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富豪》 序言 【序言 交稿后的「美好」周末 绿风筝】 大家好,我是绿风筝。欢迎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今年的农历年来的早,等到小绿这本书宝宝面世,已是年后,小绿除了要跟大家拜个晚年外,还要祝每一位翻开此书的「好盆友们」—— 情、人、节、快、乐! 话说,在好不容易交出稿子的那个周末——好啦好啦,我自首,小绿又拖稿了,我对不起大家,立刻跪下谢罪先。 但是很抱歉,小绿没有「事业线」可养眼,请大家不要嫌弃。 回到交出稿子的那个周末,是滴,那个美妙无比阳光灿烂的周末,小绿应该在家大睡个三千年才对。 不睡不行啊!因为一送出稿子,小绿那颗原本保持运转的脑袋就瞬间当机,智能秒杀,直接进入休眠模式,根本无法做其它事。 这事儿问亲亲小编小秋秋儿可以作证,因为小绿交稿当天下午接到她电话时,完全处于智障状态,不只听不懂人话,还一直跳针问:「什么?什么?什么?」 想必小秋秋儿当时一定很想高举美腿(?),一脚踢飞小绿,再顺便送小绿一句:「什么你个大头啦!」 但,小秋秋儿是个温柔的可人儿,即便每每被小绿惹得濒临崩溃,依然对小绿充满爱。 我爱你,小秋秋儿~啾咪! 大家说说,这种状态下的小绿是不是真的该好好去睡觉?(右手背拍左掌心。) 偏偏小绿有个好为人师的不良姊妹淘,不管小绿明里暗里拒绝她一千次还是一万次,这位不是人的姊妹淘依然坚持要教小绿乌克丽丽。 可恶,小绿什么时候才可以彻底摆脱这玩意儿?“ 然后,拜不良萱带着乌克丽丽侵门踏pagaln所赐,小绿三千年的睡眠硬生生被砍成一百年。 小绿真的宇宙无限n次方后悔,当初不应该为了怕弄丢钥匙回不了家而把备份钥匙放在不良萱那儿,结果反倒方便她直接开门闯进小绿香闺。 然后,该死的然后,那个猪八戒不良萱就很机车的拿着乌克丽丽站在床边对小绿大弹特弹了起来。 大崩溃…… 是想要逼死谁啊?! 小绿的瞌睡虫被那惊天动地的乐声吓坏了,躲在某处不敢出来,小绿只好顶着昏沉的脑袋被迫学习乌克丽丽。 我恨,好恨,到底是哪个坏蛋发明这种携带方便的小乐器,实在让人—— 越、弹、越、气! 以上是小绿那个交稿后的悲惨周末。 小绿当时的心情悲惨得一如男主角韩烈唯落难时,只是,人家好歹有女主角穆乐言的鼎力相助,我咧,啥米都没有。一切都是命啊…… 楔子 【楔子】 从前从前,有一个冰山国王,他拥有点石成金的能力,所以他非常非常有钱,但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他的富有反倒突显了他的贫穷,除了钱,他什么都没有,直到某次意外落难,他遇见一个拥有「点食成金」能力的女孩,方知妻子比金子更好用,他的胃袋跟心灵都叫嚣着需要她,所以,他自行决定赖在女孩家让未来的妻子喂养他…… 穆乐言是个宅女料理狂,比起听见我爱你这个三字,她更想听到有人称赞她做的菜好好吃,因为,这是对她厨艺的一种肯定。 好友林美美看不下去她对爱情的被动,决定推她一把。趁着穆乐言担任全球第一大美妆集团柏凯丽的情人节派对外烩厨师之际,仲介……呃,不是啦不是啦,是情商老姊帮帮忙,开放个名额好让单身没人爱的穆乐言也能参加这仅对内部员工开放的交换礼物小游戏。 原以为这份附有某青年才俊专线电话的礼物,将会是穆乐言开启爱情之门的敲门砖,孰料,天杀的穆乐言什么时候不迷糊,净挑这个时候迷糊—— 「乐言姊,柏凯丽的人说要跟你结算一下今晚的费用。」小助手阿国说。 「喔,我这就来。」 穆乐言顺手把刚抽到的礼物往外套口袋一塞,转身快步跟上。 原本该静静躺在口袋里的珍贵礼物,居然咚的一声从外套口袋里跳出来,滚滚滚……一路滚到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穆乐言浑然未觉,礼物被彻底遗弃。 饶是爱情邱比特再有心,见到这一幕,只怕也要捶胸顿足,吐血三升,死而后已。 都说,通讯录里多一组男人的电话号码,落难时也能多个机会好让英雄可以救美,现在宝贵的电话号码跟着礼物被穆乐言搞丢,这下可怎么办好? 看来,这回邱比特只能狠下心了…… 不能英雄救美,那就,英雌救帅吧!没人规定女人只能等着被救。 抽中穆乐言准备的礼物的有缘人,等着落难吧! 谁?谁会是那个有缘人?谁会是那个落难的倒霉鬼? 正在派对舞台上接受公司女员工们热情欢呼的韩烈唯突然鼻子大痒,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哈啾! 「总经理,你怎么了?」 感冒?过敏?抑或是…… 第一章 【第一章】 约莫下午四点多,距离晚上的情人节派对只剩不到两个小时。 炉台上的蓝色火焰热烈的燃烧着,锅里的汤汁发出啵啵啵的美妙声响。 虽是春寒料峭的二月天,凯莱奇餐厅的厨房却暖得教人穿不住冬衣,厨具铿锵的碰撞声和刀子落在砧板上的低沉声响,交错出节奏明快雀跃的乐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鲜橙蔬菜酱佐香煎鰤鱼、西班牙海鲜炖饭、披萨酱小牛肉、羊肉馅奶酪碎果仁棒、节瓜面疙瘩……每一道都美味得令人肚里馋虫无限翻滚,恨不能立即抓起刀叉痛快开吃。 角落,微光穿透窗棂,穿着雪白厨师服的穆乐言正在制作道地义大利风味的焗蔬菜酱面卷。 灵巧的双手反覆将混着帕梅善起司粉的内馅包裹在薄如纸张的面皮里,清丽的脸庞漾满了柔情,彷佛她此刻对待的不是食材,而是爱人,努力包裹的不是蔬菜,而是她满腔的爱意。 她的动作温柔而敏捷,转眼间,刷过奶油的大型烤盘上已经整齐排满了面卷,她仔细地在表面铺上一层浓稠的蔬菜酱汁和刨丝的起司,最后送进预热到两百度的烤箱,待烤到金黄便算大功告成。 等待最是难耐…… 「要好好吃喔,你们都要成为最好吃的焗蔬菜酱面卷唷。」顶着可爱的圆脸,穆乐言俏皮又温柔地对烤箱里的面卷精神喊话。 此刻,她眼中只有烤箱里的面卷,再无其他,就算天塌地崩,也要死守不弃。 「不是说烹饪的唯一方程式是食材乘以烹饪方式等于味道,像穆乐言这样每天对着食物念念有词真的有用吗?」厨师之一的阿伟纳闷问。 刚从餐饮学校毕业的阿国才懒得管那些,瞪大两只眼睛,痴迷的瞅着穆乐言娇俏的背影,喃声道:「你不觉得这样的乐言姊特别可爱吗?」 可爱 阿伟双眉一挑,偏头对着春心荡漾的阿国射出一记狠戾,沉声警告,「臭小子,什么乐言姊?要叫副主厨!就说你是小屁孩,一点长幼尊卑的观念也没有。我警告你喔,工作就工作,少给我打什么歪主意,你要是敢对穆乐言动一点半点歪脑筋,我就让你死翘翘,知道吗!」 「光会说我,你自己不也从没喊过她副主厨。」阿国没好气地咕哝。再说,厨房工作苦闷,遐想一下是犯法吗? 「敢跟我比,也不想想我跟她是什么关系,我和穆乐言……」 阿伟话还未说完,一记栗暴便猛地往他脑门落下。 「妈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王……主、主厨」转身看见熟悉的瘫脸,阿伟一脸惊骇,宛若见鬼,张着嘴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凯莱奇餐厅的主厨德叔是个年逾中年的面瘫大叔,端的是黑道大哥来者不善的杀气,但凡有他在,方圆百里之内没人敢造次吭声。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沉声问:「闲到有空在这里讲废话,是不会帮忙把这些菜肴搬上车吗?」 有些人的杀气是不用张牙舞爪表现出来的,德叔就是这款,更别说他那年逾半百依然结实有力的二头肌一副随时想跟人发生关系的样子,看得阿伟、阿国一阵胆寒,二话不说抱起一旁早已装盛完毕的菜肴,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厨房外头等候的餐车狂奔逃命去。 「浑小子!」啐骂一句,主厨德叔捧起另一只保温器,尾随在后。 今天晚上的企业派对外烩,受限于场地与人力因素,无法将整个专业厨房搬到现场,是以所有菜色都必须在凯莱奇餐厅的厨房料理完毕后,再快送到派对现场进行加热保温与最后的摆盘点缀。 扣掉十来分钟的车程,他们最慢得在五点从凯莱奇餐厅出发才行。 位于厨房后方的车道上,身为餐厅外场服务人员兼收银的林美美站在车门边,一边有条不紊的指挥大家把菜肴一一放置妥当,避免待会运送的过程中翻覆倾倒,一边清点核对菜式名称与数目兼控管时间。 「穆乐言,你在生蛋吗?到底好了没?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喽!」 「喔,来了来了,我好了。」穆乐言用俏臀顶开厨房后门,端着新鲜出炉的焗蔬菜酱面卷及时出现。 别看穆乐言身材娇小,因为在厨房工作常常得扛食材、刷锅具,她的力气可是一点都不输给男人,加上精心制作的焗蔬菜酱面卷烤得实在是成功极了,尽管厨房里的高温烘得她满脸红扑扑,鼻头渗出汗珠,她还是满脸笑容,乐此不疲。 林美美真是服了穆乐言这个料理狂了,她摇头叹气之余,仍不忘指挥旁人帮忙把穆乐言手里的菜肴放妥,然后喝大家上车。 「穆乐言,这里给你坐。」阿伟特别让出副驾驶座的位子。 「但是我不想跟你坐欸,副驾驶座的位子你自己坐吧,穆乐言跟我坐后面就好。」林美美径直拉着穆乐言上了后座。 「我这样算不算是棒打鸳鸯啊?」穆乐言笑嘻嘻的对林美美咬耳朵问。 林美美脸一热,「棒打你个头啦!」旋即佯装无事的别开脸看向车外。 连同外场服务人员在内,一群人分乘两辆车,准时在五点钟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派对现场。 因为适逢一年一度的西洋情人节,街上到处是你侬我侬、十指紧扣的情侣,不管车子如何在市区里左弯右拐,总有放不完的闪光随时随地刺激着大家的视觉。 「哇靠,公然喇舌这么爱亲怎么不去找间汽车旅馆亲个够,是想炫耀什么?」林美美很不是滋味的说,还不忘拉穆乐言一起看,「你看你看,这像话吗?」 「对啊对啊,是不像话,要是我的好姊妹美美亲起来,肯定火辣五十倍!」 「好你个穆乐言,居然敢调侃我,看我不掐死你才怪——」 「啊,救命!我不敢了,哈哈哈……美美……」 被好一阵蹂躏后,穆乐言拨顺头发重新坐直身子,按住车窗按钮降下二分之一的车窗高度,好让窗外的风吹进来。 她喜欢坐在靠窗的位子,喜欢迎面而来的风儿一波波吹掠过她脸庞的感觉,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把自己关在厨房里埋首做料理,就算关上一整天也不觉得闷。 她无时无刻都在发想新菜色,哪怕是在车上,一发现灵感敲门,她都会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龙飞凤舞的速写脑中一闪而过的料理方式,如同现在。 写得正欢之际,听到林美美好似在问她问题,穆乐言直觉以为她是在问自己又在想什么绝妙食谱,咧开笑容,迫不及待地分享道:「把腌得入味的厚牛肉片用大火烧烤锁住肉汁,用黄柠檬的果酸来提味,再加上少许辣味……最后撒上洋香菜末,那滋味一定很赞!亲爱的美美,你说,是不是会很好吃?是不是?我明天就来试做看看,如果成果不赖,下个月的菜单就有新菜色喽!」 林美美脸上当场滑下三条黑线,受不了地咬牙道:「穆乐言,你可不可以有一秒钟不要想跟厨房、做菜有关系的事情?」 她方才明明是问—— 你上次跟男人十指紧扣牵手逛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瞧瞧穆乐言这个爱情绝缘体都回答了什么,根本是鸡同鸭讲! 林美美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怎么了?」穆乐言不解地问。 「没事啊,怎么,你有事吗?」给老娘滚回你的料理世界吧!林美美忿忿地想。 不是她爱说,自从穆乐言代替车祸过世的父母接下餐厅经营后,为了传承凯莱奇的美味,那颗脑袋每天想的除了料理还是料理。 她强烈怀疑,比起我爱你三个字,穆乐言恐怕更喜欢听到有人对她说好好吃。 认真工作没有不好,只是再这样下去,一个女孩最灿烂美好的青春年华就要在柴米油盐中默默流逝了,而这绝对绝对不是穆爸穆妈所乐意见到的。 身为穆乐言最最最要好的朋友,林美美以前不知道吃了穆爸穆妈多少好料,拍了多少次胸口说会一辈子把穆乐言当亲姊妹好好守护,要是她继续放任穆乐言关在厨房里,难保她不会一辈子孤零零的,届时穆爸穆妈不半夜从地下爬起来痛拉她的脚才怪! 林美美一点都不想亲身体验那种惊悚的瞬间,思来想去,决定待会一下车就立马手刀杀去找大姊帮忙。 今晚派对的主办方是全球第一大美妆集团的柏凯丽集团,好巧不巧,林美美的大姊就在集团的人资部工作,手中不知道握有多少青年才俊、不世天才的个资。 第二章 听大姊说,晚上的派对会有交换礼物的游戏,但凡单身男女都能参加。虽说游戏只对公司内部开放,可凭大姊的能耐,多弄个名额给穆乐言想必不是什么难事。若是穆乐言能从一堆青年才俊里抽中个相伴一生的好男人,她林美美也算功德一件。 车子沿着斜车道缓缓驶进柏凯丽集团的地下停车场,才刚停好,林美美已经咻地跳下车,一路手刀朝电梯狂奔。 「美美,你要去哪里?」穆乐言一脸错愕地大叫。 「我先去找我大姊,待会再去派对现场跟你们会合。」 下班前的那场雨,让台北已经够低的气温又硬生生下滑了两度。 批阅完最后一份文件,男人捏捏酸涩的眉心,决定暂时甩开这乏味至极的工作,喘口气。 推开皮椅站起身,长指拎过桌上那杯早已失去热度的黑咖啡,缓缓来到落地窗前。 昂藏的身影恍若一座巍峨山峰,男人无声地眺望窗外,十字路口上那些归心似箭的涌动人群,全成了他眼中无数的小黑点。 静默中,一个问题从男人脑海中跳了出来—— 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神秘力量,竟让这些人如此迫不及待?难道就只是一份归属、一种安全感? 男人困惑、不解、质疑…… 他是韩烈唯,柏凯丽集团的新任总经理,三个月前方从海外分公司奉调返台。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处的地方,明明是踏在最熟悉的台北,此刻感受却与在海外无异,站在众人欣羡的位置,他却暗暗羡慕起高楼下那些小黑点们的归心似箭,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掷尽手中万贯家财,他都没把握能买到那样一份难能可贵的心情。 韩烈唯自我解嘲的弯了弯唇,抬手方想啜一口冷苦的咖啡,就听闻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骚动—— 「陆经理,未经通报你不可以擅闯,这里是总经理办公室,陆经理……」 韩烈唯认出那是特别助理张凯文的声音。 「别拉我,你给我放开!我要见总经理。」 砰的一声,不速之客陆经理直接撞开门,面色含怒,紧跟在后的是阻挠失败、脸色难看的张凯文。 「张特助,没关系,你先出去。陆经理不喜欢黑咖啡,帮他准备一杯茶。」 「不必!我今天不是来跟总经理喝茶聊天的。」 韩烈唯漾开淡淡的笑意。「陆经理是大忙人,连我都不记得上一次跟陆经理坐下来喝茶聊天是什么时候了,既然如此,陆经理就请直说,这么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我听说总经理要撤掉新一季的广告和代言人?」陆家福咬牙问。 陆家福出国考察美妆市场三天,刚下飞机就听到这青天霹雳的消息,连家都来不及回,就直接杀到公司。 「对。」韩烈唯也不迂回隐瞒,坦荡荡地回道。 「你疯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撤换就撤换?」陆家福简直要气炸了,双手叉腰,不住喘气。 「身为公司的决策者,我为什么不可以?」 陆家福捶打着掌心,逐一痛陈,「广告已经拍好了,相关的后制也完成了,眼见第一波的广告就要上档,你现在却临时说要撤,这是要付违约金的!就算柏凯丽资本雄厚,你也不能这样做事情!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说法。」 「代言人太糟,我不喜欢,广告内容庸俗不堪,我不喜欢。这说法陆经理可还满意?」 如此充满挑衅的回答,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陆家福的怒火飙升到最高点。 「这是公事,不能你一个人不喜欢就全盘否决,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也不是在扮家家酒,决策者的做事态度不能这样。」陆家福扯着嗓门大骂,「怎么说我也算是你舅舅,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这小子一意孤行,你立刻收回成命,绝对不准撤换代言人。」 听陆家福端出长辈的身分,韩烈唯内心压抑多时的反抗机制像是被瞬间点燃,他勾动嘴角权充笑意,冷声道:「是我太久没回台湾,才会不晓得这里的公司生态吗?什么时候经理的权力居然凌驾在总经理之上了?既然如此,以后公司所有事情都让陆经理来主导就好了,还要我这个总经理做什么?你说是不是,舅舅?」他故意加重称呼。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告诉你,你再不情愿,我还是你舅舅。」陆家福面孔涨红,不住地用力呼吸,「想当初我跟在你父亲身边做事的时候,每个决策都是慎重再慎重,你太任性妄为了。」 「那就请舅舅尽快适应我的做事方式。和代言人解约的琐碎小事我已经交代给张特助,就不劳舅舅您费心,现在——」韩烈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慢走,不送。」 「年轻人做事独断鲁莽,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沟通失败,陆家福气呼呼的走人,还不忘奉送韩烈唯一记充满震撼的关门声。 韩烈唯转过身,事不关己的继续眺望下方的那些小黑点。 他想,也许早在母亲过世后,父亲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亲戚里平白多了以前没有的舅舅,记忆中那个属于他的家便已不复存在。 加上这些年经历的种种,韩烈唯突然对眼前的生活感到无比厌烦,满心羡慕的望着下面移动的小黑点,表情却冷肃如石雕像。 没多久,张凯文再度出现,表情古怪,活像踩到大便。「总经理,方才大宅来了电话,董事长要你马上回家见他。」 一提起大宅,冷气团马上刮进总经理办公室。 张凯文大气不敢喘一声,不时偷觑着不动如山的顶头上司。 消息传得还真快!韩烈唯面无表情,心中冷笑,老半天不吭一声,过了许久才问:「现在几点?」 「七点十五分。」 「走!」 「我马上让小陈备车。」 韩烈唯挑眉,神情古怪地睐去一眼。「为什么要备车?」 张凯文愣住。「总经理不是要回大宅?」 「谁说我要回去了?今天晚上公司举办员工情人节派对,身为总经理的我,自然要代表公司高层去露个脸说说话,别忘了,我还答应要参加交换礼物的游戏,怎能临时缺席?」 「可是……」 「韩家大宅不会一秒消失,再说,我都快饿死了,让我吃点东西不为过吧?我听说福委会找来很不赖的餐厅负责今晚的派对外烩,我去嚐嚐,如果不好吃,我直接把福委会整个部门通通开除,坐实我的任性妄为,也不枉陆经理方才那么声嘶力竭的指控我。」韩烈唯自我解嘲道。 「呃……报告总经理,福委会并不隶属我们柏凯丽集团的正式部门编制,成员都是由员工们彼此互选,任期一年。就我所知,除了员工之外,单凭总经理一个人是不能开除他们的。」 闻言,韩烈唯的黑眸瞬间眯成一条线,俊朗的脸庞浮现一抹阴恻恻的笑容。「所以你现在是在质疑我就是了?胆子这么肥,我看我先开除你好了,省得你连块门板都守不住,三天两头就让人撞到我办公室里来。」 哇咧,这下又换成他有事了?早知道就闭嘴。张凯文懊恼不已。 韩烈唯是中法混血儿,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开麦拉俊脸正是集结父母双方的优点而成,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性感的唇形,加之显赫的家世背景、漂亮的海归学历,无疑是女人们心目中白马王子的典范。 是以当他出现在派对现场,女性职员集体坠入失心尖叫呐喊的疯狂境界,得知他也会参加交换礼物的游戏后,一个个更是或祈求上帝垂怜、或拜请玉皇大帝显灵、或恳求佛祖赐福,为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一举成功抽中总经理的礼物,或者被总经理抽中。 男性职员尽管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承认,如此总经理实乃真男神也。 他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大家的心,他的存在是派对的亮点与高潮,当他终于能从欢乐的派对中脱身离开,驱车回到位于郊区的韩家大宅,已经是差不多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随着步伐一阶阶的踩上门口石阶,韩烈唯脸上的轻松自在一点一滴的消失,方才还噙着笑意的嘴角,早已冷凝成冰,心情像是沉入无底深谷。 老管家亲自出来开门,一脸担心的望着他。「老爷在客厅等着。」 韩烈唯低声问:「里头有谁?」 「陆经理跟你二叔都来了。」老管家压低音量答。 第三章 韩烈唯当下了然,绽开一抹淡淡的嘲讽冷笑,挺起胸膛迈步走进客厅。 「爸、阿姨,我回来了。二叔、舅舅,你们也来了。」 一只茶杯凌空飞来,在韩烈唯问候完的同时,坠跌在他脚边化作一堆碎渣,而他始终静定的站着,眉毛连挑都没挑,一派淡然。 「你听不懂马上回来是什么意思吗?居然拖到现在!」韩父愤怒低吼。 「今天晚上公司举办员工情人节派对,我事先应允会出席,这才耽搁了。」韩烈唯不卑不亢地答道。 「你一意孤行擅自做出这种独裁的决策,以至于对公司造成损失,不思补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参加派对?你真当自己翅膀硬了,没人管得动你了吗?」 「大哥,今晚派对属于公司内部的员工活动,阿唯身为总经理,确实该代表公司高层出席,没能马上回来也是情有可原,你先别急着生气,有什么话慢慢问、慢慢说。」韩建成第一时间跳出来打圆场。 「孩子才刚回来,何苦就急着骂他?」坐在韩父身边的陆家谊低低劝了句,接着转身对韩烈唯柔声问:「阿唯,吃过晚饭了吗?我去给你热些饭菜。」说完,她起身就要去厨房张罗。 她是韩父再娶的女人,同时也是陆经理的姊姊。 每次看到她,韩烈唯就会想起早逝的母亲,完全无法谅解为何母亲才过世不到三个月,父亲就迫不及待把自己的秘书娶进门?是不是早在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 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真心喜欢过这个秘书阿姨,他心里就好恨,总觉得自己背叛了母亲,不可饶恕! 冷眼看着陆家谊刻意展现的母爱与温柔,韩烈唯只觉得满心作呕,几乎要喘不过气,有一种想要马上逃离的冲动。 「不必了,我不饿。」韩烈唯冷声拒绝。 虽然不意外会听到拒绝,但陆家谊的身影还是不免一颤,她勉强挤出笑容,神情尴尬的坐回原位,紧握双手,低头没再说话。 「爸这么急着叫我回来,想必是跟撤换广告和代言人的事情有关。」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韩烈唯看看陆家福,又看看父亲,心中泛起冷笑。「相信爸已经从陆经理口中听到不少,我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我自认这是对公司最好的决策判断,我也绝不会因为谁说了什么就改变这个决定。当然,若是爸觉得我做得不好,欢迎随时把我从总经理的位置上踢走,这就是我要说的。如果没别的事情,容我先离开。」弯腰鞠躬后,他率性洒脱地转身就往大门走去。 「混帐东西,这是你跟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吗?你舅舅跟叔叔还在,你要去哪里?站住,我叫你给我站住,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吼得那么大声,他全都听到了,可正是因为听到了,他才走得更快更急,恨不得马上离开。 韩烈唯咬紧牙,眉宇聚拢,不在乎将性格中乖张的那一面表现出来,表情阴沉得宛若暴风雨来之前的天空,疾走在廊上的一瞬间,他突然有种错觉,彷佛自己又回到父亲再娶的那一天,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只想逃离这个已经没有母亲的家…… 第二章 「阿唯,阿唯。」韩建成追了出来,一把拉住韩烈唯。 「二叔,有什么事吗?」停下脚步的同时,韩烈唯也严实的藏起受伤的情绪。 韩建成一脸慈蔼的望着他,好声劝慰道:「不要跟你爸呕气,他原本不是这样的,说到底还不是陆经理挑唆……唉,你瞧,我不也被召来了。就连你回来前,我想帮你说句话,陆经理也没少给我排头吃。」 他无奈摇摇头,「你爸其实是心疼你的,他的心地最善良了,当初不知道拉拔了我多少,你想,对我这个弟弟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儿子?你就谅解谅解他吧,他只是一时被人蒙蔽了。」他拍拍韩烈唯的肩膀,和蔼问:「你吃过饭了没?我看你好像又瘦了,跟二叔回家,我让你婶婶给你补补身子,年轻人工作要做,身体也要顾。」 「改天吧,今天时间也晚了,改天再去陪二叔二婶吃饭。」 「就这样说定了,你可别骗我,二叔二婶随时等你来。」 「我会的。二叔慢走。」目送着韩建成开车离去后,韩烈唯转身坐进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座车,向司机小陈凝声道:「回市区。」 每一次韩烈唯离开大宅总是黑着一张脸,老半天不吭声,小陈识相的不多说什么,马上发动引擎将车子驶离韩家大宅。 一路上,前座的张凯文也保持安静,直到韩烈唯突然开口问—— 「那件事情处理得怎样了?」 「汪姗姗的经纪人原本态度很强硬,不只要索赔两倍违约金,甚至还要求天价的精神赔偿。结果,等我一拿出总经理交给我的照片,汪姗姗的经纪人当场气焰全消说要回去考虑。刚刚我接到电话,他们愿意全盘接受我们的条件,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解约的原因务必保密,不得对媒体透露半个字。」 「可以。」韩烈唯冷冷地道。 「总经理,其实汪姗姗那些不光彩的事情一旦爆发,她肯定要完蛋,我们大可不必退让,即便她要提告,我们也站得住脚。」 「然后让柏凯丽这个品牌跟着她一起埋葬吗?她完不完蛋是她的事情,我没兴趣,我只要她别在柏凯丽这个品牌,还有我韩烈唯的脸上抹黑就行。听着,务必在丑闻爆发之前切割得越干净越好,最好明天一早就把所有事情解决掉。」 「那些照片怎么处理?汪姗姗一直想要拿回去。」 「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就拿到的东西,想必别人手上也有了,她想要就给她。」对韩烈唯来说,留着一个即将身败名裂的女星的不雅照,只是戕害自己的眼睛,浪费文件空间罢了。 「如果陆经理问起……」 「无可奉告。」韩烈唯对陆家福向来是抱持不解释不说明不理会的冷漠态度。「别忘了保密条款!」 「我知道了。」 车子重回市区后,正要如往常般前往韩烈唯的私人住处,韩烈唯却一反常态的命令小陈把车停到路边。 「你们都先下班吧,我想到附近晃晃吃点东西再回去。」 看得出来老板今天心情真的很不好,很有义气的张凯文索性提议,「总经理,刚好我也有点饿,不如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吧!小陈也一起去。」 小陈猛点头,一副奉陪到底的样子。 韩烈唯不是不知道张凯文的心意,只是今晚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别想敲诈我!今天是情人节,我宁可一个人去吃东西,也不想身边跟着两个大男人。」单身是一回事,被人怀疑性取向又是另一回事。 