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香 上》 楔子 【楔子】 是不是停电了? 徐敏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近视五百度的她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当中,可是却又能看见自己的双手,以及身上的衣服颜色。再望了下四周,依旧阗暗无光,更看不到地面,彷佛是悬空似的,这真的是种很诡异的现象,她不敢到处乱走,就怕万一踩空,会活活地摔死。 她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个疑惑让徐敏不得不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只记得自己跟往常一样,开着发财车到夜市卖臭豆腐,因为是假日,客人络绎不绝,忙到连去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好不容易可以收摊回家…… 啊!她的脑中浮现一个画面,一辆红色跑车宛如喝醉般,先是呈s形行驶,然后突然失控,连煞车都没有踩,就从对面车道冲了过来,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记得了。 「难道我已经死了?」徐敏震惊地喃道。 没想到社会新闻当中常见的酒驾撞死人的悲剧,自己也成了受害人之一,想到对方开得起跑车,家境应该不错,希望可以要到赔偿金,这么一来,阿公阿嬷也不会怨她太早走,没人赚钱奉养他们。 「死了也好……」徐敏有股解脱之后的畅快感,因为这一世的痛苦结束了,可以重新投胎转世。只希望下辈子能够拥有一对爱她的父母、一个温暖的家,她在心里许下愿望。 才这么想,就听到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女子哀怨的哭声,让她不禁毛骨悚然,想到鬼片通常都是这么演的,不过当哭声转为啜泣,听起来又是那么的可怜兮兮。 「既然我也是鬼,干么怕她?去看看好了……」于是,她循着声音的来源,小心翼翼地踏出步伐,确定有踩到地面,才又跨出一步,走不到十步,就看见蹲在地上的「女鬼」,她不由得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就怕对方抬起头来,赫然是张没有五官的脸孔,或半边脸毁容,要不然就是眼珠子掉下来,一定会吓死她。 徐敏先推了下眼镜,再把脸凑近些好看个清楚,只见对方低着头,两手则捂着脸蛋,柔弱的肩头哭得一耸一耸的,又看她梳着古装发型,身上穿着漂亮袄裙,看来是个死了几百年,甚至是上千年的女鬼。都已经过了这么久,还没去投胎,换成自己也会想哭。 「就算你在这里哭死,也解决不了问题……」要是哭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她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对方显然被这道突然蹦出来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来,是个年纪大约十五岁的古代美少女,长相就像小说里头常用到的粉妆玉琢、杏眼桃腮、国色天香这类的形容词,让徐敏也不禁在心里赞叹,那些靠整型出来的韩国女艺人绝对比不上,相信再过几年,这少女就可以被称为女神了。 「你是何人?」徐六娘站起身来,怯怜怜地看着眼前约莫二十来岁的高挑女子。头发长度只到肩膀,而且还蓬蓬鬈鬈的,甚至像布料染上颜色般,变成红色, 脸上还戴了一种奇怪的东西,身上的衣服更是古怪,竟然还露出两只臂膀,这种不正经的打扮,可是会惹来闲言闲语。 徐敏心里不禁哇的一声,眼前这个女鬼不只是个古代美少女,还有志玲姊姊的娃娃音,相信会迷死不少男人。「我叫徐敏,你呢?」 「小女子姓徐,闺名六娘……」确定对方无害,徐六娘这才福身见礼。「敢问姊姊为何在此?这里又是何处?」 听对方开口就是文诌诌的,果然是个古人,徐敏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呃……我才刚到不久,所以不太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想到你也姓徐,还真是巧,在这儿多久了?」 徐六娘不禁泪如雨下,惊惧的模样像只可怜的小白兔。「小女子也是初来乍到,不明白为何来到此处……」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死很久了?徐敏在心里这么想,不过还是别说出来,免得吓到人家。「你还记得来这里之前的事吗?」 「我……」她脸蛋一白,下意识地用手按住脖子,还能感觉到被人掐住喉咙,无法呼吸的痛苦和恐惧。 就在这当口,身后传来娘亲李氏的哭喊。 「六娘,不要丢下娘……你要是死了,娘也活不下去了……」 她赶紧捂住耳朵,不想去听。 不要!她宁可一死,也不要再回去那个可怕的地方…… 徐敏也听到妇人凄厉的呼唤,再看看徐六娘强烈的反应,不禁猜想两者之间似乎有密切关系。 「那是在叫你吗?原来你还没有死……」明明是个古人,照理说应该死了很久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要回去!」徐六娘泣不成声地哭道。 「可是……」既然还没死,就表示命不该绝,不回去又能去哪里? 接着,轮到徐敏身后传来急诊室医师和护士的叫声。 「……徐敏小姐,有没有听到声音?」 「快通知病人的家属!」 原来她也还没死,只不过是灵魂出窍,徐敏这才恍然大悟。「我得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到原来的地方……」 「姊姊,你不要丢下我!」徐六娘一把抓住她。「姊姊……」 看着徐六娘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精致脸蛋,又听她一声又一声的叫着姊姊,让徐敏心头一酸,想起被社会局带走,后来听说让一对移民到国外的夫妻收养的亲妹妹,那时也是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我也不想丢下你,可是再不回到原本的身体里头,就真的会死掉……」自己的性命自己顾,她也没办法。 徐六娘紧紧地攀住救命的浮木,对方若不答应,绝对不放手。「不如这样……咱们交换好不好?」 「交换?」徐敏不太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对,就是我替姊姊回到原本的身体里,而姊姊则代替我,这么一来,咱们两个都不会死了……」徐六娘两眼散发出异光地说。 徐敏简直被她的异想天开给打败了。「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我又不认识你,连你住在哪里、家里有什么人都不知道,何况你也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可以说交换就交换?再说你是古人,而我是现代人,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 「我管不了那么多……」徐六娘什么话也听不进去,虽然自己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但因生得貌美,受到爹的宠爱,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无非就是巴望她将来能进宫为妃,可她一点都不想嫁给那么老的男人,就算对方是皇帝也不要!况且这还害得自己遭到嫡姊欺负,连嫡兄也总是用可怕的眼神瞪着她,其它庶出的姊妹更是见死不救,这回嫡姊居然想掐死她,说不定下回她真的会被杀了。「姊姊,我好害怕,请你救救我!」 她努力想把手给抽回来。「我要怎么救你?」交换身体这种天大的事,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六娘,快点醒过来……」 又听到娘的哭喊,徐六娘不禁感到厌烦,每回遇到事情娘就只会哭,根本救不了她,她只能靠自己了。 「……医师,病人的血压下降!」 「我得走了……」再不回去不行了,徐敏只能狠下心拒绝。 不等她说完,徐六娘冷不防地按着心口。「啊……好疼……」 徐敏本能地问道:「怎么了?」 就在这一瞬间,她被徐六娘用力一推,没有站稳,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趁这机会,徐六娘便提着裙摆,更是卯足全力,恐怕这辈子都不曾跑得这么快,就这么往徐敏该回去的方向狂奔而去,活像后头有鬼在追似的。 「喂……」徐敏没料到看似天真单纯的徐六娘,心机这么深沉,居然会来这一招,呆了几秒,赶紧追上去。 「病人的血压上升,心跳也慢慢恢复正常了……」护士的声音再度响起。 糟糕!慢了一步!徐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徐六娘抢走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怪自己不该一时心软,应该自私一点,根本不该管别人的死活。 就在这时,身后又响起李氏惊恐的呼喊。 「六娘,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娘……快去请大夫……」 眼看徐六娘的身体也快不行了,徐敏心想真的要附在对方身上吗?自己寿命未终,因为身体还活着,只是里头的灵魂换成另一个人,那么她呢?该不会就这么成了孤魂野鬼? 她抱着脑袋,大叫一声,不让自己再犹豫下去,便奔向李氏哭声的方向。 两缕魂魄虽然各自有了躯壳,但命运的转轮却因这场阴错阳差的意外,渐渐偏离原本的轨道。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大丰王朝,建成二十八年—— 「六娘……六娘……」李氏扑在昏迷不醒的女儿身上,哭得是肝肠寸断。「老天爷,我的命为何会这么苦?」 徐老爷一脸不耐烦地数落。「别再哭了!大夫不是说没有大碍,只要休息一宿就没事了?」当初要不是看中她的美色,将来定能生个倾国倾城的女儿,一旦进了宫,受到皇帝宠爱,徐家也能跟着飞黄腾达,否则这种俗气无知、如今还年老色衰的女人,早就扔到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老爷,妾身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会儿差点被大小姐给掐死,您可要替咱们母女作主……」她攥紧手中的绢帕,声泪倶下的指控。 他哼了一声。「我已经训过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要不是碍于有嫡妻撑腰,早就把那个丫头打死,省得坏了自己的计划。 「大小姐嫉妒六娘生得美,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万一……」下回可能就没有这么幸运,正好让她瞧见,能够及时制止。 「我会尽快帮她找一门亲事,早点嫁出去,这样总成了吧?」徐老爷心想这是最快的方法。 李氏一面拭泪、一面颔首。「有老爷这句话,妾身就放心了……」 「我走了。」他不想再听李氏哭哭啼啼,说着便拂袖而去。 「老爷!」李氏呼唤夫婿,希望他能多待一会儿。 徐老爷回过头来,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等六娘醒来,我再过来。」说完,便不再多作停留。 「六娘,你可不能丢下娘……」她所有的希望都在女儿身上,将来若真能进宫为妃,就连正室也得礼让自己三分。「没有你……你爹根本不会再看娘一眼……你可千万不能死……」 就在这时,徐敏涣散的意识也随着李氏的哭声慢慢地凝聚起来,身子却无法动弹,就像是被困在狭窄的空间里头,手脚都施展不开,她花了好大的力气,四肢才获得自由,可以运用自如。 「那是我的身体……」当最后的记忆浮现在徐敏的脑海中,本能地举起右手,想要抓住某样东西。 李氏听见女儿说话,喜极而泣。「六娘,你总算醒了……」 「还给我!」她睁开眼睛,大叫出声。 「六娘?」李氏惊惧地看着双眼圆睁的女儿。 徐敏张着嘴巴,一时之间还回不了神,慢了好几拍,才瞪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妇人,是张陌生的脸孔,习惯性地想推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却发现上头空无一物,而她居然可以把对方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完全看不出有五百度的近视。原来不是在作梦,她是真的跟徐六娘交换身体了。 「六娘别怕,娘在这儿……」见到女儿露出惊愕的表情,李氏以为是被大小姐的举动吓坏了,连忙安抚。「幸好没事,真是老天爷保佑。」 被个陌生妇人抱住,徐敏全身一僵,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于是将周遭的景物扫视一遍,很像是古装戏剧里头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应该就是徐六娘所住的,难怪刚才像是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整个人被束缚住,是因为磁场不合的关系?还是因为原木一百七十公分、五十五公斤的魂魄,要挤进一具只有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五公斤的身体里,自然觉得狭窄?这个比喻连她也不禁感到好笑,虽然现在手脚已经可以动了,还是很不舒服。 李氏抬起头,看着好半天都不说话的女儿。「六娘,你怎么了?」 听眼前的这位妇人口口声声叫她六娘,徐敏十分确定自己真的成了徐六娘,已经二十五岁、五官只能算是清秀的她,现在居然成为小了十岁的古代美少女,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我……」她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试着坐起来,头部在经过晃动之后,马上引起一阵强烈的晕眩,接着就是反胃想吐。 「六娘!」李氏惊呼。 徐敏捂住嘴巴,做出想吐的动作,李氏这才反应过来,取来面盆,让她把胃里尚未消化完毕的食物都吐出来。 难道这就是「水土不服」?她就知道身体不能随便交换,真是被那个徐六娘给害惨了。 「好些了吗?」见她吐到脸色发白,李氏担忧得眼眶也红了。 她点了下头,这次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慢慢地挪动,直到靠坐在床头,也不再想吐,这才松了口气。 就在这当口,服侍徐六娘的丫鬟巧儿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踏进闺房,见主子已经清醒过来,不禁喜极而泣。 「六小姐……幸好六小姐没事,真把奴婢给吓死了……」想到今天下午,大小姐像是发了疯似的,冲进房来就要掐死主子,自己又被另外两个丫鬟架住,根本救不了人,此刻还是余悸犹存。 李氏一面用绢帕拭了下眼角,一面哭诉。「大小姐根本就是想要你的命,可又偏偏无法阻止她再踏进这座院子,这该如何是好?」 这个大小姐又是谁?为何要徐六娘的命?徐敏想到她现在是徐六娘,总要先弄清楚敌人的底细,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六小姐快点趁热喝了。」巧儿将汤药端到主子面前。「大夫说脖子上的掐痕不严重,约莫两、三天就会消了,不用担心。」 掐痕?徐敏下意识地摸向脖子,难怪吞口水时有点疼痛,原来是差点被人掐死,徐六娘才会因此灵魂出窍。这么衰的事居然给她遇到,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把本来的身体交换回来? 巧儿见主子都不说话,有些困惑。「六小姐?」 「我不要喝药……」发现自己的声音突然变成娃娃音,让徐敏真的好想一头撞死算了,不禁后悔附在徐六娘身上。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除非再出一次意外,让自己灵魂出窍,才有可能脱离。「我想喝水。」 「是。」巧儿连忙去倒了杯水过来。 她接过茶杯。「谢谢。」 这声「谢谢」让巧儿瞠大眼睛,就连坐在床沿的李氏也吓了一跳。 徐敏喝完温开水,喉咙也舒服了些,才又把茶杯递给丫鬟,然后看着满脸不解的李氏。「你是徐六娘的妈……母亲?」 「你……你在说什么?」李氏脸色都变了。「怎么连娘都不认得了?」 她没有回答,又看向巧儿。「你是伺候徐六娘的……丫鬟?叫什么名字?」面前这两个人应该是跟徐六娘最亲近的,很快就会发现异状,所以还是要事先跟她们套好招,再来应付其它人。 巧儿发出惊呼。「六小姐连奴婢都不认得了?奴婢是巧儿……」 「好,你叫做巧儿,我记住了,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很重要,你们都要仔细地听好了。」徐敏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人,好像她头上多出两只角似的,其实她也很无奈。「我并不是你们认识的徐六娘,她在昏迷的时候,魂魄离开肉体,而我也正好出了意外,跟她同样的状况,所以两个人就交换了……」 李氏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听懂她的意思,可又像没有听懂,过了半天才挤出声音。「都是大小姐不好,让你受到这么大的惊吓,才会胡言乱语的,我马上去请老爷找个道士来收惊,你爹一定会想办法的……」 「这样别人会真的以为徐六娘疯了,你希望见到那种事发生吗?」为了保护自己,她不惜用威胁的口吻警告对方。「你的女儿要是发疯,对你有好处吗?要是我一直变不回原本的样子,你口中的我爹会怎么想?」 从来没听女儿用这么强势的语气说过话,敢情真换了个人?李氏不禁吓白了脸,站起来慢慢地退后两步,就连巧儿也害怕地躲在她身后,活像见了鬼似的。 「你……你……」真的不是我的女儿? 徐敏叹了口气。「我跟你的女儿是真的交换了,她现在跑到我原本的身体里头,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交换回来,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让其它人发觉。」 「你、你真的不是六小姐?」巧儿伺候主子两年,自然也觉得眼前的主子真的变了,和以前完全不同。 她一脸没好气。「我不是说我们交换了吗?现在虽然外表是徐六娘,其实里头的魂魄是个叫徐敏的女人,也就是真正的我,这样听懂了没有?」 李氏和巧儿只能愣愣地点头。 第二章 「毕竟我不是真的徐六娘,对她的事也一无所知,很容易就穿帮,别人可能会以为我是疯了或是中邪,到时把我关起来或赶出去,你们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徐敏早就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了,不管是连哄带骗还是威胁利诱,只要能得到她们的协助就好。 闻言,李氏和巧儿又愣愣地点头。 「很好,我们总算达成共识了。」她满意地点头。「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提出来。」 巧儿听多了乡野怪谈,忍不住问道:「你、你真的不是妖怪鬼魅?」 「当然不是,我也是人。」徐敏回道。 她拍了拍胸口。「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那我的女儿呢?上哪儿可以找到六娘?」李氏已经信了八分,因为眼前的人不只口气语调,就连眼神也很明显和女儿的不同。 徐敏冷哼一声。「要是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她,我马上就去了,找到之后,先赏她一个巴掌再说。」不过痛的却是自己,还是等交换回来之后再打。 「你、你为何要打她?」李氏怯生生地问。 「因为她哭着说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来,要跟我交换身体,我不肯答应,她居然趁我一个不注意,把我的身体抢走,害我的魂魄只得附在她身上。」徐敏一脸忿忿然地说。「你说她该不该打?」 李氏呜咽一声。「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傻事?怎么可以丢下我这个娘不管?教我以后该怎么办?」 「姨娘别担心,至少咱们知道六小姐还活着……」巧儿连忙安慰。 感觉到头没那么晕了,看来她的魂魄也慢慢地在适应这具肉体,这样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徐敏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所以我们三个人要联合起来对付其它人,首先把该知道的事告诉我,好比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家里还有哪些人,我会努力不让其它人发现异状,这样你们也可以继续过日子。」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巧儿猛点着头。「她说得对,姨娘,只要别被老爷他们看出来就好。」 「可是……」李氏不太有把握能瞒得住所有的人。 徐敏不禁瞪着她。「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 「没有、没有。」她急忙摇头,对于眼前这名有着女儿的花容月貌,说话却很粗鲁,态度也不驯的女子,有些无所适从。 「那就这么决定了……巧儿!」徐敏看向年约十四、五岁的丫鬟。 「六……呃……」巧儿一时不知如何称呼。 她只得提醒对方。「原本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是,六小姐。」 「你是负责伺候徐六娘的人,应该比谁都要了解她,记得多告诉我一些有关她的事,还有随时在旁边给我打暗号,免得我不小心露出马脚。」徐敏只能依赖眼前的小妹妹,要先骗过自己人,才有办法骗过外人。 巧儿不知怎么回事,觉得面前这个「主子」说话好沈稳,人又聪明,这可是过去没有过的感觉。「是,奴婢知道。」 「还有……娘!」她有些别扭地唤着李氏。 李氏怔了怔。「你是在叫、叫我?」 「你是徐六娘的母亲,当然是叫你了。」徐敏哄诱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要是有机会交换回来,我一定会让你的女儿回到你身边,好让你们母女团聚,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帮我骗过所有的人。」 「嗯、嗯。」李氏拭着泪回道。 徐敏深吸了口气,精神松懈下来之后,肚子就饿了,虽然不是自己的身体,还是会有饥饿感。「有东西可以吃吗?我不挑食的,有什么就吃什么。」 「奴婢这就去拿。」巧儿勤快地说。 她很自然地说:「谢谢。」 巧儿赶忙点醒她。「六小姐是主子,奴婢是卖身进来的,可不能跟奴婢道谢,要是旁人听到,可是会起疑的。」 「你说得对,我马上改过来。」徐敏很高兴身边有个灵巧的丫鬟。 待巧儿出去之后,只剩下她和低声啜泣的李氏。 「六娘从来不曾离家太远,也没吃过苦,她那么单纯善良……」想到女儿如今流落在外,不知过得好不好,泪水掉得更多了。 听李氏这么说,徐敏在心里冷哼,看来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徐六娘可没有外表那么天真无邪,这世上也没有人是真的善良,人类这种生物,为了保护自己,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相信她会想办法活下去的,现在你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爷,让我跟她快点交换回来,以及帮我度过眼前的难关,只要我没事,你自然也会没事。」她有些威吓地说。 李氏噙着泪水,猛点着头。 「好了,告诉我现在是哪个皇帝?还有这里的地名……」徐敏不想再浪费时间,马上进入主题。 于是,在巧儿把饭菜送来之前,她对身处的地理环境有了初步认识。如今所处的这个地方国号大丰,是一个书本上没有出现过的朝代,而徐府在同州县,属于隆北高闾府,是九皇子庆王的封地,庆王府也正好位在此县内。 徐敏心想这应该就像是在线游戏里头的虚拟世界,不过幸好不是穿越到魔兽世界,否则她很快就会挂了。可是看这个情况,要是死了,就真的死了,不可能复活,或砍掉重练,像她这种小白,还是先求自保再说。 夜晚过去,天也亮了。 徐敏一夜未眠,逼着李氏把该说的都说了,直到半个时辰前才放人,让她得以回房休息。而徐老爷正好在这时候前来探视,还好徐敏身边还有一个巧儿,只希望能帮得上忙。 「一定把你吓坏了,没事就好。」徐老爷放下心中的大石,这个庶出的女儿对他和徐家的未来相当重要,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徐敏靠坐在床头,觑了坐在绣墩上的徐老爷一眼。见他约莫四十出头,头戴四方形软帽,相貌平庸,唇上和下巴蓄了胡子,想起李氏说过徐家是粮商,手底下养了不少农户,种植棉花、大豆、玉米和高粱等农作物,家中妻妾成群,徐六娘的生母不过是其中一个小妾。看他身上穿戴的行头,还真是符合财大气粗的奸商形象。 「谢谢爹。」听徐六娘的父亲说话口气关心,不过眼神却不带暖意,令徐敏很难信任他所说的话。 「我已经警告过金凤,不准她再踏进这座院子半步,相信不会再发生昨天那种事了。」他耐着性子安抚纤纤弱质的女儿。 她依照丫鬟所教的来回应。「是的,爹。」 见女儿就如同往常一般听话,徐老爷心中甚感欣慰。「那就好……今年都是因为忘了祭祀丰收神,惹得丰收神不高兴,才会害得你无端大病一场,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得了床,因而没有赶上进宫选妃的日子。不过明年六月一定要参加才行,凭你的容貌以及才艺,一定会被选上,爹对你可是寄予厚望。」 要她进宫参加选妃?幸好徐敏此刻低着头,才没有让对方看见自己此刻张大嘴巴,足以塞进一颗鸭蛋的表情,李氏竟然忘了告诉她这么大的事。 这么狗血的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皇宫那种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随时都会被陷害、出卖、背叛,当她没看过「甄嫘传」吗? 「是的,爹。」距离明年六月还有多久? 徐老爷捻着胡子笑说:「还好这次的意外也是有惊无险,一定是丰收神保佑,待会儿我让人煮一些补品给你吃,早点把身子调养好。」幸好每一年都有选妃,明年还来得及参加,不然拖到十八岁,落选的机会也跟着大了。 「谢谢爹。」其实当徐六娘也很简单,不用说太多,只要回答「是的,爹」,还有「谢谢爹」就可以了。 他「嗯」了一声,便起身离去了。 待房门关上,徐敏马上询问身边的巧儿。「现在是几月?」 「六小姐,现在是九月初。」 闻言,徐敏不得不先自我安慰一番。「才不过九月初……那就表示还有将近九个月的时间,不是明天,也不是下个月,还有时间可以把身体交换回来,到时就不必进宫参加选妃了……」 可惜巧儿马上泼了她一盆冷水。「应该只剩下半年左右,因为这儿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就算到了京城,听说那些待选的闺女还得经过一关又一关的训练,才能正式参加选秀,所以得提早三个月出发。」 第三章 「半年……」在这几个月当中,真的有机会把身体交换回来吗?可是要在什么样的契机之下,她和徐六娘才会同时灵魂出窍?用膝盖想也知道机率是微乎其微,徐敏的心不禁都冷了。 她把思绪拉了回来。「我再问你,皇帝几岁了?」 「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少说也有五十来岁。」巧儿偏头想了想。 把才不过十几岁的女儿嫁给一个比自己还要老的男人,看来徐六娘这个爹也不过是想利用她,为了得到金钱、权势,根本不在乎父女亲情,所以徐六娘才会宁死也不肯再回到这个地方。 「如果到时不想参加选妃呢?」她试探地问。 巧儿猛摇着头。「那可不行!老爷会很生气,就算用绑的,也会把六小姐送进宫里。要是故意不让皇帝选上,到时被遣回家,老爷他……」 「他会怎么样?」徐敏想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来对待自己的女儿。 她一脸忧虑。「凭六小姐的美貌,不管是为妻为妾,老爷一定会挑个对徐家有帮助的女婿,由不得六小姐说个不字。」 徐敏轻哼一声。「要是坚持不嫁呢?」 「若不是有六小姐,姨娘在这座府里,地位跟婢女差不多,根本不可能住在这个院子,吃的穿的都有人准备。」巧儿叹了口气。「要是六小姐敢不听话,也一样不能继续住在这里,得搬到奴仆睡的地方。最怕的是被赶出大门,无依无靠又身无分文,那么下场就……」 不必听她说完,徐敏已经很明白了,意思就是会很凄惨,可是她真的不想进宫,不但要陪一个老男人睡觉,还要跟一堆女人斗来斗去,活得那么累做什么,最后什么也带不进棺材。 「万一到时还没有跟六小姐交换回来,你该不会真的不打算进宫?」巧儿问得担惊受怕,自己真的不想回去干粗活,到时又会被其它人欺负了。 她也只能先敷衍,再另外想办法了。「其实进宫也不错,有得吃有得住,还有人伺候,而且说不定到了那时,我跟徐六娘已经交换回来了。」 「说得也是。」巧儿果然放心了。 徐敏掀被下床,在巧儿的搀扶之下,还有些步履不稳地走到屏风后头解决生理需求,就算不习惯这么原始的方式,也不得不去适应,再次有感而发,身为现代人真是太幸福了。 当徐敏从屏风后头出来,巧儿先拧了一条湿面巾给她,接着又将她拉到镜奁前坐下。「奴婢帮六小姐梳头。」 「谢……好。」她及时改过来。「对了!你们大小姐长得怎么样?难道生得不漂亮,所以才会嫉妒你们家六小姐,嫉妒到要掐死她?」 巧儿摇了下头。「大小姐生得也很美,不过跟六小姐一比,自然就逊色了些,老爷还给她取了金凤这个闺名,无非是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当上凤凰。她是老爷第五个女儿,不过是正室所生,便称呼一声大小姐。要不是前两天从京城来了一批精美上等的布料,大小姐看上其中一块,谁知老爷偏偏要把它留给六小姐,这可让她气坏了,才会一时失去理智,想要掐死六小姐。」 「原来是这样。」做父亲的太偏心,难怪子女的心态也会变得偏激了。「你家夫人就只生一个女儿?」 「大小姐上头还有一位长了她七岁的兄长,已经娶妻,不过大少爷目前不在府里,约莫年底才会回高闾府。」巧儿也很尽责地说明。 她暗暗吁了口气,这段时间还是尽量不要遇上徐六娘的其它家人比较安全。 