮你拿一下瓷碗,你这是在血口喷人!” 宋临晚冷冷一笑,不用审了,问题已经清楚了,她冷冰冰道:“把梅揽雪带过来。” 又看向一众丫鬟继续道:“这事与你们无关,但你们到底是没伺候好上边的主子,挨个去领二十大板。” 告状那丫鬟都还没说什么,那人上来便说她血口喷人,就不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后院的这些事情,她懒得管不喜过问,多是因为觉得这些人蠢。 众人悬着的心可算落了地,挨二十大板去半条命,总比把整条命都丢了的好,想想刚刚死的那四个人他们就觉得心底发凉,若是那个丫鬟还没有想起来这茬,只怕他们今日都要命丧于此。 他们虽是奴籍低人一等,但若是像离心那样遇着个好主子,他们这些丫鬟可就是人上人,那些个月俸根本不值一提,荣华富贵他们唾手可得。 院里的人陆续离开,等了许久,梅揽雪才姗姗来迟,她浅笑盈盈,娇媚道:“这是发生了何事啊?我正焚香沐浴呢,明日就要起程,若是身上这脏味还未洗干净,只怕魏王会心生不喜。” 这还没送过去,就已经把自己当成魏王的人了。 宋临晚看着她白嫩如葱的手指,低笑一声,“把她的指甲给我都拔了。” 她可不会让她轻易就死,区区一个美人罢了,她就算是送魏王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婆,魏王也得收着。 梅揽雪闻言面色骤变,“你怎么敢,你难道不想把我献给魏王了吗?!” 自从听说她即将要去侍奉的男人是魏国国主,她心中美好的幻想就死灰复燃了,她相信以她的容貌,是可以在后宫中立稳脚跟的。 她以为宋临晚绝不敢让她出事,毕竟如果她出事就没有美人可以送给魏王了,得罪了魏王,宋临晚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她暗里笼络收买身边的丫鬟,派他们去帮她做了许多事情,毕竟明日她就要离开了,带着那些丫鬟去皇城享福去了。 “梅揽雪,看来你并不太清楚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宋临晚像看小丑一般看着她,“哪怕来日你成了魏国皇后,你在我面前依旧不值一提。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啊啊啊啊。”惨叫声起。 宋临晚继续下令:“挑了她的手筋,不要让她晕过去,要让她清清楚楚的给我感受这份疼痛。” 她早知梅揽雪心思不正,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胆,堂而皇之挑战她的威严。 是不是她表现的还不够明显,还让天下人都以为她会对某一位国主低声下气俯首称臣?她宋临晚说得好听些是宋大人,但又何尝不是拥兵自立,自立为王。 与其说她是个普通的大军统帅宋家军的大人,不如说她建造了一个姓宋的王国。她虽没有明确的表明这一点,但她以为天下人都会明白。 不成想,总有人以为她会怕上赵皇几分,如今竟是连个女人都会觉得她会在魏王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个以为自己可以得到魏王宠爱的女人就敢对她下手,这难道不是对她最大的挑衅吗?! 那个总是甜甜的唤她神仙姐姐的宋昙,因她丧命,她绝不会让这凶手好过,她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她活得比谁都久,要她每一日都受尽苦痛。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再抱抱我 梅揽雪恍然,这才醒悟过来,忙开始求饶,“大人,大人饶命,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吧,宋大人,啊!!!” 鲜血流淌了满地,染红了青石地板,萧莹明白姑娘的意思,早离开去带着肖启赶过来。 “这是?!”肖启刚进院里便见这副血腥的画面。 “你在旁瞧着,免得不小心把人弄死了。”宋临晚轻声道,又朝侍卫摆摆手,“剜了她的左眼,然后喂她吃下。” 这一声令,让侍卫的刀差些从手上滑落。 成百上千种刑罚,未有一种像宋临晚的手段这么残忍,生生挖了人的眼睛,又要人生生把自己的眼睛吃下肚。 肖启闻言也是一惊,“你还要在这里看着啊?多恶心人,你也不怕吃不下饭。” 对待仇人肯定不会心慈手软,只是看宋临晚这模样,哪一点像姑娘家,他不由想到主子,顿时觉得主子多少有些可怜,怎么就栽在这么个姑娘身上了。 不过有一件事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告诉宋临晚....算了,那是留给她的惊喜。 梅揽雪彻底怕了,生生剜掉左眼时已经快要疼晕过去,却又被冷水泼了个清醒,她想紧咬住牙关,却还是被撬开了嘴,只能吃下... 她咳嗽着,干呕着,胃里翻腾不已,可是有肖启在,她死不得晕不得就连吐也吐不得。 宋临晚看着那个帮凶的丫鬟冷冷一笑,“她的命留着,从脚开始剐肉,每日给梅美人喂上十片,不要让他们死了。” “是...”侍卫打了个寒颤。 宋临晚起身往外走,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把梅氏夫妇抓过来,关地牢里,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着,他们的女儿是怎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侍卫想说这样有些太过分了,但看着姑娘的神色又联想到姑娘的手段,只得把话咽了回去,“是。” “哦对了。”宋临晚嗤笑一声,“那梅氏夫妇若出言辱骂我一句,便剐他们一片肉给梅美人吃下,或是剐梅美人一片肉给他们吃下。让他们自行选择吧。让大夫都在地牢外候着,要是有哪个人死了,便叫他们去陪葬。” “是...”侍卫闻言牙关都在打颤,这是多么残忍的手段啊,“若是那些肉剐没了呢?” “那便吃头发呗,慢慢等肉长出来再继续。”宋临晚漫不经心道:“带下去,莫把这里污染了。” 侍卫忙将两人带了下去,都不敢抬头瞧一眼宋临晚,这位大人恐怖至极! 萧莹也是没见过这副场面,实在憋不住在一旁干呕起来。 “去查查行刺的事和梅揽雪有没有关系,若是有,便带那群老匹夫去地牢看我给他们的交代。”宋临晚吩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等她回到宋昙的小院子时宋昙已经睡下了,也不能说是睡,只是说根本没有精力支撑他保持清醒,宋临晚站在院中透过窗户看进去,低语道:“真的没有半点办法吗?” 肖启摇摇头,叹息道:“就那一点砒霜足够要了他的命,能勉强挺过今晚已是福分,你派人去安排后事吧。” 其实从姑娘的表现不难猜出来,宋明归那条命就是屋内那个小男孩拿命换来的。 宋临晚捏紧了拳头,却仍面不改色,“是吗,我知道了。” 呵,梅揽雪那种人死不足惜,那种人不能叫狠,叫坏,坏到骨子里去了,她和她纵然有着什么深仇大恨,她也不该对宋昙这个小男孩下手。 当初她就不该忍那一时,应该在当时就把人杀了。 天色渐晚,皎月拉开黑夜的帷幕,起了好大的风,把树叶吹得哗哗作响,除了风声和屋内小男孩的咳嗽声,便再无其他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 宋临晚在院里站了一宿,没敢推门进去,生怕吵醒了宋昙,又想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他,只能呆站在院里,透过窗户去瞧那道模糊的黑影。 “咳...咳。” 一阵喘息,宋昙是在寅时三刻醒来的,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像是已经到了极点。 宋临晚闻声进门,在他床边坐下,“怎么醒的这么早,饿不饿?” 她倒希望他一直不要醒,在睡梦中离开也许就没那么痛苦。 宋昙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不饿,神仙姐姐,我都知道的,可是我啊,好想能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他知道他就要死了,本来他早看淡了,从决定献出心头血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在乎这条命了,可是留在这里的这几天,他忽然好想活,好想可以长长久久地享受神仙姐姐的温柔。 他真的好羡慕宋明归啊... “对不起,全赖我。”宋临晚红了眼眶,颤抖着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脸颊,“若是我再好一些,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若是当初她不刚愎自用,宋明归不会险些丧命,周远也不会登基然后整出这么多幺蛾子,宋昙更不会为了救明归而丢了命。 宋昙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脸颊上,“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感受这样的温暖了,神仙姐姐,我一点也不后悔,我甚至很高兴。 “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明归少爷,你对他的偏爱偏宠,让我好羡慕。我没有哥哥姐姐,母亲也不要我,就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我记得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被那些人追着打,冲撞了你的车马,我想肯定又免不了一阵毒打,结果你走了下来,抱住了我。从没有人问过我叫什么名字,从没有人关心过我,也从没有人抱过我。 “神仙姐姐,这几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几天。” 宋临晚心里泛起一阵苦涩,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听着宋昙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知道他是挺不住了,“可是你这辈子太短了...” “是啊,太短了。”宋昙抬起的手逐渐卸力,声若蚊蝇,“神仙姐姐,你可不可以再抱抱我。” “好。” 宋临晚把少年揽在怀里,低语道:“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了,我不是神仙姐姐,我是世间最恶的魔头,宋昙...宋昙...” 怀中的少年闭上了眼,浑身没了气力,安静地睡着了,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来迟了 姑娘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出房内走出来,泪眼婆娑,她走一步喘一口,像是背了千斤巨石在肩上让她挪不动脚步。 离心赶忙跑过来扶着她,安慰的话止在嘴边。 “安排后事吧。”宋临晚声音平淡,像是不受任何影响,但浑身上下哪里都看不到半分淡然。 她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在树下停住脚步,忽然抽出腰间的软剑,寒芒一闪,一小啜黑白相间的秀发便握在了手中,又撕下一片衣角把秀发包好,然后她缓缓蹲下身,徒手刨开泥土,把这包着秀发的布埋下。 常言割发断情,她把秀发埋在这院中,下辈子宋昙就找不到这里了,也就不会在因为她而丢失了性命。 不知是站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她才转身缓缓回了房内。 透过素娟屏风,依稀间看见一道黑影,她绕过屏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泪如雨下,一个箭步扑到男人怀里,熟悉的清香窜入她的鼻尖,仿佛在叫她安心,“我好累啊,真的好累。” “惜惜乖,是我来迟了。”傅文景回抱着她,胸膛处的衣衫被泪水浸湿。 他放下所有事情日夜兼程赶过来,为的就是想要见她一面,如今周国大势已定,他虽无传国玉玺,但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都足够坐那皇位,有静安侯在京都内主持大局,又有司闻和武庆的帮扶,算下来他还算有些时日可以陪着她。 “他是为了我而死的,我宁愿他怨我恨我,也不愿他至始至终叫我神仙姐姐。”宋临晚闷闷道:“我哪里有那么好,我很差劲很差劲。” 她到底何德何能配得起这颗赤子之心。 傅文景一手抚摸着她的脑袋,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似的哄着她,“你很好,世间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每个人都有他的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那个孩子既是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那他定也是开心的,你若因为这一点而自责愧疚,反是他不想见到的。” “或许吧。”宋临晚抿了抿嘴,继续道:“那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他想要我开心。他和明归多么像啊,又多么地不像。” 如果...可惜没有如果,木已成舟,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乖,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傅文景低声下气地哄着她,“叫别人看到你这副模样,你那威严还要不要啦?凶名赫赫凶狠毒辣的宋大人居然哭个不停。” 他乐意见她小女儿家的模样,却不乐意见她哭,每次她一哭,他只觉得他心都化了,她的哭声就像一只魔爪紧紧拿捏着他的心脏,她哭一声,他疼一下。 宋临晚瘪瘪嘴,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在软榻上坐下,信手拾起白玉桌上的杯盏,凉茶入喉一阵清凉,却凉不过她的心,“你怎么过来了?” 已是卯时了,她不想睡也睡不着,明日还要给宋昙发丧,料理后事,一想到这里她的心肝儿就疼。 只是由不得她沉醉于感情中,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而且...她对宋昙的感情并没有多深,更多的只是一种愧疚。 傅文景掏出手帕仔细地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嗓音慵懒,“想你了,所以来了。” “长安那边不管吗?”宋临晚吸了吸鼻子。 话音刚落,她又觉得自己是说了蠢话,长安那边哪里还需要管,朝中有右相、静安侯、司闻、武庆,秦王还是外戚,这仗一打完,傅文景登基一事铁板钉钉,只待找着玉玺灭了周远,才好准备即位仪式。 傅文景两眼弯弯,执起她的手,“不管了,之后都留在你身边,陪着你。这才一个多月不见,仿佛隔了无数个秋,每每夜里都想你想得睡不着。” 他才不会告诉姑娘他派石旬偷偷跑去怡红院问那些歌姬怎么哄女孩子开心,学了好几天呢,就想着能多说些甜言蜜语把惜惜哄得眉开眼笑。 宋临晚嘴角抽了抽,“你这样说话我怪不适应的,对了,南旻来找过我,时机一到他会接我去上京,要我帮长孙瑾夺势。” 她悄悄观摩着男人的脸色,果不其然男人脸上的笑意瞬间不见,怒瞪着她,“你还要和他做多久的夫妻!?你明明就是我的女人,在全天下人眼中你却是长孙瑾的妻子!” 他已经在差人打听那个北境人的踪迹了,千机阁明面上不堪一击,但背地里的肮脏龌蹉事没谁比他们更会。 只要解决了那个北境人,西戎便闹不起来,许多事情就可以早早的结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结束不了的,有些仗必须打。”宋临晚摇摇头,脸色凝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不觊觎那东西呢?就算我交了出去,我手下的六十万大军又该何去何从,全部给你吗,那到时候的周国就是众矢之的,前有狼后有虎,你根本应付不过来,不如我拥兵自立,对外言和你强强联手,以此来博得一席之地。 “有实力,才有话语权。” 傅文景沉默,话里的道理他都懂,只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他的醋坛子已经被打翻了,“前阵子我听说长孙瑾失踪了一阵,他,他是不是来找你了?” 宋临晚毫不隐瞒,“嗯,说起来他挺惨的,一个游手好闲的王爷硬生生被逼到这个地步,朝堂的豺狼虎豹根本不是他可以应付的了的。其实多还有我的缘故,确实是我拖累了他。” “!!!”傅文景猛地站起来,疾步走了两圈,又坐了下来,“一个男人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废物!还有,不许你再提他。” “不是你先提的吗?”宋临晚一脸无辜,眨巴着双眼。 “......” 傅文景无语了,他说不过她,不过...看着那双诱人的红唇,他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了一下,“惜惜...” 宋临晚抬眸,“嗯?” 霎时便被吻住,吻得她喘不上气,她揉了揉被咬疼的嘴唇,愤愤道:“不许闹我,行了,替我守一会,我好困。” “好。” 第二百三十八章 发丧 天光沉浮,淅淅沥沥落起小雨,越下越大,寒风夹带着雨水自珠帘吹进房内,寒凉彻骨,宋临晚是被冷醒的,看着这忽如其来的大雨心有戚戚。 好似老天爷都在为宋昙的离去而哭泣。 “醒了?”傅文景临窗读书,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穿衣的声音,便放下书朝外唤道:“进来吧。” 离心推门而入,手里边捧着个木盘,今日发丧穿不得其他衣裳,她准备了丧服送来,只怕大人看着这抹白色,心里又会是一阵难受,“早已经替小少爷整理好了遗容,准备封棺了。” 宋临晚穿衣的手一顿,淡然道:“嗯,知道了。” 不消一刻钟,她洗漱完毕出了房门,一路上每个人都身着白衣面色苍白,傅文景搀扶着宋临晚一步一步走着,宋明归阴沉着脸跟在她们身后。 见到姑娘来,管家这才大喊道:“封棺。” 黑色的棺木遭人用力往前推着,整个棺材阖上,众人纷纷哭了起来,替宋昙哀嚎着,宋临晚面无表情,一滴眼泪也不曾掉,紧紧盯着那棺材,最后叹了声气,一个字也没说。 这场葬礼是按当下最好的规格办的,无论是墓地还是其他,都早在宋昙刚搬进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等到葬礼结束,天色已经暗了下去,雨还没停。 整个府邸飘拂着白色绸带,没有一点生气,就连庖厨准备膳食也不敢有荤腥,吃斋七日,祈福七日。 那些地方官员也不敢在这时上门来闹,虽说已经查清楚了刺杀的那美人确实被梅揽雪收买,但他们也不敢去地牢看这个交代。 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一连七日的死气沉沉,傅文景默默陪了宋临晚七日,每日陪她在祠堂礼佛,房内的纸叠了厚厚一层,上边的字迹不是用墨水书写,而是用鲜血。 宋临晚总觉得这样才算是赎清了宋昙对她和明归的恩情。 服丧期刚过,南旻便送来了书信,邀她立马赶赴上京,也派来了接送的车架,称摄政王病重,王妃理应回京探望照顾。 宋临晚把书信搁在案头,手指轻轻叩着太阳穴,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总觉得去这一趟上京还要死很多人。 好半晌,她睁开眼,看着萧莹问道:“宋锦岚如何?” 她一直在暗中派人查宋锦岚的消息,人肯定是在周远手里,但周远总不能将人一直都带在身边,更何况西戎那些野蛮人,若是宋锦岚过去指不定被吃的渣都不剩了。 这是他们和她谈条件的半个筹码,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对宋锦岚下狠手,也不敢。 “查过了,他们去西戎的时候变了道,分了十架车俩各往不同方向去。”萧莹低声道:“估计很难有宋小姐的消息,他们并不想让我们轻易找着人,人应该也没有跟他们在一路,只是这么多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发告示,悬赏黄金千两寻宋锦岚。”姑娘皱了皱眉头,“顺便再放个消息,我和周远势不两立,谁若助他便是和我撕破脸。” 随便塞了个美人给魏王,他肯定心有不满,但那又如何,告示一发,孰轻孰重他该拿捏的清,他并不想掺和到这场战争里来,之前尚可暗中助周远对她使小辫子,但现在不行了,他不能有任何动作。 还有宋锦岚,世人不都是在揣测她在她心中的地位吗,那她便给出个答案,她对她来说确实挺重要,但人生性多疑,她承认的太快反而叫有些人疑惑防备。 这场仗,要打就早点打,此去上京,权力一握,不论西戎打不打,她都要打过去。 从前她瞻前顾后事事总想两全,结果往往得不偿失,如今她要放手一搏。 “大人...如果这样的话,只怕诸国都该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了,到时候对您来说是大大的不利。”萧莹硬着头皮劝道。 那些小国一直被几大国打压着,如今各国即将大战,他们在暗里虎视眈眈,难保不会插进来一脚。 而且...赵皇也会有所防备了,前边的努力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宋临晚冷冷扫了她一眼,“继续和他们周旋下去,我迟早成为砧板上的鱼肉,现在我要打,他们只能接着,行军打仗讲究实力,伎俩在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是,属下多言。”萧莹颔首,躬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属下这便去办。” 傅文景叹了声气,在姑娘身旁坐下,低眸看着她,“你想硬把这条路打出来,会很难。” 若要硬打,便是不再拉帮结派,只有她一个人的力量,如何对抗诸国。 “打它个一战成名,叫天下人忌惮,打得诸国签合约,再不敢起战事。”宋临晚拂袖起身,看着窗外已经枯死的树,沉吟道:“如此我和这六十万大军也算有所归属,有些人德不配位早该拉下马,我愿做着千古恶人,此去上京,便是探囊取物。” 在祠堂礼佛的这些日子她想了许多,明知不可为之事她偏要去做,她不想再等待,不想再做被动的那一方。 “我陪你去上京。”傅文景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搁置在她肩头,软声道:“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什么恩恩怨怨已经不重要了,全是大局所逼,这天下急需一个出头鸟,我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好。”