好不容易打发了司机小陈跟特助张凯文,韩烈唯移坐到驾驶座,正在思索着该去哪里,后视镜里,他看见后座正搁着他在派对上抽中的礼物,不假思索地伸手捞来,打开车厢内的小灯,动手拆起礼物。 巧克力、手工饼干,还有……涂鸦?!呃,他误会了,是几张画功不怎么样的手工绘制餐券,其中一张还写着礼物准备者的姓名跟电话。 穆乐言,0923xxxxxx。凭此券到凯莱奇餐厅用餐免预约免付费! 韩烈唯挑高黑眉,斜睨着手里的东西。「什么东西,这是小孩子准备的礼物吧?」 东西孩子气,画风更是幼稚到了极致,他觉得啼笑皆非又莫名其妙,摇摇头,随手把餐券往胸前的口袋里一塞。 至于那些巧克力和手工饼干……明天送给小陈让他带回家给孩子吃。 韩烈唯开着车子在市区漫无目的地东弯西绕,最后停车走进一家酒吧。 对于已经感到厌烦、觉得无趣的生活,如果可以,今晚就让酒精帮他逃离,哪怕只是几个小时的麻醉也好。 穆乐言就住在餐厅二楼,派对结束后,她亲自开车把餐具器皿载送回餐厅,顺道还送好姊妹林美美回家,另外一辆车则是请阿伟先帮忙开回店里。 她心情很好,好到嘴角翘得几乎比天高,甚至还很难得的哼起了旋律。 「心情很好唷,该不会是交换礼物抽中钻石啦?」老实说,林美美巴不得她今天晚上就送入洞房,好从厨师的世界里解放出来。 「那种满到快要爆炸的兴奋,别说是区区一颗钻石,就算是101跨年烟火也比不上!」 第四章 林美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她。「你、你、你……」 穆乐言笑容灿烂,不住地对她点点头。 「真的让你遇到真命天子了?!谁谁谁,是谁?是你抽中他的礼物,还是他抽中你的礼物?」林美美兴奋地问。 为了让穆乐言可以参加交换礼物游戏,她硬是被老姊讹诈了一趟日本之旅,预估损失五万块跑不掉,不过,只要好姊妹能遇到好对象,这些钱花得一点都不冤枉。 穆乐言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抱歉,不是唷!」 「不是?!那你到底在爽什么?」 这时车子恰巧在林美美家门口停下,穆乐言放开方向盘,双手搭向林美美的肩膀,兴奋地道:「听着,今天晚上参加派对的那些人,把我们准备的餐点都吃光光了!是全部都吃光光喔!连丁点的渣渣都没剩下,你说,这是不是很令人兴奋?」 她开心得活像吃了满嘴糖果的小孩。 林美美听了傻眼,无奈的撑住额头,连叹三声气。不懂,遇到一群狼吞虎咽的饿鬼吃货,有啥好开心成这样的? 「可人家就真的真的很开心嘛,你要知道,这是对厨师的肯定,也是身为厨师的成就感,是赞美,是……」 「停——」林美美才不想管那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问你,你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吧?」 穆乐言点点头。「我知道呀。」 「你说,你有多久没听到男人对你说我爱你三个字了?」 穆乐言心口微微的泛起涟漪,令人生气的记忆跳了出来—— 两年。她有两年没听到男人对她说那三个字了。那个曾经满口甜蜜对她说我爱你的家伙,在两年前她父母发生意外,她最最最需要有人支持的时候,竟然怂恿她卖掉餐厅,好资助他出国念书,混帐王八蛋到极点! 该死的是她这个爱情傻瓜还差点这么做,要不是林美美及时阻止她,她就真干下蠢事了,每每想到,她都会忍不住为当时的自己捏一把冷汗。幸好现在她已经清醒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比起听见我爱你这三个字,我更想听到有人称赞我做的菜好好吃,这是对我的厨艺的一种肯定。」 「好好好,你以后干脆找锅碗瓢盆还是菜刀铲子跟你生小孩好了。」 「这话说得也太可怕了吧?又不是乡野奇谈。」穆乐言咕哝抱怨。 林美美翻了个白眼,决定换个话题。「你抽中的礼物呢?」她实在很好奇礼物的准备者是谁。 「放在外套口袋里。」穆乐言边说边往外套口袋里捞,结果摸了老半天,两手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礼物的踪迹。她搔搔头、咬咬唇,满脸歉意地忏悔道:「我明明记得我把东西放在外套口袋里的……」她心虚地越说越小声。 「不见了?!」林美美的心脏几乎要麻痹了。 穆乐言这个天杀的迷糊鬼,什么不弄丢,居然把附有某青年才俊专线电话的礼物给丢了?! 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居然被搞砸,林美美觉得自己没被她气到脑中风绝对是林家祖先保佑。 现在怎么办?人助不行,求天助,难道真要她求老天帮帮忙,好让穆乐言待会开车时路边跑出个男人给她撞吗?只怕届时对方就算命大不死,也是个残废的。 林美美捶胸顿足,哀莫大于心死,她强烈认为穆爸穆妈不该半夜来她拉的脚,而是应该去帮忙补补他们女儿的记性才对。 可怜她那五万块飞了,白花了……悲乎! 穆乐言也不想这样,问题是东西就莫名其妙消失了,她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搞的,在厨房里那么干练,怎么对其他事情就这么迷糊? 「应该是在车子里的某个角落,我回去一定仔细再找找,一定!」她相当认真的保证。 「我要回家了,不然我怕我会失手掐死你。」除非给她加薪,弥补损失! 林美美恨铁不成钢,绝望下车,头也不回的直直走进家门。 穆乐言不是不懂好友的好意,只是现在的她最想做的就是努力把属于父母的好味道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毕竟,爱情太薄弱,远不如料理带给她的满足,与其等待一句缥渺的我爱你,她想,她宁可去争取那发自内心的好好吃三个字,更能带给她无限的前进动力。 透过照后镜发现再也看不到林美美的身影,穆乐言无奈苦笑,重新发动引擎,操控着方向,让车子奔驰在夜色里。 在距离凯莱奇餐厅不到两分钟路程的路口,她熟练的停车等待红灯,直到绿灯亮起再次起步,怎料一抹高大的身影突然从幽暗的巷子里踉跄跌出。 「啊!」穆乐言在惊声尖叫中紧急踩下煞车,突如其来的那股力道,让她整个人往前扑,安全带勒得她胸口痛极,还微微岔气。 她瞠瞪着双眸,大口喘着气,暗忖着不会吧,她、她……她撞到人了?! 一股恶寒从脚底板整个窜上来,穆乐言全身冷汗直冒,脑袋一片空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更是不住发抖。 「冷静下来穆乐言,车速没有很快,而且你马上就停住了,也许对方只是轻伤,赶快送医一定没问题的。」她一边对自己喊话,一边抖着手解开安全带,接着打开车门下车。「阿弥陀佛,千万不要肚破肠流,拜托拜托……」她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的来到车子前方检查轮底。 没有人卡在车轮底下,谢天谢地! 倒是在与车轮尚还有些距离的地方,一个男人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口中不时发出微弱呻吟,脸上还有着大小不一的伤。 「先生!先生!你还好吧?」穆乐言焦急地弯身问。 尽管带着伤痕,却无损他外貌的俊美,压倒性的费洛蒙让他即使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魅力,教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男人勉强睁开眼睛,深黑眼眸在晕黄路灯的照耀下,流泻出暖润的琥珀色光芒。 不知怎地,刹那间,穆乐言心绪竟如同壶中翻滚的水,无法平静,尚且还来不及捕捉厘清,面前那双幽深的眼眸继而又闭上,许久都再无动静。 怎么了?她是这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她不喜欢这样,她讨厌这种莫名奇妙的情绪!掌心压住胸口几次深呼吸,她逼自己恢复该有的沉稳理智。 她怔怔的望着男人,暗忖,他现在一动也不动是怎样,该不会是撞得太大力, 昏迷了吧?! 沉稳破功,穆乐言掩嘴惊呼,心脏更是分不清楚害怕还是慌乱,扑通扑通的胡乱跳着。 她不是已经马上踩了煞车,怎么还会这么严重?完了完了……不行,得马上送他去医院,说不定还有得救。 「先生,你不可以死,撑着点,千万不要死掉唷,我这就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你一定要撑住!」 她尝过被车祸夺走家人的痛苦,她不能让另一个家庭也遭遇这种折磨,不然她会无法原谅自己的! 穆乐言要回车上拿手机,刚转身,手腕突然一紧,男人炙烫的大掌无预警的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力气大得像是要扣进她骨头里去似的。 「别、别走……」嗓音沙哑而无助。 「你别误会,我不是要逃,我只是要回车上拿手机叫救护车,你受伤了,需要去医院。」 「不要!我不去!我……不去……」男人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胡乱的挥着手,一度挣扎着试图要站起身,未果,最后又重重跌回地上。 「啊,小心!」 穆乐言及时抱住他的头,很惊险的护住他的脑袋没当场开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闻到了他身上浓呛的酒气。 「先生,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我没有喝醉,没有……」 他试着站起身来表现清醒,偏偏总是失败。 喝醉的人都认为自己没醉,殊不知自己根本醉得连站都站不好。 等等,所以搞了半天,这家伙东倒西歪躺在地上,很有可能不是因为被她撞到,而是因为喝太醉? 那他脸上这些伤又是怎么搞的? 穆乐言怎么看怎么怪,强烈怀疑他是被人打了一顿。 「你到底是招惹谁了?」而她又是招惹谁了,好端端的竟遇上个醉男人,她没好气地埋怨道:「喝醉不乖乖回家睡觉,真不知道你是想吓死谁。」 往好处想,虚惊一场总好过真的发生车祸,穆乐言大松一口气之余,突然有种想要痛打这男人几拳,好替自己身体里那些被吓得惨死的细胞平反。 第五章 可是看到他脸上的伤——瞧,嘴角都被打破了,她登时又心软了。 「没醉,我没有醉……」 「好好好,你没醉,你最厉害。你有手机吗?我帮你打电话给你家人,好不好?」她耐着性子柔声问。 见他迟迟不吭声,穆乐言索性自己动手。 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他的智能型手机,然而真正令她崩溃的是密码。 现在是怎样,每个人的手机里面是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国防机密吗,还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私密照,为什么非要用什么该死的密码层层锁住? 要做什么菜、要加多少调味料她是很厉害啦,但是要解开别人的手机密码,抱歉,她需要砍掉重练。 穆乐言试了几次没辙,再加上男人身上没有皮夹也没有任何足以证明他身分的东西,最后她决定报警,把这个喝醉的男人交给警察杯杯带回去处理。 偏偏祸不单行,当她将他的头轻轻放躺到地上,回车上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哇哩咧,有没有这么巧,她的手机居然没电! 这下好了,月黑风高路灯暗淡,加之入夜天冷,总不能把衣着单薄的他丢在路边任其自生自灭,万一被路过的车辆辗毙怎么办?穆乐言做不来这种冷漠无情的事情。 林美美老说她的心就像被电饭锅蒸过的麻释,软得一塌糊涂,看到可怜的流浪猫狗就想要带回家养,但林美美肯定想不到,现在她连陌生男人都要带回家了。 穆乐言自认力气已经比一般女人大上许多,可面对这么一个喝醉的男人,仍是吃力,好不容易拉着他坐起身,他胸前的口袋咻地掉出几张纸来。 「咦,什么东西?」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穆乐言一手扶着他的肩,一手把东西拾起一瞧,脸上瞬间炸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这不是她今天晚上为了参加交换礼物游戏,临时亲手绘制的限定版凯莱奇餐券吗?怎么会在这个男人的口袋里? 难道说……他就是今晚在派对上抽中她礼物的人?! 温暖之中,韩烈唯嗅到几缕浅浅的香气,舒服得令人舍不得醒来,然而胸口那股似有异物重压的沉甸甸感觉实在难以忽视,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到底是什么那么重?他决定睁开眼睛一探究竟—— 镶在毛茸茸之中的两丸圆滚滚、暖润润的眼珠子,正瞬也不瞬的瞅着他,距离近得波此的鼻尖就要撞在一块。 那是一只猫咪,一只毛蓬松的可爱猫咪。 韩烈唯弯了弯唇,下意识说道:「小花,你怎么胖成这样了?我妈都给你吃了什么好东西,都快重死我了。」 他没有出言驱赶,反而宠溺的伸手揉了揉那团毛球,纵容地噙着笑意闭起眼睛,由着它去,下一秒,他似是想起什么,笑意骤然凝结。 不可能,不可能是小花,他的宝贝小花早在母亲过世后没多久的某个雨天,就莫名其妙跑不见了。 思及此,韩烈唯悚然心惊,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原本伏在他身上的大胖猫受到惊扰,跟着他飞跳起来,一改驯顺,发出几声凶巴巴的喵呜,警戒地和他对峙。 韩烈唯飞快扫了一眼周遭环境,这不是他的房间,家里的设计走的是对比的黑白色调,只他一个人住,不可能会有眼前这些可爱、女性化的小东西,更别说还会有这么一只极具分量的大胖猫。 这是哪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韩烈唯努力拼凑散乱的记忆,还来不及得到答案,房门便缓缓被推开—— 一抹娇俏的身影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煞有其事的道:「嘘,小花,安静,你这样喵呜乱叫会吵到客人啦!出来出来,别在这里玩。」 「这只猫的名字也叫小花?」韩烈唯脱口问。 穆乐言倏地回头循声看去,表情活像是猫咪踩了水似的惊诧。 她知道他的个子远比自己高,但不晓得会高出这么多,不若喝醉时的萎靡无助,少了酒精来捣蛋的他,气场强大,浑身散发一股掩不住的领袖气质,双眸就像宇宙黑洞,一个不留神,魂魄精神就会被吸走,沉厚的嗓音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长得好好看喔……穆乐言不得不承认,就连脸上瘀青挂彩,还是比很多明星不知道好看几百倍。 被他这样居高临下的锁定,她突然有种低到泥里、渺小如尘埃的错觉,愣了老半天才呐呐答道:「对、对啊,它叫小花。对不起,小花不是故意吵醒你的。」话落,没来由的心虚让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匆匆收回视线,故意搔弄着小花下颚,好掩饰自己莫名的局促不安。 小花舒服又享受,哪还有方才和韩烈唯对峙的凶巴巴模样。 「这是你的猫?」 「嗯。」穆乐言有些傻气的点点头。 「它看起来有点……」几经斟酌,最后韩烈唯还是选择了最简单扼要的字眼,「胖。」 小花可不服气,耸起浑身的毛,对着他喵呜几声,表达抗议。 见状,穆乐言忍俊不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不是有点,是很胖。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外头流浪饿怕了,现在的小花可会吃了,瞧,胖嘟嘟呢。小花呀小花,姊姊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拜托你,真的该减肥喽!」她边说边逗着小花。 是它吗?它会是他的小花吗? 虽然心里忍不住有了小小的希望,但韩烈唯清楚知道,它不是。 猫咪的寿命没那么长,更何况,小花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已经是老猫了,这不过是另一只毛色有点像、名字也叫小花的猫罢了。 穆乐言抱起小花转头望向他。「你看,我家小花是不是又漂亮又可爱,真想不懂,当初怎么会有人舍得遗弃它。」她边说边逗猫,边逗边哈哈大笑,完全自得其乐,再没有方才突然面对他时的紧张。 他静静望着她,眸光忽明忽灭。 她明明不是什么旷世大美女,充其量就是长得可爱,偏偏他就是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哪怕只是一秒钟也不想。 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的笑容了?那么甜、那么温暖,就好像是冬日清晨里的第一道阳光,划破灰扑扑的天际,照亮了韩烈唯阴霾的心。 他想,她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因为只有被幸福包围的人,才会笑得这么好看。 一股强烈的感觉涌上,他很想要紧紧藏起这抹笑容,好让它只属于自己…… 韩烈唯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随即慌张的别过脸。 「我怎么会在这里?」待冷静下来了,他嗓音微哑地问道。 「你忘了吗?你昨天喝醉了,突然扑向我的车子,幸好我及时煞车,不然就要闹出人命了!虽然你身上有手机,可是我不知道密码打不开,无法联络上你的家人或朋友,只好先把你带回我家。先说喔,你脸上的伤跟我没关系喔,我没有打你。」穆乐言甚至孩子气的举手发誓。 她的言语和动作让韩烈唯啼笑皆非,但下一秒他马上惊觉不对,不可置信地道:「你疯了吗?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把陌生人带回家?这样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她没料到会被指责,难掩错愕,许久后才回神解释,「我本来是打算要报警的,谁知道我的手机刚好没电了,我总不能把你丢在路边不管吧,再说……」她鼓起勇气抬头望向他,「你也不完全是陌生人。」 韩烈唯心一突,什么意思,难道…… 「你知道我是谁?!」 第三章 穆乐言用力点头,她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昨晚从他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餐券,对他秀了秀。 「这是我亲手画的。昨晚情人节派对的餐点正是我们凯莱奇餐厅负责准备的,我还参加了你们员工交换礼物的游戏,因为看见你抽中我准备的礼物,所以我知道你是柏凯丽的员工。老实说一开始我也有点被吓到了,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你是陌生人吗?顶多算三分之二吧。」 原来她就是那几张孩子气的餐券创作者! 至于三分之二……这是哪门子的分法?这年头该防的可不只陌生人,她呀,傻傻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并非真的知道他是谁,纯粹以为他是柏凯丽的员工罢了,韩烈唯顿觉暗松一口气。 不是故意要和她划清界线,实在是他已经受够了韩烈唯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完全不想因为家世背景招来无谓的麻烦。 第六章 他喜欢她这种不因为他是谁,纯粹真心绽放的干净笑容。 「我原本一度以为那些餐券是假的,纯属玩笑性质。」韩烈唯心情一放松,相当难得的配合她开起玩笑来。 穆乐言不依地嘟起嘴,娇嗔道:「什么假的?当然是真的!一楼就是凯莱奇餐厅,楼上这里就是我住的地方,你随时都可以拿着我给你的餐券来找我,绝对免预约免付费,我用我的人格保证。」 她声音脆脆软软的,很好听,尤其那目光澄澈、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让韩烈唯看了忍不住想笑,果然画风如此,人亦如此,她真是天真单纯得令人担忧,应该列入国家保护才对。 不是他厚黑,但凡任何一个有危机意识的人,都不会像她这样随便在路上捡东西回家,流浪猫狗也就算了,单凭几张餐券就敢把一个喝醉的男人带回家,他都不知道该称赞她还是该骂她,毕竟善良慈悲也要有个限度,能够安然活到现在,想必老天爷跟她的家人很忙碌,才能守护她安全无虞。 「你饿了吧,我准备了早餐,你可以吃饱了再回家。浴室在走廊的左手边,架子上有干净的牙刷和毛巾,我先下去餐厅,你慢慢来。」穆乐言说完,刚跨出一步,马上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又回过头叮咛道:「你整个晚上都没回去,我想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等会儿记得先打通电话回家报平安,也好教他们放心。」 这才带着笑意,抱着胖小花咚咚咚的下楼去。 韩烈唯怔怔地站在原处。会吗?这世上还有人会因为他的一夜未归而担心挂念吗?他讥诮地歪歪嘴,不愿深究答案,转身走向浴室梳洗。 五分钟后,他步下楼梯,绕过厨房,来到位于一楼的凯莱奇餐厅。 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穆乐言站在餐桌旁热络的招呼他用餐,可爱的圆脸无时无刻都带着笑容,彷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她费神伤心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普通的烤吐司,他以前也吃过很多回,偏偏今天吃起来特别酥香,就连烤盘里那些他平常不爱的绿色食蔬,不过是加了点橄榄油和少许的盐,滋味却比他记忆中的还好上几百倍,难道是因为她那不设防的单纯笑容? 「你住哪里?待会我要去市场,也许可以顺便送你一程。」 韩烈唯抬起头,静默的望着眼前的她。 他那满是金钱却无比乏味的世界里,根本不可能有像她这般单纯的人存在!他对她尤其感兴趣,他真的很想知道,一个人的心可以软到什么地步?属于她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她那无比明媚的笑容,又是怎么样被灌溉豢养出来的? 实不相瞒,他的世界看似很大,其实狭小无趣,在他的世界里,他或许拥有如同国王般的地位权力,但当一个孤独而愤怒的国王,根本没什么好开心的! 望着眼前心不设防的穆乐言,一个疯狂且任性的念头飞快从韩烈唯脑中冒了出来—— 他要留在这里! 他受够了自己,他想过过属于这个女人的世界才会有的日子,体验不同于以往的生活方式,替原本枯燥的人生找点乐趣。 不是他自夸,只要他想,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败仗。 他狡猾的咽下原本的答案。「我……」双手紧紧抓着餐具,似有难言之隐。 「怎么了?」他的欲言又止勾起了穆乐言的关心。 他黯然低头,哑声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我原先是借住在朋友家,可是现在……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穆乐言微愣,怕伤了他,只得小心翼翼地问:「你没有家吗?」 家?那个字让他不由自主的面露迷惘。 看到他莫名又沉重几分的表情,她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是大笨蛋,毕竟若是有家,谁会不想回去,她又何必问起他的伤心事,真是不厚道。 果然,韩烈唯没有回答,头低得不能再低,吊足了她的胃口后,低哑的嗓音幽幽怅然地说:「我昨天被公司裁员了,因为心情很沮丧,所以跑去酒吧借酒浇愁,没想到一走出来就遇到两名抢匪,他们抢走我身上全部的钱,那原本是我想给我朋友贴补房租用的,感谢他让我借住,结果现在一毛不剩,我实在没脸再去拜托朋友收留我,毕竟他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打扰他,给他添麻烦。」遭抢是真的。 「难怪你昨晚会喝得那么醉。」原来是被公司裁员,真可怜。「那些泯灭良心的抢匪也真可恶,自己不努力工作,随随便便在路上行抢,根本完全没考虑到他们抢走的可是攸关别人生存的钱欸!」 「如果他们犯案前会这样想,他们就不是抢匪了。」 难怪她昨晚不管怎么找,就是找不到他的皮夹或什么证明文件。 如此倒霉又惨痛的遭遇完全激发起穆乐言的恻隐之心,委实令她不舍。 他一定觉得丢脸吧,因为他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己,她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毕竟要一个大男人亲口说出自己落魄的事实,并不容易。 是说,谁没有低潮,谁又可以永远保证一帆风顺?他大可不必这样,只要他肯努力,她相信他绝对不会永远在谷底。 她想要帮他,说她鸡婆也好,她就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别人有困难却不帮忙,但是该怎么做才不会像是在施舍他,伤了他的自尊? 最近餐厅生意还不错,林美美一直在喊人手不足,加上原本的外场服务人员秀美只做到这个月底,如果可以马上补个人进来,磨练磨练,月底秀美离职时外场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这年头的服务生可不只要有手有脚就可以,除了要有良好的应对进退外,长相出色更是加分,他是天生的太阳,哪怕只是不发一语地站在角落,也不会被忽视,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屈就,毕竟服务生不光要长时间站着,做的还是服务的事情,要能放下身段,主动贴心。 穆乐言还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才不伤人,韩烈唯倒是先说话了—— 「我、我想请问……你们餐厅有缺人手吗?不用给我薪水没关系,只要让我有饭吃,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住,我什么都愿意做。」他那充满魅力黑眸紧紧锁定着她。 带着热度的眸光让穆乐言的心漏跳了两下,脸颊跟着微微发烫。 连薪水都不要,这是多么卑微的请求,她一面觉得心疼,一面又很欣赏他,因为他没有灰心怨恨倒地不起,他还想站起来,还愿意用劳力换取所需,比那些抢匪不知道高尚了几百倍、几千倍,真帅! 再者,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只要看着他那双认真的眼眸,穆乐言就说不出任何拒绝……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要给他温暖似的紧紧握住,笑咪咪地说:「怎么可以不给薪水?这是违反劳基法的,凯莱奇餐厅可不是血汗餐厅。你放心,餐厅本来就会提供餐点给员工,至于住的地方嘛,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谢谢你。」 达成协议后,他们相视而笑。 相较于穆乐言笑得坦率真诚,韩烈唯则显得别有深意。 但是小白兔穆乐言浑然不知,依然傻得可爱又天真,美好得令韩烈唯啧啧称奇。 刚上班就听到穆乐言说已经找到合适的新外场服务生,还在替不幸捐躯的五万块「守丧」,脸很黑,上头写着「老娘还在生气」,口气比外头的天气还要冷的林美美双手盘胸,半信半疑的瞟了她一眼。 「哪里找来的人?先说,我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要。」 「哪里有什么猫狗?保证是活生生的人!是我妈的姊姊的儿子的……叔叔介绍的。你不是一直说外场缺人吗?我觉得他还可以,所以赶快带来给你瞧瞧。你想,以后外场有人帮你,你不就可以轻松多了?」 