「那么你家六小姐平日跟谁比较要好?」 「……没有。」巧儿摇头。 徐敏有些惊讶。「没有?」 「大少爷若在府里,偶尔会来探望,至于庶出的少爷们就很难见到面,甚至其他几位小姐也不喜欢来这座院子。因为同样都是庶出,老爷却只关心六小姐一个,只要是好东西,就往这里送,她们心里自然会不舒服,所以都看六小姐不顺眼。」 巧儿觉得主子好可怜。 「的确会心理不平衡,换作是我,也会讨厌她,更不会让她日子好过。」徐敏内心的阴暗面冒出来。 巧儿有些疑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自言自语……」她的目光不由得看向眼前分成上下两层,有四个小抽屉的木制雕花镜奁,抽屉的锁扣还是银制的,相当贵气。里头摆着一支又一支镶了宝石的银簪和装饰精美花纹的银梳子,以及胭脂水粉,可见徐六娘真的很受宠。虽然都是古人用的物品,相信没有女人不渴望拥有,这么好的待遇,是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 其实徐六娘还是比她幸福多了,徐敏不得不承认有些羡慕,可是这个「家」已经不能再待下去,得想办法逃走才行。 待巧儿又帮她穿上紫色袄裙,精致的质料和绣花,令人爱不释手,让徐敏意识到自己也是个女人。平常她开车出门卖臭豆腐,为了方便工作,都穿得很随便,也从来不化妆,顶多上美容院烫个头发,顺便再染个颜色。其实她也好想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朋友去逛百货公司,坐在星巴克里喝咖啡。 「好了!奴婢这就去端早膳过来。」 巧儿的声音让她连忙收回心思。「嗯。」 当房门关上,只剩下徐敏一个人坐在闺房内,原本全身呈现的戒备状态,终于可以稍稍松懈下来。 「在在线游戏里头,也得透过金钱、装备和经验值,才有办法升级……」她把玩着戴在手上的饰物,口中喃喃自语。「可是就算真的逃出去,要靠什么维生?如果想要卖臭豆腐维生,也得先有生财用具,还要备料,光是臭卤水,就得花三、四个月时间去等它发酵……」 以前总认为就算死了,也没人会为她伤心流泪,可是如今真的遇到生死存亡关头,求生的本能又让徐敏觉得不甘心,尤其是顶着别人的身分,莫名其妙地送命,那才叫做冤枉。 所以她得在被送进宫之前,先逃出这里。 未时时分。 站在城墙上方,负责守卫端礼门的士兵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又看到飘扬在半空中的尘土,马上猜到来者是谁,立刻朝下头喊道。 「千岁回府!」 听到上头传来吆喝,位在下头的士兵也马上把话传了下去,经过一道又一道关卡,直到传进内宫。 当马蹄声愈来愈清晰,可以看见六名男子熟练地挥动手中的缰绳,策马前进,居中为首的男子是唯一没有梳髻的,更不用说佩带网巾了。随风飞扬的黑色长发,狂野不羁的炯黑目光,俊美的脸庞因为经常待在户外,晒成古铜色的皮肤也更衬托出男子的阳刚味,鼻梁下方是总噙着高傲弧度的嘴角,配上跨骑在马背上的高大健壮身躯,比阳光更加耀眼。 就在一行人策马穿过端礼门,进入这座高二丈九尺、下阔六丈、女墙高五尺五寸,护城河宽十五丈、深三丈的王城,速度才逐渐放慢下来。 「殿下一个多月不曾回府,王妃想必等得不耐烦,听到消息,肯定立刻前来请安。」骑在身后的鲁俊体型健壮、皮肤黝黑、相貌端正,隶属于兵部,也是王府内近万名的护卫队之一,跟在庆王身边多年,两人年纪又相当,不只是主从,也是知己。 今年二十有二的元礼仰头大笑,狂妄的笑声挟了几分讥讽。 「你错了,她等的绝对不是一个浑身沾了马骚味的丈夫……」而是能让她坐上后宫之首位置的男人,他在心里加上一句。 他和柳氏是表姊弟,还是皇子时,就曾经在后宫见过不少回,早就看出这个比他大两岁的表姊被教得很好,谈吐举止无不透露出对权势的渴望和野心。十五岁那年选婚,虽然是由王府长史等属官负责拣选,但在母妃和担任吏部侍郎的姨父推波助澜下,在他十六岁成年,前往高闇府就藩之前,两人也顺理成章结为夫妻。 谁当王妃不重要,自己也无从选择,而六年的夫妻关系,她为他生下了世子,可是两人依旧不曾热络过。因为柳氏爱的并不是他本人,而是有「皇子」这个头衔的尊贵丈夫。只要父皇一天不立太子,所有皇子都有机会当上皇帝,让她成天只会梦想有朝一日能母仪天下。 鲁俊不想见主子夫妻失和,只得帮忙缓颊。「殿下,女人总是爱干净,自然不能忍受异味,待会儿回到寝宫,记得要先净身更衣。」 第四章 「我可闻不到味道,就她鼻子灵。」想到柳氏嫌恶的表情,捏住鼻子不敢呼吸的模样,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他白小就和马特别有缘,彷佛能听得懂它们说的话,所以父皇才将高闾府赐给他当封地,这里不只有广大的草原,还有七座养马场,很适合为朝廷培育出骁勇善战的名驹好马。 元礼宁可和马匹为伍,也不想和个一心一意巴望着能当上皇后的女人大眼瞪小眼,只可惜柳氏这辈子只能当庆王王妃,因为他对皇位根本不感兴趣也不想去争。 「王妃只是不习惯。」鲁俊打圆场地说。 闻言,元礼哼笑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一个女人要的不是丈夫的心,只想从丈夫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她是永远不会习惯的。 来到前寝宫,元礼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鲁俊,迈开大步,经过一条又一条雕梁画栋的曲廊,负责伺候生活起居的马福早就带着其它奴才前来迎接主子,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 「我要到书房,没事别来吵我。」为了养出千里马,不只得要看书,从前人的经验中得到知识,甚至还要去拜访一些世代养马的老养马人。 「启禀殿下,已经命人去烧水了,还是先沐浴更衣……」马福呐呐地启唇,就怕王妃待会儿前来请安,又说他们这些奴才不懂得伺候,没先把主子身上的马骚味洗掉。 他根本不在意。「晚一点再净身,传膳就好。」 「是,殿下。」主子这么说,当奴才的只能从命了。 就这样,元礼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应该说是藏书阁,里头有着从各地搜集而来,有关养马或驭马的书籍,他经常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晚上,不眠不休,反反覆覆地看了又看。 元礼才翻了几本书就察觉身后有人,猛地回头一看,就见总管王府事务的长史刘墉站在门口,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自己。 「见过千岁。」刘墉拱手为礼。 「嗯。」他冷冷地应声,不只是长史,就连典簿、典膳这些朝廷分配给王府的属官,都是用来监视藩王的一举一动。 刘墉跨过门坎,他年约四十来岁,中等身材,做事向来中规中矩,所以对庆王视礼仪于无物的行径相当不以为然,每见一回,总要叨念一次。 「千岁怎么又不束发了?这可是会遭人取笑,说千岁不识礼仪,是个野蛮人,若皇上知道……」 「爱说就由他们说去,我自小就不爱束发,束得头皮都发疼了……」元礼随手挑了一本。「再说父皇早就死心,不奢望我有改进的一天,只要替朝廷多训练出几匹好马,自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堵得无话可说,刘墉只能叹气,若皇上和贵妃娘娘怪罪下来,受到惩罚的可是自己。 元礼才在书案后头落坐,见对方还不打算走,只好又问:「还有事?」 「回千岁,千岁与娘娘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名世子,夫人也只有王氏和江氏两位,其中唯独王氏生下女儿,子孙单薄,不合礼制……」刘墉一面说,一面呈上手中的名册。「这里头记载着高闇府内年满十四到十八岁,家世清白人家的闺女,还请千岁挑几个中意的对象,收房纳妾。」 元礼在心里嗤笑,子孙单薄?难道要他效法上头几位兄长,荒淫无度,只要是看中意的女人,不管对方是谁,就剥光人家的衣服,直接扔到床上,最后连自己有多少子女都不清楚。 与其花时间去应付那些只会哭闹索讨的女人,他宁可骑着爱驹驰骋在草原上,但若拒绝,不合礼制的大帽子马上扣下来。虽然以元礼向来我行我素的性子,大可不予理会,但刘墉绝不会善罢干休,就算此人只是王府属官,却是父皇派来监视藩王们的,尚不宜在此事上头和此人作对。 他看着等待答复的刘墉。「那就交由你去办吧。」 「下官遵命。」他满意地离去。 待脚步声远离,元礼不禁自我解嘲,能让他动心的女人,就跟名驹般,世间少有,若真能遇上,他绝对不会放手。 前寝宫—— 翌日一早,元礼才用完膳,马福就来到跟前,告知王妃前来请安。 他轻扯了下嘴角,心想总算出现了。「快请!」 待柳氏在众多侍女的簇拥之下,宛如皇后出巡般地离开自己所居住的后寝宫,经过一道穿堂,来到庆王生活起居的前寝宫。 她五官秀丽,不过眼神过于高傲,戴在发上的头箍镶着各种珠宝和金银打造的花朵,走动之间金光闪闪,就连鞋面上也加缀了几颗珍珠,身上的大袖对襟褙子更是绣上精美花纹,可说是极尽华丽之能事。 元礼上下打量一番,掩不住眼底的嘲讽。「王妃今天这身打扮,还真是光彩耀眼,比平日更美了几分。」 「多谢千岁夸奖。」柳氏有些得意,天底下没有女人不爱听这种赞美。 他伸出右手,要她靠近一点。 柳氏面露迟疑,想起当年在贵妃娘娘和家人处心积虑的安排之下,总算当上庆王王妃。自小就讨厌马的她原以为藩王夫婿会将培育的工作交给那些养马人去做,结果他却是三天两头就往养马场跑,有时一待就是一、两个月,甚至更久,身上总是沾着马骚味,令人作呕,早知会有今天,应该选择其它皇子才对。 「我已经净身更衣,身上还有味道吗?」元礼语带嘲弄,明明其它人都闻不出来,就她鼻子不一样。 她赶紧递出自己的右手,在夫婿身旁落坐。「妾身自小鼻子就不好,只要有一丝异味就会不舒服,还请千岁见谅。」 「只要陪我到养马场住上一阵子,闻习惯了,保证王妃这个毛病,很快就可以治好……」见柳氏脸色有些发白,元礼挖苦地说:「咱们成亲多年,王妃就没想过要夫唱妇随?」 柳氏挤出笑脸。「妾身或许真的跟马无缘,让千岁失望了。」 「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他故作遗憾地说。 「多谢千岁。」柳氏暗暗松了口气,除非出门需要马来代步,否则她宁可离它们远一点,话才说着,又见元礼披着一头长发,不禁瞪向两旁的奴才。「你们是怎么伺候千岁的?都已经起身这么久,连头发都没束,成何体统?」 见柳氏斥责奴才的模样可以说驾轻就熟、有板有眼,她爱王妃这个身分,可比爱他还多,元礼在心中冷笑。 他凉凉地说:「都这么多年了,王妃也该看习惯了。」 「千岁不爱束发的坏习惯可要改掉,免得让封地里的臣民看笑话。」丈夫被人取笑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连自己也会受到拖累,认为她驭夫无术。 「有谁不要命,敢出言取笑本藩?」是你无法容忍有个外表粗鲁野蛮的藩王夫婿,可能毁了自己当上皇后的美梦。元礼看得比谁都还要清楚。 柳氏佯叹一声。「妾身也是为了千岁着想,就怕传到皇上耳中,因此认为千岁不思悔改,冥顽不灵。」万一夫婿失去成为储君的资格,自己也当不了皇后,得一辈子困在隆北,回不了繁华的京城。 「好,为了不让王妃担心,我答应你,只要回到王府就束发。」看在夫妻多年情分上,他可以稍作退让,也希望柳氏能尽到妻子的责任,就算不爱他,但愿她能付出真心真意。 她依旧不满意。「可是外头那些百姓……」 元礼一记阴沉的可怕眼神,让她猛地闭上嘴巴,不敢再言。 「我出去走一走。」他拍了下座椅扶手,愤而起身离去,在皇族当中,想求得一份真心真意,看来只有在梦中了。 柳氏连忙起身,目送那道高大伟岸的身影忿忿然消失在眼前,只能咬着手绢,恼在心里。 一名随她陪嫁过来的贴身侍女小声地说:「娘娘太心急了。」 「我怎能不心急?」柳氏看着从娘家带来的月云。「都已经几年了,还是改不掉他不喜欢束发的坏毛病,你可曾见过衣冠不整的储君……」 「小声一点!」她连忙提醒主子,就算在自己府里,也有朝廷的耳目。「要收服像千岁这样恣意狂放的男人,得用软的……」 「他有事没事就爱往养马场跑,最长的一次还待上半年,就算想要撒娇使媚,也得人在身边才行,难道我能不准他出门?」柳氏可是满肚子的苦水。「再帮我想想其它的法子。」 第五章 月云偏头思索了下。「或许千岁说得对,娘娘真该学着夫唱妇随,跟着千岁到养马场住一阵子。」 「什么?那不是要我的命吗?」她说什么也不去。 「娘娘……」 柳氏不想听。「总之再想想别的办法。」 「是。」月云叹气地回道。 过了半个月,已经是九月底,徐敏终于拟好了逃亡计划。 这天下午,她试探性地询问李氏,同州县内哪一尊神明最为灵验。 李氏不疑有他地笑了笑。「虽说高闇府内六个县都盖有马王庙,香火也十分鼎盛,不过丰收神庙可是只有咱们同州县才有,尤其咱们又是粮商,更要诚心信奉,每年都得准备丰盛的供品前去祭拜,才能保佑农作物年年丰收。」 「既然这样,不如我亲自去给祂上个香,请丰收神保佑我和你的女儿快点交换过来,让她早日回到你身边。」徐敏想到用这个借口,才有办法踏出大门。 她有些为难。「可是……老爷不会答应让你出门的。」 「我可以扮成奴才的样子,偷偷跟着你出去,这几天我也想过了,琴棋书画我样样不通,就算明年进宫参加选妃,也不可能会被选上,到时让徐家丢脸,徐老爷一定会全怪在你头上……」见李氏动摇了,徐敏再接再厉地说。「徐夫人也会乘机落井下石,日子更不好过。」 「这……这该如何是好?」这番话让她心都慌了。 徐敏这些日子已经摸清李氏软弱又没有主见的个性,要说服她应该不难。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祈求丰收神快点让我和徐六娘交换回来,你女儿一旦成了皇帝的妃子,谁也不敢看不起你……」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利用你了!徐敏默默跟她道歉,希望减轻心中的罪恶感。 「只要上完香就回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一旦离开这座府第,就可以找机会逃走了。 闻言,李氏左思右想。「听你这么说,似乎可行。」 「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要去还愿,谢谢丰收神保佑女儿这次平安度过劫难,相信徐老爷不会说什么的。」她也替李氏想好说词。 李氏先是犹豫,然后才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还是早点交换回来的好,否则万一没有选上,老爷一定会怪我没有把女儿教好。」 「没错、没错。」徐敏不停地怂恿。 李氏总算答应。「等明天一早,我就跟老爷提。」 徐敏心脏跳得好快,就怕李氏会临阵退缩。「到时我就换上奴才的衣服跟着你出门,亲自去祈求丰收神,也能代表自己的诚意,相信愿望可以早点实现,让你们母女过好日子。」 说谎骗人是不对的,这个徐敏也知道,可是为了保护自己,只能这么做,更不想因为心中的罪恶感而裹足不前。她打怪的功力差,可不想冒险,就算非死不可,也不要死在皇宫里头,更不希望落选被遣回徐家,又被徐老爷随便嫁给阿猫阿狗,这两种命运都不是她要的。 「你说得对。」李氏这才转忧为喜。 就这样,她静心地等待明天到来。 当天晚上,就寝之后,听见巧儿带上门扉,下去歇息,徐敏却是睁着双眼,没有睡意,脑子像是走马灯般,把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又重演一遍。 她曾经不止一次怨天尤人,为什么有个会打老婆的爸爸?为什么妈妈要丢下她和妹妹跑了?为什么阿公阿嬷不喜欢她?为什么别人的家庭那么温暖?为什么没人爱她?不过这些疑问在和徐六娘的身体交换之后,有了新的领悟。 直到失去原本的身体,徐敏这才发现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好好地看待自己,如果连她都忽视、不关心也不珍惜自己,又怎能期望得到别人的爱?所以从今以后,她要为自己而活。 这个想法让徐敏心中的死结,出现了松动。 不知不觉的,她挂着浅浅的笑意睡着了,这是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李氏已经征求徐老爷的同意,前往丰收神庙还愿,徐敏得知之后,赶紧拜托巧儿帮她束发更衣。 「要不要奴婢也一块儿去?」巧儿先用布条将徐敏的胸部绑平,最后穿上短褐,不免担心地问。 她心口猛地一跳,努力保持表情不变。「你要是一起出门,一定会引起怀疑,而且万一有谁来了,至少有个人可以跟他们说我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要是让巧儿在旁边盯着,逃走的困难度也增加了。 巧儿点头。「说得也是。」 「对了!你去厨房帮我取一些煤灰过来,我好把脸抹黑,才不会让人认出来。」徐敏先把她支开。 「奴婢这就去拿。」巧儿没有多想就出去了。 徐敏见她一走,赶紧从镜奁的抽屉里,把银簪、金镯子等贵重饰物拿出来。 「我只是先借一下,以后会想办法还的……」一面说着,一面用手绢包好,塞进衣襟,这些值钱的东西必要时可以典当。 没过多久,巧儿拿了煤灰回来,她小心地抹在脸和脖子上,成功地掩饰白皙剔透的肌肤。过了一会儿,李氏来了,手上挽着装了三牲素果的竹篮,见到徐敏的妆扮,真的差点认不出来。 「你这副样子,确实不用担心被认出来。」李氏失笑地说。 她干笑一声,接过竹篮。「就快午时了,赶紧出门吧。」 于是,李氏带着徐敏走出院子,还不断地叮咛要跟好,可别走丢了,最后从偏门出去。门房见这名身材矮小的奴才有些眼生,不过又听李氏说是六小姐院子里的,负责在灶房生火的,而且老爷也同意,便不再多问。 她们终于顺利地踏出徐家,李氏虽然生了一个受宠的女儿,不过在府里的身分依旧卑微,出门自然没有资格乘坐轿子,只能用步行的方式前往。 同州县境内最多的就是牌楼和石坊,如节孝坊、状元坊和德政坊,专门用来张贴通告,以示褒奖,建筑形式也相当讲究。这是由于数百年来,历任亲王在此地就藩,也跟着带来汉人文化,原本世居隆北地区的少数民族,经过十几代的通婚,渐渐地同化,无论在长相、穿着、语言、饮食和生活习惯上头,也都与汉人无异了。 徐敏第一次步出大门,对周遭特殊的景物却没有半点心思欣赏,只是若有所思地跟在李氏身边,希望快点到丰收神庙。 走上好长一段路,终于到达目的地,只见丰收神庙四周香客如织,连大殿内都挤满上香祈福的信众。 李氏带着徐敏走进庙内。「可要跟紧一点!」 「我知道。」她颔首地说。 接着,李氏很快地摆好三牲素果,再点上香烛,偕徐敏一起跪在丰收神、也就是神农大帝石像前祈求,保佑自己的女儿快点回到身边。 徐敏满怀歉意地觑了身旁的妇人一眼,由衷地恳请丰收神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这次一定要成功,否则肯定没有下一次,因为李氏绝对会好好地看紧她,更没有机会再出门了。 「怎么办?我肚子好疼,想要上茅房。」她小声地说。 「茅房就在庙后,我带你过去。」李氏把香插好,比了个方向说。 她颔了下首,跟着李氏走。 找到用简陋木板搭盖的茅房,徐敏两手抱着肚子,装出很急的模样,马上开门进去,然后又慌慌张张地探出头来。「我身上没有草纸……」 李氏摸了摸自己身上。「我也没带。」 「你快去跟人家要,我快拉出来了……」她把门板又关上。 「我很快就回来。」李氏不得已,只好去找人帮忙。 待李氏离开,徐敏马上从茅房出来,往另一头跑,连回头的时间都不想浪费,因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绝对要把握才行。 她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快跑!跑得愈远愈好! 徐敏无法思考,完全依靠本能不停地跑着,沿路开店做生意的商家只顾着招呼客人,根本没有人会注意这个身形瘦小、脸上又乌漆抹黑的少年,她还刻意钻进小巷弄避开人群,也可以稍微喘口气再继续跑。 直到体力接近极限,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变得短促急迫,而且开始有些头昏眼花。徐六娘这副身体向来娇生惯养,能撑这么久,完全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力,眼看出口就在眼前,于是很快地奔过只能一人通过的窄巷,想先确定是否已经离丰收神庙很远了。 第六章 只是没想到徐敏刚跑出巷口,因为冲得太快,一下子就跑到街道中央,只听到好几道尖锐的马嘶声以及来往路人的惊呼,迎面一头庞然大物就要把她压死了,她脑子一片空白,两腿一软,坐倒在石板地上。 幸亏马匹在主人熟练的驾驭和口令之下,举在半空中的马蹄才没有直接踩踏在徐敏身上。 「殿下没事吧?」鲁俊扯动手中的缰绳,将胯下的马匹转头,先关心主子的状况。 元礼才刚出王府,正打算前往当地的马王庙上香,为了表示虔诚和敬意,难得束发、戴网巾,并在发髻插上簪子,将一张俊美狂傲的脸庞展露出来,身上穿的蓝色袍服与庶民无异,却掩不住天生的尊贵气势,只见他低声安抚胯下的爱驹,直到马儿平静下来为止。 「先去看看那位小兄弟是否受伤了?」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少年,显然是吓呆了。身为藩王,对于封地内的臣民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死一、两个算不了什么,可他并不想因为意外而害死无辜之人。 「是。」鲁俊率先下马,来到徐敏面前。「小兄弟,你没事吧?」 徐敏眨了眨眼皮,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原来「庞然大物」是一匹马,而且不止一匹,就见眼前几个古装打扮的男人都骑在马背上,想到自己差点被马给踩死,不免惊出一身冷汗。 「小兄弟,有没有伤到哪儿?」他又问。 她想要开口,可是却挤不出声音来,只好用摇头来代替回答。 鲁俊颔了下首。「没有受伤就好。」 「如何?」元礼此时也已经下马,开口询问鲁俊。 他回头禀报。「回殿下,似乎没有受伤。」 元礼见少年还坐在石板地上,也不在意自己尊贵的身分,伸出右手作势要拉他,不过这个动作却把徐敏吓了一跳,从小生活在父亲的暴力中,不只在心中留下根深柢固的阴影,对男人更是怀有戒心。 「你想做什么?」徐敏下意识地避开,声音也脱口而出,这一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任谁听到这么软软嫩嫩的嗓音,都不会认为是出自一名少年之口,就算还没到变声期,也未免太好听,元礼自然起了疑心,迅雷不及掩耳地捏住「她」的下巴,想要看个仔细,可惜脸蛋上抹了煤灰,看不出长相。 这个举动可惹火了徐敏,反射性地拍开对方的手。 「放肆!」一旁的几位护卫立刻斥喝。 从来没有人敢打掉自己的手,甚至还瞪他,元礼兴味浓厚地看着眼底透着不驯和警戒的「她」,就像一头野生的小兽,明明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却还是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威吓外来的敌人。 「这位是庆王殿下,不得无礼!」鲁俊好意提醒。 徐敏心头一震,记得李氏说过高闇府是庆王的封地,藩王在他的封地内,就好比皇帝。「九皇子……庆王……」 「你叫什么?」他兴致勃勃地问。 徐敏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先保持冷静,然后左右张望,寻找逃亡路线。她只是个新手玩家,这么快就遇上「怪物」,真的压力很大。 「不方便说吗?」元礼当然看得出她想逃跑,跨前一步,徐敏马上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急得像热锅中的蚂蚁,要不是对方人多势众又身分尊贵,她根本连甩都不想甩。「我在赶路,请让一让!」 元礼自然不能放她走。「赶路?要上哪儿去?」 「请让一让!」徐敏只想快点脱身,要是等李氏回去通知徐老爷,徐家派人出来找,可就逃不掉了。 「你想上哪儿去?」他非问出个答案不可。 「只要离开这里就好。」见对方非要一个答案不可,她只好说了,只希望这位庆王殿下高抬贵脚,赶快闪到一边去。 他步步进逼。「为何要离开?」 「因为有人要抓我。」徐敏咬牙切齿地回道。 「为何要抓你?」元礼见她明知自己是何身分,不但没有胆怯畏惧,或唯唯诺诺,还很不耐烦,愈来愈觉得有意思。 徐敏实在忍无可忍,口气也更恶劣。「我不需要告诉你!」话才吼出口,不禁后悔自己的冲动,这下真的game over了。 「放肆!」几个护卫已经下了马,要抓她治罪。 不过元礼却不在意,举起右手制止。 护卫们不解他为何容忍此等无礼行径。「殿下?」 女人和马一样,只要有驯服的价值,他就绝对不会放过,他一把扣住徐敏的手腕。「好!我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徐敏还没会意过来,就被对方拉着走,无奈力气太小,根本就挣不开。「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被人抱上马背,对方也跟着翻身上马,就坐在身后,一手还厚颜无耻地揽着她的腰。 「你要带我去哪里?放我下去!」徐敏想要拨开腰上的大掌。 元礼踢了下马腹。「不要乱动!小心摔下去!」 「摔下去总比被杀好……」 他仰头大笑。「不要担心,我不会杀你的。」 徐敏好想尖叫。「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他对「驯服」的过程比较感兴趣。 「我是男人!」徐敏气到脸都红了。 「是男是女都好。」他不在意。 徐敏脸色霎时由红转白,难道这个藩王还男女通吃?原以为扮成男人会比较安全,电视上不是都这么演的吗? 为什么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以为只要逃出徐家就可以不用进宫参加选妃,结果逃到半路上,却又好死不死的落到皇帝的儿子手中,她的运气从来没这么好过,如果有乐透,一定马上去买一张。 她手上没有武器,也不会魔法,该怎么对付「怪物」? 「驾!」没有听到徐敏心中的哀嚎,元礼甩动缰绳,让骏马跑起来,其它护卫也紧跟在后,直奔目的地。 当一行人来到同二村,天色已经暗了。 徐敏从来没骑过马,何况还是从中午骑到太阳都下了山,足足有好几个小时,她的腰大概断了,因为什么感觉也没有。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要是死前还要受尽凌辱,她宁可当时就被那辆跑车给撞死。 一手搂着徐敏的元礼可以感觉到她从原本全身僵硬,到现在已经虚软无力,骑了这么久,想必是累坏了。 元礼将爱驹停在一间三合院前面,也就是村长的家,熟悉的马啸声让住在附近的村民都知晓是谁来了,连忙提着灯笼,纷纷从屋里出来迎接。 「千岁!千岁!」村民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声又一声的唤着他们所信任仰赖的藩王,每回前来巡视养马场,他都会先到这儿和大家闲话家常。 元礼翻下马背,才将去掉半条命的徐敏抱下地。「已经到了!」 「不要碰我!走开!」这句话让她从浑浑噩噩中惊醒,马上伸手推开他,用绵软的娃娃音大骂,可惜产生不了威吓作用。 徐敏张望四周,似乎围了很多人,可惜天色太暗,实在看不清楚。 元礼不以为忤地笑了笑。「罗大娘,我把这丫头交给你,帮她打理打理。」虽然无法从脸蛋看出年纪,不过凭他的直觉,应该不会超过十五,他很想看看她穿上女装的模样。 被点到名的中年妇人马上从村民中站出来,她是村长的妻子,先朝他福了个身。「是,千岁。」 「你、你早就知道……」她应该装成哑巴才对。 他大笑一声。「难道我会连公的母的都分不出来?」除了声音之外,她既没有喉结,而且身子柔软,岂会认错。 徐敏觉得这个男人说话很欠扁。「什么公的母的?我是人。」 「这点我自然看得出来。」元礼笑得放肆,显然心情相当愉快。「好了,把她带进屋里吧!」 「姑娘,瞧你这副体态身形,还有声音,再怎么乔装,也变不成男人的。」罗大娘不禁打趣地说。「请跟我来吧!」 她警戒地问:「要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沐浴更衣了……」不等徐敏回答,罗大娘又请来另外两名妇人帮忙,硬将她拉进三合院。「瞧你浑身脏兮兮的,得洗干净才成。」 「放开我!」电视上演的全都是骗人的,不是说只要女扮男装,就可以骗过所有的人,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元礼唇畔叼着笑意,看着她被带走。 第七章 「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歇着。」他接着朝村长说。 「千岁一路上辛苦了,咱们准备些吃的,待会儿就送到大屋去,小的经常派人进去打扫,各位可以安心休息。」由于庆王有时会在村子里过夜,总要有个象样的地方住,因此几年前大家合力盖了一间筒子院,也是隆北的传统民房建筑,算是报答他对村民们的照顾,并将它称为「大屋」。 他也不拘小节。「别忘了酒。」 村长笑了笑。「当然不会忘了。」 于是,元礼牵着爱驹,带着护卫们走向不远处的筒子院,跟王府相比自是天差地远,不过对于村民的好意,他还是很高兴地接受。 「殿下,这样妥当吗?」鲁俊不得不开口。 元礼横睨一眼。「什么事不妥?」 「那位姑娘说有人要抓她,或许是哪一户人家私逃的婢女,殿下就这么将人带走,万一对方去报官,官府查办起来……」他忧虑地说。 「那正好,到时就说本藩要了!」虽然不喜欢把爵位和身分挂在嘴边,不过一旦需要用到,元礼不介意拿出来「提醒」对方,别跟自己作对。 「殿下……」 元礼抬起右手,要他不必再说。「我已经决定了!」 身为藩王最大的责任就是「永绥禄位,以藩屏帝室」,即便有暴戾恶逆、巧取豪夺之行径,朝廷也会予以宽容,而罪在王府属官,未尽匡扶之责。他们只管娶妻纳妾、生子无数,耗尽朝廷之财力,过着奢华靡烂的生活,若太过贤能忠直,反倒会令父皇和朝廷担心,以为藩王存有称帝之心。把一个私逃的婢女要来伺候,也可以证明他这个庆王确实放浪形骸,不足为惧。 可惜没有一人懂得他的心思。 「是。」鲁俊只好把谏言咽回去。 「你们两个快去厨房烧热水!」罗大娘指挥着两个儿子。 年方十三的小女儿招福偷偷跑来问她。「娘,千岁带个姑娘来这儿做什么?」 这可还是头一遭。 罗大娘也说不出口。「别问那么多!」 「千岁带来的,无非就是用来解闷……」另一个女儿招喜已经十七,自然明白其中的原由,口气有些酸溜溜的。「不过瞧她又瘦又小,脸又黑的,真是女的吗?到底是看上哪一点?」 「不管是看上哪一点,只要千岁喜欢,其它的不是咱们能过问的。」罗大娘岂会猜不出大女儿的心思,看来得找机会说说她才行。「招福,你跟那位姑娘的身材差不多,借套衣服给她。」 招福很高兴能帮上忙。「我这就去拿!」 接着,罗大娘先去厨房下了碗面,然后端进其中一间房内,而徐敏在另外两名妇人的监视之下在尿盆中解手,完全没有隐私。最后她坐在木板床上,又饿又累,不禁有些自暴自弃。 有人穿越之后的遭遇比她还要悲催的吗?就算是「步步惊心」里头的张晓,运气都比自己好,身边有那么多阿哥保护。可是从小到大,面对残酷又无情的世界,她一直都是单打独斗的。 