宋临晚歪头靠着他的脸,目光放得老远,“我总觉得我要失约了。” 至于是什么约定她也说不清楚。 ....... 十日后,两万大军护送着宋临晚到达上京城门。 早在姑娘才启程的时候南旻就已经黑了脸,带着两万大军赶赴上京,这根本就不是来帮长孙瑾夺势的,而是借长孙瑾来为自己夺势的。 “见过王妃,陛下已等候多时。”骑马而来的将领跃下马,恭敬地行礼。 宋临晚挑开车帘,莞尔一笑,“带路。” “这....”那将领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欲言又止,咬咬牙道:“上京城小,只怕容不下您这些..随从。” 他哪敢叫这两万大军入城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要脸 宋临晚颔首,“既是如此,我也不好为难你。” 将领松了口气,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他差点一口气憋死。 “众将士听令!你们随我赶赴上京总该有些诚意,便替皇上好好守卫京城,你们驻扎城外,将上京严防死守,一只恼人的苍蝇都别让它飞进去,免得惊扰了皇上!” 寻常人都是让人直接在城外驻扎,而她却是让人把城围起来。 关键是还说的有理有据,好似做了多大的好事,他们不仅不能怪她,还要感谢她。 “是!” 两万将士异口同声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云霄,让守门的这些兵身子一抖。 “带路吧。”宋临晚放下车帘,眼里的嘲讽一闪而过。 她便是要张扬行事,谁又能待她如何,六十万大军已经从嘉陵关那边赶往临城,如若她和这两万将士在上京出了什么事,那六十万大军便会立马向赵国开战。 何须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她再也不想要忍耐了。 傅文景无奈地摇摇头,就惜惜这耍无赖的模样还真没几个人比得过,她又有实力,别人断然不敢说她什么。 赵皇这口气估计憋得难受。 半个时辰后,皇宫。 宋临晚立在御书房外,傅文景自去处理别的事情去了,所以只留下她一人入宫。 老太监笑容谄媚,掐着嗓子道:“王妃,这皇上正在小憩,奴才也不好进去打搅,不若你多等等?奴才这就差人给您抱个暖炉来,天凉了,您可别着凉了。” 这哪里是皇上在小憩,这分明就是给姑娘的下马威。 宋临晚勾了勾唇角,兀自拔高音量,高声道:“陛下,摄政王妃宋临晚前来拜访。” 老太监闻言脚底一个铿锵,这姑奶奶未免太过无礼,便是摄政王来也该是说求见的话,而她倒好,说什么前来拜访,好似和陛下平起平坐的模样。 “看来陛下睡得熟了,我这舟车劳顿染了风寒,也不好多有叨扰。”宋临晚皮笑肉不笑道,声音大到足够传进殿内,“那我改日再来拜访陛下。” 说着她转身便走,毫不拖泥带水。 老太监整张老脸臊成猪肝红,这宋大人果真名不虚传,张狂自大,他趋步跟上她,谄笑道:“王妃且慢,奴才刚听着殿内有些声响,估摸着该是陛下醒了,老奴这便去通传。” 看来皇上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下马威没给着,还让人给反将一军。 这宋大人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女娃娃,女娇娥天生骨子里的那份柔情是抹不去的,谁能料到这人比男儿还不逊色。 瞧着那气势,比摄政王还吓人。 这摄政王到底是娶了个什么玩意啊。 老太监在心里嘀咕着,往殿内去了会才慌忙跑出来,躬身道:“陛下已经醒了,正请您进去呢,奴才这就带您进去。” 宋临晚阔步走进去,挺着脊梁步步生风,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模样。 她的目光一直直视着前方,不曾去瞧一下那金碧辉煌的殿内装潢,周身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害怕,明明举手投足没有任何用力的痕迹,却让人想要臣服。 金黄宽敞的长榻上坐着一个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他骨节分明的手攥着刻有龙图样的扶手,墨发高高束起,没有一丝凌乱的感觉,案上的奏折工整的摆放着,砚台里的墨水映出点点光影。 完全不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宋临晚躬身拱手道:“参见陛下,这么久了才进宫拜见,还望陛下恕罪。” 她不自称臣妾或是臣,其中用意不言而喻。 长孙煜笑了笑,拾起笔山上的狼毫,翻开奏章接着批改,淡淡道:“若是朕不恕罪呢。” 就是这么个女人让他颜面尽失,他在位近十年,偶尔和周边小国起些战事,几乎没有败仗,而却在这个女人手里折损二十万兵力,还折损的那么轻易,简直就像在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耳光。 而他还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那要不我还是等陛下气消了再来吧。”宋临晚漫不经心道,自顾自地在圈椅上坐下,没有半点尊敬的模样。 在旁研磨的太监看得掌心都出汗了,这简直就是大不敬,可是要掉脑袋的。 “呵。”长孙煜手中的笔不停,眼底的寒意却逐渐深重,“朕是不知你这次来是以什么身份来的。” “唔...”宋临晚摩挲着下巴,似是很认真的在想,道:“这还得看您认为我是什么身份,是周国的使臣,还是摄政王的王妃,又或者,还是那个宋大人。” 这最后一句宋大人她声音咬得极重,像是在提醒长孙煜不要忘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你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比朕那哥哥厉害多了。”长孙煜把笔搁在笔山上,合上奏折,抬起头来定定看向宋临晚,戏谑道:“听闻前些日子你在服丧,朕忧心不已,还望你节哀顺变啊,只是朕怎么记得你弟弟早已魂归于天了呢?” “多谢陛下关心,人总是喜欢找寄托的,寻了个替身弟弟,结果还是可惜了。”宋临晚指尖轻拢,面上不改,淡然道:“说起来我和摄政王成亲已久,当时成礼匆忙,但这聘礼单子他还是给我下了的,这不今日来上京正好讨讨这聘礼嘛。” “你倒是明码标价。”长孙煜嘴边扯出一抹讥笑,“你和朕说这个作何?” “这支连城可是摄政王的封地,他以此城许我作聘礼,不过支连城距离周国山高路远,我就想着,可不可以用临城加支连城来跟你换一个祁山?”宋临晚狂妄道。 哪里有什么聘礼,都是她胡编乱造的。不过她说有,那便是有。 长孙煜差些一口气没提上来,支连城作聘礼?长孙瑾是疯了不成? 他深呼吸,稳了稳心神,道:“口说无凭啊,若真拿这两城来和朕换个祁山,朕也是可以勉为其难同意的。” 宋临晚耸了耸肩,无奈道:“赖我,把那聘礼单子不知放哪去了,不过陛下既然已经肯给我这个人情了,那我便不承让了,用临城和陛下您换半个祁山,多谢陛下。” 她最是会咬文嚼字,而且她和长孙煜讲什么脸面,谁不要脸谁就赢了。 第二百四十章 撕破脸 长孙煜攥着扶手的手一紧,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啊,看起来你此番前来似乎胸有成竹,有恃无恐啊。” 在他的印象中宋临晚是个高风俊节的女人,毕竟能在马背上潇洒的人儿都是刚正耿直的,哪料她这么不要脸。 宋临晚很是随意的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轻声道:“陛下这说得哪里话,王爷病重,我忧心忡忡,这不才慌忙赶过来嘛。” “是吗,原来你和摄政王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倒是朕之前没看出来。”长孙煜抬眸瞧着她,眼里尽是冰冷的笑意,“南大人专门派人去接你,朕还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交情呢。” 他不是不知道南旻对他心生不满,可南家在朝堂中如顶梁大柱,他轻易动不得。 “陛下觉得我和南大人该有什么交情呢?”宋临晚直迎上他的目光,杀意尽显,“我以为我和陛下之间的缘分还深着。” 她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那日十万赵军挥军南下的事,也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他,此番她来就是来找他算账的。 “大胆!”正研磨的太监兀自喝斥道,他不知道今日来的是何人,但既然是个女人,那就绝对不能这样和皇上说话。 他这样喝斥一声,一定可以在皇上面前搏个好彩。 宋临晚挑眉,“嗯?” 不待长孙煜说些什么,她又抚掌大笑起来,“真是好久都没听过人斥我一句大胆了,陛下总是能给我带来数不清的惊喜啊。” 长孙煜手上青筋明显,像是在极力忍耐些什么,他想处罚这多嘴的太监,但如若现在处罚就代表着他对宋临晚有几分恭敬,而他若是不处罚,那就是给了宋临晚笑柄,思索片刻,他选择岔开了话题,“不光是朕,这天下人都觉得女人还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宋姑娘你觉得呢?” 宋临晚微微一笑,“我倒也想在家相夫教子做个平凡的女人,可是啊,虎符兵符我尽毁了去,手底下那些将士还是只肯认我这个人,我实在脱不开身,莫不然陛下给我寻个法子?” 想试探她的实力,那就来试吧,她毫不畏惧,她的实力足够让天下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长孙煜心里咯噔一声,“不愧是叫天下男儿都失了颜色的宋大人,只怕朕那哥哥根本驾驭不了你,不知你觉得朕比起摄政王如何?” 连虎符都毁了还能召令军队,这说明那些将士全对她心服口服,仅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一点,堪称奇迹。 这个女人,还有很大的潜力。 “陛下觉得呢?”宋临晚道。 长孙煜笑了笑,道:“明知故问。这御花园重缺了一朵花,朕今日见你一面,忽然发现找着那朵花儿了,你以为如何?” 像宋临晚这样的女人已经不能去用女德女诫去束缚了,谁若是得到这个女人谁就是有着强劲的兵力,而他若是可以将她收入后宫,那他这个皇位便可坐的稳稳的,而且赵国也将很快跻身于诸国之首位。 哪怕是把后位许给她,也是好的。 这句话让宋临晚想到当初从嘉陵关回京后,在皇宫周寅的那道圣旨,那是让她改变的开端,那是她所有辛酸苦楚的开始。 她脸色一沉,不愿再和他周旋,起身道:“你这脸皮是比上京那城门还厚,我自持摄政王妃的身份所以称你一声陛下,而你这番话似乎并没有把我当作王妃,那便还是和所有人一样称我宋大人吧,赵皇。” 研磨的小太监咽了咽口水,他觉得他今日难逃一死了,听到了这两位爷的谈话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这姑娘实在是狂,他忍不住维护皇上的威严,“大胆,皇上乃是天子,你本就该恭敬的称上一声陛下,你就连见着的时候也该行一下跪拜礼。” “是吗?”宋临晚冷笑,直视长孙煜,“赵皇难道想要我给你跪下吗?还是说想要我那六十万将士都通通给你下跪对你俯首称臣?” 长孙煜阴沉着脸,“你别忘了这里是上京。” “我自然没忘。”宋临晚慢悠悠取下发髻中的发簪,朝着研磨的那个太监丢去,那太监当即丧命,“我也忘不了家弟是如何死在你军箭下的,你早晚该给我一个交代。告退。” 说着她迈步离开,脚步声还没走多远又听她的声音传来:“哦对了,我属下替我赴宴,却迟迟不曾回归,我倒是不知这上京的宴会还会吃人,不若你再替我设个宴?” 她这才是明晃晃的威胁,要赵皇把万霖给她送回去。 长孙煜眉头紧锁,看着死在边上的尸体心有戚戚,她真是好大的胆子,毫无顾忌地和他撕破脸,难道是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所以如此张扬? 可他又何尝不是举步维艰进退两难,比起得罪宋临晚他更不愿得罪那位,他是赵国的君主,他要护住这片土地。 等到来人将那尸首清理干净,御书房回到最初的整洁,长孙煜把宽大的衣袖往上掳了掳,多年来养尊处优他这手臂比女人的还要白净细腻,而左边手腕上却赫然有着一个格外突出的东西。 仔细一看,会发现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长在手腕上的肉,但那肉有鼻子有眼,像张人脸,恐怖至极,他拾起清理出来的那根发簪递到那肉脸前,却见那肉好似长了张嘴巴,大张着口把发簪吃了进去,整个肉包也随着那嘴的嚼动变得鼓胀起来。 长孙煜掩住厌恶,把衣袖放下,恢复一贯淡然的模样。 而另一边,宋临晚刚出宫门便遇见南旻的马车,她挑了挑眉,低声道:“南大人别来无恙。” “枉我对你一番信任!”南旻气不打一处出,扭过头去,“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在揣摩人心方面自认精准,没想到是看走了眼,这个女人根本没有心没有情,也没有道德没有道义,为了权势可以什么也不顾。 说什么和傅文景情比金坚,其实呢,为了权势还是什么都可以不要。 第二百四十一章 常公子 若不是这层身份,这样的一个女人那就是下贱,还明目张胆的围城,这是压根就没打算和他合作,反而还是利用了他。 宋临晚低笑,“南大人放心,我对这天下不感兴趣,只是我要去往那雪山之巅势必途经上京。还望南大人可以上王府一叙。” “雪山之巅?”南旻骇然,“你这是去送命!” “你似乎对那个地方多有了解。”宋临晚不置可否,拱手道:“我已来了上京,你想做什么那便尽管去做,我都在后边..给您兜着呢。” 南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意气用事!” “尽然是我冲动莽撞,可您不也清楚着吗。”宋临晚挺直腰杆,笔挺地站着。 “你明知我是为了什么,却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南旻眯了眯眼,“小心引火烧身,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她明知他想要赵国置身事外所以才寻她帮忙夺势,而她却大张旗鼓用这种方式,确实是帮助了他,却也将他拉下了水。 所以无论这皇位到不到得了长孙瑾手里,结果是不变的,赵国还是要参与到她引起的这场战争中,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之功,偏偏他还被逼的只能这样做。 宋临晚看着远去的车架,高声道:“受教了!” 真是个老狐狸,又在威胁她。 这是叫她凡事都留点余地,不要把人逼得太狠,不然他不介意和她鱼死网破啊。 离心候在宫门口,手里抱着个莲蓬衣,远远瞧见姑娘出来,这才走过去把外衣给姑娘披在肩上,“大人,你怎么老只穿这么点。上京可比边城冷多了。” 说着她还打了个冷颤,上京往北三百里有座雪山,积雪常年不化,这边一到了冬天那可是极冷的。 宋临晚扶上她的手,抬脚往马车那里走,“无碍,我是习武之人,受得寒。” “那也不成,您以后出来还是得穿热和着...” 离心像个老妈子一样念念叨叨,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清脆的女音,“站住!” 宋临晚顿足,回身一瞧,有些懵地指了指自己,“你在叫我?” 从没有哪个人敢叫她站住,居然还是个小姑娘,看样子和她年岁差不多大,只不过眉宇间稚气很浓,是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一袭红衣娇艳明媚。 小姑娘高仰着头,骄傲自得,“没错,就是你!你就是瑾哥哥的王妃吗?” 她上下打量着宋临晚,眼里明显闪过一丝惊艳,整个人却还是不服气,“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我长得好看。” 宋临晚噗嗤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上了马车,“走吧。” “你在无视我吗!!!”小姑娘急了,抽出腰间的长鞭朝宋临晚甩去,不过却没往人身上打而是朝着地上打,但她的鞭法不太行,那鞭子一摇就往离心身上抽去。 宋临晚身形一动,扯过离心躲开了那鞭子,同时袖中的匕首也朝那小姑娘飞去,匕首在空中被一把长剑给挡了去,“她不过无心之失,你怎能直接就要取人性命?” 一袭黑袍的男人不知从哪走了出来,“况且她那鞭子也只是甩到你丫鬟身上,你可知道她是谁?” “哥!”小姑娘跺了跺脚,有些羞愧地看着宋临晚,这件事情是她做错了,她别扭道:“是我不对。” 宋临晚冷眼看着那男人,“那你可知我是谁?” 就连长孙煜这个皇帝她都多少有些不放在眼里,上京这些世家的子弟她自然更看不上眼,若说言语打闹几句她尚能像听笑话一样置之不理,但若是动起手来,她不介意送他们直接去见阎王,他们的父辈若来问她要交代,他们顶撞了她本就该杀,根本无需交代。 “我管你是谁,姑娘家家心术不正。”那男人一脸嫌恶的看着宋临晚,长得是好看,可惜这毒辣的性子简直不讨人喜欢。 他从未在上京见过她,想来应该不是上京城的姑娘,而且听这口音似乎有些像周国边境的人。 小姑娘伏在男人耳边说道:“是瑾哥哥的王妃啦。” “王妃?”那男人闻言先是一惊,而后换为狂喜,“你是宋临晚?哦不对,宋大人,你真的是宋大人?” 离心看着他这变脸的模样冷哼一声,“难不成还有第二个宋大人不成?” “哎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无珠,这没把您给认出来,早听说你今日到上京城,我耽搁了一会没在城门接着您又听说您入宫面圣了,这不就在宫门口等着您嘛。”那男人一改先前的模样,活像变了个人似的,讨好地跑到宋临晚身侧,“我姓常名庆,那是我妹妹常乐,刚刚多有得罪,您不要和我计较哈,唉,我仰慕你多时,今日终于得以见您一面,这闻名不如一见...” “停。”宋临晚被吵得耳朵疼,“我还有事...” “那您先忙,我晚些到您府上拜访您,您看怎么样?您是住在摄政王府吧,哎呀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以前在那边正巧买了个宅子,这不刚好顺路,我们一起走吧。”常庆小嘴叭叭个没完,把常乐丢在后边,整个人跟着宋临晚上了马车,“瞧刚刚您随手那一掷,那力道那手法,不是一般人还真打不出来,不愧是您啊。” 宋临晚几近咬牙切齿,“闭嘴!” 她可不信他所谓的对她很崇拜,先不说他是什么来头,就说他这份热情实在太怪异了,让她很不自在,特别不自在。 常庆一把捂住嘴,郑重地点点头,打着手语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半个时辰后,摄政王府,宋临晚扶着离心的手下了马车,常庆不停朝着她挥手:“待会见啊宋大人,待会咋俩切磋切磋哈。” 等到姑娘进了府,他才转身往回走,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而此时的长孙瑾正无聊地在房里走来走去,听着回廊的动静,忙缩回床上继续装病,听着门外的侍卫行礼:“见过宋..王妃。” 他喜出望外,却面不改色,依旧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看着姑娘走进来,还特意咳嗽几声,虚弱地问道:“谁来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黎明 满屋的药香,惹得宋临晚不由刮了刮鼻尖,她绕过屏风,轻声道:“明知是我,何必再在我面前装病呢?” 他有没有病她清楚的很,无非就是又不敢出去争权夺势,又没有可以倚仗的护身符,只能用装病来蒙混过关,躲在府内自求多福。 长孙瑾低垂眼帘,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连连咳嗽几声,脑袋虚弱地靠在绣枕上,嗫嚅道:“这边不比你那边,天凉了,我练武时便着了凉,你这个女人当真狠心,对我没有一点安慰也就算了,还质疑我。” 他是多么渴望能在姑娘眼里看到一丝温情,而不是完完全全的冰冷。 “是吗。”宋临晚掀了掀眼皮,寻了位置坐下,炉中烧着上好的银炭,丝毫不觉冷意,她低声道:“我此行所为何事,你该是知道的,你不怨我?” “怨你什么?”长孙瑾笑了笑,拿起早备在枕头底下的令牌,“你不过是借了一下我的名头,早在当初我们不就谈好了吗,这桩婚事就是一桩交易,所以我有什么好怨的。” 是了,当初她要他娶她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是要利用他,只是一开始是为了扶持周远抵抗傅文景,现在却成了帮扶她自己拉赵皇下马。 无论她的意愿是什么,这都是他们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他没有可以埋怨她的理由,而且就算他怨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他手下无一兵一卒,反是腹背受敌,她借了他王爷的名头却要替他背许多明枪暗箭。 宋临晚挪开目光,不再看他,“若是我杀了你弟弟,你也不怨吗?” 大势所迫,若是长孙煜死性不改,战事一起,她必杀之,整个赵国都将是她的囊中之物,待她北上那雪山之巅,她才会将权力放回来。 “怨。”长孙瑾苦笑道:“若真有一天你杀了陛下,那便是我引狼入室,所以我怨我自己。不过你不会杀他的。” “哦?他杀了明归,我怎么不会杀他?”宋临晚挑眉,眼里掠过几分嘲讽。 “你突然赶来上京这般行事定是出了什么事,如若你这时杀了他,赵国便是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内乱将无休无止,反倒会坏了你的事。”长孙瑾轻轻把令牌朝她丢去,轻声道:“若我猜得没错,你本是想利用我来接手那位置从而助你,毕竟我是最佳人选,名正言顺。但是我称病多时,世人都会以为我早已成为了你的傀儡,天时地利人和,若这般行事等于背了天时,所以无论是从哪方面想,你都不会杀了陛下。” 他虽无心政事麾下没有一兵一卒,做了多年闲散王爷,但并不代表他愚蠢,他只是没有那么无情,不愿意和长孙煜去争权夺势。 简单的局势他还是看得透猜得出的,只是寻常没有牵扯到他,所以他不愿意去管,毕竟有些时候若牵扯进去便是自寻死路。 宋临晚揉捏着手踝,眯了眯眼,“在我眼中胜败和天时地利人和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杀他只不过是不想麻烦,既然你也看得清楚,那该知道怎么做,挡在我身前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也应该是清楚的。” 