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德征服》 序章 吾神所见 大雪覆盖下的格陵兰是所有的诺德人最美的回忆,那是纯洁的、无瑕的,能让诺德战士在最漫长的航海中鼓足勇气,以格陵兰子民的身份面对风浪。许多诺德人在出海前都曾许下诺言:倘若有幸战死,请女武神神将自己的灵魂接入瓦尔格拉神殿。若神殿被更英勇的武士占据,请将自己的灵魂送回格陵兰岛,自己宁做孤魂野鬼,继续在家园飘荡。 那个垂死的诺德皇家侍卫躺在提哈城下的血泊中,看着天空半青半白的雪雾,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和家...真的好像啊...” 两名打扫战场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听见了垂死者的低语,拎着剑,用盾谨慎地护住身体,朝这个方向一步步走来。其中一个面相灰瘦的轻步兵心有余悸地问他的同伴:“他已经出了那么多的血,还没有死透么?” 另一名斯瓦迪亚轻步兵高大而又强壮,朝诺德皇家侍卫所在的血泊吐了口浓痰,不偏不倚地呔在垂死者的脸上,而那个诺德皇家侍卫仍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刚才仰天微笑的表情。“切!胆小鬼!这个混账爬不起来的!走!我们去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灰瘦的轻步兵颤颤巍巍朝诺德皇家侍卫的“尸首”边走了几步,然后打量了三秒钟,那死者的面孔上依稀可见的笑容令他不寒而栗。他支支吾吾道:“威斯特,还是,等着......再多来几个人吧......我怕......” 他的同伴威斯特根本不理会那个,径直走到死者的身边,弯下腰,动手掀开残破的锁子甲,在腰间摸索着。灰瘦的轻步兵呆呆地看着,一步也不敢向前。 “安斯不来,这样更好”威斯特看了看懦弱的同伴,心想“这家伙武装到了牙齿,一定有什么好东西,现在都是我一个人的了!” 很快,威斯特搜出了一只放在教堂内的大金杯,他坐在地上,贪婪地打量着金杯的光泽:“真她妈的是个好东西!足够顶老子半辈子的军饷了!” “啊~~~~~~”灰瘦的轻步兵安斯突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后面!后面!” 威斯特猛然回头,只见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朝他笑,那脸上浓密的的大胡子间,还夹着某个斯瓦迪亚骑士的手指。胡子上的嘴轻轻用诺德语说道:“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威斯特大惊失色,刚想闪人,一柄埋在尸首与碎肉间的日耳曼剑猛然撩起,像毒蛇一般刺向士兵的喉咙!好在多年的战场经验救了他,他一个野猪打滚式坐地侧挺,堪堪让过了犀利的剑芒,却在威斯特右臂上留下了深深的一记壕沟,鲜血像溪流一般猛然从创口出喷溅而出。突然惊吓之下,威斯特根本提不起挥剑反抗的心思,一边捂着伤口翻滚逃命,一边大叫道:“快快来人啊!我,我不行.....呃呃......啊”。 四五个士兵闻风赶到,只见灰瘦的安斯徒劳的想把两人分开,但诺德皇家侍卫铁铸一样的手臂死死扣着威斯特的喉咙,那可怜的威斯特已经不能喘不一口完整的新鲜空气了,脸色涨的紫青而又可怕。士兵们一拥而上,战剑、灰木枪、行军锄在诺德皇家侍卫身上凿下了数不清的致命伤痕,但那个诺德皇家侍卫一直在大笑着,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可那笑声最终还是越来越微弱,直到化为近乎乌有的残片。这时砍红了眼的斯瓦迪亚士兵们才发现,被紧紧锁喉的轻步兵威斯特早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见证了什么不可思议。 诺德皇家侍卫的上下嘴唇轻轻碰了碰,便垂下了头颅,和锁子甲一般残破的身躯再也不能使出那恐怖的气力了。 “你住在提哈,懂诺德语吧!他在说什么?”一个小队长模样的斯瓦迪亚军士问安斯。 “他在说:吾神所见,我,将步入瓦尔格拉神殿!再见,格陵兰......” 战场上死一般的沉默,再听不到刀剑激鸣与战士咆哮,只有诺德人从船上带来的渡鸦,在众斯瓦迪亚士兵们的头上低空盘旋,发出令人不安的哀鸣。 提哈城下,一片焦土,斯瓦迪亚的北方第一军团被活活打残,一千七百人的部队只剩下七百百人。唯一令哈劳斯元帅与伊瑞奇国王安心的,是诺德人在提哈城下留下了上千具尸体,却依旧没能攻克这一北海重镇。 帝国与北海的门户,依旧被锁的死死地,一年半载之内,伤了元气的诺德人没有大规模入侵的可能但是,对于拉格纳伯爵和雷克斯国王而言,这,是一个永远提上日程的工作。 倘若斯瓦迪亚的贵族们见过格陵兰岛的土地是多么的贫瘠,有多少人希望在被饿死或等着被饿死之前能出海讨口饭吃,就会和诺德的首领们有同样的认识:“提哈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第一章 没出息的诺德人 海的对岸,堆着诺德人的宝藏,也埋着诺德人的骸骨。————《沃尔夫手记》。 很长一段时间,沃尔夫一直在被一个问题所困扰:自己身为一个诺德人,是否真的是一个错误? 父亲明明已经给了他一个非常结实的铁饭碗————一个村庄的小祭司,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打着奥丁大神的旗号混吃混喝——不要以为这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要想在众多朴实的诺的村民面前做到吹上一天一宿牛皮还大萝卜脸不红不白,着实是考验一个祭祀的功底。因为大多数时候,一只有尊严的猪也会因羞愧而停止进食,但沃尔夫的家族的忽悠......连续一百年、六代人不曾停止。 格陵兰岛上,犀利的飞斧与日耳曼剑,在诺德武士们的手中画出无数可怕而致命的刃圆,多少人在饥饿与伤痛中挣扎,而沃尔夫仍旧可以在吃饱了撑的时候翻两页古籍。无论是哪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武士在他面前,无论他们内心多么不屑,都要低下骄傲的头颅表示对奥丁的尊敬。 有时沃尔夫吃饱了撑的,会对奥丁神比比划划:“你这傻x!你若真的存在,就来看看,你可爱的小祭司在吃什么啊?没错,就是你丫的祭品!有本事一个雷下来劈了我呀!” 好在沃尔夫不喝酒,否则若是这些话叫虔诚的村民们听见了,过去他们多么信服爱戴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现在就会多么想掐死这个神棍,说不准想起他父辈祖辈所为,能把他直系亲属都从坟地里刨出来“练练”。不要以为诺德人那么开得起玩笑,否则也不会那么多死脑筋铁了心的认为卡拉迪亚遍地牛奶与黄金。 其实沃尔夫从客观上讲,聪明的很,也非常的健康。但可笑的是,他既不会用高大上的贵族日耳曼剑,也不会用老少咸宜的诺德战斧。短矛和盾牌在沃尔夫手里更是惨不忍睹,按某些人的刁钻说法,活像马戏团里的狗熊耍皮球。倘若不是上天的玩笑,他一定会是斯瓦迪亚帝都泊拉汶大学里最优秀的学者之一,但命运就是喜欢和人们开不合时宜的玩笑:沃尔夫同学祖先十八代不曾走出自己所居住的黑加仑村,他是一个纯种纯粹的诺德人,来自这个被其他民族背地里嘲讽为“野蛮猪猡”的半开化民族。若按常理讲,这个“奥丁老大、拳头老2”的社会里,沃尔夫应当抱着书、啃着难吃的诺德面饼度过余生,直到某天忽悠不动,活活老死在家。 但没有人注定你一生都会过的毫无意义,真正的契机在于,风浪来了,你是选择继续把头插进粪堆里当鸵鸟,还是把破帆扬起,好好的和锤神托尔斯好好赌上一赌! 其实倒不是说沃尔夫会有什么出息,只是说他家族已经将脑袋插进粪堆里一百年了,貌似已经对此习以为常。沃尔夫似乎也没有打破这一纪录的打算,村里的明眼人也看出了个一二三,总有一帮老成精的家伙在背后管沃尔夫叫“没出息”,慢慢这也扩散到了全村,成了沃尔夫代号。大大咧咧的诺德妇女会用特大号的嗓门嚷嚷自家孩子:“去!把这只咸鱼放‘没出息’家门口!让他给咱供上奥丁神!” 倘若你觉得这就很丢人了,还是趁早去当海盗出海劫掠吧!因为还又更糟心的:一帮熊孩子堵住沃尔夫门口,最常说的两句话是:“没出息,给我们召唤个龙看看呗!”以及“没出息!你为啥这么没出息?” 其实要没有那个午后,沃尔夫可能会继续这么没出息下去。 ********************分割线*************************** 诺德人的家园永远只有两个季节:一个是冬季,另外一个是很像冬季的季节。所以即便是午后,空气也是那么的凉爽。沃尔夫在自家的工具间内来回折腾,狗尾巴草长在烂泥地里,而烂泥盖在茅草屋深凹的大坑里,让其实只有有一米七上下的沃尔夫撞了不知多少次脑袋——几乎没有一个诺德人能在这里行走时可以畅行无阻——仍有人调笑道如果沃尔夫有媳妇,八成也是进不来的。 “艹,这棚顶真是恶毒,我明明已经很矮了!”沃尔夫喃喃地咒骂着,一边不断在架台上摸索着“老头子死前怎么没告诉我这房子只有他一米六的个能进呢?” 格陵兰岛的气候其实非常不适合住茅草屋,除了某些丧心病狂的疯子领主,大多数地主还是会颇为“仁慈的”给自己的农奴盖起了木头房,倒不是有什么以天下为己任的雄心壮志,而是格陵兰岛上真的不缺冻死的人。虽然佃农、农奴在他们看来不算是人,但好歹也是个大牲口啊,冻死了谁给自己种地?所以沃尔夫不需要但心自己的工具棚流浪汉霸占——倘若真有流浪汉敢住,一宿没冻死、没被这小屋挤(矮)死,送他也罢。 沃尔夫在这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寻找一个神奇的东西————坩锅,去煮一种狗都不愿意吃的臭豆子做的黏胶浆糊,来帮村里的男人修补盾牌。这是一笔不小的创收。毕竟连奥丁大神的神谕里都有提及:“诺德人索取土地,需盾牌贡献的力量”。在驱逐格陵兰岛北部的原住民时,他们只需将盾墙列好,用锅盖大的盾牌推上去,把那帮更不开化的倒霉蛋撞倒在地上活活压死。 所以,对一个诺德战士来说,盾牌既是伙伴又是吃饭的家伙。用沃尔夫特制的浆糊蒙盾皮,按他本人话说可以让这面盾牌像藤蔓编制的一样结实而又富有弹性,更加有效的滑开长矛与战斧战剑。同时,奥丁还赐予了沃尔夫一双精巧的手,他在盾牌上绘的家徽、涂装像挂在了旗帜上一般栩栩如生。 当然,货好八分吹——他说的不错,但他自己真的不会用盾牌:一将盾牌聚过头顶,他便会紧张地摔倒。以至于多年以后,沃尔夫站在日瓦车则的城墙下仍双腿不停的颤抖,走起路来也踉踉跄跄,塔楼上维基亚的神射手根本无法瞄准。按他老爹对自己儿子的精准判断来说:“沃尔夫,一流的学者,二流的商人,三流的政客,不入流的武士。” 他把坩埚拖到院子里,架在锅台上,一帮小脑袋好奇地在栅栏外踮脚瞅着沃尔夫一脸痛苦状往锅里倒水。 小脑袋们自以为很小声地叽叽喳喳议论起来“你们说,他在干什么?” “嗯哼,我猜他在煮青蛙和蝙蝠!”熊孩子a说道。 熊孩子b接过话来:“嗯,应该是在召唤精灵什么的!” 熊孩子c满是不屑地说道:“能不能正常一些?精灵有那么臭的吗?” 众熊孩子们一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纷纷问道:“你倒是说他在召唤什么啊?杰克,你快说啊!” 杰克非常有范地抓了抓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学着他老子的口吻说道:“你们记住了!没出息的,是在召唤......龙!” 第二章 苹果 “龙?”几个小孩子吱哩哇啦地叫嚷起来,让沃尔夫一时之间以为自己家门前来一群剁了尾巴的鸭子。“杰克,这太可怕了!” “但为什么沃尔夫要这么做?”不过,不是所有的孩子都那么愚昧,一个男孩子马上反应出来很难被忽悠的潜质。“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刚开始沃尔夫听到这话还是笑着的,但下一句话让他感受到了这世界深深的恶意:“哎!你们看,没出息的没有亲人、没有媳妇、没有朋友,村子会不会被毁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好处......龙啊,一定会用大把大把的金币感谢放他出来的沃尔夫啊!” “是这样啊!他太可怕了!”一阵坏笑声中,沃尔夫不屑地朝这帮熊孩子恶毒地一笑,装么做样的朝篱笆外边喊道:“啊!来自地狱的使者,不知您对我献给您的童男童女是否满意?” 熊孩子们纷纷大惊失色:“沃尔夫,你在和谁说话?” 沃尔夫白了他们一眼:“叫我祭司先生!” 为了解惑,熊孩子们纷纷叫道:“祭司先生,求求您了,告诉我们吧!您在同谁说话” “怎么?”沃尔夫故作惊讶地问“你们看不到那个披着黑袍,吐着红舌头的叔叔吗?” 然后他有十分肯定的对熊孩子们点了点头:“没有错,就在你们后面啊!” 熊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集体爆发出一阵哄叫,哇哇大哭着鸟作兽散,尤其比尔哭得声音最大、跑的最快:“哇~~~~~~!沃尔夫,沃尔夫又召唤爱吃小孩的恶魔了!” (这一招请慎用,你要恐吓的熊孩子八成不如诺德熊孩子抗吓) “终于安静下来了!”沃尔夫长叹一声,作为一个奇怪的诺德人,他一向不喜欢与外界过多接触。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沃尔夫是一个大部分时间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的朋友,只有满箱子的书与奇奇怪怪的工具。那箱子里的珍藏,来自卡拉德帝国(斯瓦迪亚的旧王朝)、萨兰德、库吉特、以及更加遥远的东方,据说是什么用筷子吃饭的人建立的强大王朝。书籍涉及工艺、军事、文学、政治、商贸,无所不容。全部来自一百年内沃尔夫的祖先亲手翻译,无数的夜,一个个寂寞的人在孤灯下挨个字母的推敲,花重金聘请翻译,反复琢磨那些鬼都不认识的字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书,成了他们唯一可以选择的爱好,倘若沃尔夫要给自家写个传,应当叫做《百年孤独》。 沃尔夫的家族单脉相传,都是极聪明的,箱子里的东西掏出来一门就饿不死人。包括沃尔夫的父亲,那个看似没用的小老头,用三千第纳尔,满满一袋子的钱娶了村里最令年轻人垂涎的姑娘。他们说,当老头把那一袋子金币哗啦哗啦地倒在面色轻蔑的老丈人脚边时,全村人都震惊了。那应该是这个一辈子就围着黑加仑村画了个圈的小老头最荣耀的一刻。 母亲沃尔夫把臭豆子丢进锅里默想着,这个词于他而言全然是陌生的。父亲说,母亲恨死了他,用钱侮辱了她的青春,生完沃尔夫就闭上眼撒手人寰。“哪个诺德女人不爱杀人不眨眼的勇士?干瘪的祭司,只有人爱他们的钱。”从此父亲不在看书一眼,有时间就去看看海浪。 小时候,沃尔夫只能不解而又迷茫地点点头,等长大了,他才发现长相阴柔、身高在诺德人中堪称矬子(平均1.9沃尔夫1.73)的自己,从未有少女用温柔的眼神偷偷打量他。他们更偏爱那些十以内加减乘除都要借助脚趾的肌肉少年,即使他们在荒草甸上占有了她系们上皮带就不认账,依旧无数女人追捧。 “也许我也得靠前传宗接代吧!”沃尔夫气呼呼地用棍子敲着锅里的豆子“妈的,没见识的村姑!” 灰突突的庭院里,沃尔夫机械地把煮出来的豆汁舀出来灌进牛角杯里,把做好的盾牌底板扣在地上,趁豆汁温热一点点均匀覆盖。树叶默不作声的看着这一切,树枝上垂挂着沃尔夫用零碎时间鼓捣出来的大鸟笼,一个卡拉德商人出五千第纳尔——镀金的鸟笼,水槽、食斗一应俱全,甚至为其勾勒了一个海采娜女神的塑像,一手托着个迷你的歌唱台。 但这依旧无趣无味,一百年来,从爷爷到父亲,再由父亲到儿子,沃尔夫这孙子依旧重复着祖先的路,走不出自己的影子。 在梦里,沃尔夫曾看到过连亘十二里的提哈,那是斯瓦迪亚人聘请诺德人修筑的城池,现在诺德人将把它夺回,北海军团的旗帜在紫白色的城墙上猎猎作响,海浪般此起彼伏。金环色的小麦渗着格陵兰不曾有过的香气,在山涧、沟壑里,如同河溪般流淌,金黄的权力之杖在王座的骷髅手上闪着诱人的宝钻之光。 真的,沃尔夫,懦弱的小祭司沃尔夫,他有梦。 战争,又像磁石般吸引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千奇百怪、变幻莫测的刀剑荣誉让他迷茫,却更加渴望。在他看来,一船又一船的诺德士兵是最优秀的海盗和最糟糕军队的组合体,倘若他拥有一支军队,按古卡拉德帝国的方式训练(不能说他对,也不能说他错)..... 真的,沃尔夫除了一箱子书、一万第纳尔、一个小庭院,啥都没有。 而他只有一个梦,等着梦已醒,又什么都不想有了。 远处村中心不同以往的喧闹,或是领主在征募士兵,或是征粮队在掠夺给养,沃尔夫毫无兴趣。若领主们真需要什么“奥丁神的祝福”,请拿祭品表达对奥丁神的敬意,功效从壮阳到祈求胜利不等,价格三百打底,上不封顶。 但他不找事,是事自会找他。远远地,他就听见了穿铁甲的士兵奔跑的沉重呼吸声,以及一群绝号大嗓门的狂野呐喊:“让路让路!!我们是拉格纳伯爵的皇家侍卫!!祭司!!祭司!!我们的兄弟被苹果呛得快死了!!” 皇家侍卫看来真的很脆弱,原来一个苹果也可以弄死他。 第三章 三十支长矛(上) 十炼精钢制成的加长锁子甲、拉风的白披风、寒光逼人的长剑、血光弥漫的飞斧、真正的皇家侍卫圆盾(不是沃尔夫制的臭豆子式盗版盾牌)......这些加一起确实价格不菲,但也就值沃尔夫做的那个五千第纳尔的鸟笼。对于衣食无忧、领土广袤的大雅尔(诺德语:贵族)而言,轻松可以支付十套百套。倘若沃尔夫啃咬碎自己的一口白牙,完全能拼出个两三套。当然,按他目前(注意目前这个词)参与战斗的频率来看,一套就够这怂孩子传导八十岁高寿。 但他买不到那个徽章,永远也买不到。那彩绘并不复杂,提起排笔,牺牲一个午睡即可完成。 他不敬畏奥丁,把领主当农民的寄生虫,蔑视同龄年轻人的智商,可他从来不曾轻慢这幅彩绘。 那是每一个诺德男人的梦想图腾——黑羽渡鸦,诺德皇家侍卫之佩。 至少六岁以前,连小丫头片子都拍不过的沃尔夫就立志成为一名诺德皇家侍卫,好把嘲笑他的野孩子好好教训一顿。到十四岁时,沃尔夫第一次戴上领主大人赐予的铁臂环、举起那面为孩子特制的迷你盾牌时,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抢屎,才明白这辈子基本上没戏了——老爹说,沃尔夫比他当年多摔飞了五步远。 瞎想归瞎想,当这支小小的诺德皇家侍卫小队把同伴抬到他面前时,看到童年的偶像的沃尔夫还是忍不住抖了抖腿。但沃尔夫的忽悠功底到底是还在的,明明紧张地肝都颤了,表面上依旧谈笑自若。 为首的是个红头发的首领,一手握住剑柄,面相和许多诺德人一样,高鼻深眼,眼睛和海水一样蔚蓝,但仔细打量会发现,你在面对着提哈城下的尸山血海。他漠视别人的生命,也漠视自己的。此时这名武士皱着眉低头打量着比他矮上一个脑袋外加一个脖子的沃尔夫:“我是凯洛,拉格纳伯爵的皇家侍卫团团长!你是祭司?你家大人呢?” “奥丁不因年龄而拒绝他虔诚仆人的供奉。”沃尔夫打断了不善的质问“把人抬进院子里,扶起来!再废话折腾一会该出人命了!” 红发首领凯洛依旧有些不太敢相信这个年轻得过分的小祭司,但眼瞅着那倒霉的同伴被噎得“咔咔”说不出话来,一会估计就要上瓦尔格拉神殿报道去,索性一咬牙对抬人的四名皇家侍卫一挥手:“听祭司的!把托曼抬进去!” 于是,两个人像架着头熊一样把名叫托曼的同伴拖进院子里,沃尔夫瞄了一眼病人紫得发亮的脸说道:“取下他的链甲(就是锁子甲)那捞什子快憋死他了!” 没想到那凯洛当场回绝了沃尔夫:“只要出征在外,皇家侍卫的铠甲只有战死那天才可以卸下!再说,我们让你取苹果,该链甲什么事?” 沃尔夫转头见所有的诺德皇家侍卫都是同样森森然的表情,看来都对这一观点深以为然,微笑着叹了口气:“很好,大家都坐下吧!下面就是见证见证一名渡鸦(代指诺德皇家侍卫)死亡的时刻!不知你们的领主大人会有什么意见?” 凯洛气的牙根发痒,恨不得当场抽出日耳曼剑发飚抽死这混球祭司。作为平日高高在上的顶级武士,有那个不开眼的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更别提还拿领主大人来压自己? 其实,沃尔夫的话很拐,但也很露骨:“不卸甲就等死吧,丫的,等你领主大人劈了你吧!你付得起责任吗?” 那被噎的诺德皇家侍卫托曼一头金黄的短发,年轻而又帅气的脸现今又青又紫,死狗一般被人架着,大口大口抽着气。年轻的托曼眼神有些故作平静,但还是带着对世界的不舍。平日里,四十无子的凯洛待他如视己出,看到他这幅样子,凯洛团长真比自己挨刀砍还难受。 沉默了三秒,凯洛走到到他身边,掏出战斧,猛地一挥,把那锁子甲的胸口位置划了个粉碎。然后回过头恶狠狠滴对沃尔夫说道:“我告诉你,小兔崽子!每个皇家侍卫都是领主大人的宝贵财富!我以我的荣誉和对拉格纳的忠诚发誓!你若治不好他,我一定......” 沃尔夫不等他说完一定个啥,一个助跑冲到那侍卫面前,抡起那并不有力的拳头照着那倒霉蛋的胸前狠狠地打了上去,“嘭!”的一声闷响过后,托曼当场眼睛凸的像只蛤蟆,嘴巴张得想条快渴死的鱼,四肢活像中了哪一门子邪一阵剧烈地抽搐,这回大家是一点也听不见他剧烈的呼吸声了。 围观的五名诺德皇家侍卫被沃尔夫这一突然爆发唬得一脸懵圈,竟忘记了阻止。沃尔夫也丝毫没有就此放过的打算,在托曼的胸前又是一趟王八拳打得行云流水,拳乱得毫无章法,“咚咚咚”打了个十面开花。不过看得出是从上到下,按一定顺序打了个遍。他的动作是很疯狂,不过但看两人体型对比,活似受气的小媳妇撒娇捶丈夫的胸口。 “住手!”凯洛第一个反应过来,这回团长大人可是气得是眼睛跟头发一般红得吓人了。他一手拎起仍在凌虐皇家侍卫的沃尔夫,恶狠狠地像丢一只小鸡仔般把他掼在地上,一脚蹬飞了仍冒着臭气与热气的煮豆子锅,挥起斧头朝着不知所措的沃尔夫劈了过去“我要剜出你的脑子!你这恶魔!” 眼看沃尔夫小命不保,某人也可以写“主角已死,有事烧纸”之时,一个虚荣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暴走的皇家侍卫团长:“凯洛大人!我,我,我得救了!祭司先生救了我!” 红发凯洛回过头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上一秒还噎得像条死狗的托曼慢慢从同伴的抬架之下甩开,只是他憋气太久,一时还喘气不太顺当,手脚也软。托曼笑了笑:“团长,我刚才还以为捶我胸口的是那位矮小娇羞的女武神,来接我去圣殿啦!定神一看,原来是祭司先生啊!”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欢笑,凯洛也难得地笑了“走吧!带祭司先生去见拉格纳大人!” 这时大家才发现少年捂着屁股在扶自己的锅,那可怜的坩埚被凯洛一脚踢得变了形,沃尔夫觉得现在应该可以叫它大马勺,可见这锅是毁了什么个德行。 正当沃尔夫默默为自己的锅哀伤时,那几个肌肉大汉把他从背后猛地抱住,沃尔夫当即觉得两腿一凉,顿觉晚节不保。人们都说“提哈打三年,多少菊花哭”,他原本不信,难道现在该他现身说法了? 还好,与他瞎琢磨的不同,大伙把他高高抬起,像举着英雄般大呼“万岁!”三声。被诺德皇家侍卫欢迎到这个地步自然很不容易。当然,若没有那每次万岁后都来一回的“一、二、三,走你!”式空中飞人就更棒了! 头晕眼花的沃尔夫终于被放到了地上,经历了皇家侍卫团团长的一记猛摔和皇家侍卫的高抛三次,沃尔夫真的觉得小命快拉倒了。凯洛难得的笑呵呵问他:“怎么样?今天很爽?” 可能是救了一名皇家侍卫给了一向懦弱的沃尔夫极大的信心,他说出了对他一生影响最大的豪言壮语:“爽!我今天不但被皇家侍卫打过!还打了皇家侍卫!这够我吹嘘一辈子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出了名的囊囊踹家族会有这样一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凯洛不笑了,皇家侍卫们也不笑了。 在沃尔夫又一次陷入新一轮的迷茫之际,凯洛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盯着他的眼,严肃到不可以更严肃地说:“第二次远征提哈,拉格纳伯爵的军队需要更多新的血液。他会在黑加仑村、沼泽泥村以及亚松森村征集三十名新兵。” “咕,”沃尔夫怕怕地咽了口吐沫“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凭你刚才能说出那些话,我想,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这三十根长矛的领袖了。”凯洛的手像铁一样紧紧攥着沃尔夫的手腕“走吧,一切应交给我们的领主裁决,不是吗?” 沃尔夫敢说“不是”吗? 第四章 三十根长矛(中) 村中心的石凳,是沃尔夫太爷爷的杰作,是那个当年刚从卡德加特城搬来的祭司献给村长的见面礼。石凳原本只是一块根底连在底下不知有多深的巨石,处在村口,又矮又丑,人嫌狗烦。同样矮小的太爷爷趴在地上,听岩石下地下水流动的声音,说道:“太大了,至少有半个村广场那么大,没有把它挖出来的可能。” 他又仔细端详了一阵那块岩石裸*露在地表的部分,笑着对村长说:“这里藏着个石凳,我会帮你把它找出来。” 太爷爷在村广场站了三天三夜,除了少量的食物和水外,别无所求。那锤与凿在他手上活了,没有人能数的清太爷爷手上的水泡和巨石上的痕迹,当第三天,人们醒来时发现,那个小祭司威严坐在石凳上,左右两边各是一尊迷你的“奥丁之鸦”的雕像,被座按人体构造打磨成完美的曲面,像女神的美腿般光滑。 村长很是高兴,组织全村人手几天便搭起了沃尔夫家现在的院子。按祖上的说法,这叫互相帮助,特权共享。有了这工艺品一样的石凳,历代村长都可以悠哉游哉地坐在石凳上看佃农和自耕农们在榨不出多少油水的贫瘠田野间,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劳作,俨然一副贵族老爷的派头。 但今天,村长格莱特就是长了两个熊胆也不敢坐上那个舒舒服服的“宝座”了。因为,现在安坐在上面的,是一个真正的贵族领主。尽管铁打的村长、流水的领主,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贵族就是贵族,不禁打仗时穿的帅气,旗帜拉风,还掌握着平民的生死。倘若你不屑地斜了领主一眼,他就可以直接让人拔出日耳曼剑砍下你的头颅。 当然,现在,拉格纳伯爵并没有没事找事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矮矮瘦瘦的年轻人,他见过太多村夫村姑见了贵族领主跟个大傻子一样,呆呵呵地像块木头。而面前这个名叫沃尔夫的小伙子除了略有些局促外,对自己并无太多的畏惧或抵触。 “你是这个村子的祭司?我听了凯洛和托曼对你的评价,我觉得你可以胜任新兵首领这项职务。”拉格纳伯爵的眼神深邃而又耐人捉摸,留着长却干练的胡子。一柄上等的日耳曼剑端端正正地摆在他的膝上。宽大的贵族裘袍下,是结实的厚皮钉甲,与身边干瘪猥琐的村长老格莱特相比,简直如同神话中走出来的人物。 “是的,大人。”沃尔夫不卑不亢地回答。一边的托曼拍着自己的喉咙,似乎还没缓过来,另一只手悄悄朝他比了个大拇指,被凯洛扫了一眼,又讪讪地收了回去。但凯洛转过头来也向沃尔夫难得地微笑颔首,沃尔夫心想:“这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心人啊。” “那你认为......奥丁真的存在吗?”拉格纳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见。不过只有沃尔夫一人变了脸色:拉格纳说的是斯瓦迪亚语!!而他,是这些连自己名字的如尼字母都写不出来的文盲中唯一听得懂绕口的斯瓦迪亚语的人。 老格拉特见沃尔夫脸色不怎么自在,忙整理了一下自己那洗的发白脱水的夹克,上来一副老好人的笑脸模样:“领主大人,这孩子未必听得懂,您看.....” 凯洛又不动声色地出场了,拎着老村长的脖领像甩着一根拖布般把他扔到了一边:“当大人说话时,你应该保持安静!” “我们不该质疑奥丁神的存在,”沃尔夫看了看面如败革的老村长,也用斯瓦迪亚语回答道“他一直指引着我们前进的方向。” 拉格纳面带微笑对沃尔夫揶道:“真的吗?我的孩子?是奥丁指引你在这个破村头当一辈子的小祭司?” 沃尔夫的脸一下子红了,怯怯喏喏地不知怎么回答,看来自己没出息的名号早已冲破了小小的黑加仑村。 拉格纳哈哈大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诺德语说道说道:“男子汉只要肯冒险,总是有机会的。来吧,看看你即将要率领的小军队。” 红发团长凯洛一挥手:“把新来的那三十个士兵带上来!”身边一个皇家侍卫立刻点头,大步流星向不远处一座破旧的庭院走去,这时沃尔夫才知道那个又大又肮脏的破地方是给新兵住的。一阵急促而又暴躁的怒喝将那个快散架的庭院折腾的鸡飞狗跳。沃尔夫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群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四处寻找盾牌与诺德矛——至于斧头,那是所有诺德战士不离身的。 这时拉格纳低声在他耳边用斯瓦迪亚语说道“孩子,我在你眼中看到了,你也觉得,奥丁是个总在欺诈他人信仰的傻子吧!因为我没看到你眼中的愚忠!” 沃尔夫也笑了笑:“是啊,我的祖先也不曾听从他的,所以来到小村,不用听奥丁神会的摆布,现在过得潇洒自在。但没有他这个(屁)骗(眼)子,我们可能早就失业饿死了。” 拉格纳的话也直率极了,他可能也很久没见到与自己有同一种世界观的人了,继续用流利的斯瓦迪亚语说道:“是啊!我也没听从他的先知的话,安安分分种地,而是杀了那个老没出息的领主,自己带人出海劫掠。现在我掌握了大量财富与军队,也可以垂涎富庶的提哈......权利与财富从不敲门,命运永远靠自己征服!” 沃尔夫有些紧张:“大人......我连鸡都不曾杀过,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带兵打仗,所以......” 拉格纳面无表情的说:“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之前的话可以不存在。” 看着不断集结起来、但毫无阵列可谈的小小军队在眼中不断前进、放大,一直浑浑噩噩、混吃等死的沃尔夫不知如何抉择。黑加仑村第一次如此陌生,又如此可怕。命运的手似乎牢牢扼住了他的咽喉,又把钝刀子一点点向他的心脏插去,麻木、平淡的日子以让他灌了铅一样的不得自由,但他还不曾忘记了,在那巍峨的提哈灯塔上,他曾俯览世界万千。 但战争......有怎是儿戏?不了解战争的人会对其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现实永远是残酷的。冰冷的刀剑砍入人的身体,鲜血会伴着哀嚎喷起一尺多高,没有人会关心别人的死活,你唯一要做的,只是抡起的你的斧头,用力的活下去。童年时听老兵的战争故事时,沃尔夫总会远远地躲起来。太可怕了!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就像一缕破芦苇那样一动不动地飘在水面,倒霉的死者在冥河哭诉自己的不幸,幸运的生者还在敌人与战友的尸首上制造更多的杀戮。 但,他已不能逃避了。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祖先屈辱地消失在地平线外的背影,奥丁的瓦尔格拉神殿将老死床上的他们拒之门外,他们眼中饱含屈辱的泪水。没出息他们在看着没出息的自己,没出息的他们在期待着没出息的自己。 “大人,我不想反悔,我只想提出一个请求。” 拉格纳诧异地看着这个他本想放弃的小人物:“什么要求?” 沃尔夫人生第一次以他人下属的身份单膝下跪:“我希望您可以委派一名皇家侍卫来做我军队的教练。” 拉格纳笑了,不是试探的假笑:“很好......托曼!你现在再也不用担心被苹果噎死了,过来,现在你是沃尔夫先生的侍卫。” “沃尔夫,你将带领着三十根长矛向我效忠。这是五百第纳尔。没错,这只是象征性的,我知道祭司的家内都很有积蓄。我需要你凑齐他们的装备,买一艘船。”拉格纳指着那三十个士兵说道“不要觉得委屈,沃尔夫,因为这是你自己的军队,我会给你高度的军队调配自由......甚至未来会更多!” “是的,大人。”沃尔夫站起身抬起头来,破破烂烂的士兵们扛着他们古董级别的诺德短矛看着他,矛头锈迹斑斑,但映出了沃尔夫的眼,那是他自己也从未见过的灼热! 第五章 三十根长矛(下) 凛冬已至,格陵兰冰蒙雪覆。 老格莱特坐在自家屋内,听着门外疾风的咆哮,从未有过如此悲伤。他的四五个孩子默默地跟着他们的母亲到厅室的另一角的长席上吃东西,把座位让给两个男人。 格莱特对面的沃尔夫沉默不语,只是默默地喝着那点兑了水的维基亚红葡萄酒。时间距离上次见到拉格纳伯爵已经有两个月,沃尔夫似乎长高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脸上左嘴角还多了红肿和淤青刚刚消退的痕迹。但沃尔夫的腰板挺得笔直,看上去好像与以往没有不同,却又说不出的奇怪。 “咳”老格莱特清了清嗓子问沃尔夫“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不敢相信?” 沃尔夫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上了些酒,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敢相信,但从我祖辈开始,就记录着格陵兰的温度。到我的父亲去世的前一年,他发出了第一次警告。” “什么警告?”格莱特眯着眼问这个令他越来越看不懂的年轻人“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 “是啊,从未跟任何人提起,但我是他的儿子。”沃尔夫将一打工工整整的草稿摆到桌子上(中世纪中后期已出现了纸张),老格莱特翻了翻,却发现这是一种陌生的文体,自己一个字也看不懂。 沃尔夫看出了老格莱特村长的疑惑,点点头拿起了装订的完美的草稿:“这是来自卡拉迪亚西南的罗多克语,某种程度上是斯瓦迪亚语的简体版本。我敢说在这卡德加特城附近方圆百里,没有第二个人看得懂。” “我们的家族很没出息,但我们很聪明。而且兴趣极为广泛......也很相似。”沃尔夫掀开扉页“这是对格陵兰温度的测试记录,第一页是我的太爷爷记录的。没我们把一大桶水放到门口,记录不同时段的冰块体积大小,怎么做到,你也不懂阿基米德定律......(老格莱特面色不善了)我们发现水与冰的最大体积都是在一定温度范围内的(4c),两边都会减小。” “就在我父亲去世的前一年,他经过精密的规律分析,发现,从那时以后的近五十内,是整个格陵兰最冷的时代。”沃尔夫边翻着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草稿,边打量老格莱特越发不好看的脸色“唉,在格陵兰,温度决定粮食产量。今年的歉收只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格莱特沉默了半响,才勉勉强强地举起了酒杯:“所以,你屯了够五百人过冬的粮食?真是可怕...再加上余粮,够三千人挺过一冬了...怪不得,你以那么低价买走了......那个从卡拉迪亚归来却只抢了十船粮食的倒霉蛋的所有囤货?怪不得,要我保守后山那个山洞的秘密......你们的家族谋划了多久?” “爱好爱好而已。”沃尔夫笑呵呵地说“我现在只是希望多找些人手一起出海罢了,还希望您不要太介意。” “介意?”老格莱特苦着脸说“小子,你是在问我介不介意让全村人饿死吧?你可以在村内自由征兵的。” “真的?” “废话!”格莱特把自己堆进靠背椅子里,显示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但,不要忘记,你!是黑加仑村庄里走出来的,好好待他们......” 突然门外响起了小孩子们的欢快叫声:“沃尔夫!沃尔夫从卡德加特要的皮甲到了!还有枪头那!全是新的不能再新的!” 老格莱特的脸色好看了些“我竟有些希望你武运长存了,你会是个好首领,这些东西花了你所有的积蓄吧!还真是够意思,我没见一个领主这么干过。” 沃尔夫嘻嘻地笑着:“没有没有!还剩三千第纳尔和那个鸟笼!还请大伙帮我快点做盾牌,一个盾牌......” “知道知道,一个特娘的给一袋子小麦,十个第纳尔!”村长叫到“滚吧!没出息的小子!” 就在沃尔夫即将走出门口的时候,听见老人在背后说道:“沃尔夫......格陵兰......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我们生在这里,也死在这里......” 沃尔夫想回答,老人却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再听那些令人想自杀的消息了......让我静一静......我好歹也是,黑加仑村的村长啊......咳咳,走吧......” “沃尔夫!沃尔夫!”可怜的沃尔夫刚小心翼翼的出了村长的家,一个大块头就猛地把他扯了过来“艹!送皮甲的那个老皮革匠说,刚才有一个**,带了一百人,要抢咱的东西!” “什么!”沃尔夫看着自己那三十名士兵都聚在村广场,围着一个戴着破斗篷的老者亢奋地嚷嚷着什么,深知又出了乱子。忙快步走了过去,托曼跟在后面朝无头苍蝇似的士兵们吼道:“!#¥%……&*(脏字)!!!你们这群猪!算个什么样子!忘了头的话了吗!” 大家都敬畏着看着沃尔夫,而非看着托曼。这一个半月以来,沃尔夫的举措让他们刮目相看。 先是他以巨大的毅力坚持每天托曼的魔鬼训练:与所有士兵一起每日武装越野十公里,三百个举盾动作(他的盾牌是加厚的),五百下长矛刺击,五百次劈砍。以及托曼特意关照的搏斗单练,别人的对手是同伴,他的对手永远是熊一样可怕的托曼。 开始,沃尔夫做不完三百个举盾,就会摔倒到昏过去,被拉下场。大家不屑地大笑,甚至开了盘口赌沃尔夫可以坚持到哪一关。 邻村的二十个士兵从他人口中也知道了沃尔夫的评价“切!一个没出息的!”个个对他横眉冷眼......至于本村,要不是托曼压着,早就上来叫嚣了。沃尔夫莫说领袖与指挥权,打仗大家都担心他会不会猝昏,还要拖累一个战士照顾他。甚至有士兵私下找到托曼,希望他能向拉格纳申请接收指挥权。当然,托曼可知道自己目前的上司的智商,自然不怀疑过,只是淡淡地说过了句:“等着吧,指挥者不会是我。” 当第二十天,人们发现沃尔夫居然挨住了托曼的第一拳,人们不再笑了,开始正视这个之前只在名义上被他们认可的领袖。当然,没人对他表示过极大的尊重,只是见面开始打了招呼。 当第三十天,天天都被托曼揍得鼻青脸肿的沃尔夫打中了托曼的下巴,士兵们鼓掌雷动:“沃尔夫!好样的!” 第三十五天,以往最瞧不起他的一个同村战士卢瑟,面对沃尔夫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与鹰或狼一样坚毅的眼,向他低下了往日高傲的头颅:“首领,我们可以叫你头吗?” 沃尔夫笑了:“当然。卢瑟,你母亲收到麦子了吗?” 那个铁塔般的汉子竟没出息地哽咽起来:“谢谢头儿,今年我家不用饿死人了......” “那好!”沃尔夫拍了拍卢瑟的背“走吧!跟我一起去送粮食吧,还有十八个弟兄的家人饿着肚子!” 第四十天,三十根长矛聚集在广场上,他们穿上自己人生最好的一件衣服,割破自己的右手食指,将斧头举在沃尔夫的头上,赤红着双眼吼道:“我以奥丁神的名义起誓!