她好想哭,可是哭也没用,就算只有一个人,也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待会儿热水送来,得赶紧帮她打扮……」罗大娘跟两位妇人说了几句,才把手上的碗摆在小桌上。「姑娘先把面吃了吧。」 徐敏有气无力地觑了罗氏一眼,眼看贞操就要不保,怎么可能吃得下?就算这副身体不是自己的,可是过程却是她在承受,这种不是你情我愿的暴力方式,可比死还要痛苦。 什么狗屁藩王?只不过是个有尊贵头衔的土匪,她不禁在心里咒骂。 「吃了才有力气。」罗大娘将筷子塞到她手上。 这句话点醒了徐敏,说得没错,她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就算最后还是保不住贞操,也要让对方吃点苦头。 于是,她也顾不得烫口,拚命地捞起面条就往嘴里塞,像是饿了好久。不过她也确实饿了一整天,不管吃进什么,都直接吞下去。 才吃完面,热水也烧好了。 接下来,她被带进充当浴间的小屋子,热水就倒在澡盆中,然后罗大娘和另外两位妇人动手扒光徐敏的衣服。 由于之前在徐家已经有过被人伺候的经验,既然有人自愿为她「服务」,何乐而不为,徐敏索性放手让她们去忙,不过从徐家带出来的银簪和金镯子可就不能让人拿走,说不定以后还用得上。 「这是我的。」她一把抢了过来。 罗大娘见她这般宝贝,便笑着安抚。「待会儿自然会还给姑娘,先搁在一边吧,免得被水弄湿了。」 听她这么保证,徐敏才勉为其难地放下。 当罗大娘她们用胰子将徐敏从头到脚洗个干净,可没想到脏兮兮的外表下头,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也不禁看呆了。 「怎么了?已经洗好了吗?」她看着三个目瞪口呆的妇人,只觉得奇怪,怎么全都停下来,好像自己脸上多了个鼻子。 罗大娘噗嗤一笑,直爽地说:「不愧是千岁,真是好眼力,想必一眼就看穿了姑娘的真面目。」也只有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才配得上庆王。 「嗄?」徐敏忘记自己此刻顶着徐六娘那张宛如出水芙蓉般的脸蛋,跟原本只是中等美女的她有着天壤之别。 「快点帮她梳妆打扮……」 「殿下正等着呢……」 另外两位妇人笑得暧昧,互相催促。 徐敏也不是笨蛋,岂会听不懂话中的隐喻,脸上顿时一片火辣辣的,好不容易放松的情绪又整个绷紧,接着就被人从澡盆中扶起来,又由着她们为自己擦身、弄干头发,简单一绾,即便只是粗布袄裙,仍掩不住天生丽质。 「能跟着千岁,可是姑娘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罗大娘笑说。 她在心中冷哼,可惜碰上自己,是他的不幸。 罗大娘牵起她的小手,见徐敏不过十四、五岁,肯定什么都还不懂,心中的母性油然而生。「别想太多,也别紧张,千岁会好好待你的。」 「谢谢。」与其责怪她们成为庆王的帮凶,只知助纣为虐,硬是把良家妇女推进火坑,还不如把力气省下来对付真正的敌人。 「你可以叫我罗大娘,姑娘如何称呼?」 徐敏自然不能说自己是徐六娘了。「敏敏,我叫敏敏。」记得小时候,妈妈都是这么叫她的。 「敏敏姑娘的年纪跟我的女儿差不多,头一次遇上这种事难免紧张,不过我可以跟你担保,比起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商还有仗势欺人的恶官,千岁可比他们好太多了。身为藩王,却愿意跟咱们打成一片,相较于其它封地的百姓,真是幸运多了……」罗大娘心思细腻,自然看得出她的不情不愿,便开导地说。「你能跟着千岁,比跟了其它男人好,听我的准没错。」 她无法扭转这些古人传统迂腐的观念和想法,俨然把庆王当作神明一样崇拜,只能苦笑。「我明白。」 「那就好,我这就带你到大屋去。」以为徐敏已经认命,也愿意侍寝,罗大娘欣慰地笑说。 就这样,罗大娘带她走到外头,两个女儿反应不一,招福是睁大眼睛,真心地赞美,不过招喜则是满眼妒忌,心想千岁从来不曾多看自己一眼,现在有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在身旁,更不会注意到她了。 罗大娘搀着她跨出门坎。「走吧!」 「是。」该怎么办?再不想出个办法,就只能等着失身了。 两人走出三合院,来到前头不远的筒子院,是座很简单的长方形院落,两边各有住房,总共有四个单间,大门则只有一个。 徐敏跟着罗大娘走进大门,就见其中一个单间灯火通明,还断断续续地传出男人的说话声,又见几个村民忙着把家里的菜和酒端进去,就怕怠慢了,接着她们便走向对面的单间。 「这儿便是千岁住的地方,你先在里头等着。」罗大娘领她进了单间,点亮烛火,里头颇为宽敞,有桌椅、书架,自然还有床。 她不由得看了窗子一眼,盘算着跳窗逃走的可能性。 见徐敏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罗大娘满意地点了下头,便转身出去,不过才带上门扉,就看到庆王等人从对面的单间出来,显然大家已经酒足饭饱,准备各自回房就寝了。 元礼穿过天井,身后还跟着鲁俊,才走到向来居住的单间前,见到罗大娘站在檐廊下,想到带回来的丫头,正打算询问她的状况。 第八章 「千岁,敏敏姑娘此刻正在屋里候着。」罗大娘福了身说。 他怔了一下。「敏敏姑娘?」 「就是千岁今晚带回来的姑娘,敏敏便是她的闺名,民妇将她梳妆打扮之后,方才已经带进屋里。」她说。 待元礼会意过来,不禁仰头大笑,没想到罗大娘会误解自己的意思,就这么把人送来侍寝了,他对那个丫头再有兴趣也不急于一时,驯服的过程才是最大的享受。「辛苦你了。」 「这是应该的。」罗大娘很想请他多多疼惜,别吓着人家,可又怕扫了庆王的兴致,只好把话吞回去。「民妇告退。」 罗大娘走后,鲁俊自然也不便久留,便拱起双手请主子安歇,然后走向隔壁的单间。 「她真的会乖乖地在里头等,一点都不反抗吗?」元礼站在檐廊下低喃,若她真的就这么从了自己,他反倒会很失望。 于是,他不禁满怀期待的心情推门进屋,由于屋里点了烛火,可以将室内看得一清二楚,并没有见着其它人,接着戏谵的目光锁定在半敞的窗子上,看来真让猎物给逃走了。 他慢慢地走向前,将头探出窗子,看看两旁,又看了下地面,察觉有异,便取了烛台过来再仔细看个清楚,最后才放回原位。 「来人!」元礼走到外头嚷道。 听见主子的叫声,鲁俊和其它护卫全从屋里冲出来。「殿下,出了什么事?」 「那丫头跑了!」他不怒反笑,俊脸上盈满愉悦的笑意。「不过应该还跑不了太远,跟我出去找,务必要抓到她。」 鲁俊等人回了一声「是」,便跟着元礼往大门走去。 直到脚步声走远,一直躲在床下的徐敏这才慢慢地爬出来,连袄裙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拍去,趁所有人都不在,赶紧逃走。 就在徐敏正要奔出房门时,出口却被一道高大身影挡住,居然是应该出去找人的庆王,她脸色顿时白了。 「你……不是走了吗?」她本能地后退,严加戒备。 元礼两手背在腰后,恣意欣赏她盛满惊愕的神情,没想到洗去煤灰,竟是张含苞待放的美丽姿容。「如果我不那么说,你会自己出来吗?」 「你是怎么发现的?」徐敏还以为可以成功骗过他。 他又迈向前一步。「窗外是泥地,若是跳窗出去,理当会有鞋印,可是连一个都没有,那就表示人还在屋内。不得不承认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这一招声东击西,令人刮目相看。」 你是柯南吗?徐敏不禁大为懊恼,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看来这位藩王不光只有外表好看,还有点头脑,不是那种出身帝王家,只靠祖先庇荫就一辈子吃香喝辣的草包,真不该小看他。 「你叫做敏敏?」元礼好整以暇地问。 徐敏心想应该是罗大娘告诉他的。「是。」 「为何要逃?」他问。 她冷哼一声。「贞节就快不保,能不逃吗?」 「你不想跟着本藩?」元礼抬出自己的身分。 「不想!」她回答得干脆。 就算他长得再好看,对一个看惯俊男美女的现代人来说,早就免疫,何况这个藩王看起来年纪似乎比原本的她还要小个几岁,徐敏对姊弟恋不感兴趣,更不可能动心了,再说皇帝的儿子又如何?她从来没想过要依靠男人。 元礼又跨进前一步。「荣华富贵也不要?」 「荣华富贵、转眼成空,还是自食其力实在。」徐敏真正想要的是真心爱自己的人,那是再多的钱也买不到的。 若只是区区一名婢女,会有如此超脱凡俗的见解吗?他不得不承认相当意外,不禁咧嘴笑了笑。「你这丫头很有意思!」 「不要再过来!」眼看没有退路可走,徐敏拿出预藏在袖中的银簪,反握在手中威胁恫吓,她可不是小白兔,说到耍狠使坏,更不是头一遭。 他收起笑意。「小心伤了自己!」一把银簪岂能奈何得了他,只怕会误伤了眼前这个宁死不从的丫头。 「放我走!」徐敏娇斥。 「你不也说过有人要抓你?难道真以为靠两只脚,就有办法离开高闇府?」无论是不是私逃的婢女,元礼都不希望她被抓回去。 徐敏咬了咬牙,心里也很清楚他说得对,没有交通工具,光凭脚程,早晚会被徐家的人追上。 「我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这么做……」她绝不能被抓回徐家。 闻言,元礼再度扬唇笑了。「还有一条路。」 「哪一条?」徐敏狐疑地问。 元礼低声笑了笑。「你若不怕吃苦,可以留在养马场,跟其它人一起工作。」 这是驯服的第一步,让她不再只是一味的想要逃走,有了落脚的地方,自然会安心,然后慢慢地卸下心防。 「养马场?」应该就是专门养马的地方,还可以兼具观光的功用,她在电视上有看过这方面的介绍。 他给了机会,就看她如何选择。「约莫四、五百年前,隆北是胡人居住的地方,他们一向逐水草而居,直到咱们汉人来到此地,慢慢地将那些胡人同化,从此不再过着游牧生活,便改成牧场,养一些牛羊。又因为马匹对我朝来说相当珍贵,朝廷便在此设立了七座养马场,专门用来培育训练战马,不过工作十分辛苦。」 徐敏并不信任他。「如果我愿意留在养马场工作,千岁能保证不碰我?」 「我可以保证,不过只是暂时。」元礼也不想隐藏自己的心思,这也是手段之一,就是要让她了解自己的为人,如果光会用甜言蜜语来哄骗,那么永远也别想得到这丫头的信任。「所谓强摘的瓜不甜,我也不是畜牲、禽兽,自然不打算硬来,只希望有朝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地从了我。」 她戒慎地瞪着他。「不会有那一天的。」 「那一天尚未到来,话别说得太早。」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如何?你可愿意留下来?」 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前有狼、后有虎,她根本是进退维谷。 想到在在线游戏里头,现在的自己没有朋友或伙伴,还是不要急着打怪,更别说练等级了,先安安分分地顺着地图和指示解任务,这是目前最稳当的方法,还可以顺便看看风景,体验一下剧情,再来进行第二步。 「好,我答应留下来。」徐敏做出眼下最好的选择,徐家应该也料想不到她会躲在养马场内。 元礼一脸赞许。「非常聪明的选择……」 当徐敏的防卫稍微松懈,元礼一把夺走她手中的「武器」,接着又用另一只手臂将娇躯揽到身上,目光瞥向银簪,发现它做工精巧细致,恐怕不是这丫头所有,莫非这就是有人要抓她的原因? 她不禁勃然大怒。「你竟敢说话不算话?放开我!」 「别这么紧张,」他根本不把徐敏的小小反抗放在眼底。「我只是要把这支银簪插在你的头上……」 徐敏愣了一下,全身僵硬地看着他将银簪插在自己的髻上。 「它还是适合用来妆点,而不是防身……」元礼垂眸睇着眼前这张看似稚气未脱的娇美容颜,可谈吐想法却又超过原有的年纪,令他迷惘,却又有更多的好奇,以及喜悦,因为从来不曾有女子强烈地勾起他的兴趣。 「你就安心地待在养马场,不管是谁在追你,没有我的准许,都不能把你带走。」只要是他的东西,当今世上,除了皇帝,有谁敢抢? 闻言,徐敏的鼻头酸涩了下,无论这个男人是否能够信赖,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种话,有人说要保护她。 等一下!她怎么忽然感动起来了? 她甩掉脑中的杂念,暂且相信庆王的诚意。「多谢。」 「就只有这样?」元礼不甚满意。 「不然还想怎样?」她面露警戒地问。 元礼飞快地俯下头,往她颊上偷了个香。 「你、你……」徐敏不禁捂住被偷亲到的部位,面红耳斥地怒瞪,刚刚真不该因他的话产生一丝丝的感动。 他放肆地大笑。「虽然允诺暂时不碰你,但也要让你明白,你是属于我的,只有我能这么做。」 徐敏不禁咬牙切齿,她绝对不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年纪比自己小,又狂妄自大的男人,要是在原本的现代世界,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见她气到说不出话来,元礼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期待,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收服这丫头的心,得到她的心甘情愿。 第九章 「夜已经深了,你也累坏了,就好好地休息。」说完,他转身便要出去。 她怔愣一下。「你要睡在哪儿?」 「只不过才一宿,随便找个地方挤一挤,很快就天亮了。」元礼语带暧昧,那邪气的笑脸令人为之气结。「或者你希望我留下来?」 「当然不是!」徐敏马上吼了回去,不过现在这副软绵绵的娃娃音,根本听不出是在生气,威力自然减弱不少。「只是这里原本就是你住的地方,我怎能占着床,还是窝在椅上就好,反正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什么苦没吃过,只要想睡,地点从来不是问题。 这番话让元礼又踱回到她面前,抬起右手,轻轻地拂过落在徐敏颊畔的发丝,语气也多了温柔。 「以后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吃苦了……」看来她之前的日子过得不好,就算不是私逃的婢女,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说起话来才会如此粗鲁直接,毫不含蓄,也不懂得规矩,不过元礼对这些倒不以为意,只想好好地怜惜她。 「早点歇着吧!」他嗓音放柔地说。 徐敏怔怔地看着他出去,又顺手带上房门,发现方才被他触碰到的颊畔,像有火在烧似的。 「咦?」她用力搓了几下,真的好热、好烫。「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不对!不对!一定不是那样……」 这绝对不是脸红! 她说服自己,活到二十五岁,总是跟异性保持距离,自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被男人追求的经验,更不可能听过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了,才会心跳加速,这种反应算是正常。 这不过是庆王的阴谋,以为用这种柔情攻势,她就会答应从了他。 徐敏,你千万不要中了美男计! 翌日卯时。 徐敏穿着袄裙蜷缩在床角,直到听见鸡啼才猛地醒来,心想天色应该快亮了。 想到昨晚庆王也真的遵守承诺,并没有再出现,她就在不知不觉当中睡着了,似乎还作了梦,梦到因为家暴被判刑坐牢的爸爸突然冲进家门,又要打妈妈,可是在下一秒,妈妈的脸孔却换成自己。不想继续活在暴力之下,她便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好喘、好累,还是不敢停下来休息。 「怎么又作这种梦?」其实爸爸去坐牢之后,就不曾再出现,妈妈也跑了,相关单位只好连络阿公阿嬷,希望有人能收留她和妹妹,可他们却说养不起两个孙女,只愿意收留一个。因为她的年纪较大,可以帮忙做生意,而妹妹则太小,没办法照顾,社工只好把人带走。「我已经不再怕他了……」 这辈子她都不会屈服于暴力。 「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徐敏安抚着自己。 她整理好情绪,穿上绣花鞋,抚平袄裙上的绉褶,幸好发髻没乱,不用重新梳理,才打开门扉,就见罗大娘端着吃的过来。 「敏敏姑娘已经起来了。」罗大娘热情爽朗的声音在筒子院内响起。 徐敏朝她颔首。「是。」 「千岁要我先送些饺子汤和烙饼来给你吃,就怕你饿着了。」圆圆的脸上堆满笑意,以为两人昨晚已经成就好事。 她一脸尴尬。「谢谢。」 「敏敏姑娘该谢的是千岁。」罗大娘笑呵呵地说。 「呃,请问庆王年纪多大了?」她还是想确认一下。 罗大娘偏头想了下。「千岁今年二十有二,记得几个月前才过完生辰,听说皇上和贵妃娘娘还派了使者前来,赏赐了不少东西。」 「二十二……」没想到比自己还小三岁,不过她还是比较欣赏那种三十多岁、可靠稳重又体贴的成熟男人,肯定不会喜欢上这位藩王。 见徐敏不知在想些什么,罗大娘连忙出声催促。「饺子汤得趁热才好吃,只是些粗粮,没什么好东西,可不要嫌弃。」 「不会,有得吃就很感激了。」徐敏也没办法当对方是坏人,只能放下心中的芥蒂,用平常心来看待。 「那就好,快点趁热吃了。」听徐敏这么说,罗大娘不禁笑开了。 徐敏就算没有胃口,还是强迫自己吃点东西,不过才喝了两口饺子汤,发现比想象中的美味,烙饼更是一口接一口,很快就吃得精光。 「方才听千岁说要带你到养马场去,那里的生活可是很辛苦,就怕敏敏姑娘会受不了,不过看你胃口好又不挑食,至少吃的方面不用担心。」她不禁考虑跟千岁说先把人留在村里,等要返回王府时,再将她带回去。 听罗大娘句句出自真心,徐敏防心也就不再那么重。「辛苦倒是不怕,只要有得吃有得住就好。」 「以后跟着千岁,自然都不用愁了。」罗大娘不禁笑她说了傻话。「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有不少人在养马场工作,尤其是咱们村子的男人,大半都去了,要是需要什么,尽管托他们带个话。」 她轻哂。「谢谢罗大娘。」 「不用客气。」话一说完,罗大娘便收拾碗筷出去。 元礼在外头喂完了马,正好从大门进来,待罗大娘行过礼,便顺口问道:「她吃过了?」 「是,千岁。」她颔了下首。「民妇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他挑了下眉梢。「有话就说。」 「这位敏敏姑娘不像干过粗活,全身皮白肉嫩的,手上连个茧也没有,应该是出身不错的人家,若过不惯养马场的生活,千岁不妨让她回到村子里,民妇会照看的。」罗大娘也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了。」听她这么说,元礼不禁也对徐敏是私逃的婢女或出身平民小户的看法起了诸多疑心,想着是否该问个清楚。 待元礼推开门扉,就见徐敏心事重重地坐在桌旁,不过一见到自己进屋,眼神马上透着警戒。这时若追问她的身分来历,恐怕不会实话实说,甚至又想逃走,只好等以后再慢慢套出来。 「昨晚睡得可好?」他笑问。 徐敏瞪着他那张俊美到欠扁的笑脸,像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睡得还好,谢谢关心。」别以为美男计真的有用,她可不会上第二次当。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不需如此紧张。」元礼彷佛见到一头小兽,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要是企图靠近的话,可是会被咬一口。 她还是不太放心,依旧紧盯着他。 「殿下!可以启程了。」就在这时,外头传来鲁俊的声音,告知准备妥当,即将前往养马场。 元礼朝房门看了一眼,然后调回到徐敏身上。「咱们出去吧。」 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徐敏只能按照昨天说好的,跟着庆王前往养马场,于是深吸了口气,慢吞吞的从椅上起身。 看她作出了决定,不再挣扎和反抗,元礼嘴角微翘,转身拉开门扉,与徐敏一同跨出门坎。 等候在外头的鲁俊和其它几个随行的王府护卫,乍见徐敏,万万没有想到昨天那个穿着男装、脸上脏兮兮的丫头,有着一张绝色容颜,一时之间都忍不住看直了眼。 怎么一个个都瞪着她看?徐敏心想难道脸上还沾了煤灰?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别人眼中看到的是徐六娘,一个年方十五的古代美少女,而不是个长相普通的二十五岁女人,看来要当个美女,得先习惯被人行注目礼。 元礼心里很不是滋味,恨不得把徐敏藏在其它男人看不到的地方,不禁对于带她前往养马场的决定有些动摇,不过只有一刹那,最后还是决定把人带在身边,相信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准备启程吧!」他口气多了不悦。 鲁俊等人这才回过神来,提醒自己她是庆王的女人,不是任何人可以碰的,这么一想,背脊不禁发冷,也马上收起不该有的遐思。 「是,殿下!」他们终于回复正常。 他在心中轻哼,谁敢再多看一眼,非要那个人的脑袋不可。 「走吧!」元礼索性牵起徐敏的小手往大门走去,也是在昭告所有的人,这个女人是属于自己的。 徐敏想把手抽回去,不过对方握得很紧,不想一路跟他拉拉扯扯的,实在太难看了,只好任其牵着。 就在筒子院的大门外头,村长和罗大娘以及其它村民都在等他们出来。 「送千岁!」众人又是拱手、又是躬身地说。 元礼先将徐敏抱上马背,自己接着再翻身上马,踢了下马腹,爱驹便听话的跑动起来,身后一干护卫也立刻甩动缰绳跟上。 第十章 相较于昨天的惊慌失措,徐敏今天的心情明显平稳多了,因为烦恼也没用,还不如融入游戏当中,说不定可以找到另外一条求生的路。 现在的她还是新手,只要有耐心,总有一天可以玩到封顶的。 距离同二村最近的这座养马场,是高闇府内七座养马场当中最大、马匹数量也最多的,元礼在这里投注了许多心力,每年献给朝廷的好马都能得到皇帝的称赞,以及巨额赏赐。 经过一个多时辰,徐敏坐到腰酸屁股痛,要不是某人护着,有好几次差点从马背上滑下去。 「就在前面,再忍一忍。」元礼将唇附在她耳畔,状似亲昵地说。 徐敏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在酥麻之后,有道热气从耳朵附近蔓延开来,这根本就是犯规,不禁大为气恼。 「不要在我耳边说话!」她娇吼的力道根本吓不着人。 他低笑一声。「我只是担心你听不见。」 「我的听力好得很,绝对可以听得见。」徐敏羞愤地嚷道。 让她死了吧!她居然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调戏,而且还会觉得害羞,一定是因为在谈恋爱方面的经验等于零,才会这么容易就受到对方撩拨,不然绝对可以表现得很镇定,完全不痛不痒。 再这样下去似乎不太妙,徐敏突然有这份认知。 元礼偏偏就喜欢逗她,有个女人敢对他大吼大叫,这种经验相当有意思,也从来不曾有过。 「我会记住的!」他换另一只耳朵,还故意吹气。 「啊……」徐敏大叫一声,连忙用手捂住,第一次知道自己……不对!应该说徐六娘的耳朵这么敏感。 见状,元礼仰头大笑,那笑声无比嚣张狂浪。 可以打他吗?徐敏不由得握紧拳头,很想回头往身后男人的俊脸上揍下去,感觉一定很爽,不过下场可能不太好。就算对她再有意思,到底是个藩王,谁晓得他会不会突然翻脸不认人?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别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一行人从草原上驰骋而过,来到养马场的外围,出现高耸的围篱,负责看门的是个驼背的老人,早已将围篱的门打开,迎接庆王等人的到来。眼前接着又出现好几排茅草屋,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不过只有几个妇人在附近走动。 当徐敏被抱下马背,腰都挺不直了。「这儿就是养马场?可是怎么没看到半匹马?」不过倒是可以闻到青草和动物混合的气味,令人有种安心的感觉。 「这儿是给在养马场工作的人所住的地方,马厩的话还要再往里头走。」一元礼伸手比了个方向。 她点了下头,原来这里就是「宿舍」,打量一下周遭的环境,自然比不上在徐家来得舒服,不过她倒是能够随遇而安,因为打从有记忆开始,父母为了躲避债主经常连夜搬家,睡在车上或公园也是常有的事。 就在这当口,一名脸型瘦长的四十多岁妇人走向他们,端庄的行了个礼,那股神态多了一分高傲,不似寻常出身。 「参见千岁!」李嬷嬷早将眼前这对男女的互动看在眼底。 元礼牵起徐敏的小手,好让这里的人都知道她是属于谁的。「李嬷嬷,这位是敏敏姑娘,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恕奴婢斗胆,这里的活儿不适合年轻姑娘,尤其是这么标致又柔弱的女子。」见他们同禅而骑,李嬷嬷岂会看不出这名女子跟庆王的关系,这倒是庆王头一回带女人到养马场来。 他笑了笑。「无妨,只要不是太过粗重的活,都可以让她做。」 比起王府里那位只喜欢权势、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妃,以及另外两名胆子小、压根儿不敢靠近马的小妾,他更希望这丫头能与自己夫唱妇随。尽管早就死心,不再奢望能遇到知心人,可是这一刻,元礼又忍不住抱着一丝期盼。 李嬷嬷不解他为何不把人带回王府。「千岁……」 「我可是把人交给你了,先帮她安排住的地方。」元礼笑嘻嘻地说。 她叹了口气,拿这个顽皮的孩子没辙,既觉得头疼,偏又喜爱得很。「奴婢遵命!不过为何要另外安排住的地方?把人摆进千岁住的屋子就好了。」有个女人在身边伺候也好。 元礼俊目发亮。「我也这么想……」 听他这么说,徐敏马上瞪了过去,像是在说「你敢!」的意思。 「不过目前还是暂时另外安排。」他话锋转得也很快。 「是。」李嬷嬷只好照办。 接下来,元礼又刻意把俊脸凑近徐敏。「敏敏……」 「做什么?」徐敏反射性地避开。 他眼底笑意更深。「李嬷嬷做事向来严格,要求自然也多,要是真的受不了,尽管来跟我告状。」 李嬷嬷可是打从自己出生,就一手拉拔他长大的宫女,比起母妃更像他的亲娘,决定就藩之后,他便求父皇恩准,将人一起带到隆北。李嬷嬷对于自己身边的女人,尤其是拥有王妃封号的柳氏,更是再三挑剔,两个女人互看不顺眼,还在暗地里互相较劲,最后不得不把她们分开才平息战火。 「跟你告状做什么?要是觉得对方做得实在太过分,我会当场抗议,绝不会暗着来或找人撑腰。」男人通常喜欢纤纤弱质、小鸟依人的女人,令人升起保护欲,徐敏自然要表现出凶狠泼辣的一面,最好让他嫌恶生厌。 这个回答令元礼爆出笑声。「说得好!」想不到这丫头外表看似娇弱,性格却很强悍,正合他意。 这个藩王的脑袋真的没问题吗?徐敏不禁错愕地瞪着他,该不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了吧? 而李嬷嬷也不禁多看了徐敏几眼。这丫头说起话来毫无规矩,竟然直接用「你」来称呼千岁,得要改掉才行。 元礼轻抚了下她的颊畔。「好了,我到马厩那儿去一下,晚点再来看你。」说完再度上马,和其它人一起离开。 一个不留神又被他给偷袭成功,徐敏不禁猛搓着发烫的部位,希望热度快点散去。「只不过才被他摸一下,怎么就脸红了?真是没用……」一定是徐六娘的身体太敏感,要是自己原本的,绝不会动不动就脸红。 李嬷嬷清了下嗓子。「你是敏敏姑娘?」 「叫我敏敏就可以了。」她看着眼前瘦瘦高高的李嬷嬷,应该四十多岁,跟罗大娘相比,显得难以亲近多了。 「既然千岁把敏敏姑娘带到养马场来,姑娘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儿可不养光会吃却不做事的人。」李嬷嬷睥睨着眼前矮了半颗头的丫头,先来个下马威。 「可别以为有千岁撑腰,就能当个闲人。」 这番话勾起徐敏内心痛苦的回忆,记得九岁那一年被送到阿公阿嬷家,心情相当忐忑不安,就怕连他们也不要自己了,等到社会局的人走后,阿嬷冷冷地对她说,想在这个家住下去,就要帮忙做事,否则没有饭吃,更不用说上学了。 她抬高下巴,武装好自己,掩饰心中从未愈合过的创伤。「李嬷嬷放心,不管什么粗活,我都能做。」 觑着徐敏不愿示弱的眼神半晌,李嬷嬷本以为庆王是被这丫头的美色给迷惑了,可是看来又不像那么回事,似乎还挺有个性的。 「还有往后在千岁面前,不准你呀你的,要称呼一声千岁或殿下。」这一点非要改过来不可,否则太不象话了。 徐敏愣了愣。「喔。」 「什么喔?」李嬷嬷瞪大眼珠子。「应该回答我明白了。」 「喔……我明白了。」她赶紧改口。 李嬷嬷横她一眼。「千岁平常是随和,也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可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注意,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不禁猜想这丫头多半出身平民小户,自然不懂这些,既然以后要跟着庆王,得要从头教起才行。 「喔、呃,我明白。」徐敏僵笑地回道。 「好了,跟我来吧!」李嬷嬷暂时打住,再找时间继续。 徐敏呼出了口气。「是。」 于是,她跟在李嬷嬷身后,来到「宿舍」的另一头,其中有五间茅草屋特别用竹篱笆团团围住,屋前的空地上还晒了好几件女人的袄裙。 「这儿是专门给女眷住的,男人不准踏进半步,否则会受到严惩。」李嬷嬷推开竹篱笆做的门,领着徐敏走进其中一间。 「原来这里就是女生宿舍,想法倒是挺先进的。」她打量地喃道。 第十一章 李嬷嬷又回过头问:「你的细软呢?」 「细软?」徐敏一时会意不过来。 「总带了换洗衣物吧?」李嬷嬷瞪着眼问。 她这才了解所谓的细软,指的就是行李。「呃……什么也没有。」逃命都来不及了,哪可能带换洗衣物。 「没有?」这下子可令人头疼了。 徐敏一脸不介意地说:「既然要在这儿工作,还是穿男人的粗布衣裤来得方便,也耐脏,就劳烦李嬷嬷帮我准备了。」穿裙子真的碍手碍脚,又不能把它裁短,实在很麻烦。 闻言,李嬷嬷不由得投来怪异的眼光,像她这样水灵灵的美人儿都是爱漂亮的,尤其是在庆王面前,无不细心妆点,只盼能够吸引对方的目光,又有几个愿意做那种卑下的穿着? 「千岁不会想看到敏敏姑娘做那副打扮的。」她刻意点醒徐敏。 「我自然会跟他……我是说会跟千岁解释的。」衣服是穿在自己身上,那个男人敢有什么意见?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无法把徐六娘这张脸蛋变丑,那就穿得俗一点,好让庆王倒尽胃口,不再对她有兴趣,这也是徐敏的计划。 李嬷嬷睁着一双火眼金睛,彷佛想要看透她脑子在想些什么。「敏敏姑娘若真的要那么穿,那我就去找件新的给你。」 「真是太好了,谢谢。」徐敏如释重负地说。 想她在宫里待了一辈子,哪种女人没见过,却还是看不透眼前这丫头的心思,李嬷嬷决定多观察一阵子,她若是装出来的,早晚会露出马脚。 「后头这一间还是空着,敏敏姑娘就先住下。」她掀开布帘说。 徐敏探头进去,房间确实很小,不过有床又有被,可不能再挑剔了。「这样就很好了。」 「敏敏姑娘就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拿衣物来让你换上。」 她颔了下首。「多谢李嬷嬷。」 