她起身朝外走去,绕过屏风时脚步顿了顿,沉吟道:“长孙瑾,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希望,天下人之所以那样看我,便是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 长孙瑾眼里闪过几分嘲笑,也不知在笑谁,他忍不住问出口:“那傅文景呢?” 若她真是天下人眼中的那副模样,当时那场战争她就该独善其身而不是为了维护傅文景而发兵,就连宋明归身死一事她都不曾有一丝一毫怪到傅文景头上。 “他是例外。” 清冷的声音自珠帘外响起,长孙瑾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住,而后往后边懒懒一仰,长吁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他是例外...” 那他呢。 哪怕他成了她的夫君,哪怕他为了她什么也不顾,她的心中却从未有过他的位置,甚至说她从未拿正眼瞧过他。 也许从初遇开始便是错的。 此时的王府没了往日的热闹,小厮丫鬟们都垫着脚尖走路,知晓那位宋大人就在府中,所以不敢像以往那般随意行事。 宋临晚沿路走着,出神地看着微微结冰的湖面,竟是脚下一滑,以她的身手自然不会摔倒,只是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便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便听耳边一声轻笑,“宋大人可要小心哪。” 往来的丫鬟看着这一幕纷纷瞪大了双眼,却也不敢多言,只得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悄悄离开。 “忙完了?”宋临晚稳住身形,脚下一挪和他拉开距离。 她是不知道傅文景在上京还有什么好忙的,不过他和她一样素来都有许多秘密,彼此就算想坦诚相待,有些事情也是说不完理不清的。 “嗯。”傅文景留恋着刚刚怀中的温热,“又瘦了,腰比以前细了一圈。” 她的腰可谓是真担得起那盈盈一握四个字,环抱着,好似轻轻一捏那腰就会被折断一般。 “若是好好养在闺中,怎么会不胖。”宋临晚走到湖边的小亭坐下,离心赶忙替她烧水斟茶。 傅文景颔首,眼里的心疼一闪而过,“等事情了结,我一定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 宋临晚噗嗤一笑,似是被他的话逗乐,“又不是猪,女儿家身形纤细才好看些。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什么时候才能了结,有时候我就像毫无头绪一般,根本不知我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安心。”傅文景把刚刚斟满热茶的茶杯往她那边推了推,“就像太阳总有落山的一天,有一天你我也可以不必奔忙。” 周国已无后顾之忧,其他之事算下来皆因那北境之人而起,只要将那人揪出来抑或是寻上北境查个真相,那么一切也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宋临晚信手拾起茶杯握在手中却迟迟不肯饮一口,“这黑夜实在是太长了,我真想黎明快些到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奇怪 是她把这场黑夜拉开帷幕,那就由她来把这黎明带来。 她不在乎天下人的生死,她一直都自私,她只想要自己的两全,亲人安康家庭幸福,衣食无忧性命无忧。 现在她只需要在府里安心呆着,闻四方消息,什么都不用再亲自动手处理,一切都交给南旻去处理,处理不了的她便用兵马压。 不知过了多久,离心点燃流苏灯笼,提醒道:“大人,夜深了。” 这桌上的茶水也已凉透了,两位大人一声不吭相对无言,就这样一直坐着,倒是幅唯美的画面,但耐不住她冷呀,冷得牙关都开始打颤了。 宋临晚看她那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忍不住笑,“你这丫头越发大胆了,合计着还不想服侍我了?” “这您可就错怪奴婢了。”离心连忙摆手,牵强的扯出笑容,“这不奴婢觉得太冷了,寻思着你也觉得冷嘛,况且这夜也确实深了。” 伺候大人这些时日,她是把人的脾气秉性都给摸透了,打趣的话是可以说的。 宋临晚不禁皱了皱眉头,就在伺候在旁的其他丫鬟都觉得她是要惩罚离心的时候,却听她说道:“我亏了你哪不成?连件厚实的衣裳都买不起,保不齐暖炉总该是有的。” 其他丫鬟:“....” 这还是传闻中的那位大人吗。 离心瘪瘪嘴,“改明奴婢就好好准备着,绝不再叫一声冷。” 这时,一阵厚重的脚步声自拐角处传来,宋临晚抬眼望去,男人面如土色,鬓角的胡须已是长得很深,他满眼急切又夹着着惊喜,“大人。” 来人正是阔别多日的万霖,他看起来并不太好,应是被用过私刑。 宋临晚起身扶起他,“让你受委屈了。” 仅看他在这寒冬之际只穿着薄薄的单衣便知他过得并不好,他当初来时仅带有五百将士,又是替她赴宴,肯定免不了被针对。 “末将无碍。”万霖满眼激动,旋即那激动又转为担忧,“您怎么来上京了,若是...” 若是那群人对大人下手,只怕.... “无事,我来自然是有了把握。”宋临晚吩咐丫鬟去拿了外袍过来,又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示意人坐下,“如今大军压境,再无人敢欺你辱你。” 一个好的统帅自然要有忠心的下属,而如何让下属忠心自然是常在一些细节里,细节决定成败,无论她是来干嘛的,哪怕只是顺带救出万霖,也要让人觉得她是为他而来,至少她把他看得很重要,这样才不会让属下寒心,才不会让属下觉得自己是跟错了人。 果真,万霖眼眶泛红,坚毅的面庞有了一丝松动,“大人,万事该以你为重,末将便是死在这上京城,也是应当的。” 他没跟错人! 宋临晚摇摇头,嘴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自然有我的考量,当初你先斩后奏,我总要跟你算账。” 明知她是玩笑话,万霖还是忍不住白了脸,忙惶恐地跪下,“末将知错,请大人惩罚。” 姑娘撇了撇嘴叹声气,赶忙又起身把他拉起来,“如今是在上京,别动不动就跪,叫外人看去还当我是个多么狠毒的女人。” 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而是她如今赶赴上京用的是王妃探视王爷的名头,若是万霖朝她跪下,有心人做文章便是她这群兵也认了摄政王做主子,再颠鸾倒凤再外边整些幺蛾子把屎盆子扣她头上那才叫麻烦。 “大人自有大人的威严,我有所失,自当请罪。”万霖摇摇头,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在他心中宋临晚这个大人他是跟定了。 若要说他和死士的区别,大概就是死士不会动脑去思考问题,而他会。 宋临晚失笑,指了指离心打趣道:“要是这丫头有你一半尊敬我就行咯。” 她又不是傻子,有些事情看见了不用说出来,她这做主子的,偶尔推上一把就好。况且在她心中,虽说是把丫鬟小厮当奴隶使,但若是她的丫鬟那便不是奴隶。 离心红了脸,接过丫鬟刚刚拿过来的外袍小心翼翼地替万霖披上,嘴里嘟囔着,“奴婢对您可尊敬着呢,您可别想着法子想要把奴婢从您身边撵走。” 四人聚在小亭内,欢声笑语,言笑晏晏,惹得府内下人纷纷侧目,很是好奇他们在交谈些什么却又不敢凑上前去偷听。 ..... 一连几日宋临晚闭门不出,常家公子常庆时常会跑过来缠她,央着她和他切磋武艺,而朝中好像忽然齐心协力了一般,摄政王府外多了不少探子,把府里仔细盯着,一点风声都不肯放过。 南旻不曾来过王府,摄政王依旧在病中,赵皇收敛了动作,可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太后寿辰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自从三年前起七皇子在寿宴中毒身亡后,太后寿辰便不再设宴,而这一次,却是一改常态大张旗鼓。 “杜殷,探得怎么样。”宋临晚拨弄着桌上的妆奁,眉宇间有股淡淡的愁,此次太后寿宴长孙煜定是有所图谋,但他到底有何图谋呢。 毕竟举国同庆,人多眼杂,他没有借口也没有理由明目张胆地向她动手,反而是有利于她,毕竟她若在宴会上给他下马威,这朝臣们的心可都就偏了。 这场宴会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不起眼的角落里男人笔挺地站着,“膳食、人手、买卖交易...通通都查过了,并无任何异常,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 杜殷沉吟道:“四个月前,也就是在赵国向您发兵之前,长孙煜忽然莫名遣散了后宫中不少嫔妃,以往受宠的妃嫔也都被他寻了许多奇怪的理由打发到偏远的殿里去了,而同时在这四个月中他清心寡欲,一次也未踏足过后宫,也甚少出宫,就连上朝也是与以往风格有些不同,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奇怪。” 最主要的是,皇帝若不踏足后宫皇家便无法开枝散叶,太后定会心生不满多有催促,然而太后却是一言不发十分认可他的做法。 这深宫后院之事难惹朝堂之人联想,所以这一点很多人都忽视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赴宴 “哦?”宋临晚眼帘低了低,“你的意思是有人狸猫换太子?” 一个人性情大变又没经历过什么事,除了这样的解释她再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不过若是此长孙煜非彼长孙煜,那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我本也这样以为。”杜殷从暗中走出来,沉吟道:“但长孙煜确实是长孙煜,不过那日我在殿外盯着时,看见老太监提着血袋出来,看起来他应该是染了什么重疾。” 他去翻过那被丢弃很远的血袋,那里边有一块生肉,隐约感觉那像是人脸上的鼻子,不过并未听说过宫中有谁的鼻子被割了也没听说过死人,那块生肉究竟从何而来不得而知。 “重疾?”宋临晚眉头皱了皱,起身让离心替她系腰间的配饰,“太医院可有所动作?” 杜殷摇摇头,眉宇间的疑虑很深,“不曾,不过四个月前太医院倒是有所动作,医术最高明的那位秦御医去替长孙煜诊治,也不知诊治了个什么名头,还没出大殿就被判了死刑。” 太医就算束手无策也不该直接判处死刑,除非那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宋临晚看着墙上挂着的剑若有所思,“看来他有很大的秘密,这场宴会损人不利己,事出必有因,这一次就看他要使什么手段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她也总有失算的时候,今晚过后定有大事发生,她隐隐感觉今晚她可能会出什么大事。 “您放心,我们的人早瞧瞧输送入宫顶替不少人,宴会上都会盯着的,一定不会让您有事的。”杜殷斟酌道:“为妨万一,我以为您该让傅公子陪您一同赴宴。” 虽说可能会遭受到一些流言蜚语,但总归没有自身安全重要。 宋临晚叹了声气,“没必要,待长孙瑾本就不公平,如此行事让他脸上无光,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 此次赴宴长孙瑾不参加,傅文景那张难掩风华的绝色面庞,任谁看了去都要说长孙瑾头上绿油油,她确实不该这样行事。 况且,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够应付得过去。 “嗯。”杜殷退了出去。 在上京不比在临城,此次宴会他不用戴面具,无人认得出他,而且宋临晚也想用他来试试那北境之人到底在上京有没有什么势力。 离心边替姑娘整理衣领边说道:“大人可千万要小心,那些酒水菜肴能不吃就不吃,谁知道里边有没有毒。” 这场宴会她是没办法陪同的,只能在宫门外等宴会结束。 宋临晚两眼弯弯,笑道:“近来闲散了些,你就把我当成那些养在闺中的小姐,连这些都要你来叮嘱,莫不然我这大人当得如此不威风?” “您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离心瘪了瘪嘴,扶着姑娘往外走,“奴婢这眉心突突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宽敞豪奢的马车早在大门口候着了,看到姑娘徐徐而来,小厮忙摆出木阶,又摆好后又抬手掀开车帘。 宋临晚扶着离心的手上了马车,低声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依。” 她要去赴这场早在两月前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的鸿门宴,她无所畏惧。 .......... .......... 锦衣华服的男人携带着如花美眷陆陆续续往前殿赶去,宴会设在前殿,点燃的孔明灯放向天际,漫天红火。 杜殷沉默地跟在宋临晚身后,俨然一副随从的模样,宫宴不许带武器,宋临晚的长剑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带上,反是命人暗里赶制了一支堪比匕首的发簪瞧瞧带入宫内,总要有武艺傍身,才能有备无患。 白玉桌案前已经坐了不少人,长孙煜和太后还未到场,其他基本都到场了,龙椅下边留了一个位置,人人都在猜测会是谁有这份殊荣能坐在这个位置,权倾朝野的国师南旻已经落座,所以这个位置的人实在惹人好奇。 伴随着尖细的声音,一袭红衣倾城绝色的姑娘踏进门槛,“摄政王妃宋临晚,到场。” 其他人都是由着普通的宫女太监领着入场,而到了宋临晚这里却是由皇上身边的红人苏公公带进场,可见皇上对此人的重视。 苏公公也就是一开始把宋临晚拦在外边的那个老太监,他笑容谄媚,边领着姑娘往上边的那位置走去边讨好道:“几日不见您是更加风采动人了。” 宋临晚面无表情地朝前走着,并没有回应苏公公,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只闻众人唏嘘声。 “若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初来上京的那位宋大人吧,这可不得了,文韬武略样样出彩也就罢,就连这容貌也是艳压群芳。” “瞧她对苏公公那副模样,看样子并不怎么尊敬陛下啊,又或者说根本不屑于去讨好陛下,这在别人那里是心气高,在她这里是有底气有实力。” “我先前还在想这位置是留给谁的,竟让陛下如此厚待她,没想到居然是她啊,我可听了些传言...” “嘘——言多必失。” “.....” 这些议论声姑娘尽收耳里,她微微一笑,不予理会,整个人从容不迫,光是这份气度就叫在场的女眷自愧不如。 “皇上驾到!” 身着明黄龙袍的长孙煜入场。 此次宴会并未有任何嫔妃到场,就是皇后也是称病不出席,本来这是大不敬,但作为寿星的太后居然也没有出席,说是午睡时梦见了那逝去的七皇子,所以后悔举办宴会了,但奈何邀请函已经发了,所以这场宴会还是要举办的。 众人起身纷纷跪地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南旻这位国师有特许不用行跪拜礼,只剩下宋临晚一人还笔挺的站着。 长孙煜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一步步走上龙椅坐下,高声道:“众爱卿平礼,太后虽说不能出席,但也是能感受到你们的心意的。” 他是位仁慈的君主,在位期间勤勉亲民,被誉为难得的明君,除了前些日子出的那些事让众人对他颇有微词,以往对他都是心服口服,整个朝政比周国太平多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出事 酒香四溢,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来往敬酒的人许多,就算宋临晚海量也是被灌得的微醺,期间长孙煜从龙椅上走下来给她敬酒,惹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天子是何等尊贵,无论是宋大人还是摄政王妃的身份都不能受此礼遇,但偏偏就是受了。 “久闻不如一见,朕早想邀你赶往上京,偏是等到这时才能见上一面。”长孙煜端着两个酒杯,把左边的酒杯递给宋临晚,轻笑道:“皇兄真是有福,把这天下最好的女人娶回了家,你往这一站那后宫佳丽三千尽失了颜色。” 好一番恭维话,众人骇然,宋临晚嘴角抽了抽,不明白长孙煜打得什么算盘,但总觉得这酒有问题,所以迟迟没有接那酒杯,“陛下过誉了。” 长孙煜注意到她微微蹙起的秀眉,知道她是觉得这酒有问题所以不想喝着酒,他抬了抬酒杯,浅尝一口,在姑娘耳边低语道:“这下总归放心了吧。” 这举动可谓是叫宋临晚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她只得接过那酒杯一饮而尽,饮时闻着并无什么怪味,尝着也是正宗的清酒,应该没什么问题,“祝太后寿比南山万寿无疆。” 整场宴会风平浪静,没有刺杀没有见血,就像寻常的宫宴一般,直到宽敞豪奢的马车回到府内宋临晚才缓缓回过神来,她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疑心太重了?” 杜殷也是满心不解,“除却他给您敬酒这一举动再无其他异常举动,我以为该叫大夫来替您瞧瞧身子,不然我不怎么放心。” 平静是好事,但平静得过了头就不是好事了。 宋临晚点点头,“也好,悄悄去请,别让人知道。” 若那酒有问题,长孙煜肯定知道她回去会请大夫来瞧,她不能按他的计划去走,若凡事都在别人的意料之中,那她就是丢失了主动权,就好像成了待宰的羔羊。 “是。” 半个时辰后,大夫提着药箱离开,徒留几个人在房内面面相觑,杜殷最先回过神来,出声打断了这份沉默,“许是我们太草木皆兵了,宫宴大张旗鼓,您和长孙煜的矛盾人人心知肚明,若您在今晚出了事,任谁去想都会猜到他头上。而且城外还驻扎着我们的兵马,六十万大军又压在境外,他该是想动手而不敢动手,所以放过了这次机会。” “也是。”宋临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杜殷又接着继续分析,“若是之前或许他还敢有所行动,但这一次你来上京和所有人预想的方式都不同,变了这一点,应该就全变了。而且现在您和南旻虽然并无什么亲密联系,但南旻这几日在朝堂上连连弹劾长孙煜的人,已是明目张胆,众人该是明白长孙瑾是在被动争权夺势。” 宋临晚脱了外袍,信手拾起桌上的书籍往后边榻上走去,边走边说道:“确实,该是我多虑了,行了,你退下吧,到底有什么阴谋就看明日如何了。” 暴风雨前的宁静已经熬了过去,接下来就只管等待暴风雨了。 翌日,天际翻起鱼肚白,整个上京顿时炸开了。 离心神色凝重,匆忙跑进房,伸手扯了扯厚重的被褥,低语道:“大人,出事了。” “何事?”宋临晚浅眠,推开房门的吱呀声就已将她吵醒,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由着离心将她从榻上扶坐起来。 “杜殷说上京突发疟疾,昨日参加宫宴的官员身上都生了肉疮,有些人那肉疮硕大,看起来活像个人脸。”哪怕已经为此惊讶过一次,离心仍旧觉得恐怖骇人,她继续道:“坊间又有流言传了出来,说是上京多年来从未生过这种病症,你一来就出了这种事,他们说您是灾星,说是您带来了这场病疾,长孙煜迫于压力已经下令要您进宫当面对峙,如若您身上也有那东西,那您必须给赵国一个交代。” 宋临晚闻言眉头紧锁,缓缓起身褪下寝衣,布满伤痕的娇躯赫然呈现在离心面前,“你瞧瞧有没有。” 她就知道昨夜绝对不会那么简单,但没想到长孙煜居然用了这种损招,不敢打仗,就敢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离心的目光从姑娘脖颈处落到后腰处,恐惧布满了双眼,“大,大人,有...” 宋临晚蹙眉,走到菱花镜前背过身去,侧头看着,三个字脱口而出:“人面疫....” “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离心闻言一怔,“那您肯定有法子解决,大人,皇宫的人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你快想想办法吧,若是这时进宫,你肯定会被扣押的。” “是有法子解决,但恐怕长孙煜不会想要我拖延时间。”宋临晚淡然地穿起衣衫,低声道:“去找大夫来,说我醉了酒头疼,再叫杜殷去采买贝母,越多越好。” 人面疫这东西她也只是在传说里听过,不曾见过,也从未想过这种东西会真的存在,但如今那张酷似人脸的肉疮赫然长在她的后腰,让她无法忽视。 前世的书中有提到过如何解决这人面疫的方法,那张人脸什么都吃,唯不吃贝母,可见它畏惧贝母,只要喂它吃下贝母就解决了,所以她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惊奇,更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又想到杜殷曾说起四月前长孙煜的异样,看来这人面疫恐怕是长孙煜染上的,他没有解决的办法,估计受制于人,所以行事和以往大有不同。 北境... 宋临晚冷漠地坐在梳妆台前,半个时辰后,杜殷携带着一斤贝母瞧瞧入府,宋临晚遣退了所有人,房内只剩下她和离心,她褪下衣裳,露出肌肤,吩咐道:“喂给它吃,它若不吃,便拿刀划开硬生生敷上去。” 离心捏着匕首的右手微微颤抖,左手拿着贝母朝那张人脸靠去,果然那人脸的双眼紧闭,极不愿沾染这东西,“大人,她果真怕这东西。” 第二百四十六章 化险为夷 宋临晚余光看向菱花镜,见离心根本无法把贝母喂进那人脸所谓的嘴中,她眼色一沉,沉吟道:“拿刀把那里划开,就是塞也要给我塞进去。” 离心闻言手颤抖地更厉害了,哆哆嗦嗦道:“那您忍着点,奴婢尽量轻点。” 她如此害怕倒不是因为这人面疫太吓人的缘故,而是想着用刀生生把肉给割开会很痛,大人这满身伤疤才是好全,虽说留有印记,但也不会再痛。 宋临晚叹了声气,“别怕,这点痛算不得什么。” 她所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厮杀,受了数不清的刀伤剑伤,手臂被伤到可见里边白骨的程度她都不曾吭过一声,长枪刺穿肩胛的时候她也不曾掉过一滴眼泪...这点痛对她来讲确实是算不得什么,倒不是她不怕痛,只是这常痛着就习惯了,而且她身处这个位置又怎能表现出柔弱的模样呢。 离心闻言心中一阵苦涩,大人所经历的苦难是常人无法想像的,这点痛都不算什么的话,那到底什么才叫痛呢,她稳了稳心神,但那手还是止不住轻轻颤抖,她索性把双眼闭上,心一横,一刀划过去。 锋利的匕首直接将那块肉割开,整张人脸被分割成两部分,那人脸也像是有些害怕疼痛似的嘴巴微微张了张,逮着这机会离心忙把贝母往它嘴里塞,足足塞了有三两贝母,然后就又喂不进去了。 宋临晚只觉得后腰处一股热辣的感觉,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噬着那里,她眉头轻轻皱了皱,道:“继续,不必非要塞到它嘴里,别把肉全割下来,那样它会重新长出来,你把那里割一半,然后把贝母放那里边,再用力把肉按上去。” 