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王：从一九八三开始》 第1章 漫长的梦境 尔东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梦境里，但梦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在惊惧惶恐中，也不知道何时能结束。 梦中，他先是被某种可怖的看不清形状的生物追赶，于是拼命的奔逃，但速度死活提不起来，腿软脚软，正绝望间，脚下一空，又开始极速的下坠…… 尔东努力的朝四周看，但是周围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寂静，没有光，看不见任何的参照物。 失重的感觉开始越来越明显，心脏开始难受，很想呕吐…… 按照以往的经验，梦境到了这个阶段，自己应该就会醒来…… 但这一次似乎例外。 终于，尔东像一片羽毛缓缓落地，触碰到了地面后，眼前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 映入眼帘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沙漠……望望身后的黑暗，尔东叹口气，接下来，应该是一次滚烫灼热的穿行…… 真令人绝望啊。 梦境里自然没有什么色彩，也没有具体的内容，但等到尔东意识到沙漠突然消失时（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的身体已经沉入水中，而且被一团浑浊的泥水夹杂着水草紧紧裹住，缓慢的向冰冷黑暗的水底下沉。 尔东拼命挣扎着，却根本无法挣脱，这场景有点儿像他很久以前在伊河乡水库游泳时抽筋后的感觉，既恐惧，又无比清醒…… 但是奇怪的是并没有疼痛或窒息感，他还可以自由呼吸，双腿还可以胡乱的蹬。 这个诡异的梦让他疲惫不堪。 恍惚间，一个面目不清，身着白色长袖衬衣和黑色西裤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水底，他就在淤泥里缓慢的脚不沾地的上下起伏着，并且微笑着看向他。 他为什么笑呢……我怎么就知道他在笑呢…… 尔东低下头，开始朝那个男人拼命大喊呼救，明明感觉到自己声嘶力竭，但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男人缓缓摇头摆手，没有伸手相助的意思。 尔东彻底绝望了…… 好吧……既然这样……那放弃吧…… 这个念头出现后，他的心里却平静下来，环绕四周的水瞬间也变得清澈透亮，抬起头，甚至可以穿过水面看到悬挂在空中的模糊和变形的太阳，随之全身一阵清凉，舒适至极。 再往下看时，那个面目不清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实在是太累了，尔东闭上了眼睛，舒展开四肢，任身体慢慢上浮。 隐隐约约的，听到好像有鸡叫声。 尔东在自己的梦境里，再次入睡。 醒来时已经是午后，太阳已经不那么灼热了。 尔东睁开眼，胸口发闷，呼吸有些急促，缓了很长时间。 环顾四周，陈设简单的房间里，很安静也很清爽，身下硬板床上垫着的厚褥薄被和枕巾枕头已经被汗水浸透。 愣了一会儿，又仔细看看自己瘦弱的状态不怎么好的身体，尔东轻轻的叹了口气。 全身发粘，很不舒服，尔东咬牙掀开被子想起身洗个澡，但是刚才梦中的跋涉似乎让他有些脱力，一时间竟然无法起身。 ………… 母亲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显然是刚从地头回来，乌黑的头发随便盘着，有点儿凌乱，上面还挂着一些草屑，脸上和胳膊晒得黝黑。 ……咋出了这么多汗？又不舒服了吗？母亲说。 ……牙就非常白…… 尔东笑起来，笑得很奇怪，眼泪无声的流淌着，无法控制。 佟梅英皱了皱眉，不耐烦道，哭什么，告诉你啊，下午还是自己过去打针去，疼一疼就知道得病是啥滋味了，让你一天天在外头疯！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尔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佟梅英却并不在意，麻利的把儿子掀到一边，发现并没有大小便失禁，然后迅速的换了一床被褥，把儿子剥了个精光，拎回去放好盖上被子。 先躺着别动，佟梅英打开窗户透气，我给你煮几个鸡蛋，待会儿再给你擦身。 ……妈……我不想吃鸡蛋了……有鸡屎味…… 那你想吃啥？想吃肉吗？现在可没有，等秋天吧，羊回来了再说。 秋天啊……羊回来了……也不一定能吃上肉吧……你把肉都卖了……最多吃点儿羊头羊杂碎…… 尔东又一次无声的笑了。 ……妈，我不想泡澡了，罗大爷往水里放了啥东西你都不知道，每次泡完……我都会拉稀…… 佟梅英懒得搭理儿子，把换下来的被褥拿到院里晾好，麻利的收拾屋子准备做饭。 又歇了会儿，尔东感觉身上有了点儿力气，于是艰难的坐起来，伸手拿过衣服慢慢穿上。 下地的时候腿发软，差点就摔了，急忙扶住床头，站稳后又缓了一阵子，慢慢往屋外挪，心慌气短，喘的厉害。 怎么起来了？躺着去，等一会儿吃完饭再去卫生院打针。 ……妈，我不想去打针了，我已经好了。 好个屁，你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走！你说说你，啊，不让你玩儿水吧，就是不听，什么烂脏水池子都敢下去，你奶奶也是，好好的一个娃娃送过去，回来就变成这样，肺门结核，和肺结核就差一个字…… 佟梅英唠叨着，越说越气，手上的动作重起来，锅碗瓢盆叮当乱响。 尔东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答应道，好吧，等会儿我去打针还不行嘛……梁斌他妈手上没轻没重的……上次我觉得……她都扎到我骨头缝儿里了……疼的我半天爬不起来……妈，晚上吃啥？ ……知道了，还是黑馒头和炒菜。 微风轻拂，七月底的下午，天不算太热。 尔东一步步慢慢朝乡卫生院挪去，嘴里胡乱哼着自己都不清楚内容的曲调，记得很久以前走夜路过坟场时也是这样壮胆。 卫生院离家直线距离大概七八百米，尔东没走正路，沿着家门口的小溪绕了个弯儿去往目的地。 路程自然是远了一点儿，但这样能够稍稍延缓恐惧，怕扎针这点，无论岁数大小不管心理年龄如何，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说是卫生院，其实不过是三排还算齐整的土坯房而已。一九七五年前后，一批原来的赤脚医生接受培训后转了正，组建了公社卫生所。 去年好像改称乡卫生院了……也可能是前年？ 溪水清澈，水草舒展，有小鱼在水里轻快游动，偶尔还可以看到青灰色水蛇蜿蜒无声的游过，两只肥硕的水獭在河边嬉戏打闹，皮毛黑亮。 河两岸，两排杨柳郁郁葱葱，垂下的柳枝触到了水面，微风吹过，枝条摆动，有不知名的鸟儿隐藏其间，清脆鸣叫。 尔东坐在小溪边出神，已经很长时间了，好几次，他都有一头栽进溪水里的冲动。 他又想起了水库底下诡异沉浮的那个面目不清的中年男子，觉得似曾相识，但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尔东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继续摇摇晃晃朝卫生院走去。 再远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卷发魁梧肤色白皙的阿大夫正在院子里抽烟，看见咬牙切齿面色苍白瘦如枯柴的尔东，一如既往的温和的打招呼。 今天是最后一针庆大霉素了吧……你这个娃娃倒是皮实的很，天天自己跑过来打针……以后要注意点儿卫生啊，少玩点儿脏水烂泥巴…… 尔东点点头，也不说话，低头进了注射室，把针条交给了发小梁斌的妈妈（她这会儿正忙着在高压锅里煮针头）然后很自觉的解开腰带露出臀部趴在铁架床上。 酒精棉球触肤冰凉，臀部肌肉不由自主的紧绷，老病号了，又是邻家阿姨，何护士当然没啥客套，不等尔东的小屁股放松，就迅速扎了下去。 …… 半边儿屁股要裂开了…… 又像是哪条筋被瞬间刺穿…… 更像一把匕首精准的插进上一秒制造的伤口里直抵神经…… 尔东瞬间青筋暴起，面目变得狰狞，无声的张大了嘴。 几秒钟后，惨叫声终于喷薄而出。 疼疼疼疼疼啊啊啊啊啊啊…… 打针从来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但他自认还算坚强，完全能够承受一般意义上的疼痛。 但是今天的这一针，却带给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深入骨髓的痛苦，让他终于清醒的意识到，眼前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满满恶意。 卧槽卧槽，哎呀妈呀，要死要死要死要死，卧槽卧槽……尔东终于涕泪俱下，趴在床上惨叫，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扭动。 你这个娃娃，你说哪样？莫说那些屁话，当心我告你娘老子！ 何护士显然对小东西爆出的一连串粗口很不满意。 尔东也觉得不妥，只好咬牙住嘴不再惨叫，短短几秒钟里他汗出如浆，全身再一次湿透，半边屁股完全失去了知觉。 何护士训完话，很满意效果，转身自顾自的继续忙活，不再理他。 尔东在床上趴了半天，终于感觉屁股恢复了一点知觉，强撑着爬起来拉上裤子，却哆哆嗦嗦的扣不上钮扣。 最后一针庆大霉素的完成，耗费了比平时几乎长两三倍的时间。尔东起身后在注射室门口扶着门框站了很长时间，然后咬牙迈步，出了医院后门。 他拖拉着一条腿走在溪边，三步一顿，痛苦不堪，记忆中能让他安静下来甚至减轻咳喘的清幽溪水，现在也安抚不了他的烦躁。 光看胳膊腿儿就知道，此时的自己比起刚放暑假那会儿，小身板细了一圈儿都不止。 看着水中模糊的倒影，尔东心道，回去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成了什么鬼样子，记忆中他好像从来没关注过自己的脸…… 一时间脑子里被各种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念头和场景充斥着，咬牙切齿皱眉蹙目忽喜忽忧阴晴不定。 ……第三条，小丫头那里，现在就写封信过去？ ……算了，急什么呢，尔东摇头笑笑，好不容易活过来了，先歇几天再说吧…… 倒是煮鸡蛋吃多了真的能吃出鸡屎味儿啊，佟大姐佟阿姨佟大妈我的亲娘啊，辣子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大葱炒鸡蛋随便哪一样都行啊，这么简单您老人家就不会做的吗……求你了，别再煮鸡蛋了…… 在经历了前尘后世史无前例的剧痛后，胃口却莫名其妙的开了，仔细想想，那黑面馒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吃…… 当然，也是很久没吃过了…… 尔东稳稳心神，艰难的站起来，一步一顿的向家里挪去。 第2章 记忆如潮水 离尔东家三公里的伊河乡水库，不大不小，不浅不深，周长八公里左右，水库中心有个不到百平米的小岛，长满芦苇，夏季丰水期露出一块仅够数人容身的尖顶，水库的水源来自地下水和遥远的雪山融水。 现在是1983年7月底，水库建成差不多七八年了，建水库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农田灌溉和小水电，在给伊河乡各族群众带来丰收和光明的同时，水库也以年均一人的平稳数据收割生命。 库底的淤泥和水底漂浮的大片水草以及深水区涌动的刺骨的冰冷泉水，是造成悲剧的罪魁祸首。 即使如此凶险，即使熟知的伙伴被水库无情吞噬，也挡不住伊河乡各族青少年每年消暑戏水的热情。 大约六岁时，尔东在自家门前的小溪里学会了狗刨，稍大些，又被大孩子们嘲笑着胁迫着带到水库，经历了被强按住头灌水的残酷戏弄，说来也怪，就这么一次次战战兢兢强忍恐惧的尝试后，尔东居然很快升级为一条熟知水性的人形游鱼。 等到经历了抽筋和绝望求救直至大难不死获救等黑暗环节后，他竟然信心百倍的认为自己已经百无禁忌，可以在任何江河湖海中肆意纵横。 虽然这只是边疆绿洲中的一块小水洼，但是小小少年的自信，自然没有边界。 无非不要单独下水而已，必须要有伴儿，和自己水性一样好的那种。 但是浪里黑条尔东却在祖母家附近浑浊的水塘里经历了人生最大的挫败，事后他曾经细想过，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让自己陷入病痛。 最后的结论是，某一次游水时不小心呛的一口污水…… 想想都有些恶心。 尔东自然明白，自己的这次失误，已经让家里的婆媳关系降至冰点，可那又如何呢，本来就不那么融洽…… 五年前，尔建国为了大哥的婚礼倾囊而出，近乎破家。 当满满一拖拉机的煤炭、米面油肉菜还有其他乱七八糟婚礼急需的物资运抵索伦村头时，祖父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而祖母则情不自禁的大哭了起来。 尔建国一脸劳苦功高得意洋洋的样子让妻子佟梅英很是烦躁，但是没有办法，现在能帮大伯子的，只有他们两口子。 正是三九寒冬，时年七岁的尔东躺在祖父家正屋烧的正热的大炕上，很快入睡。入夜时分，院子里人来人往，大人们正在兴高采烈的忙碌，锅碗瓢盆一片火热的声响。 只有尔东听见，母亲长长的叹了口气。 婚礼办的很顺利，大妈家也很满意，但尔建国佟梅英的日子随后陷入困境。 此后尔建国每月微薄的一点儿工资几乎落不到手里，全数还债，佟梅英则在周边生产队里打零工，虽然她的体力顶的上一个壮年男劳力，但是记工分时仍然很吃亏，并没有“半边天”的待遇，一年辛辛苦苦下来，收入少的可怜。 五年里，家里的情况离揭不开锅也就一步之遥，只能算勉强吃得上饭，尔东甚至体验到了饥饿的感觉。 夏季到冬季略好一些，春天格外难过，每日只能吃两顿，只有碎的掉渣的玉米面窝头和清亮的糊糊，腌菜都很少见。 尔建国像一只勤劳的燕子，时不时的往家里拿一些吃的，每次尔东都欢呼雀跃的迎接，然后狼吞虎咽，引得夫妻俩很是难受。 那些吃食是小队里的乡亲们可怜这个清苦的家庭，偶尔的接济一点，夏收的时候，还能得到几袋玉米面的支援。 尔建国自然也后悔过对大哥婚事不计后果的大包大揽，可事到如今又能怎样，死扛而已。 直到去年，佟梅英承包了三十亩地，累死累活的种了蓖麻，总算卖了些钱，日子才稍微松快了点儿。家里的三间土坯房也重新整修，上了房泥，下雨时不再有用所有锅碗瓢盆接漏的窘迫。 六分地的小院儿里，蔬菜水果们又一次焕发生机，时值盛夏，小庭院里葡萄青翠，果蔬飘香，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尔建国工作之余也没闲着，欠账抓了几只小母羊，开春时送上山，秋冬日回来，过年时宰一只，贴补家用顺便沾点儿荤腥。 祖父前些年还送了只小母牛过来，冬春之际的牛奶问题总算解决了。佟梅英又圈了一群鸡，家里终于能吃上鸡蛋，还很充足。 这都是近两年的事情，以前公社家属院里可是不准养这些玩意儿的。 尔东最爱尔建国搭起的葡萄架，晴朗微风的夏夜，父子俩躺在葡萄架下的大板床上看星星，可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尔东觉着米尔丹家的葡萄品种更好，他家有马奶子还有红葡萄黑葡萄，自家只是那种青皮葡萄，不过味道真是不错。要不要秋天压条的时候移栽几棵马奶子呢？ 他现在有点儿担心，因为他对家里会不会因为自己这场病再次陷入经济危机没有什么印象，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吃上黑面馒头以及鸡蛋蔬果和羊杂的大好局面，重启的基础还算不错，突然又有了朝不保夕的忧虑，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佟梅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晚饭，看儿子回来，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厨房，说你先吃着，我再去地里看看水，天黑回来，你爸去了良繁场（良种繁育场），今天不回来了。铁盆里的药水已经晒热了，你吃完饭泡一泡，再用温水洗一洗，身上都臭了……衣服脱下来扔盆子里不要管。 尔东笑应了一声，等母亲出门，慢慢脱衣坐进铁皮桶里泡药澡。 这回还行，没有了腹痛的感觉，全身暖洋洋的挺受用。 看看自己，头发有点儿长了，两排肋骨清晰可见，胳膊腿细长无肉，瘦削的屁股上密密麻麻都是针眼，往双腿间看，不由叹口气，一条蔫不拉几的小灰虫昏沉睡着。 照了照镜子，还挺耐看，算是个小帅哥吧，眼睛稍稍小了点，肤色苍白，像一只眉眼狭长得了白化病的小毛猴子。 一小时后，用清水清洗罢身体，尔东换好衣服，慢慢坐下吃饭，今天饿的好像比往日里快的多。 饭桌上是一盘黑面馒头，两盘菜是辣子炒鸡蛋还有皮辣红，看样子，母亲还是接收到了自己的抱怨，没有再煮鸡蛋，而是用家里不多的胡麻油炒了菜。 这让尔东很是满意。 所谓黑面馒头，其实就是八五面，加工程度比精面（七零面七五面）要低，乡镇面粉厂设备条件所限，也就是这个水准了，这面做出馒头来照样宣软，只是颜色发乌，有点上不了台面。 这已经很不错了，早几年，除了逢年过节能见到少量的米面荤腥，其他时候吃的都是玉米面窝头和饼，托在手里怕掉渣的那种。 馒头只吃下了一个，菜给母亲留了一半儿，尔东在葡萄架下的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奶奶曾警告过他，说本命年不好过，一定要万事小心。 自己应该是在十二岁的最后几天应了这一劫，这一轮劫数既过，未来的岁月似乎没什么大碍了，注意着点儿就行。 不过眼下的这具皮囊，实在是不堪大用的样子，得想想办法，恢复从前的精气神。 五年小学读罢，暑期过后，尔东就要上中学了。此前的日子，他偷瓜窃果躲猫猫，飞檐走壁游水玩冰，踢球打四角摔跤爬树，骑马骑牛骑羊骑猪骑自行车，撩猫逗狗撵鸡套鸟，各类花活儿样样精通。 甚至连抓石子跳房子踢毽子跳皮筋也会，仗着柔韧性出色反应敏捷，水平不亚于女子组高手甚至犹有过之。 后来稍大些，怕伙伴们笑自己是“假丫头”，就放弃了这美好的才艺。 这一个月里，小伙伴们都没有也不敢上门，沾着结核两字，在这个年代其含义和绝症也差不太多…… 不过尔东记得梁家四头虎还不错，他们是尔东的发小，老大梁斌比尔东大三岁多，老四梁文则和他同年。 何护士密密麻麻生了四头小老虎后，干脆利索的让妇产科关大夫给自己做了结扎手术，压根没征求梁副乡长的意见。 从医的人，确实有股子狠劲儿。 四头虎应该是从自己老娘那里听说了尔东的病情，仍然大着胆子隔着院门扔进来一包饼干和苹果，苹果倒也罢了，饼干可是稀罕吃食，尔东这会儿想起来，心里仍然很是感动。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恢复起来，今天出了两身大汗，尔东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少了些滞沉的涩感，也许罗大爷的偏方药浴真的起了作用？ 还是相信科学吧，尔东决定明天开始早起晨练，先定个小目标，走上两公里？ 两公里是多少呢？围着乡政府大院走上两圈应该够了吧。 尔东心中忽的一动，爬起来到床下翻出了自己的白色帆布胶底运动鞋准备好。 这可是精贵物，应该是年初小学冬季长跑第一名的奖品。 先这么着吧，重新躺回床上，尔东想，不用操别的闲心，把自己这具小身板养好了再说，一个月应该够了吧，到开学时自己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夏季天黑的晚，将入睡时窗外仍然亮着，只不过阳光不再刺目，柔和了许多。尔东隐约听到了母亲推开院门的声音，鸡们开始躁动起来，院子里重新生动活跃。 虽然略有些吵，尔东还是很快的入睡，一切夏夜的声响，都是伴人入眠的天籁。 忽然间，他觉得无比安心，梦醒的焦虑惶恐后，香甜的入眠。 入睡前尔东想，梦里头的那个男人，以后会不会再出现呢？ 第3章 真的要搬砖? 尔东从小就喜欢夏天。 夏天多好啊，百无禁忌的季节，瓜果飘香，零嘴儿遍地，一条自由自在的鱼儿在水中游动，一只戴胜从树梢掠过，一只小狗在原野里飞奔…… 还有就是，一件儿二梁背心一条薄长裤一双母亲亲手做的圆口布鞋，靠这套装备他就能纵情山水原野之间，很方便也很……节省。 所以当尔东说他想要件裤衩儿的时候，佟梅英很惊讶，春夏秋冬空档了十三年，儿子居然想起来要裤衩穿，看样子经过了这场病，儿子是长大了，懂得了遮羞，怪不得不愿意自己帮着擦洗身体了。 老话说病一次长一次心眼儿，果然是很有道理的。 只不过往日顽劣跳脱的儿子突然变得乖巧懂事且沉静寡言，这让做母亲的很是担心，害怕儿子落下了什么病根，私下里和当爹的提了几次。 尔建国却毫不在意，说这有啥可担心的嘛，我爹，他爷，十五岁多一点儿就成家了，咱俩结婚时你十八我也就二十，你生东东的时候也就二十，他都这么大了，也该懂事了。 话锋一转，尔建国眉飞色舞道，哎，梅英你知道吗，乡里要买电视了，二十四寸日立大彩电，等电视到了，咱们可以去会议室看……不过这天线可能得架高点儿，现在只有州里有电视台，远了点儿。老鄂家的十二寸黑白雪花那么大，就是因为天线架的太低，县上转播站得明后年才能建好。 ……要不，明年咱家也买台电视？ 佟梅英没好气的说，家里哪有多余的闲钱？累死累活几年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儿，又想那些有的没的。哦，你买了电视，要不要开门让左右邻居看？难道像鄂胖子家一样五分钱看一次还要自己带凳子？真不嫌丢人。你有那胡思乱想的工夫，就不能求求吴胜利，给我解决个工人指标，哪怕当个小学代课老师也行啊。这事我说了多少次了，你俩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交情，这点小事也张不开嘴吗？ 尔建国闭了嘴不吭声，过了会儿小声嘟囔道，你说你就上了个小学，咋当老师？我咋开这个口，影响不好…… 佟梅英顿时怒了，马忠义媳妇比我学历高？她怎么就行？儿子上二年级的时候回来说，她把小猫钓鱼念成了小猫钩鱼，儿子纠正她她还罚儿子站。这不三年过去了，人家转正了！你要是早开金口，还轮得着她？！人家老马啥时候又在乎过狗屁影响了？ 佟梅英越说越气，我可是听说了啊，这次还要招一批代课老师，你要是再夹着沟子不吭声，我自己跟吴胜利说去，反正我俩也沾亲带故，不信他当了官只管外人，自家妹妹一点儿都不照顾。 尔建国被老婆说的哑口无言，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实在是站不住脚，那点脸皮又值几个钱呢？再说这些年老婆太不容易，实在是亏欠了她，看把人晒的跟张飞似的。 念头至此，尔建国也就下了决心，低声道，用不着你抛头露脸，我去跟吴书记说去。 啥吴书记，哥，胜利哥，求人的时候叫的亲近些会不会呀你，搞得那么生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良繁场吗，弄点儿大米回来呀，求人办事，空着手怎么行。 我好不容易存的一点儿米，想着过年拿回家吃呢，真给他们家？ 哦哟你还真是个死脑子啊尔建国，怪不得都是中专毕业，人家先提干，你混了十年了还是个普通干部，你上的学学的知识都到哪儿去了？就着黑面馒头吃完拉了？我都懒得说你。 尔建国哑了火，半天憋出来一句，学校又没有教那些…… 尔东每天早睡早起，起床了就去外头跟个老头儿一样遛弯儿，饶有兴致的看着伊河乡的树木天空，百看不厌，一切突然间生动了许多，像是看一场彩色电影。 路边钻天的白杨，小溪两岸茂盛的杂草，静流无声的河水，俏生生恣肆盛开的野花，还有每天早晚铺天盖地觅食归巢的乌鸦群。 这一切都让他着迷，有时候他会停下脚步静静发呆，不知该喜该忧。脑子里时不时的还有些混乱，有时仍然感觉如在梦境。 出门遛弯的第三天清晨，尔东遇见了梁斌。 梁斌眉眼清秀，身材精壮，很讲义气，人也很聪明，但学习成绩却一般，四兄弟和尔东是发小，他作为老大一向对尔东很好，当自家兄弟看待。 梁斌见了尔东很高兴，东东你病好了吗？咋站在路中间发呆呢？是不是不舒服？我妈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心上啊，咱们弟兄之间啥都好说。 尔东有点茫然，斌哥，何姨说啥了？ 你不知道？不知道也好，别管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开学以后你和老三老四都要上初中了，老二转学去了县城四中，乡中这边有我呢，啥都不用担心。 尔东点头示意知道了，又笑着问道，咱们以前那个捡废品的活儿，还干不干了？ 梁斌也笑起来，还干个屁呀，就上回你和老四不知道从哪个野坟地捡的人骨头，把收购站的老肖头吓了个半死，你说你们弄点大腿骨当牛骨头吧，也能糊弄糊弄，把骷髅头拿过去算怎么回事？真傻还是故意吓唬人？老肖头跟我爸还有你妈都告了黑状，你是病了，躲过了一顿揍，老三老四让我爸打的可不轻。这行肯定是干不了了。 尔东听罢也笑得不行。 那……斌哥你还有啥挣钱的路子吗？ 梁斌收了笑容，看着尔东的眼睛说，东东，你和我不一样，你学习好，跟我在一块儿拾废品也就是个玩儿，图个热闹，你和老二老四将来都是考大学的料子，怎么现在就惦记挣钱呢？ 我这回病的不轻，我爸妈背地里吵了几回，我装睡其实都听见了。估计是花了不少钱，他们也挺不容易的，我就想着能不能找点儿活干，贴补下家里。 梁斌听了，认真的想了想说，我姨夫家里最近要盖房子修羊圈，他自己当大工，还要招几个搬砖的小工，可你病歪歪的，能行？ 还行吧，我缓几天就好了，到时候搬砖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们三个懒鬼都不愿去，我本来想着咱们五个把活儿包了，现在两个人更好。 梁斌挥挥手走了，尔东一个人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又一次陷入沉思，总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搬砖这个事情，是不是答应的太随意了…… 离开学还有二十多天，少年尔东逐渐加大了训练量，每天遛弯改成了三公里，绕大院儿三圈，应该只多不少。 有点儿怀念手机运动app了…… 他曾尝试着抬腿跑了跑，胸肺间却不通畅，最多慢跑一百米就喘不过气来。 尔东自己也嘀咕，这才开始呢，自己不会就此报废了吧？虽然心里也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但还是有些失望。结果回家后化悲愤为饭量，竟然一天比一天能吃起来。 尔建国很高兴，说我们老尔家的男人都皮实，当年老祖当兵来了边疆，七代人传承到今天，一起来的很多家都绝了后，就咱家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佟梅英在一旁冷笑，你话大得很，老佟家还一窝窝活的好好的，吹牛也不打打草稿。 尔建国挥手作领导状，哎这位女同志，现在你是老尔家的一员，不能胳膊肘朝外拐嘛。 尔东在一旁心不在焉的陪笑，心思却在是否投入搬砖大业上摇摆不定。 儿子，你这回升初中考了全乡第一，老爹我说话算话，给，拿着。 说着话，尔建国把腕子上的手表解了下来，递给尔东。 佟梅英在一旁想说话，被尔建国用眼神制止了。 是一块上海牌机械表，银色表身同色不锈钢表带，是结婚时佟家给姑爷置办的礼物，当时也算是大手笔了。 尔东没有接，认真的对父亲说，爸，你上班更需要，我就算了，哪天踢球玩水丢了的话就不好了。要不，明年过年前咱家里买台电视吧，黑白的就行，不过最好要十七寸的，我记得上回……上回我去鄂胖子家看电视被他一脚踢出来了，我和他丫头还是同班同学呢，为了五分钱打小孩儿…… 佟梅英一下不乐意了，跳起来大声问儿子，啥时候的事儿？鄂文宝皮痒痒了这是，连我儿子都敢打？！ 尔家父子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急忙站起来拉住了要暴走的佟女侠，佟家世代军户，祖传骑射摔跤技艺还在，解放后虽然不兴这些，但是索伦村周边四里八乡还保留着这些传统。婚嫁节庆日子里总有跤手现场助兴，有彩头的那种。 按尔家父子的惨痛经验，绝对不能轻视佟梅英的怒火，她当姑娘时就凭健壮的体格成为公社女篮中锋，一招三步上篮扛翻无数巾帼英雄，是打遍全县无敌手的存在。后来纯因身高原因无奈放弃了篮球事业。农业学大寨时佟女侠肚子里怀着尔东，还能挑七八十公斤的担子，当年父兄练跤时看来的那几招，对付尔建国都没问题，收拾鄂胖子那就更不在话下。 ……我给你说尔建国，佟梅英叉腰怒吼，过年前，你就是砸锅卖铁，就是借钱，也要给我儿子买电视，不然我跟你离婚！ 第4章 惊雷与狂潮 第二天早上散步的时候，尔东就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过早的答应了梁斌的邀约，以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真去搬砖，恐怕半天都撑不下来。 他认真的评估了下自己的体能状态，哪怕是恢复到两个月前的能力，少说也得一两个月，自己还是有点太乐观了。 再者说了，搬砖这活儿，搬习惯了可不好，尔东摇头苦笑，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靠搬砖发家致富的，自己这是发烧烧糊涂了吗…… 尔东想着回头跟梁老大打个招呼，不去了，实话实说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他知道梁斌不会埋怨自己，再说了，自己这张看着嫩实际上却有五十年底蕴的厚脸皮，早就忘了不好意思是何物。 走罢三圈回家，又是汗出如雨，气喘吁吁，擦洗完毕后吃了早饭，尔建国和佟梅英自去地里忙活了。 搬砖大业受挫的尔东开始在家里翻翻捡捡，他想看看自己的家底儿，主要是看看有什么以后能换钱的玩意儿。 一个铁皮饼干桶里，装着零钱若干，是前几年攒下的压岁钱还有卖废品的钱，大额的主要是祖父母和外祖母加上叔舅姑姨给的，最大面额五元，两元一元居多，大约有二十多块。 钢镚儿懒得数了，本来应该更多，主要是这两年添了买书买连环画的嗜好，或多或少花了点儿。 火炬乒乓球拍一副，正胶，集邮册一本儿，大多都是零散普票，少数纪念邮票，看上去不值什么钱。 听说过八零版猴票挺值钱的，自己没见过，梁家老二也集邮，既然他要去县城读书，有空可以问问。 十几本翻的卷边儿的书，全本《西游记》、《水浒》、《说岳全传》、《千家诗》之类，居然还有一本《林海雪原》。 想起来了，这本是从大伯那里“借”来的，初看时，小白鸽和少剑波之间若隐若现的情愫很是让尔东眼热心跳。 启蒙读物啊，尔东摸索着翻的有些卷边儿的书，不由得感慨了一下…… 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两摞杂志，一摞是《知识就是力量》，一摞是《武林》。前者是父亲的期许，后者则是尔东的梦想。 当然这梦想来自电影《少林寺》，八一年电影上映时华夏大地万人空巷，尔东记得自己看完电影后，不知不觉足不沾地就从电影院被人流架出来了，可见当时的观影盛况。 当然那也是很危险的一次经历，稍微出一点差池，他也许就会悄无声息的死于踩踏。 情况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自己应该是大院里这帮孩子里的首富。 据尔东所知，梁家四兄弟压根儿没压岁钱的概念，老梁夫妇虽然都挣工资，可还得供养四个老人，四头老虎基本处于散养状态。 所以梁斌早就开始琢磨赚钱门道了，尔东记得，有段时间他和张天明走的很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路子。 想到张天明，尔东皱了皱眉。 张天明是伊河乡煤矿会计的儿子，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姐姐，分别是张添弟张招弟张有弟，到他这儿，总算天亮了。 这货是个能惹事的主，从小就好勇斗狠，也不知从哪里学了些拳脚把式，反正拳能断砖，摔跤也有一套。 十五六岁时，牛高马大的张天明在留了两级后，初二没上完就辍学了，从此在外闲逛，他家里不种地，也不知这小子操什么营生。 据说他家里很有钱，怎么个有钱法不清楚，梁斌说他家顿顿吃肉算不算？ 尔东点头，这个年头，就凭这点也当得起有钱人的称号，反正比自家强的太多。 爱惹事的张天明去年出了大名。 事情其实也不复杂，他二姐张招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矿上的一个口里来的小伙儿看对了眼，走的很近。张家大人知道了，果断棒打鸳鸯，小伙子上门来哀求了几次，都被张天明和他爹轰出去了。 开玩笑呢，自家宝贝闺女，怎么可能许给一个黑户和下井的矿工？ 一来二去，小伙儿就很绝望，某天脑子一热，喝了酒后腰缠炸药上门威胁，红着眼说不把张招弟许给他大家就一起完蛋。 张氏父子确实是一对狠人，面对炸药威胁根本不惧，老张是煤矿的老人，当然知道小伙子腰间缠的是真家伙，但就是不吃这一套，指着鼻子大骂，让他滚蛋。 小伙子红着眼就把引线点了，想玩儿一出同归于尽哩咯儿浪的戏码。 生死关头，张天明狠劲儿发作，抄起铁锹拍开抱着他爹不撒手的小伙，然后使劲儿把人形炸药包推出了大门。 可怜的小伙儿喝了酒，本来就手软脚软，被搡出去后不巧滚进了菜园里的泥水沟里，半天爬不起来。 引线燃尽，炸药就响了。 小伙儿瞬间粉身碎骨。 清晨那一声巨响，惊醒了方圆十里的人们，边防派出所都来人了。 各方调查了半天，只知道小伙儿是口里（内地）来的黑户，在煤矿下井挣一份儿卖命钱，家在何处有无亲人一概无人知晓。 倒是他三番五次来张家闹事，知情的人很多，这事儿最后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匆匆了了。 张天明就此在四里八乡真正有了名头，这拼过命见过血不服就干杠上炸药包都不怂的猛人，比乡镇上那些个拿把铁片刀子劫道的二流子可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很快，他身边儿就围了不少年轻人，有些比他年龄还大，每日里抽烟喝酒昼伏夜出，不知在干些什么勾当。 尔东觉得，还是要劝劝梁老大，让他防着点儿张天明……这个人应该是被判了…… 梁斌聪明，讲义气，照顾兄弟，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傲气，谁都不服，遇到不顺眼的人和事，最后总是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这当然是从小挨老梁夫妻男女双打落下的毛病，但是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尔东还想仰仗梁老大的路子挣点儿零花钱呢。 尔东觉得，这场病让自己成为少年的速度延缓了，他好几次偷偷做了自我身体检查，某些部位的毛发仍然没有踪影…… 但是脑子好像更灵光了点，他还不能确定，这究竟是累积的结果，还是自己本来就这么机敏。 尔建国天透黑才偷偷摸摸的回家，自行车后座驮了一麻袋大米。 尔东当然知道爹妈的那点儿心思，虽然也觉得母亲当小学教师稍稍有点儿勉强，可是有马家钩鱼老太珠玉在前，也就乐见其成。 尔建国不知道的是，母子二人从尔东一年级开始学拼音起就互为老师，教学相长，语文数学两门课，一直学到五年级，最初可能没啥想法，但是随着学习的深入，佟梅英原本被压抑的教师梦或者说“商品粮”梦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今天的正式起步。 代课老师而已，教教一二年级语文数学绰绰有余，算不上误人子弟吧。 实在不行教体育也行啊，尔东想。 吃罢晚饭，尔建国把儿子叫到自己身边，罕见的一脸严肃。 有个事给你提个醒啊，乡里开会，传达了上级严打的文件……你知道啥是严打吗？ 尔建国自问自答，就是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那些劫道抢钱的偷鸡摸狗的都算，杀人放火的更不用说。 ……你和梁斌走得近，以后可要小心点儿，他和那个张天明之间可能有事情。以后少在外头遛逛，马上就要上初中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吧，唉……老梁这回有麻烦了…… ………… 老梁的麻烦最后还是解决了，因为梁斌并没有参与张天明一伙盗窃牲畜的系列案件。 张天明也算有点儿哈数，进去以后并没有胡乱攀咬。 梁斌被他老子吊在房梁上用皮带抽，后背鲜血淋漓，居然不哭不叫不求饶，他爹抽一皮带，他就喊一声打的好。 老梁是越打越气，也越打越心惊，最后一口气终于泄了，皮带一扔，垂头丧气出去喝酒散心了。 梁斌被弟弟们放下来后就昏了过去，何护士随即闪亮登场，清洗伤口上药缝针包扎，流程很专业，操作很冷静，只是脸色铁青。 老梁这回求爷爷告奶奶欠了多少人情，才把臭小子摘出来，副乡长的颜面简直荡然无存，极可能影响后面的进步。 何护士畏惧于丈夫的怒火，她知道，这次要是自己上前护崽，老梁怕是要学武松，连她这头母老虎也一并收拾了。 狠打一顿也好，长点儿记性，省得进了号子被别人打，看臭小子以后还敢胡混不……何护士一边儿心疼儿子，一边儿又想起了偷牲口的张天明，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那小子来家里时，看着也挺礼貌挺老实的，怎么就犯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年里头偷了十几头牛二十几匹马二百多只羊鸡鸭无数，已经祸害了好几个乡镇了。 这倒罢了，家里能退赔就好点儿，不会判得太重，毕竟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七八左右。 关键是他们这伙贼娃子不是简单的偷，而是三更半夜毒翻看家的狗子，然后拿锁子锁住事主的家门，两个人赶牲口或者用麻袋装鸡往外走，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牲口和鸡都不带叫唤的。 另外两三个同伙则用口罩蒙了脸，拿着明晃晃的长刀子在院子里转，事主一家就是听到了动静也不敢破门制止，更不敢叫喊。 这就不是简单的偷盗了，最后判的是抢劫罪，张天明是主犯判了无期，另外四个同伙儿十五年往下不等，说是看在年龄小没伤人的份儿从轻发落。 和他们比起来，定水县城有一个小伙儿算是倒霉透顶，他只抢到了两块八毛钱，完事数了数嫌少，气恼之下在被害人腿上插了一刀，被害人重伤，差点儿死了……抢劫的小伙儿直接判了死刑。 严打啊，这事绝大多数老百姓都拍手叫好，拥护着呢，只要是真犯事儿，轻判重判都是一句话的事情，找谁都没用。 就是快刀斩乱麻，乱世用重典！ 但是那么多的年轻人闲着没事儿做，又该怎么办呢？ 都是青头愣脑不管不顾的年龄，对上眼一句话说不好就炸刺，没钱没事时间大把精力旺盛，很容易就走上邪路。 很多娃娃在外头都是混世魔王，回到家也还是老实孩子……但风潮之下，说这些又有什么鸟用，真出事了又能怎么办？ 何护士七想八想，想到这里就是一哆嗦，家里头老二老四还好，是读书的材料，除了老大，老三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还是得盯紧着点儿，一个不注意，天知道他们会捅出什么乱子来…… 第5章 尴尬的乡中 梁斌姨夫家的活儿，尔东最后还是捏着鼻子接了，只不过一起去干活儿的是梁家老二梁岩，梁斌此时屁股有恙，一时半会儿的还好不了。 尔东感叹，自己轻易答应和不会拒绝别人这两条顽疾，哪怕是人生读档重启也没啥变化啊。 如果再不有所改变，可能会给自己今后的幸福生活带来很多麻烦。嗯，必须得多提醒提醒自己，话到嘴边只要觉得有一丝的不把握就干脆闭嘴算了，省得后头做事时别别扭扭。 好在这活儿只干了半天，两人就被东家解雇了。 起因是梁斌姨夫从外头赶回来，看见尔东正满头大汗的在房屋地基上拔草，而梁岩却在羊圈旁边的麦草垛上四仰八叉躺着休息，生气之下不免责怪了几句。 论出力当然还是梁岩多，只不过他运气不好，干了会儿活刚歇了几分钟就被自家姨夫撞个正着，更糟糕的是没拔几棵草的尔东压根儿不是因为劳累而汗流浃背。 他就是大病初愈，体虚而已。 梁岩估计是早就不想干了，这边姨夫话音还未落，他那里就麻溜起身扬长而去，头都不带回的。 尔东就很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梁家姨夫也不理他，气哼哼进了屋。 尔东摇摇头，有点儿想笑，想了想，叹口气继续拔草，慢腾腾的干到中午，总算把地基周围都清理干净了。 正迈步往回走呢，梁家姨夫在后头把他叫住了，走过来塞给他两元钱，说这是半天的工钱，就是给你的，那个臭小子就算了，不得了了翅膀硬了，我说两句都不行。 至此，搬砖项目就算是无疾而终了。 尔东松了口气，莫名的开心，拔了半天草就狼狈的不成样子，看来体力活儿只能是最后的选项，开学前这十几天还是好好锻炼吧，先把身体调养好再说。 九月一日，伊河乡中学如期开学。 中学初一到初三九个班近三百学生，尔东这届初一算人多的，占四个班。从初一到初三，尔东都有熟人，梁斌上初三，自然是乡中的老大。 尔东重新熟悉着那些看起来面善却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借口就是大病一场脑子不球行了……慢慢的他发现，很多小学同学都辍学了，女孩子居多，不全是因为成绩不好，只是家里觉得已经仁至义尽，女娃能识字会算数也就足够，也该帮着家里干活儿带弟妹了，年龄大点儿的，家里已经开始张罗婚事。 眼下还没有强制义务教育这一说，不会有老师和乡里管文教的干部到辍学学生家里做家长的思想工作，也没有人觉得娃娃不上学了有什么不妥，甚至有些孩子上着上着学突然就不来了，学校最多也就是打发相熟的学生问一下，结果如何，随缘而已，没人会追问下去。 伊河乡是华夏与苏联交界地区的一个小地方，地少人多，临近沙漠，本来吃饭就是大问题，经济在全县十五个乡镇里排名倒数第二，能投在乡中的钱实在是少得可怜，办学十年，撑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 乡中的建筑格局呈“回”字型，四周是三排教室和一排教师办公室以及库房，总共二十几间土坯房，教室状况还好，教师办公室则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中间的简易土操场暑期两个月里没人维护，已经野草丛生，跑道都看不清了。足球门是用三根木头钉成的。两个篮球场和一个排球场倒像是新建的，黄土的地面夯的很平整，篮球架和排球网也都是新的。 操场边还有几副颤颤巍巍的快要散架的单双杠，看着随时要倒的样子，沙坑里的沙子经了雨水，早已板结成硬邦邦的一整块。 再往外就是断续破烂的院墙和紧紧围住学校的茂密树林，藏上个把人根本不容易发现，是学校里一些小混混吹牛抽烟或者用拳头解决私人恩怨的好场所。 翻过院墙，再走个两三百米就是水库了，乡中每年六月和九月，都有老师专职负责巡视，怕学生逃课去游泳。 老师们收拾不听话的学生的办法也很简单，等他们下了水，就把衣服收了，留一帮光屁股娃娃蹲在水里大眼瞪小眼。 效果还是有的，起码乡中的学生这几年没出过事。 这两年乡上其实一直想把乡中交出去，和临近的古楼镇中学合并是方案之一，那里靠近县城，条件要好的多，起码各科老师的配备还算齐全，但是并校计划迟迟没有结果，也不知上头咋安排的。 伊河乡中的师资匮乏到令人瞠目的程度，语文政治历史地理之类的文科科目倒也罢了，照课本念也能撑下去。数理化英语全线缺人是真的很要命，直接影响到了办学质量。 偏远穷困的乡镇中学哪有人愿意来任教，工资低不说，关键是编制解决不了，毫无前途可言，整个县域大部分乡镇中学其实都面临这个问题，短期内看不到任何解决的希望。 也因为如此，乡中这些年考上高中的学生称得上凤毛麟角，能考上的要么是乡上干部和教师子弟，因为父母亲读过书，能辅导，抓得紧，要么就是真的聪明，纯靠智商悟性硬拼上去。 现在的状况是，有点门路和余钱的家长都会把孩子转到鼓楼镇中学或者县城四中。 梁家老二梁岩开学就去了四中。 理科科目看来还是要自学呀，尔东看看新发的课本，再看看所谓的课程表，自己都觉得心累，上初中就等于天天自习咩？ 乡中几位带初一的老师，学历最高的也就高中，矮胖红脸笑眯眯的袁老师四十来岁，算是本乡教育界资深人士，教语文历史，也是班主任。 袁老师是老好人，学生们也都喜欢他。 一脸严肃的复转军人李和平教政治和体育，李和平日常一身旧军装，除了不戴帽子，仍然是军人作风。 他教政治自然是照本宣科毫不出格，体育课稍微特别一点儿但也有限，就是走队列，学生在他的口令指挥下每天走正步，走好了李教官满意了就会扔几个篮球排球让学生们随便玩。 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的沈月很好看，被分配教数学，沈老师的水平嘛，也就勉强能把例题讲明白，时不时卡壳不说，还有突然间走神的毛病。 英语老师暂缺，沈月也勉为其难的兼着，但她高中学的是俄语，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从她嘴里念出来，一股子列巴味道。 沈月的英语课教学效果非常不好，每次上课时学生们都笑的不行，都有点单口相声专场的意思，年龄大一点的男学生还吹口哨起哄…… 小沈老师在坚持了一个月后终于撑不住了，找到校长哭诉，说要么找人要么罢课，自己已经受够了。 学校发动全乡人脉资源，费了好大力气，终于从县城请了位老师过来教英语。 这是位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据说还是四十年代的大学生。 但是老爷子第一堂课上来一张口，连过来听课的欧阳校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大家实在是分不清老爷子是在教英语还是在唱川剧…… 尔东没有笑，他在前排坐着，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老爷子眼中泪光闪烁，手中紧攥的粉笔已经折断，凄苦的眼神里，是岁月流逝的无奈，和无法抑制的自哀… 第二天，老爷子也请辞走了。 尔东早就知道父母对自己的学业毫不关心，他们根本不了解，也没时间了解自己这个堂堂小升初状元郎面临的窘境。 二老（其实也就三十多岁）现在忙忙碌碌，早出晚归，工作态度那是相当的不错。 尤其是佟梅英，终于在吴书记亲自出面争取下，高效率的如愿以偿的走进了乡中心小学，当上了代课老师。 只是和尔东的预期有点儿不一样，佟梅英没当上体育老师，中心小学居然安排她去教音乐，也许是校方对吴书记的强行安排有所不满而故意为之。 尔建国父子得知这一喜讯后乐不可支，又不敢放声大笑，差点憋出内伤。 佟梅英老师这高音吧，确实不错，但问题是喊出来和唱出来……毕竟还是有所区别的，效果也完全是两码事。 佟老师，您还是自求多福多多努力吧，尔东暗暗祝福。 佟梅英却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高高兴兴奔赴音乐老师岗位去也。 总的来说，除了梁斌臀部伤势仍未痊愈，尔东身体状态依然欠佳，其他的一切都还马马虎虎。 这一年，祖国遥远边境的城市乡村，在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平静和贫穷之后，开始有些隐隐的骚动…… 第6章 要量力而行 即使是治下一万多人的堂堂梁副乡长，也只有送一个儿子去县城四中的能力，尔东自然不认为自己的爹娘会有什么隐藏的关系还没有启用，更不会因此而抱怨什么。 鉴于乡中目前这种扯淡的现状，尔东决定珍惜时间，以后全力专注于文科和数学。至于物理化学生物之类的理科科目，初二初三才设置，随缘吧，自己本来就不擅长也不喜欢。 这个想法自然不会告诉父母，没那个必要。 他俩一是从来没有管过自己的学业，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夫妇俩对儿子有种迷之信任。 当然事实也是，除了这次生了场大病，其他时候，尔东还真没给他们两口子找过什么麻烦。 至于那些偷瓜窃果之类的小事情，打一顿就是了，要是还不痛改前非，那就再打一顿喽。 再说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不是能力范围以外的夸张要求，爹妈一般都会满足自己。 比如说他旁敲侧击的透露了一下想买台电视的想法，为此还煞费苦心卖了一下惨，结果两人马上就答应，然后满世界去找电视票了。 此时电视机还是限量凭票供应。 其实尔东早就从鄂胖子丫头那里打听到了，只要钱能到位，电视机这玩意儿目前其实是供大于求的状态，所谓电视票顶多是个订货证明，提前给上级供销社打招呼留货的意思，过年前一家三口看上电视没有任何问题。 尔东的想法是一劳永逸，把初中三年的语数英政治历史地理课本全找来，然后死记硬背完事。 这事自然要靠老袁头帮忙，初中的那些内容，以现在的理解能力和出众的记忆力，问题不大。 尔东经过两个多月的观察比对和自省，发现自己所处的时代和环境变化不大，或者说他自己完全无法区分是不是进入到了一个非常逼真的梦境或者虚拟现实世界。 关于自身，目前来说好像是记忆能力有了很大提升，他自己想过原因，觉得应该是困在浑浑噩噩中不断重复的梦境的那十几天，某种程度上等于是一种细节记忆方法的强化训练。 虽然现在还达不到传说中所谓过目不忘的程度，但背诵一篇五百字左右的文言文，大概需要两三遍强化记忆就完全可以巩固了。 普通的现代文就更不在话下了。 单论背课文，一学期该背的都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背完，节省下来的时间，抽出一部分理解和训练就可以。 只要数学不要太差，考高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毕竟也是一乡之小升初状元嘛，二三百人里的卧龙凤雏，起码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还有英语，也是背课文，先不管什么发音了，俄式又怎样，背就完了，这年头教的学的都是哑巴英语，出去了压根儿用不上，老毛子离得那么近都不来，何况远隔十万八千里的昂撒人。 似乎，好像，自己是过了四级的…… 尔东甚至想到了上高中后该怎么办，到时候干脆就跟学校和班主任老师摊牌，说明自己的情况，放弃理科科目，专攻文科。 这个年代，类似伊河乡中的情况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个例，老师们应该会理解。一念至此，尔东觉得县二中的老师们脑子也还是慢，非要搞什么高三分科，高二就不能分科么？如果高一分科的话，时间是不是更宽裕？如果真能早分科，或许二中的录取率还能更高些吧…… 二中在恢复高考的这些年，总体成绩一般般，但学校曾经出了个考上华清大学的天才，就靠着他的余荫，学校在伊州境内仍然小有名气。 这个学生是八零年考上的华清大学，家庭情况非常的一般甚至很差。 父亲是锅炉工，母亲有残疾，两人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偏就生了个天才儿子，一朝惊才绝艳凤鸟高飞，引一州十七县市惊叹三年。 二中的校领导也是有点儿发昏，这几年天天拿这个特例说事，给自己贴金，他们也不反省一下，自己学校真要是如此牛叉，怎么三年过后仍然没复制奇迹？ 四五百毕业生每年预考先刷一半儿，高考发榜后连中专技校都算上，每年也就不到四十个幸运儿考走。 ……一年后，尔东偶尔路过二中，专程去教学楼瞻仰了传奇华清大哥的照片。 放大了的大幅黑白照已经有些陈旧卷边儿，天才兄头发蓬乱，戴着厚如瓶底的眼镜，方面塌鼻阔口，看起来很是朴实憨厚，朝着朝觐的人们用力的挤出个笑容。 晚上看到应该会吓一跳吧，尔东心想，那张巨照和遗像实在是差不了多少…… 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的过去，尔东每天早起快走，背书，吃饭，上课，自习，晚上也加走三圈，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安排的很满。 毕竟重回少年，他当然羡慕在足球场上飞奔的梁家三头虎，以往的四人组合在伊河中小学无往不利，可惜现在只能远远的看一眼。 他也羡慕秋季田径运动会上身姿矫健的同学们，但是这具身体目前还是不中用啊，且得忍耐一段时间。 这期间伊河乡各族群众奔走相告的一件大事是，乡政府购买的二十四英寸日立彩电到货了，政府院子里还拉起了三十多米高的不锈钢钢管天线，用三条钢索斜拉支撑固定，大风天也能保证稳定，清晰接收州台信号毫无问题。 吴胜利同志大手一挥，决定每晚把电视搬出去，就摆在乡政府大院露天放映，各族群众随意观看。 这事办的大气，按尔建国同志的原本设想，大彩电放在会议室，供乡政府干部和家属看看就得了，也算一项福利。 结果吴书记却来了这么一手，既让群众高兴，干部们也无话可说。 每晚八点以后，乡政府院子里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来的晚了只能在人群外圈听个声，说起来二十四英寸是这个阶段能买到的最大尺寸的电视机，但露天电视和露天电影还是没办法比大小的。 八零年代的电视节目单很简单，很长时间里都是录播新闻联播为您服务之后，放上两集电视剧然后说再见。 尔东和梁氏三兄弟挤在人群里，兴致勃勃的观看鲁东电视台出品的《武松》。 电影《少林寺》之后，武术大热，国内电影厂电视台也趁热出了一些武侠片，但是边疆人民在电视上看到的第一部武侠传奇题材的电视剧，非《武松》莫属。第二部沾点儿边居然是舶来品，《侠盗罗宾汉》。 电视的新鲜感在尔东这里也就持续了不到三天，他很快恢复了自己的既定节奏，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和三头虎之间的走动也不那么密了，埋头按自己的时间表行事。 佟梅英开始有点儿担心，自家儿子以前有一段就是这副书呆子模样，不合群，后来好不容易恢复了野小子属性，又走了另一个极端，穿墙越脊浪里黑条草上飞树上爬招猫逗狗人见人烦，学习成绩虽然不错，但该闯的祸该犯的错该挨的揍一样不少。 大院的家长们普遍认为，这才是标准正常的少年。 ……这场病不会真的把儿子的脑子给整坏了吧，佟音乐代课老师梅英同志担心不已。 但是看着儿子饭量越来越好，脸色越来越红润，嗯，好像还长高了一点点，也不像有什么后遗症的样子……可能真是大病一场长了心眼儿了。 尔建国对妻子说，这就叫少年老成，得意洋洋道，这一点随我了，我小时候就这样，懂事的早。 佟梅英撇嘴道，说那是啊，你多懂事，多老成，当年趴在草丛里偷看我们洗澡的有你一个吧？ 尔建国脸上登时就有点儿挂不住，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别冤枉好人啊，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当年只是路过，路过！你们几个不讲道理，还把我揪到河里打了一顿，太冤枉了！再说了，你们那叫啥洗澡，穿的严严实实的，啥都看不到…… 你还想看啥？你想看谁的啥？佟梅英冷笑质问。 尔东忍了半天了，实在忍不了两口子之间别具一格的另类打情骂俏，终于无奈的插嘴，我在复习呢，明天要考试了，你们能不能……稍微克制点儿…… 初中第一次期中考试，尔东毫无意外的拿了年级第一，语文政治历史英语都是满分，数学差一点，95分。 他心里清楚，这个成绩根本做不得数，题是本校老师出的，充其量也就是课本例题的变型，毫无难度可言，考不及格都不应该，除非考试时睡着了。 尔东觉得，最关键的考试无非是三年后的中考，那一关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考试，到时候潮水退去，就知道伊河乡中到底有多少人裸泳了。 估计绝大多数都是。 包括校长。 他自己当然不以为意，尔建国和佟梅英却得意的不行，尔建国拍着胸脯向儿子保证，放寒假前就把电视抱回家。佟梅英则奖励儿子五元人民币，这也算是高额奖金了，过年的压岁钱也就这么多了，相当的……豪爽大方。 这次考试也给尔东带来了一些好处，他收集课本的要求得到了袁老师的支持并在短时间内顺利完成。 现在不是七十年代末课本短缺的时代了，虽然学习资料模拟试卷仍然金贵罕见，但教材已经不再是稀缺物品。 还有一个意外之喜是，本学期他不用再上体育课了，古板严厉的政治老师队列教官李和平同志，难得的表现了自己慈和的一面。 嗯，很满意，重新当回学霸的感觉，确实不错。 考试对于尔东来说，不算什么负担，这段时间让他最高兴的是，家里的羊下山回家了，居然有九只，还多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公羊。 尔东极开心的抱住小羊，小东西不到两个月大，已经很沉了，黄眼睛黑鼻头，亮晶晶的，像是制作精美的玩具。 小羊儿也不挣扎，只是在尔东和它戏耍抵头时，会毫不犹豫的还击，并且很快喜欢上了这个游戏，每天见面就冲过来顶一头。 本能的力量真是无敌啊，尔东想。 第7章 凛冬已来临 边疆省四季分明，但春秋较短，夏冬漫长，尤其是冬季，几乎长达五个月之久，或许只比东北漠河那边稍短一些。 十月中旬过后，秋天敷衍了事地露了个脸，就匆匆忙忙退场了。 十一月中旬，树叶还没有落尽，一场大风雪就席卷了整个伊水河谷，气温从零度左右骤然降到了零下二十度。 依照惯例，尔东家里早早的就储备好了五吨煤，按以往的用量，一个冬天应该够烧了，大院里的各家各户都是如此，也花不了几个钱，毕竟咱乡里有矿，弄一点儿隐性福利还是不成问题。 再往后的四十年，边疆公务员序列的大致情况也基本如此，说起来无非靠山吃山而已，但是其结果是，干部们的实际收入或者说实际消费能力远比纸面上表现的强得多，同时也很稳定。 如果追求有所作为或者无所作为，公务员都是很好的选择，只是需要技巧，而且这条路越往后越难混了。 尔东的晨练一夜之间变得艰难起来。 身体基本已恢复健康，但是速度耐力和力量爆发力还远没有达到自己期望的理想状态。 原来他在同龄人中的运动能力算是遥遥领先的，而现在，一米五五的身高四十二公斤的体重，属于真正意义上不折不扣的“豆芽菜”。 晨练和夜跑之所以艰难，主要是因为低温，早晨实在不愿意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傍晚又不愿从温暖的房间里走出去。 尔东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战胜了各种催人睡回笼觉的杂念，把晨跑夜跑坚持了下来。 让他稍感意外的是，梁氏三兄弟也依次加入。人多了，寒冬清晨的早起似乎也容易了一些。 目前的生活除了早起困难，还添了一个好笑的烦恼，小白羊长的很快，也很喜欢跟着尔东转悠，但是现在小东西养成了一个坏毛病，每天见了面就得先干一架，搞得尔东起夜时也得提着裤子左顾右盼，生怕小羊搞突然袭击。 尔建国佟梅英夫妻，后者强势，尔东以往记忆中所有的肉体惩罚都来自母亲，尔建国却没碰过儿子一指头。 对于独子，二人总体来说还是很纵容，在这个多子女的年代，他们一家算是罕见的特例了，除了不能生育的，哪家哪户没有三四个崽子，五六个也是常事。 好在儿子懂事，没养成什么令穷家寒舍难以忍受的臭毛病。既然愿意读书，那就尽量满足，愿意运动，也尽可能的睁一眼闭一眼创造条件。 除了暑期禁止儿子去水库游泳冬天不让去滑野冰，其他活动基本不会干涉，连家务都不让干。 梁氏兄弟则不同，梁斌早早的学会了上灶台做饭，梁岩一直负责打扫家里的卫生，梁军梁文辅助两位兄长干杂活，春天收拾院子种菜冬季院子扫雪烧炉子之类的活儿也归四兄弟。 倒是梁副乡长和何护士，早早过起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惬意生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直到有一次两个小的值日时操作不当，差点搞的全家煤烟中毒，何护士才勉强接过了这份工作。 说起梁副乡长，他还兼任着乡人武部部长的职务，每年的民兵操演和征兵等工作都归他管，很有威望和……油水。 早几年中苏边境局势紧张的时候，他家里五四手枪五六冲手榴弹反坦克地雷琳琅满目，各种弹药齐备，犹如小型军火库。 尔建国则是普通的基干民兵，相对其他民兵自然属于常备力量，家里墙壁上也常年挂着全新的五六半和军绿弹头的长木柄手榴弹，几十发步枪子弹就在家里的抽屉里随意放着。 所有的家长们对此毫不在意，也从来没有熊孩子们早晚会整出事来的担心。 但是后来果然就出了事。 先是五大害虫（梁氏四兄弟加尔东）相约，各自把雷管放在自家灶台里测试爆炸威力，最后的实验结果是毁锅两口伤妈两位（皮外伤）。 再就是梁斌在窗户上架上枪，瞄准院子里背书的梁岩，口中呼喝做射击状，不自觉间开了保险，扳机也扣到了底，这一枪就响了。 枪膛里有一发没有退出的子弹。 好在梁斌射术不精，远隔十五米都没击中目标，哥俩被这一枪吓得半死。 这事儿大事化小，在四兄弟集体被父亲殴打的惨叫声中也就过去了。但是不久后发生的另一件事，彻底改变了边境地区全民皆兵的状况。 火箭公社一位基干民兵的儿子，好奇心起，偷拿一枚手榴弹躲在菜窖里做研究……也是运气不好，这枚弹属于大概千万分之一的次品，引线不知何故粘在了后盖上…… 地窖里的一声闷响，拉开了全州收枪行动的序幕，但是小二十年的备战，武器流入民间实在太多，再加上牧人们深山放牧时打狼防身都有备枪传统，收枪谈何容易。 尔东的印象里，大概十余年后才慢慢完成收枪和禁枪工作，就这还有漏网之鱼。 基干民兵训练的时候，大院五大害虫近水楼台，自然是要观摩学习的，时间长了，捕俘拳、拼刺套路都会了，套招对练也像模像样，操练起来的时候连苛刻的梁副乡长都觉得是那么回事，估计当时就起了送自家老大当兵的念头。 四人的晨跑得到了梁副乡长的大力支持，他是转业军人出身，常说自己一生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赶上一场保家卫国的战争，否则以自己的军政才能，怎么可能以小小的副连职转业地方。 我红冈人杰地灵，可是元帅将军辈出的地方！ 这话他当然也就对几个小子说说，嘴上过过干瘾，因为他的同乡，那位大元帅，早已在温都尔汗折戟沉沙。 老梁确实低估了几个小子的阅读量和理解能力，被听出吹牛也纯属活该。 老梁家里还放着一把小口径步枪，这是不是某种特权尔东不清楚。这枪看起来没有五六式枪族那么威武和凶险，纤细的枪身很精致，击发时动静很小，有点儿丐版运动步枪的意思。 冬天来了，田野里斑鸠野鸡不少，星期天老梁就带着一帮孩子出去打鸟，半天下来每每收获颇丰，于是梁家院子里整个冬天肉香不断。 尔东觉得斑鸠肉也还行，野鸡肉其实有点糙硬，收拾的不好远不如家鸡好吃。 尔东在自家是老实孩子做派，到了梁家就立即被野化了，他常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梁氏夫妇对于他家里到底有四个还是五个孩子根本就不在意，似乎娃娃们都是他俩从野地里捡回来的。 两家对于孩子态度的不同，造成了一种奇怪的局面：四头虎不会轻易去尔东家，因为佟梅英的威慑力，他们觉得拘谨，不自在。 尔东却可以随意呆在梁家，晚上不回去都行，反正离得不远，尔建国两口子也从不担心。老梁经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嘛，又费不了几斤草料。 梁氏兄弟和尔东自小一起长大，也形成了五人间独特的生态关系，梁斌自然是老大，小时偷瓜窃果游乐玩耍，其他四兄弟唯其马首是瞻，稍大些自然形成紧密牢固的小团伙，战斗力不弱，脑子也够用，再加上好歹是基层干部子弟，在伊河乡地面儿，只要不惹众怒，没人会主动找他们的麻烦。 梁岩是军师角色，脑子快，团伙的一些行动计划均出自他手，他比梁斌只小一岁，两人之间进行过数次首领争霸战，梁岩皆惨败，后来总结失利原因时恨恨道，梁斌小时候吃奶时间比我长！ 梁军和尔东在团伙中没有什么发言权，但是二人运动能力出色，对外冲突中能帮上手。 梁文最小，属于团宠，因为机灵敏捷，跟着哥哥们混时一般充当望风角色。 五大害虫名字霸气，但却没有身陷大牢的张天明团伙的大胆凶狠，他们本质上是守规矩的孩子，最大的歪门邪道，无非是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法子，在嘴上抓挠。 早几年因为三瓜俩枣的事，五个人没少挨揍，后来痛改前非，从果园游击队改行成了乡村破烂王，到处搜捡废铁牛羊骨头之类的卖给收购站，换取些零花钱。行动虽在一起，收获各归各，真正的亲兄弟明算账。 随着进入初中，梁家老大老二逐渐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五人集体活动的时候少了，剩下三个小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足球和捡废品上，直到最后，三人用一颗骷髅头断送了自己的财路。 ……乡村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人车牲口踩实，倒也不滑，四个少年排成一行，慢慢悠悠的在清晨的星光下奔跑。 嘴里吐出白雾，头上热气蒸腾。除了粗重的呼吸和棉鞋踩在雪地上的吱嘎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这么冷的天，连狗都缩在窝里，吭都不吭一声。 尔东的呼吸逐渐的顺畅平稳，梁斌在排头跑着，节奏压的很好，他感觉越跑越舒服，五圈一会儿就跑完了。 各家的灯光此时次第亮起，晨跑的队伍在大院路口集体呼喝一声后宣布解散。 新的一天开始了。 凛冬已至，风雪交加，天寒地冻，但是人们的心，犹如晨曦中的炉火，日渐火热。 第8章 冰刀和蹴鞠 节气这玩意儿到了幅员辽阔的边疆，一般情况下要推后一两个月，但无论如何，三九四九时气温最低的规律，仍然放之全国而皆准。 这段时间，广播里天天都在说什么来自西伯利亚乌拉尔山脉的冷空气，梁斌他们听了，就很怀疑这是苏联人整的幺蛾子，很可能是气象武器之类的。 尔东听了笑笑，不以为意。大伙儿这两年一起蹭梁副乡长的《参考消息》看，两国交恶多年，有时候警惕过度也是免不了的。 除了起早不容易，还有一个冬季固定科目让尔东头疼，每隔几天，他就得从家里提着铁皮桶带上火种，提早半小时到班里去生炉子。梁氏兄弟也是，谁让老几位住的离学校近呢。 梁老二把唯一的足球带去了新学校，以往他们还可以结伴踢球走路，现在就只能踢马粪蛋了。 清晨的马粪蛋冻的邦硬，拾粪的老汉今日没有生火的学生娃娃起得早，晚一点儿连这玩意儿都没得踢。尔东他们踢马粪蛋颠马粪蛋传马粪蛋，一直踢着跑到学校，身上也就热了。 这个无聊的游戏他们几个可以玩一路，且天天如此，可见边疆乡村冬季娱乐生活的无聊和匮乏程度。 好在水库的冰面已经冻实，星期天可以去溜冰了。 老梁揍梁斌虽然像渣滓洞的特务虐待地下党，但是出于愧疚，补偿起来力度也不小，暗合了打一顿给一颗甜枣的古训。再者说了，很多时候梁斌也是替弟兄们受过，他挨的揍里头，至少一半儿是老梁打给其他三头小老虎看的。 没办法，娃娃太多了，还都是青头愣脑跃跃欲试容易惹事的年龄，他没有什么好办法也没得可选，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 上一回给梁斌的补偿是一双回力球鞋，这次，老梁自觉下手太狠，借着出差的机会，跑到宁远市买了一副简易冰刀给老大以作补偿。 也许还有道歉的意思，谁知道呢。 这副简易冰刀上面不带靴子，得绑在自己鞋上，冰刀上有很多带子，绑起来很是繁杂耗时。 虽是初代简易冰刀，但在乡下绝对是一众少年无法企及的高级货，别家的孩子在木板上勒两道铁丝自制冰刀的年代，屁股已然痊愈的梁斌已经可以背着手在水库冰面上潇洒滑行了。 这是家庭之间实力差距的具体体现，当然，在这个时代，有些东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比如梁斌的冰刀，再比如一副红双喜乒乓球拍。 新来的苟秘书家的大儿子，就有一副红双喜乒乓球拍子，比尔东拥有的那支火炬好的太多，还是反胶，真正的高级货。 别人不晓得，尔东却知道苟秘书夫妇原来是上海知青，也不知为什么，回城潮里却留在了边疆。 梁斌早就说要和新来的苟家两个儿子亲近亲近，他们也在乡中读书，老大上初二，老二初一。 尔东知道他的意思，梁斌这是想扩大下团伙规模了。 此时，梁斌在水库略呈淡蓝色的冰面上炫技，摆臂加速后时不时点冰来个急刹，然后转身倒滑，周围的少年们很是眼热。关系亲近的可以在他休息时借来玩一会儿，梁斌也大方，玩儿够了也就解下来随意让同学朋友过把瘾，自己充当教练，在旁边指手画脚，碰到笨的，就高声笑骂几句。 除了滑野冰，还有踢球。 话说八二年西班牙世界杯，马拉多纳等一干天才横空出世，在鄂胖子家偶尔看到的电视片段让尔东几个野路子球迷目瞪口呆。 世界顶级球星飞速下底一脚传中越过门将，另一侧队友拍马赶到，鱼跃冲顶，那时机，掌握的简直妙到毫巅，那种默契，简直跟提前排练好的一样，球进的那叫一个干脆利索华丽优美。 就这么一个几十秒钟的小片段，就让尔东他们彻底沦陷。 而后每个周末都有了欧美球赛集锦，后来尔东怀疑电视台里也有铁杆球迷，要不怎么会播这种片子。 集锦内容主要是世界杯和欧洲美洲各大联赛精彩片段，每周六晚上播放，尔东几个想方设法的去看，哪怕花五分钱巨款也在所不惜，还尝试着学习其中的盘带过人动作。 乡中的体育设施里，有水泥乒乓球台，有排球篮球场足球场，乒乓球项目缺拍子，实在不行，拿着木板儿黑板擦甚至板砖也能对付，篮球排球项目啥都不缺，但就是缺足球。 尔东也想不明白，都是皮球，难道足球的制作工艺更复杂不成？ 除了跑步背书滑冰踢球，模糊的记忆里，尔东曾尝试代写作业赚点儿零花钱，为此他还动员了梁老四，两人每天早起去学校等那些咸鱼，一时间生意还不错，初二的居然也来找他们。 但是收益实在太差，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五分钱自然是没有的，换来的是一个个承诺，什么代替扫雪啊帮助“打锤”啊帮忙卫生值日啊借书借连环画帮着找邮票以及明年你俩的苹果葡萄我包了之类。 尔东没好气的打断说，苹果葡萄我家也有，能搞到桃子梨子不？ 对方就拍胸脯，说可以，包给我了，不过这两样要等到九月份才成。 尔东和梁小四就愉快的答应了。 十二月底的一天下午，尔东他们正在班里上自习，一抬头，透过窗户就看见学校里来了一群少年，一个个都骑自行车，有的后座儿还带个衣着鲜艳的女孩儿，披着一色红围巾，很是青春靓丽。 少年们则一身蓝色运动装束，也很齐整统一，小伙儿小姑娘看着就很养眼，比乡中的歪瓜裂枣们好看多了，尔东暗暗点头，觉得也就和自己差堪仿佛，能有一比。 尔东走出教室，问少年中一个像是领头的高壮小伙他们的来意。 对方一脸的傲气，说梁岩你认识不，他说你们伊河乡中学足球队水平高踢的好，我们是四中足球队的，过来挑战，你认识足球队的吗，让他们出来说话。 尔东心里苦笑，伊河乡中啥时候有过足球队？自己怎么不知道……这看上去一脸老实相的梁岩，原来也会吹牛皮啊。 尔东挠挠头问，你们……不用上课吗？集体逃课？ 高壮小伙儿觉得他故意打岔，不满的瞪他一眼，你管那么多呢？ 话刚出口，可能觉得自己来挑战得客气点儿，随即又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们都请假了。 尔东看看已经聚在自己身边的面色不善的兄弟们，心里暗笑，好吧，算你识相，不然我倒没什么，乡中的野小子们能不能放过你那就两说了。 八零年代初的一个常态是，两拨小子路上相遇，只要其中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相遇，且两人中的一位觉得不爽，那就意味着一场群架。 有时候混战开始的太过突然，甚至没有言语的铺垫，周围的人都一脸茫然不明白怎么回事。 在乡中，三个多月混下来，不用借梁斌的势，尔东呼哨一声也能聚起一班人马，围住这群小子不成问题。他当然不会这么做，这群人，以后真有可能是自己的同学。 尔东也客气说，你们真不错啊，还有球迷呢，先等着，我去跟体育老师打个招呼，看看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迎战而已，还能被县城的臭小子们镇住了？ 原本一脸严肃的政治兼体育老师李和平同志，高兴的连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天天队列训练，练的再好也没有队列比赛啊，这足球自己在部队也踢过，虽然不怎么擅长，只会开大脚，但是二十来人在场上呼呼喝喝的抢一只皮球，倒是挺有意思，关键是热闹啊。 乡中很久都没热闹过了， 搞起来搞起来，赶紧的赶紧的。 自建校以来，乡中除了篮排球友谊赛搞过那么有限的几次，足球赛从来没整过，更不用说这种打上门来的挑战赛，真是新鲜。 平日里，足球都是一群学生自己在操场拿着篮排球胡乱踢。那简易木头球门还是梁斌梁岩入学的时候软磨硬缠，让欧阳校长答应做的，应该是看了梁副乡长的面子。 两个球门杵在那里，都不一般大，可见学校的敷衍。 定水县有着深厚的群众体育传统，一年一度的全县体育大会在每年国庆前后举办，各乡镇局委办国企都会组队参加，项目以篮排球田径乒乓球为主，中国象棋国际象棋也有，甚至还有摔跤和叼羊，即便是动乱年代，除了叼羊摔跤，其他项目也没中断过。 此前的九个月，各个代表队都在按照选拔招揽训练友谊赛的固定日程，做着大赛准备，乡政府大院篮球场十天半月就能举办一场友谊赛，往往是水泄不通的场面，房上树上都站满了人那种。 日子刚刚有了那么一点儿盼头，但是娱乐形式还是太少，体育比赛确实是个好办法，能凝聚人心团结本乡本土，花费又不算多，于是各个乡镇都很重视。 具体重视到什么程度呢？篮排球这种团体项目要是拿了前三，书记乡长能梗着脖子走一年。 就是如此淳朴和夸张。 尔东摊手道，搞起来没问题啊李老师，可咱们学校就没有足球队。 李和平道，哎呀就是热闹一下嘛，输赢都没有关系，一天天闲的蛋疼，正好找点事做。 话一出口又觉不妥，赶紧又说，就临时组队吧，我算一个，我大脚开的远，可以当个后卫，其他的事情交给你，你不是天天踢球嘛，你看着找人。 尔东得令，在半小时里就组好了队，把平时的球友们召集起来，梁氏三兄弟加自己和李老师，还有校工买买提江，马家三兄弟，苟秘书家两儿子居然自告奋勇请求出战，球场不大，打个九人制这点儿人也就够了。 听说有比赛，全校师生课都不上了，倾巢出动，球场边围了将近四百人，这场面就有点儿大了。 欧阳校长也来了，灰色中山装，蓝色大棉裤，脚蹬黄色大头鞋，胳膊上蓝色套袖，配着稀疏的头发，很有喜感。 他也不说啥，双手揣进袖子，乐呵呵的和学生们挤在一处，等着看比赛。 第9章 艰难的对抗 球场边上，很快围了黑压压蓝哇哇一群人，声势还不小。 天冷极了，大概有零下二十度，正是泼水成冰呵气成霜的时节。观众们一边叽叽嘎嘎的聊着天，一边使劲儿的一下下跺脚，动静挺大，有那么一点点压迫感。 对面的县城小子们就有点儿懵。 尔东敏锐的发现了他们眼中的一丝丝慌乱，心中不由得意的一笑，砸场子？砸场子是要付出代价滴小朋友！ 野球赛自然没有裁判，欧阳校长站在场边，接过李老师递过来的哨子，使劲儿吹响了开场哨。 他吹的是篮球裁判哨，年纪大了中气略显不足，尾声拐了个小弯儿，听起来很是滑稽怪异，惹的围观师生们一阵哄笑。 比赛就这么开始了。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雪地足球赛。 几场大雪过后，伊河乡中的操场已经被厚厚的积雪完全覆盖，好处是比赛时队员们在场上可以做一些高难度的甚至危险的动作，比如倒勾射门之类，不用太担心受伤，缺点是场地湿滑容易摔跤，足球的轨迹也受到场地影响，变得怪异而不好预判。 开场不久，梁斌距离对方球门二十米左右得球后，略作调整，观察到四中门将站位靠前，很聪明的一脚吊射，感觉非常好，梁斌手拿把掐的都准备庆祝了，结果足球落在球门前居然没弹起来，陷进了雪窝子里。 场外传来一声巨大的叹息。 这种意外球对双方来说都是公平的，四中前锋带球突入禁区，单刀面对门将，正想一脚爆射，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全场观众看了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尔东心道好险，连忙抱起球，然后奋力扔给正在前插的梁斌。 鉴于目前自己的体能状况，尔东决定上半场客串门将，下半场再去自己熟悉的前锋位置。 老李开大脚确实可以，他的强项是篮球，抓球应该没问题，下半场让他充当门将好了。 相对而言，四中的少年们基本功还不错，有两三个队员比较突出。 成熟的所谓战术配合还谈不上，但三条线分明，踢的有板有眼，默契度也挺好，这样一来，获得的门前机会自然要比乡中队要多。 乡中这边除了尔东和梁氏三兄弟经常踢球外，其余几位虽属凑数也各有特点。买买提江彪悍结实，体能充沛，不怕受伤，拼抢凶狠；马氏三兄弟技术差点儿，但速度很快，赛前尔东就跟他们交代，会让梁斌多传过顶球，他们只管埋头前插打门或者门前捡漏。老李脚头硬大脚猛善对抗，充当中后卫。 苟氏兄弟作为替补，还不清楚他们的成色。 没有裁判，也没有哨声，更没有越位一说，纯靠自觉，主要是四中队的自觉，乡中的可不管那一套，我的地盘我还不能做主了不成？ 如此状态下的野球赛很容易起冲突，好在校长英明威武，吸溜着鼻子瞪着小眼揣着手镇场子，一些小摩擦也就化解于无形，场上气氛总体来说还算友好。 乡中队首先遭遇了坏运气，四中队长，那个高壮的小伙儿三十米外一脚抽射，力量很大球速也快，但是角度太正，贴地冲门而来。尔东单膝跪地手臂前伸，准备引球入怀，结果皮球在他身前一米处突然弹起，就像打水漂似的，越过他的肩膀钻进了球门…… 第二个失球是李和平的锅，本来尔东大喊着我的我的准备去抱对手传进禁区里的球，老李却不管不顾，迎上去就是一大脚，结果球却闷在转身闪避的四中前锋屁股上，反弹进了自家大门。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尔东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乡中这边，梁斌传了几个球给速度最快的马老大，结果要么追不上，要么被门将截胡，要么追上了以后射门绵软无力，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梁老三梁老四身板弱了点儿，速度也慢，对抗时很吃亏。买提江体能好的出奇，满场横冲直撞，所到之处无人敢挡，防守时连扫堂腿都用上了。问题是他脚下没活儿啊，拿不住球，浑身力气不知该如何发泄，郁闷不已。 其他人包括老李， 除了开大脚还行，其他时间就是人形木桩而已，充当着对手的训练器材…… 上半场稀里糊涂的结束，一向乐观的梁斌都有点儿沮丧，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招呼大家聚在一起，强调下半场要注意的事项。 尔东注意到，苟家大少二少一脸紧张的样子，面色有些发白，不知是害怕还是冻的。他心中有数，哂笑一声。 梁斌看过来，用眼神询问，尔东朝他微微摇摇头，对方立即明白，也就放弃了安排苟大苟二上场的想法。 下半场梁斌的策略很简单，尔东顶在前头，梁家三兄弟给他做球，剩下的人包括梁氏兄弟全部缩在自己半场防守，就放尔东一人在前面游荡，看能不能混进一个球挽回些颜面。 梁斌心里有数，尔东的球感很好，颠球过人都有一套，速度也快，但是现在体力差了一点，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半场三十分钟的比赛。 下半场开球不久，乡中队又丢一球，老李抓高球没问题，扑地滚球就抓瞎了，老腰根本弯下不去啊。 于是对方一脚浪射，老李眼睁睁看着皮球慢吞吞从身侧滚进球门。 此球一进，场边观众立即撤了一小半儿，剩下还在坚持的包括校长在内，估计和梁斌的想法一样，想看看这个临时组建的球队，到底能不能打进一球挣回点儿面子。 四中的小伙儿们明显放松下来，来回来去在中后场倒脚，他们来的人不多，估计主力替补之间实力差距也大，下半场同样没换，倒脚一是为了节省体力，同时也想让对手按捺不住冲出来，现在乡中全队龟缩后场，自己可利用的空间实在有限。 尔东慢吞吞在中场附近散步，注意观察对方后卫和门将位置，他看出对方已经开始懈怠和轻敌，不过换做是他也会如此。 四中队员休息够了，开始前压，后防线上就剩下一个队员，离尔东也很远，一副用旁光也能防死你的傲娇做派。 尔东悄悄往前走了几步，梁斌心领神会，在破坏了对方的一次进攻拿住球后，看也不看，全力向前大脚出球。 此时尔东已经启动，瞬间就摆脱了有些走神儿的对方后卫，趟了几步后看门将弃门出击，果断推了个远角。 球进了。 场边观众惊喜不已，欢呼雀跃大声庆祝，校长也从袖子里抽出双手笑着鼓掌。 梁家兄弟冲过来抱住尔东，激动大喊，漂亮，牛逼！ 尔东又和其他队友一一击掌庆祝，倒很像那么回事。 四中队长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怀疑这个球是有意射门还是纯属运气，但最终还是决定阵型不变，仍然全力向前压上。 学校里学生自发组建的球队一般都有个共同的毛病，技术最好的都放在中前场，门将和后卫属于不受重视的位置，由实力稍弱的队员担任，干些脏活累活。 比赛嘛，最要紧的是开心，当然，是前锋们“球星”们开心，再者说了，丢球输球这种事，总要有人背锅的嘛。 ……尔东的第二个进球很快到来。 老李高高跳起，以抢篮板球的方式，抓到了对方的一个传中球，然后就是大脚开出。 尔东迅速启动追了过去，在对方后卫出脚前挑球过顶，然后绕过他再次加速，向球门冲去。 四中门将有些犹豫，高个儿队长急了，边回追边喊，出击，出击啊。 结果门将咬牙刚扑出来几步，尔东就吊门了。出脚时用脚背往前送了一下，力量拿捏的很好，没有再出现皮球陷在雪窝里的尴尬。 二比三。 尔东看了一眼沮丧的门将，转过身慢慢往回跑，本想着和队友们庆祝一下，场边却突然响起了震耳的锣鼓声，吓了他一大跳。 转头望去，看见校长仍然袖着手站在场边，咧嘴笑着很是得意，袁老师正在一旁卖力擂鼓，还有一位老师叼着烟卷使劲敲锣。 旁边的老师同学们看着他们笨拙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寒冬的球场边，一片欢乐祥和的气氛。 尔东和队友们也笑起来，梁斌揽住尔东的肩膀悄声说，就这么踢，你不管后边儿，就在中场等着，我们只管开大脚，十次里你再抓住一次机会就行。 让他们再狂！ 四中队长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正在呵斥两次被突破的后卫，那后卫也不敢分辩，委屈的低头生闷气。 再开球，四中仍然头铁进攻，不过这回放了两个后卫在后场，其中一个和尔东形影不离，近乎贴身防守，恨不得上厕所也跟着那种，另一位离得也不远。 尔东也不在意，还是在中场来回散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威胁和要球的意思，五六分钟后，“贴身保镖”终于耗尽了耐心，撇下他又冲上去了。 尔东微笑着看向不远处的老对手，对方眼里已经有了明显的惧色，跑动的动作都僵硬起来。 四中久攻不下很是着急，对方门前的人实在是太多，只好一脚脚的远射，这就是在赌运气了，而且运气也不好，大多数射门都放了高射炮。 老李又一次发球门球的时候，尔东喊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头顶，老李随即一脚开出高球直奔中场。尔东迎球跑过去，像踢毽子一样伸脚卸下皮球，顺势转身面对后卫。 完全慌乱的对手动作变得僵硬，上脚来抢的瞬间，尔东轻轻一拨球，穿裆，加速摆脱。 后面再一次只剩下一大片无人区和孤独的门将。 身负贴身防守重任的四中后卫拼命的回追，尔东看到了，突然一个急停变向，将将躲过了他的身体冲击，继续带球突进。 可怜的后卫拼命想转身，可惜意识到了身体却跟不上，狼狈不堪的重重摔倒在了雪地上…… 第10章 新年新打算 门将这次不再犹豫了，果断弃门出击，看他瞪眼咬牙奋不顾身的样子，想怼翻尔东的决心应该比封住皮球要大。 三十米的极限冲刺和急停变向再次加速，已经让尔东感到胸口隐隐发闷。 面对冲出禁区的门将，尔东急促呼吸调整节奏，身体突然左倾，右脚同时把球拨向左脚一侧，对手吃了假动作，本能的倒地伸出右脚拦截。 尔东等的就是这一刻，左脚快速把球拨回右脚位置，利用对方出脚后出现的空档向前推球，再次发力提速摆脱。 门将徒劳的挥挥手，想抓住点什么，可是身体已经倒地，毫无办法……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所有的对手都在身后，自己的身前是空门！ 尔东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急促的呼吸声，心头警觉，赶紧推射一脚，然后向一侧尽力的跳开。 是四中队长在凶狠的放铲。 下一秒，他连人带球撞进了球门后的雪堆里…… 锣鼓再次喧天动地，乡中师生的欢呼声直入云霄。 最后一击，几乎耗尽了全部的体力，尔东心跳的厉害，弯下腰，双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息。 估计自己现在连三分钟也撑不下去了。 所以呢，老谋深算善解人意的校长，愉快的吹响了终场哨。 哨声还是那么怪异和不伦不类，但在乡中队员和场边观众心中，此时听来是那么的清脆和悦耳。 尔东呼了口气，穿过有些不甘心和懊恼的四中队员，小跑着迎向张开双臂大喊着朝他冲来的队友们，然后就被狂喜的八人组紧紧压在了身下。 之后又被十几只手扔向了空中，还是那种熟悉的失重的眩晕感…… 所有的老师同学一次次高喊着“乌拉”，尔东知道，那是冲啊，万岁的意思。 尔东忽然觉得很放松，觉得这一切甚至有点儿不真实……直到下面的十几双手突然撤去，他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众人嘻嘻哈哈散开，这才算回到了现实。 校长看着他们热闹完，袖着手笑眯眯的转身走了，场边的观众们也三三两两的散去，老李用力拍了下尔东的脑袋，很高兴很满意的样子，梁斌他们在向他招手，让他赶紧回教室暖和暖和。 ……四中的队长走过来，向尔东伸出手。 你好，我叫冀勇，在四中上初二。 尔东伸手握住，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问道，梁岩咋没参加你们球队，他踢得很好啊。 冀勇郁闷道，他说学习更重要，踢球太浪费时间了……哎，你学习咋样？ 还行吧。 以后你高中要是能考到二中，我们可以一起组个球队。 尔东笑笑，没说什么。 ……哎，你刚才那个过人动作很漂亮啊，叫什么？ 油炸丸子。 油炸丸子？ 嗯，就叫油炸丸子，尔东笑道，你想嘛，足球像不像个肉丸子，两条腿像不像筷子，两腿左右拨球，像不像用筷子在油锅里来回拨拉丸子？ 冀勇笑了起来，你说的我都想回去吃丸子汤了……两人再一次握了手。 谢绝了尔东一起回教室暖和暖和的邀请，冀勇带着队友和小姑娘们，又一次呼啸走了。 还是那么骄傲和青春奔放。 以后应该还会有交集的，冀勇同学，尔东想着，迈步朝教室走去。 定水县有举办全民冬季长跑比赛的传统，已经坚持了好些年了，一般选在十二月底或者元旦开赛。 各乡镇和中小学校也有样学样，当作一项固定的工作来做。 尔东听说今年县上冬季长跑的第一名奖励一辆永久牌自行车，这可算得上是大手笔了。自己小学五年级时拿了学校冬季长跑赛的第一名，也就奖励了一双白球鞋而已。 当然了，两者在比赛规模和水平上根本没什么可比性。 身体在慢慢恢复中，每天早晚跑起来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就是出一身汗回家后擦洗起来比较麻烦，还是夏天爽利啊。 犹豫再三，尔东还是报名参加了伊河乡中学的冬季长跑比赛，想测试下这段时间自己的训练成果。 1983年的最后一天，晴，微风，零下二十六度，真特么的冷啊…… 梁斌他们只和尔东并肩跑了不到十分钟，就按耐不住，撇下他集体往前冲了。 尔东不由苦笑，看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慢跑养生还行，还能支撑下来，但这种比赛性质的长距离跑，如此配速就只能垫底了。 最后呼哧带喘的跑下来，还真就垫了底，等尔东回到终点时（也是起点），连记录比赛成绩的老师们都撤了。 尔东并没有觉得沮丧或者不高兴，那可是十公里啊，得了一场大病，缓了整整五个月，自己居然还能跑下来，说明身体恢复的很好。 继续坚持下去，明年冬季长跑重回三甲估计没问题。 今年的第一名奖励一双飞跃田径鞋，明年应该会更好吧。 尔东现在就开始有些期待了。 1984年，元旦。 按惯例今天不上课，上午以班为单位各自组织联欢会。 尔东又一次体验到了年代感很强的简单快乐。 老师们准备的游戏节目很是丰富多彩，猜谜语，蒙眼敲锣，蒙眼画鼻子，筷子夹玻璃球，居然还有类似投壶的扔筷子游戏。 同学们欢声笑语，玩的非常开心。 准备的奖品也很够意思，都是些学习用品，铅笔铅笔刀橡皮塑料尺三角板圆规以及各种作业本作文本。 尔东很是投入，兴致勃勃的把所有游戏项目玩了个遍，联欢会结束的时候他的绿色军用书包也被各种奖品撑满，看样子下个学期也用不着买了。 新年了，有些东西在慢慢的改变，比如说大人们的精气神。 他们已经不再犹豫迷茫，眼睛里终于有了亮光，他们开始全力以赴的劳作，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明确的方向，他们坚信就这样径直走下去，一定可以到达理想的彼岸，过上和以往完全不同的生活。 孩子们的衣着也不再是千篇一律。 女孩子们穿起了红袄，男生里也有穿皮夹克的，当然，这是相对富裕的家庭，大部分男生还是穿着黑蓝绿三色中山装军装式样的衣服。 此时戴军帽已成过气时尚，学生们大多不喜带帽，学校里穿着补丁衣服的孩子也几乎见不到了。 学习用具教材不再是稀缺物，每个学生每个学期都可以领到新课本，再不用借别人的书来抄，更不用拿东拼西凑来的各种颜色各种质地的纸张自制作业本。铅笔用的差不多了可以扔掉，用钢笔的同学越来越多。 定水县城里，已经有好多人家都买了电视机，各乡镇少点儿，这也不是说乡下就比城里穷到哪里去，主要还是电视信号问题，如果今年县里的电视转播站能够建起来，尔东相信乡村里买电视的家庭会越来越多。 在此之前，尔东还见识过喇叭裤蛤蟆镜和可以扛在肩上的录音机，邓丽君柔美的声音依然让人着迷，跳摇摆舞的青年男女被一部分人厌恶也被一部分人羡慕着。 婚礼上又有了叼羊摔跤助兴。 快过年了，尔东并没有催父母去买电视的意思，现在，他对这对儿年轻夫妻充满了信心，虽然他们百般的遮掩，但尔东对自家的经济情况还是有着基本的了解，简单说就是对外已无欠债，对内苦练内功。 一句话，几千块钱存款还是有的。 感谢蓖麻和甜菜大神保佑。 新年要有新气象，尔东的规划里，还是把打熬身体放在了第一位，好的卫生习惯太重要了，趁着山还青水还绿，打牢健康根基，尔东觉得这个口号很符合实际，应该坚决贯彻。 除了逐渐增加晨跑夜跑距离，寒假应该回一趟外祖母家，跟小舅讨教下摔跤技艺，照着武林杂志上的图练套路，过往的实践和后世的结果都证明，实在是不靠谱。 三叔那个砖窑……还是算了吧，好不容易重新来过，绝不会再选择搬砖。 尔东又想起了祖父和外祖母家大院里每年六七八月掉下来烂一地的苹果杏子。 虽然看上去是一笔不错的资源，但实际上在本地却是鸡肋一般的存在，如果能运到江平所在的那座小城，应该会有不错的收益吧…… 什么时候联系她，倒是个问题，需要斟酌一下。 尔东想起精瘦灵气的江平怼天怼地怼空气的霸道样子，不由笑起来。 过去的那个时空，自己应该是在十年后和江平再次相遇。 这一回，一切应该提早开始吧。 一切也应该变得完全不同吧…… 有些事，一定要有改变，也许这就是自己来到这场崭新梦境的全部意义。 认识江平的过程纯属偶然，老江他们单位早年间在定水县清水湖附近建了个疗养院，去年暑假他便带着自己的宝贝闺女来玩儿。 老江在湖边散步时，看着哈萨克牧民的肥羊很是眼馋，但双方苦于语言不通，无法进行进一步交流。 正痛苦的比比划划间，放假消暑的尔建国一家三口正巧路过，得知原委后，尔建国自告奋勇担任翻译并促成了这笔买卖。 办完事也正好赶上饭点儿，老江热情邀请尔家三口，在疗养院食堂吃了一顿拌面，并且在席间高度赞扬了连加两次面的尔东同学。 尔建国夫妇误解了老江的意思， 还以为人家嫌儿子太能吃，脸上有点挂不住，呵斥了尔东几句。 没想到老江大笑，摆摆手说你俩别想多了，我这是夸小伙子呢……真有点儿像我当兵时候的样子，我刚当兵那阵子十五六岁，一天到晚就是饿，明明吃的不老少，可就是吃不饱。 尔东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饕餮，青石峡疗养院的拌面可真是太好吃了，那是真正的七五精面，白亮筋道，关键是不限量。 说是碎肉拌面，可菜里的羊肉明明是大块儿的，跟过油肉也差不了多少。 对了，尔东突然想到，为什么这丫头吃的是过油肉拌面呢？ 第11章 我想要跳级 江平梳着马尾辫，发量不是很大，瘦瘦的身材，细胳膊细腿儿……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很是耐看，平胸而论……个子算高的，和自己差不多。 肤色稍稍黑了一点儿，估计也是个野丫头。 小姑娘穿着一身尔东在他的生活范围里从未见过的修长束腰白色连衣裙，不知什么质地，胸口绣着一头绿色灵动的小鹿图案，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凉鞋。 江平看人的时候，眼神很认真很直接，嘴巴轻轻抿着，整个人显得非常的清爽，还有一点点的……倔犟。 身上有一丝淡淡的花朵的甜香味道…… 嗯，很喜欢。 大家刚见面，江平也没怎么和尔东说话，只是在一旁认认真真的吃饭，显得很是秀气。 但是她的饭量实在很一般，吃饭的速度慢不说，好像还有点儿不喜欢羊肉，拨在一边儿的碗里，看着就很浪费。 老江毫不在意的就拨拉到自己盘子里，吃了闺女的剩饭，这让尔建国夫妇很是认同。城里干部的这个做派，和咱乡下泥腿子也差不多嘛。 吃完饭，老江和尔建国两口子出门继续羊肉交易后续事宜。 清水湖海拔高气温低，买了羊再散养几天，临回去时宰了分肉就好，单位来的人不少，一家子几公斤，用疗养院地窖存的湖冰镇了，到青石峡只半天的路程，也坏不了。 作为准东道主，尔东则奉命带着江平在湖边随意转悠，远处湖面上的优雅天鹅和各种水鸟让江平看着很是痴迷，尔东看她感兴趣，就讲了候鸟迁徙的一些趣事，又讲了天鹅的所谓一夫一妻制。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江平惊讶于尔东滔滔不绝的杂学，但是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们农村孩子知道的咋这么多？ 尔东笑了起来，自己本来应该第一时间为这种冒犯而感到生气的，但是真实的第一反应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 真是有趣的小姑娘，她的声音也真是好听，清脆糯软，含糖量高的让人难以消受。 江平不解，继续认认真真的追问，你笑什么呀？你们这儿的孩子都和你一样吗？ 尔东止住笑，耐心解释，咱俩都十三岁，开学就上初中，差不多可以通读各种能找到的书了，再加上报刊杂志，那这些知识就很容易获取了，就看你感不感兴趣。当然啦，和我一样的农村娃娃不多，你运气真好，清水湖边儿就我这么一个，也让你碰到了。 江平听他说的有趣，不由笑出声来。 尔东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忍不住继续卖弄，讲了些清水湖古老爱情故事和湖怪的传说。 爱情故事让小姑娘又羞又喜，很是爱听，湖怪的传说又让她脸色大变，居然伸手拉住了尔东的胳膊，让他离湖边远一点。 尔东说，你声音好听，像少女版的邓丽君，以后可以试着学学唱歌，说不定能成歌星。 江平松了手，摇摇头说，我才不，我喜欢英语，还喜欢写作，我不喜欢在青石峡呆着，以后我一定要出去，只要不在边疆省，到哪里都行。 尔东心想，这丫头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怨念？正想问呢，江平却主动答了。 前些年中苏边境形势紧张时，江平一家被疏散回了内地老家，结果这一趟旅程彻底颠覆了小姑娘的三观。 内地四季常青的秀丽山水，丰富多样的物产，逐渐活跃的城市乡村以及撼人心魄的人潮人海，让她惊叹不已。 在人口只有四五万的大漠边缘的青石峡，也许永远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待一辈子都不可能…… 两年后，江平再回到边疆时，她已经有些不适应了。 那一下午，尔东和江平聊了很多。 到后来都是江平在说，尔东在一边默默的听，听一个小姑娘的喜怒哀乐烦恼忧愁，甚至还有一些和家人之间的无伤大雅的小矛盾。 尔东觉得这个下午过的很愉快，当然，时间似乎也过的有点快，他听到了佟梅英拉着长音的呼唤，该回家了。 临别时，尔东认真的问道，江平，回去以后我想给你写信，你愿意告诉我你的地址吗？ 那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你记住啊，青石峡市一中初一，几班我也不知道。 江平说罢自己也觉得有趣，不禁笑了起来。 暑假的约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病愈后又是忙忙碌碌的一通折腾，直到学期末了，尔东才坐下来认真给江平写了封信。 提起笔后先停了一会儿，找了找一个十三岁小少年的感觉，方才落笔。 信写的很简单，就说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情况，包括得了一场凶险的病，这也算是没有及早写信的解释。 还有就是自己的学习情况，学校比较糟糕的现状，最后给江平“倾诉”了自己的小小烦恼：小白羊长大了，只要见到他就要追着干一架，乐此不疲。 这也没啥，关键是小家伙现在脑袋越来越硬，角越来越长，自己有点儿顶不住了，天天得留心躲着它。 写完信，尔东跑到乡里的邮政所，贴了八分钱邮票寄走了，如果没什么意外和周折，两周后就能收到江平的回信。 一时间竟然有些心跳和久违的期待…… 一月二十号，乡中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开始，初一年级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地理历史总共六门功课，两天就考完了。 尔东复了下盘，除了数学大概丢了五分，其他科目应该都是满分。 各科老师都认可他的说法，这应该是乡中历年来的最高考试记录。 在缺师少教的情况下，尔东要是还能得到这样高的分数，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再加上此次期末考试同时也是全县统考，含金量可想而知。 一想到尔东的成绩有可能在全县位列前茅，欧阳校长和班主任老袁就笑得合不拢嘴，千顷地一棵苗啊，此子必须多多关注。 放假前，欧阳校长还专门叫尔东去了一趟自己寒酸简陋的办公室，老袁头一旁作陪，两位师尊厚厚的眼镜片后目光灼灼，透着一副挖到宝的欣喜庆幸。 得知尔东用了大半学期的时间基本背完了初中三年的各科课本后（不包括物理化学），校长大惊。 老袁头也有点意外，大部分课本是他帮着借来的，想着尔东即便是有点儿小聪明，进度也快不到哪儿去，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校长自然还有些怀疑，随即抽了初二初三的几篇文言文让尔东来背，结果是连原文带译文都没什么问题，不带任何磕绊。 其他的，还是算了吧，两位都是教语文的…… 队列指挥官兼政治教员老李同志得知情况后，难得的好奇心大起，专程跑过来考校了一番，然后极满意的告诉尔东，以后政治课除了别去游泳，随便玩儿去，来不来都无所谓。 尔东还是坦率的对欧阳校长和袁老师说了自己的想法，坚定的选择文科，并且打算跳级，下学期想直接上初二。 欧阳校长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吧，这个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回去先跟你爸妈说一声。 尔东坚持道，这事儿我已经跟他们说过了，他们没什么意见，让我自己拿主意。袁老师，借课本的时候我也跟您提过，您知道我没有胡说。 老袁头点了点头。 欧阳校长道，那好吧，下学期开学，你就在我办公室做上一套初二的期末卷子，包括物理啊。我看看考试结果，再说你跳不跳级的事情。 ……还有，物理化学还是要学的，中考又不会因为你文科好就不考这两门。 尔东听了很是头痛，但还是答应下来。 乡里的文教干事去县里开会回来，第一时间当众宣布了一个喜讯：伊河乡中初一学生尔东在此次全县统考中荣获第三名。建国，你教子有方啊。 尔建国摆摆手笑道，那是他自己的能耐，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就是高兴了一会儿。 男人们听了，大笑不止，唯新来的出纳小姑娘不解，好奇询问，被问及者皆神头鬼脑顾左右而言他。 最后一位大姐实在看不过去了，拉她到一旁附耳点拨了几句，小姑娘听后满脸通红，羞愤之余夺门而出。 尔东听说了这个排名后也不禁有些惊讶，他觉得自己的出现已经够疯狂够妖孽了，原本估计排第一没什么问题，居然还有比他强的小牲口。 这可真是……不能小看了全县英雄。 尔东向尔建国佟梅英通报了自己和校长有关跳级的交涉情况，结果他俩哼哼啊啊了几声表示知道了，其他的一个字儿都没说，连一句鼓励的话也没有。 尔东摇摇头，觉得这两位小家长实在是有些离谱，自己这事儿也算的上是家庭会议的重要内容了，没料到爹妈是这个反应。 这半年来，尔建国佟梅英夫妻除了日常生活一日三餐，根本没过问儿子的学习情况，一是尔东成绩一向不错，二是儿子越来越懂事，表现出了远超同龄人的沉稳，半年来居然老老实实没惹事没打架，这让他俩越来越放心。三是两口子自己也有大把的事情要做，没功夫操那么多心。 尤其是佟梅英，众人皆知，她是走后门才进的学校，自然得低调努力些，家里承包的地还有两年合同才到期，全种了甜菜，田间管理虽然比种蓖麻简单，但是后期连挖带请人收拾再装车运输出售，也费了不少周折。 好在尔建国的本职工作之一，就是和伊州糖厂协调乡里甜菜的统购运输，收尾的活儿顺手就帮老婆干了。 去年的收获属实不错，种甜菜的收益远超两口子的预期，再过两天，鄂胖子就会把他们订好的十七英寸飞跃牌黑白电视送到家里来，到时候可要好好瞧瞧他的脸色…… 买了个十二寸黑白就特娘的觉得了不起了，还收钱，还敢欺负我儿子，这回看你咋下台。 佟梅英越想越舒心，是夜主动找尔建国高兴了一回，不提。 第12章 天才的出场 终于放寒假了，无论考得好还是不好，乡中的学生娃们都高高兴兴开启了疯玩儿模式，家长们冬天事情也少，忙着喝酒串门谝闲传，懒得管他们。 水库冰面上，少年们呼啸来去，每天从早到晚都挺热闹。尔东终于能够像模像样的背手速滑，当然，用的是梁斌的冰刀。 五公里的集体晨跑夜跑仍在继续，梁岩回来后也自觉加入了锻炼，并且带回了一个新足球，晨跑后大家可以踢一会儿球再回家，尔东觉得大家的团队感甚至比以前更强，也更加默契了。 但是他总有个感觉，梁斌有点儿想把这个小团体往团伙儿方向带的意思。 梁老大究竟想干什么呢？ 梁斌很快召集了兄弟们开会，并且胸有成竹的公布了自己的发财大计。 梁斌学着他老爹的样子，右手用力向下一挥，听着，咱们这回要赚钱，数目还不会太少，反正比去工地当小工搬砖和满世界捡破烂要强得多。 计划名称：卖冰。 众人目瞪口呆的望向梁斌，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梁斌道，我注意很长时间了，每年开春，定水县城和宁远市的好些人都会赶着马车开着汽车拖拉机来咱们水库拉冰，然后拿回去放在地窖里存好，他们要干什么呢？ 梁斌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周，看到梁岩尔东有些不耐烦了，赶紧抛出了谜底。 他们拉冰回去，是为了等五月份以后做冰淇淋和冰打酸奶子（学名 酸奶冰沙）来卖！ 关键是啥？关键是这些人拉冰不掏钱，你们说，凭啥拉咱们的冰挣钱咱们还没好处？ 尔东瞬间觉察出梁斌身上有隐隐的江湖首领气质，这个十六岁的小伙儿，试图用几句话就把大家的热情煽动起来，让他们觉得，自己这些年吃了很大的亏，简直是亏死了。 凭啥让外人把钱挣了？梁斌继续装神弄鬼，那是我们的水库，而且，周围又没有别的水库。 尔东实在听不下去了，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斌哥，以前人家来水库采冰就没有收过钱，凭啥现在就收人家钱？再说了，伊水河也结冰啊，你要是在水库收钱，人家不会去那里取冰吗？ 梁斌摆摆手，这你就不知道了，伊水河是活水，水冰里有泥沙草叶和马牛羊粪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对没有水库冰干净，水库冰拿回去就能用，根本不用操心别的，河冰可要收拾。问题是还不一定能收拾干净，费工费时不说，最后落不下多少能用的。 这些我早就打听过了。 ……至于怎么收钱，我早就想好了，我先拉小马过来当翻译，很多拉冰的都是维吾尔人，马家兄弟的老爹又是管水电站的，他们到时候戴上红袖章扮成管事的开单子收费，我们几个，老四不算啊，再加上我几个外头的朋友，在周围待命，任务是专门收拾不听话不给钱的！ 尔东惊讶的笑出声来，我的哥，你这都不是打擦边球了，你这属于诈骗知道吗，如果不小心再打了人，可就沾了抢劫的边儿了……你刚挨过一顿打，屁股多疼你可别忘了。 梁斌认真道，水库那边除了学校，没有住家户，只要我们配合的好，糊弄那些“老白客儿”（没见识的土鳖之意）没啥问题。我现在已经让朱明准备红袖章收据和红头通知文件了。 听到这儿，尔东单手扶额，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来梁斌这回是花了大心思了，居然把朱明这样的高人都请来做帮手。 这事儿搞不好还真能让他弄成。 如果世上真有所谓的生而知之，朱明可能是最接近的那一个。 尔东觉得，朱明是他两辈子到目前为止见过的最牛逼的少年，多才多艺近乎妖。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他所有的技能几乎都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 朱明和梁斌一般大，今年也是刚满十六岁，生的眉清目秀清清爽爽，头发留长一点儿再化个淡妆，说是女孩子都没人怀疑。 就这么一个聪慧灵秀的娃娃，打小学习成绩却一般般，整天在教室里微闭双眼魂游天外，不知在想啥。 久而久之，老师们也就不理他，反正他从不惹事也不打扰别人，就由着他混日子吧。 朱明初中都没上完，早早辍了学回家，他是家中独子，父母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八十年代初乡村里大把这样的少年，读不进去书，然后回乡伺候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或者打零工为生，后期有好多人去了省内的城市或者内地打工。 朱明虽然身在农村，然而志不在修理地球，他现在的主业是木匠和油漆工，主要收入来源是游动在县城和周边各乡镇，给别人打制家具。 一般是主人家出木料，他挣一份儿手工费，远一点儿的地方还能包吃包住，据说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朱明和梁斌从小关系就不错，他俩一个沉默寡言一个跳脱傲气，家庭条件也天差地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混到了一处，而且走的很近。 尔东对朱明也算是有些了解，最初让他惊讶和佩服朱明的是三年前的一起山寨事件。 之所以称作事件，是因为梁斌偷拿了老梁的配枪，拿去供朱明绘图复制，当然只是短短一下午。 这个事两人都冒了很大的风险，可见十几岁少年胆大包天的程度。幸亏老梁当时没发现，否则两个人都免不了一顿暴打，吊起来收拾那种。 半个月后，朱明带来了他的复刻作品。 牛皮武装带、枪套和木质枪身做的几可乱真，披挂在身上瞬间威风凛凛。 梁斌欣喜若狂，视若珍宝。 最让人惊讶的是，这把木枪居然有金属配件，套筒可以拉动上膛，带动撞针击发火柴头后能发出爆响！ 夜黑时拿着这么一把玩意儿出去，绝对能唬住人。 尔东曾经问过梁斌，朱明咋学会的这些手艺，谁给他教的？ 梁斌答没人教，都是他自己看别人干活儿，自己琢磨着学会的。 梁斌还说，朱明不止会做木工，连裁缝活儿和盖房子都会，他给自己家人做衣服，还是个很不错的建筑大工，画画儿也非常牛，画的最好的是山水人物，简直跟照片一样。 他还会拉手风琴弹吉他弹风琴，键盘弹拨类乐器基本一通百通，甚至冬不拉热瓦普也行。 初中都没毕业的朱明，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各种字体都能模仿。 尔东曾经看过朱明写字，很多字笔顺都是错的，与其说他在写字，还不如说他在画字，但是写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几乎可以拿去做字模。 在又一次深入了解了朱明的技艺后，尔东得出结论，只要是朱明感兴趣，但凡是手工活计，他看别人做上几遍，自己再琢磨一阵儿，如果再能上手几次，就一定能学的会，而且基本上能达到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水准，进步速度让人惊叹。 这是妥妥的天赋技能啊，根本无法复制和模仿。 有这么个朋友，梁斌很是与有荣焉。 尔东搞清楚了梁斌的赚钱思路，他估计朱明这会儿已经准备好了各种伪造的道具，红袖章收据红头通知文件之类的。 他没心思参与这事，但又不想让梁斌一伙儿陷入未知的麻烦，就直接了当的跟梁斌说了。 梁斌并没有感到意外，本来他在完善计划的过程中，就意识到要尽量找些长相老成能唬住人的，你弄几个小孩儿戴上红袖箍站那儿，别人得傻到啥程度才信呐。 尔东提醒道，最好是和气生财，无论如何都不能动手，伤人伤己都会暴露……收钱的金额也不要定的太高，对方讨价还价也不是不可以，尽最大努力低调的把事做了就好。 跟梁斌说这些，尔东也是斟酌再三。 自己不记得他有这么生猛啊，连这么乖张的点子都能想的出来，难道是挨了老爹一顿暴打就转了性子吗…… 梁斌的发财大计至少还得等两个月后才有可能实施，先不去管他，自己的赚钱路子是时候该铺垫一二了。 江平的回信还没到，尔东又写了第二封信寄出去了，主要内容是渲染自家果园的丰美宜人，各种果蔬的香甜可口，索伦后山的风景宜人，邀请江平暑假时前来视察游玩。 他可以想象到江平看信后狂咽口水心生期待的画面，心中不由暗笑，小丫头，你可是我命中注定的善财童子呢，千万要接受我诚意满满的邀请啊。 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 今年的节日气氛格外的浓郁，家家户户开始提早准备，尔东沿着街巷一路走过来，除了可以听到零星的鞭炮声，到处都能闻到香喷喷的油炸馃子的味道。 尔建国抽空去了一趟县城，回来时提了整整两大袋子糖果零食和烟花鞭炮。 过去的几个春节，他曾经看见过儿子把一挂一百响的小鞭拆了放在兜里，小心翼翼的一个个拿出来点燃了放，珍惜的不得了。 有的时候，儿子还和其他小朋友一道，在别人家燃放过的鞭炮残渣中拨拉寻觅，哪怕找到的是没有捻子的鞭炮也欢欣无比，赶紧掰开来点着，看着火药哧溜喷发燃烧而心满意足。 尽管如此，儿子也从来没有向自己提出额外的要求，尤其是鞭炮烟花这类玩物。 尔建国很是自责，他可不想让儿子看起来如此的可怜，今年自家腰包还算厚实，小小的满足下儿子不成问题。 佟梅英看了，也没说什么，她也觉得这几年亏欠儿子不少。 在外人眼里，自家男人是乡里的干部，拿着工资吃着商品粮，体体面面的上班下班，每回下乡众乡亲也是簇拥前后纷纷往自家地头上带，就想让尔建国帮着参谋参谋种什么好，种啥产量高价钱美，外人都觉得这样的人家日子不会难到哪儿去。 可是家家都有各自的难处，很多时候，都是碍于面子咬牙苦撑罢了…… 第13章 温暖除夕夜 好在今年家里算是彻底翻了身，虽然离万元户的目标还有一丁点儿距离，但也差不了多少。 佟梅英早就听说小叔子那边的砖窑生意很是红火，收入颇丰，自家兄弟开拖拉机搞机耕跑运输，一年到头也忙的停不下来。 今后，婆家娘家向自己伸手的可能几乎没有了，总算可以踏踏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尔东看到琳琅满目的年货虽然表现的很高兴，但也并没有像爹娘期待的那样欢呼雀跃。 对那些烟花爆竹，他只是瞄了一眼，脸上并没有欣喜若狂的表情，这让有所期待的两口子稍稍有点失落。 尔东觉察到了，赶紧走过去挨个儿尝了尝糖果，点点头老气横秋的说道，味道还不错，但是你俩不要多吃啊，精米细面也要少吃，以后日子好了，要严防糖尿病之类的富贵病。 尔建国佟梅英面面相觑，都快气笑了，臭小子，这一套套的白活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是我爹吗…… 佟梅英手上不由得痒痒，忍不住把儿子揪过来在屁股上狠狠打了几巴掌，方觉舒心畅意，遂撇下假装哭嚎的儿子干活儿去了。 尔建国点燃一支烟，惬意的吸了一口，坐在炉前的马扎上眯着眼想事。 这一年里，除了儿子得病那一个月糟心点儿，其他时候还算是顺利，尤其是老婆的工作问题解决了，这事儿对他触动很大。 原本自己以为很难办的事情，真解决起来就像捅破窗户纸一样容易。 他认真的反省了自己爱面子脸皮薄的毛病，暗下决心，新的一年里一定坚持以家庭为中心，以经济发展为目标，向钱看，向厚赚！ 只是儿子这半年来有点说不出来的变化，看不太懂，跟他说话时，偶尔有一种面对同龄人的感觉，很是别扭，也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见院门被拍的山响，外头有人大喊，建国，快开门，给你送电视来了。 门开处，鄂文宝和一个小伙子抬着一个大纸箱子，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佟梅英瞅着放在里屋桌子上的电视开心不已。 鄂文宝和供销社的小伙子送来电视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忙活了半天，帮着竖起了天线杆子，调整好了方向还调好了频道。 其实也没啥可调整的，就一个州台，但是影像那是相当的清楚，雪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佟梅英开心之余，一个劲儿的向两人递烟让茶，早忘了要让鄂文宝好看的豪言壮语。 尔建国否决了儿子效仿鄂家看电视收门票钱的动议，向邻居们敞开了大门，同时还供上茶水，不过自带板凳这条没变。 一时间尔家门庭若市，很是热闹，夫妻俩面有得色，又强自按耐，走路差点儿顺拐。 尔东见发财大计破灭，不禁扼腕长叹。 三叔和小舅在得知尔东家里买了电视的消息后，不约而同打电话给尔建国，说初一会过来凑热闹，顺便拜年。 尔东知道了挺高兴，好久……细算下来得有二十年没见他俩了，怪想念的…… 不过这对儿冤家见了面以后会不会又打起来呢……不行，绝不能让他俩喝太多酒。 年三十下午，尔建国提早下班回家，手里还拿着一封信，颇有深意的看向儿子，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 尔东心中一喜，应该是江平的信到了。也不理会老爹欲言又止的好奇，抢过来就高高兴兴拆了看。 江平在信里同样说了自己的学习情况，看样子成绩还不错，语气里有些小得意。 她压根没在意尔东未能守约的事，对他的病情倒是颇为关心。但是最关心的还是清水湖的天鹅怎样了，冬天飞去哪儿了，明年夏天会不会回来。 她说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让夏天快点到来，暑假好重回伊州。 江平在信里感叹，伊州可能是全中国最美丽的地方了。 信的最后，小姑娘也浅浅的抱怨了一下，说自己被校乒乓球队选中，周一到周六每天下午练两小时球，父母怕影响学习，让她退出球队。可她觉得自己喜欢打球，打的也挺好，教练也喜欢她，现在就有点儿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办。 尔东看完信，想了想，觉得还是尽快回信的好，趁着邮政所还没关门，赶紧发掉。 他在信里对江平同学的乒乓球事业表示了强烈的支持，甚至说了一个没有爱好的人是不可以信任和交往之类的虎狼之词，劝她好好跟父母沟通，打好球的同时不能耽误了学习，把时间安排好，如果出成绩当然好，如果没打出来，打上三年到高中再放弃也不迟。 尔东再次邀请江平暑假时来伊州玩儿，天鹅是一定要看的，水果是必须要吃的，尔东咬着后槽牙吹牛，说自己的乒乓球也打的不错，到时候两人可以切磋一番。 信末也稍稍自夸了一下，江平同学，下学期我就直接上初二了，你可要多努力呀。 尔东能想象出江平看信后嘟着嘴不服气的样子，小孩子嘛，适度的表扬加必要的刺激，会让他们更努力。 在这个精力旺盛的阶段，他们不知苦为何物，只要看准方向坚持住了，大概率就能取得某个方面的成功。 尔建国轻松的剁着肉馅儿，佟梅英在准备饺子皮儿，白菜羊肉馅儿的饺子至少要准备五百个，除了今晚要吃的，其他的会放在院子里冻起来。 边疆的冬天，是最好的天然冰箱。 灶上的炖菜差不多能出锅了，家里今年弄了不少牛羊肉还有大肉，边疆省这边儿把猪肉叫大肉，也不知是什么由头。 炖菜的主要食材其实就是干豇豆土豆辣子炖牛肉或者猪肉，据尔建国说，这是尔家的家传特色菜。 佟梅英坚决不认可他的说法，说佟家也一直在做，先祖从东北来边疆时就有这道菜了。 尔东听了撇撇嘴，东北乱炖而已嘛，说的那么复杂…… 尔东不理会两口子磨牙，兴致勃勃地往铁皮炉子抽斗里摆放洗干净的红薯和土豆，然后用炉灰覆盖好，差不多等一个小时就能烤的外焦里嫩香甜无比。 窗台外头，早已做好的辣子炒鸡、豆腐粉条肉、血肠、爆炒羊杂之类的硬菜早已出锅冻好，各取出一小份儿热在炉子上滋滋的冒着香气。 晚上除了饺子还有大米饭，丰盛的简直有点儿过分了。 里屋的八仙桌上，摆了几盘糖果，还有烟酒，这是为明天来家里拜年的人们准备的，当然，还有主要奔着糖果蜂拥而来的孩子们。 据说明天电视上还要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看不看呢，尔东笑了笑，觉得已经不重要了，眼下的这一份节日气息，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 真是让人浑身舒坦，放松又满足啊。 夜色浓稠，冬夜清冷，零星的鞭炮声傍晚到现在就没断过，那是贪玩儿的孩子们按耐不住制造的声响。 远远的，有犬吠声传来，透着一丝惶惑。 晚上八点，不约而同的，各家开始燃放鞭炮，而后的半小时里，鞭炮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尔东用扁担挑了一挂两千响的浏阳大地红，用火钳夹了一块儿炭火点燃，尔建国佟梅英倚在门口笑眯眯的看。 巨大的爆炸声猛然响起，闪烁的火光，弥漫的火药味，夹杂着鸡圈羊圈里不安的躁动，宣告着旧年的结束和新岁的开始。 零点，更大规模的鞭炮烟花燃放开始了，尔东站在院子里，望向五公里外的县城，那里烟花璀璨夺目，鞭炮声似乎永不停歇，半个天空似乎都被点亮，乍看上去，甚至有了几分战争场面一般的波澜壮阔。 新世界，你好啊，尔东在心里说道。 一切虽然才刚刚开始，但是他确信，今后不会再有面对贫穷的痛苦和尴尬。 这一夜，整个华夏都在用炮声和礼花宣告，我们不会再忍受贫困，我们将以百倍的努力，让梦想的生活变为现实，让老人不再忧虑，让孩童不再饥冷，让青年信心百倍，让一切无限趋于美好。 ………… 很久以后，夜色中的喧闹慢慢沉寂下来。 尔东转身进屋，让父母坐好，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认认真真的祝他们新春快乐，身体健康。 尔建国两口子有点意外，他们不是古板的人，家里头也没那么多旧规矩，看儿子如此老派的举动，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佟梅英愣了一会儿，猛的一拍脑袋，哎呀我知道了，一天到晚装神弄鬼的，臭小子想要压岁钱了这是。 尔建国笑容满面，急了？早准备好了，说着从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 佟梅英看了男人一眼道，是不是有点多了？以前才给五块。 尔建国不以为意，儿子成绩好嘛，也算奖励，拿着！ 这回轮到尔东不知所措了…… 有一点尴尬啊…… 一家三口围着炉子看电视吃饺子，随意的说些闲话。 年三十夜里，邻居们电视瘾再大也不好意思过来打扰，尔建国感叹说家里有些冷清了，佟梅英白他一眼，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这电视买来也真是个麻烦，我现在知道鄂文宝为啥要收钱了。还有啊，你说那个谁咋回事，看电视的人挤了一房子他还抽莫合烟，熏死个人。 尔建国父子就笑，那个谁是大院旁边村里的罗大爷，就是给尔东配药浴方子的老汉。据说以前当过旧政府的兵，现在孤身一人无儿无女，脑筋也不太清楚，经常指着人说，哎那个谁，哎呀那个谁，我咋又忘了你名字了！久而久之就得了个那个谁的名号。 聊着聊着，佟梅英话锋一转，漫不经心道，那个小丫头给你写信，都写了些啥？ 第14章 年节的味道 尔东笑了笑，说也没写啥，就写了些学习和平时生活上的事情。对了，提前跟你们通知一声，我邀请她暑假的时候来家里玩儿，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尔建国道，你把人家小丫头叫家里玩儿没问题，不过你小子从来不做赔本买卖，说说，你小脑子里头到底在想啥。 尔东也不隐瞒，说江平她爹是青石峡市供销社副主任，我就想着，夏天的时候能不能把索伦村里的土产和水果收一收，什么杏子苹果桃子西瓜鸡蛋果干之类的，转手卖到青石峡去……如果能行，冬天再倒腾点儿鸡蛋活鸡牛羊肉大肉，青石峡那边儿有煤矿金矿和石油，整个城市没啥闲人，都是干部工人，工资也很高，但是副食供应这一块儿就差一点……我的意思，要是能搭上江平她爸这条线，建立长期的供应关系，我觉得能挣钱，起码比种甜菜要挣的多……明天三叔和小舅来了和他们再商量商量。 尔建国佟梅英听了，有些狐疑的看了看儿子，佟梅英皱眉说，你小小年纪啥时候钻钱眼儿里了？搞啥投机倒把啊？家里挣不挣钱不用你操心，管好你自己的学习就行，我还指望着你考大学呢……你看你四叔，考了个畜牧学院，路都不会走了，见了我鼻孔朝天爱理不理的，都忘了小时候他尿裤子是谁给他洗的。 说着说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尔建国心里对儿子的想法倒是颇为意动，虽说只是一面之交，但他能看出来，江立勋是个干练爽快的人，两人一见如故。 如果真像儿子说的，青石峡那边缺这些农副产品，那做点小生意也不是不可以。至于投机倒把，现在几乎没人提这个词儿了，老百姓手头好不容易松快点儿，市面上的东西也多了起来，谁都不想再像以前那样，苦哈哈的熬日子。 对了，最近上边儿甚至有意无意的吹风，鼓励农民进城卖菜什么的。 明天三弟和妻弟来了再说吧，那两个都是闲不住的，这两年到处跑，也算见多识广，看看这事能不能做。 尔建国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儿子仍然稚气的小脸，他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已经无法看清儿子到底在想什么，还有就是，最近的一些家事，似乎总是被儿子若有若无地引导着去做了，一次两次是偶然，次数多了，应该就不是了…… 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呢？看看拿起一堆烟花兴高采烈往外跑的儿子，尔建国心中一叹，他毕竟只是个十三岁多点儿的孩子……再说了，早年间十三岁的孩子装模作样顶门立户的也不在少数，儿子聪慧早熟一些，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尔东家里有除夕夜守岁的传统，一家三口都喜欢那份热热闹闹的感觉，更喜欢一年美食聚于一夕的惊喜和丰盛。 但此刻的尔东却早早睡了，新的生物钟非常管用，他睡的香甜而沉静，凌晨时几声鞭炮的爆响，铁炉上水壶沸腾的声音，外屋父母亲低声的聊天，都成为伴他入眠的美妙乐曲。 一切是如此出乎意料，一切是如此美好，一切又都是刚刚开始。 早起打扫院子，把鞭炮烟花屑归拢了一下，然后照常跑步，现在的跑步距离已经是五公里多了，没有速度要求，怎么舒服怎么来，最好的感觉就是身体发热但不至于大汗淋漓。 冬天洗澡还是件麻烦事，尔东边跑边想着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伊州属于河谷冲积平原地形，大片平原被群山环绕，很有些世外桃源自成一体的意味。 这里几乎是整个边疆省最宜居的一片区域了，气候宜人，物产丰富，历史文化底蕴也算深厚，自古以来未曾听说有过饥馑年份。 虽然地处边境，但这里的人们却思维活跃，不那么安分，至少，距离内地的一些风潮并不遥远，比如穿衣打扮音乐歌舞新潮玩意儿等等，内地开始流行后不到一年半载，这边儿也就有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按说这里地处边陲，群山环绕，交通不便，更是若干条国道的终点，也没有通火车，应该更封闭才对，但伊州人就是不甘心沦为别人眼中的土鳖，始终如一的喜欢折腾。 天蒙蒙亮，尔东结束了一个人的晨跑，慢慢朝家里走去，微风中飘来一丝丝温暖的潮气，脚下被踩实的积雪似乎也并不那么坚硬了。 春天发来了讯息，她离这片土地的距离已经不远。 一脚踢开跃跃欲试想继续挑战的小白羊，尔东挑着水桶去了小河边，河面上居然笼着一层淡淡的白色水汽，河水清澈见底。 尔东小心翼翼的选一块没有冰的地面站定，打了两桶水，挑起来慢悠悠往回走，手有点儿冷，于是袖起来，看起来很是悠然自得的样子。回家把桶里的水倒进两个铁皮盆里，牛羊们围上来，滋滋的畅饮。 屋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切菜声，尔建国两口子也起来忙活了，按照惯例，一大早乡政府里年纪相近的同事们会来家里拜年，坐一会儿人差不多齐了就去隔壁吴书记家，之后按照远近一起结伴儿去各家团拜，等各家男主人醉醺醺的回家，差不多已经是接近傍晚了。 尔东洗了脸刷了牙，又进屋吃了一盘饺子，喝了饺子汤，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对佟梅英点点头说，梅英同志，手艺很不错嘛，在哪个单位工作啊，有没有兴趣到乡政府食堂上班？ 佟梅英笑骂一声，说你不出去玩儿吗？刚才梁家老三来过了，让你到他家去。 尔东道，不急，过去也是打扑克谝闲传，等会儿再说。 佟梅英听了也就不理，继续忙乎手头的活儿。 大清早头一个来拜年的，是米尔丹他爹米吉提。 尔东看见米吉提熟门熟路的进来，心里哂笑，差点忘了这位老兄了。 米吉提是伊河乡大榆树村人，少年时父母双亡，生活自然是无比艰难。彼时尔建国刚刚到当时的公社工作，下乡时看到他的情况起了恻隐之心，就跟当时的公社革委会雷主任说了，老爷子当兵出身，不少老战友还在队伍上，于是干脆利落的整了个名额，把十七岁的米吉提送到部队去了。 小米稀里糊涂的穿上军装，直接被闷罐子军列送到了中原省，在空降兵某部服役。 也算得上是从驴背上一飞冲天了。 当兵五年后退伍返乡，小米被分配在伊河乡政府工作，又恰巧被安排在尔建国手下，两人关系处的相当不错，师徒之实兄弟之谊皆备。 无论是单身汉小米还是米尔丹之爹大米，都有一个秘而不宣的习惯，这些年每逢春节初一一大早，到尔建国家美美的吃一碗红烧肉。 这是他在中原省当兵时养成的习惯，回来后逢年过节也只在尔家过过瘾，以前这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可这两年有点儿奇怪，大米来的时候不那么正大光明了。 大米解释说，是族里有些人看不惯，要是他们知道了，肯定会说三道四。 尔建国佟梅英夫妻俩也就替他保密，同时叮嘱尔东千万不敢在外头胡说。 很早以前，尔东也问过班里的回族维族同学，问他们为啥不吃大肉，对方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是大概的意思是大肉不干净，所以不吃。 尔东就很不服气，想着红烧肉那么好吃，好好的都还吃不上，哪里脏了？ 但是本能的又觉得这可能是个忌讳，也就不再提起。 米吉提进屋后向尔建国夫妇问好拜了年，又问了问尔东的学业，就坐下来一杯酒一块肉的大快朵颐。 他吃的很仔细，骨头啃的干干净净，尔东在旁边看的都有些馋了。 吃完喝完洗了手，师徒俩点上烟随意的聊着天，佟梅英赶紧把碗筷收掉擦了桌子，待会儿就要来人了，看到了不好。 铁皮炉上坐着一壶水，滋滋响着，佟梅英又在桌上摆了几盘凉菜，一瓶草原大曲，若干个酒杯，玻璃杯里茶叶已放好，荤菜等拜年的人来了现热。 这是多年来的固定程序，只是今年家里确确实实翻了身，桌上待客的内容丰富了何止一倍。 尔建国的同事们陆陆续续的来了，大家很随意的坐在一处，酒菜象征性的沾沾口，聚齐后起身往下一家去了。 尔东看了一会儿电视，估摸着老爹他们基本上离开大院范围了，就去了梁家院子。 里屋梁副乡长夫妇不在，应该也是去拜年了。前两年梁家老三老四加上尔东，还结伴去相熟的长辈和邻居家拜年，整点儿糖果花生什么的。今年自从集体迈入了初中门槛，就自觉的退出了这个行列。 这是少年们的规矩，不成文但又有约束力。 四头虎齐齐整整都在，看尔东进屋，笑呵呵的不说话，尔东觉得不妙，正想着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梁斌发话了，东东，还是你们家条件好啊，过年还有崭崭的新衣服穿。 尔东也笑起来，确实如此，梁家四虎前些年从老大到老四，都是穿父兄剩下的旧衣，几乎不知新衣为何物，补丁衣服是常见装备。 好在各家各户子女多的大多如此，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何护士缝补手艺实在是差了一点，时常被邻家主妇们揶揄几句。 这两年光景好了，穿衣方面自然有所改善，毕竟孩子们长大了，也都长了个子，也开始注重外表。 但梁家四虎也不是年年能换新衣，比起爱面子的佟梅英还是差了点。 不过话说回来，养一个和养四个儿子，区别还是巨大的。 哥儿几个也不废话，梁斌梁岩下象棋，其余三个打扑克，争上游，输了的就往脸上贴纸条。 尔东低头打着牌，微不可察的笑了，这场景，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第15章 一对老冤家 打了一会儿牌，大伙儿觉得实在无聊，尔东便邀四人去了自家，看电视聊天。 前几日四头虎估计是惧于佟梅英的严厉，没敢过来，今天正好趁着拜年过来看个新鲜。 佟梅英心情不错，笑着回应了小老虎们轮番的拜年，然后随便热了两个菜，下了饺子，招呼他们自己吃，自己径直出门给同事拜年去了，由着他们在家折腾。 都是自小看着长大的娃娃，想来也不会闹出什么事。 梁斌的关注点却不是电视，他四处打量一番，说东东你家有没有葡萄酒啊，我上次偷偷喝了我爸的，味道很不错。 尔东起身，打开床下的纸箱，真就拿出了一瓶白葡萄酒，问梁斌是不是这种？ 梁斌看了，摇头说不是，我喝的是红颜色的，不过都是葡萄酒，味道可能差不多吧，我还没尝过白的呢。 说着话，自己拿过酒瓶在桌角磕开瓶盖，倒了一小杯，滋溜滋溜小口喝下，然后砸吧砸吧嘴，眯着眼睛说，太好喝了。 除了尔东，其他三头虎都一一自倒了酒，或慢或快的喝了下去，但是反应却是大不相同。 老二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老三老四则皱眉哈气，大哥，这么个辣嗓子的玩意儿，怎么还有人喜欢喝？ 梁斌一笑，拿着桌上的巩乃斯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口，得意的说，你们再尝尝这个，就知道葡萄酒是个屁了。 余下几位只是闻了下酒气，就打消了尝试的念头。梁斌也不多喝，又喝了两杯葡萄酒就停了。 尔东大感意外，梁斌这自制力可以啊，看样子他明显不是酒国新手，尝过个中滋味而不过于放纵，实在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做派。 众人又吃了饺子，继续看电视，今天估计是州电视台那个球迷又值班了，放的是欧洲足球集锦。 ………… 哦哟，你们搞得热闹的很嘛，门开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 尔东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壮汉，心中激动喜悦，小舅，很久不见了。 梁斌他们就有点儿不好意思，连忙起身问好，佟国强点头致意，还上前和他们一一郑重握手，此情此景若有外人看到，会感觉有点奇怪，觉得这人怎么对这群半大小子也如此正式，只有尔东明白，小舅又在搞怪了。 强自憋笑，上前也伸出双手，佟国强一愣，随意的握了下，问道，你爸妈呢？ 尔东道，他们去拜年了，下午回来，你肚子饿不饿，我热点儿菜下点儿饺子。 佟国强摆摆手，饺子就算了，热点儿炖菜吧，我再喝点儿，这一路骑摩托骑的，身上有点儿冷了。 梁氏兄弟这会儿互相对了下眼神，梁斌起身道，叔叔你坐，我们先回家了。 佟国强也不客气，点头说好。 尔东送了下梁斌他们，回头进屋对佟国强道，小舅，你就空着手来的呀，我的压岁钱呢？ 佟国强道，小子，你把菜先给我热上，待会儿少不了你的。 尔东又道，那姥姥和大舅那里怎么说？ 佟国强翻个白眼，自己要去！ 佟国强大尔东一轮，都是属狗的，幼时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但是尔东记事起每年夏天都会去外祖母家，一个主要目的是缠着小舅给他搞点好吃好玩的，佟国强也尽量的满足他，舅甥关系相当的亲密。 佟国强现在是一名拖拉机手，在索伦乡农机站工作，他少年时性子跳脱，很难安心学习，偏生对机械很感兴趣。初中勉强毕业后，借着大哥佟国盛的影响，进了农机站当临时工。 虽然读书不成，但他动手能力相当强，会开各种农机，也会修理，农忙时很受乡亲们欢迎，当然借此也能存下点儿私房钱。 前段时间，佟国强打算承包拖拉机跑运输单干，也不知这事儿成了没有。 ………… 佟国强接过菜放好，开始自斟自饮，边吃喝边随意的问了下尔东的学习情况，尔东说了下学期跳级的打算，佟国强惊道，这么劳道吗？ 又叹道，尔家大学生中专生都有了，眼看着又出了你这个妖怪，佟家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能读书的，你说说，祖上都是玩儿刀的，后辈咋就这么不一样呢？ 尔东笑笑，那有啥呢，你以后生几个大学生不就行了？你姐能做到，你应该也行。 佟国强扬眉瞪眼佯怒道，臭小子没大没小，半年不见，会耍嘴皮子了嗷，要不等会儿摔一跤？ 尔东忙陪笑，不了不了，待会儿我三叔过来，你俩是老对手老相好，你们玩。 佟国强皱眉道，建疆今天也来吗？嗯，他现在牛皮的很，口袋里头有钱了，看见我也不理不睬的，今天正好收拾一顿。 这下尔东就有点儿期待了，他知道三叔小舅自小不对付，当年还是火箭公社的时候，两人就各领着一群小跟班，隔三差五来一场摔跤赛，有时候摔急了还会老拳相向，全然不顾两家还有姻亲的情分。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儿佟国强正热火朝天吃喝呢，门口一声汽笛响，尔建疆骑着摩托进了院子。 尔东看看佟国强的脸色，心中暗笑，忙跑出去招呼三叔。 尔建疆眉眼间和尔东有七分相像，身穿黑色皮夹克，配黑色长裤短靴。衬得身材修长，十分精干。 他停好车，摘下棉帽手套，随意问道，你爸妈呢？尔东又交代了一遍，把他迎进屋里。 看到佟国强在，尔建疆扬了扬眉，也不打招呼，大咧咧坐下，也开始自斟自饮。 尔东笑眯眯的坐在两人中间，看两人装模作样的表情，感觉很是好笑，遂问道，你俩啥时候给压岁钱啊？一个挣工资，一个是砖窑老板，最少一张大团结啊，多了我也没意见，看你俩心情吧，不过两块五块的我可不答应。 佟国强鼓着腮帮子吃菜不理他，尔建疆笑呵呵道，少不了你的，看到了没有，幸福250我都开过来了，还能少了你的压岁钱？ 佟国强头也不抬说道，你发财了就多给点儿，把我的那份儿也给了。 尔建疆皱眉道，各是各的，你工资也不低，还有外快，攒着钱是想今年娶老婆吗？ 佟国强道，那和你没关系，我倒是听说你在追关文丽，你小身板行不行啊，要不要老哥帮忙？ 尔铁锁立时眯缝了双眼，语气不善，我身板行不行，别人不清楚，你还不知道？ 尔东眼看两人几句话就僵住，忙挥舞双手道，哎哎哎，两位神仙，这可是我家，待会儿你二哥你大姐就要回来了，你们两位吃菜喝酒看电视，实在不想说话就别说了。 两人哼了一声，倒是给侄子（外甥）面子，都不吭气了。 佟梅英先回的家，脸上红扑扑的，身上有淡淡的酒气，看到小叔子和弟弟来了，很高兴的打了招呼，然后就热菜热饭开始忙活。 很快，尔建国也回来了，微醺的样子，尔东见状松了口气，这比去年要好多了，去年可是烂醉如泥被人扛回来的。 尔建国跟两个弟弟点点头，转过头笑着对妻子说，除了老雷家的西凤酒多喝了两杯，其他家都没怎么喝，今年上的都是草原大曲，不稀罕了，吴书记家上的倒是伊河大曲，其实和草原大曲也差不多。 都是马尿猫尿，能有啥区别？佟梅英不屑道，看把你们喝的，一个个五迷三道……东东，给你爸他们把茶倒上，一会儿咱们吃饭……这会儿不会有人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尔东说，天都快黑了，我先把大门顶上。 晚上这顿饭，兄弟三人和佟梅英又喝了点儿，也说了些家里的事情。 尔家这边，老爷子说希望他们回去一趟，有事情要商量，大概率是去年说的翻盖房子的事情。 佟家这边也希望女儿女婿回家一趟，尔东看了小舅一眼，笑眯眯说，小舅，是不是商量给你娶媳妇儿的事？小舅母是哪一位啊？我认识不？ 尔建国佟梅英两口子笑起来，佟国强罕见的有些扭捏，也没说什么，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一口闷了。 佟梅英问，建疆，你准备啥时候办事？文丽也算是火箭公社一枝花了，你抓紧点儿，今年盖完房子把事办了算了。 尔建疆道，大姐，我不着急，先把老爹的房子院子弄好再说，明年秋天再办事也不迟。这两年盖房子的人多，生意好，我现在又是副队长，想办的好一点儿……关文丽他们家……事儿挺多，我要好好准备准备。 佟梅英说，能有啥事儿？咋了，尔家还高攀他们了？不要说当年老爷子帮了他们家大忙，就是现在，咱家也不输给他们，文丽那丫头老实，估计又是她那个妈在折腾。 尔建疆不说话了，佟国强接茬道，大姐，二哥说有活儿找我，是不是拉甜菜的事？ 尔建国说，就是这事，今年乡里要提前和糖厂签合同，大面积推广种甜菜，七月份挖甜菜的时候你要过来，估计要忙上半个月不止，就住在家里，装卸都不用你管，糖厂付运费，肯定比去年要高，连油费都能报销。 条件这么好？糖厂咋想的？尔建疆问道。 还能咋想，尔建国说，屯垦那边也搞了个糖厂，两家子现在争原料呢，现在大概说了运费价钱油费报销，到时候急眼了条件放的会更好。 尔建疆道，那我也搞辆车过来拉甜菜行不行？ 行啊，咋不行？尔建国摊手道，问题是国强有拖拉机，你从哪里找车？ 我想办法，尔建疆神色轻松，实在不行的话我提前告诉你。 夜深了，窗外北风呼啸，屋里温暖如春，此刻，煤炉烧的正旺，家人相聚，觥筹交错中又时不时爆发一阵轻笑。 尔东有些痴了，托腮坐在父母中间，看着眼前这久违的一切。 慢慢的，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这年节的美好犹如实质，把他紧紧的包裹在其中。 第16章 莫欺老实人(1) 从微醺般的状态中回过味来后，尔东听爹娘舅叔聊发财大计聊的热闹，突然意识到，再不提醒提醒，自己的压岁钱估计要泡汤了。 赶紧插言道，小舅，三叔，今年两个院子里的苹果杏子我都承包了啊，提前跟你们二位打个招呼，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回，再跟爷爷奶奶和姥姥说一声。 佟国强闻言笑骂道，你属猪的吗，这么能吃，五亩多地的院子，你包了干啥？吃又吃不了，难道你想卖？卖给谁？谁家没有那玩意儿？ 尔东道，那你就别管了，我现在很缺钱，与其让那些果子杏子掉下来烂掉，还不如我找地方卖了换钱。 尔建疆也看过来，你有地方卖？ 现在还不确定，到七月份就知道了。 佟梅英笑道，你们俩就别跟他扯了，没听出来吗，他就是拐弯抹角跟你们压岁钱呢……也不知道啥时候学的臭毛病，一肚子花花肠子。 尔建疆和佟国强都笑了，不约而同各拿出十元钱递了过来，尔东大喜，连忙接过大团结，抱拳躬身道，二位英雄，仗义仗义，出手大方，豪情万丈，恭喜发财，早生贵子。 众人大笑，其乐融融。 论年龄，小舅和三叔也只比尔东大一轮，从小两人就轮流背着他拖着他在外头野，某种意义上，甚至跟兄弟也差不了多少。 尔东早看惯了他俩十年如一日的针锋相对互不相让，这回过来以后，两人之间突然变得客客气气的，倒让他有点不适应了。 早饭的时候，尔东有意挑杆子，说你俩现在摔跤水平到底谁高啊，还像以前那样半斤八两吗？ 要不要就在这里三局两胜决个胜负？ 结果两人翻个白眼，理他都没空，继续和哥姐讨论今年的生财计划。 尔东觉得有些无聊，就跑去梁家大院，跟梁岩借了足球，一个人颠球玩儿，连续跑了五个月步，体能差不多已经恢复到九成，柔韧性也保持的不错，至少劈叉和踢腿过肩还是毫不费力。 按照头肩胸膝脚的程序一轮轮颠下来，要求是精神高度集中，身体却要适度放松，很快就出了汗。 梁岩看了也心热脚痒，跑出来一起颠球，热完身，两个人拉开距离开始不落地传球训练，要求是左右脚轮流传球，球落地中断的一方做十个俯卧撑。 又过了一会儿，其他三头虎也出来了，五个人开始围成圈子“遛猴”，院子里一时间欢声笑语。 他们几个里头，最早是梁岩开始踢球，老梁看儿子痴迷的样子，觉得这玩意儿挺好，能拴住人，总比野小子们一天没屁事干瞎胡闹好，就给他弄了个小号足球，一帮孩子就此开始在乡政府院子里胡乱的踢。 再后来，有几个在县中上学的孩子假期回来后加入，开始组队踢，没有球门，就在篮球场踢小场子。 直到梁岩和尔东在电视上看了足球比赛集锦，琢磨模仿了很长时间，居然无师自通的练成了一些训练和过人的技巧，又有了初步的配合和战术意识，这下五人组的水平立即超出同龄人一大截。 两年多下来，足球踢坏了好几个，队伍的默契度也与日俱增。 中午快到饭点儿的时候，春节足球局散了，梁斌说他下午要去找朱明玩儿，老三老四表示要同去，梁岩和尔东则不想出门，窝在家里看书。 还有二十天就要开学了，两个人都想抓紧时间。 梁岩放假回来后，听说了尔东要跳级的事，这让他有些意外，或多或少也感到有些压力，于是更加用功，其他三位则冰照滑球照踢，根本不以为意。 下午，尔建国带着小舅子和弟弟去了相熟的朋友家喝酒，佟梅英也去了同事家串门，尔东一个人在家看了会儿电视，困意袭来，就睡了一会儿。 朦胧间，他听到了院门被推开的声音，想着可能是爸妈回来了，翻个身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感觉不对，怎么没人说m话呢，以为是有人来拜年，就爬起来朝外望去，大门依然是关着的，院子里没人。 尔东觉得奇怪，下床朝外走，到了外屋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一个细目白肤卷发，身着洗的发白的棉军服的精壮汉子，正坐在炉子前的马扎上烤火。 见到尔东警惕的眼神，那汉子神色自若的向他点点头，也没起身，轻声道，你好啊，我叫别克，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 尔东有些犹疑，但还是给他倒了茶水，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汉子说不用，喝点茶就行。 尔东定定神，说叔叔你先坐，我去叫我爸回来。别克抬眼看看他，想了一下，点头说好。 尔东出门的时候，看见墙角停了一辆飞鸽加重自行车，横梁上绑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长条布包。他心里觉得奇怪，这人这么轻手轻脚的像只猫一样进来，自己要是睡的再沉点儿，根本不会察觉。 尔东首先判断他应该不是坏人，要是图谋不轨，自己早就玩儿完了，更不可能放自己出门。 出门后，尔东开始发力跑，突然觉得心跳的厉害…… 得赶快把老爹他们喊回来，虽然张天亮团伙被抓后周边治安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好在离老爹他们的去处不远，很快就进了院子，调整呼吸后进门给主人拜了年，然后对有点诧异的尔建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来说话。 尔建国出门后问儿子啥情况，尔东说家里来了个陌生人，说是认识你，我觉得有点不太对，你和小舅三叔赶紧回去看看吧。 尔建国回去跟朋友打了个招呼，说家里来了亲戚，四人就急匆匆往回走。 别克，你咋过来了？ 尔建国进屋见了汉子，有些惊讶。 别克微笑的站起身来，和尔建国三人一一握手，说道，初一值了一天班，今天才放假，就过来看看你，给你拜个年，没想到建疆和国强也在。 尔建国很高兴，吩咐尔东烧l茶，然后很麻利的热好菜，拎出两瓶草原大曲，招呼别克上了桌子，四个男人开始坐喝。 尔建国喝了一杯酒，问别克，你现在工作怎么样，还在县供销社上班吗？ 别克笑了笑，没有，我被一个 经理的亲戚顶了，现在在红旗镇供销社看大门。 尔建国沉吟片刻问道，怎么搞到下头乡｀镇去了……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别克道，没啥打算，过一天算一天吧，有饭吃有酒喝就行。 说罢举杯向三人致意，众人都喝了，随后边喝边说些闲话。 尔东在旁听了一会儿，大致理清了人物关系。 别克也是索伦村人，是尔建国的发小和小学初中同学，后来去当了兵，在部队干了五六年退伍回来，进了县供销社，但是现在又被弄到下面的镇供销社看大门了。 看他身上穿着，显然混的并不如意。 喝了几圈酒，别克停了杯不让尔建疆再倒，对尔建国说道，今天过来，一是给老同学一家拜年，二是去看看我的老班长李和平，他在伊河乡中学当老师，建国你认识他吧？ 尔建国说我认识，但是没怎么打过交道，他好像是政治老师，是吧东东？ 尔东点头说是。 别克说那就好，谢谢老同学的招待，我晚上还要回红旗镇，就不在你这儿多坐了，抓紧时间去老班长家看看……东东能不能带个路？ 尔东点头答应了。 别克谢绝了尔建国的挽留，骑车带着尔东朝乡中家属院去了。 一路上，除了尔东指路时回应几声，别克始终沉默不语。 到了地方，别克微笑道，谢谢小家伙，以后有机会再见啊……没机会……就不见了。 说霸轻轻一笑，和尔东挥手告别，推车进了李和平家院子。 回家的路上，尔东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他现在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别克加重自行车的横梁上绑着的长条布包，应该是步枪猎枪之类的武器。 谁他娘的会在拜年时带杆枪呢？ 这个事儿太诡异了，不行，得赶紧回去跟老爹说一声，这个别克肯定有问题。 快到乡政府大院的时候，尔东心里一沉，没有必要求证了，别克身上肯定有事，而且是大事！ 伊河乡边防派出所所长巴东升带了足有五六十人，荷枪实弹迎面跑了过来，里面还有一些身着警服的人，但更多的是穿着便装的基干民兵，里面有好多人尔东都认识。 队列里没人说话，跑过去的时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凌乱的脚步声、枪械与装具的金属碰撞声。 这绝对不是什么民兵拉练，所有的人都是全副武装，子弹袋手榴弹袋都是满的。 民兵们的神情也非常紧张，巴东升看到尔东的时候，目光严厉的向他用力挥手，示意他赶紧回家。 尔东回到家时，看到尔建国三人坐着抽烟，屋里烟气弥漫，三人见尔东回来，抬头看看，齐齐松了口气，但没人说话。 过了一会儿，佟梅英也回来了，奇怪的问道，怎么回事，队里干部一家家上门通知关门上锁，不让人出门，也不让在别人家喝酒拜年了，都往回撵的呢。 尔东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四个男人沉默了好一阵，尔建国抬起头看向妻子，艰难的说道，……刚才派出所老巴来了，他说……别克……在红旗镇杀人了！ 第17章 莫欺老实人(2) 佟梅英问，哪个别克？ 尔建国说，我的初中同学，供销社的别克。 佟梅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定水乃至伊州范围内，叫别克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尔家一般以职业对同名的人加以区分，比如说叫米吉提的，乡政府机关里就有四位，尔建国的徒弟是农业站米吉提，还有驾驶员米吉提放映员米吉提和在食堂做饭的大师傅米吉提，他们的全名没人叫，估计只有在档案里才能看见。 他为啥杀人？佟梅英脸色有点发白。 尔建国摇摇头道，不知道么，老巴啥也没说……刚才儿子还送别克去李老师家了。 佟梅英大惊失色。 尔建国问，东东，你们一路上碰到熟人了没有？ 尔东道，没有，我们从学校后门进的家属院，一直到李老师家也没碰到别人。 尔建国说，那就好，这事就到这儿吧，都不提了，省得以后招麻烦，唉，就当别克没来过家里吧。 尔建疆疑惑道，没听说别克有什么仇人啊，索伦乡那边都知道，他可是个老实人，三棒子都打不出个屁来，怎么就突然杀人了呢？ 佟国强道，别克爱喝酒，搞不好就是因为喝酒了出的事情。 尔建国摇头道，不会，他酒风没嘛哒（没问题），喝醉了也从来不惹事。 佟梅英道，他不惹事，别人要是惹他呢？ 男人们都不吭气了。 因为别克的命案，佟国强和尔建疆第二天中午才得以离开，尔东原打算跟他们一起回索伦村的，最后也没了心思。 过了两天，巴东升过来拜年的时候，尔东一家才知道了别克犯案的前前后后。 ………… 这些年别克混的确实不好，按说他好歹是国企工人身份，工资虽然不高，好在旱涝保收，但是他上班以后养成了一个坏毛病，酷爱喝酒，而且是往死里喝那种，每个月工资自己花都勉强，还时常在外头欠账。 酒鬼的名声传出去后，也没有了成家的可能性。他自己也不在乎，浑浑噩噩过一天算一天。 因为经常上班时间喝酒误事，还屡教不改，供销社领导拿他也没办法，头疼之下就把他下放到了红旗镇供销社看大门，那里地方偏僻，事情也少，没想到这下却把别克害了。 这酒鬼和赌鬼大烟鬼色鬼一样，有个厉害的本事，万千人中一眼就能找出自己的同类同好，而且最多十分钟以后就能勾肩搭背兄弟相称肝胆相照。 酒鬼别克自然很快招来了自己的同类，但他不知道的是，来的这几位是真正的二流子，不种地，也没有什么正当营生，整天在街面上鬼混的那种，手脚不干净不说，满世界的欠账喝酒。 别克成了他们的救星，三五句好话一说，迷魂汤一灌，别克脑子一热，就请了他们一顿。 后来隔个十天半月的，这几个二流子也会回请别克一把，总的来说还是别克花的多，而且越来越多，基本上后期都是别克请客了。 别克人虽然老实但不是笨蛋啊，时间长了，就有点儿不愿意了。 二流子们见别克开始躲着自己走，居然比别克还生气，这怎么行，没冤大头买酒了，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于是就找了个机会围住别克打了一顿，逼着他买了酒，喝完还不消停，又上手打了一顿，骂骂咧咧的走了。 自始至终别克都没说话，也没反抗，只抱头在墙角一蹲，任由对方拳打脚踢。几个二流子其实也没想把他怎么样，想着打坏了也不好，吓唬一下打服了，以后有个固定买酒的傻子就行。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只要开了头就没有个完，自此后几个二流子没事就过来让别克买酒喝，他们的要求也不高，散酒就行，干喝也可以，但架不住频率有点高，别克那点儿微薄的工资根本招架不住。 二流子们开始放肆，搜别克的身，翻他的宿舍，别克除了那点儿工资穷的叮当响，哪有余钱供养这帮祖宗，于是三五天就挨顿打。 这帮人到后来还拿着刀逼着他去库房偷烟偷酒，别克哪里敢答应，不答应又是一顿打。 ………… 别克怎么不报案呢？尔建国问。 老巴摊手道，我也想不明白，可能这家伙酒喝多了脑子不球行了吧…… …………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半年，别克终于起了杀心。 过年值班的时候，他主动要求看守库房，因为年节的时候库房配枪。 初一没什么事，初二那帮人又来了，别克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准备了一些酒，还有油炸大豆之类的下酒零食。 不料这帮人酒足饭饱后还不消停，把别克身上仅有的几块钱抢走不说，又嘻嘻哈哈打了他一顿。 纯属习惯性的娱乐性殴打。 酒鬼们心满意足勾肩搭背的出了门往外走，出大门不远，就听背后一声尖利的口哨，回过头一瞧，不由得魂飞魄散。 只见别克提着一把老旧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门口，眼里满是冰冷的杀意，全然没有了他们熟悉的低声下气和唯唯诺诺。 双方大眼对小眼对峙了片刻，见别克始终没有动手的意思，二流子们就放下心来，又开始肆无忌惮的嘲笑别克…… 你妈的废物就是废物，拿把破枪吓唬谁呢…… 有种你开枪，来来来，往你爸爸头上打…… 别克突然间就动了。 立姿，举枪抵肩快速击发，五秒五发。 巴东升仰头喝了一杯酒，喘口粗气道，他奶奶的，五个人，五枪，两死一重伤两轻伤。重伤那个混蛋运气好，听到枪声腿一软往下倒的时候挨了一枪，子弹穿胸过去伤了肺。两个轻伤的都是打断了腿骨。两个死的都是击中心脏部位，当时就报销了。 ……别克被抓以后交代，他本来是想干掉那三个欺负他最狠的，两个偶尔帮闲蹭酒没怎么动手的就打断腿算了，没想到，到底还是漏了一个。 尔建国目瞪口呆，愣了半天说了一句，别克枪法这么好吗？除了喝酒没听说他还有这本事啊。 巴东升又喝了口酒，皱眉道，你小看你这位老同学了，你只知道别克去当兵了，你知道他当的啥兵吗？告诉你吧，省军区侦察大队，他当了六年兵，有五年在边境上跟印度人玩儿呢。 咋玩儿？尔建国晕乎乎问道。 不求知道，估计是玩儿命。 ……那他和李老师是啥关系？ 李老师是他的新兵班长，巴东升道，我们后来把别克堵在了李老师家，也是他把别克送出来的。 别克笑嘻嘻的也没有反抗。后来知道了别克犯的案子的细节，我们这一帮子人都是一身冷汗，围住院子的时候我们都没怎么隐蔽，傻乎乎的还在那站着喊话呢。别克要是想不通，也不听李老师的劝，第一个完蛋的就是我……他身上还剩了十几发子弹…… 两人唏嘘不已，一起默默举杯干了。 别克后来就没了消息，尔建国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是也闭口不言。 枪手别克在尔东的世界里短暂的出现，又迅速的消失，尔东还记得他宽厚的肩背和用力蹬车的样子，他笑起来眼神温和甚至有些羞涩，而他的面目已经开始日渐模糊。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去。 守着秘密的人生，也许会像守着宝藏一样忐忑和窃喜，也许会像别克一样度日如年生无可恋。别克也可能想过藏起自己忘记过去，但是命中注定的一切终究会发生，无可阻挡。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尔东想牢牢抓住的一切，又有了些不确定的因素，关于未来，他决定不再想太多，推波助澜锦上添花的事情能做就做，不能做就顺其自然好了。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想那么多又能如何呢？ 眼前的一切……其实就很好，自己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没有那个资格。 ………… 尔建国夫妇最近发现儿子更沉默了，除了早晚固定的跑步，还加了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甚至又拿起了《武林》杂志琢磨些动作。 每天除了学习锻炼，儿子还帮着照料牛羊，生火做饭，挑水扫院，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好像又长了个子。 夫妻俩很欣慰，觉得儿子真是省心啊，懂事又勤快，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 就是有时候面对面的聊天，感觉像是在和同龄人交流。佟梅英甚至有些心疼，觉得不该如此，别人家这么大孩子有哪个把自己搞得这么忙碌，就劝儿子该玩儿就出去玩儿，别一天到晚把自己圈在家里。 尔东只是笑笑，照旧我行我素，除了偶尔去找梁岩他们在院里踢会儿球，其他时间都抱着初二的数学物理课本很专注的用功，笔记都记了好几本儿。 给江平的第三封信已经发出去了，信里说了自家过年时的趣事，但没给她讲别克的事情，又说了自己下学期跳级的事儿基本上定了，本意是想省出一年时间来做点儿自己想做的事情，大概初三时要休学一年，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江平这小丫头第二封回信还没来呢，过年怕是玩儿疯了。 尔东想着，不由微笑。又猛然警醒，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有点怀春少年的样子呢？ 季节对人的影响真的这么大吗…… 1984年的春天，确实离的很近了。 第18章 帅哥佟晓明 r 第19章 神棍的棒喝 佟晓明确实是来借钱的。 他很坦率的向姑姑姑父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借一笔钱，然后去遥远的羊城闯一闯。 尔建国佟梅英很为难，家里现在确实有些余钱，但是这么个半大不大的小伙儿张口就要借三千，还要去听起来就觉得陌生的羊城，怎么听都觉得不太靠谱。 佟晓明看出了姑姑姑父的为难，说自己这次借钱去做的生意，不敢说百分之百赚大钱，保个本儿挣点儿小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他可以写借据，姑姑姑父不用担心，就是赔了，最多一年时间自己就能想办法还上，如果成了，就还三千五，肯定要比银行利息高。 明明啊，这不是利息不利息的事儿，尔建国道，家里你妈妈知道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吗？我听说有些小巴郎子到那边儿混，你是不是跟他们一起去？还有，做啥生意能这么挣钱？你这利息都一成多快两成了，还真是高啊。 佟晓明听出了姑父话中的狐疑和调侃，也不解释，只是认真的说，绝对不是犯法的生意，姑父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尔东笑起来，说晓明哥，我再猜一下，你要做的生意，和你刚才给我看的东西有关系吧？ 佟晓明微微一怔，他知道自己这个小表弟是个念书的材料，脑子很聪明，但是他内心里对表弟这类人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看不上，书读的好，不一定懂人情世故，更不一定能挣上钱，但是连着两次让小表弟猜中自己的心思，这让他有些小小的惊讶。 佟晓明不再隐瞒，从袋中掏出电子表递给佟梅英，东东说得对，就是这玩意儿，羊城那边我有朋友摸到了路子，那边论斤卖，咱们这儿一个最少十五二十，还是批发价。 尔东心里叹口气，这其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商业秘密，连梁斌朱明他们都知道，而且货源肯定涉及到走私，拿上货本身就有问题和风险，长途邮寄运输什么的更是麻烦，所以这玩意到了边疆省就变得死贵。 除非表哥和他的朋友们真的有稳定安全的路子，否则有很大可能血本无归……总之归根结底就三个字，不靠谱。 不用去海边儿扛麻袋吧？尔东低头嗑着瓜子，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这句话终于惊到佟晓明了，目光犹疑不定的看向尔东，心道，他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尔东肃容道，我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认识水面上的老板还是岸上发货的老板，不管咋样，扛麻袋的事情一定不能做，现在沿海那边对走私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你只要运气不好碰到一次稽查行动就肯定倒大霉，你那点儿钱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儿的。如果老老实实当三道贩子，运气好的话可能还能挣点儿茶钱，可还要防着别人拿投机倒把的借口收拾你。明明哥，我这么说，你明白啥意思不？ 佟晓明彻底懵了，他怔怔的看向表弟，这个事情有点不对啊，不太他娘的科学，这个连县城都没去过几趟的乡村小子，怎么好像啥都知道？让自己热血沸腾的赚钱门路，他怎么就轻描淡写的随口说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去海边儿转了一大圈了。 尔建国佟梅英也惊讶的看向儿子，儿子早慧他们是知道的，但是像这样有板有眼的正经说事，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明明哥，有一份报纸叫《参考消息》，你可能没看过，我每期都看，那里面有很多消息，报头报屁股中缝儿都有货，认真看一看，就能想明白一些事。 佟晓明没有再说话，佟梅英也松了口气，看样子侄子被尔东打击到了，低头不知道在想啥，不管怎样，可能不需要自己借钱了，或者，少借一点儿？ 让彦明在县城做点儿小生意，总比让他不远万里跑到人生地不熟的羊城混社会要强。虽然他爹娘离了婚，可是嫂子没什么错，是自己的大哥嗜酒家暴，能帮侄子一把自己也愿意，总归是希望他们把日子过好，嫂子一个人带三个半大小子，也够不容易的。 良久，佟晓明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不去了。又勉强对尔建国夫妇笑笑，姑姑姑父，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尔建国有些犹豫，坐着没说话，看向妻子，佟梅英起身说道，着啥急呢，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除了借钱，就不能和我说点儿别的了吗。 佟晓明讪讪一笑，也就没再说话。 尔东起身道，明明哥，你跟我来，我跟你说点儿事。 说着话走出去在院子里等。 佟晓明没精打采的跟出去，原本的一腔热情现在化为心灰意冷，精神帅小伙儿现在感觉自己失去了目标和方向，前路一片迷茫。 我可以让我爸妈借钱给你，尔东道，而且不止三千，但是你要照我说的去做，你答应了，咱们再说后面的事情。 佟晓明低头点了一支烟，没说话，也没看尔东，他的自尊和傲气突然爆发，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屁孩儿跟我说这大话了？！ 深吸一口烟，吐了几个烟圈，佟晓明看向尔东，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很凌厉，轻轻说道，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不要操心。 尔东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是我的那些话让我爸妈没有借钱给你？ 佟晓明不说话，事情本来就是如此，有什么可说的。 尔东收起笑容，明明哥，我其实不反对你跑一趟羊城，如果你真的想去，不止羊城，岭南那边也可以去转一圈，哪怕不是做你说的那种生意，跑一趟看看也好，开开眼界，对你以后做生意也很有帮助，总比窝在小县城里头要强。 可是，尔东说道，可是你就这样两眼一抹黑的拿着一笔钱就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真的了解那里的行情吗？你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吗？你就是再厉害，在那里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就会赔的渣子都剩不下。还有，你的那些朋友真的可靠吗？如果你裤衩衬衣里缝了五千块钱过去，你觉得你会变成小老板还是案板上的羊羔肉？ 佟晓明都快疯了，震惊之下烟都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得捡，气急败坏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五千块钱过去？ 现在只能带两千了，而且你基本上借不到钱了，尔东笑道，明明哥，你愿不愿意让我继续说下去？ 佟晓明不说话了，目光闪烁，心中慌乱，眼前这个十三岁的臭小子连续三次猜中了自己心思，他是怪物吗？还是会算命？除了学业，一向自信骄傲的他，头一次感受到了某种被支配的恐惧。 你说吧，佟晓明垂头丧气道。 我说服我爸妈，给你三千，不是借，是合伙做生意，但是借条还是要写，不过要写上借款一万，一年内还清，你有没有胆子写？ 凭啥？哪有这样的合伙儿？佟彦明着急了。 你听我说完嘛，急什么，尔东道，只不过这回我要你自己当老板，而不是去投靠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你行不行？ 尔东意味深长的笑道，男人可不能说不行。 佟晓明又一次沉默了，重新点了一支烟。 有了五千块本钱，我猜里头你自己的钱撑死了也就一千，尔东笑，你要做的就是要赵老自己的小弟，本地人最好，知根知底，条件是机灵的能打的能跑的会来事儿的嘴巴严的，然后一起去羊城，如果他们自己能带点钱当然更好，如果不能，你就必须担起老大的责任，找一条生钱的路出来，养活他们，当然，他们也得听你的，给你干活儿。 现在海面儿上生意行情还可以，半公开了都，只要你不贪，胆子不要太大，挣点小钱问题不大，我觉得你要是过去了，先不着急挣钱的事情，花时间摸清楚行情，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应该懂，更何况你现在……最好找到当地的大哥，至于人家带不带你，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你觉得自己本事够吗？ 妖怪啊，佟晓明心里哀叹，再让他说下去，他觉得自己会把前面借来的一千块也还回去，然后回到县城街头，死心塌地的做自己的掮客生意，倒倒羊皮子多轻松啊，至少要比在这里被一个小屁孩教训强啊…… 太他妈的虐了。 但是，小表弟说的确实有道理，佟晓明脑子里迅速的转了一圈，得出了这个结论。 自己还是太乐观了，忽略了很多细节，比如说，从羊城回来的那帮家伙，为什么不再去了？要是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遍地黄金，躺着就能赚钱，为什么他们现在还在小县城呆着，喇叭裤都他妈的卷边儿了蛤蟆镜都轮流戴了三圈儿了，是赚够了吗？钱有赚够的时候吗？ 还有，佟晓明突然就想起自己认识的一个小伙子，他都去了一年了，刚开始还写信寄钱回来，半年以后突然音讯全无。 家里人急的不行，从羊城回来一个人，老母亲就上门去问，结果这帮人全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吗？佟晓明和他们打了多年交道，自己太清楚这帮人的德行了，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只是没人愿意说出来而已。 这么一想，他逐渐的冷静了下来，远方那座巨大的城市，似乎瞬间蒙上了一层黑雾，已不再金光闪闪…… 第20章 三千换一万 最近这两年多时间里，尔建国夫妇在队里包了地，先后种了几十亩蓖麻和甜菜，再加上工资和别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收入，还清外债不说，居然还存了七八千块钱。 今年没啥意外的话，妥妥的超万元户没问题，也许还能更多些。 但是佟晓明一下子就要借三千，这就让两口子有些犹豫了…… 尔东和佟晓明在外面神神秘秘的聊了很久，在厨房忙碌的佟梅英很好奇，一向寡言的儿子今天到底跟侄子说了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问。 吃完饭，佟晓明打了招呼先回去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尔东送表哥出门后回来，笑嘻嘻的说，要是我劝你们给明明哥借钱，你们会不会同意？ 尔建国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佟梅英先一把揪住了儿子的耳朵，就知道你要出精倒怪，说，你和明明在外头到底说了些啥？ 尔东吃痛，连忙求饶，哎哎哎，招了招了，我招了还不行嘛，妈你让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佟梅英愤愤松手，东东你好好的啊，家里的事你少掺合！ 尔建国倒是有点儿好奇了，他看向儿子，梅英你让他说嘛，看他又有什么歪理，今天也不知道犯什么病了，就听他一直叨叨叨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家之主。 尔东坐下来，也不再耍怪，正色说道，爸妈，明明哥现在必须出一趟远门了。 为啥？佟梅英问，尔建国也望向儿子。 张天亮出事以后，我听梁斌朱明他们聊天时提起过明明哥，还有他的一帮子狐朋狗友，在定水街面上混的都知道，张天亮他们偷牲口，明明哥的那帮朋友帮着往外倒，还有，那些家伙也猛的很，他们专门偷自行车还有摩托车。 尔东顿了顿，让尔建国夫妇稍稍消化了一下这个坏消息，然后接着说道，我刚才问了明明哥，他有没有参与这些事情，他说里头绝对没他的事，饿死也不会偷东西，我说我相信你没事，可你肯定做了别的事情。最后他承认有一些偷来的自行车他帮着找了下家。 尔建国两口子不吭气了。 佟晓明说的未必全是实话，三个人都明白，其实他根本脱不了关系，自行车还好说，摩托车那样贵重的东西，县城和各个乡镇加起来才多少辆？人家丢了能不着急？ 迟早他那帮朋友会出问题，他会被牵连也是肯定的。连伊河乡的中学生都知道县城有他这么一号，公安局都是吃干饭的，会一点儿都不清楚？只不过人家现在忙的很，腾不出手来收拾他们这些小角色罢了。 尔建国重重的叹了口气，这娃娃要是没人管啊，几年功夫就废掉了。 佟梅英脸色苍白，手足无措，那咋办呀，咋办？哎儿子你刚才说啥，让他出远门？ 对呀，要让他尽快滚蛋，他再不走，到明年你就要去看守所给他送饭了。 佟梅英又急又气，跳脚骂道，佟国胜，你个牲口玩意儿，马勒戈壁的就知道喝酒，咋不喝死你呢，自己老婆儿子都不管，你算什么男人。 尔建国父子相视无言，佟梅英骂的是她大哥，此时最好还是不要插嘴。 建国，要不我们就给彦明借点儿钱，让他赶紧走吧，抢个两块钱都枪毙，他这够枪毙十次了。 尔东苦笑道，妈，你先别慌，明明哥肯定要走，但是他的事情没那么严重，他就是个吃茶钱的，实在不行说不知道不清楚也能混过去，就是怕他认识的那些贼娃子被抓了以后胡乱咬人，把自己干的事也推到他身上去。 尔建国沉吟道，彦明说要借三千？老婆你说给不给？ 佟梅英急道，哎呀给吧给吧，要是这臭小子真出了事，嫂子可能都会上吊，佟家欠我嫂子的太多了。 尔东道，妈你先别急，下午你们看是不是去储蓄所取点儿钱，取上三千吧，不知道所里有没有那么多，穷家富路，我跟彦明哥说好了，让他回去买明天中午去省城的长途车票，明天早晨他要过来取钱。 尔建国叹口气，起身到里屋取了活期存单，出门去储蓄所取钱去了。因为开春要给尔东爷爷家翻盖房子，家里的一部分存款是活期，利息损失倒不算大。 佟梅英心事重重的收拾房子，尔东坐在桌前拟了一份借据，特别注明借三千还一万，期限为两年。 佟晓明这两年算是回不来了，尔东想，两年应该差不多，如果能回来，自己也不奢望能见到什么成果，人没事就阿弥陀佛了。 实际上尔东对佟晓明还是有信心的，自己大梦之前的事不说也罢，至少他现在在社会上已经混了两三年了，能在灰色地带左右横跳却没出事，说明脑子是绝对够用，据说也能打，又仗着一张帅脸一个好口条，没听说吃过啥亏。 这次出去，只要不犯太大错误，应该能混出来…… 借条有没有约束力，尔东其实并不太在意，他只希望有些事不要发生，如果以三千块钱作为代价，那肯定是值得的。 看着桌上佟晓明强塞给他的电子表，尔东想了想，提笔列了个单子。 以尔东目前掌握的情况，似乎电子表计算器之类的走私生意现在已经进入了中后期，暴利期快过去了，利润率在迅速下降，希望表哥能抓住最后一波机会，趁着边疆这边信息滞后，挣一笔快钱。 沿海现在倒腾电视机尤其是彩电正在成为潮流，当然，还有外国烟酒和其他电器。烟酒和大件电器就算了，以佟晓明目前几千块的本钱，根本做不了什么大生意，更不用说万里迢迢往回拿货了，根本不现实。 伊州这块儿现在的购买力确实在迅速增长，但毕竟地广人稀，要是这种所谓的投机倒把闹的太大，看过来的各种含义不明的眼神肯定会多起来，还不如徐图慢进。 除了小型电子产品以及纽扣电池之类的备件，服装布料之类的也可以重点考虑，这边儿实在是很缺那些玩意儿。 无论如何，必须提醒他沉下心来，老老实实扎根沿海，拜码头找路子，先不要着急赚大钱。 尔东专心致志的涂涂画画了很久，所有的内容最后整理在一张信纸上，包括近期中期长期目标，各个阶段做事的参考项目和重点，需要注意和警惕的方面，尤其是安全注意事项和一些禁忌。 把信纸叠好后塞进信封里，尔东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自己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其他的都交给时间和命运吧。 佟晓明是个聪明人，手脚也勤快，重要的是他懂得金钱的重要性，今天上午给他说的和现在写在纸上的这些，尔东不指望他能全部相信和照做，只希望能在他脑子里留些印记，必要的时候，可以想起来用得上。 ……我是谁啊，一个十三岁半的从没有走出过河谷一步的少年而已，想到这里，尔东不由苦笑，几乎想撕掉自己写的那些破玩意儿，真会有人拿自己说的话当回事吗…… 听天由命吧，有时候，本能会引导人们趋利避害，希望佟晓明和他的同伙儿们还保有着那些本能，躲避危险，觅得机遇。 最终是造化还是造孽，看他们自己了。 下周，尔东决定请上几天假，去祖父和外祖母家，看看院子里的情况。 去年雪大，今年不论粮食作物和水果类，都应该有个好收成，不过此去最重要的是察看下地形，看看自己脑子里的一些想法有没有变成现实的基础。这件事最后要落在朱明头上，合适的时候，给他打招呼，落实细节。 病后半年多了，尔东也曾想过是不是自由自在多过几天舒坦日子，但是事情无论大小，却一个个找上门来，以至于积攒的越来越多，真是麻烦啊。 躲不开的话就迎面上吧，尔东想，一点点一步步一天天去做，做成做不成，总会有清闲的一天，说不定习惯了忙碌和操心，就能改掉自己隐藏的不错的慵懒。 尔建国提了个布包回来了，里面是三千元钱，佟梅英不顾父子俩的白眼，又数了一遍。 过了很长时间，在尔东打第八个哈欠的时候，佟梅英结束了她的核对。 数目是对的，她说，尔东嘟囔说，人家储蓄所的营业员天天干这个，不信你问我爸，他们肯定当他面数了三遍。 尔建国点头。 就是再过过手瘾……这钱，以后就不一定是咱家的了。 佟梅英手里捧着钱，居然有些伤感起来。 尔东苦笑道，妈，你想这个还不如想想咋把这么多钱藏到彦明哥身上……真是麻烦，要是有一百块面值的，三十张就行了，衣服里子口袋一装，谁都看不出来。 佟梅英觉得很有道理，也不惦记再数钱过干瘾了，开始琢磨怎样把钱藏身上，藏在哪个部位外人看不出来。 尔建国看着他们娘俩饶有兴致的在一旁比比划划的折腾，气闷不已，他觉得，这段时间家里不着调的事实在是有点多了，老婆和儿子也越来越不省心。 都是那点破钱闹的，前几年穷光蛋的时候，一家子倒是过的简简单单，从来没有什么屁事找上门……三千块啊，老子土里刨食容易嘛，一念至此更是郁闷，干脆出门找朋友喝酒聊天去了。 第21章 世事多烦扰 除了不得不给佟彦明借钱，这些日子还有一件事儿让尔建国两口子很是烦躁。 春节后，吴胜利被派去省城某大学，参加了一个短训班，一个月时间也不算太长，但是回来后却听到了一些关于他老婆的风言风语。 吴胜利的妻子胡秀英小他六岁，两人至今都没孩子，胡秀英是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长相虽然一般但身材姣好，是伊河乡第一个烫头发穿连衣裙的女人。 吴胜利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尔东一家经常听到他家晚上传来很大的音乐声和笑声，尔建国曾打算过去看看什么情况，结果被佟梅英坚决制止了。 你就当啥都没听见没看见，佟梅英严肃的说道，和你没一毛钱关系，少管闲事！ 事情说来也没什么，就是胡老师邀请年轻的男女同事和朋友，来家里吃吃饭喝喝酒跳跳舞，他家有电视，有四喇叭录音机，吴胜利在家的时候，自然没人敢上门，不在家了女主人请请客吃吃饭，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不过这是八十年代初期的边疆乡村，胡秀英的做派还是引起了一些风言风语。 等吴胜利学习回来，传到他耳朵里的话可就难听多了。 老吴回家后平静了只几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几句，不料胡秀英反应很激烈，又哭又闹不说，两口子吵到最后还动上了手。 胡秀英一气之下，班也不上了，直接跑回了娘家，只留下吴胜利在家里凄凄惶惶愁眉苦脸。 尔建国见他郁闷，就叫到家里喝了顿酒，席间也没说什么，纯喝酒。 喝完酒的第二天，吴胜利就去了老丈人家，自然是低声下气赔礼道歉，总算把老婆哄好接了回来。 这事儿按说也就这么了了，但是胡秀英不知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说她请客跳舞的事情是佟梅英传出去的，回来后对尔家三口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甚至撺掇吴胜利把佟梅英从学校开了，理由是尔建国佟梅英又上班又种地，啥便宜都让他们两口子占了，明显不合政策。 吴胜利也不在意，嗯嗯啊啊的应付了几声，压根没当回事，他清楚这些年尔建国两口子的不容易。再说了，自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各自什么情况清楚得很，又岂是老婆几句枕头风就能轻易搅和的了的。 再说了，到现在为止，佟梅英也不过是个临时工，仍然是农村户口，本来名下就有地，包几亩地又咋了，这是人家该得的，真要听了老婆的话把人开了，那才叫里外不是人，以后还回不回索伦村了…… 胡秀英见几次三番吹风无果，彻底恨上了佟梅英。 佟梅英这边儿还不知道呢，家里做了啥好吃的，还是照样让尔东送过去，尔东一来二去的就接收到了胡秀英的恶意，自然不愿意再过去。 佟梅英得知原委，气得浑身哆嗦，胡秀英对自己怎么样她才不在乎，对自己儿子恶言恶语那就不能忍了。立马要冲过去撕胡秀英的嘴，被尔建国父子死死拉住，劝了半天，总算没有出事。 这下好了，两家主妇彻底闹翻了，吴胜利和尔建国夹在中间是左右为难，两个男人都有惧内的毛病，搞得上下班都不敢一起走，后来发展到见了面挤眉弄眼道路以目，尔东看了都乐的不行。 第二天一大早，佟晓明就过来取了钱，他也不再犹豫，很利索的在尔东拟的借据上签了名字，郑重的给姑姑姑父行了礼，拿着一小包纸币就走了，他说自己有办法隐蔽带钱，谢绝了佟梅英给他改造的的衬衣和内裤。 尔东送他出了门，随手递给他自己列的清单，佟晓明看向他，神情复杂，昨天尔东就给他交了底，明确告诉他，他不得不出这趟远门，而且两年之内不一定能回得来。 佟晓明一直觉得自己混得不错，就是前两年街面上动不动几帮人混战开打，猪脑子打成狗脑子，他都没伤过分毫。 跟他一起厮混的，很多年龄都比他大，在他手下也不敢轻易违背他的指令。这和他自小就在县城八方结交四处交游有关，和他会说至少三种语言有关，也和他能摔能打能挣钱有关。 他心里也很清楚，很多时候，靠打靠蛮力并不能解决问题，认识的人越多，人缘越好，并且愿意和他人分享外财，才是街面上立身的根本。 佟晓明对定水县城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就像一只蜘蛛，每天顺着密密麻麻街巷编织成的网络，四处游走探查，总能有一些额外收获，尤其是在这个很多交易都不在明面的时代。 他这两年的收入当然远不止手头这些，但是刚刚踏入成年的门槛的小伙子，爱面子，手也松，钱来的既然容易，花的快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次跟他一起去羊城的四个小伙子，基本上这两年的花销都被他包了，也是街头混战中见过血的狠角色。 在此之前，佟晓明觉得自己最多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看看生意情况再决定下一步的动作，可是等到尔东说完他的判断后，他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也是很敏感的人，之前一直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有这个念头时还以为是自己过于小心，现在看来，自己确实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是谁并不重要，但是一定很危险。 走吧，自己走了，麻烦也就跟着走了，母亲和两个弟弟也会少一点儿担心，姑姑姑父也说了会帮忙照顾母亲，两三年而已，前面已经有人探路，自己未必混不出个样子。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待够至少两年呢？他有点儿想不明白，表弟让他到了地方仔细看看手里的这份单子，搞的神神秘秘，又说是他的几个内地笔友提供的信息，还有一般人看不到的《参考消息》。 他回去后问了一个认识的县政府干部子弟，那人说这报纸知道的人可不多，还分两种，一种一般干部可以看，另一种级别不到还看不了。 这次远赴羊城，他决定信一次表弟，说到底，出门在外毕竟还是谨慎点好。 如果去了以后家里的情况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糟糕，回来就是，反正有的是人给他通风报信。 佟晓明和他的伙伴们踏上了远行的客车，他满腹心事，心怀忧虑，又满腔期待，跃跃欲试。 一个未知的充满诱惑的世界，正在眼前徐徐拉开大幕。 他有些兴奋，未来的一切，生与死，苦与乐，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从这一刻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苟秘书的两个儿子老大叫苟志远老二叫苟志新，分别上初二和初一，学习成绩一般般，乒乓球打的还可以，这主要是占了球拍的便宜。 兄弟二人转学过来不久，就知道梁斌是伊河乡中的老大，所以刻意的接近他，方式很简单，苟秘书有乡政府活动室的钥匙，每周日苟志远就偷拿出来，叫上梁斌他们一起去活动室玩，梁斌后来干脆跑到县城配了一把。 活动室分里外两间，外间摆着乒乓球台，里间是阅览室，尔东自然是沾了梁斌的光，不过他打球的时候少，一般都是呆在阅览室看书看报。 在一起混了一段时间，尔东感觉苟家兄弟特别想融进他们的小圈子，而梁斌却有点看不上他们，私下里说他俩肉的很，关键时候肯定上不了台面。 苟家兄弟感觉到了，心里很失望，但还是继续努力讨好梁斌，一些稀罕的小物件小玩具比如钥匙扣军棋口琴之类的，也大方的送给梁斌。 瞅了个机会，尔东给苟志远说了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让他爹帮着买个好拍子，红双喜直板进攻型的，尔东让他放心，自己肯定是要付钱的，包括邮费，就是让他爹帮个忙联系下在沪海的朋友。 苟志远很爽快的答应了。 经过了这一段的稍许混乱，日子终于安生了一些，尔东进入了正常的学习生活状态。 他四处搜罗书籍，除了四个人早晚雷打不动的跑步和偶尔踢球，其他时间他都沉迷于阅读，甚至连过期的报纸也不放过。 尔建国早已见怪不怪，佟梅英则觉得这样不好，有几次梁氏兄弟叫他出门，她就把儿子往外推，尔东出门后也只是简单的和他们说会儿话，就继续回来看书，时间长了，连小团体的户外活动也不太参加了。 梁斌也不觉得有什么，他今年要考高中，梁副乡长说，只要他能考上，毕业了工作也行当兵也由他，不会再管他，只希望他能给底下两个小的做出个样子来。 梁斌绝对不是笨人，他一直有自己的规划，当兵是首选，初中生当兵已经不太可能了，现在城镇户口最低学历要求是高中，为了这个目标，他决定拼一把。梁岩不在跟前，尔东自然而然成了他的学习伙伴。 尔东曾经笑问他，水库的冰都快化完了，你的发财大计怎么还没开始啊？ 梁斌不好意思的一笑，说被老爹发现后整黄了，差点又挨了一顿毒打。 尔东说，那你有空能不能帮我约一下朱明，我有事找他，给他介绍一个活儿，能挣钱，干好了，以后会挣的很多。 梁斌大感兴趣，问是啥活儿，尔东笑而不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有你一份儿，反正比搬砖捡破烂挣的多。 梁斌爽快的答应了，又说朱明这一段儿在外头忙呢，过几天回来的时候跟他约好就行……到底是什么活儿？ 尔东无奈道，盖房子，盖木头房子。 梁斌大喜道，我见过朱明当大工，不过是盖砖房，活儿干的那叫利索漂亮，刚开始底下的那帮人还不服，没几天就不吭声了，老老实实干活，再不二话……不过，木头房子他好像没弄过。 尔东笑道，他盖砖房都行，那木头房子更没问题了，简单的就跟一一样。 第22章 开个家具店 四月初的伊州，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放眼望去，远山仍是白雪皑皑，身前已是绿色葱茏，只有房屋背阴处还有少量的积雪，说明去年冬天的雪量惊人，今年大概率是丰年。 朱明终于回来了，梁斌约他和尔东在家里聊了一下午，朱明对尔东的想法非常感兴趣，他的注意力倒不完全在赚钱上，他对尔东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纸很感兴趣。 尽管在梁斌看来，那些所谓图纸擦屁股都嫌膈应。 在尔东的反复劝说下，尔建国夫妇终于决定做一套新家具，包括沙发茶几高低柜橱柜和餐桌窗帘，朱明也因此名正言顺的出现在尔家，开始忙碌起来。 尔东这次重新画了设计图，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认真了，实际上长进不大，画的仍然极其粗糙，简陋夸张的如同涂鸦。 但是没关系，聪明如朱明，听他大概解释了一遍就完全明白了，不是不懂装懂，更不是糊弄，是真正的明白了，而且立即着手备料开工。 木材之类的尔东家本来就有，一些布料钉子海绵弹簧油漆之类的配件用料，尔建国也依照朱明的要求，从县城买回来备好了，所以家具打造工作开始的很顺利。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朱明除了晚上回家睡觉，其他时间就呆在尔东家，吃饭也在一处。 尔东只要有时间，就兴致勃勃的蹲在一边儿看朱明干活儿，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建议。 朱明觉得尔东画的设计图虽然难看到离谱，但是那些家具样式和窗帘结构却很有意思，新颖不说，结构还简单，加工起来的难度不大，很容易就能做成实物。 自己以前似乎没接触过这么简单但做出来却非常美观实用的家具。尤其是窗帘，简单的一个横杆加上套环和夹子，简易大方的布料剪裁，安装上以后效果好的出奇，普通的旧砖房也因此变得很是清雅洋气。 刚开始时朱明嘴上没说什么，或多或少还有些怀疑，但随着加工制作日渐接近尾声，朱明已经完全认可了尔东的设计思路，并且很乐意甚至期待尔东蹲在自己旁边叨叨。 到后来，事情发展到两人碰面后就停不下嘴，一遍遍研究家具构造和批量生产的办法，朱明本是个沉默寡言嗯少年，但是他的心思也在这频繁的交流实践当中，渐渐活络起来，内心里也逐步接受了尔东的提议。 尔东希望，两人合伙儿在定水县城开一家家具窗帘店。 尤其是当做好的家具沙发窗帘陈设完毕后，效果是出乎预料的好，更让他对尔东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大饼自然是要画的，尔东充满激情的对朱明道，放眼整个伊州，现在这都是独一份儿生意，根本不可能有人竞争，这活儿可以来料加工也可以包工包料，只要朱明愿意，他还可以涂鸦更多的家具样式给他，也可以帮他在县城找到开店的地方。 自由自在惯了的朱明，在接到尔家二百元酬劳后，彻底下了和尔东合作开店的决心，拿到手的这份手工费实在是太高了，要知道，尔建国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百多块，而他短短半个月就挣到了相当于主家两个月的收入。 他自然不知道，这里面有尔东的作用，他想用这笔有些偏高的工钱，把朱明的期望值和信心调到最高，以牢牢绑住这位重要的手工大匠。 人才难得啊，人才是生产力，人才人光明的未来，人才是源源不断的大团结。 人才在手，定水我有！ 朱明的想法倒没那么复杂，挣钱是一小部分而已，更主要的是他对尔东层出不穷的新点子鬼主意大感兴趣，如果自己能把这些奇思妙想变成实实在在的成品，那种快乐是局外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的。 朱明觉得尔东是个聪明人，自己当然也是，这方面他对自己有信心。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是，会感觉沟通方便，相处起来很舒服，操心也少，做起事来效率也高。 效率肯定高啊，因为尔东手里确实有点儿小资源。 四月底的周末，尔东结束期中考试后就带朱明去了县城，给他找到了一个位置不错的院子，面对中心大街，只要稍加改造整理，就是一个前店后厂的格局。而且，免房租，只是水电自理。 那是佟晓明家的院子，整个面积大概有三四亩，除了租给朱明三大间，还有五间房，舅母说，住人用不了那么多，要是尔东需要，还可以再腾出两间房给他。 两人现场勘测后有了大致的想法，朱明实在忍受不了尔东的鬼魅画风，自己亲手画了规划图，准备立即着手改造店面，尽快开始营业。 两人都没想到工商登记税务之类的问题，他们也没打算去注册，说到底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自己在屋子里折腾而已，暂时黑着吧，还用不着正正规规的把自己弄成个体户。 只不过尔东已经和朱明认认真真的拟了协议书，朱明以手艺入股，占四成，尔东以店铺和一部分资金入股，占六成，尔东也想过了，如果店铺效益还可以的话，就给大舅母两成的份子，当然，那是在扣除了表哥的借款以后。 大舅母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后面再说吧。 尔东准备给店里投入一千元现金，这个钱他准备向父母借，同时让彦明的弟弟，也是自己的二表哥，十六岁的佟晓峰给朱明当助手，顺便充当自己的代言人。 佟晓峰完成初中学业后也不上学了，同样在街面上混，他是个利索谨慎的小伙儿，虽然也遗传了佟家男子的帅气颜值，但不像哥哥那样热情活跃，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 佟晓峰和朱明一见如故，很是投缘，他的优势也是语言天赋，看店沟通出货什么的，的确是个非常不错的人选。 朱明是个纯粹的手艺人，整日醉心手作，经营方面不是他的强项。 这次他的确是动了心思，想好好的干一场。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在县城的店足足延迟了两个月才开张，原因是，他在尔家的作品已经名声大噪，来自伊河乡的家具订单纷至沓来。尤其是沙发和窗帘，深受各族群众欢迎。 先是乡政府家属院的几家，后来是邮政所派出所中小学的几家，甚至有村里结婚的几家也让他打造家具窗帘，大多数是自己备料，比照尔东家付手工费，要求的款式也是和尔家的差不多就行。 这就大大出乎尔东预料了，自己想和朱明建立稳固合作关系的这次家具更新，最后成了效果很好的广告展示。 他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只给朱明说了一遍，他就很好的理解了流水线作业的内核，同样的家具款式，他一次可以根据在尔东家积累的数据分门别类做上好几套，为了以示区别，只在油漆和细节上略做不同处理。 这大大的提高了制作效率，朱明越干越顺手，以至于尔东开始要求他稍稍放缓速度，不要让那些订户产生这活儿太轻松，价格太高的心思，最好吊着他们的胃口，让他们有所期待和盼望。 这次集中定做的效果实在太好，十二家做下来，收入居然有两千多元，这一下不但朱明有点儿惊着了，尔东也有点儿懵。 来到这个时代，他从来没挣过这么多，更没想到以目前这种方式突然拿到这么多钱。 一时间，朱明竟有些手足无措，尔东也是强做镇定。 冷静下来后，尔东迅速做出了决定，既然不用向父母借钱，那这笔钱就理所当然的作为自己的第一桶金，和通向未来的敲门砖。 让朱明吃惊的是，没等他说什么，尔东就表示，全部收入里朱明的那份儿自己可以随意处理，建议先给父母一些，让他们放心，尔东则不要自己那份儿，全部作为前期投入交到朱明手中，让他准备必要的木工加工工具和材料，还有缝纫机等等，同时立即开始县城店铺的改造工作。 尔东再三要求，一定要把临街的房子改造成展示间，就像尔东家那样，打造一些窗帘沙发桌椅和木床之类的，先作为样品放起来，吸引顾客进来参观，然后根据订购产品的不同，收取加工费，包工包料的适当优惠，家具组合数量多的也给予优惠。 一通折腾下来，县城家具店正式运行就拖到了七月初，尔东虽然对店铺很有信心，但也从没奢望会一炮而红，马上财源广进，放在那里作为自己的据点，慢慢孵化就是了，谁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就收益而言，前期伊河乡的那些零星订单，足够朱明安下心来认真琢磨手艺。尔东现在的心思在另一面，因为江平来信说了，八月初她就要跟着父亲再来伊州，让尔东准备好许诺的各种美食，要是说话不算话，以后就做不成笔友了。 尔东看完信笑笑，心道就你一个小馋猫，哪里抵挡得住伊州佳果和美食，再说了，他真正的目标可是江立勋。 为了这次能够顺利达到预期目标，尔东和朱明已经谋划良久，七月份儿，他俩计划就呆在索伦村，全力以赴实现他们的蓝图。 期末考试结束后，尔东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分数，他担心的是梁斌的中考成绩，结果七月初分数线下来，梁斌勉强过了录取分数线，开学后将升入县城二中读高一。 梁副乡长很高兴，当晚小醉了一场。 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尔东梁斌和朱明三人结伴，朝索伦村奔去。 第23章 索伦村项目 尔东的计划是，用大约一个月时间，在外祖母家院子里建三间木屋，同时配置一座可容纳八人休息用餐的哈萨克式毡房，除此之外，再修建一个厨房和一个木质烧烤平台。 一切进展顺利的话，就照原样在祖父家院子里也复制一套。 佟国强听闻尔东来意后大喜过望，只是他这段时间要开收割机忙夏收，没时间招呼尔东他们，于是一声唿哨就把手底下十几个兄弟召集了起来，这群棒小伙儿拿来打下手那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以朱明为首的小型木屋建筑队就这么愉快的成型了。 来前朱明费了几天功夫，早早的把图纸画好了，至于工艺程序，尔东和朱明也反复进行了商讨确认。 外祖母家早几年就备好了木料，本来是准备给佟国强结婚时盖新房打家具用的，这回佟国强果断决定，就造木屋和毡房，还有烧烤平台，再顺便整修一下旧葡萄架老房子。 这比以前想的修修补补的计划可强的太多了。 外祖母家院子很大，大约有五亩多地，这是这个年代边疆农村的特色，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要是连基本的种菜牲畜养殖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就很糟糕了。 毡房和烧烤平台放在院子正中的一片空地上，三间木屋则利用拆掉的老屋剩下的地基，在原址盖起来，除了木料，还需要一些水泥清漆毛毡铁皮铁钉之类的物料，很快也就配齐了。 人手充足就是好，梁斌带着一部分人负责土建部分，挖地基砌砖，另一部分人手在朱明统筹下将木料锯成长短厚薄不一的木板木条木块备用，还有几个人充当小工，来回奔波搬砖搬木头构件，工地上的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年轻人都很佩服有本事的人，能读书能打球能跳舞能唱歌能“打锤”包括能盖房子的，都是他们佩服的对象。 尤其是像朱明这样的天才，人长得帅不说还有过硬的手艺，在他们眼里堪称大拿。 只干了几天，就有几个脑子活泛的小伙子动了认真学习以后拜师的心思，干起活儿来也分外的细致卖力。 尔东很自然的成了一帮人里最游手好闲的那个，除了动动嘴，他也的确干不了啥活，硬凑上去和添乱也差不了多少。 除了朱明偶尔叫他过去商量点儿事情，问问他的看法，其他时候就陪着外祖母聊天，要么去祖父家喂马遛狗。 索伦村离西山和清水湖不远，自然没有背靠沙漠的伊河乡那么燥热，有意思的是，也许是因为海拔高一些，这里蚊虫也极少，实在是避暑的胜地，但是早晚温度很低，晚上睡觉必须盖厚被子。 小红杏早就熟了，按照尔东的提示，外祖母家和祖父家早早的摘了杏子，在屋顶和院子里铺了塑料布摊开，一部分晒了杏干，还有一部分做了杏酱杏脯。 杏仁也没浪费，准备了很多放起来准备待价而沽。 目标自然是江立勋了。 尔东来时就在村里走了一圈儿，发现各家各户都养了鸡鸭鹅，数量还不少，挨家问了下是否出售，村民们却有些莫名其妙，说自己养了主要是吃个蛋，年节时改善下伙食，没想着往外卖。 你这是要干啥呀？你家大人要收鸡蛋吗？ 尔东笑了，说是，过段时间要收鸡蛋，想卖的话，八月初就有人上门来收，不止鸡蛋，活鸡活鸭活鹅也收呢。 村民们将信将疑，显然没拿小孩子的话当回事。 山下的苹果成熟期晚，现在还没有完全熟透，到七月底就差不多了，桃子八月初也能吃，晚熟的杏子葡萄八月初差不多就能采摘，再加上鸡鸭鹅和蛋……江大叔，你最好准备好车和钱哦，这个钱本巴依少爷是挣定了。 江平平，我得想好理由，劝着点你，省得到时候你吃水果吃到拉稀，你那小身板可扛不住。 自己可是有过惨痛经验的…… 木屋小项目进行的比预期的还要顺利，朱明曾经跟尔东讨论过防潮的问题，尔东说，咱这可是边疆，基本不考虑防潮问题，如果真的担心，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木料上除了上一层清漆，还可以用喷灯烤一遍，缝隙处理可以用腻子，还有就是尽量使用晾晒好的老木头，松木最好，说是木头房子，其它建材合用的话都可以往上招呼，不拘一格盖房子嘛。 再说了，这次盖木屋主要是练手，没想着百年大计，大不了过上十年八年拆了重盖，总比土建的房子工程量小。 朱明听了以后心领神会，工程进度进一步加快。外祖母家备料用的差不多了，两人又去了尔东祖父家勘察设计了一番。 这边进行了一半，尔东就让大伯三叔提前找人手，有了先例，依样画葫芦的开始折腾。从目前的进度看，一个月搞定两家应该没什么问题。 佟国强也没闲着，四处搜罗些好吃的每天往工地上送，甚至有乡民土制的俄罗斯风味饮料“啤沃”供应，伙食那是相当的不错。 兄弟们帮忙虽然不用给钱，但是吃的上面必须要弥补一下，这也是该有的道理。 众人吃的满嘴流油，心情大好，干劲更足，这活儿总比在大太阳底下收麦子要轻松的多。 那部分活儿都被佟国强包了，机械化自然省时省力的多，也是换工的意思。 只有尔东觉得自己要是停了跑步的话，一定会飞快的胖起来，用大师傅米吉提的话说就是，小羊娃子长肉不是好事情，前面有皮加克（刀子）等着呢。 到七月底八月初，两家的木屋建造工程基本结束，包括三间客房，一座八人毡房，木质烧烤平台，厨房旱厕和葡萄架，除了白色毡房，一律是刷了红漆的铁皮顶子，很有点儿异域风情的意思。 朱明比尔东想象的还要细致周到，连电线和铁皮炉子的位置都预留好了，剩下的一点儿扫尾活儿，三叔和小舅自己慢慢干就行。 尔东一再要求他俩把院子收拾好，必须要干净利落，该备的床和新的被褥一定要准备好，还有新的碗筷厨具。 还有就是尽快把电拉上，烧烤炉子签子准备好，毡房里最好铺上地毯，配上矮炕桌。 尔建疆和佟国强问他到底想干啥，尔东笑道，过年时给你们说的计划，我准备要搞了，八月初有重要的朋友和客人过来，如果这回招待好了，以后或许能有一条固定的赚钱门路。 别人不清楚这一个月的门道，尔建疆和佟国强还是明白的，他们知道这次木屋建造的主导者，实际上是自己刚满十四岁的侄子（外甥）。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该做的自然一定要做好。 小家伙办事很有章程很沉稳的样子，作为长辈，虽然大不了他多少，但一定要给这个面子，尤其是当着那么多小伙子的面。 两家各给了六百元酬金，说实话不算很多。尔东也不以为意，自作主张给朱明分了四百，然后给了梁斌三百，两人也没意见，很高兴的收下了。 尔东算了算，现在自己手上的现金大约有八百元左右，等江平父女来时，这就算招待的经费了，应该很充足。有这么一笔钱在手，心里还是比较踏实的。 梁斌开心极了，他和尔东一样，除了开始做地基时挖土搬砖，也没干什么活儿，闲的时候一天到晚和尔东一道，上山下河四处游逛，这样干着吃着玩着睡着，白白就落了三百块巨款，实在是太过轻松，当然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自己老爹一个月才挣多少啊。 梁斌只觉得这个暑假是他过的最有意思的一次，又觉得心里欢喜的无法抑制，浑身上下充满了金钱赋予的力量。 他还能感受到一点，尔东虽然比他小，但是比他还能折腾，看看眼前的这些成果，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这小兄弟，以后说不定能成大事儿。 朱明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以前是自己的铁杆儿，现在却和尔东走的更近，这个真没办法，毕竟东东那边能给朱明更多的机会，而且实打实的也见到了效益。 想起一年前尔东说要跟他一起搬砖挣钱的事情，梁斌就觉得有些滑稽，这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眼前这个瘦小少年变化如此之大呢……个子又长了些，面貌清瘦干练依旧，但躯壳内，似乎换了个灵魂。 在县城分手后，朱明径直去了店铺，准备开业前的杂务，梁斌和尔东一起回了家，一个准备再向老子讨一笔钱充实小金库，为未来三年的住校生活做准备。另一个去了欧阳校长家，和老爷子约好开学后考初三试卷，然后休学一年。 给出的理由是身体状况欠佳，必须要好好休养。 欧阳校长犹豫了一阵，到底没有问是否征求过家长意见的话，前段时间尔建国也和他打过招呼，说孩子有啥想法和要求，请老校长能通融就通融一下，只要不让学校太为难就行。 哪有什么可为难的，只有一条，等毕业前争取让尔东试试考中专吧，今年乡中没有考上中专的学生，这让校长有点儿郁闷。 下学期，学校要来一位新的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校长郑重其事的给尔东下了通知，让他有时间过来听下课。 尔东答应了，恭敬的行了礼出门。 这一刻，只觉天高地阔，神清气爽，自己将拥有一年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这比单纯的赚钱更让人开心快乐，因为充裕的时间才是做事最重要的基础，天天窝在学校和家里，哪有精力实施发家计划。 他已经决定，未来的一年里，长驻县城，当那只在趴在网中间探听动静的蜘蛛，汇聚八方消息为我所用，目标，争取一年之内，成为“万元户”？ 尔东想着，脸上露出笑容。 第24章 火热的开篇 江平来信了。 信里说，她还在进行暑期训练，大概八月十号左右才能来伊州，又说自己学习成绩还是挺好，能排到年级前十，七月初还拿了市里乒乓球年度赛的第三名，顺利的入选了业余体校乒乓球队，以后可能是半天学习半天打球。 她还说自己争取要打到第一名，因为赢她的都是原来业余体校的老队员，训练时间比她要长多了。 话里话外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江平还没忘了问，你老说的野草莓还有没有了？她太想尝尝巴依少爷说的那些好吃的水果了，要是骗她就等着，打球时一分都不让，剃他光头！ 尔东看了就笑，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好胜，但是成了业余球员这个事，似乎有点儿过火了，要不要劝劝她改主意呢？ 胡秀英的枕头风没有让吴胜利改变主意，但是乡政府里还是出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尔建国两口子一边拿着公家工资一边包地，两头吃，和政策不符。 尔建国听了有些生气，回家后说了这事，尔东劝道，老爹你别理他们，你们俩吃公家饭不假，可到现在我和我妈都是农村户口呢，我们在伊河乡有地，承包是符合政策的，除非乡里解决我们母子的城镇户口和商品粮问题，否则别人爱说啥说啥去，就当放屁。 佟梅英倒是心情平和，一边点头称是，一边说道，他们不就是眼红了嘛，今年咱家肯定是万元户，把老娘惹急了，买台彩电摆上，气死他们。哦，我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晒的黢黑挣点儿辛苦钱，他们在办公室一张报纸一杯茶养的白白胖胖的还说风凉话，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就照儿子说的办，要么解决商品粮问题，要么把嘴夹紧。 尔家三口就此达成共识，管他外头如何风吹草动，继续埋头苦干挣小钱钱。 尔东又和父母说了八月初江平父女要来的事情，说自己最终决定还是把客人安排在祖父家，希望母亲到时候过去帮厨，老爹抽时间也过去作陪，同时也把自己的副食品推销计划说了。 这一回尔建国夫妇两眼放光，但不是为了他们认为的三瓜俩枣，而是儿子这份儿心思让人刮目相看。 真是省心啊，别人家孩子这岁数还傻吃傻喝傻玩儿呢。 不知不觉间，尔建国夫妇有什么事就习惯性的和儿子商量一二，有时候两口子也觉得有点儿怪，反过头一想又觉得本该如此，理所当然。 别人家想要这样的儿子，他还生不出来呢…… 隔天苟志远来找尔东，手里拿着个帆布包裹，尔东心里一喜，应该是乒乓球拍到了。 打开一看，果然是最新款的红双喜直板双面反胶球拍，一面红一面蓝，全木底板，握把柔和，简直精致的不得了，绝对是攻击型打法选手的必备利器。 忙问多少钱，苟志远说加邮费三十六，尔东很鸡贼的向母亲讨了四十元给了他，四元零头没要，说是感谢志远兄帮忙。 苟志远愣了一下，随后很开心的去了。 这球拍看起来就比火炬的质量要多，佟梅英评价道，她倒没有追究儿子为什么不花自己的压岁钱，只是问道，你不踢球练武了？改打乒乓球了？ 尔东笑笑，说暂时保密。 佟梅英也不在意，说随便你吧，一会儿玩这个一会儿玩那个的，也没个定性。 八月九号星期四，尔东拉着母亲坐车去往索伦村，途经县城时又拉了朱明一道同行，他想着木头房子万一有点儿什么问题，身边有个专业维修工好办些。 到了娘家后佟梅英惊讶万分，三间红顶木屋，新的葡萄架，大毡房木质烧烤平台新厨房新厕所，在果园里错落有致，很是精致，自家的老院子简直变得都认不出来了。 在得知是朱明的手艺时，佟梅英连声道谢，弄的朱明很不好意思，但他口拙，脸红耳赤的也说不出什么。 尔东外祖父在世时，家里也算是索伦村的殷实人家，果园丰茂，葡萄架满院，菜地足可满足一家四季所需，还有秘不外传的地窖保鲜技术。 可惜老爷子早逝，佟家兄妹三人加上多病的母亲，很是过了段苦日子，佟梅英曾给儿子说起，自己当姑娘那阵子，只有一套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有时候洗了没干透，第二天没办法只能湿漉漉穿了下地干活儿。 好在苦难的年月都过去了，虽说大哥把好日子过的稀烂，但也不是没有回头的可能，后面再给弟弟成个家，照顾好母亲，管好家里的两个男人，佟梅英觉得自己的任务就完成的差不多了。 尔东和朱明仔细检查了木屋和毡房的情况，小舅干活儿很认真，电灯线路都搞好了，新被褥餐具厨具都准备齐整，前两天这边儿下了大雨，但木屋里仍然很干燥很清爽，丝毫没有漏雨的印迹，看样子防雨防潮措施很有效。 朱明心里很得意，眼睛都笑弯了，新项目的顺利完成，让他对自己的手艺更有信心。 三人又去了尔东祖父家，尔建疆和女朋友关文丽都在，正在收拾新房子，见二嫂过来连忙过来问安。 未来的小婶子很秀气也有些腼腆，一看就是读过书的，和佟梅英打过招呼后，继续去了厨房忙活。尔东向三叔挤了挤眼睛，尔建疆笑骂一声，也不理他，引着嫂子就去了正屋。 尔东祖父很看重自己劳苦功高的儿媳妇，要是没有她辛辛苦苦的打熬，老大估计到现在也成不了家。 祖母也明白这一点，只是婆媳之间天然的有点儿不对付，幸亏是早早的分家另过，否则按她们俩人的暴脾气，免不了针尖对麦芒。 尔东决定把江平父女安排在祖父家住，主要是因为外祖母身体不好，人多了可能会影响老人家休息，二来是因为祖母、母亲和未来的小婶子都可以做饭，在这边也轻松一些。祖父又是索伦乡的老干部，和江立勋在一起应该也有话说。 路过县城时，尔东买了箱伊河大曲，还有一些调料，到了索伦村，又赶紧让三叔小舅准备各种肉菜肉和啤沃，尤其是啤沃，要求备好了用井水镇上。 满院的蔬菜水果自不必提，早餐用的牛奶奶皮子奶疙瘩和馕，他也早早向邻居哈萨克大婶打了招呼。 为了招待好客人，佟国强还专门上山弄了些椒蒿和野葱，还有其他的野菜，力争把伙食整好，让客人记住这富有索伦特色的一日三餐。 第二天一大早，尔东照例早起起床跑步，山村的空气清凉纯净，跑起来感觉非常舒适，只不过村里的狗子多了一些，主人也不管束，动不动被狗们接力追跑，让他心惊肉跳。 跑步回来，天刚蒙蒙亮，尔东打扫了庭院，待洗漱完毕，母亲熬制的香喷喷的奶茶就上了桌，奶茶里加上了奶皮子，配上馕和花卷儿，皮辣红，黄瓜大葱面酱，油辣子酱蒜，这顿早餐香甜的让他差点儿咬了舌头。 朱明似乎很少吃这样的早餐，尔东教他把奶皮子调在奶茶里喝，小伙子品尝后眼睛一亮，开始埋头大吃，惹的众人轻笑。 吃罢早饭，朱明又检查了一遍木屋毡房的线路和防水，就准备告辞回去。尔东挽留了半天，但朱明说店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回去早点儿收拾好，早点儿开工才放心。 除了家具窗帘，朱明说木屋也可以作为一个项目干起来，回到店里后他要认真画一幅木屋图，上色以后挂起来，看能不能引来顾客。 朱明认为这个活儿更有意思，也更有挑战性，当然，要真拿到了单子，钱也不少挣。 朱明回了县城，尔东就有点儿百无聊赖，干脆在毡房里躺了一会儿，过了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拍拍脑袋赶紧爬起来，拿了一个带盖儿的搪瓷大茶缸，往索伦河边儿跑去。 他要给江平摘野草莓，那是早就答应了的事，差点儿就忘了。 不知道以前的那片小“自留地”还在不在，以前村里老人说那个玩意儿有毒，小孩儿不能吃，小秀才尔东才不信邪呢，野生浆果而已，他早就尝过了，果实软糯味道酸甜，好吃极了，就是藤蔓上小刺太多，采摘起来很不方便。 凭着记忆一路小跑到河边，溯源而上走了一阵，终于看见了河边那一大片野草莓。 尔东松一口气，脱鞋下水，开始采摘，也不用多，一茶缸就足够了，反正就江平一个人吃。要是这还不够，院子里还有红姑娘黄姑娘，味道也不错。 摘完野草莓，又沿着河道走了一会儿，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村里的老人说，河道里春天发洪水时，会有高山碧玉冲下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漫无目的的找了一会儿，没什么收获，各种造型纹路奇怪的石头倒是不少。 尔东决定回返，江平来时再带她过来看看吧，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探险项目。 到村口的时候，尔东远远就看见祖父家大门前停着两辆绿色的北京212，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江平他们来了，看样子来的客人还不止父女俩。 尔东突然间觉得心跳的厉害，按耐不住欢喜的心情，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片刻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紧张，不由的暗笑自己没出息。 赶紧提示自己，少年郎，放轻松，该来的一切总归要到来，命定的姑娘也不会跑掉，一切美好，都会顺其自然的发生。 且慢慢行走，在这火热的时代，享受眼前这一夏难得的明媚清晨吧。 第25章 再度重相逢 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往往与最初的想象天差地别。 江平在看到尔东的那一刻，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笑起来，开始控制的勉强还行，越笑越止不住，到后来笑的肆意明媚，花枝乱颤，无所顾忌。 这让尔东酝酿了很久的开场白直接作废，愣在原地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平笑到后来，一边哎呦哎呦地弯腰揉着肚子，一边手指着尔东说，你咋……这么瘦……还这么黑乎乎……跟个……跟个小萝卜头似的…… 尔东听了哭笑不得，心道，就为这？夸张了点儿吧…… 看着眼前这个笑的开心的娇憨少女，尔东不禁有些出神。 江平仍然扎着简单的马尾辫，不过一年来变化挺大，不再是瘦巴巴的样子，小圆脸白皙，唇红齿白，身材非常的匀称，典型的运动型长腿小萝莉。 尔东估计她现在身高至少有一米六左右，和自己比也差不了多少，当然，女孩子发育早嘛，这会儿看起来比自己成熟也是正常的。 可以确定的是，半专业的乒乓球训练确实给江平带来了很大改变，小姑娘一举一动利落又不失柔美，很是耐看。 江平依然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只不过胸前绣着的不是小鹿，而是一只灵动的黑色小兔，小兔的眼睛用了红色丝线，栩栩如生。 ……喂，你小眼睛看哪儿呢？ 江平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收住了笑板着脸问道……眼神里却满是笑意。 啊……你裙子上的小兔子绣的真好看，是你妈妈绣的吗？我妈可没有这个手艺……哦，还有这个……你尝尝，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野草莓。 很轻松的就转移了江平的注意力，尔东轻轻呼了口气。 好险，小丫头现在这么敏感吗？ 红眼睛小黑兔，确实很可爱…… 江平接过搪瓷茶缸，打开后看着满满的各色野草莓，伸手取了一枚放在嘴里，随即满眼惊喜的看向尔东，你真的没骗我哎，这也太好吃了，巴依家少爷，就这么点儿吗？我觉得不够吃。 尔东笑道，先尝尝鲜，要是还想吃的话，回头咱们再去河边摘，保证你吃个够……园子里的水果你还没吃过吧，挨个儿先吃一圈儿，说不定你就会忘掉野草莓。 江平有点儿不好意思，悄声道，刚才你不在嘛，我看着那些果子哈喇子都流了半公斤，嘿嘿……也不好意思进去摘。 尔东豪气的挥挥手，行吧，现在你可以去摘了，不用不好意思。 江平欢呼一声，捧着茶缸子就往果园深处跑了。 尔东暗道不好，赶紧跟了上去，必须劝着点儿小丫头，这还没换水土呢，水果吃多了肯定要闹肚子，那后面的行程就不美好了。 小丫头倒也听劝，尤其是尔东拿自己说事儿，讲述了贪吃水果的恶果后，明显的就克制了很多，桃杏苹果梨葡萄以及红姑娘，都是浅尝辄止。 果园里，小姑娘久久不愿离开，一脸的满足痴迷，让尔东看了忍俊不禁。 坐在烧烤平台的小马扎上，江平看着院子里的各色鲜花蔬果，开心不已，东东，索伦村可真好啊，要啥都有，我都羡慕死你了你知道吗。 羡慕可以，死就算了，尔东笑笑。 真的，骗你是森口，青石峡只有煤矿油矿，没有湖也没有河，连树都没几棵，出了城就是戈壁沙漠，放假了连个玩儿的地方都没有，特别没意思……哪有你们这儿好啊，到处都是花儿，草原，森林，大湖，还有小河，连牛羊都长得好看，比别的地方大一圈儿呢……也就是你吧，对不起这么好的地方。 说着说着，江平又忍不住眯眼笑。 尔东连忙转移话题，呃……那边儿有秋千，你要不要去玩一会儿？ 午饭和晚饭并作一处，菜品很丰盛。 大盘鸡，红烧鲤鱼，清炖鸭肉，手抓羊肉，野葱炒鸡蛋，各式凉拌菜，满满一大桌，主食是抓饭和大饼，伊河大曲打底，还有啤沃辅助。 尔建疆已经腌好了羊肉，就等炭火烧透后上炉烤制。 江立勋非常惊讶，他没有想到，这个边境线上山河环绕绿树成荫的小小村落，看起来偏僻，却丝毫没有穷困的意思。再一想也释然，索伦村实际上紧邻国道，交通很方便，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更让他赞叹的是，这里物产之丰富，风景之优美，美食之诱人，主人之好客，都超出了他的预期。 尤其是果园里那几栋精致的木质房屋，让他大为欣赏，得知是尔东的主意和手笔，而且是为了他们一行专门建造时，虽然没说什么，眼中却满是笑意。 江立勋敬了尔东祖父一杯酒，大叔，您这日子过的，给个县长都不换啊。 老爷子笑道，也没啥，索伦村一百五十多年没饿死过人，算是块好地方，咋说呢，老祖宗的眼光好吧。这里最早只有十几户，现在三百多户了。解放后来了不少甘南中原人，人比现在还多。后来六二年边境出事，走了一批哈萨克，再加上知青来来去去，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大叔，听说您原来是索伦乡的书记？ 嗯，当了四年书记，后来就是边境那个事情，把我撤了，说我是什么里通外国份子。 这又是为啥呀？江立勋立刻来了兴致。 也没啥，我把那些想跑的牧民都放掉了，苏联人不是要给你们牧场牛羊嘛，苏联不是已经共产主义了嘛，你们走也行，把社会主义的牛羊留下来，然后随便走，享受共产主义去。 座上众人听了觉得有趣，哈哈大笑。 江立勋注意到，饭桌上除了尔东祖父和尔东，其他人都在厨房忙活，他有点不好意思，说阿姨和弟妹也过来坐吧。 尔东祖母和佟梅英都笑着摆手谢绝，江立勋看她们不似做伪，心道这里的规矩倒是和滨海老家那边儿有点相似。 和江立勋一起来的除了江平，还有他的六个下属，两个司机年龄不大，领导在，就没有上桌，而是跑去和尔边疆佟国强他们厮混在一处。 酒过三巡，按照索伦村的礼仪，主家能歌善舞的成员们会载歌载舞助兴，同时敬酒。 尔东向江立勋解释，这和索伦村各民族杂居的历史有关，糅合了蒙古和哈萨克的酒宴礼仪，现在不用说尔家这样的土着，就是汉族家庭宴客，走的也是这套程序。 江叔，你们是远来的贵客，随意点就行，自家便宴，吃好喝好聊好玩好最重要，酒可以少喝慢喝，细水长流。 江立勋和同事们听了，不由鼓起掌来，江立勋赞道，东东这话说的，很有水平呀，乍一听是不劝酒，但是仔细想想就不对了，不喝不行，不喝就是不尊重主家礼行。 江立勋豪情大发，脱了外衣坐好，大家都听到了吧，到了索伦村，能喝酒的不要推辞，不能喝的表演节目，大叔一家这么热情，小东东安排的又这么周到，大家放开喝，今天没有上下级一说，大家把自己当做走亲戚的晚辈就行。 真的就放开了。 这场酒从中午两点开始喝，一直喝到晚上九点多，中间感到不胜酒力的，喝碗回族风味儿的酸辣粉汤，在毡房里眯一会儿，很快就满血复活，继续战斗。 哈萨克的黑走马，蒙古族的祝酒歌，锡伯族的贝伦舞，汉族的秧歌舞，俄罗斯族的踢踏舞，你方舞罢我登场，这边唱来那边和。 不知什么时候，背着手风琴抱着吉他冬不拉的乐手也出现在酒席宴前，佟国强远远的朝尔东眨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立勋还好，其他的客人都惊呆了，此生何曾见过如此盛情款待的场面，园子里聚集了数十人，美酒飘香歌声悠扬。都是为了他们而来，这份热情这份情谊，不喝倒哪里对得起主家。 江平乐呵呵的看着人们歌舞饮宴，她吃的不多，但是她面前的野草莓红姑娘枝头梨和小甜瓜，别人可没有，连他爹都没有。 本来江平是想拉着尔东出去转转的，但是尔东说今天先好好吃饭，看看歌舞，好好休息，明天再出去玩儿，保证让她见识些更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入夜，尔东灵机一动，找来一堆木柴，燃起了篝火，尔建疆也扛来录音机，放起了音乐，跳起了摇摆舞。 音乐响起，篝火熊熊，园子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或跳或坐，勤快的姑娘们自动接手了尔家女眷的服务工作，小伙子们则自发的表演歌舞摔跤，引来众人的欢呼喝彩。 青石峡的客人们开心不已，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在索伦村是常态，一场饮宴，最后总是以歌舞收尾，也算是融合各民族特色的独特产物。 江平看热闹的时候，尔东给她倒了一大杯啤沃，江平正口渴呢，不虞有他，举杯就喝了一大口，不料这啤沃虽然是面包水果发酵后制成的饮料，但还是有少量酒精成份，江平就感觉一股气直接顶到脑门鼻腔里，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嗝，眼泪都下来了…… 尔东在一旁看着很无奈，这丫头，也太猛了… ……真好喝哎，再来一杯！ 尔东劝道，你还是慢点儿喝吧，一小口一小口喝，这玩意儿喝多就醉了，真的，不骗你。 江平哪管这个，伸手把尔东手里的啤沃瓶子抢过来，自己倒着慢喝……慢慢的眼色就迷离起来，到最后竟然要拉着尔东去跳舞。 只不过跳起来摇摇摆摆的，有点儿像蹒跚学步的小鸭子。 尔东一拍脑门，这不听话的丫头，说醉还真就醉了…… 第26章 所图者情也 预料中的，江平第二天早晨没能爬起来，尔东跑完步回来，她仍然睡的香甜。 早餐让江立勋一行非常的满意，大家都说从来没吃过这么爽口的特别的早饭，奶茶奶皮子大饼花花菜牛肉炒土豆片油辣子酱白菜糖蒜，大部分人居然都是第一次吃到。 江立勋叹道，在边疆省待了这么多年，今天才真正吃到正宗的少数民族风味儿早餐。 尔东在一旁插嘴道，江叔，你们再待两天吧，今天上山捡些牛肚菌拔点儿野葱，明天去索伦水库钓鱼。 江立勋沉吟片刻就答应了，他注意到了同行下属们期待的眼神，也就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这些年单位组织职工出来玩或者休假，总是待在清水湖边的自建疗养院里，就是风景再美，次数一多也有些烦了。 现在正好开辟个新去处，而且索伦村环境饮食民风都出乎意料的令人满意。 他现在可以确定，索伦村符合大多数人对休假地的想象和预期。 小东东不是说了嘛，现在索伦村木屋加毡房能接待三十人，以后如果人多了，还可以继续增加庭院木屋。 目前的规模，如果新单位接待处的职工出来疗养，分上三批也就差不多了。以后别的单位也可以来，回去就跟老单位供销社的同事们宣传一下。 早饭后，尔建疆带老江一行上山，尔东则带着江平开始了索伦村庭院一日游。 江平睡饱了，爬起来吃了早饭，就跟着尔东出了门。 这一天，小姑娘可玩美了。 各式各样的庭院，维吾尔哈萨克锡伯汉族回族各式风格皆备，无论主人家经济条件如何，门外的土路天天有人洒水，院子里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各式各样的水果蔬菜，争奇斗艳的花朵，还有主人呵斥一声后就变得乖巧的狗子。 更引人的还是那些或灵巧或慵懒的各色猫咪，还有胆子大到敢飞到江平肩头吃玉米粒的鸽子。 庭院的树上，居然还有猫头鹰和松鼠，黄鼠狼的身形也若隐若现，草丛里甚至可以捡到鸡蛋鸭蛋，而河边蜿蜒游动的水蛇和仰泳的水獭，让她尖叫连连…… 太有意思了，太好玩儿了，江平开心到满脸通红，眼睛闪闪发亮。 东东，你知道吗，你真的是巴依家少爷！ 尔东耸耸肩，也就那样吧，我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从小这里就是这样，习惯了。 江平看他说的无所谓，恨的牙痒痒，伸手就想掐他，尔东早就预判到了，灵巧的躲了过去。 看到高高的桑葚树，江平又有了想法，想爬上去看看有没有残留的桑葚果，尔东无奈之极，提醒穿着裙子跃跃欲试往上攀爬的小丫头下来，因为自己还在下面呢。 江平居然秒懂，然后气哼哼的指挥尔东爬树去找。 哪可能有，就是有，也只是几粒晒干了的，即便如此，摘下来后江平居然也吃的津津有味。 这丫头，真是太好养了。 穿过各色庭院，品尝各种佳果后，江平还是初心不改，捧着白色搪瓷茶缸，兴冲冲的在河边寻找野草莓。 尔东则在河滩上漫无目的的寻找，看有没有好运气，捡到西山碧玉。 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块李子大小的发出墨绿色光泽的石头，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高山玉，只觉得颜色有些透，用水洗了洗，有一种沁润的绿意。 先收着吧，回头给朱明看看，他会刻印章，或许也懂石头。 江平赤着脚在河边漫步，快乐的像个小小的精灵，搪瓷茶缸里装满了野草莓还有黑豆豆（学名龙葵果）。 尔东让她尝了几粒，就把龙葵果扔了，那玩意儿微毒，本地孩子都浅尝辄止，吃起来口感虽然也不错，但比起野草莓差远了。 又带着江平去了一处隐秘的野草莓富集地，地方有点儿远，但是眼前一丛丛黑色红色的野草莓让江平欣喜不已。 尔东让她先摘着吃，吃的差不多了再攒上一茶缸带回去，小丫头乐呵呵的答应了。 一天过得很快，下午时野地里气温有些高，两人就往回走，江平突然说道，明年我还要来，这片野草莓地你可千万看好了，不能让别人发现。 尔东无奈的笑，心道姑奶奶，这又不是啥值钱玩意儿，满地都是啊，不过也只能假装认真的点头答应了。 老江一行在后山上收获颇丰，各种野生蘑菇，还有野葱野蒜之类，尔东看着他们带回来的蘑菇们觉得很是头疼，他可分不清这里头有没有掺了有毒的。 最后还是佟梅英出手，把蘑菇分了类，倒没有发现有毒的，毕竟带路的三叔也懂一些。 晚饭是烤肉馕和各式凉菜还有啤沃，索伦村的葛老汉很满意，一瓶啤沃以前在集市上只卖两毛，这回让尔家三毛一瓶包了几十瓶子，尔家的小孙子还让自己多准备原料，说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喝他做的啤沃。 老爷子觉得自己的手艺终于有了赏识之人用武之地，很是高兴。 吃罢晚饭，江立勋在木屋里休息，其他人在毡房里打扑克，尔东和江平在秋千架前聊天，江平手里拿着杏干杏脯还有果丹皮，吃得不亦乐乎。 尔东祖父家的庭院是索伦村最大的，除了各种果树蔬菜，还种了玉米。按尔东的规划，明年就不种玉米了，腾出地来再搞一个毡房和几间木屋。 尔东预计，明年夏天秋天来的客人会更多，按他的想法，最好冬天也能招来客人，村后野山坡上滑爬犁子，那可是真正刺激的玩儿法。 尔东越想越高兴，就跟江平说道，干脆你明年寒假也过来吧，我找条狗，拉着爬犁子，你坐上到处转，肯定有意思。 江平一边吃着零嘴，一边连连点头答应，然后又问，冬天还有啥好吃的没？ 尔东只能捂脸。 江立勋躺了一会儿，就被自家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他走出来坐在树荫下的马扎上，点了一支烟，望向尔东。 这真是个小妖怪呀，他原以为院子里这些新奇的木屋还有一系列的活动是尔东祖父安排的，后来才整明白，是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孩子的手笔。 原来丫头总说尔东聪明，学习成绩好，自己也不以为意，聪明孩子自己见的多了，但是眼前这个，的确让自己有些刮目相看。 江立勋知道这俩孩子是笔友，自己也偷偷翻看了尔东写给女儿的信件，内容没有任何异常，但自己也的确是通过女儿的鼓动，带着同事们来到了索伦村。 这一天多有条不紊的安排，居然让他看出了一丝老接待的套路感，这小子，别看现在露着一嘴白牙天真的笑着，心里不定藏着什么心思。 江立勋决定问问尔东的想法，如果有什么自己可以做到的，看在这次轻松愉快的索伦村之旅的份上，他不介意帮忙，毕竟，身为接待处的书记，以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满足一个少年的期望，再者说了，一个乡村孩子，又能有多大念想呢？ ………… 尔东的想法或者说期望还是超出了江立勋的心理预期，并不是说自己做不到，而是，这应该是一个少年的想法吗？ 尔东坦率的请求江立勋，在他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能否收购索伦村六十多座成规模庭院出产的水果蔬菜以及散养的鸡鸭鹅和鸡蛋鸭蛋鹅蛋，还有，秋冬农户集中放牧的牛羊数量也不少，能否也做一个考虑。最后，能否把索伦村确定为青石峡矿业管理局接待处的一个固定接待点，作为疗养院的分支。不需要接待处有任何投入，索伦村自主提供饮食住宿娱乐一整套服务。 江立勋已经点燃了第三支烟…… 深深吸一口，他望向少年，你这些想法怎么来的，能告诉我吗？ 其实也没啥，尔东道，索伦村有我的家人长辈亲朋好友，祖父落难的时候，我家就是靠着他们帮忙才熬过来的。 江叔，您也看到了，他们守着绿水青山，却过着紧巴巴的日子，您也明白，靠种地实在是挣不到什么钱，孩子上学儿女结婚家里有了病人，原来看起来平静的生活，也会在一夜之间乱的不成样子。 ……我就是想让他们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哪怕比以前好一点点都行，我想让村里的小伙伴们都能上学，让老人们少操点儿心，让我的父辈们少一点为难和辛苦。 尔东看着江立勋，眼神清澈，我就想了这么多，江叔，您能帮帮索伦村吗？ 坐在秋千上的江平也不再晃悠了，和尔东一起定定的看向父亲，尔东的一番话让她觉得，自己的这个笔友脑子里想的东西，虽然她听不太懂，但又莫名的感到感动和振奋。 小伙子，你所图甚大啊！ 沉吟片刻，江立勋下了结论，他不再微笑，而是严肃的看向尔东。 这个事情在我来说，虽然不算很大，但是我还是要先和单位说一声，你这里也不要抱太高期望，这样，明天我回一趟疗养院，商量之后再告诉你结果。 尔东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他知道，这个事哪怕做成了一半，索伦村将来的收益也是巨大的。 尔东郑重的伸出手，江叔，我能和您握个手吗？您不要误会，只是表示感谢。 江立勋笑了，摇摇头，轻轻握住尔东的手，小子，你这是鞭打老黄牛啊……罢了，我倒要看看，你后头还有什么名堂。 第27章 热闹的巴扎 尔建国兴冲冲赶到索伦村时，江立勋一行已经回清水湖疗养院了。 进了院门，快乐少女江平眯着眼朝他笑，尔建国故作惊讶道，呀，这谁家闺女啊，恁好看的。 尔东见老爹操着一口中原腔作怪，只有无奈的摇头。 这还没完，尔建国又道，小江平过来啦，你的字写的比尔东好看多了。 说罢就背着手嘿嘿笑着往屋里走。 江平眼神不善的看向尔东，尔东彻底垮了，拉着脸道，爸，你是我亲爸，你难道忘了吗？ 尔建国乐见儿子吃瘪，哈哈哈哈笑的愈发开心。 尔东也跟着进了屋，随后拿了一个挎包出来，里面放着乒乓球拍和球，今天他打算带江平去村委会活动室玩一会。 原本是要去十多公里外的索伦水库游泳的，江平连泳衣都带来了，可是现在没车，只好提前进行乒乓球挑战赛。 伊州各县都非常重视群众体育，这算是一个优良的传统，而且基本上每个村都有篮球场和乒乓球台，个别县乡镇重视排球足球，相应场地也都齐备。 这可是八十年代初，殊为难得。 等两人赶到村里的活动室时，已经有一些人在打球了，尔东问了下规矩，点点头，看来各地都差不多，一人守擂，其他人“考试”，上台后必须先打赢擂主一分，才有资格进行往下的七分十一分或二十一分。 至于打多少分，就看围着台子的人数多少了。 江平带了自己的球拍，红双喜直板正胶，一看就是快攻型选手，球拍边缘用白胶布细细的包了一圈，看得出来主人很爱惜。 尔东则拿出了自己的老火炬，刚才看了几局球，都是野路子，水平比自己还差的那种，看来今天江姑娘注定要出风头了。 果然，整整半上午，擂主的位置都被江平牢牢占据着，尔东在一旁抱着胳膊乐呵呵的看她大杀四方，干脆也不打球了，就和相熟的小伙伴们随意聊天。 一来二去还真有不服气的，出门去叫村里的高手过来找场子，这位高手据说还是在乡里比赛拿过名次的，但是结果还是没什么变化，一样在江平手下走不过三个回合。 没办法，任何时候，在某个体育项目里接受过正规训练的选手，哪怕是最后被无情淘汰了的，都能吊打各种自以为是的野路子，这种事不会以某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小伙子们看着白裙少女凌厉的球风，灵巧快速的移动，稳准狠的球路，都是又佩服又羡慕，当然，还有一点点的小妒忌。 但是打不过就是打不过，确实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后来大家伙儿取得共识，放平心态，都抱着请教的心思上去打，也不“考试”了，一个人七个球轮着来，江平一向是也好为人师的脾气，很认真的给对手喂球，时不时还指点几句，过足了教练瘾。 尔东忍不住技痒，过去讨教，江平果然不留情面，左拨右推，辅以大力扣杀，尔东狼狈不堪，被调动的满场飞奔，不过他脚步移动和反应都快，球感也好，总能险之又险的把球送回江平的正手，江平看他顽强，打的更加凶狠，大力扣杀调动对手后，最后以一板轻巧的搓球结束战斗。 围观群众轰然叫好，这声喝彩是给双方的。 面对这个级别的对手，江平基本没出什么汗，但是出门后尔东还是很狗腿的递上了毛巾，还掏出几颗水果糖给她吃，江平边剥糖纸边好奇的问，你这挎包里鼓鼓囊囊的，都装着啥呀？ 尔东笑而不语，一边走一边喊住卖冰棍的，选了两毛钱的牛奶冰砖递给江平。可惜没有汽水，尔东说，定水县城有卖的，还有用碎冰调的酸奶子，手工冰淇淋，味道都好的很，有机会带你去尝尝。 现在去尝不行吗？江平问。 有点儿远，差不多二十公里。 哦，那就算了。江平有点儿遗憾。 你要是真想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尔东想了想，还是给江平说了自己的主意，我骑上三叔的摩托车带你去，不过我有很长时间没骑了……手有点生，你敢不敢坐？ 江平一瞪眼，有啥不敢坐的，你敢开我就敢坐，告诉你，我爸教过我开车，我现在就倒车还不熟，四个轮子我都不怕，还怕你两个轮子？ 尔东心里一叹，我也是糊涂，大姐是啥样人难道忘了吗……何必招惹呢……好吧，牛皮都吹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尔建疆以前确实教过尔东骑摩托车，尔东上手也很快，有一段时间没碰过这玩意儿了，他自己心里有点儿没底……骑车来回跑四十公里还带人，有一点点拿不准，不过也就一点点而已。 尔东道，三叔，你只要不告诉我妈，等我们回来就啥事都没有，你信不信，我一天不回家她都不带问的。 尔建疆呵呵笑起来，掏出摩托车钥匙扔给侄子，还记得咋发动不？ 一脚踹嘛，尔东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他心里有点希望三叔过来帮他。 然而三叔却转身走了，甚至没有嘱咐他注意安全之类，看着江平期待的眼神，尔东只好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发动步骤，然后插入摩托车钥匙拧到通电状态，调到空档，拉开启动杆，一脚踩下去，同时稍稍的给了点油。 居然一脚就着了，其实没啥可意外的，这车买来才一年多，车况好着呢。 收起脚撑，示意江平骑上来坐好，尔东挂上一档，轻轻松开离合，加油起步，摩托车往前一窜，差点熄火，尔东手忙脚乱一番，总算控制住了铁驴子，就这么一会儿，尔东就感觉后背有些汗湿了。 出了大院门上路跑了一会儿，尔东试着提到二挡，时速大约加到了三十多公里，手脚配合逐渐找到了感觉，骑行顺利了起来。 江平无师自通的搂住了他的腰，感受着迎面扑来的凉风，看着飞速掠过的树影，忍不住在后面大声喊，东东，坐摩托车太有意思了，比坐车好玩儿多了。 尔东专注的骑车，不时躲开路面上的坑洼，不敢接茬，好在乡村道路一会儿就走完了，两人骑车上了国道。 大车不多，只是路上隔一段就有村民晾晒的小麦，骑车经过的时候要小心减速，也许是因为太过专注，尔东觉得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到了定水县城。 江平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闪烁着惊喜，那古榆参天的街巷，横穿城区的小河，花花绿绿的门廊，卖各式各样货品的商贩摊点，赶着马车拉客的维吾尔汉子，骑着毛驴的长须老人，咬着手指盯着她看的小屁孩儿，让她真切的感受到，这是一个自己从未踏足过的世界。 此时此刻，各种她完全听不懂的叫卖声充斥着街巷，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小饭馆里飘出食物的诱人香味，水果摊上陈列着各种见过没见过的果蔬。 江平坐在摩托车上四处张望，忽然觉得大家都在看她，看一个白裙少女被一个瘦小少年带着，骑着庞大的机器从人群中缓缓经过。 终于找到了一个冷饮摊，尔东停好车后两人坐下，也不说话，伸了两指示意，摊主点头，然后开始操作，用小号铁铲在棉布包裹的大冰块上切削，直接把碎冰铲进碗里，加上酸奶，开始搅拌，搅拌的差不多了，加糖递给他们，小铁勺泡在盛着清水的铁盆里，由客人们自取。 江平舀了一勺碎冰酸奶送入口中，酸甜冰以及奶香，各种感觉瞬间侵入口腔，暑气顿消，清爽无比，不由得打了个幸福的冷战，忙不迭向尔东连连点头表示满意，开心的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 尔东倒没那么急，慢慢的用勺子搅着碗里的冰，随意的看向四周。 这会儿葡萄甜瓜也开始上市了，还有毛桃子，但是卖家并不多，多的还是小吃摊，毕竟水果这玩意几乎家家院子里都有。 尔东还看见了平时不多见的剃头摊儿修鞋摊儿，修鞋的还挂出了自制的皮鞋皮靴，除此之外，还有卖花帽的卖小刀的卖布料的，八月中旬的定水县城星期天巴扎，热闹程度远远超过了尔东曾有的印象，让他感觉到了一种无法阻挡的生机活力。 不过，还是太简陋了啊，还应该有更多的商人，还应该有更丰富的货品，还应该有更加多彩的生活。 当然，一切既然已经开始，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喝完冰打酸奶，尔东又要了一份儿手工原味儿冰淇淋给江平，江平有点不好意思了，还吃呀，都是你花钱…… 尔东笑笑，别忘了我是巴依家少爷，你尽管吃，放心，这点儿东西我还请得起。 江平开心的点点头，也不再客气，小口小口的开始细细品尝，小女孩儿怎么可能抵挡得住甜品的诱惑。 摩托车继续在县城的街巷里穿行，尔东突然觉得肚子有点儿饿，凭着记忆，他找到了四中旁边的一家牛肉面馆。 这家面馆很久以前佟晓明带他来过，是一对儿来自青川的夫妻开的小店，味道确实是非常好。 面条劲道，微微发黄，辅之以牛腿大骨熬制的清汤，再加上小葱香菜牛肉碎粒，倒上醋和油泼辣子面，在尔东心目中，绝对称得上世间美味。 第28章 开局很顺利 如果一个人对三餐要求不是太高太细致的话，那么，最简单的一碗牛肉面其实就能满足。 在吃这方面，尔东和江平难得的一致，不讲究，但也不将就。 慢点儿啊，辣子少放点儿，不够吃再来一碗……要不要来碗清汤，老板娘烤的酥油饼也特别好吃，要不要尝一个？ 江平一边嗦面，一边连连点头。 尔东看着看着就笑了，只要让小丫头吃好了，就能保证她一天的幸福感。 很久以前就是这样…… 到最后都吃撑了，返程的路上，江平坐在摩托车后座上，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埋怨，哎，巴依家少爷，凭什么你们这儿有这么多好吃的，我现在是吃撑了，吃好了，可是以后想吃了怎么办？我不想走了都！ ……不行，明天还要过来逛一圈儿。 尔东控制车速，慢慢穿过拥挤的人群，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满眼都是轻松的笑意。 尔东还是低估了江立勋掌握的能量。 他竟然带了两辆五吨解放卡车回来，一辆卡车上备着各种纸箱麻袋，准备装水果鸡蛋和其他杂货，另一辆估计以前是拉牛羊的，车厢上焊了大铁笼，这次在大铁笼里加了几层钢丝网，应该是为拉活禽准备的。 尔东自己搞的前期的市场调查和预热效果不太明显，真正发挥作用的还是佟国强和尔建疆，这两个小伙子都在琢磨着当村长，明里暗里在较劲，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索伦村不算很大，两个人带着司机押车跑了一下午，能收的土特产差不多就收完了，每家收的货都记了数过了秤写了白条子盖了村委会的章，说好了过两天一次性结账。 按照尔东的要求，也不是啥货都收，起码要看看货品的成色如何，歪瓜裂枣就算了，毕竟这一次机会难得，一定要树好口碑。 两百多只土鸡，两千多个鸡蛋，两吨多苹果，还有果干果脯杏仁，桃子和晚熟杏实在不好运输，就算了，挑了一些和收拾干净的山货打成包，单独放在了一个筐子里，数量不大，也就只够单位领导分的，西瓜甜瓜太占地方了，这次也算了，只拿了几麻袋，吉普车里就能放得下。 青石峡市离索伦村三百多公里，但是西山那边山路崎岖难行，尔东提前让三叔小舅准备了很多麦草，填满了车厢里的所有缝隙，尤其是装鸡蛋的纸箱子，更是层层密密的铺上麦草作为缓冲，虽然江立勋说烂一些也无所谓，但是尔东觉得，毕竟是第一次交易，还是尽量做到尽善尽美，这样不会让江立勋为难，以后才好说话。 等到一些后知后觉的村民带着东西过来时，两辆卡车已经装满了，尔建疆和佟国强大声说，下次还来，下次再收，村民们只好遗憾的散去。 尔东抑制不住的高兴，看样子下次收货不用费什么劲儿了，只要提前两天打好招呼，索伦村的农副产品一次三车也拉不完。只不过有没有下次真的很难说，尔东也没有把握。 但是随后江立勋带来的消息，又让他喜笑颜开，索伦村作为青石峡矿务局接待处初步预定的接待点，已经提上议事日程，江立勋甚至带了接待处宣传科的人过来，拿着相机在四处拍照，尤其是木屋毡房烧烤台和庭院美景，足足拍了一个胶卷。 尔东心里一动，跑过去对拍照的小伙儿说，哥，能不能给我和江平拍个合影？ 结果又拍了一个胶卷，包括和尔建国夫妇尔东祖父，最后干脆把全家福拍了。 皆大欢喜。 卡车司机欢天喜地的先回去了，驾驶室里满满当当，啥都有，一切尽在不言中。佟国强和尔建疆稍稍有点肉痛，但看着尔东不动声色的样子，也就按他的想法照办了。 江立勋微微一笑，尔东的小动作并没有瞒着他的意思，他现在对这个小家伙更感兴趣，甚至有一种局外人看热闹的轻松和好奇的感觉，谁给他教的这些呢？ 尔建国两口子？不像，倒是尔家老爷子有点儿老谋深算的样子，也许是祖孙间的家传也说不定。 但是无论如何，这小子能调动这么多的资源，而且安排的井井有条，在少年里绝对罕见，起码自家那个贪吃的憨闺女是远远不及的。 这么想着，看着粘在尔东身边眉开眼笑叽叽呱呱的江平，江立勋微不可察的叹口气。 这女生外向的，也太早了点儿吧。 江平觉得这两天是自己一年多来，不，是十四年来最开心的两天，有时候她觉得尔东甚至比爹妈更懂自己的心思，带着她吃喝玩耍时，每一处都极合自己的心意。 她能感觉到对方明显的照顾和宠溺，按说这不应该来自小她半岁的这个少年，但她心安理得毫不介意的接受了，而且不知不觉间就和尔东走的更近，没感觉到有任何突兀之处，一切都似乎自然而然本该如此。 她向尔东讲述自己的开心和烦恼，甚至连她第一次收到男同学的纸条和第一次来月事的惊惶和尴尬也讲给他听。 尔东是她最忠实的听众，在她说话时大多数时候只是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她觉得尔东明白她所有的感受，她可以无所顾忌的向他说出所有的秘密而不用担心遭遇任何尴尬。 现在离别在即，江平有一些不舍和依恋，但是一想到寒假还可以过来玩儿雪，她就忽略了那些杂念，开始期待四个月后的重逢，她知道，尔东一定会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她会有一个更加新奇美好的假期。 晚上吃的很丰盛，但更像家宴，江立勋有尔建国作陪，两人聊些各自单位的杂事，交流下乡镇和国企单位的区别，倒也相谈甚欢。 尔东没有和他们在一起，而是让三叔帮着烤了羊肉，馕片和土豆片鸡翅，拌了皮辣红和西红柿拌糖，又拿了两瓶井水镇过的啤沃，在木屋里陪着江平吃喝聊天。 江平吃的眉开眼笑，觉得每一个菜品都很特别又都合胃口，吃了一会儿又抱怨道，我再待下去要胖十斤了，球都打不了了。 尔东往她盘子里加菜，没事的，女孩子胖一点好，瘦的跟麻杆一样一点儿美感都没有，你看过红楼梦没有？黛玉那样的女孩子其实挺可怜，瘦弱多病的女娃，就是有才漂亮，最后的命运也不会太好。 你真这么觉得呀？ 尔东认真的点点头。 江平原本犹豫的筷子立即就坚定的伸向了羊肉，边吃还边念叨，怪了，我以前都不吃羊肉，觉得有膻味，可是索伦村的羊肉太好吃了，一点儿膻味都没有。 吃完饭，尔东收拾完碗筷，进木屋拿出自己的绿色挎包，对江平道，你不是想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吗，现在你自己打开看。 江平看着他，背手摇头道，我可没有翻别人包的习惯。 要是包里是送给你的东西呢？ 真的？江平惊喜道，真是送给我的？是啥？ 自己看呀。 江平很开心，她很想打开包看看，但是嘴里却道，你们男生都喜欢往书包里放些癞蛤蟆四脚蛇吓唬人，你不会也这样吧？ 尔东以手扶额，我哪有那么无聊…… 江平小心翼翼打开了书包，一个崭新的红双喜球拍，一块黑色外壳的电子表，配了一小袋纽扣电池，一支英雄钢笔，一本塑料皮日记本，其他的，都是各色果干果脯果丹皮。 零嘴肯定不够吃，尔东道，以后每两个月我给你寄一次，你也别吃太多，这玩意儿太甜了，对牙齿不好。 都是给我的？江平惊讶的睁大双眼，有点儿不信。 那还有谁，这周围还有谁？尔东翻个白眼。 ………哎，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是不是想和我谈对象？ 江平犹豫半天，到底没忍住，脱口而出。 没等尔东回答，她就自问自答道，其实也不是不行，可是我们年龄都有点儿小对不对，俺也挺稀罕你的，要不，咱们过两年再谈？ 情急之下，江平连滨海口音都带出来了。 尔东直接用双手捂住了脸，半晌没说话。 江平觉得自己可能是伤了对方的自尊心，期期艾艾道，就是太小了嘛，我也没说以后不行，生什么气…… 尔东深深呼了一口气，放下手，江平，我没想那么远，就是觉得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咱们是不是好朋友？ 江平忙点头，是好朋友。 好朋友了都一年了是不是？ 江平再次点头。 你比我大半岁是不是？论年龄你是不是我姐？ 江平犹豫了下，勉强点头。 那我能不能送你一点点小礼物？ 可我没什么能送你的呀……江平有些闷闷不乐。 你送的太多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尔东心说，嘴上却笑道，这样吧，今年年底你要是能拿全市乒乓球比赛第一，就算给我回礼了，我还要给你另外准备一份儿奖品，寒假过来时送给你，保证你喜欢。 果然又被轻易的转移了注意力，是啥奖品？江平好奇问道。 先保密行不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好玩儿的很。 两人聊到夜深才各自回屋休息，江平翻来覆去好一阵儿，想着尔东究竟会送啥奖品给她，忽然眼前一亮，心中有了答案，再不纠结，迅速进入梦乡。 尔东送了小丫头礼物，心里也觉得踏实，这一晚睡的黑甜无梦，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江立勋给他的礼物，远超他的预期。 第29章 实验性恋爱 尔东原本的期望值并不高。 他已经大致算过了，这两车杂七杂八的东西按伊州地面的市价来算的话，顶破天也就两千七八百左右，这都算高估的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江立勋出手极为大方，直接就给了四千元。 果然是有矿的地方啊……尔东暗叹。 发票之类的的事情不用你们操心，这本来就是给单位职工的福利，没有那么多麻烦事。说实话，要是从以前的渠道买，可能还更贵一点儿。 ……伊州可真是个好地方啊，索伦村更是一块宝地，真是可惜了，守着金山银山却过着穷日子。 江立勋说罢，颇有深意的看向尔东，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半大小子说这些是不是有点儿太过正式了，话里的意思也不知对方能不能领会。 没想到尔东不仅听进去了，而且也听懂了，稍稍思索后回道，江叔，我觉得您说的真好。不过对我来说，别说是伊州了，定水都显得太大了，发展不发展这种大事，我一个中学生没那个能力去操心，但是索伦村确实是一块没开发的宝地，过几年我觉得一定会好起来，时间不会太长。 索伦村是我的家乡，这里很多人都是我的亲人好友，如果有机会有能力，能够帮上他们的忙，我很乐意，也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哪怕每家就赚些学杂费，我也觉得心情舒畅。 江叔，您以后能继续帮助索伦村吗？ 尔东看向江立勋，轻声问道。 江立勋叹口气，摸摸尔东的脑袋，反问道，你觉得我会不会帮？ 尔东笑了，笑得阳光灿烂，然后很正式的鞠躬，谢谢江叔。 你小子很有想法，办事也很有章法，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这些。走前我只有一句话，提醒提醒你啊，钱确实是好东西，但你的年纪还小，读书要紧，可不能一门心思钻进钱眼儿里去。 尔东点头道，我知道的江叔，您放心，我会把握分寸。 江立勋自失的一笑，心道，我怎么和个小孩子认真起来了，不过有时候可真没法拿这小子当娃娃看，他做的事情可不是索伦村这个边陲小山村里的孩子能做到的，真是个小妖怪啊！ 收拢思绪，江立勋正色道，下回派车过来大概是国庆节前，你跟你小叔小舅商量一下，到时候把副食品的事情安排好，具体需要采购的东西，我回头再列个单子，你也可以列个单子，一定要详细些，价格日期运费包装都要写齐全，供我参考。 尔东听罢，连连点头答应。 好了，我去和你爷你爸聊会，你去玩儿吧。 好的江叔，尔东答应一声，暗自呼了口气，转头就朝在远处走来走去显得有些烦躁的江平跑过去。 江立勋看见了，先是皱眉摇头，随即又微笑起来。 ……你俩说什么呢，半天了都，江平有些不高兴，她觉得自己要回家了，尔东这个时候应该陪着她说话。 尔东笑道，跟你爸说下回采购的事情，对了，我有事告诉你，这次你回去以后等我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新地址。 江平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我也想给你说这个呢，不能再往学校写信了，大人们都一样，咱们要防着点儿。 尔东道，那你准备多长时间给我回一封信？ 这要看你啊，我还想知道你想多长时间写一封呢。江平傲娇道。 尔东叹口气，女孩子到底早熟，这无师自通的拿捏手段，换个小子可能就吃不消了。 三十多年了……有些事情，也许早就已经注定了…… ……半个月吧，尔东道，你爸现在可是我的大客户，我得伺候好了才行，后面还有的忙。还有，我得把滑雪场的事情提前弄好，这是我答应你的，到时候搞不好你又不高兴了。 尔东已经下了决心，今后不打算再直接参与接待处采购的事情了，有些细节方面的要注意的事项，和小舅三叔商量安排好以后，他就准备抽身了。 眼下除了加盖几处木屋毡房，需要他和朱明忙一阵子，其他的事情他不准备再掺和，包括清理后山杂草乱石，搞一个简易滑雪场的事。 哼，还不是你自己想玩儿，还推到我头上，江平佯怒，但是心里的得意劲儿全在眼睛里，根本藏不住。 尔东很在意她的感受，这是最让她开心的事情。 这几天她也认真的想过，尔东对她简直是无条件的好，任何时候都不会让她有丝毫的不适。这一点上，似乎自己爹妈都做不到。 尽管他们也宠自己，但是毕竟……聊不到一块儿。 咦，怎么拿他和爹妈比起来了… 开始时江平也有些不习惯，从来没有一个同龄的男生对自己这样贴心周到，相形之下，一中那几个只会传字条的家伙就幼稚的像拖鼻涕的孩子。 在尔东这里，江平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和特殊的照顾，她的那一丝不适，其实来自女孩子们应该有的本能的警觉，这一点她同样具备，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大大咧咧。 随着时间推移，她心里的小防线很快就被尔东的周到细致体贴入微攻陷了，她想要什么，她在想什么，她想听什么，尔东似乎全部知道。 就好像他自己说的，我们俩，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后来她索性不琢磨了，彻底放飞自我，自由自在的在索伦村乡野间穿行，再不顾忌其他。 江平非常珍惜尔东的友谊，她心里甚至有一丝期待，期待尔东也能说些小纸条上的话，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关键是有趣，好玩儿，还有……一点点心跳。 尔东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的眼睛有些严肃的说道，昨天你问我是不是想和你谈对象，我回去想了想，我觉得是。 江平的脸霎时红了，但是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哈哈，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看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你先等等，我其实是想说，咱俩是好朋友对吧，又都没谈过对象是吧，也不知道谈对象到底是咋回事，那不如……试一下…… 江平有点茫然，不知不觉被尔东跳跃的思维带着走，疑惑的问道……那怎么试啊？ 尔东笑了起来，反正以后我就是你对象，你就是我女朋友，具体咋样谈，摸着石头过河呗，首先写信的时候可以按情书的要求写了，起码要对我热情一点。 江平都傻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呀，还能这么玩儿？一时间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尔东不再说话，只是笑，江平看了他的表情明白过来，有点恼怒的说，我刚才说错了，你根本不是什么狐狸，你就是只大灰狼。 尔东愈发开心，笑道，你说的对，我是大灰狼，专吃小红帽。 江平觉得自己在这一轮对话中落了下风，心中略有些不快，心高气傲的本来面目一下暴露出来。 她小手叉腰傲然道，还不知道谁是大灰狼谁是小红帽呢，我倒是觉得你像小红帽的外婆，婆婆妈妈的，一点儿都不利索。谈对象就谈对象，还试验，你当是小孩儿玩儿过家家呢，呸，我告诉你啊，给我传字条的男生多了，你都排……排第二十八名了。 尔东忍笑道，好好好，江排长，我能不能也算一个？在你手底下当个通讯兵勤务兵啥的？ 江平奇道，你为啥叫我江排长？ 因为仰慕你愿意接受你指挥的人算上我都二十九个了，差不多一个排，你可不就是排长了。 江平终于明白尔东在逗她玩儿，又羞又气又好笑，忍不住照着尔东的腿上踢了一脚。 尔东也不躲，笑嘻嘻的生受了，然后说道，开玩笑呢，你别生气啊，说真的，我倒是想一星期写封信给你，可是怕影响你学习。 江平也平复下来，说道，你才影响不了我学习，我忙着呢，又上课又训练的，说不定你写两封我才能回一封。 尔东顺势举手告饶，行，你厉害，我服了行不行，两封信回一封是吧，我同意了。 江平得意的笑起来，眼睛弯弯像月牙。 江立勋父女挥手和尔家老少作别，江平看着尔东，没说话，只是用手势提醒他，两封回一封。 尔东笑着点点头。 北京吉普一溜轻烟离去，再见就是白雪皑皑的寒假了。 尔建国两口子笑眯眯的看向儿子，也不说话，尔东翻个白眼，也不理他们两口子，转身朝等待已久的尔建疆和佟国强走去。 三叔，小舅，尔东开门见山道，这四千多块钱，除了给各家的收购款，剩下的一千多你俩分了，这是第一件事。 那怎么行，佟国强道，人是你找来的，事儿也是你联系的，我们俩只是跑跑腿，再说了，我们怎么能占你的便宜，没这个道理，你是想让我挨你妈揍是吧。 尔建疆也笑着点头。 尔东摇头道，我有我的考虑，说出来咱们商量一下，再决定。 你说。两人齐道。 接待处只要江书记在，以后每年的节假日采购都少不了，我想过了，通过接待处，咱们肯定还能继续在青石峡扩大影响，以后别的单位可能也会过来采购和疗养，本地的单位和人可能也会慢慢过来玩儿，我觉得应该很快就能达到这个目标，到时候就不是你们做不做的问题，而是供不供得上货的问题。 我现在就问你俩，你们一个有砖窑厂一个开农机，还都想当队长（村长），有没有时间精力处理这些事情？ 尔建疆和佟国强对视一眼，同时道，你先说。 第30章 规划索伦村 三个人商量了一阵，最终确定，既然尔建疆下月当选队长（村长）的希望更大，那今后他就以村里的事务为主。 佟国强则负责对外接待、农特产品收购外销，两人一内一外，相互协作，主要工作方向是打通销路，拓宽财路，尽快提升村集体收入，为索伦村今后的发展打下坚实的基础。 当务之急，还是要是利用好索伦村山水林果资源，大力发展庭院经济，逐步开展特色餐饮旅游服务，加强村办集体和个人作坊产品质量的指导和监督管理，尽最大努力为他们提供外销帮助。 两人的近期工作目标也确定了。 今后，要把村里七户十一人（鳏寡孤独病）的基本生活管起来，入冬前彻底解决村小的老旧危房问题，尽快清理后山缓坡，拓宽原有的进山土路，为开展冬季滑雪娱乐项目打好基础。 尔建疆认为，现在就可以考虑再发展两三家比较有特色有实力的庭院，按老规矩老流程走，尽快让朱明过来监工，顺便也传授下木屋建造技术，十一月前争取完成改建项目，进一步提高村里的接待能力。 明年起，除了基本的农牧业生产，村里还要种植甜菜等经济作物，优选林果品种，小规模试验性逐步扩大种植面积。同时大力推进荒山荒地承包，农田水利和道路整修，餐饮服务人员选拔培训，开展民族风情特色旅游试点，逐步提升村集体实力，为最终建立索伦村乡镇企业综合体打下基础。 近中期工作计划和设想确定后，余下的无非是慢慢落实了。里面的很多内容，其实尔建疆和佟国强早就想做了，只是以前没有机会。 如今两人已经试过水，经过事，有了足够的成功和失败经验，机会也来了，自然要牢牢把握住。 尔东道，三叔，小舅，我前面也想过，眼前的这些生意，至少三五年内都是咱家的钱袋子，家里人手足，完全可以自己做起来。可后来我仔细想了下，真不是那么回事。 咱们村家家沾亲带故的，真要较起真来的话，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家都是亲戚，更不用说尔家佟家，几代联姻，村里三分之一都是这两大姓。就你一家起来了，不管穷亲戚，肯定说不过去。 所以我就想，索伦村今后必须以集体经济为主，后面要是真能发展壮大起来，再说分家分工的事情。现在，我觉得必须把索伦村三百多户一千七百多人牢牢绑在一起，团结起来，先行一步，打好底子。只有具备了一定集体经济实力，以后才有更多的机会和选择，也能真正的把握机会。 还有就是，包产到户分田单干其实对一些人口少的家庭很不利，时间长了没有人组织，村里的人心就散了，以前互帮互助的传统说不定也会逐渐消失掉，还不如趁现在各家各户都有干劲儿，人心也齐的时候，把事情做起来。 这番话明显触动了尔建疆和佟国强，他们觉得侄儿（外甥）已经想的很周到很长远了，而且最可贵的是这孩子有浓浓的人情味儿，这让他们感到非常高兴和欣慰。 尔东后面建议做的一些项目，其实只在人力方面稍有要求，资金方面倒不需要投入多少。 现在村里头闲散的年轻人不少，有很多都是初中毕业了没事做，高不成低不就的混日子，农闲时游手好闲喝酒惹事的也有好几个，时间长了不管，这些人搞不好就成了祸害，必须得给他们套上笼头。 两人只觉心里敞亮，前途宽广，恨不能明日就把老村长赶下台，一展胸中之抱负。 尔东最后提示他俩，不要只闷头做事，外头的关系也要维护好，江书记那里好说，他是军人出身，打过仗，不要拿平常走后门儿的那一套对待人家，当他是大哥就行，最好能当亲戚走动。 尔建疆和佟国强听了，不由齐齐笑出声来。 佟国强笑道，这些天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啊，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对人家闺女动了心思？你发育好了没有啊就想着谈对象？ 尔建疆道，啥时候这干亲戚变成真亲家啊？ 尔东不理两人玩笑，继续说道，乡上、县里，从索伦村走出去的人不少，爷爷好像说过，伊州行署好像也有咱村走出去的人，我觉得这些人都有大用，关键时候能帮上忙。我是学生，年纪小，肯定不会操心这些，你俩想办法去搭关系，要是能说动老爷子更好，他的老同事做到县处级的也有，我觉得这事还是要抓紧，不要等人走茶凉了没处烧香。 等过两个月这边儿搞得差不多了，冬天闲的时候请一些关键人物过来做客，跟招待江平她爸的规格一样，宰羊吃肉喝酒，大盘鸡家乡菜整上，职务带长的、管事儿的管钱的是重点，不要啥人都请，必须是能拍板儿的。 也不要穷大方，差不多行了，否则闲人恶客七大姑八大姨就能把你俩吃穷了。你们为村里做事求上他们，我不太信他们完全不顾老家的亲戚，先不求拨款，这事后面再说，只要关键时候能认你俩，能帮你们说句话批个条子行个方便就是胜利，你俩有了小麻烦也有人在后面撑着。处上一段时间，真心帮忙不贪心的你们要记住，列个单子，逢年过节送点儿家乡土特产，家里有老人的过年接回村里来玩儿，有孩子的六一送点儿书和文具，具体你们看着办吧。 ……差点忘了，走后门拉关系你俩才是行家。 尔东口干舌燥的说了半天，终于停下来，想想还是有点儿不踏实，就打算拿纸笔记下来给两人。 尔建疆拒绝了，说你的建议我只当做参考。除了最近要做的几件事和大的原则，别的事情，我们俩还是自己去做。 看着两人脸上戏谑的笑容，尔东有点泄气，他已然明白，自己是被这两位联手捉弄了，真是的，自己目前充其量是只小狐狸，那二位才是大灰狼地头蛇般的存在，乡下和县城的这点事儿，他俩门清。 什么时候这俩冤家对头变得如此默契了呢？ 尔东不再说什么，只希望他们不要整的太生猛和离谱，原来想着不再插手，现在看来，搞不好自己还得时不时的回来看看。 尔建疆和佟国强走了，临走时除了都拍了下尔东的脑袋，还一人给了尔东二百块钱，尔东只能垮着脸收下。 尔东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大概率不会在伊州久居，又何必纠结那些些未发生的事情呢？ 更何况，事情在自己手里掌控是一种走向，那在别人手里呢，也许会更加精彩吧…… 应该把索伦村视为起步之地，一个验证想法的地方，而不是掌控，那真的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未必有好结果。 想通了这点，尔东不由叹口气，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些天就要开学了，还有一些事情没收尾，有些事情还要和老校长打好招呼。 还有，回去路上先去朱明那里看看，过两天让他过来，把木屋毡房扩建的事情搞好，只管技术，不管工料，差不多又能赚将近一千块，何乐而不为呢。 尔东非常期待朱明能把这边儿的事情安排好，要是他这回真能带出来几个徒弟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误了店里的事情。他始终觉得，既然连乡村的购买力都在快速上升，那么县城居民的消费能力就没有理由低迷，这两年必将迎来一轮爆发期。 回去的班车上，佟梅英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靠在座位上打盹，她轻轻拍拍儿子，示意儿子把头放在自己肩上。 这小东西，到底是个操心的命啊，不过，自己的儿子确实优秀，十里八乡也没见过这么能折腾而且能折腾出名堂的少年。 于是，佟梅英的心里又转为自豪。 老旧的汽车在国道上慢速行驶，颠簸中，佟梅英想起了儿子对她说的一句话。 妈，你觉得当个代课老师真的能让你高兴吗？你那么能干，不用靠别人，单凭你的厨艺，就可以开家菜馆赚大钱了，到时候在县城找个地方，也不用大，能放七八张桌子就行，你也顾得过来，然后挂起佟氏风味招牌，血肠一整，羊肚子炒给，锡味儿鱼炖上，花花菜腌上，大饼烙上，拉条子做上，满街飘香啊。不出一年就能成为让人羡慕的名店。现在县城几乎都是清餐食堂，妈，你要是做了，肯定是独家生意，想不红火都难。 也许儿子说的真能成呢，可是呀，老娘才不会觉得在学校里待着不舒坦，和那帮子老娘们儿斗着也挺好玩的，等着吧儿子，你老娘一定会成为正式带编的老师，带你吃上商品粮，全家落上城镇户口，让所有看不起的人通通闭嘴。 再说了，你爹上班经常不着家，你又是个爱折腾的，这家里没有我管着还了得，那还像个家吗？傻儿子呀，妈自有主张，你们爷俩忙活自己的，家里头有我，饭菜飘香热热闹闹灯火长明心里踏实，这才是妈真正的念头。 佟梅英微笑着摸摸儿子的脸，心道，臭小子，这些事情，也许等你以后长大了成了家，才会真正明白。 ， 第31章 初到定水城 车到县城车站后，母子俩下了车，尔东进城去找朱明，佟梅英则坐着马车回了伊河乡。 尔东这回到县城来，除了要和朱明商量安排最近要干的活儿，还有他自己的事儿，他决定从这学期起长住县城，一边自修初三课目一边做点事，同时好好理一理思路，为将来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关于休学一年的事情，父母亲倒没什么意见，但尔东想在舅母家长住的想法让他们有些犹豫，不过最后也答应了，毕竟是自家嫂子，不会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尔东也答应了父母，每个星期都会回家住一两天，那就更没啥可说的，就当儿子提前住校了吧。 离开伊河乡的念头其实早就有了，初中课业对于自己来说很简单，尔东不愿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乡中。 要是条件允许，他更愿意去伊州首府宁远市，在那里当一只打探消息的蜘蛛可能更愉快爽利，县城还是偏远了一些。 不过定水县城虽然不是首选，基本的阅读啊运动啊娱乐啊美食啊赚钱啊之类的需求应该还是可以满足的，当然，最后一个目标目前来说属于头等大事。 尔东心里还有一个不愿示人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还是和朱明待在一起的好，有些事情可能更好把控。 毕竟财帛动人心，谁也不知道一念之间人会做出什么事情，一纸在他看来玩笑一样的合约在这个年代对人有几分约束，尔东心中其实并无任何把握。 细想起来，两人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并不像表面那样由尔东主导，某种程度上尔东可能更需要朱明，因为他的很多想法，都需要通过朱明的一双巧手去实现。 朱明要是真有了什么别的念头和行动，尔东会很难受，因为他的位置无人可以替代。 好在目前为止，他还是表现的与世无争和醉心手艺，和尔东在一起时，聊得最多的就是各种手工制作的构想。 这也许是一个天才匠人的特质吧，尔东想，对自己的小心思也有些不确定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想多了也没什么用，徒然自扰罢了。 舅母家的院子很大，除了临街的优势，房子也很多。别说一间房，再腾个三四间都不成问题，不必和不修边幅的朱明住在一个房间，这让尔东松了口气。 进了院子，尔东看着被葡萄架遮蔽的小半个院落，居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再往前就是果园菜地了，舅母还专门开辟了一块三四分大小的地，全部种上了月季花。这两年她病休在家，身体稍微感觉好点时，就去打理她心爱的花儿们，这可能是她现在唯一感兴趣和愿意做的事情了。 阳光下，各色月季争奇斗艳，散发着清香，令人心情愉悦。舅母就在花园里专心忙活着，没注意尔东的到来。 舅母一直很喜欢尔东，觉得尔东懂事又聪明，不像自己的三个儿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像他们的爹一样，让她整天的提心吊胆。 尔东没打扰专心伺候花儿的舅母，就在一旁静静站着，直到舅母转过头看见他。 舅母很高兴，但看见屋里摆着的一大包尔东买的茶叶烟酒调料时就有些生气，到自家还买什么东西啊，花爹妈的钱不心疼吗？ 尔东连忙赔笑道，不是的舅母，这些就是我爸妈买的，让我送过来。我不是这几天要住过来嘛，空着手过来多不好，您可是我大舅母，再说这些都是家里要用的东西。 舅母叹口气，点了一根烟，房子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回头你过来的时候带上被褥就行，别的什么都别拿。这院子大，走了俩又来了俩，总算又热闹起来了。 尔东不敢搭话，知道舅母又在怨恨大舅和想念大儿子。 舅母又道，你那个朋友，小朱，真是个老实娃娃，话也不多，手脚勤快利索，每天早早起来收拾院子，让他别那么见外也不听，就知道闷头干活。 舅母赞叹道，这个娃娃太聪明了，手也太巧了，我做了两回拉条子，他在一边儿剥着蒜就那么随便看看就学会了！和面拉面，炒面炒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馆子里的大师傅呢。小朱说今天晚饭还做拉条子，你可是来巧了。 直到此时，尔东才松了一口气，今天舅母表现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看来病情缓解了很多。其实全家都清楚，这两年舅母精神上或多或少出了点儿问题，有时失控起来很是吓人。 毕竟这年头离婚是极罕见的事情，更何况人到中年家庭却突然生了变故，也许这就是本来爽朗能干的舅母生病的主要原因。 尔东甚至想，佟晓明去羊城是不是也和家里的烦心事有关系呢……不过他马上提醒自己，除非舅母主动说起，绝不能把话题扯到表哥身上。 聊了一会儿，舅母道，你坐一会儿，小朱和晓峰晓光等会儿就回来，他们送家具去了。我吃个药休息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没醒不要叫我，你们自己先吃。 尔东忙起身答应了，目送舅母回房休息。 朱明看到尔东在家，稍感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打个招呼就去了厨房，洗洗手开始收拾菜面，准备做饭。 尔东远远的看着他熟极而流的在案板上操作，仿佛已经做了二十年饭的样子，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感叹道，真他妈的是个天才。 晓峰晓光兄弟俩看到尔东很高兴，他们三人年龄相近，以前就是很好的玩伴，每年寒暑假都一起回索伦村，兄弟三个感情很好。 倒是老大晓明早熟，整日里跟一些大小伙子混在一起，相形之下，三个小的彼此更亲近。 佟晓峰显得如释重负，姑父前几天来的时候，说你开学就要住到家里来，正好，晓光的学习以后就交给你管了，我终于解放了。 晓光十二岁，开学上初一，听了二哥的话嗤笑一声道，这话说的，好像你真的管过我一样，就你那水平，学过的东西早就还给老师了吧？东东哥，你说是不是？ 佟晓峰也不生气，笑道，反正我妈知道你要过来很高兴，她已经不指望我和大哥，但是希望晓光能学出来，哪怕能有你一半儿，考个中专也行。姑父可说了，你回回考第一，门门一百分，在全县都能排前三。 尔东知道老爹又在舅母跟前吹了牛，他也习惯了，当然，老爹说的也是事实。 他想了想，问佟晓光，我要是真的管你，你听不听我的？ 佟晓光很干脆，大哥去羊城前跟我说过了，要是东东跟你说啥，你最好认真听，对你有好处。东东哥……我愿意听你的。 那行吧，暑假剩的这几天你就好好玩儿，等开学了再说吧，除了在学校的时间，睡觉吃饭的时间，上茅房的时间，其他时候都要听我的，行不行？ 行，晓光毫不犹豫的回答，还有啥？ 没啥了，开学以后再说其他的吧。 兄弟三人说说笑笑把事说定，那边朱明从厨房探出头来，面好了，吃饭。 尔东有点儿懵，这么快？有没有二十分钟？ 晓峰笑道，菜和面早就准备好了，回来就是炒菜拉面下面，你不是说过的那什么统筹优选加流水线嘛，朱明哥就是按那套来的，做家具做饭都这样。 晓光在一旁道，朱明哥把灶也改了，装了鼓风机烧煤，火大的厉害，爆炒的时候太香了哎，那味道，街上食堂的大师傅都比不上。 朱明听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四个小伙子也不废话，洗把手抄起家伙直奔拉条子而去。 很简单的西红柿辣子炒鸡蛋，硬是让朱明炒出了荤菜的感觉，面也是均匀劲道，粗细正好。配菜是皮辣红和糖蒜。 我还能拉的更细，朱明看尔东琢磨盆里的面条，冷不丁来了一句。 三兄弟停箸无语，晓峰更是被呛到，咳得面红耳赤。 尔东赶紧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去过四中旁边那家牛肉面馆子了？我看你拉面的手法和那个老板很像。 嗯，我就是在那里学的拉把子面，东东，他们面里加啥了，出来的面筋道不说，还有一点儿发黄，味道也怪的很，吃过一次就忘不了，就跟抽烟上瘾了一样，老想再去。 尔东奇道，你学会抽烟了？ 朱明摇头，没有，我觉的烟臭的很。 尔东道，主要是对身体不好……四中那家面馆我也觉得有些名堂，你下次去的时候再注意下他家熬的牛大骨汤，看老板往里头扔些啥调料……他家的面里头，应该有蓬灰，我听说那玩意是野地里的什么草烧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晓峰哥，你跟别的饭馆的面师傅打听打听，说不定能问出来……牛肉面师傅那里我问过，啥都不说，还装着听不懂我说的话。 晓峰道，那个面师傅不是回族吗？我看他戴着白帽子。 不是，听他们两口子说话，应该是青川那边过来的东乡族，他们做的牛肉面，和回族的牛肉面有点不太一样，不管怎么说，人家养家糊口的手艺，不可能告诉外人的。 几个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 尔东觉得，这比在家里待着可自在多了。同时也有一丝丝的愧疚，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还是那个不着家的德性，有点对不住年轻的爹妈了…… 第32章 冷子和闲棋 吃罢午饭，尔东和朱明晓峰又聊了会儿天，一来问问店里这半个多月来的经营情况，二来跟朱明说了下索伦村的庭院改造计划。 朱明道，店里二十天不到差不多进账一千四百多，目前来看，顾客里做普通家具的少一些，主要是定做窗帘和沙发，尤其是沙发，县城的顾客都非常的感兴趣，觉得是时髦货，不管单人双人还是三人沙发，都卖的很好，当然了，还有配套的木茶几。 朱明现在很忙，抓紧时间做了很多半成品沙发，为国庆节前后的营业高峰做准备。这些日子里每天进店看样和问价的人越来越多，按照他的估计，九月份应该能有一波家具销售的高峰，因为选择在国庆节结婚的人很多，这是常识。 尔东听了苦笑，自己应该想到这些，这几天只顾着和江平玩儿了，确实忽略了朱明这边，这下索伦村的庭院改造项目搞不好要耽误。 他向朱明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朱明自信道，放心，绝对不会误事，前面已经搞了一个多月，手熟的很，我现在心里有数，一个星期时间吧，差不多就能把地基、备料、木工这些事情都搞完，后头隔三差五去工地监工验收就行。索伦村离得又不远，我可以早上过去中午回来，再说上次干活儿帮忙的那批人差不多都算是熟练工了，我觉着这次盖木屋和毡房都用不了一个月时间，问题不大。 晓峰道，要不我借朋友的摩托车接送你吧，咱们自己加油就行了。 不料尔东立即否决了这个提议，这个一脚踹你俩还是不要骑了，那玩意儿上手确实快，速度更快，还方便，但是两个轮子永远没有四个轮子稳当，出事的可能性太大了。朱明哥来回还是坐班车吧，安全不说，一天两趟也赶得上。 尔东问佟晓峰对木工手作感不感兴趣，感兴趣的话可以跟朱明学，晓峰想了想道，我其实对做饭更感兴趣，把子面我也会拉，不比朱明哥差。 朱明在一旁点头认可。 尔东心中一动，说道，要不晓峰哥你闲的时候上街转转，主要是去二中那边看看，问下有没有门面出租，地方不用大，一两百平方左右就行……开食堂确实是个来钱快的路子，既然你有兴趣，咱们也不废话，干脆就把这事做起来。不过我告诉你晓峰哥，开食堂这活儿又累又操心，一般人可坚持不下来。 我可不是一般人，佟晓峰笑起来，从尔东的话中他可以确定，自己的老板梦有着落了。 我还认识两个在拌面馆子学过徒的维族兄弟，现在闲着没事干，到时候能不能让他们过来帮忙？ 尔东问，会不会说国语？ 彦成点头。 尔东道，会说就行，你先按我说的去找地方，除了二中周围，别的地方就别去了。你可以带那两个朋友一起过去，壮壮声势。后头的事等找到合适的铺面咱们再商量。 尔东又对朱明道，你这里我看也要招人了，招上几个男的木工学徒，还有女的缝纫学徒，现在眼看单子越来越多，你一个人迟早忙不过来，还是早点打算的好。 朱明和佟晓峰都点头答应了。 随着谈话的深入，新的创业方案逐步清晰和确定，以尔东为主导、朱明和佟晓峰执行的格局也初步成型和稳定。 尔东心里清楚，今后几年里，如果自己没有什么大的行差踏错，这样的合作态势将不会有太大改变。 出乎尔东预料的是，朱佟二人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佟晓峰这边儿是自家人，还好说一些，朱明如此的淡定和随遇而安，倒让尔东颇有些意外。 尔东不知道的是，梁斌对朱明的影响超过他的了解，此前梁斌曾专门对朱明说过，既然你俩在一起合伙做生意了，明明你要多帮帮东东，他这个人聪明，也重感情，人也大方，以后肯定能成事。 梁斌这样说，也许里头有一点点钱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因为两人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友情甚至亲情。 朱明也有自己的判断，他愿意照顾梁斌的情绪，因为两人是多年的同学和朋友，彼此知根知底，但尔东不到半年里的所作所为，才是他下定决心的深层原因。 举一反三，想到就做，行事缜密，待人大方，从他对待钱的态度就能看出，尔东是个照顾家人和朋友感受的人，虽然动不动就签个协议啥的让人头疼，但令朱明最心动的就是他那些奇思妙想，看着有点不现实，偏偏跳一跳够一够想想办法又能化为现实，这让朱明非常着迷。 朱明清楚自己在这个小团体里的定位，他愿意脚踏实地的做事，因为他已沉醉在尔东给他的各种奇妙设计思路中不能自拔，即便是原来心中暗存的一丝丝自傲，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消散了。 至于钱，管他呢，这不到半年时间，挣的都超过过去两年多自己四处奔波弄来的辛苦钱了，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看别人的白眼。 他在县城在索伦村都感受到了人们的惊讶和尊重，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中都是满满的欣赏，欣赏这个如此年轻却又拥有如此精湛手艺的小伙子。 朱明觉得，人们眼中的这些内容，才是他人生里最愿意接受的褒奖。 尔东一边和朱明晓峰聊着，一边脑子里也在飞速盘算。 不算朱明这里的收入，他手里差不多还有一千元左右资金，餐厅的事情可以先着手做起来，这样一来，餐厅、家具窗帘、木屋毡房，手上至少有三条赚钱门路。 至于农副产品供应和庭院风情旅游，自己应该还能得点儿好处，起码以后的发展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自己的掺和，自己的小叔小舅，也不至于亏待自己。 这样算来，到明年年前，不算餐厅，能到手的收入估计能有五千左右，虽然这点钱论数目不算啥，尔东前尘后世也都算是见过钱的人，但是这个初步预估的数字还是让他有些激动。 开玩笑呢，这个时代，老爹老娘两个人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一百左右，一年乱七八糟的就算一千三吧，他这半年多赚的就能顶他们三年半的收入了。 好在他们两口子还有地，有额外一笔收入，要不然一家三口这日子真是够呛。 即便如此，也比现在大多数人家过的好了。 尔东之所以下决心开拓财路，是因为时间早已证明，即将要进行的餐厅项目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 除了二中，旁边还有一小还有公安局粮食局邮电局人民书店三家银行和县委县政府大院，算是整个县城的金融、教育和行政中心。 别的先不说，各乡镇来的住校学生就有三四百人，再加上单位里的年轻人，餐厅一旦开起来，赚钱简直是一定的。但凡要是赔了，那就实在是没话说，谁都怪不了，饭得做的多难吃才能把这样的买卖干黄啊…… 餐厅家具店建筑小项目，除此之外，佟晓明那里应该有消息了，尔东问过晓峰，回答是彦明这半年没有一封信寄回来，只是托回乡的朋友带话，一切顺利平安。 这当然不能让家里放心，但尔东也无需过分担心，以他对佟晓明的了解，此时他应该是憋着一股气在做事，在没有确定的眉目和成果之前，他是不会轻易和家里联系的。 不过应该也快了吧，尔东想，他希望在年底之前，佟晓明给自己带来惊喜。 此时此刻，希望远在南国的表哥能听进去自己的话，不要走弯路，即使在灰色地带刨食，也希望他能安全，机灵点儿，抓住机会而不是被暗流裹挟而去。 无论相隔万里还是近在咫尺，其实每个人最终的走向还是取决于自己，命运是个很奇妙的事物，关键时刻任何微小的差异和决定，都能改变人的一生。 尔东对此已经有了清醒的认识，他绝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是那个决定性的因素，他死去活来一遭，又得了点儿好处，几乎本能的开始敬畏天地，有时候甚至认为，在大的覆盖一切的规律面前，人类的微弱挣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即便如此，还是要努力做事，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绝不可以随波逐流，任由外力安排。 尔东觉得，有能力有机会的话，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活的轻松些快乐些，算是一个高尚的目标，至于结果如何，就暂不去管它了。 回到家时天色已黑，尔建国已经睡下了，佟梅英问儿子吃不吃饭，尔东摇摇头说下午拉条子吃的有点多了。 聊了一会儿，他感到困意袭来，草草洗了个澡就躺下睡了。 也许是这几天来回忙碌奔波感到疲惫，尔东很快入睡，睡的很沉。 ………… 开始入梦的一瞬间，依然没有反应过来。 梦境里，尔东又一次从高空坠落，漫长的失重感后，他终于落入水中。 这一次，他很快的克制住了恐惧，尽量冷静的去观察四周，他心里逐渐明白，这就是伊河水库，不用担心，因为水库最深处也不超过六米。 ……那个身着白衬衣的中年男人，再次出现在水底，虽然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尔东却能感觉到他的微笑和……一种无法言说的善意…… 第33章 天高任鸟飞 明知是梦境，但尔东依然咬牙憋气朝水底游去。 他迫切的想要看清楚中年男人的真实面目。 但那个人在昏暗的水底迅速后退，似乎完全不受水流和重力的影响，同时遥遥的伸出一只手，向他急促的摆动，浑身上下散发出严厉的拒绝的气息。 尔东感受到了对方的坚定意志，只好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决定放弃。 好吧……那就……再见吧…… 他向远处的白衣男子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向透着光亮的水面游去，抬头时又一次看到了耀眼的太阳，温暖的水流包围着他，他感到很舒适。 隐隐约约的，又听到了鸡叫声。 ………… 早起后，尔东有些难堪，他悄悄换下内裤，偷偷摸摸清洗了一下。 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做的是落水的梦，为什么却会遗精？ 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貌似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都十四岁多了，算不算晚呢？ 尔东忍不住笑了。 ………… 天高任鸟飞。 这就是尔东现在的感觉。 从欧阳校长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老头儿还出院门送了几步，尔东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给老头儿送了一条好烟的缘故。 校长的主要意思其实是，让尔东认真考虑下明年休学结束后报考中专的问题。 欧阳校长坚定的认为，如果尔东十五六岁就能考上中专，那么三年以后他还不到二十岁时，就能分配到伊州首府的政府和国企单位，最差的去向也是下面各县的委办局。 这显然对他的未来大有好处，就是以后对学历不满意了或者不够用了，再想考大学或者进修也不迟，单位里的机会也许更多，到时候除了在职带工资上大学，还可以选择函授电大之类的形式，何等的轻松愉快。 尔东知道老校长是为自己好，他所说的也都是事实，但是他早有决定，于是哼哼啊啊的应付了过去，并没有明确的表态。 回到家，佟梅英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指着院儿里那辆八成新的飞鸽自行车说，车归你了，以后你骑着来回跑也方便些……我知道你偷偷摸摸存了点儿钱，够不够用啊？不够我再给你点儿。 不用了，妈，要是今年运气好点儿，我以后再不会问你要钱了，尔东笑道。 我儿子这么有本事吗？千万别和你爸一样吹牛啊，尔家的坏毛病可不能学。 佟梅英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 那我就不说了，妈你就等着看结果吧，明年过年差不多就能行了。 佟梅英不吭声了，自从大病痊愈后，这个以前让自己头痛的调皮又聪明的小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消停了很多，话也没有以前那么密了，做什么事情都像个成年人般的有条有理。 面对儿子，佟梅英有时候甚至有一些陌生感。 吹牛就吹牛吧，折腾就折腾吧，她想，至少这样还能确定这娃娃是自己亲生的。 这么想着，佟梅英也就释然了。 午饭很丰盛，但一家三口吃的索然寡味，尔建国为了活跃气氛，刻意的跟妻儿开了两句玩笑，得不到回应后也就不说话了。 草草吃完午饭，尔建国帮儿子捆好行李，笑着拍拍他脑袋，出门上班去了。 佟梅英到底还是拿了一百元钱塞给儿子，并再三嘱咐，去了舅母家以后一定要有眼色，要勤快些，舅母的身体不好，千万别惹她生气。 尔东本想拒绝，但是佟梅英不容分说，硬是把钱塞进了儿子的口袋。 尔东无奈道，妈，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嘛，一星期回家一次，现在搞得好像我要出远门儿了一样。 佟梅英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儿子，我还不知道你们父子俩的臭毛病？！一出门就跟看门狗挣脱了链子一样，喊都喊不回来，你一个月能回来一趟就不错了！ 尔东讪讪的笑，这两个月他自己估计也会很忙，一星期回趟家肯定不现实。 挥挥手，尔东骑车上路，下午的阳光有些暴烈，但好在去县城这一路都是林荫路，也不至于太难受。 慢慢骑行在乡村路上，尔东抬眼望去，觉得眼前的原野、溪流、树木和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前所未有的生动起来，像一幅幅生机勃勃的油画，身处其中，浑身都充满了活力。 很快就到了舅母家，推车进院时，只有晓光迎上来帮忙拿行李。 晓光一边解行李绳一边说道，朱明哥在后面忙呢，他刚从索伦村回来，二哥带着阿里木和穆合塔尔去看房子了，早晨就走的，还没回来。 舅母呢？ 我妈每天中午都要睡午觉，在里屋躺着呢。 尔东点点头，然后提着行李去了自己的房间，这间卧室大概二十平米左右，青砖铺地，屋里只有一桌一椅一板床，刷着白墙糊着白纸顶棚，收拾的非常干净利索。 东东哥，佟晓光低头道，要不我和你住一屋吧，我不想和二哥在一块儿住了，他晚上打呼噜，太吵了。 那你打不打呼噜？尔东笑道。 我才没那个毛病，说着话，晓光就像怕他反悔似的，跑回屋搬东西了。 尔东也不管他，慢慢铺床叠被收拾屋间，整理好了就脱了鞋，躺在床上小憩片刻。 晓光兴冲冲来回跑了好几趟，也把自己的床铺收拾好了。 尔东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起身让晓光拿暑假作业过来检查，一目十行的很快看完，准确率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五，也还可以。 他感觉晓光的基础还不错，就是有点马大哈，如果能养成好的学习习惯，考试成绩应该还能提升一截。 边看边就在错误之处划了线，让他改正，实在不会的再给他讲解。就这么着，两个小时时间一晃而过。 两人聊的认真，都没注意到，舅母在窗外偷偷看了他们好久，然后一脸笑意的去园子里侍弄花儿了。 半下午时，佟晓峰回来了，两人聊了一会儿。晓峰得意道，房子已经找好了，离二中大门不到二百米，一百八十多个平方，属于沿街铺面，不久前就是个食堂。 晓峰道，以前的老板是个性情中人，生意做的不错，挣了点钱以后喝酒的老毛病犯了，喝大了动不动请酒肉朋友胡吃海喝。就那么个小产业哪里经得起他折腾，后面欠账太多就付不起房租了，只好关门。 晓峰已经打听清楚了，房东是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一个月房租要八十。 晓峰道，我觉得还能再砍砍价。对了，原来店里的锅碗瓢盆桌椅都在，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开张。 哪有这么容易啊，尔东摇头道，起码要去办执照吧，开饭馆和做家具可是两回事……还有，你明天上午带一百块钱过去给房东，算是订金和押金，我待会儿再写个租房协议，你过去时也带上，八十就八十吧，不过我要租十年。 尔东思维跳跃的太快，佟晓峰跟不上趟，在一旁就有点儿懵。 算了，我明天还是和你一起过去吧。 佟晓峰听了，神情明显轻松下来，尔东不等他发问，继续道，明天上午我们带着你的两个伙计去交押金签协议，顺便看一下房子。食堂，哦，不能叫食堂了，以后叫佟家民族风味餐厅或者佟家家常菜馆，叫别的也行，反正你是老板。