我将在我将一生忠诚于我的唯一的首领沃尔夫!不论在人间,亦或是在瓦尔格拉神殿!” 托曼朝脸像个猪头的沃尔夫比了比大拇指。 沃尔夫笑了,尽管他一对一仍打不过任何一个士兵,尽管他知道自己败光了几代人的积蓄。。 第五十天,所有的人都适应了沃尔夫那独特的训练与折腾。他们可以举着冷杉树的原木喊着号子趟过零下二十度的、没脖深湖泊,因为沃尔夫永远是那个走在最前的人,后面就是虎背熊腰的托曼。 现在,是第六十三天,沃尔夫听着那个老者断断续续地叙述:“哦,一群暴民,想要我的皮甲?还说让我看一眼就交出去?” 那老者显然吓得不轻,扫了一圈周围像雕像一样排列的士兵们:“是的,大人。您......的士兵安静的好吓人......眼神也好恐怖。” 三十二个嗓音同时发出欢笑,沃尔夫拔出从未用过的斧子,那斧柄已被他握出了微微的曲线。 “这一百十六年以来!”沃尔夫大跨一步站在皮甲马车上,把斧子高高举起“我的家族从未有人拿起过武器!” 所有的战士站的笔直听沃尔夫的话语,他们来自不同的村庄,吃着不同的麦子长大,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经历,现在却看着同一个人,准备为他一人而战。 “这十六年来!”沃尔夫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我唯一摸过的像武器的东西,是拖布!” 大家哈哈大笑,沃尔夫也笑了起来:“我,从未杀过人!但,不代表,我不配作战!” “我,沃尔夫,十六年来,除了这六十天以来,一直生活在苟且与黑暗中!从未有人瞧得起我!”沃尔夫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铿锵有力,就连不远处的村民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听着“因为我是个没出息的!” 沃尔夫扫视过一张张和自己同样年轻的脸,一个个和自己一样紧握斧柄的拳:“现在,又有驴蛋想逼我当回没出息的!告诉你们,我,不!老子!沃尔夫!一个皮扣都不会给他!” “让我们穿上我们的皮甲,换上我们的新枪头,举起我们亲人为我们制成的盾牌,杀了他们!”沃尔夫发现自己竟在咆哮!“我,必胜!” “杀了他们!”卢瑟和托曼喊道。“沃尔夫必胜!” “杀了他们!”士兵们喊道。“沃尔夫必胜!” “杀了他们!”所有士兵们喊道。“沃尔夫必胜!” 父亲你看到了吗?沃尔夫长大了。 第六章 格陵兰,不相信眼泪 其实,在民风彪悍的格陵兰岛,土匪和农民的界限并不十分清晰。一个看似老实巴交的诺德农民,很有可能是那个带着全村人一起去管海寇借粮的持斧大汉。有些时候村子之间,因为土地、水源、甚至是小矛盾谁多摘了谁家的苹果都能爆发一次武装械斗。 所以,霍尔格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多数时间的主要工作是挨打,而非打劫。被领主的巡逻队追、被村里的民兵揍,甚至连同行都知道他是个软柿子,都慕名来捏一把。 尤其最近,有一支十多人的诺德骑兵队,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那是由一个女首领带领的,男女参半。自己不过是抓了她们一个女同伴,和那帮弟兄祸害了一*夜而已。这几天就没被辇的不得安生,连上厕所都要小心再小心,仿佛每一棵树后都藏着一个备战的游骑兵。 可他一想到那女首领火辣的身材与天鹅般漂亮的脸,又不禁漏出了猥琐的笑:“真是棒啊!若那天玩的是她……哼,把这些家伙事拿到手,那骑骑她也是早晚的事!” 他看着一百来号弟兄,有的干脆还拿着树枝石子。大部分人也就要么一把草叉或粪叉,要么一只生锈的斧头。不过,今年是个好年,因为……今年是个灾年!无数的农奴和小自耕农死亡线上挣扎,甚至下层的士兵也被迫流亡,或是被军队开除沦为社会盲流。以往人人喊打的强盗成了诺德年近四十的霍尔德突然爆发了人生的第一春,把一座不到一百人的小村子夷为平地。在村民们的尸体上,他第一次获得了胜利的喜悦,觉得自己二十年的人渣生涯得到了奥丁神的认可。几十年的软柿子生涯,让他深知要壮大自己,必须找比他更软的柿子去捏捏。 于是,他盯上了沃尔夫,这个目前已知的、名声上比他更加草包的小祭司。他知道自己不敢硬抢,万一把这王八逼急了,他咬人怎么办?自己手下的斤两他是再明白不过了,三十根长矛,一百来好老弱病残得跟他们拼个死去活来。但索要就是另一码事了,虽然屈辱,但可以这么想:“我是为了村子啊!万一他们祸害村子怎么办?” “妈的,赌一把!这小子,说不定一怂到底呢!”霍尔格搓着油腻腻的大手,狠狠地超雪地上呔了口浓痰“那个浑小子怎么还不来,莫非打算当缩头乌龟?那可就不妙了......” “老大!”有小弟向他发出了警报“他们来了!但似乎不太一样......” 霍尔格一见他那慌张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有什么不一样?就不能一口气说完?不大喘气会特么死啊!” “他们”可怜的小强盗被吼得结巴起来“他们、他们,把,,把咱的皮甲自己穿了!好、好,像要干咱们!” 霍尔格脑子感觉一下从中间要炸开了!这时,嘹亮的军号声在林间响起,所有的强盗都看见那迎着正午的日光,稀稀拉拉的林间十字路上,一支列阵出奇整齐的部队佩着崭新的皮甲皮帽,大踏步地向他们的所在地前行,闪亮的矛锋和挺拔的新矛杆如同一座小小的丛林。他们的盾牌上没有贵族徽章,但是却很结实的样子。 霍尔格和强盗们震惊了:“不守信用!说好的新兵呢?” 沃尔夫摘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短号,那嘹亮的声音令他很满意。士兵们也觉得从未有过的雄壮。但托曼有些不理解,问沃尔夫:“先生,您的家族从未经历过军阵,为何要做把号角呢?” 沃尔夫笑道:“这是一个喜爱打猎的老伯爵向我祖父预定的,但他过了一阵就退了货,因为这玩意比军号威武多了,他一去打猎吹号角,周围的领主就以为是他来大举入侵,他已经被海扁了好几次了。虽然他很喜欢这个音色,但还是决定恳请我祖父为他再做一个,因为他再也挨不起揍了。” 托曼哈哈大笑,带着铠甲手套的大手‘呼彤乎彤’地拍着自己的链甲:“您的家族,真是能人辈出啊!”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这样说过”沃尔夫拔出斧头,用盾牌护住身前,整了整皮帽,大喝一声“前进!” “老大,咱溜了吧!”一个刀疤脸掂了掂自己的小刀片“这茬子太硬了!” 霍尔格瞪了他一眼,轻轻一挥手:“来了,怎么能跑?叫小子们都凑过来!看我手势,一二三咱就冲!” “一!”强盗们紧张地凑在了一起。 “二!”沃尔夫的士兵们从背后摘下了自己被锯短了的旧矛。 “三!”面面相觑的强盗们听到了沃尔夫略有些颤抖的命令“掷!” 掷?他们抬起头,看见了许多根拖着长长虚尾的长矛像鱼儿一样闪过,甚至有人被这一幕吸引,情不自禁地伸手去够,却发现他们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到自己可以看到那枪尖贴着自己的眼。 “啊啊啊!”林间一片飞鸟冲天,惨叫回荡在每一个角落“我的眼睛、哦啊!救救我!” 沃尔夫与他的士兵们看见林间爆开的一簇簇血花,仿佛冲天的玫瑰,只是带着血液的腥臭。 沃尔夫轻轻挥手,士兵们立刻提着长矛,像骑士一样端平,排开一字线,吼叫着像海浪一样涌了上去!“冲啊!为了诺德!为了黑加仑村!” 刚刚被打懵圈的盗贼还在盯着同伴被标枪夺走生命的尸体发呆,一排长矛就像死亡宣告般贴了上来。 第一排的强盗连哼都没哼就整整齐齐地被割麦子般扎倒,软软地躺在地上或趴在战士们的盾牌上。后面的强盗在被溅了一脸血后,方才如梦初醒,拼命地挥舞着斧头与农叉,近乎是在恐惧与求生的信念刺激下进行着反扑。但那可笑的武器击打在豆子盾牌与皮甲上,除了发出打击乐器般的声音外,毫无作用。 沃尔夫看着自己矛上挂着的那个小伙子慢慢的倒下,他的农叉只擦破了自己的盾边。可明明没受伤,沃尔夫的手仍不自觉地抽搐着。将冷兵器刺进一个人的身体里,和用射击武器杀人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感觉!那张年轻的脸上还挂着惊恐的惨白,似乎是在讨饶,但嘴角的血抑制不住地流淌。 “这是残忍的战场上。”沃尔夫丢下了长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抽出磨的铮亮的斧子,用盾牌和士兵们一起推着盾墙,敌人在脚边呻*吟哀嚎......那一个个人儿,都赤红着双眼与自己一同发了狂。“这里指有活人或死人。” 沃尔夫终于明白,为什么祖父在领主战争中担任军医后受惊一病不起,只留下那句遗言:“格陵兰,不相信眼泪。” 第七章 露西 霍尔格缩在灌木丛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的左眼已经损坏,正淌着粘液与紫黑色的血,活似一个烂窟窿里塞满了碎肉末。冰冷的寒风无疑数倍地加重了这种非人的痛苦,但他丝毫不敢停留,宁在寒风中忍受着这种刺骨的寒冷,一想到战场上被长矛戳得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那个用斧柄打碎自己眼睛的皇家侍卫,霍尔格就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他丢下了自己所有的手下,任他们被那群穿着皮甲的恶魔屠戮。也丢下了自己那把从被残害的女骑士手中夺来的骑士剑,尽管对于他这种垃圾强盗来说,那东西很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把。 但他留下了自己的头盔,一个缺了只牛角的旧牛角盔,样子很傻,而且很沉。他头部受伤戴不了那头盔,就抱着走。抱不动了,就停下来歇息歇息。但她始终不肯丢下他的‘一只耳头盔’,因为,那是他的......“露西”。 “露西”霍尔格捂住那只烂眼睛,朝那凿痕斑斑的头盔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我们一定可以逃出生天的对吧,亲爱的!那年,西萨斯坦爵士带着一百多号人到处抓我们,我们不也挺了过来吗?” “祭司先生!你确定那个戴傻瓜头盔的**毛贼首领是朝着边跑了吗?”一个像咆哮的野猪那么大的嗓门在雪谷中回荡着“我明明打瞎了他一只眼啊!” “托曼,你为什么只打碎他一只眼睛?”这也不是霍尔格听过的那个沃尔夫的声音“既然已经那么近了,为何不废了他的脑袋?” 托曼的声音似乎有些尴尬:“这个,他似乎很会躲啊......卢瑟!你了解那么多干嘛!” “等等!”沃尔夫叫住了二人,卧在地上努力辨识什么“前面,有人受伤的气味!” 托曼:“……” 卢瑟:“……” “头儿,你这姿势好,好,好不雅……”卢瑟嬉皮笑脸道“站着应该也可以吧!” “上层空气流动速度快,屁也闻不到。”沃尔夫头也不抬。 “可是”托曼左顾右盼了一番“您是首领啊,祭司先生!” “现在就咱仨,谁说出去,另两个就弄死他!”沃尔夫满不在乎。 托曼:“……” 卢瑟:“……” 沃尔夫不管这俩家伙怎么说,依旧不肯起来,继续从沃尔夫(狼worf)化身为道格(狗狗dog)。拿出当年和老爹一起调试三十种香水原料的劲头来,在雪地上嗅了个七上八下。连刚开始都暗暗发笑的霍尔格也不敢稍一大喘气了:“这孙子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越闻越近了?” 沃尔夫突然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那边!那边!托曼回去,召集军队,搜罗战利品,打扫战场!卢瑟跟我来!” 托曼支支吾吾地问:“为什么是我!” “你打过的仗多,还是我和卢瑟打的仗多?”沃尔夫白了他一眼“是你搜刮经验丰富,还是我俩经验丰富”<(‘^′)>哼。 托曼长叹一口气:“好吧!我去指挥那帮没用的!卢瑟,保护好祭司先生!他要是少了点皮毛,我就拆了你的骨头!”卢瑟点点头,和沃尔夫一起顺着霍尔格藏深处的反方向跑去。 “呸!”霍尔格捂着自己受伤的眼,把头盔紧紧搂进怀里“亲爱的露西,他们真是三个大傻佬,你说是不是?” 他刚跑了两三步,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拎着斧头的卢瑟,和扛着他那柄骑士剑的沃尔夫,看着丧家犬一样的他呵呵直乐。 “亲爱的卢瑟”沃尔夫笑着说“他真像个大傻子,你说是不是!”说罢俩人一起“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码的!老子跟你拼了!”沃尔夫感觉的这一只眼的霍尔格有些不对劲,想提醒卢瑟,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狠狠敲了一记,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额前的重击,冰冷的雪地,瞬间吞噬了沃尔夫的感知。肩上扛着的斯瓦迪亚式骑士剑飞出去老远,不知滑进了哪个山坑。 就在沃尔夫脑门发热,脖颈发凉,简直糟透了,像要上瓦尔格拉神殿跟奥丁大大报告之时,眼前一双要命的大手紧紧锁死了自己的咽喉。一只血窟窿一样的眼死死盯着他,那眼睛下还有一只扭曲的大嘴在病态地吼叫,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底黑暗的地狱独眼犬。 不过,还好一个“神锁”从那“地狱三头犬”的身后,猛地勒住了那怪兽的嘴!那怪物用力乱甩,受伤的眼睛到处挥洒着肮脏的紫血,怪物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松开,沃尔夫终于可以自由地呼吸了。 一个高昂的声音将沃尔夫从半死不活中拉回了现实:“头儿!头儿!醒醒!这不是睡觉的地方啊!” 世界终于在沃尔夫的瞳眸内恢复了正常,这里只是一片雪地,不是所谓的地狱冥河;掐住自己脖子的,不是什么独眼的地狱犬,是霍尔格那个老疯子少了一只眼;不是神索拉住了恶犬,而是斧头被霍尔格撞飞的卢瑟抽出了自己皮甲的腰带,死死勒住了霍尔格的脖子......至于把沃尔夫打倒在地的东西,他左右看了看,从雪堆中掏出一个少了一只角的头盔。 “这,是你媳妇?都舍得丢出来打我?”沃尔夫拿着,在被勒得喘不上气的霍尔格面前晃一晃,用雪抹了抹,故作猥琐地亲了一口“现在是我的啦!” 沃尔夫人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发生了。 那原本活蹦乱跳、精神倍儿足的霍尔格听到这句话后,竟像胸口被长剑贯入一般,脸色登时灰白一片,张开大嘴,“噗!”地一口老血喷了沃尔夫个遍体通红。目瞪口呆的沃尔夫甚至来不及擦拭眼角的血渍,就看见一片暗红的世界里,霍尔格倒在了自己喷出的血泊中,眼睛瞪得大大的,破碎的眼珠黑白眼仁间,似乎还带着对那个名为露西的头盔的极为不舍。 卢瑟撒开了手,他也呆住了。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死了。”沃尔夫咬着嘴唇。这......太出乎意料了。 “是啊,他死了。”卢瑟把血红的腰带系回腰间,说着没营养的对白。 沉默了半晌,还是卢瑟先开口:“他,真和这个头盔有奸情?” “也许吧。”沃尔夫摘下皮帽,随手把这头盔带到头顶上“话说我的第一次是给了家里的被垛,谁知他......又能有什么新花样?” 风将厚厚的雪层从地上掀起,又随意落在山涧谷底,仿佛雪女神在大地上散开了自己的曼丽罗裙,美丽而又凄美。这是格陵兰唯一值得一提的景色,沃尔夫与卢瑟却一言不发地走在雪暴中。前面的篝火与托曼的大嗓门表明营地近在咫尺。 突然,沃尔夫觉得自己刚刚被头盔撞过的大包猛地一热,火辣辣的,几乎一下让他流出了眼泪。而同时,眼前一切似乎在破碎,又在重组。渐渐地,他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在视野中慢慢减速,弥漫的雪花成为了一个个微小颗粒,甚至,当他极力注意那十米内的任意雪花时,会观察到它的棱角和裂纹。 “头儿!您怎么停下了?”卢瑟关切地上前把头盔从沃尔夫头上取下(简直不能再容易了)“我说过了,您头部受伤,不适合戴头盔了!” 视觉画面,在头盔取下的一瞬,回归以往。沃尔夫呆呆地扯过头盔,不自觉对着那头盔问道:“露西......是你吗?难怪,霍尔格那个白痴能在托曼手下逃出来......真是神奇啊。” 卢瑟低着头,无奈地把头盔交到沃尔夫的手里,笑着说:“头儿!您的露西!” 第八章 克制!(上) 当卢瑟和沃尔夫进入那片小小的战场时,还是忍不住惊呆了。目力所及,尸横遍野,残肢断臂绞在一起,埋在雪地里,分不清手或脚。 受伤的人像待屠宰的羔羊被丢在一起,既没有绷带,也没有药膏,更没有人照看。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他们唯一能做的,唯有凄惨地挤在一起取暖。 沃尔夫扯住了一名面色低沉的士兵,揪着他的领子问他:“怎么了?我们是不是又遭遇了一次突袭。” 那名士兵愣住了:“没有啊,先生!一切安好!” “那为什么不救治伤员?”沃尔夫看着那些血肉模糊的可怜人有些生气了“托曼没教给你们吗?” “头儿!那些人是我们的敌人,为什么要救他们?”小战士很年轻,声音中充满了委屈“俺们来亚松森的让他们杀了两个人,你们黑加仑村的死了一个,还有沼泽泥村一个也活不成了……” 说到伤心,小战士竟哽咽了起来,呜呜地低声啜泣着。卢瑟和沃尔夫听了,心像是被猫挠了一般的难受。 “闭嘴!”一个粗亮的嗓音吼住了小战士的啜泣“没出息的东西!” 卢瑟还在到处找托曼的身影,却惊愕地发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似乎永远温文尔雅的沃尔夫! 沃尔夫矮小的,甚至可以说是娇小的身躯里,似乎蕴含着不可思议的潜能——至少,卢瑟从未听过沃尔夫这样,以上位者的口吻与手下士兵说话! “士兵!你首先要记住!我们是一个整体!不存在我们、你们或她们,听明白了吗!” 足足高出沃尔夫一个脑袋的小战士,想不到沃尔夫会这样要求自己一下止住了哭泣,挺起腰板回答道:“听明白了!” “大点声!老子一个月三十斤面粉供你吃供你喝!饿着你了吗!”沃尔夫的嗓音有些沙哑,但极富感染力“回答我!士兵,记住了吗?” “记住了!”“很好!”沃尔夫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这样,继续保持!我问你,我们伤亡情况如何?” “我们四死一伤,头儿!”这是小战士才想起重点来“头儿!你快去看看,那个伤员让人一斧头砍进了肩膀,淌了好多血!” 沃尔夫这才一拍脑袋,梦如初醒,其实之所以没有抢救伤员,一半原因是自己是全军队唯一一个有医疗知识的人。在这个人命不如狗的年代,去找奥丁巫医什么的,很有可能是拿大粪往伤口上糊,正所谓“以毒攻毒”。而天主教也没先进到什么地方,教士多用鞭子抽打伤者,以求通过鞭笞伤者,来消除伤者的罪恶,使伤口愈合。所以可以说,沃尔夫是这个科技低迷的年代里,少有的掌握医术皮毛的人。 “卢瑟带几个人,把俘虏押好了!”“我去看看那受伤的还有没有救!” 他紧赶慢赶向树林深处走去,却看见一群士兵无精打采地坐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平卧在地上的死者,眼睛紧闭,肺部被劈得粉碎,从伤口的大洞中可以看到,肋骨与内脏已被破坏殆尽,除了死亡,已别无他路。 “还是,晚了……”沃尔夫坐在地上,无力地低声自言自语。“死亡……不可避免吗?” 托曼不知何时走到沃尔夫身旁,把他从雪地里搀起,安慰道:“大人,这不是你的错,而且……这很正常,每个诺德人生下来那天开始就应该有战死的觉悟。” “也许……是吧。”沃尔夫长叹一口气“或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诺德人吧。” 回村的路上,这支打胜了的小小部队里充斥着压抑。十多个男人被用绳子牵着,像牲口一样被在雪地里拖着拽着,他们中的伤者苦苦哀求着:“好兄弟,慢些吧!”但初次上阵的新兵对战友的伤亡充满了怒火,根本不顾他们的乞求,用脚和拳头逼着他们在雪地里步履维艰地穿行。 “托曼,你见过斯瓦迪亚人,是吧?”沃尔夫突然问了托曼一个问题“那他们一般如何处置战俘?” 托曼低下头想了一想,说道:“他们在于我们作战的过程中,会和诺德人一样,毫不留情地处死那些被俘的战士。但他们在与自己人作战时,很有可能将那些肯驯服的收归到自己部队里。很多斯瓦迪亚士兵是绿林出身,当然,他们的步兵中还是从农民中招募的民兵、轻步兵较多。” 沃尔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行人沉默着回到了村子里。夜晚,沃尔夫将所有的战利品都堆到院子里,发现最值钱的战利品是那个扣在自己头上的“露西”牛角盔。剩下的,都是什么生锈的斧头和没用的草叉,以及零星几个第纳尔。可打仗就折了七根崭新的长矛,不但沃尔夫不满意,就连士兵们也很羞愧:“头儿,我们还私藏了点,要不您过过目?” 沃尔夫看着卢瑟手上托着的一把小匕首、几个小皮袋和三十第纳尔,一挥手:“不用了!来,大伙都凑过来!发工资了!” 新兵们惊愕了。诺德人的部队编制中,只有皇家侍卫和精锐勇士才可以领工资、受赏赐。而普通的轻步兵,只有在掠夺后才能拿走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还要向上级层层‘进贡’。说白了,即便是抢劫,也要先交工。 现在,沃尔夫居然说,要发工资?开玩笑吧? 沃尔夫转了一圈,发现的是一张张错愕的脸,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喂,有钱不要吗?这一周的工资哎!” 最后,看士兵们一个尴尬着脸不敢上前,似乎仍不敢相信。沃尔夫只得当着他们的面,把一摞用纸筒扎好的钱币拆开,露出第纳尔闪亮的光泽:“一个人两个第纳尔,托曼是皇家侍卫,三十个第纳尔!这是前三个月每周都有的!以后大家只需要像今天一样,努力作战,战利品按军功统一分配!” 士兵们一阵欢呼,战友死去的哀伤一下子冲淡了许多。他们高高兴兴地把沃尔夫送回他的院子,然后纷纷回到沃尔夫托付村长格莱特为他们找的住所。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只是士兵们仍然有些不安,第一次上战场的疲惫与并不十分成功令这些淳朴的农家兵深怀对沃尔夫的歉意。 沃尔夫供着他们吃喝拉撒,给他们精良的装备还发工资。他们却连伙没什么本事的土匪都打得不尽人意,竟死了五个人。沃尔夫最后什么也没捞到,反而倒贴钱。 与拿钱混事的斯瓦迪亚守卫地方的痞子兵不同,诺德人对待够意思的首领,反应也是特别够意思。 沃尔夫完全没想到,一个他并不想要的“礼物”正砸向他的脑袋。而这礼物的包扎者,正是最近他的左膀右臂。 晚上,沃尔夫带着托曼与卢瑟查看俘虏,顺带为他们简易包扎伤口时,沃尔夫不自觉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们中大多数人的口音好像想啊!” 托曼是个粗神经,哈哈一笑而过,他已经习惯了沃尔夫的过分敏感,以及无时无刻不在努力把知识运用到一切方面的劲头。 而卢瑟却深思熟虑了些,在替沃尔夫举着火把时问道:“您确定?” 沃尔夫点了点头:“是的,这口音很特别。应该都是一个比较封闭的小村子里的。” 看到其中一大批人神色中闪过的慌张,卢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沃尔夫打着哈气走出了自己的庭院,却见雪地上跪着一排那些俘虏,个个鼻青脸肿。沃尔夫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却见卢瑟义愤填膺地站在俘虏旁,身后是全部武装的士兵:“头儿!我们问清楚了他们的村子地址了,按照诺德人的规矩,他们的家人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们应该去烧了他们的村子,去弥补您的损失!” 沃尔夫瞪大了双眼想反驳,却听见了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声:“是的!头儿!不能便宜了他们!干特娘的!” “托曼……”沃尔夫看了看在台下不好意思挠着头的大块头,只觉得天都塌了。 “天啊!”沃尔夫被士兵们抬着夹出村去时还在喃喃咒骂着“不成器的诺德人啊!” 第九章 克制!(中) 沃尔夫无奈地走在去往小山村的路上,他在接受拉格纳伯爵的任命时,从未想过会有一天,自己要在手下的“胁迫”下去毁灭他人的家园。但他同时也很错愕,这些乡下的年轻人明明爱自己家的破房子和旧猪圈胜过爱自己的生命,却那么热衷于破坏别人的!(有没有很熟悉的感觉?) 无论是这方面的老手托曼,还是刚刚杀过人不久的卢瑟和众新兵们,每个人都想过北海新年一样兴奋。而且按卢瑟提议,应该把所有的俘虏带上,让他们亲眼看看代价是什么! 被战士们的欢笑环绕着的沃尔夫,真是对自己同胞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诺德人,永远追求财富与暴·力,且热爱掠夺。狗什么时候会对食屎失去兴趣,什么时候诺德人会对掠夺失去欲望。” 也许普通的首领会在半推半就下满足于这种劫掠的快感,但沃尔夫并不是庸俗的首领,他擅长的不是“弟兄们跟我上”英雄肌肉男主义作风,而是:“同志们,我们还可以这么办”的文弱智囊指挥型。很少有人能左右的了他深思熟虑后的判断。 包括这一次。卢瑟和托曼的鲁莽给他带来了人生第一次“下克上”的挑战,倘若沃尔夫极力阻止,诺德士兵们会觉得这是一个不识趣、给脸不要的的首领,对于实际上只掌握了军队十天左右的沃尔夫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很糟糕的选择。 而且沃尔夫并不擅长战斗,文弱的身体使他注定无法像其他首领一样依靠武力,把所有不服从者用铁拳打压下去。这也是为什么许多诺德作战队伍首领是皇家侍卫出身的原因:打得过所有人,让他们认你当老大。 若沃尔夫选择走这条路,只能引起士兵们一片哄然大笑,然后熊一样健硕的托曼会把他拎起来:“祭司先生有些害羞,咱们帮帮他,一回生二回熟啊!” 这不是瞎琢磨,只是沃尔夫看托曼给一帮小年轻战士唾沫横飞地讲,他在卡拉迪亚怎么“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抢的不亦乐乎,卢瑟给他煽风点火,就知道这厮绝对能干的出来。本质上,托曼是拉格纳派给沃尔夫的外援,他有充足的理由不接受沃尔夫的指挥。 至于卢瑟,沃尔夫很了解他。卢瑟在军队中很活跃,也很豪爽。卢瑟很敬重救活了他全家的沃尔夫,但对沃尔夫的能力并不十分认可。他总希望沃尔夫可以像一个“正常的”诺德战士首领那样去身体力行,用斧子,而费口舌指挥军队。全副武装、像野猪一样狂暴易怒、像狼一样英勇善战的沃尔夫,这才是卢瑟想要追随的沃尔夫。 所以,现在是沃尔夫需要开动自己生平智慧的时刻。他转过头看了看那群在士兵们的打骂下啜泣前行的俘虏们,感觉自己和他们一样,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胁迫之下。他又一次感到了无助与孤独: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他需要算计每一个人。上一次生出这种感觉,还是他为父亲的亡魂作祭的时刻,那种在昏黄的孤灯下慢慢一个人咀嚼悲伤,连酒都没有。 现在,沃尔夫是一个二十五人部队的首领,却依旧无力掌控一切……他默默收起了悲伤的表情,戴上了头盔,走到了队伍的最前端。 卢瑟拍了拍他的肩膀:“头儿!不要紧张!这只是件小事情。” 沃尔夫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卢瑟:“是啊,小事情,我们只是要把别人的家变成坟墓而已。” 卢瑟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很快调整好了自己:“头儿,我知道您对我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是,头儿,请您放心,卢瑟一直忠实于您。” 沃尔夫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卢瑟想起在战场上沃尔夫对那名战士发出的咆哮,竟有些不敢与沃尔夫对视,低下了头。但沃尔夫似乎并未再多质疑,一米七四的他,带着破旧的一只耳头盔,扛着那柄没有鞘的骑士剑,走在队伍最前。那画面单是想一想很可笑,但卢瑟竟有一点也笑不出来。 跨过一个山谷,在结冻的小溪的尽头,雾凇沆砀之间,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小村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不必再次审问俘虏,看他们溢于言表的慌张以及村庄无人打理的破败,就说明了一切。 “你们真是群蠢*货”沃尔夫拍了拍自己头盔上的积雪,直视着俘虏中的那些来自这个村庄的年轻人“你们背弃了自己的家园,却又不知守护自己的亲人。结果为它带来了灾难。你们真的有把脑子长到自己的脑袋里吗?” 俘虏中有人受不了这种家园毁灭在即的残忍,发疯了一样的吼道:“杀了我们吧!你这恶魔,不要对我们的亲人下手!”几个士兵立刻冲了上来,用矛柄狠狠“照顾”了他们一番,把几位“好汉”打的倒在地上直哼哼,再不敢逞什么威风。沃尔夫冷漠地扫过哀嚎的诺德强盗,以及嘻嘻笑的诺德士兵。 同样都是诺德人,却要在同一片土地上为了极其有限的资源,杀戮同胞、彼此结下血海深仇。南方的斯瓦迪亚人,他们拥有强大军队和优秀的骑士,而诺德人却要在毛都不长的格陵兰岛白白消耗自己的力量,将本该留在卡拉迪亚平原的血流在格陵兰的石缝间。 “祭司先生,我们应该怎么办?”托曼气喘呼呼地跑到沃尔夫身边“是冲进去,把每一个人都杀了,还是……” 沃尔夫冷冷地透过牛角盔的护额看着托曼,眼珠在阴惨惨地转动,直盯得托曼浑身发毛。“把所有人都拉出来,我们来些刺激的!” 士兵们一声欢呼,像脱缰的猎犬一样涌入荒芜的小山村,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啼哭、老人的祈祷,在这狭小的山谷内回荡。沃尔夫顶着霍尔格,慢慢地走下山坡。卢瑟与托曼亦步亦趋地跟在沃尔夫后面,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沃尔夫,完全不像是那个在自己屋内都拘谨着的小祭司,竟有种受到了惊吓的错觉。 突然,沃尔夫扭过身来,把头盔揪着角撤下,抱在怀里。对托曼和卢瑟愤怒地说:“你们背叛了我!” “我我……”二人只觉刹那间百口莫辩“我们只是……那个……”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说罢,沃尔夫丢给他们一个后脑勺,几个窜步就冲到了山下:“我让你们把人拉出来,不是让你们把人打出来!杜莱克,这老头和你爹一样大,你也好意思下去手!兰登!这个小丫头有没有你的妹妹大!” 托曼和卢瑟呆呆地立着了很久。托曼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问卢瑟:“我们做错了吗?” 卢瑟看着沃尔夫跑来跑去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也许对一个诺德人而言,这没有错,但对沃尔夫来说,这是一个关于背叛的错误。” 第十章 克制!(下) 哺乳类动物,是带有攻击天性的动物。而人,作为哺乳类动物中进化最优秀的,自然也发展了暴力天性,是其中最具攻击性的。男性与男性间的战争、女性与女性间的“宫斗”、男性与女性间的争执,都是攻击性的完美体现。 诺德人则类似一个例外:无论男女,他们最热爱的攻击方式永远是战争与杀戮。残酷而恶劣的环境使他们过于暴躁,彼此之间永远报复多过宽恕。许多家庭拥有三代纠缠不清的世仇。所以诺德人并不团结,平民缺乏和平概念,领主缺乏正统的概念。 倘若我们希望在卡拉迪亚立住脚,必须将一切力量团结起来。斯瓦迪亚人文征武斗的内耗比我们诺德更加凶残,但当侵略来临时,视彼此为仇家的骑士们可以肩并着肩冲锋,并互相救助,共同浴血疆场。 但人类的历史是一部无休止的战争史,充满血腥的战争摧毁了无数的城镇、田野与村庄,却也让诺德的人们更快地而成长。从投石索到投石机,从木棍到破甲锥头矛,从石斧到双手重剑,从诺德人的铁匠炉到罗多克人的鼓风机……我们在一切方面,都比斯瓦迪亚人更擅长学习。 但我们不善于思考,短时间内,我们应当由少数聪明人来掌管权力,否则那将是一场灾难。 同样的杀戮,不同的过程。我们应当在所有诺德人的老头、小伙子在格陵兰岛上对砍到死之前,把他们带到卡拉迪亚。肥沃的土地会教会我们另一种生存之道与生存方式。 我并不认可战争能解决一切问题,但我必须要学会认可——战争,可以最快地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但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对非敌对的诺德人作战。斯瓦迪亚很大,斯瓦迪亚人很多,我们只依靠几个人是不可能的。 ——《沃尔夫手记》第三页ad1132,1月3日(沃尔夫,生于ad1118,也就是说这一年他只有14岁) “这就是全村剩下的人?”卢瑟打量着面前十几个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我不认为他们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更谈不上守卫什么财富。这群穷鬼肯定无法弥补头儿的损失!” “但卢瑟,我们搜过了整个村庄。”一个士兵很为难地说“再没有其他的了。” 沃尔夫淡然看着,那些兢兢战战的儿童,披着单衣,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士兵们的叫嚣声、长矛与斧头吓坏了这些小孩子。那些女人与老人看见了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男人,嚎啕大哭或目瞪口呆。男人们默默低下了头,惭愧得脸上发烧。 一个村长模样的老头颤颤巍巍地指着戴着独角头盔的沃尔夫,他已经老得看不清这个世界了:“你……霍尔格!你当时向我们承诺了什么,你都有做了些什么!” 沃尔夫笑眯眯地摘下头盔,露出那张在诺德人中显得过于阴柔的脸,对老村长说:“不知道霍尔格,当时与你们承诺了什么?我也想听一听!” 老人这才如梦初醒,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沃尔夫。一个泪流满面的年轻人在俘虏队伍里朝他喊道:“爹!我对不起你!霍尔格死了,咱村的人也跟着死了十几个,剩下的基本都在这了!” “卢瑟,过来!”沃尔夫阴惨惨地咧嘴笑了笑“把这个老东西给我从地上拽起来!” 正在盘算这个村子究竟值几个第纳尔的卢瑟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撸起袖子,打量了这个瘦的不剩几把骨头的老村长几眼。几次想下手,却始终下不去手,毕竟卢瑟也很年轻,从未经历过那么过分残忍的事,一生中最大的阵仗,也不过三十根长矛大破一百穷匪那一仗。 “怎么?不行啦!”沃尔夫傲慢地抬头仰视着卢瑟,掷地有声地问喝到“不说要屠村吗?不是说要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吗?一个老头也让你这么害怕?” 卢瑟无奈,在众多士兵的注视下,不费吹灰之力把坐在雪地上的老头像拎着个破口袋一样掀了起来! 老人的山羊胡子上冻着哈出气形成的雪雾,可怜巴巴地蜷缩着苍老的身体,像一个无力的新生孩子,努力想保存些热量,却怎想冬风似虎,扇得老人好似风中的纸片。 老人不断在寒风中抖动着紫青嘴唇,长满褶皱的眼角流着浑浊的泪,似乎想祈求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士兵们离着远,看得并不清晰。只能看见老人那像个破布袋子一样在风中抖动的躯体,只觉得分外可笑。‘哈哈哈’地笑着。 “看那个老鳖,在卢瑟手里相坨快烤化了的垃圾!” “是啊!是啊!老坏狗子,看咱怎么收拾他!头儿!您坏主意多,您告诉咱怎么干!” 卢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风烛残年的老人和痛哭的妇孺。当卢瑟真正接近了他们、用手指触到这一切时,他再也看不到那是一个个名字叫“敌人”的丑陋家伙,活该他们倒霉。而是看到了自己的家。那残破的小屋里,住着总是什么都听不清、却什么都肯让给孩子们的老爹,和长得好丑好丑、其实却很温柔的老妈老姐,以及总是欺负自己又让着自己的两个老哥。 卢瑟还记得,他的两个哥哥战死了在提哈城下,尸体被斯瓦迪亚步兵弩射了个粉碎,混在肉泥中无法辨别。消息送到的那天,一向节俭到灯草要一根一根烧的父母,他们屋子里的灯,一宿没灭,二人的头发一夜之间白的一尘不染。老姐的啜泣一直未曾歇,反复念叨着两个兄弟的名字,第二天眼睛肿的出不了门。自己却只是在埋怨着怎么家里又亮又吵,让人睡不着觉。 等到自己参军时,怕他饿到,家中挤出了所有的口粮送到军队。等他回到家告诉他们,自己竟跟着没出息的沃尔夫时,才发现他们吃的是亚麻布条和树皮。白发苍苍的母亲已经饿得虚软在床,但还是努力支撑起来身体,为他煮了全家最后一把粮食,笑呵呵对他说:“卢瑟回来啦!怎么样,军队待着适应吗?” 他看着老人,想了很多很多,雪吹在眼眶,眼睑处一片湿润,分不清雪和泪。他不自觉想放手,却被一声冷酷的命令打回了现实:“卢瑟,这是你发起的游戏。你应该好好玩下去!如果你现在还想继续跟着我沃尔夫,就去将这跟你爹差不多大的老混#蛋的胡子,给我一根一根拔下来!” 托曼带头吹了声口哨:“卢瑟!动手吧!这才是诺德男人应该干的!”士兵们用长矛踏地,用战斧拍盾,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中间夹杂着无数的喝彩:“上啊!卢瑟,动手!” 卢瑟伸出了手。老人紧紧闭上了眼,对他低声说了一句:“孩子,别为难自己,动手吧!要不然,他(指沃尔夫)会变本加厉地祸害我们的!” 卢瑟似乎下定决心一样摸向那胡子,却在接触到胡子的那一瞬,猛然在眼前回放起童年拉扯爷爷胡子的旧事。爷爷,也在紧闭着双眼,却并没有责骂自己,而是哄着,劝着:“乖孙孙,我的小英雄,轻点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卢瑟终于受不了爷爷、父亲、老村长那苍老的面庞在自己面前晃动的模样,轻轻把老人放到地上,在雪地里嚎啕大哭,用手指着沃尔夫:“你这个恶魔!我要杀了你!” 宣言要报复的士兵们呆住了,托曼更是毫不客气地把他拉扯到一边,拍打着他的脸:“喂!你中邪了!” 只有沃尔夫面无表情地用骑士剑指了指另一个士兵:“来!他不行,那就大家轮流,一人拔一根,直到拔秃为止!” 士兵们嘻嘻哈哈地排好队,一个一个地在村长脸上揪下一根胡子,还在推搡着彼此:“喂!少揪点!下面还有人那!” 刚开始老人那高昂得像鸡打鸣一样的惨叫,激起了士兵们的快#感神经。尤其是托曼,揪得又多又狠,痛的老人蹦了起来。俘虏们不争气的眼泪更是让他们成倍地开怀:“喂!懦夫们!看见了吗!这就是血的代价!” 但慢慢的,老人的惨叫变成了痛苦的哀嚎,下巴上渗出的血珠冻成一排。