今天的穆乐言很上道很机灵很谄媚,字字句句都绕在林美美身上转,就是没敢跟林美美坦白,休息室里的那个大男人,是她昨天晚上半撞半捡带回来的,跟什么我妈的姊姊的儿子的叔叔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然,肯定要炸锅! 「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你说现在流行帅气黑执事的嘛,而且女生大多娇气,我晓得你不喜欢,所以只挑耐操的才录取。」穆乐言不忘学起大力水手卜派,右手用力向上一弯,展现肌肉。 林美美被她逗得傲娇一笑。「哼哼,这么听我话,你怎么不赶快给自己找个男人?」还害她平白被大姊讹了五万块,心痛。 第七章 「好好好,一定努力,我一定会努力。走啦走啦,人在员工休息室,你去看一下,看看可不可以纳入你麾下,成为你的大将。」穆乐言极其谄媚,好说歹说,总算说动林美美。 林美美一走进员工休息室,马上眼睛一亮——唔,果真是个顶天立地、汉草极佳的大男人!穆乐言这次真的有长进了,那两只眼睛终于可以看到菜呀肉呀以外的东西了。 林美美眯起一双犀利的猫眼,目光来来回回的打量着韩烈唯,看着看着,不忘上下其手捏个几把,鉴赏一番。 哇哇哇,体格不错,肌肉结实,长相也不错,是上等人肉,要是能跟穆乐言配一对肯定幸福满分,但是—— 「不行!鼻青脸肿,他以为他是七彩霓虹灯啊!先给我躲得远远的,等养得俊美无俦再出来见客吧!」 一直没吭声的韩烈唯顿时将黑眸眯成一道危险的细线。 见客?!敢情是把当他酒店男公关来着?居然还对他上下其手乱摸一通!要知道上一个对他这样乱来的女人,坟上的草已经半个人高了! 「没问题,就照你说的办。」 穆乐言原是计划让韩烈唯当外场服务人员的,但是,很抱歉,外场就属林美美最大,她只要说一,哪怕穆乐言这个老板也不许说二,更遑论林美美今天一上班脸上就清楚写着「老娘还在生气」六个大字,穆乐言不敢多说,识相的把韩烈唯暂时回收,安排去厨房洗碗养伤。 虽然工作搞定了,不过住的问题还没解决,韩烈唯毕竟是个大男人,她收留几天应应急还可以,真要长期住在一起,男女有别,难免有些不方便,她可不想没穿内衣就在他面前晃,可想到洗完澡还要全副武装,她就觉得累。 再说,二楼就一个房间和一个杂物间,他是人又不是杂物,怎么好意思让他去睡杂物间哩? 所以穆乐言很理所当然的把脑子动到家里顶楼有出租套房的林美美,也许她可以帮忙腾挪一间给韩烈唯栖身。 就在穆乐言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林美美再度发挥狗仔般好鼻师的威力,马上就嗅出她的诡计,冷冷地说:「找什么房子?浪费钱而已,楼上不是还有间杂物间,整理一下让他住那里就好,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又爱乱捡东西回家养,万一哪天捡个杀人犯回家怎么办?最近这里不平静,后面巷子的拉面店前几天才被歹徒闯入抱走收款机,有个男人当室友,平常可以作伴,危急时还可以保护你,多好,我也可以加减放点心。」 尽管嘴上说得漂亮,林美美心里却是这样邪恶地想着——难得穆乐言身边有新鲜的外来异性人种,还是个汉草很好的货色,她恨不得明天上班就能听到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好消息,怎么可能帮着把人弄走?办不到。 韩烈唯第一次发现,男人除了可以当男朋友、当老公外,还可以当防盗器兼保镳使用,如果找林美美这种人来负责集团的营运开发,明年柏凯丽的整体营收肯定可以多跃上五个百分点,甚至更多。 面对林美美的霸道,穆乐言这只小白兔根本不是对手,完全招架不住的她,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带着韩烈唯有多远闪多远,免得被暴风侵袭。 「美美没有恶意,她讲话就是那样,等你跟她熟了之后就知道她人其实很好很有趣的。」 「我倒觉得她说的对,你一天到晚捡东西回家,若是家里有个男人在,会比较安全,而且杂物间也不错,总比流落街头好。还是说,我住这里会打扰到你?」说话的同时,韩烈唯富有魅力的深邃黑眸也款款的凝望着她。 穆乐言顿时感到小脸涨红燥热,心头慌乱。「不不不,不是这样。」只是从此洗完澡后不能不穿内衣趴趴走,有点不太free。 「你会讨厌我吗?」发亮的黑眸继续发威,他整个人更是不着痕迹的往她身前靠去。 「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拜托,谁会讨厌帅哥?怕是怕眼睛吃太补,以后没有补会很伤心。 是说,他可不可以不要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这么专注的看着她?她好像有点喘不过气来欸…… 韩烈唯浅浅微笑,眸底掠过一抹促狭。「既然都不是,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应该去哪里开始洗我的碗盘?」 「啊,喔,好……」穆乐言在短短几秒钟内,情绪由诧异转为摸摸鼻子认了,最后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韩烈唯出身娇贵,从小到大都是接受精英教育,身边随时都有一堆人簇拥着,即便出国当留学生,伺候的人也是一应倶全,根本没有机会像一般的学生那样在外头打工,对于这人生的初体验,他显得跃跃欲试,管他在外场还是在厨房,通通是第一次。 穆乐言领着他边往厨房前进,边解释厨房里的作业流程,最后来到洗碗的地方。「洗碗不只是洗碗,最重要的就是要从回收的餐盘替厨师把关注意,看看哪些菜肴是客人喜欢的,哪些是客人不喜欢的,方便以后菜单调整设计,毕竟,要留住客人的心,得先抓住他们的胃才行。别小看洗碗喔,很多大厨师一开始都是从洗碗小弟做起的。」 「了解。我马上开始。」 对于他的积极,她赞许的漾开微笑,又再简单叮咛几句后,便转身投入料理团队,准备全心应战。 不过她忍不住又偷看了他一眼……奇怪,为什么她会有种把高档艺术品放在厨房里的奢侈违和感? 听说,但凡一个武林高手的诞生,少不了得三不五时跑去瀑布下练功修行,藉此打通奇经八脉,该不会这些人也把洗碗当做是一种厨师养成的必备过程,所以即便是洗碗机已经算是普通家电的现在,他们还是情愿土法炼钢? 既然如此,他就好好的来修炼一下,说不定会有惊人表现。 但,该怎么下手哩? 小时候看过厨房的陈嫂洗碗,依稀记得洗碗好像要拿这个东西,沾取旁边的洗碗精,然后—— 匡嘻! 原本节奏有度的忙碌厨房,因为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响蓦然安静下来。 韩烈唯表情错愕。怎么搞的,他明明没对它做什么啊,摔个支离破碎是哪招? 「发什么呆!还不收拾干净,小子,我是让你洗碗不是让你砸碗!」主厨德叔率先开骂。 厨房重镇,主厨最大,就是穆乐言也只有遵从。她担心的望向韩烈唯,怕他不能适应德叔的强硬作风,可又不能放下手边的工作直接跑去帮忙,因为那不只是破坏规矩,也会打乱大家的分工合作,只得拚命逼自己忍住想要移动的脚。 很好,这位大叔很凶喔,比韩董事长还横,韩烈唯被骂得很……新鲜。他摸摸鼻子,赶紧收拾阵亡的餐盘,好让它安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清脆的匡当声没少响起过,整个洗碗槽就好像正在经历二次世界大战,一团混乱,向来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韩烈唯,第一次觉得手忙脚乱。 「这家伙到底行不行啊?」阿伟强烈质疑。 「第一天还不上手,多练练就好了。」虽然心里不免担心,穆乐言还是选择挺他。 「就连阿国那么两光的人,刚来的时候也没像他这么棒槌啊!」 「每个人潜力不同,也许适应之后,他会表现得比我们都好也说不定。」穆乐言就是忍不住要替他说话。 「最好如此,不然,他就等着被德叔电吧。」阿伟悻悻然地回道。 正觉得挫败,隐隐觉得背后有两道关怀的眼神,韩烈唯本能的回头,果然看到穆乐言熟悉的圆脸,当她用唇语无声对他说出加油两个字时,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记强心针,完全被激励。 不过就是洗几个小碗,他就不信还能难倒他。别忘了,他可是一秒钟几十万上下的总经理大人耶! 偏偏韩烈唯真的就被难倒了。这个门外汉完全小看了用餐时间餐盘消耗的速度有可怕,才多久时间,原本满柜的干净餐盘咻咻咻的消失,倒是他手边待洗的餐盘越堆越多、越迭越高,根本来不及消化,更遑论他三不五时就要毁灭一个。 主厨德叔炮火猛烈,那着名的二头肌更是蠢蠢欲动,整个人像只濒临暴走的恐龙,随时都要喷火。 第八章 不行,穆乐言看不下去了!方才不帮,是不想打坏做事规矩,可是眼看着韩烈唯都快被堆积如山的碗盘给淹没了,为免发生无餐盘可用的窘况,她娇嗓轻扬,「阿伟,这边给你接手。」旋即飞也似的来到韩烈唯身边,径自抢过他手里的海绵,刷刷刷的飞快洗起餐盘来。 主厨德叔虽然脸黑黑,最终还是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事情有轻重缓急,若无餐具可用,餐点做好了也只是白搭。 「别慌,刚开始总是这样,等你熟练了就没问题了。现在我洗你冲水,放的时候小心点,才不会碰坏了餐盘的边缘。」穆乐言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柔声对他说。 她软脆的嗓音轻轻的敲击着韩烈唯的耳膜,她这个善良女神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降临,不只给予他最直接的帮助,还在无形中带给他那种有人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强烈信赖感。 他凝望着翩然来到身旁的她,心中的挫败灰飞烟灭,根本舍不得把目光从女神身上挪开。 她的侧脸线条柔美,长睫像扇子,不时在恬静的脸庞掮呀掮地,弯着优美弧度的唇,粉润饱满,双手的动作是那么温柔,令人忍不住想要变成她手中的餐盘,被她慢慢洗涤……突然,湿软的小手一把拉住他。 「不对不对,洗碗盘不能用蛮力,这样很容易手滑,要温柔点,瞧,轻轻抹过去,很快就干净了。」 韩烈唯回过神,被她的笑容所鼓舞的他点点头,卖力又起劲的洗着碗盘。 见速度已经追上,穆乐言拍拍他的肩膀。「剩下的交给你了。」 然而等穆乐言回到自己的岗位,韩烈唯再次独挑大梁,尽管他雄心壮志,无奈待洗的碗盘硬是如雪片般飞进厨房,转眼又在他手边堆出一座几乎比人高的盘子山。 主厨德叔忍无可忍,趁着上菜的同时,彻底暴发的对他咆哮道:「如果连洗碗都不会,就滚出我的厨房!」 不巧,韩烈唯目睹了一个画面。 他微蹙着眉,本想隐忍不说,但是他想,倘若他是用餐的客人,知道真相的他肯定会非常不爽,觉得恶心。 实在过不了自己那关,他挣扎须臾,缓缓地道:「主厨先生,你的口水喷到餐点里面了,这样很不卫生,为了避免感染,也基于对客人的礼貌,你应该马上重做这道菜。」 此话一出,大家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气,纷纷用他疯了吗的眼神看着韩烈唯,厨房里的温度像是溜滑梯,直直跌落零度c以下。 德叔的脸就像是被卤素灯照了三天三夜,一片黑漆漆。「什么时候我的厨房轮到你指挥了?」完全暴怒。 第一次有人敢直接对着自己的耳朵大吼,韩烈唯闭了闭眼睛,冷静下来。「我只是陈述事实。」 无奈的是,他的不卑不亢在这种时候完全成了一种挑衅。 「你!」德叔揪住他的衣领,二头肌已经待命。 包括穆乐言在内,大家无不心惊胆颤,没人敢上前去劝,就怕会激发起更大的戟大。 恰巧林美美拿着点菜单进来。「二号桌点餐!」发现没人理她,呛辣的她索性扯着嗓门高声嘶吼兼撒娇,「厨房是没人了吗?二号桌点餐!是想让外面的客人饿死吗?呼叫亲爱的德叔,你在哪里,快帮帮我。」 几次深呼吸,缓下怒火,主厨德叔悻悻然的松开韩烈唯的衣领,倒掉那盘据说被口水污染的主餐,杀气腾腾的把餐盘扔进洗碗槽里,激了韩烈唯一脸洗碗水,越过他,抽来林美美手中的菜单,黑着脸朗声诵念餐点内容。 厨房又恢复了原本的忙碌…… 韩烈唯帅气地抹去脸上的水珠,拿起盘子继续洗。他的想法很简单,达成目的就好。 穆乐言又气又急,头痛不已。 这家伙是疯了吗?才刚来居然就胆敢挑战主厨的权威,要是换作别人,搞不好已经被痛扁一顿飞踢扔出去了。 第四章 直到营业时间结束,大家都准备下班了,韩烈唯还在跟碗盘奋战。 他发现大伙儿离开时都不约而同用一种极复杂的眼光看他,似是匪夷所思,又混杂着同情与质疑。 想他这辈子除了崇拜爱慕外,还真没被人这样看过!难道就因为他对主厨说实话,所以要被这样侧目? 站到腰酸背痛的韩烈唯觉得莫名其妙,他没错,因为他向来只做对的事情。 无所谓,他没那闲工夫管别人怎么想,脑袋清醒的人自然会站在他这边。 心里这么想,眼角余光却忍不住扫向一旁整理擦拭调味罐的穆乐言。 她呢?她怎么想?她应该会像方才那样毫不犹豫的走到他身边吧? 终于,韩烈唯看到她朝自己走来了。 开心之余,他忍不住自嘲地想,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像是放学时候在女校门口等待,只为了一睹校花真容的傻瓜。 穆乐言来到他身边后,平常总是笑咪咪的她,难得板起脸,严肃地道:「这里是厨房,你一个新人不应该那样跟主厨说话,以后注意点。」 错愕自韩烈唯脸上一闪而过,他有些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次,「你说什么?」 「我说,以后不许那样跟主厨先生说话。他是严厉,但你不可以挑衅!」 跟挑衅什么关系?他动作不够快,是他的错,该骂,但是要他不许那样跟主厨说话——他不觉得说该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在他眼里这本就是两码子事。 现在是怎样,这里的每个人都秀逗了吗,所以分不清楚对错? 「我说那些话并不是因为他叫我滚出厨房,而是因为我亲眼看见餐点被口水污染,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他。站在消费者的角度,没人希望自己吃的是主厨喷过门水的食物,你不想我不想大家都不想,所以我说实话。你以为我是为了反撃而反击?根本没这个必要。」 他韩烈唯会做这种连手段都称不上的愚蠢反击吗?这根本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跟人格。 「但是你在那种时候、用那种口气说,就是对主厨的一种挑衅。你可能不懂厨房工作的生态,在这里,主厨最大,就算是老板也不可以随便干涉。」 他不敢相信穆乐言这只柔柔软软的小白兔居然会这样反驳他,原来,她也跟其他人一样,亏他还以为她……算了,随便她。 不知怎地,韩烈唯突然觉得胸口闷闷痛痛的,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如果你还是认为我不对,我无话可说,但我自认问心无愧,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 「就算是做对的事情,也不该我行我素。」 「如果可以一路朝对的方向,我行我素又如何?还是你认为我应该视而不见?」韩烈唯转过头去,埋头继续洗碗盘。 当然不是,穆乐言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应该有更好、更圆融的方法。可是一看到他用那种失去温度的冰冷眼神看着她……她就觉得好难受、好心痛。 这家伙的神经一定是钢筋做的,才会那么粗又那么硬,不懂圆融,更不懂她是在担心他会被大家孤立。 「韩烈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说那些话本无意伤人,可偏偏结果就是伤人,那么即便是对的事情,也已经对别人造成伤害,也伤害到你自己。」 荒谬,如果做对的事情也能伤人,那大家都去做错的事情好了!他不能认同她的说法。 望着他固执的背影,穆乐言很挫败,低声道:「我要上楼了。」话落,头也不回的离开厨房径直走上二楼,留他一个人继续跟碗盘搏感情。 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韩烈唯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这算什么?他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被这样对待?难道见到错处就只能蒙上眼睛假装没看见,不能纠正吗? 在他看来,心软用错地方就是乡愿! 觉得莫名烦躁,不小心手滑,一个已经洗好的餐盘硬生生的掉在地上,碎片喷得到处都是。 很好,现在连盘子都在嘲笑他就是了,信不信,明天他就去买十台洗碗机摆在厨房里,洗它个金光抢抢滚。 他重重捶了一下墙壁,发泄心口累积的不快。 下一秒,心里有个声音冒了出来—— 为什么?你在乎她?为什么?这样一点都不像你。 韩烈唯马上下意识的自我反驳,傻瓜才在乎她,穆乐言不过就是有张可爱的圆脸,世界上比她漂亮的女人多得是,他犯不着在乎她。 第九章 可是,为什么心口觉得闷闷的?为什么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他竟没来由的怅然若失? 这明明只是他一时无聊想藉由体验不同人生打发苦闷心情的游戏,哪天腻了随时可以拍拍屁股就走,谁可以告诉他,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为什么? 他是对她感兴趣,但不代表她可以这样! 该死,这算哪门子的体验生活?一个小小穆乐言凭什么这样搅乱他的心? 尽管被楼下那只固执的牛惹得心闷,穆乐言仍不忘帮韩烈唯整理出房间。 她把一些琐碎的杂物都收进箱子里,让空间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凌乱,但还是得把这堆箱子都搬开,才能腾挪出一个空位铺上棉被权充睡床。 穆乐言一个人默默在房内施展干坤大挪移,顺便分散对他固执的气恼。 箱子有的轻盈,但大多数都沉,里头有很多父亲亲手撰写的创意料理,还有他走遍世界各地搜集来的各式食谱。 接下餐厅经营后,偶尔她也会来翻找灵感,但大多时候,她怕触景伤情,根本不敢贸然打开。 她用手中的除尘纸温柔地拂去箱子上的灰尘,再依循箱外的标注,尽量把同类的东西放在一块,好方便以后辨别拿取。 洗完最后一个盘子,收拾完残局,韩烈唯拖着无限疲惫的身躯缓缓步上二楼,看到的是这安静而忙碌的景象—— 「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穆乐言没说话,安静地继续做着手边的事情,径直捧起一个完全挡住自己视线的大纸箱,在有限的空间里腾挪移动,她像个瞎子摇摇晃晃,缓慢的前进后退,虽然小心翼翼,还是不免东磕西碰,没想到因为一个疏忽,忘了身后的地板早放着另一只等待归位的大箱子,被狠绊了下,重心不稳,眼看着整个人就要连同手上的那只大箱子一块儿往后跌—— 该死!韩烈唯心一紧,急声低吼,「小心!」 箱子出乎意料的很沉,在力量的冲击下,韩烈唯无法同时把人跟箱子都稳住,只得先把她手里的箱子搬走往旁边一丢,这才能全心全意护住踉跄后跌的她。 他用自己的肉身作为她的后盾。 箱子落地,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两人摔跌在地板上的碰撞声。 「呃……」坠地的瞬间,后脑杓那一记撞击,让韩烈唯痛得发出闷哼。 穆乐言吓傻了,整个人仰躺在他这块人肉盾牌上,脑袋足足有五秒钟的空白,第六秒,她想起了身下的他,以及方才听到的碰撞声,她赶紧挣扎着爬起来,随即转头察看他的情况,只见他死皱着眉,紧紧的闭起眼睛,表情似是很痛苦。 「韩烈唯,韩烈唯……」 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满天全金条,要抓没半条,明明闭着眼睛,韩烈唯却觉得眼前黑黑又亮亮的,好像有什么在闪烁,古怪到一个不行。 头,他妈的很痛很痛,胀胀的,像是脑壳里的东西全部都位移了。 「你觉得怎么样?韩烈唯,你说话呀!你不要吓我!」 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焦距回归,映入眼帘的是穆乐言急得快哭出来的模样,他是很想回答她的问题,但只挤得出两个字,「头……痛……」 「你撞到头了?!」才因为遇到抢匪被打得鼻青脸肿,现在脑袋又撞到地板,他这是走哪门子衰运?碰撞的声响那么大,万一脑震荡怎么办?穆乐言越想越不妙,蹦跳着起身,作势就要去拿钱包、车钥匙。 「你要去哪里?」不会因为还在生气就不理他吧? 「我去拿钥匙,马上开车送你去医院。」 「不要。」韩烈唯从小就讨厌医院,因为那里有母亲离开的坏印象,他下意识的想要阻止她,伸手抓到她就紧紧不放。「我头很昏,让我缓一下气,拜托……」 穆乐言动弹不得,脚踝紧紧被躺在地上的他抓住,那声卑微的拜托,迫使她心软顺从,蹲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守着脸色灰青的他。 「你是傻瓜吗?」 救人都不看状况的,光知道护着她,结果自己却摔成这样,如果这不是傻瓜,那什么才是傻瓜? 他也不晓得为什么,一想到她可能会受伤,当下他呼吸中止,一种强烈而陌生的感觉涌上,像是心突然被人一把拧握住,再使劲的扭扯那么痛,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韩烈唯自认不是什么心软善良的大好人,但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出意外还无动于衷,他狠不下心。 再者,倘若这个女人都可以无条件接纳收留他这样一个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失业穷男,他为什么不能也回报她一次呢?尽管不久前他们还在为了主厨先生的事情而意见相左。 「如果是做对的事情,当一次傻瓜又怎样?」 又是做对的事情!这家伙身体里到底流着什么血液,穆乐言长眼睛还没看过这么我行我素又顽固的人。 更好笑的是,她明明应该还在生他的气,可现在她竟觉得眼前的他,很男人、很践、很令人崇拜,好像他本就是这世界的主宰,骄傲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 她的手心很冰凉,触感就像是被打湿的花瓣,因为担心而微微的颤抖。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你呢?你没受伤吧?」韩烈唯故作轻松地说。 穆乐言见他强忍着不适,试图挤出无恙的微笑,那一瞬,她觉得心酸酸的,又软软的,觉得自己好像被守护了。 那是许久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糟糕,这样好像有点不大妙欸! 更糟的是,看着他的故作轻松,穆乐言的眼眶不争气的红了。「你是个大傻瓜啦!」 她怎么会有事,有个大傻瓜拿自己当免费的人肉盾牌,紧紧的将她护在身前,她好得很。 「嘿,小姐,挨痛的都没哭,怎么你倒先哭了?」 「我才没有。」穆乐言微带着鼻音反驳道,随即别过头揩去眼角的湿润,强作坚定。 傻丫头,鼻音那么重,最好没哭,双眼湿答答的,是想淹死谁啊!非要这样闹他的心就是了。 等不及脑中的晕眩感完全褪去,韩烈唯撑坐起身,免得她以为他摔得多惨,手下意识地往后脑杓一探,不禁倒抽一口气,「嘶——」 闻声,穆乐言赶紧转过身来,焦急地道:「很痛是不是?我看看……」发现他的后脑肿了一个大包,她内疚死了,急着想要为他做点什么。「等我,我去拿冰块让你冰敷。」 她咚咚咚的跑出杂物间,差点在走廊上和小花撞上,小花喵呜一声急忙跳开,她则脚步不停,三步并作两步的下楼,取来备用的冰块,又急忙上楼。 热辣辣的肿包,被包裹着冰块的毛巾覆住,冲突温度让韩烈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挤眉弄眼的宣泄那诡异的滋味。 「忍耐一下,这样可以消肿。」穆乐言的小手温柔的扶着他后脑杓上的冰毛巾。 「现在不跟我生闷气了?」刚刚可是问不应呢。 闻言,她愣了一秒,才想到,对陶,他们刚刚吵架了,不,不是吵架,是沟通失败,紧接着小脸微微涨红,气虚地解释道:「我、我是怕明天厨房没有人洗碗,我还要付你薪水,很亏。我就是这么小气。」 是喔,好小气,小气到会给半生不熟的人房子住、给饭吃,还兼给工作,韩烈唯还真做不出来这么小气的事情。 明明就是在说谎!他早就从她回避的眼神、微噘的嘴巴读出撒谎的讯息。 「是不是只要三不五时受点伤,你就会紧张我?」 穆乐言觉得心脏狠狠跳了一下。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要她紧张他? 可下一秒她又觉得他应该是在故意开她玩笑,毕竟好端端哪有人会故意让自己受伤,他当自己是src钢骨建材防震耐撞吗?她没好气地睨着他,「你现在是脑子进水了?」还很顺手的一个巴掌就跟着往他脑袋招呼。 「小姐,痛啊!」韩烈唯大叫。 「对不起对不起,不小心打到的。」 穆乐言连忙跪直身子,上身前倾想要看看他后脑的伤势,却没料到这样的举动,让他和她的胸部当场来个正面迎击。 韩烈唯顿时瞠目结舌。现在这、这、这是想要逼死谁啊?! 拜托,不要这样,他再绅士、教养再好,终归还是个男人,不要这样挑战他的极限。他是很想跟她没隔阂、没对立,但是不想一下子就跟她的胸房靠得这么近,福利太大也是很折磨人的。 第十章 不敢大口呼吸,努力憋气的下场,韩烈唯觉得头又晕了。 他很想念段大悲咒静静心,但是他不会,没学过,呜呼哀哉。 「好像真的比较消肿了。」老天保佑,一直处于担心状态的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今天一口气洗那么多碗,一定很累,你快去洗澡,早点休息,我这就来帮你铺床。小心点,别又出什么意外。」 真要出意外,也是她害的,头昏脑胀的韩烈唯暗自嘀咕后,便缓缓起身洗澡去也。 好不容易把地板擦干净,穆乐言抱来棉被刚准备要铺床,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原本要说的话被瞬间夺走,脑门发热。「你、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她花容失色的指着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短浴巾的韩烈唯。 他的身材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完全呼应着他那张迷人的帅脸,微湿的头发、迷蒙的眼睛、厚实的胸膛、匀称的六块肌,再加上若隐若现的人鱼线……穆乐言狠狠倒抽一口气,完全不知道要看哪里才好,感觉脸热烫得快要烧起来,彷佛就要窒息了。 老天爷,千万不要告诉她,他在家有裸体的习惯,她会受不了! 穆乐言想看又不敢看的智障模样实在太有戏,让韩烈唯当下有种报了一箭之仇的快感。 他发现他好像能抓住她的弱点了,这只小白兔不能硬着来,心软归心软,拗起来也是会生闷气的,不过只要把握无辜无奈无害三个原则,再适时往她的恻隐之心一击,小白兔肯定都会全盘接收。 韩列唯搔搔头,立刻奉上一抹超级无辜的表情。「我的东西还在我朋友家。」 身无长物,总不能要他把被洗碗水溅了一身的脏衣服穿回去吧? 「对岣!」穆乐言幡然醒悟,掌心猛拍着自己的额头,随即想起父母的衣物她还留了一些,便道:「我去找件我爸的衣服给你穿。」 回房一阵东翻西找,找到老爸的几套衣裤,她赶紧拿来给韩烈唯,但她仍不敢让视线停留在他那副令人垂涎的完美肉体太久,匆匆往他手里一塞,马上背过身铺床去。 韩烈唯看了看手中的几套衣裤,选了一套睡衣出来,接着竟大刺刺的当场更衣。 听着身后传来衣物的窸窣声,穆乐言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时得腾出小手搧搧热烫的脸庞,直到床铺好了,身后也不再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她才深吸了几口气,转过头去。 