房租协议你来签字，后面跑腿办执照之类的事情也是你自己去做，明天下午我和朱明再去看一趟，装修布局改造之类的我们俩负责。 佟晓峰听了，眼里简直要冒出光来，他早就想自己开家餐厅了，如今梦想即将成真，他怎能不高兴。 尔东看他开心，虽不忍泼冷水，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晓峰哥，咱们是自家兄弟，有些话我觉得提前给你说清楚好。这些话不太好听，但是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说在前头还是好一点儿。 佟晓峰点头道，我明白，姑姑姑父给我大哥借了三千，大哥说其实是你劝他们给的，还写借条说借三千还一万，其实是逼着他在羊城那边好好混，你还说混不好把借条撕掉别回来了。大哥回来给我说的时候，又生气又觉得可笑，说再咋样也不能让小弟弟看不起，一定混出个样子再回来。我们兄弟三个也清楚，这几年帮我们一家的只有姑姑姑父还有小叔，我也不是怪其他亲戚不帮忙，他们也没那个能力帮。东东，你今天说啥话我都接着，就是你说的那个，亲兄弟明算账，我在街面上也混了两年了，明白做生意不容易的道理，我也懂钱的事情放在前头说，总比以后出事了再翻脸强。 说罢，佟晓峰面色平静的看向尔东。 尔东有些惊讶，晓峰能如此表态，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说道： 餐厅的事情你来管，这是肯定的，先定下来，大师傅服务员也是你去找，人不要多，加上你最多不能超过五个人，要求是听话本分勤快有手艺，不能有喝酒抽烟偷懒耍诈的毛病。一年以内，收拾房子、租金、前期投钱这一块儿我来，你不用管，经营品种管理办法定价财务之类的咱们商量着来，后面我要插手的也主要就是这些。赔了我担着，赚了你分四成。 暂时就是这么多，尔东道，晓峰哥，你要是同意，我就起草协议。 佟晓峰听了，不假思索的点点头，没问题，我同意。 第34章 吐丝又织网 佟晓峰这头搞定后，尔东又去了朱明的小作坊。 这还是他第一次过来参观。 面积不大，有四十平米左右，各类木工工具一应俱全，房间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连片刨花儿都看不见。 各类半成品占据了一半左右的面积，分门别类的摞起来，看样子只要拼装上漆后就能完成最后的工序。 此时朱明正趴在一张很大的木台上，手里头写写画画，神情很专注，没注意到尔东走进来。 你一天到晚来回跑，累不累？尔东笑问道。 朱明转过头道，这点事情有啥累的，就是来回跑个趟趟罢了。你看看，我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按你说的，主要是沙发和窗帘杆子，下个月忙起来也没问题，顾得过来。 朱明又说，对了，我在索伦村收了四个徒弟，准备木屋干完以后就带回来，两个男徒弟学木工，两个女徒弟学缝纫……他们四个是两对子，谈对象呢。 尔东听了笑起来，朱明哥你可以呀，现在就成了师父了，哎，要不要我摆个酒搞个仪式，让徒弟们磕头拜师？ 朱明也笑起来，摆手道，那倒用不着，我跟他们都说好了，一年学艺，两年帮忙，包吃包住有零花钱没工资，他们家里头也都答应了……我说，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些江湖规矩？还一套一套的。 尔东笑而不答，怎么可能告诉你，这是那位姓郭的“大师”普及的呢……换了个话题问道，这四个小伙儿姑娘你觉得人品咋样？不要学到一半儿跑球掉了，要不就是学会本事了抢师父饭碗。 朱明自信摇头，不会，这几个人干活儿舍得下力气，脑子也灵光，最重要的是，是他们求我的，不是我找他们的。 多大的娃娃？尔东好奇问道。 朱明乐出声来，还娃娃，都比你大，初中毕业，十六七岁吧，和我差不多。 那行吧，舅母家还有空房子，他们来了以后分男女宿舍两人一间，你这个小师父要操点儿心啊，必须看住了，徒弟们千万不要手艺还没学会呢，先闹出人命来。 啥叫闹出人命？朱明大惑不解。 尔东促狭道，你不是说他们谈对象呢嘛，那就看紧点儿，别一不小心让他们滚到一张床上去。 朱明哈哈大笑，你这家伙，半大不大的，连这个也懂？平时没看出来啊。 尔东得意道，那是，赤脚医生手册我都能倒背如流，理论上我连接生都会，可惜啊，没机会上手试验试验。 朱明乐的都不行了。 第二天天不亮，朱明饭都没吃，就急急忙忙赶早班车奔赴索伦村，尔东也没有说啥，心里替朱明的徒弟们打气加油，你们的小师父善于身教，嘴巴笨了点儿，能不能学到真本事，就看你们有没有眼色喽。 尔东强拉着睡眼惺忪的佟晓光晨跑，跑到两公里时，挥手让气喘吁吁的小表弟先回去，自己继续跑，强迫症犯了，今天必须要凑够十公里。 此时天蒙蒙亮，天边微露鱼肚白，星月稀疏，长街寂寥。入秋了，清晨有些许凉意，尔东觉得跑起来很舒服，有一丝入定后的欣快感。但是跑的时间长了就觉得自己这一身长衣长裤实在是太不方便，出了汗以后黏糊糊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就起了搞一套运动装备的心思。 县城的供销社商店肯定不能指望，有时间还是去体委看一趟吧，混熟了看能不能蹭一套，买也成啊。 跑完回来洗漱完毕，喝了舅母亲手熬制的奶茶，主食是皮牙子馕配皮辣红，馕也是舅母亲手打的，借用了邻居家的馕坑，一周左右打一次。 尔东吃的开心，竖起大拇指猛拍舅母马屁，甜言蜜语不要钱一般的奉上，舅母居然难得的轻笑起来。 晓峰晓光对视一眼，兄弟俩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老娘上一次笑是啥时候呢，都不记得了…… 吃罢早餐，尔东指令晓光在家洗碗收拾房子，也不管他情愿不情愿，和晓峰一道骑车朝二中方向奔去。 尔东觉得自己最近一段运气实在是好到爆棚，这个沿街铺面位置之好远超他的预期。 整个铺面呈长方形，宽十米长十九米左右，后面还加盖了煤房，难得的是还有上下水。 看情况，前老板认真的把房子收拾过一次，房头墙面屋顶都没啥毛病，屋内桌上略有浮尘，果然如佟晓峰所说，厨房里家伙事儿都很齐全。 尔东非常满意，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甚至吸着凉气做出一副牙疼的表情，这让睡眼惺忪爬起来接待的房东很有些忐忑。 尔东看见房东的第一眼，就明白此人应该是有正经工作的，而且他似乎很着急的想把房子租出去。 尔东判断，对方应该还是个怕麻烦的，这不奇怪，这年头吃公家饭捧铁饭碗的，大多是这样的类型。 晓峰请来的两个伙计也赶到了，也不多话，打了招呼就进屋开始收拾，尔东见了，暗暗点头。 佟晓峰拿出一百元订金（押金）的一刻，房东咧着嘴几乎笑出声来。再看租房协议更是满意，从九月一号起起租，租金一个月八十元每月一号支付，房东一日三餐（家常饭）由餐厅提供，水电房屋维修之类杂费均由承租方负担，如果干不下去关张的话押金不退，房子里所有东西都归房东，承包期限为十年。十年后承租方有优先续约的权利，租金再议。 房东仔细看了两遍协议，也没二话，签字交钥匙，拿了自己那份协议哈欠连天的走人了，估计是回去睡回笼觉。 晓峰哥，你们先简单的搞搞卫生，把房子收拾好，回头再买把新锁子，把原来的换掉。 佟晓峰点头答应。 尔东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这里有四百块钱，你和那两个伙计看着缺啥，先买上。原料那些先别急，等朱明看完房子装修以后再说。四百块够不够？ 晓峰忙道，够了够了。 置办东西的时候，每一笔都要有发票或者收据，如果在自由市场买东西，手写的也行，这些最后都要算到成本里，你能做到吧？ 佟晓峰认真道，你放心吧，不会出问题。 尔东笑道，那行，佟老板，我提前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不过你这个餐厅还有一个问题，你想到了没有？ 佟晓峰道，还有啥问题，房子拿上了，两个大师傅也请了，执照我去跑，剩下的还有啥？ 尔东道，我说过店里加上你最少要五个人，现在只有三个，你还缺两个服务员啊，负责打扫卫生上饭上菜收钱记账，最好是女服务员，最好是年轻漂亮勤快大方聪明伶俐。你要是真能找到这样的，还可以考虑处处对象，当老板娘培养。 佟晓峰笑了，东东，别小瞧你哥，做生意的事情，我可比你有经验，最多十天半个月吧，我找两个丫头子过来，到时候你给把个关，看够不够当你嫂子的条件。 尔东笑着点头应了，不再管他们三人，骑车朝定水县体委而去。 定水县体委和业余体校就在四中的对面，离青川牛肉面馆不远，上次带江平吃面时，尔东就注意到旁边几桌都是业余体校的学员，他们明显是有些炫耀的穿着白色田径训练背心，胸前印着两个大大的红字：定水。 骑车进门时也没人拦，尔东直接走进颇有些苏式风格的训练馆，门外看起来很一般，馆内却自有天地。 拱顶的训练馆面积很大，里面有两个标准篮球场，水泥地面，不过现在好像是在上集体早课，三四十个人围着球场慢跑，然后根据一个教练的哨声时而急促碎步时而踢腿过肩时而蛙跳时而高抬腿。 尔东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学员们训练，这帮体育生小的大概十一二岁，大的有十六七了，看装备，有练田径的，有练摔跤的，有练篮排球的。 监督早操的教练，哨子吹的有气无力，队员们也面无表情的随意动作，明显的出工不出力。 也不知绕了多少圈，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学员们各自拉伸放松。听教练的意思，待会儿篮排球队员要和田径队队员一起在室外拉个五公里左右的长距离，摔跤队接下来是力量课，尔东看到他们推出了杠铃。 值班教练终于注意到了在一旁好奇张望的尔东，他皱了皱眉，走过来斥道，你怎么跑进来的？别影响我们训练啊，赶紧出去。 尔东没有怯场，恭恭敬敬答道，教练好，我来找一位姓安的教练，是他让我过来的。 哪儿来的安教练？我怎么不知道？教练转过头问道，你们谁知道？ 摔跤队的一个胖子笑道，安教练嘛，没有听说过，传达室的安师傅倒有一个。 队员们一阵哄笑。 尔东没料到自己随口胡诌了一句居然还蒙对了，虽然有些偏差，但总算可以就坡下驴，于是微笑道，对不起啊教练，我可能记错了，我再去问问。 说罢转身出了训练馆。 气温逐渐升高，走在体委大院里，尔东感觉稍稍有些燥热，就顺着林荫推车往外走，经过门口传达室的时候，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屋里床上躺着个黑脸大汉，正四仰八叉的呼呼大睡，桌子上立着躺着几个白酒瓶子。 你好啊，安教练，尔东咧嘴一乐。 正要推车出门，却与一群说说笑笑经过的少男少女打了个照面。 第35章 子很难盖 尔东一眼就认出了队伍里领头的那个壮小伙儿，正是大半年没见的四中足球队队长，冀勇同学。 此时冀勇也认出了尔东，连忙走过来和他握手，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尔东忍不住笑，我来找安教练办事。 找到了吗？ 尔东抬抬下巴示意道，找到了，安教练睡着呢，我下午再过来。 冀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马上明白尔东在开玩笑，也笑了起来。 冀勇也不矫情，我们队今天训练，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儿一会。 行吧，尔东道，反正我也闲着，没什么事，活动活动也行。 两人朝球场方向慢慢走，途中冀勇介绍了球队的组成和来历。 四中足球队成立两年多了，队员和球迷（小姑娘们）大多是县政府大院的干部子弟，也都是县城一小和四中的同学，有点发小联盟的意思。 冀勇是球队的组织者兼队长，他目前最大的烦恼是，球队缺少一个响当当的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字。 尔东随意道，起个名字有那么难吗？叫定水希望队就行，连带着连英文名字也有了呀，dingshui hope。 冀勇嘴里反复念叨着希望和hope，然后猛的拍了下尔东的肩膀，兴奋道，行，我觉得行，就是这个名字，唉，你这个脑子咋长的，连英文名字都想到了。 尔东吃痛，揉着肩膀抱怨道，大哥，你以后高兴了能不能拍自己大腿肚皮什么的，实在想拍别人肩膀，也别用那么大力气啊…… 冀勇连声道歉。 说是球队训练，其实就是大家一起出来透个气聊聊天，大热的天有啥可练的，最多围个圈遛遛猴。 冀勇知道尔东跳级休学的情况后很是惊讶，在确定未来两年尔东都会在县城长住时更是开心，他立即向尔东发出了邀请，郑重表达了自己作为队长的爱才若渴，最后羞羞答答的漏了底，国庆节县上承办伊州杯中学生足球邀请赛，四个队单循环三场球。 其他没啥，只是定水四中参赛两年来每次都垫底，冀勇正在招兵买马，广揽外援，希望这回能打个翻身仗。 东东，冀勇热切道，只要你加入，第一，绝对保证你的主力位置，第二，全套装备我们都包了，两套球衣，两双袜子，两双球鞋，一套运动服，还有就是比赛期间的食宿都在咱们县政府招待所，伙食方面你放心，绝对没问题。 尔东开玩笑道，赢了球有没有奖金？ 冀勇有些不好意思了，苦着脸道，没有奖金，中学生足球赛，没听说有发钱的。 尔东道，逗你玩儿呢，我同意加入，那冀队长，啥时候发装备啊？ 冀勇高兴的都有点儿结巴了，明……明天上午，还是在这儿见面，我把东西带过来给你。 尔东正色道，我多句嘴啊队长，咱们这个队，就没有教练吗？ 冀勇再一次垮了脸，暂时没有，我们也一直在找……哎对了，你能不能让梁岩也入队，放假以后我就找不到他了。 这个我可不敢保证，尔东道，不过我碰到他了会跟他说……条件也和我一样是吧？ 肯定一样，说定了？ 说定了！ 中午，尔东和冀勇一起在青川牛肉面馆吃了饭，约好了第二天的训练时间，然后各自骑车回家。 朱明和晓峰兄弟俩正在吃饭，今天还是拉条子，饭桌上摆着几个菜，舅母也难得的和他们坐在了一桌，厨房里忙活的却是两个维族巴郎。 这是要试试手艺？尔东用眼神询问。 佟晓峰秒懂，笑着点点头。 尔东也坐下来，牛肉面给的量太少，最近运动量大，饭量剧增，根本没吃饱。 两个小伙子动作很快，尔东细看了下，拉面配菜是过油肉、碎肉、素菜，味道别致，和家里做的完全不一样，面拉的更是筋道，过了水稍有些冷硬，不过他喜欢。 多了两个人，空旷的院子里显得热闹了许多，两个准大师傅话不多，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孩子。 穆合塔尔高高瘦瘦，卷发沉静，阿里木矮壮结实，憨态可掬，尔东看他们在厨房干净利索的操作，心中欢喜，这确是两个能干的大师傅。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尔东朱明晓峰三辆车六个人，直奔餐厅而去。 朱明带了卷尺和纸笔，到地方以后就和尔东两个在铺面里测量，时不时碰头嘀咕几句，其他人看着两人神秘兮兮的交流，也不敢多问，只好又把屋里收拾了一遍。 地面搞成水泥的，刷上油漆，红的绿的你看着办，餐厅最少能放十六张桌子，四个人那种，朱明说道，我看原来的桌子还能用，再收拾收拾就行……厨房的灶要改造一下，配上鼓风机，还有烟道要收拾，后堂二十平米足够三个大师傅折腾，你看咋样？ 尔东道，我想把铺面隔成两部分，用木头框架和玻璃隔断后堂和餐厅，要做一个显眼点儿的门头，店名我现在还没想好，到时候想好了你来写，我觉得木刻店招更好。 ……餐厅里我觉得放十张桌子就可以，省下来的地我想用屏风隔成两个包厢，八到十人座。除了地面，墙也要刷一遍，颜色风格最好统一。 ……后堂要整个收拾一遍，最好是水泥台子加木头案板，要求是避免死角，好搞卫生，以后有条件了必须改成不锈钢台面。 ……朱明哥，想办法再搞个厕所出来，能洗手，可以洗澡的那种。 ……再做个收钱的带抽屉的桌子，墙上要挂几幅画，这个我不想买街面上的。 朱明笑骂道，你想累死我吗？ 能者多劳，我也没办法，尔东摊摊手，餐厅生意好不好，就看你第一炮放的怎么样，弟兄们都指着你了，对了，手工费不能少，从我那份里扣。 朱明摇头道，不是钱的事情，这活儿我愿意干，就按你说的整吧，弄好了以后咱们还可以搞搞装修生意，也算是实习一下。 尔东惊讶于朱明的举一反三，说实话，这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心下顿时踏实，趁热打铁道，那就干起来？半个月时间，开学前能不能整完？ 朱明说，我两边跑一跑，差不多能行，最多晚上两三天吧。 商量的差不多了，锁门回家，佟晓峰带着两个大师傅去探探办手续的路子，朱明尔东带着晓光回家。 下午，朱明和尔东在屋里一起完善餐厅整修方案，需要备的料，餐厅布局，桌椅摆放，后堂改造，卫生间位置，整体色调，杂七杂八一大堆。朱明认认真真记下来，然后开始画平面图和立体图，关键位置居然还配上了色。 尔东再一次惊叹，他这都是从哪儿学的本事啊，感觉朱明就像个宝藏，随时随地能给人惊喜。 看朱明聚精会神的忙乎，尔东不敢再打扰，转身出门去了院子，闲着也是闲着，帮舅母干点活儿，陪她聊几句，这是佟梅英再三嘱咐过的，不能懈怠。 舅母戴着草帽，在花园里忙碌，尔东看着没有一根杂草的花园，感觉已经很完美了，不知道舅母在折腾啥。 他也不好问，就蹲在旁边的菜地里装模作样的拔草。 舅母头也不抬，对尔东说道，儿子，你不用陪我，去忙你自己的事情，这点活儿我自己就能干，你干了我明天干啥？ 尔东一笑，站起身道，舅母，那你忙着，我去晓光那里看看。 佟晓光的暑假作业已经改完了，尔东费了点儿功夫把一些易错部分给他做了标记，让他再另外誊抄一遍。 两人静静的在屋里看书，尔东做了会儿高中史政笔记，想着开学后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文科复习材料，实在不行找梁斌要，反正他就没把精力放学习上，一门心思想着去当兵。 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佟晓峰回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看，尔东笑问，餐厅手续是不是很难办？ 佟晓峰终于忍不住，各种脏话喷薄而出……（此处省略二百多字） 开一个饭馆，就要盖三十多个章子！要跑八个单位！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尔东耐心的听完，笑道，晓峰哥，你这刚开始呢就发脾气，这可不行啊，咱不着急，慢慢来，实在不行国庆节前开业也行。 那不是浪费钱吗，阿里木他们我下个月就要开工资了，还有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准备，我要是照现在这样跑章子，就算啥都别干了，国庆节也不一定能开张。 那你一下午盖了几个章子？ 屁都没盖上，佟晓峰没好气的说。 要不这样，你买条好烟，牡丹红梅什么的，明天去的时候给办事的点上，说点儿好听的话，大概就是待业青年不等不靠自力更生这套嘴子，家里也不容易，很困难，好不容易借了点钱开小饭馆，也不麻烦政府这些，然后看情况悄悄留上一包整盒的，现在没什么办法，慢慢磨吧，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佟晓峰重重叹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朱明开家具店之前，尔东也打听过办手续的事情，结果都说很麻烦，后来干脆就黑下来了。 但是开饭馆不一样，尤其是还开在县城中心区，对着县政府呢，那肯定是藏不住的。 内地现在已经是风生水起，只要是赚钱门路，人们都一窝蜂往里挤，据说政策也很是放松，即便没有政策，如果不犯法，公家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伊州地处边疆，这股子春风估计还得晚上一年半载才吹得过来。 没办法，慢慢来吧。 第36章 你能不能打 佟晓峰一大早就带着穆合塔尔他们出门备货盖章去了，尔东一个人在家看了会儿书，只是心中阴晴不定。 半小时后，他终于确定自己无心看书也不想休息，看天色还早，干脆骑车出门四处溜达去了，也没什么具体的目的地，纯属散心。 骑着骑着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体委门口，尔东稍稍犹豫了一下，拐过车头直接骑车进门，直奔田径场而去。 定水体委业余体校田径场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设施还算齐全，关键是田径场中间的足球场，居然是天然草皮，只不过草皮不太均匀，东一块西一块的，显得不那么规整好看。 天气有点热，跑道上没有学员训练，尔东沿着操场慢慢走着，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就走进了球场。 脚下的草坪踩着很舒服，尔东发了一会儿呆，一时兴起，就照着昨天体校学员们的热身程序走了一趟。 他柔韧性极好，踢腿过肩这样的动作也做的干净利落毫不勉强。 感觉动态拉伸做的差不多了，尔东回忆起看过的武林杂志上的画面，慢慢的打了套基础南拳。 打了两遍后，动作就顺畅多了，以前感觉生涩的没有领会到的一些起承转合，自然而然的就连接了起来。 打完收式，尔东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他可以确定，基础南拳比广播体操的锻炼效果可好多了，还能唬人。 ……那些烦心事儿没必要再惦记了，说到时间，尔东想，谁又能耗得过年轻人呢，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慢慢来，但要像个老头儿一样沉心静气……你好像本来就不年轻…… 低头想着心事，尔东慢慢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抬头时吓了一跳，车旁站着一人，高大黑胖，身高有一米八十多，体重一百公斤都不止，胡子拉碴头发卷曲，眯眯眼蒜头鼻招风耳，看起来很是凶悍，奇怪的是看不出年龄到底多大。 小伙子，这自行车是你的吗？大汉拍拍车座问道。 尔东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是啊，有啥事吗师傅？尔东皱眉道。 没啥，我刚看你跳舞呢，挺好看的，体校现在有舞蹈专业了吗？我咋不知道？ 黑脸大汉像是在问尔东，又像在自言自语。 尔东气笑了，哎，这位……师傅，我刚才练的是武术，南拳，可不是啥舞蹈。 少林寺？大汉眼睛一亮。 尔东摇了摇头，不想再搭理他，师傅，我要走了，说着去推车。 大汉却好像来了兴趣，少林寺电影我看过，里头那些和尚挺能打的，小伙子，你行不行啊，你练的这个玩意儿……能不能打？ 尔东看看四周无人，心生警惕，第一感觉是这家伙对自己的自行车起了歹念，遂道，能不能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回家了。 说罢冷脸推车准备离开。 黑大汉却单手抓住了车把，尔东用力拉了一下，车子纹丝不动。 你到底啥意思师傅？尔东有点生气了，但是仍然很克制。 黑大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讪讪的松了手，我没啥意思，就是没见过练武术的，想知道电影里演的是不是真的。 假的，尔东没好气的说。 要不……黑大汉道，这样吧，你能不能打我几拳，我体会体会……你放心，我保证不还手…… 尔东搞不明白他到底几个意思，拉拉扯扯间都快崩溃了，又实在忌惮这喝了酒的黑大汉的武力值，忍住满腔怒意咬牙切齿道，师傅，你看咱俩是一个级别的吗？你一百多公斤我五十多公斤，你身高……有一米八五八六了吧，我才一米六五不到，身高臂展体重年龄，你都占了便宜，你说说咋样打？ 黑大汉听了，眯眯眼忽然之间就睁大了些，眼睛里突然有了光，小伙子，你还懂这些？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学的拳击？宁远市？省城？你教练叫啥名字？ ……黑大汉挠挠头，自言自语道，怪了，难道又能打拳了？ 黑大汉叫安永泰，今年四十六岁，原边疆省拳击队八十公斤级选手，师从苏联功勋教练谢尔盖·弗拉基米尔·鲍里索夫，最好成绩是全国锦标赛亚军，曾经入选过国家集训队。 很可惜，正当他满怀信心向冠军宝座发起冲击时，国内禁止了拳击运动，无奈之下他改练了摔跤，结果还没出成绩就受了大伤，只能提前退役，回到老家定水后进了体委工作。 除了拳击，他实在不会干别的，再加上无家无业光棍一条，多年下来逐渐沉沦为一个边缘人，目前是一个爱喝酒的不称职门卫。 此刻他难得的走进了主任办公室，一嘴酒气满脸红光意气风发，直接了当的说道，翟哥，我想成立拳击队。 翟志刚一愣，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就是重新成立拳击队，我来当教练的意思。 翟志刚气笑了，安子，你不知道国家禁止拳击吗？ 放开了翟哥，不禁了，口里都可以打比赛了。 安永泰激动道。 你听谁说的？我这儿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是一个娃娃，他说，摸石头爷和猫叔都和美国拳王阿里合影了，都能打比赛了，现在没正式放开，不过迟早会放开，翟哥，不如咱们成立拳击队，占个先手。 翟志刚以手扶额，停停停，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娃娃，哪个猫叔石头爷？他说话管用吗？ 就是……白猫黑猫，摸石头过河……邓副主席嘛，他老人家说话应该管用吧。安永泰笑道。 翟志刚摇头道，安子，咱俩一个队出来的，要说恢复拳击队，我的想法不比你少，可现在一没文件通知二没场地器材三没经费，你空口白牙说恢复就恢复？想多了还是喝多了？ 那我不管，安永泰道，我相信那小子没胡说，他给我说，人民日报都登了，那肯定是真的。 翟志刚有些生气了，不对，你一个四十郎当快五十的人，你信一个小娃娃的不信我的？哎你脑子咋想的？ 安永泰比他还横，我不管那些翟哥，我看了十年大门，早就看够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自己单干！沙袋绷带服装那些我自己想办法，你只管给我找拳套，是偷是抢你看着办！ 说罢转身摔门而去。 翟志刚双手撑在桌上，气得说不出话来，缓过劲来后大骂道，安大头安黑子，你要不是我老队友，我早他妈把你赶走了，看大门都轮不到你！ 安永泰刚一出门，脸上就露出狡黠的笑意，前些年世道混乱时，老翟遇到麻烦，还是自己这个九代贫农加孤儿使了蛮力护住了他。他知道老翟是个念旧的人，别看他现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其实差不多已经松口了，谁还不知道谁啊，真要成立了拳击队，老小子肯定比我还高兴！ ………… 晨跑完吃罢早饭，尔东骑车到了体委赴约，来的太早了，大院里冷冷清清，尔东一个人在跑道上慢跑，几圈过后，远远的又看到黑脸大汉朝自己走过来，就停下脚步警惕的戒备，他现在是真怕了这个莽汉。 昨天这个看大门的家伙居然自称是拳击教练，还问了自己的年龄，居然动手动脚捏了自己的胳膊腿儿，最后死乞白咧的求着让尔东朝他肚子上打了几拳。 尔东含怒出拳，不知不觉使了全力，对方挨打以后毫无反应不说，还非常满意的咂巴了下嘴，说你这娃娃不错，臂展长，力量速度都行，协调性也好，就收你当第一个学生了，以后跟着我练拳击吧。 这番神操作直接把尔东搞懵了…… 黑脸大汉理了发，剃了胡子，看起来精神多了，身上也没有了酒臭味。 他笑眯眯走过来说道，小伙子，我昨天忘了跟你说了，我姓安，以后你就叫我安教练，叫安指导也行。过几天等我收拾好场地，你就开始跟我训练，上午体能下午技术，各两个小时，对了，你叫个啥？ 尔东怒道，我还在上学呢，哪有时间跟你训练？再说有你这样收学生的吗？连个传单都……你们体校有拳击队吗就收学生？还有，你凭啥就觉得自己能当教练？凭你的酒量吗？ 安永泰听了居然不急不恼，笑道，我是全国亚军，谢尔盖的徒弟，你说够不够格当你的教练？ 谢尔盖？尔东被他带偏了话题，奇道，谢尔盖又是谁？ 一个老毛子，很有本事的老头儿，可能早死求了……算了，不说他了，哎，你叫啥名字还没告诉我呢。 尔东仰头看着安永泰，这回，他彻底服了，垮了脸道，我叫尔东。 你这个姓很少见啊，少数民族吧？ 尔东不想理他，扭头朝球场跑了。 安永泰笑眯眯的背着手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今天他打算继续去磨磨翟志刚，看能不能再讨点儿好处。 ………… 冀勇提了一个包走过来，拉开拉链，只见里面装满了球衣袜子球鞋，长短都有，梅花牌的，算是现在比较好的国产运动服品牌了，市面上基本买不到。 尔东的号码是二十号，冀勇抱歉的说，凭你的水平穿十号也没问题，可是十号已经有人穿了，不好再换，怕影响团结，你就先穿二十号吧，打几场比赛再换不迟。 尔东笑了，踢个球而已，我不在乎号码，答应你的事做好了再说……不对呀，这鞋好像是田径鞋吧，能踢球嘛…… 冀勇很高兴，顺杆子说道，那你早点儿把梁岩叫过来，他的衣服鞋子也都在这儿了，你帮我给他……鞋子没问题，踢烂了再换，没几个钱，关键是人。 尔东摇头道，你这是真正的地主老财抓壮丁啊。 冀勇摊手道，老子莫得办法嘛…… 两人相视大笑。 第37章 完美的比赛(1) 希望队队员到齐后，开始训练，先是绕圈慢跑，然后动态拉伸，热身完毕后，分成主力和替补两组进行对抗。 今天的首训尔东没怎么出力，只是在中场待着接应和倒脚，意在尽快恢复球感和节奏感。 希望队的后卫们是知道他的实力的，防守时贴的比较紧，尔东大部分时间都在中场附近晃晃悠悠的散步，偶尔看准机会突然启动，吸引防守队员靠拢后找出空档传了几脚直塞球，这几脚传球让接应的队员极为舒服，差不多都形成了单刀。 前场的两个队员还不错，速度快，能拿住球，脚下也可以，起码不会有停球五六米的现象。一对一情况下大部分也能完成突破射门。 最关键的一点，他们也在始终关注着尔东的一举一动，主动寻求配合的意识很强，这就让尔东很感兴趣。 又完成了一次助攻后，尔东和十号乔鹏击掌庆祝，他心里暗笑，看样子就是他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号码了，不过这小伙儿速度爆发力都很好，脑子也灵光，具备一个射手最需要的门前嗅觉，得分欲望极强。 冀勇也跑过来开心的抱了抱十号，转过头又对尔东眨眨眼，意思是说，怎么样，咱还是有实力的吧。 尔东会意的点点头，没说什么，继续慢慢腾腾的跑动着寻找机会，替补阵容的后卫们更加紧张，专门派出两人防守尔东，这让他一种受重视的感觉，不由得抖擞精神，认真的去找回接应摆脱分球补射四步联动的感觉。 毕竟是队内的训练赛，队友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作，尔东的压力不算大，越踢越放松，一路油炸丸子能过三四个，个别时候即使直接面对门将也不打门，而是不慌不忙的分球，队友只要能跑到位，就可以舒舒服服打空门。 那感觉，不要太好。 仅仅一场训练赛，尔东在队中节拍器和进攻组织核心的地位便顺利奠定，他得到了全体队员的尊重和无条件信任。 足球，永远是强者纵横捭阖的天下。 看来希望队这大半年没少在阵容上下功夫，主力阵容的水准比去年友谊赛时强了不止一个档次，磨合一个月后应该还能更好。 两个小时后，训练结束，队员们围在一起听冀勇总结讲评。 冀勇现在对球队实力很有信心，已经开始在外头联系热身赛了，训练讲评结束后，冀勇大声宣布，明天下午六点，还在这儿，和政府联队踢友谊赛，所有人不准请假，带好装备提前一小时到场，是否明白？ 明白，队员们齐声答道。 尔东差点笑出声来，冀勇挺有意思啊，把球队训练搞成军训了，不过这样挺好，一个团队，没有点纪律约束可不行。 午饭还是和冀勇一起吃了牛肉面，这回加了两个烤饼，才有了点饱腹感，尔东也意识到自己最近很能吃，看样子又要长个子了。 和冀勇分手后，尔东去了趟书店，想看看有什么可以用得着的学习资料。 结果大失所望，书架上几乎没有什么复习资料，其他可读的书籍也是品种有限，世界名着倒是有一些，但是尔东现在兴趣不大。 书价非常的便宜，最贵的大部头如《战争与和平》上下册加起来也不过一块多。 出了书店，望着午后空旷的定水街道，尔东不由一阵恍惚，他现在身处边疆，所能了解到的外部世界，都来自书籍报纸和广播电视，那里的丰富多彩和一日三变让他目眩神迷，但是眼前的现实却如此单调和缓慢，似乎时间已经停滞，所有的一切都凝固了。 尔东当然明白这是错觉，原本封闭僵化的边疆省其实已经有了很大的松动，城镇乡村的人们追求财富的欲望已经被唤醒，只是，尔东想，还是太慢了啊…… 回到家，简单洗漱了下，尔东上床眯了一会儿，晓峰晓光看他似乎有心事，也没有过来打扰。 躺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尔东焦躁的爬起来看书，试图平复下心情，但是效果不怎么好，看晓光在外头聊天也不顺眼了，拉下脸让他进屋背课文。 佟晓峰幸灾乐祸的骑车溜了，估计又是去找人盖章或者拉他的手下去市场看货，尔东说了，二手的也行，让他们多跑跑找找，能省一点儿算一点儿。 朱明家里和尔东家里存的所有木料都已经拉到舅母家了，尔东想，这几年随着做家具盖房的人越来越多，松木之类的好木料近期可能会涨价，过段时间必须要备点儿货，或者去乡里收一点儿。 院子里很安静，朱明回来后也难得的没有干活儿，在房间里悄没声的不知是睡觉还是干嘛，这些天他跑来跑去的实在是辛苦。 尔东突然就放松下来，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着急呢？为什么偏要定个期限让自己昏天黑地的忙活焦虑呢？眼下这样看看书聊聊天跑跑步踢踢球不好么？急个什么劲儿？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们，除了实在没办法必须跑出去养家糊口的，有几个想着出门赚钱的？ 顺其自然吧，尔东心道，凭什么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成？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有一半儿的目标能达成，就应该算了不起了吧。 这可不是阿q，这是真实的世界。 尔东觉得已经说服了自己，心情放松之下，不知不觉抱着书睡着了，晓光贼头贼脑的看了他几眼，发觉确实没动静，也轻手轻脚溜出去玩儿了。 尔东决定，以后就去体委田径场晨跑，大街上坑洼太多了，现在还行，冬天早起时天还是黑的，根本不可能看清脚下，万一崴了脚就麻烦了。 早起骑车带了晓光去了体委跑圈，回家吃了早饭后，尔东带了装备又回到田径场，这次他是来的最早的一个，开始慢慢的跑步热身拉伸，待会儿大部队来了就可以做有球动作了，这样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彻底恢复球感。 黑大汉又来了，远远的看着他跑步，这回倒没凑过来说话，在场边待了一会儿摆摆手走了。 冀勇他们赶到时，把拉拉队也带来了，七八个小姑娘花红柳绿环肥燕瘦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倒也养眼，有个队员居然还用三轮车带了一大锅绿豆汤来。 先喝这个吧，比赛的时候我保证让大家喝上橘子汽水，伊州肉联厂刚出的，我尝过了，味道好的很。冀勇豪迈的挥手说道。 昨天和冀勇聊过后，今天的训练按照尔东的想法增加了一些针对性的动态热身和拉伸动作，时间也增加了一些。 分组对抗前，全队还进行了定位球攻防和造越位反越位战术训练，效果看起来很好，尔东在中场位置和前锋线的联系更为默契和紧密，防守一方极为被动，往往很轻易的就被撕开整条防线，形成门前多打少或者单刀的机会。 对抗结果是六比一，主力阵容大胜，这还是防守阵容集体大喊越位，厚颜无耻赖掉三个单刀后的结果，毕竟没有裁判。 冀勇严肃的批评了队员这种自己判断是否犯规越位的恶习，对主力队员强调，比赛时绝对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只要裁判哨子不响，天王老子喊叫也不要管，往门里踢就完了。 这场训练赛过后，队员们看向尔东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虽然他一个球都没进，但是所有的进球几乎都是由他策动和助攻的，什么是中场核心和发动机和节拍器，大家此时都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 最高兴的还是冀勇，他是一个纯粹的足球爱好者，是真正狂热的球迷，作为队长和后防核心，他能更清楚的看到尔东在中前场的所有动作，更明白尔东对于整个球队的作用。他知道这次邀请赛其他三支球队的实力，如果对手没有大的颠覆性的阵容变化，搞定他们应该问题不大。 尔东一个人，就可以让自己的球队上一个档次，从一支杂牌军变成准正规军，假以时日，就是打遍伊州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他现在很头疼，要是梁岩来了该放在哪个位置呢，那也是一个技术出众的家伙，据说连尔东踢球都是他带出来的。 真是让人幸福的烦恼啊。 训练结束后，冀勇终于有了决定，他向全队宣布，尔东作为中场核心，是场上队长，所有队员包括他自己，要围着尔东进行攻防转换，必须听从尔东在场上的指挥，不论胜败都是如此，这是球队的纪律。 我现在提醒大家啊，谁要是不同意赶紧说，今天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结果所有队员都齐刷刷举手，冀勇愣住了，你们啥意思？ 一个队员笑道，同意呗，还能有啥意思。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融洽。 尔东心里一热，很感谢冀勇和全体队员的高看和信任，但现在没必要说什么，比赛时全力以赴争取胜利就可以了。 无论如何，冀勇球队领袖的地位，他还是要全力维护的，这是基本的为人处事的道理，一支二十多人的球队，一帮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怎么可能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呢。 再次强调了下午到场时间，队员们各自回家。 第38章 完美的比赛(2) 尔东到家时午饭已做好，居然是舅母亲自下厨，炒了两个素菜，还有蛋花汤，再配上新出炉的馕，四个小伙儿吃的唏哩呼噜热热闹闹。 朱明问，你要的餐厅装修方案差不多搞好了，备料也是现成的，啥时候开始干活儿？ 尔东道，朱明哥，你要是不累的话，明天就开始吧。晓峰哥，你给朱明哥打下手跑腿，我这些天答应朋友踢比赛，可能顾不上你那边了。盖章子的事情每天报个到就行，给盖就盖，不给盖就磨，我就不信他们能推到明年。 朱明和佟晓峰点头答应了。 中午眯了一个小时，起来后换好衣服，尔东五点钟就赶到了体委田径场。 他惊讶的发现，有工作人员正在球场画线，新的球门网也挂上了，竟然还插了角旗，整个球场突然就变了个样子，很有些大赛来临的感觉。 冀勇过来的时候带了新足球，火车头牌的，尔东双脚颠了几下感觉很舒服，干脆一溜烟带球跑了。 这两天连训练带分组对抗，尔东球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现在速度耐力力量远胜一年前，身体在迅猛发育，脑子似乎也开窍了，运动神经同步发达，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急需一场上强度的对抗发泄出来。 带球跑了一圈，微微出汗后的尔东开始进行球感训练，一边碎步前行，一边用头肩胸大腿脚五个部位依次颠球，其中脚部颠球就分脚背脚外侧脚内侧三种。 刚开始时还有些生涩，两三轮后动作逐渐流畅起来，第十轮后直接踢球过顶，双手伸展，用后颈部接住了球，稍加平衡后再任由皮球从后背滚落，头也不回用脚后跟挑至身前再伸脚接住。 尔东玩的兴起，用力一脚把球踢向空中，稍稍调整两步，球落下时用脚背卸力，轻巧的停下球，皮球似乎粘在了他的脚上。 场边突然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尔东抬眼望去，见是七八个穿着杂色球衣的中年汉子在鼓掌，估计是今天的对手。几个人饶有兴趣的看着尔东，不时交流几句。 ………… 今天的比赛比较正式，体校派出了四人裁判组，主裁判助理裁判第四官员皆备，场边还竖起了记分牌。 开赛时间将近时，场边居然围了二三百人，有体校教职员工和学生，更多的是一些穿着正式的干部模样的人。 赛前，政府联队队长提了一个让冀勇很难受的要求，鉴于联队人员不够，向希望队借三个队员，队长点名要二十号，另外两个随便。 冀勇鞠躬作揖叔叔伯伯的求情解释了一圈，结果没什么鸟用，无奈之下只好让尔东和两名替补队员穿上分队服加入了对方。 尔东示意，让临时“租借”的希望队队员充当后卫，自己也不多话，直接顶在了中场。 一般而言，成年业余球队球员的体能普遍不行，希望自己穿针引线一番，能撑多久算多久吧，看赛前热身就知道，联队里头实在是没几个能打的。 比赛刚开始，局面就一边倒，尔东发现，联队除了前锋九号队长，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微胖队员能和自己偶尔建立起联系外，其他的就只会追着球跑，像样点的传接球无论如何是谈不上的，满场都是放大脚的糙汉子，还不一定能踢上球，着急了还会上手去够…… 场面开始变得混乱不堪，某希望队队员倒地放铲，被铲的联队队员怒喝道，臭小子，你想废了你爹吗？ 某联队队员一个标准的二踢脚，球倒是没踢多远，四十五码球鞋却脱脚飞出，正中争抢的希望队队员裆部，该队员大惊失色，老爹，我是你亲生的不？ 观众们被场上双方的激烈拼抢和精彩对白逗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尔东和主裁在中场看的都愣了，这都什么剧情？神仙小鬼齐聚，妖魔鬼怪乱舞，西游记咩？？ 六十分钟比赛居然还暂停了三回…… 裁判组应该是收到了某种指示，场上被吹犯规的基本都是希望队队员，父子叔侄关系如此之混乱复杂，尔东自然是看不明白，但希望队老队员们心中都有数。 于是刚开始的认真就变成了戏弄，反正长辈们就是能把球带到门前，也不一定能踢得正，他们能安全踢完比赛不闪了老腰就阿弥陀佛了。 毕竟是比赛，联队九号还能拿球，似乎体力也不错，只有他没放弃，还是时不时的在前场来回折返跑，想要进球的渴望尔东隔着三十米也感觉得到，只可惜他的奔跑目前看来是徒劳的，因为连尔东都没有多少拿球的机会，又懒得去逼抢。 何必呢…… 比赛进入尾声，场上比分已经五比零了，这还是希望队的小伙子们收着打的结果。 落后越多，中年男人们就越泄气，随着比赛时间将尽，联队逐渐放弃了比赛，队员们都开始在场上散步。 机会也就在此时出现。 双方有来有往，在中场附近拼了几次大脚，最后一次希望队后卫踢呲了，皮球正好落在了尔东脚下，此时他离对方球门还有三十多米，得球后顺势往前一趟，球穿过最后一名防守队员小门，人球分过！ 尔东衔枚疾进，防守队员追了两步后选择放弃，门将犹豫了一下咬牙出击，结果在禁区外放铲失败，尔东挑球过掉门将冲到禁区左侧。 所有人都觉得尔东会选择射门，但是场上的尔东却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有如实质的灼热目光，听到了粗重的喘息和急促奔跑的脚步声，于是头也不回，轻轻横传一脚。 不负尔东一番苦心，联队九号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拍马赶到，面对空门一脚爆射！ 进球后，九号紧紧的握了握双拳，仰天无声呐喊，然后迅速调整呼吸舒展眉头，微笑着走向尔东，双方击掌庆贺。 小伙子不错，九号用力拍了拍尔东的肩膀，有机会再一起踢比赛啊。 尔东点头示意，九号奔向其他队友，一一击掌庆贺。 主裁判的终场哨声及时响起。 嗯，算是一场完美的友谊赛吧。 尔东想。 比赛总算是顺利结束了。 无论是希望队还是联队的队员，都对尔东赞赏有加，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一场比赛踢罢，连一滴汗都没出，可见自己的投入程度。 一粒运气球，真是可以遮百丑啊…… 这边希望队队员们边聊天边收拾着装备，那边以联队九号为中心，渐渐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一些观众悄悄移动着脚步，不露声色的往圈儿里挤。 尔东发现了异样，不过没多想，转头跟冀勇请假，队长，明天我回趟家，叫梁岩过来，回来后还要帮我哥办点事。 冀勇说好，又问你需要多长时间？ 大概十天左右吧，尔东道。 啥事情这么难办啊？ 也没啥，我哥想开个饭馆儿，房子都租好了，就是办手续麻烦，章子难盖的很，跑了两三天了才盖了一个，还差三十多个，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是帮他跑跑腿吧。 冀勇听后神色怪异的看了尔东一眼，又左右看看，低声道，你们真就一个个单位跑着盖章子吗？ 那还能咋样？尔东诧异道，不过我们也给办事的人送烟了。 啥烟？送了多少？ 一包红梅。 冀勇噗嗤一下乐出声来，哎呀我的妈呀，你可真是大手笔啊。 尔东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天真了，看样子各局委办的“盖章费”绝对不止一包红梅，胃口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熟悉的环境里折腾，习惯于一路都有家人和朋友、长辈的支持帮助，没想过或者忽略了定水县城的复杂特殊，这里虽然偏远闭塞，仍有他力不能及的所在。 还有就是，自己把梦境里一站式服务那套刻板印象带过来了…… 想到这里，尔东不由自嘲的摇摇头。 这事你交给我吧，冀勇轻描淡写道，其实也不是我来办，乔鹏一句话就能给你办了。 尔东不解，冀勇悄声道，乔鹏他爸是常务副县长，分管工商这一块儿，就刚才，你还传了一个必进球给乔副县长。 早知道这样，我今天拼了老命也给他传上十个八个。尔东大为后悔，连声叹息。 冀勇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你等一会儿啊，我去拿纸笔，你把你哥的名字学历住址要办的餐馆名字还有地址雇工数量经营项目写好给我，剩下的就别操心了。 ……尔东一边写资料，一边问冀勇，这种事你碰到的多吗？ 不多，都是政府大院的，没吃过大肉还没见过猪跑嘛。 要不，我跟乔鹏再说一声？ 没事，我来安排吧，你安心训练踢比赛，别的啥都别管。 就这么简单？我是不是得表示表示？ 多大的事，冀勇笑道，没朋友没关系，确实麻烦，有朋友有关系，在咱们这儿就是批一行字盖个章的事儿。东东，咱这个小县城，就三四万人，跟口里比算个屁呀，一群人为了些烂骨头臭肠子争来争去，看着就泼烦。 冀勇说罢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我可没有说你啊。 尔东笑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冀勇收好纸笔，你回去叫梁岩过来，我这边和乔鹏帮你吹个风批个条盖章子，你再让你哥准备一份证件照片，一星期后到城关镇工商所拿执照时带过去。 就这？ 就这！ 我艹…… 第39章 巨大的戒尺 有啥呢东东，咱们是踢球认识的，互相看着也顺眼，脾气也对路，咱俩的关系怎么说呢，比较干净，这个词儿我也不知道用的对不对啊。 尔东忙道，纯粹，用纯粹更好。 对，就是纯粹，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掺和。不过我说实话啊，你要是球踢的不好，肯定进不了球队，但是既然进了咱们队，我告诉你，就这几公里方圆的定水县城，平趟！真的，东东，我一点儿都不吹牛逼。那些大人们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都能办，胆子大的不得了，你这点事，最多也就是借小乔他爸老乔的威风，赶赶小鬼，只不过一般的平头老百姓借不上这个势罢了。 尔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明白冀勇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很……纯粹，也没指望他有什么物质上的回报，就是顺势而为，信手拈来而已。 相形之下，自己对真实世界的态度还是太随意了，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自己需要更加的谨慎和警惕。 不过，尔东又想，自己也没必要完全的妄自菲薄，大家都在借势而已，还是想想以后该如何努力，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吧。 回到家时，朱明和晓峰兄弟俩都没回来，舅母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尔东帮着拣了菜，又去洗了个凉水澡。 洗澡时尔东就又开始操心，这夏天还好办，冬天可怎么整？长时间不洗澡搞不好会长虱子的，想想就觉得太恶心了。 晚饭时，尔东通知佟彦成和朱明，执照的事情已经彻底搞定了，不止餐厅，这回连家具店的执照也一并办了。 尔东没有提及具体的细节，只是告知两人结果，让他俩明天去西大桥照相馆拍证件照，具体多大尺寸照相师傅应该清楚，问问就行。 朱明和佟晓峰听后惊喜不已，其中的惊甚至大于喜，也没看这小子搞什么动作啊，踢了两天球，就把事情给办了？这什么情况？不科学啊…… 他们俩都跑过衙门，深知办事过程的繁琐、不确定和不易，所以惊、喜之外，又多了一丝疑。 就感觉……突然之间……尔东此人拥有了不可知的力量，光环加身神秘不已，今日起，两人心中或多或少又存了些敬畏。 柳暗花明，压力尽去，步照跑，球照踢，书照读，店照开，尔东似乎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通往自由王国的路径，既然大方向是对的，那么一步步朝前走就是了。 杂活儿安排好以后，第二天尔东回了趟伊河乡，爹妈上班去了，家里看来也没啥事，随手摘了一串葡萄洗了吃着，尔东溜溜达达去了梁家。 梁斌出门不在，梁岩和老三老四在家窝着，尔东也没废话，说了邀请入队和国庆比赛的事情，梁岩想了想答应了，说九月份返校后再参加训练，一个月时间恢复状态应该问题不大。 尔东落实了一件事，心里踏实，就和三兄弟吹了半天牛，直到饭点儿才回家。其实在梁家吃午饭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尔东的嘴已经变得很刁，而梁太太何护士的手艺嘛……算了，一言难尽。 午饭时尔东和父母聊天，说了些单位上的事情，尔建国现在还在乡农业技术推广站，平时活儿倒不多，但他同时还是伊州糖厂和伊河乡的联系人，负责落实甜菜种植和收购计划，这事比较麻烦，也算得上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权力，就看怎么用了。 尔东的建议是，老爹自然不可能做收黑钱之类的事情，但是在安排运输、甜菜定级之类的事情上，完全可以和对接方交换一点儿利益，否则一年到头忙下来连个加班费操心费都没有，又何苦呢？ 菜农的便宜咱肯定不会去占，不仅不能占，还得给他们争取利益，别让糖厂给坑了，咱也不能眼看着糖厂那一小撮蛀虫吃的脑满肠肥自己却两袖清风。得从他们身上刮点儿油下来，估计他们也不会拒绝，搞不好还会觉得安心呢。 至于佟梅英，有消息说今年底差不多就能转正，尔东建议老爹趁早落实，免得日久生变，要舍得在关键人物身上花心思花钱。 两口子若有所思，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下午休息了一会儿，尔东骑车返回县城，这次他坚决拒绝了母亲的补助，还开玩笑道，母亲大人且容我半年，儿子必能送您一场富贵。 佟梅英皱眉嫌弃道，滚滚滚，出息了，还拽起戏词儿来了。国庆节不回家是吧，我和你爸过去看你舅母去，你在舅母家里待着别乱跑啊。 尔东点头答应了，纵身上车，一溜烟走了。 路过县邮电局时，尔东心中一动，进去瞅了一眼，倒是有整本的邮册在卖，尔东试探着问了问有没有八零版猴票，营业员用看傻子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眼，就再也不肯理他。 尔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似乎有一些杂草正在破土而出，难道我看起来，不配问高贵稀有的猴票吗？ 也不好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尔东只好买了两版普通邮票回家了。今天晚上得给江平写封信，告诉她新地址，给江大叔准备的副食品单子，也要一并寄过去。 等寒假江平再过来时，小女友应该有更好的去处游玩，有更多的朋友环绕，有更美味的吃食享用。 她那么爱热闹的一个人，应该会喜欢自己的安排吧。 只是，这第一封情书怎么措辞，是一件麻烦事，过于直白吧，江平可能翻脸，太过含蓄吧，她也会翻脸并加以嘲讽。 真是令人头疼啊。 一九八四年九月五日，星期三，农历八月初十，晴，微风，最低温度十九度，最高温度二十七度。 尔东每天雷打不动的晨跑，同时强制晓光两天跟跑一次，慢跑十圈后，开始做蛙跳拐子步，之后是各种静态拉伸。 他的身体柔韧性一直保持的不错，完成起来并不困难，不像晓光，学着做了两个动作后就惨叫不止，直接被安永泰一脚踢到边上去了。 安黑头（尔东给他起的外号）在足球场中央插了两杆标枪，连上一根线绳，让尔东抱架后做直线连续摇闪空击动作。拳架稍有松懈，照着屁股就是狠狠一下。 安黑头手中打人的物件是一个一米长的透明塑料尺，很厚很宽，打到身上就是一片红印。 这半个月，尔东真是怕了，刚开始挨揍还跟安永泰犟嘴，说你这个训练方式既落后野蛮又不科学，体罚是一个教练没能力的表现。 安永泰轻蔑的俯视，我的教练拿的是马鞭子！ 尔东就不吭气了。 他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答应跟这个野蛮人学拳击啊，好奇害死猫啊，他说自己是全国亚军，却连证书奖牌都拿不出来，自己怎么就信了呢，大意了，草率了啊…… 目前这个训练量，尔东咬咬牙还可以承受，下午基本上是体能和一些固定抱架训练，前后左右进进退退，双拳护头含胸吸腹收颌目视前方，发力空击体会力量如何汇聚输出，稍有松懈，又是一尺子。 就没别的了，连个跳绳都没有。 尔东心里自然清楚，这种枯燥的反复的严苛的训练，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形成肌肉记忆，关键节点上的体罚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但他还是觉得阿里的蝴蝶步好看又轻松，人家也没有整天抱着个头傻乎乎移动。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安黑头说了，结果对方像看一个傻瓜一样斜眼看着他，手臂上青筋暴起，扬起尺子就要揍下来，尔东一蹦三尺远，躲开了。 安黑头戟指怒斥，老子教的是苏式拳击，没有那么多花架子，你小子给我听好了，老老实实抱架练步伐练空击，没有三个月你连实战训练的资格都没有，还阿里，你咋不说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呢，人家是拳王，咋打咋有理，你算个屁呀，还他娘的蝴蝶步，走路都走不稳当就想飞，你以为你是谁？！ 我靠，连阿里巴巴都知道，黑头看样子不是文盲啊，有读过书的。 尔东每天上午下午的拳击训练，成了体委大院一乐，翟志刚过来看过，没说啥，面无表情的走开，各运动队教练学员有时间也过来看热闹，刚开始很好奇，还有人在旁边跟着比划，过了几天觉得枯燥没意思，也就没几个人围观了。 冀勇和队友们每天看着尔东挨揍幸灾乐祸，冀勇倒没说啥，副县长公子小乔憋不住，说东东你这哪是练拳击啊，天天练挨打呢，你爸都没这么揍过你吧？你那个黑脸教练到底会不会啊？ 尔东听了，垂头丧气说不出话来，队友们一片欢声笑语。 球队现在气氛不错，九月初梁岩入队后，迅速和尔东完成磨合，很快理顺了中前场，对抗赛主力阵容在对方全力防守门前龟缩成团的情况下，也能打出至少三个球以上的优势，全队上下信心大增。 今天上午的训练没有出什么岔子，尔东难得的没挨打，到点儿了安永泰面无表情的背手离开，尔东抱着标枪绳子很狗腿的跟在身后送到了传达室。昨儿就说好了今天家里有事请假，安黑头虽然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第40章 终于开张了 骑车回家，先快速的洗漱一番，尔东彦成彦峰朱明四人都换上了一套黑色收腰立领装。 衣服样式是尔东口述，由朱明剪裁制作，料子是朱明选的，据说是伊州毛纺厂新出的品种，轻薄挺括。 小伙子们穿上后一个个神采飞扬精神无比，佟晓峰笑道，过大年也就这样了。 尔东也笑，反正比仿制军服和老气的中山装强，朱明哥，我们这几个模特儿你觉得咋样？ 朱明一愣，啥……特儿？ 不重要不重要，尔东挥挥手，舅母，精神不？ 好看，精神，舅母笑眯眯的评价道。 一行人三辆车喜气洋洋，一溜烟直奔餐厅而去。 一九八四年九月六日，星期四，农历八月十一，宜开业开工开张交易……宜开光。 为了选一个合适的开业的日子，尔东还特意去城南请教了一位偷摸摆摊算命的老先生，再综合大家的意见，选在了今天。 开业告示早几天就已经贴出去了，一日一换，上书：定水边疆风味餐厅还有若干天开业，开业前三天所有饭菜九折优惠云云。 这些天，朱明和彦成很是辛苦，几乎天天泡在餐厅里，一个精益求精整修细节，一个备货备料试做菜品。 经过数次试吃品鉴，在综合了大家的意见后，早中晚餐里早餐以奶茶馕烤饼和三凉三热荤素家常菜为主，午餐是六种配菜的拌面辅以烤肉，晚餐有炒菜米饭和烤肉拌面。 菜单总的来说并不复杂，很适合后堂进行标准化操作，也方便根据季节和营业情况迅速做出调整。 穆合塔尔和阿里木两人乐呵呵的站在饭馆门口迎接，两人身上白色的厨师服厨师帽配蓝色围裙，显得格外的干净利落，店里还有两个穿着蓝色工装包着蓝头巾的姑娘，探头探脑的朝外张望。 你招的服务员？尔东问彦成。 嗯，前几天招的，一个俄罗斯二转子，叫米娜，一个回族丫头，叫马丽萍。哎我给你说东东，这两个丫头勤快的不得了，每天擦桌子擦的那叫一个亮，都能照出人影子。每个月开三十块工资，包吃不包住。 有没有休息天？ 还休息个啥啊，天天上班挣钱不好吗？在店里风吹不着雨淋不上的，总比她们在大田地里晒太阳强吧。 那倒也是，尔东点点头，心里暗笑，晓峰哥很有资本家的天赋啊。 又抬头看向门头，一块长方木质雕刻店招，绿底红字，上书定水边疆风味餐厅八个大字，雅致大气，一看就是朱明的手笔，周围有限的的几个店铺立刻就被比了下去。 再看大门，对开红色木门上嵌着大块玻璃，大门向外打开，店内陈设一览无余。 餐厅顶棚重新收拾过了，一排长管日光灯让整个餐厅的气氛显得温暖柔和，餐厅墙面以棕红色暖色调为基础，地面水泥刷了绿漆，清清爽爽。收银台、小货架、十六台散座两个屏风雅座在两边依次排开，后堂和餐厅以齐腰红砖墙大块暗纹玻璃格子隔开，留有取餐窗口，操作间里干净利索，灶里的煤火烧的正旺。 餐厅和后堂中间靠墙处，巧妙的利用凸出的空间修了卫生间，隐藏式推拉门，里面洗手池蹲便洗澡龙头一应俱全，地面墙面全部抹了水泥。 两侧墙上挂了朱明亲手绘制的写实风格的水果和风景图，颜色鲜艳，非常漂亮，配上木质画框很有厚重感。另一面墙上还有菜单价格表，最贵的过油肉拌面一块五，其他的各类拌面炒菜大多一块左右，可以免费加面。一斤粮票可抵两毛，只收全国粮票。 还真是便宜啊，尔东不由感叹道。 佟晓峰道，外面的价钱也差不多，我想着，要是生意还可以，下雪前准备把馕坑盘上，穆合塔尔会打馕也会做烤包子，就不用买别人的了。 这话说的，尔东暗咽了一口口水，现在就有些期待了。 以尔东的标准来看，餐厅的装修还是显得有些土气，但这也看和谁比了，在目前的定水县城而言，自家餐厅已经是独一份了。 这事情怎么说呢，其实太过于精致的话，照目前县城居民的审美习惯，可能会吓退一些人，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灯光黑暗陈设简陋的食堂里吃饭，说不定，那样的环境才能让他们感到自在舒服。 尔东看完后总结道，其他的没啥了，就是一直要保持干净卫生，每天的清洁打扫一定要坚持下去，再累也不能偷懒。还有就是千万不能出食品安全问题，绝对不能让顾客在店里吃坏肚子，出一次事咱们就招架不住。 佟晓峰严肃的点头称是。 朱明和晓光从挎包里拿出一大卷鞭炮，穆合塔尔阿里木和两个姑娘连忙闪在一旁，尔东喜道，你们在哪儿找的这玩意儿？我正发愁买不到鞭炮开业有点儿不对味儿呢。 晓光道，朱明哥找的，一千响，你们往后站一下，我要点了。 等一下，尔东道，咱们一起喊，开张大吉。 一、二、三，开—张—大—吉！ 鞭炮炸响了，腾起的火光烟雾中，一帮小伙儿姑娘欢呼鼓掌，喜笑颜开。 尔东咧着嘴笑的很开心，恍惚间觉得，眼前的一切犹如梦境，又像幼时的过家家游戏成了现实，笑着闹着烦恼着折腾着，一块新的领地就在面前出现了。 开张大吉！ 尔东在心里又念了一遍，搂着朱明晓峰朝店里走去，今天他们还要充当服务员呢。 佟晓峰借来了录音机，此刻正播放着邓丽君的《甜蜜蜜》，时近中午下班时间，街上行人渐多，很多路过的行人被路边这一番动静吸引住，好奇的停步张望。 精致的招牌，整洁干净的店面，甜美的音乐，四个衣着精神面目帅气的小伙子，门口迎宾的两个漂亮女服务员…… 人们好奇的围拢过来。其中有两位在尔东热情引导下，稍稍有些犹豫的走进了餐厅。 尔东微笑着引座，之后把客人交给了稍显紧张的小马，又示意米娜在门口迎客，鼓励她不要害羞，保持微笑，大声迎客。 随着彦成一声“一号桌碎肉拌面两份不过水加面一起上”，后堂锅碗瓢盆交响曲开始奏鸣，刹那间菜香浓郁，热气腾腾。 半小时后，居然客满了。 佟晓峰早有准备，在门外准备了几张桌椅，上面摆了茶水还有瓜子，让暂时没座儿的顾客听着歌等候。 牛啊，有眼色，聪明！ 彦成这个操作，让尔东刮目相看！ 饭点儿过后，终于能清闲一会儿，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众人顾不得休息，抓紧时间赶紧收拾，一番忙碌过后直到四点方吃上饭。 简单的西辣蛋拌面也让小伙儿姑娘们吃出了气势，真是饿了，甚至两个姑娘也不在意自己吸溜面条时的声响。 晚餐也是大头，佟彦成和两个大师傅简单交流了几句，就骑着三轮车去自由市场买菜去了。 朱明回去忙了，尔东晓光仍旧待在餐厅帮忙，但是哪有他们插手的余地，那点儿活，两个姑娘利利索索的一会儿就干完了，即使是边边角角犄角旮旯也挑不出来一点儿毛病，一看就是在家里操持惯了家务的。 佟晓峰很快买了菜回来，尔东几个收拾干净后，两个大师傅接手，很利索的一顿嘁哩喀喳，蔬菜各归其位，摆满了案台，操作起来随手可及，很是方便。 余下的时间，聊会儿天，打会儿牌，听会儿音乐发个呆，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餐厅又开始了新一轮忙碌。 幸亏中午补足了原材料，因为晚餐时间的客流量甚至比中午时还要大。 尔东佟晓峰低估了定水镇各族群众尝鲜的热情，也低估了人们腰包的厚度。 晚八点半，两个雅座就已经坐满，两拨人开始吆五喝六推杯换盏，一会儿工夫就喝掉了三四瓶酒，这个凶猛的势头让尔东乍舌不已。 各位老兄，外面太阳还没落山呢，就喝的这么猛，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种场面佟晓峰在街面上混时见的多了，脸上风轻云淡毫不在意，今天店里烟酒备的很足，不怕你能喝。 乔进军乔鹏父子走进餐厅时，尔东非常惊讶，连忙上前招呼道，乔……叔叔，小鹏，你们怎么过来了？ 说完就觉得不妥。 乔进军笑了起来，过来吃饭啊。老婆子今天不在家，我们正好过来尝尝鲜。 尔东老脸一红，赶紧引着二人坐下，倒茶。 乔进军饶有兴致的看了看四周，满意的点点头，搞的不错啊小东，你是这儿的老板吗？ 尔东忙答道，不是，今天开业有点儿忙，我来帮帮我哥，这餐厅是他开的。 乔进军看着墙上的菜单，对尔东道，给我们推荐一下你这儿的特色菜吧，肚子饿了。 要不点个中盘鸡？配上两份儿皮带面两个人应该够了。 行，那就来一个……中盘鸡。 尔东专门跑到后堂窗口跟两个大师傅打了个招呼，两人心领神会，抖擞精神，十分钟不到，一盘色香味俱佳引人垂涎的中盘鸡上桌，皮带面也紧随其后奉上。 乔进军父子只下了一筷子菜，眼睛就亮了。 两人再不说话，开始埋头大吃，二十多分钟后，两人又要了一份面，拌着菜汤吃完了，这才直起身揉肚子，不知不觉竟然吃撑了。 多少钱啊小东？乔进军问道。 第41章 涓滴汇成河 尔东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回答。 中盘鸡送两份面，加面不要钱，一共是六块钱，今天餐厅开业打九折，收您五块四。 嗯，味道真不错，以前咋没想过鸡还能这么做，鸡肉酥嫩可口，洋芋辣子吸足了鲜香鸡汤味道，很特别啊，六块钱真的不贵，加面还不要钱，这么大的菜量，我认为当得起价廉物美物超所值这八个字。 尔东觉得乔进军的评价很中肯，不由连连点头面露笑意，可乔鹏却很尴尬的样子，在一旁有些无奈的说道，爸，吃个饭而已，不用作报告吧。 乔进军眼睛一瞪，臭小子不学无术，我这是对菜品的点评，这和做报告是两码事。 送走了乔进军父子，尔东总算松了口气，不得不说，乔副县长的气场让一次普通的晚餐也变得有点像检查工作了。 好在人家真是来吃饭的，吃完还很满意，这就好。 八月底时，尔东在县农行办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张活期存单，身边留了大概一百多块零用钱，其他的钱都存了，共计一千二百元。 佟晓峰和朱明各自也开了户。 尔东的存款里头主要是朱明店里八月份的收入分成，起初他有心推辞，劝说朱明先别忙着分红，说日后万一有什么大额支出，钱不就手怎么办？ 不够就问你要呗，朱明毫不在意。 尔东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表情，发现朱明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行吧，尔东无奈道，你们都吃定我了是吧？我是财神爷吗，哥哥，我才十四岁，我还想靠着你们吃现成饭呢…… ………… 进入九月下旬，先是家具店订单纷至，生意火爆，于是朱明的四个徒弟正式入住佟家大院儿，他们多少都有点儿基础了，能帮上忙，至少能骑着三轮车送货，不至于累着小师父。 佟晓峰的餐厅生意更是顺利，经过二十多天的运转，五个人配合默契，精神饱满，饭菜味美价廉量大管饱，再加上服务态度超好，环境整洁还有音乐听，等座儿的时候还有茶水瓜子儿，顾客们简直受宠若惊，感觉在这儿吃饭非常有面子，餐厅的口碑人气一路攀升。 餐厅从周一到周六中午客流稳定，基本是上班的人和中学生。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全天则经常爆满翻台，来巴扎做生意的，到县城购物办事的，县城居民出来改善伙食的，都慕名而来。甚至很多人请客办事也首选定水餐厅，两个屏风雅座晚上就没闲过。 九月六号开业到九月二十九号一共营业二十四天，营业额合计八千两百余元，这里头还有烟酒零售的部分。 去掉前期投入和本月食材员工工资租金水电税务工商等等各种成本，毛收入六千多元。 尔东计算并报出这个结果后，佟晓峰震惊了，他的小帅脸开始发白，都有些抽抽了，双手手指交叉在一起，坐立不安。 晓峰哥你担心啥呢？新开的饭馆只要不是太差，一般都能红火两三个月，困难还在后头呢。 我不怕困难，佟晓峰道，我怕……这钱有点儿太多了。 我的哥哎，你是城镇待业青年自谋出路啊，这个事连乔副县长都知道，说不定以后还拿你树典型呢。店里雇工也才四个，各种税费正常缴纳，上面还有优惠政策，你还担心个啥？ 晓峰犹疑道，这不到一个月就挣了两千多，跟做梦一样，心里咋就那么不踏实呢。 尔东笑起来，我的哥，那我还拿三千多呢，又咋说？老话说得好，杀人的饺子抢人的面，这一行自古就是这样，你不踏实又能怎么办？把钱退给顾客吗？ 佟晓峰不吭气了，今天的这个结果他还需要在心里消化一阵儿。 店里两个大师傅两个服务员知不知道营业额这么高？ 佟晓峰摇摇头，钱一直是我在管，他们只管干活，说实话，我也估摸营业额不少，没想到一个月攒起来会这么多。那他们四个怎么办？涨工资吗？ 那倒不用，大师傅多给二十块，服务员十块，就说是效益好发奖金行了，生意一般的时候不用发，要学会吊着他们的胃口，涨工资起码得干一年以上，还得是表现好没有发现毛病才行。 佟晓峰点头称是。 店里流动资金预留了没有，还有，晓峰哥，你最好再开一个账户，店里的钱和自己的钱分开，每天的营业收入千万不要放在店里，一定要拿回家，第二天再存起来，养成习惯，这样公私分明，会少很多麻烦。 好，我明天就去办。佟晓峰道，流动资金你不用担心，你前面留的七百块我单独拿出来了，再周转一个月就全部还给你，从十一月起，房租也不用你交了。 佟晓峰放下心事，脸上终于不再有紧张焦虑，慢慢恢复了轻松，此刻，他的内心估计已经全被喜悦占满。 尔东点点头，那个七百块你不用给我了，转给朱明哥吧，还是那句话，亲兄弟明算账。 佟晓峰也不多话，点头答应了。 这还没有结束，朱明家具店九月份收入居然有八千多，这还是在大多数是手工费的情况下取得的营业额。再加上索伦村项目大工费八百，饭馆手工费七百，合计近万元。 这笔钱两人商议后决定各留两千元合计四千元充当流动资金，另开账户每天存入营业收入，店里家里尽量少放现金。 严打过去还没多久，社会治安明面儿上虽有所好转，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根本转变，有些坏怂成为漏网之鱼后只是在蛰伏，指望他们一夜之间洗心革面，未免太乐观了些。 尔东把自己的考虑给朱明和佟晓峰讲了，两人也认可他的分析，尤其是现在，两个店突然开始有大笔现金流动，他们也有些慌。 迟早得请个会计，尔东说，把两个店的财务管起来，以后可能还有成衣定制店小型建筑工程队室内装修队，尔东看向朱明，糖烟酒百货店五金电器店，尔东看向佟晓峰，最后必然会走公司化的道路。 尔东越说越高兴，一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模样。 朱明和佟晓峰听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发现了尔东这厮是个周扒皮的红色警告，两人不敢久留，干脆利落的起身走人。 尔东户头上现在的数字是八千四百元。 差不多快成万元户了，而且几乎可以确定，一个月后，自己肯定是定水乃至伊州最年轻的万元户，可以戴着大红花上台夸富的那种。 惊喜还没结束。 九月三十号下午，佟国强拜访大嫂一家，晚上尔东做东，席设定水餐厅雅一，朱明佟晓峰佟晓光作陪。 酒过三巡，（其实也就佟昌德一人喝，朱明偶尔陪一杯）佟国强从挎包里拿出个纸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对尔东说道，里面是五百块钱，你数数。 应该是青石峡那边生意的友情分红，尔东想，也不瞒着其他人，说小舅，这次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不多不多，我还觉的少呢，你三叔说还有三百给你妈，让她保管，告诉你啊，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佟国强得意洋洋的举起杯一饮而尽，喝道，给我倒酒！ 小舅，你们俩不能这样啊，拿我的钱做人情做好人，现在又吃我的喝我的，待会儿我还得从这袋子里掏钱给晓峰哥，啥都让你们算计到了……太聪明了不好吧…… 众人笑的不行，从来没见过东东吃这么大亏，还是小舅厉害，一出手就把某人捏的死死的，高明高明，佩服佩服。 马屁拍罢，继续说正事。 佟国强这次过来主要是找朱明，索伦村通往后山的道路拓宽完毕，几个小缓坡也都清理完了，大概可以划分出八条滑道，搞轮胎滑雪，还有滑爬犁子的缓坡，玩儿马拉（狗拉）爬犁的冰面。佟国强问朱明十月中旬能不能抽时间去索伦村，帮他们做些滑雪轮胎和爬犁子。 朱明端起酒杯站起来，和佟国强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 这就是答应了。 不等佟国强再说话，尔东道，后山几个小缓坡我去看过，以前冬天也在那儿玩儿过爬犁子，我觉得还是要注意安全，必须先做好坡下面的缓冲带，这个事朱明哥到现场看完再看怎么搞，到时候玩的人多了还要指定专人负责维护秩序，按照排队次序拉开距离再把人放下坡，避免碰撞伤人的事情发生。 佟国强听了笑道，好了，这下我的任务算是真完成了，待会儿喝完酒就往回走，今天饭菜真不错，让大师傅过来喝两杯吧。 佟晓峰摇头道，小叔，他们两个不抽烟不喝酒，没事，不用管他们。 那行，不过我说个事儿啊，以后我来县城你们兄弟几个能不能找几个能喝的陪个酒，我一个人在这儿胡吃胡喝，实在没有意思。 朱明道，小舅，我酒量不行，不过我认识几个能喝的，下次我一定把他们叫过来。 尔东道，小舅你下回来，吩咐完事情只管痛快喝酒，不过晚上不能赶夜路，就在家里休息。今天也是。 佟国强道，行，这个可以听你的。 这一晚，众人都很开心，明天就是国庆节了，大家也都放开了吃喝，尔东也想尝尝白酒的滋味，被佟国强坚决制止。 十点多，一行人出了店门，推车慢慢往回走，夜风拂面微有凉意，众人大声的笑着，聊着，青春意气，星月为证。 第42章 足球小王子(1) 参加伊州杯中学生足球邀请赛的四支队伍分别是夏塔天马队、唐布拉雄鹰队、宁远明星队和定水希望队，四支队伍的基本班底，都来自各县的重点初中。 杯赛以单循环方式进行，三天六场比赛，抽签后第一场天马对明星，第二场希望对雄鹰。 冀勇的手气不错，后出场可以提前了解另外两支球队的实力，有针对性的做出人员和战术安排。 尔东今天起了个大早，去了体委找安黑头补课，结果自然是被早已不满的安教练狠狠操练了一番。 虽然这个迷你拳击队到现在还没有拿到正式名份，但是体校上下在某人授意下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存在。只是最初的新鲜感早已消散，每当看到安永泰挥舞着塑料大尺追着尔东满场飞奔时，众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觉得师徒二人就是体校的乐子。 训练结束后，尔东跑到体校浴室蹭了个澡。 如果尔东愿意，别说蹭澡，去食堂蹭饭也不是不行。只是尔东觉得自家餐厅伙食更好，懒得占那个小便宜。 骑车出门的时候，尔东看见安永泰穿着一身黑色立领，精精神神坐在传达室里面左顾右盼，就停下来开玩笑，师父，这身衣服是出门喝茶穿的，不是工作服好吧，不对啊，你今天是要去相亲吗？ 安黑头脸上有点挂不住，挥挥手让他滚蛋。 尔东嘿嘿笑着走了。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尔东知道师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甚至有些孩子气，他居然接受了自己称他为师父。因为尔东提到了少林寺，说拳击虽然是外来的运动项目，可本质上也是格斗术，既然在中国的地面上，就应该有自己的称呼，教练听起来不顺耳。 安永泰听了觉得有道理也有意思，尔东再叫师父的时候也就应了。 黑头对自己是真的好，尽管训练时根本不讲情面，说打就打，毫无预兆，但是尔东能感受到师父是留了手的，否则就凭他的手劲，两三下自己就该趴下了。 师父也尽己所能的给自己创造了一些便利条件，师徒情分也罢，为了自己在单位的面子也罢，尔东都是领情的。 现在翟主任见到自己，也会轻轻点头示意，尔东每次都肃立鞠躬，叫声师伯好。 自从知道了这两人的过往交情，他也就明白了师父为什么在自己身上下了那么大功夫，这俩老家伙年轻时的执念还在，总结下来就三个字，不服气。 但是自己配吗？尔东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实在看不出自己的资质和天赋在哪里，俩老家伙该不会是看走眼了吧…… 这就是他目前的结论。 尔东曾带着师父到定水餐厅吃过饭，也给佟晓峰和四个员工介绍了自己师父，其他的话没说，但意思很明确，师父到饭馆吃饭不能收钱，都记自己账上。 安黑头却没有再去，尔东问起来时，他就说嫌麻烦，在体委食堂吃饭抬腿就到，不想跑那么远。 尔东叹口气，也不强劝，找来皮尺给他量了尺寸，求朱明做了一套立领休闲一套中山装，配了衬衣内衣和皮鞋袜子送了过去。 安永泰看到徒弟送来的衣物，沉默良久，眼眶微红，最后勉强一笑说道，你这娃娃……你对师父好师父知道，但是你别指望着训练时我会留手，该揍还是得揍。 尔东翻翻白眼，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离开体委大院，尔东没有回家，匆匆忙忙吃了个牛肉面，又赶回球场，等待开幕式和首场比赛开始。 等到主办承办单位领导及参赛各地带队领导过足瘾讲完话，已经十点半了，冀勇尔东梁岩乔鹏和队友们一起坐在临时划定的观众区里，静等裁判开哨。 上半场比赛结束，场面激烈但却难看无比，双方一比一暂时打平，尔东起身伸了个懒腰，突觉困意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队长，我不看了，先回家眯一会儿，保存体力养精蓄锐，保证下午比赛前一小时到。 冀勇和队友们也纷纷起身，确实没有必要看下去了，这两个队踢的哪是足球啊，简直就是橄榄球嘛，横冲直撞，高举高打，长传冲吊，互拼大脚，看起来凶猛无比，实则没什么技术含量，进不进球纯看人品和运气。 众人神色轻松的离开赛场，各回各家。 结果午觉有点儿睡过了，等下午五点多尔东赶到比赛现场时，队友们和明显壮大了的女生拉拉队都已经到了，队员们正在各自检查装备，冀勇在一旁说着什么。 尔东抱歉的拱拱手，赶紧换衣服，冀勇没理他，继续说道，大家心里都清楚啊，天马和明星的水平也就那回事，除非发生我们集体拉肚子这种没屁眼的事，大比分拿下他们应该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说下午这场比赛其实就是冠亚军决赛，大家要做的，就是集中注意力，不要放松。但是也没必要过分紧张啊，正常发挥就行。 ……开场小心一点，先打五三二，后面看情况再调整，中后场队员注意协防补位，尽量打地面给脚下，拿球传球注意不要超过两脚，提前观察，早点儿出球。前场乔鹏和梁岩打双箭头，提醒下你俩，这不是内部对抗赛，你俩传球和射门果断点，不要粘球。 尔东还是场上队长，中场交给你了，你要喊起来，把攻防两头串起来，胆子大一点，进攻为主，有机会自己能突就坚决突进去。 我在后面负责防守，大家注意，尽量不要造越位啊，防守队员上抢要坚决，必须争第一落点，不要光看球不看人，注意保护门将啊，咱们这个破队前锋一大堆，门将他妈的只有一个。 队员们大笑，鼓掌，赛前技战术安排和动员完成，开始进场热身。 国庆假期，又是主队比赛，球场外的观众足足聚了两千多人，可见定水各族群众对于足球的喜爱程度。 主席台上，乔进军也来了，州府县府的各级领导坐了好几排。 尔东觉得很有意思，只是普通的中学生年度邀请赛而已，怎么搞得这么隆重，什么时候领导们也开始喜欢足球了？ 尔东猜对了一半，在定水检查工作的副州长年轻时踢过专业队，是真正的行内人，听说有比赛，提前结束会议赶到了比赛现场。 主席台上最开心的是乔副县长，此刻他正坐在艾副州长旁边介绍着双方球队情况。如此近距离长时间单独陪同领导，而且双方业余爱好相同，这样的情况还真是难得。 热身完毕，裁判员和双方队员列队入场，握手，队长交换队旗，猜边，再次握手，准点鸣哨开球。 雄鹰队也打五三二阵型。前十分钟，双方队员踢的都很保守，见势不妙就大脚破坏，两边都没有遭遇实质上的门前威胁。 尔东的感觉是，对手纪律性很不错，应该是严格执行了教练的战术要求，换一种说法是战术很呆板，队员缺乏主动性和创造力。 还有一点，雄鹰队脚下技术好的队员本来就不多，奇怪的是教练不知咋想的，居然把他们都安排在了中后场，轻易不敢过中线，前面就派了两个速度快的队员骚扰牵制。 尔东以自己在体校混了一个多月练就的眼力断定，那俩货绝对是练短跑的。 尔东举手示意冀勇后，希望队立即调整为四四二阵型，开始加强中场控制，尔东不惜体力满场飞奔，做出主动要球的样子，但得球后却不着急往前传，只在中后场连续传递，慢慢消耗对手的耐心。 整整五分钟，雄鹰队员竟然没有碰到一次球，只要他们上前争抢，尔东就会第一时间回传，然后跑到后场要球，再来一脚长传转移，把球送到球场另一侧。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场边观众开始起哄，口哨尖利，大多数是嘲笑碰不到皮球狼狈不堪的客队队员，言语间当然谈不上文明客气。 雄鹰的少年们被撩拨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开始主动上前逼抢，再也顾不上什么阵型和防守区域，教练在场边大声怒斥也充耳不闻。 尔东得意的一笑，再次举手示意要球，同时做出迎球拿球的准备动作，对手一名队员迅速跑过来贴在他身后准备破坏，不料尔东根本没有停球，而是迅速转身，灵巧的摆脱了防守队员，顺势追上了从两人身边快速滚过的皮球。 尔东边带球突进边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大禁区附近游弋的乔鹏和梁岩心领神会，一个迎向尔东作势接应，一个向右路冲刺似乎要准备接球后下底传中，至少三名防守队员被两人吸引扯动，中路在一瞬间豁然开朗，只余中卫一人孤零零面对突然变向杀来的二十号尔东。 尔东一个急停踩住球，眼睛看向了左路，实际上却很隐蔽的快速摆腿传球，直塞中路，时机恰好，而且精准穿裆！ 雄鹰中后卫已经没有办法转身了，他眼睁睁看着躲藏在尔东身后的乔鹏从他身边飞速掠过，杀入禁区追上皮球，单刀！ 一切还没有结束。 雄鹰门将果断弃门出击，面目狰狞的猛扑过来。 下一秒，毫不犹豫的飞身放铲！ 第43章 足球小王子(2) 雄鹰队门将果断弃门出击，尽力张开双臂以扩大防守面积，同时脚下凶狠放铲，意图迅速拉近双方距离，尽可能的封住乔鹏的射门角度。 没想到乔鹏居然真的跳起来避开了。 雄鹰队门将大喜，但随后又大惊失色。 对方脚下的皮球，不见了。 梁岩适时出现，已然是面对空门，脚弓轻推，一比零。 雄鹰队整条后防线在短短十秒内，被尔东三人组撕的粉碎。 雄鹰队门将始终没想通，对方前锋脚下的球是如何消失的，但是被甩在后面的雄鹰队中卫看的很清楚，乔鹏追上球后并没有向前带球，而是非常隐蔽的用右脚跟轻轻一磕，然后顺势继续扑向球门左侧，这个假动作，完全吸引了对方门将的注意力…… 皮球在点球点附近缓缓滚动，静等后插上的梁岩轻推一脚，完成最后的射门。 拉拉队的小姑娘们尖叫着欢呼雀跃，观战的球迷轰然叫好，掌声雷动，两千多人一起制造的声浪煞是惊人。 尔东坦然的接受了队友们的拥抱祝贺，如果此刻有观众刚入场，绝对会以为刚才打进一球的就是二十号。 艾副州长在希望队进球后热烈鼓掌，连连点头，小乔啊，那个二十号球踢的很巧啊，脑子很聪明，两个前锋配合的也好，有点四两拨千斤的意思，这个球很有看头，值得琢磨。 乔进军笑道，艾州长，十号前锋是我儿子，我知道他们队里的一些战术，刚才二十号传球之前举起右手食指，就是他们所谓的“一号套路”，核心内容就是中前场的三四人反向跑位，扯动对手防线拉开空档后，制造传球线路，然后折返跑动摆脱后插上，形成单刀。 可以啊，小家伙们的这个战术思路相当巧妙，但是问题的关键是比赛时能不能打出来……我看这个二十号不错，很冷静，脚下技术很细，这个球能打成，大部分功劳要记在他身上……你儿子也不错，禁区里接应那一下，我们全被他骗了。 乔进军感叹道，州长点评的确实专业啊，我们这些业余人士实在是看不了那么深。对了州长，您觉得这场比赛他们双方能打几个球？ 小乔，你这是在考我啊，艾副州长笑道，也行，今天来看球本来就是为了放松一下换换脑子……我猜啊，希望队至少能赢三个球。 最终比分是四比零。 而且四个球都是上半场打进的。 第二十分钟，尔东接梁岩过顶挑传突入禁区，雄鹰中后卫无奈从背后拉倒了他，主裁判果断出示红牌将其罚下，同时指向了罚球点。 冀勇轻轻松松推射中路，门将完全被骗。 二比零。 第二十七分钟，希望队在门前三十米处获得直接任意球机会，由尔东主罚。 球踢出来以后，尔东就转身准备回位防守了，这一脚力量角度都没打上，实在是大失水准。 没想到的是，这脚球速中等角度不刁似传似射的低平球，却幸运的穿过了十几条或黑或白或细或粗或毛茸茸或光溜溜的腿，最终成功穿越门将的“小门”，一头扎进了网窝。 三比零。 雄鹰队全体队员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尔东也大感意外，原地不动，冲着扑过来的队友们笑着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这一脚纯属运气。 观众们则轰的一声惊叹，随后是长时间的掌声和笑声。 第三十五分钟，尔东中场拿球后往前趟了几步，抬头看了下门将位置，发现对方站位有些靠前，果断打了一脚四十米外的远距离吊射。 雄鹰队门将发现情况不对，惊慌失措的后退救球，慌乱中脚下拌蒜，和皮球一起滚进了球门。 四比零。 这一次，尔东和队友纵情庆祝。 不幸的雄鹰门将却被尼龙球网紧紧裹住，无法脱身，越挣扎越难堪，最后在队友的救助下，终于摆脱了人形大粽子的耻辱造型。 观战的球迷们都快笑疯了。 羞愤之下，少年门将泪流满面，蹲地抱头，无心再战。 雄鹰队教练无奈，只好换上了二号门将。 下半场开始不久，尔东梁岩乔鹏三人组被换下，三名替补球员兴高采烈上场，此前他们根本没想到，自己居然能踢上整整半场比赛。 雄鹰队教练用尽最后的力量力求反击，无奈场上球员的心态已经崩溃，他们只求不再失球，在少一人的情况下，队员们彻底丧失了进攻的信心。 双方耗尽了剩余的无趣的四十分钟，主裁判连一秒都没补，果断的吹响了终场哨。 这一刻，希望队所有球员都明白，他们，已经是冠军。 艾副州长起身鼓掌，然后离场，他步态轻松，看起来心情不错，乔进军上前说道，明天上午十点半希望队第二场比赛，您有没有时间来看？ 艾副州长笑道，不看啦，明天上午争取结束剩下的工作回宁远，小乔，这个希望队不错，我看，他们这次差不多就是冠军了。这次过来以后，我发现定水体委和县城各中学的运动设施都很不错，我有个建议啊，明年暑假期间，定水能不能搞个更大规模的邀请赛，我们可以邀请伊州十七个市县的中学生联合组队，以市县中学生队的名义参赛嘛。 艾副州长一席话，让乔进军心中一动，他当即表态，州长的指示非常重要，是对全州各族青少年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关心和支持，我们一定认真研究州长的指示精神，提前部署落实好相关工作，做好伊州中学生“冠军杯”的东道主。 “冠军杯”这个提法属于乔副县长的灵光乍现，但却让艾副州长非常满意，两人握手道别，相约明年暑期一起观看伊州中学生足球“冠军杯”决赛。 与此同时，尔东在比赛中的精彩表现已经被观战球迷们传扬开来，并且迅速出现了好几个版本，其中，四十米外的吊射距离已经加长到了六十米。 无论版本如何，传言真假，大家一致认同的说法只有一个：尔东，希望队二十号，是当之无愧的定水足球小王子。 这算得上是真正的一战成名。 第二天上午和天马队的比赛中，出了点儿不大不小的状况。 天马队明显是吸取了雄鹰队的教训，派出专人盯防尔东并进行“伐木”式防守。 在狼狈滚翻躲过又一次凶狠飞铲后，尔东终于忍不住了，跳起来跑向对手，面目狰狞的大喊，艹你妈的，你会不会踢球？你他妈的想废了我吗？ 双方队员见状迅速围了过来，围观群众立即兴奋了，大喊“二十号，打他”，“收拾那个小卖沟子的”，尖利的口哨声鼓掌哄笑声骂声响成一片。 双方以冲突两人为中心围成一圈推推搡搡，有人挨了黑拳痛苦倒地，场面一时间非常的混乱。 三个裁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分开了顶牛状态的小伙子们，之后的判罚却让尔东啼笑皆非，各打五十大板，双方都被出示了黄牌。 这个判罚引起了希望队队员们的不满，场上动作随之也大了起来，之后哨声频频响起，比赛变得支离破碎。 观众们看热闹看的很开心，尔东却踢的郁闷无比，他可不想被哪个不知轻重的愣头青弄伤，一时在场上就有些缩手缩脚。 这样一来双方居然打成了均势，中场争夺异常激烈，谁都奈何不了谁。 冀勇急了，在后场大喊，东东，拿球往前，往前，后面别管了！ 尔东咬咬牙，心里恨恨道，那什么天驴队是吧，既然你们尥蹶子尥的欢，那就别怪小爷使阴招了。 尔东开始要球，有机会就传，没机会闷头往前突，一般情况下过掉两三个人后就会遭到对手的拉拽和铲球，他不再硬撑着护球，而是顺势就倒，动作极为逼真，面部表情痛苦不堪。 验证演技的时候到了。 裁判终于无法忍受技术粗糙的天马队，“专职”盯防尔东的天马队员再吃一张黄牌，两黄变一红，被罚出场。 天马队场上队员并没有收脚，他们认为裁判向着主队，不公平，愤怒之下动作更为粗野，当然，大部分侵犯动作都集中在尔东身上。 又一次激烈的碰撞，尽管尔东已经非常警惕了，但还是被对方高壮的中后卫撞的侧向飞起，在空中转了一圈，面朝下重重摔在草坪上。 裁判尖利的哨声响起，尔东趴在场地上一动不动，纷乱的脚步声，观众的怒骂声，队友们焦急的在喊大夫，有人试图翻动他又被人严厉喝止……冀勇似乎在追某人，声音都劈了，大喊着踏马的放开我，抬死这帮狗日的…… 乱了，全乱了…… 尔东趴在地上无奈的苦笑，真累啊，踢个破球而已，咋这么多屁事。 比赛中断了差不多三四分钟，裁判和工作人员总算控制住了局面，足球场上这样的事不少见，翟志刚这帮老体育早有预案，否则围观群众就能把天马队的小子们给活吃了。 穿着白衣的女大夫在尔东身上捏捏按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尔东痒的几乎笑出来，只好出声道，我没事……就是岔气了。 装模作样坐起来缓了一会儿，又在大夫搀扶下站起来，慢慢走动几步，然后跳了跳，尔东向裁判举手示意，没事了，我可以继续比赛。 第44章 有恶客上门 观众们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见尔东无碍起身，齐刷刷的开始鼓掌，掌声持续了整整半分钟。 这掌声，是对球场硬汉的致敬，哪怕这个硬汉还只是个瘦小少年。 天马中后卫先吃了裁判一张红牌，又在混乱中吃了冀勇一记老拳挨了几记黑脚，此刻坐在休息区双手抱头，浑身颤抖，惊吓和羞怒之下忍不住哭了起来。 小伙子没有想到，自己的犯规会引起场上场下几乎所有人的愤怒，要不是有人拦着护着，他今天估计得脱层皮。 两千人的怒火，岂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朋友能够承受的。 ……尔东站在球前，他明白，后面的比赛，应该不会再有什么风险。 此刻，尔东突然有一种奇妙的强烈的预感，这脚球肯定会进。 助跑，沉肩摆臂，左脚支撑脚指向球门右侧，大腿带动小腿，锁踝，右脚脚内侧踢球中下部，兜远角。 皮球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应声入网，对方门将显然还沉浸在刚才观众施加的压力中，精神涣散，惶恐不已，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全场观众欢呼喝彩，掌声又持续了将近半分钟。 队友们围过来，纷纷拍打尔东的脑袋肩背，此时他们都有些后怕，所以不敢像以前一样叠罗汉庆祝。 之后的几分钟，尔东带球所到之处，对手缩手缩脚不敢再做动作，后来干脆选择退避三舍。 上半场还没结束，冀勇就要求换人，尔东下场时，第三次接受了球迷们的掌声和敬意。 场上少两人的天马队心态彻底崩了，下半场乔鹏和梁岩分别打进两球，希望队五比零大胜。 ………… 组委会连夜开了领队会，严厉批评了天马队领队教练，并且做出决定，明天的最后两场比赛，严禁铲球。 ……宁远明星队风格和水平跟天马队差不多，注重身体对抗，进攻以长传冲吊为主，但是组委会防守上的新规定，极大的约束了他们，战力下降了几乎三成。 尔东在最后一场比赛中完全放飞自我，虽然只打了六十分钟，却助攻三球，个人打进四球，门前抢点头球、任意球挂死角、突入禁区爆射、再加个长途奔袭一条龙过掉门将后轻推空门。 希望队八比零狂胜。 观众们神态轻松议论纷纷，有人笑道，哎，这是在打篮球吗，然后大家一起哈哈哈哈。 尔东被换下场时，向四围的观众鞠躬致谢，又是长时间的鼓掌喝彩。 心满意足啊但是，以后可要小心了，尔东想，足球场上，碰到天马队中后卫那样的脑子进水的愣头青的概率，还是很大的，实在是防不胜防。 人家如果一门心思的想弄你，总有躲不开的时候。 三天的比赛结束，定水希望队以绝对优势夺得邀请赛冠军，乔副县长说了，奖杯就留在四中，明年暑假的比赛就要改名字了，伊州中学生足球锦标赛，号称伊州中学生“冠军杯”。 尔东被评为本届邀请赛最佳射手和最佳球员，球队以三场比赛进十七球不失一球的优异成绩夺冠，冀勇也得了个最佳领队奖，三场比赛一滴汗都没出全程晒太阳浴的希望队门将，以为自己能得个最佳守门员，结果却被雄鹰队门将截了胡，他委屈的不行，大喊不公平，却没人理他。 真的没有奖金，冠军队除了奖杯锦旗外，球员每人发了一套蓝色梅花牌运动服。 希望队的队员们当然不在乎这个，就凭这个冠军，至少能吹半年。 安永泰对尔东得的这个冠军很不以为意，他对足球不感冒，觉得拳击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运动，是真正的男人才玩的项目。 不过他同意给尔东放半天假，因为尔东今天晚上约了全体队员到自家餐厅聚餐。 三十多个小伙子小姑娘占据了两个雅座，冀勇带了橘子汽水过来，算是以水代酒，饭菜丰盛心情愉悦，大家伙儿聊的高兴吃的愉快，笑闹唱跳到十点多才散。 谢谢老板惠顾，一共是一百零八块五毛。佟晓峰笑道。 尔东有点儿肉痛，看看四周，悄声道，不给打点折吗？ 佟晓峰微笑着摇头。 尔东气急败坏道，记我账上，回头我要看，可不能黑我啊。 佟晓峰笑的更开心了。 哥俩正闹呢，五六个精壮大汉推门走了进来，尔东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微微皱了皱眉头。 ……各位老哥，我们今天下班了，明天早上九点开门，不好意思啊老哥。 佟晓峰连忙上前招呼解释。 谁是你老哥，和谁攀亲戚呢你？你就是老板吗？少废话，有啥菜全部上给，再拿五瓶草原大曲，我们要坐那个啥……雅座，动作麻利点儿。 领头的穿着黄军装的光头汉子发完话，径直走向雅座。其他四个歪戴帽子斜穿衣的家伙哄笑着跟上。 哥俩对了下眼神，佟晓峰摇头，没见过，不认识，不是善类。 叹口气，让正在吃饭的穆合塔尔进去炒菜，又让小马拿了五瓶酒送了过去。 一会儿，雅座里一阵怪笑，小马红着脸跑了出来，晓峰哥，那个光头摸我……屁股。 佟晓峰脸色大变，咬着牙就想发作，尔东赶紧上前拉住，转头说姐你和米娜姐先下班，明天早上再过来打扫卫生。 两个姑娘也感觉情况不对，收拾了下就出门走了，米娜临走时悄声问尔东，要不要我回家找人过来，我哥认识人多。 尔东笑笑，谢了啊米娜姐，不用麻烦，你先回，放心吧，没事。 酒菜茶水正常上了，半小时后，两个大师傅也下班回家，店里只剩尔东哥俩伺候这帮来历不明且明显不怀好意的“客人”。 过了一会儿，雅座里光头又在喊，上点儿热茶，他妈的一点儿眼色都没有，人都死光了吗？ 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佟晓峰，尔东忙道，我来我来，提着暖水瓶就进了包厢。 ……不到两小时，五瓶酒居然都喝光了，桌子上一片狼藉，菜汤骨头烟头到处都是，尔东冲好茶水后正往外走，没想到光头作死，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汉子们又一次哄笑起来。 卧槽，这傻逼居然还男女通吃，一朵奇葩啊，闻所未闻啊，定水罕见啊。 尔东笑眯眯转身道，老哥，你还有啥事情吗？ 没啥事，再送两瓶酒过来。光头叼着烟笑嘻嘻的说道。 不好意思啊老哥，酒没有了，要不，几位老哥明天再来？我们一定准备好。 一个黄毛马脸的家伙自作聪明的挑事，福庆，人家这是不想招待你了……饭馆里没酒，谁信呐？ 光头一拍桌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没有就去买，我们兄弟喝的高兴，你不要找事情。 尔东也有点儿压不住火了，但还是没翻脸，那各位老哥等一会儿，我去买酒。 出了雅座，尔东对佟晓峰道，今天估计是碰到吃白食的了，没事哥，他们要啥给啥，只要他们在定水混，三天内就得给我加倍赔回来。 佟晓峰听了，不由起了好奇心，从没见老弟生过气说过狠话啊，这一回是怎么了？听他的口气，是吃定这几个散货了。 这么想着，佟晓峰突然清醒无比，一点儿都不觉得烦躁了，心里头甚至隐隐的有了一丝期待。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算是地头蛇了，这事，还是自己来处理吧。 ……东东，还是上菜吧，佟晓峰宽慰道，没事，你又不是神仙，料不准很正常。 不急，再等一会儿。尔东道，你叫的那个金吉林啥时候到？ 这个怂玩意儿不知道咋回事，都说好了十点钟过来，到现在还没影子，我哥不在，他妈的一个烂屁眼子也敢给我脸色看了。 尔东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晓峰哥，你在哪儿认识的这个货，我就那么一说，没想到咱们这小县城还真有这号的。 以前跟着老大倒羊皮子的，前段日子犯事进去过，刚放出来。 雅一的客人有点儿着急，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老板，差不多了吧，肚子饿了！ 尔东没好气的回道，不是刚吃了拌面吗，加了两个面还喊饿吗，再等一会儿。 包厢里传来笑声，另一个男声道，老巴，你是不是害怕回去晚了嫂子收拾你？ 害怕？老子才是一家之主，怕个屁。 何福庆今天光着头没戴帽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皮夹克，样式有些复古，但成色很不错，像是部队里的飞行员穿的制式夹克。 上次他带着几个混混过来仗着酒劲儿耍横，成功吃到了白食，这可是公认的定水县城最好的餐厅，混混们对他很是佩服，这比吓唬几个奶茶摊牛肉面馆的老头子老太太有面子多了，也更实惠。 不过他今天过来后觉得有点奇怪，两个小伙子看到是他进门后，居然一起笑起来，一个高喊雅二上菜，一个上前招呼，福庆老哥，都准备好了，进去坐。 何福庆也没多想，还在摆谱，咋不是一号呢？ 一号有人了，都一样都一样。 何福庆向几个混混挑挑眉毛，得意的一笑，还照上次的章程来啊，酒拿上十瓶子草原大曲，烟拿上一条子红梅。 先坐先坐，尔东笑道，放心各位老哥，要啥有啥。 几个人坐定后，佟晓峰先上了几个凉菜，何福庆看了他一眼道，那个俄罗斯小丫头呢？又下班了吗？下次公的就不要进来了。 佟晓峰笑眯眯的没说话，放下菜就出去了。 母的好，黄毛呲着一嘴黄牙笑道，不过公的也行啊，是吧福庆哥？ 几个人齐齐怪笑起来。 第45章 请门神坐镇 尔东再次走进雅二包厢，微笑道，福庆哥，旁边雅一有个老哥听说你来了，想过来认识一下，你看方不方便？ 何福庆先是一愣，心道难道我在定水县城这么有名声了吗，转念间又不免得意，不虞有他，挥挥手大咧咧道，过来就过来吧……哎你赶紧上热菜啊，还有酒，只弄这些凉菜有啥意思。 尔东一笑，回身叫道，有请一号上场。 进来的正是尔建国。 福庆，你不是在州皮革厂上班吗？这不年不节的，咋有时间回来了？ 尔建国一边说话，一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笑着看向何福庆。 何福庆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抬起半拉屁股……建国哥，是你啊，好长时间没见了…… 尔建国摆手道，坐下说话，坐下说……对了，四舅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他今年应该有……七十一了，老爷子还喝酒吗，手还哆嗦吗？能不能拿动马鞭子了？ 说到后面，尔建国已经面沉似水。 何福庆整个人都懵掉了，脑中一片空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呆呆坐着，微张着嘴，两眼无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几个原本兴高采烈的混混此时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清楚这两人演的是哪一出，不过也不敢问，就僵在那里。 包厢里一时间很安静。 有请二号，尔东笑眯眯叫道。 巴东升走进来，大马金刀的坐下，看向何福庆，眼神凌厉。 听说你现在混的好的很嘛，随便进人家馆子吃饭喝酒都不给钱，我今天过来沾个光行不行？ 何福庆哆哆嗦嗦站起来，小爷爷，您…您咋过来了…… 巴东升没好气道，我过来喝酒啊，还能干啥。 黄毛还算机灵，见状况不对忙起身道，福庆哥，既然你家里长辈过来了，我们就不好意思再坐了，回头再联系啊，说着就往外走，其他三人也慌忙站起来准备溜之大吉。 佟晓峰挡在包厢门口，看着黄毛冷冷道，其他人可以走，你不行。 黄毛环视周围，觉得四对四问题不大，遂眯起眼睛发狠道，起开，和你没关系啊，别找事情。 巴东升慢条斯理的从腰间解下枪套，随手扔在桌上，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老子说了算！ 何福庆坐在椅子上，全身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他哆哆嗦嗦的想拿起茶杯喝水，又颓然的缩回手。 你，你，还有你，滚吧，今天没有准备你们的饭，佟晓峰道。 被他点到的三人如蒙大赦，慌里慌张的走了。黄毛有些绝望，回过头气急败坏道，何福庆，到底啥意思嘛？ 安永泰走了过来，捏住黄毛的脖颈，轻轻一推，黄毛不由自主的往前踉跄了几步。 师父，尔东笑道，你手底下轻点儿，他不炸毛你也别动手啊，当心打坏了。 黄毛再不敢吭气，乖乖坐下，安永泰也坐下来看向尔东。 尔东一哈腰，学着电影骆驼祥子里伙计的做派叫道，雅二贵宾三位，上菜了您呐。 佟晓峰和阿里木开始上菜，尔东打开了一瓶伊州特曲，笑道，老爹，巴叔，师父，今天咱们喝点儿贵的……巴叔，您把家伙先收起来吧，怪吓人的。 巴东升哼一声，收起枪套重新佩好，尔建国等儿子倒满了酒，端起杯子站起来说道，安大哥，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是这么个情况，娃娃小不懂事，拜师父这么大的事情都没给我说，这样，我先喝一个赔罪，明天咱们再摆一桌子…… 你先听我说完安大哥，娃娃不懂礼数，打一顿骂一顿没问题，我要是不懂，那就说不过去了。 说罢一口喝干杯中酒，看向安永泰。 安黑头居然扭捏了下，也不说话，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把自己面前的酒端起来一口闷了。 巴东升道，明天还在这儿是吧？ 尔建国道，晚上八点。安大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好朋友，一起叫过来热闹热闹。 安永泰想了一下，我把我们单位领导叫上吧，东东知道，就是体委的翟志刚翟主任。 好好好，老巴你再叫上两个朋友，再加上我和梅英东东，凑个八仙过海。 行啊老爹，八仙过海都知道呢，尔东嬉皮笑脸道。 四人神色如常的聊天，完全无视何福庆和黄毛，两人坐着不动，头都不敢抬，浑身刺挠，难受至极，只觉今日尴尬狼狈，平生未遇，有如不醒的噩梦。 尔东见敲打的差不多了，也不想再为难他俩，说道，福庆哥，你和你朋友出来吧，我有话跟你们说。 何福庆黄毛惊愕抬头，忽然间明白过来，两人几乎是跳起来往外就走，黄毛把椅子都带倒了。 尔建国皱皱眉，你慌个啥，椅子扶好！东东你好好说话啊，福庆论起来也算你叔叔辈儿。 说罢再不理会，和巴东升安永泰继续吃喝闲聊。 福庆哥，啊不对，福庆叔，你认识金吉林吗？ 三人在散台坐下后，尔东问道。 何福庆摇摇头，黄毛却惊讶的睁大了本来就不太大的眼睛，欲言又止。 ……我本来也请了他，想让他也拍拍您的屁股，还有这位老哥的屁股，可到现在他都没到，这事今天就算了…… 何福庆一脸狐疑的看向尔东，黄毛此时面色发白，涩声道，兄弟，没必要吧，事情是我们做的，我们认栽，该打该骂该赔钱，我没二话……真没必要叫金哥过来。 金哥……看样子黄毛哥认识啊，他这么厉害吗？你都要让着他？ 佟晓峰在一旁听了，幸灾乐祸的笑。 打的话不怕他，黄毛低声道，可金哥毛病不好，名声…… 何福庆忍不住问道，咋了他？ 黄毛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尔东哥俩，哭笑不得，对何福庆解释道，他没事干就喜欢摸男人屁股，还跑到男厕所去摸，前段时间被人在公共厕所抓住打了一顿，直接送到了城关派出所。进去了三个月，放出来以后名声就臭了，县城街面上混的都没人理他。 何福庆顿时惊了，眼前这个少年想干啥？找这样的人恶心自己，这事真要是传出去，以后还咋混？！ 福庆叔，黄毛哥……尔东说话了，很平静，听不出来有什么异常的情绪。 别的我也不说啥了，其实说到底就一顿酒菜的事情，小意思，我也请得起，以后你们过来呢，还是长辈还是老哥，该咋办就咋办……我的意思，咱们以后还是常来常往，面子嘛，都是互相给的，闹到今天这样，咱们脸上都不好看。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何福庆深吸一口气……这个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定水县城真是小啊，转来转去没想到咱们也沾着亲戚，我没啥可说的，他妈的丢人的很，下个月发工资就把钱送过来。 黄毛忙道，俺也一样。 尔东摆手一笑，不用了，说我请就是我请，这事儿就过去了，不提了……哎福庆叔，你这皮夹克不错啊，哪儿搞的？ ………… 何福庆和黄毛小心翼翼的跟雅座里的三位打了招呼，走了，尔东送走他们，回到包厢。 没啥事儿了吧？巴东升问，又奇道，你咋把他的衣服穿上了？ 尔东身上披的，正是何福庆的皮夹克，不过有点儿大，看起来松松垮垮。 好不好看？尔东笑嘻嘻问。 尔建国就有点儿生气，他们一群二流子干些糟烂事情，你可不要学啊，回头给人送回去！ 尔东道，哦哟老爹，那么看不上你儿子吗？我就是借几天，让朱明把样子画下来，空军夹克哎，这玩意儿可少见。回头等何福庆把答应我的皮子拿来，我给你们一人做一件……放心，我给钱。 三人便不再理他，继续聊天，气氛融洽。 佟晓峰走过来问，真不要他们的钱了？ 几十块钱而已，咱们不缺那点儿，这样的人吓唬吓唬就行了，真要得罪死了，以后暗地里砸你玻璃烧你房子，你咋办？再找一帮人干回去？我这两天也想通了，咱们开门做生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别跟外头的二流子地痞起冲突，再来吃白食的，你就提黄毛的名字，他叫葛丰收，他自己说提他的名字应该没问题，县城这边混的都会给点儿面子。 提我大哥的名字不比他强？佟晓峰疑道。 晓明哥现在是正经生意人，你也是，以后少跟这些人掺和就对了。 尔东说的很确定，佟晓峰也就不再问了。 那个……佟晓峰不好意思道，皮夹克挺帅。 尔东哈哈笑起来，放心，一人一件！ 看着眼前的一切，佟梅英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是饭点儿，又逢周日，餐厅十六张散台和一个雅座都坐满了人，佟晓峰和两个服务员来回穿梭倒茶招呼点餐上菜收钱收拾，忙的跟头绊子不亦乐乎，见到姑姑也只能笑笑点个头就继续去忙了。 佟梅英走进预留的雅一包厢，客人们都还没到，桌上已经放好了烟酒茶糖和瓜子，拿起一颗糖瞅瞅，居然是花生酥，这可不便宜。 前些日子，儿子还劝自己从学校辞职到县城开饭馆呢，这会儿自己倒开起来了？也太快了吧？而且看起来，生意真的很不错。 佟梅英嗑着瓜子胡思乱想着，都没注意到尔建国走进来，抬头时吓了一跳，嗔道，你属猫的吗，走路没声音？ 尔建国解释，我买了四瓶酒四条烟，待会儿拜师的时候用，你咋不等等我，兜里的钱差点就不够了。 还以为你给自己买呢，也不说一声……哎，这饭馆到底是谁的买卖，是晓峰的还是儿子的？ 我也不太清楚，他俩合伙儿的吧，没问。尔建国没当回事。 佟梅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啥都不知道，你是后爹吗？ 第46章 时来运自转 佟梅英越说越来气。 尔建国，我告诉你，那可是你儿子，不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他现在一会儿开饭馆，一会儿又开家具店，一会儿还学什么拳击，还摆桌子拜师，儿子在外头弄出来这么多事情，你都不问问吗？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儿子快一个月没回家了，你就一点儿都不操心？ 尔建国被佟梅英突如其来的一通吼搞的莫名其妙，愣了愣神说道，老婆，怎么发这么大火呀，你先别着急，听我讲嘛，别的我确实不清楚，钱的事情还真知道一点儿，上次国强不是拿了三百给你吗？说是卖土产的分红，你知道他给了儿子多少吗？五百！还有我们在索伦村那次，建疆国强他们也给了儿子几百块钱。 咋给那么多？佟梅英一下愣住了。 生意都是你儿子联系的嘛，国强建疆干得好的话，以后就是细水长流的事情，几百块钱真不算多。我劝你呀，也少操点儿心，要是真有啥麻烦，嫂子不会不知道，再说他现在不是有师父了吗，也就是教练，算是小马驹套上了笼头，撒不了野了…… 佟建国偷偷看了看妻子的神色，没发现有继续暴走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道，安哥我也见过了，是一个实诚人，而且人家正经有公职有单位，老婆你就放心吧……你想想啊，这一年多儿子给你惹过事没有？没有吧？对嘛，别生气，你这个暴脾气，真是……待会儿拜师，你高兴点儿啊，多招呼招呼安教练和那个翟主任……能喝也喝点儿吧，我对你的酒量有信心。 尔建国说罢，喝了一大口茶，喘了口气道，哎，我告诉你，儿子又长个子了，现在都有一米七了吧，不过还是太瘦了。 佟梅英叹了口气，无奈道，我还是担心，你说儿子一个读书的料子，学什么拳击呀？他那小身板，是打架的材料嘛。 我听安哥说了，尔建国显摆道，拳击可不是什么打架，跟摔跤篮球一样，都属于这个……有规则的体育运动项目，当然了，身体上的对抗是很激烈，但是绝对没什么危险。 ……说的好像你真懂一样，有时间你再去体委看看，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尔建国点头答应了。 翟志刚赶过来时已经八点多了，他也不废话，简单的几句开场白之后，就宣布拜师仪式正式开始。 尔东向安永泰翟志刚恭恭敬敬的鞠躬，双手举杯给师父师伯敬了酒，尔建国佟梅英随后也上前敬了酒。 安永泰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很有些手忙脚乱的拿出了自己的礼物，一副红色的拳套。 众人啧啧称奇，轮着看了一圈儿。 尔东又把用红纸包好的两份烟酒送给翟志刚和师父。两人没说什么，收下了。 礼毕，众人热烈鼓掌，拜师宴开席。 要说尔东现在对拳击运动如何如何的热爱，那倒也谈不上，他只是觉得，在青春期发育的过程中，自己应该好好锻炼锻炼身体，打熬筋骨，为以后的工作生活打点儿基础，身体是那什么的本钱嘛，不可不慎。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社会上实在是有点乱，哪怕是严打过一次，普通人还是心有余悸，练拳击当防身术也好…… 他现在也不忙，每天四小时的训练，就算是打发时间了，至于最后能不能练出来打上去，他根本没考虑那么长远，高考和挣钱才是优先事项。 安永泰的想法同样简单，先练着，等全面解禁，至少轻量级选手自己手中就有人了，早练一年两载，到时候弟子出成绩也早，最好全国冠军也能拿几个，这辈子就知足了。 东东说最多再过两年就恢复全国性比赛了，要是真的当然好，就算到时候没有恢复，该做的事情也要做到前头。 翟志刚看着眼前的场面非常感慨，上头确实逐渐放开了拳击运动，但是省队和国家队仍然没有重建，个别省市虽然有了邀请赛性质的比赛，但离真正恢复建制还差着点儿意思。 翟志刚已经决定，把安永泰和尔东先塞进摔跤队，反正就两个人，巴特尔那里不会有什么意见，正式文件下来后再组队吧，先让他们混着，自己也能名正言顺的分点儿经费给师徒俩。 尔东拜师是很认真的，整个拜师程序都是他鼓捣出来的，毕竟是一门专业技术嘛，学了总归有用，成绩好坏反而不那么重要。 与他的轻松和不自知不同，翟志刚和安永泰很看重尔东。这回两人看到尔建国佟梅英夫妇后，心中就有底了，知道自己的判断没什么问题。 他们预计尔东三年里身高至少能长到一米八零左右，明显优势是腿长臂长，脑袋小，这对小级别选手来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前一段经过测试后，两人很是惊喜，尔东速度耐力爆发力都比较均衡，柔韧性协调性堪称优秀，反应也非常快速敏捷，最重要最关键的是，脑子好，学得快，能举一反三。 死脑子糙汉子是绝对打不了拳的，别说是拳击了，任何身体对抗类项目都是如此，真正登上金字塔尖的运动员，无一例外，都是非常聪明的人。 两人的结论是，以后几年，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好好伺候这位小爷，正所谓今日开宗立派，来年一鸣惊人，哥俩的未来不是梦！ 师兄弟俩甚至想过，退休以后有没有好日子过，就全看尔东这一炮能不能打响了！ 拜师宴进行的非常融洽，巴东升及两个属下和安永泰热烈讨论着拳击和军警格斗术的差别以及实战化应用，聊到高兴处，就邀请安永泰有时间到所里指导指导。 尔建国和佟梅英轮番给翟志刚敬酒，翟志刚来者不拒，还笑呵呵的跟尔东说话，这让尔东十分不适应，这还是那个一天掉着脸见了谁都像债主一样的师伯嘛，怎么看见自己跟见了钱似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除了佟梅英，其他人都喝大了，将近十二点时，众人酒足饭饱满意而归。 路也不远，骑车也就不到二十分钟，尔东索性直接从店里跟爹娘回了家。 尔建国一路强撑着，回家后直接睡了，佟梅英用热水洗了毛巾，胡乱在他脸上脚上擦了几下，盖上薄被，转过头认真伺候儿子洗漱。 尔东不好意思道，妈，你别管我了，我自己来，有啥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这一晚，娘俩聊了很多，两点多尔建国口渴起床喝水时，还看到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等他再次醒来，桌子上放着早餐，老婆和儿子都走了。 尔建国叹口气，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这两个人就不累吗？ 年轻真好，只睡了四个小时，尔东却没感觉到疲惫，上完早课洗了澡，和师父打了个招呼就往住处走，想了想又去吃了碗牛肉面。 牛肉面馆两夫妻和尔东混的很熟了，现在隔三差五就来吃面的小伙儿真不多，这孩子每次吃完饭还把桌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把碗筷送到后厨，这做派让两口子很是惊奇。 见吃饭的人不多，尔东就没急着走，和两口子聊了几句。 他早就有想法，看能不能把夫妻俩请到自家店里去。这个简陋灰暗甚至有些破败的小店，地方很偏，固定食客很少，虽然两口子手艺好，看起来也是勉强维持，生意并不怎么样。 聊天的结果证实了他的判断，夫妻俩起早贪黑忙活一个月下来，大概的收入除去成本也就不到一百元。看起来似乎也不少，但是却很难维持一家六口在县城的生活。 他们一家从青川省投亲靠友而来，孩子们都在上学，房子也是租的，能开个店维持生计已经不错，更何况随时都有被查处关张的风险。 实际上，两人年纪还不到五十，看起来倒像是六十出头了…… 尔东开出了两人一个月合计一百八十元的工资，两口子听后非常意外和激动，商量了一下，有些为难的说道，这个月房租都交了，干完再过去行不行？ 尔东说，没关系，房租我下午来给你补上，明天叔叔婶婶收拾一下到二中那边我店里看看，后天上班行不行？这个月先按一百二给你们算工钱。 两口子听了喜出望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搓手道谢。 尔东一拍脑袋，对了，叔，婶，我叫尔东，你们叫我东东就行，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 我叫个马正康，她叫个白淑萍。 ……叔，婶子，你们就不怕我是个骗子？ 尔东好奇的问道。 两口子笑起来，老马指指自己的店道，就这么些破锅烂盆子，有啥骗的嘛，再说了，手艺又骗不走。 尔东心里暗笑，那可不一定哦…… 冀勇和乔鹏对足球的热情明显的高于学业，只要不下暴雨不刮大风不打雷不闪电，他们下午放学后都要到体委球场练上一两个小时，星期天也不例外，尽管现在每天能跟来训练的队员只有五六个。 安永泰并没有阻止弟子的“业余爱好”，但严禁尔东和他们进行身体对抗训练，显然是害怕他无谓受伤，为此安黑头还特意和冀勇聊了几句，此后尔东只能娱乐性质的遛遛猴碰碰球，这个强度也就能勉强保持住球感而已。 尔东不知道的是，前几天，冀勇乔鹏两人已经向四中的刘校长说明了尔东的情况，问能不能让尔东来学校借读…… 第47章 贵人相帮扶 两人如此主动上心帮忙的核心意思，自然是为明年暑假的全州中学生足球邀请赛做人员准备。有尔东在，夺冠的筹码就增加了几分。 刘校长很清楚冀勇乔鹏如此主动热情的动机，但这并不是他想要见尔东的主要原因。 他还记得上次开会时，伊河乡中的老欧阳高兴的炫耀，自己学校出了一个成绩不错的孩子，全县统考拿了第三，文科回回满分。因为姓氏罕见，冀勇一提名字他就想起来了。 刘校长让冀勇去问问尔东的想法，借读太小家子气了，想不想转学到四中。 尔东听了非常高兴，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他甚至觉得这一段运气有点儿好的过分，强压着喜悦，答应明天去四中见刘校长。 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免得让好运气嫌弃，离自己而去，尔东开心之余，有些神叨叨的告诫自己。 经历了一场大梦后，他现在对某些不可知的神秘力量充满了敬畏。 这种心态很有意思，也有一点折磨人。 一起骑车往回走时，冀勇发现牛肉面馆锁了门，他感到有些奇怪，不觉多看了几眼。尔东笑着告诉他，以后想吃牛肉面了就去定水餐厅，马师傅两口子现在在那儿干呢。 冀勇听了，心中惊讶，深深看了尔东一眼，随即笑道，也好，离我家更近了。哎东东，给你哥打个招呼嘛，以后我们去吃饭喝酒打个对折。 你多大了就喝酒？ 我十六了，明年十七，上学晚还留级，怎么啦，你不服气？ 服，太服了，这要是在解放前，你这样的最少有两个娃，说不定老大都会打酱油了。 冀勇哈哈大笑。 朱明见猎心喜，根本等不及远方那虚无缥缈的羊皮子，手痒之下用细毛料仿制了空军版飞行夹克。 他听从了尔东的建议，稍稍调整了衣服样式，对原款式过多的外部口袋设计进行了简化。毕竟老百姓日常穿着而已，用不到军队里的那些功能，为了方便也没有使用拉链，现在拉链这种成衣配件还不太好找。 朱明做出来的成品非常简洁帅气，在低调和张扬之间，寻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平衡点，完全符合尔东的预期。 尔东强忍着没有要毛料夹克，他还是倾心于真正的皮夹克，于是朱明和佟氏兄弟做了三套，一起出门时很是引人注目，倒显得一身运动装的尔东有些土里土气。 看着得意洋洋的三人，尔东笑道，等朱明哥练好了手，做皮夹克的时候手艺会更好，到时候你们说不定就会嫌弃这身了。 三人听了，齐声指责尔东太过分，这么点儿小事也玩儿心眼，以后要更加警惕云云。 饭馆的面积实在是不敷使用，老马两口子来了以后只能做早餐，有点儿浪费手艺。尔东也不废话，让佟晓峰出面，租下了隔壁的六十平米小仓库，也是十年租期，每月租金只三十元而已。 他已经想好了，这间店面收拾好以后单独开牛肉面馆，再招一个服务员，让老马夫妻独立出来。 佟晓峰跟城关工商所打了招呼，征得同意后在餐厅门外盘了馕坑，打馕和烤包子同时进行，两个大师傅的工资也提到了一百元。 这样一来，餐厅的三餐可供选择的品种更多了，到十一月底，营业收入估计会更上一个台阶。 朱明现在还是两头跑，每天都乐呵呵的，家具店名声越来越大，连下面乡镇场的人都知道县城有这么一家洋气的店。现在家具定做生意很稳定，成衣定制也慢慢被大家接受，估计年前两个店还有一波营收高峰。 暂时就这样吧，虽然街面上开店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但自家的买卖都是独门生意，别人想学也学不来。 再说了，贪多嚼不烂，先把眼前的这点事情做好再说。 第二天训练早课结束后，尔东收拾利索，去四中拜访了刘校长。 刘校长是一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中年男人，身材瘦长，不苟言笑。 见了面也不多话，刘校长拿出三张上学期数理化期末考卷，限尔东两小时完成。之后就坐在一旁抽烟喝茶看报纸。 期间有几位老师也进来看了一眼，见校长有点不耐烦，赶紧溜了。他们都很好奇，四中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有校长亲自监考插班生的事情。 尔东整体看了一遍题目，难度并不大，但他并不想表现的过于轻松，用足了两小时时间完成了考试，为了不至于太过显眼，还故意错了几道小计算题，最后一道压轴大题也少写了步骤。这样粗算下来，应该可以拿到平均九十分左右的成绩。 刘校长明显对试卷很熟悉，他用了不到半小时就大致看完了三张试卷，眼里微不可察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然而放下试卷后，刘校长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他点了点卷子对尔东说道，我跟伊河乡中的欧阳校长很熟，他说过你文科成绩很好，理科稍微差点儿，所以今天就没有拿文科卷子考你。你现在这个理科分数，在四中初三年级六个班三百多学生里头，大概能排到前二十，成绩还可以，但算不上特别优秀，以后还要多努力。 尔东听了，知道这是同意转学的意思，忙站起来乖巧的鞠躬，谢谢校长，我一定按您说的做，多用功多努力。 刘校长摆摆手，你先别急着表态，我只看结果，你不要让我失望就好。这样吧，转学手续你家里不用管了，学校会给你办，你只管安心学习，别的事不用操心。明天能不能过来报到？ 尔东点头道，可以。 那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我听说你借住在亲戚家里，四中宿舍条件也还可以，你愿不愿意住校？学校会根据学生成绩，减免一部分住宿费和伙食费。 尔东忙道，不用了校长，谢谢您，我走读就行。 那行，你先回去吧。校长说罢，也不理他，继续低头看报。 尔东鞠躬退出，轻轻关好校长办公室的门，转身时嘴角露出微笑，刘校长，也是个妙人啊。 这边尔东刚出了校门，刘校长就找来了三门学科的年级组长，让他们再看看尔东的答卷。三人各自看罢后都很惊讶，说九十分以上问题不大，这个学生基础很好，有些分丢的不应该，有点儿马虎了，应该还能涨分。 刘校长道，这个学生文科成绩非常好，差不多每一门都能拿满分，如果再加上理科，你们估计他在咱们学校能排第几？ 第一呀，那还用说，三位组长的回答很一致，其中一位说道，搞不好明年咱们学校要出一个中考状元了。二中初中部牛了好几年了，也该咱们扬眉吐气一回。 他们的学生都是各乡镇场搜罗来的尖子生，算不得自己的本事，刘校长道，这个学年拜托几位辛苦点，能不能拿到全州重点初中的牌子，就看你们的了。拿到了涨工资喝大酒，拿不到，那我们活该继续吃糠咽菜。 三位组长严肃的点头，犹如出征前的将军。 下午训练课结束后，尔东和师父说了转学的事情，安永泰很为弟子高兴，随后他也准备和学校方面沟通一下，看看怎样更合理的安排训练时间，毕竟尔东现在是业余体校在编的……摔跤运动员。 尔东急急忙忙回了趟家，先去了伊河乡中，和欧阳校长说了转学四中的事情。校长听罢既高兴又有点惋惜，高兴的是四中的教学水平毕竟要比乡中好的多，尔东这算是凤栖梧桐借势乘风，惋惜的是明年乡中估计不会有考上中专的学生了。但他还是对尔东勉励有加，告诫弟子千万不要松懈，坚持努力，博取大好前程。 告别老校长，尔东回到家，看到父母已经回来，正在做晚饭，尔东打了招呼，和往常一样默默的去河边挑水。 吃饭的时候，尔东给父母说了转学四中的事，尔建国和佟梅英又惊又喜，别人家求爷爷告奶奶花钱也不一定能办成的事，自己儿子轻轻松松就搞定了，真正是有苗不愁长，好儿不愁养。 尔建国高兴之下，大着胆子喝了几杯酒，佟梅英也没管他，只是有点伤感的对儿子说，以后四年你都要在外头住了，像你这么大的娃娃，哪有离开父母这么久的啊。 尔建国喝一口酒，轻松道，男人嘛，这点儿事情算个啥，我也是十六岁就离开家去宁远市上学了，不也好好的嘛，那时候的条件还不如现在。老婆子，小伙子不遭点罪不成才。再说了，你真的觉得你儿子在外头会受罪？嘿嘿嘿嘿。 佟梅英怒道，你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没心没肺？母子连心懂不懂？ 尔建国举举酒杯，示意闭嘴投降，又朝儿子眨眨眼。 尔东宽慰道，妈，县城离的那么近，我有时间就回来，你和老爹星期天也可以过去玩儿呀，舅母都说了好几次了，要送你几盆月季，花儿都收拾好了等你去拿呢。 佟梅英听了，脸上愁色刹那间尽数消散，眉开眼笑道，好好好，我这个星期天就过去拿……儿子，你总说那个牛肉面好吃，我想去尝尝。 尔东做豪迈状，拍拍干瘦的胸脯道，没问题啊，包在你儿子身上。 这一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聊了许久。 第48章 体育生尔东 定水四中的校园面积比伊河乡中要大的多，绿化的也非常好，六排教室南北向依次排列，最后一排是刷成红色墙面的教师办公室。 校园内标准田径场篮球场排球场各种运动设施齐备，和体委运动场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没有炭渣跑道而已。 尔东被分在了初三一班，报到后班主任就直接带他去了教室，进门后的感觉是桌椅设备略显老旧，但也井井有条整洁干净。 尔东扫了一眼，很快确定同学共计五十九人……有些拥挤了啊，冬天时味道应该不怎么好…… 之所以比别的班人数略多，是因为冀勇乔鹏这些所谓干部子弟也在一班，人高马大的挤坐在最后一排。 几个人目光相对，同时咧嘴一笑。 没什么预想中的自我介绍之类的环节，班主任许惠老师在中间位置给他安排了座位就出去忙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班长，也就是冀勇。 冀勇大咧咧走到尔东座位跟前，拍拍桌子，都静一静啊，我介绍一下新来的同学，也是咱们四中足球队的队长。 尔东侧头诧异的看向冀勇，冀勇眨了眨眼，示意他别说话。 他叫尔东，尔虞我诈的诈，不对，尔虞我诈的尔，东南西北的东……不要笑，黄鼠狼你笑啥，别人笑就笑了，你笑个屁，你会写这个成语嘛就笑？ 告诉你们啊，尔东同学球不光踢的好，学习也是尖子，行了，大家这就算是认识了……鼓掌欢迎啊，一班的人这么没礼貌吗？ 同学们哄笑着鼓起掌来，气氛倒也热烈。 尔东无奈的站起来，向大家微微一躬身，表示谢意。 冀勇拍拍他肩膀，得意的归位。 中午放学后，四中足球队的成员除了住校的梁岩，都在门口等着尔东，大家都是熟人，互相握手致意，尔东心里觉得可乐，一帮孩子这是装的哪门子大人。 十几个少年围在一起，校门口都堵了一半，别的学生搞不清楚状况，小心翼翼的躲着走，也有几个歪戴帽子的家伙，经过的时候面色不善，恶狠狠的朝他们瞪过来，尔东注意到了，看冀勇他们没当回事，也就没说什么。 和队友们分手后，尔东去了师父办公室兼宿舍，安黑头不在，尔东就顺手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安黑头当了二十多年的单身汉，目前这个邋遢状态已经算好的了，有些体育生的宿舍根本下不去脚，袜子玩儿立正那都是常态，屋里那股子酸臭味儿能把没有防备的人熏一跟头。 安永泰打饭回来后看到徒弟在，也不客套，一边吃饭一边通报了和四中刘校长的谈判结果，初三上学期仍然是一天两练，各两小时，星期天休息，下学期看情况再说。 安永泰高兴的说，沙袋，手靶，拳套，运动服和鞋都到了，还有头盔和护裆。有些是你师伯搞到的不要钱的二手货，我检查过了，都还能用，衣服鞋子是新的，先放我这里，现在还用不着，等比赛的时候再说。 尔东笑道，别的无所谓，只要护裆不是二手的就行。 安永泰一愣，反应过来后怒道，你在不在食堂吃饭？不吃就赶紧滚。 尔东笑嘻嘻的滚了。 这几天，朱明的成衣店毛料夹克定制异常火爆，捎带着定制立领休闲装的人也不少，这种略奔放的消费热度让他措手不及，赶紧进了一批黑色和蓝色薄毛呢料，带着俩女徒弟全功率开工。 何福庆答应的几卷羊皮子也送到了，州皮革厂鞣制的水平很高，手感相当细腻舒服，但是朱明现在没时间弄，只能过段日子再说。 尔东看皮子质量不错，又给了何福庆钱，让他继续带货。 何福庆接钱的时候愣了愣神，这小家伙，几百块钱根本不当回事的样子，什么情况…… 重新开始初中生活，一切倒也顺利，中午放学时尔东一般不回家，就在自家餐厅吃饭。 除了大盘鸡，他又让两个大师傅试做馕包肉和爆炒羊肚，这段时间回头客很多，甚至县里几个局委办的小型会议，也在定水餐厅包了伙食，而且有成为固定客户的迹象。 佟晓峰既辛苦又幸福，每天起的比尔东早，睡的也比尔东晚，算下来睡觉时间最多六七个小时，流水一般的进账让他亢奋不已。 这种精神状态，尔东不知道他能保持多久，不好过多干涉，只提醒他注意理顺程序，不要傻乎乎的一天死守店面，也让那两个姑娘多分担一点儿。 佟晓峰不以为然，坚持认为采购和收银的部分不能让其他人接触，对尔东提出的找一个信得过的收银的建议也直接否决。 尔东只好由他折腾，他心里清楚，照这样下去，表哥总有撑不住的一天。 都是钱催的…… 尔东一直喜欢比较规律的生活。 现在的这种生活节奏挺好，每天跑步，上课，训练，回家，三点一线，累到恰好，很有利于睡眠。 但是呢，又必须在师父跟前装出精疲力竭马上要倒下去的样子，否则安黑头就会加量。 装备到位，尔东心里也有点高兴，认为终于能结束持续将近两个月的枯燥的体能和步伐抱架训练了。 他还是乐观了，除了增加了拳靶和力量反应训练，步伐抱架仍然是每天最重要的训练内容。照着安永泰的说法，在形成完美的肌肉记忆甚至本能之前，就要继续练下去。 尔东很是苦恼，但也没办法，只能继续埋头苦练，安黑头的塑料尺威慑力实在惊人，而且现在出手越来越重，虽然挨打的次数逐渐减少，但也没必要主动去受虐，这点儿道理尔东还是明白的。 对于这个奇怪的师徒组合，一起训练的各队早已熟悉，尔东和几个队的队员也混的熟了，馆内训练休息的时候大家就坐在一起聊天。 摔跤队的小伙子们很好奇，你就这么天天举着拳头抱着脑袋跳来跳去，能练出来个啥，能打人吗？ 尔东笑道，那肯定不能，拳击也不是冲着打人去的，就是个运动项目而已，最主要的是先避免挨打，我觉得这个可能比打人更重要。 练自由式摔跤的努尔挤眉弄眼道，东东，你有空也练练摔跤嘛，我保证你练一个月就能摔人。 尔东有些惊讶，这么快吗？ 你不信我可以教你呀，来，你到垫子这边来，我给你示范示范。 尔东有些犹疑，但还是跟了过去，努尔忍着笑说，注意动作啊，跟我一样，这样，压低身体目视对手，对，双手前伸，不对，不要伸的太长，防守知道吧，随时准备防守，对，就是这样，然后…… 然后尔东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转了一圈，重重的摔在垫子上。 虽然腾空时他本能的调整了身体姿势，避免了脑袋向下，但是肩背落地的一瞬间，身体还是感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一时间眼冒金星，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爬不起来。 努尔和队友们大笑起来，也不理他，任由尔东躺在垫子上。 妈的，被黑了…… ……你想干啥？？ 安永泰暴怒的声音猛然响起，随后馆内一片混乱。 老安老安，安教练，唉唉唉，不要打不要打…… 是巴教练的声音，很是惶急。 尔东勉力坐起来，晃晃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就见师父左手卡住了努尔的脖子，硕大的右拳高高扬起，胳膊上却挂着庞大的巴特尔教练。 此时尔东胸中烦恶渐消，看到这个场景后，又惊讶又好笑，噗嗤一声笑出了鼻涕泡，觉得丢人，赶紧擦掉抹在垫子上。 师父我没事，尔东大声喊道。 巴特尔听见了，心中一松，但还是不敢松手，死死挂在安永泰胳膊上，老安老安，东东没事，没事，你冷静点，放开娃娃，放开放开…… 安永泰随手推开努尔，看向尔东，巴特尔忙松手下来，拉着面色苍白的努尔赶紧退到一边。 你真没事？ 没事师父，你看，尔东轻松的跳起来，抱架打了几记直拳。 没事就行，安永泰阴沉着脸，转身看向巴特尔，老巴你过来。 巴特尔连忙小跑过来，赔笑道，老安，安教练，安哥，你别生气别生气啊，我问了，娃娃们闹着玩儿呢，闹着玩儿。 你给我说巴特尔，我咋样能不生气？有这样闹着玩儿的吗啊？安永泰余怒未消，他多大东东多大？他多重东东多重？我徒弟练了不到两个月，他练了多长时间？有两年了吧啊？是一个项目吗闹着玩儿？他咋不和我闹着玩儿？你妈的闹着玩儿还玩儿背摔，要是摔坏了算谁的？我问你算谁的？ 巴特尔脸也沉了下来，努尔，狗日的你给我滚过来！ 努尔缩着肩膀，一步步挪过来，低头道，安教练，我错了，错了，我……我真是闹着玩儿的…… 一边说，一边惶恐的扭头看向尔东，眼神中满是乞求。 说尔东不生气那是假的，但他明白，这会儿如果不给大家一个台阶下，以后就很难相处了，最重要的是，努尔有很大可能会被开除出队，对他而言这绝对是一场灾难。 一念至此，尔东不由心软，赶紧过去拉住安永泰的胳膊，师父，我没事，真的没事，努尔哥和我闹着玩儿呢，他不是故意的，没事师父，你别生气了。 安永泰怒道，闹着玩儿也不行，努尔你给我记着，没有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使坏，我让你卷铺盖滚回山里放羊！ 第49章 劫道实习生 巴特尔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拍了拍尔东肩膀，然后转过头怒喝道，努尔，你脑子坏掉了吗？滚过来道歉！ 努尔都快吓哭了，哆哆嗦嗦的跑过来鞠躬，但却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巴特尔不耐烦，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蛙跳，现在就滚过去做，晚饭别吃了！ 又指着其他队员道，你们几个，给我数着，少一个你们也别吃饭了！ 安永泰黑着脸，不再说话，直接拉着尔东离开，他要带徒弟去校医那里看看，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出了医生办公室，安永泰非常严肃的对尔东说道，东东，我练过摔跤，那玩意儿杀伤力很大，今天幸亏地下铺的有垫子，没有的话努尔那一下能把你摔吐血。你小子，心还是太软了，按我的意思开除掉算了，这么下去早晚是个祸害。 尔东忙宽慰道，没事师父，努尔也不容易，好不容易从大山里头出来，这事儿就算了，我以后小心点就行。 安永泰看着徒弟，目光逐渐变得温和，他拍拍尔东的肩膀，轻声说道，你啊，还真是个练拳击的性子……行了，洗个澡回吧，有啥事明天再说。 十月底核账的时候，尔东三人又吓了一跳。 饭馆流水一万八千多，不包括还没结账的单位欠款还有……粮票，朱明的两个店则进账一万三千多元。合计三万元，除掉各项成本，结余近两万四千多元。 尔东三人都觉得，今后的每个月末都会和今天一样，成为专属他们三个的最开心的日子。在这一天，所有的疲累和烦恼都因金钱的魔力而消散，只觉前路光明，一片坦途。 分配方式也已经形成惯例，尔东继续拿出一部分充当流动资金，佟晓峰和朱明也按比例出资，保证各店账面上流动资金充裕。 ……东东，我还是有点儿不踏实，工商和税务咋就交那么几个钱，以后会不会涨？佟晓峰疑虑重重。 不会，咱们这点儿小买卖，估计人家还看不上呢。现在上头鼓励待业青年自主就业，各种政策优惠的很，再说那么多人到现在都还没工作呢，安排都安排不过来，那些当官儿的一天天焦头烂额，没空理你这个卖拉条子的。 那就行，他们一辈子不理我才好。佟晓峰笑道。 你们知道吗，尔东神秘道，三叔和小舅今年赚了多少？ 朱明和佟彦成望向尔东。 三叔开的那个砖窑就挣了六万，小舅少点儿，机耕收割加运输，差不多两万，他们搞没搞别的生意我就不知道了，你觉得他们想当村长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把摊子铺的更大，当然啦，也是为了先富带后富，共同富裕。 三人一起笑起来。 那我们一年下来，会比他俩挣的多吧，朱明道，起码东东会比他们多。 可能不会，尔东摇头道，要是小叔小舅真能把农牧特产和旅游度假这一块儿做起来，那就不是索伦村一个村子的事情了，规模会比咱们大很多，他们后头可是几百户上千人。要是他们能把青石峡、宁远市还有省府的路子打开，那就更了不得了。只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运输，就看他们怎么办了。哎，还是别管他们了，都是老狐狸，哪儿用得着我们几个操心。 尔东留了一百多元零花，然后拎着一万多元现金去了农行城关储蓄所。 张丽华刚刚上班没不久，看着这个瘦削的中学生模样的少年提着个绿色旅行包进来，也没多想，随口说道，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拿进来啊，这儿不是客运站。 储蓄所王主任瞪了张丽华一眼，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对有些疑惑的尔东笑道，东东来了？你等一下，我出去把钱拿进来。 打开包的一霎那，张丽华惊了，怎么可能？这么多钱，这哪个单位啊，让一个学生娃来存钱？ 花了近半小时点验了三遍后，张丽华和王主任确认是一万一千三百元，然后尔东的存折数字增长到一万七千三百元。 要是发行百元面额的人民币就好了，这一大堆也就一百来张，尔东抱怨道。 好像快了，我听说上面有这个想法，王主任道。 王阿姨再见……姐姐再见，尔东礼貌的打了招呼，出门走了。 你呀，主任点点张丽华的脑袋，这些天那几个提着大包小包来存钱的老汉你也不是没见过，怎么还不长记性？ 他又不是老汉，那么小，我咋能想到？张丽华委屈道。 你可别小看人，这半年来所里存钱的人越来越多，好多还是下面乡镇的农牧民，万元户多了去了。你知道那个小伙儿是干什么吗？告诉你，他哥开了个馆子，就是那个定水餐厅，现在生意好得很，你去过没有……我就是觉得奇怪，他们哥俩为啥分开存钱，有啥道道吗这里头？ 王主任摇摇头，开始和张丽华一起整理柜台。张丽华一边干活儿一边想，又是老头子又是小孩儿的，现在挣钱都这么容易了吗？自己一个月加上各种补贴还不到四十，真是想不通…… 期中考试尔东正常水准发挥，六门功课总分五百八十二，年级第一。 刘校长非常高兴，可算是捡到宝了啊，明年中考全县第一大有希望。 同学们对尔东也刮目相看，这个才转来不到一个月的同学，就此成了全校瞩目的明星。 尔东倒没什么感觉，每天正常上课和训练，课间的时候也主要是和冀勇乔鹏他们在一起待着闲聊，和别的学生并没有什么接触。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 周小龙和他的同伙儿围住尔东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尔东结束了训练刚骑出体委大门不远，就被在路边等候多时的周小龙抓住了自行车把拦了下来。 你叫尔东是吧，最近狂的很嘛你，周小龙盯着尔东，缓缓开口，眼神里满是威胁，似乎下一秒就会一拳打过来。 尔东认出了眼前这个家伙，刚开学时在校门口瞪着他的死鱼眼嘛，不记得哪里得罪过他啊。 都是同学，有话好说啊几位老哥。尔东跳下车，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准备见势不妙就回身往体委跑。 周小龙几个颇有经验，很快就围拢了尔东，尔东心里叹口气，有点儿埋怨自己，跟这帮人废什么话啊，看到情况不对拔腿就跑不就完事了嘛。 周小龙看着尔东不屑道，知道吗，盯了你好几天了，骑自行车，下饭馆，一身衣服也不错，日子过的不错嘛兄弟，帮帮忙咋样？ 咋帮忙，老哥你说话，尔东作诚恳状。 借点儿钱行不行？ 行呢老哥，借多少？ 不多，二十块……一个礼拜二十，每个礼拜六下午在这儿给钱。今天身上带钱了没有？ 尔东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作死大学傻叉系劫道儿专业的实习毛贼啊，怪不得这么蠢劫同学…… 要钱就行，起码自己不会有肉身伤害。 尔东把自己的兜都翻开，掏了一把零钱递过去，这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剩下的，我也没数有多少，不够我明天再问家里要，你看行吗老哥？ 周小龙一把抢过钱去，看也不看递给同伙，数数。同伙数了下，语带惊喜道，龙龙，四十六。 周小龙有点儿惊讶的侧过头看了一眼，随即强作镇定，继续凶狠的看着尔东，一个礼拜……三十，礼拜六给，这些就算这个礼拜的，下个礼拜你要是不给，我就收拾你，把你腿敲断让你上不了学，听到没有？ 尔东震惊的都无话可说了，要是这帮人这回劫了这四十多以后不找事，他真不介意吃这点儿小亏，可是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每个月都能供他们将近一百多块钱呢？就是双职工家庭，也挣不了这么多啊，这是有多蠢才有这种疯狂的念头？严打貌似还没有完全结束啊各位老兄…… 周小龙一伙儿兴高采烈的走了，临走还用指头点了点尔东，让他别忘了下周的约会。 尔东哭笑不得，这帮傻子，我骑的飞鸽自行车一百多好不好，这都什么业务水平…… 看在他们这么蠢的份儿上，算了，也不麻烦别人了，麻烦下黄毛哥吧，他不是放话在县城有麻烦找他吗，那就不客气了。 县城不大，找葛丰收……啊不对，黄毛哥……也不是件难事。 两天后，尔东约了周小龙团伙，说是晚上十点在定水餐厅请客，和强哥交个朋友，语甚坦诚，周小龙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拿捏住了这个有钱的书呆子，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等他们几个按照约定时间赶到饭馆坐下后，却并没有看到尔东，正东张西望时，门外走进几个大汉，随即那个进门时哈欠连天的老板走出柜台把门锁上了，后堂两个大师傅提着硕大的剁骨刀也逼了上来。 劫道实习生们面色煞白，惊慌失措之余，又一动不敢动，呆坐在那里话都说不出来。 抱头，蹲下，黄毛哥戟指怒喝道，旁边的大汉走过来，先一人一脚招呼到，然后很有耐心的帮周小龙他们摆好了造型。 听清楚，尔东是我兄弟，黄毛冷冷道，我叫葛丰收，县城的朋友们给面子，叫我一声黄毛哥，你们几个逼痒操的，运气好！我兄弟说你们是他同学，不让我动手，我这回听他的，要是还有下次，我敲断你们的腿！听到没有？ 第50章 远方的消息 第50章 偏远的小县城，流氓群体又没啥文化，威胁别人的词儿几十年传承下来都差求不多，周小龙们心里清楚，自己绝对干不出来敲断别人腿的事情，但是眼前这几位，可就不一定了。 黄毛哥的名声，他是听过的，好像县城几位大哥被打靶之后，就数他生猛了。 你叫个啥？黄毛一巴掌呼在周小龙脸上。 不是说了不动手吗，周小龙同学很是委屈，但还是乖乖报了自己的名字。 哎你们不拿钱出来还等我掏呢吗？ 周小龙恍然，赶紧掏兜，其他几个跟班也纷纷照做。 踏马的没出息的货，才花了十二块，马勒戈壁的算求了，都给我爬出去吧！ 佟晓峰打开了门，瞅着周小龙他们一个个排队往外爬，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对黄毛说，完事了？ 完事了，照我的脾气搞，他们起码三天爬不起来，黄毛吹牛逼道。 行，黄毛哥，麻烦你们了，这条烟还有酒，给几个朋友意思意思。 黄毛也没客气，拿了烟酒就和几个大汉出门走了，从邢强几个口袋里掏来的钱也没有留下。 佟晓峰摇摇头，二流子就是二流子，上不了台面。 招呼了两位大师傅一声，三个人关门上锁，下班回家。 十一月中旬，伊州河谷迎来了第一场大雪，比去年要稍稍晚一些。 早起的时候尔东看着窗外，兴致盎然道，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啊。 佟晓光迷迷糊糊道，东东哥你说啥？ 没啥，起来跑步啦懒鬼。 中午放学的时候，尔东惊讶的发现，县政府对面街上开了一家私营照相馆，名字土气，叫个曙光照相馆。 尔东大感兴趣，走进去参观了一番，略略有些失望，场地不大，大概二三十平方，设备和以前的国营照相馆差不太多，背景布是红色的，也不知能不能换颜色，店里有一台硕大的支架蒙头老式照相机，老板脖子上还挂了一个120海鸥，倒是有点儿意思。 和江平来来回回写了好几封信了，内容倒没有他期待的肉麻，仍是各自说些学校和家里的情况。要论字数，反倒是江平写的多一点儿。 有时候尔东觉得小姑娘像是在撒娇，又像在倾诉烦恼，也有点儿拿他当情绪垃圾桶的意思，总之那些所谓的烦心事，在尔东看来纯属自寻烦恼。 于是回信时批评了她撕烂了小男生情书并当众扔在对方脸上的恶劣行为，教导她要注意影响，和同学搞好团结，下次收到情书别那么着急发脾气，最好把人叫出去，然后再撕碎了扔他脸上。 寄张照片给江平是他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以后每年拍一两张，时间久了，估计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问了下价格，有点儿小贵，尔东也没说什么，跟老板约好周日上午过来拍照，就去吃午饭了。 月底两件事，存钱寄照片，尔东都完成了。 这回张丽华不用主任提醒，一个人就完成了所有业务，好在尔东挑选了人数较少的下午来存钱，否则她又会手忙脚乱一番。 现在尔东的折子里已有整整三万元，这笔钱是尔建国佟梅英两口子年工资总额的三十倍。 这么一换算，还是很吓人的。 这个月，烤包子烤馕烤肉生意逐渐走上了正轨，马氏牛肉面馆开张后生意好到爆，老马两口子明年加薪已成定局。 朱明的两个店比上月收入略低，不过自从空军制式皮夹克样品挂出去后，咨询者众多，大多数人被一百二十元的高价吓走，但是感兴趣动心的也不在少数，朱明和尔东都很有信心。 存完钱回到家，佟晓光高兴的迎上前道，东东哥，我哥来信了。 尔东微怔，马上反应过来，笑道，有我的信吧？ 佟晓光惊讶的看着他，你咋猜到的？ 就那么随便一猜呗，尔东牛哄哄道。 从晓光手里接过一封很厚的来信，尔东看了看地址，居然是一个非常有名的历史地名，中国人民在那里捅过昂撒人据说不会打弯的膝盖。 还有具体的门牌号，看来彦明他们是真的落下脚了，游击队转成了正规军。 佟晓明在信中用很大篇幅讲述了这八个多月来他们的艰辛和努力。 刚到羊城佟晓明就感觉到，自己千里迢迢要投靠的朋友，并没有别人口中说的那么吃得开，而是饥一顿饱一顿，正在滑向歪路。 他们待的地方在城市远郊，乌烟瘴气治安混乱，再和这些人混下去傻子都明白实在很危险。于是找了个机会，佟晓明和两个兄弟果断离开了，选择去往更靠海的闽南省某地，人们都在传，说那里有发财的机会。 确实有，但发财这两个字，和他们这些外乡人相距十万八千里，他们只能干苦力，还是那种深夜里守在海滩上等待走私船卸货然后扛包跑路的苦力。 不是什么正规码头，远处公海上的大船装载的货物，需要小艇一次次转运到海滩，然后乱七八糟的扔下来，苦力们就乱哄哄跑过去扛了就走，扛到指定地点有人接收，然后装车拉走。 真正发财的是临海的本地人，而做苦力的，大部分都是外村和外乡人。 佟晓明倒是气定神闲，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在小弟惊讶的眼神注视下，他很快和苦力们打成了一片，在逼仄简陋臭气熏天的窝棚里，和“同行们”愉快的交流，连手势带文字的勉强沟通，自带语言天赋的佟彦明，很快就能说一些当地土话。 他和两个兄弟所在的这个小渔村，本来就不太穷，村里早有闯海下南洋的传统，在台湾香港日本甚至美国也有人。 几年前，海上的局面稍有松懈，两边就接上了头，很快就开始搞走私，本村人自然掌握了全部环节和重要位置，而头领就是村长兼族长。 这个生意外人根本没办法掺和进去，里面的道道很多，其中的关键是，他们基本上不失手，偶尔的几次失手似乎也是有意为之，有点像是主动上贡。 佟晓明在信中说，外人无法想象这个村子的富裕，绝大多数村民都盖了两层或者更大的别墅，而这一切财富都是在很短的时间里积累起来的。据他估计，家均百万是最保守的数字。 佟晓明在苦熬了三个月后，终于得到了见村长的机会。 村长在偶然一次路过窝棚区时，居然听到这个高高大大瘦削帅气的明显是外地人的小伙子，说着一口还算地道的本地方言，而且身上衣着干净利索，不像其他苦力那么邋遢。 村长非常好奇，聊了几句后，对这个来自边疆省的小伙子很感兴趣，一时兴起甚至邀他到家里吃饭。 此时佟晓明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和气的中年男人就是村长，而且是海路上有名的闽南三雄之一。 村长家住的是老旧的瓦房，是村里最不起眼的房子，这迷惑了佟晓明和所有不知内情的外人。 具体聊了什么，信里没有提及，总之后面的日子变得迥然不同，两个兄弟变成了苦力工头，不用再扛包，而佟晓明则回到了羊城，在偏远郊区一个不起眼的村子里租了一套带库房的民房，开始倒腾走私货。 佟晓明的主要客户目标，是那些来羊城出差办事开会之类的外地人，他手里有这些人最爱的电视机收录机电冰箱洗衣机电子表计算器和外烟，如果对方资金充足有运输能力，成批拿货也不是问题。 筛选客户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月，刚开始自然是小打小闹，卖些小东西，后来就不一样了，有北方大城的客户在和佟晓明打了一段时间交道后，逐步与他建立了相互的信任，开始批量拿货，而且是以大件电器为主，现金交易。 佟晓明的两个兄弟也先后从闽南渔村返回，帮他打理生意。 佟晓明的逆袭奇迹般的在半年里完成，这让尔东钦佩不已，这里面有他的天赋在起作用，当然他运气也不错，时机也把握的好，最重要的是，他终于深深理解了那句名言，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佟晓明现在是小渔村在羊城的分销商之一，这一行的竞争现在还不算太激烈，本着薄利多销快速积累的原则，他的生意进展的很不错，同时也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开始玩儿狡兔三窟的把戏，做事越发谨慎。 随着生意的逐渐扩大，自然而然的，他的身边也开始逐渐聚拢了一批来自边疆省的伙计。 这真是历尽坎坷初成气候啊。尔东感叹道，他真心希望佟晓明能把握这一段混乱期，为今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佟晓明在信的结尾问了姑姑姑父安，又提到发了一批东西给尔东，有服装，有小电子产品，让他注意看有没有损坏，作为以后改善包装的依据。他说自己明年过年就不回来了，两个兄弟可能要回趟家，如果成行，到时候也会带批东西回去。 看样子，要提早准备搞个百货店了，尔东想。 其实就照着目前的情形慢慢发展，尔东也是很满意的，小富即安挺好。但是他从佟晓明的信里看到和感受到了更加纷繁复杂的外部世界，以及，更大的进取心，或者说，野心。 第51章 诗歌和远方 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并没有听从自己的建议。 希望晓明哥不要冒进吧，尔东心想。 从定水去羊城闯世界的年轻人里，这两年昙花一现的不少，有一些小富即安，赚了一笔就回来了，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消失的无影无踪，在时代的大潮中连个声儿都没出，就被裹进了无底的深渊。 这是充满生机和机遇的时代，也是混乱无序遍布危险的时代。 远方，充满了诱惑，又凶险无比。 尔东看罢信，感慨一番，然后去了舅母房间，大致说了下佟晓明的近况，他知道这位大哥给自己母亲的信里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他则有义务美化一番后转告舅母，表哥一切安好，做的是正当生意，而且绝无危险。 舅母听他说罢，叹了口气，看表情也是将信将疑，然后说佟晓明汇了一笔钱回来，家信里专门说明，其中一万块是还给姑姑姑父的。 舅母疑惑道，明明……怎么借了那么多钱啊？ 尔东笑了笑，宽慰舅母道，这个事我知道，没有那么多，只借了三千，明明哥这样可有点儿太生分了，舅母你可别当真啊，回头你问我爸妈就知道了。 舅母将信将疑，第二天就去了趟伊河乡，这一回足足呆了三天，也不知和大姑子聊了些什么。 尔东觉得舅母回来以后心情似乎特别好，以前常常听到的长吁短叹也逐渐的消失了，脸上甚至有了些笑容。 佟晓峰兄弟很快感受到了母亲的变化，非常高兴，他们觉得，这都是尔东的功劳，感激之余也更加的亲近。 周小龙一伙现在躲着尔东走，内里的原因双方心知肚明，但是今天下午周小龙却表现的异常激动和愤怒，红着眼睛拦住了正在操场慢跑的尔东。 尔东抬起头，平静的看向牛高马大的周小龙。 终究是没敢动手，周小龙声音颤抖恨恨说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咱们之间的事情都过去了，你为啥还在外头乱说？ 尔东听了心下明悟，应该是他们一伙儿爬出定水餐厅的事情传了出来。 这事儿自然不是尔东说的，他可没那个闲心。黄毛在外头吹牛漏风的可能性更大，他才不在乎这几个小家伙的脸面。 尔东道，周小龙，我没心思背后说人闲话，这话我只说一遍，你爱信不信。我和你说过，咱俩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你今天又拦我一次，已经坏了规矩。这样，你要是想找麻烦，没问题，你现在就说去哪儿，我们单打，你要是不想找麻烦，就把路让开，以后我们各走各路，还是不认识。 周小龙看着尔东，呼吸急促胸部起伏双拳紧握，生了一会儿闷气后，还是颓然转身离开了。 刚开始，尔东心里还有点担心，但随即就定下心来。不远处，冀勇和一帮队友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正在慢慢的围拢过来。 尔东微微摆手，冀勇他们心领神会，三三两两的站定，只等情况不对就上前围殴。 周小龙也不是真傻，他也看见了。 冀勇走过来，伸手搂住尔东脖子，尔东很不习惯的挣开，冀勇也不以为意，笑道，听说你把周小龙给收拾了？ 都知道了吗？尔东有些惊讶。 装撒呢你，收拾了就收拾了，我早就想收拾他了。听人说他是从你家馆子里爬出去的？ 队友们一阵哄笑。 尔东正色道，那倒没有，真没有，我只是找了几个朋友，和周小龙同学面对面进行了诚恳热情亲切友好的谈话，双方在互不干涉的立场上达成了共识。 大家又笑。 冀勇叹道，你现在可是四中一霸了，周小龙都躲着你走，你不知道他以前有多横，他妈的上个破学书包里都装着菜刀，现在连他都怕你了。 别胡说啊，尔东义正言辞道，你才是四中小霸王足球小王子女子拉拉队队长，我算啥，一来就被周小龙劫了，你想想，快三年了他们找过你麻烦吗？没有吧，大家讲道理好伐？ 冀勇无奈摇头，说不过你，反正现在四中这一千多人里你算一号。 尔东笑道，有你们在跟前就行，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书呆子吧。 江平回信了。 信中说她按照尔东提供的法子，拒绝了又一个追求者的情书，效果很好，字里行间满是得意之情。又说新年期间他们一家要去省城转一圈，还问尔东有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尔东笑了，小姑娘终于知道问自己需要什么了，这算是……长大了一点儿？ 日常训练照常进行，安永泰现在开始逐渐加量了，尔东的小动作到底没能瞒过他，他已经摸清了弟子的底细，体能方面加量不说，基础动作定型要求更加严格，动不动就佯装上尺子，尔东开始感觉到疲惫，每天训练后都倒在垫子上不愿意起来。但是休息一晚后居然又能活蹦乱跳的继续接受安黑头的操练，完全看不出前一天的受虐痕迹。 ……就觉得自己很贱。 尽管身体的感受痛苦不堪，但他还是慢慢喜欢上了这项运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迅速进步。 安永泰也发觉弟子的进步超乎自己预期，现在的尔东，眼神冷峻锐利，步伐轻盈灵活，出拳快速准确，力量稳步提升，一切似乎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翟志刚经常来馆里看他们师徒上训练课，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抱臂旁观，但是尔东能感觉到他的关注，也能感觉到师伯对他还是很满意的，翟志刚有时还和安永泰讨论几句，训练课加量就是两人商量后做出的决定。 尔东并没有和摔跤队的小伙子们疏远，而是主动的和努尔握手言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有必要搞僵关系。 努尔很感动也很开心，两人逐渐成为走的很近的朋友。 有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尔东半开玩笑半认真问道，努尔哥，你还愿意教我摔跤不？ 努尔赶紧摇头，东东你再别提这个事情了，上次安教练把我提起来的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太吓人了。 没事，你就教我一些基础的，你们那些高难度动作就算了，我师父不会说啥。 你真要学？那找巴教练啊，别忘了你也是摔跤队的。 两人都笑起来。 话是这么说，之后的闲暇时间里，两人还是时常在一起互相交流，努尔对拳击并不感兴趣，基本上都是尔东跟他讨教一些摔跤技术，他对能够迅速接近和摔倒对方的招式尤其感兴趣，努尔很认真的陪练，感觉尔东对动作领会很准确，学的很快，也许改练摔跤也能练出来。 他心中不由感叹，怪不得安教练如此看重东东，这兄弟身体和脑子确实都很好使。 很多时候，人们都是埋头走了很久，偶尔回头时才发现一切已经沧海桑田。 日子一天天流水一般的过去，边疆小县城里，有趣的事情其实并不多，但尔东觉得中学生诗歌比赛算一个。 主办方是县文联和教育局，全县初高中学生均可参加，一等奖奖品是旅行箱和一套文具套装的组合，包括书包钢笔铅笔盒笔记本之类，也算丰厚。 许慧在课堂上通知了以后也没当回事，尔东却突然来了兴致，回到家拼拼凑凑断断续续写了一首交了上去。 许慧看到后眉头一皱，又让语文教研组其他几位老师看了，大家一时无语。 1984年的雪缓缓飘落 带来西伯利亚的冰冷问候 解放路上车马稀疏 朝着炊烟行色匆匆 1984年的雪缓缓飘落 是否可以预示未来的风景 人生像一片随风飘动的云 徘徊在滴水成冰的苍穹 想念你掌心传来的温度 暖过村口昏黄的灯火 让我忘记窗外的北风凛冽 晚霞和远山缓缓重叠 想念你包容一切的微笑 想念你遮风挡雨的温暖 想念你穿越寒夜的视线 想念你落在我背上的泪水 1984年的雪缓缓飘落 像阿拉尔的蝴蝶扇动双翅 伊水河边静静矗立的小树 开始等待南方雁归的消息 1984年的雪缓缓飘落 还未融化已成为记忆 我必须坚定的向远方奔跑 我也终将回到你的怀抱 许慧看完，感觉很难描述自己的感受，尔东对她说，这是一首描写对故乡和母亲眷恋之情的诗，但是，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说，未免……太成熟了一些。 几个人目光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问。 真是他写的吗？ 尔东交完稿子，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他有更重要的事：十二月三十一日，定水县一年一度的迎新春环城冬季长跑赛将如期举行。 尔东期待这场比赛已经很久了，不只是因为奖品是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他很想验证一下自己一年半来的训练成果。 每天十公里多，算下来他这一年半已经跑了将近六千公里了，明天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为了这场比赛，他特地向师父请了半天假做准备，安永泰批评他不务正业，一个搞拳击的比赛什么长跑。尔东说你那辆车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就问你想不想要一辆新的吧。安永泰说你这个娃娃话大得很，小看定水各路豪杰。尔东就说你等着吧……反正我赢不了就给你买一辆。 安永泰就不耐烦了，挥手让他滚蛋。 第52章 什么自行车?! 参加一年一度冬季万米长跑比赛的四百多选手，来自定水县城各个单位各个行业，也不分什么年龄段，老中青少都有。 到了比赛起点，大家戴好号码布后，就在冬日晨光中等待发令枪响。 小城中心路上，哈气成雾，跺脚山响，场面看上去颇有些壮观。 零下三十度，天气实在太冷了，领导们估计也扛不住，难得的取消了原定的讲话程序，就站在主席台扎着红布的自行车旁边，打响了发令枪。 尔东事先没有了解过比赛线路，刚开始时就选择紧盯第一集团跟跑，队伍在跑出了一公里后，逐渐开始分出几个领先集团。尔东跑在第二集团前列，距离领跑者大概有二十米左右。 在队伍前方，一辆北京212吉普和一辆偏三轮摩托车充当引导车，两边儿是若干名穿着军大衣戴着棉帽骑着自行车套着红袖章的裁判。 队伍的最后，居然还有县中心医院的白色救护车跟着。 很专业呀，起码不太容易作弊。 尔东也看见有人偷偷的坐在了骑车跟随的同伴后座上，略略观察了下，感觉对方很菜，根本不敢往前头蹭，也就不以为意，把注意力集中在领先的五位选手身上。 其中三个都是业余体校田径队跑中长距离项目的队员，尔东知道他们，也清楚他们的日常训练跑量并没有自己的大，十公里以内自己可能不是对手，十公里往上很难说，还是很有希望的。 他明白，刚开始时距离一定不能拉得太大，于是逐渐调整了步频，提速追了上去。 十分钟后，第一集团形成了稳定的六人组，大家很默契的排成两列，轮流领跑，节奏也慢慢趋同。 尔东觉得今天自己的状态出奇的好，跑的很轻松很舒服，步频和呼吸在跑了五公里后越发稳定也越来越顺畅，几乎都忘了这是一场比赛，甚至有点嫌弃领跑的选手速度压的太慢，差点儿就想超过去。 事实证明领跑的几位是很有经验的，这迎春环城跑并无固定线路，多年以来都是随着交通状况的改变而改变，主办方说是万米赛跑，实际距离远远不止十公里。 按尔东晨跑的经验，现在已经至少跑了六公里多了，还没有看到折返点拿着小布条儿的裁判，说明这次至少要跑十四公里以上。 他有点儿高兴，一是这个距离正好是他能维持均速的上限，二是第一集团领跑队伍只剩下了四个人。 两个明显是单位职工的选手，已经被他们拉下五十米左右。 剩下的都算熟人，彼此也不多话，保持一列队形匀速向前奔跑。 到折返点后，一位老兄有点撑不住，勉强跟了一公里后放弃了，一个人成为孤独的第二集团。 余下三人中，两个田径队队员心中略有些诧异，这小子不是练拳击练摔跤的嘛，怎么跑长距离也行？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有余力。 尔东彻底跑嗨了，这是一种局外人无法体验的快感，只感觉长路美妙，哪怕永无止境。他感觉自己现在还能提速，只是理智告诉他，还没有到最后的冲刺时刻。 跑到中心路北段路口时，距离终点（也是起点）大概只剩三公里。路边晨起围观的人慢慢多起来，大家热情的给三个小伙子鼓掌加油，有人还骑上自行车跟随，还有小朋友在旁边的人行道上追逐嬉闹。 田径队的两位终于绷不住了，慢慢开始加速，希望能甩掉尔东，尔东心中一笑，同时发力跟上。 十四公里了，三人之间还是没有拉开距离，远远的，主席台已经清晰可见。 二九天的清晨，虽然太阳已经升起，但还是冰冷刺骨，尔东的头发眉毛睫毛上都已经满是冰晶，头上热气蒸腾，他开始加速了。 还有最后五百米。 这种最后阶段的加速，考验的是耐力速度爆发力的综合，基础是有效训练量的累积，和身体机能反复适应极限后的突破。 田径队的两个队员经验还是不足，他们提速有点早了。 两位兄弟，对不住了，尔东继续加快步频，一步步超越领跑者，然后逐渐的拉开了距离。 田径队的两位也想再次提速，但是已经没有余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尔东在最后四百米超过他们，并且逐渐拉开了距离。 终点，更多的观众，加油声热烈，锣鼓喧天，尔东能看到听到，但他的注意力只在那条徐徐展开的红布带上。 好了，到了，比赛终于结束了。 红布带没有给他什么阻力，轻飘飘的挂在他腿上，一个工作人员跑过来，给他脖子上挂了个第一名的木牌，另外一个拿着本子让他签字，确认成绩。 尔东草草的签名，一名工作人员在旁边感叹，十五公里，五十二分钟哎，你跑的也太快了！ 此时尔东才感到了一丝疲惫和寒意，他慢慢走着，调整下呼吸，同时左右张望，然后就看到晓光咧着个大嘴，抱着一件军大衣穿过人群，兴奋的朝他跑了过来。 尔东满意的一笑，心里默道，再见了，1984…… 1985年元旦，尔东同学很忙。 忙到一天就要赶三个场子。 上午是班里的联欢会，自然不能缺席，悠闲的嗑着瓜子吃着水果糖，看同学们表演唱歌啊相声啊民族舞什么的，倒也舒心。 中午是冀勇请客吃饭，希望足球队全体队员参加，就在定水餐厅。 这回尔东喝到了一种名为小香槟的起泡酒精饮料，喝多了也像啤沃一样催人打嗝，口感相当不错。 有尔东在，自然不可能单纯吃喝，于是曙光照相馆的老板大驾光临，给球队拍了合影，尔东承诺，要把合影放大，挂在餐厅里供各族群众瞻仰。 队友们笑骂一阵，又三三两两的进行组合，拍了不少照片，新的一年开始，大家都很开心，少年朝气，永远蓬勃向上。 结账时，冀勇坚持用队费付了钱，当然，只是半价而已。 身家已达四万多、定水四中唯一穿皮夹克毛呢裤皮鞋的富一代尔东同学，在佟晓峰坚决要求下无奈付了另一半，落笔签字的一刻，还是感到有些肉痛。 下午是早就定好的足球友谊赛。 县政府机关联队和定水希望队在新年来临之际再次相遇，时隔近两个月，乔副县长估计是又想进球了。 据说他明年会转正，不管别人怎么说，尔东很相信所谓小道消息，因为这是小地方的小道消息，还因为这些小道消息最后大多都会成为事实。 尔东仍然被乔县长拉去做队友，全场的主要任务是给县长大人做饼喂球，乔进军同志也不负尔东的一片苦心，把握住机会打进两球，机关联队以二比四愉快的输掉了比赛。 又是集体合影，曙光照相馆的老板很开心，已经决定把这张合影放大后挂在自家店的橱窗里，今天一天的外拍收入顶得上以前半个月的守株待兔，外带一顿免费午餐，老板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跑前跑后调整光线角度忙的不亦乐乎。 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在一月中旬就提前进行了，尔东的总分基本与期中考试持平，585，他自己觉得还好，可刘校长不太满意，把他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苦口婆心让他多下功夫。 毕竟是集全校教师希望于一身的人物，尔东连连点头，表态说寒假不会放松，下学期一定更加努力，刘校长这才放他离校。 朱明的培训工作很到位，两个徒弟已经可以完成一些基本的木器加工程序了，两个女徒弟本来就有基础，水准就更高一些，简单的女装定制已经能够独立完成，这家伙有了空闲时间，居然跑去马氏牛肉面馆，拜师学做牛肉面去了。 这是在朝吃货方向飞奔的节奏了，尔东乐见其成，起码家里的早餐能多一个品种。自己是不是也跟着学点儿呢，等江平来了露一手？ 回家住了几天，爹娘终于忍不住，得意的告诉他，儿砸，咱家也是万元户了，还多一点，你猜多少？ 一万五六？ 佟梅英奇道，差不多，你咋知道？ 猜的，尔东乐呵呵的喝着奶茶，还是老母亲的奶茶调制水平高啊，舅母喜欢味道淡一点儿的，尔东喝着总觉得不太过瘾。 过年前我搬个东芝彩电过来，和乡政府那台一样大，这台黑白给我师父送过去。 尔东面有得色，强做出一副轻描淡写的表情。 尔建国两口子吃了一惊，进口彩电怕是有两三千块，他们知道儿子和朱明晓峰合伙儿做生意，这几个月也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可现在听儿子的口气，怕不是自己想的小打小闹，小腰板似乎硬了起来。 不要乱花钱，佟梅英嗔道，黑白的才看了多长时间，不用换。 我已经托人订了，好不容易才搞到一台，你俩就别管了，等着看彩电吧。 老两口面面相觑。 跑跑步，喂喂牛羊，喂喂鸡，和梁氏兄弟聚在一处吹吹牛打打牌下下棋踢踢球，日子其乐融融，放松无比，一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周一中午，尔建国下班回家，告诉儿子，你师父已经生气了，打电话来说，再不回去训练就来家里把你揪回去。 尔东惆怅不已，这才玩儿了几天啊，看来这个寒假这么泡汤了…… 第53章 索伦村之约 安永泰真的生气了。 他一直觉得尔东是个很有眼色很乖很自律的孩子，没想到寒假这才刚开始，这小子一跑就是一星期，连个招呼都不打，无组织无纪律，不收拾一下还成？ 你不是能的很嘛，啊，环城跑第一名，你这是要改项目了？要不要我跟田教练说一声啊？他现在对你很感兴趣，一个劲儿的打听你呢！ 师父，尔东嬉皮笑脸道，自行车骑的咋样？凤凰可是名牌啊，过几天我再给你搬台电视机过来吧，你看你一个人住着，晚上也闷得慌，应该增加点儿娱乐活动了。 你少废话！安永泰喝道，我告诉你，这周全天训练，一天假都没有！每天体能两小时基本动作两小时手靶沙袋两小时实战一小时……啥牌子的电视？ 师徒俩对视片刻，都笑起来。 尔东兴奋道，终于可以实战了吗？师父你不是说半年后才打实战吗？现在才过了三个月，我是不是天才？ 天才个蛋，你好好练就行了，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谁给我陪练？ 还能有谁，安永泰翻个白眼。 沃……艹，师父不会吧，挨你一拳我就散架了哎，你再收个徒弟吧，告辞！ 你现在跑怕是来不及了，安永泰的黑脸上，难得的显出笑意，老老实实听安排吧。 那也总不能老是这样吧，就咱俩大眼瞪小眼的傻练，师伯那里没啥好消息吗？ 哪有那么容易，安永泰摇头，咱俩的这点儿训练经费都是从巴特尔那儿抠来的，体委现在穷的都快散伙儿了，过年都没东西发。 那还是不行啊师父，咱俩都不是一个级别，咋样打实战？ 安永泰逗了半天徒弟，终于忍不住笑出来，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嘛，这点儿事情都想不明白？ 哦哦，尔东恍然，你给我做人形活动拳靶是吧？那还行，我的小命算是能保住了。 安永泰说的很吓人，但真的开训后却很注意节奏，接下来的六天，他把每天的训练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能让尔东精疲力竭但又能勉强能爬起来洗澡吃饭。 其他的就什么都顾不到了，每天上完训练课，尔东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只想趴着，还得麻烦佟晓光来接。 不过实战真是好玩儿啊，从刚开始抡半天拳头把自己累的半死，连师父的毛都蹭不到，到后来偶尔能击中师父的大肚皮，平时跟师父偶尔还嬉皮笑脸的尔东，在寒假集训和实战训练中倾注了全部心力。 很快的，他就喜欢上了那种拳拳到肉的感觉，当然，这是在他自己没有遭到暴力打击的情况下。 ……师父，被击倒的感觉咋样？ 一天上完训练课，尔东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 咋说呢，要是打到头部，力量不够的话，就是懵一下，腿发软站不住，这个时候就是突击的好机会。要是头部关键位置，安永泰比划了一下，就是下巴这块儿，被打到了，力量也够的话，会直接休克，感觉嘛，就好像睡了几秒钟吧，起来的时候才知道比赛早就结束了。不过现在业余比赛都戴头盔，优势击倒获胜的事情不多。 师父，你说的这么清楚，是不是有被击倒的经验？ 那肯定啊，我们那阵儿没有护具，跟现在的职业拳击规则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么多回合罢了。不过大比赛里头我没有被击倒过，队内实战训练有那么几回，就放松了不到一秒，下巴就挨了重拳……对，你想的没错，就是你师伯打的。也怪的很，打比赛他成绩不如我，训练的时候倒是经常能赢我。 尔东轻松笑道，那我不担心了，击倒就击倒，晕一会儿就没事了，没有我想的那么可怕。 安永泰冷笑一声，有场上裁判看着，有头盔保护，被击打头部优势获胜的机会确实也不多，可你不要忘了，胸腹部也是有效得分位置，我高诉你，被对手打中肝区的话，比击倒还难受。你会疼的蹲下跪下在地上打滚，偏偏脑子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完了，很不服气，却只能顾着难受，一点反击的力气都没有。 尔东听着，觉得腹部一阵发紧，之后的训练更加谨慎小心，生怕被击中。 安永泰看了不禁暗笑，知道怕就行，知道怕就知道主动去练防守了，毕竟，比赛输赢都正常，但没有哪个拳手愿意在拳台上被打的爬不起来。 星期六下课后，安永泰大发慈悲，给弟子放了一天假，尔东如蒙大赦，感激涕零，然后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直奔索伦村。 江平同学就要来了，他得提前安排一番。 到祖父家时天已擦黑，祖父母和尔建疆以及准三婶关文丽都在，尔东向祖父母请了安后就大大咧咧爬上了炕头，和祖父对坐喝奶茶。 尔建疆在一旁皱眉道，哎我说，你咋不给我俩也请个安呢？ 尔东笑嘻嘻道，我是尔家第九代族长，今天来你家里检查工作，咱们平辈儿论交，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关文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看吧，三婶儿也同意我的说法，尔东得意道。 尔建疆也乐了，尔东说的族长之类的话自然是胡扯，但是从小跟祖父对坐吃饭那可是真的，他们四兄弟都没这待遇。 三叔，尔东正色道，月底我对象要过来玩儿，你答应我的事办好了没有啊？ 尔建疆听了，忍不住笑起来，你多大啊，一口一个对象的，也不害臊。 关文丽也在一旁抿嘴微笑。 现在是小了点儿，以后估计比你大。 尔建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哟，开窍了啊，说，在哪儿学的烂脏嘴子，说着走过去作势要扒尔东的裤子。 尔东连忙告饶，三叔三叔，好了好了，三婶在呢……回头我自己脱给你看。 尔建疆哭笑不得，关文丽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笑非笑的看向尔铁锁。 我投降，尔东举起双手，过年三叔的皮夹克我包了，还有三婶的裙子。 尔建疆满意的坐下，你小子，为了点芝麻大小事让我给你跑前跑后，这回总算懂事了，听说你生意做的很大啊，县城里都有名声了。 哪有，都是朱明和晓峰哥在弄，我就拿点儿茶水钱，尔东笑道。 不扯了，你的破事我都弄好了，明早一起去后山看看，你就知道事情办的咋样了。 能滑雪了吗？ 能啊，滑雪场已经开了半个多月了，星期天人多的很。 尔东听了，心生期待，恨不得马上就过去体验一把。 这一晚，在祖父母的唠叨声中，尔东睡的很香，火炕烧的正合适，只觉这一段的疲累一扫而空， 早晨爬起来吃罢早饭，尔建疆骑着摩托车带着侄子直奔后山滑雪场，一路上热情打招呼的乡邻很多，男女老少都有，可见三叔现在在村里的威信很高。 后山雪场的规模不算大，但是容纳个二三百人是足够了，轮胎滑道规规整整，爬犁滑道的坡度和长度正合适，没有发现什么安全隐患。 尔东迫不及待的拉了爬犁上山，然后一阵大呼小叫，飞快的滑下来，在一片雪堆下缓缓停住。 怎么样，尔建疆叼着烟，得意的问道。 太好玩儿了，就是太快了，上去走半天，下来一会儿就到头了。 行啦，屁事还多的很，以前满山都是石头疙瘩的时候你还不是照样玩儿。 尔东笑了，江平一定会喜欢这里，就是到时候我得费劲儿了，拉她上去可不容易，希望她这半年没吃胖。 叔侄俩返回时，一群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欢声笑语的朝滑雪场方向而去，尔建疆道，开始来人了，等一会儿更多。 三叔，你们门票钱咋收？ 收啥门票钱啊，随便进，我们收的是爬犁子和轮胎钱。尔铁锁道，他们中午还在村里吃饭呢，你三婶这会儿估计已经开始准备了。 真好啊，以后慢慢发展，咱们春天可以搞后山野菜蘑菇采摘游，夏天可以搞庭院水果美食节，秋天可以搞索伦特产节，冬天就是索伦雪乡游。 尔东兴高采烈地说着，满脸的心驰神往。 慢慢来吧，尔建疆道，日子好过了，有盼头了，来玩儿的人就多了。 哎三叔，上次我在河坝捡的那块石头还在不在？尔东突然问道。 尔铁锁被他一惊一乍的搞得莫名其妙，啥石头，我不知道啊，回家自己找去，搞不好让你爷扔了。 尔东有点急了，催着尔建疆快点儿回家，进门就急急忙忙喊，爷，我夏天捡的那块石头你看到了吗？你没扔掉吧？ 祖父还记得尔东捡回那块石头后的开心模样，他在孩子们走后，细心的把石头放在了窗台上的花盆里。 尔东翻找出来拿在手上，长舒一口气。 朱明也说过，北山产玉，但数量稀少，大块的不多，一般以碧玉为主，硬度一般，弄手镯的话没有趁手的工具不行，可弄个小吊坠小挂件小印章什么的问题不大，虽然北山碧玉名气不大，不如玉田羊脂玉值钱，但玉质还是很不错的。 用水洗过后，尔东拿起石头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一抹墨绿挡都挡不住，似乎要从石头缝里溢出来。 尔东小心的把石头揣进口袋，继续和三叔聊他的想法。在他看来，经过去年半年的实践摸索和道路整修，索伦民族风情园项目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 今后几年，一年一个脚印，一年一到两个项目，不贪多冒进，稳步推进风情园建设，直到最后把索伦村建设成全县第一号的特色旅游村。 第54章 巨灵神之锤 尔东设想的具体内容里，除了冬季滑雪滑冰和美食项目，（现在充其量只是玩雪玩冰，有机会去省城和内地，采购一批滑雪滑冰装备）还有捡石头（高山碧玉和奇石）、踏青、野生菌采摘、露营野餐、游泳、钓鱼、春夏庭院水果采摘、享美食看歌舞买特产等等。 总而言之一句话，集中索伦村的特色资源，多业并举实现共同富裕。 尔建疆听了微微点头，说有的项目我们已经有了些想法，有的还没有到火候，我现在把农副特产外销当龙头先抓好，其他的都围绕着这个进行，旅游业先从庭院经济开始吧，已经有了点经验，好搞一点。 叔侄俩聊完，尔东看时间差不多了，和祖父母和三婶打了声招呼，出门去了外祖母家。 进门后没看到小舅，屋里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正与外祖母聊天，看见尔东进来，笑眯眯的问，这是谁家的帅小伙儿啊？来找谁啊？ 尔东看着面前这位肤色白皙眉清目秀且有一丝异域风情的女子，心下了然，这应该是未来的小舅母了。 您好，我是佟梅英家的黑小伙儿，专门来找佟国强同志交流一下农机维修技术，请问您是从哪里来的仙女姐姐呀？ 外祖母笑骂道，尔登你不要调皮啦，当心你小舅母打你屁股。 女子没有丝毫忸怩，笑道，大姨，他就是大姐家的东东吗？你咋叫他尔登呢？ 外祖母道，就是你大姐家的捣蛋鬼，尔登是他小名。 外祖母要不说，尔东自己都快忘了。 女子道，你小舅出去拉货了，你先坐一会儿啊尔登，我去给你煮奶茶。说着，熟门熟路的往厨房去了。 妈么（奶奶），她真的是小舅母吗？尔东悄声问外祖母。 外祖母盘坐炕上，看起来精神很好，笑道，是啊，今年国庆节就办事，都说好啦。 这么快啊，尔东感叹，小舅母叫什么名字？ 叫郭丽娜，还有个俄罗斯名字，叫娜佳。 娜佳……我就说嘛，尔东笑起来，原来小舅母真是二转子。 别胡说啊小捣蛋鬼，外祖母嗔道，让人家听见了可不好。 没事的大姨，又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郭丽娜提着奶茶壶进来，笑着说道，又对尔东道，我妈妈是俄罗斯族。 在外祖母家聊了会儿天，喝罢奶茶，谢过小舅母，向外祖母保证过段时间就回来看她后，尔东施礼道别。 ………… 回到县城小院，尔东把石头扔给了朱明，朱明拿在手里掂了掂，又眯眼看了看，说道，你真是在索伦河里捡的？ 是啊，就这么一小块儿，要不是透绿的这面朝上，我根本就不会注意这块破石头，尔东笑嘻嘻道。 是北山碧玉没错……你说做个吊坠给你小对象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要去找个人借工具……哎东东，我很长时间没做雕工了，要是做坏了你可别怪我啊。 那不会，你是我哥，一块捡来的破石头罢了，我有那么小气嘛。 朱明笑笑，拿着石头进屋琢磨去了。 尔东也进了屋，拿出纸笔，自己答应父母今年要过个肥年，还是提前列好单子吧，省得自己忙起来顾不上，有些采买的事情可以交给佟晓峰，跑腿儿的事情就交给晓光吧，还有朱明哥的俩徒弟，是不是也安排点啥…… 嗯，做幕后黑手的感觉真是好啊。 训练课继续。 和刚开始时不同，现在安永泰偶尔会在实战中回击几拳，刚开始这样做的时候，尔东被突如其来的节奏变化和攻击吓了个半死。 他真切的感受到，师父那一拳挥过来时，就像一棵大树砸向自己，又像巨灵神的大锤扑面而来，情急之下顾不了别的，本能的低头闪避，然后顺势一个前滚翻蹿了出去。 旁边看热闹的各队队员见状，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 努尔笑的最凶，都趴在地上了，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道，东……东东，你可是……打拳击的……不是……练……练摔跤的……哎呦我的妈……我不行了…… 站起来再次面对师父时，尔东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他不再过分放松，全身肌肉紧绷着，精神也高度集中，外面的声音已经充耳不闻。 从刚才那一刻起，他才真正的有了防守意识。 安永泰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笑意，也不说什么，继续调教弟子。 围观群众又看了一会儿师徒俩枯燥的闪躲挥拳，开始觉得无趣，于是慢慢散去。 角落里，一个细高身材的卷发白皙小男孩，痴痴的看着尔东训练，他的大眼睛里放着光，视线牢牢地定在安永泰师徒身上。 ……阿布，干撒的呢，滚过来训练，另一块场地上，篮球队杨教练大声喝道。 阿布一激灵，赶紧跳起来跑了过去。 ………… 安永泰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次反击，让尔东感受至深，一个小时的实战训练从此变得漫长无比。 他现在觉得，体能训练是如此轻松，基本技术训练更是惬意无比，唯有面对实战，他必须要集中所有的脑力和体力，才有可能勉强应对。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觉到了由内而外感受到的兴奋和刺激，此时的他和安永泰，像在玩儿一场猫鼠游戏，他就是那只小老鼠，面对强壮凶猛的天敌，一次次躲过他凶猛致命的扑击死里逃生。 到后来，他甚至尝试着用自己的小拳头主动反击。 对尔东的训练安排，安永泰和翟志刚聊过很多次，他们也曾争论过，安永泰认为自己的徒弟天赋条件体能基础很好，训练进度很快，不能以常规视之，以免束缚。而翟志刚觉得目前应该继续打牢基础，毕竟百十亩地一棵苗，两人的私心又都是恢复拳击项目，所以坚决不能拔苗助长，免得将来后悔。 最终，安永泰做了折中处理，这样一来，尔东的训练量自然再次加大，实战训练开始的时间因此提前不少。 但是翟安两人丝毫不担心会练垮这根独苗，以往的经验证明，这是个韧性和耐力极强的孩子，虽然目前还没有测试他的极限，但是他们心里很清楚，绝大多数体校的孩子，包括个别接近十七岁的准青年队员，不管从事的是哪个项目，都承受不了尔东这样的高强度高密度训练。 安翟两人也曾对技术体系问题进行过讨论，苏联拳击手早已被排除在职业拳击之外，只在一些业余拳击比赛中成绩不错，目前拳击比赛和技术的发展，主流还是美式拳击，相对于打法多样战术灵活拳王辈出的美式拳击，老派保守的苏式拳击似乎已逐渐没落。 两人明白这些，但他们所掌握的，能力范围之内的，只有苏式拳击体系，这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有时两人也相对苦笑，国内连业余拳击都没有完全恢复呢，两个边陲小镇的过气老拳手，就想到两大体系去了，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尔东想不到这些，他现在只觉得觉不够睡，每天全身酸痛，甚至精神都有些恍惚了，他明白这是训练过量的表现，马上告诉了师父，安永泰得知后果断下调了体能训练量。 两天后一切恢复正常。 又是一只活蹦乱跳的皮猴子。 和江平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但是坏消息传来，大雪封山，省府到伊州的公路交通全部断绝。 其实每年冬季北山沟盘山公路都会遭遇雪崩堵路和大雪封山，单纯的雪崩还好一些，派人和机器上去几天就能清理恢复，大雪封山则麻烦的多，因为谁都不知道山里的大雪会持续多久，而且随后而来的就有可能是雪崩。 尔东心中焦虑，但也没办法，只能寄望于老天爷给面子，早点放小对象过来相聚。 这段日子唯一让他高兴的事是，佟晓明寄来的包裹终于到了，走的是航空邮路，这可不简单，邮费估计不便宜。 一个大麻袋，足有四十多公斤，尔东和舅母晓峰晓光四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包裹里的东西惊叹不已。 一封家书，一些高中低档电子表计算器和纽扣电池，给母亲和姑姑姑父的时髦衣物，给三个弟弟的太阳镜牛仔裤和钩子牌运动鞋，一台日产收录双卡两用机和磁带（有灌录好的也有空白的），若干条万宝路和登喜路香烟，巧克力咖啡糖果若干，令人意外的是，一个空磁带盒里居然还藏着一小包金戒指金手镯和耳环项链…… 晓明哥，这是发财了啊。 良久，尔东做出了结论。 舅母神色有些惶恐，她被眼前歇歇金首饰吓着了，颤声问道，东啊，你告诉我，你哥他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尔东大笑起来，说道，舅母，您可别乱想，看看这封信就知道了，晓明哥说了，除了那些金子做的玩意儿花了点儿钱，其他东西在南边儿都是论斤卖的，便宜的不得了，晓明哥还说了，年时生意忙，过年回不来了，让您多保重身体，不要舍不得花钱。让晓峰哥照顾好家里，嗯？这里还专门写了一句，听好啊，佟晓光，你不要贪玩儿，不好好学习的话，东东可以替我收拾你。 晓光撇撇嘴，气道，你收拾的还少了？用得着念这么大声。 舅母伸手拿过信，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除了吓唬佟晓光那一段，其他内容确如尔东所说，看来儿子的生意确实是做的不错，她悬着的一颗心慢慢放下，随之而来的是悲喜交集。 轻轻叹口气，舅母起身回房去了。 第55章 大雪封不住 佟晓峰沉吟片刻道，这些东西现在还不能拿出去卖，外头管的严，只能在熟人里头转个手倒出去，那样的话，拖的时间就长了。 尔东摇头道，那倒没必要，首先电子表不值什么钱，咱们可以批给街面上的小商小贩。让他们去倒腾，学校里的娃娃也喜欢这个，看能不能找些人带到学校里去卖，重点是四中和一中二中，小学就算了。卡西欧的电子表留几个吧，我有用，其他的东西还有外烟，就放在饭馆和成衣店搭着卖，这两个店的顾客都是有闲钱爱时髦的……收录机就放在餐厅吧，每天放点儿音乐，也能添点儿热闹，吸引下顾客……计算器，晓峰哥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推销到单位的财务科，这玩意儿可比算盘好用多了，顺便再打听一下他们需要多少。至于其他的东西嘛……… 尔东突然站起来，神经兮兮的振臂高呼，打倒奸商佟晓明！乡亲们，佟晓明真的发财了，他这样有钱的坏家伙，咱们是不是必须要打倒啊？！ 佟晓峰佟晓光笑倒在床上。 有冤的申冤有仇的报仇，我们以后的任务，就是打土豪分田地。 佟晓峰佟晓光鼓掌大笑，房间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定水电视转播站年前终于开播了，这是个好消息，遥远的伊州电视台信号确实不太好，定水县城周围有电视的人家，天线杆子至少得竖二十米高，索伦村那样的山沟就是家里有钱，买了电视都只能是摆设。 除非懂俄语，苏联那边的信号倒是很清楚。 电视转播站的开通，意味着定水人民购买电视机的高潮即将来临。 但这和尔东佟晓峰没什么关系，佟晓明可以在羊城倒卖走私电视，他们可不行，连半点儿可能都没有。 尔东现在能做的就是把好不容易搞来的日立彩电搬回家，再把那台黑白电视抱回来放在师父宿舍，一顿来回折腾，总算解决了两家的业余生活所需。 北山沟的大雪在下了几天后终于停了，可尔东还是有点担心，希望江平来的时候不要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 周六下午的训练课还没结束，老翟过来喊他，东东，来我办公室接电话。 尔东一下子兴奋起来，家人朋友没几个知道老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没急事也不会往这里打，最大的可能应该是索伦村来电，那里是边境村，村委会早就配了电话。 那么，十有八九应该是江平到了。 果然是小丫头，两人在电话里简单聊了几句，原来江平一直惦记着尔东的神秘礼物，放了假就急急忙忙坐班车赶过来了。 尔东很开心，答应她最晚八点赶回索伦村。 翟志刚难得的开玩笑，小对象？ 啊？不是，同学……朋友…… 老翟笑笑，看着尔东不说话，尔东居然难得的脸红了，忙道，师伯，没事我先走啦，出门就撒腿往训练馆跑。 这回请假还算顺利，尔东急急忙忙洗了个澡水都没擦干就往回跑，到家后头发都冻硬了。 赶到索伦村时天色已黑，平复了一下心情，尔东提着旅行包，笑眯眯的推门进屋。 祖父母三叔三婶都在，正在陪一个中年女子说话，江平坐在火炕上朝他眯着眼睛笑，手里还捏着大饼。 尔东也笑起来，故作轻松的招呼，来啦，说着话就走过去坐在炕沿上，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连给祖父母请安都忘了。 这是我妈，江平介绍道，指着那位瘦削严肃，眉眼间和江平非常相像的女子。 啊？尔东忙站起来，妈……阿姨好…… 大家都乐了，江平直接笑的滚倒在炕上。 你是东东吧，姜秀文忍住笑，轻声问道。 是，阿姨，我叫尔东，欢迎您来我家做客。 哎，这才像话，祖父笑道。 姜秀文道，江平给我说，上次她来索伦村玩儿的时候你照顾的很好，她爸也说你是个好孩子，江平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儿啊。 怎么会，阿姨，江平很懂事，学习好，球打的也好，我还要向她学习呢。 姜秀文笑笑，对尔东祖父说道，大叔，这孩子看着就灵光，就是有点儿瘦。 江平插话道，妈，这你就不知道了，他看起来瘦，能吃着呢，饭量能顶我两个。 尔东干脆不吭气了，只坐在那里干笑。 他有点纳闷，自己这是怎么了？大冬天的春情勃发么？人江平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自己怎么就语无伦次心境大乱了呢？尔东同学，你现在是不到十五岁的初中生而已，还没有到改口的时候…… 终于找着机会，尔东给姜秀文打了招呼，和江平两人出了屋子一起去了毡房。 你提的什么啊，这么一大包？ 给你的年货啊。 是啥，江平好奇道，好吃的吗？ 哎我发现你变胖了，尔东笑道。 有吗？江平摸摸自己的脸，有点儿怀疑，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可能最近不打球了就胖了一点吧？ 尔东笑道，逗你玩儿呢，你现在有没有一米六五？ 没长个子，到一米六四就停了，江平有点儿闷闷不乐，我看你好像长高了好多。 没事，尔东得意道，我觉得你至少能长到一米六八。哎，你难道不想知道包里有啥好吃的吗？ 江平的注意力又被成功转移，好奇道，有啥啊？ 尔东献宝般的取出了几大块儿巧克力和一大堆各类糖果饼干果脯。 有巧克力？还是法国巧克力？江平开心道。 尔东奇道，你还懂法语？ 傻啊你，盒子上写的是英语。 呃……是在下大意了。 两人一边随意聊着天，一边翻着包里的礼物。 那个电子表坏了吧？尔东问道， 你咋知道？ 那还用问，你手上没戴啊，没事，你戴这个，新的，卡西欧新款电子表，有夜光秒表指南针功能，防摔防水，可惜没有其他颜色，戴着玩儿吧。哦，还有纽扣电池。 江平笑眯眯的戴上，说道，黑色的也挺好看的。 这两瓶咖啡是送给你妈妈的，这两条烟是给你爸的，这件皮夹克是你的，你穿上试试。 哦，江平起身脱掉外衣，套上了尔东特意给她定制的皮夹克。 和空军版皮衣不同，这件夹克样式更加简洁，小翻领，只有两个口袋，隐藏拉链带暗扣，配上可调节的束腰皮带非常显腰身，上身以后，江平身上那种青春利落的感觉一下子就出来了。 真好看，江平眯眼笑道。 还有这个，专门配的细绒小羊皮里子，天冷的时候套在里面。 哎，你等一下啊，江平像是想起了什么，推门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条厚长的大红色围巾。 送给你的，江平道，你戴上看看。 红色啊，是不是太艳了？ 尔东一边嘟囔，一边满心高兴的将围巾在脖子上胡乱绕了几圈儿，好不好看不知道，很暖和是真的。 我自己也有一条，江平抿嘴笑道，看着尔东的痞赖样子又有点气，哎你这是要上吊啊？好好的啊。 说着，伸手帮尔东戴好。 嗯，不错，小土匪也有点儿识字分子的样子了。 这是两人在信中的称呼，尔东称江平为识字分子，对方则叫他小土匪。 有那么一瞬间，尔东突然有拉住江平小手的冲动，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小姑娘，他觉得时光真是奇妙，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和半年前已经很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尔东也说不清，或许，就是那种开始显现的女性的明媚和矜持，开朗和内敛，还有点儿捉摸不透，有点儿矛盾复杂。 相形之下，自己还是个小男孩啊，除了长高了点儿结实了点儿白了点儿，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江平原形毕露，又一次玩疯了。 她一次次坐着爬犁从山坡上呼啸而下。 第一次滑下来时，尔东看着她吱哩哇啦的尖叫，以为是害怕了，没想到江平跳下爬犁大喊，东东，太好玩啦，然后招手让他过去，笑嘻嘻的让尔东把爬犁拉上坡顶。 专职纤夫尔东一次次拉爬犁上坡，大冬天的脑门上都见了汗。 坡度小的雪圈游戏江平根本看不上，狗拉爬犁她也觉得没意思，滑冰压根就不想学，江平同学选择一次次坐在爬犁上向山下俯冲，乐此不疲。 尔东从滑雪场的木屋里拿出备好的一小瓶啤沃，递给了终于肯停下来休息一会儿的江平，看她咕嘟嘟一口气喝下，接着又听到了一声响嗝。 两人相视大笑。 今天是周日，来滑雪场玩儿的年轻人越来越多，有些人尔东看着都觉得有些脸熟，似乎在县城大街上见过，游客们来了就分成几波，小伙儿们大多选择玩爬犁，姑娘们则喜欢安稳的多的雪圈。 只有江平是个异类，一个人伙在一群小伙子中间，黑色皮夹克大红围巾飘扬的马尾辫清丽夺目。 终于有几个姑娘走到他们身边，不确定的问道，你们是口里来的吗？沪海人？ 尔东一本正经道，是的，侬哪样晓得的？ 对方一时语塞。 江平忍着笑，拉着尔东就走，尔东边走边回头挥手大喊，再会再会，阿拉还会回来的。 中午，玩尽兴了的江平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滑雪场往回走，尔东松口气，居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其实很怕江平摔了碰了，真要有什么意外可就不美了。 快到家时，两人看到家门口停着一辆北京吉普，江平乐了，我爸也来了，说着话高兴的冲进院子。 第56章 第一趟远门 尔东刚走进院里，就听到江平的尖叫声从屋里传出来，啊啊啊啊……东东快来，猫咪，有猫咪……小猫咪…… 尔东翻个白眼，抬头望天，还是那样啊，自己准备了那么久的礼物一点儿惊喜的意思都没有，几十年了，命门还在那里呢。 小东东你好啊，江立勋在炕边坐着，和尔东祖父端着酒杯正在小酌，看见尔东进来，笑眯眯的说道。 尔东连忙微躬致礼，江叔好。 你好像又给我添了个小麻烦啊，江立勋道，但是脸上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 尔东呵呵傻笑，江平喜欢小猫，我们这儿好找一点。 江立勋摇摇头，又问尔东学业如何，尔东如实答了。 江立勋道，你多帮我劝劝江平，她现在都快放弃理科了，才上初二就严重偏科，这可不行。 尔东笑道，江叔，我也基本上放弃理科了，打算以后考个中文历史或者新闻专业，我觉得江平也可以，她英语成绩多好，高中的试卷都能做了，以后可以考外语学院。 江立勋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阿姨说你弄了两条登喜路给我？这烟可贵。 也不贵吧，我也不知道多少钱，我表哥在羊城做生意呢，托朋友买了几条，我知道江叔您抽烟，就带过来了。 海上来的？江立勋突然问道。 啥海上？尔东有些疑惑的样子。 他在江立勋面前表现的可比昨天晚上强多了，没有丝毫慌乱。江立勋看他不似作伪，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江平大大咧咧的盘腿坐在炕上，不管不顾的抱着一只橘黄小猫，爱不释手，揉捏了一会儿小猫，江平眼里满是赞许的看向尔东，谢谢你啊，我太喜欢这个礼物了，你咋知道我喜欢猫咪？ 我也不知道，尔东笑道，就是觉得小女孩儿都喜欢猫咪，至少不讨厌。 尔建疆招手让尔东过去，拿了一个黑色羊皮小袋给他，说朱明早上来过，扔下这个袋子奶茶都没喝就走了，说是你要的东西。 尔东心里一热，没说什么。 晚上，家里热热闹闹摆了一桌，尔东和祖父母，三叔三婶，小舅佟国强，盛情招待江平一家三口还有司机。 原本江立勋是想星期天开车带江平母女俩过来，没想到江平一天都等不及，自己买了班车票。姜文秀有些担心，怕女儿一个人路上出什么岔子，正好单位也没啥事，就陪着女儿一起过来了。 明天我就得回去，单位太忙了，这次要不是借着春节福利的事情，我也过不来。 国强，我给你的单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佟国强笑道，江大哥放心，鸡宰好收拾完了都放在库房冻着呢，其他的货都包好了，车一到就能装上拉走，还有就是你要的二十只活羊，可能这回需要三辆大解放。 有没有多的羊？江立勋问。 有。 那你再准备二十只，青石峡运输公司给我打了招呼，他们有车要到伊州这边送货，过几天回的时候一起拉走，也是现金结算。 好，佟国强点头答应。 尔东有点儿不舍，刚和江平找回了一些感觉就又要分开了，趁着那边儿谈事。悄声问小丫头，暑假你过不过来？ 能过来，不过可能要晚一点儿，我们教练说七月份有个全省邀请赛，我肯定得过去。 那到时候我有时间的话去省府找你玩儿，具体时间写信告诉我，打电话也行。 嗯，江平一边应着，一边低头逗弄小猫，还撕了些肉条喂给它吃。 尔东道，待会儿来木屋，有东西给你。 江平也不在意，低头撸着小猫道，你小舅刚才拿了一包苹果过来给我，又大又红又香，大冬天的咋保存的？ 那是我外祖父的独门本事，估计小舅学会了一点儿，苹果不算个啥，以前我外祖父在的时候，大冬天里甜瓜梨子苹果我都吃过。 你确实是巴依家的少爷！ 江平再次下了结论。 尔东把碧玉吊坠递给江平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她眼中闪现的一丝慌乱。 江平吸口气，似乎是下定决心想说些什么，尔东感觉到了，也有些紧张的看向她。 但最终听到的却是，这是啥图案？怪怪的？ 尔东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啊，你说这个啊，这雕的是一只蝙蝠和寿桃，意思是福寿延年。 江平，祝你新的一年健康快乐！ 与小丫头短暂的相聚时光里，尔东轻松快乐又患得患失。 挥别江平一家，尔东并没有停留，马不停蹄赶回业余体校，收拢心神，继续打熬筋骨。 安永泰出拳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出拳的目的，主要是想让尔东体会防反的时机把握和组合拳的实战运用。 尔东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虽然师父收着大部分的劲儿，他还是能感受到重量级选手强大可怖的杀伤力。 局间休息时尔东问道，师父，你一拳能打多少公斤？ 安永泰一愣，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啥，万一你哪天不小心打中我一拳，我也好判断自己的抗击打水平。 安永泰摇头道，这玩意儿我到哪儿测试去，我年轻的时候卧推一百五，深蹲三百八十多，在全国同级别运动员里还算可以吧。 尔东咋舌道，可以啊师父，你这是真人不露相嘛。 那时候要是继续训练下去，估计力量方面还能长一点儿，安永泰说，不过像你这样的小级别拳手，很难在力量上体现差别，基本体重就在那儿摆着呢，关键是速度耐力反应爆发力和技战术综合运用能力。 喝了口水，安永泰道，记住，前一个是基础，后一个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其实只要是身体对抗项目，在这方面都差不多，只不过训练的手段技术和追求的目标不同而已。 尔东点头受教。 一月底，省府传来好消息，二月十二日，省体委联合省报将举办全省青年拳击邀请赛。 这似乎是一个临时的活动，连报名通知都发的很仓促，伊州体委的领导电话通知翟志刚，询问他能否参赛。他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翟志刚搞了个实验性质的拳击队，也就是知道而已，根本想不到运动员只有一个而且不满十五岁。 翟志刚问了安永泰的意见，安永泰说，比赛倒是可以打，没有年龄限制吗？ 没说，只讲是青年组比赛。 安永泰道，那就至少是十六岁往上了，咱们去了估计也打不成。 翟志刚道，安子，我倒是觉得这次机会难得，要不咱们过去看看？我原来以为就咱们偷偷搞呢，这下好嘛，随便搞了一个比赛，地下党全都冒头了。 那行，翟哥你和省体委那边联系报名，看有啥别的要求没有，这半个月我再强化一下东东的技术，争取打的好看一点儿。 翟志刚明白他的意思，尔东能参赛的话，肯定是队员中年龄最小的，训练时间搞不好也晚于对手，只要能撑个一两场，就算没白去。 两人商量后，各自分头准备。 一天后，翟志刚那里得到明确回复，可以参加，电话报名即可。 安永泰开始了每天的强化训练，强度倒也没增加多少，但是每天一次的模拟赛让尔东欲仙欲死。 两个老汉轮流上阵，每天五个回合轮流指导，一切按比赛要求来，不再有暂停讲解，尔东只能拼了命的全力以赴，争取在最短时间里适应比赛节奏。 训练馆一旁的角落里，阿布满眼羡慕的看着三人进退出拳挥汗如雨，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热血澎湃两眼冒光，直到再一次被教练喊回去。 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不满十四岁的阿布在进入体校前，根本不知道这世界还有一种运动叫拳击，他是因为一米七八的身高被选入篮球队的，当然，教练认为他至少能长到一米九，预期身高是阿布的优势之一。 但从开始起他就不情不愿，一点儿也不喜欢篮球。直到安永泰师徒突然出现，他心中的热爱之火才开始熊熊燃烧，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愿意投入的运动项目。 阿布心里埋藏的愿望已经无法抑制，他觉得拳击才是男子汉运动，他想要转项目，他要加入拳击队，他要去找安永泰，求安教练收下他，他一天都不能等了。 但是第二天鼓足勇气上门的阿布扑了个空。 翟志刚安永泰带着尔东，已经坐上了前往省府的长途班车。 七百公里路程，长途班车要走一天半。师徒三人运气还好，这班车暖气很热，车窗上也贴满了胶带，虽然避免了漏风，但是车内气味之恶劣可想而知。 走过最艰险的北山沟盘山路，前方一马平川视野开阔，国道两边是白雪覆盖的一望无际绵延二百公里的戈壁滩。 像伊州这样山水环绕雨水丰沛植被茂盛四季分明的绿洲，在边疆省属于异类，真实的边疆就像尔东现在看到的这样，绝大部分区域都是戈壁荒漠，杳无人烟。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尔东看着窗外伸了个懒腰，随口念叨了一句。 哪儿有河？邻座一个年轻女子奇道，左顾右盼朝车窗外张望，没有啊。 她的妹妹在她腿上趴着睡的正香。 尔东一笑，没有河，我背诗呢。 年轻女子笑道，哎呀小兄弟，别笑话我没文化啊。 尔东忙道，我哪儿敢笑话大姐，自己都一瓶子不满呢。 真会说话，女子满眼的赞许。 大姐，你们也去省城吗？ 第57章 拳台初体验(1) 尔东问道，大姐，你们也去省城吗？ 不是，我和妹子在前面的古河县城下车办点事儿，亲戚家在那儿住。 哦哦，那真好，你们快到点儿了，我还要在黑山头住一晚上……坐长途班车真是太累人了。 尔东望着车窗外的茫茫戈壁，轻轻叹了口气。大好时间就这么浪费在路上，也不知什么时候伊州能通火车，好像……三十年后？ 真令人泄气啊。 正胡思乱想，后排一个老汉忽然站了起来，晃晃悠悠走到驾驶座前对司机道，师傅，麻烦停下车，方便一哈。 司机估计也累了，打了个哈欠，慢慢减速靠边停车，有气无力道，休息了啊，动作都快一点儿。 车门刚打开，老汉就急匆匆跳下车，背靠车厢站在路边开始方便。 陆陆续续又下去了不少人，男乘客居多，有的抽烟，有的背靠着车解开裤子放水。 一直睡着的妹子也醒了，抬头看了看窗外，忽道，姐，外头那些人排队看啥的呢？ 女子正和尔东聊天，没注意自家妹子说什么，尔东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就见妹子一溜烟跑下了车，片刻后又见她臊眉搭眼原路返回车厢，飞奔回座，红着脸不说话。 女子此时感到了自家妹子的异常，问道，你咋了嘛？怪式怪样的。 妹子脸憋的通红，似笑非笑，我看他们排队往远处看的呢么，我就……下去看了一哈…… 女子一愣，随即哭笑不得，哎呀你个勺料子啊，哎呀呀呀呀…… ……小兄弟，这回真的让你看上笑话咧…… 第二天中午，三人在省府长途汽车站下车时，尔东觉得自己身上都臭了，黏黏糊糊，刺痒难忍，央求师父赶紧找个澡堂子。 安永泰让他再忍一下，省体委招待所应该可以洗澡，结果三个人七绕八拐赶过去后却被告知，参赛各队被安排在了农业厅招待所，还得再走十几分钟路…… 到了农业厅招待所，又说洗澡还要再走到隔壁文化厅锅炉房大澡堂…… 强忍着焦躁，三人匆匆沐浴更衣，简单的吃了点儿东西，赶在四点前去了省体委训练馆报到。 今天下午，所有参赛拳手要在此称重，明日起，比赛就在这里进行，日程安排非常的紧凑。 填了表，脱衣上称，尔东身上只留了一条平角内裤。 工作人员仔细看了刻度后宣布，伊州体委尔东，五十一公斤，来，教练队员过来签字确认。 行了，安永泰对尔东说，没啥事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翟志刚在一旁道，我刚才问了一下，五十一公斤级加东东就五个人，今天晚上抽签，两天就能打完，三回合制。 安永泰笑道，看样子咱们按五回合准备还对了。 尔东只想着回去睡觉，两位师父的话一句都没听进去，独自晕晕乎乎的径直往外走。刚到门口，就听广播里有人喊，伊州体委尔东，伊州体委尔东，请赶快到组委会办公室报到。 接连喊了三遍。 三人无奈，只好又返回去。 好消息是，这回参加比赛的费用省体委能报销。坏消息是，因年龄还不足十五周岁，禁止尔东参加比赛。 组委会负责人说完，翟志刚似乎早有预料，没说什么，安永泰有点儿急了，我们啥具体情况都不知道，接了你们的电话通知就跑过来了，你们前头也没说年龄的事对吧，到地方了才说这些，也太折腾人了吧？ 组委会负责人脸不红心不跳，果断承认工作失误，承诺报销费用，仍然禁止尔东参赛。 翟志刚拉了下安永泰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纠缠，三人再次转身出门。 尔东看师父情绪不佳，劝解道，没事师父，我们只当是过来学习体会一下，以后比赛机会还多着呢。 翟志刚道，来都来了，我们先看比赛，了解一下各队水平，等比赛结束再找认识的教练领队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打几场交流赛。 尔东看向师父。 安永泰想了想，那就按你说的办，我们俩这两天休息训练看比赛，交流赛的事情，翟哥你多操心吧。 来回折腾了几天，却不能参赛，安翟二人很郁闷也很无奈，尔东心里却完全不在意。 七百公里的长途颠簸，可比训练辛苦多了，人生第一次来省城，他却没有任何别的心思，只想昏天黑地的睡一觉。 第二天上午吃了早饭，尔东难得的偷懒，继续回房睡觉，安翟二人也没说什么，自行赶赴省体委训练馆看比赛。 到了地方才知道，全省十五个地州市，居然来了八支队伍，除了重量级，大多数参赛队从轻量级到次中量级俱备，可谓人员齐整兵强马壮。 自然的，伊州俩老汉带了一小独苗过来又不能参赛已成本次比赛的笑谈。 翟志刚安永泰和相熟的各地同行寒暄几句后，坐在临时搭建的拳台前，中大级别暂时不在他俩视线范围内，他们重点关注的是轻量级。 第一天比赛下来，两人发现参赛的这批队员里头，中量级还凑合，轻量级打得好的却是凤毛麟角。以尔东现在的训练水平，完全可以上台一战。 当然这只是初步的评估，他们都是资深拳手，身为过来人，深知练得好和打得好之间，不是必然的等量关系。拳台上的偶然因素也不少，其中心理因素所占比重很大。 都是专业人士，第一天比赛看罢，最终结果差不多就了然于胸了。两人一致认定，目前边疆省拳击运动水平仍处于起步阶段，相对于各队出现的好苗子，教练员的水平明显参差不齐。 安永泰道，翟哥，这次比赛打完，可能省体委要重建拳击队了。 翟志刚点头，搞这个比赛，估计他们也是想摸摸家底……表现好一点的娃娃就能直接选拔进省队。安子，这可能是你的机会。 你的意思，我有可能调到省队当教练？ 很有可能！你看啊，咱们同批队友，系统接受过苏联教练训练的那批人，就剩你还在当教练吧？我不算，我最多就是个领队……其他人基本上都改行了。有一两个倒是在省体委混，不过都当了官了，他们是不可能下来搞老本行的。 安永泰摇头道，我没有过来的想法，快五十的人了，现在这样就行了，教教小孩儿喝喝小酒儿，操不了那么多闲心。 我倒是有些想法，翟志刚道，这次回去以后看情况多招几个孩子，试试能不能整出些名堂，你反正是个闲不下来的，做好操心的准备吧。 尔东睡饱了爬起来洗漱时，已经过了饭点，师父他们还没回来，只好自己跑出去吃了一顿过油肉拌面，这才算神清气爽满血复活。 出了饭馆，他看着省城灰蒙蒙的天空皱起了眉头，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煤烟味道。省城虽然大，看起来人多热闹，但绝不是一个可以晨跑的地方。 城市的各个角落各个单位机构，布满了烧煤的小锅炉房，再加上居民烧煤炉取暖，整个城市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工厂，到处竖着冒黑烟的烟囱。 还是伊州山清水秀待着舒服啊，省城这样的地方，办事出差来一趟就够了，住久了对身体不好。 尔东想着想着就乐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像那些伊州老头儿们的，这是少年老成的意思？ 熄了去体委田径场活动的心思，尔东又回了招待所，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看金庸武侠小说。 如果现实世界真是他描写的那样，拳击这项运动估计不可能存在了吧，尔东胡思乱想着。 看了一会儿《连城诀》，不觉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再醒来时又快天黑，尔东自己也不清楚今天怎么这么能睡，边疆省虽大，也没有大到倒时差的程度。他有些烦躁，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两个老头子，莫不是遇到熟人出去喝酒了？ 还真没有，翟志刚安永泰看完比赛，就直接去找了获得五十二公斤级比赛前三名的地州队领队教练，提出了打交流赛的请求。 两个队的领队教练都很给面子，于是约定后天交流，上午两场下午一场，三回合制每回合三分钟。 翟志刚又专门跑了一趟组委会，以训练名义申请借用一天拳台，又私下找了本次比赛的裁判长担任交流赛裁判，当然，请裁判还是要意思意思的，这笔费用由翟志刚承担。 回来后大概跟弟子说了下情况，三人一起出门吃饭，尔东请客，带师父师伯去了市中心的省政府招待所餐厅吃了顿好的，又贴心的备了瓶伊州老窖，三人边吃边聊，一天来的些许不愉快和疲惫烟消云散。 第二天，尔东随俩老汉去了省体委训练馆。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正规的拳台和比赛，尔东很感兴趣，安永泰耐心的向他说明了拳台结构以及用途，并在比赛进行过程中再次强调了拳击赛礼仪问题。以前虽然也讲过这些，但是结合比赛讲一遍印象会更深刻些。 尔东开玩笑道，师父，我上场后能不能不碰拳，我给对手抱拳施礼怎么样？ 安永泰说，你随便吧，只要不挑事儿就行。 我看电视上那些打职业赛的黑人拳手，经常挑衅对手啊。 要么是战术要么是事先安排好的，你以为以前没这回事？安永泰不屑道。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尔东感叹道。 第58章 拳台初体验(2) 中量级比赛打起来看着就是过瘾多了，那种拳拳到肉的力量感和冲击力，是轻量级选手无法相比的。 虽然少了一点点灵活轻盈，但却多了凶悍勇武暴烈，实力上一旦稍有差别，弱势一方被击倒的概率就大大增加。 毕竟是青年赛，第二天全程比赛看完，尔东也就看到了两场技术性击倒，一般来说，只要台上裁判看到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就会果断终止比赛。 全部比赛结束后，尔东也跑上拳台踩了下场地，脚感和弹性都很好，起码比摔跤垫子水泥地好的多，做了两个滑步动作也很顺溜，上了拳台后不由自主的就想动起来。 尔东又感受了一下围绳和角柱的质感，向台下的师父说道，啥时候咱们能有自己的拳台呀？ 安永泰道，我已经在问了，你师伯说，今年争取吧，看能不能在州上申请到经费……我看着有点够呛。 来到省城的第四天早晨，尔东和安永泰吃了早饭，然后赶到省体委训练馆，提前进行热身以适应场地。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阿尔金地区体委拳击队的领队教练和几名队员终于赶了过来，翟志刚和他们在一起，进行交流赛前最后的沟通。 除了没有观众和台下的计分裁判，其他的和正规比赛没什么区别。 安永泰和阿尔金队的教练握手致意，这次比赛，阿尔金队五十二公斤级两名拳手分获二三名，成绩还不错。 安永泰抬头看向台上正在热身的两个小伙子，心中毫无波澜。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是小场面，国家队都走过一遭的拳手，哪怕过去了快二十年，内心里的那一点点傲气还是有的。 刚开始时，安永泰也担心过，怕弟子初上拳台，对垒时会紧张会畏惧动作会变形之类，但看到他吃得香睡的美没心没肺若无其事的痞赖样子，最后的一丝担心也就烟消云散。 十点整，场上裁判检查了双方队员护具装备，又唠唠叨叨嘱咐了一遍规则要求后，示意双方队员退回各自位置，又示意场边负责计时的“临时工”做好准备，场裁右手向下一挥，开始！ 尔东觉得有点儿奇怪，不是应该说boxing吗，怎么用了国语，怕我们听不懂吗？ 也就只那么一闪念，尔东赶紧收回心神，再不多想，平伸右拳准备和对方碰拳致意。 阿尔金队的这名队员个子要比尔东矮一些，但是肌肉结实，看起来很强壮，安永泰说他擅长贴身近战，打法比较凶狠。优点是斗志顽强，力量不错，弱点是移动稍慢，技术粗糙，安永泰要求弟子多控制多移动少出拳，先把对手绕晕跑累了再说。 尔东平伸右拳准备和对方碰拳致意，不料对方根本不理会，直接上步逼近一记右摆拳直奔尔东头部。 尔东稍稍有些意外和慌乱，一个滑步躲开，对手紧追不舍，持续逼近输出。 安永泰在场边喊，放松点儿别紧张啊，注意抱架和步伐，对，控制距离！ 尔东并没有紧张，他只是一时没有适应节奏，在他看来，对手移动的很慢，出拳速度也很一般，只要利用好臂展和脚步移动优势控制好距离，偶尔上前拼几拳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甚至已经判定，没有必要跟师父说的那样，先消耗再出击。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违背师父的指令，认认真真的和对手周旋。 阿尔金队的队员年龄也不大，今年刚满十六，练拳击差不多一年。 此刻他非常难受，感觉浑身力气无处发泄，对手像只小狐狸一样，走位灵活飘忽不定，自己是追不上堵不住打不到，明明看他就在眼前晃悠，但总是能迅速逃出自己的攻击范围。 场裁叫停，严肃警告尔东消极，示意他进攻，尔东很听话，点点头，敷衍了事的上前挥了几拳，然后再次迅速退开。 看着热热闹闹的在拳台上缠斗，双方实际上都没有拿到有效分。 阿尔金的教练甚至有了对手畏惧比赛的判断，毕竟那孩子还不到十五岁。但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太像，这小家伙技术动作规范严谨，看着连连后退躲闪，却丝毫没有变形，注意力也始终在对手身上，并没有畏战者常见的惊慌失措，更别提那种左顾右盼找教练的状态了……相反，教练喊的他好像还不太爱听，一会儿工夫翻了好几个白眼。 第一回合就这样沉闷的结束了。 一分钟回合间休息。 安永泰取掉尔东头盔后，发现弟子脑袋上汗都没出多少，心下满意，只嘱咐他第二回合继续保持一击即走的打法，移动范围再大一点，力求消耗对手体力，可以看情况适当出拳，但要注意对方后手拳，打几下就脱离接触。 尔东点点头。 结果第二回合开始后，尔东却并没有按照师父的要求打，他在场上不是出几拳的问题，而是主动出击，上去就是一套组合拳。 对手被打懵了，节奏瞬间垮掉，在极短的时间里，头部腹部挨了尔东好几拳，都是很清晰的得点击打。 等阿尔金拳手反应过来想反击时，尔东又滑不溜手的撤了，他绕拳台追了一圈也没有任何效果，心里焦躁，呼吸也开始乱了，只好放慢节奏，一步步逼近，想把尔东逼到拳台角落。 尔东根本不上套，继续保持距离，趁对手调整之际突然又迅速上前，又是一套组合拳。 对手有点儿急了，阿尔金的教练看出苗头不对，大声提示他注意防守，先不要着急。但他不准备听从了，因为他感觉尔东击打的力度并不是很大，自己完全可以承受，但是抓不住对方有什么办法，再这样下去，除了优势击倒对手，再无其他办法获胜。 第二回合还剩一分钟时，阿尔金拳手终于寻找到机会，在台角逼住了尔东，他非常兴奋，用肩膀抵住对手身体，不让对手逃脱，开始近距离全力打击。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尔东以低姿左闪右摆加后仰，不仅避过了他的所有攻击，还成功脱身，攻守瞬间易势，换成了他在台角抱头防守，尔东抽冷子还结结实实打了他几个刺拳迎击。 技术反应差距带来的挫败感和羞辱感，让阿尔金拳手彻底愤怒和混乱了。再一次近距离缠斗时，他用头用力抵住尔东，上步拧身原地发力，一记右摆拳挥出，打空后很隐蔽的迅速化为肘击，重重的砸在尔东左脸。 尔东挨了肘击，一瞬间眼前金光灿烂，不由自主的的双臂就垂下来了…… 场裁很有经验，立即冲上去分开还想继续攻击的阿尔金队员，判定他犯规，同时转身查看尔东的情况。 确实是很明显的恶意犯规，而且非常的犯忌讳，毕竟，交流赛而已…… 阿尔金队的教练既惊又怒，涨红了脸大声的呵斥自家拳手，骂完又转过头向安永泰举手表示歉意。 安永泰面无表情的摊摊手。 裁判暂停了比赛，抓住尔东的胳膊晃了晃，问道，你行不行，能不能再打了？ 那一肘的冲击力是很大的，即便戴了头盔，尔东被击中的一瞬间还是感到脑袋发懵，这会儿他使劲儿摇了摇头，又伸展了下身体，感觉已经清醒过来，问题不大，同时心头无名火起怒目圆睁，小子，你玩黑的？街头斗殴流氓打架吗？ 尔东呼口气，向裁判示意没事，比赛继续进行。 从这一刻起，尔东开始表现出了隐藏的暴力属性。他不再闪躲游斗，而是主动迎上去和对手拼拳，双方缠斗过程中，尔东成功避开了对手的几乎所有攻击，拳头密集的落在阿尔金拳手的头部和腹部。 安永泰在台下看的有点愣神，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啊，这小子还有点儿斗狠的脾气呢，这咬牙切齿的，打人肉沙袋呢？ “沙袋”短短时间挨了十几拳，彻底急了，也不管什么防守不防守，挥舞着两条短胳膊向前猛冲。 咦……这是……传说中的……王八拳？！ 第二回合结束。 肘子、王八拳都用上了，确实他妈的有点儿太业余了，安永泰生气归生气，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找上门的。 怎么样？安永泰一边给尔东补水一边轻声问道，尔东抬头狠狠的望向对角，师父，我一定要还他一肘子！ 哎，说什么呢，安永泰劝道，你冷静点儿啊，他再上肘子就会被直接判负，再说就他那点儿力量，除了上肘对你也没什么威胁。我告诉你啊，你给我听好了，拳击是体育运动，不是打架斗殴，比赛的时候你可以有侵略性，你可以战斗到最后一秒不屈服，你也可以被击倒以后重新爬起来，但是，你心里不能发怒和生气，这只是比赛，你必须要一直保持冷静，光靠生气可不能帮助你赢比赛！ 尔东都听傻了，我靠，眼前这人，还是安黑头吗…… 第三回合，尔东根据安永泰的战术安排，再次提速，攻防节奏再次加快，阿尔金拳手已经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心理的失衡加上体能的迅速下滑，让他有心无力，抱架和步伐也基本散了，彻底沦为低速蠕动的人形沙袋。 尔东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手的眼睛，那里面满是不甘和恼怒。 师父说的真好啊，自己不球行的话，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让对手更加兴奋，更加放松，更加……无视！ 此刻，他就在享受这样的感觉。 第59章 拳台初体验(3) 比赛继续。 尔东并没有像对手想象的那样报复式反击，而是围绕着对手，在拳台上快速移动，不断的变换着攻击方向，时不时随意打几拳，打上打不上的根本无所谓。 宝贝，你可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我的第一次，我很珍惜你呦，我的小短腿。 尔东一边快速移动着，一边嘟嘟囔囔。 对手应该是听到了，眼神恼怒，但又追不上够不着，毫无办法。 三回合比赛终于结束，阿尔金选手下场的时候几近虚脱，此时此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玩啥不行玩拳击，这回还被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给虐了……拳击真的适合自己吗…… 尔东坐在椅子上补水擦汗休息，安永泰在旁边一丝不苟认真伺候着，一个半小时后还有一场比赛。 师父，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太他妈有道理了，水平太高了……咋就那么不像你说的呢？ 安永泰难得的羞涩了一下下，哦哟，听出来了？是不是我说的没关系，有水平有道理就行。 尔东紧盯着师父，不说话。 行行行，你打赢了，你厉害……这是谢尔盖·弗拉基米尔·鲍里索夫，也就是你师爷，以前说过的话，满意了吧？！ 第二场比赛开始。 安永泰和尔东更加放松，他们赛前已经知道，虽然这场的对手是本次比赛五十公斤级亚军，但他的能力还不如上一场那个小个子队友，只不过抽签儿抽的好而已。 有时候，好运气也是取得好成绩的重要因素。 第一回合开始，双方照例是谨慎的相互试探，差不多一分钟后，两人进入了相持。 和师父说的一样，对手技术也还可以，但是力量不行，体能更是有大问题。自己全力以赴的话，他最多也就能撑两个回合。 老办法，还是满台游走，时不时出拳挑逗，再迅速脱离接触，在足球项目里，这叫遛猴。 小猴子被遛的很不高兴，但在教练催促下，只能保持着他自以为的主动进攻，竭尽全力的想贴近捕获对手。他不太担心对手的攻击，感觉力度一般般，没什么太大威胁，但是对手比他快，比他灵活，比他能跑，这个就很要命。 这说明，对手似乎还比他脚滑……狡猾…… 第一回合结束，安永泰取下尔东的头盔，尔东翻着白眼，大口大口的急促呼吸，像一条脱了水的狗鱼，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 安永泰拿毛巾轻轻打了弟子一下，不要玩儿了，时间不多，好好调整。那个娃娃差不多了啊，争取下个回合解决他。 尔东点点头，喝水，闭着眼正常调整呼吸。师父允许他放手打，那说明前面说的示敌以弱的阶段，已经彻底结束了。 ……… 第二回合一分三十秒，尔东矮身躲过对手一记摆拳，同时顺势突进，一记凶狠的平勾脆生生打在对手腹部。 拳套接触对手腹部的一瞬间，尔东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爽以及……成就感。 自己这一拳实在是帅极了，时机角度把握的近乎完美，对手奋力前摆的力量几乎同时遭遇到了自己凶狠的勾拳，二者完美合一，奔向肝区。 别说五十二公斤级选手了，就是再加五公斤体重，不小心碰上这种寸劲儿，也得当场跪倒。 对手痛苦的跪在拳台上，过了几秒钟实在忍不住，身体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裁判挥手让尔东回到自己区域，然后蹲下低头询问了几句，之后起身摆摆手。 比赛结束，尔东优势击倒对手获胜。 一分钟后，终于缓过来的对手爬了起来，看样子并无大碍，尔东连忙上前拥抱慰问，之后又跑到阿尔金教练那里鞠了个躬，转身又给裁判鞠躬致意。 安永泰和阿尔金教练握手，拍了拍拳手的肩膀慰问了几句，又和裁判握手致意道谢。 此时消失已久的翟志刚突然出现，吓了两人一跳。 你跑哪儿去了？安永泰问。 这边儿安排完，我去塔山队教练那里聊了会儿，已经商量好了，下午四点和他们队员比赛，对了，塔山队教练说，其实阿尔金队那个得第三名的小胖子比第二名难打的多，他们队最后拿冠军的那个，半决赛差点儿就输了……你们先休息，我过去打个招呼……哎，东东打的咋样？ 第一场点数优势赢了，第二场击倒。安永泰简洁的回答。 那还行，翟志刚点点头，转身走了。 尔东疑惑的看向师父，我咋感觉师伯一点儿都不在乎我比赛？ 安永泰板着脸点点头道，他确实不在乎，我也是……我们俩闲的没事干，跑七百多公里带你到省城，就是想让你挨个揍……没想到你运气好躲过去了，还把别人给揍了。 尔东有点生气，低着头不吭声。 安永泰看着弟子的反应，大黑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中午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尔东也不搭理两个老汉，自顾自去睡了午觉，一副火烧起来和我无关的做派。 翟志刚和安永泰在屋里低声聊天。 翟志刚道，你说，这小子心里就没有一点点儿紧张？ 安永泰道，我看不出来他紧张，感觉他不像一个拳手，更像一个玩儿游戏的娃娃。 也怪啊，我记得以前我当运动员那会儿，练了都好多年了，实战也打了不少，可每到比赛前一天都感觉紧张，一晚上上好几次厕所，睡都睡不好……这小子和你像，你看看他放松的样子。看来睡得好才能拿好成绩是有道理的。 安永泰道，翟哥，下午那场其实打不打都行，他们要是实在不愿意就算了，要不就推了吧。 他们确实是有点勉强，可已经说好了的事情，起码我们还是要准时到场，要是他们真的不来，那也没啥，咱们收拾一下明天就回。 那行，我准备准备。 尔东一行还是三点钟赶到训练馆热身，一个小时后，最后一场交流赛将正式开始。 下午，馆里的气氛有些不太一样。 刚开始，拳台下除了裁判，就伊州队三个人和塔山州队的四个人，不料三点半以后，各地州市参赛队的领队教练、还有组委会的负责人工作人员、省体委的一些陌生面孔、省城晚报的记者、没事过来看热闹的运动员等等等等，陆陆续续将近一百多人涌进了馆里。 伊州俩老汉带一小独苗又不能参赛的笑谈，如今变成了十四岁半轻量级拳击小王子单挑邀请赛前三名的奇谈。 这个热闹不能不看，更何况最后这一场是挑战冠军。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师徒三人看了一眼有点纷乱的现场有些惊讶。 安永泰笑道，打比赛的时候都没这么多人看，看热闹的时候闲人咋这么多。 翟志刚得意道，这下好了，交流赛成了冠军挑战赛，东东这回没白来，算是有名声了。 尔东撇撇嘴，师伯，这算啥名声，咱们这是把快乐建立在人家的痛苦之上，这名声可不好听啊。 翟志刚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你说的有道理，很有道理，哈哈哈哈。 塔山队的教练脸色很难看，他现在有点后悔答应了翟志刚，打这场破比赛有啥必要嘛。 尤其是当他得知上午尔东连续击败阿尔金两位拳手，更是心惊。自家这位冠军，半决赛差点就输给了阿尔金的小胖子，决赛也赢得并不轻松，轮到那个十四岁半的小子，一上午就把两个全打掉了？ 师徒俩都对自己刚刚拿到的这块还没捂热的金牌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但是搞拳击的嘛，宁愿被打倒，也不能被吓倒，塔山队一行人咬咬牙还是过来应战了。但是，他们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有眼前这样的场面。 教练喃喃道，打决赛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人来看啊，这是怎么回事？ 开赛前，台下突然就多了三名计分裁判，计时员也到位了，连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都抱着药箱坐在了台下…… 玩的这么大，要说背后没人推波助澜，塔山队教练打死都不信。 场裁一笑，心道，好嘛，台子都搭好了，二位小爷，上来唱戏吧。 此时在场一百多号人，包括尔东自己都没有想到，第三场交流赛，只打了不到一分钟，就突然结束了。 ………… 开场时尔东心里非常高兴，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观众，他有点儿控制不住的躁动起来，在拳台上蹦蹦跳跳，摇摇摆摆，还打了几式南拳。表现欲爆棚，台下的观众们看他耍宝，也很给面子的笑了几声鼓了几下掌。 比赛开始。 裁判刚喊出boxing的口令，尔东就一个垫步像一只猎豹一样扑了过去，一记直拳凶猛的打向对手。 对角那位一晃神的工夫，头部就挨了一记重拳，顿时感到天旋地转腿发软，抱架散了，腿软了，胳膊立时就垂了下来，整个人开始在原地摇摇晃晃。 裁判见状立即喊停，然后一个箭步跳过去，一只手扶住队员，另一只手上举读秒。 尔东这会儿才醒过味儿来，裁判刚才居然喊的是英语，几个意思这是？ ……我为什么打了一拳就停了？为什么跳开，多好的机会啊，补一拳多好…… 真是蠢到家了，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尔东还在自责时，台下轰的一声炸了，两秒钟不到就读秒了？ 什么情况？ 塔山那个毕竟是冠军啊，这么好打吗？ 伊州这个小孩儿有点意思啊。 第60章 拳台初体验(4) 台下心怀各种想法的人们，纷纷把目光集中在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是内心懊悔不已的尔东身上。 他们想看他下一步怎么打，希望看到能让他们耳目一新的的场面。 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对尔东的表现充满了期待。 裁判读完秒，抓住塔山队员双臂，凭多年的经验判断，队员的状态还可以，但出于谨慎还是追问道，你还能不能继续比赛？ 新鲜出炉的冠军，目光犹疑的看向了台下，似乎是在找自己的教练。 ………… 观战的大部分是业内人士，在看到塔山队拳手如此表现之后，不由齐齐的摇头叹气。 塔山队教练的脸都绿了，在台下狠狠的指了指着自己队员，然后用力挥手，目光严厉，示意他必须坚持住，绝不能放弃。 开玩笑呢，刚打了两秒钟就想认输，世界纪录是这么破的吗？ 比赛继续…… 只是更加的一边倒…… 尔东脑子里患得患失的想法已经完全消失了，此时的他念头通达，心态轻松，无惧无畏。 不惜体力的输出，不惜体力的冲击，不惜体力的贴身近战。 对手连反击的意识都丧失了，只是拼命地抱架蜷缩，护住头部。 这是已经打顺手的表现了，安永泰和翟志刚对视一眼，心里俱都有数，一回合之内，对手完全没有逃脱的可能。 只不过这次人形沙袋移动的还算迅速，尔东得稍微费点心思和力气，才能在台角堵住他，然后按部就班的进行组合拳“训练”。 塔山队员咬着牙奋力抗争着，主动搂抱，抵头下蹲，王八拳抡摆，什么办法都用上了，但是没有什么鸟用。 每次当他勉强脱离对手的打击范围，刚想松一口气时，却又在下一秒和另一角陷入困境。 三分钟，原来如此的漫长…… 终于，在头部腹部连续吃了几记重拳后，他实在撑不住了，本能的抱着头蹲了下去。 ……场外飞进了一条白毛巾，稳稳的落在拳台中央。 塔山队教练脸色非常难看，他放弃了。 裁判立即上前终止了比赛。 实际上他还是晚了一步，算得上是一次不大不小的失误。因为某个时刻，他目瞪口呆，同样沦为了看客。 塔山队队员因此多挨了几记重拳…… 不过还好，毕竟不是正式比赛……费用也少不了他的。 比赛结束，尔东兴奋的原地跳起来，在空中用力的挥拳庆祝。 ……好不容易赶来看热闹的观众们再一次愣住。 这就完了？结束了？开玩笑呢吧？那个谁谁谁，你他娘的扔什么毛巾啊？ ……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过伊州那小子打的确实漂亮，最后几轮组合拳那叫一个干脆利落，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省时省力，效果惊人。 拳台下不远处，有几个人目光炯炯的看向尔东，不时互相低声交流几句。 尔东庆祝的差不多了，终于想起了垂头丧气的对手，赶紧跑过去敷衍了事的拥抱了下，又向塔山队教练、裁判鞠躬致谢，然后走向拳台中央，向四个方向的观众抱拳鞠躬致谢。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一位老爷子不满的喊道，人家娃娃打得漂亮，你们都没吃饭吗，啊，拍个巴掌都拍不响？ 掌声立刻热烈起来，还伴着人们的哄笑声。 安永泰看着弟子在台上小猴儿一样蹦跶，笑了笑，转身走到拳台另一侧，和塔山队教练握手。 对方的脸色已经缓过来了，不再那么难看，只是一脸的牙疼表情，哎呀安哥，你今天可是让我丢人丢到家了。 安永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表示歉意，兄弟，娃娃小不懂事，我也没想到会打成这样，运气，凑巧了，不是水平问题。今天确实是不好意思啊，回头你到伊州了我请你喝老窖。 对方也很光棍，展颜笑道，哎呀，友谊赛嘛，输赢正常，娃娃打得好，多表扬表扬……那咱们说好了啊安哥，你可欠我一顿酒……小兔崽子，你往哪儿跑呢，滚过来，还有没有规矩，给安教练鞠躬…… 掌声中，翟志刚满脸笑意，把小猴儿从台上抱了下来，开心的摸了摸他汗津津的脑袋。 伊州拳击小霸王的绰号不翼而飞，各队都在议论这个没打上正赛，却干掉了冠亚季军的十四岁半的拳手。 主人公却不自知，回到招待所洗漱后又躺下睡了，放松下来后尔东才感觉全身酸乏，脸上某处也隐隐作痛。 安永泰轻轻带上门，和翟志刚一道出门去赴宴，今天晚上，组委会请各队领队教练吃饭，也算是总结会的一部分。 大概睡了一小时左右，半梦半醒中的尔东听到有人敲门，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开门，就见门外站着两个中年男子。 你是尔东吧？我们是省体委拳击队的领队教练，过来看看你……安教练不在吗？ 尔东立即明白了这两位的用意，残留的一丝睡意也迅速消失了，他礼貌的请二人进屋，然后倒了两杯茶水奉上。 问话的中年人似乎对他的举止非常满意，笑道，尔东啊，省拳击队马上就要招第一批队员了，我们俩今天下午去看了你的比赛，打的很好，基础不错，想不想进省队啊？ 尔东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没吭气。 中年男人明悟道，哦，我叫路正清，是领队，这位是齐勇齐教练。 齐勇微微点了点头。 尔东向二人问好之后，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开口说道，两位老师，我刚刚开始练习拳击，算是勉强入门，我师父说过，我的水平现在还达不到省队的要求，我还是想和师父多学两年，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非常感谢两位老师的邀请，只是我现在还不到十五岁，过两年如果我还在伊州拳击队的话，我会考虑凭成绩加入省队。 路正清心中诧异，这该是一个孩子说的话？也太老道了一点儿吧？ 心里嘀咕着，路正清脸上依然微笑，缓缓说道，尔东啊，你要知道，省队的条件比你在基层好很多，更好的教练，更多的机会，更好的待遇。这么说吧，我们的运动员伙食补贴还有津贴加起来，能顶得上一个国家干部的工资，更不用说可以代表边疆省打国家级比赛了，还有啊，出去打比赛还有出差费奖金，你再认真考虑一下…… 尔东点点头，两位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路正清看看表，起身道，今天太晚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尔东，有什么想法，你回去可以打电话给我和齐教练。 尔东接过纸条时心里一动，看来他们这是谋定而后动啊，小子何德何能…… 将两位不速之客送出门，尔东回房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意全无，肚子却咕咕咕的叫起来。 怎么又饿了…… 躺在床上，尔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胡思乱想。 其实来省城也不是不行，毕竟，省城嘛，虽然是全国最偏远的省会城市……省体委的资源也好，听说上头拨款不少，以后的机会也多。现在人家看上自己了，机会难得，要不要开个条件给他们呢？ 尔东觉得，自己心里头那点儿价码其实一点儿也不高，就师徒俩一起调到省集训队而已，这个对堂堂省体委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还是等师父回来跟他商量商量吧。 翟志刚和安永泰回来时，给弟子带了一大包吃的，有烤肉有一把抓（一种小型烤包子）还有抓饭，居然还有几个苹果，尔东吃的满嘴流油眉开眼笑。 两个老汉看他吃的香，对视一眼，安永泰抬抬手，示意翟志刚说话。 老翟头清清嗓子，准备说话。尔东见状，一边啃苹果一边说，停，师伯，你想说啥我差不多知道了，我先说说我的想法行不行？ 翟志刚一愣，然后笑道，行，你说。 省体委和拳击队应该是找你们谈话了，说我的事，要调我到省拳击队，但是这里头我估计啊，没有我师父什么事了，我要是过来呢，他们会给定水体委一点儿补偿，器材啊什么的。我师父那边也可以再招人成立正式的拳击队，差不多就这么多了吧？ 翟志刚摇头道，安子，你这个徒弟，粘上毛就是孙猴子啊。 安永泰笑笑，没点儿脑子可打不了拳。 尔东恨铁不成钢道，师父，省体委嫌你年龄大了知道不知道，还在这儿笑。 安永泰道，我知道啊，这个也正常，要我过来干不了十年就退休，换谁也不愿意。 问题是，省体委的领队教练我也见了，我不太喜欢他们的办事方法。 你咋见的？翟安二人都很好奇。 人家给面子，上门来挖你们徒弟。 都是老江湖，两人略一思索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心中郁闷，这就有点儿欺负人了，真拿下面人不当回事，吃相也太难看了。 沉默片刻，安永泰问道，东东，你咋想的？ 尔东不以为意道，还能怎么想，要调连师父带徒弟一起调呗，不同意就算球了，咱们在定水的日子多好，咋样过不是过？再说了师父，我高中毕业是一定要考大学，到时候这拳击能不能继续练下去，我现在自己都不能确定。师父你别生气啊，考大学前我起码先给你打个全国冠军，帮你顺口气。 安永泰听了，良久无言。 翟志刚也有些动容，站起来拍拍尔东的脑袋，吃完好好刷牙睡觉，本来还想待上一天，现在也没什么心情了，明天咱们就回！ 第61章 一起过肥年 二月十九日下午，一辆五吨解放卡车装了两份丰厚的年货，朝索伦村驶去。 车是佟晓峰帮忙找的，司机和尔建国佟梅英两口子坐在驾驶室里，富一代尔东老板回乡的方式，居然是裹着军大衣“飘大厢”。 车到索伦村后，先去了外祖母家，大舅母小舅准舅母彦成彦峰都在，一起搭手卸了年货，尔建国一家三口说好明天过来陪老太太聊天，转身去了尔氏老宅。 大伯三叔四叔早已候在门前，等到卸完车大家回屋，春节联欢晚会都已经开始了。 当夜，全家团聚，烟花满天，三代同堂，欢声笑语，天伦之乐，莫过于此。 尔东站在门外窗前，看着夜空中此起彼伏的绚丽烟花，再回头看看微笑的祖父母，看着在一起碰杯的尔家兄弟四人，再看看忙碌的大妈母亲和三婶，还有蹒跚学步的堂弟，心中无限感慨。 世间之乐，莫过于家人健康，和睦相亲，自食其力，勤俭持家，手有余财。 世间之病，穷病最难医，需同心协力，克艰克难，尝人心冷暖，方得治愈。 电视机里传出陈佩斯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引得众人欢笑， 佟梅英出门来喊儿子，东东，怎么跑到外头发呆呢，快进来看电视吃饺子。 尔东答应了一声，整理下心情，朝着那一屋温暖轻松走去。 说是守岁，其实到春晚结束也就差不多了，只是四兄弟边喝边聊熬到了一点多。 尔家大院除了六间正房，木屋和毡房里也早早架起了煤炉，各家也再不用像以前那样挤在一处和衣而卧。 初一一大早，尔东早早起床，换了运动服慢跑。一路跑过白雪覆盖的原野，跑过家家户户新贴的红色春联，跑过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响，冬日早晨清新的空气中，有香浓的人间烟火的味道，这一切让他沉醉其中，并清晰的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江平这会儿在做什么呢？会不会还在搂着小猫睡懒觉？她的床头一定摆满了自己寄去的各色果脯吧。 书信来往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字里行间之外的留白，有很多可以纵情想象的空间。下一次见面，自己不会再那么胆小了吧，敢不敢拉住她柔软的小手呢？ 慢慢的跑着，遐想着，尔东回到了大院，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着传统的大饼小菜奶茶，正屋的桌子上摆满了糖果和果干果脯，还有瓜子花生和香烟，上好的伊河特曲和白葡萄酒小香槟的瓶盖都已经打开了，酒水边放好了大小不一的玻璃酒杯。 吃罢早饭，尔东和堂弟一起给祖父母磕头，各自喜获二十元压岁钱。 尔东爬起来后也不多话，直接向各位长辈伸出了魔爪，除了学生党四叔尔建军身无分文尴尬一笑，其他诸位纷纷上贡，过年红包累积二百二十元。 尔东羡慕的看着堂弟，还是你生的恰到好处啊，去年你大哥我才收了一百多一点儿，你现在就和我一个水准了。 说着话，就把手里的钱都塞进了堂弟的口袋里，大伯大妈一惊，齐道不可，尔建疆在一旁笑道，拿着吧，他倒是聪明，借花献佛玩的好，不用自己掏腰包。 尔东笑道，穷人自古恨钱少，土豪从不嫌金沉，三叔，恭喜发财，年货利息拿来。 尔建疆笑骂，该去你外祖母家拜年了，年货利息问你小舅要去，我可不管。 尔东给祖父母打了招呼，和父母一道，去外祖母家拜年问安。 外祖母家里也很是热闹，除了小舅两口子，舅母晓峰晓光，大舅也回来了，大过年的，舅母也很给面子，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悦的表情。 放下年礼，尔东给外祖母请安磕头，祝您健康长寿，笑口常开。 这一波红包又计一百元，随手就给了佟晓光。乐的臭小子眉开眼笑，大半年来被表哥收拾的怨气一扫而空。 尔东幼时，总是希望年节永不结束，希望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好看的一切，希望那些欢笑和祝福，温暖和快乐，永远不要消失。 等到后来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又加大病一场，整个人都有了很大的改变，现在的他，更加珍惜自己能把握能目睹能亲身感受的每一天。 他告诉自己，欢笑当然好，悲伤亦可贵，那都是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吃罢午餐，尔东和佟晓峰向外祖母道别，今晚，在定水风情餐厅，有一场热闹的聚会等着他俩。 晚上八点，定水餐厅内外灯火通明，录音机里播放着节奏鲜明的迪斯科乐曲，餐厅内收拾的干干净净，顶棚上拉着彩条，十六张桌子上烟酒糖茶干果炒货早已备好，最靠前的一张桌子上，一个被红纸包起来的小纸箱引人注目，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奖”字，一看就是朱明的手笔。 客人们陆陆续续来了，球队二十名队友占据五桌，翟安两位师父及翟师娘翟师姐一桌，尔东佟晓峰朱明冀勇乔鹏梁氏四兄弟拼了两桌，老马夫妻和朱明的四个徒弟以及其他五位大师傅服务员拼了三桌，何福庆葛丰收带了三个兄弟过来坐了一桌。 十二桌共四十九人坐定，气氛热烈。 这两年因为春节联欢晚会的普及，众人对这种团拜式聚餐已经很是适应，来的都是餐厅老板的师长朋友，大家互相致意，互道过年好，一派喜气祥和的欢乐气氛。 凉菜八道热菜八道上罢，美酒饮料斟满，尔东起立，举杯致辞。 过年了，今天我特别高兴，因为一年的辛苦有了小小的一点儿收获，更因为一年里大家都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今天，在咱自家的小饭馆里，略备薄酒小菜，招待各位长辈和亲朋好友。我心里很激动。 在座的有我的师父师伯大妈师姐，有我的发小兄弟，有和我一起在球场上拼搏的队友，有认识不久却一见如故的朋友，有陪我们一起创业的各位大师傅，也有辛勤努力为明天的幸福生活努力拼搏的哥哥姐姐。 你们每一位，对我都很重要，非常重要。 人生不过百年，无论是年轻还是中年，都有着自己这辈子最珍贵，最值得保护的人和感情。 我运气很好，非常好，我有你们，有视我如子的师父长辈，有和我一起成长的发小兄弟朋友，有帮我助我的各位师傅哥姐。 我非常珍惜，我愿意和大家一起分享，我们一起努力创造的成果。 现在，在新春到来的时候，让我们一起举杯，祝愿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们每个人都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每个人都能获得应得的财富，每个人都在想起自己的长辈兄弟朋友师父哥姐时，脸上都能露出高兴的笑容。 大家过年好，干杯！ 干杯！干杯！！干杯！！！ 尔东佟晓峰朱明三人，杯里倒满葡萄酒，每桌敬了一杯。 尔东敬完酒，迅速换了小香槟，他知道，后面的自由活动里，辛苦了一年的人们会稍稍放开自己平时压抑的情感，而此时，美酒是最好的助推器，把热情和美好带到极致。 那样的话，他会受不了的。 好在大多数人都没有为难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佟晓峰走到红色抽奖箱前，大声宣布新春抽奖正式开始。 大家兴高采烈，纷纷上前抽取。 三等奖二十五名，现金二十元，二等奖十五名，现金五十元，一等奖五名，现金七十元，特等奖一名，现金一百元。 当老马夫妻分别抽到特等奖和三等奖时，全场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 凌晨时，大家尽欢而散，尔东特意给每个人准备了小礼物，球友发小是一块精致的电子表，姐姐们是大盒装万紫千红擦脸油护手霜，社会上的朋友是每人一瓶伊河特曲两包外烟。至于师父师伯家的年礼，尔东年前就孝敬到家了。 唯一特殊的情况是，今天尔东第一次见到了翟姐翟晓丽，师伯的独生女。 翟晓丽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宁远市工商银行上班。给师姐精心准备的礼物包里，有卡西欧多功能电子表、友谊脸霜和计算器以及进口巧克力。 翟姐很惊讶很惊喜，说我早就想要一个计算器了，东东，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可不便宜，宁远市有人卖二百多呢。 尔东笑道，我哥有渠道，专门卖这个，更多功能的也有。姐，要是你们银行系统需要这玩意儿的话，可以找我哥，绝对优惠，还送电池。 爸妈，翟晓丽笑道，你们看看这个小家伙，这一会儿生意就做到我头上了。 众人都笑起来。 尔东晓峰朱明三人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和店里的员工，今天晚上只他们三人留下打扫卫生。 凌晨两点时分，收拾完毕，三人最后检查了一遍电路煤炉，然后关门上锁，步行回家。 夜黑如墨，好在家家户户都还亮着灯，隐约的勾勒出街道的轮廓，偶尔有烟花在空中绽放爆响，引得三人抬头，驻足欣赏。 两位哥哥，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现在要跟你们说。 尔东微笑着说道。 第62章 有人来踢馆 尔东道，两位哥哥，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话，现在要跟你们说。 朱明和佟晓峰觉得有点奇怪，齐齐看向了尔东，都没有说话。 尔东笑道，从今年三月起，我会每年减少一成的分红，这样一直到五年后，只保留百分之十的股份，这个你们应该会同意吧？ 佟晓峰和朱明面面相觑，有点转不过弯来。 佟晓峰奇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东东你喝多了吗……也没见你喝多少啊。 尔东郑重道，两位哥哥这半年多来的辛苦，我心里很清楚，那是真正的不容易，所以，我还是那句老话，亲兄弟明算账，把话都说到前头好点儿，这都是你们俩应该得的。 ……还有，不等两人插话，尔东又道，我觉得以后咱们的生意会更好，起码五年里头不会太差，虽然我的那份儿变少了，可拿到手的不会少多少。 我是学生，又是运动员，很多时候帮不了两位哥哥的忙，现在这样已经是占你们的便宜了，我可不能不懂事。 尔东呼了一口气，笑道，两位哥哥，这个事就这么决定了，回头咱们再补个协议。 佟晓峰和朱明一时无言以对，他们深知尔东的脾气和做事风格，他虽然年龄不大，但深思熟虑后决定了的事，就会努力去做，轻易不会更改。 他们也明白，这是尔东做出的最终的决定，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更多的鼓励和补偿他们。 朱明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一句话也也没说出来。 这半年来绚丽多彩的生活和顺风顺水的生意，让佟晓峰和朱明都很惊喜，说喜出望外也不为过，谁家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账上有五六万啊，说出去都没人信。 这一切，都源自眼前这个身穿褐色皮夹克，牛仔裤，脚蹬手工短靴的不满十五岁的小伙子，没有他的奇思妙想和鼓励推动，佟晓峰和朱明觉得，自己可能还在得过且过的混着日子。 定水镇冬夜的天幕下，三人慢慢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看偶尔绽放的烟花。听鞭炮零星的脆响。 尔东的心中百感交集，只觉人生幸运，前路美好，自当凭一腔热血，奋勇向前。 新学期开始，考试多了些，其他一切照常，尔东的成绩很稳定，刘校长估计，中考分数拿到五百八到五百九之间应该问题不大。 往年的伊州统考，有小妖孽考到了这个分数，但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一想到自己学校也有了同样级别的妖孽，刘校长就忍不住暗暗高兴。 只是业余体校那边占了尔东不少时间，他心中略有不满，但是现在看来，也并没有影响成绩，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新学期要有新气象，刘校长还是再次督促尔东调整时间表，每天的训练尽量压缩到四到五小时，每周必须休息一天以上，以保证正常的学习时间。 尔东答应了。 安永泰也没法子，只能答应，刘校长根本没把他的建议放在眼里，听都不听，甚至当着一众老师的面威胁安永泰，如果安某人胆敢耽误孩子的学习，影响了孩子的前程，那刘某人绝对饶不了他。 安永泰听着都有些心惊胆战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这个瘦弱的戴着一千多度近视眼镜的中年男子，会以怎样的手段达到饶不了他的目标……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在省城的几天，尔东对自己的未来也有了一个大致的考虑。 尔东觉得，走拳击运动员这条路，也不是不行，但确实不是现在自己内心里最确定的职业生涯规划。毕竟，运动员这个职业普遍面临职业生涯短暂，前途未卜，各种意外因素太多的风险。 而在不远的未来，不，自古以来，显然都是学识决定人生的底线。 他坦率的对师父说了自己的想法，安永泰听后稍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反对，虽然他觉得弟子的天赋和头脑非常适合这项运动，但他也明白，某种程度而言，可能拳击运动比高考更艰难，更难取得成就。 但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尔东还有四个月才年满十五岁，离能参加成年组比赛还有两三年呢，先走着看吧。 小镇没有什么新鲜事，要说有，就是佟晓明从羊城寄来的新一批电子垃圾……电子产品……又到货了，这回是三麻袋。 尔东现在已经真正相信，这玩意儿在南边儿是论斤卖的了。 佟晓峰每天跟一些人神秘兮兮的见面，然后发货，不止定水，连宁远市和天马县乌孙县那边都来人了。 尔东偶尔看见过一次，那些商贩们一脸兴奋，小心翼翼的把那些玩意儿装进纸箱子里，然后风风火火的走掉。 每个县我只找了一两个人，佟晓峰道，黄毛那边给推荐的，定水这边就是黄毛在做，他现在牛了，喜欢别人叫他老板，来店里吃饭也不赊账了，看样子是真赚到了一点儿钱。 那你呢？尔东笑问。 佟晓峰笑道，我哥说了，这些垃圾玩意儿除了邮费没啥成本，卖一个是一个都是净赚，跟抢钱也没什么区别……哎东东，我咋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觉得不踏实是对的，尔东道，这个生意，我觉得最多还能干一年，一年以后，跟你抢生意的人会多起来，还有，一年后估计都会变成白菜价，你看着弄吧，千万不要压货，价钱差不多就发掉，毕竟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 对了晓峰哥，尔东道，我给你说的那个牛仔裤牛仔衣牛仔款式和衣服料子的事情，你多操点儿心，最好下个月能搞到，货到了直接给朱明哥，这个才是咱们赚钱的大头。 佟晓峰点头答应了。 尔东现在热爱写信，隔三差五的就给江平写一写，没什么具体内容，也就是果干果脯吃完没，吃完再寄，甜东西少吃，我现在是定水着名青年诗人头等学霸打遍边疆省无敌手的拳击高手定水第一飞毛腿中心街首富旗下三家大型企业之类的琐碎。 江平偶尔回信，基本都是嘲笑巴依家少爷又在吹牛了，有本事过来比一下乒乓球。尔东激动的回信说这是邀请自己去青石峡吗？对方却并不理会他的热烈请求，说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训练很累之类。 尔东就这么热情满满的写信，患得患失的期待回信，有时候也咬牙切齿，这女娃从哪儿学的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傻鱼，这事儿当真可以无师自通咩？ 这种微妙的情绪当然会稍稍影响训练，比如说今天，尔东想着江平眯眼微笑扭头生气腮帮子鼓鼓的吃东西的场景，不由自主的傻笑起来，然后就挨了安永泰狠狠一尺子。 想什么呢，那么大一个脑袋露在外头，真想尝尝睡过去的滋味儿吗？注意力给我集中！ 尔东吃痛，连忙解释说我刚才突然想到师父你要是结婚了我就有师娘了，所以很高兴的就笑出来了。 滚蛋，你小子是想你小对象了吧？告诉你别往我身上扯啊……我要结婚你高兴个啥…… 师徒俩正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扯淡，门外突然走进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身材瘦削，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一身绿军装，脚下解放鞋，光着头没戴帽子，狭长细眼高颧骨塌鼻子厚嘴唇，关键是没有眉毛。 体育馆众人看了，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尔东直叹此人之丑，实在是太有特色，万千人中看一眼就永生难忘，想起来就一哆嗦那种。 小伙子快步走过来，在安永泰面前站住，一脸严肃的说道，听说你们这儿教人打锤？我今天来试当试当！ 这两年，因为严打的缘故，定水县正经年轻小伙儿剃光头的极少，犯人才剃光头呢。 眼前这小子满嘴二流子腔调，看样子就是个刺头，尔东敢确定，这就是个在外头胡混的，迟早都要进局子的货。当下心里厌恶，就想上前赶人。 安永泰不知怎么想的，伸手止住了尔东，笑呵呵的迎了上去，小伙子，我们教的是拳击，可不是什么打锤……你从哪儿听说我们教拳击的？ 听朋友说的，说你们体委有教打锤的，还得了省里的第一名。 哦哟，这都知道了吗？安永泰的黑脸上阳光灿烂，那小伙子，你过来是怎么个意思，是想学拳击吗？ 丑小伙儿轻蔑道，我没有时间学！胖老汉，把你们的第一名叫出来跟我打。 听到他叫安永泰胖老汉，尔东觉得可笑，忍不住笑了起来，努尔等人看安永泰并无怒意，也跟着笑。 哦哟，小伙儿，这话的意思，你能打的很嘛，安永泰笑的更开心了，围着小伙儿转了一圈，连连点头，像一只看到猎物的黑熊。 安永泰的笑容让丑小伙儿很不高兴，生气的说道，你起开，我不欺负老汉。 尔东慢慢收起了笑容，觉得师父今天有点儿怪，他看向丑小伙儿的眼神很高兴，甚至有一点儿温柔……跟当初看自己的时候有点儿像……虽然有点儿让人不舒服…… 脑中灵光一闪，尔东心里有了判断，看样子黑胖老汉又起了收徒弟的心思，自己的人型智能可移动拳靶快要到位了！ 第63章 少年角斗士 拳击队这边的情况，很快就引起了训练馆里几十个小伙子小姑娘的关注，他们在得到教练的默许后，兴高采烈的围拢过来。 阿布兴奋的小脸儿通红，拳击到底是怎样的成色，他今天可以亲眼见证了。 努尔和几个队友围在尔东身边，如果情况不对，他们不介意让丑小子见识见识摔跤手的巨大杀伤力。 几位教练也在不远处抱臂观望，他们心里也有一点好奇和期待。 老翟老安从省城回来后，也没说比赛的事情，更没有正式宣布成立拳击队，还是伙在摔跤队里每天训练。真正的拳击赛他们谁都没看过，也不知道这师徒俩现在到底是什么水平。 在他们这些行外人看来，现在有外人打上门来，要是拳击真能打，就应该接受挑战，分个胜负。要是连外头的小二流子都干不过，那拳击队趁早解散算球，经费本来就少的可怜，混吃混喝的算怎么回事。 其他各队的队员们则是纯粹的兴奋，这么有意思的热闹，很久没瞧过了，天天训练什么的，实在是太枯燥了。 努尔有点担心的悄声问尔东，东东，你有没有把握收拾掉他？不行的话我上吧，保证摔的他分不清东南西北，认不出爹娘老子来。 尔东自信的笑笑，努尔哥，对付他还用不到你出场，我估计啊，我师父是看上这个丑货了。 努尔闻言一愣，挠了挠头，想不通这对儿师徒的心思。 ……那你想怎么打啊？我们这儿是体委业余体校拳击队，只能按拳击规则来，你知道拳击规则吗？ 小伙儿冷笑，不就是不让用脚踢嘛，我懂。 安永泰道，除了不能用腿，还不能打小肚子往下，不能打后脑勺，不能用巴掌拍，打倒了不能上去补拳，裁判喊停就要停……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你能记住吗？ 你哄娃娃呢？丑小伙儿有些不耐烦了。 赶紧把人叫出来，打完我还要回家吃饭。 有胆色啊，尔东想明白师父为什么对这家伙笑脸相迎了，说实话，师父对自己也没这么热情过。 安永泰笑道，好好好，你戴上拳套适应一下……不行，一定要戴拳套，要不就不要打了。 安永泰看出了小伙儿的不耐烦，不过他还是耐心的解释。 努尔不愿意了，怒冲冲道，我们这儿是拳击队，让你打就不错了，本来就是犯忌讳的事情，你要不戴拳套就向后转吧。 丑小伙儿又是轻蔑一笑，你是害怕我打坏那个小家伙吧？放心，我不会往死里打。 安永泰也被气笑了，这是个愣头青啊，真他娘的胆大包天，围了几十个人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真真的浑身是胆，当自己武林高手吗…… 安永泰帮小伙儿戴上了拳套，在戴头盔时对方坚决拒绝了，安永泰犹豫了下，也就由着他了。 小伙双手碰碰拳套，觉得累赘，十分不满意，他抿着厚嘴唇看向全副装备的尔东，满脸的不屑，就是你？第一名？ 尔东笑道，是我。 等一会打疼了不要哭！ 放心，哭的不会是我。 再没有废话，丑小子一记大摆拳就打了过来。 野路子终归是野路子。 不过这家伙爆发力和速度都还不赖，起码把旁边的围观群众们吓了一跳。 尔东稍稍低头撤步，躲过一拳的同时拧身勾拳击腹，对方显然毫无防守意识，这一拳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腹部。 丑小子被击中后脸色大变，吃痛之下，迅速后退拉开了距离，居然有样学样模仿尔东矮身收颌抱拳，尽力护住头腹。 安永泰在一旁轻轻点头，这娃脑子不笨。 尔东知道丑小子现在一定很难受，刚才的勾拳迎击，力量不小，他没倒下已经是很难得了。根本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迅速逼上去挥拳往小伙脑袋上招呼，想要尽快打散他的抱架。 短短的十秒时间里，丑小子挨了十几拳。虽然大部分被双臂和拳套挡住，但是被击中的几记重拳还是让他摇摇欲坠，情急之下，一记正蹬直奔尔东裆部而去。 围观众人看这家伙不守规矩，纷纷鼓噪起来，安永泰皱了皱眉，但是也没制止。 尔东虽然迅速躲过了丑小子的正蹬，但还是吓了一大跳，心里就有了一丝怒意。他没有表现出来，继续挥拳扑了上去，只不过出拳力量大了许多。 丑小子心中焦躁，他根本没有想到是现在这种完全被动挨打的场面，自己只出了一拳，之后就完全没有了机会，对方的拳头雨点般砸下来，让他几乎不能喘息。 他只能再次出腿，希望能逼迫对手退开，拉开一点距离，但是尔东早有准备，双手抄住，一个侧步拧身，就把他放倒在地。 丑小子躺在垫子上，剧烈的喘息，他妈的，怎么这么累，老子打了几十上百场架了，有哪个在手下走过三招的，怎么眼前这小子就这么猛，自己连个边儿都挨不上呢？ 尔东知道对手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冷冷的说道，还打不打了？要打赶紧起来，不要装死！ 丑小子休息的差不多了，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打，不打我是你儿子！ 管求什么规则不规则的，去尼玛的，老子怎么舒服怎么来，干脆把拳套也扔了，就咬牙切齿手脚并用的冲了过来。 尔东冷笑，一个低姿闪了进去，近身后抱摔，丑小子没想到对方也不守规矩，刚想起身，尔东迅速上前，左臂箍住他的颈部，一个利索的转身，就是双臂绕颈的局面，从背后拉倒丑小子的同时，双腿也缠上了他的腰部。 丑小子拼命挣扎，双拳拼命向后击打，但有限的反击并不能改变他被彻底锁死的困境，他绝望的用双手抓住尔东的双臂想扯开，但是无能为力，只觉呼吸困难脑袋充血直至一片空白。 尔东没有放手的意思，双臂加力，面色平静。 ……… 尿了！有人在旁边大喊。 尔东也感觉到了不对，在安永泰大声喊停的同时，立即松开了双臂。 丑小子仰面躺在垫子上，一动不动。 尔东有点儿慌了…… 安永泰走过来，有点儿艰难的蹲下，摸了摸丑小子的颈动脉，松了口气，转头生气的瞪了尔东一眼，你脑子进水了吗？想勒死他？忘了自己是干啥的吗？ 尔东心里也没底，垂首嘟囔道，谁让他踢我裆的……师父，这小子装的呢吧？哪有这么不经打的…… 装个屁，都他妈尿了。 尔东不吭气了，看着已经慢慢恢复意识的丑小子和他身下的水迹…… 自己也许真的有点儿过了…… 努尔凑过来附耳说道，沃日，原来拳击加摔跤这么牛逼啊，以后多交流啊，嘿嘿嘿嘿… 尔东勉强的笑了笑。 围观的运动员教练都很震惊，看着尔东精精瘦瘦的样子，实在是想象不到，刚才那个灵巧凶狠如豹的煞星，就是眼前这个少年。 联想到关于安永泰的各种传闻，心道以后还是对人家客气些，这平日里不吭不哈的师徒俩，看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丑小子终于清醒过来，立即就发现了自己的窘境，他心中一时愤怒与羞耻并起，沮丧和绝望交织，竟不知如何是好，只盼地上马上裂开个大缝，他好一头钻进去逃走。 安永泰扶他起来，低声道，跟我走，说着手上用力，丑小子稀里糊涂两眼茫然的就被架走了。 阿布鼓足勇气涨红着脸走过来，对尔东道，东东哥，我想转项目……练拳击…… 尔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么高的个子，打篮球就行了，练什么拳击。再说了，你跟我讲有个屁用，去找安教练去。 三月底，伊州拳击队在定水体委正式成立。 州代表队落在县体委虽然罕见，但这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全州唯二的两个拳击教练都在定水县。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只能算是领队，翟志刚手里头还有一堆活，不能只管拳击队，只是偶尔指导一二，主要还是后勤保障管的多一点。 安永泰踌躇满志，他手下除了尔东，又多了四个队员，阿布如愿以偿的转项加入，另外三个是来自宁远市的张建伟，来自乌孙县的艾力，还有李世勇。 李世勇今年十七岁，他能被安永泰说服加入拳击队，实在是很不容易，首先得克服面对尔东时的极度尴尬，其次要克服面对定水业余体校所有教练队员时挥之不去的羞耻感。 丑小子不知道自己到底克服了没有，但从他倔强的站在训练馆里的事实来看，应该是属于脸皮厚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那一类。 因为是代表伊州，所以州体委来了两个个副职分管领导，县上主管工商教育的乔县长也来了，他现在终于扶正，是伊州各县市年纪最轻的县长。 简短甚至简陋的成立仪式后，翟志刚安永泰陪各位领导视察了一圈，看了看场地器材和装备情况。 州体委领导承诺，一个月内配齐相应器材装备，乔县长也承诺增加本年度县体委经费，以提高重点项目拳击和摔跤的保障力度。众人达成共识后，一起去了体委食堂小灶，吃个工作餐，当然，小酌几杯是免不了的。 第64章 大师兄在上 乔县长临走时看见了尔东，招手让他过去，问小家伙现在还踢球不。 尔东答，乔叔，我还踢着呢，不过现在没以前踢的多了，要中考了。 那倒是，乔县长点点头，七月底打全州中学生足球邀请赛，你们中考完还有一个多月时间训练，到时候加把劲儿，争取这次能拿到好成绩。 尔东点头应了，乔县长拍拍他脑袋，转身走了，跟着的一群大小领导看的很是惊讶。 乔县长笑道，这小子是我儿子同学，也是我的小球友，你们可别小看了他，全省青年拳击邀请赛无冕之王，定水四中的学习尖子，还有，定水……足球小王子，冬季长跑冠军，可了不得，文武双全啊。翟主任安教练，你们把这小子看紧点儿，别出什么问题啊。 翟志刚苦笑道，我尽力，尽力。 ………… 尔东背手拿着塑料尺，站在高矮胖瘦不一的四名新入队队员面前。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站好！ 我简单说几句，以后大家就在一个队里训练了，师父不在，我先给你们提个醒紧紧皮子，都给我听好了。 第一条，下面这句话是苏联功勋教练谢尔盖·弗拉基米尔·鲍里索夫，也就是咱们师爷说的。拳击，是一项有规则限制的体育运动，绝不是打架斗殴，在拳击世界里，你必须要有足够的侵略性和战斗力，你必须拼搏到最后一秒永不屈服，在被击倒以后重新爬起来，但是，你的心中绝不能充满怒火和仇恨，因为，这只是体育比赛，你要始终保持足够的冷静，愤怒和仇恨在大多数时候，并不能帮助你赢得比赛！ ………… 是不是觉得又臭又长？记不住？那我再解释一遍，拳击是体育运动，拳台里头你可以竭尽全力去争取比赛胜利，但是，你为了比赛胜利所学到的所有技术，绝不能用在普通人身上，把心定住，在外头不许起歪心思，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的云里雾里的四人连忙答应。 中午没吃饭吗？尔东不耐烦道。 听到了！四人大喊。 尔东满意的点点头。 第二条，师父把你们选进队里，是你们的运气和福气，他二十二岁就拿了全国亚军，也进过国家集训队，在他跟前，一个个都给我悄悄的，谁敢炸刺，别等我收拾，自己卷铺盖滚蛋！ 进队以后，你们是运动员身份，社会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都给我扔一边儿去，别给师父找事！你们要做的，就是认认真真打基础，刻苦训练，绝对服从和完成师父安排的训练计划，这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半点坏处！ 除了师父的话要听，翟主任是咱们的师伯，他说的话你们最好能当回事，出了事情不要怪我不救你！ 记住了吗？ 记住了！四人再次大喊。 尔东再次满意点头。 第三条，以后别喊我名字，叫我大师兄，我手里这个尺子，是定水……伊州拳击队的家法，平时在师父手上，师父不在的时候，由我代为执行。 听明白没有？ 四人这次有了默契，齐声大喊，听明白了！ 尔东点头，听明白就行。 最后一条要提醒你们的是，尔东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拳击不是光看身体壮拳头硬，拳击打到最后，靠的是脑子，伊州拳击队，不要傻逼！ 四人被尔东的气势彻底震慑住，呆呆的说不出话。 李世勇多少明白大师兄的意思，毕竟挨过收拾，张建伟艾力此刻的感受，比见到师父时还要紧张，阿布都快哭了，他不明白，东哥怎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 见四人都不说话了，尔东亮出了透明塑料大尺。 那好，听口令，向后转，出门左转上操场，尔东看看腕上的卡西欧电子表，配速四分五十秒跑十圈，赶紧的，跑啊，等我拿尺子扇吗？ 四个师弟忙不迭转身跑掉，尔东在后面怪叫一声，挥舞着塑料尺追了上去。 三月底，天气晴好，心情舒畅，春天里来百花香，浪里个浪里个浪里个浪，尔东大师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带着四个师弟跑在环城公路上，今天下午是体能训练，按要求至少要跑个八公里匀速。 这几个家伙底子都还不错，尔东心想，姜还是老的辣，师父的眼光还是很毒的，这四个都是跑不死打不哭练不垮从不偷懒的老实孩子，脑子也都干活儿，他们的认真劲儿，有时候让尔东都觉得汗颜。 师弟们很敬畏尔东，尤其是外县来的俩货，他们听阿布说尔东把拼命三郎般的李世勇都勒出了尿时，敬畏直接升级为惊惧，过了好些日子才慢慢缓过来。 李世勇是个脸皮厚的，自己早就不当回事了，每天见了尔东都认真打招呼问师兄好，丝毫不敢怠慢。 阿布已经适应了大师兄的节奏，他本来就是尔东的小迷弟，如今每天只要大师兄在，他都会跟在屁股后头，各种问题层出不穷，直接化身为十万个为什么，让尔东烦不胜烦。 春暖花开，绿意葱茏，不远处的雪山上依然白雪皑皑，那万年不化的积雪似乎可以平复所有的躁动，让一切平静下来。 尔东脚步轻快的跑在路上，脑子里一刻不停的胡思乱想着。 因为江平喜欢甜食，他现在有了一个想法，开家糕点房，做各类面包和蛋糕，还有各种原味和掺杂干鲜水果的冰激淋。 对了，绝对不能忘了啤沃，冰打酸奶子也必须加上，如果再整点儿速溶咖啡，除了能让小丫头满意，生意肯定也差不了。 这样的店一旦开起来，夏天到来的时候相当于抢钱吧。 尔东想着，微笑着，不自觉的连口水都流了出来。 师弟们觉得不对劲，这已经跑出来快五公里了，该折返了吧？也不敢问呐，四人目光交流了一会儿，阿布仗着年纪小师兄偏爱，追上去小声提醒，大师兄，该往回跑了吧？ 尔东一怔，反应过来，忙抹掉口水带领大伙儿回返。 星期天，尔东带着曙光照相馆老板回了一趟索伦村，专程去拜访会制作啤沃的葛老爷子。 尔东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老爷子口述制作啤沃的全部流程，并亲自演示一遍，同时允许尔东拍摄制作啤沃的原料、配方以及相关制作工具的照片。 报酬是五百元。 老爷子一听有些郁闷，我还以为你小子是馋啤沃了，跑来看我这个孤老头子的呢，就这么个破玩意儿，哪儿就那么贵重了？再说建疆国强两个每次给我补助给的也不少，我现在不用摆摊，收入就够过日子了，村里把房子都给我翻新了……臭小子，真给五百么？ 尔东把刚喝到嘴里的啤沃都喷了出来。 花了半天时间，总算完事，尔东觉得，这事还不如让朱明过来办，涉及到绘图绘画手工制作这一块儿，自己简直就是个白痴。 从索伦村回来后，尔东和佟晓峰说了自己的想法，要求他在中心街周边再找一个百十来平米的地方，仍以十年为期租下来做糕点房，又嘱咐他去找糕点师傅和做冰激淋的师傅，最好是身体好点儿的年纪大一点儿的，再找两个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兼学徒，争取一个月内把所有事搞定。 其他的就省事多了，直接把啤沃配方和制作流程单子给朱明就行。需要的各种发酵容器瓶瓶罐罐之类的照片洗出来也交给了他，上面各类用具的尺寸材质和使用功能专门做了注解说明。以朱明的能力，复制甚至改进都没什么难度。 尔东觉得，这些东西能做的就自己做，不能做的看能不能去宁远市找一找，那里有俄罗斯人的聚居区，有些东西说不定可以找到买到。 抽空又写了封信给佟晓明，说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想法，让他尽快把牛仔系列相关资料布料和运动鞋旅游鞋发过来，尤其是钩子牌运动鞋和日本运动鞋，贵一点儿没关系，先发上几双哥几个试穿试穿，又专门报了江平的鞋号，至少得给大小姐备两双。 其他的事情尔东也顾不了太多了，春季田径运动会在即，别看刘校长学习抓的紧，对体育运动向来也很重视，体校有一半是四中的学生。 就一天半时间，干脆全校师生大放假，齐聚对门的体委运动场，热闹热闹放松放松。 没等尔东反应过来，冀勇就自作主张，给他报了从四百米到一千五百米的所有个人和接力项目。 尔东有点郁闷，自从几个师弟来了以后，最近一段时间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太充裕了，哪儿有心思搞这个。 冀勇毫不在意他的抱怨，笑呵呵的只管通知完事，还不忘威胁，如果不顾集体荣誉，必将遭到全队上下二十多口子人上门吃饭的严厉打击！ 尔东第一时间表示服了…… 等到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响起，高音喇叭上喊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尔东却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此刻他才有所感悟，不管是在足球场还是在拳击台田径场，原来自己真的很喜欢这种未知结果的竞赛氛围。 骨子里，他是一个愿意接受挑战喜欢竞争的运动少年。 第65章 糕点房遐想 靠着尔东冀勇乔鹏等人的出色发挥，原来体育成绩最弱的初三一班成功拿到了团体总分第一。 尔东看了下自己的成绩，四百米五十四秒，八百米两分零一秒，一千五百米四分十九秒，还有个四乘四百米第一。 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在所有个人项目上都完美的避开了国家田径二级运动员的标准，离通过线不过一两秒。 嗯，看样子如果真要搞中长跑项目，自己也还是有点前途的，可惜啊，被黑胖老汉截胡了。 冀勇拿了个铅球冠军，乔鹏百米跑了十一秒八拿了冠军，二百米摔了没进决赛，膝盖擦破了很大一块皮。 乔鹏懊恼不已，不过团体积分已经足够了。 一天半的比赛过程里，尔东和队友们在田径场上尽情享受比赛，所到之处，皆是掌声和男女同学们或嫉妒或敬慕的眼神，这也算是对枯燥的学习训练生活的一种补偿吧。 基础训练进行了一个月后，安永泰对五个弟子进行了一次身体数据测试，根据测试结果和初步观察判断，结合家庭调查情况，（主要是父母兄弟身高体重等资料）艾力和李世勇今后朝打七十公斤以上级别的目标发展，他们两个在身高方面差不多没多少可以继续增长的空间了。 张建伟，身高一米七五，应该还能再长，目前主攻六十三公斤级。 阿布的身高估计能长到一米九以上，安永泰和阿布父母见过面，心中有数，这以后妥妥的是八十公斤以上级别的好苗子。 至于尔东，预计身高在一米八零至一米八三之间，目前一米七二，五十二公斤，近期目标（三年内）朝六十五公斤以上级努力。 个子长了体重略增却没换级别，也算好事，尔东没有过多的去想这些，目前的学习节奏和运动量，增重的可能性不大，再者说了，体重大了在狭窄的拳台上很不舒服，尤其是变向，踢球的话影响更大，这是尔东主动控制体重的原因所在。 关于拳击队三至五年的长期目标，安永泰翟志刚心中基本已经有数，目前队员们的训练主要是基础动作和体能力量反应敏捷度强化，力争在最短时间内形成肌肉记忆。 对尔东，安翟两人决定要适当开点儿小灶，攻防意识和组合拳应用以及战术方面要继续加强。安永泰甚至还对尔东的抗击打训练进行了加码，看着师父的狠劲儿和大师兄欲仙欲死的模样，其余四位心惊胆战，更加老实了。 做一件事情，如果形成套路或者流水线化，花费的的时间就不会很长。 四月底，朱明和佟晓峰密切协作的产物，定水风味糕点房如期顺利开业。 尔东“压迫”两人赶工的的目的，就是要赶上劳动节这一波客流高峰。 按照惯例，这一天，定水县城举办的体育文化活动很多，这是多年来的传承，除了各乡镇场的篮排球代表队要过来打比赛，各个乡镇的人们有时间有余钱也会跑到县城凑凑热闹。 所以五一节也是传统的定水大巴扎日，规模比一般的临时集市要大得多，甚至能吸引到临近各县的商贩。 定水风味糕点房离定水风味餐厅和马氏牛肉面馆有一百多米，由一处沿街民房改造而来，整个改造工期不到一个月。 朱明带着俩徒弟又雇了几个小工，把这幢老房子改造成了一个前店后加工作坊形式的店铺。 工期短并没有影响改造效果，朱明充分利用了老房子原有的木质地板，还别出心裁的加了木质墙板，门头借鉴了俄罗斯木屋元素，改造成了别致的木质拱形门廊。 中心街绿化本来就好，沿街是树龄近二十年的海棠和杏树苹果树，穿过绿化带走进店里时，顾客会有一种突然进入林间木屋的感觉，小店里松木和杉木家具装饰的天然清香，让人感觉轻松和惬意。 与其他店铺不同的是，糕点房并没有搞开业仪式，就在四月底的一个清晨，安安静静的开门营业了。 来来往往的人们看到时都有些恍惚，老房子的印象和新店铺的新鲜叠加在一起，造成了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这家糕点房已经开了很久了。 别人的感受如何尔东不想理会，反正他自己必须要做第一个客人。 在春日明媚的阳光下，尔东气定神闲的在原木打造的简洁桌台旁坐定，今天的任务就是什么都不去想，怎么放松怎么来。 尔东看会儿闲书，又发了会儿呆，一阵困意袭来，于是靠在专属躺椅上打了个小盹。 醒来时，新鲜出炉的各种风味的列巴、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麦香，饿了可以随时取用，渴了再来一大杯啤沃感受果香酒气的刺激，馋了吃块儿小蛋糕再来份原味儿冰淇淋。 尔东自在舒服惬意无比，在这样的小店里，如果时间充裕，多待一会儿甚至一整天不回家都不是问题。 这才是现代人的生活啊，虽然离曾经的那些精致的生活场景仍然有很大差距，但眼前的一切，一砖一木一桌一椅都是自己亲手推动完成的，江平应该会喜欢这里，一定会，因为女孩儿们有一个算一个，根本无法拒绝甜食！ 尔东搅动着杯中的速溶咖啡，一时间成就感十足。 两个穿着俄罗斯风格裙装的小姑娘捂着嘴轻笑，她们是佟晓峰招来的服务员，一个是哈萨克族，另一个是维吾尔族。 尔东当然知道她们在笑自己装模作样的可笑样子，他一点儿也不在乎，叉起一块儿小蛋糕送进嘴里。 味道不错，入口绵软微甜，有浓浓的奶香味道。透过玻璃格挡，尔东看向后堂作坊里正在忙碌的老师傅，心中怡然。 尽管很不情愿，尔大老板试图一人独享岁月静好的雅兴最终还是被打扰。 从下午开始，到华灯初上，一直到晚十一点，一对对年轻人在犹豫片刻后，果断选择走进糕点房，体验定水县城从未有过的新事物新感觉。 年轻人们大多点了冰淇淋或格瓦斯，再配上咖啡小糕点，满眼欣喜的品尝。 任何时候，这样的所在都会吸引恋爱中的年轻人们，他们一对对的占据了所有的空位，甚至两对情侣同桌也不在意，互相之间小声的说着话，偶尔轻轻的笑出声来。 对尔东而言，此刻所有映入眼帘的你侬我侬，都是无法接受的。 不行了，待不下去了，这可恶的四处弥漫的酸臭的爱情味道…… 尔东有些气急败坏，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朝外走。这么好的小店，居然不是我能待的地方，天理何在？ 没有女友陪伴的小伙啊，你被这个世界赤裸裸的歧视着，并且无力反抗…… 且慢，正在朝店门口走来的那对……少男少女，是乔鹏和……拉拉队的袁丽？ 这倒是真没想到，学渣兼球迷乔鹏同学居然约了学霸兼校花袁丽姑娘…… 袁丽成绩能排在年级前十，出人意料的报考了中专，去向可想而知，大概率是一所不错的内地中专院校。 和乔鹏一样，袁丽也是政府大院子弟，父母亲都在财政局上班，老爹也是球迷兼政府联队替补后卫，对小队友尔东极为欣赏。 袁丽长的有点像台湾女明星林青霞，眉目之间颇有英气，如果理了短发，就是一个浊世翩翩美少年。 因为受老爹影响，袁丽从小喜欢足球，所以和乔鹏冀勇他们走的很近。乔鹏曾经说过，自己喜欢袁丽，想追一追。 队友们都有点不看好，尽管你是县长家小公子，可袁丽多牛啊，学习好长的漂亮家境也不错，表面和和气气，心里头傲着呢，少年们甚至不敢和她对视，因为会觉的慌乱甚至自惭形秽。 可见袁丽之强势。 尔东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朝两个服务员挤挤眼睛，就躲进了后堂。 之后看到的场景让尔东乐不可支。 乔鹏先是装作不经意的碰了碰袁丽的小手，过了一会儿又佯装舒展身体，手臂落下来时却轻轻搂在了袁丽的肩上。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非常自然，不愧定水小衙内！ 袁丽这边，则不羞不恼不躲不走，就那么侧着头微笑着看向乔鹏，嘴里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乔鹏随即把胳膊收了回来，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尔东大为惊叹，袁丽可以啊，不动声色就化解了对方的咸猪手，相形之下，乔鹏倒像个莽撞的青涩少年，一举一动都那么笨拙可笑。 尔东不禁又想起了和江平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如果说袁丽是少年版林青霞，那么江平则是少女版邓丽君，只是没有可爱的婴儿肥，身上的运动气息更为浓厚，行事也更加直截了当。 如果自己也对江平毛手毛脚，她会如何？尔东想了想，结论是最好不要尝试，至于原因，他心里清楚得很，江平同学绝不可能像袁丽那样处理的不着痕迹落落大方，更不会给自己台阶下。 那个丫头，绝对能做出令旁人意想不到的反应。 安全第一，不要冒险，免得像某人一样自讨没趣。尔东默默的提醒着自己，然后悄悄叫来服务员付了乔鹏一桌的账，自己从后门溜了。 第66章 花海与红颜 五一劳动节，定水四中甚至连初三各班学生都放了羊，唯独尔东这些体育生还得正常去体校点卯，整个上午都在苦哈哈的训练。 好在安永泰老先生总算想起了今天是法定节假日，而且并没有严苛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到了中午饭点，他大手一挥，放弟子们出门了。 一帮小伙子作鸟兽散。 过节嘛，总得吃点好的，糕点房就算了，还是给手下的几个小土匪来点实惠的。 尔东直接带着四个师弟去了自家店里吃面，结果五个小伙子吃面的动静，把整个餐厅的食客们都惊动了，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五个饕餮挥舞着筷子，翻江倒海兴风作浪。 尔东还好，加了两个面也就饱了，其余四位大仙人均四份儿加面，最多的加了五份儿， 吃到后头，连穆合塔尔和阿里木都忍不住从后堂跑出来看新鲜，想见识一下这是何方大胃王。 连吃了五份加面的李世勇终于不好意思的停了筷子，尔东也害怕他撑着，没想到李世勇低声对他说道，大师兄，其实我……我还能吃两个加面…… ……服务员已经收了碗筷…… 尔东掩面叹气，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太特么丢人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忍心，尔东干脆带几个饿鬼又去了隔壁马氏牛肉面馆，一人又点了两份加肉牛肉面，一番唏哩呼噜之后。总算换来了师弟们满意的笑容。 ……跟你们说啊，一个月就这么一回，多了没有！噫，我咋觉得跟欠了你们似的，迟早会让你们吃破产。 尔东有点儿气急败坏。 师弟们嗤嗤的笑，相处了一段后，他们发现大师兄还是很好说话的，是个讲道理守规矩的人，只要不说傻话不做傻事不犯傻病，能听得懂他和师父的要求，训练时能达到哪怕最低要求，反应能快一点手脚勤快点，那么绝大多数情况下，大师兄不会为难他们。 为了不让大师兄骂自己傻逼，四个师弟最近拼的很厉害，安永泰当然也很满意，私下里和翟志刚交流时，对尔东的管束办法大加赞赏。 难得让一向聪明的大师兄如此难堪，师弟们开心不已，还以为他一直四平八稳的不会发急呢。 师弟们心满意足的集体滚了蛋，尔东总算松了口气，一个人悠闲地又去了糕点房，要了一杯风靡边疆小县城的念我速溶咖啡，一个人静静的看武侠。 这回看的是《笑傲江湖》，有《连城诀》那样的虐主文打底，《笑傲江湖》看起来就不那么令人不适了。 尔东正入神的翻着书，就听对面有人轻声的笑，抬起头一看，不由又惊又喜，却原来是江平，眯着眼笑吟吟的坐在面前。 尔东不由得痴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合上书，差点碰倒了咖啡杯，眼睛也不敢看对面了，站起来低头红脸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怎么……来了，咋不写信告诉我……要过来……哎，你想吃冰淇淋不……你咋剪头发了……短头发也好看…… 江平就喜欢看他的狼狈不堪，讨厌尔东万事成竹于胸的假大人模样，几百里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此时已然心满意足。 我饿了，江平微笑道。 好好，先去吃饭，你想吃啥，牛肉面行不，加肉的干拌的清汤的都有，拌面也行，抓饭包子米饭炒菜也有，还有大盘鸡爆炒羊肚烤肉，嫌麻烦就在这里吃点蛋糕喝点儿啤沃还有冰淇淋……你想吃啥…… 背菜谱呢你，江平嗔道，想吃牛肉面。 尔东赶紧带江平出门，两个姑娘在后头偷笑，江平好奇的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到了马氏面馆，老两口笑着朝尔东点头，还莫吃饱吗？这回要不要加点儿肉？ 不用了叔婶，我不吃了，是我同学吃饭，清汤毛细就行，加一份肉，要葱花不要辣子芫荽，再上一盘小凉菜。 老两口答应一声自去忙活，尔东想了想，回头跟收银的姑娘说道，姐，麻烦你到隔壁拿几个一把抓过来。 姑娘答应一声就往外走，不一会儿就拿了一盘小烤包子回来，面皮焦黄，油亮酥脆，散发着一股诱人的麦面羊肉和洋葱孜然充分结合，然后经炭火烘烤后的迷人香气，热气腾腾的瞧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尔东笑呵呵道，店里的新品，你尝尝看。 江平觉得有点儿奇怪，她知道定水餐厅是尔东和他表哥合开的，下了长途汽车后她就直奔店里，知道了尔东星期天休息时经常在糕点房看书。 她感觉那家店也和眼前这小子脱不了干系，要不然他们俩起身就走，怎么那两个服务员就不找他们要钱呢。 这牛肉面店也奇怪，老两口和服务员看见尔东像见了自家子侄和兄弟，神情平和，言语随意，一点儿都不见外的样子，当然这感觉让人很舒服，可是……对了，这老两口看上去，很有点儿眼熟啊…… 尔东瞧着江平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你先吃饭，有啥想问的，待会儿吃完饭我全都招了，行不？ 江平一笑，面前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和烤包子还有看起来就爽口的小菜，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一路颠簸下来还真是饿了，也不再客气，低头吃面。 吃罢饭，尔东跟老两口和收银的姐姐打了招呼，从牛肉面馆出来。尔东望向江平，江平会意道，我们还是去糕点房坐坐吧，我觉得那里挺有意思。 行，你怎样安排都行，此时尔东终于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道。 两人回到糕点房，尔东要了大杯的用冰水镇过的啤沃，又给江平要了一小杯常温啤沃和果仁酸奶，两人坐定后开始说话。 你怎么突然就过来了？跟江叔和阿姨打过招呼没有？ 说了，他们本来不同意，最后看我生气了也没办法，就买了票送我上车了。 江平笑道。 江叔和阿姨真是放心啊，我也想一个人出趟远门，可办不到啊，父母师父舅母叔叔舅舅都管着，说起来还不如你自在。 牛肉面馆那老两口是不是去年我们吃的那家面馆的？江平问道。 