若不是时间紧迫她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其实先割了之后再等它重新长出来这样会比较好解决,但是如果直接把那里的肉割了,只怕长孙煜会逮着这一点做文章,倒不如留一片伤疤,让人可以看到那里是受了刀伤,但那片肌肤上并没有人脸的存在。 离心倒吸一口凉气,“大人,这...这该有多疼啊。” 光是听着她都觉得后背发凉,根本无法形容的疼痛,若是她,只怕现在她已经吓晕过去了,更别说还如此清醒地像个没事人一样。 “动手吧,时间紧迫,他们拖不了多少时间。”宋临晚咬了咬牙,撕了左边衣袖的大块布料,拧成节,然后放在嘴中咬着。 在肉里穿针引线也是疼的,她一声不吭只是因为心神不宁注意力根本没在那方面,被长枪刺穿肩胛也是疼的,她不掉眼泪只是因为当时被气昏了头注意力也根本不在那里,其实很多时候比起心里的疼和苦,这身体上的疼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这会她却得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上边,这几月她又养得好好的,闲散了不少,估计会觉得很疼吧,况且她也得时刻盯着,若是这贝母用量不够没起作用该怎么办。 离心紧咬着下唇,一手按着姑娘的后腰,一手拿着匕首划了下去,后腰处的肉翻起,肉和肉之间留出了缝隙,鲜血也流淌了满地,她赶忙拿起贝母往里边倒,倒满了就把刮下的那片肉往里使劲按,等到差不多了,又重复先前的动作,掰开那个伤口把贝母倒进去,这样的过程足足进行了四次,才将寻来的一斤贝母全部用完。 宋临晚看着逐渐肿起来的肉疮,上边的人脸已经不再那么清晰,逐渐变得模糊,就好像只是一块普通的暗疮一般,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吩咐道:“去拿针线,把这里缝起来。” 一块肉耷拉着像什么样子,直接拿布包扎着,只怕到时会验身,里边的所用的药物肯定会被人察觉,她不是救世主,这场灾祸不是她带来的,是别人把屎盆子扣她头上,她自然不会圣母地去替别人消灾。 她一直都是个自私的人。 “啊?”离心大惊失色,小脸惨白惨白的,“奴婢....大人,要不还是去找大夫来缝吧。” “不行,除了肖启,上京的大夫我没一个信得过的。”宋临晚沉吟道:“你就当做女红,不用害怕。” 就算大夫替她缝合伤口之后她可以将人杀了,但这就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而且,昨夜替她诊断的那个大夫可是她翻盘的关键点啊,长孙煜这次可谓是自讨苦吃了,其实如若她不是二十一世纪而来的人,这一招,她一定会输的一塌糊涂。 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就会是世人口中的灾星,是瘟疫的起源,她手底下的将士们根本不可能在服她,因为一个会带来瘟疫的主子,会要了他们的命。不仅是这些人容不下她,这个天下都会容不下她。 离心一脸凝重地拿着针线,牙关都开始打颤,“那您可要忍着点,奴婢尽量轻点。” “动作要快。”宋临晚沉吟道,深呼吸闭上眼,紧咬着牙关,感受着绣花针穿过皮肤的疼痛,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里边的贝母也在起药性,火辣辣地胀痛感,这边又赶忙再用针线缝肉,等于火上浇油。 离心每听姑娘一个闷哼声,那心里都会猛地一跳,她边缝针边哭,眼泪掉在地上和鲜血混在一起。 一盏茶的时间,那里算是缝好了,离心顿时像松了口气似的,本就是跪坐在地上的,这下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了,如释重负。 宋临晚的额头渗出许多冷汗,她一直紧紧捏着右手,这会摊开右手一看,只见里边有着很深的指甲印,甚至还渗出了血水,可见她有多疼。 “替我清洗一下,随意包扎包扎,把这里也清理了,然后叫大夫进来。”宋临晚仍旧坐着,若不是苍白的唇色出卖了她的虚弱,不然谁也想不到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离心忙从地上爬起来,去端清水和巾帕来,浸了水的巾帕避开那恐怖的伤口处,她轻轻擦着,直到把人下腰处的血迹清理干净,才用了细布围上伤口包扎。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交代 等到宋临晚坐上宫里派来接她的马车时已经是一刻钟后了,她着了胭脂以此来掩盖苍白的面容,她自有她的威严所以绝不能让人看到她虚弱的模样。 此时的御书房内,长孙煜眉头紧锁端正地坐在龙椅上,底下跪了一众官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在等着最关键的人物到来。 半个时辰后,苏公公领着姑娘踏进御书房的门槛,嗓音尖细地通报着:“摄政王妃到。”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这人若是再不来只怕陛下的火气就要蔓延到他们身上了,不过转眼间不少人脸上又带上了喜色,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哪怕大军压在境线哪怕兵马围在城外,今日之事她若是洗不脱嫌疑,这项上人头只怕就只能留在上京城了。 宋临晚面色从容,淡然地站着,“倒是不知出了什么事,好大的阵仗,我这才刚睡醒,便有人来请我进宫了。” 她这副淡然作风,让众人心里咯噔一声,莫不然猜错了? 要知道这屎盆子已经往她的头上扣了,若是扣对了,她必死无疑,但若是扣错了,只怕整个赵国都要承受她的怒火,而且她也是作为周国的使臣前来的,此番怀疑她这个使臣,也等同于对周国不敬,周国便有理由名正言顺地对赵国发兵,腹背受敌,这将是赵国的一场浩劫,又或许说是整个天下浩劫的开端。 长孙煜皮笑肉不笑道:“你来上京城有些天了,不过这些天一直待在府内,所以城中相安无事,但昨日你出席了宫宴,和你有过接触的官员纷纷染了疟疾,在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你一出府便出了这档子事,朕以为,你该给我大赵国一个交代。” 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那人面疫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但他深知这个东西除了那个把它带来的人根本无人可以解决,昨夜他递给宋临晚的那杯酒中侵染了他的血液,已是万无一失,宋临晚必然是被传染了的。 所以他有恃无恐,这一次,他赢定了。 宋临晚兀自寻了座位坐下,嘴边勾起一抹讥笑,眉宇间也浮现着浓浓的嘲讽,她讽刺道:“交代?你要我给你什么交代?” 长孙煜:“朕说的已经很清楚了。” 他也有些看不懂她的态度了,他很确定她染了人面疫,不然今日进宫她就不会拖延时间,除非她有了解决这东西的法子。 又或者她以为她还能用这份态度压住他们,让他们不敢验明正身,从而蒙混过关。 宋临晚笑容更甚了,整个人往后懒懒一仰,“想要验身?那你倒是说说是验宋大人的身还是验周国使臣的身?长孙煜,看在我和长孙瑾的情分上我给你三分薄面,称你一声陛下,可你好像对我一点也不尊重呢。” 她当着众朝臣的面直呼长孙煜的名讳,是一点也不把这个赵国皇上放在眼里,她确实有这个资本,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如今她身在皇宫内,她怎么还敢这么猖狂。 “宋大人,虽说你手握重兵,但你是这天下的灾星,你祸害了整个上京城,把灾难带给了赵国,朕这悠悠大国难道想找你要个交代都不成吗?当真欺赵国无一兵一卒吗?”长孙煜声音加大了些,语气也重了许多,作为天子的那份威严瞬间散发出去,惹得一众朝臣跪在下边瑟瑟发抖。 宋临晚却是不动如山,嘲讽道:“验身可以啊,不过这可不是我给你的交代,不过是让天下人看看这帽子到底能不能乱扣。” 她就没想过能逃过验身这一环节。 正二品的官员送了口气,正想说点什么调节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听姑娘又继续说道。 “我作为大军统帅,这份侮辱不是给我一个人的,而是给我手下那六十多万人的,长孙煜还有你的这群朝臣们都听着,若是此事与我无关,那你们可以做好开战的准备了。” ——开战... 长孙煜皱了皱眉头,她当真这么有把握吗? 宋临晚冷哼道:“我人是在上京,先不说我在上京丢了性命,就是我在上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要承受我的怒火。诸国鼎立,这天下不是你赵国一家说了算。” 十足的火药味,正二品官员忍不住出声道:“我们只不过是公事公办,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下有黎民百姓,他们集体上书,我们若是不办,只怕难以平静百姓的心啊。宋大人,您可不要误解我们,我们对您可没半点侮辱,都尊敬着呢。” 立马有人附和道:“可不是吗,昨夜陛下还亲自为您斟酒,可见对您的看重,哪里有半点想和您为敌的意思。” 赵国不是不能打,只是这仗打起来完全不划算,周边国家都在看着,逮着机会就会进场,宋临晚孤军一人是不怕这些,但赵国是个国家,他们需要思考这些。 宋临晚没有回应,只含笑看着长孙煜。 长孙煜轻咳两声,“此事若真是赵国错怪了您,朕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竭尽所能去补偿你。” 他还藏有别的心思。 若真是错怪了她,那证明是她有法子解决这人面疫,他因这人面疫处处受制于那个人,烦忧多时,若是能够解决... 那他愿放下帝王的尊严去乞求她的原谅,和她联手,为她夺她所想。 “补偿?呵,若非你以为一些金银珠宝便能够将我随手打发了?”宋临晚不屑道,这场谈判她要的远远不止这些,她要赵国的城池,她的兵马也需要有地方安置,总归不能像胡人一样常驻在草原上吧,“莫不是你以为我手下的兵都是些老弱病残,打不下来你赵国一座城池?” 众人心惊,好大的口气,上来就想要分走赵国的国土。 长孙煜颔首,沉吟道:“只要你满意,不和赵国开战,朕可以允诺你三座城池。” “三座?”“三座?!” 众官员和宋临晚异口同声道,只不过他们是惊讶惶恐的语气,而姑娘却是不屑的语气,好似还嫌三座城池太少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检查 “仅是靠两万大军我便能打下你两座边城,如今我手握六十万大军你告诉我只值三座城池?看来你似乎并不是诚心想谈啊。”宋临晚低笑道:“想要不起这场战事,便拿你的半壁江山来换,我顺带提醒你一句,长孙煜,你的手里还攥着我弟弟的命,这事我不提不代表就揭过了,懂了吗?” 一股肃杀的气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竟比天子的威严还叫人胆寒。 长孙煜眼神晦暗,沉吟道:“半壁江山,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战场上刀剑无眼,当时你技不如人,你弟弟死在战场上,可给他陪葬的同时还有赵国十万将士,在这件事上朕需要给你什么交代?” 他知道她有猖狂的资本,可狂的过头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哪怕他心性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她这份嘲讽。 “我不问你要交代,可我从没忘记过复仇呢。”宋临晚拨弄着发丝,漫不经心道:“一纸休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一过,我和赵国再无瓜葛。陛下,您可一定要牢记你所说的那句战场上刀剑无眼啊。” 说罢她起身,立马有宫女从门外走进来,准备领着她去暗室验身。 “慢着。” 苍老有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同时还伴随着厚重的脚步声,宋临晚抬眼望去,身着蟒袍的南旻出现在门外,他额头上还渗着层层薄汗,可见赶来的匆忙。 一众朝臣恭敬地行礼,“南大人。” 南旻朝着长孙煜使了使眼色,从怀中掏出纸帛递给宋临晚,“这是西戎下的战帖,此次若是我们错了,赵国愿拨兵镇压西戎,以此来作为对你的补偿。” 如今这天下哪国交战都行,唯独赵国和周国不能交战,这其中还夹了个宋临晚,这样的战事一起,便是迎来了天下的浩劫。 宋临晚接过纸帛粗略的扫了一眼,“镇压?” 她不相信南旻不知道她要什么,她要的是西戎交出周远这个人,要的是杀了那北境之人,而他却说镇压,实在是耐人寻味。 “是。”南旻点点头,斟酌道:“赵国和西戎邻近,难道宋大人真想同时和两国为敌吗。” 他不是在威胁她,而是在和她商量。 当着众朝臣的面有些话不能够说得太清楚,宋临晚这个王妃的身份早晚有一天是会丢掉的,而他要的是赵国和她联手达成同盟,以此来保一方太平。 宋临晚轻笑,“谁知道呢。” 这场谈判看来是已经结束了,大家各怀鬼胎,但都不想和对方为敌。 宫女从门外走了进来,哆哆嗦嗦道:“王妃,这边请。”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畏惧这个女人,一个女人能坐到如今这个身份地位可见她的手段不一般,而且大家都很怕这个女人。 前些天她值夜的时候和其他宫女闲聊,正好聊到了这位宋大人,她的那些事迹简直就是奇迹,这样的女人和当朝的威武大将军有什么两样,除了长得好看些,照样是恐怖吓人的。 而且听苏公公说,这个女人可是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她如今作为替她验身的人,若是稍有差池,恐怕她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宋临晚笑道:“瞧瞧,这宫女可就和那天研磨的小厮不同,长孙煜,有时候还是要长点心,好好挑选在宫内伺候的人。” 话里有话。 长孙煜冷冷地盯着她的背影,心底骇然,她才来上京城几天,她的人就已经能混过层层防备安插进宫内来。 而另一边,宫女领着宋临晚到了雅室,五个老嬷嬷也在里边站着,恶狠狠的盯着宋临晚,完全没有想要避让的意思,“王妃,请吧。”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出去。” 给她验身这宫女自然是长孙煜的人,能够容忍一个人看她身体已是极限,而这会却是有五个老嬷嬷也在这,看样子也想一同看。 倒是不知是谁的人,只怕这五个老嬷嬷为了公允验她身是假,想要趁机夺了她身上的利器才是真。 看来长孙煜手下的人并不安分啊,阳奉阴违的,连刺杀都敢安排。 为首的那个老嬷嬷凶狠道:“王妃,这谁也说不准这宫女是不是你的人,我们几个老奴在这里也是为了公允。” 她伺候太后多年,什么女人没见过,这么个小丫头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别想唬住她,这可是在皇宫,她可是有太后罩着的。 那宫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惊恐道:“奴婢不是。” 宋临晚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老嬷嬷,皮笑肉不笑道:“你去问问长孙煜敢不敢来跟我要这个公允,现在出去。” 老嬷嬷稳如泰山,“大胆,你怎可直呼皇上名讳!你这是大不...” 话还没说完就见宋临晚的手已经捏上她的脖颈,“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收起那些小把戏。”说着她松开手,背过身去。 老嬷嬷大口喘息着,灰溜溜地逃走了。 宫女浑身颤抖着,看着姑娘在自顾自地解着衣衫,一动不动。 “愣着干嘛?”宋临晚出声拉回了她飘散的思绪,“还不过来好好瞧着。” 她身上一丝不挂,娇躯赫然呈现在宫女眼前,满身的刀痕让人心惊不已,竟是没有一寸完好无损的皮肤,这样的身体对男人该是有着极大诱惑力的,但布满了伤痕却只会叫人望而却步,只剩心疼。 宫女回过神来,眼里满是震惊,结结巴巴道:“王王妃,你,你腰间那个细布也,也要解下来。” 话说完她才发觉说错了话,应该她去伺候着解开的,“对对不起,奴婢有罪,奴婢这就替您解开。” 她走过去替姑娘解开细布,整个手都在哆嗦,却忽闻浅笑声。 “伺候我那丫头总说我人好,我就知道她是诓我。”宋临晚浅笑盈盈,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我又不会吃人,何必那么怕我呢。” 尊敬是一回事,害怕又是一回事,一个不曾蒙面的人都畏惧她,她在外的名声是有多骇人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小变故 “奴婢不敢失了尊卑。”宫女将解下来的细布放好,仔细查看着姑娘的娇躯,看着后腰处斑驳的伤口,心有戚戚。 原来坐在高位的大人们都会背负这样的苦,若是她定是忍受不了这样的苦的,就是寻常木片一不小心把手割了,她都会疼的掉眼泪,更遑论这些实打实的刀伤了。 宋临晚收起笑意,淡淡道:“好了吗?” “好了。”宫女颔首,恭敬地把细布又缠回去,轻轻拾起架上的衣衫替她穿着,忍不住多嘴道:“伺候皇后娘娘的女医有个秘方,做出来的膏药抹在身上可以把伤疤都消除了,特别神奇。” 宋临晚挑眉,抬手理了理衣领,轻笑道:“我虽为女儿身,却不似个女娇娥,身子是否光洁无暇并不重要。” 那时候她也在意过,担心傅文景会因此不喜,后来和他吵架之后,这种想法就淡了,现在和好了,却是不再在意了。 这一身伤都是她的功绩,是血淋淋的教训,偶尔看着这些伤,她才不会忘记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才不会忘记自己身处在怎样的炼狱,才不会懈怠懒惰。 “是奴婢多嘴了。”宫女咬了咬下唇,心道后悔。 刚刚她就是口快了才说出这样的话,这是大不敬的,如若让外人听去把这话告诉皇后娘娘,这就是挑拨离间寻衅滋事,只怕她少不了一顿打。 宋临晚抬腿朝外走着,声音淡淡的,“不,你给自己说来了一个保命符。” 先不说做皇上的女人下场都是有够惨的,命途坎坷,这些做宫女的更是难,上头主子受了气,挨打的便是她们这些下人。 奴隶是这世界最可悲的人,她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个能力去实现什么人人平等,她唯能做的就是用她所有的权力许那些合她眼缘又心善的丫头小厮一个平安的一生。 宫女趋步跟在她的身后,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潜意识里已经对姑娘改观了不少,又想起她提起伺候她的那位丫鬟时语气中的宠溺,不免有些羡慕。 她是皇上的近身宫女,承乾宫当差看起来是个美差,实际上步步危机,后宫的那些主子或许会责罚你,但皇上会直接将你罚去辛者库或是直接障壁。 两人前脚踏出房门,后脚就遭到了箭羽。 宋临晚眼色一暗,抽出别在腰间的软剑把这第一波箭羽挡了去,身形一闪,拉着那宫女回到房内,“自己藏好。” 真是好大的胆子,收缴她身上利器不成竟还敢对她动手。 “来人啊,有刺客!”宫女大声呼救着,颤抖着身子想藏到那边的桌子底下去,又看了看宋临晚,脱口道:“王妃,御林军很快就回来的,奴婢掩护你藏好。” 宋临晚扑哧一笑,夺门而出,“真是个傻丫头。” 她一手持着软剑一手拿着外袍,箭羽奔袭而来,她就用外袍将那些箭羽悉数拢下,几个回合后,便没了动静。 正在她以为这件事就要完了的时候一个黑衣人从房顶跃下,长剑直袭她背后,剑快又准,她躲避不及被划伤了手臂。 “我还以为这宋大人有多威风,不过如此。”黑衣人狂妄道。 宋临晚眼里掠过一丝嘲讽,主动出击,招招快狠准,直击要害,打得那黑衣人节节败退,就在黑衣人不敌欲逃走的时候,她毫不留情地一剑斩下那人头颅。 也是在这时,御林军才匆匆赶来,连带着赶来的还有先前在御书房的那一众官员,长孙煜徐徐而来,面色很不好,眉宇间镀着怒气。 在这宫中有权力调动羽林卫的除了他就只剩下太后了! 宋临晚冷声道:“长孙煜,这就是你的诚意?”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长孙煜的意思,只有傻子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对她下手,可这是在皇宫内,这个交代必须由长孙煜来给。 那宫女匆匆忙忙跑出来,先是跪在地上行了礼后把检查结果说了一遍,“奴婢见过皇上,奴婢已经检查过王妃的身子了,并没有京中那些大人身上的症状。” 长孙煜闻言又惊又喜,她果真有办法解决那东西!随即他又烦躁起来,这刺杀之事又该如何结尾呢,他总归不能把母后交出去吧,“朕定会把此事彻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宋临晚冷冷一笑,把软剑往地上一丢,淡漠地理着凌乱的衣袖,“从我走出御书房的那一刻我便只是宋临晚,这个交代你想怎么给?” 而也就在这时杜殷从外边疾步进来,“大人。” 宫内有她们的人,出了事自然会第一时间通知杜殷。 “派军进城。”宋临晚下令道,而后直直看向长孙煜,沉声道:“我看不到你有丝毫的诚意,既是如此,开城,我的人自会查。长孙煜,我说过,若我在上京有个三长两短,驻守在边境的大军便会直上京城。” 随着话音落下,寒风恰到好处的吹起她被长剑划烂的衣袖,像是在强调那三长两短四个字。 长孙煜握紧了拳头,“去请太后来!” 母后啊母后,你这样做的时候到底可有为朕想过半分,当初七弟的死和朕真的毫无关系,为何你怎么也不肯信朕,朕和七弟都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而另一边,太后寝宫。 跪在蒲团上的老太太嘴里诵着佛经,听着老嬷嬷的汇报,脸色骤然一变,“一群废物!” 连个落单的女人都解决不了可不就是废物吗,她想要宋临晚死,若这人死在京都,长孙煜这个皇位必然就坐不稳了,可偏偏她没死! ——半个时辰后。 “臣等见过太后。”众朝臣看着姗姗来迟的太后恭敬行礼道,在等待的这些时间里冷汗已经浸湿了他们的后背。 要知道人面疫一事和宋临晚没有关系,他们错怪了人,还让人在宫中出了事。 作为官员,陛下跺一跺脚他们都要抖上一抖,更别提现在陛下已经震怒,那位宋大人也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他们这些人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第二百五十章 欺人太甚 面相慈蔼的太后在老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着,“哀家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得几番折腾,皇帝这么急找我来做什么。” 刺杀一事确实是她所为,但她不信皇帝敢把她交出去作为给宋临晚的交代。 “我也很好奇皇上找太后来做什么。”宋临晚顺水推舟道,接着一言点破,“莫不然还是太后的手笔?” 长孙煜不会无缘无故找太后来,能在宫内堂而皇之放箭的只有羽林卫,而能够调动羽林卫了除了皇上便只有太后了。 她不管这老太太为什么想要置她于死地,但害了她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长孙煜冷声道:“羽林卫除了听朕调动,便只听母后您一人调动,您如此张扬行事,可有把朕放在眼里,又可有把国家的安危放在眼里?” 他若不把母后交出来,两万大军即刻进城,他不是没有能力阻止大军进城,只是大军一旦遭受阻拦,边境的六十万大军便会直接挥军北上。 好不容易谈妥了验身一事,又出了这档子事,母后这是在把他往绝路上逼,半壁江山都差些送了出去,现在好了,他这个皇位干脆也送出去得了。 横竖下有摄政王长孙瑾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他这近十年的皇位坐的真是艰辛。 太后闻言脸色骤变,布满皱纹的面庞紧皱成一团,怒火中烧,“皇帝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哀家吃斋念佛多年,这颗心早已皈依佛门,怎会行什么恶事?国家的安危又和哀家这个老女人有什么关系,哀家能做出什么事危害国家!” 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长孙煜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手,苏公公立马将刚刚和宋临晚打斗时被姑娘一刀斩下头颅的那人的头提了过来,揭开挂在耳上的黑面纱,众朝臣心底又是恶心又是骇然。 这人是伺候在太后身边多年的老太监,有些武艺在身,太后还不是太后的时候,曾靠着伸手替太后办过不少肮脏龌龊事,对太后那可叫个忠心耿耿。 “母后还有什么好说得吗?” 太后捏着镂金拐杖的手紧了紧,故作淡定道:“是哀家所为又如何?” 这人伺候她多年,她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那份忠心,也因为相信他的身手这才派他去,就算杀不了宋临晚至少他还能跑,没想到... 不过就算世人都知道此事是她所为又如何,她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 长孙煜知晓她心里的算盘,闭了闭眼,下令道:“来人,把太后押回慈安宫,永生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不能让宋临晚逮着空子,不然太后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处理方式了。 宋临晚轻笑,冷漠地看着母子俩之间的周旋。 关禁在慈安宫..呵,看起来像是个很好的交代,她又不会常驻上京,事情解决,安插在宫内的人就算她不撤走也会被长孙煜血洗清出去,到时这太后到底过得如何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闻言满眼难以置信,“皇帝!你要关禁哀家?你怎么敢!哀家是先皇的皇后,是你的生母,是圣母皇太后!” 她养的好儿子,先是杀了手足兄弟,现在是连她这个母亲也丝毫不放在心上。 若是论后宫争斗也许宋临晚还真不如这太后,但这些事和后宫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后宫就是死一个人死一个家族的事,而他们这些却是屠一座城打一个国的事,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那些女人的争斗都不是宋临晚的争斗,她的争斗是和天下掌权者虚与委蛇似敌私友。 若是寻常国主来访赵国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长孙煜都不会这么委曲求全,但宋临晚不同,不是因为她手下有多少兵以及有多少神秘的杀器,而只是因为她这个人,她上有亲人却六亲不认,下也无黎民百姓,她所行只需考虑自己,根本不需要考虑任何人。 长孙煜做任何决定尚要和朝臣们商讨,而她却不用,她专断独行刚愎自用,偏偏手下人还唯她令是从。她杀人如麻心狠手辣,她手下人也畏惧她,更多的却是渴望得到她的赏识。 若这样的人是君主的臣子,那么是那个国家的福分,可若是这个人不受制于任何人,那她就是整个天下的灾星,只要她在,那战事必起,如何不叫灾星。 “太后行这种不忠不义之事,枉念那么多经书,苏云盛,还不送太后回宫!”长孙煜喝斥道,别过头去假装看不见太后那火辣辣的目光,这份目光叫他如鲠在喉。 苏公公立马明白,忙弓着腰走过去就要扶太后离开。 “慢着。” 这两字听得众朝臣心中一颤腿一抖,就连长孙煜的心也随着这声音不安了起来。 宋临晚眉眼含笑,“杜殷,去拿弓箭来。” 明归的仇她要报,但现在明归毕竟没有死,有朝一日她定会替他证明,所以这仇并不能像她在外所说的那样报。 长孙煜在乎太后这个母亲犹如她在乎宋明归这个弟弟,那就该让他们也感受一下生死一线的绝望,感受一下看着自己所在乎的人倒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彷徨。 她要让这些人后悔,后悔和她为敌。 长孙煜看着杜殷逐渐远去的背影,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临晚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笑容张扬,“母子,姐弟,这两种血脉亲情到底谁更重些呢,分不清楚。长孙煜,你要知道这是你该给我的交代。” 她前半段说得云里雾里,但有心人还是能听懂,意思便是她失去了弟弟,那长孙煜就该失去母亲,大家都来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到底好不好受。 这就是她的复仇,偏偏他们在这里面面相觑一点法子都寻不到,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 “你不要欺人太甚!”长孙煜阴沉着脸,听声音都可以听出他现在有多愤怒。 宋临晚摊了摊手,不置可否。 .........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两清 一刻钟后,杜殷带着弓箭回来,越过太后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一分极易察觉的嘲讽,“您要的弓箭。” 宋临晚接过弓箭,抬手拉了拉弓,她不常用弓箭,握着长弓的手法有些生疏。 太后又惊又怒,“皇帝你就这样纵容她如此对待哀家的?!好大的胆子,哀家是赵国的太后,又岂是那些阿猫阿狗能容得下你这般放肆?!” 她执掌六宫几十载,哪个女人在她面前敢如此放肆,就是皇帝在她面前也是毕恭毕敬,而这个女人居然还想拿弓箭对着她,把她当作是那些卑贱的奴婢,这种屈辱她如何能忍受的了。 况且宋临晚身上也就只有左手胳膊处有个小伤,就要她这堂堂的太后低下高贵的头颅去给她道歉,实在是可笑! 长孙煜倏地呵斥道:“太后!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每说一句话都是在火上浇油,好不容易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减了些,太后一两句话,把这气氛整的更紧张了起来。 宋临晚拉弓搭箭,身子缓缓转动,最后整个人对着太后,她低笑道:“老太太您可得躲好了,刀剑无眼,伤着哪了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技不如人。” 她把长孙煜说给她的话又重新说给了太后听,长孙煜心里如雷打鼓,“朕替太后来!” “陛下龙体为重,万万不可啊。”众朝臣惶恐道。 也就在这时,长孙瑾恍若救星一样出现在门口,他唇色苍白,周身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嗓音嘶哑,“宋临晚...” 他的眼神中带着乞求。 宋临晚默了默,箭羽脱弓朝太后飞了过去,却是贴着老太太耳边而过,直直地插在后边的柱子上,她自嘲道:“欠账都是要还的。” 说罢她把弓箭往地上一丢,留下一句话后抬脚离开,“长孙煜,疟疾一事你自己斟酌,有时候不仅是你需要一个真相,我也同样要个真相。” 从后边长孙煜态度的转变可以看出他并非有心和她为敌,反是有些像是受制于人,按她的猜测,联合几月前的事情,她难免想到牵制他的人就是那个北境之人。 如若是这样,她未必不可以和长孙煜联手。 而且人面疫这东西传染力极强,稍不注意可能整个上京城的百姓都会遭此灾祸,她虽不是善人圣人,但在她有能力且不影响她利益的情况下,她是绝不会选择袖手旁观的。 长孙煜眯了眯眼,一言不发。 太后惊魂未定,仿佛还能听到箭羽经过耳边的那风声,“哀家...” 她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长孙煜已经使眼色让苏公公强行把她送上轿撵,看样子是对她这个母后失望极了。 “你们都回去吧。”长孙煜眼神淡淡扫过身旁的一众朝臣,“安抚好百姓的心,让染疾的官员不许外出,免得传染给了百姓。” “是,臣等告退。”众朝臣耳提面命,悬着的心总算在这一刻落了下来,赶忙离开了皇宫。 等到众人离开长孙瑾才慢慢走近,“陛下。” 长孙煜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连句话都没留下。 他对这位皇兄又爱又恨,他并不怕长孙瑾有心争夺他的皇位,他知道他不会,可长孙瑾这人一根筋,游手好闲惯了,哪一天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南旻撇了撇嘴,他一直没有出声都快叫人忘了他的存在了,“摄政王,宋大人已经给你留了一纸休书....她也是把你的命保下了,算是偿还你的恩情。” 今日之事她的态度就是看在长孙瑾的面子上放过太后,长孙煜承了这个情,长孙瑾自然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担心有什么生命危险了,毕竟皇上欠了他这么大一个情,相当于赐了他一张免死金牌。 “休书?”长孙瑾惊讶道,随即又是自嘲的笑了笑,一阵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我倒宁愿她有愧于我,而不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和我两清。” 南旻摇摇头,提腿离开,越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失望。 所以说长孙瑾作为庶长子会争不过嫡次子长孙煜,因为他有情,而且把情这一字看得太过沉重,帝王不该有情,生在帝王家,七情六欲本就该隔断。 ....... 宽敞豪奢的马车没有驶向摄政王府,而是换了条街,停在了一座清幽别院前。 两人既是已经和离,自然是不能再住在一起的,荣华富贵她应有尽有,想要在上京置办一座宅子对她而言简直是轻而易举。 离心早在大门口等候,见着马车来赶忙过去扶姑娘下车,看着姑娘左手胳膊处的伤又是一阵抱怨,“早说了让温刑陪您一起去,您偏不愿带着他,走哪都不带着他,他这打手比奴婢这个丫鬟还清闲。” 可不是嘛,看上的就是温刑那身武艺所以留在身边做近身侍卫,结果走哪都不带着他,姑娘打架还是自己亲自动手。 宋临晚扑哧一笑,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离心脑门,动作和话语都宠溺极了,“一天就你有嘴能叭叭。” 离心瘪了瘪嘴,扶着姑娘进屋,“奴婢这就叫大夫过来,这后腰处的伤口要是感染了可就糟了,您倒好,一点也不顾着身子,啥也不在意。” 明明也是怕疼的,偏受了一身伤也要一声不吭。 “你这就是俗话说的皇上不急太监急。”宋临晚点点头,打趣道:“这些琐事不都有你嘛。” 她喜欢离心这副模样,两个人说是主仆反而更像是朋友。 嗯,朋友...像在前世那样交往相处的朋友,不需要参合任何利益的朋友,她喜欢这样。 离心一边答话一边急匆匆的往外赶,“分明就是您不把自个身体当回事,专门差人寻的女医,可得好生让她瞧着,您身子骨本就不行,哪里经得起您这三番五次的折腾。” 宋临晚无奈地揉着眉心,时常听离心像念经一样在她耳边念念叨叨,她耳茧都要起来了,“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迷雾重重 珠帘经冷风吹地直碰撞,哐啷响不停,伴随着这清脆的声音,宋临晚闭着眼倚在卧榻上睡着了,离心端着热水进来时只见傅文景正打横抱起姑娘往里边走去,她小脸一红,轻手轻脚把铜盆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一个女儿家这么要强做什么。”傅文景嘴里嘀咕着,把怀中的女人在床上放平,又替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往桌子那里走去。 他把细布在热水中浸湿又拧干,又才返回去坐好,替宋临晚擦着手臂处的伤口,脸上是难得的温柔,“这样显得不知我有多无用,在这上京护不住你丝毫。” 细布掠过伤口处的疼痛让宋临晚不禁闷哼一声,倏然睁开眼,“你怎么来了?” “事情忙完了自然就来了。”傅文景柔声道,抬手要解她的衣衫。 “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这反应把男人逗乐,他喉结滚动了几分,隐晦的欲色从眼底一闪而过,“我又不是傻的,那疟疾你既有办法解决,自己定又是吃了苦头的,背后那样的伤也得亏你还能睡得着,当真是不怕痛吗?” 宋临晚尴尬,摸了摸耳垂,微微拱起身子,让他更加方便将外衫脱下,而后又翻过身趴在床上,整个后背一览无遗,“事情发生得匆忙,时间紧迫,除了这样还能怎么样。不过这一去倒是让我发现了些不得了的事。” “哦?”傅文景从袖中拿出金疮药,熟练得替她处理那处骇人的伤口,“什么事?” “长孙煜和我作对另有隐情。”宋临晚皱了皱眉头,紧紧抓着被褥的手可以看出她在忍耐,语气却是极其平淡,“人面疫这东西若是我猜得没错该是从长孙煜身上传出来的,四个月前他遣散后宫,该是不敢和人有亲密接触,而他又忽然一改以往的行事作风,对我和周远的事横插一脚,嘶——该是受制于人。而且今日他对我的态度也有很大的问题,若是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断不该有那样的神色,像是...惊喜。” 那宫女说出她没有染疾的那一霎那,长孙煜眼中亮起的光芒是她无法忽略的。 按理说他该是失望的,因为计谋不成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折损出去半壁江山,他该是愤怒和悔恨的,绝不该有其他的情绪。 “惊喜?”傅文景眯了眯眼,沉吟道:“难免不是那北境之人的手笔,我在西戎那边的探子也有消息了——那人在西戎消失了。” 说来奇怪,周远一人在西戎待着,而那北境之人却没有半点风声。 “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傅文景拾起桌边干净的细布替她缠上,神色凝重,“也就是你刚出发赶往上京的时间,西戎距离上京的路途比从临城过来近些,毕竟有条水路可以走,我怀疑他该是到了上京。” 此番上京的宴会可谓是天下权势者的聚首,卧虎藏龙,都在等着宋临晚和赵国接下来的动作,有些人也会在这时选择站个位置,好博个出头之日,可以说,宋临晚离开上京的那天整个天下的纷争就开始了。 那北境之人不可能不露头,只是不知道会以什么身份露头,他若是在西戎坐以待毙,只怕等到见到宋临晚的那一天他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必须要来这一趟。 “他送上门来总好过我去寻他,人面疫一事被我这么轻易解决,若真是他在牵制长孙煜,他该是知道接下来可能会面对什么。”宋临晚揉了揉腰间,撑着身子半坐起来,“这场战争筹谋的太久,无论如何都是会打响的,这太平的局势经他和我这么一搅和,我是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尾了。” 她杀了周远和那北境之人又如何呢,之后呢,她带着大军直上北境,又然后呢? 她终归是硬生生在这太平的天下打出了一条血路,所得的城池她要收入囊中,揽获的人心和兵马她也要安置,总是不能交给周国的,不然就彻底乱了,她难道还能陪着傅文景征战天下不成?替他鞍前马后征战沙场,这根本不可能,苦的是黎民百姓。 傅文景握住她的手,“自立为王。” “这六十万大军虽是听我差遣,可说到底,真正为我马首是瞻的不过十万兵马。”宋临晚笑了笑,极不认可他的说法,“而且到时候我让宋家如何自处?让周国拥护我的官员如何自处?我若自立为王,便是组建成一个小国家,终有一日我如今带给那些人的恐惧会消散去,到了那时我就是他们都想要猎杀的绵羊。” 周国以北的城池几乎全是她的人,她若是自立为王,周国等于自损半壁,先不说那些人会不会见风使舵弃暗投明,便是那些人一直为她所用,也是不好的结局。 一个强国分裂成两个国家,由两个人做主,这强国就不再是强国,而是成为了两个弱国,管现在魏赵秦三国说得多好听,之后也会想办法将她和傅文景逐个击破,从而让周国彻底从这天下消失。 她不可能打一辈子的仗,也做不到什么统一天下的宏伟霸业。 “尔朱延。”傅文景斟酌道:“以胡军的名义立国,转而成为周国的附属国,我和你再联姻,而后你王位虚设,名正言顺地把尔朱延推上去,如此这般,胡军和你都有了一席之地,而周国也仍旧立于不败之地,你更是可以安稳退居幕后。” 他说这话没有私心,若非说有,那便是想要娶她为妻。 第二百五十三章 引蛇出洞 “倒是个好法子,尔朱延的为人我信得过。”宋临晚眼里闪了闪,岔开了话题,“且走一步是一步吧,有些事情谁也说不准。既然你觉得那人到了上京,我便再加派些人手严查着。” 成为周国的附属国而后她嫁给傅文景,等于说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了他手上,这所有的一切又好像是在为他做嫁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还是不能够再像之前那样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利用她。 虽说这法子确实是个好法子,可以解了她的窘迫,也可以解了她的后顾之忧,但她仍旧需要再考虑考虑。 “惜惜..”傅文景多聪明的人,又如何看不出她藏在心里的那些担忧,可他却找不到任何解释的话,只得顺着她的思绪转开话题,“他手段深着,不曾有人见过他真容,想要在这上京找着他比大海捞针还难,倒不如引蛇出洞。” 那人现在应是年过半百了,吃过的盐巴比姑娘吃过的饭还要多,看似在局中,其实可能只是个旁观者。 “引蛇出洞?”宋临晚咬了咬下唇,似是在很认真的思考这个建议,“可以,你替我跑一趟。” 和傅文景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皱一皱眉头,她都知道他在打些什么算盘。 “?” “这皇宫之中不尽是长孙煜的人,那替我验身的宫女自然也能不是长孙煜的人。”宋临晚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你跑一趟,让长孙煜来请我入宫,我若贸然进宫,等于自露马脚。” 这人面疫一事是很好的突破口,她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让世人以为她和赵皇剑拔弩张,更是要让那北境之人以为赵皇计谋已成,她失败了,他自然该来见她最后一面。 “这招太过凶险。”傅文景叹了声气,他的意思并不是想在人面疫上做文章,而是在别的事情上做文章,比如围在上京城外的两万兵马突然出世... “人生如棋,兵行险着。我既是想要赢了这盘棋局,自然也该把自己看作棋子带入其中。”苍白的唇色依然掩盖不住姑娘的风华。 这招确实凶险,先不说长孙煜会不会反咬她一口,只怕这消息一传出,西戎便会立刻向临城进攻,这是周远收回那些军心的最好时机。 “罢了。”傅文景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起身,“万霖在这个时候不能离京,只有他在,那人才会相信这场戏是真的。从皇宫出来我就不回来了,我替你去办。” 如今上京把守严密,消息传不回临城,这一出戏是加快了战争的步伐,而宋家军绝对不可以坐以待毙,需得及时向上京赶往,以此来保宋临晚的平安。 却又不能真的向上京赶往,不然便是给了西戎可乘之机,所以必须派人立马回去带军,假意赶往上京以救宋临晚实则暗里转兵向着西戎。 “好。”宋临晚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墙壁,到了嘴的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套说法,“让杜殷陪你回去,他在,萧莹会听令,而且...也让那北境之人知道我是没了办法。” 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个暗格,里边放着的是半块虎符以及两块兵符,她本想说让他带着符令回去,这样大军会更加相信他,他的处地也不会尴尬,可他是周国尚未登基的皇帝,她不敢把这些交给他。 让杜殷回去确实有她话里所言的那些效果,却也有风险,因为去的时机不对,很容易让那北境之人猜到这是场骗局。 傅文景颔首,“好,等你入宫后闹了起来再让他出城..这样比较保险。 “等我回来。” 说着他转身离开,越过屏风时余光瞥向那不起眼的墙壁一处,唇畔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他的惜惜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信任他了。 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刚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临晚忽然高声道:“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接我回家。”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明明两颗心都贴在一起了,却还是让风灌了进来,先是凉了她的心,后又刺痛他的心。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再把这份难以磨灭的深情从口中说出来,而不是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门外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应答,“好。” —— 半刻钟后离心才从门外进来,她手里捧着个暖炉,脸上是一点笑意也没有,“大人,城中闹翻天了...” 