果然,老爸的睡衣穿在他身上硬是短了一大截,很滑稽。 「你好高喔!」她仰望着他,孩子气的比划着他的身高。 能够把老爸的欧吉桑睡衣穿得这么有型,想来也只有他做得到。 韩烈唯微弯着身子,低头凝望着身前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什么的小女人,忍不住想逗她。 「在想什么,你的脸好红。」 墨眸突如其来的注视令穆乐言心口一阵发紧。「有……有吗?」她心虚的捧着热烫烫的脸,哎唷,是怎样,怎么觉得越来越热?不是说还要再冷个几天吗?她拚命拿手掮风。 他无预警地一把抓住她掮个不停的手,她顿时觉得手指微麻,像是触电,微弱的电流顺着彼此交握的手,传到她身体里,引起一阵心悸颤栗。 「欸,穆乐言,以后我可以把这里当成我的家吗?」韩烈唯勾着令人无法招架的迷人笑容问。 完蛋,他又用那种热呼呼暖腻腻耗电量很大的眼神看她了,看得她浑身发软,脑子无法思考,为之屏息。 「可……当、当然……可以。」居然大舌头。 她的反应果然和他想象的一样逗,他忍不住加码又问:「那么,我也可以把你当成我的……」 穆乐言心跳大漏拍。他的什么?不会是、不会是…… 就在她浮想联翩之际,他性感的薄嘴吐出两个字,「家人?」 她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水,彻底清醒过来,忍不住暗骂自己:穆乐言,争气点好不好,刚刚是在口干舌燥、肩膀紧绷个什么劲儿?家人!是家人!ok? 「当然可以。」穆乐言敛容正色,竭力保持正常。 那好,是她先搅乱他的心的,就别怪他不让她太平静。 韩烈唯脸上的淡淡笑意抹开,眸底闪过异色,下一秒,将她抱进怀里。 她惊愕得小嘴微张,当场傻住。哇哩咧,现在又是哪招?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马上又一团火热,还让不让人活啊! 带着温度的阳刚身躯,散发着她惯用的沐浴乳香味,圈抱住她的力道,那么的真实,她的心,似乎因此出现了裂缝,跟餐盘破碎大鸣大放的匡当声响不同,是一抹极幽微轻细的破碎声,小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恍惚之际,韩烈唯饱满舒服的悠扬嗓音在她耳边低诉,「听说家人的拥抱会带给人支持的力量,会鼓励人有勇气继续往前走,原来是真的。」 穆乐言完全无法认同,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这种感觉不是应该很纯净很神圣很温暖很踏实吗?为什么她此刻感受到的是他成熟男人肉体隐含着情欲的魅力,惹得她内心颤栗,浑身兴奋,满脑子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更糟糕的是,她根本一点都不想要往前走,只想软软的瘫赖在他怀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太邪恶?! 「以后我可以每天都抱抱你吗?」 穆乐言不记得自己是否有回答这个问题,更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房间的,只知道她的房门一关,她马上腿软倒地,双手下意识捧着发烫的脸颊。 明明不想当爱情傻瓜,立志要努力传承凯莱奇的好味道,延续父母的精神,一个人追逐料理的神圣境界,但是这一刻,那种已经被她收起来放在某个角落蒙尘的感觉又回笼了,她想再一次当爱情傻瓜,渴望恋爱的美好。 回过神来的她,有些激动的抱着头,哀哀叫,「啊啊啊啊……穆乐言,你是疯了吗!」 都说漂亮的女人危险,漂亮的男人才更危险! 她是怎么了?这算是看太多闪光的类情人节症候群吗? 对门,韩烈唯躺在临时铺就的克难小床,不当韩家大少爷、总经理的这个晚上,他身体无限疲惫,尽管每处关节骨头都酸痛到不行,手指更是连动都不想动,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脑中更有一个很甜美的画面,清晰而顽强的占据着他的思绪。 是穆乐言,满满的全是她,是她叨叨絮絮说话的样子、是温柔教他洗碗的侧脸,更是她眼睛湿润的别过头,企图湮灭哭意的样子,还有她在他怀里傻乎乎又满脸通红的样子。 隔音效果不大好,他好像听到她在房里懊恼哀号慌张心乱,哈。 果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每个反应都特别真实,真实到他都知道她喜欢他,对他很有感觉。 可也因为她的不够精明,才更显现出她的真实单纯。 无须费心猜忌揣测,自然没有压力令人放松。 他喜欢。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家伙大摇大摆的踩上他身体,嚣张的趴伏在他身上。 抱歉,这就很有压力了。 「小花,你真的太胖了!拜托你减肥,谢谢。」 小花喵呜一声,不动如山。 第五章 在穿了几天穆爸留下的缩水衣后,身无长物的韩烈唯终于要去跟所谓的「好朋友」取回他的家当。 「好朋友」张凯文一接到电话,马上抓紧时间处理总经理大人交代的事情,接着飞车赶到约定地点——x家就是你家便利商店。 路上,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恶作剧了。便利商店欸,姑且不说这不是总经理大人的风格,他甚至怀疑,总经理大人的人生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便利商店这个词汇,xx五星级饭店、某某私人招待所才是他的tone啊! 然而尽管心中问号多得快要爆炸,可——不管啦,电话号码是总经理大人的无误,那招牌的指令式说话口吻也是总经理大人无误,剩下的就等见面了再说。 停妥车子,社会精英张凯文按捺住又惊又喜的情绪,拎着装有总经理大人私人衣物的lv行李箱穿越马路,正要踩上便利商店门口前的阶梯,突然,两只眼睛被落地玻璃里的人震慑住—— 男人,一个样子年轻、身材挺拔的男人,大掌托着腮帮子在吃冰淇淋,悠哉悠哉得活像是个死老百姓,看起来很眼熟,很像、很像……总经理大人?! 第十一章 张凯文一个踉跄,跌倒在阶梯上。他简直不敢置信,立即爬起来冲进去。 「总、总……」 「总算来了!真慢。」没让张凯文把总经理三个字喊完,韩烈唯直接抢过发言权,神情睥睨的指示他坐下。 对对对,小心隔墙有耳,张凯文立刻噤声,像个驯顺的小媳妇乖乖入座,唯独瞪着那双几乎比核桃还大的眼睛,不时往身旁的总经理大人身上瞄去。 这、这、这是他印象中的总经理吗? 混血的脸蛋还是一样无敌帅气,身上穿的也还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衣裤,虽然很干净,但是—— 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意外的自由,看似蓬松实则凌乱,那身据说是意大利师傅手工裁制的衣裤根本没有好好被熨烫过,一看就是直接从洗衣机里捞起来晒干了事的伪梅干样,平常总是活像镶了钻石闪亮亮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则是暗淡到一个不行,更别说此刻总经理还坐在便利商店里跷着二郎腿,大口大口吃着平凡人才吃的巧克力冰淇淋。 哇哩咧,简直见鬼了嘛这!谁啊谁,快把他的总经理大人还来。 「再不把你这见鬼的表情收起来,当心我一个不小心把你踹得连你老妈都不认识你。」韩烈唯边吃冰淇淋,边不咸不淡的冷冷威胁。 听见熟悉的威胁,张凯文没有一丝惊恐,反而面露感动。对嘛对嘛,就是要这样不可一世的气势,才是他认识的总经理大人! 「……你到底跑去哪里了?」张凯文都快要哭了。 那天醒来突然接到总经理大人的来电,指示他立刻挂失他所有信用卡证件,并在周一上班即刻对外宣称他大少爷出国散心归期不定,从此他的人生就陷入一片黑暗。 一方面担心傲娇的总经理大人身边无人照应,一方面还要以小虾米的力量对抗公司里那群以陆经理为首的守旧派大鲸鱼的质疑逼问,甚至还有一个晚上,他直接被召到大宅去,足足在董事长面前站了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要不是有小陈贴心扶着,他早跪趴在门口了,现在回想起来,他仍心有余悸一直打哆嗦。 虽然总经理大人每天都会使用来自人心的科技产物line讯息告知他今日安好,他也会随时用line报告当天公司大小状况,可没亲眼看到总经理大人,就是不踏实嘛。 好不容易今天终于得见真容,要不是男人的尊严不允许,张凯文还真想抱着总经大人哭诉他这些日子的委屈。 韩烈唯挑眉斜睨着他。「你那是什么表情?家里出事了吗?」 「呸呸呸,都好得很,我爸妈身体硬朗,我爷奶笑口常开。」张凯文边说边奉上自己的智能型手机,里头有公司最近重要文件的翻拍照片。 「那就不要给我摆出那种如丧考妣的衰脸。」韩烈唯边滑手机边说,不忘又问:「公司一切可好?」 「暂时倒不了,可陆经理几乎是大权独揽——」张凯文气愤,一五一十地泣诉这些天陆经理对他的逼问。 明明只是个经理,可因为总经理大人不在,董事长又百分之百的信任,陆经理都快成为代理董事长了,再这样下去还得了,置他伟大的总经理大人于何地? 「真可怜,吃了不少排头吧?可有被陆经理发现什么?」 「我没关系,只要为了总经理大人,我挺得住,我很小心,陆经理不会知道我来见你。」张凯文义气又忠心。 「那好,你再多挺几天,我暂时还不会回去。」 闻言,张凯文宛若遭到雷击。「什么?!总经理,这、这样不好吧?」挺得住不代表他还想继续挺啊,他心脏很弱的,再继续每天这样忐忑下去,他就要出事了,要是连公司也出事,那真的很不妙啊!「总经理,那天我不小心撞见陆经理在跟工厂那边的负责人说话,隐约听到他们说市面上最近似乎有柏凯丽的仿冒品在流通。」 仿冒品?韩烈唯仍在看着手机里的文件,头也不抬地问道:「然后呢?」 张凯文摇摇头。「陆经理一看到我就闭嘴不说了。」 韩烈唯神色肃凛,沉吟须臾后吩咐道:「让人好好注意陆经理的一举一动,包括他最近都见了哪些人、说过什么话,有什么状况随时回报。」他飞快抬头看了苦瓜脸的张凯文一眼,「乖,撑下去,我知道你可以的。把这些内容传到我手机里,我有空会看,看完再跟你说。要你准备的衣服呢?」 「都在这里。」张凯文拎起放在脚边的lv行李箱。 「没事我先走,保持联络。」 「等等——」张凯文揪住总经理大人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你好歹也要跟我说一下你这几天住哪里?都在做什么?」 韩烈唯想了想,遂招招手。 张凯文凑耳上去,越听越诧异,越诧异眼睛就瞪得越大。 什么?他伟大出众卓尔不凡人帅无敌不世天才总经理,居然在餐厅洗碗当服务生?! 「听着,绝对绝对不准来找我!」韩烈唯半是威胁半是玩笑的说。 「可是……」 「巧克力冰淇淋很好吃,你自己去买来吃,吃完就走。」话落,韩烈唯头也不回的走人。 抱歉,皮夹被抢身无分文,恕不请客,再者,这趟出门的车资是穆乐言慷慨解囊,一毛都不能花在别的男人身上,况且他也不允许。 正要跨出便利商店门口,韩烈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lv行李箱,暗忖,一个失业穷鬼拿着lv行李箱,这象话吗?脚跟一旋,他即刻踱了回去,在张凯文面前站定。「身上有钱吧?」 「有。」张凯文马上掏出皮夹,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贡献给总经理大人。 「去买几个垃圾袋来给我,有提把的那种,不要太小。」 张凯文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但仍乖乖起身去买了一包十四公升的垃圾袋,虔诚的献给行事风格我行我素的总经理大人,接着就见总经理大人打开lv行李箱,二话不说就把衣物拚命往垃圾袋里塞。 他看得目瞪口呆,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傻傻地看着总经理大人把清空的行李箱还给他,自己则拎着两袋塞满衣物的垃圾袋,用一种媲美走在伸展台上的自信步伐,潇洒离开。 张凯文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忙追了出去。「总经理,我送你,我送你。」 闻声,韩烈唯步伐一顿,脑中思绪快转了一番,为了避人耳目,他特地把碰面的地点选在距离凯莱奇餐厅有段距离的便利商店,光是坐公交车过来就花了他快二十分钟,想到回去也是如此,他便觉得麻烦,不如搭张凯文的车比较快,况且这样也能够省钱,便点头答应了。 韩烈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归心似箭,明明才离开没多久,可他就忍不住想念那个一看到他就满脸通红的穆乐言,恨不能马上回到有她的地方。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弯唇,漾开笑容。 驾驶座上的张凯文一脸惊讶的望着他。没看错吧,总经理大人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这样笑过了。 察觉到张凯文惊诧的眼光,韩烈唯敛起笑容别过头去,冷冷地说:「开车不知道要看前面吗?」 张凯文赶紧坐挺身体,直视正前方,小心驾驶,随即冷不防的冒出一句话,「总经理,你这样笑起来真好看。」 韩烈唯挑眉。好看?须臾,阴阴扫去一眼。「张凯文,你现在是在把我吗?」 赞美也有事,敢情是文字狱?张凯文不屈服,语调铿锵地道:「怎么可能,总经理大人,我也是有审美观的!」 「所以现在是在说我很丑?」 要是总经理大人长成这样都叫丑,这世界上就没帅哥了。「哈哈哈,总经理怎么可能很丑,你又不温柔。」张凯文自以为幽默的说完,不忘哼起「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这首歌。 韩烈唯额上青筋暴跳,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 待来到凯莱奇餐厅稍稍远的路口,韩烈唯下车前,他拍了拍张凯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趁我回去前你好好想一想,喜欢东南亚哪个国家,因为那会是你下一个去处。」 张凯文傻眼。不会吧……总经理大人,他下次不敢了啦,呜呜……早知道就闭嘴了,他又一次懊恼不已。 下车后,韩烈唯独自走在回凯莱奇餐厅的巷弄里,随着周边店家营业时间的歇止,喧哗热闹落幕,取而代之的是静谧,浑然不似他印象中的台北都会。 第十二章 原来,灯会灭,声会静,花会落,人潮来来去去,唯一不走的是这里的建筑和树木。 他弯身拾起一颗不知名的树果,指尖玩味把玩。 想想,过去的他每天除了赚钱、花钱,他几时注意过这样的小物事、看过这样的市井生活,这样轻松的步行在深夜的台北街头? 若没有这些日子的体验,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在霓虹闪烁繁荣喧哗之后,还有这样难能可贵的寂静,更不会知道垃圾袋其实还满好用的,一点也不输给名牌行李箱。 他噙着笑意,随兴的摆晃着手里的垃圾袋,稳健而笔直的往目标前进,然而他的步伐却在看见蹲踞在香草丛里那抹精灵般的身影后,倏地停下。 凯莱奇餐厅厨房外,有一小片空地,穆乐言在那里栽种了各式各样的香草植物,罗勒、迷迭香、巴西利、百里香……一应倶全,每一株都在她的细心照料下长得茂盛翠绿无比,是座美观与实用兼具的绿色小圜地。 她平日不是待在厨房,就是蹲在植物丛里拔拔草、修剪枯枝,让自然淡雅的香气洗涤她的心灵,好还她思绪一片清明。 以往这些拔草修剪的小动作是最能让她平静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不管她拔了多少杂草,修剪了多少枯枝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踏实。 穆乐言忍不住歪头望天,叹息,看向只剩自己的四周,叹息,听不见熟悉的脚步声,叹息,等无人,叹息…… 从来不知道,习惯,竟是这么一件可怕的事情,才不过几天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的渗透进来,彻底颠覆她的生活。 习惯了下班后有人陪她赖在厨房里试做料理,习惯了有人跟她说话,习惯了有人替她品菜试味给意见,习惯了随便抬眼就能看到「有人」—— 突然像这样只剩自己……虽说也才不过一、两个小时的事情,却是那么教人心慌失措。 好烦好烦好烦,穆乐言折下一段迷迭香,拚命骚扰一旁呼呼大睡的小花,边叨絮,「小花,你说,都这时间了,他怎么还不回来?不就是拿个东西嘛!」 猫不理,依然故我。 「小花,你说,那个好朋友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我猜是女的,一定是!要不,我说要开车送他去他朋友家,帮忙他载送东西,他为什么不要?就连我提议让他好朋友帮忙把东西送过来,再由我准备几道好菜答谢他的好朋友,他也不答应……唉,一定是,一定是女的。」 她的心窝处似有什么在发酵,有点酸酸的、涩涩的。 「小花,他们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小花终于肯喵呜一声了,不过只有天晓得它是在回应什么。 「小花,你说,我是不是太喜欢他了?这样好像不大好,对不对?」穆乐言苦恼的揪揪头发。「小花,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肯确定,她怕他会像她以前收留的流浪狗班比一样,乍然出现,又蓦然消失,徒教她的一颗真心被拉扯。 「小花,如果他不回来了,我怎么办……」说到此,声音微有凝噎,开朗的小脸皱成包子脸,她深深的低下头,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班比离开,她难过,但她想,若他离开,她肯定会更更更更难过。 小花小花小花……太多的小花,最后小花不胜其扰,喵呜一声,索性钻进她的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安慰,以表忠诚。 「小花,还是你最好了,你乖,姊姊疼你。」鼻头酸酸的穆乐言一把抱起小花,迎头就是好一阵亲昵磨蹭。 「那我乖,你也会疼我吗?」 突如其来的莞尔男嗓,教她蓦然一怔,她连忙偏过头去,果然看到高大英挺的韩烈唯伫立眼前,黑眸凝望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甚浓。 看到他回来,穆乐言大大松了一口气,心脏加快速度的跳着,扑通扑通,强力撞击着她的胸口。 他的出现,截走她全部神思,就连怀里的小花一咕噔的跳开了,都浑然未觉。 韩烈唯推开矮木栅栏,走了进来,缓缓在她身旁蹲下,放下手边的袋子,伸手拨弄着茂密的迷迭叶。 「很晚了,怎么还没上楼休息?在等我?」魅力无限的黑眸朝穆乐言睐去一眼,他低哑着嗓音问。 穆乐言觉得很开心,可是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开心,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几乎内伤,还很没用的辩驳道:「哪、哪有?我在整理我的香草圃。」 她不敢看他,故作忙碌的梳理枝叶,假装认真的拔着草,突然,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强势的阻止她正在进行的动作。 「还拔?都拔到你自己不久前才种的植物了。」韩烈唯的声调里揉着笑意。 穆乐言蓦然怔住,低头定睛一看,该死,她手里果真捏着一株倒霉的迷迭香幼苗,她困窘懊恼的闭了闭眼睛,真想去厨房拿根面条吊死自己算了。 「怎么了?」他看她倏地涨红了脸,摸摸她的粉颊,又摸摸她的额头,故意说道:「热热的,别是感冒了。」 「才没有,我只是、只是……方才酒商送货,我顺便整理了一下酒窖,搬得身体发热大飙汗,想说出来喘口气。你知道的,晚上车少空气好,我、我、我……要回去继续整理酒窖了。」 她抽回手,慌慌张张的起身就想要往屋里跑,怎料指尖还没碰触到门把,一股力量从身后来袭,下一秒,她整个人被困在结实有力的臂弯里,无法窜逃,紧接着她感觉到颈后传来一阵微凉又柔软的触感,顿时全身颤栗不已,气息高提不敢说话。 「穆乐言,穆乐言……」韩烈唯冰凉的唇亲昵的贴着她裸露的颈项,每低喃一次她的名字,就轻轻落下一吻。 「别……」穆乐言因为心慌,都快哭了,她好怕自己会沦陷在他这样的亲昵里。 「你别再担心了,我是因为坐错公交车,才会晚回来。」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解释自己的晚归,继而叨叨絮絮的附在她耳边轻喃,「他是男的,百分之百男的。我不想让他知道我遇到了什么样的美好,怕他会嫉妒到死。我们真的真的只是好朋友,我想我应该不至于连自己的性别取向都不知道。」 他低哑的嗓音带着笑意说:「关于喜欢,我觉得很好,非常好,因为我发现我也是。再说,我怎么可能不回来,我的心都在这里了,不回来,不就表示我得把心抛弃扔掉,那样的我还能活吗?该问怎么办的人是我才对。还有,照你刚才说的,如果我比小花乖,你是不是会更疼我一些?嗯?」 他极富磁性的嗓音,像恋人絮语,她越听越害羞,面孔涨红,整个人几乎濒临爆炸边缘。 天啊,他都听到了,方才她和小花抱怨咕哝的幼稚话语,他全都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她没脸见人了啦! 穆乐言懊恼的将脸埋进双手掌心里,无声哀鸣。 他扳过她,拉下她掩面的双手,笑嘻嘻的望着她窘迫的样子。 可恶,偷听人家讲话还闷不吭声,分明把人当傻瓜耍嘛!「不许笑!」她娇嗔不依地抡起粉拳捶打他。 「好,不笑。」韩烈唯敛起笑容,无比认真的直视她的双眸。「那我想听你跟我说话,可以吗?」 「要说什么?」穆乐言飞快抬头看他一眼,连忙又低下头去,只觉双颊热度不断升高。 「说你喜欢我。」他闲适的语气里透着一般大男人的霸道。 「才不要……」凭什么他可以不说,反而要她先说?林美美有交代,先说喜欢的人肯定吃亏,不划算,聪明女人不可以做亏本生意。 「你真的不说?」 「不说。」她很有骨气的拒绝。 韩烈唯慎重地思索了一会儿,煞有其事地道:「既然你不肯说,那只好这样了。」 「你想怎……」 穆乐言还未出口的最后一个字,随着高大的他低下头来,淹没在两只嘴巴四片唇瓣的纠缠里,被狠狠踩碎,吞吃下肚,直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才不舍地放开她。 「你、你不是只要跟我当家人……家人怎么可以接吻?」她揪着他的前襟,声调顚抖地质问。 「女人不一定等于家人,但家人可以包括女人,我跟我的女人接吻,不可以吗?」他声音微哑,魅惑反问。 穆乐言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很久没有因为谁的一段话而心慌脚软。 第十三章 我的女人……他说,她是他的女人。 「还是不肯当面对我说你喜欢我?」 当然不能说,不过她可以换个说法。「我想要跟我的男人接吻,可以吗?」 看似无理头又隐含着羞怯的神情,深深撼动了韩烈唯的理智,他的一双黑眸倏然转浓,主动献上玫瑰色的粉唇,他已捏住她的下颚,狂狷而炙热的亲吻她。 兴奋又快乐,幸福又陶醉。 他热烈的抱着她,她也热情的回应他,小手紧紧的攀在他颈后,忘情拥吻,他们都很清楚,再也无法忽视压抑对彼此的渴望与吸引。 在他热烫的臂弯里,穆乐言再度对爱情投降。 第六章 营业时间开始前的凯莱奇,大伙儿正聚在一块儿吃晚餐,否则等待会正式营业,做事都来不及,根本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今天吃的是海鲜炖饭,每一颗浑圆饱满的米粒都吸取了海鲜最鲜甜美妙的滋味,大伙儿边吃边聊,气氛和乐融融。 突然,阿国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惊天动地大叫一声,「完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说过多少次了,吃饭就吃饭,不要玩手机。」德叔受不了的皱眉低斥。 对于德叔这种年纪的人来说,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一天到晚离不开手机,走路要滑一下,搭车也要滑一下,就连吃饭也非要滑一下不可,好像食指不往屏幕上摸一摸,就会中毒死掉似的。 「还不赶快把手机收起来,再乱唉乱叫,待会我就先让你有事。」阿伟没好气的威胁。 「昀,是真的出事情了,你们快去看洪饱饱的个人网页。他在五分钟前发表了一篇关于我们凯莱奇餐厅的评论,是恶评,这下惨了。」 听到洪饱饱,又听到是恶评,大伙儿不约而同的倒抽一口凉气,就连平常不用智慧手机的德叔,两道浓眉也跟着蹙起,更别说穆乐言,早已一脸青笋笋。 「洪饱饱是谁?」韩烈唯一脸狐疑地问。 「你居然不知道洪饱饱是谁?!」对于他的孤陋寡闻,阿国很傻眼。「他是台湾目前人气最高的超级美食部落客,每篇文章至少都有十几万的浏览人次,但凡被他夸赞过的餐厅,无一不生意兴隆,同样的,只要是被他批评过的,门可罗雀不打紧,倒闭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坐在阿国对面的韩烈唯半信半疑,直接伸长手,一把拿来阿国的手机,迅速浏览文章内容。 看完后,他很是恼火,黑眸不甚愉悦的瞪着自己面前一粒米都不剩的空盘子。 从小他就以嘴巴挑剔出了名,想当年为了让他赏脸吃饭,家里的厨师可是一个换过一个,每一位都是砸重金礼聘来台的世界级名厨,大家眼中趋之若鹜价值千金的松露,之于他不过是寻常小食,如此娇贵的一张嘴都愿意吃光光的凯莱奇料理,这位不知道是谁封的美食部落客居然敢说异常难吃!现在是怎样,当他韩烈唯是厨余桶吗? 「是不是应该先建议对方去医院一趟,好好检查一下他的味蕾有没有问题。」韩烈唯咬牙切齿地道。 阿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第一次觉得韩烈唯讲话中听,但好笑归好笑,他心里仍旧横亘着浓浓的不安。 「我是不知道他味蕾有没有问题,但我知道他拥有超高人气,随便一句话就可以写死我们。」林美美很不爽,尤其被评论的还是她掌管的外场,这教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长什么样子?真的有来这里用过餐吗?」韩烈唯提出质疑。 「微胖,戴黑框眼镜,喜欢戴着毛线帽……」 听着阿国的叙述,秀美怯怯的举起手。「我想起来了,三天前有个像阿国描述的客人来餐厅,我因为要闪避一个小孩,不小心在送餐的时候撞到他的椅子。可我发誓,我有马上跟他道歉,也请美美姊结帐的时候送他折价券,表达我的歉意,我没想到他居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林美美恍然大悟。「我也想起来了,秀美确实有拜托我这件事,那个客人就是像阿国描述的那样!」 「得赶紧想办法应对才行。」德叔语重心长地说。 「德叔说的没错,一旦评论发酵,遭殃的是我们餐厅。」穆乐言一脸凝重。 「乐言姊,我本来就快要离职了,干脆你直接开除我好了,也算是给他一个交代,说不定这样他会消气,愿意撤掉这篇文章。」秀美红着眼眶说。 「秀美……」阿伟替秀美觉得委屈。 「如果非得要开除跟着我一起努力的员工才能让事情落幕,我不要,我相信一定有其它更好的处理方法。」 闻言,韩烈唯不禁扪心自问,如果他是餐厅老板,他想,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直接开除秀美。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只求目的不问过程,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但是穆乐言显然不这么想。 明明眼前有一条最直接最快的路,她却选择另一条看不到结果、难度加倍的未知之路,只因为她不愿舍弃跟着自己一起努力的员工。 问题是,现在是做生意,不是在交朋友,这样的她到底该说是心软善良,还是乡愿不切实际? 