是啊，我把他们挖到定水餐厅了，后来又单独给他们开了个店。 那这家糕点房……啤沃的味道好熟悉啊。 也是我开的，就上个月底的事儿。 江平有些吃惊的看着尔东，怪不得老爹说眼前这个家伙是妖孽呢，这大半年里光她就知道木屋滑雪场农副特产和定水餐厅的事，结果他不声不响的又开了两家店。 过了一会儿，糕点房里客满，尔东和江平又聊了一会儿，之后起身离开。 出了门，尔东道，你累不累，累的话回家休息，不累的话我把我哥的摩托骑上，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不错，带你过去看看。 江平开心的点头答应了。 到佟晓峰那里取了摩托，也不理会对方的挤眉弄眼。两人骑车呼啸而去，直奔县城外的肖尔布拉克山谷。 二十几公里的土路牧道，一年也就使用两回，本来就是供牛羊转场用的，坑坑洼洼颠簸不堪也算正常。 但是所有的辛苦和不适都是值得的，在抵达谷口的那一刻，江平没等车完全停稳就跳了下去，飞快的奔向前方，然后突然站住。 她欢喜的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望向眼前的一切。 漫山遍野的北山红花，像盛装列队的少女，温柔的迎接着从远方跋涉而来的女孩儿，她们默默的摇曳着柔软的身体，浓郁的花香随着微风在原野山谷中弥漫，沁人心脾。 午后的阳光下，眼前的一切温柔又壮观，让江平瞠目结舌。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江平痴痴道，太美了，我都想哭了。 尔东轻声道，这满山的大红花，只开十天。十天以后就慢慢的败了，虽然十天后海拔高的地方还有零星开的花儿，可就是不如五一这段时间的花海漂亮。 江平听着尔东的讲解，静静的看向远方，没有再说话。 我虽然知道这儿，却从来没来过，尔东道，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过来，可是你来了，我心里突然就有了一个念头，可能你就是为了这片花海来的。 江平看着，听着，眼里渐渐的充满雾气，又过了一会儿，竟然慢慢的流下泪来。 尔东有点儿慌，又不敢问，两人静静的望向花海，良久无言。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吗？江平的声音有些颤抖。 应该是，几千几万年里这花海一直在，每年就开十天，但没人在意她们。现在，就咱俩站在她们面前，也许我们是她们很多年里见到的仅有的两个陌生人。 江平又流泪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不是伤心，真的东东，我就是高兴，真的很高兴，又有一点儿心疼，就一点点，就我们两个，现在站在花海岸边，我觉得我已经活了几百几千年了。很奇怪的感觉是吧，我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尔东笑笑，伸手拉住江平的手。 有些凉，柔软。 我们往前走吗？尔东问。 不了，就在岸边站着吧，我看着看着，突然又有点儿害怕了，怕我们走进去以后，再也出不来了…… 第67章 逃家的少女 果然如此，尔东心里轻轻一叹。 江平的感觉是非常细腻的，这大红花又名野罂粟，当地哈萨克人又称她为“莱乐喀扎克”，是“自由的不断迁徙的花”之意，它还有一个更加美丽动听的名字：虞美人。 江平的敏感已然到了极致，居然能从这一片广阔的温柔和艳丽中，感受到诱惑和危险。 两人不再说话了，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花海泛波，直到夕阳西下，晚霞满天。 ………… 回来的路上，江平在摩托车后座上紧紧搂着尔东的腰，什么话也没说。 尔东心里很平静，好像这一幕已经在若干年前发生过，摩托车在崎岖的牧道上艰难的向前行进，两人心中涌出同一个想法，只愿这路，永远没有尽头。 尔东总觉得江平的情绪不大对头，从花海回来后，他故作随意的问了问，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测，江平果然是和父母闹了别扭跑出来的。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嫌爹娘管得太多了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矛盾。 尔东很无奈，又不能说什么，面上还得做出同情小妞的模样。毕竟她和自己一样，正沉浸在某种收获意外之喜的甜蜜中。 当然，也就是拉拉小手。 既来之则安之吧，明天必须要给江大叔打个电话，否则绝对会落了恶感，以后就不好相处啦。 吃早餐时，舅母和江平坐在一起，她很喜欢这个开朗的姑娘，昨天晚上问长问短的，很晚才睡，有点儿……有点儿盘问未来儿媳妇的意思，江平倒没什么，大大方方的说和尔东是朋友，这次是专门过来看……花海的。 朱明和四个徒弟，晓峰晓光兄弟俩，再加上舅母尔东和江平，院子里十个人热热闹闹的吃着早餐，舅母很开心，自从尔东他们过来以后，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身体也不像以前那么沉滞和倦怠，每天准备一下饭菜，侍弄下花草再看会儿电视，很简单也很愉快，也很久没有再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了。 尔东晓光要去上课，把江平托付给了朱明，挤挤眼睛，朱明心领神会，笑着点头让他放心。 这一天的课尔东上的是心不在焉，在学校还好些，训练课上居然被李世勇打了个趔趄，安永泰大怒，拿着尺子追打，师弟们兴高采烈，从没见大师兄如此狼狈过。 跟余怒未消的师父请了假，尔东急急忙忙跑到邮局给江立勋打了电话，对方当然猜到了江平的去向，但是听到电话才明显的松了口气，语气柔和的嘱咐尔东，明天一定把小妞送上回来的班车。 尔东连声答应。 回到家，舅母准备了一桌可口的饭菜，除了佟晓峰不在，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吃饭。江平已经完全恢复了活泼明艳的状态，和大家聊的很开心，吃完饭还主动和两个姐姐一起去收拾。 朱明说江平你别忙活了，过来试衣服，尔东好奇的跟过去，想看看效果如何。 女孩子们也都好奇的跟了过来，师父今天忙了大半天，她们知道是给江平做衣服，特别羡慕。 等江平穿着牛仔裙和白色运动鞋从里屋走出来，大家都是一愣，配着她的短发，又精神又朝气蓬勃的样子，有点像男孩子，但是看上去灵动无比。 果然是半个体育生啊，这身材……嗯，身材确实有点好的让某人转移了注意力。 过了一会儿，江平又换了一套牛仔衣和牛仔裤出来，大家看了也都赞叹，说江平简直是最好的衣服架子。 朱明抱臂微笑，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东东说这衣服在南边儿的小年轻中很流行，迟早会传到边疆省来，现在看来确实有流行的道理，他都想给自己做一身当工作服了。 花季少女需要打扮，短发牛仔衣的江平突然的就有了一丝成熟的气息，她自己也很满意，开心的朝尔东眯眼笑。 趁着大家去忙乎，尔东悄悄的拉住江平的手，轻声笑道，我对象真漂亮啊。 江平扬着下巴傲然道，那当然。 拉拉手，没被甩开，尔东就已经很满意了，他现在就像一头小公牛进了瓷器店，小心翼翼，诚惶诚恐。 晚上，一想到明天就要送江平回家，尔东就有点儿怅然若失，倒是江平不以为意，说七月份不是能在省城见嘛，两个月时间也不算长。 尔东道，我不一定能去，中考后要训练要比赛，还要去宁远看看，我还想把店开到宁远呢，那里毕竟是州府，小二十万人，足足是定水的七八倍。 那没事，我打完比赛可以过来找你啊，可惜那时候看不到山花了。 没有山花有水果啊，你可以呆在小木屋里天天吃，还能到索伦河摘野草莓，到时候我们去后山捡蘑菇去吧。 江平使劲儿点头，心驰神往的样子。 院子里，舅母咳嗽了一声，平啊，天晚了，该休息啦。 拉着手聊的正高兴的两人突然就有点儿小尴尬，江平红着脸起身，轻声道，我回去睡了，就匆匆出了门。 尔东挠挠头，不相信自己居然看到了江平害羞的样子。 第二天吃罢早饭，江平和舅母和哥姐们依依惜别。 尔东推着自行车带她去长途汽车站，逃课就逃课吧，刘校长和班主任对他很放心，最多会认为自己去了体校。 自行车后座上，是满满登登的一个旅行包，里面装满了朱明给江平赶制的衣服裙子，都是羊城那边女孩子的最新款式，还有运动鞋和一大堆好吃的。 江平从来就没想过拒绝尔东的礼物，她的脑袋里现在还没有太多物质的概念，刚开始只觉得尔东是好朋友，互赠小礼物是心意而已，到了后来就被惯的心安理得了，反正尔东似乎无所不能，总能找到让她意料不到又贴合自己心意的小玩意儿，像是能看到她的心思。 此刻，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面面相觑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原谅再次涉入爱河的少男少女吧，他们总要度过这样的一段狂喜又不知所措的时期，他们想要表达，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回去吧，江平说完，眼圈就红了，要离开这个几乎无限包容她的小男友了，就突然的难过起来。 尔东一瞬间有些冲动的想，不行再买张票送江平回青石峡算了。 江平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说道，没事，十个小时就到了，你不用担心，再说你不是把我托付给了司机师傅嘛。 尔东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笑还是难过，他现在舍不得小丫头走，但又没办法。以她的脾气，后头肯定又要和爹妈闹矛盾，这回跑过来一瞧，挺好，又有了自己作为倚仗，以后一个弄不好，估计又要逃家。江叔和阿姨会怎么想自己呢？尔东颇有些为难。 不管了，小丫头有去处总比没地方去好吧，还是做好准备，等她下回过来给她更多的好吃的玩意儿，带她去更多好玩儿的地方，做好一个超级导游的本分。 自己也许该买一台相机了，曙光照相馆老板那里已经有柯达胶卷卖了，只不过冲洗要去宁远市，稍稍有点儿麻烦。回去就给佟晓明写信，让他搞一台好点儿的相机。 汽车发动了，声音很大，喷着浓浓的黑烟，尔东暗暗期待发动机坏掉，以便小丫头再待一天。 可惜那辆老旧的车还是缓缓的驶离了车站，江平的短发小脑袋伸出车窗，朝他笑了笑，又挥挥手，消失不见。 尔东差点儿就拔腿追过去，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傻，停住了脚步。 愣了一会神，再回头时不由一惊，有两个看起来不三不四的小伙儿正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往车站外走。 尔东站在原地，都快气笑了，他娘的老子今天是遭了什么邪，这边凄凄惨惨送妹妹，那边儿稀里糊涂丢车车？ 稍稍做了下心理建设，尔东加快脚步追过去跟在两小伙后头，这俩货贼眉鼠眼的看着就不舒服，尔东不由皱了皱眉头，那两人对视一眼，知道是正主跟过来了，就往旁边僻静巷道里走。 尔东一看不对劲，快走几步拦住，差不多行了吧朋友，还往哪儿推呢？ 起开，想挨打呢吗碎怂？ 哦哟，我今儿个就是想挨个打呢，来嘛，你们两个哈怂一块儿来，看看能把我打成啥样子？ 俩贼货愣了下，不过也没说什么，随意把自行车推到一边，一前一后就扑了过来。 还没靠近呢，领头的就觉得脑袋剧痛，然后眼前一黑腿一软就瘫倒在地，第二个见势不妙想跑，尔东两三步追上去，也是狠狠一拳，脑袋见血，干脆的倒下。 尔东低头往两人腰间摸了下，果然带了匕首，脸色一寒，刚才要是跟着进了小巷子，谁都不敢保证这两个牲口会不会动刀子……最近这是怎么回事，想挨枪子儿的货又多了起来，幸亏自己一石头一个把这俩玩意儿安排了。 尔东气恼的差点又补拳，最后还是忍住了，把手里头的石头远远的扔了出去，呸的朝贼娃子身上吐了口唾沫，扶起车子骑上去，一溜烟走了。 第68章 向宁远出发 江平回到家后，很快就写了信过来。 信里说爹妈现在对自己已经好多啦，也尊重多啦，不再偷看他们之间的书信，也不像以前那样当自己是小女孩儿，吃喝拉撒啥都唠叨，恨不得钻进自己脑袋里看看有啥见不得人的想法的那种。 因为，有你在。 最后，江平得意洋洋的写道。 尔东哭笑不得，这算是典型的女生外向了吧，天知道江叔和阿姨现在对自己是个什么观感，怨怒的成份居多？ 赶紧回封信安抚，又委婉的提示了一下，让她最好不要这么嚣张，把爹娘身体气坏了就不好了，一家三口和和睦睦互敬互爱才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对，才是人类文明普遍认同的价值观。 也不知小丫头能不能听进去劝。 五月底，经过两次模拟考的尔东大名远扬，宁远市三中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居然派了教务处的一位姓陶的主任跑到定水体委跟他见面。 陶主任开门见山，直接问他有没有到他们学校就读的意向，如果愿意，不用等中考成绩下来，九月初直接报到就行，除了学杂费全免，每个月还有二十元助学金，住宿走读随意。 尔东听了对方的条件后很惊讶，他以前自然听说过重点学校挖人，但没想到这种风气开始的这么早，价码开的还这么高，居然在中考前就开始行动了。 他也没有隐瞒，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理科他是从高一起就准备放弃的，问学校对此有什么想法？ 陶主任态度也很明确，这个没问题，学校正准备搞文科实验班，把偏文科的学生编在一起，高一开始重点的有针对性的开展教学。 尔东一听非常感兴趣，初步答应了宁远三中的邀请，但是又说明自己还是要参加中考，这是答应了校长的事情，必须要做到。中考完之后，他会视情况做出最后的决定，然后再给宁远三中回复。 陶主任留下联系方式后就走了，瞧他志得意满的样子，似乎是吃定了尔东。 也确实，省重点高中，三年免费，实验班助学金，这几个条件，几乎没有人能够拒绝。 尔东的去向问题对于安永泰来说，是一个艰难的二选一的题目，黑胖子的内心里，寄托了对弟子最多最热切的希望，尔东也是最有可能打出来成绩的一个。 现在，弟子告诉了他自己的选择，他很为难，自己已经是快五十的人了，还有几年可以折腾？队伍刚刚成立，本来充满了希望，现在一切又成了未知数。 他很头疼，又不愿给弟子太多的压力，于是找到了翟志刚。 翟志刚听了沉吟良久，州体委把拳击队放在定水，原本就是权宜之计，说好的器材装备也迟迟没有到位，沟通了好几次后他明白了，州体委那边现在也有不同意见，有一部分人认为，还是把拳击队收回来好，放在下面县里，组织选才训练比赛都很麻烦。 他现在也有些犹豫了。 要是……全队一起调过去，你看咋样？ 安永泰耸耸肩，我没问题啊，光棍一个，队员们肯定也没问题，问题是州上愿不愿意。 翟志刚下定了决心，那你就别操心了，这个事情交给我，我去跟他们去说。 安永泰也希望州上把全队收回去，目前只有这个办法才能保住队伍，或者说保住尔东，他现在是这支队伍的核心，其他弟子对他很信服，有尔东在，训练进行的很顺利，弟子们进步飞快。 但是自己不可能拴他一辈子啊，安永泰想着，不由深深的叹一口气。 中考终于来临。 看着同考场很多考生腕上似曾相识的电子表，尔东不由大乐，看来佟晓峰的生意进展的很不错，已经打入了校园，至少做成了考生们的生意。 没有了文理科成绩的限定和要求，尔东更加放松，他感觉这次中考还没有模拟考试的难度大，基本上都是提前半小时交卷。 考完最后一门出来，尔东松了口气，快两年了，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他就像一只陀螺一样被生活和命运追打着不停旋转。直到此时，他才有了将近三个月的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闲，或者说，至少暂时少了一份学业的压迫。 天气真不错啊，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少年尔东的心情非常愉快。 分数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也差不到哪儿去，冀勇乔鹏早就打过招呼，中考结束后希望足球队就要开始正常训练，准备七月底的伊州中学生足球邀请赛。 十七支队伍的大场面，此生绝不能错过！ 乔鹏悄悄告诉尔东，新学期自己要去宁远三中了，尔东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他轻声问乔鹏，是不是乔叔也要动一动？ 乔鹏看着尔东没说话，但是没有否认。 尔东笑道，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未来的三年，咱俩还是同学。 乔鹏笑了起来，他觉得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为尔东是个有意思的能给人带来愉快和惊喜的朋友，能再相处三年，不失为一桩乐事。 下午回到训练馆，安永泰把尔东拉到一边，郑重其事的告诉他，县体委准备把拳击队交回到州上，州上也没有反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八月底全队就要去州上报到了。 尔东听了非常高兴，师父能更进一步，这是他乐见的事情，师弟们的学习训练环境肯定也会更好，除了李世勇，其他人的学业也会有一份保障，他感觉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安永泰还告诉他，今年年底的全省青年邀请赛大概率会由州体委承办，让他做好准备，同时也要带头搞好训练，争取带领师弟们打出好成绩。 尔东答应了，这回没跟师父提什么条件。 他想的更多一些，是时候把业务拓展到宁远市了，用两个月时间准备，应该问题不大。 训练课结束时，翟志刚又来找尔东，说你姐来电话说宁远市工行那边想订一批计算器，质量必须有保障，问尔东这边有没有办法，大概需要二百个。 我姐说什么时候要了没有？ 两个月？差不多吧，我再问问。翟志刚说。放心吧师伯，两个月的话保证给我姐办好，质量没问题，发票也有，送电池，价钱也好商量。 翟志刚笑骂道，你小子听到有钱赚就两个眼睛放光芒，一看就是奸商，我话带到了啊，电话号码给你，回头你们自己联系。 平白来了笔大单，还是宁远市的，这可是个好兆头，在定水这样的小地方，哪怕是独门生意，碍于城镇人口数和消费水平，收入也是有天花板的。 现在尔东每个月的收入大概在一万五千左右，农行存折上已经躺了十二万多，他有点发愁，这么大一笔钱，除了朱明和彦成，谁都不知道，连爹妈都不敢告诉。去了宁远以后说不得要花一点儿，不动产什么的是重点。 晚上把翟晓丽的号码给了佟晓峰，嘱咐他明早就给老大打电话备货，尔东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写写画画，想了想又叫来朱明佟晓峰，三个人碰头议事。 我准备把生意重点转到宁远市了，两位哥哥做好准备。 朱明道，你准备咋弄？ 尔东道，乔鹏他爸，就是乔县长，这两个月肯定要去宁远市，具体职务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是副市长或者副书记，乔鹏上次帮了我们忙，我这个同学虽然成绩一般，但是脑子绝对够用，是个可交的人，咱们过去了，心里也有底。这是一。 我是这样想的，六月底朱明哥和彦成抽时间和我一起过去，我们要落实两件事，一个是家具店成衣定制店和餐厅选址，另一个是我想买个院子。 前面一个好办，就在宁远市解放路中段范围里选，那边都是州上市上各单位集中的地方，可以租也可以买，面积的话至少要两百平米以上。后一个事需要碰碰运气，我听说最近宁远市很多俄罗斯人往澳大利亚跑……也不是最近，这两年都是，他们原来就住在解放路附近的巷子里，我们去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好的。要是你俩有想法，也可以一起买，说不定能更便宜一点儿，朱明哥，我觉得你可以把父母接过去，伊河乡的地包出去算了。晓峰哥买院子一是自己住，另外还可以给员工当宿舍，不用另开支，朱明哥也一样。 那这边儿的店怎么办？佟晓峰问。 还能怎么办？刚开始你俩肯定要两头跑一跑，会很辛苦，生意理顺以后两位哥哥要把重点放在宁远市，这边你们这么长时间观察下来，难道就没有发现一个可以相信的帮手？ 再说了，尔东豪气的挥挥手，小生意而已，合同约束，大胆放手，你们要有从小老板转到管几个店的中等老板的心理准备了，这是迟早的事。趁着现在咱们年龄小，不怕犯错，可以尽可能的试一试，错了大不了赔点儿钱而已，我们大半年前还是兜里叮当响的穷光蛋呢，不对，朱明哥不是，那时候他就有一千多块钱积蓄了。 三个人都乐了。 类似的问题讨论到最后，基本上就是尔东的一言堂，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第69章 状元郎进城 朱明早已经习惯于尔东的安排，佟晓峰虽然很谨慎，但是表弟的说法一般都是有事实为依据的，足以说服他。 虽然尔东说未来有赔钱的可能，但佟晓峰压根不信。再说大哥也表过态，有什么难处尽管跟他说，钱，不是问题。 他其实真有点儿好奇，东东说大哥寄回来给母亲弟弟们穿的衣服鞋子还有电子表都很贵，那说明大哥真的可能发财了。在羊城都混了快两年了，大哥到底挣了多少钱呢？上次打电话时，自己这十万八万的收入跟他显摆了一下，可大哥在电话里没任何表示，是不是根本看不上自己这仨瓜俩枣？ 有机会还得去羊城转转，佟晓峰想，看看那里究竟是怎样的花花世界，能让大哥流连忘返乐不思家。 592分，定水县1985届中考状元，定水四中初三一班尔东。 尔东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个成绩在全州来说也就是第四名，第一名的牲口居然考了598分，近乎满分。 但是刘校长欧阳校长非常满意，伊河乡中定水四中的老师们很开心，爹娘那里更不用说，简直是乐开了花，四处显摆的样子让尔东很不好意思。 安永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只觉得弟子翅膀硬了，随时随地就可能飞走。 朱明晓峰他们基本无感，而师弟们和体校的队员们则觉得，大师兄简直就是天才，还是不可复制的那种。 他们从来没见过没听说过体育生这么牛叉的，从来没有。 当然尔东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体育生，业余爱好而已，所以爹娘张罗谢师宴的时候，只请了中学的老师们。 谢师宴摆在舅母家的院子里，尔东把穆合塔尔请来，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宴。 这是一次告别，也是一次出发。尔东微笑着，陪着师长们说话，心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是江平那里？ 又或许是未来三年的小规划…… 校长和老师们送了尔东很多笔记本钢笔之类的小礼物，尔建国佟梅英则出手大方，每个老师都有礼物相送，都是很贵的烟酒，女老师们甚至有市面上少见的艾德莱斯绸围巾。 谢师宴其实主要是家长和老师之间的交流，度过了这样一段时光，这两个群体都疲惫不堪，非常有必要放松一下。 尔东更像是工具人，坐在那里证明着他们的辛苦和成就。 大家尽欢而散，每个人都很高兴。 尔东松了口气，他决定星期天就去宁远市转一转，先落实临街的铺面，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庭院。 朱明和佟晓峰很高兴的同行，说到选择铺面位置的感觉和经验，他俩无疑更有发言权。 很久很久没来宁远市了…… 作为伊州首府，这座城市建立在伊水河冲积平原上，土地肥沃水草丰茂物产丰富历史悠久，在很长时间里都是边疆省的政治文化军事经济中心。 虽然现在没落了，但小城仍然拥有二十多万人口，而这里的人们，仍然傲气十足，根本瞧不上省城，觉得那里没什么文化底蕴，也不适宜人居。 上千年来，这里经历过战乱，但从未遭遇饥荒，小富即安知足常乐是常态。 小学五年级的六一儿童节，伊河乡中心小学弄了一辆大卡车，拉了一群成绩好表现好的学生跑到宁远去玩儿，为了满足孩子们看飞机的愿望，莽撞的司机直接把车开进了机场跑道，吓得地勤人员魂飞魄散，因为有一架小型客机正要降落…… 尔东对这座三横两竖五条长街构成的老城还有印象，这回过来，感觉除了街道略微变宽了些，变化还是不大，他对横穿解放路的城中小河非常感兴趣，河水清澈，居然还有水草游鱼。 四十公里车程而已，早上过去傍晚回来，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 宁远市现在人口外流的比较厉害，商业也不发达，尔东曾经听过这样一个说法，因为伊州地处中苏边境，河谷平原适合机械化部队展开，所以经济以基本的农牧业为主，尽管各种资源丰富，但根本没有考虑工业和交通发展，总体上基本够用就行。 对于三人创业团队来说，立足宁远是一个机会，因为有佟晓明在，他们拥有相当巨大的信息优势，而这个优势利用好了，能直接转化为财富。 宁远市的市民总体上谈不上富裕，但也不穷，这里有大量的机关人员，几个大型国有厂矿的总部也设在这里，还有边疆省唯二的两个中型毛纺织国企，有大量的青年工人，两所大专院校。还有一点很重要，周边三四个县距离最远也就三四十公里。 所以尔东三人一致认定，这里的机会远远多于小小的定水县城，是手中的技艺和资源变现的最好所在。 一天的时间，两座一亩多一座两亩多的庭院和一个五百多平米的框架厂房以及三百多平米的的位于解放路穿城河边的小作坊落入三人视线。主人基本上都是要出国的俄罗斯族，处理名下房产的心情急迫，价格低到令人发指。 三座庭院维护的相当好，都是几十年的老宅，大量的采用了砖石和木材，院子里花草繁茂，果树和葡萄架是标配，一看就是热爱生活的利索人家。 朱明看完出来后终于难掩激动，悄声对尔东和佟晓峰说道，一定要拿下，修缮改造最多两个月到八月底就能完成，而且材料也花不了几个钱！框架结构的那栋厂房呈长方形，地基打的很深，完全可以加一层建成两层，改造成商场的难度不大，最晚九月底就可以搞定，河边的那个小作坊好好收拾一下，八月底就可以作为餐厅开业。 看完现场的“朱大师”如此惊喜和笃定，还有一个原因，三个庭院平均报价两千到三千元，框架房和河边作坊加起来也不过八千，即便最后加上改造费用，这五处房产总投资也不会超过五万。何况，这些房产都位于解放路的核心地段，而且都是可以自由转让的私产。 临走时，尔东和五家房产的主人都签订了买卖协议，并交付了定金，相约下周过来办理过户手续。 三人强抑欢喜之情，五家房主更甚，毫不掩饰轻松和愉快，他们马上要前往遍地黄金的大洋洲，对他们来说，这些鸡肋一样的老一辈留下的房产处理起来实在很棘手，能够在远渡重洋之前遇到冤大头买家及时脱手，实在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六七十年了，这里终究没能成为他们的家乡，现在，他们义无反顾的撇下先人坟茔，扬长而去。 尔东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又觉得没有必要细究，他们早就失去了故土，此去无非是继续流浪，直到一族血脉逐渐消散于漫漫的时间长河。 宁远物业改造计划从三人回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实施。 朱明去了一趟索伦村，除了两个入门徒弟，他还有七八个用的顺手的准徒弟，这一回是非拉过来不可，哪怕不是长期雇佣，当小工也是最好的人选。 备料的事情宁远就可以解决，那里的木材加工厂就有好几个。他的成衣定制和木器家居店是要整体搬迁的，倒也干净利落，不存在别的乱七八糟的问题。 佟晓峰那边稍有些麻烦，他开始考虑定水餐厅马氏牛肉面糕点房百货店的管理人选，四个店必须都抽人过去，好在目前员工大多数是没成家的年轻人，三个多月后估计问题也不大，应该可以顺利过渡。 一想到自己名下居然已有这么多产业，佟晓峰就踌躇满志，干起活来精力充沛的连自己都惊讶。 都是钱催的，尔东笑道，佟晓峰不同意，严肃的说，是很多钱催的！ 好吧，你说得对。 尔东口中的“宁远战役”正式打响。 五处房产最后的成交价加上极少的税金不到一万六千元，尔东小手一挥，本少爷全包了，但是…… 两人一起看向他，心中暗道不妙。 各人名下房产的装修改造由各人负担，朱明哥，我有一些想法，嘿嘿嘿嘿。 两人一笑，这算什么事，本来就该如此。朱明道，你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帮你办好。 那我就放心了，毕竟以后要呆三年呢，舒服点儿是第一位的，其实朱明哥，别的都还行，三个院子都是老院子，底子都挺好，就是露天厕所太让人难受了，洗澡也是问题。要是能搞室内的冲水厕所和浴室就好了。 朱明沉吟道，问题应该不大，我尽量想办法。 还有就是，给我做两个双层床，两米二的吧，宽一点儿，床边带护栏的，我要给师弟们留一个房间。州体委那边暂时没办法给他们安排宿舍，先在我那里凑合一段。 朱明点头答应了。 那就交给你啦，尔东喜气洋洋满心期待。 六月底，宁远改造计划正式开始实施，朱氏工程队也基本成型，入驻宁远。小伙子们一人一套牛仔布工作服，走在宁远大街上，非常引人注目。 有感兴趣的小伙子姑娘，直接上来问从哪儿买的，大家口径一致，八月底解放路朱氏成衣店开业，大家就能买到了！ 第70章 再战绿茵场(1) 尔东给朱明大致画了个庭院改造想象图，歪七扭八的不堪入目，朱明好不容易才理解了他的意图，摇摇头拿回去重画了一个，佟晓峰看了也很眼热，三家离的很近，干脆搞成一个风格算了。 尔东抽时间去了宁远三中一趟，和三中的教务处主任、联系人陶老师见了一面。 他现在的住处离三中不到两公里，离州体委更近，骑自行车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距离，再加上以后自家餐厅商超都在二者的中心点上，简直不要太方便。 尔东进入三中的后续手续，完全不用他本人操心，自有陶主任派人去办，陶主任说了，这一届的文科实验班就四十多人，宁远三中抽调了最好的老师，希望三年后在文科高考方面也能一鸣惊人，彻底拉开与其他学校的差距，真正成为伊州独一无二的省级重点高中。 整个七月，朱明和佟晓峰带着人跟头绊子的在定水和宁远之间两头跑，希望在两个月内把宁远那边的活儿全部搞定。 尔东对于二人的业务进展一概不插手，只是坚决不让他们俩骑摩托车。每天赶早晚的班车让两人很是痛苦，屡次抱怨，但是都被尔东否了。 又一次成了甩手掌柜的尔东，除了日常的拳击队训练，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足球队里，倒也轻松愉快。 希望队主力队员全部回归，又挖来了其他学校的几个中后场队员和门将补足短板，全队上下自信心更强。 除了去年见识过的夏塔天马队、唐布拉雄鹰队、宁远明星队，今年还有其他十三支队伍参赛，参赛要求中明确规定，必须是在各县市初中就读的学生，不能以业余体校足球队阵容整体参赛。实际上这一条根本无法落实，伊州也算是传统足球强区，像定水体校一样没成立足球队的体校也不多，但据冀勇了解，他们也没有什么太正规的训练，毕竟摔跤射箭田径才是伊州绝对优势项目，以后或许还有拳击。 十七支队伍分成四组，定水希望队这一组有五支球队，其他四支队伍分别是唐布拉雄鹰、乌孙勇士、巩乃斯骑士、定远希望。 尔东看着秩序册想笑，叫希望的球队居然有四支，除了定水和定远希望队，还有察汗乌苏希望队和峪远希望队。 起个名字有这么难吗？可见这些山寨希望队都是仓促的临时组合。 定水希望足球队再出发，他们明白，小组赛分组首轮轮空可能是东道主唯一的球场以外的加成了，他们必须要利用好这次轮空，重点观察各组实力突出的球队，为后面的淘汰赛做准备。 小组赛在定水体委和定水四中两块场地上进行，每天上午和下午各两场球，一天八场刚好打一轮。 七月三十号的比赛，冀勇把全队队员分成两部分，到两个场地看球，尔东上训练课没时间去看，但还是抽时间设计了专门的表格，让看球的队友统计各队射门次数射正次数攻守比例球队战术特点重点队员技术特点。 一天比赛下来，尔东拿着那些表格头疼不已，他对队友们能在看比赛的同时做好数据统计的期待完全破灭了。 但是八场比赛有六场打成了八比零以上的篮球比分是怎么回事？再看球队名，心里顿时放心，获胜的球队里，夏塔天马队、唐布拉雄鹰队、宁远希望队的名字赫然在列，这样看来，无法准确判断实力的球队只剩三四支，看冀勇怎么安排战术了。 七月三十一日星期三，定水球迷的节日到来。 比赛种子队，又是主队比赛，体委球场涌进了三千人，盛况空前，县公安局也专门派人过来维持秩序。 定水希望队的小伙子们很兴奋，大场面才有好状态，更何况这里是自家主场。 对手则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普通中学生而已，哪里见过如此盛况，乌孙勇士队员进场的时候，有几位紧张到走出了六亲不认的同手同脚步，尔东他们低头忍笑很是辛苦。 这场比赛根本没有什么悬念，最有趣的是负责盯防尔东的队员，尔东到场边喝水的时候他居然也跟过去了，比赛还在进行…… 教练看了双手捂脸，都快疯了。 尔东下场的时候已经打进了两个球，助攻一个，希望队四比零领先。 有几个看过去年比赛的观众，就跟旁边的球迷普及定水足球小王子的光辉战绩，关注他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还有人高喊小王子加油，虽然引来了一阵哄笑，但是说实话，有专属球迷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全场比赛结束，定水希望队七比零获胜，下半场主要是替补队员在踢，一帮主力在场边说说笑笑，很是轻松。 以后碰到这样的队下半场就不用我上了吧？尔东对冀勇说。 冀勇嘴角带笑，但是仍然做出领队严肃的姿态，那不行，除非大比分领先，你不卖力气的话还是要留在场上。 之后的三天，定水希望队仍然踢得轻松无比，对唐布拉雄鹰五比零，对巩乃斯骑士和定远希望打出了八比零的巨大优势， 场边观战的球迷越来越多，每次希望队队员拿球尤其是尔东拿球分球射门，都会引来观众巨大的欢呼声，这种实力悬殊的比赛，对于球迷来说是最快乐的，既能够代入又毫无心理压力，属于纯粹的享受和欣赏。 他们讨论的主要话题是，下一个进球何时到来由谁打进。 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 四场比赛，尔东打进七球，助攻八球，全队绝大多数进球都与他相关，这就是长期组队和临时凑合的差距，定水希望队不仅有强势默契的进攻，还有强硬有序的防守，他们可以拿住球并且做出比较精细的中前场配合，也能适时的打出造越位和反越位战术，这一点比大部分只会长传冲吊的球队强的太多。 定水希望队最铁杆的球迷目前来看是乔县长，只要有他们的比赛，他就会来充当领队角色，就坐在替补席上观看，冀勇失业了，毕竟不能和县长争领队职位，只好把自己的换人方案提前告知县长，自己在场上专心做好防守。 四分之一决赛的对手是老冤家夏塔天马队。 对方明显吸取了去年比赛的教训，再加上整体水平经过一年磨合上升不少，场上不再有鲁莽随意的飞铲，面对定水希望队踢的谨慎小心，基本放弃了中场争夺，全队龟缩在后场拼防守，然后利用两个速度快的前锋伺机打反击， 对于“摆大巴”这种情况，冀勇尔东应付起来还是很有心得的，耗呗，看谁能耗过谁，拿不到控球权就等于放弃了进攻，速度快的前锋又有什么鸟用，卡死传球线路提前预判就完事了，见势不妙则一脚大脚破坏，轻松愉快。 只是这样一来，比赛踢的就有点儿沉闷了。 到了观众表演的时间，只要希望队拿球向前，锣鼓喧天喊声动地，只要天马触球，嘘声一片口哨刺耳，天马队员绝不能失误，只要有一个球踢呲了，全场就会哄笑倒彩一片，还有人大喊踢得好。 第十二人的作用是巨大的，天马队整体踢的越来越僵硬，队员的动作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形，他们感觉自己被羞辱，少年的逆反和血性在慢慢的积累，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能点燃。 尔东开始玩火，过掉一个对手传出球后总是回头笑笑，也不说话，但是挑衅和嘲笑的意味对方能清晰的感受到。 终于，在他又一次回头微笑时，被激怒的对手冲上来一把推在他肩上，尔东顺势就倒了下去，他也没有表演的太过浮夸，一个滚翻就站了起来，然后做出怒气冲冲的样子上前对峙，对手怒目圆睁毫不示弱，两个人的脑袋就抵在了一起，看起来像一对愤怒的小公牛。 裁判的哨声响了，观众在大声鼓噪，有人大声的在用不可描述的词汇辱骂天马队的少年们，双方的队员也冲过来混在一处，推推搡搡。 冀勇很快就明白了尔东的用意，立即装作很大度的样子拉开自己队员。 毫无意外的一张黄牌，天马队员气得发疯，但是又说不出什么，难道跟裁判说他对着我傻笑我忍不了？ 位置很好的任意球，裁判鸣哨后尔东并没有打门，而是把球挑了个半高传给早已做好准备的冀勇，冀勇助跑后迎球怒射，皮球狠狠砸在横梁下沿弹进球门。 那一声砰然大响，全场都听得清楚，很多人在想，这一脚射门要是抡到自己身上该是啥感觉，不由得后怕不已。 尔东和兴奋不已的冀勇击掌庆贺，后者这一脚凌空爆射，训练中打一百脚也未必能打出今天这一脚的完美角度和力量，冀勇只觉全身毛孔都张开了，兴奋的只想大喊大叫。 全场掌声如雷，球迷嘛，需要的就是这种绝对暴力的释放带来的刺激，这一刻的美妙令人沉醉，毕竟，每个足球少年心中都有一个马拉多纳之梦。 第二个进球也很快到来。 第71章 再战绿茵场(2) ………… 慌乱中，天马队队员再次在禁区前沿犯规，裁判哨声刚落，尔东迅速把球传进禁区，无人盯防的乔鹏和梁岩甚至有时间在门前谦让了一下，最后乔鹏轻轻推射，二比零！ 这是一次典型的任意球快发，天马队队员在乔鹏进球以后，居然围着裁判大喊大叫，意料之中的，又吃了两张黄牌。 足球规则也是要不断学习地，同学，尔东笑眯眯的对防守他的天马球员说道，不懂规则肯定是要吃亏地！ 天马队十五号眼睛里都快冒火了，他暗下决心，老子就是不踢球了，也要让你好看，等着吧，他们不是叫你小王子吗，老子要让你变成小瘸子。 天马队终于撑不下去了，这场比赛踢的……实在太他妈的难受了。 死守下去，除了被动挨打和继续丢球不会有别的结果，对方已经开始玩儿远射了，隔着三十米就敢毫无顾忌的打门，就像是在训练，无论射门质量如何，哪怕放了高射炮，场下的观众们都毫不吝啬的奉上掌声。 毕竟是四分之一决赛，眼下输两个还能搏一搏，再被打进一两个的话比赛就没什么意义了，好歹要进一个面子球啊。 天马队教练不再犹豫，挥挥手让队员往上压，五三二阵型也改为四四二，对攻，不管输几个，打进一球就行。 尔东得意的笑了，不怕你有志气出来攻，就怕你没出息缩着守。 希望队开始一次次的制造越位陷阱，天马队前锋一次次做无用功，来来回回折返跑，中场逐渐也失去了控制，毕竟，能力上还是有差距。这种乱局下，希望队反倒打的更加轻松，大范围转移球的简单战术让天马队员们毫无目的性的跟球跑动，直到精疲力竭。 在和梁岩配合做了一个简单的二过一后，尔东迅速前插，乔鹏接梁岩回传向前传了一个过顶，尔东的眼前瞬间空旷无比。 单刀，距离球门不到三十米。 尔东带球高速逼近禁区，最后一脚他趟的稍有些大，不过足球还在控制范围内，他准备减速变向过掉弃门而出的天马门将，就在此时，他听到后面队友焦急高喊有人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大力冲击身体后侧…… 要糟，这是他被撞飞时的感受。 天马队十五号在飞铲后的一秒就清醒过来，他呆呆坐在球场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起好。 裁判尖利的哨声响起，红牌，点球。 这些都无所谓了，在十五号被某人踢了第一脚之后，场上就变得混乱无比。 负责维持秩序的民警拼尽全力制止要冲进场的球迷，双方领队教练和组委会工作人员集体冲进场内，制止开始互殴的双方队员…… 值班医生跑步进场了，中间还摔了一跤，狼狈无比的跑向一动不动躺在禁区内的尔东，球迷们逐渐停止了骚动，但一直在高声怒骂，骂声震耳欲聋，从刚开始的散乱无序到逐渐整齐划一，三字国骂声回荡在球场上空，有一种极为粗野却撼人心魄的力量。 大意了，尔东在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责，自己应该能预判到十五号的举动，因为一连串的挑衅和戏弄早已让对方羞怒到了极限。 躺在担架上，尔东双手捂脸，后悔不已，踢个破比赛把自己搞成这样，实在是太划不来了。 他不敢活动自己的腿，害怕骨头有什么大伤，脸上火辣辣的痛，应该是擦伤了，胳膊和肩膀没事，后背有点疼…… 阿弥陀佛，圆脸的女大夫初步检查完毕后松了口气，居然还念了句佛，然后对一脸严肃的乔县长说道，问题不大，只是擦伤，骨头没问题，有没有脑震荡不知道，小伙子，头疼不疼，恶心不恶心，想不想吐？ 尔东慢慢坐了起来，大夫我没事，刚才就是懵了。 你还是再躺一会儿吧，我把你脸上胳膊上腿上的擦伤处理一下，大夫道。 严重吗？尔东问道。 没事，也不会破相，休息上两天就好，你头真不晕？真的不恶心？要不要去中心医院检查一下？ 尔东还没说话，乔县长就做了决定，现在就去，小张，你们几个把小东抬到车上，去县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尔东有点不好意思，说乔叔我能行，不用去医院，乔进军摆摆手，行不行大夫说了算。 尔东被抬出球场的时候得到了全场观众的最高礼遇，他们长时间鼓掌，一直到吉普车驶出体委大院，还有十几个球迷骑上自行车跟着往医院跑，想第一时间得到确定的尔东是否受伤的消息。 点球之前，少一人的天马队已经毫无斗志，但是定水希望队并没有给他们任何颜面，十一比零的羞辱性比分，让天马队领队教练无颜面对，比赛还没结束就提前离场了。 球迷们心满意足的各回各家，很多人都在议论尔东的伤情，觉得那一脚凶狠的飞铲肯定把小王子的腿弄断了，大家都唏嘘不已。 冀勇和队友们比赛结束后直接去了医院，找到尔东时看见他脸上胳膊腿上抹了点药水，正坐在床上和老乔聊天。 大家都松了口气，看样子没大碍。 老乔道，半决赛小东就不要打了，休息两天，小勇和乔鹏你们几个把队员组织好，我看了一下，另外一场半决赛大概率是宁远希望队和察汗乌苏希望队，你们的对手差不多就是唐布拉雄鹰。问题不大吧？ 冀勇道，放心吧乔叔叔，我们会准备好，不会放松，能打多少就打多少。 那行，待会儿你们送小东回家，车给你们留着。 老乔说罢，起身走了。 队友们看着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尔东，庆幸之余又有一丝后怕……还有，尔东现在的造型妆容实在……有点儿可笑。 想笑就笑吧……不要憋着……尔东无奈道。 大家就哄笑起来，声音有点儿大，惹的大夫生气的跑进来把这帮小子赶了出去，丝毫不顾忌这是县长亲自交待过的病人。 尔东谢绝了司机的好意，和队友们一起回了体委大院洗澡更衣，还挤出时间开了赛后总结会。 伤口被水激的有点痛，不过完全可以忍耐，只是当他们一伙儿跑到餐厅吃饭时，免不了又吓了大家一跳，以为尔东在外头被人给揍了。 不过也差不多吧，尔东想，心里再一次提醒自己，以后少玩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盘外招，激怒别人有啥好处，一场业余又业余的比赛而已，结果自己差点报废不说，还惹了那么多麻烦。 今天要不是县公安局派民警过来，天知道那些激动的球迷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孩子而已，真心犯不着。 尔东如此彻底的自省，也免不了第二天安永泰的破口大骂。 哎，你以为你是谁？马拉多纳？贝利？你还能的很，想日天呢吗？哎，你知不知道，你是搞拳击的知不知道？哦哟，训练了一年多被个踢球的初中生废了，说出去好听吗？听说直接被放翻了嘛，脸上这是被猫抓了？……你们笑啥？啊，笑啥？给我滚出去跑十圈…… ……我看你最近就是皮痒痒，狗揽八泡屎，你是全能冠军吗？狂的都不行了！你咋在队里带头？其他队员咋看你？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外头就是受欺负都不跟人翻脸动手，你给我说说为的啥？ ……不能让别人受伤，也不能让自己受伤…… 我看你明白的很嘛，咋日能的时候就全忘掉了？ 尔东伸手递过塑料长尺，师父我错了，你不要生气，我保证以后老老实实，再不给你惹麻烦。 安永泰一把抓过长尺，我不是怕你给我惹麻烦，我怕你给自己找麻烦！ 说罢，愤然出手，直奔尔东臀部。 尔东心念电转之间决定逃跑，开玩笑，屁股上还有伤呢，再挨上师父一记，今天真的变成瘸子了。 一个后撤步躲开后，尔东朝馆外飞奔，正在训练的各队队员们看到此情此景，激动的大声呐喊，大师兄，加速加速，你师父追来了！加油！大师兄！ 馆内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安永泰追了几步，无奈的停下大喊，你个小兔崽子，给我跑二十圈，跑死你个小祸害！ 说罢，气哼哼的背手走了。 尔东追上师弟们，一起在跑道上中速行进，尔东看了大家的表情，再一次无奈道，想笑就不要忍，我这个妆画的不错吧…… 李世勇不敢笑得太厉害，阿布和其他两个就毫无顾忌，都笑的跑不动了，尔东只好停下，静等师弟们缓过劲儿来。 师父刚才很生气，骂我骂的很难听，我也觉得自己最近有问题，狂的厉害，尔东严肃的说道。 师弟们不笑了，认真听他讲。 我们是运动员，最该珍惜的是自己的身体，最不能犯的错误就是眼睛里头没人，不尊重别人，屁话太多见不得人的招数用的太多的话，最后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这次我运气好，再来一次的话就不一定了。你们也一样，记住今天我的教训，不要犯同样的错误，不要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第72章 巅峰和终点 师弟们安静的听着，看样子大家都有所触动。 尔东顿了顿又道，还有一点，我们是专业运动员，如果学到的技术用到普通人身上，那就很危险！师父大半辈子除了比赛和“运动”的时候保护师伯，就没和人动过手，更不惹事，他在传达室待了那么多年，欺负他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啥话都没有。为啥？就是不逼蹭，就是能沉住气。 ……以前我觉得师父是个只懂拳击的粗人，现在再想一想，脑子转个弯就明白了，我们这些人和他比算个啥？二十岁以前能打进全国前三吗？能进国家集训队吗？不一定吧？遇到事情能像师父那样忍吗，也不一定吧？那还狂个啥？还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活该被人放翻！ 尔东说完，低着头跑开了，师弟们听完愣了一会儿，也顾不得仔细消化，赶紧跟上。 ………… 业余球队中的所谓高水平球员，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好一点儿的其实就是球感还不错，有一两招练得纯熟的比较拿手的、成功率高一点儿的突破技术动作，比赛经验多一些，速度耐力力量平衡一点儿而已。 当然，脑子快一点反应迅速一点儿的更难得。 能赢球的业余球队，胜就胜在长期磨合后形成的默契，知道自己队友的技术特点、跑位习惯、能力高低，谈不上整体的精细的战术，一般都是三到四人的短传配合，运气型渗透和大脚过顶冲吊居多，然后利用速度力量硬吃。 再加上业余球队门将位置很难找到优秀的人选，守门员基本没有接受过正规训练，手型选位都不会，很多都是篮球爱好者客串，所以各种乱七八糟的失误丢球和乌龙球多的惊人，这就造成了各队之间的明显差距。 像伊州中学生邀请赛这种校园足球性质的比赛，首届比赛各队水平肯定会参差不齐，以后各地各队重视起来后，比赛就难打了，都是半大小子，基本的身体素质和能力经过训练后，又能有多大差距…… 对唐布拉雄鹰队的半决赛，尔东老老实实坐在场边充当了看客，这场比赛实际上和去年一样，也是提前进行的决赛。 唐布拉雄鹰队的教练和队员都觉得自己冤的很，去年好歹凭着积分拿个亚军，今年却掉到第三了…… 半决赛踢的很正常，身体对抗和犯规虽然也多，但是没有冲人去的，八十分钟比赛，定水希望队四比零大胜，梁岩和乔鹏包办了所有进球，绝大多数配合也围绕着他们进行，两人凭速度和脚下技术硬吃，而唐布拉雄鹰队队员们则缩手缩脚，不敢做动作，毕竟是人家的主场，再加上昨天的领队会也起了作用，场上再次严禁背后铲球。 雄鹰队员心中苦啊，能铲球的话，哪怕有吃牌的危险，好歹能迟滞和打乱对手进攻速度和节奏，现在这种情况下，上手拉搞不定不说而且一样会吃牌，上身体？大家半斤八两，我倒是想拦，他喵的拦不住啊。 半决赛大胜让大家都放松下来，挺进决赛的感觉，有时候和拿冠军一样让人高兴，更何况对手是峪远希望队…… 那是个什么队？ 峪远希望队教练看过两场定水队的比赛后，感受到了两队之间确实有很大的实力差距，想在对方的主场赢球，可能性不大。 想来想去也只能集体在门前“摆大巴”了，输就输吧，毕竟已经进决赛了，运气的成分虽然多一点，好歹能交待了，不要输的太难看就行。 这意味着峪远队彻底放弃了进攻，定水希望队全队放心大胆的压在对方半场，想尽各种办法打门。 远射，定位球，突破后要点球，辅之以表演的艺术，乔鹏还因为生硬的假摔吃了张黄牌，引得全场球迷哄笑。 但是今天定水希望队球运一般，对手全队缩在本方半场，到处都是高矮不一的人粗细不一的腿，大家的头球又很一般，起高球效果也不明显。 结果就是双方来回拼大脚，一方是破坏，另一方则是希望混个乌龙。 峪远希望队今天运气要好的多，再加上全队注意力高度集中，防的滴水不漏，定水队这边几乎找不到像样的机会，上半场居以然零比零的比分结束。 峪远队教练有点儿绷不住了，上半场定水队的松弛和球运不佳，给了他错觉，他判断自己的队伍状态要好于对方，可以一战，下半场开始前，他要求中前场队员压上去，想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冀勇喜出望外，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二十一个人打半场攻防太折磨人了，对手愿意压出来打，那再好不过。 峪远队刚开始的进攻颇为凶猛，频频下底传中，下底还凑合，传中可就差的远了，定水队这边干脆就不怎么管对手的两边，看住不让突进肋部就行，反正对方折返跑一趟就丢球了事，毫无威胁。 但是峪远队的二把刀教练却觉得自己的攻势打的有声有色，只是运气差一点而已，继续挥手让中后场队员前压，希望给对手更大的压力。 尔东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大多数业余球员正式比赛经验极少，也只懂一些基本的足球规则，有些特殊的规则比如说球门球界外球角球不越位，他们有时候碰到了脑子会短路，对任意球快发也普遍反应不过来，不知道上前压球。 这种一两秒钟的犹豫，对于速度快点儿的前锋来说，已经足够了。 第五十四分钟，冀勇开球门球，尔东就站在对方半场，眼看着皮球落地后又弹起越过对方中后卫落到自己脚下，心中大喜过望，峪远队几名后卫队员信心满满的大喊越位并举手示意边裁，结果人家理都不理，迅速启动跟上，边跑边向前伸手示意，好球！ 等到峪远队员意识到大事不好，尔东已经带球进了对方禁区，油炸丸子加一个大跳躲过对方门将飞铲，轻推一脚破门。 主裁判哨响，手指中圈，示意得分，在全场球迷热烈欢呼声中，尔东和跑过来的队友击掌庆祝，而峪远队队员仍旧围着主裁判争论，并对着边裁指指点点。 主裁应该是听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直接向四名峪远队队员出示了黄牌，场外嘘声四起，峪远队教练看到自己队员如此表现，以手扶额，气得说不出话来。 丢一个球和丢两个球有区别吗？ 有，就是丢三个球四个球五个球。 方寸大乱的峪远队三条线终于开始崩溃，体力也开始出现问题，中前场队员上得去下不来，队员之间开始相互埋怨，在梁岩助攻乔鹏打进一球后，中后卫直接和场上队长吵了起来，吵的不过瘾还动起了手。 双方队员都愣住了，尔东赶紧冲上去准备劝架，结果两个小伙儿热血上头，王八拳撩阴腿齐飞，吓得他赶紧躲开。 主裁判也拉不开红了眼的峪远队员，劝架过程中还挨了一拳，不得已只能退开，他已经无话可说了，手里拿着红牌，双手叉腰站在圈外，连连摇头，等到两人被冲上来的教练和队友拉开，直接上前出示了红牌。 场边球迷们笑的一塌糊涂，这种内讧的场面实在是难得一见，莫名其妙的这就等于送了两颗人头。 比赛至此，再无任何悬念。 梁岩又进了两个球，第五球是尔东的一记三十米开外的吊射破网，全场为之惊叹。 五比零。 比赛还剩不足五分钟，峪远队毫无斗志，定水队也先后换下五名主力队员，边上的队员随意的倒倒球，甚至轻松的聊天，并没有继续进攻。 主裁判看看表，然后果断吹哨，双手指向中圈，提前结束了比赛！ 定水希望队夺得首届伊州中学生足球邀请赛冠军！ 七场比赛进四十球不失一球，完美的冠军！ 乔鹏以十二粒进球的出色表现获得最佳射手，（梁岩打进了十球）尔东获得最佳运动员奖，定水希望队晒了七八天大太阳的门将获得最佳守门员奖，差一点就哭了，冀勇获得最佳教练奖。 是的，他确实是教练兼领队！ 这是小伙子们接触足球运动以来的，绝对的，巅峰时刻！ 在他们从乔进军手中接过冠军奖杯并高高举起，接受全场四千多名球迷欢呼祝贺的一刻，这支球队也完成了自己的全部使命。 ………… 定水希望队，解散了。 有什么办法呢？热爱足球又怎么样？足球不可能给他们这些边远小镇的少年带来任何的前途…… 他们会带着自己的足球梦星散于原野，走入学校，走向农田，走向牧场，走向各自似乎命定的生活。 但他们又是幸运的，他们的人生，至少在最灿烂的时刻有了这样一种幸福至极的体验，也许会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一丝影响，带来一些启示。 ……冠军，我们是冠军，冀勇紧紧抱着奖杯，笑着笑着就哭了，涕泪纵横。 他亲手组织了这支球队并坚持了四年之久，这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儿来说，并不容易，出于热爱的坚守迎来了最好的结果，但是令他无法接受的现实是，巅峰就是终点，定水希望队此刻起不复存在。 冀勇心中百感交集…… 尔东和队员们眼含热泪，一一与冀勇拥抱，乔进军的眼眶也红了，抱了抱冀勇，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背，长叹一声。 第73章 意外的惊喜 球迷们都被这一幕感动了，大声的鼓掌呼喊，希望队，加油，希望队，加油！ 从开始时的散乱到最后的整齐划一，气势惊人，令人热血沸腾。 此刻，只有一个希望队，定水希望队！ 冀勇擦干眼泪，手中紧紧抱着奖杯，走到中场，向所有球迷鞠躬致意，队员们也跑过去，大家一起举起冠军奖杯。向球迷鞠躬致谢。 又一次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颁奖典礼结束了，球迷们依依不舍的散去，希望队全体队员围成一圈，双手揽住队友的肩膀，互相道别。 冀勇泪流满面。 今天，是他人生的第一个高光时刻，永远无法复制…… 晚上，尔东做东，希望队全体队员在定水餐厅聚会庆功，曙光照相馆老板亲自掌镜，用他的海鸥相机全程记录了这群小伙子的欢乐瞬间。 遵照尔东的要求，这一回用的是柯达彩色胶卷。 大家尽兴而归，相约未来的三年，只要天上不下刀子地下不发洪水，都要回到体委球场回到定水餐厅相聚。 啤沃虽然没有什么太高酒精度数，但是小伙子们却都有了醉意，这是属于他们的青春记忆，1985年的夏天，值得珍藏一生。 八月底，除了二层一千多平米的百货商场，三个庭院和水上餐厅整修工程基本完工。 尔东拉着爹妈过去看了一趟，这就纯属显摆性质了，尔建国两口子非常高兴，尤其是对卫生间的满意度最高。 贴着白色小瓷砖的卫生间简约美观，满足了尔东的基本要求，坐式马桶，浴缸，这两样东西市面上很难买到，看来朱明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尔东对下水管道如何处理的事情很好奇，结果朱明说出来后他恍然大悟，无非是花了点小钱，接到了附近某单位的管线上而已，实际上解放路周边下水管线有足够的预留位置，只不过很多住户舍不得掏钱。 佟梅英看完房子，撇下父子两人上街，买了一大堆床上用品和厨房用具回来，用了半天时间打理了三家的房子，朱明想插手也被拒绝了，在一旁感动的不行。 虽然尔东嫌母亲的选择有点土气，但是房间经过母亲收拾后，立刻充满了生活气息，没有了刚装修完的那股子生涩。 瞧瞧，地板都是实木的，佟梅英道，还有木头阁楼，家具都是杉木的，真漂亮，俄罗斯人收拾房子就是讲究。 尔东笑道，妈，朱明哥把那些老物件拾掇了一下重新用上了，朽坏的房梁廊柱都换了，看着像是老房子，其实房顶和大部分木头构件都换过了，跟盖一栋新房子也差不了多少。 小朱真是能干，尔建国两口子叹道，动手干活儿这方面你跟人家差的太远。 朱明在一旁笑道，叔，婶，东东动起手才叫厉害，两个我也干不过他。 哦哟朱明哥，会开玩笑了，尔东也笑。 当晚，一家三口和朱明佟晓峰还有帮工的小年轻们，在水上餐厅吃了顿简单却热热闹闹的晚餐，阿里木主厨此时志得意满，佟晓峰现在给他配备了三个小伙子当徒弟兼手下，工资也翻了一倍。 穆合塔尔现在是定水餐厅的经理，手底下也有了新人，本来彦成是想让他过来的，结果穆合塔尔年底要结婚，这差事就落在了阿里木头上。 当然，两个人都很高兴，穆合塔尔现在不拿工资了，直接按一成分红，也是喜出望外。 水上餐厅的主营项目，当然是边疆家常菜，马氏牛肉面和糕点房的菜单也同时复制了过来，不过餐厅要达到全品种运营可能要到九月底了。正好这段时间仔细收拾收拾，招些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进行培训。 年轻漂亮是尔东特意提的，大厨阿里木对此深表赞同。 晚上，一家三口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消暑聊天，尔建国佟梅英心中暗叹，这两年儿子可真能折腾，不声不响就在宁远市置办了产业，他才十五岁啊。 尤其是当儿子告诉他们，自己在这两年挣了将近十万块，买院子买商铺的钱都是自己出的时，两口子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儿子的资产居然是两人的五六倍之多？！ 佟梅英气恼的说，那你还骗着我拿零花钱，你这加上房子院子都十个万元户了……说着话又觉得自己声音太大，赶紧捂住了嘴。 尔东笑的很开心，钱数当然不能说的太具体，要是爹妈知道自己户头上就有将近二十万，估计会惊出一身冷汗来，今天晚上夜不能寐那是一定的。现在不能让他们知道的太多，总是提心吊胆的，也不是个事。 尔东觉得爹妈已经接受了儿子是十万元户的设定，但是他有点过于乐观了，他不知道，两口子当晚就失眠了，聊了很长时间，担心二字是主要议题，但是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找到个解决的办法。 他们实在是没料到，自己儿子有了钱居然也会如此令人烦恼。 不是应该高兴的吗？ 第二天，尔建国两口子千叮咛万嘱咐之后疑虑重重的回去了，尔东得留下来，过两天宁远三中开学，师父师弟他们也差不多该过来了，好不容易能清闲两天，不能轻易错过。 尔东仔细回想了一下，两年来，像现在这样除了跑跑步彻底闲下来的日子有几天，盘算了好一阵后得出结论，没有。 现在就是两年来最好的时光，当然，如果这会儿有江平在身边，那就更完美了。 所以……当正在享受惬意午休的尔东听见有人拍院门上的铁环，有点不情愿的走出去打开小门，却看见一身白色运动装背个大包的江平笑盈盈的站在门口时，不禁目瞪口呆。 尔东说不出话，甚至怀疑自己还在做梦，于是又揉了揉眼睛。 江平就哈哈哈哈的笑出了声，她实在是太喜欢尔东现在的表情了，不枉自己坐了一天半班车的辛苦。 我坐车快累死了，先洗个澡睡一觉再说话哦，江平边说边往院里走，进大门后走了两步突然哇了一声扔下旅行包，开心的蹦跳着大声喊道，尔东，快，我要吃葡萄，就吃那串黑的！还有苹果！桃子！ ……啊，好，你先洗把脸……桃子还不行，没熟呢……我先给你摘葡萄…… 尔东手忙脚乱的进屋拿了剪刀出来，站上凳子剪了一串足有一公斤多的黑葡萄，放在盆里随便洗了洗，装盘端了过来。 江平用尔东的毛巾边擦脸边说，哎你现在可以嘛，院子都有了，巴依家少爷，你还有啥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没有……了吧？我挣了点儿钱你知道，院子的地址也告诉你了，中考……那不算啥，哦对了，我高中在宁远三中上，好像也告诉过你……其他的没了，我确定。 我怎么听说有女同学和你走的很近呢？ 没有的事，尔东急了，谁这么无聊……哎不对，你诈我呢是吧… 江平绷不住了，眯着眼笑起来，好啦，测试一下嘛，小鬼表现的不错，值得表扬。 尔东放松下来，笑道，你是不是特别怕有女同学跟我套近乎？ 江平端着盘子吃葡萄，眯着眼幸福的回味，没有理他。 尔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哎你这回是不是又和你爸妈闹翻了？你来宁远他们知不知道？ 江平还是没理他，自顾自的吃葡萄，尔东也就讪讪的闭嘴。 东东，你说世界上有没有天才？江平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尔东道，有吧，爱因斯坦陈景润那样的科学家，主席那样的政治家军事家诗人，他们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就说搞体育的吧，有的人天生身体素质好一些，悟性高一些，天赋好就很容易出头，比如阿里和马拉多纳。 江平放下盘子，落寞的叹口气，我也觉得世界上有天才，我辛辛苦苦练了三年，结果跑到省城参加选拔赛，连个十四岁的都打不过，她还说自己才练了不到一年！你说，我该坚持下去吗？ 拿了第几？尔东问。 第三。 那可以啊，尔东鼓励道，全省第三，按这个名次来说，你也算是天才了。告诉你吧，我觉得那个小丫头说不准从五岁就开始打球了，我估计她是为了故意气你才那么说的……开玩笑，你在一个小城市里打了三年球就拿了全省第三，这还不牛那个什么吗……你知不知道打乒乓球的人有多少，那可是国球！ 江平听了，思索了一会儿，忽的展颜一笑，我知道了，洗澡睡觉，起来后我要吃好吃的！ 尔东忙不迭的跑进卫生间准备热水。 还是有点儿不方便啊，要是能装那种小锅炉就好了，随时有热水用……回头问问朱明。 江平稀里哗啦洗了半个多小时出来，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粉色的薄棉睡衣，她擦着头发扔过来一套衣服说，给你买的，男款睡衣，可能号大了点儿，沪海货。 尔东惊讶的张大了嘴，江平……我们……进度太快了吧…… 不快呀，又不是让你现在穿，还要洗一水，待会儿你自己洗啊，困死了……我睡哪个房间？ 第74章 尴尬的初吻 ……哦，你就睡我房间吧，尔东有点儿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右手第二个房间，都是新被褥，我妈昨天才收拾好的。 两个小时以后叫我啊，我那会儿肯定饿了。江平又打了个哈欠，袅袅娜娜的进了房间，刚进门又跑回来，端起葡萄后满意的走了。 尔东看着江平的背影，嘴里嘶了一声，这个臭丫头，还是这么随时随地都能掌控住局面的做派，两世为人，仍然可以让自己举止失措胡思乱想…… 在她身上，是有什么天赋技能之类的神秘力量吗？ ………… 江平又又一次突然来到身边，让尔东惊喜不已，刚开始的那一点点惊吓消退之后，余下的都是开心。 水上餐厅还没有正式开业，现在基本上是朱明手下那二十几个人的食堂，当然了，尔东佟晓峰也在这里吃饭，他们一致认为，房间里还是不带油烟气比较好。 换了一身白色连衣裙的江平既有少女的娇俏又有运动员的利落，再加上短发白肤线条柔和的长腿，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风景。 小姑娘却完全不自知，大大咧咧的拉着尔东的手逛街，很是放松惬意。 你紧张啥呢？江平终于感觉到了尔东的不自然。 都看着我们呢，街上的人。 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 江平翻个白眼不再说话，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一分，继续开开心心逛街。 尔东松了一口气，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 阿里木大哥，你的拌面做的太好吃了哎，再给我加个面行不行？ 江平扬着手朝后堂喊。 阿里木开心的笑道，好吃嘛就多吃，马上加给！ 你这都加了两个面了，尔东有点儿不好意思。后面的话他没敢说，连朱明他们也没江平吃得多。 哎，我七百多公里跑过来看你，你敢让我吃不饱饿肚子？老佟老朱，你们说有没有这样对女朋友的？ 朱明和佟晓峰只嘿嘿赔笑，不敢接话，他们早就搞清楚了状况，这个小妞已经把东东吃的死死的，一向很有主见的兄弟怎么就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呢？ 他们也想不明白。 要是能吃上马师傅的牛肉面就好了，江平喝了口清亮的面汤，心满意足的说道。 滨海大妞果然是面食控。 闲着没啥事，两人在一起就是玩儿。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玩儿的，伊水河大桥上走一走，市区巷子里逛一逛，几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餐厅吃一吃，更多的时候，庭院里的水果就能满足江大小姐的绝大部分需求。 我觉得宁远市还没定水镇有意思，江平道。 也不能这么说，尔东道，咱们对这里还不熟，要是有朋友带着，宁远这边可玩儿的地方肯定很多，好吃的小馆子也能找得到，寒假你要是能过来，我保证会更好玩儿。 寒假我更想去索伦村，江平笑道，我觉得那儿才是我想待的地方。 也行，不知道到时候你能住几天。其实伊州很大，还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连我都没去过，想想我都十五了，连伊州都没走遍，最远的地方就去了个省城，也挺可怜的。你好歹还回过老家到南边儿转了一圈儿。 巴依家少爷，不用担心啦，江平宽慰道，我觉得我们迟早能走遍全国，出国都不是问题。 其实，出国倒简单，宁远市离苏联就七十多公里，索伦村更近，尔东笑道，索伦村好多村民二十多年前跑到那边儿去了，听说日子过的还行。 能随便去吗？不会吧？关系不是不好吗？ 有人组织的，尔东道，原来我爷爷都当了乡上的书记了，就因为乡里跑了几百人，被人告了歪状，一撸到底，七八年才平反。 那为啥，关你爷啥事，几百人他拦得住吗？ 倒不是拦不拦得住的事儿，我爷觉得人家铁了心要跑，没必要拦，但是公家的牛羊不能带走，他也这么做了，拦牛羊不拦人，后面就定了个里通外国，差点儿就坐牢了。 太不公平了，江平道。 那有啥办法，世上的事情，哪有绝对的公平和不公平，反正我现在觉得，多挣点儿钱，好好读书考个大学，这两件事是最重要的。 那我呢？江平笑吟吟道。 尔东脸红了……你不一样。 咋不一样了？ 看见你，我就更想挣钱更有劲儿学习了，一定要混的好一点儿……以后能让你轻松些。 江平笑的更开心了，小鬼，漂亮话说的很好听嘛。 你怎么老是小鬼小鬼的，电影看多了吧？尔东作不满状。 你本来就比我小半岁，来，叫个姐姐听听。 尔东笑起来，我现在一米七二了。 那咋了，还是又黑又瘦。 我有肌肉，你看，尔东认真的曲臂展示，你以为我体能白练的吗？ 江平摇头，哎呀呀呀，我吓死了，就这么一小坨，继续练吧你。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流逝，灯光亮起，直到腹中作响，才想起来出门找饭吃。 江平叹道，这院子，这葡萄架，这房子，真漂亮真舒服，要是把舅母家的月季移栽一点儿过来就更好了。 明年吧，明年开春我肯定求舅母帮我把院子再收拾一下，月季啊大丽花啊夜来香夹竹桃什么的，都搞一点儿过来。到时候就弄成你的后花园。 尔东指指点点，很轻松随意的样子。 去吃饭，江平高兴的迈步朝外走去，不知道阿师傅他们还做饭不？ 肯定做，到晚上十点才下班，除了朱明哥他们要吃饭，还有两个单位的夜班饭要做，这还没开业呢，阿里木他们就开始忙了。 晚餐居然是朱明做的牛肉面，江平又意外又开心，连声道谢。 朱明在一旁朝尔东眨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除了牛骨汤还差点意思，朱明基本上得了马师傅的真传，可惜他志不在此，要不牛肉面馆也能早早做起来。 佟晓峰还在做马师傅两口子的工作，希望他们搬到宁远来，但是孩子们的上学问题是马师傅两口子和自己目前无法解决的难题。 第二天的行程，尔东早就安排好了，两人骑车去了伊水河边漫步，尔东还带了很多吃的喝的，走的累了，两人就在离伊水河大桥不远的河边寻一处干净的草地，铺上布子，惬意的吃个野餐。 江平很开心。看着河面上飞翔的各类水鸟目不转睛，当看到体型巨大的蓑羽鹤时高兴的蹦蹦跳跳，当看到有人从十几米高的伊水大桥纵身跳下又在几十米外的河面上露头时惊叹不已。 你行吗？江平眼睛冒光。 我不行，尔东断然道。 为啥？我觉的他们跳的很轻松啊……昭仓跳下去了，唐塔也跳下去了，哈哈哈哈哈。 大姐，尔东无奈道，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知不知道，伊水河边上每年最赚钱的是什么人？ 啥人？ 是找尸人。他们每年春夏秋三季专门帮溺水者的家人找尸体，就那些因为跳桥游野泳寻短见发洪水失足什么的淹死的人，每年都好几十个，这边儿的本地人都不好好吃鱼，伊水河的野青鳇鱼长到百八十公斤的都有，肉质好的不得了，我家前些年买过一小块儿五公斤的，真是好吃。可好多人都不敢吃，都说这鱼是吃尸体的。 说罢惊悚故事，尔东促狭的问道，还让不让我跳桥了？ 江平紧张的拉住了尔东的手，使劲儿的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去看那些跳水的人……那这些人，真的是胆子大不要命哎…… 尔东拉着江平温热的小手，看着她白皙透红的侧脸，不由的心中一动，低头轻轻的在江平脸颊上亲了一口。 没有什么旖念，就是觉得，心中温暖，情不自禁，自然而然。 江平转过头，稍显惊讶的看了尔东一眼，然后眯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巴依家少爷，你现在胆子大得很啊，都敢占我便宜了。 尔东稍有些慌乱，连忙松手道，不是，我没想占便宜，就是……就是没忍住…… 江平笑了起来，慌啥？你闭上眼睛，我有礼物给你。 尔东不知道她又要怎么捉弄自己，稍显忐忑的闭上眼睛。 就觉唇上一凉，一种很特别的湿润的甜香的感觉一闪而过。 江平居然亲了他的嘴。 男女平等，江平得意道，又舔舔嘴巴，亲嘴没啥特别的啊，怎么林丽她们说的那么邪乎？ 尔东尴尬的清清嗓子，林丽又是谁？ 我队友，比我大一岁，谈了两年对象了都……要不我再亲一口？刚才时间太短了。 尔东慌乱道，天晚了，等会儿河边蚊子多，咱们回吧。 说罢，爬起来转身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拾。 江平犹自不放过他，要不，你再亲我一口？说完哈哈大笑。 尔东窘迫不已的看着江平，服了，行不行？ 江平小手一挥，行，服了就好，赶紧干活。 尔东心道，这到底是谈恋爱呢还是玩儿游戏呢，江平不是应该害羞的拿小拳拳捶自己胸吗，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抱住她，再亲亲她的嘴。 现在这样搞得跟开玩笑似的，真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女孩子会保护自己也挺好的，尔东其实挺佩服江平，自己两世为人都觉得有点尴尬的事情，人家小姑娘举重若轻的就化解掉了。 刚才自己突然亲人家的举动，确实有些莽撞了，就算是江平打自己一耳光，也是正常的反应。 第75章 水到渠自成 回去时，江平坐在自行车后座，自自然然的就环住了尔东的腰，尔东先是浑身一紧，随后放松下来。他明白，江平是在告诉他，自己没生气，让他别多想。 尔东在河边公路上悠然骑行，江平难得的安静，两人心里都是一个念头，就这么慢慢的走，路越长越好…… 这一晚，尔东和江平聊到很晚，他向小女友讲了自己未来三年的基本打算，同时很严肃的提醒对方，目前来看，江平选择文科是最稳妥的出路，有老爹在，她进入青石峡一中根本不是问题，在这件事上她要有自己的主意，不能任由别人决定，就是父母也不行。 江平深以为然，她的目标一直是京城外语学院，终极目标是出国深造。 尔东表示赞赏和无条件支持。 ………… 再怎么不舍，小女友终归要回家，这回过来，江平提前给父母做了报备，她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尔东却隐隐觉得自己又有一笔黑账记在了江立勋夫妇的本子里，压力有点儿大啊。 第二天一大早，尔东送江平到长途汽车站，上车的时候，小丫头的旅行包再一次变得鼓鼓囊囊。 只要觉得是小丫头需要的，尤其是好吃的，尔东全装了进去，另外还有一大包自家院子摘的水果，也不管她提不提的动。 大巴车缓缓启动了，浓浓的尾气几乎遮住了车窗，尔东站在原地，忽然做了个飞吻的手势，江平居然看到了，满意的笑了笑，朝他挥挥手就坐回了位置。 大巴车走远了，已经远离视线，尔东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非常不喜欢这种车站送别的感觉。 也有点小遗憾，尔东禁不住抱怨佟晓明怎么还没把相机寄来，让他错失了记录这两天美好时光的机会。 愣了许久，回过神后叹了口气，尔东推上车慢慢朝家走。也该收收心了，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十几岁的身躯里，装着一颗五十岁沧桑的心。 回到院子，这里的美丽和幽静很快让他放松下来，在葡萄架下的小床上躺了一会儿，尔东感觉有些凉意，去院里随手摘了两个苹果就回房睡了。 明天，未知的期望的一切将徐徐拉开大幕，他将面临新的挑战新的生活新的体验，无论结果如何，每个人在这个年纪，都会经历这一切。 九月一日，宁远三中如期开学。 尔东骑车背了个双肩包到校报到，包是朱明根据他的描述制作的，以前有地质队的人去伊河乡做石油勘探，背的就有双肩包，让尔东印象深刻。 不想朱明根据他的描述做了成品后，越看越喜欢，都舍不得给他了，尔东见势不妙，赶紧抢了就走，让朱明另做新的自用。 朱明想的却是这玩意儿费不了几个工，材料也好找，帆布的皮的都行，做出来肯定能吸引学生娃们和年轻人。说干就干，赶紧叫来了女徒弟们，画了图叮嘱了要点让她们试做。 宁远三中只有高中部，生源来自全州十七个县市，可谓尖子生云集。 学校面积不大，两栋四层的略有些老旧的教学楼，一个标准田径场，六个水泥篮球场，三排平房大概是宿舍，绿化还行，毕竟是很有年头的老学校了，尔东觉得校门口那几十棵遮天蔽日的老榆树可能都有百年以上树龄。 没有什么开学仪式，高三九班（文科实验班）班主任李文静是一个短发圆脸戴眼镜个子不高的严肃女士，一看就不太好说话。 李文静简单说了几句，她特意强调了三中不仅仅是伊州重点高中，同时也是边疆省重点高中之一，除了少数人，李文静看着名单，推了推眼镜，大家都是高分考进来的，但是从今天起，你们要忘掉以前的成绩，重新开始，尽快适应三中的学风校风。 我们作为老师的最高目标，就是把你们全部送进大学，你们必须无条件的围绕这个目标努力，班里不允许有混日子的害群之马，一旦发现，不管你是谁批条子走后门进来的，我都会坚决请出去。 校规校纪回头会发给你们，不要违反，核心就是八个字，团结努力，拼搏向上！ 领了课本以后，上午的日程就结束了，尔东从第三排起身时，身后有个女生走过来，红着脸小声对他说，同学，能不能换个座儿，我有点看不清黑板。 尔东随口答应了，提了包出门。 左右无事，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乔鹏骑车过来，见了面就抱怨道，早知道自己也学文科了，理科班都是些眼镜男眼镜女，一个个板着脸，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尖子，无趣的很。 尔东一笑，问题是你文科不咋行啊，理科还凑合，慢慢熬吧。我看三中老师都很严格，校风也不错，在这个环境里，哪怕是你这样的也能熏陶成好学生。 我本来就是好学生，乔鹏没好气道。 说着话，梁岩也过来了，三人一起骑车直奔水上餐厅，今天尔东请客，热烈欢迎冀勇同学考入宁远师范学校。 和冀勇乔鹏梁岩的重聚让尔东很高兴，这座陌生的小城也因为同学朋友的相伴而有了温度。 冀勇来的稍晚一些，到了以后也不坐，一本正经很正式的和三人握手，尔东奇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冀勇矜持一笑，我和你们不一样了，我现在学杂费住宿费全免，是伊州第一批体育中专班学生，带工资的那种。 多少钱？其余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每个月二十八块，冀勇得意洋洋。 三人不说话，就盯着他看。 好吧，其实我后悔了，冀勇垂头丧气，一想到熬完三年还要去一个破学校当体育老师，我心里就烦躁的很。 尔东三人开心的笑了起来，这才是冀勇。 四个人坐在临河的落地玻璃窗边，随意的聊天，话题主要是围绕冀勇的选择。 冀勇的想法是，让老爹跑跑关系，干脆回定水二中读高中算了，梁岩和乔鹏也赞同。 尔东却不同意，劝冀勇坚持一下，你才十七不到，三年后毕业也就十九，只要你专业课优秀，文化课跟得上，你可以有两个机会，第一是上师范或体育学院大专班，两年就毕业，再一个就是继续高考，上师范体育类或者军警类院校本科。你自己选吧。 冀勇沉吟片刻道，真的行？ 我说了，只要你专业成绩优秀，文化课别放弃能跟得上，你就比我们这些挤独木桥的人还多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下定决心坚持学习了。 尔东非常看好冀勇，希望队三年的历程可以证明，他有足够的毅力和组织能力，这样的人，脑子能差到哪儿去？只不过以前的专注点和其他人不同而已。 东东，你觉得我今后能干啥？乔鹏突然问道。 我觉得你身不由己的可能性最大，尔东笑道，你的未来，大概率掌握在你爸手里，千万不要挣扎，听你爸的，你是我们这几个人里条件最好的，乔叔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个不错的前程，但是前提也是要坚持学习，再苦再累，学生时代也要努力做学生该做的事情，多读点书反正没坏处。 二哥也一样，尔东看向梁岩，不过，他学习比你俩好太多，搞不好以后是研究型人才……就是做学问的，大学教授之类。 你呢，你怎么想的？乔鹏问道。 我有一个优势，你们都比不上，我记忆力特别好，从小都是，怎么形容呢，就像照相机一样，只要我愿意，我能背下来所有的文字类的东西，实话实说，高中三年的语文历史地理英语政治我都背的差不多了，以后三年我只要学学数学，保证自己能看懂题目就行，所以我的目标就是，搞点儿自己喜欢的其他专业比如拳击，赚点儿小钱，踢踢球，有时间四处走走转转。 冀勇三人齐齐叹口气，这还有啥说的，人家这是摆明了连高考都不是什么问题了，至于赚小钱？三人都清楚，尔东赚到的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你们等一下啊，尔东打个招呼，起身去了后堂，不一会儿回来，手里拿了三个很精致的杉木小牌子，打了眼儿用红绳系着，黑漆做底刻了四个字描红，挚友贵宾，后面还有冀勇乔鹏梁岩三人的名字。 啥意思？冀勇问。 先告诉你们啊，尔东笑道，我就刻了这三个贵宾牌子，可千万别弄丢了。过段时间水上餐厅开业，你们以后可以凭这个牌子到这儿免费吃饭，最大额度是可以带五个朋友坐一桌子……我是半个老板，只有这点儿权力……限制条件就一个，吃多少点多少不要浪费。 这是很贵重的礼物了。 冀勇三人一时感慨无言，他们知道这是尔东独有的一种情感表达方式，也不知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但是只有真正在他内心被认可的友谊，才会有这样的礼遇。 乔鹏笑道，话不多说，牌子我拿了，请老板放心，我们坚决不会吃白食。 冀勇点头称是，吃白食多没意思，不过那什么，你的包不错…… 梁岩和乔鹏会意的笑起来。 第76章 齐聚宁远城 没问题啦，尔东笑道，容我几天，各位一人一个双肩包。 饭菜上桌了，很简单的大盘土鸡馕包肉烤肉凉菜，辅以啤沃。 四个人边吃边聊，俱是轻松愉快。 ………… 九月二十日，农历八月初六，宜开市开业开张交易挂匾。 宁远水上餐厅今日正式开业，主营边疆新菜系兼面食糕点啤沃冷饮咖啡，餐厅设六个六到十二人包间，六人座散台二十桌，总经理佟晓峰，主厨阿里木带三个徒弟，另有糕点师服务员等六人。 面朝解放路核心地带的餐厅建在河边，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简约利落的窗帘、木质装饰和桌台，新潮的明档后厨，精美的菜品面食糕点冷饮配上冰柜冰箱和各种精美器皿，三百二十多平米的宽敞店面，再加上挂在餐厅里的两台二十四英寸日立彩电，不停播放着流行歌曲的音响设备，一朝开业便轰动全城，从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来尝鲜的食客络绎不绝。 开业第一天，到晚上九点就不得不歇业了，因为备料不足。 佟晓峰大喜过望，觉得自己还是保守了一些，明天再根据今天的营业情况调整一下。 佟晓峰觉得，自家餐厅菜品价格定的不低甚至有点儿高了，但是他根本拗不过尔东，尔东坚持说水上餐厅卖的不仅仅是菜品面食冷饮糕点和咖啡，还有优质的服务和优美的环境，不用担心价钱问题，顾客一定会觉得物有所值。 结果和尔东预料的一样，今天佟晓峰阿里木带着九个员工忙的不可开交，幸亏前期准备工作做的还算充分，否则排长队的顾客们拿眼神都能打得他们满头包。 尔东端着一大杯啤沃随意的喝着，晓峰哥，幸亏今天是星期五，要是星期天可就麻烦了。 佟晓峰和阿里木点头称是，开业当天盛况空前，意味着周末必须更加仔细，备料量要大和齐全，也意味着大家以后会更辛苦。 但是这种辛苦是幸福的。 佟晓峰道，东东，还是你舍得下本钱，没想到离电影院近还有这么多好处，早听你的就好了，回头一定把爆米花整出来。 尔东道，你看今天的客流量，过一段时间可能要再招几个人了，要不然会撑不住，闲的时候大家最好轮流休息，保证星期六晚上星期天还有节假日的营业，咱们太小看宁远人民的消费能力了，这餐厅就是再大一倍，只要咱们的东西好，也照样生意红火天天排队。 众人听了，都是神情振奋。 佟晓峰按了一会儿计算器，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数字，他悄悄把计算器推给尔东，尔东扫了一眼，心里一惊。 营业额居然有五千四百多元。 尔东快速的心算了一下，保守一点儿估计，年营业额不低于一百万元，是定水三个店总和的五倍以上。 沃艹，这就有点儿惊悚了，在这个一个月五六十元工资都算高薪的年代，这绝对是天文数字。一想到自己一年有可能赚到别人五六十年的工资，尔东也不由的有点儿心慌和……窃喜…… 九月二十六日八月十二，宜开市开业开张交易……宜开光…… 宁远超市隆重开业，佟副市长亲自到场祝贺并参观，引起了宁远各界有心人士的关注。 一千多平米的两层超市，结构简单装饰简约，主营百货副食烟酒糖茶土特产男女成衣鞋帽洗涤化妆用品箱包家具定制。 开业当天的第一单大生意，居然是工行上次订购的计算器，二百台两万元，赠送电池。 双方都很满意。 家电和电子产品商机无限，佟晓峰看在眼里，心里更是着急，开业前后一直在和大哥沟通联系，看能不能搞一批进口彩电和冰箱洗衣机电风扇过来，这样的话家电类也可以做起来了。 以佟晓明的进货价，即便加上昂贵的运费，也足以吊打这边儿的国营店，但尔东觉得难度很大，没好意思泼冷水。 朱氏建筑队终于结束了游击状态，把总部设在了超市里，主营项目是承建民宅、木制房屋以及平房楼房装饰装修和庭院改造，除了两个徒弟，索伦村跟来的二十多人有十六人留下了，都是十八九岁的壮小伙子。 朱明本来就不爱说话，这支不大不小的队伍被他带的很有规矩和纪律性。毕竟老板和师父是真正的大牛人，手上是真有本事，也愿意教，学个一两年出去，独当一面赚小钱钱绝对没问题。 水上餐厅和宁远超市的顺利开业，有老乔打招呼的因素在，现在开个买卖虽然说比一年前稍微利索了点儿，但是没人照应的话还是很困难。 餐厅还凑合，超市没个两个月根本跑不下来，那一堆单位和公章就能让老板们死去活来。 老乔其实也没说啥，只是在某次市政府办公会上吹了吹风，待业青年艰苦奋斗自力更生自谋出路是必须鼓励的，而且在行动上是要支持的，这符合上级指示和国家政策，市政府有关部门在办理各项手续时，要给予他们大力支持和帮助，在各项税费上给予最大幅度的优惠减免。 担心有些人装糊涂，老乔又说，要不你就想办法解决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解决不了，就帮人家自谋生路，到年底我就看数字，完不成的话就不要在位子上混了。 主管全市经济工作的常务副市长吹风，惠及的不止是朱明和佟晓峰，很多想做小本生意的待业青年，都很快的办好了营业执照，个体的小商店小裁缝铺小吃店等等雨后春笋般在宁远市的各个角落冒出头来。 宁远人民被压抑已久的商业热情，逐渐的释放出来。 水上餐厅和宁远超市的开业，宣告三驾马车正式进驻州府。 超市货品之丰富服务项目之新颖。很快引起了各族市民的极大兴趣。 水上餐厅则在开业一周后，正式成为宁远市餐饮界的新景观。谈恋爱的年轻人们，更是把到这里喝杯咖啡视为一件很有情调的事情。 尔东看了很是有点惭愧，毕竟，那只是速溶咖啡而已。 国庆节之夜，解放路十巷尔东的新庭院里灯光明亮，尔建国夫妇尔建疆夫妇佟国强夫妇欢聚一堂，给尔东暖房。 节前，作为基层致富带头人代表，为响应定水县委移风易俗的号召，尔建疆和佟国强夫妇参加了县里举办的首届集体婚礼。 尔建国一家三口因为抽不开身没能参加，两口子原本以为弟弟弟妹回家后还要再办一场酒宴，结果却被老爷子给否了。 老爹才是真正的老党员和移风易俗的人。尔建疆笑道，二哥，你知道老爹说啥吗？他说我结婚的时候，和你妈妈披着麻袋片一样的衣服就把事办了，你们现在要惜福，不要铺张浪费，要感谢政府，不要有了点钱就折腾……说的好像我忘本了一样。 大家都笑，佟国强也没在家办，实际上两对年轻夫妻都觉得太麻烦了，几代人一个村的知根知底，搞那些繁文缛节给谁看？ 下午刚来时，尔东带着父母和叔婶舅舅舅母，去了水上餐厅和宁远百货超市。三对夫妻心里都很惊讶，没想到这三个小伙儿不声不响的就搞出了这么大一摊子生意，真正是后生可畏。相形之下，自己那点砖瓦窑和机耕运输生意就不够看了。 农副产品外销这块儿他们已经不拿钱了，结余部分全部用来充当村里的教育医疗和基础设施建设基金。 尔东的这个提议被两人采纳实施后，效果明显，两个土生土长的年轻村官威信大增，也引起了县乡两级领导的重点关注。 尔东有信心让三叔和小舅更进一步，从兼职村官走上真正的公务员之路。 既然是暖房，就没有在外头吃，佟梅英带着两个弟媳妇做了一桌丰盛的家宴，三个男人坐喝，佟梅英也作陪，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聊到了半夜。 对三叔和小舅，尔东已经不能提出更多的建议，他们比自己更了解索伦村，既然已经趟出了一条路，他们自有办法走的更远。他能做的，是给两对夫妇各置办了两套秋冬装，穿上牛仔裤和皮夹克的两对新人乐开了花，并断然拒绝了侄子（外甥）的两千元礼金。 国庆期间的又一件喜事是，师父和师弟们终于来宁远报到了。 除了对尔东的训练进度不太满意，其他的安永泰挑不出什么毛病，体能各方面弟子保持的都很好，尤其是看到尔东给自己精心准备的单间，给师弟们备好的宿舍，还有水上餐厅这么高档的比州体委伙食标准高很多花费还少的后勤基地事，安永泰心里满意极了，但他还是抽了尔东屁股两尺子，作为对弟子不主动回去训练的惩戒。 尔东笑嘻嘻的受了打，转身就带着师父和师弟们好好吃了一顿，安永泰再没说啥，尔东敬酒时也端上喝了。 尔东安排了院子的卫生值日，每天早晚的体能训练还是他带着进行，师弟们上午下午各有两个半小时训练，尔东只参加下午的训练课，这是早就和学校沟通过的。 第77章 麻烦又上门 尔东兴致盎然的沉浸在现在这种生气勃勃的生活中，对他来说，这是新的剧本，是从未体验过的部分。 阿布他们几个来宁远以后，所见所闻之下更觉得大师兄牛的可以，敬畏被完全的崇拜的所替代，尔东代师掌训时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这一回，安永泰真的很满意，但有时候高兴之余又惆怅不已，他总有一种感觉，时间流逝，弟子似乎越来越陌生，离自己越来越远…… 在宁远三中待了一个多月，在同学眼中，尔东是个很特殊的存在，穿的堪称新潮，一看身上的牛仔衣钩子运动鞋就知道不是便宜货。作息也不正常，一般上午都在班里，下午就没影儿了。 都是聪明孩子，尤其是偶尔看到尔东眼窝淤青的走进教室时，大家都心照不宣，三中嘛，有个把走后门进来的纨绔子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尔东的座位从第四排又挪到了第七排，也就是最后一排。李文静也搞不懂这孩子的真实状况，教务处的老陶说他中考考了全州第四，按理说他应该去理科尖子班啊，怎么选了文科实验班呢？开学的摸底考试成绩也就那样，顶多算中上吧，往后挪挪位子也就顺理成章了。 尔东完全不在意这些，他现在除了正常训练，很多时间都用在看课外书上，朱明给他做了很大的一个书柜，才一个多月功夫，就基本上填满了。 宁远书店里他觉得能读的书基本上都买回家了。对他而言，现在的书价实在是太便宜。 师父和师弟们的宿舍一时半会儿仍然没着落，好在院子很大房间很多，大家住在一起也热热闹闹。每天都有新鲜的水果和丰盛的三餐，安永泰还有专享的好酒，师弟们的训练积极性明显提高了很多。 安永泰现在操心的，就是徒弟们的体重问题，这些小子又长个子又增重的，让他很是头大，只好在训练量上加码。 今年的全省青年邀请赛原本在年底搞，结果因为经费的原因，又推后到明年一月中旬以后了，这样也好，准备的时间更充足。 可惜的是阿布不能参加比赛，每天只能充当大师兄的拳靶，一米八多不到六十公斤的细麻杆，倒也合适。 期间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阿布的父母专程来宁远看小儿子，进了尔东的院子以后非常满意，看到儿子精神利索脸色红润一身漂亮的的运动服也很满意，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更满意，水上餐厅的饭菜实在太合老两口的心意了。 结果下午到训练馆看儿子戴着头盔举着拳靶，充当尔东的陪练，砰砰啪啪的挨打时，老爹表现的还算正常，阿布的老娘一下子绷不住了，泪流满面。 阿布还在聚精会神认真训练，尔东发现了异常，立即停了下来，示意阿布一起过去看看，这小老太太是怎么了。 阿布跟还在哭泣的母亲说了会儿话，自己又砰砰的打了头盔几下，应该是说很安全没问题。 尔东想了想，过去说道，阿琪卡，阿布是我弟弟，您放心，我会保护他，不会让他受伤，您知道吗，阿布可是个天才，他一定会成为冠军的，您别哭了，您应该笑才对啊。 阿布的母亲慢慢的止住了泪，说道，巴郎，让你看笑话了，我就是心疼儿子，他是我最小的儿子，上面是三个姐姐，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我实在是没想到，这个拳击是这样的…… 阿布的父亲严肃的看着尔东，小伙子，你说话要算话啊，阿布还小，作为哥哥，你要看好他，不要出什么问题。 尔东摘下拳套，伸出手，握个手吧大叔，男人说话算话，阿布一定会成为冠军！ 阿布的父亲没有握手，而是一把搂住了尔东，拍了拍他的背，巴郎，我相信你！ 场边的一幕，安永泰都看在眼里，他没有上前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弟子怎么处理，等到一切结束，感觉老怀大慰。 阿布自此以后开始叫尔东阿卡 （哥哥）了， 李世勇他们背后则称他为政委，尔东没在意，一笑了之。 尔东游离在班集体之外不假，他需要做的事情不少，没有时间在这个班里交什么朋友，但他不是聋子瞎子，很快的他就发现，班里的同学在讨论校外有人“卡钱”的事情。 他一下就想起了四中那些在危险边缘作死的家伙。现在团团伙伙的好像又有点儿死灰复燃的架势，公安局还没心情搭理这些在校园周边作恶的小流氓。 迟早都是严打的成果啊，尔东想。 宁远三中绝大多数学生在尔东看来都是乖孩子，专注于学业，体育课也经常被主课老师占用，他们觉得这很正常，甚至课间休息时也没有一般学校常见的兴高采烈的喧闹声。 老师们很专业很专注，整个学校的运行都围绕着高考这个中心，所以不怎么关注校园以外的事情。 而家长们在孩子考入三中后，都是长舒一口气，认为自家孩子未来至少也能考个大专，哪怕中专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可是州省两级重点高中啊。 老师们专注于高考大计，家长们则忙于工作生计，基本上无暇他顾，都是甩手掌柜。校外的这些小流氓“卡钱”、欺负女生等等乱象开始愈演愈烈，还各自有势力范围，学生娃们敢怒不敢言。 不过他们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小流氓，还不敢太过分，只是当事情演变到一些学生们被当做收保护费的对象，每天必须拿钱过来时，性质就变了。 文科班的几个同学也不幸成为被卡钱的对象，小流氓们是很有眼色的，高高壮壮的打起来比较麻烦的，衣着体面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他们一般不会碰，就喜欢新生和女生。 周六下午，尔东难得的出现在教室里，因为要考试，不得不来，这也是提前商定好的考勤要求。 考完试以后，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只有一个叫张静的女生和其他三四个同学留在班里自习，时不时的还派人出去查看。 尔东不以为意，继续看小说，静静的顿河，刚读起来有点儿费劲，但是一旦读进去了，文字的冲击力还是非常强烈的。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尔东收拾书包往外走，张静他们似乎也等到了一个确定的结果，也纷纷起身出门。 刚出学校大门，尔东正准备骑车走人时，老榆树后头一下冒出六七个歪戴帽子斜穿衣的家伙，把他们几个团团围住，眼中闪烁着看到猎物的得意和凶狠。 为首的一个高个黑脸青年笑道，三中的娃娃就是聪明啊，都学会侦查了。哎，你们几个想啥的呢？想挨打吗？那个谁，朱文杰，你弟弟是不是在十二中？咋了，一个星期一块钱多的很吗？他妈的赶紧交钱！再不给腿打断，让你们上不成学！ 尔东忍不住腹诽，这伊州小流氓都是一个师娘教出来的吗，敲诈勒索的话术都一个球样。不过这帮子比四中的周小龙团伙强一点儿，还知道了解下对方的家庭情况。 也就更可恶。 尔东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继续推车往外走，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家伙伸出左手抓住了自行车把，右手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刀，凶狠道，不要动，想见血呢吗？ 尔东一惊，有刀，这就麻烦了。 张静和另一个女生在一旁已经吓得快哭了，惹的黑脸小伙很不耐烦，装什么可怜呢，快点掏钱。 尔东想了想，说道，老哥，要是他们有钱，会躲着你们吗？这样行不行，我掏钱，你让我们走。 黑脸眼睛一亮，笑道，行，你们六个人，加上以前欠的，一共二十块钱，拿钱就能走。 尔东为难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说着话，把口袋布都翻出来了，只有十二块六毛，老哥，我们都是学生，身上确实没啥钱，少拿一点儿行不行？ 行呢，咋不行，黑脸笑着走过来，接过尔东手中的一把零钱，然后把他的自行车一把拉了过去。八块钱不要了，自行车顶账！ 黑脸得意的转身带着小流氓们走了。 这也太他娘的欺负人了，尔东原地愣了一会，气乐了。 张静朱文杰几个人走过来安慰尔东，说他们以前找过派出所，没什么用，抓进去关两天就放出来了，找学校更没用，总不能让老师天天出来和小流氓打架吧？ 朱文杰说，上一届高三有个同学被黑脸的家伙在屁股上捅了一刀，差一点误了高考。最后抓进去的却不是黑子，他的小兄弟揽下了所有责任，黑子和其他的小混混消停了一段时间又开始折腾……这个事传出去后，现在根本没人敢和他们硬杠了。 尔东奇道，你们不会几十个人一起出门吗？那样他们也敢抢？ 不行啊，我们躲过去了，他们真的会找我们弟弟妹妹的麻烦。 尔东心道，这是真被吓住了，行吧，看样子从今天起，自己也正式成了这个进贡联盟的一员，以后大家一起抱团出门？ 如果没有今天下午的考试，尔东不会和黑脸流氓的团伙有任何的交集，依他的性子，即便听说了有这么一帮混蛋搞事情，也不会主动的去给自己找麻烦。 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是麻烦找上了自己。 第78章 出手须放胆 这些小流氓实在是太嚣张了，居然敢动刀抢车，抢的还是自己新买的飞鸽自行车，一百多块钱呢，这回要是不收拾，以后麻烦事情会更多。 不过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出手或者不出手，是个真正的大问题，尔东想了一会儿，决定先探探师父的想法再说。 安永泰听完尔东的讲述，不禁皱着摇头，这还真是个麻烦……你想怎么干？动手收拾他们？ 尔东道，师父，我还真有这个想法，就怕打坏了人出事。 安永泰点头道，这个事情确实不能想的太简单，要是一对一，以你的能力打上两三个问题不大，可是对方有刀子，这就不是什么技术问题了……你先听我说完，我知道你在想啥，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抢了，觉得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同学又不能随便动手，心里头很不舒服？ ……是，年轻的时候我也有过这种想法，还为了你师伯跟人动了手，不过付出的代价很大，你也看到了，将近二十年，人差点儿就废了…… 安永泰叹道，我知道，这个事情让你很为难，在定水，你有长辈护着，小地方七拐八弯的都能攀上交情，出不了什么大事。可是宁远不一样啊，做什么事都要想周全了，也要懂得借势，不要啥事情都自己出头，出头鸟出头椽子都没好下场……东东啊，不动手没人会怪你，花点儿钱不惹事也没啥，只要你以后想起来，心里头过得去就行。 但是，如果下决心动手，安永泰冷冷说道，那你就要先想好保住自己和同学的办法，街面儿上打架和在拳台上是两回事，只要冲上去就绝不能后退，手必须黑，心也要狠，一个个全部放翻，绝不能让对头有还手的机会。 尔东心里一跳，师父这是，同意自己搞事情了？ 安永泰沉吟片刻又道，乱打一通那不是聪明人的做法，自己受伤了怎么办，把人打伤了怎么办？咋样收场？这些都要想好，想周全，不要留下后患。 尔东彻底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平静道，放心吧师父，我准备好了再来跟您过一遍。 安永泰点点头，指着尔东道，记住，你几个师弟就不要掺和进去了。 尔东当然答应，本来就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但是第二天晨跑结束后，李世勇偷偷摸摸的给了他一个小布袋，让他拿回屋再看。 尔东回去打开一看，不由皱起眉头，布袋内是一双打磨的很好的铁质指虎。 心中一叹，果然隔墙有耳啊，要防着点儿这几个臭小子了。 十月底，尔东基本上准备妥当，在此期间他了解了三中门外这群混混的背景，基本上是附近这一块儿的无业青年，普通人家出身，中学毕业后没有正当营生可干，家中无人管束，久而久之便聚而成盗。 这些人也都是派出所的常客。尤其是领头的黑子，心狠手黑毫无顾忌，就是个滚刀肉，了解他的人都说，黑子迟早是个吃“花生米”的命。 尔东和梁岩乔鹏一道，开始在高一年级了解情况并悄悄串联受害者，同时让朱明准备了镐头把子以及劳保口罩安全帽。 一番动作之后，愿意加入扫黑团队的有二十多人，张静居然也跃跃欲试，这让尔东刮目相看。 精挑细选后，最终确定十八人，乔鹏很中二的命名为十八罗汉，六人一组分三组，乔鹏组居中指挥，对应黑子团伙的六个人。 除了张静，梁岩也被排除在了扫黑团之外，虽然不满，但在尔东悄悄向他解释缘由之后，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十八罗汉拉出去在伊水河边的野地里训练过几次，主要是互相之间的配合和口令的熟悉，还有握棍手型和攻击防守的基本阵型之类。 尔东强调，必须严守纪律保持阵形服从指令，如有一次违反，立即开除。 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少年热血，以有组织战队对付松散小流氓团伙，以有心对无意，以雪耻之心对贪婪野蛮，尔东心下已经认定，此战必胜。 反击之前，尔东又代张静他们交了四十元的保护费，黑子团伙非常满意，居然对尔东笑脸相对，估计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行走的钱包。 十一月二日星期六，十八罗汉确定了最后的战斗方案，最后一次检查了攻击和防护装备，尔东向所有队员再次强调了出击和撤退预案。 小伙子们都明白，今天一战，必须全力以赴，震慑宵小，一劳永逸的解决家门口的所有麻烦。 大爷，你今天早点回家吧，我来帮你看大门。梁岩笑呵呵的对看门老汉说道。 那不行啊，到八点才能下班，谢谢你啊小伙子。 哦，大爷辛苦了，再见。 八点，朱明带了六个徒弟过来，看着老汉出了门回家，三两下就打开了传达室的门锁，把镐头把子安全帽和劳保口罩放进里头，然后虚挂了锁走了。 “十八罗汉”从校内外各处悄悄聚齐，在传达室里换好了装备，静静等待。 八点十五分左右，黑子一伙七人准时来到校门口，按惯例派一个人在门口守着，其他人在不远处抽烟说笑。 又是进账的日子，他们的心情看来都很不错。 ………… 黑子突然觉得有点心慌意乱，今天来主要是截高三学生，他们还有四十分钟下晚自习，还要再等一会儿。 黑子望向门口，看见有三个抽烟的小伙子或蹲或站随意的聊天，看样子是来接弟弟妹妹放学的，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就是太安静了。 黑子烦躁的扔了烟头，背对校门一屁股坐在了路沿石上发起呆来，上次捅人时他就有过这种莫名的感觉，具体也说不清楚……有一种无力感，所有的事情似乎正在失去掌控。 身后突然有了异常的响动和喊叫声，黑子回头一看，惊得浑身一颤，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一群戴着安全帽口罩提着大头棒的小伙子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只犹豫了不到半秒，黑子就弹跳起来，拼命的冲向马路对面，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有埋伏，跑不出去就死定了！ 短短的二十几米逃亡路，黑子只觉嗓子冒烟双腿发软，他明明觉得自己使尽了全力奔跑，但周遭的一切景象却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几乎毫无变化。 这是一场噩梦。 前方有四个戴口罩的小伙子背着手朝他走了过来，黑子瞬间明白了一切，拔出腰间的短刀挥舞着边跑边声嘶力竭的大喊，让开，让开！ 四人迅速让开一条通道，黑子红着眼冲了过去，照以往的经验，只要他亮刀，不会有人阻拦，除了上次那个不要命的学生。 只是这一回，拦路的四个人也亮出了家伙，四根大头棒劈头向他砸来。 黑子手中的刀被打掉，头上也见了血，但他仍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出了包围…… 黑子忍着剧痛咬牙切齿的奔跑，心中喜怒交集，天无绝人之路。老子命大！只要这一回逃出去，老子一定十倍打回来！ 砰……黑子奔跑的身影踉踉跄跄的慢了下来。 又是砰的一声，黑子回头抹了把脸上的血，模糊中看见了逼近的四个人和他们手里的镐头把子和……板砖。 砰…… 高三年级的师生们下晚自习时，看到了此生最震撼人心的一幕。 六个小混混头破血流赤身裸体，被牢牢捆在了校门口的老榆树上，树上还贴着一张白纸，上书九个黑色大字：，见黑就打，除恶务尽，宁远扫黑团！ ………… 黑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发觉双手已经被牢牢反绑，动弹不得，抬起头，便看到了口罩上面尔东盯着他的冷冷眼神。 光棍心理突然就发作了，黑子缺了门牙的嘴里含混不清的叫骂着，一口血痰吐向尔东。 尔东侧了一步躲开，随即一棍砸在黑子的左腿脚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黑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脚，足足三秒后，才嚎叫出声。 一团抹布迅速塞进了黑子嘴里，他痛苦不堪，只能用鼻子拼命的吸气，发出痛苦的嘶鸣。 黑子的手下们瑟瑟发抖，有两个已经尿了。 尔东蹲下身，再次盯住黑子的眼睛。 黑子双眼血红，瞪着尔东，鼻腔里发出尖利的声音，满满的狠厉怨愤。 尔东明白了，这个家伙不服。 站起身，尔东再次狠狠挥下手中的大头棒，这次是黑子的右脚。 黑子再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他全身抽搐，疼的几乎昏了过去，鼻子里的哼哼声也变得有气无力。 尔东再次蹲下身，看向黑子的眼睛。 黑子却闭上了眼，脑袋也垂了下来，胡乱的摆动。 尔东站起身，挥了挥手，罗汉们冲了上来，把黑子和他的喽啰牢牢的捆在了树上。 朱明把字纸递了过来…… ……拿起黑子的短刀，尔东把捆在树上的混混们的衣物一个个划开撕掉，刀尖划过他们下身时，所有的混混都缩成一团，但是却不敢叫喊。 很快，包括黑子在内，所有的混混都尿了…… 扫黑团的队员们无声的围着这群作恶多端的混混站了一会儿，尔东看了看表，挥挥手，所有人迅速隐入夜色。 第79章 演员的诞生 等新民路派出所的民警赶到时，三中门口除了报警的两个老师，再无他人。 出现场的民警向赶过来的所长报告，现场有六个受害人，一个轻伤，五个皮外伤……轻伤的是黑子，一颗门牙没了，两个脚掌都被打断了，其他人问题不大。除了放在黑子身边的两把匕首，五辆自行车，没有发现其他痕迹和作案工具，现场都被放学围观的学生们破坏了，天太晚，新民路这边也偏，整个过程没有目击者。 ……先把这个货送医院吧，所长面无表情的说道。 抬头看看微风中轻轻飘动的字纸，所长心里五味杂陈，他可以断定，这是三中学生们做下的事情。 多大的仇啊，下这样的狠手，这些娃娃真是无法无天了。 回到家，尔东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去了师父房间，两人一直聊到凌晨。 周一早上上课的时候，尔东看到校门口停了一辆挂着公安标志的吉普212，有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出入学校，应该是在做调查。 有意思的是，高一年级的学生基本无人被问话，只有高二和高三的一些看起来比较高壮的男生被叫进办公室问询。 尔东是唯一被询问的高一学生，问话的是新民路派出所林所长。 这自然是有缘由的，看来派出所掌握的情况还不少，尔东在他们眼中肯定算是有一战能力的那类。 不过林所长在看到尔东的第一眼后就失去了兴趣，高高瘦瘦的一个小伙子，眼神略有些迟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站在门口有些惶恐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林所长疲惫的靠坐在一把椅子上，招招手， 尔东是吧，进来，过来坐，别紧张啊，叔叔问你几句话，你照实说就行。 尔东坐下来，犹疑的看向林所长。 林所长微笑道，你是拳击队的运动员？ 嗯，我入队一年半了，尔东答道。 星期六晚上八点半你在哪儿？ 在家呢，七点半放学就回了。 哦，你被马富强截过没有？ 看尔东一脸茫然的样子，林所长解释道，就是黑子。 截过三次，第一次给了十二块钱，第二次第三次给了二十，他还抢了我的自行车。 林所长看了看手中的资料，都对上了，他有些玩味的问道，你不是练拳击的吗？没想着反抗吗？就那么乖乖的给钱？ 尔东脸红了，一副难为情的模样，低声道，他们有刀子……我师父……教练不让我打架…… 林所长摇摇头，行了，你回去吧……明天中午到派出所来一趟，拿你的自行车，钱是肯定拿不回来了，这个黑子还欠着二医院的手术费呢…… 尔东忙道，钱……钱我不要了，谢谢叔叔，说罢向林所长鞠了一躬，转身出了办公室。 林所长无心再查下去了，从目前粗略统计的数字来看，这个黑子从去年三月到现在，抢了七百多元，还有五辆自行车，打伤十六人，其中重伤一人。除了在校门口抢劫，在其他地方偷盗的金额也超过了一千元。 从医院出来就该进看守所了，没个五年八年的出不来，林所长想。最近一段时间辖区内盗抢案件频发，校门口这种小打小闹所里实在是没有时间和警力去管，抓住了也就是拘留十天半个月放掉。 从内心而言，林所长是感觉有些抱愧的，所以在这个案子上他潜意识里只愿走个过场，调查的就不那么仔细了。 高二高三学生这个调查切入点，本身就走入了误区，林所长确实没想到，这事儿，是一群刚进校不久的新生干的。 宁远三中的“扫黑”事件，迅速传遍市区各中小学校，黑子团伙头破血流掉牙断脚赤身被绑的惨状，也被学生们口口相传津津乐道，一时间宁远扫黑团声名远扬，不仅三中门口的混混没了踪影，其他学校门口的混混们也突然消失了。 尔东事后重新复盘，感觉整件事自己考虑的还是太简单了些，过程中还是有很多漏洞，要是新民路派出所真的下力气深入调查，迟早会找到他头上。 毕竟，尔东不敢保证其他成员有自己这样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演技”。 他有些后怕，进门时林所长的眼神在他身上随便扫了那么一下，他就感觉浑身都僵硬起来，自己脸上的惶恐其实不仅仅是表演。 只是林所长想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拳击运动员和高一新生应该有的反应。 尔东同时也在深刻的反省，黑子不过是一个街头混混而已，打一顿剥光了绑起来羞辱一番其实也就够了，可自己为什么在看到对方桀骜不驯的眼神和满脸的鲜血时，心头涌起的却是必须压服对手的狠意呢？ 砸断黑子的脚骨时，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体内爆发的快意，如果黑子仍然不服软，他会毫不犹豫的打断他的双手。 再往下呢？ 尔东不敢再想下去了。 在短短不到十五分钟时间里，尔东觉得自己冷漠到了极致，没有生死之仇，却用了残暴手段，他感受到了内心的愧意和自责，身心因此备受煎熬…… 但在张静朱文杰等少数知情的同学眼里，尔东已经是大侠一般的存在，他们小心翼翼的保守着秘密，内心却与有荣焉无限快意。 十八罗汉里的几位事后专门找过尔东，话里话外透着再干一把的跃跃欲试，被尔东严词呵斥了回去，自此扫黑团再无声息，但在曾经的成员心里，这是一段永远值得自豪和珍视的经历。 朱明的徒弟们则压根不把这当回事，都是打架打皮了的，黑子这号的算个蛋啊，只是每当回想起尔东一声不吭举棍砸人脚的场景时，小伙儿们不免脊背发麻。 师父的这个小兄弟，手底下是真他娘的黑，也真他娘的稳。 一战定乾坤并且整个团队毫发无伤全身而退，还干脆利落的把混混们送进了看守所，这事情，一般的十五岁少年绝对干不出来。 这是乔鹏的感受。 他甚至觉得尔东是一座宝藏，天知道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作为十八罗汉的一员，乔鹏直到最后才知道尔东在外面另有安排，也就是这个安排，保证了黑子团伙全部落网。 他见证了尔东冷静而凶狠的打断黑子双脚的过程，口罩半遮的脸上，那一双眼睛闪烁着轻蔑冷酷的寒光。 他见证了字纸宣言贴在树上并显示令人汗毛竖起的文字的一刻。 他隐藏在暗处，看到几百人围观那一群人渣的惊讶与欢欣鼓舞，甚至有人拿起散落的砖块砸向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混混们。 好了，尔东对他说道，现场不可能再有任何有用的痕迹了。 尔东眼睛里有歉意，看着他说道，乔鹏，我对不住你，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让梁岩加入了。 乔鹏摇头笑道，你知道吗东东，我现在有点生气，不是因为你想的那些，就是觉得自己很蠢，我很想打你一拳，又怕真动起手干不过你。哎你脑子咋想的，真出事了你觉得我能帮上忙吗？ 一定能，真有什么事，就全靠你了，不是我一个，是我们十八个，包括你。 沃艹，乔鹏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一把搂住尔东的脖子，恶狠狠说道，你欠我十顿饭，最少十顿。 没问题，尔东也笑，你有贵宾牌子，一百顿都随你大小便。 宁远市有二十多万人口，在地广人稀的边疆省算是一个大城。无论尔东他们如何思前想后提心吊胆，在林所长他们那里，这件小事已经尘埃落定。 伊水河里的无名浮尸偏僻小巷里的血腥命案团伙之间的残酷械斗以及偶尔响起的枪声，和这些相比，三中门口的事情充其量是个程度稍重的群架。况且，那个所谓的受害人，也是个一屁股屎的家伙。现在断了腿进了号子，总比以后横尸街头或者被打靶要好的多。 乔鹏并没有因为尔东的腹黑而心生嫌隙，他在宁远出生长大，祖父虽然是老干部，但是离休前的职位并不高。和他一样家世的小伙伴，还有七个，因为祖辈父辈的互相走动，他们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小圈子。 尔东听完乔鹏的简单介绍，揶揄道，哦，你的意思，我一个九代贫农子弟，现在有了加入衙内圈子的机会？ 你小子水浒故事看多了吧？乔鹏唾道，我们可不是什么衙内，纯洁着呢。 两人相视大笑。 东东，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乔鹏说，能和你做朋友，我很高兴……我真是想不通，明明是被你算计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我劝了自己很长时间，对你发脾气，给你点儿脸色看看，可最后，还是笑嘻嘻的过来找你聊天。 乔鹏，你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我很佩服也很欣赏，圈子不圈子的咱们先不提，因为我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里。但是我知道，你们的目标肯定不会在宁远。这里太偏僻，太荒凉，适合闲云野鹤，不适合雄鹰展翅。 第80章 先画个大饼 ……作为同学和朋友，我不嫉妒你和你的朋友，真的，但是现在，有一个事是我可以确定的，我也希望你能够记住并且用心体会，邓爷爷说，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乔鹏，如果你跟我说那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你错了。 邓爷爷两年前的这句话，意味着国家已经向外面的世界打开了一道门缝，而且一旦打开，就再也不可能关上了。 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就是，从现在起，你可以以自己所有的能力，去努力赚钱，去追求财富，只要不伤天害理，这个底线，是不是很低？ 乔鹏，你有主场优势！ ………… 水上餐厅的包厢里，尔东和乔鹏、郭立新、何鸿杰、李志颖、吴波、王永强、齐鹏远还有佟晓峰朱明聚在一处。 今天，是未来大名鼎鼎的宁远远大公司创始成员的第一次会面。 乔鹏七人是相交多年的发小，其中年龄最大的郭立新，今年只有二十岁，高中毕业后，郭立新不愿去家里安排的省银行学校，目前闲在家里。 其他五人基本是宁远三中高中二三年级学生，据乔鹏说，他们成绩都一般，虽然在外头很能折腾，但是家里管束的也很严厉，严厉到几乎透不过气那种。 尔东曾问过乔鹏，你们这个小团体里，到底谁说话算数？ 乔鹏毫不犹豫的回答，郭立新。 尔东心里了然，看来这次聚会主要的任务，就是说服郭立新了。 实际上他想的多了，十八罗汉的事情在乔鹏的圈子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连郭立新在武装部当副部长的二叔都知道了，郭二叔听完侄子的讲述后，对尔东的所作所为极其欣赏，认为尔东是个当兵的好材料。 他很认真的告诉郭立新，能在一场有可能流血的冲突中，调配好二十人以上的力量，同时制定严密的进攻防守撤退预案，完善并全程执行到位的人，本来就不多，更别说是一个高一学生了。 要是尔东接受正规训练，应该还可以带领更多的人，完成更复杂的任务。 ……这小伙子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郭二叔道，还有啊，你看他就因为那个混混不服，就打断了人家脚，说明他骨子里是个强人狠人，如果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交朋友，要尽量避免对抗，多商量多合作，不要绕开他做小动作。 郭立新把二叔的看法转达给了发小们。尔东自然不知道，在会面之前，对面的七位已经有了共识，先看尔东怎么说，觉得可以，就合作，觉得不行，就直接说不行，免得以后大家见了面尴尬。 尔东要是知道他们是这么想的，一定会忍不住大笑，这实在是太高看他了，不过这种高看和误会，也是日后成事的一个有利条件。 尔东在乔鹏做了介绍之后，和众人一一握手致意，之后没有客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们之间有共同的朋友，乔鹏，乔鹏和你们之间有长达十几年的友谊，我信任乔鹏，所以呢，也信任大家。 这就是我们现在坐在一起的基础。 尔东的开场白让一帮小伙子很惊讶，这话说的，很值得玩味，也很直截了当，有点儿成人化，不像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口吻。 作为新朋友，尔东继续说道，各位，不管你们以前有什么想法，现在，我劝你们先把赚钱作为未来最基本的目标！上大学进单位之类的事情，你们有先天的资源优势，没必要太操心。 至于怎么赚钱？目前很简单，电视机录音机电冰箱洗衣机电风扇，家电产品，宁远超市已经在做了，货源我有，但是最大的问题是，卡在了运输环节，这就是今天咱们见面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 尔东顿了顿，环顾四周，看在座的人没有疑问，便继续说道，我的设想是，成立一家商贸公司，主要业务就是日用品、百货家电之类，经营范围放的宽一点，什么赚钱做什么，能搞到什么做什么，公司名字我和乔鹏商量过了，就叫伊州远大公司。 各位，成立这个公司，提供货源，甚至一大部分投资，我们一起经营，这都没有问题，但我是有条件的，我希望的是借用你们在宁远市的资源，尤其是交通运输资源。 羊城的货能不能运进来，伊州的货能不能发出去，是我们能不能成事的关键。 我和佟晓峰朱明要四成股份，第一批投资就是我们的货，成立公司，在宁远百货超市对面找经营场地等等，由你们负责，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如果不信任也没问题，找自家有经验的长辈咨询，看这个方案是不是可行，能不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我再说一遍，资源互换就是远大公司成立的基础，伊州市场虽小，但是消费潜力巨大，完全可以容得下两家三家甚至更多的家电百货公司，而且最赚钱最暴利也就这几年了，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一旦决定做，就要毫不犹豫全力以赴齐心协力做下去。 总而言之八个字，各取所需，团结合作。 尔东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哥们儿羊城有人有货！但是羊城到宁远这四千多公里的货运问题他解决不了，靠在座的哥儿几个了！ 郭立新想了一会儿，忽道，为什么公司要开在宁远超市对面，不怕打架吗？ 尔东笑了笑，我给大家讲个小故事，有个城市的中心商业街，有家店卖牛仔服和运动服旅游鞋，生意还可以，过了段时间，对面又开了家店，卖的东西都一样，这价钱有了对比，顾客有了选择，结果可想而知，新店生意更好，可原来那家店的老板整天乐呵呵的，丝毫没有受影响，各位有没有人能猜到原因？ 佟晓峰笑了笑没吭声，郭立新思索片刻，犹疑道，两个店……是一个老板开的？ 尔东点头笑道，郭哥厉害，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小伎俩而已，我们要做的也就是这个事，远大公司和宁远超市就是要明着竞争，暗着占领伊州大部分家电市场，到时候，这一块生意我们说了算。 齐鹏远道，政治经济学上有，这就是垄断。 尔东笑的更开心，没错，就是垄断，国营的家电商场无论从货源还是销售能力，都没法和宁远超市比，他们卖个彩电还要票……要是再加上以后的远大公司，他们要养老老少少很多人，更是没法和我们比，我对这门生意很有信心。 如果一切顺利，明年起，我们至少可以做五年暴利生意，五年以后，差不多就要换主营业务了。 乔鹏道，立新哥啥想法？ 郭立新看向尔东，我没意见，我被东东说服了，我只问一点，以后两家怎么合作？ 那我不管，尔东笑道，我只管把这事撮合成，具体的事情是我哥，也就是宁远超市和水上餐厅老板佟晓峰、朱明和你们一起商量着去办。当然，公司成立之前，是要立一份协议的，我知道，这个协议到了一定的阶段，就是远大公司赚了钱的时候，按你们的能力，不认都可以，所以，三年为限，后面如果你们不想再合作了，那就一拍两散。 郭立新几人听了，面露不解之色…… 尔东解释道，各位，做生意这事，跟我和乔鹏是不是朋友，没有关系，生意就是生意，丑话说到前头最好，以我的估计，合作一年以后，我们分四成可能就有人会不愿意了。 郭立新目光炯炯，看了尔东好一会儿，尔东平静的看向他，两人都没有说话。 郭立新在想，这个家伙看起来很是笃定，像是吃定了自己一样，如果二叔说的没错，他应该是有后手的。 ……儿子娃娃一句话，说干就干！ 郭立新一拍桌子，干了！ 尔东有个屁的后手，他只是看着家电生意如此火爆而自己赚不上钱而焦躁，只要这群穷光蛋衙内能补足运输和经营中的短板，帮他和佟晓峰朱明挡住各种伸过来的想摘桃子的黑手，只要一两年后能真正借势立足，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郭立新他们如果能忍住坚持两年以上，对他来说都是超出预期的。 哪怕以后真的一拍两散，到时候做什么不行，非得要卖电视电冰箱洗衣机？佟晓明只要还在羊城一天，只要闽南的线保留一日，以后可做的事情大把，这种事情说白了，和佟晓明以前倒羊皮子没啥区别，东市卖到西市，赚个差价而已，而恰恰是这个差价，不是谁都能搞明白理清楚的。 十一月中旬，宁远三中期中考试，这段时间专注于训练，尔东用于复习的时间不多，考试成绩仍然一般般，也仍然坐在最后一排。 渐渐的，李文静不再关注这个所谓的全州第四，只有张静和朱文杰时不时的借给他笔记，因为他们注意到尔东上课的时候不是在假寐就是在看课外书，最近居然在看普希金全集。 对于二人的好意，尔东很领情，不过笔记本拿回去抄不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十二月的宁远，飘起了第三场鹅毛大雪，尔东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长信，邀请江平寒假来宁远玩，她是自己首场正式比赛的最重要的观众，不能不来，必须要来。 第81章 迪斯科舞会 远大公司的事情，尔东已不再操心了，后续都是佟晓峰朱明和郭立新他们在跑。 佟晓峰曾问他前期投多少钱合适，尔东答，租房子装修的钱就行，然后准备一笔五万元的备用金。如果郭立新他们能解决运输问题，赚了钱后再慢慢扣回来，他们七个人，老爹老娘叔叔阿姨的遍布伊州宁远甚至省城，听说京城也有人，这事儿别急，快不了，明年年初能有眉目就算好的了。现在来回跑做事的主要是郭立新，你和他一个人搞好关系就行，其他那些学生不用管了，乔鹏这边儿，有我联系就行。 佟晓峰点头，转过身和朱明去筹备了。 尔东很喜欢阿布训练时的认真专注，他偶尔也觉的惭愧，小师弟对拳击运动的热爱，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不像自己，说难听点儿就是个狗揽八泡屎。 和师父商量以后，尔东找了乔鹏，通过乔副市长的秘书，把阿布安排进了宁远六中读书，他觉得既然自己和阿布的父母有了约定，就该负起哥哥的责任。 阿布学习底子一般，于是尔东又成了阿布的补习老师，每天晚上都抽一两个小时时间对他进行填鸭式训练，好在阿布很聪明，一个月时间，就从倒数第一升到了……倒数第六。 阿布居然因为这成绩回家报喜…… 爹娘老怀大慰，自己的儿子终于不再垫底了，于是对尔东更是亲近。 阿布每次周末回家，回来时一定会带来母亲亲手做的各种家常美食给哥哥吃，李世勇他们羡慕的不行，可阿布像个护食的狼崽子，除了尔东，一点儿都不想和他们分享。 安永泰非常重视这次的全省邀请赛，基础的训练毫不放松，实战方面更是加量不讲价，阿布已经退出了陪练行列，他亲自上阵充当尔东的实战陪练。 这对尔东来说是一种严酷的煎熬，不止如此，和师父的半小时对战完成后，居然还要轮流和李世勇艾力张建伟他们打一对二。 整个十二月，尔东被操练的欲仙欲死，师弟们非常开心，合理合法的暴揍师兄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情啊，手上没轻没重下手毫不留情，尔东被打的满拳台乱窜，成为训练馆一景，时常引得各队围观。 这种强度下来，尔东都快疯了，余一口气死撑而已。他原来还想过下课后收拾这帮玩得开心没有眼力的臭小子，但是看到师父看着他似笑非笑洞察一切的神情，也就咽下了这口气。 今年的新年夜，尔东准备给自己好好放个假，他提前向师父请了假，也给朋友们打了招呼。 新年聚会，就定在水上餐厅。 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九点半，等尔东带着师弟们赶到水上餐厅时，郭立新乔鹏一帮七人和冀勇梁岩已经坐在了大包厢里，看到脸颊还有些青紫的尔东，大家哈哈大笑，包厢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今天谁来也拦不住我，我要喝酒！ 尔东恶狠狠的说道。 阿布悄声说，阿卡，师父不让我们喝酒，还让我看住你。 ……行吧……格瓦斯总可以吧，尔东翻了翻白眼。 大家笑的更开心了。 阿里木着实的卖了把力气，晚餐花样很丰富，红葡萄酒伊河特曲格瓦斯配上各种大盘菜，大家吃的很满意很高兴。 郭立新几个更是推杯换盏的喝起了白酒，他们今晚不准备回了，早就和佟晓峰朱明打了招呼晚上借宿。 酒过三巡，郭立新告诉尔东，明天早上，远大公司正式开业，租了宁远超市对面原来粮食局的一个二层楼，楼上楼下一千七百多平米面积，后面还有院子和仓库。 朱明的施工队还在装修，明天先放上一挂鞭炮图个喜庆，等一月底装修搞完就可以正式开业。 尔东很高兴，又看向佟晓峰，佟晓峰笑道，大哥那边已经在备货，一个月时间差不多够了，应该耽误不了开业，第一批货说好了先赊账，等第二批货到了再结。 行，那就……恭喜发财，尔东站起身，举起格瓦斯。 小伙子们笑哈哈的各举杯中酒，恭喜发财！ 新年快乐，干杯！ 冀勇中途神秘兮兮的告假出去了一会儿，不到一小时，餐厅外车铃叮当响，门开处莺声燕语，冀勇居然带着十几个姑娘走了进来。 尔东摇摇头，赶紧吩咐撤掉包厢间的屏风，两张大桌合在了一处。 宁远毕竟是是州府，新年舞会早已蔚然成风，毕竟早些年空气紧张的时候，跳个交谊舞民族舞啥的也没人认真管，现在更是重回旧日时光，蹦嚓嚓咚哒哒的民风彻底回归。 录音机舞曲磁带都是现成的，冀勇和姑娘们和小伙子们打了招呼，稍微吃点儿东西垫了垫，就迫不及待的移开餐厅里的桌椅，跳起了迪斯科。 我说，你这是早就准备好的吧？尔东笑呵呵的问一脸兴奋的冀勇，这舞能跳吗？ 怕个球，只要不关灯跳黑灯舞，都不是事情。这是最新的迪斯科，我们班里刚跳完，这不是不过瘾嘛，到你这儿再玩一会儿。 尔东鄙夷道，拉过来的都是姑娘，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冀勇笑了，打了尔东脑袋一下，这你还不满意了？赶紧找个姐姐跳舞去，别烦我。哎那边那个穿牛仔衣的是我对象，让她教你。 尔东环顾四周，郭立新他们早就迫不及待的跳起来了，阿布居然也在一旁跃跃欲试，阿里木和服务员们看的眼中冒光，只有朱明和佟晓峰坐在包厢里不知道在聊什么。 管他呢，反正被收拾了这么久了，也该放松放松了，尔东怪叫一声，也跳进了场子中央蹦跶起来。 所有的人都很开心，没有人笑话尔东张牙舞爪乱七八糟的舞姿，水上餐厅的大厅里青春洋溢，充满了荷尔蒙的气息，一切快乐而简单，就像这个刚刚回过神来的边陲小城。 毕竟是体育班的姑娘，先不管容貌如何，身材是一个赛一个的好，她们健美的身姿跳起迪斯科来，非常舒展大方，韵律感极强。 尔东们开始模仿，结果引得姑娘们大笑，原来迪斯科也有男女舞姿的细微差别，完全模仿姑娘们的话，就有点娘气了。 冀勇准备的挺充分，几曲节奏强烈的迪斯科舞曲后，又放起了蓝色多瑙河，场中画风一变，众人开始各自结对翩翩起舞。 尔东讪讪的回到了包厢，佟晓峰和朱明见他的样子都笑。佟晓峰道，等会儿曲子结束以后，你要去请人家姑娘跳呢，要不就洋洋干干一个人看吧。 我不会跳啊，尔东摊手道。 学嘛，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跟着曲子，不要踩别人脚就行。 朱明摇头道，我觉得不好学，要是我去跳，肯定能把人家的鞋踩烂。 尔东兴致勃勃道，我就不服了，就是要学一学，好不容易放一天假，今天必须要玩高兴了，明天再美美的睡个懒觉……这一个月可累死我了。 迪斯科尔东跳的不怎么样，三四步倒是学的利索，因为他遇到了好老师，冀勇的女朋友沈丽娟。 哎冀勇，东东跳的不错呢，一次都没踩我脚，比你强多了。 冀勇在一旁笑道，他们搞拳击的，练的就是步伐，当然学得快。 尔东跳着跳着却走了神，心里头想着，要是江平在这儿多好，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搂着她了。 咦，臭小子，想啥的呢，小爪子不老实啊，沈丽娟笑骂道。 尔东连忙道歉，不是姐，我这……有点走神了，对不起啊。 想你的小对象了吧？沈丽娟笑了起来，姑娘们都一样的聪明，也一样喜欢看小兄弟手足无措的模样。 那肯定啊，冀勇搂着舞伴滑步过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和那个小丫头一年都见不了几面，哎，东东，你跑过马了没有？ 尔东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跑马？我骑过马啊…… 冀勇和舞伴还有刘凤丽暴笑，舞都跳不下去了…… 水上餐厅的音乐和灯光，吸引了很多路过的人，有一些小伙儿姑娘很是眼馋的在街边驻足观看，透过玻璃窗，他们看到了餐厅里的欢声笑语和舞步翩跹，节奏明快的音乐传递出一股别样的青春气息，这种近在眼前的诱惑，让他们陷入沉迷而不能自拔，很多人开始蠢蠢欲动。 终于，就有胆大的推门进来，装作镇定的要一杯格瓦斯，坐了片刻后，最终加入舞动的人群。 尔东看到了，赶紧让阿里木他们把桌椅搬到一边，空出更大的地方容纳那些羞涩又胆大的青年男女。 ………… 新年狂欢在凌晨时分结束，所有参与者都兴奋不已，本来是一次普通的新年聚会，最后却成为让小城青年们津津乐道的美好夜晚，这是尔东没有想到的。 他觉得，这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商机，在跟佟晓峰和阿里木商量以后，决定以后每周六和节假日晚九点以后为水上餐厅舞会之夜，让愿意跳舞的人买票进场，当然，女士免票。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在餐厅办婚宴了，尤其是少数民族群众的婚礼，更喜欢歌舞欢宴和热闹，尔东让佟晓峰和阿里木赶紧想办法，最好找一个能固定到场的民乐队，给办婚宴的人提供服务。 第82章 各有各的招 佟晓峰和阿里木听了连连点头，这绝对是个好主意，水上餐厅现在虽然生意爆火名气很大，但是锦上添花的事情嘛，永远不会嫌多。 尔东最后有点担心的提示两人，一定要和解放路派出所这边搞好关系。他考虑以后餐厅热闹是热闹了，但乱七八糟的人肯定少不了，喝醉酒耍酒疯的事情也会经常碰到，这个事情几乎无法避免，到时候不要钱没挣到还惹一身的麻烦。 佟晓峰和阿里木听他这么说，都笑了起来，阿里木得意道，哎东东你不知道吗，咱们餐厅嘛，现在是解放路派出所的食堂，谁敢闹事情腿打断！ 尔东皱了皱眉，咋自己跟前这帮人一个比一个暴力呢，一天天腿打断腿打断的，打断别人的腿很好玩吗…… 一九八六年一月一日，农历十一月廿一，元旦，宜开业开工交易宜开张开市，大吉。 解放路一百七十九号门前，突然一阵鞭炮轰鸣，来往的行人都吓了一大跳。 鞭炮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停歇以后却又没有了动静。 郭立新扔掉了手里的烟头，看着一地的鞭炮碎渣，搓搓手脸，转身走进了身后的二层楼。 伊州远大商贸公司，就这么悄然挂牌成立了。 七个股东各筹资一千元，再加上尔东佟晓峰以装修、货品和五万元现金入股，远大公司的开局虽然并不显眼，但是年轻股东们的期望值却很高。 开业前并非一帆风顺，郭立新这边好说一点，其余正在三中就读的股东们，为了筹集区区一千元参股资金，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坑蒙拐骗上蹿下跳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干部家也没有余粮啊，最后一个个都说了实话。 于是就有一些人找到了乔副市长聊聊闲篇，还有一些人去了宁远百货超市和水上餐厅实地考察。 聊天和考察的结果证明，这并非是仙人跳式的骗局，至此，家长们反而都对自家儿子有些看不懂了，怎么就突然起了这么热切的赚钱的心思？怎么就突然头头是道的开始阐述白猫黑猫先富后富摸石头过河了呢？ 面对这些疑问，郭立新硬着头皮一一拜访了各家的家长，尔东教给他的那套话术最终起了些作用。 郭立新告诉各位长辈，他认为现在是先富的最好时机，而且如果错过的话，将来可能不会再有如此轻易积累资金的机会。从人性上讲，先富的人也不可能有主动积极扶贫的觉悟，与其坐而论道，不如下海试试深浅。再者说了，一千元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给我们一年的时间，保证还您两千元。 郭立新代表兄弟们庄严承诺，这事儿主要是自己牵头来干，最后要是干不好，什么都不说先赔钱，兄弟几个也不用多掺和，该上学上学该当兵当兵该上班上班，没有二话，啥也不耽误。 最终，家长们几乎都给了同样一句答复，可以给一千块，以郭立新为主折腾一年，折腾完了不论盈亏都不用还了，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但是，休想家里帮忙跑关系找路子批条子！ 郭立新心中不禁一叹，这是给自己台阶下呢，还是警告自己呢？看来在这些长辈眼中，个人做生意，尤其是自己当老板，仍然算不得什么正当营生，父母亲更是如此，早就对他赋闲在家不满了。 但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乔副市长的想法也许不太一样，他饶有兴致的听完了自己的讲述后，微笑着问道，立新啊，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道道？ 郭立新愣了愣，然后很聪明的答道，这是我和小鹏还有小鹏的同学一起商量的结果。 乔副市长点点头，说道，我不支持乔鹏参与这件事情，他才上高一，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但是我会给你一千元本金，你也不用写借条，你先摸着石头走走看，宁远这条小河呢，不深也不宽，应该很安全。 郭立新听后长舒一口气，出了门直奔二叔家，自家爹娘是不会给钱的，只能靠二叔了。 远大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说目前只有郭立新一个光杆司令，但是财务行政采购商场四个部门已经设置完毕。 尔东建议，财务上招几个背景清楚的退休人员即可，其他的部门，除了商场现在就要招一些服务员，空着也就先空着吧，暂时还用不到，实在缺人手了可以向对门借。 台子已经搭好了，羊城方面佟晓明发来电报，万事俱备，只欠车皮。 轮到郭立新正式上场了。 他硬着头皮找到何鸿杰，直截了当问道，就这一锤子买卖，鸿杰，帮不帮你哥？ 何鸿杰家有人在省铁路局任职，有些事情比如车皮，在外人看来确实是稀缺资源，毕竟汽笛一响黄金万两嘛，但在他们而言，行政指令数字调配而已，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省城到宁远的运输随后也安排妥当，这个相对就简单多了，伊州第一运输公司就是吴波他爹属下的单位，一运司在省城有办事处和车场，但是运货到省城后经常放空趟回来，单位是亏本的，司机就不一定了…… 此时有生意上门，自然要做，哪怕上头打了招呼运费不太高，也总比没有的好，双方皆大欢喜。 此时的郭立新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明白，那些疾言厉色对待他的长辈们，表面上看上去好像生怕他带坏自家娃娃，但是面具后究竟是什么模样，天知道。 一月十九日凌晨四点，当十二辆十吨大卡车装载着货物抵达宁远市时，郭立新带着临时拉来的装卸工们，在远大公司楼内已经焦急的等了很久。 郭立新整晚无法入睡，心中忐忑，生怕出什么意外，直到全部货车停在街边楼前，沉闷的汽刹车声依次响起的时候，他才猛的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大声的嚷嚷着，让打着地铺睡得正香的的装卸工们赶紧爬起来卸货。 忙碌了一夜，所有货物卸车清点入库上架，而这只是第一批。 一月二十日，第二批十四辆重卡拉着羊城货物到达宁远。 一月二十一日，第三批货到。 一月二十二日，晴，零下二十四度。 解放路人潮涌动，哈气成雾。 远大公司远大商场和宁远百货超市同时拉出巨大红色横幅，进口彩电冰箱洗衣机，全市最低价，无需票证！ 宁远百货超市主要销售十八寸日立东芝彩电和国产黑白电视机洗衣机电风扇，远大商场则是二十四寸进口彩电和收录机电冰箱以及其他电子产品。 远大商场一层，居然整整的摆了一面墙的大彩电，气势惊人。 解放路中段从中午起盛况空前，一时拥堵不堪，解放路派出所民警和市交警大队民警紧急出动，上路维持秩序。 人们热情高涨，仅凭无需票证四个字，就是排一天队也值啊，十八英寸日立彩电两千九百元，二十四寸东芝三千五百元，收录机冰箱洗衣机计算器电子表，知道行情的都说比省城还要便宜。 再说都是新玩意儿啊，还是日本进口货，买不起看一眼还不行吗？ 看的眼热了突然有钱了买一台不行吗？ 行，当然行，但是，人也太多了一点吧……郭立新佟晓峰朱明各自看着楼下明显热情过头的顾客们，心里发毛。 东东怎么就知道会有拥挤的情况发生呢？难不成他真的会算命？ 靠着警察叔叔帮忙，混乱的情况终于有了改善，顾客们勉强排好了队，慢慢依次进入两家商场，有购买彩电冰箱等大件意愿的顾客由服务员引入后面院子，开票交钱后直接到库房取货。 到了下午，临近三县有消息灵通的顾客也赶到宁远市，派出所和交警大队民警很紧张，随便吃了点水上餐厅送来的工作餐，就再次投入值勤。 一月二十三日，郭立新只睡了四五个小时，他和装卸工营业员们一起干活一起吃简单的抓饭和拉条子，和晚上值班的大爷一起巡视，聊天。 一月二十四日，郭立新睡了六个小时，布置柜台参与销售晚上值班。 一月二十五日，郭立新把店交给了佟晓峰，他终于撑不住了，回到家睡了整整十个小时。 第二天，一月二十六日，星期日，郭立新和伙伴们一起见证了奇迹： 羊城所有货品在到货七天后，被宁远及周边县的顾客疯抢一空！ 新的一批货还要再等五天后，才能抵达宁远。 下午，宁远百货超市继续人头攒动，远大商场却直接关门了，门口贴出告示，因安全隐患，整改五天，二月二日重新开业！ 安全隐患，其实也是有的，商场大门被挤变形了，柜台也有些摇摇欲坠，的确需要整修一下。 乔鹏和小伙伴们亲眼目睹和见证了眼前的一切，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一定不是真的！！ ……立新哥，宁远人咋这么有钱？他们啥时候这么有钱了？？我们咋不知道？？？ ……立新哥，我咋觉得他们过来就只是想把电视搬走，那些钱他们就像是扔擦屁股纸一样扔在了我们跟前…… ……立新哥，我刚才看见一纸箱子一纸箱子钱就那么扔在库房里头，我觉得头晕…………你们咋看都不看一眼？ 第83章 寻找赞助商 郭立新没有回答兄弟们的疑问，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然后站起来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道，原来赚钱他妈的就是这么回事！ 说此话时，郭立新眼中还有血丝。 原来赚钱真的让人又害怕又喜欢，朱明道。 原来赚钱真的是赚不够的，佟晓峰叹道。 三个人脑海里都浮现出了尔东狡黠的眼神， 东东，你赢了，我们都成了给你上菜的伙计！ ………… 训练馆里，尔东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 谁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我为什么要说又？？ 他有些疑惑，不觉分了心，然后脑袋上挨了李世勇重重一拳…… 晚上，郭立新乔鹏佟晓峰等一干股东，不约而同齐聚尔东家。 他们到时，尔东正在洗澡，于是就在房子里坐等，屋里炉火正旺，犹如众人此刻火热的心情，只是没人说话，都强压着欢喜。 哎，哪个老哥抽烟的呢？尔东穿着江平上回带给他的浴衣，皱着眉头走进房间。 郭立新忙把烟掐了，笑道，忘了你家的规矩了，喝酒可以，不能抽烟。 佟晓峰笑了笑，臭小子又在装，心里头怕是又有了什么鬼打算。 各位哥哥，这么急找我干啥呀，公司里我又不管事，真真的甩手股东一个，你们才是老板啊。 郭立新深吸一口气道，东东，远大商场这八天的流水出来了，一共是二百九十七万六千五百七十二元。 尔东喜道，这么多？还有零有整的……恭喜发财啊各位老板。 房间里一阵轻笑。 郭立新皱眉道，哎，我咋觉得你一点儿也不意外呢？ 尔东也乐了，提起茶壶给众人续水，各位老板，要是我说，在宁远市你们挣不上钱的话，那就没人能挣到钱了，你们信不信？ 郭立新佟晓峰朱明缓缓点头，其余人一时还有些迷糊。 ……既然这样，尔东道，你们能挣上钱是大概率的，挣不上才是谝传子的事情，所以，以后至少三五年，我们还有大把赚这样容易钱的机会，立新哥和晓峰哥，也正好利用这几年，好好学学咋样当老板，挣更多的钱，做更大的事。 尔东迅速在脑海里想了想，决定再当一次神棍，推波助澜，锦上添花。 ………… 钱，当然很重要，非常重要，但是我觉得，永远没有人重要！ 最后，尔东做出了结论。 这一晚，众人聊了很久，茶喝了几壶，关于未来的规划，逐渐清晰。 第二天上午课间时，乔鹏找到了尔东，东东，今晚我爸让你去家里，他要和你聊聊，你知道政府大院在哪儿吧？我在大门那儿等你。 和我？聊啥？尔东诧异的问道。 我咋知道……反正他对咱们的事知道的不少，那个，打黑子的事情，这回卖电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乔鹏稍稍有点儿不好意思。 你这个叛徒！尔东戟指喝道。 嘿嘿嘿嘿，乔鹏笑起来，根本不以为意。 尔东也笑，促狭道，你爸会不会左手一支枪右手一摞钱，让我离开你？ 你再胡说我可要骂人了，乔鹏终于有点儿急眼了。 尔东大乐，挥手道，晚上见，我亲爱的鹏鹏。 与乔副市长见面前，尔东尽可能的考虑了种种情况并打了腹稿。 结果他的精心准备全都白费，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吃了一顿便饭。 在大佬家，尔东自然收起了球友的随意和痞赖，全程表现的规规矩矩，只是，一不小心米饭多加了几碗。 乔鹏妈有点儿惊讶的眼神一闪而过，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尔东还是察觉到了，笑道，阿姨，我是运动员，饭量大，您的手艺可真好，我一筷子下去就没忍住。 乔鹏妈笑道，可真会说话，小伙子正长身体，饭量大才好呢。你比乔鹏还小一岁？ 小半岁，乔鹏插话。 乔鹏可佩服你呢，说你脑子聪明学习好体育也好。 妈……乔鹏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乔副市长也笑了，乔鹏，你这话可没总结到点子上，东东除了上面说的优点，还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小伙子。 尔东突然就有一丝感动。 佟梅英曾捏着他的耳朵感叹，我儿啥都好，就是耳朵根子软，以后可别像你爸一样当滥好人。 尔东自己也想变得冷硬一点儿，奈何本性难移，最多也就是嘴硬了。 晚饭后又随意聊了几句，尔东邀请老乔夫妇过几日来体委训练馆观赛，乔副市长说，我知道这事，有时间我会过去。 乔鹏妈妈却连连摇头，我就算了，见不得这个。 三个男人相视一笑。 ………… 这几天体委的陈主任很头疼，他和会计掰着指头算来算去好几回了，邀请赛的经费还是差一些，虽然缩手缩脚的也能办下来，但是捉襟见肘的总是让他感到很不痛快。 赛前协调会上他发了几句牢骚，安永泰听了，回去跟尔东提了一嘴，尔东眼睛一亮，师父，这事儿好解决！ 安永泰本来就是随口说说，没想着徒弟能有什么办法，听尔东这么说也来了兴趣，你有啥办法，打算咋解决？ 你别管了师父，我明天找陈主任说去，尔东兴致勃勃道。 安永泰不乐意了，你小子有啥不能说的，我告诉你啊，陈主任对咱们不错，你可别动歪心眼儿使坏。 哪能呢师父，家门口的比赛，我能动什么歪心眼儿，你就看结果吧。 陈主任是老体育了，原来打篮球出身，身高都快两米了，他这样专业队出身的领导有个特点，就是特别喜欢成绩好的队员，尔东就是他内定的重点培养对象之一。 ……你有啥办法，说来听听。陈主任点了一支烟，随意说道，他并没有抱多大期望，话里头还有一点儿嫌弃尔东添乱的意思。 主任，我认识一个老板，你缺多少钱说个数，我去找他要赞助费，保证没问题。 啥是赞助费？陈主任奇道。 就是友情支持，无私帮助，力保邀请赛圆满成功。尔东嬉皮笑脸。 哦豁，你个碎仔本事大的很嘛，陈主任有点生气，天底下有这样的勺子吗？还敢骗老汉，滚一边儿玩蛋去！ 大名一叫，事情不妙，尔东赶紧解释，主任主任，你老人家听我把话说完，老板肯定不会白白掏钱嘛，要是咱们把他们企业的名字写在横幅、奖杯和锦旗上，你说这事能不能成？ 哦？三千块钱就换这个？是人家脑子有问题还是你脑子坏掉了？ 才差三千啊，早说嘛，肯定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对了，咱们这次比赛能不能卖票？ 陈主任没好气道，卖啥票，你当放电影呢，内部的邀请赛，交流性质，不对外！ 尔东认真道，主任，咱们完全可以试试卖票，馆里头坐三四百人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就算一张票五毛钱，一场比赛少说也能收一百五十块，咱们打四天比赛，最少也有一千多。 陈主任听了，若有所思。 ……主任，你打过那么多比赛，你说运动员在场上的时候，观众多好还是没观众好？ 这个也难说，大部分时候观众多了好，打起比赛有气氛有感觉，不过也有个别时候，观众多了太兴奋反而打不好……我说臭小子你到底几个意思？ 你看啊主任，咱们是拳击比赛，台上两人比赛，又是主场，您说放观众进来他们会给谁加油？ 陈主任眼睛一亮，烟也不抽了，东东，你是重点队员，哪有时间掺和这些事？ 放心主任，一句话的事情，说实话吧，那老板是我哥，亲哥，热爱拳击运动，自觉自愿支持咱们。 陈主任把烟掐灭，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尔东，气势逼人， 东东，我就给你两天时间，行和不行你都给我说一声。 瞧好了您呐，尔东满面笑容的鞠了一躬，转身出门，很狗腿的轻轻把门关上。 ………… 晚上，尔东叫来郭立新佟晓峰和朱明，四个人商量比赛赞助和门票的事情。 花三千块钱支持比赛，奖杯和锦旗还有场地上的横幅都写远大杯全省第二届青年拳击邀请赛，商场门口也挂上热烈庆祝远大杯全省青年拳击邀请赛在我市举行，立新哥，你看行不行？ 行啊，咋不行，就当支持你了，郭立新乐呵呵的说道，我还以为多大事情呢。 行，郭老板仗义，佟老板朱老板，咱们整点儿门票卖吧，这是比赛秩序册，前两天的票一天两张，一张一块，第三天两张，一天一块五，最后一天一张，两块钱一张，我算算啊，一共是两千一百张票，卖完的话两千七百块钱……有点少了哦…… 佟晓峰和朱明听了都气笑了，连连摇头，佟晓峰道，东东，你这是糟蹋你哥呢，凭什么立新哥那边是挂横幅刻奖杯，到我们这儿就成了票贩子？ 大赛将近，经费短缺，我这也是没办法嘛，各位老哥帮帮忙。 朱明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不是我不同意，东东你就是抠，这么点儿钱你自己掏了不就完了，大晚上的叫我们过来就为这点儿事？ 我哪儿抠了？尔东叫起屈来，我很穷知道吗，再说我是运动员，哪有自己打比赛还要掏腰包赞助的？ 三人望着他不说话，只是笑。 第84章 大赛来临前 见尔东真有点儿急了，朱明道，这么样吧，晓峰把票钱先掏了，我再给你把票做好……你刚才说了个啥，还要刻个萝卜章子？真是麻烦…… 尔东陪笑道，票做完以后，就放在商场和水上餐厅，免费，免费发给愿意去看的顾客就行了… 尔东说完，三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招呼也不打，起身就走人。 沃艹，这真真的就是地主老财资本家的丑恶嘴脸啊，太欺负人了，完全被他们羞辱了这是。 尔东气得在房间里暴走几圈，最后颓然倒在床上，牙都没刷就倒头睡了。 ………… 第二天上午最后两门考试，尔东做完卷子后感觉不太好，这次期末差不多要糟。郁闷之下，不免又想起了昨晚那三人的丑形恶相，心中愈加不忿。 下午，尔东自己取了钱送过去的时候，陈主任非常高兴，整整六千啊，简直是雪中送炭的一笔巨款啊，当即打了收条盖了公章。 尔东则是全程面无表情，拿上条子转身就走了。 这下轮到陈主任大惑不解了，赶紧叫住他问话，东东，怎么回事啊你这，自己上赶着要搞什么赞助，事情做了咋又拉个驴脸？ 主任……您就别问了，我只能说一句，我被地主老财给欺负了……我必须要想办法打倒他们！ 人家不是给钱了吗，这个什么……哦…远大商贸公司，他们怎么就欺负你了？ 他们……他们，唉，算了，反正明天上午谁对上我谁倒霉！我去称重了啊，再见主任。 ………… 伊州体委拳击队尔东，身高174厘米，体重54公斤。 伊州体委拳击队张建伟，身高176厘米，体重60公斤。 伊州体委拳击队艾力江，身高179厘米，体重65公斤。 伊州体委拳击队李世勇，身高178厘米，体重69公斤。 ………… 称完重，尔东边穿衣服边对安永泰说，师父，我看了下参赛名单，新面孔不多啊，我这个级别最多打五场就完事了，辛辛苦苦练一年，正经比赛就五场，真没意思。 你少说风凉话啊，给我认真准备！下午带他们几个放松放松，就不做全套体能训练了……阿布，你看啥呢？给我滚过来，为啥不换衣服？我给你放假了吗？你是观众吗？最近没挨收拾皮痒痒了？ 阿布吓得连蹦带跳的去了更衣室。 ………… 大师兄，拉伸的时候艾力说，我咋有点慌呢？身上感觉紧的很。 没事艾力，尔东笑道，太放松了其实也不好，紧张才是正常反应，哪有运动员比赛前不紧张的，我上次打比赛的时候就老是想上厕所。 看到几个师弟都竖起了耳朵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他很满意，继续开导师弟们。 拳击运动为什么分级别，阿布你知道吗？ 避免体重力量相差太大造成不必要的意外伤害……师父说过。 对头，拳击项目，尤其是咱们这种戴护具的业余拳击比赛，同级别优势获胜比较少见，击倒获胜更少，一方面场上有裁判，感觉实力悬殊的话，人家会终止比赛，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经过专业训练，单纯在基本技术和力量上差别不会太大，你能做的我也能做，场上决定胜负的，其实主要是心理，战术运用以及体能支持。 尔东严肃道，上了场，不要满脑子只想输赢，这样你才能保持冷静，打出自己真正的水平。 李世勇冷冷道，可我就是想赢，我不喜欢输。 师弟们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只要是运动员，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都他妈七个不忿八个不服。可是光想赢没用啊，上场以后还是要保持脑子清醒，优势的时候不放松，落后的时候不放弃，只要你在十几分钟比赛时间里头能做到这些，哪怕最后输了也问心无愧。 尔东继续宽慰道，比赛有输有赢，都很正常，连阿里都输过，如果是水平能力的问题，那简单的很，继续练就行了，但是脑子绝不能出问题。想一想，你们平时和我打实战，为什么最后总是点数败掉？是因为你们三个都有一个毛病总是改不掉，太想一两拳就解决问题，你们嘴上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出拳的分量做不了假。 师弟们都笑了。 ……但是业余比赛里头，绝大多数时候这是不可能的，说实话要是不戴护具，很多次你们都有直接击倒我的机会，但是我们毕竟……是业余拳击，限制多，再说了，我们的对手也不是傻瓜，人家同样受过专业训练，会移动会闪躲会反击！所以我们必须放平心态，保持冷静，集中注意力，记住，只有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才有赢的机会。 明天上场以后，给我竖起耳朵，听着点儿师父在场下的提示，当局者迷这个道理你们应该都明白吧？场上顺风时不要冒，逆风时不要慌，不要打上头了胡球整，拳击是有规则的，不是街面上打架！ 四人点头表示明白。 正常发挥，我们就一定能赢，尔东两眼放光，浑身充满了战意，缓缓伸出拳头。 师弟们围上来，五拳相对，大喊一声加油，声势颇为惊人。 安永泰远远的听到了，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 下午都是放松性训练，安永泰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弟子们先回，他和从定水赶过来的翟志刚一起，仔细准备第二天的比赛。 尔东他们到家时发现院门是半开的，众人一下警惕起来，悄悄推门进院，正要进屋搜索，尔东突然反应过来，应该是江平到了。 示意师弟们小声，尔东悄悄进了自己房间，江平果然在里头睡的香甜，皮肤白白睫毛长长小脸蛋红扑扑的，睡姿十分可爱，头发明显长了，身材也有点小丰满。 尔东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轻手轻脚退出去。让小妞先睡吧，洗过澡后再叫醒她一起去吃饭。 小仙女如约来宁远督战了，尔东的心情犹如雪过天晴，冬日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更加温暖起来。 ………… 水上餐厅，江平吃着冰淇淋，一脸的心满意足，师弟们看着他俩亲近的样子，对尔东的敬仰又加高了几个楼层。 阿布狗腿道，阿恰，我妈妈也会做冰淇淋，下次到我家玩儿吧。 江平开心的猛点头。 吃罢饭，跟朱明佟晓峰打了招呼，六个人往回走，路上自动分成两拨，尔东悄悄拉住小妞的手，江平也用力握住，重逢后的一丝丝陌生感倏然消散。 这次能待几天？尔东期待的问。 等你打完比赛就回，快过年了车票不好买。 尔东点点头，那索伦村就去不了了？ 江平嗔道，能不能不说这个，我不想去啊？ 尔东笑了。 哎你明天打比赛紧张不？ 本来有点儿紧张，你一来啥事都没了。 那还差不多，我告诉你啊，老家算命的都说我旺夫。 尔东惊讶的看向江平，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二遍，江平难得的脸红了。 尔东大乐。 回到院子，本来想继续和小丫头腻味一会儿的尔东发现，老爹老妈三叔小舅居然也赶过来了，问了才知道，州电视台报道了要比赛的新闻。 尔东恍然想起，好像是有几个扛机器的进到训练馆里转了一圈，自己当时没有太在意。 佟梅英满脸笑意，拉着江平的手问长问短，尔建国在一旁乐呵呵的看着，两个不着调的叔舅朝尔东挤眉弄眼。 院子里一时热闹起来，等安永泰回来一看这乱哄哄的劲儿，脸色一沉，都给我回去睡觉去……你们几位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就回自己屋了。 佟梅英撇撇嘴，拉着江平进屋，尔东耸耸肩也转身走了，尔建国愣了愣，只好带着兄弟们进屋。 大战在即，父母亲朋好友齐聚宁远，这一下，本来挺放松的尔东，莫名的也有些紧张起来。 一大早去要票时，佟晓峰道，幸亏你来的早，票都卖的差不多了。 尔东一愣，不是说免费送吗？怎么又卖了？ 佟晓峰笑道，你看看，这票做的多漂亮啊，朱明说送出去太可惜了，我干脆就放在三个店里卖，没想到买的人不少。 尔东又一次的气急败坏。 州体委训练馆，拳台四周摆满了凳子，各式各样五花八门，本来暖气就热，这一下连拳手教练带工作人员和观众挤进来五六百人，馆里的人都热的脱了厚重的外衣。 这是伊州有史以来第一次举办公开的拳击比赛，除了兴高采烈热情捧场的观众们，尔东注意到，乔副市长都坐在了第二排，前面就坐的大领导看来不少，再一看扛着摄像机举着照相机背着包拿着采访本的记者们，看来上面很重视比赛啊。 尔东就很奇怪，早知道是这个规格，怎么就舍不得多给点儿办赛经费呢？ 门票并没有标明座位号，有几个小伙子为了抢前排座位就起了冲突，推推搡搡骂骂咧咧，旁边就有人不耐烦了，哎你们几个勺子，脑子坏掉了吗？人家是拳击比赛，随便下来两个就能把你们收拾了，拳头痒了上台打去，也不看看啥场合！ 围观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前排被惊动回头的大领导们也笑了起来，馆内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安永泰带着弟子们在更衣室准备比赛，按照分组，尔东上午第三场上场，张建伟第四场，下午艾力和李世勇出场。 尔东道，师父，我才注意，这个分组没把我列为种子选手啊，咋回事？ 安永泰瞪了他一眼，你搞清楚，这是根据第一届比赛成绩的排名，我记得你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吧？ 第85章 生涯之首战(1) 师弟们都低头憋笑，尔东讪讪道，咋就不算正式比赛了呢，我明明已经打过三场了。 整理好装备后，师徒六人伴着运动员进行曲的铿锵节奏最后一组缓步出场，引导的小伙子高高举起了伊州代表队的纸牌子，所有观众纷纷站起来热烈鼓掌伴以尖厉的口哨。 尔东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老爹老妈和三叔小舅，看到了江平，看到了朱明佟晓峰郭立新冀勇乔鹏和其他兄弟们，他们在朝他微笑招手，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鼓励。 尔东原地跳了几下，向他们挥手致意，观众们的掌声更加热烈了。 阿布激动的凑在尔东耳边大声说道，阿卡，我太高兴了，我一定要好好训练，早点儿参加比赛！ 尔东点头一笑，此刻，他深刻的感受到了主场作战的优势，那是一种自己是这里的中心和焦点，可以掌控所有的自信，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求胜欲望！ 再过一个小时，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记住自己的名字！ 领导讲话，领导又讲话，领导再讲话。 领导终于讲完了话…… 教练员裁判员运动员代表宣誓。 裁判长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的时候，台下观众的掌声很是热烈，比领导讲话的时候热烈多了，透着一股子你们终于说完了赶紧开始打吧老子今天请假过来的没时间跟你们废话了的一丝丝的不耐烦。 塔山的一号种子选手，上届冠军安德烈上场，对手是玉田的买提江。 安德烈尔东很熟悉，在自己手下没撑过一分钟，买提江应该是新血，没见过。 两个选手或许是被现场热烈的气氛所感染，开场后几乎没有试探，就拉近距离开始对攻。 这个买提江很扛打啊师父。 没啥用，除非他直接击倒对手。安德烈有长进，技术体能都好了不少，后面对上他要认真，不能大意。 说得好像我没有长进似的，尔东腹诽。 台上两人缠斗，安德烈占据优势。尔东看了一会儿觉得乏味，就悄悄跑到观众席和江平坐在一起。 我觉得他们打的一点儿都不好看，江平煞有介事的评价道。 尔东乐了，又不是拍电影，好看管什么用，得分才是重点好吧。 佟梅英转过头来，儿子，那个……拳头打在身上不疼吗，我听着声音心里都难受…… 不疼，一个个都皮糙肉厚的，没事妈，不用担心。 戴着头盔呢，尔建国在一旁道，语气有些不确定，应该安全吧…… 正聊呢，台下轰的一声，观众都站了起来。 安德烈被击倒了！ 裁判正在读秒，买提江退回蓝角，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数到六秒时，安德烈站了起来，看起来有一点萎靡，但仍然坚定的点头示意可以继续比赛。 塔山教练在台下焦急的提示，让安德烈注意防守，注意抱架手不要放下来，坚持住。 比赛继续。 买提江像头豹子一样冲向对手，机会太难得了，他想要趁势在一回合内解决对手。 安德烈开始满台游走，实在躲不开了就贴身搂抱，因为潜身过低被裁判警告。 铃声响，第一回合结束，买提江不甘心的停了手……安德烈摇摇头，长舒一口气。 尔东跟江平低语几句，赶紧回到了师父身边。安永泰见他回来，鼻子里哼了一声，明显的不满意。 嘿嘿师父，刚才啥情况，跟朋友聊天呢没看到。 啥情况，用脚后跟想也能想到的情况，太逼蹭了，下巴上挨了一下！ 尔东不敢再说话，悄悄站在一边。 铃响，第二回合开始。 安德烈学乖了，估计一分钟休息时间里也被教练骂的够呛，老老实实打防反，他步伐不慢，技术熟练度要比对手强，逐渐占据了上风。 买提江有些发急，出拳用力过猛，被对方闪了好几次，自己踉踉跄跄的差点摔倒，台下观众一阵哄笑。 塔山教练很满意，大声喊，就这么打，注意力集中啊！ 尔东心道，看样子差不多了，只要安德烈莱不再犯傻，这场他赢定了。 次回合结束，安永泰扭头就走，尔东紧紧跟上，该去准备了。 回到休息室，安永泰也没说什么，只是帮助尔东缠好了绷带，橡胶护齿味道很大，尔东有点不想戴。 环顾一周，尔东发现师弟们看起来还是有点儿紧张，安永泰也注意到了，沉声道，待会儿都过去，给你们师兄做助手。 众人点头答应。 上面那两个强一点儿，下一场是另外一个组的比赛，我了解了下情况，还是阿尔金那两个强一点儿，第三场你的对手是巴里坤的蒙古娃娃，是个新手，十六岁，你正常打吧，灵醒一点儿，不要出洋相。 尔东点头答应，然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师弟们也不说话，气氛很有些凝重。 馆里的广播声音很大，第一场是塔山州队的安德烈点数获胜，第二场打到第二回合时，沙洲市的选手优势击败省城代表队的对手，馆内掌声喝彩声口哨声不断，气氛热烈。 差不多了，安永泰道。 尔东起身，安永泰帮弟子戴好拳套，然后双手往他肩上重重一拍。 尔东点头，率先走出休息室，师弟们紧紧跟上，安永泰最后一个出门。 广播里正在介绍双方队员情况，姓名族别组别年龄体重，特别强调这两个选手是第一次上台比赛。 当听到红角选手来自伊州时，观众席一阵骚动，所有人都表现的很好奇很兴奋，人们纷纷站起来望向出场口。 场下工作人员检查装备后，李世勇和艾力扛起围绳，尔东利索的钻进拳台，然后挥手向四周致意。 冀勇一帮人充当气氛组，站起来用力鼓掌，齐声高喊，尔东加油，伊州队加油！ 全场观众慢慢被他们感染，五百多人的掌声和加油声逐渐合拍，气势惊人。 尔东再次向四周观众逐一鞠躬致谢。 阿尔斯朗有点懵，主场观众的热情让他有点手足无措，这同样是他的第一场正式比赛，从未想过是这样的开始。 掌声逐渐平息，尔东走到台角，安永泰拿出护齿给弟子戴上，拍拍他的脸，尔东点点头转身，裁判已在拳台中央等待。 简单的重复比赛规则后，尔东和阿尔斯朗碰拳致意，裁判示意台下计分裁判准备，然后猛的挥手，boxing！ 铃声响，比赛开始。 阿尔斯朗非常的谨慎，他身高要比尔东矮，看起来非常结实，抱架后头颈部护的很严密，也不随意出拳，只是一步步向对手逼近。 尔东则很好的保持了距离，没有急着发力，只是用刺拳试探的击打，引逗对方出拳。 一分钟后，阿尔斯朗心态逐渐放松下来，他没有感受到来自对手的压力，教练在一旁也大声提示，让他主动进攻。 阿尔斯朗紧紧盯住尔东头部，在尔东轻轻打了一记摆拳后突然向前滑步发力，一记直拳迎面打了过去， 尔东也想试试对方的力量，随即便感受到了双臂上传来的冲击，顺势向后一退再一个侧步，闪过了对手的第二记摆拳，一记低姿右勾拳几乎同步击中了阿尔斯朗腹部。 这个向后退和侧步以及后续的攻击在一瞬间完成，尔东打出勾拳的时候，位置已经移动到对手的身体右侧，阿尔斯朗的拳还没有收回来，肋下露出了极为诱人的巨大空当。 拳套与身体相遇，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观众席上都听的清清楚楚。 阿尔斯朗垂下双臂捂住腹部，面部表情痛苦不堪，但他没有完全失去控制，弓着腰咬牙往后急退。 观众席上一片喝彩声，这短短不到一秒的攻防转换实在是太漂亮了，连外行都看出了其中的美妙，简直就像排练好的一样。 李世勇阿布张建伟艾力兴奋不已，安永泰微不可察的摇头，实力差距有点儿大啊，看来没什么锻炼价值。 裁判已经在给阿尔斯朗读秒，小伙儿面目狰狞，大口大口的吸气呼气，以求尽快舒缓疼痛恢复状态。 八秒后，比赛继续。 阿尔斯朗的腹部仍然疼痛，他以往自觉力量出众，不料今日遇到的对手很轻易的就打破了他的自信。 尔东依然冷静，保持着足够距离，以右手刺拳袭扰对手头腹部，破坏对方防守，伺机出后手拳击打有效部位得分。 被动挨打让阿尔斯朗心中渐生惧意，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力，自己就像是铁匠铺里刚出炉的通红铁条，被对手不断变换节奏用力敲打着，天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形状。 三分钟，实在太漫长了…… 为什么没有连续进攻？安永泰严厉的问道。 尔东含了一口水漱口，然后吐掉，护齿的味道实在是太糟糕了。 师父你不是说不要太逼蹭吗，我也觉得没必要，他力量很不错，我想再找找感觉。 行吧，安永泰不置可否，注意力集中，保持距离打控制，有机会的话，快速结束比赛，养成毛病可不好！ 尔东点头，他当然明白师父的意思，除非实力相差太大，一般而言优势获胜的机会在比赛中极少出现，把握稍纵即逝的时机，是每一个拳手的目标，他们长期刻苦训练，就是期望能形成近乎本能的肌肉记忆和反应，这也是优秀拳手区别于普通拳手的分界线。 尔东看向旁边一脸兴奋的师弟们，突然伸出舌头向他们做了个鬼脸。 第86章 生涯之首战(2) 尽管觉得不应该，但是阿布几个还是被师兄逗得笑出了声，引得旁边的裁判和观众侧目而视。 ……第二回合开始。 阿尔斯朗清晰的感觉到了对手的变化，自己似乎与一只恶狼在草原上狭路相逢，那只狼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的咽喉，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 尔东非常耐心的连续一拳拳击打对手的双臂，台下的人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阿尔斯朗却能感受到对手的每一次出拳的沉重与压迫，自己的双臂在不断的重击下逐渐麻木，有些吃不住劲了。 阿尔斯朗往后退了一大步，放下双臂甩动放松，意图缓解一下麻木疼痛的感觉。 等的就是这一刻！ 尔东在阿尔斯朗后退垂手的一刹那洞察了对手的意图，如影随形的贴了上去，在阿尔斯朗放下双臂的瞬间，一记右摆拳击中他的头部。 遭受重击的阿尔斯朗只觉眼前一黑，双臂失去力量，完全垂了下来，双腿瞬间发软，踉踉跄跄的后退，试图站稳。 又是一记右摆拳，仍然精准的打在相同的部位。 头盔打飞了…… 阿尔斯朗面部向下，重重的倒在了台上。 裁判纵身扑在了阿尔斯朗身上。 他很有经验，迅速把阿尔斯朗翻转过来，略一查看后，果断举起右手摆动了几下。 比赛结束！ 尔东回到中立角，静静站着，击倒对手后的兴奋和喜悦，随着呼吸和心跳逐渐正常而慢慢平复。 他看着医生跑上台查看阿尔斯朗的情况，看着对手的教练冲上台询问，看着场边的师弟们高举双臂庆祝，看着不远处江平蹦蹦跳跳的不知道喊着什么…… 台下，是如潮的掌声和欢呼喝彩…… 声音听不太清楚，但是观众们似乎比他还激动，果然是代入感强烈的运动项目啊，尔东想。 时间不长，阿尔斯朗慢慢的坐了起来，医生询问几句，向台下示意并无大碍。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一次是给阿尔斯朗的鼓励，伊州的观众看起来……很懂的样子。 尔东吐口气，走过去蹲下来，抱了抱阿尔斯朗，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没事吧兄弟？ 没事……你拳太重了，头盔都给我打掉了…… 那个头盔带子有毛病，我训练的时候也经常掉。 阿尔斯朗点点头，尔东伸手使劲，把他拉了起来。 场上裁判走过来站在两人中间，大声宣布红方优势获胜，他举起了尔东的右臂。 这是一次干脆利落的击倒。 尔东再次和阿尔斯朗拥抱，然后向裁判鞠躬道谢，向阿尔斯朗的教练鞠躬致意，然后向全场观众鞠躬致谢。 ……咱们这个小伙子水平不错啊，打得干脆利落。 拳台下，前排的一个领导赞道。 臧部长，陈主任乐呵呵的介绍，去年这小子就去了省城参加首届邀请赛，结果年龄不够没打上，后来跟同级别的前三名打友谊赛，全胜，省拳击队一直惦记他呢。 不错，我估计他在你陈大个手里也是宝贝。 两人哈哈大笑。 ………… 尔东下场的时候，安永泰帮他取下头盔拳套，拍拍他的后背，把他推到了师弟们跟前。 尔东不说话，伸出右拳，师弟们围成一圈同时伸拳相对，尔东轻声道，冷静，注意防守，放开去打。建伟，上台以后，只要你专注比赛，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你，注意听师父的提示就行了，你一定能行！ 加油加油加油，五个小伙子连喊三声，引得掌声又起。 安永泰过来给张建伟戴上了头盔，六十公斤级比赛即将开始。 尔东回头向自己的助威团挥手致意，冀勇他们大喊加油，好样的，掌声和口哨齐飞。 江平轻快的跑了过来，从阿布手里接过毛巾要给尔东擦汗，擦了两下就停了手，怎么没出多少汗呀？比赛这么轻松吗？ 我给阿卡擦过了，阿布认真道。 江平凑近尔东，悄悄说，阿姨不敢看你的比赛，先回去了，你打的真好，我在一边儿听三叔冀勇他们都快把你吹上天了，你可别在我跟前翘尾巴啊，我可是全省第三！ 尔东笑道，尾巴这东西，该翘不翘也不对，过几天等我拿了冠军，好好翘给你看。 说大话，吹牛不上税，江平笑嘻嘻道。 两人正聊的开心时，广播里开始介绍第四场比赛选手，尔东示意江平先回座位，他要担任助手，助师弟迎接人生第一场比赛。 主场从来都是有优势的，尤其是拳击这种高强度身体对抗项目，更何况参赛的都是一帮初出茅庐的新手。 张建伟第三回合一记漂亮的低姿潜入上勾，脆生生的击倒已经筋疲力尽的对手！ 观众们热烈鼓掌，只觉心满意足。 下场的时候张建伟热泪盈眶，和师兄弟们逐一拥抱。 师兄，谢谢你这一年带我，张建伟道。 把二号种子打掉了，感觉怎么样？高兴吧？尔东乐呵呵的问。 在台下看你比赛的时候有点紧张，自己上去了也就那么回事……他移动那么慢，我想着平时和你实战都能得点，打他更没问题，一下子就踏实了。 还有两场，不要放松，争取进决赛！ 张建伟点头答应，意气风发。 比赛密度很大，好在业余比赛回合少强度小，再加上领导支持经费充足，陈主任忙的脚不沾地也心甘情愿，咧着大嘴成天笑呵呵的，对谁都热情的不行。 安永泰这几天盯尔东盯得很紧，翟志刚说你咋了，东东都不放心了吗？ 哪能放心，都是这个年龄过来的，赢上两场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翟志刚笑道，你看人家爹都不管，整天笑呵呵的喝酒吃肉看比赛。 安永泰摇头，不一样啊，我可没他那么心宽，娃娃现在在我手里，出不了成绩我自己心里过不去。 翟志刚叹口气，拍拍安永泰的肩膀，心思不要那么重，娃娃们都还小着呢，慢慢来。 第一天比赛结束，伊州代表队四名选手首场全胜，尔东倒也罢了，师弟们非常兴奋，安永泰骂了两次才不情不愿的熄灯睡了。 老爹老娘和三叔小舅都回了，相约决赛见。佟梅英临走时悄声嘱咐儿子，东东你老实点儿啊，明白我啥意思不？ 尔建国笑着拉走了妻子，回头朝儿子眨眨眼，尔东哭笑不得…… 尔东觉得这回自己可能会冷落了江平，心里有些不安，没想到小丫头非常通情达理，谁还没打过比赛啊，注意力集中啊别想着玩儿，等着你拿冠军请客呢。 江平笑嘻嘻的，看神情，真的是毫不在意，尔东也就放了心。 第二三场小组赛，尔东依旧完胜。 买提江看来还没从第一场的失利中走出来，只勉强撑了两个回合，就因体力不支和点数相差太大放弃了比赛。 安德烈更绝，第一回合临结束时，尔东一记摆拳擦过他的下巴，击中嘛确实是明显的击中，力量也不小，但在头盔保护下不至于被击倒，起码尔东是这么觉得。 但是安德烈却稍显夸张的应声倒下，裁判数八后才勉强的站了起来。 裁判随即终止了比赛。 尔东稍有些懵，不过他很快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做戏做全套，上去敷衍的抱了抱对手。 以后还是好朋友嘛。 安永泰有些不高兴，塔山教练过来握手时他黑着脸道，兄弟，不想喝我的酒直说嘛，玩儿这个花子干啥呢？ 塔山队教练很尴尬，苦笑道，安哥，话不多说，都是为了娃娃，这次比赛前三进省队试训，这你都知道，我也是没办法。 安永泰摇摇头，娃娃不错，前三应该问题不大，打完比赛喝酒啊，别忘了。 一定一定。 翟志刚走过来，看着塔山队教练的背影说道，搞这些歪门邪道有啥用呢，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啥。 小组赛第三天上午全部结束，下午和第四天上午进行半决赛和决赛。 伊州代表队大放异彩，四名队员全部顺利打进各级别半决赛，引起了各方关注，按照这个情形，他们大概率会入选新一届省集训队。 省队扩招是有原因的，年初有消息传过来，明后年有可能会举办全国拳击锦标赛，比起前几年各地搞的一些城市邀请赛，这将是一九五九年以来首届真正的国字号赛事。 路正清和齐勇半决赛前赶到了伊州，两人拿到比赛成绩表和半决赛对阵表后，目光齐齐落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老路，要不比赛完找陈主任谈谈？我的意见是直接带他回去。 路正清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拳击队这次只是试训，没有正式编制，选调过去的队员半年后起码要淘汰一半。再说尔东年龄还是不够，在省内打比赛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出去了可不行。 齐勇道，那就再等上一年？我给你说老路，一年后无论如何要把他调过来，哪怕安永泰一起过来我也没二话。 路正清闻言一笑，肚量这么大了吗？安永泰当运动员的时候成绩可比你好，你就不担心他过去以后抢了你主教练的位置？ 齐勇认真道，老安也算是我师哥，二十多年前虽然不在同一个主管教练手下，但是关系还算可以。拳击运动本来就是强者为尊，他要是有本事抢，我就有肚量让。 第87章 生涯之首战(3) 第八十七章 热血拳台 三 路正清看齐勇神情不似作伪，叹道，再说吧，全省各地州咱们也走了一圈儿了，好苗子不多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听是拳击人家也不愿意玩儿。咱们好歹曾经是拳击强省，怎么就一点儿种子都没留下来呢？ 齐勇没有接茬，沉吟道，老安手下的四个队员都进了半决赛，四个人基本上都是优势获胜，尤其是尔东，两次击倒一次优势获胜。这说明安永泰搞训练还是很有一套的。 路正清道，那就看看再说？明天再找老陈聊聊，他今年办比赛又拉赞助又卖门票的，一个打篮球的做起了买卖……不过说实话我觉得他这个办法不错，回去跟铁主任说说，以后就按这个路子办比赛算了，能省不少钱……其实口里也都是这么搞的。陈大个子不是说他这回能给前三名发奖金吗？我倒要看看，他能发多少。 半决赛，尔东对阵阿尔金的陈大俊。 赛前，安永泰对弟子道，放松打，这是你上次在省城碰过的那个亚军。 我记着呢师父，尔东道，他技术速度反应都不错，体能和力量稍微差一点，安德烈是不是碰上了那个小胖墩？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小胖墩才真的不好打。 安永泰笑了起来，比赛完怎么想？有没有兴趣去省集训队？ 尔东摇头道，我不太想去，开学以后我要抓一抓学习了，上学期期末考的不太好，我估计开学以后要挨李老师收拾。 安永泰居高临下看着徒弟，你就不怕我收拾你？ 尔东痞赖的笑，不怕，我都冠军了，您舍得收拾我嘛，您收拾我就等于打猴给鸡看，没有意思的事情，咱不要做好不好？ 阿布在一旁不满道，阿卡，我们不是鸡。 众人听了不由大乐。 塔山队的安德烈这回遇到了冤家，去年半决赛点数输给他的小胖墩阿扎特。 去年惜败，阿扎特心有不甘，否则冠军就是他的了，这回一上来就猛冲猛打，力图先发制人。 安德烈相对来说是个比较全面的选手，但是意志品质方面确实是短板，阿扎特势如疯虎的进攻让他乱了阵脚，整场比赛都是苦苦支撑，第三回合更是有一次读秒，最后自然是大比分落败。 尔东这边，比赛强度比小组赛还轻松，遇到了去年的那个亚军，阿尔金的陈大俊。 整场比赛下来，双方技术水平相差之悬殊，连不懂行的观众都能看明白。 尔东在拳台上犹如闲庭信步，第二回合陈大俊就连续两次被重击读秒。 裁判见状没有丝毫犹豫，果断提前终止了比赛，塔山队教练阿拜松了一口气，安德烈总算能进省试训队了。 ………… 二月五号上午十点三十分，五十四公斤级决赛在伊州体委训练馆进行。 看了看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尔东还是有些小兴奋，今天训练馆里估计有七八百人入场，座位可没那么多，很多人都站着。 他有些怀疑佟晓峰卖了站票。 助威团悉数到位，整整齐齐坐在第三排中央，老爹老娘，三叔小舅，佟晓峰朱明阿里木冀勇乔鹏梁岩郭立新等等，不下二十人。 张建伟艾力和李世勇在休息室，准备自己的比赛，阿布充任比赛助手。 对了，还有一位助手，正在台下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尔东冲拿着毛巾的江平眨了眨眼，江平笑眯眯的回了一个。 伊州拳击运动史上的第一个省级青年冠军即将产生。 阿布往示意要水的师兄嘴里倒了一点凉白开，安永泰随后帮他戴上了护齿，嘱咐道，放轻松，不要着急，慢慢耗他，另外就是对方一旦落后时，要防着点儿他的头肘，有机会击倒，一定要连续进攻，不能犹豫，更不能停手。 尔东点点头，在拳台边轻松跳动，等待铃声响起。 ……上次输给尔东，阿扎特很不服气，他始终认为，是自己大意了，否则击倒对方也不是不可能。半决赛对安德烈优势获胜，更让他信心满满，教练提示他战术的时候他有点儿心不在焉，眼睛不时看向红角的对手。 时间差不多了，场上裁判示意双方来到拳台中央，尔东没有马上过去，而是小跑着绕台一周，向支持他的观众挥手致意。 全场观众热烈鼓掌喝彩。 阿扎特看着这个场景，心里很是有些羡慕。 铃声响，尔东主动伸出手，阿扎特随意碰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拉开距离重新抱架，而是顺势一个摆拳打了过来。 这几天下来，经常看比赛的拳迷已经对整个拳台规则和礼仪有了大致的了解，阿扎特这个动作涉嫌偷袭，但是也不好说，毕竟人家是碰了拳再出手的。 尔东则是早有防范，一个潜身闪避躲开，顺手打出一记直拳，击中阿扎特胸部。 双方进入对峙状态。 场下观众嘘声一片，两位教练面无表情，尔东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铃声响起的一刻，他已经全身心的迅速投入了比赛。 阿扎特心中冷笑，嘘个屁啊，等我打翻了他你们再嘘吧。 尔东确实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训练和赛前准备会上，安永泰早就详细讲解过种种拳台恶意动作，总结起来，无外乎搂抱挤压蹭，头肘猴偷桃，外加击打后脑勺。 应对办法也很简单，尽量保持警惕和距离，其中核心的一句就是，阴招是拳台公敌，无数双眼睛看着呢，一般业余比赛极少出现，除非拳手想主动放弃运动生涯了。 但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人品和对规则的忌惮上，毕竟，意外情况在拳台上也并不少见，有时候吃了亏也是说不清的。 小胖墩挨了尔东一拳，却没有受什么影响，看起来仍然信心十足，依旧低姿逼近，不断试图击打尔东腹部，三两拳后再来一个抡摆或是上勾。 看样子这是赛前就准备好的套路。 尔东轻松躲避掉对手攻击，然后用直拳和刺拳逼住对手，同时保持距离，阿扎特始终攻不进去，他的身高臂展和移动速度限制了他的攻击效果，场面上迅速形成了尔东遛猴的局面。 第一回合结束，阿扎特被零封。 安永泰非常满意，这是他喜欢的技术流打法，当年老头儿就是这么教的，技术意识以体能和耐心辅助，让对手始终处于被动，之后产生急躁情绪，失控后动作变形，那就自然而然沦为移动的人形拳靶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保持住，不让他近身，他现在体能还可以，再遛他一个回合。 尔东点头，江平笨手笨脚的给他擦汗，安永泰看了皱了皱眉，但并没说什么。 ………… 铃响，第二回合开始。 尔东认真评估过双方的杀伤力和抗击打能力，如果用换拳式打法，他有信心在更短的时间里击败对手，毕竟身高臂长移动速度反应自己是全面占优的。 基本技术方面，对方可利用的漏洞也很多，但他还是决定遵照师父的指导去打，毕竟，能用技术手段轻松取胜，又何必冒风险呢。 阿扎特尽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急躁，他已经感觉到了无力和烦躁，无论他多么努力的想逼近对手，打近距离，尔东总是能在被击中之前迅速闪开并顺手反击清晰得点。 尔东甚至不顾师父在场下的提示，放下了双臂，左右摇闪引逗对手出拳进攻，然后在阿扎特出手后又是迅速准确的直拳刺拳组合，打在对手身上砰啪作响。 每一次反击得手，场下就会响起热烈的喝彩声和掌声，观众们也看的明白，双方技战术上有差距，照这样打下去，尔东会毫无意外的轻松获胜。 但是意外总是会来。 第二回合临近尾声，尔东在躲闪时脚下滑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阿扎特大喜，迅速抓住机会近身，然后开始尽全力攻击。 尔东迅速应变，主动拉近距离紧紧贴住了对手，根本没有给对方挥拳的空间，阿扎特拼命想从尔东的搂抱中挣扎出来，甚至用头往上顶，但是效果不明显，对手的力量很大，牢牢地箍住了他。 裁判看到双方纠缠搂抱在一起，正想上前把双方分开，铃声响了，第二回合结束。 铃声响起的同时，尔东松开了双臂，他很放松，大局已定，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阿扎特的体能已经撑不住了。 ……然而阿扎特也动了，在尔东停手的一瞬间，挣脱束缚的他挥出了一记凶狠的摆拳。 尔东本能的感到大事不妙，随即尽力后仰，但是砰的一声，阿扎特的拳头仍然重重落在了他的脸上。 尔东感觉眼前发黑，头晕脑胀腿发软，不由自主的往后倒。 倒霉孩子自有天助，身后的围绳撑住了他的身体，尔东顺势双臂后撑，摇摇晃晃的勉强稳住了身形。 我艹！ 台下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刺破寂静，瞬间点燃了全场观众的怒火。 七八百人站起来怒骂是个什么阵势，阿扎特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从裁判罚分到他回到台角到第三回合开始，他不知所措，也不敢抬头。 有几个想冲到拳台前的愤怒青年被民警阻止了，但观众的怒骂始终回荡在场馆内，即便尔东起身双手下压示意观众老爷们息怒，也不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这就是主场，这就是毫无保留不讲道理的一边倒的支持！ 很难说阿扎特这一拳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细究，尔东的责任至少有一半，如果他再多控制对手半秒，或者在裁判介入后再松开双臂，那么后面的一幕根本就不会发生。 第88章 一举夺四冠 当然，阿扎特也有可能始终在等待这样的机会。 安永泰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从阿布手中接过水壶，把凉水一股脑的浇在尔东头上。 弟子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最后关头的极限后仰，消解了至少一半的打击力量。 医生过来检查过后，裁判也征求了尔东和安永泰的意见，两人均表示无妨，可以继续比赛。 引爆全场愤怒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履行职责，仔细帮尔东擦掉身上的汗水和头盔上的水渍。 尔东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心想，这一句粗口应该不是本地风格，小妞是在哪儿学的呢？ 短暂的混乱，导致第三回合开始时间晚了二十秒，安永泰给尔东戴好头盔后，只淡淡的说了三个字，放开打！ 铃声响过，比赛继续。 尔东拒绝了阿扎特的碰拳，在裁判发出口令后直接开始进攻。 这一次，轮到阿扎特措手不及。 体能的下降，心中的忐忑，观众的压力，技术的差距，所有不利于阿扎特的因素积累起来，在决胜回合爆发了。 而且，尔东开局就有样学样，他失去了先机！ 拳头雨点般的向阿扎特砸了过来。 阿扎特尽力的保持低姿抱架，以求护住头颈不吃重击，偶尔凭身体感觉，盲目的挥出一拳，不求击中对手，只求获得几秒钟的喘息时间。 控制比赛需要有强大的体能支撑，此时尔东也有些累了，但他咬牙坚持着，牢牢的盯住了对手，逐渐将其逼到角落。 尔东心里此时也在感叹，拳台上的三分钟，实在是太漫长了…… 阿扎特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身体压低到都快蹲下来，结果被裁判警告，他也试图借着围绳的反弹冲击来摆脱尔东，同样被警告，最后干脆在受到击打后一屁股坐在拳台上，等着裁判读秒，赢得片刻喘息机会。 第二次读秒后，教练在场下焦急的示意，不能再这样了，坚持下去，最后一分钟！ 阿扎特看到了，苦笑了一下，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撑不住了，余下的六十秒里，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手击倒。 ………… 没有愤怒，没有沮丧，头脑异常清醒，这只是比赛而已。 所有的战术已实施到位，现在是享受战果的时间。 打倒他！台下有观众在高喊，更多的人兴奋的加入了鼓噪的行列。 真是暴力的观众老爷太太们啊，拳击，终究是为了让他们宣泄原始的暴力冲动而存在的吧。 尔东看到了阿扎特大汗淋漓的小胖脸，眼睛里满是不甘和疲惫。 他心里一动，不由暗暗告诫自己，终我一生，都不能让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尔东迅速逼近对手，连续几记直拳打击对手头部，阿扎特用尽最后的力气，保持着防守拳架，但是他的小腿已经开始发抖。 该结束了，对手的腹部已经门户大开。 尔东狠狠的，挥出了蓄力已久的一记平勾。 砰，重拳击中肝区，阿扎特痛苦不堪的弓着腰，双臂无力的垂下。 砰，重拳击中下颌，阿扎特头部后仰，摇摇欲坠。 砰，重拳再次击中完全失去防守意识，正在倒下的阿扎特头部。 两秒，三记右手重拳！ 阿扎特轰然倒下了。 ……晕眩，疼痛，沮丧，难过，无力，又有一丝丝解脱…… 终于，他妈的，结束了…… 尔东在剧烈的喘息，右拳高高举起！ 轰的一声，全场炸了，屋顶似乎都颤了一下。 赢啦！江平在台下蹦跳着尖叫！ 赢啦！阿布高高跃起空中挥拳！ 儿子赢了……佟梅英紧紧抓住尔建国的手，泪流满面，不知是忧是喜，这十几分钟对她来说，无异于在痛苦中煎熬。 尔铁锁和佟昌德赶紧安慰姐姐，三个男人咧嘴大笑，此刻，他们骄傲无比。 冀勇乔鹏他们先是相互拥抱，然后面向拳台，用力的挥拳庆祝，嘴里大声的朝尔东喊着什么。 尔东听不清，不过他知道，应该不是什么文明用语。 ………… 半分钟后，观众们杂乱的庆祝终于协调成整齐划一的热烈鼓掌。 这是伊州成立三十年来的第一个省级拳击冠军，人们有理由高兴和自豪。 安永泰和翟志刚四目相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紧紧握了下手，然后和江平阿布一起走上拳台。 挥手让两个小家伙退开，安永泰为弟子摘下头盔拳套和护齿，拍拍他的脑袋，笑了笑。 尔东拿过江平手里的毛巾，胡乱擦了把脸，然后绕场一周，感谢全场观众。 裁判高高举起尔东的手，红角胜！ 冠军，实至名归！ 和阿扎特紧紧抱了一下，尔东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兄弟，去了省队好好练。 阿扎特惊讶道，你不去吗？ 尔东一笑，我年龄不到，可能明年吧。 行，我等你！ 台下，陈主任乐呵呵的向臧部长介绍，这小子不到十六，我们准备再留一年，已经和省队协调好了，他有资格代表省队去打今年八月份的全国十省市青年邀请赛。 陈大个子，你这样不好吧，臧部长开玩笑。 没办法，他的条件是非要带着教练一起走，省队目前没有编制。 臧部长摇摇头，没说什么。 ………… 路正清深深看了一眼台上神态自若和对手聊天的尔东，对齐勇说道，老齐，依你看，尔东现在什么水平？ 齐勇沉吟片刻说道，老安这两年给他打的底子很扎实，整体没有明显的缺点，苏式打法虽然看起来有点老套，但是毕竟自成体系，尤其是防守有一套，非常严密。我看这小子也没有完全按照老安教的来，有点儿美式风格，移动速度快，反应迅速，善于打防反，体能出众，力量也很好。 齐勇最后下了结论，要我说的话，他现在就是打同级别成年组，问题也不大。 路正清惊讶道，有这么好？你齐指导嘴里可很难听到夸队员的话。 齐勇道，实话实说而已，老安的训练水平很高，他的四个队员除了尔东，其他的都练了不到一年，这回全部进了决赛，四个级别全部拿下应该不成问题。我看这选材安排方面，老安和老翟应该是早有考虑的。我的建议是，省集训队早点调老安过去，我愿意做他的副手。 路正清不置可否，转过头看到尔东正和一个小姑娘走向休息室，边走边和观众打招呼挥手，看起来人缘很好的样子。 他笑了笑，是到了下决心的时候了。 ………… 尔东一炮打响，师弟们备受鼓舞。 之后的三场决赛，张建伟艾力李世勇均以优势获胜，拿到了各自级别的冠军。 比赛圆满结束，伊州队以四枚金牌的成绩荣获团体冠军，安永泰获最佳教练奖，尔东获最佳运动员奖。 站在领奖台上的尔东神色轻松，低头让臧部长挂上奖牌，臧部长笑道，小伙子打得漂亮，继续努力啊。 尔东点头道谢。 乔副市长给阿扎特颁奖之后转身跟尔东握了握手，拍拍他的脑袋，笑了笑没说什么。 陈主任给米克莱颁奖后扭头对尔东笑道，东东，辛苦你啦。 尔东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江平拉着佟梅英的手，痴痴的不说话，小男友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出乎她的预料，除了偶尔表现的傲气让她不爽，其他的，近乎完美。 佟梅英感觉到江平的手在用力，掌心温热潮湿，心里不由得意的暗笑。 且不管小妮子如何春心荡漾，颁奖仪式结束，曲终人散，观众们意犹未尽的走出训练馆后，休息室里师徒七人开了一场简短的总结会。 安永泰看着弟子们兴奋的眼神，微笑道，憋不住就喊几嗓子。 弟子们一下乐了，五个人跳起来搭着肩膀围成一圈，呼呼嗨嗨的跳了起来。 此刻，小伙子真正的放松下来，赢得比赛的成就感让他们感到巨大的喜悦，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这种体验会让人欲罢不能，为了重复这种感觉，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会付出更大的努力。 这就是竞技体育。 差不多了吧，翟志刚笑道，小伙子们慢慢平静下来，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翟志刚道，青年邀请赛只是第一步，最多证明你们这一段的训练，在全省同级别运动员里头是优秀的。二十多年前，我和你们师父直接从田径项目改行去了省队，你们也都知道，你们师父拿了全国亚军，进了国家集训队，如果不是上头停了拳击项目，你们师父应该有更高的成就。当年你们师爷最喜欢他了，我都靠边站。 弟子们轻轻笑起来。 小伙子们，你们流的汗吃的苦和取得的成绩证明，你们是可以干这一行的，我没别的要求，坚持下去，多吃苦没坏处，多流汗可以少挨揍，我希望你们最后能超过你们师父，拿全国冠军，进国家队！ 即便是身体里居住着中年灵魂的尔东，此刻也如中二少年般热血沸腾。 他没想到，师伯这样平时一脸严肃的人，能说出如此激情澎湃的话。 他很感动，随之而来的，也有一丝犹豫…… 安永泰清清嗓子说道，这个月底，建伟艾力世勇就要去省集训队报到了，我没别的话要说，就一个要求，你们三个小兔崽子，绝不能让别人退回来，听见了没有？ 张建伟艾力和李世勇听了师父的话，一时无言，此时此刻，他们觉得很难说清楚自己内心的感受。 李世勇居然流泪了，师父，我不想去集训队了，我想留在伊州。 张建伟和艾力也用力的点头，然后期待的看向师父。 第89章 青春的味道 翟志刚道，这个事没商量，你们几个也别想的太多了，谁知道呢，也许明年，你们师父就会调到省队。 除了尔东，其他四个都面露喜色，真的吗师父？ 安永泰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省队的路领队和齐指导和我谈过了，说他们会争取，这个事……不一定吧，我也说不准。 阿布跳了起来，急道，师父，他们不要你才不对，我们都拿了四块金牌了，这样都不行吗？ 尔东笑道，人家说五块金牌才行。 阿布颓然坐下，那咋办？我还有两年才能打比赛。 众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永泰翟志刚笑呵呵的看着弟子们开心的样子，不由得老怀大慰！ 除了奖杯奖牌证书，获得前三名的队员都拿到了一个信封，尔东下了领奖台后看了看，里面居然有一百元现金，崭新的十张大团结！ 他随手把信封给了老娘，佟梅英数了数，随即叹道，我儿子辛辛苦苦打了四天，就给这么点儿钱啊。 尔东惊讶道，哎呦老娘，眼光高了啊，一百块钱都看不上了。 佟梅英傲然道，那是，咱家可是万元户。 颁奖仪式后，老两口和三叔小舅都回去了，尔东和兄弟们约好晚上水上餐厅见，这一年来确实辛苦，这回必须要好好庆祝一番。 佟晓峰郭立新朱明早早回去安排了。 尔东提前在州政府招待所订了桌子，当然，是以陈主任做东的名义。路正清齐勇和师伯师父在各地州相熟的老朋友都请到了，还托阿里木提前把烟酒茶送了过去。 尔东江平和师弟们赶到水上餐厅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非常惊讶和感动。 餐厅正门上拉了一条长长的红色条幅，上书，热烈庆祝伊州拳击队尔东张建伟艾力江李世勇荣获全省青年邀请赛冠军！ 廊檐下则挂着一排红灯笼，里面是电灯，餐厅内外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走进餐厅，吊顶上挂满了各色的彩带，收录机播放着节奏明快的迪斯科舞曲，餐厅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佟晓峰迎过来，怎么样，够排场吧？ 尔东看着环绕四周重新排列的桌椅，和上面的酒水干果零食凉菜，惊喜道，这是要办舞会啊，晓峰哥你究竟请了多少人？ 佟晓峰笑道，图热闹嘛，当然人越多越好，冀勇就带了十几个女同学过来，我估计他脚又痒痒了。我算算啊，差不多五六十个人吧。 花了不少钱吧？尔东突然看向佟晓峰，咬牙切齿的问道。 佟晓峰面不改色，小意思，你哥我这点儿小钱还掏的起。哎，你们几个快进去啊，站在门口干啥。 师弟们听了，齐齐欢呼一声，都跑去寻找自己喜欢的食物了。 江平悄悄问道，我咋感觉你俩话里有话啊？ 尔东气道，晓峰哥这是拿我的血汗钱卖人情呢，接着脸色一苦，江平，你说咱俩一晚上能吃回来六千块不？ 江平看他作怪，笑的花枝乱颤，能，吃不了咱们兜着走，吃不够本不回家！ 庆祝晚宴以各类蔬菜肉类烧烤为主，居然还有奇葩的烤苹果，阿里木的手艺博得众人交口称赞，大家纷纷敬酒，最后被佟老板制止，开玩笑，大师傅要是醉了你们还吃个屁啊。 所有到场的朋友都对这种形式不陌生，因为学校里的新年晚会就是这么搞的，四周是桌椅，上面摆满菜品，中间留着空地跳舞或者表演节目。 冠军们自然是不喝酒的，最多也就举着格瓦斯意思意思，郭立新冀勇他们一点儿也不强求，众人乐呵呵围坐一处，边吃边聊，时不时的起身进场，扭上几圈儿。 沈丽娟和江平一见如故，两人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冀勇看了看尔东，一脸同情道，兄弟，你要糟，看到没有，她俩在交流经验！ 尔东毫不在意的笑道，我的哥，看来你是被娟姐给拿住了，你就别担心我了，先接受我对你深深的同情吧。 冀勇叹道，你这个臭小伙子坏的很…… 都是老熟人了，没有什么客套，该吃吃该喝喝该跳跳，想起什么了就找人聊，餐厅外早早竖了“私人包场请勿打扰”的牌子，即便如此，走到近旁探头探脑的人也不在少数。 期间跳了一次闸，灯光熄灭的瞬间，正在跳舞的姑娘们齐齐尖叫，吓了小伙子们一跳，尔东心里笑的不行，姑娘们应该是以为有人使坏，想跳那什么黑灯舞趁机揩油。 解放路路灯的微光照进餐厅，尔东看着怀里的姑娘美丽的轮廓，心中一热，轻轻吻了下去。 江平毫不意外的仰头相迎，尔东在她的唇上轻轻一触，感觉到了令人迷醉的温润和细腻，还有，一丝丝清新的甜香。 绝不是格瓦斯和葡萄酒的味道，而是一种让人沉迷的充满着诱惑的馥郁气息，来自怀中这个玲珑温暖的姑娘的身体。 尔东忍不住，又一次吻下去。 江平在黑暗中毫无声息的回吻，两人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灯光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尔东和江平惊慌失措的分开，餐厅内众人齐声欢呼，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两个人突然间就有点害羞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跳了，干脆回到了座位上，吃烤肉喝格瓦斯，偶尔对视一眼，满眼都是甜蜜的笑意。 我觉得这俩不对劲，沈丽娟悄声说道。 怎么了。 突然就不吭气了，就像你追我那阵……哎我知道了，这俩小家伙刚才停电的时候亲嘴了，沈丽娟哈哈大笑。 冀勇也笑起来，然后说，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睡过了。 滚，不要脸，哼，男人，沈丽娟怒道，不行，我得告诉小江平，不能随随便便就跟小男人睡了。 冀勇一把没拉住女友，沈姑娘真就直接跑过去，一把推开尔东，拉着江平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说是庆功宴，实际上更多的意思是大家伙儿找个由头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而已，该庆祝该喝彩该加油的在训练馆里已经做了。 回到院子里时，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两位师父还没回来，师弟们不敢大意，洗漱后赶紧睡了，明天的晨跑少不了。 尔东和江平拉着手，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走了好久，直到身上落满雪花。 心中安稳喜乐，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 第二天吃罢早饭，尔东把江平送上开往青石峡的一辆客货车，这是郭立新专门找的顺风车，当然，尔东给司机悄悄塞了五十元钱外加一条红梅烟，司机很高兴，本来就是公差，这么大的油水平时是见不到的。 江平一个人坐在可以容纳两人的副驾驶座上，尔东找了件厚重的军大衣给她，担心万一车在路上抛锚冻着他，还有一些吃的喝的。车厢里还放着一台二十四英寸东芝彩电一台冰箱一台洗衣机，都是郭立新店里刚到的新货。 跟江平交待好了以后，两人挥手告别，江平从车窗探出头来，做了个哭脸，随即又笑了起来，尔东一乐，赶紧示意她坐好，别冻着了。 再见面应该是五一了，还有不到三个月时间……真是漫长啊…… 今儿送别小女友，尔东心中还是有点不得劲，上午就没去体委点卯，跑到宁远百货超市找朱明聊天去了。 除了超市的成衣定制没动，朱明把家具厂和店铺还有建筑队搬到了旁边不远的新地址，也是前店后厂的格局，面积加起来有个两亩半的样子。 啥时候弄的，院子买下来了没？ 朱明道，买下来了，不到五千块。开春收拾一下，扩大下规模。订单太多了，都忙不过来，成衣店人手还够，家具厂还得再招几个学徒。三月份以后收拾院子的人不少，我也得提前准备准备。 朱明哥，出去跑活儿的时候留点儿心，看有没有人卖院子，越大越好，这段时间来来往往的亲戚朋友越来越多，老院子有点儿不够用。我想着咱们再一人整上一个院子，不翻新了，好好的从头到尾设计再搞一个。 朱明大有深意的笑，你这是觉得有点儿不方便了吧？ 尔东诧异道，这你都知道了？还有谁知道？ 还有谁不知道？都知道，灯亮了半天了，两个人还抱在一起啃，大家给面子没起哄，装没看见。 看着尔东窘迫的样子，朱明大笑不已。 可不能让江平知道，她脸皮薄。 你算了吧，你在台上打，你那小对象一会儿都不闲着，又蹦又跳不说，还逼着我们给你加油，我嗓子都喊劈了。 这回轮到尔东得意的笑起来。 朱明哥，我想托你帮我准备下年货，就按去年那个样子来，你和晓峰哥也准备好，过两天我找车一起拉回去。 还有，两个商场卖家电，我觉得以后家电维修这一块儿不少挣钱，朱明哥你不是懂电吗？家电这块儿怎么样？ 朱明沉吟道，收录机我拆过，我也做过矿石收音机，都不难，电视机没整过，不过原理上都差不多，看看说明书应该能弄下来。 我的意思是你学会了再找徒弟开店，不是让你自己去修，这事儿要快，目前来看还是独门生意，我在宁远市还没看到私人的家电维修店。 朱明点头答应，尔东也不再叨扰，转身出门去了对面远大公司商场。 第90章 遭遇老冤家 郭立新把尔东让进办公室，两人聊天喝茶。 尔东看着郭立新笑道，郭哥红光满面啊满脸喜气啊，忙不忙了现在？ 忙啊，还是忙，不过总算能睡足觉了，郭立新道，乔鹏他们放假以后就过来帮忙了，我让他们从搬运工干起，熟悉整个流程。 尔东很惊讶，乔鹏？你让他们几个干这个？他们不生气？ 郭立新笑道，生个屁的气啊，老子这半个月也一样卸车扛包，累成鼻子了都。 对了，羊城那边儿的第一批货款打过去了，费了很大劲儿，多亏翟姐给牵线帮忙，总算没有拖太久。这段时间抢购的人基本招呼完了，单位的单子又多起来，按你说的那个什么……团购优惠办法，我们十台以上价钱给的便宜，好多单位职工就自己凑钱合买，倒也方便，选好了直接一车送过去。 春节期间备货够不够？ 没问题，我们过年三天不放假，就等着西九县的人过来采购。 西九东八，是伊州十七个下辖县市的简称，以宁远市为标志点，西九县离得远一点儿，最远的县大概有三百五十多公里，东八县稍近一点儿，路也好走。 看着自信满满的郭立新，尔东心中不由感叹，钱真的能通神，一个二十岁的小青年，在极短的时间里扛住了重压，就此脱胎换骨，判若两人，也就是这个百废待兴国门初开稍显混乱又充满活力的年代，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几乎是普遍现象。 很多人，莫名其妙的就发财了，当然，有些人撑到了最后，有些人则昙花一现，消失在时间的漫漫长河里。 郭立新郑重道，年前我准备分一次红，我和晓峰一起和老会计合过账了，第一次分红我们各有一百零五万左右。 尔东对这个数字心中有数，但是仍然做出了惊喜的表情，远大公司分红他不反对，先让大家见到实实在在的利益，以后各家才能多出力，关键时刻的暗劲儿也能及时到位。 我觉得以后就形成惯例吧，每年的春节前分红，而且必须拿出最少百分之三十的利润用于扩大经营。郭哥你说呢？ 郭立新表示自己没意见。 两人都不懂财务，郭立新更是对数字感到头痛，看样子还得慢慢加强这方面的人才储备，目前而言，聘用退休的财务人员还是首选。 中午，乔鹏他们整理完库房回到了办公室，看到尔东也在很高兴，几个人收拾了一下，一起去水上餐厅吃饭。 乔鹏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班主任让你明天去学校一趟，说是有事情找你，看李老师脸色，我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嗯，应该是期末成绩不理想，李老师替我发愁呢，没事，尔东没有太在意。 结账的时候，郭立新趁大家不备早早起身抢先付了钱，其他股东有不乐意的也有笑呵呵的，笑骂一番最后也就由着他了。 郭立新抢单成功，很高兴的样子。 这是边疆省一九八六年二月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瞬间，有些事情似乎一代代一年年都在这么重复着，熟悉的不能激起什么波澜。 这些事情谈不上有什么特别，只是尔东觉得熟悉和亲切，那一场大梦和目前的现状，已经界限模糊，越来越分不清彼此了…… 隔天，尔东抽空回了趟学校，班主任李文静看他过来，尽力的控制了下情绪，和他谈了目前的成绩问题。 不关注尔东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李文静到现在也搞不清，这个学生把自己的重点放在哪里，成绩虽然说还过得去，但是应该可以更好，体委那边据说是已经拿到省青年组冠军了，那以后更难说，有很大可能会放弃学业。 只是人家小伙老老实实的，也没有影响过其他同学，在班里几乎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这就有点儿难办。 不过还是要敲打敲打，搞体育有什么出息呢，不考大学那才是可惜。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一小时以后了，尔东这些年从来没有挨过这么长时间的训，他觉得有些无奈，全班第十，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糟糕啊，怎么李老师就觉得接受不了呢？真是有点儿过了。 过年之前被训一顿，心中自然不爽，尔东回家后跟师父打了招呼，就准备回定水，结果师父笑呵呵的给五个弟子全部放了假。 这下可以在家里呆够足足六天，大家都很开心，之前尔东在朱明店里定制的牛仔服也到了，搞体育的身材都不错，小伙子们当即穿上，一个个精神焕发。 大师兄，你咋知道我穿多大的？阿布问。 废话，隔三差五的称重量身高臂长，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连你小鸡儿多大都知道。 大伙儿一起嘿嘿嘿嘿，深以为然。 安永泰过两天才能回去，尔东把给师父师伯的新衣年货都托郭立新送到了县城体校。和张建伟艾力分手后，尔东和阿布李世勇一道上了回定水的班车。 四十多公里差不多一小时的车程，老旧的班车却要走至少一个半小时，这也是常态，司机逢站必停，有时候还要进沿路的乡镇拉人赚个外快，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车到半路，上来一个小伙儿，尔东他们也没在意，都靠着椅子眯着，过了一会儿就听车门边有人吆五喝六，尔东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刚上来的那个小伙儿在和几个乘客模样的人在玩三张牌。 这是个很古老的江湖骗术了，两张黑桃一张红桃，先让你看清楚红桃位置，然后摊主开始来回移动，速度越来越快，停下以后让你猜红牌位置压钱，猜中了赢双倍，猜错了钱就没了。 这套骗术本质上是个小魔术，要点都在手法上，但是偏远地方的老百姓哪里懂这个，就是有懂的，也不敢砸人家场子，就像现在，咋咋呼呼赢钱的那两个，其实都是骗子的同伙，为了增加可信度，三个人居然说着三种方言。 尔东继续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前排又是一阵喧闹，迷迷糊糊中还听见有女子哭泣求情男子大声呵斥。睁眼时发现一个中年女子抱住小伙儿的腿，跪求他把钱还给她。 小伙儿也懒得装外地口音了，蛮横道，你他妈的自己愿意玩儿，输了钱关我屁事，起开…… 中年女子嚎啕大哭，死死抱住小伙腿不撒手。 诈骗团伙成员们不耐烦了，有一个就蹬了女子脸上一脚，当时女子鼻子就流血了。 尔东叹了口气，站起来道，哎你们三个，不要闹了，把钱还给她。 你是个啥东西？小伙儿凶狠的看过来。 四目相对时，尔东一愣，这家伙出息了啊，从小偷小摸上升到诈骗团伙了。 摊主不是别人，正是大半年前在定水长途汽车站意图偷尔东自行车，最后被他用板砖大法砸晕的那个毛贼。 这家伙记吃不记打，没认出尔东来，一边喝骂一边摇摇晃晃的朝尔东走过来，旁边李世勇阿布看向师兄，尔东轻轻摇头，站到车厢中间通道上，看对方如何行事。 和预想中差不多，毛贼骂骂咧咧的亮了刀子。 围观群众都不吭气了，尔东也赶紧装出害怕的样子坐下，低头不再说话。 李世勇和阿布看他这副模样，又惊又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低头强自忍笑，但是肩膀一耸一耸的出卖了他们。 眼看压服了整车乘客，三个毛贼得意洋洋， 一脚踹开哭泣挡道的中年女子，又强占了前排座位，三个家伙嚣张至极的抽烟谈笑，离定水汽车站不远时才施施然下车。 司机松了口气，麻烦总算是过去了，结果刚刚重新启动还没走多远，尔东他们从后排走过来要求停车。 阿布在最后，世勇在我左侧，跟上去不要废话，把人打倒再说。 不留手吗？ 废什么话，他们有刀子！ 老办法，从路边拿了砖块，尔东把指虎拿出来套上，三个人用围巾裹了下巴，只露了眼睛，悄没声的跟了上去。 对方起初没在意，就在巷道里旁若无人的大声扯着淡慢慢走着，等团伙头子觉得不对劲回头时，尔东的拳头已经落在了他鼻梁上。 咔的一声，应该是鼻梁骨断了，鲜血飚飞四溅。 两个同伙见状都愣住了，李世勇阿布二话不说，一人赏了一板砖，也都打倒在了雪地上。 自始至终三人没说话，尔东用脚踩住了断了鼻梁骨的家伙，示意李世勇搜身。 二百多块钱，一包烟，一盒火柴，一盒扑克，一把匕首。 又搜其他两个，李世勇搜完呸了一声，啥都没有！ 三个毛贼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瑟瑟发抖，尔东沉声道，记着，今天打你们的是定水十三太保！ 一人又给了一脚，三人迅速撤了。 刚出了巷口，就见中年女子带了一帮人匆匆跑了过来，尔东以手扶额，这下麻烦了。 阿布有点儿紧张，阿卡，怎么办？ 凉拌，赶紧走，要不说不清了。 三个人与一群壮汉擦身而过，直接往车站附近的城关镇派出所走，身后，隐约传来打骂和惨叫声。 给派出所看大门的老汉留下赃款和匕首，三人各自回家。 不久以后，县城里流传着十三太保黑吃黑的传说，但是事情却并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 第91章 大佬的传奇(1) 定水的小毛贼们在所谓“十三太保”新鲜出炉后，也接受了教训，有了防备心，自此人均带刀上街，定水镇街头的治安形式朝着某种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也为定水县第二次小规模严打埋下了伏笔。 这是尔东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 …… 尔东先去看望了舅母，然后回家。 依照惯例，年三十尔建国一家三口带着年货去了索伦村祖父和外祖母家，一家人整整齐齐祭祖上香共享家宴。 除了四叔七月份毕业回乡算是大事，其余一如往常。 初一在索伦村呆了一天，舅母和佟晓峰佟晓光也在，兄弟三人其乐融融，在滑雪场高高兴兴玩的过瘾，恍惚间尔东觉得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初二，尔建国一家三口回到了伊河乡家中，尔东又马不停蹄的提着礼物去了欧阳校长和李老师家拜年，两位师长都很高兴。 尔东在伊河乡的据点不在自己家，而是梁家院子。朱明年三十回来一趟后又走了，他现在忙的不亦乐乎。 这会儿，就尔东和梁氏四兄弟是闲人，伙在一处吹牛扯淡，还是以前的模样。 尔东的情况梁岩应该是给家里讲过，所以这回过来有点儿小别扭，总感觉梁乡长（转正了）和何护士对他另眼相看，有点儿招呼平辈儿客人的意思。 梁斌过年就年满十八了，他一门心思的想当兵，去圆他指挥官的梦想，按他的计划，今年底招兵的时候就走。 梁斌两眼放光，说阿三最近在边境上闹的有点儿欢，早点去当兵还能捞到仗打，去晚了连立功受奖提干的机会都没了。 尔东本想说阿克塞钦那边儿不是伊水河谷，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况且打仗是要死人的，对方再弱，手里头也是真枪实弹而不是烧火棍。但是话到嘴边，又看梁斌意气风发的模样，也就没能说出口来。 梁军梁文受二哥和尔东影响，现在专注于学业，他们的目标也是宁远三中，就看今年中考成绩怎么样了。 尔东给四兄弟都带了新年礼物，一身牛仔服，现在朱明店里卖的最好的就是牛仔服，再加上朱明送的运动鞋，梁氏四兄弟没觉得怎样，五个人自小在一起厮混，就没怎么分过彼此，何护士倒有些热泪盈眶，心中暗悔当年扎针太猛…… 初三尔东去了县城一趟，给师父师伯拜年，翟晓丽看见他就神秘的笑，拉着他到一旁盘问，听说你趁着跳闸抱着人家小丫头不撒手，啃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尔东惊讶的睁大眼睛道，哪有，大姐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那谁谁，说亲眼见你亲了人家小丫头，呸，小二流子！ 尔东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亲自己对象不能算二流子……亲对象……谈恋爱的事……能算二流子么？ 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君子好逑”，什么“者乎”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屋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好不容易摆脱难缠的师姐，尔东从翟家出来，又去了刘校长家，虚心听罢教诲后出门，拉了李世勇家和阿布出来，三人回了伊河乡。 当晚，尔东在家摆了一桌子，师兄弟三人和梁氏四兄弟在一起谈天说地共度佳节，尔建国看一帮小伙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觉得挺有意思，差点动了掺和的心思，结果被佟梅英揪着耳朵拉到邻居家打牌去了。 初四一大早吃罢早饭，李世勇和阿布告辞走了，尔建国两口子也去了单位上班，尔东悠哉悠哉的去河边挑水饮牛，回来时却见自家院里停着一辆摩托车。 就见一个身形挺拔卷发俊朗身披黑色风衣的帅气青年站在院里抽烟，见尔东看过来，轻轻一笑弹掉烟头。 东哥，好耐冇见啦，你呢排过得点样？ …… 卧槽，晓明哥？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提前打个电话？ 尔东放下担子快步走过去，和佟晓明紧紧抱了一下。 哇，长这么高？过两年要超过我了。佟晓明笑道。 问你话呢，尔东皱眉，不要扯别的。 佟晓明还是笑，东哥，好大的威风，能不能进屋讲啦？ 两年不见，尔东觉得眼前的佟晓明看起来有点陌生，谈吐打扮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做派。但坐下来聊了一会儿后，那个熟悉的晓明哥又回来了。 少了当年离家时的窘迫和焦虑，佟晓明的聪明利落和远超同辈的潇洒帅气云淡风轻，令人瞩目，他身上散发出的成熟稳健的气质，即便是尔东看了也是暗自赞叹不已。 他可以想象到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经历了怎样的艰难困苦和危险，但是从他自己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一切却又充满着独特的趣味和毫不掩饰的乐观。 初到羊城，佟晓明就发觉传说是多么的离谱。 除了极少数人当了三道四道贩子倒卖走私货，绝大部分人走了邪路，坑蒙拐骗抢偷无所不为，这帮人聚居的郊区小镇，已经成了贼窝和销赃点，在羊城臭名昭着。 饿极了，他们连自己人都干，往日的朋友，一夜间就可能刀枪相见。 佟晓明三人带着六千元钱，犹如黑暗森林中无助的羔羊般醒目，初来乍到，就被无数恶狼盯上。 当机立断，三人和另外两个以前相熟的伙伴，连夜遁出小镇，准备另谋生计。 路上，五人在发展方向上产生了分歧，佟晓明坚持要去闽南，他记得尔东说过，那边海上管的松，机会可能多一些。而随他们出来的两人不愿离开羊城。 最终五人没谈拢，就在羊城火车站分道扬镳，佟晓明三人去了海边渔村当苦力，另外两个最终上了海船打黑工。 佟晓明他们的事先按下不表，那两个打黑工的兄弟所做的营生说来极为有趣。 他们拿的是船东伪造的证件，刚开始出海时担惊受怕不说，干的都是些没技术含量的脏活累活，工钱比起人家正式海员自然要低很多，基本上属于是海上盲流。 但是猪拱鸡刨各有各的道，在海上漂的久了，他们伏低做小百般讨好，终于从老海员嘴里讨到了一条发财路径。 他们这条船主要跑羊城到日本东京港航线，做的久了他们发现，抵港后日本方面对于海员的各项检查其实并不太严，于是每次上岸后那些老油条们就去城区的各个垃圾站碰运气，什么旧电视烂电器只要看到就当宝贝一样往回扛，回羊城后随便转个手就能卖个几百块。收破烂的海员里流传着从旧洗衣机里找到金项链的传说，当然，上一趟岸空手而归也是常有的事。 这俩小子捡垃圾捡的久了，发现日本这边治安很好，自行车摩托车之类的放在外头基本不上锁，居民好像没那个防范意识。 一来二去两人胆子越来越大，后来就形成了套路，上了岸先整两辆自行车，然后骑着车满大街转，趁人不备就偷点儿拿点儿，有时候甚至直接进店大明大方的拿，然后骑车就走，店主根本都反应不过来。 一天下来，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啥都有了，还偷人色情杂志拿回来卖，一趟少说也能搞个一两千，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跑四趟日本航线，轻松小一万到手，比那些老海员挣的都多。 国际小偷啊这是，尔东道，那两货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么，去年在羊城还见过，一起吃了顿饭，还让我入伙，后来一年时间就没有消息了。 佟晓明叹道，像他们那样的，要么就是偷渡日本香港打黑工去了，要么就是犯了事被抓了，喂鱼的可能性都有，海那么大，又没盖子，谁知道呢…… ………… 相对于海港小偷的鸡零狗碎，佟晓明被陈伯看上做长驻羊城的代理商这事，背后的原因说起来更有意思，甚至很有传奇的意味。 先是尔东知道的，陈伯注意到了鹤立鸡群阳光帅气又能说几句本地话的佟晓明，在听说他来自遥远神秘的边疆省后，又起了好奇心，请他去家里吃了顿饭。 直到此时，也纯属一个悠闲的本地小老头和一个醒目的外地小苦力聊个天扯个闲篇而已。 不曾想一番交谈下来，陈伯发现这小伙并非只是外在的高大帅气那么简单，首先他很有礼貌，身上颇有老派的长幼有序的行事风格，其次就是在待人接物言谈举止上极有分寸，比周边村镇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烂仔们强的太多，这一点颇得中老年人欢心。 陈伯这边实话说只是有些欣赏而已，并没有想太多，想的多的，另有其人。 陈伯的小女儿，村里的会计，陈熙媛。 陈熙媛在看到佟晓明的第一眼后，芳心即告沦陷。 许文强……发仔啊……陈熙媛心都快跳出来了，此刻堂屋里安静的聆听陈伯说话的佟晓明，简直就是略小一号的许文强，只不过，比许文强线条硬朗，也爱笑多了。 陈熙媛已经在爱的过山车上魂牵梦萦上下起伏好几圈了，佟晓明那边却毫无感觉。 这不怪他，和所有言情小说的桥段一样，陈熙媛是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的。 佟晓明万万没想到，二十一岁的陈会计熙媛小姐，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当晚就和老爸摊了牌。 第92章 大佬的传奇(2) 陈伯不清楚什么发仔许文强，看着瘦瘦小小一脸坚定倔强的宝贝闺女，陷入了沉思。 在此时的闽南，一个姑娘二十出头还没有出嫁确实少见，陈伯从来没有见过自家女儿对别的年轻男子假以辞色，一度以为女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如今看来只是心高气傲而已，现在，爱情的火山突然就在他眼前喷发了，毫无理性和逻辑可言。 陈伯是愧对女儿的，妻子早逝，他为了一村老少的生存，摸爬滚打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搞出了现在的局面，再回头时，女儿已经成了恨嫁的老姑娘。 还能怎么办呢？ 陈伯知道女儿的性子，和自己年轻时一样，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情，就是碰的头破血流也要做下去，他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了炽热和决绝。 话说这个发仔……佟晓明，确实聪明可喜，又高大帅气，既然女儿愿意，世间情事，善莫过成全而已。 陈伯作为一方大佬，想通诸般环节做出决定，也就一转念而已，事情经的多了，他同样相信自己的眼力，更希望女儿顺心。 陈伯决定，先让佟晓明做分销商，准女婿虽然有一副好皮囊，但那玩意儿不能当饭吃当衣穿，男人最好还要能做事会做事，再者说了，陈家可不养闲人。 羊城是陈伯主要的货物分销地，要在这里成为一个分销小头目，自然还是要经过一番考验的，实际上过程并没有那么复杂，一个外省青年而已，能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除了一批货和少许启动资金，陈伯并没有给佟晓明其他帮助，他给在羊城的其他手下打了招呼，让他们派人暗中看紧这个小家伙，一是防止他跑路，二是别让他出事。 佟晓明的感觉很好，很快意识到了有人在盯着他，于是连夜拉着货躲到了更偏远的的郊区，之后每天骑着摩托左拐右绕，到汽车站火车站飞机场之类的地方寻找商机。 三个月后，他终于做成了第一笔大单，从一个流动小商贩蜕变为一个有分量的批发商，更重要的是，他运气逆天，居然就此打通了和北方某大城的商路。 当陈熙媛带着两个兄弟出现在羊城郊区他租住的货场时，佟晓明惊喜不已，他明白自己已经取得了陈伯的信任，从此“钱途”一片光明。 他不明白的是，曾经不苟言笑让他在借款单据上签名按手印的陈会计，怎么就到了自己这个又破又偏的地方…… 很快他就明白了。 兄弟们悄悄告诉了他陈熙媛的真实身份，而陈熙媛更直截了当，除了核对货物和记记账汇汇款，就是给他做饭，而且是一日三餐换着花样做，然后两人相对进餐，默默无言。 再搞不清楚状况就是傻子了，佟晓明看着面前这个肤色稍有些黑，五官清秀的娇小女子，心中不由感叹，自己这是何德何能啊…… 想通了的佟晓明做事也很爽利，陈熙媛来到羊城的半个月后，他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对方的卧室。 ………… 然后呢，尔东双手托腮，听的都入迷了。 然后？然后你就有了侄儿子了呗，佟晓明笑道。 我艹，这么厉害吗？大佬，你简直是神枪手啊。 好好说话，佟晓明笑骂道，随手拿出钱包里的一张婴儿照片。 佟闵疆，半岁了，厉害的很，都会爬了，明年这个时候，你应该就能见到你嫂子和侄子了。 小伙子壮实，名字也起的很有水平，尔东赞道，嫂子现在怎么样？你老丈人呢？ 你嫂子，彦明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笑道，又有了，老丈人把他们接回了闽南，回来前我过去了一趟，佟闵疆小小的刚会爬就把他姥爷吃的准准的，让往东不敢往西，天天抱着在外头跑，他妈就是喂奶的时候才能见到儿子。 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尔东仰天感叹，我的哥啊，你真的是牛逼他妈给牛逼开门，牛逼到家了。我收回刚才对你的评价，你不是神枪手，你简直就是狙击手啊。 滚蛋，佟晓明道……啥叫狙击手？ 尔东狂笑不止。 晓明？ 门响处，佟梅英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坐着的这个看起来眼熟的小伙子，不确定的叫道。 大姑，是我，我回来给您拜年来了，佟彦明走过去，一把把佟梅英紧紧搂住，大姑……我在外头天天想你们。 佟梅英听了，眼泪一下子就汹涌而出，她一只手用力的拍打着侄子的后背，一只手抹着汹涌而出的眼泪，你这个狗东西，怎么才回来呀…… 午餐很丰盛，气氛很热烈，尔建国眼光闪烁扭扭捏捏，悄悄从床底下摸出了酒瓶子，佟梅英看到了，居然也没有反对，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佟晓明认认真真的回答了姑姑姑父的问话，当得知侄子已经结婚生子，佟梅英又一次开心落泪。 午饭后，尔东收拾好东西，和佟晓明一起返回定水县城，摩托车都发动了，佟梅英和尔建国又追了出来，把他偷偷放下的一万元现金塞了回来。 佟晓明有些尴尬，佟梅英笑道，明啊，过两天我和你姑父去县城，给我大孙子压岁钱，你的心意我知道，可你人在外头，用钱的地方多，姑姑心领了啊好孩子。 佟晓明眼圈红了，尔东见状连忙打岔，大哥你这一堆钱应该藏到床底下啊，你姑不要的话我就笑纳了。 佟梅英抹了把泪，斥道，你想得美。 大舅母正在家里缝制小棉袄小鞋子，佟晓明见了劝道，妈，南方热得很。这些闵疆穿不了，你做了也用不上。 大舅母不理儿子，尔东见状忙道，舅母别理他，做，做大一点儿，明年过年闵疆回来就能穿了。 舅母抬头看一眼儿子，你听听你弟咋说的，一点儿都不懂老人的心思。 妈，我还是你亲生的吗？你也太偏向了吧。佟晓明笑道。 舅母继续低头做活，慢条斯理道，谁在我跟前待着，谁就是亲生的。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尔东忙把佟晓明拉到一边，啥情况，老娘不高兴啊？ 昨天下午我回来就没给我好脸子，还给了我一巴掌，完了就催我去给姑姑姑父问安，好说歹说才休息了一个晚上。 那就是真生气了，不过没事，老娘对自己儿子能生多大气呢，你看，小衣服小鞋子都做起来了，你先老老实实待两天，老太太气消了就好了。 佟晓明点点头。 本来是下午就要回宁远，明天队里就要开训了，但是尔东想了想，还是再待一晚上吧，有些话，要和佟晓明好好聊聊。 晚上，兄弟二人赶走佟晓光，促膝夜谈。 给我说说……你腰包有多鼓……能说吗？ 佟晓明笑了笑，我那点儿钱哪好意思说……你嫂子那里大概有一千七八百万吧…… 我……艹，什么情况？ 分红，村里的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分红，连闵疆都有钱分……每年少的几十万，多的百来万，几年下来，差不多就共产主义了。 那我没话说了，只能说我艹了。 尔东摊了摊手，震惊的无以言表。 他没细算过自己账上现在有多少钱，嫌麻烦都交给佟晓峰打理了，每个月只拿三四百元零花，除了水电费暖气费和买煤的钱，大都花在了老安和师弟们身上，师父爱喝点儿小酒，师弟们愿意吃点儿零食…… 原本想给江平每个月寄点儿零花钱，小丫头脸皮薄，坚决拒绝了……三中那边和州体委每个月补助加起来还有个二三十块钱…… 无论怎么算，不会超过一百万，还不如小渔村村口每天晒太阳的没牙老汉。 不过这二者也有本质的区别，陈伯虽猛，赚的却是黑灰边缘的钱，暴利背后是不知道何时爆发的风险，而自己和佟晓峰朱明郭立新，赚的却是细水长流相对安全的钱，只不过现在二者有所捆绑，导致风险也在逐步加大。 不行，必须改变思路，而唯一的出路，还是实业！ 晓明哥，你觉得渔村的钱还能赚多久？ 十年八年还是可以吧，不过现在入这一行的越来越多，利润开始下降了，去年琼南岛那事闹的很大，搞的风声很紧，海上查的越来越严了，你嫂子说，去年利润比前年至少少了一成多。 不行，还是按三年算吧，保险一点，三年时间里慢慢退出来，不搞了，省得秋后算账！ 佟晓明沉吟道，要是不做这个，其他的事情小渔村也做不来啊，按村里那帮少爷的脾气，过不了几年就能把家产败光了，尔东，你不知道，有钱了不一定是好事，我认识的有几个都吸上白粉了。 那是，尔东冷笑道，吸的差不多了他们就会去贩，只要一天不死就都是祸害！ 这样的还不少，佟彦明叹道。 所以说，赶紧改行，这个事情你心里先有个数，回去以后，无论陈伯和嫂子同不同意，你都要准备抽身，晓明哥，你现在可是有家有娃的人了。 佟晓明叹了口气，是这个道理，就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还能做啥。 尔东笑道，我的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儿，祖国第一批沿海开放城市羊城，羊城旁边不远还有一个开放城市，你不会不知道吧？ 深港？我去过那边的华英街，市区也不大，到处是工地，看起来乱的很……那里有机会？ 第93章 初代巨头们 乱才好啊，尔东道，乱说明还有机会，以后人家变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了，你可就高攀不上了，真的，你别笑。 这又是你看报看出来的？ 尔东严肃的点头，还有看电视，早晨跑步的时候听广播也有启发。 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抽身？ 尔东理了理思路，如果我是你，有机会的话我会把户口迁过去。 完了呢？ 再和香港那边搭上关系，弄个皮包公司，听说那边手续简单，然后以中外合资公司名义买地，开厂，做外贸。 关系倒是有，做啥合适呢？ 大佬，读读书看看报啦，海边几个城市现在都在干啥？服装，鞋帽，食品，电子元器件，玩具，干啥不行？再说你老婆和老丈人那么有钱，怕啥。 佟晓明沉吟不语。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尔东伸个懒腰，在羊城过的自由自在风生水起，真想去看看外边儿的花花世界啊。 羡慕？佟晓明笑了，摇摇头，那不是人过的日子，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两年咋熬过来的，有时候大白天看着闵疆娘俩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害怕醒过来以后就啥都没了…… 尔东有点自责，怎么说着说着搞的这么沉重了，正想转移下话题，佟晓明又说话了，东东，你怎么就确定一定要在深港买地开厂呢？羊城就不行？海珠就不行？ 我刚才说过了呀，尔东道，深港离香港近啊，地价便宜啊现在，你都知道去中英街给舅母买金链子，全国人民就不知道？那全国人民为啥去不了？穷呗。 你现在有钱，有机会，有关系，近水楼台，那还有啥可说的，赶紧过去占个坑，别等以后再后悔。现在离九七年香港回归还有十一年，你才二十岁，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怎么说呢，哦，黄金时代！ 要是香港收不回来呢？ 尔东笑了，你知道前几年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跑到京城谈香港回归，最后啥情况吗？那个号称铁娘子的女人出了大会堂就摔了一跤，鞋都摔掉了。还踏马铁娘子，都忘了邓爷爷的外号叫啥了吧，钢锉将军，专治各种铁器。 佟晓明都听愣了，东东，我有点后悔自己不读书了，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没啥，尔东大大咧咧道，不知道可以问我，找不到我可以看新闻联播。 赶紧滚，佟晓明笑骂。 哎，结婚是个啥感觉？尔东突然转换了话题。 啥感觉……刚开始不太习惯，一个人的时候把自己的事做好就完了，其他的啥都不用管，两个人在一起就不一样了，每天要操心的事就多了，后面又变成三个人四个人，我现在头大的很…… 嫂子对你不错啊，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还发啥牢骚？ 对我不错？你知道个屁，佟彦明一下激动起来，生闵疆以前，你嫂子天天缠着我，恨不得去厕所都跟着，我甩都甩不掉，现在有了儿子，理我没空，饭也不做了，就是个甩手掌柜，这大半年在羊城我天天做饭你信不信？结婚以后，女人是会变的……我现在觉得，她就是借我的种生她的娃！ 尔东笑倒在床。 佟晓明最终决定，年后就着手进行那个什么“占坑计划”，初步选择做服装和玩具行业，因为尔东说的一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任何年代，女人和小孩儿的钱都是最好赚的。他想要摆脱目前的局面，开几家血汗工厂是最快的路径。 尔东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晓明哥，过两天去宁远看看自家的店吧，到时候提点儿意见。 去看可以，我没啥意见，我只管发货收钱。 佟晓明，别忘了你是贫农的后代，不要学黑心资本家那一套，尔东义正辞严道。 佟晓明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多黑，我发货价多少你们卖多少，还我是黑心资本家，你们才是革命的叛徒！ 这个谁黑谁红先不提，说真的，你开工厂我入一股行不行？ 行啊，咋不行，一股一百万，钱拿来。 算了，我还是洗洗睡吧。 ………… 五天假期结束，拳击队全体归队，然后按惯例称重，看到尔东报上来的数字，安永泰勃然大怒。 几天不见，一个个肥的都可以出栏了，哎，你们不是羊娃子知不知道？你们是啥？是老虎是狮子是狼是豹子，用沟子想想都知道，这些野物就没有胖的，那些胖的走路都喘气的都在动物园，在动物园的都是废物！ 尔东面无表情的递上了塑料尺，然后训练馆里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尔东还好，正常训练而已，其他四个师弟为期一周的特训开始了，每天都是苦不堪言。 两三斤肥膘贴上去容易，刮下来就难了。 自律是好事啊，尔东心道，最起码不会挨师父揍。 朱明话不多，做起事却是个急性子。 春节后短短三五天工夫，他东奔西跑的又选中了三个院子，按他的话说，都是老毛子的园子，便宜的跟白送一样。 不要觉得占便宜，人家还觉得是甩包袱呢，在他们眼里伊州哪有澳洲好，去了澳洲，就是去了天堂。 佟晓峰道，不是说美国才是天堂吗？听说那里还有一个金山。 美国金山都挖完了，别惦记了，尔东笑道，有时间去阿尔金一趟，那里还真有金矿。 这三个院子离市中心稍微远一点儿，骑自行车到学校的话大概要十五分钟。庭院面积分别是两亩多，三亩多，五亩半。 尔东大喜，大的，我要最大的那个！ 院子里的房子都破破烂烂的，住人有点儿危险，要大修，朱明提醒道。 尔东不以为意，就要破破烂烂，破破烂烂才好，正好全部拆了重盖。 尔东心里有个花园大宅梦，这个梦他觉得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听起来像个小姑娘的想法。 这和他从小在祖父家近十亩的大院子里长大有关，他始终觉得，城里的楼房就像鸽子笼。 满园花香硕果累累，葡萄架下倒一杯啤沃仰望星空，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呢？这才叫悠闲惬意吧。 尔东的目标是最晚到今年秋天，打造出属于自己的后花园。 为此他给了朱明四万元预付款。 远大公司郭立新办公室。 佟晓明回羊城之前，专门抽了一天时间过来看看。 佟晓峰朱明尔东都在坐，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远大诸巨头齐聚宁远接待供应商共谋未来大会。 尔东坦率的说了自己的看法，以三年为期，积累资金和经验，培养班底，打好基础，为今后远大公司转型做好准备。 但是三年以后究竟怎么办？ 郭立新觉得，宁远和伊州的市场太小，要想取得更大成就，去省城发展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甚至现在就想去试试水。 尔东持反对意见。 这个以后再说！尔东道，伊州和宁远的资源还没有完全理顺呢，就凭现在这点儿家底跑出去，经不起几次折腾。 口岸已经开了一年了，去年欧洲那边儿的老爷车车队都过境逛了一圈儿，尔东笑道，我建议，郭哥发动群众搜集下情报，这里头可能有机会。 郭立新眼睛一亮，我听说那边儿能搞到小汽车，日本的，很便宜。 尔东道，那玩意儿咱们现在还搞不起。 不是，要是能整一辆开开就好了。 大家都笑，佟晓峰道，郭哥，偏三轮摩托没意思吧，冬天冻的跟鼻子一样，让你别玩儿还不听，那么大老板了。 尔东道，我对摩托车这玩意儿不感冒，肉包铁，安全性太差了，你们几位买了摩托的，喝酒的时候就不要开了，别等出事的时候后悔。 众人开始热烈的聊起汽车摩托车的优劣，分成两派，争论不休。 在尔东内心深处，他提出三年之约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打通关系备足资金理好思路积累经验，这至少需要三年，还有，三年后自己肯定在内地上学，佟晓峰朱明还在伊州，他要预做准备。 约好晚上在水上餐厅吃饭，尔东和佟晓明从郭立新那里出来，在解放路上随意的走着，朱明和佟晓峰去忙了，没有跟着。 除了供货保证，你还真是多余一句话没说啊，尔东道。 能说啥，我暂时也没有其他想法，先把眼前的快钱挣了吧，以后随机应变，你说怎么办都行……你觉得郭立新咋样？ 尔东对佟晓明突然的问题似乎早有准备，说道，郭立新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现在的生意有可能让他觉得，一切都是轻而易举，过一年半载的等他口袋里有了更多的钱，踢开我们的可能性都有。我们以后的重点，肯定不在远大公司，现在这种大家一起分钱的局面，刚开始还行，钱多到一定份上，别人就会有想法了。远大迟早是郭立新的，我和晓峰朱明会慢慢退出来，所以我今天说三年的事情，其实说实话是和他定个三年君子协定，如果他愿意，就没啥事情，要是他不愿意，以后麻烦会不少。 ……晓明哥，适当的时候你敲打一下郭立新，让他……不那么顺利。都牛逼的不行了，还要买车，让他和你一样去羊城闽南跑一圈扛上半年包，就知道啥叫钱难赚屎难吃了。 第94章 碰到刺头了 尔东下定了决心，考虑最坏的情况，就是这三年之约，也不一定靠谱，必须提早准备。 所以晓明哥，尔东郑重道，我们这帮兄弟的将来，也许在你那里。 佟晓明听了，轻轻点了点头…… 晚上的饭局，郭立新和佟晓明聊了很多，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知道货品的来源，希望对方再把价钱压低一点儿。 佟晓明没说啥，乐呵呵的答应了，郭立新大喜，连干三杯，最后大醉而归。 席间，尔东没说什么，只是晚上回去后，和佟晓明又聊到很晚。 尔东的思路让佟晓明很惊奇，又觉得本该如此，虽说法不传六耳，其实说破了也就那么回事。 第一是昨晚说过的，赚女人和小孩儿的钱，服装加工和玩具食品自然是首选。 第二是国内消费品市场缺什么就搞点什么，直到国内自己能做，这个就要看陈伯那边儿的能力了。 第三就是地皮，手里有闲钱，不买地皮买什么，做事要看长远，一个小渔村不到三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再过十年八年，再等到香港回归，会变成什么样子？ 谁都说不准，但是无论如何，地皮只会比现在更贵。 其他的，尔东没法再提什么建议和要求了，陈伯和佟晓明，做这些基础的短期的生意没什么问题，真的让他们死心塌地投身实业，他还是心里没底。 毕竟两人的底子摆在那里，他们有时候更习惯于在黑和灰之间寻找机会。 尔东不想让这样的模式再进行下去了。 关于如何起步，尔东的主意很简单，无非是仿制以后做外贸而已，这也是在香港搞一家皮包公司的用意。 就按表弟说的，去一趟香港，把能买的玩具都买回来，然后仿制出口，当然，尔东让他留心专利，只要没有专利的玩具，都注册上，谁知道以后哪棵藤上结葡萄呢。 现在入场，说别的都是扯淡，核心其实就是两个字，便宜！ 地皮便宜，人工便宜，原料便宜，什么都便宜。最重要的是，上头睁只眼闭只眼，对深港和香港之间的贸易持放任自流态度，只要自己不作死，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又不是贩卖军火毒品，造造小玩具做做小衬衣而已。 佟晓明有些激动了，尔东都睡了，他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觉得自己掌握了某种先机，在羊城和闽南听到看到的许许多多碎片一样的信息，现在终于有了清晰的可以理顺的脉络，只要顺着往下走，就一定可以创造一片新天地。 无论老丈人和妻子怎么想，他都要做成这件事情，佟晓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早晨佟晓峰看见大哥时，觉得他眼里有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很奇怪，最后又一想，肯定是尔东又给大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也就不再理会。 他不知道，佟晓明和尔东达成了一个君子协定，未来十年，挂名的副总经理，一成干股，条件是，至少每年能像这两个晚上一样，单独聊上几次。 尔东笑了，晓明哥，你会后悔的。 佟晓明摇头，不会，我回到羊城就把协议发过来，我的公司名字也想好了，就叫新天！ 佟晓明回羊城前，尔东赋打油诗一首相赠。 一言难尽异乡苦， 双拳紧握向前行， 伊州大佬今何在， 深港新星佟晓明。 佟晓明佟晓峰和朱明看了，都觉得写得好，佟晓明看不上尔东的字，让朱明抄了，再让尔东写了日期签名，小心的卷起来。 尔东奇道，看起来很懂啊大哥。 没啥，老丈人喜欢喝茶写字，我知道一点点皮毛而已。 过几年你连伊州话都不会说了吧？朱明道。 那不会，我说梦话都五种方言四种民族话，把我老婆吓得，以为我精神分裂。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 二月中旬，安永泰正式在全州范围开启运动员选拔计划，尔东充任他的助手。 包括宁远市在内的十七县市体委，陆续选派人员参加了选拔，基本都是各县市体委业余体校的十四到十七周岁的队员，各个项目的队员都有。 因为安永泰在邀请赛上显示出了突出的执教能力，起码在边疆省内，他已有名帅的风评。各县市体委因此非常重视此次选拔，伊州各地青少年们因为看了电视台的比赛录播，对拳击这个新兴项目也产生了浓厚兴趣。 伊州本就是摔跤大区，民风彪悍，尤喜身体对抗性项目，前几年《少林寺》放映后，看罢电影热血上头往中原省跑的少年就不在少数，很是让家长和公安上头疼。 武侠梦和拳击项目当然是两回事，精心剪辑后的比赛场面和现实中枯燥艰苦的训练也大相径庭，但是少年们的幻想中不包括那些，正是做梦的年龄，尔东觉得，一切都是可以包容的。 前前后后来了一百五十多人，安永泰的测试项目分体能和敏捷性两个部分，为此尔东特意设计了统计表格，每次测试结束，都能快速得出对比结果，测试进程因此大大加快。 安永泰对弟子很满意，甚至觉得尔东完全可以胜任助教的角色，说不定比单纯当运动员更有前途。 一周的选拔结束后，伊州拳击队暂时留下八人试训，没办法，州体委给拳击队的队员上限最多八人，这就意味着，月底还要淘汰两个队员。 此后的两周对于试训队员来说近乎煎熬，每天七点半起床后快速洗漱，然后就是中速的五公里，回来就是心跳脉搏数据统计，完事了吃早饭，吃完半小时后又是各项速度耐力力量训练测试，之后又是基本的身体数据采集。 体委的两名兼职随队医生每天都穿着白大褂出现在训练馆，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试训队员们在这种颇具军训风格的测试下，体能等情况暂且不论，抗压能力的差异一望而知。 二月二十七日，最终入选名单公布，两名来自宁远市的试训队员被淘汰。 留下的六个小家伙松了一口气，被淘汰的两人却突然爆发了。 累死累活折腾了半个月，自己哪点儿不如别人，凭啥被淘汰，两人表示强烈不服。 安永泰觉得很有意思，说实话，这俩货不服输的样子倒真是有点儿符合选材要求，但是年龄造假和派出所有案底这两项，是他做出淘汰决定的重要依据。 再者说了，他们的综合能力并不比小一两岁的其他队员强多少，被刷掉也是情理之中。 安永泰看着情绪激动的两人，很平静的说道，让你们两个回去是我定的，理由嘛，也都给你们学校领导和教练说了，回去以后自己问，我提醒一下，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闹事，实在不服气，可以上拳台挑战，只要能撑过一个回合，不用你们说，我亲自去争取名额让你们留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 安永泰看了尔东一眼，转身走了。 尔东拿过拳套随意戴上，然后慢慢走上拳台道，你们两个谁先来？ 李世勇笑道，大师兄，淘汰羊体重大，要不我陪他们玩玩？ 尔东摇摇头，你们几个这些天也累了，还是稍息吧，我这儿用不了多长时间。 挑战的两人听了怒火中烧，淘汰羊？他妈的这是说谁呢，这明摆着是看不起自己啊，你觉得拿了个什么狗屁冠军就了不起了吗，老子今天干的就是冠军。 气冲冲上台后，又听尔东道，你把护具戴好。这一下淘汰羊二人组更不爱听了，你都不戴，我凭啥戴，老子怕你？ 哎，饭可以胡吃话不能胡说，什么老子老子的，你是谁老子？嘴巴放干净点！ 哦哟，不干净又咋啦，你妈的装啥高手呢。 阿布不乐意了，指指腕上的电子表，阿卡，别跟他们废话，食堂快开饭了。 小弟的抱怨让尔东忍俊不禁，那行，你来计时啊。 一分钟？ 一分钟！ 台下，几个师弟一脸轻松，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有人居然开始收拾场地装备了。 挑战的两人和其他试训队员都觉得有些过份，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拳头，装什么大个儿呢？ ……… 结果，两个挑战者都没有撑过一分钟。 小队员们目瞪口呆，阿布不耐烦道，还看啥呢看，赶紧收拾，今天中午食堂做抓饭，去晚了肉都没有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 挑战的两人缓过劲儿来，在拳台上呆呆坐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明明自己也击中了对方，为什么他什么反应都没有？为什么对方只是随手一拳，感觉力量也不大，自己就眼前一黑倒下了呢？ 脑袋真他妈的晕啊…… 是了，一定是拳套的问题，肥大又笨重的拳套，限制了自己原本强大的力量。 所以，老子还是不服！ ………… 很多时候，普通人对自己的武力值都是高估的，这种自信哪怕是经受了若干次挫折，也很难被打消，因为他们会把失败归咎于除了自己能力以外的任何臆想的因素。 岂止是武力值方面，在各个可以进行某种量化对比的领域，都有这样自信到偏执的人，数量还不少。 第95章 冬去春又来 小镇的乒乓球冠军在千百次挥拍后，偶然拉出了一记美妙的弧圈球，就认为国手也不过如此。 很多人大概都是这种心理吧。 认知上的差异和信息的不对等，导致了莫名其妙的自信，直到遇到真正专业的对手。 宁远淘汰羊二人组就是如此，明明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却敢于挑战专业的拳击手，失败以后拍拍脑袋，很快臆想出了自以为合理的原因，与此同时，提出了与尔东在外街斗。 实际上，他们也就是想吓唬尔东，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们一贯自信的小脑袋认为，一个外县小子，怎么敢和本地土着斗狠。 ……行啊，你们说，在哪儿打，怎么个章程。 没想到尔东居然一脸平静的答应了，这一下倒让淘汰羊们有点儿发懵。 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人道，今天晚上八点在赛马场，二对二，空手打，不带家伙，你敢不敢来？ 赛马场在伊水河边，地方稍稍有些偏，平时去的人都很少，更别说晚上了。 尔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两个人注意到了，心中得意，叫嚣道，害怕了就算了，毛的拳击冠军，就知道都是怂货。 尔东看着他们，有些悲悯的叹了口气，行吧，就两个人，不许带家伙，说好了啊。 ………… 晚上八点多，赛马场外的杨树林里，烟头明灭。 那个尕怂不敢来了吧？有人在黑暗中问道。 再等一会儿，不来就撤，弟兄们，这下你们知道了吧，这个什么拳击冠军，真遇到了场面阵仗，连毛都不是。 众人听了一阵哄笑。 又有人发问，要是他们来了怎么打？ 怎么打？你他妈的打的还少吗？一起上啊，放倒以后沟子上再攮上一刀，不要攮太深了，出事了容易把警察招来。 众人乱哄哄的答应下来。 ……众人正说话间，远处自行车铃响，抬眼望去，有两人骑着车慢慢悠悠朝赛马场方向去了。 就是他们，淘汰羊二人组的头羊把烟头一扔，追上去，给我围住打！ 其余人齐声低喝一声，快速追了过去。 前面两人发现了情况不对，越骑越快，很快进了赛马场大门，又往前骑了一段，在场地中央停了下来，回头望向匆匆跑来的淘汰羊战斗队。 一群人快跑到跟前的时候，头羊感觉不太对，眼前两人怎么戴着安全帽捂着大口罩呢，手里还拎着镐头把子……这什么情况？尔东人呢？ ……后面有人，旁边的小淘汰羊突然惊恐的示警。 十几个穿着同样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大口罩的壮汉骑着自行车冲了过来，还没等淘汰羊战斗队有任何反应，壮汉们就跳下车，把他们团团围住，大头棒平伸，对准了他们。 一个看起来似乎是头领的人低声喝道，分开，蹲下，抱头，不听话腿打断，都悄悄，不许说话！ 混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尔东摇头苦笑。 各位看官，这还真不是作者的错，在伊州这块儿，从尔东爷爷那辈儿算起就这么几句传统狠话，翻来覆去都是老词儿不说，还只有传承没有创新。 近二十人对付八个，大头棒对小刀刀，抵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淘汰羊战斗队全体队员们很熟练的集体演练了一遍在拘留所和看守所学会的标准程序。 两个人对付一个还有剩余，淘汰羊们带来的管制刀具很快被收缴完毕，头羊暗暗心惊，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动作太利索了，简直跟训练过一样。 开玩笑，当然训练过了，宁远扫黑团之朱明建筑大队么。 扫黑团的壮汉们骑车走了，带着淘汰羊战斗队全体队员的羊皮……啊不对，衣服，领头的家伙怪笑，说他会把衣服扔在伊水河大桥上，零下十几度，两公里路，不想冻死的话赶紧跑。 头羊二羊笨是笨了点儿，但是不傻啊，当他们只穿着一条裤衩，带着同样清凉打扮的羊娃子们哆哆嗦嗦鼻涕哈拉一路狂奔时，他们哪能想不到这是尔东做的手脚。 但是他妈的……单打也不行，双打又没人，光着钩子转圈圈丢人…… 还是算球了吧。 ………… 街斗？单对单？谁会那么傻呢？ 一个人得有多蠢，才会干约架这种没屁眼的事情？ 更何况尔东的目标是，做一个安静的，享受生活的美男子，实在是迫不得已要打架，那就尽量十个打一个！ 建筑队的糙汉们不以为然，觉得小师叔明明就是个怂货，还把人多欺负人少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义正辞严花团锦簇，呸服…… 那个冠军，走后门买来的吧…… 三月二号。 张建伟艾力李世勇穿着一水儿的黑皮夹克牛仔裤白色钩子运动鞋，背着双肩包，拉着皮箱，和师父师兄道别。 尔东看他们精神利落一副标准的衣服架子的样子，不禁动了心思，是不是该给朱明的成衣店注册个商标啥的，整几个洋文单词贴个牌，搞不好能多卖几个钱。 他这边厢在低头琢磨生意，那边厢师父正语重心长的对几个徒弟哼哼教导。 ……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建伟艾力和世勇今天要去省队报到，这是好事情，我当教练的最大愿望，就是希望我的队员都有出息，最后一个个都能打出来，进省队，进国家队，拿冠军。 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也说了，现在再说一遍，到了省队，要记住你们只是试训队员，一定要服从教练领队的安排，认真刻苦的训练，不要到最后让人家退回来，我丢不起那个脸。听清楚没有？ 张建伟艾力李世勇正色答，听清楚了！ 安永泰摆摆手，转身回训练馆了，尔东和阿布送三个人去长途汽车站。 放好行李后，师兄弟几个在车下轻松的聊着天，李世勇问，师兄，师父不调过去你就不去省队了吗？ 倒也不是，我纯粹是屁事多，又想上学又想做生意又想到处玩儿又想玩儿拳击……还想谈对象…… 大伙儿被他逗乐了。 选择多了其实也很麻烦，尔东道，我不如你们心定，以后专业上搞不好混的还不如你们，坚持下去吧，我觉得你们都能行。 艾力道，大师兄，我要是打不出来咋办？ 尔东唾道，你还没打呢，就给自己找台阶找后路？先打了再说！过去以后文化课不要落下，退一万步说要是最后打不出来，上个体育学院师范学院还是松松的事情。 张建伟情绪有点儿低沉，我都习惯和师父和你待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以后会咋样…… 能咋样，父母儿女亲戚朋友，时候到了就是要各走各路，谁能拦得住？车站送别的事情每天都有，习惯就好了，弟兄朋友一辈子在一块儿是很大的福分，咱们可能没那个福气，以后天南海北的可能性更大。不管咋样，心里有兄弟就行了，不要想太多。 来吧，尔东伸出拳头，微笑着看向师弟们。 师兄弟们围成了一圈，伸出拳头，拳面相对。 你们三个，一定要打出来！ 加油加油加油！ …… 长途班车消失在了视野中，阿布眼圈红红的，转身跟着师兄回家。 尔东笑道，你小子哭个屁啊，跟个丫头子一样。你再努力努力，还有一两年就能去省队了。 阿布道，阿卡，为啥师父老骂我，说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从来不表扬我？ 尔东哈哈大笑，你憋了半天，就想问这个？刚才哭是不是觉得以后师父更有时间收拾你了？ 阿布点点头，觉得不妥，马上又摇头。 哎呀，你年龄不大心思还不少，尔东忍笑道，阿布，我问你啊，你爸在家里夸不夸你？ 阿布想了想，摇了摇头。 尔东笑呵呵的看着师弟，难道你爸不喜欢你？ 阿布又想了想，微笑起来，阿卡，我知道了。 行，知道就行，别说出来。 ……那为啥你老夸我是天才，说我一定会成为拳王？ 很简单啊，一样的道理，妈妈在家夸不夸你？ 阿布乐了，你又不是我妈。 ………… 吃罢晚饭回来，安永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现在偌大的庭院里只有三个人，老汉怅然若失。尔东说过，他不会再往院子里拉人了，那些后来的队员，也不会让他们叫大师兄。 安永泰笑了笑，这孩子，应该是不想有太多牵绊了啊，虽说三个师弟走时他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但是心里的别扭是瞒不过他的。 开学了，尔东提示自己专注点，起码要表现的专注，他不想再让班主任找自己谈话了，李文静严肃的样子，让尔东感觉很不舒服，这两年也许是自在自主惯了，除了师父，他越来越讨厌别人的约束。 但是也有可能是青春期的逆反心理吧？说不清楚，人类有动物性的一面，所谓文明的背后，其实很多事是本能驱动的。 等等，自己真的还有青春期吗…… 河谷的春天，向来比边疆省其他地方来的要早一些，嫩芽初绿，和风细雨，所有的人心情都很好。 只是，张静是怎么回事？以前跟自己说话还正常，现在话也少了，还不敢正眼看他，有几次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回头一瞧就见张静红着脸望向别处。 小姐姐的春天……也到了？ 小儿女的奇奇怪怪，尔东是早就领教过的人，张静的异样，他觉得还是当不知道的好，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想想那些前车之鉴，对小女孩子，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有个啥纠葛的，可就后患无穷啊。 第96章 按计划推进 平静的日子也有惊喜，尔东收到了佟晓明寄来的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大喜过望，原来是佳能新出的t90。 这就有点儿厉害了，放眼伊州，这机子也是最新最牛逼的存在，一万多块呢，除了公家，有几个玩得起的。 包裹里还有几个玩具，尔东随意拿给朱明看，顺便显摆显摆自己的相机。 不料朱明对相机毫不在意，而是对一个花花绿绿的小方块爱不释手。 这玩意儿倒是很有意思，要是没啥事，我能玩半天，可惜就是有点儿简单了。朱明拿着新玩具研究了大概不到一小时，就破解了。 卧槽，你还是人吗？ 尔东瞠目结舌，我怎么记得复原魔方是有口诀的，你就这么……这么胡乱摆弄一下就搞定了？ 朱明翻了个白眼，那还要咋样？本来就简单的很嘛。 我不信！尔东一把抢过魔方，在手里前后左右正反上下胡乱折腾了一会儿，来，给我复原！ 不到一分钟……又是最初的模样，正方体六面六色，跟刚打开包装时一样。 wish的，尔东震惊之下，连中原方言都冒出来了。 朱明哥，你能把它拆掉了再复制一个吗，尔东兴奋道，最好再把各个部件绘个图……还有，你能不能把你复原的秘诀写下来，我有用！ 我得多玩几遍才行，朱明道。 行行行，这些都给你了，你随便玩儿。 朱明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让晓明哥给我搞一套木工工具，最好是最新式的那种电动的工具。 行行行，小意思，我马上去办。 我给他钱…… 不需要！他要钱我给行了吧，你只要把这玩意儿给我弄明白了就行，我的哥，亲亲的哥！ ………… 朱明搞不清楚尔东为什么在一个小玩具的事情上表现的这么激动和急迫，但是小兄弟确实很少求他，所以他很自然的就把复制魔方的事情列为优先等级。 三天之后，朱明拿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魔方过来，还有零件图纸，复原口诀，放下这一套东西后，很得意的朝着尔东笑。 尔东扫了一眼，精致的无与伦比，木质的复刻版魔方简直比原版的更漂亮。 尔东高兴的抱着朱明就亲了一口，朱明一边抹着脸一边嫌弃道，你这什么毛病这是，跟个狗娃子一样。 哥啊，我太高兴了，太佩服你了，你就是独一无二的纯纯的天才！你这脑子，到底咋长的？ 说着话，尔东情不自禁的伸过手去，想摸朱明的脑袋。 又来了，朱明一把打开他的手，给你说清楚啊，做这个玩具的材料咱这儿可没有，木头做的魔方虽然看起来还行，但是做起来太麻烦太费时间，成本也高，当摆设可以，要玩的话，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坏了。 你别操心这个了哥，尔东笑道，你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就是大功一件，事情就成了一大半儿，其他的事情有人操心。 朱明道，你是想做这个玩具？ 不是我，是晓明哥要做，过几个月你就知道了，要是事情最后能搞成，我保证你能发一笔财。 那你肯定能发一笔大财，朱明笑道。 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兄弟，走走走，我请你喝咖啡去。 不喝，喝不惯。 我请你吃大盘鸡。 不吃，不爱吃鸡肉。 我请你喝酒外加一大盘子爆炒羊肚子！ 不……辣子少放一点儿。 兄弟俩勾肩搭背的出门直奔水上餐厅。 尔东是真的高兴，整件事的发展比他预料的最好结果还要好还要更顺利。 人才啊，天才啊，尔东心道，合适的时候，是不是让朱明去羊城深港还有香港待上一段日子呢，说不定他受了外面花花世界的强力刺激，会有更多的奇思妙想和精巧作品，说不定，就此会走上大师之路…… 这几天郭立新很骚包，他花了大价钱在办公室安了电话，没事干就到处打。 尔东寄完包裹过去的时候，他正靠在从朱明店里搬来的大沙发上，不知道在和谁通电话，看他说着半吊子的播音腔，尔东很想笑。 郭哥，和嫂子打电话呢？尔东开玩笑。 哪有，海关的一个丫头，郭立新道，你上次不是说了解口岸那边的情况吗？我二叔的战友家闺女就在海关工作，没事聊聊，看看有什么机会。 嗯嗯，顺便把对象问题也解决了。 人家比我大，郭立新道，又有正式工作，怕是看不上我啊。 尔东看他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忙安慰道，郭哥，你不要太拿那个工作啊编制啊当回事，想想你进了单位受人约束不说，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再想想这两个月你自由自在当老大，挣了多少钱，人总不能两头都占吧，那就太贪心了……想赚钱呢，就不要说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服务，就不要只惦记钱。 也是，我老爹也是这么…… 哎，我可没想占你便宜啊郭哥…… 两人都乐了。 郭立新挠挠头道，光是安电话我就花了五千多块，每月固定话费也不少。 这让尔东很是吃惊，这么贵吗？ 如此天价打消了他也安一部电话的冲动，蹭电话自然就成了最优选择。 我能打个长途吗？尔东问。 郭立新一挥手，豪气道，客气啥，随便打。 那我真不客气啦，尔东笑道，这下可好了，爹娘三叔小舅那里，还有远在天南的佟晓明，有啥事蹭电话没商量，话费不便宜又如何，咱可是免费用户。 江平那里是不是也写信过去说一声，通报下号码，约个固定时间打打电话，从此天涯若比邻，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想想就很开心。 少男少女的爱情，更需要维护和巩固。 小丫头的声音这两年一直没怎么变，还是有点儿童音，甜甜糯糯好听的不得了，想想就心神荡漾。 ………… 四月初，三个庭院的备料工作完毕，朱明手下的工人们进场，先拆老房子再开工 。 尔东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保护好院子里的各种果树花木，几十年天地精华滋养成就的醇厚气息和鲜活味道，一旦毁了，完全不可能复制，那才是庭院中最有价值最珍贵的部分。 期间尔东专门给佟晓明打了电话，请他帮忙搞一批装修材料，还有卫生间马桶花洒厨房厨具之类的东西。 在有限的条件下，他想尽力提升生活品质，至少三年的伊州生活啊，不追求点高品质就亏了。 自己的账面上，现在终于超过一百万了，不赶紧花留着下崽吗？正好趁这次小兴土木的机会消费一把。 佟晓峰和朱明都觉得，尔东大手大脚的有些浪费，蹲坑又咋了，非要弄什么抽水马桶坐着拉屎，你的瘦屁股就那么金贵？ 尔东听了很不乐意，我吃饭不花钱，穿衣不花钱，上学不花钱，爹娘也不缺钱，对象还不要我的钱，我省下的钱够多了，哪里浪费了？搞搞房子坐着拉屎躺着洗澡让自己舒服一点儿，不过分吧？ 看尔东有点急眼，佟晓峰和朱明也就随他折腾了，毕竟搞院子这事，还得哄着这位小爷出主意呢。 说到这房子院子该怎么整，尔东就眉飞色舞，一定要小二层，二楼要有露台，烧烤打乒乓球跳舞聚会晒太阳等等，各项功能一个都不能少，一定要安装小锅炉，冬天暖气想烧多热烧多热，还不用一次次添煤，一定要把上下水搞通，一定要铺木地板，一定要…… 尔东甚至还想在院子里搞个游泳池，三年前，他在杂志上看到了美国佬的花园泳池大别墅彩图，深受刺激，现在有了机会就想试试。 但是佟晓峰和朱明求放过。 开玩笑呢，池子好挖，可防水层费工费时费钱呀，一池子水净化的事情咋办，难道像定水体委的露天泳池一样，每天撒一把子漂白粉么，光那个味道闻了都难受。春天夏天秋天，蛇虫青蛙癞蛤蟆各种虫子，满池子的游荡不恶心不害怕吗？ 两人好说歹说的劝了半天，总算打消了尔东的执念， 三个庭院离的很近，每天二十多个工人来回忙乎，动静搞得不小，周围邻居们也都很好奇，得空经常到施工现场围观，有些懂行的，看了几回就明白了。 这个工程队看样子很有一套，活儿干的很扎实，速度也快，不免就起了整修自家院子的心思，有人就上门打听改造事宜。 尔东知道后很高兴，赶紧让朱明画了效果图，贴在木牌子上挂在大门外，上书：宁远美丽庭院改造样板工程，欢迎参观。 这一下，来看的人更多了，朱明居然连续接到了好几份单子，乐的合不拢嘴，工程队挣不挣钱倒在其次，他养得起，关键是手底下的徒弟们工人们要有活儿干，毕竟人工上他花不了多少钱。 现在朱明身上一方大佬的气质更加凸显，人力密集型产业嘛，手底下人多，靠手艺吃饭底气又足，更不用说手里头好多独门生意。 现在又多了一项，家电维修。 宁远家电维修店开在宁远超市里，占地面积并不大，朱明新招的两个徒弟对这行很感兴趣，就成了第一批维修店学徒，朱明每天路过指点一下，基本上没啥大的搞不定的问题。 现在的家电总体来说质量都还不错，无论是进口还是国产货，都很皮实，就是有毛病也大多是线路问题，或是短路或是松脱，顾客们往往在使出无敌铁砂掌终极拍击大法无效后，才会拿过来维修，绝大多数毛病一拍就好，就是这么神奇。 第97章 扬帆赴深港 朱明的家电维修生意起步了，业务量不大，但很稳定，他也不在意，要的就是细水长流来日方长，更何况佟晓峰还承诺，在自家店买家用电器一律免费保修三年。 这一下名声大噪，家电的销量又上一层楼。 郭立新坐不住了，赶紧推出同样的优惠条件，保修点也一并设在朱明店里。 朱大哥笑呵呵，他现在名下最赚钱的是家具家居用品和成衣店，其次是建筑队，最次是家电维修，再加上在远大的股份，虽然眼下看起来没有佟。。晓峰赚得多，但长远来看，必然后来居上。 四月底的一天，在约定的通话时间，佟晓明在电话里平静的告诉尔东，从昨天起，俺们一家都是深港人了。 尔东惊讶道，这么快啊，我以为没有半年一年办不下来呢，听说深港户口很难办，现在出入那边还要边检证…… 虽然从宁远市去中苏边境的红卡口岸也要那玩意儿，但是其中的含金量可是天差地别。 其实也好办，佟晓明道，有一定数量的投资就行，外资的话，深港这边更是举双手双脚欢迎，反正只要你能拿出真金白银搞投资，你就是深港的座上贵宾。 投资办厂的地皮很便宜，配套的优惠政策更多，优惠力度也很大，反正就是想方设法让你把钱留下来，各方面的手续办起来快的不得了。 尔东感觉得到，和边疆省比起来，现在的羊城深港，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不过本来就没啥可比性，人家背山沿江面海，是十四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二，差距只能越来越大。 尔东叹道，我差点忘了，是深港先喊的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佟晓明还告诉尔东，你说的那几件事，现在正在托人办，基本上都有眉目了！ 陈伯一方大佬，并非只吃一碗江湖饭，作为闽东南陈氏家族守祠堂的族长，村里头几辈人下南洋闯金山，这么多年下来，手头上掌握的各地的陈氏子弟血亲，才是他最核心的依托和资源，毕竟无论天南海北大洋东西，都是拜同一个老祖宗，在同一座宗祠上香。 陈伯心里也明白，海上这点见不得光的生意，不可能长久，宗祠的香火想要继续旺下去，还得靠实实在在看得见摸得着的产业。 在陈伯看来，目前世界各地散落的陈氏族人中，美国加拿大那边算是第一集团，欧洲日本排老二，南洋那边排老三，香港澳门只能排第四，台湾那边……暂时还指望不上。 这都是可以借用的力量。 陈伯之所以很痛快的就接受了女婿的建议，是因为他自己也早有想法，并不完全是从善如流虚怀若谷。这么多年海上的风风雨雨经历过来，陈伯对风向的把握早已熟稔，毕竟祖辈都是渔民，是闯过大海见过风浪的。 陈氏家族就此开始悄然上岸。 说干就干，陈伯先和香港那边混的比较好的几个同宗联系，在承诺今后祭祖时位置可以往前排一排后，立即得到了对方的积极配合无私帮助。 佟晓明很奇怪，往前排一排就那么重要吗？怎么烧香不是烧，在乎这个有啥意思？ 陈伯淡然一笑道，你是外乡人，不懂闽南规矩，以后慢慢就明白了。 ………… 尔东笑道，其实这个事也不难理解，中国人自古以来不信鬼神敬祖宗，神仙都是凡人堆里冒出来的，虽然有临急抱佛脚一说，那都是没办法了求个心里踏实，最后还得落在人身上，南方这个传统更深厚而已。再说人家重视这个，也有可重视的基础，咱们这儿几百口人几十年都窝在一处，想借力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晓明哥，我给你明说吧，你家老二要是带把儿的，陈伯肯定会希望跟自家姓，说不定现在就动了这个心思了。 佟晓明大惊，你怎么知道？？你嫂子都跟我说过这事了！！ 尔东笑的不行，这有啥奇怪的，以前边疆省这样的事情也很多，咱家老辈子没有吗？一样有！只不过现在少了，也没那个概念了，人家不一样，传宗接代顶门立户男尊女卑的的想法比咱们深厚的多。你不信看着，要是嫂子这回生了闺女，陈伯肯定会希望你们要老三。 佟晓明在电话里半天没吭声，缓过来以后说道，看样子读书真的可以让人变得更聪明。 尔东得意道，那倒不一定，分人。 ………… 尔东和佟晓明都低估了陈氏家族的执行力，他们本以为半年一年后布局才能初见成效，结果人家只花了两个多月。 二月底，香港久利公司成立。 三月，香港久利公司控股的深港新天公司成立。 四月底，深港新天公司投资成立盼达玩具厂、康曼服装厂，各种手续办的飞快，配套政策逐一落地。 地皮自然也有了，只是稍有点儿偏，离市中心十几公里远，佟晓明多少有点儿不满意，但是也没什么办法。现在挥舞着钞票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各色人等实在是太多了。 深港俨然成了新一代的金山，全国和世界各地的嗅觉灵敏人士蜂拥而来。 玩具厂服装厂的厂房宿舍正在规划设计，人员也正在招募，估计最晚五月中旬就可以开工建设，机器设备也通过香港的渠道定好了，等厂房建成就能到位。 就这么一声不吭的，佟晓明那边就铺开了这么大一个摊子，这当然是钞能力的推动。 尔东从最开始的欣喜鼓舞中冷静下来后，开始担心这样大笔的资金运转会不会出问题，以他的了解，佟晓明当个销售经理问题不大，但复杂的投资业务目前应该是玩不转的。 佟晓明却毫不在意，他告诉尔东，陈熙媛可是正经八百的财会专业大学生，现在正两眼放光挺着肚子跑的欢实着呢，拦都拦不住。边学边干，一通百通，进步飞快，再加上香港老表帮衬，很快就游刃有余，令人刮目相看。 无论如何，对于陈氏家族来说，这都是一次必须把握的难得机遇，几年来积攒的巨额的黑灰难辨的资金，必须要趁这一波操作洗干净。 这些倒也罢了，让尔东最高兴的是，根据香港那边反馈回来的信息，魔方确实没有申请国际专利，发明者只在个别国家申请了专利，忽略了庞大的国际市场。 也许他认为这只是少数人喜欢的智力游戏而已，不可能普及到更广阔的世界。 他的想法其实不算错，可惜碰到了朱明，碰到了制造能力爆发前夕的深港和华夏。 尔东万分惊喜，无比亢奋，几乎是催命式的让佟晓明想尽一切办法，把有关魔方的能够拿到的所有国际专利都拿到手，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越快越好！ 尔东甚至威胁说，如果佟晓明舍不得掏钱不愿意做这件事，他愿意拿出全部身家来做！以后挣钱了不要后悔就行。 他告诉佟晓明，这玩意朱明都说好，那就是真好，因为朱明是天才，天才眼光高，很少对一个玩具是不是好玩儿表态，但是这次天才不仅表态了，还玩的爱不释手，天才都爱不释手了那普通人会怎样，肯定会更喜欢！所以，一定要搞定这件事，盖厂房都可以不急，先把这件事整出个眉目再说。 佟晓明在电话那头被尔东吵的头昏脑胀，咬着牙记了要点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尔东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呼哧乱喘的生闷气，明明是我打过去的长途好不好，我还没说过瘾呢，你先挂掉是什么意思？ 一个半个小时的长途，中间还掉了一次线，两个人吱哩哇啦一顿聊，尔东一会儿语调高亢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低声下气，郭立新在一旁看着听着，起初有些无聊，后来则是云里雾里目瞪口呆。 尔东对佟晓明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的真真切切，但是这些字连起来，他就一句都听不明白了……什么专利什么代加工什么控股公司什么优惠政策什么闽南传统……光听听就觉得复杂和头痛。 郭立新心里逐渐明白，人家哥俩说的，也许才是真正的大生意。尔东之所以毫不避讳，当面打电话讨论这些，那是笃定了他根本听不明白，或许……也存了敲打他的意思。 我不在乎你的三瓜俩枣，这个世界很大，机会很多，你盯着你的一亩三分地心满意足时，小爷的目光已经看向了遥远的海边。 期中考试，尔东终于进了实验班前五，李文静脸色多云转晴，捎带着尔东的座位也重回第四排，居然和张静同桌。 这让他稍稍有点儿别扭，张静则表现的很是惊喜，这个神秘的独来独往的“大侠”级同学，一直让她好奇和一丝……说不清楚的心动，于是每天尔东都能看到张静笑吟吟的目光，有时候两人目光偶尔相遇，张静居然会脸红…… 尔东把这归为错觉，并且自我反省，自己这是怎么了，小姑娘看自己一眼都觉得是对自己有意思，春天的魔力就这么大吗？ 最后的结论是，自己想小江平了，心下就有了想法，要不，五一去趟青石峡？ 这个念头一起，犹如野火燎原，再也压制不住。 第98章 青石峡之行 可当尔东在电话里试探的征求小丫头意见时，江平却不置可否，没说让去，也没说不行，这个态度让尔东有点小小的不安，更坚定了他一探青石峡的决心。 说干就干，五一只有一天假，尔东只能提前订好三十号的票，过去待一天就得赶回来，他倒要看看，当自己突然出现在小丫头面前时，她是个什么反应。 ………… 一个人的运气，到底可以糟到什么程度？ 清晨，尔东乘坐的开往青石峡的长途班车，一路叮铃当啷吭吭哧哧慢如蜗牛的向前蠕动。 国道的路况本就十分感人，遇到坑洼时车身发出的响动让人牙酸，这让他担心不已，生怕这老爷车突然之间就会散了架。 尔东环顾四周，除了他，司机和乘客们看上去都是一副镇定自若习以为常的样子，这让他稍稍放松了一些，也许这个线路的车况本来就这样吧，毕竟自己是第一次坐。 去省城的班车车况就好的多。 下午，冒着黑烟的客车好不容易爬过了北山十八弯山路，在绕过刚刚解冻的清水湖后，前方是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一片坦途。 尔东刚松了一口气，就听汽车发动机吱吱嘎嘎一阵异样的响动，然后就熄了火。 司机啥话也没说，镇定自若的取了工具下车一阵捣鼓，过了一会儿回来宣布，发动机有毛病，他修不了，只能等来往的班车，有备件就修，没有的话只能托他们回宁远取了。 尔东下车撒了泡尿，四月底的戈壁滩，气温仍然很低，好在他早有准备，即便如此，仍然哆嗦着赶紧完事跑回车里。 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等了一个多小时，路上都是前往省城方向的车，居然没有返回宁远的，一辆都没有，司机也喃喃自语，麻烦了，这怎么搞的，省城方向的班车也该回来了啊…… 虽然司机尽力掩饰着焦灼，但是乘客们也发现了蛛丝马迹，情况明显有点儿不对，这可是国道，虽然远远谈不上车水马龙，但也不至于只有出没有进啊。 傍晚的时候，终于等到了省城返回的班车，司机赶紧拦住同事询问状况，对方说前面国道上一座桥被洪水淹了，正在抢修，他们绕了很远的路才过来。 你们要熬一晚上了至少，等一下，我看车上有没啥吃的穿的留给你们。 司机回去翻找了半天，也只是三件军大衣和几个馕，还都是乘客们贡献的。 这戈壁滩晚上可冷，一晚上没事吧，同事有点儿担心。 大人没啥事，就是还有老人和娃娃。 不行的话我把老人娃娃拉回去？ 结果司机上车征求意见时，没人愿意回去。 他们很快就后悔了。 入夜，国道上一片寂静，基本没有了来往的车辆，戈壁滩上的气温骤然降到零度左右，铁皮客车很快消耗掉了白天积累的一点点余温，车厢里甚至有了哈气。 几位老人在咳嗽，司机赶紧把军大衣拿给他们披上，几个馕大家也掰碎分着吃了。 真冷啊，尔东竖起了衣领，身后座位上的大姐低声哄着女儿，孩子大约四五岁，焦躁不安的想要喝水。 司机带的一壶水也已经喝完了。 尔东叹口气，下车让司机打开行李箱，拿了一瓶格瓦斯上来，还有巧克力果脯之类的零食，递给了大姐。 这个有点冲，呛鼻子，慢慢喝，尔东说。 大姐非常感动，连声道谢，别的不说，巧克力可是稀罕物。 一夜基本没怎么入睡，车厢内咳嗽声此起彼伏，味道也变得很糟糕，即便如此也没人敢打开窗户，抱团取暖大概就是如此了，尔东想。 清晨的时候，宁远的配件终于捎来了，两个师傅又忙活半天，汽车终于又吭吭吃吃勉强上路。 车到托海镇，大姐下车，再次道谢，非要让尔东说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说是回宁远了要好好感谢他。尔东无奈，就大概说了，只当人家客气，并没有放在心上。 国道还是走不了，只能绕路，绕路倒也还罢了，戈壁滩上又刮起了风，而且越来越大。 所有的乘客现在都开始担心，心里默默祈祷在破车散架之前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 五月一日下午六点，班车终于抵达青石峡汽车站，但是所有乘客都走不了了，因为青石峡市区的风力达到了十级。 只能夜宿车站，好在车站方面准备好了热水和吃的，还有有军大衣和棉被，大家睡在候车厅的长椅上，在狂风呼啸声中，静静等待天明。 清晨，肆虐了一夜的大风终于停了，尔东朝外望去，大街上除了几棵被大风刮断的榆树，干干净净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风灾的痕迹留下。 他不禁想起了江平说过的那句顺口溜，什么垃圾靠风刮，污水靠蒸发之类，还有两句大意是大风吹的石头跑，小伙多姑娘少之类，总而言之，青石峡就不是个人待的地方。 怪不得江平每次来伊州都流连忘返，她曾说过，走遍边疆省，只有在伊州才能感受到老家绿水青山的味道。 尔东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传说中富的流油的城市，却处在戈壁深处最贫瘠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出了车站，城市树木稀疏，太阳很快的变得炙热，大街两旁是低矮的青灰建筑，杂乱的电线，极少的行人…… 这是座典型的工业城市，有独特的节奏，此刻，这座城市的绝大部分成年人口，在周边的戈壁滩和沙漠深处忙碌。 向路过的行人问了一中的位置，尔东背着包慢慢朝市中心走去，这是个用脚步就可以轻松丈量的小城，尔东有种感觉，这座城市的人们，似乎并不愿意长久居于此地，好像随时都会收拾行李离开，千篇一律的厂房式建筑，冷冷清清的街道，无精打采的榆树，几无生气，只有学校里传来的清朗读书声，传递出一丝生机活力。 尔东在一中门口站了很久，他看向校园内那幢三层教学楼，想象着江平在里面的样子，突然就觉得心里发酸，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只想等江平出来，紧紧拉住她的手，带她离开，去往山清水秀绿树成荫瓜果遍地草原辽阔的伊州，或者任何江平想要去的地方。 当看到狼狈不堪呲着白牙在炽热的阳光下朝她微笑的尔东时，江平愣住了，两人隔着一条街对望，过了一会儿，江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泪流满面。 你过来干嘛啊，我又没让你过来…… 也该我过来看看你了，我也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这里有什么好，就一个戈壁滩上的小城市…… 这里有你啊，只要有你在，戈壁滩算什么，大沙漠我也能来。 江平破涕为笑，傻子你是，伸手想把尔东乱七八糟的头发弄整齐一些。 尔东摇摇头，看见人少了，悄悄拉住江平的手道，我饿了，找个饭馆说话。 哪有什么饭馆，都是国营食堂，东风饭店的抓饭还行，去那儿吃吧。 在忍受了漫不经心的服务以及漫长的等待后，两人终于吃上了饭。江平终于平复了心情，开始和尔东有说有笑的聊天。 我不打球了，江平道，我和你一样，上高中以后选择文科。 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你一定能行。 你以后准备学什么专业？ 尔东道，我还没想好，但是总的原则是学一个没啥用的专业，比如中文啊历史之类的，哲学也行，混个文凭就好，然后做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江平翻个白眼，一天到晚吹大牛，好像高考卷子是你们家出的一样。 我还真没吹牛，我现在是实验班前五，按照宁远三中以往的成绩，前十名考上重点大学问题不大。 江平把自己剩下的饭和肉拨给尔东，看着他大口吃着，然后幽幽说道，要是我们考不到一座城市咋办？ 那倒也没啥，不是还有寒假暑假吗，我们可以一起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别笑啊，我认真的。除了上大学，以后可能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学那么悠闲吗？ 文科生嘛，大学考进去不容易，毕业倒不是难事。 那你的拳击专业咋办？ 凉拌，考大学高于搞体育，以后再说吧，反正我只知道大学里是没有拳击队的。 两人热烈的聊着，旁若无人，直到服务员不耐烦的走过来告诉他们，他们要下班了…… 尔东拉着江平的手，在大街上慢慢走着。 本来带了一大包好吃的给你，路上给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分了一些。 江平听了，眯起了眼睛站住，盯着尔东不说话。 班车在戈壁滩上抛锚了么，小姑娘又哭又闹的，你说四五岁的小娃娃，冻一晚上多遭罪啊，我就拿零食哄哄她。 江平见他痞赖的样子，气得抬脚踢了一下。 快到家了，江平突然扭捏起来。 尔东笑道，我才不会自己去找麻烦呢，你不怕你爹，我可怕……下午三点的车票，我都买好了，要是赶不上车，我得待到后天，师父能把我吊起来打。 江平又想哭了，她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脆弱过了，她还觉得尔东很可怜，这么来回来去的折腾，只是为了见她一面说几句话，最让她难过的是，这一次相见，只有短短两个半小时而已…… 老榆树下，一对少年男女轻轻的相拥。 以后别干这种傻事了，江平道，又不是演电影。 行，尔东在小丫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会买辆车，下次开过来带你玩去。 又吹牛，江平嗔道，紧紧抱住了尔东的腰，不愿撒手。 第99章 琐碎的生活 咱俩照张合影吧，尔东道，这回是彩色的。 江平高兴的点点头。 …………尔东没有让江平送他到车站，小丫头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朝家里走去，尔东笑着挥手，目送江平的身影消失在单元门口。 ………… 一天后，尔东狼狈不堪的返回宁远，但是他一路都面带笑容。 少年情热，不怕一切阻碍，哪怕跨越千里万里只能对望一眼，都是人世间最美妙的经历。 尔东超假，安永泰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罚他整理了一周的装备，包括每天擦洗拳台。 新队员们就有点不服气。 这两个月尔东差不多是半个教练，日常训练都是他组织的，过程中对他们并不怎么客气，而安永泰虽然刻意掩饰对尔东和阿布的亲近，但还是能看出来。 毕竟三人还住在尔东的院子里，吃饭也在一处，即便安永泰在训练教学上并没有特殊区别之处，新队员们还是有些意见，其实……主要是州体委的伙食比不上水上餐厅。 尔东根本不在意这些，患寡而患不均是人性，他们爱咋想咋想，自己做好本份就行了。 阿布就看不惯，还有些恼怒，安永泰不在场的时候他琢磨着收拾一两个刺头给师兄立威，被尔东劝住了。 没必要，尔东说，都是一个队的，他们愿意怎么想怎么说是他们的事，训练不偷懒，不出去胡整就行，别的事情不要管了。 阿布道，阿卡，为啥你对他们一般般，也不让他们叫你师兄？ 尔东想了想，认真回答，阿布，我的肩膀不宽，力气也不大，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操心那么多人的事情，我是拜过师的，你和建伟艾力世勇进队时，我和师父师伯费了很多心思，所以你们也算拜了师。但是现在招的这批人，都只是队员或者是学员身份，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就是你看不上他们。 尔东一下子笑起来，不能这么说，我可不敢看不上人家，也许他们里头以后也有冠军呢，虽然他们不是像你一样的天才。 与激情和充满意外的旅程相比，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其实都是平静甚至平淡的。早起的十公里，上午的学生生活，下午的三小时训练，晚上的一小时体能加练。 尔东只觉得时间不够用，觉也不够睡，这还是在李文静免了他的家庭作业的情况下。 年轻真好，睡一觉起来，昨日的所有烦恼疲惫就能烟消云散，他现在只觉得睡眠宝贵，除了写写信看看书去工地转转，就是睡觉，极为放松四仰八叉的那种，还是秒睡。 阿布也差不多，只是他还要写作业。最近他好像升到倒数第十了，进步还是有点儿慢，要不要再给他加点儿量呢？ 尔东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娃娃怪可怜的，慢慢来吧，再说了，以后阿布考学是要加分的，成绩稍微差点儿也没大碍，反正走的是体育院校的路子，文化课过得去就行了。 ………… 五月的宁远，热闹的解放路蜿蜒的巷道遮天蔽日的翠绿，繁花似锦次第开放，清澈见底的小河一路穿城而过，这座城市似乎变得越来越忙碌了。 人们的衣着开始变得多样，这在姑娘们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尽管早晚还是有些凉，架不住身着牛仔裤和连衣裙的少男少女们骑着自行车快乐的穿行在大街上，顾盼自美。 朱明的成衣工厂现在正在申请商标，尔东想了半天，给了朱明一个英语单词，mr jim，朱明自此也就有了一个英文名字，大家伙儿时常拿这个跟他开玩笑，朱明也不急。 先不管最后能不能办下来，朱明已经用上了商标，商标就一个粗体的单词，贴在了所有的成衣上。 定制服装上略有区别，是一个变体的类似甲骨文的“明”字，底下一个半圆。 朱明真是神人，随便的几笔勾勒，就让人印象深刻。 尔东站在日渐成型的庭院里，看着忙碌的工人们，心里突然有种疏离感，甚至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 院外高大的青杨和榆树桑树，挡住了夕阳余辉，院里的庭院灯已经打开，尔东正愣神间，就看到了朱明和佟晓峰的笑容，此时他才有了确定的感觉，眼前并非是电影画面，他也不是观众。 明天二层小楼要封顶了，尔东费了很大周折，终于找到了一些鞭炮，这边留了一点儿，剩下的送给了朱明和佟晓峰。 咋样，还满意不？朱明笑问。 朱明哥，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虫，我想到的你都想到了，我没想到的你也帮我想到了。 滚蛋。 晓峰道，都被你祸害的，我俩的院子整着整着都超预算了，搞的比买院子还贵。 尔东笑道，本来就该这样嘛，自己以后住的地方，肯定要搞好一点，请朋友过来吃饭喝酒吹牛逼也有面子……朱明哥你现在几套院子了？ 四套，两个厂子，两个住宅。解放路那个院子我再收拾收拾，准备把我爸妈接过来，伊河乡的地包出去了，他们辛苦了大半辈子，我不想让他们再种地了。 尔东和佟晓峰听了，也是若有所思。 舅母舍不得自家一院子的月季，不愿过来，尔建国两口子都上着班呢，也没法来，不像朱明爹娘，那二十几亩地不种也就不种了，还可以过来照顾儿子，老两口愿意忙乎，公司也有活可干。 两人突然就很羡慕朱明，觉得他才是人生大赢家。 ………… 五月十五日，农历四月初七，宜动土安门树柱上梁。 中午，尔东抽时间去了院子，点燃了一挂鞭炮，今日以后，工程差不多就该进入室内装修部分了。 看着满园郁郁葱葱香气四溢的果木杂花，尔东很愉快，他早就准备好了红包，给每个工人都封了五十块钱，大伙儿都很高兴，干活儿更卖力气。 朱明很诧异，还有这规矩？你这不是为难我俩吗，过上一礼拜我们还得照章办事，平白无故多出一笔钱。我说你可真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招人恨的家伙。 尔东开开心心放完鞭炮，再不理二人抱怨，兴冲冲骑车出门去找郭立新，咨询下买车的事情，郭立新答应问问，三天内回话。 你怎么突然也想起买车的事情了？ 