孩子们在放声大哭,俘虏们中那个年轻人跪了下来:“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他年纪大了,没做过什么错事,朝我来吧!杀了我吧!” 有人不上前拔胡子了,也渐渐没人笑了。托曼默默低下了头,坐到了卢瑟身边。 但沃尔夫的温和似乎成了过去,他点出了其中叫着烧村最欢的五个人:“你们!不许停,继续!”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场残忍的“拔胡子”话剧,没有人开口,只有嚎啕与啜泣,是全场唯一的配音。 一个士兵在拔下一根沾血的胡子后,终是忍不住嚎啕大哭,扑通一声跪在老人面前:“对不起,老人家!”然后猛地站起,抽出斧头,对准另外四个同伴,满脸泪痕地怒吼着:“你们他#妈的谁还敢过来,老子劈了他!” 沃尔夫提着骑士剑,一脚蹬在拿士兵后背,把他踢进雪堆里:“怎么?不抬着我烧村了?懦夫们!你们不还要弥补我的损失吗?啊!我一个第纳尔可都没看到哪!” “还有你们!”沃尔夫冲到俘虏队伍中一顿拳打、脚踢、剑乱拍“不觉得抢劫很酷吗!不是人多能把我沃尔夫活活吓尿吗!来啊,再抢我一次吧!” “大人收手吧!”卢瑟从地上满脸泪痕地爬起,哽咽着“我愿接受一切惩罚!” “大人,收手吧!”士兵们七嘴八舌地哀求道“我们再也不敢了!” “大人收手吧!”俘虏们也痛苦地恳请着“我们愿为您做牛做马!” 沃尔夫长叹一口气,边扶起坐在地上勉强笑着的村长,边说道:“老人家,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吧!预先什么也不知道,配合的很好啊!人老了,什么都看得透,简直成了精啊!” 老村长嘿嘿乐了乐,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才勉强开口说道:“我听过沃尔夫的名字,有人说他懦弱,有人说他狡猾,有人说他卑鄙,但从未有人说他残忍。我只是为村子赌上一把。这只是些犯了错误的孩子。” “走吧!带上村民,把俘虏们的绑松了!我们一起回黑加仑村!”士兵们这回没有欢呼,而是默默鼓起掌来,然后去将俘虏的绳子解开,把孩子们架在自己头上扛着,帮着村民们运送可怜的家当。 解放了的俘虏们既没有逃跑,也没有反抗,而是跟着士兵们默默打理家园的一切。 走时,沃尔夫一把火烧光了这个曾经的小村。他,托曼,卢瑟亲自点的火。按沃尔夫的话说,若是不烧,只会给海寇留下巢穴。 “咳咳”点了把火,爽了一把的沃尔夫听见动静,扭头看,是满脸尴尬的托曼。 “怎么了?我的诺德皇家侍卫!”沃尔夫笑着问。 没想到桀骜不驯的托曼一脸严肃地向沃尔夫鞠了个躬,让沃尔夫有些受宠若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谢谢您教会了我家乡的那句谚语。”托曼一本正经地说“我以前从不相信,但我现在确认,这是这的!” “什么谚语?” “懂得暴力的人,是强壮的。”托曼顿了顿“但懂得克制暴力的人,是强大的!” “嗯。”沃尔夫点了点头“那你的意思是……” “您很强大”托曼笑了“您是值得我一生追随的。” 第十一章 大黑锅 梅林已经跟着沃尔夫很久了,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她并不认识沃尔夫,也不知晓这支部队名义上隶属于英勇的拉格纳伯爵。她其实只是在尾随着这只名叫露西的头盔,更准确的说,是在跟踪霍尔格。倘若只是她一个人,也便罢了,偏偏她有一个同伴:一匹五岁大的倔强骏马。 沉重的加厚胸甲,压得发育完美的少女呼吸沉重,腰间的手半剑也不尽人意般轻便。几日的游侠旅程让她漂亮的瓜子脸更加清瘦,甚至呈现不健康的土灰色。 可梅林却丝毫不曾放松,从沃尔夫离开黑加仑村开始,默默地看他‘戏耍’村民和他自己的士兵。她不曾见过霍尔格,但她清楚地记得那个一只耳的头盔。 她牢牢记着首领的信息:“那个变#态叫她‘露西’。” 梅林翻身上马,加长的血色骑士枪紧紧贴在她完美曲线的一侧,盾牌垂挂在左手边。她从水囊中倒出了些水,涂抹在只经过四小时休眠的眼眶上,格陵兰岛的北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一个单独漂泊在外的女人,总是强大却又脆弱的。 梅林很快调整回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诺德女骑士作风,透过睫毛上的冰晶,她狠狠盯着沃尔夫混杂在人群中的身影,以至于那姣美的容颜竟有些扭曲了:“珊妮,我很快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沃尔夫仍旧带着那傻傻的头盔。这个名为露西的东东,除了第一次使用时让沃尔夫感受了一次慢动作回放外,似乎再也没有太多反映。 沃尔夫也没有指望它能让自己飞上天,也不指望能在戴上它后与托曼打个平手。 但露西头盔并未让沃尔夫失望,在戴上它后,沃尔夫思考问题时思路一下子清晰了许多。比如“拔胡子”的损招,就是短短半个上午的路程中想出来的。同时在那一路上,考虑了多种情形,以及不同人的不同反应。更棒的是,似乎戴上头盔可以让上多个思路清晰地随时浮现,不至于遗忘或混乱。 还有一个作用,不知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反应:似乎戴上头盔进行锻炼时,沃尔夫总觉得肌肉比以往更易增强耐力与力量。但据托曼说,沃尔夫三个月内不应该与拿武器的诺德人正面较量,如果迫不得已,应当跪地投降,幸存的几率可能还大一些。 沃尔夫万万没想到,这个头盔有一个很严重的副作用,如果非要给这副作用起个名字的话,应该叫做“嘿,霍尔格!” 其实霍尔格和沃尔夫长得半点相像之处,霍尔格一米九六,沃尔夫一米七四(两个月一来长了一个字);霍尔格的吨位达180斤,沃尔夫则是个128不到的瘦条;战斗力上,霍尔格是个浑身刀疤的恐怖壮汉,沃尔夫则是一个战斗力上人畜无害的奶油小生。 霍尔格说话‘呼哧呼哧’的,像一头得了哮喘的格陵兰野牛,但实际上五句话里有四句是粗话与废话;沃尔夫说话温言细语,带着卡拉迪亚诗人的吟唱功底,但事实上只要他想,十句话里九句带着坑。 但坏就坏在这个独一无二的牛角盔上,霍尔格的名号太臭了。而且最近才奸#杀了一个女骑士,招惹了不该惹到的人。关键是,他做坏事永远戴着那顶破牛角盔,且永远抢不了什么大票,于是带上的道上的哥们都亲切地称呼他为:戴牛角盔的大#傻。而作为一个面容毫无特点、丢在人堆里找不到的坏人,霍尔格的头盔比他更加臭名昭着。 可惜,沃尔夫对这要命的一点毫无意识,否则他在格陵兰岛上绝对不敢戴着这么一顶拉风的‘黑锅’招摇过市。 但看着士兵们和曾经的俘虏们和俘虏家人们热热闹闹地打成一片,沃尔夫人生第一次有了膨胀感,忘记了这时在危机四伏的格陵兰荒野。他在幻想着自己的部队从二十五人扩展到五十人,下一步扩展到一百人、一千,就当他笑呵呵地在白日梦中给他第一万名士兵编号时,托曼的一声暴喝吓得他险些栽倒在地上:“有动静,哪一个!” 沃尔夫马上举起了那把一个手拿重、两只手拿轻的骑士剑,四处张望着:“敌人在哪里?” 士兵们也纷纷举起了长矛,盾牌紧密地摞挨在一起,战线不断收缩。可俘虏及俘虏家属的混乱与无序让他们的盾墙迟迟立不起来。甚至有些士兵来不及把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孩子放下,就匆匆忙忙地入列。忙忙碌碌之间,沃尔夫没有来及注意分析每一个声响。 卢瑟突然惊叫道:“头儿!在你妹(背)后……” 沃尔夫觉得十分奇怪,不禁回了一句:“我哪来的妹?” “妹!妹!(背)头儿!你妹后!”士兵们纷纷吵嚷着,向沃尔夫这边跑来“小心!” 沃尔夫站在原地呆呆地想这是什么意思,突然脖颈一紧,眼前一切都超乎寻常地加速运动起来,士兵们的脸不断在缩小,但沃尔夫可以看见他们越发的焦急,甚至托曼又开始用他那特有的嗓门咆哮了起来,似乎在露西头盔的帮助下,他能看见托曼舌头上的舌苔:“托曼上火了啊……”。 “呦吼!”沃尔夫不禁自言自语道“等等,这感觉……莫非这露西真的带我上了天?不对不对,怎么旁边有四条腿?” “是啊!你马上就要和你的露西上天了!”随着清亮的女声,沃尔夫觉得眼前一点一晃,手上的骑士剑被人一脚蹬得没了踪影“你这***!我要用你的头颅来慰藉删妮的亡灵!” “不是!不是!”沃尔夫这才发现自己被一个英姿飒爽的女骑士拖行了三十步开外,但沃尔夫就是沃尔夫,马上意识到了问题关键所在“听我解释!我不是霍尔格!” 这话不说还好,梅林一听到霍尔格的名字,眼睛霎时红的像一只受伤的兔子。她矫健地把沃尔夫拽上马背,正当沃尔夫以为误会马上得到澄清之时,他就看见了一只结实的玉手在眼眶中慢慢放大,这一刻沃尔夫有些恨起露西的慢动作回放功能了:“我又躲不过去,回放个什么?” 索性一闭眼,任凭那火辣辣的疼轮番在脸上左右两颊交换场地,以及女骑士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老娘说你是霍尔格了吗?不打自招的东西!闭上你的狗嘴!否则,不等我把你带到海斯特堡,我就剁了你!”说罢,掏出绳子把沃尔夫捆得结结实实。 沃尔夫的兴趣来了,他既不反抗也不挣扎,反而很配合,在梅林倒不出手来还特意抬抬肩膀,让绳子穿过去“海斯特堡?听说那的领主威灵顿伯爵已经阵亡三年了。那儿的领主职责,还是由威灵顿伯爵的妻子玛格丽特代行吗?” 在脸上多了几道爪印后,沃尔夫终于懂得了沉默是金。士兵们开始还叫喊了几句,吼了几嗓子,追赶了一顿。但慢慢的,沃尔夫与他们拉远了距离。这骏马力气准备充足,就算是托曼甩开那身链甲也是枉然。人是跑不过马的。 一路向西,沃尔夫被对太阳而行。梅琳身上弥漫着一股汗酸味,完全没有书上说的贵族少女的体香。头发打绺,面色不善,活像沃尔夫欠了她二百万。 现在他不禁想念那些凶恶却又可爱的士兵手下们了。等他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使劲踹他们的屁*股:“连诺德话都说不好,你们丫的还是诺德人吗?那里是‘妹后妹后’,那是背后!得了吧!老子让人逮了!” 第十二章 猪与疯骑士的最终幻想!(上) 沃尔夫一直听闻过海斯特堡,这个地名甚至比作为本地首府兼金融中心的卡德加特更加多次被人提及。虽然它只是拥有一个小小的港口与一个修船厂,且是属于贵族私人领地。但即便拉格纳伯爵在格陵兰西岸声威日着,拥有数十座村庄、几座城镇统治权的他,仍无权号令这小小的弹丸之地 先前,是因为那个脾气暴躁的领主、狂战士威灵顿伯爵,据说他一个人拎着双手重斧,从一艘海盗船头劈到船尾,凑足了彩礼,娶到了美丽且出身高贵的的伯爵夫人。几乎所有人在提起他时,都以敬畏战神般的口吻。就像在谈论沃尔夫时,总要先说一句:“那个没出息的啊!” 后来,是因为威灵顿伯爵因病去世后,这块领地的继承权并未交给他的弟弟仆格男爵——仆格的残暴即便在诺德人中都令人不齿。而是交给了那名迷倒万千勇士的领主夫人,玛格丽特女士。从此,海斯特堡,成为了一座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城堡。它的灯塔在黑夜与领主夫人的美艳在白日同样夺目。 当城堡附近的村民担忧生命与财产无人维护时,总有一只英勇的骑兵队纵横于乡野阡陌,想捡在狂战士领主过世、新旧交替期间便宜的海寇,像路标一样在海斯特堡周边躺成了一个大圈。玛格丽特夫人在作战时一骑当先,一头飘逸的黑发如墨般挥洒,领民们在谈论她时都在说:“我们的‘墨’领主啊!”从此玛格丽特夫人以‘墨女郎’的身份守护并统治着海斯特堡。 现在,沃尔夫有幸感受到这些传奇了——虽然不是自愿的,而且被绑着,不给上厕所,还总挨嘴巴子抽。不过沃尔夫很会苦中作乐的,当他听见少女骑士们银铃般的笑声时,他已经觉得脸上没那么疼了。 “这就是霍尔格?”两个分外可爱的披甲女骑手仔细打量着梅林抓到的俘虏“看起来比我家的猫还乖啊!梅林姐姐,你是不是搞错了?” 梅林一脚把沃尔夫踢下马,把一只耳的头盔展示给两个姐妹看:“喏!这个,认识吧!他的‘露西’啊!” 沃尔夫哀嚎道:“我的小姑奶奶啊!那真是我的‘露西’,但我真心不是‘霍尔格’啊……别打我的脸啊!” 两个女骑手抿了抿嘴唇,看着梅林用剑鞘在沃尔夫阴柔的脸上抽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其中一个年纪偏小一些的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又为什么戴着霍尔格的头盔?” 沃尔夫被绑着,无法倒开手阻止梅林打人,连忙像只沙袋一样蹦到两个小丫头后面:“两位美丽的小姐啊!请你们仔细辨认一下!霍尔格能被这女人一只手拎上马吗?他要是那个德行,是不是一只兔子也轻轻松松咬死他了?” 那个年纪偏大一些的女孩子咯咯娇笑道:“倒也是,梅林姐姐先停下手。不过你是谁啊?” “我,我,我是沃尔夫!”沃尔夫只觉得激动到眼泪都快崩成线往外串了,终于有人肯听自己解释了!一股脑说了人生最真实的一席话“我杀了霍尔格,把这个头盔弄到手的!我听他叫自己的头盔‘露西’,我也就顺道叫了!”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美丽的脸庞上写满了奇怪的神色。突然,三个女骑士间爆发出一片哄堂大笑,沃尔夫也笑了,因为书上说:‘女人一笑,什么都好说了!’马上就要冰释前嫌,要自由了啊! “沃尔夫?你是说黑加仑的沃尔夫?”两个女骑手的大蓝眼睛都笑得快成一条缝了“那个祭司?” 沃尔夫笑的更真诚了:“是啊,是我!没想到两位也听过我的名字啊!” 谁知梅林的下一句话马上让她笑不出了:“霍尔格!你敢编得更假一些吗?谁不知道那沃尔夫是多么没出息!我们早打探好了,你从沃尔夫先生那里抢了三十套皮甲!这回是把老巢迁到别处去,你还戏耍了你的同伴!霍尔格,看这回,谁会来救你?” 沃尔夫完全绝望地看着三张无比生气的俏脸,以及在眼前放大的铁叶拳套,顿时感觉天都塌了!果然,说假话时,领主们排着队来送礼,说真话时,连三个小丫头片子都敢照自己脑袋开拍!沃尔夫挨着人生最无奈的一顿揍,低下头,闷哼着怀疑人生,那颗并不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无情的伤害。 正所谓泥奥丁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沃尔夫也是杀过人的了!他大喝一声:“别打了!”三个女骑士教他吓得一愣,紧接着无语地听到了下一句话“换一边打吧!那边好痛,让我缓一缓!” 沃尔夫本来已经做好再挨一次臭揍的准备了,但半晌过去了,只听见三个小丫头在窃窃私语,雨点般的拳头是再也没见到。 沃尔夫累了一天,先是阻止士兵们揍人,后来又是挨女骑士们揍。前者烧死了大片的脑细胞,后者打死了大量的皮组织,浑身轻飘飘的,没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沃尔夫就歪歪扭扭坐着,去梦中与睡神维纳斯幽会去了。那是格陵兰的最深冬,将近诺德人的‘篝火新年节’。滴水成冰的天气,沃尔夫人生中首次‘野睡’。 在过去的十六年里,沃尔夫的生活一向有板有眼。他从来是要把床褥收拾的板板整整,把屋子弄得暖暖活活,才肯上#床睡觉。相对于那些喝多了,就在雪地里脱的赤条条的耍酒疯诺德人而言,沃尔夫的生活可谓无趣但安全。 而这一会儿,倘若他这么睡下去,很有可能一觉不醒,就此长眠。这不是玩笑,格陵兰或许有一年没有饿死的人,但绝对会有冻死的。就凭沃尔夫的小纸片体格,不冻死也得来个全身瘫痪。届时,他也不必为出海奔波,能走出家门已是奥丁保佑了。 不知幸还是不幸,睡了十分钟不到,他就被一阵巨响惊醒了:“汪汪呜呜……!” 沃尔夫猛的睁开眼,只见面前集聚了好多好多条眼睛发绿、舌头猩红的四足生物。它们正朝睡眼惺忪的沃尔夫换换靠拢。沃尔夫顿时睡意全无,不顾身上五花大绑,大叫道:“救命啊!狗啊!” “汪汪汪”“哼!咬他!” 昏暗的黄昏,海斯特堡的畜生圈里,躺着一只白白壮壮的家伙,它的名字叫‘呼哧’。 呼哧是一头猪,肥壮的诺德猪。当然,即便在21世纪的今天,也很少有人知道其实猪是很聪明的生物。至少猪很诚实,因为它24小时永远是猪,人就不一定永远是人。(扯远了) 但呼哧并不平凡,与那些甘于大吃大喝、然后送到屠夫手下挨那一刀的同类不同,呼哧吃喝拉撒外的业余时间爱好是看着骑士们的骏马在面前跑来跑去,并跟着那些马作出夸张的动作,看着那些骏马甩开飘逸的四肢,在城堡的院落内踏过野草与野花。英勇的男女骑士在马背上端枪提剑,格斗赛马。 每每于此,呼哧总会发出不满的嚎叫,低头使劲打量自己短小的四蹄,除了在餐桌上被人们夸奖之外,只能让自己显得更加愚蠢。 呼哧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个英勇的战士,可以驾驭自己,在敌阵中东征西讨,杀他个七进七出。或许他并不理解自己要干什么,但他知晓自己爱听那骑兵掠过大地的轰鸣,刀剑啸鸣。爱看隔着厚重的骑士扇形盾,年轻的战士们抡起战斧,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不过应该不会有人骑着它打仗,似乎作为一头猪,只能在餐桌上结束耻辱的一生。 但一切都不好说。因为沃尔夫两个月前潦倒时,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已至黄昏,呼哧缩在狭小的猪栏里不愿动弹,忽然他听见一阵暴躁的犬吠以及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惊叫:“狗!有狗啊!” 还不等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带着一只耳牛角盔的矮小男人冲进了猪圈,把自己的门扯到一边,然后死死关上。钻进了自己的料食槽里。外面狗叫声闹成一片,它们愤怒地用爪子刨这木墙,沃尔夫和呼哧大气都不敢喘。 一人一猪就这么沐浴在夕阳的阳光之下,呆呆地对视着。呼哧刚刚玩完泥巴浑身污秽地在打盹,而沃尔夫身上、头上沾满了呼哧没吃完的泔水。 两个生物绝对想不到对方在想什么: “我擦!我似乎能骑得动这玩意,说不定可以骑它逃跑!” “呼哧呼哧!他这么矮这么瘦,说不准我驮得动这玩意!” “哦哈哈哈!天不绝我,我不用被狗咬死了!虽然这玩意骑出去会让人笑死!” “呼哧呼哧!我也可以,驮着骑士去打仗啦!虽然被他骑着一定会被人鄙视的!” 第十三章 猪与疯骑士的最终幻想!(中) “梅林姐姐,不能出人命了吧?”两个女骑士中较年轻的那个最先不忍地问眉头紧锁的梅林。 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则问道:“那人进了牲#畜圈,狗狗也到处乱跑,夫人知道了,会不会怪罪我们胡闹?” 梅林转过头来,对两个女骑士说道:“爱丽丝,还有璐娜,如果你们觉得担不起责任,那我可以一个人承担,你们只需要现在转身离开就可以!” 年轻一些的爱丽丝看梅林有几分发怒的样子,缩了缩头,粘在姐姐璐娜的身后,俏脸上红涨涨的,像一只熟透了的小苹果:“啊呀呀,梅林姐姐好凶啊!” 璐娜则老练得多,她微笑着对梅林说:“梅林姐,您看!那个强盗现在已经进了猪圈,万一狗冲进去,把那头几大肥猪咬伤了怎么办?夫人说,过一阵新年要用它们款待整个海斯特堡哪!” “唔……这倒是个问题。”猪对诺德人而言,是重要的食物,吃牛这种种种劳力牲口无疑太过奢侈,而羊还要留着剪羊毛。所以能吃的家畜只有猪#猡。说句不好听的话,沃尔夫应该不值一头猪。“那我们现在也不能进猪圈里把他揪出来吧!” 一想到那些吃住拉尿集于一屋的肮脏生物,几位骑士妹子立刻打了个寒战。万一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现在整个海斯特堡食物短缺,为了渡过危机,玛格丽特夫人不得不‘克扣’骑士们的非(注意!)必需品。比如说,女骑士们的最爱,从卡拉迪亚来的、100第纳尔一小块的薰衣草香皂,可以洗掉一天骑马奔波的臭气,深受欢迎。但现在,连吃饭都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更别说掏钱买香皂了。 “不如……”爱丽丝人小鬼大,蓝宝石似的大眼睛骨碌一转,玉指轻佻地点了点不远处一个不敢上前的粗麻布衣少年“喂!猪倌哥哥,过来帮我们个忙好不好啊?” 沃尔夫趴在食料槽里,顶着一脑袋泔水,努力地开始完成他的‘坐骑驯服计划’。他蹭着食槽边缘,磨开了身上的绳子,把绳子勒在呼哧的嘴上,左右摇了摇:“你听我指挥!当我骑在你背上时,向左扯你嘴,你就向左拐;当我向右扯你嘴的时候,你就向右拐;当我两边一起扯的时候,你就杀(刹)猪,听到没有!” 那呼哧大大地白了这家伙一眼:“哼哧哼哧,杀猪?不用老子了!” “好勒!猪同志,我们马上就出发,大战恶狗!”沃尔夫从食料槽旁边抽出一个毛秃光的拖布用力挥了几下,还可以,很适合他那握矛不如握笔的小弘二头肌。又从泔水桶上抄起那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泔水桶盖,防御力什么的不说,单是那恶臭,就够人喝一壶了。 就在沃尔夫踌躇满志,准备驰骋疆场之时,门被那个小猪倌推开了,远远地可以听见爱丽丝百灵鸟级的少女高音:“喂!小帅哥,拜托你了哦!” “放心吧美丽的小姐,这是俺的本职工作!”那猪倌笑着推门走了进来“您几个瞧好吧!” 那小猪倌拿着一把菜刀,举着个火把,后面是一群龇牙咧嘴的猎犬,他不断哄着张牙舞爪向前跃跃欲试的畜#牲们:“多克!西德!让开让开!我要进去!” 在忽明忽暗的火把与映着夕阳的雪光沐浴下,幽暗的猪圈当真是诡异而又恐怖!小猪倌有些不敢往前走了,但想到爱丽丝那么美丽的女骑士正指望着他建功立业,他又鼓足了勇气向前大步走去。 突然,他猛一侧头,只见沃尔夫站在装满泔水的食料槽边,右手举着那柄可笑的拖布‘骑枪’,左手上紧扣着臭气熏天的泔水桶,左脚点地,右脚已经跨上了呼哧那足有寻常大猪一倍半大的身躯上。 但在小猪倌眼里,那个矮个的独角恶魔(露西头盔),一手拎着挂着人肠子的骑枪(实际上是拖布头没掉干净),一只手挎着垂滴着淤血的地狱盾牌(实际上是泔水桶盖上的泔水汁没甩干净),正在走上一头暴龙(他新来的,没见过呼哧),那恐怖的暴龙的绿豆眼正用一种凶狠的眼光死死盯着他(今天忘喂他了),嘴上吊着从上个遇难者身上啃下的的肉#丝(绳子诶)! “啊啊!奥丁在上!”小猪倌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想到这是倒霉的沃尔夫,扔下菜刀转身就跑“魔鬼!魔鬼!魔鬼攻占了我们的猪圈!” 沃尔夫来不及朝这胆小鬼吐口水,因为猎犬们呲着牙已跃跃欲试了——它们用的是鼻子,可不会把沃尔夫当魔鬼!格陵兰五十年一遇的歉收,人都要饿肚子,何况它们?正好一人一猪,权当加餐了。不必号令,嚎叫着一拥而上! 沃尔夫连忙翻身上猪,不等他大喝一声‘驾’,那呼哧早就卯足了劲,四只小短蹄儿承载者肥大的身躯,猛地像弹射的床弩般冲了出去!猪圈的食槽被顶飞了出去,正好砸到了最前面一只狗的鼻子上。狗的鼻子是最脆弱的部位,那狗一下子昏了过去,其他狗畏首畏尾,不敢上前 “唔哦哦!”沃尔夫挥舞着‘骑枪’,把烂拖布头甩得飞起兴奋地喊道“你们这些食屎的家伙,接招吧!” 梅林看着那小猪倌魂不附体地跑了出来,不屑地哼了一声:“男人,真是没用!” 爱丽丝不禁无奈地抿了抿嘴:“姐姐!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璐娜认真思索了一下:“不如就这么困他一夜,里面能吃的只有泔水!明早由不得他不出来!” 话音未落,只见猪圈门口突然飞出一只大黄狗,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一张嘴痛叫一声,一口血粘着一截狗牙,蜷缩在地上,闷哼着,眼里的泪滴溜溜地打转转。 “哈哈哈哈哈,来咬我啊!”只听如同暴风掀翻屋顶一般的巨响,那猪圈的门是彻彻底底交代了。呼哧硬生生地拆下了大半堵木墙,两只倒霉的猎犬被它短小但异常结实的的猪蹄狠狠踩在下面,那狗的叫声都变了,眼瞅活不成了。剩下的猎犬只敢围着汪汪乱叫,丝毫不敢上前“猪#猡懦夫同志,干得漂亮,为了革#命的胜利,哦哈哈哈哈!” 同志啊、革#命啊,都是沃尔夫看罗多克工党领袖的书籍学会的。(我可没说他叫马克斯) “霍尔格,你这魂淡!”梅林怒喝一声,从腰间抽出加长手半剑来来“竟敢杀我的狗!还我狗命!” 沃尔夫已经开始放纵起来,他拎着那拖布,用手扯了扯呼哧嘴边的‘缰绳’调转猪#头,流氓样地眯着眼,斜戴着头盔,咋了咂嘴:“还你狗命?取你狗命还差不多!” 爱丽丝吓呆了:“霍尔格那个,那个刚才说什么?” 冷静的璐娜也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大好使了:“他,他好像在说要娶梅林姐!” 梅林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娇叱一声,挥舞着手半剑冲了上来! 沃尔夫心知不能让这恐怖的女人靠过来,一拍呼哧肥大的猪屁屁,把拖布把放平,双腿用力夹紧猪两肋,泔水盖护住胸口,直奔着梅林加速冲了过来:“猪#猡懦夫同志,让我们好好教训她一下!” 梅林冲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正面硬刚一只暴怒的400斤大猪,外加一个一百四十斤的疯骑士,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连忙后撤,但为时已晚,那拖布狠狠顶在她的后背上,梅林痛叫一声,栽倒在地。 但还不等她爬起来,沃尔夫已经揪着她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沃尔夫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笑容,身边是小猪倌刚刚点燃的、用于照明的火盆。 “我是沃尔夫!但我杀了霍尔格!我也可以杀了你!让你尝尝我受过的痛苦!”说罢,沃尔夫把梅林的脸狠狠压向火盆。 “不,不!” 第十四章 猪与疯骑士的最终幻想!(下) 海斯特堡的防御力卓实一流,当时威斯特伯爵是按照抵挡三十名狂战士轮番攻城的破坏力设计的。不少垂涎于海斯特堡领地的大小贵族们,在打算扩张时都不得不仔细斟酌:自己究竟能在狂战士面前照量几个回合? 即使真有几个没有脑子的打算强攻,也大多是摸不到城墙,就被热油和石头箭矢活活打躺下。纵然有几个皮厚耐揍的幸运家伙,也被威灵顿伯爵拎着双手大斧剁成了碎块。这里很安全,在抢劫与杀戮是家常便饭的格陵兰岛,这是一片乐土。 城堡内的居民已经习惯于安逸的生活,对入侵这种事已经毫无意识,更别说有人拎着拖布、骑头猪,在城堡附近到处冲。每个坐在家中的农民、住在修船厂的工人、以及刚刚换岗的士兵都见证了这一幕。只是事发突然,没法迅速作出反应。 倘若是在斯瓦迪亚人的安逸城市,那一定是一片惊叫的市民、翻倒的运货独轮车,以及惊愕之余,怯怯喏喏不敢上前的城镇民兵,这是农耕文明的弱项:士兵与平民的差距太过明显,城防民兵也不过是拿着武器的老百姓。 但这是在格陵兰岛,是诺德人的老窝!是从无人攻过克的海斯特堡,是女骑士与狂战士的领地! 沃尔夫缓缓地把吓得不住啜泣的梅林放到一边,呼哧不满地朝梅林打了个大大的饱嗝,熏得梅林险些昏了过去。这个女人终于在碳火盆面前卸下了坚强的伪装,哭得连小女孩子都不如:“求你,别杀我!” 远处,随着破旧的警钟在塔楼上响起,或明或暗的大小街道上,火把混着狗吠从一栋栋房屋中闪出,借露西之力,沃尔夫可以清楚地看见,斧子和盾牌在火光中凶光摇曳毕露。那不是海斯特堡的正规军的武器,那是诺德男人的日常家当——作为一个诺德人,你首先要是个好战士。 “有人闹事!大家快来废了他!”一个胡子花白,足有六十往上的老人站在人群间,激动地喊着“别放了他,他欺负了咱墨夫人的骑士!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规矩!咱们海斯特堡人,可不是好惹的!” “弄死他!”诺德人可从来不讲究什么‘来即是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们的世界里往往只存在朋友与敌人。若是朋友来了,那自然是美酒佳肴;若是闹事的来了,不往死里打,不好意思说是格陵兰岛的子民!就连七岁的小孩子也从地上捡起一把石子,屁颠屁颠跟着提供‘火力支援’。 “小丫头!”沃尔夫冷笑着看着不断逼近的武装市民,对比他大、也比他高的梅林恶狠狠地说“我不是不能杀了你!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沃尔夫放过的。我想要,迟早会拿回来!” 梅林痛苦地点了点头。身体上,腰间被拖布把打出的於伤、精神上,从主动到被动的巨大反差让她,让这个二十岁的女孩承受了不可承受之重。 沃尔夫虽然打仗俩顶不上一个,但挨揍确实拿手。梅林虽然战斗能力不输于男子,却有些被玛格丽特对骑兵的优厚待遇惯坏了。一个小小的威胁恐吓,就能轻轻松松让她败下阵来。 沃尔夫这短短半天时间内,挨过莫名其妙一顿打,被狗撵得蛤蟆一样到处乱蹦,钻过泔水槽,还骑着猪在海斯特堡的大街小巷丢了把脸,现在又成了全城公敌。换作心理承受差一些的,早就在钻泔水槽的时候就一头撞死在那头大肥猪身上。 这就是沃尔夫的本事。后来,维吉亚的哈瑞斯波耶(波耶是贵族称号)、王国侯爵,在与沃尔夫长期的斗争中哀叹:“沃尔夫的军队看上去似乎并不强大,但与他们的首领一样,作战精力充沛,且顽强到死。” 沃尔夫骑着呼哧,甩开梅林,在城堡的街头撒开四蹄自由自在的奔跑。当沃尔夫经过爱丽丝与璐娜时,还晃了晃那臭气熏天的泔水桶盖表示问候。两个女孩子吓得一动不敢动,贴着墙根,目送沃尔夫骑着他那肥壮的坐骑疾驰而去。 猎狗在沃尔夫的身后成群结队地攒动,像一条银灰色的狗皮地毯,流过海斯特堡的大小干道。半路总有突然袭击的市民,为这逃亡增添了无限难度。沃尔夫的泔水桶盖在第三个拐角被一记飞斧劈了个粉碎,拖布把也被某个老伙计的日耳曼剑从中劈成两半。但呼哧依旧没让沃尔夫失望,那庞大的身躯在左右一马车宽的路上闪电般穿行,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头猪。 呼哧载着沃尔夫直奔海斯特堡的大门跑去,后面是三五成群的诺德游击战士。可还没到城门,一排不速之客就堵住了去路,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此路不通! “站住,站住!”十多名彪形大汉和他们的农叉在沃尔夫前面的路上列了一排,那个六十多岁的老战士用生锈的指挥短矛对准沃尔夫“从猪上下来!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我猜是我一从猪上下来,你们就不客气了吧!”沃尔夫哈哈大笑“猪猡懦夫同志,看来我们的革#命事业是走到了终点……不过你也想上瓦尔格拉吧!” 呼哧低吼着,奋力地用前蹄刨着地。那样子丝毫不似一头待宰的公猪,而是一只绝望的斗牛、一匹深陷重围的战马。沃尔夫赤手空拳,双手紧紧勒住呼哧嘴上的,仿佛一个手无寸铁、但永远不屈服的骑士!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刻,大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两个举着农叉的市民趔趄着再倒在一边。 然后,沃尔夫听见了托曼那熟悉的嘹亮嗓门,刹那间热泪盈眶:“大人,您坚持住!咱弟兄,都在门外那!别害怕,咱这就冲进来了!” 第十五章 气度 沃尔夫朝着面色苦俊的老头咧呀呵呵笑了笑:“老人家,这样吧!你看,我们都没有全力解决这一切,不如叫领主夫人来裁决这一切,您说如何?” 老人眉头紧锁。门外闹闹嚷嚷的,不知有多少人。而海斯特堡已经很久不曾经历风雨。但老战士依旧维护着海斯特堡的尊严:“玛格丽特夫人,不是领主夫人!是我们的领主。外乡人,请纠正你的言辞,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了!” 沃尔夫打量了周围一遭:“你们的守备队长哪?我想在领主大人赶到之前先于他谈一谈。” 沃尔夫把领主大人几个字咬得很重很重,以示对这名老战士说法的认可。但这回轮到老战士面露尴尬,身后几个拿着农叉的魁梧大汉也似乎手足无措。 在诺德人的认识里,像沃尔夫这种年轻人,在听这种话后,应当是暴跳如雷,指着鼻子大骂:“老子就说领主夫人了吧,怎么着了吧!” 谁知到沃尔夫就这台阶下了,还是很有一副公事公办的理性风范,也没喊自己手下冲进来,总而言之在诺德人看来是很够意思。但老人还是禁不住老脸一红:“守备队长就是我。你想说什么?” 沃尔夫从猪身上慢慢爬了下来,仔细打量了老头一番:“那,你可能做不了主……你们应该有治安官吧!” 谁知老头又一次窘迫了起来,将指挥短矛平摊在双手上,说道:“瞧不起谁!还是我。这支猎杀过三只熊的诺德矛,代表着除了骑兵队所有海斯特堡武装力量的调动权。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 沃尔夫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你能放我的士兵们进城吗?我保证约束他们,且在你们的监督下行事。但……你们的人似乎不够啊!” “谁说不够的!”老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坑,用指挥长矛狠狠戳了戳地面,但说实话,配上那身随风乱飘的亚麻布衣裳,不像什么军队总指挥,倒和乞丐头子一个德行“这里有三十把斧头,你,我听爱丽丝和璐娜那两个小丫头说了,我们抓错人了!你是从黑加仑来的吧!你们那小破村庄能有多少人,带他们进来吧!” 沃尔夫看着老爷子已经上套,点了点头,还是不放心的收了收套:“那,您会替我向玛格丽特夫人解释清楚吗?” 老头子恶恨恨地盯着沃尔夫:“好歹老子也是赫赫有名的‘杀熊者’里亚斯,答应你个小毛孩子的事情还有假?” “看来这帮人还真是冲动。”沃尔夫不禁窃喜“只要托曼他们进来,管他谁对谁错,全身而退保定了!” 里亚斯的确在海斯特堡颇具名望,他说这些话立刻得到了实践。在卫士拉拽大门时,沃尔夫只听见门外一阵喧闹,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闹上好几倍。这就是诺德人的特性:嗓门大、能闹事、敢顶事。但沃尔夫还是觉得不大对劲:“里亚斯先生,请您等一等!” “等什……”老人的不耐烦还没有结束,已经变成了惊呼“奥丁不朽的圣枪在上,哪来的这么多人?” “呃呃呃呃……”沃尔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什么时候……” 只见外面黑压压的,站的都是至少有把斧子和个大锅盾牌的诺德战士。自己那二十五根长矛和全身包铁的托曼并没有站在最中央,而是分列两边,按照自己教给的突击队形,保持着助跑冲锋的准备姿势,盾挨着盾、但并不相切,士兵们拔出轻便的斧子随时准备冲锋。站在正中央的是那些鼻青脸肿的三十多个俘虏,他们扛着一段硕大的原木,刚才撞门似乎应该是他们的杰作。 不过看他们的卖力状态,不像是托曼强迫他们来的。 至于再向后一些,那些散漫的盾墙中的面孔也并不陌生:有黑加仑村的小自耕农大儿子,有亚松森村的破产农奴,有烂沼泽泥村的退伍老兵。总之那些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父老乡亲们,沃尔夫以为并不多,给他们粮食救济,也有想显示自己扬眉吐气的心理作祟。 但当他们拿起武器来援助自己时,沃尔夫热泪盈眶,尤其在一晚上狼狈后,那一个个火把下熟悉的脸庞让沃尔夫倍感亲切与温暖:那是家的感觉——沃尔夫已经许久不曾感受过了。他不禁想起了父亲的一句话:“沃尔夫,也许你不喜欢我们的诺德同胞,但相信我,在你走过你人生路程后,会发现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然你难忘的朋友了。我们是诺德人,我们因斗争而坚强冷酷,也因团结而勇敢沸腾。” “娘的”里亚斯有些发蒙了“这,喂!黑加仑来的小子,这300多号人都是你的手下?” 沃尔夫还想张口申辩些什么,一帮自己应该叫叔叔伯伯的中老年战士已经开口了:“喂!老里亚斯!年轻时候咱也见过你,打仗多特么像条硬汉!现在怎么了?沦落到四处欺负老实人耍威风了吗?” “就是,杀熊越多,怎么还越像熊了?” “真的来,里亚斯,熊了!”一帮战士闹闹哄哄地跟着父辈们起哄“怂包,熊啦!出息哪?” “欺负沃尔夫?谁不知道他是救咱于水火的好人!里亚斯,你也配当个男人!” 可怜的老人被骂得体无完肤,青筋在眼皮上下跳来跳去。海斯特堡人的脸色也更是越发的难看。双方按照诺德人的规矩,越吵声越大,盾牌和盾牌越贴越紧,那海斯特堡人又岂是好惹的?箭已搭弦,草叉与长矛在半空中甩的又响又亮,粗野的语言越来越过火,从数落对方不配拥有现在的性别,到侮辱对方十八代以内的女性亲属,无所不骂。 沃尔夫被这大场面感染得缓不过来兴奋之情,根本无心关注全局。只是默默的惊叹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得到村里人的认可,会有一群傻子为了救自己召集了一支足够载满十条船的部队! 似乎一晚上的苦,都是为了见证这一刻。虽然今天过后,一切都化为云烟,但今天,一向生活在角落里的沃尔夫是幸福的。 就在有人开踹第一脚,所有人都举起了兵器,沃尔夫也被托曼、卢瑟左右‘护法’到城门外时,一阵清澈的马蹄声打碎了这一切的平衡。 “我是海斯特堡的领主,玛格丽特·维杜的传令官”那个骑在马背上的骑士的话打破了尴尬的场面“夫人希望与沃尔夫先生共进晚餐,如果诸位不嫌弃,我们也安排了足够的酒食。” “哪位是沃尔夫先生?”骑士从马背上下来,走到全场焦点面前,按着骑士礼深鞠了一躬“我是梅林的教练,这孩子如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第十六章 母与女(一) 在沃尔夫还很小的时候,沃尔夫的老爹就问过十岁的他:“倘若有一天,祭司这活干不下去了了怎么办?” 当时沃尔夫正在煮臭豆子,累得要死要活。也许是那是沃尔夫在臭豆子味中,彻底腻歪了无聊的平民的生活,说了一句令人感到非常丢脸的回答:“那我就去找个有钱的、年轻的、好看的贵族寡#妇,占她的领地,让她的孩子管我叫爸爸,吃她喝她一辈子!” 真是没出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诺德儿子可是有的是! 据卢瑟说,他父亲就因为儿子只有三个而感觉在村里抬不起头来,感觉对不起祖先英灵。卢瑟的祖父就生出来七个儿子,还刨出去其中三个夭折。卢瑟父亲这一代算是比较克制的了。 卢瑟本人透露,他想生三十个娃,装满一艘龙舟战舰,等自己老了,就可以坐在摇椅上,笑呵呵地,和自己的孙子们目送自己的儿子们架着同一艘船出海劫掠。 卢瑟手舞足蹈、吐沫横飞地说道:“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就在沃尔夫以为是个玩笑,想随意配合一下哈哈大笑时,却发现周遭众士兵都一副非常认可模样:“这才是诺德男人的生活啊!” 从此,六代单传的沃尔夫再也没敢与诺德士兵们谈论过关于儿子、媳妇的话题。 (又扯远了) 但当年沃尔夫作出这一惊为天人的回答后,老爹的反应不是回手一个大耳光,而是默默思索了一阵,口中念念有词:“好主意,我怎么想不到啊!”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沃尔夫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很可笑的事。贵妇们又不是傻子,凭什么看上一个要兵没兵、要船没船、那点家底不购买几瓶上等的亚伦香水的自己?