「敏敏姑娘客气了。」说完,人便出去了。 待李嬷嬷掀了帘子出去,徐敏便坐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幸好还挂了帐子,不用怕被蚊虫咬,接着便往后躺下,两手张开,全身的肌肉才渐渐放松,困意也跟着袭来。 「游戏已经开始了,现在只能想办法强化自己的技能,努力生存下去,直到跟徐六娘把身体交换回来……」 如果一直交换不回来呢? 万一这辈子都要陷在这里,那又该怎么办? 徐敏心里有一个声音这么问,也把她问住了。 睡了将近一个时辰,徐敏赶紧起来换上李嬷嬷拿来的短褐,并把发髻放下,改为束发,再戴上网巾。可惜顶着徐六娘的脸蛋,不管怎么穿,就是掩不住天生的美丽,走到哪儿都会引人侧目,想低调都不行,又不能在脸上划一刀,长得太美也是件很伤脑筋的事。 「敏敏姑娘醒了?」 当徐敏踏出茅草屋,已经接近申时了,外头有位没见过的年轻妇人正在收拾晾干的衣服,见她出来,态度和气地打了声招呼。 「是。」徐敏朝眼前约莫三十左右的女人颔了下首。 「我娘家姓刘,这儿的人都管我叫刘三姊,以后咱们同住在一间屋子,还请多多关照。」她是个寡妇,膝下又无儿无女,两年前搬到同二村,因为际遇可怜,在村长的介绍之下到养马场来工作。「李嬷嬷交代过,要是敏敏姑娘醒了,就带你到灶房帮忙。」 徐敏也正打算去找李嬷嬷问问自己能做什么,不帮忙做事,可是没饭吃的,是她童年的恶梦之一。「那就麻烦你了。」 「敏敏姑娘客气了。」刘三姊先把衣物拿进屋去,才又走出来,就往她身上看了一眼,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敏敏姑娘若没有替换的衣物,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借你,不必做这副打扮。」 她婉拒对方的好意。「谢谢,我喜欢这么穿,既方便又舒服。」 听了,刘三姊不禁掩嘴笑了笑。「凡是姑娘家都喜欢打扮,何况敏敏姑娘又是千岁的人,难道就不想独占他的心吗?」 谁是他的人?徐敏真的很想澄清这个天大的误会,可是就算说了也没人会信。 「男人的心如果这么好抓,他们就不会想要三妻四妾了。」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刘三姊的伤心事,原本说话还秀秀气气的,突然变得咬牙切齿,表情好不狰狞。 「敏敏姑娘说得没错,这男人就是喜新厌旧,而且见一个就爱一个,也不秤秤自己有几两重……我在家侍奉公婆,他却在外头风流,居然还想带回家……要不是他已经死了,我也会拿菜刀把他给剁了……」 看来怨念很重!徐敏悄悄地远离几步,可不想被她身上的「杀气」扫到。 刘三姊又骂了几句,总算发泄完毕,不禁用手绢拭了拭眼角,也收起悍妇的姿态。「让敏敏姑娘见笑了。」 「不会。」徐敏见她收起「杀气」,才敢靠近。 「敏敏姑娘能跟着千岁,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千岁早有了王妃……只能委屈你当妾了。」 刘三姊无心的话语,让她发现之前没想过的问题,徐敏心口沉了沉。「原来他有王妃了……」古人都很早就结婚了,庆王已经娶妻并不奇怪,说不定连小孩都有好几个,不管是跟着皇帝还是他,都是当小三,所以还是靠自己最妥当。 「敏敏姑娘,这儿就是灶房了。」在闲聊之间,两人已经来到另外一头,有别于一般茅草屋,为了防止火灾发生,灶房特别用砖瓦盖成,否则一旦失火,后果难以设想。外头还挖了口深井,确保随时有水可用。 徐敏将心思拉了回来,反正她也不打算跟着庆王,不过是在等待时机,只要准备好了,还是会逃的。 当她定下心来,往里头一看,除了李嬷嬷之外,还有另外十名女眷在帮忙,而且都是已婚或年纪稍长的妇人,不见尚未出嫁的闺女,看来自己是里头年纪最小的。要同时挤进这么多人,也让灶房显得更狭窄了。 接着,就听到刘三姊扬声说道:「李嬷嬷,我把敏敏姑娘带来了!」 话才出口,就见所有人都停下手边的活儿围了过来,一脸好奇地将穿着短褐的徐敏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只要有长眼睛的,都不可能把她当成男人看待,不禁迭声夸奖、赞叹。 「不愧是千岁看中的姑娘,生得真好……」 「这皮肤又白又细的,好像会掐出水来似的……」 「千岁真舍得让她在这儿干活?」 「要是不小心被菜刀划伤可怎么办?」 只听她们议论纷纷的讨论,好像当事人不在场似的,让徐敏有些尴尬,这种被人围观评论的经验,是过去不曾有过的。 幸好李嬷嬷出面制止。「饺子馅料不够,快去准备。」 大家这才各就各位,继续干手边的活儿。 「刘三姊,你去看看包子是不是蒸熟了。」李嬷嬷眼看就要晡时,可得快点准备。「敏敏姑娘会包饺子吗?」 她立刻点头。「当然会了。」 李嬷嬷点了下头,指着靠墙那一桌。「你去帮江大婶,有不懂的就问她。」 「是。」徐敏走过去,马上在空位上坐下,就见两名妇人正擀着饺子皮,另一名妇人则负责包,包饺子的就是江大婶。她看了几眼,确定饺子的包法和现代世界没什么两样,干劲也上来了。 见徐敏的动作相当熟练,包的速度又快,可不似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让向来挑剔的李嬷嬷眼底不禁多了一丝欣赏,看来这丫头除了脸蛋之外,至少还有可取之处。 庆王是她一手带大的皇子,自小就不喜欢拘束,更不爱宫里那些烦人的规矩,总是想尽办法跑到宫外玩,惹得龙颜大怒、贵妃娘娘头疼,也令自己担足了心。偏偏出身再好的名门千金没有一个驾驭得了他,就连正式迎娶的王妃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她有时不禁要想,究竟要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他愿意安定下来,或许这丫头会是那个特例? 只是要通过自己这一关,就没那么简单了。李嬷嬷板起脸孔,要用最严苛的眼光来决定这丫头够不够资格。 而徐敏自然不晓得自己被列入观察名单当中,只是专心的包较子,不知包了多少颗,包到手指都快抽筋了。 直到申时过了大半,养马场工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休息,一时之间人声鼎沸,只见数十个男人,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有高的,也有矮的,个个饿得可以吞下一头牛,纷纷拿着自己的碗筷,横冲直撞的,就是要挤进灶房内。 第十二章 「别急,人人都有分!」 「一个一个慢慢来!」 每天都要上演同样的场景,让李嬷嬷她们一个个都快喊破喉咙了,也无法阻止这群蝗虫过境。 「小心!」刘三姊差点被撞倒。 灶房已经够小了,根本无法再容纳其它人进来。 徐敏原本不想多事,因为这里又不归她管,硬要出头的话,就怕李嬷嬷会不高兴,以为是自己爱出风头。不过看这个情形,得有人出面维持秩序,否则根本别想早点休息,她已经很累,而且也好饿,脾气都要上来了。 锵!锵!锵!她右手拿着锅铲,左手提着锅盖,用力敲打几下,所有人顿时都安静下来,个个张大眼睛瞪着徐敏,方才眼里只有热腾腾的食物,其它的都看不到,直到这一刻才发现灶房内多了位像仙女般的姑娘,就算穿着短褐,也不会有人当她是男的。 「挤什么挤?要吃就排队!」徐敏知道她现在的娃娃音还有娇滴滴的脸蛋根本吓不倒人,只能用眼神威吓。「现在排成两行……你、还有你……」她点名站在最前头的两个工人,要他们当排头。「在门口站好!后面的人谁敢不排队,今晚就没得吃!」 工人们不禁张口结舌的瞪着她,没人敢吭气,乖乖地照办,外面的人见前头不动,不禁一头雾水。 「好了,现在一个个进来!」她挥舞手上的锅铲,放人进入灶房领餐。「拿了东西就快点出去,不要妨碍交通……我是说不要挡路。」 这些工人可从来没有这么守规矩过,还不忘偷觑徐敏一眼,想着这位漂亮姑娘到底是谁,是不是以后每天都能见到,领完了餐,还舍不得离开灶房。 负责煮食的妇人们个个抿着嘴偷笑,要是每天都能像现在这样,她们可就轻松多了,也省了不少力。 李嬷嬷看着徐敏指挥工人的架势,尽管年纪还小,却很有魄力,不得不在心里称赞,又见一些年轻工人傻愣愣的望着那丫头,还是得介绍一下她的身分,免得有人不知死活,不小心冒犯了。 「这位是敏敏姑娘,她可是千岁带来的,还想要命的话,就别乱看。」这丫头的到来,确实为养马场带来了生气,只希望不要惹出什么风波来。 而李嬷嬷的这番警告,也马上收到效果,没有人敢再多看徐敏一眼,领了饺子汤和包子就赶紧出去。 直到工人们都散了,大家才喘了口气。 「李嬷嬷,刚才的场面真的太乱了,我才会那么做,没有其它意思。」徐敏先跟她致歉,免得对方以为自己想要越俎代庖,心里会不高兴,只因为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她从来不敢小看。「请你原谅。」 「敏敏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是啊,多亏了敏敏姑娘,咱们今天才能提早把事做完……」 其它妇人并不在意,还觉得徐敏帮了大忙。 徐敏却是看着李嬷嬷,等她开口。 「你能这么想就好。」李嬷嬷自然不会当面夸奖,说她做得好,就失去调教的意义了。「往后再遇上同样的状况,最好先问过我。」 「我记住了。」她不想和李嬷嬷之间有心结,否则日子就难过了。 「嗯。」看来这丫头也挺会做人的,比实际年纪来得沉稳多了。「大家应该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再收拾。」 刘三姊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方才似乎没看到鲁护卫的影子,那就表示千岁还在马厩那儿,要不要帮他们留些吃的?」 「我已经留了,否则早就被抢光了。」李嬷嬷没好气地说。 就在这时,一名约莫十六的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进灶房,两手撑着膝盖。「李嬷嬷……千岁……千岁……」 「千岁怎么了?」她急急地问。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因为有匹公马病得很严重……马医说……有可能拖不过这两天……千岁打算守在它身边,要我把吃的拿到马厩……」 「也不把话说清楚,害我以为千岁怎么了。」李嬷嬷沈下脸,骂了两句。「等我一会儿。」说着,便赶紧张罗吃的。 江大婶是少年的亲姑母,赶紧塞了个包子给他。「铁蛋,你也赶紧吃点东西,可别饿着了。」 「谢谢姑母。」叫做铁蛋的少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每回只要有马匹生病,千岁总会陪它们到最后……」 「千岁最爱马了,要亲眼看着它们死去,心里一定很难过……」 徐敏一面喝着饺子汤,一面凝听其它人的对话,倒没想到庆王是个这么重感情的人,如果只是把马匹当作生财工具,或者为了供应朝廷所需才去培育训练,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她曾经养过两只流浪狗,明白面对心爱的宠物死亡,真的会伤心好久,自此也不敢再养了。 她对这个藩王不禁感到迷惑,虽然世上的人不能单以好和坏来区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想,庆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姑母,」铁蛋很难不注意到这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漂亮姑娘,应该是姑娘不会错,若是男的,肯定是投错了胎。「她是谁?」 「这位是敏敏姑娘,她是千岁的人,」江大婶往他脑袋敲了一记,才能谨记在心。「千万不要对人家乱来!」 铁蛋捂着脑袋,痛呼一声。「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她可不想兄长唯一的儿子就这么没了。 「铁蛋,快把这些吃的拿回去!」李嬷嬷将食篮递给他。「小心一点!可不要把饺子汤打翻了,否则剥了你的皮。」 他最怕李嬷嬷了,提着食篮就赶紧往外走。「知道了!知道了!」 待铁蛋离开,大家才又继续闲话家常。 「今天多亏有敏敏姑娘帮忙,可要多吃一点。」刘三姊挨着她坐下。「千岁这两天都会待在马厩那儿,可能见不到他,就暂时忍耐一下。」 徐敏脸颊登时一片烧红。「见不到最好!」 几个妇人看着她,笑得好不暧昧。 「脸都红得像吃了辣椒,否认也没用……」 「咱们又不会笑你……」 她以为自己的脸皮比城墙还要厚,怎么换了一副身体就动不动脸红,真会被徐六娘给害死。「我是说真的。」 徐敏极力澄清,她跟庆王真的毫无关系,顶多是被他亲了脸颊、搂过腰,还有摸了几下,根本就没什么。 「咱们是过来人,懂你的意思!」 「没错!没错!」 见她们掩嘴偷笑,徐敏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四天后—— 天色还没亮,徐敏照样跟着其它妇人到灶房帮忙,像是挑水、洗菜,甚至揉面团,样样都做,也没喊过一声苦。李嬷嬷嘴巴上没吭声,不过心里对她倒是又多了几分欣赏。 「高丽菜……」因为之前的饺子馅料都是用大白菜和韭菜,看到熟悉的东西,忍不住想到臭豆腐的绝佳良伴台式泡菜,害徐敏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李嬷嬷纠正她。「这菜叫做甘蓝,据说是几百年前,由胡人带进咱们中原,可不叫什么高丽菜。」 「呃,对,是叫甘蓝没错。」只是名称不一样,她在心里这么想,开始有些手痒,很想做些台式泡菜来解解馋。 「对了!」李嬷嬷一脸严肃地看着徐敏。「方才马厩那边的管事派人来说,那匹生病的马大约在一个多时辰前死了,千岁心里自然难过,敏敏姑娘待会儿送些吃的过去,不妨安慰安慰他。」 徐敏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要我安慰他?」 「这儿除了敏敏姑娘,还能有谁?」她横睨徐敏一眼,遇上这种事,这丫头自然要在身边服侍千岁。「待会儿我会找个人带你过去,相信千岁看到你会很高兴的。」 为什么是她?想到要去见那个男人,徐敏就一个头两个大,何况她也不晓得该怎么安慰别人。 在李嬷嬷的坚持之下,她一脸无奈地提着装了烙饼和包子的食篮,硬着头皮,在一位周大叔的带路下走向马厩。 「敏敏姑娘小心脚步!」周大叔不忘回头叮嘻。 她道了声谢谢,踩过长了不少杂草和小石子的路面,幸好天边已经渐渐露出鱼肚白,可以看得到远方的山峦,风景真的很美,而且空气完全没有受到污染,她不由得多吸了几口,顿时感到全身舒畅。 第十三章 当徐敏走进养马场内部,已经可以听到马嘶声,也可以看到一间间的马厩前,工人们正忙进忙出,还有工人驾驶牛车,将一袋袋麻布装着的干草和麦子、玉米等饲料送到每一间马厩,她再往前走一段路,更可以看到工人们在帮马洗澡、刷背,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匹马,场面真的好壮观。 周大叔先找到鲁俊,将徐敏的来意告诉他。 「敏敏姑娘真是有心了……」鲁俊快步来到徐敏面前,朝她拱了下手。「不过殿下因为心情不太好,正好骑马散心去了,看看时辰应该就快回来,请敏敏姑娘再稍等一会儿。」 「好。」她也只能点头,其实巴不得快点回去。「这里头都是些吃的,李嬷嬷要我拿来给你们。」 鲁俊伸手接过食篮。「多谢敏敏姑娘!」 「不用客气。」徐敏回了一句,见对方还在看着自己,像是有话要说,也不禁望着他。或者该说她还没有身为一名「美女」该有的自觉,更别说虚荣心,只觉得疑惑。「怎么了?」 「不……是鲁某失礼了。」他连忙收回不该有的目光,转身踱开。 徐敏头上冒出一个大问号,不过对方既然不说,她也猜不出来,索性不想了,便趁等待的空档,到处走走看看,发现这里的每间马厩都很大,里头至少有七、八匹马,她只敢站在外头观看,不方便贸然进去,怕会打扰到别人做事。 虽然这些工人前些天便知道她是庆王的人,即使没见到,也听其它人说了,但难得有这么美的姑娘站在眼前,真的很难不多看两眼,个个停下手边的工作,眼睛都看直了。直到徐敏察觉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又是徐六娘这张脸蛋惹的祸,忍不住怀念起原本的长相,这个时候还真巴不得被当作空气,不想老被人盯着,简直像是动物园里的大猫熊宝宝圆仔。 「敏敏姑娘,千岁回来了,我这就带你过去。」周大叔寻了过来,告知她这个消息。 徐敏赶紧跟在他后头,等到两人站定,一起望着前头,只见远方先是出现一个黑点,等到距离再近些,才发现是匹马,最后看到有人正骑在马背上,应该就是庆王本人了。 当一人一马愈来愈接近,也可以看得很清楚,包括庆王那头在空中飞扬的黑发,这还是徐敏头一回看到他没有束发的模样,下巴又冒出了点点胡渣,添了一股落拓不羁的成熟男性魅力,身上不过是件普通的灰色袍服,可是挺直腰杆,跨骑在黑色骏马上,却又轻易地夺走众人的目光,再加上豪迈的马上英姿,简直帅爆了,令人忍不住想给他多按几个赞。 「真是太闪亮了……」徐敏发现他的背景从草原变成玫瑰花,就像少女漫画里头的男主角出场一样,应该觉得刺眼才对,可是她却不由得心跳加速……不对!这是徐六娘的身体,并不是她让心脏跳得这么快。 没错!她才不会对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动心,所以就算心跳加速,也跟她无关,徐敏极力说服自己。 驰骋在马背上的元礼隔着老远就看到徐敏,尽管她依旧一身男装,他还是一眼就看见她,嘴角咧出了道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弧,接着甩动缰绳,让爱驹直奔向她。 见马匹朝自己冲过来,徐敏不由得倒退一步,接着见庆王探出右臂,身躯跟着伏低,彷佛猜到对方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 元礼自然不会给她逃走的机会,利落地将徐敏捞到马背上,待她回过神来,已经侧坐在他怀中。 「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她最讨厌故意耍帅的男人了。 他让爱驹放慢速度。「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这里人很多……」让她死了吧!为什么她的口气好像在撒娇?一定是娃娃音引起的错觉,绝对跟自己无关。 「那又如何?」元礼的口气可是满不在乎。「你是我的人,与我共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徐敏恼怒地顶了回去。「我不是你的人!」 「敏敏,你的脸蛋被我亲过,小手被我牵过,腰更被我搂过,除了我,你还能跟谁?」他索性把话说白,要这丫头认清现实。 她差点就要回一句「就算上过床,我还是我,不属于任何人」,幸好及时咬住舌尖,才没有自掘坟墓,因为男人可是禁不起人家激的,就怕这位藩王真的付诸行动,那就完蛋了。 何况对于古代女子来说,要是被男人碰到,就算只是手,或是看到身子,清白就算毁了,只能跟着对方,所以庆王说得一点都没错。 「我可以终生不嫁。」只要有一技之长,难不倒她。 元礼将唇凑到她耳畔。「敏敏,你就这么不想跟着我?」 「不要故意在我耳边说话!」徐敏连忙用手捂住泛红的耳垂,羞愤地斥道。 「我还以为千岁心情不好,现在看来似乎挺不错的。」 他低笑一声。「所以你是来安慰我的?」 「是李嬷嬷要我来的。」她可不希望他误会。 「不过你肯来这儿,我就很开心了……」元礼让爱驹停下来,它马上低头吃起草来。「偶尔我也想要有个人陪在身边。」尤其是在马匹生病却又救不了它,只能眼看它死去的时候,更是需要。 徐敏回头瞪了身后的男人一眼,近看之下,才注意到庆王眼底多了好几条血丝,俊脸透着疲惫,显然已经好几天都不曾入睡,看来他是真的很爱马,才会如此在乎它们的死活。 「我想王妃一定愿意陪在千岁身边。」她可不是在吃醋,只是就事论事。 「也许吧。」如果是在王府,柳氏自然愿意,不过要她到养马场来,恐怕会找理由推拖。 她不太明白这个回答背后的意思,似乎他们夫妻之间有什么问题,不过那也与自己无关,于是她转移话题。「这匹马有名字吗?」 「它叫黑龙,已经七岁,是我亲手接生的第一匹马。」元礼很骄傲地为她介绍自己的爱驹。 「原来你叫黑龙……」徐敏摸了摸马匹头上的黑亮毛发,想起自己曾经养过的流浪狗。「咳,我该回去了。」 「再陪我一会儿。」元礼用马鞭轻抽几下,免得爱驹只顾着吃草,不想走了,直到它举步前进,才轻踢马腹,再度驰骋起来。 「骑慢一点!」她抱着马脖子嚷道。 元礼仰头大笑,状似无心地说:「改天我教你骑马……」 「你真的愿意教我?」徐敏眼睛一亮,内心暗喜,等到学会骑马,就多了一项技能,想跑路也方便多了。 他望着怀中惊喜的绝美脸蛋,俊眸微眯,再确定一次。「你真的想学?」 「当然!」而且她一定要学会。 「要学会骑马,得先跟马培养感情,」元礼想知道她愿不愿意花这份心思。 「每天都要花不少时间在它身上。」 徐敏白他一眼。「这个我当然知道,只要灶房不需要帮忙,我就可以来跟它培养感情。」她有养狗的经验,只要肯付出爱心,一定能得到宠物的回报。 听她说得如此肯定,元礼内心不禁一阵狂喜,因为他终于遇到一个愿意亲近马匹的女子。「好,那我教你。」 她在心里策划逃亡大计。「多谢千岁!」 「就只是这样?」他笑声多了几分低沈,让徐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就怕这个藩王故技重施。 她连忙捂住自己的脸颊。「你可别想再偷袭!」 「为何要偷袭?」话才出口,元礼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她的红唇上琢了一下。 「我可是光明正大。」 「你……你……」她马上捂住唇瓣,没想到自己的初吻就这么葬送在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身上,虽然只有一、两秒,不过柔软的触感,瞬间像是通了电般,直觉顿时告诉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不太妙,只能一再自我催眠,被亲的是徐六娘的嘴巴,不是她的。 元礼大笑几声。「还不承认你是我的人?」 「啊!」徐敏受够他的调戏,握紧拳头就往元礼身上打去,管他是什么藩王,欺负她的人都得死。 他也任由她打,两手不忘控制好缰绳,免得爱驹受惊。 可恶!徐六娘这双软绵绵的小手根本打不疼他,要是自己原本的那一双,绝对会让他眼睛黑青。 徐敏一脸挫败,好想大叫。 「我皮粗肉厚,是打不疼的,倒是你的小手可就不一样。」元礼用掌心包住粉拳笑道。 第十四章 她想把手抽回去。「痛的是我的手,可与千岁无关。」 「当然有关,你是我的人,就算一根头发掉了,我也会心疼。」他柔声地说。 闻言,徐敏一张脸蛋又炸开了,又红又烫,天啊!还是让她死了吧?现在这张脸皮也太薄了,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面红耳赤,还有这位藩王也太犯规了,才不过二十二岁就这么会哄女人开心,像这种肉麻兮兮的话也说得如此顺口,可见经验老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淡定!千万要淡定! 绝对不可以中了美男计! 对方不只年纪比自己还小,而且又是个藩王,要是真的跟了他,除了当小三,更得跟其它妻妾斗法,当她没看过电视吗?何况她还不打算死心,希望有朝一日能跟徐六娘把身体交换回来,返回原本的现代世界。 元礼有些明知故问。「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这又是谁害的?徐敏好想对他大吼。 她急中生智。「是、是被太阳给照红的。」 「这么说也是,太阳已经升起,确实是有点热了……」元礼笑嘻嘻地附和,不好戳破她的谎言,免得她恼羞成怒。「咱们也该回去了。」 在回马厩的路上,徐敏连忙用手当扇子,往脸上掮了几下,希望快点退烧,跟这个藩王在一起真是太危险了,得要把持住才行。 十月中旬,天气转寒。 接下来好几天,徐敏很少见到庆王,着实松了口气,也终于有时间做自己想吃的菜,尤其是台式泡菜,加上它的做法简单,只要放上半天就可以吃了,于是她开口跟李嬷嬷借用灶房。 这天早上,等到灶房只剩下她一个人后,她开始挖出高丽菜心,用手将叶子一片片剥下,再撕成小片,然后撒上盐巴。在原本的现代世界,她也是纯手工制作,所以上门的客人特别爱吃她做的台式泡菜,总会另外再买一袋,供不应求更是常有的事。 「好了,已经出水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徐敏把腌渍好的高丽菜榜起,先用冷开水清洗干净,再尽量挤干水分,接着又把切好的红萝卜丝,以及洗好备用的蒜头、辣椒,还有调味料全部放进一只小瓮中,合上盖子,接着用力摇晃几下,让所有材料混合均匀,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到了晚上应该就可以吃了,如果有臭豆腐更好。」 徐敏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想念臭豆腐的一天,在念小学和国中时,每天放学后或是假日都得跟着阿公阿嬷去夜市摆摊,没有客人时,就坐在摊位旁的小桌椅写作业,因此不管校服还是便服,难免会沾上味道,更因此被班上的同学嘲笑,说她不爱干净,也不洗操,身上才会那么臭,甚至联合起来排挤她,不只当她是空气,更不想坐在她身边,没想到老师居然就把她的座位安排在教室最角落。直到长大之后,才知道这种长时间在个人的心理和身体上的攻击就叫做「霸凌」。 她真的非常痛恨臭豆腐,什么东西不好卖,偏偏要卖臭豆腐,可是当自己这么抗议时,就被阿嬷打了好几个耳光,脸都打肿了,还说如果不想待在那个家,就马上滚出去,他们也不想家里多一个人吃饭,记得当时她躲在房间哭得好惨。 等到高中毕业,她放弃念大学的机会,因为阿公阿嬷都老了,她只好一个人出去摆摊做生意,当自己面对客人之后,看他们吃得开心,以及听到真心的赞美,心态上才慢慢地转变,也学着认真地看待臭豆腐这道小吃,最后才爱上它。 「臭豆腐最大的问题在臭卤水……」虽然阿公怕哪一天突然走了来不及说出来,有先把祖传秘方告诉她,不过她还没亲手做过。「只好找机会试试看了,要是失败,那也只好放弃。」 于是,她把制作臭卤水的事放在心底,开始擀面皮,吃了好一阵子的烙饼有点腻了,突然想吃卷饼。 徐敏忙到忘了时间,直到李嬷嬷她们进来,才发现已经未时了。 「好香……」江大婶甫进门就用力的嗅了嗅。 刘三姊也靠到灶旁。「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卷饼,要不要吃吃看?」徐敏尝试过好几次,勉强有个样子出来,于是把其中一卷切成好几块。「我在饼皮里头加了事先炒过的牛肉、蛋、青菜、小黄瓜丝和葱段,馅料可以随意变化,有什么就包什么。」 几个妇人拿了筷子,各挟一小块来吃。 「是挺好吃的,不过味道淡了点……」 「烙饼里头有菜也有肉,又可以吃得饱。」 「原来这叫卷饼,咱们怎么都没想到呢?」 李嬷嬷没有说话,只是细嚼慢咽的吃着,然后放下筷子。「好了,开始做面条,不要慢吞吞的,否则会赶不及。」 闻言,徐敏马上把东西收一收先摆在别的地方,然后挑水生火。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什么事都要学,自然没注意到有人正在打量她。 原以为这丫头是为了得到她的赞赏,或是想要亲手做菜给千岁吃,讨他欢心,才想要借用灶房,不过这会儿看起来又不太像。李嬷嬷心想难道她真的没有一丝企图心,只是想这么做罢了? 待在宫里那么多年,也把人性看得相当丑陋不堪,李嬷嬷这时不禁要反省,是否把这丫头的心机想得太重。 就这样,等工人们都领完餐离开,才轮到她们坐下来喘口气、喝口水,顺便祭祭五脏庙。 徐敏将手上的干面放下,接着从角落里把小瓮抱出来,才打开盖子,香味马上四溢,引起其它人注意,纷纷凑过来,于是每个人分了一小碟。「这是早上做好的泡菜,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泡菜?倒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看起来还是凉的。」 「咱们来尝尝看。」 于是,大家各挟了一小口放到嘴里,有的人怕酸,整张脸都皱起来,有的人则赞不绝口,反应不一。 「甘蓝吃起来好脆,又酸酸甜甜的。」 「醋放少一点,别这么酸就好。」 刘三姊愈吃愈顺口,又要了一小碟。「这是敏敏姑娘想出来的菜色?」 「可以这么说。」徐敏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反正也没人知道她在说谎。「因为觉得好吃,又可以摆上三、四天,不管是饭或干面,都可以配着吃,相当方便,所以就经常做。」 李嬷嬷看着每个人的反应,很难说得准,决定亲自来试味道。「……不错。」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已经算是最好的称赞了。 「谢谢。」徐敏也不勉强每个人都喜欢它,主要是自己想吃,当她吃了一口又一口,直到塞了满嘴的泡菜,突然眼睛发热,有种想哭的冲动,分不清是想起一些伤心往事,还是想家了。 「眼睛怎么红了?」坐在对面的江大婶惊讶地问。 她挤出笑容。「不小心吃到辣椒。」 闻言,她们也当真,不禁笑了。 就这样,一直等到太阳下山,夜幕低垂,徐敏才回到「女生宿舍」,然后忙着烧水好冲澡,她真的好想有个大浴缸,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痛快。等到头发擦干,她已经累到瘫在床上,连动都不想动。 徐敏打了一个呵欠,天气愈来愈冷,缩在被窝里最舒服。「这里没有电视,更没有计算机玩在线游戏,还是早点睡觉……」 于是,她起身吹熄烛火,接着倒头就睡。 当亥时快要过去,布帘被人揭起一角,接着一道高大的男性身影执着烛台走进房中,他先将烛台搁在小桌上,然后在床沿坐下。 元礼用长了粗茧的指腹轻触着那片柔腻的面颊。「敏敏……醒一醒……再不醒来,我可要亲你了……」 「嗯……」徐敏半梦半醒地睁开眼皮,乍然见到庆王的俊脸出现在眼前,要不是及时被一只男性大掌撝住,真的就要大叫。 他连忙出声。「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她一拳挥中对方的下巴,忿忿地忖道。 「你还真的打!」元礼一脸笑不可抑。 徐敏用力推开他,猛地坐起身。「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这里不准男人进来,否则会受到严惩吗?」 「规矩是我订的,我当然知道。」他抚着下巴说。 她娇瞪一眼。「既然是千岁订的,怎能明知故犯?」 「规矩是订给其它人遵守的,可不包括我在内。」元礼说得理所当然,令徐敏也不禁气结。 「你想做什么?」徐敏抱紧被子缩到角落,严阵以待。 第十五章 元礼笑睇着浑身处于警戒状态的她,并没有任何冒犯的举动。「好几天没见到你,很想来看看,所以就来了,你呢?想我吗?」 「一点都不想!」她嗔道。 他咧开嘴角。「可是我很想你。」 「那、那是你的事!」徐敏挡不住脸上的红晕,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只能努力摆出凶悍的表情,要不是怕会吵到其它人,真想把他踢出去。