那些个染疾的官员养在府内,而每个人府上又有那么多家眷下人,若没有刻意去避开和人接触,那这人面疫就好比天花,传染力极强。 “我会解决的。”宋临晚拖着疲累的身子从床上起来,目光看向窗外已经凋零了的大树,“主要先安抚我们这边人的心,只要有我在,万事都有回旋的余地。替我更衣吧,等会该进宫了,还有场硬仗要打。” 她既有解决办法,那自然是要救这整座城的人的。 只是还需得先安抚她这边的军心,叫她的人不要自乱阵脚,唯有这样,她这一去皇宫,才不会一无所获。 “您这才从宫里出来...”离心忍不住多嘴道,发觉说错了话,忙别开了话题,“需要奴婢陪您一同进宫吗?” “不必。”宋临晚淡淡扫了她一眼,摆了摆手,“叫人去传杜殷过来。” 离心闻言拿着衣袍的手一顿,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没再多说,往门外传唤了一声,又才拿着衣袍走近姑娘替她穿衣,“您像是有心事。” 大人的心事多半和傅公子有关,若是那些正事,根本不会让大人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有那般明显么,连你都看得出来。”宋临晚低笑,笑意却完全没有达到眼底,“只是忽然觉得很讨厌这权势,这东西会让两个人渐行渐远,我自幼同他一起长大,满心都是他,可我却不相信他不会为了权势害我。” 傅文景肯定懂她的言外之意,明白她的不信任,只是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正是这样,反而让她觉得很愧疚,这份愧疚从何而来她也不知道。 第二百五十四章 计谋 “您现在的处境如此,防备心重了些也是常态。”离心一边替姑娘系好纽扣一边轻声道,似是在安慰,“等到您把事情都处理完,到时候又还有什么人是存心想要来害您的呢,就算是傅公子,到了那时,满心想得也都是好好跟您过日子呢。” 她的主子吃了太多苦,她这做丫鬟的看得清清楚楚,只想着大人快些把事情处理完,无论将来是去哪,生活总归不用再这般提心吊胆。 这一提反倒让宋临晚想起了某个她忽视了的问题,“来日找着传国玉玺他便是大周的皇帝,身在皇位,后宫佳丽千千万,我如何和他过日子。” 从一开始她就说得明明白白,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哪怕那后宫的莺莺燕燕都是摆设,她也无法接受,她要这个男人的身心完完整整全部都只独属于她一个人。 离心闻言扑哧一笑,笑得直摇头,“大人您何必担心这个问题呢,先不说那些后宫里的女人能拿您怎么办,就是前朝的那些官员们,谁又敢说您两句呢。” 要知道周国以北城池的官员们全是她的人,长安又有和她结盟的司家武家,大人只要进宫,必稳坐后位,就算她善妒,不让别的女人进后宫,那些人又怎么敢说什么不是。 宋临晚莞尔一笑,理了理宽大的衣袖,她似乎又瘦了,本就没几两肉的手腕如今更是皮包骨,“你这丫头,真把我当作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了?” “谁说不是呢,这天下就没有您解决不了的事情。”离心瘪了瘪嘴,扶着姑娘在梳妆台前坐下,伸手拾起桌上的玉梳,轻柔地替姑娘梳着那一头秀发,“您什么都不防着奴婢,是把奴婢当自己人,奴婢都记着呢。” 她心里更加清楚大人之所以不防着她是因为没有防着的必要,因为大人若想捏死她,那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也就在这时,杜殷推门而入,“见过宋大人。——傅公子进宫是您的意思?” 他负责清点进出皇宫和城门的人数,不论是别人还是自己人,都是要留个心眼记下的,傅公子此时进宫,实在让他有些看不明白。 宋临晚颔首,算是肯定了他的猜测,“长孙煜派来接我入宫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无论宫中发生什么,一旦出了事你立马离开上京,赶回去和大军汇合。” 杜殷骇然,“我怎可留您一人在上京?!” 除了万霖,那些心腹大将都没随着宋临晚赶往上京,若是连他都走了,姑娘便是孤军奋战,要出了什么事,这两万大军是根本护不住姑娘的。 而且人面疫一事已经解决,长孙煜为何还要来请她入宫?傅公子前脚刚入宫,难道这也是她的意思?她到底想做什么? 到底会出什么事? “引蛇出洞。”宋临晚直言道,“军中需要有人带领,你去,萧莹会信,而且你还有北境之人这一层身份在,更是容易让人相信我已是黔驴技穷。” “是...”杜殷闷闷点头,他只能服从她的命令,恍然间他发现了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忙不迭问道:“您是说那人如今已在上京了?” 宋临晚点点头,揉捏着指关节,眼里寒意深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你回去带军直上上京城,刻意绕开祁山,走西边。西戎定会有所动作,时刻做好和他们相遇开战的准备。” 祁山易守难攻,是赵国重要的城池,她已不要脸的从长孙煜那里讨来了半座祁山的拥有权,所以哪怕她作壁上京,也可以按捺住祁山想要出兵趁机而入的心。 “我明白了。”杜殷神色凝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您这招等于自投罗网,若是有什么差池...” “无妨。”宋临晚摆摆手,示意他退下,“我自有我的打算,如今这天下都盯着长孙煜和我,除非他当真被鬼迷了心窍,不然不会放着这么好个和我联手的机会不要,反还要和我争个你死我活。” 杜殷挺直腰杆,长叹一声气,而后退了出去,“我定当竭尽全力完成您的吩咐。” 宋临晚看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缓缓收回目光。 “大人...”离心在一旁听得一知半解,但多少明白是有危险要来临了,“您是要...” “嘘。”宋临晚竖起食指比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再多说无用的话,而后起身,看着墙上的长剑手里紧了紧,“走吧。” 她带不带兵器有什么区别呢。 半个时辰后,从皇宫派来的车马停在院门口,而姑娘早已淡然地立在屋檐下等候,见着下来迎她的苏公公,漠然道:“你该是个聪明人。” 老太监笑意盈盈,点着头哈着腰,谄媚地把姑娘请上马车,而后绕到马车后面,对着一众带刀侍卫吩咐道:“宋大人府中名贵器物多着,东西若是丢失了,唯你们是问,都给我好好守着别院,断不可让贼人进去。” 说的做的都是保护宋临晚的意思,但等一会某些事情一发生,这个做法就变了味,在有心人眼里就是长孙煜变相看押宋临晚的府邸。 ....... 第二百五十五章 当堂对峙 御书房内,长孙煜怒容满面,地上狼藉一片,一众官员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之前替宋临晚验身的那宫女也跪在桌案边,泪流满面,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宋临晚慢步走进书房,“我看这上京城是一点也容不下我,半点安生都不想给我。” 瞧瞧,这才出皇宫多久,又被请了进来。 长孙煜对上她的眼眸,左手叩了叩桌案,怒容不改,“朕说宋大人怎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朕这皇宫内早已全是你的人,你可真是好本事啊,把朕耍的团团转!” 说着他将桌上仅剩的砚台推倒在地,墨汁蘸了跪在地上的那宫女一身。 “话可不能乱说,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宋临晚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原样,可这抹变化还是被不少官员收入眼内,她轻笑道:“早早被你请进宫来,我那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如何安排人手?赵皇,你可知把脏水往我身上泼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长孙煜懒得和她周旋,拍了拍手,苏公公忙捏着嗓子传人将证人带上来,“少拿你那一套来压朕!朕这悠悠大国何至于处处受制于你那几十万大军!” 面相丑陋的老女人哆哆嗦嗦地走进来,一把跪在地上,“老奴见过陛下...昨夜老奴亲眼所见这宫女和某外男窃窃私语好一阵,今早闹刺杀时,老奴恰巧经过那里,那外男正拿着弓箭给这位姑娘...” 某外男自然指得是杜殷。 宋临晚眯了眯眼,“随意安排个人便想置我的罪?长孙煜,事情已经翻了篇,你是舍不得你那半壁江山,这又唱了这出戏?” 她微微颤抖的手臂惹得硕大的衣袖不停拂动。 而这副模样在众人眼里便是她心虚的表现。 “巧舌如簧!”长孙煜怒骂道,“来人,将宋临晚押入天牢,再派女医进去替她验身。” 话音刚落立马有御林军冲了进来,作势要拷住姑娘。 “我看谁敢!”宋临晚声音兀自拔高,从无数鲜血重磨砺出来的杀气倏然迸发出去,她一掌拍在圈椅上,那圈椅当即碎开来,“区区赵国的天牢也配把我关进去?长孙煜,是不是这战事一日不起,这天下人就一日不重视本座?!” 这份气势高的吓人,令在场的各位都抖上一抖,就连长孙煜明知她是在做戏,也仍被这气势吓的腿软了一分。 站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南旻忽然出言,“宋大人,您的命是命,这黎民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您残害我国百姓,掀起轩然大波,陛下公事公办就是对您的不敬重和污蔑,若所有掌权者都像您这般来闹,赵国威严何在,又何以在这大地上立足?还望您不要为难我们,您私自在皇宫动手脚,买通宫女,已是罪状,将您关押天牢并未说要惩罚您,一切还等女医验过之后再做打算。” 一通话有理有据,顿时给了底下一众官员底气。 是啊,他们怕什么,他们有什么好怕,如今占理的可是他们! 宋临晚蹙眉,嗓音冰冷,“先不说本座允不允你们再验一次,便是要验,也大可现在便验,将本座关押天牢,你们打得什么算盘,真当本座不知道?!” 不知道是有多久没用过本座这个自称了,这两字亦是代表了她的决定,她已决定自立为王。 “宋大人!”南旻语气沉了沉,“您的武功盖世,恐怕整个皇宫留不住一个您!你若愿下牢狱,才是对赵国的诚意!今日若您不下牢狱,驻守城外的两万大军恐怕立马破城而入,压在境线上的六十万大军也将即日暴动,上京城担不起这么大的风险!” “我如何信任你们?”宋临晚眼睛眯了眯,怒气看似消减了些,“若我下牢狱,等同于人质,从此你们为刀殂我为鱼肉。你要我给你们赵国担保,何人来给我担保?!” “我给您担保!” 南旻忽然撩袍单膝下跪,拱手道:“我乃赵国国师,有我替您担保,如此可还放心?” 若是长孙瑾担保,那是完全不行的,毕竟这个摄政王无任何实权在身,他的命和草莽一样,若是长孙煜担保,那么这场计谋就显得有些拙劣了,所以最好的担保人选只有他南旻。 姑娘没有出声,众人屏息等待她的回答。 “好。”宋临晚勾了勾嘴角,“若我是个国主,也许你们不必顾忌什么,但我仅是宋临晚,我可以和你们撕个鱼死网破,六十万人的性命我可以毫不在意,但赵国是否在意,你们自己心里掂量着。” 说罢她在御林军的簇拥下离开。 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长孙煜阴沉着脸,好半晌才下令,“传令下去,做好战斗准备,时刻准备开战。” 无论这天大的过错她背还是不背,这场战事都要起的。 众朝臣看在眼里,只道赵国是真和宋临晚撕破了脸,不打出个胜负恐怕难以有太平之日,接下来的日子只怕就要生灵涂炭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好戏开始 无论是哪国的天牢都是一样的,潮湿阴寒,幽暗血腥,一众御林军簇拥着宋临晚来到天牢,那架势看起来不像是押着个犯人,反像是姑娘是审判官。 “这...哪有这么区别待遇的?”某囚犯惊呼。 只见原本连在一起的三间牢房其间用来隔断的墙被打掉,青石地上铺上了干净的木地板,就连软榻都是有的。一旁的桌案上还摆放着热茶和糕点,这样的房间若非身处天牢中,说是上好的客栈也不为过。 “闭嘴!”狱卒一鞭子就抽向刚刚出声的那犯人,转而又笑意盈盈地看着宋临晚,“大人您看?陛下都是公事公办,并无想要给您下马威的意思。” 要知道苏公公可是特意交代过,今日这位所谓的犯人金贵着,可不能真当犯人看着,要对姑娘毕恭毕敬,不然陛下怪罪下来,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宋临晚眼里掠过一丝嘲讽,没有言语,走到软榻上坐下。 而后便有宫女牵起黑帘,将整个牢房和其他牢房隔绝开来,别人根本看不见其中。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十个女医陆陆续续从门外进来,“大人,多有得罪,还请您将衣物脱了,以便让我们查验。” 宋临晚懒懒地往榻上一躺,丝毫不在意她们的存在,闭目小憩。 这时,立马有一个女医十分懂事地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传去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当衣裳褪去后,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天啊!” 这些人自然都是长孙煜安排好了的,做给别人看得一场戏罢了,哪真能让人把宋临晚的身躯看了去。 ....... 半个时辰后,上京城满城风雨,恐慌四起,这疟疾是周国来的那位宋大人所带来的,皇宫里的消息都传出来了,这位宋大人还想瞒天过海,买通了宫女谎报身上并无人面,结果宫女露了馅,后被陛下押入天牢派女医检查,这才查明了真相。 一时间宋临晚才刚买下来的那座府邸外就已经围满了百姓,她们各个手里都拿着烂菜叶和鸡蛋之类的,不停朝着大府门口丢去,嘴里念念叨叨。 若不是苏公公安排了御林军守住这座宅子,只怕百姓们早已经冲进府中把府邸砸个稀巴烂了,呆在里边的离心自然没个好日子过。 而驻守在城外的两万宋家军就像没了主心骨,没有接收到任何命令,也没有任何将领带领他们,只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想要破城而入去将大人从天牢中救出来,又害怕赵国的人撕破脸,把大人当作人质,若他们进城就直接将大人杀掉,实在是进退两难。 而此时的宋临晚垂头丧气地躺在榻上,看样子好生怅然,“棋差一招,呵。长孙煜啊长孙煜,你可真是卑劣无耻,我躲过不知多少明枪暗箭,这次有备而来,没想到还是栽在了你这上京城。” 牢房空荡荡,也不知她这话是对谁说。 不过若是留心,便会发现旁边的牢房内一个黑衣男人正趴在墙角偷听,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直到夜里,宋临晚睡下了,隔壁牢房的人才消失,应是出去传递消息了,而在一股冷风灌进牢房的一刹那,榻上的姑娘倏然睁开眼,那眼里满是嘲讽和算计,唇畔的笑意逐渐加重,鱼儿...该是要上钩了。 也不枉她演这么大一出戏。 一连两日,上京城闹得不可开交,百姓都要长孙煜把宋临晚带出来公开处刑,一定要她给赵国一个交代,城外的两万大军一直按兵不动,实际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而在接到临城六十万大军开始向上京城奔袭的消息时,这两万大军终于动了。 “开战了!!” “真是个灾星啊!!为了这种人打仗,到底为了什么啊!!狗屁宋临晚,她就应该死啊!” “我这浑身长得这玩意儿,整日痒得不行,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闭眼了,根本无法入睡,她害了这么多人,她为什么还不死啊。” 民怨四起,与之同时起的还有兵戎交接声。 “放了宋大人,她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还轮不到你们私自扣押!” 城郊打得火热,缺少了统帅的带领,整个宋家军也并没有像世人想像的那般不堪一击,反而比赵国的将士英勇了不知多少倍,各个身手矫健。 不过好在那骇人听闻的火药并未出现,不然只怕整个上京城已经沦为一片火海了,四处都烧成灰烬。 而在外边打得火热的时候,宋临晚正在天牢漫不经心地吃着热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仿佛不知道这场战事的主角就是她。 牢房内还站了不少人,其中最为显眼的让人无法忽视的便是身着明黄龙袍的长孙煜,他和宋临晚保持着距离,眉宇间浮现着淡淡的不耐烦,“朕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给出解决办法,朕饶你不死。” 宋临晚闻言笑了笑,慢悠悠放下手里的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后才缓缓开口,嗓音极慵懒,“饶我不死?长孙煜,我许你一百个胆,你敢杀我吗?” 哪怕她在牢房内消息闭塞,但她之前既然敢来皇宫,自然是给自己想好了后路,那便是殊死一搏,绝地求生。那六十万大军是她最后的底牌。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一官员忍不住怒骂道,他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交易,只知道现在的宋临晚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来做什么 长孙煜皱了皱眉,示意那官员退下,自己则在姑娘对面的木椅上坐下,“大军赶往不就是为了救你吗?你如今在朕手中,朕只要拿捏住你,那六十万大军,敢动吗?宋大人,收起你的傲气,现在你已经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民怨四起,你以为这天下还是你能打下来的吗?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宋临晚睫毛颤了颤,沉默好一阵,正是这份沉默让众人以为她被吓到,她清冷地开口:“那又如何?本座的六十万大军起码能打掉你八十万将士,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不亏。我有何惧?倒是你,敢和我赌命吗?” 她这话说得没错,若她下了死令,哪怕长孙煜拿她做人质,也根本牵制不了宋家军。 长孙煜猛地起身,看似怒极,作势要去掐宋临晚的脖子,却被南旻及时拦住,“陛下,她身患疟疾,断然不可和她触碰,您龙体为重。” “若那群将士知道他们誓死效忠的大人是这样罔顾他们的性命的,定立马停住马蹄!”长孙煜握紧了拳头,将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你以为你得罪的只有赵国吗?区区六十万大军,还不至于让天下人都畏惧,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他拂袖离去,都没有看见姑娘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 南旻抿了抿嘴唇,叹息道:“摄政王对你情深意重,若不是受他所托,我不会再和你多言一句。你心里没有苍生,也毫不在意那些为你出生入死的将士,可你想想你的父亲和哥哥,我知道你将你的亲哥哥打入地牢,又强势夺了你父亲的兵权,已然六亲不认,但你对你那位已经死去的弟弟是有情的,你如今这副模样,若他还在,看见了会是多伤心。” “我..不悔。”宋临晚扬起小脑袋,目光透过天窗看向天边的云,“你们都该死,若非你们硬要淌那趟浑水和周远狼狈为奸,我的弟弟不会死。你们在意苍生在意家国,我在意我的明归,你们毁了我所在意的,那我便要毁了你们所在意的。” “你!!!”南旻闻言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虽说知道她在做戏,但和她争执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姑娘实在是太能言善辩了,“百姓何错之有!你别把什么过错都往别人身上推,当时已经说过了,只是要你交出傅文景,并无想要和你作对的意思,是你自己一意孤行,非要燃起那场战火,从而导致了你弟弟不幸丧命!赵国已经低下头来愿已数座城池做补偿,而你却还是执迷不悟...” “城池?城池有何用?”宋临晚打断他的话,回眸冷眼瞧着他,“我有心,可那颗心在明归死的时候就已经跟着死了,哪怕要押上百万人的性命,我也在所不惜,天下人和我都该给他陪葬,以死谢罪!” “冥顽不灵!”南旻怒瞪她一眼,完全没法再和她继续交谈下去,把话题转回到正事上,“周远在西戎的事你是知道的,你这次出事,赵国不会再帮助你丝毫,这意味着西戎北上如入无人之境,你...你作为大军统帅,之前战役全是你一人指挥,如今你不能坐镇军中,宋家军犹如丧家之犬,此仗必败无疑。你好自为之吧!” 若是她肯交出解决疟疾的法子,也许周国还有办法保住她,但她若是执迷不悟,打死不松口,那便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有办法。 谁也不敢对她伸出援手,她现在就是孤军奋战四面楚歌。 宋临晚默默看着南旻渐行渐远的身影,忽然开口,“告诉长孙煜,我输的心服口服,既然不能拿他的人头去给明归交代,我便以死去给明归谢罪。南旻,谢谢,可我..仍旧无悔。” 若非说悔,那便是没有算好这一步,不然就不会沦落到今日的局面。 吱呀的门响,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整座牢房又归于平静,狱卒们早在昨日就已不像之前那样的恭敬了,不过也不敢欺负了她,只是像躲避洪水猛兽似地躲着她,就连送个饭也是转交给那些死囚犯,叫他们帮忙送过去。 这人面疫传染力极强,里边的这座瘟神谁都不敢靠近,生怕转眼自己就染上那东西。 ........ ........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郊的两万宋家军逐渐落了下风,就快要败下阵来,而他们也根本撑不到支援的六十万大军赶到。 西戎那边也有所动作,西戎王和周远带着兵马朝着赵国赶来,意在拦截宋家军。 可谓是已经把宋临晚逼到了死地,饶是大罗金仙来了,她也无法扭转这局面,她这张扬奇迹的一生也快要随着她的性命归于平静了。 城郊两万宋家军是在四日后败下阵来的,死亡人数一万有余,剩下的被抓做俘虏的也全都是伤兵,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而就在这个夜晚,宋临晚终于等来了那个人。 “常庆....”