何况自己连一面贵族旗帜都没有,瘦得像一只不知骨头什么时候钻出皮肉的老火鸡。说不准,与贵族少妇、少女们共进晚餐他们都会觉得很恶心。 这回也是一样,沃尔夫那份天然的自卑心理,让他对这名彬彬有礼的八字胡骑士传达的邀请很是迟疑:“这个,我想我们的人有些太多了。这个可能不大方便……” “没事!”沃尔夫回头一看,居然是老格莱特村长“小子,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是相当不礼貌的。去吧!我们把你的小部队和你带回来的朋友(俘虏们)留下。我带他们会黑加仑村,用你的粮食招待他们,你不介意吧!” 沃尔夫连忙摇头:“当然不介意……只是,嗯……那个……” 格莱特可是活成精了的人物,沃尔夫的道行跟他比还是差了些,趴到沃尔夫耳根低声说:“你那些‘朋友’真是够意思啊,争着抢着要来。靠得住,我都帮你打点好了,其中二十五个人想加入你的部队,剩下的想留下来种地、照顾那些村民。不必怀疑,这帮人是你救下的,绝对靠谱!现在有五十多人跟着你,以你的小心眼子、弯弯肠子,就是翻脸也能压住局面吧!” “可是,那个……我!”沃尔夫有些手足无措“我从来没和女人相处过,尤其是玛格丽特夫人那么漂亮的女人!” 旁边正在捋八字胡的骑士先生听到这话,不禁对着沃尔夫微微一笑。弄得沃尔夫脸色发红,不大好意思。 “娘的”格莱特低声笑骂道“小样的狗崽#子,怎么,得了便宜卖乖?那夫人可是出了名的美,管好自己吧!” 不等沃尔夫有所顿悟那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老格莱特便一挥手,大喝了一声:“海斯特堡的爷们,够意思!咱撤了,回村咱的肉快炖的熟了,酒也摆好了!不能便宜沃尔夫那小子!但别耽误他了!走吧!” 一个个叔叔大伯、哥哥弟弟,纷纷拍拍沃尔夫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嘴脸,意味深长地劝告道:“沃尔夫,管好自己啊!” 沃尔夫已经绝望了。突然,老格莱特折了回来,沃尔夫看见那张老奸巨猾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出来:“知道了,管好自己啊!” “不是不是”老格莱特忙忙摆摆手“我只是提醒你。玛格丽特夫人有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女孩,你要想与她处好关系……” “最好表现得很喜欢那个孩子。”沃尔夫颔首道谢“我都明白,谢谢您的提醒,这很有用!” “果然啊,小狐狸啊!”老格莱特看着沃尔夫转身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我怎么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担心这个魂淡了,倒是……可怜的玛格丽特夫人那!” 沃尔夫与那骑士先生握了握手:“先生如何称呼?” “德威布里克”骑士先生笑了笑“一个冗长的名字吧!很有礼貌的年轻人啊。” 沃尔夫不好意思地一笑。他怎么听不出,德威布里克在暗暗揶撸他骑着猪乱冲,大闹海斯特堡的行为是‘不礼貌的’。 但德威布里克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领着沃尔夫向海斯特堡真正的城堡走去。托曼与卢瑟站在大老远向沃尔夫出了几声口哨,一脸坏笑。沃尔夫招了招手,俩人立刻屁颠屁颠跑了过来:“头儿!啥事?” 沃尔夫看了看德威布里克,后者立刻识趣地退开三步,表示不干预沃尔夫与同伴的谈话。 “托曼跟着我,一起去赴宴,保护我的安全。卢瑟!留在军中,约束好他们。尤其是那些俘虏,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别让他们喝多了闹事!我和玛格丽特夫人有要事详谈,不能砸了人家的面子!听见了吗?” 二人连连点头。卢瑟看了看沃尔夫身上的泔水残渣,轻轻嗅了嗅:“头儿,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真心觉得,您得先去处理一下!” 第十七章 母与女(二) 崭新的衣物、散发着栀子花香的半长发、干净无瑕的脸庞。格陵兰岛没有玻璃镜子,沃尔夫只能看着水盆里的自己整理衣着。不过,也是相当的满意自己的外形。可惜就是有些矮。 而且,虽然最近的军事化生活已让他的气质发生了些变化,但沃尔夫还是显得太过文弱,明显缺乏男子汉气概。 托曼嘻嘻哈哈地打量着沃尔夫的新形象:“大人,你要是女人就好了。像您这么聪明能干,俺指定把你娶回家!” “闭嘴!”沃尔夫没好气地说道“这叫天生丽质,你懂个什么?” 这一次轮到托曼目瞪口呆了:“天生……啥?大人,俺,俺不识字,俺知道你有文化,别忽悠俺。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长得好看是爹妈生的,明白不?”沃尔夫想个托曼一个暴栗,奈何这货长得如此之高,只得悻悻作罢“不服吗?” 托曼:“……” 城堡,是中世纪贵族的命脉所在。它代表着领地内至高无上的主宰大全。一个盖不上城堡的领主,不是一个称职的好领主。 围绕城堡组建的庄园是领主的经济生产单位,城堡内训练的侍卫以及城堡本身,是领主的军事力量。如果这些都不具备,大体相当于今天的没车没房,你的附庸见了你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在战乱频繁的黑#暗#时代,城堡里住着的往往不是长发飘飘、人见人爱的甜甜公主,而是打扮土里土气、满口脏#字的大小领主们。因为城堡的功能不是为了囚禁公主等着白马王子来解救梦中情人,而是为了血淋淋的战争。 亲自征服一座城堡,对于尚武的诺德人来说是至高的荣誉之一。而在斯瓦迪亚、罗多克俩王国分裂之前的古卡拉德帝国末期,就经常颁给攻克城堡者以‘xx城堡的征服者’这类荣誉头衔。 在拥有90%人口、但生产力绝对落后的乡村,城堡的规格自然不可能很大。这不仅是农奴制#度的僵#化,即便是领土广阔的斯瓦迪亚领主也不会把城堡修得太过恢弘。如果有大型宴会,他们会考虑野地用餐。 因为城堡的大小程度与其防御能难易成反比。越大的城堡,越有利于占有人数优势的敌人发挥其长处。所以,许多城堡看上去,比塔楼大不了多少,猫都甩不开尾巴。 海斯特堡也不是很例外。站在大门口看上去,确实相当阴森。青灰色的城堡围墙令人毛骨悚然地想起,城堡主人‘摔杯为号’,三十诺德皇家侍卫一拥而上,来客没吃上一口饭,就被乱剑劈死在餐桌上的血腥故事。 至少——沃尔夫就是这么被老爹吓大的。不过,沃尔夫一直认为最恐怖的是,竟不给饭吃就剁了自己!当然,有良心的领主还是会客人多吃一些,省着去瓦尔格拉神殿的路上遭罪。 现在,因为这座城堡,沃尔夫对玛格丽特的印象刹那间大打折扣,甚至怀疑玛格丽特是不是一名脸色干瘦苍白、嘴唇朱红、等待择人而噬的女吸血鬼。正抱着一只四五岁大的骷髅娃娃抚慰着:“女儿,不要着急,那道沃尔夫排就要好了!马上仆人们就会端上来。” 德威布里克走到城堡门口,向卫兵说了几句什么,其中一个立刻跑步进入那灰暗的大门。不大多时,一个干练的老管家模样的人从长廊深处走来,左手举着红蜡烛,对沃尔夫说:“你就是沃尔夫?” 沃尔夫见是位老人,恭顺地低下头:“是我,黑加仑来的沃尔夫。” “沃尔夫什么?”老人眯着眼睛问。 沃尔夫脸色变了变,托曼干脆直接把手搭在了剑柄上,怒气冲冲地冲上前,像要吃人一样咧嘴瞪着老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玛格丽特夫人叫你这么招待客人的吗?” 这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问候。他在挑衅,‘沃尔夫什么’是指问沃尔夫什么爵位,算哪根葱,敢来见玛格丽特夫人?沃尔夫只是个平民,虽说是祭司,不过衰名远扬,也着实没什么卵用。 现在,沃尔夫面对的是一种报复、一种警告:沃尔夫,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海斯特堡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见状,两边的卫士也立刻向二人靠拢,似乎形成合围之势。但托曼心知,那群乐色只需一记回旋就能撂倒个一二三四。要命的是那个德威布里克,他能感受出那是个剑术大师,托曼敢说比他更强有力,却不敢说比他更有战斗经验。 而且德威布里克离沃尔夫实在太近了,只要动起手来,沃尔夫在其面前不比一个婴儿强上太多。 德威布里克蛮想拉圆场,焦急地搓着手:“英格斯先生,这位沃尔夫先生是玛格丽特夫人的贵宾,我们不能让夫人久等……” “不。我并没有阻拦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沃尔夫先生究竟是做什么的?”英格斯那张彬彬有礼的面庞上挂着一对写满不屑的眼眸“沃尔夫什么?” 这是一场战争。不要以为骑马与砍杀才是一种战争,那只是战争最粗浅、直接的形式之一。有很多时候,你顶得住重达半吨的骑士平放的骑枪,扛得住万箭齐发的夺命箭雨,打得过历经十年战火的精锐军士,但你未必受得住击打在软肋上的一句话。 比如“你算是个什么?” 沃尔夫冷眼打量着焦急的托曼与德威布里克、蔑视自己的英格斯管家、不断围上来的卫士,沉默了片刻,在越发钪锵的剑撞铠甲声中思索。 我是谁? 默默无闻的小祭司? 失败的诺德士兵? 正在成长的军事指挥家? 挨了揍也无可奈何的小人物? 沃尔夫突然笑了,他挺直了胸膛,对高出他半头的英格斯大声回答:“我是沃尔夫,请您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您子孙将活在这个名字的传说之下!” 英格斯的脸色像吃了一只耗子一样不爽,托曼笑得像在脸上崩开了爆米花。德威布里克朝老人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但神色一下放松了许多。毕竟一旦起冲突,他要负责任的。 英格斯闷哼一声,不过脸上还是闪过了狡诈的笑:“牙尖齿利的小子跟我来吧!” “这是我这三个月来第二次听见斯瓦迪亚语了”沃尔夫走在面色更加难看的英格斯身后,口中说的是非常流利的斯语“第一次是拉格纳伯爵,第二次是你。你应该感到庆幸,没用侮辱我的字眼,否则我会让你这辈子也忘不了我,自作聪明的老头。” 第十八章 母与女(三) “灵魂因你而不朽,生命因你而伟大……任凭风雨摧残玫瑰,因为,魅力不会被奥丁神的暴怒所喝退……” 沃尔夫跟着英格斯身后,走进了城堡的内庭,那吟唱诗歌的声音也从隐隐约约到清晰异常。沃尔夫听得出来,那诗人有至少三年的歌唱功底,但还是欠火候。 不过此时沃尔夫更关心另一个问题:“那个是谁?” 英格斯回头瞄了他一眼,说道:“那是玛格丽特夫人的一名追求者。阿尔泰子爵,他兼任着莎琳小姐的家庭教师。” “这是斯瓦迪亚苏诺平原的唱法”沃尔夫微笑着接口说道“他应该是去过苏诺的。而且接受了那儿的高等教育。” 英格斯感到万分诧异,不禁用上了敬语:“您是如何知晓的?莫非您与阿尔泰子爵熟识?” 沃尔夫耸了耸肩:“我是一名祭司,总应该比平常人懂得多一些吧?” 老管家有几分恭敬地点点头,不再言语,继续领着沃尔夫向灯火辉煌处走去。奇怪的是,走的越是近了,越能听出那阿尔泰子爵的声音有些紧张发颤,诗歌的语法变体出现不小的纰漏。似乎他的信心在流失。 “雪,纯白的精灵……不……是洁白的……”沃尔夫终于即将走进了内庭,阿尔泰子爵的‘缪斯’(意指诗人的灵感)也终是离他远去“天啊,究竟是什么……” 一个清冷的女声打断了这一切:“子爵先生,我相信您一定是累了,而客人也已来到,我想我们应当开始我们的晚宴了。” “是的,您说的对。”沃尔夫听见阿尔泰子爵声音中充满了沮丧“不过,我还是想想起下一句……” “洁白的精灵压败了酷热的火苗,那是冬季的胜利,是格陵兰风雪的胜利。”沃尔夫微笑着朝背着冬不拉琴、急得满头大汗的青年人鞠了一躬“您好,阿尔泰子爵大人。” “是的是的!没有错就是这句话!”阿尔泰子爵用力拉紧了沃尔夫的手“先生,您拯救了我……是啊,是这句话。” 阿尔泰子爵是一个梳着斯瓦迪亚式被盖头的年轻人,他模样还是诺德人那般金发碧眼,比沃尔夫无趣的灰黑色好看不少。可那打扮谈吐,已表明这个‘留学生’已开始接受斯瓦迪亚文化的趋势。他的诺德手环固然还在,而是盯向可那本应握着日耳曼剑的手上,却佩戴着闪亮的宝石戒指. 至少,阿尔泰子爵是沃尔夫看到的,第一个比自己还不像诺德人的诺德人。 不过,沃尔夫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个斯瓦迪亚化的艺术家身上,而是看着坐在内庭首座的那个女人。 这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当你看到这个女人时,才懂得美丽的概念。 沃尔夫生活在黑加仑村,即便他对女孩子的青睐充满了向往,他所能想到的‘绝世美女’,也不过是隔壁村亚松森留着大长辫子的农家少女。而这个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是不能从书籍中贫乏的词汇中找到的。 女人很年轻。甚至让沃尔夫一度错觉,那是一个年纪只够做自己妹妹的少女。但那只是一刹那的迷茫错觉而已,那种沉稳与深沉,是未经历过人世沧桑的无知少女所无法模仿的。 那女人从座椅上款款站了起来,既不显得故作娇柔的纤弱,又不那么鲁莽的无理。当她走到沃尔夫身边时,可怜的祭司宝宝才发现这女人竟比自己高上足足五厘米不下,再配上苗条的身姿,把沃尔夫比得像她的儿子。 “您好,沃尔夫先生”女人长黑发批搭在肩上,像奔流到海洋的冷水瀑布,散发着幽暗的光,曲折蜿蜒环绕着香肩。不过是收拾得非常干净利落,而非贵族小姐般为追求美丽而做出的发型,显得安雅动人“我是这个城堡的主人,玛格丽特。您可以叫我墨。” 世间的美丽动人的女子千千万万,有的可爱,有的奔放,有的性#感,有的妩媚,有的像秋季的风,清爽动人,有的像夏季的雨,一叶扁舟、一支伞,说不尽的风情。 玛格丽特夫人的容颜则是典雅的,而且带着北方英气色彩。迷人的棕色瞳眸像磁石一般吸引住一切男人的坏心思,却又用那细薄冷傲的唇将所有躁动拒之门外。 她的身材是沃尔夫想一想都要羞红脸半晌的,那是一个夸张大写的“s”。但玛格丽特并不刻意卖弄风情,反而将美好的韵味锁在加厚的棉布衣裙下。这是她的傲骨,从不利用女人的魅力来博得男人的亲昵。她靠的是力量与手腕。 “您好,玛格丽特夫人,或者说墨小姐”沃尔夫尽量让自己的微笑显得真诚一些“我为我鲁莽的打扰感到抱歉。这是一片乐土,我却不慎打破了她的安详。” 玛格丽特笑了笑:“我已经听爱丽丝与璐娜说了您的遭遇,这是一场令人误会。我想我骑士的鲁莽道歉。我希望,不要因此而使沃尔夫先生对我的骑士有所偏见。” 沃尔夫深吸了一口气。在格陵兰岛坑人几许,他感觉是第一次遇到了真正的对手。这个看上去不会超过20岁的女人只用了短短几句话,就让自己半天的屈#辱遭遇成为了一场‘不得不放下的误会’。 玛格丽特身为贵族,已经放下身段向沃尔夫赔礼。沃尔夫倘若再计较,那便是不给玛格丽特面子,就会使场面相当尴尬,饭是不必再吃了,很有可能英格斯管家会叫人把沃尔夫抬出去。 若不撕破脸皮,沃尔夫也只能装大度,不好意思狮子大开口索要赔偿。因为犯错误的是骑士梅林,而非玛格丽特。你的索要理由言不正名不顺。 但沃尔夫确实另有所求啊。外边五十多号弟兄连一艘船、一个渡口都没有啊,难道要武装泅渡整个北海,爬上卡拉迪亚? 但沃尔夫还是沃尔夫,活在格陵兰岛,全凭一张嘴。他只是略加思索,便有礼貌地说到:“这确实是个误会,梅林小姐非常勇敢,只身一人为朋友报仇。我很钦佩她的勇气。请帮我转达对她过失的谅解,以及对她骑术与勇气的赞赏。”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不过她也开始仔细倾听沃尔夫下面的话:“也请您帮我转达您的骑士们,他们的仇人霍尔格已丧命于我士兵的长矛之下。请他们相信我的话,否则,可能会对无辜者带来不便。” 玛格丽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貌不惊人的矮子也着实让她觉得十分难缠。沃尔夫的意思是:‘我帮你们杀掉了霍尔格,这是你们欠我的。你们那个没长脑子的骑士不但不弄清原委,而且还打了我这无辜路人一顿,给我带来很大不便。这是你们对不起我。’ 当然很婉转,不过却句句不留空,沃尔夫如同一个高明的格斗大师,将对手一步步牵引到他所擅长的领域。 就在墨美人皱眉深思如何解决这一难缠局面时,英格斯轻轻走到她身边,低声耳语了些什么。玛格丽特微微颔首,对沃尔夫与阿尔泰子爵道了一声失陪,就转身消失在内庭通往偏房的走廊。 阿尔泰子爵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看着沃尔夫,沃尔夫则自顾自地找了个舒服的侧位坐下。英格斯看着这一奇怪的组合,无奈地摇了摇头。 “您也是玛格丽特小姐的追求者?” 沃尔夫摇了摇头:“说实话,她是小姐还是夫人与我半个第纳尔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一个并不想做客的客人。” 第十九章 母与女(四) 火烛一上一下地窜动着,似乎精灵在红蜡上舞动。海斯特堡与大多数城堡一样,窗户狭窄、通风不畅,坐在同一个地方久了会产生憋闷之感。外加终年不散的潮气与火柴燃过的霉气,那味道足以催吐。 所以,想成为一名城堡贵族,就如同住在21世纪的大都市,好要做好牺牲自己肺的准备。 “沃尔夫先生”阿尔泰子爵似乎也有些疲惫了“晚宴可能还要过两个钟头,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失陪一下,去休息休息,顺便找找灵感。” 不等沃尔夫点头应和,阿尔泰子爵就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了出去,似乎不愿多与沃尔夫呆上一秒钟。作为家庭教师,阿尔泰子爵有一间自己的卧室,以及独立的书房,以便教授玛格丽特夫人的女儿写字、发音,以及自己的文学研究。 当然,也有属于他的傲慢。 现在整个屋子里只有沃尔夫和英格斯管家。托曼被请到隔壁仆人的食堂去享用晚饭,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沃尔夫还是深深地怀疑,倘若玛格丽特摔杯为号,打算致自己于死地,托曼能不能在大吃大嚼的‘吧唧吧唧’声中听见自己的惨叫。 “呜呜呜……”沃尔夫刚想长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找找最快捷的逃生路线,就听见一个小女孩的啜泣声。英格斯看了看一脸警惕的沃尔夫,叹了口气:“是莎琳小姐,玛格丽特夫人的女儿。” “噢……”沃尔夫顺着声音能判断出来声源在二楼,门木有关“孩子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英格斯沉重地点了点头,小声对沃尔夫说:“那个阿泰尔子爵要求小姐既要会读写诺德如尼字母,还要能同步翻译成斯瓦迪亚语。做不好就要打手心。小姐和夫人一样,性子争强好胜。这不,留下的作业难,小姐都吃不下饭了。这不吃饭,怎么能行啊……她才五岁啊,夫人也真狠得下来心……” 英格斯话语中的关心溢于言表,好像爷爷在心疼自己的孙女。不禁让沃尔夫对这个刚刚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的老管家有了新的认识:“您是看着莎琳小姐长大的?看见自己孩子这样受累,所有人都不会好受的啊。” 老管家低下了头,似乎在仔细斟酌什么。沃尔夫则伸手取摆在桌上的小点心:“嗯,别说,味道不错。” 于此同时,沃尔夫那双眼睛并未被饼干碎渣所屏蔽,而是饶有兴趣地欣赏老人阴晴不定的表情。这个海斯特堡,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终于,英格斯下定了决心:“这个……沃尔夫先生,请您原谅我刚才对您的不敬。我想冒昧问您一句:您是否精通斯瓦迪亚语?” 沃尔夫去点心的手伸到半空停下了。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扭过身子,腰杆挺得笔直,十二分严肃地、一字一顿地对英格斯说:“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质疑我,但不要质疑我的才学。精通?那粗浅的语言,不敌萨兰德语十分之一拗口!” 老人似乎大大松了口气,这人看似嘻嘻哈哈,但关键时机总是不让人失望的犀利。 然而英格斯还是谨慎地瞅了周围一圈,才凑到沃尔夫耳边,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那么,沃尔夫先生,我想请您帮小莎琳……我是说莎琳小姐看看完成她的家庭作业,如何?我不会让您白干的。” “啧啧啧”沃尔夫摆了摆手指头“不不不” 英格斯一脸尴尬:“怎么,先生是不愿得罪阿尔泰子爵吧!放心,不会让他知道的。” 沃尔夫笑着说:“你误会了,我只想说:女孩子不能这么哄。厨房在哪?” 英格斯有些错愕,但转瞬间眼前一亮:“请跟我来。” 二楼有一所布置成粉红色的小书房,淡淡的灯光透过虚掩着的门打在走廊里,两边站着尽职尽责的仆人,虽然已是傍晚,但两名尚未进食的男佣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这房间主人,可是全海斯特堡的小宝贝。 “大坏蛋老师”屋内,一个乌黑头发的小丫头板板正正地坐在小课桌上,边哭边拿着蜡笔在光滑的小木板上努力写着什么“苹……果,怎么写啊,斯瓦迪亚文字,是这个‘ч’还是‘г’呢……” 写着写着,两滴清泪顺着鹅卵石般光滑的小脸蛋滑落到桌上。看着晶莹的琥珀不值钱地往下撒,哪怕是恶魔见了也会心酸。 突然,小丫头止住了泪水,小鼻尖可爱地抽动着:“哇,什么东西?好香啊!” 她扭转过身,发现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矮瘦男子,身前挂着着绣着蕾丝边的围裙,像只偷粮食的耗子一样,蹑手蹑脚地前行,手里端着一碟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菜肴。 那样子可笑极了,活像是从童话里走出的人物。小丫头一时惊讶得忘记了哭泣:“你是谁呀?” 系着蕾丝围裙的沃尔夫连忙停住脚步,拿出暖暖的微笑来:“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沃尔夫,是您母亲新聘请的厨师。” 小丫头顽皮地撅着小嘴看着沃尔夫,满是婴儿肥的小脸蛋鼓鼓的,让人总想上去捏一捏:“那珂茜大妈呢?她怎么不做饭啦?” “哦,珂茜大妈临时有事,今天由我代劳。”沃尔夫狡猾地眨了眨眼“不过,玛格丽特夫人说了,只要我做的菜让莎琳小姐觉得满意。珂茜大妈就只能回家喽!” 小莎琳哪里见识过沃尔夫的坑人365招(详见ad1140出版,《语言陷阱》,作者:沃尔夫伯爵,售价130第纳尔,诺德王国渡鸦出版社荣誉出品。),一听珂茜大妈要走,水灵灵的大眼睛又开始有‘决堤’的迹象:“不行!你不能欺负珂茜大妈!你做的不好吃!” 沃尔夫不屑地说:“反正你也不吃饭,难不难吃,还不是我向夫人说的算?”说罢,用一个小叉子叉了一块什么食物,送到口中大嚼起来“嗯,反正我吃完不浪费可以了,夫人见盘子空了,一定会以为是你吃光了,会大大奖赏我的!” “你、你、你”小莎琳的脸蛋涨得通红,可她用来攻击的词汇实在太少了“你是坏人!明明做得很难吃?” “你说的不算!”沃尔夫白了她一眼,继续大口吃着“别打我食物的注意!” “我说的算!”小莎琳站了起来,虽然身高只到超过沃尔夫的膝盖上一些,但气势一点不弱,双手插着稚嫩的小腰,仰起头来命令于她而言实属庞然大物的而沃尔夫“把吃的给我!” “才不给哪!”沃尔夫继续耍着无赖“你一定会把它扔了的!” “不!我要亲自尝一尝,你做的有多难吃!再告诉我妈妈,把你撵走!” 沃尔夫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别,别,小姐,我给你还不行吗?但千万别向你妈妈告状。” 然后他立刻上前把书籍与蜡笔、木板撤走,把盘子放在桌面上。趁小莎琳转过身看盘子,一抖手掏出餐巾,三下五除二地系在小莎琳的脖子上,又从围裙兜里掏出崭新的叉子塞到小丫头肉呼呼的手里。那动作一气呵成,连门外趴着门缝看的英格斯都不禁为沃尔夫的麻利暗自叫好。 小莎琳这时才反应过来有些上当了。不过作为海斯特堡的小公举,是不能食言的,何况沃尔夫是好意。只得万般无奈地举起叉子插向那金黄色的……“肉吗?” 沃尔夫点了点头,比了个‘嘘’的手势:“别告诉你妈妈我给你吃了羊肉,这是我没经过厨房允许拿来的。” 小莎琳是个好奇宝宝,把那切成小立方体的羊肉块插起来努力端详着:“这……是怎么做成这个样子的?金色的呕。” “像不像斯瓦迪亚人传说的金羊毛啊?”沃尔夫笑着拿起书籍、木板扫了一眼“苹给(果,错字),月朗(亮),太日(阳),高(狗)牙……你的斯瓦迪亚语不大好啊!” 小莎琳羞红了脸,一口把羊肉塞进嘴里,小声含糊道:“是啊,阿尔泰老师总因此训我啊。” 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你居然看得懂?” 下一秒,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奶声奶气地问:“这羊肉……真是羊肉吗?” 沃尔夫点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如假包换!”只不过那条蕾丝围裙让这句话的说服力大打折扣。 门外的英格斯气的直跺脚,暗骂道:“混#账,我说用羊肉,非用猪肉!小莎琳最不喜欢猪肉了!吃出来了,这可怎么办……靠不住的沃尔夫……该#死……我怎么能这么相信一个外人!” “真棒!”小莎琳乖巧地‘咯咯’笑着,一连吃了十几块,忙不迭地道谢“谢谢叔叔!” 英格斯瞪大了眼,仿佛看到了一个诺德皇家侍卫正与一个斯瓦迪亚骑士把酒狂欢:“奥丁在上,这太疯狂了!小姐吃猪肉了!我还以为,小姐要改信奉安#拉了呢!天啊……不可思议。” “慢慢吃吧”沃尔夫揉了揉小莎琳的小脑袋,那一瞬间沃尔夫真有一种看着自己孩子的错觉“慢慢吃,别噎到,你的斯瓦迪亚语,我帮你解决!” 第二十章 母与女(五) “卢瑟,头儿为什么会答应那个女人的邀请?”一个士兵凑到卢瑟身边,边用面包沾上鲜美的羊肉汤边发着牢骚“难道,他已经忘了受过的那些耻辱吗?被一个女人扯上马,像狗一样被侮#辱……哎,怎么能这样忍气吞声?” 卢瑟把面包放下,面色不善地对士兵警告道:“安德鲁,我希望你是最后一次说这种话。否则我会把你的门牙打得弯回上牙膛里去!沃尔夫大人自有他的安排,不用你操这份心!” 安德鲁似乎很惧怕卢瑟,但还是装作桀骜不驯的样子,回了一句嘴:“卢瑟,你当你是谁啊?皇家侍卫吗?” 卢瑟把最后疙瘩面包旋进嘴里,默默站起身:“安德鲁,我已经警告你了,我不会警告你第二次!” 安德鲁还在迟疑于卢瑟话中的意思,卢瑟那磐岩般的拳头狠狠一击正中他的鼻梁,鲜红的血顺着两个鼻腔井喷而出,在安德鲁的面包上散的到处都是。卢瑟身高1米94左右,即便在诺德人中也不容小觑。相比之下,安德鲁也不过泛泛之辈,哪里是卢瑟的对手? 好在他也颇有自知之明,除了趴在地上瞎哼哼外什么也不敢做。这是卢瑟的生存之道,也是大多数诺德人的生存之道:把所有人打服了,你就是老大! 卢瑟骄傲地扫视着五十人的小部队,仿佛雄狮在审查它的领地,没有一双眼睛敢与他对视,也没有人再敢对沃尔夫的决定作出嘲讽与质疑。卢瑟满意滴点点头:“没有人想学安德鲁吧?那就可以了。安静一些,很多人都很饿。我们应为有食物而感到幸福!” 不是说卢瑟在用拳头与沃尔夫的名号立威是错误的。而是说,绝大多数领导者在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打击掉所有敢于威胁自己权威的人。这一点,卢瑟很清楚。 然而不代表沃尔夫也这样想。倘若能用脑子,沃尔夫决计不会弄得血肉横飞。能挖坑下绊子,决不搞一对一的重骑士冲锋。即便占尽便宜,也尽量避免用盾墙强推过平原地形。这也许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一定是最保险的选择。或许会在一次两次的对垒中失去扩大战果的机遇,但会在数百数千次的战斗中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主教(相当于中国象棋的相),将军!”沃尔夫把尖塔形状的棋子安放在那个绝妙位置时,阿尔泰子爵的脸色就已经变了“你已无路可退了。” 阿尔泰子爵不敢置信地直视着黑白相间的象棋棋盘,自己从卒到后(国际象棋中最强大的子),被沃尔夫刷了个干干净净。其实不用沃尔夫提醒,阿尔泰子爵也想不到自己那唯一一枚被堵在角落的王能有什么作为。 “这……你怎么会……怎么……”阿尔泰子爵的冷汗顺着斯瓦迪亚的平织贵族亚麻袍,滑落到嵌满宝石的鳄鱼皮腰带上“你不是说你从未去过斯瓦迪亚吗?” 沃尔夫不喜不怒地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呢?去过斯瓦迪亚的大留学生,您为何不能翻一次盘哪?莫非在苏诺的闲暇时间不够,来不及钻研这种高雅的技艺?” “这不可能!我们再来一局?”阿尔泰自觉的双眼涨得血红“你不可能击败我!” 小莎琳从沃尔夫的背后露出可爱的小脑袋来,奶声奶气地质疑道:“可是,阿尔泰老师你已经输了四盘了。妈妈说,做人要懂得愿赌服输。” 阿尔泰子爵的脸色活像夏天在野地里放了一宿的烂猪肝,铁青中泛着铅灰。就在这时,门外闪过一道急匆匆的靓颖:“二位先生为何在我女儿的屋中大动干戈?” “……这是什么?”玛格丽特夫人侧着头看着两个气急败坏的男人之间摆放的木制棋盘“这是你们的决斗?” “是啊,聪明人之间的斗争。”阿尔泰子爵低垂着头“我输了。” 玛格丽特大眼睛眨了眨,紧盯着面色尴尬的英格斯老管家:“你不是说他们二人闹的很凶吗?” 老管家偷偷的捏了一把汗:“其实,当阿尔泰先生进屋时,沃尔夫先生似乎在辅导莎琳小姐功课……” “那也算辅导?”阿尔泰子爵朝沃尔夫大吼道“那斯瓦迪亚文我见了都会头疼,他居然会逗莎琳小姐笑出声来?他是个骗子,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呸!愚昧!”沃尔夫毫不客气地唾了回去“你也就配在苏诺的下水道里头疼一辈子!” “我¥%&”“怎么的,还敢骂我%&**&*” “咳咳……阿尔泰子爵与沃尔夫先生,请不要在孩子面前大吵大闹。英格斯,你继续说之后怎么了?” 玛格丽特一句话,两个像斗鸡一样的男人立刻败下阵来,乖乖闭上了嘴。小莎琳眉开眼笑地扑到玛格丽特的怀里,小脑袋在妈咪胸前的两座圆顶巨#峰间拱啊拱:“妈妈好棒!好厉害!” “然后,阿尔泰子爵就冲进了房间,指着沃尔夫先生的鼻子骂他是个欺骗小女孩的变态,图谋不轨。然后沃尔夫先生说……”老管家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玛格丽特还是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说下去“说……阿尔泰子爵才是个大骗子,孩子教不明白,倒是大把心思花在了孩子他#娘身上,着实不要个(逼)beyond(样的)狗#脸,然后二人就吵起来了。” 玛格丽特倒是一脸无所谓,嘴角隐隐约约挂着笑容。阿尔泰子爵倒是大囧:“嘘……老人家,把这魂淡说的那些丢当都去了吧,不文雅!” “好的,阿尔泰子爵先生”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我就离开了,赶去通报您。” “嘛嘛,我知道然后怎么样了。” 阿尔泰子爵面色更加窘迫了:“这……莎琳小姐,女孩子家要矜持……” 玛格丽特揉了揉女儿可爱的小脸蛋,那样子与其说是在惩罚,不如说是在宠溺:“小淘气,这两位博览群书的绅士间的矛盾全是由你引起,你还想干什么?” “痛啊!妈咪轻一些,我保证说实话!”小莎琳趁大家不备,偷偷朝沃尔夫做了个鬼脸,然后转过头来说道“阿尔泰老师骂沃尔夫叔叔,沃尔夫叔叔骂阿尔泰老师,他们俩骂的我都听不懂……” “不要听懂,别听懂!”两个大老爷们像屁股装了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喊道。过了三秒钟才诧异地看着对方,纷纷扭头气冲冲地坐下。 “继续”玛格丽特大美人的笑容更甚了“然后呐?” “然后,阿尔泰老师向沃尔夫叔叔提出决斗。沃尔夫叔叔则笑话阿尔泰子爵文质彬彬的样子,居然要像个农民一样在地里啃泥巴,脑子像没长一样。阿尔泰老师气冲冲地回到他的卧室里,取出一副规则好复杂的棋,他们说那叫象棋。” “阿尔泰老师问沃尔夫叔叔会不会,沃尔夫叔叔说这是他七岁的启蒙玩具,阿尔泰老师说沃尔夫叔叔吹,吹小母牛的……”小莎琳用力思索了一会“的哔(这个字念bi)!” 两个男人面色枯槁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对方竟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然后呐?”玛格丽特的脸上简直笑得要蹦出花来“二位先生真是幽默地可爱。虽然有些不雅。” “然后他们就开始下棋了。沃尔夫叔叔杀得老师四次就剩一个……那是‘王’吧,反正他们就这么叫的。” “不是不是”玛格丽特夫人用余光扫了一眼不断朝小莎琳努嘴的沃尔夫“我想知道,沃尔夫先生说了些什么回击阿尔泰子爵?他可不像会吃亏的人。” “他说……嗯……我有些忘了。”小莎琳歪着头,萌兮兮地想了半天“记不住了。” 沃尔夫连忙手忙脚乱的站起来:“这个,阿尔泰子爵,您应该遵循您的承诺,观摩一下我的教学方式了!” 阿尔泰子爵竟破天荒地表示赞许,忙不迭地把掉在地上的书从地上捡了起来:“是啊是啊,我竟有些好奇了……” “我想起来了!”小莎琳蹦蹦跳跳地跑到象棋盘前,双手抱着膀子,把头高高扬起,努力模仿着沃尔夫的声音与样子“哼!是小母牛是小公牛,总得脱下裤#纸,拉出来溜溜,阿尔泰!自己那只小公牛没个用,就别瞎拱小母牛了!” 玛格丽特终于忍不住,抱着小莎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烂颤。沃尔夫与阿尔泰子爵像霜打得茄子一样站在地上,旁边是憋笑憋到胡子发抖的英格斯。 “哎……我宁愿骑猪再出去溜一圈”沃尔夫喃喃自语“托曼快来啊!老大需要你的帮助,救我出去啊!” 第二十一章 晚宴 “莎琳小姐,请你现在闭上眼。放轻松,就像你是一只生活在水里的鱼,这些斯瓦迪亚字母还是如尼字母,都只是你生活所需的小鱼小虾。现在,请跟着我的手指在你手掌中书写的字母,把这个单词拼出来。”沃尔夫和蔼地牵着小莎琳的手“不必过多思考,一切交给自己的心。” “嗯”小莎琳乖巧地伸出了可爱滴小手掌“请您开始吧!” 仔细辨识了一番沃尔夫的动作后,阿尔泰子爵满脸的不屑地说:“哼,不过是瞬时记忆的小把戏罢了!” 沃尔夫从怀里抽出一页纸:“这个,是我父亲的笔记,我从未给任何人看过,现在,我想让莎琳小姐学会上面的前三行单词。我会证明,是不是瞬时记忆的。请您不要太过放肆,在女士前保有足够的礼貌!” 阿尔泰子爵嘴上丝毫不让:“切,黑加仑那来的土包子!你懂个什么!” “土包子?”沃尔夫假笑着看着子爵“留学生,格陵兰岛人才辈出!不要以为在苏诺学了点皮毛,就可以在格陵兰岛横着走。我会告诉你,你那苏诺大学老师教你的究竟有多么没用!” 玛格丽特制止住了还想出声抗议的阿尔泰子爵:“我觉得沃尔夫先生有时说的很有道理,不要瞧不起格陵兰岛,也不要瞧不起沃尔夫,我认识他的父亲。那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祭司。” “我没有瞧不起任何人。只不过,祭司?一群骗吃骗喝的蛀虫罢了。”阿泰尔子爵轻轻把手指上的玉石戒指往手指内侧板了板,似乎沃尔夫全家六代人的是职业骗子而已“骗骗头脑简单的乡下人还可以凑乎吧,但不要在真正有地位的人面前自取其辱了!” 言外之意,现在坐在这里都是贵族,你算个什么东西? “奥丁也许并不存在。”沃尔夫冷冷打量着傲慢而狂妄的阿尔泰子爵“也许只是懦弱的人希望,有人、或神,在掌控其的命运。因为他们不敢把命运交给冷酷无情的现实去裁决,那太血淋淋,废#物与蠢#货不敢接受。只要像你这样出身高贵的傻#子还在,神就不会死亡,祭司,也可以心安理得地欺骗。” 沃尔夫这一席话的声响并不洪亮,但在几个成#年人耳中的,不亚于海浪锤击断崖发出的巨大轰鸣。愚昧的时代里,人们信奉神、向神祈祷、在神像面前哭诉自己的不幸……一切的精神活动来源于神,一切重心,是神。 很少有人像沃尔夫一样去质疑神,尤其当沃尔夫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棍,这种情形就更显得不可思议。 没有人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沃尔夫像在同小莎琳做游戏一样,在白白胖胖的小手里比划着一个个字母。 令人错愕的是,刚开始,沃尔夫画在手心里的字符小莎琳并不能记住,但随着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他们发现小莎琳已经开始能把独立的斯瓦迪亚词汇熟练地掌握,并逐渐向整句话的流畅度努力。 “最后试一次。给你的老师听一听。”沃尔夫笑着对小莎琳说道“睁开眼吧,但一切并没有因此改变。” “嗯”小莎琳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早已呆若木鸡的阿尔泰子爵,似乎在担心老师的精神状态“老师,我开始了!” 阿尔泰子爵本已暗淡下来的眼睛突然有几抹亮色:“那就开始!” “战争,是一个民族不得已而为之的出路。倘若一个民族不去毁灭,那他就不懂得创造。胆是,倘若一个民族只去毁灭,那他就无法创造。战争与发展并非矛盾,唯有鲜血灌溉值得耕种,唯有战死者的坟墓上,才会结出和平的花……”流利的斯瓦迪亚语充斥着整个房间。玛格丽特尤为高兴,似乎要不是人太多,一定抱起来自己的小宝贝左亲亲、右亲亲。 “停下吧。”阿泰尔子爵似乎已经认命了,但他依旧保留着自己最后一线骄傲。他轻轻站起身来,对玛格丽特说道“抱歉夫人,我有些疲累,请原谅我的晚宴缺席,我现在只想回卧室休息休息。” “好吧”玛格丽特也不强求“英格斯,送阿尔泰子爵先生回屋子里休息。” “沃尔夫先生”临走时,阿尔泰子爵站在小莎琳房间门口,向沃尔夫伸出了手“虽然很不高兴见到你,但我不得不承认,您应当上苏诺去给我的导师上一课。非常感谢您给我的教训。不过,我有一个小问题,很想问您,不知是否可以?” 沃尔夫自然得了便宜再卖乖,友好地与阿尔泰握了握手:“请您说,我将尽我所能。” “像您这样的人,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出海,远征提哈。” “出海?”阿尔泰子爵苦笑着摇了摇头“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说罢,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不再与沃尔夫说半个字。 现在,摆着红烛与红酒的海斯特堡餐桌边,坐着的只有精疲力尽的沃尔夫与对沃尔夫很感兴趣的玛格丽特。 “孩子睡下了?”沃尔夫突然问方从二楼走下来,刚刚座的玛格丽特“您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真的很不容易。” “感谢您的关心,沃尔夫先生。”玛格丽特在沃尔夫说出第一句话时,手轻轻颤了颤“小莎琳很累了,您也一定累坏了吧。” “……”沃尔夫低着头不说话。 “沃尔夫先生?” “呼噜……呼噜……” “……”玛格丽特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是累坏了,本以为可以与一名知识高深的家伙谈谈人生……果然……”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她走到沃尔夫身边,把一块熟肉割下放到沃尔夫的盘子里,搅动了几下,把盘子弄弄油腻腻的,又伸出葱葱玉指手指沾了沾鸭架汤,在沃尔夫的嘴上抹了几把。见沃尔夫还是没有醒来,不只是舒心还是失望,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英格斯,沃尔夫先生吃饱了,过来叫人收拾一下碟子!” 不论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些什么,第二天的太阳还是早早升起。玛格丽特刚起床,穿着睡衣下楼走进大厅,就看见两个男人的身影在餐桌边鼓捣着。 “头儿,你昨晚干了些啥?老头(指英格斯)说你吃的可卖力了,话都不顾跟那娘们说,油造了一盘子,满嘴的鸭架汤,最后都累得睡着了,可你怎么还哦啊……诶,慢点吃,鸡蛋不够我再给你偷……” 突然声音变了:“额……夫人早安。我是沃尔夫的侍卫,托曼。” “您好,英勇的诺德皇家侍卫。”玛格丽特即便刚刚起床,头发蓬乱,睡眼惺忪,依旧魅力四射“早安,沃尔夫先生。” 沃尔夫的嘴旋得鼓鼓囊囊,活似存冬梁的耗子,只得失礼地点点头表示问候。 带玛格丽特走远了,托曼才讪讪地说:“头儿,你昨晚干什么了?这么漂亮的妞,你居然吃饭能吃睡着?” “你知道个屁,”沃尔夫用力吞下一口生菜“我其实中间醒了几秒钟,我的刀叉是摆向对面的!这说明,我从未动过餐具!而这剩下的四分之一的鸡” 托曼瞅了瞅那个就剩了一个屁股与根没肉骨头的烧鸡:“怎么了?不能是玛格丽特夫人叫她开口了吧!” “不,不,不”沃尔夫说道“我在醒的时候听见那死女人说……” 拖慢凑了过去,听见了沃尔夫略带痛苦的低颤音:“睡着了倒好,我还担心一只鸡不够吃那!” 二人半晌无语,托曼看了看那只鸡,完整的时候,应该还算美味诱#人,可现在,着实让人无从下口。把盘子推给沃尔夫:“头儿,实在不行舔两口骨头,吮吮鸡屁股,好歹有点油盐味!” “诺德女人,都这个样子吗?”沃尔夫嘴叼着鸡屁股,目视玛格丽特忙三火四地披上长袍、提上长剑冲出城堡“我突然想去投奔哈劳斯元帅了,听说伊瑞奇那个老东西要被野心勃勃的侄子踹下去了,不知斯瓦迪亚女人怎么样?” “不知道,头儿。”托曼把沃尔夫的露西放到桌上“但我知道你们差不多高。” “滚滚!再去给我偷两个鸡蛋!去!” 第二十二章 伏击(上) “嘿,卢瑟!”托曼笑呵呵地在林中空地里的灌木丛里抹了一捧雪,拍在自己热气腾腾的脖颈上“我给你讲一个诺德祭司和一名美丽的贵族夫人三次共度良宵,却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故事啊?” “这故事不错。”卢瑟把长矛插在雪地里,把斧头抽出来,装模作样地在沃尔夫头上比划了两下“头儿,你觉得我一斧头劈下去,是不是也很不错?” 闭目养神的沃尔夫倚着与泛白天色融为一体的树,连眼睛都懒得睁:“卢瑟,你该擦擦斧头了,否则怎么破开敌人的盾牌?” 卢瑟玩世不恭地勾着食指,一甩斧子,稳稳套回自己的腰间,向后一仰,坐在盾牌上问沃尔夫:“头儿,您在海斯特堡白吃白住了三天,有没有什么成效?” 沃尔夫听到卢瑟的疑问,微笑着睁开了眼:“港口。” 托曼和卢瑟立刻凑了上来,卢瑟嘴快,抢先一步问道:“港口?头儿,你是说玛格丽特答应让咱们租用港口了?” 沃尔夫摇了摇头:“其实并没有,她只是说,要在这次清剿海寇后仔细斟酌一下。” 托曼皱了皱眉,他是一向比较耿直,在被该死的苹果噎到之前,他的世界一直很单纯。从七岁开始,人生主题便是军事训练、战斗。 正如现任诺德人首领,雷克斯国王所说:“阴谋与诡计,不应该是诺德皇家侍卫的武器。除了盾墙,他们不应该在意别的。”所以,托曼现在除了啃手指头,什么也做不了。 但卢瑟就不同了,这人看似傻大个,其实比猴还精。不等沃尔夫说完,卢瑟立刻蹦了起来,瞪圆了蓝眼:“娘的,头儿!这是空头许诺!她是贵族,即便是耍你,也不必担责任……她是拿你当枪使!” “我都懂,我也见过领主们来村里征粮征兵是什么个德性……”沃尔夫打断了卢瑟的话,走到视野最不受限的地方,无奈地眺望若有若无的海岸线“但是我们没有选择。海斯特港离黑加仑村近,我们可以随时使用。征兵、训练、住宿,甚至都可以在海斯特堡解决,我们如果放弃,只能从头搭一个地方。而这是不可能的事” 三人一阵沉默,林间等待前进的士兵们在热烈地交谈着,他们来自不同的村落,之前有的是敌人,有的是朋友,里面还夹杂着海斯特堡的十多名步兵。他们着装整齐,配有统一的战斧盾牌,罩衣和圆盾上都画着鲜艳的领主旗帜标志:一朵艳丽的玫瑰。似乎有了这朵玫瑰,他们就是上层战士,对沃尔夫那些混编的傻帽,都是用鼻孔在审视。 “头儿,不要看他们打扮得漂亮。”托曼瞄了一眼那些很乐意与沃尔夫手下划清界限的海斯特堡步兵“他们的人已经被马和骑兵惯坏了。步兵中没有人打过仗,充其量只是群守过门的农民罢了。” “沃尔夫!”一阵快马的蹄声打破了朋友间的交谈,离得近些,沃尔夫才看出,那是把自己领入海斯特堡的女骑士,梅林。 那女骑士似乎并不乐意见到沃尔夫,连问候都是简单粗暴的直呼其名:“玛格丽特夫人命令你,立刻率领士兵赶往前方的海岸。我们的侦查船在海上看见了那些海寇。他们应该会在西边登录修整,在那里海寇有一个临时窝点。” 沃尔夫深吸了一口气,海斯特堡人的傲慢让普遍崇尚自由的诺德人十分讨厌。似乎在海斯特堡人看来,玛格丽特夫人是格陵兰岛的统治者,所有人都要膜拜在她女王般的威严下才算合情合理。 但现在不是纠结于态度的时候,沃尔夫点点头,说道:“知道了。请你在前面引路。” 梅林冷淡地看着沃尔夫,一扯缰绳拨转马头:“这不是我的义务!要想跟上,就快点收拾完你那些杂兵,不要扯了海斯特堡骑士的后腿!” “集合!”托曼大吼一声,立刻散漫的士兵们开始聚拢起来。这回高下立见。新加入的转正俘虏与海斯特堡的漂亮兵们在团团打转,沃尔夫的原版骨干已经聚集到了一起。虽然不能像古卡拉德帝国军团一样摆出极其苛刻的阵列,但在诺德人中已经令人叹为观止了。 士兵们或整齐或散漫地跟在沃尔夫后面,乱糟糟大声喧哗,沃尔夫甚至感觉自己是在带着一窝苍蝇进攻茅厕。但除了沃尔夫,没有人认为有何不妥。打仗对于诺德人来说就是这样,军纪并不重要,能打赢的部队才是好部队。 “军队需要训练,人数规模需要扩大,装备需要改进。”沃尔夫的想法比以往更加强烈“这些人就这样带上卡拉迪亚,简直是在送死。” 卢瑟不知何时凑到了沃尔夫身边:“头儿,我想弄死这个小娘#们!看她那德行!咱们是帮他们海斯特堡人打仗,却怎么感觉是他们给了咱们多大的恩惠!” “卢瑟!别冲动!”沃尔夫低声喝止“你现在回到部队里,告诫士兵们,别与友军发生冲突!” 卢瑟只得答应下来,恶狠狠地盯着梅林在马上的纤美身姿:“愚蠢的女人……”见沃尔夫有些不满意,忙不迭地赶回部队里匆匆传令去了。 沃尔夫又开始头疼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可以说都很优秀,但都太稚嫩,属于将才早期。 托曼忠厚、善战,但对管理知晓过少,把军队交给他是不现实的。他适合像拉格纳身边的凯洛(详见第三章)一样当一个亲兵卫队的首领。这或许与阅历无关,是天性使然。但托曼听沃尔夫的话,说寸步不离绝不开小差。上次去烧村纯粹是受卢瑟蛊惑,他很忠诚,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很天真。 相较而言,卢瑟就复杂得多了。他是诺德人崇尚的首领典型。性格略有急躁,但能很好地打压住反对者,并且有初现的智慧才能。在这种情况下,沃尔夫都在自己抽不出身时,把军队的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卢瑟。 卢瑟精明、有头脑、会干活,但也很骄傲,随性,偶尔会自作主张。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靠得住。 当然,沃尔夫自己也不成熟,他也不过才16岁,答应玛格丽特随同剿灭海寇,也未尝没有一点冲动在作祟。从某种意义上说,沃尔夫仍然是个学者,只不过手上多了一把斧子。 终于,经过半个钟头的行军,沃尔夫与他的小部队抵达了指定的位置。沃尔夫的乡下兵只是略微出了点细汗,部分还能勉强拉起行列。可海斯特堡的公子哥们简直像是刚从锅里捞出来一样,几个没用的甚至蹲在雪地上直喘。 “按照玛格丽特夫人的命令,这片森林是你部队的隐藏地点。”梅林骑在马上,如同大牌指挥官一样对沃尔夫指手画脚“等到海寇下船后……” “从马上给我下来!”突然一声怒吼吓到了所有人,步兵队伍层层分开,只见卢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猎弓,正扯满了弦瞄准骑着骏马,高高在上的梅林“你再用‘命令’这个词来侮#辱我们的首领,我就让你的脖子上多生出一对长不回去的箭眼!滚下来!” 第二十三章 伏击(中) 诺德的弓箭很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不是因为他们的弓箭手疏于训练,而是那落后的制弓技术,几乎还停留在原始的直拉弓阶段,仍旧非常类似一个木棍上绑个弦。 在斯瓦迪亚人先进且海量的弩机、战弓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虽然罗多克的十字弩、与配有大盾重锁子甲的弩手更令人胆寒,但站在城头打诺德人,是轻轻松松。 诺德的弓箭手也不指望自己能为抢滩登陆的弟兄们提供啥凶猛的箭雨,经常箭不射两根,把弓一撇,抽出斧子、拎杆长矛,光膀子就上。 与不方便、射不准、威力可笑的长弓相比,诺德人宁愿使用投掷武器,例如飞斧、标枪,在二十步内,威力无穷,连浑身包铁的斯瓦迪亚骑士也不敢拿自己的板甲照量照量。但不代表卢瑟手上那可笑的家伙事儿,对梅林的威胁不存在。说到底,那也是一把能杀人的弓啊。 梅林眯着眼打量着怒发冲冠的卢瑟,右手的骑士剑微微抬起:“怎么?黑加仑人都这么威风吗?” 本想拉架、和稀泥的沃尔夫听见这句“地域黑”之后,立刻抿上了嘴,真的一时间什么也不想说。闭着嘴仔细斟酌了几秒,沃尔夫颇富有深意地退到士兵之间,双手叉腰,完全一副无知吃瓜群众的表情。 沃尔夫的表现,让梅林觉得仿佛他是一个无能的统帅,对卢瑟的擅自行动束手无策。但梅林并没有看到,当卢瑟举起猎弓时,用眼神向沃尔夫征过,而沃尔夫……然而,那一刻,许多面向沃尔夫的士兵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首领笑得很开心。 “托曼!”沃尔夫轻轻扯了扯诺德皇家侍卫的锁子甲外罩衣衣角“带上我们的人,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看住了!” 托曼不动声色地向前迈出一步,在几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士兵头上拍了几下:“放好步子,跟我来!” 在格陵兰,傻子只能活活饿死。几名士兵立刻会意点头,散漫地拎着长矛与盾牌向梅林的方向靠过去。其余的士兵也互相用脚踢屁*股、用手杵老腰,提醒同伴别傻乐,准备动手。 士兵中一半跟着托曼向梅林靠拢,另一部分在沃尔夫的手势下向卢瑟身边集结,盾牌靠在一起,皮甲与皮甲相切,似乎在组成盾墙提防梅林的冲锋。 不过海斯特堡的士兵们已经看到这边的剑拔弩张,大喝几声,急匆匆向这边赶。沃尔夫刚想指挥那些刚加入部队的新兵上去堵缺口,却听新兵中有人打了一声呼啸,其他人立刻跟着为首的一个、沃尔夫看着面熟的年轻人围了上去。他们既不推搡前进,也不盾墙防守,而是三十多人把道路死死压住,对面根本贴不过来。 海斯特堡的士兵们粗口不断,沃尔夫的新兵则毫不犹豫地把唾沫甩了回去。毕竟十多张嘴不敌三十多口牙,海斯特堡的老爷兵慢慢被压得火气上涌,诺德人发火可不是吵几句、骂骂街那么简单。格陵兰岛是半点不带虚,几个急性子的海斯特堡步兵已经开始摸腰间的斧子和长剑了。 那新兵中的小头目也真是有种,把剃着短发的脑袋探了过去:“别客气,随便砍!咱是友军,来砍几斧子能怎样?” 沃尔夫不禁被逗得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喊‘砍我’,一边喊‘友军’,着实很有无赖者无畏的风采。他牢牢记住了这个人。他一定见过,可他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见过。 这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胆识。要知道诺德人的冲动不是开玩笑的。卡德加特酒馆每天都要从屋里往外抬死人扔进海里,不是黑店,而是喝多了的诺德人拔出剑来亲爹都敢砍。谁知道海斯特堡军有没有几个头脑一热的,拔出日耳曼剑给他开个瓢。而且这名小头目的行为纯粹属于未经命令、擅自挑衅友军,死都没处说理去。 不过好在海斯特堡的步兵果然如同托曼所说,连闹事都不是一把好手,见到茬子硬,竟连连后退。生怕这小头目躺在地上讹海斯特堡人的斧头把他碰坏了。 “等等!”梅林在这紧要关头大喝一声“沃尔夫先生!您不想要船和港口了吗?” 沃尔夫不再笑嘻嘻地看戏了,而是不解地看着梅林。同时紧张备战的沃尔夫士兵也纷纷看向梅林。所有人都懂,港口是玛格丽特承诺给沃尔夫的空头支票。但对黑加仑这一带平直的海岸线而言,海斯特堡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船?”沃尔夫皱着眉“恕我直言,我不认为海斯特堡的小修船厂有能力在三个月内给我筹备好船只。” “那些海寇有船!”形势紧张,梅林也顾不上威风,把玛格丽特留给她的底料全一股脑抖了出来“夫人说了,只要您肯卖力作战,那些海寇的船只,我们愿赠送给您,并提供无偿修补!” 沃尔夫张大了嘴,只觉得自己是天下一字号大蠢驴。明明一大笔宝藏就要停到岸边,自己却在和一个黄毛丫头较劲!正如历史给予沃尔夫的公正评价:“这是一个聪明的人,务实的人”,沃尔夫立刻谦恭地低下头:“我愿接受玛格丽特领主大人的指挥,需要我怎么做,可以让我们的利益最大化!” 卢瑟还在挤眉弄眼:“头儿!这也未必靠谱!” 沃尔夫直接把卢瑟手里的猎弓夺了过来,丢给一名手足无措的士兵:“白*痴!我们去抢船!到我们手里,你还想给我丢了吗?” “夫人希望,你们所有人,立刻集结!”梅林再也不敢对沃尔夫颐气指使了,而是放低了姿态下了马,用骑士剑指着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轮廓,说道:“那里有一个临时的海寇巢穴,我们希望您可以尽量在不惊动未上岸的海寇的情形下,赶在他们登陆之前提前把它夺到手。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他们没有防备的情形下,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沃尔夫耸了耸肩:“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一点都不完善。” 梅林咬了咬唇:“战争里没有完美的计划。我们都要做好去瓦尔格拉神殿的准备。” “海寇老巢里有多少人?”沃尔夫努力辨别着方向“剩下的海寇有多少人,什么时候会登陆?” “还有至少19人。剩下的四十多名海寇会在登陆的第一时间赶回老家。” 沃尔夫盯着梅林紧张起来的俏脸:“我们会做好战斗的准备,不过请玛格丽特夫人授予我在海斯特堡征兵、训练军队的权力。因为,我们会死很多人。” 第二十四章 伏击(下) 很久很久以来,诺德人的希望就不在那‘种瓜不得瓜、种豆不得豆’的过分贫瘠土地上。诺德人的出路,是漫漫无边的海洋。 他们中的极少数人甚至冒着风雨和巨浪,在罗多克的亚伦附近登陆,将某个富庶的沿海小城镇洗劫一空。 罗多克人却并未因此仇视北方的野蛮来客,因为他们还要忙于城邦间的斗争、同时抵抗斯瓦迪亚人收服山区的野心。 在葛瑞福斯大公看来,罗多克公国(我自己的设定)的大敌永远是全身板甲、对光复卡拉迪亚帝国跃跃欲试的斯瓦迪亚人。其次便是不安于仅仅控制东西方陆地商线、妄图从沙漠向森林扩张的萨兰德苏丹。诺德人的海寇,充其量是一群抢了就走的海上乡巴佬,与遮天蔽日的钢铁骑枪洪流不可同日而语。 但对于沃尔夫而言,海寇是一支可怕的敌人,同时也是一群会走路的财富。他们中有些人身披链甲,杀人如麻。海寇并不擅长大规模的战争却十分精通小规模的破坏、劫掠战斗。 且与所有的诺德战士一样,海寇肯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变幻莫测的海洋,就意味着他们在藐视自己与他人的生命。 “你叫什么名字?”沃尔夫走到刚才给他印象深刻的新军首领面前“我应该见过你。” 那年轻人很激动地撂下长矛,握住沃尔夫的手:“感谢大人记得我!我是您放过的那个村长的儿子,我叫安度因!虽然父亲的胡子是遭了殃,但他一直都很感激您!是您救下了我们的村子,还为我们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沃尔夫这才想起,那是俘虏队伍里有个哭哭啼啼的年轻人,请求放过他的父亲。沃尔夫很高兴地点点头,这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个孝顺的人,和自己很像。只是安度因比自己幸运,沃尔夫已经没有机会再孝顺自己的父亲了。 诺德人的家庭观念其实非常浓重,这与它们的社会结构有关。诺德人的部落类似于东方的宗族,即便是向卡拉迪亚国家化转变,观念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抛弃的。 “东方有句古语,叫做百善孝为先。”沃尔夫拍了拍安度因的肩膀“我很欣赏你的才能,我任命你做你村子所有士兵的临时指挥,有人对你提出异议,就是对我提出异议!但我要求你,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 安度因涨红了脸,拍着胸脯保证:“大人,您瞧好吧!咱山沟村的人不会给大人丢脸的!” 沃尔夫又照着表情失落的卢瑟屁股踹了一脚,在那皮甲上留下了一道脏兮兮的靴子印:“卢瑟!发什么呆!集结队伍,我们要通过树林,接近海寇巢穴!” 卢瑟却出人意料地低下了头:“头儿……您换一个人吧,我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带领大家……我总是太冲动了,最后总是要您给我擦屁*股。我明明想帮您的……” 卢瑟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看来对于卢瑟来说,一系列的失误让这个骄傲的人有些难以接受错误中的自己。 但还不等他哭出声,就觉得身前一暖,低头一看,原来是沃尔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本来兄弟之间应该是头抵着头,但由于沃尔夫的身高,只能勾住卢瑟的脖颈,活像书生小正太和诺德坏大叔。 “卢瑟,我的兄弟,相信你自己,我也相信你。可以的。我们可以一起渡过海洋,去征服我们从未见到的新世界!到我们老死或战死时,我们将为我们的友谊感到骄傲!”沃尔夫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诚恳“我们所有人都一样!我未必会在这场战役中幸免,但我将永远在瓦尔格拉神殿骄傲着,我曾与最优秀的勇士们一起战斗过,我们情同手足。” “大人……”“头儿……”甚至海斯特堡的士兵也不再咒骂,默默打理好武器,跟上行军的步伐。 士兵们再一次出发,但他们不再喧闹抱怨,而是紧紧跟随着那个打着独耳牛角盔的矮个子。似乎就这样走下去,他们敢跟着沃尔夫走向不见天日的地狱! 梅林复杂地目送着这支消失在视线中的队伍,拨转马头,在林间雪地踏出一行没有颜色的梅花。 士兵们走到了邻近海岸线的海寇藏身处附近,树林已经开始稀疏起来,可以看出有伐木的迹象。沃尔夫坐在一个橡木桩上。士兵们在他面前围成一个半圆。一般在诺德,这种情况,就是首领在说,小兵们在听,反正没文化,头儿说啥是啥。 但沃尔夫就是沃尔夫,不搞点特殊化,那肯定是状态不佳:“大家说说看,怎么端了这个窝!” 士兵们们面面相嘘,还是托曼老实:“冲上去!揍他个天昏地暗!” 众位士兵立刻像榨汁机一样把头点得飞快,刚任命为临时小指挥的安度因也参了一脚:“就这样!咱有诺德皇家侍卫打头阵,怕个什么?” 托曼立刻笑得灿烂无比。对于诺德人而言,打头阵、当先锋,那是整个部队最优秀的武士才能胜任的工作!“安度因说得好啊”托曼憨厚地笑着“俺还没打过头阵那!平时都是凯洛大哥顶最前面,他老猛了,一个人能劈死半个村!” 沃尔夫听着士兵们的惊叹与赞扬,头又大了好几圈。照这么下去,没等海寇巢穴攻下来,自己的诺德皇家侍卫就得报销了! “停停停!”沃尔夫坏笑着问托曼“那拉格纳的诺德皇家侍卫首领换了几次?” “额……差不多半年一次吧,赶着仗多的时候,得半个月一换。” 对付笨孩子,沃尔夫从不一棍子敲死:“那,拉格纳大人有多少个皇家侍卫?” “三百以上,还总有新人……” “那咱们有几个皇家侍卫?” 托曼打量了周围一圈,破破烂烂的,哪个也不像是皇家侍卫:“可能,就一个吧。” “那你挂了,谁打前锋?”沃尔夫拍了他头顶一巴掌“现在,大家休息半个小时!我们要在风最大、能见度最低的时刻发起袭击!” 第二十五章 海寇 风渐渐大了,在黑森林里掀起了了疯狂的雪暴。明明是一天中气候最明媚的上午,能见度却低得恐怖。骑士们在盾牌后努力张望着,然而除了眼睛冻得酸红,什么也看不到。 高大健壮的军马像群大兔子般缩在树后避风,腰肢纤细的玛格丽特却迎风挺立,任凭寒冬的馈赠刀锋般贴过她润滑如丝的脸颊。雪颗粒在玛格丽特的骑士扇形盾上打出一排高过一排的冰花,白茫茫地,覆盖了整面盾牌。 那是北海女性的美,一种傲立于世的坚强。就像他们所崇拜的女武神一样,不是鲜血与杀戮的代名词,而是圣洁的、难以腐朽的。生活在骑士臂腕里的斯瓦迪亚女子很难想象,那些与男人一同战斗、出海的诺德女子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海斯特堡骑士团团长,德威布里克快步走到玛格丽特身边,将鲜红的大氅送上玛格丽特手里;“夫人,您在担心风雪太大吗?沃尔夫先生聪慧无比,应该能及时应对吧。” “不”玛格丽特苦笑着套上隔着骑士甲后、丝毫感受不到质感的大氅,格陵兰的冬天仍无孔不入地扎在她皮肤的每一寸上“我在担心的,是风雪会不会过一阵不够强盛,他们的行踪被发现了。” “卧槽”托曼地三次把掉队的士兵从雪坑里往外拖“头儿,风紧!咱找个地方避避风吧!” 沃尔夫恶狠狠地打了个阿嚏,青白色的鼻涕甩了卢瑟一脸:“我特喵的不知道风大!现在风大,咱们吃的是雪,过一阵风小,咱特么得吃标枪和飞斧!快拖着走不动的跑两步!就要到了!” 卢瑟从地上抄起一把雪在脸上抹了几把,跑到队伍最前方吼道:“后面的跟上!安度因,让你的人拽一拽后面的海斯特堡废材们!” 突然,卢瑟听见背后有流水的声音,猛地一个转身,发现是一个目瞪口呆的家伙在树林里撒尿。整片森林雪埋着雪,谁看得清谁?二人几乎很不幸的背对背拥抱上了。 卢瑟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在回头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那人腰间的短剑,此人绝非善类。 趁那老伙计还在开闸放水,卢瑟一脚将气踹倒飞四五步远。随着老伙计的‘自由飞翔’,雪地上也多出了一道张扬的‘黄线’。看来老兄弟确实憋坏了,天塌下来也要把生理问题处理完。 “啊,啊啊?”那兄弟似乎仍旧茫然无知,刚刚跪坐在地上,手慢脚乱地提上裤子,就见凶神恶煞的卢瑟把不方便近身厮杀的长矛扔下,拔出腰间磨得锃亮的斧子,几个箭步冲上来,右手握住斧子,在半空舞了个不大不小的圈,照着那跪在地上的倒霉蛋的脖子,像砍木桩一样,把斧刃狠狠剁了进去! 血浆像喷泉般从那倒霉蛋碗大的伤口中喷涌而出,仿佛红色喷泉般为整支部队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士兵们重新鼓起了勇气,大踏步地顶着风雪,跨过血流成注的尸体,毫不迟疑地向前迈进。 卢瑟兴奋地甩了甩自己的斧子上的血迹:“头儿,您说我的斧子钝了、锈了,可我看它锋利依旧!” 沃尔夫脸被冻得木然了,他点点头继续前行,那面加厚的盾牌遮在他身前,几乎遮住了沃尔夫除了脚以外的整个人。 “阿瑟出去上个厕所,怎么还不回来?”一个粗野的大嗓门在士兵们前方响起,同时火光从一片小片木屋中不起眼的林间隐隐约约地闪现“靠!不能是怕老大知道他偷吃了那个寡妇吧!谁不知道那胖美人是老大的心头肉啊!” 一群诺德海寇嘿嘿笑着,一个尖酸沙哑的声音在叫到:“斯布鲁!你应该带大伙出去把他抓回来,上次那个叛徒,咱是便宜他了,竟敢向玛格丽特那娘们报告我们的行踪,老大心软,让他半个小时就死了!这回,桀桀桀,咱可得好好乐一乐额!” “是啊乐一乐啊!”几个海寇叫嚣道“斯布鲁,带咱去乐一乐!” 斯布鲁执拗不过众海寇,只得摇摇晃晃地从椅子边拾起双手大斧,打着酒嗝说道::“来吧,小兔崽子们!下不为例啊!” 斯布鲁刚走出门口,就见三柄长矛模模糊糊从不同角度、如同流星冲刺般贯来!斯布鲁当场酒醒了一半,这是一场袭击! 但海寇的残忍生活让他知道不能坐以待毙,先是猛喝一声“门外有人!”,然后双手使力将那沉重的血色大斧一轮,两根长矛顿时像弹牙签一样被硬生生从中间劈成两截,两名士兵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连人带盾摔趴在地上。 “哦……啊!奥丁在上!我要杀了你!”一杆长矛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入了斯布鲁的左腿动脉,那名士兵脸色激动得难以把持,越来越用力、越来越拼命摇摆着长矛,把伤口从中间的血洞不断向血坑扩大。这个海寇小头目痛得暴喝起来“我会让你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不等他说完,又是三根长矛从他的太阳穴、手臂、胸口透了个雪亮,斯布鲁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清楚,就被钉在地上成了永久性标本。屋内的海寇们知晓情形不对,刀剑出鞘、斧子上手的动静响成一片。还有人乒乒乓乓地在屋里搭上了障碍物,把乱七八糟的酒杯、刀叉餐具收拾成一堆,就等沃尔夫他们钻进来给来个满面红花开。 卢瑟从雪地上拔出一根沾血的长矛,眯着眼朝屋内打量了几下地扔了进去。里面的海寇立刻发出了一阵对沃尔夫等人十三代祖宗的咒骂,随后飞出了蝗虫般的刀叉、杯子,一个海斯特堡小步兵躲闪不及,脑袋上一下子挂了彩,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蹲下身呻*吟哀嚎。 “看来强攻我们会很倒霉。”卢瑟耸了耸肩“但时间不大够了,按海斯特堡侦察船的说法,海寇们登陆也就是半个小时以内的事。” 沃尔夫扫视了周围一张张紧张的年轻的脸:卢瑟、托曼、安度因、来自黑加仑的、来自亚松森的、来自烂泥村的、来自山沟村的、来自海斯特堡的,他们急迫而惆怅。终于,在这一刻,总以为事事不如人的沃尔夫明白了自己在战争中的作用所在:那就是——大脑! 沃尔夫大喝道:“安度因,带着二十个人去把这里所有能收集到的武器运过来,同时消灭一路上的所有抵抗!不要让里面的家伙得到任何新的家伙事!” “卢瑟!带着二十个人外加海斯特堡的十几位盟友们把这屋子给我围起来!不许放半只兔子进来!” “托曼!带着剩下的人,给我上树林做收集木柴、做几个火把!沃尔夫此时的样子,就像是一只没长翅膀的小恶魔“我们不用进去逮兔子,我们可以等兔子自己跑出来!” 玛格丽特骑着马,狂奔在海岸线附近树林中的狭长小路,红色的大氅像红地毯般在风中抖开,猎猎作响,如同鲜血染成的战旗。她的身后,是同样奔驰如电的海斯特堡骑士们。德威布里克团长洪亮的嗓门在树林间回荡:“再快一些!那群海寇马上就要上岸了!” 骑士们缩在鳞甲手套里的的手指几乎冻僵了,但没有一个人把自己手中的骑枪扔在地上,他们排成尖刀一样的纵队,在茫茫林海中仿佛化作一条银灰色的铁线! 第二十六章 罗多克火 对于海寇而言,维京龙首战船就是他们的家。 他们在海上航行、劫掠、杀戮、死亡,跟随鱼群出海的路线、沿着北海暖流登上卡拉迪亚,也和产完卵的鱼群一样,大批死在甲板、葬在海底。 他们的生命充满了丑恶,无所不为的海寇作风更是让诺德人的恶名更加昭着。 但他们的勇敢没人否认。与耗子般潜藏在森林、山涧的绿林山贼不同,海寇见识过遥远明亮的北斗,呼吸过北海最恶劣的咸风。他们在睡不着的时候,会在思考与酗酒中度过单调的航海生活。 岚度已经在海上漂泊数十年了。至今他每每想一想,还真觉得是个奇迹,一定是那些比自己还贪婪丑恶的神在眷顾着自己。 没有一柄战剑刺穿过他的心脏,即便岚度身上的疤痕拆下来可以织一张地毯。没有一次风浪让他葬身鱼腹,虽然岚度已不知道多少次环顾海岸,只有自己孤零零的叹息。 还有这艘未尝沉没过的船,岚度一直不肯给它起名字,即便跟随他最老的水手也记不得这船已修补过多少次。 “老家伙,你也累了吧!”岚度疲惫地眯着眼打量着海上的迷雾“奥丁才知道格陵兰发生了什么!这不冻港真是越来越少了,给你找个能睡觉的地方,真是越来越难了。” 几个年轻的海寇像孙子一样安坐在岚度的身边。岚度虽坏事做绝,但心胸宽广,从不过多计较利益得失,也从不嫉贤妒能。许多年轻人在他的船队里摸打滚爬,在他的培养下学会了战斗与烧杀抢掠的技巧,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船队,从岚度身边分离了出去。 很多人或亲切或痛恨地叫岚度为:“海寇的狗#爹。” 但并没有多少海寇喜欢这个早该退休的糟老头子,因为海寇的日子很难过,少一个竞争对手就是一个。亲爹尚不顾,何况是狗爹?不要以为海寇有什么繁文缛节、职业道德,入这道之前要先拜什么船老大、总码头,谁能杀人发火耍得狠,谁就是头儿。 “老大,这是啥?”一个年轻小伙举着一个罐子“包的这么严实,似乎很神秘的样子?” 岚度本是咧着牙笑骂的嘴脸一下子变了,怒声呵斥道:“小兔崽子!反了你!给老子放下!知不知道,那东西很危险!稍不注意,就能把整艘船报废掉!” 那小伙子呆住了,抱着那个奇奇怪怪的陶罐,放也不是、举也不是:“老、老大,不至于吧……” 岚度恶狗扑食一般把那陶罐夺回手里:“傻子,这特娘的可是罗多克火!只要一点点,沾上火,整个船就能让它烧得翻了天!连用水浇都不管用!看看这封条,你们应该把这行罗多克字母记住!看到了,就绕着点走!” 几个小伙子们敬畏地看着岚度把那个罐子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生怕把那罐子磕了、碰了,惹火上身。那个小年轻人并不是很信的样子:“那,老大,你把这么危险的东西运上船干啥?” “傻小子!”岚度恶狠狠地朝海面吐了口唾沫“这是拼命用的啊!这玩意在海里都能烧,谁要把咱逼急了,就给他来个玉石俱焚,说不准还有活路!” “在格陵兰,人必须要得痕!如果不能像熊一样强壮,就应该像狼一样凶狠!让所有敢于轻举妄动接近你的人,不死也脱层皮!” “等等!老大!你看咱老家那边!”小伙子鲁莽地打断了岚度的话“似乎冒烟了!” 在熊熊燃烧的木屋周围,海寇们的尸体铺成了一张象征死亡与绝望的地毯,几乎每个尸体上都能看到扎着一杆标枪或飞斧。还有宁死不出来的海寇,在几乎掀上天的火焰中剧烈咳嗽,似乎妄图垂死挣扎。 鲜血顺着台阶流淌,刺激着沃尔夫的并不强大的神经。在露西头盔无数倍的高清、放大之下,宛如无数盘行的红蛇,但几日来赛过以往百倍的奔波与战斗,让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清清楚楚地意识到,那其实根本不是所谓的红蛇,那是格陵兰岛最真实的写照。 “这是格陵兰的规矩:胜利者拥有的是荣誉和财富,失败者可以等到解脱与登上瓦尔格拉神殿的机会。”托曼又向火堆里扔了一把柴“虽然只有一次,而且不能往返。” 沃尔夫不知如何作答。这残酷的世界不是书本所描绘的样子,他早就知晓这一点——但还是通过书本。 当他真正经历了过后,发现味道真不好,他想要缩回黑加仑村,回到自己那个装满书与烂笔记的小角落,当个无忧无虑、混吃等死的小祭司。 卢瑟还是那个瞧不起自己的邻家大哥,托曼没被苹果噎到,继续做他的领主金牌打手,安度因根本不知晓有那么一个全村土匪的机会,也没有用许诺将自己蒙上战场的玛格丽特,没有骄傲的阿尔泰子爵,也没有可爱的小莎琳,没有冰冰冷的海岸线,自己没有下令将那群冲出火圈的海寇一个个撂倒,没有亢奋地在鲜血中迷失自我…… 沃尔夫摘下了头盔,抬头看了看不断透进阳光的天色:“继续行军!不要打扫战场!天已经晴了!海寇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动向!玛格丽特的计划结束,现在,一切靠我们了!” 岚度坐在船头,抚摸着那雕刻着伤疤与抹不去的血渍的龙首,啧着嘴:“老伙计,你不觉得事不对吗?还记得那年有个想跟咱撇清关系的人渣领主,带了足足上百人驾着船追咱们,咱逃啊逃,兄弟们都死了,在水里泡着,咱爷俩被海浪救了一命。对吧?你只能定不会忘的,你这龙首,还差点让他那把斧子给撅了呢!” “今天早上,我又有了那天的感觉。”岚度从甲板上把惯用的日耳曼剑系在腰间“我猜,是个熟人,那个人渣的女人,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贵族香水味的女人。我看不到,但我猜的到,就是那个威灵顿用咱哥们的血和钱当彩礼娶回来的女人!玛格丽特!她在海岸线上,在看着我!” “咱哪,可得送她件大礼!”岚度把危险的罗多克火把玩在手里,比那小伙子随意百倍“嘿嘿,一定很有趣!” 第二十七章 我的船(上) “沃尔夫!咱马上就会拥有自己的船了!”卢瑟激动的连‘头儿’都不叫了,狠狠搂住沃尔夫在他脸上‘啃’了几口,亲得沃尔夫满脸唾沫“去卡拉迪亚,遍地是黄金的地方啊……我快等不及了!” 托曼大大地白了他一眼:“怎么?等不及要给大人用口水洗脸了?” “托曼!你不要羡慕嫉妒恨!”卢瑟冷哼着,反手抡起长矛横着就照托曼的屁股抽了一下“没人不让你亲头儿!” 托曼顺手纠过矛头,两个大傻子就一人把着长矛一端,隔着个木头棍子嘻嘻嗨嗨地互相抽对方屁股耍了起来。 沃尔夫愤怒地擦去了脸上的口水:“娘的!谁说随便亲的!一个个属狗啊!” 对于诺德人而言,亲吻是常见的礼节,但沃尔夫还是觉得很奇怪:这段时间卢瑟为何这么激动?莫非磕了药? 很久之后沃尔夫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卢瑟总用亲吻自己来庆祝,这是卢瑟亲口向沃尔夫承认的:“头儿,你不知道,你当时长得那么矮,皮肤还那么好,真像个女的,权当让弟兄爽爽,过过嘴瘾吧!要不……您亲回来?” 岚度从船上下来,看着不远处层层前进的沃尔夫和他的士兵,轻轻地敲了着敲船帮:“小伙子们,下来活动活动筋骨,有人来要来和咱掂量掂量了!” 刚刚船上拿过希腊火的年轻人手快,眼也尖,一下子看到了沃尔夫脑袋上顶着的独耳牛角盔:“我去!霍尔格!是霍尔格那孙子!” 海寇们顺着年轻人的指着的方向看去,不禁纷纷大笑起来。岚度咧着呀喊道:“嗨!还以为是哪路好汉,原来是这万年大傻子!霍尔格,今年出息了!带上这么老些人,怎么,陆地上混不下去了?也想跟爷们出海逛逛?” “……”沃尔夫摘下了头盔,露出祭司那张文质彬彬的脸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这……”海寇们面面相觑“这不是霍尔格……” 沃尔夫朝对面大声喊道:“霍尔格已经被我撵到瓦尔格拉神殿去了,我是来自黑加仑的沃尔夫!没见识的海贼们,把劫掠来的财物乖乖留下,你们可以滚了!” “头儿!咱不是要船吗?”托曼急得直冒汗“万一他们驾船跑了怎么办?” 不等沃尔夫骂他闭嘴,卢瑟就把这憨厚的大块头扯到了身后:“傻子!你没见安度因不在了吗?咱这叫声东击西!” “生啥?”托曼觉得自己脚趾头上的智商都挤了出来,也不怎么够用“我怎么听不懂?” “蠢啊,真不知道你是不是诺德皇家侍考核时做了弊!”卢瑟一脸嫌弃地说道“这是头儿在东方古书上学的战略!意思就是,太阳从东边升起,咱朝西边打,那不就让海寇面朝东面晃得睁不开眼吗?” “噢!大人真是聪明,咱亮瞎他们的狗眼!他们就没法跟咱干了!”托曼一副恍然大悟状“这怎么就想不到呢?” 卢瑟做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点了点头:“正解!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和安度因不在有个什么关系……” 沃尔夫听着两个活宝的话,黑线顺着脑门往下淌。对面的海寇只听得那一边吵得热闹,也是不明觉厉,但丝毫不敢上前。这是正常的,普通人在神经病面前总会天然地胆怯,这是人类的生存本能。 岚度把出鞘的日耳曼剑扛在肩上,用左手指着沃尔夫:“那很好,矮个子,你打算抢劫我们喽!” 沃尔夫皱着眉:“随便怎么理解吧!我只是代表玛格丽特领主大人,去剿灭她领地中的不安分因素而已。希望您能配合我们一下,把赃#物自动上交,不要逼我们动手!” 岚度环顾一周面带嘲讽的海寇手下,咧着干裂的的嘴唇,对沃尔夫说“你看我嘴里的牙。” 沃尔夫打量了一番,只见那口黄板牙已经是残缺不全。有的牙龈已经溃烂,不知是给这个海寇日夜增加了多少痛苦。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右手扶着长矛,警戒地用盾牌护住自己的上半身:“你想说什么!该不会是想用口臭熏死我吧!” “我只想说……”岚度的样子霎然间阴暗了下来“不知死活的小子,我会把你的牙打得和我一模一样!” 海寇们哈哈大笑,没人注意到沃尔夫右手轻轻朝身后的托曼摆了一摆,嘴上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请记住沃尔夫的笑,这是诺德王国领主必修课之一:当他在微笑时,一半的情形出于礼貌,一半的情形是这人又要挖坑坑人了;当他在大笑时,一半的情形是强颜欢笑、为了不让人太尴尬,一半的情形是在羞#辱对手、你丫算个什么;当他在会心地笑时,一半的原因是你是他的贴心朋友,一半的原因是他看好你…… 海寇们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回去揣摩。所以他们要倒霉了。 “掷!”托曼的大嗓门震得全场稀里哗啦,海斯特堡的步兵有几个没见过市面,被这棕熊怒吼般的声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新吸收的俘虏新兵茫然不知所措,根本不知道掷什么,拎着杆长矛傻呵呵地瞅着。 黑加仑等三个村落的嫡系部队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当兵那天起,托曼的大嗓门就一直伴他们成长。海寇与沃尔夫等人十步远而已,那矛掷出去,瞄都不用瞄,前一刻士兵们使出吃那个奶的劲将长矛掷向空中,下一秒长矛立刻在空中混着雪雾扬起冰冷的风暴,如雷霆般凿进了海寇稀稀拉拉的队伍。其中甚至很多人都来不及端起自己的‘锅盖’大盾牌。 “呃啊!”海寇们像被开水烫了的青蛙一样惨叫着,炸开的血雾弥漫在岚度的眼前。伤者的哀嚎没有让这个老海盗眼神有丝毫退缩胆怯,反而像鲨鱼一样凶光毕露。 “来吧,奥丁神在上,这真是个优秀的对手。”岚度舔了舔干裂的唇“你的头盖骨一定适合给我当碗使!” 有很多人认为海寇是全身锁子甲、铁底靴,一样不差的金属制品。事实上那只是一个传说。