「千岁这么晚了来这儿到底有什么事?」 「有匹母马快生产了,想不想亲眼看到小马出生?」元礼希望能跟她分享这份诞生的喜悦。 徐敏怔愣一下,原来他是特地来问这个,见庆王眼中盛满期待的光芒,就像个小男孩拿着心爱的玩具,渴望有人陪他一起玩,这种心情她非常了解。她明明可以拒绝,再泼一盆冷水,或许他就不会再来烦她了,却偏偏说不出口。 「方便吗?」她听到自己开口。 他马上喜形于色。「当然方便了,走吧!」 「你先到外头等!」徐敏指着房门。 元礼笑得有些邪气。「我在这儿看,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她红着脸蛋娇嚷,虽然穿着中衣、中裤,不是光着身子,她又不是古代女人,会担心肌肤被人看到,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会难为情,连自己都搞不懂这是什么心情。 「好,我先到屋外等,可不要太久。」元礼因为时间紧迫,才没有继续逗她,掀了布帘就出去了。 徐敏不禁气得牙痒痒的,简直像是遇到克星,不过还是马上下床,将短褐重新穿上,再套上布鞋,头发随便一拢,往头顶扎个包头,就赶紧出去。才踏出屋外,就见到住同一间屋子的李嬷嬷也在外头,说不定已听见他们刚刚的对话,徐敏脸蛋跟着一片火热,不太好意思和她四目相对。 「吵醒你了?」她先道了声歉。 闻言,李嬷嬷横了牵着爱驹的庆王一眼。「不关你的事,在这座养马场,也只有一个人敢三更半夜来吵醒我,偏偏骂了也没用。」 元礼皮皮一笑。「还是李嬷嬷最了解我。」 「千岁坏了自己订的规矩,难以树立威信,下不为例。」李嬷嬷把丑话说在前头。 他讨好地笑了笑。「是,我保证下不为例。」 徐敏可不认为他真的会遵守承诺,他绝对会再犯的。 「好了,再磨蹭下去,小马都出生了。」她挥手赶人地说。 「咱们走吧!」元礼托起徐敏的腰肢,将她抱上马背,因为身上穿着短褐,便用跨坐的方式,接着自己也跟着上马,哒哒的马蹄声立时扬起,在夜色中往前奔跑。 「就是这儿了!」 来到一间马厩前,只见门上悬吊着两盏油灯,保持明亮,元礼将她抱下,并把缰绳交给平时自己不在,负责帮他照料爱驹的铁蛋,就牵着徐敏的小手进去。 鲁俊见他们进来,连忙迎上前。「殿下,那匹母马已经快生了。」 「是吗?」俊脸露出喜色。「险些就要错过了。」 当徐敏跟着走到倒卧在干草堆上头的母马旁,见它似乎很烦躁不安,不断地喘着气,更可以窥见产道正在收缩,隐隐可以看到露出一小截小马的头部,像是拚命地想要降生到这个世界。 「还得再等一会儿。」元礼依照经验来判断。 她跟着坐在干草堆上,看着努力要把孩子生下来的母马,情不自禁地在心里为它加油。 元礼瞥了贴身保护自己的护卫一眼,这时还守在身边,就有点杀风景了。「鲁俊,你先下去休息吧!」 闻言,鲁俊不禁觑了徐敏一眼,这才抱拳,转身离开。 「不管是人还是马,生孩子都很辛苦。」徐敏见母马一会儿卧着,一会儿起来走动,想必很痛。 他也席地坐在徐敏身畔。「再怎么辛苦,母马还是要把小马生下,咱们只能祈求生产顺利,不要出现意外。」 徐敏颔了下首。「母马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儿有马医在,有任何状况,可以随时把他找来,」元礼偏头看着她眼底出自内心的关切。「不必太过担心。」 她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庆王那张俊脸靠得好近,连忙挪开几寸。「你坐这么近做什么?不要过来!」 元礼叹了口气。「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徐敏一时语塞。 他又问道:「跟着我不好吗?」 徐敏回答不出来。 其实并不是讨不讨厌,或是跟不跟他的问题,而是自己并不属于这里。毕竟是在不得已之下,被迫跟别人交换身体,徐敏不甘心就这么认了,说什么也要见到徐六娘,要她给一个交代。 更何况所有人看到的是年方十五、貌美如花的徐六娘,这个男人看上的也不是真正的自己,教她如何毫无疙瘩的接受这份感情? 「敏敏……」元礼又靠了过去。 她有些迷惘地看着他。 「我不逼你,但是绝不放手。」这是他找到的,就是他的。 看着眼前这张布满执着的俊脸,徐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不对!不对!是徐六娘的,不是她的……这么说也不对!如果心脏没有跳动的话,那不就表示死了,所以会跳动是正常的。 绝对是正常的!她在心里大喊。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母马突然一动也不动,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元礼马上出去叫人,把马医尽快请过来。 等到大约四十来岁的马医赶到马厩,先检查母马的状况,然后又帮它按摩腹部,他说明这是因为母马太过虚弱,没有力气生产,要是再拖下去,情况会很危急。 元礼凑在母马耳边,跟它打气。「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母马,一定可以办得到的……还差一点……」 「加油!」徐敏也跟着说。 于是,就在他们不断地鼓励和按摩母马的腹部,像是要努力将心意传达给母马,让它升起勇气。又过了半个时辰,小马的头部和前足慢慢地滑出产道,最后是整个身子,终于平安落地。 「生了!生了!」马医笑容满面地喊道。 就见元礼熟练地撕开那一层乳白色的胎衣,这才看清小马的模样,有着一身棕色的毛色,跟母马一样。 马医也帮忙把胎衣撕开,检查小马的状况。「看起来很健康,也很正常,是匹公马。」 「真的生了……」徐敏捣着红唇,忍不住泪如雨下,原来生产是这么危险和辛苦,不由得想到母亲当年应该也是这样生下她与妹妹。 其实她心里很恨丢下两个年幼的女儿、一个人逃走的母亲,可是在这一刻,不禁要感谢母亲,将自己平安生下来。 「这是感动的泪水吗?」元礼手指轻画过她沾湿的面颊,目光泛柔。 徐敏连忙用袖口擦干眼泪。「难道千岁不觉得感动?」 「当然感动,而且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心情……」他不由得看向躺在母马身边的小马。「你来帮它取个名字。」 她不禁讶然。「我来帮它取名字?」 「没错,它是你的了。」元礼大方地将这匹初生的小公马送给她。 「可是……」她不能收,也不想接受这份心意。 元礼以为她是在担心没有照顾马匹的经验。「你只要每天拨出一、两个时辰来看它,跟它培养感情,其它的自然有专人照料。」 「千岁不是说过马匹相当珍贵……」徐敏想找个理由拒绝。 他笑得满不在乎。「那又如何?难道我连一匹马都送不起?」只要能把这丫头的心留在自己身上,一切都值得。 「我……」活到二十五岁,第一次有人送她礼物,还是这么昂贵的礼物,徐敏心湖忍不住荡漾,久久难以自已。 「以后有它陪伴,你在这儿也不会寂寞。」元礼柔声地说。 这句话说中了徐敏的心事,让她难以招架。 「你想取什么名字?」他又问。 徐敏的理智拚命地要她拒绝,可是她的心却不争气,就是强硬不起来,而且还一面倒。「就叫……马卡龙好了。」 每次她看着橱窗内摆满各种漂亮颜色的法式小圆饼,再看看那些坐在高雅的餐厅内,打扮时尚的女人,心里总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可是光一块小圆饼就能买一个便当,这还是最便宜的价格,所以她从来舍不得买。 「马卡龙……」他赞许地点头。「是个好名字。」 要是小马知道它的名字是来自法式甜点,应该会大声抗议,徐敏在心里这么笑着。既然收下礼物,就得负起责任才行。 第十六章 「我会每天来喂它东西吃、帮它洗澡、陪它玩的。」应该跟养狗差不多,不会太难才对。 元礼言笑晏晏地说:「倒是不必喂,因为目前它只能喝母马的奶,不过可以跟它说话,让它熟悉自己的主人。」 「谢谢。」她觉得脸蛋又热了。 他目光转炽。「你喜欢就好。」 徐敏很想把眼睛移开,却像被磁铁给吸住了…… 「咳!咳!」帮小马清理完毕的马医清了下嗓子,他也不是故意要破坏气氛,可实在找不到机会离开。「小的先下去了。」 「嗯。」元礼有些不太高兴,像是被人坏了好事。 而徐敏也像是摆脱魔咒,整个人清醒过来,连忙把注意力放在小马身上。 「它、它站起来了!马卡龙,你好厉害!」 见她欣喜若狂地夸奖小马,令元礼有些吃味。「小马出生没多久便会站了,这是正常的。」 她娇哼一声。「谁说的?我的马卡龙就是跟人家不一样。」才不管是不是偏心,或是护短,反正就是这样。 元礼不禁失笑。「你说是就是。」 「那是当然。」徐敏笑盈盈地看着正在吸奶的小马,自己的宠物总是最好最乖的,这就是饲主的心态。 他虽然吃味,不过见徐敏喜欢这匹小马,比什么都开心。「子时快过了,我送你回去歇着,等白天有空再来。」 徐敏心想再不睡一下,过两、三个小时后又得开始忙了,于是跟马卡龙道别,让庆王送她回去。 「谢谢千岁特地带我过来。」她有些别扭地跟坐在身后的男人说。 「就只有这样?」元礼逗弄她。 她马上提防对方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你可别想乱来!」 元礼在她耳畔笑着。「我可是认真的,岂会乱来。」 「总而言之……」徐敏脸颊一热。「谢谢你。」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不过是送一匹小马,就把她的心收服了吗? 不行不行!她可不是那么好收买的,徐敏将手贴在心口上,希望它不要再跳那么快了,赶快恢复正常。 就从这一天起,徐敏除了在灶房帮忙,也会每天抽出时间去探望马卡龙、学着如何照料小马,看它一天天长大,就为它感到骄傲。 而元礼也遵守之前的承诺,开始教她骑马,不过目前她的技术尚停留在初级阶段,还无法完全掌控马匹。 「金宝多大了?」徐敏口中的「金宝」,就是这几天陪自己练习的栗色公马,性格非常温驯,喂它吃几次草就已经认识她了。 元礼骑着黑龙,与徐敏并替而骑。「已经七岁半了,一旦在草原上驰骋起来,它的速度可是其它马匹比不上的。」 徐敏脑中浮现一幅幅的画面,不禁有些跃跃欲试,只要骑上它,说不定就可以逃离高闇府。「一个月之内应该可以学会吧?」 元礼不希望她发生意外。「太过急躁容易受伤,慢慢来。」 「我知道。」她连大卡车都会开,骑马也一定难不倒她。 他心思一转,换了个话题。「听说你做的卷饼和泡菜,相当受到大家喜爱,尤其是泡菜,不少人说想带回去给家人尝尝看。」 徐敏起初只是想当作小菜,让菜色多一点变化,没想到会大受欢迎。「我已经把做法告诉他们,让他们回去试着做做看,应该不会太难。」 「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娘教的?」元礼一直想知道她的来历和身分,却又担心问太多,这丫头又会起戒心,只能旁敲侧击。 她顿了一下。「是自己想出来的。」 「我到现在还不知你姓什么?」他状似不经心地问。 「姓徐。」徐敏心想说出姓氏应该没关系。 元礼记在心里。「同州县人氏?」 「可以这么说……吧。」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但她不是。 听她回答得模棱两可,元礼不禁失笑。「究竟是或不是?」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她不敢再说下去,就怕泄漏身分。 他只好问到这里,决定慢慢来。「也好!」 于是,元礼拉着缰绳,让马匹转向,和她一起往回走。 等到徐敏回到灶房,李嬷嬷她们已经开始忙碌了,她赶紧净过手,加入她们的行列,不过心里还是不免担心,要是庆王下回再问起,真能瞒得下去吗?要是知道她是谁,会不会派人去通知徐家?虽然即便徐家前来要人,也未必能带得走她,可是这么一来,会不会让她的逃亡计划增添变量? 徐敏不得不认真考虑后果。 十一月初,外头开始飘起雪。 「千岁到今天都还没回府?」这天早上,在庆王府的后寝宫内,柳氏喝了一口蔘茶,又忍不住叹气,想到这一年里头,至少一半以上的日子见不到藩王夫婿的面,教她如何不气不恼?「这回是去哪一座养马场?」 在身边伺候的贴身侍女月云自然事先打探过了。「回娘娘的话,听长史说是去同二村的养马场,就是有李嬷嬷在的那一座。」 柳氏冷哼一声。「准是李嬷嬷搞的鬼,故意不让千岁回府。」 「娘娘别太多心。」月云劝道。 「不是我多心,而是李嬷嬷向来就不喜欢我,住在府里时就爱跟我作对,我好不容易才把人赶出去,她为了报复,自然想尽办法离间我和千岁之间的感情。」她愈想愈气。「千岁不爱束发这个毛病,准是她纵容出来的。」 月云连忙安抚主子。「应该不至于这样,娘娘别老是往坏处去想,还是多讨好李嬷嬷,让她的心能向着你。」 「我不知试过几次,结果呢?」柳氏不禁义愤填膺。「她老用挑剔的眼神瞪着我,好像我配不上千岁似的。」 「那也是因为千岁是李嬷嬷一手带大的,自然担心他的心会被娘娘抢走了。」 月云绞尽脑汁的抚平主子的火气。「自古婆媳之间最难相处,娘娘就多多忍耐。」 她呸了一声。「她是什么身分?也不过是个奴婢、是个宫女,岂能拿来跟贵妃娘娘相提并论?想当我的婆婆,还是等下辈子吧。」 主子打小就是这副得理不饶人的脾气,怎么也改不了,才会不讨千岁喜爱,尤其当上王妃后更是变本加厉,不管月云如何规劝也没用,就算她要帮,也无从帮起。 「不行!得派个人去催一催才成。」眼看一年又要过去了,皇上还是迟迟不立太子,加上年事已高,哪天突然驾崩都有可能。 柳氏不由得想到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不过是个好色之徒,成天只会追着女人跑,而庆王上头的几位兄长,不是无能,就是残暴,相信皇上不会把皇位传给他们,下头的弟弟又太年轻,那么就只有九皇子庆王,以及十一皇子贤王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只要担任吏部侍郎的爹,以及婆婆,也就是姨母贵妃娘娘多使点力,这事肯定能成的,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千岁把心思放在将来上头。 就在这当口,婢女进门禀报。「启禀娘娘,长史求见。」 她脸上一喜。「来得正好,叫他进来吧!」 「是。」那名婢女福身出去了。 过了片刻,刘墉进门,拱手揖礼。「参见娘娘。」 「嗯。」柳氏端着架子,喝了口蔘茶。「有事吗?」 刘墉拱手回禀。「启禀娘娘,这份名册是下官多方打听之后才挑选出来的闺女,共有三位,家世和品行都是上上之选,择日便能进门,还请娘娘过目。」他可是斟酌良久才终于决定了人选。 「千岁怎么说?」她伸手接下名册,心头很不是滋味,真想把它扔在地上再踩个几脚,但在长史面前,又得做做样子。 他躬了下身。「千岁说交由下官处理。」 「可得挑听话点的,免得在王府内兴风作浪,让千岁看得心烦,以后索性待在养马场,不想回来了。」柳氏打开名册随意地瞥了下,幸亏庆王不重女色,唯独爱马成痴,她偏偏又不能跟马吃醋,憋了一肚子的火还真不知该往谁身上发才好。 「是。」刘墉恭谨地说。 柳氏不想多看,便合上名册。「可现在的问题是千岁并不在王府里,就算她们进了门,又能怎样?」 她此刻的心情很矛盾,希望藩王夫婿快点回府,但是又不希望是为了那几个正要进门的小妾才回来。 「下官待会儿自会派人送信到同二村,请千岁尽快回府。」他说。 第十七章 「是该请千岁回府了,老是不见人影,也冷落了江氏和王氏,如今又要添新人了,只盼能让他收心。」江氏和王氏平日算是安分守己,安静无声地待在东三所内,否则她可容不下她们。 刘墉频频点头。「是娘娘度量大。」 「我也是希望她们能替庆王府开枝散叶,好让府里热闹一点。」柳氏表现出身为正室的大方,才能博得好名声,只等长史写在奏折上,再定期回报给朝廷,皇上和贵妃娘娘想必会赞赏有加。 他满意地回道:「娘娘说得是。」 「等千岁回府之后,就把人接进来吧。」她说。 「是。」刘墉衔命退下了。 待他人一走,柳氏表情马上变了。「这个刘墉什么正事不会做,就只会帮千岁挑女人,压根儿不把我放在眼底。」 月云出声提醒。「娘娘,这些话可小声地说。」 「这个我当然知道。」她没好气地回道。 「千岁如今只有一名嫡长子和一名庶女,比起其它藩王,确实是太少了,也就难怪长史会做如此安排。」月云偷觑主子一眼。「娘娘应该也再帮千岁多添几个儿子,免得让其它女人有机可乘。」 柳氏不禁想到女人易老,自己又比千岁年长两岁,再过几年,魅力不再,想生还生不出来。「为了以防万一,是该这么做没错。」说到这儿,不免想到嫡长子,忍不住心烦。 才这么说,又有婢女来报。「启禀娘娘,世子前来请安。」 「快让他进来!」柳氏不禁讶异嫡长子的到来。 月云连忙在旁边帮腔。「难得世子前来跟娘娘请安,可得好好地夸他。」 「这个我知道。」她也不过是求好心切,希望自己的亲生骨肉从小就是出类拔萃的人才,偏偏老天爷不肯如自己的意。 当五岁的小小身影来到门外,只见他两侧头发剃光,只在头顶扎了条小辫子,蓝色袍服外头罩了件小披风,却始终站在门外不肯进去。 「娘娘见到世子,一定会很开心的。」陪同的奶娘鼓励地说。 奕咸盯着地面,犹豫了好久才跨进门坎,其实他真的很渴望得到母妃的关心和重视。 「还不快点进来!」柳氏见嫡长子在门外磨磨蹭蹭的,只得扬声唤道。 闻言,奕咸依旧低着头,一路来到她跟前,接着弯下膝盖,磕了个头,用稚气的嗓音说道:「孩儿给母妃请安!」 损氏点了点头。「快起来吧!」 「是。」小小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接着,包括月云在内,身边几个婢女也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不用多礼。」他低着头回道。 见嫡长子还是改不掉低头说话的毛病,柳氏火气就上来了。 月云急忙轻声制止。「娘娘不可……」 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柳氏了,只见她两手捧住奕咸的脸蛋,硬要他面对自己,嘴里气呼呼地数落着。「你可是堂堂庆王府的世子,怎么老是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人,这么畏畏缩缩的,也不怕人家笑话?」 「娘娘别吓着世子!」 「娘娘快点放开世子!」月云和奶娘焦急地喊道。 只见泪水瞬间在奕咸眼底打转,又不敢让它们掉下来,那张原本俊秀白嫩的小小脸蛋,却被右眼下方一片约莫三寸大小,鲜红色又呈不规则状,表面还有一颗颗突起的胎记给破坏了。 她不满地看着嫡长子的脸蛋,把对藩王夫婿的所有怨气发泄在孩子身上。「你们这对父子是专门跟我作对的吗?大的老往养马场跑,小的则只会躲在屋里,就不能少让我操点心?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们吗?」 奶娘连忙跪下来哀求。「都是奴婢的错,请娘娘别怪世子……」 「都是孩儿不好……」奕咸委屈地认错。 柳氏冷笑一声。「脸上有胎记又如何?有谁胆敢取笑你这个庆王府世子?要真有人不要命,告诉母妃,母妃杀了他!」 「没有……没有人取笑孩儿……」他摇着头说。 她看着孩子泫然欲泣的脸蛋,心想自己怎会生了一个这么软弱的儿子,加上脸上那块刺眼的胎记,算命先生说会影响双亲的运势,她不禁既担心又恐惧,就怕会毁了她期盼多年的美梦。 「奕咸,你可听好了,你是个男孩,长相好不好看在于其次,重要的是你父王能不能当上皇帝,只要他当上皇帝,以后那个位置也是你的,谁敢取笑你就下旨杀了他,听懂了吗?」只要藩王夫婿能当上皇帝,全天下的人都得看他们母子脸色。 奕咸不敢反驳,只是点头。 「懂了就好。」柳氏心情这才转好,摸了摸嫡长子的头。「再让我看到你低着头说话,母妃可要生气了。」 他缩了缩肩头,有些惧意。 「从京城送来的膏药,有按时帮世子敷在脸上吗?」她偏头问奶娘。 奶娘弯着身回道:「奴婢不敢忘,每天都有帮世子敷上,汤药也煎来喝了。」 「怎么会一点用都没有?」柳氏不满地嘀咕,听在奕咸耳里却相当地刺耳。 「记得再让良医所的人来帮世子把个脉,看看情况如何。」 「奴婢遵命。」奶娘战战兢兢地回道。 柳氏对着儿子叹气。「你得争气一点,母妃全靠你了。」 「是。」他挟着哽咽说。 待奕咸离开后寝宫,乘着软轿回世子所的路上,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就算他年纪小,但也听得出母妃嘴巴上要他别在意长相,却又要他敷这敷那,还喝了许多汤药,其实是很介意的。 打从他听得懂大人说的话,就知道母妃经常跟父王抱怨,自己这副样子出门会遭人嘲笑,还说算命先生认为这块胎记不吉祥,恐怕会影响庆王府的将来,才会想尽办法让它消失。 「世子方才一定吓着了。」奶娘见他垂头丧气,不禁自责,本以为只要世子主动,就可以让他们母子的感情拉近一些,没想到还是失败了。「都是奴婢不好,不该要世子去跟娘娘请安。」 他吸了吸气,又瘪了瘪红嫩的小嘴。「不是奶娘的错……是我……我一定不是父王和母妃的亲生骨肉……」 奶娘心疼地安抚。「世子别胡思乱想。」 「因为父王和母妃都生得那么好看,可是我……」奕咸自卑地看着搁在膝上的两只小手。「我一定不是他们亲生的。」 「世子,良医所的人不也说这是胎记?有的人生在脸上,有的则在身上,长大之后,说不定就会消失了。」她安慰地说。 奕咸睁着盛满水气的双眼。「要是没有消失呢?」 「这……」奶娘语塞。 他真的好想跟父王一样,骑着马匹在草原上驰骋,可是只要想到有人看到他脸上的胎记,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或同情、或嘲笑,心里就好害怕。 为何自己会长这副模样?这块胎记为何偏偏要生在脸上? 因为他是不祥之人吗? 三天后—— 「殿下,这是王府派人送来的信件。」鲁俊双手将信函呈上。 雪终于停了,这天下午元礼正在帮爱驹刷背,先是瞥了信函一眼,心想多半又是他那位王妃捎来催他回王府的。 他勉为其难地放下刷子,接过信函,撕开信封一看,对里头的内容颇为无奈和好笑。「是刘墉写的。」 鲁俊看着主子的表情,不禁猜测。「长史?有何急事?」 「急事?繁衍子孙的确是急事。」元礼哼了哼。「刘墉在信上说,已经帮我挑好了三位美人,近日就会进府,要我赶回王府,免得冷落她们。」 这下连鲁俊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元礼把信丢回给他,继续帮黑龙刷背,对此并不热衷。 「依属下之见,殿下是该回王府,也可以看看世子,世子向来崇拜殿下,只有见到殿下才会露出笑容。」见主子反应冷淡,鲁俊只能如此规劝。 元礼想到嫡长子奕咸的年纪尚小,又为了脸上的胎记,总是郁郁寡欢,他这个父王却没有半点法子,还真是惭愧。 对于培育训练马匹,他可说相当在行,但是当一位父亲,元礼自认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知该如何当一个好父亲。 从前自己面对坐在龙椅上头的父皇,也有同样的无力感。每回见了面,父皇明明就在眼前,却又显得遥不可及,言行举止不可放肆无礼,连碰都不得碰,更别说窝在父皇的怀中。所以他才会三天两头的溜到宫外,想看看百姓是如何生活,从他们身上明白了什么才叫父子之情,虽没有锦衣玉食,却又令自己好生羡慕。 第十八章 他也想效法那些百姓,却不知该如何做起。 唉!就当作是为了奕咸,是该回王府一趟了。 元礼刷好马背,让铁蛋喂它吃草,自己则是走到另一头的马厩,看到徐敏正在和小马培养感情。她还是穿着短褐,他不是没想过让她换回女装,不过又担心引来更多垂涎的目光,只好让李嬷嬷多准备几套男装让她替换着穿。 「马卡龙,你已经愈走愈稳了,真的做得很棒……」徐敏不断用言语和抚摸来鼓舞她的宠物马。 虽然小马在出生之后就会站以及走和跑,不过幼龄马的腿部比例较为细长,因此动作会有些不太协调。 经过一段日子的相处之后,马卡龙慢慢地跟徐敏熟悉起来,只要见到她来,就会主动亲近。 元礼笑吟吟地说:「看来它已经接受你了。」 「那是当然了,我可是个好主人。」徐敏大言不惭地说。 他大笑两声。「看来确实如此。」 「一般小马大概要等到多大才能开始接受训练?然后让人骑在它背上?」她不着痕迹地问道。 「至少要等到三岁左右才能帮它上鞍,然后接受调教,最后才能骑乘,可不能太早,否则会造成马匹身体上的伤害。」元礼难得严肃地说。 还要等到三岁?她可等不了那么久,看来只能寄望金宝了,只要金宝愿意听她的命令,逃亡的机会就大增,可是……想到那时得丢下马卡龙,她又十分不舍,早知道就别帮它取名字,因为一旦取了名字就会产生感情。 「在想些什么?」他凑到徐敏耳畔问。 徐敏缩了下脖子,赶紧退开两步。「千岁一定要这么近说话吗?」 「这么做才能引起你的注意,否则你的心思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他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丫头的表情,很想摸清她脑袋里的想法。 「我只是在想……这七座养马场的马加起来,总共有多少匹?」她并没有露出心虚的表情,从小到大她不知道撒过几次谎,已经习惯了。 元礼明知她是在转移话题,但也没有点破。「目前大约有四、五百匹,不过并不包括已经送走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是随口问问。」她说。 他压低嗓音。「敏敏……」 「做什么?」每回听庆王用这种磁性的嗓音轻唤,准没好事。 「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元礼苦笑地说。 徐敏拉起警戒线。「千岁有话直说。」 「明天我要回王府一趟,可能会待上一阵子,有事就去找李嬷嬷,我会吩咐她好好照顾你的。」他目前还不打算把这丫头带回王府,要等她完全接受自己再说。 闻言,她不禁怔了一下,此刻才想到还有王府的存在,那才是这个男人真正的家,而且里头还有个王妃,以及小三、小四、小五在等他回去……等一下!她的口气干么变得酸溜溜的? 「多谢千岁关心,李嬷嬷已经很照顾我,不用特别吩咐。」徐敏把不该有的情绪收拾干净。 「那就好。」元礼伸手拿下沾在她头上的干草,也想藉由这次的分别,考验自己在这丫头心目中的分量。 这个举动让徐敏又全身紧绷,直到他把手收回去才放心。 「你继续跟马卡龙玩吧。」说完,元礼便转身走出马厩。 看着庆王离去的身影,徐敏有些怅然若失,还以为他又会跟之前一样调戏自己,结果就这么走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她问自己。 不行!再不想办法离开,她说不定会就这么陷进去。 她看了下外面,现在是冬天,还下着雪,肯定会冻死在半路上,只有等到明年春天天候转暖,再找机会逃走。 庆王府—— 世子所的书房内,奕咸坐在小书案后头,小小的身子不只坐正,也坐直,胸口距离桌沿约莫三寸,头部端正,略向前俯,两脚屈腿平落,左手按纸,右手悬腕,正在专心练字。 坐在一旁的奶娘目光须臾不离他那张聚精会神的小小脸蛋,随时递上茶水,或是担心他饿了,要命人准备点心。 「世子!」婢女满脸惊喜地冲进书房。 奶娘蹙起眉心。「世子正在练字,别这么大声。」 「是千岁……千岁来探望世子了。」婢女笑不拢嘴地说。 奕咸又惊又喜。「父王回府了!」 「回世子,千岁不但回府,此刻正往书房来呢。」她又说。 他睁着一双乌黑大眼,直直地望着门外,没过一会儿,果然听到脚步声传来,接着见到对自己来说,就像山一般高大的男性身影出现。 「奕咸,在读书吗?」元礼先回前寝宫换了常服,束发戴冠,在儿子面前,还是得做个榜样。 「父王!」他哽声地唤着,让身旁的奶娘不禁眼泛泪光,因为她最清楚这个孩子有多渴望见到自己的父亲。「孩儿给父王请安!」 见嫡长子中规中矩地上前见礼,明明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应该是爱玩的年纪,却因为脸上的胎记,把自己禁锢在这座世子所里,性子也变得阴阴沉沉,而自己又将所有心思摆在养马场上,元礼不禁感到愧疚。 元礼轻拍了下儿子的头顶。「这儿只有咱们父子,不用多礼。」 感觉到父王掌心传来的温暖,让奕咸笑得眼睛都眯了。「是,父王。」 「没打扰到你读书吧?」他问。 担心父王为了让自己专心,就这么走了,奕咸连忙摇头。「孩儿不过是在练字,因为先生说练字能静心定性,要孩儿早晚拨出一个时辰来练习。」 他不禁失笑。「先生说得没错,父王就是不喜欢练字,才静不了心、定不了性,成天只想往外头跑。不过难得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雪,你也别闷在屋里,还是到外头走动走动。」 「可是……」奕咸垂下小脑袋。 「父王把黑龙骑来了,不如咱们父子俩出去跑一跑。」说着,元礼一把抓起儿子,把他当粮草似的直接扛在肩头上,大步的踏出书房。 奶娘哭笑不得地在后头喊着。「千岁……抱孩子不是这种抱法……」 不过奕咸倒觉得好玩,发出咯咯的稚嫩笑声,也终于像个五岁的孩子露出开心笑脸。 当元礼翻上马背,对坐在身前的儿子说:「坐好了!」 「是,父王。」只要是父王说的话,奕咸都会乖乖听从。 「千岁,外头寒冷,先把这披风让世子披上……」奶娘总算气喘吁吁地赶上这对父子。 元礼这才想到自己疏忽了,于是接过披风把儿子全身裹住,接着甩动缰绳,发出「驾!」的口令,让爱驹在王府内奔跑起来,另外两名护卫骑马紧跟在后。 这一路上,奕咸上身前倾,两手抱住马脖子,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过。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跟父王一起骑马了,真的好希望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 担心会吓到儿子,元礼小心控制黑龙的速度,只让它展现一半的实力。「奕咸,要是不舒服,可得跟父王说。」 奕咸小脸红红的,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因为兴奋。「是,父王。」 于是,黑龙载着父子俩离开了世子所;先在内宫跑了一圈,接着是承运殿、寰殿和存心殿前三殿,见嫡长子难得笑得好不开怀,他干脆再绕行端礼门、体仁门、遵义门、广智门四座城门一圈,最后进入宫门,又回到世子所。 「等天气暖和些,父王带你到外头骑马,也可以顺便教你,你都五岁了,也该开始学骑马,一定比窝在屋里念书来得有趣多了。」自己也只会用这种方式跟儿子相处。 奕咸很想点头,可是想到外人异样的眼光,头又垂得低低的。 「是怕有人笑你吗?」元礼将儿子从马背上抱下来。 「父王……」 元礼蹲下身看他。「想说什么?」 「父王,孩儿是不祥之人吗?」奕咸呐呐地问。 「这话是听谁说的?」他口气转厉,马上想到柳氏,自己的王妃、奕咸的生母,是最有嫌疑的人。 奕咸急急地澄清。「没有人跟孩儿说……」他不希望见到父王和母妃又为自己起口角。 「别跟你母妃一样迷信,江湖术士那一套说辞,无非就是为了唬人,好多赚几个银子。你是父王的嫡长子,绝不是不祥之人,这也都跟脸上的胎记无关。」元礼斩钉截铁地说道。 「孩儿明白了。」他用袖口抹去泪水。 第十九章 元礼用大拇指轻抚过儿子脸蛋上的胎记。「对父王来说,无论你生得什么模样,都是上天赐予的宝贝,无人可以取代。」 「父王……」奕咸感动得哭了。 他将儿子交给奶娘。「父王明天再来看你。」 听到这句话,奕咸马上破涕为笑。「是,父王。」 于是,元礼又骑马离开世子所,很想去跟柳氏大吵一架,可是吵也没用,因为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当他回到前寝宫,命人把黑龙送到御马房,才坐下来喝口热茶,就想到另一个庶出的女儿,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到她,都快忘了长相,于是命人去把她抱来。 