姑娘瞪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不是装的,是真的惊讶,她眯了眯眼,稳住心神,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能着急,万不能露出马脚,按理说那北境之人的年纪该是很大了,至少四十岁往上数,而常庆今年年方二十,刚刚及冠,常庆这人的生平都调查的清清楚楚,确实一直生养在上京,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公子哥。 或许,常庆是那北境之人的人,特意替他来跑着一趟。 所以她不能心急,不能擅自推断。 “我来做什么?”常庆摇着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满满地不屑,“宋大人,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啊。” 第二百五十八章 真相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临晚脸色一下阴沉了下去,语气也变冷了不少,“哪怕本座如今四面楚歌,也依旧不是你高攀得起的。” 她一时分不清常庆话里的高估是指哪方面,是在说高估了她所带领的那支所向披靡的军队如此轻易的败了,还是在说高估了她的身手居然逃不出这天牢,又或者... 毕竟一直以来常庆都在热烈的表达对她身手的崇拜。 常庆抚掌轻笑,缓缓靠近她,“到了现在居然都还没有猜到,你可真是蠢得不是一丁半点,我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 【紫薇帝星现,天下将临晚】这句预言并非假的,是确确实实占卜出来的,也确确实实指的是宋临晚这个人。 他以为她有多么不同,没想到竟如此不堪一击。反正一切都已经要结束了,让她死个明白有何不可。 宋临晚恍然,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脱口道:“是你。” 怎么可能会是常庆!这不可能!从未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驻颜术,而且就算那神秘的北境真的有这驻颜术,一个人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分身,要知道探子可是明明白白回报了他的行踪的。 “很意外吧。”常庆在木椅上坐下,手托着腮,一脸无辜地看着她,“瞧瞧你这傻样,你说你凭什么做这天下霸星呢,还是个女人,呵。” 宋临晚眼里闪了闪,没急着叫藏在暗里多日的温刑出来将人抓住,缓缓在他对面坐下,深呼吸好一阵,才开口:“你不该这么年轻...北境,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许这个人能给她答案。 而且她也想知道关于那句预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其中种种又到底意味了什么,还有他为什么非要置她于死地,他和她素昧平生更未结仇,实在是迷惑重重。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常庆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忽然身形一闪,一手掐住宋临晚的脖子,逐渐用力,“你说你凭什么和我争呢?紫薇帝星,凭什么命定了是你呢,我花费数年用尽毕生所学,血祭同门,终于等到紫薇帝星现,结果却出了一个你,横夺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 若说现在北境之上还剩下什么,估计只剩下那些死物了,没有一个活人。 他年少时偶然得了一本秘籍,上有驻颜术,还有延年益寿之法,一个人可以活得比很多人想象的还要久,身子骨还不会有任何问题。 在他练成秘籍的那一天他就明白了,他这一生将是传奇的一生,后来他偶然拜入北境,奇门异术学了个透,也明白了一个人的一生其实早就定下了,不论人是怎么想的,出身如何,他的命是怎么样,他这一生就是什么样。 而在某年的夜里,他偷听师门密谈,知道这千年一现的帝星将要出现了,他的命数他早看到了,他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可是他不服,不服这命,他要逆天改命。 所以他用了秘术,血祭同门,鲜血染红了整个北山之巅,血水比雪水还要多,神秘的北境之人和常人自然是不能比的,用那些人的命数来换一个帝星的命数到他身上,不是难事。 而他也确确实实成功了。 预言降下的那一天,长安的男婴全死了,就连那天出生的女婴也被他杀了个遍,可偏偏这位宋临晚却是卡在那晚的零点诞生,也就侥幸活了下来。 之后他去了西戎,那里的人奉他为神明,他相信自己能带领这个小部落逐战天下,可他始终觉得不安,于是一直差人打听着长安的事,便也就知道了宋临晚这个人的存在。 他听到这个名字时心里吓了一大跳,还特地跑去长安看过,在那边足足观察了一年,那时的宋云扬是威武大将军,宋家蒸蒸日上,他不敢贸然对这位宋家嫡女出手,只得藏在暗里观察着,也是这样看着宋临晚成长,她是个多么平平无奇的小姑娘,懦弱无能胸无点墨,完全没有帝星相,就连眉宇间天然的霸气都没有。 就连说是大将军的女儿都是有几分不配的。 也是那时候他知道他换命成功了,他的命数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可以窥见了,反而是迷迷蒙蒙一团雾,他知道,这天下终有一天会臣服在他脚下。 “你到底什么意思。”宋临晚竭力掰着他的手指,她所能呼吸到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但她卡在手指间的银针却还是没有出手。 常庆像丢垃圾似地把她摔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八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就我的命途又变回原样了呢,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啊,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比狗还不如,如今的我便是一脚踩死你,你都毫无还手之力。” ——八年前。 宋临晚皱眉,算下来她穿越过来已经有八年了,这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他似乎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你以为我会怕死吗,常庆,你口中所言我没资格,那难道你就有资格了吗?若非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你以为...” “聒噪!”常庆一脚踩在姑娘手背上,慢慢蹲了下来,逐渐凑近她的脸,“输了便是输了,饶是你有着那命格又如何,你死了,一切不就结束了吗。看看,你的容颜并无多大改变,你确实是你...真是想不明白。” 宋临晚吃痛,挨了这一掐一摔一踩,却是一个想要的信息都没得到,她心里郁闷,冷声道:“温刑。” 看来这穿越注定是未解之谜了,不过她现在也只是好奇罢了,再没有像当初那样想要追根究底了。 随着话音落下,只感受到一阵疾风,一个黑影瞬间出现在常庆后边,常庆反应很快,徒手格挡住温刑的一剑,左手顿时出现一把匕首,直直抵在宋临晚脖颈处,“再敢动,她可就没命了!” 此时寒芒一闪,早在宋临晚手中蠢蠢欲动的银针出手,直直插进常庆左眼,“没想到你是个一问三不知,不然我才懒得和你多费这么多口舌。”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命不可违 半刻钟后,安静的天牢传来一声门响,牢门被人打开,长孙煜和南旻结伴而来。 而此时的宋临晚正冷漠地坐在榻上,她凌乱的头发和沾了灰尘的衣裳十分打眼,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很烂。常庆被温刑像擒小鸡似地擒住,剑锋抵在他的脖颈处,没有卸下一丝一毫防备,完全让他无机可乘。 宋临晚嘟囔道:“信什么不好,偏要信命,命这东西哪里信的?不是我自夸,当初但凡我蠢笨一点,我现在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这人嘴里全是些天命之说,听得她直想吐,跟个老神棍似的,虽说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这个幕后主使既然抓住了,一切便就尘埃落定了,她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长孙煜!你难道不想要人面疫的解药了吗?!”常庆捏了捏拳头,不甘地看着长孙煜,这一反转让他到现在还没能回过神来。 他不相信长孙煜舍得拿命去陪宋临晚玩,不然在四个月前赵国就不会出兵了。 城外打得热火朝天,那满地的尸骨可是实实在在的,做戏怎么可能会惨杂这么多人命,还有那六十万大军,西戎已经出发拦截了... 一切明明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长孙煜眼里掠过一丝狠毒,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事到如今你还想拿这东西来压朕?赵国因你损失那么多,朕绝不会轻饶你,常庆,朕万万没想到会是你。” 他从不曾见过那人面容,每次相见时那人都是在暗处,嗓音低哑深沉,一点也不像年轻男人的声音。 常家是世家,虽说并没有到权势滔天的地步,但因为和南家关系甚好,所以一直以来在世家中也都是极受尊敬的。而常家嫡女常乐随性潇洒,是上京城出了名的混世小霸王,她的哥哥常庆自然就在上流圈里有一席之地,也是出了名的风流公子哥。 “哈哈哈哈哈哈。”常庆恍然大悟,不甘和不服占满了他的眼眸,“人面疫这东西你也能解?这东西我都不能解,这东西根本就没有解药,一旦现世,便是天下的浩劫。” 他是从古籍中看到的这种病,后又苦心钻研了好久,终于制出这种毒,像是瘟疫,让人在不知不觉间被感染,他想用这种病来牵制住每个国家的君主,想用这个病来让天下百姓对他奉若神明,古籍上书当年染了此疾的人全死了,整整死了两座城的人,所有人都死了,这病才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能不能解了这东西根本不重要,只要能利用百姓的恐慌和希望,那就万事功成。 宋临晚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无知。” 当年她也是酷爱看那些奇闻怪录,所以才得以知道人面疫这东西,顺便也就知道了怎么解决这东西,不然可能她也会像这里这些人一样惶恐不安。 数不清的人脸长在自己的身体上,想想就不知道是多么恐怖的事。 常庆闻言瞳孔骤然紧缩,眉毛不可抑制地朝上挑,惊声道:“不可能!你们一定是联合起来诓我的,长孙煜,我劝你三思而后行,你当真信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吗?!你害死了她的亲弟弟,她心尖尖上的人,你以为她当真会放下仇恨和你联手吗?!” 这么些年来他四处布局,也无非就是利用北境之人的身份到各国寻些方便,除了西戎这个极其迷信的部落会为了他赴汤蹈火,他手下再无一兵一卒,可以说若他今日死在这里,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说这话虽有挑拨离间的意味,但也确实是他心中所想,他不信那些深仇大恨那么容易放下,长孙煜和宋临晚两人之间除了仇恨,还能有什么,这两人选择联手对付他,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我早已六亲不认,我弟弟的死无非就是能让我在赵皇这里多换些好处。”宋临晚淡淡开口,彻底掐灭了常庆的希望,她的眼神犀利而又狠毒,“我倒是不知我和你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你五次三番置我于死地,明里暗里对我下手无数次,我记性算不得差,我应该是从未见过你。” 长孙煜也在这时开口道:“你用人面疫牵制朕,想借赵国的势来压垮宋大人,朕也好奇得很,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殚精竭虑要对一个陌生女人下死手。” 许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但人们总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常庆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副疯癫模样,好半晌,那双眼就像毒蛇的眼睛似的紧紧盯着宋临晚,眼里满是恶毒和不甘,“十八年前,我杀尽同门等来了紫薇地形现,结果横生一个你,宋云扬风光无限,我不敢动你,由着你长大,我也明白我确实改命成功了,终有一日我将会成为天下之主。 “可是八年前...一切忽然就变了,我又突然看得清自己那普通平凡的命格,反观你,一反常态,在我意识到这天命又改回去了匆忙赶回长安时已经晚了,你不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小女孩,也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羔羊。 “呵,可是我不甘心,我太不甘心了,一年前,我说服西戎王屠了一整座城的人来替我把那命格重新换回来,我成功了,可是没几天...一切又回到原样。 “宋临晚啊宋临晚,只因为你名字中带有预言中的那临晚两字,你便有资格做天下之主吗?你到底凭什么啊,你不过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女人,傻傻地被自己深爱的男人利用还不知,就连后面知道了也仍旧要为了他奋不顾身,你说像你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女人,到底凭什么做帝星。” 常庆一口气说完了多年来憋在心中的郁结,他仍是不甘心,眼见胜券在握,局势却忽然扭转,他多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他不甘心! 宋临晚本是听得云里雾里,但联想着他口中所说的时间线,八年前正是她穿越过来的时间,而一年前在她刚刚上任大理寺少卿一职时她曾忽然堕入一片黑暗当中,她顿时明白了,“天命不可违,我从未想过做什么天下之主,我也根本没有世人所说的那勃勃野心,是你们自我猜想,一步一步把我逼向今天这个位置的。自作孽不可活,常庆,你知道你败在哪里吗?” 虽然不知到底是什么指引她来到这里,但既来之则安之,她如今在这里扎了根定了心,她早回不去了。 她也早已经把自己当作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了。 第二百六十章 自立为王 长孙煜和南旻一头雾水,就听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他们都恰合时宜地选择了沉默,大局已定,揭开真相之后,一切尘埃落定,他们只需要好好处理后事就行。 “若非长孙煜这颗棋子忽然叛变,我绝不可能败!”常庆仍不知悔改,若不是有温刑拦着,只怕他现在已经冲到姑娘面前拼命了,突然他冷静下来,冷冰冰道:“师傅当年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还有比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更辽阔的存在,你是从那里来的吧,对吧,不然我改名怎么会出那么多差错。” 宋临晚轻笑,“不管我来自哪里,我本就该生于这里,不是吗?” 若不是常庆逆天改命,也许她根本不会生长在二十一世纪,难怪那么多年她在那里始终没有归属感,难怪多年常梦同样的梦,因为她本来就是背井离乡。 常庆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见宋临晚已经抬脚朝外走去,长孙煜和南旻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三人都不曾回头看他一眼。 控制着他的温刑随着姑娘的离开一时也分了神,常庆逮着机会挣脱开温刑的掌控,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朝宋临晚奔袭而去,那匕首直直对准姑娘的心脏,“你去死吧!!!” “咳。” 一声闷哼,宋临晚回头,只见长孙煜眉头紧锁,鲜血很快染红了他胸膛处的衣衫,而常庆也再次被温刑擒住。 “以此救命之恩换你救我全城百姓性命,也扯平和你的恩怨,你我就此两情,可好。”长孙煜紧了紧捏着衣袍的手,胸口处的疼痛已经蔓延至全身,他不知挡下这致命一击他还能不能活,他只知道上京城的百姓还陷在水深火热当中,如果宋临晚死了,整个上京城就完了。 他是天子,是皇帝,是赵国所有黎明百姓的天,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子民出事,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子民一个个死在这疟疾中。 宋临晚皱了皱眉头,“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温刑,我要他生不如死,活剐一千刀,每一刀都要他痛不欲生。” 他无数次想要取她性命,他们是素昧平生,但是他们之间的仇恨早就存在了,光是宋昙那个小男孩那条命,她就根本不可能放他活路。 南旻一把扶住长孙煜,急忙朝外喊:“太医!太医!快去传太医!” 宋临晚回眸对上长孙煜的眼神,“我从来就不是狠辣无情之人,就算没有这恩情,上京城的百姓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你是个好皇帝。” 肯拿自己的命来换天下苍生的太平,怎么不可谓是个好皇帝。 “多谢。” ........ 常庆死在当夜,才剐了不到五十刀,他的身体就已经承受不足,直接痛死了,大概是活得太久了,身上背负的血债太多,所以才会这么抗不过苦难,他的死让所有知晓这场惊天布局之人心里的大石块都落了地, 三日后,上京城的惶恐彻底消失了,卖贝母的商家赚疯了,各个笑得嘴都合不拢,谁知道这么恐怖的东西居然用贝母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决,一时间贝母从廉价的东西成了宝贝,人人都抢着要,供不应求,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那些惜命之人免不了担心这病会卷土重来,纷纷囤着贝母以防万一。 宋临晚的名声是一边倒,从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成了人人敬爱的救世大英雄,赵国和宋家军的矛盾好像也随着这场疟疾的消失轻而易举地被化解了,所有被俘虏的宋家军全部被放回,连夜撤出上京城,往边境赶赴。 同时,朝着上京城支援的宋家军的路线再没隐瞒,直接暴露出来,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宋家军根本就没想过要和赵国开战,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一直向西准备和西戎对战的。 常庆那一刀距离长孙煜的心脏只差毫厘,这个皇帝的命差一些就保不住了,他一清醒,就立马派兵从后方包夹西戎军队,为保和宋家军里应外合,将西戎一网打尽。此番行为,让天下人明白赵国和宋临晚已经达成一致,不会再起任何纠纷。 傅文景作为周国还未登基的国主很是及时的传来了书信,和赵国签下合约,周国和赵国五十年内再不开战,两国和平共处,至于宋临晚,则由她去了。 一时间宋临晚声名大噪,这天下无人不知她的名讳,就连茶馆里的说书人也是整日不厌其烦地述说着她那些光辉事迹,所谓巾帼不让须眉,提起最了不起的女人,那必然要提名宋临晚。 傍晚,西河池。 宋临晚携几千宋家军连夜奔波总算和大军聚头,她才到军营,就已经看见不远处的袅袅黑烟,那黑烟直上云霄,姑娘披着狐裘立在高台上,看着底下意气风发的将士们,高声道:“你们追随我已有些时日,我以虎符号令你们,因此你们是周国的兵,而非宋家军,明日你们将和西戎对战,然而西戎拥护的却是你们曾经的国主——周远,现在我只想说一句,宋家军出列!” 她注定了要自立为王,从此以后她为王,这虎符和兵符自然就形同废铁,而这群兵从一开始就是周国的将士,虽然那些曾被国主抛弃了的将士们忠心跟随她,但更多的人却只是受令于她手中的那块令牌。 这样不行,大战在即,她必须要他们做出选择,这将决定了她未来的路,唯有诚心追随她的人才能陪她征战天下打下城池,从而建立一个属于她的王国。 随着一声宋家军出列,底下的人脚步动了。 “我等誓死追随宋大人!” “王!您是王!您是我们的王!” 若说之前他们还有所不服,但在此刻他们是没有一人是不服的,光是宋临晚这份心性和气节,就是他们磨练几十年都远远及不上的,为了迷惑敌人,能够装出六亲不认的模样,而且还能面不改色的接受世人的辱骂和耻笑,她对敌人足够狠,对自己更狠。 眼见众人热血沸腾,宋临晚不禁红了眼眶,埋藏在冰冷的皮肤之下的热血好像随着这一声声拥护忽然沸腾了起来,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初衷,当初她不就是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吗,如今虽然这家成了她的家,国也成了她的国,但她依旧可以称之为一个战士,她沉吟道:“比之连年征战,我更希望天下太平世人平安,我为王,替你们搏得城池,许你们一个家。” 天下局势动荡不安,遭殃的是黎民百姓,害人又害己,事情已经了结,她会在保证宋家安全的前提下放权给别人,逐渐从这乱世中抽出身来。 张勇、万霖、苏穆...这些人看着这场面也是忍不住流下眼泪,从前若有人告诉他们有朝一日他们会如此忠心地跟随一个女人,他们一定笑掉大牙,“大人何不趁现在立国号!一日为宋家军,一日便只听您一人差遣,虎符你可以毁了去,我等都是您最虔诚的追随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 翕国 宋临晚含泪扫过底下的将士们,随即示意离心去取粗布和笔墨来,千言万语汇聚在她的心中,最终转为一声叹息。