没啥，就是问问，听说苏联那边汽车便宜还皮实，看看价钱合适不合适，合适了就弄上一辆。 郭立新道，海关的朋友说，那边有人捣腾车，苏联的波兰的都有，还有大排量摩托车，前些日子还往口里弄了一批伏尔加和波罗乃兹。 伏尔加算了，波罗乃兹不错，重点问这个。 我要就要伏尔加，多有派头。 你是大老板，我是穷学生，哪能比。 行了吧你，少在我这哭穷……对了东东，最近这南边儿的货有点跟不上啊，我这彩电洗衣机库存告急，黑白的还有冰箱电风扇还能撑段时间，晓明那边说是最近风声紧……你有空也帮我催催，问问下批货啥时候能发，别的问题不大，关键是彩电。 尔东心里暗笑，看来晓明哥那边忙的都顾不上郭立新了。先晾几天吧，让他知道供货商的重要性。 这么想着，口中却连声答应，我现在就打电话问…… 佟晓明那边反馈过来的消息是，正在备货，六月中旬就有一批新货发出，主要是彩电，不过价格涨了一成，海上的事情就是这样，时松时紧，他也没办法。 尔东转达了佟晓明的话，郭立新听了并没有觉得意外，他自己的渠道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不过价格涨的更夸张，几乎三成。 这么看来，佟晓明这条线还不能轻易就断了，他背后的能量，应该比自己想象的要大。 佟晓明在电话里抱怨，陈熙媛还有两个月临产，现在除了公司账务还看几眼，其他啥都不干了，整天在家里呆着，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他在家里家外忙的脚后跟打屁股。 佟晓明说，自己很后悔听了尔东的话，搞得现在折腾个没完，每天早晨一睁眼，一大堆嘴巴等着要吃饭，一大堆破事等着他拍板，一大堆单子等着要签，孤家寡人也没人帮，陈伯帮他联系了人以后也不管了，整天喝茶写字带外孙…… 尔东道，停停停，我越听越不对劲啊大佬，你这不是发牢骚，你是在夸自己能干呢吧，这你就搞错对象了，你一个资本家一方霸主的女婿，跟我一个穷学生显摆个啥？有意思吗？ 说罢就把电话挂了，神清气爽笑眯眯的看向郭立新。 郭立新笑道，你也别谦虚了，外省咱不知道，边疆省这块有几个你这样的穷学生？ 尔东叹口气，还是穷啊，连伏尔加的价钱都不敢问。 你算了吧……对了，晓明现在在忙大生意？ 说不上大生意，他老丈人给了笔钱，在深港那边开了几个厂子，现在跟头绊子的忙活呢，倒插门女婿嘛，就是干活儿的命。 尔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开的啥厂子？ 服装厂和玩具厂，就贴牌子挣点儿辛苦钱，那边开这样厂子的多的很，资本家都是，血汗工厂，早晚被群众打倒。 郭立新摇头苦笑，深港那边怎么回事，他也知道一些，现在羊城深港热火朝天的在搞建设，尤其是琼海出事以后，更多的人荟聚这两地，再加上港澳国际联通，称得上新时代华夏金山。 郭立新突然就起了心思，想去南天诸地一游，看一看佟老板现在操持的，到底是多大的场面…… 第100章 口岸现商机 郭哥，口岸那边儿，你抽空再帮我问件事，老毛子要不要酒？咱这儿的酒鬼都一大堆，他们那儿更是成群结队满地都是，我觉得咱们应该有机会做点儿外贸生意，怎么样郭哥，外贸生意，这词儿听着就有派头吧。 郭立新笑了，点头答应。 ………… 尔东有这个想法已经很长时间了。 大舅佟国胜在定水县酒厂当副厂长，据说现在厂子半死不活的，日子很难过，连佟晓光的生活费都一拖再拖，舅母一气之下，干脆不要了，反正老大老二现在都混得不错，不稀罕他那点儿散碎银子。 过年时，大舅回索伦村的时候，尔东问过他，如果做伏特加的话，好不好整，工艺复杂不复杂？ 佟国胜轻蔑道，老毛子那酒也算酒？就是个简单的精馏法工艺。他们守着那么大一片地方，菜不会种，粮食不够吃，现在都用洋芋苞米做酒了。我喝过那边带过来的伏特加，跟食用酒精兑水也差不了多少。 尔东听了，心中就有了底。 以前粮食金贵，边疆省同样限制酿酒，开玩笑呢，人都不够吃的，哪儿来的余粮酿酒。 这些年不一样了，联产承包以后国泰民安连年风调雨顺，粮食自然也大丰收，伊州境内粮票基本上都没人用了。好多内地有亲戚的就拿钱来换全国粮票，后来居然成了一门生意。 粮食多了是不假，问题是现在粮食也卖不出多少钱了，伊州的农民们都开始在经济作物上动心思。 伊州现在几乎一县一酒厂，规模都还不小，但是活得滋润的也就那么几家，比如老牌的肖尔布拉克酒厂，他们的拳头产品是伊河特曲伊河大曲和巩乃斯大曲。 定水县酒厂和其他大多数县里的酒厂一样，生产的的酒大部分仅限在县域内销售，虽然质量普遍过得去，但是资源有限，死活就是打不出名头，销量上不去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开工不足。 一二百号人很辛苦的就那么撑着，作为副厂长，佟国胜也是一筹未展。 既然原料不愁工艺简单，如果那边儿的路子能走通，这生意应该是有的做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边儿现在还算有点儿钱，就是轻工副食这块儿是短板，缺的厉害，据说好多酒鬼瘾犯了拿工业酒精兑水就那么干喝，还有喝汽油的…… 也难怪，谁让他们正打仗呢，枪炮坦克飞机火箭核武器造了不老少，久居苦寒之地的老百姓却连酒都喝不上。 梁乡长以前开玩笑曾说过，苏联就是个穷鬼帝国主义，尔东觉得十分贴切。 伏特加啊伏特加，没有了伏特加，苏联人民将没有办法正常的思考和生活，有了伏特加，既救了苏联人民的命，还解了定水酒厂的急，又鼓了自己的钱包，何乐而不为呢。 从郭立新那里出来，尔东做了决定，一旦有了消息，就尽快启动和定远酒厂的合作，搞一批伏特加过去探探路。 只要能过关，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尔东对此非常有信心。 ………… 三天后，口岸那边传来消息，酒的事情可以做，但是更急迫的一件事是，对方希望这边能搞一批生活用品。 啥生活用品？尔东觉得奇怪，生活用品可多了去了。 暖水瓶，高度酒，罐头，缝纫机，电视机，白糖，布匹，鞋子袜子衣服……反正吧，他们那里不能造的全都要。 怎么交易？ 郭立新道，以货换货。 我怎么就忘了……老毛子没钱…… 确实没钱！郭立新道。 混得真惨啊，那么大的国家，都能跟美国人较劲，却没钱…… 郭立新无奈道，你别跟我说这些，他们的事我咋知道，反正就是易货贸易，东西换东西。 尔东有些犹豫了，这易货贸易，难道我是始作俑者？ 迟疑了一会儿，尔东道，他们拿啥换？ 汽车，农机，钢材，水泥，只要你想要你敢要，飞机坦克，阿卡47也行。 要坦克有个鸟用……汽车农机这些玩意儿可不便宜啊，多少酒才能换辆车…… 郭立新也不确定了，我再问问？ 尔东道，这事不能靠打电话联系了，郭哥，你那位海关的女朋友不是会俄语吗，你能不能和晓峰哥一起去趟口岸，来个现场办公，跟老毛子把这事掰扯明白？ 郭立新想了想道，确实该跑一趟了。 ………… 口岸离宁远市大概七十多公里，路况还凑合，近二十年的敌对状态，这条东西长达四千多公里在伊州红卡口岸收尾的国道，已经老旧不堪，每年都是缝缝补补，但是开春时仍旧翻浆严重，大坑套小坑。 郭立新和佟晓峰坐了早班车赶到口岸时，对方的人还没到，只好在简陋的口岸大厅等待，这一块儿属于边境中线，往前几百米就算出国了。 等伊万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郭立新和佟晓峰已经饿的饥肠辘辘，对这个大个子罗圈腿黄头发满身酒气摇摇晃晃走进来的家伙没什么好脸色。 双方连手都没握，直接进入主题。 伊万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单子，在翻译的协助下，解释了己方的要求和大概的开价。 双方交流的很困难，因为翻译对这个家伙酒后的口音也有点儿不掌握，最后口译不成，干脆文字交流。 折腾了半天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这个伊万有点儿章程，大概是某个国有储备仓库的一把手，手里有一堆剩余物资，有重型卡车，自卸车，钢板，联合收割机，大型拖拉机，推土机，绝大多数都是二手，按伊万的说法，和新的也差不了多少。 酒鬼的话，郭立新和佟晓峰是一个字都不信的，静静的看他继续口沫横飞。 伊万最终开出了价码，一辆二手卡玛斯10吨载重车换二百箱高度白酒或者差不多等值的其他生活用品，一辆卡玛斯12吨自卸车换一百八十箱高度白酒，其他品牌的载重车自卸车和矿用自卸车按核载吨位依此类推。 只有一个条件，他要百分之二十的回扣。 郭立新和佟彦成都惊掉了，这个卖沟子的是不是还没醒酒，那可是载重车自卸车矿用自卸车，核载十吨十二吨的大家伙，最少的都有六吨，对中国人而言无异于钢铁巨兽般的存在，哪怕是二手货，居然……居然只要不到二百箱酒…… 佟晓峰在得知对方价码的同时，基本上也算出了己方的货值，一箱子六十度伊河春十瓶子，一瓶一块八毛二，二百箱三千六百四！ 就换一辆……载重车？？？ 他低声的对郭立新说了，郭立新也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事情还在后头。 伊万挠了挠头，从对方的表情来看，自己的开价好像高了，以至于无法接受。 好的好的，德鲁季亚（朋友们），十二吨一百八十箱高度白酒十吨一百五十箱，还是百分之二十的回扣…… 你们应该明白，伊万手指头顶道，我也有上司……不能再少了！ ………郭立新和佟晓峰目眦欲裂…… 最后的成交价是，十二吨自卸车矿用自卸车一百五十箱高度白酒，十吨一百二十箱，百分之二十的回扣。 双方相约两周后口岸易货，第一批十辆十二吨载重（自卸）车，十辆十吨载重车，二十辆六吨卡车。 郭立新这一边需要准备的是，三千七百箱高度白酒，还有，郭立新良心发现后，决定送伊万一台日立二十四英寸彩电，一台东芝电冰箱。 伊万喜出望外，熊抱了两位合作者，在试图亲吻时被中国伙伴断然拒绝。 这家伙身上的味道，实在太冲了…… ………… 红卡口岸的小蝴蝶轻轻振翅，近到定水宁远，远至羊城深港，迅速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 郭立新把这事告诉了他爹，乔鹏等人同样如此，“父能量”开始发威，各个环节一路绿灯，远大公司在伊州的真实能量开始展现。 具体易货情节和价格在尔东一再强调下，实行了严格保密。 这条线最后能做多久，完全取决于在座诸位嘴严不严，比我们资金雄厚的公司多了，那些国有企业，哪个不是财大气粗，一年亏几十几百万眉毛都不皱一下。要是他们知道了，绝对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还有，伊万的二手车库房不是阿拉丁神灯，搓一搓就能源源不断的出货，我们先到先得，把伊万的库房搬空再说。 尔东感叹道，老毛子的胆子真他妈的大，这是腐败啊达瓦里氏，就没人管吗？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最终，口岸的重型卡车还没到货，下家就已经找到了，伊州某国有大型矿业公司，伊州五家国营煤矿，伊州某国营林场，伊州某国营运输公司。 十二吨自卸车和重卡十二万元人民币，十吨十万，六吨卡车六万，合计总货值三百四十万元，远大公司这边只需要付出不到七万元的高度白酒，和赠送零售价近六千元的电视和电冰箱。 除掉各种税费及其他费用，三百多万元纯利。 佟晓峰初算出的数字，让屋里的其他八人久久说不出话来。 尔东平复了下心情，打破了沉默，按这个数字，一九八六年内，伊州会产生九个百万富翁，当然……我和郭哥可能会多一点。 众人沉默了许久…… 第101章 白酒换卡车 佟国胜带着人花了半天时间，几乎搬空了自家酒厂的全部库存，才把三千七百箱白酒全部备好。 这些酒积压了快一年多，全厂上下正沮丧的不行，没想到柳暗花明，一下就成了供不应求的抢手货，可以正常开工了不说，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希望。 佟国胜马上动起了心思，不行的话先从别的厂子调酒灌装，眼下活不下去准备甩包袱的酒厂可多了去了。 实际上纯粮酒的酿制成本还是很高，他准备下回涨一点价，好歹两块钱一瓶吧，多弄点儿钱赶紧补上以前的亏空，还有工人工资，医药费，原料欠账等等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 如果一切顺利，扩大下年产量，整到一百吨或者更多？ 这么想着，佟国胜只觉得前路一片光明……老厂长快退休了，也该轮到自己大显身手了。 郭立新很快同意了佟国胜的报价，现在正指着人家呢，再说了，定水酒厂的高度酒确实很便宜，关键是离口岸近，运输还方便。 其他厂子可没这个优势，虽然酒的口味可能会比定水酒厂的好一点儿，但是老毛子们有几个会品酒的，他们疯喝起来就不管不顾，口味口感回味酱香醇香曲子酒二锅头，中国人一天叨叨的都是些啥玩意儿呀，酒嘛，有的喝，能上头就行。 ………… 尔东劝了半天，佟晓峰终于答应去定水和父亲聊聊。 过去的四年里，父子俩虽同在小小的县城里，但是几乎没有见过几次面，好几回，佟晓峰在街上远远看到父亲走过来的身影，就立即避开。 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公司的事情更重要，也推脱不得，他只好黑着脸去找了父亲。 听说远大公司要他生产原料便宜工艺简单产量巨大的伏特加，佟国胜很高兴，这事儿简单，成本也更低，毕竟伏特加只需要一次发酵精馏，比起中国白酒繁琐严格的制酒工艺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更没有储存陈酿一说，如果转做伏特加，出酒率会大幅度提升，制酒周期也会大大缩短。眼下又有了稳定的销售渠道，称得上是天赐良机了。 佟国胜答应儿子，自己会马上和老厂长商量，尽快试制一批伏特加，最快一个月之内就能见到产品。 佟晓峰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没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虽然儿子全程没有什么笑脸，但总算是能和他好好说话了，尽管谈的是生意，佟国胜的心情也很好。 ………… 六月初，红卡口岸，浩浩荡荡的四十辆大卡车穿越边境，缓缓驶入中方货场，司机们下了车，在交车单上签了字后，提着远大公司赠送的一袋礼物高兴的离开，里面是定水酒厂试制的中国版伏特加，据佟国胜讲，酒精度数达到了六十八度。 还没过边境线呢，很多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酒瓶开始喝，郭立新摇摇头，老毛子确实生猛的很。 伊万看着自己车里的日产电视机冰箱以及整整十箱没有商标的定水产伏特加，高兴的胡子都在抖动，他根本没有心思点验远大公司的货物，再一次和郭立新拥抱后，开车离开。 第一次易货贸易就这么交接完成，全程就很魔幻，不到二十天啊，近三百万纯利，放眼全国，哪个企业有这样的暴利…… 郭立新想起了尔东在办公室建议向老毛子卖酒时，那自信笃定的样子，他可真是活生生的善财童子啊，不过估计善财童子本尊也没有想到，一个原本简单的想法，居然有了今天这样出人预料的完美结果。 不过郭立新他们还是低估了黄毛伊万的腐败程度。 随行的第二运输公司的老师傅检查了车况以后说，这哪是什么二手车，纯纯的准新货，老毛子是不是搞错了？ 亏大了亏大了亏大了，郭立新心都在滴血，下一批车到了必须提价卖，每辆车至少要再加一万块！ 伊万临走时给的的单子上，有了新玩意儿，第二批货正在准备中，包括二十辆十吨重卡，其中二百吨螺纹钢让郭立新喜出望外，他知道螺纹钢是建筑业急需的原材料，国内很缺，至少四千元一吨，就这还买不到。 总货值估计至少四百万元。 远大公司只需付出三千五百箱高度白酒，七万元成本。 佟国胜早就备好了货，并且提前拉到了红卡口岸货场，他现在穿梭于伊州各县镇的小酒厂，手里挥舞着儿子提供的现金，收购库存酒。 小酒厂的厂长们更是喜出望外，正是瞌睡递枕头，想啥来啥啊。 老佟啊，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佟国胜呵呵一笑，递过去一支万宝路，老弟，尝尝，儿子从羊城寄来的…… ……六月二十日，伊万喜提伏特加十箱洗衣机电风扇电冰箱电视机各一台。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看着这边的司机们兴高采烈的开走卡车，郭立新志得意满，笑问道，伊万，你能搞到轿车吗？ 伊万乐了，有有有，二手德国奔驰，大众，二手的日产赛德里克，二手伏尔加，二手波兰波罗乃兹，你要多少？ 伊万这回没喝酒，口齿清晰，翻译很轻松的就赚了五十块。 郭立新舔舔嘴唇，奔驰大众就算了，赛德里克十辆，伏尔加和波罗乃兹各来三十辆行不行？ 我的朋友，这太好了，我的妻兄大个萝卜，啊不，彼得罗夫，就是做二手车生意的，他可是行家，一定能给你找到最好的二手车！ ………… 十天后，十辆全新“二手”日产赛德里克，三十辆全新“二手”伏尔加和波罗乃兹运抵红卡口岸。 这一次，“大个萝卜”彼得罗夫亲自押车过来，同样收获了令他满意的各种“小礼物”，甚至包括女士喜爱的中国丝巾。 这个，彼得罗夫激动的指着丝巾，下次一定要多准备一些，我妻子非常喜欢……我相信只要是女士都会喜欢，你们需要什么？我可以搞到猎枪。 郭立新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看着口岸货场整整齐齐排列的七十辆车，郭立新和尔东心潮澎湃。 这批货走的比卡车钢材还要快，十辆日产豪华版赛德里克（公爵王）里的六辆，三十辆伏尔加里的二十辆会直接运往省城，成为机关用车。其余四辆公爵王和十辆伏尔加留在宁远，也是公务用车，替换早已不堪使用的仿制212吉普。 尔东和郭立新一人留了一辆波罗乃兹，尔东选了红色，郭立新选了黑色，这种两厢掀背车造型优美设计独特，很得年轻人喜欢。 尔东忍不住手痒，打开车门发动车辆开上转了一圈，很满意很兴奋，这车驾驶感觉很好，减震调校的也不错，虽然是小车，通过性却比想象的要好的多，三万块的批发价也很实惠。 当然，买家西京某出租车公司拿的价钱可是八万一辆。 郭立新很惊讶，你怎么还会开车？ 这有啥难的，我以前跟着我小舅玩的时候，学会了开拖拉机，小车比拖拉机好开的多，方向盘轻的都没感觉了。不过开起来真的很舒服，人车一体啊，拖拉机可带不来这种感觉。 郭立新道，我真不知道你还会啥，我现在觉得，你哪天开架飞机上天我都不奇怪。 尔东一本正经道，开飞机嘛……我真不会。 嚣张的样子，气得郭立新牙痒痒。 彼得罗夫还带来了伊万对伙伴们的问候，也带来了下一次易货清单。 五十台东德产康拜因，二百吨螺纹钢。 康拜因我们这边也有，你准备换什么。 啊亲爱的郭，随便吧，德国佬的玩意儿我们不喜欢，哪有我们的好，一百箱高度酒就可以，不能再低了我的朋友。 郭立新立即伸出手，成交！ 回到宁远后，郭立新专门请教了农科所的专家，问东德康拜因怎么样，专家很肯定的说，机器肯定是好机器，但就是有一个毛病，比较娇气，因为采用液压驱动，很容易有小故障小毛病，但是摸透了脾气就行，比苏联人的傻大黑粗要好的多。 郭立新这才放了心。 远大公司都是年轻人，大家对小车都很感兴趣，可惜绝大多数都是学生，不会开也没驾照。 此刻，郭立新瞅着公司院子里停放的新车发愁，这到哪儿学车去啊，运输公司驾校那边说，拿驾照最少得学半年，当然，人家还教怎么修车。 哪有那闲工夫正规学车，半年时间大把挣钱他不香嘛，轻轻松松十辆奔驰都挣出来了。 尔东乐呵呵的去找乔鹏和吴波，托他俩找人帮他上车牌办驾照。 吴波有些为难，车牌好说，驾照有点难搞。 尔东笑道，我掏钱买一个总行吧，双倍价钱，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主要是忙啊，没有时间学车考试…… 乔鹏和吴波齐齐翻了个白眼儿。 我不管了啊，尔东耍起了无赖，你们不管想啥办法，给我弄到驾照就行，一千块够不够，不够我再加一千。 乔鹏和吴波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同时跳起来按住尔东，狠狠的收拾，反正这厮扛揍。 尔东抱着头大喊，不要打脸啊，咱们可是同学，哎哎哎，轻点，明天还要上课呢…… 第102章 忙碌的暑假 钱既然能驱动鬼神，驱人就更不在话下了。 六月底，远大公司加快了业务拓展的速度，开始在红卡口岸周围圈地，建立大型货场，未来这里存放的货物主要以钢材为主，当然，肯定是不值钱的“废旧钢材”。 红卡口岸四周原来是很大一片戈壁滩，这在伊州河谷也属罕见，也许当年满清的时候老毛子打到这里，一看好地方没了就停下了？ 红卡镇政府很好说话，同意远大公司先把货场建起来，后面再说手续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反正又没有什么农林牧业用地，你们爱怎么整就怎么整吧，把戈壁滩盖满房子才好呢。 怎么可能正经盖房子，半个月后，除了盖了几间简易砖房，就是一圈围墙和铁丝网，没花几个钱。 目前车辆农机和钢材主要是满足伊州和边疆省内，毕竟边疆省是资源大省，大型矿山企业很多，也不缺钱，他们缺的是外汇。 而远大公司的易货贸易，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郭立新雄心勃勃，这段时间四处张网，他想抓住机会，把生意做到全国。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比如新兴的出租车行业，需要大量的皮实耐操价格便宜的东欧产轿车，这种转手生意，做起来简单又省心。 ………… 钢材果然是抢手货，也许是因为实在太抢手了，以至于一个刚雇的库房管理员脑子一热，开了一张货单，趁货场刚开始运行管理混乱的机会，给急需钢材的下家卖了十万块钱，然后卷款跑路了。 郭立新得知消息时已是第二天上午，一晚上时间，人怕是已经跑远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报了警，没想到居然把人给抓住了。 从伊州往外只有三条路，往疆南方向去显然不妥，因为路太远不说，还要经过宁远市，往苏联方向更不可能，那就只有北山方向了。这个是常识，伊州境内但凡智力健全的居民都知道。 警方想都不想就去了北山口设卡，结果就把跋山涉水千辛万苦一夜跑出四十多公里的在逃库房管理员逮住了。 这货扛着一大包钱，居然连车都不敢搭，就那么生猛的徒步跋涉，体力是真好。 这事一时成为伊州各族群众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大家都在讨论十万块钱有多大一包，有多重，那个倒霉的库房管理员为啥就不舍得拿出一点钱给过路的司机，花钱搭车他不香吗…… 据管理员被抓后交代，他拿到钱后又高兴又害怕，一路狂奔，越跑越害怕，脑子基本上是混乱的。 在做出这件案子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时的贪念让他铤而走险，在拿到巨款跑路的过程中，他逐渐冷静下来，他也明白，无论如何自己是跑不出山那边那片茫茫戈壁的，要么被抓，要么饿死在深山老林。 郭立新庆幸之余，赶紧堵漏，找了熟悉的人去管理货场，值班都用双岗。 六月底七月初，伊万有了竞争者，红卡口岸居然有了一点点车水马龙的气象。 远大公司这边也一样，口岸上操着外地口音的人越来越多，一张钢材提货单能倒卖上好几手，有现钱的就是爷。 伊万倒也光棍，有些远大不想要或暂时换不了的货他就直接扔在货场，静等买家。 红卡口岸某个脏乱的小饭馆里，浑身油渍的大师傅一脸喜色的叼着烟，看着店里满满当当的食客。 现在，这里的一碗拉条子卖到了五块钱。 短短两个月时间内，双方都有了竞争者，更多的人开始加入这场盛宴。 期末考试成绩不错，稳定在前三，尔东松了口气，班主任李文静看起来比他还满意，她觉得是自己的重点关注和苦口婆心起到了作用，当然尔东也觉的是，他太害怕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讲道理了…… 暑假是学生娃们最快乐的时候，但是对于尔东来说，暑假的基本程序是，除了早晨的十公里跑，还有上午下午各两小时的训练，只有星期天能休息。 佟国胜主导的伏特加转产很成功，老毛子更欢迎这种符合自己口味的酒，他很聪明的并没有贴自己的牌子，而只是裸瓶灌装。 虽然产量一时还没有起来，但是定水伏特加已经成了郭立新手中的秘密武器，让他在众多闻着味儿围过来的群狼之中保持着超然的地位。 除了定水酒厂，尔东建议他再在宁远周围的几个小酒厂做文章，把产量做起来，以提前应对后面复杂的局面。 除了伏特加酒，国内产的搪瓷杯各种脸盆暖壶丝绸被面甚至各种罐头也成了抢手货，现在，远大红卡货场囤积了不少这类货品，易货的老毛子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商品带走，一时之间，伊州很多乡镇供销社积压了很久的商品尽数出库。 可谓皆大欢喜。 口岸的动向自然引起了有关方面的重视，他们关注着事情的动向，内中的脉络很快被调查清楚，目前而言，这种自发的易货贸易明显对己方有利，甚至在某些方面起到了盘活地方不良资产提振经济的作用，这种不用耗费外汇的交易，对解决目前边疆省大中型矿业企业大型运输设备短缺的局面，起到了很大作用，相当于雪中送炭。 他们的决定是，暂不做干涉，静观事态发展。 尔东现在又做了甩手掌柜，顶多一周去一次远大公司打电话，跟佟晓明和江平聊聊天。 口岸易货贸易操作简单，只要建立起一定的信任，手里有对方需要的东西就可以。他觉得自己的作用差不多也就这样了，点一把火以后就跑掉，管他以后是被雨水浇灭还是越烧越旺。 尔东现在在拳击队承担一部分的助教工作，假期对他来说更多是自我管理，师父那边的精力越来越多的放在阿布和新队员身上。 安永泰还是相信“三从一大”训练法，这个方法据说是从军队那边推广开来的，尔东对此有所疑议，但是最终也没敢说什么，以他的体能完成起来还是有余力的，但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轻松，省得让师父发现后加量。 他现在对民族式摔跤有了兴趣，省里准备搞民运会选拔，伊州这边以蒙古式摔跤作为重点，从各县找了高手集训，也有固定把位的维吾尔式摔跤，作为表演项目。 尔东有时间就缠着巴图教练，跟着他们走几圈，相形之下，尔东这个体重掺和在五六位摇摇晃晃走圈的百八十公斤大汉中间，显得很可笑，而且越认真越滑稽，巴图教练无奈，以影响训练为由赶他下场。但尔东不以为意，还是在一旁认真观摩学习。 可惜了，巴图教练说，按你的柔韧性灵活度和力量，其实练自由式摔跤也能打出来。 为什么不是蒙古式摔跤？ 你勺的呢吗，巴图道，蒙古式摔跤又不是国家项目，最多打个民运会表演赛，拿个那达慕大会冠军啥的，奖品倒是不错，一头骆驼。 尔东哈哈大笑，他很开心，毕竟被专业人士夸了。 蒙古式摔跤其实实用性很强，国内有正式全国比赛的中国跤就充分借鉴了蒙古跤技术体系，只不过规则不太一样，技术也更细腻丰富。 我就是玩玩儿而已，别当真啊巴图大叔，我不会抢你们饭碗，尔东开玩笑。 滚一边儿去吧，巴图笑骂。 七月份，佟晓峰终于下了决心，在水上餐厅旁又盘下了一块地，开始改扩建，这一回房主狮子大开口，他有些肉痛，但在尔东怂恿下还是拿下了。 佟晓峰想要搞个舞厅，现在宁远市已经有了一两家，是工人活动室改造的那种，条件非常简陋，但是人们还是趋之若鹜，生意好的不得了。 水上餐厅有现成的音响和录像机，设备很齐全，开舞厅问题不大，除了在餐厅放一些香港泊来的武打电影录像带，佟晓峰和几个朋友居然在家偷偷看起了小电影…… 尔东知道了，义正辞严道，我要和你们这帮小流氓划清界线！ 真不看？佟晓峰笑道。 不看，我十岁就看完了妇科手册和赤脚医生手册，连怎样打飞机都看过，还稀罕毛片？ ……还是看看吧，学习学习…… 佟晓峰和阿里木几个哈哈大笑，嘲笑尔东的口是心非。 ………… 老马夫妇专程来宁远找彦成，两口子现在很为难，大儿子学业眼看着不成，天天嚷着要学手艺干面馆，小儿子小丫头倒还好，但是也蠢蠢欲动，有弃学从商的念头。 老马有困难，尔东不能不管，托朱明租了个小院子，让他们一家搬过来，干脆把牛肉面馆也开了起来。 水上餐厅就不做早餐了，省点力气。 此时尔东不知道的是，张静的嫂子——就是去青石峡路上遇到的带孩子的大姐——回到宁远后，给张静说了路上发生的事，托她打听一下。 张静惊喜道，尔东？那是我同班同学哎，怎么这么巧？ 张静嫂子听了大喜，见小姑子神情有些异样，心中一动，便开玩笑道，这小伙子真的不错，心善，见不得孩子哭，你以后找对象啊，就得找这样的，这样的男人都是心软疼老婆的。 已婚妇女说话没什么顾忌，她这里言者无心，但在张静听来，字字句句都是鼓励自己主动出击的意思。 有些模糊的念头，开始渐渐清晰了。 第103章 青春的样子 一九八六年七月二十日，清晨的宁远市解放路上，一辆红色小轿车倏然驶过，吸引了正在上班路上的人们的目光。 此刻起，这辆车号为边疆28—00518的红色波罗乃兹，正式成为宁远街头的一道靓丽风景。 这是宁远市，乃至整个伊州的第一辆私家车。 ……八月初，历经四个多月的建造，尔东的庭院别墅工程终于完成，某种意义上，这座仿西式别墅代表了宁远现代民居的最高水准。 索伦村乡间风俗，新房建成一定是要暖房热灶的，在此之前，尔东拜托舅母帮忙，往院子里移植了不少月季和茉莉，再加上原有的苹果葡萄杏子和桃梨樱桃，庭院里花团锦簇果实累累，小景观十分怡人。 尔东干脆在葡萄架下摆了张大床，上面铺上维吾尔风格手工大毛毯，自此成为夏日夜晚的观星人，遥看星河灿烂，织女牛郎遥遥相对，思念远方的姑娘……咦，牛郎旁边怎么多了几颗小星星……牛郎的命中率也太高了吧…… 老爹老妈大舅母小舅小舅母三叔三婶四叔都来了，院子里一时间很热闹，大家都非常高兴的样子，尤其是四叔，他悄悄对尔东说能不能到这里来住，尔东说这里离你单位太远，还是去解放路的院子住吧，那里方便，四叔很开心的答应了，说明天就从宿舍搬过去。 四叔毕业后居然分到了伊州公安局搞宣传，尔东觉得有点意外，大学生缺到这个程度了吗，一个学农的搞宣传……好吧，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三叔意气奋发，他如愿当上了索伦乡的副乡长，自此踏上公务员之路，小舅继任索伦村村长，继续带领全村走在共同富裕的康庄大道上，全家人都为他们感到高兴。 真是阳光明媚风调雨顺的二十世纪八零年代啊…… 私下里，尔东对爹妈说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大院，是为他们准备的，看老爹老妈的选择了，如果他们愿意，他可以使使力气，把老两口弄到宁远来，应该问题不大。 尔建国佟梅英笑道，要是能来当然好，我儿也不用太操心，顺其自然吧。 尔东看到了爹娘眼中的欣喜和向往，心中也有了底，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吧，要不努力挣钱又有什么意义，最终还不是为了家人。 大舅母还是不愿过来，她更喜欢定水的老宅院，愿意安静的待在那里，尔东和佟晓峰也就不再强求了。 暖房过后，第二天便是狐朋狗友大聚餐。 阿里木带着两个徒弟早早过来了，今儿个是烧烤主题。 尔东备了少许伊河老窖，给两三个酒鬼，其他的朋友都是葡萄酒啤酒格瓦斯，还有小香槟汽水冰激凌巧克力雪糕什么的，早早的镇在冰箱里。宁远肉联厂现在开始生产冷饮汽水，生意很不错，但是冰激凌还是水上餐厅自制的味道好。 佟晓峰朱明郭立新冀勇乔鹏梁岩一干老友来贺，还扛了一只羊过来，冀勇还是那么骚气冲天，除了女友，还带了半个班的女同学过来，气氛顿时变得热烈。 包括朱明在内，小伙子们一个个都化身为炸毛的小灰狼，眼睛里发光，嘴角都快流出了哈喇子。 沈丽娟倒也罢了，她的女同学们这回终于见识了什么叫隐藏在闹市的小土豪。铺了细腻青砖的前院和巨大的钢木结构葡萄架，二层的俄罗斯风格砖木结构小别墅，全木地板，全套的进口的家电。两个室内卫生间都配备了马桶浴缸，小锅炉可以供给全天二十四小时热水，二层延伸开的开放式平台有一百多平米，可以烧烤，可以举办小型舞会，庭院内花香四溢，果实累累，现代感和老庭院的年代感很奇妙的融合在一起，犹如闹中取静的一处小小的世外桃源。 加上门口铁艺大门边车库里停放的红色两厢波罗乃兹加成，姑娘们对这个瘦削阳光的小伙子充满了好奇，这家里得多有钱啊，才能整出这么大动静，居然还是一个人住，他家大人呢…… 沈丽娟悄悄给同学闺蜜们介绍了下尔东的情况，远大公司宁远超市水上餐厅的股东，三中的学习尖子，省青年拳击冠军，有个小对象远在青石峡。 有人羡慕有人就不服气，凭啥那对象就不是我。 其他姑娘听了，笑的花枝乱颤。 这一晚，音乐持续到了午夜，闪光灯频频亮起，留下每个人青春快乐的瞬间，众人欢歌热舞，尽欢而散，又相约下周佟晓峰家再聚。 朱明家里有老人在，就算了。 八月中旬，江平驾临宁远，尔东屁颠屁颠去车站迎接，这回直接向师父请了三天假，软磨硬泡再加上一箱伊河老窖，终于搞定。 江平长发披肩，有些瘦了，眉目如画，红润的脸上，以往少许的婴儿肥消失不见，轮廓更加清晰，款款下车时白色连衣裙随风摆动，露出修长健美的小腿。 尔东看着都有些发呆。 勺子吗，赶紧过来拿包，江平看到了小男友的憨样，心中隐隐得意。 尔东把行李放进了后备箱，江平坐上副驾感受了一下，满意道，这车比212舒服多了。 尔东就喜欢小对象这副淡然的样子，路走得，自行车摩托车没问题，汽车也就那样吧，路边摊小饭馆大餐厅都一样的兴致勃勃。 这一点，让尔东甚至有些佩服，因为他自己心里或多或少有些显摆的意思。 但是精致美丽的庭院让江平失去了矜持，她开心的四处游走，不时发出惊叹，尔东，这棵树上有鸟窝，是猫头鹰哎……啊啊啊啊啊啊，还有松鼠……尔东你快过来，这是什么鸟…… 四季草莓红艳艳的诱人，红姑娘正好结果，苹果树上时不时有熟透的果子掉下来落在草地上，樱桃和杏子有残存的几颗隐在枝间，桃子李子熟的虽然不多，足够她吃了，梨子也快熟了…… 还有满架的各色葡萄。 我发现你有地主婆的潜质，喜欢大院子大房子，尔东开玩笑道。 我爷爷家还真是地主，江平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江平洗了澡，换上了尔东给他准备的丝绸衬衣牛仔裙，蹬着棉拖鞋披散着头发下楼。 尔东抬头看着，又一次感觉口干舌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三天的相聚，尔东非常珍惜，开车带着江平走遍了宁远周边的景点，此时并没有旅游业的概念，到处是野山野花野河，两人一车，备足吃喝，夜观星河，晨看飞鸟，在草原纵马，在山林穿行，纵情山水之间，直至野渡无人处，流连忘返。 这一夜，尔东睡的很香，陪着心爱的姑娘，两天漫无目的随意的野游，让他身心放松，惬意无比。 凌晨时分，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江平站在门口，月光下身形曼妙。 半梦半醒之间，尔东感觉身边多了一个温暖香甜的存在，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都僵硬起来，呼吸变的急促，侧躺着一动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尔东忽然就感觉到身后伸过来的小手搂住了自己，他紧绷的身体可以体会到所有的温软甜香和起伏的光滑凸起…… 完全没有了睡意，尔东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捉住了江平的小手，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后背传导过来的心跳，慢慢平静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是轻轻的平稳的呼吸… 江平就那么搂着他，睡着了…… 尔东自失的一笑，小丫头应该是一个人睡有点儿害怕了……这会儿她睡的很安稳，像极了一只半夜悄悄跑上床求安慰的小猫…… 这么想着，他身体的燥热慢慢消退，但某个不安分的部位却昂然挺立，久久不愿恢复平静，这让他苦笑不已。 一大把年纪了，真是惭愧啊…… 第二天清晨起床的时候，尔东听到了厨房里传来的动静，原来是江平已经起来正在做早餐，很简单，热一壶牛奶，切一盘列巴，煎了鸡蛋…… 坐下来看着江平忙碌的背影，尔东感到一丝新奇，觉得生活似乎突然有了一些不同，又觉得有一点好玩儿，小丫头稍有些笨拙的样子，让他有了两个小孩儿正在玩过家家游戏的感觉。 江平回过头时，正好瞧见尔东傻笑，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重重顿了一下锅铲，再笑就别吃了，自己做！ 尔东忙低头喝牛奶，肩头耸动，乐不可支。 在一起的日子很甜蜜，正因为甜蜜，时间都好像按了快进键，飞快的流逝。 这是只属于两人的三天假期，三天里，有一些情绪慢慢的滋生，有一些默契也慢慢形成，心照不宣。 江平选择了文科，也选择了心仪的城市和院校，未来的三年，她要为自己的目标努力。这是一个不愿意依附于人的倔强的女孩儿，很多时候，尔东觉得自己被她的情绪和一举一动牵着鼻子在走，他并不排斥，因为早已习惯…… 他只是觉得很奇妙，有点分不清是荷尔蒙的力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上车前，江平对尔东郑重道，寒假就不过来了，老爸提前找好了辅导老师，要在家里补课，小丫头也拒绝了尔东过去看她的请求。 第104章 世事多纷扰 一年后再见，记得写信打电话，不许偷懒，江平灿烂的笑道，转瞬间又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你在这边要老老实实的啊……我们都在一起睡过了！ 苍天呐………尔东哭笑不得，脸部表情一时间变得奇形怪状，哪儿就算睡过了啊……姐姐，你是不是……有点傻…… 日子按部就班的一天天过去。 每天下了训练课，尔东都会开车拉师父和阿布去水上餐厅吃晚饭，然后把他们送回解放路院子，自己再回大院。 四叔在单位食堂吃饭，不用管他。 他现在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自己其实并不怎么喜欢热闹的感觉，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安静的喝喝茶看看书想想事情，这种感觉最近越来越明显，虽然可能有些文青式的矫情和中年人的疏离，但是很舒服。 周围邻居尔东基本上也不怎么打交道，他一天早出晚归的，除了偶尔能遇到好奇的充满探询意味的目光，其他并没什么交集。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尔东还是遇到了麻烦。 夜里，看了一会书正准备去睡，尔东突然听到外面有了一些异常的动静，声音从隔壁院子传来，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在漆黑的夜里格外的刺耳。 刚开始觉得可能是隔壁夫妻间闹了矛盾，过一会儿感觉不对，有砸门声还有男人的笑声。 想了下，还是决定看看，尔东披衣下床，在二楼露台上望向隔壁。 却见两个男人正在砸门，屋内的女子一直在哭喊，你们走吧，我求求你们了，你们不要欺负人啊……救命…… 其中一个胖大的男人笑道，你不要害怕，开门说说话嘛，放心，我不会欺负你，开门啊丫头，让哥哥心疼心疼…… 尔东给看笑了，这他娘的啥剧情？深更半夜敲寡妇门？ 哎，你们两个干啥呢？赶紧走！尔东在楼上喊了一嗓子。 周围邻居的灯都亮了起来，但是没人出门。 胖大男人闻声抬头，看了一眼尔东，不屑道，你悄悄的啊，和你没关系，皮痒了说一声，老子忙完了给你松一松。 我……艹，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尔东不再废话，回去换了运动鞋，下楼直奔邻家院子。 大门被踹开了，隔着很远就闻到一股酒气，尔东心下笃定，又是酒鬼闹事。 ……两位老哥，人家不给开门就算了，有啥话明天再说行不行？ 屋里的女人听有人来了，大声喊道，救命，我不认识他们，救命。 尔东笑道，人家都不认识你们，还闹啥，赶紧走吧。 两个酒鬼对视一眼，没说话，转过身摇摇晃晃朝大门走，经过尔东身边时突然暴起，扬起手中的酒瓶朝尔东头上砸过来。 ……… 尔东踢了胖大汉子一脚，别装死啊，你同伙儿都跑了，再不走，等会儿派出所的人来了你就麻烦了。 胖汉子听了，像蛆虫一般开始蠕动，慢慢爬了起来，满脸是血，尔东心道自己没使多大劲啊，怎么这家伙看起来这么惨。 再一看地上的玻璃渣子，心里一乐，看样子是摔在自己制造的碎玻璃上了。 胖汉子恨恨的看了尔东一眼，踉踉跄跄的出门走了。尔东对屋内还在低声抽泣的女人说道，大姐，人走了，你出来把大门锁了啊。 说罢便回家睡觉去了。 尔东很开心，觉得自己是宁远好邻居，见义勇为了一把，一身所学用在揍流氓身上，那感觉，非常的舒心惬意。 ……第二天傍晚，东郊路派出所的民警找上了门。 尔东从民警口中，惊讶的听到了另一种说法，砸门的胖汉子是房东，他和朋友晚上过来是催要租金的，平白无故被尔东打了一顿……而且你把人家一颗牙打掉了，这属于轻伤害，后果很严重！ 不对呀，警察叔叔，你可以找隔壁的那个大姐问问，她昨天都喊救命了。那两个家伙深更半夜跑过来要房租，这事你们信吗？ 民警摇摇头，那个女的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听见房子外头有人打架。 那左右邻居呢？他们也都听到了啊。 我们问了，都说不清楚。 尔东郁闷的无以复加，那咋办？我要坐牢吗？ 那倒不一定，我们也不能偏听偏信，他说牙掉了就掉了？让他去做法医鉴定了。这些天你不能乱跑，等鉴定出来，再说后面的事情……你在州体委拳击队是吧？ 尔东不说话了，点点头。 那就这样，过几天鉴定结果出来了我们会通知，到时候你来所里解决问题。 民警让尔东在询问笔录上签了字，站起身看着沉默不语的尔东，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走了。 ………… 胖大汉子确实是房东，晚上喝了点酒，色心大起，趁女人丈夫不在家想过来讨个便宜，结果运气不好碰到了尔东。 也因为男人不在家，隔壁大姐害怕，不愿意为尔东作证。 当然，这都是尔东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后做出的判断而已。 半颗牙断了，你看你看……这是法医鉴定。你很牛逼啊小伙子，打的时候厉害的很，咋不说话了现在？ 民警有些不耐烦道，赵大路，有事说事，你不是说调解吗？说这些片儿汤话干啥？有啥诉求……就是有啥要求，说正题！ 赔钱！我要镶牙！还有误工费，营养费！ 你要多少？尔东平静问道。 三千！ 三千？ 尔东和调解民警惊讶的异口同声道。 赵大路，你好好的啊，态度端正点，三千，你有理也变成没理了，你咋不要三万呢？ 民警有点儿生气了。 ……… 尔东给了赵大路一千，他很恼怒，但是不愿意再和这个流氓面对面了。 赵大路立了字据，摁了手印，在调解书上签了字，得意的走了。 调解民警拍拍尔东肩膀，小伙子，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以后碰到啥事情，稳当一点。 ………… 又过了几天，又是凌晨时分。 隔壁又是怪笑声砸门声和女人的求救声。 妈了个腿儿的，没完了是吧？这个货他妈的是精虫上脑了吗？ 管还是不管？ 邻居们的灯亮了，又灭了…… 算了，还是管吧…… 尔东没有用拳，只是一个背跨把胖汉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赵大路被摔的七荤八素，又喝了酒，死活站不起来，一边在地上抓挠一边还笑，小比养草的，你他妈的又过来给老子送钱吗？ 尔东没理他，只是扭头对屋内的女人喊道， 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还不吭声，我再管我就不是爹生娘养的！我扭头就走，你信不信？！ 门开了…… 尔东再没有废话，把酒鬼用他自己的皮带绑了，然后带着隔壁的女人一起开车去了东郊派出所，做完笔录已是半夜。 这一回终于正名，赵大路被拘，房东家里人着急了，先是给尔东退回了一千元钱，后来又软硬兼施逼租房的女人撤案。 女房客终于硬气了一把，死活不撤案。女子的丈夫回返后得知此事，提着菜刀就上了房东家，吓得房东父母紧闭房门，在屋里筛糠一般发抖。 房客在大门上狠狠砍了几刀，大骂着离去，此后拒绝一切调解，铁了心要把赵大路送进大牢。 破鼓众人捶，周围邻居这会儿纷纷站了出来，指证赵大路多年来偷鸡摸狗欠钱不还醉酒滋事蛮横无礼，实属东郊一霸，纷纷要求公安局严惩。 尔东看着这汹汹民意不由苦笑，那亮了又灭了的灯的背后，就是眼前这些义愤填膺口沫横飞的人们，突然间觉得很荒诞。 赵大路最终以私闯民居寻衅滋事被拘留了一个月，出来后老实多了，见了谁都点头哈腰，远远的见了尔东的车就一溜烟躲进巷道深处，再不敢炸刺。 他在看守所真的被人打掉了两颗牙。 租房的两口子也待不下去了，只能退房走人，临走前或许是想道歉或者道谢，跑到尔东家院子门口敲门，但是只听音乐响，不见人出来，只好悻悻的走了。 尔东在楼上窗口望着两口子的背影，此刻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思来想去只觉老话贴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八月底，老马一家齐齐来到宁远，马氏牛肉面总店在宁远重新开业。 老马的大儿子正式顶替母亲开始自己的厨师生涯，暂时充当学徒，老二老三老四都安排了学校，老马夫妇感激不已。 知道小老板为此费了很大的力气，老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只是口拙，说不出什么感谢的话来，只能更卖力的干活儿。 马氏牛肉面馆的名声很快就在宁远市传开，生意火爆，按佟晓峰的想法，本来只想做早餐的，这样一来，只能全天营业了。 佟晓峰松了口气，老马家的事不用他再操心，他也不缺那点儿小钱，干脆和老马父子商量三七分账，让老马自主经营。 在商言商，他还是派了个小姑娘去店里看着，老马倒没啥问题，只是老马的儿子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踏实。 定水的三个店，自此全部交给了穆合塔尔打理。现在，穆合塔尔也算是一方诸侯了，三个店都给了他一成干股，小日子过得极为滋润。 尔东觉得，穆合塔尔虽说离不开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像阿里木那样好奇心重，喜欢新鲜事物，不介意出门闯荡，但只论守成的话，能力足够。 虽然二十不到就成为一个男孩儿的爹，穆合塔尔却老成的像个三十岁的人。 第105章 各有各的难 一年了，定水县城对于尔东和佟晓峰朱明来说，正在慢慢的成为过去式。 整个八月份，尔东经历的大多是些乱七八糟的事，这让他感觉很糟糕，如果没有江平过来游玩相伴的三天打底，这一个月都会是霉运压顶，郁闷无比。 期间也有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大舅佟国胜和“狐狸精”因为钱的事情终于闹掰了，女方一气之下，直接把佟国胜告到了县里，说他贪污腐化作风不正，要求上级严惩。 这种举报，纯属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六，就是冲着把对方搞倒搞臭去的。 出乎意料的是，风头正盛的佟国胜居然屁事没有，原因简直是明摆着的，因为酒厂的起死回生扭亏为盈，他被上头保了。 女方大哭大闹折腾了几次后，佟国胜心中厌烦已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搬回了自己的老院子，反正他和那女的又没有领证，又能如何。 结果女的不甘心，带了人上门去闹，舅母二话不说，提了把菜刀出门，把县人民医院精神科的鉴定扔在地上，冷冷的说，你再闹我就砍了，你死不死我不管，反正我啥事都不会有。 “狐狸精”和她带来的一帮人傻了眼，只能偃旗息鼓撤了。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佟国胜也被舅母赶出了门。 佟国胜没办法，跑到妹妹家让帮着求求情，佟梅英哪里拉的下脸，结果居然是尔建国自告奋勇的去了。 也不知尔建国怎么说的，舅母还真松了口，佟国胜臊眉搭眼的回到了老宅。舅母与他约法三章，自己是看在三个儿子的脸上给他落脚之地，不复婚，各过各的，互不干涉，只要找到住的地方就马上搬出去。 佟国胜心中有愧，啥话也说不出口，两人同居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 倒是佟晓光很高兴，来回来去的在父母之间传话，想尽办法让两个人在一个桌上吃饭，为了父母破镜重圆操碎了心。 尔东的霉运还在继续，这次是周六回伊河乡的路上遭了抢劫，他被一帮突然冒出来的十六七岁的混混团团围住，几把刀逼着搜身，抢走了七十多块钱和手上的电子表。 保险起见，尔东没有动手。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年龄的小混混是最危险最没有是非观念最不计后果的，真要是为了一点散碎银子出个差池，那就太划不来了。 被劫的过程中为了避免挨打，尔东还报了黄毛哥葛丰收的大名，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鸟，说黄毛算个球，我们十三太保才是定水真正的老大。 尔东听了眉头一挑，这十三太保的名号是他上次收拾几个小蟊贼时随便说的，目的是混淆视线避免麻烦，没想到现在被眼前这几个家伙拿来用了。 这个意外收获让他哭笑不得。 八月债还的快，尔东在家待了一天，回程跟阿布一起走，没想到在定水班车站前遇到了“十三太保”中的一个。 这家伙瘦瘦小小，满脸贼气，被尔东和阿布逼住以后很光棍的就认了栽，认栽的方式也很特别。 不用你们动手，小太保目露凶光，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然后举着流血的胳膊镇静的说，两位老哥满意的话小弟就走了，不满意我再来一刀。 阿布惊得目瞪口呆，尔东揉揉鼻子，踏他妈的县城居然还有这号货色，滚刀肉啊这是。 滚吧，尔东无奈道。 小太保用外衣裹了胳膊，昂然走了，他显然认为，在刚才的对峙中，自己才是赢家。 回到宁远，尔东一口气咽不下，给巴东升打了电话。巴大叔已经调到定水县公安局任副局长，听到尔东的报案并没有感到意外，这伙小流氓最近跳的很高，早就想收拾了。 一周后，号称定水十三太保的十个小流氓全部被抓，定水第二代黑帮还未成气候就烟消云散无疾而终了。 事实再次证明，只要警察真的下决心，所有的所谓黑社会，无论平时多么嚣张多么不可一世，在专政的铁拳降临时，都会毫无例外的粉碎成渣。 七十多块钱肯定是拿不回来了，手表就让晓光过去领，正好自己想换块机械表。 尔东一直想不明白，这些人就凭着那股子所谓的义气，和对别人对自己的狠劲儿，只要不干犯法的事儿，就是扛包也能扛成万元户啊，为什么就非要搞这种不要本钱的买卖呢？ 佟晓峰及时的为他解了惑，他们脑子有水，而且懒，想让他们扛包？你想多了！ 这次回家，尔东发觉老爹有些蠢蠢欲动，想往上更进一步，尔东想来想去也没找出能让自己老爹进步的由头，在认真分析了尔建国的优缺点后，尔东提出，老爹懂汉维哈三种语言文字，略懂俄语，某种意义上说他在语言专业上比他所学的农学专业更精通，在这方面而言，尔建国更像一个专业的翻译，如果想有所改变，还不如改行。 老爹，你的脾气，不适合搞管理和经营，还不如去县政府或者宁远市当翻译，对你来说这是很轻松的事情，可能和喝奶茶差不多。 尔建国听了觉得很有道理。 佟梅英也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舍弃了这份不咸不淡的工作，去宁远照顾儿子呢…… 人生，就在人们的选择中，曲折向前。 八月底，省体委下发通知，选拔一批队员参加九月中旬在中原省中州市举办的十城市青年拳击邀请赛。 伊州拳击队只有尔东入选。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尔东还是感到不爽，因为师父不能陪自己一起去。 这种不爽在某个下午被彻底激发，因为又有不开眼的上门来挑战。 好吧，也没办法埋怨看门的大爷，他一天到晚醉醺醺的，清醒的时候不多，估计这会儿正端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打瞌睡呢。 安永泰面无表情的示意弟子，让他处理，自己抱了个巨大的搪瓷茶杯坐在一边喝茶，最近他突然对绿茶很感兴趣，但是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品茗的雅士。 一个牛饮的恶汉，虽然快五十岁了，仍然保留着一点儿少年脾性，尔东知道师父这是无聊了想看热闹，只好上前交涉。 ……你是武打电影看多了吧？我这里不是少林寺，更不是武当山，你找上门打架，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知道吗？ 挑战的小伙儿光头黑脸，看起来很像是打熬了几年筋骨的样子，听了尔东的话也不说什么，从口袋中拿出两块条状的石头摞起来放在地上，猛的吐气发声一掌迅速劈下，咔的一声，上面那块儿石头居然被他劈成了两半。 安永泰仍然不动声色的喝着茶，阿布和其他队员都有点吃惊，明显的是被小伙儿的这一手镇住了，转头犹疑的看向大师兄。 尔东叹口气，你戴不戴头盔拳套？ 光头黑脸小子摇头，举着有些破皮的右拳傲然道，我不会上你的当，戴了你们的拳套，我十成功力只剩三成，就没法打了。 尔东无语，随手套上拳套，最后一次问你，真的要打？ 对方目光坚定，点头。 尔东再不废话，摇摇摆摆绕着黑脸小子开始转圈，干净利索的左右滑步摇闪，躲过了对方好几记凶狠的劈打。 再次贴近后，尔东看准对方挥拳后暴露的空当，一记凶狠快速的右摆拳砸在了黑脸小伙儿的左脸上。 砰的一声脆响，对方像根被伐倒的木头，面部朝下直挺挺的拍在拳台上。 尔东赶紧扔了拳套，俯身帮他翻了个身，省得他发生窒息的危险。 过了一会儿，小伙儿清醒过来，先是对自己不到二十秒就被击倒大感疑惑，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满眼的沮丧，最后一言不发，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出门走了。 学过物理的都知道，尔东对队员们道，两块条状的鹅卵石摞在一起形成一定角度，只要不怕疼，速度够快，打下去的时候再用点巧劲儿，普通人都能打断。刚才那兄弟估计上了江湖骗子的当了，认认真真的拿骗术当功夫练，你们也看到了，他连最起码的头部保护都不懂，根本就没那个意识。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 这种事有了开头就有后续，后面的几天，陆陆续续又有人上门讨打，用前赴后继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用各种办法混进训练馆，拳击队每天不堪其扰，训练也受到了影响。 安永泰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终于有一天，当一名挑战者站上拳台左右横跳出言不逊时，人民警察微笑着出现，向他发出了亲切的问候并给他戴上了一双银色的可以调整口径的手镯。 尔东笑道，师父，你报警了？ 啊，不报警等着这帮傻货烦死我吗？ 太没有面子了吧师父，我正想拿这些家伙撒撒气呢，多好的人肉沙包，多好的反面教材啊，阿布他们可惜了， 你少说风凉话，要去打全国赛了，这几天训练抓紧点，我不能陪你去，到时候虚心点儿，老老实实听齐指导安排。 师父，我倒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听听？ 第106章 临危须放胆 一九八六年九月八日，边疆省拳击队临时队员，十六岁的宁远三中高二学生尔东，平生第一次坐上火车跨出了省界。 虽然班主任李文静对此颇为不满，但是她也阻止不了什么，这年头上边儿下来的红头文件还是管点用的。 拳击队十几个人按规定只能坐硬卧，即使尔东有钱也买不到软卧票，这让他很是郁闷，这可是两千多公里的漫长旅程啊，实在是太遭罪了。 其他队员仍然不管不顾的兴奋着，尔东却觉得旅途百无聊赖漫长乏味，好在师父和师弟们都聚齐了，没事还可以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 这次尔东自作主张自掏腰包，于是安永泰阿布成为他的专职教练和助手，随他去中州观赛，省队那边，陆正清和齐勇乐见其成，不仅啥话没说，还提供了不少方便。 昔日的对手现在成为了队友，阿扎特这次也过来了，以前的那些小芥蒂自然一笑了之。 尔东在很短时间内就和队友们打成了一片，他似乎是天然的领袖，大家都愿意和他在一起聊天，因为尔东很大度，哪怕跟他开一些过分的玩笑也不恼，这在小伙子们中间有一个共同的说道，玩得起。 他带来的一大包酒水零食当然也起了作用，此刻，路正清齐勇和安永泰正在餐车把酒言欢，尔东则和队友们打牌，争上游，输家在脸上贴条子，赢家有零食吃。 ………… 四天四夜的漫长旅程终于要结束了，中州站近在眼前。 然而这一路的平静在下车的一刻起就被打破，尔东他们再次遇上了蟊贼，而且是非常嚣张的一伙蟊贼。 这些家伙在站台上就盯上了阿布，队员们陆陆续续出站时，就有两个人在他身边挤挤挨挨，拳击运动员对身体接触和距离感是非常敏感的，阿布觉得不对，但是人潮汹涌，可周旋的空间实在有限，情急之下两条胳膊端起，用肘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防御圈，一个靠的很近的蟊贼脑袋上轻轻挨了一下。 尔东注意到了阿布那边的情况，心中非常焦急，他看到了身材瘦小的蟊贼眼中冒出的凶光，如果此时他拿出来一把刀，阿布就非常危险了。 阿布！停下！注意保护！ 阿布从尔东的喊声中听出了焦虑和警告，开始放慢脚步，两人慢慢靠拢。 背靠背，尔东大声说道，火车站嘈杂的声音掩盖不住尔东的担心。 两人侧身靠着，一步步挪向出站口。 张建伟阿扎特他们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赶紧扔下包让一个队员看着，其他人拼命的往出站口奔去。 安永泰三人过来，看到一名队员守着一堆行李，问其他人到哪儿去了，队员紧张道，不知道，好像前面有事，他们都过去了。 ………… 站前广场，来来往往的旅客发现情况有点不对，七八个面色阴沉的壮汉围住了两个穿着运动服的小伙子。 人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圈子，更加凸显了对峙的诡异。 天色蒙蒙亮，尔东看看周围，这个巨大的城市开始苏醒，正是黑白交错晦暗不明的时分。 包放下，用衣服缠住胳膊。尔东提示。 阿布照做了，目光炯炯的望向面前的蟊贼们。 张建伟艾力阿扎特一群人出站后立即锁定了尔东他们，尔东轻轻摆摆手，张建伟心领神会，示意队员们放缓脚步，三人一组从四个方向慢慢围过去。 蟊贼们准备动手了，领头的冷冷道，你们自己把包扔过来还是麻烦老子上手？说话！ 瘦蟊贼道，哥，跟他们废个啥话，抢就完了！ 尔东道，我把包给你就没事了吧？ 瘦蟊贼道，想得美，那个大个子，你给俺一肘子对不？今天你走不了了，老子不把你黄掏出来不算完。 事情看来不能善了了。 尔东叹口气，用外衣裹住右臂，面对阿布大声喝道，艾力，他们有刀，不要留手！ 声音落下，内外圈一起动了！ 蟊贼们万万没想到，黄雀在后。 不到十秒，中州火车站站前广场的混战干脆利落的结束，八个蟊贼躺在地上，全部呈休克状态。 阿卡，你的胳膊…… 没事，尔东朝蟊贼老大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就划了道小口子……去几个人拿行李，其他人围着，爬起来一个打一个！ 路正清齐勇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大惊失色，看到队员们没事，两人心情稍稍平复，中州火车站这么乱的吗？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动刀子抢劫…… 安永泰看到了弟子胳膊上的伤口，忙问情况如何，尔东道，没事，不影响比赛，都不流血了，待会儿包一下就行。 正说着，满脸是血的蟊贼老大晃晃悠悠坐了起来，正想戟指大骂，李世勇二话不说干脆利落一脚足球踢，就听砰的一声闷响，蟊贼老大仰面倒下，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连尔东听了都心头一缩。 你别用脚啊，尔东不满道，踢死了就麻烦了。 李世勇怒道，他们有刀，打死了也是正当防卫！ 尔东气笑了，哦哟，还是个懂法的，出息了啊。 中州火车站站前派出所民警很快来到了现场，带队的老民警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中间躺着的八个，都是老熟人了。 路正清上来介绍了自己一行的身份，同时说明了刚才的情况，并把收缴的六把刀子交给了民警。 老民警抿着嘴沉吟片刻，然后挥挥手，你们留一个带队的跟我回所里做笔录，其他的人可以走了……我的个乖乖，八条龙给打成八条虫了，这一回，怕是要多吃几年牢饭了。 路正清留下了，其他人上了中州体委派来接站的面包车，赶往驻地。 能不能打了？在车上，安永泰还是很担心。 尔东笑道，师父，真的没事，那么远跑过来，就这么一点皮肉伤，不影响比赛，你放心好了。 ……阿卡，你咋知道他们带刀子？ 让你们读书看报就不听，中州火车站这里的蟊贼在全国都出名了，打掉一茬又接一茬，跟割韭菜一样，你们知不知道，外面都叫中州啥？贼都！火车站持刀抢劫算个屁，他们连火车都敢劫！持枪抢劫！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猛的吗？ 都差不多，省府火车站，西京火车站，羊城火车站，以后路过都小心一点儿，阿布，你要是把双肩包转过来挂在胸前抱着，蟊贼可能就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了……还有，大家这几天要是出门，最少三人一组，不许单独行动，听清楚没有？ 队员们纷纷点头答应。 齐勇看了看正在给队员们训话的尔东，又望向安永泰，后者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模样，齐勇摇摇头，这对儿妖孽师徒，连领队的活儿都抢了…… 抵达中州体委招待所后，齐勇安排好了队员住宿，又过了一会儿，路正清回来了。 没留啥后遗症，路正清道，派出所方面说，那帮子蟊贼是惯犯，拘留所看守所的常客，不过以前很少动刀，这回不知道犯了什么病，跟尔东他们杠上了。一个轻伤，鼻梁骨断了，其他的都没啥事，脑震荡，正在拘留所吐呢。 路正清忍不住笑，派出所那个带队的老韩说，他都可怜这几个蟊贼了，说估计他们一辈子没挨过这样的毒打，还说你手下的小伙子下手太黑，不愧是专业打人的。 齐勇说了后续的情况，路正清点头道，尔东说的对，我们前面确实有点儿忽略了，这些娃娃常年封闭训练，大多数人第一次出疆，还是小心点好，现在各地的治安又有点乱了，这严打才过了几年呐…… 下午，队员休息，四天四夜的火车坐下来，就是健壮的小伙子们也感觉到了疲惫。 路正清齐勇安永泰则聚在一处开了个小会，研究接下来的赛程。 齐勇介绍了情况，尔东和阿扎特打五十四公斤级，双保险，六十、六十九、七十五公斤级是张建伟艾力江李世勇和其他三个新队员参赛，八十一公斤以上有巴利和艾克拜尔，这个级别参赛队员不多，估计到最后基本上是我们自己队员打。 路正清道，我了解的情况是，除了岛城和京城，其他省市的拳击项目恢复的比我们还晚，之前有一些民间的邀请赛，水平也有限，这次青年邀请赛其实是为明年的全国锦标赛热身，做个预演。总的来说机会难得，一定要把握住……老安，你有什么想法？ 安永泰正捧着一本赛事秩序册翻看，听到路正清问话后摇头道，我没有什么想法，说是十城市邀请赛，尔东他们小级别打到最后最多也就五场比赛，大级别三四场就完事，这比赛搞得有点儿仓促了，省队这次来的人是各队里最多的，尽力拿成绩吧，露个脸，对以后各方面都有好处。 路正清和齐勇点头称是，三人又把后天开始的赛程梳理了一遍，确保做到心中有数。 安永泰貌似笃定，心中其实已经激情澎湃，快三十年了，总算，又能参加国家级比赛了！ 两年半来的辛苦付出和努力，从未停歇的严格训练，他对自己有信心，对弟子们更有信心。 到了展露锋芒的时候了！ 第107章 少年露锋芒(1) 第二天的赛前称重环节，安永泰看到结果后忍不住发了脾气。 别人我不管，也管不了，你们三个是啥情况，想上天呢吗？半年不到，体重就超了一公斤，就算符合参赛标准，你们的自我管理也不合格。 安永泰已经非常克制了，入爹艹娘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尔东在旁边听着，都觉得师父是不是有点文雅过头了，在外人跟前，师父即便有些装的成份，也令他甚是欣慰。 张建伟几个低着头不敢吭声，在师父面前，他们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压，师父收拾起人比齐教练可狠多了，这是他们的一致感受。 愣着干啥呢？等师父请客吃饭吗？外头，操场，二十圈走着。 尔东在一旁笑眯眯道。 三个人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了。 齐勇微微皱眉，老安这手也伸的太长了吧，这还没搭伙儿呢，就开始行使省队教练的职权了？ 路正清在一旁看的清楚，朝他摇了摇头，齐勇也就不说什么，继续拿着手头的资料翻看。 一旁阿扎特几个看到安永泰把张建伟他们三个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样子，心里暗暗吃惊，这三个家伙在省队里很抱团，当然，人家实力摆在那儿，成绩也好，除了领队教练，对其他人都有点儿爱搭不理的意思，属于队内公认的牛人。 安永泰是他们的启蒙教练，说话管用自然可以理解，可尔东就一句话，三个人就毫无抵触的去跑八公里，这就有点儿意思了。又想到站前广场干翻蟊贼们的场景，突然就觉得尔东此人有些不好相与，以后处好关系才是上策。 拳击运动本就是是慕强的项目，一切都以成绩和实力说话，各级别队伍的领队教练，对尖子队员重点队员的关注度，肯定要比一般队员强很多，资源方面也会有意识的倾斜。这个方面大家是有共识的，不服气的话你自己可以去争取，打赢比赛拿出成绩来就行，别的歪门邪道可不顶用。 当然了，若干年后花钱进职业队进国家队并取得上场资格的事情，仅限于极个别的团体项目，不提也罢。即便如此，一个菜鸟想靠花钱登上职业拳台，那也纯属天方夜谭。 大师兄不是白叫的，齐勇很快发现，尔东对自己的助力远超预期，队员们的作息完全由他一手包办，他根本不用操什么心，在获得他的首肯后，赛前训练也由尔东组织进行，整个程序搞下来一板一眼，严谨细致，既保证了运动量和身体状态，也不至于过份消耗，影响后续的比赛，全队迅速的调整到了最佳的比赛状态。 齐勇因此刮目相看，忍不住对安永泰赞道，你这个徒弟很有一套啊，我看他现在就是当助教也够格了。 安永泰矜持的笑笑，忍不住夸赞道，这娃娃是个爱动脑子爱操心的脾性，以前我带他们五个的时候，半年以后基本上就不考虑作息啊纪律啊还有后勤方面的事情，都是他来弄，省了不少心。 是你第一个徒弟？ 安永泰点头，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齐勇一笑，心里大致猜到安永泰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尔东是他第一个徒弟，也是最亲近贴心的儿子…… ………… 比赛组织的很紧凑。 在尔东他们抵达中州的第三天，全国十省市青年拳击邀请赛正式开赛。 中原省体育中心是个综合馆，为举办篮排球比赛而建，当然，搞乒羽体操项目比赛也不成问题，馆内可以容纳大约四千多观众。 组委会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比赛门票居然一售而空，可见经过多年的禁赛后，人们对于拳击运动的好奇和热望。 全国赛的场面比省内小比赛自然要大得多，规格也高，国家体委有关部门的领导、中原省和中州市分管体育的领导，还有国家集训队筹备组的主要成员，悉数到场。 当地电视台全程录播，十几家国内新闻单位派出摄影记者云集赛场，其中不乏国家级媒体，长枪短炮黑压压一片对着拳台，再加上现场观众震耳欲聋的鼓噪欢呼，比赛完全不需要预热，就直接进入了高潮。 现代拳击运动已经开展一百多年了，这种最直接的人类身体和暴力的激烈对抗，很容易就能激发观众的热情，而观众的热情，对一部分选手而言是压力，对另一部分来说，则是无形的“兴奋剂”。 尔东表面上看起来很淡定，心头却犹如烈火燃烧，这是属于他的舞台，所有的掌声欢呼都是欢迎他上场的战歌。 此刻，他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昂扬的战斗气息，他热切的期待着比赛的开始，期待在下一刻，用勇气用力量和完美的技术，征服所有的对手。 ………… 休息室里，阿布看着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脸平静的尔东，心里无限仰慕，他从没见过阿卡有惊慌失措进退失据的时候，自己在车站遇险那次除外。 他能感觉到，那次阿卡是真的怕了，他把自己挡在身后，嘱咐他打起来后一定要全力跑掉，不能有丝毫侥幸，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什么都不要管，也不要回头。 幸好世勇哥他们赶来了…… 尔东像是感觉到了异样，睁开眼看到了阿布有些局促的神情，笑道，又不是你打比赛，紧张个啥，这次跟着师父多看着点，熟悉一下这种场面，等到明年你上台的时候就啥也不怕了，到时候我给你当助理。 阿布重重的点点头，伸出手，阿卡，说话算话！ 尔东翻个白眼，一巴掌拍在阿布手上，说啥怪话呢，我啥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阿布嘿嘿的笑。 尔东今天第一个上场，路正清齐勇安永泰都清楚，第一炮响不响，对全队的士气至关重要。此刻，看着尔东和阿布轻松的聊天，路正清和齐勇的心里也突然的感到踏实。 是啊，这小子也算是经过拳台磨练，见过风雨的“老拳手”了，这样的队员，有自己纾解心理压力的方式，很多时候，教练远只是辅助他们更好的打好比赛，更好的帮助他们完善技术细节改善不足，而在拳台上最终决定胜负的，永远是他们自己。 这大半年来，尔东一直严格的控制着体重，现在仍然严格控制在是五十五到五十六公斤区间内。他的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七五，臂展一米八四，力量增长的幅度很大，卧推已经能达到九十公斤。 出拳力量无法测试，但是安永泰说他力量方面已经足够优秀，够用了，不必强求，毕竟还在发育，来日方长。 省体育中心请来的广播员有很好听的播音腔，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尔东双拳一碰站了起来，队员们纷纷过来和他碰拳致意。 安永泰当先，尔东居中，齐勇和阿布在后，边疆省拳击队第一组参赛阵容闪亮登场。 尔东的第一个对手，是中原省拳击队十七岁的张峰。 张峰身高一米七零左右，体重五十六公斤，看起来比较强壮，尔东觉得他以前有可能是练举重的。 其他的暂时不论，也不清楚，已知的优势是自己的身高臂展，这是天然的打距离控制的基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对手钻进来打近战。 戴好头盔护齿，最后一次检查了装备，阿布抬起拳台围绳，尔东轻巧的钻了进去。 站在拳台上的一刹那，尔东高举右手，向四周观众鞠躬致意，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一分钟后，张峰上场，毕竟是主场，掌声更加热烈，持续的时间更长。 安永泰退后一步，齐勇也没有客气，站在了更靠前的位置，这场比赛将由他负责现场指导，他知道，这也是安永泰某种意义上的试探，想让老资格的安永泰认可，自己必须有所展示。 场上裁判再次向双方重申规则，主要是强调禁止击打部位，随后双方碰拳致意，铃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张峰很是兴奋，兴奋的甚至有点儿过头了，以至于技术动作都有点儿变形，在现场观众的助威声中，小伙子打的大开大合，气势汹汹。 尔东在轻松后退左右闪避的同时，还有余力和台下的齐勇交换一下眼神，齐勇确定的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判断，于是尔东迅速结束了试探状态，不再游走退避，以快速连续的刺拳和直拳控制住距离，限制对手攻击范围，一步步把对手带入了自己的节奏。 齐勇和安永泰对视一眼，都很满意。 张峰疯狂输出了一分钟后毫无成果，连一记清晰的得点都没有，他明显的有点儿后继乏力了，只能放缓节奏，不再打紧逼。 尔东自然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迅速反客为主贴近缠斗，击腹上勾搂抱摆脱，就这么个简单套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 两分钟后，张峰体力耗尽，信心全无，沦为人肉拳靶沙袋。 尔东继续进攻，非常冷静的打组合，刺摆勾直，几乎全部都是清晰得点，同时防守依然严谨，并没有完全发力。 张峰的抱架几乎被敲散掉了，感觉双臂沉重如山，只能勉强咬牙支撑。 第108章 少年露锋芒(2) 第一回合进行到两分三十秒，尔东终于抓住了机会，一记左手平勾击腹结结实实命中对手。 这一拳力量很大，尔东可以清晰体会到那种完全发力后的畅快感。 但当他紧密衔接的右手摆拳再次挥过去时，却打了个空…… 张峰已经痛苦的单膝跪地！ 裁判迅速隔断双方上前读秒！ 数至八秒后，裁判见张峰仍然无法起身，果断摇手向台下示意，选手已不能继续坚持比赛。 尔东的首场比赛就此结束，只打了不到三分钟！ 安永泰和齐勇紧紧握了下手，开局不错！ 阿布在裁判挥手示意比赛结束的一刻，一蹦三尺高…… 观众们则被这突如其来的击倒搞得有点儿迷糊……刚不是打的挺好的吗，怎么就倒下了呢…… ………… 随后的两场比赛，尔东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打的越来越轻松，先后以较大优势击败了鲁东省和京都市的选手，顺利打进半决赛。 半决赛的对手赵俊杰，来自河西省西京市，今年十七岁，此前三战基本也是大比分优势获胜，表现非常突出。 路正清对他的评价是，速度反应快，技术全面扎实，战术灵活。 不仅双方的领队教练对这场比赛高度重视，比赛开始前，到现场观摩的还有很多圈内的专业人士，规格之高，不亚于比赛开幕时的阵容。 入场时，有个意外的惊喜。 赵俊杰的教练赵长安，居然是安永泰在国家集训队时相熟的队友。 尔东看着眼前这位体型瘦削温文尔雅头发几乎全白的中年男人，感觉不像是前拳击国手，看起来更像一个大学老师。 两个半大老头激情相拥，四目相对，热泪盈眶。 ……我看到名字就想着是你，真的是你啊老兄……赵长安道。 ……二十多年没见了……安永泰唏嘘不已。 ……整二十六年，赵长安感慨道，老兄，你头发也白了呀，这还不到五十岁吧…… ……你还不一样…… 尔东从未看见过师父如此激动，很是惊讶，但是稍稍一想心里头也就明白，这两个老相识心头堆积的，是过去二十多年的岁月，是一去不复返的青春年华，是一段可以相互印证的美好回忆。 叫师叔，安永泰示意道。 师叔好，我叫尔东，尔东恭恭敬敬的鞠躬，阿布有样学样。 这么传统吗？赵长安笑了，用力拍了拍尔东的肩膀，小子，我知道你，前面打的很不错……俊杰，过来和安指导齐指导打招呼啊，傻乎乎的……这是我儿子。 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有点儿像女孩的赵俊杰腼腆的走过来，向安永泰齐勇鞠躬致意，又和尔东阿布握了手。 尔东的感觉很准，赵长安还真是大学老师，现在西京大学体育部任职，这次是受河西省体委委托，临时带队参赛，河西省的拳击项目也是刚刚重新起步。 一番感慨寒暄后，比赛即将开始，两个老队友立刻分开各据一角，面色又变回严肃。 尔东心里暗笑，刚才还相拥落泪呢，这会儿就开始较劲了… ………… 赵俊杰确实不好打。 滑溜的跟游鱼一样，满场跑动寻找机会，没有把握绝不轻易出击，一旦尔东稍有松懈，他就会迅速上前打个两三拳的小组合，然后再闪出去，根本不会给尔东留下反击的机会。 自己也是这么打出来的，所谓的“游击队式打法”而已，尔东自然对赵俊杰这一套很熟悉，他也不着急，慢慢悠悠保持节奏跟对方耗，就不信小赵同学能一直这么打下去。 赵俊杰这种打法，需要很强大的体能来支撑，有限的几次对攻后，尔东对他的力量有了了解，总体上不如阿扎特甚至以前打过的安德烈，但是速度快技术好反应迅捷，弥补了力量的不足。 在不忌惮对方的攻击能力的情况下，尔东决定，要看看赵俊杰能坚持多久。 一般而言，观众都会有个错觉，这业余拳击比赛一回合也就三分钟，回合间还休息一分钟，一场打下来不过十一分钟而已，怎么有的拳手到了第三回合就有气无力搂搂抱抱打的难看无比呢？ 观众们很不理解，体力这么差，还当什么运动员？ 不理解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但是极少数有机会接触了拳击运动的人会明白，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连续高强度的暴烈的身体对抗，比起其他项目来，体力消耗确实不可同日而语，甚至有指数级的差异。 尔东不觉得在自己的紧逼下，赵俊杰能始终保持目前这种“游击”状态，看得出来，对手对自己也有所研究和顾忌，始终在提防自己的后手拳，脚下随时准备向侧后弹出。 相形之下，尔东在场面上心理上，更加占据优势。 赵长安在台下看着有些着急，但是没说什么，他决定，先打一回合再说。 安永泰抱臂不语，齐勇也很平静，只有阿布有点紧张，瞪大了眼睛，一会儿看看台上，一会儿瞧瞧师父，不时的舔舔嘴唇。 ……铃声响，第一回合结束，两人碰拳，各自退回休息区。 尔东几乎没怎么出汗，阿布仍然站在一旁，卖力的用毛巾给他扇风降温，尔东喝口水漱了下嘴，橡胶护齿的味道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齐勇道，保持住节奏，再遛他一回合。 安永泰点点头，表示同意。 ………… 第二回合一开始，赵俊杰的节奏又有所加快，主动攻击增多了，但还是很谨慎甚至克制。 尔东自开始拳击训练后，就被安永泰灌输了一个原则，那就是，决不能指望对手会蠢到主动给你一击致胜的机会，那是极小概率的事情，所有的获胜机会都要靠自己创造，而一旦打出了机会且时机成熟，则必须狮子搏兔全力以赴，绝不能给对方一丝翻盘的机会。 机会还是不成熟，对手仍然保持着自己的节奏，注意力也仍然非常集中。 那就再等等。 ……场下观众有些不满的起哄，裁判也给双方给了消极警告，但台上的两人丝毫不为所动，仍然打的不紧不慢。 双方的教练也没有出声提示。 又是沉闷的一回合。 ……有点儿憋不住了？安永泰问。 尔东点点头。 齐指导？安永泰扭头看向齐勇。 现在两边儿得点都差不多是，尔东体能要好，老安，再遛他两分钟吧，最后一分钟全力进攻，打乱他的思路和节奏。 安永泰点头，那就这么办。 ………… 第三回合，可以感觉到赵俊杰明显有些紧张，尔东在和他第一次对攻时就发现了。 他心里一笑，看样子，对手也有点儿绷不住劲儿了，这是有想法了？ 有想法就好啊！ 尔东不再满场紧逼，对方不过来，他甚至会垂下双臂原地轻轻跳几下，脸上微不可察的表现出了一点松懈，和一丝无奈疲惫。 小赵眼睛顿时一亮，看来对手和自己一样，也到了体能极限。 赵俊杰开始加快节奏，主动攻击。 尔东心中大乐，对手的出拳力量甚至比不上第二回合，如果严格判罚，他打在自己身上的几拳，甚至算不上清晰有力。 再玩一会儿好了。 尔东开始一次次搂抱住对手，表现出强弩之末的样子，只能依靠身体的重量压制对手，使他不能顺利出拳攻击。 赵俊杰快没体力了，他艰难的从尔东的搂抱中挣脱出来，然而还没等他挥出几拳，对方又像膏药一样没皮没脸的贴过来。 等赵俊杰意识到自己被困在台角时，一切都晚了。 尔东像一头睡饱了的雪豹，打了个哈欠摇摇头，眼中突然精光四射，猎物近在眼前！ ……赵长安在台下焦急的大声提示，注意保护，摆脱，摆脱！ ……已经无法摆脱了。 第三回合最后一分钟，尔东把赵俊杰牢牢控制在台角，开始持续的暴力输出。 他完全的控制住了距离和角度，对手试了很多次，但根本无法逃脱。 尔东耐心的，一拳拳轰击着对手紧抱的双臂，像伐木工人挥舞巨斧，像铁匠抡起铁锤，又像抬着巨木全力冲击城门的猛士。 赵俊杰用尽全力护住头部，他感觉到了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打击，此刻，他坚守的城门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也许下一秒，就会轰然破碎倒塌。 这最后的一分钟，对赵俊杰来说，漫长的犹如一小时…… 场下的观众兴奋了，尔东最后一分钟的强力爆发，彻底引燃了他们的激情，体育馆内，四千人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令人热血沸腾。 ……赵长安摇摇头，扔出了白毛巾。 裁判冒着被尔东击中的危险，迅速插入到两名拳手之间，护住了摇摇欲坠的小赵，举起右手向场下裁判摆动示意…… 比赛结束！尔东进入最终决赛！ ……尔东朝台下挥拳大吼的阿布挥了挥手，此刻，他并没有表现的很兴奋，稍稍调整了下呼吸，便走过去询问赵俊杰的情况。 好在裁判终止比赛比较及时，小赵头部并没有遭受太多重击，此刻已经缓了过来，只不过有些委顿不堪…… 第109章 西京的礼物 赵俊杰很快就从委顿中调整了过来，站起身拍拍尔东的肩膀道……没事儿兄弟……你打得不错。 ……俊杰哥，你也打得好。 两人默默地拥抱了一下，然后站在裁判两边，等待他宣布比赛结果。 ……本场比赛获胜者，蓝角选手，边疆省拳击队，尔东！ 裁判举起了尔东的手臂，全场观众热烈鼓掌。 之后的一幕让大家都觉得有些意外，尔东和赵俊杰不约而同的携手，向裁判、教练和观众鞠躬致意。 场内再次响起了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两个拳手如此的表现，在此前的比赛中还从未出现过，这让大家很意外也很赞佩。 一分钟前，这两人明明还势如疯虎全力搏杀，现在就云淡风轻勾肩搭背……这要是代入感强一点儿的，还真不容易出戏。 尔东走下拳台时，赵长安早已等在一边，象征性的给尔东擦了擦汗，笑道，臭小子，打的够狠够聪明，谢谢你给俊杰留面子啊。 尔东不好意思道，赵叔，您可不能这么说，我就是体力好点儿，今天运气还不错，俊杰哥的技术那才叫真好。 看看，你看看，赵长安转头对儿子道，人家比你还小着一岁……早跟你说你就是听不进去，回去好好练体能呀！ 安永泰齐勇此时也给赵俊杰擦了汗，拍着肩膀勉励了一番。阿布在一旁手舞足蹈挤眉弄眼，满脸都是开心。 赵长安拉着安永泰走到一边，郑重道，这边完事了跟我去趟西京吧，到我那儿转一圈，喝喝酒叙叙旧，咋样？ 行，安永泰没有丝毫犹豫，痛快答应。 ……把你徒弟们带上。 安永泰听了，眯眼一笑道，咋，你老小子有想法？ 两人相视一笑。 ………… 决赛是队友间的相争，尔东和阿扎特扎扎实实打满了三个回合后战平，又加赛了一个回合，最终尔东以点数优势获胜。 这场比赛虽然看上去有来有往的很是紧凑，但总体而言对抗激烈程度一般，按齐勇的评价，是一场还算精彩的表演赛，技术含量比不上和赵俊杰的半决赛。 ……红角选手，边疆省拳击队尔东获胜，荣获第一届全国十省市青年拳击邀请赛五十七公斤级冠军！ 此后的两天，边疆省拳击队捷报频传，连获五个级别的冠军，张建伟艾力李世勇也分别在自己的级别上夺得冠军。 边疆拳击就此强势重回全国拳击界中心视野。 场下，一位六十多岁身材高大面色红润满头银发目光温和的老爷子，在秩序册尔东的名字下面重重地划了一道线。 旁边的中年汉子注意到了，郑老，您也对这个小家伙感兴趣？ 郑老一笑，不急，再看看，看看…… ………… 和路正清齐勇打过招呼后，安永泰带着尔东阿布，随赵长安一行直接去了西京城。 ……古朴陈旧的明城墙，规规整整的街巷，沉默穿行的人流，灰黑为主的色调，九月下旬的西京，充满着怀旧的气息，像一个刚刚从小睡中醒来的老人。 但是这个老人仍然令人敬畏，他脸上的的每一个褶皱，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等待有一天被人发现，惊艳世间。 牛羊肉泡馍，肉夹馍，西大街的饺子东大街的面，回民巷子的七碟子八碗，赵长安借了一辆桑塔纳，带着安永泰师徒四处随意游走。 一日游遍古都名胜，三天尝遍西京城美食，安永泰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他对书院街钟鼓楼大小雁塔等地并没有尔东那么感兴趣，但是和所有人一样，被巨大壮观的兵马俑军阵所震撼。 这要多少人力才能弄的出来啊，古人太是厉害了。 在华清池，安永泰兴致勃勃，老蒋一定是个瘦子，他说，要不然怎么可能钻进这么小的一道缝缝里。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美景古迹美食美酒相伴，西京之行师徒三人都玩的很愉快，尤其是阿布，非常开心，跟着师父师兄在中州稀里糊涂的待了几天，除了招待所和体育中心，几乎没有什么印象，此刻身处西京，那密密麻麻的人流和似乎无边无沿的城市，带给他的是巨大的心理和视觉冲击。 想来这样的地方？尔东笑问。 阿布用力的点点头。 尔东摇摇头，这算什么啊，京都，羊城，沪杭，那里更繁华更热闹，东京，纽约，巴黎，那里是地球的塔尖儿，阿布，继续努力吧，成为拳王，成为一个能左右自己命运的人，总有一天，你所有的梦想都会变成现实。 阿布听了，有些迟疑的说道，阿卡，你说的话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懂……是不是成为拳王就能想去哪儿去哪儿了？ 尔东笑笑，差不多吧，到时候别忘了带上我，一起周游世界啊。 阿布认真的点点头，他还没有意识到，此刻，尔东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向往世界的种子。 ………… 在西京的最后一晚，赵长安设宴送别安永泰师徒。 省府招待所一间安静的包房里，安永泰连干三杯西凤酒，笑道，兄弟，感谢你热情招待啊，别的话没有，明年七八月份一定要去伊州玩，十月也行，伊州老窖管够，再给你整只烤全羊，弟妹和侄儿子也一起过去，运气好嘛，还能带个俄罗斯儿媳妇回来。 尔东和阿布笑的不行，赵俊杰脸都红了。 赵长安笑道，算了吧老兄，你先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哎，还真有介绍的，这不忙嘛，一直没时间看，回去以后我接触接触。安永泰乐呵呵道。 尔东和阿布都惊了一下，赵长安连忙举杯，这是大喜事啊，你老兄这是铁树要开花，走一个。 安永泰干了，笑道，行了，菜吃了酒喝了玩笑也开过了，娃娃们都在呢，有啥话你就直说吧。 赵长安笑道，那行，我就说了啊，反正都和你老兄报备过了。 转头看向尔东，东东，你现在上高二是吧，考虑过以后去哪个城市上大学了没有？ 尔东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想过。 赵长安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在西京大学体育部当主任，我同时呢，也担负着省青年拳击队的教学训练任务，虽然这个项目由我负责，但是现在一切都是刚起步，人员上缺的厉害，尤其是缺队员，我已经问过了你师父了，我现在想征求下你的意见，你愿不愿意来西京大学？ 尔东沉吟着，看向师父，没有说话。 赵长安见他犹豫，忙道，我再解释一下啊，你要过来的话，是作为体育特长生特招，毕竟是全国青年冠军嘛，资格上没问题，基本可以免考保送，专业方面，学校的文科专业你可以随便挑，只是在校期间你肯定要代表河西省打比赛，当然了，如果说啊，国家集训队要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但是我们会始终为你保留学籍。生活方面也不用操心，衣食住行都有补助，基本不用家里花费。怎么样小伙子，考虑一下？ 尔东知道，赵师叔这是好意，大半是看在师父面子上才这样安排的，他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以接受。也许以后有更好的机会，但是目前这个起点已经不能算低了。 尔东再次看向师父。 安永泰已经下定了决心，在他看来，弟子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且不说还可以继续搞拳击项目，单就一个国家级重点大学的保送资格，那已经是千金不换了，机会难得啊。 你赵叔爱才，安永泰沉声道，赶紧谢谢赵叔。 尔东连忙起身，倒了一杯酒双手举起，恭恭敬敬地向赵长安鞠躬道谢。 赵长安高兴的满脸通红，连声说好，俊杰，以后你有伴儿了，老兄，你放心，你一个重量级的都能训练出这样的苗子，我这专业的轻中量级出身，经验更足，一定能把东东带出来！ 安永泰笑道，老弟，那咱们就说好了，把我徒弟带偏了，当心我找你麻烦。 赵长安郑重的举起酒杯，老兄，娃娃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他一个好前程。 这一晚，安永泰赵长安都喝醉了，把两人扶上车后，赵俊杰正发愁怎么回呢，却见尔东熟练的坐上了驾驶位，发动了汽车。 看着车外发呆的小赵，阿布笑了，俊杰哥，快上车啊，我哥会开车呢。 看赵俊杰有些犹豫，阿布有点急，哎放心吧长安哥，我哥自己有车，他都开了半年了。 尔东笑道，吹啥牛，才开了不到三个月。 坐在副驾驶座上拉好安全带，赵俊杰看着尔东熟练的起步转向，一路快速平稳的驶向住地，这才意识到阿布说的都是实话。 你……有车？ 嗯，波兰产波罗乃兹，我也是老司机了。 ………… 西京之行的收获之巨大，让安永泰和尔东很意外也很高兴，但是师徒俩清楚，即便没有赵长安的出现，迟早也会有王长安李长安开出同样优厚的条件。 小阿布的感受则很复杂，一个十五岁不到的边陲少年，自此一行后，亲眼看到了外面广袤世界的一角，也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他所热爱的拳击运动，除了能带给他激情和荣誉，还能带来实实在在的人生机遇。 第110章 世间的平衡 按赵长安的承诺，有关特招的文件资料大概会在明年八月前后发到伊州教委体委和宁远市三中。 赵长安的意思很明确，他认为尔东上不上高三都无所谓，早一点过来报到，说不定还能早一点代表河西省和西京大学出赛。 安永泰沉吟良久，没有马上表态。 他考虑的是明年四月在金州举办的全国锦标赛和十月举办的石城全国冠军赛，对这两个赛事，他和尔东都是有所期望的。 尔东的想法就更简单直接了，上大学前先给师父拿几个够分量的成绩再说，不然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赵长安非常理解师徒俩的感受，他也清楚，如果明年的全国锦标赛和冠军赛尔东能拿到好名次，他这边更好说话，所以没必要强求。 双方最终约定，特招通知书后年（一九八八年）初发至伊州，届时尔东以一九八七届学生的身份，在春季入学报到，这样的话，也不耽误当年的全国拳击年度赛和锦标赛。 ………… 九月底，安永泰一行顺利回到伊州。 老陈这回高兴坏了，急急的找人写了新闻稿件，又拍了安永泰和尔东的合影送到了伊州日报社，最后稿子很快上了日报一版，消息见报后，在十七县市范围内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在此之前，边疆日报也转发了华新社的通稿，一时间边疆省拳击队的小伙子们大名远扬，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关注。 八十年代，报纸广播电视台的公信力无以伦比不可撼动，这一波的集中宣传，收益的不止是获奖队员，安永泰的实惠更是少不了，老陈当着师徒俩的面拍着自己肥厚的胸脯保证，年底涨一级工资，办不到你老安可以对我施以重拳，绝无二话。 以古板严谨着称的宁远三中，居然也学会了蹭热点，破天荒的在校门口挂上了大红横幅，上书“热烈祝贺我校尔东同学荣获全国青年拳击比赛冠军”。 “尔东是谁”，一时成了三中校园内的热门话题。 远大公司商场和宁远超市也挂起了同样的横幅，并且声称为了庆祝伊州第一个全国拳击冠军的产生，九五折优惠十五天。 郭立新佟晓峰看到尔东哭笑不得的表情，开心的大笑，他们挂这个横幅不仅仅是为了广告效应，多少也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二人因为恶作剧得逞而乐不可支。 我给你们说啊，尔东气哼哼道，这次就算了，下回我拿了全国锦标赛冠军你们再这么整的话，我可就要上法院告你们了。 告去，河坝喝尿去！郭立新笑的都不行了，你别忘了，你是股东，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告个屁的告。 尔东以手扶额，大意了，把这事给忘的一干二净…… 尔东是在回家路上看到远大公司和宁远超市挂出的不着调的横幅后，才停车去找郭立新麻烦的，否则这一路劳累还没缓过来呢，才懒得理他们。 正好你来了，有正事给你说，郭立新收起笑容正色道，我必须要批评你了亲爱的达瓦里氏尔东，大股东啊你是，怎么现在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公司业务了呢？ 佟晓峰也在一旁添油加醋，他是甩手掌柜当习惯了嘛，现在又是啥全国冠军，哪有空管咱们的小生意。 尔东气结，站起身来就走，困死了，睡了两天都没缓过来，没空听你们胡扯。 哎哎哎，坐，坐坐，亲爱的达瓦里氏东东，不要着急嘛，听我汇报一下工作，还等着你出谋划策拍板呢，郭立新连忙拉住尔东，示意佟晓峰去拿冰镇汽水……睡觉重要，远大的生意就不重要吗？ 有咖啡吗，太困了，尔东无奈道，长话短说啊，要不我直接在你这儿睡了。 有有有，美利坚鸟窝咖啡，最好的咖啡伺候上。郭立新道。 郭立新果然没有废话，简单的介绍了这一个月口岸生意的进展。 载重车自卸车小轿车这块儿生意已经逐步平稳下来，快入冬了，各个厂矿车辆需求量在下降，估计到明年开春可以恢复。 现在的情况是，伊万居然搞过来一批铜锭。 这可是好东西啊，郭立新道，国内市场铜缺的厉害，一转手就是五倍以上的纯利。 尔东也觉得这是个好消息，铜锭后续还有的话，不管多少都要吃下来，再问问伊万，除了铜锭螺纹钢，还能搞到啥……对了，伊万到底啥背景，你们搞清楚没有？ 佟晓峰道，这家伙神神秘秘的，话里话外都有点敲打咱们的意思，看样子来头很大。那边过来的小商小贩们看到他话都不敢说。还是上次有个酒鬼喝大了漏了一嘴，说伊万是莫斯科那边发配过来的，在苏联军方有人，生意上他也不是正主，顶多算个中间人跑腿儿的，酒鬼说伊万使劲儿搞钱估计是想从隔壁斯坦调回老家去。 尔东沉吟片刻道，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怪不得手眼通天，外加崽卖爷田不心疼。 不过也做好风筝断线的准备吧，谁知道呢，万一这酒鬼的消息是真的，以后伊万一拍屁股走了咋办，有没有人接手他的烂摊子，接手的人胃口有多大，咱们都要考虑到。千万不要舍不得小钱，最好是把这个伊万牢牢套住，他要崽卖爷田，我们就吃光榨干。 郭立新和佟晓峰相视一笑。 ……就知道你有主意，郭立新笑道，看看，提到钱就不瞌睡了吧。 尔东喝了一口速溶咖啡，皱皱眉，你把卖糖的打死了吗，这也太甜了……眼下咱们就先以钢材铜锭汽车农机四驾马车为主，慢慢寻找下一个点，反正那边重工业发达，咱们这边能用得上的东西太多，又赶上他们在阿富汗打仗，隔壁斯坦是主要的后勤基地，手指缝里头随便漏一点儿，就够我们吃喝的了。 郭佟两人点头称是。 尔东又道，我觉得吧，咱们至少还有四五年边贸易货生意可做，最好他们的烂仗一直打下去，咱们的机会更多，搞不好飞机坦克也能搞过来，那就算给国家立大功了……不过老毛子属白眼狼，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我们还是要小心点儿，留个心眼儿，一定要坚持易货贸易，货到两清。 郭佟两人对此并没有异议。 一想到无意间随手开启的口岸易货贸易，将在未来的几年里源源不断给远大公司提供大笔资金，尔东的困意全消，越说越清醒。 郭立新又道，最近有一些疆内外的公司上门来要求合作，这个事你怎么看？ 尔东笑起来，好事啊，没想到还真有聪明的，到伊州来怎么可能绕得开远大公司？除非不想混了。 ……条件开高一点儿，让他们挂靠在远大公司下面，拿他们搞过来的轻工产品日用品入股，还是要给他们一点汤喝，但是提前要说清楚，如果不能保证货品质量不能保证连续供货的，别怪我们不客气，胡整的就会被踢出去。 老毛子要求也没那么高，好糊弄呢。佟晓峰道。 别人怎么糊弄咱们不管，咱们自己要搞清楚，是糊弄一两年关张完事还是细水长流一直做下去？本来就是千载难逢的占便宜的机会，吃相太难看了没意思。 郭立新道，这个事我同意东东说的，远大的牌子很重要，现在过来找的也就是听说了远大的名声，要是牌子倒了，钱也就没了。 正聊着，电话响了，郭立新拿起来说了几句，突然面露喜色，又嗯嗯啊啊几声后挂了电话。 口内拉来了几大车水果罐头，这玩意儿可是稀罕，那个老板直接放在咱们货场了，伊万他们很喜欢这玩意儿，换东西的价钱也高。 郭哥，这是好兆头啊，你就坐在这儿不动，钱就来找你了，远大公司看来要站稳口岸大哥的位置了，恭喜发财啊郭老板。 郭立新抱拳笑道，同喜同喜，一起发财。 ………… 尔东总觉得这世界有个隐秘的运行定律，一个人，一旦得到了某种好处，就必须失去点什么以保持平衡。 此刻，他躺在床上，第四次打开江平的来信， 那熟悉的笔迹，信纸上散发的似有似无的香甜气息，曾经让他心满意足的字字句句，现在却全部化为淡淡的几许忧虑。 江平在信里说，老爹江立勋最近有个机会，贵人相助，可能要调回老家滨海某个区任副区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年底就能成行，他们一家自然到时也会搬回滨海。 小丫头让他不必担心自己，反正两个人都已经亲过了睡过了，搞对象搞到这份儿上和两口子也差不了多少。她严肃的警告尔东，要警惕周围的小破鞋和烂袜子。 小丫头严词警告道，她可是个爱干净的人！ 尔东看到后头哭笑不得，心道，姐姐，你对睡觉这个词儿的理解……也太浅薄了吧……早知如此，我就把珍藏的妇科手册送给你学习了…… 事已至此，虽然有点儿突然，尔东也不可能反对，自己的意见不值一提，江叔的意愿才是第一位的。 第111章 铁树开了花 这三年多来，尔东始终觉得江平一家和边疆省有点儿格格不入，他们不像自己的家族，当兵戍边过来已经上百年了，早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土着，而江平一家更像是游客，而且是运气不好的那种，被时代的列车无情的扔在一片最不为人所喜的戈壁滩上。 离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离开的人会越来越多。此时回到故乡不仅对江立勋夫妇的事业有利，对江平的学业和前途来说也是最佳选择。 但是，两个小朋友的未来却就此充满了变数。 想到这一点，尔东不免忧心忡忡，在他的似是而非的记忆里，这件事已经严重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在尔东为了小女友即将离开边疆而长吁短叹之际，安永泰那边却传来了喜讯。 老安第一次相亲即告成功，两人一见之下，相互极为满意，当即相约月底领证，国庆节期间举办婚礼。 十天不到就领证了啊师父，这可是终身大事啊，你这也太不慎重了吧。 尔东故作惊讶。 安永泰居然一脸羞涩的不做声，尔东看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行了行了，明白了师父，您这是老房子着火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说罢，尔东再不多言落荒而逃…… 师父那表情，实在是太可怕了，铁树开花就是这个样子吗…… ………… 见到师母的那一刻，尔东马上就明白了师父为啥表现的像一个第一次坠入爱河的青葱少年。 黑发齐肩，纹丝不乱，眉目柔和，嘴角带笑，皮肤白皙，身材修长，穿着得体，举止优雅，亲和力简直不要太高。 哪怕是最暴躁的野马，也会乖乖的心甘情愿的接受她的驾驭吧，尔东想，更何况师父这头老牛！ 师母董文娟是宁远十二中的音乐教师，今年三十七岁，离婚多年，独自带着十岁的儿子生活，小男娃叫董自强。 嗯，听这名字就知道，师母是个要强的人。 十天内，尔东多了一个弟弟不说，安永泰先生一枪未发喜当爹，这运气简直要逆天了，三十年的光阴没白熬啊师父…… 私下里，安永泰告诉尔东，师母是因为前夫家暴离婚的，那家伙是个滥酒鬼。 那……师父你是不是也得戒酒？ 我不一样，我跟她说了，我酒量大，再说我喝多了也不闹事，睡一觉就完了。 师母信吗？ 咋不信，介绍人是你翟大妈，我这些年啥情况都说的明明白白。 那还行，不过师父你还是尽量少喝酒吧，要不，先戒一年？ 为啥？ 再生个小师妹呗……小师弟也行。 滚一边儿去！ 尔东由衷的为师父高兴，作为大弟子，他准备了大手笔的贺礼，第一次见到师母的时候就表示，要送解放路的院子给师父师娘和小师弟住。 安永泰和董文娟非常感动，然后坚决拒绝了。 虽然师父家无余财，可师母在十二中旁边有个占地一亩多的小院子。 尔东只能再次感叹命运的奇妙，一切都是如此的合辙押韵，尽善尽美……您这是正大光明合理合法的软饭硬吃了啊师父。 尔东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拜托朱明朱老总，用一两个月时间在下雪之前动用手头的全部力量，为师父师母整修好小院子。 与此同时，尔东坚决的请求师父师母小师弟先住在解放路院子里，来年开春以后再搬回去。 这一次，师父师母都没有拒绝。 师母是一个温柔美丽善解人意的女子，多才多艺不说，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厨艺那是相当不错。 尔东不由感叹，那个前夫哥是有多瞎，师父的运气是有多好啊…… 安永泰现在都不去水上餐厅吃饭了，每天按时按点回家，尔东觉得那个一心一意干事业的师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每天混够时间就闪人的摸鱼大汉。 董自强，哦不，现在已经叫安自强了，小家伙和母亲生活多年，突然之间又有了爸爸，还是这么厉害的爸爸，心底里的喜悦和激动还有自豪简直都写在了脸上。 尔东了解这种感受，大舅佟国胜回家时，虽然舅母并不怎么搭理他，但是佟晓光的欢喜雀跃他却是看在眼里的，都不知道小家伙这几年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单是想一下就觉得心酸。 安永泰董文娟安自强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两个徒弟鞍前马后，一时间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因为相处的实在是太愉快，尔东已经好几天没回自己的院子了。 安永泰红光满面，眼见得心情大好，摸鱼老汉对于办婚礼这事自然是没什么经验，师母看着尔东一伙子东奔西走忙前忙后的样子则有些顾虑，尔东明白她的想法，找机会和师母认真聊了一次，说明了自己的想法。 师母，师父是个好人，善人，他学了一身本事但是前半辈子命不好，就是这样他也从来没伤过一个人，花花草草都没伤过。遇见师母，是师父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您看看他，现在脸上都是笑，他是真的高兴……幸福………您就由着我们这些徒弟一次，给您二老热热闹闹的操办一次，好吗？ 董文娟听完尔东的话，几乎落泪，也就干脆的同意了尔东操办婚礼的计划。 为了师父的婚礼，尔东动用了自己手头所有的资源。 先是到朱明那里给一家三口量体裁衣，再就是拍结婚照，拍三口之家全家福，拍全家与弟子的合影。 安永泰遗憾道，建伟艾力世勇他们三个要是在就好了。 尔东立即接话道，等他们过年回来咱们再拍一次。 安永泰这才顺了心。 尔东暗笑，师父现在多愁善感的，有点儿像老小孩儿了。 之后的细节三天之内全部安排妥当。 ………… 一九八六年十月六日星期六，农历九月初一，宜纳采搬家入宅领证嫁娶结婚。 上上大吉。 上午十一点，宁远解放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在路上行进的，是宁远市有史以来最豪华的迎亲车队，两辆桑塔纳六辆伏尔加，车头装饰着鲜花彩带，缓缓前行。 尔东的小红车另有他用，后厢门打开，郭立新请来的电视台的朋友坐在后面，随着尔东前后变换车位，全程拍摄迎亲场面。 最头里的卡车车厢上，是一支维吾尔俄罗斯混合风格的民乐队，时而是苏尓奈（唢呐）伴随着手鼓的脆亮悠扬，时而是手风琴小提琴的明快婉转。 太别致了，有见多识广的老人就说，几十年前，宁远街头就有这样的迎亲场面，只不过没有汽车而已。 师母坐在头车上有些害羞，对安永泰说道，老安，这也太铺张了…… 安永泰从副驾驶座上回头笑道，东东他们就是想热闹高兴一下，你就好好的听安排吧。 倒是安自强一脸兴奋，开心不已。 ………… 水上餐厅门前，竖着安永泰夫妇的大幅彩照。车队抵达，刹那间鞭炮齐鸣鼓乐奏响。 安永泰董文娟夫妇拉着安自强的手，面带笑容，缓缓穿过迎接的人群。 弟子们分列两旁，把一捧捧玫瑰花瓣撒在一家三口身上。 餐厅内高朋满座，喜洋洋的乐声欢快轻松。 伊州体委领导，董文娟学校领导，双方亲友全部到场祝贺，翟志刚一家三口，尔建国佟梅英夫妇，喜气洋洋坐在主宾位置。 席设三十六桌，无比丰盛，阿里木穆合塔尔使出了浑身解数，服务员们来回穿梭，餐厅内欢声笑语。 陈主任把州委宣传部臧部长也请来了，乔副市长作陪。 一身立领中式风格装束的安永泰短发净面气宇轩昂，一身红色旗袍的董老师盘发淡妆光彩夺目，一身小西装的安自强开心不已。 众宾客欢喜赞叹，直道一对新夫妻两件旧家具……啊不，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翟志刚夫妇看到此情此景，相视无言，齐齐落泪，翟晓丽暗暗惊讶，赶紧在一旁劝慰。 吉时到，走上台发言的是同样一身立领装的尔东。 各位长辈，各位领导，朋友们，今天，是我师父安永泰先生师母董文娟女士的大喜日子，感谢各位长辈各位领导和亲朋好友到场，见证这一美好幸福的时刻。 ……大家都知道，我师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师母呢，又不好意思说话，所以就由我这个当徒弟的代表他们，向大家致以深深的谢意。 尔东深深的鞠躬致意，台下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感谢翟师伯和阿姨，没有他们，就没有这段美好的姻缘； 感谢师母和小自强，谢谢他们不嫌弃师父的清贫，谢谢师母看到了师父的才华和善良宽厚，谢谢您包容他的粗心大意，谢谢您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 ……师母，今天起，我们师兄弟就把师父交给您啦，请您一定要照顾好他。有啥事给我说，我是大徒弟，不论今后怎样，请师父师母放心，我们这些弟子都会给您二老争光添彩，顶门立户！ 台下掌声更加的热烈，翟志刚夫妇尔建国夫妇都是眼含泪花，内心欣慰无比。 第112章 盛情难却啊 ………… 请各位长辈各位领导各位亲朋好友一定吃好喝好，对了，婚宴结束以后还有舞会，大家可别提前退场。再次感谢大家的光临和祝福！ 尔东的简短致辞结束，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和笑声回应。 臧部长很感慨，对乔副市长陈主任道，有弟子如此，安永泰是个有福之人啊。 乔陈二人点头称是。 之后是简单的证婚和成礼仪式，臧部长是证婚人，程序走完后，安永泰夫妇拉着小自强，一桌桌的敬酒，尔东和阿布在旁伺候，席间欢声笑语，一片祥和，所有来宾都为两人高兴，当然，代表着祝福之意的红包也收了不少。 这是开创风气之先的一次婚礼。 自此后，宁远市新人们结婚也都想照此办理，也因此闹出了很多不大不小的麻烦，尔东此举，也不知是种了善因还是结了恶果。当然，他是压根不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婚礼舞会结束时已近傍晚，嘉宾亲友们再一次向安永泰夫妇送上祝福，然后道别。 翟志刚夫妇和尔建国两口子晚上在尔东院子里住，休息之前，自然在安永泰一家暂住的小院子里喝茶聊天。 看师父有些疲惫的神色，尔东和阿布很有眼色的去准备茶点，反正都是现成的，师母微笑着让他们坐下休息，自己换了衣服去厨房忙活了。 翟志刚叹道，安子这一成家，我是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从此他就有家了有伴了有人知冷知热了，难过的是过了这么多年好事才成，我心里惭愧。 安永泰笑道，翟哥，这事可不怨你啊，是我自己一直提不起劲儿，嫂子这些年介绍的还少吗，人家都看不上我啊。 众人都乐了。 翟志刚道，成家了，以后有啥想法？ 安永泰道，倒是没什么想法了，原来还想着是不是去省队待上几年，现在已经没这个念头了，只想着好好过日子，教教小队员，安安稳稳混到退休算了。 翟志刚夫妇和尔建国两口子都表示赞成，年近半百就好好陪着老婆孩子吧，要是去了省城，少不了又是两地分居一顿折腾。 东东呢，你咋想的？翟志刚问道。 尔建国佟梅英两口子也看了过来。 尔东道，我这边还是以学业为主吧，我和师父一样，暂时不去省队集训了，反正在那边和在师父这里都差不多。至于专业方面的目标，就是明年四月份的石城全国锦标赛，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我想专心训练，争取给师父拿个全国冠军回来。如果真的拿到了，可能高考都能免了，直接走体育特长生推荐保送的路子，但是文化课成绩也不能太差。 翟志刚笑道，咱们东东这么有信心啊。 佟梅英嗔道，你少说大话啊。 尔东笑了，妈，我还真没说大话，这次中州的比赛打完，我发现全国冠军拿起来并不难，不是因为我有多强，而是……对手不太强。 安永泰点头道，目前国内搞拳击的这一批小队员里头，像东东这样经过两三年系统训练的，一个都没有。 现在都成这样了吗？翟志刚不禁摇头叹息。 正聊着，董文娟已经利利索索的搞了几样小菜端出来，翟志刚尔建国安永泰三人小酌几杯，其乐融融。 尔东把师母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薄薄的红包，师母，这是我们几个师兄弟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董文娟估摸着小红包的分量，不虞有他，爽朗的笑道，好，我收下，以后可不许见外了啊，中午晚上不想去食堂吃饭了，就到家吃，听见没？ 尔东开心的答应了。 晚十一点，尔东拉着父母和翟志刚夫妇还有阿布，回了东郊大院儿。 安自强早早睡了，安永泰两口子不能免俗，和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样，开始拆红包。 此时的所谓红包，大多是些印着单位名字的牛皮纸信封。 大多都是十块十五二十，三十以上就算出手很阔绰的随礼了，拆着拆着董文娟惊呼一声，安永泰忙问怎么了。 董文娟手里拿着一张工行的活期存单给安永泰看，上面的金额竟然是一万元。 是东东的吧？安永泰似乎并不意外。 是，可这……也太多了吧……这孩子哪儿来的钱？不行，明天你给他还回去。 明天恐怕不行，安永泰笑道。 董文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羞恼道，和你说正事儿呢。 安永泰叹口气，收下吧，娃娃的一片心意。 董文娟听了面沉似水，一着急，站起来直接叫上了老安的大名。 安永泰，我给你说，这绝对不行啊，太多了，如果是一百，我可能也就不说什么了，这是一百个一百，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这都快顶你十年工资了！ 安永泰笑起来，伸手拉妻子坐下，我给你讲讲我这个徒弟的事儿吧，听完你再决定退不退。 ……这小子，十四岁就开始做生意了，安永泰字斟句酌，慢慢道来，我现在不知道他有多少钱啊，可是你想想，他小小年纪在宁远有两套院子，他现在住的那个有五亩半，二层，比这个院子还漂亮。 他还有自己的车，宁远超市和水上餐厅他都算半个老板，定水那边还有三家餐厅……哈哈，你想想这小家伙家底有多厚？ 这回我和阿布去中州和西京，都是东东掏的钱，他还想着坐飞机回来呢，我拦住了他还不高兴，小家伙根本不在乎那点儿票钱。 还有啊，这两年说来惭愧，我这当师父的，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他这个徒弟供着呢，我跟东东说过好几次，不用这样，可你猜他说啥……我挣来的每一分钱都要和亲人一起花，师父，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和我爸妈一样…… 董文娟听的目瞪口呆。 这是啥样的一个小妖怪啊，整个边疆省有没有两个？我估计没有。 安永泰道，要是别人就算了，可是东东给你这个钱你要是退回去，他会很难过的。 文娟，东东和别人不一样，他是我第一个徒弟，我们一起开始训练的时候，多少人想看我们师徒俩的笑话，可是两年多下来，东东打出了成绩，拿了全国冠军，又有多少人开始围着我们转……不说了，说多了心里不舒服。 文娟，你明白一个事情就行，东东，就是咱家大儿子，以后，自强可以拿东东当亲哥哥看待。 听了安永泰一席话，董文娟莫名的感动，她能感觉得到，这对师徒一起经历的，远比所说的要多，他们之间不是父子，却胜似父子。 ………… 尔东是学校的荣光，也是学校的异类。 作为全校唯一的，学文科的体育特长生，还是新出炉的全国冠军，此前一年多的低调彻底失效，男同学们对他很是崇拜敬畏，女同学们对他则充满了好奇，有胆子大的，课间的时候还结伴到门口瞄他一眼，然后嘻嘻哈哈的跑掉。 这让尔东觉得很尴尬，怎么突然间就变成免费参观的对象了。 乔鹏和梁岩对他的处境简直是喜闻乐见，还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三中情圣一枝花。 一枝花个毛啊，老子的单相思还无药可医呢，哪个情圣有这么狼狈。 然而这些无伤大雅的插曲比起张静突如其来的电眼来说，就是小意思了。 不到三个月，张静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脸上时常可见的小痘痘不见了，小圆脸也变成了瓜子脸，如今的张静长发飘飘皮肤白皙，而且，抽条了，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六八左右的样子，牛仔裤运动鞋配上校服，尽显大长腿，亭亭玉立，简直有一点艳光四射的意思。 这是女孩儿的第十几变呢？ 仅仅是变好看也就罢了，尔东发现，同桌现在居然敢大胆的直视自己，两人偶尔的无意间的眼光接触，小妮子竟然不闪不避，忽闪着大眼睛就微笑着凝视，直到尔东无奈的转移视线。 尔东很不适应这个变化，都开始起了躲避的心思。张静却是镇定自若，甚至开始主动的帮尔东收拾资料桌椅，时不时还往他抽屉里放点儿糖啊果脯什么的。 尔东哀叹，这都秋天了啊姐姐，你咋还是春心荡漾的模样呢，有点儿太吓人了吧…… 然而这只是开始。 十月底，张静正式向尔东传达了嫂子的热情邀请，请尔东星期天到家吃饭，以感谢他当初戈壁滩上落难时的慷慨相助。 尔东先是说小意思而已，真不必客气，张静不为所动，尔东又以星期天还有训练课为由婉拒，但是张静早就打听好了他下午没课，再想推辞时，小妮子的毛毛眼就起了雾气。 这还上着课呢……好好好，我去还不行嘛。 张静破涕为笑，尔东在一旁抓狂不已。 好歹是去做客，尔东还是认真的给张静的小侄女准备了礼物，有图画书有巧克力还有市面上少见的透明彩色塑料小发卡。 张静家在滨河路一处幽静的院子里，离伊水河不远，院子收拾的很利索，六间青砖到顶的房子窗明几净，显示出这是个小康之家。 第113章 当了回教官(1) 作为客人，尔东很快感受到了张静一家六口淳朴真挚的谢意和热情。 张静的父母五十多岁，是一家大型国企的职工，从气质上看应该是南方人，夫妻俩在家里交流时，尔东基本上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 看着尔东茫然的样子，张静和嫂子乐了，张静笑道，别说你了，我有时候也听不大懂，我哥可以，他是在老家上的学。 张静的嫂子李娟道，嗯，在江东省石城上的大专，不过老家是长丰的。 沙家浜啊，尔东笑道。 张静奇道，你还知道沙家浜？ 尔东笑道，全国人民都知道吧，反正我小时候都看烦了，乡里放电影的米吉提大叔，一天到晚就知道放《红灯记》、《沙家浜》，到后来他都会唱刁德一的唱段了，熟练的很。 一家人哈哈大笑，张静和李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这笑点，似乎低了点儿啊…… 小丫头还记得尔东，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像只粘人的小猫咪一样跟着尔东，甚至尔东去院里上厕所也跟着，被哭笑不得的妈妈抱走。 尔东的老人缘一向不错，也是天生的孩子王，更不用说他带来的礼物实在是太合小丫头的心意了。他自己也有些小得意，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下来，和张静以及小侄女玩到了一起。 在张静家待了一下午，尔东可以感觉到，张家是一个非常和谐温情的家庭，父母来边疆快三十年了，仍然保留着南方人的细致和柔和，但是对本地的生活也很习惯，作为某央企的资深技术专家，老两口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但是对子女的教育抓的很紧。 张静的哥哥只上了大专，父母对此颇有微词，所以即使结婚成家有了孩子，这个温和甚至有些沉闷的技术员，仍然在工作之余继续苦读，希望考上一所机械类的理工院校继续深造。 对于张静选文科，父母倒没有多少意见，只是遗憾女儿以后不能学医。 晚餐很丰盛，张静的妈妈还做了家乡菜，其中居然有一道制作起来比较复杂的菜品，叫花鸡。 尔东不由惊叹，我还以为金庸小说里是随便写的呢，原来阿姨就会做，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尔东的本意自然不单纯是恭维，赞叹也是随心而出真情实意，这一点很让张家二老满意，只是随后的场景让一家人惊叹无语。 尔东连加八碗米饭，虽然碗比较小，但是他一个人的饭量，基本上顶的上张静全家。 小丫头呆呆的看着尔东，突然道，小东叔叔，你吃的好多呀，和大象一样…… 一家人笑喷了。 尔东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强自辩道，奶奶做菜太好吃了嘛，菜好，米饭自然就吃得多。 张静忍笑道，妈，尔东不只是学习好，他还是伊州名人呢，上个月刚刚拿了全国拳击冠军。 这一下全家更是惊讶，张静的父亲道，这在老年头就叫文武双全啊，不错，全国冠军真的不是谁都可以拿到的，一定很辛苦。 这次做客给双方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尔东能感觉到，张静的父母有点儿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意思，张静的嫂子也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总是给他和张静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尔东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觉得张静一家如此的热情自己很是受用，另一方面暗自提醒自己，态度一定要明确，找机会必须跟张静说清楚，不能伤了人家姑娘。 也不知江平现在在做什么，那个古灵精怪的姑娘，那个声称睡了自己的姑娘，是不是已经去了八千里外的滨海…… ………… 自从去家里做了一回客，张静对尔东的态度就继续升温，甚至隐隐以尔东正牌女友自居。 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跑到门口围观尔东的女孩儿们突然消失了。 这让尔东很是不适应，伊河乡和定水县城的女孩儿们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这还是那个含蓄保守的八十年代吗…… 尔东干脆请了张静到水上餐厅吃饭，坦诚的告诉了她关于自己和江平的故事，尔东说的很明确，两人可以是好朋友好同学，但不可能再进一步了。 张静听了以后，脸上并没有很意外的表情，平静的表示，知道了，但是自己不会就这样离开，在尔东没有结婚之前，她会和江平或者李平王平竞争，不会轻易放弃。 说罢，微笑着忽闪忽闪眼睛继续放电。 尔东尴尬的都不行了，阿里木和服务员们来回来去从他们身边经过了好几趟，阿里木甚至一脸佩服羡慕的表情，朝尔东挤了挤眼睛，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 行吧，尔东无奈道，张静，你知道，我们这个年龄，可能更多是好感和荷尔蒙在起作用，一切都是未知数，一切有可能都会变，包括感情，这个我很肯定。但是我现在暂时不会考虑太多，大学以后再说吧。而且，我的最低标准是，我未来的女朋友，学历不能比我低。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张静噗嗤一声笑了，尔东，没想到你还会用激将法……能考进三中的除了乔鹏那几个关系户，有几个成绩差的？不过你说考不上大学不考虑我赞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现在的女孩儿……这么成熟的吗……尔东都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张静看了尔东的表情，开心又满意，慢条斯理的开始享用午餐，不再和尔东说话。 尔东这边却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 其实张静的成绩一直不错，自从双方有了某种意义上的“共识”，她更是发奋，十一月初的期中考试，一举考进了班级前十。 尔东则为自己的不善拒绝苦恼，拳台上冷静凶猛，生活中优柔寡断，这种割裂让他自己也有点儿想不通。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以后可能还有更多的麻烦。 ………… 十一月中旬，安永泰接到了一项新任务，到新组建的伊州内卫支队担任临时的拳击教官。 自然而然的，尔东以助教的身份参与。 支队方面非常热情，安永泰师徒抵达驻地时，上百名战士齐刷刷站立两旁，鼓掌欢迎，另有锣鼓喧天，口号响亮。 安永泰被战士们的热情和鼓点带的，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尔东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刘支队长和尹政委带领支队主要领导在楼前迎接师徒俩，寒暄握手相互介绍后，先开了一个小型的座谈会，由黄参谋长介绍了支队目前的基本情况。 安永泰尔东这才知道，伊州内卫支队的前身是某野战部队，大裁军之后改建到内卫序列，比起无奈脱下军装的战友们，他们是幸运的，但是从陆军野战部队改为内卫部队，职责方面变化很大。 目前支队的主要任务是重点部位执勤、处置突发事件（包括处置或参与处置自然灾害、事故灾难、社会安全事件）和战时后方防卫作战，保卫重要目标，维护战区社会稳定。 这样一来，部队的主要任务区域大部分转到了城市，以往野战部队的传统训练方式亟需改变。目前而言，格斗训练这一块还显得比较单一，主要是捕俘、简单器械和抗击打训练。 尔东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插话道，参谋长，我看过德国gsg9反恐怖特种部队的资料，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啊，感觉他们的一部分任务和你们很像，尤其是处置突发事件这一块儿。 黄参谋长很惊讶，小东，你连这个都知道？不简单啊。 尔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平时喜欢看军事方面的资料，算是业余爱好吧。 刘支队长道，gsg9是西德边防警察第九大队的简称，确实和咱们支队的任务目标有相似之处。但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反劫机反恐怖之类的重大突发事件，编制也就一个加强连的样子，属于西德政府重点支持的精英部队，按咱们的说法就是尖刀分队，和咱们还是有所区别。毕竟西德嘛，整个国家比起伊州也大不到哪儿去。 众人轻笑。 尹政委道，安教练，小东，支队请你们二位来的主要目的呢，就是想丰富一下部队的训练方式，看能不能摸索出一条新路，让咱们的战士尽快转变思想，适应新的作战方式。 安永泰谦虚道，我们也就是提供一下参考，拳击项目学起来确实快一点，实战方面也很有效，但是这个，他毕竟不能用腿攻击，也没有摔法……这算是缺陷吧。政委，支队长，咱们就当互相学习交流，你放心，对咱们部队和战士们，我们没二话，肯定会尽全力，不会有任何保留。 会议室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 支队选拔了二十名精兵强将，参加这次拳击培训。 临时带队的中队长叫蒋二虎，来自河西省凤翔县，典型的关中汉子，细眉眼阔嘴巴，脸色黝黑，看起来就非常冷峻精悍。 教官同志，伊州内卫支队拳击训练班全体带到，应到二十人实到二十人，请您指示，中队长，蒋二虎！ 第114章 当了回教官(2) 蒋二虎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尔东一跳，转头看看师父，发现他也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意思。 黄参谋长见状，忙让队伍稍息，然后介绍安永泰师徒。 同志们，稍息……安教官是我支队专门请来的拳击专家，全国锦标赛亚军，国家集训队队员，现在是伊州体委拳击队总教练。助教尔东同志，是边疆省拳击队队员，全国青年赛五十七公斤级冠军，对两位教官的到来，同志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队列中爆发出热烈的非常有节奏感的掌声……二十人倒有一百人的气势，尔东心里头暗暗赞叹。 同志们，稍息……这次拳击训练为期一个月，我希望同志们认真向两位教官学习，发扬支队敢战能战，有我无敌的战斗传统，练好本领，成为更锋利的边疆尖刀！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二十名战士立正怒吼，有！有！！有！！！ 一时间，尔东也情不自禁的热血沸腾，恨不能也立刻加入到这支强悍且充满战意的队伍里去。 同志们，下面，请安教官讲话，大家热烈欢迎！ 安永泰有点发懵，在战士们热烈的掌声中，他不自觉的就看向了弟子，尔东心领神会，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各位战友，今后的一个月，我们将一起学习和训练，安教练和我将毫无保留的向大家教授拳击基本技战术，希望各位战友也能和我们一起探索交流，互相学习，为提升支队的战斗力，全力以赴，做出应有的贡献！ 刘支队长在一旁听了颇为惊讶，带头热烈鼓掌，一边鼓掌一边侧头和尹政委道，这小伙子可以啊，身上还有那么点兵味儿。 尹政委含笑点头…… 部队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和繁文缛节，中午，安永泰师徒和支队领导在一起简单吃了个饭，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就开始了正式训练。 开训之前，蒋二虎带领训练班的战士们，为两位教官演示了军体拳和硬气功技能。 时已入冬，参演的战士们居然只身穿背心单裤，在冻的坚硬的训练场地面上实打实的摸爬滚打演练，这一幕让安永泰尔东师徒惊叹不已。 这还没结束，随后的硬气功抗击打环节，战士们先是两人一组的棍棒击打背部，再是一人头顶五块红砖盘坐，另一人大锤高高举起狠狠落下…… 在战士们的暴烈的呼哈发力声中，训练场一时间断棍纷飞碎砖满地，声势煞是惊人！ 直到战士们演练结束后呼喊口令列队完毕，安永泰师徒也没从震惊中缓过来。 这如狼似虎钢浇铁铸的一帮小伙子，练的都是一击致命的杀人技啊。 安永泰突然间都有点儿犹豫了，相对于战士们刚才演示中表现出来的刚烈和杀气，拳击居然显然有点温和了…… 蒋二虎一丝不苟，按条例跑步过来向教官请示下一环节，他敏锐的发现了师徒二人眼中的惊讶和赞佩，心中自然也是自信得意。 安永泰的思路显然是被打乱了，没想好下一环节该干点什么，犹豫了一下道，大家先跑个三公里热热身吧……那个，把衣服穿上…… 看着战士们喊着口号远去的背影，尔东道，师父，下面怎么搞？ 安永泰突然挠挠头笑了，这帮小子，我现在才回过味儿来，这是在给我们立下马威呢。 尔东琢磨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意思。 安永泰道，可以理解，咱们虽然是支队领导请来的，但是到底有几斤几两，不伸伸手人家当然不服气，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你师父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不会吧师父，尔东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叫道，你是想让我伸这个手吗？？ 不然呢，难道让我老汉上去打？ 尔东有些犹豫了，沉吟片刻道，这捕俘拳军体拳我也练过，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就是……我看他们抗击打是真的很猛，真要打起来，我可没什么把握。 安永泰听了哈哈大笑，戴上拳套头盔，按拳击规则来嘛，这些战士又没接触过拳击，你这几年白练了？ 尔东恍然，不由也笑起来，那倒是……不过师父，刚才他们油锤灌顶胸口碎大石那套路数，是真的把我给镇住了。 安永泰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彻底想通了环节，自信道，你是人，不是砖块石头，人可是活的，这又不是战场！你就等着吧，很快就会有人跳出来挑战的！ ………… 拳击基础技术训练其实是非常枯燥的。 体能，步伐，抱架，直勾摆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安永泰师徒俩都是资深的强迫症患者，战士们技术动作稍有不对，就会被他们赶出队列罚跑圈或者俯卧撑，尔东就差把镇门之宝塑料大尺拿过来了。 刘支队长和尹政委看了非常满意，觉得请安永泰师徒过来实在是正确无比的选择，他们两人带来的，是与部队以往训练完全不同的训练体系，有张有弛，严谨细致，目标明确，科学系统，循序渐进，最重要的优点是是，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伤病。 两位主官都十分期待一个月后的成果。 ………… 但是有一个人，并不满意现在的训练方式。 蒋二虎觉得，拳击训练实在是很郁闷很没意思，一个星期下来，要么是傻乎乎的前后左右进进退退抱头挥拳，要么就是跳绳和间歇跑冲刺跑吊单杠俯卧撑仰卧起坐。 最让人难受的是，安教官纠正起动作来，简直跟女人绣花儿一样细致…… 我们是谁啊，我们是光荣的武警战士，可不是什么拳击运动员，部队里头搞这些花拳绣腿的玩意儿，能有什么鸟用？ 蒋中队长心中的抵触情绪逐日增长，等一星期熬过去后，他也就有了决定。 ………… 周一的训练，仍然是老一套的重复。 训练间歇休息的时候，蒋二虎从队列里走了出来，大声道，尔东教官，您是全国比赛的冠军，能不能请您展示一下拳击实战技术，让战士们开开眼界。 看着蒋二虎直勾勾的充满战意的眼神，尔东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转过头看向师父，安永泰干脆的点点头。 尔东这边正琢磨开场白呢，蒋二虎那边就开始在队列里鼓劲，尔教官，来一个，尔教官，加油！ 战士们的齐声呐喊惊动了支队领导们，他们从办公桌前起身，站到窗前看向训练场。 尹政委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于是走进支队长办公室说道，老刘，二虎他们怎么咋咋呼呼的，在搞什么名堂？ 刘支队长正站在窗前看着，闻言一笑，没事，二虎这小子皮痒痒了，想挨捶，你就等着看热闹吧。 尹政委有点儿担心，出问题怎么办，我还是下去吧，二虎这小子太能折腾了！ 没事政委，我这几天都看着呢，二虎跟小东明显的就不对付，今天终于翘尾巴了。我看他们碰一下也好，省得这小子整天鼻孔朝天天王老子老大他老二，狂的都没边儿了。 你的意思是，尹政委道，二虎要输？ 这还用说？不看看底下那两位是谁？全国冠军亚军！整个边疆省都没几个！论拳头，咱们支队一千来口子，有谁能比人家硬？又不是战场上生死肉搏，拳击是有规则的！也就是二虎胆大包天，还没摸到边儿呢就想着炸刺，吃个亏对他有好处。 尹政委笑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很想看看二虎吃瘪的样子啊……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怕二虎着急了收不住手…… 放心吧政委，小东东机灵着呢，你就站这儿看着他咋整治二虎吧。 ………… 尔东很平静的看向队列。 你们谁先来？ 蒋二虎喝道，三班长，出列！ 三班长是个瘦高的甘南小伙儿，蒋二虎道，尔教官，我们就按拳击规则来，双方体重必须差不多是吧，三班长六十公斤不到，应该可以陪你实战。 尔东一边示意三班长戴上头盔拳套，一边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装备，没事蒋中队，二十个队员，包括你，不论身高体重，谁上都一样！ 蒋二虎听到尔东这么说，差点气笑了，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 二十秒后，一记迅猛的勾拳后，三班长干脆的倒在了地上，挣扎了几下没爬起来，头盔也飞得老远。 尔东轻松道，我最后再提示一遍，头盔一定要戴好！下一个是谁？ 马军！到！你上！是！ 这次连二十秒都不到，马军就蹲在地上单手撑地痛苦的干呕，他被尔东的重拳击中了上腹肝区。 下一个！ 尔东语调平静，没有任何起伏。 蒋二虎面色变得铁青，三班长和马军都是老兵了，在支队里头是军事素质排在前十的骨干，居然在尔东手下撑不过二十秒，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蒋二虎心中并没有畏惧，只有更不服气。 他没有戴头盔，缓缓戴上了拳套，走上前面对些尔东，眼神中充满了临战的兴奋。 尔东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暗赞，就这个心理素质和精气神，要是搞专业的话，说不定也能打出来。 第115章 当了回教官(3) 重申一遍规则，尔东道，不许击打后脑和裆部，对手倒地以后不许补拳，不许用腿，不许用头，不许用肘，不许抱摔。 明白！蒋二虎沉声答道，随即凝神抱架，做好了攻击准备。 尔东点点头道，你这还可以，还知道抱架，他们两个就差的多了，上来就抡大摆拳，这一星期算是白练了，连头部保护是啥都没整明白！ 说着话，尔东突然启动，一记快速的右摆拳狠狠打向蒋二虎头部。 砰的一声闷响，蒋二虎架起的左拳受到尔东重击，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 收紧下颌，眼睛直视对手，双臂抱紧，护住头腹，注意双脚位置，身体不要后仰，保持向前！ 尔东一边大声提示着，一边重重挥出第二拳，第三拳…… 蒋二虎瞬间就感受到了由手臂传导到头部的穿透性的力量，连续三拳被击中同一部位，他感觉左臂已经有些麻木，头部的震荡感让他有些发懵，但是他仍然咬着牙，尽力的保持着身体平衡，并试图寻找机会进行反击。 几秒钟后，他意识到了情况不妙，自己不出拳还好，出拳后反而更糟糕，尔东的反击简直如影随形，几乎在自己收拳的同时，快如闪电的落在他的头腹部。 出拳越多，挨打越密。 尔东毫不留手。 他耐心的围绕着蒋二虎快速移动，从各个方向一拳拳击打着摇摇欲坠的对手…… 这一刻，战士们都看明白了，教官其实完全可以用一记重拳迅速的结束战斗，但是他并没有，而是以凶狠准确甚至有些缓慢的击打动作向他们展示，拳击，绝不是花拳绣腿，教官的权威，也绝不容置疑。除了继续努力训练，他们无路可走，否则，就会同样面临人形沙袋的狼狈不堪！ 蒋二虎不断后退着，身体摇摇晃晃，双臂已经不能再严密的保护头部，尔东稳稳的压了上去，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准备打完收工。 不料蒋二虎突然间爆发了，后退半步居然踢出了一脚正蹬，直奔尔东裆部…… 不好，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反击能力，尔东吃惊之下，有些狼狈的侧身躲开。 蒋二虎趁机甩了甩胳膊摇了摇头，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但是此后他的举动就有些过了，居然甩掉了拳套，继续用腿进行不间断的攻击。 尔东连连后退…… ……刘支队长脸色大变，二话不说扭头出门，尹政委赶紧跟上。 黄参谋长下到一楼的时候，看见支队主要领导都急急的出了门，心中一叹，蒋二虎啊蒋二虎，你是真的二还是真的虎啊…… 刘支队长赶到现场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又惊又怒。 蒋二虎已然打的兴起，拼着挨重拳的风险，找准机会闪身近前，死死的搂住了尔东的腰，试图把他举起来摔倒。 情急之下，尔东只能用摔跤技术，一只脚勾着蒋二虎的大腿，一条胳膊搂住他的颈部，保持着重心，任凭蒋二虎如何使力，都像膏药一样紧贴在他身上。 实际上他也可以腾出手来，继续攻击蒋二虎头部，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出手，只是和对手较劲，就目前这个僵持的状态，蒋二虎哪怕到天黑也摔不倒他。 安永泰试图打断这场变了味儿的所谓实战训练，但是刘支队长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静观其变。 尔东注意到了支队领导们到场，他想停手，但是蒋二虎已经打红了眼，他此时也不敢大意，一时又不能摆脱，心中很是无奈。 蒋二虎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场战斗中，是的，他认为这是一场战斗，什么他妈的拳击规则，什么他妈的防守，给我滚一边儿去吧，战场上，只有最后站着的那个，才是胜利者！ 蒋二虎最终选择了向前主动倒地。 尔东察觉到了不妙，全身立即绷紧，收紧下颌，双臂紧紧抱住了对手的脖子，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后背重重摔在坚硬冻土上的巨大冲击。 很疼，非常疼，但是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考虑疼痛了，尔东咬着牙，在倒地后的一瞬间，迅速用双腿双臂箍住了蒋二虎的腰部和颈部，随即开始发力。 蒋二虎本想利用倒地的冲击力量，迫使对方吃痛松手，但是万万没想到，陷入了更深的被动。 总共不到三分钟的交锋，此时，他已经筋疲力竭了。 ……好了！……停！ 刘支队长和安永泰同时大喊。 尔东立即松手，然后一个测滚快速起身，丁步垂手站在一旁，仍然保持着戒备状态。 蒋二虎躺在地上，胸膛起伏，剧烈的喘息，刚才的某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会窒息。 现场一时间寂静无声。 ………… 安教官，我代表战士们向您和尔东道歉，对蒋二虎的错误行为，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刘支队长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说道。 安永泰非常窘迫，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尔东突然说话了，支队长，您误会了，这个事不怪蒋中队，是我主动在训练计划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和他打实战的，作为助理教官，这是我的责任，和蒋中队无关。 尹政委黄参谋长闻言一愣，心道，这小子，有点儿意思啊…… 刘支队长点点头，但并没有回复尔东，而是大声喝道，蒋二虎！ 蒋二虎咬牙站了起来，抬头挺胸站稳立正，到！ 禁闭三天，立即执行！ 是！ 蒋二虎右转，缓缓向营区跑去，尔东看着他的背影，心绪复杂，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 ……全体都有，坐下！ 刘支队长大声发出口令，战士们原地齐刷刷盘腿坐下，抬头望向支队长。 讲一下！ 刚才的实战训练，我和政委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还有，这几天你们的想法，尤其是蒋二虎的想法，我们也很了解！ 同志们，你们都是支队为了这次培训严格选拔出来的精兵强将，开训之前，我就向大家强调过，要虚心学习，不耻下问，你们做到了吗？ 队列里寂静无声。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支队请来两位教官的目的，就是要完善我们的格斗训练，补上我们的弱点，学习探索新的训练方法。这是支队指挥部集体研究的决定，不容置疑，不得违反！ 同志们，我希望今天的事情是最后一次，绝不允许有下一次！ ……刚才，你们都看到了实战的结果，心里应该也明白了，你们和两位教官之间，在拳击技术上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我实话告诉你们，尔东教官，并没有用全力，同志们想一想，你们中间，有几个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一分钟？ 一分钟？那是哄你们玩，我看，半分钟都够呛！ 同志们啊，要戒骄戒躁啊，高昂的士气是要的，但是我们还要学会动脑子啊，要学习啊！ 打篮球你们打得过国家队吗？跑步你们跑得过专业运动员吗？ 要知道我们的任务是什么，目标是什么，缺点是什么，需要学什么，而不是老子天下第一，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听到此时，尹政委终于松了一口气，脸色微霁……老刘，我说两句。 刘支队长点点头。 ……支队长刚才话说的很重，响鼓不用重锤，批评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 同志们，这一次，我们专程请来了两位教官带你们训练，这是为了提升支队官兵的军事技能水平，下一次呢，我们还要请文化课的教官，教大家少数民族语言，边疆地区历史文化，风俗习惯，风土人情，也是为了提高全支队遂行任务的能力。 ……同志们，大家一定要认真学习，戒骄戒躁，把自己锤炼成真正的内卫尖兵，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从内心里尊重教官，服从命令听指挥，是否明白？ 明白！战士们高声回答。 ……我说你们啊，真是不动脑子，要是不服气，可以带教官去靶场比比枪法嘛，也可以比比攀爬技术特种驾驶技术嘛，对不对？实在不行，还可以比比酒量比比内务嘛。 在场官兵被政委一席话逗得大笑了起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就此烟消云散。 尔东在一旁看的是张口结舌，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赞叹，高啊，实在是太……高了！八匹马都追不上啊！ ………… 小东教官一分钟内击倒两个学员，三分钟不到击败蒋中队长。 消息迅速在军营内传开，自此以后，各大队的战士们但凡有时间，都会专程来支队训练场观摩学员们训练，当然，重点是要看看传说中的小东教官。 教官和咱们差不多大吧，看起来也不怎么壮啊，真的这么能打？战士们都是将信将疑。 传说照进现实之时，大概就是这么个结果。 安永泰看到支队这边的情况差不多已经理顺，就跟支队长和政委打了招呼，回单位去了，留尔东一人继续组织训练。 ………… 三天后，蒋二虎结束禁闭归队。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全体学员的面，大声宣读了自己的检讨书，并向尔东郑重道歉。 第116章 当了回教官(4) ……小东教官，我这三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想了一件事，我为啥就翘尾巴了，我什么时候开始翘尾巴了。 尔东和学员们听蒋二虎说的有趣，都笑了起来。 蒋二虎的表情依然很严肃，继续说道，很久以前，我们那里县城有个老拳师，名气很大，大家都说他身上有功夫，四里八乡好多年轻小伙子都上门求他教拳，可是老师父挑三拣四的，就是不肯轻易收徒弟，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明白了，人家这是爱惜本事，你家里头要是没个孝敬，理你都没空。 ……这回关禁闭的时候我就想呢，支队专门请安教官小东教官过来，他们又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教我们拳击技术，就算是拥军吧，啥也不图，那我凭啥就这么愣，非要钻那个牛角尖？ 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着，可能是因为自己是军人，不服输，有傲气，后来仔细琢磨了两天，我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自己还是太狂了！ ……支队长和政委的批评，让我难受的，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我凭个啥，跟人家小东教官较劲？凭我军龄长还是凭我吃得多？人家小东教练学了多长时间，我才学了几天，人家是全国冠军，我又是啥？挨揍了是我活该！ 政委跟我说，术业有专攻，要虚心，支队长跟我说，当兵要服从命令听指挥，这两点我都没有做到，被处罚我没二话，心服口服！ ……从今天起，我就当自己是一个新兵，培训班就是我的第二个新兵连……三班长，今天开始，你来负责带队！ 我再次向小东教官道歉，请你原谅，我讲完了！ 蒋二虎向尔东和全体学员敬礼，然后归队。 尔东很激动，很感慨，除了站在那里使劲儿的鼓掌，此时他说不出什么，学员队列里也同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蒋二虎诚心诚意的检讨道歉和表态，让尔东在战士们中间完全彻底的树立起了威信。后面三周的单独执教，训练班学员们确如二虎所说，把自己当作新兵，令行禁止，全力以赴，训练效果非常之好，所有人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期间，尔东也真像政委建议的那样，和学员们打成一片，向他们学习如何整理内务，当然，也美美的过了一把枪瘾。 结果他的被子无论怎么叠，都软塌塌的成不了型，搞得蒋二虎和自己都彻底没了脾气。 这也倒罢了，更难堪的还在后面。 简单的枪械安全使用训练后，尔东随学员们一道进行了实弹射击测试，尔东用刚配发不久的八一杠打了足足三十发子弹，居然只有两发上靶。 叠不好被子没关系，三十发子弹啊，怎么可能才中两发？尔东检查完弹仓确定空枪状态后，蹲在射击位置上大惑不解。 报靶的战士远远的挥旗……学员们看完以后都乐了…… 蒋二虎看着一脸不解的尔东都快笑岔气了。 ……小……小东……教官……你打到……旁边的靶子上了…… 我是斜眼吗难道？尔东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学员们听了，都快笑疯了。 ………… 结业的日子终于如期到来。 支队领导全部到场，观看训练班学员演示训练成果。 集体拳操，单独展示，分组展示，拳靶训练，实战对练。 整个演示过程严谨紧凑，实战拳拳到肉，完全称得上初具专业风范，战士们表现得虎虎生风，更能体现出实战意义。 整场汇报演示结束，现场观摩的支队领导和官兵们掌声如雷。 刘支队长非常满意，安教练，小东，这个训练班的成果，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想啊，谢谢你们，辛苦了！ 尹政委笑道，老刘，光嘴巴上谢谢可不够诚心啊，听说安教官酒量不错，正好今天培训班结业，你可要代表支队班子好好请教请教。 支队长爽朗大笑，那是一定的，怎么样老安，没问题吧。 安永泰笑道，行啊，今天很高兴，喝多了也没啥。 支队长和政委都伸出大拇指，痛快！ 尔东在一旁摇头皱眉，这下可完蛋了，今天晚上师父肯定要喝大，胖大胖大的可怎么往回扛…… ………… 部队上喝酒，怎么说呢，可谓一言难尽…… 先是主要领导们轮流的敬酒称谢，各有说辞，绝不重样，这个没说的，肯定要喝，其次就是学员代表蒋二虎等等向教官表示敬意和感谢，言必称教官师父，这自然要喝，到了第三波，就是论老乡攀交情排年龄了…… 酒自然不错，伊河老窖无限量，菜却一般，散装大锅菜八大盆，还有若干凉菜。 这要是酒量差一点儿的，顶不过第二轮，见不到第五盆……不，或许连凉菜都看不全…… 多年的酒精考验，豪情大发的安永泰居然撑下了整整三轮，席间众人大为震撼，尔东也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第五轮刚过，在支队长政委参谋长笑眯眯的注视下，安教官永泰先生突然间玉山倾倒，巨鲸入水，一头攮到了桌子底下。 此时尔东正和蒋二虎他们聊的热闹呢，就听到了邻桌的动静，一回头就见师父如此盛况，不由双手捂面……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支队长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小东啊，你坐啊，我先撤了。 政委笑眯眯走过来，小东啊，今天不回了啊，和你师父住下，我走了啊。 参谋长乐呵呵走过来，小东，让二虎他们帮你，把你师父扶到招待所啊……我撤了。 蒋二虎立正答应，然后迅速行动，三个人抬的抬抱的抱，把安永泰搬进了招待所单间。 蒋二虎他们也走了，尔东愁眉苦脸的坐在酒气冲天呼噜声动地的师父身边，今天晚上，就别想好好休息了…… 一大早，正趴在床边浅睡的尔东就被窗外传来的起床号声惊醒，他感觉全身酸痛，一看表，才睡了三个多小时。 昨天晚上师父又是吐又是喝水的，尔东忙忙乎乎伺候着，折腾了大半夜。 行了，既然起来了，就不睡了。 训练场上，战士们口号震天，出早操了，尔东溜溜达达的出了门，尾随在大部队后面，慢慢跑步。 正是呵气成云吐气成雾的严冬，跑了几圈后，尔东肚中无食感到一阵寒意，赶紧脱离大部队缩手缩脚的跑回了房间。 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战士正在打扫卫生，洗脸盆里已是水汽蒸腾，再看牙缸水已满，牙刷上已挤好牙膏。 首长好，见到尔东进来，小战士立正问好。 尔东听到这称呼不由发窘，忙道，你可别喊我首长，我可当不起。 您是咱们支队请来的教官，当然要叫您首长，小战士坚持道。 好吧，随便你，尔东无奈……问一下，啥时候开早饭啊？ 昨天晚上师父喝的太猛，一个半小时不到就被放翻了，自己还没吃饱呢酒席就散了…… 首长请稍等，我去打饭。小战士应了一声，一溜烟跑走了。 首长……尔东自语道，我还没你大呢。 也别光顾吃饭，好像有什么事不太对，尔东眉头紧皱，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总是一闪而过。 过了一会儿，小战士端了一盆白粥以及小菜花卷走了进来，一一放好后问道，首长，参谋长问您，吃完饭就回吗？待会儿他派车送您。 尔东一拍脑袋，完蛋了，一夜未归，居然没想到跟师母打招呼。 这几天就别想着去混饭了…… ………… 边疆省一九八七年度拳击邀请赛（青年组）一月初将在博峰举办，安永泰拍板决定，这次由阿布参加六十公斤级比赛，尔东不参赛，充当他的助手，只是三人组，新队员们暂无参赛资格。 有脾气有意见也都憋着，没看安教练的大黑脸更黑了嘛。 没错，师父被师娘狠狠收拾了一顿，一星期没让回家。 董老师可真狠心啊，尔东想，那么胖大一个汉子，被她随意拿捏，揉搓成各种形状……也可以理解，当年甩掉酒鬼前夫，董老师也是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儿子的姓都能改掉，这还是比较罕见的。 吃一堑长一智，师母对单纯的喝酒可能并不算太反感，但是对宿醉不归的行为那是绝不能容忍。 尔东不怕师父，甚至觉得师父可爱，哪怕挨揍也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但是他有点怕师母，师母笑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但是一旦她不理你，会让人非常的尴尬难过，无所适从。 三天后，尔东战战兢兢的专程去院里给师母道了歉，说自己没看好师父，让师母操心了，以后但凡自己在师父身边，就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云云……当然，这回主要是中了内卫支队三大巨头的奸计了，也不能完全怪师父…… 师母叹了口气，让你师父回吧，真是老小孩，人家戴几顶高帽子就不知道姓啥了。东啊，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好孩子，听师母的，以后千万别沾烟酒哦。 尔东点头答应，开车带上安自强回自己家接了师父，直接送回了小院儿，在门口放下父子俩后没敢进去，一脚油门直接跑掉了。 第117章 送别与重启 忙忙碌碌了快一年，尔东总算恢复了正常的学习和训练节奏，目前他的任务主要是陪阿布训练，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和实战，安永泰再和他一起找问题，迅速改进。 阿布信心十足，总算可以上拳台比赛了，少年充满了期待，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尔东悄悄对师父说，这小家伙是个天生的拳击手，师父，这次你要让这只小老虎出笼了，有啥想法没有？ 安永泰道，阿布技术上还行，有很大进步，优势是身高臂展和力量速度天赋，实战嘛，现在还很难说，和你训练时表现虽然很出色，但是和真正的比赛还是有区别的，这回去参赛算是积累经验吧，我倒是希望他……输掉。 师徒两个一起笑了起来。 阿布见两人看着他不明意味的笑，只觉头皮发麻，不知道这次师兄又出了啥鬼主意，搞不好又要大尺伺候了。 ………… 十二月底，梁斌专程来到宁远看梁岩尔东朱明，见面后说道，他已经过了政审体检，明年一月份就要参军入伍了。 四个人在水上餐厅吃了顿饭，给梁斌送行。 梁斌兴高采烈，多年的梦想成真，高兴也是应该的，但是尔东有点提不起劲来，梁斌所期望的那件事正在成为现实，他们这批兵有可能在新训后分配去藏北驻扎。 如果真的捞到仗打就好了，梁斌好战的性子没什么改变。 尔东心里非常清楚，未来两年，藏北始终会处在爆发军事冲突的边缘，小规模的摩擦从来没断过。在挨过毒打二十多年以后，印度人似乎完全忘记了当年的丢盔弃甲，又开始蠢蠢欲动。 梁斌他们这批兵上高原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但是又能说什么呢？说注意安全？那么苍白无力的话，尔东说不出口。 这是梁斌自己的选择，连他的父母都不能置喙，他坚定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大步前行。 十九岁的梁斌，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 梁斌要回了，尔东拥抱了梁斌，然后朝朱明点点头，自己和差不多要哭出来的梁岩回了学校，让朱明送梁斌去车站。 他非常讨厌这种离别，讨厌这种有话不能说出口的感觉，他能做的，就是和朱明一起，给梁斌在工行开了个五万元的户头。 为最坏的，或者最好的未来，为自己的发小兄弟，做一点点微小的打算。 在车站，梁斌拒绝了朱明送给他的钱，展颜笑道，我以后就是国家的人了，去的又是无人区，钱真的没用，兄弟，你们的心意我领了！ 梁斌坐上车，朝朱明挥挥手，灿烂的笑，朱明也挥手道别，只是汽车缓缓开动的一刻，两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八点，伊州师范学校文化活动室，八五（一）班迎新春联欢会正式开始。 尔东乔鹏梁岩应师范学校学生会主席冀勇同学之邀，兴致勃勃的参加了新年晚会，当然，他也是此次活动的赞助商，汽水饮料糖果零食拉了一后备箱，还搞了一些电子表发卡化妆品之类的小玩意儿，给表演节目的同学们当作礼物，他向来喜欢皆大欢喜的场面。 冀勇刘凤丽满意的不得了，尔东现在属于伊州名人，全国冠军哎，能来就是名人给面子，更不用说那些锦上添花的礼物了。 冀勇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个灯球，挂在活动室房顶中间，散发着花花绿绿的光芒转来转去，尔东乔鹏梁岩看着众人脸色变幻不定乐不可支，冀勇则是洋洋得意。 师范学校的学生，多才多艺者众，女孩子们身姿曼妙的舞蹈，男同学们的吉他弹唱，水平颇高，尔东乔鹏看的津津有味，不时评点一番，主要是……给女孩子们悄悄打分。不得不说，冀勇眼光不错，两人最后的打分结果，二三名稍有出入，第一名都是刘凤丽。 冀勇得知评分结果后并没有觉得冒犯，而是不顾两人阻拦兴致勃勃的告诉了女友。刘凤丽做出生气的样子，但是看到尔东他们不好意思的模样，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一切进行的都很愉快，尔东乔鹏和冀勇的很多同学都认识，虽然是客人，但是很随意很自在。 节目表演完，众人兴高采烈的拿到了奖品和小礼物，人手一份，舞会正式开始。 音乐响起的时候，六个社会青年突然从门口晃进来，环视四周，也没怎么说话，找了位置坐了，有两个家伙甚至点上了烟，然后一脸猥琐的看向正在跳舞的女孩子们。 这些人的突然出现，让活动室里的气氛开始有些异样了。 冀勇正在问是谁叫来的人，今天不只是他们班的同学在，外班同学也不少。 没人认识这六个人。 冀勇皱眉，想了想觉得算了，只要他们不找事，随便他们坐吧。 但是怎么可能不找事，这伙人是喝了酒以后混进来的，来的目的就是找点儿乐子。 跳迪斯科时老是挤挤挨挨，还用肚子或者屁股顶人家女生，跳交谊舞时手脚不老实，到处乱摸，女孩儿们敢怒不敢言，开始纷纷拒绝几人的邀请。 终于，领头的卷毛开始强拉不愿意跳的女孩儿，女孩儿惊叫怒骂，场子里开始混乱。 冀勇按停了音乐，大步走了过去，新年之夜砸他的场子，这是不想混了？ 这伙人在室内抽烟时，尔东就感到厌恶，再听到女生惊叫，更是心头火起，起身过去站在了冀勇身旁。 乔鹏梁岩毫不在意，反而拉住了要过去劝阻的刘凤丽，姐，尔东在呢，坐，没事。 刘凤丽想了想，不由一笑，今晚上有热闹看了。 冀勇过去也不废话，直接指着大门让这几个混混滚出去，否则不客气。 不料对方浑不在意，领头的卷毛竟然笑道，滚出去可以，不过要凭本事把他打倒才行。 很自信的样子，冀勇看了都气笑了，依然手指外面，这位兄弟，操场宽敞的很，咱们到那儿练练？ 卷毛环顾四周，你们人多，找个人咱们单打，敢不敢？ 冀勇不耐烦道，话多的很，出去打就完了，我陪你玩儿！ 男生都出门了，操场上黑压压一片，几个混混被围在中间，居然有说有笑毫不在意，他们根本不信学生娃们能把他们咋样，这些年在学校周围混，他们心中有底。 冀勇出场单挑，卷毛居然抱拳致意，一副老江湖做派，之后不再废话，一拳砸了过来。 尔东看了一会儿，感觉不太好，冀勇身体素质没得说，但是论打架嘛，一看就比卷毛经验少，双方打作一团，冀勇稍落下风，脸上挨了好几拳…… 人群中，尔东突然大声笑道，兄弟们，你们跟这几个傻逼讲什么江湖规矩，上去打啊！ 卷毛和同伙们看着黑压压默不作声围上来的学生，都吓傻了，昔日的绵羊居然露出了尖角獠牙，这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 一分钟后，学生们在尔东示意下逐渐散去，六个混混满头大包满脸是血，躺在雪地上呻吟呼痛，他们的鞋子衣服帽子散了一地…… 卷毛艰难的抬起头，恨恨的看向蹲在他身边的尔东。 在二流子里头，你也算是条汉子，乔鹏在一旁笑道，你这是不服吗？ 尔东也笑，轻蔑道，你们这样的杂碎，早晚都是被人收拾的命，有啥不服的，实在不服…… 尔东揪着卷毛的头发把他拉起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要想和新华路黑子一个下场，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卷毛瞬间瞳孔紧缩，全身都变软了，站都站不住，尔东一松手，就软趴趴的倒在雪地上，再也不敢抬头对视。 冀勇苦笑道，真他妈的不过瘾，你这一个指头都没动呢，单挑就变成了群殴。 尔东也不说话，回身就走，乔鹏梁岩紧紧跟上。 冀勇摇摇头，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唾沫，手指点点几个混混，转身追了上去。 你跟一群流氓废什么话啊，尔东看冀勇跟过来，不满的说道，单挑是世界上最没有脑子的打法，主席教导我们的话忘了吗，碰到卷毛这样的傻货，必须十个打一个！ 乔鹏笑道，主席说得对。 梁岩道，我无条件支持。 冀勇也忍不住乐了。 ………… 这段时间，李文静觉得自己对尔东已经没什么办法了，这孩子整天忙的几乎见不到人影子，但是问起来又都是上面安排下来的正经差事，她跟陶主任提了两次，结果老陶笑眯眯的劝她不要太操心了，答应回头找尔东谈谈。 李文静忧心忡忡，有种一棵好苗子要毁在自己手上的感觉。 暂不提李老师的烦恼，张静同学的一举一动显示出，她是个目标明确执行力很强的姑娘。 两个人餐厅谈话以后，张静居然主动的和别的同学调换了座位，以此表示和尔东保持足够的距离。 尔东一时间很是欣慰。 但是瞅着没人注意，张静就会朝他眨巴毛毛眼放电……还是老样子…… 尔东心神不定又无可奈何。 第118章 前途正光明 一月十日到十五日，安永泰师徒三人在博峰参加了第三届全省青年拳击邀请赛。 四天的比赛里，阿布四战全胜，取得六十公斤级冠军，先后赢了安德烈，张建伟等老手。 前三场打的游刃有余，优势获胜，但是决赛对上善于贴身近战的张建伟时，阿布打得比较困难，甚至有些狼狈，最后以微弱的点数优势取胜。 代表伊州出战的艾力和李世勇仍然保持了在各自级别的绝对优势，蝉联冠军。 比赛打完，正好也快过年了，省拳击集训队就地解散放假，师徒六人便一起坐上了回家的长途班车。 阿布拿到了运动生涯中的第一个冠军，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甚至有些茫然无措。尔东问及时，阿布说觉得自己表现不好，尤其是半决赛和决赛，打的很不舒服……阿布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适不适合走拳击这条路。 张建伟在一旁听了，就有点不乐意，小阿布，要是你打舒服了，不就变成我不舒服了吗？世界上哪有舒舒服服拿冠军的道理？ 安永泰尔东艾力和李世勇听两人对话觉得可乐，忍不住哈哈大笑。 安永泰和尔东都很高兴，因为他们看到了阿布在重压下顽强的战斗力和不错的心理素质，少年身上出众的天赋已经掩藏不住，光彩夺目。 省队齐指导已经和安永泰聊过好几次了，双方最终达成共识，阿布暂在伊州训练，但是全国性比赛要代表省队出战。 只是，小伙子有点太过于追求完美了……时时处处拿自己和大师兄对照的结果是，又一个技术强迫症患者出现。 对付小屁孩嘛，当然还是老套路了，师父负责找毛病，师兄一旁戴高帽，红脸白脸，外加塑料大尺手抓肉，总算是安抚好了小阿布。 其余师兄弟都是心中了然，都是套路啊，可轮到自己，还是不知不觉会上套。 师徒六人重聚宁远，尔东很是开心，又是一通张罗，先是在朱明那里给三个师弟定制了立领中式装，又兴致勃勃的安排拍摄了全家福， 宁远光明照相馆，安永泰董文娟两口子居中而坐，两侧是安自强和阿布肃立，尔东四人站在后排台阶上，八个人都是喜气洋洋，小伙子们更是精神利落，引得摄影师啧啧赞叹，拍完照悄悄问安永泰，师傅，你几个儿子？ 安永泰一笑，六个。 摄影师闻言一愣，转过头时撇了撇嘴，心道，吹什么牛呢，那两个维族小伙儿难道也是你儿子？ 董老师在家里精心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师徒几个边吃边聊，聊这一年来各自的见闻和收获。 师父，大师兄，李世勇道，我和艾力上个月去京城打交流赛的时候，去了趟国家集训队。 怎么个情况？说说。 安永泰大感兴趣，停杯问道。 尔东看艾力在一旁微微摇头，笑道，条件不好是吧？你们是不是没看上？ 李世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条件都不能说不好，简直是差的一塌糊涂，我俩去看了以后都不敢相信，堂堂的国家集训队几十号人，就在天坛公园旁边的一个大铁皮棚子里凑合着，连个训练馆都没有，说实话，还不如定水体校的场馆条件好。 艾力在一旁补充道，那个大棚子里头，味道大得很，我根本待不住。国家队的那些装备也很差，沙袋拳靶都破破烂烂的。 从两个师弟的口中，安永泰和尔东完整的了解了目前国家集训队的整体情况，除了设施简陋装备破旧外，还有诸如没有暖气，不能洗澡、几十人排队上厕所、伙食奇差、经费短缺到连身像样的统一的运动装都买不起的程度，队员们各穿各的，杂乱不堪，还有编制等等具体问题…… 一句话，刚刚成立的国家拳击集训队，正在极端的困境中苦苦挣扎。 安永泰沉默片刻，叹道，看样子，国家队的情况连我们那会儿都不如……有啥办法呢，禁赛都快三十年了，几代人都耽误了，我估计这拳击项目要想再搞上来，还得几代人…… 李世勇道，国家集训队的几个教练都是五六十岁的老汉……动作都不太利索了，他们教的那套东西吧，和师父教的有一点儿像，又不太一样，我说不清楚，就感觉不太……标准。 艾力道，棚子里的拳台也不标准，有点小，地板很旧，围绳也是松的，踩上去很不舒服，反正就那么凑凑合合的吧。 世勇，艾力，尔东道，你们感觉，国家集训队教练的整体水平咋样？ 不咋样！李世勇断然道，跟师父比起来，他们没什么特点，更谈不上技战术风格，也没有具体的训练体系和方法，齐指导说，国家集训队教练组对拳击理念的认识，还停留在五六十年代，和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差不多，现在估计也是摸石头过河，边练边学。 艾力说，我觉得国家队的训练强度还没有师父安排的大……整天吃那些白菜豆腐，想上强度也上不去…… 安永泰沉默了，只是一杯杯的喝酒。 尔东心里已然明白，几乎三十年的与世隔绝，国内的拳击环境已经彻底跌落至谷底，自己这两年在拳台上的顺风顺水，其实就是目前国内整体拳击低水平的具体体现。真要是碰上外面的高手，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 艾力摇头笑道，国家队选人也很有意思，队员以前都是各省市业余时间悄悄训练的爱好者，根本谈不上专业，后面随便打了几场比赛就进了省队，又稀里糊涂的被选进了国家队。 李世勇道，队员里头有以前火车站扛包的，有钢铁厂工人，还有为了打拳从事业单位辞职过来的，队员之间年龄差的也很大，大的快三十了，最小的和阿布一样大，只有15岁。 安永泰沉吟片刻，缓缓道，世勇，艾力，你们实话实说……以你们现在的能力，能不能进国家队？ 李世勇和艾力毫不犹豫齐声答道，能！ 安永泰听了叹口气，摇了摇头，那暂时还是不要去了，就在省队里待着吧，齐指导起码走路还利索。 众人轻笑，师父的话已经讲的很明白了，与其去京都吃没必要的苦遭没必要的罪，还不如在边疆流有意义的汗吃烤肉和过油肉拌面……进国家队的事情先放一放吧，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 春节前，郭立新佟晓峰召开了股东大会，远大公司经过一年的运行，终于要分红了。 一番排排坐分果果后，尽管有一些心理准备，尔东还是吓了一大跳，自己账上居然已经躺了四百多万……这里头还不算朱明佟彦成那边的分红……于是…… 一九八七年一月，尔东成为半个千万富翁。 郭立新朱明佟晓峰和他情况差不多，或者，家底还要更厚一些。 与此同时，除了尔东朱明佟晓峰郭立新，伊州又多了六位年轻的百万富翁。 尔东就高兴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平静了下来，毕竟自己顶多算是个狗头军师，没出什么力，成就感获得感比起亲力亲为干出来的定水的几个小店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在此时的伊州，个人身家五百万显然是天文数字，但是如果仅仅从衣食住行方面而言，和身家五万的人家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尔东朱明佟晓峰三兄弟，都没有什么奢侈的爱好，就是想奢侈也不知道从何入手，尔东自己去年除了修建院子和买车花了一点钱，其他的像没事买几本书请个客吃顿饭之类的，实在是九牛一毛。 没有消费的机会和动力，这就是尔东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 郭立新还在唠叨着什么公司今年计划之类，小伙儿脸上神采飞扬。尔东则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开始神游天外。 师父师母自强一家三口开春就要回十二中的小院了，该配的电器什么的总要配上吧，还有家具，必须重新换一套，院子里应该移植果树花木，葡萄架也得给他们弄起来。车就算了吧，师父连自行车都骑不好…… 除了年度分红，股东大会还有一个重要议题，六名小股东中，除了乔鹏、何鸿杰、吴波依旧保留远大公司股份外，李志颖、王永强、齐鹏远选择退出公司，而且没有要求补偿。 郭立新明白，这一年一百万的分红，让三个兄弟背后的三个家族心生警惕，这是在主动和远大公司撇清关系。 这就可以看出七人背后家族的特性，有的稳健，有的富有进攻性，有的，谨慎保守。 郭立新并不责怪三个兄弟的退出，他知道这和他们没有太大关系，兄弟之间的情谊还在，只是不在一起做事了而已。 对郭立新而言，只要乔鹏何鸿杰吴波不退出，关键的物流运输环节就不会出问题，那公司基本上就等于没问题。 余下三个小兄弟的股份，适当的要提高，对这个提议，尔东朱明佟晓峰都没有意见。 郭立新更是踌躇满志，对新的一年充满了信心。 第119章 家和万事兴 远大公司节前如约分红，股东最低获利百万，新出炉的百万富翁都是些二十岁左右的小年轻……这些消息在伊州各个圈子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有些脑子活泛的，手眼利索的，自以为能量能力不输郭立新乔鹏的，不免就蠢蠢欲动，伸出了不安分的小黑手。 他们神通广大，突破点选的很准，直接找到了尔东佟晓峰朱明，话说的很明白，希望他们能转让远大公司股份。 尔东深深的看着眼前这个神态自若的年轻人，肖林是吧，这个事，我年后给你回话，大家都先过个安稳年吧，你看呢？ 肖林点点头，温和的笑笑，告辞出门。 一小时后，郭立新办公室…… 尔东笑道，就这么个事，郭哥，这事我不管了啊，还是过年比较重要。 郭立新眼神凶狠，咬牙切齿道，没事东东，你哥我要是连姓肖的杂碎都摆不平，远大公司趁早关门好了！你说的好，先过年，过完年慢慢收拾他！ ……江平来信了，尔东等这封信都等了差不多两个月，看到信终于松了一口气。 江平一家是去年十一月底回到滨海老家的。 临走时，江立勋把索伦村的业务进行了完整详细的交接，索伦村与青石峡市的渠道依然畅通。 江平同样坚定的选择了文科，但是滨海那边学校的课业压力非常大，竞争也很激烈。而且滨海的高考分数线要比边疆省高一大截，这样一来，她需要更加的专注更加的努力。 江平在信中说，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已经戴上了近视眼镜。 尔东对小丫头目前的处境非常心疼，他也做不了别的，随信寄去了一堆果脯衣物伊河老窖枸杞葡萄干红枣等等，一大包的过年礼物，希望江平化食量为力量，坚持下去。 尔东在信里嘱咐江平，注意劳逸结合，不要太辛苦，小弟永远是姐坚强的后盾，有事写信，有急事打郭立新电话。 尔东坚信，相见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 一九八七年的春节到了。 尔东东奔西走上蹿下跳的一顿忙活，全家老少终于齐聚宁远，一起过了个团圆年。 祖父母大伯大妈弟弟三叔三婶四叔及女朋友外祖母大舅大舅母晓峰晓光，尔建国一家三口，小舅小舅母，安永泰一家三口，朱明一家三口，二十五人的大阵仗，东郊尔家大院儿里张灯结彩，乐声悠扬，锅碗瓢盆们终于难得的齐声奏响生活的乐章。 这才叫过年啊，尔东心花怒放，乐的合不拢嘴。 过年嘛，其实也没啥新鲜的，都是老程序，放烟花鞭炮祭祖摆酒席吃大餐守岁畅聊，就是图个热热闹闹。 对了，还有看春晚，这两年新添的民俗。 尔东和晓光自强还有小堂弟伙在一处，狠狠的过了把烟花爆竹的瘾头，朱明望着他笑，东东，过了年你就十七了，咋还和小娃娃们玩这些。 尔东也笑，朱明哥，还不是小时候没玩够嘛，现在补一补。 老老少少的变化都很大。 祖父彻底退休了，每天和祖母一道收拾收拾老宅院子，喂喂自己的那匹高大黑走马，老两口闲了就骑马出门，走走亲戚访访老友，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大伯尔长青和大妈带着儿子搬回了老宅，大伯在索伦村小学当老师，大妈负责一家五口的日常生活，尔建国夫妇尔建疆夫妇每个月各给家里五十元补贴家用，大妈很高兴，终于不再埋怨自己的丈夫老实巴交不会挣钱了。 其实尔东早就在祖父那里放了一万元现金，本来想给更多，又怕吓着了老两口，后面再说吧。 尔建疆两口子已经搬去了索伦乡政府家属院，三婶也被安排在乡中心幼儿园当老师，肚子里已经有了小宝宝。 外祖母的眼疾还是没有什么改善，好在也没有变得更坏，尔东给外祖母存了两万元，交给了小舅母，老太太的医疗和保养都要花钱。 小舅母意外又开心，她现在主要在家照顾外祖母，有她在，全家老少都安心。 小舅母也有了身孕。 大舅两口子还是有些疙疙瘩瘩，但是佟晓峰佟晓光已经毫不在意，只要父母在一个屋檐下就行，就是今年春节佟晓明一家四口还是回不来，老二还不到半岁，实在是走不了远路。 大舅母拿着佟晓明一家四口的照片给大家看，脸上笑意盈盈。 朱明的父母和尔建国两口子是老相识，四个人坐在一起聊伊河乡旧事，聊现在的变化，看得出来，佟梅英很是羡慕朱家两口子现在的生活状态。 安永泰和老爷子在客厅里推杯换盏，喝的很高兴，尔东大伯作陪。董老师是初次登门的贵客，原本也是要作陪的，但是她执意要和佟梅英一道去厨房，劝也劝不住。 于是六个女人另辟战场，一边在厨房忙碌，一边聊的热火朝天，过了一会儿，董老师一本正经的不知说了句什么，女人们大笑起来，纷纷看向正心满意足小口喝酒的安永泰。 安黑头觉得不对，看看上衣扣子又看看裤子拉链又摸了摸眼角嘴角，没问题啊…… 这回，连董老师也绷不住了。 说到四叔尔建军的女朋友，还有个小插曲。 全家在一起过年是提前就说好了的，尔建军也跟女朋友周媛媛约好，正好趁这个机会见见家里老人。周媛媛原来答应的很好，但是到了跟前突然有点儿变卦的意思。 尔建军问她怎么回事，周媛媛直接说，自己的朋友们说了，就这么上门不太好，显得掉价，还是要正式一点儿，需要………总之是巴拉巴拉一堆东西。 尔建军上班不到半年，哪儿来的闲钱，可周媛媛生的好看，又是宁远本地人，在邮政局上班，要是因为一点儿物质上的问题分手，实在是太冤了。 尔东知道情况后，果断启动钞能力，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问题，先是给周媛媛家送了整一大车家电家具肉菜米油，在周媛媛父母兄长惊讶的目光中告辞而出，又拉着尔建军周媛媛去了宁远超市，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给两人换了两套朱氏定制休闲装，最后亲自开着自己的小红车，把两人接到了东郊大院。 州局宣传科科员小尔同志此时笑容满面，意气风发，底气十足，小周姑娘则是一天三受惊，尤其在看到尔东的郊区别墅后，惊得不能再惊，彻底失语。 四叔，后面的事情，看你自己了啊。 尔建军一笑，明白，尔大老板。 此刻，在厨房忙碌，对尔氏家族尤其是尔东已有了充分了解的周媛媛，彻底收起了残存的最后一丝优越感。 此前她之所以左右摇摆，一方面觉得尔建军是大学生，有前途，另一方受朋友们影响，又觉得男朋友农村出身又是一大家子人，只有个学历不保险，万一以后被家里拖累呢。 实际上节前她的那番话是想给对方出个难题，如果尔建军知难而退，那这事就算黄了，如果小伙子能够解决，那说明家里真有实力，继续处下去问题不大。 尔东觉得周媛媛的所有想法和做法都无可厚非，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再说四叔也真的是喜欢她，所以根本没有废话，直接了当的在一天之内解决了两人之间的所有……物质问题。 还是那句话，对他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初一一大早，天还没亮，整个宁远城被几乎同时响起的密不透风的鞭炮声惊醒，等到声音停歇，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火药香。 吃罢饺子，尔东带着两个弟弟给三位老人磕头，然后依惯例笑嘻嘻向各位长辈要压岁钱，人多金额大，此次尔东共收五百块，远超历史同期。 但是进的没有出的多，一转手，尔东悄悄又发出去一千八百块，当哥的一边发钱一边大呼肉痛，尔英泰佟晓光和安自强则高兴的乱七八糟蹦蹦跳跳。 这三个小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啊，四处炫耀，不想开心了没多久，祖国大地春节期间熟悉的一幕戏码再次上演，三个妈妈隆重登场，收了大头，留了一点儿，美其名曰，给你存着。 这回轮到尔东笑的肚子疼。 尔建国佟梅英能感受到，因为儿子出人意料的接连不断的成功，他们夫妇已经隐隐成为尔佟两大家族的核心人物。 年前，尔建国通过乔副市长的帮助，已经办完了调动手续，年后将到宁远市政府办报到，具体工作是民文翻译，级别上调一级任副主任科员。 乔鹏无条件支持尔东一家团聚，乔市长也觉得这是题中应有之意，最关键的是，市政府确实也缺语言文字都通的翻译人才。 总体而言这是个闲职，每年除了年头年尾开大会，还有翻译双语文件资料时会忙一点儿，大部分时间都很轻松。 职级上调后，尔建国的工资也有所提升，佟梅英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辞了乡中心小学的工作，随丈夫儿子搬到宁远，重新当回家庭主妇，安心照顾父子俩。 第120章 尴尬的聚会 尔东非常感动，他知道母亲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不容易，佟梅英虽然在农村长大，学历也不高，但一直很要强。尔东明白，虽然现在家里的条件比在伊河乡时强百倍，母亲其实也并不怎么在意，如果不是为了丈夫和儿子，她宁愿在乡下当一辈子小学老师，那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母亲付出的代价如此之大，让尔东非常抱愧，尔建国初来乍到，还没站稳脚跟，自然帮不了妻子什么。尔东不想等待，更不想让母亲变成围着灶台转一辈子的人，他准备年后和佟晓峰朱明商量一下，看让母亲干点什么合适，总而言之，能不闲着工资还要高就行。 如果没有这样的岗位，那就设置一个。 初二早晨，热热闹闹相聚两天后，亲人们各自回家，东郊院子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不过也有可喜的变化，因为有了勤劳利落的父母入住，院子里平添温暖的生活气息，一家三口扫雪，打扫卫生，包饺子，难得的轻松惬意，这也是两年来难得的长时间的不再匆忙的真正团聚。 儿子快一米八了吧？佟梅英道。 他自己说是一米七八，尔建国答。 还是太瘦了呀，我儿胖一点更漂亮。 没那么容易胖，尔建国道，他们搞拳击的不能随便增重，你没看他在家吃的也不多嘛，慢慢来吧。 ……建国，你说咱们儿子，以后会成一个咋样的人？ 那谁知道啊，反正，比我强就对了。 两口子同时笑了起来， 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照着，晴空万里，微风中隐隐的有一丝湿润。又一个春天，正在缓缓走来。 初三下午，郭立新乔鹏冀勇沈丽娟一帮人来家里拜年。 尔建国佟梅英看到儿子居然有这么多朋友，都有点儿惊讶，也改变了尔东在父母心中恋旧不爱交友有点书呆子气的印象。 家里长辈在，自然不可能太放松，众人也就是吃吃饭聊聊天，尔建国夫妇心中有数，在厨房忙活完就回了自己房间，年轻人们才放开了谈笑。 正聊的高兴，门铃响了，尔东起身出门，却见张静笑盈盈的站在大门外。 张静上身穿一件红色的羽绒服，下身着牛仔裤运动鞋，青春洋溢活泼利落，冬日阳光下，一张小脸白里透红，侧着脸俏皮的看向惊讶的尔东。 过年好呀尔东同学。 ………过年好……请进…… 张静轻快的走进院子，之后又放缓了脚步，开始好奇的四下张望，有些惊讶的样子。 尔东摸摸鼻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尔东同学，看不出来啊，您小人家还是个庄园主呢。张静说着话，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小院子而已，我可比不上姓刘的。 张静惊讶的看向尔东，你知道我想说啥？ 胡猜的，尔东道，到屋里聊吧，我朋友今天过来玩了。 方便不？张静就有些犹豫。 没啥，乔鹏也在呢。 张静撇撇嘴，但也没说什么，跟着尔东进了屋。 屋内众人看到张静，都感觉眼前一亮，乔鹏看向尔东，意思是她怎么来了？尔东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乔鹏才不信，笑着朝他眨眨眼，意味深长的笑。 张静和众人打了招呼，很大方的和尔东坐在一起，也不怎么吃东西，只捧着一杯热茶，微笑打量四周。 尔东稍有些腼腆的介绍了张静，令他有些惊讶的是，很短的时间里，小姑娘就融入了他的朋友圈，但是很有分寸，大多时候只是认真的倾听郭立新几个高谈阔论。 张静的到访，或多或少影响了这场聚会的进度，过了不久，朋友们纷纷告辞，结伴而归。送众人出门时，沈丽娟似笑非笑，轻声对尔东道，究竟哪个是弟妹啊，难不成，你都要收了？ 尔东大窘，脸都红了。 尔建国夫妇和张静聊了一会儿，单独给小妮子准备了吃的，张静也没有过分忸怩，半下午了，也真是饿了。尔东倒是细心，怕她尴尬，又陪着吃了一些。 尔建国倒没多想，可细致的佟梅英感觉这姑娘对儿子有意思，但是也没多问什么，只笑眯眯的说了些家常话。 两口子回房间看电视去了，尔东和张静相对而坐，突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神相对时，只是尴尬的笑笑。 又坐了一会儿，张静起身向尔建国佟梅英告辞，佟梅英忙让儿子去送送，尔东心中松一口气，跑到房间里拿了一小包糖果巧克力果脯，想了想又包了个小红包，然后拿了车钥匙去车库，发动车子出门。 张静见尔东开车出来，又愣了一下，最终没说什么，打开车门坐在了后排座位。 一路上两人都很安静，车到张家门口，张静下车后头也不回直接进门了。 小蕤惊喜的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尔东，小东叔叔，你不进来玩儿吗？ 尔东勉强笑道，不了，天晚了，这是给小蕤的礼物……再见啊…… 院内，母亲和大嫂看着沉默不语低头进屋的张静，同时叹了口气…… 尔东和小蕤挥手道了再见，开车离开了，他知道自己有些不礼貌，但是跟着情绪有些反常的张静进门，估计会有更多的误会，所以，还是算了吧…… 尔东有些不好意思的同时，也有些莫名其妙的释然。 人说最难消受美人恩，我道最好美人不施恩。 佟梅英一直在客厅等着儿子，尔东进屋后，她简单的提醒了几句，告诫儿子把握好自己，千万不要朝三暮四黏黏糊糊，更不能伤着人家姑娘，尤其是小江平。 母亲很克制，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总之要做个善良专一的痴情男子，尔东笑着对母亲说，是这个中心思想吧？ 佟梅英笑骂道，你好好的啊臭小子，别让我着急，也怪了，招姑娘这种事情也能遗传吗…… 尔东马上就来了兴致，妈，我爸年轻时也招女孩喜欢吗？ 尔建国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没有的事，我就招你妈喜欢，别的姑娘都不敢跟我打招呼。 娘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年后，也不知郭立新和肖林他们怎么沟通的，远大公司一切照旧，没有新股东加入，但不远处的一栋二层小楼上，伊州鹏程公司挂牌成立，负责人正是肖林。 这就意味着，远大公司从此有了竞争对手，这也不奇怪，毕竟，郭立新及其他三个家族也不可能吃掉本地商圈所有的红利。 郭立新完全没把鹏程公司放在眼里，伊州地方虽大，但是论人口和经济规模，落后的厉害，放在内地连个中等县都比不上，各家有什么章程，彼此心里清楚的很。 听了郭立新的介绍，尔东也确定，照猫画虎的鹏远公司，目前最多能吃点口岸贸易的残汤剩羹，远大只需要看着点儿对手就行了。 两人开始筹划新一年需要拓展的业务。 但是算来算去，除了工业品，伊万那边实在是没什么新名堂，只有高标号水泥算是亮点。最终的决定是，钢材水泥继续屯起来，时机成熟时自己建个水泥厂，水泥砂石料一起搞起来。 伊州新一年的规划中，境内道路交通和工业设施建设是重点，这在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就看谁能先行一步，占领高地了。 纲领确定，剩下的事情尔东照例甩手不管，他现在的主要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学习成绩上要过得去，起码不要让赵师叔那边操作起来为难，另一个就是和师父一道，仔细梳理一下三年来训练比赛的经验教训。 摸石头也不能胡乱摸，摸不好不但过不了河，不小心还会淹死人。 尔东为此专门和佟晓明通了电话，让他想办法搞一批美国职业拳击手的训练比赛录像带，能搞多少算多少，尽快寄过来。欧洲和苏联那边的资料，能搞到的话，也一起寄过来。 尔东特别强调，这是很要紧的正事，要提升到给佟晓峰搞欧美日本爱情动作片的高度来做。 佟晓明笑道，看样子你也没少看。 尔东气道，再别搞那些玩意儿了，哪天晓峰哥被弄到局子里就不好看了。 佟晓明大笑，我哪儿有空搞那玩意儿，买水货录像机送带子你不知道？ 兄弟俩电话里互怼一阵，佟晓明道，对了，我这里厂子宿舍设备技术人员工人都到位了，年后准备开工，一千多万都投进去了，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有点儿慌，你还有啥要说的没有？ 尔东惊讶道，怎么投了那么多？不是说五六百万就能搞定吗？ 佟晓明道，地皮涨价了，剩下的就是面多加水水多加面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超了预算。 尔东道，晓明哥，我现在可没时间操心那个，再说我也不球懂啊，你和嫂子自己折腾吧。 哎，咋说话呢，别忘了你是副总经理，有一成干股，办厂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佟晓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尔东急了，我不要了行不行我的哥？你是资本家……的女婿啊，我就一个穷学生，隔着几千公里呢，真的帮不上忙。 存稿没啦，以后争取1天一章吧 如题所述。 本就是给生病的孩儿妈看着玩儿的游戏之作，到她走了的时候，也就写了这么些…… 到今天全部发完了。 某种意义上说，这篇网文，从明天起才将进入正常的写作阶段…… 考验我耐力耐心的时候到了…… 这才一九八七呢，按我的预想，起码得写到2008吧……我现在的想法是，无论如何得凑够一百万字，三卷三百来章。 发文到现在，数据惨淡，拢共也就几千阅读量，一百来个放入书架，追更的也就个位数。 收入更是无从谈起。 虽然是抱着平常心入了网文写作的坑，但如此凄惨的数据，或多或少还是打击到我了。 好歹也码了几十年字了，怎么就如此不堪呢？ 前些日子，跟一位对互联网生态比较熟悉的朋友聊了一个小时。他掰开了揉碎了甚至嚼烂了，跟我普及了一些以往我模模糊糊略有耳闻但没有深究的知识点。 啊，原来如此，任何一个行业，要想成功，总是有规律可循的，绝不是想当然之后，不管不顾的加入。 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你不扑街谁扑街？！ ………… 这次的学费，我认了。 这不是丧气话。 我承认，我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我一头闯进了自己根本不了解的行业，失败是必然的，也是有益的。 起码证明，你自以为是的某些逻辑，在这里是行不通的，那不是别人的错，是你自己不够聪明。 网文圈是不讲道理不讲逻辑的，绝对不是自己认为如何就会如何，网文也是不看所谓结构文笔的，不是你自己写的爽读者就会买账。 网文，最终是要讲流量的，尤其是番茄这样免费分享的平台。 很遗憾，我虽然写的不是小白文，但我在网文圈确实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小白，浑身闪耀着傻白甜的光芒……我不可能有流量，起码短时间内不会有，长时间也看不到什么太大希望。 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想通过别的什么手段，去博取流量。 大概率，写完本文，我就会从番茄撒丫子撤退。 但是我必须感谢番茄，哪怕是番番的签约，也让我收获良多，起码开始认认真真的开始学习和体会，开始了对网文的认真思考…… 我想，我学到了很多，心中也有了新的方向。 绝知此事要躬行嘛，若不动笔，你永远不会知道网文的水有多深。 2023年马上就要过去了，如果要为未来的一年定个目标，我想我的目标是： 第一，我必须完成拳王这个故事，在2024年年内完成它，让尔东和他的故事体面的收场。 第二，开始新书的写作，而且，剑指最高级别的平台，哪怕再次扑街，我也认了。 第三，如果未来的岁月，三部曲写完都不成，那就没必要坚持下去了，这只能说明，你不适合这个行业。 ………… 就这样吧，从下周一起，每天三千字更新，估计偶尔还会请假…… 这个频率，应该是我的极限了。 最后，感谢诸位还在追看的朋友，这个故事，从明天起，为你们而写。 如果嫌三千字太少，诸位不妨两三天刷新一次。 请诸位尊敬的读者朋友放心，这本书不会太监的，放心…… 第121章 胸怀全世界 佟晓明慢条斯理道，不行，你必须给我说点干的，哪怕一句也行，你不是吹牛说自己看参考消息新闻联播都能看出生意经吗，那就再来一段你说的那个什么读后感，你不要烦，我也不着急，慢慢说。 尔东握着电话半天没吭声，只是呼呼的喘粗气。 佟晓明听到了，瞬间也就心软，算啦算啦，不为难你了，你别急啊，我马上去给你搞那个什么打拳的录像带去，放心，我会尽快寄回去。 尔东突然说话了，语调很平静。 晓明哥，你老丈人要是有小日本那边的路子的话，可以考虑在东京弄个小房地产公司，炒个地皮楼花什么的。最近我看报说日元要升值，这个可能性我觉得很大，估计那边的房地产市场跟着会动起来。要是能行，快进快出挣笔闲钱，挣多少就看投多少投在哪儿了。我只有一个建议，不能贪，最多折腾个两三年。具体怎么样操作我也不懂，我只是觉得现在能进去的话，应该差不了。 佟晓明听罢，沉声道，行，我知道了，回头跟老爷子说一声，看他那边怎么决定吧。 挂了电话，尔东只觉得心中没底，怅然若失，把看似琐碎且没有关联的信息组合起来进行快速分析，然后得出某种结论，这是依靠了自己的记忆能力，而佟晓明被自己几次侥幸言中所震动，现在很是迷信，但是羊城香港东京毕竟不是偏远的伊州，更不是小小的红卡口岸。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尔东想，心里开始后悔自己话说的太多太满，为了搞几盘录像带，什么都往外秃噜，真不是什么好习惯。 又能怎么办呢，希望晓明哥的运气一直好下去吧，至于自己，以后最好把嘴闭上，尾巴夹紧，老实一点儿，不要再乱蹦跶了！ 李世勇和艾力从京城带回来的信息，让本想开始摸鱼生涯的安永泰开始焦虑，他是骨子里好强争胜的人，在突然得知自己熟悉的引以为傲的一切即将被飞奔的世界抛弃时，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同样在摸鱼边缘游走的尔东，深切的感受到了师父的迷茫和失落，世界在飞速变化，拳击运动从内核到外在也变得面目全非，只有他们这一群人，还一无所知的走在老路上，而三十年的人为断层，也使得他们所掌握的技能远远落后于时代，甚至支离破碎。 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无非是南辕北辙，望尘莫及的结果。 尔东很快做出决定，尽己所能，帮师父一把。这也是他向佟晓明求助的原因。 二月中旬，深港寄来的包裹到了，四盒六十分钟的录像带，四盒空白带。 安永泰和尔东让阿布暂时带队训练，师徒两人一头扎进了录像带里的拳击新世界。 佟晓明寄来的录像里，有近两年的比赛录像片段和一些新闻纪录片片段，欧洲部分并不多，主要包括英国和苏联东德，美国职业拳击部分占大多数。 已经是剪辑过的内容，看起来更加的连贯有条理，但是尔东还是请电视台的朋友按自己的要求，分门别类的用空白带又转录了两盘精选内容。 整整一周，师徒两人闷在办公室里看录像做笔记，当然，期间还有面红耳赤激烈争论。陈主任很好奇他们在看啥，悄悄进去转了一圈，略有些失望的离开了…… 体委大院里一些不堪的传闻随之烟消云散。 师徒俩认识到，拳击世界，起码从录像里看到的精选内容而言，目前而言仍然分为两大体系，传统严谨的欧式和自由灵活的美式。 安永泰所学的苏式拳击，更准确的说应是欧式拳击的重要组成部分，注重技术精确度，注重步伐，防守，细节严谨，从选取的几个选手的镜头来看，整体上感觉区别不是很大，冷静，控制与反控制，稳扎稳打，非常务实。 但是即便如此，也比安永泰三十年前的所学有了一些变化，因为，欧式拳击似乎正在受强势的美式拳击的影响，开始重视基于运动员个人特点的训练和技战术体系养成。 美式拳击则让师徒俩目眩神迷，先不论其他，职业拳击世界迥异于业余拳击的宏大热烈的场面，超高的竞技水平，残酷的对决，宽松的氛围，严谨的流程，以及从镜头语言中就可以明显感知到的金钱的味道， 当看到迈克·泰森那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时，尔东心中一叹，这是一头……真正的人间凶兽！ 安永泰也是眼中发光，一副看到同类的欣喜表情，但是随后看到的内容，却让他面色凝重。 泰森的部分，占了录像带内容的几乎一半，完整的剪辑过后，基本上算是一部传记类纪录片。 ……泰森生于1966年，今年刚满二十，已经成为美国乃至世界职业拳击界最具统治力的重量级拳手，这是传说级别的逆袭故事。 少年时期，泰森和很多黑人区孩子一样，缺一个爹，有很多兄弟姐妹，老娘根本没时间管教，打架惹事自然是常态，甚至带着一伙孩子偷盗抢劫，是典型的问题少年。 不出预料，他被送进了当地的少管所，这次并不愉快的经历，却让他的命运发生了彻底改变，在少管所，他遇到了恩师，拥有不成功职业生涯和一肚子奇思妙想的拳击教练，库斯·达马托。 达马托觉得泰森是最符合自己拳击训练理念的人选，当然，他也很同情少年泰森的遭遇，老头儿干脆把泰森带回家里亲自调教，承担起所有的费用，怕野小子泰森坚持不住，高帽子又不要钱，老头儿就天天夸自己干儿子，说他一定能拿到世界冠军成为拳王，只需要，坚信不疑的坚持下去。 安永泰听弟子一会儿暂停一会儿记录的磕磕巴巴翻译，心中高兴，自己早年跟恩师学的那点儿俄语早就忘光了，没想到徒弟却掌握了另一门。 放眼全国，有哪个教练比自己运气更好呢。 安永泰暗下决心，以后自己也要适当改变下方法，可能的情况下，要使劲的夸徒弟，提升他们的自信心，当然了，控制不住脾气的话就算了。 安永泰羡慕达马托这样的教练，衣食无忧，无人约束，心里除了拳击旁无他物，美国拳击整体环境好，历史底蕴深厚，搞职业业余拳击的机构人员遍布全国，选材基础庞大，比赛也多，系统完善，一批人真的可以靠这行吃上饭吃饱饭。 当然，竞争也是异常残酷的，资本主义嘛…… 达马托就曾因为自费培养拳击手而破产，但他死性不改，还是自掏腰给泰森和拳馆的其他学员提供食宿和训练环境，甚至每天都会给干儿子泰森准备好洗澡水。 严师慈父啊，两人看了唏嘘不已。 达马托和泰森也有过矛盾，泰森刚打出点名气就开始飘了，又跑回黑人街区找狐朋狗友们鬼混，达马托知道后气的不行，怒斥弟子不是玩意儿，泰森担心干爹不要他了，从此收心，一直到成为职业拳王时都没再惹过事。 可惜的是，达马托一九八五年年底去世，没看到干儿子爱徒登顶世界巅峰。 看到泰森的比赛片段录像后，安永泰对达马托非常的钦佩，泰森运动天赋出众，但这不是决定因素，黑人里头天赋好的多了去了，但是安永泰这样的行家，能从泰森在比赛中展现出的力量、速度、闪避、防守技巧和干净利落的拳风上，看到达马托的思路和付出的心血。 他也明白，达马托为什么执念于泰森，这个二十岁的大牲口，确实是所有拳击教练梦寐以求的衣钵传人！ 安永泰心中得意，他也有自己的得意弟子，哪怕尔东以后去上大学，阿布也完全可以替代师兄的地位，论天赋，阿布一点儿也不逊色，他至少会成为国家级的重量级拳王，安永泰坚信这一点。 尔东已经完全沉迷于眼前这个全新的拳击世界，和师父一起一个星期的没日没夜的反复观摩笔记讨论争吵，将近二百页的文字记录，让隐藏在水下的冰山一角，慢慢的显出了轮廓。 ……师父，我喜欢他的拳击风格，喜欢他在拳台上的霸道凶猛一往无前，喜欢他自信的状态，我甚至知道他上拳台的时候在想啥！ ……你们这群垃圾，我会把你们碾碎！ 尔东看了泰森的比赛录像后，情不自禁的感叹。 这就是职业拳击吗？重量级的顶级选手原来能打成这个样子，师父，和他们比起来，业余拳击手，确实就是垃圾…… 安永泰从弟子的感叹中，听出了羡慕惊喜嫉妒佩服和……隐藏不住的一丝沮丧无力。 这可不行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弟子，绝不能因为看了几盘录像带就丧失信心一蹶不振。 安永泰想了想，问了尔东几个问题。 这里面，全是职业比赛，你看到轻量级的了没有？ 尔东摇头。 为啥看不到你想过没有？ 尔东疑惑的望向了师父…… 第122章 未来的方向 你毛子师爷曾经对我说过，他们那边最看重的，其实是重量级的比赛，只有重量级的顶尖选手，才配得上拳王的称呼，中轻量级嘛……就算了吧，现在你明白了吧？ 尔东点点头道，那我一辈子都成不了他们眼里的拳王了。 安永泰道，也不能那么说，咱们和他们不一样，只要是冠军，发奖金涨工资都是一个标准，不看谁重量大谁肉多。 安永泰说的有趣，尔东听了不由笑了起来。 安永泰又道，重量级职业拳王，还是世界最强的，你一个业余轻量级的拳手，看起来当然觉得没办法对抗，可是你是不是有点聪明过头了，那个什么泰森，你这一辈子有机会和人家同台比赛吗？ 尔东道，师父，我倒没那么想过，就是觉得咱们在各方面差的实在是太远，有种拍马也追不上的感觉。 安永泰道，你有这觉悟还行，追不上就慢慢追吧，我都不急，你一个年轻小伙子着啥急……不过你想过没有，他们重视重量级的话，一般轻量级就不太在乎了，至于业余比赛，我觉得和咱们也不会差的太多。 师父，尔东正色道，那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我觉得他们就像成熟完整的梯队一样，一级级往上打，轻量级可能不受重视，可人家打的人多啊，训练环境装备训练体系比咱们好的多，轻量级好手肯定不会少。 安永泰想了下，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你觉得，要是我们努力上十几年，到我退休的时候，你们这批有没有能打出来的？我指的是洲际比赛，起码是亚洲级别。 应该……能行吧，尔东一副没有把握的样子。 肯定行啊，带上头盔护裆和大号拳套，实际上对咱们是有利的，外国人力量大体能好的优势会被抵消一小半儿，速度快灵活小巧和反应快又是咱们的天然优势，这样的话，业余比赛我们还是有机会！ 尔东笑了起来，舒口气道，师父，你说的对，我刚才确实想多了，跟职业选手还是重量级的比，那不是自讨没趣嘛。不过他们的训练和技术确实是先进，师父，我这几天整理了一些要点，你看看准不准确。 安永泰道，我听着呢，你说。 师父，我的想法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种打法能包打天下，欧式有欧式的优势，美式有美式的特点，基本技术差不多的情况下，只要能找到适合自己身体条件的训练方式和打法，形成自己的风格，最后的赢面才大。 安永泰点头，对，到头来还是要看人。 嗯，就比如这个泰森，他的打法，换一个人来就不一定行。 安永泰道，你说说看。 尔东道，达马托给泰森的设计的战术叫……我看看啊……peekaboo，翻译过来，差不多就是藏猫猫的意思。师父，你看录像里头，泰森大量的在做低姿摇闪和变向，速度很快，频率很高，三场比赛里头，他也是完全按照训练的方式抱架、站立、移动、防守和出拳。我觉得根本原因就是，达马托看到了泰森的优点和弱点。 泰森个子矮胳膊短，必须要钻进去打！ 对，师父，我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安永泰点头，这家伙全身肌肉跟炸药似的，碰到哪儿哪儿炸，速度也快，躲闪也灵活，但是身高臂展确实不行，不贴身的话根本没办法。 所以说，泰森必须想尽办法钻进去，缩短和对手的距离，而且不断的出其不意的变向，从侧面打开口子。 ……这个peekaboo训练这时候就起作用了。而且给对手的感觉就是，不断的逼迫，节奏一直在变，应付的方向一直在变，压迫感会很强，不知道对手啥时候会突然爆发，打起来就很不舒服。 安永泰点头，这就对了，让对手舒服，自己就不舒服了……这需要很好的体能！ 师父就是师父，总结的到位！尔东一记马屁适时拍出，然后确定的说，所以别人学不了泰森！地球上，现在也只有一个泰森。 安永泰笑起来，你的意思，要是哪天有和泰森身体条件一样好的拳手，也用这种打法，那时候就看谁下巴硬谁运气好了？ 差不多吧，反正现在没有，你看泰森的那些对手，在台上完全丢掉了节奏感，全被泰森吓住了，打怕了，只想着防守，一点主动进攻的意识都没有，虽然都是一流高手，可还是两三个回合都撑不住。 是啊，泰森自己心里有数，知道怎么打对自己最有利，主动权全在自己手里，对手却习惯了以前的打法，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就啥也不会了！ 尔东笑道，这就是教员他老人家说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打着打着，对手节奏就乱了，就有漏洞破绽了，然后找准机会一顿重拳组合结束战斗。 安永泰叹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这个泰森，我看还是身体条件好，他的教练眼光也好。 最后就是，尔东想了想，泰森这个藏猫猫战术，贴近对手本身就是防守的过程，一旦进了内圈，他几乎不防守，就靠自己超强的爆发力和耐力连续攻击，就跟恶狗扑食一样不松口，再不给对手任何机会，大个子对手一旦被他钻进去贴住，臂展力量优势就完全失效，而且根本发不了力，如果急于摆脱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沙袋，就是能摆脱掉，体力信心差不多也被打没了。 安永泰道，那你觉得，我们应该学他们的哪一点？ 我们是业余拳击，回合少，每回合时间也短，有护具，最终目标就是清晰有力的击打和点数获胜，比赛中很少有击倒，对体能上有很高要求，但是对力量和爆发力的要求并不算特别高。 那就是速度站位变化和你说的那个主动掌握节奏？ 我觉得是这个。 我再想想吧，安永泰笑道，这些天快被这帮搞职业的给弄晕了。 尔东也笑，他现在也没有刚开始时的震惊和惶恐了，是啊，说起来是一个项目，但是毕竟是两种体系，人家为了几十几百万美元玩命，自然追求身体极限，血溅拳台都是毛毛雨，而业余拳击追求的，却是安全的对抗。 二者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连着几天，儿子晚上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看录像写东西，吃饭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尔建国佟梅英有点担心，偷偷从门缝看过去，却看见两个黑人在屏幕里打架，儿子抬头看的皱眉发呆，半天不动弹。 算了，他忙活个啥我们也看不懂，好好伺候着少爷就行了，尔建国下了结论。 尔东现在所思所想，无非是在职业拳击和业余拳击上找一个平衡点，既汲取优点，也不矫枉过正，这个对于他来说很难，毕竟，手头能拿到的资料还是太少了，没办法进行合乎逻辑的判断和量化。 基于队员特点的训练和战术打法设计，听起来很高深的样子，实际上就是教练和队员经过长期的合作磨合，找出并确定自己的独特优势，争取一招鲜吃遍天，力求一俊遮百丑。 大部分队员其实并不具备这个条件。 泰森采用peekaboo，是为了扬长避短，尽量发挥他的敏捷力量速度爆发力优势，如果换一个人执行这套战术，可能就会给他带来致命的危险。 尔东已经感觉到，peekaboo对于体力的要求非常高，消耗很大，适合体力充沛注意力始终能保持高度集中的拳手，换一个人，这或许就意味着提前的体力透支和崩溃。 此外，比赛中节奏感的把握与变化，不仅需要额外的体能，还需要脑子活泛，有超高的阅读比赛的能力，换一个人，也许自己打着打着就乱了懵了，那就根本谈不上节奏掌握和变化，搞不好任何一个小错误或判断失误，都有可能导致致命的后果。 因为你缺少抗击打能力，没有泰森那样坚硬如花岗岩的下巴。 所以，泰森式的所谓“藏猫猫”技术风格，并不适合以得点为最高目标的业余拳击比赛。因为他追求的是绝对的胜利，以优势击倒获胜为终极目标，符合职业拳击的所有预期，符合观众老爷们的期待，符合商业价值最大化的要求！ 而业余拳击则完全不同，如果没有绝对的力量和爆发力优势，那么所谓的重拳是基本无效的，和一记清晰的但并不致命的击打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职业拳手一定会考虑赢得观众拳迷的支持和欢呼，但业余拳手只要得到裁判的认可就可以了。 尔东的结论是，就自己师兄弟几个而言，张建伟艾力李世勇在升上中量级以后，可以部分的尝试压迫式的peekaboo风格，而具备身高臂展优势的自己和阿布，可能更需要在头部保护和运动、爆发力和反应能力提升上下功夫，以我为主，控制节奏和距离。 这就是未来的方向！ 第123章 思路要理顺 无论是防守反击还是以攻代守，无论是贴身近打还是控制距离，最终效果都取决于选手自身的先天条件和后天的努力，学习和模仿是必要的，但是如果做得不对，就必然会违背了拳击运动规律，造成不必要的危险后果。 每一种打法，都有优势和缺陷，这就是尔东的最后结论，他需要更多的比赛更多的经验更多的体会更多的资料，以求完善和最终确定他追求的安氏风格。 至于泰森伯比克之类，还是暂时先放一放吧，尔东觉得，他们这一代拳手，可能根本不会获得进入职业赛场的机会。但是业余拳击又如何呢，一样是强者为尊的世界。 那么，既然达马托能以泰森的成功而名满天下，尔东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师父做到这一点。 安氏风格，听起来，好像很牛叉的感觉哎…… 在琢磨了一周之后，尔东终于踏实的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安永泰和尔东又整理了一整天，初步取得了一致意见。 第一，职业拳击暂时不论，即便在业余拳击方面，国内已经落后的很多，这就是现状。 第二，尽可能改善基础设施和装备，改善训练条件和后勤保障条件，伊州范围内勉强可以做到。 第三，加强选才力度和淘汰力度，优中选优。 第四，改善改进训练方法，科学训练先从跳绳开始……之前居然没有……积极借鉴外部的先进经验，跟上时代潮流。 第五，传统的拳击技战术并没有过时，只是相对保守了，容易造成千人一面的不利后果，所以，要在尊重规律的前提下，适当改变，但是改变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那个，柔韧性不好别急着劈叉，容易扯着蛋。 最后一点，无论如何，几十年来拳击基本技术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变化的只是越来越科学的训练方式、科技的介入以及越来越强大的拳手。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才是拳台上永恒的主题，所以，无论业余还是职业，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提升和保持技战术能力，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 那就一步步来吧，安永泰叹道。 尔东点头，师父，趁着国内现在这批对手不强，我先给您抢个全国冠军回来。 安永泰听了他的鸡贼说法，忍不住乐了。 ………… 整个二月，尔东都过的异常专注和充实。 一些本来凌乱琐碎和不确定的想法，在他和师父逐步的实践当中，慢慢的变得有条理起来。 安永泰把八个弟子分为两组，尔东和阿布一组，两人技战术训练的核心是四个字，主动控制，通过提升体能力量爆发力速度步伐移动等能力，主动控制距离和节奏，进而夺取场上优势。 其余队员因为基础技术还没有完全定型，目前主要进行以防守反击为主要内容的训练，目标很简单，少挨打，多得点。 耐力和抗击打能力训练现在已成了重要一环，在劣势情况下，尤其是在第三回合仍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主动换拳争取优势获胜是有效的办法，但是这种无奈之下的战术，需要非常好的体能和抗击打能力，同时，需要拳手能在最后一分钟，仍然能持续输出力量。 很难，但是必须要做，然后在做的过程中，不断完善。 阿布是幸运的，尔东在和他的实战中，无论怎么别扭，都必须全力以赴的扮演打破距离闯入内圈贴身近战的对手角色，十厘米的身高臂展差距，尔东打起来有点儿不适应，也很辛苦，但他没有任何抱怨，因为阿布今后碰到的，或许大部分都是这个类型的选手。 师徒三人很清楚，四月底举行的第一届全国锦标赛，或许就是他们面临的第一场大考。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必须要抓紧了。 三月刚开头，宁远三中教务处陶主任和高二七班班主任李文静，终于逮到了尔东，然后一起找他谈了次话。 尔东的成绩在文科实验班仍然稳居前五，但是上学期开始出勤率急剧下降，各种比赛各种外出事务，再加上下午的训练，在学校基本上看不到他的影子。 陶主任对尔东仍然很有信心，他也理解尔东作为运动员的不易，他甚至明白，一个运动员最终获得成功的可能性甚至小于高考。 但是李文静不清楚这些，她今天找尔东谈话的主要目的，就是想让尔东保证，今后每天直至高三毕业高考，他能按时按点正常到校上课考试。 谈话主要以李文静为主，她也尽量的保持了克制，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能太严厉，以防他们所剩不多的那点逆反心理突然爆发。 说完自己的要求，陶主任和李文静一起看向尔东，希望他表态。 尔东想了想，原本他打算暂时不对学校说明西京大学特招的事情，毕竟世间事都有个万一。但是现在看来不得不说了，尽管他也不知道说了以后结果会怎样。 陶主任，李老师，这段时间我的训练任务很重，是因为四月底要举行第一届全国拳击锦标赛，这个比赛对我很重要，不只是因为它是中国拳击在停摆了二十八年后的再次启动，还因为，事关我的个人前途。 ……如果，尔东说道，我能在这次比赛里拿到前三名，就可以获得西京大学特招名额，明年二月底免试入学。 陶主任和李文静都听愣了，什么情况，这边还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劝人向学呢，人家已经要去上大学了？还特招免试？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陶主任斟酌了下语气，温言道，尔东啊，特招当然好，就是我有一个问题啊，这全国锦标赛前三，你有没有把握？ 李文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有些紧张的看向尔东。 尔东笑道，两位老师，我不敢保证一定拿冠军，但是前三名还是有把握的，请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训练，做好准备，全力以赴争取最好的成绩。 陶主任松了口气，看向李文静，李老师，既然是这么个特殊情况，你看呢？ 李文静道，我这儿……暂时没问题了，那就先把四月份的比赛打好再说，如果……没有打好比赛，成绩不理想，就必须保证正常学习时间，不能再随意请假了。 尔东爽快的答应了，然后起身向陶李二位老师鞠躬，出门走了。 陶主任看尔东出了门，拿起大号黄桃罐头瓶改制的茶杯喝了一口茶，轻松笑道，李老师啊，您真是有福之人不在忙啊，这才高二，班里就出了个重点大学学生了。 李文静摇头道，运动员的事我不太懂，我现在就是特别希望尔东能拿到前三，那可是西京大学啊，历史悠久名人辈出，鲁迅先生都在那里讲过课的……哎陶主任，你说中文历史经济哲学外语法律，尔东会选哪一个？ 陶主任乐了，只要他拿冠军，随便他挑！ 和陶主任李文静协调好以后，尔东回教室整理了自己不多的课本资料和杂物，准备拿回家去，这段时间一直到五月中旬，他都不打算再过来了。 跟乔鹏梁岩说了下情况，尔东背着双肩包出了校门，去学校旁边的单位停车场，他的小红车停在那里。 张静突然从一棵老榆树后头闪了出来，吓了尔东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张静笑笑，你这是又打算跑到哪儿去？用得着这样躲我吗？ 尔东无奈道，你想多了，我真没有躲你，最近事情很多，四月底我要去石城参加比赛了，这一个多月要封闭集训。 张静茫然的看向尔东，毛毛眼眨巴眨巴的。 ……就是一天到晚都在体委训练，暂时不来学校上课了。 张静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然后微笑着问尔东，你啥时候不封闭了，我能去你家找你聊天吗？ 尔东眼睛迅速闪过腕表，快迟到了。 可以，你知道地方……上次你咋找到的，我那里可偏。 鼻子底下就是嘴，问呗……好吧，我去水上餐厅问的……你真的没必要躲我尔东，实在不行，我转学还不行嘛…… 张静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尔东有点着急了，真的没必要，张静，你成绩很好，不要想多了，也不要做傻事。 算你有良心，张静又笑了，转身走了。 这演的都什么剧情啊……尔东原地愣了一会儿，忽然咬牙切齿自语道，我就是在躲你，等着吧，很快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 朱明那边早就交了工，一个冬天下来，房子院子没毛病，油漆和材料味道也散的差不多了，于是安永泰董文娟夫妇决定搬回去。 一众徒弟们立即开始忙起来。 尔东找了辆卡车搬东西，实际上东西也不多，就是一些衣物和董老师的书和安永泰的一些装备。 搬完东西，让师弟们上了大车，尔东开车拉着师父一家三口和阿布，去往小院子。 到了地方，董文娟突然有点犹豫，这还是自己家吗…… 第124章 温暖的日常 院墙明显是推倒重新整修了，刷成了淡蓝色，大门已经换成了维吾尔风格的厚重铁艺门。 这还不算啥，进门以后，董文娟和安自强都愣住了。 安自强：这是我们的家吗？走错了吧？ 董文娟：这哪儿是翻新，这是整个重建了一遍啊。 前院全用青砖硬化过了，钢木结构的葡萄架，园子里新栽的好几棵果树一看就是移栽的成树，一小块菜地规规整整，小菜苗都露出了嫩芽，原先的四间房子变成了六间，还加了个俄罗斯风格的小阁楼。 董文娟母子俩目瞪口呆，安永泰倒是没说什么，只有尔东在一旁有点不开心的在嘟囔，朱明哥这活儿干的，比我那里搞得还好，看样子他是拿我的院子练手了。 董老师突然有些想落泪，强忍住进了屋，安自强已经欢呼雀跃的爬上了阁楼楼梯，妈，以后我就在这儿睡……啊，有床，有书架，妈，这地毯太漂亮了，还有写字桌……妈…… 董文娟悄悄擦了擦泪，强强，把鞋脱了再玩儿啊，别弄脏了，地毯难收拾得很。 强壮的徒弟们三下五除二很快的归置好了东西，尔东挥挥手，让其他六人跟着大车先去水上餐厅，自己和阿布留下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搭手的。 尔东和朱明在小院花了很多心思，六间房的窗帘家具全都换了，旱厕扒了改为室内卫生间，卫生间马桶直排煤气热水器洗衣机一应俱全，全贴了瓷砖，厨房也是全套的煤气灶，一台绿色的进口冰箱立在一角。客厅用了半落地的大玻璃窗，一台二十四英寸进口彩电摆在电视柜上。主卧换了新床新卧具配了地毯，还有十八英寸彩电，还贴心的给董老师准备好了进口音响和电唱机。 客厅窗台上，一盆盆各色的花儿竞相开放。 董文娟坐在客厅宽大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欣喜又不安，东啊，这得花多少钱？ 尔东打量着客厅的全貌，也觉得很满意，基本上体现了自己的要求，听师母问话也没在意，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问，应该没多少吧。 董文娟有点着急，你这娃娃，没多少到底是多少啊，总有个数吧。 尔东这才反应过来，忙陪笑道，师母您就别管了，都是徒弟们的孝敬，真的，自家工程队搞的，也花不了几个钱，您看我师父，坐在沙发上多有大将风度……遥控器可是新玩意儿，师父你会用吗？我来教你…… 土豪弟子的安排，安永泰非常满意，乐呵呵的向弟子请教电视遥控器的用法，安自强也从阁楼上跑下来加入。他倒是学得快，兴致勃勃的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换台，正是周末，安自强马上沉浸在动画片里，笑的很开心。 安永泰乐呵呵的朝妻子眨眨眼，董文娟很无奈，起身去厨房了，过了会儿又走出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东啊，过来教教我，好多东西不会用。 教会了师母厨房卫生间各类电器的使用方法后，尔东愉快的拍拍手，行了师母，咱们走吧，一帮人还在水上餐厅等着呢。 在家吃……算了，董文娟有些不好意思，家里也没有准备啥东西。 尔东大笑，我刚才也想到了，师母，啥都弄的挺好，就是忘了冰箱是空的。 ……强强，给你的礼物，阿布从外头走进来，推着一辆崭新的公路赛车。 安永泰瞄了一眼，就知道这玩意儿很贵，不知道尔东从哪儿搞来的，反正边疆省内不可能。 安自强高兴坏了，立马扔了遥控器，就要推车出去试试，被母亲拦住了，这玩意儿看起来怪模怪样，车把儿都是弯的，轮子还细。外头现在还有泥巴薄冰什么的，容易摔跤。 尔东看出小家伙不高兴，搂住他悄声道，回头拿到体委大院里骑。 上车走喽，尔东笑道，祝贺乔迁大喜啊师母，有事弟子服其劳，咱们吃饭去，肚子饿啦。 董文娟笑的很舒心，这个小猴子又在耍宝呢，小小年纪就如此贴心，懂得不让别人尴尬，不知道再过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世上本无大事，平静的生活才是常态。 春天来临，气温升高，积雪融化，伊水河水位暴涨，鹅黄嫩绿一夜间铺满河谷大地，每天都有新的色彩出现，每天都有不一样的花朵竞相绽放。 但是尔东无暇顾及这些，虽然不是纯粹的封闭式训练，拳击队每天的训练时间仍然提升到了五个小时。 尔东和阿布还好，其他队员稍稍有些吃不消，但都在咬牙坚持。 远大公司又开始忙了，郭立新现在已经不再指望尔东能有时间过来喝茶聊天，虽然这样能让他感觉轻松一些。 现在，远大成了单一的电器机械商贸公司，业务重心已经转移到了红卡口岸，正在筹划在定水县城附近建一座中型的水泥厂。 郭立新手下聚集了一批人，成份很是复杂，本地的外地的都有，都是些脑子活泛胆子大敢做事的人物。尔东对他们的评价是，可以一用，但需要定期的淘汰更新。 郭立新心领神会，他现在已经深刻的感受到了压力，一家新兴公司掌舵人需要具备的能力太多，而他仍在摸索当中。怎样才能在一个鱼龙混杂的时代混出头来，是他面对的首要问题。 佟晓峰和朱明正在餐饮业和建筑业的道路上飞奔，希望今年能有更大的收获。 掌控一切的感觉，真的令人愉快。 宁远超市仍然是伊州货品最全服务最周到的商超，几乎是伊州各县市群众来宁远必逛的商场，拥有超然的地位。 水上餐厅舞厅咖啡店和马氏牛肉面馆，源源不断的提供着现金流，相形之下，定水的三家店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朱氏建筑公司现在设备齐全，人力充足，技术水平也有保障，已然承担了一些中小型的住宅建设项目。 youth和明品牌的影响力已经辐射到了伊州周边地区，在年轻人的心目中已然成为潮流的代名词。 最令朱明诧异的是，家具窗帘和室内装修这两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产业，却给他带来了很大一部分收益。 尔东在两人店里的股份已经降到了三成，可架不住人家的规模不断增长，实际收益不降反增，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当佟梅英看到儿子悄悄递给她的数额一百万的工行活期存单时，两腿都有点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久久没有说话。 缓过神来，佟梅英第一句话就是严禁儿子外传，甚至连自己老爹那里都不能说，省得哪天他喝大了秃噜出去。 尔东心里不由暗赞母亲的冷静和睿智，突然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想着如果把其余四百多万也扔在母亲面前，她会怎样？表情又会如何？ 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一百万对母亲来说已经是从未想象过的天文数字了，他可不想有什么意外。 星期天全家难得休息，尔东和父母一道，开始收拾大院里的菜地花草，好在一半儿地面都硬化了，做了花池景观和鹅卵石小道，真正的体力活儿并不多。 在园艺专家尔建国同志指导下，一家三口整整花了一天时间，才将整个院子都收拾出来，把葡萄藤重新起出来上架就花了不少时间，也让尔东感受到了老爹专业人士的气质，连佟梅英都笑吟吟的夸赞说，老头子专心干活儿的样子，真是帅气。 尔东叫来了外面收垃圾的人，给了十块钱，就把院里收拾出的杂草枯枝弄走了，尔建国看着有点儿心疼，说院子里要是盘个柴火灶，就不浪费了。 这一天下来多少有些辛苦，但是也很愉快，园子里的劳动虽然累，但和训练相比那就是毛毛雨了，更重要的是，尔东很喜欢这种一家人一起做一件事的感觉，这感觉甚至都让他有些着迷，完全忘了当年自己是怎样的排斥农活儿，想方设法的偷懒。 他也开始理解了父母对于土地的那种执着和依恋，那是一种从久远的历史中传承而来的，刻在基因里的印记，永远不可能改变。 解放路那边的院子还是找人搞吧，阿布和四叔是指望不上的，新华路那边有人每年春秋专做收拾院子的活计，给果树剪枝，葡萄藤上架下架，翻地施肥种菜之类。 或许有一天，这种类似园丁花匠的职业会成为不错的行当，但是现在显然不行，只能是短工性质的副业，人们大多数会自己打理院子，不会雇外人干那点活计。 江平难得的又来了一封信，写的不长，但是尔东从中感受到了小丫头的一丝沮丧。 一个学期的努力，并没有让她取得期待中的好成绩，主要问题出在数学，实在是太拖后腿，哪怕其他科目都能拿到前三前五，甚至英语能拿到年级第一，但是糟糕的数学成绩却让江平只处于年级中游，而且她一时半会儿看不到有什么扭转的希望。 第125章 我要飞过去 尔东看到这里的时候，简直要笑出声来。还真就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实际上自己选择文科也是因为理科科目的学无能，按武侠小说里的说法，这简直是他的罩门所在，一碰就要命。 除非名师指点再加自己卖死力气，还要在艰苦的训练中或多或少开点窍，否则数学会是绝大多数学生的噩梦。思维方式不能转变的话，是看不到改善的希望的。 左思右想，也只有一个办法能帮助江平，帮她找个一对一的有经验的数学家教，在背地里多下点功夫。如此一来，不奢望能有什么质的改变，只求能拿到该有的分数，不至于一门不行满盘皆输。 必须花最高的价钱请最好的老师，尔东在回信中写道，不要有什么犹豫，现在就开始找，找到了就开始恶补数学，否则日积月累的恐怕会积重难返。至于钱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尔东暗戳戳的提示，毕竟那个，睡过了嘛，我的就是你的，拿去拿去别客气。 不知道小丫头收到这封信后会是什么表情，尔东突然间非常期待。 三月底，边疆省体委宣布了参加四月中旬在石城举办的首届全国拳击锦标赛的集训队成员名单。 六十公斤级，伊州体委尔东，省集训队安德烈。 六十三公斤级，伊州体委阿布，省集训队张建伟。 六十六公斤级，省集训队艾力，阿扎特。 七十二公斤级，省集训队李世勇。 另有七十五和八十一公斤级的五位选手。 领队路正清，教练齐勇、安永泰。 这是历经了两届全省青年邀请赛和十城市青年邀请赛之后，边疆省拳击队遴选出的最佳阵容，路正清和齐勇信心满满，安永泰心底里也确定，至少尔东这个级别应该可以出好成绩。 ………… 春天到了，新的希望开始慢慢的生根发芽。 尔东一如既往按部就班的训练，只不过在和阿布的对抗中，更加严谨和不留情面，他甚至用到了所有他经历过的和能想到的，有可能在拳台上出现的“盘外招”，甚至连恶毒挑衅的垃圾话也包括在内。 安永泰在台下摇摇头，觉得他有点过火了，确定能参加比赛的各个省队，大部分成立不到一年，哪会这些玩意儿，有心提示下尔东不要搞这些东西，但转念一想，从最坏的情况考虑也没错。安永泰最终没有干涉。只是严格要求队员们不能在比赛中主动使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招数。 阿布和新队员们简直大开眼界，原来为了赢得比赛，“前辈”们想出了这么多的阴招黑招，有些看上去好像挺管用，比如头顶，“不慎”击打过低，拍击，隐蔽用肘等等。 最可气的就是铃声响后佯装碰拳致意，然后趁对手不备直接开始进攻，尔东就在比赛中碰到过这种情况。这个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犯规，顶多就是恶心人，但是一旦得手的话，对手就麻烦了。 相对这些黑招，搂抱箍颈垃圾话都算是相对柔和的，只要不太影响比赛，甚至连裁判都会睁只眼闭只眼。 一九八七年是国内拳击新的元年，这一年除了全国锦标赛，还有各类国内国际邀请赛，边疆省第三届全省青年邀请赛年底将在东山市进行。 路正清齐勇已经从国家拳击队得到消息，此次全国锦标赛各个级别的冠军选手，将组队参加五月底在北高丽首都平城举办的白马杯邀请赛，与北高丽最具实力的选手对抗。 ………… 为了不再坐一天半的班车，为了不在臭烘烘脏兮兮跳蚤虱子横行的客运站旅店熬一个晚上，尔东强拉着郭立新四处奔波，只为开个证明，买三张去省城的机票。 边境机场的管理权限现在还没有完全下放到地方，这事弄起来挺麻烦，不过再怎么样，能搭上话就有希望。 开因公出差证明和单位证明，审核一番，又盖了几个章，最后总算买到了三张机票，此时已是四月初，离省代表队集合出发的日子没几天了。 安永泰都发急了，可尔东咬着牙瞪着眼非要坐飞机，他也不明白弟子为啥突然就这么执着。 我们要坐飞机去省城了，阿布兴高采烈的告诉父母这个消息，老爹倒也罢了，老娘就非常担心，歪江，那个铁疙瘩高高的在天上飞着呢，掉下来咋办呢？ 阿布只好解释，飞机掉下来的机会比隔壁居曼大叔从马上掉下来的可能性还要小。 阿布老娘就放心了，也是，这么多年下来，哪怕居曼喝醉了摇摇晃晃的在马上连缰绳都不抓，也没见他摔下来过。 头一回坐飞机，还是安24这种小型的支线客机，安永泰师徒三人都非常高兴和新奇。 机舱里非常干净，但是也透着点儿老旧，那感觉，有点儿像打扫的很干净的单位招待所。 飞机上连同飞行员、空姐加在一起，一共只能乘坐五十多个人，没有头等舱一说，空中小姐是穿着蓝色制服的年轻姑娘，有点儿像空军军装，只不过配着裙子，姑娘们唇红齿白不施粉黛，服务态度超好，远高于地面上的水准。 起飞的时候，尔东故作镇定，直到飞机吱吱嘎嘎的终于稳定下来，才悄悄呼了口气，再看看师父和阿布，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尔东不由暗笑，目光再次转向开始起身忙碌的空姐们。 机舱内居然可以抽烟喝酒，有几个乘客一看就是老手，开始吞云吐雾，空姐推着餐车到尔东这一排时，他已经摸清了路数，转眼间，三盒五支装的中华烟，三瓶茅台到手。 安永泰眼睛一亮，原来坐飞机还有这样的福利，他不吸烟，那三瓶茅台明显是弟子为自己搜罗的，两小时不到的航程而已，他不想喝，只是摩挲着瓷瓶装的国酒，心里很是满意。 阿布对果盘面包巧克力大白兔什么的不感兴趣，那些玩意儿大师兄那里有的是，早就不稀罕了，只是把三人份的可口可乐都喝了，满意的打了个饱嗝儿。尔东皱着眉想制止，想一想算了，小孩儿嘛，总得体验一下，下飞机再告诉他运动员不能喝碳酸饮料的规矩，可不能上瘾了。 老旧的螺旋桨飞机飞不高也飞不快，客舱的密闭性也不是很好，在4000多米的高度上穿越云层时，云气跑进客舱里，一时间雾气腾腾仙气飘飘，倒也是很别致的体验。 第一次坐飞机，居然有酒，还可以抽烟……飞机餐也还可口，就是遭遇气流时有点颠簸，声音有点儿大的吓人，其他的比如舒适度什么的都很一般，不过总比坐班车省时多了。 在省城机场上空足足盘旋了二十多分钟，飞机才降落在跑道上，安永泰和阿布倒没啥感觉，尔东这个科普爱好者明白飞机起降的危险。不由得又紧张了一回，直到飞机平稳落地开始减速滑行才彻底放松下来。 落地后又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搞定了一周后去石城的三张机票，这回算是长途飞行了。 出了机场，打了个伏尔加出租车，三人直奔省体委。 路正清得知这师徒三人将乘飞机去石城后有些为难，对安永泰说恐怕机票钱报不了，不料安永泰笑着说没关系，自己这块儿有赞助商，不用公家掏这个钱。 尔东在一旁撇嘴，师父居然也会大言不惭说面子话了，赞助商就搁这儿站着，还扛着你的大包呢。 齐勇过来和安永泰握了手，眼神朝尔东和阿布扫了一下，尔东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到了人家地头了，该听人家齐总招呼了。 也不多话，和阿布提着包就去了宿舍，这边早就安排好了。师兄弟们知道他们要过来，早早的安排好了床铺，逐一拥抱问候，洗漱过后一起去了食堂。 张建伟三人得知大师兄要带师父和阿布一起坐飞机去石城，都羡慕不已，但是也没办法，目前这个情况只能如此。 下午，全队开始赛前训练，安永泰也开始参与，不过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尔东和阿布身上，其他队员的技术指导除非齐勇征求意见，一般不会说话，路正清齐勇对此非常满意，觉得老安这个人确实好相处，就是个专业教练，一门心思扑在业务上，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路正清心里头就有了想法，以后出去比赛就用这个组合，省心省力，回头跟领导汇报一下。 四月八日，师徒三人顺利飞抵石城，这回是图154，大飞机坐起来要稳当的多，重要的是，座舱响声没那么大了，这让尔东很是安心。其他队员由路正清齐勇带队，路上还要走四天三夜。 下了飞机，尔东很开心，这是他第一次到南方城市，正好先带师父和阿布旅游放松一番，毕竟离全队集合还有四天时间。 安永泰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师徒三个逛遍石城，有点儿名气的景点都走了个遍，好吃好喝的也都尝了，一路吃着聊着逛着买着，尔东拍了好几卷照片，都是到此一游式的合影，高兴的都忘了自己是来比赛的。 第126章 卖马的汉子 第三天，安永泰终于从舒适中醒过味儿来，立即让尔东退了石城宾馆的房间，一起去省体委报到，顺便让尔东把代表队一行其他的事务都办了。 师父突然之间的变化，搞的尔东手忙脚乱，而且安永泰和阿布都是甩手掌柜，出门向来不管这些。 尔东来回奔波忙忙碌碌，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已经注意到了他。 国家集训队的领队郑老爷子郑世恩也来了，此刻他坐在宾馆大堂的沙发上，饶有兴致的看着尔东和前台服务员说话。 小伙儿又长高了，快有一米八了吧，嗯，脸也长开了，模样不错，精神利落，只不过小寸头下面还是一张小黑脸，看样子安永泰安排的户外训练量很大，边疆省那个地方，大太阳紫外线可是很毒。 老爷子，要不要叫他过来说话？旁边的中年男子，国家集训队教练李维山笑道。 郑世恩摇摇头，打完比赛再说吧，看看小家伙状态怎么样，北高丽那边儿的邀请赛五月初就要打了，你多留意着点儿，看看这回有没有冒出什么好苗子。 李维山点点头答应了。 参赛队员在哪里训练？ 省体委安排在摔跤队那边了，只是没有拳台。 郑世恩皱皱眉，下午过去看看。 等尔东安排好边疆代表队的食宿，已是午饭时间，三人匆匆吃了一点，就提了装备赶到摔跤队训练馆。 进门一看，地方还不小，但条件也就一般，里面已经有不少参赛队选手在热身。尔东打量一番，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了赵长安赵俊杰父子。 忙跟师父提了个醒，三人一起过去打招呼。 赵长安很高兴，从安永泰那里得知尔东打六十公斤级后就更高兴了，俊杰，你不是担心对上东东吗，现在不用了，人家升级了。 几个人都笑，赵俊杰有些不好意思，过来和尔东阿布拥抱后问道，阿布你现在多高啊？ 阿布笑道，杰哥，我一米八七了，六十三公斤，这回打六十四公斤级。 赵俊杰摇头道，谁碰上你算倒霉，这长胳膊长腿儿的，哪能够得着啊。 三人大笑。 尔东阿布干脆就伙在河西队一起训练，安永泰赵长安在一旁随意的聊天观看，时不时吼上两嗓子。 师兄弟俩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三四天没训练了，居然有点兴奋，尔东暗骂自己贱皮子，生来就是出大力流大汗的命。 赵长安看了一会儿，对安永泰道，老安，东东这一段儿进步很大啊，速度力量看起来都长了一大截，如果他降体重打五十七公斤级，小杰估计最多能撑两个回合。阿布也不错，能顶住东东的近身，你运气真的好，这俩孩子不出意外的话，都是冠军苗子。 安永泰得意的笑笑，啥叫运气好，是运气太好。 赵长安也笑了，嘿，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训练馆不起眼的角落，郑世恩李维山认真的看着队员们训练，上百名队员聚在一起，场面煞是壮观，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郑世恩很是感慨，总算是在自己还能动弹的年龄见到了这一幕。 这次来参赛的一百五十多名队员，来自十五个省市代表队，国家集训队全体回归各自省市队参赛，锦标赛过后，国家队的成立该提上日程了。 下午的训练只进行了两个多小时，郑世恩李维山只是默默观看，从头到尾也没上前跟各队领队教练打招呼，但是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激动。 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眼前的这些小伙子，就是国内拳击未来的希望。 只是，从哪里寻找突破口呢？ 郑世恩又想起了金在石，北高丽国家拳击队的总教练，那个小鼻子小眼的小老头，是以友好国家援助的身份来到京城的。 金在石今年五十多岁，手底下带出了一批亚洲和世界冠军，实打实的国家级功勋教练。老金到京城后，看到集训队的条件时，一脸的不可思议，连连摇头，说你们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是国家队的训练馆，这就是一个停自行车的大棚嘛。 郑世恩脸上挂不住，但是又有什么办法，新馆在建，要搬进去至少也得到明年年底了，先这么凑合着吧。不过今年冬天无论如何要找个有暖气能洗澡的地方了，国家队队员手上生冻疮算怎么回事…… 金在石嘴上损了点儿，但是干起工作来丝毫不含糊，除了领队郑世恩，国家集训队上上下下被他训了个遍，小老头儿资历老成绩够，手底下也是真有本事，再加上一口标准国语，大家没话说，哪怕有时候骂的过份，也得忍着。 这回的平城“白马杯”邀请赛，就是金在石利用个人影响力张罗的，所有的费用也由北高丽官方承担。 私下里，金在石也对郑世恩说过，办这个邀请赛，就是想让国家集训队的教练队员们，过去体验一下真正的国际比赛水平，因为在轻中量级别上，北高丽国家队选手目前起码在亚洲是位居前列的，个别顶尖选手在奥运会也是前八的水准。 郑世恩也很想知道，国家集训队目前的水平距离亚洲前列到底有多远，但是看金在石指导训练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情况怕是不妙。 尔东看了下报名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五天打五场比赛即可夺冠 ，“工作量”不算大。不由开始羡慕大级别选手，打上三四场就能完事，能赢一两场基本上就是全国前八，一跃进入国家一级运动员行列，简直不要太轻松。 ………… 两天后，各省市参赛队全部到齐，备赛场地太小，主办方把各队安排在了不同的大学体育馆，总算解决了赛前训练的问题。 路正清齐勇安永泰三人碰头商量一番，由安永泰负责六十、六十三、六十六公斤级五个队员的比赛，中大级别由齐勇负责，两个随队教练分别作为助手。 相对于中州的十城市青年邀请赛，本次全国锦标赛的开幕式组织稍显平淡，也没有引起当地观众的热情，各级别的新闻媒体倒是来了不少，省电视台难得的进行了转播。 运动员当然喜欢观众多的比赛氛围，但是如果真的没有什么观众……也就没有吧，场外因素少一些，可能会更专注于比赛本身。 几场轻量级比赛打下来，尔东有个发现，打防反的多，主动进攻者少之又少，按说是小级别看反应看速度看技术，但是最终却看了个寂寞，他有些想不通，安永泰一直强调比赛时要注重控制和进攻，防守在最初训练起步时就要求形成自然动作和肌肉记忆，看来很多教练有些本末倒置了。 尔东的首场比赛对手，是来自漠北省的安达，他也是漠北省唯一的选手，而且是自费前来参赛。 这几天训练场内外传遍了安达的故事，其情节堪称传奇。 安达原本是一名摔跤手，他和阿布一样，突然就喜欢上了拳击运动，谁都拦不住的那种，没教练就自己琢磨着训练，就这么折腾了一年多，幸运的赶上了这次全国锦标赛。 他特别想参加比赛，但是省体委没这个项目，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组队，安达思来想去咬咬牙，卖了家里的一匹马，凑够了路费，只身来到石城报名参赛。 组委会考虑到安达对拳击运动执着的热爱和这股子不放弃的精神，破例同意他以个人身份报名参加比赛，安达高兴极了，因为除了参赛，此刻在他身边充当教练的，就是李维山。 这面子，太大太足了。 看着眼前身形精壮面色黝黑的安达，尔东不由暗叹，老哥，你好好的不搞摔跤，吃饱了撑的趟拳击这滩浑水…… 除了真心的喜欢，没有更多的理由了吧。因为尔东从对手眼里，看到的只是兴奋和满足，看到的是他站在拳台上的……纯粹和虔诚。 也只有纯粹和虔诚这两个词能描述此时的安达，他的眼里，连胜负都不存在，我来了，我在台上，我能比赛，一切都已足够！ 铃声响后，尔东并没有碰拳，而是上前拥抱了自己的对手，台下的各队教练和队员们，不约而同的长时间鼓掌。 郑世恩眼睛一亮，这小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比赛整整进行了三个回合，尔东精神高度集中，但是没有出过重拳，全程都以称职的陪练角色打完，不断提示安达在防守和攻击中的问题，就跟他在和阿布的实战训练中一样。 尔东灵巧的躲闪，快速出拳，几乎都是清晰有力的得点，安达感到无力，他无法抓住对手，只能按照尔东的提示，认真抱架防守，偶尔抡出一记大摆拳。 总共三回合九分钟比赛，安达的体能在第一回合末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后面的两个回合，几乎全凭顽强的意志力坚持下来。 比赛结束，安达浑身如水洗一般，虽然大比分告负，但他在这场比赛中获得的经验，也许还多过他一年多来的独自闷头苦练。 第127章 激战石头城(1) ……谢谢你兄弟，谢谢，安达紧紧的拥抱尔东，拍打着他的后背，然后高高的举起他的手臂…… 这一刻，没有对手，只有热爱。 郑世恩安永泰阿布在台下鼓掌，所有的观众都情不自禁的起立鼓掌，安达，这个真正的草原硬汉，此时此刻，他让所有的人都明白，真正的拳击，远不止于胜负。 尔东百感交集，他突然体会到，自己这一路走来是何等的幸运，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多少像安达这样的汉子，一心向往着走上拳台，但是家里却没有马…… 中国拳击新元年，任重道远。 ………… 尔东小组赛的第二个对手张浩，是一个三十四岁的大叔级选手，来自津海，国家集训队队员。 本场比赛，李维山亲自坐镇指导，上台前专门叮嘱张浩，对方技术好速度快力量大，过往比赛全胜，而且击倒率很高，注意头部防护，千万不要被对方带走节奏，踏踏实实打防反。 张浩点点头，但心里并没有太在意，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子而已，或许体力会好点儿，还能强到哪儿去。 尔东很重视这场比赛，不仅是因为对手国家集训队队员的身份，还因为这是他第一次面对成年选手……不过是不是有点儿太成熟了…… 比赛开始。 张浩试探了不到三十秒就发现了异样，自己的所有虚晃和节奏变化，对手都不以为意不为所动，而且不急不躁神色轻松。 张浩心里有些诧异，看来李指导说的没错，这个小孩的定力相当不错，面嫩心老，不太好对付。 尔东心里头同样有点儿嘀咕，感觉对手脚步移动一般，力量还可以，反应慢半拍，总之打的有点儿太规矩，太死板，太刻意。按说像这种三十多岁的拳手，不应该表现得像现在这样实战经验欠缺的样子，莫非是对手故意示弱，引自己出拳？ 也懒得琢磨了，钻进去打吧。 张浩立即感受到了压力，对手距离感非常好，始终和自己保持着安全距离，总能利用自己出拳后的空间迅速贴近打出犀利的反击，而且往往是不同位置的两到三拳，等自己扛住一波想反击时，对手又回到了安全距离。 张浩感觉非常难受，自己每次挥拳攻击，似乎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打空拳的感觉非常的糟糕，尤其是对手只是稍稍侧身滑步就能游刃有余的躲过自己的所有攻击，双臂居然是垂着的，并没有抱架防护头部。 无论张浩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跟得上尔东的节奏，他被尔东带着满台转，有时候似乎把对手逼到了台角，但是对手一个低姿摇闪，就能从他的打击范围里摆脱出来，等他回头时，已经变成自己困守角落的局面。 攻守易位，尔东在贴的很近的情况下，连续挥出重拳击腹，张浩只能躬着背缩成一团，竭尽全力的护住头颈。 偶尔的反击，意味着更多更迅速的被击中。 第一回合结束，尔东扭头回到台角，安永泰和一名助理教练只是检查了下他的头盔和护齿，并没有说什么。 另一边，李维山道，感觉怎么样？ 很被动……使不上劲儿……对方脚步移动很快，很灵活，够不着他。 李维山道，注意防守，合理分配体力，对方贴近后找准时机打上勾，不要贪多，一两拳就可以。 张浩点头表示明白，再跟着对手的节奏打下去，有可能连第二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第二回合开始，张浩没有再大幅度的移动，也不再主动出击，只是站在拳台中央，紧紧盯住对手的动作，身体随着对手移动而不断的变化方向。 尔东也不再移动或后退，这一个回合多的时间里，足够他完全感受和把握住与对手比赛的距离和节奏。 这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体验，类似于以对手身体为圆心，以其上步摆拳最远打击范围为半径画一个圆，此刻，他仿佛就站在这个无形圈圈的边缘上，他能打得到对手，而对手的所有攻击，却只能从他眼前不到五厘米的地方无奈划过。 这真是一种令人愉悦的感觉…… 尔东不再抱架，而是垂着一条手臂，不断以刺拳击打对手头部，速度很快，力量很足，张浩完全处于守势，偶尔想前冲贴近，对手只一个侧步就重新控制住节奏，只要张浩敢放下抱架的双臂，头部一定会迎来准确狠厉的击打。 没法继续了，虽然自己很认真很努力，但是，青春啊他不在了，技术啊差距有点大了，反应啊确实慢半拍了…… 张浩感觉很无力，作为一个心智早已成熟的拳击手，他清楚的知道，这个回合结束后，自己基本上已经输了，以他现在的体力情况，估计撑不过第三回合。 为什么这么累，还毫无效果？ 李维山在场下不断提醒张浩注意头部保护，他看的明白，仅仅是头部被对手连续刺拳击中，就足以让张浩慢慢的丧失信心和战斗力。他在犹豫，这场比赛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张浩即便撑过这三分钟，在第三回合也是大概率被击倒的结果。 张浩是辞了单位的工作专心投入拳击运动的，在这个年代，这是绝对的破釜沉舟式的举动。一年来他训练刻苦认真，付出的代价远超外人想象……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此刻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的无力和悲凉。 第二回合结束铃声响起，张浩慢慢回到休息角，坐下后低头无语，汗如雨下，胸口剧烈的起伏。 能不能坚持？ 能！ 张浩咬着牙低吼，心中满是痛苦不甘和……一丝丝的愤怒，那不是因为对手，而是因为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自己多年来的坚守，难道毫无意义…… 安永泰给弟子擦干了汗水，又喂他喝了口水，低声道，差不多了。 尔东点点头。 一旁的助理教练眼睛一亮，自己可能要看到两天来的第一场击倒了。 第三回合开始的一瞬间，张浩有一种感觉，似乎自己的体力已经完全恢复，可以进行主动的最后一搏。 但是随着自己两记无效的摆拳落空和随之而来的头腹部的连续被击中，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错觉而已。 只是为什么整场比赛下来，自己竟然没有一次有效的击打？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 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张浩心里只剩下唯一的信念，可以输，不能被击倒。 又打出几拳后，尔东稍稍后退，蓄力的同时，扭头看了眼场上裁判。 张浩背靠在台角，摇摇欲坠，已经站不稳了。 裁判显然领会到了尔东的用意，犹豫了一秒，果断上前终止了比赛。 裁判举手示意的一刻，李维山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自己总算不用扔白毛巾了，这算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张浩低着头，草草与走过来致意的尔东抱了抱，然后慢慢走下拳台，今天的比赛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场噩梦。 安永泰和李维山握手，李维山道，尔东不错啊，各方面比去年又长了一截。 安永泰一愣，他当然知道李维山是何许人也，他也明白，从国家队教练嘴里听到这话意味着什么。 李指导，您有什么想法吗？ 国家集训队准备组织代表队去北高丽打一场比赛，这次锦标赛也算是选拔，打完比赛再聊吧。 安永泰点点头。 尔东心不在焉的坐在休息室里发呆，阿布赢了比赛兴高采烈的回来他都没有注意。 阿卡，我又赢了……你想啥呢？ 尔东勉强笑笑道，不要翘尾巴啊，越到后头越难打，准备工作做细点儿。 我知道……你到底想啥呢？ 没啥，就是觉得有点儿没意思，比赛太容易了，心里越来越没底。 阿布疑惑的看看师兄，他不明白尔东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 安永泰走进来，正好听见了尔东的话，心里一哂，这小子，眼光还挺高，又开始疑神疑鬼了。 把眼前的比赛打好就完了，安永泰斥道，怎么那么多屁话呢，冠军就一定是你的吗？ 尔东笑笑，师父，我就觉得，安达张浩他们太不容易了，大家辛辛苦苦练下来，都是奔着好成绩去的，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我就想着，如果我有一天碰到比我强的对手怎么办，是不是也是这么没办法…… 安永泰严肃道，那就碰上了再说！现在收拾装备洗澡去，明天最后一场小组赛必须打好，赢了的话，对上安德烈的可能性很大。 阿布笑起来，师父，那还打个啥啊，给齐指导说说，让安德烈弃权算了。 一边儿待着去，这是全国锦标赛，他要是连站在拳台上的胆量都没有，那就不要练了，趁早回家放羊去。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尔东心里慢慢的释然了，强者为尊，这是竞技体育的铁律，谁都没办法改变。师父说的已经很明确了，如果因为害怕失败不敢登上拳台，刚开始就不应该选择当一名拳击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无论是生活还是比赛，总要面对未知的场景，一切尽在掌握，听起来似乎很过瘾，但是，又有什么意思呢？ 最重要的是，自己才十七岁！ 第128章 激战石头城(2) 擦掉身上的汗水，尔东换上背心短裤，套着拖鞋，放松的朝赛场走去，建伟艾力世勇他们还在比赛，他必须要看看这三个家伙一年来有没有什么长进。 安永泰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毕竟三个弟子都赢了，而且都是大比分获胜，优势还是比较明显的，但总觉得他们可以打的更好。 相对而言，阿布这一年的进步就快得多，因为他有最好的陪练。安永泰看了一眼身边一脸轻松专心看比赛的尔东，看样子小家伙已经不钻牛角尖了。 这就好，就担心他脑子太活，举一反三是挺好，反到四了就未必是好事了。 张建伟三人下场的时候都是一个动作，看看师父的脸色，再看看大师兄以求确证，尔东微微点头，三人就不绷着了，说说笑笑就朝休息室走。 阿布快睡着了，听到师父几个人过来，赶紧收拾东西，一群人坐下，安永泰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 尔东……安德烈，你的优势是速度快，步伐灵活，体能也有进步，现在的问题是，后面遇到难打的对手时一定要咬着牙顶住，不能一直退，更不能慌，明不明白？ 安德烈点头道，明白了安指导。 建伟，中近距离要加强，有机会不要犹豫，必须贴进去打，我看了其它省选手比赛，如果没有意外，决赛可能还是你和阿布打，现在就想想怎么打，到时候我不会给你们两个任何提示。 阿布和张建伟点点头表示明白。 艾力和小阿，你们这个级别有两三个实力硬的，我的建议是，哪怕对攻换拳，你们也要把半决赛拿下来，你们有啥想法？ 艾力和阿扎特对视一眼，阿扎特道，安指导，你的意思，就是以前我对上东东的打法？ 众人都笑了。 安永泰也笑，对，你们俩的突出优势是体力好，力量足，加上对手在技术上也并没有优势，所以必须主动进攻，一开始就不要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这个要求很高，你们能不能做到？ 阿扎特笑道，能呢，再难打有东东难打吗？ 艾力也笑，你明年最好和我一起升级别，要不又要挨阿布锤了。 阿扎特毫不示弱，说得好像你不想升级一样。 安永泰点点头，行了，最后，世勇这块儿我多说几句……你应该不会再长个子了。 众人大笑。 不过一米七九一米八零的身高，以后的方向基本确定七十五公斤级，这个级别目前国内好手不多，可容易打才最麻烦，你和尔东一样，我太希望你们早早的挨个锤，紧紧皮子，以后才不会放松。 李世勇沉声道，师父，您放心，我不会放松，大师兄不是说我是疯狗吗，除非倒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手。 更衣室里一时竟有些沉默，尔东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忙打岔道，世勇，我是说你打架的时候像疯狗，可没说让你比赛的时候去咬人啊。 大家都笑起来。 安永泰一拍手，行了，都回去休息，不许熬夜，尔东你看着点儿。 尔东点头，站起来伸出拳，其余六人跟上，七只拳头抵在一处。 为了冠军，尔东道，杀！ 杀！ 晚上，路正清齐勇安永泰三人开赛前准备会，确定了第二天的比赛方案后，路正清问道，老安，李维山想要尔东？ 安永泰点头道，有这个意思，不过要等比赛完了才能确定。 齐勇笑道，好嘛，省队都没待过呢，一家伙就进国家队了。 安永泰叹道，是好事，也不是啥好事，国内目前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我感觉还比不上我们当年。 路正清倒是神色轻松，刚开始嘛，情理之中，慢慢来吧。 那老安你是什么意思？齐勇问道，国家队要人你放不放？ 安永泰道，我没啥意见，这个事主要看尔东怎么想，我这个徒弟心思重，今天对张浩下来差点儿就不想打了，觉得没意思。 路正清齐勇都乐了，心气这么高？ 所以嘛，这回一定要把他送到北高丽见识一下，他那个级别有亚洲前三的对手，叫个什么金泰熙，如果他能顶下来，以后才能有出息。 尔东在小组赛最后一个对手，是十八岁的蜀中小伙儿周景文，安永泰看过他的比赛，周景文是他很欣赏的那一类拳手，有天赋，敏捷灵活，是难得的用脑子打拳的选手，但可惜的是起步有点晚，力量体能方面偏弱，尚需磨练。 某种程度上，尔东遇到了和自己在速度和敏捷性方面比较相近的对手，他在对手身上看到了自己两年前的影子。 周景文不好打也好打，对于他这种技术上略粗糙，身高臂展力量上弱一点的选手，游斗是没用的，必须抓住他，控制住局面。 有时候不承认天赋是不客观的，比如阿布，在拳台上对危险的敏感性是非常强的，进攻中稍稍感觉不对，就会立即改变打法，瞬间由攻势转为防守和控制，憋着劲儿的对手就很难受。 周景文也有这个天赋，他从尔东身上嗅到了非常强烈的危险气息，于是干脆利落的从试图主动进攻改为满场游斗，一沾即走，绝不拖泥带水。 周景文的拳速很快，出拳时机把握的也好，而且绝不打第二拳，虽然杀伤力远远不够，但是完全满足清晰有力的标准。 开场的一分钟内，周景文明显有两次得点，尔东被击中以后也没什么反应，晃晃脑袋继续不紧不慢的逼向对手。 安永泰抱臂观察，脸上没什么表情，周景文的教练则非常紧张，一直在不停的提示弟子注意防守，动起来避免缠斗，看来是了解尔东的速度和杀伤力的。 无论周景文怎么谨慎小心，还是不免被对手击中。第一回合进行到两分钟左右时，尔东已经完全适应了他的套路，提前预判了一下，两人几乎同时向前跨步挥出摆拳， 周景文这一拳打空了，几乎同时，挨了对手重重一拳，顿时身体就开始摇晃起来。 场裁急忙喊停，然后读秒，周景文极力的控制着呼吸，他感觉晕眩和腿软，看不清也听不清，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凭着意志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尔东两臂搭在绳圈上，看向师父，安永泰面无表情，看样子并没有让他结束的意思。 场裁示意继续，尔东只好耐心的继续围绕着对手不紧不慢的打，耗完了剩下的半分钟。 师父你几个意思？休息的时候尔东有些不满的问道。 安永泰看了他一眼，急什么急，难得碰到这样的对手，脑子聪明，速度快反应灵活，多打打，看看自己能打到啥程度。 他不行，尔东道，师父你别想太多了，我最多再打半回合……你是不是看上他了师父？ 安永泰突然笑起来，有点儿。 那真是想多了，人家又不可能跟你去伊州。 安永泰无奈道，行吧，你自己看着办。 被重击以后，短短的一分钟肯定是恢复不过来的，这一点，尔东有过体会，他在训练中遭受的重击远远多于在比赛中的，他痛恨那种无力感，那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让人绝望，所以，最好是别人经历这一切而不是自己。 第二回合开始时，尔东碰拳时对周景文说了一句，注意头部保护，我要发力了。 周景文从对手语气中感受不到任何别的情绪，提醒？威吓？好像都不是，就是简单的说了一句，然后拳头就密不透风的砸了过来。 没有反击的机会，周景文只能拼命的围绕拳台躲闪，同时还要注意不要被对手逼到台角，但是对手如同附骨之蛆，往往一个垫步或者侧闪就能跟过来击打自己的腹部或者头部，力量很大，穿透感极强。 只能咬牙强撑而已，已经没有反击的机会了。 裁判终止了比赛…… 周景文和尔东都松了口气。 一个觉得打下去没有意义，在绝对的力量技术优势面前，很难有什么奇迹发生，比赛而已，又不是生死之争。 一个觉得可以总算可以休息了，对手各方面条件虽然不错，但是不下个一两年的苦功夫，不具备跟自己一战的能力。 三场小组赛轻松战罢，尔东多了个尔指导的外号，因为师弟们都觉得他打的是指导赛，和平时跟自己陪练差不多。 尔东半决赛对安德烈，教练组面对这个情况也很头疼，找了他谈话，安德烈很干脆的表示，教练组咋安排咋来，上台打也行，弃权也可以，他自己倾向于放弃，因为赢的概率不大，还不如养精蓄锐冲第三努力，反正亚军和第三都是国家一级。 尔东不置可否，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教练组就上报了，组委会裁判委员会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种意见是不允许弃权，必须上场比赛，否则是隐形的不公平，另一种意见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在规则没有明确的情况下，不算违规，但是也给主管部门提了个醒，留待下一届时堵上这个漏洞。 第129章 激战石头城(3) 第四天的半决赛，是周景文对另一组的第一名，辽河省的王建军，王建军以微弱点数优势获胜，整场比赛周景文发挥的不错，但是有些急躁，被基础技术扎实的王建军在第二第三回合翻盘。 尔东和安德烈去看了比赛，安德烈很兴奋，小组赛王建军赢了自己，他还是有些怵的，对上鏖战四场的周景文，他获胜的机会大增。尔东不断给他打气，希望他能拿下对手，获得预期的成绩。 至于王建军，他不再过多考虑，争取两回合结束比赛好了，四场比赛打下来，他也看明白了，大部分选手在体能储备上已经出了问题，自己以逸待劳，优势很大。 最后一天的比赛。 三四名之战，安德烈全场压制住了周景文，周景文确实也是累了，能够撑下来已经不错，输了没话说，他的教练也丝毫没有什么不满的表情，看样子能打进半决赛已经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决赛日，观众明显比平时多出了几倍，场馆内一时热闹非凡，记者们在拳台四周架着长枪短炮，甚至引起了观众们的不满，嫌他们阻碍了自己的视线。 王建军今年二十四岁，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称重也是六十公斤，体型看起来比尔东结实一些，比赛风格稳健冷静，力量一般，防守比较好，极少贸然出击。 尔东今天完全放开了，开场后就压着对手打，这种压迫式打法让对手极不适应，但又摆脱不了，很快就陷入了被动。 王建军毫无办法，对手就在眼前，无论自己如何攻击，对方都能以简单的步法身法闪开，但是绝不后退，哪怕头部被击中也是紧紧贴着自己。 一分钟里，王建军就已经被重击读秒两次，教练非常紧张，大声提示做好防守和摆脱，不要对攻了。 王建军非常郁闷，教练说的他当然明白，但是防守可以勉强做到，摆脱谈何容易…… 尔东明显感觉到，自己完全进入了状态，对手的所有意图都在他的预判之中，除了开场被击中的一两次，对手再没有有效得点，在两次读秒以后，王建军脚步虚浮，动作已经开始变得迟缓，尔东甚至有意上前搂抱，确定对手的力量和体能情况，结论是，强弩之末，只需最后一击！ 再一次把对手逼到台角，尔东决定结束比赛，先是直摆勾组合攻击头部，王建军双拳架起，死死护住头部，但仍然被打开抱架，惶恐之下再一次试图摆脱，但是慢了半步，就在他侧身的一瞬间，尔东一记低姿平勾拳，狠狠打在他的腹部。 这一拳蓄谋已久，毫无保留，王建军在被击中的瞬间，整个人都佝偻起来，疼痛难忍之下，单膝跪倒在拳台上，脸色发白大汗淋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痛苦的嘶声…… 裁判挥手终止了比赛。 第一回合仅仅进行了不到两分钟，第一届全国拳击锦标赛六十公斤级决赛，边疆省代表队选手尔东优势获胜。 密不透风的一分多钟的压迫式打法，从始至终的完全压制，凶狠清晰的击打，让全场观众大开眼界，以至于他们有种错觉，这是一场表演赛，比那些动不动就搂在一起的比赛好看的太多了。 体育馆内终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观众老爷们很满意。 双方的教练和值班医生迅速跑到了台上，和裁判一起观察王建军是否受伤。 半分钟后，王建军终于缓了过来，裁判见状，招手让待在一旁的尔东过来，他要宣布比赛结果。 当自己的手臂被裁判高高举起时，尔东瞬间有些恍惚，两年多来的艰苦训练和捶打，现在，自己终于站在了顶峰，成为了首届全国锦标赛冠军。 这一切，像一场梦……美梦。 这一刻，安永泰路正清齐勇阿布安德烈张建伟阿扎特艾力李世勇他们正在拳台下欢呼鼓掌，阿布更是激动到蹦蹦跳跳，仿佛是自己拿了冠军。 他们对自己笑着，似乎在喊着什么，尔东听不清，晕晕乎乎的和对手拥抱，感谢裁判感谢对方教练感谢全场观众，所有的流程做的很熟练。 下了拳台，安永泰狠狠地搂住了弟子，足足有十秒钟没说话…… 首届全国拳击锦标赛，边疆省队成绩非常突出，尔东、安德烈分获六十公斤级一、三名，张建伟、阿布分获六十四公斤级冠亚军，艾力、阿扎特分获六十九公斤级冠军和第三名，李世勇获得七十五公斤级冠军，还有中大级别的两个冠军和三个第三。 阿布在和张建伟的决赛中点数落败，尔东在台下都准备好了安慰的词句，没想到除了裁判宣布胜负时阿布看起来有点儿不开心，下了拳台就开始嘻嘻哈哈，看样子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确定……不是装的？ 装啥呀阿卡，又没输给外人，建伟哥这次确实打的好，阿布略有些遗憾，是我自己没把握住机会，要是你和师父在旁边喊两嗓子就好了。 尔东松了口气，看样子小家伙确实没太把这场比赛的胜负放在心上，也知道自己输在哪儿了，这就好。 说好的你们自己准备自己打，这种比赛师父和我都不好说啥，以后说不定还有这样的场面，你自己多准备着点儿，尤其是下风时怎么打心里要有数……哎我说，建伟贴身进去打又不是什么想不到的战术，平时我模拟的很多了，你怎么打起来缩手缩脚的？ ……我怕，打重了……建伟哥会生气…… 尔东脸色一变，严厉的看向阿布，极力控制着怒火低声说道，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打倒建伟，就凭你这句屁话，我就想收拾你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善人？本来你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全国冠军，现在是你自己放弃的，谁都怪不了！就说你咋满不在乎呢，是不是觉得自己够意思够义气？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在一旁正和张建伟说话的安永泰感觉到了异样，扭头看了看一脸怒色的尔东和垂手听训的阿布，没说什么，小家伙们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处理吧，看来建伟拿了冠军也不怎么高兴是有原因的。 此刻，路正清和齐勇意气风发，提前三年的开局，现在终于结出了硕果，没理由不高兴不骄傲，十三个级别拿到了六个冠军一个亚军五个第三，前无古人，后估计也难有来者。 闭幕式后，郑世恩李维山主持了各队领队教练参加的现场会，会议的议题一是总结经验互相交流，二是以比赛前三名为主，组建新一期的国家集训队。当然，本届锦标赛各级别冠军自然组成赴北高丽代表队。这一点，是金在石专门要求过的。 除了阿布，边疆省此次有十一名选手入选，齐勇也被暂时借调到国家队担任教练，路正清又高兴又烦恼，这批队员至少两三个月内回不了家了…… 安永泰刚开始还绷着，尔东笑嘻嘻劝道，师父啊，高兴了就笑出来，五个徒弟拿了冠亚军，多牛逼的成绩，你不笑别人还以为你傲气呢。 安永泰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一张大黑脸放出光来。是啊，憋着干嘛，辛苦了快三年，徒弟们都出息了，哪怕以后再碰不到这么一批队员，也足够自己吹一辈子的了。 此时此刻，安永泰老怀大慰，经此一战，圈中谁人不知边疆省老安大名。 国家队征召，除了阿布因为年龄原因暂时未入选，尔东艾力张建伟李世勇一起被选拔参加京城集训。 这会儿阿布又不高兴了，尔东只好耐心安抚一番，总算哄好了。 赵俊杰这次成绩不错，获得五十七公斤级冠军，一起入选国家集训队。赵长安非常高兴，比赛结束后和安永泰喝了一场，席间除了确认西京大学的录取时间外，还特意嘱咐尔东关照下自己儿子，现在“尔指导”的名声无人不知，当半个教练领队绝对没问题。 赵俊杰再次和尔东阿布混在一处，三个人聊的很开心，赵俊杰更是和阿布相约，集训结束后去伊州一游。 该开的会开了，该定的事定了，该喝的酒喝了，该转的景点转了，各省市代表队纷纷离开石城，但是安永泰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周景文居然过来拜师了，而且是他的教练鼓动着一起过来的。 两人的意思很简单，以后就跟着安黑头……安教练混了。 蜀中队现在的情况和安永泰刚组建队伍时差不多，本来就是一个人的拳击队，这次拿了第四，总算能对上头有个交代，队伍算是保住了。但是与尔东一战之后，主管教练感受到了很大差距，又觉得弟子天赋不错，不能就这么耽误在自己手里，思来想去想到了代培这一招。 最晚明年，尔东肯定会升级打六十三公斤级比赛，和周景文无所谓竞争关系，双方沟通以后确定，周景文以后的正式比赛仍然代表蜀中队，但是安永泰和伊州体委可以拿到一点补偿。 第130章 京城的初夏(1) 安永泰当然不在乎少得可怜的那点代培费，他确实对周景文很感兴趣，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安指导有自己的打算，对他来说，弟子的成绩带来的成就感和愉悦高过一切。 周景文在安永泰答应后，居然双膝跪下行了大礼，还磕了三个响头。 安永泰和周景文的教练都吃了一惊，但也没拦着孩子，他们从周景文的眼中，看到了发自内心的欣喜和坚定的决心。 尔东无奈的笑了，跟自己喜欢买院子盖房子一样，师父喜欢到处踅摸徒弟，他看的出来师父是真喜欢小周，就跟当年看到自己一样，眼睛里头闪闪发亮。 有事弟子服其劳，大礼既成，尔东转身就带着周景文出了门，跑到石城最大的商场，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置办了个齐全。然后又带着他和师兄们见面，强调一进师门不论年岁，先入门者为尊，阿布眼见自己也有了师弟，连着让周景文叫了三遍师兄。 尔东就笑，这么喜欢当师兄啊，你现在是有礼物要送给小周吗？ 阿布立马闭了嘴，师兄弟们大笑起来。 周景文是个不善言辞的，他原先在省田径青年队练短跑，濒临淘汰，蜀中拳击队成立时无人报名，只有他成了独苗。 农村孩子能吃苦，拳击举重类项目多以他们为主，所以尔东看到穿着一身旧运动服局促腼腆的周景文时，立即就起了怜惜之心，因为他想起了五六年前的自己。 周景文觉得师兄们都好，他们笑吟吟的跟自己握手，做自我介绍，没有人看不起自己，没有人戏弄自己，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周景文从大师兄的眼睛里看到了同类的惺惺相惜，让他觉得有点儿奇怪的是，大师兄比自己还小一岁，怎么说话做事那么老成，其他师兄也对他很亲近，像是一家人亲兄弟。 他喜欢又开心，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四月二十日，新组建的国家拳击集训队全体成员齐聚京城。国家队的训练基地也终于从天坛公园旁边的铁皮棚子搬到了京城体育学院训练馆。 有意思的是，拳击队和体育学院武术队和散打班共用一个训练馆，也算是专业相近。 总算是不用风吹雨淋了，但拳击队的条件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善，四五十人借用合用别人的馆，在训练时间安排方面免不了就有冲突，校方还算给面子，大部分时间让给了国家集训队。即便如此，器材还是破旧，八个人住一个宿舍，条件相当的糟糕，洗澡还是成问题。 这些倒也罢了，还能克服，尔东几个边疆省来的觉得不能忍受的是伙食问题，一帮子吃肉的狼突然让他们天天吃素，这让他们很不习惯。 吃肉的狼们很是苦恼，于是众人把目光投向了尔大老板，在嘴上抓挠这种事，师弟们早已习惯了让他去想办法。 想吃的好又想吃的地道，尔东知道，那只能去边疆省驻京办事处了，问题是隔着十几公里路呢，实在是太远，只能一周去一次了。 先忍忍吧。 凑凑合合的待了几天，老队员倒罢了，新队员们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失望。除了日常生活训练的各种不方便，尔东觉得国家集训队真是穷到家了，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破衣烂衫。 队员们直到现在还各穿各的，连个正经队服都没有，丝毫没个国家队的样子，怪不得体育学院的学生们都笑话他们，说他们是国家破烂队…… 这可不行，在遥远闭塞的边疆省都没这么委屈过，没理由到了繁华的首都却这么抠抠嗖嗖，尔东当即决定为自己找个赞助商。咱好歹是国家队啊，怎么着也得配上一身像样点儿的运动装备吧。 ……钩子公司怎么样？ 鞋子自己是穿惯了的，体育学院也有不少学生穿钩子，衣服的材质版型什么的比国产货是强不少，私下里尔东打听了一下，钩子公司在京城倒是有个点儿，离得不算远，叫个什么生产联络代表处。 尔东很快找到了这个联络代表处的电话，并且立刻打了过去，这事是他自己临时起意做的，没告诉别人。 电话里的男人一口怪里怪气的中文，听着有点儿费劲，但是总的意思是明白的，对方表示很惊讶，因为国内很少有人跟他们主动谈运动装备合作，而且尔东表现的很有经验的样子，这让他非常感兴趣。 艾尔伯特?米勒对尔东很感兴趣，尔东对他也充满了好奇。 这个口音古怪的老外居然愿意和他面对面谈装备赞助的事情。电话里的声音都透着激动，以尔东对谈生意的那点理解，对方显然没能压抑住惊喜的心情，合作意愿非常的强烈。 这就好办多了。 尔东事先当然也做了功课，据他了解，钩子公司现在好不容易搞定了国家田径队，不知什么原因，在其他国字号队伍的业务并无任何进展。自己这回找上了门谈合作，算是非常给他们面子了。 当然，他才不会说自己就是个普通队员，不能代表国家队呢，谈了再说，就不信拿下了赞助郑老不会给自己擦……撑腰。 周六下午，尔东请了半天假，专门换了一身利落的牛仔裤钩子运动鞋白衬衣，还打电话叫了一辆皇冠出租车，直奔钩子公司驻京代表处而去。 艾尔伯特在门口看到尔东下车时，表情有些古怪，本以为这个上门寻求合作的国家队代表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没想到这么年轻干练，身上是他所熟悉的那种精英运动员的气息，而且从穿着打扮上看起来，对方更像自己国内的小伙子，身上没有那种……严肃古板的所谓官员气息。 而且，他是坐高档出租车来而不是那种简陋到离谱的仿制吉普。 米勒先生？尔东微笑，伸出手来。 艾尔伯特忙伸手握住，啊，尔先生你好，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叫我艾伯乐就可以，我的中文名。 艾尔伯特有些得意的眨眨眼睛。 尔东看着这个身着灰色西装地中海发型的微胖白人中年男，不由乐了，艾先生，你的中文名不错啊，很有中国味道，你对马术很有研究吗？ 艾伯乐一边引尔东往楼里走，一边笑道，那可是富人们才能享受的运动。 尔东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有机会，从我们开始握手的那一刻起。 这一句，尔东用了英语。 哦天呐，你会说英语？ 只会一点点，勉强能沟通，日常交流应该没问题。比如，卫生间在哪里？ 艾伯乐大笑起来，二楼就有。 良好的开端几乎是成功的全部。 实际上两人关于服装装备赞助的事情谈了没多长时间，和尔东预计的差不多，对于一支不到五十人的国家集训队的装备要求，艾伯乐并没有感觉到丝毫压力，他在乎的，只有中国国家队这个名头。 神秘古老的国度，具有世界性话题的运动团队，想想就令人激动。 尔东提出的要求也不复杂，全队的四季训练比赛日常服装和鞋袜，头盔护齿护裆拳套及跳绳手靶绷带等等装备，如果能有两个标准比赛拳台那就再好不过。出场服领奖服之类的以后可以补上，实际上尔东对服装鞋袜和装备的款式标识和颜色都有自己的想法，目前时间来不及，只能先凑合，拿到手就行。 艾伯乐给出的合作协议是正规固定文本，他特意做了说明，在其他国家也是这个文本，当然，公司还有个人赞助版本，那一般是针对顶尖精英运动员的，比如美国田径巨星卡尔?刘易斯。 尔东笑道，也许不久后你就会和我签订个人赞助合约了。 艾伯乐一愣，尔先生，你还是现役队员吗？ 尔东道，是，如假包换的国家队现役队员，全国拳击锦标赛六十公斤级冠军。 艾伯乐叹道，原来我是在和全国冠军谈合作，中国人的面孔和年龄……我绝无冒犯之意，尔先生，实在是不好区分，虽然我来中国快两年了，这个问题还在困扰着我。 尔东大笑，黑人也差不多，看面相往往不知道他们多大年纪。 艾伯乐也乐了，我发现你对美国的情况好像很了解，这在中国很少见。 谈不上了解，有一段时间做了一些拳击项目的资料收集工作而已，你知道的，迈克尔?泰森。 艾伯乐点头，他刚赢了史密斯，风头正劲。 他是个天才，关键是他还年轻，尔东道。 艾伯乐摊了摊手，可惜他不是我的客户。 两人相视一笑。 谈妥赞助协议和补充条款后，尔东把协议文本放进双肩包里，这个协议要等到国家队、重竞技运动中心和体委领导签字盖章后才能生效。 尔东要求艾伯乐现在就开始进行准备工作，因为十天后，国家队就要奔赴北高丽参加邀请赛了。 艾伯乐大感兴趣，北高丽？哦天呐，那可是比中国还要神秘的国家，谢谢你尔先生，让我们的品牌登陆平城！ 尔东一笑，生意，只有生意是永恒的。 艾伯乐连连点头，我完全赞同。 说到生意，尔东道，不知道艾先生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第131章 京城的初夏(2) 艾伯乐惊讶道，你不是拳击运动员吗，难道还能做生意？ 当然不是我，我的表兄在深港市有一家大型服装厂，全套西德设备，专业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如果贵公司能和我们合作，在中国境内以代加工的方式生产运动服装，我觉得成本会大幅度下降。你知道的，中国这边人力成本很低，这样将有助于提升贵公司的国际竞争力，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深港离香港很近，也是个巨大的港口城市。 艾伯乐闻言眼睛一亮，他是真正的业内人士，也曾想过代加工这条路，但是一年多了苦无进展，尔东的这番话，直接让他看到了自己拥有一匹赛马的希望。 中国话怎么说来着，对，瞌睡了来枕头！ 你现在有他的联系方式吗？电话传真什么的。 尔东笑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明天他就可以到京城和你面谈。 那再好不过。 ………… 看着眼前的这份协议，郑世恩心情很复杂。 这小家伙就那么两手空空的跑过去，红口白牙的白活了半下午，全队装备赞助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被他搞成了！ 还有没有天理…… 思路一开天地宽，自己守着国家队的名号却老等着上级拨款，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跑部钱进”，到头来还不如个小娃娃心思活泛。 头脑僵化啊，这改革开放都快十年了，还是抱着老一套不放，一碰到和钱相关的事情就缩手缩脚，只想着节流，从来就没往开源处动脑筋。 郑世恩看向端坐的尔东，这一刻，他对这个小伙子不仅是喜爱，更是刮目相看。 ……这些装备，确定不要钱？郑世恩再次向尔东确认。 尔东道，协议上写的很清楚，不需要付费，附加协议上还有，如果国家队队员能在亚锦赛亚运会世锦赛奥运会上取得前三名成绩，还可以获得专属装备支持，简单来说就是量身定做的意思，还可以代言品牌，获得酬金后的分配我也注明了，和国家队和国家体委按六二二的比例分成。 我没！有意见，今天晚上我就去找大领导谈，明天应该可以确定和答复。郑世恩道。 要是，领导不同意呢？ 那我就不要这张老脸了，赖在他家里，直到他同意为止。 一老一少都笑起来，只是郑世恩的笑容里有无奈，也有一丝心酸。尔东心里了然，老爷子真的没开玩笑，要是这么优惠的条件都不答应，他真的会不顾老脸去耍赖的。 从老爷子的临时办公室出来，尔东感觉一身轻松，剩下的事情就不用自己操太多心了，不过他觉得老爷子还得找他，毕竟头一次和老外打交道，落实协议的时候他在场还是稳妥些。当然，自己也可能是一厢情愿。 回到宿舍，师弟们还没回来，尔东坐下来给师父和爹娘以及江平写了信，前者简单些，说了在国家队的情况，报了平安以及大概的归期，让师父和爹妈放心。 给江平就写的有点儿多，除了讲自己这两个月来的情况，还稍微显摆了一下，当然，成为最年轻全国冠军的喜讯一定要大书特书，还告诉了她新地址，照目前情况看，至少六月中旬前他都得在京城待着。 也不知小丫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想想她还要在高考这条羊肠小道上奔波两年，尔东就觉得辛苦无比。 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年代乃至很久以后，高考仍是改变个人命运的最有效的方式，没有之一。 写完信封好，尔东静静的躺了一会儿，等着师弟们回来，今天是去边疆省驻京办吃大餐的日子，早就说好了的，可不能让那群吃货失望。 宿舍门哐的一声被推开，尔东迷迷糊糊的坐起来问道，下课了？ 赵俊杰道，东东你倒是睡得美的很，我们还要赶紧去洗澡，吃饭来不来得及？ 没事，去洗吧，我都跟主任说好了，人家很够意思，天黑了都等。 李世勇道，大师兄，咱们咋过去？坐公交车倒来倒去很麻烦。 尔东打了个哈欠，车叫好了，你们还有半小时，赶紧的！ 就听一阵噼里哐啷声响，小伙子蜂拥出门朝水房跑去，半个小时，热水澡肯定是来不及洗了，凉水冲冲吧，哪怕是四月下旬，哪怕温度只有十几度。 烤肉烤包子拉条子炒面手抓肉抓饭，我们来啦…… 尔东叹了口气，内心里他对国家队的这一段经历并不满意，除了各种条件的糟糕，训练量还比不上省队外，他还有个想法，要是安永泰当国家队教练，这帮皮猴子还能这么欢实？ 帅小伙子们出门前都稍稍收拾了一下，走出宿舍楼时正赶上体育学院的学生们去食堂打饭，一时间男默女叹，煞是引人注目。 稍微熟悉拳击队的体院学生这会儿都就有些不确定了，这还是国家破烂队吗，看着不太像啊…… 再看人家坐进皇冠出租扬长而去，有懂行情的更是惊的合不拢嘴，什么情况，那玩意儿起步价可不低，要预约的！ 车窗外是蓝色的天空，灰色的低层建筑，高高的行道树两旁，无数的人们骑着自行车汇成蓝灰黑三色的拥挤车流，车铃声响成一片，人们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皇冠车舒适性相当不错，空气悬挂系统在搓板路上微微的上下柔和闪动，忽忽悠悠的也不怎么颠簸。阿扎特在副驾驶位上感叹道，怪不得叫小轿车呢，坐着真舒服，以后我有钱了一定买一辆。 一身制服白手套淡定开车的司机大哥扭头看了阿扎特一眼，终于忍不住接了一句，这车四十多万呢，这辈子怕是悬。 这话说的隐隐带刺，但众人听了并不以为意，都笑起来，四十万，确实是天文数字。 出租车足足在路上走了四十多分钟，一行人才抵达驻京办，下车时尔东想了想，对司机道，师傅，您干脆和我们一道吃个便饭，我请客，吃完再送我们回去得了。 三个司机商量了一下，很高兴的同意了，出租车司机们都清楚，各省市驻京办餐厅饭菜绝对是当地特色，正宗不说，味道绝对差不了。 这趟算是捞着了。 结果上菜的时候三个司机师傅惊到了，都一个表情，嘴张的老大，半天合不拢。 不到十分钟，各类炒菜烤包子薄皮包子拌面烤肉抓饭手抓肉等等，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餐厅李经理专门过来打了招呼，很客气的说道，主任说了，咱们边疆的冠军国家队的队员，是家乡各族人民的骄傲，想吃一口家常饭，那就一定要满足。尔东队长，这一桌子饭菜，所有食材都是昨天从省城空运过来的，当然了，我不敢说是专门为了各位冠军，但是，老乡的心意咱们绝对是到了。 尔东非常感动，当初定餐时他就提了那么一句，说一帮子边疆小伙子在国家队集训，想吃家乡饭了，没想到办事处这边真的当回事了。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飘着诱人香气的家乡菜，尔东举起茶杯，李经理，我们是运动员，不能喝酒，我就以茶代酒，感谢主任，感谢李经理李哥和后堂的大师傅们，你们费心了，感谢！ 李子玉很高兴，这几年名人大人物也见得多了，但是来自家乡的全国冠军这是第一回碰到，他虽然不知道主任为什么如此重视这些小伙子，但是多年的接待经验告诉他，如果对方是能让一个厅级的驻京办主任上心的客人，那么接待规格略高一点是绝没有任何问题的。 客套了几句后，李子玉很自然的就离开了包间，刚一出门就听见里面碗筷刀勺叮当做响，他得意的一笑，边疆省驻京办的饭菜，在全国驻京办里起码能排到前十，咱虽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菜式，但是食材新鲜独一无二，异域风情绝无仅有，男女搭配……到了咱这一亩三分地，就等着长膘吧您呐。 包厢很大，坐十五六个人也有富余，尔东一帮子早就饥肠辘辘，这会儿齐齐发动自助模式，往大盘子里拨拉喜欢的菜品面食烤肉。 一时间吸面的呼噜声，啃骨头的嘎吱声，吃到开心处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司机师傅都有点儿懵了，什么情况，什么国家队，啥全国冠军，这帮小伙看起来精神利落，除了那几个大块头，其他人都精瘦，练啥项目的？摔跤？ 年纪大一点的师傅悄悄问尔东，小伙子，你们是哪个国家队的？ 拳击，尔东站起身夹菜，随口答道。 拳击又有国家队了？得，这是位懂的。 去年就成立了，尔东坐下来，认真答道。 看样子，边疆省拳击水平很高啊，你看你们这十一个小伙子，都是冠军？ 那倒不是，全国锦标赛前三都可以进国家集训队。 刚才那个经理叫你队长，你还是国家队队长？ 尔东乐了，我不是，我是国家花钱队队长。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 阿扎特开玩笑，师傅，恭喜你，你也是国家花钱队第一批队员了。 第132章 京城的初夏(3) 尔东给师弟队友们承诺的第一顿家乡菜大餐，最终光盘大吉，连一粒米都没剩下，这饭量，不但让三个司机师傅吃惊，李子玉也吓了一跳。 幸亏是多准备了一些，否则还真是让人笑话，请客都请不起么…… 不料尔东却不肯让办事处破费，而是按照菜单价格执意付钱，于是收银台边又出现了国人熟悉的一幕，推推搡搡拉拉扯扯面红耳赤互相认为对方看不起自己。 好吧，最后一条是尔东脑补的场面，但他也成功说服李子玉收了成本费三百多元，理由是，不收钱以后就不来了，哪有吃白食的道理。 不过李大经理也吓了一小跳，尔东付钱时他无意中看到了包里的几沓现金，怕是有上千，国家队队员工资津贴这么高吗？ 结完账寒暄了一会儿，众人和李子玉相约下周六再见，出门准备上车时，一行人中却少了艾力。 尔东正想着他是不是去卫生间了，却看艾力大脸通红笑呵呵的跑出来了，尔东扫了一眼，一个穿着花裙子身材高挑的妙龄女郎，在门口偷偷的朝外看向他们，两人眼神一对，女郎忙把头缩了回去。 很漂亮啊，尔东笑呵呵一巴掌拍在艾力肩上。 动作很快啊，阿扎特也发现了，也是一巴掌拍在艾力肩上。 艾力窘迫又欢喜，忙解释道，碰到老乡了。 我咋碰不到？阿扎特追问。 ……别人忙着推推搡搡的客气，车轱辘话来回来去的寒暄，但是艾力却在转角遇到了来自伊州的漂亮姑娘茹仙古丽。 古丽来京城不到一年，在办事处当服务员。 驻京办的服务员身材样貌才艺那都是差不了的，艾力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就十几分钟的功夫，两个人不仅认了老乡，还互换了联系方式，相约每周见面。 大家就很羡慕，安德烈扳过艾力的脸，认真的说道，就算是找对象，我应该也更有优势吧，你这大嘴大脸络腮胡子，也不怕吓着了人家姑娘。 艾力得意的笑，姑娘就在那儿，有本事自己去找，现在嘛，晚了。 不对，阿扎特道，不可能就古丽一个姑娘，下一回过来我也要去找老乡。 尔东没好气道，你们干脆留在办事处当厨师吧，更方便。 艾力低头笑，大师兄，你是不是想你对象了？ 尔东就垮了脸不吭气，师弟们开心的不行，很少见他吃瘪的样子，原来也有不能碰的软肋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上车返回学校。 星期天清晨，尔东和过去一样，带着三个师弟晨跑，所有边疆省籍的队员也都跟着，当然还有赵俊杰。 没人要求他们这样做，只不过花钱队队长都以身作则了，队员们没有不跟的道理，要不队长宣布队伍解散了怎么办？那可是一周一顿家乡风味大餐啊。 赵俊杰一边跑一边疑惑的问道，东东，我平时最怕长距离跑了，怎么和你一起跑就不觉得累呢？ 尔东笑道，和大部队在一起的节奏感，呼吸控制，再加上这一段大家体能都保持得不错，这五公里慢跑就不算啥了。 主要是，艾力插话道，昨天的拉条子烤肉太好吃了。 丫头子也好看，阿扎特紧紧跟上。 队伍里一阵欢声笑语。 郑世恩远远的看着小伙子们在操场轻松的奔跑，心里微微一叹，这是属于他们的年代，青春相伴，阳光灿烂，不用频频回顾，只需勇往直前。 尔东看到了老爷子，笑着挥挥手，但是没有停下，继续带着队员们跑，直到五公里跑罢，才离开队伍朝郑世恩跑过来。 郑指导，我猜，您带来的肯定是好消息。 郑世恩笑了，就你猴精，说说，今天该准备些什么。 尔东略一思索，全体教练员运动员随队医生的衣服鞋帽尺码，另外就是准备好所有队员的名字的拼音，个别少数民族队员可以用简写，要求对方一周内提供喷好国旗队名姓名的红蓝两套比赛服和红色运动外套。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先凑合着，回头我再找个设计师，给咱们的队服做个整体设计方案，争取在国字号队伍里拔个头筹。 郑世恩笑眯眯的点头道，不错，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明天上午你和我跑一趟？我都不知道人家的门朝哪儿开，还得你尔指导带个路啊。 没问题啊郑指导……别人开玩笑呢，您就别笑话我了……对了郑指导，我认识个司机，明天叫过来拉咱们过去。 好，郑世恩道……注意保持啊。 尔东知道老爷子对自己很满意，想到明天就能促成一件大事，心中的自得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的。 第二天上午，艾伯乐和郑世恩在装备赞助协议和补充条款上签字后，紧紧握手，两人都很高兴，艾伯乐甚至有些激动。 两天前的那个年轻的不速之客，毫无疑问是他的幸运之星，此刻，艾伯乐感觉云开雾散，仿佛看见本杰明?富兰克林在不远的前方向他招手致意。 再过两天，深港的佟先生就要来京和他面谈代工事宜了，在此之前，公司在沿海几个城市有少数贴牌代工厂，但是规模很小，满足不了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而且质量也不稳定，个别高端产品的品质达不到公司的基本要求。 目前看来，佟的出现时机恰到好处，从传真过来的资料看，如果一切顺利，他将为公司在古老而巨大的中国开辟无与伦比的新领地。也许不远的将来，他不会再为那点捉襟见肘的年薪而焦虑，加州棕榈滩的独栋house也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艾伯乐同时也有点疑惑，尔东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他有什么亲属在遥远的大洋彼岸？ 郑世恩去旁边的办公室打电话上报情况，尔东笑嘻嘻走过来，和艾伯乐握手，祝贺你啊艾先生，这是钩子公司的一小步，也是你个人的一大步！ 艾伯乐笑起来，他当然明白这个梗。 彼此彼此，对了，佟先生要带着他的方案过来了，你有什么建议吗？ 尔东一本正经道，并没有，你们资本家之间的事情，我这个无产阶级不便插手，就在旁边看你们斗个你死我活吧。 艾伯乐知道他在瞎扯，也不以为意，拿了一听可口可乐给他。 尔东拿在手里颠了颠，说道，协议已经达成，我有什么好处，米勒先生？ 艾伯乐一愣，尔东在说英语。 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尔先生？ 我还没想好，尔东挠挠头，但绝不是索取，仍然是合作。 艾伯乐道，我对所有的合作都抱有浓厚的兴趣，尔先生。 