等了好半天,负责照料的奶娘才抱着两岁多的小女娃姗姗来迟,大概是因为父女俩难得见面,还特别帮她打扮过,才会拖上这么久。 「珍儿,到父王这儿来!」他朝女儿招手。 奶娘把小主子先放在地上,小声地催道:「快点过去!」 小女娃显得认生,也很害羞,就是不肯靠近。 「珍儿,你看这是什么?」元礼突然想到什么,便从袖口内拿出用红绳系着的铃铛,原本是打算挂在马卡龙身上的,结果忘了。他摇了几下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果然吸引小女娃的好奇和注意。 只见女儿摇摇摆摆地走到面前,两眼直盯着他手上的铃铛,还伸出小手要拿。 「她还不太会说话吗?」 「是,千岁。」奶娘诚惶诚恐地回道。 元礼见女儿两手抓着铃铛,使劲地摇着,还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于是有些笨拙的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女娃感受到善意,抬头对他笑了笑。 「记得上回见到珍儿,还不会走路,时间过得真快。」他这个父王只专心养出好马,连女儿都对自己如此生疏,得要反省才行。 奶娘跪在地上,欲言又止。「启禀千岁……」 「有话就说。」元礼看着她。 「是。」奶娘吞咽一下,这才小心的回话。「珍儿小姐的生母王夫人已经好久没见到女儿了,心中甚为思念……」因为是庶出,不能与生母同住,即使想要见上一面,还得先经过王妃同意,让人看了于心不忍。 元礼自然听懂奶娘的意思,凡是皇室子孙都是这么长大的,心中不由得一动,便传了一道命令下去,今天的晚膳,除了王妃和世子,连江氏和王氏两名妾室也一并请来,全家人要在前寝宫的大厅一起吃饭。 这个命令很快地传到东三所,江氏和王氏立刻忙着梳妆打扮,王氏听说可以见到女儿,高兴得流下泪来,不过后寝宫内的王妃可不开心了。 「千岁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才回府,却先去世子所,带着奕咸绕王府骑了一大圈,接着又看了女儿,这会儿又说要全家人一起用膳……」当柳氏听到这些,简直匪夷所思,成亲这么多年,还是摸不透藩王夫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何谓全家人?不过是两个侍寝的奴婢,怎配与我平起平坐!」 月云赶忙提醒。「这些话娘娘可别当着千岁的面说,江氏和王氏好歹跟了千岁几年,千岁性子再不羁,也是重情义之人,恐怕会不高兴。」 「难不成我堂堂一个王妃,还得看那两个贱婢的脸色?」自视甚高的她可吞不下这口气。 「没人要娘娘看她们的脸色,至少不要让人以为娘娘容不下她们。」月云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如果连两个侍寝的奴婢都无法忍受,将来娘娘当上皇后,眼看后宫佳丽无数,娘娘气也气坏了。」 这番话让柳氏十分受用,不禁叹了口气。「你这话倒也没错,反正只有今晚,忍一下就过去了。」 她吁了口气。「娘娘说得是。」 就这样,晚上的家宴,庆王府的大厨房忙着准备精美菜肴,婢女、奴才在前寝宫的一间大厅内来回穿梭,不敢马虎。 元礼正要跨出门坎前往设宴的大厅,却被宣讲古代礼仪、引导藩王向善的纪善所官员拦下来,要求他换上亲王常服和冠帽,才合乎礼法。 「不过是全家人吃顿饭,还要讲究什么礼法?」他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本藩已经把头发束上,你们也该满意了。」 于是,他依旧穿着一般袍服、头戴网巾就走了。 当家宴开始,坐在主位上的他看着身边的柳氏,自然是盛装打扮前来,就连江氏和王氏也穿上最好的袄裙,各据一桌,桌面上很快地摆满各种佳肴和水酒。 最后则是奕咸和珍儿,分别由他们的奶娘带来。 「让珍儿坐到她生母的身边去。」这就是元礼举行家宴的目的,让王氏和女儿有机会相处。「你们母女难得见面,今晚就让她在东三所过一宿。」 王氏感激地起身行礼。「多谢千岁!」 「千岁,这不合规矩……」柳氏开口抗议。 「规矩?」他眼底射出一道冷箭。「在我的封地上,我就是规矩。」 柳氏还想再说,站在身旁伺候的月云急忙轻扯她的袖子,示意主子别开口,免得把气氛闹僵。 眼看情势确实对自己不利,柳氏只得把目标摆在嫡长子身上。「奕咸,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坐在母妃身边。」 「是。」奕咸低着头,走到设在最靠近主位的小桌椅。 元礼看着把女儿搂在怀中又抱又亲的王氏,不禁备感温馨,再觑了一眼垂眸不语的奕咸,然后举起酒杯。 「咱们全家难得一块儿吃饭,大家也不必太拘礼,尽情地享用。」说完,他便一干而尽,其它人也跟着举杯。 席间,元礼对平日受到冷落的王氏和江氏嘘寒问暖一番,还各赏赐了一件保暖的斗篷,算是补偿,让她们受宠若惊,不过柳氏的脸色就很难看,只是想到将来登上后位,这种事得习以为常,才勉强把嫉妒压住,没有当场发作。 这顿饭难得轻松收场。 第二天,午时刚过,元礼穿上亲王冠服,坐在前寝宫内的大厅,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呵欠,一旁的纪善所官员见了,不得不出声制止。 「请千岁注意仪态!」 他一手支颐。「这里可是本藩的寝宫,还要注意仪态,不也太辛苦了。」在自己家里比在外头还要累,还真想丢下一切不管,返回养马场。 纪善所的官员拱手回禀。「回千岁,这是礼法、是规矩。」 「哼!」元礼不以为然地嗤笑,动不动就把礼法和规矩搬出来威吓,当真以为自己会怕了? 片刻之后,专门在宫中引导行礼的引礼舍人领着挑选出来的三位美人进门,担心她们不懂规矩,不断地在旁边教导如何行礼。 元礼索然无味地看着三位身段姣好的美人,连她们姓什么叫什么都懒得问,又不禁想起初次见到敏敏那丫头,就被她不驯的双眼所吸引,马上升起一股强烈的征服欲望,她可比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有趣多了。 「把头抬起来!」纪善所的官员清了下嗓子,他才把心思拉回来,就当是善尽自己的责任好了。 当她们一一照办,只见一个哭红了眼、活像家里死了人,另一个表情木然、彷佛从此了断残生,最后一个盈满自信的笑意、企图心昭然若揭。元礼挑了挑眉毛,心想还真是有意思,这刘墉还真会挑。 「虽然你们是被挑选进王府来伺候本藩,不过本藩从来不强人所难,若是不愿意,现在说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纪善所官员马上不赞同地禀明。「千岁,她们已经进了王府,就是庆王府的人……」 他冷笑地驳斥。「是不是还得本藩说了才算数!」 这些王府属官竟想骑到他头上,妄想左右他的决定,真是令人忍无可忍! 「说吧!」他又看着三位神情各异的美人,尤其是哭哭啼啼的那一个。「不愿意的话,本藩派人送她回去,绝不强留。」 「请千岁恕罪……奴婢心中已经有人……」就如同元礼所料,那位美人马上伏地求饶。「可是又怕拒绝……会为家人惹来杀身之祸……」 元礼不禁自嘲一番。「本藩还真是恶名昭彰。」 「请求千岁让奴婢返家……」她哭软在地上。 他又看向站在中间的美人。「你呢?」 「奴婢已经无家可归,到哪儿都是一样。」第二位美人面无表情,两眼空洞地回道。 「怎么说?」元礼好奇地问。 只听她嗓音死气沉沉地说:「奴婢的家人只想卖女求荣,奴婢就算不是跟了千岁,也是嫁给官老爷为妾,最后都是落得同样的命运。」 「原来如此。」他懂了。 第二十章 最后一位美人眨着妩媚的双眼,就等着元礼问话。这还是她头一回近距离看着庆王,如此俊朗丰采,又是个藩王,就算为妾,只要能生下儿子,还怕以后没有依靠? 可惜,她的希望要落空了。 「好了!」元礼拍了下座椅扶手,站起身来。「中间这位留下,剩下这两位,派人送她们返回府中。」一个心如死灰、无欲无求的女人,摆在王府里头至少不会太碍事,免得刘墉又再找女人给他。 听到庆王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要把自己送走,最后一位美人可就不服气了。 「千岁,奴婢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本藩明白就够了。」她眼中的企图让元礼想到当年的柳氏,至少这一个可以由自己作主。 她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梦醒了。 这个梦还真短。 十二月初,雪已经连下好几天。 昨天是徐敏附在徐六娘的身体之后,月事第一次来报到,这才想到自己一直没有留意这件事,到底是本身体质的关系,还是两人磁场不合,才会拖到现在才来,也没机会问李氏或巧儿了,更糟的是从来不曾经痛的她,尝到了想去撞墙的滋味。 这些古代大户人家的小姐体质还真是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了,每个月的这几天还要承受这种疼痛。 徐敏脸色苍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还用棉被裹住自己,加上这里没有卫生棉,真的很不方便,只觉得身体更冷了。 「我想回家……」就算阿公阿嬷不喜欢她,至少是从小住到大的家,对自己来说,熟悉又有安全感。 什么时候才能把身体交换回来? 难道她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 她茫然地望着帐顶,人在不舒服时,也是最脆弱的,想法跟着变得很消极,更希望有人能陪在身边。 想到小时候每次感冒生病,阿公会去药房买成药给她,然后就跟着阿嬷出门卖臭豆腐,徐敏只能独自躺在床上,想着抛弃女儿的妈妈,希望她快点回来,可是流再多的眼泪,愿望还是无法实现。 「我不想一个人……」她红着眼圈喃道。 就在这当口,徐敏听见外头似乎响起李嬷嬷的声音,因为她痛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不得不告假,这两天无法去灶房帮忙,请李嬷嬷多多见谅,幸好她平常表现良好,对方也没多说什么,还要刘三姊送些热汤过来给她喝。 接着,外头又传来男人的声音,徐敏心中一喜,猜想会不会是庆王回来了。 他在这儿的时候,她巴不得对方可以离远一点,不要一直来勾勾缠,可是当他回王府这段日子,她脑中又不止一次浮现他骑在马背上的英姿,想起他是怎么调戏自己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好高兴的?」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想把庆王的身影忘记,不要再想了。 不过此刻站在屋外的并不是庆王,而是鲁俊。 「千岁人呢?」李嬷嬷问。 鲁俊态度客气地回道:「殿下到其它养马场巡视去了,担心敏敏姑娘身边的衣物不够保暖,才特地要我把这件东西送来。」 「我待会儿就拿进去给敏敏姑娘。」她接过包袱说。 他往屋里瞥了一眼。「刚刚遇到江大婶,她说敏敏姑娘这两天不太舒服,需不需要请大夫?」 李嬷嬷觑了下他,像是在嫌鲁俊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女人家的小毛病,只要休息两、三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鲁俊努力克制自己,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屋里飘,又岂能瞒得过李嬷嬷一双火眼金睛。 「不该去想、不该去看的人,就别多想、别多看。」看在他以往对千岁忠心耿耿的分上,李嬷嬷也就稍微点醒对方,以免犯下大错。 闻言,鲁俊心头大惊,忙把目光收回,开口告辞。 「唉!」李嬷嬷摇了摇头,转身进屋,自古红颜祸水,一点都没错。 当她掀起布帘,走进徐敏的房间,就见这丫头马上坐起身来,眼中闪过期待的光芒,不过见到进来的是自己,马上露出失望之色,这点倒是令人一眼就看透。 「千岁并不在这儿。」 徐敏原本没有血色的脸蛋,染上淡淡红晕。「我才不是在等他!」 「不过他倒是派人送了件东西来给你。」这丫头嘴巴倔强,硬是不肯承认,其实早就动了心。 她一怔,接过李嬷嬷递来的包袱,打开包在外头的蓝布,赫然是件厚实暖和的斗篷,领口上还围了一圈白色貂毛。「这是要给我的?」 「方才听鲁俊说是千岁特地请师傅裁制,光要取得这块貂毛就花了不少心思,好不容易才赶在过年前送来给你。」李嬷嬷希望她牢记在心,不要白费了千岁的好意,往后更要用心伺候。 「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徐敏觉得压力好大。 李嬷嬷横她一眼。「千岁对你的心意大家都看得出来,要是再不收下,也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一会儿送马、一会儿送斗篷,他对王妃可没那么好过。 「可是……」一旦收了礼物,就好像欠了人家,还得要还礼,而她最不想做的就是响应这份感情。 「要是真的不想收,等千岁下回再来,你亲自还给他。」李嬷嬷有些不高兴,说完便转身出去。 徐敏知道要拒绝使用动物皮草,可是当她抚摸着宛如云絮般柔软的白色貂毛,以及斗篷上的绣花,每一个针脚都相当细腻,光是抱在怀中,整个人就好温暖,不禁想起那个男人的拥抱。 「不过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心交给他,被他收服了。」她可不是那么肤浅的女人,用昂贵的礼物就可以收买。 她只是被庆王的心意小小感动了,有个人把自己放在心底,随时随地都在关心她,怕她寂寞,就送一匹小马给她,怕她冷了,又立刻送上一件斗篷,相信这世上没有女人不吃这一套。 就因为她从小到大不曾被人如此呵护过,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渴望有人疼惜,才会把持不住。 「真是太可恶了!」徐敏仰头骂道。 她真能招架得住吗? 一旦跟了庆王,将来若有机会和徐六娘把身体交换回来,她舍得离开?能放下那个男人吗? 而庆王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贪图一时新鲜,只想享受征服的滋味?会不会得到之后就不再关心,甚至不再多看她一眼?她对男人没有信心,更可以说不信任,要是真的变成那样,到时想一走了之,只怕更难了。 最后一点,她真的愿意跟其它女人共有一个丈夫? 徐敏头都快炸了,只能重新躺下来,告诉自己别想了。 现在的她不只虚弱,脑袋也不太清楚,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还是等精神好一点再说。 于是,徐敏强迫自己闭上眼皮小睡片刻,两手却不自觉地紧抓着斗篷,像是在寻求慰藉。 过了三天,经期总算结束,她又再度进灶房帮忙,不过只要做完事,就会去看马卡龙,接着又喂金宝吃草,让它可以熟悉自己,只听自己的命令。 翌日,雪终于停歇了,天气也跟着放晴,工人们忙着清理地上的积雪,放眼望去,远方的山头白皑皑一片。 她披上庆王送的斗篷,在寒风中备感温暖,接着迫不及待地牵着金宝走出马厩,为它上好马鞍。现在的徐敏不只可以自己上马,也能维持正确的姿势及平衡,只要掌控好缰绳的张力,就可以让它小跑步,不再像刚开始,整个人颠到快散了。 「我可以让它跑快一点吗?」她问着骑在身边的铁蛋。 铁蛋差点被她的话给吓死了。「我的姑奶奶,你想要跑快一点,还是等千岁在的时候,否则万一出了意外,我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要不是千岁叮嘱过要紧跟在侧,他宁可去打扫马厩。 「有这么严重吗?」她不禁失笑。 他才觉得徐敏没有自知之明。「千岁在乎敏敏姑娘,这儿谁都看得出来,你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恐怕大家都会跟着遭殃。」 又听到类似的话,让徐敏不由得收起好心情,神色转为凝重。 「千岁想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不差我一个。」他是个藩王,拥有一座后宫也是正常的。 铁蛋忍不住替庆王说几句好话。「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千岁看上哪个女人,就算是纳妾,也都是府里的人安排,而他一年里头几乎都待在养马场,比起女人,对马的兴趣还比较大。」 第二十一章 「就算他真像你说的只是被动接受,但王府里还是有好几个女人……」她还是无法抛弃一夫一妻的观念。 他满脸困惑。「这样有什么不对吗?只要有身分地位的男人,哪个府里不是妻妾成群?何况千岁又是皇子,已经算少了。我将来要是有了银子,不用太多,只要一个正室一个小妾就够了。」 徐敏没好气地哼道:「你才不过几岁就想学人家当大爷,还是多攒点银子,好用来孝顺父母。」 「敏敏姑娘,好歹我年纪也比你大,怎么听你的口气像是在教训小孩子?」铁蛋不禁抗议。 她凉凉地回道:「我的年纪可比你大多了。」对已经二十五岁的自己来说,这个少年确实只是个孩子。 铁蛋狐疑地打量她几眼。「怎么看都比我小……」 「人不能光靠外表,而是要看心智的年纪。」徐敏给他来个机会教育。「有的人活了一大把岁数,还是很不成熟,有的人看起来年纪轻,却很老成,我就是属于后面那种类型。」 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于是,趁铁蛋一个不留神,徐敏缩短缰绳,双脚夹紧马腹,金宝接收到主人的命令,立刻扬起马蹄跑了起来。 「敏敏姑娘,别骑这么快!」铁蛋回过神来,脸色大变,赶忙在后头追。「千万要小心……」 千岁,求求您快回来吧! 明天就是除夕了。 徐敏没想到会在这个世界度过农历春节,反正对她来说没差,以前就算是过年,也没有年夜饭可吃,还是跟平常一样要出门做生意。 「完成了。」她将制作臭卤水的材料塞进两口原本用来装酒的瓮中,让它们在室温当中自然发酵,希望至少其中一个成功。 她又算了下日子,发酵的时间至少要三到四个月,就算真的成功了,说不定她已经用不着。 「到了那时,或许已经离开这里了……」庆王对她再好再体贴,她还是觉得走才是上上之策。「反正都做好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刘三姊正好搓着手踏进灶房,见她吃力地抱着一口瓮,连忙上前帮忙。「好重……这里头装了些什么?」 「秘密。」徐敏卖了个关子。「帮我把它们搬到地窖。」 「应该跟吃的有关吧?」刘三姊想到之前的卷饼和泡菜,不禁喷笑一声,两人走进一扇小门,有石阶可以通往地窖,那里是专门用来储存食物的地方。 她颔了下首。「也可以这么说,不过要等上好几个月才知道成不成,就怕到时有人不敢吃。」臭豆腐还被外国人评为憋气美食,有人无法接受它的臭味,可有人却是爱吃得很。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加好奇了。」刘三姊不禁随口问道。「对了,都要过年了,敏敏姑娘不回家吗?」 徐敏神情相当自然。「我没有家。」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该问的。」她歉然地说。 「没关系。」徐敏不以为意。 刘三姊叹了口气。「咱们也算是同病相怜,都没有家,更别说家人了,养马场里大概有一半的人都会回去过年,还真有些冷清。」 「忙了一整年,大家确实需要休息,人少了一半,咱们的工作也轻松多了。」 徐敏打算早点睡觉,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享受。 她掩嘴笑了笑。「说得也是。」 待她们把两口瓮都抱到地窖,就在这时,李嬷嬷和几位妇人也进来灶房了。 「你们在这儿正好,就要过年了,来把地上积了一年的污垢刷干净,讨个好彩头。」 李嬷嬷一声令下,徐敏和其它人二话不说马上动了起来,挑水的挑水、刷地的刷地,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不只地面,就连锅碗瓢盆都洗得亮晶晶,又在灶房的门上、米缸贴上春联,讨个吉利。 「总算有过年的感觉了。」廖大娘槌着腰说。 「江大婶她们都走了,廖大娘不回家过年吗?」刘三姊奇怪地问。 廖大娘脸色一黯。「儿子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还巴不得我别回去,回去了还得看他们脸色,还不如留在这儿……」 「唉!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感慨地说。 「敏敏姑娘,」李嬷嬷看着正在生火烧水的徐敏。「千岁派人来说了,你若不想在养马场过年,可以住在同二村村长的府上,待会儿就让铁蛋送你过去。」 徐敏婉谢庆王和她的好意。「我在哪儿过年都一样,不需要特意去叨扰人家,何况这儿正缺人手,我多少也能帮上一点忙。」住在别人家里,看着他们一家团圆、和乐融融,只会更难过。 「既然敏敏姑娘这么说,我就不勉强了。」这儿确实人手不足,这丫头又肯吃苦,愿意留下来,让李嬷嬷对她印象更好。 另一位吴大婶跟李嬷嬷认识最久,交情也最好,小声地问:「千岁今年也不打算把你接进王府过年吗?」 「千岁自然有跟我提,不过被我拒绝了。」她可不想大过年的,又因为和王妃意见不合,惹了一肚子的火。「当初决定离开王府,我就没打算再回去。」 吴大婶觉得她真是有福不会享。「再怎么说,千岁可是你带大的,王妃对你说话也得客气一点。」 「带大又如何?我不过是个奴婢,把千岁交给我,便已经是我的福气了。」李嬷嬷总是不苟言笑的表情,只有提到元礼,脸上才会多了点温柔和慈爱。 不是故意要偷听,但徐敏还是不小心听见她们的对话,这才明白庆王和李嬷嬷之间类似母子的互动,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果然连王府内的人际关系也复杂得很,不只讲究身分尊卑,还有权力高低,恐怕比电视上演的还要可怕,她不想自找苦吃,也不喜欢那种生活,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当天晚上,大家各自回房歇息,徐敏坐在床沿,抚摸着手上的貂毛斗篷。等到积雪都融化,路面变得好走,她一定要想办法逃离这里,相信庆王很快就会忘了她,继续过他的日子。 她的心突然有些疼…… 徐敏不禁深深地吸口气,好舒缓疼痛。庆王是第一个对她好的男人,就算只是为了讨好她,她也不可能完全没有感觉,可是……离开还是最好的,她不断地说服自己相信这个选择没错。 睡吧! 明天就是除夕,李嬷嬷说要拜拜,应该会很忙的。 她吹熄烛火,缩进被窝里,再将斗篷盖在被子上头,温暖到令人生气,偏偏又少不了它。 夜更深了,一个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踏进房内,来人先将烛台搁在桌上,接着坐在床沿,看着睡得正甜的人儿。 元礼很想再多看一会儿,不过时间宝贵,不能耽搁太久,还是得把她叫醒。 「敏敏……敏敏,醒一醒……」 那个男人的声音连在梦里都要干扰她,徐敏本能地把手伸出被窝,用力挥个几下,像在赶苍蝇似的。 「敏敏……」元礼凑到她耳畔唤道。 这股酥麻的感觉太熟悉了,让徐敏猛地惊醒过来,见到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一拳就打过去。 他反应也很快,马上偏头避开。「敏敏,你差点打到我!」 「我就是故意的!」她就知道这位藩王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不会再踏进「女生宿舍」一步,结果还是明知故犯,根本不把规矩放在眼底。 「这么久没看到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元礼佯叹地说。 徐敏一脸悻悻然地坐起身,将被子揽在胸前。「那么就请千岁别挑这种三更半夜来,我一定会表示欢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我马上又得赶回王府了。」明天是除夕,得在家庙举行祭祖仪式,接着正月初一,大小官员都会到王府来跟他拜年,元礼光是想到那些繁琐的礼仪就头疼。「可没见到你一面,我又不放心。」 「我、我会照顾自己,千岁不用担心。」没想到庆王会为了见自己一面,连夜专程赶来,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不免又动摇了。 「我很想现在就带你回王府,可是也知道还不行,敏敏,别让我等太久……」 他伸臂搂住徐敏说。 「不要……」不要再说了!她不想陷进去。 元礼柔声地启唇。「我只是想这样抱着你,什么都不会做。」他要等到完全驯服这丫头,得到她的心甘情愿,这段日子的等待才有价值。 第二十二章 闻言,她不再挣扎,实际上也无法抗拒,因为这个男人的拥抱、身上传来的热气,让她全身上下的力气彷佛都被抽光,只能倚靠在他身上。 真是太可恶了!徐敏气他,不过更气自己不争气,明明是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为什么会动心了呢? 「喜欢我送给你的这件斗篷吗?」元礼见她难得温驯地偎在怀中,也算是很大的进展。 徐敏恨恨地瞪他一眼。「如果我说不喜欢,那就是睁眼说瞎话。」就是因为这样才更令人火大。 「可是看你的眼神,活像要把我大卸八块似的。」他不但毫无惧意,反而笑得相当开心。「不过你喜欢就好。」 她这才收起杀气,小声地道谢。「谢谢。」 「能得到这句谢谢就够了。」元礼又将她搂得更紧。 你对别的女人也是这样吗?徐敏好想这么问,可是一旦问了,就表示在乎,承认喜欢上他了。 不想放下感情,不想太在乎一个人,因为一旦被抛弃,会更痛不欲生。 她生来就注定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人会真心对她好,这些事不是早就知道吗?可偏偏还是渴望身边能有个人作伴…… 元礼很想多待片刻,甚至不回王府,可是已经有人在催了。 「千岁,您该回去了。」李嬷嬷在帘外说道。 他叹了口气。「再等一会儿。」 李嬷嬷毫不通融地说:「不能再等了。」 「唉!」元礼不得不放开怀中的娇躯。「敏敏,等过完年再来看你。」 她差点开口挽留,只能闭紧嘴巴,默默地看着他出去。 待元礼离去,徐敏已经没有睡意了。 自己究竟是逃还是不逃呢? 正旦,也就是每年的正月初一。 庆王府—— 元礼身穿冕服,坐在承运殿上,接受封地内大小官员的拜年之礼,只见他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俯视着殿下的诸位朝臣。朝廷规定藩王不得结交地方官员,就是为了避免互相勾结,对中央集权产生莫大威胁,所以若非必要,一年当中也只有今天碰得到面。其实他也没兴趣,只是太无聊了,才会研究他们的长相,还有猜测他们究竟心里在想些什么。 「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当他们接着又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柳氏行跪拜大礼,齐声说着吉祥话,元礼不禁斜觑着穿戴翟冠、大衫和霞帔的自家王妃,一点都不意外见到她两眼发光、下巴微抬、嘴角含笑,看来相当享受这份尊崇和荣耀。 如果换作是敏敏,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想到前天夜里,她柔顺地偎在自己怀中,不再像初见面时怀着很强烈的警戒心,已经渐渐地对他敞开心扉。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便会心甘情愿的从了他,元礼真想快点回到养马场,和她一起骑着马,驰骋在草原上。 「……千岁!」 在元礼神游太虚之际,仪式已经结束,朝臣都在等着他,一旁的纪善所官员连忙出声暗示。 他回过神来,两手拍了下扶手,然后起身,柳氏跟着站了起来,频频跟藩王夫婿使着眼色。她昨天还再三叮咛,务必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多和地方官员说几句话,笼络他们的心,对将来绝对会有帮助的。 元礼朝众人拱了下手。「本藩也祝大家都能过个好年!」 「多谢千岁!」朝臣们朝他回礼。 不知是没有看到柳氏不断投来的眼神,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元礼不想再多待片刻,转身就退殿了。 「送千岁!」 柳氏表情既惊且怒,只能赶紧跟在后面。「千岁!」 恍若未闻般,他继续迈开步伐。 「千岁不该就这么走了,好歹也要赏赐一杯水酒,若能与他们把酒言欢更好。」柳氏气得脸蛋都扭曲了。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自家王妃,语带嘲讽。「与他们把酒言欢之后呢?」 「自然是想办法拉拢,让他们将来在皇位继承上支持千岁,更能够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她压低嗓音,免得让王府属官听见了。 元礼讽笑一声,还以为柳家把她教得很好,看来他们忘了教她一旦野心太大,容易招来杀身之祸。「你可知这么做,万一传回京城,传到父皇的耳里,他心里会怎么想?这谋反之罪,我可是担不起。」 「可是……」柳氏就是不甘心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袍袖一挥。「只管当好你的王妃就够了!」 该尽的义务都尽了,此刻的元礼只想快点换掉这一身沉重的束缚,于是大步踏出门口,坐上马,回到前寝宫。 「我要更衣!」 马福等奴才急急忙忙地围上去伺候,接着捧了常服上前,就要帮元礼换上,却被他斥责,要他们取平常外出穿的袍服过来。 等元礼穿戴妥当,抓了件斗篷就往外走,却遇上长史刘墉。 「今天可是初一,千岁还要出门?」 元礼披上斗篷。「安乐县的养马场派人送信过来,说有马匹染上怪病,我打算过去瞧一瞧。」他可是有正当的理由。 「下官还以为千岁急着去看「敏敏姑娘」。」刘墉出其不意地说。 「看固然要去看,不过还是马的健康最重要。」元礼不疾不徐地回道。他知道敏敏的事瞒不了太久,就不知有几个眼线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恐怕每座养马场都有。 刘墉跟在身后,似乎打算追根究柢。「千岁有中意的女子,这是好事一桩,得尽快安排她住进王府来,毕竟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家不适合在养马场工作,就不知她是哪一户人家的闺女?」经过多方调查,似乎没有一个人清楚这位「敏敏姑娘」的来历,只知很得庆王的宠爱。 「不急!」他故作轻佻地笑了笑。「女人嘛……若是太容易到手,那就未免令人失望,总要先吊吊她们的胃口,以后才会乖乖听话,至于她是哪一户人家的闺女,那并不重要,等收服了她的心再问也不迟。」 「下官明白。」刘墉只好暂时作罢。 元礼这么说自然是缓兵之计,除了不想让人破坏他好不容易和那丫头建立起来的关系,导致前功尽弃之外,最重要的是并不信任这位长史,暂时不想打草惊蛇,让对方知道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 就这样,在鲁俊等护卫的随行之下,他直奔位在安乐县的养马场,打算解决问题之后再去探望徐敏。