「我赞成我好姊妹的意见,开除一起努力的员工太窝囊了,不如我们积极点,主动邀请洪饱饱再次来用餐,端出最好的料理和最好的服务,务必让他心悦诚服,对我们改观,替凯莱奇重新写一篇公道的评论文,如何?」 林美美的提议毫无疑问获得大家一致认同,并约定好下班后再针对细节进行讨论,接着众人便收拾一下自己的餐具,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打起精神准备服务今晚上门的客人。 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洪饱饱的威力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文章上传不到半个小时,马上有五组客人取消订位,直到今晚营业时间结束,总计上门的客人居然不到十个,完全应验了阿国所说的门可罗雀。 大家心知肚明,如果第一天情况已是这样,他们不敢想象接下来凯莱奇的生意会糟到什么样的地步。 为了扭转颓势,林美美赶紧联系洪饱饱,火速敲定三天后的中午,凯莱奇餐厅只为他一个人服务,大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韩烈唯一点都不在乎那个洪饱饱如何评论凯莱奇,他在乎的只有穆乐言,她咬着下唇不发一语、脸色微微发白的模样,他都看在眼里,尽管她努力扯开笑容,但嘴角却彷佛有千斤重,他很心疼,恨不得把那个叫洪饱饱的家伙抓起来痛扁一顿。 这是个难熬的夜晚,穆乐言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身下楼去,一个人坐在厨房里静静的想着该端出什么样的料理,才能让那个洪饱饱吃了嘴软心服气。 可以往总是创意一堆点子无限的她,此刻绞尽脑汁却仍想不到一丁半点可供她发挥的灵感,尤其只要想到凯莱奇餐厅要是度不过这次危机,就会应了阿国说的关门大吉,她的心情就无比沉重。 她颓丧又无助的靠在料理台前,久久无法自已。 对她来说,凯莱奇不只是一间门前卖料理门后数钞票的餐厅,这里有太多太多属于父母的心血与回忆,还有她对他们的无尽思慕和怀念,更是一路支持她勇敢走到现在的力量所在,她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凯莱奇,往后的她该怎么办? 想到渺茫的未来,穆乐言眼眶一热,心里不断涌现一波又一波的无力感。 「睡不着?」 听见韩烈唯的声音,她赶紧收拾起泛滥的沮丧,抹了抹脸,打起精神对他挤出微笑。「你怎么也起来了,该不会是被我的脚步声吵醒的吧?」 她是在笑,笑得一如往常灿烂,可是韩烈唯就是无法忽略那抹被她藏在微笑背后的阴霾沮丧。 「我有点饿,你煮东西给我吃,好不好?」 「好啊,可是我不晓得该煮什么,今天没什么特别的灵感,不如你说说看,你想吃什么?」她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显得轻快自然。 韩烈唯歪头想了想道:「吃面好了。」 「那……义式肉酱面好不好?今天揉的面条口感不错,义式肉酱也是下午做的,味道很浓郁唷。」 不管是面条还是肉酱,原本都是为了晚上营业所准备的,可惜,客人没有上门,以至于以往总是卖到连半点汤汁都涓滴不剩的凯莱奇招牌义式肉酱面,今天却剩下一大堆。 第十四章 哼,活该那些人没口福,就别怪他不客气大开吃戒了。 「好。」 穆乐言抓来围裙往腰间一束,接着打开炉火烧水煮面、热肉酱。 她的动作那么利落流畅,她的身影那么轻盈好看,韩烈唯托着腮帮子,近乎痴迷的追逐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消须臾,一盘香喷喷的肉酱面就摆在他面前。 他低头嗅闻,称赞道:「嗯,真香,我要开动了。」抓起餐具便径自大快朵颐起来。 望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穆乐言忍不住问:「好吃吗?」 「当然,好好吃!」韩烈唯毫不客气地把面条往嘴里吸,鼓着嘴巴尽情咀嚼。 「真的?你不会是安慰我的吧?」 他抬眸笑问:「你需要我的安慰吗?」 「如果我说,我需要呢?」她有些落寞地道。 韩烈唯吞下嘴里的面,定定的望着她。「既然需要,为什么还要戴着逞强的面具面对我?」 闻言,穆乐言蓦然一怔,瞬也不瞬的望着他,瘪嘴,说不出话来。 「吃东西的时候给我看苦瓜脸,是想害我消化不良吗?」他嘴里嫌弃,原本握着餐具的手却突然横过桌子,朝她脸上轻轻揩拭。 直到看见他手上沾染的湿润,她才惊觉自己哭了。 「可是我不想哭……」她捂着脸,想要逃避自己的眼泪。 她不是故意要逞强,可就是不想哭,真的不想,因为哭了就好像自己输了,哭了就好像自己投降了,她不喜欢这样软弱的自己。 「难道在我面前也要这样忍着吗?我或许没有什么能耐,但是把我的胸膛让给我的女人发泄一下,还是可以的。」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肩膀一抖一抖的。 韩烈唯心疼的轻叹一声,朝她伸出手。「过来。」 穆乐言搭着他的手,踉踉跄跄的来到他身前,原本还瘪着嘴百般强忍,可当他把她的脸往他胸口压,她感受到自己正被保护着,顿时什么逞强、伪装、忍耐便通通被抛到脑后,她的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哭得像个可怜的小孩。 他安静耐心的陪着她,直到她宣泄完毕,他还捏着袖子,温柔地替她擦去泪痕。 「记住,这个位置是属于你的,你有绝对的主导权。」他指指自己的胸口,很男人的说。 穆乐言感动得破涕为笑,乖顺的坐在他腿上,让他轻轻的摆动双腿,摇晃自己。 「乖,一切都会没事的。」韩烈唯拨弄着她的头发,将几缕发丝勾到耳后,露出她贝壳般的可爱耳朵。 「你真好。」 不,他其实一点都不好,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是认为直接开除秀美是最好的方法。 「你为什么不开除秀美?」 「因为她是我的员工呀。」她的回答是那么理所当然,「或许这件事情似乎是因她而起,但是,谁不犯错?」 「即便这是最容易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快达成你想要的目的的方式,你也不愿意?」 「嗯。」穆乐言不假思索地马上点头。「解决问题很重要,达成目的也很重要,可是如果前提是推我的伙伴去当替罪羊,我不要。只要有更好的方法,我不一定要走最近最便捷的那条路,远一点,无妨,因为她是我的员工、是我的伙伴。」 「这是开门做生意,不是交朋友,你应该听过这种说法,太过念情惜情不会是好的生意人,再说,你也不可能凡事面面倶到,事事周全。」 「我知道,可是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我能想到、做到,我都想尽我的能力去努力。我知道这样很不聪明,甚至有点笨,但是笨一点有什么关系?凯莱奇的美好不只有在味道上,还有伙伴间彼此的情谊,我爸爸以前也是这样对待身边的人,他常说,傻一点笨一点没关系,有些时候人太聪明了反而辛苦,身为女儿,我也想要替爸爸妈妈延续下去这份傻笨的坚持。」 她哪里是傻,她明明就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与坚持。 她跟他不一样,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都没忘记要为别人着想考虑,反观他,永远都是自我中心我行我素,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看似是做对的事情,但说穿了,不过是一种要不得的自以为是。 她的心慈真诚突显了他的自私无情,在她面前,他不免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突然也想起陆家福对他的批判—— 专断鲁莽任性妄为! 现在想来,还真是贴切,韩烈唯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穆乐言被泪水洗涤过的双眼,此时显得分外明亮,她抬头仰望他,轻笑着道:「你这样好像我爸喔。」 韩烈唯脸上当场三条线……无言。 拜托,他只想当她的男人,至于父亲,抱歉,不想。 「小时候我爸常常像这样让我坐在他腿上,哄我睡觉,别人都是听童话故事,我父亲却是念食谱给我听,我妈妈老骂他乱来,可是我爸说这样比较酷。」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这样哄你睡觉。」 「可你又不是我爸。」她笑嘻嘻地说。 韩烈唯曲起手指,顺着她的俏鼻一揩,再往她额上轻敲一记,没好气地道:「知道就好,记住,我是你的男人,女人。」 他一副没好气的样子,逗笑了穆乐言,而他那句「我是你的男人」,则是让她强烈的感受到彼此之间的归属。 眨着澄澈的美眸,她仰望着他,由衷地道:「谁说天上不会掉下礼物,你就是我最好的礼物。」 她伸手轻轻抚摸他俊朗的脸庞,双手继而来到他颈后微施力道勾下他,星眸微眯,神情温柔的亲吻他。 饱暖思淫欲,何苦这样折磨一个男人? 韩烈唯痛苦又快乐的回应她的吻,最后,欲望凌驾理智,他不管了,打横抱起她,步伐坚定的往二楼走。 今晚他会让她知道,礼物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随便拆的。 客人不上门,凯莱奇索性关起门来潜心钻研菜式,好征服洪饱饱的味蕾,对抗他的毒舌评论。 先是穆乐言一连试做了好几道菜,大伙儿一边试吃一边评点,气氛乍看轻松惬意,实则无比神圣慎重,活像是在参加厨神竞赛。 接着轮到主厨德叔大展身手。 干煎金黄的鸭胸肉,淋上百香果为基底的特调酱汁,德叔一端出来,酸甜的果香已经让大家口水直流。 「哇,是干煎鸭胸佐百香果欸,我喜欢,肯定会很好吃!」阿伟迫不及待的伸出餐具,只不过还没能碰到盘里的鸭肉,手中的餐具就被挡开。「是谁,干么挡我的叉子?」 阿伟别过头看向始作俑者,一发现是主厨黑名单里的头号黑羊韩烈唯,脸色骤变,心头瞬间窜过一抹不安,连忙暗自祈祷,不要,千万不要,不要跟他说这头黑羊又想要捣乱。 韩烈唯皱眉,神情凝肃,对着菜式一边踌躇一边思索词汇,最后语重心长的直白道:「这道菜不行。」 哇哩例,还来啊!阿伟丢下餐具,大翻白眼,几乎呕血,暗骂老天爷为什么没听见他的呐喊? 不只阿伟要崩溃,大伙儿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目瞪口呆,就连德叔的脸也跟着当场翻黑。 「你疯了吗?你不说话真的没人当你是哑巴。」阿伟压低嗓音道。 韩烈唯不是不懊恼,他是真的有想过要婉转一点,或者就像穆乐言跟他说的那样,多替别人着想,找个最好的方法,可是思来想去,最后还是直白表述胜出,然后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收不回来,既然如此,索性就讲个清楚。 「这道菜真的不行。」 「我听你在吹喇叭,这道菜可是主厨最拿手的,怎么会不行?」阿伟反驳。 「韩烈唯……」穆乐言拚命对他使眼色,要他打住。 她知道他不是那种故意使坏捣蛋的人,就像之前指出主厨口水喷到餐点那次一样,他只是有他的坚持,想要点出错处,她可以理解,可他的说话方式真的有待改善,在这之前,她由衷希望他再也别惹毛德叔,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候。 「你说,哪里不行?」德叔沉声问。 「且不论味道,光是这样的摆盘……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专业厨师该有的水平。」 众人倒抽一口气,哀莫大于心死。 「你给我起来,跟我到厨房去。」德叔威严的下达命令。 韩烈唯摸摸鼻子,从椅子上站起来“ 第十五章 「德叔……」穆乐言用求情的眼光望着德叔。 「德叔,你不要跟他计较,这家伙傻傻的,肯定脑子有问题,我们不理他就是了。」阿伟帮腔。 「少拖拖拉拉,是男人就跟我来。」德叔发出熊一般的低喝。 都撂下这话了,韩烈唯能不去吗?就算真的要杀要打,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穆乐言不放心,急着要跟进厨房,却被德叔大手一挡。「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不要管。」话落,他直接把通往厨房的那扇门锁上,禁止闲杂人等闯入。 尽管心急如焚,穆乐言还是没辙,只能默默祈祷德叔下手不要太重。 「那个笨蛋,他要是被德叔一刀毙命,我真的都不意外。」阿伟说。 「我觉得他很有guts,德叔跟我一样,都喜欢有guts的男人,我不担心。」林美美说。 阿伟难掩惊诧,随即痛心疾首地道:「美美,你说什么……你、你、你喜欢他?」 「不行吗?」 「那我怎么办?」 此时在厨房的韩烈唯和德叔已经听不到外头的碎语,韩烈唯做好随时要战斗的心理准备,反正他是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蛮干一场,虽然德叔的二头肌很发达,但他的六块腹肌也不是练假的。 未料,德叔却是拿来一个干净的餐盘往他面前一搁,然后把用来夹取食物调整摆盘的夹子往他手里一塞。 「做给我看!把你认为一个专业厨师该有的摆盘水平做给我看。」 韩烈唯短暂错愕后,镇定下来,他想了想,旋即操控手中的夹子,以食材为元素,在干净的餐盘里堆栈作画。 不消须臾,他顺利完成,放下手中的夹子。 德叔端着可媲美阎王的阴沉表情仔细赏看一番,忽地,那张恍若黑道大哥的凶恶脸庞扬起笑容,赞赏道:「好,好样的,确实很好看。看不出你洗碗笨手笨脚的,摆起盘来还真有模有样。不如这样,我拜你当师父,你来教我。」 什么?德叔要拜他为师?! 这下换韩烈唯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 更令他意外的是,那张看来凶狠的脸庞一旦展开笑容,竟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憨厚,哪里还有什么腾腾杀气。 「德叔,你不觉得我对你不礼貌吗?」 「什么是礼貌?鞠躬哈腰就是礼貌吗?」德叔摆摆手,压根不在乎,打散摆盘,敦促道:「先不管那个,你再弄个不一样的给我瞧瞧。」 「喔。」韩烈唯用原本的素材,又重新弄了一个摆盘。 果然看得德叔啧啧称奇,连连赞叹拍手叫好。 直到夜里,韩烈唯都忍不住想着德叔这个人。 他看人,果然还是太肤浅了…… 第七章 凯莱奇餐厅向来只在晚上时段营业,为了欢迎美食部落客洪饱饱的大驾光临,餐厅大门破例提前在早上十点就开张。 门口两旁的花草被修剪得整齐精神,繁花盛开,枝影摇曳,葱郁美丽,空气里更是弥漫着一股刚洒过水的湿润气味。 今天是由主厨德叔和副主厨穆乐言共同掌厨,厨房的炉火老早就点燃,熬汤、做酱汁、处理食材……刀法明快、干净利落、无懈可击。 煎熬了那么些天,就等这一役,餐厅上下无不摩拳擦掌严阵以待,大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用最好吃的料理,完全攻克这位足以操纵一家餐厅生死的美食部落客洪饱饱! 洪饱饱依约前来,微胖的身躯、招牌的黑框眼镜和毛线帽,一下车端的就是神情睥睨和一股不知道打哪来的强大自信心,个子不高却拽得活像大明星出巡。 唯恐韩烈唯那全方位零死角的无敌帅气会过度刺激洪饱饱的视觉,恶化他的心情,大家一致决定,今天外场服务由凯莱奇外场第一把交椅林美美亲自担纲。 「洪先生,非常欢迎您的到来,这边请进,小心台阶。」 林美美领着洪饱饱走进餐厅,收下他的大外套。 呃?!这、这外套上的味道会不会太浓重了,摆明就是很久没洗了啊!是想呛死谁啊? 她脸部肌肉严重抽搐,紧急停止呼吸,赶紧把这烫手山芋往衣架上一挂,挤出笑容,速速招呼他入座,远离空气污染源。 洪饱饱大摇大摆的坐在位子上,东张西望。「啧,上次我就一直想说,但基于礼貌,我也就忍住,可我真的冻未条,凯莱奇餐厅的店内装潢实在是真心的丑,严重影响食欲。」 靠!北边走,香蕉你个番石榴!既然这么讲究礼貌你怎么不继续礼貌下去?敢嫌装潢丑,你的外套和你的嘴巴才是真心的臭啦!被外套熏得鼻子发痒的林美美不住腹诽。 冷静冷静冷静……一切都是为了凯莱奇,为了大家,跟他认真就输了。 林美美压抑情绪,漾起甜美笑容。「是,洪先生的宝贵意见,凯莱奇餐厅一定会真心接纳改善。」哼,不是只有你有真心,老娘也有。 秀美捧着餐前酒走来,林美美伸手接过。 「洪先生,容我为您斟上餐前酒。」 瓶口对准洪饱饱面前的玻璃杯,林美美微提臂弯正要斟酒,洪饱饱却出其不意的伸出两根肉肉的手指猛然一推—— 哇哩咧,要不是林美美反应灵敏,只怕酒液早已经洒满整个桌面,洪饱饱肯定又有一堆话说。 太阴险了,真的是太阴险了,居然用这种手段!林美美气得咬牙切齿。 「我看你实在是真心的丑,我不要你的服务。」洪饱饱傲慢的弹弹手指,往正要退下的秀美一指。「就是她,叫她过来给我斟酒。」 遭到指名的秀美小脸发白,内心忐忑。 林美美抑下怒火,想要替秀美找个说法开脱,没想到洪饱饱居然先翻脸了。 「不是说今天保证会用最完美的服务款待我,怎么我想换个服务生都不行吗?你们餐厅到底有没有邀请我的诚意啊?」 问题是,这里是正派经营的餐厅,不是随便客人点台指名的酒店! 林美美胸口的一把火就要烧起来了,突地,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背,她错愕的回头一看,是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韩烈唯。 只见韩烈唯摇摇头,要她别这么快就被激怒,接着,他无声地看向秀美,似是在询问她个人的服务意愿。 这件事本就是因她而起,今天若不能圆满落幕,她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大家。 尽管内心隐隐不安,但当她看见韩烈唯用唇形无声地对自己说别怕,那坚定的眸光神奇的给了她力量,她不假思索地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担起今天的服务工作。 「好好表现呐,可不要又撞到我的椅子。」洪饱饱对秀美讥讽说。 不知道是不是出生的时候,老天忘了给他说好话的美德,洪饱饱超级爱批评,说话更是真心的难听,秀美的耳朵被污染得很彻底,大家更是气得牙痒痒。 然而随着精心准备的创意菜式一道接着一道出现,洪饱饱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手中的相机喀嚓喀嚓拍个没完,嘴巴更是吃个不停。 人呐,也就一张嘴,吃东西的时间多了,说话的时间自然少,加上秀美的服务很稳当,没出任何差错,大伙儿紧绷的心情总算可以稍稍缓下。 这样的顺利氛围传进了厨房,感染了穆乐言,她笑咪咪的对主厨秀着手中的空餐盘—— 「德叔,你看!全部吃个精光,连酱汁都没放过喔!可见洪先生很喜欢我们今天准备的料理,想来一定可以成功扭转他对我们餐厅的评价。」 对一个专业的厨师来说,再多的华丽赞美,都远远比不上吃光餐盘里的食物来得直接有力,望着空餐盘,素有面瘫男之称的德叔,也难得放松的勾起嘴角,露出满意之色。 「德叔德叔,洪先生想见见主厨和副主厨。」阿伟跑进来通报。 「知道了。」德叔淡定说。 整整头发,拉拉衣服,德叔和穆乐言一前一后的来到餐厅。 「你好,我是凯莱奇的主厨,旁边这位是我们餐厅的副主厨,不知道洪先生对今天的餐点可还满意?」德叔代表发言。 洪饱饱傲慢的点点头。「看不出来你年纪一把长得也不怎么样,做的菜倒是还算可以入口。」他边说还边吸牙缝,用舌头清菜渣,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阿伟气不过,对着阿国咕哝,「可恶,都吃个精光了叫还可以!长得不怎么样也不关他的事!没礼貌!」 「真想叫德叔用二头肌跟他打招呼。」阿国小声附和。 第十六章 相较于大伙儿不服气猛翻白眼,德叔显得淡定不以为意。「洪先生喜欢就好。」 韩烈唯在一旁也很淡定的看着这一幕,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那看似悠闲的黑眸里,正闪烁着不为人知的算计。 「好啦,东西吃完了,也该谈正事了,说吧,这么慎重的邀请我来吃饭,你们有什么要求?」洪饱饱问。 大伙儿一致看向穆乐言。 穆乐言跨步上前,慎重的对洪饱饱说:「洪先生的评论在网络上有很大的影响力,我想恳请洪先生可否撤掉先前网络上的旧文?」 那篇文章杀伤力实在太强,短短时间就让餐厅业绩掉了大半,不可不消灭啊! 「撤掉?拜托,我可是人气美食部落客欸,随随便便撤掉网络上的文章可是有损我的公信力!」接着话锋一转,他若有所思的摸摸下颚,放软口吻说:「是说,也不是全然不可以啦,你看,我这人就是心肠软,不喜欢给大家造成麻烦,只是……」 「只是什么?」 洪饱饱自认是天王级的人气美食部落客,但凡有他的大驾光临,餐厅应该要感激叩首列队欢迎才对,没想到他上次心血来潮微服出巡,凯莱奇餐厅的人有眼不识泰山,没认出他也就算了,这个叫秀美的冒失女服务生还胆敢撞上他的椅子,害他可怜的小心脏被吓了一跳,肥嫩嫩的肚皮被桌子挤出一道红痕,事后还以为拿出几张廉价的折价券就能打发他,这教吃遍大江南北、自认是美食指标的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当然要给点颜色瞧瞧才行啊! 洪饱饱目光一转,直直盯着秀美。「我要她为上次撞到我的事情下跪道歉。」 「什么?!」 包括穆乐言在内,大家皆是诧异不可置信。敢情这位洪饱饱是半泽直树看太多,居然要人下跪? 「需要这么惊讶吗?你们应该很清楚我的影响力才对,要不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邀请我来用餐,这点小要求一点都不过分。」洪饱饱拽拽地说。 是,他们是很清楚洪饱饱的影响力,可是要秀美给他下跪未免也太欺负人! 「是不是只要我愿意跟你下跪道歉,你就愿意删掉旧文,重新帮我们餐厅写篇好文?」秀美问。 「嘿,一码归一码喔,下跪只是删文的部分,要我另写新文,那得给我稿费才行。」他的鼻孔挤出一记冷哼。 「还有稿费?」穆乐言简直被搞胡涂了。 「对,你没听错,就是稿费,以我的行情,一篇至少十五万起跳。」 听到十五万的稿费,抽气声此起彼落。 「这价码已经很划算了,你想想,餐厅生意若是好,何愁赚不到这十五万?我也不瞒你,你们后面那家新开的韩国餐厅昨天才邀请我去,人家可是很爽快的付了三十万,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这根本是勒索。」穆乐言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厚脸皮的人。 「什么勒索?这是各取所需,不高兴你大可以拒绝,只是我不敢保证今天晚上关于凯莱奇会有什么样的文章被注销来。」洪饱饱邪恶的眯了眯眼睛。 可恶,如果这不叫勒索,那什么才叫勒索!德叔越听越生气,当场暴走,一把揪住洪饱饱的衣领,作势就要海扁。 「救命啊,凯莱奇的主厨要打人喽,好可怕喔……」洪饱饱边说边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猛拍猛录像兼搜集证据。 「不要!」秀美冲上前,紧紧的抱住主厨,她小鸟依人的伏在主厨胸口,柔声劝着,「不要打人,这种人不值得你跟他生气,不要……」 「他实在太可恶了,我绝不允许有人这样羞辱你。」德叔很man的说。 回应德叔的是秀美的深情款款,她眼眶含泪的拚命摇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会真心疼我和孩子就够了。」 这番话让德叔的心都软了,松手放开洪饱饱这个脏东西,转而紧紧抱住他的宝贝秀美,将她和肚里的孩子一起护在怀里。 目睹这一幕,大家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年纪一把的德叔跟刚从大学毕业没几年的秀美在一起,而且还有了孩子…… 喔,天啊!大家又惊又喜,几乎都要泪流满面了。 「哼,你们凯莱奇居然敢对我无礼,就等着受到惩罚吧,我一定会把这个画面公开。」洪饱饱恶狠狠的说,边说边拿手机对着大家猛拍。 「洪饱饱先生,看这边,说七——」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韩烈唯如法炮制的对着洪饱饱反拍,闪光灯喀嚓喀嚓连续亮了好几下,好闪。「太好了,待会我就把洪饱饱的照片上传脸书,肯定可以骗到一堆赞。对了,洪饱饱先生,离开前你要不要先看看这段录像画面?」 他秀出一段录像画面,那是打从洪饱饱坐在餐厅里就开始的录像,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在镜头前无所遁形。 「你、你、你们居然阴我?!」 「洪饱饱先生,你误会我了,我是你的忠实格友欸,餐厅好不容易有你这样重量级的客人大驾光临,小的我忍不住就摆了一台照相机在这里,为的就是想要捕捉你为大家访寻美食评论佳肴的英姿风采。事实证明,果然是英明神武,我准备放到餐厅的网页上跟大家分享,洪饱饱先生应该不会反对我这小小的心愿吧?」韩烈唯唱作倶佳,极尽恶心狗腿之能事的说。 「你敢?!」 蓦然,韩烈唯敛容正色,那双霸气的黑眸森森的定住在洪饱饱脸上,扬起冷笑道:「你大可以等着看,我一点都不介意让你看到我的胆子有多肥!文章随便你要不要删,只是……」他眨了眨幽深的眼眸,「如果我将截取的网页文章内容和这段录像一起送去给律师,你又是恐吓取财,又是散播谣言诬蔑商誉,你说,以你横行餐饮界这么多年,想必被你恐吓勒索的店家也不少,后续的连锁效应会怎样,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你、你想怎么?」洪饱饱当下「猪」容失色。 「你说我想怎么?难道该怎么做,还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你吗?你低能吗?没带大脑出门吗!」说完,韩烈唯的大掌用力往桌面一击。 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黑眸冷肃,神情睥睨,果然吓得洪饱饱面孔涨红,浑身发抖,根本招架不住这迫人的气势,最后只得落荒而逃,浑然不敢再说一句下跪道歉和索要稿费的蠢话。 「喂,把你的臭外套给我拿走。」林美美拽拽的把外套丢在洪饱饱的脸上,接着大喊,「阿伟,去厨房给我拿盐巴出来,我要撒盐巴赶饿鬼去晦气——」 洪饱饱不敢再回嘴,抱着外套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没问题!」阿伟火速冲向厨房拿来盐巴,开始撒了起来。 赶走了瘟神,林美美得了空,矛头便转向另外两个人。「呴,德叔,你跟秀美好不够意思,居然把我们通通都蒙在鼓里!秀美也真是的,你怎么可以一个人霸占我心目中的真男人呢?」 德叔老脸涨红,秀美温柔依偎,表情都显得害羞却又欣喜。 「虽然我们年龄差距很大,可是,是我自己要喜欢他的,是我逼他接受我的,你们不可以说他,更不可以笑他。」秀美很护短。 「你说这是什么话!要不是你不嫌弃我这个什么都不会、只会做菜的丑大老粗,我这辈子哪还有机会照顾人、疼人。」德叔感性地说。 听到秀美坦言自己要辞职的背后主因,是德叔舍不得她怀孕了还要工作,非要她在家待产接受他大男人的照顾,林美美都快羡慕死了。 「穆乐言,你说说看嘛,我们餐厅的资深熟男终于情有所归,秀美肚子里又有北鼻,现在应该怎么办哩?」 「还能怎么办,当然要要好好庆祝啊!阿国,来帮我,我做些下酒菜让大家边吃边喝,为了恭喜德叔和秀美,今天酒窖无底限开放!」 此言一出,餐厅里响起如雷欢呼,大家纷纷呐喊着老板万岁! 「烈唯哥,你真厉害,从今天开始我要把你当成我的偶像。」阿国抛下这句话后,跑进厨房去帮忙穆乐言准备庆祝的料理,好犒赏大家的肚皮。 庆祝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穆乐言怕大家喝得不够尽兴,亲自到地下室的酒窖准备多拿几瓶上去。 林美美喜欢玛歌酒庄的红酒,她便多拿一瓶,德叔喜欢香槟,她也多拿一瓶,还有阿伟、阿国……对了,韩烈唯呢?她还不知道他喜欢喝什么酒。 