你别那么正式好不好，算了，还是说中文吧，累。 艾伯乐耸耸肩道，悉听尊便。 此时此刻，他有一种优势在握的感觉，我中文没问题，你的二把刀英语才能撑几句啊…… ………… 国家队里从来都充满着竞争，哪怕是重启元年的拳击队，这种竞争从今年起开始变得更加激烈。 很多队员都回到了省队，还有的只能回原单位，他们所在的省市并没有开展拳击项目。 只有张浩，面临着两头落空的结果。 没办法，竞技体育就是这么残酷，更新换代的结果是，很多人因为成绩下滑，生计都出现了问题。 和张浩的失意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辽河省队的王建军兴高采烈的来报到了，他回家处理了一些个人事务，晚来了一周。 入选和离开，天上和地下，国家队是巅峰，同时也是终点。 郑世恩和李维山在想办法，教练组的平均年龄都在五十以上，新上任的总教练金在石早就不满意了，希望有所改变，增加新鲜血液，别人先暂且不说，张浩这样的老队员不顾一切的来到国家队，于情于理都不该是这样的结果。把他纳入教练组，不失为一个两全的办法。 尔东自然掺和不了这些事，他在国家队属于重点队员，是战绩突出的绝无仅有的一个，两年来的省级国家级比赛从无败绩，基本都是绝对优势获胜，接受专业训练的时间近三年，基础也比绝大多数队员牢固的多。队员们心里都很清楚，郑世恩和李维山为首的教练组，都对尔东寄予厚望，甚至视他为拳击项目冲击亚洲巅峰的主力，他所在的六十公斤级别，也成为重点突破口。 除了简陋的生活和训练条件，尔东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毕竟在首都，有了更多的机会，接触的都是国内顶尖的拳手和教练。 来前安永泰专门提醒过他，不要遇到不顺眼的不舒服的事情就乱作比较，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谁敢说我们师徒的方式一定就是完美正确的，珍惜这次集训机会，多学多看多练少说话，少发牢骚！ 除了和卖钩子的艾伯乐接触这件事显得孟浪了一些，其他方面尔东都很低调，除了答应路正清齐勇管束边疆省籍的队员，其他方面他并不轻易出头。 齐勇这段时间也很谨慎，训练课上几乎都是埋头做队员各项技术数据记录，专心做自己助理教练的份内事，和尔东他们也就是点点头，并无太多交流。 第133章 京城的初夏(4) 尔东知道齐勇在避嫌，所以周六聚会也就没有邀请他参加。 除此之外，一天四到五个小时的训练，尔东觉得有些过于轻松，他有点想念师父，想念滑不溜手的阿布，王建军和安德烈作为陪练，不能带给他足够的压力。 这话他憋着没说，说实话向来是很得罪人的，古今中外都是如此。 新一期国家集训队正式组建并即将出国参加白马杯邀请赛的消息不胫而走，华新社和体育报、体育画报社的记者都闻风赶来采访。对于拳击这项消失了近三十年的运动，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媒体，都很感兴趣。 郑世恩敏锐的把握住了机会，带着几位记者花了一天时间采访，把队里的情况翻了个底儿掉，表面上是强调队里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仍然全力以赴组织训练，争取为国争光，实际上是哭穷喊饿，老爷子心中清楚，只要报道发出去，总有人会坐不住，拳击可是大领导亲自过问过的项目，两三年了还搞得这么寒酸，有点儿说不过去。 记者们对十一个边疆省队员入选国家队这个信息非常感兴趣，民族大团结啊，这对于喜欢拔高总结树典型的他们来说具有天然的吸引力。 郑世恩顺水推舟，让尔东代表边疆省队员接受了一次小小的专访。 老爷子眨眨眼，尔东心领神会，从艰难起步到刻苦训练再到处境困难毫不退缩又到表决心在我们这一代一定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天花乱坠抑扬顿挫声情并茂事无巨细无所不包的说了个遍，个别时候还卖个关子欲言又止黯然不语，一副各位长辈各位老师你们是明白的表情……引得记者大叔们时而神情黯然时而振奋不已时而眼含泪花，一边记录一边连连点头，到后来看向尔东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丈人老爹看到女婿和儿子的疼惜和骄傲。 郑世恩满意极了，老爷子什么没经历过啊，他太知道这帮笔杆子的能量了，说的重一点，他们是一群可以上达天听的存在。他现在就可以确定，只要这次采访能够见诸报纸杂志版面，集训队很多让人头疼且久拖不决的难题将迎刃而解…… 这小家伙，实在是有意思极了，自己只是一个暗示而已，他居然能发挥成一篇求助演说，郑世恩觉得，尔东日后如果退役了，是个很好的领队人选。 对于训练强度低于省队的问题，最终齐勇还是提了，李维山专门找了尔东了解了一下安永泰的训练课内容，一谈之下很是震惊，除了每天的速度力量敏捷柔韧性训练，基本技术训练，五回合实战对抗训练讲评，居然还有雷打不动的十公里中速跑。 怪不得边疆省来的队员们这段时间欢声笑语轻松无比，原来人家的感受和度假差不太多，亏自己看到尔东每天早晚带队跑步还觉得很感动，以为队员们是在自觉加练，原来无非是为了保持体能保持体重而已。 尔东也郑重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以国家集训队大部分队员目前的身体素质和后勤保障水平，无法支撑他所说的大运动量训练，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李维山心里明白尔东所指，体能问题目前的确是全队短板，大运动量训练又需要营养丰富且低脂的肉蛋奶蔬菜等等，这是体育学院的大锅菜根本无法满足的。 郑世恩又何尝不知道这些，金在石回国前也说过这个问题，话里话外透露出对老大哥的一丝不解和轻视，国家队难道不应该就是什么都不考虑只管拿成绩的地方吗？怎么还会为衣食住行跑来跑去的求爷爷告奶奶？在我们北高丽，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郑世恩本以为高丽小老头儿吹牛，没想到尔东他们早就开始了大运动量体能训练，而且标准丝毫不下于金在石介绍的北高丽国家队训练水平。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肉吃，当然，尔东他们的食谱更丰富些。 随着训练内容的增多和训练量的逐步增大，尔东不出意外的成为全体队员的“对立面”。当然，这是玩笑而已，只不过尔指导的名声再次坐实了。 两周的训练很快过去，正当众人期待坐上出国的列车时，却接到了比赛延期的消息。 北高丽那边原本有参加平城奥运会的打算，为此拳击队集训了很长时间，但是最后却宣布抵制，这一来拳击队临时解散休假，召集队员还需要一些时间。 郑世恩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暗喜，既然北高丽队不参加，那么，国家队拿到奥运会参赛名额的可能性就增大了。 如果想拿到汉城奥运会参赛资格，年底的亚洲选拔赛就很关键，既然北高丽业余拳击项目水平在亚洲居于前列，那能不能拿到奥运会参赛资格就要看看这次邀请赛队员们表现如何，搞清楚自己和北高丽队员究竟有多大差距，如果能力相差不是太大，那么一年多时间应该足够弥补。 了解对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看录像，这也是国家队队员们目前最喜欢的课余项目，当然了，如果不写心得那就更好。 除了“伊州帮”的四个人还算自然，其他队员都被震住了。 北高丽队员们在拳台上表现出非常强烈的主动进攻精神，他们个个顽强无畏，即便比赛中处于劣势，也都是不到最后一秒绝不放弃，这种坚强的意志力，完全体现了什么是不要命打法，业余拳击比赛打出了职业的血腥味儿。 金在石骄傲的称之为北高丽民族意志！ 从比赛场面看，北高丽轻中量级选手水平很高，技术上虽然承袭苏式（欧式）打法略显古板保守，但绝对称得上是亚洲一流水平。 一个小时的录像放完，郑世恩拍拍手，怎么样，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队员们都没有说话，会议室里一时有些冷场，张建伟艾力李世勇赵俊杰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尔东。 尔东不为所动，稍稍皱了皱眉，师弟们也就转过头去，他们知道大师兄在思考，如果想明白了，他自然会说话。 此时此刻，尔东的好胜心被激发了！ 他意识到，这是他近三年的拳击运动生涯中即将迎来的真正意义上的比赛，这场邀请赛甚至可能决定未来很长时间他的上限，如果能过此关，前路一片光明，如果过不了，他就要考虑有没有必要继续自己的运动员生涯了。 所谓的亚洲一流都搞不定，走向世界就是一句空话，拿多少全国冠军也没什么意义。 反正自己也拿过了。 尔东，郑世恩微笑道，说说？ 郑指导，各位教练，尔东郑重道，我这一段时间也了解了下情况，北高丽十年前出了一批拳手，水平很高，顶尖选手甚至拿过世锦赛和奥运会冠军。目前来说，拳击也是他们国家的重点项目，投入了很大的人力物力去搞，轻中量级好手不少，虽然在世锦赛奥运会成绩下滑，但仍然是亚洲领先水平，这一点没什么问题。 我要说的还有一点，南高丽拳击水准也很高，他们毕竟同族同源，拳击风格比较相近，都是喜欢缠斗，意志力比较顽强。 好消息是，他们一个抵制了本届奥运会，另一个是主办方，不用参加预选赛。 从整体水平来看，相信大家都有直接的判断，我们的差距很大。即使拿到了奥运参赛资格，取得好成绩的希望也不大。 赶上亚洲先进水平，我个人认为，我们需要一代人努力争取，至少是五到十年时间，我说完了。 尔东发言结束后，会议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默默思考，但是心里基本上都认同尔东的看法。 郑世恩笑了笑，尔东说得很好，所以啊，我们请了北高丽的教练，第一场国际比赛也选择了和北高丽国家队碰一碰，目的就是找差距，确定我们未来的技术路线和发展方向。这次去参加邀请赛的是全国锦标赛各级别的冠军，希望你们在剩下的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认真思考，努力训练，到时候争取打出自己的最好水平， ………… 周五下午，佟晓明陈熙媛两口子一起到了京城。 尔东自然没时间去接，拉上关系就算完成任务了，他才懒得再掺和他们生意上的事情。 艾伯乐和佟晓明夫妇倒是一见如故，双方都是纯粹的生意人，贴牌代工又不是什么高精复杂的产业，两天后，双方基本上就达成了合作意向，一个为开疆拓土成功而高兴，一个为终成贴牌大厂而满意，剩下的事情就是钩子美国总部的批准与否了，问题不大。 艾伯乐高兴之下，居然请佟晓明夫妇在京城转了一圈儿，实际上也没去啥地方，跑故宫一趟，吃了个烤鸭，一天时间就过去了。 周六晚上，佟晓明夫妇回请艾伯乐，当然，全体边疆省队员和赵俊杰王建军也参加了，在驻京办的的这顿晚餐，主要是庆祝双方达成服装鞋袜的代工协议。 第134章 京城的初夏(5) 还是三辆皇冠，十二个精神利落的小伙子下车后，引得周围群众注目，佟晓明夫妇早早站在门口迎接，艾伯乐也是，他对中国国家拳击队非常的感兴趣，毕竟以后有可能深入合作。 你好啊大嫂！ 尔东一眼就看到了身着白色裙装，一头长发，身材瘦小，肤色白皙，眉眼精致却略显严肃的陈熙媛，压根没理佟晓明伸过来的手，朝着陈熙媛微躬问好。 佟晓明有点尴尬，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陈熙媛见状噗嗤一笑，顿时风情毕露，成熟职场女性的风采令众小伙呆了几秒。 有样学样，众人纷纷上前，十几个小伙喊大嫂好，场面略壮观。 陈熙媛大乐，早听丈夫说自己的这个表弟古灵精怪，这回算是见识了。 对了，尔东笑道，这位是我大哥佟晓明佟总经理，众人又喊大哥好，佟晓明这才舒展了眉目，觉得挽回了面子，和小伙子们微笑着打招呼。 ……这位就厉害了，尔东强忍住笑，是美国钩子公司驻京城的艾伯乐先生，专业卖钩子十年，是咱们的大赞助商。 艾伯乐不明白小伙子们为什么神情古怪面红耳赤的憋笑，他也没想太多，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 佟晓明在裤袋里用手掐了自己好几下，总算整理好了表情，陈熙媛见丈夫面色有异，疑惑的看过去，佟晓明微微摇摇头，悄声道，回去再说。 安排好四个司机后，尔东一群人在包厢坐定，向佟晓明夫妇和艾伯乐正式介绍了自己的队友。 佟晓明豪气的一挥手，兄弟们今天给面子，待会儿随便点啊，想吃啥吃啥，不要客气，有没有能喝酒的，这儿应该有伊河老窖。 队员们齐齐的看向尔东。 尔东笑了，看不出来啊，你们还真好这一口，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谁要喝也行，明天早上十公里。 啤酒总可以吧？佟晓明问道。 不行啊大哥，烟酒汽水都不能沾。 艾伯乐道，运动员饮食控制很严格，佟先生，我倒是可以喝一点中国白酒。 佟晓明很高兴，那我俩喝？ 陈熙媛把桌子上的白酒杯移到自己面前，还有我。 还是李子玉亲自接待，照上次的份量又上了满满一桌。 其他人倒也罢了，艾伯乐和陈熙媛非常惊讶，一是震惊于饭菜的品种数量，二是心里都有一个疑问，这么多，能吃完吗…… 尔东心中突然一动，艾力，你把古丽叫过来一起吃饭嘛，对了李哥，这算不算违反规定？ 李子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哪能啊，古丽都下班了，今天过来是帮忙的。 尔东会意的笑笑，又朝艾力道，要不然，我去请？ 艾力羞涩的低头跑了出去，队友们见状一阵哄笑。 大嫂，我师弟在这儿遇到一同族姑娘，也是我们伊州老乡，我请人家过来，也是撮合的意思，您别介意啊。 陈熙媛微笑点头，看着尔东不动声色张罗的熟练劲儿，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这就是丈夫说的不出门知天下的秀才弟弟么，俊秀利落有些孩子气，做事却很老练的样子，看着很舒服。怎么秀才却又当起了运动员呢，这样的人，读书或者做生意怕是更有前途吧。 一会儿，艾力领着一身传统裙装的古丽走进包厢，古丽羞涩的给大家打了招呼后坐下来。艾力面色通红，很高兴的样子，小伙子们看着他的眼神羡慕又嫉妒。 艾伯乐看起来已经很适应中国人的饭局了，他举着杯子轮流和小伙子们碰杯，然后笑眯眯的说些场面话，席间的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只不过一圈儿下来，他也没喝多少。 之后，他和佟晓明夫妇就震惊了，这群小伙子，可真是太能吃了，他开始怀疑这一桌子饭菜到底够不够。 ……尔东啃完一条羊腿把子，满足的叹口气，对艾伯乐道，老艾，你尝尝我们边疆的手抓肉怎么样……别那样看我，我们是绝对的高强度体力消耗行业，饭量大很正常。 艾伯乐点点头，随即也学着用手抓着羊肉咬了一口，这一下就停不住了，话也不说开始埋头大吃。 陈熙媛悄悄对丈夫道，我以前不吃羊肉，觉的有膻味，可这儿的羊肉很奇怪，一点膻味都没有，很清香。 佟晓明得意道，过一段时间等咱们回伊州，你能吃到更好的。 尔东问道，大嫂，你们啥时候回啊？最好十月前啊，那时候我应该还在家。还有啊大嫂，您八九月份回去的话，伊州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瓜果飘香，风景也好，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我可以带着你们一家四口到处逛逛。 佟晓明撇撇嘴，用得着你咩，我也是地头蛇好不好啦大佬。 三个人都笑起来。 陈熙媛叹道，我也想去啊，就是忙，按说早就该回去看公婆了，现在可好，老大快两岁了，老二都快会走路了，都没时间回去。 尔东大感兴趣，老大叫佟闵疆我知道，老二叫啥名字？ 陈熙媛笑道，叫陈粤疆。 尔东双手一拍，好名字，陈伯起的吧？ 佟晓明夫妇点头。 名字确实不错，大气，就是以后上学时他们会生气。 为啥？两口子异口同声问道。 尔东一本正经答道，笔划太多，写起名字来很麻烦。 晚宴后，尔东没有跟队友们回去，把微醺的艾伯乐送回住处后，随兄嫂一起去了他们下榻的宾馆。 陈熙媛是偏内向的性子，但现在却和尔东有说有笑，像是相处了很久的姐弟，佟晓明心里暗叹，也不知他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像是久别重逢。 三人坐在房间里随意聊了一会儿天，佟晓明忽道，东东，你就不问问厂子的事情？ 尔东耸耸肩，我有什么可问的，那是你和大嫂的事情，我可不掺和，别想给我找麻烦。 陈熙媛笑了，晓明说你向来出了主意就不管，是个甩手掌柜的性子，我以前还不信，现在看这个惫赖样子，才知道真是这么回事。 佟晓明正色道，厂子开工半年多了，生意不错，你的那一份儿，你嫂子给你专门立了个账户，半年来的分红都存在里头了。 说着话，佟彦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协议，你签个字。 尔东接过来大概翻了翻，然后摇摇头，这个字我不能签，太多了，我确实是出了个主意说了个方向，可是事情归根到底是你们两口子做的，公司厂子还有那么多人要养，到处都需要资金，我不能拿这个钱。 不待佟晓明说话，尔东笑道，我的哥，当初我说那些话其实也就是逼一下你，根本就没想过能不能成事，哪想到，你们现在玩儿的这么大。 佟晓明看妻子一眼，我跟你说过他不会要，人家根本看不上这一百万，你还不信。 陈熙媛也有点儿懵，东东，你是嫌少吗？ 尔东道，怎么可能，我知道大嫂您是大手笔，一百万啊，开玩笑，这可是天文数字，我一个月津贴才多少，够我挣一辈子了，谢谢大嫂，这钱我可真不能拿。 佟晓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想什么呢，这是一百万美元啊，勺子！ 尔东一惊，看向陈熙媛。 陈熙媛也反应过来了，乐不可支的点点头。 尔东讪讪道，那……也有点太多了吧…… 佟晓明两口子笑倒在床上。 不多，陈熙媛擦擦笑出来的眼泪，以后会更多，谢谢你啊东东，这一天我可是真开心。 尔东最后执意修改了股权协议，只拿百分之三，但这次的分红在佟晓明夫妇的坚持下，按以前的约定执行。 算起来，尔东在十七岁的年龄上已经是千万级的富豪了，可是自己一点点有钱人的感觉都找不到，或者根本没有那个意识，衣食住行国家队全包，虽然整体上不咋地，但是胜在万事不操心，埋头苦练争取好成绩就是了，一年到头真用不了多少钱。 账户上的数字增长，除了心安，已经不能让他有太多的成就感了。 五月三十日，临近出发前，贴着国旗国家队名称名字拼音的装备终于到货，这还算快的了，钩子公司美国总部很重视这次装备赞助，尤其是听艾伯乐汇报说国家队要穿着这身衣服去北高丽比赛后，更是兴趣大增，希望比赛后能拿到一些影像资料，公司可以付给优厚费用。 尔东很高兴的答应了钩子公司的请求，他现在对大钱不怎么在乎，挣起小钱来倒是兴趣十足。 国家队上上下下换上新装，老老少少摇头晃脑非常得意，恨不能穿着睡觉。 不容易啊，总算有了贴着国旗和队名的统一服装和装备了，红色外套和红蓝比赛服看起来比国家田径队的还要新潮，尤其是橙色运动鞋配色大胆，穿出去骚包极了。 尔东更感兴趣的是定制的eva新型护齿，他早就受够了橡胶护齿，味道太大不说，效果也一般般，打一次比赛嘴里好几天都是一股子怪味儿。他选择的颜色是红色，戴在嘴里试了试，没有什么味道，咬合时感觉没有异样，确实比橡胶护齿好的太多了。 第135章 神秘的平城 五月三十一日，国家拳击队一行二十人从京城出发，乘坐k27次国际列车前往平城。 这趟国际班列五十年代就有了，全程一千三百多公里，国内部分经过京城、津海、冀北、辽河四省，在安东过铁路大桥进入北高丽境内直至平城，全程大概需要三十个小时。 出发时天色已晚，列车从京城一路往东，沿路停靠站不多，最初的兴奋过后，队员们在生物钟作用下很快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时，列车已经抵达中北边境的安东市。 顺利通过边检后，余下的旅程在北高丽境内进行，一路上没有什么可看的风景，安东铁路桥的残余桥墩还在，提醒着路过的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 过了江以后，映入眼帘的就是普通的村庄，农田，穿着朴素的人们，和国内也差不太多。 一路上都是丘陵和山脉，隧道众多，列车车速明显低于国内段。 和国内一样，列车上有女列车员推着小车在过道上售卖各种副食品。列车员都是些年轻漂亮的姑娘，穿着统一的制服，袅袅娜娜的走在过道上。 尔东注意到，这些姑娘都很白净很害羞很温柔，她们不会像国内的同行那样大声叫卖。他拿出了相机想拍照，但是列车员朝他很紧张的摇了摇头，示意让他赶紧收起来，尔东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出门在外，还是不找麻烦的好。 列车上也有餐车，装修的很不错，到餐车吃饭的人不多。尔东注意到，在餐车这边服务的姑娘更漂亮，心里怀疑这是不是有意的等级划分，除了年轻漂亮，女服务员们居然都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带口音的那种。 这下把尔东他们惊住了，艾力低声道，我觉得她们的普通话比我标准多了。 餐车里的食物可不是简单的盒饭，不仅可以现场制作，品种还很丰富，高丽菜和普通的中餐都行，主食有大米和面包，还有北高丽产的大同江啤酒。 不顾郑老爷子的反对，尔东坚持给大家都点了人参汤和烤鱼以及炒松茸，还给教练们上了啤酒。并且声明是自己私人请客。 尔东在家乡有产业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上回富豪哥嫂来京，更是表明了人家和钩子公司都有生意来往。队里的弟兄们都清楚，二三百块钱的花费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可郑老爷子不知道啊，连连说太奢侈了。 齐勇在一旁笑道，郑指导，您大可不必心疼他，这小子是个财主，在伊州训练时都是开着车去的。 你还有车？郑世恩李维山都很吃惊。 嗯嗯，有，但是车很一般，波兰产的波罗乃兹。 李维山是个懂的，你小子，那还一般啊，京城这边一辆卖十来万呢。 说完后自己都愣住了。 尔东发觉有些不对，连忙解释，老爷子，李指导，我几位哥哥都在口岸和深港那边做生意开厂子，做的还不错，算是小业主吧，每个月他们都给我寄生活费，我说不要又不行，所以手上有点儿闲钱，咱队里又不用花钱，我就偶尔请队友们改善下伙食，这出国在外的，老爷子李指导齐指导你们又操心，做弟子的趁俩糟钱孝敬孝敬也是应该的。 郑世恩意味深长的看着尔东，笑道，你个小猴子，不用解释这么多，吃你一顿饭我还是受得起的。 尔东连忙站起来倒酒，再不多话。 又经过近九小时的跋涉，晚八点三十分，列车终于抵达平城。 天色已晚，走出车站后尔东发现，平城这座城市道路整洁宽阔，灯火通明，建筑齐整，树木葱茏，看起来一切似乎很新的样子，至少要比尔东看到的中州和石城要规整的多，从现代气息方面对比，比京城都要强三分。当然，所谓古城的历史气息基本是不存在的，但繁华程度和国内大城齐平甚至犹有过之。 此时的北高丽，起码在社会主义国家阵营中算是个富裕的国家，在中苏之间左右逢源不说，还深度融入了苏联主导的经互会。 两个字，有钱。 车站外，迎接他们的是一辆伏尔加和一辆塔姆客车，郑世恩和李维山上了伏尔加，其余教练和队员上了客车。 从接待中方代表队的规格上可以看出，北高丽这边有些怠慢，居然就是一个小科员过来应付了一下，明明会说中文，在车上寒暄几句以后就闭口不言，把一行人送到宾馆大堂后，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径直走了。 后续居然毫无安排。 郑世恩李维山心中很不满意，但是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这是金在石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交流比赛机会，这些细枝末节鸡零狗碎的，也就算了吧，自己毕竟不是官员。 李维山道，小兄弟现在有点儿翘尾巴啊…… 尔东笑，李指导，人家现在可比咱们富裕，这是看不起穷亲戚了。 郑世恩沉声道，尔东，不要乱说话。 尔东立刻省悟，北高丽这边会说国语的人太多，真是要管住嘴了。 折腾了半天，一行人总算入住宾馆，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高丽宾馆是一家专门面向外宾的酒店，楼高六层，绿树环绕花香四溢，环境确实不错，甚至配备了彩色电视机。间里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干干净净。 尔东和赵俊杰住一间，一路行来也累了，两人早早洗漱休息，一觉到天亮。 早餐品种不多，面包牛奶鸡蛋苹果和冷面，摆盘还算精致，看来北高丽这边吃的方面也就一般，李维山对鲜族风味饮食似乎比较熟悉，说这里的冷面做的相当不错，和国内略有区别，可以尝尝。 尔东则觉得苹果不错，能和伊州产的媲美，算得上是半岛特产。 尔东来前就有购物的心思，走的时候要是能搞一些高丽参带回去给祖父母和外祖母，就不虚此行了。好在语言还通，尔东就托前台漂亮的女服务员帮自己买参，特意强调，越大个越好。 女服务员捂嘴笑，同志，人参又不是萝卜，不好挑大小，又说离宾馆不远就有一家专门为外国人开的礼品店，建议他有空可以去看看，那里可以用人民币。 尔东看着巧笑嫣兮的服务员，一时间竟有点儿恍惚，双方明明用国语沟通且毫无障碍，又都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但自己此时却是外国人的身份…… 郑世恩从餐厅出来，看见尔东和女服员有说有笑，居然还讨论购物，有点儿不满意，叫过来批评他心思不在比赛上。 尔东嬉皮笑脸的辩解，郑指导，每逢大赛有静气，那才是大将风度呢，您放心，我会认真准备好比赛。 郑世恩忍不住笑了，还有静气，还大将风度，你从哪儿看的词儿？不过这话倒没错，算你过关吧。 早餐过后，不知从哪里来的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找到郑世恩，声称是上级派过来陪同的，此后的行程由他们安排。 尔东倒是知道一些，北高丽仍然严格执行着战时体制，对于他们而言，祖国尚未统一，半岛战争还没结束。 大家对黑衣人的目的自然心知肚明，也不说什么，只是代表团成员们自觉的沉默起来，不复有此前的活跃。 出行什么的还是比较受限制，随便逛街的可能性不大，大家基本上都放弃了，趁着北高丽一方还没有安排训练场地，尔东跟黑衣人打了招呼，去了不远处的对外礼品店。 也不知道价钱贵还是便宜，反正高丽参，一些诸如安宫牛黄丸之类的朝鲜中成补药，朝鲜本地烟酒，铜碗筷之类的工艺品东西买下来，大概花了两千多。 漂亮的女服务员有点吃惊，直言自己工作这么久，除了各国使馆的外交官和来出差的苏联人，极少见到出手这么大方的顾客。 尔东突然就有一种为国争光的自豪感。 回到宾馆，除了带给家人朋友的礼品，大部分烟酒都交给了齐勇，教练组有好几杆大烟枪，可不能让他们断了顿。 齐勇没说什么，笑了笑就收下了。 第二天，黑衣人终于松口，教练队员可以集体上街转一转，于是一群人跟在他俩后面，去了平城的一些景点，尔东带了相机，自然得到了更多关照，不过两个黑衣人也知道他们不过是体育代表团，还是邻居大国来的，一路上管控的也就不算太严格，只是提醒尔东什么可以拍什么不可以。 尔东发现，朝鲜普通商店的烟酒比涉外商店要便宜的多，但是奈何没办法买，人家不收人民币，想了想，回来的时候路过涉外店时，给教练队员一人买了一对铜碗筷，他觉得这玩意儿做的很精致，国内也少见，果然大家伙都挺高兴，毫不见外的都收下了，不过评价却出乎他意料，纷纷称尔东为中国土豪，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完全是打土豪分浮财的模样，尔东看了不由气结。 终于，全队无所事事两天后，北高丽国家拳击队发来了邀请赛的日程安排。 第136章 惨烈的开局 内容很简单，两天后正式开赛，一共十三个级别，上午六场下午七场，一天就打完，比赛场地安排在平城市新建的可容纳六千观众的北高丽国家拳击运动中心场馆。 赛前的训练场地安排在一家人民军体育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有足球队篮球队乒乓球队拳击队等等，在北高丽体育界赫赫有名，出过一批国家级和洲际比赛冠军。 尔东在六十公斤的对手金尚勇就是这个俱乐部的选手，在北高丽很有名气，尔东在训练馆里走廊看到了对手的大幅黑白照片，精瘦，小眼睛，高颧骨，一脸严肃的样子，年龄有点大，二十九岁。 一行人开始适应场地，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人围观，其中自然有同行，很审慎的在拳台下抱臂围观，面无表情。 今天只是恢复性训练，也就没安排实战对练，台下观众看了一会儿，也就逐渐散去，只有一个教练模样的人走过来跟李维山说了几句，黑衣人翻译后李维山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个识货的，说的大概意思是你们怎么穿着美帝的服装，这不合适。 李维山顾左右而言他，糊弄了过去，转过头对郑世恩笑道，美帝的枪炮我们都能用，一身衣服又怎么了。 郑世恩摇摇头，没说话。 晚上，金在石终于来了，一见面就向郑世恩连连打躬作揖表示歉意，解释说他这一段可忙坏了，又是联系上级部门争取支持，又是联系国家队教练队员安排参赛选手，连场馆的事情也要操心。 郑世恩笑道，老金，知道你忙，我可不敢怪你，你是真正的国际主义战士。 金在石听了一愣，随后大笑。 金在石过来还通报了一个消息，除了六十公斤的冠军级的金尚勇，其余级别的北高丽国家拳击队选手虽然也是一线，但这些选手在国内也就二到四名的水平。 但是千万不能小看，虽然不是冠军，他们在亚洲也是有一战之力的，金在石郑重说道，作为实战指导，水准足够了。 郑世恩明白老金的意思，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的话，比赛容易一边倒，这样一来比赛基本没什么锻炼价值，金在石也算是为国家队操碎了心。 那为什么在六十公斤级别安排最强选手？郑世恩问道。 金在石道，金尚勇是平城籍的，他对中国国家队来访很感兴趣，也算是主动想交流的意思，当然，他现在是我国最好的拳击手，只可惜不能参加明年的奥运会了。 郑世恩道，我有个想法，把六十公斤级别的比赛安排在最后一场。 为什么？ 郑世恩道，我们的六十公斤级别选手也是最强的。 那没有问题，金在石道，邀请赛没那么多程序上的限制，我跟工作人员说明一下就可以。 金在石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带国家队队员去比赛场馆适应下场地，郑世恩李维山二话不说，召集全体队员出发，直奔国家拳击运动中心。 郑世恩一行进入场馆后，工作人员打开了灯光，霎时间灯火通明，众人一眼望去不由心中赞叹，新建成的拳击馆很大，说是六千人体育馆，容纳一万人看起来也没问题。 场馆内整洁明亮，高丽风格的装饰也极具特色，很漂亮，拳台记分台休息室等等设施很完备。拳台顶端的灯光亮起的一刻，只要是个拳击手，都有马上冲到台上一展身手的欲望。 主人的自豪感可想而知，金在石知道，中国还没有这么好的专业的拳击场馆，在这里适应一下，对以后国家队队员出国比赛是有好处的。 队员们兴奋的走上拳台去感受，尔东却没动，站在郑世恩李维山齐勇身边，认真的听金在石对北高丽拳击运动的介绍。 按照小老头的说法，大级别选手双方或许能打几个回合，毕竟北高丽大级别选手的实力也就一般，虽然整体比国家队强，但也强不了多少。但是中小级别在对抗中基本上没有什么取胜希望。 综合来看，北高丽的拳击水平离自身七十年代的最高水平已经滑落不少，目前处于全面调整时期，当然了，就是这个阶段也比新组建的中国国家集训队强的多。北高丽这边的一线选手，都是亚洲前四前八的水平，刚刚起步的中国国家队，此行主要的任务是体验国际比赛氛围，积累实战经验，寻找技术差距，为今后的突破计划做准备。 中方教练组基本认同金在石的看法，这也是国家队请金在石执教的主要原因。 尔东心里的想法没变，如果和金尚勇一战差距巨大的话，那自己真没必要再坚持下去，竞技运动有些时候，不只是勤能补拙那么简单，有时候勤勤恳恳傻练十年也比不上一个天赋出众只练了两三年的，个人项目尤其如此。 没地方说理去。 知道尔东压轴出场，队员们倒没啥可说的，他们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都是全国锦标赛各级别的冠军，但是一年多来的战绩可以说明一切，从技术能力来讲，尔东确是国家队顶尖的存在。 明天就要比赛了，紧张的氛围是有一些，好奇和不服气更多，金在石对双方选手实力的判断，成功的引起了年轻人们的逆反心理，大家都是两个肩膀顶个脑袋，谁能比谁差多少，哥们儿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挨一下狠的照样能让你睡过去。 尔东倒想让自己紧张起来，然而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放松，他更感兴趣的是这个小小的山地国家，是怎么左右逢源的从战争中挺过来，又把小日子过的不错的。 高丽参可真便宜啊，听李指导说，同仁堂的东北人参可贵的多了。 好吧，比赛比赛，比赛重要。 ………… 一大早赶到场馆时，大家惊讶的发现，看台上居然有观众，而且还坐满了。 一看就是组织来的，坐在台上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服装统一神情严肃， 除了好奇的孩子们穿的红白相间，整个场馆黑压压的显得很安静，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气氛，人们有点儿不像在观赛，更像是审视或者说集会。 馆里挂着的红色白底横幅上用中高两种文字写着“欢迎中国国家拳击队来高访问”的字样，这让队员们感觉有一丝亲切感。 不过也就止步于此了。 除了赛场主持人激越高亢的介绍双方教练队员，场上响起一阵阵整齐划一的掌声外，听不到个性化的欢呼声和拳击比赛现场常见的口哨声和对拳手的加油声。 这里举办的不像是拳击比赛，更像是一场群众大会。 比赛正式开始了。 上午的四十八到六十四公斤级，全部惨败。 有被击倒的，有实力差距太大被裁判强行终止比赛的，有一回合内被读秒三次的……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溃败，出场的队员大部分撑不过第二回合，在轻量级上，北高丽拳手表现出了碾压般的优势，一身红色比赛服的北高丽拳手悍勇异常，下手毫不容情，直奔着击倒而去。 国家队层面，一战即显示出了全方位的差距。 张建伟也败了，他是六场中唯一一个撑到三个回合结束的，但是依然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不是体能技术问题，原本安静的看台突然爆发的震耳欲聋的加油声，让他在台上有点不知所措，一时犹豫的结果就是步步受制，整场下来完全被压制，少有反攻。 尔东迎上去，帮着摘掉头盔拳套，轻轻为师弟擦汗，张建伟突然流下了眼泪，哽咽道，师兄，我打的太差了，太难受了，太丢人了，对不起师父…… 尔东抱住他，轻声安慰道，好啦，不要淌马尿，输就输了，你也不是没输过，以后就知道怎么打了，先去休息。 说罢，看向拳台上兴高采烈的北高丽拳手，看得出来，不能参加汉城奥运会，这帮家伙也憋着火呢，正好拿过来交流的中国国家队撒撒气。 郑世恩李维山齐勇脸色很难看，从场上的比赛看，轻量级除了张建伟，其他队员都表现出体能不足，应变能力弱，基本功不扎实，抗击打能力差的共同缺点，回去后必须要加强。 但是输的也的确窝囊，如果从身体素质看，对方也强不了多少，但是北高丽拳手比赛经验很丰富，气势上压人一头，再加上主场优势加成，赢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赵俊杰脸上甚至见血了，他是坚持到第二回合末才被裁判终止比赛的，尽管没有被击倒，但是被打的最为狼狈…… 第137章 最强者较量 下午第一场比赛，艾力也败了，以点数惜败。 双方打的有来有往，艾力甚至一度略占优势，但是急于求成的他憋着一股子劲想彻底的击倒对手，最终却被冷静防反的对手反超比分。 艾力非常的沮丧，尔东赶紧上前疏导，他知道，对于一个运动员而言，信心有多重要。 教练组成员们也是如此，他们看向艾力的目光里只有赞赏和一丝丝的遗憾，老爷子更是狠狠的给了艾力一个拥抱……所有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大家的神色也稍微的松快了一些。 李世勇上场前，郑世恩严肃道，世勇，上去放开打，别去管输赢，一定要把咱们的精气神打出来！ 李世勇点点头，神色自若的走上台，他面对的是北高丽全国赛的第三名，单从彪悍的面相上看也是个不好相与的家伙。 几乎从第一回合起，双方就像有了默契似的放弃了试探环节，毫无保留的开始激烈对攻。 拳拳到肉，闷哼连声，毫不退让，咬牙拼争！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倒下，那也绝对不会是我。 这就是此时此刻李世勇内心中的想法，在压抑了一个上午后，他早已战意冲天，一门心思的想为国家队找回颜面。 教练组场外的大声提示已经影响不了李世勇的拼命打法，除了必要的头部防护，整场比赛，他牢牢的抵住对手，寸步不让。 李世勇的打法同样激起了对手的血性，对手同样的死战不退，咬定了要和对方拼体能拼杀伤拼意志力。 这是所有拳迷都热爱的比赛类型，原本沉闷严肃的场馆瞬间就活跃起来，观众们开始大声的为自己的拳手加油，终于有人喊出了北高丽选手的名字，郑义国。 ……李世勇和郑义国喘着粗气，在拳台中央毫不示弱的顶牛，他们甚至不屑于搂抱对手，只是一拳拳的输出。 尔东清楚的明白两人的想法，主动搂抱在此时都算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你挥一拳，我必回一拳，打不打得上已不在双方考虑范围内。 三个回合的比赛终于结束，李世勇和郑义国仍然在抵死缠斗，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搏杀的氛围里，甚至连结束的铃声都没听见。 场上裁判费了很大劲，才把双方拉开。 ……李世勇以微弱的点数优势获胜。 当裁判举起李世勇的右臂，教练组乃至全队终于松了口气，大家的心里都只一个念头，总算没有剃光头，这就好，没白来。 金在石在一旁看着很高兴，连连点头，在他看来，李世勇这样的拳手才是真正的为拳击而生，是真正的可造之材。一个拳手如果没有血性那还得了，趁早回家该干点啥干点啥吧。 尔东在下面看的清清楚楚，世勇这场比赛之所以被判胜，并非因为点数优势，可能仅仅是因为对手的鼻子被打出了血，这让他感觉有些好笑。 李世勇看出来了，没好气道，大师兄，你想笑就笑吧，我打的就是不行，跟个勺子一样。 尔东终于忍不住乐出了声，笑道，别的都是浮云，你赢了就行，不愧是拼命三郎，真正的儿子娃娃。 李世勇也笑了，两眼肿胀，只剩一条细缝。 七十五公斤以上级四场比赛，又是全部点数败北，不过场面并不难看，比起轻量级的全方位溃败，打的总算是有来有回，对方也清晰的感受到了压力。 教练组成员，尤其是金在石，脸上的神色终于轻松了一些，金在石甚至乐观的想，也许年底的奥运选拔赛，国家队可以尝试挑战的项目级别可以多那么一两个。 ………… 最后一场比赛，尔东 vs 金尚勇。 尔东神情淡然的出场，走上台后，还好整以暇一脸轻松的向观众和裁判致意，走完这套程序，尔东扭头朝台下观战的教练组成员和队友们点头微笑了一下，风轻云淡的样子让众人松了口气。 他们看得出来，尔东是真的很放松，并不是故作姿态强作镇定。 金尚勇出场时，场馆里的气氛瞬间到达高潮，金尚勇是世锦赛前四，是亚洲冠军，在北高丽国内的知名度非常高。 金尚勇有点好奇的看向尔东，对手比自己高半头，身材瘦削，肌肉线条完美匀称，眼神很平静，还朝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鏖战将近的紧张和严肃。 他突然本能的感受到了一丝危险，这是半年来自己遇到的第一个正式比赛的对手，看起来明显有些不一样，威胁具体来自哪里，他现在也无法判断，但是轻松迎战的心情受到了一些影响。 金尚勇心中有数，迅速调整了一下，这不算坏事，紧张一些其实更有利于比赛。 裁判将两人召至台中，按惯例强调禁止击打部位，两人点头示意清楚，裁判示意双方退开。 开场铃响，比赛开始！ 尔东龇牙笑了笑，伸出右拳示意，金尚勇看到对手红色透亮的护齿觉得有些怪异，看起来比自己的似乎高级一些，蓝色拳击服和白色拳击靴都是钩子公司的产品，看样子邻居大国真的在朝资修方向一路狂奔了。 脑子里迅速闪现的念头让金尚勇略略有些分神，他稍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后和对手碰拳，略略拉开距离，赶走所有杂念。 三十秒后…… 金尚勇神情严峻……这场不好打，自己可能遇到了近几年来最强的对手。 对手的速度反应极快，脚步灵活技术扎实，基本抓不住什么防守破绽，金尚勇此时已经断定，这是自己运动生涯中遇到的极为罕见的天赋型选手。 ……有点像古巴和美国的拳手，在场上表现出极为放松而自然的状态，随着比赛的进行，金尚勇隐隐的有一种被对手控制了比赛节奏的感觉。 ……对方身高臂长，中距离换拳基本不可能，想靠进去打近战，对手总是滑不溜手的躲开，根本找不到进攻机会。从场面上看，对手一直在后退，伴以左右侧闪，但是金尚勇明白，对手的脚步丝毫不乱，防守游刃有余。 唯一能利用的，也许就是对手的年轻了，经验上或许会弱一些吧，既然如此，没必要逼得太紧，把他放进来打，倒要看看，在遭受重击之后，对手的表情会是怎样的精彩！ 金尚勇不再主动上步强攻，而是始终紧盯对手的脚步，时不时突击打出长距离摆拳，每一拳的发力都很重，他不求一击中的，只为持续不断的输出压力，造成对手的焦躁紧张和判断失误。 尔东果然拉开了距离，保护动作更加谨慎，几乎没有反击。双方持续在台中间游斗，金尚勇看上去逐渐占据了主动。 他稍稍的放松了一下，啊，也许不过是一只灵活的小猴子而已，耐心点，身为白头山之虎，总有咬住小猴子脖子的机会，时间长短而已。 ……双臂感受了下对手的几记重拳冲击，尔东晃晃脑袋，心中大致有了数，只要不被对手完全发力的重拳直接击中下颌部位，对手的攻击完全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 此时此刻，尔东又感受到了久违的专注和超然，场馆内数千观众的呐喊声，双方教练在场边高声的提示，队友们的加油声，一概充耳不闻，他的眼中，只有对手的一举一动。 又一次的一触即退，尔东居然微笑起来…… 裁判示意暂停，上前警告尔东不得消极比赛，尔东点头示意明白，然后继续不为所动，始终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耐心的观察对手的出拳。 第一回合结束，双方的攻防节奏都很快，但都没有明显的清晰有力的得点，按规则，主动进攻的金尚勇拿下了首回合的胜利。 李维山齐勇上台后，看到尔东轻松的表情，心中大定，这小子甚至没怎么出汗……尔东朝两位教练点点头，喝了口水，然后闭目养神，脑子里把金尚勇刚才的所有动作都快速过了一遍。 看来北高丽拳击受苏式拳击体系的影响很大，金尚勇的防守相当不错，头部保护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他和其他北高丽选手一样，都喜欢主动攻击控制局面，自信心很强。 李维山轻声道，再防一个回合。 尔东点点头。 第二回合开始。 金尚勇同样感觉心中有底，对手应该是非常忌惮自己的重拳，这个回合，应该提高打击频率，彻底打散对手的抱架。 从观众角度看，金尚勇在不断的逼近对手，连续打出直拳和摆拳组合，几乎都打在了对手的头部和胸部，但是场边台上的裁判和双方教练看的清楚，尔东用极小的脚步和身位变化，闪过了对手绝大多数的攻击，两人看似砰啪作响打的热闹，实际上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金尚勇有点着急了，他心里很清楚，对手的距离感非常好，充分利用了自己的身高臂展优势，有时甚至不护头，只是稍稍提肩，自己的重拳就被卸力化解，根本打不到实处…… 第138章 绝望与希望 ……裁判再一次叫停了比赛，警告尔东的消极，提示他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可以终止比赛，直接宣布红方获胜。 尔东非常谦恭的连连鞠躬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只不过恢复比赛以后，仍然是满场游走，偶尔敷衍了事的打出几记刺拳。 第二回合结束，金尚勇站在拳台中央，深深的看向慢慢走向休息区的尔东的背影……他感觉很不舒服，有一种浑身力量无法释放的感觉，自己比分虽然领先，但是对手根本没有被压制住，甚至没有被有效的击中。 ……李维山道，体能怎么样？ 尔东道，没问题。 ……最后一个回合打防反，快进快出，不要纠缠，时机好的话，争取把握住！ 尔东点头。 ……齐勇补充道，对手开始着急了，开始的时候再遛他一会儿，最后两分钟全力以赴。 第三回合开始。 尔东再一次伸出右拳，金尚勇轻轻一碰后，也不客气，上步就是一个大摆拳。 尔东后退一步闪过，然后非常快的一记直拳反击击中金尚勇面部，拳很重，金尚勇被打的一仰头，正待反击，尔东却又迅速的跳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这是平平无奇的一拳，但却是金尚勇在比赛中第一次被重击，他有些恼怒，脚步移动再次加快，逼近尔东后打出一系列的勾摆组合，看起来非常的凶狠。 差不多了，尔东心想。 李维山也在场下高喊，继续，继续！ 金尚勇一轮攻击结束后，尔东终于发动了。 只打了两拳。 先是两人拉开距离后，尔东突然的一记低姿上步右直拳击中金尚勇腹部，金尚勇猝不及防，虽然很难受但仍然挥出摆拳反击。 此刻，在等待了两个半回合以后，金尚勇整个头部终于毫无防护的暴露在尔东眼前。 低头躲过对手摆拳的同时，尔东狠狠挥出一记右摆拳，整个身体充分舒展，右臂像一条长鞭划出一道美丽而又危险的弧线，鞭头脆生生在金尚勇面颊上炸响。 有了，当尔东全力以赴的一击，狠狠落在金尚勇脸上的一瞬间，李维山喊了出来。 金尚勇挥出的一拳像是突然失去了力量，一瞬间整条胳膊就像面条一样软垂下来，然后整个人面朝下重重倒了下去。 尔东看了一眼倒在拳台上的对手，然后慢慢走向中立角，他调整了下呼吸，转过身来，看着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上台忙碌了一会儿，又看着队友师弟们在台下兴奋激动的大声挥拳庆祝。 整个场馆除了艾力李世勇他们在欢呼，突然之间一片寂静。 尔东摇了摇头，这应该不是错觉，所有的人，包括金尚勇在内，可能都没想到比赛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时的茫然无措也是正常的。 此时此刻，尔东突然想起了自己买的那一堆北高丽铜碗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看样子，这碗饭自己还能吃……如果亚洲冠军都是金尚勇这个水准，去世锦赛奥运会走一趟问题应该也不大。 ……金在石高兴的咧嘴大笑，转身和郑世恩握了握手，这小家伙不错，哪儿冒出来的？ 边疆省人，今年十七岁，刚拿了全国锦标赛冠军。 小伙子很年轻啊，可以可以，相当可以，老郑，他有点像我以前的队员具象柱，身体素质和技术都很好，脑子也很好，打的非常聪明。 郑世恩道，具象柱是七六年蒙特利尔奥运会五十四公斤级的冠军吧？ 金在石点点头，可惜啊，八零年他受伤没打成莫斯科奥运会，八四年洛杉矶我们抵制也没去，只能退役了，现在在四二五俱乐部拳击队当教练。 老金，你对尔东评价高了点吧，他才拿了个全国冠军而已，刚才那场比赛可能还有些偶然因素。 金在石摇头道，不会，我相信自己的眼力。你不是说要找突破口吗，他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金尚勇清醒过来，茫然又沮丧，不到一秒的疏忽，就导致自己运动生涯唯一的一次被击倒，他到现在都有点懵。 尔东走上前，和金尚勇握手致意，金尚勇回过神来，抱了抱尔东，可能又觉得不够热情，干脆把尔东抱起来转了一圈。 观众席上终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主持人在激动的说些什么，尔东虽然听不懂，但能大概猜出是友谊万岁之类，个别词汇的发音和国语有点儿像…… 拳击运动中心场馆里响起了音乐声，北高丽方面一位官员模样的人走上台，简单的讲了几句，然后向参加比赛的双方运动员颁发了纪念章和纪念品。 纪念章沉甸甸的，似乎是铜质，大家都一样，纪念品是朝鲜特色的刺绣工艺品，尔东拿到的是一幅松鹤延年，送给外祖母很合适。 一天的邀请赛终于结束，回到宾馆时已是晚上八点，草草吃了晚饭后，也无心开总结会什么的，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国家拳击队整理行装回国。 火车缓缓驶离平城车站的一刻，原本定定望着窗外的赵俊杰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尔东看到了，也没有过去安慰，由着他哭。过了一会儿，赵俊杰双肩耸动，终于哭出声来，边哭边哽咽的对尔东道，“东东，我想回家，我想见我妈”。 队友们都没有说话，如果此刻有人经过十二号硬卧车厢，他们会看到一群神色黯然，鼻青脸肿到惨不忍睹的小伙子。 这是刚刚成立的国家拳击队，他们遭遇了一场无法接受的惨败，此时此刻，肉体上的疼痛在逐渐消失，而心理上的痛苦才悄然开始。 赵俊杰的眼泪，感染了其他队友，大家都纷纷低下了头。尔东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一句都说不出来。 此时，郑世恩金在石李维山齐勇走进了车厢。 郑世恩坐在赵俊杰旁边，温言道，俊杰，别哭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觉得差距有些大，对信心打击很大，可是你再想想，我们才刚刚开始，你不能要求一个刚会走路的儿童，一夜间打败一个已经会跑的少年，这不科学啊。 ……输了比赛并不可怕，我们其实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输完了以后，我们是不是搞清楚了自己的水平到底怎么样，哪方面比较差，回去以后该怎么努力才能赶上人家的水平，这才是最重要的。 郑世恩温和的劝慰，暂时舒缓了队员们低落的心情，李维山心中暗叹，按金指导的说法，北高丽队目前也就是世界二流水平，而中国拳手与所谓世界二流水平的差距现在看来都是如此巨大。 拳台上强弱分明，落后挨打的窘境历历在目，除了李世勇惨胜和尔东优势获胜，其他队员都遭受了心理和身体的双重打击，回去以后，必须要休整几天时间，好好做一下思想工作，免得小伙子们一蹶不振。 此刻，教练组全体成员也把目光投向在一旁默默无语的尔东，如果没有太大的意外，奥运会的一张入场券应该没问题了！ ………… 回国后，教练组没心情休息，连续开了两天的闭门总结会，形成一致意见后向上汇报。 又一周后，金在石正式走马上任，担任国家队总教练，郑世恩任领队，李维山齐勇张浩等任教练。 还有一个让大家觉得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金在石和郑世恩决定，让尔东担任国家队队长。 尔东本想拒绝，但是最后想了想，还是接受了任命，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不挑担子显然是不合适的。 与此同时，参赛队员们也按要求交上了比赛总结和心得，主题是找差距，学长处，补短板。 大家其实写的都差不多，都意识到核心问题还是出在技术上，细节上太粗糙，很容易被对手抓住进攻机会，此外，体能和力量上也有不小的差距。 金在石特意让尔东当众念了自己的总结，他看完后认为小伙子的思路清晰，写的很到位。 尔东的总结其实很简单，总共也就五条：磨炼技术细节，增强力量训练，提升耐力体能，注重抗击打训练，以赛代练。 尔东认为，目前情况下，苏式或者说欧式训练体系更适合刚刚起步的国内拳击运动，做不到因材施教的话，严谨刻板实际上不是坏事，起码拳手的技术基础会很牢固，身上不会有太多的毛病。 金在石的评价很高，认为除了最后一条目前在国内很难实现，其他的都是国家队今后努力的方向。 你们要做好吃大苦流大汗的准备，金在石厉声道，受不了的可以申请离队，我绝不挽留！ 此后的一个多月，金在石很忙，领着一帮助教死抠训练细节，誓要改变队员们身上的野路子习惯。 尔东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师父拿着塑料大尺跟在他屁股后头追打的时光，不同的是，金在石收拾起队员来更狠，出脚踢屁股都算是轻的，着急了直接上耳光招呼，队员抱架稍微走形，上去就是一记勾拳。 第139章 散打与拳击 除了尔东四兄弟，其他队员都惨遭过小老头毒手，虽然年纪大了杀伤力有点不足，但是……侮辱性强啊。 就有人不服气了，梗着脖子问，金指导，你怎么就从来不罚尔东他们？ 金在石都气笑了，他们没毛病我为什么要罚他们？你还是想想为啥我罚你吧，想明白了，起码会少挨揍！ ……第一个受不了的却是赵俊杰。 回国后，他在火车上哭着找妈妈的情景成了段子，流传甚广，连体育学院的学生们都知道了。 这让他更是抬不起头，总觉得所到之处人们都在指指点点的嘲笑他，再加上金在石严苛到粗暴的训练方式，小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尔东非常反感乱传闲话的大嘴巴，他始终觉得，队内的事情必须队内解决，更衣室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秘密，胡乱外传就是触碰禁忌。 但是这次他也没有办法查出是谁说出了这些，作为队长，他能做的就是召集所有队员开了个小会，内容很简单，如果再有人出去胡说八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一经查实，他保证会让大嘴巴麻溜的滚出国家队，这将是国家队更衣室以后的规矩。 只要我是队长，这个规矩就不会改！ 尔东确实生气了，不仅仅因为赵俊杰是他的兄弟，更因为他认为此风不可长，虽然上了拳台大家都是单打独斗，但是更多的时候，国家队所有队员朝夕相处，是一个集体，不帮忙可以，但绝不能拆台。 金在石郑世恩知道后老怀大慰，深感让尔东当队长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队员们也觉得没毛病，拳台上败了也就败了，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但是更衣室里的沮丧甚至崩溃都是私密的，小伙子们没有谁想让外人知晓。 经此一事，赵俊杰总算稍稍振作，尔东又找他深聊了一次，鼓励他坚持下去。 ……好好想想，尔东笑道，你是愿意挨金指导的耳光还是回去吃你爸的老拳？ 赵俊杰浑身一震，似乎想起了点什么，低声道，那我还是老实待着吧。 话一出口，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尔东一叹，你这副好皮囊，眼泪又来的快，考戏剧学院多好，在这儿受什么罪啊。 赵俊杰眼睛一亮，你也这么想吗？ 我想有什么用，尔东没好气道，关键是你爸怎么想。 有时候他觉得十八岁的赵俊杰还不如阿布成熟，起码那小子不会随便流马尿。 平城惨败的阴影逐渐的消散，队员们慢慢在恢复信心，训练逐步走上了正轨。 国家队教练组也最终确定，六十公斤级和七十二公斤级两个级别将作为今年的重点突破口，冲击汉城奥运会参赛资格。 金在石认为，如果没有大的意外，抢一张或两张奥运“门票”的可能性很大。 离东京资格赛还有将近半年时间，训练时间上没问题。 尔东仍然是“国家花钱”队的队长，不过每周末的大餐聚会已经扩大到了全队参与，每次两大桌人将近三四百元的花费，让李子玉惊讶不已。 尔东私下里也跟李子玉打了招呼，花里胡哨的摆盘就没有必要了，份量足就行，兄弟们就是来补充能量的。 艾力和古丽进展也非常迅速，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甜蜜的爱情让艾力在训练时更加卖力，尔东心里明白，师弟这是想留在京城了。对此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私下里塞给艾力五百元，让他给姑娘买点衣服啥的，可不能太寒酸。 抽空又给江平写了封信，流水账一般的讲了这一段的情况，只是小丫头上一封信还没回呢，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给朱明的信写的很长，附上了目前国家队服装的照片，又提出了国家队队服设计的基本要求。 在抠着头皮画了几张草图后，尔东很是泄气，差点就揉吧揉吧扔了，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装进信封发走，只希望朱明像以前一样，从自己垃圾一样的示意图中寻找到灵感。 这边信刚发走，尔东就收到了一沓信，原来是体育学院这边的传达室给他存了起来，这会儿才想起来给他。 江平来信老娘来信倒也罢了，师父那里居然也寄来一封信，只不过是师母代写的。 师母说，师父已经拒绝了省队的邀约，每天除了正常的训练，就在院子里侍弄菜地和花花草草，有时候也去下面县里的体校和学校跑一跑，希望能发现新苗子，师母问他啥时候回来，院里的杏子已经熟了。 尔东看到最后一句，眼睛一热…… 母亲说家里一切都好，前些天朱明带着十几个人，轮着把各家的院子都收拾了一遍，最后还高兴的说自己已经在超市上班了，跟着老会计在学财务，问他啥时候回来。 江平情绪还是不高，说自己越来越灰心，别的科目还好，数学拉后腿这事看样子无解，明明自己把一半时间都用在数学上，可是效果却一点儿都不明显。江平最后问他，有没有时间到滨海看她？ 三个女人的来信让尔东不禁喜忧交集，伊州家里看来是没啥事情，这次集训要到八月底才结束，到时候是不是先去一趟滨海，看看小丫头…… 滨海离京城不太远，尔东最终决定，还是跑一趟，解决下江平的数学学无力问题比较重要，再这么折腾下去，搞不好她会崩溃。 ………… 国家“要饭队”装备的变化和首场国际比赛的惨败，让体育学院武术散打班的小伙子们既羡慕又有点看不上。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小伙子，别人的异样眼神拳击队的队员们哪能不知道含义。尤其是当一些离谱的小道消息传的越来越邪乎时，他们的不满情绪已经到达顶点。 偏还有自负勇力过人为民请命的跳出来，当众质疑两队共用训练馆的必要，对国家队占用他们的资源和训练时间表达不满。 成绩这么差，不如解散得了，孙友良抱着胳膊一脸不屑，冲着慢跑过去的拳击队队员们大声道，赖在我们这儿浪费粮食，有意思吗？ 他义正辞严的发言引得队友们一阵笑声和掌声。 训练馆内的当众嘲笑，引来了金在石的关注，他想去和武术散打班的教练马老师沟通一下，看了一圈儿发现对方今天没过来。 气氛已经不对了，似乎正孕育着一场危机，金在石和郑世恩对视一眼，都觉得棘手，不好出面说话。 尔东让暴走边缘的队员们继续训练，自己慢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尔东微微抬头，看向孙友良，一字一句冷冷说道，你听好了，我们暂时在这里训练，是国家体委和你们学校协调的结果，退一万步，也轮不到你在这儿胡说八道！还有，成绩好不好，一场比赛说明不了问题，就是不好，也轮不到你这个外行指指点点，但是在背后说人闲话，就不是他妈的男人该干的事情。以后再让我听到有人满嘴喷粪，别怪我不客气！ 怎么个不客气法？说来听听。孙友良眯缝着眼睛，咬牙说道。 尔东笑了，装什么傻啊，揍呗，揍到满地找牙的那种。 孙友良也乐了，行行行，刚才是我不对，就不该废那么多话，我他妈的也是傻逼，照你说的，直接揍不就完了嘛。 笑嘻嘻的说着话，孙友良突然动了，一记高鞭腿直奔尔东头部而去…… 孙友良笑嘻嘻的说着话，突然毫无预兆的动了，起右脚一记高鞭腿直奔尔东头部而去…… 一个多月前，双方就很熟悉了，毕竟在一起训练，师弟们曾问过尔东对散打队的看法，大师兄，你觉得他们能不能打？ 尔东想了想，认真的答道，现在他们还处于拳击加简单腿法摔法的状态，摔法方面也不太完善，再加上没有正规比赛，实战方面应该不会太好。也许有打得好的，只不过肯定不在这个队里。 当时尔东对武术散打队还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因为这支队伍是学校自建的带有探索性质的运动队，中国武术到底能不能形成日本柔道空手道拳击泰拳那样的现代格斗体系，这就是他们想解决的问题。 除了带队的马指导，来回来去有很多各武术门派的师父都被请过来教散手，尔东记得李维山也给他们上过拳击课，也不知这么长时间过去，到底融会贯通了没有。 ……孙友良对自己的腿法很有自信，平时也下了很多功夫，快准狠重的标准他自认是达到了的，这一腿他起的很突然，对方反应快的话，最多来得及抱架护住头部或抬手格挡，但头肩部还是逃不了被重击，结果无非是被直接击倒或者被打懵后丧失反击能力。 这自然是他预想的理想状态，但是很可惜，他今天遇到的是尔东，一个无论是正规比赛还是街斗都打皮了的家伙。 孙友良起腿前的侧身动作虽然很隐蔽，但还是被始终保持警惕的尔东识破意图。 尔东应对的非常简单，只一个低姿摇闪，往前顶了一小步，就完全躲过了对方的腿法攻击，直起身的同时一巴掌已经跟着呼了出去…… 第140章 来场交流赛 尔东这一套应对动作，行云流水般利落优美，宛如武术对练项目的套招训练。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炸响，鞭腿动作还没有完全展开的孙友良，被尔东狠狠的一掌迎击打到仰头半腾空，然后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散打班的学员们都惊呆了，他们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特么的什么情况？七十五公斤级的孙友良，怎么可能被一个六十多公斤的打到腾空？ 震惊过后……下面该怎么办？ 孙友良头晕目眩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脑海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只觉脸上一凉，慢慢的清醒过来。 尔东正蹲在他身边，往他脸上洒水。 孙友良拼命的想站起身，但是浑身绵软无力，挣扎片刻，只能退而求其次，缓缓的撑起上身，坐了起来。只觉右脸上火辣辣的疼，一侧的牙齿似乎也有些松动的迹象。 他心有不甘的抬头看向尔东，这一刻，愤怒，不甘，羞愧，惊讶，不解，畏惧……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原谅你刚才的偷袭，尔东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道，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公平，我们可以打一场正式比赛，用武术散打的规则，友好的切磋……对了，你们有规则吗？ 孙友良没有说话。 尔东直起身，对旁边的散打队学员招招手，过来两个人，扶他到休息室坐一会儿，脸上拿冰块敷一下，有冰块吧？ 一个学员点点头，然后走过来扶起孙友良，慢慢朝休息室走去。 尔东轻叹一声，转身朝拳击队训练场地走去，愤而出手的结果虽然痛快，但此时他的心里很不舒服，打一个半吊子学员算怎么回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邪火上头了？ 尔东！ 身后有人喊道，我们会和你打一场公平的比赛，用拳击规则也行，时间就定在星期天上午十点，就在这里！ 尔东闻言转身，平静问道，贵姓？ 你记住了，我叫唐永健。 尔东点点头道，好。 ………… 金在石笑呵呵的看着尔东，与愠怒的郑世恩不同，他压根没把刚才的小小冲突当回事，相反他很赞赏尔东为队友出头的胆气。 金在石只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不出拳而是给了对方一耳光？ 跟您学的啊……我是裸拳啊金指导，他又没戴护具，如果用拳的话对方会受伤。 金在石点点头，不错，你还知道克制，但是我听刚才对方约你私斗，这可不行，我不会允许。 郑世恩怒道，国家队绝不允许私斗，我提醒过很多次了，尔东，你作为队长，必须带头遵守这个规定。 尔东郑重点头，我知道了老爷子，您放心，我绝不会给您和队里添麻烦。 郑世恩黑脸道，说得轻巧……滚回去训练！ 尔东撒腿就跑了。 老郑，金在石劝道，你不要生气，年轻小伙子一点血气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也都年轻过嘛。再说尔东是队长，这种队员之间的事最好还是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就不要掺和了。 郑世恩摇摇头，金指导，你是不知道，国内和北高丽不一样，你喜欢调皮捣蛋的，可我作为领队，最怕这样的队员，越老越担心出问题啊，可能我真的该退休了吧。 金在石显然不怎么在意郑世恩的感慨，笑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他们的比赛，也许很有意思。 郑世恩有点生气，金指导，国家队的纪律你也清楚，一旦出事咱俩可兜不住。 金在石满不在乎道，老郑，你想的太多了，什么私斗，我跟他们马老师商量一下，到时候给他们安排两个裁判不就完了嘛，你有没有兴趣？要不你来当裁判？……你别急着走啊，听我说完，队员之间互相看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总这么下去，今天下午的事情还会发生，还不如搞个比赛交流一下，中国不是有一句老话嘛，不打不相识，说不定打几场比赛，他们就成朋友了。 郑世恩想了想，眼睛一亮，金在石说的确实没错，堵不如疏，看来这家伙也明白大禹治水术的精髓。当下就打定了主意，准备联系散打班马教授商量下交流赛的事，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期待了。 ………… 打不是问题，怎么打才是问题。 周六下午训练课结束后，尔东应邀来到了马兴武教授办公室，敲门进去后看见唐永健也在。 马兴武教授今年五十四岁，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红光满面，气质儒雅，身形瘦削，穿一套普通的运动服，脚上居然是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 从面相上看，马教授脸上绝对找不到一丝人们刻板印象中武术家的威猛模样，但他却是货真价实的国内最早的探索武术散打的先行者之一，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了已经快十年了。 马教授一点架子都没有，笑呵呵的给尔东倒了杯茶，尔东迅速起身，连道不敢，躬身双手接过。 唐勇健在旁边含义不明的冷哼了一声。 尔东面色如常，并没有搭理他。 马兴武见状，大有深意的看了看尔东，随即正色道，尔东啊，我就开门见山了。昨天我和金指导商量过了，明天上午十点在训练馆打三场内部交流赛。 ……我知道你们之间有一些问题，也发生了一些过激的语言和行为，但我想提前说明，这和明天的比赛毫无关系，也不是我把你们叫过来的原因，明天的比赛，更不是为了解决所谓个人恩怨举行的。……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我希望，你们俩作为两支队伍的队长，认真准备这三场交流赛，争取打出一些东西来，我尤其要拜托尔东队长，希望你和你的队友能够全力以赴，为我们散打项目提供宝贵的实战经验和素材。 尔东恭敬道，马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们一定会尽力去打，我只有一个问题，交流赛规则是采用散打规则吗？ 对，采用散打规则，除了腿法和摔法和计分上的一些区别，其他禁止击打部位等等和拳击并没有不同。 尔东点头表示明白。 唐勇健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从随身的书包里拿了一本小册子递给尔东，尔东接过来一看，是八三版的散打规则，内容并不多，后面还附有一些评分细则。 马兴武饶有兴致的看向认真翻阅规则的尔东，尔东队长啊，一个馆里相处了这么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散打的观感啊？ 尔东忙道，马老师，您是长辈，可别叫我什么队长了，叫我小尔，小东，东东，都可以。 好吧，马兴武笑了，说说吧小东。 尔东在心里略略斟酌了一下，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马老师，我目前看到的散打，就是拳击和中国武术腿法、摔法的一个组合，这种组合在我看来暂时还没有形成成熟的体系，还需要继续探索和磨合，更需要比赛实战来验证效果。我想，这可能就是未来几年散打发展的方向。 很有道理，马兴武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若有所思，那你再说说对散打实战能力的看法。 这个……不好说吧，尔东有些不好意思了。 马兴武挥挥手，不用顾忌小唐的面子，再说你也没给他面子，孙友良不是都吃了你一巴掌嘛，还有啥可藏着掖着的？ 尔东彻底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小家子气了，他想了想，认真答道，马老师，我个人觉得，总体而言，因为不包含地面技术，散打仍然属于站立式格斗，所以散打虽然贴近实战但不是无限贴近实战，进攻手段上比起泰拳来又少了肘膝，总体杀伤力降了一个档次。 ……至于说实战能力，我是这样看的，一切分级别有规则的格斗运动项目，同等条件下的对抗中，更多的是看选手个人的技战术能力和身体素质意志品质。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项目技术没有高低之分，但是选手是有强弱之别的。 ……项目技术没有高低之分，但是选手有强弱之别…… 马兴武笑了，轻轻一拍桌子，就是这么个简单道理，可惜很多人却懵懵懂懂！小东啊，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呢？总结的很到位啊。 尔东恭敬答道，业余时间喜欢看点杂书，毕竟习练拳击，对搏击格斗类的内容就多留意了一些。 嗯，不错，小唐，你们可要多向尔东学习，瞧瞧人家这个认识，能击倒亚洲冠军的拳手，哪有头脑简单的。 唐勇健一愣，小蝌蚪……赵俊杰找妈妈的段子学院里人尽皆知，可尔东击倒亚洲冠军的事怎么连丁点儿的风闻都没有？ 按照通常的惯例，国家队出国比赛，体育报体育画报之类的专业报刊还是很有兴趣报道的，只是这次打的实在是惨烈，怎么看都不太适合见诸媒体，所以队里也就没往外透露。 唐勇健心里凛然，别人也许不太理解马教授听似随意的一句话，作为专业运动员的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老师的言外之意。 第141章 任重而道远 ……眼前这位，也许是三十年来国内最顶尖的轻量级拳击手。 从这一刻起，唐勇健彻底想通了所有的环节，也收起了所有的杂念，当然，他对周日的对抗也充满了期待。 ………… 没有拳台围栏的约束，尔东艾力李世勇都有点不适应，好在赛前尔东就跟两位师弟普及了一下散打技术和规则，三场比赛总算是顺利的打完了。 尔东率先下场小试身手，迎战体重比他略大的唐勇健，艾力则对上了一个叫何山的学员，李世勇对战同样体重的孙友良…… 结果在意料之中，场上情况基本上是一边倒，这还是在尔东师兄弟三人有所保留的情况下。 散打班这边的三位，全程打的难受至极，整场比赛下来，他们算是搞明白了，遇到实力强悍的拳击手，起高腿就意味着彻底放弃防守，拼拳法就意味着送人头…… 这还怎么打？ 至于摔法，很不幸，对面的三位小爷，都是摔跤之乡出来的…… 当然了，散打绝对不可能一无是处，比如说正蹬就非常管用，但是在强弱分明的情况下，也就起个保持安全距离的作用。 低扫也不错，动作隐蔽而突然，真的很有效，冷不防来一下得分没任何问题……但是没有后续啊，对手爬起来继续干就完了。 尔东觉得很可惜，目前的散打技术基本上来自传统武术各门派的散手部分，踢打摔拿如果有机结合起来，是非常牛逼的存在，可惜没有发展地面技术……尤其是戴上厚厚的拳套头盔后，摔法基本上也废了一多半，差不多只剩个接腿扫踢了。 交流赛后，场上场下一片沉寂。赛后的交流会上，金在石也兴致缺缺，没有说什么，散打比他预想的要杂乱，远没有形成可以普及的技术体系。 郑世恩也保持了沉默，于是马兴武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了尔东，希望他能说几句。 尔东看着两个明显不愿得罪人的老头子，很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说了自己的体会。 尔东认为，散打项目背靠中国传统武术，技术来源丰富，又有已经成熟的现代格斗训练方式可借鉴，未来一定大有可为。 他建议增加地面技术，同时融入膝击肘击技术，采用分指手套以利摔法，假以时日，一旦训练和比赛体系完善，散打将成为中国搏击格斗的一张闪亮名片，乐观一点的预期是，散打走向世界的可能性很大。 马兴武非常认同尔东的看法，他觉得这个小朋友很有意思很有想法，听他说话能够舒缓自己的郁闷，但是目前也仅仅止步于此。 没办法，这些想法他早就有了，而且向相关的委员会课题组提过建议，口头的书面的都有，可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结果。 武术散打的发展举步维艰，十年来仍是蛇行龟步，技术上暂且先不说了，就一年里只有一场学院之间的对抗（表演）赛，至今没有全国性比赛这一条，就让很多有兴趣有天赋的年轻人绕行。 摆明了看不到前途嘛，谁肯来趟这浑水？ 散打班三名队员看向尔东的眼神充满了敬服，搏击项目强就是强，强者意外落败属于小概率事件，胜者为王赢家通吃才是常态。 心里头的那点小疙瘩算个什么呢，屁都不是。 尔东同样感受到了三人的和解与善意，总结会过后，叫住他们，四人一起奔驻京办餐厅而去，做朋友总比闹矛盾要好，一起吃点烤肉喝点啤酒，啥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队长，你咋来这么晚，王建军道，弟兄们都等急了。 尔东翻个白眼，平时也没听你喊过队长，这会儿肚子饿了才想起来了是吧？ 众人都乐。 话是这么说，尔东心里其实还是很满意的，弟兄们还是够意思讲规矩的，起码知道等等他。 唐勇健孙友良何山都算是熟人，尔东既然带他们过来，就意味着以前的那点小问题已经烟消云散。 不打不相识，搞搏击的都认同这个道理，前一分钟还在台上全力以赴鲜血横飞鼻青脸肿，下得台来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也都是常事。 尔东清楚，这一行里混得最好的，并不一定是那个成绩顶尖的存在，大部分情况下，脑子聪明的那个才能左右逢源。 拳台上才能待几分钟啊，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在台下。 这一晚，大家其乐融融相谈甚欢，只有艾力跑到隔壁小包间和茹仙古丽单独吃饭了，小姑娘不好意思再过来。 尔东找个空子出去偷偷看了一眼，却见两人你一筷子我一勺的，含情脉脉互相喂饭，此等肉麻场景让他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觉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的爱情味道…… 要不，去滨海以后和江平体验一下？ ………… 尔东赛后的片言只语，对散打班的老师和学员的启发很大。 散打很有希望，如果护具各方面改变一下以适应比赛，肘膝地面技术再加入其中，能不能打入国际先不说，成为可以养活自己的热门运动项目不成问题。 毕竟，能打才是最关键的，绝不能自废武功，有哪个运动项目真正安全呢？跑马拉松踢足球都死过人的。 马兴武准备放手一搏，继续和委员会课题组死磕。 马教授要继续较劲，尔东却很轻松，朱明终于回信了，看到里面厚厚的一沓彩色设计图，尔东兴奋不已。 设计图简直太漂亮了，完全符合……不，超出自己的预期。 这事必须比训练重要，尔东急急忙忙的向老爷子请了假，打车去了钩子公司办事处。 看了朱明设计的手稿后，艾伯乐惊为天人，他不敢相信，这是遥远的中国边境小城里，一个业余设计师的作品。 但是漂亮的设计图就摆在眼前，不由他不信，艾伯乐大为赞赏，和尔东一样，他也认为这套以国旗色调和龙图腾为基础元素的队服设计很有特色，非常出彩，最后的成品效果一定会非常引人注目。 很快，这套设计被确定为国家拳击队队服的基本款式，发到了钩子公司总部审核，同时对一些细节部分进行强化和补充。 如尔东所愿，朱明将保留设计版权并获得相应的报酬。 尔东很开心，比自己赢了比赛还高兴，从此以后，朱明哥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能挣美元的设计师了。 尔东告诉艾伯乐，他希望八月底能见到成品，这样一来，下半年国家队成员就能穿着极具中国特色的比赛服和队服去参加重要比赛了。 艾伯乐得知尔东将在十二月底参加奥运会资格赛的消息后也非常高兴，他衷心希望尔东能拿到奥运会参赛资格，一部分是因为双方的合作关系，另一方面，如果尔东能打进奥运会正赛，他将考虑与尔东签约，成为钩子公司中国区的品牌代言人。 尔东笑道，老艾，如果我够条件签约，会有什么回报？ 艾伯乐道，首先是个人专属定制装备，其次是年薪五万元人民币，不过你得参加我们的一些推广活动，还有肖像权归我们。 尔东撇撇嘴，老艾，你瞧不起谁呢，才五万年薪，拜托有点儿眼光好不好，我才十七岁。 已经很高了，艾伯乐摊手道，东，你要慎重的考虑，不要错过机会，现在签了又没什么损失。 再说吧，尔东表现得兴致不高，我觉得五万美元还差不多。 艾伯乐认真了，如果你能拿到奥运会冠军，不，哪怕是只获得奖牌，五万美元根本不是问题，甚至会更高。 这就对了嘛，尔东调侃道，老艾，你真是奸商啊，不见兔子不撒鹰。 艾伯乐笑起来，在商言商嘛。 得，这位也成精了…… 尔东临走时约艾伯乐周末吃饭，艾伯乐愉快的答应了，并且说过两个月以后要回请尔东。 尔东觉得奇怪，问为什么非得是两个月以后。艾伯乐道，因为过两个月啃的鸡京城店就要开业了。 尔东听了心中一动，啃的鸡要来京城了？他知道这是个着名的美国快餐品牌，如果他们选择越过大洋万里迢迢来到中国，那就说明他们看好中国市场，侧面上也是国内改革开放政策取得进展的一个证明。 这也许又是一个机会，尔东心想，这么想着，他的心思穿越三千公里的时空，落在了佟晓峰身上。 同一时间，开着红色波罗乃兹正在宁远大街上飞驰的佟晓峰，突然感到耳朵发热鼻子发痒，不由自主的打了好几个喷嚏，在不可控制的睁眼闭眼之间，差点把车开进了路旁的绿化带里。 他惊魂不定的靠边停车，使劲儿的揉了揉鼻子，这又是谁在惦记我呢？？ 阿嚏…… ……尔东从体育日报上看到了一条消息，十月中旬，羊城某中美合资五星级酒店，为庆祝开业举办国际拳击邀请赛，目前已邀请苏联波兰罗马尼亚东德南高丽等国拳手前来参赛。 尔东大感兴趣，拿着报纸兴冲冲跑到金在石办公室，希望小老头考虑考虑，是不是可以作为奥运会资格赛之前的热身赛参加一下。 第142章 遇到车匪了 金在石郑世恩此时也收到了主办方的邀请传真，对方的条件很优厚，不仅来回火车票报销，吃住五星级，各级别前三名还有高额的奖金。 两人正有此意，随即就向重竞技中心领导请示汇报，两天后批示就下来了，同意国家队参赛。 ………… 七月底，国家队结束了为期三个多月的集训，暂时解散，队员各自返回原单位，等待基地九月底建成后再行会合。 想想都三个多月没回家了，队员们一个个归心似箭，纷纷收拾行装返乡。 尔东又是大包大揽，订票送站的忙活了好几天，在送别了回疆的师兄弟们后，背着双肩包，一个人踏上了开往滨海的火车。 绿皮慢车几乎是逢站必停，慢慢悠悠哐哧哐哧奔向目的地，想到一天后就能看见小丫头，尔东心里很是期待，完全的放松下来，躺在铺上轻松看书打发时间。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列车在齐鲁境内的一个不知名小站缓缓停下，广播提示只停三分钟，尔东和同车旅客们都没有下车。 进站口忽然一阵骚动，尔东隔窗望过去，只见一群神态嚣张凶狠的“旅客”，强行冲过了简陋的进站口，正朝这边蜂拥而来，有经验丰富的旅客见状大声喊道，快把窗户放下来！ 声音很是焦急。 尔东心里一惊，早听说铁路上治安状况不太好，难道自己运气这么好碰上了？ 硬卧这边动作很快，车窗纷纷放下，外面的三十多人见状便转向了硬座车厢，从车窗翻了进来。 尔东犹疑不定，不知道这帮家伙什么路数，只能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硬卧这边就涌进了一群惊慌失措的旅客，从他们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尔东基本理清了状况，刚上车的这帮家伙一上车就强占了他们的座位，三十多个人手持刀棍，强行把同车厢的旅客赶跑，独占了两节车厢。 这他娘的是什么操作？ 尔东不由好奇心大起，跟旁边的一对儿中年夫妻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帮忙看下包，悄悄带上指虎，朝前面的硬座车厢走去。 列车开动了，车速在慢慢提升，走过拥挤异常的五节车厢后，尔东终于看到了五号车厢的情况。 车厢里，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聚在中间，正在吆五喝六的喝酒，两头都有人堵着，砍刀、匕首、铁棒就那么明晃晃的放在桌上。 尔东想了想，继续朝前走，车厢门口一个满嘴黄牙，手里把弄着匕首的家伙看了他一眼，蛮横的问道，干什么的？ 尔东右手揣兜，左手指了指前面，我找个座儿，站了半天了。 黄板牙大汉笑了起来。扭头冲里头喊，老二，生意来了。 尔东不明所以的看向他，这就要开抢了吗？ 一个满头卷发的家伙匆匆跑过来，啥情况？ 一股酒臭气扑面而来。 尔东不自觉的后退一步，我来找座儿。 行啊，二十块钱，拿钱就有座儿。 大哥，能不能便宜点儿？ 尔东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这伙人的套路，用武力鸠占鹊巢，然后卖座挣钱，空手套白狼，也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抢劫。 这路数倒也创意十足，很有想象力的样子，可惜再有创意再聪明的贼，也还是贼。 便宜你娘的脚，没钱赶紧滚！卷毛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眼神不善。 尔东没有继续纠缠，扭头回去了。 只要不伤人，就没有掺合的必要，看待会儿乘警怎么处理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列车停靠在一个县城车站，外面等待的旅客黑压压一片，车刚停稳便各显神通一拥而上。看装束，应该是出外找活儿的民工。 本来就拥挤的列车一下就严重超员了，原本慵懒的列车员们终于现身，大声喊着疏导乘客。 两个列车员走到五号车厢时，发现了异样，于是让卷毛团伙让座，这自然是不可能的，黄板牙一把将列车员推开，举起刀恶狠狠地说：“少管闲事啊，当心老子劈了你！” 列车员大惊失色，赶紧去找列车长汇报情况。 卷毛一伙俨然一副接管了整列火车的做派，火车出站后，就开始凶神恶煞满口酒气的挨个向刚上车的无座旅客收“座位费”。 每位二十，童叟无欺。 一路收钱，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绝大多数人都给了，个别乘客稍稍犹豫，卷毛的手下挥拳就打。收钱的过程中还盯着钱包，剩下的钱自然也保不住。 有一个反抗的旅客，脑袋上挨了一刀，鲜血淋漓的跑到硬卧车厢求助，尔东此时感觉到事态严重，这帮人不像是空手套白狼这么简单，已经开始持刀抢劫了。 陆续又有从五号六号车厢逃过来的，其中有一对小夫妻，原来黄板牙劫完财还想劫色，丈夫上前理论，被一刀砍在脖子上，伤势非常凶险。 车厢广播开始寻求医务人员帮助，三名乘警赶到五号车厢时，被卷毛手下持刀挡住，列车上一时间人心惶惶，大人喊小孩哭，一片混乱。 短短十分钟之内，五号六号车厢已经有数十名乘客被洗劫。 餐车内，被广播召来的医生包扎好受伤旅客的伤口后，对乘警长和列车长道，伤员必须尽快下车接受进一步治疗。 乘警长和列车长了解情况后非常震惊，从业这么多年，他们也是第一次遭遇到如此严峻的场面。 安抚好乘客后，两人一边通过车上的无线通讯器上报情况，一边迅速召集列车员和乘警商量对策。 怎样能控制住事态，避免更多的流血事件，又能把这帮歹徒拖到下一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铁路警方已经出动了，距离下一站还有半个多小时车程，但歹徒们随时可能在上坡路段车速减慢时跳车逃走。 正左右为难时，一名列车员冲进餐车，高兴的喊，列车长，解放军！解放军来帮忙了！ 尔东上车前就注意到了这队便衣军人的存在，他们虽然没有穿军装，但是行动时很自然的就排成了两列纵队，而且军绿色的行李箱也是式样统一。 把受伤旅客送到餐车后，尔东迅速跑到十八号车厢，找到了这队解放军的带队领导，简单的讲述了情况，随后，十八名军人立即赶到了餐车。 乘警长和列车齐齐舒了口气，这下问题不大了，这帮歹徒也许能跑掉，但起码不可能再伤人了。 陆续又有几名出差的军人和警察闻讯后赶到了餐车。 乘警长向大家介绍了五六号车厢的情况，通报了铁路警方已经在下一站做好了围捕准备的消息。 领队军官稍一思索，对乘警长道，先找一些白毛巾，在座的每个军警都发一条，绑在左臂上，如果发生冲突，便于铁路警方识别。 乘警长道，还要想个办法，先稳住这帮人。 尔东此时举手插话，列车长，他们领头的我见过，一个卷毛一个黄板牙，要不我过去跟他们说，列车长怕出事，同意给他们钱，让他们到餐车商量？ 擒贼先擒王！众人眼睛一亮，都觉得这办法可行，但是最后却是列车长自己过去了。 趁着这个功夫，军警乘警加上尔东二十七人，分成两组，一组以买票的名义去了五六号车厢，被劫后又装作惊惧跑到了四号车厢，另一组在七号车厢待命。 两头的旅客都被疏散了，卷毛看到空空荡荡的车厢也没有在意，满身酒气毫不在意的跟随列车长来到餐车，大马金刀的坐下。 这样啊，卷毛狮子狗大开口，给五千，兄弟们下车走人。 列车长做出为难的表情，没有带那么多钱，只有两千。 那不行……卷毛正准备发飙，看到了餐车柜台上的烟酒糖茶，马上改口道，加上这些玩意儿，算五千。 列车长想了想，行，你叫几个兄弟过来搬东西吧，要不待会儿下车时再搬不方便，说着，又从包里拿了几摞钱出来，这是两千，你数数？ 不用，你是领导嘛，信得过你，卷毛得意的笑，顺手把列车长手里的包也抢了过来，也是为了方便，是吧？ 卷毛挤眉弄眼道。 过了一会儿，黄板牙带着五个手下也过来了，进到餐车后也一样大咧咧坐下，老二，还有半个点儿就到站了，弟兄们再喝点儿？ 还是别喝了，列车长道，喝多了误事。 黄板牙不乐意了，你他妈的敢扫老子的兴？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啊？！ 列车长笑了笑，你这顺口溜说的不错。 是不错，黄板牙后面突然站起一个中年汉子，正是领队的军人，你再看看这家伙行不行？ 那是一把黝黑发亮的五四式手枪…… 老大老二加五个兄弟迟还迟没回来，剩下的歹徒有些不耐烦，又派了一个喽啰过来查看情况。 刚进餐车，喽啰就发现老大和弟兄们蹲在地上，被捆的严严实实，嘴里塞着抹布，这小子倒也光棍，见状一声不吭，高举着双手走过来，然后缓缓地蹲在角落。 一看就是经受过有关部门严格培训的，姿势那叫一个标准…… 第143章 伊人在滨海 ……五号六号车厢剩下的二十多个歹徒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开始鼓噪起来，举着刀棍朝餐车方向冲了过来。 刚跑出几步就发现情况不对，车厢两头都被军警们堵住了。 歹徒们第一念头是跳车，但是今天这趟车一改往日的慢慢悠悠，时速至少在七十公里以上，跳下去不死也残。 歹徒们绝望了，举起刀棍开始疯狂冲击，可是车厢门口处实在不是好战场，他们根本没办法发挥团伙的战力。 最终还是没能避免流血，封堵歹徒过程中，一名出差的民警被歹徒抛过来的铁棍砸中头部，血流如注。 还有一名战士被持刀歹徒划中右腿，受了轻伤。 领队的中年军人大怒，一声令下，手持各类消防用品厨房刀具卫生用品的战士们开始全力反击，再没有手下留情一说。 二十多个歹徒被镇住了，瞬间贼心崩溃，乱做一团，本就是乌合之众，打顺风架欺负个老人妇女勉强还行，遇到真正的硬茬子，他们也就是个怂字。 列车在离车站不远处临时停车，铁路警方派出了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民警，冲上来收拾了残局。 三十多个歹徒全部落网，除了砍刀铁棍，还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二十多把管制刀具。 受伤的旅客和军警立即被送到最近的医院进行治疗，被抢被打的旅客也随警方去做调查笔录。 事态平息了，尔东反倒是没啥事，回到硬卧车厢继续自己的行程。 他悄悄把指虎放进了包里，这玩意儿太凶险了，打在歹徒鼻梁上的声音听上去令人牙酸……有空还是扔了吧。 咦，为什么说有空呢？ 南岭铁路医院的外科大夫们此刻也觉得很难办，有三个歹徒鼻梁粉碎性骨折，整张脸血肉模糊，清醒过来以后一直哀嚎不已。 看情形明显是被钝器伤的，收拾起来难度不小。 大夫们都有点可怜这群疼的浑身抽搐的流氓了，这几个家伙就是治好了，也差不多破相了。 做好事不留名，事了拂衣去，尔东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不过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 ……你好，我们队长想请你过去聊聊。 尔东一愣，认出这是刚才并肩作战的小伙儿，也没说什么，跟着他去了十八号硬卧车厢。 果然是刚才的领队，一个黑脸中年人，坐在那里看向尔东，目光相对的一刻，尔东感受到了很强的压迫感。 黑脸汉子伸手邀请尔东坐下，面前的小桌上已经摆了几个打开的绿色包装的军用罐头，有水果和鱼，还有牛肉午餐肉。 随便吃点。 尔东也不多话，点点头，拿起筷子尝了几口。 首长找我有事？ 黑脸汉子笑道，就觉得你小子不简单，了解部队？ 武警部队待过一个月吧，也不算很了解。 那就是了解，黑脸汉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尔东，目光炯炯有神，我不方便告诉你我们的单位，但我对你很感兴趣。 尔东有些不自在了，首长，您这话说的……我不太明白。 黑脸汉子摇摇头，你别担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小伙子下手很黑啊，有格斗基础？ 好吧，自以为乱战中浑水摸鱼打便宜拳，结果被有心人看了个清楚。 尔东决定不再兜圈子，坦诚道，我是边疆省拳击队队员。 难怪，专业拳击手啊，黑脸汉子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尔东先前感受到的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 又聊了几句，尔东告辞，黑脸汉子与尔东握手，可惜了，有缘再见吧。语气中很是有些遗憾。 尔东一笑，心道肯定能再见，也许是电视屏幕上？ ………… 清晨，海风轻拂，阳光柔和。 尔东背着双肩包，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走出滨海火车站出站口。 站前广场上，一个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不知站了多久，一头长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 在看到尔东的一刻，小姑娘笑了，笑着笑着就哭起来，眼泪恣肆滂沱。 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削眼窝深陷的姑娘，尔东鼻子有些酸，突然就感觉很心疼，这丫头，是遭了多大罪啊。 尔东伸出双臂，把江平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不哭了，我不是来了嘛，不哭。 江平紧紧抱住尔东，哭的更大声了，毫不顾忌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投来的诧异目光。 哭了好一会儿，江平总算是平静下来，从尔东怀里挣脱出来，红肿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吃早饭了没？ 还没呢，江同学有什么推荐？ 去祁连牛肉面馆吧，离得不远，和马师傅做的味道很像。 不是应该吃小海鲜吗？尔东笑道。 海鲜中午回家吃，我妈准备好了都。 尔东身体一僵，江平立即感受到了，乐不可支道，你也有怕的人？ 喂喂，你克制点儿好不好，又哭又笑，两只眼睛放大炮，你这样子阿姨还以为我把你咋了呢。 我不管，江平眯眼笑，我要好好吃一大碗牛肉面。 吃罢早饭，尔东先找了个宾馆住下，洗漱的时候江平都在一旁待着笑嘻嘻的看。 好不容易以洗澡为由劝走了小丫头，等尔东收拾完毕出来，却发现小丫头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蜷着身体像一只小猫。 尔东叹口气，以前她可不这样，张手张脚的睡姿奔放的像一条八爪鱼。 心里更加怜惜，轻轻给她盖上被子，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尔东在穿衣镜前站了半天。 我这样行吗？ 挺好的，江平在一旁打了个哈欠，明显心不在焉。 要不，我穿西裤算了，牛仔裤有点儿紧。 烦不烦，你是女人吗？要不要再化个妆？ 好吧，尔东呼一口气，就这样吧。 两人出门打车，朝南山区政府家属院驶去。 同一时刻，江立勋夫妇在屋里坐着，相对无言。 知道尔东要来滨海，闺女早几天就开始忙乎，一遍遍的打扫卫生，又列了单子让母亲采购。 东东说过他喜欢吃虾，东东喜欢吃苹果，东东喜欢吃面，东东喜欢吃红烧肉…… 好吧，都给你备好，还有啥？ ……东东能不能在家住？ 姜秀文苦笑，咱家就一室一厅，咋住？ 让老爹去单位住啊。 江立勋听了脸都黑了，可又说不出什么，罢了，这一年多难得闺女高兴一回，忍了吧。 臭小子，等你来了再说。 江立勋想起尔东当年故作老成耍花招的样子，嘴角不由浮现笑意。 老头子，想啥呢？ 没啥，女生外向啊，江立勋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不知道这小子现在混的咋样？江平把信都锁起来了，我这没有情报啊。 姜秀文抿嘴笑，当面问问不就行了，你当年到我家提亲，我爹不就审过你吗？ 江立勋也笑，泰山大人对我很不满意啊，要不是看在我是抗美援高老兵的份上，才不会把你许给我。 两口子正聊着，门锁响了，江平和尔东推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江叔好，姜阿姨好，尔东面色微红，鞠躬致礼。 江平看他拘谨的样子，差点笑出声，赶紧提着一大袋东西进了厨房。 坐下，坐下说话，两年多不见，长这么高了啊，就是有点瘦。你爸妈还好吧？ 阿姨，我爸妈好着呢，这回来专门给您带了一些伊州特产，他们也问您和江叔好……瘦我真没办法，要控制体重。 到家里就别控制了，姜秀文道，放开了吃。 江立勋道，他是运动员嘛，打拳击对吧？ 是，江叔，我现在在国家集训队。 江立勋有些吃惊，此前他并没有刻意去了解尔东的情况，只知道他是一个聪明敏锐，少年老成，学业优秀的孩子，业余习练拳击。不曾想短短两三年就打进国家队了。 姜秀文可能不清楚其中的含义，江立勋可是明白的。 尔东也放松下来，环顾四周后道，江叔，您这住房条件，还不如在青石峡那会儿呢。 谁说不是啊，姜秀文抱怨道，你叔高风亮节，分房让了三回了！ 江立勋有些尴尬，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都是年纪大的老同志，家里人口也多，咱们一家三口克服一下也是应该的。你说是吧东东？ 尔东点点头，江叔，您是真正的觉悟高格局大。 姜秀文佯作生气道，那我就是没觉悟格局小了？ 尔东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姜阿姨，您是顾大局识大体支持江叔工作。 江平从厨房探出头来，眨巴着大眼睛问道，我呢？ 尔东一时语塞，支吾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江家三口子看他吃瘪，没忍住，齐齐笑出声，姜秀文更是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尔东不好意思的望着江平笑，你忙乎什么呢？ 给你这个巴依家少爷剥大虾啊，我调的汁，保证好吃。 午饭很简单，一大盘红虾，打卤面，红烧肉，伴着几盘时蔬凉菜，江立勋打开尔东带来的茅台酒，倒了一杯自顾自慢喝。倒是姜秀文问尔东喝不喝酒，尔东连忙解释，运动员都是烟酒不沾的，这是纪律。 姜秀文听了很满意，还瞄了丈夫一眼。江立勋慢条斯理道，你别冲我使眼色，东东不远万里来看我，还带了好酒，喝两口不为过吧。 尔东陪笑道，阿姨，你让叔喝吧，我听部队上的朋友说，老兵们都喜欢喝茅台…… 第144章 要一步到位(1) 江立勋差点喷出酒来，笑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我告诉你，这茅台不是一般战士能喝的，我一个战友立了大功到京城参加群英会才有机会喝了几杯。现在嘛，有钱就能买到吧。 尔东心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顺着话题问道，叔，你当年立了几等功？ 两个二等功，一个三等功，江立勋被挠到痒处，开始述说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经历，尔东时不时恰到好处的插话提问，两人一时间聊的很是投机，不知不觉间老江就喝下了小半瓶酒。 姜秀文江平母女俩对视一眼，无声的笑，含义各不相同。 终于，江立勋放下了酒杯，姜秀文江平明白，自家户主这是要进入正题了。 东东啊，我不是个封建的人，江立勋道，但是你们俩年龄还小，都在上学，所以……你们俩先就这么处着吧，我没意见，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东东，你是男子汉，男人要懂得发乎情止乎礼的道理，你要保护好江平，担当起责任。 江立勋说罢，静静的看向尔东。 尔东站起来，深深的向老两口鞠了一躬，叔，姨，我知道了，也明白了，请你们放心，我会照你们的意思去办。 江平一直没说话，托着腮看着自己的小对象接受老爹的训话，心中平安喜乐，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姜秀文眼睛湿润了。 这一年多，眼见着小闺女一天天的瘦下来，整天埋在书堆里，从早到晚也难得和爹妈说几句话，她知道闺女的心思，怕东东不理她，嫌弃她，离开她，面上的固执倔犟，都是装的，内心里，还是那个柔弱敏感有时自尊心太强的小丫头。 现在，闺女在意的小伙子来了，你看她的笑脸那么灿烂，那么漂亮，眼睛里仿佛都透出了光，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姜秀文在心里叹道，东东啊，你可不能负了我的小妮子啊…… 叔，姨，我给二老说下我的情况。尔东心结既开，语气也轻松起来，刻意的想说些让老两口高兴点儿的话题，缓解稍稍有些沉重的气氛。 我现在是国家拳击队队长，四月底刚拿了六十公斤级全国冠军，年底要去东京参加汉城奥运会资格赛，明年二月底还要去西京大学报到……我被他们提前免试录取了。 这些情况江平自然都知道，她白了尔东一眼，显摆啥呀，有什么了不起。 江立勋夫妇却很是吃惊，尤其是江立勋。参加奥运会？西京大学？任何一个放在普通家庭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对了，貌似自己的老领导，现在的边疆省委书记，就是西京大学五十年代的毕业生。 姜秀文道，东啊，你这一天天东奔西跑的，怎么完成学业啊？ 没事的姨，学校要的是我的运动成绩，文化课什么的倒在其次，不会太强求。不过我会搞好学习，您放心。 江立勋问道，东东，以后有什么打算？有没有想法？ 目前还没有确定的想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至少能打到三十岁，如果不顺利，那就退役，当教练当老师当公务员什么的都可以，经商也可以考虑。 江立勋笑了，那倒是，你那个经商的天分，浪费了很可惜。 尔东不好意思道，叔，我哪有什么经商天分，就是运气好点儿。 这次来能待几天？姜秀文问道。 大概一星期左右，叔，姨，我这次来主要是想给江平找一个数学家教，这个事办完我心里就踏实了，要不然老是惦记。 姜秀文看了丈夫一眼，意思就很明显，瞧人家东东，离的那么远都知道操心闺女的事情。 江立勋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家教不太好找啊，我也托同事找过，到最后都没了消息。 尔东道，江平说过这事，在学校找可能不太合适，我的建议是，在退休教师这一块儿想想办法。 江立勋夫妇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 话题转到江平的学习，小丫头就有些不耐烦了，起身进了厨房收拾去了，明显是不乐意听。 尔东丝毫不以为意，笑呵呵道，只要解决了数学成绩的问题，过两年高考问题不大。 午饭吃罢，江副区长和姜老师都去上班了，尔东在江平的小床上眯了一会儿，感觉神清气爽。 滨海有啥好玩儿的地方？ 江平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去过一次滨海大学那边的海滩，那里游泳的人很多。 想不想再去？ 江平开心的点点头。 那咱们得先去买泳衣。 坐上公交车，两人直奔海边，午后气温很高，但是湿度也大，倒并不怎么难受，到了海边买了泳衣换上，两人牵手奔向晴天碧海，欢喜无比。 江平，我是第一次在海里游泳。 我是第二次，江平笑了。 坐在海滨餐厅里，看着小口抿着冰淇淋的丫头，尔东笑问，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有钱以后的愿望吗？ 江平笑，在全世界买院子？ 我改变主意了，节约点儿，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买院子。 ……孺子可教。 我这回来，想在滨海买个院子，这样以后再来看你和叔姨，就可以待在一起。 ……孝心可嘉。 尔东无奈道，能不能好好说话，和你商量事呢。 我才不管，你到火星上买院子都行。江平笑眯眯道。 好吧，问你也多余，你办身份证了没有？ 办了吧，你要干嘛？ 不干嘛，有用，过几天你给我。 两人在海边待了一下午，轻松而慵懒，大部分时间都在聊天，有一句没一句的。 天色已晚，两人起身回家，送江平上楼后，尔东跟江立勋夫妇打了招呼，没吃晚饭就回宾馆了。 两口子也没留他，家里实在是没地方。姜秀文很不好意思，尔东走后又唠叨了几句，江平宽慰道，妈，你真不用管他，他住的那宾馆比家里舒服多了。 姜秀文气道，傻丫头，住宾馆哪有住家里好，人家那么远过来，让人住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人情淡薄。 江平本来想给母亲说尔东要买院子的事情，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这一晚尔东睡的很沉，居然一夜无梦。 本应该有梦的吧，他也觉得奇怪。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赶到江家吃了简单的早饭，尔东就拉着江平出门了，今天必须要解决补课老师的问题。 去滨海一中的路上，尔东问江平，说说，你们一中最牛的数学老师是谁，我今天要拿下他。 看着他故作粗豪的模样，江平笑的乱七八糟，巴依家少爷，你这是又要拿钱砸人了吗？ ……滨海一中最好的数学老师，居然是一个看自行车的退休老头， 李善成听了尔东的来意有点诧异，以前请他做家教的偶尔也有，但都是家长过来，这小伙子是个什么情况？ 尔东看出了老头儿眼里的疑问，用刚学的滨海话道，李老师，俺是来给俺对象请老师的。 李善成更惊讶了，推了推眼镜，狐疑的看向面前的两个少男少女。 啊不对，尔东想起来了，滨海这边的方言里，是把夫妻一方称为对象的。 江平在一旁憋笑憋的很是辛苦。 尔东开出的条件很优厚，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两年合约期内，李老师提供专属家教服务，平时该干嘛干嘛，只在每周日补习一天，节假日照常休息。每月初按时开工资，一个月三百元，鉴于目前江平数学成绩很稳定，一百二十分的卷子大概能拿六七十分，所以，除了基本工资以外，设置提分奖金。 这个环节更是诱人，以六十五分为基础，期中期末和高考前的模拟考试，每涨十分奖励五百元！最终目标是高考数学最低能拿到八十五分，只要达到，就奖励五千元。 李善成听的都愣了，这都是什么丧权辱家的不平等条约啊，就给一个学生补课而已，一年的收入就差不多顶自己好几年的退休工资了。 最可疑的是对方给这么多钱，要求还这么低？ ……这妮子数学得有多差啊。 尔东看老头儿意动，趁热打铁，从包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李老师，这是五百元订金，也是学生的一点心意，不包括在您的工资奖金里，是孝敬您的。 得嘞，这还看什么自行车啊，赶紧回家备课去吧！ 给老头儿留下地址和联系电话，尔东和江平告辞离开，下一站，吃午饭，看院子。 滨海市也是国务院批准的首批沿海开放城市之一，此时房地产业尚未起步，但是离海边不远的老城区有当年日本人和德国人留下的别墅区，大部分保存维护的都还好。 尔东看上这里的原因，主要是这些别墅基本都是砖木结构，维修养护改造起来很方便，还有就是独门独户带院子，大多数院子里都种有樱桃核桃苹果和无花果，偏偏这几种水果他和江平都很喜欢吃。 还有就是这里离区政府和滨海一中很近，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步行二十分钟就到，位置上比江平一家现在住的家属区可强的太多了。 第145章 要一步到位(2) 左右无事，两人拉着手，围着大片的海边别墅区慢慢转悠，来这边旅游的外地客人还真不少，域外风情的建筑是卖点，很是引人注目。 昨天回宾馆时尔东就买了份滨海晚报，主要看了看中缝和末版的房产转让信息，今天过来也算是有备而来。 但是来了以后才发现，那座要转让的别墅从外观到院落看起来都有些破败，两人在外头转了一圈都不喜欢，也就没进去询价。 继续往前走，不远处，一座德式风格的别墅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这座两层带尖顶阁楼的别墅，从外观看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老旧感，到近前才发现，应该是不久前整体维修过了，而且主人很有品味的遵循了修旧如旧的原则，没有搞成不中不洋的四不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欢”二字。 一位身着旧式旗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在院里，见两个年轻人在门外张望，缓缓起身问道，你们两位，是过来看房的吗？ 尔东心中一喜，连忙答应，是啊奶奶。 老妇人微笑着招手，那你们进来看吧。 ………… 许珝安今年七十五岁，一年前刚刚送走了相濡以沫六十年的老伴。 ……好不容易收拾好房子院子，人没啦，辛苦了一辈子，也是个没福气的…… 老妇人微笑着说道，似乎在讲述着别人家的故事，但眼里仍有一丝隐隐的哀伤。 ……大儿子在新加坡，小儿子在美国，都忙，都要接我过去，让我卖了这边的老房子，可我舍不得啊，住了三代人了，每个犄角旮旯里都有念想。 ……我一个老婆子，又有什么办法，他们又不愿意回来……你们两个，不会讨厌老太太唠叨吧。 尔东忙道，没事奶奶，您说，我们听着呢。 这个下午，坐在无花果树下，尔东和江平喝了一肚子红茶，吃了很多许奶奶亲手烤制的饼干，听了很长的一段故事。 和许奶奶道别后，江平情绪有些低落。 想什么呢？ ……东东，你说我老了以后，也会这么可怜吗？ 尔东笑道，那肯定不会，我身体可好着呢，你绝对没有可怜的机会。 江平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觉得许奶奶可怜，不忍心占了人家的房子和念想。 ……大姐啊，这院子不到两亩地就要七八万，我们是要花钱的，不是什么豪强地主强抢民宅。 江平还是没出戏。 此时，她想起了许奶奶刚才对她说的那番话。 尔东在院子里转悠时，许奶奶拉住她的手，神神秘秘的轻声道，丫头啊，我仔细看了看，这小伙子，面相很好，是个有气运的，最难得的是，他满眼都是你啊……听奶奶的话，要看住了，不能让他跑啦…… 想起许奶奶脸上的笑意，江平感觉心里很温暖。 ……尔东劝道，许奶奶去和儿子团聚，这是好事啊，否则她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老房子里，总有走不动的那一天，没人照顾怎么行。房子院子什么的，归根到底都是为人服务的，亲人在身边就行了，别太在意身外之物。 江平佯怒道，你这张嘴，反正翻过来倒过去都是你有道理。 好吧，不讲道理了。尔东笑道，回家吃还是在外头随便吃点？ 外头吧，土豪都送上门来了，不打白不打！ 吃完饭送江平回家，尔东又跑去邮局打了一通长途电话，让佟晓明想办法打十五万元过来。 ……我有急用，啥？很麻烦？那是你的事，我才不管，一星期内就要！ 佟晓明在电话那头叹气，大佬，怎么搞的像讨债一样啦？ ……我就是不爽你老婆孩子大别墅啦，我也想和你一样的啦。 陈熙媛听兄弟两人在电话里斗嘴，很是好奇，东东，你要结婚了吗？ ……大嫂，离结婚还远着呢，就是在滨海给我女朋友买套房子，对了，九月底我回京城集训，大嫂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起在京城置办个产业呗，反正你俩以后也要经常往这边跑。 陈熙媛听了很是意动，夫妻俩商量了下，觉得此事可行，随即相约国庆节在京城见面。 第二天，尔东和许奶奶以及家人委托的律师最终商定，许奶奶名下位于滨海老城区的二百九十七平米双层别墅和九分地庭院，以七万八千元成交。 身居改革开放一线，在商海摸爬滚打耳濡目染多年，佟晓明的办事效率还是比较靠谱的，第三天上午，钱就到位了。 尔东立即启动办理房产证流程，此时手头资金充裕，免不了潜规则一番，花费虽然不多，效果却出奇的好。 又过了三天，所有的程序走完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房子是以江平的名义买的，房产证也只写了江平的名字。 憨妞江平直到此时还是懵懵懂懂，或者说根本懒得理会其中的意思，她只觉得两人办了件了不得的大事，自己以后再也不用隔帘子睡沙发了，回到家后兴冲冲拿了红色房本给爹娘看。 江立勋夫妇大惊失色。 ……家教老师和房子的问题解决了，尔东心情大好，请江立勋一家三口在市外宾馆吃了一顿真正的海鲜大餐。 菜品精致，菜式繁多，量也不大，四人正好慢慢品尝，看着女儿毫不在意筷子不停的样子，江立勋夫妇连连摇头，这丫头除了耐看点儿，又憨又倔又傻的，东东到底是看上她哪儿了。 吃着饭，尔东装作随意的样子，给江立勋夫妇讲了小别墅的事。 虽然江立勋已经知道了，但是此刻心里还是有点儿说不清的滋味。 老江苦笑道，这事说起来还有点儿麻烦，我要跟组织部门报备一下。 姜秀文很高兴，毕竟是城中心的别墅，而且一个月后全家就能住进去了，最暖心的是，房产证上只单独写了丫头的名字。老头子面上看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可这些年来也没给家里弄啥好处。 姜秀文看着眼前利落沉稳的小女婿，越看越喜欢。 高兴是高兴，姜秀文还是有点儿担心，东啊，方不方便告诉姨，你这钱……都是哪儿赚来的？ 尔东乐了，姨，江平没给你们说过吗？ 她哪有那个心，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看书写卷子。姜秀文有些不满。 江平从盘子上抬起头，皱着鼻子笑笑，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 ……姨，您就是不问，我也要汇报汇报。我在伊州有些生意，这第一笔启动资金还是叔照顾的呢。 江立勋笑笑，没说什么。 ……现在我和我表哥，还有一个朋友一起经营五个饭馆，一个超市，还在朋友的工程队和外贸公司投了点儿钱，朋友呢，路子广后台硬，这两年生意不错，我手头也就宽裕了点儿。对了，我现在还有国家队津贴和比赛奖金，衣食住行基本上不花钱，算下来也攒了不少。 这都是事实，自然不算说谎，至于隐瞒的数额部分，以后再说吧，津贴奖金什么的只是充数而已，显得自己的收入来源确实丰富。 江立勋严肃道，都是正当收入吧？ 姜秀文踢了丈夫一脚，说什么呢你？ 尔东笑，放心吧叔，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 巴依家少爷，你一年到底能挣多少？江平终于知道问了，而且问到了点子上。 尔东一本正经的扯谎，具体的数目我也不清楚，看生意好不好了，去年是小三十万吧。 江平点点头，还行。 尔东眼睛瞪得老大，大小姐，你就一句还行……到底识不识数啊你？ 三十万很多吗？江平道，报纸上说香港那边有好多亿万富翁。 尔东一时气结，愣了好一会儿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换了话题，叔，姨，吃菜，这家的鱼做的挺好的…… 江立勋夫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下子两口子彻底放心了。 买房后剩的七万，尔东存了一张两万一张五万的活期存单，趁父女俩不注意时悄悄的交给了姜秀文，特意说明，说这是未来两年江平的家教费用和自己给老两口的孝敬。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姜秀文都有些麻木了，收下存单后欲言又止，尔东忙说，姨，这是咱俩的秘密，你可不能对他们说。 啥秘密？江平的耳朵一向很尖。 尔东笑，你想知道？听好了啊，多吃点东西，才能长胖，女孩儿瘦了不好看。 诸事顺利，尔东心情大好，又拉着江平在滨海闲逛了一天，主要内容是买买买，给小丫头和老两口备齐了秋冬衣物和一些搬家后要用的电器生活用品。 隔天，江立勋打了招呼后，尔东顺利买到了回疆的机票，居然需要十多个小时，转机两次后才能抵达伊州。 江立勋夫妇还要上班，江平去机场送行。登机前，众目睽睽之下，江平突然搂住尔东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声音没控制好，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就有点儿小尴尬。 ……行了，你回吧，国庆节没事的话，你来京城玩儿吧，咱们一起去看故宫爬长城。 江平开心的点头。 ……飞机直入云霄，尔东心里一时感慨万千，小丫头，只要你不哭，只要你高兴，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第146章 冠军回故乡 大清早出发，等到飞机平稳降落伊州机场，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了。 伊州机场很小，乘客也不多，尔东很快就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到了等待区，包里都是姜秀文特地给准亲家准备的滨海特产，海产干货居多。 佟晓峰和朱明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兄弟三人紧紧的抱了一下，佟晓峰劈手夺过行李，看着尔东蹙眉道，头发咋这么乱，稍微收拾一下啊，门口有大领导接你。 尔东还以为他在开玩笑，结果到门口一看，还真是大领导来接机了。 州上市上都非常重视，宣传部的臧部长来了，荣升宁远市长的乔进军来了，州体委陈主任自然也在，甚至还有三中的校领导，报社电视台广播电台的记者齐齐来凑热闹，场面很大。 尔东不敢怠慢，赶紧一路小跑过去和领导们握手，臧部长还是笑眯眯的很和善，勉励了几句，乔市长没说话，用力的拍拍他肩膀，眼神里满是赞赏，陈主任一激动，把尔东抱了起来，引得围观群众一阵哄笑。 尔东有点儿小尴尬，再往旁边看，就见人群中一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顾盼自雄人五人六的男人朝他乐呵呵的咧嘴笑。 正是郭立新郭老板，这下尔东啥都明白了。 场面如此隆重，尔东自然也不敢太放飞自我，眨巴着眼和外围的师父师母老爹老娘和兄弟们打了招呼，就坐车随领导们去了州委小会议室，一行人开了个小型的座谈会。 座谈会的流程倒也简单，先是尔东介绍了下自己和张建伟艾力李世勇此次全国锦标赛夺冠的情况，又简单的汇报了国家队年底将参加奥运会资格赛以及准备情况，领导们非常感兴趣，也很高兴。 私下里臧部长问尔东，奥运选拔赛到底有没有把握，尔东想了想，没敢把话说的太满，说有六成把握，并解释说这种比赛有太多偶然性因素，在比赛结束之前，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臧部长表示理解，并祝愿尔东带领国家队队员们打好预选赛，冲进奥运会，为国争光，为家乡添彩。 尔东有点不适应这种太过官方的活动，但他知道，以后这样的活动会很多，成绩越好就越免不了，所谓公众人物就是如此，必须要牺牲一定的个人空间和时间。 晚宴十点多结束时，旅途劳累一直紧绷的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惫，他感觉比训练还累。 郭立新开着他的新座驾送尔东回家，尔东上车前扫了一眼，看上去好像是一台丰田陆地巡洋舰，车里很宽敞座椅很舒服。郭立新一路边开车边跟他说这车性能如何如何好，带着小妹妹爬山下河走戈壁都没有任何问题。 尔东质疑道，你为啥非要把小妹妹们拉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这么大的老板，酒店宾馆那点钱都掏不起吗？ 郭立新秒懂，哈哈大笑。 尔东累了，实在是无心和他胡扯，到家门口后挥挥手下车，头也不回的进屋了，郭立新则兴高采烈的奔赴第二个酒局。 尔建国佟梅英开心的抱了抱儿子，老两口早已备好了洗澡水和新内衣，知道儿子很累，就很默契的没有打扰他，只温了一碗奶茶放在桌上就回房睡了。 尔东冲了个热水澡，一口气喝掉奶茶，然后把自己扔在了大床上，此时此刻，他只想昏天黑地的好好睡一觉，最好能睡上一天一夜。 但是第二天清晨六点，他还是准时睁开了双眼。 ……真是个贱皮子啊，尔东无奈的摇摇头，爬起来换上衣服出门慢跑。 回到伊州，按理说可以自由安排时间了，但是尔东只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吃了早饭就开上小红车出发，去索伦村看望祖父母和外祖母。 万里迢迢带回来的高丽参让老人们很是惊讶，祖父说这玩意儿可是宝贝，以前听老人讲，先祖在东北的时候就曾经进山挖这东西卖钱或是换粮食，没想到二百多年后又见到了。 和大伯三叔小舅三家一起吃了顿饭，堂弟尔英泰穿着大哥送他的新潮衣服遥控汽车满村炫耀，并迅速取代另一个鼻涕虫成为孩子王。 小舅母和三婶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依然挺着大肚子忙活，尔东怎么劝都不听，不由暗自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的很大，远方那位虎妞，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去灶台旁边转悠。 索伦村的八月，麦收基本结束，瓜果飘香，新修的村路两旁种上了杏树和海棠，农家食堂已经增到六家，来采摘垂钓休闲的外地客人越来越多。 靠山的几个村耕地少，都在搞林果业，尔建疆道，照你说的那样搞差异化特色产业，这一年各村都有起色，人均收入翻了一番。 这就太厉害了，尔东竖起拇指，佩服之至。 三叔，小舅挣钱多，你不羡慕吗？ 尔建疆笑道，哪能不羡慕啊，可有什么办法，人不能啥好处都占，顾一头就行了。不过我还行，毕竟是最早的万元户，还是有点儿家底的，在乡政府属于冒尖户。 大家会意的笑，佟国强也不说话，举起酒杯，两个老伙计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尔东深以为然，既然三叔选择了公务员之路，暂时手头紧点儿也是没办法的事，以后或许会好，谁知道呢。 一切都在改变，前路未知，每个人都走在自己选择的道路上，这是激情澎湃的时代，也是晦暗不明的年代…… 从索伦村回来，已是晚上十一点，尔东看见爹妈还开着灯等他，心里有点歉然。 一家三口坐下来聊了很久，主要是聊聊今后的打算，尔建国夫妇仍然坚持学业优先的观点，佟梅英道，就算得了奥运会冠军，也不能吃一辈子啊，最好找份稳定的工作，平平安安就好。 尔东一笑，他知道老娘的意思，那一百万仍然让她觉的烫手。 在家中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尔东就赶去州体委报到了。 安永泰过来的时候，就见大徒弟只穿了件运动短裤，赤着上身，正在馆里拖地，见了师父笑着打了个招呼，继续干活儿。 一切都和几个月前一样，安永泰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办公室。 小队员们也来了，着急忙慌的抢拖把，大师兄，还是我们来吧，要不小师兄过来看见了，我们要挨捶。 尔东笑道，他现在这么牛的吗？ 牛啥牛，门口传来阿布的声音，旁边跟着周景文，阿卡，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快被他们烦死了，一天到晚的不自觉，还要别人盯上才能好好训练，说了又不听，我才没有你那么好的耐心……赶紧跑步去！ 阿布黑着脸，很有威慑力的样子，他这边刚走进来，本来围着尔东的小师弟们就都散了，师兄弟三人抱了抱，然后分头收拾拳台，和以前一样的默契。 建伟哥他们啥时候回来，要是三天内还不报到，师父就该发脾气了。 差不多明天，休息一个星期了吧，要是不想挨师父大尺招呼，这两天就该回来了。 兄弟俩看着记分台上摆着的明晃晃的塑料大尺，幸灾乐祸的笑。 ……景文，你挨过师父大尺伺候吗？ 嘿嘿，第一个月过来天天被收拾，第二个月好一点，现在基本上不挨打了。 尔东刮目相看，竖起拇指，你行啊，比我强多了，我练了半年了都还挨揍。 那不一样，周景文道，大师兄你是从头开始训练没有基础，我起码练了有一年半了，所以好一点也正常。 也是，尔东点点头，又问，伙食习惯吗？ 周景文笑了，大师兄，我现在就发愁这个，真的是，太容易长肉了。 打扫完卫生，又稍微归整了一下，尔东拿了旅行包出来，里面是带给阿布周景文和师父的国家队队服。 安永泰大喜，很小心的收了起来。尔东笑道，师父，这是老款，你先随便穿穿，九月份回去我再给你寄新款的。 安永泰从善如流。立马打开包装穿在身上，然后让尔东安排今天的训练，他直接出去串门显摆去了。 周景文拿到国家队队服很激动，他对阿布拿到礼物时一脸淡然理所当然的表现感到诧异。大师兄好像也习惯了，并不在意。 小队员们当然很羡慕，一个个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芒。 尔东心中一动，站上拳台，面对着小队员们开始施展尔式鼓动大法。 你们几个，想不想要国家队装备？ 想！ 没吃饭吗，大声点我听不清，想不想？ 想！！ 我现在告诉你们啊，尔东大声道，我只讲一遍，听好了，没有别的条件，只要能拿全省年度赛前三，就送一套国家队领奖服！有没有信心？ 有！ 大点声！ 有！有！！有！！！ 周景文看到这个场景有点发懵，阿布看见他张口结舌的样子不由一笑，悄声道，你现在看到了吧，大师兄就是这么会骗人，就算把他们几个卖掉他们都不知道，还乖乖的帮他数钱。 第147章 繁忙的假期 ……不能这么说吧，周景文道，大师兄也是为了我们好。 那肯定是为你们好，就是这话吧，我说得不好，我的真正意思其实是……大师兄能把死人说的活过来。嗯，就是这么牛逼。 周景文忍笑忍的肚子疼，这两个师兄实在是太有意思了，自从来了伊州，天天和阿布待在一起，除了控制体重让他觉得痛苦，其他的时光里，每天都开开心心，再不知忧愁为何物。 国家队队长，全国锦标赛冠军，大师兄，无论从哪方面看，自然都是顶尖的人物了，也自然具备担任安永泰助教的资格。 不用师父吩咐，尔东自然而然的承担起了对阿布周景文和小队员们的训练指导工作，安永泰则手持塑料大尺，黑着脸一门心思收拾姗姗来迟的张建伟艾力和李世勇。 这三个家伙刚刚才跑过来报到，还没来得及显摆呢，就被师父打的吱哇乱叫，也不敢跑，更不敢躲啊，只能站在那里硬挺生受着，捱完打灰头土脸的就被赶出去在烈日下跑圈儿了。 ……还反了你们了，拿了个全国冠军，就了不起了吗？回来不训练一天天的养膘呢？告诉你们，我这里不养猪！ 安永泰的大嗓门儿在州体委操场上都吼出了回声，他庞大的身形如山挺立，三个缩着脑袋奔跑的弟子瑟瑟发抖。 在安永泰的吼声中，小队员们表现的非常好，很卖力的做着热身，尔东阿布周景文也缩缩脑袋……该干嘛干嘛去吧，师父怒了，这时候最好别招惹他。 ……师兄弟们终于又齐刷刷的聚在了一起，气氛自然是其乐融融，周景文也早就随着阿布融进了大家庭。 两个厚脸皮的家伙，现在干脆也不住宿舍了，而是赖在师父家蹭吃蹭喝。 周景文还得了一个很“好听”的外号，耗子。 尔东回来后，立即恢复了队里的老规矩，拳击队十几个人的午饭晚饭还是安排在水上餐厅。 每天中午和傍晚，十几个穿着显眼训练服的精壮小伙子，排着松散的队形走在宁远街上，然后呼啦啦涌进水上餐厅，热火朝天声势浩大的开始干饭，这已成了解放路一景。 水上餐厅现在还有一个别名，冠军餐厅。佟晓峰在生意场上一路走来，早就学的精了，把伊州四大全国拳击冠军的彩照放大后挂在了餐厅墙上。既是不花钱的广告，又能起到震慑宵小的作用，可谓两全其美。 尔东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反倒是对小队员们说道，你们谁能拿全国冠军，谁的照片就能上墙，到时候不用我打招呼，就是水上餐厅的终身贵宾！ 师弟们听了眼睛放光，大师兄的各种承诺让他们认识到，拳击也许并不是什么枯燥难耐的运动，成绩好了最起码烤肉拌面蛋糕啤沃随便吃喝。 师兄弟六个每周末都会去师父家改善一下伙食，师母做的拉条子是真正的家常风味，那味道是外面的饭馆无法复制的。 师母现在稍稍的有点发福，每回看见小伙子们吃饭时气势惊人的样子就开心不已。 安自强伙在哥哥们中间如鱼得水，他开始长个子了，不到十二岁就有一米六五的样子，每天骑着他心爱的公路赛车到体委玩儿。 小家伙现在比较喜欢篮球，没事就跟着陈主任做些基础训练，老陈头儿说他身体条件不错，还算有些天赋，练好了应该能打出来，最起码也是个市级的水平。 不过尔东他们这一回来，小家伙就果断的放弃了篮球，每天从早到晚跟屁虫一样赖在尔东身后，在拳击队厮混。 老陈和老安都懒得管他，尔东只好把他编进队里，从基础开始一点点教起。 说是休假，实际上也就实打实的休了一天，从回宁远的那一刻起，尔东又重新回到了体校模式。 ……尔建国现在在工作以外还添了些应酬，毕竟有个提起来脸上有光的儿子嘛，但是他很听老婆的话，绝大多数情况下还不至于在外头喝多。 至于佟梅英，现在跟了老师傅在学会计，进展的也算顺利，同时还担任了宁远超市的出纳，每天风风火火的忙碌着，在家里只做一顿早饭，其他时候任由爷俩在外头胡混。 看这情况，尔东隐隐觉得，自己老娘早晚会掌握佟晓峰和朱明公司的财务大权。 尔东刚开始还不太适应发生在父母身上的这些变化，甚至略略有些委屈，自己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很多时候他训练结束吃罢晚饭回来时，两口子都还不见踪影。 再想想，也就释然了，父母现在都还不到四十岁呢，其实还很年轻，他们俩忙才是正常的。 尔东抽空去了一趟远大公司，和郭大老板聊了会儿天。 郭立新刻意表现的所谓大老板派头，虽然唬不住尔东，但是在伊州商界，他现在已经算是一号人物。就凭他发挥能量鼓动机场欢迎仪式的事情，外人也能推断出目前远大公司的实力。 远大公司的业务又有新的扩展，除了原来的易货贸易，卡车钢材水泥之类，现在又多了自营水泥厂和进口小汽车项目，其中日本走私车占了很大比重。 尔东觉得很诧异，什么时候，小日本和老毛子走的这么近了呢？万里迢迢的把车搞到红卡口岸再运进来，价钱还便宜的惊人，也不知这里头是什么路数，反正自己是整不明白。 东东，你要不要也来一辆陆地巡洋舰？那玩意真是好，路况再差都不带颠的，跑长途一点儿都不累。 郭立新又在显摆他的新座驾，很是自得，尔东没有接茬，他坐在郭立新重新装修的办公室里，看着周围透着些许暴发户气质的家具，心中有些恍然。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有些不真实。 甚至心里也有些不踏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有了如此保守的想法，只是本能的觉得根基不稳，眼前的一切虽然诱人，但已经逐渐失去掌控。 他早已萌生退意，此前和朱明佟晓峰都商量过了，讲了这一段自己在内地的经历和体会，试探的提出，兄弟三人要不要一起出疆发展。 朱明对此颇为心动，这一段为钩子公司做设计的顺利和成功经历，让他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想法。毕竟，挣美元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对他来说，出疆，是一个前途未定却充满诱惑的选择。 佟晓峰则表现的更加直接和确定，要不是当年资金有限，还要照顾多病的老娘，他早就跟着大哥跑了。 尔东对朱明佟晓峰仔细说了自己的判断，目前的情况有三种选择，要么去西京，要么去深港，要么去京城。无论怎么选择，现在就该准备与远大公司和郭立新做切割了，而且要安排好这边的人手，毕竟，还有足足有上百口子人靠着三兄弟的生意吃饭。 朱明和佟晓峰听了，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同时做出了决定，听你的，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尔东非常的感慨，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陀螺，被生活和命运抽打着，漫无目的行走在路上，好在这个世界里他还年轻，还能承受的起。好在还有兄弟，一路相伴。 此刻朱明和佟晓峰的决定，让尔东心里很温暖，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被生活抽打，无论多累，他都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绝不再取巧，而是全力以赴。 金钱已经不再是重要的部分，重要的是兄弟相伴，共同成长。 又一个周末，尔东乔鹏梁岩冀勇沈丽娟等一干老友在水上餐厅聚会，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晚上。 乔鹏听从了父母的建议，不再参与远大公司的生意，但是股份还在，现在的乔鹏正全力以赴的学习，十号前锋的傲气收敛的干干净净，像是一个普通的高二学生。 梁岩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照这样下去，明年走个重点大学问题不大。 梁岩说，梁斌新兵训练完成后，分配到了遥远的藏北苦熬岁月，仗着身体素质出众，他很快就适应了那里的环境，居然毫无高反困扰。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巡逻时和阿三的胡子兵对峙，笑嘻嘻的互相用母语问候对方的女性直系亲属。 众人听了大乐。 老三老四都在县城二中读高一，成绩都还不错，梁岩说有可能明年能转到宁远三中来。 冀勇和沈丽娟的关系很稳定，两人听从了尔东的建议，决意明年毕业后继续读书，先拿个大专文凭再说。这么早出学校结婚生子显得太急切，上班熬鹰走太折磨人，学校多好啊，是是非非总归是少一点儿。 月朗星疏，小鸟呢喃，此时此刻。尔东非常珍惜和朋友们在一起的宝贵时光，这一刻的无忧无虑，心无杂念，令人沉沦。 这样的日子会越来越少吧，时光流逝，大家都有了各自的方向，不久以后，也许就会天各一方，渐行渐远…… 第149章 大排档故事 （如果觉得还能看下去，放入书架吧，主人公后续的故事会更精彩，谢谢） 还有两天比赛就要进行时，又出了幺蛾子，让金在石哭笑不得，主办方竟然临时提议，为了比赛的观赏性，国家队队员能不能不戴头盔？ 这怎么可能呢，我们本来就是冲着以赛代练涨经验来的，可不是为了三瓜俩枣的奖金和鼻青脸肿血流满面娱乐观众。 美国佬，永远是一副掉进钱眼里而不自知的傲慢德性！ 主办方的提议自然被国家队坚决的否了，理由很简单，马上我们还要参加奥运会资格赛，运动员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除了这个不靠谱的临时动议，其他倒也没什么了，裁判都是世界拳联认证的专业人士，场地布置的跟拉斯维加斯职业拳赛也差不了多少，司仪居然说英文和粤语，很有些意思。 小组赛基本都在国家队和部分省队队员之间进行，不公平的是，主办方安排少数几个外国拳手作为种子选手，直接进入半决赛，并没有打小组赛。 这下小老头和老爷子都不愿意了，据理力争之下，尔东张建伟艾力李世勇安赛尔宝力格六人也没打小组赛，半决赛直接面对苏联波兰东德南高丽罗马尼亚菲律宾拳手。 尔东直摇头，他也有点儿后悔了，这特么的是什么野鸡比赛，感觉主办方的头头大概是个拳迷，趁自家酒店开业过把干瘾，这样的赛事，以后真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这会儿想起自己拿着报纸跑到老爷子那里求战的样子，尔东就觉得脸红。 得了，捏着鼻子打吧。 ………… 四千人的场馆座无虚席，开场很简洁，司仪介绍了主办方的总经理之后，激烈的前奏音乐声响起，灯光忽然暗下来。 再亮起时，一个穿着清凉的黑人女歌手出现在拳台上，开始伴着动感的节奏非常卖力的又唱又跳。 这在羊城应该也是少见的场面，场内气氛一下就被推到了顶点。 尔东半决赛的对手是二十六岁的菲律宾拳手拉莫斯，司仪介绍他时称他为岛国拳王。 这个矮壮黝黑的家伙上台以后居然来了个蹩脚的后空翻，差点摔了个屁股墩，引得观众一阵哄笑。 尔东静静的看着他，心中冷笑，一个后空翻，就暴露出这货协调性和核心力量都不咋地，这大概是拉莫斯没想到的。 比赛开始后，拉莫斯莫名的信心满满，攻的很凶，可惜他很快就发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他的短胳膊短腿儿根本够不着对手，移动速度更是差得远，结果是一出拳就挨揍，多出拳多挨揍。 不出拳就好得多。 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还行吧，别的都很一般，一分钟后，尔东心里得出了基本的结论。 但是连续被揍三回合以后，他会怎样呢？ 真是很好奇啊。 ………… 拉莫斯快不行了，拼了老命熬过了前两个回合后，他现在非常后悔，明明一分钟前就可以选择倒下，为什么为了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硬撑到回合结束？ 独行侠拉莫斯没有教练没有助手，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喘息着，一分钟休息时间足够他恢复理智了。 铃声响起的瞬间，拉莫斯做出了决断。 第三回合开始后不久，尔东一个幅度不大的右摆拳击中拉莫斯头部，拉莫斯应声倒下，翻白眼不说，两条小粗腿儿还抽抽了几下。 尔东愣了一下，想通关节后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这家伙太有意思了，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自己躺平了，拳台上的混混啊这是。 场上裁判在看到拉莫斯拙劣的表演后，大概也明白了他的心思，厌恶的挥挥手，示意比赛结束，红角选手尔东击倒获胜。 观众们离得远，不可能看清细节，更不可能知道拉莫斯的小花招，他们只顾为中国选手的获胜欢呼鼓掌，只要自己人赢了就行。 第一天比赛下来，国家队基本上全线告捷，全队上下都很轻松，只有金在石板着个脸并不高兴，他觉得自己浪费了时间，这次邀请赛起码小组赛阶段外国选手水货居多，就看明天的决赛了。 金昌硕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水货，他曾经是南高丽全国赛季军，只不过现在年纪大了，打职业比赛肯定没机会，宣布退役也没个好去处，就只好找一些商业比赛来打，养家糊口嘛，不丢人。 昨天的半决赛打下来，金昌硕感觉筋疲力尽，尽管缓了整整一天，仍然倦怠乏力，看来自己和两千美金冠军奖金无缘了，看着面前轻松热身的小伙儿，心里不由有些羡慕。 尔东看向对手，对方无喜无悲的样子像一个等待下班的工人，没有激情没有期待没有斗志，一副早打早完事的摸鱼表情。 一回合结束后，尔东觉得自己过于谨慎了，对方不是麻痹自己，而是真的体力不济，绵软的出拳摇摇晃晃的脚步，都在明示自己，来吧，来一记重拳，我马上倒给你看。 真是令人失望。 既然金昌硕有这个要求，尔东便决定满足，第二回合进行到一分钟左右，尔东瞅准机会打了一记右摆拳，力度一般，准度极好，声音清脆，金昌硕砰然一声，干脆利落的向前倒地。 裁判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尔东和倒地后自己吐出护齿的金昌硕，无奈的挥挥手，终止了比赛。 好吧，羊城之旅就此寡淡无味的结束了。 尔东看向台下，观众们在兴奋的欢呼鼓掌，原本在台下的李维山齐勇却不见踪影，他们早已回到了休息室，倒不是不礼貌，是因为金昌硕也是个游击队，单打独斗那种，他们就是想握手也找不到人。 颁奖典礼进行完毕后，尔东回到酒店，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坐在房间里发呆。一会儿，兄弟们一个个走进来，把装着奖金的信封交给他，尔东叹口气，只好拿过酒店的便笺一一记录。 十三个级别拿了八个冠军三个亚军还有两个第三名，奖金合计两万零六百美元。 登记完毕，把信封扔进双肩包，尔东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艾力伸头进来，大师兄，两千美金大概是多少钱？ 尔东无精打采的答道，差不多六七千吧，扣掉上交的部分，你这次能拿三千。 艾力眉开眼笑的走了。 正想再眯一会儿，又有队员探头探脑的来问钱的事情，尔东有些不耐烦了，别问了，统一上交，回去再说。 这么大脾气啊，一个女子笑道。 嫂子来了？尔东赶紧起身让座。 陈熙媛看着扔在床上的包和里头的现金，摇摇头道，你呀，可真是心大，是不是觉得这里很安全？ 难道不是吗？尔东很惊讶。 佟彦明走了进来，肯定不是啊。羊城有点出息的贼娃子眼光都高，偷就偷五星级，这种刚开业的更招贼，赶紧的，收拾下出门，咱们出去宵夜。 尔东应了一声，到隔壁和郑世恩打了招呼，然后背起包跟哥嫂出了酒店大门。 两口子的座驾是一辆老旧的丰田佳美，尔东坐在副驾驶座上，忍不住吐槽道，管着上千号工人做着进出口贸易，好歹也是成功人士了吧，怎么还开个二手车？ 陈熙媛笑吟吟的不说话，佟彦明一边熟练的开车汇入车流一边解释，一听你就是外行，财不露白懂不懂？我们这样的要是开个宾利奔驰，那就等于告诉道上的蟊贼，老子有钱啦，快来绑我吧。 有这么夸张吗？ 就是这么夸张。我们认识的一个在深港开厂的香港小老板，前段时间回家时就被绑了，赎金五百万，人倒是回来了，就少了两根指头。他就是赚了点钱，又包女人又在夜总会装大哥，才被人盯上的……快到了，就是前面的那个罗记大排档。 尔东看着彦明兴奋的样子，感到有些奇怪，啥东西那么好吃，你这七拐八弯的，烤羊肉还是拉条子？ 彦明翻个白眼，这里可没有边疆饭，你就入乡随俗吧，吃点羊城特色小吃……肠粉不错，还有炒田螺海鲜粥烤鱿鱼…… 彦明一边停车一边伸出脑袋来朝正在忙碌的大排档老板喊，罗大哥，我们又来了啊。 罗大哥一怔，仔细的看了下彦明，遂展颜笑道，啊，原来是明仔熙媛啊，好久不见，已经发达了呀。 彦明走过去点头发烟，小本生意而已，算不上发达啦。介绍下，这是我细佬。 罗大哥笑着点点头，你们坐先，我马上做熙媛喜欢的老几样。 老城的拐角，昏黄的灯光下，四个人坐在一起吃着简单的饭菜，随意的聊着。 彦明夫妇来到这里后，有说有笑很是放松，尔东大概也猜出几分，这里可能是他们创业时期常来的地方。 自己是被两口子拉来怀旧了。 不过罗大哥的手艺真是不错啊，尤其是砂锅海鲜粥，真是鲜香四溢原汁原味，连自己这个不太喜欢海味儿的人都放开了腮帮子。 小兄弟是做什么的呀？ 罗大哥你会说普通话？ 我本来就是北方人，罗大哥笑道，只不过在羊城待久了而已。 哦哦，我是学生，业余时间打打拳。 哦，原来是位练家子，失敬失敬。 四个人都笑起来。 第148章 都是些水货 意料之外，江平难得的来信了。 她在信中说，在李老爷子极其严格的训练下，她终于体会到了成为滨海做题家的可能，最近的几次数学考试在九十分上下波动，总体而言非常稳定。 这让滨海一中的老师和同学们很是惊讶，因为只要江平解决了数学这个短板，全校排名直接上升百位绝对不是问题。 小丫头开心极了，所以忙不迭的写信报喜，同时还通报了全家如期住进新居的消息。当然了，信中捎带着略略提及了姜秀文女士如何高兴满意与邻为善笑口常开的场景，以及江立勋同志近日升任开发区区长的消息。 泰山大人这是成了一方大员了啊，可喜可贺。 ……让尔东有点意外的是，张静居然也给他写了一封信，信里的内容很简单，一是祝贺他获得全国冠军，二是预祝他顺利取得奥运参赛资格。 ……我会在电视屏幕前为你加油的，还有小蕤。 ……明年九月，我们说不定就能在西京重逢了，到时候，我该叫你尔东同学还是尔东师兄呢？ 隔着信纸，尔东仿佛看到了张静看向他的黑色眼眸和淡淡的笑容， 全国冠军不由得头皮发紧，张姑娘啊张同学，你这……何苦呢？ ………… 这段时间，尔东全身心的投入对阿布和周景文的训练，目标是明年六月底的全国锦标赛。 除非升级别，阿布大概率要和艾力碰上，而小耗子的主要对手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赵俊杰。赵俊杰实力一直在涨，而艾力则有点儿知足常乐的意思，根本没有危机感。倒也不是说他不努力不上进，但是至少有一小半的心思在古丽那边。 这些个情况个大家都清楚，尔东也不好说什么，人各有志吧。 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佟晓峰和朱明那边，也在有条不紊的做着安排，关于出疆发展，不可能今天决定了，明天就拍拍屁股走人。建筑公司，成衣店，超市，家居建材店，饭馆餐厅，还有小小的电器修理部，不知不觉就攒了很大一堆家当，再加上和定水酒厂和远大公司错综复杂的关系，且有的折腾。 尔东建议两位兄长安排好得力人手接手名下产业的管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再加上家里还有自己老娘盯着，问题应该不大。至于远大公司那边，不用抱太大期望，股份转让能拿几个算几个，要做好吃亏的心理准备。 那点钱不算什么，尔东道，赶上这一波风口才是最重要的，晓明哥他们已经在深港香港那边混的不错了，也该我们去试试海水的深浅和冷热了。 朱明和佟晓峰自然没有意见，三兄弟达成一致后开始分头做事，距离尔东再次出疆还有不到半年时间，应该来得及。 在伊州呆了将近两个月后，九月二十日，尔东师兄弟一行告别父母师父，悄然出发，乘机回京。 没想到刚一落地，等待他们的却是个不太好的消息，即将完工的重竞技训练基地工程出了严重的建筑质量问题，目前正在整改。 这个意外的变故，使得训练基地投入使用变得遥遥无期，没办法，国家队只能继续在体育学院训练馆凑合了。 金在石这一段时间也没闲着，和郑世恩一道“跑部钱进”，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目的就一个，要钱要装备，然后完善新一期国家队的训练条件。 队员们全部按期报到后，金在石不再客气，开始大幅度提升训练强度，所有队员包括尔东在内，在小老头突然间上量以后，一时都苦不堪言叫苦连天，但是根本无法反抗，只好咬着牙硬撑，一次次的冲击自身的体能极限。 如果挺不过去，是真的要卷铺盖走人的，小老头才不会管你以前的成绩有多好，是什么级别的冠军。 自然也没有人会放弃，这是中国拳击沉寂近三十年后的全新一代，他们不仅为自己为国家而战，也承担着为未来杀出一条血路的重任。 除了打熬筋骨筋疲力竭，当然也有让人开心的事情。 九月底，中国国家拳击队“龙战队”新队服亮相，包括了训练服比赛服领奖服三个系列，一时间引起了国字号各队伍的瞩目。 就这么点事，居然还有新闻媒体过来采访，视之为中国体育界开放思想、走向世界的一个创举。毕竟，这种系列设计思路在国外亦属罕见。 田径队的大佬们就不愿意了，喂喂，跟钩子公司打交道，我们才是先行者好吗。 不过……龙战队的设计确实很漂亮啊，要不我们也照着这个改改？ 艾伯乐的成就感十足，就着这个势头趁热打铁，直接瞄上了国家篮球队和足球队，甚至还有女排。 ……海滨别墅香车美人近在眼前，游艇赛马也在不远处向他招手，艾伯乐卖力的程度，几乎像一个勤奋的中国乡镇企业家。 因为有了成功的先例，对两个队的装备赞助协议谈的很顺利，不可否认，尔东提出的“龙战队”的概念起到了重要作用，艾伯乐只需要复制粘贴方案就可以，so easy。 自然而然的，远在边城的朱明，又一次接到了尔东的涂鸦航空信。 国庆节，国家队只放了一天假。 清晨六点十分，全体教练员运动员齐聚广场，在雄壮嘹亮的国歌声中，看着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在第一抹晨光中，巨大的国旗熠熠生辉，迎风招展。 尔东热泪盈眶，上万人高唱国歌的一瞬间，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是一个国家不屈的怒吼，这是战斗的号角，这是胜利的召唤，会让血脉中的激情不可抑制的勃发。 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奥运会领奖台上的运动员们会无法抑制的流泪… 和预想中的一样，国庆节期间江平没能过来，她来信说李善成老汉实在受不了自己的成绩，强迫症和工作热情同时爆发，自觉自愿请求加班，誓要把数学学渣江平同学的成绩搞上去。 老爷子的一番好意，江平也实在无法拒绝。 倒是佟晓明陈熙媛夫妇如约而至，除了和艾伯乐谈谈生意确定订单，他们此行的重要目的就是在京城置业。 国家队只放一天假，尔东自然不可能陪着兄嫂到处乱跑，无奈之下只有全权委托他们寻找合适的庭院。 此时的艾伯乐终于想起来践诺了，啃的鸡京城店国庆期间如期开业，他兴致勃勃的邀请佟晓明夫妇和尔东一起去吃一顿高热量美式快餐。 看得出来他还挺自豪的。 结果四人赶到现场后，被人山人海的盛况吓得落荒而逃。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跟古时开棚放粥的场面差不了多少。 最终，艾伯乐只能捂着腮帮子，忍痛在王府饭店西餐厅请三人搓了一顿。 艾伯乐看到尔东左叉右刀很熟练的样子，有点儿惊讶，更惊讶的是，他居然要的是五分熟的和牛排，肉痛之余，觉得眼前这个小伙子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一个中国偏远边疆农村出身的年轻人，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老艾，你别那样看着我，我会怀疑你的取向。 艾伯乐听了，差点喷出了嘴里的红酒。 ………… 十月六日，国家队全体乘火车抵达羊城，住进了新建成的三十九层希尔顿明珠酒店。 尔东和队友们眼花缭乱极为震惊。 五星级就是不一样啊，富丽堂皇的大堂，精致的室内装饰，无数的绿植花木，营造了一个植物园般的别样空间。八部电梯直达顶层，踩着走廊里厚厚的地毯，犹如行走在云端，客房内典雅舒适，床垫软的能让人陷进去。 队员们兴奋不已，而金在石对此毫不在意，入住后，他第一时间看了主办方提供的对手资料。 小老头略有些失望，如果资料是准确的，那么这次来羊城的只是欧美亚地区的二三流拳手而已，实力上与国家队应该相差不大，在轻中量级别上国家队甚至还有点优势，总体而言起不到对重点队员的锻炼作用。 又有什么办法呢，拖家带口兴师动众的来都来了，总不至于退赛吧。教练组众人只能认真的研究对手情况，进行赛前准备。 尔东的主要对手是菲律宾和南高丽的两个二流拳手，曾经的战绩不错，但是如今年龄大了，已经进入职业生涯的末期，要不不会为了这点儿奖金跑到羊城来。 轻中量级就没必要看了，重量级才是这次的重点，要实打实和欧美拳手碰一碰了。看对手情况，有几个也是打过洲际比赛的，成绩虽然一般。但是对标国家队的话，应该是不错的实战对手。 教练组这边认真备战，尔东他们却难得的放松，赛前只需要放松热身即可，不会再安排大运动量高强度的训练。 最让尔东开心的是，佟晓明夫妇也跟过来了，并且入住了同一家酒店，三个人忙里偷闲在酒店咖啡厅碰了头，相约比赛结束后再好好吃顿饭。 第150章 擂台选拔赛 夜宵吃完已经是十点，彦明夫妇满足的起身，和罗大哥道别，顺手往钱箱里塞了一张纸币。 尔东看得清楚，那是一张一千元港币。 罗大哥根本没注意彦明的动作，也没说饭钱的事情，就那么乐呵呵的一边收拾着摊子，一边和他们挥手道别。 想来这里也有兄嫂的一段故事吧，倒不必问了，只看着他们开心的笑脸，就知道曾经发生的一切只与美好相关…… 宵夜后，三人回到酒店，外出的队员们早回来了，看见佟彦明夫妇后都热情的打招呼。 陈熙媛没避着同屋的赵俊杰，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房本递给尔东，我的任务完成了，尔东先森，你也是在京城有产业的人了。 尔东接过来翻看，一看之下心里有些吃惊。看上面的简要描述，应该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一千二百六十平米的占地面积，这可不小了。 陈熙媛展开平面图，说了一下大概情况。 这座院子是清代晚期的民房，民国时修缮过，解放后是一家单位的办公场所，所以维护的还凑合，起码没有大杂院的破败凌乱。 院子分前院、内院和后院，三进院?的长宽是50?和20多米，正好位于前后两条胡同之间，进出停车都很方便，最吸引人的是室内卫生间，不用去外头上公共厕所。 最早的主家应该是富商，佟彦明道，我们在周围转了一大圈，一般人家也就是一进院子。 多少钱？尔东问道，心里做好了十万以上的准备。 六万就拿下了，陈熙媛道。 尔东不敢置信，这么大才六万？也太便宜了吧，这可是皇城根下的一千多平米的院子，我宁远的院子都三四万呢。 尔东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院子里没有钉子户吧。 放心，佟彦明道，这是以前单位占人家的院子，落实政策后单位就搬走了，没有啥遗留问题，也没有私搭乱建，院子整个保存的很好，就是有点老旧了。主家嫌弃又怕维修花钱就不想要了，想换钱住楼房。 对了，我给你个电话，区园林局一个老师傅的，我们打听过了，这个师傅的手艺和口碑都相当好。回去以后你可以找他，维修院子的活儿交给他就行了。 你俩买没买？ 佟彦明道，你嫂子看了一圈，还是不喜欢四合院，也不太适应北方的气候，以后再说吧。我们过去住酒店就行，如果有好的楼房写字楼，我们再考虑。 尔东道，也好，反正三进房子也很大，要不你们把公司办事处放在院子里，放心，我不收租金。 你不收租金那是一定，你是想让我修房子！ 佟彦明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尔东就讪讪的笑。 陈熙媛在一旁也笑，就觉得看这兄弟俩斗嘴实在是很有意思。 全队回到京城，此时距离奥运会资格赛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金在石搞大运动量训练上了瘾，还找到了理论依据，他非常赞同七十年代国家体委从军队借鉴来的三从一大的训练原则，所谓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大运动量，他认为总结的很好很到位，运动员嘛，就是得刻苦训练，要不怎么出成绩。 尔东在底下发牢骚说，总这么下去也不科学吧，这不就是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嘛，我们又不是要去打仗。文武之道，还讲究个张弛有度呢。 郑世恩听说了很生气，把他单独叫到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顿，尔东听了训词以后叹为观止佩服不已，原来老爷子骂起人来力度丝毫不亚于师父啊，禁忌词汇也是花样百出绝不重样，学到了学到了。 郑世恩见尔东神游天外的傻乐，更是生气，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怒喝一声赶了出去。 这下都消停了，再没有人敢说风凉话。 拳击基本技术再练也不会练出花儿来，大运动量训练的目的在尔东看来，无非是提升核心力量，速度反应和爆发力包括阅读比赛的能力，有时候真得划归天赋范畴，靠训练当然能提高，但是大幅度提升的可能性并不大。 当然，提升耐力，抗击打之类的能力，大运动量训练还是很管用的。目前，尔东体重保持在六十公斤左右，身高一米七九，臂展一米九零。金在石本想让他升到六十四公斤级，但是教练组讨论后没有通过，认为目前还是稳妥点好。 看尔东训练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足以让金在石暂时忘掉在其他队员身上获得的焦虑。 小伙子动作迅速舒展，看他出拳，感觉全身的力量都可以流畅的输出，然后直达对手身体。就一个简单的后手直拳就能看出，尔东后脚蹬地发力，爆发的能量沿腿部肌肉向上，通过扭转的臀部到达背部、胸部和肩部的大肌肉群，整个过程就像甩鞭子一样流畅漂亮，一丝一毫都不浪费。这样的攻击一旦落在实处，穿透力是非常恐怖的。 这种一气呵成的凝聚爆发和流畅的输出，有些拳手可能练一辈子都很难达到。 金在石深知，拳击运动员不是举重运动员更不是田径运动员，追求的目标是有区别的，他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训练方案，最后决定，对参加奥运选拔赛的五人采用保守点儿的方案，尤其要一对一掌握进度，关键时期还是不能过度训练，避免意外伤病的发生。 两个月里，除了继续尽“花钱队”队长的职责，尔东抽空和园林局的管师傅见了一面，知道老头儿现在是快退休的闲人一个，是私下接活，尔东也不废话，直接打了五万元给他，让老头儿组建施工队，尽快开始四合院修缮工程。 管崇善心里清楚，这应该是个不差钱的主儿，一见面就砸钱，收条都懒得打的样子是做给自己看的，表明信任而已，这活儿其实不好干，如果真有什么差池，对方也不是好相与的。 只是，这么一个半大小子，家里人也不管束着点儿，就这么随随便便在外头扔钱玩儿？心得多大。 小伙家里到底啥来头？ 管崇善还是坚持写了收条，签了协议，双方约定一个月为期，最晚十二月初完成修缮。 尔东曾担心冬季施工是不是合适，结果管崇善提都没提，他也就懒得操心了。 只是，这么大院子整好后，到底做什么用途，他现在还没想清楚，兄嫂那边也没个准话，总不能搞成运动员宿舍吧，操心国家队事业也不能操心到这个份儿上，那也有点太过了。 总之就是很头疼。 其他的就没什么了，一个单纯的国字号运动员，生活其实非常简单，他或者她，什么都不用操心，醒了吃，吃了练，练完再吃，吃完再练，完了就是睡觉休息，条件好的队还有队医理疗。 巨大的超常的体能输出，往往让队员们感觉觉都不够睡，每天的训练内容安排的满满当当，小老头狡猾狡猾的，进度把握的妙到毫巅，总是能让你精疲力竭又不至于崩溃，队员们每天都像在过鬼门关，只有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觉得身体和魂魄合二为一。 其实顶尖运动员大部分时间都是如此，日子无比的枯燥单调，时间长了，话都很少，心理承受能力稍差一点的都坚持不下去。 有时候尔东看着挥汗如雨咬牙苦撑的队友们，不免心生感叹，真是一群听话耐艹的大牲口啊。 对金在石郑世恩确定的参加奥运会资格赛人选，大多数人没有意见，但是有想法的队员还是有的，尔东和李世勇因为实力出众，队内地位比较稳固，但赵俊杰艾力和张建伟还不具备绝对实力优势，三人都是被质疑挑战的对象。 尔东觉得这很正常，打完全国锦标赛后，北高丽邀请赛去的都是各级别冠军，那时大家还没什么想法，但是现在，在经过了前后长达半年的集训后，原本实力相差不大的同级别队员之间，必然存在互不服气的现象，而良性的竞争，永远是竞技体育的主线。 教练组经过讨论，认为有必要在内部搞一次全员选拔赛以确定最后的人选。 尔东却对此有不同意见。他认为，不用搞的那么麻烦，只要让五个原定参加奥运资格赛的队员守擂，让其他有想法的队员挑战就可以了，省时省力又省心。 教练组成员商量了一下，觉得擂台赛这想法不错，就同意了，而且他们更激进，让体院老师学生进场观赛，以求最大程度的贴近实战。 赵俊杰的挑战者有两位，挑战张建伟的有一位，挑战艾力的最多，有三个队员报名。 尔东和李世勇这边，预料之中的无人挑战。 在平城的惨败和随后传出去的找妈妈段子，一直是赵俊杰心里的阴影，如果没有尔东鼓励，他可能早就放弃了。 赵俊杰是个温和内向的小伙子，从外表看，没有丝毫拳击手的犀利气质，在拳台上也主要依靠灵活的战术，敏捷的反应，快速的移动，有效的防反立足，力量和耐力是他需要继续提升的部分。 第151章 登陆东京湾 这段时间，尔东一直在陪着赵俊杰训练，尔东带领的早晚五公里匀速跑加练，最后坚持下来的也就不到十个人，但是无论训练再累，赵俊杰始终都在加练的队列里，没有放弃。 不管内心里怎么样向着赵俊杰，最后接受挑战的，还是他自己。 尔东明白，这是属于赵俊杰的人生历练，无人能够代替。 艾力为了爱情努力着，他清楚的记得大师兄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只要还没打过，就永远别给自己找台阶找后路，打完再说！ 我想让父母以我为荣，我想一直和古丽在一起，我想留在京城！ 这些愿望里，哪个最重要？ 都很重要，非常重要，一个都不能放弃，所以，少说废话，打了再说！ 艾力在为自己鼓劲加油的同时，张建伟那边却没把擂台赛当回事，他对自己的定位很简单，就是守住六十四公斤级的冠军，大师兄说过，随着年龄身高变化，他在六十公斤级过度一下，最终的目标是六十七公斤级。这和自己不冲突，而阿布注定是要打七十五公斤以上级别的，再没有当对手的机会。 除了他们俩，没有人能拦住我！ 尔东的心情也很复杂，作为队长，此时他只能是一个观众，不能为三个兄弟加油，挑战的队友们，又何尝不是兄弟，相处的时间长短有别而已，都是在一个食堂打饭在八人宿舍里打呼在一个队里打熬的苦命人。 命运在你们自己手上，谁让我们选择了如此残酷的行业！ 上拳台吧，兄弟们，去证明自己，强者为尊，一切以实力说话。 擂台，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 ………… 1987年12月20日，一架华夏民航所属的波音747客机，正在东京上空盘旋。 从舷窗远望，可以看到绵长的海岸线和丘陵，远处的富士山此时正白雪皑皑，仿佛戴上了一顶硕大的白帽。东京，这座关东平原上的巨大城市，无边无沿的向极远处的地平线延伸。 机翼下，新东京国际机场的轮廓已经出现在尔东眼前。 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飞行，下午四点三十分，参加汉城奥运会资格赛的中国拳击代表队一行十一人抵达东京。 主办方派来的接机人员已经等候多时，正无聊间，就看到身着“龙战队”外套的中国代表队教练队员们神采奕奕的走出安全门。 教练队医翻译倒也罢了，五个队员皆是一头短寸，显得英朗利落，尤其是艾力和李世勇，彪悍气质从内而外散发出来，非常的引人注目。 山本俊雄稍稍迟疑了一下，但对方胸口的国旗标识立即打消了他的犹豫，急忙举起了手中的牌子，牌子上写着四个汉字，中国代表。 临时随队翻译赶紧上前接洽，两人叽里咕噜一阵子，全队随即坐上来迎接的丰田面包车，朝市中心驶去。 已是傍晚时分，看着窗外拥挤的车流和灯光逐渐亮起的街道，所有人都兴致勃勃。 这就出国了？而且是日本？ 尔东这一代人，是看着《地雷战》《地道战》《平原游击队》长大的，李维山齐勇更不用说，年长如金在石郑世恩甚至经历过与日本的战争，金在石甚至在东北待过很长时间，经历过殖民时期。 年轻人们觉得好奇，甚至还有一点点深入“敌国”核心的兴奋，这里比京城可繁华的太多，比平城也热闹的太多，真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啊。 老爷子则心情复杂，水深火热的资本主义国家，居然是这个样子…… 此时是日本国经济奇迹的尾声阶段，也是泡沫快要被戳破的前夜。 经济的迅速腾飞，使得日本人都相信，日本不仅将会是世界经济新的引擎，而且东京将成为亚洲乃至世界的金融中心。所有人都毫不怀疑这一点，他们非常自信，全世界的企业和人才一定会汹涌而至，汇聚在东京，就跟多年前的美利坚合众国一样。 日本的全球时代就要到来，这是几乎所有人的判断。 东京市中心的土地价格从1983年开始就已经飞涨，一直到现在，抢购东京土地都是最好的生意，前提是能够抢上。 在东京拥有土地，就意味着一夜暴富，这样的奇迹比比皆是。 许许多多的不明背景的外籍房地产公司蜂拥而至，为了拆迁市中心低层密集建筑，他们挥舞着钞票，请各路所谓分包商来做前期工作。 和后世华夏大地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毫无二致，分包商们又找来了各种各样来历不明的“拆迁队”在市中心搞“花式拆迁”。 香港久利公司旗下的京都不动产株式会社就是这个产业链上的一份子。 陈氏家族日本分支的几位能人负责运营这家公司，二三十年下来，他们早已入籍，已经算得上是土着了，除了中老年人仍然使用原名，年轻人已经改了日本名字。 除了雇佣当地的帮会花样百出搞拆迁，从庞然大物那里赚取丰厚的佣金，此时京都株式会社早已经摸透了土地转手倒卖的方法。 他们用初期获得的小块地皮做抵押，轻松地从日本银行获得贷款，用这种方式再进行又一轮的滚雪球式的扩张。除了最早的一笔投入和付给流氓和帮会的费用，几乎不花一分钱，就可以顺利进行土地的倒买倒卖生意。 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商业机密，但凡是落脚东京想分一杯羹的房地产公司，都在进行类似的追逐暴利的倒卖生意。 到1987年12月底，仅一年功夫，东京附近的土地比上一年前上涨了六成，看目前的这个势头，这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还看不到丝毫停止的迹象。 即便是陈伯这样的江湖大佬，也都有些心惊肉跳，此时的京都地产界，每一天都像是在举办狂欢节，每一天都有新的百万千万富翁横空出世，犹如流水线上的电视机一样稀松平常。 钞票如纸，一夜暴富稀松平常，资本巨量涌入，经济空前繁荣，整个城市纸醉金迷，东京街头游走着各种肤色各种风情的年轻女子，她们大多是嗅着金钱的味道来到岛国陪酒淘金的体力劳动者…… 百年来对白人充满敬畏的日本男人，从来没想到白人女性会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面对她们时出手异常阔绰，白人陪酒女陪酒一夜竟然能挣到一两万美元。 不仅是“流莺”，很多有着体面工作的欧美女子也加入岛国捞金热潮，佟彦明曾经对尔东说过，一个白人空姐，在陪睡公司雇佣的一位帮派老大后，这个五十多岁的老鬼子居然甩给她3万美元，这还不够，顺手把自己手上一块价值5万美元的劳力士也送出去了。 牛逼大发了，尔东听了不由惊叹，按黑市价，一晚上赚了四五十万人民币啊，千金买笑也不过如此吧。 此时的岛国，无论是白领还是体力劳动者，工资都奇高，除了极少数正当手续去京都公司打工的，周围十里八乡很多人求到陈伯，希望他带带后生们，陈伯拒绝了。 但是这些人很快找到了办法，那就是倾家荡产偷渡。只要命大没死在海上，只要没被抓住遣返，去岛国打工一周的收入就相当于在国内干一年，这绝对值得冒险。 汽车驶进市中心街道，尔东注意到一个醉醺醺东倒西歪的中年男人，有气无力的挥舞着一卷钞票，估计是想要打车，但一辆辆出租车从他身边驶过，根本没有停留。 尔东笑了，出租车司机这是怕这货吐到车里吧。 山本俊雄也在观察着这群中国人的反应，刚看到代表队时的惊讶已经全然消失，虽然穿的很像样，但仍然是土气的中国人啊。 紧了紧领带，山本俊雄从副驾驶座上扭过头，微笑着用带着台湾腔的流利汉语提示道，快要到诸位下榻的酒店了，请整理好随身物品，不要有遗漏，辛苦诸位了。 车内所有中国人都一惊，这小鬼子，藏的也太深了。 翻译小陈面色就有些不悦。 尔东皱皱眉，他很反感这家伙的装神弄鬼，这个做派明显是憋着坏想干点什么偷听点儿什么，上千年过去，倭人后裔死性不改，还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揍性。 下榻的酒店比起羊城希顿酒店来有些老旧，但是非常的整洁舒适。从下车一直到进入房间，服务员们推着行李车，满脸微笑一溜小跑点头哈腰非常礼貌周到，确实让人有宾至如归被重视的感受。 山口俊雄在酒店门口鞠躬道别，尔东突然玩心大起，朝他挥挥手道，喂，山口君，多莫，撒由那拉。 山口俊雄一愣，但很快调整表情，不客气，再见。 说罢低着头后退两步，一转身扬长而去，再没有了先前的恭谨，似乎有点生气。 金在石看了尔东一眼，也没有说什么，笑眯眯的转身走了。 赵俊杰他们很好奇，东东，你说啥呢，怎么看那小鬼子不太高兴？ 《血疑》没看过吗？和他说声再见呗。 第152章 大战之前夜 ……撒由那拉我当然知道，那中间的多莫啥意思？赵俊杰问道。 没啥意思，表示感谢。尔东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我这么说可能让他想起了他过世不久的爷爷。 众人不解，尔东也不解释，跟着小老头老爷子朝房间走去。 放好随身的行李，尔东又把队员们的护照统一收起来，交给了郑老爷子。网球队前些年跑了个姓胡的女队员，在那以后就有了这规矩。 反正就是打比赛呆三四天，回程的机票都定好了，最多有半天空闲，出门逛街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当然，尔东心里对这个“规矩“也有一点抵触，他有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五个小伙儿有哪个像是要跑路的样子呢，真是没必要。 收拾下心情，队员们洗漱后早早就休息了，这里比京城还要早一个多小时天亮，或多或少还是有一点倒时差的必要。 六点钟爬起来，尔东感觉状态还可以，并没有倦怠感，大家一起下楼吃早餐。 这家酒店的早餐以自助餐形式安排，尔东看了看，一种是日本式的，一堆东西看起来半生不熟的，顿时失去尝试的想法，除了金在石，其他人都选择了西餐，菜式很简单，就是蔬菜沙拉，煎蛋，面包和牛奶果汁。 吃罢早餐，山口俊雄准时出现在酒店门口，满脸微笑的点头哈腰。 今天按照日程安排，是要去比赛场地，京都大学体育馆，进行赛前抽签、称重和适应场地的环节。 赵俊杰，身高一米七六，臂展一米八零，体重五十六公斤； 尔东，身高一米七九，臂展一米九零，体重六十公斤； 张建伟，身高一米七五，臂展一米八二，体重六十四公斤； 艾力，身高一米七八，臂展一米八零，体重六十九公斤； 李世勇，身高一米七八，臂展一米八二，体重七十四公斤。 五人分别参加五十七、六十、六十四、六十九、七十五公斤级比赛。 抽签的结果很快也出来了，参加这次奥运会资格赛的选手来自中国、日本、印度尼西亚、蒙古、菲律宾、泰国、香港等七个国家和地区，共计四十六人，除了二十六名日本选手参加了几乎所有级别比赛，其他国家各地区都仅仅派出了两到八名选手。 这样算下来，资格赛的场次不会很多，每名选手最多只需要打三四场比赛。 尔东的对手也明确了，两名日本选手，一名泰国选手，一名香港选手。 重点自然是两名日本选手，他们除了是日本的全国冠亚军，还是亚锦赛冠亚军，世锦赛也进入了前八，实力出众，绝对不好打。 泰国选手也是全国冠军，但只是亚洲前八的水平，相对来说威胁不是很大。 香港选手则是一个原籍苏格兰的鬼佬，水准未知。 算下来，全队属尔东要打的比赛场次最多，而且是在三天内打完，对体能的要求很高。 因为每个级别只有第一名才能获得奥运参赛资格，所以每一场都意味着苦战，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其他队友基本都是三场比赛，对手的情况也基本了解了一些，总体而言难度很大，最强对手均是日本选手，菲律宾和泰国选手的实力也不弱。 下午，陈伯佟彦明陈熙媛佟闽疆陈粤疆一行五人，乘机抵达东京。 陈伯在京都城里有人有生意，神通自然广大，很快一家人就摸到了尔东驻地，也开了两间套房住了下来。 从比赛场地热身回来，尔东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堂等候的佟晓明夫妇和两个在沙发上爬上爬下的小家伙，他非常惊喜，连忙跑过去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老丈人要过来看看生意，我俩带孩子散散心，顺便给你加油助威。 佟晓明一边解释，一边和赵俊杰几个打招呼握手，陈熙媛在一旁也微笑点头致意。 尔东忙道，你们先回去准备开会，我跟我哥和嫂子说会儿话，马上上去。 赵俊杰李世勇他们抱歉的点点头，上楼去了。 陈熙媛笑道，我们一大家子着急赶过来加油，东东你可一定要赢啊，我们门票都订好了，你要赢了我把这两只小猴子送给你当徒弟。 尔东一笑，一边一个抱起佟闽疆陈粤疆，兄弟两个好奇的看着他，居然也不害怕，老二还伸出手摸摸尔东的脸，觉得胡子扎的痒痒，咯咯的笑起来。 嘿，这俩胆子大啊，也好骗，嫂子你可要看紧点啊。 佟晓明笑道，这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在渔村这俩可是霸王……闽疆，叫舅舅好。 佟闽疆脆生生的叫了一句舅舅，陈粤疆也有样学样，嘴里叽里咕噜的也不知喊了句什么。 尔东大乐，舅舅可没你爹妈有钱，没啥可送的，就收了你俩当徒弟吧，又转过头看向陈熙媛，嫂子，真不开玩笑，咱们可说好了啊，闽疆闽粤八岁以后就交给我带一年，能成就打下去，不成也多一个爱好当锻炼身体，你看行不？ 佟晓明还有些犹豫，正想说什么，一边陈熙媛已是喜上眉梢，那有什么不行，说定了，回国找个时间拜师！ 那倒不用，尔东笑眯眯的亲了两个小外甥一口，然后把两个已经有些不耐的小家伙放下来，我可是他们的亲舅舅，不搞那一套。 陈熙媛心里早有主意，只笑呵呵的也不说话。 佟晓明突然笑着对妻子道，老三也给东东带吗？ 尔东直接就懵了，我那个……晓明哥，嫂子，你俩真的是……计划生育政策你们就没听说过是吧？ 陈熙媛笑的更开心，罚款而已嘛。 尔东服气的点头，对对对，我也是脑子抽筋了。 三人大笑，引得来往的客人侧目也毫不在乎。 赛前准备会上，金在石花了很长时间介绍了日本拳击界的现状，这是他在国内从没有涉及过的话题，此时说出来，目的显然是让队员们紧张起来。金在石考虑过，如果在国内就说一些不利信息，有可能会打击队员们的自信心。 金在石道，日本在职业拳击方面发展的很快，五十年代就有拳手进入世界职业赛，在小级别上表现相当出色，总体实力应该能排在世界前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职业拳击大国。日本国内的拳击管理运行体系已经很成熟了，而中国的职业拳击体系现在还是零。 目前，日本全国仅在jbc职业拳击管理机构注册的拳馆数量就有一百多家，注册拳手近两千人，由于人数过多，很多拳手竟然打不上比赛，还得做一份端盘子洗碗之类的工作养活自己。 业余拳馆数量就没法统计了，两三千家总是有的，拳手人数可能五万都不止。 所以说，你们的对手，并不是日本最顶尖的，虽然他们成绩不错，但既然没有加入职业拳击行列，那就说明完全可以一战，毕竟，我们虽然也是业余拳击，但却是国家供养的，训练时间后勤保障各方面都不用操心。而他们还要为生活奔波，还得去端盘子刷碗。 众人听小老头说的有趣，不禁都笑起来，气氛很是轻松。 但是，金在石严肃道，日本拳击运动参与人数多，人才选拔基数大，基础设施完善，训练体系完备，通过五六十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拳击传统和文化。 所以，我们碰到的即使不是职业拳手，水平也低不到哪里去，总之不管他是职业还是业余拳手，我们都要高度重视，认真准备，把自己放在挑战者的位置。只有这样，才可能争取到比赛的主动和最后的胜利。 郑世恩道，金指导刚才说了队里现在知道的所有情况，我说两句啊，拳击比赛，强就是强，哪怕只强一点，也足以左右比赛的结果，我们必须实事求是，承认自己的差距。但是我们也有优势，第一次出现在赛场上，我们大概知道他们的水平。他们呢，对我们一无所知。 所以，只要大家坚定信心，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就有很大希望争胜出线！ 队里的要求是，顽强拼搏，全力以赴争取胜利，哪怕就是失败了，也要打出中国人的精气神来！拳击手嘛，可以被打死，决不能被吓死！ 大家热烈鼓掌。 尔东鼓完掌笑道，郑指导，您这是要我们拼命啊，不过您放心，我们五个就是奔着拼命来的，我们倒是要看看，都是黄皮肤黑头发，谁能比谁强多少。 嗯，就是要有这个胆气和信心，金在石道，但是到台上还要保持冷静，一定要听从教练的场外指导，听清楚了吗？ 清楚！尔东五人齐声答道。 郑世恩道，好，今天都早点休息，尔东你也是，早点回来，都不许看电视啊，明天就看你们的了，散会。 尔东五人围成一圈，拳锋相抵，大喝一声，杀。 窗户玻璃似乎都抖动了一下。 金在石郑世恩对视一眼，满意的笑了。 晚上，尔东请了两小时假，就在酒店餐厅和陈伯一家吃了顿饭。 这是他和陈伯的第一次见面。 第153章 首战很轻松 虽然以前看过照片，但是眼前的陈伯显得更加的瘦小，满脸的皱纹，头发基本都白了，眼神慈和，一点儿没有所谓闽海大佬的气势，笑呵呵的看向尔东，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大爷。 尔东快走几步，上前躬身道，陈伯伯好，我是尔东，给您问安了。 陈伯站起身，拉着尔东的手道，这两年总听明仔和熙媛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果然是个俊后生，坐下，坐下说话……能喝酒吗？ 尔东忙道，对不起啊陈伯伯，队里有纪律，不烟不酒。 好好好，不抽烟不喝酒好，陈伯笑道，明仔以后也少抽烟啊。 佟晓明点头答应一声，转身和陈熙媛看菜单。 这顿饭吃的很随意。 尔东很坦然，他知道陈伯的来意，但是没有主动说，想看看老爷子能憋到什么时候。 老爷子则明显的表现出很看重尔东的意思，话题虽然都是家常里短，但一直到晚饭快结束时，都基本上跟他一人说话。 佟晓明和陈熙媛很惊讶，但没说什么，他们清楚，老爹把一大部分身家都压在了这里，心里头还是有些忐忑的，尽管现在差不多已经资产翻倍。 这波狂欢还能坚持多久？谁都不敢说，但是很显然，所有人都希望越久越好，因为这迎合了所有人的欲望。 陈伯却在心底感受到了危机。 这和他做海上生意最后一年时的感觉十分相似，但是更让他感到多了三分的……畏惧。 不止他一人，这一年多，有很多人把身家都压在了他身上，起因竟然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的一番话，当然他不可能对合作者们说这些。更要命的是，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丰厚到令人发指的收益，他们欣喜若狂。 这不对劲，这个城市，这一年中一夜暴富的有钱人实在是太多了，这不一定是件好事。 生意场上的击鼓传花游戏，最后一定有一批人要倒霉的。 晚饭快结束时，尔东微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耗过老爷子。 ……陈伯伯，都是自家人，我有些话就直说了，我知道您有自己的想法，晚辈的话就当做一个参考吧。 陈伯松了口气，这小子，到底没绷住，自己一把年纪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好在尔东主动化解了尴尬。 你说，陈伯道，我不是老古板，愿意听年轻人说话。 那些食古不化的，早就化成海底泥了。陈伯心道。 尔东道，来东京的晚上，我看到街头一个醉汉，拿着一卷钱打车，来来往往好几辆出租车都没停。后来我看到日元后才知道，那人手里至少拿着几十万日元。可那些出租车司机，就因为怕他吐在车里不拉他。 其他的乱七八糟的事我也听了不少，给人的感觉是，整个城市甚至整个国家都疯了。 最多半年？一年？我不好说也不敢说，也许下个月就会房倒屋塌，埋掉很多人。 陈伯良久无言，席间一时沉默，两个小东西感到气氛不对，也不敢闹了，在大人们的脸上看来看去。 尔东突然一笑，陈伯伯，我嫂子说你们买了门票，明天要去看我的比赛，要不，您早点休息？反正这几天大家都在一起，三天比赛打完我再好好陪您说话。 陈伯一拍大腿，哎呀，着了相了，让一个后生看笑话。 尔东忙站起身，陈伯伯，您可不敢这么说，我怕我哥嫂揍我。 陈伯一笑，好啦，都回去休息。对了明仔，告诉公司那一帮闲人，明天都停了手头的事情，都来看东东比赛，连看三天，给东东加油！ 舅舅加油，佟闽疆突然振臂高呼，一家人都乐起来，陈熙媛忍笑道，闽疆声音小点啊，当心吵到别人。 尔东一把捞起外甥，头抵着他的小脑袋笑道，舅舅肯定会加油，咱们闽疆头一次看舅舅比赛，压力好大啊，我可不能输了。 ………… 第一次出现在东京的中国拳击队，除了面对好奇和不明意义的审视，并没有得到对手的任何尊重和关注。 你明明就在那里，他明明微笑着鞠躬，但是你还是可以感觉到，人家拿你当空气。 一个随队翻译显然是不够的，只要对方想设置障碍，就有无数种让你不舒服的办法，比如说交通问题，第一天比赛，来接送的大巴车就晚了半个小时。 别人或许不清楚，金在石是很清楚日本人的德性的，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这根本不是什么因为重视中国队而做的小动作，纯粹是轻视或者无视而已。 幸亏有几位留学生主动跑过来当志愿者，否则第一天就会有很多事情出纰漏。 从一落地接触山口俊雄，一个普通的日本翻译开始，队员们都体会到了日本人表面的谦恭礼貌和内里的不屑傲慢，心里的不满可想而知。 希望小伙子们争一口气吧，郑世恩道，打不出成绩，别说日本了，在哪里都一样被看不起。 金在石赞同的点点头道，尊重嘛，从来都是打出来的。 比赛场馆在京都大学体育馆，可以容纳六千余人。 陈伯一家五口来到了嘈杂的现场，原本还有点担心两个小东西不适应，没想到哥俩比大人们还兴奋，一副人来疯的样子。 真没想到，足足有半个看台一千多留学生华侨来到了现场，看台上早早挂起了国旗和中国队加油字样的红色横幅，每个中国队员出场，看台上的中国观众就会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代表队全体都很振奋，没想到远在异国他乡，也能找到半个主场的感觉。 第一天比赛，赵俊杰三回合优势战胜蒙古国选手，取得开门红。走下拳台时，李维山拥抱了赵俊杰，看得出他很高兴，也松了一口气，这孩子，总算走出了北高丽之行的阴影。 观众们热烈鼓掌，欢声雷动。 轮到尔东出场，介绍选手时，佟闽疆高声呐喊，舅舅加油。清脆的童音引得大家都笑了，随即就是鼓励的掌声。 小家伙非常得意。 佟晓明和陈熙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两口子真没教过他这个，看样子闽疆对第一次见面的舅舅很是亲近和喜欢。 尔东首战，对阵泰国全国冠军选手差猜。 差猜的风格和北高丽拳手金尚勇有点像，注重进攻，擅长近战，体能很好，但是防守一般，尔东想不通他为什么晃来晃去的扭动，也不太做护头动作。比起金尚勇来，勇猛差不太多，但是战术单调，“拳商”不足。 尔东对付这样的拳手还是很有心得的，差猜很快陷入了苦战，哪怕他再扛打，只要攻不进来，说什么都没有用。 对手看着瘦高，出拳力量却极大，最可恶的是臂展超出自己太多，实在是够不着啊，可这是爹妈给的，没地方说理去。 差猜每一次的垫步抡摆，对手的预判都非常准确，还没等完成全部动作就会遭遇对手无情的迎击，打完以后对手居然也不追击，而是张开嘴露出血红的护齿朝他笑，像是一只捕猎得手的豹子。 差猜感觉自己就是那只猎物，豹子显然是不太饿，只是想在吃掉自己之前轻松的玩弄而已。 餐前游戏吗？ 可恶的猫科动物啊！ 再业余的观众，也能看出场上局面的一边倒，差猜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看台上的中国观众心情很轻松，有说有笑。 陈伯扭头问女婿，东东拳打的不错啊，我在香港看过打拳，那里不戴这个头盔，打的满脸血。 佟晓明解释，那是职业拳击，这边是业余拳击，不一样，一边是为钱为名为养家糊口拼命，一边是体育比赛要注意安全。 陈伯点头道，那东东他们赚不到钱的是吧？ 佟晓明笑道，老爸，他们靠国家养着，为国家打拳，根本不考虑钱的事。 陈伯若有所思。 看台上的中国观众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站在观众席过道上的闽疆也又蹦又跳又喊。 舅舅赢了！ 他居然看懂了。 第一回合直到进行到尾声，差猜都没有击中过对手一拳，对手似乎一直在等待他出拳，然后顺势迎击。从不主动贴身攻击。 差猜有些无奈，拉开距离，双臂放下来在拳台上轻轻跳动，他有些累了，想耗过第一回合最后的不到三十秒时间。 就在差猜垂下双臂摇头晃脑放松的一瞬间，尔东启动了。 两三米的距离，一记发力垫步右手摆拳，非常准确的重重地砸在了差猜的下颚上。 头盔直接打飞了。 差猜勉强的抬了抬手，随即仰面倒下…… 尔东直接转身走向中立角。 裁判的读秒声中，差猜拼命的挣扎着，他努力的想站起来，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裁判数到七秒时，差猜撑着围栏绳艰难的爬了起来，但是下一秒，他双腿一软，再一次重重地倒在了台上。 比赛结束！ 差猜吐掉护齿，躺在拳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想不明白，只放松了不到一秒钟而已，对手是怎样发现自己一瞬间的松懈的呢？ 首战告捷，而且是干脆利落的击倒获胜，看台上的观众们兴奋不已，他们大声喊着尔东的名字，喊着中国队加油！ 第154章 胜败乃常事 尔东轻松的走下拳台，向中国观众聚集的观众席挥手，鞠躬致意，看台上的掌声经久不息。 佟闽疆又一次大声宣布，舅舅，那是我舅舅！ ……张建伟艾力李世勇首场比赛也都取得了胜利，他们分别战胜了菲利宾泰国和蒙古国选手。 首日比赛，中国国家队五名选手全胜，队员们信心大增，金在石郑世恩李维山齐勇在高兴之余，也意识到首轮的对手实力不强，后面才是恶战。 第二轮首场，赵俊杰对阵日本选手，三回合后以微弱点数惜败。比赛打的很激烈，观众们把热烈的鼓励的掌声送给了小赵。 尔东看了看小赵的表情，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心里也就踏实了。 尔东次战的对手，是香港选手德拉蒙德。 经过昨天一战，尔东成了中国观众的关注焦点，尤其是他们得知尔东是国家队队长后，加油的口号都变了，队长加油的喊声此起彼伏，当然，偶尔舅舅加油的喊声也会响起，引来欢声一片。 相对于专业拳击手，德拉蒙德更像是个在课余习练拳击的大学生爱好者，这一点，尔东在拳台上只打了二十秒就基本确定了。 比赛毫无悬念可言，以德拉蒙德的水准，如果在国家队，他甚至连拿拳靶的资格都不会有。 他是来旅游的吗？香港拳协这也太不负责了吧。 整场比赛只持续了三十秒，尔东侧身躲过对手一记右摆拳，与此同时轻轻打出一记直拳迎击，从观众的角度看，这一拳虽然很巧妙很漂亮，但是也看不出有多大力度。 但是挨了一记直拳后的德拉蒙德却开始摇摇晃晃，明显的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裁判果断的终止了比赛。 陈伯一家和看台上的中国观众一样，都觉得看尔东的比赛特别安心，从始至终都觉得不会有任何意外，就像他是注定要赢的那一个。 这回，尔东汗都没出就走下了拳台，齐勇走过来帮他摘掉头盔手套，也没说话，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 闽疆哥俩在看台上大声的喊舅舅，尔东笑着跑过去向观众鞠躬致意，跟小哥俩挥挥手。 陈伯和佟晓明陈熙媛也站起来挥手，一家人都很开心，旁边的观众们都有些羡慕的看向他们，这一刻，陈伯突然觉得，一身国旗色的尔东挺拔骄傲，那种气势和气质，远胜于自己所见的那些家财万贯的富豪们，一时间就非常感慨。 陈熙媛察觉到了父亲的异样，不由抿嘴一笑，这两天老爹明显不再纠结东京的生意了，有点时间就和丈夫探讨拳击，俨然拳迷的状态。 陈熙媛很高兴看到父亲这副老小孩的样子，父亲大半生过得太累太辛苦，少见他欢声大笑的场景。 之后的两场比赛，张建伟艾力都输了，差距虽然不大，但是却输的无话可说。 李世勇则渐入佳境，居然战胜了本级别排名第一的日本选手，而且是对攻换拳中的击倒获胜。 尔东看的很清楚，日本拳手应该是大意了，这是一记纯粹的运气拳，好在运气是在李世勇这边。 第二天的比赛结果两胜三负，教练组和队员们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第三轮，赵俊杰张建伟艾力皆在苦战之后点数败给了日本选手。 三人赛后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明显的很不服气，从技术能力上看，差距并不大，败在实战经验太过欠缺上，心理上也不是很稳定，错失了很多机会。 但是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什么可说的，对于他们来说，汉城奥运会已经不可能了。 从走下拳台的那一刻起，赵俊杰三人的目标就已经很明确，京城亚运会再见！ 向观众鞠躬致谢时，三个小伙子获得了大家起立鼓掌的最高礼遇。 尔东和李世勇迎来最后的决战。 第三轮，尔东迎战日本选手小野心之，去年的日本全国赛和亚锦赛第二名。为了此战，李维山齐勇专门去看了他的比赛，做了详细的记录和分析。 身高一米六八，体重五十九公斤，臂展一米六六，总结一下体型特点就是矮墩壮。这样的拳手一般也只有一条路可走，近战接敌，内线突破，以求火力完整输出，特点是力量足够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强，缺点是遇到技术细腻反应灵敏步伐灵活身体条件出色的对手，就很容易陷入被动，最后只能咬牙扛揍，寄希望于对手体能下降漏出破绽，而自己持续挥出的的无数拳里，有一拳能正中目标。 拳迷们戏称为摇奖式打法，成不成功，就看一个命字。 身高相差十二厘米，臂展相差二十四厘米，业余拳击比赛中同等技术水准下，几乎意味着没有什么太有效的办法。 拳击运动是身体对抗，毫无疑问，身体优势就是获胜的重要基础，体重可以称量控制，身高臂展则没办法，都是爹娘给的，中国人对此有个说法，老天爷赏饭吃。 小野心之抬头望向眼前这位身材瘦高面无表情的小伙子，真是年轻啊，希望能够尽早结束比赛吧。 此时他已经输给了队友，这是他最后一场比赛，只为荣誉而战。 尔东记得李维山昨晚递给他的那张纸上的每一个字，上面满满的写着战术提示，综合起来就是七个字，控制，别让他近身。 四位教练全在台下，看台上中国观众的人数更多了，最后一轮，基本都是日本本土选手与外国选手的关键决战，体育馆座无虚席，人声鼎沸。 尔东出奇的冷静，他权衡再三，不认为小野心之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因为控制距离和节奏正是自己的强项。 所以他昨晚睡的很香，早晨还是赵俊杰叫他起的床。 场馆里的声音太大太嘈杂了，闽疆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想到这里他突然失笑，为什么这会儿自己会这么在意小家伙的助威呢，真有意思。 小野心之看到了尔东的笑容，觉得有些诡异，真是奇怪的欠揍的家伙啊。 铃响，比赛开始。 尔东开局并没有主动进攻，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但是只要小野心之出拳，他必然会防反回应，而且命中率非常之高。 小野马上感到不妙，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被这个家伙支配了的焦躁，教练大声在台下嚷嚷着进攻进攻，他也只能护好头部，一步步逼近对手，展现自己的强硬。 但是总在自己的火力范围之外就遭到拦截啊，突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对方是一只狡猾的狐狸，移动的太快，还有尖锐的獠牙。 过了一会儿，小野认为自己刚才的判断有误，对方更像是一条毒蛇，他的刺拳如同毒蛇吐信，不断击打着自己的头部，而且总能在自己的双拳缝隙间找到通道，凶狠的咬上一口。 鼻子流血了。 真累啊，是那种无能为力无法输出的感受，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医生很快的止住了流血，小野心之再次投入比赛时，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都要抓住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小野开始全速冲击，抵住尔东的一两拳后，不计后果的搂抱，勾拳，稍一拉开距离就上步抡摆。 效果非常之差，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击中这家伙一拳，让他受到重创，不再像猴子那样的蹦跳，一切就会好起来。 小野再一次的全力抡摆，被尔东轻巧的撤步后仰躲闪掉，他因此失去重心，在台上踉跄了一下。 就是现在。 趁着小野极力控制身体，避免摔倒而且还没有恢复抱架，尔东挥出了致命一拳。 一记平勾狠狠的落在小野面部，鼻血纷飞中，小野轰然倒地。 此前的两分钟，都是小野在拼命追击，尔东一直在退，时不时打出几记不痛不痒的刺拳，除了小野鼻子被打出血，场面上并没有什么太多波澜。 而现在，突然之间，小野上步抡出摆拳，尔东撤步后仰，小野打空后踉跄，尔东趁势而上一记平勾迎击击倒小野。 一切似乎都像是演练过一样。 小野仰面倒下，鼻子里的鲜血涌出，尔东停顿了不到一秒，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身走向中立角。 裁判冲上去半跪在台上查看小野的情况，随即向台下挥手示意比赛终止，让医生上台治疗。 尔东听到了看台上巨大的欢呼声，都是熟悉的国语，他轻轻的呼了口气，总算没有太浪费时间和体力。 准备下一场吧。 连续三轮首回合优势击倒对手，尔东瞬时引起了所有同行的注意。 能参加奥运资格赛的，无论如何都是各国和地区最顶尖的拳手，虽然水平有高低之别，但是连续击倒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并不大。 小老头老爷子李维山齐勇自始至终没有干预尔东的比赛，能做的能提示的，赛前都已经尽全力做到了最多，眼下的这个迅速击倒的结果虽然有点出乎他们的预料，但是不妨碍他们击掌相庆。 他们还是很克制，尔东还有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战！ 下了拳台，尔东照例跑向中国观众聚集的看台，挥手，鞠躬。 看台上的人们起立鼓掌，尔东终于又听到了舅舅加油的童音，他咧嘴一笑，朝着闽疆他们的方向挥了挥手。 舅舅看到我啦！闽疆高兴的大喊。 四周笑声一片。 第155章 没有白辛苦 东京的各大体育媒体也开始关注尔东，他们的确是很敏感也很专业的群体。 中国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位实力出众的选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中国不是已经没有拳击这个项目了吗？带着各种疑问，不同媒体的体育记者们摒弃前嫌，开始迅速交换资料。 很快的，中国队的比赛服装，队员各项资料，技术特点，资格赛战绩甚至队员发型都被汇总完毕，众多媒体都在期待尔东最后一场比赛。他们居然开始希望尔东能击败全日本锦标赛和亚锦赛双料冠军渡边信夫。 如果结局是这样，一个来自拳击沙漠国度的年轻人成功逆袭的故事，才称得上圆满。 他们甚至还给尔东起了个绰号，中国队长。 中国拳击队的表现也引起了日本拳击界的注意，这次资格赛，他们在主要对手南北高丽选手都缺席的情况下，在五个项目中遭遇到了中国拳手的强力挑战，而轻中量级历来是日本的优势级别。 卧榻之侧，已经有猛虎悄然袭来。 正所谓前倨后恭，山口俊雄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无论是赛后的事务安排还是通勤用车等生活问题，这两天山口的态度都十分殷勤，一改中国队初到时的轻视和懈怠。 这就是慕强的国度啊，尔东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出了更衣室走向赛场，李世勇的最后一战马上就要开始。 …… 冈本隆也的拳很重，已经是第三回合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了比赛，但是面前的中国选手虽然已是鼻青脸肿鲜血淋漓，但还是目眼神坚毅毫不退却。 ……放弃吧，为什么不放弃呢？冈本隆无法理解对手的坚持，业余拳击而已，何以至此？ 李世勇已经经过了一次医生检查和一次读秒，此刻，他已经完全没有了疼痛的感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燃烧，他甚至希望这场比赛无休止的进行下去，要么被击倒，要么击倒对手。 点数肯定是落后的，但是，去他妈的点数，我要干掉这个家伙！ 冈本隆同样感受到了对手的决绝，他开始加大出拳频率，对方的鼻子只要再次出血，裁判和医生都会终止比赛。 李世勇毫不退让，他甚至已经听不到场下金在石焦急的提示声，他只有一个想法，贴上去，打倒他。 还有最后二十秒。 冈本隆也用尽全力，推开了抵死纠缠的对手，然后顺势打出一记凶猛的右摆拳。 李世勇在双方脱离的一瞬间，也拼尽全力挥出了一记摆拳。 砰然一声大响。 双方同时击中对手的头部。 双方同时倒地。 轰的一声，整个体育馆内被巨大的惊叹声笼罩。 双方的教练和助手拼命的在拳台边上拍着地板大喊。 冈本，起来，混蛋，爬起来！ 世勇，世勇，听见没有，起来，快！ 在裁判的读秒声中，在观众的呐喊声中，在教练焦急的鼓励声中，两个拳手慢慢的支撑起身体，试图站立起来。 …五…六… 两个人同时开始发力。 …七…八… 冈本隆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九… 冈本隆也又一次倒了下去！ 李世勇站了起来！ …十… 比赛结束！ 金在石和郑世恩在台下拥抱在一起，笑容满面。 李维山和齐勇冲上拳台，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两人此时敏捷的像两个小伙子。 他们狠狠的抱住了摇摇欲坠的李世勇，三个人在台上相拥庆祝。 齐指导，我赢了吗？李世勇仍然有点迷迷糊糊，茫然的问道。 赢了，世勇，你赢了，你进奥运会了！ 李世勇突然就感觉腿软，太累了，真想躺下休息一会儿啊。 世勇，撑住啊，再坚持一会儿，李维山在他耳边大喊，等裁判宣布完成绩再休息，撑住！ 裁判在一旁已经有些不满了，等李维山齐勇下去，过来草草举起李世勇的手臂，宣布中国选手获胜。 尔东远远的站着看完了比赛。 看队友比赛，远比自己打比赛更揪心更紧张。 最后一秒，当李世勇顽强的站起来的那一刻，尔东高高跳起在空中狠狠挥了一拳，狂喜不已。 他没有走上前祝贺，呼了口气，慢慢的平复心情。 赵俊杰艾力张建伟三人坐在休息室里，根本没敢出去看李世勇比赛，等听到场馆内巨大的中国队加油的欢呼声响起时，才一跃而起，穿过长长的通道，张开双臂奔向李世勇。 李世勇凭借强悍的抗击打能力，坚强的意志，顽强的拼搏精神，在比赛局面处于被动的情况下，在最后一刻击倒对手，拿到了中国拳击队有史以来第一个奥运会参赛资格。 全场的中国观众欢欣鼓舞，他们就在现场，他们亲眼见证了这一历史性时刻，这种紧张揪心绝望直至激动狂欢的感受，比在小小的电视屏幕上看转播时要强烈百倍。 郑世恩和金在石再次紧紧握手，此刻，他们已经完成了来东京的目标：拿到一张汉城奥运会门票！ 两人如释重负，此时此刻，全队上下包括尔东在内，彻底的没有了压力。 鼻青脸肿面目全非赛服上都是血迹的李世勇向拳迷们挥手致谢，包括日本观众在内的现场所有观众，都向他鼓掌祝贺。 休息室里，李世勇的眼睛已经肿胀成了一条细缝，队医正在处理他的伤势。 李世勇乐呵呵的接受着大家的祝贺和鼓励，酒精棉球擦过伤口都没有皱一下眉头。 太高兴了，真就没有感觉。 尔东笑道，世勇，我咋觉得你是属斗牛犬的，每次比赛都打的这么血淋淋的，不疼吗？ 咋不疼啊，就是脑子一热顾不上疼了呗，李世勇道。 大家都笑。 金在石道，这一次遇到了真正的强手，世勇打的好，非常好，非常……好…… 老头说着说着都有点哽咽了，辛苦了一年多了，总算是在这批队员身上看到希望了，作为总教练，此时他百感交集。 尔东看情况有点像悲情的方向发展，连忙带头鼓掌，休息室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郑世恩道，下午还有最后一场比赛，东东啊，看你的了，有没有信心？ 尔东笑道，老爷子，信心当然有，而且我保证，不会像世勇那样麻烦何大夫。 大家都乐了，何大夫笑的手一抖，棉签戳了李世勇的伤口一下，李世勇终于忍不住了。 嘶……疼！ 大家笑的更开心了。 ………… 最后一个对手，日本队渡边信夫，这是真正的决战，赢了，尔东就能拿到中国队第二张奥运门票。 李维山齐勇早已准备好了资料。 渡边信夫已年届三十，身高一米七零，体重六十公斤，臂展是一米六八。特点，技术成熟全面，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擅长所谓游击式打法，一击即退，绝不纠缠，但是一旦寻找到机会，也会不管不顾全力输出。弱点，年龄大了移动稍慢，体能一般，力量一般。前三轮中，在与小野心之的比赛中消耗较大，今天上午面对香港鬼佬也居然打满了一个回合，如果不是对方故意释放的烟雾弹，那么尔东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强弩之末的对手。 尔东和教练组的想法不谋而合，最后一场关键比赛，轻易获胜的可能性不大，一般这样的三十岁还在拳台上混的风生水起的老家伙，都有自己的看家本事，绝不能轻视。 对鬼佬打了一回合？骗谁呢？ 骗佟闽疆还差不多。 渡边信夫对小野心之的失败并没有感到意外，那小子，大概是在女人肚皮上花费了太多的金钱和体力了吧，真是个废物啊。 不过最近来京都的东欧女人确实很漂亮啊，而且身上没有古怪的味道…… 渡边信夫不认为一个十七岁的小男孩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日本队教练组虽然有了一些警觉，但是对中国队仍然轻视。 这导致他们的情报凌乱琐碎，尔东曾在半年前击败了渡边信夫的死敌，北高丽拳手金尚勇，这件事他们更不可能掌握了。 因为本来就没有任何公开报道，再加上是北高丽那么一个“神秘”的国家。 中午吃的不多，尔东甚至还小睡了一会儿，从两年前的第一场比赛开始，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尔东上场了，看台上的中国观众热烈鼓掌欢呼，但很快就被人数众多的主场观众压制住了声势。 陈熙媛大声的问道，老公，东东能赢吗？ 陈伯和佟闵疆也朝佟晓明投来了期待的目光，似乎他能一言定输赢。 佟晓明笑道，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他没输过！ 尔东低着头，听裁判用蹩脚的英语提示注意事项，不和目光炯炯的渡边信夫有丝毫眼神上的交流。 碰拳的时候，渡边信夫故意狠狠的用双拳砸了一下尔东伸过来的拳，对方居然也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胆怯了吗？ 铃声响，比赛开始。 渡边信夫只经过不到半分钟的试探，就感觉到对方确实是怯战，一味的抱头游走，根本不敢接触，出拳也是象征性的，打到的自然都是空气。 第156章 下一站奥运 渡边信夫确信，对手的教练组肯定会认真观看自己的比赛，他也知道，和香港选手的两回合比赛会让对手认为自己体能不足，但是现在的情况出乎自己的意料，对手并没有像自己预期的那样上来强攻，而是一退再退，保持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好在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胆小鬼，知道尽量避免被自己堵在台角，闪躲的步伐很灵活，速度也很快。 真是有趣啊。 渡边信夫改变了主意，他不再追着尔东打，而是出人意料的站在拳台中间不再移动，伸出一只拳头冲着对手，脸上带着笑容。 混蛋，跑来跑去的算什么拳击手！ 裁判显然明白渡边信夫在挑衅，上前警告了他，同时也警告了尔东，如果再这样继续消极下去，会被判负！ 尔东连连点头，示意明白。 但是比赛恢复后，尔东仍然是老样子，一退再退，偶尔仗着身高臂长，快速的蜻蜓点水一般击打两下，基本都打在渡边的胳膊上，没有什么威胁。 ……力量也不太强的样子啊。 第一回合即将结束时，渡边终于抓住机会把对手逼在了台角，开始连续组合拳攻击，尔东显得措手不及狼狈不堪，一味的搂抱躲闪提肩，看上去下一秒就可能被击倒。 但是渡边信夫心里清楚，虽然场面上看起来很是热闹，但是这个小家伙的头部防护做的非常标准，腹部的几下重击也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还很扛揍啊小混蛋。 铃声响起的同时，渡边心有不甘的补了一拳，立即遭到裁判的严厉警告。 尔东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低头回到了台角。 金在石低声询问，怎么样？ 尔东调整了下呼吸，拳不重，快上钩了。 金在石拍板，再拖他一回合！ 尔东点点头，转头喝了口水，漱漱嘴吐掉，继续闭目养神。 渡边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焦躁情绪，小猴子现在学乖了，越来越不容易逮到。 这应该是自己的打法，真可惜，已经做不到了啊。 他甚至起了羡慕之心，觉得小猴子很像年轻时的自己，不知疲倦的在拳台上跳跃周旋，直到对手筋疲力尽。 节奏缓了下来，渡边开始保存体力，总是这么快节奏的打下去，第三回合恐怕会更艰难。 尔东立即意识到了渡边的想法，开始小心翼翼的主动进攻，但仍然是出两拳就跑。 渡边无可奈何，从点数而言，或许自己还有优势，他不太确定，但是如果打完三个回合还是这个样子，那么自己将会取得一场不怎么畅快的胜利，因为始终是占主动的一方。 随着体能的下降，渡边意识到，如果现在没有控制住对手，那么接下来的第三回合里，更不可能再把对手逼到角落里了， 渡边又一次站在台中央，垂下双臂，歪着脑袋朝尔东挤眉弄眼，这一回嘴里倒是没有絮叨，意思也很明确，我不动了，也不防守，你够胆过来打我啊。 尔东乐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要求，渡边信夫是吧，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尔东小心翼翼的靠过去，突然打出一记低姿直拳，正中渡边腹部，然后又是老套路，跳到了一边继续做出严密防守的动作。 渡边笑了，露出黑色的护齿，显得有些面目狰狞，他拍了拍自己的腹部，示意没问题，让尔东继续。 观众们已经开始大声的鼓噪起来，有人大声的叫着渡边的名字，有人吹着尖利的口哨，有人似乎在骂着什么。中国观众聚集的看台上一阵骚动，似乎两边的支持者有了言语冲突，场馆保安和执勤的警察已经快速的跑过去了。 尔东呼了口气，他也觉得有意思，渡边凭什么认为自己第二拳也是这么软绵绵呢？ 他再一次靠了过去…… 第二回合结束。 尔东扭头回到台角坐下，没说话，金在石帮他摘下头盔，怎么样？ 没问题，尔东说完喝了口水，继续闭目养神调整呼吸。 他还有体力，金在石道，不过如果你施加压力的话，应该撑不过第三回合。 尔东点点头。 金在石拍拍他的肩，走下拳台。 李维山齐勇此时非常紧张，小老头既然发话了，两人也就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帮尔东整理好装备后，拍拍他的肩膀也下去了。 一分钟后，尔东呼了口气，睁开双眼。 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仿佛一瞬间所有的嘈杂声都消失了，另一个自己漂浮在拳台上空，冷冷的注视着一切。 渡边伸拳和对手碰了碰，他惊讶的发现，小猴子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戏谑。 混蛋啊，渡边信夫突然间明白了，这小子跟自己周旋了两个回合，一直在示弱，应该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隐藏自己的实力。 接下来他会怎么打？ 小野心之满脸鲜血躺在拳台上的样子突然浮现在眼前。 ………… 还能怎样？重拳出击而已。 渡边拼命的护着头部，刚开始还可以挥出一两拳反击，但是即便是击中对手，也没有迫使他停止进攻或者改变节奏。 不知不觉间，渡边信夫已经被逼在台角，背靠着立柱苦苦挣扎。 他想摆脱，想搂抱，想低姿潜出，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对手仗着身高臂长，完美的控制了距离，打出的每一拳都穿透了他的防守，精准的砸在他的头部。 第三回合开始二十秒后，渡边在台角遭受重击，单腿跪在了拳台上。 裁判挥手让尔东退到中立角，开始读秒，一直数到七，渡边倏然站了起来。 尔东心里明白，老家伙这是想缓一缓，刚才的重击并没有能完全击溃他。 那就继续！ 渡边绝望的发现，无论他怎么游走躲闪，无论他怎样拼命的出拳试图逼退对手，他还是再一次被对手困在了台角。 拳头密不透风的从各个方向砸了过来，对手居然完全不防守，可恶啊，但是自己却不能放下双臂，只能蜷缩成一团，背靠立柱死死的护住头部。 十五秒后，渡边信夫再一次单膝跪地。 尔东转身就朝中立角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老家伙完了。 这一次读秒后，裁判抓着渡边信夫的双臂，再三确认他能否继续坚持比赛。 渡边信夫两眼茫然，下意识的在点头。 渡边的教练在台下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哪怕不懂日语，尔东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坚持住，只要不再被击倒，前两回合点数是领先的！ 坚持住啊混蛋，不能就这样输掉！ 渡边信夫双眼肿胀，勉强的举起双拳，隐隐约约中，一团火红色正向他迅猛扑来…… 赢了！ 金在石郑世恩李维山齐勇振臂欢呼！ 赢了！ 赵俊杰张建伟艾力李世勇何大夫小翻译欢呼雀跃！ 赢了！ 看台上的中国观众跳了起来，又蹦又跳无比激动……上一次这么痛快还是中国女排打赢日本队的时候。 舅舅赢了！ 佟粤疆开心的大叫，陈闽疆被现场的大人们的情绪所感染，也在傻乎乎的开心鼓掌。 佟晓明用力的挥拳，热泪盈眶。 陈熙媛笑眯眯的鼓掌，看向父亲，突然惊讶的发现，老头儿已经是热泪滂沱。 等裁判宣布完比赛结果，尔东草草的抱了下失神中的渡边信夫，然后跳下了拳台，教练队医翻译还有兄弟们在鼓掌欢呼，在等着他。 逐一拥抱，每个人都激动到失语。尔东跑向了五星红旗招展的看台，他举起双臂，然后深深的鞠躬，感谢这些素不相识的国人，因为一面共同的旗帜，毫无所求的全力支持。 舅舅！ 佟闽疆跑了过来。 尔东忙道，慢一点，别摔倒了。 想了想，干脆走上了看台抱起了闽疆。 舅舅，你流了好多汗。 尔东笑了，亲了口外甥的小脸，然后举起他的手，再次向周围的中国观众示意。 人们欢笑着，用力的鼓掌。离得近的观众拍着他的肩膀，连声祝贺，好样的尔东，打的好！ 中国队！加油！ 中国队！必胜！ 中国队！中国队！中国队！ 尔东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一刻，在异国他乡，他终于感受到了自己从事拳击运动的意义。 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些素未蒙面但却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同胞。 尔先生，这里，这里。 看台下，山本俊雄大喊着，尔东把闽疆交还给陈熙媛，朝大家挥挥手，走下看台。 什么事？ 有几家媒体想采访，十分钟，十分钟可以吗？ 先问问我们领队吧，他同意才可以。 好的尔先生，山本躬身道。 采访？哪里的记者？郑世恩问。 朝日新闻，读卖新闻，每日新闻，还有nhk和tbs。郑先生，他们都有专业的体育专项记者，不会涉及到任何敏感问题。 山本解释道。 那好吧，东东去准备一下，我在这儿等你。 尔东点点头，朝更衣室走去。 渡边信夫的失利，一方面让日本记者惊讶，另一方面则让他们对年仅十七岁的尔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此时，诸如少年天才击败老将，中国小子东京扬威之类的标题已经在他们脑海里成型。 第157章 坚实的一步 当尔东穿着红色钩子领奖服出现在记者眼前时，采访区的快门声几乎连成一片。 ……尔东先生，读卖新闻记者。您只有十七岁，请问，是否有很多和你一样习练拳击的中国少年？ 目前还不多，以后会很多。 ……尔东先生，朝日新闻记者，请问和您一样实力出众的选手，中国还有多少？ 差不多十几位吧。 ……尔东先生，我是nhk记者，我注意到中国队比赛服装是美国钩子公司赞助的，请问今后有没有可能与日本运动品牌公司进行合作？ 我们已经和美国钩子公司签了三年赞助合约，三年以后，欢迎日本相关公司来京城，和我们接洽相关赞助事宜。 ……尔东先生，tbs记者感谢您接受采访，请问，您对日本拳击运动有何评价？对渡边信夫选手有何评价？ 日本拳击运动整体水平很高，系统完备，职业和业余选手数量众多，值得我们认真学习。渡边先生是一位实力强劲的对手，如果今天面对的是年轻时的他，我并没有取胜的把握。 ……渡边选手已经宣布退役了。 我很遗憾，但是竞技体育就是如此，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在一场失败后结束运动生涯，这很不容易。请务必代我问候渡边先生，祝他一帆风顺。 郑世恩悄声对山口俊雄道，好了，最后一个问题。 山口点头，随后向媒体传达了中国队领队的决定。 十几位记者都齐刷刷的举起了手。 尔东随手指向一位穿着米色西装的中年秃顶男子，请这位先生提问。 ……我是每日新闻记者，感谢尔先生给我们提问的机会，请问您对中国队长的绰号是否满意？ 记者区一阵轻笑。 不满意，我不想有什么绰号，不过既然是各位愿意，拳迷愿意，随便叫什么都可以，我无所谓。 说罢，向记者们点点头表示感谢，转身和郑世恩一道回到了更衣室。 大师兄，艾力热泪盈眶，走过来紧紧的拥抱住尔东。 尔东拍拍他的背，别哭啊，下回就该轮到你了，你才二十岁。 大师兄，祝贺你，张建伟笑呵呵的拥抱尔东。 建伟加油！ 大师兄，打的漂亮，脸上稍稍消肿的李世勇拥抱尔东，我也想和你一样打的好看点儿，可每一次都脑子打铁。 休息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尔东和赵俊杰抱了一下，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心里松了口气。 何大夫小翻译李维山齐勇郑世恩金在石在笑，在鼓掌，尔东一一上前向他们鞠躬，然后紧紧拥抱。 小老头开心的合不拢嘴，一年多的努力啊，无论是作为技术顾问还是总教练，他都没有奢望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国家队从零开始带到今天的这个地步。他觉得上苍真是厚爱，给了他这么一批队员。 郑世恩还在琢磨刚才尔东回答记者的场面，这小子，平时看起来那么不安分，够狠够皮一会儿一个主意，没想到面对记者的长枪短炮却是沉稳大方，应对自如。 细想想，郑世恩不由感叹，自从进队后，尔东从来没有给他给队里找过麻烦，本就是一个天生的领军人物，这大半年，他带来的变化不知不觉间可真不少。 李维山齐勇满面笑容，齐勇更是松了口气，他想起了安永泰和他在石城分别的时说的那句话。 ……老齐，我把孩子们交给你了，不求他们成绩咋样，你只要盯住他们别出事就行。 现在你该满意了吧老安。 更衣室门口，山口俊雄又一次出现，轻轻敲了下门，他身后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满面笑容的中年男子。 也不用山口引见，年长些的那位走进来自我介绍道，郑指导金指导，各位好，我是驻日使馆文化参赞柯建华，这位是林峰专员，我们过来，是专程邀请咱们拳击队全体教练队员工作人员，参加大使馆晚上为你们举办的庆功宴。 众人都愣住了。 还是郑世恩反应的快，急忙上前与柯建华握手，感谢使馆各位领导，感谢，非常感谢。 柯建华笑道，应该感谢你们啊，你们的顽强拼搏精神，感动了我们所有人，对在日国人的鼓舞是巨大的。对了，说是庆功宴，其实也就是请大家过去吃个饺子，吴大使说这些天你们可能想家乡饭了。 更衣室里，掌声热烈，所有人都很激动，这是来自祖国的关心，这是最高的礼遇，所有的艰难辛苦，在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 ………… 从使馆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陈伯和佟晓明居然还在酒店大堂等着。尔东赶忙跟郑世恩请了个假，然后跑过去和陈伯打招呼。 陈伯微笑道，东东啊，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两天，明天就不送你了。 尔东忙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啊陈伯伯，这么晚不休息我可过意不去。 转头问佟晓明，闽疆粤疆都睡了吧？ 佟晓明笑道，闽疆一直吵着等你回来，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这会儿已经睡了，明天看不到你说不定还要哭一鼻子。 三人都轻松的笑。 陈伯伯，尔东道，我们回京城以后要休整几天，国家队可能就会暂时解散，到时候我回伊州待上一个多月，您有没有时间去伊州一趟？ 陈伯遗憾的摇头，今年春节我们都过不去了，等天热一点吧，我也该去看看亲家了。 佟晓明道，东东，老爷子有几句话想问你，我们去那边的咖啡馆坐坐？ 尔东点头答应，三个人移步过去。 陈伯只要了一杯矿泉水，握在手里欲言又止。 尔东明白他想说什么，笑道，陈伯伯，您真的不用客气，我是晚辈，有什么话您直接吩咐就是，做不到的我也会直接给您说。 陈伯释然道，这两年明仔一直在说你的好，这次见面以后，又看了比赛，你真的很好，很好，是一个为国家出力挣颜面的好后生仔。 ……这两天我一直很不好意思，本来想问你生意上有什么意见，现在也没心思提了，我准备这几天先把这边的事情打理清楚，再过一段时间，就把东京的生意停了，专心深港的产业，熙媛还有半年就要生产，以后我就打算退休，带带孙子，喝喝茶写写字。 尔东恭敬的听着，陈伯的唠叨，让他感觉有些沉重，他也没想到，当初给佟晓明的几句建言，如今竟然让陈伯如履薄冰到这个程度。 是了，陈伯需要照顾的，不仅仅是自家的三五个人，而是一个渔村的上千人，甚至是陈氏宗族的上万人，一个行差踏错，就意味着许许多多的人家失去生计。 不得不慎啊。 斟酌片刻，尔东道，陈伯伯，两年为限，从日本抽身，应该没有问题，只要能顺利清盘，少赚一点也无所谓，具体怎么做我不懂，只要不贪心，全身而退应该没有问题！ 陈伯听了，沉吟良久，一拍腿，就这样了！东东啊，我回去休息，你和明仔再说会儿话。 尔东点点头，起身目送陈伯离开。 晓明哥，你老泰山是有啥不方便说的吗，还要你传话。 佟晓明轻轻的搅着咖啡，笑道，还真有。 尔东道，生意上的事情再别问我了啊，什么房地产服装鞋帽玩具的我一概不懂，你要是想开牛肉面馆，我倒是可以参谋参谋。 佟晓明佯怒道，快滚吧，你还不懂？你知道我老丈人听你一句话在东京地产上投了多少吗？快两个亿！ 我叉，老陈家这么有钱的吗？隐形大富豪啊，晓明哥你这个上门女婿当的实在太值了。 别胡说，不是老汉一个人的钱，这里头很复杂…… 好了，打住，该说的我都说了，别的我真不想听。 不想听也要听，老汉给你在香港公司那边开了个户，里头放了五百万港币，以后还有。 尔东愣了一下，哪有这么夸张，东京地产公司这么来钱吗？ 佟晓明叹道，你不知道，这边炒地皮都炒疯了，今天拿块地，过一个月就能翻两倍，只要手里有钱，能拿上地，分分钟资产翻番……我们这点白加黑的规模，在东京也就是个杂鱼，日本人才猛，他们的几个家族已经开始在美国买地了。 尔东喝了口水，老爷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个钱我不能拿，无功不受禄，以后你厂子那边的钱我也不拿了……我越来越觉得，钱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是钱来的太容易，心里不踏实。 佟晓明笑起来，你怎么和我妈说的一模一样，你才多大，就像个老太太一样说话。我不管啊，反正我话带到了，那些钱我又不能做主，就先放那儿吧，谁知道哪一天能用上。厂子的那点股份，你也不要再说了，就当你外甥以后的学费和保姆钱吧，行不行？ 噎的尔东直翻白眼。 话说到这份上，尔东也不好再继续推辞了，兄弟俩又随意的聊了一会儿，之后拥抱道别。 ………… 波音客机缓缓滑入首都机场停机坪，走出安全门时，尔东一行惊讶的看到大厅里有一群人举着横幅在迎接。 热烈祝贺国家拳击队进军汉城奥运会！ 第158章 年末琐事多 站在前排的国家体委训练竞赛司领导笑容满面，每一个运动项目的突破，都意味着国旗将以更高的频率出现在国际赛场，这才是举国体制的根本目的。 改革开放，你也得让老外看到你啊，而体育运动，就是非常有效直接的的沟通交流展示中国人精神风貌的方式。 拳击队的突破确实出乎领导们的意料，毕竟刚刚起步。这次一下拿到两张奥运门票，还是从拳击强国日本队手里抢下来的，含金量很足，确实可喜可贺。 金指导，老郑，后面有什么想法？ 都是熟人了，领导也不客气。 金在石道，还有十个月，如果他们两个状态保持的好，比赛时能够正常发挥，金牌不敢说，拿到奖牌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领导很满意的点头，金指导，你是功勋教练，有你这句话在，我心里就有底了。 郑世恩突然插话道，老刘，训练馆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领导摆摆手，老郑啊，先不提那个事，咱们还是老规矩啊，吃饭去，我去过东京。日本饭可不怎么样，肠胃不好的可受不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一行二十余人最后居然去了全聚德。 郑世恩笑道，老刘，我印象里你这是头一回请吃烤鸭啊，我们的小伙子可能吃，你要有心理准备。 刘领导豪气干云道，只要能打出好成绩，就算天天吃烤鸭，倾家荡产我都愿意。 ………… 教练组的总结会整整开了两天。 队员们也难得的放松下来，除了每天早晚的各五公里放松跑，其余时间自由支配。 经东京一战，国家拳击队一跃成为奥运热门队伍，曾经的国家要饭队如今精神焕发鲜衣怒马，不复往日的低调。 也没法低调了，京城几个体育媒体的记者又来了，郑世恩全部推给了尔东接待。 有几位也算是熟人，尔东也不假客气，调侃道，老师们，我们拳击队接受采访也有几回了，怎么见报的老是些豆腐块呢？ 体育日报的记者笑道，小东，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们重竞技的训练场馆的问题，装备的问题，日常后勤的问题，我们都汇总成内参上报了，这不嘛，场馆工地就挖出了大蛀虫…… 说着说着觉得不妥，打住了话头。 尔东听傻了，那我们明年还是要在学院和学生们挤在一起了是吧？ 对面的老几位默默的点头。 行吧，各位老师，想问啥就问吧。 尔东狠狠的搓把脸，打起精神，准备全力配合记者们，一起作出篇锦绣文章。 送走几位记者，尔东叫来艾力，让他跑一趟驻京办，元旦全队聚餐的事情需要提上日程了。 艾力领命，拿了尔东准备好的两千元经费，又叫上张建伟赵俊杰，三人一起嘻嘻哈哈的走了，李世勇脸上还有一点青肿，就没好意思一道出门。 尔东看着钱包里的一沓蓝色百元大钞，很是感慨，终于不用再提着一大兜“大团结”提心吊胆的出门了。 江平这段时间只来了一封信，内容很简单，在姜秀文的坚持下，家里花了大价钱在别墅安了电话，告知了尔东号码，还有就是，这次期中考试，江平的数学终于突破了一百分。 尔东很高兴，如果高考也能拿到一百分以上，其他科目稳定一点，就足够小丫头上京城外语学院了。想到一年多以后就能和江平在京城重聚，心里头很是轻松。 左右无事，尔东提笔给江平和师父师母以及老爹老娘还有朱明各写了一封信，简单说了下东京之行的情况，核心就一句话，我和世勇已经是奥运选手了。 尔东可以想象亲人们收到信后的惊喜，他本可以打长途电话，但是仍然选择了以信件的方式传递快乐和喜讯。 这样的牵挂和期待，内敛和火热，温情脉脉和字斟句酌，大概很快就会被东京街头那种巨大的手持电话取代了吧。 尔东有种感觉，整个世界在不知不觉间加速了。 ………… 管崇善终于见到了尔东。 我说少爷，您就不关心关心您那院子？我这都来了好几回了，不是出门了就是在训练，门卫也是个死心眼儿，大冬天的也不让进去，我在外头差点儿冻死。 尔东忙安慰有些生气的管老爷子，这事是我做的不对，赶紧又续上一杯二锅头，我给您赔礼了……您再来盘酱牛肉？ 说罢也不等老爷子发话，跟服务员又要了一斤酱牛肉。 管崇善脸色和缓下来，慢慢抿一口酒，说道，今天无论如何要跟我去看看院子，有什么事儿咱们年前了了，我还想过个踏实年呢。 行，您老先慢用，我叫车去。 花了两小时看完修缮后的院子，尔东非常满意，他都起了马上搬进来的心思，因为屋里的暖气实在是太好了，太舒服了，外面寒风嗖嗖刮着，屋里却温暖如春，体感舒适的想让人躺下小睡片刻。 老爷子，我没什么意见，您是大拿专家，我无条件相信您，就是，好像还缺点儿家具，还有，我想搭个葡萄架花架什么的，哪怕种一架葫芦也行……最好还是葡萄。 行啊，你给的钱还剩万儿八千的，那就都给你霍霍完了吧。 不够我再补，尔东忙道。 足够了，管老爷子摆摆手，惆怅的看着院子里高大的的银杏树，呼出一口酒气。 这么好的院子，可是越来越少喽。 尔东眼见着四合院从稍许破败的状态恢复原貌，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安安静静过小日子的心思，青砖灰瓦红柱廊檐，葡萄架下光影斑驳，银杏树翼护的院子里，鲜花盛开，再多个小口抿酒的老汉，纳鞋底的老太太，再有几个小胖墩小傻妞追狗撵猫呼喝来去，那场景不要太美。 江平肯定是不会做饭的，还得请人打理一日三餐和其他杂务，老泰山老岳母退休以后干脆也搬来一起住得了，一家人齐齐整整多热闹。 人老成精，管崇善看着这小伙发怔痴笑的样子，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肩膀，先别忙着想好事了，这房子住起来也挺麻烦。 尔东被说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抹掉将将流出的口水，问道，怎么个麻烦法老爷子？ 现在这算是修旧如旧，用上三十年问题不大，可这房子已经在区文管所挂了号了，你要是想再动，就得人家来批手续。还有啊，养这房子可不便宜，暖气费排污费卫生费什么的，一年也不少钱。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么大三进院子，搁以前住几十口子人，你一个人住着不别扭啊，我都觉得瘆得慌。 尔东笑了，老爷子，我家里人口多，这里也就是我家驻京办，图的是以后方便，文管所和卫生费什么的，没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得，是个不差钱的主，管崇善心道，不过这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去玩儿西洋拳了呢，就算是在国家队，看着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这年头的年轻人，越来越看不懂啦…… 教练组总结会开完，新一年的训练计划制定，上报以后很快就得到了批准，奥运队伍嘛，特事特办。 又开了国家队全队会议，郑世恩在会上通报，明年一月二号，全队放假，国家队队员回各省队。三月一号重新在京城集结。 新一届国家集训队的初期目标是，备战八月的汉城奥运会和十月在泰国曼谷的亚洲锦标赛。 中期目标是一九八九年九月在莫斯科举办的世界拳击锦标赛和两年后的京城亚运会。 金在石笑道，汉城奥运会比赛级别进行了调整，好消息是，尔东可以放开肚皮……增重一公斤。 众人大笑。 一九八七年的最后两天，难得的轻松愉悦，教练组也特意的下调了训练强度，队员们休整的休整，养伤的养伤，辛苦了大半年，大家都很期待明天晚上的全队新年聚餐。 国家花钱队队长尔东忠实的履行了职责，不仅审阅了菜单，确定了邀请名单和人数，还提供了充足的活动经费。 艾力乐呵呵的在两头跑来跑去，明白是大师兄在给他更多时间和古丽相处，心里很暖。他也跟办事处李经理说明了情况，打算这回返疆带上古丽一起回家，把两个人的事情定了。 李经理乐呵呵的慷慨承诺，放心回去，两个月带薪假。 古丽知道了又羞又喜，两个人都才二十岁，按现在的情况来说确实有点儿早了，可架不住伊州自有民风在，也不是啥稀奇的事情。 艾力现在也有一些积蓄，这些年师父师兄照应着，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国家队的津贴出差费相比地方上普通干部都要高一些，真要结婚成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尔东曾经问过艾力，以后究竟想往什么方向发展。 艾力犹豫了一下，最终说了实话，他想和尔东一样，上大学，留京，通过北高丽和日本之行，他感觉自己在国内还可以，出去了以后发现和同级别高手还是有差距的。亚洲范围内尚且如此，国际赛场就更不用想了，于是萌生了退意…… 第159章 文凭的价值 艾力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对不起师父和尔东。 尔东倒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有马上劝艾力坚持下去什么的，他都是过二十岁的大男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太正常不过。 不过他还是私下里去找了马教授，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问了问，有没有可能把艾力张建伟李世勇三人特招到京城体育学院。 尔东很不好意思的声明，如果学院文化课成绩要求太高的话，就当他没说。 马教授听了大喜过望，说这是大好事啊，两个全国冠军一个奥运选手一起过来，这事大概率能成，自己马上去问，让他等消息。 老马高兴完了又问，你呢，小东，你不打算来我们学院吗？ 尔东笑道，我已经答应了西京大学的邀约，明年二月底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马教授听了大为感慨，赞赏道，不容易啊，你这个队长还要操心自己队友的前途，小小年纪考虑问题这么周全，真是难得。 尔东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给艾力几个讲这事，他想着，还是等马教授把特招的事情彻底落实了再说吧。 尔东抽空去了艾伯乐那里一趟。 这段时间他想的很多，结论是，除了郭立新那里要退出，佟晓明陈熙媛的股份也不想要了，陈伯的馈赠更是烫手，他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运动员，沉下心读读书，挣自己能力以内的钱。 现在账户上的一千来万，按目前的物价和平均家庭收入来算，也足够全家花几辈子了，哪怕是三四十年后，也是笔大数目，当然，某音某乎那种人均过亿的就算了。 有时候钱多了，真也就成了数字，金钱带来的不仅仅是满足和安全感，还有意想不到的各种麻烦。 艾伯乐热情的拥抱了老朋友，最近一段时间，钩子公司在亚洲范围内的运动服装鞋帽份额剧增，处于一枝独秀的状态，“龙战队”足球篮球系列卖的供不应求，他惊讶于中国市场巨大的消费能力，要知道，一套衣服一百多元可不便宜。 年薪涨了，股份有了，再熬上一两年，自己就能回国在公司谋个不错的清闲职位享受人生了。 这一切，除了自己敏锐的商业嗅觉，还要托眼前这个小伙子的福。 东，公司总部已经同意和你对赌，不过他们提出了别的条件。 艾伯乐笑眯眯的说道，如果你能获得奥运会金牌，代言费一年五十万美元，直至一个奥运周期结束，也就是四年，如果取得银牌，是三十万，铜牌十五万，都是四年约。 如果拿不到名次呢？ 你不要继续运动生涯了，来京城公司帮助我，职位是副总经理，年薪二十万，美元！ 尔东笑了，老艾，你凭什么觉得我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能帮到你？太乐观了吧？ 闹闹闹，艾伯乐连连摇头，你们中国人有一句话，英雄不问出处，也更没有必要问年龄，这一段时间的合作，让我，以及公司高层都认为，你是合适的管理人才。因为你是中国人，也是成功的运动员，你更了解中国市场，也具备非凡的品味，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发现比你更好的人选。 尔东点头道，感谢贵公司厚爱，但是抱歉让你们失望了，因为我还没有打算结束运动员生涯。不过四年约很合理，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艾伯乐大喜，那就签约？ 尔东耸耸肩，随你大小便。 这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行，可以，没问题。 艾伯乐嘟囔着去拿合约，随你大小便？没有听说过啊，怎么听着那么不像好话呢…… 签完约，尔东顺便邀请艾伯乐参加明晚的新年聚餐，艾伯乐高兴的答应了。 又聊了一会儿，艾伯乐神神秘秘的从办公室保险箱拿出一个看起来就很精美的绿皮方盒，很显摆的打开来给尔东看。 里面是一只金灿灿亮闪闪的的男士表，晃得人眼晕。 尔东认得rolex这个牌子，佟晓明提过，这种表貌似很贵，在香港商人圈子很流行，搞的现在出了很多假货，几百上千块港币就能买到，骗骗游客，或者是骗子古惑仔们自己戴来把妹。 尔东道，老艾，你是要我鉴赏你的收藏吗？嗯，表是挺漂亮的，可惜我对这玩意儿真的不了解。 艾伯乐笑的不行，亲爱的东，这是公司送给你的礼物，1986年rolex “baguette cosmograph”，价值四万美元。 尔东吃了一惊，老艾，你们也太下本了吧，我给你和我哥牵线搭桥，也没啥，两边儿做生意而已，设计龙战队队服，你们也给了费用，不用这么夸张……哎，我说老艾，你该不会是中情局的想策反我吧，我告诉你你可别做梦啊，我虽然对你这个美国人还不错，可我爱国着呢，休想收买我。 艾伯乐满头黑线，东，你的思维太跳跃了……这只是一个比较贵重的礼物，不附加任何条件。 真的？你确定？尔东还是怀疑。 艾伯乐无奈的举起右手，我确定，百分之百确定，以一个清教徒的名誉确定。 怪好看的，尔东随手拿起表，放在嘴边作势要咬，我得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金表。 艾伯乐慌得一下夺了过去，放进盒子里推到尔东跟前，有些恼怒的说道，如果你真想用这种原始的方法鉴别，请去我看不到的地方。 尔东哈哈大笑，老艾，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还当真了，行了，谢谢贵公司的美意啊…… 对了，尔东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按这个尺寸和码数给我备十五套训练比赛装备和二十套领奖服，过几天我要带走。 艾伯乐拿过拿过去看也不看就放进文件夹里，显然还在为刚才尔东的玩笑生气。 尔东起身抱抱胖大的老艾，好了撒老艾，多大年纪了，一点儿玩笑都开不起，要不这样，我再给你一个生意上的建议？ 艾伯乐迅速的调整了表情，满脸微笑的应道，求之不得，洗耳恭听。 尔东翻个白眼，成语用的倒是不错。听好了啊，这还有八个月就奥运会了，赶紧的，去搞定体操队跳水队乒乓球队的服装赞助协议。 艾伯乐泄气道，我已经和他们接触过了，很不幸，他们的比赛服装已经有了赞助厂商。 尔东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道，老艾！用你内个核桃仁大的脑子想一想，“龙战队”系列为什么专门设计了漂亮的领奖服？ 艾伯乐的蓝眼睛转了几圈，一拍脑门，我真是个蠢货！ 行了，走了，尔东不再废话，挥挥手朝门外走去。 表，表，艾伯乐赶紧追出去，一边跑一边抱怨，东，你不能这样嘲笑我，我的脑子怎么可能只有核桃那么大……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六点，边疆省驻京办餐厅，国家拳击队迎新年晚会（聚餐）正在进行。 高朋满座，驻京办范主任来了，竞赛司刘司长来了，艾伯乐来了，马教授来了，还有教练组加三十九名队员。 领导们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都是不吝溢美之辞，表扬国家拳击队一年来克服困难努力训练顽强拼搏不畏强手，取得了长足进步，更是表扬了尔东李世勇在奥运会预选赛的重大突破，希望国家拳击队再接再厉，接下来的时间全力以赴备战，在奥运会上创造佳绩，为国家争光，为家乡父老添彩。 自然的，郑世恩金在石尔东也分别发言，感谢国家体委领导支持，感谢体育学院支持，感谢驻京办的美意，表示一定不负领导期望，不负家乡父老所托，拼尽全力站上奥运领奖台。 晚宴开始前，来自边疆省歌舞团的几位舞蹈演员为大家表演了精彩优美的民族舞蹈，这让众人很是意外和惊喜。却原来是参加文化部新年汇演的演员们被驻京办请到了现场。 席间，马教授向拳击队全体通报喜讯，经学院领导研究并请示上级部委同意，国家拳击队获得全国比赛前三名的队员，只要有意向，都可以申请进入体育学院就读，而且可以自由选择专业。 马教授特别说明，这是尔东提议后学院争取来的这个机会。 郑世恩很惊讶也很高兴，这小子，不吭不哈的又办了件大事，自己这段时间也是忙糊涂了，这本应是领队操心的事情，却让小猴儿做了。 看着队友们欣喜意外感激的目光，尔东有些赧然，其实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说了三个师弟的名字，没想到老马一下子解决了全队的问题。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得到确定结果，很不容易，老马一定是付出了很多努力。 尔东起身，双手举杯，向老马深鞠一躬表示感谢，心里也感叹，以后做事还是要考虑的更周全，这方面得多跟这些老汉学啊。 这个时代，一个大学文凭的宝贵价值，所有人都很清楚。尔东在有意无意之间，给队友们找到了一条清晰的道路。 此后除了体育学院，各个大学都有了相关的政策，优秀运动员不再担心退役后的学习和后路问题。 今夜起，尔东作为队长，在国家拳击队队员中的威信无可撼动。 第160章 身份不一样 金在石郑世恩非常欣慰，作为领队和总教练，他们深知领军人物的作用，在一个团结拼搏互相支持互相帮助的集体里，个人取得好成绩的概率更大。 丰盛的新年晚宴，精彩的文艺表演和热闹的舞会，漂亮不可方物的文工团员，艾力的美好爱情，还有未来的光明前景，这一夜，每一个人都非常高兴，年轻人们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有体委领导助力就是方便，只花了几天功夫，尔东就顺利的买到了十三张机票，全体边疆省籍的教练队员从京城直飞省城，古丽也跟大家一起返乡。 齐勇坚持要付钱，尔东拗不过，只好收了，转头就买了一大堆东西送给齐勇，说是给师母和齐家姐姐的新年礼物。 齐勇很无奈，那点机票钱可买不了这么多东西。 队友们则安之若素，国家花钱队队长的名声，那是一定要全力维护的。 在省城又待了一天，体委领导和拳击队领队陆正清请客，全体队员在省政府宾馆吃了一顿便饭，其乐融融。 两年时间，边疆省拳击运动依靠提早发力的优势，在全国取得了领先地位，还拿到了两个奥运参赛资格，这出乎省体委领导的预期，借着这股东风，省拳击队自然成为重点团队，各方面的支持力度都跟上来了，未来可期。 尔东送了陆正清一套国家队领奖服，老陆非常开心，说这是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尔东笑道，只要弟子们在国家队，陆指导您就放心吧，每年都会有新队服穿。 陆正清一时非常感慨，觉得自己这三年来的操心真的非常值得，这帮小伙子真是懂事了。 第二天，队员们与陆正清齐勇告别，各自返乡。 中午，晴空万里，微风，河谷的冬天不算太冷，甚至有一丝湿润。 飞机在宁远机场平稳降落，不出意外的，机场外又是锣鼓喧天旗帜招展欢声笑语长枪短炮外加摄像机。 臧副书记来了，乔市长来了，陈主任来了，三中的领导老师来了，师父师母来了，朱明佟晓峰郭立新来了，爹娘和亲朋好友都来了，还有宁远市定水县和乌孙县的领导。 这回倒不是郭立新在张罗，国家队取得奥运会入场券的事情早已见报，央视的体育新闻也重点报道了，而国家队的日程也不是什么秘密，州体委打电话给驻京办就知道了，随后上报给了州领导。 欢迎仪式，座谈会，欢迎晚宴，标准老三样。但是这回规格更高，本地主要领导都到场了。 领导的讲话很简单，祝贺，勉励，希望再创佳绩，为国争光，为家乡父老争光。 定水县的领导们高兴的合不拢嘴，两个奥运选手都出在自家，这是何等的荣耀。要是两个小伙子能拿到奥运奖牌，那就更不得了，给家乡带来更大的知名度简直是一定的，更重要的，也许会带来更多的发展机会。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尔东和艾力李世勇张建伟不时的起身，以茶代酒感谢过来致意的各级领导们。 陈主任安永泰夫妇和尔建国夫妇陶主任李老师坐了一桌，笑容满面的聊着，所有人都很高兴，只有角落里的郭立新觉得有些疏离。 他有一种感觉，随着尔东取得的成绩越来越好，他和尔东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慢慢的，可能会不再交集。 这回儿子又离开了三个月，尔建国佟梅英已经开始慢慢习惯这种节奏，除了回来当晚细细的聊了半晚上，第二天开始就该干嘛干嘛，一点儿也没有未来奥运冠军父母的自觉。 当然，散养儿童尔东也习惯了，没有太拿自己当回事，回来以后就正经的跟师父请了假，准备抽时间去看望索伦村的三位老人。 第二天，尔东借了郭立新的丰田巡洋舰，回了一趟索伦村，此行一是给祖父母外祖母问安，看看家里的两个新成员，二是当面报喜，三是尔东希望全家老少今年还是在宁远聚会吃年夜饭。 三位老人都很高兴，祖母和外祖母都落泪了，晚上吃饭的时候，祖父拉着尔东的手，认真道，尔登啊，好好干，家里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先把公家的事儿干好。你也不要再给我钱啦，我退休工资够用。 尔东才不管那些，给祖父母外祖母各给了一万元，给两个小弟弟小妹妹也各给了五千。 尔建疆道，你大伯给弟弟起了个名字叫尔晨光，你觉得咋样？ 好的很，尔东赞道，转头看向佟国强。佟国强笑道，也是你大伯给起的名，佟莉娅。 这个名字更好听，尔东鼓掌大笑，大伯起名字越来越有水平了。 大伯得意的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在索伦村待了一晚，回伊州的第三天，尔东正式回州体委拳击队报到。 这一回，其他三位都接受了教训，也早早赶到了，甚至比尔东还来的早，惹得他忍俊不禁，师父的大尺家法看来还是很管用。 安永泰对弟子们的表现很满意，国家队咋了，奥运选手又如何，到了老安头的地界，就得守老安头的规矩。 热身完毕，尔东把队员们叫到一起。身边是摞的高高的二十几个印着钩子标识的黑色纸盒。 小师弟们非常期待，又不敢问，内心忐忑。不知道这些装备有没有自己一份。 安永泰笑眯眯的坐在一旁。阿布和周景文帮着尔东把东西分好，尔东开始说话。 我记得原来和你们几个约定的是，根据年度赛成绩，取得前三名的发放全套国家队装备，现在我改主意了。 师弟们心中一紧，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要反悔吗？不像啊，东西都在那儿摆着呢。 我决定，不管什么名次了，每个人都有。 尔东说完，看着小师弟们的丰富表情，终于绷不住笑了起来。 李世勇几个在下面摇头，送个衣服鞋子大师兄也要逗小孩子玩儿，真是精力旺盛啊。 小师弟们欢天喜地的领了装备，新一天的训练在欢笑声中开始。 这回尔东狮子大开口，从艾伯乐那里要了十五套训练装备和二十套领奖服。给师父翟师伯和陈主任的都是好不容易才搞到的大码，给安自强也准备了一套小号的。其他的放在师父那里，让他自己看着送人吧。 体委大院里，一身国家队装备的的拳击队自然是非常惹人羡慕，龙战队外套上国旗鲜艳，身后的china字样引人注目，那是战绩的证明，对于小师弟们来说，这代表着追求的目标和无上的荣誉。 也是最好的新春礼物。 周六下午训练结束后，安永泰传达了董老师的邀请，师兄弟六人赶紧收拾收拾，一起去师母家吃饭。 阿布和周景文熟门熟路，进门就帮着师母打杂，尔东也想表现一下，结果笨手笨脚的帮倒忙，被董文娟毫不客气的轰出来了。 师弟们都笑，尔东根本不以为意，又跑到一边拉着安自强玩儿跳棋。过了会，饭菜差不多上齐，趁大家不注意，尔东又悄悄的进了厨房。 尔东从兜里拿出艾伯乐送的那块劳力士，轻轻打开盒子给师母看。 董文娟正在忙活，随意的看了眼，回过头想想不对劲，又看了一眼。东东你这是要干啥？ 尔东故作轻松道，朋友送的表，我也不戴表，送给师父玩儿吧。 看着好像挺贵重的，你给你爸呗。 他在市政府上班呢，戴着不合适。 董老师一下警觉起来，停了手中的活说道，东啊，你说实话，这表是不是很贵？ 尔东左看右看，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放表，于是干脆塞到师母的围裙口袋。 董文娟有点不高兴，说话呀。 尔东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师母。 师母，这表大概四万多美元，差不多十五万人民币吧，对了，还是限量版，放上十年二十年以后可能会更值钱。 董文娟听了，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就想把表还给尔东。 尔东忙道，没事啊师母，贵是贵了点儿，可再贵它也就是一块表，您要是真怕麻烦不想让师父戴出去，就包好存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好了。 董文娟长呼一口气，东啊，你怎么总这么吓人呢，我就是担心的很，你这外头到底挣了多少钱？你那津贴才多少？可千万别走了歪路啊。 尔东笑嘻嘻道，放心吧师母，我可是老实孩子，您担心我干坏事，我还怕师父的大尺子呢，他还说过，我要真干了坏事，他会把我吊起来拿马鞭子抽。您说他，多狠呐。 看董文娟还是犹豫，尔东劝道，师母，我跟钩子公司签了约，以后就挣美元了，放心吧啊。 安永泰在客厅不满的说道，东东，你嘀咕什么呢，出来吃饭了，都凉了。 ………… 回到宁远，尔东还是一如往常，除了认真训练认真助教，就是和家人朋友在一起。但是总体而言比在京城时自在的多，周末也不加练了，开着小红车，带着安自强周景文阿布到处玩儿。 第161章 好事也成双 江平来信了，期末一百二十分的数学卷子考了一百零六分，小妮子开心的不得了，说李老爷子也高兴坏了，自动加班补课，她严重怀疑老头儿是来家里蹭暖气蹭烟蹭茶的。 还有就是江老爹升官以后，每天劲头儿很足，忙来忙去，很多时候只能早上见一面。老娘脸上的笑容也多了，除了上班做饭收拾房子，就是去学校加班。 江平说，她现在很自由，很快乐，让他不用操心，还特意叮嘱尔东以后多写信少打电话，免得自己分心。 尔东看了很开心，这丫头郁闷了都快两年了，现在总算是重拾信心，阳光起来，没有崩溃真是太不容易了，心里头由衷为她高兴。 张静也来信了，内容依然很简单，祝贺尔东成功打进奥运会决赛圈，她和小蕤会在屏幕前为他加油。 还有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艾力居然闪电般的决定要结婚了。 当他扭扭捏捏的告诉师父师母和兄弟们这个喜讯时，安永泰既高兴又有点儿微微的惋惜。 尔东曾经给师父说过艾力的想法，艾力准备今年再冲个全国冠军，然后就去京城体院上学，最终目标是留在京城，和古丽长相厮守。 当时安永泰还在开玩笑，他才多大啊，把一辈子的事情都想完了？真没出息。 没料到艾力说到做到，这就踏出了人生大计最重要的一步。 尔东除了祝福自己的兄弟，自然抖擞精神承担起了大师兄的责任。 一个电话过去，拜托郭立新准备至少八辆轿车一辆大巴一辆卡车的迎亲车队，又让佟晓峰跟和店里有合作的民乐队打好招呼，随后就是大采购。 古丽觉得非常过意不去，大师兄比自己还年轻呢，却像一个长辈一样在操心着他俩的婚事。 此刻，在朱氏成衣店，朱明亲自出马，给新郎新娘和双方父母和兄弟姐妹量体裁衣。这事儿连艾力都觉的麻烦，但是尔东却乐此不疲。 古丽悄悄让艾力劝劝尔东，说已经够好的了，就不要再麻烦了。可艾力无奈的摇头说，你就别管啦，让大师兄折腾吧，他喜欢热闹，喜欢操这些闲心。 为啥？ 艾力耸耸肩笑道，不为啥，可能他觉的好玩儿。 结婚当天，一支十余辆轿车大巴车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喜气洋洋从乌孙县城出发，一路吹吹打打驶入宁远市区。 古丽的父母亲在院门口被亲朋好友簇拥着，等待迎亲车队的到来。 整条巷子都轰动了，从头车缓缓驶入小巷开始，人们就惊叹连连，多少年了，都没见过这么盛大的迎亲场面。 艾力在见到披着红色细呢大衣，内里一身白色婚纱，盛妆红颜，在女伴儿簇拥下缓缓向他走来的古丽时，一时呆立无语，过了一会儿，居然流下了热泪。 古丽走上前，轻轻擦去丈夫脸上的泪，自己也是热泪盈眶。 茹仙古丽的父母也在流泪，弟妹们拉住姐姐的衣襟也在哭。 一时之间场面竟有点混乱。 尔东有点慌了，赶紧朝笑眯眯正在看热闹的阿布使了个眼色，阿布哦了一声，赶紧过去温言劝慰老人家，并拉着他们上了车。 尔东这边，指挥兄弟们把车上的电器家具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赶紧卸下来，又逐一的把古丽的亲友们请进车里。 乐声响起，车队缓缓启动，出小巷上解放路，直奔水上餐厅。 安永泰夫妇，翟志刚夫妇，陈主任，还有艾力的亲友们，正在那里笑呵呵的等候。 ………… ……阿卡，我以后结婚不想这么麻烦。 尔东呼了口气，我也是，太累了。 ……可是艾力哥看起来很高兴，一点儿也不累的样子。 他当然不累了，他现在就是个吉祥物，站在那儿傻笑就行了。 ……古丽姐今天可真漂亮啊。 嗯，艾力这家伙运气真好。那么多人一起吃饭呢，就他眼睛尖，打比赛的时候也没见他反应这么快。 阿布听了，乐的都不行了。 ………… 婚宴结束，迎亲车队热热闹闹的驶出宁远城，朝乌孙县城而去。 那里还有一场婚宴在等待着他们。 所有的仪式结束后，天已经黑了，艾力家的大院里拉上了电线，大瓦数的电灯明晃晃的，院子里亮如白昼，人们在乐队的伴奏下，喜气洋洋，欢歌热舞。 尔东把艾力两口子叫到一边，从包里拿出三个大信封递到古丽手里，弟妹，艾力训练比赛经常出远门，你以后又上班又顾家，就多辛苦你了。这是我和师父师娘还有兄弟们的一点意思，一个是给娘家的，一个是给婆家的，还有一个是给你们两口子的，祝你们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艾力笑了笑，对慌乱看着自己的古丽说道，拿着吧，你就当是大师兄揍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不好意思赔礼道歉行了。 古丽听了，噗嗤一声笑了。 尔东哭笑不得，行行行，赔礼道歉，你说的啊，我回去就告诉师父去。 艾力突然一把抱住了尔东，尔东正想挣脱，突然觉得不对，艾力居然又哭了。 尔东有点手足无措，尴尬的拍着艾力的背，哎哎哎，大喜的日子，差不多就行了，你今天咋了，不像个拳击手啊，太脆弱了吧。 艾力紧紧抱着还是不撒手，过了一会轻轻说道，大师兄，谢谢你。 古丽在一旁看着，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她还记得在京城时，有一天艾力突然跑过来拉着她要去给她买衣服。当时自己还不愿意，觉得好不容易攒了点钱，不能乱花。可艾力却告诉她，这是大师兄吩咐的，说自家兄弟谈恋爱，绝不能让女朋友不开心。 艾力拉着她的手朝公交车站走，笑容满面，笃定的说道，有啥事都有大师兄帮忙呢，不用担心。 古丽清晰的记得阳光下艾力灿烂的笑脸，以及他说到尔东时开心自信的样子。 男人们的情谊，可真奇妙。 ………… 年前，尔东依照惯例，在水上餐厅举行聚会，一帮兄弟朋友齐聚，美酒美食，欢歌热舞，尽兴畅谈。 佟晓峰做东，张建伟阿布周景文艾力两口子李世勇乔鹏梁岩冀勇沈丽娟朱明郭立新都来了，当然，还有师范班的女孩儿们。 欢乐的笑容背后，也隐藏着一种别样的离愁。 大家心里都清楚，也许明年，就不会有这样的聚会了，属于他们的自由自在激情澎湃的宁远青春时代，也许会告一段落。小伙子姑娘们，会沿着自己选定的方向，或者被命运裹挟着，慢慢走远，星散于野。 因为未来不可知，所以要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 意外的是张静不请自来，站在餐厅门口朝尔东微笑。 柔和的灯光下，她一袭披肩长发，肤色胜雪，身着白色羽绒服，牛仔裤，脚上一双黑色的牛皮短靴，如冰山美人般窈窕动人。 尔东转头看向乔鹏梁岩，两人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告诉张静聚会的事情。 冀勇沈丽娟在一旁乐呵呵的挤眉弄眼，东东啊，你的桃花又来了。 尔东瞪他们一眼，起身硬着头皮迎了过去。 张静见他过来，嘴角微微上扬，也不说话，扭头往门外走去。 尔东快走几步跟上，喂，张同学，来都来了，不进去坐会儿吗，乔鹏梁岩都在，很多人你都见过的。 不了，张静轻声道，你也别多想，我真的只是路过，说着指指远处停着的一辆北京吉普，我和哥嫂出来转转，看餐厅里面热闹，就想着你也许在。 尔东道，啊，那真是巧。 你回吧，我没事，就是看看你。 那……我就回去了？代我跟叔叔阿姨和哥嫂问个好啊，还有小蕤。 谢谢你还记得小蕤，张静笑了笑，你回吧，朋友们都等急了。 尔东回头看，果然有几个家伙探头探脑的在朝这边张望。 尴尬的点点头，尔东匆匆跑了回去。 车里，哥嫂相视无言，又同时叹口气。 大嫂道，你瞧瞧，真是金童玉女的感觉啊，东东怎么跟个榆木疙瘩似的不开窍呢，急死我了。 大哥叹道，以后你最好别提这事了……小妹妹从小啥都好，就有一点，心思很重，她认准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小时候妈妈因为她犯错打她，她从来不哭不躲不求饶，最后搞的两个人都下不来台，小小年纪就能拿住爹娘。我估计她现在又犯老毛病了……不说了，她过来了…… 张静打开车门坐在后座上，脸上很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哥嫂都没敢说话，只默默的发动汽车，回家。 二月初，回乡已经一个月的尔东和师弟们，已经适应了师父的新一轮高强度训练。 艾力新婚三天后，就带着古丽跑回宁远了，现在住在丈母娘家，他适应起来似乎稍稍的有那么一点困难。 安永泰欲言又止，摇头叹气，师兄弟们暗笑不已。 周六下午，陈主任难得的走进了拳击队训练馆，笑吟吟的递给尔东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印着西京大学字样。 尔东一看之下就明白，应该是西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到了。 第162章 象牙塔之约 打开信封，是很普通的一张白色的公文纸，抬头印着西京大学的校徽，下面盖着公章，通知尔东已被西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录取，要求本人携户口证明等文件于三月五日前来校报到， 尔东把通知书递给了师父，安永泰看了非常高兴，大笑道，老赵确实够意思够兄弟，这把算我欠他的人情，以后一定补上。 尔东笑道，师父，你就那点死工资，咋还师叔的人情？ 请客吃饭还是够的嘛，难不成他老赵还敢跟我要钱？ 都是早已经安排好了的事，师徒俩高兴了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此前，艾力李世勇张建伟年后入读京城体育学院的事情也已经敲定。 安永泰的第一批弟子中，已经有四个大学生了，所以安永泰最近神经兮兮的很低调。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太好，想要藏拙。 ……还是夹着尾巴过日子的好，省得遭人嫉妒平添麻烦。 但是这事对阿布和周景文的影响还是很大。师兄们珠玉在前，趟出的路子清晰可辨，他们只需要努力复制就好。 拿全国冠军，进国家队，上大学。 一二三，就是这么简单。 按惯例，谢师宴必须安排起来。 一周后，尔东找了车请了司机，专程去定水接来了伊河乡中的欧阳校长和李老师，定水四中的刘校长和班主任许惠，当然，还有宁远三中的校长、陶主任和班主任李文静。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精神，尔家谢师宴席设水上餐厅一号包厢。 安永泰翟志刚夫妇作陪，陈主任自然不能缺席，十五个人把包厢坐的满满当当。 这一回，尔建国佟梅英夫妇是真正的从心底里感到舒畅无比，儿子上大学了，这辈子都算是稳了。除了给娃办喜事带孙子，两口子还有啥可以期待的呢？ 真是人生圆满，皆大欢喜，只敢偷着乐，恐惊天上人。 尔东给老师们准备的礼物很特别，每位老师一支十四k派克金笔，专门打电话让佟晓明从香港搞来的。 老师们很惊喜，倒不是因为礼物贵重，实在是太贴合心意。 意料之中的，尔东又收了一大堆式样材质不一的笔记本，每本的首页上都写满了师长们的希望和嘱托。 尔东估计，这些笔记本如果拿来写训练日记的话，用到自己退役应该没问题。 谢师宴尽欢而散，尔东也成为宁远市三中八八届高中第一个特招重点大学的学生，也是伊州和边疆省第一个被提前录取的学生。 一时间成为传奇。 某种意义上，伊州后来成为拳击运动重点地区，和尔东这一批队员有直接的关系，某个项目的优秀运动员如果能很好的解决退役后的求学和就业问题，那么自然而然的，步其后尘者就会多起来，选材的基础也就更大。 最终必然形成良性循环。 年前，尔建国一家三口回了趟索伦村，在尔家老宅举行盛大家宴，庆祝家族第二个大学生的诞生。 这一回，祖父终于没绷住，老人家当着一院子贺客和亲朋好友的面，喜极而泣。 尔东心里也很感慨，他明白，在祖父眼里，全国冠军什么的，都没有这一纸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分量重。 年前另一件大事，远大公司如期分红。 这一年，远大公司在红卡口岸的易货贸易日趋稳定，又趁势修建了新货场，从内地闻风而来的厂家和商家越来越多，一些国营的大公司也在口岸设立了办事处。 自然而然的，郭立新和他的远大公司成为红卡口岸炙手可热的存在。 送钱分钱的人也多了，远大公司下面挂靠的名目繁多的公司越来越多，郭立新一方大佬的威势正在形成，手底下跑腿的人也颇具规模。 看着众多陌生的面孔和他们对郭立新热情过火的态度，以及郭立新游刃有余春风得意的样子，尔东觉得，自己确实到了从远大公司离开的时候了。 生意做的越来越大，郭立新背后不可能没有高人指点，从佟晓峰朱明尔东三人一九八七年度分红合计只有三百万元的数字，就能看出端倪。 这是迟早的事情，三人心中也非常清楚。分红当日三人作出决定，把名下的远大股份全部转让给郭立新，只开了二百万的低价。 郭立新听后，面无表情，但是答应的很痛快。 兄弟三人签了协议后，分别跟郭立新握手，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就那么起身离开了。 郭立新随后锁上门，一个人待了很长时间。 此刻，他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很高兴的，却实在高兴不起来，只觉内心烦躁，惆怅不已。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兄弟三人应该是有了别的想法别的规划，小小的伊州，已经留不住他们了。 二月十六日下午，尔家佟家男女老少齐聚宁远过年。尔东照例请了师父一家三口和朱明一家三口，一起欢度除夕。 借着全家齐整的机会，尔东请来伊州图片社的资深摄影师，拍了张全家福。 祖父母和外祖母端坐中间，各家依次排列，欢声笑语中，一九八八年的春节被永远定格在宁远的雪夜。 一切都在改变，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满城的烟花绽放，照亮夜空，鞭炮声密集的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连电视里春晚的歌声都模糊起来。 院子里，尔东双臂环抱着包裹成小熊般的尔晨光和佟丽娅，看佟晓光和安自强尔英泰三个拿着香头，兴高采烈的点燃一个个烟花。 朱明佟晓峰在一旁护着，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轻轻的吐出烟气。 这一年，总算平平安安的过去了。 大年初四，队里恢复训练，尔东也清闲下来，把日常训练事务交给了艾力和李世勇，自己每天点个卯跑跑步保持体能，其余时间都待在师父办公室读书看报写信。 给江平去了信，告知了西京大学地址邮编什么的。 给郑世恩去了信，告知自己的行程安排，可能要晚几天去京城报到。 给赵俊杰写信，告知自己大概月底飞到西京，办完入学手续后两人一起去国家队报到。 给佟晓明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把公司驻京办搞起来，四合院免费给他们用，早点去人暖暖房子，要不时间长了没人住，谁知道会不会让狐妖蛇精给占了。 那可是姥姥讲过的有关老房子的禁忌，你也听过！ 佟晓明哈哈大笑，亏你还是社会主义四有青年，怎么还相信奶奶说的那些老迷信。 尔东坚持道，我觉得姥姥说的有道理，就该按照她老人家说的办。 佟晓明无奈之下只能答应，最晚三月底把人派过去。 准备出发前，尔东又去了一趟索伦村，和祖父母外祖母以及大伯三叔小舅告别，这一回可能至少有大半年都要在外头奔波了。 尔东把小红车送给了四叔，手续让他自己去办，公安口的人整这些应该没什么问题。 四叔两口子开心坏了，车子房子这下齐备，就差儿子了。 二月底，尔东师兄弟四人加上古丽朱明佟晓峰三人，告别师父师母师弟爹娘亲友，飞赴省城。在省城与齐勇阿扎特等人汇合后，分别飞赴京城和西京。 抵达渭东机场时已是傍晚，赵长安赵俊杰父子俩开车到机场迎接尔东一行。 尔东和赵长安打了招呼，又介绍了同行的朱明佟晓峰，然后和赵俊杰拥抱了一下，五个人驱车朝二十公里外的西京市区驶去。 看着车窗外巍峨的明城墙和诗仙路两旁茂密的法国梧桐，尔东的心里微微荡起一丝涟漪。 这个古朴厚重的城市，即将成为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旅居地之一了。 也许会一直待下去？ 佟晓峰和朱明，两个第一次走出边疆第一次搭乘飞机第一次来到大城市的小伙子，此时正兴致盎然的看着古城的夜景，对未来的一切充满了期待。 他们在实践着自己的承诺，兄弟去哪里，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跟随。 西京大学西门就在诗仙路上，距离明城墙南门不远，校门不大，看着很简约的样子，门右侧挂着的木质竖长白色牌匾上写着四个黑色大字，西京大学。 师叔，这校名我怎么看着像树人先生的笔体啊？ 哦，你对书法也有兴趣？ 那倒不是，家里有一套树人先生全集，看过里面的手稿照片，他的字很特别，所以有印象。 东东啊，你可不简单，这都能让你看明白了。没错，就是树人先生写的，他三十年代曾经来咱们学校讲过课，只不过这四个字并不是他专门题写的，而是后人从他的墨宝里选了四个字集成的。 尔东点头道，原来如此。 大门缓缓打开，车子驶进校园，此时天色已晚，校园里很安静，上晚自习的学生们都已经回到了宿舍区。 下车后，赵长安特意嘱咐道，你们就先住学校招待所吧，虽然条件一般，但是绝对安全卫生，没有外头那么乱…… 第163章 西京初体验 尔东笑道，师叔，难道外面的宾馆招待所不安全吗？ 赵长安点点头，严肃道，最近确实是不太安全，城里头出了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们虽然是三个大小伙子，但初来乍到的还是注意点好。 约好了明天的行程，赵长安父子撤了，三个人折腾了差不多一天也累了，草草洗漱后睡的很沉。 早起后，尔东习惯性的穿上运动服去了学校操场跑步，空旷的田径场里没几个人晨跑，晨读的人倒是不少。 碳渣跑道跑起来不怎么舒服，尔东慢跑了五公里就回招待所了。 赵俊杰已经在房间里等着，笑问尔东三人，早饭是想吃一食堂的油炸馒头小米粥呢，还是去外头吃？ 尔东决定还是先试试学校的伙食。 没想到油炸馒头味道相当的不错，馒头外面一层的面皮炸的焦黄酥脆，里面却依然宣软，配上小菜和小米粥，感觉胃里头真是熨帖舒服。 西北人还是重口味爱面食啊，好在河西省是面食之乡，西京更是集全国面食之大成的城市，以后四年，有的是时间慢慢品尝。 上午，先办了落户手续，拍了身份证照片。尔东因为此前没有办过身份证，一个边疆省人自此有了一个河西省的身份证号码。 在派出所指定的照相馆拍照时，尔东再三要求拍照的师傅多拍几张，加钱也没问题，必须得选个好看点的证件照， 尔东认真的对有些不解的照相师傅解释，身份证有效期二十年呢，这可是小半辈子的事情。 朱明和佟晓峰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觉得自己的身份证照片面目可憎起来，恨不能跟着尔东再办一张。 想到以后在学校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尔东还是选择了走读，自己去学校周围找房子住。选择走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西京大学学生宿舍居然没有安装暖气。 没有暖气的话，哪怕是个地道的每年经历近五个月寒冬的边疆人，他也是受不了的啊…… 三月初，西京街头已经绿意葱茏，杂花次第开放。灰色基调的城市四四方方，哪怕是第一次过来玩的游客，也不会担心迷路。 下午，朱明和佟晓峰早早出门，他们的任务是在大学周边跑跑，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或者院子。 两人出门前，尔东接受了赵俊杰的建议，让他俩包了一辆出租车出行。 赵俊杰警告道，公交车最好是不要坐，是不是本地人蟊贼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到时候连偷带抢，下车的时候人没有挨打受伤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治安有这么糟糕吗？尔东惊讶的问道。 赵俊杰苦笑，把吗字去掉，就是这么糟，这里可是号称“贼都”之一，另一个你不也见识过吗，中州市。偷摸抢骗倒也罢了，这段时间城里有一伙子人，持枪连续杀人越货，还没抓到呢，现在搞的人心惶惶。 这一下，尔东突然就想起来点什么，有些担忧了。 原本想着让两位哥哥过来看看，好的话从西京起步做点小生意，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看样子自己预想的还是太乐观了，等两人回来再商量下吧，不行让他们直接去深港市算了。 毕竟那边有晓明哥两口子照应，自己这块儿东奔西跑的，大概率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西京大学已经建校八十六年了，校园里的大部分建筑都有些老旧，大多是五六十年代建成的苏式教学楼，只有一进门的行政楼和两座教学楼是新建的，算是有点儿现代气息。 总的来说是一座古朴好看的学府，很有年代感，当然也可以说有些陈旧，不过尔东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他也去过五道口技术学校和圆明园文理学院，作为国内顶尖的两所大学，校园建筑和西京大学比也强不了多少，像是同一个设计师的作品。 南草坪对面，一座建筑正在拔地而起，赵俊杰兴奋的介绍，这是新图书馆，是一位香港电影大亨捐资建造的，省里头也投了很多的配套资金，明年九十月份就能开馆了。 旁边不远处就是中文系办公楼。 中文系八七级新闻班的辅导员李爱兰是个很年轻的女子，尔东觉得她很可能是上几届留校的学生。 李爱兰对尔东很是客气，这位年轻却打扮的过于老气的老师话也不多，只是闷头走在前头，带着尔东一起办理各种入学手续，差不多办完了就走了。 尔东本想问课程安排，看着李老师迅速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来。 赵俊杰继续领着他在不算很大的校园里游走参观。当然，他们这也算是旅游。 跑了一圈儿，和赵俊杰回到招待所休息，朱明和佟晓峰还没回来。 正聊天呢，有人敲门，赵俊杰打开门一看，却原来是学校教务处的刘处长和中文系的卞主任来了，赵长安在他们身后朝尔东眨眨眼。 两位校系领导这次过来，是询问尔东对所学专业有什么想法，如果想调整也可以。 尔东就有点受宠若惊，连忙表示谢意，说已经很受学校照顾了，再不敢添麻烦，就选新闻学吧，自己是运动员，性子野，以后退役了当个记者还可以到处乱跑。 刘处长和卞主任就笑，觉得尔东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学校前面也招过高水平运动员，总的说来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是可以提高学校运动队的竞技水平和学校知名度，不利的一面是这些年轻人文化基础普遍薄弱，又精力旺盛，不太好管理，也有闹出事的，搞的学校方面很头疼。 两人来前看过尔东的档案资料，很满意，起码这孩子不是什么学渣，认认真真的读完了高二，成绩还很不错，学业方面应该能跟得上。 尔东是新晋奥运选手，仅凭这一点学校就很重视，考虑到尔东今年的的训练比赛问题，卞主任还和老师们专门商量过，今后针对尔东所学课程做了相应的压缩和精简，除了专业课和外语，其他的可以免读免试。如果四年后因为训练比赛原因毕不了业，还可以延长学籍。 尔东更是无话可说，这基本上就等于送了个学历给他，后面的事情先不说，再次感谢并郑重表态，自己会好好遵章守纪，认认真真度过四年求学生活，也会尽全力为学校增光添彩。 刘处长卞主任听了非常满意，刘处长笑道，我们这是栽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啊，希望尔东同学认真学习，努力拼搏，为学校为国家取得更大的荣誉。 赵长安心情很好，他知道，其实只要尔东愿意，凭着一年来的不俗成绩，就是去五道口和圆明园那两家也不是问题，这孩子重然诺守信用，也是给自己面子。 一番心血总算是没有白费，此时赵长安终于安下心来。只要尔东在，赵俊杰未来的成就也差不到哪儿去，这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 也是他不可对外人言的一点点私心。 领导们满意的走了，尔东送出门去回来，赵长安笑眯眯道，好了，事情办完了，咱们去吃饭，就去明月楼吧，来了西京，羊肉泡馍是一定要尝一尝的。 三人出门，直奔学校附近的老字号牛羊肉泡馍馆明月楼。 明月楼说是楼，实际上只有底下一层是饭馆，面积不大，这会儿正是饭点儿，三人排了半小时队才等到了座位。 尔东有样学样，跟着赵氏父子把面饼掰成碎块，这算是中国式自助餐吧？尔东笑道。 赵俊杰道，也有机器切的，我爸说那就没有味道了，吃泡馍要的就是慢慢掰碎饼子的过程，你不是常说什么仪式感吗，差不多是这意思。 掰着饼，三人随意闲聊，就提到了国家队训练场馆的事情。赵长安道，俊杰回来也说过，我最近也在考虑这事情，国家队上下也就四五十口子人，实在不行，干脆到河西这边训练。省体委的重竞技项目场馆和运动员宿舍都刚建好，在国内也算是条件不错的，我跟省体委徐主任提了一下，他也有这个意思。 尔东眼睛一亮道，这事可以有啊师叔，全队与其耗在京城等米下锅，还不如跑到西京就锅吃饭来的爽快。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确实是方便了，建伟他们读书就成了问题。 想到这里，尔东也没有多说什么。 吃罢晚饭和赵俊杰回到招待所，两个猛男还没回来，尔东就有点担心，又一想毕竟是包车出门的，也就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尔东开门一看，却是两个短发姑娘，身着同款的短风衣牛仔裤旅游鞋，很青春很活泼的模样。 高个子的那位脖子上还挂着一台海鸥相机，伸出手来与尔东相握，尔东同学是吧，我们是校报的通讯员，我叫杨艳丽，她叫郭晓君，专程过来采访你。对了，咱们还是新闻专业的同学呢，只不过我们已经大三了。 尔东笑了笑，说师姐好，请两位学姐进屋坐下，赵俊杰很有眼色，已经备好了热茶。 郭晓君打量了下四周，微笑道，我们是不是打扰你们休息了？ 第164章 人生新阶段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赵俊杰连连摆手道，两位姐姐有啥想知道的，尽管问他，我替他保证，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尔东无奈的看着两个捂着嘴笑的姑娘，行吧，他都已经替我做主了，就问吧，可我就是个新生而已，刚来学校，也没啥可说的。 杨艳丽道，不问你那些，我们主要想知道，这次参加奥运会比赛前的感想。 真没什么感想，尔东想了想道，尽力而为就好，想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郭晓君好奇的追问。 呃，不为什么，就是想的越多脑子就会越乱，心理上就会受影响，毕竟我现在只是拿到了参赛资格而已，去了奥运会就要集中全部精力一场场的拼，想三想四的既没有什么用，也不能提升你的比赛状态。如果你现在就开始想着拿奖牌升国旗什么的，只能给自己增加心理压力，对比赛过程没一点帮助。 两人点头表示明白了。 两个姑娘分工明确，一个提问和速记，另一个偶尔补充提问顺便拍张照片，采访的进度很快。 郭晓君又问道，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想吧？对奥运会成绩就没有什么期望吗？ 尔东和赵俊杰都笑，赵俊杰道，太有了，必须拿奖牌，升国旗，唱国歌，被全国人民表扬。 尔东摇头道，师姐，你可别信，他在开玩笑呢，哪有那么夸张。不过说实在的，只要是能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都会这么想吧，但是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杨艳丽道，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尔东道，这样想也没错，但是竞技体育还是讲科学讲实力的，就算是偶然发生了所谓的奇迹，那也是建立在实力接近的基础上。 杨艳丽目光炯炯，这两个小弟弟身上的运动员气质非常吸引人，他们阳光灿烂，精神利落，自信沉稳，甚至连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关键的关键是，样貌帅气，这一点是系里那些文弱书生没法比的。 你今年多大了？ 快十八了。 有女朋友吗？ 尔东惊讶的看着杨艳丽，你问这个干嘛？ 那就是有了。 杨艳丽和郭晓君忍不住笑了。 对于两人来说，这是个很简单的采访技巧，看到对方一瞬间表现出的意外，她们觉得很有趣。 后面的采访内容基本上就是对学校的观感和对未来的规划，尔东自然说的都是些客气话，他现在哪里有什么想法，走一步看一步而已。 ………… 谢谢你接受我们的采访，这位是你的朋友？ 赵俊杰终于被关注了，赶紧站起来自我介绍，两位姐姐，你们好，我叫赵俊杰，是尔东的队友，今年十九了……我是咱们学校子弟。 两个姑娘都笑了起来。 天黑的时候，朱明和佟晓峰总算是回来了。 佟晓峰看着挺开心的样子，说是城里城外都转了个遍，除了看房子忘了，其他该吃该喝该玩的一个都没落下。 ……司机真不错，佟晓峰笑呵呵道，今天我俩在那个慈恩寺照相，被一群人讹，多亏了他过来帮忙，要不然可能一张照片都得花一百块，明天还约的他。 ……你还有脸说呢，还不是你故意惹的事情，朱明无奈道，明明给二十块钱就能完事，你还在那玩儿，人家要多少你给多少，还装的害怕的样子，你不是故意让别人讹嘛。 佟晓峰笑的更开心了，我就想看看他有多贪，没想到后头冒出来一帮子。 尔东摇摇头，我的哥，以后可别这么玩儿，谁知道里头有没有起了坏心的，要是真的搞你一家伙，那可受不了。 我也是这么说，可他不听啊。 赵俊杰道，晓峰哥，你不知道这里的情况，都是一伙一伙的，一天天眼睛都往邪路上盯着呢，真是有事了就吃大亏了。幸亏有个本地的出租司机帮你说话，要不很难收场。 佟晓峰这才收敛了满不在乎的笑容，有这么严重吗？ 赵俊杰道，晓峰哥要是感兴趣，哪天兜里揣上几十块钱坐个公交车试试，就知道严重不严重了。 尔东道，其实京城那边也差不多，艾力跟他媳妇儿出去逛街也遇到过，只不过人家看他的样子没敢往跟前凑。羊城也乱……反倒是深港那边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照这样下去，迟早还要来一次严打。 朱明道，反正我是觉得心里没底，这城市太大了，什么地方的人都有，各种口音，我和晓峰往一个地方一站，一会儿就围上来一群人，卖门票的住店的吃饭的买古董的照相的，吓人的很。 尔东心里越发的犹豫了，原来的想法也许是太过简单了，总想着兄弟们在一起有个照应，忘了自己同样是个没根底的，在伊州自然是万事不愁，在这里人海茫茫的，真出了啥事肯定是有心无力。 暗自下了决心，待几天找了房子就把俩哥哥送到深港去，在那里他们有哥嫂照应，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赵俊杰自告奋勇明天陪他们一起出去找房子，约好时间后就回去了。 尔东和两个哥哥开始商量，关于在哪个城市落脚的问题。 朱明名下的家具装修店、成衣店、电器维修店、建筑公司这一块，可以放心交给佟梅英和三个徒弟，问题不大，佟晓峰的超市和饭店也早已走上正轨，有佟梅英和阿里木帮着照看，他也放心。 两人和尔东一样，已经对落脚西京兴趣不大，觉得这里虽然算是个大城市，但是目前看起来，整体的商业环境比起宁远市也强不了几分，治安甚至更加的混乱。 三人基本达成了共识，尔东心里也踏实了一些，本来这次出来就是要多跑几个城市，两位哥哥在边疆待了二十年了也没怎么出来过，哪怕最后没有好的结果，也算是一次轻松的旅游吧。 毕竟年轻，来日方长，大把的机会还在前面等着呢。 第二天早晨，四人出门吃了顿简单的早餐，赵俊杰带着朱明彦成继续周游西京城，尔东闲来无事，就去了中文系办公楼，找到了辅导员李爱兰。 李爱兰也没说什么，递给了他一张打印好的课程表，上面是周一至周六的课程安排和上课的教室号码。 然后是一摞教材。 尽管尔东知道自己不用什么课目都要去，但是课程表上的内容还是让他感觉大学学习内容的繁杂。 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读、中国现当代文学、美学、中国文化通论、新闻学概论、新闻法规与政策、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新闻采访与写作、中国新闻史、世界新闻史、新闻评论学、报纸编辑与排版、新闻摄影、广告学概论…… 李老师，课表里怎么没有广播电视方面的内容？ 有的，大三以后才接触那些，现在基本都是以报纸为主的学习内容。 明白了。 李爱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尔东说道，尔东同学，主任跟我说过了你的情况，我的理解是，你是一个特殊的学生，可能以后我们在学习和日常生活中接触交流的机会并不会太多。我个人希望你珍惜学习机会，尽力完成学习任务。同时，如果不能保证学习进度，希望你遵守学校和系里的规章制度，有事跟我打招呼，不要造成额外的困扰。 尔东听了心里一乐，这是在嫌弃自己特招生的身份了，提前打招呼不让自己找麻烦呢。 面上却很认真的说道，您放心李老师，除了比赛和训练，我会尽力完成课程，一定不会给您和系里添麻烦。 那就好，李爱兰低头开始忙别的，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去一号楼204听课，今天是新闻采访与写作课，是主任的公开课。 尔东哪里不知道这是在逐客，微微躬一躬身，扭头走了。 李爱兰听到脚步声走远，不禁叹口气，中文历史经管学院这些文科院系这两年招了不少特招生，不好管理不说，总是闹些幺蛾子，上学期历史系有一个打篮球的，把同班女生的肚子搞大了，换普通学生早就开了，可是学校最后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事。自己班里现在也有了这么一位，还是国家队的奥运选手，就更让人头痛了。希望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所表现的那样温文识礼，大家和平共处安稳的度过余下的三年半就好。 卞主任的课，自然是满坑满谷没人敢怠慢，点到尔东的名字时，尔东自觉的站起来答到，还简单的介绍了下自己。 卞主任对此深表满意，也顺便说了几句，尤其是重点介绍了尔东将在八月中旬代表国家参加汉城奥运会拳击比赛的情况，他希望尔东同学奋力拼搏，为国争光。 阶梯教室里响起了客气的不怎么热烈的掌声，同学们看着这位空降的同学，眼神里好奇多过热情。 尔东当然明白，这是卞主任在给自己未来注定断断续续的求学生涯背书，从今天开始，他可以顺利的开始人生新阶段的学习和生活了。 从李爱兰那里沾染的负面情绪，很快就消散了。 第165章 大学生尔东 中文系八七级新闻班二十七位同学（女生为主）对尔东充满了好奇。 一头利落齐整的短发，黑色的皮夹克、牛仔裤和白色运动鞋，一米八身高的长腿细眼帅哥尔东，很容易就成了整个阶梯教室的焦点。 差不多用了两堂课的时间，尔东就和中文系各班的同学们……当然，主要是女孩儿们，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 本班班长张昕，团支部书记钱小青，看起来都是大方开朗很好相处的姑娘，主动的给尔东借了各科笔记。其实同学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位插班生要过来，有胆大的姑娘，课间休息时都纷纷跑过来围着尔东问三问四。 尔东暗笑，果然是学新闻的啊，好奇心都重。 中文系学生会会长兼文体委员周航非常高兴，第一时间就翘课赶了过来，他也不客气，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问尔东除了本专业外，能不能打篮球踢足球。 周航还担任着中文系篮球队和足球队的领队兼队长，这对他来说是个苦差事，因为差不多十年了，像中文系和外语系这样女生众多的院系，常年在学校的各项体育比赛中垫底，要不然领队队长的位子怎么可能轮到他一个大二学生。 这回好不容易来了个国字号人物，周航总算是看到了希望，甚至起了退位让贤的心思。 ……篮球我一般般，实在没人的话，滥竽充数也可以，足球倒是可以参与一下，尔东环顾四周笑道，问题是你能不能凑出一支球队来啊，这才是关键问题。 没事，别的你不用管，我们就缺一个专业人士，组队的事情我都跟外语系学生会说好了，联合组队参加四月份的校园杯。 尔东道，这也是办法，起码成绩好不好不知道，拉拉队绝对是冠军级别的。 周航得意的笑了，到时候你就看那些理工呆子们咋出洋相吧。 尔东深表赞同。 想了想，他对周航道，老周你统计一下篮球队足球队和愿意参加拉拉队的女生人数，还有衣服鞋子的码数，装备这一块儿，我来想办法，这个月底应该就能搞定。 周航大喜过望，天爷啊，这位不仅是强力外援，还是妥妥的送财童子呢，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扭头就开始写写划划开始准备了。 ………… 多亏了赵俊杰这个本地小伙熟悉情况，又跑了一天下来，三人组终于有了收获，他们在城里西大街莲花公园旁边找到了一个要出售的面积大约四五百平米的小院子。 朱明说这院子很清静，最重要的是离学校也近，差不多就两公里多的样子。 跟在滨海的情况差不多，房主一家也汇入了出国大潮，直奔加麻大而去，院子是祖上留下来的，目前是亲戚在照看，居然只卖两万，也算是白菜价了。 当然了，如今还是公房低租金加上按各种条件分配住房的年代，房地产是个什么概念，很少有人关注，若干年后，也许房主会后悔吧。 现在的情况是，西京乃至京城的四合院对他们来说，都是累赘和负资产，尽快变现才是最好的选择。 关于置业这一块儿，尔东三人已经熟极而流，尔东只负责准备身份证件和资金，朱明佟晓峰开始忙活着过户办证找人修缮，有赵俊杰帮忙，都是轻车熟路的活计，朱明说大概两个月就能彻底完工。 安排妥当后，朱明佟晓峰两人直飞羊城继续“旅游”。 这回尔东没有送，兄弟几个吃了顿便饭，在校园里照了几张合影，就此道别。 大约一周后，赵长安这边终于有了消息。 经过协调，国家队同意将河西省体委作为长期的训练基地之一，三月中旬后全队将来西京常驻训练。 不用再麻烦跑一趟京城了，静候全队抵达即可，尔东不由松了口气，同时又对建伟他们有一些歉意，尽管这不是他的因素造成的。 尤其是艾力，现在更是郁闷吧，毕竟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 也许这样更好？尔东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想。 ………… 除了每天早晚的体能和技术训练，尔东尝试收拢精神，力争做一个合格的学生。 他能感觉到，这两年里自己变得有些刻板了，习惯按部就班的生活训练，少了年轻人的活跃甚至好奇。 太过沉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给爹妈和师父师母江平各写了信，通报了新的联系方式，尔东现在有了班级的信箱号，西京大学8号信箱。 当然了，还寄了自己在学校西门拍的入学照片，这是几乎所有新生的统一操作，有钱没钱都得照一张寄回家去，要不爹妈那里咋给亲戚朋友们炫一炫呢。 尔东又给艾伯乐打了电话，让他准备一下篮球队足球队和拉拉队所需的装备，把尺码也传真过去了。 艾伯乐满口答应帮忙，扬言已经给他记了账，回头从签约费里扣。 尔东压根就不在乎，说你丫就是一奸商，最多你来西京时请你吃顿饭，其他的就没了。 艾伯乐倒是挺感兴趣，说我还没去过西京，有时间一定走一趟。 除了上课和自己训练，尔东这一段非常愉快，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放松了。 每天骑着一辆二手自行车，熟门熟路的行走在校园里和大学周边，除了略新潮和运动范的衣着，他已经和校园里的普通学生没什么分别。 上课下课交作业，去食堂打饭，和同学们打成一片，甚至还参加了一次同乡会。 学校二食堂的每周六舞会他也去体验了一把，和所有的校园舞会一样，大食堂里充满了大锅饭菜的余味和荷尔蒙的气息，热闹归热闹，简陋也是显而易见的，距离水上餐厅的水准实在是差的太远，后头也就不去了。 总之在经过两周的磨合后，在李爱兰和同学们眼中，尔东已经成功树立起了认真学习，自觉低调，与人为善的良好印象，口碑相当之好，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他们对特招生的刻板印象。 篮球队的事情，尔东并没有打算掺和，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也对篮球不感兴趣。 倒是中文和外语系足球队合练的时候，他去球场看了一下，结果他发现球队的状况比他预期的还要糟糕，实在是有点儿惨不忍睹。除了门将和一两个中场队员看起来还有点球感，勉强算正常，能控制下球，后卫线连个能踢大脚的都找不出来，更不用说中场和前锋的联系和配合了。 体能也不行，只练了半小时，大部分人就跑不动了。 就这个水平，如果是定水希望队过来，估计能打出篮球比分。 站在球场边的尔东摇头无语，他现在唯一能够想到的比赛战术，就是在后场摆大巴，其他十个人坚守不出，他一个人在中圈附近游动，看能不能捡漏找到机会。 足球是圆的，风水轮流转，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啊。 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跟周航沟通了一下，确定后半个月全队除了主要练下体能，每个人都投入全部精力踢大脚，能踢多远算多远，最好是迎着球暴踢那种，起码能起到破坏对方进攻和威慑的作用。 周航深以为然，马上就布置了下去，尔东为了不至于场面太难看，只好耐着性子主动充当启蒙教练，给每个队员纠正脚法。 感觉比自己训练还累。 两个系凑出来的十八名队员热情还是有的，属于典型的人菜瘾大，在尔东随意踢了几脚吊射轻松破门之后，心服口服之余信心大增，突然有了自己也有可能赢下比赛的感觉，训练劲头变得更足。 说实话，除了体能力量柔韧性这些短板一时间不可能有大的改善，队员们毕竟是经历过高考的残酷选择的，脑子肯定没问题，接受能力也高于平均水准，踢大脚一个个都很快掌握了，准确性和远度也在慢慢提高。 至于技战术，这么短时间还是算了吧，摆大巴才是最理性的选择。全队唯一的战术训练，就是各种大脚找尔东，能不能找到另说，就看运气如何了。 为了加深了解便于沟通，尔东请篮球足球队队员们吃了几顿饭。 当然了，不可能在学生食堂，而是去了外面的饭店，入选啦啦队的姑娘们也高高兴兴的接受了邀请。 这一下气氛大为不同，尤其是中文外语系漂亮姑娘们的到来，让小伙子们血脉偾张，纷纷表态要全力拼搏，彻底改变两系多年来在校园杯垫底的局面！ 周航暗暗称奇，看来国家队队员收入很高啊，装备和吃饭，好大的一笔开支，尔东同学眼睛都不眨一下，跟系里申请的那点活动经费，估计连这一顿饭都吃不起。 自己真是有福之人。 两杯啤酒下肚后，周航又起了让贤的心思。尔东听了，握住他的手，真诚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周航，老周，我不是不帮你，确确实实是没时间，过几天国家队开始正常集训，我都不敢保证能不能参加比赛。所以还是你多费心吧，毕竟是你一手拉起来的队伍。 周航这才彻底息了心思，全力投入训练组织。 第166章 闲人兼校霸 尔东自己没有意识到，也压根没朝那方面去想，此时在两系队员和同学心目中，虽然比赛还没开始，他已经成为主心骨一样的存在。 他照常乐呵呵的上课和训练，照常兴致勃勃的去学生食堂打饭，只不过现在在他周围围了一群球队和拉拉队的男女同学，浩浩荡荡的很快就成了校园一景。 开玩笑呢，什么时候中文外语的美女们能这么集中的出现，以往两三个结伴露面就不错了。 其他院系的同学各种羡慕嫉妒，打定主意要在球场上狠狠教训中文外语联队，让他们知道知道，如此张扬会有什么后果。 角落里，几个年轻小伙占了一条长桌在吃饭，周围尽管有空位，但是没有一个学生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中等身材眉眼清秀的小伙子。 他漫不经心的撕着馒头皮，轻声问道，那个穿皮夹克的瓜怂是个啥来头？ 不求知道，新来的？冉哥，晓君嫂子也和他坐一桌呢，看那货丧眼的很，要不我过去收拾一顿？ 再不胡说……去问一下这瓜怂的来历。 手底下的一个小伙点点头，起身端着碗走向尔东他们那桌。 ……巧的很啊晓君嫂子，在和同学吃饭呢？小伙一边热情的和郭晓君打着招呼，一边非常自来熟的坐在了郭晓君身边。 坐也没什么，关键是他有些粗鲁的挤走了郭晓君旁边的男同学，坐下后还似笑非笑的看向尔东。 郭晓君很生气，你是冉剑的跟班儿吧？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哎呦，小伙儿不以为意，嬉皮笑脸道，嫂子，不对，姐姐，你可别生气啊，你生气了冉哥可饶不了我。 尔东早已看出不对，师姐，这位也是咱同学？ 郭晓君不屑道，他们？一群闲人而已。 