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就是一个月。 正月初六—— 过完年,养马场的工人也陆陆续续的回来,这里就跟往常一样忙碌。 午时左右,天上飘着细雪,徐敏拉拢身上的斗篷,正打算出门,碰巧江大婶也从隔壁的茅草屋出来,两人打了个照面。 「敏敏姑娘又要去马厩了?」这儿的人都知道千岁送她一匹小马,而且徐敏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去看它。 「是。」她也跟着寒暄几句。「江大婶这次回家过年,家人一切都好吧?」 江大婶笑魅了眼。「都好!都好!」 「那就好,我先走一步了。」徐敏不太习惯跟别人东家长西家短,就忙着去办自己的事。 「敏敏姑娘……」江大婶突然拉住她,然后左看右看,确定四周都没有人,才神秘兮兮地开口。「有件事我不知该问不该问?」 徐敏见她摆明了很想问,就顺着对方的话回道:「江大婶尽管问就是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次回咱们同三村过年,才知道我那嫁进门五年的媳妇儿居然有喜了,这可是头胎,还是家里的长孙,可把我乐得连作梦也会笑……」 你只是想炫耀吧!徐敏唇畔挂着笑,实际上是抽搐地忖道。 「真是恭喜了!」她还是顺便跟对方道贺。 「谢谢!」江大婶一脸喜上眉梢,不过幸好很快地想到把话题扯远了。「哎呀!瞧我说到哪儿去了,我不是要和敏敏姑娘说这件事。后来我就带我那儿媳妇去村子里一间小土地公庙求平安,结果遇到了一个男人,应该是大户人家里头的奴才,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差不多这么高……皮肤又白又嫩,生得十分标致,嗓音又细细软软的,说是他们家的六小姐,因为逃家,家人非常担心,正到处在找她……」 江大婶说到这儿,徐敏心头早已震了好几下,可是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变化,多亏了她时常在阿公阿嬷面前说谎,才能面不改色。 第二十三章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敏敏姑娘,不过你可是千岁身边的人,我也就不敢乱说,所以先来问个清楚。」 听她说到这儿,徐敏自然矢口否认了。「江大婶,我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她们可从来不曾下过厨,恐怕连菜刀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也没干过粗活,哪像我这么吃苦耐劳,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听你这么说也是。」江大婶噗哧地笑说。 徐敏佯叹一声。「如果我的命那么好,又何必逃家,跑到外头来吃苦,待在家里,可还有人伺候。」 「还好我当时忍住,才没乱说话。」她信了徐敏的这番说辞。 「谢谢江大婶有先来问我,才没有造成误会,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说着,徐敏便朝对方颔了下首,然后转身,脸上的笑意也同时消失了。 都过了三个多月,徐家还没有放弃,依旧派人到处打听「徐六娘」的下落,让她不禁心跳如撞鼓,担心徐家早晚会找到这里。 现在的她才学会骑马,要是在在线游戏里头,顶多练到十五级,还没脱离新手玩家的保护状态,目前天候又不佳,要是贸然离开养马场,反而更容易发生意外,还是先按兵不动。 如今只能盼天气快点转暖! 又过了一个月,二月初,春雷乍响。 「大姊快点!」招福频频唤着走在后头的姊姊。 招喜往手心上呵着热气,不耐烦地应声。「我不是在走了吗?卯时才刚过,这么早出门,都快冷死了……」什么鬼天气?都春天了还这么冷。 「晚一点去,油酥饼就卖光了。」她们最爱吃住在村子口的刘奶奶所做的点心,尤其是油酥饼最为抢手,想在家里自己做,怎么也做不出同样的味道。「娘也很喜欢吃,得多买几个回去,快点!」 「来了!」招喜这才不太甘愿地加快脚步。 当姊妹俩如愿买到油酥饼,正打算往回走,就被一个面生的男人叫住。 「敢问两位姑娘,这儿可是同二村?」 招福有些害怕地躲在姊姊身后。 「是同二村没错。」招喜看了下对方,约莫二十多岁、中等身材、一身短褐,还套了件有补丁的厚棉袄,肩上则背着细软,应该是打外地来的。 「两位姑娘可是同二村的人?」见她们点头,男人这才说明来意。「小的叫做徐财,正在找人,你们可曾见到一位生得美若天仙,年纪约莫十五岁的姑娘?她是咱们家六小姐,几个月前突然逃家,我家老爷担心她的安危,派人到处找她。」 她再确定一次。「你是说……年纪十五岁,美若天仙的姑娘?」 「没错,两位姑娘可有见过?」徐家这段日子几乎把同州县都翻过来,连附近几个村子也找过,还是没找到六小姐,同二村是最后的希望了。 招喜马上联想到那位敏敏姑娘,想到过年这几天,听到其它人聊起,庆王不只送她一匹小马,还有昂贵的貂毛斗篷,就嫉妒得牙都痒了,恨不得她快点消失。 「好像曾经见过……」 「姑娘见过我家六小姐?」徐财不禁欣喜若狂,刚刚还在发愁,要是再找不到人,怎么回去跟老爷交代。 「要是找到你们家六小姐,你打算怎么办?」她在心中盘算着。 徐财急切地回道:「自然是接她回府。」 「她为何要逃家?」招喜想确定对自己是否有利。 此时的招福也想到是谁了,扯了扯姊姊的袖子,要她别说。「大姊……」 「这……」徐财沉吟一下,不过为了取信招喜,只好实话实说了。「多半是因为六小姐不愿进宫参加选妃,偏偏我家老爷还巴望着她能替徐家光宗耀祖,所以才会逃家。」 闻言,招喜眼睛都亮了。「她要进宫选妃?名单可呈报上去了?」虽然朝廷并未明文规定十四十八岁的闺女一律都要参加,不过只要有几分姿色,还是有许多人家急着把女儿送进宫,只要被皇帝看上,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他用力点头。「老早就呈报上去了。」 太好了!名单一旦呈报给官府,除非落选,否则不准婚配,就让那位敏敏姑娘进宫去陪年纪一大把的老皇帝,总比眼巴巴地看着她受庆王宠爱来得好,招喜幸灾乐祸地忖道。 「我确实见过你们家六小姐……」招喜总算松口。 招福慌道。「大姊!」 「她就在养马场工作,不过自称敏敏,大伙儿都称呼她一声敏敏姑娘。」她刻意省略有关庆王的事,免得对方有所忌惮,不敢来接人回去。 闻言,徐财连声道谢,得赶紧回去跟老爷报告好消息,再多带几个人来接六小姐回府,否则光靠自己一人恐怕没办法。「还请两位姑娘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免得我家六小姐又跑了。」 「那是当然。」招喜跟他保证。 待徐财走远之后,招福一脸不安地问:「大姊,咱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怎能随便告诉他?」 「不是说那是他们家的六小姐,又怎么会是坏人呢?而且他也说他们家老爷很担心,咱们这是在做好事,绝不会害了敏敏姑娘的,」招喜顾不了那么多,只想把人赶走。「你可别说出去!」 招福不解地问:「连娘也不能说?」 「当然!」 「为什么?大姊不是说这是在做好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招喜一时语塞。「因为……因为这是在做好事,所以才不要到处宣扬,好像巴不得所有的人都知道似的,那太虚伪了。」 「是这样吗?」招福歪着脑袋思索。 她用力掐了妹妹一把。「你要敢说出去,以后就别再叫我大姊。」 「好疼……」她揉着手臂。「我不说就是了。」 「娘还在家里等着咱们买油酥饼回去,快点走吧!」招喜暗自得意,如果敏敏姑娘真是那人要找的六小姐,这么一来,就算庆王不想放人也不行,因为没有人能跟皇上抢女人。 正当徐财离开同二村之际,元礼一行人也正好从安乐县回来,幸好马匹并非染上马瘟,只是一般疾病,否则就得全部扑杀,以防疫情扩散,实在是老天爷保佑。 他们并没有进村子,而是直接前往养马场。元礼要鲁俊他们先去马厩,让跑了一天一夜的马匹得以休息,自己则是策马来到灶房外头。 听到外头响起一声马嘶,正跟大家坐在里头吃面的徐敏,彷佛心灵相通,目光立刻往屋外看去,恰好和来到门口的元礼四目相接。 他绽出迷死人的笑意。「敏敏!」 这声轻唤让徐敏的脸蛋顿时烧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也没听见,低头猛捞面条起来吃。 天啊!还是让她死了吧!她的反应真的愈来愈不对劲,不只是脸红心跳,还很高兴再见到他,原来这一个月来她一直在等这个男人,只为了再见他一面,所以才会迟迟不找机会逃走。 「千岁不可进灶房来!」李嬷嬷起身阻止正要一脚踏进来的庆王,依他尊贵之躯,更要远庖厨。 其它人连忙起身见礼。「见过千岁!」 「不必多礼。」元礼摆了下手,盯着吃完面正在喝汤的徐敏。 刘三姊拿掉她手上的汤匙,窃笑地说:「敏敏姑娘快出去吧。」 「是啊,千岁才回来就急着见你,真令人羡慕。」 「快去!快去!」 于是,一人推一把,就这么把满脸窘迫的徐敏给推出门外,更推进了元礼的怀中,听见屋内传来暧昧的笑声,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元礼牵着她走到一旁。「敏敏,我回来了!」 「我看到了。」徐敏故作冷淡地回道。 他也不以为忤。「想我吗?」 「不想!」她不能承认自己的确想过好几次。 「该不会是气我明明说好过完年就回来,却拖到现在?」元礼低哑地笑问。 「我这就跟你赔不是,别生气了。」 徐敏抬眼瞪着他满是戏谑的俊脸,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看来狂野率性,脸蛋不禁更热了。「我怎么敢跟千岁生气?」 「确实不像生气,反倒像是害羞。」他一语戳破她的伪装。 她恼羞成怒。「我要进去了!」 「好、好,都是我不对。」元礼将她拉回来,赶紧讨饶。「我先去看看马,等这儿忙完,你也过来,陪我说说话总成吧。」 「知道了。」徐敏拒绝不了他的请求。 元礼很快地在她颊上偷了个香。「我走了!」 第二十四章 「你……」她捂着被亲到的部位,再看着庆王坐上马哈哈大笑地扬长而去,磨着牙撂狠话。「下次非把他的鼻子打歪不可!」 当徐敏回到灶房,面对众人揶揄的神情,简直又羞又窘。「我……我先去洗锅子……」为了掩饰脸上的嫣红,她赶紧找事情来做。 现在人也见到了,等庆王下回离开养马场,她也可以走了。 是该走了! 可是为何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别忙了!」李嬷嬷叹了口气,把那只快被她刷破的可怜锅子抢过来,再将食篮的提手塞进徐敏手中。「把这些吃的送到马厩那儿给千岁。」 徐敏红着脸接下食篮。「那、那我先走了。」 「不用太急着回来。」 「要多陪陪千岁。」 在大家的打趣声中,徐敏一脸狼狈地逃出灶房。「都是他害的!回来就回来,干么跑到这儿来,害我被人家笑……」 嘴巴上骂归骂,她的脚步却是又急又快,活像赶着去约会似的。 来到马厩,徐敏就忙着捜寻不可能认错的男性身影,因为只有他没有束发,总是随意地披在肩上。男人不像女人,想要留一头长发,还得看脸型适不适合,更要时常清洗整理,否则很像流浪汉,能像他留得这么好看还真不容易,不过这些话她可不会跟本人说。 「敏敏姑娘来了!」有个工人发现她,高声喊道。 发现十几道眼光同时看过来,令徐敏有些尴尬,不过幸好大家每天见面,已经看习惯了,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惊艳,总是痴痴地盯着她直瞧。「我、我是送吃的来给千岁,请问千岁在哪里?」 「千岁就在那一间马厩里头。」 「往前直走,倒数第二间!」 每个工人都很热心地指引她,让徐敏的脸又冒烟了,心想徐六娘这张面皮可得练厚一点,不然动不动就脸红,有谁受得了。 徐敏道了几声谢,就往目标走去。 「你来了!」元礼正好和鲁俊从马厩里出来,见到徐敏,不禁咧开嘴角,走向她。 她将提在手中的食篮呈上。「里头有些吃的,要是饿了,就先垫一下肚子。」 元礼将食篮转交给鲁俊,然后牵着她的小手走开。「我听说这段日子你每天都来看马卡龙和金宝。」 「我是主人,当然要负起责任。」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 他高兴的是除了责任之外,这丫头是发自内心地喜欢马儿,主动亲近它们,更愿意付出爱心。能找到与自己有着同样喜好的女子,对元礼来说,不只千载难逢,更是这一生中最渴求的事。 「听说你的骑术也愈来愈好,好到铁蛋每回跟你出去骑马都心惊肉跳的。」他才刚回来,铁蛋就跑来哭诉了。 徐敏喷笑一声。「我也不是故意要吓他,只是想试试看金宝能跑多快。」 「摔马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得小心一点。」元礼警告地说。 她轻颔下首。「下回我会注意的。」 「敏敏……」见她终于肯表现出柔顺的一面,让元礼更是情难自禁,好想把她抱进房里温存一番。 「不要用这种声音叫我!」徐敏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元礼低低地笑了。「要是你不动心,就不会在意我用什么声音了。」 「我才没有!」她驳斥回去。 他可是很有把握。「你这叫自欺欺人。」 「我说没有就没有。」徐敏生起气来,不是因为羞恼,而是因为被这个男人看穿了这才火大。 「早晚都要你亲口承认。」他笑中带着几分邪气。 徐敏很想动手打掉眼前这张碍眼的笑脸。「不可能会有那一天的。」因为她就要离开,再也不可能见面了。 「那就等着瞧吧。」元礼口气很笃定。 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男人,听不到他唤自己一声敏敏,徐敏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连忙转移话题。「我要去看马卡龙了,千岁也快去吃点东西,要是饿着了,李嬷嬷可是会担心的。」 元礼笑嘻嘻地问:「你会担心我饿着吗?」 「不会!」她的语调像是在娇嗔。 他哈哈一笑。「我就喜欢你的口是心非。」 「我、我不跟你说了……」徐敏真的好讨厌这种娃娃音,完全展现不出魄力,忿忿然地甩开他的手,朝马卡龙的马厩走去。 「敏敏,待会儿咱们一起去骑马。」元礼在她身后喊道。 徐敏回过头,下一道战书。「不如咱们来比赛,看是千岁的黑龙跑得快,还是我的金宝跑得快。」 「就这么说定了!」他可是相当地期待。 至于比赛结果究竟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元礼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今生今世都不打算放走这个女人。 过不到两天,徐老爷好不容易从徐财口中得知女儿的下落,气急败坏地带了几名家丁,坐上马车,天还没亮就赶往同二村。 「老爷,养马场就在前头。」负责带路的徐财说。 徐老爷脸色阴沉,只要找到那个死丫头,绝对要让她明白背叛自己的下场,枉费他这十五年来让她吃好穿好,把最好的都给她,居然这么回报自己,真是太不知好歹了。「让马车再跑快一点!」 负责驾驶马车的奴才连忙甩动缰绳,催促马匹,车轮不断地发出喀啦喀啦的声响,这时的天色也亮了。 辰时过了一大半,养马场的工人们早已填饱肚子,都去干活了,而灶房内的女眷则忙着善后打扫。 就在这当口,看守养马场大门的老金忽然出现在灶房门口,那道驼着背的老迈身影,无声无息地杵在那儿,直到李嬷嬷发现他的存在。 李嬷嬷心想他很少离开岗位,多半是有要事。「老金,有事吗?」 「外头有个徐老爷说要找他的女儿……」他用粗哑的嗓音说。 她一脸狐疑。「女儿?」 「对方说敏敏姑娘有可能是他逃家的女儿,也就是同州县徐记粮行的徐家六小姐。」老金回道。 话才出口,盘子摔破的声响让所有人都不禁同时望向脸色发白的徐敏。 「敏敏姑娘没事吧?」刘三姊关心地问。 徐敏从震愕中惊醒过来,嗓音微颤。「我、我没事……」没想到徐老爷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了。 「敏敏姑娘可认识这位徐老爷?」李嬷嬷来到她面前,正色地问。 她知道瞒不下去了。「认识。」 李嬷嬷想不到这丫头竟是粮商的女儿,不但吃得了苦,也不见半点娇气,着实难能可贵。「你真是他的女儿?」 「我……」徐敏很想说不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徐六娘。「是,不过就算他是我爹,我也不会回去的。」 「什么原因先说来听听。」李嬷嬷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决定先稳住目前的局面,听听徐敏的说法。 「身为家中庶女,唯一报答双亲的方式就是进宫参加选妃,若能被皇上看中,徐家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徐敏这才说出一个足以取信所有人的理由,其实也离事实不远。「可是我并不想进宫,所以乘机逃走了,想不到在半路上会遇见千岁,就这么被他带到养马场来。」 徐敏这番话让在场的几个妇人不禁心生同情,也能够理解,毕竟一旦被选上,就难再出来,更见不到家人,也没几个当爹娘的舍得把女儿送进宫里,不过选妃是天大的事,不是她们能够置嗪的。 「家人已经把你的名字呈报给官府了?」李嬷嬷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除非没有被选上,否则就算是皇上的人了。 她并不太了解选秀的流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原本去年就该进京,不过因为她……我是说我突然大病一场,没来得及赶上,今年一定要入宫参选才行。」 李嬷嬷心口一沉。「那就是呈报上去了。」 其它妇人也跟着面露忧色,你看我、我看你,想帮也帮不上忙。 「这件事千岁可知情?」这丫头可是待选入宫的闺女,就算是庆王也碰不得,否则就是欺君之罪,李嬷嬷忧心地问。 闻言,徐敏摇了摇头,原以为很快就可以逃离这儿,根本不必说,想不到这么一拖却拖到现在,再多的后悔也于事无补。 「既然我爹已经找到这儿,也不能给大家带来麻烦,我这就出去跟他把话说清楚……」现在逃也来不及,只能去面对,要怪就怪自己贪图庆王的呵护和温柔,没有早点离开,才会导致这个结果。 第二十五章 还没把话说完,徐敏便跑了出去。 「敏敏姑娘!」见状,李嬷嬷想要阻止她,已经晚了一步,只好对吴大婶她们说道:「我先跟过去看看,你们快去通知千岁一声。」 听李嬷嬷这么一说,几个妇人才想到赶紧去请庆王出面。 而此刻的徐敏则是一面跑一面想,就算她告诉徐老爷,自己并不是他的女儿徐六娘又能怎样?他根本已经利欲熏心,只想靠女儿来达到自己的野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她送进宫去。 至于庆王呢?他能保住她吗? 当徐敏来到大门,隔着一道围篱,和外头的徐老爷面对面。 「果然是你这死丫头!没想到你会躲在这种地方。」虽然穿着男装,不过自己的女儿,徐老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她冷冷地看着只见过两、三次面的徐老爷,正朝自己吹胡子瞪眼睛,巴不得冲进来抓人。「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这声爹她是怎么也叫不出口。 「你说什么?」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女儿不只有胆子逃走,竟然还敢当面忤逆自己,简直是气坏了。「你不管你生母的死活了吗?」 徐敏只能请李氏原谅。「我不要进宫!」 「由不得你!」徐老爷见她居然连自己生母都不管,看来只能来硬的了。 这时,李嬷嬷也赶到了。「敏敏姑娘,我已经让人去禀明千岁,一切等他来了之后再说。」 徐老爷着实一愣。「千岁也在这儿?」 「没错,千岁正好在这儿。」李嬷嬷面无表情地看着围篱外的徐老爷,不由得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话,就当面跟他说吧!」 徐老爷原本还大吼大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马上态度收敛,生怕在庆王面前失礼。他原本以为女儿只是隐姓埋名的躲在这里,没想到还有庆王在背后撑腰,不禁横了徐财一眼,居然没有打听清楚。 徐敏见李嬷嬷帮自己说话,心里由衷地感激。 「老金,把大门打开,请徐老爷进来。」李嬷嬷跟身后的驼背老人说道。 驼背老人依言拉开木栓,把围篱大门打开。 「你这死丫头……」徐老爷就要把女儿抓到身边来,不过连碰都还没碰到,李嬷嬷便挡在中间,虽然不知李嬷嬷的来头,不过却被此名妇人的气势给震住,也就不敢再造次。 双方顿时形成对峙的局面,眼下只能等庆王出面解决这件事。 过了好半晌,却是鲁俊来了。 李嬷嬷有些错愕。「千岁呢?」 「殿下有令……」他不敢望向徐敏,就怕见到她伤心失望的神情,他也无法理解主子的决定,不过还是前来传达命令。「既然敏敏姑娘是待选入宫的闺女,便是皇上的人了,无论皇子与庶民,皆不能占为己有,否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尚请……敏敏姑娘随同家人回去……」 他不要她了?徐敏一脸震颤。 以为庆王会想办法保住她,他之前不是说过不论是谁,都不能把她带走吗?可是却不包括皇帝在内? 原来为了保命,那个男人不敢要、也不能要她。 徐敏面如死灰地僵在原地,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又一次被人抛弃了。 「敏敏姑娘别怪千岁,对方可是皇上……」依照庆王我行我素的性子,李嬷嬷原本预期他会宁可犯下欺君之罪,也执意要留下这丫头,还打算请贵妃娘娘出面说情,想不到结果正好相反,倒令她不知所措。 当然不能怪了,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徐敏不禁想哭也想笑,这个结果不过是再次证明,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是她不该期待的! 「死心吧!没有人护得了你!」徐老爷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恶狠狠地说:「把这死丫头押上马车!」 鲁俊上前作势要救人,却被李嬷嬷拦下,如今没有人救得了她。 这一回,徐敏完全没有抵抗,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任由徐府的家丁将自己拖上马车,押回徐家。 目送马车驶远之后,李嬷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自己私心里确实喜欢这丫头,虽然年纪尚轻,却很懂事,会闷不作声地去做不是自己分内的工作,不像有些女人会故意弄得人尽皆知,好得到别人的赞扬,也不会刻意与人亲近熟稔,或者是巴结笼络;更不曾把自身的美貌当作是一种手段,藉此得到人人称羡的宠爱,这点就相当少见,也最让她佩服。原本还巴望敏敏姑娘能一辈子跟在庆王身边,想不到事与愿违。 待她转身,却见庆王就站在后头,神情复杂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李嬷嬷忍不住开口。「千岁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敏敏姑娘进宫吗?」 元礼两手背在身后,故作讶异。「这可不像是李嬷嬷会说的话。」以往他要是做不该做的事,她可是会毫不留情地说他一顿。 「千岁没看到那丫头的表情,像是被人遗弃似的,连我都于心不忍。」李嬷嬷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只是要在宫里生存,就得收起柔软那一面,否则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李嬷嬷喜欢她?」他笑嘻嘻地问。 李嬷嬷横睨了下庆王那张笑脸,可不像真的放弃了,不得不重新思索。「千岁该不会是在试探奴婢的反应吧?」 「我怎么敢试探李嬷嬷呢?」元礼笑得贼兮兮的。 她瞪着庆王。「那么千岁是在试探谁?」 「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他顾左右而言他。 「千岁……」李嬷嬷看着转身而去的高大背影,不禁和鲁俊面面相觑,虽然猜不出庆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至少可以确定还有希望。 如今只希望那丫头别想不开。 徐府—— 「给我进去!」徐老爷气愤难消地将女儿推进闺房。「从今天起到出发进京之前,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外头也会有人把守,除非长出翅膀,否则谅你也出不去!」 徐敏径自在床沿坐下,连看都不看他。 「你这死丫头!」他举高右手,就要冲上前赏女儿一个巴掌。 她冷冷地瞥向徐老爷。「要是打伤我的脸,到时没有被选上,可不要怪我。」 「你……」从来没见过女儿用这种冰冷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用威胁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徐老爷不只陌生,也觉得奇怪。 「你可以走了……爹!」徐敏讥刺地说。 徐老爷又是一愣。「你是……六娘?」 「我不是徐六娘又是谁?」她嘲弄地问。 他马上气冲冲地扭头出去,用力甩上房门,接着传来他对奴才的吆喝。「你们给我好好地看着,不准又让她逃了!」 「是,老爷!」家丁齐声回应。 徐敏环顾了下徐六娘的闺房,发出像哭般的笑声。「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又回到这里来了……」 都怪自己太傻,居然相信庆王的甜言蜜语,以为真的会保护她,以为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出自真心。 虽然口口声声说不信任男人,可是她的心早就认输了,早就在不知不觉当中动了心,喜欢上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男人。 她两手抱头,放声大哭,已经好多年好多年不曾像这样哭过了,因为她早就认清哭根本没用,爸爸不可能改掉动手打老婆的习惯,妈妈还是不会回来接她,阿公阿嬷更不会把她当孙女般疼爱。 可是这一刻,徐敏却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老爷让我来伺候六小姐的。」外头响起巧儿的声音,像是在跟负责看守的家丁说话。 接着,巧儿推门进来了。 见她一脸埋怨的表情,徐敏嗓音透着哽咽。「你恨我是应该的,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要逃……」 巧儿听到「六小姐」这么说,有再大的怨气,最后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奴婢倒是还好,只是挨了一顿板子,又饿了几顿。不过姨娘就惨了,被派去伺候夫人,成天听着冷嘲热讽,只能天天以泪洗面。」 「你们没把我不是徐六娘的事说出来?」已经哭够了,徐敏用袖口胡乱地擦干泪水才问。 她摇着头说:「六小姐逃家那天,姨娘吓得差点就要告诉老爷,是奴婢劝她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还会以为姨娘发疯了。」 徐敏吸了吸气,不过鼻音还是很重。「现在我又被抓回来,恐怕真得乖乖进宫参加选妃了。」 「这会儿外头有好几个人守着,你是不可能逃出去的,奴婢也不能帮你。」巧儿可是怕死了。 第二十六章 「这个我知道。」她如今能做的就是想办法不要被选上,等被遣回徐家之后,再另做打算。 巧儿希望她这次真的死心了。「奴婢去端洗脸水进来让六小姐擦把脸。」 待房门又重新关上,徐敏在心里计划该怎么做才能落选,如果连自己都放弃,那就真的玩完了。 就在巧儿端了洗脸水进来伺候,又帮她换回袄裙,瞥见铜镜中自己愁眉苦脸的模样,徐敏用力往脸上拍了几下,希望能提振精神。 「虽然玩在线游戏靠的是实力,不能偷吃步,可是看我这么拚命、这么努力,也让我开一下外挂吧。」她不禁仰首望天,对老天爷这么喃道。 「见过大小姐!」外头的家丁突然嚷道。 她还没反应过来,巧儿已经紧张得手足无措。「大小姐怎么来了?老爷不是不准她进这个院子吗?」 「大小姐?」就是差点掐死徐六娘的徐家嫡女金凤,徐敏总算想起对方是谁,这可还是第一次见面。「恐怕是来者不善。」 砰!房门被人用力拍开。 徐敏马上往门口一瞧,就见个胸大腰细的古代美少女跨进门坎,不得不说句真心话,论起女性魅力,这位金凤小妹妹比徐六娘强多了,应该派她去诱惑老皇帝,百分之百会被选上。 「我听说你回来了,所以特地来看看。」徐金凤身边还有两名丫鬟助阵,盛气凌人地哼道:「你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为何还要回来?」 她假笑地回敬。「你的年纪比我大都还没死,我怎么敢死?」要比谁说话毒,金凤小妹妹,你还差得远。 「你……」徐金凤万万没料到一向柔弱胆怯的庶妹竟然学会顶嘴,而且嘴巴也变利了,气得脸都红了。「你这贱丫头!」 见她举高右手作势要打人,徐敏马上后退一步。「父女俩同一个德性,说不过人家,就想动手。」 徐金凤脸皮一抽一抽的。「想不到在外头待了一段日子,整个人都变了,今年进宫若没有被选上,看爹怎么处置你。」 「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明明长得不比我差,怎么不让你去选,反而非要我去不可?」徐敏实在想不透。 「你是明知故问,故意讽刺我的吗?要不是每户人家只能有一个待选入宫的闺女,说不定这会儿我已经得到皇上临幸,封为贵妃了!」徐金凤不禁满心懊恼,她是嫡长女,应该优先才对。「不管今年你有没有被选上,我都得等到明年,那时我都快十八了,怎么跟那些才十四、五岁的闺女相比,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她愈说愈气。 徐敏冷冷一笑。「是你爹作的决定,不要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这位金凤小妹妹还真的巴望能嫁给老皇帝,实在令人费解。 「什么你爹、我爹?你还真是变了,连说话的口气都跟以前不一样。」她只当庶妹在逃家之后,不只心变野了,也跟着学坏了。「要是你没有出生在这个家,该有多好!」 见对方眼神流露出杀气,徐敏马上有所警觉。「你最好不要乱来!」因为她可不会乖乖地挨打。 巧儿想起上回大小姐企图掐死六小姐,就怕这回真的成功了。「大小姐要是又伤了六小姐,老爷可是会生气的……」 「我每天都跟老天爷祈求,希望你死在外头别回来。」徐金凤不甘心正室所生的她,却处处被这个庶出的妹妹给压得抬不起头来,恨不得她马上从眼前消失。 「你为何不去死?」 