第十七章 脑中才刚这么想,楼梯便传来脚步声,她回头循声一看,韩烈唯就站在不远处,高大的身影,完全把酒窖唯一的出入口给堵住了。 「嘿,你都喝什么酒?」 「威士忌。」他低沉的嗓音就像瓶里的酒液一样醇厚。 看不出来尔雅如斯的韩烈唯会喝这么呛烈的酒,不过,对照起他方才和洪饱饱交手对峙的气势,她突然觉得威士忌很符合他的形象。 「那酒很烈欸。」 「所以偶尔才喝。」他瞄了眼她手中的酒,接着来到她面前。「拿这么多?」 「都说是无底限开放啦!再说,这么棒的喜事,怎么能不好好庆祝?」 忽地,穆乐言感觉到腰间一紧,属于他的阳刚气息顿时将她完全笼罩,惹得她不禁心绪微乱地问:「怎么了?」 「没,就想抱抱你。」 「嘿,你怎么会想到偷偷录像当证据?」明明事前都没听他提过。 韩烈唯搔头耸肩装傻,避重就轻地说:「我其实不大懂什么网络评论,只是单纯觉得,再多的文字,还不如来段尽情大吃的画面更真实有说服力。所以我就想呀,如果可以把洪饱饱在我们餐厅用餐的情况录下来,连结到餐厅网页上,凯莱奇餐厅的料理好不好吃,自然不言可喻。我自己也没想到最后这段录像会变成对抗他勒索的证据。」 其实他早就让张凯文去调查洪饱饱这个人的底细,发现这位人气美食部落客的争议性很大,有传言指出他会利用自己的名气向店家勒索取财,但因为苦无证据证明,他这才决定偷偷录像。 没想到,还真让他拍到了证据,可见这家伙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洪饱饱要怎样招摇撞骗韩烈唯管不着,那些店家宁可委曲求全也不出来指责,他也无所谓,他只在乎一件事,就是不准招惹穆乐言和凯莱奇! 证据都在手上,只要洪饱饱敢轻举妄动,韩烈唯绝对会让他彻底毁灭。 穆乐言笑咪咪的回望他。「我就说,你真的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误打误撞反而解了我们餐厅的危机。」 「看到你可以放下担忧,我很替你开心,也替德叔跟秀美觉得高兴。」 「德叔人很好,他值得秀美这样的好女孩。你知道吗?当初我爸妈出事的时候,凯莱奇差点也要完蛋,厨师们大爆出走潮,我欲哭无泪,可是德叔却义无反顾的辞掉原本的工作来帮我,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韩烈唯心疼的抱紧她。当初,他一厢情愿的以为,穆乐言定是个在幸福中长大的孩子,不知疾苦挫折,直到他在凯莱奇工作后才晓得,她的人生里也曾有过不可承受之痛。 可贵的是,那些痛并没有掩埋她的笑容,反而让她活得更美更阳光,让他无法不被她深深吸弓感动。 不只穆乐言,就连德叔也是个让他意外的人,明明就是个凶巴巴又恶狠狠的中年大叔,可是却比谁都讲义气,也比谁都柔情,而那么讲究主厨尊严权威的他,居然愿意向他这个不懂厨艺,甚至连碗都洗不好的门外汉请教,着实让他跌破眼镜。 当然,还有凯莱奇的其它人,虽然不是一家人,却比真正的家人还像家人,他们让他体验了前所未有的有趣人生,也让他见到以前不曾见过的凝聚力,令他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自我了、太不为他人着想,看人是不是太浅了? 糟糕,完全不想离开,舍不得,巴不得永远都赖在这里跟她、跟这些人一块儿生活着…… 「当然,我们秀美也是很好的,所以才值得拥有德叔的宠爱。」穆乐言笑说。 「能够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德叔,找出他不为人知的铁汉柔情,秀美称得上是一个聪明又睿智的女孩,远远把我这个肤浅的笨蛋给比下去了。」 这话她可不认同,连忙转过身来望着他,反骏道:「嘿,我也很聪明啊,要不怎么会捡到你这个天上掉下来的礼物哩?」 尤其他刚刚对洪饱饱说话的样子,超男人、超霸气的,好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国王,又像是无比神勇的骑士,睥睨着洪饱饱这个贱民,眼神杀到不行,穆乐言完全被他电到,强烈感觉到自己正被保护着。 她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望着他,整颗芳心都不由自主的悸动,很想要永远臣服在他身边,成为他爱的奴隶。 该死,她这样看着他是想逼疯他吗?她到底知不知道,女人崇拜的眼神向来是男人最无法招架的。 「女人,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韩烈唯的额头抵着她的,低哑呢喃,呼吸略沉。 「什么?」穆乐言仰望他的黑眸,透露出孩子般的迷蒙困惑。 「千万别随便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想要……」 轰的一声,热潮涌上颈腮,她还来不及轻斥,小嘴已经被他软热的唇舌完全占领,就像是火柴划过柴盒,那一瞬间,激情像火般烧起来,吞噬彼此。原本拿在手中的酒瓶在手掌松软之前,已经被他塞回架上,而她整个人更是被紧紧扣牢在他怀里,被炙热的嘴唇狠狠地吻个天旋地转。 「大、大家都还在楼上……」好不容易得了空,穆乐言娇喘着赶紧提醒。 「还是你有更好的主意?!比如我抱着你穿越一楼回二楼?」韩烈唯哑着声建议,并热情吮吻她纤细柔嫩的颈子。 好热,她身体好热,就像那个晚上那样,从头到脚都渴望着他。 「阿唯……」她脸红红,虚弱抗议,想要他冷静。 「是你逼我的。」他很无辜好不好,好端端的,谁教她要那样看他。 「可是……嗯……」 就在修长的手指企图制造更大的犯罪之际,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直直往酒窖下来。 两人回神,停下一切激吻热抚,紧急闪躲到酒架后方,方才蹲下身藏起彼此,林美美已经一脚踏了进来。 第八章 「我的玛歌酒庄的酒咧,还不快出来给我喝光光!」 林美美开心得像个小孩子,对着架子寻觅着她的最爱,躲在后方的穆乐言一边缓着气息,一边瞬也不瞬的盯着她,见她直往两人躲藏的地方走来,穆乐言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 「美美。」 听见呼唤,林美美停止前进,架子后方的穆乐言心跳跟着缓下,暂时松口气。 「你下来做什么?喏,既然来了帮我多拿几瓶酒上去。」林美美漫不经心的说。 「美美……」相较于她的散漫,阿伟呼唤的口吻里透着一种压抑且急切的复杂情绪。 「干么,叫魂呐,我耳朵没聋啦!」林美美大刺刺地回道。 「美美,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还是你心里有别人?是谁?告诉我,是你高中的学长,还是你家楼下早餐店的儿子?」 见她仍旧不为所动,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很帅很帅的人,同样近水楼台,还帅得连他和阿国都想拜倒的家伙。 「难、难道是韩烈唯?!」 穆乐言差点惊呼出声,幸好身后适时伸来一只手,及时捂住她的嘴巴。 林美美闻言差点气死,当场翻了一个大白眼。「怎样?不可以吗?我就是喜欢他很男人很帅很……」 阿伟听着她的小嘴里一直吐出他不想听的属于别人男人的赞美,他的理智爆炸了! 他不想听,一不做二不休,冲上前去,用自己的嘴巴堵住林美美的嘴巴。 阿伟疯狂亲吻,林美美激烈挣扎,两人扭得像麻花,好不容易分开,林美美二话不说扬手一挥—— 啪! 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毫无意外的落在阿伟脸上。 可下一秒,令人跌破眼镜的事情发生了,这一次不是阿伟强吻林美美,而是林美美强吻阿伟,热烈缠绵激情火辣。 「今天晚上送我回家。」林美美边拨顺被揉乱的头发,边用女王式的口吻命令。 「可以吗?伯父他……」 「怎么,你怕啦?刚刚强吻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怎么一想到我老爸就拚命发抖?傅奕伟你这个俗辣!」她气得不想再理他。 「谁说我怕,我才不怕,今天我就送你回家,我还要跟伯父说,我要娶你,要跟你生很多小孩,就算伯父拿扫把追着说要打死我,我都不怕!」阿伟抱住她,神勇的宣示。 闻言,林美美噗哧一声笑了。 「美美,不可以喜欢韩烈唯喔,一点点都不可以喔。」 第十八章 「白痴喔你!谁不知道我林美美审美眼光向来怪异,国际级的帅哥电不到我啦,我比较尬意土台客。」 「蛤,我是土台客喔?我以为我是潮男。」 「潮你个头啦,快点把酒拿上去,这个穆乐言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林美美拿了几瓶酒塞到阿伟的手中,便像个女王似的边碎念边走上楼。 阿伟抱着酒瓶,忠心耿耿的尾随其后。 危机解除。 架子后方的穆乐言放松的往地上一坐,咯咯发笑。「今年也不知道是什么好年,桃花都开到凯莱奇了。不过,我真是服了这两个冤家,阿伟刚才一定是被逼急了。」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这样坏,老是要把男人逼疯才甘心!」韩烈唯的话大部分是在为自己的心声呐喊。 她斜睨娇嗔,「奇怪了,又没人叫你们男人非得让我们女人逼。」 「现在是在挑衅我就是了?好啊,反正酒窖没人了,我们继续,你有种待会就不要给我乱唉乱叫求饶。」 「还来啊,不要闹了!」用手肘警告的撞了他一下,穆乐言脚底抹油落跑去。 韩烈唯好气又好笑的看着落荒而逃的淘气身影。「喂,穆乐言,你的酒忘了拿了,这个傻丫头!」 他把穆乐言方才挑拣的几瓶酒一并拿上,正准备往楼梯走去,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他不看也知道是张凯文打来的,这家伙,不是跟他说不要乱打电话,只用line传讯息吗? 韩烈唯拿出手机,用力按下通话,准备好好警告一下张凯文,才刚要开口,就听到电话那端的张凯文紧张兮兮地说:「总经理,出事了,公司最新研发的专利数据被偷了!」 他马上面色一沉,在心里低咒一句,该死! 今天天气很好,张凯文一早上班的时候还不时悠闲悠闲地抬头欣赏路旁的树,嫩绿的枝桠随风摇摆,暖暖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徐徐筛洒而下,景色美得令他惊喜,让他一度萌生追随老大的脚步离开公司,跷班度假去的疯狂念头。 不过,他是理智的,总经理大人可以说闪人就闪人,那是因为他是总经理大人,想他小小张凯文,上有高堂要奉养,下有二手摩托车一辆要豢养,月月还得补贴银两孝敬房东,要是他敢这么潇洒帅气,家里的高堂不一把掐死他,暴尸荒野,他张凯文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他还是专心上班,努力为他的总经理死守「四行仓库」吧,哈哈哈哈! 没想到他一踩进柏凯丽,美好的心情就此灰飞烟灭。 公司气氛怪怪怪,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诡谲的凝滞感,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又闷又沉,直教人快要喘不过气,浑身不对劲。 张凯文天生配备有最强大最精准的神秘第六感,他强烈认为,公司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二话不说,发挥他特务般的能耐,开始全公司上下积极打听。 该死,那一张张嘴巴紧得像贝壳,不管他如何软声询问好意关切,同事们不是一问三不知,要不就是面露恐惧欲言又止。 好啊好啊,现在是怎样,他老大去度假,这些人都当他也在度假中啊,好歹他也是总经理特别助理,见到他连说话都不会吗? 不行,真相只有一个,一定要挖出来。幸亏他张凯文平时交游广阔心好人缘佳,经过他不死心的旁敲侧击、殷切询问、严刑拷打,最后总算发现真相。(拨浏海,擦汗。)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现在公司情况怎么样?」韩烈唯的招牌威言低嗓正透过电话传来。 「据说是昨天半夜发生的,值班人员被打昏了,可奇怪的是,研发中心的警铃居然都没响,更奇怪的是,伟大的陆经理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心电感应,昨晚居然三更半夜跑去研发中心,结果一到现场就发现值班人员倒地不起,研发数据资料全部被窃,这才赶紧报警把人送医。」 「他一个人三更半夜去研发中心?」韩烈唯觉得超极荒谬。 「总经理也觉得很奇怪吧!什么时候不去偏偏是昨天,而且还是三更半夜。」 「这件事情其它人怎么说?」 「陆经理先发制人下达了封口令,他现在是大权一把抓,无人能与之抗衡,我也是问了好久,才勉强问出这么点讯息,至于目前的详细情况如何,恐怕也只有陆经理才清楚。可恶,每次都是他!」张凯文忍不住骂道。 陆经理,又是陆经理,他在公司的时候,永远是他跳出来跟他对着干,完全不把他这个总经理放在眼里,可上次仿冒流通,听张凯文说,他又是最积极处理的,而这一次专利遭窃,第一个抵达现场的人居然也是他? 韩烈唯想不透,这个陆家福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到底是真心的忠诚,还是假意的滑头?他心里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既然有报警,去查报案纪录,从警方那边下手,看能否了解到什么跟现场有关的消息。另外,研发中心的警报系统没有发挥作用是坏掉吗?这套系统是去年才启用的,居然不到半年就出事,「你搜罗好数据,准备对系统保全公司求偿。」 「神奇的事情又发生,总经理,事后检查警报系统没坏,可偏偏警铃就是没响,而且监视器奇妙的什么都没拍到。」张凯文觉得整件事情匪夷所思、离奇到了极点。 没坏又没响,就连监视器都没拍到人,难道是有人内神通外鬼?: 「总经理,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东西其实是陆经理偷的?」 「如果是他做的,他让自己第一个出现在犯罪现场其实是很冒险的事情,一般人应该会选择让自己排除在怀疑的名单之外才对,不过,富贵险中求,也许冒点险,反而对他更有利,我不能说完全没有这个可能性。」 「现在陆经理极力压下这个消息,你说,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直接把消息公布……」张凯文恨不得揭开陆经理的假面具。 「然后让柏凯丽股价下跌吗?」韩烈唯没好气地问。 「呃?!」对呴,他光顾着想跟陆经理对着干,报仇雪恨,却没想公司股价会下跌,笨呐,张凯文猛敲自己脑袋。 「凯文,先别轻举妄动,想办法去给我挖出讯息来,哪怕是一只蚂蚁这么小的事情也不准放过。一有消息立刻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两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张凯文的眼角余光就看见有人来。 靠,是陆家福,他直觉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他狠狠往自己大腿掐一把,逼自己进入备战状态,他切断通话,但并未放下手机,假装仍对着手机训话—— 「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上班的时候不要打电话来骚扰我,你是耳垢积太深还是脑子进水,非得要我一次又一次的这样警告你,我很忙,你如果无聊就自己去逛街找朋友喝下午茶……我下班也很忙,因为要忙着休息……对对对,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我最讨厌像你这样一件事情要我说上一百遍、两百遍,你听不腻我嘴巴很累,再打来我们就分手!」 张凯文气呼呼的用力挂掉电话,胸口剧烈起伏,接着假装这时才看见站在办公桌前的陆家福,马上一改方才的不耐烦,端出总经理特别助理的架子,起身客套的朝对方一笑。 「唉,抱歉抱歉,原来是陆经理,不好意思让你看见我在上班时间讲私人电话。下次一定改正。请问有什么事吗?想要喝茶还是咖啡?」说完,他作势要帮对方张罗饮料。 「我问你,总经理什么时候回国?」 张凯文一脸莫名其妙的转过身来,似是疲惫叹口气,「陆经理,这问题你问过我n次了,我记得我也回答过n次,总经理出国散心,归、期、不、定,ok?」 刚刚才说过他最讨厌那种一件事情要人家一讲再讲的家伙,这个陆经理是没在听吗?真想拿笔戳他额头。 「这期间总经理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回来?」 张凯文歪头想了想。「啊,我想起来了,上个周末下班前总经理有打电话回来。」 陆家福急问:「他说了什么?」 张凯文耸耸肩。「没说什么呀,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他火速处理的紧急文件,可不要因为他出国延误公事进度才好。」 「那你怎么说?」 「我要总经理放一百二十个心,办公室我每天都有整理,根本没看到什么紧急文件。是说,最近公司文件好像都不会送到总经理办公室来,明明以前就堆积如山,看都看不完,现在却一份都没有,你说奇不奇怪,陆经理?」张凯文反问陆经理,话中有话,隐含寻衅。 第十九章 没办法,他实在受够陆经理了,现在公司几乎都是陆经理在管理,各处室的文件早都自动转弯送去给陆经理,总经理的办公桌自然空空如也,陆经理明里暗里欺压他的总经理大人,摆明想篡位,他身为下属,怎能不替顶头上司出口恶气哩! 陆家福表情难看,沉声问:「他有没有说他人在哪里?」 「沙滩,据说放眼全是清一色比基尼辣妹。」张凯文露出羡慕的表情。 陆家福表情扭曲得厉害,当场爆发。「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比基尼辣妹,好好的一个公司放着不管,成何体统!」他真想痛扁韩烈唯这个纨裤子弟一顿! 说得这么好听,明明就爱得很,这样你才可以顺理成章的接管公司,别以为人家都不知道你打什么歪主意!张凯文受不了的腹诽。 「总经理已经出国散心很久了,马上想办法联络总经理,请他即刻回国。」陆家福大飙怒火说。 「这我可没办法,总经理不开手机,我就算把手按到断掉也联络不上,陆经理比较厉害,你……」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衣领一个束紧,整个人被往上扯起,陆家福用吃人的眼睛瞪着他,另一只手还抓着纸镇,一副作势要往他脑门砸去的样子,恶声恶气的恐吓道:「不要告诉我没办法,我不听这种瘪三的理由,就算你的手指头按到残废,你也得给我联络上总经理不可!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你现在就给我去人事部领资遣费,马上滚蛋!」话落,他狠狠的甩开张凯文,丢下纸镇,扭头走人。 张凯文跌坐在椅子上,心口怦怦跳,惊魂未定的他,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纸镇欸,大理石的欸,砸了会头破血流的欸,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好不容易回过神,他立即打电话给总经理诉苦,「总经理,我挺不住了啦,陆经理实在太可怕了,他居然拿纸镇要k我,还要我滚蛋,太可怕了……」 他一五一十的哭诉陆经理的恶行及自己的惊悚遭遇,浑然没发现陆家福就站在不远处的转角,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陆家福疾步回到办公室,立刻拿起话筒拨了一组号码。「到办公室找我,有重要事情要交代你。」 挂了电话,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气,再度做好晚上加班的心理准备,便全心投入工作中。 连批了几分企划书,准备交付执行,接着是这个月的财报数据,面对满满的数据他本应该静心详读,可偏偏他连一个数字都看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 到底是谁,专利到底是谁偷的?还有,那天晚上打电话通知他去研发中心的人是谁?此人的意图究竟是想帮忙,抑或是想陷害他? 唯一可以肯定,这整件事情一定有公司的人参与,但是,是谁?究竟谁是那个内鬼? 陆家福坐挺身子,伸展僵硬的背脊,揉揉疲惫的眼睛,没多久,便听闻一阵脚步声朝他靠近。 「陆经理。」 他睁开眼睛,看了来人一眼,二话不说便拿过一张便条纸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朝男人递去。「帮我追踪一下这支号码的发话位置,务必尽快把人给我找到。」 韩烈唯未必会跟张凯文碰面,所以跟踪张凯文不见得能找到人,多亏他方才灵机一动使出一点小手段,果然让张凯文自己露出马脚,这也才知道,原来韩烈唯一直和张凯文保持联系。 他早该想到这一点,都怪他疏忽了。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韩烈唯这孩子尽管我行我素、任性妄为,但至少没有忘掉自己是谁,没有忘记肩上所负的责任,还知道透过张凯文掌握公司动态。 只是,还是得赶快把韩烈唯给找回来才行,眼下公司出了许多事,他一个人能扛的有限,紧要关头,可不是他少爷玩乐度假的时候,毕竟他才是正主,而他所扮演的不过是辅佐者的角色罢了,守护这一切,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轻易抛却的唯一使命。 「是。」男人收下纸条。 「那件事情查得怎么样了?」陆家福问。 对方摇摇头,压低嗓音,「没有听到任何交易的消息,我想专利应该还在那个人手上。」 「希望如此,就怕一切早已经安排妥当,只等东西偷到,一转手就直接进了买家手里,就算我们想查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警方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 「没有进展。手法干净利落,警方连一根头发一枚指纹都找不到。对了,韩建成经理今天没进办公室。」 「他休年假,说要去美国探亲,这事我知道。」 陆家福想,幸好韩建成不在台湾,要是他在,事情怕是没这么好控制。 这家伙表面看似无害,好老人一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没这么简单,现在一切事情都陷入胶着,少个韩建成在旁边虎视眈眈,也算好事。 「就先这样吧,你继续跟进。」 「是。」 男人走后,陆家福将注意力重新拉回面前的财务报表上,正因为繁杂琐碎,他逼自己得更耐住性子去看,但看似完美的报告,他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他再三审视,完全不敢大意,忽地,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一列数据上。 该死,这盲点到底存在多久了?! 陆家福压抑内心惊悚,赶紧打内线电话让人火速送来过去几个月份的财务报表,接下来连续好几个小时,他一边看着财报,一边让如瀑的冷汗一次又一次的浸湿衣物。 车子持续前进的此刻,韩烈唯就歪躺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总觉得他似乎很累,像是已经连续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瞧,眼睛下缘都出现淡淡的暗青了,穆乐言觉得心疼。 似是察觉到她的注视,韩烈唯掀眸睐向她,本能地对她扬起微笑,慵懒的嗓音揶揄道:「你这是危险驾驶吧?」 「现在是红灯。」 「乖乖注意前面的号志灯。我记得我跟你提醒过,别老用那种眼神看我。」他话中有话。 意会他话里的含意,穆乐言倏地脸红,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多看身旁慵懒魅惑的他一眼。 有吗?她的眼神有怎样吗?直到现在,她仍不懂她的眼神到底刺激了他什么,真要追究起来,是他刺激她比较多吧? 如果照他那样说,她是不是可以这样解读——她对他而言是具有吸引力的,哪怕只是一抹眼光? 思及此,穆乐言窃喜,羞答答的低头抿嘴偷笑。 绿灯,车子再度往前驶,她停止遐思,清清喉咙,佯装自若道:「既然很累,为什么还要陪我出来?」 不过是餐厅每日固定的食材采买工作,一直以来都是她一个人搞定的,她没他想的那样娇贵,如果他累了,真的可以不用特地陪她跑这一趟,因为她也舍不得他这样撑着。 「我喜欢跟你一起去市场,喜欢看你在菜摊前东挑西选的样子,而且,我想要多陪陪你……」说到这,韩烈唯的心陡然一沉,嘴巴紧抿,眉心微拧,再度闭上眼。 可恶,什么都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这样的禁锢与限制令他浑身上下都烦躁不已,只能不住的在副驾驶座上挪动身子、调整姿势。 「车里不舒服,忍耐一下,一会儿回家你再上楼睡一下。」穆乐言温柔地说。 听她说出那个字,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家,曾经令他困惑不解的字眼,是她让他又一次找到了认同。不想走,想永远赖在这儿,因为这里是家,有她的家。 「不要,除非你陪我。」他任性地道。 「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好气又好笑的看他一眼,不过,他看起来真的好累喔!「瞧你这个样子,我都忍不住纳闷你晚上到底都做了什么不睡觉。」 韩烈唯掀开眼眸,邪肆而魅力的望着她,反过来揶揄道:「女人,别说你不知道我晚上都做了什么,难道要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给你听?容我提醒你,你除了是可爱的引诱者,也是邪恶的共犯。」 看似隐讳又赤裸的话语,让穆乐言的脸瞬间爆红,直到采买完毕回到餐厅,像是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艳丽色泽,依旧在她脸上盘旋不散。 「欸,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容易脸红?这样看起来很可口,很引人犯罪。」韩烈唯伸手揩揩她娇艳的小脸蛋,蓦地,他伸手往她颈后一勾,霸道的封吻住她诱人的小嘴,复习两人之间的小小欢愉。 第二十章 好不容易放开,穆乐言已是又羞又窘,娇嗔不依的推他一把,转身打开车门逃离这令人迷醉的危险男人。 「等我,别走——」 不等,再不走,谁知道那家伙又会对她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之前她真是低估他了,他根本是只热情的野兽。 穆乐言感到好气又好笑,快步往餐厅大门走去,却看见一名头发半白的陌生男人等在餐厅门口,她心中微讶,继而婉转地道:「抱歉,先生,餐厅傍晚才开始营业喔。」 「我找人。」 穆乐言还来不及再次发问,就听见尾随在后的韩烈唯脱口喊—— 「二叔?!」 她转头看向韩烈唯,熟悉的脸庞有着她不熟悉的惊诧,从他瞠瞪的表情,她隐约读到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像是守了多时的秘密突然被揭穿。 不知怎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速涌上,在她的心口紧紧萦绕…… 第九章 「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你们……慢慢聊。」 穆乐言勉强挤出笑容,尽管笑得虚弱,假装自己很平静,即便内心震撼无比,她仍将空间让给叔侄俩,自己则抱起食材躲进了厨房。 她让自己埋首于无暇思考的忙碌中,迅速分类处理,送进冰箱,冷藏保鲜…… 可就算手里动作着,她的脑袋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从不知道他还有个二叔,喔不,应该说,她一直以为韩烈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毕竟他之前不是说他无家可归吗?! 