无论是海战还是登陆掠夺,都需要轻便的装甲与易于携带的武器。海寇们很少使用矛,也很少穿进海里飘不起来的大锁子甲。甲板上能装十套锁子甲,就能再装一麻袋的第纳尔。反正是上岸挑软柿子捏,何必非要想不开当那铁王八? “盾墙!”岚度大喝一声,没被投矛扎倒的海寇们向岚度集结起来,一只只破破烂烂的旧木盾在沃尔夫面前摆成了一道小小的横线。 这时,海斯特堡与新兵才反应明白该把手中准备刺人的家伙事丢出去了。于是新一波的掷矛姗姗来迟,只有零星几根掷矛扎中了目标,剩下的都像是牙签一样,插在了海岸线上的一角,或是在盾墙上舞女般轻巧地跳了一下,便毫无用处地滚落在地。 沃尔夫这是第一次见识到盾墙,诺德人最引以为傲的步兵战术。即便是几个粗野的海寇,也将那盾墙砌得山般整齐。沃尔夫只能在强攻与后退中做出选择。 “时间不多了”海寇们在向船那边缓缓退却,沃尔夫焦急地想到“再这样下去,我的船就该泡汤了!” 第二十八章 我的船(中) 野蛮人间的战争,往往较量的,是谁更野蛮,谁更能在充满鲜血的战场上找到最疯狂的自己。毫无疑问,这是格陵兰的战争方式。 当沃尔夫还想命令所有人结成盾墙杀上去时,托曼这个憋闷了许久的皇家侍卫居然爆发了!这个像熊一样强壮的诺德大汉把沃尔夫精心打造的‘臭豆子盾牌’和日耳曼剑像撇石头一样丢到海寇的头上,抽出特大号的双手战斧,猛喝了一声:“冲啊!懦夫不会被光荣地选入瓦尔格拉神殿!为了沃尔夫!为了胜利!” 一群抽出斧子盾牌侧挂的士兵们早已按捺不住,不等沃尔夫发号施令就甩开腿,嚎叫着“胜利”涌了上去,没有人在听沃尔夫大声嚷嚷着什么。 在那个娱乐活动只有造人、喝酒、赌博的年代,打仗砍人是诺德人主要的精神自我满足方式。 沃尔夫徒劳地想组织部队重新收拢盾墙,但在一波接一波的怒吼之中,他尚且稚嫩的声带所喊出的声音立刻淹没在虎啸一样的巨响中。 哪里有‘组成盾墙’的正义呼声?满耳听到的只有“砍啊!”“揍他!”“你敢打我?” 不知哪个浑蛋哲学家说过这么一句狗*屁:“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尤其是她们大吵大闹的时候。” 现在气急败坏的沃尔夫只想说“一个要打仗的诺德人相当于五百头尾巴着火的公牛,尤其是敌人在他们十米内的时候。” 光杆司令沃尔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训练的老兵、从俘虏中带出来的新兵、没啥用纯粹凑数的海斯特堡步兵,像三个月没见过面包的灾荒难民一样,蝗虫一般地扑向海寇的盾墙。什么队形、什么配合、什么坚守在队友身边、什么不要贸然冲锋,统统去死吧!我们只想当一群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诺德人! 这真是沃尔夫人生相当悲伤的一刻,他就这么站在疯狂的海岸线上,看着自己的冲在最前的士兵像道边被人用木棍打死的野狗,软绵绵地瘫死在盾墙上。鲜血染得未穿几天的皮甲枫叶般红得透彻。 后来的士兵前仆后继,像围住糖棍的蚂蚁,用斧子敲着、用盾牌推着,似乎两台诺德番茄榨汁机在疯狂运作,将士兵与海寇的生命,在那震天的惨叫与激越的鲜血中,翻飞上不知是否存在的瓦尔格拉神殿…… 但沃尔夫知道托曼做的是对的。因为,他们的任务是吸引火力,目标是船,不是帮玛格丽特维护领地和平。攻击的强度愈大,另一边被发现的压力就会愈小。 至于人命,在托曼等皇家侍卫看来,那是不值钱的。也确实是不必考虑的——现在,沃尔夫只要拿着足够的食物上再往北、歉收到不可忍受底部的村镇里,能招募到上千人。 但他还是如此痛苦,托曼前一刻还跟卢瑟喜笑颜开的逗趣嘴脸,在拔出斧子后狰狞得可憎。他一往无前地卷入盾墙的最前端,面对他的几个海寇被熟练的大斧连击,打压得连连后退。 那个最前沿的年轻海寇或许还没有沃尔夫大,但他勇敢地支撑起自己那面伤痕累累的木盾,用脆弱的小胳膊和同伴们一起顶起那段摇摇欲坠的盾墙,就像风浪里的水手,在大海上面对风浪不肯放弃地努力划着桨,直面雷神的愤怒波涛。 托曼不会因对手的脆弱但顽强而手软,他像一个熟练的伐木工将还像是一个孩子的海寇连人带盾,一节节劈了个粉碎,那盾墙从中央拦腰截断,沃尔夫的士兵们立刻拥了上去,将最近的几个海寇砍倒在地,那对人体伤害极大的斧子在人的骨骼与肌肉组织间摩擦,发出令人听了牙酸的声音。 盾墙只要碎了一截,那便是灾难,一只脚踹到,一万只脚立刻踏上来。士兵们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咬住这缺口,不断将其扩大,让海寇流出更多的血来。已经在海上经历长途远航,疲惫不堪的海寇,与其说的在作战,不如说是在做困兽之斗。 沃尔夫此时并没有注意战场局势在两边各倒下四五个人后开始逆转,他在仔细观察着船边。同时,他发现那个满口烂牙的岚度并没有在这里……那,他在哪? “啊哈哈!傻小子们,想要我的船是吧!”沃尔夫震惊地看到,岚度站在船头,一手举着个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火把,另一手用长矛挑着一个跟随安度因偷袭的士兵的肩膀,咧着那口破破烂烂的牙朝沃尔夫他们哈哈大笑“先送你们点东西!这可是你们朋友贡献的噢,不必感谢我!” 说罢,这个老海寇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从船侧翼不断接近的安度因突击队,抄起手里的斧子,将那个倒霉的士兵按在甲板上,活生生把那士兵的左胳膊卸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那士兵痛得惨叫“你够种杀了我!” 岚度把那胳膊像只飞镖一样扔进沃尔夫士兵聚堆的地方,拍了拍士兵的右腿“着什么急,你这不是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吗?啊?咱一个个来,不着急!” 沃尔夫看的是目眦决裂,大喝道:“不不!放了他!有话好商量!” “商量?”岚度把那条腿狠狠扔向高处,满脸的笑意“玛格丽特的狗腿子们,这就是商量!” 士兵们看见同伴受此折磨,断肢又在自己眼前血淋淋地出现,攻击态势不可抑制的动摇了。若不是托曼在队伍里大杀四方、卢瑟在队伍后大喊鼓舞士气,可能就这样溃散了 安度因终于赶到时,那个士兵只剩下没有手没有腿的半个身子,但却还没有死,在血泊里剧烈抽动着,这是比死更可怖的生不如死! “下冥河去吧!”安度因和几名士兵用长矛将还在疯狂大笑的岚度扎了个透亮,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村里伙伴,安度因怎能不愤怒?“那里是你的地方!” 倒在地上的岚度嘴角的鲜血止不住的流淌,却死死攥着火把,脸上依旧依稀保持着猖狂大笑的姿态:“老朋友,咱该走了!” 说罢,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拿火把狠狠戳向那个已经拆开密封的罐子口,周围是一滩黑色的粘稠物体…… “这是什么?”安度因闻了闻“这怎么这个味道?” “呼啦!”那船,与甲板上的一切,几乎是霎时间被吞没在不可直视的火焰中。无力跪坐在地上的沃尔夫只能听见老海寇岚度继续在哈哈大笑“老伙计,来陪咱的人,真不少呐!” 第二十九章 我的船(下) 岚度被长矛刺倒在甲板上的时候,意识依旧清晰。他记得很清楚,这是他第九十九次出海劫掠归来。他从未告诉过自己手下他曾经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曾经在奥丁神像面前许下幼稚的诺言:“当我第九十九次出海结束后,我就做一件好事,然后就此收手。” 岚度从来不敢说出这话来,有时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一个名字已经挂在瓦尔格拉神殿的海寇,哪里有不死在战场上而死在床上的道理? 更何况,好事?那是一个有职业道德感的海寇应该做出来的事吗?岚度认为,自己应当在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就羞愧得脸红。 但当岚度再次踏上格陵兰的土地上时,他发现自己老了,扣着盾牌的臂腕已在漫长的航海中累得发酸。他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么有力,那个无畏风雨的‘狠人’岚度,一去不再。 或许是一刹那的虚弱让他心绪不佳,或许是常年的风雨让他厌倦。岚度,这个双手沾满无辜者或不无辜者鲜血的杀人刽子手,决定退休了。 岚度手下的那些小伙子,他老人家心里有数。个个如狼似虎,没有自己压着,估计连内陆的古卡拉迪亚大贵族的棺材板都要被他们抢了去。不必愁他们这些小家伙,没有一百号个斯瓦迪亚大头兵上来跟他们面对面硬刚一场,很难把这群战斗力近乎牲口的小伙子给一口气做掉。 在海岸线上,沃尔夫来了。其实刚开始,老油条岚度很欣赏这个颇有胆识的矮个子,如果剿灭他们是沃尔夫自己的立场,岚度很有兴趣让这群小伙子跟他合作。总留在家里那些都是废物,死就死了呗,看门狗还不好找?他们的死只能证明沃尔夫是个有能力的人。 这不奇怪,大家都在格陵兰岛混不下去,一起搞两艘船上卡拉迪亚发发财,不可以吗?全格陵兰岛的人都有成为杀人犯的潜质,海寇?只不过比你们早一步而已。 但沃尔夫千不该万不该提一个人的名字:玛格丽特! 无数个深夜,岚度想到这个名字就气得不能自制,有一天晚上,岚度夜半被梦魇惊醒,直接全身披挂跳下船,在冬季格陵兰铅灰色的海水里游了足足两个钟头,直到精疲力尽,才勉强平息下怒火。 混账!那是岚度海寇生涯最耻辱的一年!威灵顿本来就是个海寇!他们家的贵族头衔,也不过是靠掠夺后向有实力的大公爵进贡换来的! 换句话说,威灵顿是个有经营资格证的海寇。所以,在还没遇见玛格丽特那时,威灵顿总和海寇们吹牛打*屁:“老子不是诺德皇家侍卫!但老子是诺德皇家海寇!” 海斯特堡,是海寇们的港湾。那是不成文的规矩。所有进入海斯特堡港口的海寇都视为处于威灵顿伯爵的保护之下!想在海寇身上发一笔二手财的领主只能灰溜溜的滚蛋。不过,威灵顿的保护不是免费的。他也从海寇身上揩走了不少油水。但那个海寇缺钱买船、修船、换装备,威灵顿眼睛都不眨就一个第纳尔不差的掏出来。 那些想在战争中寻找出路的小伙子们,第一站不是投奔领主,因为那时还没有大规模出海入侵卡拉迪亚的计划。他们率先想到的,是上海斯特堡寻找有没有肯收容他们的海寇部队。 兰度也是他们中的一员,他的船队产生、出征都在海斯特堡。威灵顿和他的弟弟仆格打起仗来异常凶狠,但平日里对待海寇弟兄,哪怕是那些出身低贱得像下水道里耗子的,都平易近人极了。完全看不出贵族的傲慢与做作。倘若他还坚持干老本行,‘海寇的狗爹’一名头绝对轮不到岚度。 直到,四十岁的威灵顿伯爵遇到了十五岁的玛格丽特。 我们说过的,玛格丽特出身高贵。他的父亲,是格陵兰东海岸大片土地、以及附属岛屿爱格兰岛的公爵大领主。家族底蕴深厚,声望极高。就算他抽了雷克斯国王一个大嘴巴,国王也值得笑着脸赔笑‘公爵打得好’。 能看上威灵顿这个名声狼藉的海寇头子?简直痴人说梦。 于是,威灵顿选择带着玛格丽特私奔。玛格丽特只是一个被爱情迷倒的少女,智商基本处于掉线状态。等到明白威灵顿是干什么的了,几乎疯了过去!天天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不吃不喝。 而老丈爷那边也蠢蠢欲动,当年岳父大人不过四十五岁,在领地征集了上千士兵,扬言亲自要踏平海斯特堡。但当是玛格丽特已经怀了小莎琳。于是玛格丽特的父亲,威廉姆斯公爵开出了一个条件:五天内凑足十万第纳尔的彩礼,然后与那些海寇一刀两断。 开始真的很难,但当他意识到,这两个任务可以并行不悖时……岚度不会忘记那柄沉重的双手大斧击碎自己肋骨时的痛苦。漫天的火海,弟兄们的尸体在海里死狗一样漂着,只有他还活着。他逃出了埋伏,但他能记得,最后一眼看到海斯特堡时,玛格丽特正依偎在威灵顿的怀里,遍地是鲜血,但那个女人像走在红地毯上一样心安理得。 岚度不想复仇。当然,他也想夺回海斯特堡,但他明白,那是痴人说梦,没人会承认海寇家园。一切牺牲只会便宜捡便宜的贵族。 他只想在有生之年能看一眼海斯特堡。 但他还有事情没做。 “小子”岚度在刚兴起的火光中看到安度因那张惊恐的脸,和自己那一夜倒映在海水里的影子是多么像啊“去过海斯特堡吗?” 安度因不明白这快死的老海寇要干什么,只是本能地点了点头:“怎么?” “那就留着命,帮我多看看吧!”岚度抄起长矛,用矛柄猛地抽在安度因的后背上“滚!别回头!” 安度因一头栽进水里,等他从冰冷的海里重新浮起时,那船已不能称之为船,诡异的大火下,同伴们在痛苦的挣扎,像魔鬼般在地狱哀嚎,有人跳下水,但沾上了那黑乎乎的油料,仍在海里燃烧,破烂的皮囊散发着烤糊的恶臭。 安度因不敢相信地看着船上:“那个老海寇……救了我?” 突然这时,所有的海寇或黑加仑的士兵都看见了,那个燃烧的船上,一个高大的老人在烈火中站了起来,他的身上还挂着长矛,但他站的那么笔直:“这,是我岚度的船!能毁灭它的,只有我自己!啊哈哈哈哈哈!在瓦尔格拉我也可以无愧众神,我带来了……我的……船……” 老人在大笑中燃烧着倒下,沃尔夫愣愣地看着。卢瑟与托曼也张大了嘴巴。海寇们与士兵们居然在那一刹那奇迹般全部停手。 所有人,无论敌友,都在见证,一个诺德人的死亡。 那些只是为求生顽强抵抗的海寇像火山喷发一样,赤红着双眼,在快到海里的岸线上发动了反冲锋。为首的是那个把玩希腊火的年轻人,他的双眼还在溢着泪,但手上的斧子已重重嵌入一个士兵的胸膛:“给老大报仇!他以真正的诺德人的样子死去!我们不能给他丢脸!” 沃尔夫占有人数优势的士兵被他们不要命的打法杀得连连后退:盾牌密集,就靠人往上扑;斧子砍在身上,也要把最近的一个按在地上用牙活活咬死;受重伤的为同伴争取时间,用盾牌抵住士兵们的反扑,即便血肉模糊也不撒手…… 终于,一个显而易见的结果出现了:崩溃! 士兵们已在先前的战斗与行军中消耗了体力,现在被希腊火与岚度最后的疯狂吓去了士气,即便托曼努力阻挡,即便卢瑟反复呐喊拼杀,从第一个士兵扔下斧子盾牌转身就跑,到托曼也不得不后撤,之间只有十秒钟。 士兵们在逃命、被杀,海寇在海岸线上复仇、杀人! 沃尔夫在满天大火与同袍的尸骨中绝望了,三个月,一事无成!每次战斗,除了死亡、内乱、误会什么也没得到! 如今,连军队都输去了,沃尔夫,你还有个什么?你的百战精锐呢?你的声东击西那? 沃尔夫,你不是聪明吗?聪明顶个屁用! 沃尔夫抽出斧子,迎着士兵们溃败的反方向冲了过去,托曼想拉住,但失败了,沃尔夫在他的腋窝底下与他擦身而过——沃尔夫太矮了。 “头儿!别干傻事!”卢瑟眼睛都红了“回来回来!” 沃尔夫还未举起斧子,就被带头的年轻人一脚踹在肚子上,飞了出去,像虾米般蜷缩在雪地与血泊中,剧烈咳嗽着。 海寇们围了上来,年轻人露出了狰狞的微笑:“我要拿你的头盖骨……” 沃尔夫居然毫不畏缩地爬了起来,也笑着:“当碗使!” 海寇们一愣,就在这时,沃尔夫猛地摘下了背后的号角(详见第六章),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声!号角的声音跨过海与尸骨,传得很远很远。 不远处的密林里,登时响起了马蹄拍地的声音,相隔不过百米!为首的女骑士红麾飘飘,钢甲如冰,骑枪似雪! 沃尔夫笑着,抹去嘴角的鲜血:“我是个没出息的。累了,想死了,你们这些毁了我一切的渣滓,一个个也别想活!” 第三十章 痛 沃尔夫闭上眼,他在等待那冰冷的战斧像水果刀切蛋糕一样把自己的身体锯成两半。他跪坐在地上,膝盖下就是战友的尸体与鲜血。他精心准备的一切都被毁了个彻彻底底:部队被打得一败涂地、想要的船被活活烧成灰烬,沃尔夫第一次品味到如此酸涩挫败感,简直像大粪淋身,连收拾都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 “真不如个死啊!”沃尔夫长叹道“这样我也不必出海了,死也死在家门口,蛮不错的,落叶归根吧。” 耳边响起刺耳的马鸣与战斗的碰撞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的脑子已经被骑枪挑得血肉横飞,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上了瓦尔格拉神殿。沃尔夫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周围的骑兵反复冲击着散漫的海寇,在这没有起伏的海岸平原,两条腿的步兵在四条腿的骑兵面前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头儿!别傻愣看着了,快过来!”卢瑟急得都快哭了“别特码找死啊!大伙还等着你开这个月的军响哪!那些战死弟兄的孤儿寡母,还等着咱给他们送粮食呐!” 沃尔夫低下头,他明白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还有许多人自己还欠一个交代。他把号角从地上捡起,擦了擦上面的灰,刚要打算撤退,就听见了手下们熟悉的叫喊声:“头儿!你妹(背)后!妹后!” 这……为何这一幕这么熟悉?沃尔夫侧过身,就看见视线中一个口吐白沫的马头在眼中高速不断放大,轻轻抬起头,果然是梅林那个手忙脚乱的沃尔夫克星! “马儿,别踹!”梅林似乎比沃尔夫更震惊,她用力扯着缰绳“他不是敌……” 沃尔夫忽然右半身剧烈一痛,眼前的景象成了格陵兰望不到边际的天空,光影走马灯似的闪过,然后他亲吻上了冰凉的雪层,脸皮摩擦着大地滑出十米远。 “你特么去死吧!”卢瑟在破口大骂,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把那把破猎弓弄了出来,瞄着每一个敢靠近沃尔夫的骑士“你们想干什么?海斯特堡就是这么款待盟友的吗?” “大人,坚持住!”迷迷糊糊地,沃尔夫听见托曼的声音“不能睡,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大人,你命硬,一定会没有事的!” 最后一眼,沃尔夫深深看了一眼终结了的战场,横七竖八的尸体像破麻袋一样堆在汇成小溪的血泊中,甚至在被剁烂了的碎肉间,海寇与士兵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最后那几次反复拼杀,许多尸体像麻花般拧成了四不像。一张张扭曲的面孔,汇集着丑陋的厮杀恶果。 沃尔夫不知该怎么描述被马踹、又看着手下流血漂橹的场景。 说到战死沙场,谁都觉得酷、够男人!一个胳膊上挂十把剑,那才拉风!最好死前像岚度喊几句口号,那不美哉爽歪歪? 但战死后呢?你就此被从世界里抹去。鬼才知道你是不是上了瓦尔格拉神殿?奥丁,奥丁成天不在线。倘若他老人家真那么猛,诺德人打一个提哈,何必让诺德人没登上海岸线就在海里死得一片一片? 你的孩子不可能再管你叫父亲(鬼知道是便宜了哪个隔壁的),你的妻子做的粥也不再是你享用(鬼知道你妻子谁享用),你的那些铁哥们、铜哥们照样去喝酒,偶尔提及你的时候咋了咂嘴(鬼知道是不是骂你)。你的后续,也就是鬼知道吧。 沃尔夫胡思乱想着,他能听见卢瑟的粗暴咒骂,与托曼磨磨叨叨的‘大人你死不了’。他觉得好可笑,这对活宝像是两个耍无赖的大孩子,自己是在陪他们玩生病的游戏……慢慢,一切都模糊了,似乎有一个女人用手抚摸过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沃尔夫,你是个勇士……” “是吗?”沃尔夫还记得自己似乎做出了回答“但我浑身好疼啊,妈妈,我想回家。打仗,好痛……” 斯瓦迪亚王国,卡拉迪亚世界的中心。如果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这个占据着大半个大陆的国家,那就只有一个:强大。再加上两个字:无比强大。 在你没亲自接触到这个国家时,你听到的是内乱、罗多克分裂、对萨兰德的圣战筹划、库吉特的劫掠、维基亚在垂涎富庶的日瓦丁、北方军团在诺德人的袭击下苦苦支撑、教廷对政治指手画脚、国王是近亲繁衍的产物一个更比一个蠢…… 但当你真正叩开斯瓦迪亚的大门,你会发现,那是另一个世界。 第三十一章 抉择 罗斯·科迪,一直为自己能出生在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并成为一名尚未堕落的勇武贵族而感到骄傲。他总是将自己家族那代表爱情与荣誉的血玫瑰徽章擦得雪亮,仿佛一个意气风发的元帅。 不过目前为止,除了某次在酒馆为了保护某个女招待,以一挑三、力战小流氓不敌,被按在地上揍(摩擦)了十分钟还没死成的辉煌战绩外,罗斯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因为他还是个学生,泊拉汶帝国军官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只不过和沃尔夫一样,是个很特别的一个。 当初在诺德人还能与斯瓦迪亚人和平相处、做做生意的时候,曾经将几个留学生送到了这个帝国最高军事学府。(实际上只是王国,但斯瓦迪亚人总是在外乡人面前骄傲地自我介绍:“别碰我,我是卡拉德帝国公民!”away!i‘mcitizenofthecarrardempire!)罗斯为了研究‘诺德人对我们的威胁’这一课题,还特意去调查了一番。 罗斯惊讶的发现当年应该还有一个诺德留学生,叫做沃尔夫,因精通斯瓦迪亚语而获得当地领主拉格纳伯爵的推荐。但他的父亲以年纪太小为借口,推辞了这个留学机会。 不过,罗斯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这批诺德留学生只在学院呆了一年,连图书馆的大门往哪面开都没能摸索清楚,北方就爆发了第一次提哈战争。北方第一军团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帝国颜面扫地,数十个村镇遭到破坏,生灵涂炭。我们可以相信,海寇起家的诺德人的道德觉悟,还没有高到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说走咱就走。 愤怒的斯瓦迪亚青年军官学生们听见提哈被围的消息,立刻地把所有在校的诺德留学生抓了起来捆成了粽子,没等校方把这些所谓的‘战争犯’移交给军部,怒火中烧的准军官们在校园操场上硬生生把这些诺德人撕成了碎片。这件事从民族大义讲,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大快人心。诺德人一旦抓到斯瓦迪亚人,处理的手段可能残忍千万倍。 所以,罗斯每当看到这份材料时,总会为这一家子祭司的智慧叫绝。他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也不相信有什么巫术能看清尚未发生的未来。 从此,他对北方战局的好奇心越来越重,甚至一向认真听课、乖乖听话的高材生罗斯,开始在所有人昏昏欲睡的神学上偷偷画北方形势图。又一次画到激动之时,竟然像中了邪一样自己和自己嚷嚷起来: ——“不对不对!码的,诺德人没有那么蠢!谁会让弓箭手直面骑兵冲锋!” ——“谁说不会!他们那弓箭手,也就是少了根长矛,多了把弓,怎么就不行!” 外加罗斯当真是个‘灵魂画手’,那个神学教授以为他的涂鸦是魔鬼的地狱地图,吓得罗斯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去了一大杯口水似的圣水,才不用上火刑柱证明自己的灵魂是纯洁的。那三个月未还的圣水也着实够酸爽,罗斯一连坏了两星期的肚子。 虽然险些惹来杀身之祸,但罗斯同学依然没有放弃自己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按理论上讲,罗斯这样俊朗的翩翩少年,还是优秀毕业生,外加干净的破落贵族出身,应该是毕业后留在帝都泊拉汶,成为一名预备役皇家骑士,每天的工作是查岗,和贵妇、小姐们谈人生聊理想,与无所事事的战友吹吹牛。轻松加随意的混个几年,在国王公爵面前露几回脸,然后就此平步青云,调任某某城堡的指挥官,成为某个有权势诸侯的金龟婿…… 但那样做就不是科迪家族的罗斯了。在毕业成绩发下来的第二天,罗斯就把几个通宵赶出来的请愿书送到了军部人事管理处的桌面上。内容只有一个:“我不怕死,送我上北海吧!” 按理说,罗斯申请的重骑兵队长职务应该不会落空,可凡是就怕万一……还记得同学们领取职务各奔东西的那一天,校长意味深长地叫他去谈话:“罗斯同学,有没有兴趣指挥勇敢的城防军轻步兵啊!上头说,这回大伙都争着上北海,重骑士团偏向要那些战斗学分高的,你看,战斗是你的短板……不过,也说了,让你去了就当提哈城防军的轻步兵百夫长,怎么样?” 罗斯咧了咧嘴:“校长,你看我像那么对人生绝望的人吗?” 校长哈哈大笑:“所以嘛,别担心!是轻骑兵小队长,满意了吧!哈哈,我就是怕你不接受,现在好多了吧……” 罗斯什么都没说,披上板甲,拿起介绍信,跨上骏马就去了前线。说来真是命硬。心情不好的罗斯连随从都没带,居然就穿过了强盗丛丛的平原森林,一个第纳尔都没丢。 很多年后,沃尔夫与罗斯谈及当年的抉择时,不禁像当年的校长哈哈大笑:“当年要不是拉格纳把我赶鸭子上架,说不准我还是会缩在黑加仑不肯出来!你们倒好,不远千里,从帝都泊拉汶跑到北海提哈送死……真搞不懂你们这群满脑子战斗的骑士。” “当年?”罗斯气冲冲地叫到“老子是做事浑了点,你好哪去了?” “头儿……你确定吗?”卢瑟关切地问面无血色的沃尔夫“你让我,告诉你伤亡人数?” 沃尔夫瘫软在海斯特堡的客房的大床里,有的地方还裹着纱布,生无可恋地摆了摆手:“说罢,趁我没死。” “大人,别瞎说”脸上挂了彩的托曼坐在一边给沃尔夫削一个干瘪的苹果“没有比你运气更好的了!你看,那些海寇,有的都被马撞碎了,你才刮了个边!” “闭嘴!”沃尔夫闭上眼,努力不让脑中循环播放那天惨相回忆的自己哭出声来“说罢。” “那我,说了……原部队25人,现剩余11人,其中十人战死,一人重伤快活不成了,一个丢了一只胳膊,还有两个在慌乱中失踪。” 沃尔夫深吸一口气,那些最熟悉的三十根长矛,已然零落成泥。自己,终究没来及把他们带到卡拉迪亚。 “后加入的山沟新兵,25人,现剩余7人,十一人战死,六个人被烧死在那艘船上,还有一个决定放弃冒险,解甲归田。” 沃尔夫无奈的点点头“那就多给他点钱,让他快点离开吧!” “海斯特堡13名步兵,只剩下三个,据说这是海斯特堡有史以来寡妇增加数量的新纪录……” “卢瑟……” “哎?” “我也想离开。” “海斯特堡吗?咱早该走了,这地方谁来谁倒霉……” “不……我想,你适合接替我带领大家去卡拉迪亚,不是吗?” 第三十二章 陪我在卡德加特的街头走走(上) 有些时候,人很坚强,为了一个理由可以奋不顾身;有些时候,人也很脆弱,为了一个理由可以一蹶不振。 在沃尔夫窝囊在黑加仑不肯出头时,这个王#八给自己的做的乌龟壳是:“我不适合拿起武器战斗,而我的祖先也不曾战斗过。” 现在,沃尔夫有了一个新的乌龟壳:“我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战败者。” 卢瑟像发了疯一样揪住沃尔夫的衣领:“你特妈说什么!大伙肯陪你一起去死,一起战斗到瓦尔格拉神殿门口,你现在居然告诉我们,你放弃了!你特么在玩我们!” 沃尔夫浑浑噩噩地把卢瑟的手摔倒一边,病态地吼道:“对!我放弃了!反正我是个没出息的,放我回黑加仑吧!有我在,总是有数不尽的死亡与牺牲!” 卢瑟呆住了,托曼也愣愣地看着歇斯底里的沃尔夫,手上的水果刀划伤了自己的手指都不知晓。 “码的!”卢瑟恨铁不成钢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当初就应该在黑加仑弄死你,省得你出来丢人现眼!你这混账……不就是死人吗!谁家没几个战死鬼!我家都有两个了,我都时刻准备着做第三个!” 托曼把苹果扔到一边,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卢瑟,够了!出去,让大人安静会!” 卢瑟双手纂拳,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临走时,卢瑟站在门口背对着沃尔夫说道:“头儿,当时烧村拔老头胡子时,你告诉我一句话,我现在还回去:‘这是你发起的游戏,应该好好玩下去!’” ‘咣当’一声,那桦树门被摔的震天响,卢瑟的皮靴在地板上踩得‘嘎咨嘎吱’不绝于耳,活似拍打水面的两条鱼。 隔壁隐隐约约透过来老管家英格斯的埋怨:“这么大脾气,这厮要拆了二楼不成?” 托曼擦了擦手心里的血迹,把苹果扔进垃圾桶里,从墙上摘下斧子说道:“大人,您好好休息。我去看着卢瑟,别让他闹事,他现在是怎么看海斯特堡怎么不顺眼。哎,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说罢,托曼也不想和情绪失控的沃尔夫多待,扭头出了门。只留下孤零零的沃尔夫像只受伤的吉娃娃一样拱进被窝里不肯出来。 只要一闭眼,那火海、那死尸、那船、那许久没有做过的提哈之梦,都像流动的画一样,在眼前一一浮现。 可怜的沃尔夫快要被这些念想打垮了,他感觉自己的生命被冻结,这漫漫寒冬,沃尔夫永远陷入孤独罪恶中,不可自拔。 “沃尔夫叔叔,你在吗?”突然,沃尔夫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小丫头在用力敲着门。其实门没有锁,只是凭小丫头的力气,是推不开的。“我是莎琳,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你了!” 沃尔夫惊奇地走下床,急不可待地拉开门,发现真是那个瓷娃娃似的海斯特堡小公主莎琳小姐! “您好,沃尔夫叔叔!”小莎琳的脸蛋红润润的,像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苹果,她穿着卡布奇诺色的迷你连衣裙“我妈妈说,你应该出去走走,让我带你上卡德加特的市镇里逛逛。” “你……带我,上卡德加特?”沃尔夫仔细一寻思便明白了,其实是玛格丽特忙得脱不开身,让自己带孩子出去玩。她还真是放心啊! 沃尔夫笑了笑,蹲下身,轻轻握住小莎琳的两只嫩白小手,问到:“那,我怎么带你去卡德加特啊?现在去,时间是不是有点晚啊?” “麻麻说,咱们跟着上卡德加特买粮食的农民一起坐船去。再冷一阵,就要封港口了!”小莎琳一脸期盼“麻麻也去!她说你要不去,我就得去找阿尔泰老师了……话说现在是早上哎” 沃尔夫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女人……真是心机似海!向自己发起邀请的,不是这个可爱的天真小丫头,是那个女领主玛格丽特! 而且理由很充分,不是玛格丽特撩你……不,是邀请你,而是小莎琳想找你出去玩。你忍心拒绝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吗? 而且也是个堵住外人嘴的好理由:小莎琳没有父亲,喜欢跟性格温顺慈爱的沃尔夫先生亲近,不许吗? 沃尔夫无奈了。人生处处有惊喜。 陪一个漂亮高贵的寡居夫人、一只懵懂可爱的小萝莉,上西海岸最大的城市逛一逛。这若放在平日,沃尔夫一定乐不迭,屁颠屁颠跟过去。 现在,沃尔夫干什么都觉得多然无味,就算玛格丽特现在穿着三点一式朝他抛媚眼,估计也就微微挑挑眼皮,算生理反应,表示‘尊敬’。 但看着小丫头充满了期待的大眼睛,沃尔夫突然想到那个每回自己提出出去玩,总会让自己失望到崩溃的老爹…… ——“老爸,咱们上卡德加特市场逛逛啊!” ——“没时间,我还要看《国王之书》,德鲁伊教团团长很推崇的,你也看看吧,别看什么《东方神话故事》了,多幼稚啊!” ——“……” ——“老爸,一起放风筝啊!” ——“没时间,快滚过来,不说好一起翻译《卡拉德农耕之路》了吗。” ——“……” 直到临去世时,老爹突然放下了书,走到埋头苦读的沃尔夫身边:“儿子,一起外面走走啊?” 但沃尔夫拒绝了:“可是父亲,我还要看完这篇斯瓦迪亚神学论文……我想快点看完,我怕被奥丁巡游者发现会带来麻烦。” 然后那个秋天,老爹一病不起。沃尔夫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个风筝,放在箱子的顶层。 应该是父亲临去世几天准备好的。那天,其实他已经准备好,和自己的儿子进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起外出放风筝了。 沃尔夫家族的男人就是这样,他们油嘴滑舌,八面玲珑,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却又忘记怎么了对身边自己的儿子说:“走吧,我们放风筝去。” 沃尔夫揉了揉小莎琳可爱的蘑菇头,在小丫头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当然可以,我的小精灵,等我一下。你去告诉你妈妈,要是叫上阿尔泰子爵,我就不去了。” 小莎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圆圆的婴儿肥小脸上立刻泛起心满意足的微笑:“知道了,沃尔夫叔叔,麻麻说,要是叔叔答应了,我就不用再去找阿尔泰老师了。麻麻说,聪明人一个就够了,多了会打架!” 第三十三章 陪我在卡德加特街头走走(中) 正如罗多克王国的骄傲不是杰尔喀拉,而是亚伦。格陵兰的明珠不在国王的领地,而是位于强大的拉格纳伯爵领。 据说,拉格纳伯爵在围困提哈之前,雷克斯国王开出条件。他许诺,只要拉格纳能组织起来相当规模的军队,就授予拉格纳以公爵头衔。 但远征归来后,卡德加特的富裕、拉格纳的声望、西海岸的众多人口,令这位目前诺德的统治者感到惴惴不安。 在雷克斯国王看来,一个过分有能力、有威望的领主,会敲响他权力的灾厄之钟。 诺德人没有君无戏言的觉悟。可不奖励拉格纳,会让贵族阶层对雷克斯国王产生不信任感。若授予他过于高贵的头衔,又会导致拉格纳人望急剧走高,打压是必须的。 于是,他开创性地引进了新的贵族阶级头衔:“那就为拉格纳准备好册封侯爵的典礼吧!” 在此之前,格陵兰上的诺德贵族领主头衔一直处于混乱无序状态。就连海寇家族都能拉上伯爵名头,可见有多不值钱! 但侯爵绝对是个新鲜词。当然,爵位之间没有绝对的等级界限。只不过,侯爵这一头衔,是发展更完善、贵族数量庞大的斯瓦迪亚人独创。 这从一定程度上说明斯瓦迪亚贵族内部矛盾很深,需要多重形式进行调节。也从另一方面说明,其实斯瓦迪亚作为一个封建王国,发展程度是非常高的。(西欧一直到中世纪晚期才出现的侯爵。) 这不能只怪雷克斯心胸狭隘。格陵兰岛西海岸有一句话:“没有去过卡德加特的诺德人,不是真正的诺德人。” 只有傻子国王,才会对这么一个掌握诺德命脉城市的领主崛起视而不见。雷克斯还算长有脑子的,不趁拉格纳立足未稳踹上两脚,国王宝座怎么坐得稳? 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拉格纳是个非常有度量的人,对于这种打压,他不会不满意滴——而是非常不满意! 拉格纳的支持者有很多,他们从出海中得到了利益甜头,并依靠聚拢的财富不断壮大着自己。他们激进、相对年轻,渴望冒险与在卡拉迪亚的胜利,以改变他们原本卑微的命运。 但老一辈的雷克斯国王等人惧怕重新洗牌,他们担忧在卡拉迪亚的殖民扩张会损害他们旧有的利益。他们往往对频繁出海持反对态度,希望通过大规模决战取得对一到两个大领地的控制。 似乎这些对沃尔夫很遥远,似乎内斗对诺德人而言也很遥远。但这并非危言耸听。 尽管对目前权利斗争情形一无所知,但沃尔夫的属性决定他必须站在前者的立场上,去反对后者。 难道不是吗? 沃尔夫现在还是幸福的,他走在通往海斯特堡小码头的路上,周边洋溢着欢乐的氛围。兴高采烈的农民来来往往,略呈菜色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事实上,大多数人还没有资格随领主出发去卡德加特,他们只是以一颗乐观的心穷乐呵。 不过作为一个诺德人,沃尔夫发现自己真的不合格。整个海斯特堡的人都在讨论卡德加特的富饶。因为他们真的去过,玛格丽特对去往卡德加特的人选进行轮换,几乎可以说人人都有机会。 就连小莎琳都叽叽喳喳地告诉他,她麻麻已经带她去过卡德加特三次了。沃尔夫顿感老泪纵横,他莫说卡德加特,连第一次出黑加仑村都是两个月前联系皮革匠的时候! “不过……”沃尔夫抿了抿嘴“玛格丽特哪来钱给农民买食物?据说现在卡德加特的粮价已经被抬得疯了。” 小莎琳牵着沃尔夫的手,天真地说:“麻麻说,沃尔夫叔叔帮着她干掉了好多海寇,海斯特堡从战利品挣了一大笔。我们能扛过这灾年,全是沃尔夫叔叔的功劳!” 沃尔夫无语了。自己确实和玛格丽特签订了平等协约:不论战斗是否胜利,玛格丽特必须将码头租借给沃尔夫,并优先为沃尔夫的战船提供修补;同样的道理,不论战利品多还是少,沃尔夫必须通通把所有战利品交给玛格丽特进行处置。 现在,海寇没了,船也没了,军队垮了,沃尔夫也垮了。玛格丽特和海斯特堡成了笑到最后的胜利者。 “这是你母亲的功劳。”沃尔夫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小莎琳很难理解这些大人的事,但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紧紧粘着沃尔夫,仿佛希望能分担沃尔夫的苦闷。 或许,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并不理解自己陪着沃尔夫,能为这个孤独的男人带来些什么。 她可能只是单纯觉得,沃尔夫这个神奇的人,既然能打败阿尔泰老师,把自己从斯瓦迪亚文的苦海中解救出来,应该也可以陪自己玩。 但对沃尔夫而言,意义是无穷的。在他四面楚歌,心腹手下都不愿意多搭理他的情形下(托曼、卢瑟:“喂!明明是你情绪失控,怨你自己好不好!”),还有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像粘人的小猫咪一样粘着颓废的自己。 一大一小两个诺德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慢慢走着。海斯特堡其实很小,刨去中间的城堡,也就是个放大版的黑加仑村。 古老的木质结构,以及拥挤、没有规划的集中建筑排布,使得海斯特堡的防火系统脆弱不堪。在干燥的秋天,只要有一个火星,整座城堡立刻将变成一座火海。所以小巷的拐角处总会有一个盛满水的水缸。笨手笨脚的沃尔夫总是磕了碰了,逗得小莎琳哈哈大笑。 “沃尔夫叔叔小心一点!”小莎琳看着沃尔夫手腕处又多了一块‘紫带’,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这里地形很复杂的!” 沃尔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常年不运动,导致身体协调能力极差,包括把盾牌举上头顶就踉踉跄跄,差不多也是这毛病。一半来自遗传,一半来自本人笨得要死。但沃尔夫并没有掩饰,而是轻轻把小莎琳抱了起来:“知道啦,谢谢莎琳小姐!我抱着你上船吧!” 小莎琳在沃尔夫暖和的怀里‘咯咯’地笑得很开心,可爱的小脸凑到沃尔夫胡子拉碴的下巴上蹭啊蹭:“沃尔夫叔叔好厉害!” 沃尔夫也微笑着,迎着阳光,大踏步地向那其实就是一个海岸线凹处的码头走去。但走得近了,沃尔夫就不笑了,因为他看到,在仪态万千的玛格丽特身边,还站着一个沃尔夫非常不想见到的老熟人:女骑士,梅林。 虽然梅林是背对着沃尔夫,但一看那无数次给自己以身心重创的身影,沃尔夫登时停止住了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莎琳小姐,你妈妈应该告诉我,那船上还有一个恐怖的杀人女魔头。” 