在西京都呆了半个月了，尔东哪里不知道闲人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街头混混儿的美称，属于地痞流氓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 这位兄弟，尔东笑道，我们这儿谈点事，不方便陪你说话，要不你先回，有什么事情咱们改天再说？ 小伙儿眉毛一挑，赶人也说的这么文绉绉的，也罢，冉哥让我问个事情，你叫个啥？是干啥的？为啥缠着我嫂子？ 郭晓君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别给脸不要脸啊，你们已经纠缠我好多天了，没完了是吧？信不信我给保卫处打个招呼，马上关你们黑房子？别人怕你们，我偏不信邪！ 郭晓君的声音很大，冉剑那边应该也听到了，也不做声，埋头吃饭。 周围几桌的同学见势不妙，默默的端起碗撤了。 小伙儿丝毫不惧郭晓君的威胁，仰靠在椅背上笑道，怪不得冉哥能看上你啊嫂子，这脾气，够意思，当我们大嫂没二话，服气。 说罢，还怪模怪样的抱拳施礼。 郭晓君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脸涨的通红，周航他们有些紧张，互相对了下眼神，已经做好了待会儿起冲突的心理准备。 行了，尔东终于不耐烦了，朝同学们说道，你们先回去吧，下午咱们阶梯教室见……放心，这是在学校呢，你们这是被狗咬怕了吗？先回吧！ 小伙儿不愿意了，你个驴日的说谁是狗呢？ 尔东没理他，示意同学们先走，对周航眨眨眼，周航点头，带着大家匆匆离开了。 转过脸看着小伙儿，尔东慢慢喝口水，你这个狗腿子当的也不容易，我就受个累，跟你主人聊几句……废什么话呢？赶紧叫你老大过来！ 冉剑一摇三晃的走了过来，坐定以后目光灼灼看向尔东，兄弟，你是个啥章程说来听听，只要不烦我看中的女娃，其他都不是事情。 尔东双手搓搓脸，他现在觉得很无奈，怎么自己就这么倒霉，所到之处到哪儿都能碰到这样的杂碎…… 冉剑是吧？下面的话你听好记好，我不说二遍。 你说，冉剑不屑道，看你瓜娃能说出啥花儿来。 我叫尔东，西京大学中文系学生，国家拳击队队员，汉城奥运会选手。你听好了，一，不要再烦我，也不要骚扰我同学。二，你们不是学生也不是教职员工，最好别在学校搞事。三，敢动手后果自负。 冉剑一伙儿听了，齐齐大笑。 冉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对左右道，哎呀这个瓜怂，故事讲的美得很，你还别说，我现在很喜欢这个货，喜欢的很，多长时间都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咧。 尔东等他们笑完了，冷冷的道，我说完了，不管你们当真，还是当笑话，以后有啥事情不要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说你胖你狗日的还喘上咧，冉剑手下的混混们不耐烦了。 尔东面色如常，早已做好了准备，对方四个人，只要他们没带凶器，速战速决应该问题不大。 冉剑道，都别急，这么有意思的瓜怂，多长时间没碰上过了，你叫个啥？尔东？撒球怪名字！你拿个胡求编的故事就想吓唬我？我今天告诉你，我不管你是拳击队的还是武术队的，到了西京大学，你就把嘴给我闭紧，看见我就贴着墙根子走路，再敢扎势子，我把你装麻袋扔护城河里！ 尔东都气笑了，这是帮什么玩意儿，这样的话也敢在大庭广众肆无忌惮的说？ 他不想再纠缠了，站起身要离开，他说出自己真实身份信息自然是想吓退这几个混混，但凡脑子正常的，听到那些个关键词也不会轻易给自己添麻烦，可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好。 好言好语也救不了该死的鬼啊，随便他们吧，这样的货色，迟早会挨收拾，自己犯不着费那个心思。 不要走！ 随着一声大喝，冉剑的一个手下麻利的跳上了桌子，伸手想抓尔东的衣领。 尔东稍退一步，随手抓住对方的手腕，顺着他扑过来的劲儿，侧身一甩，就听叮呤咣啷一阵大响，小伙儿被甩出去三四米，一头扎在尔东身后的桌椅下面，脑袋上肉眼可见的肿起了一个血包。 贼你妈！冉剑一声怒骂，起身就想扑过来，其他两个跟班动作更快，已经把手里的饭碗砸了过来。 尔东躲过了饭碗攻击，正想上手，乱哄哄的学生食堂里突然响起了一声暴喝。 谁在闹事？ 周航带着两个中年男子匆匆赶到现场，领头的男人看到这边的情况后急步赶来，又喊了一嗓子，谁在闹事？ 冉剑几个马上住了手，满头包的家伙也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指向尔东，李叔，就是他闹事，他刚把我打了。 你不要说话！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姓李的中年男子毫不拖泥带水，手指着尔东和冉剑四人命令道。 尔东没说话，转身跟着走了，冉剑四人也满不在乎的跟上。 尔东朝周航点点头，示意没事，周航总算是松了口气，进了保卫处，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了。 保卫处副处长李援朝这会儿头大的很！ 这几个货他可再熟悉不过了，冉剑他爹老冉是保卫处的老人，退休才不久，李援朝等于看着冉剑他们长大，看着他们一步步变成小混混，打也打过了骂也没少骂，没什么鸟用。 冉剑一伙也算本校子弟，在西京大学校园里熏染了十几二十年，按说不该如此混蛋，可万事总有个例外，眼见着他们四处惹是生非，爹妈也管不了，作为叔辈，李援朝也是又气又急。 老冉提前退休本就是为了给儿子腾位置，想着能让家里的这棵独苗顶替，可冉剑压根受不了管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过了几个月，制服一脱，爷们儿不伺候了，继续混社会。 老冉气的大病一场，自此听之任之，说自己只当没生过这个娃，哪一天就是死在外头也不会给他敛骨收尸，自己死了也不会麻烦他披麻戴孝。 这一年来冉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在外头弄啥营生没人知道，隔三差五就来学生食堂蹭饭，也不知哪里搞来的饭钱。 看着几个混混毫不在意的样子，又看李援朝脸上时而发狠时而无奈的表情，尔东心中大概有了数，他自然不想把事情闹大，得罪几个小流氓倒没什么，但是一旦闹僵，后面被他们惦记上了就很麻烦。 李援朝这边也是想息事宁人，正想着怎么劝尔东呢，两个中年人匆匆推门而入。李援朝不由一惊，卞主任赵部长，你们怎么过来了？ 赵长安没说话，卞主任看看里屋，见尔东没什么事，松了口气，没好气道，我学生被你李大处长抓了，我还不得过来看看？ 李援朝苦笑，您说笑了，事情不大，我都准备让他们写保证书走人了。 老李啊，里头这几个小伙最近可是不安分，都开始骚扰女同学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援朝黑脸道，我还没来得及问，您这不是就来了嘛，说着话把尔东叫了出来，卞主任，人就交给你了。 尔东就有点不好意思，这点破事怎么把系主任和师叔都给惊动了，于是躬身道，卞老师赵老师，添麻烦了，对不起。 第167章 校园足球赛(1) 赵长安叹口气，还是没说话，卞主任温言道，尔东啊，你不用给我们道歉，你刚来不清楚情况，我们可是知道的。 这回过来，这两位显然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冉剑他们，卞主任又道，老李，很多同学反映，他们抢学生饭票，惹是生非找茬打架欺负敲诈学生，你们保卫处可得好好管管了。 李援朝道，最近一段时间没见他们闹事啊，也没有学生找我们反映情况。 卞主任道，可别小看了这几位，他们打人立威是偶尔为之，之后直接索要就行了，如果学生受了一点小伤，他们还会拿钱给人堵嘴，精着呢。 这不成了校园四害了嘛，尔东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外号？刘处长也赶来了，正好听到了尔东的话，不由奇道。 李援朝头更大了…… 巧合，纯属巧合。尔东尴尬道，卞老师赵老师刘处长，没别的事我先去上课了。 行了，你先去上课吧，时间也差不多了，卞主任道。 尔东朝三位长者欠了欠身，出门骑上车朝教学楼而去。 这娃绝对不能在咱学校出事！刘处长道，卞师赵师你二位先回，我再跟老李说会话。 卞主任点点头。 刘处长和李援朝说了什么，李援朝又是如何收拾冉剑几个的，没人知道，西京大学的学生们从此再也没在校园里看到这几个混混的身影，这倒是真的。 尔东以一敌四大战西京大学“四害”并将他们逐出校园的传言不胫而走，一夜之间，他便成为校园的传奇人物。 尔东觉得很不舒服，他可以明显感觉得到，以往那种骑着二手自行车悠然穿过整个校区的自在，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先前也只是中文和外语系的同学们对他的背景有些了解，这一次与小混混的冲突，却使他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物。尤其是在郭晓君杨艳丽文图并茂的千字专访上了校报头版后，尔东所到之处，都是好奇和关注的目光。 那篇专访的题目是，《最强国手入学我校，将为中国荣耀征战奥运》 卞主任觉得这篇专访写的不错，还专门拿到课堂上分析了优点和不足，郭晓君杨艳丽自然是欣喜不已，尔东作为当事人在台下听着颇有些尴尬，觉得两位师姐写的确实有点过了，好像汉城那块金牌上已经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样。 不过他也没时间琢磨这些事了，三月十七日，国家拳击队全体四十七人抵达西京，入驻河西省体委重竞技中心，如果没有大的意外，下一个奥运周期前，会常驻此地。 训练计划已经在国家体委报备了，金在石依然担任总教练，郑世恩任领队，李维山齐勇赵长安张浩等六人担任教练员，还有老何领队的两名队医随队来到西京。 训练日程安排的很紧，六月底全国锦标赛前，要完成预定的各项训练任务，之后其他大部分队员暂回省队，国家队教练班子和陪练队员，以尔东和李世勇为核心，进入奥运备战冲刺模式。 和兄弟们相聚自然是愉快的，这让尔东有了重新回到团队的感觉，在操场跑步空击，有一种类似冥想模拟的感觉，虽然很有效果，但还是没有结结实实挥拳打在沙袋上过瘾。 称重，体测，数据完美，金在石郑世恩对尔东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断线三个月之后，小伙子仍然保持着非常好的技术和体能状态，可见他自律之严格，这是一个专业运动员最基本的素质，很可惜，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 老爷子和小老头能从日常训练细节上感觉到，尔东的心态更加的平和，对技战术的认知和体会更加深刻，体现在实战方面，就是防守和攻击的节奏时机把握非常精准，成功率极高，几乎形成了身体本能。 这令教练组成员们有些惊讶，通过不断的习练实战，使脱胎于本能成型的搏击技术重新回归到近似本能输出的状态，这一点，是所有从事拳击格斗搏击的拳手，都想要达到的理想境界。 尔东已经达到了吗？ 似乎有点像，但不能完全的确定，队友之间已然熟悉，互相的实战训练并不能作为印证的依据，只有留待汉城奥运会的检验了。 三月底，中文外语篮球足球联队和拉拉队，都收到了钩子公司赞助的比赛装备。 艾伯乐还在电话里专门跟尔东说明，如果有不合适的不用退了，直接报上号码，随后就能寄过来……反正都是你表兄厂子里的产品。 尔东这才明白，怪不得艾伯乐这么大方。早知道直接打电话给佟晓明不就完了，平白欠了艾胖子一顿饭。 小伙子姑娘们开心坏了，从头到脚一应俱全啊，虽然是made in china，可对比下其他院系买的那些山寨货，这些可是正经的钩子牌装备，西京大商场里都买不到。 尤其是给姑娘们准备的粉色网球裙，真是漂亮极了，样式简洁流畅大方，长度刚到膝盖，穿上非常显身材，竟然还贴心的寄来了配套的同色系运动内衣和运动鞋。 就凭这身装备，到时候姑娘们集体坐在球场边，哪怕不做什么动作，偶尔喊几嗓子就行。 绝对能把全西京的小伙儿都镇了。 尔东没觉得有什么，这些都是普通版的装备而已，如果是国足龙战队系列那就贵了，因为男足也打进了汉城奥运会，所以目前国足战衣卖的是相当之好，二三百一套都供不应求。 钩子公司真的是黑啊。 十一个院系代表队经过抽签分成了三个小组，中文外语联队的b组对手是物理系经管学院和图书档案与情报系，后者一般简称档案系。 周航认为这是一支上上签，他眉飞色舞道，档案系全体男生能凑出一支球队就很不容易了，我们至少还能在两个系里选一选，这下进入八强总算没问题了。 队员们也是兴高采烈。 尔东觉得好玩儿，原来队里的目标这么低啊，那自己可以在场上散步了。 四月二日星期六，西京大学校园杯足球赛开幕，居然是直接开打，连个开幕式都没有。 看着尔东有些怀疑的神色，周航解释道，这是咱们学校的传统，三大球校园杯赛这已经第八届了，都是交给学生自己组织。 也挺好，那裁判呢？ 有有有，周航道，裁判大部分是体育部的老师，专业着呢，绝对没问题。 那就行。 首场比赛是a组的数学系对阵历史系，据周航说这两个队是近两年四强常客。尔东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想打哈欠，两队的主力据说还是校队的，但是以尔东的观感，差不多也就是定水希望队替补队员的水准。 也正常吧，这些队员很多都是初高中踢过几场球，后来在最容易提升技术的年龄顺理成章的放弃了，因为必须要专心学业，要不怎么可能考上重点大学。考上了大学觉得大功告成，总算可以重回球场，但总体而言依旧是爱好者的水平，平时大家一起踢踢球，一周能合练个一两次，混个脸熟就不错了。 最终历史系2：1战胜物理系，这就差不多进入八强了，如此简单。 拉拉队的女孩子们开始热身了，“中外联队”即将开始首秀，场边的观众越来越多，因为很多人都在奔走相告，来看拉拉队美女的同学陆续赶来。 相对于队友们的激动兴奋，尔东很平静，场边观众充其量也就五六百人吧，场面实在是微不足道。 再看看对手，物理系的队员里居然有戴着眼镜上场的，裁判也熟视无睹，尔东摇头叹息，这比赛，业余的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按照尔东提前制定的战术，全队认认真真的摆好大巴，和对手互踢大脚，本方中前场一时间混战成一团，看起来热闹无比。 尔东站在中圈附近已经快十五分钟了，还是毫无机会，他突然想起了以前定水供销社搞的摸奖活动，也是一群人围在一起，不过人家一天里头总能抽出一辆摩托车自行车电视机洗衣机什么的，自己这得球的机会比摸奖摸中一块肥皂的几率都小。 一时间，竟有一种捧哏嗯嗯啊啊免费听相声的异样感觉。 终于，篮球队员兼联队门将空中稳稳摘球，然后踢了一脚只高不远差不多有三十米的大脚，物理系戴眼镜的后卫们仰头看着，没有一个人敢用头顶回去，皮球落下来又弹上去，高度总算下来了，于是终于有人猛冲上去踢了一大脚，结果毫无意外的踢呲了。 好吧，尔东接到了这脚极为“精准”的传球，喜出望外的挥手致谢。 眼前一片空旷，五十多米外，是巨大的球门和看起来很弱小的觉得大事不妙的物理系门将。 物理系后卫和中场追了几步就放弃了，尔东速度太快，他们只能焦急的朝着门将大喊，让他快点出击。 可怜的门将往前跑了几步，觉得不妥，又缩了回去，尔东看无人追击，干脆也放慢脚步，慢慢往前趟球。 拉拉队的姑娘们已经开始尖叫了。 第168章 校园足球赛(2) 快到球门区时，门将终于下定决心弃门而出，尔东停下球，然后用脚尖勾了起来，左右脚颠了几下，一脚吊射…… 替补席上，拉拉队的姑娘们又蹦又跳的在尖叫，尔东视线范围内，大概有二十多个小伙子张牙舞爪的正向他扑了过来。 周航激动的浑身颤抖，这是中文系参加校园杯八年以来的第一个进球。 管他最后能不能赢呢，现在就是要庆祝，就是要把进球的大功臣抓住揉搓，抛起，扑倒，然后在他身上叠十八层罗汉！ 裁判和观众们都笑的不行了，他们看到了球场上最罕见的一幕，一群人追着自己进球的队友要庆祝，而那个功臣扭头就跑，边跑还边惊恐的朝后摆手，明显是在拒绝队友们过分的热情。 跑了一会儿，周航好不容易清醒过来，赶紧招呼队员们回到自己半场，尔东早就跟他说过，这种校园乱战式比赛，自己绝不会发扬拼搏精神，和对手拼脚冲撞什么的一概免谈。 这几个月，一丝一毫的受伤风险尔东都承担不起。 尔东看大家的热情终于降温，松了口气，慢慢的跑回去，和队友们击掌相庆，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庆祝方式。 重新开球，物理系的队员们发现，对手好像突然开窍了，再没有笨手笨脚的胡踢乱撞，每次拿到球后，有人会保护，有人会冷静的朝中圈方向开大脚。 大脚成功率高了至少一倍。 上半场结束前，尔东至少又拿到了两次单刀机会，一次被咬牙切齿全力追回来的对手放铲破坏，一次射门时用力稍猛，打在了横梁上。 物理系的队员们也发现了尔东的弱点，他似乎很怕身体对抗。 之后的比赛，只要尔东拿球，就有三四个人马上围过来，动作也有些大。尔东没办法，只能选择向前传球或者远距离射门。 这样一来，虽然不能扩大比分，至少本队门前的压力大减，物理系队也不敢再全队压上狂攻。 上半场结束，拉拉队终于有了表现机会，十几位美女手拿绒球微笑上场，整整齐齐的跳了一段健美操。 真是养眼啊。 所有的队员和观众都觉得来对了，果然是校园里美女云集且最时尚的院系，球队水平不咋地，但是这拉拉队绝对是头一份。 尔东坐在地上，听着队友们在热烈的讨论下半场的战术，他不禁笑起来，突然有点儿重回希望队的感觉，也不知队友们现在怎样了，有没有在炎热的七月回到过体委球场…… 下半场，随着时间流逝，联队越来越放松，而物理系越踢越急，连吃了两张黄牌。 尔东还是不紧不慢的在中圈附近游弋，物理系的后卫对他这种摇奖式踢法很不屑，时间久了看他没什么作为，也不参与防守，更不敢对抗，干脆又不管他了，集体压上去攻门。 一群人摇奖总比一个人概率高吧。 但是总有人运气会好过大多数人，比如尔东。 联队那边在中场与对手拼脚时，有队员被足球击中小腹，痛苦倒地。裁判鸣哨，示意联队直接任意球。 这是尔东早就跟周航提到过的，比赛中有可能出现的场景，物理系队员们还在等待裁判再次鸣哨开球呢，周航却偷摸的跑过去按住皮球，然后头都不抬一脚开出。 任意球快发而已。 但是，打这些对足球规则懵懵懂懂的菜鸟们，已经足够了。 眼前又是一片空旷。 物理系的队员们刚开始还对着裁判大喊大叫，示意对手犯规，这还没吹哨呢。 可是当他们看到主裁和助理裁判都毫无表示的开始跟随跑动时，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 晚了，那个十号正在轻巧的颠球往球门区跑，足足有二十多米球没落地，在场边观众们的喝彩呐喊声中，在拉拉队姑娘们的尖叫声中，轻松趟过出击的门将，狠狠一脚把皮球踢进球门。 然后赶紧又朝场外跑去。 周航他们疯狂的不管不顾的在追，太过瘾了，文人才子们被虐了这么多年，何曾想过有如此扬眉吐气的一天。 这场短暂的追逐游戏终于在裁判急促的哨声中结束，尔东拍拍胸脯，这他娘的比踢了一场比赛还累。 观众们见此场景大笑，鼓掌，拉拉队的姑娘们齐齐的跳起，连喊三声加油。 八十分钟比赛即将结束，物理系也放弃了继续进攻，不丢球就行了，后面还有两场比赛，还有机会。 终于，主裁判两短一长的终场哨声响起，这一回尔东跑不掉了，他被队友们团团围住，拉拉队的姑娘们也冲进了球场和他击掌庆祝。 周鹏兴高采烈的大喊，同学们，不要乱啊，保护下咱们的大球星，抱抱可以，击掌可以……哎大家听我说，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一小时以后，咱们清风楼见！ 四月九日第二场小组赛，对阵弱旅档案系队，中文外语联队毫无意外的以六比零的大比分轻松获胜。 四月十六日第三场小组赛，中文外语联队对阵经管学院队，凭借尔东一次三十米外吊射和终场前一条龙过掉四名防守队员后的反角巧射绝杀，中文外语联队二比一战胜经管学院队，以不败战绩挺进校园杯八强。 三场比赛下来，尔东打进十球，联队一下引起了所有对手的瞩目，毕竟，物理系队和经管学院队还是上届四强队呢，虽然说几个老队员毕业走了，但是主力基本还在，不至于被一个鱼腩队伍打成这样吧。 感觉很神奇的样子。 周航在战胜经管学院队后的聚餐上喝的大醉，又哭又笑的，搞的尔东有些不知所措，这个，八强而已，不至于吧。 队友和姑娘们朝他连连点头，至于至于，我们都很理解，周航不哭我们都要哭了。 那行吧，尔东端起茶杯，加油！我们一定能打进四强！ 四月二十三号下午，西京大学足球队主教练秦立斌，匆匆赶到了校园杯八强赛现场。 小组赛他自然懒的看，八强赛倒是有可能发现一些新生里的苗子，补充进校队。 左右环顾一圈，他惊讶的发现，顶头上司赵部长居然也在，端着罐头瓶茶杯乐呵呵的在一旁观看。 秦立斌赶紧上前打招呼，赵部长，你怎么突然对足球感兴趣了？ 赵长安笑道，我哪里懂足球，我是来盯着那个猴崽子的，红队的那个十号。 什么情况？你不是最近在国家拳击队带队训练吗？ 是啊，一个没注意，有个不听招呼的就出来踢球了。 ……尔东？那个十号是尔东？ 嗯，是他，我看他也是闲的，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这马上都要打奥运会了，还这么贪玩儿，受伤了可怎么得了。 要不要我跟姚老师说一声，把他换下来？ 算了，让他踢吧，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就当是训练比赛前的放松和热身吧，不能认真。 秦立斌笑道，赵部长，你这就有点儿强人所难了，踢着踢着肯定就认真了啊，哪有甘心当看客的队员。 本场八进四比赛，中文外语联队的对手是数学系队。 观众数量明显比小组赛多了不少，球场周围聚了差不多两千人，尔东不无嫉妒的想，他们肯定都是来看拉拉队的姑娘们的。 开场前，主裁判姚卫宣布了两条新规则，为避免队员受伤，八强赛和此后的半决赛决赛中，所有队员禁止戴眼镜上场，比赛过程中禁止铲球，违者一律黄牌，背后铲球的无论是否造成后果，一律红牌。 数学系队长有些不满，姚老师，这咋踢啊？他们那么怕受伤，干脆去打乒乓球好了。 姚卫笑呵呵道，有意见比赛以后去找赵部长说去，我只管执行。 尔东心里早已明白怎么回事，心中不由晒笑，得嘞，这次踢完以后就不掺合了，省得被别人问候家人。 联队组队的时候尔东就强调过不能要戴眼镜的同学，倒不是他有什么先见之明，而是规则本身如此。他不知道原来的校园杯比赛并没有此项限制。 踢了这么多年没出事，运气也真是逆天。尔东想。 数学系场上首发队员中，至少有六七名球员都是四五百度往上的眼镜哥。比赛一开场，他们就极不适应尽显颓势，大部分队员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来球，没了眼镜，跑起来也摇摇摆摆跟喝醉了似的，控球什么的根本无从谈起，无球跑动不摔跤就已经很不错了。 观众们看着这混乱的场面，都笑的乱七八糟。 不能戴眼镜不能铲球，以硬朗着称的数学系队战力急剧下降，比赛场面基本上呈现出一边倒。 这下轮到数学系队摆大巴了。 也没什么鸟用。 数学系队全场净吃四蛋，除了尔东的三个中远距离射门得分，还有一个数学系队禁区内手球获得的点球，全队一致决定，由队长周航主罚。 尔东附耳稍稍指点了一句，周航听后信心满满，快速助跑后却轻轻推了个中路，成功骗过了闭眼选择一边的门将。 周队长激动的又蹦又跳，张牙舞爪的绕场庆祝，尔东也由衷的鼓掌祝贺，为他感到高兴。 第169章 校园足球赛(3) 周航和队友们单纯的快乐感染着尔东，让他觉得格外的轻松自在。 场边的赵长安松了口气，老秦这招确实管用，成功的把校园足球搞成了盲人足球，还是另一边不戴眼罩的那种。 数学系带队的辅导员气的血压都上来了，赛后对组委会临时改变规则的举动提出了强烈抗议，往年的四强球队今年如此狼狈，居然输给了中文外语这样的垫底球队，这让人如何能忍？！ 不忍又如何，规则如此安全第一，一句话就堵的辅导员差点口吐白沫。 “中外联队”集体摆大巴再加十号尔东摇奖式突击的怪异战术，四场校园杯比赛下来已经尽人皆知，问题是，由于新规则的加成，明知如此却也无法破解。 因为半决赛的对手计算机系，同样是眼镜哥扎堆。 临时找外援已经来不及了，队员们硬着头皮上场的结果是，比数学系好点儿有限，丢了三个球。 计算机系倒没有什么意见，全队上下平静甚至有些开心的接受了输球的结果，因为他们的历史最好成绩是八强，这次已经算超额完成任务了。 最后的决赛，在中文外语联队和地质系队之间进行。 地质系是西京大学三大王牌系之一，另外两个王牌是历史系和经管学院。 由于地质系很多专业都有野外勘察课目，所以基本上很少会有女生报考，这就造成地质系猛男云集，鲜见女同学的现状。 同样是因为专业特质，地质系同学历来在学校的各项体育赛事中位居前列，尤其是足球项目，八届校园杯拿了四届冠军，眼下这一场，全队上下信心满满，直奔第五次夺冠的目标而来。 我们的视力可好得很，没那么多眼镜哥，只须派两个校队后卫盯死十号，就万事大吉。 决赛日，西京大学足球场观众席上居然坐了五六千人，这意味着全校师生来了一大半。校保卫处的人不敢怠慢，穿着制服也赶来了。 有眼尖的同学发现，老校长和学生处的刘处长都来了，几个领导非常低调的坐在观众席上，和同学们一起饶有兴致的看比赛。 五场比赛下来，又成功打入决赛，联队全体队员自信心已然爆棚，他们确信，只要尔东在场上待着，这种校内院系之间的比赛，他们就不可能输掉。 尔东自然明白他们的想法，心内不由苦笑，于是赛前专门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说明了球队进入决赛已经是极限的现实，要求大家还是要坚持摆大巴一百年不动摇的基本原则，踢好最后的八十分钟。 我们已经创造了最好成绩，总要给明年留个突破的目标吧？ 周航和队员们听了，频频点头，认为尔东同学说的很有道理，全然忘了自己球队不堪回首的过往。 掌声响起，经久不息，这是献给刚刚跳完开场健美操的拉拉队美女们的。 尔东，加油，联队，加油！ 姑娘们在场边振臂高呼口号，然后举起手中的绒线球使劲挥舞。 五场比赛下来打进十六球，勇斗校园混世魔王的奥运拳击手尔东同学，此时又有了西京大学校园球王的新绰号。 尔东原以为自己的进球数据已经很不错了，不想周航却告诉他，还差得远，有一个历史系的前辈，河西省队的退役球员，第六届校园杯一个人干进去了二十四个。 你算史上第二射手，周航笑道，哪怕最后一场一球不进也是。 ………… 八十分钟过去，周航一语成签。 全场比赛，菜鸡互啄的两队打成了零比零，校园杯规则是不打加时赛，双方直接进入点球决胜环节。 地质系队的队员们团结协作，以三人吃牌一人被红牌罚下的代价，拼尽全力防住了满场飞奔似乎永远不知疲惫的对方十号。 尔东今天也彻底放开了，他承认，全场五六千人的掌声和欢呼呐喊声给了他强烈的刺激，让他不知不觉间就开始不惜体力的满场奔跑，出没于进攻和防守两端。 当主裁判的终场哨声响起那一刻，联队的队员们全部都瘫倒在球场上。 居然真的如尔东所说，打成了平局！ 无所谓了，小伙子们想，哪怕现在裁判直接宣布对手获胜，自己也了无遗憾。 同样的阵容再来一次，都不可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运气，哪怕尔东仍然是自己的队友。 此时此刻，队员们难得的回归了理性。 但尔东却不这么看，他觉得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心念一转，拉起在地上装死的周航，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确定？周航双目圆睁。 确定啊。 有没有把握？ 有区别吗？都到这份儿上了…… 周航哈哈大笑，哎呀，我也是猪油蒙心，想多了，就照你说的办吧。 主裁判过来，让周航写五个首轮罚球队员号码，拿到单子后他愣了一下，不过也没说什么。 尔东把队员们叫到一处，轻声道，踢点球时脑子要放空，什么都别想，用尽全力打中路就行。 所有人都打中路？周航问。 对，所有人，不管你用脚尖捅用脚背抽还是用脚弓推，全部打中路。 联队通过猜硬币获得了先罚机会。 周航第一个出场了。 哨声响起，周航助跑了足有十米，然后……他真的用脚尖把球捅进了球门。 这是他本届比赛的第二个进球，此时，周航转身挥拳，大喊一身，只觉心满意足，无比畅快。 场下，姑娘们正在舞动，全力带动全场观众，掌声呐喊声如雷。 地质系第一个主罚队员一直在盯着尔东看，踢了八十分钟了，这家伙跑遍全场，现在连门将位置也不愿放过吗？ 尔东站在门线上朝他笑笑，然后伸展双臂，轻轻的跳动，眼睛紧紧盯着主罚队员的脚尖。 助跑，支撑脚落地…… 尔东前出一步，毫不犹豫的扑向了球门右侧。 罚球队员触球的一瞬间已经开始后悔，对方门将提前扑出的方向，正是自己选择的方向…… 一比零！ …………五分钟前。 我还没当过守门员呢，尔东笑眯眯的对周航道，这次可算有机会了。 周航不再说话，心里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立刻把门将叫了过来，尔东草草的换上门将的上衣和手套，然后举手向主裁判报备。 裁判点点头，示意收到。 所有人，踢中路，队长，罚第一个球！ 尔东说罢，伸出双臂，队员们围成一圈，紧紧的搂住彼此的肩膀。 联队！ 加油加油加油！ 联队！！ 必胜必胜必胜！！ ………… 地质系队的门将几乎要崩溃了。 联队前四个罚球打进了三个，而且全部选择了打中路，尤其是第四个球，自己已经确定对方还会继续打中路，没想到联队罚球队员踢球时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推射中路居然变成了铲射右上角，而且打了个巨刁钻的死角。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对方的十号前锋，也是他现在的临时同行。 他百思不得其解，尔东究竟是靠什么判断罚球方向呢？ 前四个罚球居然扑出去了两个，另外两个方向也判断对了，只是球速太快没能挡住。 现在，只要他打进点球，比赛就结束了，地质系的五冠伟业梦想就会暂时告一段落。 对了，他还会选择打中路吗？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是校园球王啊，以他的脚法，打四个角都有可能。 裁判的哨声响了。 不管了，扑左边，十号左脚脚法不如右脚好。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吧…… 你大爷的……还是中路……而且是轻轻一脚搓射…… 地质系队门将趴在左门柱旁，眼睁睁的看着皮球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坠入球门。 今天天气可真好啊，叹口气，门将仰面朝天望着蔚蓝的天空，总算是结束了…… ………… 简陋的镀铜奖杯在主席台上的一张旧课桌上等待着新主人的到来。 但是等了半天，没有人过来。 满场都是挥舞着中文外语两系旗帜，张牙舞爪呐喊着兴奋奔走的年轻辅导员和学生，他们在尔东罚进点球的瞬间，不管不顾的冲进了球场。 甚至连拉拉队的姑娘们也冲向罚进最后一球的尔东。 这一回尔东没跑掉，被捷足先登的队友们狠狠的压在了地上。 哎哎哎，轻点儿啊，我……我喘不上气了………轻点儿轻点儿…… 队友们同学们姑娘们兴奋的满脸通红，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毫无疑问是一个奇迹，一个最乐观的的球迷都不敢想象的奇迹。 点球决胜已经够刺激了，赢的居然还是自己的球队。 尔东爬起来的时候已经狼狈不堪，头发已经被几十双手揉的乱七八糟，球衣也变得皱巴巴的，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口红印记，怪不得刚才周围人大声起哄呢，不知哪个胆大的拉拉队姑娘啃了自己一口。 赵长安也靠边站了，因为给冠军队颁奖的居然是校长他老人家。 张与之先生满头银发，红光满面笑容慈和，身着白衬衣黑裤子的老先生平日里走在校园里，也是一副老教员的模样，不会让人有丝毫的距离感。此刻，他挨个的和队员们握手，笑眯眯的为他们戴上奖牌。 第170章 十秒钟暴击 在全场观众的欢呼声中，周航深鞠一躬后，从老校长手里接过了第九届校园足球赛冠军奖杯，然后转身，用力的高高举起。 周围的人看得清楚，小伙子此时已经流下热泪，并且毫不掩饰的哭出了声。 队员们也都流泪了，拉拉队的姑娘们更是抱在一起泣不成声，这两个多月的同舟共济悲喜与共，早就让本来互不熟悉的他们，结成了一个富有激情和凝聚力的团队。 此刻的眼泪，是激动是喜悦是难以置信是大喜过望。 西京大学球场上掌声雷动，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自己的身边，刚刚诞生了一个小小的足球奇迹。 秦立斌遗憾的摇摇头，对赵长安和姚卫道，赵部长，姚老师，可惜尔东身负重任啊，如果以他为核心组成中前场，我有把握把校队带进省大运会四强。 赵长安笑道，先不说足球，他现在四百米到一千五都是国家二级水平，参加省大运会田径甲组比赛的话，都是前三的水准。姚老师，你难道就没想法？ 姚卫点头道，我当然也想过，不过念头刚起来就被自己掐了……老秦啊，你也别多想啦，都是吃这碗饭的，国家队比赛任务第一的道理就不用多说了。 秦立斌咂咂嘴，我就是觉的太可惜了。 ………… 尔东拍拍一直高举奖杯的周航，示意他把奖杯交给旁边的队员，周航如梦初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忙把奖杯传递了下去，然后望着尔东轻声道，谢谢你啊东东，这有可能是我在西京大学四年里最高兴的时刻。 尔东笑道，不至于吧，你还没谈过恋爱呢。 周航也笑，胡乱的抹一把脸，搞的好像你谈过一样。对了，晚上你想咋安排？ 老规矩，全体清风楼聚餐庆祝，把篮球队的兄弟们叫上。 行，我这就通知。 学生娃们如果想以庆功等由头集体出去吃个饭，必须要过三关。 周航要提前跟辅导员请假，还要跟系里报备，最后还要在保卫处打招呼，这才能保证在学校十一点半关大门熄灯之后的半小时内，还可以正常出入校园和宿舍楼。 这规矩十年来雷打不动，为这个找麻烦可不值得。 清风楼大厅，晚十一点，庆功聚餐已至尾声。 一切都进行的很愉快很顺利很和谐，周航依然不负众望，在喝了两瓶西京啤酒后满脸通红的又哭了一鼻子，只不过这次大家都望着他开心的笑，没有人再劝他。 尔东自然是滴酒不沾，笑眯眯的看着队友和姑娘们笑闹，心中很是羡慕，轻轻吐口气，真是男怕选错行啊，都快十八了，突然有点想重新体验喝酒的滋味呢。 聚餐结束后的老规矩，足球队篮球队的队友们和拉拉队的姑娘们先撤，他们三五成群的结伴离开，周航和尔东在门口和大家挥手道别。 周航已然微醺，尔东付完账，又和打着哈欠的老板和伙计聊了几句，告声叨扰，扶着周航出了酒楼大门，慢慢往回走。 酒楼门口，三个蹲坐在台阶上的小伙儿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尔东起先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其中一个家伙有点眼熟，以前一定是见过的。 梧桐花已开，诗仙路浓香四溢，令人神清气爽，走了大概一里路后，周航稍稍缓过了酒劲儿，开始和尔东聊自己这两个月来心情的七上八下，自是无限感慨。 尔东只是倾听，并没有接话，此刻他突然想起来酒楼门口那个脸熟的小伙究竟是谁了，不由面色有些凝重。 在离学校西门不到三百米时，他已经可以确定，从酒楼出来不久就跟在他们身后的三个小伙，是冉剑的手下，意在自己。 前方不远处的丁字路口，有三个人抽着烟站着，似乎在等人，烟头明灭间，目光朝两人望了过来。 中间站着的，正是西京大学校园四害之首——冉剑。 此时此刻，街道两边的夜市小摊都在忙着收尾，十几个白炽灯零星亮着，更加衬托着大街上的冷清和昏暗……真是劫道寻仇的好时机啊。 看着旁边脚步仍有些踉跄的周航，尔东心中轻轻一叹，该来的总归要来，躲是躲不过去的。 此时周航终于看清了十米外的冉剑，察觉到了不对，冉剑？ ……冉剑？？你想干啥？！ 冉剑随手扔掉烟头，冷笑道，和你娃莫关系，今天要收拾的是你跟前的伙计！ 身后尾随的三人已经到位了，离周航和尔东有三四米远，暂时没有动作，似乎在等冉剑发出指令。 尔东静静站在一旁，全身肌肉已然悄然紧绷。自始至终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观察计算着六个人的位置和距离，还有周遭的环境。 对方衣着单薄，起码从正面看不出来是否带有凶器，但是万一冲突起来，他们绝对有可能会在旁边的夜市摊位抢刀来砍。 当然，自己也可以。 片刻之间，尔东心里已有决定，一旦动手必须速战速决，而且要下重手，第一个目标，就是冉剑！ 尔东正要动手，不想周航突然甩开他的胳膊，愤怒的抢上前去，手指着冉剑斥道，你有没有脑子，你今天要是敢动尔东，你就完了！还有你们，就完了知道吗！！给我闪开！ 一边儿去吧，冉剑一把将周航拨拉到一旁，他的手下更狠，直接一脚把周航踹了出去。 冉剑不屑道，话还多的很，再逼叨，连你一块儿收拾。 在周航踉踉跄跄跌进路边绿化带的瞬间，尔东猛然启动了，一抬手就是毫不留情的大摆拳。 冉剑刚刚回过头，正想招呼伙计们朝对家下手，忽觉眼前一阵凉风袭来，紧接着脑袋像是被一柄大号油锤狠狠击中，瞬间就没有了任何的意识，双腿一软眼前一黑，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后脑勺磕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砰的一声大响。 冉剑手下的五个混混也算是街斗打皮了的，眼看老大被打倒，还算反应敏捷，第一时间就扑了过来，想围殴尔东。但是五个人的速度毕竟有快有慢，再加上有些大意，此刻的场景如果在经过的路人看来，似乎更像是舞台上的打戏，喽罗们一个个举着拳头，很有节奏感的冲向主角早已饥渴难耐的拳头。 没有，也绝不可能有任何意外，包括击倒冉剑在内，尔东前后大概只花费十秒，打出了六拳，就把对方六人全部放翻在地，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被对方的拳脚擦到半分。 等周航艰难的从绿化带里爬出来时，眼前的一切让他目瞪口呆。 六个壮汉躺了一地，毫无声息，有两个家伙的腿还在抽抽，其他四个家伙跟死掉了一样，一动不动。 周航瞬间“死机”了，脑中一片空白，沮丧的瘫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努力了半天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他双眼茫然，口中喃喃道，完了，这下完了。 他几乎可以确定，尔东打死人了。 周航，你有没有劲儿跑了？尔东问道。 跑？我往哪儿跑？ 尔东一笑，当然是跑去派出所报案啊，你以为呢？ 这一会儿功夫，周围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看热闹的人们，已经围满了现场，尔东眉头一皱，大喊道，大家不要围过来，不要破坏现场！ 人们总算是听劝，保持了一点点距离，有好事的就问道，学生娃，到底咋回事嘛？ 碰到闲皮抢钱咧，尔东学着西京方言简单回了一句。 周航终于艰难的站了起来，也不说话，跌跌撞撞的朝着诗仙路派出所方向跑去。 ………… 这一晚注定混乱不堪。 诗仙路派出所民警出警后，把尔东冉剑七人带回了派出所，了解情况后不敢怠慢，马上向城南分局、西京大学保卫处做了通报，分局领导和保卫处李援朝赶到后不久，市政府市公安局和省体委的领导也前后脚赶来了。 派出所侯所长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把领导们迎进会议室，简单汇报了目前了解到的情况。 冉剑一伙儿蓄意寻衅报复，堵截尔东周航欲行殴打未果，反而被尔东全部击倒，目前都已经苏醒，六人有呕吐眩晕等轻微脑震荡症状，经检查均无大碍。 麻烦的是，冉剑一伙其中两人身上携有管制刀具。 李援朝听罢，脸色苍白冷汗淋漓，领导们则神情凝重一言不发。 侯所长一脸为难，各位领导，如果按普通的治安问题处理，这几个人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后果，还被对方给打了，充其量在拘留所关上十五天也就放了。但是如果按流氓罪处理的话，这些人得进去待个起码三年，一边是西京大学学生，一边是西京大学教工子弟，我们确实有些为难…… 为难什么？严秘书长说话了，语气严厉。 他们都带了刀子了，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他们没想到六个打一个也没有得手而已！ 侯所长，你可能不完全了解情况，被截的这个学生名叫尔东，是国家拳击队运动员，马上就要去参加奥运会了！他要是真出了事，你想想影响和后果！ 第171章 国内无对手 ……林局？ 侯所长不敢说话了，眼巴巴看向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城南分局林局长。 林局长苦笑一声道，这几个人按作案情节的话，已经够得上流氓罪了……这样吧，小侯，这个案子就由分局接手了，你这里呢，晚上让伙计们辛苦一下，把掌握的材料备好备细，不要有什么岔子，明天交给分局审核，再由分局上报市检察院。严秘书长，其他的我这里没什么了。 那行，我等你们的处理结果，对了，提醒一下，市里主要领导都要看！ 严秘书长说罢，跟在座的各单位领导们点点头，起身走了，林局长省体委领导侯所长也先后离开，只有李援朝坐在偌大的会议室半天没挪窝，心里又气又急，但又无话可说。 老冉哥啊，这回……我可真是帮不了你了…… 冉剑一伙意图拦截尔东报复行凶，最后却惨遭团灭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西京大学校园甚至整个南城。 话题足够劲爆，再经过数轮发酵，最终不可避免的流于俗套：奥运选手一打六且十秒解决战斗，真相还是吹牛？ 有人就不信，说一打六勉强说得过去，十秒钟怎么可能，武侠小说么？ 信的人就杠，又没有人拦你，你去试当试当嘛，国家队队长你娃够不着，不行你找个省队市队的体验体验？ 甚至有好奇心重的绕了七八圈找到了诗仙路派出所侯所长和当事人周航求证，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所有的争论在一个月后冉剑团伙被判入狱后彻底终结。 《西京日报》法制专栏专门介绍了案情，经过审讯，冉剑一伙居然还有盗窃抢劫的案底，文中虽然一笔带过了团伙覆灭过程，但是报道中也明确了当晚该团伙意图拦截行凶的对象只有两人的事实。 有意思的是，几乎所有人都确定，尔东这回重拳出手，彻底解决了困扰西京大学周边的治安问题，老师同学们人人心情大好，顺带着校保卫处的压力也大减。 此事还产生了一个意料之外的附加效应，西京大学校园及周边，成了西京“闲皮”心照不宣的禁区，那些靠着寻衅滋事坑蒙拐骗偷为生的家伙，不再敢轻易在这里惹事。 但是在他们看来，冉剑一伙儿出事都是因为尔东身份敏感，换句话说他们脑子有水，惹了不该惹的人。 所以，像他们这么聪明的，才不会再去西京大学和诗仙路派出所周围自找麻烦。 不管周围老师同学怎么拿欣赏和崇敬的眼神看自己，也不管郑老爷子赵长安咋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尔东依然在安静的做着学生的同时，保持着一周六天每天五小时的训练量。 不过他仍然足够的警惕，除了在校园内稍稍放松，出门训练和回校都叫了专车接送，夜间也不再随意的进出校门。 西京地面闲皮的执着和暴力冷酷，同样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尔东心里很清楚，某种意义上，闲皮们才是真正的“强者”，而他自己，更像一件精美的瓷器，与粗瓷海碗们争斗于路边大排挡，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明智的选择。 六月到来，天气闷热。 最近好消息不少，首先是终于不用住招待所了，莲花庭院修缮完毕，尔东周末带着师兄弟们过去住了一晚，非常的满意，确实是个闹中取静休养身心的好地方。 尔东的周围邻居，大多是传承几代生息于此的几十上百年的老住户，压根没有闲杂人等，邻居们对尔东很感兴趣，通过居委会了解了他的信息后都很高兴，周末尔东和师弟们回来的时候，就有人在大门口探头探脑。 尔东也不以为意，热情的邀请好奇的大爷大妈和孩子们进院子乘凉喝茶玩耍，一来二去，邻里之间相处甚欢。 尔东干脆给了居委会曲阿姨一串门钥匙，拜托她在自己出远门时照顾一下自家院子，曲阿姨很痛快的答应了，还说了你去为国争光，家里就交给阿姨了这样的暖心话。 似乎哪里不太对味…… 江平依旧保持着一个月一封信的频率，这回信里通报了顺利通过期末考试并且排名年级前三十的好消息，数学成绩稳定在一百分左右自然起了关键的作用。 江平在信中说，她准备找老爹开后门办护照，争取去一趟汉城，现场看奥运会和尔东的比赛。 无独有偶，师母也来信说，师父前些日子得到了边疆省体委的通知，通知他办护照，国家体委分给边疆省体委的仅十个汉城奥运观赛名额中，有安永泰同志一个。 尔东开心极了。 鉴于江平经常放自己鸽子，他对小妮子到底能不能去汉城还是持怀疑态度，回信时给了她佟晓明的大哥大号码，让她有什么事可以通过表哥联系。但是师父能来是毫无疑问了，想到能在看台上看到师父庞大的身形出现，尔东就觉得心里踏实。 爹娘也来信了，随着奥运会日渐临近，家里头州上市上县里的客人来的不少。尔建国在信里说，六月初乔市长专程来了一趟，说尔东如果能打进半决赛决赛，市里州上的领导和电视台广播电台日报的记者，会和他们两口子及全家老少一起看电视转播，定水县的领导也是这个意思。佟梅英附言，儿子，你好好的打比赛，家里的事不用你惦记，更不用操心！ 朱明佟晓峰也写信过来，两人最终确定落脚深港，朱明将暂时挂靠在佟晓明的香港久利公司，成立相对独立的“明工作室”，就短短一个月时间，也不知是怎么运作的，居然还成了深港大学的自费生，在建筑设计专业就读…… 尔东心里不由感慨，大哥，您好像初中都没念完吧，这一夜之间……就大学生了？ 至于佟晓峰，去了一趟香港考察餐饮业，目前在深港四处找门面，准备开一家主打边疆特色，以边疆特色菜系、小吃和面食为主题的餐厅，他还通过艾伯乐和啃的鸡中国公司取得了联系，目前正在就在深港开办加盟店开展意向性谈判。 总之这两人所图甚大，却又扎扎实实。 看来出门转转就是好，两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成长着，进步的程度超乎想象。 陈伯和佟晓明决定去汉城观赛，而且执行力更是没话说，汉城那边费用昂贵的酒店都订好了，还花大价钱买到了全套的拳击比赛门票，也就是说，只要尔东能打进决赛，那么全部五场比赛他们都可以看到！ ………… 六月底，第二届全国拳击锦标赛如期在西京举行。经过近三个月的集训，国家队全体队员悉数代表各自省市出战。 尔东在本级别小组赛一路遭遇对手弃权，最后只打了两场比赛，半决赛和决赛先后对阵王建军和周景文。 王建军打了一回合后也宣布放弃，实力因素是一方面，其次是奥运在即，不愿意再无谓消耗队长的体力精力，尔东觉得这样不好，但是王建军不以为意，反过来劝尔东别在意。 倒是周景文在决赛中咬牙苦撑了三个回合，再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大师兄密不透风的重拳。 尔东对小耗子的顽强和坚韧非常赞赏，看师父在台下也是表情轻松，很满意的样子。 两场比赛轻松获胜，尔东蝉联全国锦标赛六十公斤级冠军，而周景文顶替了安德烈，如愿成为国家集训队队员。 竞技体育就是如此，没有丝毫温情可言。对此没有人表示不能接受，既然选择了这个行业，所有的运动员都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阿布在本届比赛中大放异彩。 在升级以后的四场比赛中，阿布全程优势明显，先后战胜各路强手，并在决赛中以微弱优势力克师兄艾力，成为六十九公斤级新科全国冠军。 他和尔东一样，成为第二个不满十七岁就入选国家队的选手。 金在石郑世恩早在石城就关注到了这个身高臂长打法灵巧却又极为凶悍的小伙子，在听过齐勇的介绍后，马上就把阿布列入新一届国家队的重点考察队员名单，明后年的亚锦赛世锦赛和亚运会，将会成为阿布拳击生涯试炼的舞台。 全国锦标赛最后的战绩也证明，边疆省一家独大的格局目前仍然没有改变，他们夺得全部十三个级别中的八个冠军。 赵俊杰张建伟李世勇也相继卫冕各自级别冠军，总体而言碰到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对手，一路打下来也没有遭遇过多挑战。 全国锦标赛顺利结束，尔东做东，请老爷子小老头和教练组后勤保障组全体成员以及师父和师兄弟们，欢聚西京酒店。 世界真的很小，金在石在和安永泰攀谈时，居然发现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教练。 苏联拳击队功勋教练，谢尔盖·弗拉基米尔·鲍里索夫。 ……老头儿十年前去世了，金在石黯然道，他一辈子没成家，最后也不知道葬在了哪里。 安永泰红了眼，良久没说话。 第172章 汉城奥运会 全国锦标赛后，国家集训队再次解散。 送别师父和兄弟们，尔东李世勇随国家拳击队奥运团队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针对性封闭训练。 封闭训练，就字面上的意思。 这下好了，不能回家不能回校不能外出，吃住全在体委，尔东微弱的抗议了一下自然毫无效果，只能变着法儿的在训练中偷偷懒了，但是三对一人盯人的训练模式，很难得逞…… 时间在中高强度训练中一天天过去，距离汉城奥运会开幕越来越近。 国家拳击队奥运团队由九人组成，金在石任总教练，郑世恩任领队，李维山齐勇赵长安担任助理教练，随队医生还是何大夫，此外加了一个专门调配来的高丽语翻译。 七人围绕着李世勇和尔东，认真准备赛前的各项工作，简洁而高效。 八月六日上午，中国奥运拳击代表队全体成员乘火车抵达京城，当天下午就参加了在国家体委举行的出征奥运誓师大会。 这是继一九八四年洛杉矶奥运会后，中国代表团的再次出征，三百多名运动员近二百多名教练员工作人员齐聚一堂，国旗飘扬国歌嘹亮，所有的人激情澎湃，满怀必胜的信念。 人群中，尔东李世勇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振奋和扑面而来的巨大压力。 各类各级的锦标赛，更多的是看重运动员技战术能力和状态，奥运会则不同，这是一个巨大的面向全球的公开的舞台，更高更快更强的口号背后，蕴含着国家民族精神力量和各种实力的比拼，内中的含义大家早就心照不宣，绝不可能不涉及国家和政治，如果真的以团结和平为主了，上一届苏联和东欧那些国家早就参加了，八零年莫斯科奥运会也会成为中国代表团的首战。 竞技场上，只有弱者，才会无奈的挥舞健康快乐的旗帜，而强者之间的对话，绝无温良恭俭让可言！ 开幕式很好看，主题曲《手拉手》注定成为传世经典，但是很遗憾，国家拳击队在开幕式后的第三天才启程奔赴汉城。 早上九点从首都机场起飞，大约三个小时后，国航波音客机抵达汉城金浦机场。南高丽方面的几个工作人员和志愿者早已在机场出口等候，拳击队一行直接乘坐大巴赶往奥运村。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正是号称“亚洲四小龙”之一的南高丽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经过半岛战争，南高丽已经彻底成为美国人的冷战前沿，自然而然也和日本一样，承接了欧美转移过来的二三线产业，在这点上，全面倒向苏联的北高丽也差不多，经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甚至比邻居北方大国的情况还要好一些。 此时北高丽已经是强弩之末，蹭吃蹭喝的好日子快要结束了。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则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财大气盛的甚至宣称要买下美利坚，浑不知已是最后的晚餐将至。 而南高丽正在爬坡的最后阶段，整个国家的工业化积累已经基本完成，创造了所谓的“汉江奇迹”。 虽然是国家支持下的的财阀经济，但不可否认的是，南高丽人民的生活水平在逐渐提高，已经超过了北方同族。 行驶在通向汉城奥林匹克公园的高速公路上，尔东感受到，整个汉城犹如一个巨大的工地，这个国家，正在借奥运会的时机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 中国奥运代表团的驻地是临近奥林匹克公园的运动员村，那里有一大片公寓式的建筑，充分展示了南高丽百万劳工大军奔赴海湾石油国为国赚外汇的工程技术积累。外表虽然平平无奇，里面的设施配置也还可以。 尔东知道，此时的京城亚运村也正在建设中，亚运村和汉城奥运村采用的模式，是这十年来的国际大型运动会的标准模板，运动员村的建设当然不是一次性的，为了获得最大利益和促进循环经济，在盛会之后，这些公寓将对外进行出售。 运动员村就在新建的奥林匹克公园旁边，环境自然是一流的，国家拳击队一行抵达后，无暇欣赏异国风情，立即开始着手准备后天的比赛。 奥运会拳击比赛赛制和锦标赛有很大不同，采用的是单败淘汰制，同级别比赛的对手都通过抽签决定。 今天晚上七点，将进行正式比赛前的抽签环节，时间安排方面，还是稍稍有些紧张。 尔东觉得抽签决定对手这种方式，只是面上的公平，运气好的话，二流选手搞不好也能混块奖牌。 但是奥运拳击比赛就是如此，为了这种相对意义上的公平公正，甚至不设种子选手，这就意味着以往的战绩优劣不会给选手带来任何助力或者困扰。 省事的一点是，拳手只要打进半决赛，两个争夺决赛权失败的运动员就不用再打了，直接并列第三名获得铜牌。 根据各国代表队报名表来看，尔东和李世勇要想取得金牌，需要至少五场比赛，九天内打完。 称重环节和国内赛事略有不同，在比赛第一天上午进行，从称重到比赛开始只有不到三个小时，所有的参赛运动员同时进行体检和称重。但是在后续比赛过程中，只要求当天参赛的运动员参加体检和称重。 其他的规则都差不多，比赛分为三个回合，每个回合三分钟，回合间休息一分钟。 晚上九点，教练组五人在抽签结束后回到奥运村，餐厅的韩式饭菜吃不惯，所谓的西餐也面目可疑，只能草草吃点泡面垫垫肚子，开始研究对阵形势。 折腾了半天才发现，根本没办法制定赛前针对性计划，因为尔东和李世勇抽到的第一个对手，全是不知名的选手。 东德选手雷奥·舒尔茨，是尔东的第一个对手，他是通过欧洲附加赛拿到的奥运参赛资格，今年二十九岁，身高一米七五臂展一米八零，战绩不详，技术特点比赛风格不知。 按说雷奥是从附加赛打上来的拳手，实力应该不是很强，但是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金在石还是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毕竟是奥运会赛场，而不是羊城那家美国酒店的堂会式比赛。 李世勇第一轮面对的则是一名墨西哥拳手，名字非常之长，教练们干脆的简称其为桑托斯。 这个桑托斯是今年北美业余拳击锦标赛的亚军，年龄二十四岁，身高一米七零臂展一米七零，以往战绩和比赛风格、技术特点同样一概不清楚。 墨西哥拳击一向实力出众，从业余比赛出头的职业名将众多，和足球一样，拳击也是墨西哥底层青少年为摆脱贫困和黑帮，从而搏一个前程的为数不多的选择。 但是真正做到摆脱，又谈何容易…… 抵达汉城的第二天，国家拳击队全体参加了奥运村升国旗仪式，升旗仪式之后，中国代表团召开领队会通报了比赛开始三天来的一些情况和注意事项。 郑世恩回来传达了会议要点，中心思想就是，防火防盗防棒子。 据代表团搜集到的信息，南高丽人为了在这届奥运会上取得好成绩，可以说是倾尽全力，为了达到目标，他们自然而然的把中国和日本定为主要对手。因为这两个国家也是南高丽在亚运会上的主要竞争者。 这两天参加其他项目的中日代表队遭遇了很多暗戳戳的“照顾”，比如热身场馆时间安排上的延后，一些必要设施设备的缺乏等等，同样的情况苏联和东欧的一些代表团也遇到了。 当然了，美国爸爸和欧洲舅舅是不会碰到任何问题的。 使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法，目的就是给你添麻烦，让你不舒服，你一旦提出意见，他们也会态度极好的接受并承诺改进，至于到底何时改进，那就不清楚了。 奥运比赛开始才三天，南高丽群众就已经绷不住了，开始主动出击。日本运动员搭乘出租车去场馆时，南高丽司机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装作听不懂语言的样子故意绕路，等到了比赛场地，比赛都已经开始很长时间了…… 还有更离谱的，为了让第二天的对手休息不好，南高丽方面还组织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到运动员休息区附近闹腾，警察接到报警后也是姗姗来迟驱散了事，问题是这些人第二天还会再来。 这当然会严重影响运动员的睡眠。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居然还派年轻美貌的服务员在奥运村里勾引竞争对手。 这就有点无所不用其极和没有底线了。 但是这招还挺管用，反正欧美和日本不少男运动员都中了招，至于美女服务员们的努力到底能不能影响对手的比赛状态和成绩，那就不好说了。反正一直到十几年后的南非世界杯时，是否让球员妻子女友随队助威都还是争论话题，当然，也一直是中外运动医学界关注的课题。 衣食住行都要随时注意，郑世恩强调，这个由教练组后勤组负责，尔东和世勇就全力以赴专注于比赛本身，别的什么都别想。 第173章 首战即完胜 尔东笑道，怪不得下午来收拾房间的服务员对我使劲儿眨巴眼睛呢，嘴里还一个劲儿的说着刀勒刀勒，后来我给他看国旗她才走掉了。 大家都笑了。 郑老爷子瞪了尔东一眼，其实他心里也不以为意，他对自己团队成员的自觉性和自控能力还是有绝对信心的，除了后来的小翻译和两名队员，其他人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不可能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不是有必要再准备一套出行方案呢？如果真的碰到了大巴“坏了”出租车绕路之类的破事，那可就来不及了。 尔东自然看出了老爷子的疑虑，神色轻松，郑指导，这个事情就交给我吧，保证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你想怎么做？ 简单，打个电话就行，尔东笑道。 来汉城之前，先期抵达汉城的陈伯和佟晓明就联系到了尔东，电话里佟闽疆听到尔东的声音开心极了，闹着要和舅舅说话，尔东只好安抚一番，说明天就能看到舅舅比赛了。这回陈熙媛临产，差不多九月初生孩子，只好和陈粤疆一起留在深港家里，不能来汉城看比赛了。 电话里，尔东大概的说了下情况，陈伯和佟晓明知道尔东的意思后，也不多话，撂下电话立即开始行动，转天就大手笔的给国家拳击队包了两辆新款s级奔驰，跟司机说明，每天就跟在中国拳击队大巴后头，平时待命，有情况随时换乘走人。 本来尔东想让老爷子和金在石各坐一辆，老爷子拒绝了，但是他对尔东的安排非常满意，全队上下也安下了心。 这还不算结束，陈伯还专门联系所住五星级酒店的华裔粤籍厨师，每天熬汤做饭往运动员村送，彻底解决了拳击代表队的伙食问题。 这个举动，连运动员村的管理人员和外国记者都注意到了。 抵达汉城的第二天，一切都在按预案进行，运动员以放松训练为主，没有安排过多的体能训练，养精蓄锐迎接奥运首战。 汉城城市体育中心拳击比赛馆，全体运动员的体检和称重环节刚刚结束。 东德拳手雷奥·舒尔茨，身高一米七五，臂展一米八零，体重五十九点六公斤。 二十九岁的雷奥这次好不容易搭上了奥运末班车，自然十分珍惜，他非常清楚，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届奥运会了。 从资料上看，对手各项身体指标都对自己形成了压制，十八岁，真是个令人嫉妒的年龄啊。但是，毕竟是从“拳击沙漠”而来的年轻人，实力应该强不到哪里去，雷奥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 中国队也拿到了李世勇第一轮对手的资料。 墨西哥选手桑托斯，今年二十四岁，身高一米七零，臂展一米七零，体重七十四公斤。 相对于李世勇一米七八的身高和一米八二的臂展，身体条件属于一般，但这样的对手一般而言普遍擅长近战，拳风凶悍。 这是多年来的经验所证明了的。 中国队休息室。 体检称重环节结束后，尔东李世勇和教练组全体一起听金在石讲解比赛要点和注意事项，金在石讲的很细，甚至有些唠叨，有些话反复说了好几遍。 尔东听着听着，不知不觉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郑老爷子看到了，摇摇头，但没说什么。 金在石却满意的笑笑，示意大家不要打扰尔东，该准备准备，声音小点儿就行。 队里现在都知道，尔东有赛前小睡一会儿的习惯，神奇的是无论外头怎么吵闹周围多么混乱，他都能很快的入睡，跟和尚入定似的，也不知他怎么就练成了这个本事。 两个小时后就要比赛了，换了心理素质一般的，十分钟上一趟卫生间也是常有的事，偏他安之若素，居然还能小睡一会儿。 李世勇看着大师兄睡着时放松的样子，心里莫名的也静了下来，他突然想起了尔东常说的那句话，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行当，紧张也没用！怕了就不用上台了吗？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是啊，自己选的路，哪怕是紧张的要死，也要死在拳台上！ 比赛场馆算是翻新过的吧，条件也就一般，还没有北高丽场馆看起来漂亮。观众没有想象的多，坐的稀稀拉拉的。 走在出场的通道上，不远处一条非常显眼的巨大的，写着“中国队加油”字样的红色横幅后面，尔东一眼就看到了欢蹦乱跳向他招手大叫的佟闽疆，陈伯和佟晓明手里挥舞着两面小国旗，也笑眯眯的望着他。 当然，还有穿着一身红色领奖服的身形伟岸的师父。 安永泰微笑着正朝他挥着手，目光相对，师父对尔东点点头，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国旗。 尽管早就知道师父要过来，但此刻以这样的方式见面，尔东还是觉得非常的激动。 在异国他乡的奥运赛场上，尔东的体会更加深刻，自己身上，承载着师父那一代人三十年来始终不曾泯灭的梦想。 心脏突然就狠狠的跳了几下，鼻子酸了，眼角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 他深深的吸口气慢慢呼出去，平复了下心情，朝亲人们挥手致意，还笑着朝闽疆挥挥手抛了个飞吻。 佟闽疆开心极了，蹦蹦跳跳连连挥手，还不忘向周围的南高丽观众们大声介绍，那是我三叔，他是中国队的！ 也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年轻对手，雷奥的感觉并不太好，对方身材修长，肌肉匀称，一看就是经过了非常好的训练的专业拳手，从他的眼睛里，雷奥看不到任何紧张情绪的流露，黑色的眼眸像一潭湖水，深不见底。 尔东确实没有紧张，甚至还在上台前让李维山拍了几下脸打了几下腹部，刻意的让肌肉紧绷起来，以免自己太过于放松。 铃声响，第一回合开始。 这是中国拳击运动员第一次登上奥运舞台！ 此时此刻，当然不是考虑历史意义的时候，尔东瞬间凝神，全身心的投入了比赛。 雷奥是个非常保守严谨同时很有拳台经验的运动员，防守还不错，同样，他也是一个力量反应都在走下坡路的拳手。 比赛刚开始一分钟，在经过几轮试探性出击后，尔东就得出了上述结论。 尔东不再犹豫，索性放开手脚，主动出击，场上情势一时大变，呈现出尔东满场逼迫老雷奥的局面。 尔东打的越来越得心应手，第一回合结束前，连续几记重拳得手，雷奥摇摇欲坠，尔东毫不放松，继续把雷奥压到角落，很有节奏感的一拳拳打向他的头腹部。 ……回合结束铃声救了老雷奥。 三岁零一个月的佟闽疆小朋友现在已是不折不扣的拳迷，甚至比陈伯和他爹都懂得多一些，这得益于他每天雷打不动的看录像听解说，甚至连学英语也是跟着录像启蒙的。 第一回合结束，他奶凶奶凶的挥了一下小拳头，回过身跟陈伯和佟晓明确定的下了结论，第二回合三叔就能干掉那个黄毛！ 安永泰和陈伯抚掌大笑，佟晓明苦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小子，自从见过尔东一面看过他的比赛以后，就突然变得好斗起来。 他有点窃喜，也有点小小的担心。 佟闽疆小朋友的直觉非常准确，撑到第二回合一半时，老雷奥确实打不动了，虽然没有倒下，但是毫无反击动作，而且防守时身体压的越来越低，几乎蜷缩成一团。 再打下去就太难看了，也没必要。 场上裁判见状，果断挥手宣布终止比赛。 雷奥和他的教练并没有提出异议。 尔东兵不血刃，以绝对优势顺利挺进十六强。 首战开门红，台下教练组成员击掌庆贺，金在石郑世恩强压激动之情，紧紧的握了下手，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观众席上，几十个以留学生为主组成的中国拉拉队已经自觉的围在了陈伯一家挂的横幅后面。此刻，几十人的掌声欢呼声也是颇具声势，引得场内观众瞩目。 欢呼声中，前排佟闽疆的清脆童声清晰可闻，尔东下场时，朝师父他们的方向鞠了一躬，又朝他们挥挥手致谢。 可惜，找了一圈儿，看台上也没有找到江平的身影。 略略有些遗憾。 下午的比赛，李世勇那边同样进展顺利，北美亚军桑托斯似乎中了传说中的南高丽版美人计，整场比赛脚下虚浮，拳力绵软，既攻不进去又守不过来，勉力坚持到第三回合后，连续三次被重击读秒，李世勇以技术性击倒优势获胜。 比赛结束后，李世勇飞奔到观众席里，不管不顾紧紧的拥抱了师父，安永泰咧着嘴开心的笑，周围几个一起来奥运观摩的省市体委代表一脸羡慕的看着他，都为老安感到由衷的高兴。 开玩笑呢，人家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现在就在打奥运会呢。 他们这些干了一辈子体育的人都知道，这对于教练员来说是怎样的成就，哪怕最后拿不到奖牌，也丝毫不会影响专业地位。 回到休息室，大家都很高兴，尔东和李世勇不知道的是，赛前队里制定的最高目标，此时已经达到了。 尔东抱了抱李世勇，打的漂亮，保持住状态！ 李世勇狠狠的点头，多站一天就算赚的，老子现在谁都不怕！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第174章 小小的意外 虽然大家都在笑，但是对李世勇的话都是认同的。 是啊，能多在奥运拳台上站一天，就意味着离奖牌更近一步，每一个有追求的自信的运动员，都应该有这个自觉。 尔东心道，我们是来比赛的，不是来旅游的。 再说了，淘汰了就得打包回国，旅游什么的根本就是普通观众的臆想罢了。 ………… 汉城奥运会第八个比赛日，赛事时间过半，中国代表团在奖牌榜上的收获依然惨淡，只获得两块金牌，远远低于上届。 在许燕梅夺得女子十米跳台金牌以后的第七天，男子体操队娄云才获得跳马项目金牌，尽管如此，也难掩体操队全面失败的结果。尤其是上届奥运会三块金牌得主，被称为体操王子的黎宁，连连失误，颗粒无收…… 原因说来很简单，上届抵制洛杉矶奥运会的苏联和东欧几个国家，这回都来了。而他们的优势项目，恰恰和中国队重合。除了乒乓球，在体操射击举重等项目上甚至更有优势。 代表团上上下下都笼罩在低落的气氛中，此后的一半赛程里，中国代表团只在乒乓球和跳水等为数不多的优势项目里，有可能再增添几枚金牌，整体成绩落后于上届已成定局。 直到此时，仍然没有人关注中国拳击队，没有人会认为仅有的两个中国拳击手能挺进八强，包括代表团内部。 然而惊喜就这么不期而至了。 第二轮十六进八之战，尔东遭遇澳大利亚选手马修斯，这是一个所谓的技术型选手，第一轮淘汰赛战胜了一名委内瑞拉拳手晋级。 教练组在看过他的比赛录像后，一致确定，马修斯的速度力量反应表现都很一般，全面弱于尔东。 下午的比赛开始后，尔东根本没有任何试探，第一回合就以全程压迫式打法逼的对手透不过气来，大量的消耗了马修斯的体力，并在第二回合刚开始，就以连续重拳干脆利落的击倒了对手。 晚上，李世勇全力以赴，经过三局顽强苦战，以微弱点数优势战胜英国黑人选手汤普逊。 两名中国拳手顺利挺进八强！ 对手们终于开始注意这两个中国选手，新闻媒体也把目光投向了中国拳击队，尤其是尔东在轻量级连续打出击倒战绩，更让业内人士感到惊讶。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尔东和李世勇业余拳手的资格，当然，这个有人特指南高丽，南高丽代表团提出重新审核中国拳击队队员的参赛资格，结果被裁判委员会干脆的驳回。 是不是职业拳手冒充业余运动员来参加奥运会还用说？就问你之前中国有没有拳击队？什么智商这是？？ 南高丽方面如此紧张也是有原因的，尔东和李世勇很有可能成为这两个级别他们决赛的对手。 第二轮淘汰赛后，尔东李世勇先后走到前排看台，向师父和陈伯鞠躬致意。 此刻，他们不止是亲友家人，更代表着全国的拳迷和观众。 来自中国以及世界各地的华裔观众们，此时已经自发的围在了安永泰和陈伯一家周围，足有百人之多，他们纷纷上前和尔东击掌，看台上一片欢声笑语。 在现场亲眼目睹自己国家的运动员获胜，和在电视屏幕前看转播，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佟闽疆一点也不在乎尔东身上满是汗水，跳进尔东怀里，使劲儿的亲了一口，还叽叽呱呱的表达自己对这场比赛取得胜利的满意之情。 观众们都会意的笑，这一幕被一家南高丽媒体的摄影记者抓拍到了，转天尔东和闽疆咧着嘴相对大笑的照片就被各家报道奥运的通讯社纷纷转载。 佟晓明告诉尔东，就别等江平了，她没能过来，电话已经打过来了，让尔东不用牵挂，珍惜机会，全力以赴争取拿到金牌。 尔东心中暗笑，他确定这是老泰山江立勋的嘱咐，小妮子才不会说这些呢。 江平没能成行，这消息当然让尔东有一点小失望，但不会影响他的情绪，他对佟晓明笑道，师父和你们都来了，我就觉得不能要求太多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佟晓明也笑，拍拍尔东的肩膀，今天晚上大师傅做了牛肉煲。 ………… 八月二十五日晚八点，汉城奥运会拳击比赛第三轮淘汰赛八进四之战，还有一小时准时开始。 中国队休息室，尔东依然靠在躺椅上闭目小憩，但是并没有睡着，听着金在石最后一次强调此战的关键点。 波兰选手，二十七岁的奥尔舍夫斯基前两轮表现不错，先后击败挪威和苏联选手挺进八强。 但是，在与苏联选手的比赛中，奥尔舍夫斯基应该是受了点伤，鼻子一度流血不止，差点因比赛中断治疗时间过长而被判负。他的体力也消耗很大，虽然休息了将近两天，状态不一定能完全恢复。 尔东杂七杂八的阅读经历让他明白，奥尔舍夫斯基为什么这么拼。虽然苏联波兰同属一个阵营，但这两个国家民间关系非常之糟糕，某种意义上可算是死敌。 数百年的战争后遗症，表现在体育竞技赛场上，就是只要相遇，注定恶战，类似于马岛之战后英国和阿根廷足球队在赛场上的交锋。 金在石提醒尔东，千万不能大意，这是一场奖牌之战，获胜的一方至少能有铜牌在手，所以，一切都以做好防守为基础。 李世勇的对手则是上届世锦赛冠军冈萨雷斯，教练组在看过他的比赛后感觉，李世勇胜算不大。 冈萨雷斯技术全面，体能充沛，反应速度均属超一流，力量一般，是典型的技术型拳手。前两轮都是很轻松的点数优势获胜，明显没有使出全力。 金在石要求李世勇控制情绪，打好阵地战，争取近身，不要被对方带跑节奏，无论顺境逆境，都要按着自己的打法节奏去走。 最后，郑世恩告诉尔东和李世勇一个好消息，这两场关键比赛，央视将进行转播。 众人心中一振，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总算可以在全国人民跟前露脸了！ 晚九点，汉城奥运会六十公斤级拳击八进四淘汰赛准时开始。 铃声响起，奥尔舍夫斯基看似浑身放松，面带微笑慢慢走近尔东。 尔东依照惯例上前一步碰拳，不料奥尔舍夫斯基突然爆发了，俯身上步，迅速挥出一记凶狠的右摆拳，直接打向尔东头部。 尔东大惊之下，用尽全力撤步后仰，但还是被击中。 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比赛进行三轮以来，奥尔舍夫斯基是第一个这么干的。 裁判都愣了一下。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一片嘘声，这可是奥运会啊，波兰小子这吃相有点太难看了。 安永泰摇摇头，尔东显然有些大意了，但是问题应该不大，身体连晃都没晃。奇怪的是奥尔舍夫斯基得手后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立即收回来防守，可能是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拳能如此轻易的打中。 只这半秒的犹豫，再想连续打击扩大优势，就已经错过最佳时机了。 他完了，安永泰摇头道。 陈伯他们诧异的看向安永泰，安永泰一笑，解释道，我这个徒弟啊，最讨厌这样不守规矩的家伙，碰到这样的，本来八分状态，他也能打出十分！ 尔东晃了晃脑袋，感觉对手出拳的力量还算可以，但是只要不命中自己要害，这点拳力还不足以构成太大威胁。 他很理解对手的做法，场面上难看一点，一阵嘘声而已，比起货真价实的奥运奖牌，这点儿代价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理解归理解，我能不能接受，那就另说了！ 好吧，你既做初一我就做十五，现在轮到我了，既然你可以不在乎约定俗成的拳台规矩，那我也不必对你有丝毫的客气。 之前的比赛，观众们看到的都是运动员之间全程可控的技术力量体能反应的对抗，虽然激烈，偶有血流满面的场景，但是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情绪色彩，无论结果如何，赛前赛后拳手们都会碰拳和拥抱致意。 但这一场明显不同。 在被偷袭之后，没错，尔东认为这就是不折不扣的偷袭，奥尔舍夫斯基立即感受到了对手澎湃的怒火。 毒蛇吐信般的刺拳，势大力沉的摆拳，爆发力惊人的近身勾拳，以及毫无顾忌的搂抱和暗戳戳的头顶，甚至奥尔舍夫斯基后脑也挨了一拳。 对面的中国人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杀气，却没有自己期待的不冷静，对手每一次的攻击都始终精准和毫不留情。 ……好吧，我好像成功的激怒了一头猛兽。 台下，金在石郑世恩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奥尔舍夫斯基要糟。 比赛继续。 尔东根本不顾忌对手的攻击，全力以赴不惜体能的疯狂输出，奥尔舍夫斯基在重压之下，居然开始耍赖般的压低身姿频频击打尔东下腹，还有两次见势不妙直接转身，干脆把背部交给了对手。 这下中国队教练组心里都有底了，对手这是怕了。 第175章 喜忧各参半 尔东继续高歌猛进，哪怕波兰人无所不用其极的意图示弱苟活，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抢在裁判干预之前，密集的以重拳击打对手的头部。 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你特么的都是自找的。 第一回合进行到一分四十五秒，奥尔舍夫斯基狼狈不堪的蜷缩在台角，护头的双臂被尔东狂暴的连续直摆重击砸开，基本失去了防守能力。 裁判见状稍稍有些犹豫，但就在随后的两秒钟里，奥尔舍夫斯基就连续遭受到两记迅猛的直拳，摇摇欲坠之际，尔东侧步拧身，打出一记短促爆烈的右勾拳，狠狠击中奥尔舍夫斯基的下巴。 奥尔舍夫斯基应声倒下！ 尔东干脆利落的终结了比赛！ 安永泰猛地站了起来，高高的举起了双臂，但他一个字都喊不出来，因为动作过于剧烈，他感觉头有些晕，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此刻，他的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完全填满。 陈伯佟晓明佟闽疆和看台上的中国观众，不约而同的从座位上蹦了起来，齐齐的振臂欢呼！ 赢啦！ 金在石郑世恩长时间的紧紧握手，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敢，也不能再奢求了，这已经是全队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只是，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这么简单。 李维山齐勇赵长安互相握手拥抱，休息室里的李世勇呐喊着跳了起来，随即又强压着喜悦坐下，还有一个小时，就轮到他出场了。 何大夫笑呵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给他按摩放松。 比赛如此简单粗暴意外的结束，让临时抽调来现场解说的央视主持人韩樵声，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虽然已是国内崭露头角的体育解说员，但是此前韩樵声从来没有涉及过拳击比赛。尔东获胜的那一刻之前，他正在按照以往惯例，努力的抽空介绍拳击规则以及双方选手的战绩和基本情况，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然后突然之间，比赛就结束了。 ……现在……场上情况……发生了变化……波兰选手奥尔舍夫斯基……被重拳击倒了……被中国选手击倒了！！ ……我们看到……我们看到裁判员……正在给波兰选手读秒……好了，没有悬念了……比赛彻底结束了！！ ……中国选手尔东……他已经高高的举起了手臂庆祝胜利……他在向台下的教练员伸手示意……是一面国旗！ ……尔东双手展开了五星红旗，他在朝全场观众致意！……对……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尔东在赢得这场比赛后，至少可以为中国代表团增添一枚铜牌！ ……场上裁判举起了尔东的手臂，宣布他成为本场比赛的获胜者！ ……祝贺尔东……祝贺中国拳击队，他们第一次站上奥运会的赛场，就取得了让全国人民赞叹的成绩，今天的胜利，无疑为中国拳击运动的发展开了一个好头！希望……希望中国拳击能走的更远！ 此时此刻，伴随着尔东仰天长啸双手猛然展开国旗的画面， 滨海城中别墅， 西京大学阶梯教室， 西京莲花居委会活动室， 京城体院电教室， 伊州体委会议室， 宁远尔东家中， 以及华夏大地，无数收看比赛直播的人们家中， 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江平和姜秀文抱在一起笑着，江立勋狠狠的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臭小子，真是争气！ 提前赶到学校的赵俊杰周航和球队的同学们振臂高呼，哪怕不在现场，拉拉队的姑娘们也在尽情的挥舞着绒球！ 队长牛逼！ 大师兄牛逼！ 尽管相隔几千里，阿扎特王建军艾力张建伟和阿布周景文安自强以及队友和小师弟们，都不约而同的喊出了同一句！ 尔建国长舒一口气，老婆子，后天儿子半决赛，咱们好好准备一下，老爹老娘都要来，州上市上县里的领导和亲戚朋友也要来……咱们把电视机摆到葡萄架下头吧？ 佟梅英眉开眼笑，掌柜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尔东干脆利落的三连胜，让全国观众振奋不已，现场的中国观众更是觉得非常过瘾，因为他们可以纵情的欢呼鼓掌，可以再一次与尔东击掌相庆。 他们与有荣焉，因为他们一同见证了中国拳击的历史性时刻。 除了电视直播，尔东击倒对手获胜的画面随后还上了央视的奥运专题新闻和晚间新闻，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五秒，已经足以令边疆和伊州的人们奔走相告了。 我们大边疆终于也有了能给国家增添奥运会奖牌的运动员了！ ……所有人的欢欣鼓舞，在一个半小时后戛然而止。 坚毅顽强的李世勇经过三回合的苦战，点数惜败，古巴优秀拳手冈萨雷斯获胜晋级。 前天的整场苦战导致体能下降是李世勇失利的原因之一，但从总体来看，抛开体能因素，实力上确实四六开，还是有一定差距。 冈萨雷斯毕竟是世锦赛奥运会双料冠军，阅读比赛和把握时机的能力高于李世勇。 有消息说，汉城奥运会后冈萨雷斯要挺进职业拳击，鉴于以往的战绩，可能性很大。但是能不能打进麦迪逊广场花园和拉斯维加斯还得两说，美国人对古巴拳手设置的障碍还是不少。 汉城奥运会拳击七十五公斤级比赛，李世勇最终位列第五。 比赛结束后，李世勇面色平静的拥抱了冈萨雷斯，向对方教练员和裁判鞠躬致意，尔东递上了国旗，李世勇打开后披在身上，微笑着看着裁判举起了冈萨雷斯的左臂，宣布比赛结果。 他心中当然有一丝遗憾，但是没有任何的沮丧，今天的失利，某种意义上让他的信心更加坚定，与超一流顶尖高手的对决后，他清晰的看到了差距，也看到了未来的努力方向。 冈萨雷斯热情的举起了李世勇的手臂，向全场观众示意，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拳手和对手。 双方运动员的这种善意友好的互动，这几天还是比较少见的，立刻引来了观众们的发自内心的热烈鼓掌。 安指导，你咋啦？ 一起看比赛的一位教练惊讶的看着默默流泪的安永泰。 安永泰胡乱擦把脸，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这娃娃这几年吃的苦了，这回真是运气不好，碰上了冈萨雷斯，照他的实力……最少能拿个铜牌。 哎呀老安，你咋还矫情上了，另一位教练笑道，你两个徒弟都打进奥运会了，李世勇第五吧，尔东最少铜牌，搞不好不止升国旗，还能奏国歌。别说国内了，放眼全世界，有几个教练比你牛。老安啊，你可不能太贪心了。 安永泰听了，像个孩子一样破涕为笑。但是等李世勇过来给他鞠躬，向观众们致意时，他又忍不住落了泪。 李世勇见了忙劝道，师父，您别难受啊，我才二十一岁，下届……下届我还能打啊师父…… 说着说着禁不住也流泪了。 师徒两个此时心里想到的，都是过去三年多来的艰辛和努力，一路汗水血水泪水好不容易拼到今天，却拼不过一个“运”字。 李世勇身披国旗抬头看着看台上的安永泰，两人相对落泪的场面，被华新社记者抓拍了下来，以《激战过后》为标题发了通稿，国内外引用的报纸杂志很多。 真情流露的瞬间，永远是最打动人心的。 陈伯和很多观众也流泪了，佟闽疆看着大人们的神情，眨巴着大眼睛，有点惶惑。 电视机前。董文娟看到丈夫和李世勇的流泪的镜头，也潸然泪下，她心疼丈夫，心疼孩子们，选择这一行并且能够坚持下来的，都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他们的付出和风险，也许仅次于摔跤项目，没有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根本不可能摸到奥运会的门槛。 这一晚的喜忧参半过后，六十公斤级半决赛形势明朗。 尔东的对手，是美国全国冠军、北美亚军霍华德，黑人选手。 另一对则是南高丽选手崔俊元对阵哥伦比亚拳手马丁内兹。 后天的比赛，崔俊元和马丁内兹先上场，尔东与霍华德殿后，除了尔东的异军突起，崔俊元多少是凭着天时地利人和一路闯进半决赛，南高丽代表团上下和拳迷们对本场比赛充满了期待。 中国教练组对崔俊元并不看好，他们一致认为，如果尔东能闯过霍华德这关，最后的决赛对手一定是马丁内兹。 而霍华德是个特点和缺点都非常鲜明的对手，身高一米七八，臂展一米八六，体重五十九公斤，速度反应力量都很好，但是技术动作明显有些粗糙。 说粗糙也不完全贴切，金在石认为，霍华德就是有点太过随意，仗着身体条件出色，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遭遇过太大的挑战，所以自信的有点儿过头了。 东东也是一样的情况，前三轮打的很轻松，赵长安道，这场比赛必须要更专注一点，不要有什么意外。 对，这个黑人拳手力量速度反应都很好，要在做好防守的基础上，力争反击得点，把对手的节奏打乱。 齐勇认为这是一场五五开的比赛，尔东同样有机会拿下比赛。 第176章 决战来临前 李维山起身笑道，明儿再说吧，现在就紧起来也不对。 郑世恩一拍大腿，好，回去休息，今天还是牛肉煲，吃完我还得去团长那里开个小会，明后天咱们要成全团关注的焦点了，大家都别想太多，平常咋办现在还咋办！ 众人答应一声，开始整理装备，随后返回奥运村，这回都坐了大奔。倒是奥运村派来的大巴跟在了后面充当备用车。 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白手套的司机开的很稳，车里非常安静，尔东和李世勇坐在后排，默默的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 ……大师兄，李世勇打破了平静，后面全看你了。 尔东轻轻的点点头，没说话。 中国代表团驻地，领队会议。 何团长眼中都是血丝，国内观众绝大部分非常不满意中国奥运军团的表现，尤其是中国体操队射击队举重队和女排，这些原本信心很足的夺金重点项目中，除了娄云，颗粒无收。 黎宁从吊环上掉落后无奈的苦笑，他是带伤参赛，已经不复当年的巅峰状态，汉城之行纯属以老带新，带的还是青黄不接的体操男队。 但是被上届洛杉矶奥运会的大胜提升了胃口的普通观众们，哪里会懂得或者理解这一切，有人甚至把一根麻绳寄到了央视，要求转交给黎宁。 其中的用意可想而知。 今天的情况稍稍的好一些，郜敏以优异成绩夺得跳水三米板项目的金牌，尔东顺利挺进四强，确保了一枚铜牌。 但是总体而言，汉城奥运会的失败已经是定局。拳击项目本来就不在奖牌计划内，暂且不说了，初次登上奥运舞台的乒乓球项目，欧洲男队正在崛起，亚洲群狼环伺，压力同样不小。哪怕四枚金牌都拿了，也就七块，足足比上届少了一半还多。 何团长心中已然明白，此次回国之后，自己大概率是要退居二线了。 老郑，你那里……尔东后天能不能打进决赛？ 小伙子状态不错，五成把握吧。郑世恩没有把话说满。 何团长点点头，剩下的时间。都在和乒乓球队的许领队交流，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透着要求乒乓球队拼死也要拿下四块金牌的意思。 郑世恩心中苦笑，老何这是着急了啊，可这体育比赛又不是打仗，光拼命没用的。 同一时间，京城复兴路11号央视大楼仍是灯火通明。 韩樵声面前摆着厚厚的一摞资料，台里已经决定，二十七日的拳击六十公斤级半决赛和二十九日的决赛，都由他来担任解说。 季副台长还专程打电话表扬说，小韩今天的解说很不错，很有激情，令人振奋，半决赛继续努力。 韩樵声高兴之余，也有些为难，本来就是临时抓差，没曾想一不小心还获得了领导的高度评价，观众的反响也是相当之热烈。无奈之下只好继续加班恶补资料，免得到时候又被充满意外的拳击比赛弄的手忙脚乱。 万里之外的边疆省伊州宁远市，东郊尔家大院里，尔家四兄弟和佟国强正在葡萄架下忙碌，尔东祖父母外祖母在外面的花圃边坐着晒太阳聊天。 ……明天是个大日子，家里要来很多客人。 ……建国说州长书记都要来？外祖母问道。 ……说是要来，还有定水那边的书记县长，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也过来。 祖父有点得意的答道。 ……我这眼睛不好，来那么多客人，明天就不出来了，在屋里听电视就行。 祖母劝道，我的大姐啊，那怎么行，尔登也是你的孙子啊，他小时候在你那里住的日子可比在我这儿多，他要知道你一个人在屋里听电视啊，回头心里会不高兴。 ……我怕吓着人家客人。 行了老姐姐，祖父道，您这是身体不好，又没啥见不得人的，听我的，明天就在前面坐着。 妈，你们聊什么呢？佟梅英从厨房出来，笑眯眯的问道。 没啥，你在做什么呢？ 我和董老师还有老三老四媳妇准备点儿点心，明天家里来人多，水果点心都备一点儿。 行，你们忙着，我一个瞎老太太也帮不上忙，就盼着菩萨保佑，明天尔登能拿金牌牌。 众人听了都乐了，佟国强解释道，妈，您还得等两天，明天尔登赢了还不能拿上金牌牌，还得再打赢一场才行。 我的天老爷，外祖母惊叹道，可苦了小尔登了，要打这么多架。 众人听了，笑得前仰后合，院里一片欢声笑语。 尔建疆突然轻声道，国强，你想过没有，要是东东明天输了咋办？ 佟国强皱眉道，输就输了，你怕个球，运动员打比赛嘛，输赢都很正常……哎，你是不是怕大小领导都在，东东输了你不好套近乎？ 你差不多行了啊，你就真不担心？ 佟国强叹口气，担心有啥用，反正你就这么想，东东已经拿了铜牌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给不给了。 哎哎哎，你可是党员，不敢胡说。 就在尔家佟家忙活的同时，滨海别墅里，江平也是心神不宁。 想什么呢闺女？姜秀文觉得女儿的神情有点奇怪。 妈，江平欲言又止，脸都红了。 姜秀文仔细的看了看女儿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担心东东？ ……担心他出了大名了不要你了？ 江平被说中心事，垂头丧气的坐在沙发上，妈，他现在又上大学又打奥运会，我就觉得老是赶不上他。 姜秀文笑的更开心了，哎呀我的傻闺女，今天才知道担心了，好吧，这开窍了总比一直傻乎乎的好。 江平看着笑呵呵的母亲，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我的傻丫头啊，姜秀文笑道，别人出大名了可能会抛妻弃子什么的，但是东东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念旧的人。我看着他啊，就想起了你爹。当年我嫁给他时他已经三十多了，结婚不到一个月他就转业去了青石峡，等我调到青石峡有了你，都是结婚八年后的事情，那么长的日子里，除了回乡探亲，你爹在离滨海八千里的地方，每星期都给我写一封信，从来都没断过……东东也一样。 ……我就是想不明白，姜秀文道，东东这个年纪，怎么老成的像一个中年人…… 江平笑起来，他就是个啰里啰嗦的小老头，啥都想管啥都要操心。 姜秀文看着女儿，轻声道，你不是有电话号码吗？打个电话给东东加个油吧。 江平泄气道，电话不在他手上，在他表哥那里，再说他们有纪律，不让外出也不让接电话。 那让他表哥转告一声也好呀。 江平眼睛一亮，转身就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 此刻，在伊州在西京在京城，认识和熟悉尔东的人们，都在筹划着明天如何看比赛如何加油。 京城体院阶梯教室、西京大学阶梯教室、莲花居委会、宁远三中、伊州师范学校、定水四中、伊河乡中学、索伦村活动室……所有的能够集体观赛的地方，都被尔东的亲人们朋友们队友们同学们街坊邻居们提前预定了，他们的内心，某种程度上比身在汉城的尔东更紧张，所以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集体观看电视转播。 阿布周景文早早的向陈主任申请到了大会议室，这里能容纳百十来人，应该足够体校各队观战，伊州体委两年来向国家队输送了六名国家队队员，早已成为业界标杆。 郭立新开车驶过水上餐厅，看见餐厅门口挂着国旗，还有长长的红色横幅，伊州勇士尔东李世勇征战汉城，水上餐厅为奥运健儿加油！ 心中微叹，那些熟悉的身影和笑容，毕竟远去了，也许很难再有交集……但是又有什么关系，明天晚上就去水上餐厅，邀上三五好友，开几瓶伊河老窖，给东东加油助威，就像以前一样。 即使远隔万里，他也能感觉到吧。 此时的汉城。 吃罢夜宵，李世勇和尔东随意聊了几句，就睡了。 师兄弟几个出外比赛时，都喜欢和大师兄住一个房间，国家队队友们更夸张，每次分配房间都嚷嚷着抽签陪睡。 因为尔东总是心平气和……而且不打呼噜……老爷子说大师兄“有静气”，虽然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赛前和大师兄住一屋不会失眠不会紧张就对了。 所以尔东和李世勇很快就入睡了，明早六点，他们和以往无数个日子一样，会早起慢跑，会和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打个招呼。 郑世恩开会回来，按惯例查房，老爷子走到两人房间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儿，房间里传来轻轻的鼾声。 满意的笑笑，郑世恩轻手轻脚走向金在石的房间，不出所料，金在石李维山齐勇赵长安都在。 金指导，还没睡啊，小伙子们都睡了，你们这是要熬夜？ 金在石笑笑，只要能过霍华德这关，三天三夜不睡都行啊。 众人都轻轻的笑。 休息吧，刚团长想给我压指标，我给推了，开玩笑，我们组队才多长时间，就想一口吃个胖子？一块铜牌够意思了，大家都不要有心理负担，该睡就睡，向两个小家伙学习。 第177章 闹剧和正剧 第二天，陈伯他们送来的饮食很是清淡，也很合大家的口味。 佟晓明那里传来消息，小对象让你不要有压力，不要只想着金牌，放开来打，不留遗憾就行。 尔东心里很高兴，这小妮子，终于知道主动的关怀和安慰别人了，真是不容易啊。 简单的体能训练，然后看了一小时的录像，教练组有点手潮，片子翻录的有点乱，但是基本内容没问题，就是霍华德此前的三轮八回合二十三分钟比赛的全部过程，两场点数优势获胜，一场击倒。 看罢录像，尔东神情不变，也没有说什么，教练组各位心中把胜率稍稍的提高了一些，六成把握。 八月二十七日晚八点，第二十四届奥运会拳击项目六十公斤级半决赛在汉城城市体育中心拳击比赛馆准时开赛。 首场半决赛由东道主选手崔俊元对阵哥伦比亚拳手马丁内兹。 马丁内兹今年二十一岁，虽然是新人，但也是近两年涌现的青年才俊，能够击败众多南美高手获得奥运参赛资格，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崔俊元在亚洲范围来看应该属于一流选手，在尔东没有出道之前，他和北高丽的金尚勇和日本的渡边信夫缠斗于亚洲赛场已经三年了，互有胜负，也算一个经验丰富的拳手。 但是上得台来一交手，崔俊元和马丁内兹还是很快体现出了差距， 速度反应力量技术全面落于下风。 好在还有全场近三千观众几乎从未间断的呐喊助威，还有教练声嘶力竭的鼓励，当然，还有裁判若有若无的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叫停。 ……回合间休息时的一袋氧气，也很重要。 崔俊元意志力非常顽强，抗击打能力也确实强悍，三个回合里，他少说被击中了六七十拳，这还是非常清晰有力的击打，不怎么清晰的那就更多了。 三个回合的比赛，马丁内兹一直压着崔俊元打，崔俊元只是偶尔的反击，出拳次数少的可怜，命中率那就更低了，比赛进行到第二回合时，崔俊元的鼻子嘴巴流血了，裁判甚至叫停了比赛，他的教练拿着棉签在他鼻子里一阵乱捅，但是脸上的血一直在流…… 马丁内兹则安然无恙，感觉汗都没流几滴，此时，他神情轻松的站在台中央左顾右盼，跟台下的教练队友挤眉弄眼打着招呼，等待裁判举起自己的手臂。 获胜者是，南高丽选手，崔——俊——元！ 本来垂头丧气的南高丽观众愣了足有三秒钟，终于理解了场上发生的情况，开始狂热的欢呼鼓掌。 崔俊元一脸懵懂的看向裁判，又心虚的看了看对手，然后把视线转向教练。 教练微笑着向他竖起拇指，点点头，示意崔俊元向裁判和观众致意。 马丁内兹听到裁判宣布结果后，一脸的不可思议，他拒绝了崔俊元的拥抱，站在拳台上拒绝下场，并且连连摊手，满脸疑问，嘴里大喊着why？why？还试图拉住裁判问个究竟讨个说法。但是裁判挣脱他的手，自顾自走了。 崔俊元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始振臂狂呼，和全场观众一道，庆祝这场意外的胜利。 马丁内兹终于意识到了结局无法更改，悲愤之下，小伙子痛苦的跪在拳台上，哭了。 马丁内兹的教练一直在台下咆哮，还试图冲上拳台，被早有准备的安保人员奋力拉住。 他们的愤怒和痛苦，被淹没在数千观众狂热的呐喊声中，只有电视摄像机，忠实的记录了这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切。 场上发生的一切，让中国拳击队全体都看傻了，这可是奥运会啊，南高丽人居然在全世界观众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的偷走了，不，抢走了马丁内兹的胜利！ 还能……这么玩？？ 佩服到五体投地啊，崔俊元都被打成猪头了，居然还能被判胜。 李世勇喃喃道，这裁判得吃了多少回扣，才能变成瞎子？ 不说了啊，老爷子清了清嗓子……不止他一个，场下那三个也不是什么好鸟！ 大家都笑了起来。 好了，金在石拍拍手，南高丽人怎么搞我们先不管，该我们上场了。尔东，记住我的要求，不惜体力打游击，严密防守，注意对方后手拳，得点为主，不让对手近身，禁止缠斗。 尔东点点头道，明白。 工作人员出现在休息室门口，示意选手还有五分钟出场。 金在石不再说话，伸出了右拳，这还是跟队员们学的。 老爷子和尔东李世勇三个教练员还有何大夫翻译也都伸出了右拳。 九个人围成一圈拳锋相碰，齐齐大喊三声。 必胜必胜必胜！ 尔东感到全身发热，此时此刻，虽然教练组没有提任何的要求和期望，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拿下霍华德，他就是冠军！ 他三年多的拳击生涯里，从未像此刻一样，接近业余拳击的巅峰。 不可能没有想法，只要是个人，是个有追求的运动员，在这个关键时刻，都会有想法。 尔东心里只有三个字，干掉他！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各位听众各位观众，台湾同胞们海外侨胞们，我们正通过太平洋上空的国际通讯卫星，实况转播在南高丽首都汉城举办的第二十四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拳击项目六十公斤级半决赛。同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法语频道葡萄牙语频道也同步转播这场比赛。 伴随着韩樵声的解说，汉城城市体育中心拳击比赛馆的现场实时画面出现在华夏大地上两千多万台电视机屏幕上。 爸，妈，开始了！ 江平面色通红，激动的在客厅高喊。 开始了！ 尔家大院里，一台二十四英寸彩电摆在葡萄架下，家人领导记者足有百人，齐聚在院中。 开始了！ 京城体育学院阶梯教室西京大学阶梯教室莲花居委会活动室伊州体委会议室水上餐厅索伦村活动室…… 所有关注尔东的人们，聚在了一起。 ……现在出现在画面中的，是美国选手霍华德，此前也是三战全胜一次击倒对手，是一个实力出众的运动员。 中国选手尔东出场了！ 他身披着国旗，挥手向观众致意！ 观众席上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这场关键比赛，当地华人华侨中国留学生都赶到了现场为中国选手助威！ 尔东被金在石郑世恩李维山齐勇赵长安李世勇何大夫小翻译簇拥着，缓缓走过通道。 他感觉自己状态不错，这一刻，脑海里只有比赛要点和战术，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 尔东抬头看向熟悉的前排观众席，安永泰陈伯佟晓明佟闽疆和中国队的支持者们正在起立鼓掌，一面巨大的五星红旗挂在了观众席的栏杆上。 三叔加油！佟闽疆清脆的童音冲破现场嘈杂的声音清晰传来，尔东咧嘴一笑，朝他挥了挥手。 现场的摄像机非常识趣的把镜头转向了中国观众云集的看台，就见一个小男孩儿又蹦又跳的挥舞着小国旗，嘴里不知在喊着什么。 人们都在笑，因为佟闽疆在喊，三叔加油……他看到我了！ 安永泰缓缓坐下，抱起了双臂，眼神坚定，心中平静，他感觉到了陈伯和大家投来的目光，轻轻的朝他们点了点头。 场馆内正在介绍双方运动员，裁判迅速检查完双方装备，运动员上场，向观众致意。 霍华德紧抿着嘴唇，一边在拳台上挥拳放松，一边看向自己的对手。 尔东把国旗交给了李世勇，正趴在围绳上跟金在石说些什么。 裁判招手示意双方靠拢，简单的重复了规则，尔东认真的听着，眼睛直视霍华德，眼神中满是不屑。 霍华德不甘示弱的回视，并在尔东伸出双拳致意时，狠狠的用双拳砸下。 尔东轻蔑的一笑，摇了摇头，似乎说了句什么，看口型，霍华德自然明白，那是一句垃圾话。 you''re done！ 霍华德清晰的感受到了对方的轻视，他当然知道，这是对方刻意做出的姿态，但是心中的怒意却在不可抑制的慢慢升腾。 铃声响，比赛开始！ 和预想中的一样，霍华德丝毫没有试探的意思，上来就开始全力以赴的攻击，他的意图非常明显，第一回合就干掉对手。 尔东轻松的在拳台上游走，只用轻巧的跳步和侧身，就摆脱了霍华德的攻击，偶尔还站住放下双拳等霍华德攻上来，眼神中满是不过如此的嘲讽。 霍华德有点急，自己一通暴风骤雨般的输出，连对手的边儿都没挨上不说，对手的刺拳反击却击中了自己头部好几次，反应和速度惊人。 但是力量很一般，所以，没有威胁。 这是霍华德的结论，于是他更不在意尔东的零星反击，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机会，重拳击倒对手。 这也是赛前教练要求的战术，汤姆认为，尔东前三轮遇到的对手太弱，他只是凭运气打进了半决赛。 那么，就让你感受来自真正的拳击手的力量吧。 第178章 胜券已在握 拳击解说菜鸟韩樵声有点焦急，尔东看上去一直处于被动，全程都在躲闪后退，首回合下来，虽然没有被对手重拳击中，但是反击也极少。 ……第一回合结束，双方休息一分钟，让我们期待尔东下个回合的精彩表现。 韩樵声说罢，扭头看向旁边的宋势雄老师，宋老师朝他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现场和电视机前的中国观众们和韩樵声一样，也非常紧张，他们看到了霍华德浑身线条硬朗的肌肉和凶狠的出拳，担心下一刻尔东就会遭受到重击。 看台上阶梯教室和伊州体委会议室里，安永泰赵俊杰艾力阿布正在充当着技术解说。 安永泰面色平静，对陈伯他们说不用担心，尔东充分利用了身高臂长优势，距离感非常好，看似一直在退，其实已经逐渐控制了场上节奏。 赵俊杰艾力阿布的解说则简单粗暴的多，大师兄开始遛猴了！ 尔东喝了口水，对金在石道，金指导，我感觉他已经开始着急了。 金在石点点头，认可了尔东的判断，你再打一个回合防反，消耗他的体力，适当增加攻击，彻底把他的节奏和心理打乱。 李维山提示道，小老黑胆子大，头部基本没防守，找机会干他一家伙。 尔东点头，他也有这个想法，霍华德太狂了，仗着一身横肉想硬吃自己，是该给他一点教训了。 第二回合开始。 哪怕是外行，也看出了尔东的战术变化，总体上他仍然是在防守，死死的盯住霍华德的后手重拳，但是霍华德每一次出手后，尔东都会打一两拳回击，而且准度奇高。 教练汤姆感觉到了危险，大声提示霍华德注意节奏，保存体能，保持压迫即可，不要轻易出拳。 但霍华德已经听不进去了。 我要抓住这个该死的家伙！这是他唯一的想法，我要看到他鼻血飞溅，他不可能永远像猴子一样躲在树上，我会抓住他！ 尔东面带微笑，在拳台上轻快的跳动着，身在局中，他更能体会到对手的身体在逐渐僵硬，挥出重拳后，身体重心已经开始不稳。 ……第二回合还剩一分钟。 尔东再次轻松躲过了霍华德的一轮组合拳，动作非常巧妙……他只是一个简单快速的后仰接侧步横跳，霍华德的攻击就全部落空了……霍华德转身，尔东直拳击中他的头部……霍华德摇晃了一下……但是他仍然在攻击！ 观众席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叹息声，刚才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觉得霍华德会倒下，没料到他居然顽强的站住了，然后迅速的恢复进攻状态。 ……安永泰继续抱着双臂，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臭小子，两回合都忍不了吗？ ……阿布和周景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和激动。 ……艾力不说话了，他站在电视机前，紧紧的握住双拳，古丽使劲儿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但是艾力毫无反应。 此刻，尔家大院和滨海别墅以及居委会的观众们，心还是悬着，他们无法判别这些细节的真正含义…… 第二回合结束。 霍华德有些急促的喘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对角的尔东，六分钟，除了肩膀和手臂，没有一拳打中他的有效部位……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他只是个业余拳击手，而自己，即将迈入职业拳击的行列！ 汤姆在他耳边大声的喊着什么，但是霍华德已经没有心思听了，我不是傻瓜，也不是新手，不需要一个中年秃顶白人提醒自己该怎么打。 霍华德心里清楚，如果第三回合不能击倒对手，那么他肯定会输掉比赛，仅仅是对方击中自己的那可怜的几拳，就足够裁判做出决定了。 该死的，该死的业余拳击。 霍华德已经别无选择。 金在石李维山齐勇赵长安围住了尔东。 怎么样？ 没问题，耗得差不多了，他没劲儿了。 金在石道，先别急，最后一回合了，前一分钟他肯定会全力进攻，先顶住再说。等他打不动了你再发力。你体能怎么样？ 尔东笑笑，还能再打三个回合。 金在石重重地拍了拍尔东肩膀，千万不要大意，记住，耗完时间就赢了！ ……耗时间？ 尔东的所有计划里，都不包括这一项。霍华德必须倒下，就因为他说了f字母开头的垃圾话。 孩子气？管他呢！ ……从第三回合铃声响起，霍华德就不惜体力的在进攻……尔东还在后退，没有反击……比赛还剩下最后的两分钟！ 现场的中国拉拉队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了激烈的比赛，他们振臂呐喊，为尔东加油。很可惜，南高丽观众们的助威声完全压住了他们。 南高丽人在为霍华德加油。 ……霍华德拼尽全力打出一记右手摆拳，被对手轻松躲过，因为用力过猛打了空拳，他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多年训练比赛形成的经验和肌肉记忆，让他在一瞬间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 霍华德迅速站定转身，同时本能的举起双拳想护住头部。 已经晚了…… 整场比赛，尔东都在等待这样的时机，等待对手因为体能下降重心不稳反应迟缓而导致的技术动作变形。 此前所有的战术努力，都为了诱导出这样的机会。 ……霍华德本能的想举起双拳护住头部，但是在他完成动作之前，头部已经遭到了重击。 他拼命的想站住，但是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只能踉踉跄跄的后退，最后一丝清明提醒他，先背靠围绳，稳住再说。 尔东如影随形的赶到了…… ……场上情况……发生了变化……霍华德一个踉跄……尔东重拳打在了他的头部……霍华德站不住了……尔东快速的出拳，击打霍华德头部，腹部……霍华德蹲了下去，靠在围绳上，双手垂下……他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 裁判挥手示意比赛暂停……他在给霍华德读秒……霍华德在点头，他要继续比赛…… 安永泰轻轻呼了一口气，放下紧抱的双臂慢慢起身，周围的中国观众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所有的现场的电视机前的观众都站了起来。 裁判紧紧的抓住霍华德的双拳上下摇了摇，连声询问他能否坚持比赛……霍华德茫然的点头，但是尔东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 重新回到拳台中央，裁判挥手示意比赛继续。 此刻，霍华德只能选择抱拳护头，但是一切都晚了，他的防守犹如纸糊的围栏，被尔东随后的一记重拳砸的稀烂。 ……美国选手……霍华德……他倒下了！尔东的重拳再一次击中了他的头部！裁判再一次读秒！ 该死的，起来，站起来！汤姆在台下绝望的大喊，头上仅存的几缕头发汗津津的垂下来，粘在了后脑勺上，显得狼狈不堪。 观众席上的呐喊声震耳欲聋，尔东已经完全听不清教练组在喊什么，他只觉得不尽兴，真诚的希望霍华德再次站起来，然后由自己完成最后一次终结！ 霍华德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被两次重击后，他甚至已经看不清对手，他只是用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力，极力的控制自己剧烈颤抖的双腿，顽强的站在拳台上…… ……一阵风刮了过来，红色的，暴烈的风。 ……霍华德无力的扬了扬手，似乎想抓住点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黑暗无比寂静无声。 ……尔东打出了最后一拳！霍华德已经彻底失去了防守！……他再一次倒在了拳台中央！……裁判在挥手示意…… ……结束了！比赛结束了！！ 中国队教练组已经冲上了拳台，他们高高的举起了尔东……尔东再一次披上了五星红旗，他在向观众席挥手致意。 ……祝贺中国选手尔东，连续四场比赛击倒对手优势获胜，挺进第二十四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六十公斤级决赛！ ……祝贺中国拳击队，他们首次参加奥运会，就打进了决赛，以尔东今天的表现来看，有很大机会拿下六十公斤级的金牌！ ……八月二十九日晚八点，我们将继续现场转播汉城奥运会拳击项目六十公斤级决赛，由中国选手尔东对阵东道主选手崔俊元，请广大观众届时收看，为中国选手加油助威。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各位听众各位观众，台湾同胞们海外侨胞们，今天的转播就到这里，感谢大家收看，再见！ ………… 金在石郑世恩双手紧握，郑世恩此刻已是老泪纵横，他们非常清楚，除非崔俊元战神附体，否则，不可能有人夺走这块金牌了！ 尔东李维山齐勇赵长安李世勇何大夫小翻译，头抵着头，紧紧的抱成了一团。 李世勇声嘶力竭的高喊，中国！ 所有人大喊三声，必胜必胜必胜！ 场上裁判终于开始干涉中国队的疯狂庆祝，霍华德已经被工作人员扶下了拳台，在记录台宣布成绩后，裁判举起了尔东的手，完成了本场半决赛最后的程序。 直到此刻，尔东才从比赛状态中彻底的抽离出来，跟金在石郑世恩打了招呼，身披国旗奔向了观众席。 一群摄影记者在后面紧紧跟随，尔东灵巧的跳上了台阶，翻过了护栏，直奔安永泰而去。 第179章 世事难预料 裁判在举手示意，霍华德已经不能继续比赛！ 比赛结束了！ ……安永泰举起双拳，在头顶用力的挥了两下，他终于可以抛掉所有的担心，开怀大笑了。 人生得意莫过于此，三十年的不甘和挣扎，坚持和煎熬，终于赢得今天的意外之喜。 不敢想不敢想不敢想…… 想多了，就觉得在做梦。 好吧……不是梦。 眼前这个冲上观众席，紧紧拥抱着自己的瘦高健壮的小伙子，就是用四年光阴把梦变成现实的见证者。 ……小伙子，我姓安，你叫我安教练吧，以后，你就跟我练拳击，上午下午各两个小时。 ……我哪有时间，我忙着呢！ 不知不觉间，四年过去了…… 师徒俩终于没有忍住眼泪。 陈伯佟晓明也在流泪，看台上的中国拉拉队观众们在流泪，只有佟闽疆拉住父亲的衣角，怯生生的抬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外祖父和父亲， 三叔明明赢了…… ……霍华德第三次倒下！ 裁判在挥手，示意比赛结束！ 尔家大院里轰的一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开始大喊。 赢了！ 闭目聆听的外祖母吓了一跳，赶忙抓住佟梅英的手惶惑的问，梅英，这是怎么了？ 佟梅英喜极而泣……妈……尔登……打赢了！ 哦哦哦，打赢了就好。 外祖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听了听又问，你哭啥呢，尔登打赢了你应该笑啊。 佟梅英流着泪回道，妈，我在笑呢，大家都在笑。 领导们笑容满面的在和尔建国握手，又和祖父母外祖母握手，董文娟被佟梅英拉到自己身前，介绍说，各位领导，这是董文娟老师，是尔东师父的爱人……没有他们两口子，就没有尔东的今天。 领导们又热情的和她握手，连声道谢。董文娟脸涨的通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十几秒钟后，尔铁锁在院门前点燃了鞭炮引线，突然的炸响吓了众人一跳。 尔建疆拿着烟的手在微微抖动，佟国强笑道，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在上面打。 滚蛋吧你，第三回合你都没敢看，躲在客厅你当我不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 ……霍华德第三次倒下！ 裁判在挥手，示意比赛结束！ 赢啦！！ 电视机前，王建军赵俊杰阿扎特张建伟艾力阿布周景文小师弟们和周航以及西京大学的老师同学们一跃而起疯狂的呐喊。 阿布双手捂脸，哭了，阿卡，你太牛逼了！ 艾力紧紧的搂着古丽，哭了，古丽在轻拍着丈夫结实的后背，眼里也满是泪花，这个坚硬的男人，自己只见他哭过两回……都怪大师兄…… 队友们师弟们在振臂高呼，大师兄牛逼！队长牛逼！中国队加油！！ 这一晚，整个中国在为尔东加油庆祝，为中国队在本届奥运会难得的胜利庆祝。 是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艰难爬坡的中国，需要奥运英雄，需要胜利。 江立勋长舒一口气，取出一支烟，姜秀文瞪了他一眼，但还是划了火柴给丈夫点上了。 江平，去拿酒，拿东东上次带过来的茅台，我要喝一杯！ 江平却没有反应，傻呵呵的乐着，抹着眼泪。 电视转播画面已经切到了晚间新闻，但是她还是坐在沙发上没动窝，直直的看着屏幕。 行了，还是我来吧。姜秀文嗔道，你们爷俩也是疯子，东东在拳台上打，你们在家里疯。 说罢忍不住噗嗤一笑，起身去了厨房。 江立勋笑了，也不知是谁，刚才跳起来时把茶几上的盘子都打碎了。姜老师，几十年了，没看出来啊。 爸，东东能拿金牌吧？ 问题不大，最难的关口都过了，南高丽那个，还是他手下败将的手下败将。 江平笑的鼻涕泡都冒了出来，她毫不在意，爸，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要说绕口令。 江立勋也笑，放松的靠在沙发上，这臭小子，害得老子担心了半晚上，看回来怎么收拾他，哎呀我的个老心脏啊，战场上都没这么紧张过。 父女俩说话间，姜秀文端着酒菜过来了，少喝点啊，明天还上班呢。 两杯，就两杯，剩下的等东东拿金牌了再喝。 爸，我也想喝。 滚一边儿去，江立勋夫妇齐声斥道。 三个人相视大笑。 ……宁远的初秋，夜凉如水。 小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了，你去给她送个外衣，别感冒了。 你去吧，我不知道该说啥。 你个笨货，大嫂气道，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大哥愣了下，这哪儿跟哪儿啊。 静静，把衣服披上，别感冒了啊。 张静回头看着大嫂，满脸笑意，没事嫂子，我身上热着呢，没觉得冷。 大嫂欲言又止，轻轻把衣服披在了小姑子的身上，转身时终于忍不住叹道，你呀，别想那么多，男人可没几个好东西。 张静笑起来，我哥呢？ 大嫂愣了愣，也不是啥好东西，说罢笑着回屋了。 嫂子，我可真羡慕你啊，你有我哥有小蕤，张静喃喃道，眼神从迷离慢慢变得坚定…… 何团长紧紧的握住郑世恩的手，用力摇了一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几天连着都七八块银牌铜牌了，金牌数还是三块没变化，现在总算有了希望，领队们都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国内观众如何看，领导们还是通情达理的，并没有批评代表团的意思，主管的副总理已经指示，认清差距，振奋精神，继续努力，四年后再战！ 但是何团长心里明白，这大概是自己带队参加的最后一届奥运会了，这奥运失利的责任，总要有人承担。 领队会开的很沉闷，主要是确定最后几天的优势项目的准备情况。 跳水队和乒乓球队压力很大，跳水队强敌众多，乒乓球虽是国球，也并无百分百把握包揽四枚金牌，奥运会和世锦赛世界杯在性质上关注度上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唯金牌论并不是中国人的创造发明，只要是奥运会，人们记住的就只有金牌选手的名字，快一百年了，都是这样。 郑世恩在这样的气氛下，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实际上他和教练组还不敢确定，尔东这块金牌是不是就是外人认为的囊中之物。 谁知道南高丽人会不会像坑哥伦比亚人一样坑中国队，回去要再次招呼下陈海生，千万别在吃的喝的还有出行方面出问题。 放松下来的尔东睡的很香，这些年他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比赛打完了就打完了，无论结果好坏，只要总结会开完，就不会再去想，该干嘛干嘛。 李世勇在旁边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刻他心潮起伏，很想把大师兄揪起来再聊一会儿，明年的亚锦赛世锦赛，后年的亚运会，大师兄究竟有啥想法，对自己的打法有没有什么建议，他都很想知道。 李世勇对国家队教练组或多或少还是有些疏离，他更信任师父和大师兄，他始终认为，安永泰才是国家队主教练的合适人选。 可大师兄嘴很紧，从来不聊这些。 算了，他也累了，后天还有关键一战呢，赢了，不仅金牌到手，师父当国家队教练的事情也会有眉目吧。 ……… 尔东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那个水底的中年男人又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的场景不同，是在一间白色的很大的房间里。 男人身着白色衬衣和黑色西裤黑皮鞋，坐在一把橘红色的皮质椅子上，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陈设，有阳光透过轻薄的纱窗照射进来，好像有风，纱窗在轻轻摆动。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脸？ 中年男人应该在微笑，至少尔东是这么感觉的，他依然没有说话。 尔东想走近男人，但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走，哪怕是变换方向，他和中年男人之间的距离都没有改变，他也走不出房间，也看不到房间外头的景致。 中年男人缓缓地向他招手，尔东感到一阵心悸，你想说什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尔东猛然坐了起来，已是大汗淋漓。 环顾四周，自己仍然身在汉城，躺在奥运村公寓的简易木床上，李世勇打着小鼾睡的正香。 窗外天色渐亮，尔东轻手轻脚爬起来，到卫生间擦洗了一下，然后换好衣服出门跑步。 已经是第三次在梦里看见这个面目模糊的男人了，真是奇怪啊，做这种梦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好像弗洛伊德的书里也没有答案，要不，回国后找个庙问问？ 清晨的微光里，尔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 崔俊元的情况很糟糕，非常糟糕。 南高丽奥运代表团召集医学专家检查了崔俊元的身体情况，最后的结论是，除非代表团愿意承担崔选手死在拳台上的风险，否则，必须立刻放弃比赛，马上开始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专家们认为，崔选手的头部短时间内遭受到了太多重击，虽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绝对不能再上场比赛，半年以内，他甚至不能进行中高强度的训练。 朴载实听罢汇报，不满的把手中的钢笔扔在了桌上，怒气冲冲的问道，还有一天，不，还有两天时间，诸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第180章 德者天佑之 拳台不是战场啊，南高丽拳击队领队崔胜贤道，语气里颇多不满，朴团长，我们不能拿崔选手的生命冒险……当然，如果您有了决定，我相信，崔选手会为了国家荣誉不惜死战！ 朴载实当然明白崔胜贤是什么意思，人家明摆着不愿背锅。 他沮丧的靠在椅背上，半晌无语。 可惜了，我们在幕后做了那么多工作，最后却便宜了那个中国小子。 崔胜贤撇撇嘴没说话，除了医学专家的严厉建议，实际上脑袋肿的像猪头的崔俊元也已经毫无战意，羞愧和负疚感自然是谈不上的，他真的担心自己会死在拳台上。 能在一回合里三次击倒即将成为职业选手的霍华德，能在预选赛中从渡边信夫手里抢到奥运参赛资格的拳手，实力怎么可能会弱？ ………… 诸位如果都是这么认为的，那我只能在明天宣布崔选手弃权了。 朴载实很不甘心，但他心里也清楚，即便买通了所有的裁判，以崔俊元的现状，也绝对没有可能再撑上哪怕三十秒。 奥委会已经责成国际拳联召回了那四名裁判，随后也许还会有后续调查，他们的职业生涯已经完了。 只换来一枚银牌，代价有些大啊，但也只能接受了。 与会者们一言不发。 那……就这样决定了吧。 朴载实艰难的说了最后一句话，起身走了。 余下众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麻烦总算终结了，更难堪的场面也不会出现了。 毕竟，已经成为全世界观众眼中的作弊者了。 南高丽代表团深夜的这次会议，外界自然无人知晓，所有的中国观众都在期待后天的决赛，期待尔东战胜对手，获得奥运冠军，戴上金牌，看五星红旗升起，高唱国歌。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期望的最好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佟晓明连着两天守在酒店厨房寸步不离，看着师傅们做好饭菜装到食盒里，然后亲自送到奥运村交给郑世恩和小翻译。 司机也都换成了当地华侨。 最后关头，面对不要脸管够且有前科的对手，任何差错都不能有，任何怀疑都不过分。 尔东大口大口吃着香喷喷的煲仔饭，显然胃口和心情都不错。 老爷子，金指导，你们也吃啊，我哥都试过了，放心啦。 尔东笑呵呵开着玩笑。 李世勇也笑，大师兄，老爷子这是着急呢，时间也过的太慢了。 郑世恩正色道，可不能太放松，最后一场比赛了，任何细节都要考虑到，尤其是对南高丽。 金在石摇头道，我想过他们会出坏招，但是没有想到连裁判都买通了，在全世界观众眼皮子底下作弊，真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 教练组其他成员都表示认同。 尔东快速吃完饭，擦擦嘴，轻松道，金指导，您别担心了，就崔俊元那个状况，能不能上台还两说呢，世勇，你东京资格赛打成那样，多长时间恢复的？ 差不多十来天吧，李世勇有点不确定。 那你觉得崔俊元这回伤的比你重还是比你轻？ 肯定比我重啊，他脑袋上差不多挨了四五十拳……大师兄，你是说他根本打不了了？ 尔东轻松笑道，他就是能上台，也撑不过半分钟，我可不会给他站起来的机会。 教练组众人相互交换了眼神，都觉得尔东说的有道理，有问题的裁判组被赶走了，即便换上来的一波还是吃了黑钱的，也架不住崔俊元自己不中用了。 压力太大，想的太多，当局者迷。 众人心中同时做出了判断。 好吧，只要饮食上交通上安全上不出问题，顺利拿下金牌应该指日可待。 郑世恩一拍大腿，行了，赛前准备会也开过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今天晚上明天白天都好好休息……世勇你想说啥？ 老爷子，明天我想给队长做助理，行不行？ 郑世恩挥挥手，随便你，到时候别手忙脚乱就成。 齐勇道，那你换我吧，我帮何大夫去。 李世勇大喜，谢谢老爷子，谢谢齐指导！ 八月二十九日晚七点，距离奥运会六十公斤级拳击决赛还有两个小时，中国拳击队准时赶到了比赛场馆。 观众们已经在陆续进场，决赛之夜，看情形至少有五千人涌进了赛场。 安永泰陈伯佟晓明佟闽疆站在侧门边的安全围栏后面。微笑着看向正在下车的国家拳击队一行。 尔东听到佟闽疆清脆的声音，转身看见师父他们，开心的笑了。 郑世恩金在石和教练组三位，见状忙走过去向安永泰陈伯和佟晓明握手致意，连道辛苦。 不是套话客气话，郑世恩道，安指导，陈先生佟先生，你们这段时间的帮助和支持，中国拳击队全体教练队员不会忘记。 安永泰呵呵笑着没说话，他不善言辞，场面上的话自然由陈伯应对。 郑指导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尔东和世勇都是自家孩子，更是代表国家出战，只要在我陈某能力范围内，义不容辞！ 受之有愧啊，金在石感动道。 ……三叔赢了就行！ 佟闽疆的突然插话，让一帮大人们都愣住了，郑世恩反应过来后，隔着围栏把小家伙抱起来，狠狠的亲了一口，说的真好啊，尔东啊，你要是拿不到金牌，都对不起这小家伙。 众人哈哈大笑。 休息室里，场外的呐喊声掌声断续传来。 金在石看了看腕表道，差不多该上场了。 尔东从躺椅上坐起来，伸个懒腰摇摇头，又做了几下快速出拳，我准备好了！ 九个人围成一圈，拳锋相对，大喊三声中国队，必胜！ 众人开始有条不紊的整理装备，准备入场。 有人敲门，并且没等答应就猛的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像什么样子嘛？郑世恩有些不满意。 进来的是南高丽方面的工作人员，他明显是跑过来的，脸色有些发白，结结巴巴的用中文说着什么，语音一塌糊涂，没人能听懂。 说高丽话，我们有翻译。郑世恩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工作人员松了口气，顿了顿，用高丽语一字一句缓缓说道，领队先生，我们刚刚收到了南高丽代表团发来的传真，南高丽拳击队崔俊元选手，因伤弃权！ 小翻译刚刚转述完，金在石就猛的抓住了工作人员的肩膀，用高丽语急切的问道，你确定？ 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忙道，我确定，而且组委会让我通知中国拳击队，鉴于崔俊元选手弃权，九点钟的比赛取消，半小时后举行颁奖仪式。 众人虽然对崔俊元是否出战有所怀疑，但是绝对没想到真的是这样的结果，听完满脸通红的小翻译结结巴巴的转译后，一时间都有些发愣。 还是赵长安先反应了过来。 郑指导，金指导，咱们……换衣服吧！ 郑世恩也醒过味儿来了，对对对，换衣服，何大夫……把尔东的纱布剪了！我的天，还有这等好事，老头子可是开了眼了。 老爷子的感叹成功的改变了休息室里略显古怪的气氛，等工作人员鞠躬退出后，气氛一下活跃起来。 大师兄，祝贺你，抱一个，李世勇眉开眼笑的伸开双手。 尔东此时的心理有些奇怪，他甚至觉得有些遗憾，本届奥运最后一战竟然以这种方式落幕，有一种重拳打在空气里的虚幻感。 祝贺祝贺，大家轮流走过来，紧紧拥抱尔东，喜气洋洋。 这是最好的结果，尔东从莫名其妙的思绪里摆脱出来，看向这一年多来辛苦劳累的领队教练和何大夫。 他深深的，深深的鞠了一躬。 郑世恩虚脱一般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快四十年了，老天有眼啊，没想到老头子退休之前，还能看到奥运会上升国旗奏国歌……中国拳击，死不了！ 众人都被老爷子的话触动，眼睛红了，小翻译甚至哭出了声。 尔东和李世勇还算冷静，见状赶紧打开装备箱，给大家准备领奖服。 大师兄，你咋没哭呢，李世勇轻声道，我觉得你应该很高兴很激动才对。 前天抱着师父哭过了，尔东道，这会儿倒没感觉了，真是怪的很。 二十分钟后，中国拳击队全体成员，身着龙战队领奖服，昂首阔步走向颁奖礼现场。 与此同时，场馆的广播正在通报崔俊元弃权的消息，用高丽语和英语各播了两遍。 南高丽观众们面色凝重，场馆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片刻后，中国拉拉队的看台上，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人们挥舞着国旗，不管认不认识，都激动的拥抱着彼此，兴奋的又蹦又跳。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各位听众各位观众，台湾同胞们海外侨胞们，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点五十五分，汉城时间二十一点五十五分。我们正通过太平洋上空的国际通讯卫星，实况转播在南高丽首都汉城举办的第二十四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拳击项目六十公斤级决赛。同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国际广播电台法语频道葡萄牙语频道也同步转播这场比赛。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现在，现场的图像已经传过来了，让我们期待中国选手尔东在决赛中的精彩表现！ 第181章 奥运最高峰 南高丽奥运代表团副团长朴载实最终决定，在决赛开始一小时前，向奥运拳击项目裁判委员会通报崔俊元弃权的决定。 如此操作，也许是南高丽人顾及面子的最后一丝努力？谁也搞不清，他们的脑回路与常人是有差别的。 无论如何，这给奥运会拳击项目裁判委员会造成了麻烦，搞的他们手忙脚乱。 弃权你早说啊，这下好了，一小时够干什么的，所有奥运决赛之夜的比赛都要调整了，还有电视转播…… 除了南高丽代表团相关人员，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央视方面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央视的转播工作准点开始，按照预定方案进行。 韩樵声已经逐渐进入了角色，这些天赶鸭子上架式的痛苦磨练，意外的让他对拳击运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随着加班加点的学习和积累资料，一个崭新的运动世界出现在他眼前。 随着对中国拳击队历史和现状的日渐深入的了解，他对这一群在逆境中流汗流血默默奋斗的男人们，产生了深深的敬意。 从一个大棚起步，吃着大锅白菜汤和馒头进行高强度训练的国家队，世界运动史上绝无仅有，用两年时间就从所谓“拳击沙漠”国家打进奥运会决赛，堪称奇迹！ 韩樵声自然看到了国家队平城惨败和东京高光的资料，他惊讶的发现，尔东在出道以来参加的所有正式比赛中，取得了全胜，而且击倒率惊人。 一个从边疆农村走出来的，刚满十八岁的年轻拳击手，何以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绩，背后的故事一定更加精彩。 收拢心思，韩樵声继续专注现场画面。 ……各位观众，我们可以看到，现场看台上，两个年轻小伙子手举着五星红旗正在飞奔……中国拉拉队正在热烈的欢呼鼓掌，决赛前的气氛非常的热烈。 ……中国选手尔东走上了拳台……他身披国旗面带微笑，正在向观众挥手致意…… ……裁判举起了尔东的手臂……尔东向裁判鞠躬致谢…… 韩樵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颤抖起来。 ……各位观众……中国选手尔东……获得了第二十四届奥运会……拳击比赛……六十公斤级的金牌！ ……南高丽选手崔俊元并没有出现在现场……他应该是弃权了！ ……赢了！中国队赢了！尔东获得中国代表团在本届奥运会上的第四枚金牌！ ……祝贺中国代表团，祝贺中国拳击队，祝贺尔东！ 韩樵声高亢激越的解说声，在华夏大地数亿台的电视收音机中响起。 电视画面中，同步出现了安永泰陈伯佟晓明佟闽疆在看台上紧紧拥抱的场景！ 妈妈，看，哥哥，哥哥……妈妈，不哭…… 陈粤疆怯生生的劝慰着流泪的妈妈。 陈熙媛一把搂住小儿子，妈妈没有哭，妈妈很高兴…… 陈粤疆开心道，看，外公，爸爸，哥哥。 现场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中国红闪闪发光，夺人眼目。 随着现场广播里高丽语英语的介绍，尔东身着“龙战队”领奖服，面带微笑，轻松走向颁奖台。 闪光灯大作，相机快门声连成一片。 直到此时，尔家大院里才终于响起了尽情的欢呼声。 之前的几分钟里，尽管韩樵声的解说和裁判宣布尔东获胜的画面已经传来，所有人仍然都是犹疑的，他们都不太敢确定。 尔登，又打赢了？外祖母侧身问道。 佟梅英紧紧抓住母亲的手，笑道，赢了！这回拿到金牌了！ 外祖母也开心的笑了，打个架也能拿金牌，真是的…… 佟梅英董文娟听了，笑的都直不起腰。 尔建国看着周围的一切，恍若梦境，如踩云端。 此时此刻，他有点晕，想不明白一切是从何时开始的，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一步。 周围的州市县领导们都在向他表示祝贺，所有的人都是喜气洋洋。 乔进军走过来，紧紧握住尔建国的手，低声道，建国，等东东回国，第一时间跟我说啊。 尔建国咧着嘴笑，放心吧市长。 开始了开始了，开始颁奖了。 现场和电视机前的很多观众们，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为中国选手尔东颁奖的是，世界业余拳击联合会主席乔纳森先生……他为尔东戴上了金牌，乔纳森微笑着拍了拍尔东的脸……两人似乎在交流…… ……各位观众，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开始……观众已经全体起立……现场即将升起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奏响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这将是载入中国奥运史的一刻，中国拳击运动从此刻起，重新扬帆起航！ 四组南高丽军人手托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正步入场，随着熟悉的义勇军进行曲激越奏响，五星红旗缓缓升起，此时此刻，华夏大地上，亿万人在心中高唱国歌。 中国人，还是很含蓄…… 但是颁奖台上的尔东，挺立注目国旗，在放声高唱。 中国拳击队全体教练队员队医翻译，也在放声高唱。 看台上的二百多名中国观众，在放声高唱！ 经历过前天的喜极而泣，尔东本以为自己能保持平静。但是当国旗升起国歌唱响的那一刻，当听到场内数百人的高声合唱，他的内心突然百感交集。 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后的如释重负，更不是拿到一枚奥运金牌的开心激动。 突然之间，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与现场的这数百国人以及万里之外的亲人们的血肉相连，心意相通。 突然之间，他对身披的中国战衣和正在冉冉升起的国旗，以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国歌旋律，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从加入国家队代表祖国出战的那一刻起，无论胜负，一个运动员都不再是单纯的为自己而战！ 他和他们的背后，有祖国的厚望，有亲人的期待。 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就是这八个字。 尔东的眼泪情不自禁夺眶而出。 国歌嘹亮，尔东仰着脸，任眼泪恣肆流淌。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都看到了这一幕，许许多多的人，同样的哽咽起来。 ………… 江平抹了把眼泪，语带哭腔，哭什么呀，多不好看…… 姜秀文流泪道，臭丫头，你懂什么呀…… 就说不下去了。 就是不好看，江平坚持，跟个小孩儿一样。 江立勋看着电视转播画面，眼眶通红，双手紧握在沙发扶手上，沉声道，臭小子，好样的，好样的！ 电视画面里突然又出现了佟闽疆挥舞小国旗高唱国歌的画面，虽然一闪而过不过三秒，但是所有人都被这个小男孩吸引了，看着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儿认真严肃的样子，人们不禁心中温暖，嘴角都带了笑意。 唯愿国旗一次次升起，唯愿国歌一次次唱响，唯愿这一刻永驻。 这是所有人的愿望。 ……颁奖仪式结束，尔东和获得铜牌的美国选手霍华德，哥伦比亚选手马丁内兹合影留念。（代表崔俊元领奖的韩国拳击队工作人员领完奖就走了） 三人走下来颁奖台，有说有笑，台上的剑拔弩张烟消云散。 尔东问霍华德，莫斯科世锦赛你参加吗？ 霍华德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我回去后就直接去参加wba的职业赛了，不过我倒是希望在那里遇到你，这八盎司的拳套也太累赘了。 尔东佯作愤怒的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换了拳套你就能击败我？ 霍华德显然听懂了尔东的玩笑，大笑道，我没有那么说，我只是很期待。 两人又抱了抱，霍华德挥挥手走了。 那么，世锦赛再见。 马丁内斯点点头，两人握手拥抱道别。 李世勇过来把国旗递给了尔东。 尔东身披国旗。直接走向了中国拉拉队看台，把金牌挂在了师父脖子上。 安永泰笑着接受了弟子的鞠躬致谢，周围的中国拉拉队成员和观众们在热烈鼓掌。 中国队教练组也在鼓掌，他们明白台上那个黑壮大汉对尔东的意义。 三叔，我也要戴金牌，佟闽疆在旁边有些不乐意的喊着。 好好，给你戴，安永泰俯下身，乐呵呵的把金牌戴在了闽疆脖子上。 东……东…… 一帮摄影记者在台下大喊，尔东回头看看，立即领会到了他们的意图，连忙抱起了佟闽疆，此时，中国观众们都纷纷围拢上来，以安永泰陈伯佟晓明尔东和佟闽疆为中心，共享胜利喜悦，留下难忘瞬间。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第二十四届奥林匹克运动会拳击比赛六十公斤级的颁奖仪式，就为您转播到这里。 ……再次祝贺中国代表团，祝贺中国拳击队，祝贺中国选手尔东！我们下次转播再见！ 随着韩樵声的解说告一段落，尔家大院里重新变得热闹嘈杂。 州长笑容满面的和大家一一握手道贺，然后开始亲自张罗所有人合影，还专门把三位老人请到了中间坐下，自己坐在了旁边。 ……等等，还有我们呐，院门外脆亮的鞭炮炸响声中，尔建疆佟国强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从院门口跑了过来。 第182章 难得清净时 看着孩子气的两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大家看镜头啊……一二三……好……再来一张…… 摄影师深吸一口气，稳稳的按下了快门。 合影完毕，州长拉着尔东外祖母的手，面向大家宣布，等尔东回乡以后，州上要举办盛大的欢迎仪式，对尔东进行表彰和奖励，同时将号召全州各族青少年，向尔东学习，立足本职，努力学习，拼搏进取，做出成绩，为国争光，为家乡父老争光添彩！ 院子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京城体育学院校园、西京大学校园、伊州体委大院、水上餐厅门前，索伦村村委会、莲花居委会活动室门前，随着颁奖仪式的结束，同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在京城的艾力古丽张建伟王建军，在西京的赵俊杰周航在伊州的阿布周景文，带着同学队友师弟们，齐齐赶往各自城市的餐厅，今天晚上，也许要犯点儿纪律了…… 反正师父和大师兄不在。 深港市中心一间公寓里，朱明和佟晓峰坐在沙发上，就着一只烧鸡一盘花生米一瓶五粮液看完了颁奖仪式的转播。 这些年来，两人早已习惯了尔东的各种胜利，别说拳台上了，外头打架咱也没输过啊。 除了决赛，前面的几场比赛他俩压根就没看，没想到打开电视后，居然是祝贺尔总躺赢，喜提汉城奥运会金牌一枚的场景。 你看看，他还哭了，哎呀呀，哈哈哈哈哈，佟晓峰乐不可支，语带嘲笑。 换你你也会哭，四年了，总算拿到了奥运会金牌，这辈子都够了。朱明倒是很理解，感慨道，东东比咱们辛苦多了。 那行，咱们再加把劲，把深港的事情搞定，他又不能打一辈子拳，以后还不是靠我们养着。 朱明闻言大笑起来，别说，你这一本正经吹牛逼的样子，我真的很服气。 ………… 艾伯乐在京城公寓里看完了颁奖仪式，自己的朋友和合作伙伴赢了，他还是很高兴的。 一口喝下杯中的啤酒，艾伯乐感慨不已，意料之中，他又赢得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胜利，命运之神似乎总是垂青于他……可是他为什么总是会赢？难道他会神秘的中国气功？五十万美元啊……已经可以比肩一线明星了…… 艾伯乐不由耸耸肩，又不是自己出钱，何必操心呢，想起尔东对他描述的各种西京美食小吃，一时间不由食指大动，自己是该去一趟西京了，以后，这个已经成为体育明星和中国人心目中的英雄的小伙子，也许不会再有主动登门拜访的时间了…… 中国拳击队并没有参加四天后的闭幕式，而是在颁奖仪式结束后的第二天就乘机回国。 安永泰接受了陈伯邀请，也放弃了观看闭幕式，和佟晓明佟闽疆等第二天一起返回羊城。 还有不到二十天，陈熙媛就要生了。 在首都机场，国家拳击队受到了各界群众的热烈欢迎，国家体委领导亲自到机场迎接，现场记者云集，他们载誉回国的消息，当晚就上了央视晚间新闻。 足有三十秒。 国家队一行暂时被安排在国家体委下属的一家宾馆休整。 第二天上午，尔东愁眉苦脸的找到老爷子请假，郑指导，这几天没啥事，我能不能请两天假？ 请假？你要去哪儿？可不许出京啊我跟你说。 放心吧老爷子，我就是想好好睡一觉。 在宾馆就睡不好？ 睡不好，真的老爷子，太吵了，我都觉得还在赛场呢。 那行吧，不许乱跑，不许出京，不许私自接受媒体采访，这可不是我要求的，这段时间上面压力很大，明白吗？ 放心吧老爷子，我和世勇绝不给队里添麻烦。 嘿，我说你小子，一会儿功夫把世勇也拐走了？ 尔东和李世勇一道回了四合院。 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不通知艾力张建伟他们，先躲两天清静，等奥运总结会什么的开完了再说，反正十月初大家还要回西京集训。 没想到艾力两口子和张建伟王建军阿扎特一帮子自己寻来了。 李世勇打开门一瞧见是他们，就苦了脸道，我就知道，你们几个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艾力笑道，世勇哥，你还没有休息好吗？马教授都问你呢，你啥时候去报到啊。 一边说着，一边直接闯进了尔东的卧室，大师兄，弟兄们都来了，你起来撒，难道拿了金牌就看不起我们了吗？ 尔东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到底还是躲不过啊，扰人清梦啊。 无奈的爬起来道，看不起？你们都是我的哥我的爷，我敢看不起谁？ 众人哈哈大笑。 阿扎特在院子里边走边赞叹，太大了哎，都可以盖马圈了。 艾力翻了他一眼，你还不如说种上草直接放羊呢。 一群人倒是没空手，艾力和古丽从办事处带来了很多食材，尔东这里家伙事也齐全，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帮忙，阿扎特直接开始在大院里烤羊肉串，厨房里，古丽一个人麻利的炒菜拉面。 一个小时后，一串串色泽诱人香喷喷的孜然辣子烤肉，一大盆西红柿辣子炒鸡蛋和拉条子，一大盘皮辣红凉菜就摆了一大桌，菜式当然简单了些，但对尔东和李世勇来说，已经足够了。 太想这一口了，李世勇道，古丽，谢谢你啊，我算是彻底活过来了，你们在家也这么做吗？ 咋可能，艾力道，她现在是餐厅的领班，我们刚开学，一星期才回一趟家，随便将就一点就完事了。 尔东吃罢面，喝了一口清亮的面汤，满足的叹口气，既然大家伙都在，干脆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想法跟他们说说。 明年咱们面临的主要是三场比赛，曼谷亚锦赛，沪海全国锦标赛，莫斯科世锦赛。 全国赛我不想打了，曼谷和莫斯科我肯定会争取，打完以后我准备升到六十四公斤级。这样的话，国家队这块儿差不多就是，俊杰五十七公斤级，景文和建军六十公斤级，建伟阿扎特六十七公斤级，艾力和阿布七十一公斤以下级，世勇七十五公斤以下级。 再多的我也不说了，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是我最亲近的朋友和队友，你们之间，或多或少都会有竞争关系，一共就十二个级别，竞争也是难免的。我和队里一样，谁都不会偏向，拳台上，一切凭实力说话。 ……下了拳台嘛，我还是花钱队队长。 众人本来听的很认真，结果尔东又来了这么一句，大家伙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指责尔东把气氛搞的太紧张。 说说笑笑一会儿，尔东把自己在京城买房的前后经过，和弟兄们讲了一遍。按照他的判断，现在百元大钞都出了，而且国家一个劲儿的在暗示，不，简直是明示住房要商品化，所以大家伙儿要是有长住北京的念头，就得趁着房价不高，提前买房。 这大院子我们可买不起，王建军摇头道。 你不用买这么大的，小的还是买得起的。原来我还想着明后年在亚运村那块地买房子，结果最近有消息说，那里以后是涉外小区，每平米一千多美元，差不多快四千块一平米了，算下来一套三居室差不多三十万了，简直是天价。 所以呢？张建伟问道。 想办法买小院子，趁政策好赶紧落京城户口，买院子也不用买我这样的，凑个一两万买个城周围的破院子也成，然后拾掇拾掇租出去，反正除了艾力，其他人暂时也不需要房子，钱不够找我，但是要写借条，我可没开玩笑。 李世勇道，你是老大，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呗，我反正没钱，到时候找到了院子我拿着白条让你给钱就完了。 众人都笑，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 你能找到合适的院子才叫见鬼了呢，还是我来吧，你们五个，决定了现在就吭声，我好让人找去。 艾力两口子建伟建军阿扎特世勇纷纷点头，尔东想，搞不好阿布他们以后也要过来，先让管老爷子找上十套吧，城外的也行，不挑食。 弟兄们看尔东又开始皱着眉头写写划划，也不打扰，拉着李世勇出门逛街去了。 傍晚时李世勇一个人回来了，尔东从他嘴里才得知艾力两口子跑过来的真实用意，却原来是驻京办让古丽过来转达范主任对尔东李世勇艾力张建伟阿扎特等十名边疆籍队员和国家队领队教练的盛情邀请，无他，就是吃个饭照个相聊一聊。 就这么简单。 尔东一笑，哪有这么单纯的饭局，最终目的无非都是确定自己近期的行程安排而已。 看来，省里和州上都在做着迎接自己回乡的准备了。 但是一时半会儿还真走不了，至少还得等一两个星期，等代表团全部返京开完总结会才能走。 尔东想了想，就给办事处那边李经理回了电话，如实说了自己这边的情况。 李经理，饭就不吃啦，真不是不给你面子，你知道，我现在是身不由己，下一步行程我保证第一时间通知办事处，你看行不行？ 各位朋友，请假一天 整理下思路，第二部分快结束了…… 基本会按照一个运动员的赛季进行后续的章节安排，虽然略显单调，这个没办法呀。 现实生活中，职业运动员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单调，重复，劳累，伤病，压力……无趣…… 无限循环，直至退役。 普通人能看到的，是金字塔尖上的极少数人的高光时刻，大部分人，最后泯然众人矣…… 没办法的事。 尤其是在中国，职业体育，在最早的国家全力以赴支持供养的体工大队年代，还算是一条出路，现如今，除了少数既定的奥运优势项目和热门项目，其他的，生存起来很难。 我们的民众，并没有主动投入职业体育，把职业体育当做一项职业规划的意识。 起码这一代家长，我指的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生的这一代家长，没有这个意识。 九零后？零零后？ 谁知道呢。 也许有一天，高考不再成为唯一一条破圈的路径，普通人家的有天赋的孩子，可能会选择某一个他（她）喜欢的体育项目作为职业追求吧。 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希望三大球项目早一天迎来注册球员过百万数量级的一天。 相信我，如果没有百万注册球员的量级，足球篮球不会有什么光明前景，亚洲杯两平一负一球未进，在此之前都将是常态，事实上，我们的男足已是亚洲三流…… 男篮，也未见大的希望…… 说回中国拳击，曾经有二零零八北京奥运会的辉煌，谁都没想到，当年的银牌得主，年已不惑的张志磊，现在仍然活跃在职业拳台上，并且战绩惊人，一众拳王都在避其锋芒，无人敢应战…… 背后，却是他抛家去乡，在万里之外大洋彼岸的异国独自打拼。 没有足够的热爱，没有足够的毅力，没有足够的职业素养和认知，没有足够的天赋，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也许，我们的主人公，也会走上职业拳手的道路…… 对此我充满期待，甚至现在都有些跃跃欲试。 我说过，这篇小说是学习，是试水，以后的章节里，我不会太多的考虑细节啊真实性逻辑之类的东西，毕竟，真实世界里发生过的故事，很多时候比起小说来，更加的出人意料。 第三部分的一百章，我想，能尽量让大家爽起来。 自我推荐一下吧。 #作品推荐 #小说新作 #网文作者 #重生年代 #拳王之路 书名《拳王：从一九八三开始》，重生类都市体育年代文，已签约，发布于番茄小说网。 内容简介：一个中年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既然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那么，必须要有一个全新的没有遗憾的人生！ 无系统无金手指，非小白脑洞文。 都市、体育、重生、年代、种田、热血、打脸…… 要素齐备，文字通透。 大时代里，一朵普通的浪花，也可以卷的非常漂亮！ 少年尔东的拳王之路，正式启程！ 目前已更五十六万字，完本预计一百万字以上！ 感谢大家看完推荐，欢迎大家关注支持！ 第183章 表彰总结会 李子玉挂了电话，心中非常感慨，这些年自己一直搞接待，大小人物见了也不少，但很少有人能像尔东这样，年纪轻轻一夜间红遍全国，却依然低调周到，待人以诚。 这个小伙子，有点意思啊。 ………… 本想着回四合院讨清静，结果艾力他们前脚刚走，第二天一大早，艾伯乐也跑来了。 他是从佟晓明那里要到的地址，急吼吼的跑过来，是要和尔东商谈签对赌明星约的事情。 老艾，你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和我签约了吧？这合法合规吗？就不为钩子公司考虑考虑，搞一个大型的记者发布会什么的扩大影响？ 我怎么可能会这么随意，艾伯乐急道，已是深秋季节，天气晴朗，温度也不高，但是艾伯乐愈发红润发福的脸上仍然淌着汗。 发布会肯定会有，而且会尽快在京城举行，到时候是公司总部高层过来和你签约而不是我。 那还不错，尔东满意道，我差点怀疑你真是个卖钩子的了。 艾伯乐警惕的望着尔东，亲爱的东，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卖钩子了，我现在很怀疑这个词汇的真实含义。 你想多了，尔东严肃道，最多也就是双关语，意思是出卖钩子公司的利益。 李世勇突然面色通红的站起来，急急往外走。 你去哪儿？ 上厕所！ 艾伯乐狐疑的看着李世勇走掉，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狂笑声。 ……来来来，老艾，咱们继续讨论一下合约的细节部分。 尔东面色平静，一本正经的打开文件夹，认真的指着其中的几个条款，开始字斟句酌的谈自己的想法。 艾伯乐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收拢思绪开始和尔东讨价还价。 ……能对我们的青年读者朋友说几句话吗？青年报的一位年轻女记者有些紧张的提问。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还年轻，只是在自己选择的专业上取得了一点成绩，而且也不具备什么普遍性，如果非要跟大家说点什么，我想说，请一定对国家有信心，对民族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在这个伟大的时代，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院子里，尔东不能免俗的穿着领奖服戴着金牌，正在接受几家媒体的采访，记者们怎么找上门来的，他完全不想知道，知道是领导们允许的就可以了。 ……奥运会之后有什么安排和打算？华新社记者问道。 明年主要是全国锦标赛，曼谷亚锦赛和莫斯科世锦赛，后年各位老师也知道，咱们国家首次主办亚运会，我肯定是希望参加，保持状态，取得理想的成绩。最近一段时间，除了完成奥运会总结，就是已经开学了，我要去西京大学报到，开始新学年的学习。 ……谈一谈你的运动生涯中对你有帮助的人。体育日报记者，老熟人了。 冯老师，谢谢您的体贴啊，我正想说这个呢。 众人都笑。 我是四年前偶然跑到我们县业余体校锻炼时，遇到我的启蒙教练安永泰先生的。这四年里，除了在国家队待了不到一年时间，其他时候都是我们师徒俩朝夕相处。 安指导是一个极为严厉但是教学经验丰富善于总结学习的教练员，除了我，他还培养出了五个全国冠军亚军，对了，李世勇也是他的弟子。没有他，就不可能有我们的今天。 关于他，我真诚的建议各位老师有时间有机会去采访去了解，他的故事一定不会让你们和读者朋友们失望。 记者们若有所思。 ……央视韩樵声，尔东同志，我看了下你的资料。从十四岁半起，你参加了两届省级青年赛，一届全国青年邀请赛，两届全国锦标赛，还有两场国际邀请赛，奥运资格赛，汉城奥运会，你参加的全部三十一场正式比赛不仅全胜，其中还有二十六场是击倒对手获胜的，我的问题是，你认为自己是拳击天才吗？ ……韩老师，这些资料你从哪儿搜集的？我都记不清了…… 众人笑。 ……天才……哪有什么天才啊，尔东摇头道。当然了，教练在选材时会考虑有利于项目的身体条件突出一些的苗子，比如说我，身高臂长，在轻量级业余拳击赛中就很有优势，但是教练的因材施教，运动员自身后天的训练和咬牙坚持，比赛中的战术运用和拼搏精神同样很重要，缺一不可。我的体会是，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各行各业其实都是这样，热爱和坚持，还有一点好运气，缺一不可。 记者们都很满意这次形式独特的专访，采访结束，参观了下尔东的院子，又随意的的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谢绝了尔东请大家吃饭的邀请。 尔东和李世勇这两天根本没能闲下来，按要求紧赶慢赶写了奥运会参赛总结上交了，郑世恩金在石看了都很满意。当然，李世勇的总结一看就是尔东耳提面命的结果，他们也懒得细究。 尔东再一次腆着脸请假，这一回只请了两天，郑世恩点头恩准后，直飞滨海。 江平已经开学了，所以尔东选了周六过去，江平干脆请了一天假，江立勋姜秀文老两口也难得的在单位请了假，在家里忙活。 这回过来，尔东哪儿也没去，除了在家吃吃小海鲜，就是陪老两口和江平聊天，一到晚上十点半就准时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到海边儿跑个五公里。 尔东也搞不清楚，这回从汉城回来怎么就这么困，每天都哈欠连天的惦记着睡觉。 但是在滨海的两天里他想明白了，在这里，感觉和在宁远院子里或外祖母家没啥区别。前面在京城的几天，自己压根就没放松下来。 总算是睡饱了，两天之后，尔东心满意足的又飞回京城，第二十四届奥运会中国代表团总结表彰大会就要开始了。 徐大哥！你好你好，我一直想找你签名呢，今天可算是逮到……啊不，在这儿遇到你了。 你是？徐海丰推了推鼻梁上的高度近视眼镜，疑惑的问道。 1984年第二十三届夏季奥运会是所有中国人记忆中的辉煌时刻，而中国首枚奥运金牌获得者，注定将写入中国历史的人物，射击运动员徐海丰，就是尔东眼前这位个子不高，稍有些胖，戴着近视眼镜，据说度数还不低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黑脸男人。 据说和徐海丰同样情况的队员在射击队还有不少。尔东想，这说明射击运动和视力关系可能真的不大。 啊啊，我是拳击队的尔东。 尔东？我听过你的名字，你这次拿了金牌，很不错，祝贺你。 说着说着，徐海丰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来，显然是想起了射击队在本届奥运会上不太令人满意的成绩。 本来他们是被寄予厚望的。 尔东察言观色，忙道，没事的徐大哥，波峰低谷谁没有啊，神射手也不能保证把把十环，咱们是人，又不是机器，这回没打好，成绩不满意，下届再来就是了……麻烦你给我签个名徐大哥。 徐海丰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热情的小伙子搞的有点晕头转向，不自觉的就拿起笔在尔东的笔记本上签了名。 徐大哥，你的字写的真帅，回见啊。 尔东继续闲庭信步，在会场上四处寻找目标，奥运总结表彰大会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他闲的没事，就起了找名人签名的心思，没想到这事儿很有趣，他越玩儿越上瘾。 个别奥运冠军知道他，但是大部分都以为他是哪个队的小屁孩，懒得搭理他。 一圈下来收获不小，娄云，黎宁，郎苹，张荣芳，陈隆灿，笔记本上群星闪烁，光芒四射，尔东同学甚是满意。 ………… 作为首枚奥运金牌获得者，老徐一九八四年获得了整整9000元人民币的奖励，而且工资连升4级，从每月51.5元涨至每月98元。 这在当时可不得了，光奖金就顶老徐十四五年工资。 这回能给你奖励多少钱？李世勇悄声问道。 我听说差不多有一万五，涨五级工资吧，那我的工资就过一百五了。 尔东洋洋得意。 李世勇作惊叹状，原来巴依老爷就长你这个鸟样子啊？ 尔东斥道，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对老同志，尤其是对国家做出突出贡献的老同志，要尊重嘛小鬼。 李世勇翻翻白眼，大师兄显然心情不错，正玩的高兴，自己可没兴趣陪他闹，偷摸的戴上耳机用索尼随身听放起了港台音乐，最近有一个叫谭校长的香港歌星很火的样子。 你啥时候把我机子拿过来了？尔东怒道。 你又不听，放在屋里不浪费嘛，还不如废物利用，李世勇振振有词。 尔东悲愤道，几千块的东西你说是废物……我觉着总有一天，你们几个会把我宰了卖掉。 李世勇不屑道，放心，就你那点瘦肉，卖不出啥价钱，我不感兴趣。 ……行了，差不多了，耳机取掉，老爷子他们过来了。 远远的，教练组五个人正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第184章 六万元巨奖 老爷子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待会儿，尔东要代表全体参赛运动员发言。 可我什么都没准备啊，尔东登时就急了。 给你，郑世恩随手递给他两页印着国家体委字样的稿纸。 ……早就给你备好了……你想啥呢，上面看你小伙儿帅气，让你上台露个脸……可别念错字给我丢人啊。 尔东一边迅速的翻看着发言稿一边嘟嘟囔囔的发牢骚，这稿子谁写的啊，一点儿都不接地气……老爷子，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在校大学生，您可不能这样贬低我。 哎呀呀，郑世恩笑了，你看看，我把这茬给忘了……行了，都严肃点，领导们过来了。 人们都没想到，以后的八年里，尔东成了总结表彰大会上发言的常客……而且是自己写稿子。 ………… 钩子公司当然是老奸巨猾的存在，很懂趁热打铁的效应，在中国奥运代表团表彰总结大会结束后的第二天，就在京城举行了盛大的品牌赞助签约仪式。 当然，他们也是打了招呼的，所以，尔东陈隆灿许燕梅郜敏程静娄云六位奥运金牌获得者，非常难得的集体出席了签约仪式和新闻发布会。 也不知钩子公司花费了多大代价，反正目前这个奥运金牌得主集体出席的场面，央视也没能做到。 哪怕是按以前和体委和国家队商定的协议，签约费分走一半，尔东从钩子公司拿到的各种收入仍有三十万美元左右，差不多合人民币一百一十万。 目前来说，妥妥的中国体育界收入排行榜一哥。 当然，协议上的数字不可能有这么多，尔东从钩子公司获得的一部分收益，现在都存在陈伯在香港给他设立的账户上。 合理避税而已。 尔东是小商人出身，再加上他的梦境加成，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他也明白，这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哪怕父母江平和师兄弟。 麻烦，以后肯定会有，但是那不关他的事，就让艾伯乐和晓明哥夫妻头疼去吧，尔东还是喜欢当甩手掌柜的感觉。 签约仪式上，尔东见到了钩子公司副总裁索菲亚，他本来想装着听不懂英语，离这个满身散发着古怪香味一脸雀斑的胖女人远一些，结果被艾伯乐无情的出卖了，只好发挥最大肺活量，强忍着不适熬过了一个小时。 其他五位金牌选手都觉得很诧异，这个拳击队的小伙子，居然还能说一口还算流利的英语，就这水平还能逗得那个胖大的美国女人笑容满面，真是见了鬼了。 钩子公司的高层是绝对纯粹的商人，目前而言，他们对篮球足球田径拳击之类的项目的赞助热情更高一些，至于跳水乒乓球体操，对他们而言仍然是小众项目，还是预期收益很低的那种。 从这个意义上说，艾伯乐绝对够朋友，把尔东介绍给索菲亚，就是重点强推的意思。 索菲亚觉得这个中国小伙子很有趣，在她的刻板印象里，中国人都是纪录片里穿着黑灰蓝三色古板衣服戴着斗笠推着自行车面无表情的根本不能分辨男女的一个庞大落后贫困的群体。 没想到这个叫尔东的男孩儿不大一样，从利落独特的发型到无异于美国年轻人的衣品，还有毫不作伪的自信和热情，看着就令人神清气爽，和旁边那些拘谨的小伙子姑娘不大一样。 口语发音有点儿“特别”，语法也有一些错误，不过完全能够听懂，这已经很不错了。 作为主导钩子品牌全球推广的高管，索菲亚原本对此次中国之行并没有抱太大期望。但是现在她改了主意，这个男孩才十八岁，已经在业余拳击世界里走到了顶尖位置，形象气质俱佳，还会英语，作为亚太地区品牌代言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有没有兴趣加入职业拳击？索菲亚问道，这方面我可以给你介绍专业人士。 尔东迟疑了一下，回道，我当然有这个意愿，但是目前还不行，您知道，我们的制度现在还没有这方面的设置和考虑，不过随着整个国家各方面开放力度的加大，总有一天中国也会出现职业拳击比赛和职业拳击手。 索菲亚有些玩味的看向尔东，总有一天是多久？五年？十年？ 十年吧，中国就像是一艘巨大的海船，调整方向需要时间，拳击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索菲亚点头，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了赞赏，我同意你的这个比喻，很贴切。 简单的冷餐会后（天知道美国人为什么在秋天举行冷餐招待会），签约仪式结束。 尔东他们离开后，索菲亚对艾伯乐道，我对东很感兴趣，这个男孩儿身上有高于同龄人的冷静和交流沟通能力……艾尔，我知道你想在一年内离开这个国家，但是公司希望你再坚持一年。 ……艾尔，请听我说完。 看着有些意外和激动的艾伯乐，索菲亚冷冷的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目前，以中国市场日益增长的体量和代工能力，我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到更好的成本更低的替代地区。所以公司希望你在未来的两年内，进一步完善市场和代工体系，到那时，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以高管身份一直轻松愉快的做到退休。 这是我……我们对你的承诺，当然，一定会有不菲的现金和股份激励，如果你不放心，公司可以给你准备一份书面的协议。 艾伯乐只能选择接受，他清楚的知道，索菲亚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强硬，她能给出选择，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看好尔东的未来，索菲亚道，你可以动用我们的一部分资源，牢牢的绑定他。当然，我会给你必要的权限。 艾伯乐摇摇头，东不是一个轻易能被金钱支配的小伙子，据我所知，他也不缺钱。 那就加上你的友谊，艾尔。 那我可能要成为一个卖钩子的人了，艾伯乐苦笑道。 卖钩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一句中文，意思是出卖钩子公司利益的人。 啊啊，这可真有意思，不过，为了更美好的未来，适当出卖一些小的利益，也不是不能接受，你说是吧，艾尔伯特？ 如您所愿，女士，我会尽力而为。 在接受了媒体专访，开过了表彰总结大会，签订了代言协议，应付了很多名目繁多的活动后，焦头烂额，感觉自己被烟酒味儿熏透了的尔东和李世勇一道，怀揣着两万元“巨款”登上了返乡的航班。 国家体委这边奖励了一万五千，其他乱七八糟的奖金和工资补贴之类五千元。 尔东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正式的带级别的国家干部，当然，这里面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郑老爷子那边就办了。 带薪读书啊，多有面的事情，以后吃学生食堂的时候，小米粥可以买一碗倒一碗了。 想想就很开心，哥现在也是国家供养的有用之人了。 和尔东预想的一样，回到省城后，省里同样召开了隆重的表彰大会，一下子奖励了两万，连李世勇齐勇也分别拿到了五千。 尔东感觉，自己现在的角色有点像新郎官，身不由己，每日里被各级领导们接见，参加各种座谈会和社会活动，接受各类媒体采访。 还有就是吃饭，已经成了苦差事，五天里各种饭局轮流转，一刻不得闲。 尔东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抽筋了，微笑保持的太久，也是会受伤的吧…… 好在大家都知道运动员不能喝酒，总算能够勉强应付过去。 省里的活动告一段落，尔东李世勇不敢停留，马上赶回伊州。 不料州里更夸张，在宁远机场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细雨蒙蒙中，足足来了三千人不止，好多还是组织来的中小学生。 尔东觉得非常的不好意思， 回家前，尔东因为以往的经验，早早就跟师父师母父母亲师弟他们都打了招呼，让他们别来机场凑热闹了，但是体委的陈主任三中的陶校长和李老师还是来了，从州到县的主要领导也齐聚机场。 之后的环节也差不多，小朋友们献花，戴红领巾，领导致辞，尔东发言答谢。 然后就是大型的晚宴，握手，寒暄交谈，回答领导们的问话，合影留念。 州长希望尔东继续努力拼搏，为国争光，为家乡父老争光，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伊州，忘记家乡父老的期待和厚望。 这话里的期许就有些重了，说白了州领导就是希望你尔东担当家乡的代言人，不管走到那儿都要宣传伊州，不忘桑梓父老。 尔东哪里敢谦虚啊，只能硬着头皮迎难而上，大包大揽，领导们对他的表态非常满意。 州上市里县里这回加起来，也奖励了两万，尔东手里现在一共有六万元现金。 关于奖金，刚开始国家体委奖励的时候，尔东没感觉有什么，甚至觉得这点奖金有没有都无所谓。但是后来一层层奖励下来，一直到连经济发展的不怎么样，以农牧业为主的定水县都奖了五千元后，尔东看着这一堆钱就感觉有些别扭。 确实不是矫情……自己何德何能啊…… 第185章 都捐出去吧 尔东觉得，自己拿钩子公司的赞助就已经足够多了，国家给了自己机会和荣誉，上了大学，还有编制和工资，其他的钱真不能再拿了。 思索片刻，他便做出了最终决定，也跟师父师母和父母亲说了。 ……那就照你想的办，都捐了吧，佟梅英很干脆，安永泰董文娟夫妇也表示赞成。 尔建国压根不考虑这些，只是举起酒杯笑眯眯的和安永泰碰了一下。 捐给哪里呢？得好好想想。 在宁远市忙活了几天之后，尔东终于有了一些空闲，抓紧时间和父母一道回了趟索伦村。 一半是躲清静一半是寻自在，尔东一家在索伦村足足待了两天，回到家乡和出生地，和至亲至爱的人们在一起，的确能放松心情。 在家里倒是没什么需要客气的，尔建疆佟国强自己掏钱，杀牛宰羊，在村委会办了一场流水席。 一时间热闹非常，四里八乡的乡亲们听到消息，赶集似的奔涌而来，吃席倒是其次，大家都想和奥运冠军握个手照个相什么的，沾点喜气荣光。 乡亲们的祝福和夸赞，让祖父母和外祖母像孩子一样笑的合不拢嘴，祖父甚至喝醉了酒跳起了黑走马，引得众乡亲齐声喝彩。 老爷子开了个头，这一下就演变成了上千人的狂欢，维吾尔的萨玛舞，哈萨克的黑走马，俄罗斯的踢踏舞，你方跳罢我登场，村委大院拉上了大瓦数电灯，一直热闹到深夜。 尔东在索伦村过了两天神仙般的日子，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老爹又喝高了，还哭了，眼泪止都止不住，也不知是伤心还是高兴。 大家都笑的不行，这回佟梅英也懒得像以前那样伺候他，唾了一声就忙自己的去了。 尔东抓着老爹的手劝了半天，总算是哄睡着了。 等到要回程的时候，尔东突然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了。 半路上，他和父母一道下车去了趟伊河乡，干脆利索的把所有奖金（加了四万）都捐给了伊河乡中学。 欧阳校长李老师他们看到尔东一家回来，激动不已，第一反应就是召集学生娃们搞个欢迎仪式，却被尔东连声谢绝了。 尔东言明，这回过来主要就是捐资助学，希望这十万块钱用于修缮乡中的教室和老师办公室，添置桌椅黑板什么的，另外就是重修下操场，更新老旧的体育运动器材，也不知道够不够。 欧阳校长颤抖着双手，接过了佟梅英递过来的黑色人造革提包，一时间不由感慨万分。 东东啊，你还惦记着咱学校的破教室呢…… 从决定捐款对象到完成捐赠，没费多长时间，没有仪式没有掌声没有记者，只有印着上海两字的黑色人造革提包有些扎眼的放在欧阳校长破旧的办公桌上。 现场只有欧阳校长和李老师佟梅英尔建国作见证，除了欧阳校长代表学校签字盖章的收条，尔东什么都没要。 离开时，尔东终于没忍住，还是悄悄对欧阳校长说了一句，捐款由乡中自行决定支出，不管别人怎么说，支配权都在老校长手里，如果有人有异议或者起了别的什么心思，可以告诉尔建国，让他来协调处理。 欧阳校长听了，眼泛泪花，伸手拍拍尔东的肩膀，好孩子，我知道了…… 奥运冠军捐款十万元这事很大，数额又惊人，欧阳校长不可能隐瞒，向乡里和县教育局都作了汇报。 消息传出，伊州各界轰动，甚至传到了华新社驻边疆记者站，于是各路媒体记者三天内又一次齐聚宁远。 尔东无奈，只好接受了华新社边疆日报伊州日报和电视台记者的联合专访，在谈及捐款原因时，尔东坦率的说了乡村中学的困境，这点钱不过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而已，更多的还是想引起社会各界对乡村教育和民办教师的关注。 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 尔东知道，徐海丰在获得中国奥运史首金后，前后也就九千元奖励，老徐有个事做的很绝，很长时间里，他连广告都不接，还无数次的把找上门的商家推出门外。 要是说影响力的话，奥运冠军里谁能比得上老徐啊，所以他觉得自己这事做就做了，没什么可说的，跟老徐比，自己的境界还差得远呢。 再者说了，自己比老徐可富裕的多，毕竟还接了广告签了约作了代言人…… 之后的记者采访要求都被尔东婉言拒绝了，统一回复，有什么想了解的去看华新社通稿吧。最终，烦不胜烦的尔东干脆躲进了伊州体委运动员宿舍，不再见客。 安永泰深以为然，运动员嘛，老是纠缠这些破事，哪有心思训练和比赛，再者说，谁知道那些想见尔东的人都在想啥？ 周景文忽道，也许他们把大师兄当唐僧了呢。 众人听了一愣，明白过来后爆笑不已。 除了正常的训练和协助安永泰管理，尔东还参加了几次小型的报告会，谈了谈奥运会参赛感想，伊州电视台日报全程录像播发。当初州宣传部教育局找到他时，尔东很爽快的就答应了，因为他觉得伊州民风硬朗，出现拳击好苗子的机会更多，这是给师父打招生广告的好机会。 其实他想多了。 自从尔东奥运夺金后，安永泰一手培养出五个全国冠军，两个奥运选手，一个奥运冠军的事迹，早已传遍全国，伊州人自然明白近水楼台的道理，这段时间伊州体委拳击队门庭若市，带着孩子来找安永泰的人排成了长队。 这种情况以前也发生过。 几年前，当乌孙县射箭运动员关春兰获得亚锦赛冠军后，她的启蒙教练家门前也排起了长队，大家都把孩子带过来，让老教练捏捏胳膊看看腿儿，期望着也能被选中当一名运动员。 现在轮到安永泰陷入幸福的烦恼了，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州体委咬咬牙给了他六个招生名额，这下他可有的忙了。 除了尔东帮忙，安永泰把翟志刚也拉过来帮忙，师徒三人很是忙碌了一阵，休息日都回不了家。 尔东这次回来确实有点儿身不由己，老友聚会什么的根本没时间搞，不过他也知道了一些情况。 梁岩意外的没有考上大学。 他的落榜很意外，说起来还都是老梁的错。 为了确保儿子集中精力高考，老梁自告奋勇赴宁远陪考，还脱离大部队搞特殊，在考场外的一家招待所包了房间，结果万事俱备闹钟却坏了，梁岩迟到四十分钟，错过了化学科目考试。 结果可想而知…… 老梁愧疚不已，梁岩也一度闭门不出，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很快梁岩就迎来了机会，伊州各县举办招干考试，录取者直接获取正式编制，分配到县乡两级各机关学校任职。 说实话，即便上了大学分配回来，无非也是这个结果。 几乎所有的落榜生都参加了招干考试，他们不知道的是，招干考试只进行了一届，就被叫停了。 梁岩高考落榜，却在招干考试中一举夺魁，被分配到县检察院工作。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梁军梁文现在都在宁远三中读高三，明年高考。 梁斌还在藏北服役，有可能后年初复员回乡。 尔东抽时间专程去乔市长家待了一会儿，一切如常，吃了晚饭聊了一会儿。 乔鹏高考发挥不错，考上了京城工业学院计算机专业，八月底就启程报到去了。 乔市长还告诉尔东，冀勇沈丽娟一起考上了河西师范大学，以后你们可以在西京见面了。 尔东很开心，故人老友再次相聚在一个城市，是很幸运的事情。 ……自然而然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她现在怎样呢？ 摇摇头，赶紧挥去了思绪，这世上有些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再交集就是好结果。 奥运会后，国家队新一期集训迟迟没有开始。 李世勇前几天已经回了京城体育学院报到，传回来的消息是，老爷子的身体似乎出了一些问题，不声不响的办理了退休手续，而小老头金在石已经回北高丽探亲休假去了，没有确定什么时候归队。 国家队一时之间处于真空期。 尔东和阿布周景文周末在师父家吃饭时，主动谈起了这事，他想知道，师父究竟有没有执教国家队的打算。 从资历能力和执教成绩来说，尔东认为师父早已具备了成为国家队教练的资格。 阿布和周景文不敢插话，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看着师父的脸色。 安永泰有些犹豫，自己已经五十一岁了，好不容易成家立业安稳下来，这要是一杆子又插到京城或者西京去，实在是很难取舍。 董文娟开玩笑道，安指导，你要是真有老将出马的心思，就先别管我和自立，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尔东大为感动，连忙起身给师母按摩肩膀，一边按一边乖巧道，师母，绝没有让师父重新当回单身汉的道理，如果师父真被国家队征召，师母放心，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我保证您和小弟有班上有学上有房住。 董文娟笑着拍了拍尔东的手，东啊，话可不能说的太满了，这可是大事啊。 第186章 重返大西京 尔东自信一笑，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我再皮，敢拿师母您的家庭幸福开玩笑吗？借我两个胆子也不敢啊。 大家都笑，安永泰也舒展眉眼，挥手道，先不提这个了，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 尔东心中一喜，他明白，师父这是已经做出了决定。 伊州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尔东跟安永泰打了招呼，回家收拾行李，准备返校上课。 眼看着就拖了大半个月了。 正在家里忙着，突然接到了佟晓明的电话，表哥在电话那头的语调明显的如释重负，兄弟，我终于有丫头了。 尔东也乐了，他当然明白话里的意思。 恭喜啊……你给家里打电话没？ 你是第三个通知的，奶奶那里我妈那里我都说过了。对了，你想着点丫头的名字啊，老丈人起的名字太古板，什么香玉啊芙蓉的，我和你嫂子都不太满意。 佟香玉？尔东乐的不行，这名字相当可以啊，你丫头以后有可能当国际连锁酒店的老板娘。 ……什么乱七八糟的……丫头又醒了，她就认我，我一抱就没事了……对了，我老爹找你去了没有？他给我打电话，说不好意思跟你说，我估计是想让你给他们酒厂做广告……你要是为难就算了啊，不用不好意思…… 啊，大舅还没找我呢……对了，这回你丫头确定姓佟吧？ ……滚滚滚，佟晓明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 下午等爹妈回来，尔东通报了表哥喜得一女的消息，两口子很高兴，尔建国道，晓明今年才二十三吧，都三个娃娃了。 还没到二十三呢，佟梅英感慨道，我那老嫂子盼他们一家回来都盼了四年了，这下可好，明年过年又回不来了。 他们不回来舅舅舅母可以去啊，正好寒假，带上晓光，一起在深港那边过个年好了，南方也不冷，舅母的关节也能舒服点儿。 尔建国佟梅英对视一眼，佟梅英道，前几天你躲到体委去的时候，你大舅过来了一趟，吭哧了半天，最后说是想让你给他们酒厂拍个广告……我给推了。 大舅他们的伏特加不是卖的不错吗？卖给老毛子的酒……做什么广告？ 尔建国道，你大舅说是要出一个新品种酒，不是供给口岸那边的。 知道了……妈，回头你告诉大舅，我们运动员有个规矩，就是不能给烟酒做广告，让大舅多担待吧……算了，我现在就给大舅打电话。 ………… 佟国胜放下电话，久久不语，他本来以为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自己开了口，妹妹和外甥应该都不会拒绝，没想到俩人都没答应。 理由嘛，天知道是不是真的，运动员不能给烟酒产品做广告？谁规定的？ 伊水酒厂在边疆称王称霸几十年了，他们那个厂长出门在外，多少人围着，难道是因为他们的酒一定好吗？还不是后头有人撑着。 可惜啊，外甥拿了奥运金牌，自己却一点光都借不上。三万块钱广告费啊，佟国胜觉得自己已经是大手笔了，可是妹妹和外甥依然没接，还说不是钱的事。 ……除了钱，还能有什么事！我就不信活人能被尿憋死。 佟国胜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冷笑一声，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九月二十五日晚，尔东乘机返回西京，第二天回校报到。 远远的，就看到学校西门挂起了巨大的横幅：热烈祝贺我校尔东同学荣获汉城奥运会金牌！ 奥运冠军载誉归来，各方面自然依例办理，河西省、西京市、河西省体委都各自举办了隆重的欢迎和表彰仪式，一时间各种荣誉齐至，还有数额不菲的奖金。 尔东转手就把到手的奖金（同样加了一些凑够十万）全部捐赠给了西京大学学生处，并特意说明用于贫困同学的生活补助。 虽然在学校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尔东很清楚，同学里确实有很多吃不起五毛钱以上饭菜的同学。 他当然也知道，国家每个月都会给每个大学生十几块钱的生活补助金，以帮助他们能够顺利完成学业，但是对于绝大多数贫困生来说，这点钱只是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想吃的好一点是远远谈不上的。 又有什么办法呢，整个国家都在咬牙爬坡，对于大学生来说，政策已经够优厚了。 尔东的想法很简单，这些钱哪怕是杯水车薪，也总是胜过没有，对贫困同学帮一点是一点，总归是有用的。 刘处长握着尔东的手，久久没有松开，感慨道，尔东同学，谢谢你记挂着同学们，我们会用好每一分钱，帮助最需要的同学。 尔东很不好意思，忙道，刘老师，您可别谢我，这钱可不是我的……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刘处长听了，更是感动。 老校长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意外，同时也非常高兴和满意，专门把尔东叫到了办公室聊了会天。 这可是稀罕事，一个德高望重的学部委员，全国重点大学的校长，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尔东半边屁股坐在校长办公室简陋的沙发上，有些不安，校长，就是一点钱的事，不多，我也就是想帮帮同学，您不必太关注。 老先生笑道，尔东同学啊，我的想法不同，我认为这可不是钱的事情那么简单。这件事，总之你做的很好，很合老汉的心意，说说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啊？ ……真不用啊校长……尔东不好意思了。 您什么都不用做，我老是缺课缺考补课补考的，已经够麻烦学校和老师们了，我只想做个合格的学生，正常上课，安安静静的在图书馆自习……有时间了去踢个球或者听听您的讲座，我不想学校对我有任何的特殊照顾和另眼相待。 老校长的眼睛里露出温和的笑意，点头道，好，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你看这样好不好，只要你愿意读下去，不仅本科阶段，西京大学随时欢迎你。 这个承诺可就太重了。 尔东根本没有想过读硕士博士什么的，但是老校长现在许的就是这个。 谁让你表白自己爱学习呢…… 尔东感动极了，向来伶牙俐齿的他一时间无话可说，只好站起身来，深深的向老校长鞠了一躬。 后天……星期六，老校长道，学校要在体育馆办一场报告会，主题是奥运夺金归来，省电视台广播电台日报社西京晚报社都要过来采访，我也参加，有没有问题？ 尔东惊道，您老让我坐在台上当个吉祥物还成，作报告就算了吧。 老校长哈哈大笑，也好，我也不喜欢作报告……改成老师同学提问你回答的形式总可以吧，我可是看过央视播放的对你的采访。那个记者叫什么来着？ 韩樵声。 对，就是他，我看你表现很不错，虽然没有完整的读完一学期课程，但是你应对记者采访还是游刃有余嘛。 我也就是实话实说，尔东就有一点点得意。 是吗？老校长笑了。 尔东一缩脖子，不敢吭气了，心道自己真是作啊，在这儿抖什么机灵呢，乖乖听老校长安排不就完了。 时过二十多天，奥运会的热度依然未减，各界的关注点基本都集中在“兵败汉城”的话题上。 各种媒体上一时间意见纷呈，大多数把矛头对准了教练员和运动员，期间发生的最极端的事例，就是有观众给黎宁寄了一条绳子，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这样的舆论环境和恶劣事件，令体育界一时间压力很大。 黎宁也因为汉城奥运会表现不佳，黯然退役，步入商海，日后建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体育服装品牌。 这都是后话，现在的他，惶惶然犹如过街老鼠一般。 作为奥运会参赛运动员，尔东自然是有想法的，他对有些人的说法也非常不满，他尤其不赞同所谓“兵败”一说。 ……黎宁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汉城奥运会之前他就准备退役，为什么呢？身上有旧伤，甚至到了不能承受大运动量训练的程度，最后在领导请求下，为了带新队员，他咬着牙带着伤参加了比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失败也是必然。 ……可是我们只看到了他的失误，谁能理解一个老将的痛苦和悲哀？ ……哪个运动员不想赢呢？哪个有资格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不想为祖国为家乡取得荣誉？我要说的是，黎宁永远是我心目中的体操王子，他在汉城的失败，只是一次失败而已，而他在世界杯上一人独得的六块金牌，他在洛杉矶拿到的三块奥运金牌一块银牌，才是中国人的骄傲和永远的光荣！我认为，能认识到这一点的前提是，你得是一个三观正常的中国人！ 老校长频频点头，带头鼓掌，全场三千名老师同学热烈鼓掌。 ……尔东同学，可是从成绩上来说我们毕竟还是失败了啊，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首先我要说，体育比赛的胜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也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除了训练和竞技水平的高低差异，还有各种因素在起作用。 我丝毫没有贬低上届奥运会的意思，但是不可否认，洛杉矶奥运会，是一届被政治因素介入的不完整的奥运会，和八零年莫斯科奥运会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第187章 余波仍未平 体育馆里非常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听着尔东的发言。 尔东快速的整理了下思路。 ……因为苏联和东欧主要国家包括北高丽都没有参赛，所以我们在洛杉矶奥运会上，在传统优势项目中，比如举重体操射击上压力不大，顺利的取得了好成绩。但是汉城奥运会上，除了苏联古巴，我们所有的老对手都聚齐了，因此这一届的竞争强度更加激烈。 ……再加上我们的运动员队伍存在年龄老化状态下降青黄不接的情况，所以，失败在所难免。 ……但是我相信，我们会深刻吸取经验教训，及时调整，四年后的巴塞罗那，中国奥运军团一定会交出一份让全国人民满意的答卷！ 这一次，不用老校长领掌，台上台下同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尔东同学，你认为一名大学生和一个优秀运动员之间有什么区别？你怎样把握二者之间的关系？ 本质上没有区别，都是千里万里挑一，都是天之骄子，都要经过严格的训练，都要刻苦自律顽强拼搏……但是结果上有很大区别。 运动员的成功之路或许更加残酷，站在领奖台上的永远是极少数。所以我很珍惜在西京大学的学习机会，毕竟做运动员只能是一时，而做一个有益于国家社会和家庭的人，需要终身的学习。 老校长一边鼓掌一边微笑，小娃娃这马屁，嗯，拍的还算得体。 ……尔东同学，有传说你以一敌六，把校园四害送进了监狱，请问是真的吗？难道拳击运动员真的像武侠小说中描写的大侠那样厉害？ 台下响起了笑声和热烈的掌声。 很明显，掌声是送给提问的同学的，大家真的都很好奇，想从当事人口中知道确切的答案。 ……以一敌六，是真的。但是把他们送进监狱的，不是我，是法律！ 尔东话音刚落，台下猛然爆发出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这是赞许，是认可，更是心气通畅！ ……我必须向老师同学们说明，拳击，是一项基于规则的体育运动项目，拳击运动员的所有训练和实战，都是为了团体和个人的荣誉，都是对人体极限和意志力的探索，本质上和其他运动项目没有分别。作为运动员，我们只在拳台上，在规则约束下，展示强悍的一面，绝对不会随意对普通人出手。 这是规矩是铁律，全世界都一样。 我当然不是什么大侠，我们的国家和社会需要的是法制的完善，而并非个人武力！而且我个人非常厌恶动不动诉诸暴力，而不尊重法律和道德的行为。我之所以出手，是因为对方的攻击已经危及到了我和我的同学的人身安全……说实话，要是早知道他们带了刀，我会不顾一切的拉着同学跑掉。 台下轰的一声，掌声和笑声同时响起。 这个回答，不止台上的校领导，所有的老师同学都觉得非常满意，还有一丝骄傲。 看吧，我们学校培养出来的奥运冠军，毕竟不一样。 ……请问尔东同学，你有女朋友吗？你选择女朋友的标准是什么？你觉得在大学期间谈恋爱，是浪费时间还是必然选择？ 台下又一次爆发出笑声和掌声，气氛极为热烈。 连老校长都开心的笑了起来。 报告会后，省台市台第二天就播放了稍加剪辑后的录像，省报和市报晚报相继也刊登了报告会节选内容。随后的一周内，省外各主要通讯社和大报也进行了转载。 这场形式独特的报告会在社会各界引起了不错的反响。 从某种意义上说，尔东这次的答同学问，从一定程度上解答了很多观众和读者的疑惑，让社会各界更深的了解了运动员这个群体。 报告会辐射出的正面效应和积极反响，是尔东事先也没有想到的。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兵败汉城的话题逐渐在媒体上消失。 中国奥运代表团何团长，在某种默契中继续担任原职，而不是像外界原本猜测的那样退居二线。 一个晴朗的早晨，何副主任拿起电话，打给了一个熟悉的老同事。 这两天忙完我就去看你，何副主任道，还有，有几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粤中某市的一间简陋的办公室里，黎宁看完了体育报转载的尔东报告会全文。 他静静的坐在沙发上，良久不发一言，脸上，分明有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慢慢滑落…… ……西京第二监狱，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犯人拍了拍冉剑的肩膀，不怀好意的笑道，报纸上写的，一个打六个，是你们几个货吧？ 冉剑面色苍白，牙关紧咬，紧紧攥着双拳，竭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要发作。 这两天，这种嘲笑和挑衅他已经遭遇很多次了。在管教面前貌似驯服的这些家伙，内心深处仍然只相信暴力和诡计，对所有的弱者失败者，绝无一丝怜悯可言。 失败者冉剑和他的兄弟，哪怕进了监狱，也无法避免再次被羞辱。 心中的恨意，一天天持续滋长。 秋意渐浓，尔东同学单手握把，骑着他的二手自行车轻快的的穿行在校园里，另一只手捏着油炸馒头，啃的香甜。 偶尔放松一下对碳水的管控，幸福感还是很强的。 真是苦逼的职业运动员啊…… 初始的喧嚣过后，尔东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大学生活，每天安排的也很规律和充实。 晨起叫醒室友，死皮赖脸搬到莲花小院的西京大学八八级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新生赵俊杰，一起进行八到十公里匀速慢跑，吃罢早饭后俩人步行去学校，上午的课是无论如何不能缺席的。中午在学校食堂随便吃点，下午两人一道去省拳击队参加日常训练，两个半小时左右，每周六天，一概如此。 赵长安现在兼任省拳击队的总教练。 他和安永泰的执教风格截然不同，更多的是讲求队员的自律自觉，很少严厉批评队员，更不会体罚，省队队员们也不怕他，训练时还敢笑嘻嘻的跟他讨价还价。 但是尔东回来以后，情况大变，赵长安突然发现自己轻松了很多，没有人再敢嘻嘻哈哈的拍他的肩膀，一两个刺头也变得老老实实乖巧无比。 队员们的训练态度突然之间变得无比的端正。 赵长安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正慢条斯理整理装备的尔东和赵俊杰，三人目光相对，都是一笑。 得了，有这小子在，还是学学安黑子吧，乐的轻省。赵长安干脆把训练计划交代给尔东，自己转身出门去忙自己的事。 任何团队都有自己的生态和潜规则，尔东属于国内最早参加专业训练的一批队员，再加上成绩实在是耀眼无比，又是国家队队长，实际上已经处于世界业余拳击的金字塔尖，他的意见和建议，省体委领导都要掂量掂量，更不用说拳击队这帮毛孩子了。 说毛孩子也不对，队员们差不多和尔东和赵俊杰同龄，年长一些的也有，但是痴长个一两岁又有什么用，能力技术成绩，全面被人家碾压，只有听喝的份。 大多数队员们内心里也很高兴，但凡脑筋清楚一点的都明白，和尔东赵俊杰这样的世界和国内顶尖拳手一起训练，机会难得。所以也不用赵长安提示，队里现在很自然的就以尔东为核心，尔东也自觉承担起了队长甚至助教的职责。 赵俊杰笑他是爱操心的命，是官迷，尔东也不在意，笑道，闲着也是闲着，训练量又不大，给自己找点事干罢了。 国家花钱队队长依旧延续了自己的管理套路，只要你训练表现好，国家队服装装备，周日一顿大餐，都是正常操作。如果唧唧歪歪磨洋工偷懒屁话还多，对不住，轻了挨顿批评，屡教不改就滚回原单位，说到做到！ 尔东太知道一个团队需要什么，更明白要防着哪类人了，一锅好汤还能被一粒老鼠屎祸害了？ 在赶走了两个刺头蠢货后，省队训练气氛为之一振，体能训练没有人再叫苦，队长都带头了，有什么可叽歪的，课后一小时加练也成常态。 短短一个月时间，省拳击队屡次被体委领导大小会点名表扬，赵长安现在一身轻松，心下感叹安黑子运气就是好，捡了这么个宝贝徒弟。 就是儿子现在不怎么回家了，整天跟着尔东混吃混喝的，老婆抱怨说，爷俩都整天不着家，干脆散伙算了。 赵长安从善如流，周末把尔东叫到家里吃了顿便饭，尔东又犯了老毛病，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用的，和赵俊杰一道，分几次吭哧吭哧扛上了三楼，直接把赵长安家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堆满了。 贾玉芳目瞪口呆，这孩子，是把商场搬回来了吗…… 吃饭时尔东给赵长安提建议，说您不如买套大房子算了，最近南门那边盖了几栋商品房，一平米不到六百吧，非常划算。最重要的是位置好，方便，离学校和省体委也近…… 第188章 赶紧买套房 尔东郑重其事道，叔，姨，这以后的房子肯定会涨价，搞不好一年一个价，翻着跟头往上涨，京城亚运村的房子还没卖呢，都几千块钱一平米了，普通人就是有钱，也没有购房资格，那地方都在京城三环附近了。所以我估计西京市中心地段以后不会再轻易盖民用住宅楼了，咱可要抓紧机会。 赵长安听了，很是意动，贾玉芳却有些为难道，买倒是可以买，可一下子拿五六万出来，手头有点紧张了。 赵俊杰在一旁无所谓道，东东在呢么，紧张个啥，跟他借就完了。 两口子同时斥了一声，赵长安倒也没啥，贾玉芳很不好意思，东啊，俊杰他胡说呢，你可别放心里头。 尔东笑道，没事姨，俊杰开口要打土豪，我不认都不行，明天咱就去看房子。 贾玉芳一下就愣住了。 赵长安摇摇头，尔东的意思他明白，孩子这是想直接给他们买房呢，这下人情可欠的大发了。 赵俊杰浑不在意，没事妈，你儿子也挣工资了，你放心大胆买，我帮你还账。 贾玉芳笑骂道，就你挣的那仨瓜俩枣的，还到猴年马月去，吃你的饭！ 十月底的一个平常的星期天早晨，秋叶金黄，阳光明媚，微风徐徐，空气中有一种令人舒适的清凉。 灰色调的西京古城，只有在秋天才会变得五彩斑斓。 河西省第一建筑公司销售公司经理阚立文这段时间一直在发愁，上级让省一建试水商品房，还划拨了城南最好的一块地皮，结果花费了一年多精心建起来的房子，居然没几个人买。 阚立文就有点儿想不通，为了这个试点封闭式小区的建设，公司领导还专程去了趟日本考察，回来后大赞日本建筑业之先进和现代化，一通指示后，古城小区十六栋五层居民楼都是以目前国内的最高标准建造的，七十五到一百二十平米的都有，两室一厅三室两厅四室两厅皆备，小区绿化都是请市园林局帮助规划的，移植的都是国槐成树，楼间距很大不说，园子里还种了月季冬青苹果桃树和市花石榴，搞得像一处公园。 居然还预留了停车位，够超前的了。 谁来看了都说好，基本装修都有了能不好吗，可就是没几个人真金白银的下单，五六百元一平米啊，成本价啊，六万块一套百平米城南中心区洋房，咋就卖不出去呢？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空着当样板房，各地参观的领导们转一圈竖个拇指赞声好就完事吧？ 阚立文愁的白头发都出来了，公司盖这十六栋房子花了不少心思，投入了巨额资金，作为住房商品化的试点，这改革的第一炮要是哑火了可咋整…… 日报晚报电视台广播电台的广告也做了，花了不少钱，可是收效甚微，跑来参观的人倒是不少，可一群群的都是来看热闹和新鲜的，最后都是嫌贵走掉，再不回头。 所以当尔东赵俊杰带着赵长安贾文芳老两口来看房时，阚立文也没了热情，随便让底下一个小姑娘陪着去了。 大概半小时后，小姑娘跑回来了，小脸通红气喘吁吁，经理，他们要买两套一百二十平米的。 阚立文一怔，真的要买？ 小姑娘用力的点点头，他们问定金多少，怎么交房，怎么付款。 那你跑回来作甚？阚立文急了，赶紧陪着办手续啊。 经理，小姑娘脸更红了，那个要买房的小伙儿，好像是，奥运会冠军尔东。 阚立文愣了不到两秒，一下跳了起来，语无伦次道，我说呢，刚才看着就觉得在哪儿见过，走走走，一块儿过去招呼，天爷啊，总算是要开张了……那个谁，快，给赵总打个电话，就说尔东来咧，让他赶紧来小区……俄这儿先陪着，让他快点啊…… 古城小区售楼部的小姑娘为什么突然跑掉，尔东完全没有在意，他兴致勃勃的四处参观着介绍着，就好像他才是售房部的工作人员。 ……叔，姨，还行吧？ 赵长安点点头，笑着没说话，贾玉芳局促不安道，七万多块钱呢……他爸，太贵咧哦。 赵俊杰有点不耐烦，妈，我睡客厅都睡了十年咧，我把存下的两千都给你总行了吧。 你这娃，咋说话呢？贾玉芳怒道，这不是在商量嘛，又没有说不买！ 不用商量了，赵俊杰急道，妈，咱家的大事小情，不就你一句话嘛，还商量个啥。 贾玉芳气笑了，你大了是吧，上大学挣工资了是吧，我给你说，这事还真没你插嘴的份……对了，你啥时候存了两千？为啥不上交？ 赵俊杰一下就蔫了。 尔东看到一向老实巴交的赵俊杰吃瘪，乐得不行，但这会儿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赶紧圆场道，姨，房你也看了，今年花七万多就能买到一百二十平米的四室两厅，明年就说不准了，说不定花同样的钱连三室两厅都买不到……姨，咱就下决心吧，俊杰那里存了两千，我这里还有点儿闲钱，我俩都拿出来孝敬二老，您看行不？ 贾玉芳听了连连摇头道，家里头砸锅卖铁的，再借一点儿，四五万块钱你姨还拿得出来，咋能要我娃的钱……行，就听我娃的，买，咱也住一住商品房！ 赵长安和赵俊杰都松了口气，他们知道，要是女主人不松口，说破大天来也不可能花这么多钱买房。西京大学的教工宿舍，俗称“半边楼”，小是小了点儿，关键一个月才多少钱租金啊，跟白住也差不了多少。 尔东朝赵俊杰挤挤眼，赵俊杰心领神会，妈，你和我爸先慢慢看着，我们再去问问有没有优惠，能不能再便宜一点。 行，贾玉芳是个爽快利落的人，既然决心已下，就再不纠结，开始拉着丈夫兴致勃勃的四处细看，一边看一边商量着家具咋放，房间咋安排。 尔东和赵俊杰刚一下楼，就碰到了急匆匆赶来的省一建副总经理赵奎和阚立文一伙子人。 ……尔东同志是吧，你好你好，赵奎一眼就认出了正主，热情的伸出双手来握。 开玩笑呢，电视报纸天天见的，不可能认错。小阚也不知怎么了，平时挺灵醒的一个人，这回咋还不如一个小姑娘眼力好了呢。 尔东握住赵奎的手，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咱们省一建负责基建的副总经理，我叫赵奎，这位是咱们销售公司经理阚立文。 哦哦，你好赵总，阚经理你好。我们就是过来给老人看看房，惊动了二位，实在不好意思。 尔东同志客气了，您可是为国争光的英雄，赵奎笑道，您能来看房是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肯定！ 尔东心里暗笑，又不是不要钱，说这些套话。 要不，我们一起看房，我亲自给您和家里老人介绍介绍？ 不了不了，尔东道，我们已经看过了，就不麻烦赵总了。 赵奎和阚立文脸色一紧，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那倒不是，尔东笑道，就是家里老人觉着有点贵。 赵奎是久历人情世故的，听话听音，哪能不明白尔东的意思，随即非常爽快的说道，房价的事好说，在原价基础上，可以再向下浮动两成，也就是一平米四百七十，不，四百！ 阚立文在旁边听的目瞪口呆，这价钱连成本都保不住了，赵总这是要改行做慈善咩？ 别人不明白赵奎的诚意，尔东这样到哪儿都问房价的岂能不懂，眉开眼笑道，感谢赵总，感谢阚经理，我代我家二老谢谢您二位了。 赵奎心里松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不说感谢的话，今天有幸遇到了咱们的奥运英雄，能不能一起吃个便饭？对了，我们林总马上就过来。 尔东和赵俊杰对视一眼，有些无奈的笑道，那怎么好意思，房子便宜了那么多，该是我感谢各位领导。 赵奎哪能不知道这是对方给了面子，挥手道，哎呀，这不赶上饭点儿了嘛，小阚，你上楼去把老人接下来，咱一块儿走。 阚立文应了一声，和小姑娘一道快步朝楼上走去。 车到地方一看，尔东和赵俊杰都乐了，是当年赵长安请安永泰吃饭的地方，省府宾馆。 除了赵长安夫妇和尔东赵俊杰，包间里坐了足有十几个人，省一建的领导班子悉数到场。 尔东已经非常熟悉这种场面了，该说什么话以及表情管理酒桌礼仪都非常的到位得体，赵长安赵俊杰自然也没问题，只是贾玉芳有点拘谨，她有点不明白，俩娃还小着呢，就算拿了全国冠军奥运牌牌，怎么这些四十多岁的人还如此的恭敬，当是平辈看待。 尔东赵俊杰自然不会喝酒，于是赵长安贾玉芳夫妇成了一建领导们重点关照的对象，劝酒的度把握的非常艺术，既恭敬热情，又不至于过量。 席间尔东大概也聊了聊奥运参赛经历，说了些电视转播镜头上看不到的细节，大家听的津津有味，连声赞叹。 酒宴将结束时，林总低声对尔东道，尔东同志，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 尔东一愣，林总，您有什么事吗？ ……咱们去休息室坐坐吧，我有一些事想和你聊聊。 第189章 冠军的心思 林远峰是个爽快人，他没有隐瞒古城小区现在面临的窘境，商品房试点全国好几个城市都在搞，进展的都还不错，唯独西京这里卡了壳，这让公司上下非常难堪。 林远峰郑重道，公司的想法是，免费给您和老人两套房，楼层可以随便挑。要是对装修有什么要求，也一并解决。 尔东差不多明白了林远峰的想法，稍一思索也不客气，林总，贵公司需要我做什么呢？ 广告，需要您配合做个广告，在省台放，广告词我们公司宣传部都拟好了……古城小区，奥运冠军的家。 尔东笑了起来，站起身来伸手与林远峰相握，林总，我没有意见，可以答应你。 林远峰大喜过望，感觉这一刻否极泰来，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不过，广告词能不能改一改？ 林远峰大感兴趣，您说。 住古城小区，和奥运冠军当邻居。 这个好这个好，林远峰拍案而起，就照你说的来！ ……林总，还有一件事麻烦您，尔东有些不好意的说道，我还想买一套，您放心，全款，一次付清。 林远峰愣了一下，奥运冠军这么有钱的吗？上面这到底是奖励了多少啊…… 尔东最初的想法是给师父师母和赵长安夫妇各买一套房，没想到林远峰如此的爽利霸气，一个三十秒的电视广告，自己只需要在古城小区微笑着走上一圈，说上几句广告词，一下午时间就能白得两套。 所以干脆当场加单，又买了一套，就在同一栋同一单元的一二楼，每平米按赵奎应许的四百元计算，共计五万元，一次付清。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尔东兴致勃勃的拉着赵俊杰开始忙碌。 先是以填写购房资料为由，让赵俊杰取了贾玉芳和赵长安两人的身份证和家里的户口本，干脆利落的签了购房合同，办好了房产证。 其他两套，一个给了赵俊杰，一个暂时在自己名下，等师父师母来了再说。 尔东大把的花钱，赵俊杰早已习惯，毫无心理负担，两人又叫来省队的小伙子们，阚立文和售楼部的员工们也搭手帮忙，只花了半天功夫就把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 新房子坐北朝南，宽敞明亮，开窗就是古城秋景，闭门则享宁静安然，一楼门前还有一块几十平米的专属空地，可以种菜养花。 省一建在这个样板工程上确实是花了心思费了功夫的，不计代价只求速度，很快的，新房的新电器新家具就配齐了，尔东甚至定好了床上用品和窗帘花草，又用了一天时间让商家上门安装完毕，最后两人又收拾了一遍，这才算万事大吉。 折腾这么多，就是想让师叔一家人体验拎包入住的感觉。 ……什么特么的叫惊喜，这才是真正的惊喜！ 赵俊杰四仰八叉的躺在人生十九年里第一张真正属于自己的床上，心满意足的感叹道。 尔东笑了笑，没搭话。 哎东东，你到底咋挣的钱？怎么花钱就跟打水漂似的，眼睛都不带眨的？边疆省人都这么富吗？ 滚蛋吧你，还花钱打水漂？尔东斥道，屎难吃钱难挣没听说过吗？ 赵俊杰脖子一梗，你给我十万我就吃！ 巧了，小爷我正有便意，马上给你来份新鲜的！ 一百万！ 尔东耸耸肩道，没问题，头也不回的进了卫生间。 ……俄贼，看样子是真有钱。 贾秀芳一脸怀疑的翻开儿子递过来的大红房本，打开来细看，当看到房主一栏自己和丈夫的名字时，她差不多就知道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她叹了口气，随后严肃的告诉儿子，东东垫的钱一定要还，我来写借条。 赵俊杰撇撇嘴，没说什么，要是老娘知道客厅里摆的那台松下二十九英寸彩电就六千块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还这么有底气，实际上家具电器还有其他乱七八糟东西加起来，差不多也快两万了。 搬家前，尔东赵俊杰带着老两口又去了小区一趟，打开房门的一刻，贾玉芳愣住了。 ……还搬什么家呀，直接开伙完事。 赵长安是知道尔东脾性的，和安永泰闲聊时也听他说过，婚礼都是徒弟操办的。 安永泰曾感叹的说道，我这大徒弟呀，挣钱也是一把好手，十六七岁就整下一堆产业，还开上了轿车，别说边疆省找不出来几个，全国也少吧。 安永泰还说，他现在就想不明白，明明做生意就能衣食无忧，东东为啥还在拳击上这么用功，说为了拿奥运冠军吧也谈不上，还是自己当年死皮赖脸逼着人家学的。 赵长安经过这一段的朝夕相处，得出的结论是，这孩子有执念。 他总想着照顾别人的情绪，在乎家人和身边人的感受，为了他们，甚至可以忽略自己的真正意愿。 也不知好是不好，总之委屈自己的时候少不了吧。 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个程度，还能说什么呢……娃是好娃，就是太懂事了啊，懂事的让人心疼。 尔东拉着贾玉芳进了厨房卫生间，和以前教师母一样，教她各种电器的使用方法，赵俊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里的动画节目居然笑的乱七八糟。 赵长安摇摇头，也不去管他，自去了书房巡视一番，自家的那些家当里，值当搬过来的也就是一些书和衣物了。 ………… 姨，尔东微笑着劝说有点激动的贾玉芳，您再说钱的事，我就想着您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晚辈，不想领我的孝心了…… 您听我说完姨，先不论叔对我平时的照顾，就冲他给我争取到一个西京大学特招名额，还抵不过一套房子？那时候我只不过是一个青年邀请赛的冠军，说到底，叔费了这么多心思，还不是冲着和我师父的交情，拿我当儿子一样看待？您想想看，俊杰都晚我一年进校是不是？姨，您说我要是不知道叔的心思，我还是个人嘛。 ……再者说了，我和俊杰是兄弟，一起吃一起睡一起训练一起比赛，比亲兄弟待在一起的日子都长，以后我们还要相处一辈子，我还想着能每天吃到您做的臊子面呢。 ……姨，我和俊杰这样，以后可能很长时间都陪不了您二老，如果您再窝在小房子里头，心情能好嘛，您还跟我客气啥呢？……别再说钱的事了姨。 尔东笑着，轻轻抱了抱贾玉芳。 ……娃呀，看你说滴，把姨眼泪都引出来了……臊子面，管够…… 厨房家伙事都齐全，贾玉芳说干就干，中午，四个人就吃上了香喷喷的臊子面。 尔东吃了两大碗面，心情舒畅，拍拍肚皮说，只要能吃上姨的臊子面，哪怕每天训练多跑十圈我也认了。 我娃说话我就是爱听，贾玉芳笑道，俊杰，多学着点儿呀，东东比你还小一岁呢。 咥了一口面，赵俊杰面无表情道，学不了！他就是个怪物。 两个多月了，国家队方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李世勇他们从京城传来的话是，郑世恩还在医院住着，是心脏出了问题，因为其他病症的问题，手术要在调理好身体后才能进行。在京城的队员们都已经去看过了，老爷子状态还行。 金在石还没回来，国家体委这边也毫无动静。 尔东想了下，给李世勇汇了两万块钱，嘱咐他给老爷子送去。 ……心脏出了问题，医疗费用肯定少不了，虽然老爷子那边绝大部分都能报销，但是花钱的地方一定不会少，有备无患吧。 尔东心里稍有些焦急，现在已是十一月中旬，离明年一月份曼谷亚锦赛还有两个月，国家队要是再不集结的话，时间就有点儿紧了。 明年九月份的莫斯科世锦赛是尔东的重点目标，无论如何也要去，自己和马丁内兹还有约呢。 至于明年五月的沪海全国锦标赛也很重要，自己虽然不太想参加，但是几个师弟，尤其是耗子阿布世勇想要巩固在这个级别的优势的话，仍需要自己这个熟悉他们风格的助教。 看来我还是比较重要的，尔东有些得意的想。 算了，领导们都能沉得住气，自己瞎操心也没什么用，还是按部就班的该干嘛干嘛吧。 课余时间里，尔东除了认真训练，还做了一件事。 他再一次整理了安永泰的全部资料，同时把四年来的训练笔记做了一个归纳，“安氏风格”的确定和完善一直是他的目标。 他希望这些资料能在师父竞争国家队教职时，发挥决定性的作用。 赵长安看了尔东整理的初稿后非常惊讶，他敏锐的意识到，安永泰在运动员选材、基础技术训练、体能训练、战术打法选择和对一些传统技术的完善方面，已经走在了国内前列。甚至可以说，处于国际业余拳击训练的先进行列。 所谓“安氏风格”，初见端倪。 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利落的小伙子，赵长安再一次在心底感叹，安黑子啊安黑子，你可真是被老天眷顾的人啊，那么多年总算是没有白受罪。 第190章 秋天的故事 赵家喜迁古城小区新居后，尔东拿了其余两套房的钥匙，回了莲花小院。 不料赵俊杰在新家只住了一天也跟过来了，说是在家里被老娘盯着不自在。 你这是好日子都不会过啊，尔东无奈道，跟我在一起天天吃食堂有啥意思？每天早晨还要早早爬起来跑步，不烦吗？ 不烦啊，赵俊杰笑嘻嘻道，我爹妈也同意了。 那行吧，哎我跟你说，家务你要分担一点儿啊，扫院子拖地啥的，都得干。 只要不洗碗就行。 尔东叹口气，倒是有碗给你洗。 说完两个人都乐了。 曲阿姨很喜欢尔东和赵俊杰，觉得这俩小伙儿乖的很，每回见了面都笑呵呵规规矩矩的打招呼，不像冠军名人，更像自家的晚辈后生。 所以她对小伙儿的院子也很上心，隔三差五的就过来收拾下，深秋季节了，每天两人训练回来，院子里连片落叶都没有。 十二月初的周末，西京已经很冷了，很多人家都架了煤炉，尔东懒得费事，干脆弄了台空调，这新鲜玩意儿引得邻居们竞相来参观，都知道夏天空调管用，没想到冬天也行。 小东啊，你这空调多少钱？一个大爷喝着尔东省队小兄弟敬奉的青茶，好奇的问道。 两千多吧，一天一毛钱电费。 大爷砸吧砸吧嘴，还行……电费还行。 众人都笑。 曲阿姨笑道，先不说空调，东东啊，莲花小学老师学生都想见一见你呢，找我说过好几回，都知道我是你们的管家婆么，你看你啥时候有时间见见学生娃们？ 尔东笑起来，曲阿姨，我又不是啥领导，下星期吧，学校有时间您通知我一声就行，我屋里电话您也知道么。 曲阿姨高兴的答应了。 天冷了，不知从何时起，小院里每天都有三五个老人待着，曲阿姨刚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尔东一丝一毫的不耐烦都没有，倒是买了象棋扑克，寻了好茶，让老人们消磨时光。每日里老人们品茗下棋打牌看电视，自在的很，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尔东也始终恭恭敬敬，赵俊杰也是习以为常，都当自家老人看待，曲阿姨心下暗暗称奇。 周一下午课少，尔东跟赵长安打了招呼，就按约定去了莲花小学，没想到校方很重视，拉了横幅树了彩旗，几百个孩子穿的齐齐整整在操场上欢呼雀跃，还有鼓号队奏乐相迎。 这下轮到尔东不好意思了，忙对迎出来的符校长道，校长，不用这样啊，天气可冷。 符校长乐呵呵道，哎呀，你来了学生们老师们都高兴的很，这一点点冷怕什么，就当上体育课了，你现在是咱莲花区的人么，又给咱国家争了光，隆重一点也是应该的。 尔东只好客随主便，硬着头皮走上了操场主席台，先给校长老师们鞠了一躬，又简单的说了下奥运会的经历和感想，鼓励同学们努力学习，不要被一时的困难吓倒，只要坚持，总有收获。 尔东来前就就留了心，把自己的金牌带来了，说完话拿出来给孩子们看了，几百个学生一个个传递着摸下来，各个喜笑颜开激动不已。 符校长和老师们觉得很高兴很满意，尔东丝毫没有名人的架子，倒像是孩子们的兄长，这个很不容易做到，符校长也是鼓足勇气下了很大决心才托曲阿姨邀请尔东的，没想到一切都如此顺利和完美。 莲花小学在西京市属于重点小学了，但是学校面积不大，运动场地也很小，图书室的藏书都有些陈旧了。尔东参观了一圈，觉得来都来了，干脆做点什么。 就对校长说了，准备捐上两万元，用来给孩子们添置点运动器材，给图书室买点书。 符校长和老师们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这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雪中送炭的事，一时间百感交集，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当然最后还是收下了。 符校长道，惭愧呀，本来是请你过来作客的，咋就变成化缘了呢。 尔东笑道，校长，您可不敢这么说，我户口都在莲花区呢，身份证都是西京的号，给弟弟妹妹们买点书是应该的。 符校长再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尔东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这一下午，尔东过得很开心很充实。和孩子们打了乒乓球，演示了拳击基本技术，照了合影，还破天荒的在他们的课本作业本上签了名。 别的都没什么，签名是真累…… 自然的，尔东谢绝了符校长个人请吃饭的邀请，这再一次让老符这个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关中大汉感慨不已。 回到小院时，就见赵俊杰正捧着一大碗臊子面蹲在门前在吸溜，也不说话，摆摆头示意屋里头还有。 尔东觉得奇怪，你怎么想起来带饭过来了？ 赵俊杰吞下一大口面，哪是我带的，是曲阿姨做了送来的，你尝尝，和咱妈做的味道不太一样，也好吃的很。 尔东知道人曲阿姨这是感谢呢，也不客气，捞了一大碗学着赵俊杰蹲着吃面，边吃边笑道，你这是老关中的咥面架势啊，你不是城里娃嘛，咋也这样？ 赵俊杰也笑，小时候跟我过世的爷学的，老汉说了，这样吃面才香。 尔东吸溜了一大口面，赞同的点点头，就是，你爷说得对，这式子吃面才香。 转天，尔东取了钱送到了莲花小学，这一回戴着帽子口罩直接找了符校长，偷偷摸摸的跟特务接头一样，符校长也干脆，直接写了收条盖了章，并保证每一分钱都会按尔东的心意花在孩子们身上。 尔东同志，我和校领导班子商量了一下，希望能请你担任学校的名誉校长，你看这事能不能行？ 尔东面红耳赤，这下他可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可不行校长，我自己还是学生呢，咋能应下这个，太过了校长，我真不能答应。 来回掰扯了一阵，尔东最终成为莲花小学名誉辅导员。 就挂个名，你也忙，我知道不可能老是麻烦你，就是娃们有个念想，知道奥运冠军是咱的辅导员，对他们的学习和进步肯定有帮助。 尔东不好意思道，但愿吧校长，就怕我以后打不好让他们失望。 不会，符校长坚定的答道，你已经是奥运冠军了，已经是最高成就了，其他的不用考虑了，再多就都是锦上添花，还能咋样么。 尔东一愣，还有这说法，再想想，突然觉得很有道理。 虽然只是小学校长，可符校长这格局这心态，得好好学习啊。 ………… 尔东捐资助学的事上了西京晚报，杨艳丽郭晓君确实是敏感，再一次闻风找上门来。 这一回两人综合了尔东给西京大学捐赠助学款的事迹，写了篇两千字的专访，发表在校报和省报上。 别处的评价尔东不知道，走在校园里，他能明显感受到同学们投向他的善意友好和尊敬的目光。 这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更多的是好奇和仰慕。 他有点儿不自在又觉得……很享受，有点儿像站在领奖台上的感觉。 有时候自己随心做的一点点能力之内的小事，也能赢得大家的肯定和尊重，这是远大于付出的收获，尔东高兴之余，也有了些别的想法。 江平现在不写信了，热衷煲电话粥，这是跟尔东学的新词，一周一次，每次至少一个小时。 你好啊，尔东同学。江平在电话里怪声道，最近有什么新成绩，给本姑娘汇报汇报呗。 尔东忍不住乐了，我能有什么，上课训练训练上课，三点一线的，倒是你，数学补的咋样了？ 老李头都开了补习班了，你说咋样了，江平笑道，收了二十多个学生，每天忙的不行，还琢磨着找地方招帮手呢。 哦呦，厉害啊，这个主意不错，老爷子是不是在你这个学渣身上找到自信了？ 江平不乐意了，你才是学渣，我现在年级前二十我跟你说，老李头说我的名次还能往上升。 好吧，江学霸……江叔和阿姨咋样？ 还能咋样，忙呗，忙的连我都学会做饭了。 尔东哈哈大笑，连声叫好。 ……佟晓明也打来了电话，抱怨道，马上小丫头要过百天了，这边儿我老丈人可是一直在忙乎，少不了操办一场，可是丫头还没名字呢，你这个当舅舅的咋这么不上心？ 尔东一拍脑袋，对不住啊大哥，这段时间有点忙糊涂了，名字早就起好了，小舅的闺女不是叫佟丽娅吗，咱丫头叫佟丽娜好了……行不行？ 佟晓明松了一口气，行，咋不行……对了，晓峰和朱明合开的边疆菜馆和啃的鸡深港店要开业了……现在都是晓峰在管，朱明在深港大学念书呢。 尔东深吸一口气，我那个……行吧，他们现在压根就不理我了，电话也不打。你要是不说，我啥都不知道。 佟晓明笑道，月底来深港一趟吧，老太太和晓光也过来……你啥都别拿啊！ 行，我知道了。 第191章 故人再相逢 看到教室门口穿着白色风衣短发利落眉目如画的女孩，尔东愣了一愣，脱口而出，你咋来了？ 张静歪着头嘻嘻一笑，怎么了？我就不能来？看看老同学不行？ 尔东自觉失言，忙岔开话题，没吃呢吧，咱们去……出去吃吧？ 周航从对面晃晃悠悠走过来，促狭的挤挤眼睛，朋友？同学？ 高中同学，尔东无奈答道，同时眼神警告周某人不要继续话题。 周航笑呵呵的刚走，赵俊杰又兴冲冲跑过来了，中午吃啥？ 出去吃吧……这是我高中同学，张静。 赵俊杰看着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张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说你好你好……那个，东东，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你们忙…… 我忙个屁，尔东翻了个白眼，和低头轻笑的张静一起出了教学楼。 正是中午下课时间，一路上都是逆校园人流而上，俊男美女两位已经足够惹眼，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名人，自然收获注目礼无数。 出了校门，尔东暗暗吐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张静敏感的察觉到了，笑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紧张个啥？ 尔东忙摇头道，哪有紧张？……哎张静你现在在哪个学校？ 指挥学院。 平安县那个？ 不是，我们是武警指挥学院，在长兴宫那边。 够远的……你这算是入伍了？ 嗯，扛红牌牌的学员，不过我学的是政治学。张静龇牙一笑，看向尔东。 尔东肃然起敬，那你毕业以后可就是指导员了。 张静笑的更开心了，好多人都这么说，其实不一定，毕业了改行当老师的都有……我哥也来西京了，在机械学院。 尔东更加吃惊，你哥今年快三十了吧？ 张静嗔道，哪有那么老，二十七而已。 那他结婚够早的。 我说你操心的太多了吧，张静道，哎，还没说要吃什么呢。 哦哦，有一家新开的水饺店不错，行不？ 行，大老板请客，我哪敢挑。 两人吃着饭，随意聊了聊班里同学的情况，八八级这批考的还都不错，西京，京都，羊城，沪海都有同学在，张静和他们都有联系，还说好寒假回去同学聚会。 你能参加不？ 尔东摇摇头，我恐怕没时间，今年要打亚锦赛和世锦赛，过年能不能回家都两说。 明白，你现在是忙人，名人，身不由己嘛。 那倒也谈不上，只是很多时候日程都定好了……运动员就是这样，基本上没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那还不是身不由己？张静道……今天下午总有时间吧？ 下午训练。 我能去看看吗？ 尔东奇道，你什么时候对拳击感兴趣了？ 高一的时候。 尔东低下头不敢再接话，也不再看张静看向自己的眼神。 你别那么紧张好不好？张静笑出声来，好吧，我过来也不是单纯的看望老同学，我带着任务来的。 啥任务？ 前卫系统要搞拳击比赛，我们学校有学员参加选拔，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教练嘛，我就自告奋勇接下了任务，哎，你不会不答应吧？ 尔东苦笑道，我倒是能答应，你觉得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一星期去一次就行，张静有些急切的说道。 尔东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我是国家队队员，不能随便参加国内专业队的训练和比赛，更何况是当教练这么大的事情。 那我不管，张静看着尔东道，你自己克服吧，这个周末我就要看到你出现在训练场。 尔东无奈道，张静同学，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啊，你要不答应，我就举报你打断了别人的腿。 尔东一下子笑出声来，你还记得那些破事呢。 怎么不记得，你可能忘了，我会记一辈子。 ……好，行了，打住，服了你了……我星期天过去看看行了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啊，我去可不是当什么教练，就是看看……交流交流。 张静笑，我可是给我们副院长下了军令状的，你可不能骗我。 吃罢饭，张静跟着尔东去了省体委训练馆，在一帮小伙子诧异的目光下沉稳坐定，看了两堂训练课。 她好奇的眼神让小伙子们很有些不自在，也不敢再打赤膊了，训练气氛一时间竟有些沉闷。 东哥，这是……嫂子吗？有队员悄悄问。 滚一边儿去，尔东笑骂，再胡说外头跑十圈！ 赵长安在门口看了一眼，似乎没注意在一边坐着的张静，也没说什么就走了，只要尔东在训练馆，他就去办公室喝茶看报，和安永泰的做派一模一样。 国家队那边终于有了消息，金在石大概率回不来了，两国之间因为和南高丽接触的事情闹的有些僵，文体交流自然也受了影响，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老爷子身体见好，目前情况下已经不适合再操劳了，由李维山暂代领队一职。 好消息是，安永泰被正式调到国家队任教练，一家三口确定年后来西京。 这些情况暂时还没公布，但是国家体委那边基本已经确定了，第一时间跟赵长安通了气，想到将和老伙计重逢，赵长安觉得神清气爽心满意足，他对安永泰的能力是有信心的，如果没有大的意外，估计未来三五年国家队的基本格局也就这样了。 下午训练了两个多小时，尔东提前下课，留了张静的联系方式，出门叫了车送张静回去了，想了想，又回身去找了赵长安，说了指挥学院请他做教练的事情。 赵长安有点儿不满意，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就派了个小丫头过来？ 尔东也觉得有点儿不妥，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只能周末过去看看再说。 你师父要过来，赵长安道，这边安排的差不多了。 尔东笑着点点头，我听说了，艾力他们有小道消息，对了师叔，曼谷的比赛有没有安排？ 过两天吧，过两天集训名单下来我再通知你，老规矩，全国锦标赛各级别冠军过去，这是咱们头一回打亚锦赛，上头很重视，一切顺利的话，下个月十五号从京城出发，差不多二十二三号回来。 行，那我和俊杰准备准备，也跟弟兄们打个招呼……我师父这回能一起去吧？ 肯定啊，他不去谁管你们这帮骄兵悍将？ 不至于不至于，我们还是很听话的。 听话？刚那个小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对了师叔，我想起来了，有个事要和俊杰商量，走了啊。 尔东落荒而逃。 事也是真有，每周六晚八点的电话粥是一定要煲的。 江平过了数学这道坎，就像是打通了学业上的任督二脉，再没有了以往的焦灼和不安，像一只冬日暖阳下晒太阳的慵懒小猫，情绪那是相当稳定，甚至抱怨余下的半年简直是浪费时间，恨不能明天就奔赴考场，后天就开始大学生活。 尔东小心翼翼的问了问丫头有没有报考西京外语学院的意向，对方干脆利落的回答没有，声称从始至终京城外院是她唯一的选择。 和预料中的一样，江平的目标始终没变，先考进外语学院，然后出国留学。 这也是现在的潮流，无可厚非，当然，和绝大多数人相比，她也更具备条件，尤其是有尔东在背后的强力支持。 关于张静的事情，从始至终尔东就没敢跟江平说过，他也曾经想过透露一二，激发下她的危机感，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小丫头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块儿，尔东现在有点担心，因为江平明显的朝着女强人的路子越走越远。 有计划有目标有追求的人生无可厚非，但是一旦规划到以月季年为单位，尔东就觉得有点点吓人。 那得多冷静和心无旁骛啊。 你想不想我？尔东吸口气，郑重问道。 有时候想一想，大部分时间想不起来，江平说完，突然觉得自己的回答很有意思，乐的直笑。 我就知道，尔东叹道，两人才十八九岁，谈恋爱居然谈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 年底我要去一趟深港，明年一月去曼谷，九月去莫斯科，中间咋安排目前还不知道，七月份争取去滨海陪你高考。 你可别来，没想到江平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尔东的提议，你又不是我家长，我爹妈我都不会让他们过来陪考，多傻啊。放心，我考完试自己去西京。你准备好你说的那个什么攻略就行了。 行吧……那个，缺钱不？ 缺你。 江平笑着说完，干脆利索的挂了电话，尔东皱着眉头叹口气，感叹自己总是跟不上对方的节奏。 按惯例又和老爹老娘通了电话，说了自己最近的情况，又说了要去深港的事情，尔建国倒没说什么，佟梅英知道儿子过年可能也回不了家时有点失望，但这两年基本也习惯了，只叮嘱儿子注意身体。 本想给师父打个电话，想想算了，过些日子师父一家三口就要来西京了，到时候再说吧。 倒是明天去指挥学院的事情有点棘手，想了想，尔东决定把赵俊杰带上一起过去，就当是助教了，交流演示起来也方便。 赵俊杰听了兴高采烈，对尔东的安排表示非常满意。 第192章 意外的兼职 赵俊杰是面冷心热的性子，表面上不吭不哈的话不多，实际上心思活跃，毕竟是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正是爱热闹图新鲜的年龄。 这几个月他跟着尔东一板一眼的学习训练放松休整，枯燥自然是免不了的，除了周末的大餐还有点盼头，实际上也确实有些疲态了，听说能跟着尔东到外校交流，自然很是开心。 一大早，两人出门打了一辆拉达出租车，径直朝郊区驶去。 地方有点儿远，出了城感觉有那么点儿荒凉，到达目的地附近时，居然在修路，尔东和赵俊杰只好下车。 司机回头看着两个身穿皮夹克拎着大包的大小伙子，着实有点儿心虚，咬咬牙只要了二十块钱，尔东和赵俊杰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点贵，但也没二话，付钱走人。 远远的，尔东就看见指挥学院大门口，一身橄榄绿警服红牌的张静和几个中年男人正在等候。其中肩扛上校军衔的中年男子黑面肃立，非常引人注目。 简单的互相介绍后，尔东马上意识到人家的诚意很足，上校副院长亲自过来了。 尔东同志，欢迎你来我院指导工作啊。 尔东赶紧上前握手，褚院长，您可别客气了，我哪里敢指导什么工作，就是过来交流学习的。 褚青山眼睛一亮，小伙儿会说话。 张静在旁边大声道，报告院长，我任务完成了，先回去上课了啊。 褚青山笑着挥挥手，好好，小张静你先回，中午下课到一食堂报到。 张静答应了一声，看了尔东一眼，转身走了，动作非常利落。 尔东有点惊讶，这才三个月不到，张静身上已经有明显的兵味儿了，自己好歹在警营里呆过一个月，对这种气质还是非常熟悉的。 在校门口的值班室登记完，一行人慢慢朝学院里走，褚青山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尔东同志，你是不是在部队里服过役？ 尔东笑笑，那倒没有，不过我曾经在伊州内卫支队当过一个月的拳击教官。 难怪了，我说呢，你填写登记表的动作怎么那么熟练。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学校明显在进行大规模的土建，但是教学楼运动场训练馆已经齐备了，和地方院校明显不同的是指挥学院横平竖直的道路，没有任何的曲径通幽，不像地方大学，更像是一座标准的军营。 参加选拔的十名学员早早列队在训练馆门口等候，带队的值班员上前一步，敬礼后大声报告，副院长同志，参加拳击选拔学员应到十人，实到十人，请你指示。 褚青山回礼道，稍息，转身征求尔东意见，尔东同志，你看下一步怎么安排？ 尔东也不客套，褚院长，先让值班员带队进馆吧。 褚青山点点头，转身道，讲一下。 今天我们邀请到了奥运冠军尔东同志，全国冠军赵俊杰同志，到我院进行现场指导，同志们，让我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不到二十人的队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气势惊人。从学员们的眼神中，尔东看到了兴奋和好奇…… ……等等，居然还有熟人…… 尔东同志大家都很熟悉，不用我多介绍了，赵俊杰同志不仅是全国冠军，还打过奥运会选拔赛，是吧尔东同志？ 尔东点头道是。 所以我没有别的要求，希望选拔队的学员同志们认真学习，刻苦训练，不要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大家清楚了吗？ 又是一声整齐划一的大吼，清楚！ 震得尔东耳膜疼。 褚青山简单的指示后，值班员带队进馆，褚青山先和值班员代勇军交代了一下，然后抱歉的跟尔东和赵俊杰打了个招呼，约定两小时后再来训练馆接二人吃饭，就和几个少校中校匆匆走了。 褚青山这边刚走，尔东也没有任何废话，一边示意赵俊杰准备带来的装备，一边跟代勇军简单的说明了下情况，让学员们开始换上运动装热身。 他在旁边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观察。 选拔队十个学员基本上都是中轻量级，清一色精悍的小伙儿，看样子都经受过格斗训练，但是受过拳击训练的应该很少，尔东觉得有点基础的也就两三个。 毕竟是选拔队，也在意料之中。 赵俊杰调整好场地器材，过来询问下一步的安排，代勇军也期待的看向尔东，尔东点点头，大声道，马军，过来一下。 马军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回了一声到，跑步过来在尔东面前立正，一脸笑意。 尔东伸手道，马班长，你什么时候考上军校的？我得祝贺你啊。 马军忙伸手握住，小东教官，真没想到又是你过来当我们的教官……我是去年部队推荐过来的。 三班长和蒋中队他们咋样？ 三班长复员回老家了，蒋中队现在是一大队副大队长。 老蒋可以啊……这两年都没消息，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你。 我也是没想到，马军咧着嘴笑道。 代勇军好奇不已，小马，你和尔东教官是老相识？ 马军笑道，代中队，何止老相识啊，我和我们中队长还挨过小东教官的捶呢。我们支队两年前就请小东教官到部队指导了。 怪不得，代勇军欣然道，这下好了，尔教官，学员们我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给我说，我保证做好后勤工作。 尔东也没有客气，点头道，代中队，说实话我这次过来没有太多想法，严格意义上讲，军中格斗和拳击运动还是有很大区别。部队和学院看来也都是刚开始拳击方面的培训，学员们能不能选拔进前卫队，我可不敢打包票，一切都从基础开始吧。 那行，代勇军道，我对拳击是外行，一切听你安排。 尔东把马军和赵俊杰叫到一旁，把自己准备好的训练计划和两人沟通了一遍，自己和赵俊杰时间有限，不可能每个周末都守在这里。 如他所料，除了马军和另一名学员有一些拳击基础，其余都是擒拿格斗高手，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尔东奥运一战全国知名，馆里的这些位有一个算一个，都在电视机前收看过夺金之夜的现场转播。 实际上学员们对前卫队的选拔并不是看的非常重，他们大多数是西北各省武警部队的训练尖子，学的也是初级指挥专业，两三年后必然是要回老部队或者服从分配的。 但是尔东赵俊杰的到来仍然让他们非常激动，奥运冠军啊，还是活的，咱们学校这是多大的面子。 还有，马军居然还认识教官！ 热身完毕，尔东召集学员们宣布了初步的训练计划，也不复杂，就是体能和基础技术训练，为期一个月，今天的安排就是拳击基础技术的初步学习和定型。 军队的好处就是，令行禁止，尔东十分清楚这一点，他也知道，只要自己制定了计划和目标，眼前的这群小伙子绝对会不打一丝折扣的完成。 他们可是从数万名武警官兵中选出的精英，不用自己再费什么心思刻意去引导了。 上午两个小时的训练，效果非常不错，学员们的学习能力之强，不亚于专业运动员，态度之认真和一以贯之的专注，更是非常难得。 中间休息的时候，尔东赵俊杰向代勇军交待了训练计划和安排，也说明了未来一段时间两人将参加亚锦赛，再来学院可能就到明年一月底了。学员培训的事情就按照计划执行，马军和另一名学员可以作为队长副队长代他们进行计划实施和训练监督。 代勇军接过了尔东的训练计划表，还认真的做了笔记，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 另一边，学员们好奇的向马军打听他是怎么认识教官的，马军笑笑，大概的说了些尔东在伊州支队执教的事儿。 学员们一阵惊叹，蒋中队当年可是内卫部队有名的格斗尖子，在教官手下走不了三分钟？骗人的吧？拳击又不能用腿。 马军摇摇头，你们不知道，教官那时候才十六岁吧，还打着五十七公斤级，体重和蒋中队……哦蒋大队差着二十斤，但是蒋大队那时候一点机会都没有，拳腿都够不着不说，摔拿也没办法，那三分钟还是教官留手了。 你和教官打过没有？ 马军笑嘻嘻道，打过，撑了二十秒。 众人又是齐声惊叹。 马军道，那时候教官还只是全国青年冠军，现在都奥运冠军了，身高体重我看着也上来了，弟兄们，准备好挨收拾吧。 相处这么长时间，学员们彼此知根知底，所以，没有人觉得马军有丝毫的夸张之处，相反，学员们一个个眼睛发亮，此时他们已经明白，褚院长短短的几句训示的真正含义。 抓住机会，成为更强的人！ 中午的饭菜很简单，和学员们的伙食并无二致，褚青山再次向尔东和赵俊杰表示歉意，说这回确实是仓促了点，慢待两位教官了。 不过，我确实是没想到，小张静真能把你们二位给请过来。褚青山笑道。 张静端端正正的坐着吃饭，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听到院长提起她，也只是抿嘴笑笑。 第193章 深港再聚会(1) 褚青山原本想着趁机会让尔东给全院学员做一场报告的，为此还专程向在外出差的院长政委做了汇报，但在得知尔东近期的日程安排后，只能作罢。 尔东向褚青山简要说明了学员选拔队下一步的训练计划和安排，距离选拔赛还有五个多月，坦率的说，尔东只能定期进行基本的训练进度检验，不可能天天过来盯着。 褚青山一笑，尔东同志，实际上我们也是第一次搞这样的训练，你也看到了，我们是个新学校，目前正在搞基建，主要精力都放在学科建设上面，这次的选拔也是响应上级的指示，成绩方面并没有特别的要求。倒是小张静对你的期望很高啊，主动请缨邀请你过来指导。 尔东听了，马上明白了褚青山的意思，既然院方条件宽松，也就当拥军了，反正自己当助教的时间不短了，正想试试一些训练方面的新想法，看看有没有效果。 吃完饭，褚青山单独邀请尔东去办公室坐坐，尔东和赵俊杰张静打了招呼，跟随他去了办公楼。 我这里只有本地青茶，劲儿大，也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褚青山一边往白瓷茶杯里冲茶，一边随意的说道。 我一般都喝白开水，尔东笑道，不懂茶道。 那太好了，其实我也不懂，褚青山笑起来。 ……尔东同志啊，能把你请来，一个是惊喜，另一个就是缘分了，说句实话，省里开庆祝表彰大会时，我还坐在台下给你鼓掌呢，真没想过能和你面对面的交流，这一点真得感谢小张静，她自己跑过来说能请你过来指导培训的时候，我没相信，就是看着她平时训练学习表现都不错，顺水推舟给了她一天假，让她和同学见个面。有怠慢的地方，你可不要在意啊。 尔东道，褚院长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本来以为是咱们学校随便搞个拳击队丰富校园业余生活呢，没想到做的很认真，队员们基础素质都很不错，如果能坚持下去，出一两个专业级别的拳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褚青山点头道，确实是这样，尔东同志，你对拳击运动在部队的发展怎么看？ 我就实话实说了，褚院长，作为部队训练的补充项目，拳击是非常适合的，因为拳击运动在各类格斗项目中属于发展的比较成熟的，规则和保护措施完善，相对来说危险性低，也容易激发参与者的勇敢争胜的热情，更重要的是，拳击易学好上手，完全可以作为部队格斗训练的基础课。但是相比于拳击，我更看好在部队推广散打项目，京城体院羊城体院江北体院河西体院目前都在进行散打技术的研究和实战训练，这方面我是外行，褚院长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去了解一下。 褚青山笑道，好嘛，我这是寻见真神了，好，就听你的，回头我和我们主管军事训练的同事去河西体院拜访拜访。 尔东道，散打是拳法腿法摔法的有机结合，绝大部分技术都是中国传统武术实战精华，我觉得如果真的能在部队推广的话，会对咱们的格斗训练起到促进作用。 褚青山频频点头。 尔东说这些自然是顺势而为，他想到了苦心研究散打技术的马教授，想到了在困境中艰难求存的散打项目，如果武警部队能够认可和推广散打项目，将之作为格斗训练必备科目之一，那么以数以十万人作为参与基础，肯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褚青山喝口茶，忽然笑问道，尔东同志，你学拳击以后，除了比赛以外还有过实战吗？ 尔东听了一愣，心里有一丝丝的警惕，但是转念一想，应该不会是张静说漏了什么，遂即摇头，我们不可能对普通人动手。 见义勇为也不行？ 那……应该行吧。 尔东突然想起了火车上的那一幕，褚青山不提这茬，他都快忘了。 嗯嗯，那就差不多了。褚青山意味深长道，你稍等啊，我打个电话，褚青山拿起了面前一部红色电话，给我接省军区后勤处器材库房。 电话通了，褚青山笑眯眯的说话……就上次你跟我说的事……嗯……就在我这儿呢，对，你说的对……好好，有机会见一面。 尔东不知对面什么情况，有些尴尬的端起茶杯喝水。 ……我有个老战友，最近混的不咋地，现在看库房呢，他以前跟我说认识你，在火车上遇见过，我还不信，现在看他说的应该没问题，怎么样尔东同志，有机会见一面？ 尔东哭笑不得，他大概知道对方是谁了，脑海中浮现出那张黝黑的大脸和一双散发着凌厉气势的眼睛。 尔东无奈的摇头，褚院长，看样子您这位战友确实混的不咋样啊，请您转告他，见面可以，要是再拿军用罐头糊弄的话，不如不见。 褚青山听了哈哈大笑，也不说话，只是对着尔东伸出了大拇指。 安排好下午的训练，详细讲解示范了动作要点，纠正了动作，说明了近期目标，下午的两个小时训练时间一晃而过。 下周的训练课，赵俊杰会一个人过来。 尔东和赵俊杰谢绝了褚青山的挽留，坐上院里派的吉普，直接回莲花小院了。 明天的机票已经买好，直飞羊城。 ……你和张静，真的没事？ 赵俊杰按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觉得她很漂亮啊，你们又是同学…… 我有对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哎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对张静有意思？ 赵俊杰居然红了脸。 尔东笑起来，这有啥不好意思的，正好，下周你一个人过去，有机会接触接触，我回来以后再撮合撮合，这事说不定能成。没想到啊没想到，赵俊杰你个闷葫芦，也有春情勃发的一天。 赵俊杰不愿意了，我怎么就闷葫芦了，我这叫男人的深沉懂吗！ 行行，你深沉，对了，你要不要跟你老爹说说，我师母和小师弟去附中的事情落实好了没有，半个月以后他们就要过来了。 差不多了吧，这段时间我爸一直在忙活这些，跑手续什么的，你放心，等你从羊城回来我给你准信。对了，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我倒是敢……还是算了吧，咱们别瞎操心了，国家体委下来的帽子，问题应该不大吧。 我觉得也是，赵俊杰道。 羊城机场航站楼大厅。 佟晓明佟晓峰兄弟俩笑眯眯的打量着打着哈欠走过来的尔东。 佟晓峰伸手笑道，老大，给钱吧，不要耍赖啊。 尔东走过来，顺手把随身的双肩包扔给佟晓峰，你俩笑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佟晓明笑而不语，晓峰道，我俩打赌你下飞机的时候穿的啥……我说你穿皮夹克，老大说你穿羽绒服。 那你赢了，多少钱？ 一百万。 赶紧滚。 兄弟三人随意的聊着天走向停车场，尔东问，朱明哥这会儿在干嘛呢？ 上课呗，要不就是跑工地，还能干啥，眼镜儿都戴上了，装知识分子……佟晓峰有些抱怨的意思，一天到晚都跟着他那个老师，家都不回……老大，那个老师叫啥？ 袁教授。 对，袁教授，不过老头儿确实特别喜欢他，走哪儿带哪儿。 厉害啊，自费生能混成这样，我记得朱明哥初中都没上完吧？ 尔东由衷的赞佩道。 你是妖怪，他是神仙，都不是凡人，先不管他了，晓峰道，已经跟他说好了，明天回来吃饭。 丫头漂亮不？长相随你还是随嫂子？尔东转头问佟晓明。 佟晓明挺胸抬头，你猜。 那我就放心了。 兄弟三个放声大笑。 佟晓峰熟练的发动车驶出停车场，直奔深港而去，尔东刚一上车就拉上了安全带开始打盹。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老大，佟晓峰惊讶道，这奔驰500哎，他怎么一声不吭就睡了？ 佟晓明一笑，说你个暴发户你还不服气，还想显摆是吧，东东在汉城打比赛，来回都是这车接送，你觉得他能当回事？ 行吧，你们都是老大。装叉失败的晓峰有些意兴索然，早知道让你开车了。 ………… 三叔！ 闽疆飞奔过来，不管不顾一头撞进了尔东怀里。 臭小子，行啊，真有劲儿，差点把我ko了。 尔东一把抱起小东西，笑道，想我了没？ 佟闽疆使劲儿点头，想了！ 我也想了，小碎步跟过来的粤疆在一旁怯生生道。 尔东俯身又把陈粤疆抱起来，笑呵呵的往院子里走。 晓明哥，你这院子搞的不错啊，可惜太欧气了，要是搭个葡萄架种点菜种点月季就好了……舅母好，陈伯好，嫂子好，晓光也过来啦。 门口，大舅母和陈伯陈熙媛笑呵呵的迎出来，佟晓光在后头站着，有些羞涩的笑，没有说话。 佟晓明的家在深港市郊的海边，是一幢二层的别墅，背山面海，绿意葱茏，大概两千平米的院子，种着各种不知名的花，争奇斗艳。 大舅母走过来，接过陈粤疆，疆疆下来玩哦，小叔累了，让小叔休息。 尔东笑道，没事舅母，我不累，嫂子，丽娜呢？ 睡着呢，陈熙媛也伸手把佟闽疆抱下来，一会儿就该醒了。 陈伯拍了拍尔东的肩膀，笑道，你来了，丽娜的百日宴可就圆满了。 第194章 深港再聚会(2) 陈伯，您身体好着呢吧？ 好，能吃能喝能钓鱼能写字……这回来能待几天？ 我请了一星期假，不过我想着星期天提前回去，我师父要来西京了，我得提前安排下。 那行，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回程的事情让明仔安排就行了。 用不着他，我都安排好了，佟晓峰嘟囔着提包进屋。 怎么了这是？陈伯诧异道，看着有点不高兴啊。 晓明笑道，爸你别管他，小孩子脾气又犯了。 小床里躺着粉粉嫩嫩的一个小姑娘，此时已经醒来，伸手伸脚的打了个哈欠，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定定的看向尔东，不哭不闹。 尔东看着眼前这个睫毛长长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儿，心中欢喜赞叹，轻声问陈熙媛，嫂子，她怎么这么安静啊？ 嗯，可省事了，除了想拉想尿的时候哼哼几声，其他时候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比老大老二好带多了。 尔东心里就有点馋，轻轻的从小床上抄起小肉团，斜着抱在怀里，温柔的晃动。 小婴儿又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小嘴。 陈熙媛看着眼睛一亮，行啊东东，这姿势够老道的，比你哥强多了。 尔东一笑，家里小孩子多嘛，看都看会了。对了嫂子，我给三个小东西带了礼物，一点心意，你可不要嫌弃啊。 陈熙媛接过孩子，嗔道，你那么忙，来了就好，带什么礼物啊。 尔东一笑，我可是孩子亲叔，空手来多不好。 尔东带来的礼物很别致，陈伯看了大为赞赏，连道东东有心了，口中虽然也责怪破费，但是脸上的笑意却隐藏不住。大舅母自然不知其意，但知道礼物贵重，忙让儿媳妇收起来。 佟闽疆陈粤疆则开心不已，跳上跳下的模拟领奖。 礼物是尔东汉城奥运会金牌等比例复刻品，不过是纯金的。 尔东对西京金店老匠人的手艺很是满意，奖牌正面的胜利女神做的甚至比原版更加生动，奖牌背面还专门刻了侄子侄女的名字和生日。 尔东和陈伯大舅母在客厅随意的说些家常话，晓明晓峰兄弟则在另一边儿，一人拿着一部板砖大小的“大哥大”通话，茶几上还放着两个液晶屏的bp机，哥俩不知道在和对面说些什么，两人都有模有样的操着一口粤语。 见尔东看向自己，晓峰得意的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黑板砖”，要不要给你弄一个？这玩意儿可方便。 尔东摇摇头，我又不做生意，用不着这个，又贵又重的，带着麻烦得很，等以后有小一点儿的再说吧。 晓峰还不死心，凑过来介绍大哥大的好处，尔东笑道，我真的用不着，衣食住行都有人操心，队里恨不得把电话线都拔了，你跟我说大哥大？ 要不，给你拿一个这个，晓峰又热心的介绍起了传呼机，这玩意找人方便。 你还是别找我了，我又帮不了啥忙，尔东笑着拒绝。 你这就不对了啊，这是和时代脱节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绳命你知道不？ 我才不管，没钱吃饭就问你要！ 晓峰摇摇头，不理他了。 午饭是舅母做的拉条子，尔东埋头吃的不言不语，最后喝罢面汤长舒一口气，好久没吃地道的家乡饭了。 西京没有吗？舅母问。 鼓楼那边有一家，做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去了一次就倒了胃口。 那也是，你哥他们早就吵着要吃，这面和油都是晓光从定水一路扛过来的，就怕做不出家里味道。 晓光还是不好意思的笑，欲言又止的样子。 尔东看出来了，放下饭碗朝他勾勾手，示意出去说话。 ……我爸把你的照片印在酒瓶子上了。 佟晓光也痛快，直截了当的说了。 尔东扬了扬眉毛，啥时候的事？ 就你走了不长时间。 ……照片好看不？ 晓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哥，我以为你会很生气。 生啥气啊，大舅也不容易，好不容易当了厂长，厂子里那么大一帮子人要养，自己外甥的光又借不上，这么做可以理解。 那，你们单位不会追究他吧？ 尔东笑笑，应该不会，除非大舅他们的酒卖遍全国，你觉的可能吗？ 能卖遍全伊州就不错了，晓光撇撇嘴道。 行了，不说那些，你成绩怎么样，这还没有期末考试呢就跑出来了，不影响？ 还行吧，年级前三，我跟教导主任请假的时候拿你当借口了，主任说请假可以，但是要带回去一张你的照片，他们要贴在宣传栏上，说四中都有，二中不能没有。 尔东哈哈大笑，那简单，回头我直接寄过去。对了，你想不想去宁远三中，你的成绩应该没问题。 算了小哥，我还是陪着我妈吧，她年纪大了，再说我爸也忙，二中去年高考的成绩也不错，重点大学走了好几个，过两年我问题应该不大。 那行吧，尔东叹口气，我们几个在外头胡混了这些年，现在看起来还是你懂事孝顺，安安静静待在家里，有啥事可能还真得指望你了。 晓光有些不好意思，小哥，你们忙的都是大事，你都不知道，我爸妈现在出门，一路上跟人打招呼点头脖子都酸了，一个不周到，大家就会以为他们傲气，就把人得罪了。全定水都知道咱家院子出了两个老板一个奥运会冠军，现在我妈也忙的不行，天天有熟人过来看院子聊几句，幸亏店里几个姐姐帮忙，要不熬奶茶都来不及。 尔东再一次哈哈大笑，这是他最希望的，知道一直无条件疼他爱他甚至超过亲儿子的舅母舒心快意，任何褒奖都不如这个来的实在。 你有啥想法没？尔东问， 没啥想法，踏踏实实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对了，我每天还在坚持五公里。学校冬季长跑拿了第三。 牛掰！尔东狠狠的搂了搂彦峰的脖子，坚持下去，你会比老大老二强。 哥，抽空我又读了红楼，以前看不进去，现在觉得很有意思。 是嘛，尔东大为惊讶，那你就厉害了，我到现在都读不进去，不敢读…… 屋里，透过落地窗，众人都看到了尔东和晓光相谈甚欢的样子，陈伯笑着喝口茶，没说什么，晓明晓峰继续在打电话，只是声音小了些，大舅母泪眼婆娑的望着哥俩搂着说话，陈熙媛走过来坐在身边，轻轻挽住婆婆的胳膊，两人静静的坐着，也不理会闽疆粤疆追逐打闹了。 四兄弟三年来难得重聚，一切都变了，一切仿佛还是少年时葡萄架下温暖的样子…… 时间流逝，唯有亲情不变。 晚上，朱明终于回来了，看样子他和陈伯一家已经非常熟悉，毫不生分的坐下来吃饭，看见尔东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尔东一笑，这位神仙哥哥还是老样子。 忙什么呢最近？ 也没忙啥，跟着老师跑跑工地，在图书馆看看书，有时候接点儿小活儿。 尔东摇头，那还不忙。 不忙，朱明认真道，比开店做生意可轻松多了。 晓峰哂笑道，东东，你现在知道了吧，现在就我一个人跟头绊子，一天天忙的跟个拉磨的驴一样。 舅母听了不乐意，斥道，你说什么怪话呢。 众人都笑起来。 朱明在一旁认真的解释，大妈，晓峰说的没错，现在就他辛苦，这边和咱们在小县城的生意可不是一回事，一天到晚标准化国际化，老外的事情太多了。 嗯，这两天我才闲一点，天天跟着老外学习呢，我现在有点后悔以前没好好上学了。 晓峰颇有些心力交瘁的样子。 生意怎么样？尔东好奇的问道，我记得京城店开业的时候，排队都排出了二里地去。 这一下挠到了晓峰的痒处。 我跟你说东东，第一天开业，我存的一星期的原材料半天就卖完了，那真是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啊，排后面的到最后就是拿到一包薯条都高兴的跟中大奖一样，以前你跟我说这玩意儿赚钱，我还不怎么信，想着中国人吃的惯洋玩意儿嘛，没想到啊没想到，就那么个油炸微波的半成品，屁的技术含量都没有，靠着那个什么标准化流水线，就跟抢钱似的，不对，不用抢，人民群众是哭着喊着上门送钱啊……边疆风味餐馆我和朱明费了那么多心思，花了那么大价钱，生意也就一般般，跟这洋快餐根本没法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真是没地方说理去。 尔东笑道，恭喜啊佟总，这下我放心了，以后的饭钱有着落了。不过你可别忘了依法纳税。 这个你放心，老美的财务副总看的比我还紧，一天到晚怕的跟啥一样，恨不得提前交。 众人都笑，陈熙媛道，那是他们老外的规矩，也都是罚出来的习惯，当然了，他们合法避税的手段更多，以后你有的学。 也是，怪不得我那个副总一天到晚跟占了多大便宜一样紧催着交税，现在合资企业优惠政策多啊。 尔东看着他们叔嫂热烈的交流，心中不由感慨，时代真的变了，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前行的人们，正在焕发着激情和活力，也正在改变着身边的世界。 第195章 深港再聚会(3) 佟丽娜的百日宴自然不能在快餐店进行，但是在赴宴之前，尔东还是从善如流，应佟晓峰之请去了啃的鸡深港中心店一趟。 哥哥要显摆，这个面子弟弟还是要给的。 本想着奥运会过了两个多月了，又是在商业氛围浓厚的深港，自己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结果事与愿违，随着第一个确认是他的食客大声喊出尔东来了，他迅速被蜂拥而来的人们包围了。 尔东无奈的苦笑，大意了，还是低估了人民群众对奥运冠军的热情。 这可是八十年代，奥运冠军绝对是顶流明星的年代。当然，后世也是。 佟晓峰有点懵，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在被围观群众毫不留情的挤出圈外后，他才意识到情况要糟，气温虽然不算太高，但他满脸都是汗，明显是被乌泱乌泱扑过来的人群吓的。 好在群众们还是理智的，最初的混乱过后，大家很快的冷静下来，甚至自发的组织起来，排着队轮流和尔东握手合影寒暄。 尔东惊讶的发现，深港的拍立得和傻瓜相机已经相当的普及，此后足足有一个多小时，他都无法脱身，脸上的肌肉都笑僵了，这是他这几个月来除了开表彰大会外唯一一次被大规模围观，很是体验了一把当明星的感觉。 总体而言感觉并不好受，表情管理这一块儿尤其很难，因为他发现深港当地媒体也闻风而来，一时间长枪短炮怼在眼前，各种问题扑面而来。 这个效率，还真是让人咋舌。 佟晓峰总算反应过来了，赶紧召来几个管理层控制场面，当几个老外得知店外被围的是中国的新科奥运拳击冠军时，表情更加的夸张，立即化身保安，满脸通红的把尔东围在身后，老外副总更是一脸自豪的充当了新闻发布会主持人的角色。 看着人群中的尔东面带微笑侃侃而谈的样子，佟晓峰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的兄弟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小运动员了，他已经成长为随时随地都能引起交通堵塞的顶流明星。 这一刻，他很开心，也有些恍惚，更为自己这两天孩子气的表现稍稍的有些不好意思。 好不容易应付完店外的记者和群众，这店里不进也罢，尔东只能鞠躬挥手，和热烈鼓掌欢呼的围观群众告别，随后一头扎进佟晓峰的座驾，赶紧离开。 驶离主干道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呼了口气，佟晓峰感慨道，真没想到名人被人认出来是这个样子，我还是给你准备个墨镜吧，那玩意比大哥大更适合你。 尔东笑道，那倒用不着，这只是特殊情况，我在京城在西京都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只能说深港人民太热情了。 你不知道，晓峰道，我刚才太担心他们把你给撕吧了，我可是看过电视里转播的意大利足球联赛，马拉多纳他们得冠军那场，球迷把他们全队撕的只剩裤衩子了，哈哈哈哈哈哈…… 尔东听了也是大笑，那场比赛他也看了，当时确实是又激动又好笑，球迷疯到这个程度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不过他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在国内出现。 我泱泱大国自有国情在啊，群众们要内敛含蓄的多。 相比处于中心街区的啃的鸡，边疆菜馆更符合尔东的期待，店面在离行政区不远的一座新建写字楼的底层，面积很大，内外装饰是尔东的建议和朱明的实操，明堂散台包间极具边疆特色，主打的就是西域风情，进得门来，恍然间如同回到了家乡。 服务也不错，民族特色鲜明，悦耳欢快的边疆风情音乐让人精神一振，居然还设立了一个小小的舞台，身着民族服装的年轻服务员们穿插着进行歌舞表演。店里虽然谈不上门庭若市，但是上座率不错，看样子佟晓峰还是谦虚了。 进得事先定好的伊州厅，全家老少都在，大家都笑哈哈的看向尔东，看来已是得知了他在快餐店的热闹情况。 尔东向众人道声抱歉，赶紧落座，这边早已准备好，冷热菜流水一般的很快上齐。 陈伯轻咳一声，举起杯中的茶水开始说话。 今天是咱们家丽娜的百日，虽然爷爷工作忙没到，可奶奶来了，叔叔们到的齐全，这丫头生来就是个有福的，今后的日子必定健康平安和美，来，大家以茶代酒，庆祝咱家难得的相聚。 佟丽娜靠在婴儿座上，好奇的看着一屋子的老老少少，眨巴着大眼睛，仍然安安静静。 尔东也站起身，举杯祝陈伯大舅母身体健康，祝晓峰生意兴隆，祝朱明晓光学业有成，祝三个侄儿健康快乐，最后善意的提醒佟晓明陈熙媛夫妇注意计划生育政策，一个不嫌少，两个恰恰好，三个圆满了，可不要仗着人美钱多就奔着四个去。 大伙儿哈哈大笑，佟晓明陈熙媛夫妇忍俊不禁，陈熙媛当场表态，自己是新时代职业女性，为佟家陈家传宗接代的历史使命已然完成，今后将把精力投入到事业中去。 夫妇俩碰了一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旁的佟闽疆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欲言又止。 陈伯看到了，问道，闽疆，你想说啥呀？ 佟闽疆大声道，妈妈，以后就没有弟弟妹妹了是不是？ 陈熙媛忍笑点头。 佟闽疆长长的舒了口气，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那么累了。 众人都笑喷了。 这个小娃娃，原来有这么重的心思啊，悄悄的一直在操心着，颇有些长兄风范呢。 大舅母眼泪都笑出来了，抱过闽疆亲了一口，看把我大孙子操心成啥了，行，咱们不要弟弟妹妹了啊，够了够了。 陈伯笑道，闽疆粤疆两个都没摆过百天酒，现在咱家是女孩儿宝贵。我准备丽娜周岁的时候再请大家过来，搞个抓周。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其实年轻人们明白，这是老爷子变着法子给大家增加团聚的机会呢。 有时候，哪怕是至亲，走动的少了，感情也会变淡的，哪怕拿着大哥大天天打电话，也抵不上千里万里的回家见一面。 这三小只算是投胎技术异常优秀的那种吧，尔东想着，心里莫名的有些艳羡，晓明哥才是兄弟之中那个最成功的人，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抱上属于自己的那个散发着奶香的柔软小娃娃呢？ 最好是女孩儿。 屋里正热闹着，包厢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位个子不高肤色黝黑，身着浅色西装打着大红色领带三金齐全的中年胖子。 大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即尔东闻到了浓烈刺鼻的烟酒味，不由得皱了皱眉，目光看向了晓峰，什么情况？ 佟晓峰已经起身面带微笑迎了过去，古老板啊，哎呀，不知道你从香港过来了，大驾光临小店，早知道我就过去敬酒啦。 一边说着，一边托着姓古的胳膊往外走，晓峰个子高，力气极大，姓古的莽莽撞撞推门进来，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呢，又稀里糊涂的被架了出去。 不过就这一会儿，他也看清是人家家里人聚会吃饭，倒也没说什么，顺水推舟拉着佟晓峰到隔壁去了。 饭店开门迎客，无论大小，都不能挑客人，有一些客人虽然举止不怎么得当，但也不能轻易得罪。 陈伯晓明陈熙媛面色如常，根本不受刚才那一幕的影响，显然是见的多了，晓峰的应对也算是得体。 想了想，尔东还是忍不住问道，香港人在深港这么牛吗？ 陈伯笑呵呵的点头，金主嘛，有一点傲气也不奇怪。 佟晓明道，国家和省里市里对海外和港澳台投资很重视，政策也非常优惠，钱是一方面，统战的意思也包含在里头，不过现在，这些人过来开厂办企业投资的有，坑蒙拐骗的也不少，金屋藏娇的很普遍，有些港商到底下县里，听说是副县长接待都拍屁股走人，说对方看不起自己。 尔东大为吃惊，这优越感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晓明摇头道，人家有钱啊，哪怕没多少钱，商场上的游戏规则也比大多数大陆人玩的熟练，咱们这边刚起步不长时间，需要人家的资金和经验，有些面上的亏，吃了也就吃了，有求于人啊。就像古老板这种人，莫名其妙的就喜欢咱这个边疆菜，喝多了就说自己是什么天山派的，不过他算是个酒品好的，难缠是难缠，不闹事。 尔东笑了，这个人穿的虽然像个暴发户，起码还是看老派武侠小说的。 吃着聊着，没过一会儿，晓峰回来了，身上有酒气，但是面有得色。 喝了一口热茶，晓峰笑嘻嘻道，东东，我今天借了一下你的威风，点了一下古老板，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个意思？尔东好奇道。 老小子被我架出去不太愿意，我干脆说我请了你过来撑场子站台，他才不吭声不炸刺了，你不知道他那张胖脸多有意思，青一阵红一阵的，最后来了句，佟老板，奥运会冠军都养得起啊，佩服佩服。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笑。 在深港度过了愉快的六天，新年将近，大舅母和晓光提前飞回了伊州，顺便带走了尔东在中英街某大福金店里采购的金饰，佟梅英女士目前也是商界人士，适当的包装一下自己，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第196章 西京大会师 年底了，佟晓明陈熙媛夫妇晓峰朱明都很忙，在和陈伯以及侄儿侄女度过了愉快的假期后，尔东飞回了西京。 师父一家就快到了。 尔东没想到的是，卖钩子的艾胖子也来西京凑热闹了。 几个月不见，这厮还是胖大胖大，乐乐呵呵，感觉对自己的体型也是认命了，来西京以后，艾伯乐压根不提什么业务的事情，就包了辆车裹挟着尔东四处乱转，有名的景点都去了，特色的饭馆都吃了，一路大呼西京的消费简直太实惠，便宜出天际，而且物超所值，甚至问能不能买尊兵马俑带回去。 老艾到此一游四处拍照的劲头，和一般的外国游客并无什么不同。 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真诚的，发自肺腑的那种。 一九八九年悄然来临。 每个人都有想松一口气的时候，有的时候一松之下，就再也提不起那口气，走下坡路总是轻松惬意的，只要能自我安慰。 尔东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在学业和专业上来个二选一，但是略一思量就觉得可行性不大。 他现在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一举一动每一个决定牵扯着很多人的利益，物质上精神上的都有，绝无可能来一次少年轻狂的决定。 即使财务自由又能如何，哪怕陈伯私下说让他累了就去深港和哥嫂一起管理企业，哪怕艾伯乐仍然唠唠叨叨的劝说让他当自己的副手，以后他回国了直接可以接手。 压根不是钱的问题。 当年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想法跟随师父选择了拳击运动，直到现在，尔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拳台，哪怕真要离开，肯定也不是现在。 任何金牌都没有纯金的，除了收藏者，卖不出什么高价，所以根本无关贵金属价值，但升国旗奏国歌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热血沸腾的荣誉，那一刻你能真切的感受到，你不是为自己而战，你的身后，是一个国家，还有无数支持你的人民。 能力之内，尔东发自肺腑的愿意重复几次这样的高光时刻，绝不是为了自己，哪怕是为了那些永远不知姓名却在电视屏幕前和自己一起泪流满面的观众。 这绝对不是给自己拔高，有些情绪，只有到达了某个位置，才能清晰的感受到。 好吧，又是崭新的一年，单纯以比赛时间论，新的一年将被划分为三个段落，细想想打满了也就不到二十场比赛而已，其余的时间，都是无休止的枯燥的训练。 专业运动员，真是个无趣的行当啊。 年轻的好处是，不管怎么劳累，一场昏天黑地的酣睡就能解决问题，不管怎样的犹豫不定，荷尔蒙催发的向上登攀的劲头就能帮着你做出正确的决定。 过去的四年，足够精彩，已到巅峰，那么，就尽力重复吧，为了亲人的期盼，为了那些在外人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新年夜之前，尔东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在西京的同学好友拉在一处搞个聚会，还是老地方，清风楼，人头熟，菜品也不错。 张罗了一番，冀勇沈丽娟来了，张家兄妹来了，学校这边有周航杨艳丽郭晓君，赵俊杰从老爹那里拿了两瓶六十五度的西凤，尔东又特意买了几瓶国产红葡萄酒，毕竟艾伯乐也在。 快一年没见了，冀勇沈丽娟或多或少有些拘谨，言谈之间还是有了些距离，这一年大家都有了很大变化，只不过，发生在尔东身上的堪称传奇而已。 尔东感受到了，暗叹一声，随即尽力的注意自己的表情动作和言语，总归是想要让老朋友快速回到以前的相处状态。 效果还是不错的。 其他人则好得多，周航几个是朝夕相处的，早就破除了神秘感，张静兄妹也是一如既往的的自然放松，不过张家大哥现在似乎学习压力很大，鬓角都有了一丝白发。 尔东有意识的让赵俊杰和张静坐在一起，张静多敏感的一个女孩儿啊，立马似笑非笑的看向尔东，眼神里满是揶揄，搞的他很不好意思，只好转过头殷勤的和张大哥说话。 心里同时暗叹，赵俊杰你个木头，就知道埋头吃喝，屁都不敢放一个。 有杨艳丽郭晓君张静沈丽娟四个美女在，连貌似痴肥的艾伯乐都活跃起来，终于有了显摆中文的机会，但是让他郁闷的是，姑娘们却聪明的抓住了练口语的机会，于是艾伯乐很不开森。 尔东开玩笑，说艾胖子这是难得的国际主义精神，万里迢迢不辞辛苦的跑到西京来整了个英语角。 众人听了大笑不已。 聚会结束，把外校的朋友们和女生们送回学校送上出租车，尔东赵俊杰艾伯乐回了莲花小院，艾胖子这回过来死活不住酒店，这几天一直和尔东混在一处，除了出去玩，还装模作样的和尔东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食堂排队打饭，玩的不亦乐乎。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法吗？一点儿业务上的事情都不想谈吗？ 有什么可以谈的，艾伯乐双手一摊，东，你的表哥是一个非常聪明能干的人，他的巨大的工厂完全可以满足我在中国的绝大部分的需求，至于西京这样的二级城市代理问题，我不会亲自下来和他们谈，所以，我只是旅游而已。三年多了，除了回国休假，我从没有如此放松过。 好吧，你开心就好。对了，你对曼谷有什么观感？ 艾伯乐眉毛一挑，哦我的年轻的朋友，曼谷可是个好地方啊，我们一般把曼谷称为男人的天堂，或者说白种男人的天堂，你应该明白什么意思对吧？ 尔东翻了个白眼，果断终止了这个话题。 艾伯乐的劲头却上来了，夸张的睁大了眼睛，手舞足蹈，天哪，你不会还是个处男吧？ 尔东无奈道，这很奇怪吗？ 艾伯乐连连摇头，满眼的不可思议，要是在美国，你这样级别的冠军身边，一定会围满姑娘，各种肤色各种围度。 赵俊杰突然笑道，他应该也不算处男了吧，第一次早就给了五姑娘。 艾伯乐大感兴趣，那是谁？漂亮吗？ 尔东没好气道，漂亮极了，她是我奥运会夺冠的助手，没有她，我根本打不了比赛。 赵俊杰笑的在床上翻滚，艾伯乐警惕的看向他，东，这是一个笑话对吗？ 尔东也笑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去机场，我师父要过来了。 艾伯乐嘟嘟囔囔的去自己房间了，赵俊杰笑了一会儿，说这老外也太好玩儿了，傻呵呵的。 尔东摇头，你可千万不要小看人家，单枪匹马的把这么大一个市场做起来，手里头动不动几百上千万美元的单子，这位在京城可是真正的爷。 第二天一大早，尔东送艾伯乐上了回京的火车，也不知道这美国胖子中了什么邪，非要体验下中国绿皮火车的生活气息，怎么劝都不行，买的还是硬座。 行吧，二十个小时，先体验下排队上厕所的酸爽，憋尿了才好。 中午，渭东机场候机大厅。 尔东开心的挥手，师父，师母，自立，这边。 安永泰董文娟安自立一家三口身着龙之队橙色长款羽绒服，推着行李箱慢慢的走了过来，在人群中非常引人注目。 安自立看见了尔东，立即甩开父母狂奔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尔东，大师兄，我可想死你了。 尔东大笑，你小子少甜言蜜语啊，我还不知道你，说，又有啥想法？ 安自立不好意思的笑，自行车没拿过来。 尔东拍拍小朋友的脑袋，多大的事，等着。 安自立得了准信，眼睛立马笑的眯成了一条线。 董文娟走过来，东啊，你可别惯着他，臭小子一路上都在为他的车子闹别扭呢，这大城市人多车多，不比咱们小地方，用不了自行车。 尔东赵俊杰连忙上前接过行李，顺手抱抱师父，安永泰笑呵呵的，由着他们。 师叔在停车场那边等呢，没车位，临时停车。 行，咱们先去哪儿？河西体委还是家里？ 先回家吧，贾姨都准备好午饭了，师母，尝尝贾姨做的臊子面，那可是一绝。 董文娟笑呵呵的点头，到你的地界了，听你安排。 赵长安借了学校的一辆中巴过来，司机很兴奋，开玩笑呢，这一车坐的都啥人啊，国家队半壁江山。 赵长安远远的看着安永泰一行走过来，下车去迎，两人握了握手，简单聊了几句，赵长安嘱咐司机先回古城小区。 到小区门口时，安永泰两口子同时笑起来，他们看见了竖着的巨幅广告牌，尔东正笑呵呵的看向人来人往的大街，广告牌上一行大字，入住古城小区，和奥运冠军当邻居。 就这么个东西，换了两套房？安永泰揶揄道。 尔东挺胸抬头，可不是，还是上赶着送上门来的。 众人大笑。 司机手一抖，我的个天爷，古城小区的两套房，得十多万了吧。 确实是，赵长安一家入住后，尔东的电视广告一播放，古城小区房价迅速就涨了，早先看房时犹豫不决的人们，此时后悔不已，但是没办法，早就被有心人抢光了。现在古城小区算是西京头号的高尚住宅区。 绿化的真不错，看到仍然绿意盎然的小区，董文娟赞道。待到进了自家房子，安自立欢呼一声，直接冲进了自己的卧室，不一会儿又拿着一部随身听跑了出来，满眼惊喜，大师兄，这是给我的吗？ 尔东点头道，写字桌抽屉里有磁带，都是最新的英语听力。 安自立立马没了兴趣，哦了一声又转身进屋去了。 第197章 国家队集结 董文娟在屋里转了一圈，眼里都是笑意，显然非常满意。 赵长安笑道，怎么样啊嫂子，来之前我就跟你们在电话里说过那个什么，哦对，拎包入住，你看看，你们还是带了这么多东西。自家孩子什么风格还不清楚啊。 穷家值万贯嘛，安永泰在一旁笑道，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最后就超重了。 正聊着呢，有人敲门，门开处，贾玉芳赵俊杰母子笑呵呵的端着两大盆臊子面和汤汁走了进来。 开饭喽，安自立欢呼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 亚锦赛开幕在即，时间非常紧迫，安永泰也没时间客气，当仁不让非常快的进入了角色。 总教练的任命虽然还没下来，但是赵长安已经主动承担起了辅助职能，在尔东的帮助下，快速的完成了新一期国家队训练比赛计划。 奥运会只是一花独放，安永泰赵长安对亚锦赛还是有期待有信心的。 北高丽那边今年不知什么情况，连续两年缺席洲际比赛，日本那边情况也不怎么好，奥运会后几个高水平选手改打职业赛，奔着钱去了。至于南高丽，水平差不多也就那样，碰过了大家心里都有数。 根据组委会提供的资料，安永泰赵长安判断，本届比赛的主要对手也许就是泰国、菲律宾几个小级别和西亚蒙古的中大级别选手了。 有的打。 两天后，李维山带着国家体委正式下发的红头文件到西京报到，新一届国家拳击队正式组建。 总教练（代）安永泰，领队李维山（兼），教练组成员李维山赵长安齐勇张浩柳青（龙江省队抽调）尔东（兼），队医何丰，英语翻译兼队务张嘉辉。 各级别队员有，48公斤以下级粤省苏建业，桂省李正华；51公斤以下级沪港刘海涛，津门梁建国；54公斤以下级京城吴成伟，辽河陈东旭；57公斤以下级河西赵俊杰，中原张俊；60公斤以下级河西尔东，辽河王建军，川西周景文；63.5公斤以下级京城张建伟，边疆阿不力米提；67公斤以下级京城阿扎特，边疆阿布；71公斤以下级京城艾力，鲁东王强；75公斤以下级京城李世勇，边疆亚合普；81公斤以下级边疆宝音，鲁东郑勇，龙江省白重光；91公斤以下级边疆亚森江，内蒙朝鲁巴特；91公斤以上级，暂无人入选。 国家拳击队队长：尔东。 李维山看安永泰把文件翻的差不多了，补充道，一年多来，各省队在经过一个奥运周期后人员变化很大，这份名单已经是现有队员名单里最好的选择，虽然略有调整，但是已经是坚持到现在状态还不错的全部人选。 怎么走了这么多人？安永泰纳闷，我记得有几个成绩和身体条件都还不错的队员啊。 上学的上班的都有，李维山苦笑道，都有工作有学上了，谁还出大力流大汗的训练。对了老安，这回亚锦赛成绩上还是要多给队员一些压力，上面现在经费紧张，国家体委很多非奥和团体项目都裁掉了，总的意思是集中资源办大事，短期内没有突破希望的项目都靠边站。好像还有一个内部名单，我现在还不掌握。 什么意思？拳击队不在名单里？ 很悬，要不是尔东和世勇这回在汉城打出了点儿名堂，说不定也裁掉了。 安永泰气笑了，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只要拿不上金牌就没活路了是吧？ 李维山郑重的点头，就是这么回事……要是这回亚锦赛成绩一般，拳击队估计最多也只能保留一两个优势级别。 安永泰皱皱眉头，不再说话。 赵长安见气氛有些凝重，忙插言道，二位，咱先别考虑那么多，下星期就要出发了，先把手头这点事处理好了再说。 安永泰和李维山都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老赵，尔东俊杰两个状态怎么样？ 还行，正常训练，没有伤病，体能很好。 那就等队员到齐了再测试一遍，我现在担心这些小伙子，闲了三个月会不会连拳套都不会戴了。 李维山和赵长安哈哈一笑，那不至于。 事实证明安永泰的担心并不多余。 他是个霸道的，不喜欢开什么会统一思想什么，既然训练计划制定了教练组也通过了，他就只盯着上面的数据完成情况，这是他和尔东多年来形成的习惯。 所以两天后队员们集合的第一件事，就是称重。 尔东看着艾力张建伟阿扎特他们脸色苍白的样子，就明白大事不妙，没好气道，多少年了，还不知道师父的脾气？把嘴管住就那么难吗？ 阿布笑嘻嘻的在一旁补刀，师父把大尺子带过来了。 艾力几个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称重结果，一半队员超重一到两公斤。 安永泰面色稍霁，情况总算没有那么糟糕，这几天多跑几圈就完事了。 但他显然不打算放过几个胖的，嘱咐尔东训练课后督促加练，每天不少于二十圈，饮食也要控制住。 尔东也看过了文件，悄悄问李维山，自己怎么也被列入教练组成员里？ 李维山笑道，这是老爷子的建议，也是教练组其他成员一致通过的，你师父本来不同意，最后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这可不是为了给你多发一份儿补助啊，李维山道，是为了让你充当队员和教练组的桥梁，更好更快的把队伍捏合好。你师父新来乍到的，也省点儿事。 另一边，安永泰又发话了，你今天回家一趟，把我行李带过来，顺便告诉你师母，打完亚锦赛之前，我不回家了，让她把我出差的包也准备好。 不至于吧师父，你自己回趟家嘛，又不远。 至于，现在不是在伊州了，我得死盯着，你也一样，一秒钟都不能放松，你看看这羊放的，艾力都胖成撒了，我才不信他就长了两公斤！ 尔东笑笑，不吭气了，啥都瞒不过师父。 安永泰和教练组制定的赛前训练计划强度并不算太高，此后的三天，主要是体能的恢复和部分队员的减重，还有基础技术训练。 队员中除了个别几个，也都算是国家队老人了，都很适应，甚至有些外省队员觉得安永泰和蔼可亲，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生人勿近。 白重光今年十九岁，是去年全国锦标赛冒出来的新人，身体条件出众，基础技术扎实，是教练组一致认为的国内中大级别很有希望打出来的队员。 跑圈的时候白重光专门跑到尔东身边道，队长，我觉得安指导没有建伟哥他们说的那么凶啊，他们怎么怕成那样？ 尔东一笑，他那是在摸底儿呢，等他摸透了，你们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白重光恍然大悟，缩了缩脖子道，原来天下教练都一样。 队伍里发出一阵嗤嗤的轻笑声。 尔东在一侧带队，一边控制着配速，轻松的跑着，一边看向队友们，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容。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节奏和生活，这些日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看来，应该是缺了集体生活。 又可以朝九晚五过着规律的不用操心那些琐碎小事的日子了，真是舒坦。 阿布悄悄和周景文道，耗子，看见没有，大师兄又在傻笑了，不知道这回又想出了什么主意，搞不好队里有人要挨收拾了。 周景文一愣，不会吧，大师兄很好说话，不会整人。 阿布撇撇嘴，你等着吧，反正他一傻笑，就是想好了。 周景文也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一边跑一边开始回想自己训练上有没有什么问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毛病，一会儿功夫，汗都下来了。 李世勇在旁边不满的哼了一声，阿布，你行了啊，别吓唬耗子了，耗子，大师兄傻笑，没什么原因，就是他人傻钱多，这会儿肯定在心里数钱呢。 队员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尔东终于从愉快的臆想里回到现实，看到队伍笑的七歪八扭，奇道，你们笑啥呢？ 小伙子们笑的更厉害了。 ………… 一月十三日，京城直飞曼谷的国航波音客机拔地而起。 五个多小时后，飞机在晨曦中顺利落地，中国拳击队一行三十人抵达曼谷。 天气晴好，温度适中，阳光明媚，绿意葱茏，各种不知名的鲜花盛开，颜色妖艳。 这也……太舒服了吧。阿布打量着四周，喃喃道，热带气候就是这个样子吗？ 地理学的还不错，尔东推着行李箱走过阿布身边，准确的说，这里是热带季风气候。 阿布连忙狗腿的跟上，阿卡，你还知道啥，给我说说呗。 曼谷又叫“天使之城”，是东南亚第二大城市，泰国首都，政治经济文化宗教中心，是繁华的国际大都市，也是着名的国际旅游城市。 有啥好玩儿的？ 那多了去了，可惜啊…… 可惜啥？ 你一样都玩不了，除了住酒店打比赛，看看大巴外头的街景，咱们没有哪怕半天时间是安排给玩儿的。 阿布嘟嘟囔囔道，那有啥意思，好不容易出趟国，打了个比赛就回去了，家里人问我我咋说？ 第198章 曼谷试身手(1) 你就说，曼谷的qian，蓝蓝的，曼谷的fei，绿绿的，曼谷的……算了，到时候买点儿明信片寄回去就行了。 入境手续办的很顺利，尔东远远的就看到亚锦赛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举着中英文的名牌在候机大厅等待。 张嘉辉连忙跑过去接洽，很快的，一行人整理好队伍，鱼贯上车。 中国拳击队的精悍小伙子们，身着龙之队外套，脚踏橙色钩子运动鞋，胸前的中国国旗和背后的英文标志熠熠生辉，精神利落的样子吸引了旅客们的注意力。 就有人情不自禁的拍照，尔东他们也不在意，还挥手微笑。 来前安永泰难得的开了一次会，要求代表队所有成员注意仪容仪表，出门在外，代表的可是国家，不能有丝毫差错。 在大巴上尔东就收走了所有人的护照，包括教练组的，李世勇嘟囔，又不是去日本美国，用得着这么小心嘛？ 尔东耐心解释，现在还得这么干，以后估计会好一点，再说泰国也算是个花花世界吧，小心为上。 张建伟眼睛放光，大师兄，说说，咋样的花花世界？ 尔东笑道，我听艾胖子说，这里号称是白种男人的天堂，啥意思你自己琢磨去吧。 啥意思？阿布问旁边的艾力。 你个小狼娃子，问那么多干啥？该知道的时候就知道了！ 我都快十七了！阿布不高兴。 众人都笑，坐在前排的安永泰也难得的露出了笑脸。 气氛不错，希望孩子们能打出好成绩吧，亚锦赛以后，国家队编制势必压缩，这次比赛进不了前四铁定要回地方队去。 至于地方队，天知道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了…… 都是高高兴兴来的，不希望他们哭天抹泪的走，但是竞技体育就是这么残酷无情，没有半点人情可讲。 组委会安排的酒店还不错，四星级的，环境非常好，比起国内目前的大多数酒店条件好的太多，花团锦簇绿树环绕还带好几个户外游泳池，一帮老外男女大早晨的就泡在池子里，白花花的刺眼。 有几个女的居然还朝着队员们打口哨，遂即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尔东皱皱眉，但是想了想也没有理会…… 这地方除了湿度有点大，其他的谈不上不适应。 有的运动员和团队出国打比赛，成绩不好时总有人拿时差和气候说事，其实哪有那么多可矫情的，时差或许有那么一点影响，气候说个蛋啊，中国那么大，什么气候类型没有，国家队大赛前一般都会根据比赛举办地情况搞适应性训练，想去南方去南方，想上高原上高原，这还不适应，对得起国家给的经费嘛。 安排好房间让队员休息，教练组成员开始进一步熟悉赛程，对明天开始的比赛进行分工。 也不复杂，小级别由赵长安齐勇负责现场指导，尔东张浩担任助手，中大级别李维山柳青负责现场指导，助手仍然是尔东和张浩，安永泰全程坐镇指挥，何丰张家辉负责后勤协调。 开完会正准备休息，安永泰接到酒店前台电话，说了几句后不由笑起来，却原来是陈伯带着佟闽疆飞抵曼谷助阵，也住在同一家酒店。 放下电话安永泰感叹道，在西京我就在电话里随口说了一声，没想到陈老哥还是过来了。 师父，陈伯又是来当义务后勤的吧，你俩一直有联系？ 有啊，这老汉，真正的神通广大，奥运会回来在羊城那一顿招待的，还要拉我去香港玩，最后单位忙时间紧没去成。 真是流水的拳击队铁打的陈氏助威团啊，尔东开玩笑。 这回又是包了咱的伙食，专门打电话招呼一声，这有点麻烦，组委会酒店这边的费用已经交了。 尔东笑道，没事，无非是标准高一点，咱总不能拒绝拳迷的好意。 赵长安李维山齐勇都知道陈伯的做派，听师徒俩说话心中都是很高兴，不是哪个代表队出国都有后援团的。 女排成绩好，全国人民的偶像，出国比赛会有当地侨胞留学生充当后勤，还有乒乓球队，再就是拳击队了，但前两者的细微程度估计比不上陈伯，一般也就是迎来送往，吃个饭合个影，不会全程不间断关注。 陈伯还问要不要车接车送，估计以为亚锦赛和奥运会一样，幺蛾子众多。 安永泰自然是谢绝了。 东南亚国家尤其是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中文并不是什么生僻的外语，海外华人占很大比例，陈伯家族在泰国也有分支，而且属于财力人力都很着名的一支。 早几年海上那些生意，东南亚的族人是主力之一。 陈伯在曼谷很自在，和他在闽南省差不多自在，到了就有人全程候着听差，族人们本以为他这回过来是生意上的事情，最后得知是专程跟随中国拳击队而来，小辈儿们都是非常惊讶。 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每个教练队员工作人员的房间水果饮品不断，都是队员们没见过的热带水果。不管吃的惯吃不惯，都不再吃所谓的泰餐，而是包下了酒店的西餐厅。 尔东看了看食谱，很满意，牛排沙拉意面之类的，还有体量吓人的海鲜，费用估计不便宜。但这总比不知其名的泰餐好得多，也符合运动员的热量需求，还不太容易增重。 赛前陈伯只是打了个电话，没有亲自过来打招呼，安排完以后就带着佟闽疆四处拜访亲友去了，说好比赛日再见。 下午，全队简单的在酒店健身房做了下体能调整，提前对部分队员做了体重检测，一切显示正常。 安永泰自然也很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全队赶赴曼谷老城区的隆披尼拳场，这里是本届亚锦赛的主场地，进行赛前称重和小组赛抽签。 隆披尼拳场建于1956年，这座能容纳五千名观众的着名拳馆是由泰国皇家陆军开办经营的。军方开办拳场的目的和拳击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为了举办全国性的泰拳比赛，具体管理也由军方将领负责。 由于是军方及专业人士管理，安全有保障，虽然也赌拳，但比那些乱七八糟的拳馆要好多了，业绩颇为稳定可观，甚至能从盈利里拨出不菲的经费赠给空军海军和警察部队。 作为泰国最负盛名的拳场，隆披尼拳场占地3000平米，可以容纳近5000名观众。经历了岁月洗礼的隆披尼拳看起来毫不起眼， 外表和场内设施甚至有些简陋，但悠久的历史和在泰拳中的重要地位，赋予了它一种特殊的神圣的意味。 再其他的倒没什么，也就是这里举办泰拳比赛时不允许女性观众进入，不知道举办拳击比赛能不能破了这个规矩。 阿布望着拳场外大福的泰拳王彩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琢磨什么呢？ 李世勇拍了拍阿布的肩膀问道。 他们……很能打吗？ 不知道，你有兴趣？要不有机会打一场？ 规则不一样啊，咋打？ 你也知道规则不一样啊，尔东走过来解释道，人家除了用拳，还可以用腿用膝用肘，禁忌部位也少，没事干就跟野猪似的撞椰子树练抗击打，跟拳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张建伟兴致勃勃道，那可以跟体育学院散打班的哥们儿对抗一下。 尔东叹口气，不在一个水平，且不说散打不能用肘膝，人家这儿都商业化几十年了，散打连吃饭钱都还缺呢。更不用说这帮打泰拳的把打拳当做改变命运的路子，一般打拳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都玩了命的拼，咱那是运动员，打不出来还能上学工作，最起码当个体育老师没问题，在他们这就是饭碗，打不好全家老少没饭吃，心态都不一样。 众人听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散打班里没见过拼命的，拳击队的也不至于拼命，苦练和拼命隔着一层呢，天差地别的一层。 阿卡你怎么又知道了？ 读书呗，尔东没好气，又不是什么看不到的绝密文件。 ……我怎么一看书就想睡觉？ 尔东一拍脑门，我还正想问呢，你该上高三了吧今年，成绩怎么样？ 阿布脸色大变，啊，内个，师父叫我的呢，我先过去了…… 望着阿布匆匆远去的背影，尔东恨恨的道，等打完比赛，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建伟几个笑的很开心，大师兄现在的关注点已经不在自己身上了，这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尔东走进场馆，环顾四周。 观众席都是折叠椅，跟国内的电影院差不多。老旧不说，弥漫着一股很奇怪的气味，类似汗水血水烟味和其他乱七八糟味道混合起来的难以名状的气息，不怎么令人愉快。 三十多年来，这里是泰拳手们的修罗场。 一代代泰拳手在这里用命在拼，毫无怜悯的击打对手，用尽一切手段只为击倒对手。 如果可以用牙齿，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撕咬对手。 