穆乐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今天冒出个二叔,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冒出个小孩来! 小孩?!天啊……一团乱,真的是一团乱……她闭了闭眼。 关于韩烈唯这个男人,你知道多少? 这样的问题突然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刺激穆乐言自我审思。 思索须臾,她愕然发现,除了知道他曾经在柏凯丽集团工作外,对于他这个人、他的过去,乃至于他的家庭背景,她竟一无所知。 穆乐言停下动作,忆起方才他瞠瞪双眸惊诧紧张的表情,心,紧紧的、闷闷的,她觉得自己正被一股莫名的冷意所包围。 她会失去他吗? 光是这样想,心里就有一股强烈到近乎疼痛的情绪涌上,不敢想象若真失去他,她该怎么办? 她甩甩头,逼自己继续忙碌,强迫自己不再多想这令人煎熬的情况。 将手边最后一袋食材送进冰箱后,她迫不及待的又再找事情做,偏偏就算如此,她依然满心挂念着他。 穆乐言,你这没用的家伙,活该你心就像被电饭锅蒸过的麻糟! 为了选购最新鲜的食材,韩烈唯一早就陪她出门去市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应该饿坏了吧? 终究是心软,轻叹口气,她屈服本心,转身决定为他做点好吃的,犒赏他可怜的五脏庙。 至于外头的叔侄俩说了些什么,说不好奇是骗人的,穆乐言只能逼自己不去想。 炉台上的蓝色火焰热烈燃烧时,餐厅外场的座位上,叔侄俩面对面的坐着。 慈爱长辈韩建成既痛心又不舍的望着韩烈唯,满肚子的担忧最后化成一句重重的叹息,「你这孩子存心要教二叔担心,好好的家不待,跑来当什么餐厅服务生,瞧,都瘦成这样了。」 「二叔……」韩烈唯内疚的低下头。 「二叔不是不懂你的委屈,可你好歹也要给二叔打通电话报个平安,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都出大事了!」 闻言,原本低垂忏悔的头猛然抬起,韩烈唯表情不安,一把抓住韩建成的手问:「出什么大事?是不是我爸他怎么了?」 韩建成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你爸他很好,有事的是公司。」 韩建成压低嗓音,将专利失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韩烈唯。 因为太震惊,韩烈唯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哑然无语,表情怔愣的望着韩建成。 「再怎么说,公司是我们韩家的,你爸爸是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的,怎么也轮不到陆家福这个外人只手遮天。他要真能干也就算了,现在连专利都失窃,他却没有任何积极的补救措施,我真的很怀疑,专利失窃该不会就是他在搞鬼吧?」他无奈摇摇头,「我实在看不过你那个舅舅的所作所为,才会请了年假借口说我要去美国探亲,好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不是我舅舅!我才没有那种舅舅!」韩烈唯愤怒的重捶着桌面。 「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才是,我已经设法先把新闻压下来了,免得重创公司股价,但是陆家福权力那么大,光凭我一个人,我即便有心,能做的终究有限。」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陆家福彻底的从我们集团赶出去!」 「陆家福鬼心眼这么多,不能留。」韩建成的眼眸里透出一缕杀气。 「二叔,你会帮我吧?」韩烈唯恳切的望着他。 「这是当然,哪怕是要二叔拚了这条老命,我也要帮你一把,这点你绝对要相信二叔。你爸他现在已经被陆家姊弟骗得团团转,除了他们,他谁都不信任,要想把陆家福赶出公司,稳住公司局势,就只能靠我们叔侄俩好好合作了。」 「我就知道二叔是真心对我好的。」韩烈唯感慨万千地道。 「多亏老天爷保佑,总算让我找到你,跟二叔回去吧,是时候给陆家福一点颜色瞧瞧了。」 韩烈唯没有说话,眼睛却直直望向厨房,脸上有着无法割舍的眷恋。 「阿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不要忘记你的责任,这小小的餐厅不是你这种身分的人该待的地方,你是柏凯丽的总经理,是我们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你要以大局为重。」韩建成好言劝道。 闻言,韩烈唯收敛心绪,定定的望着韩建成。「我知道,我没忘记我是谁,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对于原本的生活感到厌烦,想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喘口气,体验不同的人生,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公司把那个狐假虎威的混蛋赶出去,我随时都可以走。」 「没错,这才是干大事的人!」韩建成赞许的点头。 匡当一声骤响,叔侄俩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来源。 穆乐言满脸惊诧的站在厨房的出入口,小脸微微发白。 他是柏凯丽的总经理?是全球第一大美妆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亏她还以为韩烈唯是个平凡的有为青年,只是一时时运不济遭到资遣,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他哪是什么被资遣失业的可怜虫,而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 傻瓜,穆乐言,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大、傻、瓜! 令人难堪的是,她如此引以为傲的小餐厅,竟然只是他厌烦富贵时出来喘口气的游乐场。 这么说,她算什么?该不会也只是他信手拈来打发时间的爱情玩具吧? 难怪他说他随时都可以走,因为,游戏结束了嘛。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像是三伏天兜头泼下一盆冰水,明明天热,全身却寒得直打哆嗦,说不出话来。 而眼前这一地残破的餐盘和馅料四散的总汇三明治,就是她愚蠢的铁证。 它们在无声地嘲笑着她呢,嘲笑她又做了一次爱情傻瓜。 她木然的蹲下身去,捡拾这一地的狼藉,尖锐的碎片,无情地划破她的手指,看着温热的血从伤口里涌出来,竟不觉疼,因为,心里无形的疼,早已远远胜过这有形伤口的疼。 「别捡了!你受伤了!」韩烈唯心痛地低吼,快速起身,几个跨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把她冒着鲜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穆乐言冷冷的看着他,曾经赤裸裸盛满对他的崇拜与爱意的眼神,此刻却冰冷得恍若终年积雪不退的高山雪原,且向来爱笑的她,甚至连微微勾起嘴角都做不到。 看不到她那又甜又温暖的笑容,韩烈唯心慌得厉害,他想要说点什么,可一张开口,看见她湿润的眼睛,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抽回手,用力一把推开他。 「言言……」 这是只属于他的亲昵小名,他喜欢在两情缱绻、耳鬓厮磨之际,用那低沉好听的嗓音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唤着她,唤得她全身酥软神智昏聩。 曾经有多迷恋,此刻就有多讽刺。 第二十一章 「阿唯,时间不早了,有很多事要做,我们得走了。」接着,韩建成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放到桌上,转而对穆乐言说:「多谢你这阵子的收留和照顾,这五十万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请你不要拒绝,也恳请你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阿唯的事情,或者想藉他的名气大作文章,否则我也会循法律途径解决。」 「二叔,够了,她不会的……」二叔对他的过分保护,就是对她的过度伤害。 韩建成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他无法插手的,便先行离开到店外等候。 穆乐言漾着冷笑。她其实很想问韩烈唯怎么知道她不会,就像她对他一无所知,他又理解她多少?可她忍住了没说,但是有些话,她一定要说—— 「你没有无家可归,你也没有失业落魄,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可……你为什么要骗我?看着我像个傻瓜被你玩弄在鼓掌间,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得意特别有趣特别高兴?」 「没有。」韩烈唯说得心痛。 「那是为什么?」既然没有,为什么要这样做?总该有个目的或动机吧? 「言言……」该死的,他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你走!你走,你走……」穆乐言难过的低喊,她要他带着他尊贵的身分永远滚出这个地方! 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蛮力,一路把韩烈唯推出凯莱奇,中途还不忘把那张看不起人的支票塞进他手里,更不管他还想说什么,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三秒钟的宁静后,她蹲坐在地上,低头掩面啜泣。 穆乐言从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爸妈走的时候,伤心归伤心,她却没怎么哭,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她必须去面对承担,可现在,眼泪就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关不上。 林美美来上班,发现餐厅大门没锁,吓了一跳,开门看见泪流满面的穆乐言,更是震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在哭?韩烈唯人呢?」 那个名字教穆乐言心痛难当,她像是溺水的人,只能紧紧地抱住唯一的浮木——林美美。 出国散心归期不定的总经理终于回来了。 笔挺的黑西装,恍若王者的战袍,衬托得韩烈唯格外醒目出众,他一现身,就彻底美化环境,滋养了大家干涸许久的眼睛。 在老好人韩建成的贴身陪伴下,韩烈唯带着迫人气势重磅回归柏凯丽,第一个行程就是直奔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十分钟前才听到消息的陆家福措手不及,表情凝重,赶紧拿着文件,快步走进会议室。 公司上下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诡异气氛,大伙儿都很想知道,这场紧急会议究竟是王子的复仇,还是权臣继续胜出? 「哇呜,好像是总经理在开炮欸!」距离会议室最近的某甲说。 「这下陆派要死了。」某乙寄予无限同情。 「可能吗?陆经理后面有老董撑腰欸。」某丙质疑。 「你说老子会挺小舅子还是儿子?」某丁问。 「当然挺儿子。」某甲说。 「我看未必,枕头风吹久了,谁保证男人不会脑中风?搞不好就真挺小舅子。」某丁边说边瞟了会议室一眼。 会议室的门窗紧闭,就连窗帘都严实拉上,可不管掩得有多紧、藏得有多深,那堪比重炮轰击的对话不时穿透墙壁,带来爆破性的震撼效果,听得会议室外的人各个心惊胆跳,纷纷走避,远离战场,就怕一个不小心被战火波及,会当场死掉变成尸体。 这场惊天动地的会议一开就是三个小时,真令人担心那些上了年纪的主管们的老屁股是否还坐得住。 终于,三个小时后,平日高高在上的长官们莫不灰头土脸蹒跚步出,其中又以陆家福的脸色最黑,活像是被卤素灯直接照了三天三夜似的,大家纷纷揣测,莫不是陆家福的时代要过去了吧? 刚打完第一场战役的韩烈唯一回到总经理办公室,立刻拉开束缚的领带。 很久没被这样束着,又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狠话,当下还真有点喘不过气。 好怀念在凯莱奇的生活……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 一同进来的韩建成可开心了,拚命鼓掌叫好,「好啊!阿唯,你刚才的表现实在太棒了,你舅舅完全招架不住你的炮火攻击,看到他被你教训得哑口无言,实在大快人心,真没想到他也会有今天。」 「他只手遮天的日子也够久了,不过,这次若没有二叔你的帮忙,我还真没把握一开始就可以给他当头棒喝。」 「这棒子肯定要继续打下去,这些年他背着你爸干了不少勾当,台面上私底下给我们叔侄俩找了多少麻烦,这次一定要他付出代价。」韩建成的心情已经不是开心两个字可以形容,根本是爽翻天。 「这是一定的。」韩烈唯冷傲地说。 「总经理,那、那个董事长打电话来了……」张凯文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表情不安地说。 「说我现在没空,晚点再回电话给他。」见张凯文迟疑,他蓦然怒火飞扬,加重语气,「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对不起,总经理,我这就去告诉董事长。」张凯文夹着尾巴快溜。 「啧啧啧,你说你这个舅舅真不是省油的灯,会议才刚结束就立刻打电话去告状,果然够阴险!」韩建成大骂。 「他就继续这样阴险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怕他。」韩烈唯话锋一转,「对了,刚才那场会议,只是给他一点小小难堪而已,专利失窃的事情还是没有头绪,你快帮我想想看,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最好是能尽快把失窃的专利拿回来。」 韩建成愣了一下。「你想把专利拿回来?」 「难道二叔不想?」韩烈唯用一种不解的眼光望向他。 一抹几不可见的异色从韩建成眸底掠过,他敛容正色,扬起笑容道:「怎么不想,这本来就是我们公司的资产,当然要拿回来。只是……」 「只是什么?」见他略有迟疑,韩烈唯沉不住气的急忙敦促道:「二叔,你就直说了,现在我只相信你,也只能相信你。」 终究是年轻人,沉不住气,也好,这样以后才能继续为他所利用。韩建成一边摩挲着下颚,假意思考,嘴角忍不住上扬。 沉吟须臾,他抬头道:「拿回专利是迟早的事情,但不是现在,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什么?」 「股份。」 韩烈唯望着他,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韩建成招手,韩烈唯凑耳上前,叔侄俩耳语不断。 片刻,韩烈唯皱眉沉思。「这样好吗?不会太冒险?毕竟新闻一公布,股价直落,也会影响我们下一季的财报。」 「就是因为知道纸包不住火,所以才要先下手为强,趁股价低迷,我们大笔买进,重新调整集团持股比数,有了这样的优势,不管是在董事会上站稳一席之地,还是说要拉下陆家福,对我们来说都轻而易举。」 「可目前我爸还是集团最大股东,光他手上就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所以我们一方面得大量买进,另一方面,你得从你父亲身上下手,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拿到你爸手上的股份,否则将来要是被他们陆家姊弟抢走了,别说你总经理的位置不保,你这个韩家大少爷还真得去餐厅端一辈子的盘子。」韩建成半劝半恐吓道。 「休想,我死都不会让他们两姊弟称心如意的!」韩烈唯咬牙,表情忿恨。 「所以你要听二叔的话,照着二叔跟你说的去做准没错。」恐吓完韩烈唯,韩建成不忘指点迷津,唆使他各种可能的不法手段。 面对韩建成的倾囊相授,说不意外是骗人的,有谁会想到,那么一副慈爱客气的老好人,骨子里藏的竟是这些无比狡猾的想法与计划,韩烈唯真是甘拜下风。 谈话暂告一个段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女人端着两杯咖啡款款走来。 韩烈唯望着来人,心一突,不可思议地问:「苏悠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曾在国外短暂交往的女人。 「好久不见,阿唯。喔,抱歉,现在是上班时间,我应该要称呼你为总经理才对。」苏悠悠低下头,乖觉地说。 「咦,悠悠,原来你跟阿唯早就认识了啊?」韩建成问。 「二叔,这是怎么回事?苏悠悠……我是说,她怎么会在我办公室?」 第二十二章 「悠悠是你二婶娘家大哥的独生女,你也知道,你二婶大哥走得早,所以你婶婶特别关心这唯一的侄女。悠悠最近刚回国,怕她一个女孩子涉世未深会被骗,你二婶就拜托我一定帮忙在集团里给她找份工作,我思来想去,与其跟着别人,还不如跟着你做事,就安排她来给你当秘书,好帮帮你。你不会怪二叔自作主张吧?」 这是想要给他安排眼线?还是单纯只是想把他跟苏悠悠送作堆?不过不管是哪一个,想来都不会太令人喜欢,韩烈唯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 「原来如此,既然是二叔安排的,我自然没有第二句话,我信任二叔的安排。」 「那就好,这样我回去也可以跟你二婶有个交代。对了,今天晚上一块吃个饭吧,悠悠喜欢吃法国菜,不如在朗峰酒店的法国餐厅订个包厢,也当是给悠悠接风洗尘。」韩建成提议。 「那我就不客气喽,谢谢姑丈。」苏悠悠笑咪咪的望向韩建成,接着又看向高大英挺的韩烈唯。 几年不见,他又更加帅气迷人了,尤其是那股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气质,即使在分手多年后的今天,依然撼动着她的心。 等着看吧,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让韩烈唯这条大鱼跑掉的! 这时韩建成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接电话,「……今天晚上啊,欸……好,没问题,一定一定……就这样说定了。」挂了电话,他一脸抱歉地对两人说道:「真是不凑巧,刚才一个朋友打来说有生意上的事情要找我谈,不能不去。」 「既然如此也没办法,下次吧!」苏悠悠表情失望,强言欢笑道。 「不如这样好了,阿唯,你替二叔请悠悠吃顿饭,你们都是年轻人,再说你跟悠悠原本就认识,一块儿吃饭比较不会闷,肯定比跟我这老头吃饭有趣。」话落,韩建成亲自打电话到朗峰酒店订位。 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更何况,韩烈唯一点都不迟钝。 看着二叔如此积极,他不免怀疑,当年苏悠悠积极主动接近他,莫不是某人指使的吧? 他撇撇嘴,不置可否的笑着。 柏凯丽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阿唯,今天晚上悠悠就麻烦你照顾了。」 「是,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你们年轻人就自己好好去吃顿好吃的,再见。」坐在车里的韩建成笑咪咪的对两人挥手。 「哇,人家好像真的饿了欸!」苏悠悠望向韩烈唯,笑得十分惹人怜爱。 偏偏有人就是无感,在目送韩建成的座车驶离视线范围后,韩烈唯转身上了自己的专属座车,苏悠悠见状,赶紧踩着碎步紧跟在后的坐上车,就怕动作太慢会被扔下。 「总经理,现在要去哪里?」司机小陈问道。 「朗峰酒店。」苏悠悠抢先说话。 小陈透过照视镜看了韩烈唯一眼,见他微微颔首,小陈这才操控方向盘,沿着坡道驶离停车场。 正逢下班交通巅峰时间,车速时快时慢,走走停停,苏悠悠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听、想不想听,开始她一个人的广播秀,叽叽又喳唷。 一旁的韩烈唯始终无动于衷,掌心托着智能型手机,一会浏览财经新闻、一会打line,这会甚至玩起了手机游戏。 苏悠悠有点气愤,觉得自己像个白痴,想她长得漂亮,脑袋也不差,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唯独这个韩烈唯老让她吃瘪。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便多年过去,她始终忘不了他,每次想起他,心里一边恨得牙痒痒的,一边却更渴望拥有他。 所以,她回来了,回到有他的台湾,回到可以触碰到他的地方。 她解开安全带,主动往他身上靠过去,软声道:「你在玩什么?我都不知道原来你也是会玩这种手机小游戏的男人。」 她胸前的柔软有意无意地摩擦过韩烈唯的手臂,他歪歪嘴,微勾起冷笑,忍不住想起另一个人,一个无须拿呛鼻的化学香料往身上抹,却总是在靠近时,让呼吸充满了甜美的可爱女人。 想到她绝望的眼神、伤心的眼泪……韩烈唯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 苏悠悠发现他的异状,听见他口中逸出低叹,还以为是自己的性感奏效,很是得意扬扬。 看吧,韩烈唯终究是个男人,面对性感的她,她就不信他真那么沉得住气,可以一直无动于衷的玩他的小游戏。 她得寸进尺的将下巴靠在他身上,吐气如兰地问:「阿唯,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 昏暗的车厢里,韩烈唯犀利的眸光冷冷地瞅着身旁这只低等的软骨生物。「苏悠悠,问你一个问题,正常人的眼睛长在哪里?」 「呵,当然是长在脸上呀。」苏悠悠娇笑道。 「可我怎么看你眼睛好像一直长在后脑杓,永远只盯着后面,看不到前面。」 前方,一直安静开车的小陈忍俊不禁,咳了几声,掩饰笑意。 苏悠悠表情大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是正常人,我只看前面,抛在脑后的事情、过去的事情,我绝对不会白费工夫回头去看。」也就是说,别妄想在他身上找什么旧情复燃的可能。 他曾经觉得她还不错,可以试着交往看看,然而随着双方越来越熟悉,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他要的,她看中的不是真正的他,而是附加在他身上的优渥家庭背景。 「可是我忘不了你,我们明明就是最适合彼此的!我要跟你复合——」苏悠悠不顾一切的大叫。她受不了被拒绝。 「但是我一点都不想,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至于这里……」韩烈唯指着自己的胸口,笃定地说:「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我想,都不会有你容身的地方。对了,我最讨厌吃法国菜,一点点东西磨磨蹭蹭那么久,很烦,恕不奉陪。」尤其想到要面对的人是苏悠悠,他更烦了。 「韩烈唯,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跟姑丈说。」她愤怒的喊。 他不理会她的叫嚣,吩咐道:「小陈,停车。」待车停下后,他解开安全带,又道:「送苏小姐去朗峰酒店,没到目的地不准停。等她用完餐,委屈你再送她回家。」话落,他径自下车,甩上车门。 小陈马上一踩油门往前疾驶,车内的苏悠悠反应不及,气得不得了,不住的拍打后头的挡风玻璃,瞪着逐渐化作小黑点的臭韩烈唯。 唉,可怜小陈的耳朵了!韩烈唯摇头叹息。 第十章 韩烈唯独自站在路边并不伸手招车,他不时看看腕表上的时间,继而看看前后左右。 「奇怪,怎么还没到?是要我等多久?」 嘀咕抱怨之际,一辆轰隆隆的摩托车笔直朝他而来,最后在他身边紧急煞车。 骑士推开脸上的安全帽面罩,说道:「总经理,上车!」 「张凯文,这、这是你的车?」韩烈唯瞪大眼睛扫看这辆破摩托车一眼。 「不然总经理以为来的会是保时捷还是蓝宝坚尼吗?也不想想你才给我多少薪水……」张凯文小声咕哝。 韩烈唯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手指紧紧捏住眉心,片刻,才又转回头道:「下来,我骑。」 「总经理你确定你会?」 「就算不会我也要骑。」他拒绝从身后环抱张凯文,很恶心! 张凯文纵使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默默交出驾驶权,谁教站在面前的是总经理大人,而他只是个小特助。 韩烈唯骑着摩托车,后头载着张凯文,两人来到了陆家福的家。 韩烈唯看看前方这栋斑驳的老公寓,一度不敢相信。 他就住这种地方?他在集团工作这么多年,虽然只是个经理,但是父亲给的薪资权力都远在别人之上,他以为他的家会是某栋门禁森严的豪华宅第,料想不到竟是这样斑驳老旧的陈年老公寓。 「你确定是这里没错?」 「百分之百确定,我这阵子天天来,闭着眼睛都能到。」 总经理大人天天派他来给陆家福打下手加班,一条路天天骑,一只楼梯天天爬,就算他想不熟也难。 张凯文随手把安全帽往摩托车上一搁,熟门熟路的按下门铃,并对着对讲机报上身分,老公寓的门打开,张凯文领着韩烈唯往上走。 三楼的楼梯间,陆家福的太太一身朴素的等在门口。「凯文呐,吃饭了没?」 第二十三章 「当然还没啊经理夫人,我都快饿死了,今天有好吃的吗?」张凯文大摇大摆的进门,边脱鞋边嚷嚷,一副当自己家的样子。 「当然有,我今天卤了一锅你最爱的牛腱喔。」陆夫人笑咪咪的说。 「哇……」 扣!韩烈唯一记栗暴往张凯文脑门招呼。 「总经理,你干么偷袭我?」张凯文吃疼,转头可怜兮兮地瞪着祸首。 「你是来『靠腰』的吗?」韩烈唯咬牙低骂。 「阿就肚子真的很饿啊……」张凯文很无辜。 没好气的瞪了张凯文一眼,韩烈唯拘谨的对着陆夫人行了个礼。「舅、舅妈。」尴尬搔头。 他们好像只见过一次面吧,就在那场被他深深厌恶的婚礼上,之后完全没往来,如今再度见面,他觉得很不自在。 陆夫人漾开微笑。「阿唯也来了,许久不见,都长高了。」 「他都几岁了,还长高?」陆家福走了出来,依然端着那张扑克牌脸,对着两人努努下巴。「到书房。」 「不先吃饭吗?他们应该都饿了。」陆夫人说。 「年轻人很耐饿,晚点再吃。」 「谁说的,我就很不耐饿。」张凯文很哀怨。 韩烈唯向陆夫人点了个头,硬是把几乎要扑到餐桌上去的张凯文拉住,死命拖进书房。 我的卤牛腱啊啊啊啊……张凯文痛心疾首,很哀怨。 房子不大,可想而知书房就更拥挤了,老书桌上摊着一大堆资料,陆家福从凌乱中抽出资料。 「这是我今天又掌握到的证据。韩建成利用生产线厂房增建的时候虚列工程款项,把公司的钱干坤大挪移,流通到人头公司占为己有。就连上次的仿冒品流通事件,我手边掌握到的证据也都直指他就是幕后嫌疑人,擅自拿假货贴上公司的标签后,再贩卖图利,加上之前索取厂商回扣,他暗地里做的勾当简直罄竹难书。」 「亏韩经理平常老是一副好人样,没想到这么黑!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张凯文啧啧称奇。 「我探过二叔的口风,虽然不确定专利是否还在他手上,但肯定跟他绝对有关系。