第三十四章 陪我在卡德加特的街头走走(下) 玛格丽特看着十米开外,看着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沃尔夫,轻掩丹唇笑道:“沃尔夫先生,小莎琳一向不愿与外人亲近,也很少有孩子愿意同她玩。但她总在我面前提起您,说有您陪伴就像父亲在身边。您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对吗?” 沃尔夫真是觉得难过极了。自己好歹也是连续蝉联多年的黑加仑‘最损青年’,怎么在这对母女面前,被戏耍得像只毛没退化干净的猴子! 玛格丽特这话说的精巧致命,登时沃尔夫又不能为难梅林了。因为你要承担起‘临时父亲’的职责(同时不能拥有父亲的权利,既不能打小莎琳的屁屁,也不能与玛格丽特亲近),要作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不能让小莎琳失望。 面对一个邀请你散心的美丽女子,和一个天真可爱的小萝莉大宝贝,沃尔夫只能再次向命运低头。但有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沃尔夫是不会让它重演的,他决定退而求其次,先铲除那个缞(sui)神:“好吧,但我猜其实您的护卫有许多,梅林小姐一定很忙吧……” 听到这话,梅林转过身来,面色复杂地说:“抱歉,沃尔夫先生。我知道您不希望看见我。但我猜你的那个叫做卢瑟的暴脾气手下,一定在不停地找我晦气。我想……我出来避一避,或许更好。” 沃尔夫彻底无话可说。这人怎么这么不会说话,难道卢瑟找你茬子,还得赖自己管教手下无方?可看着小莎琳还在自己怀里懒洋洋地撒娇,难道要把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放下,自己任性地转身离开?他只得硬着头皮,全当梅林刚才自言自语,不能动怒怄气,踏上了甲板,开始了人生第一次水上之旅。 那船其实非常狭小,前前后后,只能装载八个农民以及玛格丽特四人,前提是需要有一个人抱着小莎琳。同时,所有人都要肩并着肩紧挨着坐下,因为还要给船留下足够的空间装载一批急需的粮食。而且由于只是小范围出行,不可能扬帆利用起强大的风能航行,要靠人力划桨前进。 上了船后,玛格丽特指示自己的贴身女骑士:“梅林,你去抱着小莎琳,我和沃尔夫先生划桨。” 梅林忙摆着手:“这怎么行?这不是您应该干的活,桨就交给我和沃尔夫那傻……先生就成。” 玛格丽特却出人意料地坚持着:“我担心小莎琳跟着我和沃尔夫,会不安分。我们太宠着她了,容易发生危险。她还是怕你的梅林,你看着他,我放心。” 沃尔夫感到十分诧异,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女领主也有这样平易近人的一面。他还以为在人前,玛格丽特将会永远保持着女王般的统治威仪。撸起袖子划桨这种粗野之事,应该想也不想就推脱掉了。但现在看起来,似乎这个聪明的女人,自己了解得还不够啊。 “起航!”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嗓子,朝岸边欢送的人群招了招手“回去吧!我们一定满载而归!” 当船起航的那一刻,沃尔夫还是不争气地心砰砰直跳。 不是因为人生第一次‘水上漂’,而是手把在桨上的一瞬间,玛格丽特长长的头发从左侧轻轻搭上了沃尔夫的肩,那乌黑的秀发在沃尔夫口鼻附近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看着若有若无的青丝在眼前于风中招摇,沃尔夫发现自己是如此愚蠢,整个头脑里一切学识、技能、鬼点子,统统滚忒娘了*个蛋。只剩下了那充满凄婉美的墨似长发,在现实与幻想中反复交错,除此再无其他。 “墨啊”沃尔夫轻轻瞄着玛格丽特,低声自言自语“是谁的形容,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喂喂喂!小子,发什么呆?”胡子拉碴的男人向后扫了一眼,立刻大叫起来“领主大人都在摇桨,你特喵的发什么大头呆?就是你,还看、还看,就是最后那个,坐在玛格丽特夫人身边的那个矬子!”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沃尔夫手忙脚乱地摸到了桨,开始胡乱地摇了起来,气得船头又是一阵大吼大叫,才勉强掌握好了节奏。但沃尔夫‘没出息的’名号又一次传开了,几个农民肆无忌惮地大声拿沃尔夫刚才的愚蠢行为开玩笑。 “沃尔夫先生是第一次划船吧!”玛格丽特轻轻转头,朝尴尬得快无地自容的沃尔夫笑了笑“划船和打仗一样,不能着急,急躁冒进反而会适得其反。” 沃尔夫何等聪明,怎能不知晓玛格丽特是给自己台阶下?他马上表现出受教了的乖巧样子:“玛格丽特夫人不仅擅长骑士军阵,生活上也事事不输于人,着实令人敬佩。” 玛格丽特在海风中显得更为迷人的俏脸上,浮现出两滴酒红色的彩霞:“怎么,沃尔夫先生不肯像刚才一样叫我墨了吗?” 这回,面对这种亲切的质问,沃尔夫彻底不知如何作答。 他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猫爪子里苟延残喘的耗子,一举一动都掌握在玛格丽特手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格陵兰的领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群贵族。他们日日夜夜面对着不同的敌人与对手,控制着形形色色、才能不一的野蛮人族民,既要挡得住明晃晃的诺德大斧,还要防得了图谋不轨者的背后冷箭。 不要野蛮人就是傻子、就要乖乖听人摆布,他们有时更难控制、更有主见、更加狡猾、更是充满野心。 玛格丽特身为女辈,不必须要比男人更有手段,才能存活,并守住丈夫的海斯特堡。她无疑是领主中的的佼佼者。 但她真的是那种心机无限的‘权力狂’女人么?她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沃尔夫默默摇着桨,权当什么都没听见。如果说玛格丽特是厌恶自己,那估计是没有的事。但若说喜欢沃尔夫,那估计也是自作多情。 “她是在试探”,沃尔夫动用了家族遗传一百年的发达脑细胞,仔细斟酌着一切“她在揣摩我对她的态度。” 玛格丽特看着脸上阴晴不定的沃尔夫,虽然沃尔夫掩饰的很好,尽量做到不喜形于色,但还是太年轻,露出了狐狸尾巴。她很自然地捋了捋那让沃尔夫无限心动的长发,轻声说道:“沃尔夫先生不必太过纠结。我只是觉得,朋友之间应该有更加亲密的称呼,才算得上朋友。不是这样吗?” 沃尔夫脸上又展开了习惯性的微笑:“我真的能够有幸,同一位高贵的领主建立起真挚的友情吗?墨女士?” 玛格丽特毫不做作地笑了起来:“当然,如果沃尔夫先生不介意,我想叫您‘狼’。” 沃尔夫摇着桨回道:“当然可以,只要您喜欢。” 玛格丽特开开心心地左手在海水里捧起一朵浪花,面容如同少女般活泼可人:“那,我想……不知‘狼’先生是否肯赏脸,陪自己的新朋友在卡德加特走走呢?” 第三十五章 占卜(上) 卡德加特对于沃尔夫而言,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概念。他划着桨,打量着眼前全然陌生的市镇,下巴似乎不住地在向脚尖靠拢,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样子同一个初出茅庐的农家子弟毫无二致。 但玛格丽特似乎并不介意沃尔夫这副傻傻的模样:“狼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卡德加特吧!” “是啊,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发现,这其实与自己并不遥远的城市竟是如此繁华。其实卡德加特的码头,沃尔夫是根本看不到的,因为在这不冻港冰冷的海面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来自各个地方的船只。不同的领主旗帜、甚至不同的国家旗帜在这片海面上招摇,来自各地的方言外语在水手间流转。 “那个猫头鹰旗帜好可爱啊!”小莎琳突然指着身边一艘双桅快船问道“沃尔夫叔叔,这是来自哪个国家的啊?” 沃尔夫看了一眼那绿底的猫头鹰旗帜,轻轻笑了笑:“他们是是罗多克人。猫头鹰是法尔塞弗伯爵的家徽。罗多克人住在卡拉迪亚的南方,国土与斯瓦迪亚和萨兰德接壤,是这个大陆最精明的商人。” 梅林不屑地哼了一声:“瞎编吧,谁不知道罗多克的旗帜是熊,怎么见了猫头鹰也算了数?莫非你是去过不成?” 玛格丽特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浮现无奈的笑容:“沃尔夫先生在逗小莎琳玩吗,梅林不要那么认真……” 沃尔夫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玛格丽特:“亲爱的墨小姐似乎不相信我说的话啊……这样吧,我们打个赌怎样?” 女领主看着沃尔夫眼眸中闪现出的灼热,俏脸微微一红:“可以,虽然您似乎并不是个赌徒……但不知道狼先生这样的人,想要赌什么?” 沃尔夫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小恶魔般的坏笑:“赌一天的二人世界怎么样,只有你和我。” 玛格丽特不敢置信地看着沃尔夫,梅林放下小莎琳,直接揪住了沃尔夫的脖领子,怒喝道:“你知不知道这算是猥*亵领主?按理讲,我现在就可以履行护卫的职责,把你按进水里淹死!让你陪你胡编乱造的罗多克人一起滚到地狱里去!” 就在梅林很有把自己的话转化为实践的意思、沃尔夫满脑子莫名其妙的时候,听到玛格丽特轻喝了一声:“住手!” 那声音并不大,甚至比不上旁边一个诺德水手的醉酒喧哗,但却有种莫名的威慑力。沃尔夫分明感受到了,有一种叫做霸气的东西从侧面弥漫开来。 应该杀过许多人的梅林身体颤抖着,撒开了手,沃尔夫终于又逃过了这次死亡危机。 “沃尔夫先生,我一直以为您是个正派的人。我希望您能注意自己的言行。”玛格丽特似乎有些恼怒“这不是一个绅士所为!”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我……只不过是约您单独在卡德加特闲逛一天,只是让梅琳看着莎琳小姐上别处玩而已……很过分吗?额……莫非……您是不放心小莎琳?” 玛格丽特的脸色突然又像茄子一样涨得紫红,再配上气鼓鼓的脸颊,简直和小莎琳卖萌的的样子如出一辙,对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男性都具有百分百不可免疫的杀伤力。 就像是一只平日里浑身包铁的凶恶刺猬,突然向你展示出了可爱的粉红色小肚皮。你明知会有几率扎到手,但还是会忍不住摸一摸,不是吗? 沃尔夫这才恍然似的醒悟,其实玛格丽特很年轻,按保质期讲,其实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但那种上位者的威仪让人往往忽视了她的年纪,至少不会像沃尔夫一样,谁看见了都说:“你这乳臭味干的小兔崽子!” “这个,我以为……”玛格丽特突然支支吾吾了起来,这种强烈的反差更加让沃尔夫不知所措了“算了算了!你说吧,怎么个赌法?我答应你了!” 沃尔夫看场面有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马上来了精神,翻身坐起:“很简单!我可以证明他们是罗多克人,若是我输了,我就许诺答应您一个条件,可以吧!” 玛格丽特抱着小莎琳,歪头想了想。小莎琳不知所以地也跟着偏着头,小脑袋在母亲的下巴上轻轻蹭着。看着几乎是神同步的母女二人,沃尔夫有些想笑。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目中形成高不可攀的形象,或许需要成百上千的日日夜夜,但想要毁掉这一形象,只需要几个微不可见的小动作。 “好吧,这么有什么难的?但说好了,只是一起单独走一走,不许想些别的!”玛格丽特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这是英格斯在恳请沃尔夫帮助小莎琳完成功课的那天,无意透露出来的重要信息。 其实就是老管家不说,沃尔夫也能揣测出来。她既然能为了守护丈夫死后遗留下来的领地,组织起来相当规模的骑士部队,为了保护孩子而不另寻新欢,对待阿泰尔子爵那样的追求者若即若离,且从未听说她向自己身为公爵的父亲索要过帮助,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能力极为自信。 这样要强的女人,不会拒绝一个毛头小子的‘挑衅’。 “那……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沃尔夫挑了挑眉毛,站起身来,对看着他们傻笑的农民请求道“大家都听见了,这是公平的赌约!”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那个声音慵懒的船头满脸的讥讽:“小子,这儿浪大,小心闪了舌头。” 沃尔夫扒着船沿,用一种格陵兰岛民极为陌生的语言朝那边的船上水手喊道“嘿!罗多克来的兄弟们,海上风浪大吗!” 双桅快船上本来热热闹闹的,顿时安静了下来。一个低沉的、努力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声音,用干练的诺德语回答道道:“托您的福,一切安好。您是怎么懂得我们罗多克的语言的?这真是太神奇了,这是我们漂洋过海半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听到家乡的语言!” 沃尔夫得意洋洋地与罗多克人交谈着,双方似乎在交谈中达成了某种不成文的协定,沃尔夫只用罗多克语,那边的罗多克人只用北海诺德语。只不过罗多克人玩上了瘾,不停地轮番换人,排着队感受一下从外族人口中听到家乡话的快乐。 实际上说的都是些屁话、废话,大多数都是“你吃了吗”、“我吃了,你呢?”、“格陵兰真美”、“谢谢,罗多克也很漂亮”。虽然罗多克人的方言从边境堡垒加米奇堡,一直延伸到了边陲小镇艾斯提妮那。但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听不听得懂并不重要,只需要听个大概轮廓,沃尔夫的‘嗯、啊、是的’就可以解决了百分之九十的问题。 罗多克人在惊呼他乡遇故知,而诺德人则在惊叹有眼不识泰山。小莎琳更是毫不吝啬地带头鼓起了掌。在一片欢呼中,沃尔夫偷瞄了眼玛格丽特,发现她仍旧是无喜无怒的模样,不禁有些失望。但想想也释然了。毕竟是个当了五年领主的人,怎能像个熊孩子一样沉不住气? 他们都在喧闹他们的,还有些人在孤独自己的。两个高大的身影坐在一条大渔船上,吃力地划着桨,根本没有节拍可言。小船儿忽而向左、忽而向右,非常不愉快的大块头和精壮男愤怒地骂骂咧咧着讥损彼此,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你这个不要个脑子的大蠢驴,亏你想得出坐上这么个东西去追大人!”托曼瓮声瓮气地发着牢骚“还要保护大人,保护个屁啊!” 卢瑟不甘示弱:“怎么,怨我喽!你个混*账非要吃完苹果再出发,生怕一次噎不死,进不了瓦尔格拉神殿是不是!” “你比我强哪去!你不也在吃!”托曼吼道“要是让沃尔夫直到你吃的培根肉是哪来的,非扒了你的皮!” “肉,肉是……买来的呗”卢瑟突然没了劲头,声音小了不知几个八度“猪肉吗,你又不是萨兰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当我傻!”托曼瞪圆了眼“整个海斯特堡就剩那么一头猪,打算篝火新年杀了分享,现在家家断了粮,这猪是哪来的?” 第三十六章 占卜(中) “罗多克人是一个与我们同样擅长航海的民族,但我们的天赋在于战争,而他们的天赋则是商贸。”船慢慢划向岸边,沃尔夫在向某位好奇的小萝莉普及着罗多克的知识“他们聪明能干,创造了天堂之境的维鲁加。不过,他们并不团结。因为他们实际上是一个刚统一的各城邦联盟国家,各城邦之间有很大的矛盾。” “诺德人的部落之间不也有很大矛盾吗?”玛格丽特拄着下巴问道问道“我的父亲前几天来信,说他刚刚参加了帮助瓦格良人驱逐一群野蛮人的战争,但我猜就是一些小部落。当地的氏族总是这样,仇视曾经为卡拉德帝国服役的瓦格良人。” “但那是不一样的。”沃尔夫抱着小莎琳,张望着远去的双桅快船“比方说,你作为一个外族人,去询问一个罗多克人,你是哪里人?他们会说自己是亚伦人、杰尔喀拉人、依帕西人、杜那人,唯独不会有人说:‘我是罗多克人’。” 小莎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深奥,一时还无法理解。但她还是乖巧地听着。大人的世界对于一个五岁的小丫头来说或许太过残忍,沃尔夫想到这儿,不愿意再提那些成年后才不得不面对的的腌臜与龌蹉。 “小莎琳,听梅林姐姐的话,不要乱跑,听见没有?”沃尔夫捏了捏小丫头肉嘟嘟的小脸,别说,那手感真是棒啊“保护好自己。” “不劳费心了,任何人想伤害到莎琳小姐都要先踏过我的尸体。”梅林淡淡瞟了一眼沃尔夫“夫人,你们忙吧,我领着莎琳小姐去到处走走。等您忙完,我们按约好的,在码头碰见。” 钱分到每个农民手里,由他们负责上市场购买海斯特堡急需的粮食。人渐渐散去,而沃尔夫还是站在原地。思索着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 或许说是虚伪,或许说是真诚。总而言之,从识字以来就一直浸泡在知识与社会苦海的沃尔夫,并不希望小莎琳成长得像他母亲那样,在权力与战争中,变成一个整日血染战袍的女骑士,生活在冰冷的铁甲下。那不是她们真正应该拥有的生活。 包括梅林,沃尔夫还记得自己骑着猪到处乱冲的那一晚,梅林那张流着泪的脸。没有什么瓦尔格拉、没有誓死不屈、没有要杀要剐随你,沃尔夫透过冰冷的板甲,看到的,是一个面容苍白,向往着生命与幸福的姑娘。 还有自己及那些永远沉睡在寒冬里的士兵们,沃尔夫明明已经在书本与实战中知晓,这是一种宿命……但那些逝去的灵魂,他们真的就应该在最激动人心的年华里,去往未知的瓦尔格拉神殿吗?自己的错吗……选择的路错了吗…… 本质上讲,沃尔夫并不是什么充满野心的战争狂人,他的骨子里带着文人的理想与多愁善感。这几个月来,他总是在不停地思索。成功要自我学习,失败要自我检讨。但他总感觉自己已经离最初的幻想越发遥远,那个青涩少年曾反复梦到过的不朽城市,已经很久没有在睡神宫殿看到过了。 “或许真的太累了吧”沃尔夫想到“等把大家的抚恤金交到家人手里,把活着的人工资开了,就回家去吧。” “那,狼先生,现在,你想带我上那里去呢?”听见声音回过头,玛格丽特笑得那么阳光灿烂,甜美的样子好像一个顽皮的少女“不会是要在海边干坐着看海吧,那多冷啊!” 沃尔夫从自己的世界中醒来,对玛格丽特轻轻颔首:“怎么会呢!我带您上酒馆暖暖身子,码头风大。” “卢瑟!你看到了吗!那个女人把自己的女儿和其实支走了,马上沃尔夫就要拜倒在玛格丽特的石榴裙下,永世不得翻身了!”托曼站在船头傻笑道“呦吼,你看俩人走的那叫一个亲近……我就不明白了,头儿出来散散心,你在担心什么?” 卢瑟哼了一声:“你懂个什么!贵族女人,喜怒无常……否则,我的哥哥怎么会……算了,跟你说什么!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 托曼耸了耸肩,满脸的嘲讽:“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拉着我划这么大老远,是来向头儿承认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哪!” “闭嘴!不要在我面前提培根!”卢瑟把桨摇的飞快“你这吃苹果差点噎死的的傻*子,要么帮我摇桨,要么下去洗冷水澡,二选一吧!” “我也没提培根啊,你叫个什么……”托曼嘻嘻哈哈地笑道,突然变了脸色“卢瑟,你看,那艘船!” 卢瑟不耐烦地抬起头:“哪一个……额!我似乎也看见了,你是说那个像是……”他紧张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托曼与卢瑟停止了吵闹,两双眼睛像是被钉在了海平面上一样,呆呆地放任一艘艘船在他们身后后来居上。 托曼是皇家侍卫,本是不是吹嘘得来的,立刻撸起袖子摇起了桨:“你看见了吧!那船只不是死老百姓用得小破渔船,那是一艘战舰,一艘完完整整的龙首战舰!” 卢瑟也坐回船头,拼命摇着桨:“他们是冲着头儿和玛格丽特去的!一上岸就悄悄跟着,个个带着家伙事,不像是做生意的!” 托曼气恼地回答道:“我又不瞎,怎能看不到!但控制着龙首战舰的,不是兵就是匪,那个也不是善茬。快划,说不定晚了,咱们只能给沃尔夫收尸了!” “特码的,早知道这么累”卢瑟低声骂到“我就多吃两片培根了!”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逝去,等到沃尔夫醉醺醺地从那个门上画着个丑八怪神的酒馆里出来时,他抬头发现天都暗了。沃尔夫人生第一次喝了这么多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活似踩着棉花在天上飘。 推开门,沃尔夫立刻被寒冷的冬季风冻得打了个哆嗦,但酒劲慢慢暖上心头,站在雪地里虽然走路摇摇摆摆,但却不似以往畏首畏尾。若是形容一下,乍一看真是和一个酗酒的诺德人别无二致。 扭头看看只是脸颊微醺的玛格丽特,沃尔夫不禁由衷地感叹道:“墨,你的酒量真是好!我都不记得你喝麦芽酒时喘过气!” 玛格丽特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似乎也特别放得开,也许也是喝得多了,一抹嘴角的麦芽酒泡沫,朝沃尔夫大声说道:“狼小子,这算什么!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 沃尔夫哈哈大笑,声音中不再似以往那般拘束。玛格丽特看着略有些头脑不清醒的沃尔夫,眉头皱了皱,随之舒展开来:“那么,狼,刚跟我去先知那里占卜一下命运吗?” 第三十七章 占卜(下) “找到了吗?”一个披着黑袍的青年人走到一个士兵打扮的人身边,低声询问道“我猜他就在这酒馆里。” 士兵模样的人坐在长椅上,打量着形形色色的来客,轻轻端起了酒杯:“船长,还没有看到那个黑加仑来的小子。” 那黑袍年轻人抬起头,一只眼戴着眼罩,从那未遮挡的部分可以看到一道纵向延伸过左眼的暗灰色疤痕,细密不易察觉,但足以毁掉那只眼睛的视力。一般在格陵兰,这种残疾,应该属于那些老练的战士与最凶残的海盗。 “你应该在谈及他的时候放尊敬一些”年轻人的声音不冷不淡,却让那士兵紧张地低下了头“至少在我们没有谈成生意的时候,叫他沃尔夫先生或祭司先生。” 士兵模样的人足有三十多岁,却在年轻人面前谦恭得像个听话的乖孩子:“是的,船长。” “那我们就换个地方去找。”年轻人冷酷的脸庞上闪现出一丝狂热“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过真正的聪明人了,我希望,这个精通罗多克语的祭司不会让我失望啊。” 现在那个聪明的人正处于全然无知的状态,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只能听见玛格丽特的声音:“错了,小狼,那个是一堵墙,不是路。”、“小心点,那是铁匠的锻造炉。”、“啊呀,别抱着着我的腿流口水”之类乱七八糟的。总之不要问沃尔夫那一晚到底干了什么,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事实上每个人喝完酒的状态是不同的,大多数诺德人喝完酒后会气血上头,想找人打架、会打媳妇打孩子,有的个别心理不健康的的会像被人踹了的野狗一样缩在某个坑里瑟瑟发抖、嚎啕大哭。还有的根本喝不醉,顶多喝到死。 但沃尔夫是个特立独行的诺德人,他喝醉的具体表现也佷不凡:想睡觉,像傻子一样任人摆布。 沃尔夫呆萌萌地顶着一脸红晕,木然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叫人看不透的双眼空洞无光,他毫不知情那个长得好漂亮的陌生女人要带自己去哪。只能感觉眼前的一切在不停地摇晃,所有的事都只剩下了眼前迷糊的女人身影。 玛格丽特看着犯糊涂的沃尔夫暗自发笑:“我现在把他卖了,是不是他也就跟拉蒙走了!” 但这酒力来得凶,去的也快,等到沃尔夫终于不用扶着墙和玛格丽特的时候,两个人已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昏暗的小巷。沃尔夫迷醉的双眼重新慢慢清晰,这阴暗的环境然他不自觉地出了个冷汗:“我说……墨小姐啊,你这是拉我到了哪里?” 玛格丽特没好气地回答道:“把某个企图对我不轨的醉鬼拖走卖给拉蒙!” 沃尔夫倒吸一口凉气:“这您一定是误会了,我觉得,我没有……那个对您不敬的能力吧……” 玛格丽特扭头嘻嘻笑着:“安啦安啦!没有的事啦!这是整个卡德加特最有名望的先知的住所。傲气得紧,他若是觉得厌烦,拉格纳伯爵来了都不见呢!” 沃尔夫一拍脑袋,闷声长叹一口气:“哎,我就是干这行的,能不知道业内行情吗?十个里面九个骗子,剩下那个是大骗子。听我的,撤吧,回去你给我找个水晶球、胡桃木杖什么的,我改行客串把先知,指定给你挑好听的说……” 玛格丽特的俏脸气鼓鼓的,像是从远东传说世界运来的某种叫做‘桃子’的水果:“沃尔夫!告诉你,你这一路上对我没少动手动脚。我念在咱们是朋友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若是这个讨人厌的样子,我现在就让这路上多一具被阉*割了的尸体!” 沃尔夫单是想了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今天玛格丽特也没少喝,万一不顺着她的性子来,真给自己的鸡儿来回彻底放假,那就得不偿失了。只得像条被牵着脖子的狗,硬着头皮进了那个先知的家。 先知的家不大,按看见的标准,沃尔夫揣测这小子混得不如自己出息,没搂多少油水,就是装得格调高一些,比沃尔夫这种乡村草莽强上不少。 但令沃尔夫觉得厌恶的,是在门口挡着一个厚厚的亚麻布,里外的人都看不见对面究竟有什么。这就非常过分了,别人不远千里来拜托你些事,至少要见上一面,没有热水也要有个凳子吧!至少沃尔夫从祖辈到孙辈,都是非常敬业地把客人应进屋里,嘘寒问暖一番,再开始商量钱和奥丁。 “主人在家吗?”沃尔夫大声问道“有客人来访!” 不知在这脏兮兮的的亚麻布前站了多久,沃尔夫觉得快憋闷得背过气去,才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二位叫什么名字?” 玛格丽特示意沃尔夫不要说话:“先知,我是海斯特堡的玛格丽特,他是黑加仑的沃尔夫。我们来这里寻找自己的宿命,不知奥丁是否派遣女武神指引我们到此。” “不……奥丁没有派遣自己的女武神……”先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虚弱,沃尔夫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病症“奥丁没有派遣女武神对你们中任何一个人进行指引。” 玛格丽特的脸上写满了失望:“那打扰先知了,我们这就离开……” 沃尔夫却突然来了胆子,攥住玛格丽特嫩白的、却带着剑茧小手爪:“等等,我要问个清楚,为何就这样让我们离开!” 先知沉默了近乎一分钟,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并没有让你们离开,只是那女孩心太急躁……我想说,沃尔夫先生,这个女孩今日能再次探索她的宿命,全是您的功劳啊” 沃尔夫皱紧了眉头:“什么个意思?我的功劳?” 先知透过亚麻布的声音虽有气无力,却拥有一种直冲人灵魂的力量:“是啊!奥丁并没有派他的女武神来引导你们,那是因为……奥丁一直站在你身边啊!沃尔夫先生,黑加仑的祭祀,你看不到吗!就是现在,你的左手边!” 玛格丽特惊愕地盯着沃尔夫,沃尔夫的脸阴晴不定,不知在思索什么。 在这毛骨悚然的气氛里,玛格丽特终于忍不住了,扯着沃尔夫的衣袖说道:“狼,我们走吧,今天不合适i……” 沃尔夫轻轻挪开她的手:“不!你搞错了!这里没有瓦尔格拉神殿的奥丁,现在站在这里的男人,只有黑加仑的沃尔夫!” 沃尔夫话音刚落,先知的声音突然平缓而流利起来:“那你还在等什么,黑加仑来的沃尔夫!进来吧,今晚的客人,只有你们。” 第三十八章 先知与船长(上) “神,真的存在吗?” 对沃尔夫的家族而言,这是个永远在探究中的问题。他们在阅读的闲暇思考,在思考的闲暇阅读。 若是有人有幸(或者说不幸)看到了他们家族一直流传的手记,你会觉得惊叹,或说恐怖。那漂亮的烫金式笔体仿佛是一脉相承,工工整整地记录着一百年来六代人的所思所想。 更加恐怖的是,这本手记是连贯的,上一代的死亡,并不影响下一代顺着刚刚的思路继续思索。你可以看到,一个个脆弱的祭司在慢慢沿着同样的轨迹接力前行,不断接近真理的巅峰。 很多年后,这一套笔记经沃尔夫后代的后代允许,被存放在诺曼帝国大学图书馆。经沃尔夫家族族长的允许就可以翻阅。 有人曾经声称,自己在阅览笔记时,于深夜看到无数双深不可测的眼,密密麻麻排布在书页上。那眼睛给人的感觉随不同年代沃尔夫的家族成员性格而定,有的暴躁,有的温和,有的深不可测,有的喜怒无常。 据说,那些眼会在深夜睁开,倘若你能克服恐惧继续读下去,并在读不懂时询问那些眼,你将会获得与他们同样丰厚的知识! 如果你肯坚持在每个深夜坚持阅读,持续一年,你将会继沃尔夫雅尔成为帝国‘最博学的人’——前提是你的精神状态还能勉强保持看不出毛病。 不过,记住不要与第六双眼对话。那是沃尔夫雅尔的眼,他会在深夜观察这个强大的帝国每一寸角落,帮助迷失道路的子民重新拾回勇气与信仰,或是眺望遥不可及的格陵兰。 你若打扰了他……那就等死吧……所有有关沃尔夫的历史人文学科统统别想及格! 所有诺德人都相信,倘若哪天帝国面临危难,而英雄绝尽的时候,沃尔夫会掀开棺材板从坟墓里爬出来,带领没出息的子孙重新拾回征服的光荣! 但现在的沃尔夫是弱小的,玛格丽特说捏死他就可以捏死他,用手指甲都可以。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有只笨呼呼的眼球从书页里蹦出来,然后跟你打招呼:“嗨!我是沃尔夫,请多多指教!” 倘若不幸真的发生了,也大不了,不用着急,不用悲伤,抽出拖鞋,轻轻松松就可以干掉他。 但注意,不要打死了,然后这样你就可以逼迫他为你完成你的家庭作业,或帮你考试通过。结实耐用,喂啥都吃…… 当沃尔夫和玛格丽特穿过黑漆漆的房间走近先知时,这位前祭司先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借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沃尔夫看到先知的脸是一个抛光过的曲面,所谓的五官只是几个扭曲的洞!骇得沃尔夫连连倒退。 但退后两步换个角度再仔细看看,沃尔夫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一个铁皮面具而已。在微弱的烛火与先知厚实的旧宽袍的掩饰下,看不出来金属的光泽。 沃尔夫就更加不爽了,同行是冤家,本就瞧彼此不顺眼,这装神弄鬼的一套更是令他不屑。隔着桌面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紫水晶球,沃尔夫挖了挖鼻孔:“兄弟!这招太过时了吧,没有人会对你是谁感兴趣的!” “是啊”先知不喜不怒地说“如果你觉得一张被烧毁了的人皮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我会摘下面具的。” 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真是办了件蠢事:带着祭司去找先知,带着农村来的神棍去找城里的神棍。 上次两个文化人(沃尔夫和阿尔泰子爵)会面后,沃尔夫大败留学生的故事已经在海斯特堡的传得飞起。村民们都说最后沃尔夫召唤出了龙,暴力解决了问题。听到这些门口扫地大妈的谣言,阿尔泰子爵气得三天没吃好饭。 但据说最早的版本来自于某个纯真无邪的小丫头,她偷偷跟自己的贴身女仆说,在那一夜,沃尔夫叔叔把阿尔泰老师修理的很惨。 莫非这回两个神棍的对决将轰动整个卡德加特?传闻升级为,最后,为了争夺玛格丽特,沃尔夫的龙和先知的远古巨人同归于尽了? “奥丁在上”玛格丽特痛苦地闭上眼“请不要用这种方式惩罚我!” 不知奥丁是不是听到了玛格丽特的请求,似乎沃尔夫并没有找先知晦气的打算,先知似乎也不打算和这个浑身酒气的同行吵架。两个人微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沃尔夫率先做出了让步:“好吧,先知兄弟,我喝了些酒,情绪有些激动。请多见谅。” “无所谓。我们都是奥丁忠实的仆人,只是偶尔有误会。”先知倒也率真,只是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得意,但很快又严肃认真起来“祭司朋友,每一个人在第一次见到我时,我都会给他们提出一个问题的机会。这将是他能见到的、最详尽的回答。请问你准备好你的问题了吗?” “准备好了。”沃尔夫果然不是省油的灯,他诡异地笑道“你是说让我看到?不是听你编造的托词?” 先知似乎也在默默地笑:“把手放在这个水晶上。” 沃尔夫依言做了,斜着眼瞅着先知:“这样?” 先知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手也放了上去:“可以,问吧。三思而后过问。” “……”沃尔夫低着头寻思了一阵子,猛地抬起头“我想要知道,我,沃尔夫的未来!” 先知轻轻拂过在烛光下泛着荧光的紫水晶球,轻轻说道:“闭上眼,看吧!” 沃尔夫只觉得那紫水晶中央闪过一块刺眼的耀斑,登时忍不住乖乖闭上了眼。沃尔夫表情中的不屑刹那间烟消云散,转换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震惊。 先知看着一脸紧张的玛格丽特,小声说道:“玛格丽特夫人,如果您想知道沃尔夫先生看到了什么,请直接问他,这样也可以帮他更快地看到他的未来。” “那……我不会打扰他吗?”玛格丽特也压低了声音,担忧地问道“他这样子好怪。” 先知似乎在苦笑:“实不相瞒,按理说,这种引导工作应该由我做。但你也看到了,沃尔夫先生对我信任有限,我还是觉得您更能胜任这个任务!” 玛格丽特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问什么都可以?” 先知答道:“当然要与未来有关。” 玛格丽特深吸了一口气,思索了几秒,问道:“小狼,我是墨,你能听到我说什么吗?” “能。”沃尔夫闭着眼说“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 玛格丽特继续问:“那告诉我,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看到了一座城!”沃尔夫皱着眉“一座半岛上的城!” 玛格丽特来了兴趣:“斯瓦迪亚人的城?” “我不知道。像又不像。他们似乎有好多人,还有骑兵。”沃尔夫回答模棱两可“但我知道那不是诺德人的城。而且我能看到,我正站在城下。” “你在做什么?”玛格丽特似乎也感觉到不大对劲,这确实不像是一场游戏“在参加战斗?” “不,我在指挥战斗。”沃尔夫的声音似乎因适应而显得更有了底细“我在围城,我在试图夺取哪个城市!我看到了托曼,看到了卢瑟,看到了安度因,还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人。他们的表情好狰狞,身上染着血,挂着彩……” “你有多少人?”玛格丽特攥紧了手心“你为什么攻城?” 沃尔夫低下了头:“我不知道,那些士兵,他们站在草地上、站在船上、站在古旧的城垣上,我数不清!我也不知道我为何攻城……但我能看见他们的悲愤。” 沃尔夫的语速越来越快,表情越发的扭曲:“等等,他们在看同一个地方!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们在看我,在看我!啊哈哈哈哈,在看我!” 沃尔夫突然站起了身,闭着眼,在这昏暗狭小的房间里大声说道:“诺德的士兵们,我们已经牺牲了许多人,而今天,我们会牺牲更多!但我们将在着异国他乡建立第一个家园,我们从此不再流落海洋!奥丁的勇士们,我们过去取得了无数的胜利,而今天,我们将取得更多的胜利!” “杀啊!”沃尔夫歇斯底里地大吼道“这座城市是我们的!拿下……” “拿下哪里?” 沃尔夫终于支撑不住,虚脱一般倒在地上。玛格丽特失望滴叹了口气:“不好玩,能再来一次吗?” 第三十九章 先知与船长(中) 沃尔夫虚弱地趴在桌子上,像一条得了哮喘的死狗,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玛格丽特非常地怀疑,这么一个东西真的出海时不能死在船上? 要知道,诺德人的龙首战舰绝对谈不上舒适安全,漫长的航行过程中需要忍受暴露在甲板上的风吹日晒。虽然有帆布雨遮,但仍是逃不了寒冷和风暴。 像沃尔夫这种诺德吃苦耐劳基因不断退化的战五渣渣,估计按现在的身体素质,只怕是去得了卡拉迪亚回不来。 “狼,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玛格丽特一脸关切而无奈地帮沃尔夫拭去额头的汗“感觉用不用看医生?” “感觉……?头疼的要死呗!”沃尔夫半死不活地晃晃脑袋“虽然吧,感觉脑子不像是自己的,但我猜……我应该还死不太了。” 先知敲了敲神秘而瑰丽的紫水晶球,眼神透过面具与玻璃聚焦在沃尔夫身上:“怎么样,祭司朋友,未来是否如意?” 沃尔夫挣扎着给了他一个白眼:“成!算我认栽,我感觉很真实就是了。但我不解的是,半岛上的城,在哪里?”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先知淡淡地说道“何况……你没有地图吗?” 地图,或许生活在高科技时代的人觉得很无所谓,地摊上十块钱随便挑随便选。但在卡拉迪亚,最先进的侦查工具是库吉特的侦查骑兵。绘制一幅地图,甚至需要一个人的一生来完成。而且由于主要出于政治军事目的,地图轻易不会外泄。对于生产力低下、造把日耳曼剑都要血命的诺德人而言,地图则几乎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先知其实也没有错。沃尔夫好歹是来自几代单传的祭司家族,怎么说也应该有几分能耐。手头没有几张地图,你也好意思自称是跟着奥丁大神混饭吃的? “卡拉迪亚地图啊,我是有的,不过是872年的。不知道,先知兄弟的地图是哪年的?”沃尔夫的眼中扫过狡诈的光芒。 先知苦笑道:“哦……我的是882年的。” 二人沉默不语。自从卡拉德帝国崩溃后,随着最后一批古学者的逃亡,学院慢慢落入神学统治体系。已经很少有人在阅读圣经的闲暇时间,去绘制一副像样的地图了。 而至于那个年代的地图……言外之意:那时候北方还是一片未知数吧,看地图顶个屁用? 玛格丽特微笑道:“好啦,小狼,不许为难先知先生。你出去一下,我要向先知询问我的事了。” 沃尔夫努了努嘴:“为何?我询问的时候也没有让你出去啊!” 玛格丽特左眼眉轻轻挑了挑,手轻轻放在腰间的骑士剑剑柄上:“你确定要听?” 沃尔夫尴尬地笑了笑:“好吧,那你慢慢问,我出去透透气……” 等到玛格丽特瞪着沃尔夫,目送他开门消失,才虔诚地坐到先知正前方。