场下，几千观众疯狂的呐喊，挥舞着手中的钞票和下注单，眼睛血红，身上汗水黏湿。 原始、疯狂、刺激， 激情、汗水、鲜血。 这就是真实的泰拳格斗世界。 相形之下，业余拳击实在是太安全太温柔了。 第199章 曼谷试身手(2) 参加本届亚锦赛的队伍不多，除了东道主泰国队，还有中国、日本、南高丽、蒙古、伊朗、叙利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印度、巴基斯坦、尼泊尔、老挝。 除了中国队大张旗鼓的来了二十多人，其他国家代表队人数不多，大部分在十人以下，最少的像老挝只来了一个六十公斤级的选手，分在尔东一组。 小组赛半决赛决赛打下来，算下来最多也就五场比赛，有的级别只有四五个选手参赛，居然还有轮空的。 南高丽和日本派了一批新人过来，汉城奥运会上的老将一个都没看到，实力如何，只有打了才知道。 上午的称重分组没有出什么意外，顺利结束，国家队首次参加洲际大赛，全队上下都很兴奋，小伙子们憋着劲儿等待着明天的开场铃响。 没有人紧张，也谈不上心理建设，老队员们跟着尔东混久了，不自觉的都成了比赛型选手，俗称的人来疯，对手越强观众越多越来劲。新队员们当然也深受影响，怕个什么呢，选择了这行，天然的就要和怯战两个字划清界限。 赵俊杰在平城被打的哭着找妈，李世勇在东京被打成猪头，还不是照样上场，也没见留下什么后遗症。 又不是打生打死，业余拳击而已。 对了，咱还有从来没输过的队长，有他在，吃嘛嘛香挨枕头就着，瞅谁都像拳靶，临阵尿（sui）泡？不存在的！ 虽然国家体委的意图没有正式传达，但是出发前尔东私下里早就打过招呼，队员们都知道打进前四才有留队资格，这届亚锦赛的结果，至少两年内决定着大家的专业上限，留在国家队，用脚后跟也能想明白，肯定要比回到省队强十倍，估计二十倍也是有的，钩子公司现在是国家队的唯一赞助商，但是队长说了，亚运会之前还会有别的品牌加入赞助商的行列。 赞助商啊，多大气的称谓，听着就能感受到金光闪闪，透着财大气粗。目前的国家队层面，有几个敢和队长一样吹……啊，说的这么笃定。 中午回去简单吃了点。下午全队开了赛前准备会。 鉴于对手情况目前大多不清楚，首战安永泰要求所有队员必须集中注意力，放开手脚全力以赴争取开门红。 按照报名人数情况，中大级别的难度很大，因为没打过洲际赛，确实不知道目前亚洲各队是个什么水平，打一场再说吧，回去以后相关情报信息收集整理工作就该启动了。 轻量级从48公斤级到64公斤级还好说一点，毕竟已经和最好的亚洲拳手都碰过了。这回日本和南北高丽的顶尖拳手没来，更有的打。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尔东和李世勇，安永泰和教练组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这两块金牌差不多已经被他们提前预定了。 开完会教练组没安排训练，而是宣布休息，大家可以在房间里睡觉，也可以在酒店的游泳池泡泡，但是严禁出门上街。 阿布耸耸肩，口袋又没钱，上街能干啥。随即眼睛一亮，阿卡，你带钱了吗？ 尔东摇摇头，没带多少，就待五六天，打完比赛差不多就回了，就是带钱也没地方花。 阿布失望的摇摇头，那连明信片也买不了了吗？ 你傻啊，组委会那边免费的明信片要多少有多少，还有纪念章，你可以挑些好的拿回去送人。平时让你多注意观察，每次都跟个大猴子一样，到处乱窜！ 阿布毫不在意，反正有你在，我才不操心那么多。 李世勇在一旁道，怎么样，是屋里倒着还是池子里泡着？哥几个拿个主意？ 我选择泡着，尔东道，这两天睡饱了。 教练组成员已经各自回房，选择和尔东一起泡池子的还有十几个队员，尔东遂即从包里拿出十几张美元，一人发了一张二十元面额的，我看了下酒店卖的泳裤，差不多五美元一条，别被骗了哦。 小伙子们拿到钱，喜滋滋的一哄而散。 尔东叹口气，回到酒店把包交给同屋的李世勇，自己慢悠悠下楼，也去酒店商店买了泳裤，在更衣室换了，想了想，又买了一大瓶防晒霜，径直去了泳池。 三个泳池都不是什么标准赛道，就是供游客们玩水用的。泳池有大有小，水也不深，但是非常的清澈洁净，一看就知道酒店打理的很好。 尔东到时，队员们占了其中最大的一个，池子里头悠闲的漂着几个，池边的太阳椅上惬意的躺了几个，看起来十分的自在。 尔东嘴角浮现出笑意，明天就要比赛了，这些家伙还能没心没肺的玩闹，真是天生的大心脏，希望他们能有理想的成绩吧。 也不下水，就手抹了防晒霜，在躺椅上假寐，天气晴好，不是太热，看着自己努力了好几年也没晒黑的皮肤和相比起身高来略显瘦弱的身材，尔东头一次觉得有点儿不那么自信。 莫斯科世锦赛前，要不要增重呢？ 想到这里，再看看池子里身材匀称肌肉清晰浑身充满青春活力的阿布，尔东不由笑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嫌弃自己的身材了呢，以前可是从不在意的，某种意识开始觉醒了？ ………… 晚餐的时候，有几个队员嘟嘟囔囔的嫌弃西餐太单调，味道也不习惯，发牢骚说还不如吃方便面呢。 尔东听了不高兴，用勺子敲敲盘边，我说一句啊，要是按队里和组委会的安排，我们要吃的可能就是普通的当地饭菜，吃不吃的惯不说，还不能单独吃，要和游客一起吃！现在的后勤是咱们的拳迷自掏腰包花了大价钱赞助的，而且考虑的很周到，大家一时可能吃不惯，但是营养热量那是丝毫不差的，想吃方便面，回家自己泡去！搞清楚，你面前的那块牛排，就抵得上你在国内一个月的工资！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两年前睡通铺喝菜汤啃馒头的事了？呜哩哇啦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此话一出，小餐厅里一片安静，虽然没有直接点名，但队员们都感受到了队长话里强烈的警告意味，一时只剩下了咀嚼声。李世勇艾力张建伟阿布周景文他们心里清楚，大师兄这是真的生气了，也对发牢骚的几位心生不满，特么的，吃的也堵不住你的嘴，比赛还没打呢，就挑三拣四的，活该挨收拾！ 教练组那一桌，安永泰浑若不知，埋头大吃，赵长安和李维山对视一眼，都忍住了笑。 金主不发威，你当我真是冤大头？ 尔东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这番话后，以后国家拳击队再出国比赛，西餐都是常态，再没有队员敢提出异议。 这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助理教练也是教练，真当吃干饭的呢，国家花钱队队长也是有脾气的，平时笑嘻嘻，出手大方，坏了规矩触了逆鳞一样糟蹋到你怀疑人生，头都抬不起来！ 尔东太知道运动员这个群体的毛病了，强者为王，个性强烈，说好听点一个个都很有主见，难听点就是谁都不服，除非打服。 有时候，一个好的运动员除了天赋和刻苦训练，还真的需要这些，尤其是直接的身体对抗性项目，但这绝不意味着你能把训练场和赛场上的那一套带到现实生活中来，那就是不聪明了。 不聪明的人，事业的上限，也有限。 晚饭后，安永泰和教练组全体成员又对了一遍明天比赛的程序和应对方案，会议结束前安永泰道，小东，队里的情况你比我们要熟悉，作风纪律问题，你多操点心，只要不是太出格，拿运动员那套规矩收拾也不是不行，让他们明白，想当刺头就去拳台上当，下来了必须给我老老实实守规矩，要是不听招呼不守规矩，哪怕你就是亚洲冠军，姓安的也能把他赶回老家放羊种地！ 李维山也点头，国内还好说些，出了国让他们注意着点儿，胸口上那中国两字可不是什么装饰品！ 尔东点头应了。 阿布和白重光一屋，睡前白重光问，阿布，队长今天怎么生气了，不就一点吃的事嘛，犯不着吧？ 阿布道，我也很少看到他生气，以前我们犯错，他也就是说几句，绝对不会说的那么难听。可能是因为这是陈伯赞助的吧，大师兄讨厌那种得了便宜还不领情的的人。 白重光点点头，也真是，有几个队出门有人赞助管饭啊，也不知那几个货咋想的，脑子真的进水了。 阿布笑道，你等着吧，他们几个这次打得好还行，要是成绩不求行，大师兄肯定把他们踢回去。 白重光一愣，队长这么猛的吗？ 猛？你知道全队训练计划选材方案是谁搞的？ 队长？ 唉，对喽，连师父都听他的，别看你大他一岁，大师兄可是十四岁就开始跟着师父琢磨这些玩意儿了，我们在伊州，他其实就是领队和助理教练了，你以为他就靠拳头打到今天？ 他靠的是这儿！ 阿布指指脑袋。 第200章 曼谷试身手(3) 白重光还想和阿布聊会儿，正找话题呢，却听阿布那边传来了轻轻的鼾声。 嚯，这就睡了？ 真让人羡慕啊…… 白重光和阿布一样，也是初出茅庐的新秀，打了两年就到了国家队，算得上是天赋型拳手了，身高力量技术都很优秀，拿到全国冠军后也颇有些自负。 没想到来国家队一看，这边意料之外的猛人如云，且不说拿了奥运金牌的队长和拼命三郎李世勇，单就阿布而言，假以时日，肯定能打出来的，成就的上限看他的努力程度和运气。 这个可是队内公认的。 阿布在拳台上的表现出的老练，根本不像个十六岁的少年。 于是小白收了自傲的心思，全力以赴打熬，力争站稳脚跟。 大赛之前，他其实还是有些紧张，只不过看别人无所谓的样子也只能强努着，他只是有些想不通，你说尔东他们几个沉稳如老狗不意外，为什么阿布这小子也轻松如小妖？ ………… 隆披尼拳馆的休息室设施老旧，气味也有点古怪，看得出主办方已经尽力收拾过了，但是角落不起眼的地方仍有些疑似血迹的黑色斑块，这让爱干净的尔东有点不适。 尔东一直认为拳击只是项体育竞赛项目而已，但是在这里，他闻到了血腥味，一种陈年累月血肉相搏凝结而成的的气息，场馆里观众们的呐喊隐约传来，比赛还没开始，赌徒们已经开始癫狂了。 没人管的吗？ 确实没人管，抽烟喝酒也行。 陪着48公斤以下级的苏建业出场时，尔东真正感受到了拳馆内的癫狂和乌烟瘴气，此时他尽力收拢心神，帮助小苏做好上场前的准备工作，看着小苏在乱糟糟的氛围中有些茫然犹疑的眼神，尔东二话不说，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大声道，想什么呢，和你没关系，专注比赛！ 苏建业一愣，遂即闭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气，队长，我准备好了。 行，上去放开了打，印尼没什么好手，要是真有能打的我们早就知道了，记住，你可是中国的全国冠军！ 苏建业用力点点头。 赵长安和齐勇在一旁没说什么，只是在裁判检查完拳套护具后，用力的拍拍苏建业的肩膀。 中国队首战开始！ 如果说赛前教练组心中还没底，那么第一天比赛下来，整体情况心中就有数了，中小级别主要对手居然是赛前并不太重视的南高丽，安永泰的评价是，南高丽队员要比汉城奥运会的那批实力强一些，泰国也有几个好手，不过他们运气不好，遭遇到了赵俊杰尔东，中量级以上则是伊朗蒙古叙利亚平分秋色，八十一公斤以下级往上，只有白重光可以一战。 第一天战罢，阿布张建伟白重光艾力李世勇周景文赵俊杰等顺利赢下首战，但是63.5公斤以下级阿不力米提、71公斤以下级王强；75公斤以下级亚合普、81公斤以下级郑勇、91公斤以下级亚森江、朝鲁巴特输掉了比赛。 差距也不是很大，都是点数落败，看他们后面能不能打上去了。 有意思的是尔东首战遭遇了对手弃权，老挝选手认认真真的准备了半天，最后关头还是被教练领回了休息室，师徒俩还大吵了一架。 赵长安笑道，老挝教练是对的，与其在尔东这里受虐，还不如养足了精神好好打下一场。 赵长安没料到的是，这只是开始。 第二天第三天的比赛，印尼和菲律宾选手面对尔东时，一样选择了弃权。 尔东一场没打，直接进入半决赛。 不仅是赛事最大新闻，这下连安永泰也摇头了。 哪有这样打比赛的，还没上场呢，就吓住了，这还是拳击运动员嘛。 队员们则羡慕的不行，白重光感叹道，队长牛逼啊，我们在台上拼的一塌糊涂，他在台下一滴汗都没出就进了决赛。 半决赛半决赛，尔东谦虚的指正。 泰国那个黑小伙可不是你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打了再说，总归是他们家主场，我不信他也会弃权。 众人都笑起来。 赛会第四天，中量级以上基本都打完了，75公斤以下级亚合甫止步小组赛，李世勇轻松拿下冠军，81公斤以下级白重光在决赛中以微弱点数输给了伊朗选手卡西米，91公斤以下级两名中国选手没能进入半决赛。 教练组对这两场决赛非常满意。 以李世勇的实力，在目前的亚洲赛场，输了才叫奇怪，下场后他也没表现出特别激动的样子，正常发挥而已，安永泰拍拍他肩膀就算表扬了。 但是安永泰对白重光的表现则赞赏有加，卡西米已然是近三十岁的老将，此次胜在丰富的临场比赛经验上，如果明年亚运会再对上，小白胜算很大！ 白重光在省队的教练，现任国家队教练柳青热泪盈眶，紧紧的拥抱着弟子，师徒俩都流泪了。 两年多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于有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激动是必然的。 安永泰非常理解，从基层一步步打到今天，有几个容易的…… 轻中量级的半决赛的结果则喜忧参半。 四十八公斤以下级只有苏建业挺进四强，半决赛输给了一位南高丽选手，51、54公斤以下级四位中国拳手没能进入半决赛，57公斤以下级赵俊杰艰难打进决赛。 60公斤以下级则全面开花，尔东、王建军、周景文全部打进半决赛，周景文弃权，王建明决赛对阵尔东和泰国拳手巴颂之间的胜者，中国队基本金牌在握；63.5公斤以下级张建伟止步四强；67公斤以下级阿扎特、阿布战胜各自对手进入决赛，兄弟对垒，第三枚金牌稳了；71公斤以下级艾力半决赛失利，名列第三。 尔东终于迎来了本届亚锦赛自己的的第一场正式比赛。 鉴于拳场糟糕的氛围，此次陈伯并没有带佟闽疆来现场看比赛，某种程度上说，这是真正的属于泰国人的魔鬼主场。从巴颂上场时全场观众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中就能感受到。 尔东上场前对队员们开玩笑道，你们买谁赢？ 队员们都笑，只有阿布认真道，阿卡，我就是想买你赢，口袋里也没钱啊…… 这下连一向冷脸的安永泰也笑了起来。 巴颂今年二十四岁，一米七三的身高，臂展一米七六，在泰拳盛行的国内，成为一名业余拳击手，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 泰国最好的格斗选手，基本上都在泰拳擂台上。 这是泰国拳迷公认的一条法则。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给巴颂下注，他们也不觉得那个高瘦白皙的中国拳手能赢巴颂，哪怕他是所谓的奥运冠军。 如果在可以用膝用肘的泰拳擂台上，那个中国小子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这是所有现场拳迷的想法。 巴颂对自己之前的比赛表现很满意，他知道，对面是新晋的奥运会金牌得主，本级别世界最顶尖的存在，怕自然是不怕，但是他也明白，赢的可能性很小。不过，哪怕这场比赛输了，亚锦赛第三也足以让自己获得京城亚运会的参赛资格，再打两年，无论是荣誉和金钱，都足够自己开一家拳馆，在曼谷维持体面的生活。 人生就是这么简单。 裁判再次重申禁击打部位，铃响，碰拳，比赛开始！ 两个多月没有打正式比赛了，尔东略显兴奋，一上场就略去了所有的试探环节，急风暴雨般的猛攻。 赵长安他们看向安永泰，安永泰没说话，抱臂观战，于是场下教练组也不发声了，仔细的看尔东怎么打。 所有的喧嚣都已经不存在了，眼前只有不断移动躲闪的对手。 右手刺拳，对手护头，遂即拧身垫步左拳击腹，巴颂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迅速退开保持距离，但是仍然坚持着。 右手重拳，狠狠砸开对手双臂，左手直拳，从短暂开辟的缝隙中犹如毒蛇一般钻了进去。 嘭的一声闷响，巴颂仰面靠在了围栏上，基本失去了防守。 裁判中断了比赛，开始读秒。 不到二十秒。 安永泰扭头回休息室了。 没必要看下去了，他要准备明天赵俊杰的决赛，对他来说，那才是一场关键比赛。 赵长安和李维山交换了下眼神，都无奈的笑笑，这位安总和以前的小老头金在石虽然师出同门，却完全是两个风格，也不知窝在边疆那么多年，那股子自信是哪里历练来的…… 队长的技术真漂亮啊，白重光喃喃道。 阿布挺胸叠肚道，那当然，你多学着点啊。 白重光居然重重的点头。 两人的对话引起队友们一阵轻笑。 除了几个师兄弟，很多队员第一次看尔东上场比赛，从这二十秒的交锋里，他们已经彻底明白，队长的自信沉稳从何而来。 队内实战训练，在本级别甚至哪怕再上一两个级别，队长的技术力量都是顶尖的存在，有时候队员之间开玩笑，说谁和队长在一个级别是谁倒霉，比如建军和景文。 更何况，队长脑子那么好使，还比所有人都更努力更下功夫。 他不赢的话，就没有天理了。 第201章 亚洲最高峰 第二次的读秒，是在比赛恢复仅仅十秒后。 巴颂想过自己会输，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可接受的，打了十年拳，输过的场次也不是一次两次，但是眼下的这种狼狈，却是万万没想到和从未经历过的。 五千多名观众看到如此关注却不堪一击的本土选手，或多或少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观众们不再为巴颂呐喊助威，而是发出各种不明含义的杂乱咆哮，很多人干脆扔了手中的下注单，乱哄哄开始退场。 裁判数到六时，巴颂茫然的扭头看向场边，却见教练双手平伸按在拳台边上，深深的低着头，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要再想了好吧……扔毛巾就可以。 巴颂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对手拳太重了…… 裁判数到八后，巴颂睁开了双眼，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为了避免再次被重击读秒，大不了自己主动倒地就是。 难看就难看点，管他呢，拳头落在谁身上谁难受。 但是，教练做出了最终的决定，他扔出了那条象征弃赛的白毛巾。 巴颂长舒一口气，该死的，终于结束了！ 尔东愣了下，他原本已经决定了，准备接下来放缓节奏，好不容易来趟曼谷，总得认真打上一回合热热身吧。 不料对方却毫不犹豫干脆利落的放弃了……真是索然无味的三十秒钟。 尔东叹口气，也无心庆祝，慢慢走到拳台边让张浩取下了头盔和拳套，然后走到对方教练那里鞠躬致意，再跑到裁判面前鞠躬，最后抱了抱还在魂游天外的巴颂。 裁判满脸笑意的举起了尔东的手臂，宣布他获胜，如果所有的拳击比赛都如此轻松，那裁判费赚的也太容易了吧…… 尔东向观众席鞠躬致意后走下了拳台，比赛打成这样，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确实是没怎么出汗就进了决赛，现在身上的那点水迹，也是阿布开玩笑给自己撒了整整一瓶水造成的。 等大家到了休息室坐定，安永泰宣布了一个决定，应本人请求，经教练组慎重考虑，明日的六十公斤以下级决赛，王建明将弃权。 众人听了都没有感觉意外，反倒觉得本该如此，自己人就没必要再费事了，当然，这纯粹是从技术能力战绩方面考虑的，没有让拳和怯战的意思。 尔东还是有些迟疑，他看向王建明，认真的问道，建明，你确定？ 王建明笑道，百分之百确定啊队长，明说啊，我真的不想再挨你揍了，平时训练课上就挨的够够的了。 休息室里一阵轻笑。 尔东觉得自己这会儿的心情很有些古怪，按说从这一刻起，自己是亚洲冠军了，而且是中国拳击史上，第一个先拿奥运冠军再拿洲际冠军的运动员。 怎么自己一点都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兴奋呢？ 也许是被对手们连续的弃权给闹的吧。 此刻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今年的全国锦标赛，自己将升体重，按照莫斯科世锦赛的级别分类，升到64公斤，在这个级别上一直打到京城亚运会。 想到这里，尔东不由得把视线转到张建伟身上，小张同学看着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大师兄，浑身的鸡皮疙瘩暴起。 大师兄，有什么话你直接说，能不能不要这么看我，心脏受不了。 尔东眯眼笑道，很快你就知道了。 算上明天阿布和阿扎特的金银牌以及赵俊杰至少一枚银牌，本届亚锦赛中国拳击队在四十八、五十七、六十、六十三、六十七、七十五、八十公斤级七个级别上都取得了历史最好成绩。 严格来说也谈不上历史，毕竟是第一次参加亚锦赛，只是起点一不小心给整的有点儿高。 至少三金三银四铜啊，国家队经此一役，总算可以多留几个人了。 尽管明天还有两场关键比赛，但是国家队此次参赛任务已经超额完成，结果自然是远超预期。队员们走出休息室后，安永泰和教练组成员们逐一握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安永泰心下已经决定，回去后必须和柳青协调好，把自己的工作重点放在中大级别选材和训练上，以往确实是有些忽略甚至放弃了，而大级别太弱的话，拿再多小级别成绩，也谈不上是拳击强队。 哪怕在世锦赛和奥运会上打不出来，在亚洲也不能太弱了。 至于中小级别，就让老赵齐勇和东东操心好了，不过臭小子提过一次升体重，也不知他想好了没有，轻中量级这几个鸟人，也不知谁会被尔东搅了局。 想想也有点头疼。 下午比赛结束回到酒店，却见陈伯和闽疆在大堂等着，看见安永泰和尔东，佟闽疆开心的扑了过来，安永泰一把捞起小家伙，笑问道，你怎么不来看比赛啊？ 佟闽疆委屈道，外公不让，他说这里太乱了。 陈伯过来和安永泰握手，这边确实不怎么安稳，拳馆里乌烟瘴气的，也就不去了，反正打的挺好，电视里都看到了。 李维山齐勇赵长安也不敢怠慢，一起过来和陈伯握手，连道感谢，这可是大金主啊，从东京到汉城到曼谷次次不落，关键是人家也不图啥，想想有这样强有力的拳迷和支持者，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尔东倒是注意到陈伯背后不远处零散站着的几个年轻人，穿着花衬衣长裤皮鞋，短发利落，一脸凶悍，一看就不是泰国普通小伙儿，没有那股子软糯劲儿，应该是当地华人。 陈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轻声道，乡亲担心，找了几个人护着老头子和闽疆。 尔东一笑，没有说什么。 对了，陈伯道，明天会馆里准备了酒席，想请安老师几位和队员们过去坐坐，你看？ 尔东不敢怠慢，赶紧和正在逗闽疆的师父说了，安永泰想了想，对陈伯说道，那太麻烦你了，我这里问题不大，和领队说一声就行。 陈伯一番热情，怎么可能拒绝。 安永泰在羊城深港和陈伯待过几天，再加上尔东大致的介绍，当然知道陈伯的一些背景，他倒没有什么所谓，朋友归朋友，其他的双方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尔东接过闽疆说话，小家伙又沉了一些，口齿伶俐的给他汇报这几天到哪儿玩了吃了啥好吃的，顺便表达了对没看上比赛的遗憾和对外公的不满。 尔东乐呵呵的听着，心里头很是羡慕佟晓明，自己啥时候能抱上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娃娃啊。 咦，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应该还不至于吧，我才……十八岁而已。 尔东摇摇头，自失的一笑。 晚餐是陈伯操持的，菜品又丰富了一些，居然还有香槟，但除了教练组成员们浅尝几口，队员们包括尔东都只能饱饱眼福。 陈伯首先祝贺国家拳击队取得好成绩，扬威曼谷，给华侨华人挣了脸面，让当地人刮目相看。 ……他们说啊，以前只知道华人会赚钱，没想到还这么能打，陈伯笑道。 众人都乐了。 ……你们有些情况是不了解啊，中国人在外头是能吃苦，能干，会赚钱，可是也受欺负。 说到这里，陈伯百感交集，停顿了一会儿…… 这些年不一样了，咱们的运动员出国比赛越来越多，奥运会亚运会的成绩也好，女排乒乓球队拳击队，大长咱们中国人的志气，华侨在外头也能挺胸抬头，在国庆节挂出五星红旗！ 我在这里替曼谷的华侨华人，感谢你们，今后，只要国家队所到之处，只要我陈某还能走动，我都会追随，有什么需要，随叫随到，我不为别的，就是想看升国旗奏国歌！提前祝大家新春快乐，万事胜意！ 安永泰肃然起立，鼓掌，全体教练员工作人员运动员也起立鼓掌。 众人心里都是百感交集，此时此刻，很多人才意识到，他们的训练比赛拼搏，居然还承载了许许多多陌生同胞这么多的深切期望。 体育比赛，绝对没那么简单。 最后一个比赛日。 赵俊杰经过三回合苦战和一回合加时，艰难战胜南高丽选手朴英勇，为中国队赢得第三枚金牌。 赵长安全程观赛，但是没有参与指导，放心大胆的把现场指挥权交给了齐勇尔东和张浩。 在看到赵俊杰高高举起双拳嘶声怒吼庆祝胜利的一幕后，老赵头终于老泪纵横。 这一刻，两代人的坚持，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收获。 赵俊杰紧紧拥抱了父亲，又狠狠的举起了尔东，大喊，东东，我也行！我能行！ 尔东大笑，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个冷娃！ 平城的阴影，自此烟消云散！ ………… 阿布和阿扎特之间的比赛波澜不惊。 两人之间太熟悉了。 四年了，阿扎特几乎是看着阿布从一个豆芽菜长成今天的模样，他也知道，这个小兄弟必然会超越他。 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看来就是今天了。 安永泰尔东李世勇艾力张建伟站在台下，抱臂观战，一言不发。 教练组也非常默契，没有人说话。 这是一场兄弟之战。 雏鹰已经展翅，在飞向天空之前，所有的困难需要他自己去克服，绝不可能依靠任何助力。 第202章 出道即巅峰 阿扎特有一种特别熟悉的无能为力的感觉，好像现在面对的是曾经很多次充当陪练的尔东。 阿布的拳很重，速度非常快，移动起来轻灵的完全不像是一个近一米九的高个子，再加上夸张的臂展，阿扎特感觉自己基本没有打进去的可能。 只能打防反，并且还要指望阿布出错。 上了拳台的阿布，一改平日里的懵懂和孩子气，打的非常耐心，一触即走，滑不溜手，成熟的可怕。 完全没有机会啊，阿扎特心中满是苦涩，你该升重了啊兄弟，何必为难老哥呢…… 安永泰和尔东对视一眼，眼神里的内容都很复杂，阿布的迅速成长让两人狂喜，小阿的左支右绌又让他们叹息。 回合间休息，尔东充当了阿扎特的助理，擦汗递水的当间，尔东忍不住低声问道，能不能撑住？ 小阿尽力的平复着呼吸，苦笑道，最多再顶一个回合，第三个回合……估计不行。 不打了？ 阿扎特喝口水，眼神坚定，好不容易来一趟，必须打完！ 尔东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正准备下去，阿扎特叫住了他，队长，给个主意，让我撑过三回合！ 尔东笑起来，还以为你不问呢……想赢的话，护头防重击，挨几记刺拳不用理他，低姿摇闪近身缠打，击腹为主，加搂抱和犯规，如果有机会勾拳后手角度大点摆拳击打头部……明白了？ 明白！ 第二回合局面大变。 小阿同学一丝不苟的贯彻了尔东的战术提示，冒着被阿布拖垮的风险，不惜体力的贴身近战，不断的近距离挥拳击腹，见势不妙就搂抱住阿布，用头把阿布顶向绳圈。 阿布非常无奈，一次次的伸开双臂向裁判示意对手犯规，但是裁判非常耐心，除了偶尔给阿扎特一个警告，其余只是频繁的叫停，然后恢复比赛。 阿布场面还是占优，仍然有余力在后退防守时伸拳指向台下的大师兄，表达自己的不满。 尔东面带微笑，不为所动，李世勇几个搂在一起都快笑疯了。 牛气冲天的阿布也有今天。 阿扎特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任凭阿布如何引导诱敌，他都不为所动，很诡异的是，他居然迅速的度过了疲劳期，连续进攻和打出组合拳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也许是亚锦赛开始以来技术含量最高，最激烈的一场比赛，双方各有优势，又尽力的想让对手落入自己熟悉的节奏，斗智斗勇的部分让行家们看的非常的过瘾。 李维山对着安永泰大声说道，你说的对，阿布一年一个台阶，以后绝对是八十公斤以上级的料！ 安永泰点头笑道，不着急，慢慢来，两年后再说。 李维山很高兴，对，急不得，来日方长。 第二回合结束。 按照得点情况来看，如果阿扎特不能在最后一个回合优势获胜，这场比赛大局已定。 但是击倒阿布，需要运气，而且可能性不大。 小阿知道这一点，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尔东这次没说话，仔细的擦汗，喂水，清理头盔和护齿，然后拍拍阿扎特的肩膀，拼一把，放开打！ 小阿同学双拳一碰，大喝一声上场。 然而阿布已经完全适应了对手的不讲理打法，第三回合开始调整，全场飞奔，根本不给对手缠斗的机会。偶尔出几拳，也是在裁判示意他消极时随意应付一下。 阿扎特浑身的力量无处发泄，打到焦躁处，甚至站在拳台中央，无奈的摊开手臂，看向台下的尔东。 尔东终于忍不住，低头笑了，艾力他们甚至笑的蹲在了地板上…… 铃声响起，阿布如愿以偿的耗完了剩余时间，拿下了比赛！ 安永泰高举双臂，为弟子贺！ 了不起啊，十六岁的史上最年轻的亚洲冠军！ 了不起啊，中国第四个亚洲拳击冠军的获得者！ 如果有人不明白天赋为何物，就看看此时在台上搂着阿扎特又蹦又跳的这个一米九的少年！ 万中无一！ 小阿无奈的提醒，阿布，别蹦了，你踩到我脚了。 阿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伸舌头，不过转瞬间又抱起了阿扎特，绕着拳台走了一圈。 观众们都看乐了，几十秒前两人还针锋相对毫不相让，这会儿就上演了兄弟情深的戏码，真是有意思。 裁判宣布比赛结果后，阿布跳下拳台，一个箭步扑向师父，紧紧搂住师父的肩膀，居然大哭起来。 师父……我也拿冠军了，我长大了，我听话，不惹你生气了！ 安永泰眼眶一红，轻轻拍着阿布湿漉漉的脑袋，阿布是好娃娃，师父很高兴，师父没有生气！ 阿扎特又生气又好笑的看着哭的乱七八糟的阿布，东东，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时候按剧情应该是我抱着安指导哭吧！ 行了吧你，尔东哭笑不得，那就是个孩子，个子大一点而已。 队友们笑的都不行了。 ………… 为期五天的第十四届亚洲拳击锦标赛圆满结束。 中国队以四金三银四铜的优异成绩，在总成绩上名列第一，紧随其后的是南高丽、泰国、伊朗队。 让人意外的是，传统强队日本队仅获得一枚铜牌。 首次出征亚洲锦标赛，中国拳击队教练组感觉收获巨大，既摸清了亚洲主要竞争对手的底，也找到了自身的短板和不足，接下来到京城亚运会开幕还有一年半时间，期间还有全国锦标赛和莫斯科世锦赛，足够教练组调整队伍，补足短板。 还有就是，保留一个建制基本完整的国家队看来问题不大了。 此刻的安永泰充满信心，教练组其他成员更是信心百倍，重新起步仅仅不到三年的中国业余拳击，就回到了亚洲领先位置，这是远超上级和教练组预期的成果，值得认真总结和发扬！ 本届亚锦赛并没有升国旗奏国歌的环节，这有些遗憾，但是隆披尼拳场的状况也就那样，观众的素质……还是不说了吧。 所以在临时搭建的领奖台上受奖合影后，各国队员们就开始忙着收集明信片和纪念章，这玩意儿非常具有地方特色，很多队员出国比赛次数多了，都会养成收集的爱好。 阿布在这中间如鱼得水，他虽然长的高大，可脸蛋儿不会骗人，毕竟英俊少年在哪里都非常受欢迎，从各国队员和工作人员手里拿到了不少赠品，得意洋洋的给尔东炫耀。 大师兄，下次比赛你给我当助理，我给你这个……还有这个……最好的，镀金的他们说的呢，行不行？ 行，有啥不行，你留着吧，好不容易换来的。 说好了啊，拉钩！ 尔东无奈的跟阿布拉钩，阿布立即喜笑颜开的飞奔而去，继续搜集小礼品。 闭幕式在一片热闹欢快又乱哄哄的气氛中结束，尔东觉得，就举办大型运动会而言，没几个国家能赶得上中国，起码流程上精确到分秒，丝毫不乱……这儿一锅粥的都赶得上菜市场了。 不过实话实说，轻松热闹的氛围国内赛场还是差了些，观众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放不开，有点跟开会似的。 以后也许会好吧，尤其是明年第一次主办亚运会，比赛办多了，赛事气氛就会好起来。 下午三点多，各队退场，亚锦赛正式落幕。 回到酒店的队员们，不管有没有取得成绩，都很开心，因为他们收到了陈伯的礼物。 一个不大的异常精致的鳄鱼皮手提箱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泰丝丝巾、餐垫、领带，还有精致小巧的用柚木雕成的大象装饰物，用水牛角制做的梳子一类的工艺品，此外，陈伯还给每名队员送了鳄鱼皮皮包皮带和皮鞋，一人还有一把当地特色的太阳伞。 这份礼物实在是太合大家心意了。 尔东知道，赛程的紧凑和囊中的羞涩。队员们不可能有旅游和专门上街采购的机会，就抽空子给陈伯说了一声，问能不能帮着买些当地特产，教练队员们也好给家人带回去一份新春礼物。 陈伯自然是答应，而且很快就搞定了，本来家族中就有做旅游纪念品生意的，原本还想在皮箱中放一件红宝石首饰的，尔东给否了，担心回国了出麻烦。 至于生活用品嘛，又值不了几个钱，不会有人找茬。 陈伯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休整片刻，安永泰携教练组和全体队员，乘坐大巴前往曼谷闽南会馆，参加当地华侨华人举办的庆功晚宴。 曼谷的夜晚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大巴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目的地。下车后众人都很惊讶，没想到在遥远的曼谷，还有这样一座飞檐斗拱，古色古香的中国传统建筑。 陈伯介绍道，曼谷闽南会馆建立已有八十年之久，以联络同乡感情，谋求侨胞福利，办校修庙，开展社会慈善公益事业，促进中泰友好为宗旨，在当地很有影响力。 会长张文山先生是一位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清癯老者，一身灰色唐装，朴素儒雅。此时他正在会馆门口迎接，在和安永泰几人握手后，把众人迎进了内堂。 写给我的第一位读者:最后的情人节记忆… 亲爱的，我得记一些以前的事情，省得老了以后忘掉，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给别人看这些，但请你原谅吧，这是我最后的挽留，哪怕只是一段文字，一个背影，一幅图片，也能让我记住属于你的，属于岁月的味道…… 哪里都有你，哪里都看不到你。 其实我知道，你就在我心底…… 你临去的时候说： ……我爱你们三个…… ……我知道你会很难过，可是日子还得过…… ……难过一阵就行了……而且你哭起来……那么难看…… ……我爱钱，烧纸的时候多烧点儿…… ……不要土葬，火化了撒到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可以了……省得给孩子们添麻烦…… ……你不要嘴硬，你是肯定要再找的，只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带她到咱们家来，你们可以住到别处去…… 孩儿妈，今儿我偶尔看了黄蓉给郭靖说的一段话，心里百感交集，金庸是懂女人的…… 原本以为， 如果不想经历触景生情的难过， 就去一个你没有去过的地方。 但是回头又一想， 我去了,不就等于你也去了吗。 ………… 这世界，到处留下了你的背影。 情深不寿，我懂。 但如何不深情， 我还是没想明白。 亲爱的，且容我再想想吧， 哪怕想到天荒地老。 在红尘中沉默 于无人处哀嚎 只有时间，能消磨悲伤 最好的结果也许是 留一分哀伤 以便提示自己仍然活着 剩九分思念 想起你，嘴角上扬 家里现在扫不出长头发啦。 记得以前抱怨到处都是你的头发，收拾起来麻烦。 你就一脸坏笑的搂住我说， 仔细瞧，有没有带卷儿的？ 爸爸，你在卧室里喊，快过来。 我走过去，你眯着眼睛笑，有好东西给你看，过来。 我凑过去，你伸出拳头，然后张开…… 又来…… 以前都是跑着过来给我“看”的。 你变懒了老婆。 独库公路还没成为网红打卡点的时候，咱俩就开车跑了一趟。 路面那叫一个烂啊，大坑套小坑，跟被炮弹炸过一样，路侧是百米深的峡谷。 我那时还是新手，一路上尽管险情不断，惊心动魄，仍然咬牙坚持。 你也吓得够呛。 景色真美啊，除了那条路，都是真正没有被惊扰的原生态的那种，让人迷醉。 二百多公里跑下来，去伊犁的方向，就咱家一辆车。 你问，怎么跑了这么久还没到唐布拉啊，你不是说闭着眼都能到吗？ 我笑答，以前坐班车去的，可不就闭眼睡一觉就到了。 然后你一脸嫌弃的说我是骗子。 从那天起，你叫了我二十年骗子…… 有一回开长途夜车，山高路险，惊心动魄…… 我困的不行，又紧张，抽烟喝功能饮料都不顶事。 你突然问我困不困？ 我打了个哈欠，说当然困啦。 然后…… 然后你就给了我一耳光…… 真是猝不及防且清脆嘹亮啊…… 剩余的路程我还真就不困了，又气又好笑…… ……你的办法总是很管用啊老婆…… 有一回，还是去伊犁，夏天，正赶上伊昭公路恢复通车。 那时伊昭公路路况一般，盘山公路险峻之极，恐高的人开上去会很绝望那种。 我小心翼翼的开车，你在旁边胆战心惊的缩成一团。 天快黑的时候，你突然说，我不管了，我要睡觉。 我就有点不高兴，说你睡了我咋办啊，不能在副驾上睡觉，影响我呢。 你赌气说，爱咋咋吧，反正掉下去咱们也能死一块儿。 说罢真就闭眼睡了。 余下的路，我蜗行龟速，全神贯注。 那时儿子还在你肚子里，我手握三条性命呢。 突然就不恐高了。 有一段时间，咱家店里招猫。 一年四季都有猫咪探头探脑的在门口晃悠。 有不要脸的就进来蹭吃蹭喝，胆子大的还趴我脚下睡一觉，醒来打个哈欠伸个懒腰就走。 那时候康熙和难看还在，我又接手了虎子，店里养了三只。 看我有点欲罢不能的样子，你警告我说，再不许往家里带小森口了啊，小心我把小森口老森口一起扔了。 可你喂猫撸猫的时候，又是一脸温柔。 真是双标啊。 你说你还是小姑娘时，唱歌很好听，声线像邓丽君。 这个我信。 你的声音是那么甜美，以至于有好几个小伙子在打过电话后，还专程来店里偷偷拜见本尊。 你哈哈大笑，说这几个娃娃会不会很失望，电话里的小姑娘原来是老阿姨。 我也笑，会吧，可惜啊，他们晚生了二十年。 你就很得意，老家伙，便宜你了。 咱俩唱歌都还行，老大也没问题，就小东西跑调。 你就皱着眉头问我，负负得正没问题，正正得负是什么情况？ 我乐的不行。 小东西听了不高兴，说妈你唱歌也不咋样啊，也跑调。 你就生气了，我以前唱歌很好听，就是生你的时候疼的喊破了嗓子，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细想想，可能性很大，你贫血那么严重，可生孩子都坚持不输血自然分娩，谁劝都不听。 你真是厉害。 只是很可惜，小邓丽君变成了电压不稳邓丽君…… 有一个事很好玩。 有客户打电话找我，你接了，问有什么事。 客户就说，小姑娘乖，把电话给你爸。 然后你就拿着电话大声喊，爸爸，有人找。 我笑了半天。 儿子的同学也说，你妈妈的声音真好听哎。 嗯，甜美，清澈，温柔…… 从医院回来，你闷闷不乐。 问你咋了，你气鼓鼓道，主任说我了，要我配合治疗，不要破罐子破摔。 我说这没啥呀，人家主任说得对，你是得配合治疗。 ……可是，你见过我这么瘦的罐子吗？ 我哭笑不得…… 你说我是吃货。 一年四季，应时应景，你总能做出让全家人赞不绝口的饭食。 你曾是家中最受宠的小闺女，你也曾不近庖厨，可最后，你却成为小有名气的饭饭姐，写专栏上电视…… 最后的岁月，你吃上了我做的饭菜。 你说你被骗了，说我是大骗子，骗了你这么多年……你说我做的很好…… 可是在你远离后，儿子却告诉我，你说爸爸做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 你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啊。 我做的不好，你该直接告诉我的…… 咱俩到底谁是骗子呢， 这个也许将来要搞搞明白…… 以前跟你讲过一个段子。 上世纪五十年代某县文工团排演了一出话剧，大概是宣传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其中有一句台词挺有意思。 男方家托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媒婆回来后说，对方说不同意，没有感情怎么可能结婚？ 男方家是少数民族嘛，国语一般般，听岔了，钢琴？告诉他们家，手风琴都有，要啥琴给啥琴！ 土味谐音梗，你得出结论，哈哈大笑。 从此以后，你就经常拿这个段子跟我开玩笑。 爸爸，咱俩有没有钢琴？ 有呢，手风琴都有，还有口琴，六弦琴。 每次你都笑的不行。 人总是后知后觉…… 临走时你突然叫了声，姐姐…… 女儿悄声问我，妈妈是在叫大姨么？ 你清晰的说，不是，是你…… 女儿握住了你的手…… 你又叫，爸爸…… 我赶紧握住你的手…… 你的手依然温暖，紧紧的，用尽全力的握住我们的手…… 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告别，我也很欣慰，欣慰你在离开的时候，有我们陪着你，有至亲的人送别…… 可是今天，当我一个人走在漫漫长路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的挚爱啊，你不仅是在告别…… 你是在恐惧，你在害怕…… 临走的那一刻，你是以一个小女孩的感受，在和我们说话，寻求最后的保护和慰藉。 那一刻，女儿被当做姐姐，我是你可以依靠的永远信赖的爸爸…… 这种后知后觉，令人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我的挚爱啊，原谅我，又一次当街嚎啕大哭…… 我怎么能不哭呢，把你一人留在黑暗中，你怎能不怕，我怎能不担心…… 我的妻啊，我孩子们的小妈妈啊，我要告诉你，现在，我一点也不畏惧死亡，比起你来，至少我清楚的知道： 你在那一头等我。 你不在家这段时间，我也试着自己熬奶茶。 可总是喝不出你调制的味道。 尽管都是一样的原料…… 有些东西，没了，就是没了…… 第203章 听说你能打 尔东一进门就觉得很熟悉，这里的格局有点儿像京城的四合院啊，只不过装饰和建筑风格是闽南一派，听着音箱里播放的民乐步步高，和人们此起彼伏的用国语问好寒暄，忽然间觉得此时置身于南疆，再无一丝异国他乡的陌生感。 当地华人里有头面的的人物都来了，政商警各界都有，规格不低。 考虑到客人们北方人居多，除了泰国本土特色的菜品，会馆还精心准备了饺子和面食，这让吃了五天西餐的队员们非常满意。 让尔东颇感意外的是，来宾中的很多人居然是冲着他过来的，会馆方面主要代表致辞欢迎，安永泰答谢后，尔东就没吃上安生饭，不时有人过来问候寒暄，合影签字自然也免不了。 后来干脆排队，逐一进行。 阿布看着这一幕很是羡慕，对白重光道，阿卡真有面子，到哪儿都是人围着，像个大明星。 白重光好整以暇的吃了一个饺子，你也想这样？好办啊，拿个奥运冠军就行。 阿布想了想道，那倒可以。 白重光差点噎着，翻了个白眼，这小屁孩，真敢开牙啊，当奥运会是你家开的。 晚宴的气氛非常愉快，美酒佳肴，还有助兴环节，除了传统中国乐器演奏歌舞戏剧，还有当地华人武士的太极拳和咏春拳表演，引起了大家的关注。 太极拳是随着下南洋的的华人传入泰国的，总体说来不温不火，习练者以中老年人居多，当做强身健体的养生拳术，也颇得一些当地人的喜爱。 咏春则是随着李小龙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红极一时而传遍全球，也不知叶问是不是沾了徒弟的光。 拳击队很多队员都在京城体育学院看过武术系小伙子姑娘们的训练，那是全国一流水平的专业队，水平自然很高，无论拳术器械，动作都非常舒展漂亮，眼前的这些表演在他们看来就很业余了，但还是在表演结束时礼貌的鼓掌。 接下来的表演却引起了大家浓厚的兴趣。 按照张文山理事长的说法，国家拳击队来访，自然要以武会友，也领略一下当地特色的武术文化，这特色自然就是泰拳了，所以请了几位泰拳师来表演， 尽管在号称泰拳圣地的隆披尼拳场打了五天比赛，但众人却没见识过泰拳是怎么回事，据说很凶猛？ 照例，遇事不决问队长，队友们齐齐看向尔东。 尔东无奈的笑笑，嗯，确实凶猛，号称五百年宇内无对手。 张理事长惊讶道，尔东先生，这个你都知道？ 尔东赶紧作谦虚状，略有耳闻而已。 但是大家都没想到，泰拳表演是个很繁琐的过程，拳师身披战衣头戴“望功”上场后，先是双手合十向观众致礼，然后在乐师的伴奏声中，缓缓起舞。 这一舞直接舞了将近十分钟，队员们看着觉得有些无聊，但泰拳师们舞的非常认真严肃。 尔东轻声向大家解释，这是泰拳师在格斗开始前向天祈祷，向祖师祈祷，以求获胜并不要受伤，整个仪式是泰拳比赛的重要部分，所以，大家耐心观看，不要表现的太随意。 安永泰在一旁听他解说，不由笑笑，他知道尔东看了不少杂书，他自己也曾得意的说过，除了挣小钱钱打小拳拳，其余的时间都在读书和睡觉了，书读的很杂，堪称杂货铺。 张理事长等人则赞许的点头称是，心道毕竟奥运冠军，确实有点文武双全的意思，一时间更是刮目相看。 但是随后的格斗表演却是一般了。 类似于武术表演中的对练，套过招的那种，影视演员也常用，外行看来打的热热闹闹拳拳到肉煞是惊险，其实不然。 也是，表演而已，犯不着鼻血横飞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动真格的，能把泰拳技术中的攻防涵义表现出来也就可以了。 表演完毕，两位泰拳师双手合十，鞠躬致意，众人礼貌的鼓掌，并不是十分热烈。 艾力悄声道，大师兄，我看也就一般啊，还没有体院散打队打的漂亮。 尔东笑笑，这是表演嘛，擂台上为了赌注和奖金，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他们不戴护具，限制又少，打死人的情况经常发生，泰拳可能是现在世界上最危险的格斗比赛。 艾力点点头，又问，和散打比起来怎么样？ 尔东道，散打现在还没有形成完整成熟的技术体系，没有全国性的赛事，个别技术比如摔法可能要好于泰拳，因为泰拳基本没有摔法，但整体上现在还无法对抗。 李世勇奇道，你的意思，中国功夫打不过泰拳？海灯法师那样的高人，一指禅，都不行？ 尔东苦笑道，你电影看多了吧，中国功夫要是真的很能打，早就在这边有一席之地了，我看过资料，几十年来有过几场功夫和泰拳的交流，最好的打成平手，剩下的，都是大败，重伤。泰拳比赛在民间的商业化和普及度比功夫要早，体院练散打的那些哥们儿还得努力。 李世勇看看四周，见师父和几位老者聊的正欢，遂悄声问道，要是咱们对上泰拳，赢面大不大？ 尔东想了想，摇头道，很难打，虽然都是站立式格斗，咱们的攻击手段要少的多，咱们不能用肘用腿用膝啊，虽然哥几个跟摔跤队玩过一段时间，可人家的规则不认摔法，再加上咱们戴护具，人家可不戴，抗击打方面肯定比咱强。他们大概是五回合制，体能方面也不比咱差。综合起来，要是按他们的规则实战，我们赢面很小。 李世勇眼睛一亮，按你的意思，要是照拳击规则打，我们未必输？ 尔东不想再深聊了，无奈道，行吧，你愿意这么理解也行。 李世勇得意的笑，也不再深究了。 兄弟俩正聊着，表演场地那边似乎起了一些骚动，随后有一位貌似工作人员的急急的走过来，在张文山耳边低语了几句。 张文山听罢脸色有些复杂，眼睛看向尔东这边，嘴里却道，混账，付钱请他们过来是表演的，现在要怎样，踢馆吗？ 安永泰望向张文山，张先生，有什么事吗？ 张文山道，没事，安先生，诸位，请，大家继续。 然而事态显然是失控了，一个泰拳师面色不善，不管不顾的用力推开几个拦阻的工作人员，一步步朝主宾席走了过来。 张文山似乎是失去了耐心，站起来大喝一声，来人，把他叉出去！ 安永泰面色平静的坐着，眉头微皱，尔东心里清楚，师父这是不满意了，再看李维山赵长安几位，也是面色难看。 陈伯挥了挥手，一直跟在他左右的两个护卫立即走过去，伸手欲推。 泰拳师明显是早有准备，一瞬间发动了。 只一肘一腿，两个强壮的护卫就被打翻在地，被肘击的护卫脸上见了血，两个人倒地不起。 工作人员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无人再上前拦截。 泰拳师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双手合十，深深鞠躬。 众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家伙是不是疯了？ 张文山大声喝道，真是不开化的蛮子，小覃，你怎么说？ 被称作小覃的是一位四十多岁花衬衫白西裤打扮的中年男子，很是富态，他站起来慢悠悠道，张老莫生气嘛，我打电话叫警队来几个人把这人拉走就是。 安永泰说话了，张先生，能不能麻烦您问问这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文山道，这个不知礼数的蛮子，想要挑战尔东先生。 张文山此话一出，场面愈发混乱。不知不觉间，泰拳师一伙周围已经围满了面露忿恨手拿各种家伙的年轻人，只等张老一声令下，痛下杀手。 安永泰和李维山几个交换了眼神，张先生，能不能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以拳击规则比赛？ 张文山一愣，遂即明白了安永泰的意思，不由欣慰的看向已长身而起的尔东，转过头厌恶的用泰语问了一句。 泰拳师听了，又是双手合十鞠躬，看来是答应了，嘴里还啰嗦了几句。 这次不等张文山发话，早有人充任翻译。 尔东先生，这个人叫差猜，他说，早就知道您的大名，知道您是奥运冠军，听说中国功夫很厉害，中国人也很能打，不知道能不能与我国国技切磋一二。 尔东微笑道，这位先生，我大概能明白对面这位说了些什么，您不用翻译的这么客气，您的国学素养用在他身上，他是无福消受的，也不配。您可以直接告诉他，泰拳是否是泰国国技，他说了不算，他更代表不了泰拳，今天，他可以用他擅长的任何格斗技术攻击我，而我，也会让他明白，收了报酬还对客人无礼，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请您逐字逐句翻译给他！ 担任临时翻译的中年男子显然没有预料到尔东居然如此回应，激动的面色通红，翻译时居然打了磕巴，显然效果也是立竿见影。 一直面色沉静的泰拳师突然变得暴怒起来，勉强忍住没有当场发作，目露凶光，也不说话，转身就走到了刚才的表演区域，站定转身后，凶狠的看向尔东。 第204章 吃我一大脚 尔东顺手拿起桌上的白色餐巾，在右手上仔细裹了一圈，让李世勇扎紧，然后看了师父一眼。 安永泰沉声道，差不多点儿行了，别下死手，不要让主家难看！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不由都愣住了，安永泰他们不是本地人，不知道内情情有可原，他们可是清楚这个叫差猜的有几斤几两，虽然谈不上是顶尖高手，好歹也是曼谷排名前三的泰拳馆撑门面的拳师，早些年也是在隆披尼打生打死过的，并非易与之辈。 但是听了安永泰师徒之间的简短交流，怎么感觉差猜在这二人眼中，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呢？ 再看看其他教练和队员，脸上居然是很高兴很轻松的模样，有几个甚至跃跃欲试。 貌似警察局头目的中年小覃也有些坐不住了，泰拳师倒没什么，贱命而已，收拾起来不费事。可要是奥运冠军在自己地头出事，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身材高大却明显瘦削的尔东，小覃暗悔自己刚才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没插手，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早知道掏枪出来拷了那个蛮子就好了。 这边众人心思各异，那边尔东走进圈子，看向差猜，满脸的厌恶。 几个乐师又开始操弄乐器，呜哩哇啦的，差猜也再一次跳起难看的舞蹈。 尔东朝中年翻译招招手，告诉他们，不是什么正式比赛，就别搞这一套了，不知道打扰人吃饭很不礼貌么？ 这回不用尔东提示，翻译强忍笑意一字不落的转告了差猜一伙。 阿布忍不住，笑出了声，还是那个熟悉的亲爱的阿卡啊，损起人来刀刀见血。 差猜果然大怒，站起身来，稍稍调整了下身体，也不废话，助跑两步后起跳前冲，一个飞膝撞了过来，人在空中时，后手拳随之砸出。 气势惊人。 尔东心中冷笑，这货，也就这点能耐了，人到中年，为了自己那点小生意，犯得着拿我垫背打小算盘嘛，还真当自己年轻能打？ 怒气冲天的差猜看似凶神恶煞，实际上在尔东等行家看来，浑身都是破绽。 动不动就跳起来膝撞，对手得有多弱才能让你如此施为？ 尔东应对的方法非常之简单，侧闪，精准的正蹬，直接踢在了差猜的腰上。 差猜在腾空过程中，被尔东重重一脚蹬得失了重心，砰的一声大响，几乎以倒栽葱的方式重重的摔在了青砖地上。 饶是他打熬筋骨多年，这一瞬间还是感觉疼痛入髓，头晕目眩。 眩晕中，差猜双手撑地，试图爬起来再战，但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四十四码的白色钩子运动鞋。 足球踢！ 又是一声闷响，在场众人听了无不牙酸，倒抽一口凉气。 差猜被踢的后仰，面部瞬间鲜血飞溅，干脆利落的睡了。 五秒不到，打完收工！ 尔东冷冷的看了一眼已经休克的差猜，慢慢解开缠在右手上的白色餐巾，蹲下来仔细的擦了擦自己的鞋面。 上百人的现场，鸦雀无声。 什么情况？就这么两脚？完了？ 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愕然。 尔东站起身来，随手扔掉餐巾，来几个人把他送医院吧，没大事……应该是鼻梁骨骨断了。 安永泰起身，伸手与张文山握了握，又朝陈伯点点头，直接朝会馆门外走去。 教练队员们也随之起身离开，从人群中穿过。 尔东回身向张文山陈伯微躬，微笑道，不好意思啊张老，我先告辞了，感谢款待，有缘再会。 说罢，又朝翻译点点头，转身走了。 张文山此时老脸通红，偏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脸怒色的看向中年小覃。 小覃倒是见机得快，一边用大哥大召集人手，一边利索的从腰间掏出手铐，给睡的香甜的差猜戴上。 陈伯摇摇头，叹口气，挥手叫来护卫，让他安排大巴司机送客。 张理事长，你也不要太挂怀，这也算是好心办错事吧，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我也先走一步，那个拳师的治疗费用，就由小弟承担吧。 张文山长叹一声，这次老朽是颜面扫地无话可说啊，罢了，有劳陈兄向安教练和尔东先生解释一二，会馆这边准备的小礼品也请陈兄代为转交，我实在是无颜再去叨扰了。 陈伯点头应下，目光微动，却见角落里有两人手持摄像机，正在拍摄。 心下起疑，也不多话，拱手告辞。 ………… 一路无话。 阿布使劲儿朝大师兄挤眉弄眼，但是尔东根本没理他。 回到酒店，安永泰在大堂只说了一句，都休息吧，明天回国……管住嘴。 到了房间，赶走探头探脑的阿布，李世勇就笑了起来，大师兄，你啥时候学的散打，那两脚太漂亮了。 一个馆里待了差不多大半年，看也看会了，很难吗？ 那倒是，可是没几个人像你一样认真看啊。 尔东道，站立格斗差不多就是那些路子，技术上各有特点，就看使用的人水平高低了，这话我以前跟马老师说过，他也同意。 你的意思，这个叫差猜的不行？ 嗯，他顶多算个二流拳手，退役这么多年，能跳起来飞膝已经算不容易了。碰上现役当打的，哪有这么轻松……世勇，你今后比赛时还是要注意控制情绪，别被对手带着走，否则十分实力也只剩六分了。 李世勇深以为然，那个家伙被你几句话撩拨的就开始胡整，还敢跳起来，他一米七不到的小矬子，那不是找死嘛。不过你那第二脚，是不是太狠了点？你以前可是踢过球的，我看的心里都抽抽了一下。 尔东摇摇头，不狠不行啊，跟他们手软，讲规矩，后面麻烦更多……我原以为是差猜想借着我给拳馆挣个名声，没想到一边儿还有人偷拍，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张老爷子看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李世勇听愣了，我靠，这么多花花肠子，果然是江湖水深。 看吧，我估计回头陈伯就能查出来是怎么回事。 师父是不是也知道了？ 尔东笑了，那不会，师父可能只是感觉事情不太对头，不想再和姓张的纠缠，不过他转身就走的范儿，确实太帅了，不愧是咱们的师父。 李世勇也笑，那是，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啊，你没看见，姓张的脸涨的比猴子屁股还红。 兄弟俩随意聊了一会儿，洗漱睡觉，明天得起早，赶回国的班机。 早餐时，队员们都笑眯眯的跟尔东打招呼，略有些夸张的叫队长早，阿布艾力也跟着起哄，李维山齐勇赵长安几位也笑着点头致意。张浩居然走过来和尔东握了手，这可罕见，平时张助教都是冷面示人的，很少对人表现的这么热情。 安永泰瞪了有些得意的尔东一眼，没说话。 陈伯一个人来机场送行，和安永泰几人寒暄几句后，把尔东拉到一边说话。 东东啊，我问下了这边的同乡，那个张理事长，好像跟小岛上有些联系，昨天的事情，搞不好是有意的，目的嘛，大概是想让你出个丑。 尔东道，哦，那就能解释通了，要不然吃个饭而已，搞这些小动作干啥。 我也是考虑不周，你跟你师父说一下，别往心里去。 尔东笑道，您放心吧，安指导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陈伯道，会馆那边也送了些礼物，都是些土特产，不用跟他们客气……我先看一遍，要是没什么不妥，直接寄到西京去。 尔东点头应了，又笑问，闽疆呢，怎么没过来送我？ 这几天都玩疯了，早晨没爬起来，昨天睡前还跟我说叫他呢，回去要埋怨我了。 没事，他要是想我了，您可以带他到西京来玩儿。 对了，春节我们都去伊州，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亲家公，也是很失礼。 尔东大喜道，那再好不过，来前您一定要打电话啊，我去机场接。 两人挥手道别。 国家拳击队载誉回京，各路媒体自然是忙活了一阵，此时已近春节，在开过总结表彰会后，国家队宣布休假，春节后在西京重新集结。 有人欢乐有人愁，不管怎样，半个月后，队里有一半人几乎确定不可能归队了，尔东也很感慨，铁打的国家队流水的运动员，向来如此。 跟艾力和古丽两口子说了声，叫来了办事处的厨师，备了食材，尔东在四合院里搞了场烧烤聚会，也算是节前给队员们送行。 尔东惊讶的发现，古丽居然小腹微鼓，问了下艾力，真的是怀孕了，不由大为感慨，赶紧把正在忙活的古丽叫过来坐下休息，又回屋里拿了张一万元的不记名存单悄悄塞给古丽。 古丽涨红着脸推辞，尔东严肃道，在京城花销大，艾力那点工资奖金，我心里有数，你们日子肯定紧张。娃娃最重要！我想想办法，早点给你们把房子的问题解决掉，以后会越来越贵。不要推了，兄弟之间，钱不是问题，没钱才是问题。 艾力在一旁强笑道，老婆你拿着吧，反正也还不上。 古丽白了他一眼，有些生气，你说什么呢，但还是有些紧张的收了起来。 第205章 难得的团聚 艾力开玩笑，大师兄，你咋把钱放在这里，你一年半年才来一次，不怕招贼吗？ 这儿是皇城根底下，治安很好，再说平常有人啊，我哥的那个公司办事处也在这里，不用担心。 ……你俩不用不好意思，这存单我办了几张，师兄弟几个都有，本来就是准备过节给你们的，艾力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咱的那点儿工资，算了不说了……对了，你们不喜欢住院子，那就在办事处周围留点心，看有没有合适的楼房，到时候给我说，想办法搞一套。 夫妻俩点头应了。 离开京城前，尔东给江平去了电话，问春节咋安排，寄过去的年礼收到没有。 江平说陈伯从泰国寄来的一堆礼物都收到了，爸妈都很高兴，还夸你呢，说小丝巾牛角梳箱包什么的都很好看，老娘上班都挎了一个小包，前所未有的时髦起来。老爹说以后带东西就带这些实用的生活用品，不要太破费。 尔东听了暗笑。 原本他也以为陈伯送来的礼物就是当地普通的旅游纪念品，结果无意间问了司机才知道，就那条泰丝丝巾都几十美元，更不用说那些鳄鱼皮箱包皮鞋了。 遂即和队员们说了，大家又是一番惊叹，陈伯这回真是破费了，搞不好就是一两万美元的花销。 江平抱怨说，学校不给高三学生放寒假，最多三十和初一休息两天，满心期待的问尔东能不能到滨海过年。 有一瞬间，尔东热血上头，真的想不管不顾飞过去算了，但转念又想，自己爹娘还在家里盼着呢，就照实说了。 江平倒也不以为意，说熬过这五个月，等我考上大学就自由了。 尔东忍不住笑，江平对大学生活的想象有些过于美好，同时也没考虑到自己的职业特点，到时候搞不好会更失望。 算了，现在还没必要打破小女生的幻想。 按惯例，离京前尔东带着队员们跑去艾伯乐那里搜刮了一圈，原本没抱什么太大希望，结果却有意外之喜。 朱明新设计的一款羽绒大衣刚刚出了一批样品，艾伯乐也是才看到，来得早不如赶得巧，于是全队喜提新装备。 阿布穿上长款的羽绒衣左顾右盼，开心不已，别人穿橙色大衣有点撑不住，尤其是个子矮的，他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年纪小，不出意外的帅气效果拉满。 尔东笑道，你要是不打拳了，当男模也不错，肯定能混出来。 阿布呆呆的问，啥是男模？ 尔东逗他，就是脱光了衣服让人画的模特儿。 我才不干，阿布急眼了。 队友们哈哈大笑。 约好年后派摄影师团队去西京拍宣传片，尔东和艾伯乐握手道别。 …………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和外省市的队友们聚会后，尔东和阿布张建伟李世勇还有边疆省籍的阿扎特几人，乘机飞回边疆省府。 周景文回了西川过年，他有一年多没回家了。教练组其他成员还得在京城待几天，安永泰一家今年就在西京过节了。 归心似箭，在外面奔波了几个月，确实有点想家了，这回师兄弟几个也算是荣归故里，三个亚洲冠军一个亚军，伊州那边估计还不知道消息。 尔东也没跟家里说，只是在首府转机时打了个电话，爹娘自然很高兴，放下电话就开始忙活。 小飞机蹦蹦跳跳安全落地，众人都松了口气，穿上厚厚的羽绒大衣出了简陋的航站楼，四个英姿飒爽的小伙子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尔东，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但是和深港的狂热群众不同，家乡这百十来人只是热情的挥手，鼓掌，还有个别人上前跟尔东他们握手致意。 尔东心中一暖，示意兄弟几个放下手中行李，然后排成一排，以拳台礼仪，恭恭敬敬的朝大家鞠了一躬。 掌声更加热烈了。 宁远居然有了伏尔加出租车，虽然是普通款的，但是车身宽大，拉上兄弟四人也不算局促。 上车后，司机也认出了尔东，问候握手后笑问是不是要回家，尔东回头看了看挤在后排的三位，征求意见。 阿布急道，先去吃个过油肉拌面吧，阿卡？ 尔东一笑，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师傅，水上餐厅。 阿里木又胖了一圈，看到尔东他们过来激动不已，逐一拥抱，然后安排了包厢，自己麻利的进了后厨，哥几个的饭菜，一向是他亲自操刀的。 吸溜了一口过牛肉拌面，阿布满足的叹了口气，总算吃上了，还是家乡饭好吃，天天吃也吃不烦……阿里木哥，你该加照片了，我现在是亚洲冠军了！ 阿里木笑嘻嘻道，没问题，有时间你到隔壁的凤凰照相馆照一张，记我账上就行。 尔东吃的很满意，但是没要加面，看着兄弟几个吃的高兴，也忍住了没多嘴，这会儿提示他们注意体重就有点扫兴了，大不了归队后赶到操场上多跑几圈，就十天假，问题应该不大。 想了想，尔东还是给郭立新打了个电话，郭老板接了电话，十分意外和高兴，马上派了两辆车过来，送阿布他们回家。车里还特意放了远大公司今年送给客户的年礼，至于尔东，则是郭立新亲自开车送回家。 这半年里，郭立新反反复复想了很多，他很快意识到，失去了和尔东佟晓峰朱明等人的交集后，生意的红火个人的操控快感，并不能弥补那一丝失去友情的遗憾，很多个深夜，他都想起当年那个冬日凌晨，那一排重型卡车停在公司门口时的兴奋和意气风发。 尔东的电话，让郭立新心里很温暖，他自然明白，这是一种表态，生意不成，人情还在。 人，都是会改变的。 一路上两人只说了些家常话，一切和旧日没什么区别，两人约好初二晚上在水上餐厅聚会。 到家后，郭立新从丰田越野车后备箱取出两袋子年礼，执意送上楼，顺便给尔东父母拜个早年。 尔建国和佟梅英见郭立新来了，很是熟稔的样子，对他提来的年礼也没有客套，接过来放在了茶几上。 尔东心下明白，看来自己虽不在家，郭立新也没断了走动。 郭立新喝罢佟梅英熬制的一碗奶茶后，告辞走了，尔东送他到大门口，认真的道了声，谢了啊郭哥。 郭立新笑着挥挥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尔东看着笑呵呵的父母和窗明几净的房间，笑道，老爹老娘，看样子我不在家，你俩也过得很滋润啊，要不干脆生个二胎得了。 佟梅英笑骂，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喝你的奶茶……哎我跟你爸还真说过这事，他不愿意，说干部超生要开除公职呢。 尔东听了哈哈大笑，尔建国在一旁严肃道，这可不是开玩笑，就你吴大叔，他们两口子去年超生要了个儿子，结果就是党内严重警告，罚款，本来要调到县里当个局长，这下泡汤了，没撤职就算组织上留余地了。 尔东赶紧岔开话题，老爹，过年咋安排？ 尔建国道，我和你妈都商量好了，三十就在你爷爷家，初一在你姥姥家待半天，下午回来，我初二要值班，你妈初二也要上班。 尔东奇道，你俩这么忙吗？ 尔建国得意道，我现在是翻译科副科长，你妈管着超市的财务，能不忙嘛。 佟梅英笑笑，又给儿子添了奶茶。 好吧，看样子我又吃不上现成饭了。 哪有现成饭啊，尔建国抱怨道，我现在跟单身汉一样，除了早饭，都在水上餐厅还有老马家吃，你妈忙得很，哪有时间给我做饭。 尔东看着心气正旺的爹妈，一时间有些发愣，咦，这和预期的有出入啊，难道不应该是母慈子孝父爱如山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围着火炉子吃西瓜吗？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二月初的宁远已经开始化雪，虽然最低气温还是零下五度左右，但是并不感觉寒冷，看样子今年依旧是一个暖冬。 尔东从郭立新那里借了一台伏尔加，拉着在宁远超市采办的年货，往各家送。 翟志刚已经调到伊州体委当副主任兼拳击队教练了，全家已经搬到了宁远，老两口看到尔东过来非常高兴，转过头又责怪他买那么多东西，家里现在什么都不缺。 我姐呢？ 年前忙啊，翟师母抱怨道，一天到晚不着家，到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 尔东乐了，我姐又有文凭又漂亮工作又好，咋可能没对象，肯定是眼光高。 啥眼光高，疯疯癫癫的一天，过了年都二十六了。 翟志刚不理那些，看着尔东带来的长款国家队羽绒服只顾高兴。 那件大号的是给陈大个子的吧？颜色这么亮，我们两个老头子能穿出去嘛。 一边说着，一边还是忍不住披上了。 尔东和翟师母相视而笑。 从翟家出来，尔东空着手就去了乔市长家，乔鹏却不在，说是出门找同学玩还没回来，尔东坐了一会儿，和乔市长简单聊了聊自己最近的情况，乔市长自然又是勉励一番，尔东又说了初二同学聚会的事情，就告辞出门了。 第206章 难过的年关 出门后尔东回头望望，他有一个感觉，乔市长想告诉他点什么，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还是问问郭立新吧，能让乔市长都犹豫不决说不出口的，怕不是小事。 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尔东控制着车速，缓缓行驶在解放路上，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有些感慨。 城市的变化不大，大街上熙熙攘攘，年节前采购的人群挤满了各个商场店铺，时不时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那是恶作剧的孩子们在捉弄行人。 要过年了啊……怎么感觉没有了以往的期待和快乐了呢…… 又去了张建伟和古丽艾力父母家送年礼，定水就不去了，反正世勇和阿布初二要过来。 走了一圈，终于还是去了远大公司。 郭立新见尔东过来，并不意外的样子，冲了杯速溶咖啡推过去，笑道，你想问啥，我知无不言。 上午去了趟乔市长家，感觉他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尔东道，不过他没说。 郭立新干脆道，这事我知道，牵扯到你大舅，定水酒厂最近小动作很多，拿着印了你的照片的伊河冠军特曲满世界做宣传，在边疆电视台都打了广告，还想顶掉伊河老窖做老大，问题是他体量太小，质量也算不上顶尖，你知道，伊河老窖是州上市上重点扶持的企业，这一下乔市长自然很难办。听说市上做了些工作，可你大舅那边…… 拿我说事？ 差不多吧，还拉着定水县领导一起顶，州上也不好说话，估计也是看你的面子。 尔东靠在沙发上，苦笑一声，半晌无言。 伊河酒厂也想过把定水酒厂收购掉算了，可你大舅现在想法很大，从内地拉来了投资，一门心思想扩大规模，这事也就越闹越大。这里头的关键是，伊河酒厂有三四千职工，是建国以后成立的老厂，加上家属和附属企业起码小一万人，这么多人要吃饭呢。再说了，从规模和产品品质上，伊河酒厂都不是定水酒厂能比的，这两年州上市上投入了大量资金，想把伊河老窖打造成全国知名的白酒品牌，人家也有那个底子。你大舅在中间这么一搞事，等于是内耗。 嗯，也是重复建设和浪费，尔东同意郭立新的说法，还不如借助伊河酒厂的成熟品牌和品质，合力往外开拓市场。 郭立新又道，伊河酒厂有过打官司的想法，因为他们听说运动员不能给烟酒厂家做广告，但是查来查去并没有这方面的明确法律规定，也就不了了之。再说你是定水人，更是伊州人，一家人为了自家的奥运冠军打官司，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尔东听罢，思考片刻，心下做了决定。 谢了郭哥，我知道怎么做了。 尔东把车停到祖父家门口半小时后，院子里就被村民们挤得水泄不通。 得，乖乖当吉祥物吧。 尔东其实很享受乡里乡亲的这种亲近，自小在索伦村长大，太多人见过自己光着屁股在小河里游水的样子，在外头人五人六的还行，在索伦村，只能乖乖的回长辈们的问话，解答当年的玩伴们关于电视上某些细节的疑问。 祖父母乐呵呵的在屋里陪着同辈老人们喝奶茶，尔建国兄弟和佟梅英妯娌几个开始忙活年夜饭，直到客人们依依不舍的散去，一家老小才正式上桌吃饭。 尔建疆看着尔东的羽绒服十分眼热，说这玩意儿冬天穿上下乡比军大衣可有面子。 尔东噗嗤一笑，三叔，你想要就直说，这个是样品，回头我给你搞一件，你穿橙色估计不太合适，黑色行不行？ 三婶有点不乐意了，你咋和尔登要东西呢，真是。 没事三婶，尔乡长那是看得起我，我可不敢不给面子。 众人都笑。 尔晨光看着眼前的大哥，非常陌生，怯生生的不敢招呼，尔英泰则大大咧咧的说，大哥，这回你带烟花了吗？ 尔东连忙点头，有有有，这位小爷稍微等等啊，我马上去拿，说罢屁颠屁颠的朝外头跑去。 大妈在一旁笑，哎呀，也就这时候才觉得尔登是小娃娃，这才几年啊，就长成这么高大的小伙子了。 佟梅英笑道，大嫂别急，小娃娃们长的快着呢，过两年英泰也该上学了，到时候你就该想，咋长的这么快呢，显得我们都老了…… 暮色降临，索伦村灯火通明。鞭炮声此起彼伏，尔东用大衣裹住两个弟弟，开始放烟花。 大开门处，四叔两口子提着大包小包走了进来。四叔见尔东三人玩的高兴，眼睛一亮，一边走一边喊，给我留两根连珠炮啊，好久没玩过了。 四婶朝尔东笑笑，抬腿踢了自己老公一脚，两人笑呵呵进屋了。 这一年里，尔建疆升任乡长，不过后面挂着一个代字，等着年后县里两会开罢正式上任。三婶还在乡幼儿园工作，顺便把尔晨光带在身边。 大伯现在是索伦村小学的校长，他本来就是师范生，也是尔家最有读书人风范的，热爱教育事业，视金钱……根本不担心钱的事情。 大伯两口子带着尔英泰就住在老宅陪着祖父母，大妈名下的几十亩地也包出去了，要说家里最轻松也最琐碎的，可能就是大妈了，她一个人要操持五口人的饭食，不过尔东看大妈很知足的样子，容光焕发的不像四十岁的中年人。 也是，尔建国尔建疆兄弟俩每个月给的加起来二百块钱的辛苦费，都足以让大妈傲视一般干部了，再说还有公公的退休工资呢。 四叔现在从地区公安处调到了宁远市局户政科挂职，就是所谓的梯队干部，心气儿很高，四婶现在只马马虎虎的对付本职工作，全心全意的做好四叔的后勤，指望着丈夫能步步高升。 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想法。但是总的来说，尔家兄弟之间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祖孙三代十三口在一起，其乐融融，羡煞旁人。 不过一想到明天和大舅见面，尔东就不由烦闷，某种意义上说，大舅并没有什么错，如果不是他过分的自信和野心，已经开始伤害到了很多人的利益和生计，哪怕用了自己的肖像，尔东也不会说什么。 法无明文嘛。 好好的做伏特加外贸不行吗，郭立新说口岸易货贸易还是非常红火，定水产的伏特加还是独家硬通货，大舅没少挣，已经配上桑塔纳了。 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尔东下定了决心，他只能选择伊河酒厂，因为那是重点企业，背后是州市两级政府，还有那么多要吃饭的职工和家属。 必须要把自己的这点影响力，从大舅那里抽离一部分了。否则，大家都不好面对。 初一一大早，佟梅英就带着丈夫儿子一起回了娘家，一进门就见佟国胜佟国强兄弟俩在院子里相对抽烟，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尔登来啦，佟国胜勉强挤出来个笑脸。 佟国强只点点头，没有说话。 尔东笑着应了，把年礼提进外祖母屋里，请安拜年。 外祖母一只手紧紧拉着尔东的胳膊，一只手仔细摸着尔东的脸，哎呀，我的孙子长大了，都有小胡子了……该娶媳妇了。 大舅母小舅母在一旁笑，大舅母道，妈，您说的对，过两年就让尔登把媳妇领回来。 尔东心中有些酸楚，外祖母这是彻底看不见了。 舅母，晓光和丽娅呢？ 还睡懒觉呢，昨天两人看电视看到半夜。 跟外祖母说了会儿话，看大舅在门口探了几次头，尔东叹口气，打了声招呼出门。 大舅，乔市长已经跟我说了酒厂的事，尔东坦率道，我的意见很明确，以后不能拿我的肖像做商标和广告了。 大舅喃喃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一点余地都没有吗？ 大舅，别人那里有上万人要吃饭，州上市上投了多少钱想搞出一个地方知名品牌，恐怕您也清楚。哪怕今天我不表这个态，人家也有自己的办法阻止您。按说要是做广告的话，我也应该优先给伊河酒厂做，可我在州长书记跟前都说了，作为运动员，我不会给烟草和酒精饮料做代言广告，您现在这么做，让他们怎么看我？自家人，有商有量才好办事，我听说您的伏特加外贸生意做的也不错，何必这样呢？贪多嚼不烂啊。 佟国强在旁冷笑道，他就是想当老大，想和伊河酒厂那个王胖子一样，到哪儿都有人巴结，县长都要给几分面子。 佟国胜脸红了，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 大舅，我这次回来只有十天假，这个事必须要给乔市长一个明确的答复，提前给您说，也是给定水酒厂一个缓冲的时间。 佟国胜呼出一口白气，行，我知道了。 尔东当然知道，这事无论怎么处理，都会给自己和大舅之间留下疙瘩，但是处在自己的位置，一定要有明确的态度，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由着大舅胡来了。 奥运冠军是靠自己打出来的吗？ 笑话，没有师父，没有体委，没有国家，没有各方面的支撑，自己在哪儿混都不知道呢。 此事说罢，余下的时间里，尔东再不虑其他，安安心心的陪外祖母吃了一顿饭。 第207章 南雁北飞还 中午，尔东一家返回宁远，临走前，尔东当着小舅的面，塞给小舅母一张一万元存单，一切尽在不言中。 走出大门老远，回头时，却见外祖母仍在院门口站着，尔东眼睛一红，几乎落泪。 ………… 初二晚上的聚会，郭立新、乔鹏、梁岩三兄弟、冀勇沈丽娟、张静都来了，尔东做东，张建伟阿布和李世勇作陪。 比起当年的热闹，现在显得稍稍有些冷清，但是大家也都成长了。 梁岩还在县检察院，报了个函授本科在读，都是内部名额，学历上以后不会吃太大亏，梁军梁文今年七月高考，梁文成竹在胸的样子，梁军则自嘲说能考个大专就阿弥陀佛了。 至于梁斌，梁岩说大哥现在很少写信回来，偶尔写一封，也不说自己的具体情况，估计一是怕家里担心，另外一方面是部队保密要求，只是让家里寄一些烟酒过去。边境上这两年一直不安定，传闻要打但一直没打，就像利剑悬顶，梁家二老为此揪心不已。 尔东要了梁斌的地址，想着回头寄点儿东西过去，藏北高原，平均海拔四五千米的生命禁区，梁斌这样主动请战能上去能坚持下来的，都是英雄好汉。 回头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一群光鲜亮丽的朋友，觥筹交错的日常，尔东忽然感觉人生荒谬，自己的那些个小烦恼，比起此刻在高原拼命的梁斌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郭立新乔鹏冀勇几个喝酒，李世勇也陪了一杯，阿布跃跃欲试，被张建伟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只好拿起啤沃充数。 酒过三巡，张静走过来坐在尔东身边，轻声道，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尔东勉强一笑，想我兄弟呢，大过年的，这会儿在藏北高原上守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口热饭。 张静沉默了一会儿道，院里的集训寒假还在继续，四月初比赛确定在西京举行，说是要选拔优秀运动员组成前卫体协拳击队。 那挺好，马军他们怎么样？ 挺好的，就照着你制定的训练计划苦练呢，我们学习紧张，没去看过，反正他们有人盯着。对了，到时候马军他们比赛，你能不能去看？ 五月份全国锦标赛……应该可以……你咋不把你哥叫过来？ 他说你们年轻人的聚会他这个已婚人士就不参与了。 尔东忙岔开话题，叔叔阿姨和嫂子小蕤怎么样，都好吧？ 好着呢，小蕤总说那个大象叔叔怎么不来家里玩了。 尔东一拍额头，就觉得忘了啥事，这次从泰国带回来一些娃娃玩的小东西，回头送给小蕤。 嗯嗯，张静表扬道，这才是像样的大象叔叔。 另一边，沈丽娟轻轻用肩膀碰了下冀勇，悄声道，哎，东东不会移情别恋了吧？你看他俩聊的，柔情蜜意的。 冀勇迅速扫了一眼，低声道，别胡说，东东和他小对象稳着呢，人家同学间聊会儿天很正常，别瞎想。 那不行，我答应过小江平，得盯着点她的小男人。 冀勇笑笑，知道她在开玩笑，继续和郭大老板套近乎，冀勇和沈丽娟大概率明年毕业后回伊州，现在遇到郭立新，心里头自然有了一些想法。 乔鹏跟他走的近，也曾提起过郭立新的能量，如果毕业后能够加入远大公司，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至于说什么正式编制教师岗位之类的，出了边疆走了一圈，看到了内地现在的发展趋势，冀勇已经不太在乎了。 当下这个年代，挣钱才是硬道理。 一切都在改变，但是很多人并不自知，只是被时代大潮裹挟着向前而已。 冀勇不一样，他想做弄潮儿，改变自己看似命定的未来。 尔东和乔鹏交换了下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尔东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乔鹏。 这是我的一个证明，证明我从未同意定水酒厂使用我的肖像，也没有和他们签订代言合约。 乔鹏点点头，就收起来了。 尔东舒了一口气，这个麻烦，总算解决了，至于后续大舅和伊河酒厂之间有什么问题，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郭立新似笑非笑的朝尔东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和冀勇梁岩几个聊天。 阿布下午过来的时候已经拍了照片，这会儿就惦记着自己的照片应该挂在哪个位置，冠军餐厅现在有他一席之地了，阿布很骄傲。 阿布回定水的第二天，一位副县长带队到家里来慰问，送来了米面肉油还有五百元慰问金，坐着聊了好一会儿。 阿布父母和姐姐非常高兴，倒不是钱的事，而是觉得儿子（弟弟）有出息，这么快就拿了亚洲冠军，领导们还很重视，自家也有面子。 在定水，尔东李世勇阿布已经成为青少年心目中的传奇人物，因为他们的影响，本来就是体育大县的定水，有很多青少年走上了体育训练的道路。 家长们也支持，这个年代，农家和小城镇的孩子改变自身命运的出路不多，高考艰难无比，搞体育只要有天赋，能吃苦，机会反而更多。而农家和小镇子弟，本就不怕吃苦。 郭立新今天很轻松，这一年多来，远大公司的业务在单纯的易货贸易上又增添了一些不可言说的项目，灰色的意味更加浓重，但是各方面都保持着默契，不想轻易的扰乱这来之不易的局面。 伊万从那边带来了一个消息，据说苏军准备在今年完全从阿富汗撤军，因为撑不住了，消耗太大，政治经济都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郭立新判断，如果这样的话，起码两三年内，红卡口岸的易货贸易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庞大的苏联帝国，卷起钢铁风暴让整个欧洲瑟瑟发抖的苏联帝国，却极度的缺乏轻工业产品。 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真希望交通状况能尽快改善，铁路也能尽快修通，现在的运力可真的很成问题。 据说内地有个家伙用几十车皮罐头换了架客机？胆子可真大，伊万貌似能量很大，但最多也就是车辆钢材了，不对，是二手车辆废旧钢材。 尔东也给郭立新说了下佟晓峰和朱明在深港的情况，把两人的联系方式给了他，郭立新很高兴，说开春了抽时间过去看看，很久没去过内地了。 聚会结束的很晚，阿布建伟李世勇几个干脆就住在了尔东家，难得的熬夜聊了一会儿。 新一期国家队集训名单已经出炉，除了有限的几个重量级拳手，果然是淘汰了将近一半队员，边疆省籍的队员几乎撑起了国家队大半壁江山。 尔东提醒哥儿几个，今年春节后，搞不好一年多都回不了家，提前跟家里打好招呼，以后这样的情况会是常态。 兄弟几个都有些沉默。 没办法，选择了职业运动员这条路，很多时候就身不由己了。 也有开心的事情。 年初三下午，陈伯率女儿女婿和三个外孙，还有晓峰朱明，长途跋涉浩浩荡荡飞到了宁远。 尔东一家又是一通忙活。 看着院里厚厚的已经开始融化的积雪，闽疆粤疆开心极了，嚷嚷着要打雪仗，佟晓峰笑着提醒道，都是水，雪球捏不起来。 陈熙媛不信邪，结果雪球真没捏成，弄了一身水，众人都乐了。 尔建国佟梅英有些紧张，悄悄拉着佟晓明道，也不知道南方啥礼行，咱这儿的东西人家吃的惯吗？ 佟晓明笑道，没事姑姑姑父，我老丈人走南闯北的，没那么多讲究，就按咱家过年的那套来吧。 陈伯出乎意料的很喜欢伊州老窖的纯粮口感，陈熙媛和孩子们则对现实世界的北方充满了好奇和探索的欲望，闽疆兄弟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次次往外冲往雪地里扑，拉都拉不住。 只有佟丽娜，从睡梦中醒来，扑闪着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良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向尔东伸出了双手。 哈，你还能记起我？我可是有点不敢相信了……尔东抱起柔软的香扑扑的小丫头，又惊讶又开心。 我觉得她记不住，朱明慢条斯理道，她只是觉得你面善，有安全感。 朱明哥啊，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 尔东有些不满。 第二天，尔东郭立新开车，带着一家老小直奔索伦村，又是一番热闹。 两位亲家公首次相见，各自感慨，都是场面上的人，相谈甚是投机。 陈伯和女儿女婿此次过来，本是亲戚走动，但尔建疆还是专程赶过来了，别的不清楚，佟晓明夫妻现在的生意做的有多大，他心里是有数的，东东身上的羽绒服就是他们厂子做的。 再次回到索伦村，尔东放下了心里的小包袱，又搞了一次小型的篝火晚会，当夜，外祖母家大院里酒香四溢，歌舞翩跹，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陈伯和老人们位居上座，年轻人和孩子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人越聚越多。 陈伯感慨道，亲家公，没想到边疆民风如此淳朴热情，以后经常来叨扰，你不会嫌弃我吧？ 佟国胜笑道，怎么会呢老哥，啥时候边疆人嫌亲戚朋友来的多了，就怕不来。 第209章 荣誉总教练 尔东毫不留情的压迫式打法基本成型，速度反应奇快，体能充沛，后手拳精准且杀伤力惊人，要命的是他左右拳架都行，这就有点儿变态了。 更无解的是，此人场上应变能力顶尖，心理状态超级稳定，在他这个量级别，几乎是天花板一样的存在。 这就不好玩儿了。 张建伟现在每天都愁眉苦脸，毕竟，天天面对大魔头的是自己，私下里也不是没劝过大师兄，你这跑上来霍霍我干啥，再升个级呗……瞧你瘦的，多吃点…… 尔东笑眯眯的吃掉建伟夹过来的一块牛肉，那还等啥呢，其他的也都拿过来呗……反正吃这玩意儿又不长体重…… 建伟苦了脸道，大师兄，不是我说啥，你这一米八多大个才六十五公斤，瘦的跟麻杆似的，也不好看啊，对不对？你就是升到七十公斤，我看也显瘦…… 尔东笑笑，建伟，国内现在六十到七十公斤级这个区间，亚洲范围咱就六十三四弱一点，反正吧，你要是这一两年内顶不上去，我是不会增重的…… 那我要是能顶上去呢？ 先打完世锦赛再说吧，如果京城亚运会前你成绩能稳定下来，咱再说别的……国家队首先要的是成绩，轻中量级这两年绝对不能掉链子……还有，阿布也得积累更多经验吧，你当哥哥的，不得给人家留点时间？ ……你这是教练和队员的谈心吗大师兄？ 算是吧，也是兄弟之间的交底。 那我明白了…… ………… 陪练？到底谁是陪练？ 阿布也有些搞不清了，他同样体会到了大师兄常说的那种精疲力竭的酸爽，要不是他逼着，洗澡吃饭都已经是一件多余的事。 亲爱的床，赢得了队员们前所未有的热爱…… 安永泰的训练计划整体由尔东操刀完成，教练组认真研究完善后开始执行。 训练计划对以往“三从一大“（从严从难从实战出发，大运动量）的模式有所调整，按照队医何丰的建议，结合近年来世界拳联相关资料及研究成果，开始在训练过程中密切注意运动员的身体状态和生理指标，并定期在河西省医学院进行体检，尽量根据队员的体能和健康状态调整训练内容和训练量。 尔东曾经想过，是不是请专业的运动营养师来调整一下食谱，后来遍寻无着，只得作罢。 教练组也充分考虑到了尔东赵俊杰两位的学业问题，允许他们两人上午可以不训练，也不用住集体宿舍，阿布的待遇也一样，他被赵长安塞进了西京大学附中。 周日该休息还是休息，并没有强迫加课的意思，只是尔东担任队长后定的规矩没变，除了早晨七至八公里轻松跑，每天训练课结束后，全队队员还有至少五公里变速跑。 对这一点，教练组乐见其成，持鼓励态度。 西京本就是北方美食集大成之地，虽然河西省训练中心的伙食不错，但辛苦之余带着兄弟们打打牙祭也是传统之一。 按照白重光的说法，每个星期苦熬六天而不崩溃，都是靠着队长星期天请的那顿饭输血，要不没人能撑得下来。 星期日的这顿午饭，尔东不再专断，而是充分发扬民主，每周六提前在训练馆黑板上写上三四个选项，让队员们在后头画正字。 照这么吃下来，估计半年下来也不带重样的。尔东甚至想过，要是自己搞台摄像机，说不定也能撑起一档探店类电视美食节目。 新学期开始后，尔东早早的跟系里打了招呼，大致的行程表已经交到了系里和校学生处，后面的课程酌情会有一些调整，但是到最后肯定是该补课的补课，该补考的补考，特殊不到哪儿去。 西京大学一号楼的红色横幅已经挂了一个多月了，底色有些泛白，上面写着，祝贺我校尔东赵俊杰同学荣获亚洲拳击锦标赛冠军。 从来没有挂的这么久的横幅，周航很感慨的样子，反正我是舍不得撤下来，每天看到都觉得提气，奥运冠军亚洲冠军啊，东哥俊杰，你俩是真牛逼，请受我一拜。 尔东赶紧闪到一边，躲开了假模假式的周航，行啦老周，咱们一起混了这么久，你这明显就是求人前的套路，少废话，怎么个章程？ ……啊，嘿嘿嘿嘿，这不是又该打校园杯了嘛，鄙人前来化缘，同时恭请二位同学继续支持在下的工作，为中外足球联队蝉联桂冠奉献你们无可替代的力量。 篮球队足球队拉拉队装备是吧？没问题，你统计好人数尺码就行，算了，我跟厂家要一份产品单子，你们自己挑吧。 多谢多谢，周航大喜，那比赛的事…… 老周，今年我俩帮不了你了，赵俊杰道，四月份全队准备全国锦标赛呢，根本没时间。 你当他不知道？尔东笑道，得了便宜卖卖乖而已。 周航就有些窘迫，红了脸喃喃道，读书人的委婉，怎么能说是得便宜卖乖呢，接着便是些辩解的话，什么“看破不说破”，什么“留点儿面子”之类，引得尔东和赵俊杰大笑。 还有一件事，很重要，周航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表格，这个需要你填一下，我要尽快交给校团委。 尔东拿过来一看，却见表格抬头上写着，河西省十大杰出青年评选字样。 尔东叹口气，老周，我这边的情况你还不了解？这样，填表可以，我把上面的个人基本情况填了，下面的材料就有劳你这个大才子代笔了。 行，没问题，周航看着尔东填完表格上面的几行字，然后仔细的整理好重新放进包里，挥挥手潇洒的走了。 这是个啥？赵俊杰问。 没啥，好像是新出的一个奖。 有奖金不？ 没有吧，清水衙门的奖，不过规格好像挺高的。 两人也不在意，找到各自的二手自行车骑上，直奔省体委训练中心而去。 三月里，尔东和赵俊杰利用周末时间又去了指挥学院几次，训练计划执行的很严格，进展还算顺利。 以尔东的观感，近三个月的训练后，指挥学院十四名学员算是入了门，其中马军各方面表现的很出众，已经颇有些专业运动员的范儿。 只是现在搞不清楚其他选拔单位的情况，水平高低无从比较，打了再说吧。 这一回，院长孟胜利、书记李庆祥专程见了两位义务教官，再加上副院长褚青山，五个人吃了一顿便饭。 院长书记看着都是很随和的中年人，相较褚青山身上的军人气质，更像是地方大学校园里的教授。 气氛很好，两位领导根本不提选拔赛的事，只是对尔东的个人经历很感兴趣，问的很详细。尔东都有些错觉，这两位，难道是想招我入伍不成…… 尔东当然是想多了，其实，好奇心哪个年龄段都有，而且不分职位高低。 送两人回程时，褚青山递给尔东一份选拔赛赛程表，尔东看了看觉得还好，起码第一轮比赛是在四月二日星期天。 尔东心里一动，突然问道，褚院长，您那位守仓库的战友呢？最近有没有消息？ 褚青山闻言大笑，他啊，现在换了个地方，还在守仓库。 尔东摇摇头，得嘞，祝他老人家平安健康吧。 褚青山道，行，这句话我一定带到。 ………… 安永泰难得的批准了尔东赵俊杰暂时充任指挥学院拳击队教练的请求，听说马军也在时，还感慨了一番。 选拔赛从四月二号开始到四月七号结束，指挥学院十四名学员战绩不错，有六名选手进入各自级别的八强，但是最后进入四强的，只有马军一人。 期间比赛现场各种笑话时有发生，打急眼了抱摔的用腿的顶牛的比比皆是，相形之下，抡王八拳倒算是正常操作，虽然不好看吧，起码用的是拳。 马军在小组赛时也抡过王八拳，尔东在台下看的气闷抓狂，一声大喝，小马才清醒过来，赶紧恢复正常抱架。 赛前约定的手势和暗号也很管用，在尔东这样的老手眼前，绝大部分选拔赛选手都是入门级水平，自然谈不上什么了不得的高深战术。 干就完了，三个月训练别的不咋样，体能一个个都练的棒棒的，往往对手到第二三回合胳膊都抬不起来，指挥学院的弟兄们还在活蹦乱跳。 院长书记和褚青山在台下观看了马军的半决赛，他们三位此时简直满意的不得了，开玩笑呢，在十几万大军中脱颖而出，容易嘛，况且我们只是一个院校而已，还要上文化课，不像一线部队，几乎是天天训练。 观众席上基本是省总队和学院组织来的观众，按单位分成一个个方阵，部队看比赛很有特色，掌声都是要听指挥的，比赛间隙动不动还拉歌，现场气氛非常热烈。 马军是主场作战，半决赛按照尔东要求，毫无保留的拼拳拼体力，最终成功的拖垮了对手闯进决赛。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决赛对手看着面熟，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某省队的专业选手，全国锦标赛拿过第三的，马军大概率不是对手，闯进决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第210章 杰出小青年 艰难的以点数获胜后，马军仰天长啸，然后第一时间跳下了拳台，紧紧的拥抱了赵俊杰和尔东。 这个亚军，起码得是个三等功，其他进了八强的学员肯定也是各有嘉奖。 学员们分成两拨，欢笑着把尔东赵俊杰高高抛起来，俊杰倒好，尔东有点失色，他居然发现自己有点儿恐高…… 当然，按照选拔标准，马军是可以进前卫拳击队的，但学院方面志不在此，院领导更愿意将这次参赛当作一次在全系统展示自身的机会。 从这次参赛经历中，各代表队都从指挥学院的做法中得到了启发，此后各总队在各种比赛时聘请地方上的专业教练一时成了风气，甚至有特招入伍的，待遇都很不错。 张静同学也因为积极参与学院工作且取得了成效，获得了院级嘉奖。 自此，在一次规格很高的聚餐和合影后（两位大校一位上校），尔东的第二次警营拥军工作顺利结束。虽然比赛成绩离自己的期望略有些距离，但看到大家伙都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也很高兴。 只是赵俊杰张静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 四月底，全国锦标赛进入倒计时，尔东将迎来升级别后的第一场比赛。对手还是那些对手，大概率决赛遇到的还是建伟。 张建伟现在牢骚满腹，说大师兄简直就是自己的克星，从伊州到京城到西京，无论怎么躲都躲不掉。 阿扎特笑道，你碰到队长有啥不好的，起码可以当个千年老二，地位那是相当的稳固，我被你小师弟虐的乱七八糟，那才叫惨，你小子就知足吧。 五月初，国家拳击队教练组除安永泰李维山外，其他成员基本都回了原单位，尔东则代表河西省队出战全国锦标赛。 赵长安很开心，拿了自己珍藏的一瓶老年份的西凤酒，拉着安永泰小酌，两人搭伙以来很难得的放松了一次。 绕了这么大一圈，东东总算是落在我手里了，赵长安笑道，老安，你什么想法？ 安永泰抿了一口酒，我没啥想法，也该他为河西出出力了，阿布这次也会代表河西省打全国比赛，赵哥，你没有白辛苦。 董文娟给老哥俩添了一盘菜，坐下来笑道，说啥呢，都是自家孩子，不是你们的长工，搞得跟地主老财似的。 赵长安大笑，弟妹说得对，是我说话不妥。不过说实话，前几年我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根本没想到会有今天，更没有想到，自己被一群孩子推着往前跑，停都停不下来。 安永泰也笑，赵哥，我第一次见东东，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在操场上打什么……南拳。我说这玩意儿跟跳舞一样啊，到底能不能打，要不你打我几拳试试？把臭小子气的。 赵长安乐坏了，你就这么收的徒弟？ 嗯，东东运动协调性太好了，这圈儿里我到现在还没见过比他利索的，脑子就更不用说了，基础动作根本不用教第二遍，最重要的是这孩子真能吃苦啊，从来不用我在屁股后头催，说好的事情肯定给你做的漂漂亮亮的，十三四岁差不多就现在这个样子了，跟个小大人一样，他几个兄弟都叫他老妖怪。 赵长安点头道，嗯，东东是很成熟，成熟的有点不像话，按说俊杰他们比他年龄还大一点儿，可东东偏像个当哥的，俊杰世勇他们反倒更单纯一点。 董文娟又不乐意了，我说你俩，不许背后说我东东啊，娃娃就是懂事早，给你们省心还琢磨人家娃娃。 正聊呢，门铃响了，董文娟过去开门，贾玉芳赵俊杰尔东阿布依次走进来，阿布和赵俊杰手里还端着装着臊子面的盆。 房间里一下就变得热闹起来。 吃臊子面喽，安自强闻到味儿，欢天喜地的从房间里冲了出来。 洗手去，洗够两分钟，尔东忙止住臊子面小狂魔，后者哦了一声，乖乖去了卫生间。 师父，你看这是啥？ 阿布拿着一个硕大的红皮荣誉证书过来显摆。 安永泰打开一看，内页上写着河西省十大杰出青年几个大字。 啥时候评的，我咋不知道？ 一个多月前吧，学校推荐的，我就随便填了个表，没想到评上了。 董文娟接过证书仔细看了，高兴的摸摸尔东的脸，我家东东就是优秀，自强，跟你大师兄学着点儿。 我才不学，大师兄是老妖怪，没法儿学。 安永泰在一旁目瞪口呆，得，都让这小子听去了。 众人一笑，也不在意，坐下来热热闹闹吃饭。尔东拿了奥运金牌后，大大小小的奖项自然也随之而来，一个省级荣誉不算啥，类似的证书，董文娟的书房还有一堆呢，包括各种金牌奖杯也都给他存着，眼瞅着书架快不够用了。 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忙啥呢，赵长安问儿子。 赵俊杰道，没啥，训练，上课，开会，睡觉，就三点一线。爸你放心，我就是想睡懒觉，在老妖怪那里也睡不成。 赵长安满意的点点头。 阿布兴高采烈插话，我哥还搞了个游戏机，好玩的很。 说完就后悔了，斜眼偷偷看师父。 没想到安永泰自顾自吃饭，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正松口气，安自强在一旁问，小师兄，啥游戏机？好玩不？ 见无人注意他俩，阿布悄悄使个眼色，两个小屁孩快速解决掉碗里的面，直奔安自强房间。 看，就是这个，阿布得意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掌上游戏机。 怎么玩，快教我。 这个，开关，这儿，声音调小点，对……算了，玩的时候戴耳机更方便，看，条子出来了，你手指头按方向键，上下左右移动，插入，把一排排小格子消掉就过关了。 （对喽，各位看官老爷，就是经典的俄罗斯方块游戏） 安自强很快就上了手，这游戏但凡是新手玩了，都很容易上头，哥俩儿就在屋里躲着，四耳不闻门外事，玩的不亦乐乎。 ……师父，师叔，你俩去过沪海没有？ 安永泰说，年轻时打比赛去过，到现在都快三十年了吧。 赵长安说，我倒是一两年去一次，有时候是招生，有时候开会。你怎么问这个？ 没事翻闲书玩儿，看到霍元甲在沪海创办精武体育会的记载，看来香港电视剧也不都是瞎扯，后期他们还教拳击呢，不止是传统武术。我就想，早年间拳击运动在沪海青岛这样经济发达的港口城市盛行，可能是因为那些老外的影响，要是中间这二三十年不断代，中国拳击的历史至少能有六七十年以上，可能我们的基础和成绩会更好。 断代的又不只拳击，赵长安叹道，想起那些糟心事骂娘的大有人在，咱这都不算个啥，往前看吧。 嗯，和你们二位不一样，沪海对我来说，其实一直是发达和美好的标志。我爸十几年前出差去过，给我带回来汽车玩具，海军服，玩具枪，对了，还有大白兔奶糖，这回倒是很想去好好转一转。 李世勇奇道，没想到你还有想去的地方，我还以为你跟个老头子一样，啥都不感兴趣了呢。 五月中旬比赛，走前课还是照上。 一号楼的横幅终于换新的了，热烈祝贺我校尔东同学荣获首届河西省十大杰出青年称号！ 在三千多万人口的河西省成为十大杰出青年之一，这当然是一个巨大的荣誉，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学子，那意味着已经为未来的人生打开了方便之门。 但对于尔东这样的已经拿到职业生涯最高荣誉的人而言，仅仅是一次份量尚可的锦上添花而已。 ……尔东和赵俊杰骑着二手自行车穿行在老校区略显拥挤的人群中，只为了去二食堂吃一顿简单的午饭，当然，一路上也再一次的接受了来往人们的注目礼。 尔东已经习惯了，和平时训练比赛的紧张严肃认真不同，生活中的运动员大多数是非常慵懒放松的状态，尤其是金字塔尖上的那一批，由于经历过太多大场面，有一颗大心脏对他们而言是最起码的素质。 这几天暂时不用去训练，尔东和赵俊杰都忙着补课补作业，偶尔还去踢踢球。 中外联队本届校园杯打入了四强，成绩相当不错。虽然没有了尔东的助力和组织，但两个系新生中有几个踢得相当不错的，这样一来，避免了成绩大幅度下滑，上上下下都很满意。 更不用说两个队的装备了，那可是能比肩国字号专业队的钩子牌年度新款。 拉拉队更是西京高校独一份儿，据说已经开始训练一种叫做健美操的项目，虽然只是入门状态，但是拉出来亮亮相已经足够，大长腿美女们小短裙迎风飞扬的瞬间，简直颠倒众牲。 尔东来到西京大学的这些日子，如果说有直接受益者，三年级生周航当然是其中一位，他现在已经是中文系学生会主席，校学生会副主席，算得上校园风云人物。 第211章 沪海锦标赛 当然，还有几乎成为尔东校园专职记者的杨艳丽郭晓君两位学姐，她们俩今年就要毕业了，据杨学姐亲口透露，两人大概率能分配到河西省电视台或河西日报社，最差也是西京市委宣传部或者晚报社。 杨学姐颇有些矫情的烦恼着，问尔东有什么建议，尔东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电视台，他给的理由也很简单，电视才是未来，纸质媒体已经过了巅峰。当然，国内会稍晚一些，但是在尔东经历过的各种国际大赛中，电视机构记者的地位已经隐约的压了其他媒体一头。 杨艳丽和郭晓君连连点头，本来是随意的聊天而已，但她们在交流以后已经明白，尔东说的绝对是干货。 尔东也羡慕学姐们即将走上工作岗位，这个年代，大学毕业生仍然是极稀缺的人才。一个本科毕业生分配到县级以下机构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不用说新闻专业这样的热门学科，最低都是省部一级媒体机构或者宣传部门。 任谁也不会想到，若干年后，一个姓张的考研辅导老师几乎毁了新闻专业…… 选择文科和选择新闻专业，自然有职业因素的影响，但尔东心中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如果若干年后退役，可能最适合自己的行业，就是媒体。 他觉得这才是最正确最随心的选择，但是他也有些奇怪，这念头似乎在自己大病初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职业规划有这么早的咩…… 不管那么多了，此时，河西省十大杰出青年之一，正在教工食堂享受自己的午餐，一份素饺子，吃起来很爽口，热量自然也不高，增重三公斤还是很容易的，也很爽，最重要的是，对运动能力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能是以前对自己太苛刻了吧，尔东想着，又大口吃下了一个饺子，然后不怀好意的盯着赵俊杰手中价值零点八元的的孜然青椒牛肉夹馍…… ………… 沪海国际饭店。 这是沪海年代最久远的饭店之一，曾经的国内和亚洲最高建筑，旧时代的“远东第一高楼”。 窗外是繁华的南京西路，对面是风景如画的人民公园，交通便利，购物方便，哪怕是建国以来近三十年的被封锁的岁月里，这里也是全国人民都向往的购物圣地。而外滩建筑群异域风情的精致，面向浦江的寥廓，让这里成为全国知名的景点。 饭店的装修有些老了，或者说依旧保留着几十年前的风格，家具和摆设透着一股年代感，在这里拍个民国戏问题不大，起码道具费用都能省不少。 河西省体委批给拳击队的那点儿差旅费，只够坐个硬座住个普通招待所，当然，其他省市代表队也好不到哪儿去。 河西省队是全员坐卧铺过来的，还入住了此时沪海最贵的酒店之一。某人是国家花钱队队长嘛，到了省队自然也是尽职尽责。 尔东看着阴雨绵绵的窗外景致，略略的有些遗憾，雨下的细细密密没完没了，本想轧个马路放松一下心情，还是算了吧。 赵俊杰躺在床上看电视，百无聊赖的乱换台，发现很多频道居然是本地方言。 东东，你怎么非要住在这儿？ 这儿不好吗，干干净净，服务不错，还有年代感，你有没有感觉到，住在外滩最好的酒店，昔日十里洋场的繁华和岁月流逝的沧桑，扑面而来？ 赵俊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哥，你是我哥行了吧……装啥知识分子呢，我是说这儿有点贵，给你省钱不更好吗？ 尔东笑道，我爸当年出差来过这儿，还爬到顶楼拍了一张照片，不过他一个乡镇干部自然是住不起，回家后他把这儿说的跟仙境一样，我就想着过来住住，体会一下，回去跟他也有话说。 赵俊杰不吭气了，他觉得尔东有时候细腻起来简直跟女人一样，尽管他也不知道细腻的女人到底是什么状态。 酒店的“丰泽楼”不知和京城的丰泽园是什么关系，比赛前全队光顾了一次，大家反应不错，菜品口感比较清淡。 这是国内恢复拳击运动以来的第三届全国锦标赛，尔东自然想确认一下自己升级别后的成果如何，安永泰为首的教练组也想在比赛中看看有什么新人冒头。 赛前本想把师父他们拉到国际酒店同住，可一向不拘小节的安永泰居然主动跑去和组委会联系，和李维山他们住在了一起。 市政府宾馆，嗯，也不错。 看样子大老粗师父也在升级嘛，人情世故圈内规则他不是不懂，只是以前在边疆小县城用不上而已。 尔东升级别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张建伟本来就不好打，又添了尔东这样的顶流怪物，就有同级别拳手哀叹生不逢时，不知运动生涯内，有没有搬走头上这两座大山的可能。 搬估计是搬不走，因为最高的那座山还不满十九岁，只能期待大山玩腻了自己走掉。 建伟世勇艾力这次代表京城出战，见面时。尔东见他们仍穿着国家队赛服，其他回到省队的队友也都如此。 尔东不由一笑，这是吃惯了细粮啊，胃口一个个都养刁了。 随意的聊了几句，个个都是老油条了，流程早就清楚，称重签字分组抽签，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师兄弟几人都看到了师父，安永泰和几个国家体委的部门领导在一起聊着什么，于是都乖巧的没有过去打扰。 亚锦赛不作数，全国锦标赛也只是一个过渡或者说进一步的考察，师父在国家队的位子坐的稳不稳，全看九月份的莫斯科世锦赛。 一年下来，又增加了几支省级和行业代表队，从分组的结果看，新人也有不少，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在国内大赛亮相。 好消息是，在册的各级别运动员已经达到了一千四百多人，虽然比日本南高丽甚至北高丽还差得远，但纵向比总算有了长足进步。 举国体制选拔尖子突击培养的模式，当然比不上社会性培养商业化推广普及度高，但在短期内还是有效果的，要想达到高普及率商业化职业化，那就纯属是天方夜谭了。 最近两个月，在每周的训练中，尔东都要和队友进行固定时长的实战训练。这种实战训练当然不具备正式比赛的强度，而是根据教练和队员的技战术训练目标，有计划有目的的进行。 即使如此，轻量级队员们在面对尔东进行实战训练时，也是又爱又怕，因为对方一上拳台就很认真，助理教练的身份可不是假的，无论身为教练还是队长，尔东落实起训练计划来，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 ………… 此刻身在拳台，尔东突然就有一种训练中陪队友打实战的感觉。 新手的毛病几乎都一样，击打的准度不高，打上头就容易忽略头部防护，比赛时间稍微拖长一些，整个抱架就不严整了，步伐也随之散乱，体能快速下降。 还得练啊……尔东无奈的看着对手鲁莽的进攻和漏洞百出的防守，实在是不好意思下手。 随意的得了几点后，尔东就和训练课时一样，不再主动进攻，把注意力放在自身防守上，任由对手施为，偶尔看不过去了，就迅疾无比的打个迎击或者防反，得点不得点无所谓，提醒对手的意思更明显。 拳手在台上注意力高度集中，不会想三想四，但是南疆省的教练身在局外，明显的看出尔东这是手下留情，在以打教学赛的方式应付对手。 本来他都想放弃了，差距实在太大，大到打不打都无所谓。这下看明白了，教练也乐了，国家队助理教练给自己徒弟当陪练，机会难得啊，应该珍惜啊。 第一回合结束，南疆队教练赶紧上去问弟子，怎么样，能不能撑得住？ 弟子喘了会粗气，稳住神后答道，师父，我根本打不到他。 教练笑了，废话，你当然打不到，我是问你，还能不能再撑两个回合？ 我不知道……他要是一直防守，可能还行…… 教练拍拍他的脸，放手打，把你会的都打出来，不用担心对面重拳！ 队员都惊了，心道师父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清醒一点啊师父，对面是谁难道你忘了吗？ 当然没敢说，比赛恢复后继续硬着头皮打。 打着打着也想明白了，心下一松，反而发挥的不错，偶尔也能得点，防守也做的不错。 小伙儿还行，尔东想，再磨个一两年吧……看他的造化了。 教练在台下感叹不已，这就是顶尖拳手啊，阅读比赛的能力，控制局面的能力，清晰准确的攻击，同级别里出众的力量速度反应，几乎完美的技术……最重要的，会做人啊。 赵长安自然要重点看尔东的比赛，赵俊杰打完比赛也过来围观，父子俩深知尔东的做派，比赛结束后也没说什么，和对方教练握了个手就回休息室了。 第212章 拳击的晨曦 感觉怎么样？ 队员基本素质还行吧，起码脑子够用，后面心态稳定下来了，技术也都打出来了。 我问的是你自己的感觉。 还那样吧，升级别对我的影响不算大，本来我的体重就在两三公斤的区间跳来跳去的。 那就好，赵长安道，我刚才看了一圈，小级别目前能顶上来的没几个。 赵叔，您别着急呀，我们这才几年，说句不好听的，十年内能不能起来都很难说，日本都搞了快一百年了，基础那么雄厚，也照样有人才断层的时候，南高丽也比咱开展的时间长。 那倒是，起步了就好，可能我年龄大了，紧迫感强点儿吧。 放心，赵俊杰道，到你退休了我俩也还不到三十，正是当打之年……尔队长，今天吃啥？ 要不，西餐？ 算了，还是丰泽楼吧。 ………… 小组赛后三场波澜不惊，各级别所有种子选手（国家队队员）毫无意外的顺利晋级半决赛。 半决赛这个圈儿里，基本上都是老熟人了。 可怜的阿不力米提又一次对上了老冤家张建伟，双方零零散散七零八落非常消极的打了三个回合，张建伟点数获胜进入决赛，然后决果断定决赛弃权。 尔东的对手更是干脆，估计进了半决赛已经很满意了，早早的就表态不打了。 不止63公斤级比赛出现这样的场面，李世勇所在的75公斤级，白重光领衔的80公斤级都是如此。 此前，国家体委新成立的重竞技项目管理中心派了一名姓陈的副主任过来观摩比赛，可见主管部门都重视，但是数个级别接连出现的退赛弃权现象让他十分不满，认为这是明显的消极比赛行为，应对弃权运动员予以相应处罚。 陈副主任说的也没错，但是依据什么处罚是个问题。按照规则，运动员有这个权利，按照相关纪律处罚办法，又套不上运动员这个特殊群体。 安永泰李维山也很无奈，他们倒不觉得张建伟几个做的有什么过分之处，双方在实力上存在明显差距，平时训练以往战绩都表明短时间内无法弥补，哪怕以避免无谓受伤的缘由弃赛，上级主管部门和组委会都无权处罚。 最后只给了个赛会通报批评了事。 陈副主任在第三届全国拳击锦标赛闭幕式上发言时，宣布了重竞技项目管理中心未来三年的工作目标。 一切工作的出发点，都是为了一年后的亚运会和三年后的巴塞罗那奥运会。 首先是完善比赛序列，国内比赛第一序列为男子业余拳击竞赛序列，包括：全国运动会拳击比赛、全国拳击锦标赛、全国拳击冠军赛、全国拳击精英赛、全国青年拳击锦标赛、全国少年拳击集训赛、中国业余拳王争霸赛以及经国家体委批准，由中国拳击协会举办的各类全国性竞赛。 第二序列为在中国境内举办的各类国际性拳击竞赛。 同时还增加了辅助竞赛项目，主要是少年赛、分区赛。这是为参加上一级比赛而组织的选拔性比赛。 其次是各类邀请赛，根据运动队和技术发展需要，由各承办单位邀请一些单位参加的多边比赛。 第三是调赛，这是为了检验训练效果，有目的地抽调部分运动员参加的比赛。 还有协作区赛，主要以以大区形式形成传统的若干省、自治区、直辖市为单位参加，比如说西北五省东北三省之类，共同协商确定并轮流承办的比赛。 另外还有集训赛和各类辅助竞赛，采取边训练、边比赛的办法，练战结合，检查训练效果的比赛。 最后，管理中心将放开经营性竞赛的主办权限，在中心和中国拳击协会的指导下，可以由社会各行业提供经费，以提高企业、厂商的知名度为目的举办各类比赛。 这也意味着，把拳击运动竞赛作为经营项目和手段的各类商业性比赛将全面铺开。 大家都明白，这是要为国内拳击运动商业化职业化松绑铺路了，行政体系下的举国体制受限于经费问题，只能专注于少数精英，不可能担负起体量庞大耗费惊人的商业化职业化的重任，而没有商业化职业化，从业者没有稳定收入，拳击运动的普及也就无从谈起。 这是好事情啊，如果坚持照此办理，若干年后，拳击这个小众项目就有可能会成长为一个行业。中国有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多的逐渐富裕的人口，拳击又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极具观赏性的体育运动，生存下来不成问题。搞得好了，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热门行业，追赶世界先进水平暂且不说，在亚洲占有一席之地是可以期待的。 资金来源多了，国内比赛多了，参与人数多了，少年青年成年训练选拔体系建立了，人才选拔的基础就更深厚了。 这是安永泰和教练组成员乐见的，也是各级教练员运动队的福音。 所有举措对现役国家一级以上运动员的影响，更具有实质性。 毫无疑问，通过商业性比赛，教练员运动员的收入会大幅提高，尤其是精英运动员，将会有更多的资源向他们倾斜，所有拳手的实战经验也会迅速累积。 目前这种入不敷出，训练一年打几场十几场比赛的局面将会彻底改观。 ………… 尔东他们本想着比赛结束后在沪海多待几天，没想到上面来了紧急通知，让各队尽快返回，不得停留。 街面上已经不太平静了。 火车票基本买不到……算了，打飞的回吧。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闷，外面正在发生的事情，对所有人都有影响，电视上开始持续的转播，显得非常的焦灼和混乱。 落地以后打电话问了问周航，结果对方干脆利落的说别过来了，学校基本上停课，老校长刘处长卞主任他们正在竭尽全力安抚躁动的同学们。 想了想，尔东又跟辅导员李爱兰打了个电话，报备一下。之后的时间，尔东赵俊杰阿布三人除了训练和偶尔去古城小区蹭个饭，其他时间都待在莲花小院。 张建伟李世勇和艾力夫妻“趁机”回家探亲，师父师母已经严令弟子们，不许凑任何热闹，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做自己的事。 爹妈也打过来电话，说这事情整的，边疆那边都有了动静。他们有点担心尔东的情况，确定没什么事以后也就放心了，说的话也和安永泰夫妇差不多。 尔东打电话跟江立勋探讨了几句，老丈人的意思是，你们几个千万别掺合，这事很复杂，一个弄不好，一辈子都得搭进去。 其他的则闭口不言。 话说已经有人联系到尔东了，邀请他参加什么会议之类，不发言也行，只要到场站一会儿即可。 尔东拒绝了，他现在很警惕，从对方的言辞表达大概也能听出来，如果没有奥运冠军这个光环加身，他作为一个普通学生应该是没人在意的。 好吧，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熬筋骨好了，距离世锦赛还有三个多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能懈怠。 尔东发现阿布迷上了游戏，任天堂那种可以换游戏卡的电视游戏机刚出来，尔东就托佟晓峰搞了一套，结果玩了几次就不玩了，体验很差，那感觉和瞧不上大哥大，哔哔机，瞧不上郭立新的丰田越野车一样，总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 阿布则不然，他觉得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已经向他打开，于是迅速的沉沦，只要休息，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打游戏，他忠实的伙伴自然是安自强，两人每个周日几乎都形影不离。 本来还想干涉一下，最后想想算了，阿布这样的小孩某种程度上也怪可怜的，年纪小小的就进了体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进行枯燥的训练，动画片都没怎么看过，几乎没有童年少年时期。 所练的项目自己喜欢或者能出成绩也就罢了，要是相反，学又没上出来，后面的日子就很难过。哪怕是全国冠军又如何，安永泰当了十多年门卫，他当年的队友还有当锅炉工的，退役了能进国企或者到教育系统当个体育老师都算是运气非常好的，能继承师父衣钵当教练那就更是祖上积德祖坟冒烟阿弥陀佛了。 所以，玩就玩吧，一天到晚泡在拳台上也不是个事儿，总得放松放松，把臭小子们的作息时间控制好就行了。 客厅的大沙发上，赵俊杰阿布和安自强正在轮流打boss，尔东躺在主卧的大床上，戴上耳机，听《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老崔真心不错，尔东认为他不仅是一个摇滚歌手，更是一个愤怒的诗人，只是这样一拳拳打出去，看着很爽，对手又在哪里呢？ 问不得说不得见不得，干脆不看不说不听好了。 从沪海回来的半个月，过得有些漫长而无趣，跟莲花小学的娃娃们踢踢球，跟符校长吹会儿牛，跟老爷子们下会儿棋已经算是不错的业余生活了。而曲姨和贾姨的臊子面各有特色，都是三人组的最爱。 第213章 幸福的站台 时入炎夏，一切终于开始恢复平静，无论如何，风雨总有停息的那一天…… 和宏大的叙事相比，生活总是琐碎安定的，没有人能每天二十四小时的保持激情或者愤怒，如果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所以，摇滚也不能天天听啊，这新长征，才刚刚开始而已。 学校开始复课，但这个学期自然是废了，正常教学和期末考试自然是没有的，一大堆的政治学习倒是不少，尔东和赵俊杰拜托周航和几个走得近的同学操刀代笔，算是省了不少事。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高考，半是认真半是促狭心理作怪，尔东给江平和梁军梁文都写了信，同时寄了一大堆模拟试卷。 两边的反应很有趣，梁氏兄弟很开心，回信表示东东你真是雪中送炭，十分感谢！江平则在电话里臭骂了尔东足足十分钟，直到岳母大人强行挂断电话才算作罢。 七月初，国家队重新集结开始训练，近两个月月的断档，让安永泰有些焦虑，对重点队员盯得很紧，莲花小院也住不成了，给曲阿姨交了钥匙，尔东三人重返省训练中心集体宿舍，和队友们会合。 一切都在慢慢恢复，相对于推倒或者改变，秩序和稳定才是大多数人，尤其是普通民众所需要的。 尔东他们在七月的闷热的训练馆里挥汗如雨，江平和260多万考生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也是决定性的一次考试。他们中的很多人，若干年后的某个深夜还会从梦中惊醒，后怕不已。 尔东丝毫不担心江平，尽管她身处被称为高考炼狱的鲁东省。 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成效一直也不错的情况下，起码能上个一本吧。小丫头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京城外语学院，如果能如愿以偿，两个人免不了还要继续苦逼的异地恋。 尔东非常希望京城那幢烂尾楼能早点收尾，求求各位大爷了，哥们儿想好好的谈场恋爱，能拉小手能搂小腰能亲小嘴的那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电话传情隔空抓瞎。 不过他的惆怅很快被惊喜代替，岳母大人打电话找到了他，半生气半无奈的告诉他一个消息，江平在家跟自己因为志愿填报的问题小吵了一架，然后背了个小包就直接跑了，留了个字条说是坐火车去西京了，让尔东接到人后赶紧打电话说一声报个平安，免得老父母担心。 ………… 七月中旬的西京，骄阳似火，闷热无比。 买了三张站台票，尔东和阿布赵俊杰进了西京火车站站台，总算是缓过一口气。 纷乱的站台，漫长的等待…… 从滨海过来的特快列车按说早应该到了，但是春运或者暑期时火车晚点是常态，虽然有心理准备，尔东还是很着急。 你最好是买上票了臭丫头，哪怕你晚点了一脸黑灰像个小脏猫一样下车，也好过我报警找人。 经历过火车擒凶一战，除了飞机，尔东对其他所有公共交通工具都抱有很强的警惕心。这两年铁路公路沿线车匪路霸案频发，铁路和地方公安部门花了很大力气打击，但是打完一波又来一波，很多时候，旅客上了火车就意味着有很大概率遇到麻烦。 此时正是中午，车站内人潮汹涌，极为混乱，抵达的人们提着箱包扛着各色袋子一脸疲惫两眼茫然的朝外走，出发的旅客你追我赶跑步前进冲向站台，人人都是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几乎没有人也没办法维持秩序，旅客们急于上车占座放行李，在车厢门口挤做一团。 就有些身手矫健的，直接从车窗爬进车厢，然后一脸得意的把同伴拉进去。 广播通知，江平乘坐的那趟车晚点四十分钟，实际上他们已经等了快一个钟头了，尔东有点上火，一个不靠谱的傻丫头坐了一趟不靠谱的车。 你最好不要有麻烦，臭丫头。 尔东开始担心了，旁边两位看他神色不对，于是更频繁的看向火车进站方向。 终于，从泉城方向开来的的特快列车缓缓进站了。 尔东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的江平，果然，成功变身小脏猫…… 松了口气，示意俊杰阿布跟着自己，三人慢慢朝前走，等着列车停下来。 江平终于看见了尔东，挥着手咧嘴笑，一口白牙闪闪发亮，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列车还没停稳，江平就二话不说，直接把随身的小双肩包从窗里扔了出来，然后就撑着车窗做势欲跳。 赵俊杰和阿布惊的目瞪口呆，尔东头皮发麻，赶紧冲过去制止，阿布捡了包紧紧跟上。赵俊杰在后头边跑边摇头，这小嫂子，看上去就这么生猛，哎不对，应该是弟媳妇，待会儿可不能说错了。 下了车的江平如飞鸟投林，一个虎跳就抱住了尔东的脖子，然后像个树懒一样挂着，丝毫不顾周围的人们看过来的异样眼光。 我终于解放了，尔东同学，你想我了没？ 江平笑嘻嘻的非常开心，没等对方回答又道，我要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还要好好洗个澡，美美睡一觉，谁都不许打扰。 行行行，你先下来，尔东赶紧托住小丫头的细腰，皱眉道，下来下来，阿布他们都在呢。 那个小屁孩？……哈，长这么高了呀？ 阿布谄媚道，阿恰，还有没有东西，我给你拿上。 江平跳下来，踮着脚尖摸了摸阿布的脸，小帅哥你好啊……手感真不错。 尔东以手扶额，这么奔放的吗大姐…… 赵俊杰迎上来，内个，江平，咱们先出站吧，车在外头等着呢。 你是赵俊杰，江平笑，你们几个里头比他瘦的只有你了。 赵俊杰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先走先走，咱找个地方吃饭。 江平就往前迈步，头也不回道，吃啥吃，车上吃过了，我要洗澡睡觉，坐这破车可累死我了，你们先把我送家去。 阿布二话不说，再次狗腿的紧紧跟上。 赵俊杰眉开眼笑，对一旁哭笑不得的尔东道，弟妹这脾气可真是……让人喜欢，我以后就认下这个兄弟了……等等我。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尔东摇摇头。随着拥挤的人流出了车站。 进了小院，江平四处走走看看，满意的点点头，还不错，中式风格我也很喜欢。厕所在哪儿？ 赶紧指了方向，三人目送江平袅袅娜娜的进了屋，这才松了一口气。 阿卡，阿布道，我觉得阿恰变了，比以前更…… 更大大咧咧了是吧？ 也更厉害了，阿布连连点头。 赵俊杰笑的不行，走，阿布，咱们吃饭去。 阿布奇道，不等姐姐吗？ 赵俊杰笑道，等个屁，人家小两口久别重逢，用得着你操心。 阿布若有所思，赶紧跟着赵俊杰出门走了，赵俊杰到了门口回头哎了一声，朝尔东竖个拇指，祝你成功！ 尔东笑笑，挥挥手没说话，慢慢走过去把院门关了，转回身坐在葡萄架下，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想了想，进屋给丈母娘打了个电话，姜秀文接了电话总算松了口气，遂即无名火又起，东东，你把她叫过来听电话！ ……洗澡呢，我让她洗完给您回过去。 姜秀文不说话了，良久，叹了口气道，东啊，你小心一点……做好防护措施啊。 尔东刚开始没听明白，等意识到了姜老师话中涵义后顿时窘迫不已，阿……阿姨，不是您想的那样，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电话那头，姜秀文突然无声一笑，那行，你们出门玩儿的时候注意安全……告诉江平，不用回电话了。 好的，我知道了，阿姨再见。 挂了电话，尔东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莫名的有些耳热心跳。 漫长的一个小时后，房门开了。 江平穿着尔东的短裤和衬衣走了出来，晃晃荡荡的，有一点儿……傻呵呵的，又有一丝……性感…… ……你头发长了。 嗯。 瘦了。 嗯。 ……好像长高了一点儿。 还有啥好听的，一块儿说出来我听听。 尔东笑了，你怎么没戴眼镜？你能看清我长啥模样吗？ 过来，江平招招手，轻声道，离我那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江平使劲儿的搂住了尔东的腰，把脑袋靠在尔东肩头…… 有一种眼镜，叫隐形眼镜……就是我瞎了，也能认出你……我属狗的，鼻子灵着呢…… 怀中一团柔软细腻和美好，还有一丝沁人心脾引人沉醉的香甜。尔东清楚，那绝对不是化妆品洗发剂的味道…… 稍稍的犹豫后，尔东轻轻环住了小丫头，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江平同学，祝贺你解放。 小丫头的身体突然松弛下来，有气无力道，困死我了，你抱我回屋，我要睡觉。 正想继续施为呢，却被无情打断，尔东很无奈，只能压着满腔的火热，俯身把小丫头扛起来，送进卧室。 ……你别走，江平缩进被子里，就在我旁边待着……把手给我…… 第214章 浪漫的巅峰(1) 半个小时后，江平的手还是松开了，开始轻轻的打着小鼾……尔东无声的笑起来，这是有多累啊，遂即又有些怜惜，这丫头，足足苦熬了三年，总算是度过了一劫。 空调开到了24度，房间里稍有些凉，尔东给小丫头掖好毛巾被，轻手轻脚往门外走，厨房里，他早就备好了食材。 其实就是凉面，只不过面要现拉，过水后再加上卤好的黄牛腱子肉碎粒，黄瓜小葱芫荽，拌上醋和油泼辣子面，是西北各省夏季最常见可口的家常饭。 小丫头肯定爱吃，自己虽然不如朱明做得好，但都算老马教出来的徒弟，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今天，是第一次给江平亲手做饭。 一天到晚除了训练就是满世界跑，以后这样的机会应该不会很多吧，尔东叹口气，半是开心半是烦恼。 面早就醒好了，虽然厨房离卧室远，但尔东还是尽量小心，轻手轻脚的开始理面，一番捣、揉、抻、摔，顺完筋搓成长条后，揪成一条条面节，抹上清油备好。 水快开了。 想了想，尔东把煤气灶关了，洗了洗手，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卧室。 江平已经蹬掉了被子，伸手伸脚的仰面躺在床上，长发遮面，睡姿奔放。 尔东忍不住摇头笑，又一次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轻轻侧躺在小丫头身边，仔细的看着她。 差不多一米七的样子，长胳膊长腿，稍有点瘦，圆脸变成了瓜子脸，睫毛很长，小翘鼻子，肤色白皙，嗯，头发还是有些黄，调理一段时间应该会更好。 视线下移……嗯……很匀称……长平公主你好啊，欢迎来到本拳王府邸。 尔东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想着看着，心中平静欢喜，随着小丫头的呼吸节奏，不知不觉间，尔东也睡了过去……… …………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尔东猛的弹起身来。 却原来是江平在梦中惊惧大喊，她的身体紧紧的蜷曲成一团，口中含混不清的说着些什么，语调中透着愤怒恐惧和绝望…… 尔东吓了一跳，赶紧拍拍小丫头的脸，又抓住她的肩膀使劲儿摇了摇，江平，醒醒，醒醒。 江平终于睁开了双眼，在看到尔东的一瞬间，突然开始崩溃大哭。 ……我丢了准考证……所有的数学题……我都不会做……他们……要赶我出考场……你就在……旁边……我拼命喊你……你不理我…… 尔东听不下去了，一把将小丫头紧紧抱在怀里，心中有些酸涩。 我的傻姑娘，你这三年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抱着拍着哄了好一阵，小丫头总算是慢慢平静下来，难为情的抹了把眼泪，低声道，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 哪儿有，没有的事，尔东连忙劝慰，我呢，虽然没有进过高考考场，可我的同学都经历过啊，他们也有和你一样的感受，有的人到了大二大三还做噩梦呢。 真的？ 比金牌还真。 江平破涕为笑。 ……饿了没？咱们吃饭？ 江平用力的点点头。 尔东开始拉面，动作刚开始时还有点生疏，逐渐的进入状态，行云流水般流畅。 江平坐在小马扎上，托着腮笑眯眯看男友操作，目光如水，心中喜乐安然。 我记得你喜欢吃二细是吧？尔东问道。 江平笑道，你还记得呐，其实只要是你做的，啥都行。 尔东一笑，手上动作不停，握着面节的两端，双臂均匀用力向外抻拉，两头对折后放在左手的指缝内，右手的中指朝下勾住另一端，手心上翻，让面条形成绞索状，同时两手往两边抻拉。面条拉长后，再把右手勾住的一端套在左手指上，右手继续勾住另一端抻拉。速度很快，力道均匀，如此反复几次，二细面就成型了。 随手揪掉手中握着的一点面结，把拉好的面甩进开水锅里，用长筷子搅动几下，不一会儿面就出锅了，捞出来放进凉水里浸泡。 江平惊讶道，这么快就做好了？我觉得你都能去老马师傅那里入伙了。 尔东摇头笑道，这算啥，慢慢腾腾的，面还有断的，粗细也不均匀，你都不知道马师傅那个快，十秒钟拉一节子面都算慢的，朱明哥才算得到了真传，他俩能把面拉到头发丝那么细。 这么厉害？江平惊叹，我就知道吃，没想到做个面还有这么多讲究。 ……一山更有一山高啊，要是换了我去店里拉面，能把顾客饿死。尔东慢悠悠补了一句。 江平乐的不行。 拉面倒也罢了，尔东笑道，前面的准备工作那才叫一个麻烦，咱这顶多算个简易版的凉面……你是有福之人不在忙啊，来，面凉了，吃吧。 江平就坐在马扎上，端着面吸溜吸溜开吃，不一会儿，额头上就沁出了一层细汗，香甜畅快的吃相引得尔东都咽了一口口水。 你咋不吃？ 我不饿，看你吃就行。 江平真就不客气，一会儿工夫吃完了，又不好意思的把碗递过来，大师傅，再来半碗。 好嘞，您稍等。 又是一阵风的操作。 天色已晚，燥热渐消，两人坐在葡萄架下随意的聊着天，中间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壶绿茶。 尔东慢悠悠喝一口茶，还是问了关键问题，你真的没有考过来的打算？ 他内心深处仍然很期待江平回心转意。 ……没有，我也不知道咋了，就想去京城外院，除了京城外院其他志愿都是随便填的。 这样啊……尔东叹口气，有些遗憾，仍然做最后的努力。 要是你能过来多好，咱们一星期至少还能见一面，西京的景点也多，好吃的更多，两年都转不完。 寒假，暑假，有三个月呢，我以后跟着你跑还不行嘛。江平柔声道。 尔东心里一振，哎呀呀，能让小丫头说这些软话，当真不易。也行吧，这个表态还是可以接受的。 看来女大十八变，变得不止是容颜。 尔东强压着欢喜道，就是江叔和阿姨那边……你要是总往我这边跑，他们可能会不高兴。 那不会……我妈没打电话过来？ 打了，尔东乐了，行，你还知道问，阿姨知道你安全到西京了就没说啥，只嘱咐了一句…… 啥？ 让我小心一点，做好安全措施。 啥意思？ ……没啥……就字面意思…… 就知道一天到晚瞎操心，江平抱怨道，我能有什么事，光天化日的，你又是拳击手……你说是吧…… 尔东不禁摇头，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外头其实很乱，不对，应该说乱的厉害，有些事我说了，可能会吓着你。 江平眼睛一亮，八卦之火迅疾熊熊燃烧，说说呗，我就愿意听这个，哎呀，这几年闷在学校和家里，可憋死我了……快说！ 尔东没辙，大概说了自己前年在火车上的遭遇，还有西京至今还没破获的几起抢劫杀人的天字号命案。 江平听的目瞪口呆，尤其是当她知道尔东在火车上恶斗劫匪团伙后，更是后怕不已，那些人可带着刀呢。 你真的没受伤？江平急道，让我看看。 ……你要看哪儿啊，真没有受伤，别乱摸…… 闹了一会儿，江平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住了手，脸色变得通红，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回屋去了。 什么情况这是，尔东呆坐原地百思不得其解，又是哪句话得罪这姑奶奶了？ 叹口气，收拾了院子厨房，回屋睡觉。 主卧门紧闭，敲了敲，房间里悄然无声。 拿起电话给师父拨了过去，说江平过来了，请假陪她玩两天。 安永泰笑道，小对象来啦，那行，两天假够不够？不行的话三天？不能再多了。 董文娟抢过了电话，三天就三天，东啊，记得带江平来家里玩啊，还有……你注意点安全措施，千万别伤了人家小姑娘，听见没…… 哎呀，你这说啥呢跟娃娃…… 你说说啥呢，说该说的，都长大了，也该说了！ ……尔东在这头听的是满脑袋汗，只能嗯嗯啊啊的应付，五分钟后，董文娟总算是交待完了。 挂了师母电话后，尔东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家长啊……难道我看上去真像一头饿了几年的大灰狼么？ 又坐着琢磨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浑身燥热起来，想了想，换了身衣服悄悄出门跑步。 回来后看主卧的门还是关着，尔东轻手轻脚的去卫生间洗了澡，回小卧室躺下了。 空调嗡嗡的响着，声音有点大，小伙儿心中隐隐的有所期盼，外面稍有动静就支楞起耳朵，但是什么都发生。 生物钟起了作用，十一点，尔东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 ……夜凉如水，月光洒满房间。 一双手臂轻轻从背后伸过来，环住了尔东的腰，触感细腻，一瞬间，整个后背满覆了柔软清凉，还有清晰传导过来的剧烈的心跳……一丝温热的馥郁逐渐在房间里弥漫…… ……应该……可以……发生什么了吧…… 第215章 浪漫的巅峰(2) 从浅睡中惊醒过来，意识到面临的情况后，尔东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但却一动不敢动，生怕惊住了小丫头…… 当期待已久的旖旎场景突然成真，他反而有点犹豫起来……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奇怪的姿势，僵持了好一会儿。 身后终于传来小丫头怯生生的声音……怎么办啊？ 尔东咽了一口口水，调整呼吸，轻轻吐了口气，佯做镇定，什么……怎么办？你怎么总是搞突然袭击，上回也是…… 身后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间尔东肩头腰间剧痛。 哎哎哎，疼，疼疼……好了好了……怎么还咬上了…… 江平松了口，抽出手臂，侧撑着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尔东，长发垂了下来，看不清面目眼神，只有声音甜美软糯。 让你装，你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吗，你不是十万个为什么标准答案吗？说罢又低头作势要咬…… 尔东看着眼前令人头晕目眩的白皙玲珑，心头瞬间火热，猛的坐起，探手过去，把小丫头举起来，然后轻轻放在了自己身上。 小丫头紧紧搂住了男友的脖颈，不知什么时候，年轻完美的两具身体紧密的贴合交织，几无空隙，最初生涩如蜻蜓点水的双唇轻触，也很快进化为激烈的激情缠绕。 良久，小丫头猛的抬起头，眼神迷离，脸色通红，浑身滚烫，急促的喘息…… ……哎，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别说是赤脚医生妇产科手册，那上面可没写这些……你能不能老实点…… 尔东皱起眉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大姐啊，拜托，上一秒还欲仙欲死，下一秒就严词逼供，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有一种录像带，尔东垮了脸无奈道…… 你还看那种录像带？小丫头居然知道。 看啊，所有人都看，不看不是地球人。 ……呃，小丫头好奇道，那里面演的都是什么……都是……那些么…… 尔东突然就开始无声的笑，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倒气声，身体一抖一抖，半天停不下来。 小丫头兀自自言自语……不许笑，有啥好笑的嘛……咦…… ……尔东好不容易止住笑，叹口气，亲了她一口，使劲儿搂住丫头紧致的小蛮腰，你个小傻子啊，叫我说啥好啊，本来好好的，都坦诚相见一览无余了，你非要说单口相声……真是一朵要人老命的奇葩啊你…… 忍不住在小丫头身上轻轻拍了一掌。 小丫头吃痛，轻轻哼了一声，身体居然变得更加柔软，抬头凑在尔东耳边，腻声道，咦，怎么又…… 尔东气急败坏道，别，说，话，了！ 小丫头睁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嘟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东东……你别生气，我有点害怕……好吧，我不说话了……内个谁……跟我说……第一次…… ………… 平躺，调整呼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尔东正打算睡，就听身后悉悉索索了一会儿，然后小丫头的胳膊又伸了过来。 大姐，别折腾了好不好…… 江平低声笑，扭捏道，我又想亲你了…… 不是，你可能不太明白男人这个物种…… 小丫头又笑，小手轻轻的揪男友的耳朵捏他的鼻子，又慢慢往下滑，过了一会儿明显的犹豫了，开始用手指画圈圈……… （此处删除一千二百字……作者不禁扶额苦笑，多好的文字啊，比贾某人的好多了……） ………… 天色微亮时，尔东猛的一下惊醒。 有一点点发懵，自己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绮丽无比的梦，陷入温柔湿润的包围里沉迷不已，久久不愿醒来。 梦是真的…… 身边的小姑娘还在熟睡，长发散乱，肌肤胜雪，睫毛弯弯长长像个洋娃娃。 轻轻的从小丫头身下抽出被压的发麻的胳膊，尔东蹑手蹑脚去了卫生间，洗漱后去厨房做早餐。 红枣小米粥，煎鸡蛋，油香饼，还有小菜，忙活了一阵估计小丫头也该起了，用大盘端了粥饭，回到卧室。 江平已经醒了，慵懒的趴在床上，只盖了半边被子，长发披肩，背部线条诱人的起伏，尔东默默的看了一会儿，心中暗笑，触觉之外，总算补足了视觉。 至此，一切都无限趋于完美。 放下餐盘，尔东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臀，起来吃饭啦。 江平有些艰难的翻身坐起，迷迷糊糊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身无片缕，惊叫一声，赶紧拉过被子遮住。 尔东轻笑一声，拿过内衣递过去。 江平接了，却并没有穿上，似笑非笑的看向男友…… 又来了，尔东无奈道，还有啥要问的？ 当然有，我问你啊……你咋那么……熟练？内个谁说……她对象折腾了半天……都没……都没找到地方…… 尔东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良久才注意到了江平要杀人的眼神…… 呃，我不是交代过了嘛，看书，看片，还有啊，你听了可别生气……我可是农村长大的…… 江青听了先是一愣，遂即领会到了尔东话里的意思，伸脚欲踹，又意识到自己依旧身无寸缕，只好气哼哼的穿衣，一边穿一边恨恨道，可算是暴露了，一肚子花花肠子，不知道从哪儿学的那么多折腾人的法子…… 说着说着，小脸又通红。 尔东心里痒痒，伸手过去搂住小丫头，坏笑道，你老说该咋办该咋办，我不过是多用了几种解决问题的办法而已。 滚滚滚，江平羞恼道，你现在高兴了？？ 第216章 浪漫的巅峰(3) ……高兴啊，当然高兴，尔东搂住小丫头不撒手，从今往后，我也是有老婆的人了。 呸，谁是你老婆，我又没答应，你要是表现不好，我照样蹬了你。 啊，尔东佯做惊讶，表现还不好吗，我多卖力气啊，半晚上都在努力，你不说停我都不敢停的。 江平绷不住，一下笑出声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开心，拢好头发后轻盈的跳下床，去卫生间了。 尔东傻乐一阵，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的一拍脑袋，我个猪脑子……心情瞬间就不太美好了…… 江平洗了半小时后出来，身上穿着尔东的一件黑色t恤，像穿着短裙，容光焕发，脸色红润，眉眼间春波流动。 真香啊，看到早餐的江平立即开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友脸色阴晴不定。 往嘴里塞了一块油香，又喝了一口小米粥，江平心满意足的叹口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凑到尔东耳边低声道，哎，我那个，没有血哎。内谁说第一次很疼，还流血呢，我怎么没有…… 尔东没好气道，我都想见见内个谁了，一晚上尽听你说她的名字了，都有十次了吧，她是你的人生导师咩？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觉得内个谁整晚上都蹲在床边看。 江平觉得尔东说的有趣，笑的不行，差点喷出了嘴里的油香，好好，以后不提了行了吧……反正我换老师了……东东老师？ 尔东苦笑道，别闹，昨晚上咱俩忘了安全措施了，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江平指指餐盘，你也吃啊……担心那些干嘛，怀上了就生下来呗，有啥大不了的。 尔东彻底懵圈了，满眼的不可思议，愣愣的盯着胡吃海塞的江平，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 小丫头笑的更开心了，也不管自己满手油腻，一把搂住尔东的脖子，用力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就喜欢看你傻乎乎的样子……放心吧，来前大姨妈刚走，现在是内个什么来着……对了，安全期。 尔东一下就松了口气，突然间也觉得肚子饿了，两人开始抢着吃，一会儿工夫，连碗底都光可鉴人。 江平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吃饱啦，真舒服，谢谢你啊东东老师，接下来咋办？有啥计划没？ 尔东收拾了碗筷放到一边，我跟朋友借了辆车，待会儿咱俩出去逛街去，其实也没什么计划，城里城外江老师你想去哪里咱就去哪里，我有三天假，就是去西岳山都行。 江平喜笑颜开，好的呀东东老师……那阿布他们这几天住哪儿…… 尔东翻个白眼，这就假了点儿吧江老师，放心，没有我的招呼，他们不会回来。 江平被戳穿心思，作势要踢，最后却收了脚，一个蹦子跳进尔东怀里。 两人又唇舌纠缠的腻歪了一会儿，小丫头眼睛迷离，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 门铃声很及时的响了，应该是阚立文过来了，两人只好恋恋不舍嘴角拉丝的分开。 尔东低下头忍俊不禁，心道老阚啊，你来的可真及时，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两位老师估计又要滚到床上深入交流去了。 阚立文进门后笑呵呵的跟两人打过招呼，也不多话，把车钥匙留下就走了。 尔东本以为等江平收拾利索至少得等半个小时，没想到不到十分钟江老师就素面朝天容光焕发的出门了。 嗯，非常好看，阳光，青春，秀丽……大长腿…… 是了，现在小丫头还不会化妆，实在是很节约时间，估计去了大学后很快能学会，到时候一起出门估计就没这么轻松了。 巷子里停着的居然是一辆黑色的奥迪100，尔东不由挑挑眉毛，吹了声口哨，老阚够意思啊，这应该是他们老大林远峰的座驾，日版的，国内合资版的好像还没下线呢。 对于男友提供的任何旁人看来无比羡慕的物质条件，江平似乎都安之若素，也并不怎么在意，两人相识六年，正经的确定关系也有四年，小丫头一向如此，当然，她对尔东也一样，没有任何保留。 不过江平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车坐上去太舒服了，明显比江区长的桑塔纳强的多，内饰豪华，外面的噪音几乎听不到，关上车窗打开音响空调，暑气就被隔绝了。 我想去大雁塔看看。 好嘞，尔东戴上墨镜，请江老师系上安全带，坐稳了，咱们这就出发，下一站，烂怂大雁塔。 为啥是烂怂大雁塔？ 不知道，就随口一说，别当真，大雁塔还是很好的。 ………… 江老师去大雁塔，居然烧了香。 尔东看她认真的样子，不由奇怪，江老师，求子的话，应该拜观音菩萨。 滚一边儿去……你也过来拜拜。 怎么个意思？ 求佛祖保佑你平安！一天到晚满天飞，天天打来打去的，你倒是满不在乎，我提心吊胆的你知道不知道。 尔东听了一愣，哎呦，这是在护夫了啊，心里头高兴，便依样照做，点了香顶在额头，默祷一番，插在大香炉里。 哎，你求的啥？江平很好奇。 求佛祖保佑你学业顺利，持家有道，身体健康，能生能养。 滚！ 江平笑骂，看得出来，心情很愉快。 感觉西京怎么样，和滨海比如何？尔东驾车在西京无目的的四处游荡，江平此时已坐在了后排座上，她怕了尔老师的咸猪手。 挺好，古香古色，一看就有历史底蕴，就是感觉有点儿闷，缺乏活力。 尔东点头道，对喽，你的感觉很准确，经济上这里和羊城深港甚至滨海都不能比，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陆城市要过苦日子了，上面的政策资源现在都向沿海倾斜……你饿不饿？想吃啥，西京可是美食荟萃的地方，肯定合你的口味。 想吃饺子了突然。 好嘞，江老师坐好了，咱这就去吃西京城最好的饺子。 两人去了古城中心钟楼旁的德发长。 这是一家有六十多年历史的老店，特色是三鲜水饺和饺子宴，两人到了门口停好车才发现，居然还要排队。 尔东有点儿惊讶，生意这么火爆了吗？以前来过几次，到店即吃，从未有如此盛况，再看看门脸前挂的横幅，心中了然。 热烈祝贺德发长荣获全国烹饪大赛“金鼎奖”。 排队的人群里居然是游客居多，还有老外，导游拿着小旗子和店员一起维持秩序。 尔东乐了，问江平排不排队，江平使劲儿点头，人这么多，味道肯定好。 一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吃上了特色三鲜饺子，江平吃了足有一斤之多。 尔东笑眯眯的，小女友有点瘦，正好趁着假期补一补，养胖点才好……免得近距离交流时个别部位硌得慌…… 心里想着，随口也给江平说了，江老师怒道，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身上硬邦邦的……不过你皮肤真好哎，滑滑的，也没有乱七八糟的毛毛…… 行行行，可以了可以了江老师，打住，尔东受不了率先叫停，这么多人呢。 江平嘿嘿笑，随着最后一丝障碍打破，江老师现在说话胆子也大起来，时有惊人之语。 下午，两人停了车就在城里闲逛，上了钟楼，走了城墙，去了博物馆，逛了逛着名的罗马（骡马）市。每到一处，免不了到此一游式的拍张合影，尔东还教会了小丫头比心比耶，这下好了，西京城内外到处留下了她笑靥如花比心比耶的芳影。 走在书院路充满古意的窄巷里，看江平拿着糖葫芦边走边啃，尔东觉得轻松惬意，上次这么开心，应该是两年前的滨海相聚，真是不容易啊。 ……哎，刚才那个照相的师傅使劲儿看你呢，好像是认出你来了。 不能吧，我现在这身，还戴着墨镜，不会被人认出来，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电影明星…… ……你是尔东吧……哎哎，就是他，就是他，尔东在这儿！ 尔东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真就有人认出了他，这下跑都来不及了，那个“照相的”竟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同时扭头大喊。 尔东无奈，只好摘下墨镜，轻声提示他不要太大声，我不会跑……大哥你能不能松手…… 哎呀，总算是看到活的咧……照相师傅激动不已，不管不顾的紧紧抓着尔东的胳膊不愿撒开。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尔东身边很快围拢了很多人，其中游客居多，大家纷纷和他打招呼，尔东微笑着一一点头回应。 刚开始还好，直到一个小男孩在父母鼓励下怯生生的提出要和他合影，场面又为之一变。 以尔东为背景板，刚开始是十几人，最后足有百十来人排队合影，秩序井然，气氛和谐。 江平早就被挤出了圈子，此时拿着糖葫芦笑眯眯的坐在路边的石凳上，看着男友沦为照相师傅的临时敛财工具。 照相师傅可乐坏了，常年揽客练就的眼力，今天终于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当然他原本也是追星，没想到激动之下的一嗓子，换来的是意外之喜，为了感谢小男孩一家的开风气之先，他还识情识趣的免了他们的费用。 第217章 浪漫的巅峰(4) 好不容易完成了吉祥物的使命，尔东向大家点头致意，挥手道别，周围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没想到大家还能认出我，我原来想着奥运会过去都一年了，不会有人记得我了。尔东感叹道。 大明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地，你是逃不掉地。江平觉得刚才的一幕很有意思，一路上都拿男友开玩笑。 这是什么话，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没有吗？ 呃……应该没有吧…… 说，有没有女孩儿投怀送抱？有没有人对你眉目传情，有没有人写情书给你？有没有人寄照片…… 江老师玩上瘾了，半真半假，乐此不疲。 尔东哪敢接招啊，只好转移话题……我都怕了，咱们还是开车转吧。 嗯，要是再让人认出来，一下午啥都别干了，哎，咱们下一站去哪儿？ 小丫头立即上套，期待不已。 去看兵马俑吧，离的不远，世界第八大奇迹嘛，不然白来西京了。 好嘞，东东老师，咱走着？ 走着！ 两人兴冲冲驾车出城，直奔秦皇陵而去。 ……兵马俑博物馆开馆差不多有十年了，接待了无数中外游客，名气越来越大，不过只有顶级的贵宾才有机会下到坑里和兵马俑合影。 我才不稀罕……要不你试试？你是大明星哎。 算了吧，咱别自讨没趣，尔东笑道。 ……真的很壮观，我看着都有点儿胆战心惊的，总觉得他们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活过来。 尔东一笑，香港有个女作家，写了篇小说叫《秦俑》，讲的就是兵马俑活过来的故事，很有意思，三生三世的描写也很好，家里有这本书，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我觉得那个作者搞不好也是来这里看了以后产生的灵感，说不定也和你一样感觉到了兵马俑军阵带来的压迫。女人总是很敏感的。 江平撇撇嘴，说得好像你很懂女人一样。 以前确实不太懂，现在嘛，略懂，嘿嘿，略懂，尔东嘴上谦虚着，拉住女友的手稍稍的用力握了一下。 江平脸一红，应该是明白了暗示，但并没有抽出手去，任由男友乐此不疲的摸来捏去。 出了展厅，江平问，这旁边还有啥景点？ 秦陵，不过没啥意思，就是个土包包，华清池遗址不错，离的也不远，尔东笑嘻嘻道，就是那个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的华清池。 ……我怎么觉得……你书都读歪了啊，江平不好意思的低声道，什么停车坐爱枫林晚，什么花径未曾缘客扫，什么无限风光在险峰，还有刚才这个，作者写的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嘛…… 尔东得意的笑，最后这个肯定是，而且近日读来更是颇有心得。 江平羞恼的看着他，我觉得你变了，你以前可从来不说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尔东做意气风发状，可不是变了嘛，经过昨夜的风雨洗礼，我成长了，成熟了，我不再是原来的那个我……哎，你别跑啊，告诉你啊，这边可有人贩子，当心被拐了卖到山沟里去…… 你就是人贩子，江平气道，我还傻乎乎的送上门来了…… ………… ……人贩子，我饿了…… 咋又饿了，怀的双胞胎么……哎哎我错了我错了，咱们回城吃吧，这儿没啥好吃的…… 江平扭头往停车场走，尔东在后头看着她肩膀抖动，明显在偷笑，心里松口气，臭丫头，又在捉弄人。 ……啥叫葫芦头泡馍？ 就是猪大肠猪肚子。 噫，那就算了，我还是吃牛羊肉的吧。 猜你也是，哎不对，你回滨海老家也三年了吧，还吃不惯大肉啊？ 我们那里的特产是小海鲜，谢谢，江平皱皱鼻子，得意的说道。 我倒是忘了，不过这里的羊肉和边疆的不太一样，估计你吃不惯，还是吃牛肉的吧。 行。 ……江平一边把白面饼掰成小碎块，一边抱怨，吃个泡馍咋这么麻烦啊。 尔东一笑，看样子你真是饿了，这玩意儿从来就是从从容容的有闲人士吃的东西，人家大师傅都不急，在那儿慢慢弄汤，咱也就是掰个饼子而已，不急哦。 好吧，这玩意儿最好好吃，要是不好吃你等着。 差不多吧，喜欢面食的应该都不会排斥，就是汤的味道有的人可能不习惯。 两大碗泡馍终于上来了，再加上冰峰汽水和糖蒜辣酱，吃的小丫头又是满头细汗。 怎么样？ 好呢，喜欢，明天还来。 喜欢就行，今天累不累？ 不累啊，又没走几步路，要不咱们出去逛逛？ 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事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回吧还是。 行，听你的，亲爱的人贩子。 哦呦，这话说的，尔东的心肝都忍不住快速的颤了几下…… 莲花小院这片还是相对安全的，没听说过砸车窗玻璃偷东西的事情，不过保险起见，尔东还是把车停到了居委会，跟曲阿姨打了招呼，回了自家院子。 曲阿姨本来想问他咋这两天都锁着门呢，最后一想算了，看着小伙儿满脸春光的样子，应该是好事。 不由得一笑，又一想，得赶紧去安抚安抚那几个蹭空调的老汉，要不就闹误会了。 等尔东进了家门，却见江平早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又披散了头发，套了一件他的t恤，扭扭哒哒的进了卫生间。 不由得又开始蠢蠢欲动，想了想终于忍不住，走到卫生间门口敲敲门，江老师，要不……一起吧…… 滚！ 尔东笑笑，很听话的滚了，热豆腐吃不得啊，慢慢来，不急。 ………… 今晚月圆如轮，花香四溢…… 一抹微光下，健康美妙的身体轮廓清晰，线条优美……年轻的情侣全方位孜孜不倦深入探索，终于，把理论扎扎实实落实到了实践中，直至彻底巩固加深水乳交融…… 江平终于艰难的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的套了件t恤就下床走了，看背影，已然少了生涩，悄然增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 看看表，已是凌晨两点，尔东叹口气，又揉了把脸，食髓知味大概就是现在这个状态吧…… 尔东不太相信与江老师的深入交流会立竿见影的影响自己的体能，但在见识了十九岁的青春是一种什么状态后，也有了一丝警醒……如果不加控制，哪怕整晚癫狂，也是情理之中…… 偏偏自己的对手也是个猛人，初始的紧张生涩之后，很快渐入佳境，尤令尔东惊喜不已的是配合度极高…… 江老师喜把控上位，只不过每次坚持的时间相较而言最短，往往是很快就败下阵来…… 正胡思乱想着，湿漉漉的女孩子回来了，毫不留情的把小伙儿赶进了卫生间，等尔东冲完澡回来，江平已经换了一套新卧具。 江平居然分了被子睡了，这让尔东有些惊讶，黑暗中轻轻笑了一下。躺下后习惯性的伸胳膊去搂，也被打了回来。 ……喂，真的……吃饱了么…… ……滚！ 早上起的稍晚了一些，这也许是尔东这么多年来除了春节外少有的一次懒觉。 看着身旁小脸红润睡的正香的小丫头，尔东狠狠心，还是轻轻把她抱起来，走进了卫生间。 最后一天假了，莫名的有些惆怅。 突然觉得就此马放南山安心读书然后等小丫头毕业后成家立业过小日子也很不错，钱大概是够的，起码不用焦虑。 要不，世锦赛后休息一段时间，再做考虑？……可能性不大，至少要等到明年亚运会之后，才有长时间休整的可能。 自己肩上的责任太重了，身后期待的目光也太灼热，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 然而此念一起，犹如心头长了野草，一场春雨之后立即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无论如何，总得试试。 ………… 虽然早知道弟子有这么一个小对象，但安永泰董文娟夫妇这是第一次见江平，安永泰笑眯眯的没说啥，董文娟拉着小丫头嘘寒问暖了半天，满眼都是高兴和喜爱，又把她带到书房里细细嘱咐了一番，等她俩嘀咕半天从房间出来，尔东眼神询问，江平小脸通红轻轻摇头，尔东秒懂，大概是私房话，也就不再追问。 第218章 激战莫斯科(1) 午饭时很是热闹，赵长安贾玉芳夫妇也过来了，师弟们齐聚一堂，除了四位长辈和赵俊杰，其他人对江平来说都是熟人，几年未见也毫不生分，阿布和安自强更是姐姐姐姐的叫个不停。 一顿家宴热热闹闹尽欢而散，尔东预想中的来自师父师母和赵叔的暗示和敲打并没有出现，赵俊杰和师弟们也是开心的聊天吃喝，与往日并无什么分别。 他不禁松了一口气，看着逐渐放松并恢复常态的小丫头，心里头暗暗感激，抬头看向师母时，师母笑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心里更是温暖。 吃罢午饭，两人向师父师母和赵叔两口子告辞，下得楼来，两人同时呼了一口气，不由相视而笑。 是不是有点见家长的感觉？尔东笑。 哪是有点儿，根本就是。我觉得见你爸你妈时我都没这么紧张。师母真好，跟我说了好些话……不能告诉你……还给我一千块钱，说是祝贺我考上大学的红包，这也太多了……再说我录取通知书都还没下来呢…… 拿着吧，师母的一片心意，以后赚钱了再孝敬就好了。 坐进车里，江平突然有些情绪低落，明天我就回滨海了…… 尔东柔声劝道，没事啊，我九月底打完比赛就去京城看你，我都想好了，至少能陪你半个月。 真的？江平很惊喜。 真的，不过有个前提，你最好祝福我取得好成绩，我也好顺理成章的请假偷懒。 嗯嗯，我一定会。 那说好了，女菩萨？ 好的八戒…… ………… 未央宫遗址，距离西京市区大概有十几公里，开车过来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周折。 江平很好奇的问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最后的买家就在附近？ 尔东笑道，我也说不清楚，我有个高中同学的老家就在这附近，刚才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就过来了……没想到这么荒凉。 未央宫遗址的核心部分，实际上只是一座略高的土丘，尔东他们到时，见有几位技工模样的中年男子，在标记好的探方里用手铲慢慢清理着泥土。 没有人理会这对年轻的情侣，他们也就慢慢的走着，话也不多，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岁月沉淀的沧桑。 这里可是当年强汉的中枢啊，最后又能怎样，化作一抔黄土而已。 江平有些沉默，尔东突然的落寞让他稍有不安，又觉得是因为舍不得自己离开而难过，心里暗暗的有些高兴。 干脆挽住男友的胳膊，两人慢慢的走在杂草丛生的荒原中，看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一时竟希望时光永恒，这世间再无纷扰，任二人一路缓行，直至世界的尽头。 ………… ……最后的一刻终于来临，披散着长发的一头斑纹美丽的花豹，浑身紧绷，口鼻中灼热的呼吸，双眼紧闭尖叫一声后，低头狠狠的咬住了猎物的肩膀…… 臭丫头……你还真咬啊……尔东感觉肩头剧痛，甚至有一种牙齿刺入肌肤的感觉，但是他一动不敢动，生怕猛的绷紧肌肉会伤了小丫头…… 良久，伴着一声悠长的呻吟，小花豹松了口，全身松弛的趴在了猎物身上…… ……咬疼你了？ 不疼……没事……这会儿才想起来问我…… ……我还是不够狠心……本来想咬出印子咬出血来呢…… 尔东苦笑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你想在我身上盖章是吧？ 嗯，就要盖章，你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 这就是传奇的莫斯科啊，尔东感叹。 地铁太深，差点以为深不见底，红场不大，比天安门广场小的多，来来往往的人们面色凝重……饮食一般般，不过还算合口。 姑娘们嘛……就很漂亮。 九月十六日下午，阴，微风，秋高气爽，温度不高，和国内北方的九月相比稍冷了些，老大帝国的心脏，此刻暮色沉沉。 白重光李世勇阿布带着闽疆粤疆兄弟俩在广场上撒欢的时候，尔东和陈伯佟晓明在莫斯科河边散步，今日是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二天，参赛的四人称重后难得休闲，几个人一道出门游览一番。 你师父他们怎么不出来转转啊？ 拳联和组委会那边有些事，他和李指导过去开会了。 哦，我看你们出国比赛跟出差也差不了多少……还不如出公差，连个走动的机会都没有。 哪能跟您比啊，尔东笑道，您可是环球旅行，我们就是过来打个比赛，现在还好一点儿，前些年出国的各个国家队，机场酒店赛场三点一线，哪儿都去不了。 这儿其实也没啥可转的，佟晓明道，他们是不是几十年都没盖新楼了，感觉有点儿破破烂烂……人也没有什么精气神儿，刚才吃饭的时候，那个服务生对我们还爱理不理的，跟咱们以前的国营食堂那些人一个德行。 三个人都笑起来。 红场上西方面孔的人不少，兴致勃勃的拍照摄像，看到尔东他们都颇为惊讶，双方道路以目，并无交集的意愿。 陈伯问道，这回怎么就来了你们四个？ 一个是经费问题，另一个就是我们四个算是国内成绩比较好的，也符合拳联的参赛要求。再一个，其他人来了也没什么意思，亚洲都打不动，世锦赛更没戏。 真是不容易，陈伯感叹，每一行干到最后，也就那么几个人风光。 尔东摇头道，陈伯，我们这些运动员其实更惨，能练能打就那么十几年，出头的就那么几个不说，这一旦退役了日子更难过，绝大部分混的都很差，还不如正经上学考个大学。 那是别人，佟晓明笑道，你可不在里头。 陈伯，您到莫斯科来只是看比赛？没别的想法吗？ 陈伯道，易货贸易我做不来，也不想做，这边儿有同乡早些年过来，他们混的也不好，算勉强度日吧，动不动就有人索贿要钱，治安也糟糕，黑帮流氓根本没规矩可言，对待华商简直就是明抢，根本不拿他们当人。 走在古老的条石铺成的广场上，尔东不由感叹，这么一个世人瞩目的英雄地，怎么就沦落成现在这副落魄模样。 这次回去以后有什么安排？佟晓明问道。 先在京城待一段时间吧，十月份京城有个全国冠军赛，我不想参加了，休息一段时间，到处走走，陪陪女朋友。 哈，终于开窍了吗，这事我要告诉大姑。 尔东耸耸肩，他们老两口早就知道了……哎，你没事这几天给我们当翻译吧，我们队里的小张英语还不错，俄语真不行啊。 行吧，反正这里也没啥转的。 尔东这回打63.5公斤以下级，主要对手并不是原来预想的欧美拳手，奥运会上熟悉的那几位，回去就混进了职业圈，从此与业余拳击绝缘。 这是个普遍现象，哪怕是阿里泰森这样的世界级的拳手，业余拳击也只是他们运动生涯中极为短暂的一幕，他们从事拳击运动的初衷，就是赚大钱，和什么为国争光没有一毛钱关系。 这和南美人踢足球非洲人搞长跑都是一个道理，种族天赋加成后的为数不多的出路而已，竞争更加残酷和激烈。 没有办法，如果此路不通，学业本就不成，大部分如泰森一样的底层青少年只能沦为街头黑帮的一员，再以后就是监狱，那还算运气好的。 所以在欧美国家，业余拳击只是青少年的一个普及型运动项目，稍稍展露天赋的选手，就会立即被目光毒辣的拳探和经纪公司盯上，迅速转为职业选手，他们有一整套数十年来形成的非常成熟的体系，包括训练比赛包装运营，哪怕拳手拿不到顶级组织的金腰带，生活也不会太差，比起沦落街头来，稍有点儿脑子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职业拳击现在在安全性上已经开始有所注重，早期的乱象不复存在，有很多选手甚至能打到四十多岁。 这样一来的结果是，实际上八十年代致力于业余拳击并且成绩突出的反而是苏联古巴东欧几国这样的国家，因为他们的运动员无法参加职业比赛，导致很多优秀选手无法及早转型，只能在业余拳台上耗掉自己宝贵的黄金时代。 莫斯科拳击世锦赛全称是第五届世界男子业余拳击锦标赛，本届比赛设置了12个级别，尔东阿布李世勇白重光分别参加63.5公斤以下级、67公斤以下级、75公斤以下级、81公斤以下级比赛。 赛前，经过激烈的争论，本届世锦赛没能通过取消头盔、减轻拳套重量、比赛增至五回合的提案。 拳联相关人士也很无奈，只能留待以后，各项数据更扎实更有说服力后，再说改革的事情。 不改真没办法，眼看着拳联旗下的各项比赛影响力大不如前，赞助越来越少，长此以往，生存都成问题。 中国队的赛前训练考虑到了有可能进行的五回合制，相应的在拳手体能和抗击打方面做了专项的强化训练，所以无论是否采用新规则，对他们的影响都不会很大。 第219章 激战莫斯科(2) 尔东小组赛的对手，依次分别来自南高丽、波兰、苏联、南斯拉夫，即便在业余拳坛也属于非知名选手，汉城奥运会都没去过的那种，除了东道主选手要谨慎对待以外，其他的问题不是很大。 教练组的基本判断是，半决赛决赛最有可能碰到的是古巴的费迪南德斯，奥运会这个项目的前金牌得主。 尔东心中非常期待，如果能顺利打进决赛并且战胜对手，意味着自己在60和63公斤级两个级别上，都具备了世界级的统治力。 安永泰李维山对尔东一如既往的很放心，对阿布白重光则并无成绩要求，能够发挥正常水平就好。 他们的目光和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李世勇身上，七十五公斤级的奥运冠军，李世勇的冤家对头没来，这是李世勇在世界顶级大赛夺金的最好时机，必须全力以赴！ 首日比赛，尔东四人均战胜了各自对手，其中阿布李世勇状态神勇，分别在第二回合和第三回合迫使对手三次读秒，提前结束比赛。 不满十七岁的阿布首战过后立即引起了各方广泛注目，他的打法灵巧快速，又不乏力量和凶悍，这样的拳商很高的选手打出来的比赛，一般来说场面都很好看，专业人士和观众老爷都很满意的那种。 李世勇这边又犯了头铁的毛病，前两个回合明明有很大优势，最后一回合不小心被对手打中一拳，言语再一激，当即热血上涌，死活和对手打近距离对攻，你来我往的换拳玩谁是铁下巴游戏。 安永泰在台下怎么喊都不听…… 好在凭着丰富的比赛经验，连续三次换拳都占了上风。 下来以后自然是被安永泰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李维山劝了半天，才平息了安黑头的怒火。 尔东自然也不高兴，师父对李世勇一直抱有很大期望，他要总是这么容易上头，只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前功尽弃。 业余拳击比赛，尤其是世锦赛这个层面，能参加的都具备一拳决定胜负的能力，这样的高级别比赛，其实打的就是耐心，拼的就是点数，顶的就是体能，小组赛刚开始就耗人品拼运气，确实是早了点儿。 首轮比赛后总结会上，大家一致认为，国家队半年来的训练模式和方向是符合业余拳坛潮流的，更多的注重移动，更多的强调防守，更多的提升体能，这是几个传统强国都在做的事，很大程度上也借鉴了职业拳击的某些特点，比如侧向的快速变向移动，比如更多的对于头部的攻击。 在以往的比赛中，得点容易的躯干部分更被拳手们青睐，以后可能会有很大的变化，如果真的有一天去掉护具减轻拳套重量增加回合数，那么业余拳击终将向职业靠拢，追求场面的激烈，追求更高的击倒率。 背后的逻辑是，追求更大的商业利益。 尔东认为，这一步迟早要走，那么在开始之前，还不如在省队和国家队层面，提前开始相关训练方式的改变和普及，到时候一旦有变，就能达成无缝对接的效果，总比临急抱佛脚强。 安永泰李维山都认可尔东的观点，来莫斯科参赛的目的，就是想知道传统强队现在的动向，既然已经能摸到点儿人家的路数，也就没有理由继续闭门造车。 安永泰再次强调，比赛时必须严格遵守战术纪律，服从教练员指导，要带着脑子打比赛！ 你们什么状态什么心思，我们在台下看的清清楚楚，安永泰道，实力不行就不说了，能赢下来的比赛，绝不能因为脑子一热稀里糊涂输掉！ 尔东见场面有些凝重，忙开玩笑道，说你呢二师兄，赶紧跟安指导表个态。 李世勇不好意思的举手道，知道了师父，全听你的！ ………… 莫斯科的观众是懂行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尔东现在的对手洛任斯基是波兰人。 内中原因不言自明，哪怕现在两个国家同属一个阵营，民众之间双向奔赴的恶感也从未有所减弱，如此一来的结果是，尔东轻轻松松的获得了主场待遇。甚至陈伯佟晓明和闽疆粤疆所在的看台，也成为中苏友好交流的一个小小平台。 时隔三十年，真是殊为不易。 尔东并不在意场外因素，除了个别含妈量很高的单词，他听不懂也不想分辨那些混乱嘈杂的声音到底是在支持他还是在咒骂他，只要走上拳台，他的注意力就牢牢锁定对手，从无例外。 洛任斯基是老派的欧式打法，在尔东看来很保守，客气点儿的说法是稳健的有些过头，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那种，全力做好防守的基础上一直向前冲击，极少后退。 二十六岁，勉强也算是老将了，比中国队最“老”的李世勇都大四岁。 首回合一分钟左右的试探后，尔东基本牢牢把握住了距离感，洛任斯基开始变得明显被动，因为他发现自己基本上打不上对手，即便打中了也不是清晰得点的那种，而且会立即招来对手迅猛的反击。 洛任斯基深刻的感受到了双方力量和速度上的巨大差距，他非常惊讶，同样的体重，被击打的力量差别犹如面对着高级别选手…… 进退两难的洛任斯基很快做出了选择，在头部遭受了两次重击后，开始全面转为防守，轻易不再出拳。 尔东也不着急，不断变换出拳节奏和步伐，非常耐心的围绕着对手慢慢寻找空档，只要出手，几乎所有的攻击都能获得让裁判甚至观众们印象深刻的效果。 洛任斯基非常难受，他现在有一种充任教学赛对手的感觉，而且是只能防守的那一方。 第二回合进行到一半时，尔东在后退过程中突然停住，身体前倾，右拳轻轻上扬，做出即将攻击的姿态。 洛任斯基果然上当，迅速左摆拳击出，想利用时间差打个迎击。 几乎同时，尔东低头闪避加一记早已准备好的精准左摆拳出手，闪电般穿过对手漏出的仅有的一丝空档，扎扎实实的轰在洛任斯基的右颚。 洛任斯基在被击中的瞬间就开始摇晃，他极力的想维持身体的平衡，试图举起双拳护住头部，但是对手的第二拳已经赶到，重重击中他的面部。 一瞬间的重击让洛任斯基头部剧烈后仰，叠加的打击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后退两步后直接坐在了拳台上。 ……漫长的八秒后，洛任斯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极力的控制着颤抖的双腿，想要站稳，但是在裁判松手的一刻，他再一次倒下，幸运的是围栏帮助了他，避免了后脑直接着地…… 视野模糊……但洛任斯基还是看到了裁判在向台下摇手，莫斯科的观众们在鼓掌在吹口哨，声音非常刺耳…… 比赛就此结束。 尔东上前拍了拍蹲在台边一言不发的对手，然后朝看台上的某个角落挥挥手，那里立即传来两声尖利的童音……差不多有七十分贝…… 拳台下，安永泰扭头看向李世勇，后者缩了缩脑袋，迅速转身回休息室准备了。 李维山笑着和尔东击掌相庆，看他的比赛从来都不会太紧张，有一种很笃定的吃定了对手的感觉，这种感觉令人愉快，无论如何，自己的老心脏少受点折腾总是好的。 ………… 小组赛第二轮其他三场比赛，除了小白以点数负于东道主选手，阿布和李世勇均顺利拿下比赛。 尔东觉得小白那一场有点猫腻，场面上得点上双方明明均势却被判负，严重怀疑裁判拿着的计算器是苏联产的。 他试图申诉，佟晓明也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却被安永泰李维山给否了。 尔东很快省悟到，除非己方优势特别明显，一般情况下这种打分制比赛很容易出现偏向东道主选手的情况。 好在小白很快从失利的沮丧中走了出来，认真准备下一场比赛。 这也让尔东在第三场小组赛前提升了警惕心，因为他将面对东道主选手萨利尔斯基。 萨利尔斯基今年二十四岁，黑发细目身材瘦长，应该不是俄罗斯人，他脸上中亚民族的特征很明显，估计来自苏联边疆某个加盟共和国。 官方资料也显示，对手来自苏联军方俱乐部，身高一米七八臂展一米八零，攻防比较平衡，是本国本级别的年度锦标赛冠军。 佟晓明说，他在观众席上和拳迷聊天时，对方认为萨利尔斯基身为俱乐部选手，从以往的比赛看，他的意志力和攻击力都是顶尖的，再加上是主场，胜率应该在八成。 晓明问这些闲聊得来的信息有没有用，尔东连连点头并大加赞赏，在kgb的核心地盘上搞情报，这是真正的牛逼大发了，热情鼓励他继续加强信息搜集工作，必要时也可以冒充不远万里来看比赛没见过世面的某斯坦人，反正除了俄语，那里的语言彦明也同样的精通。 众人听了，都笑的不行。 第220章 激战莫斯科(3) 碰拳交手后，照例是试探环节。 很快尔东就发现对方力量不错，但是移动速度一般，最致命的是，战术极其的呆板，他自以为的变化，如果对手有足够的阅读比赛的能力，就完全可以预判。 萨利尔斯基非常喜欢两记左手直拳或刺拳后，急速上步摆拳或平勾的套路，隔段时间就来一回，根据情况或实或虚，反正对手看起来不喜欢贴身近战，身高臂展的优势也没有任何发挥。 尔东暗暗摇头，萨利尔斯基的后手重拳确实很有威胁，防守也算严密，但是战术单一，一旦形成套路被识破，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尔东耐心的打游击，从各个方向抵近、试探、脱离，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目的是短时间内累积数据，寻找重拳机会。 第一回合波澜不兴的结束，休息时，佟晓明在旁边同步翻译来自对方教练的咆哮，内容让人忍俊不禁。 ……喂，蠢货，看着我，需要我给你找根火柴，撑开你可笑的眯眯眼吗？你看不出来吗蠢货，他害怕你的拳头，害怕你的后手拳，给我追上去，打他的脑袋，就这样，一二三，结束他！ ……你知道一个人的脑袋在什么位置对吧，是，当然，就是这里！ 教练继续咆哮，非常粗鲁的拍了下萨利尔斯基的头盔。 我靠，尔东被逗乐了，他这是种族歧视啊哥，是不是？你确定他在说眯眯眼这个词是吧？ 佟晓明也乐，反正没说我。 师父，我再遛遛他，找机会解决掉，这个教练话太大了。 安永泰仔细的检查了头盔，重新给弟子整理好，他不是一二三吗，你就一二，找准机会侧步闪开，争取后手摆拳击倒。 明白。 一个拳击运动员在长期的训练比赛中，不可避免的会形成个人风格，在进攻和防守上，有自己的偏好，这在大部分情况下没有问题，但也是大部分情况而已，毕竟，尔东不属于这芸芸众生中的大部分，更何况小小的拳击世界。 说实话，尔东非常佩服欧洲选手的自信，面对新鲜出炉一年零一个月的奥运冠军，他们仍然毫不在意，坚信下一个回合就可以把自己拍死在拳台上，这他妈的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不应该是有所忌惮吗…… 好吧，自己和南高丽和波兰人的比赛他们应该都没看，更何况他们也不会把那两个家伙放在眼里，在他们心目中，亚洲人应该出现在乒乓球台边，而不是拳击台上。 ………… 第二回合行将结束的时候，尔东的耐心终于有了结果。 萨利尔斯基坚决贯彻了教练的意图，不论尔东如何躲闪后撤刺拳阻击，都像一头蛮牛一样一步步向前压迫，力图把对手逼在台角，施展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这样做的后果是，萨利尔斯基的出拳频率和速度都开始明显下降，最后的二十秒，貌似保持着攻击态势，但尔东清楚，对手整个人都开始松懈下来，期盼着能够拖完这个回合，赶紧回去喘口气，哪怕再次面对教练的羞辱和咆哮。 下一秒，尔东发动！ 他不再后退躲闪，而是主动迎上去拉近距离，在萨利尔斯基凭惯性打出一记右手直拳的同时，突然垫步侧身，一记短促的弧线摆拳，精准的打在了对手的下巴上。 在观众眼中，尔东瞬间前冲，出现在了萨利尔斯基的侧面，同时出拳，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聚在这记似摆似勾的攻击中。 没有人能够抵挡这样的打击。 萨利尔斯基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倒下，后仰的力量很大，拳台上发出了砰的一声大响。 看台上有清脆的童音穿过嘈杂的惊呼声传来，赢了！ 尔东呼口气，退回台角，看医生上台检查对手情况，过了一会儿，萨利尔斯基坐起身来，有些茫然的四处寻找自己的教练。 很好的拳手，就是……有些呆板，像极了他所在的这个国度，丰饶辽阔又暮气沉沉……可惜了…… 第三轮战罢，四人组再次取得全胜战绩，其中尔东李世勇阿布三战全胜，哪怕最后一场弃权，四强的名额也已经确定。只有白重光两胜一负，晋级半决赛要看最后一场的结果。 随后传来好消息，尔东不用打第四场了，对阵的南斯拉夫拳手因眼部受伤，弃权了。 ………… 9月22日下午，莫斯科时间十六点，第五届世界拳击锦标赛所有级别的半决赛如期开战。 63.5公斤以下级首场半决赛，尔东（中国） vs 安东诺夫（苏联） 佟晓明收集到的资料同步传来，内容非常明确，安东诺夫只是全苏年度赛的亚军，本届世锦赛倚仗东道主之利附带打包参赛而已，实力上还不如萨利尔斯基，他的特点是身材矮壮，爆发力强，抗击打能力突出，号称“苏维埃铁下巴“。 你这个翻译有问题，尔东笑道，啥铁下巴，苏联人民起外号有这么俗的吗？人家可是家家都有普希金全集的书香民族，文明大国。 去求吧，还文明，佟晓明不屑道，你看看角落里躺着的大街上歪歪斜斜横着走的那些男女酒鬼……比咱那里还多。 两人说的有趣，众人都笑。 安永泰也感叹道，老毛子这喝酒的毛病真是提不成，当年你们的师爷……那真是个好老头，业务水平没说的，可就是经常喝多了误事，没少挨领导批评，但是改不了啊，下次还那样…… 尔东心中暗笑，刚遇到您老人家的时候，你还不是和毛子师爷一个鬼样子……嘴上却道，师父，咱来都来了，要不然找找师爷的墓地啥的，祭拜一下？ 我已经问过了……这快三十年过去，苏联拳协这边，没认识他的……我看多半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那么一个功勋教练，查一查哪能查不到……算了，不说这个了…… ……这一场东东就打控制，对手一米七的个子，只要不让他钻进来，基本就没啥问题。阿布也一样，充分利用身高臂展优势，和对手打游击，得点为主，世勇这个法国对手好像是欧洲青年冠军，很年轻，不到二十岁，我看了他的比赛，技术不错，经验上差点儿，先做好防守吧，然后找机会。小白这场比赛非常关键，如果能拿下对面的西德人，就算圆满完成任务，对手年龄偏大，二十八岁，不要保守，从第一回合起就上节奏加频率，不惜体力，全力以赴！都听清楚了？ 清楚！弟子们齐声回答，全队成员包括佟晓明围成一圈，伸出右拳相抵…… 一二三，杀！ 佟晓明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的激动和兴奋，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让他不仅明白了老岳父为什么会钟情拳击运动，成为了铁杆拳迷，更体会到了这项运动的艰辛和残酷。 国歌嘹亮国旗升起的背后，鲜花掌声荣誉加身的基础，是热血和汗水，是日复一日的咬牙坚持，是拳拳到肉的拼搏，是伤病和痛苦…… 拳击，是一种规则下全力以赴的决斗。 最后一句，是尔东说的。 哪怕是最温和的人，置身在拳击比赛的现场，都会情不自禁的热血上头，代入其中，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 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兄弟赢得比赛，完成他所说的大满贯，他更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长大后，哪怕成不了拳击手，也要体会来自这项运动的魔力，成为一个意志坚定无所畏惧的真正的男子汉。 也许比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更有意思吧，佟晓明这么想。 ………… 安东诺夫倒是真正的俄罗斯人，他的教练似乎也没那么粗鲁，但是此刻场上弟子被全面的压制，让他如鲠在喉，偏又无能为力。 他抱怨天气，抱怨对手的身高和超长臂展，抱怨弟子愚蠢，抱怨国际拳联的胆小鬼们不敢取消护具……他坚定的认为，如果一切都能按照他的想法来，对手绝对不会如此轻松，甚至敢放下双臂，探头探脑的挑衅。 在场上的安东诺夫更加难受，面对一个身体条件全方位优于自己，技术上又没有什么弱点，后手重拳又屡屡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对手，他毫无办法。 此时此刻，他只希望时间快点流逝，该死的三分钟三分钟又三分钟，似乎永无止境，自己犹如在火堆中舞蹈…… 场下观众早就嘘声一片，对战的两人心里都清楚，这嘘声是针对谁的，尔东无所谓，这就是业余拳击的规则和引导的方向，不以观众老爷们的意志为转移。 想看真正刺激的拳击比赛？ 去伦敦，去纽约，去拉斯维加斯。 在座的，尔东晃晃脑袋，我不是针对谁，一个都去不了。 ………… 他居然在对我微笑……安东诺夫感到了来自对手的肆无忌惮的羞辱和嘲笑，我胳膊腿儿是短了点儿，我移动的没你快，我拼尽全力也追不上你……我有错吗……你凭什么笑我？？ 愤怒的安东诺夫开始发力，完全不计后果的大开大合的攻击。 ……我是从未被击倒过的苏维埃钢铁下颚！ ……去他的得点，去他的防守！ ……来吧，让我试试你拳头的成色！ 第221章 激战莫斯科(4) ……下一秒，对手突然停住，然后一记从上到下的后手重拳，带动了整个身体的重量，穿过安东诺夫门户大开的中路，像一道弧形闪电，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安东诺夫轰然倒下，在身体倒下的那一瞬间，依然愤怒的绝望的不甘心的挥出了轻飘飘的一拳…… 尔东侧头躲过，侧身看着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的安东诺夫…… 都觉得对手有点儿可怜了。 ………… 9月23日下午四点，第五届世界拳击锦标赛决赛日。 在此之前，阿布和白重光先后在半决赛与古巴拳手的对阵中告负。 古巴选手全面开花结果，在本届世锦赛全部十二个级别中拿到了七个决赛资格。 如此辉煌战绩，称其为一枝独秀独霸业余拳坛也毫不为过，没有意外的话，今后几年，古巴拳手的统治力还会持续。 尔东在决赛中的对手，是两届世锦赛和莫斯科奥运会冠军，古巴着名拳手费迪南德斯。 这是他的世锦赛三连冠之旅。 费尔南德斯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作为老将，早在数年前他就试图转战职业赛场。但是很遗憾，古巴拳手的上升通道基本已经被锁死，除非他愿意付出高昂的代价，比如说去国入籍。 有人这么做过，但费尔南德斯不会，他身后有一个因为他而受益的大家族，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梦想而舍弃他们。 这一战过后，费尔南德斯会退役，会回到哈瓦那的那个古旧的拳馆，和当年拉着他的小手带他训练的父亲一般的男人一样，继续带着孩子们训练，把他们送上赛场，取得荣耀，让小小岛国的旗帜飘扬，让任何人不能轻视自己的国家。 这是一代代古巴拳手的宿命…… 他希望未来的一切，都和自己十六年来所做过的一样。但在此之前，他要过最后一关。 尔东在汉城奥运会上的对手之一，如今的职业拳手，哥伦比亚的马丁内斯，自然清楚对手的实力，他曾经告诫过费尔南德斯，这是个极为聪明灵活的家伙，同时后手重拳也有恐怖的杀伤力，绝不是南高丽的那种小角色。 马丁内斯认为，这个小伙子更应该出现在职业赛场上，而不是戴着头盔在业余比赛中虚度年华……哦，抱歉，是我的错，我忘了他们的处境和你们差不多…… 费尔南德斯没有太在意朋友的警告，他相信自己多年来的严格训练和丰富的比赛经验，足以应对任何类型的拳手，以往的战绩也证明，他有傲视群雄的能力和资格。 ………… 第三回合开始的一瞬间，对手仍然在轻盈灵活的跳动，拳速力量几乎没有衰减，注意力仍旧集中，仍然能打出漂亮快速充满着爆发力的精准反击…… 费尔南德斯早已明白，如果不能寻找和把握住击倒对手的战机，他将输掉自己运动生涯的最后一场比赛。 ……真的是……老了啊…… 他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冷静，自信，充满活力和创造力，永远在意想不到的角度出拳，年轻的身体充满着韧性和爆发力，眼中毫不掩饰的充满了对胜利的渴望。 ……我无法欺骗他……他似乎是除我以外的另一个天才……另一个我……应该是没有机会了……很遗憾……但那又如何……每一个拳手都有离开拳台的一天…… ………… 太累了，拳击，绝不仅仅是身体的暴力对抗……费尔南德斯……前所未见的难缠的……高手……很难抓住他，除了第一回合的轻敌让他失了先机，后两个回合直到现在……应该是平手……师父说要保持频率比耐心……好像对手也是这个想法……他真的三十多了吗……怎么丝毫看不出来他累了……黑人运动员的体能……真的很不错啊…… 第三回合还剩最后不到十五秒……最后的一瞬间…… ……双方都认为自己等到了对手的空档，于是几乎同时发力前冲，打出后手直拳！ 而且同时击中了对手头部…… ……费尔南德斯拼命的克制着眩晕，尽力保持身体平衡……该死的臂展差距，对手头部受到的冲击应该远小于自己…… ……还有机会！ ……费尔南德斯凭借多年养成的近乎本能的反应，再一次上步侧身，全力打出一记左勾拳…… ……糟糕，打空了…… ……同侧步滑开……拉开距离…… ……对手如影随形的扑了过来……犹如配合默契节奏无限趋同的双人舞…… 在比赛结束前的一瞬间，尔东的一记左摆拳从天而降，清晰的击中了费尔南德斯头部，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 ……你是一个天才，一个非常出色的拳击手……这是一场完美的比赛，而我不再年轻……很抱歉，我不能再说什么了，祝贺你！ 费尔南德斯拥抱着尔东，轻声说道。 ……谢谢你，尔东认真的看着对手的眼睛道，传奇的费尔南德斯，我会追随你的脚步，尽全力超越你…… 裁判高高的举起了尔东的手臂！ 1989年9月23日下午四点二十五分，第五届世界拳击锦标赛产生了新的王者…… 来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尔东，荣获63.5公斤以下级冠军！ 十九岁的尔东，已经获得了全国锦标赛亚洲锦标赛世界锦标赛以及奥运会冠军，完成了自己运动生涯的第一个大满贯。 这同样是世界拳击史上创记录的一天，在这个年龄段，尔东达成了前无古人的成就！ 连续两届世锦赛和一届奥运会冠军，古巴传奇拳手费尔南德斯，赛后宣布退役。 以他的实力，运动生涯应该有更好的战绩，可惜的是，古巴连续抵制了洛杉矶和汉城两届奥运会…… 安永泰和李维山紧紧的握了下手，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还有一场决赛要打，还不到放松庆祝的时候。 李世勇（中国）vs 安德烈·库恩雅科夫（苏联）的比赛即将开始。 十八岁的莫斯科小伙儿看起来名气不小，很受欢迎，观众们都在亲切的喊着他的昵称阿廖沙，为他呐喊助威。 这个娃娃扛打，蛮牛一样不知道后退。喜欢贴身近战。 安永泰上场前最后一次叮嘱李世勇，千万别跟他顶牛，拉开距离打，控制节奏，别打着打着又上头了。 李世勇轻松的笑笑，放心吧师父，做好防守，得点就撤，不跟他顶牛，这三条我都记住了。 安永泰满意的点点头，去吧。 阿布悄悄问，大师兄，我咋觉得苏联人好打一点，有来有回的，和咱师父教的差不多一个路数……古巴人就难打，速度力量节奏都好，还狡猾的要命，很难抓住他们。 尔东看白重光也看过来，就去了玩笑的心思，认真道，你俩都输给了古巴拳手，心里应该也都清楚，业余拳击的天花板大概是啥样子了。以后几年，咱们大概率还能在外头碰到他们，所以回去后要有意识的进行针对性训练，把自己训练成能适应各种风格打法的六边形战士。 啥意思？ 就是没有缺点的意思，最好特长突出，在某一方面能压制住对手。 世勇哥能不能压住这头牛？ 那要看他控制情绪控制的怎么样了，要么就是两头牛在台上顶，要么就是斗牛士戏耍大蛮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世勇觉得很痛快，做好防守的情况下，对手基本上对自己的威胁不大，他认真琢磨着对方的节奏，不断变换步法角度，试图让对面的小漫牛无所适从。 安德烈的抗击打能力确实很强，小伙子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对手只是汉城奥运会第五名而已，而且来自中国，教练说过，他们禁止拳击运动已经很长时间了……要多么愚蠢和懦弱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对手和自己的技术动作非常的相像，应该是出自同样的训练体系，一些小花招根本无法骗到他。 索性，像坦克一样碾压过去好了。 安德烈目光炯炯，尽力的想把对手逼进角落，奈何李世勇不遂他愿，总是在最后一刻摇闪躲开或者轻巧的跳开，跳开的同时顺便挥出一记摆拳，貌似随意，但是却屡屡得点。 两个回合的猫鼠游戏下来，李世勇感觉很轻松，但是安德烈和他的教练面色凝重，场面上似乎己方占优，一直在主动进攻，但这是可笑的业余拳击，需要的是该死的点数。 ……阿廖沙，如果最后一个回合你还抓不住那只跳来跳去的猴子，你就完了……贴近他，明白了吗，不要担心他柔弱的拳头，把他搂在怀里，狠狠的亲吻他，让他感受到高加索男人的热情！ ……啥意思？佟晓明一头雾水的翻译完，转头问安永泰。 不计代价打近战，想换拳，想放翻世勇。 安永泰笑了，这是着急了啊，世勇，你想怎么打？ 李世勇有点犹豫，继续转圈圈？ 第222章 激战莫斯科(5) 尔东摇摇头，你体能还行的话，先示弱，游斗，最后一分钟变节奏顶上去，换拳就换拳，我想看看到底是高加索男人的下巴硬，还是天山拼命三郎的拳头狠。 安永泰点点头，顶他一回合，盯住他的后手重拳就行。 李世勇眼睛开始闪闪发亮，他明白，这是师父和大师兄对场上情况做出的最后判断。 而且，很乐观。 ………… 安德烈在全场观众的助威声中，步步紧逼，根本不在意对手偶尔的出拳，下决心要在三分钟内抓住他，击倒他。 李世勇不再双拳护头，只是不断用左直拳抵在安德烈身前，一旦对手进入攻击范围，就迅速跳开或者用前手拳突击。 双方僵持了两分钟后，一直打防反的李世勇突然间开始反客为主，主动冲击安德烈内围，安德烈惊讶的发现，对手的贴身近战老练狠辣，而且爆发力惊人。 安德烈的教练声嘶力竭的在催促他攻击，但是拳台上的两个人已经抵在一处，像是在角力或者摔跤，这样的距离内很难发力，更像是耗时间。 裁判一次次的把双方分开，观众席上此时开始爆发出巨大的嘘声，这是不满，更是催促，所有人都清楚，安德烈如果再不拼命，他将输掉比赛。 最后四十秒，安德烈爆发了！ 他先是狠狠推开意图继续搂抱的对手，然后不理会裁判的警告，一套直摆组合向李世勇脑袋上招呼过去。 李世勇同样迅疾反击，双方都击中了对手的头部。 这一拳互换，仿佛吹响了冲锋号，下一瞬间，两人短兵相接缠斗在一处。 真的就像顶牛，两人头抵在一处，咬着牙绝不后退，不停地出拳，凭借身体的距离感知和判断、躲开或者阻断对手的攻击，拳拳到肉，绝不再搂抱。 世锦赛进行到第七天，这是从未出现过的场景，两个拳手在比赛的最后时刻，像红了眼的公牛一般，开始了毫无保留的攻击力和意志力的比拼。 尔东热血沸腾，他知道，这一刻，台上的两人已经全身心的投入到比赛中，没有战术，也没有退路，只有无数个白天黑夜艰苦训练所形成的肌肉记忆在发挥作用。 看台上五千人的声浪犹如实质，冲击着尔东的耳膜，他看着拳台上用尽全力击打对手的两人，头一次感到时间如此的漫长…… 终于，终场铃声响起，比赛结束！ 观众们仍在咆哮，而两名拳手仍然在缠斗，直到裁判冒着被误击的危险高举着手臂冲进了两人之间。 安永泰和李维山相视一笑，紧紧握手。 阿布跳起来在空中狠狠的挥了下拳头，赢了！ 尔东和白重光击掌祝贺李世勇夺冠！ 至此，中国队四名参赛拳手分获两金两铜，圆满超额的完成了比赛任务。 从此刻起，世界业余拳坛上，才真正有了中国拳击的一席之地。 一个小时后，第五届世界拳击锦标赛颁奖仪式及闭幕式开始。 升国旗，军乐队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李世勇手捧鲜花，喜极而泣。 安永泰的眼睛湿润了，心中百感交集，当年那个凶悍的愣头青，那个街头斗狠的少年，那个不惧生死不服就干的混球，现在成为一个身披国旗为国拼搏的精壮汉子，而且终于站上了巅峰！ 他看看在一旁互相看奖牌的弟子们，心下慨叹，也不知是谁成全了谁，突然就有些迷信起来，感觉冥冥中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把这些孩子像赶羊一样驱赶到自己身边…… 对于自己而言，世锦赛大考成绩突出，总教练名号后面的代字应该可以去掉了，但是此时此刻，在兴奋的潮水退去之后，安永泰已经非常清醒和冷静。 古巴拳手的优异表现让他眼前一亮，心中突然就有了一些想法…… ……世勇哥，你咋还哭了？阿布笑嘻嘻的打趣道。 李世勇稍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以为大师兄流眼泪是矫情呢，轮到自己了才知道，这玩意不知不觉就流出来了，根本没法控制…… 众人哈哈大笑。 一会儿功夫，阿布和白重光就混入运动员堆中，开始比比划划乐此不疲的交换纪念章。 陈伯和闽疆粤疆不知用了啥办法，大概率是给工作人员塞了钱，来到了场地中央中国队休息区。 小叔，你打的太棒了！ 小叔真棒！ 两个小东西奉上不要钱的马屁后，开始拿着小叔的金牌欣赏把玩，尔东任由哥俩折腾，和佟晓明在一旁随意聊天。 现在是最轻松愉快的时刻，各种比赛的闭幕式之所以屡屡成为狂欢现场，是因为运动员这个群体背负了太多的压力，于是一场赛事的闭幕式往往成为释放和宣泄压力的良好出口。 老安，后面什么行程啊，我也好做准备。 明天休息一天，上午咱们出去转转，下午六点华新社记者要来采访东东和世勇，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后天下午回国。 那好，今天晚上我能不能先请全队吃个饭？ 安永泰挠挠头，笑道，我能说不行嘛，老哥你安排吧。 ………… 红十月餐厅是莫斯科有钱人和外国人时常光顾的高档场所，安永泰一行八人和陈伯一家过来的时候，早有人迎候在门前，听口音，这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应该是陈伯的同乡。 尔东看看佟晓明，对方朝他眨眨眼，一切也就了然。 晚餐很丰盛，也很精致，不是传统的略显粗糙的俄罗斯风格，陈林山和众人一一握手道贺，满脸堆笑，看得出他很高兴。 ……这个鬼地方，要不是为了生意，不会有人过来，酒过三巡，陈林山忍不住抱怨道。 ……海关税务警察黑帮市政厅，都他妈的一个德性，不塞钱根本不办事，塞了钱，也不一定办，看心情，纯粹把中国人当取款机看，三天两头就有被打被抢的，没人管，死了也就烧了，人命如草芥，我看这个国家是快完了！ 陈伯拍拍陈林山的肩膀，林山，今天大家高兴，不要说这些。 陈林山省悟过来，忙站起来道歉，哎呀，唐突了，对不起啊安指导李指导，我这是看见家里来人，失态，失态了……我自罚一杯！ 尔东轻声问佟晓明，营商环境这么差，他怎么还待着不走？ 佟晓明不做声，看着尔东做了个数钱的的手势。 倒外汇？ 这就懂了？厉害啊，佟晓明很是惊讶，然后悄声说道，富贵险中求啊。 怎么，你们也想掺和？ 看情况吧，佟晓明低声道，老陈在这里人头熟，方方面面都打点的差不多了，老爷子有些心动……钱来的实在太容易了。 尔东沉吟片刻，只说了四个字，见好就收。 佟晓明点点头。 尔东大致知道陈林山们的套路，这个时期卢布和美元的官方汇率是二比一左右， 但是这个汇率水分很大，实际上因为苏联经济的行将崩溃，黑市上卢布美元的兑换比差不多已经是八比一。 陈林山这样的商人，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和漏洞，他们通过黑市兑换大量的卢布，然后贿赂官员再兑换成美元牟利。 这样下来利润当然很大，而且恶性循环之下，总有一天会把整个红色帝国的经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泡沫早晚都会被吹破，苏联人六十多年积攒下来的那点财富，迟早会被内外勾结，一步步蚕食干净。 实际上善于金融操作的美国人英国人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陈林山这样的角色说到底顶多算是外围等待吃腐尸的秃鹫鬣狗，饶是如此，回报依然丰厚的让人咋舌。 尔东突然想到了远在边疆的郭立新和他的异国伙伴伊万，不由心中了然，郭立新和远大公司应该已经在进行类似的黑市交易，有着外贸生意作为掩护，规模肯定也小不了。 这就可以解释郭立新为什么把易货贸易交给挂靠公司，自己悠然自得的当甩手掌柜了，那个伊万背后的人，能量应该很大。 管他呢，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这就是苏联的现状，犹如一堆浇透了汽油的干柴，就看谁点燃第一根火柴了…… 晚宴尽欢而散，陈林山还准备了一些本地土特产人手送了一份，安永泰李维山本想拒绝，但是陈林山坚持，涨红着脸说自己别无所图，拳击队为国人增光，能和奥运冠军世界冠军一起吃个饭，就够自己吹半辈子了，就一些套娃鱼子酱和琥珀饰品什么的，看着挺多，其实在这边值不了几个钱。 尔东暗暗一笑，别的不说，单那个鱼子酱就很贵，就想着怎么把其他人手里的骗过来。 回到酒店，下车时佟晓明跟安永泰李维山约好第二天上午的行程，自去准备。尔东想了想，叫住了佟晓明，直接问他陈林山这人是否可靠。 佟晓明笑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虽然他在这边有俄罗斯外室和孩子，可赚来的钱大部分还是拿回国内的，家底非常厚实，正房也不拿这个当回事。 嚯，这应该属于“成功人士”了吧。 第223章 崩溃的帝国 佟晓明笑道，咋了，难不成你还羡慕他？不过说实话，对老陈这样实力的人来说，这边养个女人生个孩子确实也花费不了多少，他自己吹牛说，他的俄罗斯女人除了身体好的让他受不了勉强算个缺点，其他啥都好，持家有道，有才有德，能弹钢琴会跳芭蕾，关键是人家真的把自己男人当一家之主伺候，倒是国内的女人们一天天的厉害起来了。 尔东开玩笑道，这我得告诉嫂子，断了你以后往这边跑的念头。 那你可断不了，佟晓明得意道，我告诉你啊，我们弄了些次等级的面料，贴了三叶草和钩子的标往这边卖，老陈是咱们在这儿的代理商，生意好的很，老毛子还有波兰人喜欢的不行。 我靠，你们两口子确实狠，这事儿干的……真他妈的漂亮。 两个人嘿嘿嘿嘿心照不宣的笑。 ……你问老陈的情况，到底几个意思？ 也没啥，我就是想，黑市里倒卖卢布美元，还要给当官的上贡，接触的人杂，线也太长，其实危险性很大，让有心人盯上了很麻烦，这边的黑帮想弄个ak什么的不要太容易，搞不好分分钟谋财害命。 你有什么主意？ 你知道郭立新吧，我在想，他是怎么操作的，想来想去，有可能是这样，通过这边的关系，不惜代价买通国有银行和负责外汇管理的人，通过空壳公司把美元借出来，然后一年两年到期后拿卢布还。 佟晓明立即就明白了，眼睛眯起来，低声道，你是说，卢布会跌的更惨？ 尔东道，连一个卖a货的商人都知道他们快完了，你觉得他们自己心里会不清楚？现在这个乱象，怎么看都是亡国之兆，要不这满街跑的老外是咋回事，都他妈是来割熊肉剁熊掌的。看老陈的本事吧，一定要舍得花钱，糖衣炮弹不要命的砸过去，能借出来多少算多少，然后想办法快速转移出来，借贷时间也尽量拉长一点儿。 我知道了，你还有啥要说的？ 这里面的事情，老陈他们干起来比我可专业多了，只要低调点儿，注意安全，牵扯的人少一点，其他的就看运气了。 佟晓明郑重的点点头，转身匆匆离去。 尔东独自在酒店外站了一会儿，看街边秋夜里身材曼妙打扮清凉的女子纷纷钻进一辆辆豪车中离去，看人行道昏暗路灯下摇摇晃晃的酒鬼，看小小的卖花姑娘在夜总会门前兜售玫瑰和万宝路，看几个剃着光头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小伙子不怀好意的盯着酒店门口进进出出的人们…… 一切荣耀归于苏维埃，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来。 尔东摇摇头，此时此刻，荣耀正在迅速远离这片广袤的国土和她的子民，一场食腐者的狂欢，已经拉开帷幕…… ………… 华新社驻莫斯科记者站派了个小年轻来采访国家拳击队，小伙子长的非常精神，长发飘飘倒像个搞艺术的，自来熟，一口京腔很能侃的样子。 在安永泰李维山面前倒没显出痞样，认认真真的一板一眼的采访记录拍照，等两人走了采访尔东李世勇时，张诚明显的放松了下来。 去年你打完奥运会回国的时候，我正好休假，也去京城机场凑了个热闹，转眼小一年了。 尔东客气的点点头。 ……哥们儿这把伙干完了就回国，这操蛋地儿我是一天都不想待了。哎东子，我叫你东子成吗？我听说体委那个训练中心盖的差不多了，你们拳击队也该回京城了……你在京城有地儿住没有，没有的话找我啊。 采访拍照结束，自觉双方已成熟人的张诚点了一根烟，更加随意。 尔东微微的向后靠了一下，躲开了缭绕的烟雾，随口道，我一般住宿舍，外头也有地方住，倒是我一个兄弟成家了，最近正在找房子。 那行，张诚一点磕巴没打，顺手从采访本上撕下一张纸，大笔一挥写了两个电话号码递过来，有事打电话找我。 尔东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显然是国内的移动电话号码。 尔东笑笑，认真的折起来收下，那先谢了啊，我这人脸皮厚，有啥难办的事可真找你。 张诚一笑，小事儿，都是朋友，就一条，我在外头吹牛说咱俩是哥们儿，你可不能不认。 尔东乐了，那不会，你可是华新社大记者啊。 张诚起身伸手，我下个月回国，回头再约。 行，尔东握住他的手，热情的摇了摇。 我靠，运动员手劲儿就是大，我怀疑你一拳过来能直接把我送八宝山去。 尔东哈哈一笑，两人就此道别。 张诚刚出门，李世勇就在一旁悠悠道，大师兄，看样子咱这个世锦赛金牌的成色真比不上奥运会金牌。 何出此言？ 姓张的根本不理我，问都没问我几句。 尔东笑了笑，你信不信，咱们在这里打生打死待了小十天，他稿子撑死了就三百字。 那他还聊了半下午？图啥？ 交朋友呗，解闷儿呗，你看看他留的电话号码，这年头有几个人有大哥大？全国满打满算几万人？ ……二代？三代？ 差不多吧，哪有这么年轻的驻站记者，一两年就能调回去，人家能量很大。能理解？ 李世勇笑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以为自己已经是个角色，现在看不是那么回事。 革命尚未成功，师弟仍需努力啊。 ………… 国家体委重竞技运动中心成立不久，前奥运代表团何团长……何副主任，兼任了中心主任。 奥运会后的一段时间，何章华一度认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走到了尽头，兵败汉城当时成为媒体和民间热议的话题，绝大部分是非常尖锐的批评意见。 代表团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不料此后的一个月风向大变，尔东在西京大学奥运归来报告会上的发言迅速被国内各大通讯社报纸转载，也引起了官方和民间广泛的讨论。 尘埃落定后，国家体委层面，除了大刀阔斧的调整了奥运争光计划，暂时搁置了一些非奥项目，把重点转向优势个人项目和技巧类项目外，管理人员上的调整倒是不算大。 尔东的一次发声，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看法，间接的也保住了一些人的职位，很多人是承情的。 新的重竞技运动管理中心主要负责拳击、摔跤、柔道、举重等项目的训练管理工作，同时，国家跆拳道队也在组建当中， 南高丽利用主办汉城奥运会的机会，把跆拳道列入表演项目，之后又四处游说，成功入选巴塞罗那奥运会试验性比赛项目，走到这一步，大概率会成为亚特兰大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 尔东想到了还在艰难摸索中的中国散打，不由一叹，八十年代即将过去，散打依然是极少数人的运动，离普及和商业化依然遥遥无期，国家级的比赛尚且不见踪影，遑论入选大洲乃至奥运会级别的比赛了。 真是可悲可叹可惜。 国家拳击队征战莫斯科世锦赛回京后，重竞技管理中心举办了一次小型的总结座谈会，当然也有庆功的含义在里头。何章华以国家体委副主任的名义出席会议，勉励国家拳击队全体教练员运动员戒骄戒躁，保持向上的势头，刻苦训练，进一步提升训练和竞技水平，争取在京城亚运会和巴塞罗那奥运会上取得更好的成绩。 安永泰的发言基本上是尔东准备的，当然也有他即兴的成份，而且很关键。 他在感谢上级领导和重竞技管理中心支持和鼓励之后，简要汇报了此次世锦赛的参赛体会，他认为业余拳击正在引起各体育强国的重视，欧美国家越来越多的年轻选手在进入职业拳击比赛之前，都选择把奥运会当作一次试炼的机会。 这样一来，业余拳击比赛的竞争将更加激烈，比赛强度技战术含量也在逐渐向职业拳击靠拢，如果世界拳联取消护具增加比赛回合的动议最后得以通过，业余拳击的观赏性商业性技战术水平将提高至新的水平。 国家队教练组认为，鉴于八十年代以来，古巴业余拳击运动在选材训练和技战术方面长期领先的事实，以及在国际重大比赛中所取得的优异成绩的现状，建议引进古巴优秀教练，进一步完善和提升国家拳击队的训练水平，打牢基础，紧跟世界先进水平，确保大赛成绩不滑坡。 安永泰的发言得到了何章华和中心领导的一致肯定，国家队在金在石手中仅一年多，就获得了奥运金牌零的突破，可见优秀教练员所起到的关键作用，领导们相继表态，认真考虑教练组的意见，希望能提出具体名单，以便中心领导尽快上会讨论做出决定。 座谈会最后，中心领导宣布，本次世锦赛获得冠军的运动员尔东、李世勇各奖励五千元，获得第三名的阿布都热西提·赛买提和白重光各奖励两千元，教练组成员也各有奖励。 总结座谈会在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 第224章 难得的休整 和尔东预想的有些出入，表面上看起来一股子艺术家公子哥儿做派的张诚，出手却是相当的惊艳，他从莫斯科发回的压根不是什么豆腐块短消息，而是一篇六千多字的通讯，题目起的也很是令人振奋： 《扬威莫斯科—中国拳击队的冠军之路》。 整篇通讯详尽细致的讲述了国家拳击队在莫斯科世锦赛的夺冠过程，看得出来，张诚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随意，而是做了非常多的功课，尔东尤其对他报道的各代表队对中国队的看法很感兴趣。 其中费尔南德斯的说法最为有趣，很遗憾，我和我的天才对手都没有机会进入职业拳击的领域，事实上，那里才是属于我们的真正舞台。 其他的大多是客套话，没有什么实质性内容，莫斯科当地媒体甚至没有报道李世勇的夺冠之战。 真是……有意思…… 除了体育报和体育画报等专业媒体，一些中央级大报也转发了华新社这篇通稿，一时间竟引起小小的轰动，虽然比不上去年奥运会时的关注度，但也足够热门，国家拳击队也因此始终停留在大众视线之内。 按惯例，大赛之后有一段休整期，处理完在京城的事务后，国家队就地解散，最新的消息是，一个月后的十月底，国家队将在京城重新集结，这一次，他们将入驻终于完成验收的国家体委重竞技中心训练基地，也算是好事多磨吧。 ……师父，这回算是有窝了，咱把师母和自强接过来吧？房子什么的你不用操心，有现成的。 安永泰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没好气道，你还真是狡猾的兔子三个窝啊，到哪儿都惦记买房子买院子……行啦，我在西京住的挺好的，你师母也不愿意再折腾了，再说你长安叔也不愿意过来，咱就不给领导添麻烦了。 那……你和师母两地分居多不好…… 你个兔崽子，你才多大，一天到晚咸吃萝卜淡操心，别傻站着，把那几个袋子装进来……对……那个什么鱼子酱，归你了。 好嘞……师父，你真不去我的小院住几天？ 再说吧，出来快一个月了，先回家休息几天，这老胳膊老腿儿真的不求行了……哎你说那个费尔南德斯，他愿不愿意来京城？ 我觉得有八成把握，如果师父你能说服中心领导给费尔南德斯租套好点儿大点儿的房子，让他可以带家属过来，工资奖金再给的高一点儿，那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钱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心，我去和艾伯乐说，让钩子公司帮着解决。 知道了……这一个月你们几个都不回是吧，不回西京也不回伊州？ 不回了，我答应给艾力两口子找房子，他们娃都快百天了，还在外头租房，我得赶紧把这事弄好，还有别的一些事…… 安永泰道，这是正事，你抓紧办……和小对象不处几天？ 尔东咧嘴一笑，抱拳道，知弟子者，师父也。 你少拍马屁……提个醒啊，你们几个混在一起，你得打起精神看着点儿，这京城可不比西京和伊州，千万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听到没有？ 放心吧师父，有我在，你就踏踏实实休假。对了，师父你回去给俊杰和景文说一声，他们俩国庆节没事的话来京城玩儿，让俊杰多请几天假。 安永泰点头应了，和尔东提着大包小包往招待所外走，到了门口艾力建伟几个都在，接过行李箱包放在出租车上，一行人朝机场呼啸而去。 首都机场门外，四个师弟齐齐看向大师兄。 尔东奇道，你们几个看我干啥，今天没安排，现在我只想回去睡觉。 李世勇笑道，大师兄，我们肯定不会坏你好事，就是敢惹你也不敢惹小嫂子，可是艾力他媳妇儿已经安排好了，在京城的兄弟们晚上都会过来。 在院子里烧烤？ 阿布兴奋的点头，对啊。 我能说不行吗？ 师弟们齐声道，男人不能说不行！ 尔东以手扶额，行吧行吧……既然要搞就搞大点儿，除了队里的兄弟，你们有对象的带对象，没对象的邀请女同学，关系好的也叫过来，我把艾胖子也叫过来算了，好久没见，怪想这个死胖子的，哦，再加上我哥公司的三个人。 阿布提醒，不叫阿恰过来吗？ 尔东道，还是算了，人太多，她不一定喜欢，等星期天咱们几个给艾力丫头过百天时再叫她吧……艾力，你丫头起名字了没有？ 艾力咧嘴笑，起了，巴哈尔古丽。 尔东笑，你想让你丫头以后唱歌呢吗？ 艾力挺胸道，也行呢，我的丫头，她以后想干啥都行。 牛逼！兄弟几个齐齐竖起大拇指怒赞。 艾力连忙摆手，我不牛逼，我丫头的叔叔们牛逼。 兄弟几个听了哈哈大笑，引得来往众人侧目。 ………… 国家拳击队重返京城，最高兴的还是艾伯乐。 这两年，钩子公司在国家田径队拳击队乒乓球队体操队跳水队篮球队的投入，得到了丰厚回报，尤其是在nba与中国央视达成战略合作后，钩子品牌力压西德三叶草，成为中国乃至亚洲最大的体育用品品牌。 艾伯乐已经得到消息，钩子公司京城办事处，将在新的一年升格为公司亚洲大区总部，他将成为第一任洲际公司总经理。 此时的艾胖子大口撸串，大杯喝啤酒，绝口不提在中国的种种不便，短短两年中他所经历的一切，足以证明这片大陆并非是闭锁荒凉之地，这里充满了希望，每天都有奇迹发生，变化之迅速，更令人目不暇接。 艾伯乐偶尔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周围的一切似乎恍如梦境。 中国像是按下了快进键，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的奔跑，生怕稍不留意，就会被时代远远的抛在身后。 中国人对于贫穷的恐惧和摆脱贫穷的拼搏，生于优渥家庭的艾伯乐承认自己有些无法理解，但同时又充满敬意。 ……今年新款的冬季装备已经准备好了，东，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那位神秘的设计师？ 快了快了，年底吧，我叫他过来一趟，你给报销差旅费啊。 小意思。 那我呢，你就不意思意思？ 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 抱歉，东，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装傻是吧，你真不够意思哎老艾，好意思吗你？ ……艾伯乐目瞪口呆，彻底死机了。 众人被两人这段对话逗得七扭八歪的狂笑，院子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当然，艾伯乐最后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并且做出了世锦赛奖金五万元的承诺，同时，李世勇和阿布小白进入了他的视野，双方约定国庆节后签约。 尔东非常高兴，热情的拥抱了艾胖子，他以前从没有这么热情。 以此为开端，国家队层面将有更多的优秀运动员和团队开始与赞助商的合作，于公于私都是大好事。 队友们兄弟们毫不意外，也不会有丝毫的嫉妒，他们心里都清楚，队长和大师兄，从来都不是只顾自己的人，他所付出的，远远超过他们能看到的。 对于所有靠职业体育吃饭的人，这没啥可说的，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坚持下去，成绩为王。如果能打出头，灿烂的前程就在前方招手，打不出来也不要怨天尤人。 话说回来，拳击队的人至少还有学上，以后还能分配工作，在这个年代，真的不能再奢求太多了。 四合院里现在很热闹，除了佟晓明公司的三个年轻人和一周过来打扫一次卫生的临时保洁工，还有阿布。 李世勇和张建伟也想过来住，毕竟这里的条件比学院宿舍好得多。再过两天，赵俊杰和周景文也要过来，兄弟们即将迎来难得的团聚。 美美的睡了一觉，早起也没叫贪睡的阿布，尔东一个人围着红墙跑了一会儿，回来洗漱吃饭。早饭是三个南方小伙儿做的，很清淡的素粥，尔东觉得很合口，毫不吝惜的奉上一大串赞美。 小伙儿们当然知道尔东是奥运冠军，是房主，也知道他是老板的兄弟，本来还有些拘谨，但是两天相处下来发现他除了显得比实际年龄成熟点，和自己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自然也就放下包袱，该说什么说什么。 尔东还让他们学好普通话，三人挺不服气，说粤语味儿的普通话也就是港普现在最流行，出去谈事的时候很受本地人待见。尔东就让他们用粤语说“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国歌”，结果第一个说完大家都乐的不行。 可不就是鸟语花香的嘛。 跟小伙子们逗完乐子，叫醒还在赖床的阿布，尔东独自去了京城外语学院，周六了，看能不能把江老师带回家，重温鸳梦。 有时候尔东也觉得自己挺动物的，只要得闲，脑海里总是萦绕着那些赤膊纠缠的美好场景，真是年轻的烦恼啊……每天早晨都要劝很久，才能让尔小东偃旗息鼓。 顺其自然吧，既然不能克服，那就睡服得了。 第225章 久别重逢后 又消磨了一会儿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尔东整装出发。出门步行不长时间就是地铁站，等到了小丫头学校门口时，已是一个小时后了。 从侧门进去的时候，看门的人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想这学生怎么来的这么晚，但是也并没有要求他出示学生证什么的。 走了一圈，感觉京城外院面积不大，基本的格局怎么说呢，和千里之外的西京大学差不了多少，给人的感觉是建国后各个高校搞基建时，用的是同一个设计师出的图。 小丫头还在上课，尔东闲的无聊，就在主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上坐下等，他刚已经问清楚了，还有几分钟上午的课程就结束了。 刺耳的电铃声响起，尔东吓了一跳，片刻之后，整个校园似乎从沉睡中惊起，瞬间充满活力。 果然是漂亮女孩子多的学校，尔东站在离教学楼门口不远的地方，肆无忌惮的欣赏，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很快就看到了江老师，人群中扎着简洁的马尾一身牛仔装的小丫头很是醒目，正笑盈盈的和几个明显是舍友的同学提着书包走了出来，边走边聊。 尔东心里很高兴，也不说话，悄悄的跟了上去。 小丫头走在几人中间，叽叽呱呱的说着话，并没有意识到有人尾随，倒是侧头听她说话的舍友注意到了尔东，女孩子的敏锐让她意识到，这个笑眯眯的陌生高个男生在听她们说话。 她暗示了同伴，然后其余三个女孩同时停步转身，几个人就打了个照面。 江平尖叫一声，跳起来就挂在了尔东脖子上，哈，尔老师，你怎么过来了…… 舍友们压根没想到有这种场面，一个个目瞪口呆，滚滚人流中五个人成为一个小小的孤岛，承受着不断经过的人们各种含义不明的目光。 尔东有点儿尴尬，江平也意识到了不妥，赶紧跳下来，向舍友们介绍，我男朋友……这是李朝霞，这是倪妮，这是米兰。 尔东向她们点点头，笑道，你们这是要回宿舍还是直接去食堂？ 去食堂呀，姑娘们叽叽喳喳道，都觉得小伙儿很有亲和力。 要不，咱们出去吃？ 行啊，江平开心道，去哪儿？军训了一个月，吃够大锅菜了。哎，你们想吃啥？ 姑娘们期期艾艾的不好意思说话，尔东心里暗笑，粉嫩的大一新生啊，再过一年就不会这么生涩了…… 这念头一起，看向江平的眼神就增加了点火热。 哎，不管了，先出门再说，江平做了决定，五个人转身，逆流而上。 尔东在街边打车的时候，身后的女孩子们窃窃私语，平姐，你男朋友……也在京城上大学吗？ 他在西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的，大三了。 那他是专门跑过来看你的呀，真好…… 有啥好的，一天到晚四处乱跑，也不好好学习，就是个学渣。 啥叫学渣？ 学习不好叫学渣，身体不好叫药渣…… 姑娘们不由一阵发懵。 平姐，你男朋友好高啊…… 不算高，一米八七而已，他弟一米九多。 姑娘们咋舌不已，一米八七还不高啊，平姐你眼光真高，我要找男朋友的话，不低于一米七五就行。 夏利太小，尔东选择了一辆看上去还算干净利索的黄色大发，上车后自作主张道，师傅，去前门。 上了路，司机师傅在后视镜上看了尔东好几眼，最后终于确定，只是个长的像的学生，这么想着，嘴里就说出来了。 小伙子，我觉着你特像内个奥运冠军，对，像尔东。 尔东乐了，好多人都这么说。 我也觉得像，米兰在身后说道，感觉跟双胞胎似的。 尔东真的不错，司机师傅道，刚又拿了世锦赛的冠军，体育报说他是中国第一个拳击大满贯选手，轻量级之王。 江平笑吟吟道，他有这么厉害吗？我怎么觉得一般般呢？ 司机师傅认真道，姑娘，你们是学生可能不了解不关心这些个，这尔东啊，差不多是建国以后中国拳击第一人了。 尔东觉得有点儿臊得慌，师傅，你就算是作者的嘴替，也拜托不要这么肉麻好不啦…… 还真不是捧他，人小伙子实力就在那儿呢，奥运金牌世锦赛金牌不假吧，华新社都发了通稿。 尔东不由感叹，京城的哥确实牛逼格拉斯，这都门儿清。 师傅，前门这边儿我就记得有个全聚德烤鸭，您还有没有啥地方推荐？ 那多了去了……你们是外地人，内些个卤煮火烧之类的本地小吃，估计你们也吃不惯，我就不说了，除了全聚德，前门这边儿还有便宜坊烤鸭，也是一绝，月盛斋的烧羊肉、五香酱牛肉、五香酱羊肉没得说，东来顺涮羊肉……估计这会儿过去没座儿了，还有肯德基，年轻人都爱去……想好去哪儿了吗？ 尔东第一个念头是想去东来顺，看向姑娘们时，没想到她们齐声道，全聚德！ 得嘞，师傅没等尔东说话，一脚油门加速汇入车流。 周六的全聚德并没有尔东想象的那么宾客如云，五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二楼的雅间坐下。 姑娘们看着雅间里古香古色的装饰略有些紧张和不自在，于是江平当仁不让的拿起菜单，结果看了一会儿又扔还给尔东。 除了烤鸭，其他的我不知道咋点。 尔东道，大姐，我也是第一次……我是第二次来，不过上次是别人请客……烤鸭好像涨了五块钱…… 旁边候着的服务员听话听音，笑道，您还是常客啊，要不，就由我给您几位推荐几道本店特色菜？ 尔东干脆道，行，你就按你们平时接待五个人的量上菜吧，烤鸭上三只就行。 好嘞，各位稍等。 服务员出门后，李朝霞在桌下悄悄推了推江平的胳膊，平姐，三只烤鸭都七十五了，太贵了…… 没事，江平眯眼笑，他是巴依家傻儿子兼国家冤大头队队长，有钱都不会花那种，咱们今天要好好帮帮他……你说是不是呀？ 你说得对着呢，请各位同学多多帮助，尔东操着一口西京话回应，顺便以斗鸡眼示人。 这一搞怪，姑娘们立马笑的花枝乱颤，一下就放松下来。 姑娘们讨论菜单惊讶于菜价的间隙，有人敲门，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站定后微笑道，尔东先生，欢迎您光临全聚德，我是本店经理，有什么需要您可以直接给我说。 尔东有些惊讶的站起来，握住对方伸过来的双手，您好……您认识我？ 当然，前年底，您和体委的刘领导一起来过本店，后来我在电视上看您的比赛转播，也算见证了您拿到奥运会金牌的过程，印象深刻啊。 尔东有些不好意思，您真是慧眼如炬。 谈不上，经理笑呵呵道，做餐饮生意嘛，有点儿眼力界儿也是应该的……这几位都是您同学吧，欢迎各位。 姑娘们都惊呆了。 江平无奈的看了经理一眼，这下好了，本想低调的谈个恋爱，却注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女主。 经理又和尔东寒暄几句，点头致意后离开，过了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看到姑娘们都有点紧张，尔东叹口气，李同学，倪同学，米同学，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尔东，西京大学学生，国家拳击队队员，江平同学的资深男友。 米兰低着头小声嘀咕，我就说是他嘛…… 尔东笑道，没错，就是我，巴依家的傻儿子，国家冤大头队队长，也是真的。 江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哎呀，你们也都看到了，他就顶着一个脑袋，又不是啥怪物，吃饭吃饭，饿死我了。 ………… 除了烤鸭，经理亲自配菜，上了干烧四宝、芥末鸭掌、火燎鸭心、卤水鸭肝、鸭架汤等等，辅以荷叶饼甜面酱黄瓜条葱丝，满满一桌。 烤好的鸭子已经趁热用刀切成了丁香状的薄片，片片皮肉兼备，尔东贴心的给姑娘们服务，把肉片蘸上甜面酱，加上葱白，用荷叶饼好一一递过去。之后也不再说什么，自顾自的开吃。 姑娘们也从惊讶意外惊喜紧张等等复杂的情绪中逐渐走了出来，看尔东江平两人毫无顾忌的大吃二喝，不由得也是馋虫大动，肚子饿了也顾不得了太多，开始有样学样吃的满嘴流油。 这顿饭吃罢，终究还是免不了俗套，尔东和经理合影，和大厨们合影，和服务员们合影，最后在一本精美的的留言簿上签字留念。 花的时间和吃饭差不了多少。 和经理挥手道别后，尔东和江平又叫了辆夏利出租车，付了车费，告诉的哥地址，让他送三个姑娘回去。 倪妮上车后突然愣愣的来了一句，平姐，你不回吗…… 一旁的米兰赶紧捂住了她的嘴，李朝霞满脸通红，憋笑道，师傅……走吧…… 尔东和江平稍稍的有些尴尬。 看着出租车走远，尔东自然而然的搂住江平的腰，两人慢慢的沿着步道走。 这下好了，江平抱怨道，最多一星期，外院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第226章 突发的状况 哎，你这说法不对，尔东一本正经道，江平同学，你低估了女同学散布八卦消息的能力，那可是比病毒传播还要强大的存在，顶多三天……怎么，你不愿意别人知道你是我对象？ 那倒不是，就是感觉不太好，总觉得会有啥麻烦。 尔东想了想，觉得江平的顾虑还是有道理的，原本老师同学眼中平凡普通的小女生，除了漂亮点儿腿长点儿胸……也没啥，却一夕之间成了传说中的奥运冠军的女朋友，各种各样的不确定性有可能会指数级增长…… 不行你走读吧，咱的院子离你们学校也就十几公里，回头再弄辆车，你不是会开吗，自己开车上学去。 说什么呢，我就是开着我爸单位的车在大戈壁滩没人的地方跑过，可不敢在京城大街上开。 那有啥，找时间练练呗，就是个手熟的活儿，你别管了，听我安排就行。 金秋的胡同里景色宜人，各种树木花草色彩斑斓。 推开红漆大门进到院子里后，饶是江平一向心理强大，也不免惊讶起来。 哎，你怎么到处都有房子？这院子也太大了吧…… 我说过的啊，你到哪里，我把房子买到哪里。 那也太大了吧，小丫头心中高兴，嘴里却言不由衷。 不大，过些年院子里添几个胖娃娃，再加几只肥猫细狗八哥，我爸我妈老丈人老岳母也过来，搞不好还嫌挤了。 江平翻个白眼也不理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道，哎，你这只狡兔到底有几个窟？ 也不多，目前为止就西京和京城两窟而已。 三个小伙儿迎了上来，尔东给他们介绍了江平，没想到三人竟齐声道，嫂子好。 他们是晓明哥在京城办的员工，住在前院。 江平倒不会了，僵硬的打了招呼后继续往里走，悄声道，他们怎么叫我嫂子？ 那叫啥，总不能叫你靓女吧。 乱七八糟的，不好玩……他们一直住这儿吗？ 应该不会，写字楼之类的地方才适合他们，这段时间纯属过来帮我照看房子……阿布，你干嘛呢，还没睡醒吗？ 东哥，阿布出门了，说是去体院找朋友玩，让我转告你，这两天他不回来了。 尔东挠挠头，臭小子，这么懂事的吗？怪不得早晨哼哼唧唧的不愿意陪自己出门……心中满意，不由微笑着看向江平。 江平小脸微红，也不理他，自顾自走了。 是夜，春风几度四合院，秋雨淋漓打芭蕉，佳人吐气如兰麝，猛士挥枪不停歇…… 香艳旖旎处不提，读者老爷小姐们自行脑补即可…… 小情侣好不容易重聚，本想着如胶似漆共度国庆佳节，三天三夜都不打算出院门，不料第二天江平打电话回家却收到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姜秀文在电话里忧心忡忡的告诉女儿，，这段时间江立勋突感身体不适，在滨海医学院附属医院检查过了，初步诊断是胃出了问题，怀疑是肿瘤，但却无法确诊是否良性。 小丫头一下就慌了，眼泪瞬间汹涌而出，尔东赶紧拿过电话，一边安抚准岳母，一边让老夫妇俩赶紧来京复查。 姜秀文也有些慌，但听着尔东在电话里沉稳的安排，突然就心安不少，放下电话就开始准备。 东东，我爸，不会有事吧…… 尔东握住小丫头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嗯，看来是想听真话……听好了，百分之五十是良性没问题吧，如果运气不好，咱们还能尽早手术，手术成功了，至少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希望，这么一来没事的概率在百分之九十！ 那还不是有百分之十的危险？江平又要哭了。 我老丈人是什么人？金城战役美国鬼子飞机大炮狂轰滥炸都没能伤了他分毫的老英雄，还怕这小小的胃病？放心吧，万事有我，把心妥妥的放进肚子里。今天咱俩把后院房间再收拾收拾，过两天老两口就过来了，你控制着点情绪啊，可不能让他们觉得有什么不对，再说这不是还没确诊嘛，别乱了阵脚。 江平听了，心里踏实了很多，乖乖去后院收拾去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听话，像个贤惠的小媳妇。 尔东思来想去，京城这边实在没有能帮上忙的，郑老爷子和办事处那边他也不想打扰，叹口气，眼下只能联络张诚解决问题了。 张诚在电话里听完尔东这边的情况，也没说什么，只让他等，最晚明天给准信儿。 实际上下午就回了电话，也是简单的两句话，已经安排好了，京都合作医院两天后的专家号，到时候去就行了。 放下电话，尔东愣了一会儿，张诚虽身在国外未回，如此难题却在数小时内通过一番国际长途迎刃而解。 我之棘手事，人家打个电话就能摆平，张某人果然神秘而有能量。 也更令人好奇心起。 泰山岳母大人来前，尔东做了一番精心准备，先是去租了车，一辆九成新的车况不错的黑色桑塔纳，他自己当然就是岳父就医期间的专职司机了。 ……在机场看到疲惫不堪的二老时，江平差点没绷住。尔东顾不得说什么，接了二老直接从机场赶到医院，专家初步询问检查后建议住院。 江平和尔东开始忙碌，分工合作，去跑一道道繁琐的手续，等到临近傍晚，老岳父终于顺利入院。 ……叔，你先休息啊，有啥事咱们明天再说。 江立勋笑笑，辛苦你啦，我这是提前享受老丈人待遇了吧。 江平破涕为笑，嗔道，爸，你说啥怪话呢。 你们去休息吧，我有点儿累，这回过来就当疗养了，孩儿妈，你也早点休息，我还真困了。 说着话，打了个哈欠，真就侧身睡了。 三人轻手轻脚的出门，尔东道，姨，我跟这边医院食堂说好了，早饭有人给江叔送过来，咱们先回家休息，明天再陪着江叔检查，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出结果。 姜秀文点头道，东啊，姨听你的安排…就是，你觉得你叔这个病……凶险不？ 尔东又把给江平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焦虑的准岳母，之后三人随便在外头对付了一顿，此时天色已晚，回院休息。 第二天又是来来回回楼上楼下折腾了整整一天，尔东感觉这一天跑下来比自己训练还累，看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形形色色的病人们挤满了医院，各有各的悲苦和难处，令人感慨。 突然想起来不知谁说的一句话，如果一个人没有病床前陪伴尽孝的经历，人生的绝大部分时刻都是快乐的。 是啊，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有病痛，有绝望，有挣扎，有眼泪，有不惜一切代价的试图挽回，有暗夜角落里的独自饮泣…… 国庆节的头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出来的时候，姜秀文脸色苍白，不敢进医生办公室，紧紧抓住江平的手等在门外。 尔东和医生大概交流了十分钟，推门而出后展颜笑道，一场虚惊，良性，暂时不用手术，吃药静养，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复查。 母女俩听了，不由喜极而泣。 尔东赶紧把母女俩拉到院外的花圃，好一顿安抚，总算稳定了两人的情绪。 江立勋听了结果也很高兴，既然没什么事，干脆出院好了，省得在这儿占着床位，走廊里打地铺的病人可不少。 尔东也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回到院里，江立勋看了一圈很是感叹，这以前的主人可是个富裕人家啊。 江叔，您是行家啊，尔东连忙捧着。 什么行家，我家祖上几辈儿都在京城当厨子，颠大勺赚了点儿钱，就回老家按照京城四合院儿的规制盖了房子，不过只有两进而已，比这个要小，结果解放后给定了个富农。 大家听了都笑，尔东道，没影响您吧？ 谈不上，我是四九年入的伍，那阵还没建国呢，后头又去了高丽打美国佬，回来转业就去了边疆……老家那边也没啥人了。 听着听着觉得话头不对，老岳父这是有点儿伤感了，尔东赶紧把老两口请进后院，端茶递水的一通忙乎，总算慢慢的缓和了气氛。 江立勋坐定后笑笑，这人呐，没事还行，一旦有了灾病，心里的杂念就会多，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回去后就申请退二线吧，给年轻人让路。 姜秀文母女很是惊喜，尔东也笑道，您可是为国家扛过枪开过矿流过血流过汗的功臣，也该早点休息了，以后和阿姨滨海京城两头跑跑，尽享天伦之乐。 江立勋嘿的一笑，臭小子，你倒是想的长远，想让我俩带孙子吗？ 尔东窘迫的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想想不对，又道，也不是不行哈…… 江家三人看他说的有趣，不禁大笑。 正聊的高兴，电话铃响，却原来是赵俊杰和周景文到了，赶紧给二老打个招呼，拉上江平去了火车南站接人。 到了约定的地点，却见赵周二人一人拎个小包在那里左顾右盼。 你俩真是啥都不带就过来了啊，尔东笑道。 七十万字了，感慨一下 我以前有个执念，网文也是文学的一部分，只不过是载体不同而已。 但是现在，我的想法变了。 网文，是一种讲故事的方式，和所谓文学关系不大，或者说，不那么紧密。 在网文的世界里，你只需要讲好故事，持续的讨好读者，把自己摆在售卖者角度，认清自己服务者的现实。 所有的试图在讲故事的过程中塞进自己的一点小心思的念头，都是多余的。 你必须持续的制造一个个卖点，哪怕生造硬扯不讲逻辑，爽就完了。 网文作者，某种程度上更接近于旧时代的说书人，还拥有更低的容忍度。 挺好。 说实在的，在这个急功近利的时代，谁有空评判你的文笔和特立独行的想法呢…… 所以我决定，七十万字以后，我会逐步按照我理解到的程度讲故事，而不是以一个创作者的角度，当一个靠谱的说书人。 怎么爽怎么来。 主角必须是无敌的，这一点，无需多说，所有的情节都会围绕他的需要展开，当然，故事的讲述也并非天马行空无所不用其极，起码，我自己能捏着鼻子忍住并继续，是最低的限度。 作为一个中年写手，有一些东西已经刻进骨子里，我能有这样的认识并着手为之，已经算脱胎换骨了。 前面的章节里，我曾经写了一些片段，自以为是的认为可以蒙混过关，结果却败给了ai编辑，在我看来哪怕最隐晦的描述，都逃不过文字的筛选和审读。 挺没意思的。 改变当然不可能一蹴而就，我会不断的学习，希望最后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讲故事，也希望能有更多的朋友关注到我，除了这本书，我会为此再努力两次。 三次以后，如果还不成，还原地踏步，那就果断换赛道，回到我传统写手的道路上去。 第二部应该是一篇披着军事外衣的爽文，第三部则是历史外壳，初步有了大纲。 我不会再磨磨唧唧的铺垫，我会上来就一拳打晕读者，让读者老爷和小姐们躺倒在书评区，哭着喊着求更新。 现在就开始臆想了…… 尔东的故事还在继续，后面的更新会越来越慢，风格的改变和故事的延续需要一段磨合期，太过于剧烈，我自己也会看不下去。 底线还是很重要的，不是吗，爽可以，不能胡编乱造啊。 像我这样经受过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学短暂黄金期熏陶的作者，接受完全商业化的写作，需要学习和改变，需要在商言商，网文世界，你写的东西卖不出去，就是完全的失败，你只能怪自己，明明讲故事的能力还可以，却固步自封扭扭捏捏，费尽心血却一无所获也是活该。 过去的一年多，我的生活发生了太多变化，我想，我也该重新收拾行囊，理清思路，振奋精神，开始新的跋涉了。 我给自己两年时间，三部曲结束后，再行选择。 希望这一部能留住一些朋友，希望朋友们能继续支持，最好批评和鼓励都有。 从此刻起，我们继续两年之约！ 第227章 京城的冬天(1) 嫂子好，周景文笑嘻嘻的上前打了招呼，又向尔东解释，大师兄，赵哥连牙膏都没让我带。 赵俊杰有点儿不好意思，阿布打电话跟我说要发新装备，我也就懒得带行李了。弟妹，祝贺你金榜题名啊，我也没啥拿得出手的礼物，听说老爷子胃不好，就从西京带了些神功元气带过来，听人说很管用。 江平连忙道谢，一转头看见尔东似笑非笑的不说话，就知道他脑子里又在转什么怪主意，也没理他，四人上了车回转。 江平向系里请了假，此后的三天，陪着父母在京城转了个遍，看天安门升旗，游览故宫天坛，畅游颐和园八达岭长城，吃烤鸭涮羊肉还专程去边疆办吃了过油肉拌面和烤肉烤包子。 三天里，每天晚上院子里都很热闹，二老很欣慰的看着一群年轻人聚在尔东江平周围热热闹闹，而且一个个都是精神小伙儿元气满满英姿飒爽，待女儿又非常的好，犹如家人，心中自然很是满意。 空闲的时候，四人也聊过今后这几年的打算，江立勋退居二线后，自由度会大很多，姜文秀也可以提前几年退休照顾自家老头子。江平刚入学，谈未来为时尚早，但以她的努力和尔东的预期，毕业后留在京城问题不大。 不过江平也说了，无论如何要试试出国，这似乎是小丫头的执念，她们学校出国的人本就很多，机会也不少。 出国就出国吧，尔东心想，这些年出国是热门话题，也算是一股席卷全国的潮流，除了说明国门已经真正开放，国民的自由度在提升，又多了一项镀金和摆脱贫困的选择外，还意味着国内普通民众的生活并不太满意，人们仍然对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感，甚至忧心忡忡。 出国并不能说明个人能力的高低，很多夸夸其谈说外国的月亮又大又圆的家伙，其实是刷盘子刷出老茧的卢瑟儿，国外赚钱国内花当然可以吹牛。反倒是真正立了足得了实惠的的很少说话，至于其他的，冷暖自知而已。 但至少几年后江平要出去的话，绝对不会因为生活窘迫而去刷盘子，尔东有时候想，为什么偏要出国呢，有能力的话，时不时的出去旅游一趟不好么，这样还能一直保持对世界的新鲜感…… 老两口回滨海后，江平也返校了，犹豫再三屡次被说（shui）服后，她还是决定住读，这让尔东有些意外。不过他立即决定把买车提上议事日程，只要先把条件创造好，到时候不怕小丫头不就范。 大部分师兄弟都有学上，这段时间，只有尔东带着赵俊杰周景文和阿布在外头混，日子倒也惬意。 不过很快就有事上门，李世勇带来了体院马教授的口信，约他有时间去他办公室一趟，老头儿想和他聊聊。 京城体院马教授办公室，尔东和老先生已经聊了半天了。 马教授甚至详细的了解了他在曼谷和那位二流泰拳手的交手情况，尔东本以为马先生这是对技战术感兴趣，最后发现老爷子大概率是好奇而已，不由苦笑。 尔东强烈建议，今后的散打商业比赛，除了护裆护齿以外，取消所有的护具，这也许是散打商业化职业化普及的根基所在。 尔东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散打应该认真理顺技术体系，以中国传统腿法摔法和泰拳肘膝技术，再加上柔道以及巴西柔术的摔拿和地面控制技术，强强结合，走出属于自己的国际化道路。 没必要固步自封，什么技术有用就用什么，再说了，从根子上说，什么跆拳道空手道柔道柔术唐手，都是中国武术的分支和变形而已，即使是泰拳，很难说就是泰国人的独创，东南亚哪有什么原创的玩意儿，连拳礼都和壮拳一模一样。 为了打消马先生的顾虑，尔东特意拿出了世界拳联的统计数据，业余拳击如果不戴头盔，运动员被重击后的脑震荡发生率能减少百分之四十以上。 这可是世界拳联的结论，是很多运动医学专家多年来的研究成果，我们拳击队日常训练已经开始不戴头盔，事实证明世界拳联的研究是科学的，也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马教授显然对此很感兴趣，他也做过调查研究，如果散打比赛戴全套护具，首先观感不怎么好，其次拳手会有所依仗，对头部的防护反而会减弱，受伤的情况甚至比拳击比赛还要多，因为头盔基本上护不了下巴。 看起来拳腿摔都有了，实际上比赛观赏性甚至无法和业余拳击相比，如尔东所说，还不如刚开始就开展商业化模式探索，先让利于人，打表演赛拉赞助，再搞正式比赛，总是这样穿着一身“盔甲”乱打，是不可能拿到赞助的，观众更不会买账。国外业余拳击的观众数量不断减少，最后成为青少年业余运动项目就是证明。 尔东最后建议，最好排除所有纷争，尽快的开展全国性比赛，再这么拖下去，中国散打必然会失去先机。 跆拳道都快要成为奥运正式比赛项目了，散打还在等什么呢？ 马教授长叹一声，良久不语，但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尔东同学，你说的好啊，一个后生都能看清问题的本质，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有理由不努力再拼一把。今年底，我争取搞一场全国体育院校的散打调赛，拳击运动员也可以参加，你觉得如何？ 尔东惊讶的笑道，老爷子，您这就厉害了，这是站立式格斗大会啊，肯定会吸引观众，干脆卖票吧，包您赚钱。 马教授大笑。 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怎么样能够最快的普及散打项目？体育学院这条路太窄，社会面上一时半会儿接受度还不高，真是难办。 尔东笑起来，老爷子，您别说，我还真有办法…… ………… 小巴哈尔古丽的百日宴，席设边疆驻京办餐厅。 本来艾力夫妇没打算办，人家也没这个习俗，前前后后都是尔东在操持，反正他闲了总会给自己找事做，大家也都习惯了。 艾力的房子问题也在入冬前顺利解决，这个倒没靠本地张土着帮忙，凭钞能力就可以搞定的事，何必求人。 房子不大，两居室七十多个平方，不到七万块钱，尔东就想不通为啥艾力夫妇执意要买楼房，住四合院不香吗，还花不了那么多钱，世勇建伟王建军都选择了小院儿，而且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租了出去，每月还有一笔额外的收入，虽然不多，日常开支是足够了。 但他也没法劝，艾力夫妇可能觉得只有住进楼房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京城家庭吧。不过楼房肯定有楼房的好处，兄弟们的那些四合院，除了尔东花费重金重修的院子解决了上下水和暖气问题，其他人的院子冬天还是难过，还得烧煤炉子，寒冬腊月缩着脖子去公共厕所的体验也不怎么美好，和一帮子陌生人挤澡堂子感觉就更糟糕了，所以李世勇他们仍然住在学校宿舍，等着搬进重竞技中心的两人间。 那里的条件就好的太多了，吃饭洗澡什么的也不用再操心，不再为日常生活问题烦恼，小伙子们都挺期待的。 小古丽的百日宴只是小范围的聚会，除了江平俊杰和师兄弟几个，还有艾伯乐白重光王建军阿扎特。 李经理过来扎了一头道了声贺就走了，不过人家可没空着手来，送过来一大箱子石榴苹果梨子还有葡萄哈密瓜，居然还有一箱子二十四瓶装的宁远产啤沃，尔东和师弟们看了商标后很是惊讶，阿里木老哥现在可以啊，居然开始搞规模化产业了，不过啤沃这玩意儿保质期很短，能运过来可不容易， 等略显富态的古丽把粉雕玉琢的女儿抱出来，江平立刻就欢呼雀跃的迎了上去，然后小心翼翼的接过来抱着仔细看，小婴儿棕色头发长睫毛黑眼睛白皮肤，叼了个奶嘴，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人们，大大方方一点儿都不带怕生的，众人啧啧称奇。 江平同学突然间似乎母性爆发，抱着小古丽谁都不给，怀里这个软软的散发着奶香的漂亮小婴儿，让她感觉心都快融化了。 尔东在一旁看的明白，江老爹的这次意外，让小丫头变的沉静了很多，也许更加理解了世事无常的含义，好在这次是以喜剧收场，如果是另一种可能呢？ 有时候江平也会被自己设想的种种场景吓得不行，慢慢的就更想赖在尔东身边，因为只有在他身边，在院子里一起待着，哪怕没事晒晒太阳不说话，她都感觉自己很安全，感觉时光静好，不会再有什么意外。 只是从院子里出来后，看到熙熙攘攘的万丈红尘，心里的那点执念免不了再次顽强的冒头，觉得两人还年轻，就这么夫唱妇随的下去虽然安稳，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第228章 京城的冬天(2) 艾伯乐按照合同中的奖励条款，真就带来了五万块钱奖金，签完字后尔东顺手把一小袋现金放进了古丽包里，世勇阿布和小白也有样学样，双手奉上奖金红包，其余几位也各有礼物送上。 这下，艾力夫妇立刻就明白了大师兄张罗这宴席的真正意图。 客套自然是没必要的，大师兄对所有的师弟都一样，只要是生活上有困难，他从来就没二话，而且总会考虑在前头，也从来不强求师弟们做能力以外的事情，自己总是承担大头或者干脆大包大揽，其他人意思意思有个参与感就可以。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大家对他的做事方式早已心中了然，也就不再矫情，也真没那个必要。 艾伯乐还是有点惊讶的，这可是五万元奖金啊，即使是人民币，在现在的中国绝对算得上是一笔巨款，艾伯乐很清楚，这些钱相当于中国普通公务员二十年的收入，就这样波澜不兴非常随意的转手就成了艾力夫妇的购房款，连个借据都没有。 难道是赠送行为？ 他不知道的是，尔东已经基本上解决了自己兄弟的住房问题，当年他说要打白条，兄弟们也真打了，只是他们很久以后才知道，大师兄转手就把那些条子扔进了废纸篓。 艾伯乐身在这个圈子里，他当然清楚，美国很多职业运动员，尤其是某种出身深肤色街区的那种，一朝成名后很容易迷失自我报复性消费，但凡有了空闲就会呼兄唤弟招朋引友大手大脚花天酒地，外人看起来倒也风光，但是这些人一旦成绩下滑光环不再，周围无利可图的狐朋狗友就会立马星散于野，因不善理财破产的明星比比皆是大有人在。 两个国家，同样的体育明星，绝对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文化传统，尔东这样的处理方式当然是典型的东方大国式的，也更加实际和实惠，考虑的更加长远，比那些泡夜店和给追随者送名表送跑车寅吃卯粮的同行要务实的多。 艾伯乐终于没能忍住好奇心，问尔东这是否属于赠款……尔东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个死白胖子大部分时间里都非常聪明，算得上是识情识趣的一个人，就是有时候会突然抽风，中国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他却非要刨根问底，这不是让人家艾力两口子难堪嘛。 想了想，尔东正色答道，这当然是借款，只是这个还款期限的长短，取决于艾先生您。 为什么，艾伯乐摊手道，这可是你们之间的经济往来。 因为我们之间有个约定，尔东似笑非笑道，某省回归中国后再还钱，所以，请艾先生一定要做好中美两国之间的沟通协调工作，发挥桥梁纽带作用，争取这一天尽快到来，拜托了！ 江平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兄弟们也是笑的东倒西歪。 艾伯乐开始时还有点儿迷糊，看到众人的反应才明白过来，苦笑道，东，你又在捉弄我，就像你说我是卖钩子的一样，是不是？对了，卖钩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尔东双手捂脸，喃喃道，完了，老外成精了，这下好像混不过去了……… 还没有喝酒呢，这场聚会就意外的达到了高潮，看着周围狂笑的人们，有一瞬间艾伯乐甚至觉得，自己是某个脱口秀节目的主角大咖…… ………… 十一月初，国家队如期开始新一期的冬季集训，队员们陆陆续续在京城集合，入驻新建成的训练中心。 经重竞技中心领导和国家队教练组反复斟酌讨论，国家拳击队名单在一周后正式公布，人员方面略有调整。 国家拳击队总教练安永泰（终于去掉了代字），领队李维山。 教练组成员 李维山、赵长安、齐勇、张浩、柳青、尔东（兼）。 队医何丰李明亮，翻译兼队务张嘉辉。 各级别队员分别是，48公斤级粤省苏建业；51公斤级沪港刘海涛；54公斤级辽河陈东旭；57公斤级河西赵俊杰；60公斤级辽河王建军，川西周景文；63公斤级京城张建伟，河西尔东；67公斤级京城阿扎特，河西阿布；71公斤级京城艾力；75公斤级京城李世勇；81公斤级龙江省白重光。 91公斤及以上级暂无人入选。 国家拳击队队长：尔东。 本期国家队集训的主要目标是，一九九零年亚运会拳击比赛。 从目前情况看，国家队在五十七、六十四、六十九、七十五、八十一公斤级这几个级别上有优势，在轻量级和大级别上表现不尽如人意，这也是国家队调整人员的原因所在。 外籍教练的聘请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从古巴方面传过来的消息说，费尔南德斯基本同意签一至两年的短约，如果一切顺利，明年三月前应该能来京任教。 安永泰为首的教练组一致认为，轻中量级别的训练工作，今后将以外籍教练为主，尔东为辅助，力争短时间内吃透外教的训练方式内容，取长补短，同时要坚持以我为主，不能全部照搬，以免过犹不及。 尔东对这样的安排当然没有意见，实际上安永泰李维山甚至包括已经退休的的郑老爷子的想法他已经能猜到一二，老家伙们估计就是想把他牢牢捆在国家队的战车上，而且从现在起就开始铺垫了。 真是让人头疼啊，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现在呢，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又有什么地方显得不对劲儿。 ………… 十一月中旬，首届全国拳击冠军赛在京城打响，这届赛事旨在检验这半年来的训练成果，发现新人补充国家队，同时也是亚运会系列测试赛之一。 尔东并没有报名参赛，只作为河西省队助理教练带队参加了比赛，担任赵俊杰阿布等人的现场指导，赵长安“老”先生乐呵呵的做了甩手掌柜。 赵俊杰在国内五十七公斤级的优势依然无法被撼动，因为常年和尔东在一起训练对抗，技术水平各方面提升的很快，虽然力量耐力依然有所欠缺，但毕竟不是职业赛，从某种意义上说，赵俊杰是很适合业余拳击运动的选手。 小赵的目标是亚运会冠军，之后便是巴塞罗那，他现在心气儿很高，国家队上下对他也很有信心。 六十公斤级的领域，周景文和王建军轮流称王，对抗异常激烈，不过周景文逐渐的占据了上风，这次冠军赛以点数优势战胜王建军夺冠，距离彻底垄断这一级别只是时间问题。 阿布和李世勇白重光在参加了世锦赛后各有心得，他们三人在国内本级别中是超一流的存在，没有遇到任何强有力的挑战。 这三人自然也是亚运会奥运会夺金的重点选手。 张建伟艾力阿扎特仍然保持着全国前二的水准，在国内或亚洲赛事上也足以一战，奥运夺牌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一小一大两头仍然没有找到冒尖的好手，乏善可陈。 执教大半年下来，安永泰已经摸清了基本情况，对自家家底心中有数，他也不着急了，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再耐心等上两年，等巴塞罗那奥运会开始时，周景文白重光阿布这一批小的应该就能全部顶上去了。 尔东在京城亚运会上的目标，仍然是六十四公斤级金牌，在此以后，他将逐步升重到六十九公斤级，并力争在巴塞罗那完成奥运会两连冠。 此时，他心中隐隐有个想法，暂时对谁都没说，他感觉业余拳击比赛自己最多会打到亚特兰大奥运会，那时候自己已经二十六岁，以后要么找机会进军职业拳坛试试水，要么就安安心心当好国家队教练，同时涉足青训，带带小孩子。 到时候再说吧，整体状态要是下滑的话，自己肯定会选择退役，千万不能像黎宁兄那样碍于面子硬着头皮上阵，差点就毁了一世英名。 说到黎宁，他现在应该创业了吧，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运动品牌好像在京城有了店面，佟晓明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说自己的分厂接了一批黎宁牌运动装备的单。 尔东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与钩子公司的合作结束之前，当然不可能和黎兄勾勾搭搭，但是退役后转战职业赛场的话，就不会存在障碍了，应该能帮得上忙。 他一直对黎宁抱有敬意，这位在运动和商业上都做出了惊人成就的前辈，是很多运动员包括自己的榜样。 ………… 全国冠军赛打完不久，国家体委下发了一份通知，内容很令人意外，应香港和澳门体育总会之邀，国家体委专项组织了一个名为“奥运冠军港澳行”的活动，活动时间定在了十一月底，主办方是港澳两地的体育总会，国家体委承办，钩子公司亚洲区分公司友情赞助。 中英官方对这项活动都非常重视，前期准备工作进行的很顺利，只不过各自的心态有所不同罢了。 第229章 港澳三日行(1) 还有七年香港就要回归了，双方虽然已经签定了协议，但是目前来看，回归的过程中仍然暗流汹涌交锋不断。 这不奇怪，几十年来，英国人惯于在撤出殖民地时埋雷，全世界都很清楚他们的尿性。 又能如何呢，嘤帝国大势已去，随着香港回归倒计时的开始，日不落之国的黄昏已经降临，再怎么垂死挣扎心有不甘，也避免不了他们将要沦落成为二流国家的命运。 几颗小小的地雷而已，即便触发了又怎样？尔东非常清楚，无论怎么折腾，英国人也改变不了历史和大局，中国可不是阿根廷那样的靠足球打强心剂的国家，香港更不是马尔维纳斯。 真正有实力有决心的话，英国人怎么可能乖乖的签订城下之盟，铁娘子也不至于心神失守摔了那么大一跟头。 而中国，现在虽然依然面临着无数的困难和险阻，但仍然上下一心走在重新崛起的道路上，这同样是历史大势所趋。 ………… 来自港澳体育总会的邀请名单非常明确，徐海峰、吴树德、黎宁、娄云、马妍虹、郎苹、张荣芳、陈隆灿、魏晴光、程静、郜敏、尔东，分别代表中国射击队、举重队、体操队、女排、乒乓球队、跳水队、拳击队。 出行之前，尔东还抽时间去了一趟荣宝斋，买了一本精美的签名簿还有专用签字笔，当他在赴港的飞机上拿出签名簿点头哈腰让前辈奥运冠军们留言签名时，大家都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这位小兄弟，一看就是骨骼清奇……这个小家伙，你在搞什么名堂……这应该是同机乘客们干的事情吧…… 当然，前辈们碍于面子，还是一一签了，看得出来，都是暗地里抽时间练过的，签名都很帅气很漂亮，尤其是黎宁和娄云，简直一笔好字可以出字帖的那种，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运动员嘛，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强迫症，他们这种顶级的更是有一个算一个，认准的事头破血流也要干下去。如果真的想干成一件事，只要不是能力以外的什么高科技，一般都能搞定。 尔东没想到的是，黎宁专门调了座位坐在了他身旁，坐定后，很认真的伸手相握，微笑道，尔东，谢谢你…… 尔东知道黎宁为什么专程过来道谢，赶紧握住他的手，不好意思道，黎哥，我只是说了些真话实话，您大可不必谢我。 黎宁看着尔东，认真道，可是说真话说实话的人，现在不算多。 三个多小时的航程，两人一直在聊，圈内人的共同话题还是很多的，黎宁兴致勃勃的说了自己的打算，趁着京城亚运会的东风，推广属于自己的运动装备品牌，目前已经有了很大进展，总部就设在了京城。 尔东衷心的祝愿黎宁能早日达成自己的目标，说只有钩子和三叶草的世界是无趣的，黎宁感叹，英雄所见略同。 前路漫漫啊，但是尔东相信黎宁的韧性，毕竟是曾经被舆论暴力冲击却没倒下的天才男人。 ………… 港澳体育总会和华新社香港分社的代表到机场迎接，人并不多，寒暄一番后直接去了半岛酒店新闻发布厅。 这里等候的人就太多了，进入酒店的步道两边，除了拿着长枪短炮的各路媒体记者，还挤满了热心市民，男女老少都有。 尔东发现，徐海峰和女排队员的知名度显然最高，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是创造中国奥运历史的人物，很多人朝着他们热情的招手，年轻人们还挥舞着手里的签名册。 一瞬间竟有了一丝明星走红毯的感觉。 休息片刻后，奥运冠军港澳行代表全员会见了传媒记者。 总体来说记者见面会气氛不错，十二名运动员代表一字排开，面前摆放着繁体字名牌，来自香港本地和一些国际媒体的记者或站或坐，把不大的发布厅挤得满满当当，闪光灯亮成一片。 别人的感受尔东不知道，他自己左顾右盼，似乎寻找着什么，黎宁在一旁觉得奇怪，便低声询问，尔东答曰，这里人太多，万一发生火灾就很麻烦，我是在看逃生通道在“边度”。 黎宁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体操王子虽然已经退役了，但是身材管理的非常好，本就俊朗的黎宁笑容满面，自然又“谋杀”了不少胶卷。 提问完全是各家媒体按照自己受众的口味设置的，比如说娱乐媒体记者就喜欢问运动员们的个人问题，有没有男女朋友结婚了没有，喜欢什么类型的，来香港的感受如何等等，基本见不到涉及专业的提问。 看这边主办方人员的表情，都是不以为意习以为常的样子。 唯一一个有点尖锐的问题来自亚洲电视记者。 黎宁先生，您在汉城奥运会并未取得预期成就，大陆官方媒体和民众对此颇为不满，请问您做何感想？ 黎宁一愣，一时间有点犹豫，不知从何说起。 尔东见状，不动声色的侧过身答道，能有什么感想呢，对我们这些黎宁先生的拥趸来说，我们能记住的除了他的一次失败，更多的是他带给我们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就问你一届世界杯个人独得六枚金牌爽不爽？再问你一届奥运会一人独得三金两银一铜爽不爽？黎宁先生的成就，不仅是中国运动员中目前的第一人，而且在专业领域，也是世界的顶尖强者，在我们的心目中，他是永远的体操王子！ 此言一出，代表团成员人人面露微笑，发布厅竟然响起了一阵掌声。 黎宁也笑着向尔东点点头，感谢他的维护。 这个问题之后，某个角落里似乎听到了发令枪响，一个半秃顶的白胖子举手提问。 我是bbc驻香港记者大卫·威廉姆斯，请问……尔东先生，据我所知，中国刚刚恢复拳击运动不久，你是在韩国选手受伤后幸运获得奥运冠军的，你是否担心，中国会再一次取消拳击运动，毕竟对你们的政府来说，这是一项危险的运动。 尔东摆手示意翻译暂停，bbc，威廉姆斯先生是吧，你来香港多久了？ 威廉姆斯愣了愣，对方的英语虽然有口音，但是还算流畅。 抱歉……这个和我的问题无关，但我还是愿意告诉你，我来了有五年了。 尔东笑笑，都五年了，你居然还没有学会广东话？ 威廉姆斯皱皱眉头，尔东先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且我认为香港是大英帝国治下的国际化城市，用英语交流是理所当然的。 尔东尽量保持语气轻松，笑道，你最好还是学一点，我这是为你今后的生计考虑，否则过几年你就待不下去了。 威廉姆斯也笑了，尔东先生，你不是正在用英语和我交流吗？ 那是当然，此时此刻，作为主人，迁就一下客人是起码的礼貌，但是客人一直心安理得的话，就不对了。 ……我的常识告诉我，我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抱歉，我刚才的表述有误，作为一方土地的主人，我们没有手拿大棒驱赶恶客和他们的狗，而是礼貌的劝他们离开，这不意味着我们没有棒子或者没有砸下去的意愿，我们只是秉承了大国国民的高贵风范而已，千万不要认为今天的香港岛是几年前的马尔维纳斯！某些人，作为不请而来的恶客，已经厚颜无耻白吃白住快一百年了，奉劝一句，最好有主动收拾行李离开的自觉，最后我想说，威廉姆斯先生，是谁给你的勇气，在香港以主人的姿态说话？ 发布厅里轰的一声，人们都惊了，这个年轻人，太敢说了。 主办方稍有些尴尬，主持人尽力的维持着秩序，示意其他的记者继续提问。 华新社香港分社的一个领导低着头极力忍笑，这小伙子显然是故意的，不爽就不爽嘛，何必把人比作恶狗……不过真是很形象啊。 台上的运动员代表们面面相觑，尔东突然之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语气听起来也不善，看台下众人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威廉姆斯先生，尔东依然不肯放过他，南高丽的选手为什么在奥运会决赛中弃权，来自英国的裁判组在半决赛中到底发挥了什么作用，你可以向世界拳联咨询。另外，顺便告诉你，我是本年度第五届世界拳击锦标赛六十四公斤级的冠军，这个消息看来你也不清楚，你是一个国际媒体的记者，但我对你的专业能力表示严重怀疑。……以后来到这样的场合，你最好多做一点功课，免得闹笑话！ 尔东 vs 大卫·威廉姆斯，应该相隔着三十年的信息差，被干脆利落的ko自然没有任何悬念，尔东自己也觉得胜之不武，甚至觉得自己来到香港的主要目的就是找机会辱一下英。 最近这段时间英国人太嚣张了。 对方还自己屁颠颠的把刀子递过来了，这不巧了吗不是，那还客气个啥呀。 第230章 港澳三日行(2) 新闻发布会此后的半小时里，各种话筒相机摄像机镜头都争先恐后的对准了尔东。 看到威廉姆斯气急败坏的离场，尔东打心底里感觉痛快，早他妈烦这些英国傻逼了，一群海盗和鸦片贩子的后代，口袋里每一块银元都染着中国人的血，装什么他妈的绅士！ 当晚的欢迎酒会上，港澳体育总会的一些长者，驻港机构的一些领导，有意无意的都和尔东聊了几句，以茶代酒相互致意，看得出他们也很高兴。 尔东当然明白，此番假扮愤青一顿借题发挥强力输出，哪怕稍稍出格点，问题也不大，自己又不是外交人员，他们在那个位置上就不能随意说话了。 郎苹拍了拍尔东的肩膀，小子，真敢说啊，不过说的还真好，哪儿学的英语？ 尔东乐了，大姐，我是自学成才，就随便那么一说，过过嘴瘾，让您见笑了。 挺好的，运动员嘛，要是没点儿脾气，趁早改行好了。 完全同意！ 郎苹这次是应邀从意大利回国参加活动的，之前她在女排五连冠后因伤病选择退役，但并没有选择公职，而是以公派留学的身份去了美国和加拿大，边学习边治疗，期间伤病治疗的费用很高，远不是她能负担的，回国后，有关部门居然以各种理由拒绝报销，郎苹自然有情绪，干脆远赴意大利打球，起码那里的收入高一点。 两个人都是一米八多的身高，站在一起非常引人注目，一时间又吸引了摄影记者们的注意力。 ………… 第二天早餐时，代表团的一位工作人员兴冲冲的拿了一摞报纸分给大家看，虽然很久没接触过繁体字了，但是连蒙带猜的看懂也不成问题。 《奥运拳王尔东大战bbc记者，讽鬼佬主客不分，术业不精》…… 《边个给你嘅勇气 奥运冠军尔东称港岛主客早定，英人乃恶客》…… 《我有打狗棒，问君天灵盖硬几许 大陆拳王尔东称今日港岛绝非昔年福克兰》…… 《大陆拳王舌战bbc记者 全程英语对线讽其不通粤语来日无生计 英记者提前离场》…… 众人看了都笑的不行，说现场都没报纸上写的标题有意思，又表扬说尔东文武双全，在香江一战成名。 尔东也笑道，看样子香港同胞还是给面子的，没把自己描写成不讲道理的，感谢感谢。 访港首日行程安排的很满，代表团一行分成几个小组，尔东自愿和体操组的几位在一起参加活动。 上午十点至十二点，奥运体操冠军示范表演在湾仔伊丽莎白体育馆举行，尔东除了开场时乐呵呵的挥手向现场三千名观众示意，其他时间都坐在一边，和现场众人一道，兴致勃勃的看黎宁娄云和马妍虹表演。 表演嘛，动作难度自然不会很高，但是在现场近距离看到三人在各种器械上上下翻飞时，尔东仍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震撼，这可是人类身体技巧的巅峰啊，术业有专攻，不服不行。 尖叫和热烈的掌声，满场挥舞的五星红旗，让尔东不由恍惚，感觉这是在内地的某个场馆。 与此同时，跳水冠军示范表演在荃湾城门谷游泳池举行，乒乓球冠军示范表演则选择了九龙公园体育馆，举重排球射击冠军见面会则在石硖尾公园体育馆举行。 转了一大圈，中午，代表团全体出席了华社香港分社举办的午餐会，时间不长，饭菜可口，大家来到社里都放松了不少，毕竟都是自己人。 午餐会后，代表团全体成员与社领导和中资机构领导简短座谈并合影留念。 下午主办方通报，尔东这里有一个临时安排，应香港大学学生会盛情邀请，尔东将与港大学生见面交流，地点是港大礼堂。 尔东没想到港大学生如此热情，一千多座位的礼堂坐满了人，当主持人引导尔东进场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冇想到大家对拳击咁感兴趣。 尔东临时学的一句粤语又引起了一片笑声和掌声。 也冇想到，我哋之间嘅交流居然需要翻译。 笑声，掌声，跺脚。 现场交流从一开始就很热烈融洽。 港大的师生接收到的信息，或多或少的带有一些扭曲，所以当尔东介绍自己的家乡边疆省有一百六十多万平方公里，土地面积相当于1500个香港，仅跨越东西就有将近两千公里时，礼堂内一片惊叹。 属于我们的东方大国，正在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深刻最伟大的变革，而我们都是参与者和见证者。 ……尔东先生，你如何看待一国两制？ 我看到香港媒体有个说法，舞照跳马照跑，很形象，所以我觉得未来香港回归后，生活方式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至于政治经济方面，我不懂，更不敢胡说，但我想一定会有很好的安排。当然，我只是个人的理解。 ……尔东先生，你把港岛和福克兰做类比，是不是有点拳王的好斗？ 众人大笑。 这可不是我的一家之言，是铁娘子入京谈判时，在邓公面前的试探，至于结果，你们大家也都知道了，撒切尔夫人出了大会堂就摔了一跤。中国人，向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怎么可能怕殖民者的威胁？殖民者，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是人类文明的毒瘤。 ……那么以大陆的角度，对香港在英国殖民下取得的繁荣怎么理解？ 因为背靠大陆，香港和澳门成为被西方封锁下的新中国的重要对外交流窗口，而且是仅有的两个，所以香港的繁荣，是因为自身的特殊地缘和历史条件，是因为中国人传统的勤劳努力，殖民者想把功劳归于自己可以理解，我们就没必要帮他们贴金，我说过，掠夺才是他们的本质，他们是人类文明之耻。 ……那你怎么解释今年的事？ 受人蛊惑，为人操纵，血气可嘉，所托非人，亲者痛，仇者快，此间是非，且由后世评说。 尔东说罢，礼堂内一片静寂，年长者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台上的这个小伙子，年轻人们则纷纷的在纸条上写了自己的问题。 主持人很有经验，展颜笑道，各位师长同学，不如我们把话题转向尔东先生奥运夺冠之路，请问尔东先生，对明年的京城亚运会和两年后的巴塞隆那奥运会有何目标和期待？ 尔东也觉得气氛逐渐沉重，朝着远非自己所能驾驭的方向急转而下，当下心生警惕，调整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作为运动员，没有人希望自己只是银牌获得者，所有的努力和汗水，伤痛和付出，都是为了更高更快更强的目标。 作为拳击运动员，选择的是高强度对抗的格斗项目，虽然只是运动，但不可避免的被人赋予各种意义和象征，我能够理解，也希望自己的表现和成绩能给大众带来鼓励和满足感，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 至于未来，一句话更多的冠军，更多的金牌，这就是我的使命。甚至于进军职业拳击赛场，一切也都有可能，我还年轻，和诸位一样，也是在读的学生，希望我们携手努力，为自己，为家人，为家乡，为国家，搏出个未来！ 掌声热烈，主持人笑道，尔东先生，你还没有说自己的目标。 拿下亚运会冠军，蝉联奥运冠军，港岛有李小龙先生的尚武传奇，我一直敬仰向往，作为后辈，没理由不向世界证明，中国人，一直很能打！ 尔东心里清楚，这次港大之行自己有点涉嫌打鸡血了，但是又如何，自己不奢望能说服谁，但是话赶话，自然是不吐不快。 离开港大可不容易，要求签名和合影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最后在主持人和现场安保的努力下，尔东总算顺利脱身，赶赴香港大球场出席“金牌精英大汇演”。 嗯，这个名字就很有些香港演艺圈的味道了。 大汇演的内容很简单，其实就是奥运冠军代表们乘坐花车，绕场数周，接受观众的欢呼致敬，同时，香港演艺圈精英尽出，各展才艺，犹如一场大型的文艺展演。 很巧合的是，一个月前，香港电台举办了“香港八十年代十大演艺红人”选举，全港市民一人一票，在30名侯选者中选出了十位为香港演艺事业作出过巨大贡献的明星，成龙、汪明荃、沈殿霞、周润发、徐小凤、梅艳芳、张国荣、郑裕玲、钟楚红、谭咏麟当选。 今天到场的除了这十位，还有风头正劲的beyond乐队，尔东觉得和老崔相比，虽同属摇滚乐，但风格迥然不同，老崔像愤怒的诗人，而beyond则更加柔情隽永。 肥姐沈殿霞担任现场的司仪，把气氛搞的很热，但是尔东他们一句都听不懂，好在肥姐国语不错，意识到现场情况以后立即国粤双语齐飞。 第231章 九零新时代 成龙则是典型的社交牛逼症，笑眯眯的和每个人都热情的打招呼，甚至想邀请尔东到他公司坐坐，尔东明白，这是武人的好奇心在起作用，只好以行程早有安排不便脱离团体单独行事婉拒。 第三天的行程就轻松多了，上午主办方贴心的安排了代表团全体游览海洋公园，尔东一行在游乐场玩的很开心，精彩的海豚表演也让年轻人们心情愉悦。 中午，香港体育总会举办欢送午宴，众人欢聚一堂，依依惜别。 午宴后，奥运冠军代表团乘坐渡轮赴澳门，进行了为期半天的访问。 总体行程内容差不多，但是规模却小很多，代表团当然有人监督，所以这四天里，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触不可及。 尔东很遗憾没能去大名鼎鼎的威尼斯人和葡京赌场领略一番，就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着江平单独过来玩玩。 这是尔东第一次近距离深入了解外面的世界，虽是走马观花，但足以让他感慨香港这片弹丸之地的错综复杂与奇怪的繁荣。 回归在即，这片土地上一边是港英殖民者的高高在上心有不甘，一边是我的中国心龙的传人，一边是残酷的丛林法则，一边是传统的仁义礼智信，一边是米字旗飘扬，一边是五星红旗招展。 在这里，这一切都是现实的存在，又充满着变革来临之前的剧烈冲突。 好在历史大势无法改变，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滚滚向前！ …………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三十日晚，星期六，京城，国家体委重竞技管理中心大会议室。 柔道摔跤举重拳击跆拳道五支国家队在此举行迎新年大联欢。 尔东没有任何节目，来的也晚，新年夜他照例是要给两边家里打电话的，顺便约江平明天出来一起涮羊肉。 趁着现场乱哄哄，尔东悄悄溜回座位，却惊讶的发现央视派了一个三人摄制小组过来，领队的是韩樵生。说起来两人也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干脆坐在一起，一边看着队员们在台上荒腔走板的唱歌做游戏，一边随意的聊了会儿。 韩樵生突发奇想，趁着人头齐，待会儿跟安指导李指导打个招呼，干脆录一个人物专访好了，主角自然是尔东，最后再找几个有代表性的队员祝贺下观众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新年快乐，嗯，听起来很有新意的样子。 尔东觉得这主意不错，欣然从命，之前他跟艾伯乐有过约定，但凡有媒体采访拍照摄像，能配合的都要尽量配合，毕竟是品牌代言人嘛，有这个义务。 韩老师的问题也不复杂，就是关于亚运会的畅想，尔东自然表现的信心满满，表态说在自家门口第一回办亚运盛会，中国拳击队责无旁贷，一定会全力以赴为国争光，该拿的金牌一块都不会少，力争为蝉联亚运会金牌榜冠军做出应有的贡献。 最后的新年祝福语两人商量了一下，确定为：中国队永远争第一，祝全国观众新年快乐！ 韩樵生回去剪辑审片时，体育部领导对中国队永远争第一的口号很感兴趣，认为体现了中国运动员的拼搏精神，要求在今后的亚运报道中以此为主题，拍一个系列访谈节目。 宿舍楼离的不远，最近一段时间尔东就和队友们住在这里，条件不错，两人一间，暖气空调电视冰箱都配齐了，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专用的理疗室。 起码比以前先进了一代，这是时代的进步，也是整个国家的经济逐步走出低迷的体现。 经过八十年代整个十年的对外交流，中国体育界慢慢从固有的经验主义的藩篱中走了出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开始清醒的意识到，体育运动是不可能脱离政治的，只要有国家间的竞技体育比赛的存在，世界上就不存在不追求金牌的国家和团体，所谓的对唯金牌论的批判，对于国家队职业队职业运动员来说，就是个伪命题。 只有群众体育才不讲究金牌，提倡友谊第一健康第一比赛第二，这就是体育的一体两面，作为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以体育为职业的人，绝对不能把二者混为一谈。 具体到某个竞技项目，从业者还是要讲科学讲实际的，别人先进的理念先进的训练方式先进的选拔推广普及乃至商业模式，该学的就是要学，这个趋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一九九零，整个国家正处于大变革的前夜，一切才刚刚开始，磨难和希望，眼泪与欢笑，挣扎与坚毅…… 体育，是非常好的能给予人们鼓励，振奋人们精神的载体，让逆境中的人们，可以获得一丝丝代入感，多一点点前行的动力…… 央视晚间新闻的体育新闻栏目，正在播放中国拳击队队员专访，底下的字幕是，中国队永远争第一：奥运和世锦赛双料冠军尔东表示，中国拳击队在京城亚运会的目标是，力争四枚金牌！ 阿布躺在尔东床上玩他的俄罗斯方块，偶尔看下电视屏幕，分配宿舍时，他本想和阿卡住一个房间，但是被李世勇毫不留情的否了，他只好和白重光呆在一起，尔东和小白是队里公认的个人卫生好睡觉不打呼噜的好室友，争抢者众。 阿卡，你这话不对啊。 嗯？那你说说哪儿不对了。 你和世勇哥，我和小白，这就四块了，俊杰哥呢，艾力哥呢，小耗子呢？他们仨最少能拿一块吧？ 李世勇放下手里的课本，你这个算盘打的好啊，还挺自信，没忘了把自己加上去，大师兄采访时能那么说嘛，师父他们早就商量过，对外的说法就是这个。哎，师父上次训话的时候你脑子是不是又抛锚了？亚运会奥运会这样的比赛和锦标赛不太一样，爆冷门的概率更大，你心里可要有点儿数。 二师兄，别忘了我们是主场，师父也说了，我们超水平发挥的可能性更大，你说是不是阿卡？ 热血上头一塌糊涂的可能性也不小，尔东道，我对古巴队怎么做好赛前心理建设挺感兴趣的，等费尔南德斯来了，跟他好好讨教一下。 师父怎么答应给他那么大权力，阿布道，他不是都输给你了吗？ 古巴队员你又不是没碰过，体力韧性技术都非常出色，比赛状态也很稳定，费尔南德斯要是再年轻个四五岁，谁赢谁输就不一定了，阿布先森，不要小看天下英雄啊，好好训练，打好基础，我们几个师兄弟里头，以后你最有可能在职业比赛里打出名堂。 李世勇笑道，我呢？ 尔东站起来揉揉脸，有机会的话，我们都去试试……行了，今天都早点睡，明天后天难得放假，我好不容易在东来顺定了位子，咱们去涮羊肉。 ………… 八十年代的最后一天，京城冬日的冷冽寒风中，一群身着钩子牌橙红色长款羽绒服脚踩高帮运动鞋的年轻小伙子走在前门大街上，高大帅气再三逼人，背后的china字样表明了他们的身份，引得路人注目。 江平和尔东手拉手走在队尾，一周没见面，两人窃窃私语柔情蜜意，十指紧扣偶尔蜻蜓点水的亲吻，免不了脸红心热心猿意马。很可惜现在队里管的严，共赴巫山之举只能留待寒假了。 除了艾力一家三口，拳击队其余成员悉数到齐，加江平一共十四人。 尔东早就和江平约定，每到一地，必定要吃遍美食，小吃尤佳。但在京城找到符合口味的小吃可不太容易，两人都没那么多时间精力，卤煮火烧和豆汁儿之类的就算了，那玩意其实连本地人都不怎么待见，名气虽大却属于小众口味。 东来顺饭庄在必去打卡之列，这里以经营涮羊肉久负盛名，一向是饕餮客的冬季首选。 时近中午，店内早已满座，热闹非凡，如果不是提前订座，尔东估计光排队就能等到下午去。 店里的肉品只选用内蒙地区锡林郭勒骟过的小尾绵羊的上脑、大三岔、小三岔、磨档、黄瓜条五个部位，院子里五六个大师傅一字排开，在寒风中切羊肉，围观群众还挺多。 师傅们刀工精湛，切出来的羊肉片确实符合店里宣传的“薄如纸、匀如晶、齐如线、美如花”的标准，八十年老字号果然名不虚传。 小伙子们大多是北方人，但是吃羊肉吃到这么精细还是第一次。伙计们更是惊的目瞪口呆，因为尔东张口就要了各类羊肉四十斤…… 您……您这吃得完嘛…… 尔东一笑，那你就别管了，上了再说。 透明的羊肉片投入铜火锅中翻滚的海米口蘑汤里，一涮即熟，口感又香又嫩，不膻不腻，果然是上品，再放进芝麻酱、绍酒、酱豆腐、腌韭菜花、卤虾油、酱油、辣椒油和葱花、香菜等调制的底料里蘸一下，瞬间香、咸、辣、卤、糟、鲜各种口味齐备，当然，店里自制的白皮糖蒜和芝麻烧饼也要一人一份儿，那感觉，醇香味厚，口感独特，令人食欲大增。 一群年轻人轰轰烈烈吃饭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周围食客们的关注，就有一老头儿感叹道，卧槽，这年轻人，胃口真是好，卧槽，这得吃多少盘才够……卧槽，四十斤羊肉……卧槽，真他妈有钱…… 第232章 一年又一年 央视的专访播出后，尔东自信满满的夺金宣言引起了很大的社会反响，当然，正面的反馈占多数。 安永泰李维山心里有数，本来就是老哥俩在教练组统一过的口径，总的来说还比较偏保守，两人对达成目标也很有信心。 多正常啊，两个世锦赛冠军，还有两个亚锦赛冠军，再加上主场因素，别说四块了，五到六块问题都不大。 不过重竞技中心的刘副主任有点儿不太满意，拳击队如此张扬，其他几个队怎么办，是不是大家伙儿也跟着报一报预期的金牌目标啊？现在又不是大跃进年代了。 但是运动员的积极性又不能轻易去打击，这关乎士气问题，所以刘副主任在开会时就透出风来，说各队教练运动员以后是否接受媒体采访要给中心打招呼，接受采访时也要慎言，免得以后有什么被动的情况发生。 安永泰自然明白主任的意思，他也不以为意，大不了以后多跟领导通通气就行了。 尔东则有些不以为然，一个有实力有成绩的运动员，如果连起码的自信都没有的话，真就没必要再练下去了，这世界上最优秀的运动员，绝大部分都是自信到狂妄的家伙！ 年前的训练强度一般，日常管理上略有放松，只要作息规律，能完成每天的训练计划，队员们有些松懈教练组也不太在意。 毕竟包括教练在内的绝大部分人，家都在外地，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归心似箭了。 佟晓峰打来电话，说今年过年要把奶奶和大姑大姑父接到深港，朱明的父母也过去，问他能不能去深港，尔东很高兴，痛快的答应了，本来打算去滨海休假，这样一来，只能对江平和老两口说抱歉了。 佟晓峰的另一件礼物也到了，一台大红色的雪铁龙两厢车，看上去确实有点儿扎眼，就这样吧，希望江平同学不要觉得太土气。 这车的早期型号京城街头偶有所见，基本上充当了起步价稍高的出租车。在满大街夏利、大发、上海、伏尔加、皇冠、吉普212的时代，雪铁龙当8然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它在街头太标新立异了，低矮的流线型车身完全打破了人们对轿车的成见，充分体现了法国设计师的独特思路，浪漫且优雅，最牛的是居然搭载了一台2.0l 4缸发动机，4速自动变速箱。 尔东不敢太张扬，虽然内地不像香港那样，一个有点名气的人随时随地都被狗仔关注和包围，但低调一点总是没错，尤其是去外院接江平出来玩的时候，他总是把车远远的停在校外，然后走一段路过去等。 自动挡车很好上手，接到车的周末，两个人就去了郊外试车，在乡村路上江平也试了试手，除了刚开始被人在后头按喇叭催促了几下，后面越来溜。 小丫头胆子很大，回来的路上甚至想自己开车汇入车流，尔东思虑再三，还是没敢答应，说你拿到驾照再说，现在你的水平也就是往前开还可以，也知道左右转弯，可是倒车入库半坡起步交通规则什么的，你还是一窍不通，我还是小心点，哪怕为了我儿子丫头也得胆子小点儿。 江平也不矫情，乐呵呵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指挥尔东开往自己喜欢的一处处景点，还声明副驾驶座只有她能坐。 尔东就笑，学会宣示主权了啊，可喜可贺。 关于自己要去深港过年不能陪她的事情，江平听了并不在意，没有尔东预想的不高兴，反而劝他不要想太多，陪自己的父母天经地义，虽然没能一起回滨海过年有些遗憾，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尔东突然就有了抱住小丫头狠狠亲一口的冲动，这小媳妇儿，真是太懂事了。 放假前的几天，国家队基本上也就放羊了，尔东拉着李世勇阿布赵俊杰几个，汇入了京城采办年货的人流，一顿买买买，大包小包扛回来，然后全体教练队员人手一份，皆大欢喜。 安永泰赵长安知道尔东要去深港过年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他注意安全，提示他这次放假大概有一个月，尔东作为助理教练，二十号左右就得提前回来报到。 尔东点头应了。 一月二十五号，尔东先是在机场送走阿布李世勇张建伟，又把小丫头送上飞机，随后自己也乘坐班机飞往羊城。 这次来机场接他的是佟晓峰和闽疆粤疆。 两个小东西一通叽里呱啦表达着对三叔的思念，又告状说二叔在家里啥都不干就知道打电话，还说朱明叔叔给他们做的玩具枪比商场卖的还好玩儿。 尔东本来笑眯眯的，听到这里一激灵，是不是能打火柴棍的那种？ 闽疆粤疆连连点头，闽疆惊奇道，三叔，你怎么知道的？还带响呢，就是不能连发…… 尔东赶紧嘱咐，你俩玩枪的时候千万别对着人啊，也不要吓着了妹妹。 佟晓峰听了，在一旁哈哈大笑，尔东摇头道，你怎么也不管管，朱明哥就是个大小孩，你信不信，只要这兄弟俩想要啥东西，他都能弄出来。 晓峰道，我能咋办，他除了搞那些设计，跟着他的老师在外头跑，生意上的事情现在一毛钱的心都不操，一天到晚念叨着以后要搞自己的设计室，稍微有点空也不出门，就知道和他们俩玩儿，要啥给啥，我根本拦不住。 他没找对象么，大学里女生那么多。 好像没啥动静……哎，找对象是个好办法，说不定就能让他从木头重新变回人。 那你呢？有没有成家的打算？你也二十一了吧今年？ 我才不会像老大那样把自己拴在老婆娃娃身上，现在本公子也算是深港有一号的老板，几个店也不用我怎么操心，大嫂聘的那几个经理干的比我好多了，真是把人闲的，哎我说，要不过几天咱们去澳门玩玩？ 尔东心生警惕，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 去过几次，你还记得你上次来碰到的香港那个古老板吗？那个人会玩儿，澳门也是他带我去的，真是刺激啊，我算是大开眼界，以前真是啥求都不懂，土包子一个。 尔东看了看闽疆粤疆，心里叹口气，最后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 除了大舅和小舅一家三口，这次佟家的成员基本上都在深港团聚过年。 一年没见家人了，久别重逢让尔东很开心。 外婆身体依然硬朗，老太太希望尔东别再到处去打架了，好好上学找工作然后结婚，尔东只能笑着答应…… 大舅母乐呵呵的在家里操持，状态一看就很好，陈伯现在每天的任务是带着佟丽娜出门遛弯，老爹老娘则压根不着家，哪怕和儿子一年没见面，也按捺不住的彻底放飞，整日里在外头游览购物，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晓明夫妇年前很忙，厂子里的事情多，每天很晚回家，朱明依然不见踪影，朱老爷子和老太太两人跟着尔建国夫妇出去转了两天，累的不行，干脆收拾起了花花草草，把陈伯的活儿给抢了。 只有佟晓光有了变化，居然戴上了近视眼镜。 尔东笑道，佟家今年应该能出一个大学生了。晓光腼腆的笑笑，他和两个哥哥除了一样帅气，再无共同之处，很安静，情绪也最稳定。 大年三十夜，海滨别墅里热热闹闹，几家人围坐在一起，过了个颇具南方风味儿的春节，尔建国夫妇也兴致勃勃的包了三鲜饺子，陈熙媛和三个孩子都很爱吃。佟晓峰朱明和尔东干脆在院子里搞起了烧烤。 过了年，尔东虚岁整二十，现在轮到他给小的们封压岁钱了，他哆哆嗦嗦给完红包，夸张的捂着心口喊肉痛，嚷嚷着让晓明报销。晓明夫妇俩笑笑也不说话，由着他闹。 不知什么时候起，佟晓明成了音响发烧友，此时进口的先锋音响里，正播放着悦耳的华尔兹舞曲，尔东抱着圆嘟嘟的佟丽娜翩翩起舞，跳的似模似样，搞怪的样子让佟丽娜开心不已，咯咯笑着不愿停下来，惹得两个哥哥都很羡慕。 众人看了大乐。 凌晨时分，陈熙媛和孩子们去睡了，老人们还在房间里喝酒聊天，兄弟几个难得相聚，随意的在院子里坐着说话。 ……过几天我去东京办事，晓明道，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正好泰森也要打比赛。 尔东心中一动，沉吟道，现在还来得及吗？ 晓明笑笑，只要你想去，别的你不要管。 朱明哥也一起去吧？ 朱明摇摇头，我没时间，初三就得跟老师出门去沪海开会。 你别看我，晓峰道，我和古老板约好了初四去澳门玩儿。 你别管他们，我早就问过了。 尔东对着晓峰欲言又止，又看向了晓明，对方微微摇头，示意他不用管。看老大的表情，应该是心中有数，尔东也就松了一口气。 初一到初三，兄弟几个开着车，带着老人孩子，逛遍了深港周边。 一座现代化的城市正在拔地而起，来自全国各地的年轻人在这里汇成了青春的洪流，无论是自觉还是不自觉，他们投入其中的，都是这个国家数千年历史中前所未有的事业。 又待了两天，初六中午，佟晓明和尔东乘机从羊城出发，飞往东京。 第233章 去东京分肉 晓明哥，说说呗，去东京到底干嘛？不光是看比赛吧？ 波音747宽敞的头等舱里很清静，并没有多少乘客，彦明用温热的毛巾敷了把脸，展颜笑道，没啥，老丈人让我去把东京的生意收个尾，里头有你一份，就请你过去做个见证。 尔东奇道，那些地皮还没有处理掉吗？ 那倒不是，地皮早就处理完了，卖地皮的钱全部投进了股市，这不，今年头一个月就跌了差不多一成，老爷子很后悔没听你的话，赶紧让那边的经纪人清了仓，我过去就是把钱搞出来，估计还要费点儿手脚。 损失大吗？ 不大，就谈不上有啥损失，这三年东京股市涨的太疯了。 尔东或多或少的也关注点儿经济，他知道，日本金融投资最疯狂的年代就在这几年，但是关注归关注，他对股市的具体操作还是一窍不通。 相对于实业，股市这东西很难说，无论中外，总有心怀侥幸的人妄图抄底，大部分人临深渊而不自知，根本没有身为韭菜的自觉和警醒，多少年了都是如此，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和财富，结果可想而知。 也许这就是人性吧。 陈伯在东京的生意基本上收尾了，当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但是比起投入来，依然大赚，据佟晓明估计，资产翻两番没有任何问题。 其实我也不太懂，晓明道，有人懂就行，当然懂的人是自己人就更好。 尔东知道的粗略情况是，这些年日元不断升值，日本人手里攥着大把的美元，花不出去怎么办，就看中了相对来说比较便宜的美国资产。 有第一个吃螃蟹的，后面的一窝蜂紧紧跟上，日本就此掀起了轰轰烈烈的“买下美国”高潮。 财阀们甚至狂妄的说，“美国正在变成日本的第四十一个县”。 想到这些，尔东讲了个段子。 日本某财团相中一幢位于纽约的大厦，双方经过谈判已经确定，以4亿美元的价格成交。不料在付钱交割时，日本财团律师却拿来了新的合同，上面写的价格竟然是6.1亿美元。美国人觉得莫名其妙，律师轻描淡写解释道，总裁先生只是想打破6亿美元的吉尼斯单栋大楼成交世界纪录…… 他妈的，鬼子这是要疯啊……晓明听了以后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我，日本人，人傻钱多，来宰？ 尔东笑道，这日本人的脑回路一向很特别，常人很难理解也正常，你就当他们是为了扩大企业影响投的广告费吧。 ………… 1989年，日本人购买美国资产的狂潮达到顶峰。6月，索尼公司以34亿美元的价格收购美国娱乐业巨头、也是美国文化的象征之一——哥伦比亚影片公司。 三菱公司以14亿美元收购美国财富象征——洛克菲勒中心。 松下60亿美元买下美国环球影业。 日本人掌握了洛杉矶市中心几乎一半的房地产，好莱坞几乎成了他们的天下。 在夏威夷，96%的投资来自日本，全美国10%的不动产已成为日本人的囊中之物，东南亚还有中国，也成了日资纵横驰骋的乐园。 这些都是公开资料上能看到的东西，尔东问道，晓明哥，你要是美国人，你会怎么想？ 我怎么想？奴隶翻身当主人，骑在我头上？看家狗挣脱链子变成狼，反咬我一口？那不行……你的意思是，这一波行情就是美国人要收拾小日本的信号？ 尔东点点头，这几年日本人挣钱也太容易了，你想，一个小小的东京的地价就相当于美国全国的总地价，这是多么离谱的事情。这么大规模的收购美国资产，肯定会招惹到美国人。日本人当年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你觉得现在在商场上能拿到？鬼子狂的都没边了，忘了自己是战败国附庸国被殖民的本质，纯粹是在自寻死路，迟早会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尔东的结论是，这回股市就是美国人挥舞镰刀收割的开始，紧接着下一步就是银行业和房地产，日本人顶多再撑个两三年，差不多就完了。 气球这是要吹爆了？ 差不多了，猪养肥了，也该宰了……你这次不就是去分肉的嘛。 兄弟俩相视一笑。 东京帝国酒店，顶楼总统套房。 我靠，这马桶真是镀金的，水龙头……纯金的我靠……太他妈的奢侈了……你不会要换到这里来住吧？告诉你啊，我可是贫下中农的后代，根红苗正，不吃糖衣炮弹这一套……不对，你也是贫下中农的后代，别忘本啊同志！ 晓明听他大呼小叫，忍不住笑道，想什么好事呢，一天三千美金，我可舍不得。 那我们跑到这儿干嘛？ 看看呗，开开眼，回去也好吹牛。 