他想要在新闻爆出股价下跌的时候大量买进股票,因为不想我咬着专利这件事不放,他怂恿我想办法弄到我父亲手上的股票,我猜,他是想进入董事会,藉此操控公司的营运,然后继续他的掏空计划。」 「我竟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样一点一点来,实在太慢了,这只老狐狸恨不得明天就把整个柏凯丽彻底掏空!」陆家福咬牙低咒。 「有了这些证据,公司随时可以对他提出告诉,就算无法马上拿回失窃的专利的相关资料,等进了牢房,吃了苦,他想不吐实都不行。」张凯文说。 「事情没这么简单,不尽快找回失窃的专利,不只会影响公司下一季新产品的上市,万一他转卖给竞争公司,对我们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损失。」韩烈唯说。 「阿唯说的没错。」 就在这时候,陆家福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听见电话那端阿邦传来的消息,脸色当场一沉,挂上电话,旋即对书房里的两人说:「阿邦掌握到消息了,买家是韩国的sb集团,他们的总经理今天亲自到台湾了。」 「sb?!那不就是我们前进海外市场的头号敌人吗?」张凯文的嘴巴张得老大。 韩烈唯似是想起什么,又道:「二叔晚上说要跟朋友碰面谈生意上的事情,该不会就是sb集团的人吧?」 「知道碰面地点在哪里吗?」陆家福问。 韩烈唯摇摇头。「但是我把阿邦给我gps定位器黏在他西装外套的领子下。」 陆家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拿起电话,拨给阿邦,「阿邦,快追踪韩建成人在哪里,他今天晚上极有可能就是跟sb集团的人碰面,要是专利被交易出去,就糟了!务必会同警方来个人赃俱获才行!」 没多久,阿邦来电告知韩建成目前所在位置,书房里的三人全都起身,陆家福抓过外套、钥匙就往外跑。 「欸,你们这是怎么了?还吃不吃饭?」陆夫人唤道。 「不吃了。」陆家福一马当先的跑出去。 「舅妈,我先走了。」韩烈唯说。 张凯文尾随在后。「卤牛腱……再见。」心痛呐。 三人一起搭着陆家福的车,直奔朗峰酒店。 这一次,绝对要把这个吃里扒外掏空公司资产的假好人韩建成给抓住! 警方破门而入时,韩建成手里就拿着载有专利数据数据的随身碟,阿邦上前一个擒拿,立即夺下。 sb集团总经理金振赫目瞪口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放开我!快点放开我!」韩建成咆哮。 这时,韩烈唯走了进来,陆家福和张凯文尾随在后,三人皆是一脸冰冷的望着韩建成。 「阿唯,这是怎么回事?快叫他们放开我。」 「二叔,你怎么会在这里?」韩烈唯冷淡的问。 「我、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来赴一个朋友的约。」 「你什么时候跟韩国sb集团的总经理是好朋友了?不会是你打算窃取专利的时候吧?」陆家福嘲讽道。 「陆家福,你给我闭嘴!你说,今天这一切是不是你设局陷害我的?一定是,除了你,没有别人!」 「二叔,早知道你也是来朗峰酒店,傍晚出发前怎么不顺便载我和悠悠一起呢?你明知道我跟悠悠要来这里用餐的,不是吗?」 「这、这……我朋友临时改的地点,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真的只是来赴朋友的约,谁知道,我来了却没看见我朋友,房间里就那个韩国人,我不认识他,真的!」 「不可能啊,韩经理,之前柏凯丽要进军韩国市场,sb集团先礼后兵,邀请我们公司的代表团去参加他们的公司酒会,负责接待我方的就是他们的总经理,你身为代表团之一,不可能不认识sb集团总经理,因为连我这小跟班都知道他是谁。」张凯文的好意提醒,当场让韩建成的蹩脚谎言不攻自破。 「你朋友是谁?与其争论,不如找他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陆家福说。 「陆经理,不用那么麻烦,看一下手机通讯纪录就知道韩经理说的是真是假了。如果真有那个朋友,一定找得到他的来电纪录,怕就怕根本没有那个人。」张凯文两手一摊,对着韩建成做出鬼脸。 「二叔,为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爸爸对你有恩,你这辈子即使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你还处处表现得像个好人,慈爱的说你把我当亲生儿子,可为什么一转身,你却做出这种事情来?」韩烈唯很痛心,很失望,很难受。 如果他的感受都这样强烈,想必被亲手足背叛的爸爸更是心痛难当。 「阿唯,你要相信二叔,你不要被陆家福那只老狐狸煽动了!我怎么可能偷专利,那天晚上,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是陆家福,他才是最大的嫌疑者。」 「二叔,不就是你让人打电话通知他去,想借机陷害给他?」 「阿唯,这是不实指控,我没有,你不可以诬赖我,我是你二叔!」 「就因为你是我二叔,我才更觉得痛心失望,虚列工程款的事情你怎么说?索取回扣的事情你怎么说?仿冒公司产品谋取暴利的事情你又怎么说?」 「你、你们……」韩建成吃惊的望着韩烈唯,不敢相信他怎么都知道了? 「是,我们都知道了,这些证据我会一件不漏的交出去,让司法来审判你的对错。」韩烈唯说得句句铿锵,「对了,你外套上的gps定位器是我放的,我没想到有一天我得这样对付我的亲叔叔。」 「所以,你早就怀疑我了?你跟我靠拢,是假的?」 「对,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包括让你来餐厅找我回去。」 一发现财务报表上有漏洞,陆家福就积极搜罗数据,待阿邦透过手机发话位置找到他的下落,陆家福连夜押着张凯文到凯莱奇餐厅,并且让张凯文传line找他出来。 那天凌晨两点钟,他坐在陆家福的车子里,用昏黄的灯光看着二叔这些年干下的事情,既生气又痛心,想起他平日伪装的良善,当下只觉得恶心。 为了一举擒获他,他和陆家福连手策划了这一切,一方面让陆家福继续搜集证据打探专利交易消息,一方面由他去接近韩建成,放松韩建成的戒心,掌握他的动向,看看是否还能搜罗到其它不法证据。 第二十四章 为了这件事,连续好几天,他都是趁着穆乐言睡着后,才蹑手蹑脚的出门,然后跟着陆家福在车上熬夜看资料、找证据,筹谋下一步该怎么做,直到天快亮了,他才又摸回穆乐言身边,那对熊猫眼就是这么来的。 幸好,辛苦终有代价,只是很沉重…… 「混蛋,韩烈唯你这个混帐王八蛋——」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二叔。」 「你跟你爸都是一个样,宁可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真正的韩家人。你们有把我当成家人吗?有吗?这些年我跟在你爸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这么做无非是想要拿到应该属于我的那部分,我没错,我没有错……」 「去跟法官说吧!」 看着韩建成被警方带走,韩烈唯的心很沉重。 陆家福没有落井下石,没有见猎心喜,只是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 「这是他该受到的惩罚,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 「我知道。」只是,不免难过。韩烈唯看向身旁的陆家福,「舅舅,谢谢,还有……对不起,过去是我太任性妄为了。」 说谢谢,是因为若没有他的帮忙,没有他为公司的付出,光凭他一己之力,可能没有办法这么快就发现二叔的罪行。 说对不起,则是这些年他太自我,一意孤行,因为自己不够理智,不只错看了舅舅的忠心,还无视他对公司的付出。 「看来这些日子餐厅的碗盘没有白洗,盘子没有白端,纨裤子弟都知道说对不起了。」陆家福忍不住调侃,「不过,我不得不承认,那个代言人的合约,解除得真好!」 看到代言人汪姗姗爆出丑闻,陆家福真的替公司新产品上市捏了一把冷汗,心想,这次多亏韩烈唯的一意孤行,否则柏凯丽的品牌形象只怕也要受牵连。 「太好了,抓到坏人,收工回家。」张凯文真的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恨不得立刻飙回家躺平。 韩烈唯好气又好笑,转头正要唤陆家福,孰料—— 「舅舅!」 韩烈唯暴冲上前,接住瘫软的陆家福。 「张凯文,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 张凯文也吓到了,一回过神,赶紧上前帮忙搀扶起陆家福,紧急送医。 拜托,千万不能让舅舅出事,不然,他不只愧对舅舅,还一辈子愧对舅妈和……阿姨。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午夜。 阿弥陀佛,陆家福没事,全是因为这阵子过度劳累,加上晚餐没吃,一时血糖太低才会昏倒,吊完点滴,医生确认无恙,就回家休息了,现在想想,真的是万幸。 韩烈唯脱掉西装外套,扯开领带,整个人懒懒的瘫在沙发上。 方才又得知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而且持续很多年,内心大受打击。 原来,他一直误会父亲和阿姨,以为他们在母亲生前就背叛了她,才会在母亲过世不久就迫不及待的结婚。 没想到,事情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父亲会那么快娶阿姨,只是因为母亲生前曾经这样对父亲说—— 阿唯很喜欢秘书阿姨,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秘书阿姨若能代替我成为阿唯的妈妈,阿唯就不会那么难过了,我也可以放心,因为我知道家谊是个好女孩,她喜欢你,爱屋及乌,她也会爱我们的孩子。 妈妈,对不起,阿唯不知道你的好意,连带的也迁怒了爸爸和阿姨,对不起…… 他很难过,不想动,觉得好寂寞,屋子很冷,很想念那个杂物间里的小床,想念隔壁房间的单人床,尤其想念那个此刻应该睡在上头的穆乐言。 很想见她。 下一秒,他抓过车钥匙,来到地下停车场,开着他的保时捷,直奔凯莱奇。 夜色中,凯莱奇餐厅静静的矗立在无人的巷弄里,他停妥车子,缓缓朝餐厅走去,解除了保全设定,打开门锁,进入,上锁,重新设定好保全。 卡片和钥匙都是穆乐言亲手给他的,他走时,她忘了跟他要回去,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除了外场座位区,餐厅里的灯几乎都亮着,他直觉先走向厨房,以为会看到那个埋首料理的娇俏身影,未料,扑了个空。 他转而上二楼,把她的房间、杂物间、浴室都找了一遍,还是没人。 「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韩烈唯心口涌上强烈的不安。 他快步下楼,正想要到附近都找一回,突然看见酒窖楼梯间的灯亮着,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下去,没想到就看见这一幕—— 穆乐言坐在酒架之间的地板上,抓着红酒瓶猛往嘴巴里灌酒。 「穆乐言,你在做什么?」 听见声音,她迷迷糊糊的别过头来,两只眼睛焦距涣散得厉害。 「呵,你来啦,来来来,一起喝,这是很好喝很好喝的红酒喔,是玛歌酒庄的喔……呃!」小手像招财猫似的对着他猛招,打了一个嗝,穆乐言傻笑嘻嘻。 「这么晚了,为什么不去睡,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 她怔愣了一下,眉头皱起。「因为……心……很痛啊……很痛……很痛……」 她边说边捶打着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韩烈唯的心也跟着揪紧。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伤心了。」韩烈唯内疚道歉。 「你是谁?」穆乐言歪头娇憨问。 「韩烈唯。」 她静静地望着他,翻了个大白眼,气恼哽咽地道:「骗人,你骗人,你才不是他,他不会来了,他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不会了……」 「我是,我真的是。」 她不发一语的望着他,突然,小脸一皱,哭了出来。 「言言,嘘,别哭……」 「我要哭,我偏要哭。」穆乐言把脸埋进双手掌心里,不住啜泣,哭了好半晌,她抬起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对他吼着,「我恨你,我讨厌你,你是骗子,你骗我……」她一边捶打他一边哭喊,完全失控。 韩烈唯很心疼,很后悔,更气自己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紧紧的抱住她,不住的哄着,「对不起,不要哭,我来了,我来了,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再离开,不要哭……」 他就这样任她闹了好半晌,直到她平静下来。 穆乐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 「怎么了?终于认出我来了?」 她没说话,又是一汪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涌出。 他低头,心疼吻去。 「阿唯,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我不想你走。」 「好,不走,永远不走,就只留在你身边,这样好吗?」 听见他的保证,穆乐言开心满足的弯唇抹笑。「吻我。」 韩烈唯恭敬不如从命,给了她一个温柔又缱绻难舍的吻。 她的脸红扑扑的,因为酒精,更因为他的吻,短暂的凝视后,她双手紧紧的圈住他,热情的吻上他。 「抱紧我,我要你抱紧我。」 「好。」他顺应她的每一个要求。 这样还不够,她觉得不够,她急切的找寻他柔软迷人的嘴巴,迫不及待的吻上,与之纠缠。 好像有什么被点燃了,是欲望,是激情,是想要跟对方更贴近的原始本能。 「要我,我要你要我……」 怀里这热情的小猫喵喵请求,声音比棉花糖还甜还软,小嘴里吐出的是不拐弯抹角的直白索求,韩烈唯的理智,就这样被这个极端的女人瓦解了。 他轻轻松松的打横抱起她,笔直结实的长腿从地下室的酒窖,迅速来到位于二楼的房间,这个他们曾经有过无数缠绵的房间。 她迫不及待的拉扯他的衣服,心急得不得了。 「嘿,别急,慢点,全都交给我,好吗?别急……」 韩烈唯一边哄着她,一边褪去彼此的衣服,一边取悦着她的身体,让她柔软湿润得足以接纳自己。 他沉腰滑入她体内的瞬间,他们都被那股饱胀酸软的充实惹得不住轻喘。 「你还好吗?」他怕自己太躁进,会弄得她不舒服。 「阿唯,我要,我要……」她想要那种可以平息她身体热烫的接触,想要可以纡解她渴望的亲密。 「好,乖乖的,这就给你。」 韩烈唯徐徐的在她身体里摆动着,每一次进入,身下的她都被带出绵长而甜美的哼吟娇喘,敲击着他的耳膜,满足他的听觉。 他低头看着她,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变得娇娆无比,看着她因为自己而兴奋愉悦,男人的自尊获得无限满足。 他取悦着她,也索求着她,随着节奏越来越快,小房间里弥漫着美妙的音符,敦促着他们越攀越高,终至在巅顶崩溃…… 激情过后,韩烈唯低伏在她身上,紧紧的抱住她,看着嫣红无比的脸庞,跟着她一起跌入甜美的梦乡。 尾声一 【尾声】 醒来时,穆乐言觉得脑袋晕眩得厉害,该死,一定是昨天晚上的红酒,可怕的宿醉让她完全提不起半点力气撑起自己,或者说,她一点都不想动。 她躺着的被窝很硬,却离奇的令她感到心安温暖,鼻息间甚至有种熟悉的气味,很男人,很阳刚…… 「我的老天爷……」她呻吟了起来,口齿含糊不清,「以后不敢再喝那么多了……」 地震吗?要不为什么她的被窝微微颤抖了起来? 「以后小酌可以,那会让你热情一点,不过像昨天那样一个人就喝掉一瓶多的红酒,真的是太多了,那叫酗酒,这下头疼了吧?」低沉的嗓音在她脑后响起,多情的长指还温柔的顺了顺她的发。 原本还昏沉的脑袋,突然感动得直起鸡皮疙瘩,在确认熟悉的男嗓属于何人后,下一秒,她完全清醒过来。 穆乐言一咕噔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转身瞪住「韩烈唯牌的人体被窝」。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然我该在哪里醒来?你说过你不喜欢醒来的时候面对一个人的房间,我当然要陪你一块儿醒来。」 「我不需要你提醒我曾经说过什么话!」尤其是在他给她致命一击后。 当她看见彼此的赤裸,脑中闪过的除了懊恼,还是懊恼,一方面气他,另一方面则是气自己,气自己怎么又会跟他上床! 她懊恼的往自己脑袋捶了又捶。 「够了,言言!」韩烈唯抓住她自虐的手,舍不得她这样伤害自己。 「放开我!还有,不准再叫我言言。」 他静定的看了她一眼,片刻后强硬地道:「不要。」拒绝听从她的命令。 不要?他凭什么不要?天啊,这是什么世道,骗子都这么嚣张的吗? 「你给我滚,马上——」 他又看了她一眼,这次快些,不到两秒钟他便回答,「不要。」 可恶,又是不要! 穆乐言满腔怒火正要发作,他突然起身,无视于自己的全身赤裸,扯掉她身上的被子,扛着她走出房间,转而来到浴室。 「放开我放开我,你凭什么这样?」 他把她安置在浴缸里,堵上排水孔,打开水龙头,然后自己跟着坐进去,就如同过去每一次狠狠爱过的清晨那样。 他的理所当然激怒了她。「韩烈唯,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说什么你都说不要,那你到底要什么?」她气急质问,伴随着水声哗啦哗啦。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你这么生气跟我说话。我跟德叔为了餐点里有口水起冲突的时候,你也只是生闷气,像这样气急败坏的跟我吼,真的是第一次。」韩烈唯边说,边曲起长指轻轻摩挲那张气愤涨红的俏脸。 他的慢条斯理让穆乐言的怒火更盛,她毫不客气地拍开他的大手。「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不是说你随时都可以走人,为什么现在又赖着不走,你还想要我怎么样?」说着说着,不争气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她倔强的别过脸去。 「对不起,那些都不是我的真心话,现在我要说的,才是。」韩烈唯扳过她的脸,她挣扎不从,他改用双掌捧住她哭泣的脸庞,逼她正视自己。「我,韩烈唯,想要一辈子跟穆乐言在一起,我不能没有她,她也一样,我们要永远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直到老死。以上,才是我的真心话。」 永远永远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曾经,她也这样想象过,渴望过,但在知道一切都是建筑在虚假的谎言上后,她不信了,不想了,更不敢再渴望了。 她不否认在听见的瞬间,心还是会微微悸动,但她决定当那只是病理上的心律不整。 她冷下脸,木然地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骗子吗?」 那声骗子,狠狠打了韩烈唯一个巴掌,可他又能怎样,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不要急着决定好不好?再听这个该死的骗子说些话,好不好?」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眸里有悔有疚有祈求有渴盼。 穆乐言没说话,沉默以对。 「那天来找我的人,真的是我二叔,他做了一些不法的事情,包括掏空公司、盗取专利,事实上,我在昨天晚上亲手把他交给了警方,我想很快的,他就会在监狱里度过一段不算长的时间。」 「……」她小嘴微张,表情诧异。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听见的那些话……」 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对于原本的生活感到厌烦,想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喘口气,体验不同的人生……我随时都可以走。 她想她永远都会记住他说过的这些话,因为,很伤人,很教人心痛。 「那些话,有绝大多数是真实,但那句我随时都可以走不是。确实,当初我真的是因为厌烦原本的生活,亟欲给自己找个出口……」 说到这,就不得不说起他自己的家人,说起在母亲过世不久就立刻结婚的父亲和阿姨,说起那个看似华丽富贵的世界,其实让他内心很空虚,甚至怀疑起家的存在意义。 「在我喝得烂醉被抢劫一空的时候,老天让我阴错阳差的遇见了你,我永远记得那天早上,你一边逗着小花,一边哈哈大笑的样子。」韩烈唯微微眯起了眼睛,彷佛回到那一瞬间。「那时我整颗心都在想,明明也不是什么旷世大美女,充其量就是长得可爱,偏偏我就是舍不得把眼睛从你身上挪开,哪怕只是一秒钟也不想。」他弯起陶醉的笑容。 她,有那么好吗?她在他眼中,真有这么好吗? 听他这样说,穆乐言觉得很不好意思,却又隐隐觉得开心。啕,穆乐言,没想到你也是虚荣的女人! 她偷偷往自己额头敲了两下,接着觑向身旁的男人,发现他正弯起陶醉的笑容,心,不争气的,又扑通扑通的热烈跳了起来。 在她小脸微红的时候,他别过头来,凝视着她。「我问自己,有多久没看过这样的笑容了?那么甜,那么温暖,就好像是冬日清晨里的第一道阳光,划破灰扑扑的天际,照亮了我阴霾的心。当下,一个念头闪过我脑中,我想要紧紧藏起这抹笑容,好让它只属于自己。然后,我干了蠢事,我骗了你,利用你的心软,好让自己留下来。」 尾声二 浴缸的水满了,韩烈唯顺手调小水量,保持一小注的热水不断流往浴缸里,免得水冷。 「我真的很自私,我把自己的留下当做是厌烦原本的苦闷生活的一个出口,是场体验生活的游戏,我确实想过,哪天腻了,我真的可以随时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很快的,我发现我错了,我的心,完全被你搅乱,你让我像个疯子似的在乎你,甚至想着,只要能让你紧张我,我就算每天摔得鼻青脸肿都没关系,因为我就想要你紧张我、在乎我。」 「可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真相的,不是吗?」 他却选择继续欺骗,直到真相被那么赤裸粗暴的揭发。 「一开始我是不敢说,后来则是因为真的过得太开心了,我打从内心的觉得自己是凯莱奇的一员,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直到我舅舅来找我……」 「你舅舅?!这件事我怎么都不知道?」 韩烈唯说起那个深夜,在她沉沉睡去的深夜,他正为专利失窃的事情辗转难眠,然后,他看到张凯文传来的line,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得跟他当面说,他一下楼走出餐厅,发现来的不只是张凯文,还有陆家福。 「他是我父亲再娶对象的弟弟,一直以来我都跟他不对盘,势同水火,可当他拿着这些日子他苦心掌握的证据,要我跟他一起揪出犯罪者,我发现,我错怪他了。他是像德叔一样的人,满脸凶样,说话直鲁,偏偏却是最正直的人,我和他携手策划了揪出犯罪者的计划,前提是,我得继续待在餐厅,等着我犯罪累累的二叔为了掩盖罪刑主动来拉拢我。我明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揭发了,可我当时一个字都不能说,怕说了,你反弹不够大,会引起二叔的怀疑,只好狠心利用你的伤心,好让二叔相信,我对于他的出现是完全的惊讶,你也是。」 「你真的好坏好坏……」 「我知道,所以你千万不要轻易原谅我这该死的骗子,这样我才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你,好不好?」 听他骂自己是该死的骗子,穆乐言很没用的又舍不得了。 唉,就像林美美说的那样,她的心就像被电饭锅蒸过的麻糟,对什么都软得一塌胡涂,没救了! 不过,能看到他回来,她真的真的好高兴…… 「就属你胆子最肥,骗了人家还敢回来!」她捶他的肩膀,扭头佯装生气。 「不回来怎么发现你的真面目?」 「我、我怎么了?我哪有什么真面目?」 「潜力酗酒女一个。以后,酒窖的楼梯在餐厅结束当天的营业后,就该封锁起来才行,免得你哪天又偷偷跑下去灌得自己酩酊大醉。」 「人家就伤心啊……」回想心碎的那一刻,穆乐言的胸口还是会忍不住泛疼。 「以后不会有那种机会了,不会再让你伤心了。」韩烈唯望着她,大掌紧紧拉住水面下她的手,十指紧扣。 「那公司的事情都圆满落幕了吗?」 「算是吧!」他伸了个懒腰。 「你要好好感激我的眼泪。」她嘟嘴,假装严肃的说。 韩烈唯弯唇一笑。「好,本人由衷感激我女人的眼泪。」 「我眼睛好痛。」 他转过身,捧起她的脸,紧张的端详她的双眸。「怎么搞的,怎么这么红这么肿?」 「还不是你害我哭的。」 「对不起。」韩烈唯不舍的把她揽进怀里,让她靠在他胸膛。「以后我若敢再惹你伤心,你不要自己哭,直接找人把我打到哭。」 「那我还不是得哭,因为我会心疼啊,傻瓜!」她被他这番言论逗得好气又好笑。 「是喔,那好吧,手下留情,别打我喔,不然你又要哭了。」他顽皮逗她。 「贫嘴啦你!」 她打他,打得浴缸里水花四溅,他好脾气的由着她玩闹,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现在几点了?你不会是忘了早上还要去市场采购食材吧?快快快,快起来,再不出发可就抢不到最新鲜的食材了。」 他比她还急,好像抢不到食材世界就要毁灭似的,看来,他这阵子被同化得很彻底唷,活脱脱就是个凯莱奇的人。 「你笑什么?今天是不打算开门做生意了吗?」韩烈唯觉得她温吞的反应有点古怪。 「阿伟跟美美怕我心情不好,会一失手买一车的苦瓜回来,为了避免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他们俩自告奋勇要去帮我采购食材一个月。」 「小姐,你早说好不好,害我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想说今天餐厅要是开天窗,那可怎么办!」韩烈唯没好气的睐她一眼,紧绷的心情跟着放松下来。「既然如此,我们就再泡泡吧!」 「你不用上班喔,总经理大人?」穆乐言故意调侃他,还用脚尖踢踢他。 「再一下下,再一下下……」水很温暖很舒服,他不想走,重点是,她就在身边。 他趴在浴缸边缘,半眯着眼睛看着穆乐言,突然觉得老天待他真好,把这么好的女人赐给了他。 「言言,我心爱的言言……」 她学他趴在浴缸边缘,弯弯的眼睛也望着他。「阿唯,我可恶又可爱的阿唯……」 他们的双手紧紧交握,认定对方就是自己的唯一。 「找一天陪我回去见见我父亲跟阿姨,好不好?」韩烈唯拉拉她的手问。 「可以吗?可是我只是个厨师……」穆乐言怕他显赫的家庭容不下她这样平凡的女人。 「嘿,现在是丑媳妇怕见公婆吗?」他不禁揶揄道。 「岣,人家是认真的!」 韩烈唯敛容正色,两只眼睛瞬也不瞬的锁住她。「我也是认真的。」 「我、我想想……」 「不许想,说好。」他低声命令。 真是个霸道的男人!偏偏只要被他那双黑眸定住,她就只有乖乖遵命的分。 她咬咬下唇,乖顺的低下头,轻轻的从唇瓣间吐出一个字,「好。」 手指勾起她,他用美妙的亲吻,热情的奖励她,并愿意用一辈子的爱豢养着她。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情人节礼物之一《平民富豪》; 02、情人节礼物之二《老板同居中》; 03、情人节礼物之三《老公是情夫》。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