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不明白权势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魅力让人为之死生不顾,但在此刻她忽然有了别样的感受,看着底下人的笑颜她竟会觉得开心,她已将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她已有了作为统帅的自觉。 不消一会,离心和两个丫鬟拖着一块很大的红布回来,她提笔蘸了墨,然后将笔恭敬地递给姑娘。 宋临晚接过笔,飞身而起,笔尖所过之处行云流水,在红布上留下清晰地字迹,而后她将红布一扬,冷风吹拂着红布,让众人都得以看清上边的那个字,“翕,国号翕,愿我国年年风调雨顺,愿我的子民终年平安喜乐!” 翕字有和顺的意思,同时也有收敛的意思,取这个国号,也是在告诉其他国主,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她会收敛她的锐气,她的大军也会止住将要出鞘的剑锋,她只在这天下寻得一席之地,不会去搅得天下大乱。 众人眼冒星光,仿佛流浪汉终于有了能够回去的家一般,放声高呼:“翕国!翕国!从此往后我便是翕国的将士!” 他们的王是个女人,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存在,他们因她而觉得骄傲。 放眼整个天下,谁提起宋临晚不是心生畏惧和崇拜,他们有着宋家军的名号,就是他们此生最大的荣耀。 翌日。 旗帜高扬,宋临晚身着戎装领兵阵前,她不屑戴头鏖,长发被高高束起,随着冷风在空中飘扬着,傅文景骑马和她并肩而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情感不言而喻。 两军很快相遇,只见对面攒动的人头,周远在其中明显格格不入,同时他的身旁还押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裸露着身体,春光无限,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来情绪,像是麻木了一般。 宋临晚独策马前行,和周远正面对峙,她一拉缰绳,逐日便停下马蹄,“你该知道动了她的代价。” 她口中的她不是别人,正是宋锦岚,那个**也不是别人,也正是宋锦岚。 周远这是要背水一战,要和她鱼死网破,哪怕西戎的人死尽了,他也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如若不是宋临晚,他现在该在长安的皇宫内,受众人朝拜万人景仰,而不是像个丧家之犬一样。 “你不是六亲不认么?怎么?一个庶女就能让你动恻隐之心?”周远唇畔勾起一抹讥笑,指腹滑过宋锦岚的锁骨,“连国号都取了,莫不是忘了你手里的那些兵都是周国人?翕国?何来翕国?可笑之极,这天下让你一个女人说话,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当初不是宋临晚,他没那么容易在夺嫡之争中保住性命,更别提染指那个皇位。但如若不是宋临晚的存在,长安不会有那么多事,傅文景这个前朝太子根本没那么容易复国。 可谓成也宋临晚败也宋临晚。 他不恨这个女人,可他该死的不甘心,他从出生便想要坐的位置凭什么要给这个女人坐,女人就应该呆在家里插花逗鸟,而不是参与政事。 那时若他没有动作,哪怕他坐在皇位上,他依旧要低宋临晚一头,根本算不得什么九五至尊,算不得什么万人之上,他始终会在一人之下。 他周家的天下凭什么要给一个女人话语权,他周家的荣华富贵凭什么要让一个女人决定,他的父亲是皇帝,他的母亲是皇后,他生来是太子,生来便是天子,父皇在位时他可以隐忍,可是父皇已经逝去,他凭什么还要隐忍,他已是一国之主,他凭什么还要屈居人下。 一个将军的女儿罢了,一个卑微低贱的女人罢了。 呵,女人。 宋临晚冷眼瞧着他,浑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高声道:“本王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交出周远即刻退军,不然...” 这不过是客套话,这场战事是必须要打的。 她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火药和黑水的埋放都需要时间,这一战是翕国的成名之战,她要速战速决,要让天下人骇然,至少在十年内不敢轻易对翕国发起战争。 她要告诉所有人,哪怕没有百万雄兵,她依旧立于不败之地。 西戎王眼里满是不屑,讥讽地啐了一口,大着嗓门道:“弱不经风的女人,你当我们的男儿都像你们那些男儿那般没有骨气么?对你这么个女人俯首称臣,简直不配称做男人!”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在这天下闯出一袭之地的。 宋临晚勾了勾唇角,忽然后方燃起硝烟,她心下了然,“老子从没痛痛快快杀过一场,天下人除了拿我女儿身份做话柄,再没有其他话,老子也不爽很久了!” 她爆了粗口,看到宋锦岚的那一刹那她就想爆粗口了。 怒气早在她心中积攒着,从前如履薄冰,步步谨小慎微,如今最后一战,她还有何惧,所有的气只管撒出来就好,她要取周远狗命,她要报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局已定 战鼓声震耳欲聋,随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马蹄声,宋临晚毫不拖泥带水地朝周远奔去,她还是想要宋锦岚活着,所以她宁愿涉险。 却见逐日才前行不到五十米,尘土飞扬,一根黑绳赫然出现,直接让逐日前蹄一弯栽倒在地,宋临晚反应极快,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整个人严阵以待。 数不清的长剑直直对准她,周远跨坐在马背上,笑容张扬,猛地把宋锦岚往宋临晚那里一甩,随即下令:“杀!” 把宋锦岚丢给宋临晚等于说给了她负担,她一面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一面还要保护宋锦岚,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后边的宋家军见着这副场面一时也有些慌了神,大战刚刚开始,自家元帅便落入敌网,四面危机,这可如何是好,不过他们很快镇定下来,毕竟宋临晚带给他们的惊喜已经足够多了,他们相信她可以脱险。 宋临晚跃身接住宋锦岚,而后将她背在背上,一边注意着敌人的动作,一边低声说道:“我来晚了,抱紧我,我带你回家。” 背上的女人闻言眼里闪了闪,苍白的薄唇多了一点血色,虽还是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可以看出她的嘴角弧度微微上扬了一分。 ——我带你回家... 十三岁那年被绑架,她听到的是这句话,嫁进五皇子府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时,她听到的也是这句话,如今她已经没了生的欲望,却在这时又听到了这句话。 她心里默念着:妹妹,只要你来了,那就没有早晚之分,我终于等到你来救我了。 这些日子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坚持活下来的,每晚都有不同的男人进入关押她的小屋子,这对女人来说是天大的耻辱,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她这所谓光洁的身子不知被多少男人看过摸过,她高扬的头颅被人踩在脚底,再也抬不起头来。 那时候她总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妹妹很快就会找到她,很快就会来救她的。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她听人说宋临晚在上京城出了事,被赵国皇帝关押天牢了,周远特地赶来告诉她,宋临晚完了,此番再无翻身的可能。 听到那消息时,她的天好像忽然就塌了,是生是死有什么重要呢,怎么活着又不是她所能选择的,根本没有人能来救她... 原来在很早很早以前,宋临晚就已经是她心中的英雄了,她的英雄没了,她又怎么会还留恋这世间呢。 浓厚的鲜血味逐渐充斥了整个战场,血液顺着长剑滴到土壤里,宋临晚浑身是血,衣衫有些破碎,发丝有些凌乱,却并未受伤,她杀红了眼,全然没有半点害怕和想要退缩的想法,眼里满是嗜血的欲望,她像个恶魔似地舔了舔指尖的鲜血,“区区一百个人,够我杀?周远,你到底是有多低估我,就是再来一千人,老子也不再怕的。” 当初在长安,几百死士打她措手不及,都叫她死里逃生,如今她又怎么会害怕。 区区一两百人,对她来说确实不在话下,虽说还有宋锦岚在她背上,但完全不影响她发挥,她的武功她自己清楚的很,又加她是个女人,身法不知有多诡秘,想要杀她,除非宋家军死绝,整个西戎的军全部拿来对付她,否则绝无可能。 大火很快染了起来,爆炸声也是不绝于耳。 西戎王的脸上也渐渐染上恐惧,他怒瞪着周远,恶骂道:“这他妈就是你说的手无寸铁的女人?!?!你他妈就是要我们为你送死!” 他真是疯了才不远千里来打这场仗。 “报!!!”这时,策马狂奔的男子在西戎王面前停下,“赵国...赵国的大军斩断了我们的后路,已经朝我们压过来了。” 随着这个消息的到来,这场战争的胜败已经知晓。 周远面如土色,执剑朝宋临晚奔去,却是人还没到姑娘面前,就被匕首刺穿了心脏,径直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到死,他的眼睛都没有闭上,里边全是不甘心。 ...... 大局已定,西戎已然败了,宋家军有六十万人,所以此次西戎进军可谓是倾巢而出,留守部落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因为实在太西边,以这份土地作为前提,宋临晚和长孙煜做了个交易,赵国和周国的边境线上的城池许给宋临晚三座,西戎的土地则悉数让给赵国。 翕国则在这三座城池当中建立了,与之同时的还有周国边境的三座城池,其中便有嘉陵关,从此往后赵国和周国之间便再不能直来直往,来往都隔着个翕国,必须要有这个国家的通行证。 宋临晚毫无疑问的登基,她是以胡人的身份建立国家,虽说大多数人都是以前周国的人,但若想要立身,便得借胡人这个身份。 登基那日,各国国主纷纷亲临,以示尊重,也借此机会和翕国签下和平条约,至少二十年内不起战事。 宋临晚黄袍加身,她不想修建浩大的宫殿,可手底下的这些人却各个自告奋勇一定要为她修建宫殿。 第二百六十三章 嫁人 一年后。 这一年内宋临晚每日处理政务,国家已经步入正轨,开始正常运转起来,经济方面也和各国搭起了桥梁,翕国人已经有能力养活自己了,而那可谓象征是富贵源泉的百盛楼也爆了出来,它的幕后之主正是宋临晚,因此翕国的国力全然不像那些小国家一般弱小。 宋锦岚也在宋临晚的陪伴下逐渐好了起来,有些事情虽然是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但总可以把它藏在心底再也不翻出来。 宋明归自然不能以宋临晚死而复生的弟弟身份活在世上,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宋临晚说宋明归是她后来另外认的弟弟也没人敢反驳。 司家和宋家的亲事更是铁板钉钉,宋明归虽然死鸭子嘴硬,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已经对司清清动了心,至于宋临晚和司闻之前签订的两人假婚约的合约自然作废,司闻也是乐得司清清嫁给宋明归的,毕竟这门亲事也算是高攀了,如今的宋临晚身价不比从前,宋明归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宋临晚有意为两人主持婚事,却被宋明归一口拒绝了,说什么一定要等姐姐嫁人了他才成婚,而傅文景这一年可就苦了。 一面周国登基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还要清扫战场,重新充实国力,四处开始征兵,一大堆事情让他根本没时间闲下来跑去找宋临晚,而宋临晚那边国家又才建立,也是诸多事情要忙,两个人隔着千里,心却没有一刻不在对方身上过。 宫殿早在半年前就建好了,宋临晚带着宋家的一家子人住了进去,连在长安的老太太的也被她接了过来,尔朱延也住在宫中,宋临晚许了他王的名头,逐渐放权给他,一般不是很大的事情她都不会过问,世人渐渐也看明白了,这位宋大人是想退位了。 从前世人总觉得这位宋大人野心勃勃,沉沦于权势,如今却是才明白这位大人根本就无心于那权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逼不得已。 凶名赫赫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宋大人在人们口中也逐渐变成了温柔仁爱英明公正的宋大人。 就在众人以为这位大人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慢慢退出世人视线时,一个消息把世人吓得够呛:宋临晚将要嫁往周国,成为大周国的皇后。 这周国和翕国联姻,两国联手,但凡有点野心,这太平的天下就将不再太平,不到天下统一,硝烟便一日不会灭,一时间各国人心惶惶。 而此时的宋临晚坐在迎亲的花轿上,春风得意,对着趋步跟随在轿旁的离心说道:“我如今嫁人了,之后退了位就要去游山玩水了,可管不得你那么多,你当真不要我为你寻门好亲事?” 离心伺候她这么久,嘴上说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实际上心里喜欢着万霖,她这个主子又不是眼瞎。 两人都是她的亲信之人,没什么贵贱之分,她看着两人心意相通,偏偏就是点不破那层纸,真是头都大了。 离心小脸倏然一红,摇摇头,“您这嫁过去就是一个人,奴婢可不放心,而且那些个丫鬟又不知道您的喜好,肯定照顾不好您,哪怕您以后要去游山玩水,也总要有个人在身前身后伺候着的,奴婢伺候您这么久,你难道还不习惯么?” 她知道大人一直有意替她和万霖牵线,但她是个奴隶,她自知配不上万霖这位将领,若说做个妾室或是通房,或许她的心里会有些不舒坦,但她也是愿意的,但大人的意思是要她成为万霖的妻,她不愿,她不想成为万霖的耻辱。 谁家将领的正妻会是个奴婢呢。 宋临晚叹了声气,扭了扭有些酸的脖子,笑吟吟道:“我这和他过二人世界逍遥快活着,哪里想你来凑热闹。万霖已经向我说过了,要我为你和他赐婚,被我一口回绝了。” 后边不过是她瞎编的鬼话,就是想诈一诈离心罢了。 她是知道离心为什么不敢嫁的,但有些观念也不是她能够轻易左右的,万霖的想法是既娶妻便绝不纳妾,所以这两人实在是让人头疼。 “啊?!!!”离心惊呼,随即低垂着脑袋,嘀咕道:“您怎么就回绝了呢。” 习武之人耳力不比寻常人,宋临晚大笑,“骗你的咯,傻丫头,你的奴籍早消了,张勇那厮孤家寡人,我便让他认了你这个妹妹,你便是入了他的族谱,我知道你对主仆之见太过执着,所以这般做,你看现在总可以给你赐婚了吧。” 她其实早可以这样干了,但她也舍不得离心这丫头,毕竟也就这丫头能和她多说说话,明归这小子谈了恋爱,哪里还像以前那样只知道姐姐长姐姐短的了。 军中那些将领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比不得女子心细,她和他们哪能说什么知心话,也就离心这丫头好。 离心闻言眼眶泛红,哭腔浓重道:“奴婢这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上了您。” “行了,别说煽情的话。”宋临晚微微一笑,按捺住心中的不舍,淡淡道:“回去吧,轿撵早在后面准备着了,这路就不用你送了。” 话音刚落,却听一阵阵马蹄声。 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来抢亲,却见一个个熟悉的面容,张勇、李云山、苏穆、万霖、李扈....所有将领几乎都来了,“大人,我们来给你扎场子!可不能叫周国的人欺负了你。” 虽说这位是他们的王,是名震天下的宋大人,但也是个女人,今日嫁人,他们自然该来送亲的,他们知道没人能欺负了他们的这位大人,但他们就是不舍,想看看大人女儿家的装扮,想看看他们的大人是如何风光无限。 宋临晚彻底红了眼眶,红盖头下的脸上已是泪两行,“你们该是祈祷着我别去欺负了那些周国人。” .......... ..........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结局 大婚当日,普天同庆,宋临晚凤冠霞披,风光无限。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是傅文景给宋临晚的诚意,更是周国的诚意,长安鼓吹罗阗,百姓围在两旁看热闹,午时送亲的队伍到达城门,城内都沸腾了。 已是一国之主的傅文景意气风发地坐在马背上,像个寻常男人一般在城门口等候,等待着即将要嫁给他的姑娘的到来。 今年的他已经三十岁了,普通男子这时早已妻妾成群儿子满地跑了,而他却是为了宋临晚守身如玉多年,身边连个女人的影子都看不到,这一年内他和姑娘又鲜少联系,不少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有龙阳之癖了。 红布从皇宫大殿前一直铺到宫门口,傅文景和宋临晚一人牵着系着绣球的红布的一边,缓慢地朝里边走着。 这场婚礼空前的盛大,宴席一直到了后半夜还未结束,然而新郎官和新娘早在拜了堂之后便不知道跑哪去了。 洞房花烛夜,傅文景遣退了服侍的宫女们,偌大的宫殿内只剩下他和宋临晚两人。 他拿着秤杆的手沁出了不少汗,看似从容不迫,实则内心紧张的要死,他屏息,挑开姑娘的红盖头,看着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庞,眼里掠过一丝惊艳,他抬手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惜惜,我终于娶到你了。” 她十岁时他们便定下婚约,如今她十九岁,他陪伴了她整整九年,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经历重重磨难,看着她浴火重生。 而今她终于要成为他的娇妻了。 宋临晚面色酡红,抿了抿嘴唇,道:“我没成过亲,接下来该做什么...” 话音刚落,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啊,面临千军万马时她都没有现在这般紧张过,她和他明明早有了夫妻之实,两人知根知底,她都不明白她在害羞什么。 傅文景情不自禁地笑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声音像是能蛊惑人心似的,“好像是该喝合卺酒了,不过若是你...” 这声音听得宋临晚浑身一颤,她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跑到白玉桌前拾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了,然后呢。” 傅文景眼里的欲色重了几分,跟着起身,一把搂住她的腰,“合卺酒可不是你这样喝的,傻惜惜。” 说着他提起酒壶倒满两个酒杯,再将酒杯递给她,两人双手交叉,将杯中酒一口饮酒。 “我..我有些紧张。”些许酒水顺着宋临晚的唇畔流了下来,一直流进她的衣领,她舔了舔嘴角,一副从未有过的小女人模样。 傅文景喉结滚动了一下,将姑娘拦腰抱起,“你终于成为了我的妻,惜惜,你再也别想从我身边逃走了。” 幔帐逐渐放下,春光无限。 —— 宋临晚成了周国的皇后之后,尔朱延名正言顺的继承她的位置。 周国的朝臣大多心里都是向着这位宋大人的,所以从未提过要傅文景充盈后宫这些事,而前朝政务,若是哪天傅文景不想上朝,宋临晚也是可以替他上的,真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在宋临晚成亲后没多久,也就是一个月后,算好的良辰吉日,宋明归和司清清也成亲了,本来该是司清清嫁到翕国去的,但奈何宋明归非要说和姐姐作伴,便厚脸皮的说什么入赘,也跑来了长安定居。 随着时间的推移,世人的心才逐渐安定下来,这周国和翕国没有什么大动作,看来并不是他们所猜想的那样,两人真的是因为感情所以才成亲的。 闲时宋临晚便偷摸溜出宫,倒也不是偷偷溜出宫,是光明正大的从宫门走出去,也没人敢拦着她,她出宫后便拉着司清清到处游山玩水,有时候在外边呆个一两个月才回去,徒留宋明归和傅文景两人大眼瞪小眼。 ——半年后。 “姐!”宋明归看着宋临晚上门的身影,莞尔一笑,“清清有喜了,可不能再陪你去玩了,你就好好呆在长安吧!” 宋临晚闻言一喜,“臭小子动作快啊!” 开心归开心,同时一抹苦涩也在她的心底蔓延开来,虽说肖启一直有在给她调理身体,她也好生休养着,但这身体到底是被伤的厉害,她这一生可能都不会有孕,她倒不是有多想做母亲,只是她想给傅文景生个孩子。 别人家儿孙满堂,而傅文景膝下却无一子,她倒不是怕压不住前朝那些人,只是觉得到了老年会很孤单,按她的身体,她应该会死的比傅文景早,都未能给他留下一儿一女,她若走了,他该有多寂寞。 宋明归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清清想过过了,这第一胎无论男女想要把他过继到你膝下...姐,我知道的。” 他和她心连着心,她心里的苦他如何不知。 不过若是子嗣过继到宋临晚膝下,那便是皇子,有望继承大统的,只怕那些老臣们不会允许他们这么胡来,这是乱了皇家正统。 宋临晚喜上眉梢,“好啊,横竖我这身子也不行。” 前朝那些人要是不服,便打得他们服,她一手建立翕国,也是皇帝,说到底只要她愿意,那宋明归的孩子是有资格继承翕国的皇位的,若是周国这些人实在不愿意,非要墨守成规,大不了她让那孩子回翕国当王去。 “皇后娘娘。”司清清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子总会养好的,前些日子我去寺里给您求了符,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荷包递给宋临晚。 姑娘接过,眼底的欢喜藏不住,嘴里却满是责怪,“你真随了你爹那性子,说了不用叫皇后,偏是改不过来。这符我收下咯,以后可别这么折腾了。” “规矩不能丢。”司清清笑着摇摇头,福了福身,“这怎么能叫折腾呢。” 若不是宋临晚那些年的努力,他们根本没有今日的安稳日子。 ......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完) 很多在前面都有提过,有些人的结局是什么样不难猜的,像是长孙瑾也许会被常乐这个热情似火的小丫头慢慢打动,离心和万霖也会是像重新开始一样慢慢走到一起的...宋临晚以后的生活肯定是幸福的,毕竟苦尽甘来嘛,至于会不会有孕,就看傅文景够不够努力了。 结局啦,就像看着自家孩子长大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