尔东就觉得很尴尬，赶紧走赶紧走，我可丢不起这人。 哥俩开着玩笑，参观了一圈出门，就见晓明给门口候着的服务生塞了二十美元小费，对方一副风轻云淡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这家伙靠参观总统套房“项目”挣了不少外快。 这里的普通套间也够贵的了，我觉得帝国酒店除了总统套房以外，其他的也就一般。 可人家泰森就住这儿啊，总统套间，你不是奔他来的吗，就不想见上一面？ 尔东乐了，我的哥，谢谢侬，你真是有心了，可你别忘了，我不追星，再说了，我是奥运冠军，泰森连国内资格赛都没打出来。 晓明翻他一眼道，你的意思，让他过来找你？ 算求了吧，你手头要是有钱，就给我买张拳赛的前排位置。 那行，我试试看。 ………… 你这几年是不是经常来？ 尔东跟着晓明在东京四处游玩，偶尔见几个人，他也不在意双方谈什么，只是觉得晓明对这个千万人口级别的大都市很熟悉的样子。 总不能啥事都让老爷子跑吧，可不就多来了几趟。 我看你对歌舞伎町也很熟悉，老实交代，干没干过对不起嫂子的事情？ 你算了吧，就你还想诈我，别看你是大学生，江湖上的套路你差得远呢，你对老爷子的了解只是你看到的一面，对，那部分也是真的，是他愿意让你看到的，有些事情，连我都看不到，我就是个单纯跑腿的，你说我敢不敢胡来？ 哦哦，懂了，赘婿。 滚蛋！ 我觉得粤疆以后说不定能执掌陈氏…… 差不多，他已经入了陈氏族谱……算了，不说那些，今天想吃啥，那个刺身什么的就算了吧，换别的，我吃着浑身不舒服。 那就找个中餐厅？ 行，想吃西北牛肉面都有！ ………… 泰森很忙。 来东京备战快一个月了，但是专为他准备的训练房就没去几回，老师去世后，随着指路明灯的熄灭，他的周围突然聚集了一大群人，拳王的生活嘛，历来如此。 泰森开始彻底放飞自我，之前所有艰苦训练带来的压力一夕释放，东京之战无论外界渲染成什么样子，在他看来，也就是一笔即将进账的不菲的外快。 道格拉斯是谁？一个不入流的拳手而已，闭着眼睛就能击倒。 世纪之战？纯粹的笑话。 能打到今天这个位置，泰森不是蠢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围绕着自己，就是想用各种办法榨干他最后一点油水，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 已经有人暗示过他，如果输掉这场比赛，他能得到的会更多。 他在犹豫，但是总有人有能力让他放弃最后一丝抵触…… 两人真就绕了远路，找了家中华料理店吃了碗牛肉面。 尔东的评价是，和我做的水平差不多，晓明表示认可，因为他品尝过朱明的手艺，那可是得了真传的。 回到酒店时，尔东一眼就看见了正下车的泰森，身边应该是保镖还有经纪人，那个一头金色假发的老家伙。 尔东突然玩心大起，大声朝泰森喊道，嘿，迈克尔，拳王，我用全部身家买了你赢，拜托啊，一定要干掉道格拉斯那小子。 泰森显然听到了，也知道那个陌生的东方人在喊他的名字，他看了一眼尔东的方向，扭头往酒店走去。 有谁知道那个日本人在说什么？ 旁边的一个保镖耸耸肩，谁知道呢，也许他在说，哦，亲爱的迈克尔，我给您准备了最好的寿司美酒和女人，我可以把她们送进您的房间吗？ 众人哈哈大笑。 ………… 晓明道，你不是会说英语吗？怎么跟他说中文，他们又听不懂。 没事，我逗他们玩呢，他们应该把我当成日本人了。 晓明摇摇头，你多大了，还有闲心玩这些。 尔东道，你不知道，这事真还有点意思，很好玩，你要不要赌一把？ 赌什么？ 回去说，人多耳杂。 又来了，神叨叨的，你还怕这些人能听懂吗？……日本鬼子，卧槽你们的妈！ 我靠靠靠靠，服了服了，大哥啊，我是装疯，你这是真疯…… 两人正乐呢，旁边有人说起了纯正的国语。 两位先生，很抱歉打扰了你们，我无意冒犯，只是想提醒二位，东京是文明的国际都市，个人希望你们能入乡随俗，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第234章 与老艾对赌 尔东一瞬间觉得头皮发麻，这个说着一口标准普通话的，居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金发碧眼的白人小哥。 说罢，白人小哥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挽着自己的亚裔女伴朝酒店大门走去。 叽里咕噜的，两人之间说的又是日语。 真他妈的……见了鬼了……看样子真不能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晓明也是一脸懵……东京是个邪门的地方啊…… ………… 和上次来时相比，东京城依然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击鼓传花的游戏也仍在继续，但鼓声总有停歇的一刻，总有人会倾家荡产，总有人会去往天台万劫不复…… 尔东看着街头西装革履依然快走如小跑的人们，心中感叹不已。 佟晓明或者说任何一个中国人美国人，坑起日本人来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如果不是担心陈熙媛的家法，今天他一定会带着尔东去一趟歌舞伎町，那里的女人真的太会伺候人了，专业到哪怕没有肌肤之亲，也是一种享受。 尔东认为他的想法很危险，顺便提了下晓峰去澳门的事情，那个古老板看起来不怎么地道，最好注意点。 晓明笑道，你说的没错，姓古的就是个混混，手里虽然有几个闲钱，也是放高利贷赚来的，他盯上晓峰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拉他下水我也知道，我老丈人也知道，早就派人盯着呢，跟澳门那边的庄家也打了招呼，现在就看姓古的想走到哪一步了。 ……沉迷赌博总归是不好…… 那肯定啊，道理谁都懂，可他这么大个人了，又多少赚了点钱，有自己的店，你当面跟他说这些他愿意听吗？不翻脸就不错了。还不如先由着他，让他摔一个大跟头，后面就老实了。 尔东突然就觉得很无趣，自己操心了半天，结果到底谁是猎物还两说呢，不由得在心里替古老板叫了声屈。 哎我说，你就不想知道你香港公司账户里现在有多少钱吗？ 很多吗？ 差不多三千万吧，港币。 尔东耸耸肩，那还真不少，我觉得我可以退休了。 ……我怎么觉得你一点儿也不高兴呢？ 高兴，怎么不高兴，哈哈哈……哈哈……哈…… 滚吧你，装都装不像。 两人再一次出门去找中餐馆，没办法，日本躬匠们的饭菜，巨贵，且吃不惯。 横滨中华街有一百多年历史，是日本乃至亚洲最大的唐人街，这里的中餐馆就有百十来家，当然，以粤菜为主。 兄弟俩折腾了差不多一小时，总算找到了一家川菜馆，味道地道与否已经不计较了，有的吃就行。 日本大米的口感倒真是不错。 正吃着饭，佟晓明的大哥大响了，电话那头，艾胖子的声音清晰可辨，他皱皱眉，起身出了菜馆。 ……老艾来了，也在帝国酒店住。 吃完再回吧，让艾胖子等一会儿。 也行。 ……晓明哥，你是不是对艾胖子不太感冒？ 是有点，这家伙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他也算是个中国通了，吃回扣的事干的花样百出，我们那点代工费本来就不高，这小子还想着压价，搞得我有点发愁。 他不缺钱啊，手里的权力也不小，还看得上那三瓜俩枣？ 彦明笑笑，你也太小看你哥了，除了深港，我们在海珠还有闽南也建了分厂，今年差不多就能开工，你觉得我老丈人到这儿捞偏门是为了啥。 那我懂了，佟嘉诚先生是吧，重新认识一下，我尔义明…… ………… 帝国酒店，酒吧。 晓明喝了口啤酒，老艾，你这回跑过来，就为了看场拳赛赌一把？不想见识一下日本女人？ 啊，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尔东和佟彦明同时哆嗦了一下。 ……不要误会，我的取向还是正常的，只是需求没有那么强烈罢了。 尔东松口气道，头一次见人把腰不好说的这么委婉动听，老艾你的中文有进步啊……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语带双关？ 嚯，这也懂。 ……那就一起看吧，多买一张票的事，佟晓明道，这看拳赛怎么赌？ 佟先生，你管理工厂是专业的，但是这个圈子的事你就不清楚了。 艾伯乐卖弄道，几乎所有的重要的拳击赛事背后，都有博彩公司开出赔率，这场比赛当然也不例外。 可以随便押注吗？ 当然，从一美元到十万美元，有钱就可以。 尔东奇道，老艾，你是不是觉得泰森一定能赢而且准备在他身上押重注？ 当然，为此我准备了五万美元，如果一切顺利，比赛结束我会赢得十多万美元…去掉大约百分之四十的税款，一小时内至少可以赚到三万美元。 艾伯乐眉飞色舞的说着，还鼓动尔东哥俩也投一点，稳赚不赔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尔东摇头道，老艾，你想听真话吗？ 愿闻其详。 ……我说你最近中国话学的有点杂啊，怎么听着这么别扭，算了，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老艾，当所有人都看好一件事时，你最好两边下注！ 你的意思是……哦……我明白了，如果各买一半，泰森赢了我不赔不赚，一旦道格拉斯赢了，我有可能会赢得大约六十万美元……不不不，东，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绝对不可能，迈克尔已经赢了三十七场了，他是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存在，而他背后的力量还想把他塑造成神和印钞机器，他绝对不会输给一个二流拳手。 老艾啊，我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赌徒，这样，我也和你打个赌，如果泰森赢了，我哥那边给你的好处一点儿不会少，如果泰森输了，只需要你承诺三年内不要压低代工费用……你听我说完，我知道你有这个权限和影响力，就看你愿不愿意做。 艾伯乐有些犹豫…… 尔东笑道，老艾，我可是专业人士，我说的这些都是有依据的，不是随口胡扯，既然你能飞几个小时来东京赌一把，那和我对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们之前已经赌过一次了，你有任何损失吗？ 艾伯乐点点头，你总是幸运的，东，从来如此，但这次不一样，虽然你是奥运会世锦赛的王者，但你的那些履历不会帮助你赢得赌约，职业拳击和你从事的运动，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所以，你的决定是…… 艾伯乐举起酒杯，我赌了！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不不不，我只是学会了中国人的谦逊内敛而已。 比如我？ 有时候。 ………… 回到房间后，佟晓明道，你这回怎么这么奇怪，他赢了除了六十万一切照旧，他输了回扣照拿，怎么算他都是稳赚不赔。再说那个什么道格拉斯，听都没听说过…… 晓明哥，尔东笑了，艾胖子不信我，看来你也不信我。 别的我都信，可这回太离谱了……你心里真有底？ 一半一半吧，不过足够冒次险了。 你有什么……内幕消息？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泰森来这儿快一个月了，名义上是备战，可他到底在干嘛你知道吗？ 你的意思是？ 他就没去过几次训练房！和他的狐朋狗友花天酒地，整天泡在夜总会！晚上还往房间里带女人，还不止一个。 你怎么知道？ 尔东一笑，这个你应该懂啊，花几十美元就知道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也太冒险了，六十万美金可不是小数目。 尔东不以为意，你不是说我账户上有三千万港币嘛，真赌输了我给他就行了。 那不行，早知道你要帮我出头我就不让你赌了，现在这个情况，赌就赌了吧，又不是掏不起，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你现在手头能动的钱有多少？ 咋了，你缺钱了？ 没有，来都来了，我也想压一把。 佟晓明一激灵，你要买道格拉斯？不行不行，那不是拿钱打水漂嘛，不行。 尔东道，哥，我先说说我的道理，你再说行不行，行吗？ 行……不行，我说不过你，你还是别说了。 那我跟你借钱，打借条，总行了吧？ 借……不借！不说了，睡觉！ 尔东摇摇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行吧，不说了。 啥意思？ 白给的钱都不要，当心老天爷收拾你，吃不了兜着走！ 半小时后…… 你说说你到底啥想法？ 尔东乐了，坐起身道，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对于运动员来说，一个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自律，泰森可是职业拳手，他不懂这个？没道理啊。再说他赢了那么多场了，这一场又安排了一个二流货色，就算松懈一点儿，也没必要胡求整吧？你就想想他来了一个月了，都干了些啥？不训练，胡吃海塞，夜总会熬夜，往酒店里带女人，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这个啊。 你的意思，他故意的？ 我从来不会低估一个拳王的智商，再说他这场出场费加其他收入就将近一千万美元，已经创纪录了，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干这么蠢的事？ 有人……给的更多？那也不行，听起来太像江湖套路了。 尔东无奈的叹口气，那行，我也不说了，睡吧。 第235章 决战东京湾 一九九零年二月十一日中午，十二点三十分。 日本，东京，巨蛋体育馆。 这就是一千五百美元的“黄金座位”？尔东摊手道，我以为椅子上至少得铺个按摩垫什么的。 佟晓明嗤笑道，你小子就知足吧，要不是门票卖的不好，这前排座早就被黄牛炒成天价了。 娱乐性这么强的比赛，怎么就这么点观众，尔东环顾四周，馆里至少空着一小半座位。 艾伯乐在一旁解释，两年前，也是在这里，塔布斯在泰森拳下只支撑了不到两个回合，那次比赛这里可是座无虚席，有六万多观众到场，结果可想而知，观众们都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这两年迈克尔总是在一到三个回合内终结比赛，观众们也习惯了，所以与其费时费力费钱到现场看他秒杀对手，还不如舒舒服服坐在家里看电视……不过有线付费电视加上广告之类的，也足够弥补主办方的门票损失了。 看着灯火通明的拳台，尔东突然间有些压抑不住的躁动，真想体验一把顶尖赛事啊，如果自己是台上的主角，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 巨蛋体育馆电视转播席，hbo有线闭路电视网特约评论员，前着名中量级拳王伦纳德，正向全球三十一个国家和地区的数亿电视观众介绍双方的情况。 “迈克尔·泰森，ibf、wbc、wba三大职业拳击组织重量级拳王，23岁，体重220磅，身高5英尺11英寸，双臂长71英寸， 胸围43英寸，二头肌16英寸，腰围34英寸，职业生涯37战全胜35次击倒对手……； 詹姆斯·道格拉斯，目前在wbc排名第三， wba排名第四，29 岁，体重231.5磅，身高6英尺3英寸，双臂长83英寸，胸围45英寸……战绩29胜4负1平，其中19场击倒对手……” 泰森的体重居然比三个月前重了二十多磅。 尔东意味深长的朝晓明笑笑，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来东京的这一个月，泰森在训练与体重方面，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不由精神一振，看来有戏！ 艾伯乐觉得现场的观众和他一样，至少有一半的理由是冲着泰森请来为自己助阵的世界着名歌星迈克尔 ?杰克逊和滚石乐队而来，此时此刻，场上音乐声大作，将近四万名观众跟随音乐声摇摆狂舞。 流行音乐之王的风采无可匹敌。 两个迈克尔，都是各自领域的王者。 歌迷的狂欢只持续了三十分钟，十二点五十分，拳迷的节日正式开始。 道格拉斯和泰森在人们疯狂的欢呼声中先后出场。 十分钟后，这场日后被称作“世纪之战”的血与肉的搏斗，准点开始。 ………… 泰森依然如所有人想看到的那样，犹如猛兽出笼，开场就发起了猛攻。 有那么十几秒钟，尔东也觉得是不是自己这几天的消息有误，那些模糊的记忆也不靠谱……此刻，黑色凶兽的拳头依然重如千钧，而且非常的简练迅捷，不断的击中道格拉斯的肋腹部甚至头部。 毫无预热，决斗开始！ 让观众们从比赛一开始就兴奋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泰森“昂贵的瞬间艺术”已经上演，下一秒就有可能终结一切。 但是一分钟后…… 尔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道格拉斯挺过了对手的三板斧，开始有了像样的反击，而且充分利用了身高臂展的优势，左刺拳很好的控制了距离。随着一轮猛攻结束和体力下降，泰森已经很难轻易贴身近打。 强攻不利，泰森开始急躁冒险，冒着被道格拉斯后手重拳击中的危险，左右摇闪强行突入，可惜连续两个回合的突击都没有收到什么效果，道格拉斯总是在紧要关头死死的缠抱住对手，让泰森动弹不得。 这他妈的成摔跤比赛了，艾伯乐愤愤的大喊，裁判，分开他们！ 第二回合结束前，道格拉斯一记凶狠的上钩拳正中泰森下颌，全场观众齐声喝彩。 行了，泰森不可能速战速决了。尔东大声朝艾伯乐和晓明喊道，希望道格拉斯能撑住。 第三回合，泰森似乎冷静了一些，有了漂亮的技术表现，他好几次把对手逼到角落，屡屡重拳得手，取得了优势。 道格拉斯头部被重击后，本能地向自己的拳角望去，他在一瞬间有些疑惑，按照以往的先例，自己此时应该已经倒下了，但是，并没有感受到预想中那样无法承受的力量…… “坚持住，他不是铁人。”道格拉斯的舅舅兼教练敏锐的发现了对手的异样，大声提示道格拉斯注意防守，果断反击，不必惧怕对手的重拳。 尔东可以感觉到道格拉斯的心态在迅速改变，从刚开始的故作镇定到现在的专注冷静游刃有余，哪怕三四回合暂时处于下风，也无法掩饰他开始渴望胜利的热切眼神。 道格拉斯和他的教练团队，从泰森逐渐不再狂暴的拳头和发软的脚步，看到了获胜的希望， ………… 第五回合。 场上形势剧变，道格拉斯高频率的刺拳加后手重拳的打法，让泰森重新陷入苦战，对手一连串的精准打击甚至让他有些恍惚。 第五回合即将结束时，道格拉斯一记凶狠的右钩拳准确砸在了泰森的左眼眶上，泰森踉跄了一下，眼部瞬间肿了起来。 上帝啊，艾伯乐又一次激动的跳了起来，双手抱头，迈克尔受伤了，东，你看到了吗，他的眼睛被打肿了。 第六第七回合，道格拉斯早已经毫无惧意，虽然他在两个回合的后半段都曾被泰森重拳连续击中，但在剧烈的身体对抗中，他感受到了对手的急躁和隐藏的不太好的一丝虚弱。 尔东双拳紧握，喃喃道，坚持住，你只需要一次解决战斗的机会，在此之前，耐心点…… 第八回合。 泰森左眼肿胀，体能基本消耗殆尽。 对手的眼中已经毫无惧色，和所有曾经的挑战者不同，道格拉斯甚至还在进攻，并试图击倒自己。 道格拉斯心中的求胜之火在熊熊燃烧，他看到了泰森眼中的茫然，他看到了对手的反应速度以及力量在迅速下降，也许，现在就是结束比赛的时刻？ 道格拉斯开始发力！ 他打的非常兴奋，重拳频频得手，清晰可辨的重击就有接近二十次，泰森的头部和胸部腹部不断遭受击打，无奈之下只好沿着围绳后退。 就是现在！ 道格拉斯开始最后的冲击，他认为这是最好的终结比赛的机会，只要再打中一拳，对手就会彻底丧失抵抗能力！ ………… 道格拉斯在挥出一记右手摆拳后，视线中猛然失去了对手的身形，没等他反应过来，泰森在他右侧部突然出现，一记右上钩迎击将毫无防备的道格拉斯击倒在拳台上！ 道格拉斯重重倒在拳台上的一刻，晓明尔东和艾伯乐齐齐跳了起来，然后又颓然坐下，双手抱头。 周围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而他们三个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道格拉斯完了…… 他们太投入了，以至于忽略了一点，此时，离第八回合结束，只剩几秒钟…… 道格拉斯狠狠一拳砸在拳台上，他懊恼不已，这是一次因为求胜心切而导致的低级失误。 他刚刚经受的打击并不致命，但足以令他冷静下来。 资深国际裁判桑切斯犯了个错误，或者按照阴谋论者的说法，他有意在道格拉斯被击倒后三秒钟后才开始读秒，对于他来说，这的确是不应该的。 所以，当桑切斯数到8时，道格拉斯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此时，第八回合结束的铃声也恰到好处的响起。 真是幸运的混蛋，艾伯乐狂喜，挥拳呐喊道，也不知他在说谁…… 尔东彻底放松下来……泰森应该没机会了。 佟晓明大口的吸气呼气，太他妈的刺激了，比几年前被十几个人追砍都刺激的多，十秒之前，如果道格拉斯没能爬起来，对他来说那可是百万美元级别的水漂啊！ 死里逃生，原来是这个感觉，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九回合，泰森体能彻底耗尽，最初三十秒的攻击后，技术动作完全变形，一次次的主动搂抱对手，试图赢得喘息之机。道格拉斯看着脚步虚浮的对手，冷静的以刺拳开路，右手直拳紧紧跟上。泰森头部被重击，也不示弱，拼命打出反击，道格拉斯迎上去，主动抱住对手，把整个身体都压在对手肩上。 第十回合。 道格拉斯和泰森在台上频频热烈拥抱，互相的攻击不多。 裁判一次次费力的把两人分开，但一秒钟后，两人又搂抱在一起。 台下嘘声四起，倒彩声震耳欲聋。 差不多了，尔东大声道，他们两个都不行了，看谁能憋住最后一口气来下狠的。 第十回合即将结束。 两人似乎都在刚才的搂抱中恢复了一点体力，不约而同的选择在最后不到一分钟时间里挥拳对轰。 观众们再一次开始疯狂的呐喊…… 第236章 东·亿万懦夫 连续四五拳对攻后，泰森停止了进攻，但仍然保持向前，试图把道格拉斯逼到台角…… 就在这一瞬间，就在现场所有观众都认为双方即将开始又一轮互相搂抱时，道格拉斯爆发了！ 他不再后退，而是跨步上前，以极快的节奏，连续打出了五记左手刺拳，这次暴起的进攻速度力量兼备，瞬间打开了泰森双臂的防护。 泰森的中路防守，终于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空档。 ……就是现在！ 道格拉斯拼尽全力，侧身挥出了一记右勾拳！ 中了！！！ 泰森被这记突如其来的重拳打的头部后仰，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左，右，左，一秒钟内，道格拉斯又连续打出了三记凶狠的摆拳。 泰森，轰然倒下！！！ ………… ……泰森被道格拉斯击倒！ ……泰森倒在了拳台上！ 巨蛋体育馆现场和电视机前，所有人都在惊呼！ 没有人预料到这样的场景出现！ 但是桑切斯似乎早有准备，他突然间变得无比的敏捷，迅疾上前开始对泰森读秒，一毫秒都没有耽误。 ……在桑切斯的读秒声中，泰森痛苦的缓慢起身，双膝跪在拳台上爬行，他的双眼已经不能聚焦了，艰难的摸索并捡起被对手打飞的护齿，咬在嘴里，然后在桑切斯数到八秒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但很快，泰森就向另一个方向软倒，桑切斯箭步上前，一把抱住了拳王，同时向台下挥手示意。 比赛就此结束！ 结束了！ 彻底结束了！！ ……尔东狠狠吐出一口浊气，看向混乱不堪的拳台。 ……胜利者们在纵情欢呼，拳台上，一只红色拳套穿过人群高高举起，在明亮灯光照射下，泛着金属一般冷峻的光芒，有血色在空中闪耀…… “拳王泰森被击倒，冠军易主道格拉斯”的消息，犹如东京地震，瞬间震惊了世界体坛！ 这是二十世纪最后十年开端的体坛第一大新闻！ 犹如地震的强大冲击波一般，随着现代化的传播媒介，迅速辐射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泰森的不败神话，被一个众人眼中的二流拳手终结！ 当泰森重重倒在拳台上时，全世界的观众震惊不已，押上一切的赌徒们，绝望的走上了天台…… 尔东感觉热血上涌，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确信，并且牢牢铭记在心： 这个世界上，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会有人在背后充当庄家，把芸芸众生玩弄于股掌之间。 那些女人们的故事，算了吧，泰森输给了“日本姑娘”？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道格拉斯？ 那是幌子，是借口，是搪塞的理由，是骗局的一环，而躺在拳台上的这个人，他或许不想满足于单纯棋子的身份。 他也想成为棋手之一！ 巨大的利益，让他迈出了这一步！ 从此刻开始，注定了他未来的悲剧。 幸好我们是赢家，尔东默默的庆幸着。 不知不觉间，后背湿冷。 ………… 艾伯乐高举双手，双目赤红的嘶喊，这一次，他赢了一百万美元以上的赌金！ 佟晓明双腿发软，几乎无法站起来，一个小时内，他在地狱和天堂间数次徘徊，虽然不只是因为金钱和赌局，但这种体验，需要强大的心脏支撑。 将近一千万美元的巨大收益，哪怕去掉了各种名目繁多的税金和手续费，也有六百万左右的剩余。 他重重地呼了口气，看向前排的看客们，他们眼中的失望和不解，愤怒和沮丧，让他庆幸和惬意。 耳边传来尔东隐约的声音，他几乎是在大喊，走了，我们可以走了，离开这儿！ 艾伯乐也听到了，手忙脚乱的拿起自己的小包和啤酒，三人在全场观众震天的咒骂和咆哮声中，匆匆朝出口走去。 满天的彩票碎屑在他们头顶飞舞着缓缓落下，那曾经是金钱，现在是废纸和垃圾。 赌局结束了！ 东，我可以拥抱你吗……我他妈的就不该问，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拥抱你！ 艾伯乐张开双臂热情的扑了过来。 尔东赶紧跳开，可以了可以了，老艾，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用这么激动。 艾伯乐狠狠的挥舞了一下拳头，我他妈的怎么可能不激动，这是百万美元级别的豪赌，我告诉你们，明，东，这辈子我不会再参与任何一场赌博，哪怕是最简单的老虎机，我感觉我一生的赌运，此刻都已经耗尽了。 佟晓明点点头，老艾，我也有这种感觉，太不真实了，像一场梦！ 尔东笑道，老艾，输了有六十万，赢了就成了百万富翁，赌局结束了对吗？ 艾伯乐哈哈大笑，放轻松，东，我是个守约的人，也是个珍惜友谊的人，我会遵守承诺，现在，先让我们去喝一杯！ 尔东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你俩去吧，我要回去休息了，不要太晚，别忘了明天下午就要回京城。 ………… 艾伯乐和佟晓明喝多了，好在还知道不打扰尔东，两人深夜买醉回来睡在了艾伯乐的房间。 此刻，两人都在补觉。 飞机舷窗外，万里无云，天气晴朗，尔东心情很好，一个人想着心事，嘴角浮现出笑意。 佟晓明眯了一会儿醒来，打着哈欠喝咖啡，想什么呢，笑的那么高兴。 我在算钱，我有多少钱，我在算现在退休下半辈子够不够花。 行了吧你，你才多大，上半辈子的零头还没到呢，还下半辈子……佟晓明压低声音道，钱已经打到账户上了，除了税金，还扣了点手续费，差不多六百二十万美元，按港币算，你现在已经是个亿万富翁了……恭喜啊大佬…… 尔东一愣，你那份儿呢？ 佟晓明一笑，仰面躺下，你呀，真不知道你给我省了多少钱吗？艾伯乐和钩子公司只要不压低代工费，不到三个月那点钱就能省下来，你算算三年有多少。 尔东道，这不好吧，你起码要跟嫂子和陈伯打个招呼。 这笔钱就是通过你嫂子在这边的财务公司转过去的，那点手续费就算是打招呼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说点儿家里的事，老大五岁了，你有啥想法没有？ 咋，你想让他学拳击？也太早了吧？ 不是我让他学，是他自己天天嚷嚷着要学，一天到晚三叔三叔挂在嘴上，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他爹。 尔东乐了，你不是吃醋了吧，不过现在可别想让我当保姆，我也没时间，再过三四年吧，我看到时候我能到哪一步，要是能稳定下来，帮你带带娃也不是不行。老二呢？你咋不提老二？ 老二肯定得上学，老陈家早就安排好了。佟晓明有些不好意思。 尔东叹道，其实闽疆以后搞不好会比粤疆轻松的多，身上没那么多负担。 佟晓明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这样对兄弟俩公不公平，不过无论怎么说，他们都比咱们小时候要好，这就行了。 尔东道，丫头呢，对丫头就没啥安排？ 完全没有，佟晓明眉开眼笑，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我丫头现在是全家的宝，小公主，真不想让她长大啊，一直就这样当个小洋娃娃多好。 尔东笑起来，那行了，你家一个逍遥子弟，一个商界精英，一个豪门公主，以后就按这个路子培养吧。 我跟你说，你嫂子现在就在踅摸欧洲美国的学校呢，想着等他们大一点，就陪着过去上学。 那也太早了吧，我觉得还是不要那么着急，大学出国都来得及，太早出去的话，搞不好就成了香蕉人了。 啥意思？ 黄皮白心嘛，你不会愿意以后整天对着三个假老外吧，话说不到一起，心思也不对路，连吃都吃不到一块儿，有你受的…… 也是，我也觉得心里不踏实……告诉你啊，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跑到羊城，生意也没做成，跟了个老板当马仔，一天到晚胡混，还经常在夜总会里打架……一边打一边还想呢，哎，我不是有老婆有娃有厂子吗，怎么跟这些个哈怂打架呢……越想越不对劲，憋了一身汗，吓醒了……这个梦太他妈的真了，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邪门儿的梦，醒了以后我心里难受了半天，要是真的没有熙媛和孩子们，我真的不知道该咋办，可能活都不想活了…… 尔东认真的看着佟晓明的眼睛，老大从来没有在他跟前表露出如此感性的一面，这让他有一点点尴尬，只好赶紧转移话题。 话说你也算是一方商圈的大佬了，资产起码上亿了吧？ 佟晓明矜持一笑，你有点小看你哥了。 嗯嗯，尔东笑道，那以后我叫你伊万诺夫好了。 俄罗斯名字？啥意思？ 有钱人胆子小嘛，亿万懦夫。 佟晓明也乐，你不也是，小亿万懦夫。 飞机落地前，艾伯乐终于醒了，一副神清气爽的的样子，很大方的邀请两人去长城饭店小酌一杯。 两人婉拒，佟晓明和艾伯乐约好明日在公司见面后，与尔东回了院子。 三个小伙儿见老板突然驾到，有些手忙脚乱，赶紧陪着进了办公室汇报工作，尔东也不管，一时间身心都很放松，只觉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回房洗了个澡直接睡了。 这一夜春梦频仍，小丫头肌肤胜雪眉眼清亮温柔如水，浅唱低吟婉转承欢，尔东纵马挺枪，奔驰于峰峦峡谷之间，快意无边…… 第237章 费教头来了 ……老艾，我记得你上次请客好像还是在啃的鸡，真不容易啊，你终于学会像中国人一样请客吃饭了。 艾伯乐笑道，后面不是请你吃牛扒了嘛，还是很贵的那种。 尔东随意打量了下四周，这儿环境不错啊，是不是你们这些老外的据点？ 艾伯乐点头，这儿的牛扒和咖啡都还不错，老外们喜欢来这谈事儿，打打保龄。 佟晓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自己就是老外，还老外老外的。 二位，艾伯乐正色道，我今天请你们过来，是想正式的通知一声，今年年底我就可以离开中国了。 尔东和佟晓明听了一愣，什么情况，艾胖子这是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想认账了吗？ ……我在去东京以前就得到了总部的消息，当然，他们是在征求我的意见，毕竟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四年，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离开。 所以呢，尔东道，你这告别晚餐也整的太早了点吧……诚意也不够啊…… ……所以我拒绝了总部高层的好意，我告诉他们，中国市场的繁荣才刚刚开始，我不愿意在复杂的局面还没有理清的时候离开。 艾伯乐一气说完，面带得色，非常期待的想看尔东和佟彦明的反应。 不料二人齐齐哦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了，转而换了话题，讨论牛扒三分熟还是五分熟好，最后的结论是，最好七分熟，中国人的胃精细，没有老外那么结实耐艹。 艾伯乐郁闷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吐了口粗气，放下酒杯一抬眼，却见兄弟俩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佟晓明道，老艾，你留下来真是太好了，明天我请你吃东来顺的涮羊肉。 尔东也笑，老艾，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这些朋友，你又没老婆孩子，回去真没什么意思，干脆一直待在京城得了，再办个绿卡，找个媳妇，生一大堆孩子……反正外国人也没计划生育……吃完东来顺我请你吃便宜坊啊，全聚德的你吃过了…… 艾伯乐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搓了把脸，然后举手道，ok，ok，我承认我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显然，我没有达到目的……烤鸭我知道，涮羊肉？是什么意思？ 尔东摇摇头，老艾啊老艾，你好歹在京城待了这么久，怎么什么都没试过？有空多交几个中国朋友，而不是跑到酒店里跟一帮老外喝着咖啡发呆。 艾伯乐道，我有很多中国朋友，你们是最好的，有时候我觉得，有你们俩就足够了……哦，那位神秘的设计师，他究竟什么时候能来京城？ 尔东道，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山不来就我，我便就山。 艾伯乐和晓明一起道，说人话！ 尔东笑道，既然你觉得他很重要，就真诚一点，放下亚洲区总裁的架子，他没时间来京城，你不会去深港找他吗？ 艾伯乐听了，居然立刻接受了，丝毫没有面子上过不去的意思，尔东在心里暗赞，这家伙能在中国混的风生水起，除了爱学习中文好，从善如流绝对算重要的原因。 佟晓明这次来京，除了更新新一年的代工协议，还有一个重要任务，他要建立固定的办事处，在尔东的院子里待着很多时候并不方便。 艾伯乐兴致勃勃道，钩子公司办事处在二环，我正在考虑在亚运村买一套三居室，明，我认为你可以在我们公司附近找一个写字楼，租或者买都可以，京城的房价现在很便宜，以后可就难说了。 尔东的意见是现在赶紧立刻马上买，如果手头资金宽裕，就买个一两层，现在用不上大不了先租出去。新建的亚运村房价都涨到4000左右了，那还是在四环外，以后肯定会涨成天价，二环的写字楼就更不用说了。作为商人，只要对中国经济持乐观态度，那就坚定的毫不犹豫的买楼吧。 艾伯乐和佟晓明都表示赞同，都认为京城楼市远远未到高点，又对开始逐步走低的东京楼市感叹了一番，最后相约明天一起去看房子。 ………… 江平提前一周回到了京城。 貌似她回去这一个月应该是在厨房实习了一下下，小海鲜现在做的是相当的地道入味，只不过大多数作品都被厨娘本人消费了。 真是边疆老白客儿，江平气呼呼道，鱼虾海蛎子不好吃吗？ 哎朋友，胡吃胡喝不要胡说，别忘了边疆也是你的故乡。再说了，你这虾太小，今天也没买上芥末……要不，咱还是去外边吃？ 我告诉你啊，今天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你要是不吃，以后就休想让我下厨房！ 哎哎哎，话不是这样说的嘛朋友，你是我的老婆，我娶老婆是为了让老婆下厨房吗？那肯定不是嘛，我娶老婆……是为了给我生娃娃嘛…… 江平没好气道，你到底吃不吃？ 行行，我吃还不行嘛，内个，吃完了，一起去生娃娃？ 小丫头到底忍不住笑出声来，摇头道，我说你脑子里怎么总是那么点儿事？ 哎呀，这不年轻嘛，惦记惦记自己老婆也是应该的。 谁是你老婆，吃饭！ ………… 费尔南德斯一家来了。 当安永泰一行在京城机场接到他们一家六口时，都有点吃惊，他们居然穿着夏装就跑来了，看样子完全不了解京城二月平均零度左右的天气情况。 赶紧的，安永泰挥挥手，所有教练组成员都脱下了身上的薄羽绒服，给这一家子披上。 费尔南德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尔东知道他是个腼腆憨直的性子，拥抱了一下后也不多话，接过费嫂手中的行李，拉着费家老大的手，带着四个小的直奔停车场。 和金在石一样，在意识形态相近的国家成长起来的费尔南德斯，对中国的适应期很短，尤其是在看到中国方面安排了妻子的工作，把四个孩子都送进了市区条件不错的小学后，彻底的消除了后顾之忧，全身心的投入了工作。 费尔南德斯英语不错，但是一旦着急起来就是满嘴的西班牙语，队里虽然配了西语翻译，但是小翻译刘强对众多的拳击专业术语一窍不通，结果就是只要老费过来，尔东张嘉辉和刘强三个就一起围上去，比比划划连猜带说还在笔记本上写，三个人全力配合，总算比较顺利的度过了磨合期。 老费基本认可国家队体能和技术训练方式和训练计划，他在认真观摩国家队训练后得出结论，认为中国队目前的训练方式和技术源流本质上和古巴一样，最早来自苏联和东欧，但是很奇妙的是，双方不约而同的都在这个基础上，根据本国运动员的特点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优化和改进。 古巴拳击更加强调技术和身法步法，因为他们的运动员拥有顶尖的身体素质，体能方面无须刻意提升，这个小小的岛国，不管是球类还是拳击，天才型选手比比皆是，选材对他们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费尔南德斯本人很看不上美国和墨西哥职业拳手以击倒为目的“互殴”式打法，老费认为，拳击运动的精髓和目标应该是，“我能打到你，而你打不到我”，所以他始终强调在移动中进行击打，非常重视防守。 老费甚至让尔东把古巴国家队的训诫翻译成了中文贴在了训练馆，“移动如蝶舞；寻机如灵猫；进攻如猛虎；出拳如蜂刺”。 尔东琢磨了下意思，老费，你这个，和阿里的思路有点像啊。 老费一笑，不是有点像，根本就是。 尔东点点头，是了，阿里的伟大不仅在于战绩，而是极高的“拳商”，古巴拳击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训练中非常注重让拳手理解拳击，从而真正确立拳击运动本质上是技术展现的核心理念。 尔东注意到，在脚下移动上，老费特别强调左右移动，国家队则是均衡发展，前后、左右和环绕步法的训练都很系统，安永泰甚至把这些步法移动打碎了，串成各种小组合，实战起来变化更丰富。 这样一来，两种训练方式完全可以完美互补，步法的丰富变化也可以让初具雏形的换架打法更加完善，以此破坏对手的节奏，让其无所适从。 想到这些，尔东非常兴奋。 这无疑是一项技术进步，一旦形成成熟打法，将是杀手锏般的存在！ 老费在交流中的一些观点非常有启发性，比如说他认为拳击首先是一项选材先行的运动项目，因为拳感、反应速度和胆量 ，这三个决定比赛胜负的关键因素，先天遗传的因素极大，后天训练提升空间有限。 而一般意义上大家都很重视的力量和耐力，提升起来空间反而较大，通过科学严格的训练完全可以补足。 在这之后，就是根据拳手的身体和心理特质，逐步建立起完全属于他的独特技战术风格，同时在训练中，加大运动员心理建设和干预的比重。 安永泰和教练组在与老费一个月的交流中，感受很复杂，有一些旧有的观念，在双方碰撞的过程中，被逐渐的打破了。 第238章 良师兼益友 首先要承认人种间的差异，这一点非常重要，有些身体数据上的差距，大部分情况下，是刻苦训练也无法弥补的，换做对方也是，怎么办？ 只能在技术路径创新上想办法，充分发挥中国人在中小级别小快灵的特点，同时利用规则，扬长补短！至于大级别，看运气吧，除了等待天才横空出世，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其次，业余拳击和职业拳击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体系，要充分体会二者的不同，技战术训练可以模仿学习借鉴，但实战一定不能照搬人家的路子，千万不能模糊二者的界限，否则得不偿失。 第三是训练的细节和训练比赛后的恢复，包括运动员无谓伤病的避免，国家队目前的训练方式仍有很多粗糙之处，必须完善。 也有让大家自豪的部分。 老费在体验了何大夫的按摩理疗后，简直视为天人，五体投地大加赞美，甚至表露出非常遗憾的意思，说自己要是早一些遇到老何，运动生涯起码能延长三年。 还有就是国家队安氏风格训练对于体能步伐速度灵敏战术的高度重视和一些创新，让老费大为惊讶，原以为中国队也就一两个天赋型尖子选手，整体水平不高，不料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长期坚持，一定能形成独特的体系。 不管怎么说，老费的到来，让国家队教练组普遍感觉收获很大，有了古巴拳击的前车之鉴，大家达成了一个共识，业余拳击无论是从国内运动员的特点还是今后追求的目标来说，都要彻底的向技术流方向发展，拳击运动的发展，需要科学的经验总结和论证，更需要敞开胸怀去学习交流。 只有真正从事这一行业的人才会明白，拳击，从来都是勇者和智者的运动，二者缺一不可！ 老费有将近十五年的国际比赛经验，对各国运动员的风格特点也有他的独特见解。 在他看来，苏式和美式拳击体系的最大区别就是连贯和不连贯，当然这绝非贬义，而是说美式拳击是攻击防守模块组合式的，而苏式拳击更注重整体，属于各个环节韵律式的有机联动。 两者的共同特点是讲究意志力在比赛中的重要作用。 古巴拳击则明显的吸收了二者的有机部分，强调身体动作弹性，强调贴身进攻中的攻防技术运用，追求技术和力量平衡，追根究底的话，更像是拉丁美洲风格的欧式拳击体系变种。 不要轻视日式打法，老费说，日式拳击有自己的特点，强调站姿，重心偏前，身体强压，以利于更好的进攻。日本拳手普遍的意志力比较顽强，这应该是和他们的文化有关系。 至于墨西哥，老费有些不屑，他们普遍技术粗糙，但同时又很头疼，认为他们是足够强硬的可尊敬的对手。 墨西哥人的打法压迫感更强，近身中更多的运用勾拳，意志力惊人，这也是他们能在职业拳坛拥有一席之地的重要原因。 在业余拳击方面，十余年来一直是美古对抗的格局，类似的对抗还有很多项目，包括棒球、排球以及田径项目等，实际上属于两国军事、政治对抗的延伸，起码古巴人是这样认为的。 拳击的对抗性更让人感兴趣，老费说，在古巴，拳手和观众早已不仅仅把拳击看成是体育比赛了，他们把对抗美国拳手的胜利，看作是民族和国家的胜利和荣耀，金钱反而是弱化的存在。 老费也承认，目前而言，美国仍然是第一体育大国，也是拳击强国，职业拳击不用多说，业余拳击成绩也非常突出。美国拳手自1920年参加奥运会以来成绩出众，很少有铩羽而归的时候。但是这十几年来，随着职业拳击唯一世界中心位置的完全确立，商业化运作的日益完善，再加上无与伦比的传播体系，美国业余拳击运动逐渐有边缘化的趋势，充其量也就是职业拳手在正式登台前的一个可有可无的跳板。 在美苏两个最大的业余拳击体系逐渐走弱的同时，古巴快速崛起，自1972年首次参加奥运会以来，古巴在三届奥运会拳击项目上共夺得12块金牌。如果不是接连抵制了洛杉矶和汉城两届奥运会，成就会更加惊人。老费一个人起码就能拿到三块金牌…… 而在世界锦标赛中，古巴拳击队近几届的金牌数更是占到总数的三到四成。 这是国家队教练组第一次通过外来者的视角纵览世界拳坛，古巴拳击的成功，让大家非常感慨，那么小的一个贫弱的岛国，常年被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封锁打压，却仍得以生存和发展，虽然无比艰难，仍然高昂着头颅，这种精神是方方面面的综合，同样也影响到了拳击和其他体育运动。 古巴拳击完善的选拔培养训练系统、民族精神融入和运动员强悍的身体素质，包括对业余比赛的实战经验以及对规则的熟悉，在老费身上都有足够的体现。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安永泰和李维山都认为，国家队捡到宝了，幸亏下手早！ 尔东这段时间也在冷静的记录和思考，老费的到来在很多方面都为国家队打开了新的思路，也让安永泰为首的教练组看到了国家队新的发展路径。关键是这些方向已经有人实践过并证明行得通。 尔东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始终认为，业余拳击是技术流安全性兼备的运动项目，更适宜普及，但是职业拳击代表着这个星球站立格斗的巅峰。 古巴的技术流冠军也有少数走上职业拳坛的，目前来看，战绩差强人意，还不如他们不怎么看得上的墨西哥人。 深入分析后的结论是，古巴的业余拳击选拔训练竞赛体系是吃透了业余拳击运动的内核和规则建立起来的，与职业拳击有相当大的差异，从数据上看，古巴拳手获得大赛冠军的次数遥遥领先，但是有一点不能忽略的重要原因是，欧美天才拳手们进入职业拳坛的年龄越来越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拳手在二十岁以后就不再涉足业余拳击。 这样一来，在业余拳击各类国际大赛包括奥运会上，就出现了“男人与男孩的战斗”，很多25到30岁的古巴拳手在和20岁左右的欧美拳手比赛，无论在身体方面比赛经验还是在意志品质方面，古巴选手都占据着巨大的优势。 尔东确信，如果投入足够的时间财力和精力，中国拳击还是有可能复制古巴的成功模式的，至于职业拳击，有可能是十年后才有可能尝试的事情，这还是比较乐观的预期，毕竟，目前国内省一级专业队运动员满打满算也不足千人，离普及还早着呢。 还有就是，国内大众对格斗类运动项目还有一定的偏见，大家当个看客还可以，送自己的孩子去训练？那还是算了吧，更不用说民间根本就没有正规的拳馆，仅靠国家金牌战略的集中选拔训练，距离形成浓厚的大众参与和商业氛围还遥遥无期。 没办法啊，归根结底就一个字，穷。 没钱的话，啥都别扯了，看看国家队这不到二十颗脑袋，绝大多数都是来自乡下的苦孩子，隔壁柔道摔跤举重队也是，全民体育？先歇着吧。 老费和老安这段时间交流的很多，老费说尔东和李世勇完全具备打职业赛的能力，然后提到了阿布和小白，说这两个小伙子潜力巨大，以后如果没有大的伤病，应该都能打出来。 老安头深以为然，但是他也告诉老费，和你们一样，国家拳击队都指着这几个好点儿的苗子拿成绩呢，在没有同等水平的拳手接替之前，他们不可能有接触职业拳击的机会。 老费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很有些感同身受，说他们四个，以后哪怕是运动生涯末期，也该去尝试一下，对待中国运动员，起码目前美国人在这方面并没有大的封锁的动作，比古巴的处境要好的多，不试的话就太遗憾了。 安永泰学着老费的样子摊手耸肩，没办法，金牌第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老费是个认真细致的人，训练中非常严格和专业，老安头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最后直接让他当了尔东阿布李世勇白重光四人的主管教练，而且让刘强全程跟随，老何优先保障，再加上张浩柳青辅助，可谓下足了本钱。 第一堂正式训练课，老费就让队员们换了更大更厚更重的拳套，而且毫不犹豫的否定了国家队“从实战出发”的训练原则。 他的道理很简单，我的任务之一是保证训练顺利进行，我不想我的队员在比赛之前就受伤，业余拳击根本不必追求击倒率，得点就可以，所以，没必要在比赛之前打的鼻青脸肿小伤不断。 专注，认真，观察，注意你的步伐，始终做好防守，先一步找到对手的弱点，这是你们赢得比赛的关键，而不是无休止的重复大运动量的训练。 要学会阅读比赛，老费指指脑袋，这里，才是你获得胜利的关键！ 第239章 用实战检验 老费的大儿子马丁今年十岁，是个有些内向的孩子，当然，这和他头一次来到遥远的陌生国度有关，也和他遭遇太多异样的关注有关系。 使馆区小学孩子们的世界也有第一第二和第三世界，有时候，这不取决于大人们的意愿，谁让他们自己也是这么干的，好在马丁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马丁喜欢学校，喜欢读书，立志成为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然后他居然和不怎么爱读书却被逼着学习的阿布成为了朋友，而且一天天开朗起来，中文进步的速度很快，比他爹娘可强多了。 这让老费和尔东都觉得有些奇怪，直到有一天，尔东发现两人都拿着一个掌上游戏机玩的不亦乐乎，还咧着嘴傻笑，一关结束，小的说，牛逼，大的说，厄里斯劳斯提亚（你很棒）。 老费说，他当然有过培养儿子的想法，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努力失败了，来中国前，他只是在报刊杂志上偶尔看到过有关中国的介绍，来了以后发现，这里和世界上很多地方一样，既没有那么美好，也绝谈不上糟糕。但是有一点他十分理解且满意，中国人和中国学校对孩子的教育抓得非常紧，而且真的大体上能做到一视同仁。 老费非常感谢中心对他们一家的照顾，刘强现在简直就是他的经纪人，工作生活各个环节都给予他最大的帮助，甚至代他参加家长会，和孩子们相处的也很好。 老费一家非常喜欢中国美食，尤其是对驻京办的烧烤和东来顺的涮羊肉，痴迷不已，在尔东带着他们去了几次之后，老费夫妇深感不安，他们也清楚，这里的菜品价格，是普通中国人不可能经常享用的。 尔东觉得老费一家都属于那种特别坦诚特别老实的人，和跳脱的非洲裔美国人区别很大，这也许是因为，两国和同一个对手经历了长时间的对抗而形成的某种观念上的接近。 所以老费的轴和训练中近乎苛刻的要求，尔东能够理解，安永泰和教练组也觉得老费也太实在太拼了，有一种恨不能把一身所学倾囊相授的意思。 老费总是说，时间是永远不够用的，我的执教期在巴塞罗那奥运会后结束，我希望我的第一阶段的训练成果，能在五月的全国锦标赛和九月底的亚运会上体现出来，希望中国队在亚运会上至少能获得六枚金牌。 安永泰李维山都认为费尔南德斯有点太着急，在他们看来，能保证四枚金牌已经是上限了，老费这一下就加码了百分之五十，真有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意思，莫非古巴也搞过…… 老费终于开始干涉国家队的饮食，他认为中心运动员餐厅现在供应的饭菜虽然热量足够味道也不错，但是调料油盐太过，急需调整，最好是西餐，肉蛋奶鱼类豆制品要兼备，还要有充足的水果。 尔东严重怀疑他是想吃家乡菜了。 安永泰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还真就接受了老费的建议，拳击队队员们的伙食一夜间西化，这让其他队的领队教练们有些看不懂，如此寡淡无味的食物，能让小伙子们长体力吗，中国胃还是吃中国饭好点儿吧…… 教练组自然是不会去吃那些几乎是白水煮肉一样的伙食，不过当尔东吃到连黑椒汁和番茄酱也很少的意大利面时，就觉得有点过分，不至于吧……看到老费也在吃，还吃的挺香，那就……算了吧…… 每到周六，队员们都会眼巴巴的看向队长，但是队长现在忙着谈乱爱，压根顾不上他们，很多时候小伙子们在看到尔东驱车疾驰而去时都会有些幽怨和羡慕，果然是有对象了就不管兄弟们了。 倒也不是不管，跟着拿着“经费”的李老二出去改善伙食也是一样的，但是总觉得没有和队长在一起时那么松快。 江平早就是外院的传奇人物了，学校人不多，好不容易有个八卦话题，瞬间就传遍校园。 与其让别人胡乱猜，还不如自己主动交代，于是外院二号女生楼219室包括江平在内的四个女生，经常会坐在尔东的小红车上，呼啸而去，奔赴早就确定好的美食目标。在这个过程中，两人同乡兼早恋的基本情况就公开了。 真相总是稍显无趣，和人们相传的有很大距离，也没有什么可想象加工的空间，于是江平又一次如愿成为校园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偶尔人们会想起，哦，就是她，她男朋友是奥运冠军哎…… 佟晓明把自己的办事处搬到了离老艾公司不远的一栋新建写字楼，据说是买了两层，院子里一下子空下来，尔东费了很大劲，好不容易请来了专门的保洁工，每隔两天过来清理下院子里的鸟粪什么的，顺便打扫卫生，毕竟每周末两人都要在这里共度良宵。 准岳父退居二线的报告批下来了，老两口说是等天热一点再过来住一段时间，尔东则希望他们一直住下去，这样周末回来还有个家的感觉。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目前这个状态究竟怎样，总有点不确定感，他清楚自己这种类似中年人的心态从何而来，确定的东西总能让他感觉安心，这是一定的，他不像别的年轻人，根本不会理会未来会发生什么，甚至趁着年轻，尽情的在享受那种不确定的生活。 ………… 五月中旬，第四届全国拳击锦标赛在京城如期举行。 何副主任重点关注的级别都没有任何挑战者出现，赵俊杰王建军周景文尔东张建伟艾力阿布李世勇白重光，这些人仍然牢牢的占据着各自级别的冠亚军。 不过他欣喜的看到，国家队队员在台上打的更加的轻松自信，虽然不是拳击专业出身，但是何副主任仍然感受到了国家队在技术层面的改变和进步。 安指导李指导，几场重点比赛我都看了，打的很有水平啊，技战术方面明显提高了。 安永泰点头笑笑没说话，李维山回道，何主任看的准，确实有变化，不过这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们还要结合外教的建议，争取在亚运会前把新打法确定下来。 有杀手锏？何主任颇感兴趣。 您看刚才尔东在台上表现的怎么样？ 很轻松啊，有点教学赛的意思……对了，我明白了，尔东好像左右抱架都可以打！ 安永泰道，就是这个意思，两个拳头都能是后手重拳，都能打人，根据场上情况随时换架，让对手不适应，以获得主动，在实力相近的情况下有很大效果，已经经过了实战检验。目前这个换架技术只有尔东掌握的比较好，左右架力量速度转换都很均衡，其他的队员还在努力，争取早一点固定下来。 何主任一拍大腿，道理说起来很简单，但是第一个做就很不容易，确实出人意料，非常好，好得很……外教的情况怎么样？ 李维山笑道，非常专业，毕竟是奥运会世锦赛冠军，而且尽职尽责，我觉得年底可以评劳模了。 三个人都笑起来。 何主任感慨道，要是各方面条件允许，我们还可以请更多高水平外籍教练过来，看以后吧，无论如何先拿出点成绩来，这是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唯一能做的。 安永泰和李维山点点头，没办法，僧多粥少，只能各凭本事了。 作为新技术的实验者，尔东比赛时的感觉很奇妙，有一种迈入自由王国的欣快感，每一个对手都是最好的实战检验标靶，而他沉醉其中，寻找一个个稍纵即逝的战机，无比的快意。 老费作为他的他的主管教练，每场比赛都会在台边指挥，激情澎湃时，英语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情绪，好在尔东也学了一点西语的专业术语，这回算是全部用上了。 对手们都有点懵，他们普遍有个感觉，对上尔东后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打比赛了，左右架人家都能打，自己怎么出拳都是个别扭，完全失去了以往熟悉的节奏感，一拳拳的都是无用功，怎么打怎么错，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把绝大部分精力放在防守上，防备不知什么时候从不知什么方位袭来的重拳…… 小伙子们郁闷憋屈的，恨不能仰天长啸…… 老费开心极了，看他的表情，已经完全把自己代入了比赛。 东，你真是个又聪明的小伙子，比赛结束后，老费再一次由衷的感叹，你不该在这里打这种无聊的比赛，这里的对手完全跟不上你的步伐，你应该出现在纽约和拉斯维加斯。 老费，咱能低调点吗？尔东无奈道。 老费拍拍他的肩膀笑，不用担心，他们又听不懂。 最后的决赛，张建伟再次弃权，尔东第四次获得全国锦标赛冠军。 他是全国锦标赛开赛以来，第一个连续四次夺得冠军的拳手。 很快，李世勇也完成了全国锦标赛四连冠。 第240章 遭遇洋垃圾 尔东的对手们包括张建伟都在期盼，他到底什么时候升级别，要不然自己的职业生涯还有什么盼头…… 六十七公斤级的拳手们自然也开始了新一轮的担忧……和这样的怪物同处一个时代，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江平犹豫了很长时间，到底还是没敢来看尔东的现场比赛，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怕什么，也许是怕男朋友挨揍吧。 这当然是尔东脑补的。 不过送她的门票最后也没浪费，江平终于在闭幕式时带着姑娘们赶来了。 大姐，你对象看起来真帅哎。 闺蜜们眼里都在冒星星。 江平矜持道，现在还不是对象，男朋友而已。 姑娘们一起扭头望向她，眼神中满是疑问，有什么区别？对象难道不就是男朋友的意思吗？ 江平只好解释，在港城，对象这个词是称呼自己爱人的。 姑娘们恍然大悟，又学到了奇怪的冷知识。 ……来啦，尔东迈着八字步走过来，笑眯眯的和姑娘们挥手打招呼。 江平呸了一声，你好好的啊，别装老干部。 好的领导，晚上咱们吃点啥？要不，去艾胖子他们的据点整点西餐？ 阿布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凑过来了，闻言大喜，可以可以，西餐可以，我还没有吃过。 江平笑了，你耳朵倒是灵。 那你们等一会儿啊，我去跟老头子们打个招呼，尔东说着，拉着阿布走了。 米兰好奇道，啥据点啊平姐，东哥说的话总是这么云里雾里的。 呦，还东哥，江平李朝霞倪妮一起望向米兰，叫的这么亲切。 米兰脸就红了，哎呀你们别这么看我，他本来就比我大，叫声哥怎么了嘛…… 李朝霞伸手搂住米兰，笑道，叫哥其实也没啥，可千万别叫哥哥。 四个女孩笑做一团。 ………… 艾伯乐很绅士的跟姑娘们一一打了招呼，然后大马金刀的坐下来，很自然的问道，aa还是东请客？ 尔东嘴里嘶了一声，怎么就不能是你老人家请客？这不是你的地盘吗？ nonono，艾伯乐摇头，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我很确定，这里是中国，是你的地盘，我是客人。 你们看看，这才是老外的真正嘴脸，要是再有人说他们憨啊朴实什么的，你们可以直接啐他一脸。 众人都笑，现在姑娘们已经习惯尔东的语言风格，心态也越来越放松，有时候她们有个共同的念头，且心照不宣：当初和江老大分到一个宿舍，真是运气好到逆天。 别的不说了，就比如这顿饭，差不多每个人二百多，相当于她们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三个姑娘已经习惯，最初的一丝丝嫉妒也早已烟消云散，尤其是坐着雪铁龙徜徉在京城车流中时，只能感慨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和江平在一起，所有的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都是正常的，尔东曾经和她们开玩笑，女孩儿要富养，只有这样才有抵御恶俗人生的免疫力。 真是如此吗？姑娘们觉得也不尽然，眼前奢华的一幕和往日大家一起在胡同深巷里一起撸串，气氛也差不了多少。 钱不是万能的，但是钱能带来的心理上的历练和体验会更多一些，甚至能让人离真实的世界更近一步，也更有平常心。 艾伯乐觉得很舒服，因为这的确是个纯粹的饭局，不涉生意，无关利益，最重要的，江平她们是外院英语系的，没有拿他练口语的意愿。 简单的聊了几句，等菜上齐，大家就开始跟自己的刀叉盘勺较劲，其他人还好，阿布那里江平还得费点劲儿普及一下西餐用具的使用方法。 嗨，艾尔，你好吗？ 一个比艾伯乐还要胖大的白人秃顶中年男经过时微笑着打招呼。 艾伯乐起身和他握手，卡尔，今天也不是周末啊，你们的保龄聚会提前了吗？ 啊，那倒不是，有个小生意要谈。 跟诸位介绍一下，卡尔·亨廷顿，北美金属公司驻中国代表。 卡尔矜持的点点头，并未理会站起来欲打招呼的尔东，对艾伯乐指了指旁边不远的座位，径直走了。 尔东稍稍有些尴尬，不过也没什么，不是一个圈儿里的，路人而已。 阿布倒是很敏感，附耳低语，阿卡，这个死秃驴很没有礼貌，要是在伊州，绝对一天挨三次打。 尔东乐了，少胡说，人家也有牛逼的底气，毕竟是世界上最大的回收公司商业代表。 艾伯乐挑挑眉毛，这个你也懂？ 就问你怕不怕，尔东得意道。 物资回收公司？啥意思啊？阿布不解。 就是收破烂卖破烂的，全世界最大的破烂王，江平撇撇嘴……装的还人五人六的。 这回轮到艾伯乐不明白了。 非周末，长城酒店西餐厅的客人并不多，来这里就餐的，中外人士皆备，也不怎么讲究死板教条的所谓西餐礼仪，交流起来入乡随俗，声音不自觉的都有些大。 ……我已经厌倦了，不，准确的说是厌恶，厌恶这个屎坑国家的一切……木偶一样面无表情的人们，千篇一律的肮脏城市，无耻贪婪的官员，就连这里的牛排，都有一股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味道……竟然还有沙尘暴，你很难相信，这个破烂地方是一个国家的首都…… 除了阿布听不明白，其他人的面色都变得不怎么好看，尔东轻轻放下手里的刀叉，看着艾伯乐淡淡说道，老艾，是不是提醒一下你的朋友，注意下音量。 艾伯乐耸耸肩，不用在意，我想他只是生意不顺利，受了一点点……刺激……他并不是我朋友。 ……哈，中国女人？除了廉价和容易上手，还有什么？胸还是屁股？存在吗？哪怕她们含着我的……我都兴奋不起来…… 姑娘们脸色大变，尔东叹口气，面色不愉的看向艾伯乐，老艾，你要是再不说点什么，别怪我不给面子！ 艾伯乐无比尴尬的站起身，示意尔东稍安勿躁，然后匆匆的去了卡尔那边，低语了几句。 尔东望过去，正好与卡尔四目相对，双方均是眼神不善。 卡尔起身拍了拍艾伯乐的肩膀，艾尔，你是在替那群中国佬说话吗？别忘了你是哪一边的。 艾伯乐尽力克制着不满，卡尔，你在中国已经待了两年多，我想入乡随俗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中国人讲究面子，你最好有起码的尊重……你不会是喝醉了吧？今天约我的朋友，是中国的奥运冠军，也是我们公司的签约明星……好了，我提醒过你了，就请稍微克制一下。 卡尔和他的朋友们相视而笑，其中一个家伙笑道，艾尔，去和你的中国宠物玩儿吧，这里是成年人的世界。 艾伯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ok，我必须事先声明，接下来发生的任何事情，与我无关！ 卡尔大笑道，艾尔，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不过我还是会原谅你的冒犯。 ……我不会，不会原谅你们这群狗娘养的杂碎。 尔东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跃跃欲试的阿布。 哦？真是罕见，你们听到了吗，这个小家伙居然在说英语，嗯，虽然是蹩脚的秦格力士，但也能听明白他是在威胁我，是吧伙计们？ 艾伯乐摇摇头，怜悯的看了卡尔一眼，自顾自回到了座位。 江平笑眯眯的看着艾伯乐，老艾，你也吃瘪了？ 艾伯乐坐下来，继续和牛排较劲，闻言抬头道，吃瘪？什么意思？ 你也被无视了？ 艾伯乐耸耸肩道，用一句中国谚语说就是，善意的语言不可能说服该死的魔鬼，我尽力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报警…… 那就报警吧，否则来不及了。 闺蜜们惶然的听着江平和艾伯乐的对话，看着艾伯乐用硕大的移动电话拨出了号码，简单的说了身份事由地址，然后又齐齐看向江平。 没事，咱们吃咱们的，不过得快一点，待会儿警察就要过来了。 ……亨廷顿是吧，看来你没有道歉的意思，我想请问，如果在华盛顿的某个酒店，如果我也说出了类似你说的那种种族歧视的语言，我又拒绝向你道歉，你会怎么办？ 卡尔微笑着，眼神中却满是冰冷和厌恶，我会打到你跪地求饶。 好的，太了好，如你所愿。 ………… 大约三十分钟后，项远带着两个片儿警匆匆赶到了酒店。 谁报的警？ 这儿呢，江平举手示意。 什么情况？环顾四周，项远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不耐烦道，你最好不要报假警啊，不是说有人打架吗？ 江平笑眯眯的指指卡尔那边，你们来晚了，都打完了。 项远吃了一惊，三人连忙走过去，却见尔东和阿布悠然的坐在一群老外中间，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异常，仔细观察之下，就发现其中一个中年老外脸颊通红，高高肿起。 正是卡尔·亨廷顿。 见警察过来，卡尔激动的站起来，指着尔东呜哩哇啦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太清楚，项远他们也明白，应该是这两个中国小伙子把老外给揍了。 第241章 亚运会序曲 项远是老资格的民警了，自己管片的情况门儿清，这里四星级以上酒店多，外国机构多，毛贼流莺不少，但很少有暴力事件，治安情况相对而言还行。 今天的情况确实罕见，老外之间的冲突自己处理过几回，懒得管，都是和稀泥了事，中国人揍老外倒是第一次碰到。 二位，怎么个情况？说说吧。 尔东伸手，阿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随身听放在他手上，都在里头呢，民警同志，你们听听就明白了。 卡尔那帮人就有点儿懵，这俩人居然是有备而来，还知道录音，心中明白此事无法善了，互相交流下眼神，就有些退缩的意思。 项远戴着耳机听了一下，不由皱皱眉，逗我呢，怎么都是粤语歌？ 阿布恍然，急忙走过来倒了磁带，再一次按了播放键。 项远听了一会儿，啧了一声道，也听不懂啊……你们几个，谁会说中文？ 就有一个麻杆老外站起来，我会说中文。 那行，我问你，有人报警说你们打架斗殴，有没有这个情况？ ……警官先生，我们……和这两位先生……有一点误会……我们没有斗殴……我们只是争吵了几句…… 项远玩味的看了看卡尔的脸，后者阴沉着脸坐着，一言不发。 ……那行，你们的意思是，事情已经解决了是吗？ 嘴里头似乎随意的问着老外，项远的眼睛却看向了尔东，眼中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差不多得了。 尔东有点儿生气，眯着眼看了项远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很明显，这位可是聪明人，啥都明白，但是嫌麻烦，想糊弄过去了事。 行吧，臭嘴卡尔的一张脸这会儿肿的跟猪头似的，自己一口恶气也算出了，项远他们既然不想插手，那就算了吧。 双方草草的在出警记录上签了字，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尔东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几记耳光会让卡尔之流转化为可以回收的洋垃圾，但是既然听到了就要有所作为，否则连做男人的资格也会丢了。 愉快的聚会算是毁了，尔东一行人只能草草的打包出门，餐厅经理倒是个识趣的，只收了尔东半价，还暗暗的竖了个大拇指。 尔东笑道，不用你表扬，免单行不行？ 经理嘿嘿一笑，就这么高权限了，抱歉啊尔东先生。 得，又是一个大明白。 尔东点点头，添麻烦了，回见吧您呐。 项远并没有走远，还在酒店外头等着呢，见尔东几个出了门，连忙迎上来笑道，尔东同志是吧，刚才没什么不妥吧……嗐，我就直说了啊……能不能，给我儿子签个名…… 尔东顿时黑了脸，江平在旁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气氛一时之间非常尴尬。 ………… 卡尔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窝囊，那几记迅猛无比避无可避的耳光造成的红肿，让他足足一星期不能出门。 此时他当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作为跨国公司高管，尊贵的亚美利加精英，这几年卡尔在中国称得上是顺风顺水，所到之处都被视作上宾，何曾被如此羞辱过，奥运冠军也不成啊…… 回过味儿来的卡尔居然通过使馆的关系向有关部门举报了尔东，以及“不作为”的派出所民警。 当然了，项远手中的录音带足以解释卡尔挨的这顿打并不冤枉，只是这件事最后牵扯到了京城警方和国家体委的外事部门，一周内尔东分别被叫过去谈了两次话。 自然没什么结果，同样是不了了之，使馆方面在得到了现场录音带副本以后，自知理亏，也偃旗息鼓，没有了消息。 和政治正确相比，一个商人的脸面……还是算了吧。 安永泰李维山就没觉得这是个事，在他们看来，如果尔东不收拾那货，那才是有问题。中心领导事后也只是告诫了尔东几句，核心却是注意自身安全。 自家小伙子多有分寸呐，扇了几个耳光而已，真上了拳头，那老外起码半身不遂，偷着乐去吧。 只不过这事很快传开，逐渐从重竞技中心蔓延到了各国字号队伍，而且传的越来越邪乎，尔东奥运冠军的光环之上，又添了一个痛击流氓老外的标签。 这就……有点离谱。 他也懒得解释，每天该干嘛干嘛，亚运会临近，除了紧张的训练，还有一大堆杂事等着他。 ………… 六月初，京城已经开始有了大赛将近的气氛，市中心各主要街道上，花坛和亚运会吉祥物熊猫盼盼的标识随处可见，很久没有举办过大型活动的中国和她的首都以及人民，都对即将到来的这场亚洲最大的综合性运动会充满了期待。 前两年尔东就为亚运会带头捐款，整三个月工资近六百元，当然，这只是在单位，匿名捐的还有几笔，数额更加不菲。 为了筹办这届亚运会，无数的中国普通民众不仅付出了热情，还捐出了他们微薄收入的一部分。积少成多集腋成裘，亚运会民间捐款总额居然达到了惊人的2.7亿元。 这可是在人均年收入900元的1990年的中国，堪称奇迹，这样的奇迹，也只能发生在中国。 改革开放初期的中国，想要向整个亚洲乃至整个世界展示形象的心情，是如此的迫切，所有人都深信，亚运会是走出亚洲迈向世界的大好机遇。 黎宁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历史性机遇，他所在的东方魔水运动饮料公司赞助了京城亚运会火炬传递活动，刚刚成立不久的黎宁运动服装品牌，也成为火炬传递和国家队领奖装备赞助商。 某种意义上，这属于一种公开的补偿，一年多来黎宁所承受的所有委屈和不公，在此刻成为历史。 ……小东，八月初我要去藏区取亚运火种，然后分四路传递回京城。我想推荐你担任边疆省这一路的主火炬手，你看可以吗？ 尔东笑了，黎哥，你说可以就可以，我这没有任何问题，还能顺路回趟家呢，何乐而不为。 好，黎宁起身，那我就上报了啊。 不会吧，你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这两句话？打电话也行啊大佬……一口水都不喝？ 黎宁从善如流，拿起杯子一气喝完，笑道，还真是有些渴，走了！ 倒是艾伯乐打电话过来嘟嘟囔囔抱怨了几句，说黎宁的领奖服哪有我们钩子的帅气，没想到中国这边也有贸易保护。 尔东乐的不行，劝艾伯乐别为这点小事担心，领奖装备而已，亚运会就那么十几天，黎宁又是刚成立的新品牌，对钩子公司断然形成不了威胁，就算是有威胁，那至少也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又与你老艾何干。 艾伯乐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心结顿开，又神神秘秘的传小道消息，说卡尔放话说要重金找职业拳手报复尔东。 尔东听了哈哈大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里是中国，卡尔玩玩重金求子的骗术可能还行，重金求捶？不是我看不起他，他就是个嘴炮，没有那个胆子。 嘴炮？什么意思？用嘴打炮？ 你不要连累我啊老艾，我都写了七十多万字了，还想完本呢！ 好吧，可以理解。 还有两个月就能回家，尔东的心情非常愉悦，早早的向家里通报了消息，特意提示江平也要一起回。 尔建国夫妇开心极了，儿子大半年没回了，准儿媳又要正式登门，少不了一顿忙活，全家老少都动员了起来。 伊州官方也打来电话，问亚运火炬传递到底是个什么程序，尔东想了想，说根据历届奥运会亚运会的惯例，大概都是选择各行各业的优秀代表担任火炬手，在两三个陪跑员伴随下跑个一公里左右。还有就是路线选择，一定要选最能体现当地人文和自然特色的路线，为伊州旅游打个广告，毕竟到时候中外媒体云集，机会难得。 聊着聊着，尔东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兴奋起来，对了，一定要安排天马奔腾传圣火环节，北山下，清水湖畔，伊水河岸，乌孙大草原！ 电话那头，伊州宣传部和体委的负责人也听的激情澎湃，对啊，要搞就搞的有特色，和别人不一样，尔东说的好啊，组织的好了，绝对能上新闻联播。 陈叔，尔东语气中有点犹豫，我就小时候骑过马……您到时候能不能给我找两匹老实点儿的马啊，跑的慢一点儿没关系，关键是马鞍子要整厚点儿……我怕又把屁股给磨烂了…… 电话那头，伊州体委主任老陈放声大笑，众人也都是忍俊不禁。 第一次举办亚运会，除了利用这个平台向亚洲和世界展示自身的发展，上级领导和民众对运动成绩方面自然也是有很高的要求。 中国体育代表团从1974年参加德黑兰亚运会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参加了四届亚运会。从德黑兰的团体总分第三到曼谷亚运会奖牌榜第二，再到1982年新德里亚运会打破日本长期独霸亚洲体坛的格局，领先对手四枚金牌在金牌数上跃居第一，直至1986年汉城亚运会成功登上亚洲体坛第一的宝座，整整经历了十二年。 第242章 天马传圣火 虽然经历了汉城奥运会的惨败，但是从上到下，没有哪个中国人认为自己的国家已经失去了亚洲体坛霸主的地位，而京城亚运会正是重新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从中国代表团重返亚洲体坛开始，亚运会已经成为中国、南高丽和日本三强的竞争，近三届的比赛，三强几乎垄断了全部金牌的85%左右，亚洲体坛新格局就此形成。 值得警惕的是，四年前的汉城亚运会上，南高丽代表队就已经在金牌榜上大幅度超过了日本，最终以一金之差落后中国位居次席，两国在金牌榜上的竞争甚至持续到了赛会最后一天最后一个项目，令所有的中国观众都感到意外。 汉城奥运会之后，中国体育奥运夺金计划正式开始实施，集中力量于奥运优势项目，凡是非奥项目或弱项都被无情裁撤，不再有国家队。 但是本届亚运会有惊喜，按照惯例，东道主有权利增加本国有特色的体育项目，于是女子举重和武术项目成功登上亚运舞台，武术项目中除了规定套路，还有散打。 尔东由衷的为马教授感到高兴，这一代人经历了将近二十年的努力，终于把散打项目推上了国际赛场，自此以后，散打不再是无人问津的冷门项目，可以堂堂正正拥有国家队，可以有正式的国内国际比赛，可以商业化，教练员运动员也有了出路和选择。 当然，散打项目离进入奥运舞台还遥遥无期，道阻且长，或许仍需几代人为这一目标而不断努力。 看着训练馆里来参加拳击技术训练的中国散打队队员，尔东满腔热情，毫不藏私，已经是中国散打队领队的马教授非常欣慰。 散打队里有不少熟人，孙友良，唐永健，何山都成功入选了本届国家队，老友相见，免不了唏嘘感叹一番。 东哥，唐永健笑道，我是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在中心训练馆见到你。 尔东也笑，这儿伙食也比体院好……最重要的是，弟兄们有了盼头，这几年的罪没白受……行了，这些日子咱们多交流多沟通，机会难得，咱这头炮一定要打响了，没理由自己的项目让别人占了便宜。 众人都是一凛，马老师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此看来，这三个多月不会轻松，必须要做好脱一层皮的心理准备了。 四年前在汉城亚运会上，黎宁独揽4枚金牌，成为当届获得金牌最多的运动员，一时风头无两。 四年后的青藏高原之上，他以另一种方式，开始了自己全新的职业生涯。 1990年8月7日，海拔7117米的念青唐古拉峰下，15岁的花季少女达娃央宗，身着一袭天蓝色藏装和淡黄色衬衣，缓缓行走在如茵的草原上，娉婷袅娜，明媚清纯如高原上的格桑花。 这个小姑娘可真漂亮啊。 这是几乎所有守在电视机旁收到圣火采集仪式的观众，心中油然而生的赞叹。 一面巨大的透镜，汇聚了太阳之火，央宗俯身，轻轻伸出火炬，几秒钟后，有火焰升腾。 身着一身白色体操服的黎宁神色坚毅，从小姑娘手中接过了亚运圣火火种。 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高海拔的圣火采集仪式，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和完美。 太美了，江平喃喃道，手里拿着一个啃了几口的苹果，呆呆的看着画面，已经忘了吃……他没有高原反应的吗？ 有你也看不出来……你知道封闭针吗？黎大哥跟我说过，他们搞体操的有时候承受的痛苦，都不是正常人类能想象的。 哎呀呀呀，你少说些吓人的，江平别理他啊，下午想吃啥跟阿姨说。 我想就着西瓜吃馕，江平乐呵呵道。 那咋行，佟梅英嗔道，大老远的回趟家，咋能让你吃那些，行了，我也不问了，我做啥你们吃啥吧。 说着话，佟梅英自去厨房忙乎了。 尔东随手关了电视，和江平一样仰躺在沙发上，看着啃果子的女友，不怀好意道，我劝你最好少吃点水果，当心吃坏肚子，过两天就得练骑马了，要是颠几下……那就不好收拾了。 要你管……家里可真舒服，好久都没这么放松过了，就是索伦村只待了一天，我野草莓还没吃够呢……啥时候开始火炬传递？ 还得过几天吧，等圣火火种从京城传过来，这边就要启动了。 ……念青唐古拉峰下，圣火采集现场转播已经结束，工作人员赶紧上前，给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的黎宁披上了军大衣，同时开始吸氧。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不可能知道，此时的黎宁正被高原反应和低温折磨，只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才顺利完成了工作。 知道他是谁吗？摄像师逗达娃央宗。 达娃央宗羞涩的摇摇头，想了想小声道，他是不是练举重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笑做一团，这小姑娘，连大名鼎鼎的体操王子都不认识…… 达娃央宗是藏北艺术学校舞蹈班的学生，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被选中成为圣火少女，此前她只跟黎宁排练过一次，熟悉了下线路，结果正式拍摄时也是一次就完美的完成了任务。 八月的高原，依然非常寒冷，当地牧民一年四季都穿着皮袍，达瓦央宗尽管是本地人，也是勉强适应，但是身着体操服的的黎宁却因为高原反应和感冒病倒了。 在高原上，一次普通的感冒就可能是致命的，整个拍摄团队都紧张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赶紧把他送下山进行治疗…… 当晚，亚运圣火火种被空运至京城，第二天，在京城广场举行了盛大的仪式，引燃了更多的火炬。 “亚运之光”火炬传递活动正式启动，从东北、西北、中南、西南四路进行，最后将在9月22日下午重回亚运会开幕式现场，点燃设在主会场的巨型火炬。 8月12日清晨，尔东在西北火炬接力活动的起点耐心等待。 这里是辽阔的盛夏的乌孙大草原，一眼望不到边，正是一年里最美的季节，草原上绿色苍茫，野花盛开，远方，太阳初升，金光万丈。 白雪皑皑的北山余脉若隐若现，一支千余人的马队盛装待发，彩旗在风中招展，所有人静待发令枪响。 尔东和江平骑在马上，被大群的骑士拱卫在马队中央，尔东看上去面色平静，但是紧握缰绳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身着哈萨克民族服饰的江平兴奋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居然还有心情整理帽子上的羽毛。 头顶上突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那是一架小型的螺旋桨飞机，两名摄影师被绑在舱门口，顶着强风拍摄这壮观的一幕。 发令枪响了，三颗绿色信号弹同时腾空而起，草原上的骑士们开始放松缰绳，慢慢向前，马队先是小步徐行，接着是慢跑，逐渐的，速度越来越快。 尔东和江平的前后左右，都有骑术精湛的小伙子伴随，确保两人的安全。随着整个马队的速度逐渐提升，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尔东情不自禁的热血沸腾，最后的一丝紧张也消失了。 他高高的举起了火炬，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纵马奔腾！ 无垠的草原，浩荡向前的马队，两侧越野车上操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头顶上飞机的航拍，兴奋却尽力控制着速度的骑士，以及身后紧紧追随着自己的心爱的姑娘…… 越来越多的骑手汇入了马队，草原上的哈萨克蒙古牧民们，无论男女老少，都身着节日盛装，骑着自家的骏马，挥舞着马鞭，紧紧跟随。 千余人的迎圣火马队，逐渐扩展为数千骑，如滚滚洪流，纵横草原。 两名航拍摄影师极力的控制着兴奋和紧张，牢牢的把握着摄像机，不愿也不敢错失视野里任何一个百年难遇的壮观场面。 五公里的马队传递节点很快就结束了，起码尔东觉得很快，他刚刚适应了天马驰骋的美妙节奏和韵律，前方的彩旗拱门和身着各族服饰载歌载舞的人群就映入眼帘。 歌舞翩跹，欢声笑语，弦乐悠扬，花团锦簇，远远的，有亲人们的笑脸映入眼帘，一匹白色骏马上，一个身着盛装的哈萨克小姑娘激动的满脸通红，正在焦急的等待…… 在身边骑士的帮助下，尔东终于稳住了略显激动的坐骑，然后微笑着伸出手中的火炬，点燃了小姑娘手中的火炬。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小姑娘高高的举起了亚运火炬，向四周示意。 礼毕，小姑娘单手轻拉缰绳，座下高大雄健的白马威猛无比高举前蹄，一声嘶鸣后，马蹄落地，迅速疾驰而去。 护卫的骑士们笑着朝目瞪口呆的尔东和江平打个招呼，齐齐一声呼喝，纷纷打马追随而去。 这小丫头，可真飒啊。 江平的京味儿评价逗乐了尔东，可不嘛，马背上长起来的孩子，那还了得……哎你怎么样……屁股没事吧你…… 第243章 京城亚运会(1) 江平白了他一眼，还是操心你自己吧，哎你怎么还不下马，屁股不会真磨破了吧？ 那不至于，我这马鞍子可是加厚的……好像……是有点难受…… 江平听了，乐的直不起腰。 州上的主要领导都在交接点等待，还有新上任的副州长乔进军，尔东在人群中还看到了笑容灿烂的母亲，陈主任，翟师伯，李老师，郭立新…… 和领导嘉宾们握手寒暄合影，把手中的圣火火炬庄重的交给州长作为纪念，西北方向圣火传递第一棒正式结束。 央视的动作非常快，天马行空传圣火的壮观场景，第二天就上了新闻联播和晚间新闻。 北山的壮美，清水湖的明澈，伊水河的秀丽，乌孙大草原的辽阔，天马奔腾传圣火的壮观场景，让电视屏幕前的观众叹为观止。 原来在祖国的最西部，还有这样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原来奥运冠军的故乡，是这样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不到边疆不知中国之大，不到伊州不知边疆之美，随后推出的伊州宣传片，让全国人民都留下了深刻印象。 尔东的奥运冠军身份，头一次给家乡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加成。 对尔东来说，难得的十天假期也到了尾声。 临行前，尔东江平和郭立新单独密会于水上餐厅包厢。 看着重新装饰一新的餐厅，三人都很感慨，据郭立新讲，水上餐厅现在生意越来越好，已经开始形成规模不小的餐饮集团，旗下有中餐西点餐厅，饮料厂和台球厅舞厅，还承包了好几家国有企业的员工食堂。 师兄弟六人的大幅彩照挂在餐厅一面墙上，很是引人注目，其他人倒也罢了，只有阿布是咧着嘴笑，很是可爱。 ……你安排的事情我这里搞的差不多了，郭立新道，索伦中心学校、伊河乡中心小学和中学教学楼体育场全部完工，定水业余体校、四中还有州体委、宁远三中体育馆运动场正在收尾，整个完成后我会向定水县和州教育局还有你们两口子，做一个完整的报告。 尔东笑起来，哦哟郭哥，搞的这么严肃啊，不至于不至于，你办事我还能不放心？ 郭立新正色道，这事必须严肃，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开玩笑呢，小一千万的开支，虽说州里县里也有配套资金投入，毕竟你那边才是主力，咱做的是善事，更要认真仔细，每一分钱都要花的明明白白。 尔东肃容道，行，郭哥，咱们就按规矩来，不过我咋听乔州长陈主任他们说，你也投了不少啊。 郭立新笑道，咱这不是做钢材建材生意嘛，顺手的事，也是应该的，省出钱来把内部配套做好。 江平都听愣了，你们……这是在搞希望工程吗？ 郭立新笑道，算是吧，不过东东托我办这些事的时候，希望工程还没出来呢。对了，九月初那些交工开学仪式，你都回不来了吧？要不要往后拖一拖？ 算了郭哥，到时候让我妈去就行了。 那行，就这么定了啊。郭立新道，不过我这里有件事到时候可能要请你帮忙，你可不能推辞。 你说。 我和州上教育局残联都协调好了，建一所孤儿学校，已经开工了，估计明年九月就能开学，到时候你们俩能不能回来一趟，剪个彩什么的。 尔东和江平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惊讶和赞佩，两人不约而同的起身向郭立新鞠了一躬。 郭立新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哎呀，我也是看你们俩做善事，跟着学一点嘛……老毛子的钱挣的太容易了，不花掉一点心里不踏实…… 三人都乐。 阿里木两口子抱着不满一岁的女儿走进了包厢，身后还跟着一位拿着相机的中年人，尔东笑了，阿里木哥，就你们两口子这利索劲儿，想不发财都难，机会难得，一起照张合影吧。 ………… 此后的一个月时间，“亚运之光”火炬接力遍及全国30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圣火火种在四个方向上的每一个起始点点燃，又分成了无数个线路，照亮整个神州大地，最终汇聚成一路，传回京城。火炬传递行程达到了创纪录的18万多公里，参加者达1.7亿之众，盛况空前。 这一个多月里，尔东也和兄弟们倾尽全力，做好一切准备，为国而战，绝不能在家门口有任何的闪失。 亚洲体育霸主的宝座，既然中国人已经坐上去了，就绝无可能拱手相让。 ………… 9月22日下午五点三十分，京城，工人体育中心。 第十一届亚洲体育运动会开幕式正在这里进行，场馆里锣鼓喧天歌声悠扬，数万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馆外的等候区，身着上篮下白西装的阿布帅气无比，引人注目，但是看上去却是有点郁闷。 ……咱们在外头都等了两三个钟头了……也不知道开幕式是啥样子。 师兄们都笑，艾力道，你好好的啊，回去看重播不就完了嘛，高兴一点……前面开始动了，等一会儿就要轮到咱们入场了。 尔东微笑着上前给阿布整理了下领带，小伙子很帅嘛，不当旗手可惜了。 阿布顺杆爬，昂首自信道，等我这回拿了冠军，下一届就轮到我当旗手了，篮球队的不就是个子高吗，我也不差。 另一边，安永泰李维山赵长安等人强压着激动的心情，五十多年的人生里，这可能是他们最重要的时刻。 安永泰看向自己的弟子们，心中无限感慨，这些身着礼服的精悍小伙子，承载着国家，以及家乡亲人的希望。 前方有口令声传来，整个代表团开始迅速整队，中国代表团作为东道主，排在最后一个进场，接受全场七万多观众的欢呼。 随着现场主持人激越的播报声，六百余人的中国亚运代表团迈着整齐的步伐，自信昂扬的走进工人体育中心。 此时此刻，本就热烈的欢呼声又提升了几个量级，震耳欲聋的声浪铺天盖地，观众席上，每一个人都挥舞着手中的国旗，纵情欢呼，人们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喜悦。 这是中国人第一次举办洲际体育盛会，七年多的艰苦申办和筹备，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走向外部世界的美好愿望，在今天成为现实，哪怕只是小小的第一步。 这是中国这个古老国度，重新打开国门迈向世界的重要时刻。 但是世界并不太平，或者说，从来都没有太平过。 京城亚运会举办前一个半月，在空军、海军、两栖作战部队和特种作战部队的密切支援和配合下，伊拉克共和国卫队的三个师越过科威特边境，发起了突然进攻。十四个小时后，伊军占领了科威特全境。伊拉克总统萨达姆公然宣布，科威特成为伊拉克的“第十九个省”。 不幸的是，亚奥理事会现任主席，科威特亲王法赫德在此役战死。 尔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样的场合想起死去的科威特亲王，在漫天的声浪和如潮的人海中，一瞬间只觉得世界是如此扭曲和荒谬，一边的歌舞升平欢声笑语，必然伴着有同样的哀鸿遍野一地鸡毛。 阿卡阿卡……阿布在一旁一边朝摄影机使劲挥手一边大声提醒，快看镜头看镜头……我爸我妈我姐会看到我吧…… 会，尔东回过神来，乐了，大声道，阿布，别停啊，跟上跟上。 ……中国第一位奥运金牌选手徐海峰，汉城奥运会跳水金牌获得者郜敏、中国女排三连冠队员之一的张荣芳，正在向我们跑来……徐海峰手中高举着亚运火炬，今天，第十一届京城亚运会圣火将由他亲手点燃…… 这就是历史时刻了吧，尔东想，仰头看向人潮汹涌激动欢呼的看台…… 这个世纪的最后十年，对中国而言，仿佛从此刻起，才正式的拉开了帷幕。 历时四年、投资20多个亿，国民捐款超过总投资的十分之一，这种形式的公共建设投入是空前的，是京城继五十年代兴建“十大建筑”以来的又一次大规模建设。 整个国家由此正式开始了基建狂魔的征程。 此刻，亚洲37个国家和地区的体育代表团的6000多名运动员工作人员代表，汇聚在京城工人体育中心。 未来的十六天里，他们将参加27个比赛项目和两个表演项目的角逐。 ……在绕场一周后，徐海峰在全场观众的欢呼声中，目光如炬，步伐坚定，缓缓登上了火炬台，亲手点燃了亚运圣火。 下一秒，圣火熊熊燃烧，第十一届京城亚运会正式开幕。 中国代表团此次派出六百多名运动员，参加了全部27个项目和两个表演项目的比赛，除了传统的乒乓球、羽毛球、跳水、体操、柔道、射箭、射击、举重、三大球、田径等优势项目，拳击项目终于也被赋予夺金重点项目的地位。 ……大街小巷传唱多时的《亚洲雄风》再一次唱响……正经的会歌却鲜有人传唱。 恍惚间，开幕式已经来到了尾声…… 第244章 京城亚运会(2) ………… 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我们亚洲，树都根连根； 我们亚洲，云也手握手！ 莽原缠玉带，田野织彩绸， 亚洲风乍起，亚洲雄风震天吼！ 我们亚洲，江山多俊秀； 我们亚洲，物产也富有； 我们亚洲，人民最勤劳； 我们亚洲，健儿更风流！ 四海会宾客，五洲交朋友， 亚洲风四起，亚洲雄风震天吼！ 啦~啦~啦~啦，亚洲雄风震天吼！ 啦~啦~啦~啦，亚洲雄风震天吼！ ………… 主场的最大好处就是，运动员除了打好比赛，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吃喝住行比赛安排，一切都在熟悉的环境里进行，各个环节都由专人负责，精确到分钟那种。 本届亚运会拳击和武术散打比赛场馆设在京城体育学院中心体育馆。 对这里，国家拳击队的小伙子们再熟悉不过了，过去的一年里，除了设施更新和略做装饰以利于转播，其实整个场馆并没有太大变化，毕竟还是要节约办赛事嘛，不过拳击队上下已经很满意了。 从9月26日开始，武术和拳击比赛开始进行，上午是武术比赛和散打，下午和晚上是拳击比赛，每次比赛前还有简单的称重环节。 东道主还有一个好处，参赛人员没有太多限制，当然，也并不是所有国字号拳手都能参赛，起码也是全国冠亚军级别的。 本次亚运会参赛人员基本延续了去年的国家拳击队阵容。 总教练安永泰，领队李维山（兼），教练组成员，李维山、赵长安、齐勇、张浩、柳青、费尔南德斯、尔东（兼），队医何丰、李明亮，翻译兼队务张嘉辉、刘强。 各级别队员有，48公斤级苏建业、李正华；51公斤级刘海涛、梁建国；54公斤级吴成伟、陈东旭；57公斤级赵俊杰、张俊；60公斤级王建军、周景文；64公斤级尔东、张建伟；67公斤级阿扎特、阿布；71公斤级艾力、王强；75公斤级李世勇；81公斤级白重光；91公斤级朝鲁巴特，91公斤以上级……没人。 国家队队长：尔东。 亚运会和奥运会赛制一样，拳击比赛采用单败淘汰制，不分组也不设种子选手，一切凭抽签决定，好处是机会均等，坏处是，如果运气不好，亚运会京城一日游怕是免不了。 看了看赛事日程表，尔东觉得七天五场比赛的节奏也还正常，轻量级各级别除了南高丽几个选手名字比较陌生，其他的都算是熟人，问题应该不大。 教练组倒是本能的有些警惕，主要是南高丽这回派出的都是新面孔，完全没资料，而且每个级别上都有一至两名拳手，队伍规模仅次于东道主中国，相反日本拳击队作为传统强队，这次有点一反常态，只有七名选手参加了四个级别的比赛。 尔东和队员们倒没有那么多想法，这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碰到谁都得打，想再多也没有用，费脑子的事交给教练组就好。 尔东则迅速把自己调整到普通队员的身份，而且不会对任何一个对手报以轻视，几年下来，他见过的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太多了，有资格站在洲际比赛拳台上的，能有几个好相与的？ 况且人家也和你一样，憋着劲儿想来把大的，对手名气越大，只要没碰过，对抗的愿望就越强烈，万一呢，是吧，一战成名啊，谁不想呢。 轮到尔东出场时，前面几个级别的战况基本明晰，除了五十七公斤级的赵俊杰和六十公斤级的王建军周景文，中国队出战选手几乎全军覆没……绝大多数居然都是输在南高丽人手上…… 安永泰脸色铁青，小级别他原本是寄予了一定希望的，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连个前八都进不去，难道都是实力的问题吗？ 南北高丽选手在比赛中所展现出来的意志品质和耐久抗击打能力，都略强于其他对手，而主场的中国拳手却在一定程度上表现出了急躁和轻敌。 他暗暗的呼了口气，输了也好，亚锦赛以后的这一年多里，有些队员还是高估了自己，甚至产生了错觉，总觉得赵俊杰尔东他们能打出来，自己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他们全然忘记了普通和优秀之间，有着巨大的差别，差别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还有心理和临场应变能力。 尔东看了师父和领队一眼，恰好他们也看向了自己和一旁正在忙活的老费，他微微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接下来的这场比赛，一定会全力以赴，重新给全队树立起信心。 老费已经做完了准备工作，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双手用力的拍了拍尔东的肩膀，尔东点点头，一行人就出了休息室往赛场走去。 开门的一瞬间，巨大的声浪猛然袭来。 尔东！尔东！！尔东！！！中国！中国！！中国！！！ 全场四千余名观众的欢呼声，在并不算太大的体育馆内形成回响，这一瞬间，尔东突然感觉内心有一些激动。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即便在东京、汉城和莫斯科，赛前观众的各种不明意义的呐喊甚至不友好的举止也不会影响他。 可这里是京城，还是不一样啊。 虽然自己心里也明白，面对这个不知名的南高丽选手，输掉比赛的概率很低，但此时他却忽然生出一种执念，无论如何，一定要打出一场酣畅淋漓的碾压式的比赛，不管是在技术上还是心理上，必须要给对手尽可能大的压迫感。 最好是能让他和他背后的团队崩溃，最好是让他和他们意识到，自己是他们这一生都无法逾越的高峰。 李善成在台上随意的做着热身，看似轻松但心里五味杂陈。 南高丽拳击队此次所图甚大，他们的底蕴和基础本就在亚洲名列前茅，再加上奥运会的刺激，外籍教练的大量引入，本届亚运会的目标是击败日本和北高丽对手，拿到五到六枚金牌。 这当然是排除尔东李世勇之后的算法。 然而第一天比赛打下来，发现实现目标还是有些困难，尤其是在尔东升级别后，等于最有把握的一枚金牌基本没有了任何希望。 李善成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对手小自己两岁，已经站在了顶峰，亚运会金牌对他来说，无非锦上添花而已。而自己……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默念，李善成，拼命的时候到了啊，输了可就完蛋了！ 此时，李维山正在和一个小老头握手，眼中满是惊喜，安永泰也过来致意，原来是金在石过来看比赛了。 小老头是本届亚运会的技术官员，并没有带队，看上去一脸的轻松。 尔东这两年的战绩他当然清楚，他对曾经调教过的弟子有绝对的信心。 小东会轻松获胜，你们不要有压力。 安永泰点点头，又低声问道，师兄，南高丽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苗子，这两年没见过他们参加大型比赛啊。 金在石笑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能确定的是，以前那一批老队员基本上被换掉了，这一批都是美式风格，技术和细节上要强很多。 安永泰看看四周，有没有机会再过来任教？ 金在石轻轻摇头，叹口气，估计没可能了，情况你也清楚……看比赛吧…… ……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大家晚上好，我们现在是在京城体育学院体育馆，为您现场转播第十一届亚运会拳击项目的比赛…… ……现场气氛热烈，观众们挥舞着国旗，为双方运动员加油…… ……现在您看到的，是63公斤级拳击比赛的淘汰赛，由红角中国选手尔东对阵蓝角南高丽选手李善成，他们之间的胜者，将进入本级别的十六强。 ……双方运动员在向观众和裁判员致意，现场观众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大家可以听到，观众在呼喊尔东的名字。 ……运动员都已经就位，裁判在向他们重申比赛规则…… 韩樵生是第一次置身比赛现场进行转播工作，新鲜感简直要爆棚，这和在台里看着屏幕解说的隔靴搔痒截然不同。比赛现场各种信息太过于丰富，而且能非常直观的冲击到解说席，绝对不会担心冷场。 此刻，韩樵生兴奋的满脸通红，这种工作方式，实在是……太刺激了…… 此时此刻，在伊州，在西京，在深港，在可以接收到电视和广播信号的广袤国土上，万家灯火，千万双眼睛在注视着尔东的亚运首战。 老费最后一次检查了护具拳套，然后拍拍尔东的头盔，竖起大拇指，尔东鞠躬示意，转身走向拳台中央。 铃响，比赛开始。 对于尔东的比赛风格和特点，南高丽队教练组早有深入研究，毕竟这两年来尔东的比赛资料日渐的丰富完整，从明面上看，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第245章 京城亚运会(3) 一般而言，比赛开局时尔东不会主动展开攻击，而是非常谨慎，非常有耐心的观察和寻找机会，往往在第一回合末段和二三回合终结对手，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如此。 至于其他，都是业内人士，没什么可说的，技术完美全面，没有什么漏洞，速度力量耐力反应抗击打能力都是业余拳击世界的顶尖水平。 最重要的是，阅读和掌控比赛的能力非常强悍。 如果再加一条，那就是让人绝望的一米八六的身高和一米九六的臂展。 李善成当然清楚教练提示的所有的应对方案，但是交手以后，他仍然很快感受到了无力和无奈，因为所有的比赛预案里，他只能选择一种，做好防守，远离对手的攻击范围。 果然是只能仰视的对手啊……失败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尔东极有耐心的一拳拳击打李善成的双臂，看起来很随意很轻松，但是即便是电视机前的观众，也能看出来李善成此时压力巨大，尽显颓势。 比赛开始三十秒了，李善成一拳未出。 安永泰跟金在石李维山打了个招呼，转身回休息室了，今天晚上还未出场的队员里，也许只有艾力需要他重点关注。 ……裁判员向南高丽选手李善成提出了消极比赛警告，双方在第一分钟的比赛里，显示出了非常明显的实力差距…… 尔东紧紧盯住李善成的左臂，持续不断的击打，这是最简单最粗暴的打法，目的就是打散对手的抱架，最后以重拳结束比赛。 都明白，但是，没有办法。 实力差距太大了，全方位的碾压。 李善成在苦苦支撑，他的双臂已经肿胀麻木，仅凭着顽强的意志在苦苦支撑，偶尔挥出的一拳，也是绵软无力。 观众席上，闽疆笑眯眯的看着佟晓峰，二叔，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三叔第几回合击倒对手？ 佟晓峰撇撇嘴，还用你给我机会？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第二回合就第二回合，不变了。 明叔，你呢？ 朱明嫌弃的摇摇头，臭小子，我才不跟你打赌……我没钱…… 陈伯和佟晓明在一旁笑，粤疆则认真的举手示意，哥，我和你一样。 几人座位前的栏杆上，巨大的横幅引人注目，深港边疆拳迷为中国拳击队加油！ 第一回合进行到一分四十秒。 尔东的进攻更加凶猛。 他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对手在自己不间断的重拳输出下居然苦撑了将近两分钟，别的暂且不说，意志品质这块儿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韩，放弃吧。 美籍外教威尔逊双手撑着台边，无奈的说道。 韩宰熙双目呆滞，沉默不语，他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至少，撑过第一回合再说。 没必要了，韩，这是单方面的屠杀，比赛已经没有意义…… ……李善成的运动生涯从未像今天这样绝望过，他拼命地躲闪，咬紧牙关用最后的力量举起双拳护住头部。 但是对手的击打越来越重，频率越来越快，自己的防守基本上只剩下象征意义。 第一回合两分钟，李善成头部被重拳击中，单膝跪地，读秒。 第一回合两分钟三十秒，李善成腹部遭受重击，跪地，读秒。 第一回合两分钟五十秒，李善成头部再次遭受重拳打击……摇摇欲坠……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第一回合进行到最后十秒时……南高丽选手李善成第三次被强制读秒…… ……裁判员举手示意，比赛结束！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比赛，奥运会和世锦赛双料冠军尔东再一次展示了他强大的实力。 ……全场观众在热情的欢呼，祝贺尔东首场比赛的胜利。 ……让我们期待他更加精彩的表现。 ……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十分钟后，我们将为您转播六十三公斤级的另一场比赛，由中国选手张建伟对阵蒙古选手宝音巴特尔。 ………… 教练组松了口气，总算是过了第一关，五块金牌的目标仍然有希望。 与此同时，他们也把目光牢牢的定在南高丽人身上，首日比赛结束后，南高丽队的战绩相当亮眼，绝不亚于东道主，除了在轻量级上取得了优势，中级别上也将对中国队发起全面挑战！ 未来的两天，才是一决胜负的关键节点。 ……向裁判员鞠躬，草草的和沮丧的李善成拥抱了一下，尔东又向威尔逊和韩宰熙鞠躬致意，然后回到了拳台中央，向全场观众抱拳鞠躬，表示感谢。 掌声雷动，夹杂着几声清脆的童音，尔东咧嘴笑了，朝看台上的某个角落挥挥手，然后转身走下拳台。 老费帮他取下了拳套头盔，绷带你自己回去处理，我要盯着张的比赛了。 尔东点点头，两人径直回了休息室。 ……那个巴特尔，参加过曼谷亚锦赛，不过小组赛没出线，安永泰道，建伟，你稳着点儿打，主要是做好防守，别出意外就行。 张建伟点头示意明白。 抬头看见尔东和老费进来，想了想道，大师兄，你能不能和老费一起盯我的比赛？ 尔东看向安永泰，后者点点头。 胡乱擦了擦脸，尔东套了件新款的钩子连帽衫，和老费一道护着张建伟出了休息室，开始他的亚运第一战。 体育馆的播音员正在大声介绍出场的中国选手资料，观众们喝彩声一片，张建伟晃晃脖子，看看四周，小声道，大师兄，我怎么觉得有点紧？ 尔东乐了，就问你一句话，你对上我的那几场，紧张不紧张？ 张建伟也不好意思的笑，还真是……不紧张。 那不就得了，该咋打咋打！ 裁判检查完装备后，老费又叮嘱了几句，对手力量估计好一点儿，其他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得点为主，防后手重拳就行。 建伟点头示意明白，尔东给他递上护齿，待师弟咬住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上吧！ ………… 这一夜，在尔东亮相之后，中国队再无败绩。 阿扎特、阿布意料之中的轻松过关，艾力、王强也战胜了各自对手顺利挺进八强，李世勇第一回合干脆利落的击倒对手获胜，白重光闲庭信步一般取得首胜。甚至最不被看好的朝鲁巴特也战胜了强劲的波斯对手打入八强，后面的比赛难度反而不大了。 9月28日晚六点，第十一届亚运会拳击比赛第二轮淘汰赛正式开始。 尔东这一轮的对手也算是老熟人，三年前在羊城商业赛交过手的菲律宾拳手拉莫斯。 这家伙，都有三十了吧？想起拉莫斯在拳台上搞怪的的模样，尔东笑笑，以前他打过57公斤级，嗯，是个老江湖。 张浩翻了下手中资料，二十九岁了，我看看啊……第一轮比赛轮空……运气真他妈的好。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 比赛现场，拉莫斯还是老样子，矮矮壮壮，黑不溜秋，一如既往的在拳台上出洋相，跑跑跳跳扭扭腰挥挥拳来个笨拙的侧手翻，时不时的跟教练队友挤眉弄眼，看上去很放松的样子。 对他而言，能在运动生涯末期参加一次大型赛事，还能公费旅游，已经是上天保佑功德圆满了。 场上裁判检查完装备强调规则后，两人拥抱了一下还聊了几句，尔东低头轻声道，嘿，老兄，可别像上次那样夸张，专业一点，这可是亚运会。 拉莫斯呲着黑色护齿，笑咪咪点点头。 尔东心里多少感觉有点古怪，这算是打默契拳吗，转头又看了看台下的费尔南德斯，老费朝他耸耸肩摊摊手，意思是你随意，我这一次纯属走过场。 尔东忍不住笑了。 铃声响，上前碰拳致意，之后他也不再客套，凝神聚气开始进攻。 拉莫斯压根不和对手接触，比赛一开始就满场飞奔，看来已经打定了主意，能撑多久算多久，队友和教练见状，也在台下为他疯狂打气，鼓励他，为他每一次险而又险的摆脱喝彩。 比赛只进行了不到半分钟，裁判就不乐意了，果断叫停以消极比赛防守身位过低为由警告了拉莫斯。 拉莫斯根本不在乎，笑眯眯的点头，比赛恢复后该咋打还是咋打，丝毫不受影响。 尔东皱皱眉，老小子这是不按套路走啊，本来个子就矮，现在缩着脖子蹲下来，都快低到尘埃了……关键是人家玩的还很开心。 算了，还是加快频率堵住他，早早结束掉完事。 拉莫斯立即感受到了来自对手的压力和不耐烦，无论他怎么躲闪奔跑，他始终在对方的攻击范围内，而且他这样近乎不要脸的打法其实更需要体能支撑，随着时间的推移，拉莫斯慢慢的跑不动了，于是想尽了办法各种耍无赖，包括和不限于碰瓷式摔倒。 台上发生的这一幕闹剧令现场观众觉得很新奇，绝大多数人是第一次看拳击比赛，而中国观众相对而言是慢热和冷静克制的，但即便如此，他们一样被拉莫斯逗的哈哈大笑。 首回合进行到两分钟左右，狂奔的拉莫斯精疲力竭，无法移动，终于被尔东堵在了台角…… 第246章 京城亚运会(4) 逃是逃不掉的，防守也没了力气，随后拉莫斯吃了尔东两记直拳，当机立断，脆生生的倒了下去。 裁判立即上前读秒。 拉莫斯这回的表演，算得上无懈可击，绝对是真听真看真感受的戏骨级别，当然，尔东的两记直拳也确实是打穿了他的防守，快速精准的击中了他的头部。 拉莫斯心里明白，对手明显的收了力。 老油条拉莫斯同时也接收到了另外一条明确的信息，这是最后的警告，否则一切会痛苦的结束。 于是顺势而为，愉快的倒下了。 裁判数到八时，拉莫斯慢慢的坐了起来，晃晃脑袋，对裁判表示放弃比赛。 裁判松了一口气，得，没必要数下去了，打完收工了您呐，挥手示意比赛结束。 出于礼貌，尔东走过去询问情况，拉莫斯这会儿也缓过来了，站起身表示自己并无大碍，再一次和尔东拥抱致意。 在裁判宣布比赛结果后，拉莫斯满脸轻松的向观众鞠躬致谢，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愉快，甚至表现出非常享受比赛的样子。如果此时有观众刚刚进场落座并看到这一幕，很容易会觉得拉莫斯才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全场观众在热烈鼓掌，起码有一半掌声是送给拉莫斯的，大家都觉得这个运动员拿的起放的下，很大气很有范儿。 看台上，粤疆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太满意的样子，陈伯忍笑道，怎么了这是，比赛赢了你叹什么气呀？ 他老是这样，烦人……就打一个回合，还没怎么样呢比赛就结束了…… 众人都笑，晓峰逗他，那你还加不加油了？ 闽疆翻个白眼，二叔，我是不满意，又不是不高兴……三叔加油！姥爷，明叔，你们别笑了，喊加油啊…… ………… 第二轮比赛总算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意外的结束，中国队晋级拳手无一败绩，除了赵俊杰周景文王建军尔东张建伟顺利进入八强外，阿布阿扎特艾力李世勇白重光朝鲁巴特更是挺进四强，距离奖牌仅有一步之遥。 教练组成员都松了口气，他们明白，打到现在还能在台上站着的，大概率不可能崩盘，五枚金牌的最低目标，应该可以完成。 在洲际运动会上，一支队伍如此大面积的晋级，胜率如此之高，在中国重竞技项目历史上还是非常罕见的，更何况拳击队是第一次参加亚运会。 除了国际国内各家媒体，主管部门更是非常重视，主要领导亲自坐镇，尤其是重点级别重点队员的比赛，场场不落。 韩樵生这几天很是惬意，能够真正在现场作比赛转播，是一种极为新奇美妙的体验，作为中国拳击队的“御用”解说员，自己熟悉的选手接连获胜让他很兴奋，尤其是尔东阿布李世勇白重光，每场比赛都是碾压式的胜利，观众们看的固然特别过瘾，他解说起来也是激情四射。 经过两年的积累，韩樵生从一个门外汉，逐渐成长为一个专业的拳击比赛解说员。如果本届亚运会国家拳击队成绩能再上层楼的话，他就有把握说服体育中心领导，成立一个由自己负责的拳击专项栏目。 台里现在已经开始重视各栏目的收视率了，虽然统计的方式还很落后，但是有一些传统节目因为形式和内容老化，已经被勒令停播整改，后期如果效果不明显，有很大可能会撤销。 更何况，节目收视率高低和受观众欢迎与否，可是和广告直接挂钩的。于公于私，韩樵生都想努力一把，成为一个新栏目的开创者和主导者。 晚上的简短总结会上，安永泰提醒大家，目前南高丽在小级别上基本确保了两到三块金牌，同时还向赵俊杰、周景文、王建军、张建伟、阿扎特、艾力发起了冲击，他要求队员们严格执行赛前部署，相信自己的能力，放平心态，认真准备明天的比赛。 ……老费，你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费尔南德斯点点头，站起身道，我想说的很简单，你们当中的几位，已经是职业运动员的水准，而你们所有人的努力，都配得上一枚亚洲金牌！以我的判断，你们在洲际业余比赛中，是超级的存在，是无敌的，不可战胜的！我为你们的对手感到悲哀，就像我当年，怜悯的看着我的对手！小伙子们，没有必要手下留情，请全力以赴，不要让荣誉旁落，这是属于你们的时刻，不要让任何人，抢走你们的风头！ 等刘强同步翻译完毕，休息室里沉默了片刻，然后猛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小伙子们都很激动，一个个眼睛里闪着光，热血沸腾，这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战前动员和高度的赞赏，安永泰那帮老头子们是永远不会这样夸人的，他们从前辈那里继承的，除了严格要求就是一张不苟言笑的扑克脸，如果他们喜欢你，最亲昵的表示可能就是踢你的屁股，笑骂一声。 尔东开心的笑了，他一边鼓掌一边看向师父，安永泰也在鼓掌，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还是很严肃的样子。 尔东暗暗下定决心，一年合约期满后，无论如何要把老费留在队里，他是师父最好的助教人选，无非多花钱而已，中心要是不批，自己想办法垫上就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 再说了，老费看上去也不是那种钻进钱眼儿里的人，只要把他的老婆孩子安排好照顾好了，他干到退休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小结最后，安永泰再一次强调了比赛纪律，他希望队员们要有东道主意识，上场后程序礼节都要到位，千万不要闹笑话。 李维山笑着补充道，我知道有些对手毛病不好，大家碰到了心情放宽一点儿，不要太计较，实在压不住火呢，那就争点气，全力以赴打败对手，用拳头说话，不要在语言和小动作上斤斤计较。 众人都笑，也都知道他们二位说的是谁。南高丽人这两天表现得很嚣张，比赛判输了不愿意下拳台，教练队员一起闹，赢了比赛则又蹦又跳呜哩哇啦，没有起码的礼貌，所到之处都是神憎鬼厌。 9月29日晚八点，第三轮淘汰赛准时开始。 两轮战罢，余下的基本都是亚洲各级别的精英选手了，除了少数级别，比赛激烈程度大大增加，场面变得紧张刺激。 ……二叔，我们今天再打赌吧。 粤疆眼珠滴溜转，又开始打佟晓峰的主意，前两次他都赢了，巧克力冰激凌什么的捞了不少好处，这些东西他爹妈平时是不让他多吃的。 佟晓峰抱臂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道，行啊，说吧，今天你又是个啥章程？ 我赌小叔第二回合击倒获胜！ 嘿，你不是一直赌第一回合嘛，怎么今天变了？ 我……我昨天做了个梦，三叔说他要在第二回合打败那个泰国人。 陈伯佟晓明朱明在一旁听了，都笑起来，嗬，这都行？还有托梦一说？ 晓峰乐的不行，好，就照你说的来……我赌你三叔第一回合就赢。 拉钩？ 佟晓峰一把拍在侄儿手上，一盒巧克力，不能再多了……我跟你说啊，不能告诉你妈，还有，要是吃出了虫牙我可不管。 粤疆嘿嘿一笑，放心吧二叔，我明年就要换牙了！ ……赵俊杰非常轻松的战胜了一名日本选手，进入57公斤级四强。 如今的小赵同学，打法更加的聪明且凌厉，有尔东这样级别的陪练，自信心方面自然毫无问题。最关键的是，经过两年多的不懈努力，自身力量耐力较弱的短板已经完全补齐。 至此，日本拳击选手在本届亚运会上全军覆没，创造了自参加亚运会以来的最惨淡纪录。 60公斤级比赛，王建军以微弱点数之差负于南高丽选手，赛后中国队提出了申诉，但最终被驳回。 周景文未遇挑战，顺利进入四强。 张建伟的状态非常好，自信且放松，比赛进行到第二回合时优势战胜一名伊朗拳手，打进四强。 第三轮淘汰赛到目前为止，还算正常。 桑昆一脸严肃的看着对面的中国选手。 看台上，中国观众们挥舞着国旗，在唱歌，在鼓掌，欢声笑语轻松自在，偶尔有人会喊拳手的名字……但是这种气氛让他感觉有点不适应，实在是，太文雅了……难道不应该是口哨与脏话齐飞，怒吼和跺脚共振吗…… 闯过两轮之后面对尔东，桑昆知道，自己的亚运会之旅大概率是要结束了，无论从身体条件技术能力以往战绩等等各方面比较，自己都不可能击败对手，更何况尔东身在主场，犯错误给机会的可能性更低。 桑昆也清楚，自己的技术特点是中近距离比较好，体力耐力都不错，抗击打也算强项，但碰上身高臂长，攻防转换高频快速，节奏变化丰富，技术动作组合多变的尔东?? 所以，桑昆认认真真的双手合十，敬天敬地敬裁判敬自己，希望今天漫天神灵眷顾，让自己能把握住哪怕百分之一的机会…… 第247章 京城亚运会(5) 面对桑昆这样相对难缠一点的对手，尔东赛前就决定，暂时收起自己完美主义的念头，不再执着于击倒率，而是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实践这一段的训练成果，频繁换架扰乱对手，拉开距离快打快收。 老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但是要求争取在两回合内解决对手，毕竟半决赛才是最关键的，还是要节省点体能。 铃响，双方碰拳，比赛开始。 桑昆试探的进攻了几下，就心灰意冷的决定放弃了，对手控制范围实在太大，动作幅度小而隐蔽，无论直拳摆拳，都是发力短促而凶狠有力，中距离以点击为主，穿透性极强，更要命的是左右架无缝衔接，自己根本就摸不清规律，一开场头腹部就挨了几下硬的。 看台上，何副主任正在和一头白发红光满面的郑世恩聊天。 老郑，看来安永泰他们并没有说大话嘛，五块金牌的目标应该问题不大，这拳击队一下子就搞成金牌大户了。 郑世恩摇摇头，老何啊，我可并不乐观。 怎么说？ 前面那些底子薄基础差之类的片儿汤话我就不扯了，我呀，就希望你除了看小东世勇这几个孩子，还得眼光向下，看看基层的情况。 何副主任若有所思。 郑世恩继续说道，咱们这是运气好，碰到了安永泰带的这几个孩子横空出世，可这种情况呢，不太可能经常发生，你要想保住这个金牌大户，除了国家队，力气还得往下使。 何副主任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说实在的，看小东的比赛，真是放心啊，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稳定，从来就没有个紧张的时候呢？ 郑世恩一笑，别说你觉得他稳当，拳击队那帮小子都愿意和他住一个宿舍，说的可邪乎了，说和小东一屋睡得好精神好状态也好，比赛准能打赢，都快成迷信了。 何副主任哈哈大笑，那以后队里谁状态不好，就让他和小东住一个房间好了。 桑昆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第一回合结束时，他大口的呼吸，感觉刚刚做完了二十组负重深蹲。 教练一边递水擦汗一边道，尔东刚才有几个明显的重拳机会都放弃了……他根本不是在比赛……你也许是一个不错的陪练…… 桑昆沮丧道，我能怎么办，根本没办法近身啊……你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吗？ 教练点点头，我会在第二回合主动结束比赛！ 桑昆低下头，呼吸逐渐平稳，心里莫名的轻松了许多，他理解自己的教练，扔白毛巾而已，碰上尔东这样的对手，谈不上丢人…… 教练果然说话算话，第二回合进行到不到三十秒，在尔东打出一个精准有力的击腹后，他果断的扔出了白毛巾。 尔东见状，迅速停手并拉开距离，在裁判示意比赛结束后，才上前和桑昆拥抱，低声在他耳边道，打得不错…… 桑昆听懂了，表情很难看的笑了笑，鞠躬退场。 ……怎么样二叔？你又输啦！ 佟晓峰挠了挠头，看着侄子满脸的不可思议，真是奇了怪了，难不成真有托梦一说？ 众人笑作一团，闽疆却认真的回答，没有的二叔，我骗你的，我就是赌第一回合赌烦了……三叔加油！ 陈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 老费耸耸肩，又是一场无聊的比赛。 老费你可不能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老费难得的笑了笑，拳王是有资格骄傲的。 ……简单收拾了一下，费尔南德斯尔东二人组又投入了下一场比赛。 阿布也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第一回合不到两分钟就终结了一位北高丽选手，打进决赛。 也是见过了大场面的拳手了，在全场观众的欢呼声中，阿布极有礼貌的向对手向裁判向观众致意，然后一脸轻松的走下拳台。 亲爱的阿卡，我就剩一场比赛了，啊哈哈哈哈。 一边儿待着去，阿扎特赢了你再笑。 也对哦，阿布伸伸舌头，嘻嘻哈哈的回去了，过了一会儿又收拾利索跑回来，等着阿扎特出场。 费尔南德斯一直对阿扎特不放心，因为他属于那种遇强不弱遇弱又有点儿提不起精神的拳手。 他半决赛的对手来自阿曼，实力不弱，但愿阿扎特能集中注意力，正常发挥。 结果这场比赛在尔东和阿布台下的各种刺激下，阿扎特打的异常兴奋，全场拼命压迫着对手打近战，体能状态也好的出奇，生生把对手给累垮了，第三回合最后阶段，阿曼选手基本没有了还手之力。 阿扎特优势获胜。 小阿刚一下拳台，就搂着尔东哭了，东东，我很高兴，很高兴……谢谢你东东，我会一直记着你……你也不要忘了我…… 尔东用力的拍了拍阿扎特的后背，叹了口气，他明白，亚运会之后，阿扎特应该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没有说什么，也明白阿扎特肯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有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和想法，除了尊重，他不能说什么。 阿扎特抹了把眼泪，又和阿布和老费拥抱了一下，慢慢的向休息室走去。 二十三岁而已，一个国家队拳击手，就此退役……没有任何仪式，就此回到茫茫人海…… 三个人愣了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直到安永泰赵长安带着艾力出场，才重新收拾起情绪，投入比赛。 之后的场次，艾力战胜伊拉克选手进入四强，王强则负于南高丽选手，李世勇第一回合轻松拿下约旦选手，白重光战胜蒙古选手豪取四连胜，很可惜朝鲁巴特鏖战三回合点数惜败于伊朗对手，只能争夺铜牌。 明后两天，所有级别的比赛都会结束，目前看来，中国队基本圆满的完成了赛前制定的目标，在六十三、六十七、七十五、八十一四个级别上保持着绝对的优势，同时向五十七、六十、七十一三个级别发起冲击，教练组成员都清楚，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超额完成任务的可能性很大。 ………… ……各位观众，这里是中央电视台从京城为您转播的第十一届亚运会拳击比赛的实况……今天的比赛中，中国选手再次取得优异成绩，在绝大多数场次中获得了胜利……让我们一起期待小伙子们决赛日的表现！ 场馆里播放着《茉莉花》，观众们正在有序退场，人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国家队队员们的表现，所有人都清楚，再过两天，就在这里，将会看到国旗升起听到国歌奏响。 ……佟晓峰靠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粤疆在一旁催他，二叔，该走啦。 自失的一笑，佟晓峰起身对朱明道，我现在知道东东他们为啥拼命训练了，他做的这个事情，好像比挣钱更有意思……也不是……我说不好…… 说不好就不要说了，朱明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感慨，你好好的啊，一个厨子，学什么文艺青年呢……搞清楚，挣钱才是你的强项，别忘了你说的话，东东他们打不了一辈子，最后还得靠你养。 佟晓峰听了，顿时挺胸抬头，哎呀，差点把这茬忘了，不好意思啊，刚才……陷进去了…… 晚上开完小结会，尔东给江平打了个电话，最后一次确定决赛日江平和闺蜜们的安排。 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但实际上他很在意，他希望江平在现场，亲眼看到他的胜利，看到他被荣耀和欢呼包围。 在成功的那一刻有亲人见证，让家人感到骄傲，尔东觉得，这是运动员们之所以全力以赴训练和比赛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种感觉会让他们觉得，所有的辛苦和磨难都是值得的。 江平听出了尔东隐藏的很好的一丝心理波动，挂了电话，她抿嘴一乐，东东想让她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厉害呢，那就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吧，毕竟门票钱也不算便宜。 这些日子，江平和室友们也没闲着，作为志愿者，她们集中住在亚组委安排的宿舍里，每天从早忙到晚，有时候连饭都来不及吃。好在刚开始就跟带队老师打了招呼，四人总算能安排好时间，不至于错过决赛日。 江平偶尔也会想，如果东东不做运动员了会怎样，他曾说过，最大的可能是当国家队助教或者青训教练，而自己，也许会成为某个外企的白领或者英语教师。 这样看来，过几年两人携手共赴大洋彼岸的可能性大大提升，艾伯乐那边早就放过话，出国留学的事情包在他身上。 江平没觉得老艾在吹牛，如果以前出国算是个梦想，现在则是触手可及，就看尔东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这次打完亚运会之后，两个人也许该好好谈谈了。 第248章 京城亚运会(6) 赵俊杰非常轻松的击败了伊朗选手，挺进决赛，决赛对手是南高丽后起之秀高正泰。 周景文优势战胜巴基斯坦选手，决赛将与约旦选手卡麦尔争夺金牌。 尔东则在第二回合以凌厉的组合拳使对手三次读秒，优势击败北高丽选手李相宇，顺利进入决赛。 此前的一场半决赛中，张建伟战胜一位不知名的印尼拳手，与尔东会师决赛。 张建伟开心极了，打到这个程度，他已经非常满足，并且习惯性的考虑弃权，他把自己的想法悄悄给大师兄说了。不料尔东坚决的否定了他的想法，还严肃的告诉师弟，平时国内比赛你偷个懒也就罢了，这可是京城亚运会，绝对不能弃权。 建伟有些无奈的答应了。 尔东见状笑道，幸亏你还算稳当，先告诉的我，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保证你吃不了兜着走……至于比赛嘛，到时候你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就当检验训练效果好了。实在不行，你就当作是一场队内实战，有观众的那种。 10月2日，第十一届亚运会拳击比赛决赛日。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各位观众晚上好，我们现在是在京城体育学院体育馆，向您现场直播第十一届亚运会拳击项目的比赛。 ……今晚，本届亚运会拳击比赛将产生十三枚金牌，中国拳击队到目前为止，已经稳获63公斤级和67公斤级的金牌，在这个基础上，将向其余的五个级别的冠军发起最后的冲击……分别是…… 以陈伯为首的拳迷拉拉队，规模声势越来越大，除了新加入的江平和她的三位室友，周围几百名观众也自觉的加入了，佟闽疆在推广拉拢工作中功不可没，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奥运冠军尔东是他小叔。 面向拳台的看台上，满满的一片中国红。江平拿着一面小国旗身处其中，既觉得骄傲，又感觉心跳的厉害。 待会儿场上要进行的，明明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对决，也没有悬念可言，但她还是紧张不已。按说自己也看过东东比赛，不该如此……记得那时候自己没心没肺的，还起哄吵架来着，哪有现在这般提心吊胆。 看电视画面已经够揪心了，没想到现场看比赛更是……刺激……这是小姐妹们共同的想法。 ……各位观众，您可能是刚刚打开电视机，我们先向您播报赛况。在此前进行的48公斤级、51公斤级、54公斤级的比赛中，南高丽选手包揽了金牌……现在即将进行的是57公斤级比赛，中国队选手赵俊杰将向金牌发起最后的冲击…… 紧张吗？尔东问道。 赵俊杰摇摇头，没事，小场面，我觉得现在老赵更紧张。 两人相视一笑。 纵览国内拳坛，目前子承父业的只有一个赵俊杰，不过搞体育的和其他行业不同，虽然资源可以倾斜，这也是免不了的，但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打不出来就是打不出来，给再多资源也没用。 等尔东给赵俊杰戴好头盔护齿，安永泰发话了。 俊杰，高正泰是个强硬的对手，意志力比较顽强，这场比赛就看你能不能顶下来，记住，先做好防守，把握时机换架，打他个出其不意……老费，你还有什么想法？ ……赵，相信自己，这是你的主场，所有的观众都在支持你，你是最好的！费尔南德斯顿了顿，突然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拿下！ 赵俊杰笑了，放心吧，保准拿下！ 赵长安没敢看儿子比赛，这是很罕见的情况，此刻，他默默的坐在休息室里，看队员们做准备。良久，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算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有老安他们在，无论输赢，都可以接受……儿子，希望你争气…… ……各位观众，随着一声铃响，57公斤级决赛开始！我们看到，双方在简单的互相试探后，就开始了主动的攻击，比赛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七天的比赛下来，京城体育学院体育馆的观众们，在陈伯一行人的带领下，终于“开窍”，主场，就该有主场的样子！ 他们不再那么温和含蓄，而是狂热的呼喊鼓掌加油，场内气氛迅速就火热起来……馆内执勤的民警都有些惊讶了，这很少见啊，足球场上倒是偶尔能见到那么几回……也不多。 作为南高丽拳击的希望之星之一，高正泰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比赛，无论威尔逊和韩宰熙如何给他宽心，上场以后的紧张都显而易见，甚至忘记了和对手碰拳。 比赛进行到一分钟左右，尔东和老费对视一眼，心中有数，除非赵俊杰头铁犯低级错误，正常三回合下来，赢面很大。 安永泰沉稳的抱臂旁观，不发一言，他是偏爱这个文静的小伙子的，想想老赵两口子风风火火的做派，也不知这小家伙随了谁…… 赵俊杰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对手看似凶猛的在攻击但是身体僵硬，基本上都是无效击打，自己这边除了能听到观众的助威声，安大爷和两个助理教练都一声不吭，他明白，自己打得不错，于是更加放松。 韩宰熙和威尔逊皱着眉头，对方得点明显要多，而且高正泰看起来有些……畏惧……威尔逊开始大声的提醒，让高正泰振作起来，要求他更主动的攻击，不用担心对手的重拳。 场馆内的欢呼声助威声隐隐传来，赵长安不再焦虑，而是认真的检查队员们的装备准备情况，稍后，他要带着周景文出场。 ……第二回合结束。 ……我们从慢动作回放可以看得出来，中国选手赵俊杰明显的在几次换拳中取得了优势，而且在前两个回合获得了领先，如果第三回合赵俊杰没有重大的失误，那么他将获得中国拳击队第一枚亚运会金牌…… ……体能怎么样，能坚持住吗？ 赵俊杰用力的点点头，没问题！ 老费低头看着赵俊杰，赵，最后一个回合，他一定会拼命，不要太随意，做好防守，不要和他近距离纠缠！ 明白！ 俊杰，安永泰难得的微笑，该你的金牌跑不掉，放轻松点儿，脑子里别想那么复杂，跑下来都行。 尔东噗嗤一声笑了，师父难得如此和风细雨啊。他再一次认真检查装备，然后把清洗好的护齿给赵俊杰戴上。 干掉他！ 收到！ ………… 赵长安在休息室里都感受到了声浪的激烈，他知道，所有的结果会在下一个瞬间产生。 ……欢呼，似乎永远不会停止的欢呼，逐渐的，所有的欢呼声汇聚成两个字，中国。 赵长安猛的站了起来，满脸通红，高举双拳。 儿子……赢了。 休息室里，所有的教练和队员都在笑着鼓掌，他们开心的望向激动的赵长安，李维山走过来和赵长安紧紧握手，老赵，俊杰开了个好头！ 赵长安眼眶发热，一时无语，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各位观众，在刚刚结束的亚运会57公斤级拳击比赛中，中国选手赵俊杰以30比26战胜南高丽选手高正泰，荣获金牌，这也是中国代表团在本届亚运会上的第142块金牌…… ……全场观众在热烈鼓掌，祝贺中国拳击队，稍后，将举行颁奖仪式。 ………… 俊杰，你怎么还哭了？ 东东，赵俊杰不好意思的笑，我以前还笑话过你，没想到，自己往领奖台上一站，看到国旗升起来，听到几千人一起唱国歌，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安永泰拍拍赵俊杰的脑袋，行了，好好休息吧，你爸还等着呢。 周景文出场时，教练助手阵容颇为豪华，安永泰赵长安齐勇费尔南德斯四人前呼后拥，尔东则回到休息室做赛前准备，决赛日的赛程安排的非常紧密，不容有失。 此刻，川西勇士浑身上下由内而外，都充满了战斗的渴望，三年了，等的就是这一刻。 ……师父，我准备好了。 安永泰点点头，上场后冷静点，不要被对手的节奏干扰，对方是个力量型的拳手，你要控制距离，快进快出，得点为主。 周景文点点头，等裁判检查完装备后，双拳一碰，大喝一声，昂首走上拳台。 全场观众热烈鼓掌，比赛已渐入佳境，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中国代表团第143块金牌。 铃声响起，周景文碰拳示意后，突然潜身突进，打了个自下而上的右摆拳，拳锋像鞭稍一样，抽在了约旦选手卡麦尔脸上。 这一拳速度快力量足，卡麦尔被击中后有点儿懵，本能的打出一记直拳反攻同时想缓冲一下拉开距离。 周景文却跑掉了。 此后的比赛基本就是程式，周景文利用自己灵活的步伐多变的节奏，频繁换架，精准的时机判断，打一拳就退出对方的攻击距离外，短短的一回合时间里，卡麦尔完全被牵着鼻子走，在台上表现像一个失去了方向找不到目标的猎手，茫然而痛苦。 第249章 京城亚运会(7) ……他很优秀，老费面色轻松，爆发力好极了，对手根本抓不住他。 不知不觉间，尔东从最初的紧张中缓和下来，他不由赫然一笑，看师弟们比赛，永远比自己在台上更紧张。 那个当年穿着洗的发白的运动服，对着师父磕头的的羞涩的小耗子，现在已经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正在拳台上为了自己为了家人为了国家奋力拼搏。 安永泰突然道，你可以去准备了……告诉建伟，下一场，我们都是观众，让他好好表现。 尔东点头答应，转身回了休息室。 耗子打的怎么样？队友们问。 很好，打的比平时都好，对手基本上拿他没办法，问题不大……建伟，准备好了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热身都热三遍了。 不错啊，看样子，有想法？ 有，当然有，都决赛了，肯定要拼一把。 尔东乐了，行，师父可说了，这一场他们是纯观战，不会说什么，你自己最好再捋一捋。 建伟笑道，明白，坐山观虎斗呗。 休息室里，教练和队友们都轻松的笑着，大家都清楚，如果这一场周景文能够拿下，中国队金牌数基本将锁定七块，这是史无前例的成绩，仔细想想，后也难有来者。 ………… 耗子，可以啊，两个回合就拿下了，恭喜恭喜！让我摸摸金牌，嚯，还挺沉！ 尔东开着周景文的玩笑，然后狠狠地拥抱了师弟。 周景文本来还笑着，突然就红了眼睛，紧紧抱住了尔东，良久后说了一声，大师兄，谢谢你。 休息室里，一时非常安静。 尔东松开手，拍拍周景文的肩膀，笑道，不客气，介细雷该得的啦。 气氛缓和下来，众人纷纷上前祝贺。 周景文调整了一下情绪，微笑着挨个和教练队友们拥抱。 此时以安永泰为首的教练组终于彻底的放松下了来，六十公斤级拿下后，基本上没有什么变数了，从尔东开始到白重光，都是亚洲或者世界顶尖的存在。 ……各位观众，下面将要进行的，是本届亚运会拳击项目63公斤级的比赛，中国选手、奥运冠军尔东将和他的队友张建伟争夺金牌…… ……现在，应该是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最轻松的时刻…… ……好了，我们看到，两名中国运动员正在朝比赛场地走来…… ……广告过后，我们将为大家转播这场世界级的精彩比赛…… 拳台下，尔东佯作不满的嚷嚷，安指导，你们也太偏心了吧，你们一群人都围在建伟跟前，我这连一个助手都没有……哎不对啊，不是说好了教练组不掺和的吗？ 建伟在一旁咧着嘴笑，心满意足的样子，世界冠军也就这待遇了吧，此刻他的内心非常的轻松，真的就把决赛当做平日里与大师兄的实战训练了。 ……三叔加油，建伟叔加油！ 闽疆和粤疆挥舞着国旗，在看台上又蹦又跳，江平看着兄弟俩认真的样子，抿着嘴笑。刚才闽疆还叫她三婶来着，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不过她并不感觉有什么唐突，相反还挺受用的。 室友们正在叽叽喳喳的热烈讨论，有说周景文看上去挺帅的，还有的觉得赵俊杰更酷，当然了，姐夫一定是最帅的那个。 江平笑笑，知道室友们是在开玩笑缓解紧张气氛，也不在意，她们哪里知道东东的优秀，远不止拳台上这点…… 想着想着，脸上忽然掠过一抹绯红。 拳台上的师兄弟在开场铃声响过后，再没有丝毫的笑意，尔东早就说过，兄弟归兄弟，比赛归比赛，谁要是不全力以赴，就别怪自己以大师兄身份行家法。 大师兄行家法建伟倒不怕，但是大师兄不理人搞冷战就很难受，抓心挠肺的那种难受，哪怕只体验一次，就绝不想有第二回。 ……师兄弟间根本没有秘密可言，更不用说是同一个级别，打不到你，躲着你还不行吗？ 张建伟开始了所谓“海盗式打法”，严格保持安全距离，不惜体力满台游走，看准时机后打一拳不管效果抽身就跑…… 尔东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说到底面对建伟他也狠不起来，只是防备着不要让他偷袭得手保持主动压制就好。 场上场下形成了奇怪的差异，看台上，绝大多数观众都在呼喊尔东加油中国队加油，拳台下教练组成员和赵俊杰周景文几个却在给建伟打气，时不时为他漂亮的闪躲摆脱和反击大声叫好。 尔东哭笑不得，建伟则在对峙间歇挤眉弄眼的挑逗大师兄。 安永泰忍不住哈哈大笑，心情大好，这个小猴子，真的是打开了，表现的很不错！ 老费双手扶在拳台边上，皱着眉头，他看得出来，尔东并没有全力以赴，否则以他的能力，有很大几率可以把建伟逼在台角，可每一次都险而又险的被他逃脱了。 老费可不管那么多，不爽了就大声喊，东，提前预判，封住他的线路，不要让他再脱离了！ 尔东听了不由腹诽，你说的容易，对面这位爷和我朝夕相处了五年多了，那么容易就能抓住？ 首回合结束后，尔东回到红角，老费跑过来不满道，东，清醒一点，冠军只有一个，他现在是你的对手，不是你的兄弟，ok？ 尔东无奈的点点头，知道了老费，我会加快频率。 老费余怒未消，请你，专业一点！ 看着这个认真的黑脸老外，尔东又想笑又有一点感动，心中不由感慨，论对拳击运动的纯粹，看来自己比老费还差的远。 第二回合，场上形势大变。 尔东开始发力和不间断的输出，凶神恶煞咄咄逼人，通过快于对手的移动速度和出拳频率，短短一分钟内，数次把张建伟逼在台角，随之是连续组合拳的攻击，根本不在乎对手的反击。 建伟清楚，除了摆脱，千万不能和大师兄对攻，对攻的结果是更多的被重击，而大师兄绝大多数情况下基本无感，他的抗击打能力始于安永泰的磨炼，而其他的师兄弟没有这个待遇和经历…… 局势凶险，但是建伟心中却非常冷静，他用了所有的办法，甚至不惜多次犯规，以延缓对手的进攻频率，争取把比赛拖入第三回合。 安永泰在台下摇了摇头，老赵，算了吧，没必要了，再打下去东东会更认真……也不知道老费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漂漂亮亮打完比赛不行吗，非要搞得鸡飞狗跳…… 赵长安乐了，他明白安永泰并不是对老费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小徒弟不容易，不想让他太难堪。 第二回合的结束铃声终于响了…… 建伟浑身湿透，根本不听裁判的，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尔东脖子上，喃喃道，我不打了，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也不打了…… 尔东使劲儿掰开他的胳膊，苦笑道，你跟我说有啥用，去跟赵指导和老费说，看他俩答不答应。 结果赵长安和老费都答应了……再打下去，搞不好建伟要在体力严重下降的情况下受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各位观众，63公斤级决赛第二回合刚刚结束，尔东在这一回合的对抗中，明显的提高了出拳频率，在速度力量和战术变化上，牢牢的压制住了对手…… ……观众朋友们，场上有了新情况，我们看到，中国队教练组正在和裁判交流。 ……场上裁判走到了拳台中央…… ……尔东和张建伟都已经脱掉了头盔和拳击手套……分别站在裁判两侧…… ……裁判员高高的举起了尔东的手臂！ ……各位观众，第十一届京城亚运会拳击项目63公斤级比赛结束，中国队尔东获得金牌，他的队友张建伟获得银牌！ ……让我们祝贺中国拳击队，祝贺尔东和张建伟……这是中国体育代表团在本届亚运会上获得的……第147枚金牌！ ……各位观众，稍后，将举行拳击63公斤级颁奖仪式，我们广告后再见。 二叔，你又输啦，哈哈哈哈……闽疆得意的笑，恭喜发财，礼物拿来…… 佟晓峰不理侄子，扭头对陈伯说，老爷子，东东第二回合咋跟变了个人似的，我觉得他真的对建伟下狠手了…… 陈伯抹了把脸，笑道，我说你没仔细看吧……那个黑人教练，第一回合结束以后对小东很不满意呢……估计小东是挨批评了。 江平在一旁补充道，那是东东的主管教练费尔南德斯，他很尊敬的。 陈伯摊手道，是吧，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佟晓明感慨的摇了摇头，拳击比赛真是残酷啊，自己弟兄也得咬着牙招呼，一点儿情面都不讲……我有点不想把闽疆交到他手上了…… 朱明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兄弟俩，第一天看东东比赛吗？你们在生意场上好像也不是什么善人吧？ 众人听朱明说的有趣，都笑了起来，看台上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 外公你看，三叔出来了…… 第250章 京城亚运会(8) 尔东和建伟穿着一身崭新的黎宁牌领奖服，一脸轻松的走在通往颁奖仪式的通道上。 三叔，我在这儿，闽疆趴在栏杆上，拼命的挥舞着手里的国旗…… 还有我，粤疆也在喊。 看台上的观众们被两个小家伙逗的大笑，随之是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尔东也忍俊不禁，和建伟两个笑呵呵的朝小兄弟俩挥手，又朝江平抛了个飞吻。 哎呀呀呀，酸的呀…… 不行了不行了，我受不了了…… 酸臭的爱情味道啊…… 姑娘们搂在一起，笑的花枝乱颤。 江平眯起了双眼，胆子大了哦，竟然敢当众调戏本姑娘了，等着瞧，过几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 获得本届亚运会拳击项目63公斤级第三名的是，伊朗运动员，阿齐兹！ 获得亚军的是，张建伟，中国！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祝贺冠军获得者，尔东，中国！ 闽疆粤疆开心的鼓掌，两个小家伙小脸激动的通红，过了一会儿，闽疆转身提示大家，该起立了，要升国旗唱国歌了！ 众人笑着，纷纷站起身来，七天了，两个小家伙卖力的为中国队员加油，认真的遵守着各项赛场礼仪，必须要给他们面子。 场馆临时设置的颁奖区内，十二名英武的武警战士，举起中国和伊朗国旗，正步走向旗杆。 ……请全体起立，奏唱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 尔东一直觉得，义勇军进行曲是这个世界上最铿锵有力最掷地有声最简短直接最充满力量的国歌，没有之一。 尔东也是第一个随着国歌伴奏乐曲大声唱出歌词的国家队运动员，那次是汉城奥运会，泪流满面的他大声唱着国歌的画面，让全国人民动容不已。 自此以后，国家体委明确下文要求，国际比赛中，获得冠军的中国运动员必须唱国歌，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行注目礼或者“哼哼”。 义勇军进行曲全场大合唱结束，国旗升到了顶点，场馆内掌声雷动。 三个获奖运动员友好的站在一起合影留念，之后拥抱道别。 尔东附耳跟建伟说了句什么，两人快步走到了陈伯江平他们的看台下，把手中的鲜花和毛绒吉祥物盼盼扔了上去。 陈伯和江平笑呵呵的收下了鲜花，闽疆粤疆兄弟俩则举着熊猫盼盼开心的大叫，尔东和建伟向看台上起立鼓掌的观众们深深鞠躬致谢后，挥手道别。 ……姐夫越看越帅，倪妮满眼的小星星。 我喜欢张建伟，米兰也作花痴状。 那好吧，我选赵俊杰好了，李晓霞笑呵呵的宣布。 江平似笑非笑的看向倪妮。 倪妮缩了缩脖子，眨巴眨巴眼睛，别误会啊大姐，我就是跟喜欢哥哥一样的喜欢姐夫……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个呗，比姐夫差一点也行…… 在教练组制定的计划里，尔东原本是要给阿扎特担任比赛助手的，不过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临开场时，李维山接到了上级电话通知，要求让尔东配合央视的工作，担任后面几场比赛的解说嘉宾，和韩樵生一起进行现场直播。 安永泰有点不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李维山笑道，瞧瞧，小东现在也算名声在外，央视都知道。 老安头冷冷说了一句不务正业，然后就背着手走了，李维山朝尔东挥挥手让他自去媒体转播区，也跟着走了。 韩樵生见尔东过来，连忙示意他噤声，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同时推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稿纸过来，尔东看了看，原来是一些转播工作注意事项，主要是对尔东的提示，比如控制情绪不要过于激动，一切围绕解说要求进行专业点评，但必须通俗易懂等等。 韩樵生还贴心的写了一句，不用担心仪容仪表，放轻松，我们不会出镜。 尔东看着密密麻麻的提示要求感觉头疼，呼了一口气四下里看看，这才注意到转播席的面积其实很小，两个人坐在一起都有点儿嫌挤。 央视的工作人员拿了一副耳机和麦克风过来，让尔东戴上调整好，体育馆内的嘈杂声瞬间就消失了一大半，同时，他也清晰的听到了韩樵生的解说声。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各位观众晚上好，现在，我们在京城，为您转播第十一届亚运会拳击比赛决赛阶段的比赛，稍后即将进行的，是67公斤级的对决，场上对阵的双方是中国队的阿布都米吉提·赛买提和他的队友阿扎特…… 尔东注意到，韩樵生手边有一摞厚厚的打印材料，应该是队员简历战绩之类的，看得出来，韩樵生为了此次转播投入了很大的精力。 ……为了更好的让广大电视观众了解拳击比赛的技战术特点，我们特意邀请了国家拳击队队长尔东同志，和我一起，进行现场解说和点评…… ……呃，韩老师好，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韩樵生有一点点意外，他其实并没有让对方接话的意思，但是尔东的反应倒是挺合拍的，想了想，干脆就把话题甩给了他。 ……作为国家队队长，你对两位队友今天晚上的决赛有什么样的预测？ 他们两位都是国内这个级别最好的运动员，尤其是阿布，呃，就是阿布都米吉提·赛买提，他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亚洲冠军和世界锦标赛第三名，单纯从战绩来看，阿布明显占有优势。当然，拳台上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阿扎特实力雄厚，同样具备夺冠的能力。 ……好的，我们看到，两名中国选手已经登上了拳台，让我们一起期待他们的精彩表现。 今晚，无疑是中国电视观众的节日，无论是在现场还是在电视机前，在已经进行的将近三个小时的超长直播时间里，五星红旗已经三次升起，义勇军进行曲也一次次唱响。 所有的人都很轻松，看台上的观众们随着广播开始大合唱，亚洲雄风，歌唱祖国，不大的场馆内，被激越的歌声填满。 ……67公斤级比赛进行的非常激烈，但是最终的结果其实全队上下心中都有数。 阿扎特在身体条件和技术能力各个方面被阿布全面压制，他很难打进内圈抵近攻击，而阿布则充分利用自身优势，打的游刃有余，全程控制了对手。 但是阿布想要快速击败对手，难度也很大，阿扎特胶皮糖一样的纠缠和韧性，也就是阿布已经熟悉，换任何一个别的对手过来，都会觉得无比的煎熬。 三回合的鏖战后，阿布还是以明显的点数优势战胜了状态不错超常发挥的阿扎特，获得了他运动生涯到目前为止分量最重的亚运会金牌。 在裁判宣布比赛结果后，阿布开心的在台上又蹦又跳，观众们也报以热烈的掌声和笑声，小冠军看着身形巨大，却还不到十八岁，还是个少年呢。 阿布是中国拳击队第四枚亚运金牌获得者，也是中国体育代表团在本届亚运会上获得的第148枚金牌！ 阿扎特在旁边微笑着鼓掌，丝毫没有失落和沮丧，同样是很开心的样子，一枚亚运会银牌，完美的比赛表现，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安永泰和齐勇上前，紧紧的拥抱了走下拳台的阿扎特，这个千年老二，这个默默无闻坚持了六年的小伙子。 尔东看着屏幕百感交集，突然之间，他觉得有很多情绪涌上心头，但是说出来后却是简短的几句…… ……我们热烈的祝贺取得冠军的选手，把欢呼和掌声送给他们……但我们也不应该忘记那些获得亚军季军甚至没有取得名次的运动员，中国拳击队，始终是一个顽强拼搏战斗不息的团队！ ……阿扎特，我的战友，我的兄弟，你是草原上的雄鹰，你是边疆的勇士，你是中国的男子汉，中国拳击队，会给你一个隆重和完美的退役仪式！ 韩樵生被尔东的激情触动了，久久不语，直到耳机里传来导播的提示…… ……艾力苦战三个回合，艰难战胜南高丽选手崔新勇，拿到了他运动生涯分量最重的一枚亚运金牌。 裁判宣布比赛结果后，艾力拥抱了对手，感谢了裁判对方教练和现场观众，在这之后，本来还一直微笑的艾力，突然之间跪倒在拳台上，双手捂脸，喜极而泣。 ……李世勇的南高丽对手，在苦苦支撑了两个回合后，终于被对方绝对的暴力击溃，彻底的丧失了对抗意志…… 李世勇，二十三岁而已，距离他的人生巅峰，只差一枚奥运会金牌。 ……白重光干净利落的干掉了他的伊朗苦主卡西米，在亚洲登顶！ 对手已经老了，从比赛场面上看，尔东甚至觉得小白有点儿胜之不武。 此刻起，放眼亚洲拳坛，小白再无敌手。 至此，中国拳击队以七枚金牌两枚银牌一枚铜牌的辉煌战绩，圆满超额的完成了赛前制定的夺金目标。 ……各位观众，感谢大家陪伴我们度过了四个半小时的时间，一起见证了中国拳击队的小伙子们连夺七金的伟大的奇迹！ 第251章 完美的闭幕 ……截止到目前，中国代表团共获得金牌151枚，遥遥领先！ ……尔东同志，你怎么评价中国拳击队在本届亚运会上的表现？ ……此时此刻，我很激动，非常高兴，中国拳击队五年来的艰苦奋斗，终于迎来了一个阶段性的完美结果……在这个胜利的时刻，请允许我不再谦虚，因为我们的小伙子们，的的确确凭借着自身的实力，站在了亚洲的巅峰！ ……如果有人问我，中国拳击队的目标是什么，我会说，我们将一次次向更高的目标冲击，向世界展示中国力量，让亲人，让家乡父老，让全国人民开心和自豪！ ………… 对于中国拳击队而言，本届亚运会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就如尔东所说，教练组和队员们高兴，中心领导满意，全国人民也开心，一时间，中国拳击队成了足可以和中国体操队中国女排比肩的团队。 京城亚运会的意义，实际远不止最后取得的190枚金牌，若干年后回顾时，人们会发现，京城亚运会是世界运动会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由群众主导和参与的洲际运动会，也是国民支持度关注度参与度最高的运动会，甚至连后来的京城奥运会都不能与之相比。 用“平民的体育盛会”来形容本届亚运会，毫不为过。 这和九零年代初期整个国家的经济情况有关，也和中国人热切的想和世界接轨的愿望有关。 京城亚运会，也的确向亚洲和世界展现了中国人的团结和组织能力，中国人的建设能力，以及中国人和平友善拼搏奋进的精神内核。 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九九零年的京城亚运会，是中国向世界发出的一个明确的信号，是未来三十年中国复兴之路的标志性起点之一。 世界，我们来了，打开的大门，不会再次关闭。 世界，我们来了，伟大的文明，必将重现辉煌！ ……游泳运动员沈建强以独获五金的优异成绩，成为本届亚运会最闪耀的明星。 ……女子自行车运动员周玲梅，打破了一公里计时赛项目世界纪录，彰显了自行车大国的底蕴。 ……中国拳击队以七金两银一铜牌的骄人战绩，以强者姿态，傲然站上亚洲巅峰。 最关键的是，这支队伍非常年轻，非常团结，非常有战斗力，以队长尔东为代表的中国年轻运动员群体，正在向世界拳击最高水平发起全面冲击。 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拳击的春天已经来临，在不远的未来，中国拳击运动将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更光明的未来！ ……这个评价是不是太高了啊？尔东看着体育报的亚运会评述，有点高兴，也有一丝丝不安。 安永泰面色如常，你管别人写啥呢，只要没乱写就行，这两天你给我看好了啊，操点儿心，这还没放假呢，小兔崽子们一个二个就散的没样子了。 众人都笑，赵长安道，老安，就让他们皮两天吧，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只要别乱跑就行。 得嘞，谢谢两位指导的理解……李指导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看着乐呵乐呵得了，咱们这次天时地利人和，队员们发挥的也好，说实话东道主毕竟还是有优势……你可别真当自己是老子天下第一了啊，还差得远呢……这个报道嘛，中心领导喜欢就行，咱们可别陷进去了……闭幕式全员参加，之后按惯例是大大小小的总结表彰会，大家对后面的安排都有啥想法？都说说看。 赵长安等人都摇头，表示按日程表来就可以了，没什么意见。 尔东按捺不住道，李指导，光开会……不好吧，咱们要不搞个庆功宴？这些年方方面面的都对咱帮助不小，借着机会请他们过来，表示一下感谢，增进一下感情？ 我看行，安永泰表态道，这个事就你负责吧，有啥事打招呼。 说罢，老头子们起身都走了，余尔东一人在会议室思绪凌乱…… 熊熊燃烧了十六天的亚运圣火，在漫天烟花和工人体育场七万人的欢呼声中缓缓熄灭了。 尔东和队友们如愿参加了闭幕式，接受了全场观众热烈的掌声祝贺，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仰望着满天盛开的璀璨，感慨万千。 这是亚洲体育史上规模空前的一次盛大聚会，京城亚运会的圆满成功，将和比赛中创造出的辉煌成绩和新纪录的体坛健儿们一起，被永久的载入史册。 在本届亚运会上，亚洲运动员7次打破世界纪录，89人次打破亚洲纪录，189次刷新赛会纪录。如此大面积地刷新世界纪录和亚洲纪录是不多见的。 这反映出亚洲体育运动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步伐，迅速向世界水平逼近，预示着亚洲体育运动将成为世界体坛不容忽视的力量。 这是亚洲人的骄傲，是中国人的荣光。 亚洲体育曾经有过辉煌的过去，自1948年举行的首届汤姆斯杯羽毛球男子团体赛上，马来西亚队第一次从垄断了世界羽坛五十余年的欧洲人手中夺得冠军，印度尼西亚、中国、马来西亚选手在二十多年里九次捧走汤姆斯杯，开创了亚洲人称雄羽坛的新局面。 日本、中国乒乓球选手从五十年代初年突破欧洲选手的垄断，到第40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长达近30年，始终占有绝对优势，夺得了大部分冠军。亚洲乒乓球界数代人为世界乒乓球运动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不断推出的新技术、新器械，成为世界乒乓球界的共同财富。 六十年代，以日本为代表的亚洲选手称雄世界体操赛场。八十年代，中国选手取代了日本，成为世界体操强国。在长达十几年的很多次重大国际比赛中，中国体操选手的显赫战绩为亚洲添彩。 在跳水、女排、拳击、射箭、曲棍球等项目，亚洲选手在世界锦标赛、奥运会等重大比赛中的战绩，不仅可以与世界体育强国一较短长，而且令世界刮目相看。 尤其是中国拳击队的崛起，更为这一趋势增添了新的强劲的力量。 然而，由于绝大多数亚洲国家经济尚不发达，体育基础差，起步晚，总体实力与欧美体育强国相比，仍有差距。亚洲地区体育发展的不平衡和缺少竞争，也影响了不少运动项目的发展和提高。 令人高兴的是，中国体育的全面崛起，这和近十年来中国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条件等多方面的改善直接相关，越来越多的人投入到了体育运动中，专业运动队水平整体上升，对亚洲整体体育水平的提高起了明显的推动作用。 第十一届京城亚运会的成功举办，全面检阅了九十年代初期亚洲体育的总体水平，射箭、跳水、乒乓球、羽毛球等一批具有世界水平的项目，依然显示出雄厚的实力；游泳、自行车等个别项目提高明显，已接近世界水平。中国运动员获得全部金牌的六成以上，不仅意味着其总体水平在亚洲占有较大的优势，也意味着他们在代表亚洲同欧美体育强国的竞争中，将承担起新的责任。 绚丽多彩的东方文化，对人类社会的发展产生过很大的影响。从汉城到京城，连续两届亚运会的东道主，都力图把具有浓厚东方色彩的体育项目——跆拳道和武术推向全世界，这是值得肯定的开始。 因为现代奥林匹克中的任何一个项目，都是先从一个国家、一个地区开始，逐渐被人们认识、了解而最终接受的。具有亚洲色彩的体育项目，为什么不能更多地成为奥林匹克大家庭中的一员呢？ 本届亚运会的圆满成功，不仅使亚洲各国各地区的人民、运动员之间增进了了解，通过日渐现代化的传播手段，也使更多的人了解了中国，了解了一个自强不息、勇于进取、勤劳智慧的民族。 当然，随着电视机走进广袤中国大地的千家万户，随着卫星转播技术的日益成熟，一个崭新的以往并不熟悉的世界，也出现在中国人眼前。 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冲击，这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让有些人欢欣鼓舞，认为找到了未来的方向，也让有些人心若死灰，觉得永远不可能拥有未来…… 无论如何，京城亚运会在“团结、友谊、进步”的旗帜下汇聚了亚洲的体育力量，人们通过面对面的交流所得到的互相了解，是无法用奖牌计算的。中国作为东道主，成功举办了亚运会，也成功的让世界进一步了解了亚洲和中国。 最重要的是，京城亚运会的圆满成功，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完全具备举办大型综合体育运动会的能力。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度，已经初步具备了足够的物质基础与组织能力，这也让整个世界耳目一新刮目相看。 闭幕式的最后，最令中国观众激动的一幕出现，成千上万的中国观众，打出了“亚运成功、众盼奥运”的巨大横幅…… 第252章 庆功和团聚 这一刻，举国上下万众欢腾，人们心中燃烧起了新的希望的火焰。 长者也在全程关注，他认真的向国家体委负责人询问：“你们办奥运会的决心下了没有啊……” 不止老人家这么想，这是全国人民的心声，也给中国体育人提出了新的目标。 ………… 十月十八日，晚六点，边疆驻京办事处丝路宴会厅，嘉宾云集，高朋满座。 中心陈副主任和郑世恩老爷子，办事处的主要领导，来京开会的乔副州长，伊州体委陈主任和翟师叔，钩子公司艾伯乐，陈伯晓明晓峰朱明和闽疆粤疆……众人齐聚一堂，一个个满面春风。 宴会厅正面挂着一条横幅，上写，祝贺中国拳击队京城亚运会勇夺七金茶话会。 当然，和茶没什么关系，桌子上摆的是伊州老窖京城啤酒以及伊洲啤沃。 安永泰和李维山等教练组成员和一号桌的领导前辈赞助商们打了招呼后落座，看了一圈后李维山奇道，东东啊，你搞什么名堂，怎么这么多桌子还空着……虽然说是人家艾伯乐赞助吧，你也不能太浪费啊。 尔东一笑，李指导，您就放心好了，待会儿保证坐的满满当当热热闹闹。 ………… 空座当然有主人。 尔东和江平联手，给教练组和队员们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等全体来宾和教练队员都落座后，尔东朝李经理点点头，老李笑呵呵的挥手，宴会厅内音乐声顿时响起，是迎宾曲。 侧门开处，尔建国和佟梅英笑呵呵的走了出来，然后就是贾玉芳董文娟安自立阿布的父母亲和姐姐以及……几乎所有教练组成员和队员的家人。 陈主任听了佟副州长的简短提示，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大赞，这个主意好，拳击队很有心啊。 乔鹏坐在一边，笑着对父亲说，八成又是东东在搞事情。 老乔看了儿子一眼，用心学着点儿，这事办起来可不容易。 随着亲友们的亮相，宴会厅里响起了欢呼声和热烈的掌声，之后就是些许的混乱，教练们倒也罢了，队员们纷纷冲到自己父母旁边，和他们紧紧拥抱，很多人流下了热泪…… 拳击队大多数人，已经有一年没见过家人，像周景文，都快两年没回家了…… 等家属队员们收拾好情绪，激动不已的陈主任也不待尔东介绍，主动的走到台前发言。 他感慨万千，停顿了一会儿。 ……三年前，咱们拳击队总算从铁皮大棚里搬出来，住进了京城体院的宿舍楼，那时候八个人一间房，我还觉得挺满意，想着，总比住大棚好吧…… ……我记得那时候队员每天的伙食费还不到三块钱，是吧……这两年，条件总算是好了一点，但是比起拳击运动强国来，我们的训练条件还有巨大的差距。 ……但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拳击队从教练领队队员到队医队务，几十口子人上下一心，艰苦奋斗，团结拼搏，不畏强手，连续取得了奥运会亚锦赛世锦赛亚运会的辉煌成绩！ ……我要说，这既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是中国拳击队全体教练员运动员努力拼搏的成果，是中国体育的奇迹，是他们不怕苦不信邪不信命打出来的实打实的成绩！ ……了不起啊，你们，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今天晚上，国家拳击队在这里举办庆功……茶话会，当我看到远道而来的全国各地的家属同志们时，心里非常的高兴和激动！ ……家属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小伙子们都很努力，也很争气，不管他们最后拿的是金牌银牌铜牌，中国体育、中国拳击事业的发展，都离不开你们的支持，军功章里，有你们的一大半！ 所有人都在热烈鼓掌，陈副主任的即席发言，充满了感情，不讲套话，直抒胸臆，让大家感到非常振奋和温暖。 在热烈的掌声中，郑世恩也走到了台上，老爷子环顾四周，半晌无言，最后在全场热烈的掌声中，非常动容的只说了一句。 孩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我老头子，此生无憾！ 掌声热烈，李维山红了双眼，他太清楚一路走来老爷子为了中国拳击付出的巨大努力和代价，好在，这个集体没有让他失望。 欢快的新疆民乐声中，庆功宴正式开始，安永泰李维山今天除了提示队员们不能喝酒，其他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座次是按照家庭为单位提前排好的。庆功宴开始后，气氛热烈又轻松，安永泰一家三口低声说着些什么，赵长安夫妻笑呵呵的看着儿子，满脸的喜气，周景文的爹娘抓着儿子的手，母亲时不时的擦把眼泪。尔东和江平也和父母亲陈伯一家阿布一家坐在一处，轻松的聊着家常，艾伯乐则和朱明热烈的交流着什么…… 说起来，今天是艾伯乐朱明神交三年来的第一次见面，两人比比划划兼时不时的放声大笑，尔东看着都有些惊讶，朱明哥什么时候如此的开朗了，真是少见啊，还有，朱明哥你就别比划了，老艾懂中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办事处的小伙子姑娘们身着民族服装，跳起了欢快的舞蹈，这一下热闹了，先是边疆籍的教练队员和家属们忍不住加入进去，再后来，甚至连郑老爷子也下场跳起来。 除了家庭团聚的惊喜，今天晚上真正的明星，是漂亮的像个洋娃娃的巴哈尔古丽，刚开始时是闽疆粤疆哥俩小心翼翼的拉着小姑娘跳舞，等一曲下来，小丫头就被周围啧啧赞叹的大人们轮流抱着“欣赏”，小丫头也不怕，忽闪着毛茸茸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些满是笑意的大人们。 艾力夫妻俩毫不在意，只开心的在一旁悄声的说话，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甜蜜，他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尔东跟爹妈聊了一会儿，又跑去把乔鹏拉了过来，笑道，你是勺子吗，跑去跟领导坐一桌，吃个饭都不自在。 乔鹏不好意思的笑，父命难违啊，恭喜你啊，还有世勇哥建伟阿布，我们学校电教室每天都满满当当，我给你说，现在足球都不香了，好多同学到处打听有没有教拳击的老师呢……… 欢聚，饮宴，笑声，泪水，歌舞。 这一夜，所有人都是幸福的轻松的快乐的。 他们值得。 家属们齐聚京城，尔东理所当然当仁不让的成了来京家属旅游团团长，任务完成起来也不复杂，包一辆大巴车，雇一位专业的导游，然后开始带着老老少少们在京城内外各个景点乱转，各个商场也逛一逛。 艾伯乐这回出了大力，除了签约运动员五万到一万五千元不等的赛会奖金，还承担了家属旅游团的全部费用，说起来后者其实数额小得多。 尔东肩膀上挂着小型摄像机，脖子上挂着佳能新款的eos相机，兴致勃勃的跟着老少爷们们四处游逛，负责录像拍照，很是乐在其中，这些设备都是晓峰赞助的。 随后的三天，吃喝拉撒住，照相纪念品，尔东事事关心，一路跟进，最后甚至安排了所有团员来了次大体检。 所有人都满意，满意的不得了，连一向不善言辞的安永泰都罕见的表扬弟子干得漂亮，李维山私下里对安永泰颇为欣慰的说，国家队领队位置这下后继有人了。 董文娟贾秀芳几位女士，更是赞不绝口，说我家东东就是懂事，也会做事，有子如此，人生圆满啊。 佟梅英很开心，说我都搞不清这小子到底是谁家的了，不过东东对秀芳姐和董老师也是当妈一样孝顺，这我是知道的。 董文娟笑道，我和秀芳姐倒是运气好，白捡一个儿子，真托了梅英姐的福了。 佟梅英笑道，我倒没啥，还是感谢他师父吧……你们不知道，当年我第一次遇到老安，还以为是个骗子…… 三人笑的花枝乱颤。 ……老费一家也开心不已，别的不说，这还不到一年，孩子们已经融入了这个城市，融入了学校，而且中文都说的挺溜，让他惊讶不已，感叹小孩子学东西就是快，到现在自己也只能拿英语和西班牙语通过翻译和教练队员们交流。 看到孩子们玩得开心，老费夫妇很欣慰，来中国执教，现在看来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 尔建国早已经习惯了儿子事无巨细无微不至，当然，“团员”们夸自家儿子时，得意是免不了的。 江平请了假全程跟随辅助，在看到尔东的各种安排以后，惊讶之余，满眼都是欣赏。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花花点子啊，这收买人心的代价很大吧？ 什么叫收买人心啊，这叫团队建设懂不懂？再说也没多少钱，除了给师母他们买的衣服啊包什么的，还有几个小朋友的玩具，随身听，其他的老艾都包了，而且张哥一句话就安排了体检医院，哎你别说，现在医院方面也考虑这个项目呢，我跟他们说了，最好趁着京城地皮便宜，及早设立分院，以后来京城看病的外地病人和家属只会越来越多…… 第253章 告别和启程 ……又是生意经，不爱听。 话虽这么说，江平还是佩服男友天马行空的思维，而且仔细想想，这一切都是现实可行的。 尔建国夫妇对四合院赞不绝口，非常满意，这可是京城，皇城根下，自家的院子虽然大，和这里可比不了。 但是尔建国也提出了意见，说是不是可以收拾一小块地种种菜，还有就是弄个葡萄架，种几棵果树。 果然是学农出身的父亲。 至于父母以后是不是来京城居住，尔东小心翼翼的提过，但是看爹娘的意思，并没有那个想法，佟梅英干脆的表态，偶尔过来玩一玩还可以，长期住可能不行，全家老少除了你和晓明哥俩，都在伊州呢，顾哪头其实很好选择。 你们都大了，有本事就飞吧，别操心家里，我们好着呢。 这话佟梅英是笑着说的，但是尔东也从里面听出了一丝丝的无奈和心酸。 安永泰董文娟两口子也是这个意思，师母说，最终，等安永泰退休后，他们还是会回到伊州去，或者西京和伊州两头跑。 尔东非常理解他们的想法，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感同身受……也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体里，居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 四天后，来京家属旅游团圆满完成各项行程，收获满满，拎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离开京城返乡。 尔东没闲着，马上着手另一件大事。 拜托李经理和古丽帮忙，尔东在大院里搞了一个盛大的烧烤晚会，邀请了老爷子艾伯乐以及全队教练和队员出席，金在石和韩樵生张诚也来了。 老金头的情况有些特殊，作为一个出生在东北黑土地的北朝鲜人，尔东悄悄问过小老头，是否有长居国内的打算，如果有，趁现在还可以，最好把家人都迁过来。 金在石拍拍尔东的脑袋感叹道，你这孩子，就是比其他年轻人想的多想的远，说说看，为什么劝我搬回国住？ 很简单啊，尔东道，中国和南高丽正在接触，迟早重新建立外交关系……按北高丽那边的一贯行事风格，大概率两边以后会进入一个相当长的冷淡期…… 小老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尔东，没说话，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今晚，一身合体休闲装的阿扎特非常高兴，开宴后，他举着啤酒杯，乐呵呵的向老爷子和教练们敬酒，祝他们身体健康，向他们发出邀约，尔东不在，去边疆找小阿就行。 轮到队员们这桌，阿扎特挤眉弄眼的调戏兄弟们，哥们儿现在可是自由了，瞧瞧，可以喝酒了，羡慕去吧。 兄弟们哈哈大笑。 但是最终，阿扎特却是忍不住伤感，流着泪一一感谢教练和队友们，众人也都动容，好在以后阿扎特仍然是圈里人，这一刻只是暂时的离别而已。很快，院子里又恢复了热烈的气氛。 京城居大不易，阿扎特的小院子只能拜托尔东关照，他自己将回到体育学院完成学业，边疆省体委那边早已表态，随时欢迎阿扎特回归，一个助教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两人单独聊时，阿扎特笑中带泪，东东，你说我也是够背的，从一开始遇到你就打不过，你那时候……还不满十五吧……好不容易升级了吧，你小子也跟着升级，我这辈子，就是个千年老二的命……不过，以后我也可以跟儿子孙子吹牛逼，没错，老子就是亚军，可你们知道冠军是谁吗？ 尔东笑着，和阿扎特抵着头，轻声道，哥，有啥事你说话，兄弟们永远都在，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除了送别阿扎特，这一晚，尔东和韩樵生张诚也聊了很多，张诚最终没有选择去美国，而是进了某个不方便透露的部门。 尔东大致讲了讲对央视新开拳击栏目的想法，他觉得有戏，大有希望，收视率不会低，就看老韩能不能充分利用央视平台的影响力，引进国际资源，把栏目做大做强。同时他口头答应，如果栏目成立，只要有时间，只要栏目有需要，他会担任嘉宾，而且是不要稿酬义务帮忙的那种。 韩樵生大喜，这可是此行出乎预料的收获。 欢送会结束，长辈们离席后，尔东阿扎特和兄弟们又聊了很久。 大家都很感慨，这是国家队第一次正式为退役运动员送行。 尔东知道，亚运会过后，国家队轻中量级的竞争将更加理解，而且亚锦赛世锦赛为了避开奥运会增加知名度，都改成了两年一届，今后国家队的任务很重。 让尔东欣慰的是，老费已经答应续约到巴塞罗那奥运会结束，尔东心中有数，只要自己还在国家队，老费就不会走。从目前的情况看，老费想要在教练生涯做出一点成绩，最好也是在中国施展身手，古巴本土拳击大牛太多，老费虽然也是顶尖人才，但也不是不可或缺的那种。 老费的心思尔东也明白，他喜欢看自己调教的队员有所成就，单看他在赵俊杰周景文身上下的功夫就能明白。 一周下来，国家队各方面逐渐恢复了正常，已经调整了强度，只是体能保持和恢复性的训练。 朱明暂时留了下来，每天早出晚归，去艾伯乐那里报到，艾伯乐把钩子公司今年各国家队秋冬款外套羽绒服的定型工作直接交给了朱明。 ………… 亚运总结表彰大会也顺利结束，尔东获得了优秀运动员奖，江平居然获得了赛会优秀志愿者奖。 这次上台发言的是游泳队的沈建强，这小伙太牛了，一届独拿五块金牌…… 等安永泰为首的教练组完成赛事总结，处理完亚运会后国家队积累的一些事务，之后就是国家队暂时解散了。 这回放了长假，队员各回省队，一直到明年春节后再度集结。 这个赛季其实还没完全结束，年底还有全国精英赛和其他比赛，尔东跟河西省体委打了招呼，余下的比赛他不准备参加了。 河西省体委方面对此表示理解，这一次尔东阿布赵俊杰周景文全部拿了亚运会金牌，于河西省体委而言，已经是历史性的的突破和超额完成任务指标了，岂能有什么不满意。 更重要的是，西京体院录取阿布和周景文的通知书八月初就到了，安永泰怕他们分心，一直放着没有给。 周景文最终选择了和大师兄在一起，并且遵从他的建议，选择了新开设的体育管理专业。 大师兄说过，虽然新专业比起阿布选择的运动训练专业内容复杂一些，学习难度相对大一些，但对今后的发展有很大帮助。 尔东还有一个隐藏的意思在里面，阿布的专业前景是师兄弟里最好的，以耗子的能力，如果没有大的突破，据老费估计也就是世锦赛前四的水准。 看他的造化了，这方面，旁人能提供的帮助有限。 不管怎么说，时隔近一年，尔东终于和赵俊杰阿布周景文一道，暂时回归了校园生活。 而明年，八七级学生尔东就要毕业了…… 时间啊时间，就是这样永远如白驹过隙江河入海，一去而不复返。 ………… 京城四合院，激情后临别前。 江平终于和尔东说了自己的想法，她的计划是用一年时间争取把托福过了，然后再争取拿到奖学金，在美国完成本硕连读，江平说，学业方面自己没问题，而且未来的专业方向也选好了，准备学企业管理或者金融，这样学成以后也有可能帮助尔东。 尔东大为赞赏，提出了隆重表扬，彩虹屁一连串的扔过去，但是当江平问他怎么想，什么时候能和自己相聚异国时，尔东就有些犹豫了。 认真思考后，尔东说了自身的情况和想法，和江平的期望不同，自己肯定没那么快去陪她，就是要出国，至少也要到打完巴塞罗那奥运会以后，那么至少一九九二年年底之前，他是不可能离开国家队的，巴塞罗那打完自己也不过22岁，正是运动员最好的年龄。 但是你可以考虑参加职业比赛啊，江平道。 尔东一下子笑起来，嚯，懂得还不少，老艾给你说的吧？ 江平也不好意思的笑，老艾说他可以帮忙。 尔东点点头表示认可，那时候老艾差不多也要到回去的时候了，也还真有这个可能性，哪怕老艾不成，钩子公司也有能力做到。不过现在说这事还太早了，到时候再说吧…… 江平，你知道的，我现在打的是业余拳击比赛，以我现在的状态，只要是没有意外伤病，国家队肯定希望我至少打到亚特兰大奥运会，这样的话至少还得等五年，而且这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你要理解这一点。 江平不说话了，习惯性的抿着嘴眯着眼睛，尔东知道，这是她不高兴的表现。 冷场片刻后，江平叹口气道，五年就五年吧，就是有点不高兴，我自己辛辛苦苦骗到手的的男朋友，所有权最后居然还是国家的。 尔东听了哈哈大笑，不是所有人都有这待遇好吧，这就是优秀的代价我的江平同学。 江平气鼓鼓道，你就使劲儿吹吧，你哪儿就优秀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知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尔东笑着，伸手揽过江平，又一次深深吻了上去。 第254章 重返象牙塔 ………… 十月底，安永泰赵长安一行回到西京，安永泰这回是真的是下了决心休假，不像赵长安，还得去河西省体委和学校点卯，很是羡慕老安的逍遥。 莲花小院的住客现在有四个人，赵俊杰周景文阿布都厚着脸皮住进来了。编外的老头儿老太太还有若干。整个中国可能就这些位老人家不太拿尔东他们几个当名人看，每天准时准点过来喝着茶下着棋谝着闲传，悠然自得。 四个人都淘了二手的自行车，每日里正常上课下课，周末去城南小区安赵两家蹭饭，日子很是悠闲，难得的松弛下来，大家心情都很不错。 西京大学正门上，挂着巨大的横幅，热烈祝贺我校尔东赵俊杰同学荣获京城亚运会金牌！ 已经挂了有一段时间了。 回归校园后的尔东却有些失落，因为老校长卸任离开了。 老爷子给尔东留下了一封信，内容很简单，一是感谢他设立西京大学贫困生补助基金，善莫大焉，老爷子说，尤其是不以自己名字命名基金，可见内心澄澈绝无杂念，老汉甚为欣慰。第二就是让他努力学习，坚持下去，争取学有所成有所建树，老爷子说，一个不善于学习的人是不可能有未来的，让他莫负青春年华，珍惜在大学学习的时光，第三则是，老校长幽默的说，虽然我老头子已经离开了西京大学，但我的承诺仍然有效并已转告贺校长，小子你大可放心。最后，本科毕业论文要写漂亮一点，不可敷衍了事马马虎虎。 在贺校长办公室，尔东仔细看罢老校长的信，不由得眼眶湿润，久久不语。 贺校长看他伤感，连忙岔开话题，小东啊，老校长人就在京城嘛，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望他，这回你好不容易返校一趟，可要以学业为重啊，你这个学生实在是做的不怎么合格。 尔东不好意思的笑，起身鞠躬致歉，并向贺校长保证，起码这个学期会一直在校，会认真学习完成学业，国家队近半年没有重大比赛任务，一些小比赛和商业活动自己也已经推掉了。 还有一个事，贺校长点点头，很满意尔东的表态，亚运会夺金归来，给老师同学们做场报告吧，上次奥运会回来那种形式很不错，效果非常好，三天以后，你准备准备，有没有什么困难？ 尔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答应下来，其实他喜欢这种没有条条框框的平等交流，让他念稿子的话，可就不成了。 能容纳五千人左右的西京大学体育馆，足足涌进了六七千人，有很多人站着，或者直接在主席台下席地而坐。 和上次奥运归来一样，河西省各媒体和驻西京的各大媒体基本上都来齐了。 交流会一开场就非常的热烈。 尔东随机打开第一张问题纸条。 ……师兄，请问大满贯是啥意思？ 亚锦赛亚运会奥运会世锦赛夺冠，俗称大满贯……我现在的目标是，争取第二轮大满贯。 全场热烈鼓掌。 ……尔东同学，你认为你是中国拳击第一人吗？ 我希望我是，但我说了不算啊，得大家认可才行。我更希望有更多的年轻运动员跟上来，毕竟一个人的成功并不能代表一个团队一个国家在这个项目上的成功……当然我也很年轻，不会轻易被后浪拍在沙滩上。 众人笑，鼓掌。 ……一位媒体记者提问，请问你对巴塞罗那奥运会的展望如何？ 奥运夺金计划的实施，让我们巩固了原有的优势项目，从亚运会的表现来看，成效显着，而且我们也在加大后备力量的培养力度，我个人认为，巴塞罗那我们会打一个翻身仗。 ……你认为中国竞技运动在世界上的真实水准如何？ 目前属于中上吧，如果按照奥运金牌数来看，前五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在传统的田径、游泳、三大球等项目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要有耐心，文化体育的发展，必然是依托于经济的发展，我们国家正走在改革开放的道路上，老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国家经济发展会长期稳定的向好，文化体育也会随之不断进步，一定会带给大家带来更多的惊喜。 ……既然拳击都可以拿奥运金牌，那就说明不存在什么人种问题，足球为啥就不行？ 大家都看出尔东有些为难，不过他还是回答了。 拳击是个人项目，虽然选手有背后的团队为他服务，但和篮排足这样的团体项目还是有很大区别，足球项目对球员和团队的要求更高，影响比赛进程的因素更多，对后备力量的依赖更多，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没有形成良好的职业足球的体系，更没有传统足球强国的文化传统积淀，基层群众普遍的参与和基础设施的完善也谈不上，这些都需要国家企业个人的投入，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我想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中国有十一亿人口却选不出二十多个好球员，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人口多并不意味着足球人口多，我们的足球人口，连欧洲的一些小国家都比不上，所以足球项目任重道远，可能会有更多的波折，我们作为球迷，未来也许会经受更多的……磨难。 ……业余拳击和职业拳击究竟有什么不同？ 先是装备的不同，大家都可以看到，职业拳击不戴头盔，拳击手套的重量也轻，而且不穿背心，是真正的赤膊上阵。（众人笑）其次是规则的不同，业余拳击一般只有三回合，每回合三分钟，职业拳击起码五回合以上，比赛强度远远大于业余拳击……我知道大家想问什么，干脆一并答了，中国拳击迈向职业道路还有一段路要走，但是难度会比足球要小，毕竟，拳击是单打独斗的运动。至于我，目前没有打职业比赛的考虑，但是我可以告诉大家，中国拳击运动员中，存在可以与职业拳手一较高低的选手！ 热烈的掌声。 ……尔东同学，我们都很好奇，拳击和功夫（散打）实战的能力哪个好，传统武术真的有实战价值吗？ 这个问题，我想在大众中间永远不会有最后的终极答案……但是我想说的是，中国传统武术，一直是咱们军警部门的必修课，如果中国功夫没有实战能力的话，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存在的。 ……一个健壮的小伙子，比如说篮球足球田径运动员，能不能和同等体重的拳击运动员对抗三十秒以上？ 很难……就像拳击运动员不可能在球类田径项目上战胜专业运动员一样。 ……如何看待举国体制和群众体育？ 竞技体育就是唯金牌论，就是要赢，这和你在哪个国家文化传统意识形态如何没有关系，所以奥运会的口号是更好更快更强，而不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目前的情况下，我们国家以举国体制的方式，在自己的优势项目中选拔优秀人才进行培养，是合适的，事实证明也是有成效的……群众体育是另一回事，需要政府的引导和投入，社会各界的积极参与，包括我们每一个人，群众体育的目的是老人家曾经说过的，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这是一个现代国家必须要重视的基础的民生工程。 问题一个接一个，现场气氛火热。 贺校长笑眯眯的看着尔东自由发挥又轻松自如的答问，心中很满意。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看现场情况，如果不控制的话再聊两小时也结束不了。 贺校长轻轻向主持人点头，示意掌握时间和节奏。主持人会意，宣布说最后五个问题，我们把机会留给各位同学，大家可以商量以后递上你们的问题。 ……尔东同学，中国有可能在2000年举办奥运会吗？ 这个很难说，我们当然希望新世纪来临时，中国能以举办奥运会的方式迎接新千年的到来，这需要我们方方面面认认真真的做好准备。离申办最后期限还有最后几个月，我想相关部门可能已经开始了准备工作……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啊，我就是个人的感觉，和大家一样，希望九年后咱们能以奥运会东道主的身份，拥抱新的世纪。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尔东师兄，你有没有女朋友？ 全场大笑，尔东也笑，我记得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问过这个问题…… 有女朋友也很正常吧，尔东答，我希望有。 ……师兄，我有机会吗？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观众席传来，场内一片笑声和掌声。 你胆子可真大啊，尔东无奈的笑……谢谢这位同学厚爱……没有机会了。 又是掌声和笑声。 ……尔东同学，你是否赞成大学生谈恋爱？ 好像没有哪条法律法规禁止大学生谈恋爱吧……反正昨天我还看见一食堂有情侣互相喂饭来着，哎呀我天……方圆足足十米啊，弥漫着酸臭的爱情味道……我赶紧端着碗跑掉了…… 大家笑的前仰后合…… 第255章 梦境与现实 ……师兄，传闻咱们学校的贫困生资助基金是你捐资设立的，请问是否属实？ 尔东很惊讶，他原本是想尽可能的保持低调的，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现在看来，这种消息的保密是做不到的。 他看向贺校长，贺校长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我和我的赞助商，一起捐资设立了西京大学贫困生资助基金，今年开始运行，母校厚待于我，我在有能力的情况下略尽绵薄之力回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全场响起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谢谢大家的厚爱，谢谢母校的包容，坦率的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学生，马上快毕业了，算起来在学校待的时间还不到一学年，但我会努力，努力完成学业，努力写好论文，努力做出成绩，不负各位师长校友的期望，不负母校对我的培养。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让我们青春作伴，坚持梦想，一路向前，愿大家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 这天夜里，毫无预兆的，尔东又一次陷入漫长的梦境。 这一次，他经过了漫长的草原行走，最终走进了一栋灰色的建筑物。 一切仍然是清晰和可以触摸的，直到他再一次看见那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在一条长长的走廊的尽头望向尔东。 尔东突然就觉得心口烦闷精疲力尽，他有些愤怒的大喊，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年男人只是静静地站着，尔东能感觉到他在微笑，良久后是一声叹息，欲言又止，似乎想说些什么。 尔东牙关紧咬，快速启动想靠近他，想看清他，但是走廊似乎在一直无限的延伸，无论他怎么奔跑，都始终在原地踏步…… 急怒之下，尔东猛然从梦里醒来，浑身汗湿，良久无语。 ……大师兄，周景文道，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我听见你在喊…… ……也许吧，以后要是听见我喊了，就一巴掌拍醒我…… 我咋没听见，阿布说。 大少爷，你吃的好睡得好就行，别的事情就别操心了。 凭啥，我也想在你脸上拍一巴掌……大师兄你梦见啥了喊叫呢？这个世界还有你害怕的东西吗？ ……有吧，我也不确定那是什么，梦见好几次了……阿布，害怕其实是好事，能让我们保持本能和警惕，不犯或者少犯错误。 阿布听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尔东曾仔细地回忆了自己的几次梦境，他感觉，那个中年男人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存在，尽管看不清他的脸，尔东也能感受到一种类似长辈关注的情绪，那种情绪里，有欣慰，有担忧，有鼓励，有警示，还有一丝淡淡的哀愁…… 过于真实的梦境，哪怕不多，也让人不得不警惕起来，尔东甚至想过，是不是找一些所谓的世外高人帮着看看，现在各种“超能者”纷纷出世，各种事迹传的神乎其神天花乱坠……又本能的觉得不靠谱，还是算了吧，省的徒增烦恼。 如果梦境有规律，尔东的总结是，只要自己有了不错的成绩，或者触发了某种神秘不自知的条件，这个梦就会出现。 场景虽然不同，但始终是两个人相距不远却又遥不可及的面面相觑，并没有第三者的出现。 尔东认真回味着梦境中的感受，触感体感都是真实的，甚至能闻到药物的味道…… 如果还有下一次，尔东想，我会安静的等他到来，尽可能的在梦境中多停留一会儿，看看会有什么状况发生……对方显然是不愿意和自己近距离接触的…… 十一月底，尔东邀请在西京的同学朋友们聚会，张静兄妹俩，已经工作的郭杨两位师姐和周航，拉拉队的姑娘们，篮球足球队的兄弟们，很多都是大一大二的新鲜血液，满满的坐了五桌。 赵俊杰周景文阿布兴致勃勃，因为姑娘们都一个赛一个好看，尔东看着他们傻呵呵的样子，暗笑一声，也不去理会。 七月，冀勇和沈丽娟完成了两年大专学业，已经回了伊州。张静说，冀勇不顾家里反对，放弃了中学教师编制，现在在郭立新公司里做事，沈丽娟则进入伊州体委，成为伊州体育基金会的副秘书长。 尔东也不清楚自己把冀勇引进郭立新他们的圈子是不是合适，但他明白冀勇的心思，原来的足球少年，选择了全新的人生目标。 沈丽娟的事尔东知道，原本就是自己让师父专门打过招呼的，她也不愿当孩子王，正好自己有那么一点小小的资源，帮助她也是应该的。 关于张静和赵俊杰的关系，尔东有点好奇，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也算亲近，但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你少操心别人啊，张静道，我和小赵就是朋友，满意了吧？ 尔东悄悄问，到什么程度了？ 张静看着他的眼睛，笑吟吟道，好朋友还要分什么程度？别瞎操心，我和他根本不来电……是不是小赵？ 赵俊杰正和旁边的女同学聊天呢，闻言回过头，茫然的啊了一声，显然不知道张静在说什么…… 尔东苦笑，向他示意没事，张静笑的花枝灿烂，反正你未婚我不嫁，就这么耗着吧……你躲什么呢，我又不会吃了你…… 尔东叫苦道，大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堂堂红牌学员，未来的指导员教导员政委……我哪里好了，我改还不行吗？ 张静哈哈大笑，邻座众人其实一直都侧耳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一个个都呆了。 我靠，这可是大瓜啊，大师兄不是有女朋友吗…… 只有张大哥摇头叹气，满眼的心疼。 聚会结束，把张静他们送上出租车挥手道别，尔东几个和同学们三三两两往回走，一路聊着天很是轻松自在，年轻的小伙子姑娘们青春靓丽帅气逼人，绝对是诗仙路上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可惜这种轻松愉快很快被打破。 尔东发现，但凡是在西京的聚会，如果女孩子多，每次运气都不太好，这一回仍然是遇到了酒鬼闲皮。 路边摊上的老几位，看着他们不顺眼或者说是嫉妒，居然向他们扔酒瓶子，姑娘们吓得连声尖叫。 小伙子们当然不愿意，好嘛，诗仙路太平了三年了，又有不开眼的炸刺？大师兄余威失效了咩？ 闲皮们自然不会把学生娃们放在眼里，看对方眼神不善的看过来，更加的嚣张，歪歪斜斜的拿着酒瓶子站起来挑衅，嘴里污言秽语。 尔东制止了想冲上去教训这几个家伙的同学，让他们护着姑娘们先回去，然后朝阿布景文几个使了个眼色。 这几位正闲得蛋疼，知道大师兄这是不高兴了，连忙散开找趁手家伙去了，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尔东慢慢走上前去，朝着满嘴喷沫的闲皮们道，单挑还是群架？说好啊，死伤不论，各埋各的。 埋尼玛了个皮，一个胖壮闲皮当先扑出，挥着酒瓶朝尔东砸过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几个闲皮到最后也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派出所。 周航正笑眯眯的跟侯所长聊天，麻烦你了侯所，诗仙路太平了几年，又有不长眼的想在学生身上打主意，侯所你得关注一下啊。 侯所长接了周航递过来的小熊猫点上吸了一口，苦笑道，周秘，多大点事还要你亲自跑来报案？有那几位在，能出啥事？ 那可不一定，以防万一嘛，都是国家的宝贝，大意不得。 那倒是，行，我知道该怎么办，天晚了，周秘，你们几位先回，有什么进展我会电话联系你……对了，还有个事，你瞧我这记性，周秘，侯所长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跟尔东说一声，跟我们值班民警合个影？ 多大的事嘛，周航笑了，等一会儿啊。 ……被制服的五个流氓倒了大霉，脑震荡先不说，摔倒的时候都被自己制造的玻璃渣子扎的到处是口子。 这几个货一看就是滚刀肉，清醒来后不但不认错，居然反咬一口，提出让尔东他们赔偿。 摄像大哥周景文再一次笑呵呵出场，这就纯属技术型碾压了，几个闲皮惊得目瞪口呆，只能认了。 扔酒瓶子的老几位，如愿喜提十五天行政拘留，这也是尔东不愿意深究，否则半年劳教少不了。 繁华的诗仙路再一次成为西京闲痞禁地，小偷小摸寻衅滋事几乎绝迹，受益的不止西京大学的师生，周边的几所大专院校师生都感觉社会治安大幅好转。 侯所长喜不自胜，这尔大侠出一次手，比我们天天巡逻都管用啊。 ………… 尔东这次返校，确实是非常认真的投入了学业，他几乎没有闲着，上课和所有休息时间都用在了补课上，除了赶课业进度，他开始全力准备自己名为《当代视觉媒体在体育比赛转播中的地位变化趋势》的论文。 闲暇时间，除了休息，尔东主要的落脚点是河西省体委，在那里和拳击队的小伙子们一道训练，借以保持状态…… 第256章 艺多不压身 尔东的回归，自然意味着赵长安赵指导恢复了一杯热茶一张报的悠闲生活。 老费带来了一些先进的训练和保持体能状态的方法，当然，根据中国人的体质特点，安永泰和教练组成员进行了一些调整，比如说，把每天五到六小时训练调整为三至四小时，训练内容精细化，节奏和频率加快，同时实战训练严格保证安全，不再要求队员全力以赴对攻，而是攻防互换。同时，每周休息一天半左右时间，还有就是全面改变餐饮结构，重视热量营养搭配和训练比赛后的恢复。 这些改变，在亚运会上取得了显着的效果，自然会坚持下去，当然也有在各级省队普及的必要。 来自队员们的反馈是，虽然训练时间短了，但是强度并没有降低，休息时间和调整时间的增加，一些常有的以前认为是常态的小伤小病倒是避免了。 对于这种改变，教练和队员都非常欢迎。 尔东其实忍住没说，老费讲过，古巴队队员每天真正意义上的日常训练还不到三小时，调整的时间更长，比赛前有专门的针对性训练。 但是人比人比不成啊，人种上的差异，客观上还是存在的，慢慢来吧。 一个多月的调整后，新的学习生活节奏重新建立和适应，尔东感觉很轻松，自己终于有了一些闲暇时间可以自由支配，除了看看书散散步每天踅摸着弄点儿好吃的，还有机会重拾对中国式摔跤和柔道的兴趣，总之一有闲暇就向省队的教练们讨教。 河西省是武术大省，民间尚武，各级政府相应也支持，近些年来武术功夫大热，各级专业队也出了不少全国冠军。 和纯粹的体操式中国“舞术”不同，河西武林保留着很多旧式传统，尤其注重实战技击，这在省武术队就可以感受到，因为总教练韩志勇同时也是散打队的主教练，还经常到摔跤队拳击队交流。 说起来圈子就那么大，两人很快就通过马教授的关系熟络起来。 尔东曾经提过的散打采用分指手套的建议，到目前还没有实施，但是在有限的一些商业比赛中，拳手已经开始不戴头盔，据韩指导说，现场气氛非常热烈。 散打的规则和打法仍在充实完善中，尔东觉得，一旦采用更加简练方便的分指手套，那么散打将彻底改变拳迷心中“拳击加腿”的刻板印象，拳腿摔并重才是中国传统格斗术的精华部分。 擒拿就算了，那玩意儿太危险。 西京体育学院散打队，也是国内最早的建立散打队的体育院校，尔东也时常去交流学习，顺便监督下两个师弟，了解一下两个人的学习情况。 耗子倒也罢了，那是老实孩子，师父和自己都放心的很。小阿布得管着点，现在他算是自由了，有时候偷懒了还不回小院，就在学校宿舍吃住，没人知道这小子又在折腾什么。 尔东很担心这个天老大地老二师父老三大师兄老四他老五的小家伙惹事。 其实自己也才二十出头而已，想到这，尔东不由一笑，整天搞得自己跟封建家长似的，有意思吗，累不累啊…… 在和摔柔两队的教练队员交流中，尔东深刻体会到，如果是没有规则限制的街头格斗，摔跤和柔道的实战能力其实不亚于拳击，其伤害能力或许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实想一想就会明白，如果街斗中对方一个过肩摔或者大外刈，把你摔在坚硬的毫无缓冲的大马路或者地面上，你会是什么感觉，这种程度的摔打搞不好是会出人命的。 而且摔跤和柔道对运动员技术、身体柔韧性、力量的要求也非常高，脚步移动训练的系统性完备，具备很强的实战特性，对于拳击项目而言，某些方面也是可以有所借鉴的。 至于散打项目，亚运会之前，以马教授为首的一批资深教练，就已经在军警内部开始试点，目前看来，军警方面很重视。在经过亚运会之后，中国散打终于在亚洲这个层面登堂入室，有了稳定的队伍体系，相应的，后勤保障人才选拔投入方面也提升了不少，参与的教练组运动员队伍不断扩大，比赛的数量和规模也在成倍增长。 阿布和周景文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大师兄每次和各队教练队员交流时，他俩要么练练体能，要么嘻嘻哈哈的在一起打游戏。 休息日里，尔东到哪里都带着他俩，生怕这俩货闹什么幺蛾子。因为据体院老师偷偷跟他讲，这俩货已经接受过好几次学校内外的挑战了，好在手下有分寸，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尔东同样碰到了类似问题，有些是同行圈子里的正常实战或者训练，其中带有教练赛的成分，毕竟专业圈内还没人傻到认为自己可以一战搞定世界冠军。 更多的是社会上的挑战者，各种场合都有，这从侧面可以反映出民间武风的炽热，当然也令他十分的头疼。 对于这种所谓的切磋试手，他的态度是一律拒绝，有些有点儿名气的就推脱给规定制度，绝大部分根本不会搭理。 在西京大学报告会后，还是有大把人不愿意相信专业和业余之间的的区别和巨大鸿沟，更不愿意相信自己练了十几年二十年的传统武术居然全然无用。 还真就有人找上门来挑战，让尔东啼笑皆非的是，很多人是通过西京大学武术社的途径找到他的。 尔东有时候也见见这些人，很好奇他们究竟是做什么的，毕竟自信到这种程度的人，或多或少还是令人尊敬的，除了少数看上去就是不大正常或者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 问下来以后也很是失望，所有人，都是业余习练者，不论是拳击还是传统武术，而且年龄普遍在四十岁左右。 尔东想了想，最后别无他法，只能悄悄把人带到单独的房间里，关上门认输，还装作难为情的请求对方不要说出去，一般对方在惊喜之下，也就志得意满的走了，自此不再纠缠。 当然了，事后某拳师战胜世界冠军的流言还是会不胫而走，实在有人好奇问询的话，尔东也就只能苦笑着认了。 对对对，他们说的都对…… 有时候尔东觉得，他至少养活了好多“公园武师”，这也算是他对业余拳击武术推广的贡献吧。 想到这儿也就很欣然。 ………… 省摔柔队的教练队员们很是惊叹，毕竟是世界冠军啊，绝对的天赋加成。 韩志勇在这个过程中感受的非常清楚，尔东的学习能力，意志品质，力量速度反应，柔韧性等等，在同级别甚至大两个级别的选手中，无论是什么项目，依然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所有的基础和难度技术上手非常之快，而且难得的是迅速完全的定型且不会在实战中变形。 现在他缺少的，可能就是真正的顶级的比赛了。 这年头，找一个好苗子何等的困难，尤其是尔东这样天才型比赛型的，更是和被陨石砸中的概率差不多。 几个队的教练无数次的冒出了想劝说尔东参加自己项目的念头，但最后都被自己给否了，开什么玩笑呢，散打好歹是洲际项目，中国跤却只限于国内，而柔道在世界体坛的影响力，远不及拳击，更何况人家已经是奥运会和世锦赛冠军了。 只能是无尽的遗憾了。 ………… 尔东也没有完全闲着。 他参加了比赛，不过不是本专业的，而是河西省大学生田径运动会。 西京大学体育部的老师们在收到赵长安同意尔东参赛的消息后欢欣鼓舞，尤其是田径队领队姚卫，一口气给他报了八百米、一千五百米和五千米三个项目。 三天的比赛里，尔东也不负众望，轻松获得这三个项目甲组的金牌，还帮助接力队获得四乘四百米接力赛的冠军。 姚卫看着尔东的成绩，既惊讶又开心，800米尔东的决赛成绩是1分50秒，1500米是3分49秒，5000米则是惊人的14分25秒。 全部达到国家一级标准，并且刷新了西京大学男子甲组的记录。 体育部的老师们欢欣鼓舞，这么多年了，咱们总算是翻身了，堂堂名校，以往除了几个乙组的特招运动员撑门面，真正代表学校体育运动水准的甲组从来没有如此出彩过。体育部以前总是不起眼的窝在角落里不为人知，这一次可算是扬眉吐气。 姚卫和田径队的老师队友们轮流和尔东拥抱，众人都很开心。 姚卫感慨道，东东，谢谢你啊，装备是你解决的，这些天的后勤保障训练恢复你也帮了大忙，姚老师我穷人一个，除了几句感谢的话，无以为报，真是惭愧。 尔东笑道，这也算是我对母校的一点点回馈吧。对了姚老师，以后咱们学校田径队和其他各运动队的装备，您就别费心了，我全承包了。 第257章 一九九一年 西京大学足球队主教练秦立斌第二天就找到了尔东，东东，下学期开学就是省大学生足球联赛了，你得参加，我们缺一个射手，你再合适不过了……中场也行，你说了算。 尔东苦笑道，秦老师，真不是我不答应，我也喜欢踢球，可这事你得和赵部长说，我自己决定不了。 赵长安到底还是没压住火，黑着脸训了秦立斌一顿。 他真是有点生气了，这也就是田径甲组比赛，作为能力出众的“普通”学生，尔东参加了也就参加了，毕竟没有什么身体接触和对抗。 ……可你咋想的，还想让他去踢比赛？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责任你承担还是我承担？你好歹也是搞了十几年体育教学带过队的，难道就不懂东东这样的运动员对国家队的重要性？哦，为了你一个校队，让我冒国家队的风险？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我告诉你啊，以后再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秦立斌挨了训也不恼，只是嘿嘿笑道，赵部长，您别生气了，其实我也就是想碰碰运气……万一您答应了呢？ 赵长安无奈道，小秦啊小秦，东东不止属于咱学校，本质上他是属于国家的，你得把这个主次关系搞明白了。 秦立斌陪笑道，行，赵部长，我听明白了，以后我就死了这条心了。 赵长安也拿他没办法，无奈的挥挥手，我有点着急，话说的重了，小秦你别在意……去忙吧。 一九九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尔东师兄弟几个精心组织的新年聚会在莲花小院进行。 安赵两家，周航杨艳丽郭晓君三位，张静兄妹，赵俊杰周景文阿布，还有莲花小学的符校长，居委会曲阿姨和老爷子老太太们，兴致勃勃的参加了这场别开生面的新年聚会。 尔东早有准备，每个人都有新年礼物。 同学朋友和师弟们一人一台新款的进口随身听，体积更小音质更好，作为记者，杨艳丽她们放在身上也不起眼，而运动员们平时的娱乐少，很多时候在宿舍里看看闲书听听音乐已经是难得的放松了。 大家都很满意，安自立更是开心的蹦蹦跳跳，他得到了一台新的变速自行车，一看就是进口货。 安永泰两口子也没办法，随他们去吧，臭小子正叛逆呢，老是管着看着也不太好，反正小东西听他大师兄的，说东不敢往西，想来也不敢闹什么幺蛾子。 符校长收到了尔东赞助的大礼包，新民书店的购书卡，尔东承诺，以后莲花小学的图书室和运动器材他包了。 符校长惊喜之余无言以对，只是双手合十感谢，大家热烈鼓掌。 给曲阿姨的礼物是几件新家电，已经送家里去了，尔东抱了抱曲阿姨，新年快乐，这几年真是辛苦您了，我在外面总惦记着，西京还有个家，还有曲阿姨在帮我照顾着…… 曲阿姨抹了把泪，东东啊，你是忙大事的，我就是尽自己本分……以后不敢这么客气，下午把我家老汉吓了一跳，一群人搬了那么多东西过来……姨知道你的心思，只要姨没退休，你的小家就归我照看，你放心在外头闯荡…… 老爷子老太太们则一人拿着一台小型的调频收音机，开心不已，以后遛弯的时候还能听戏，东东这娃真是用心了…… 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幕温馨的场景，大家都十分的感慨，尤其是两位师母看着对弟子呼来喝去的老爷子老太太和笑眯眯的曲阿姨，感动的几欲落泪的符校长，更是心里安慰，觉得自家孩子真是令人骄傲。 ……张静悄悄对大哥说，哥你看他，到哪儿都把老人家哄得好好的，到哪儿都有亲人…… 张大哥皱眉道，你呀，这么大的人了，让我说什么好，你以后好好的行不，别老是想那些不现实的，好好的朋友不要相处的变了味道。 张静灿烂的笑，哥你不懂，他既然这么优秀，那就命中注定不是只属于一个人的…… 张勇大惊失色，低声喝道，傻丫头别胡说啊……我告诉你，趁早断了那念头，东东是念旧，可你再这样下去，以后搞不好连朋友都没办法做！ 张静白了大哥一眼，看把你吓的…… 张家大哥愈发的犯愁，张静则双目炯炯，更觉有了动力，前路还长，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两家主母敏锐的发现了姑娘的异常，但是又不好说什么，贾玉芳相反还羡慕，悄悄对董文娟说，自家的小木头怎么就不开窍…… 头一次来莲花小院，董文娟贾秀芳两人很感兴趣。四处看了看，见屋子和院里头收拾的利利落落干干净净，不禁相视点头。 贾文芳道，文娟，东东这些年看起来忙忙碌碌的，还能把自己的日子打理的这么好，真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娃。我家俊杰这些年和他在一块儿，原来的臭脾气改了不少，也爱说话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拿东东当样子呢……说起来东东还小一岁，都搞不清楚谁是哥…… 董文娟笑道，姐，这孩子操心的命，一天到晚大包大揽的，不过他也有这个本事，你就由着孩子们折腾吧。再说二十岁也不小了，咱可不能拿寻常孩子的标准来衡量他们，说起来都是自家孩子，可是东东俊杰他们在外头那可是被重视被尊敬的大人了。 也是，贾文芳笑，总是拿他们当娃娃看，想想再过几年咱俩就该当婆婆了。日子过的可真快…… 安永泰赵长安符校长三人乐呵呵的和老人们坐在一处聊天，屋里温度调得正合适，三人脱了外衣，一边听老人们夸赞年轻娃们如何的懂事敬老，一边各自端了酒杯慢喝，此时此刻，真有一些卸下了重负的轻松感受。 中心那边有啥安排？赵长安问道。 没具体说，明年七月以后，等全国锦标赛打完，估计是短期集训，然后就是准备九二年初的东京亚锦赛和奥运会选拔赛。 东东跟我说他要升级别，你什么意见？ 升到六十八公斤级的话，他必须要打奥运选拔赛，我觉得看他自己吧，这孩子一直很有主见。 嗯，一八七的身高，增加几公斤也是好的，要不显得太瘦了。 安永泰笑道，你这个角度倒是有点出人意料。 赵长安道，这样一来，六十四公斤级要靠建伟挑大梁，阿扎特退役，尔东在六十八公斤应该没啥问题，小阿布得升到七十二公斤级，顺利的话和艾力一起去巴塞罗那，世勇和小白都不动，九十一公斤级以上还是没人选啊…… 安永泰点点头，目前也就是这么个情况，说起来这两年好像成绩不错，比赛也搞得挺多，但是真的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眼前这批队员了……看他们的状态吧，我觉得两三年里起码在亚洲范围内压力不大，国内就更不用说了。我有时候心里还是没底，老费天天鼓动着让东东去打职业赛，我知道他的意思，觉得让东东困在业余拳击里很浪费，但是这家伙也是，古巴的情况不也一样，我看啊，他就是想在东东身上圆自己的梦。 赵长安笑道，老费是个直肠子，是个好教练，他年轻嘛，有点着急也正常……老安，你想把东东留多久？ 安永泰道，能留多久算多久，我在国家队待一天他就得留一天……打职业是不错，但是现在的情况谁也改变不了，他就是给国家拿牌的命……等拿不动了再说吧。 符校长就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两个人也不避他，老符此时的心中已是百感交集，更多的则是震撼。 他不由看向正在和朋友们轻松聊天的尔东，别人家这么大的小伙子可能还在学校里开心快乐的当个学生，也可能在从事一份喜欢或不喜欢的工作，可他们已经肩负了沉重的使命，很多时候，还身不由己…… 赵俊杰现在已经对张静已经断了念想，人家姑娘很照顾他的面子，委婉的拒绝了他，闷骚的小赵同学也早已看出了张静对尔东的那点执念，这会儿倒替兄弟担心，江平要是知道有这么个主，那东东可没好日子过。 尔东和张静聊天的时候，倒也没什么异样，小赵独自一人在旁边犯愁，想着找个机会给他提个醒，千万别搞脚踩两只船这种破事。 最快乐的是阿布周景文安自立三人组，他们获得了额外礼物，全新款的掌上游戏机，这会儿聚在一处嘻嘻哈哈玩的不亦乐乎，三人一致觉得大师兄真是贴心，这可比那个俄罗斯方块机好玩多了。 周航和杨艳丽郭晓君热烈的在探讨些什么，一个是西京市大佬的秘书，两位是河西省电视台的记者，他们之间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杨艳丽忽然一笑，晓君，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采访东东和俊杰的场景吗？东东那时候挺洋气的感觉，俊杰倒不像表面上的那么文静。 郭晓君点头，嗯，他俩那时候真是小屁孩，胡子都没几根呢……哈哈哈哈哈。 第258章 索伦狂欢夜 周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有时候我也有点恍惚，你说看着他们吧，都是朋友兄弟同学，但是不能细想，细想了就有点儿距离感，他们可是奥运冠军世界冠军亚洲冠军，在他们那一行都是顶尖的人物。 那有什么啊，杨艳丽道，记住当初第一面的感觉就行，所谓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嘛，人家都没怎么变呢，还像以前那样当你是师哥师姐，你这心里却七上八下再三揣摩的，真没必要。 周航道，嗯，我也是这么想，我只要记着东东是那个和我一起在球场上奔跑的兄弟，记着他曾经冒着危险在刀子底下为兄弟奋勇一击就行。 你也不错啊，郭晓君笑道，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吧，还想书生救英雄，关键时刻不掉链子，没有给咱河西男人丢脸。 周航老脸一红，过奖过奖……当时确实是喝大了，酒壮怂人胆啊。 三人齐齐大笑。 ………… 九十年代，就在边疆风味烧烤大盘菜和臊子面的扑鼻香气中，进入了第二个年头。 入夜时分，尔东跟江平煲完电话粥，互道新年快乐，两人相约年后深港见面。 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尔东拿出了花费了不少心思搞到的烟花，和师弟们在院子里放。 众人或坐或站，抬头看着拔地而起在空中绽放的绚烂烟火，心中俱感平安喜乐。 一月底，尔东总算完成了入学三年多来第一个还算完整的学期，成绩还不错，当然，这三个月基本上是在补课补考中度过的，同班的三十名同学已经开始了实习，只有他被各科老师们包围着，狠狠地开了把小灶。 下个学期除了一两门必修专业课，就是毕业论文了，总的来说会很轻松，也有更多的个人时间和空间。 江平说她已经在准备雅思考试，因为她想申请的几所学校排名全美前50名，要求的雅思成绩都非常高，都在7分以上。如果申请之前能顺利的通过语言考试，达到考试要求，那就可以节省在国外上语言学校的开支。 能省就省点吧，江平说，再说我就是学英语专业的，连语言关都过不了那就太丢人了。 尔东知道，江平这是要把出国计划提前了，想直接在国外完成本科学业，这样也好，能节约时间，那么自己是不是应该亦步亦趋呢妇唱夫随呢？ 想起来就有点儿头疼，但是自己想要出去，最大的可能性也是在巴塞罗那奥运会以后，才可能有那么一点点选择的权力，还不能保证一定能实现。 江立勋夫妇年前已经去了京城，老江的身体还在恢复中，几十年在战场在边疆欠下的健康债得一点点还，毕竟京城医疗条件要好很多，一家三口也能团聚，原本尔东还打算接他们回伊州过年，最后想想也太麻烦了，等过完年自己跑一趟京城吧，就别折腾了。 在首府下了飞机，安永泰赵长安一行就被省政府办公厅、省体委来人接走，之后就是熟悉的流程，连续的座谈会茶话会新闻发布会以及饮宴交流，在这个过程中被各方大佬轮流接见，更多的时候，是省内一些企业前来接洽广告事宜。 安永泰烦不胜烦，他是一个沉浸在专业世界的人，完全不适应这种情况，只能推脱说这需要国家体委相关部门同意才行，主教练说了可不算。 对方却很高兴，只要安指导有这句话就好，剩下的事情我们来办。 来接洽的企业里除了一些酒厂食品厂等传统行业，居然还有拖拉机化肥厂日化厂，尔东忍不住笑，这要代言的话，重点在哪里？他一时还想不到。 在首府盘桓了一周左右，安永泰一行终于回到伊州，意料之中的，机场外又是隆重的欢迎仪式，各级领导都来了，乔副州长领衔，直接拉到州府宾馆，又是盛大的宴会。 安永泰回到伊州很放松，领导们他也很熟，颇有些虎归山林的自在，只是当他看到伊州老窖的包装时惊讶了一下，赵长安看他面色有异也凑过来看，然后就笑起来。 上面赫然印着穿着牛仔衣戴着牛仔帽俊朗潇洒在夕阳下骑马远望的尔东。 尔东他们那一桌是运动员和家属，没有上白酒，听到师父召唤他赶忙跑过去，安永泰轻声问他怎么回事，尔东一看就苦笑起来，悄声道，师父，这个事我还真不知道，这也不是我的照片，您仔细看看，是画的。 叹口气，安永泰也无话可说，挥挥手让尔东回去，皱眉对赵长安道，中心那边有规定，这队员做广告要报备，费用要分成的，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这个事以后会是麻烦。 赵长安笑呵呵道，老安，你管他呢，老家的酒找东东做广告，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现在也只能窝在边疆这一块，出不了省你怕啥，就当是做贡献了吧。 安永泰摇摇头，东东做的贡献够多了，伊州这边就搞了四个学校的翻新重建，还有州县体委的改造和设备投入，小一千万吧……我总觉得伊州酒厂这事做的不太厚道。 赵长安终于惊讶了，东东……哪来这么多钱？他代言钩子公司不就一年五十万美金吗？ 安永泰道，臭小子以前做生意，手上还有什么玩具的专利……我也没问，反正都是正路上来的钱。 赵长安道，怪不得呢，给咱俩买房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老安，你得把他看住了，这小子既然不缺钱，这当运动员的动力就少了。 安永泰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其实，不为名利训练打比赛，对他这么大的小伙子来说，也更难得…… 赵长安闻言也沉默了。 回来已经四天了，安永泰和徒弟们仍然忙的脚不沾地。 和领导们座谈，到学校做报告会，各种邀请饮宴，都是不去不行的那种。 自然还有各种慰问。 郭立新冀勇沈丽娟充当助理和司机，全程陪同，还专门抽了一天时间，在尔东捐助的学校转了一圈。 安永泰赵长安非常满意，尔东也觉得挺欣慰，赵俊杰和师弟们之前是不知道的，这一圈看下来，也俱是与有荣焉。 赵俊杰开玩笑道，兄弟们，这土豪比我们想的还要有钱啊，以后可不能心慈手软，该下手就下手，不能饶了他。 年轻人们嘻嘻哈哈的闹着，郭立新笑眯眯道，东东，别忘了今年九月份的事，你无论如何回来给老哥站个台。 尔东笑道，郭大慈善家，放心吧，下刀子我都回来……我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想搞房地产？ 郭立新一笑，竖了个拇指，意思是果然是我兄弟，一语中的。 ……伊河乡中心小学和中学已经完成合并后的建设，教学楼崭新，各项设施完备，师生们统一穿着崭新的西装和校服，精神状态真是大变样了。 欧阳校长已经退休，老李继任，学校教学水平提升的很快，高中和中专的升学率在全县各中学名列前茅，这自然是因为各科都有了专业的教师。 老校长合影时被安永泰让到了居中位置，老头儿笑呵呵的，很是满意。转身却看到尔东拉着一位身着利落中山装的白胡子老爷子的手在一旁聊天，看上去神情恭谨，不知这位是什么来头， 四中刘校长很是激动，现在，四中已是州级的重点中学，尔东只在四中待了一学年，却带来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堪称四中历史上的一段传奇，而传奇还在继续。 宁远三中新任校长老陶更是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班主任李老师在被尔东拥抱后，一向严肃的她也开心的笑，师生们热烈鼓掌欢呼，欢迎自己的传奇英雄归来。 在新建的伊州体委综合训练馆，陈主任翟师伯带了各队队员和拳击队的小师弟们，和安永泰赵长安以及师兄们合影留念，之后就是追星时刻……伊州体委拳击队队员当中，现在已经有了全疆和全国青年赛的冠军。 安永泰赵长安翟志刚老陈相见，免不了又醉了一场。 2月14日星期五，晴，微风，零下十五度到零下三度。 除夕夜，安永泰一行在索伦村尔东祖父家度过。 这一天，尔建疆佟国强早有准备，又是一场规模空前的盛大狂欢。 在整修一新的索伦村委会广场，从下午六点开始，人们载歌载舞，热闹非凡。 入夜后，烟花灿烂，长席流水，四里八乡的老少爷们齐齐欢聚，欢声笑语一直持续到凌晨。 别人倒也罢了，赵长安一家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仙场面，足有一两千人吧，这得多少牛羊才能撑得起席面？ 佟梅英董文娟拉着贾文芳加入到群舞的行列，刚开始贾文芳还有些拘谨，过了一会儿就被周围人们热情善意鼓励的笑容感染，不管不顾的舞蹈起来。 第259章 深港起迷雾 赵俊杰拿了一瓶啤沃，跟安永泰赵长安碰了一下，大声对赵长安道，老爹，你看看我妈，我觉得这些年里就今天她最开心了。 赵长安笑道，你可要对你妈好点儿，咱们俩一年到头不着家的，亏欠她不少啊。 祖父母和外祖母居中坐在主桌上，微笑着接受着乡亲后辈们的祝贺，尔家佟家的长辈们以尔长青佟国胜为首，忙忙碌碌，各司其职，维持着盛大狂欢的秩序。 尔长青今天非常高兴，侄子告诉他，今年六月，索伦乡中学和小学合并后，改扩建工程费用全部由他承担，州县各有配套资金，到明年九月就可以完工正式启用。 前两年尔长青多少还有些抱怨，怎么自家侄儿先去帮了外头的学校，家乡的学校却排在最后。 现在想想，这小子想的周全，自己都无话可说，外人更是不用提了。 凌晨时分，家家扶得醉人归。 尔东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索伦乡现在是定水县的模范乡，索伦村甚至是全省的模范村，尔建疆早已扶正，佟国强在村长的位置上干的红红火火有滋有味，小弟妹们围绕在自己身边，祖父母外祖母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唠叨叨。 此时此刻，他满心的喜悦简直要溢出来。 这才是他想要的，也是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 大年初二夜，宁远水上餐厅，多年后的同学朋友大聚会。 梁斌四兄弟都来了。 梁斌终于退伍，但是除了看到尔东朱明时握握手微微笑了一下，其他时候都是闷头喝酒，也不怎么和大家交流，有一些……冷漠。 三人长谈之下，尔东总算有了一些模糊的了解，四年多的边防部队的经历，怕不是那么简单，梁斌身上现在有一种看淡生死的劲儿，天知道是怎样的历练和磨难让他变成这样，问他具体的事情，只是摇头不说…… 对于这位哥哥的未来，尔东朱明特意征求了他的意见，梁斌说你们别担心，单位已经给了优待，三月份要去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城读书，专业是财会，学费什么的都报销，带工资上学，没什么需要兄弟们操心的。 但是尔东朱明还是决定，以梁斌的名义存一笔钱，至少能保证他未来的生活。这个事没告诉梁斌，等他以后成家了再说吧。 梁岩混得相当不错，在县里已经立住了脚，作为后备干部，也获得了在首府某大学进修的机会。 梁军梁文一个考上了州师范学院，一个考上了边疆大学，两人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郭立新自然做东，这场多年来难得的聚会，由他和冀勇全程操持。 师兄弟里头，除了耗子回家探亲，其他人也都聚齐了。 张静兄妹带着小蕤也来了。 沈丽娟再次悄悄警告尔东，可别忘了远方的小姑娘，那可是自己的妹子，要是对不起江平，就和你没完。 尔东苦笑着抱抱拳，心道这都什么事儿啊，贼心贼胆咱都没有，可还是被人当贼看待…… 怕啥来啥。 当小蕤拉着尔东的手，睁着大大的眼睛，说东叔叔，你啥时候跟我小姑结婚呀的时候，尔东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 张氏夫妇尴尬极了，忙把小丫头抱走。 张静看着周围人悄悄投射过来的异样的眼光，倒是面色如常镇定自若。 沈丽娟忍俊不禁，这都什么事啊…… 在伊州过春节的十五天堪称圆满，除了这个认小姑父的小插曲…… 又到了离别的时候。 运动员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节奏，何况现在还是精英体育体工大队的时代。 父母家人也都习惯了，孩子们选择了搞体育这条路，最早的想法……其实也没什么想法。 李世勇的老爹老娘最开始时的确是松了一口气，不省心的愣头青儿子终于有人管教了，那个铁塔一样的师父，一看就是个厉害人物，没几天功夫就把臭小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老两口想着，这下好了，以后儿子说不定还能当个体育老师？要不，到县里的哪个单位捧个铁饭碗当个工人啥的。 在他们最早的认知里，无非就是这些，对这个行当，他们可以说一无所知。 小镇居民，八十年代，谁也不比谁明白的多。 可谁能想得到呢，几年过去后，腾龙舞凤的，这几个臭小子，竟然都出息了，州上县里的领导，逢年过节的都上门来说个话拜个年啥的，乡里乡亲的更没说的，都羡慕着呐。 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孩子们总说不用操心，不用省着，只要身体好心情好就行……那可不行，老话说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现在臭小子顺风顺水的，万一以后碰上个啥事咋办，总得有个救急的钱。 过年回来的这段日子，安永泰赵长安自然是到了几个徒弟家转了一圈，其他几家都不错，就李世勇家里条件差了一些。 安永泰觉得奇怪，这几年世勇成绩非常好，工资奖金负担家里应该没问题啊，不是在京城都买了小院了吗，怎么家里还这样……悄悄问了问弟子，李世勇也只是苦笑，摊手说没办法，老两口穷怕了，寄回来的钱都存着不敢花，说要给自己娶媳妇用。 尔东心里自然清楚原因，也没有废话，回头就跟朱明的大徒弟交待了下，让他年后把老两口接到宁远院子里安顿好，把院子收拾利索了再送回来。 李世勇知道，这是大师兄不让自己有后顾之忧呢，平日里他对自己和阿布，总是盯得比较紧，对建伟艾力和耗子，倒是有点点放松的意思…… 师父和大师兄的意思，自己当然明白，跟他们客气，就没有意义了。 伊州的行程结束后，一行人在首府机场各自飞赴目的地。 尔东本来准备去港城待几天，结果陈伯那里亲自打来电话，说有事商量，能不能来深港一趟。 尔东接到电话后差不多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让老爷子如此郑重其事的，肯定是家事……但也存了最后一丝侥幸，希望不是晓峰出啥事了。 但是从无例外，墨菲定律还是毫不留情的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佟晓峰果然是有了麻烦。 书房里，佟晓明夫妇和朱明都沉默不语，陈伯讲完情况后叹口气道，本来事情还算简单，可以用钱解决的，但是姓古的可能是看我们答应的痛快，又提了价码，看样子还得加下去，话里话外还拿晓峰的性命说事，怕不能善了……也怪我啊，过年这几天一个没看住，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尔东摇摇头，这怎么能怪您呢，前前后后明里暗里您点拨过多少次了，收尾的事情怕也做了不少，是晓峰自己不争气……这些年他顺风顺水的，有点飘了，说难听点，也该他遭此一劫。 佟晓明和朱明听了，微微一愣，陈伯却是眼睛一亮，东东，看来你是有办法了，说说看。 尔东无奈的笑笑，本来是绝不可能麻烦人家的，现在也只能试试了……大哥，把你电话给我。 佟晓明赶紧递过电话，尔东默想一下，起身出门打了几通电话，十分钟后回到房间，皱眉道，事情确实比较麻烦，看来我要过去一趟了，大哥你帮我把手续办一下，明天咱俩就过去……大伯您在家坐镇就行，有事我会给您打电话……钱也准备点吧，就从我账户上走……就这么决定了，您听我的，两手都准备好，一帮混黑社会的赌徒而已，我就不信他们求财还敢要命，除非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吃饭了！ 陈伯愣了愣，没有再说话，佟晓明和朱明也不废话，起身出门了。 陈熙媛神色紧张的看了看老爹和尔东一眼，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出什么，低声道一句我去准备晚饭了，也起身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陈伯沉声道，我原本是想和姓古的老大谈一谈，但是以前在海上我们有些手尾没有搞清楚，一下子搞得很被动…… 驹哥？ 你知道他？ 我猜的……他在澳门名气好像挺大…… 嗯，算是个狠角色，穷苦人家出身，后来捞偏门走黑道起家…… 他这么快就混起来了？嗯，现在是在赌放高利贷吗？ 陈伯看了尔东一眼，神色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回答道，他什么都做，卖过粉，设过赌档，坑蒙拐骗，也走私，听说是兄弟吸粉死掉了，现在专心在赌场放贷……姓古的是他马仔，专门在深港帮他拉客，然后设局…… 尔东气道，晓峰哥不笨啊，怎么就落进圈套了呢？ 陈伯长叹一声，赌场那种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一个后生仔，哪里识得江湖险恶……你找了什么人帮忙？ 尔东笑笑，一个看仓库的，一个，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干什么的……明天去了就应该能见到了……这人情，可是欠大发了……老二这次要是运气好能回来，我得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睡的香甜…… 第260章 看仓库老头 凌晨，码头。 与对岸港岛不同，这里的光线要暗得多，也没有多少人，很平静。 敬个礼还是握握手？ 黑脸的中年汉子笑了，月光下一嘴白牙闪闪发亮。 又见面了，冠军……个子长了不少嘛……可惜了…… ……我说您怎么跑到这儿……看仓库了？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饿了吗？ 有点儿……不会又是罐头吧？ 旁边的佟晓明听的一头雾水，也不好插嘴，直到对方伸出手才赶忙上前握住。 小佟是吧，叫我老李就行，下面就听我安排，问题应该不大。 好，佟晓明连忙答应，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莫名其妙的压力，心脏不争气的急促跳了几下。 尔东朝他笑眯眯的眨眨眼，示意他跟上，和黑脸老李转身走了。 两人在前头低声的说些什么，佟晓明不敢跟的太紧，提着大包保持距离。 ………… 果然是一间很大的仓库。 所有的物品都整理的方方正正，水泥地坪光可鉴人。 三人围着一张铺着绿色桌布的方桌坐下，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二梁背心大短裤的平头精干小伙儿，端了三碗面上来，放下后也没说话，点点头走了。 尔东挑了一筷子面吃了一口，眼睛一亮，不错啊，大师傅手艺可以，一碗素面能做到这个程度，评个一级不过分。 黑脸老李道，不够的话，我这一晚也归你了。 那敢情好，尔东也不客气，迅速地把两碗面都吃了。 佟晓明在一旁忐忑不安，一碗面虽然也是迅速的吃完，但却味同嚼蜡。 行了，饭也吃了，说说吧，怎么找到我的？ 我打了个电话给张诚……问他在澳门有没有能平事的朋友…… 老李哼了一声，表情有些冷漠，他倒是有些章程，能找到我这个犄角旮旯……你觉得我一个看仓库的，能帮上啥忙…… 尔东耸肩摊手，我不知道，张诚说只有你能帮上忙，又给了我你的电话…… 老李明显有些不高兴，他自己怎么不来？ ……他说过两天来，就是明天…… 钱带了吗，老李看向佟晓明。 佟晓明忙起身把袋子拎过去放在桌上，对面要五千万港币，现金…… 老李挥挥手，制止了佟晓明的话头，你俩先休息一下，平事的人两小时后过来，到时候你们跟着去赌场接人就行。 佟晓明自忖这些年也经历过些风浪，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完全摸不着头脑，这老李一口听不出口音的标准普通话，自己一家看来天大的事情，确是毫不在意，甚至有些……恼怒和厌烦。 佟晓明尴尬的看向尔东，对方笑呵呵的也不说话，只示意他坐下。 一时间偌大的仓库里十分安静。 过了一会儿，老李叹口气，打破了诡异的平静。 听说这两年你挺能折腾的，各门各行都学了点儿？ 尔东挠挠头，闲着也是闲着，艺多不压身嘛。 什么程度了？ 柔道摔跤包括中国跤，本级别全国前三吧，反正我把前三都过了一遍，不是正式比赛，教学赛……散打嘛，我接触的比较早，本级别国内目前应该没有对手……你问这些干嘛？ 没什么……我带了几个小兄弟过来，整天闷着没事干，闲出屁了，很想感受一下冠军的风采…… 尔东双手摇动，算了吧，你的小兄弟是什么成色我能不知道？我们压根不是一路人，你不要有如此亲热的想法。 老李笑了起来，关起门交流而已，你担心什么，外人又不会知道，堂堂世界冠军就这点儿胆色？ 尔东苦笑道，你不用激我，我也不吃这一套，我绝对不和一帮子整天练油锤灌顶胸口碎大石的家伙交手…… 呦呵，瞧不起谁呢？哦，你以为你是正规军，我们是游击队？ 不敢，尔东正色道，我是游击队，您是正规军，这点儿觉悟我还是有的。 嘴皮子还是那么利索……能待几天？ 三……天？您说几天就几天…… 这还差不多…… 佟晓明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后来干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啥也不想了，就差念佛了…… ………… 张先生，我没有迟到吧…… 黑脸汉子皱皱眉，你很准时，塞巴斯蒂安。 尔东在一旁低声笑，佟晓明又一次不知所措。 跟我走吧……佟先生？ 是我…… 啊，我们可以出发了。 好。 佟晓明一边应着，一边看向尔东，意思很明显，就我一个人去？ 尔东当然知道他的犹疑，点点头，示意他放心，不会有问题。 佟晓明皱着眉头，一阵手忙脚乱后，提着袋子和一身白色西装看起来像个公子哥儿的塞巴斯蒂安走了。 ……那个被绑的是你表哥？ 是，对方很有耐心，差不多花了两年做局，这一把算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样的事情多了，哪天没有沉尸公海的倒霉蛋，也就是你小子，运气好到公器私用的程度…… ……你到底姓李还是姓张？ 黑脸大汉正色道，我姓王。 尔东撇撇嘴。 爱信不信……你知道张诚在哪儿干活儿？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包括您。 黑脸汉难得的微笑，行，臭小子脑子还是够用……我告诉你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尔东陪笑道，哪敢有下次……这次要不是那什么狗屁驹哥狮子大开口连涨两次价，我也不会病急乱投医……我说老王，不是九九年才收澳门吗，你这来的也太早了吧？ 老王瞪了他一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 行吧，尔东讪讪一笑，一时不知如何继续话题。 未雨绸缪嘛，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基本操作而已，明年我们就要换班了，去对面看仓库。 尔东笑起来，到时候能不能去找你？ 看情况吧，还是我找你更合适。 行，尔东点点头，那我就……再待三天？ 老王点点头，这就对了嘛，这才是冠军应该有的作风……你想怎么安排？ 好办，第一天练油锤灌顶，第二天练胸口碎大石，第三天打完收工…… 滚蛋！ ………… 佟晓明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身边也没见佟晓峰，看见尔东询问的眼神连忙答道，塞巴斯蒂安和晓峰已经去了码头，我来跟老李说一声，然后我们一起赶过去。 尔东道，你和二哥先回吧，我在这儿再待几天，老李说仓库缺人，让我顶几天班。 佟晓峰语塞，眼神惊疑不定。 尔东笑道，真就是玩几天，没事的。 黑脸老李道，事情了了就好，回去告诉你弟弟，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佟晓明点点头，扭头走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老李吸走了仓库里的大部分氧气…… ………… ……这个小岛黄赌毒搞得这么凶，还放高利贷绑架，警察真就不管吗？ 老王看了尔东一眼，澳门靠博彩行业吃饭啊，管什么管？你当是在大陆？再说了，葡萄牙人吃饱就行，你中国人打生打死的关人家屁事？只要你不打总督府，用刀开枪甩手榴弹随便你…… 这么乱吗？ 秋后的蚂蚱嘛，蹦跶几下是免不了的。 不是说一国两制五十年不变吗？ 一国两制不假，可你觉得我们会容忍那帮地痞流氓杂碎黑社会骑在老百姓头上？ 嘿嘿，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还放心？你什么级别的领导…… 不敢不敢，我算是你的小战友，成不？ 勉强吧……下午交流的时候，对那帮臭小子不要客气，好好给他们松松骨头，一个个戾气重的，这天下都快容不下了。 尔东听了心里一惊，我说老王，我呢，顶多是个成绩不错的运动员，可不是你们编制里的，点到为止的交流可以，你想找人形陪练的话，免谈。 老王轻蔑道，怕了？当年你迎着歹徒的刀都没怂，怎么这会儿要打退堂鼓？ 我们是一伙儿的好吗？你们又不是什么歹徒，我对兄弟能下手吗？麻烦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不会是裸拳吧…… 不会，有分指拳套，也有专业的拳击地板。 尔东拍拍胸脯，那就好。 ………… 下午四点多，另一间仓库。 尔东熟门熟路的和十几个精壮黝黑的平头哥握手，口中连道辛苦。 大部分人都笑着双手握了，腼腆的不说话，只有一个黄脸汉子笑道，教官辛苦，我们服从命令听指挥，应该的。 尔东惊讶的扭头望向老王，后者挥挥手，准备吧。 尔东急道，什么形式？你倒是说个章程啊？ 自由搏击，没有时间限制，除了裆部后脑咽喉，其他随意……对了，不能反关节，击倒以后可以补拳可以使用地面技术，不许足球踢。 行家啊，尔东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这章程还行，要不就成了街头斗殴了。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轻松。 等尔东换上仓库保管员的背心短裤上场时，对面的黄脸汉子迎过来。 教官，我俩先打一场，算是教学赛，后面你再指点指点这些小家伙。 尔东吸一口气，好，你要注意了，护住要害，你叫我一声教官，为了面子我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黄脸汉子大喜，那再好不过，再好不过…… 黑脸老王吹响了哨子。 黄脸汉子根本没有客气，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来，一记右摆拳直奔尔东面门…… 第261章 北方公子哥 ……邦德，您一定是詹姆斯·邦德……你不热吗…… 尔东戏谑的对张诚笑道。 张诚老脸微红，很难得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状态，他此时西装风衣油头粉面的扮相，确实有一点儿银幕上那位英伦老流氓的风采。 张诚如约到了澳门，而且直接就来了黑脸老王把守的仓库，顺利进来后老王和黄脸汉子并不怎么待见他，就是那种看到小屁孩熊孩子的不待见…… 对于这些，尔东已经见怪不怪了。 自然的，张诚也看到了尔东稍稍有些狼狈的模样，单人宿舍的桌子上，放着一盘用于化瘀的去了壳的煮鸡蛋，还有一小桶冰块，房间里红花油的味道很是刺鼻。 在仔细看了尔东的面容以后，张诚大为惊讶，究竟是什么人，能伤到我尊敬的世界冠军？ 八卦心大起…… 尔东也不在意，知道他想听什么，简单的介绍了下实战交流经过。 尽管黑脸老王一再提醒，真动起手来，黄脸汉子和他的平头兄弟们没一个讲规矩的，得亏是没有石灰粉辣椒面，要不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往尔东脸上招呼。 插眼撩阴抱摔肘膝并用屡屡试图擒拿反关节，嗯，总体上就是那句着名的口号的现实反映。 一切为打赢……而且对手们都很希望在尽量短的时间里打赢。 体能和身体素质也真的好啊，力量速度反应都不差，接触下来，尔东感觉差不多都是一二级田径运动员的水准，最要命的是，对手毫无畏惧且表现的毫无痛感，抗击打能力极强，一个个嗷嗷叫的往上扑，心理素质稍差一点的，遇上这帮杀神，根本不会有抵抗的意愿。 哎，败了就是败了，车轮战嘛，你这样拔高对手有意思吗，张诚没好气道。 败倒是没败，按规则的话，他们每个人我都击倒过，尔东双手一摊无奈道，架不住人家不认账啊，爬起来照样干……我又下不了死手…… 一个打十五个？ 没有，就五个，轮流上的。 那还行，张诚笑了，还算讲规矩，要是见真章，你就惨了。 嗯，这竞技体育和打生打死，区别还是很大的，技术力量什么的，有时候不起决定性作用。 打完什么感觉？ 也没啥……就觉得放心……知道有这么一群愿意拼命的人，做什么事心里都踏实……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尔东感叹道，我现在能体会当年我老丈人他们在朝鲜的状态和想法了，他们知道自己为啥打仗为谁打仗，所以在那个装备奇差的极端状态下，也能视死如归，这种精气神，几乎能无限的增强战斗力……我这次是获益良多啊。 张诚一笑，精气神还在是吧？ 尔东点头，当然还在，而且他们引以为豪……我也是。 中午饭很简单，四菜一汤，肉量倒是充足。 张诚坐下来后不见尔东过来，回头一看，却见平头小伙们围着尔东说着什么，一个个眉开眼笑的，很开心的样子。 吃饭的时候张诚有意无意提及尔东脸上的淤青，黑脸老王不理他，黄脸汉子倒是兴致勃勃的聊了几句，说世界冠军就是世界冠军，很难近身，十拳换一拳也是人家留手了，关键是站立格斗摔跤擒拿地面技术都很全面，几乎没有弱项。 黑脸老王插话道，竞技体育和战场搏杀毕竟有很大区别，小东体会下我们的战斗作风也好。 黄脸汉子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感觉，打到后头，小东应该也领悟到了生死相搏的意思了。这个事情啊，不是胆量那么简单，而是无往而不胜的精神，那可是咱们近百年的传承。 尔东坐下后，问大家聊什么呢这么投入，老王看他一眼，奇道，你这恢复的也太快了吧，脸上的印子快看不到了。 尔东摸摸脸，天生的，我皮外伤恢复的确实比较快。 老王摇头叹道，真是个妖孽啊……可惜了…… 老王对张诚爱搭不理，可张诚对黑脸老王却如晚辈般亦步亦趋，看起来就很奇怪，尔东觉得，他们应该是认识并且有某种渊源。 ……直到老王轻轻点点头，张诚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下来，眉开眼笑的拉着尔东就朝外走。 去哪儿啊急死忙活的？ 尔东拉好安全带，奇怪的问开车的张诚。 还能去哪儿，要钱去啊，咱哥们儿还能被小流氓拿住了？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尔东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 哎，张诚挥挥手，这事儿你不用管了，听我的，跟着看热闹就行，开玩笑呢，五千万你都不当回事，怎么，这钱来路不正还是阁下财大气粗啊……我还真是错看你了…… 尔东回头看老王，早就不见人影了。 ………… 一栋欧式风格的别墅，占地面积不是很大，但是戒备森严，乌黑的高大铁门内外，十几个面目凶狠的汉子警惕的左右张望，腰间鼓鼓囊囊。 一个身材中等面目柔和身着唐装的中年汉子迎了过来，热情的伸出双手，和张诚尔东相握，自我介绍道，敝姓黄，尔先生在澳门的事情，由我来居中处理。 张诚随意点点头，尔东客气道，有劳黄生了。 黄生笑道，尔先生客气，里面备了茶水，请稍事休息……既然到了澳门做客，要不要试试手气？ 尔东摆手道，我不会，还是免了吧。 黄生道，那您随意，张先生约的人马上就到。 尔东看看张诚，后者面无表情，他也没辙，只能在客厅喝茶坐等。 过了半小时左右，黄生引着一位五十多岁的白发中年人进来，介绍道，这位是柯先生，善后的事情，他可以做主。 张诚坐在沙发上，屁股都没动，皱着眉头摆手道，哪有什么善后问题，东西拿来我们就走了，请个假挺麻烦，我还要回去上班。 黄生脸上仍然保持微笑，姓柯的却是神色复杂，但是他调整的也快，一怔之下迅速恢复镇静，欠身道，既然是塞巴斯蒂安先生和黄生的朋友，在下代本门向尔先生和家人致歉，误会一场，不要伤了和气。 尔东心里暗叹，看来做事的那个驹哥根本上不了台面，这个时期，估计只是个好勇斗狠有点小聪明有点眼色的黑帮骨干而已。 眼前的这位，才是驹哥背后的大佬。 至于那位黄先生，应该不是澳门土着，虽然不露声色，但是看起来地位很高，这边的黑帮也很给面子。 张诚起身，朝黄柯两人点点头，行吧，既然两边都不愿意把事情搞得太复杂，这事儿也就算了，黄先生，麻烦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起身就朝外走，看都不看姓柯的一眼。 这一瞬间，尔东莫名的觉得张诚很帅，身上那种北方公子哥儿的气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显现，二十多岁的人，却是沉稳老辣底气十足宵小勿近的模样。 两人出门，却见姓古的老马仔站在外头，一脑门子汗，颤颤巍巍的双手提着大包，正是佟晓明提过来的那个。 尔东见状不由失笑，驹哥没胆子过来，这个老古倒是有点胆气，还能过来还钱，看意思大概是把事情揽到了自己头上。 离小岛回归还有八年，驹哥那样的货色，到时候虽不至于被打靶，但选择也不多，要么滚出小岛，要么洗心革面，若仍然不知悔改，只要他没死，牢饭总要吃的。至于身后的老几位，生意好好做，一切没问题，再做些下三滥的事情，怕是也没有什么好结果，要么被同道玩儿死，要么远走他乡。 都要变天了，还抱着老一套不放，何必呢。 张诚见状也笑起来，也好，你这样的，倒是有可能健康长寿。 老古听了这话，瞬间汗如雨下，喘口粗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大包放进了车内。 张诚发动汽车，按声喇叭，一脚油门走了。 坐在车里，望着迅速倒退的街景，尔东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这座放个屁都能转一圈的小岛，却在外族的统治下藏污纳垢近百年，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凶残狠毒，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犹如蜡烛之火，只需要轻轻一口气就灰飞烟灭。 ………… 回到大仓库，一个平头小伙子直接取了大包，送往码头。 黑脸老王站在门口看向张诚，冷冷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张诚瞬间变回邻家阳光帅气大男孩模样，笑道，收到，保证没有下回。 老王又看向尔东，下面有什么计划？ 尔东忙陪笑，听您的，我还有几天假。 这还差不多，再待两天吧，给那帮小子松松筋骨，顺便留点儿技术上的东西。 尔东深吸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张诚好奇问道，这么难缠吗？ 尔东苦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有多麻烦了，分寸不好把握啊…… 老王皱眉道，有什么不好把握的，这两天不打实战，就是训练，挑挑毛病，让他们知道知道啥是专业格斗，一个个天老大地老二老子第三的，狂的都没边儿了。 尔东一喜，这个我会，瞧好吧您呐。 第262章 港岛不眠夜(1) 张诚有些嫉妒，他看得出来，老王和黄脸汉子非常喜欢尔东，甚至不加掩饰。 平头小伙儿们也是，两天里总是围着他讨教，比比划划的兴奋不已，有点像久居深山老林好不容易迎来了客人。 尔东挺感慨，他知道，这一年多时间，除了按计划定期的执行一些保密任务，大部分时间，包括黑脸老王在内，都待在这个不起眼的仓库区，严禁外出。年纪大点还可以，对于小年轻们来说，无异于一种身体和心理上的折磨。 除了吃饭睡觉，足足交流了两天，张诚也兴致勃勃的看了两天，大呼过瘾。 尔东也觉得浑身舒坦，从担任伊州内卫支队拳击教官开始，他就喜欢上了部队，在军营里任教，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也不必前瞻后顾的担心人际关系，每一句口令都有回应，每一个要求都能在最短时间里被迅速达成。 黄脸汉子认真的和尔东交流了擒拿技术，尔东看了他和部下们的演示后叹为观止，他能深刻的体会到，对方缓慢展示的每一个动作，应该都是从实战中总结出来的，而且这种总结起码有千年的延续和传承，从来没有中断过。 再辅以各种环境下的应用说明，很多以前看起来觉得莫名其妙的动作，猛然就合理起来。 黄脸汉子笑吟吟的看着连连点头恍然大悟的尔东，满眼都是欣赏。 ……可惜了啊，东东这辈子只能当门面了，要是他能入伍，前途无可限量。 老王点头道，是啊，不过你也不要纠结了，面子和里子，一样重要，明年我们去香港后，有机会再找他过来交流几天，这帮小子过两年总得有个后路，大裁军啊……留队的总是少数，我想试一试外派的路数。 黄脸汉子眼睛一亮，哎，这个想法不错，出去历练几年再回来，搞不好还有机会。 老王叹口气，但愿吧，总归要做事的，一步步来吧。 ………… 来澳门的第五天，尔东和张诚告别大仓库。 黑脸黄脸两位送到门口挥挥手就回了，根本没回头，张诚倒没啥，一向有些感性的尔东有点落寞，大家是一起打过架一起吃过军用罐头一起住过大仓库的交情，结果告个别也没有丝毫的情绪表达，就跟他明天还会回来似的。 张诚歪头看看他，想什么呢，那群杀神，这几天其实已经把你当自己人看了，不错啦，你觉得这个世界能让他们看得上的人有几个？ 我怎么没觉得？ 四菜一汤哎，只有领导来视察，才是这个待遇！ 尔东不由得又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一阵温暖。 ………… 到码头迎接张诚和尔东的是几个穿西装的陌生精壮汉子，也不多话，请两人登上一艘看起来很奢华现代的游艇。 尔东觉得奇怪，上船后问了下张诚，这才知道，张诚此行计划是去港岛盘桓两日。 尔东多少有些不高兴，一直以来他都不喜欢被别人掌控行程或者别的，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人家帮了那么大一忙，借机到花花世界玩两天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心念急转之下，借了张诚的电话打给了陈伯。 陈伯那边明显是长长的舒了口气，知道尔东和朋友一切顺利，要在香港待两天后，自然也心领神会。 佟晓峰咬了咬牙，接过了陈伯递过来的电话。 ……晓峰哥，你没事就行，过两天我回去再跟你聊吧。 ……好…… 把移动电话递给张诚，尔东问道，你这左右逢源的，气派的很啊，这回又是谁接待……不能说的就别说…… 也没啥，就那个姓黄的……好吧，其实我先找了港岛体育总会，他们又找了黄，然后就是后面的那些事了。 港岛体育总会？他们……这么神通广大的吗…… 小地方嘛，在咱们那里托人带话转六圈才能找到能办事的正主，在这里，顶多三圈。 尔东一乐，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我告诉你啊，我只负责买单，其他的我可弄不明白，纸醉金迷乱七八糟的，你一个公职人员别太出格。 张诚哈哈一笑，多少也是要体验一下嘛，放心，咱俩在一起，也是互相做个见证的意思，再说了，总会那边也有人陪同安排，不会让你为难……也不用你买单，你可是请都请不来的贵宾…… 尔东道，是吗，我怎么一点贵宾的感觉都没有？ 张诚拍拍船舷，就这么一艘私家小艇，就两千多万港币，不是重要客人，人家才不会放出来。 ………… 一九九零年代。 香港的黄金年代，纸醉金迷。 也是香港的迷茫年代，未来未知，心存疑虑…… 半岛酒店的海景套房里，张诚身边开始出现一波波的访客，有年轻的衣着得体的二世祖模样的，大多神色谦恭，也有一些略带江湖气的中年人，略有些拘谨，尔东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一种很熟悉的“味道”，稍加思索也就明白，这些人，绝大部分应该是商人。 一通走马灯似的你来我往的混乱之后，两人终于得空，在顶楼餐厅吃了一顿饭，菜色很简单，有点儿工作餐的意思，当然，酒和咖啡尔东都是不沾的。 尔东道，看样子你对这儿很熟啊。 张诚随意道，小地方而已，其实我对巴黎更熟…… 这特么给你装的，尔东心中不忿，你去过巴黎妈妈院没有？ 张诚一愣，什么妈妈院……没去过。 尔东笑道，最近港岛在放一部电影，周润发张国荣钟楚红主演的，《纵横四海》，有空去看看，你就知道啥是巴黎妈妈院了。 ………… 铜锣湾无名俱乐部。 门口有守卫，除了这点，看不出这是一家夜总会。 进得内部，则是别有洞天。 尔东一眼就看到了熟人，程龙正和几个兄弟走过大厅，前面有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引路。 尔东一笑，这位爷春节档赔的焦头烂额，估计是来这里借酒消愁了。 陪同张诚和尔东的，是体育总会一位大佬的公子，三十多岁，温文尔雅，三人乘坐的却是一部专用电梯，随从们都被留在大厅。 今天二位舟车劳顿，很辛苦，我的任务是陪二位轻松一下，香港是小地方，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景色，唯独这里，每周有一场格斗秀，倒是有点趣味，我想也许合二位的兴趣，尤其是尔东先生，应该会感兴趣。 尔东赞道，贺先生国语说的非常标准啊。 哪里哪里，自小就说惯了的，我家是五十年代初从沪海迁过来的。 那就难怪了。 三个人随意的聊着天，很快，电梯门开，穿过一条甬道，眼前忽然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却是一间小型的体育场。 体育场中间，是一座标准拳台，围绕拳台四周，大概有二百个座位，尔东扫了一眼，今晚大概有九成上座率。 三人被一位侍者引至看台第一排落座，随后又有人送上了瓶装“太空水”。 张诚很开心的样子，低声问贺公子，这就是所谓的地下黑拳吗？ 贺公子闻言笑道，张先生想多了，我怎么会把贵客带到那种血腥的地方去呢？这里就是一个格斗场，每周都会有世界各地的格斗家过来，秀场而已。 张诚指指四周，没有那么简单吧，我看来这儿的人一个个都很有排面，只是看打拳？ 贺公子哈哈一笑，当然，这里是可以下注的，小赌怡情养性嘛。 张诚道，贺先生经常来吗？ 不常来，不过今天的拳手很有名，这里的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那边的……程先生……估计也是。 却见不远处，程龙和他的兄弟们也在台下就坐，眉飞色舞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尔东习惯性的四处观望，主要是看安全通道的位置，这座格斗馆位于一座大厦的顶层，只有四个通道，某种意义上，是存在着安全隐患的。 贺公子眼观六路，尔先生请放心，这里的安全措施应该是到位的，否则也不会持续十几年。 哦哦，尔东点头，这个……格斗秀，属于什么类型的格斗比赛，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贺公子道，基本上属于无差别徒手格斗的范畴，各种格斗流派都可以对战，当然，是有拳证的，也就是裁判，禁止击打部位也都是国际通行的。 体重呢？有没有限制？ 几乎没有，只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双方体重差距小于二十磅即可，双方约定的除外。 那确实很有意思。 拳手的奖金和花红也不错哦……尔先生，您是专业人士，要不要试试眼力，给侍者打个招呼就可以，费用方面不必客气。 尔东忙摆手道，谢谢贺先生，我对格斗比赛以外的事情不太懂，真不是客气。 眼看着张诚一脸遗憾的样子，尔东毫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 几个人正聊着，观众席上方的灯光逐渐的暗了下来，与此同时，拳台上方灯光大亮，一阵节奏激烈的音乐声响起。 格斗秀，开始了。 第263章 港岛不眠夜(2) 台上的司仪哇啦哇啦的在介绍第一轮上场放对的拳手，司仪英语粤语都挺溜，油头粉面的堪比张诚。 尔东听不懂粤语，百无聊赖的东张西望，迟疑了一会儿，他还是问了出来，我听说有一个叫唐龙的华裔拳手，所向无敌，称霸地下黑拳界…… 老贺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张诚已经叫贺先生为老贺了），作为格斗资深爱好者，南美东南亚欧洲我去了不少地方，也花了大价钱，但是从来没听说也没见过有什么不世高手参与的血腥的地下黑拳赛，赌拳倒是很普遍，绝大多数都很正规，特点是小范围私密性高规格高奖金高赌注，有钱人的游戏。 老贺最后总结道，要是有这么一个人，我是肯定知道的，但是，老贺摊摊手，确实没听说过。 尔东心中一叹，果然爽文都是靠不住的，骗流量骗钱骗感情…… 张诚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扭脖子踢腿热身的拳手，问尔东觉得他俩谁能赢。尔东摇头道，一个空手道一个自由搏击，搞不清楚，打了才知道。 张诚遗憾的舔舔嘴唇，还以为你专业人士能给个靠谱的意见，帮我赚个仨瓜俩枣呢…… 尔东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这玩意儿也是个赌，开开眼得了，可别陷进去。 老贺听他俩拌嘴，在一旁道，没关系啦，两位可以下注，我来托底啦。 两人一起摇头，算了，开玩笑而已。 第一场应该是垫场赛，两个拳手在台上打的有点拘谨，观赏性不是很好，台下的观众们也只是互相的交谈，估计也没怎么下注。 两回合之后，第三回合开始时，练空手道那位抓住机会，一记下劈腿砸在对手脸上，总算拿下了比赛。 台下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然后选手退场，有工作人员迅速清理拳台，司仪紧接着上场。 第二轮上场的选手里，有一位一看就是练传统南派中国功夫的，一身黑色短打很是引人注目，一米七左右的身高，身材壮实，看起来很有压迫力。 他的对手是个黑人拳击手。 观众们不再交头接耳，开始认真的观看比赛，尔东悄声问老贺，练功夫的来这里的多吗？ 老贺道，你看看周围的反应也知道啦，很少的，我也是第一次看见。 黑人拳手明显的有些忌惮，拉开了距离做出防守姿态，功夫汉子则是目光如炬，上来就是……王八拳……加阿布都飞腿…… 尔东愣了一下，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气。 黑人拳手也很惊讶，然后，趁着对手飞腿落地欲转身后摆时，滑步上前打出一记直拳，功夫汉子瞬间开始摇摇晃晃。 黑人拳手又补了一记右摆拳…… 比赛结束。 台下观众齐齐的唉了一声。 尔东摇摇头，见老贺和张诚看过来，低声解释道，实战中飞腿是大忌，一看就是很少上拳台的，对头部的防护也基本为零，碰上有经验的拳手，就是这个结果…… 老贺点点头，是这个道理，看来功夫确实是打不过拳击的。 尔东嗤笑一声，那也未必，弱的从来是人，而不是技术……今天晚上如果都是这个水准，我建议我们还是回吧。 张诚也觉得没意思，看了眼老贺，征询下他的意见。 尔先生，今天我带两位过来，其实是看最后一场比赛的，这里的主办方请到了泰拳王砂楚，他很有名的，出场费很高，我们看完再说。 又是同样的程序，只不过这次是空手道那位和黑人拳手的交锋，这回打的倒是热闹，乒乒乓乓来回五个回合，黑人拳手趁对手体能枯竭，近战中一记平勾打开对手防守，随后一套组合拳结束战斗。 黑人拳手高高举起双拳庆祝获胜，随后拍打着自己的胸脯，手指台下的观众们，嘴里头不干不净的说着些什么。 尔东听他飙垃圾话有点皱眉头，但是看老贺和其他观众若无其事毫无反应的样子，心中霎时明白了。 台底下这些位，应该是没拿台上这些拳手当人……虽然一切都有规则，看起来也不太血腥，但隐隐的，尔东还是感受到了斗兽场的氛围。 接下来，泰拳手并没有出场。 出场的是几个身材火辣的脱衣舞娘…… 老贺看尔东惊讶的眼神忍不住一笑，我们的位置还是不错的…… 当然不错，要不是反应足够快，某件小内内就砸在脑袋上了…… ………… 程龙拍打肩膀的时候，尔东好不容易忍住了过肩摔的想法和动作，程龙看到他警惕的眼神后，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伸手笑道，尔先生，这么巧啊，在这里遇到你……贺生也在，这位是？ 我姓张，张诚连忙握手，一起的。 尔东松弛下来，真是巧，其实刚才在大厅已经看见程大哥了，只是不好意思打扰。 哪里的话，请都请不到你的，贺生，方不方便，一起坐？ 老贺笑道，既然都是朋友，无所谓啦。 尔东闻到了程龙身上的酒气，但是看他言语举止，应该是没问题的。 四个人坐在一起，随意的聊着天，也不在意台上的春光无限。 张诚好奇道，程大哥很喜欢看拳赛吗？ 我们做武行的嘛，当然要看的，说不好拍电影的时候也用得到，多看看总是没错的……对了，我一个小兄弟，也是港岛的几届搏击冠军，他今天也过来了，很崇拜尔先生的，尔先生帮忙给他签个名好不好？ 尔东笑道，你先给我签，我再签给他。 程龙哈哈大笑，好，就这么说定了。 ………… 台上的节目结束后，压轴戏终于开场。 老贺和程龙应该都是冲着砂楚来的，此刻都是目不转睛的看向拳台。 砂楚的对手，是1990年的世界自由搏击大赛冠军马克西姆，美国人，尔东也听过他的名字，这两年在格斗圈里非常知名的一个拳手。 马克西姆显然有些不满意，他在台上亮相有一阵子了，砂楚还没有出现，他一下下的做着空击，脸色阴沉。 砂楚终于在三个助手的簇拥下出场，司仪的声音似乎也调高了十几二十个分贝，极力的想把气氛搞起来。 砂楚向拳证对手和观众双手合十致意，礼数还算周全，之后就在音乐伴奏下开始舞动……尔东苦笑一声，又来了…… 除了张诚，余下的人包括马克西姆都见怪不怪，很有耐心的等待砂楚完成赛前的祈福舞蹈。好在他也识趣，并没有做全套，意思意思得了，又不是在曼谷。 张诚兴冲冲道，小东，你押谁？ 尔东没有回答，转而问程龙，程大哥，你看呢？ 泰国佬啦，还能有谁，他们很能打的，这个砂楚是泰国的一个中量级拳王，听说有三年没有打败过了。 老贺点头道，五十万港币出场费，在这个场子，不低了。 马克西姆看上去有点东欧人的血统，黑发，胡子拉碴，眼神冰冷，相较于表现温和的砂楚，他更像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拳手。 但是当砂楚把身上头上那些花花绿绿的行头脱掉后，看台下的众人都感受到了压迫，这家伙肌肉发达线条硬朗，站在那里，就像一头黑豹，随时随地跳起来挥爪扑击撕咬那种。 老贺轻轻赞一声好，然后对几人道，其实马克西姆也是数年未逢敌手，机缘巧合，在有心人居中安排之下有了这场比斗，否则这两个人除了私斗，很难碰到一起，毕竟规则方面还是有些区别。 可以用摔法和地面技术吗？尔东问。 估计不行。 说话间，司仪退场，拳证在和双方说着什么，两人四目相视，面无表情。 铃响，比赛开始。 没有任何试探，马克西姆上来就来了个飞膝，砂楚双拳护头，原地站立着生受了这一击。 嘭的一声大响，观众席上齐齐一声惊呼。 也许人人都在想，这一击落在自己身上又会怎样。 砂楚的身体几乎没有任何受到重击的反应，他甚至在马克西姆退开后放下了双臂，扭了扭脖子，露出鲜红的护齿，笑了起来。 马克西姆应该也感受到了对手超强的抗击打能力，面色变得凝重。 简单的一记攻防后，双方对彼此的实力，已经有了判断。 马克西姆开始利用自己身高臂长的优势，打控制，力图把对手拒止在外围，而砂楚则一步步紧逼，任由对手拳腿组合打在身上，完全没有痛感的样子。 第一回合漫长的三分钟里，砂楚没有出过一拳一腿，只是双臂护头，头铁一样的向前紧逼，任由对手施为，半步不退。 回合铃声响起，观众席上齐齐一声叹息，所有人都明白，马克西姆撑不过第二回合。 程龙道，小路上去也比这个马克西姆强，他打泰国人没处下手的。 尔东好奇的问到，小路也是泰拳手吗？ 他是杂拳手，程龙笑道，什么都练，很能打。 休息时间很快结束，第二回合开始。 拳证喊出boxing后的一刹那，砂楚垫步腾空，一记飞膝凶悍无比的直奔马克西姆头部而去…… 第264章 港岛不眠夜(3) 马克西姆开始惊慌失措，他感觉自己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对手这一记从天而降凌厉无比的飞膝。 他连连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同时以直拳和腿法拦截对手，不让对手形成连续的进攻。 但是晚了……砂楚像是一个完全没有痛感的机器人，任由马克西姆拳腿攻击，在身体被击中的脆响之中，一步步把对手逼进了台角。 拳肘膝，就三样，完全没有防守的动作，只有密不透风的输出，像一台永动机一样的输出，台下的观众们都有一种错觉，砂楚甚至都没有呼吸，就是一头狂暴的人形野兽。 马克西姆开始还能勉强挥出几拳以攻代守，但是在发现对手根本不在乎，他的攻击也毫无效果后，果断选择了严密防守头部要害，伺机逃脱。 尔东叹口气摇摇头，他没有机会了…… ………… 砂楚打上头了，此刻他就是个疯子，拳证拼命的上前拦在中间挥手示意比赛结束，但根本无法制止他。 这样一来的后果，肯定以及必然是双方团队也加入了混战……直到一大群保安上了台，混乱才告结束。 马克西姆被助理们搀扶着，穿过观众席返回休息室，他被打的很惨，脸部已经肿胀变形，和刚上台时简直判若两人…… 砂楚从主办方手里接过一个装饰的很花哨的奖杯，很不屑的扔给助理，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台上的司仪一脸尴尬无法应对，估计他也听不懂。 台下的观众们也并不在乎砂楚的神经质，热闹看罢，就三三两两的起身去方便，剩下的人交头接耳的聊天。 张诚低声道，小东，看样子这家伙有点实力啊，跟个橡皮人似的，挺能扛。 ……拳腿膝都很好，柔韧性反应抗击打都不错，防守一般般吧。 那要是你对上他，有几分胜算？ ……体重……应该差不多…… 尔东顾左右而言他。 程龙和老贺也大感兴趣，笑呵呵的望着他。 老贺笑道，尔先生是顶尖的业内人士，应该是胜券在握。 尔东听了，眯了下眼睛，语气平淡的回道，贺先生，话不能这么说，他是职业拳手，以搏击谋生求财，我是国家培养的运动员，以拳击为国争光……再说规则也不一样，没有办法去比较的。 老贺略略有些尴尬，程龙见状笑道，当然啦，西洋拳和泰拳不一样嘛。 张诚心里一乐，老贺的话里，无意中把尔东和砂楚这样的赏金拳手列为一路，拳王这是不高兴了。 再看向台上时，尔东神色微微一变，只见砂楚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这一侧，正指着程龙在说些什么…… 看表情手势，大概率是在喷垃圾话。 这倒没什么，没有人会理他，但是砂楚随后的举动却成功引起了全场的注意。 他先是模仿李小龙，怪叫着来了两脚侧踢，然后挑着眉毛向程龙勾了勾手，见对方无动于衷，又模仿程龙的经典醉拳动作摇摇晃晃打了几拳，非常的蹩脚和滑稽，然后大笑着摇了摇手指。 程龙脸色大变，站起身来喝道，喂，泰国佬，你叽叽歪歪什么？我听不懂啊，这里有没有翻译？ 砂楚的目的显然达到了，他兴奋的抓住围栏绳，扭头示意程龙上台。 主办方的反应也不慢，赶紧让工作人员上台，把砂楚一帮人给轰了下去。 程龙铁青着脸坐下。 尔东非常理解他此时的感受，和砂楚动手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对方的挑衅也令人不可接受。 小路也很不高兴，自由搏击的圈子里，马克西姆是偶像级别的拳手，在比赛喊停的情况下，还被砂楚如此侮辱性的殴打，小路早就不满。 此刻他在后排低声道，大哥，要不要我和泰国佬打一场？ 前排四人一起回头看向小路，程龙蹙眉道，你有没有把握？ 小路恨恨道，没有也不能吓到。 尔东脱口而出，不行，这没有意义…… 尔先生，我听得懂泰国佬的话，他说大哥没胆子跟他打，中国人只会演电影，功夫都是骗人的……我知道不是他对手，就是不可以被吓到…… 尔东意味深长的看了小路一眼，这个小伙子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瘦削精壮，看肌肉线条就大概知道，应该是经过了很好的格斗训练，但是他还是摇头道，这个泰拳手很危险，你这样毫无准备的上台，恐怕会很危险。 小路一笑，泰拳我也练过，很熟悉，碰一碰才知道！ 程龙挥挥手，那就碰一碰，小路说的对，可以输，不能被吓到……贺生，能不能请你帮忙安排一下？ ………… 小路上场。 观众席上大部分人是知道他的，毕竟是港岛冠军和大哥手下的人，此时气氛逐渐热烈，甚至比马克西姆和砂楚对战时还要热烈一些。 香港搏击冠军和泰拳王之间的角斗，如果此时有小报记者在，明日早晨必是头条。 小路身着红色短裤，赤脚，伸展双臂搭在围绳上，神情轻松，看向对角的砂楚。 砂楚很意外也很兴奋，当他知道又有十万花红可以拿后，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自己的一番表演本来是随意为之，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处。 大家都是爱面子的嘛，尤其是大明星。 砂楚心底里嗤笑一声，脸上却是很郑重的样子，上台后双手合十向程龙微微躬身，扩昆咔（谢谢）。 尔东在旁边看得清楚，程龙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握住了座椅扶手。 这个泰国佬，有点太狂妄了。 想了想，侧身和老贺耳语了两句，老贺听后两眼猛然放出精光，连连点头，随即掏出移动电话拨了个号码…… 砂楚这回连祈福舞蹈都没跳，直接和小路打在一处。 这是一场纯泰拳的比拼。 小路的体重略轻，敏捷度要好于砂楚，身高臂展也有优势，泰拳技术非常的娴熟老练。 第一回合双方进攻五五开，砂楚凶猛的膝腿进攻组合基本被小路防住，如果单论得点，小路甚至有优势。 问题是这不是三回合九分钟的业余拳击比赛，是要分出胜负的。 小路的攻击力……还是弱了一些，拳腿膝攻击的穿透力和砂楚比起来还是有差距，最关键的是，抗击打能力明显弱于对手。 第一回合结束铃声响起的时候，尔东注意到，小路的大腿和双臂已经有明显的淤青了。 尔东对程龙道，程大哥，不要打了，再打下去小路会受伤，而且程度上不可控，很危险。 程龙深吸一口气，他心中也明白，尔东的建议是正确的，果断点头道，好。 然而小路拒绝了，他还是那句话，不能被吓到…… 一切和尔东预料的一样，第二回合开始后，砂楚丝毫不顾忌小路对其头部的攻击，全力以赴连续低扫小路已经轻伤和不堪重负的右腿。 几乎和训练时踢腿靶一样，急速和密集，频率非常快。 一分钟后，小路终于坚持不住，被砂楚一记扫踢击倒。 台下一片叹息，大家都看的清楚，小路腿部应该受伤不轻，不可能再坚持了。 砂楚单腿作金鸡独立状，在台上蹦跳庆祝，口中呼喝不止，然后，再一次走到围绳边，向程龙勾手示意。 程龙站了起来，没说话。 但是尔东明白，这一刻，他是真想上台的。 尔东拍拍程龙的胳膊，眼神示意他安心坐下，然后扭头看向老贺，后者点点头。 叹口气，尔东和程龙身边几个人一道，把小路扶下拳台。 张诚微张着嘴，他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虽然先前怂恿尔东上台一试纯属玩笑，但是现在他已明白，拳王这是要上台试手了。 砂楚那边此时已经得知了消息，当他知道又有五十万可以进账且对手仍然是中国人时，心中欢喜无限，眉开眼笑的像是捡到了一笔巨款。 也的确是巨款。 一场比赛一百多万港币，砂楚也算是见过钱的，但是放在今晚以前也是做梦都不敢想，香港真是好地方啊，一夜能顶曼谷三年…… 上场之前，尔东让老贺协调了下场上规则，此时砂楚已经知晓，对方提出，除了不许反关节，不许击打后脑裆部，击倒摔倒后不许补拳足球踢外，肘膝腿拳掌摔都可用。 他觉得对手很可笑，格斗界显而易见的一个共识是，技术太复杂了其实并不一定是好事，好的实战性强的格斗术，核心技术其实都不繁复，掌握起来也不难，难的是训练和实战应用，还有，格斗和其他运动一样，也是吃天赋的。 砂楚和他的团队的人，并不认识尔东，这不奇怪，不是一个圈子的，但是台下的很多人，是知道的。 所以，当尔东换好装备出场时，场内认识他的人大多目瞪口呆，而且很快的，不认识他的也通过周围的行家打听明白了。 观众席上，居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虽然……这泰国佬也太嚣张了，终于有真正的实力者出现。 众人一时间充满期待。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战开始前，场内九成的投注者，还是把赌注押在了砂楚身上。 尽管尔东的赔率是一赔十…… 第265章 港岛不眠夜(4) ……你休息好了吗？要不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可以等，没关系的。 ……我连汗都没出，现在就可以开始。 ……是吗，体能不错啊。 ……你也是演员吗，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个泰拳，乱七八糟的到底有多少拳王？我前年在曼谷揍了一个，他也说自己是拳王，你们这个拳王可以批发吗？ ……我是真正的泰拳王，我是隆披尼之王。 ……你确定？……哎，冷静点，确定就好嘛……那我打败你以后，我是不是就是你们的泰拳王了呢？ ……那是不可能的！ ……万一呢？ ……绝不可能。 ……万一呢？？ 临时请来的翻译直翻白眼，他已经快被尔东东一榔头一棒子的碎嘴子给逼疯了。 砂楚也是，这会儿他须发戟张双拳紧握眼睛瞪得像铜铃儿响叮当，呼哧带喘的，只是看在钱的份儿上，在暴走边缘竭尽全力的忍耐。 这家伙从哪儿冒出来的？有钱的公子哥儿捧的拳手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马上要被捶死了吗？ 充当助手的程龙和张诚忍俊不禁，心情大好。 程龙刚开始是担心的，甚至劝尔东算了，不就是那个傻子说了几句中国佬之类的垃圾话嘛，自己的面子虽然值钱，也不至于兄弟冒着危险上台搏命。 张诚忙道，程大哥，您别拦着，台上那个要是小角色，小东肯定不会搭理他，他不是四大拳王之首嘛，机会难得，碰一碰碰一碰。 尔东被气笑了，小诚子，这把给爷伺候好了，回头赏你几两碎银，够你喝半年高沫儿。 嘿，这你都懂…… ………… 砂楚70公斤170左右身高，皮肤黝黑油亮，肌肉看上去非常结实，国家队只有李世勇能和他一较高下，尔东看了有点眼馋，差点上手摸一把。 仰头看着对方玩味的眼神，砂楚更加的不耐，这家伙莫非是个变态，赶紧开始吧，打完这个该死的家伙拿钱走人…… 拳证如他所愿，发出了口令。 砂楚不认为对方有什么攻击力，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能抵得住我一记飞膝咩？ ……哎，不对啊……我为什么躺在了地上……后背有点疼……不行，我捋一捋啊，到底咋回事……下面的混蛋，你们鼓掌叫好要不要那么大声…… 老贺程龙张诚小路和所有的观众都在热烈的鼓掌，只因为尔东只简单一个侧蹬，就把高高跃起准备飞膝的砂楚踢翻在台上。 那叫一个干净利索。 望着躺在台上眼神惊疑不定的砂楚，尔东摊手耸肩，然后勾勾手示意他起来再战。 除了半空摔下后腰背有点痛，砂楚没感觉有什么不适，懵劲儿过去后，爬起来就是一记又狠又重又快的高扫。 ……哎，不对啊……我为什么又躺在了地上……妈的屁股很疼啊……不行，我得再捋一捋啊，到底咋回事……下面的混蛋，你们…… 台下众人看的清楚，尔东只是动作幅度非常小的一记扫踢，不仅避开了对手的进攻，而且精准的踢在了砂楚的支撑腿上。 这是一次提前预判后的反击，双方的动作几乎同时完成，结果是……砂楚再一次被踢的腾空而起，重重的摔在了台上。 砂楚终于清醒了过来，彻底的意识到了双方在身高臂展输出和控制范围上的巨大差距，他只是被打懵了，又不是真的傻。 泰拳王开始回归正常打法和节奏，认认真真双拳护头，步步紧逼，试图冲进内围近战，快速用膝击解决问题。 至于拳法……在尔东眼中，砂楚三流拳手都算不上，腿法嘛，小短腿的伤害范围实在是有限。 台下的富贵闲人们，大多是见惯了擂台上的血腥厮杀的，但是尔东的这种快捷迅速有效且漂亮的打法还是人生仅见，顾不得计算自己的赌注得失，一个个目不转睛，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 至少有十台各种角度的摄像机开始高速运转，台底下手持摄像机拍摄的也不在少数，这在平日里都是明令禁止的，今晚却无人干涉…… 尔东打的很放松，也很过瘾。 和平头哥们混了三天，再碰到砂楚这样的，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威胁。 当然，这不是说砂楚能力不行，纯格斗技术而言，他比大部分平头哥要强，但是……没有那种扑面而来的搏杀之气。 毕竟，钱作祟而已，对象不同，目的不同，犯不着拼命。 剩下的两分多钟，就是个玩儿。 ……简单的后手迎击，后发先至，嘭的一声，砂楚摇摇晃晃，但是对手并不加码，原地不动等着他后退并清醒…… ……一记从天而降的劈腿，起腿动作非常迅速隐蔽，砂楚只能全力护住头部，又是沉闷的击打声……砂楚的感受无从得知，台下观众老爷们嘶的一声，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除了过肩摔，什么接腿摔手别摔勾腿摔别腿摔里倒勾挂腿摔，玩了一个遍，打到后来，自由式摔跤和柔道的影子也间杂其中，浑然一体。 ……砂楚刚开始还试图用膝击和腿法抵抗，但是他很快放弃了，因为任何一次腿法和膝法的使用，都意味着下一秒自己失去重心，然后重重摔在台上。 拳击台，毕竟和摔跤垫是有区别，区别还不小…… 砂楚被连续十余次狠狠摔在台上。 他的意识其实在被摔三四次以后就开始模糊，眼神如行尸走肉般茫然一片……而他的对手，每次都会给他几秒钟时间缓冲…… 台下，众人连连惊呼，张诚和程龙老贺面面相觑，三个人眼里满是震惊。 这不是比赛，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和玩弄。 这是，能力和技术上的代差！ ………… 砂楚狼狈不堪。 他感觉到被羞辱，心中涌起深深的无力感。 对方明明在第一记重拳得手后就可以顺势连击终结自己，但却用漫长的两分多钟时间，绞尽脑汁，用各种方法在折磨自己。 从意志上他已崩溃，从能力上，他毫无破解的办法。 砂楚无助到了极点，恍惚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被街头的少年殴打时，那种毫无还手之力……被欺负……被羞辱……被碾压……的绝望。 但是那个对手，眼神毫无波动，他甚至在自己想放弃时退开，还拙劣的装作气喘吁吁的样子……然后开始新一轮的……殴打…… ……我不就是说了一句中国佬么，不就是嘲笑了下你的演员朋友……我只想赚点钱……至于吗……不不不，你是要杀了我吗…… ……你是泰拳王可以了吧……我带了金腰带过来，它是你的了好不好…… ……我把所有的出场费给你行不行…… 打的真他妈的过瘾…… 看着龟缩在台角双手护头几乎坐下且生无可恋毫无斗志不敢对视的砂楚，尔东吐了一口浊气。 泰拳王？ 差不多了，一口恶气也出了，老程的面子里子都有了，小路也就是个皮外伤，自己宠粉宠到这种程度，够意思了…… 尔东撤开几步，招手向拳证示意，就这样吧，比赛中止？ 拳证迅速跑到砂楚身边检查伤势，简单的询问了几句，砂楚已经说不出话，痛苦的连连点头……又摇头…… 拳证果断挥手，比赛终止…… 台下沉寂了几秒钟，随后，便是持续数分钟的掌声欢呼声…… 砂楚是何等的存在，他们早就清楚，他们起先只是赞叹尔东的勇气，但是现在，尔东在他们心目中，是绝对的格斗宗师级的存在…… 他甚至用了各种中国技击散手和摔跤技术，还有自由式摔跤柔道和自由搏击技术……浑然一体，宛如艺术…… 张诚在台下一边鼓掌一边感叹，兄dei，你这不是搏击，你这简直是他妈的打人的艺术啊…… 鼻青脸肿的小路兴奋的对程龙道，大哥，尔先生太能打了，打的太好了，他是真正的拳王…… 程龙矜持的笑道，我当然知道啊，我兄弟嘛…… 此时此刻，老贺心中波澜汹涌，怪不得长辈们特意让自己亲自接待陪同，原来这是要结个善缘啊，都说他是国宝级运动员，这一次，总算是真正知晓其中的含义了。 砂楚，真的留下了自己的拳王金腰带，虽然是小圈子里的奖金赛，但是必要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尔东随手把金腰带留给了主办方，砂楚要是想拿回去，下次再来吧，他应该也有那个能力……自己总归是不会再下场打这种没名堂的比赛了…… 这算是比赛么？ 张诚和程龙小路都从比赛中小赚了一笔，足够付出去的比赛费用还略有盈余，主办方也给了五十万花红，尔东想了想，收下了，奥运冠军打一场表演赛，总归是有出场费的，再说资本家们的钱，不拿白不拿。 砂楚是用担架抬出去的，他也不是受了什么器质性的重伤，只是四肢百骸仿佛被摔散架了，一时半会儿确实是站不起来。 缓上一两个小时应该问题不大，尔东特意交待，未来十天半个月，不要进行大运动量训练，当无大碍。 砂楚望向尔东，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目光复杂…… 第266章 挨了批评了 当尔东几人收拾利落重回俱乐部大堂时，惊讶的发现，不大的空间里人满为患，甚至挑高的二层休息区也挤的满满当当，至少八成的观赛者并没有离开，还在等待着他们。 看到尔东一行走出电梯，先是有几个人自发的鼓掌，接着就是持续近三分钟的全体的掌声和欢呼声。 还有人大声的喊着，好嘢，拳王！ 继而一呼百应，声势惊人。 尔东惊讶不已，环顾四周，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老贺见状附耳低声道，香港拳迷……苦泰拳久矣…… 尔东恍然大悟，然后郑重的向拳迷们抱拳致礼。 掌声自然是更加的热烈。 之后是不能免俗的握手合影环节，一时间大堂内闪光灯大作，拳迷们开始有秩序的排队与拳王合影。 “粉丝见面会”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情况突然有了变化，十几台不知何时出现的专业摄像机很不礼貌的挤开合影者，毫无预兆的几乎同时怼在了尔东脸上，齐刷刷伸过来的话筒同时顶在了他的鼻子下面…… 一时间男男女女各种腔调的“普通话”此起彼伏，尔东自然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皱起眉头，本能的微微抬起手臂，和这些突然出现的过分热情的人保持着距离。 老贺程龙迅速察觉到了事态不对，他们很清楚tvb和atv以及其他几个带着台标的话筒代表着什么，于是果断的挥挥手，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和兄弟们一道把尔东护送出人群，钻进道旁等待已久的车里疾驰而去。 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港岛今晨晴空万里。 尔东慢跑回来的时候，张诚正在看报纸，嘴角微微上扬，有一丝戏谑的看向尔东。 什么情况？你小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张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东东，港岛这帮记者太能吹了，你瞅瞅嘿，《大陆拳王一回合击倒泰拳王，中国功夫三分钟洗刷百年耻》……这个更夸张，《泰拳巨星不堪一击，大陆拳王傲视群雄》……还有这个评论，很有点意思，估计是内行手笔，《奥运冠军已有职业风范，假以时日必将闪耀拳坛》 ………… 这么快的吗？尔东也有些惊讶。 香港嘛，地方小，记者吃的又是时效性这碗饭，你等着吧，不到中午电视节目又会炒一波。 尔东没再说话，只是看了眼张诚手腕上金灿灿的劳力士，那是昨晚程龙做东时送给他俩的，一人一只。 早听说大哥喜欢送人金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遇到了，不收都不行。昨晚上大哥又喝大了，勾肩搭背的说狠话，不收就是看不起大哥，就是不想认自己是兄弟。 张诚有点儿不好意思，摘下来放进包装盒里，我知道自己戴着不合适，还是你收着吧。 尔东忍不住笑起来，你知道这玩意儿多少钱不？ 几万港币总是有的。 尔东摇摇头，这可不是港劳，至少三十万港币。 张诚也笑，那更不能戴了，回去说不清楚。 尔东也不客气，拿过来扔进自己背包，回头补你钱好了，啥时候需要啥时候给你……记住啊，手表，皮带、领带、香烟打火机……总之这些玩意儿你以后注意着点儿。 张诚挑挑眉毛，还用你说，有机会让你瞅一眼我们的内务条令？ 尔东顿时垮了脸，多谢多谢，不用不用！ 一时半会儿的，他不想再招惹这些守仓库的男人们了。尽管脑海里掠过他们的黑脸时，心里总是明亮而温暖。 深港，边疆酒店伊州厅。 全家老少基本都聚齐了，只是气氛稍稍的有些怪异，连孩子们都不敢像以往那样缠在小叔身边。 陈伯环视一圈，微不可察的叹口气，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东啊，这一趟有劳你了…… 尔东双手端茶站起身来，老爷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是这一次啊，咱家欠的人情实在是太大……大到我也还不起的地步…… 佟晓明冷着脸哼了一声，举起杯也不说话。 朱明却噗的一声笑了起来，举杯道，有个人吹了好几年牛逼，说啥要挣钱养活兄弟，结果差点连人带本儿折在小混混手里……咋了，这会儿不吭声了？小脸又红又白的，不服气啊？ 佟晓峰深吸一口气，双手举杯站起身来，老爷子，大哥，嫂子，朱明哥，东东，我错了……就这一回……下回再犯，我……我…… 陈伯忙道，好啦，就这样吧……跟你大哥大嫂和东东碰个杯，这事就算过去了…… 闽疆粤疆也举起了茶杯，闽疆瞪着大眼道，二叔，我们老师说了，知错能改还是好同学……二叔，你到底犯啥错啦？ 佟晓峰在一桌老少的笑声中饮尽杯中酒，讪讪的坐下，自始至终都没敢和尔东对视，但是此刻他心里也明白，这一关陈伯和兄弟们算是让他过了，他也清楚，换一个人，先不说有没有钱，哪怕是有一定身份背景的人，也未必能从澳门的局里从容脱身。 说死里逃生，也一点都不过分。 在深港休息一天，抱着佟丽娅拖着闽疆粤疆兄弟在海边玩了一天沙子，第二天，尔东只身返京。 急切的赶回京城，当然不是国家队征召，小丫头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量，电话里也不肯说。 四合院。 激情之后，二番之前。 小丫头兴致勃勃的告诉自家男人，她已经准备好所有手续，要出国了，目的地美利坚合众国。 尔东听了不禁苦笑，江平对于出国的执念，几乎到了他无法理解的程度，难道真是因为学习了一门语言，就开始向往另一种环境和生活吗…… 实际上这事儿尔东也没怎么操心，所有的必要的考试、手续、签证、学校以及奖学金之类的申请，背后都是艾伯乐在运作。 江平兴致勃勃的道，老艾还策划着要和江平一道注册成立个俱乐部啥的，到时候先把尔东张建伟阿布签进去，一起赚体育行业头部的钱钱。 尔东闻言只翻了个白眼给小丫头，这事哪有你俩想的这么简单，你还是先好好的读书吧，等了解适应了那边的情况再说，一切还早着呢。 出国就出吧，事情都到了这份儿上了，也只能同意，尽管心里有那么一丝不舍和隐隐的不快。 不顺心的事情接踵而至，第二天尔东就接到中心电话，让去一趟，到了中心会议室才知道，自己在香港的比赛录像现在已经在圈内传开了。 陈副主任很是头疼，摘下眼镜揉着太阳穴半天也不说话，倒是安永泰李维山不急不躁的喝着茶，表情平静。 ……这个事情，上面领导也知道了，其他的，比如擅自参加这种风险性比较大的非正规比赛暂不说，主要的问题……说白了就是这个奖金问题……有的领导有看法…… 尔东对于挨批评是有心理准备的，结果主任说的却是这个，他一时有点无言以对，暗自调整了下呼吸，平静回复道，主任您放心，五十万的拳赛花红，哦，奖金，我已经以国家拳击队名义委托专人捐给新成立的希望工程项目了，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陈主任闻言眼睛一亮，随后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笑眯眯道，那就没问题了，上上下下都能交代过去……东东啊，说说看，这回对上泰拳王啥感受？ 安永泰和李维山也望向了尔东，安永泰倒是没有什么，李维山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眼睛里居然也有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主任，其实也没啥可说的，这个所谓的泰拳王……确实也是泰拳王……身体素质和技术都是一流的，但是败在了对中国传统摔跤的不熟悉和拳击技术薄弱上，当然，身材上他也吃亏……此前我对泰拳空手道之类的站立式格斗有一些了解和研究，和国家散打队、河西省柔道队摔跤队也合练过一段时间，所以应对手段上选择了以摔为主的打法，对手不适应不熟悉，所以很快在心理和身体对抗上崩溃了。 尔东说的很平和很客观，但是陈安李三人可是行家，尤其是陈主任，这几年或多或少也关注过跆拳道和泰拳，一个已经进入了奥运会，一个在商业上打出了名堂，反观中国散打，京城亚运会以后又是寂寂无声。 我猜马教授这两天就会找你，这样，东东啊，你辛苦一下，把对阵泰拳手的心得整理成文字资料，再加上我们手里的录像，交给国家散打队，让他们都看一看，借鉴一下，上面领导曾经说过，希望中国武术和散打项目能更进一步，我想呢，你的实战经验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那，安指导李指导，你们二位有什么要说的吗？ 安永泰语气不善，尔东，你明天下午之前写一份检查，一式两份，交给中心和队里，还要在队内会议上当众检讨。 李维山忙打哈哈道，尔东啊，这个……检查嘛……两千字……两千字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