眼看徐金凤扑过来,徐敏反射性地推了一把,让对方狠狠摔坐在地上。经过这几个月在养马场的磨练,徐六娘的这副身体总算不再弱不禁风,体力比以前好多了。 「大小姐!」两名丫鬟赶紧搀扶主子。 徐金凤娇容扭曲。「你敢推我?」 「你要打我,我当然要推开了!」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比别人高贵的人,只不过是投对了胎,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我掐死你这贱丫头!」徐金凤尖嚷一声,又要扑上去。 徐敏阴阴地警告道:「你最好不要惹我生气……」 「惹你生气,你又能把我怎样?」她可是嫡出的女儿,难道真的不如妾生的,她偏不信。说着,便使出一股蛮力,掐住对方的脖子。 这位金凤小妹妹真的疯了!徐敏被掐得快无法呼吸,只好用力拉扯对方的头发。要是她以为自己跟徐六娘一样好欺负,那可就错了!要比狠就尽管来吧! 徐金凤头皮都被扯痛了,还是不肯松手。「你去死!」 「大小姐快住手!」巧儿被徐金凤的丫鬟拦着,只能向外头的家丁求救。「来人哪!快救救六小姐」 当家丁冲进来,见到大小姐和六小姐打起来,也不知该如何劝架,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闹够了吗?」徐敏一面抚着脖子,一面大口呼吸,这个金凤小妹妹简直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大小姐,面对这种天生命好,就认为世界应该围着他们打转的人,徐敏心中的阴暗面就忍不住蠢蠢欲动,想让对方多吃点苦头。 徐金凤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发髻都乱了,张口结舌地喃道:「你……敢打我?」 「这句话问得还真幼稚可笑,你都想掐死我了,为何不能反过来打你?」徐敏痛恨暴力,但为了保护自己,也只能以暴制暴,这就是最悲哀的地方。「不想再挨打的话,马上给我滚出去!」 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徐金凤马上夺门而出,两个丫鬟也赶紧跟着跑了。 负责看守的家丁同样难以置信,眼前的女子真是柔弱温顺的六小姐吗?该不会只是长得像,其实根本抓错人了? 徐敏目光往他们身上一瞟,那股凶狠的气势,让那几个家丁悚然一惊,赶紧退出门外,免得下一个轮到他们挨耳光了。 「六小姐动手打了大小姐,夫人要是知道的话……」巧儿红着眼眶简直吓坏了,可也不免替她担心。 「就算想替她女儿讨公道,也得看徐老爷同不同意,万一打死我,或者伤了我,他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徐敏就是看准这一点,即便是徐夫人也拿她没辙。 「才活动一下筋骨,肚子就饿了。」 巧儿见她看得开,总算安心了。「奴婢去拿些吃的过来。」 「谢谢。」徐敏衷心地说。 等到房内又恢复平静,她苦涩地笑了笑。「到最后还是只能靠自己,根本没有人是真的可以依赖的……」 想到庆王连出面都不敢,只让鲁俊来传话,就把她扔给别人,真是有够狠的,就算对方是皇帝,他实在保不了她,也该亲口告诉她。 想到这一点徐敏就一肚子的火,要是再见到他,她绝对要把庆王那张可恶又可恨的俊脸打烂。 她就当作认清一个人,可以彻底死心了。 就如徐敏所预料的,徐金凤真的跑去跟徐夫人告状,可是有徐老爷挡着,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先把这笔帐记着。 被带回徐家已经七天,她等于是被软禁起来,不过除了失去自由,至少没有挨饿,徐敏什么都不想,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最好把自己养得跟猪一样胖,反正这里不是唐朝,没人喜欢杨贵妃,说不定在第一关就直接被刷下来。 「咿呀」的一声,巧儿推门进来了。 「六小姐,奴婢方才去问了,夫人说……姨娘是伺候夫人的婢女,时时刻刻都不能没有她,所以不能让她来探望六小姐,还说……」 徐敏在心中冷笑,看来徐夫人是打算利用李氏报复她。「还说什么?」 「还说想要姨娘回来,就让……大小姐打六小姐五个耳光。」巧儿呐呐地说。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利息还真高,这位徐夫人可以去开地下钱庄了,那就让姨娘继续留在她那儿伺候好了。」原本只是想亲口跟李氏道一声对不起,没想到徐夫人开出这种条件,徐敏可不会接受。 巧儿有些不忍。「就算你不是真的六小姐,也不能不管姨娘死活……」 「不要怪我无情,想要在这世上生存下去,就要学会自私一点。」她最讨厌漫画里头,自以为是「圣母」的女主角,受尽女配角们的欺负,还宽宏大量地原谅对方,甚至愿意犠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根本就是个笨蛋。「更何况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只要还住在徐家,她就得自己想办法应付。」 第二十七章 「可是……」 「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她好,再不学聪明一点,还是只有被欺负的分,谁也帮不了。你再帮我传个话给她,不管徐夫人怎么冷嘲热讽,那些话她应该听过千百遍,早就会背了,那么不如当是在放屁,把鼻子一捏,什么也闻不到,日子还是照样过。」这也是她的经验谈。 这番话让巧儿不由得掩嘴笑了。「那两个字多难听。」 「哪两个字?放屁吗?」徐敏还会骂三个字,就怕说出来吓死她。「只要是人就会放屁,没有人例外,那是自然的生理现象。」 「奴婢这就去跟姨娘说。」她虽然听不懂,但见徐敏说得理直气壮,还是不由得觉得好笑。 徐敏颔了下首,如今只能随人顾性命,谁也救不了谁。 待巧儿跨出房外,见到正朝这儿走过来的徐永钦,先是愣住,接着赶紧向对方福身见礼。 「见过大少爷!」糟糕!六小姐还没见过这位嫡出的兄长,万一没有认出来,说不定会引起怀疑,于是故意提高音量。「大少爷何时回府的?是特地来看六小姐的吗?」 徐永钦态度傲慢,一把将巧儿推开,懒得跟个婢女废话。 「我听说六妹回来了……」两个月前他回到同州县,得知庶妹逃家十分震惊,可是爹又派他出门收租,无法亲自出去寻人,幸好方才到家,就听管事说已经找到人,于是马上过来。 待他一面说,一面跨进房门,见到坐在几旁的庶妹,声音顿时不见了。总觉得她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原本柔弱娇怯的眼神,如今多了生气蓬勃,彷佛是长大了,在一夜之间蜕变、绽放,宛如盛开的牡丹,更是千娇百媚。 掩藏在他内心深处多年的秘密,在这一刻,再也压抑不住。 老天爷为何让他们身为兄妹? 就算是亲兄妹也无妨,只要把她藏在没有人可以找到的地方,她便是属于自己的了,就算是皇帝也抢不走…… 他呼吸微促,无法阻止脑中的邪念。 听到外头的巧儿偷偷打的暗号,徐敏这才知道眼前的男人就是徐六娘同父异母的兄长。相貌平平,看得出遗传自徐老爷多些,只不过为何跟养马场的那些工人一样,用惊艳痴迷的目光看着自己? 徐敏还有些担心自己看错了,因为两人可是「兄妹」,确认了好几次,却是愈看愈觉得可怕,心里不禁毛毛的。 于是,她一脸防备地瞪着徐永钦,心想方才应该把巧儿留下才对,不过外头有人把守,应该不会有事,还是先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再说。 徐永钦克制不住冲动,伸手想要碰触她。她脸色一沉,从椅上站起来,很快地绕过对方伸来的手,这个举动也让对方惊醒,连忙把手缩回。 「你……」他清了下嗓子。「六妹若真的不想进宫,大哥倒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徐敏可不认为会有多好。 徐永钦目光紧盯着她。「大哥可以把你藏起来,没有人找得到。」 「把我藏起来?」她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背脊陡地发冷。开什么玩笑?他们可是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兄妹,这位徐家大少爷居然垂涎自己的异母妹妹,她不禁毛骨悚然。 他上前一步。「没错,大哥可以在外头租一间宅子,把你藏在那儿,再找两个婢女伺候……」 这是打算金屋藏娇吗?徐敏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很不正常,透着强烈的偏执和欲望,这才是真正的「怪物」。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打怪?徐敏,快动动脑子! 「六妹觉得如何?」徐永钦的眼神像要吃了她似的。 她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回道:「多谢大哥这番好意,可是我已经决定听爹的话,进宫参加选妃了。」 「你说什么?」他一把抓住徐敏的手腕喝道。 徐敏马上佯痛大叫,好让外头的人听到。「你做什么?快放开我……」 「出了什么事?」家丁听见叫声急忙冲进来,六小姐要是出事,老爷可不会放过他们。 她楚楚可怜地控诉:「好痛……」 家丁见徐永钦抓着六小姐的手,也就信以为真。「大少爷要是弄伤六小姐,老爷怪罪下来……」 徐永钦这才悻悻然地松手,拂袖而去。 「六小姐没事吧?」家丁关切地问。 她脸色泛白,有些被吓到,不过害怕的不是暴力,而是徐永钦居然违反伦常,觊觎自己的异母妹妹。「下次别再让大少爷进来,万一又对我动粗,爹会责怪你们的。」 家丁们点头如捣蒜。「是,六小姐。」 直到他们出去,徐敏这才全身虚脱地跌坐回椅子上。「看来就算落选,也不能再回徐家,谁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 真的好希望有人来救她出去。可是她又能期待谁呢? 徐敏要自己别再想那个可恶的藩王,把她的心偷走,最后却不要她了。可是,耳畔还是不断地响起他说过的每句话—— 不管是谁在追你,没有我的准许,都不能把你带走…… 骗人! 以后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骗人! 你的脸蛋被我亲过,小手被我牵过,腰更被我搂过,除了我,你还能跟谁? 骗人! 敏敏…… 骗人!全都是骗人的!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徐敏已经不再抗拒这段穿越时空的感情,年纪比自己小又如何,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也没关系,就算当小四、小五、小六她也心甘情愿,将来有一天,徐六娘打算把身体要回去,她也不给,这辈子都愿意跟着他。 所以……快点来接我吧! 十日后—— 元礼骑在黑龙的背上,看着护送「汗血马」的精锐队伍穿过高闾府的城门,前往京城,由于藩王不能离开封地半步,他只能送到这里。这些士兵都是经过严格挑选,才能担负起此次的重任,就算途中遇上盗贼也足以应付。 「殿下真的舍得把它送给皇上?」鲁俊很清楚庆王有多爱这匹汗血马,这可是花了好几年的心血才培育出来的千里马。 他低笑一声。「反正早晚都要献给父皇,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如今正好用它来交换敏敏,岂有舍不得的道理。」一旦将汗血马献给父皇,父皇龙心大悦之下,除了皇位,任何东西都可以赏赐给自己,何况只是一名待选入宫的闺女。 鲁俊终于明白主子的用心良苦,先前不该误会他。「敏敏姑娘若是知道殿下如此有心,一定会深受感动的。」 「她现在想必恨死我了。」元礼这几天耳朵好痒,似乎有人在骂他,除了那丫头不会有别人。 「那天殿下又为何不亲自跟敏敏姑娘解释?只要殿下出面,徐家的人也不敢硬把人带走。」鲁俊心里还是纳闷。 元礼拉扯缰绳,将马掉头。「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对了!我让你私下去打听的事,可有消息了?」 「听徐家的奴才说,出发的日子就定在三月中旬,由徐家大少爷负责护送妹妹进京……」他暗中观察庆王的神情,试探地问:「殿下不去接敏敏姑娘吗?」 「还不到时候。」元礼让爱驹慢慢地往前走。 想到敏敏姑娘难过的模样,鲁俊真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万一敏敏姑娘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她不是会做傻事的女人。」就因为如此笃定,他才会这么做。 鲁俊还是于心不忍。「可是殿下……」才说到这儿,就被庆王那双彷佛要看透自己内心秘密的目光给震住,后面的话全卡在喉咙,发不出来。 「你只要记住,她是本藩的女人就够了。」元礼收起闲适自信的神情,换上冷凛狂傲的姿态,是宣告,也是在警告。 他心头悚然。「卑职不敢忘。」 「最好牢牢地记在心里。」元礼其实早将他的心思看在眼底,只是没说出来罢了。「回王府吧……驾!」 望着在前头策马奔驰的身影,鲁俊只能将对敏敏姑娘的爱慕之意藏在心里,因为她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 三月十三,已经是春天的尾声。 徐敏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出发,而且还是由徐六娘的嫡兄送她进京,打从知道这个消息,简直是坐立难安。虽然那天之后,徐永钦都没有再出现,不过还是得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就怕他在路上会有不轨的举动,到时谁也无法阻拦。 第二十八章 她不禁看着窗外,想到现在正是草料最丰富的季节,很想牵着马卡龙到外头走一走,或骑着金宝在草原上跑上几圈,真的好想念好想念它们。 「六小姐,姨娘来看你了。」就在这时,巧儿兴高采烈地推门进来,而李氏就跟在后头,整个人更加清瘦,显然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好。 待巧儿把门关上,她们才放心说话。 「害你被徐夫人欺负,真是抱歉。」徐敏站起身,朝李氏鞠躬致歉,虽然不后悔利用她逃走,但还是会有罪恶感。 李氏看着女儿的脸蛋,心中也不禁百感交集。「连六娘都宁可跟你交换身体,也不愿意进宫,又何况是你呢,我已经不怪你了,只是到现在你们都还没交换回来,眼看明天就要出发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只有问老天爷了……」她当然不会告诉李氏,只要有机会,打算再逃亡一次。「徐夫人怎么突然良心发现,答应让你来看女儿?」 「是我去求老爷的,说万一你被选上,就是生离死别,咱们母女以后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所以才想来陪陪你,他便答应了,夫人不点头也不行……」李氏在几旁落坐,接着轻叹一声。「我也已经想开,不管六娘身在何处,只要她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徐敏无法安慰她,因为这是徐六娘的选择,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当然要由自己承担。「你也要多多保重。」 「多谢。」李氏轻哂地说。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不过一眨眼,戌时已经过了,听到外头传来家丁换班的交谈声,徐敏总算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房里已经点燃了烛火,而李氏不知何时已经先回房歇息,而她的肚子也有些饿了。 「六小姐多吃一点。」巧儿已经把晚膳重新热过了。 她吃了一口饭菜,突然想念起烙饼和饺子汤的滋味,更想念待在养马场的那段日子,虽然辛苦,可是很快乐,鼻头不禁酸了。 「我吃不下了。」徐敏吃了半碗,便放下筷子。 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巧儿把东西收一收便下去了。 徐敏爬上床,钻进被窝里,可还是觉得不够暖和,明明都快夏天了,怎么还冷得直发抖,本能地寻找斗篷的踪影,等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马上气得咬牙切齿,很想要打人。 「他已经不要你了,还要那件斗篷做什么?应该扔在他脸上才对,不要再去想了。」就算哭死,庆王也不会来接她的,就像妈妈一样。 可是徐敏骗不了自己,还是渴望能再见到他。 原来她陷得如此之深……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要是再不出现,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徐敏对着半空中说话,彷佛这么做,庆王一定能听到。「听到没有?」 她当然听不到回答,只是把头埋在膝盖上,默默地流泪。 以前的她不会这么爱哭的,一定是这副身体原本主人的错,是徐六娘的泪腺太发达了,绝对和自己无关…… 徐敏就这么哭着、哭着睡着了,接着又作了个梦,不过这回不再是梦到爸爸又在打妈妈,而是梦到和庆王两人骑着马,在草原上追逐着,笑声不由得从嘴里滚了出来,人也跟着醒了。 「原来是梦……」她望着帐顶喃道。 如果能一直在梦中,不要醒来,该有多好。 她闭上眼皮,希望能继续方才的梦境。 没过多久,夜尽天明。 该来的还是来了,徐敏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静待最好的时机,再度展开逃亡。有了一次经验,相信第二次会成功的。 辰时快过了,徐老爷来到闺房外头催促。「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李氏亲手帮「女儿」梳好头,见她眼皮微肿,应该是哭了一晚,可惜自己也爱莫能助。「你要多保重。」 「我会的。」徐敏挤出笑容说。 当她心情沉重地跨出闺房,徐老爷已经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你这死丫头最好别玩什么花样,进宫之后,好好地表现,要是被选上了,大家都有好日子过。」 徐敏心想跟这种人多说无益,直接走过他面前。 「你……你……」徐老爷简直气得快厥过去,只不过在外头待了几个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依她这副性子,肯定选不上,要是真的被遣回府,他绝不会让这死丫头有好日子过的。 于是,徐敏在李氏的陪同之下,来到偏门外头,不只有两辆马车和几个随行的奴才等在那儿,就连徐永钦也在,让她马上提高警觉,还好巧儿也跟着一起去,只希望对方有所顾忌,不敢真的做出什么事。 「六妹都准备好了?」他眼中闪烁着不寻常的光芒,这一趟路当然不是真的要前往京城,目的地也只有他知道。 徐敏心想为何徐家的人都不曾发现徐永钦有那种变态龌龊的念头?是隐藏得太好了,还是根本不会有人往那方面去想? 如果他真的敢意图不轨,她就算杀人,也不会让徐永钦得逞的。 李氏依依不舍的牵起「女儿」的小手。「路上要好好照顾自己。」 「是,娘。」徐敏代替徐六娘跟生母告别。 听到这一声娘,李氏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禁泪如雨下。 「你不要又在这儿哭哭啼啼的了,」徐老爷劈头就骂。「好了!快点坐上马车,早点到京城也可以早点做好准备,永钦,就交给你了。」 徐永钦掩不住脸上得意的笑容。「是,爹。」 「还不快扶六小姐上马车?」徐老爷又朝巧儿骂道。 巧儿缩了缩脖子,搀着徐敏的手腕,却见她不停地往两旁的街道张望,不知在找些什么。「六小姐在看什么?」 「没事……」徐敏难掩落寞地回道。 他还是没来! 自己究竟又在期待什么?待徐敏上了马车,蜷缩在篷车内的角落,自我解嘲地忖道。 「爹,咱们这就出发了!」徐永钦朝父亲拱手禀明,便上了另一辆马车,没有人发现他的嘴角扬起胜利的笑意,六妹终于就要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于是,车轮开始转动了。 不过就在两辆马车驶离徐家不远,一声响亮有力的马嘶让徐敏陡地抬起头来,马上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 「我好像听到黑龙的叫声……」是幻听,还是真的听到了? 「六小姐说什么?」坐在身旁的巧儿疑惑地问。 徐敏想证实自己没有听错,于是掀起帘子探出头,果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后方传来。 不会错,那是黑龙的叫声!既然它在这儿,也就表示庆王来了! 他终于来了! 「停车!」徐敏朝车夫大叫。「快点停车!停车!」 车夫一脸惊慌地拉紧缰绳,马上将马车停住,走在前头的马车发现后头的马车没有跟上,也只好跟着停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徐永钦也从篷车内探出头问马夫。 就在这时,马蹄声伴随着飞扬的尘埃,愈来愈近了…… 只见六名骑士跨坐在马背上,以雷霆万钧之势一路狂奔,震耳的马蹄声令路人纷纷走避,而能够毫无忌惮地在大街上驰骋,也只有高官贵胄了。 众人只见为首的年轻男子披着一头长发,身上穿的却是赤色圆领袍,前胸、后背与左右两肩处装饰有四团龙,腰间则系玉带,脚穿黑靴,这身象征尊贵的常服,在高闇府内除了庆王,不做第二人想。 不到一会儿工夫,两辅马车已经被团团包围。 元礼拉扯缰绳,让黑龙慢慢地踱到徐敏所坐的马车前,然后对着探出头来,此刻正怒气腾腾地瞪着自己的娇颜,咧出有些欠扁的俊美笑脸。 「敏敏,我来接你了!」这丫头的表情和反应就如自己所预期的那样,真是太有意思了。 她眼眶一热,不过并没有马上扑过去,反而撂下狠话。「你要是再不来,这辈子都别想再看到我!」 「我知道,所以我来接你了。」元礼笑嘻嘻地伸出右手,至于要不要跟自己走,就看她的选择了。 徐敏也不再矜持或犹豫,便把自己的右手递上去。 「这才是我的好敏敏!」他用力一扯,将徐敏托到马鞍上坐好,再紧紧地揽在自己胸前。失去的宝贝终于又回来了。 这个突来的变化,让徐永钦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快到嘴的鸭子岂能就这么让它飞了?「请千岁放开舍妹!」 第二十九章 六妹是何时跟庆王扯上关系的?他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 元礼把马掉头,高高在上的睥睨着眼前的男人,口气狂妄地说:「她是本藩要的女人,你这个当兄长的,该做的不是阻止,而是应该祝福她才对。」 祝福?徐永钦磨着牙,自己精心的计划绝不能就这么被破坏了。 就在这当口,徐老爷和李氏他们也被这场骚动给引来了。 「小女可是待选入宫的闺女,千岁不能就这么把她抢走。」他还巴望着女儿能当上贵妃,徐家从此飞黄腾达。 元礼仰头大笑。「待选入宫的闺女又如何?本藩要定了,你就让其它女儿代她进宫去吧!」 「六娘,你真的愿意跟着千岁?」李氏怯怯地问,若是跟了庆王,至少离自己近些,将来有一天真正的女儿回来,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听李氏这么问,她用力颔首。「我愿意!」 徐永钦不禁惊喊:「六妹,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徐敏嘲弄地反问,那种肮脏的心思,谅他也不敢说出来。 他不禁语塞。「那是因为……因为……」 「既然说不出理由,那么本藩就带她走了!」元礼不介意当街强抢民女,给自己野蛮无礼的行径再添一桩。「回去吧!」 徐老爷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地看着一行人骑着马扬长而去。 「奴婢也想跟着去伺候六小姐……」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徐六娘,不过巧儿很难讨厌这个「主子」。 李氏不禁安慰她。「王府里还缺伺候的人吗?咱们只能祝福了。」 「爹,咱们快去报官!」徐永钦怒不可遏地说。 「报官?」闻言,徐老爷用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元礼离去的方向。「难道你不知道那是谁?就算去报官,又有哪个官敢上庆王府讨人?」 徐永钦好不甘心。「可是六妹怎么办?就这么让庆王带走吗?她可是待选入宫的闺女,交不出人来,说不定会连累到咱们……」 「还能怎么办?到时就说被庆王抢走,不干咱们的事。」徐老爷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精明如他,很快地又振作起来。「既然当不成皇帝的女人,做庆王的女人也不错,要是六娘能够得宠,对咱们徐家也不是没有好处。」 他脑中的算盘可是打得噼哩啪啦地响。「至于空缺,正好叫金凤来顶替……夫人!夫人!快叫金凤梳妆打扮……」 「爹!爹!」徐永钦真的好恨,难道这辈子他注定得不到真正想要的女人?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了。 庆王真的来接她了! 徐敏好怕这只是在作梦,下一秒梦就会醒了。 可是她能闻到这个男人身上的气味,以及热度,还有马匹奔跑时引起的震动,无一不在告诉她,这一切再真实不过。 「咱们要回养马场吗?」徐敏很想念那个地方。 他垂眸低笑。「自然是先带你回王府。」 「既然要来接我,为何不早点来?」她抡起粉拳,往庆王胸口槌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听她亲口承认,元礼笑得更乐了。 「笑什么?」徐敏只顾着生气,浑然未觉已经泄漏了真心。 元礼没有立即回答,专心驾驭着黑龙。 当一行人终于回到庆王府,穿过正门,也就是端礼门的门洞,再经过一道承运门,在承运门内的便是承运殿、寰殿和存心殿,终于让马匹停下。 「这里就是庆王府,也是你下半辈子要待的地方。」他指着眼前一座座单檐歇山式建筑的宫殿群,屋顶檐角还有龙、凤、狮子等走兽当作装饰,可说是相当地壮观华丽。「虽然远远比不上皇宫,可是在诸王所居住的王府来说,本藩的庆王府算是规模最大的。」 徐敏早在电视上不知看过多少次像这类的建筑物,根本不觉得稀奇,更不用说兴奋了。「可是我比较想住在养马场。」家不用太大,温暖幸福就好。 闻言,他抖动肩头,笑不可抑,只因徐敏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也道出了他的心思,若是可以,元礼也希望能以养马场为家。 「你到底笑什么?」她又不是在说笑话。 他笑着搂紧偎在胸前的娇躯。「敏敏……」 「做什么?」徐敏觉得耳根子又热了。 元礼轻捏着她的下巴,要徐敏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知道那天我为何放手让你走,直到今天才去接你吗?」 「不知道。」要是知道,她就不会那么生气了。 「因为我要你趁这段日子,好好地正视自己的心,不要再逃避下去,若决定跟了我,就把你的心交出来……」元礼正色地启唇。「我喜欢你的口是心非,可是更想要一份真心真意,这样你懂吗?」 徐敏完全听懂了。 原来这个藩王根本从头到尾都在算计她。 「你早就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徐敏气呼呼地问。 他咧嘴一笑,没有否认。「我只知道你早就对我动心,却抵死不肯承认,也不愿面对,正好徐家的人找来,便让他们把你带走,如此一来才能逼出你的真心,看你究竟是想进宫,还是跟了我。」 「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看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徐敏好不服气。 元礼在她颊上偷了个香。「好不容易把你驯服,当然要圈养起来。」 「你当我是马?」她发出没有威胁性的娇吼。 「当然不是,你是我所爱的女人。」元礼衔着迷人的笑意说。 她一怔,脸蛋跟着烧了起来,有些难为情地问:「真的吗?」 这是在告白?徐敏活到二十五岁,头一次有男人对她说这种话,以后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有人愿意爱她,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梦想。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动了真感情,又何必花那么多心思?直接把你摆进王府,你依旧是属于我的,跑也跑不掉。」他笑脸中带着十足十的认真。「可是这样是不够的,我要你把心交出来,除了我之外,容不下任何东西。」 徐敏有些迟疑。「真的不能容下别的东西?」 「当然。」元礼收起笑容说。 她为难地问:「马卡龙也不行?」 「马卡龙?」不就是他送的那匹小马? 「对啊,它是我的马,当然要放在心里。」她说。 元礼施恩地点头。「如果是马卡龙,自然准了!」 「那么金宝呢?」徐敏满脸希冀地问。 他忍俊不住地笑说:「照准!」 「好,其它就没有了。」她已经很满足了。 「意思就是你的心里只有我、马卡龙和金宝,再没有其它的了?」元礼嗓音不禁放柔地问。 徐敏回头横他一眼,觉得这句话根本是多余的。「我只要有你的心就够了,还需要什么?」她连名分都可以不要,只要这个男人能够爱她、在乎她,心里有她的存在,其它也就不重要了。 「敏敏……」他收紧臂弯。「你可知这是我最想听到的一句话。」不是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任何东西,而是真的只要自己的心就好。 她不再挣扎,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的所有。「我把心交给你,它很容易碎,一定要好好珍惜。」 元礼也亲口承诺。「我答应你。」 「就只有这样?」这句话终于换她说了。 他胸膛因笑声而震动。「不然你还想怎样?」 「当然还要……」徐敏拉下他的头,主动献上香吻。「盖印。」虽然只是蜻蜓点水,不过已经表现出她的决心了。 「这个印盖得太轻,不能作数,应该要像这样……」元礼既惊又喜,不愧是他看中意的女人,就是与众不同,于是他俯下俊脸,深深地攫住她的红唇,熟练地与香舌交缠。 徐敏不在乎身边有多少双眼睛在看,他都能不顾自己是待选入宫的闺女,亲自来接她了,自然要回报。 这辈子她只想待在庆王的身边,就算徐六娘要把身体交换回来,她也会霸着不走,谁也不能叫她离开。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天下第一香 上:好一个藩王》作者:梅贝儿 02、《天下第一香 下:是福还是祸》作者:梅贝儿 03、《天下第一香 终:知夫莫若妻》作者:梅贝儿 注2:本作品由豆豆小说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