她向先知点头致意:“可以开始了吗?” 先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先说你的问题吧。” 玛格丽特仔细斟酌了一番,似乎问题很难以启齿,也或许她想知道的有很多。但最后她还是咬住朱唇,下定了决心:“我想知晓,我,玛格丽特·威廉姆斯,未来是否还会拥有一段婚姻?” 先知低头看着紫水晶:“是的。” 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那能告诉我,那一个男人,是谁吗?” “抱歉,不能。”先知把头垂得更低了“我只能告诉您,是一个比您亡夫强大千百倍的男人。” 玛格丽特有些迷茫了:“那,他是公爵还是国王?” 先知缄口不言,看着玛格丽特的脸色像发烧一样火红。 “那……我们在一起会很幸福吗?”玛格丽特切喏着问道“会不会又是一场灾厄……” 先知的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怪笑声:“不会是灾厄,因为这是你最后一段婚姻。但那个想要拥抱你的男人,会经历九死一生的痛苦。” 玛格丽特怔怔地看着他。先知站起身,径直走到黑暗处,声音越发地缥缈:“难道您不认为,一定会是这样的吗?……” “托曼,你确定没看错?是这个半瞎一直跟着头儿?”卢瑟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抓耳挠腮的诺德皇家侍卫“我们可是为了追上来,船都划翻了。可这小子除了坐在凳子上发呆,什么都没有做!” “不会差的!”托曼说道“那个独眼龙的手下负责打探消息,而他负责坐镇指挥。没有错的。” “那好吧,我问你个更现实的问题。”卢瑟举起牛角杯饮了一大口麦芽酒“我的薪水早就花完了,你有几个第纳尔?” 托曼郁闷地拨弄着供旅客烤火的柴堆:“在船翻之前有三十二个,现在只有一个。” “那你觉得单是你就喝了多少麦芽酒?”卢瑟无奈地甩了甩头上未干的水珠“十杯?二十杯?” “看着!”托曼指着那个青年船长“他要动身了!我们跟上去!” 卢瑟紧皱眉头:“我觉得那些酒保不会放我们通行的。” 托曼看了周围一圈面色不善的酒店打手,轻轻笑道:“怎么,我许久没来了,不认识我了?” 其中一个打手听见托曼的话,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哈哈,哪里话。托曼先生是酒店的老朋友,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过,拉格纳伯爵那边……不,我是说拉格纳侯爵那边……” 托曼掂了掂怀中的日耳曼剑:“当然,我会美言几句的。不过,要是让人再发现你有拐卖*妇女的行当,斜眼狗,我会替拉格纳大人打掉你的牙的。” 说罢,托曼拉着卢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周围一圈怀里揣着匕首、腰间挂着斧子的诺德流氓,纷纷退让,根本不敢与托曼对视。 卢瑟走出一条街,才收回了快掉了的下巴:“我去!神了!你看看那人,你说要打掉他牙,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托曼耸了耸肩:“是啊,那是因为上次我去抓拐卖*妇女的罪犯时,真的打掉了他三颗牙。” 第四十章 先知与船长(下) 多少人在格陵兰挣扎,多少人在格陵兰哭泣,多少人在格陵兰等待屈辱的死亡。 沃尔夫的家族其实是一个非常务实的家族。他们对讲述虚无缥缈的神学、神话的兴趣,远不如对格陵兰各方面情形的分析兴趣。 从他们世世代代收集的精密数据与分析计算可知,近几年来,温度、土壤肥力、土地耕作率、劳动力使用情形,都在指向这一年,ad1134,寒冷的冬季期间,格陵兰西海岸将有82%以上的人口处于饥寒交迫状态。 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数字,是沃尔夫躺在长椅上动动手指写出来的。 而当沃尔夫从房间里走出来,不再用醉眼去观察卡德加特时,才明白这场天灾对于自己的民族究竟意味着什么。 白天,卡德加特繁忙的干街是繁华的天堂,夜晚,那肮脏破落的小巷里生长着这座城市的另一面。 一个瘦到皮包骨的诺德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她像一个受诅咒的骷髅一样瑟缩在角落里,低声哄着有气无力地啜泣着的孩子入睡。女人的头发像枯草一般杂乱干涩,菜绿色的面庞上挤出两只无神而又绝望的大眼。 她朝每个路过的男人伸出干瘦如柴的手臂,哀求道:“先生行行好,救救我的孩子,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围还隐隐约约有许多的难民,天黑路远,沃尔夫看不太清。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巷,似乎是逃难的诺德灾民最后的栖身处。 沃尔夫通过街边火把放射出的光亮,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个女人怀里的孩子像一条死鱼般瘫软在母亲怀里,皮肤在寒冷的催化下发黑发紫,像是尸斑一样,根本活不成。即便有足够的食物和温暖将他从死神手里夺回,也是得到了一个发育扭曲的残废。 那女子还是有几般姿色,来往的男人却根本不敢看她一眼——这个饥饿死亡年代,谁也救不了谁。 但沃尔夫不同。他从来没有遭受到饥饿的折磨,所接触到的,也都是被他养得衣食无忧的村民、手下,以及受灾程度弱一些的海斯特堡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目睹有人因为饥饿而如此接近死亡。 或许,那一年,16岁的沃尔夫还没有杀过那么多的人,没有成为上位者的觉悟,还不肯那么麻木冷酷无情。 他只能想到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莎琳,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和那个很爱她的母亲玛格丽特。在他看来,他们与他们并无不同。只是出生的随机错位。倘若这个女人是海斯特堡的领主,那这个不幸的孩子一定和小莎琳生活的一样幸福。 沃尔夫摸摸自己怀里,还有一个从酒馆顺来的小面包和一把第纳尔,他下定决心救救这对母子。不是出于所谓的忧世情怀,而是出于对一个生命的敬畏与尊重。至少,那一刻的沃尔夫是纯真的,是善良的。不论他之前或以后杀死过什么人、算计过什么鬼。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女人的面前,掏出那个小面包,递到她面前,说道:“吃吧,趁没有别人发现。” 那女人激动地点点头,看来她确实很久没有吃到东西了。连声谢谢都没说,她就一把夺过那干冷粗糙的小面包,三口两口咽进了肚子里。那瘪涩的干粮把她噎得泪光迷离。但她还是抢在第一个难民转过头来之前把面包吃的渣都不剩。 “有,吃的!那个矮个子他有吃的!”几个虚弱的声音在歇斯底里地叫喊“他没有武器!” 那个刚刚接受了沃尔夫施舍救助的女人也变了一副嘴脸,满脸的贪婪与渴望:“桀桀桀,我看到了他的怀里…装满了…是亮晶晶的第纳尔!足够咱们一人一个!” 沃尔夫立刻反应了过来,自己惹上了一个天大麻烦!扭过头,那伸手能不见五指的街头,不知有多少双饿得发蓝的眼睛,在阴森森盯着手无寸铁的沃尔夫。 在街边瑟瑟发抖的难民,从这条小巷延伸到整个街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有些躺在地上不起身的,是饿昏了或是死了。剩下那些能站起来的,都在用极其渗人的眼神看着沃尔夫。 那群上一秒还极尽可能博得他人同情的难民,个个脸上闪现出丑恶的一面。不是这个城市有双面,而是人都是双面的!濒临死亡的穷人很少会接受你给他们的尊严和恩德,他们看到的,只有生存和利益。 沃尔夫不是傻子,能活到现在,基本靠的是知识与机智。他知道自己错误估计了形式,那群挣扎起来的难民绝对不是为了表达感谢!于是他立刻做出了最正确的补救措施:扭头就跑! “站住!”无数的难民像蝗虫一样涌向慌慌张张的沃尔夫“把钱和粮食留下!” 沃尔夫没命地跑,但他并不熟悉道路,跑步速度也不是在求生本能下疯狂前进的难民的对手。至于拼命……沃尔夫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打得过那个背叛自己的女难民。即便那是个女人,而且不知多久没吃过饱饭。 当可怜的沃尔夫进入一个十字路口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四面八方都是挽起袖子、亮出白花花牙齿的诺德灾民。 倘若说这不令人绝望,沃尔夫想象不出更加令人绝望的一幕了。身为一个诺德男人,居然上街不携带武器!就连玛格丽特一届女辈,都知道黑夜下的卡德加特不安全吧!这回,连特*码的光荣牺牲或宁死不屈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真是愚蠢他妈给愚蠢开门——愚蠢到家了! 仔细看看周围,没有巡逻的士兵。这里的居民有的还打开窗户,正有滋有味地观赏者沃尔夫的窘境。 沃尔夫蹲下身,紧闭上双眼。一般这个时候,都应该有一个声音大喊一声:住手!然后奥丁大神从天而降,保护沃尔夫,并让他获得了恐怖的神力,向贪婪的难民发起复仇…… 可惜,这不是‘诺德传奇’,这是‘诺德征服’。沃尔夫先生上来就收获了一记重重飞腿,还处于疗养阶段的排骨身板立刻排在了地上。两道鼻血刹那间将土地染得鲜红。随后,是无数双罪恶的大手在搜刮与殴打,那群难民不禁想要沃尔夫的钱财,还想要沃尔夫的命! 他们已经在痛苦、饥饿、鄙夷中忍了太久,他们需要发泄与放纵!幸亏沃尔夫不是女人,否则一定结局会更惨。但……谁又说的好? 正当满脑袋大包、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沃尔夫趴在地上等待着死亡降临时,难民们似乎住手了,而且在退却。斗殴的吼叫变成了惊吓的惨叫:“杀人了?” 沃尔夫费力掀开紫青的眼皮,恨恨地啐了口吐沫:“我……还没死……啊?” 模模糊糊地,沃尔夫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战士挥舞着日耳曼剑和锐利的手斧,在难民中乱砍乱杀,鲜血像喷涌的泉水一样流满了狭小的街道。难民们像羊羔一样任人宰割。沃尔夫亲眼看到,一个戴着眼罩的男子把那女人的孩子一把夺来,冷漠地摔在地上,那不满一岁的婴儿当着母亲的面,摔得脑浆迸裂。 “这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独眼青年笑着把手放在那哭喊的女人头上,轻轻用力推开那个女人“你不用再担心你的孩子了。” 当难民们死的死、跑的跑,士兵还未赶到时,那个男人走到被揍得像个猪头一样的沃尔夫面前。神色没有一丝的不敬,而是亲自把沃尔夫从那个血泊中扶起来:“您好,我是希尔·兰德士。我想您一定没有听说过我,但我觉得,我们一定有必要要好好熟悉一下彼此!” “熟悉个屁”不等沃尔夫反应过来,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粗大嗓门,两个气喘吁吁的人影紧赶慢赶跑了过来“头儿,那独眼龙在算计你,别听他的鬼话!” 等到离近了,沃尔夫才看出来,是大傻子一号皇家侍卫托曼和二傻子黑加仑土着卢瑟。希尔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虽然沃尔夫感觉他笑得有些不由衷。 “呵呵……老子都差点让人打死了”沃尔夫慢慢站起身“但是……你俩先解释一下,托曼你喝了多少!卢瑟,你的身上为什么有猪肉味!还有,你们此时此刻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第四十一章 合作 希尔·兰伯特,据他自己介绍,他出身高贵,来自于着名的航海世家。 据他所说,兰伯特家族最辉煌的时刻,曾经率先开辟了从格陵兰去往泊拉汶的商贸航线。当然,现在是不太可能绕帝都泊拉汶一日游了。估计还不等上岸,就得让斯瓦迪亚的皇家海军给拿弩炮给击沉到海里喂王八。 不过,就沃尔夫了解,所谓的诺德航海世家其实多半都是兼干海寇的非常规职业者。别看希尔在沃尔夫面前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估摸着栽在他手里的倒霉蛋,单是海上,就不下于三位数。 沃尔夫被揍得浑身紫青蓝靛,但不代表沃尔夫的脑子也被打坏了。人家这样的狠人大晚上不睡觉,出来把你从拳脚之中解救出来,绝对不是为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或许在骑士风气盛行的德赫瑞姆,遇上那群脑子进水的斯瓦迪亚铁皮罐头,还是有几分可能对你提供无偿帮助,然而这里是卡德加特……面对凶悍的诺德掠夺者,沃尔夫就不得不谨慎掂量一下。 “那您说的合作……是什么意思?”沃尔夫被卢瑟扶着,颤颤巍巍地随希尔走进一家整夜不打烊的酒馆“或许您认错了人,我只不过是一个刚刚战败的小首领。咱们之间的合作基础,恐怕并不牢固。” 独眼希尔爽快地回答道:“我知道,您杀死了岚度。那是一个凶狠的海盗头子,即便是加上海斯特堡那位女领主的帮助,您对付他不可能说是轻而易举。整个西海岸的海寇都在传诵您的名字。作为他的半个朋友,我觉得我对黑加仑的沃尔夫的名头并不陌生。” 托曼悄悄摸向自己腰间的日耳曼剑,貌似不经意地问:“噢?那你是寻仇的?” 希尔摇了摇头,引着众人在小酒馆里入座:“不不不,我说过了。我的身份是航海家,不是海寇。请您不要误会,诺德皇家侍卫先生。而且如果我真有那个意思的话,刚才任凭难民把沃尔夫先生分尸就可以了。” 沃尔夫耸了耸肩,率先坐了下来:“我相信您的诚意,也感谢您的出手相救。但我还是不理解我们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 “沃尔夫先生,这么跟您说吧。”希尔招呼手下把好就管周围的风声“我之所以认识您,是因为玛格丽特,那个海斯特堡的女骑士领主。她丈夫生前为了修筑海斯特堡,曾欠下我父亲一大笔钱。” 希尔亲自为沃尔夫满上麦芽酒:“我希望她能在接受他丈夫领地的同时,也能承担她的债务。为此,在她继任领主典礼时,我还送给了她一份价值三百第纳尔的礼物——要知道,他们欠我的钱是这二十倍不止。六千第纳尔!我可以再买下一艘船,在船上装满水手与武士!” “然而……似乎您失败了。”沃尔夫摇晃着酒杯,卢瑟向酒馆老板要来绷带,帮他简单包扎着伤口。 每当那卢瑟笨拙的动作把沃尔夫的伤口弄得生疼时,沃尔夫总有一种奇怪的想法:“要是玛格丽特能来给自己包扎就好了。她的小手虽然磨出了剑茧,但一定很软……” “是的”希尔似乎对此愤愤不平很久了,他把酒杯重重摔在桌子上“那天晚上,您第一次来海斯特堡。玛格丽特那个……抱歉我应该尊重她,因为您是她的朋友。但我还是要说,那个贱*人!她曾对您说失陪一下,其实是我最后一次向她讨债。” 沃尔夫点点头。当然记得!要不是这样,还见不到可爱的小莎琳哪!那个萌萌哒的小宝贝,沃尔夫之前怀里还揣着特意给她买的麦芽糖呢。可惜不知道被难民一顿折腾,丢到哪去了。 “那时,我实际上只是一个水手长。”希尔继续说道“我不吹嘘,我是一个有能力的人——至少比我的头子强。所以那时他看看我很不爽,当然,我也很不服他。但我不想动手,因为有四十个弟兄愿意跟我一起出来单干。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我去买一艘船。可我手头没有钱。我攒不下钱。我上一次去斯瓦迪亚弄来的那点可怜的掠夺品,根本不够。” “我向她要钱,哪怕是三千第纳尔,我都宁愿舍弃一半的债券!但那个混*账女人告诉我,没有钱。”希尔又饮了一大口酒“她的钱都花在了那支中看不中用的骑兵上……要我说真是蠢……要想整死她,找个山地、带个一百多号泥腿子,这女人和她愚蠢的骑士就彻底交代了。” “那你为何不动手?”沃尔夫仔细打量着这个面前的青年船长“杀了她,把海斯特堡洗劫一空,就可以搞到一艘船。然后投奔一个足够偏僻的领主,或自己上卡拉迪亚单干。” 那航海家——实际上大家也都听明白了,就是一个海寇,愣住了,朝着沃尔夫咯咯直乐:“您说的没错!我当时就这么想的!我回去之后就和老大发生了争。我要杀他,很多人站在我这边。但他疯狂反扑,我们在海上火并。最后我赢了,但现在只剩下了16个弟兄。本来有四艘船,三艘战舰、一艘运输船,现在就剩了一艘完好。剩下那三个,需要大量维修。” “……”沃尔夫沉默不语,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当时那个气啊。人都他*妈的死光了,老子算个屁了!”希尔健在的那只眼开始泛红了“我要弄死这个女人。我甚至都找好了很有可能合作的伙伴。” “谁?”沃尔夫好奇地问道。 希尔又笑了:“就是您!” “我?”沃尔夫觉得好气又好笑“您觉得可能吗?” “当然!”希尔说道“您是拉格纳选中的步兵首领之一。但您是个平民,很难得到足够的重视。而玛格丽特,控制着西海岸唯一没有向拉格纳臣服的海斯特堡。” “拉格纳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也是一个相当有能力的人!他不会容忍这个眼中钉永远存在!”希尔的声音像炸雷般在沃尔夫耳边作响“夺取海斯特堡,您说拉格纳大人,会是很高兴,还是非常高兴?至于玛格丽特的家族……一个女人而已!威廉姆斯家族有三十个以上的男丁!为了一个私奔出逃的女人和拉格纳叫板?玩笑!” “啊,大爷大爷。您能不能别那么大声说拉格纳大人的名讳……”小老板愁容满面地恳求道“小弟就是一个做生意的……” “滚你*娘了蛋!”出人意料,这话居然是沃尔夫说的“卢瑟!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把这个老狗带到一边凉快凉快,别打扰我和希尔船长谈事!回去我给你买培根。” 卢瑟惊奇了一下,不知是头儿肯‘赦免’自己,还是头一次粗野的像个诺德人,亦或是又有培根吃。他立刻激动地点点头:“您瞧好吧。”一只手拎着倒霉的旅店老板就出门了。 希尔饶有兴趣地问沃尔夫:“您觉得怎样?当然玛格丽特夫人的事咱可以放一放。咱们一起干,您能遵守承诺、救助同乡,我信得过您!只要您够意思,我永远认您当老大!” “你有船!我有码头!你有破船,我有修船厂!我有粮食,你有水手!你很聪明,我也不是蠢人!”沃尔夫喝了一大口酒“半个月后,你驾着船,上海斯特堡找我。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成交。”希尔伸出手来,露出了真挚的笑容“那我们合作愉快!” 门外,一个孤单的影子静静听完这一切,转身离去。 第四十二章 重整旗鼓(上) 罗斯·科迪,满脸紧张地坐在北方军团总指挥部门口,等待着自己的偶像——帝国北方第一军团军团长,里昂·巴尔赫的召见。他的身边坐着的是几个同样惴惴不安的青年军官,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不安。 “你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饭桶!军团的蛀虫!真不知道帝国留你,是不是为了给自己刨个坟!”里昂军团长的咆哮第三十六次从指挥部里面穿透而出“别等着我拿着骑枪怼死你这饭桶,现在就特*娘给我滚监狱里去!” 只听见“嘭”的一身巨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肥滚滚的胖子像剥了壳的蛋一样,以极其飘逸的姿势撞开破烂的木门,圆润如球状地滚了出来。罗斯隐隐约约看到,那胖子屁股上赫然挂着一个铁底靴的大鞋印。 “一定很疼吧……”罗斯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屁股担心了。那胖子被这一脚大力抽*射踹得昏了过去,但从鼻子的抖动频率来看,应该、也许、大概、可能还活着。 所有军官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重重瘫倒在地上的胖子。两个精悍的斯瓦迪亚军士见怪不怪地从走廊一边走了过来,拖着胖子的两条腿,像拖条死狗一样,把这胖子沿着青石板走廊拖了出去。 罗斯觉得,出与生命安全考虑,有必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他站起身来,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和一些:“两位大哥,请问……这个人犯了什么错?” 听了他的话,其中一个脸被斧子削去一半的军士朝他笑了笑,虽然那笑容真的不如看他哭。但在罗斯看来,这好歹是件好事——至少活命了善意。 军士颇为好心地解释道:“这是一个军需官,被人举报出来把武器和盔甲倒卖给维吉亚人,被提哈骑士团当场抓了个现行。现在军备吃紧,新兵训练艰难,里昂大人正窝着一股火呢。下手有点重。你们不用担心,里昂大人对待有为青年还是比较关照的。” 罗斯擦了擦汗,道了声谢,暗暗嘀咕着:“天啊,看来这服役生活不太美妙啊。” “罗斯·科迪!”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在他身边响起“军团长想要找见你” 罗斯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迈动双腿走进了指挥部。当他走进并不宽敞的指挥所时,他并没有看到,传说中鼻孔都在喷火的里昂军团长,看到的,只有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人。 “泊拉汶帝国军官大学的高材生,你好”里昂军团长似乎很和气“我是这座城市的军事指挥以及北方第一军团的军团长。不必紧张,我们其实是校友。” 罗斯惊讶道:“这是真的?我从未听人说过?” 里昂军团长轻轻咳嗽了几声:“我毕业的时候,母校还是做帝国大学的一部分。那时候,卡拉迪亚还很和平,当兵不是什么光荣的事。而帝国所面临的唯一危机,只有罗多克暴动罢了……但现在……” 似乎军团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把话说那么多,于是和话风一转:“那么,小伙子。你知道其实你有机会进入提哈骑士团吗?” 罗斯无奈地点点头:“是的,我清楚。因为我的个体作战能力考核只是刚刚及格,比我优秀的人大把都是……” 里昂笑了:“你的导师或校长这么对你说的吧。” 罗斯迷茫地点点头,不明白里昂话里还有什么深意。 “其实是我,把你从提哈骑士团的名单里划了出去。”里昂接过助手端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毫不避讳地说道“没有错,是我干的。” “为什么?”罗斯问道,同时脑海里努力分析科迪家族与巴尔赫家族之间是否有什么恩恩怨怨“请您告诉我理由。” “因为,你是一个有用的人。”里昂的眼神慢慢冷酷了下来,声音极具威严。这时,罗斯才明白,其实自己面对的,是一头真正的‘提哈雄狮’! 罗斯呆呆地听着里昂的说词:“骑士……你懂得骑士在提哈是什么概念吗?是消耗品。现在有多少,一年后就会在海岸线上死多少。你没有见过诺德人,你以为他们似乎在帝国骑士的冲锋下会一败涂地。但他们的步兵,即便是那些穿着破破烂烂、像叫花子一样的农村征集士兵,只要是短兵相接,一样可以割个草一样干掉那些训练有素的轻步兵。” “他们不懂得战争。”罗斯努力争辩道“他们没有见识过骑士团的中央锲型阵的碾压,他们在骑枪和勇气面前毫无办法!” 里昂反问道:“那你懂的战争吗?我本以为你应该聪明些的!你说的只是战役,不是战争!” 罗斯无言以对。他实际上也是个干刚走出象牙塔的大学生,你若问他会什么,能够指挥什么……简直是为难。他要做的主要工作不是去指挥战斗,而是要去学习如何战斗。 “去吧!轻骑兵小队长,能打能藏,而且直接隶属于军团长。”罗斯挥了挥手“牺牲的事交给愚蠢的人去做,罗斯,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意思?更重要的事?当年的罗斯还是太年轻,失落地走出总指挥室的他并不明白,里昂刚刚做了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与其相比,守护提哈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一个衰亡的帝国延续生命。 “作为校友,最后送你一句话”里昂很累了,但他还是要坚持说完最后的嘱托“诺德人并不懂得战争,但他们有一个最好的老师,名字叫生存。你要看到他们的成长。他们很年轻,帝国……很苍老。” 生存,是所有动物最好的老师。当然,也包括人。 当一个人饥饿的时候,他会首先想到如何活着。为了生存,没有什么是高贵不可付出的。那种受到压迫的死亡与自己选择的死亡,完全是两种感受。 为了活着,人可以去杀、去抢、去出卖自己的肉*体与灵魂、毁灭自己的信仰。这无可厚非,因为如若挑拣着生活,人类早已灭亡。 “这里是我们的第一站,枯井村。”沃尔夫指着不远处的白色山村,明明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但烟筒上没有一丝炊烟。甚至可以看到,那雪地里又抛弃在外的死尸。没有人埋葬那些饿死的人。 “我们将会在这里获得崛起的机会。”卢瑟、托曼、安度因,以及剩下的总计十八名士兵扛着装满小麦和燕麦的大口袋,兴高采烈地看着重新神采奕奕的沃尔夫。那个黑加仑的少年开拓者又回来了“而这样的村庄,格陵兰随处可见!这是我们的时代,我们将比以往更加强大!让我们的士兵装满整个海斯特堡,让那群傻子被我们的军队活活吓破胆吧!” 第四十三章 重整旗鼓(中) 这个安静的小山村已经看不出有什么活人的气息,也不要指望叫托曼吼一嗓子“一大袋粮食嘞,当兵就送哦!”,那些饿得半死的诺德人会倾巢而出,像抱亲爹一样抱沃尔夫的大腿,争先恐后地加入沃尔夫的军队。 诺德人并不聪明,但也不好欺骗。他们的身上带着农民式的狡猾,具体表现之一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尤其是生活封闭的山民,他们不可能轻易相信陌生人。尤其是面临危险与饥荒窘境的时刻,人与人的信任更是降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 “头儿,怎么办?”还没有见识过沃尔夫手段的安度因傻傻地问沃尔夫“用不用弟兄们一个个敲门问问?” 来自黑加仑的老兵们笑而不语,他们已经见识过了沃尔夫的手段。满脸懵*逼的是那些山沟村后加入的小伙子,他们跟着沃尔夫挨过揍,也挨过沃尔夫的揍,但还不够了解沃尔夫。对这个击败了他们、又拯救了他们的男人的任何作为都很好奇。 “这种愚蠢的问题问出来,只会让你显得很无知。”卢瑟敲了敲安度因的脑袋,一副老兵教训新兵的口吻“你觉得头儿让我背着这黑锅干什么?” 众士兵哈哈大笑,托曼帮他把锅从后背上卸下来。那样子就像是在敲掉王八壳。锅盖上面还带着小莎琳的萌系蜡笔画——一只负重前行的小乌龟,只不过头像换成了胡子拉碴的卢瑟,正默默流泪。旁边还用鲜明的红颜料写着:“老大,我错了,再也不吃猪肉了!” “头儿,你怎么能这个样子!”卢瑟活动了一下筋骨,嬉皮笑脸道“玛格丽特夫人明明已经说了,那头猪它当天就已经跑掉啦,我吃的只是它的某个亲戚。” “那你吃了之后就不要在我面前乱晃!”沃尔夫白了这二傻子一眼“赶紧把锅架上!” 士兵们从树林里收集了木柴和和石头,架起了一个简易的炉灶。托曼负责钻木取火,安度因负责铲雪做水,卢瑟负责准备食材。 火焰熊熊升起,洁白无瑕的雪化为纯净的水,转而泛起沸腾的热浪。沃尔夫系上了围裙,把一小包麦子和略大些的一包燕麦丢进了锅里。用力搅拌,让谷物的芳香尽可能地释放出来。 待所有士兵都开始吞口水的时候,沃尔夫又向锅里丢下了一堆碎肉,是一只鸡的四分之一,托曼按沃尔夫的要求把鸡剁得粉碎。 叫一个诺德皇家侍卫来剁鸡可谓空前绝后。但海斯特堡的屠夫愣是认定了沃尔夫是在消遣他,结果发生争执,闻风赶来的托曼一拳打塌了屠夫的鼻子。莫说帮忙把鸡剁碎,连这只鸡都是从黑加仑父老乡亲手里买来的。 鸡肉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枯井村,像是为这个即将死去的山村重新注入了生机。还活着的男人,叫女人孩子不要出声,举着斧子和农叉走出了家门。 “有食物!”一个面呈菜色的诺德爷们激动地喊道,连眼泪都不争气地淌了下来“咱有救了!” 一个老成些的大胡子拦住了他,多年的风雨锻炼了他更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大胡子攥紧了手中斧子,用谨慎而略有些惊慌的眼光看着沃尔夫:“有食物,也有好多全副武装的人。” 沃尔夫挥了挥马勺:“所有人都可以来吃上一点,但我需要年轻的小伙子加入我的部队。” “你的诚意呢?”那大胡子皱了皱眉头“不要给无用的第纳尔,我们只要粮食!” 沃尔夫示意士兵们把大袋子放下,用长矛将袋子一个个挑开:“一个士兵,一袋麦子。这很公平。” 大胡子点了点头。打了声呼哨,家家户户都有干瘦如柴的老人、孩子和女人举着破碗来到大锅前乞求食物。那样子,简直就是奥丁死敌恶魔开办的地狱。就连托曼都有些不忍心,给一个养育着三个孩子的女人多舀了小半碗。 如果说沃尔夫在被难民围殴之前,他或许会给这些村民更多。但他不会忘记自己救助了那女人后,收获的不是感激,而是无尽的贪婪。 对待这种苦难的下层人民,沃尔夫同情他们,希望能获得他们的支持。但同时他也学会了,必须在他们的嘴里放上马嚼,用制度与权术牢牢掌握下层人民,才能实现自己的野心。 而实现沃尔夫的野心,他会给更多的诺德人带来希望。 所谓‘担米恩,斗米仇’,也差不多是这个道理——我可以拯救你于水火,但我需要你为我战斗,我不可能供养任何人一辈子。 枯井村的诺德人都吃上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饭,而沃尔夫的队伍里也多了五名还算健壮的小伙子,拿着沃尔夫发给的长矛和斧子,跟着凑数。 不到十天的时间,沃尔夫以‘海斯特堡—黑加仑村’为中心轴点,绕着整个拉格纳伯爵领跑了整整一圈。等到后来,那些饿得红了眼的难民已经等不及沃尔夫架起大锅,直接告诉沃尔夫,不需要一整袋子的小麦了,只需要半袋,就肯加入沃尔夫的部队。 那只小部队的规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那些破破烂烂的诺德人,在饥饿与去卡拉迪亚的欲望的作用下,慢慢聚拢在一起。但沃尔夫也有了标准,只有那些个头高大、还没有被饥饿压垮身体、还算老实服从指挥的诺德人,才能加入沃尔夫的部队。 对于诺德人而言,那真不算什么苛刻的标准。许多父母为了让孩子活命,把七八个儿子都推到沃尔夫面前,请求他尽量多带几个,哪怕不要粮食。只要能走出格陵兰,那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沃尔夫这一个多星期以来,很少能睡着。他把临时营地设在黑加仑,让村民们帮忙做饭,调养新加入士兵的身体。花钱请附近村子的铁匠、皮革工匠、木匠制作盾牌和长矛、标枪,护膝护腕,为斧子换上更防滑的木柄。 沃尔夫每天晚上都站在自己家房顶上,俯视着着自己不断扩大的营地。那些迷茫中的新兵在食物与老兵的教育下十分的温顺,沃尔夫可以像驱使奴隶一样驱使这些比自己健壮的多的多的同胞们。 但他不想要一些送死的傻子、干活的苦力、炮灰一样的杂兵。他要的是战士、亲如手足的战友。 “这还不够”沃尔夫仰望迷人的苍穹,格陵兰的夜晚,令心中充满不甘的人无比着迷“远远不够。” “奥丁,如果你存在。”沃尔夫最后看了一眼星空,紧闭双眼,做了人生最真诚的一次祈祷“我们六代人向您供奉,为你清洗祭坛,认真守卫您的神像。如今您的仆人面临危险与机遇。我不祈求你赐予我力量,那是不现实的。我不期望,你能赐予我智慧,我觉得暂时还够用。” 沃尔夫睁开眼,看着沉睡中的黑加仑,以及杂乱无章的院落、模糊不清的兵营、以及村落中心‘奥丁之鸦’的塑像。一切都那么熟悉,但一切又开始变得那么遥远。 “我乞求你,给我更多的勇气!让我完成我的梦想!”沃尔夫黑色的瞳孔冷夜一般深沉“我想要在这个时代,攫取更多!” 第四十四章 重整旗鼓(下) “第五十三个冬天了。在诺德人中,我活得算是长寿。但我现在并不觉得快乐。曾经我亲手捏死过一头熊,现在一个骑猪的小子都会让我手忙脚乱。” 里亚斯趴在海斯特堡简陋的门楼上,看着雪花成群结队再次覆盖了自己生活、守卫的地方,将肮脏的道路翻得焕然一新“梅林,我的女儿。你不要以生命的长短,来衡量生命的价值。有好多事情,不必那么拘泥。错过了,你会后悔的。” “你……你在说什么啊?”身着轻甲的女骑士脸微微一红“父亲,我没有那么……额……讨厌,我没有事啦。” 凶悍的老人孩子似的咯咯笑着:“小丫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从一个只会流鼻涕的小丫头,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还不了解你?最不会藏心思了。你是……看上了哪个男人了吧!” 梅林脸更红了,简直像是泛着红光的小火山:“爸爸!你在……瞎说什么啊!” 老头里亚斯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刚想再调笑几句,一个气喘呼呼的声音打断了父女间的温情对话:“爷儿!沃尔夫,那个沃尔夫回来了!” 老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回来就回来了呗?难不成他要骑着猪冲上来?” “不是不是!”那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比比划划说不明白“您看看就知道了!” 里亚斯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起来:“他*娘的!这个小子总是找麻烦,这回又怎么了?还想拆了海斯特堡不成?” 他扒着了望台张望着,梅林也好奇地凑了过来:“怎么了?那些农民真是大惊小怪……额?” 雪不知不觉已经停了,晨辉洒过海斯特堡,为起面前的空地镀上一层金色的边角。里亚斯分明看到,那个沃尔夫站在大门前,轻轻叩这门。他并没有长高,也没有变壮,看起来也像是一个小鸡仔一般毫无杀伤力。但这回……没人敢放他进海斯特堡了。 “奥丁在上!”那‘弑熊者’发出一阵惊呼“那是一支军队!” 沃尔夫并不可怕。就算是全副武装的沃尔夫也不可怕。就像是人并不会惧怕一只全副武装的小白兔。 但没有人不害怕,武装小白兔沃尔夫身后,站着的90名一手持盾、一手握矛的诺德壮汉。经过又一个星期的努力,这群原本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灾民学会了以五人一横排的阵线向前推进、并能在移动的过程中快速组成盾墙。当然,还是相当的稀稀拉拉,连盾墙都排不好。好多人都不懂得使用长矛和战斧的技巧。 不过,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支军队。和半个月前300多名前来拯救沃尔夫的散兵游勇比,这明显是更有组织性,也更具威胁性的。虽然在沃尔夫自己看来,这还只是一群会站队的农民。连令行禁止都不懂的是什么意思,还需要继续进行残酷的训练。 话虽如此,当将近一百人的部队以三十人一小方阵、五人一小列的散兵线向前缓慢推进时,几个不争气的农兵已经在海斯特堡坚不可摧的城墙上吓得尿了裤子。 “我去!”里亚斯连声咒骂着不公平的神“梅林!去敲响警戒号!我就知道这个小个子不是什么好饼!……来意不善啊!” 梅林愣住了,有些不情愿地说:“不可能啊……沃尔夫是玛格丽特夫人的盟友……虽然有时很无赖,但怎么可能对海斯特堡不利?” “开门啊!”沃尔夫已经在城墙下喊了起来“我们来送粮食来了!” 里亚斯在上面喊道:“粮食?我们没看到装稻谷的兜子,我们看到的只有长矛和盾牌!还有你这群大头兵!沃尔夫,你敞开天窗说亮话,丫的到底想干什么?”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脑袋彻底不够用了:“我?当然是会海斯特堡喽……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还给小莎琳特意带的麦芽糖啊?” 安度因挠挠头,从其中一个小方阵最前边走了出来:“头儿,咱是不是架起来锅再煮一兜子小麦?说不定就开门了?” 卢瑟抿了抿嘴,把他拉了回来:“傻小子,海斯特堡不是怕没粮食,他们……是在怕我们。” 安度因不解地耸点了点头:“为什么怕我们?我们没有理由攻击他们。” “其实……沃尔夫如果肯狠点心”卢瑟想到了那晚希尔的话,悄悄在安度因耳边小声说道“我们能收获更多。” 沃尔夫瞪了卢瑟和安度因一眼,两个傻子乖乖闭上了嘴。 “这样吧。里亚斯,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沃尔夫眼珠一转,有了主意。这么聪明一个人,怎能让尿活活憋死“去吧,再去把你们的领主请来,像那天晚上一样,问问她怎么办?一把年纪了,还要麻烦这个麻烦那个,你羞不羞?” 九十多个诺德士兵,在最先跟随沃尔夫的老兵们的带领下哈哈大笑,有的还在朝海斯特堡吐口水:“真是个老傻子!吓的跟缩头乌龟一样!” “诶,别那么说!”卢瑟大声嚷嚷了一句“乌龟还能翻壳呢,他会吗?” 士兵们笑得更欢了,拿长矛拍打这盾牌,大声恐吓着魂都要飞了的民兵们。 里亚斯真是晚节不保,又一次气得脸皮都红了。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上一次就带着那帮老东西给了自己一次颜色看,这回居然带着一帮菜鸟在自己头上拉起屎来! “沃尔夫叔叔!”突然,满脸坏笑的沃尔夫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动静隔着门说话“不要欺负里亚斯爷爷!” 沃尔夫立刻不笑了,朝身后的杂兵们吼了一嗓子:“统统给我闭嘴!托曼!现在谁再笑,你就上去打掉他的狗牙!” 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在看着贴门缝的沃尔夫:“小莎琳!叫你妈妈开门好不好!那天咱们上卡德加特,那群农民没买到合适价格的粮食,我说我有,还记得吗?” “记得!”小莎琳开心地说道“妈妈就是叫我来等沃尔夫叔叔的!” “是啊是啊,开门吧!”沃尔夫笑呵呵地说“我带麦芽糖回来了!” “嗯!里亚斯爷爷开门吧!沃尔夫叔叔不会害我们的!”小莎琳朝塔楼上用力喊道。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刻缓解了,里亚斯连连称是:“好勒,让开点,小子!别刮到你鼻子!莎琳小姐,你也往后退一退!” 门吱吱呀呀地开了。只见空荡荡的门口,只有裹得暖和和的小莎琳像只小兔子一样站在门口,身边是海斯特堡骑士团团长,中年老帅*逼德威布里克。 沃尔夫立刻扑了上去,把小莎琳高高举了起来,哈哈大笑起来:“呜呼!我的小宝贝,想我没!” “嗯呐!”小莎琳瘪了瘪嘴“阿尔泰老师又逼我学那些没用的。” 沃尔夫把小莎琳放在自己肩上:“噢?是吗?那他是脑子被驴踹了,还没醒过来那!所有人,快速通过大门,不许骚扰居民、不许寻疵生事,不许偷窃打架!要是谁做不到,就给我滚雪地里等着饿死吧!” 士兵们规规矩矩地进入了海斯特堡,里亚斯得意洋洋地打量着这群刚才放肆的不行的孙子,骄傲地吼了两句:“喂!小子们,来翻个身啊!王八得翻身啊!” 神经大条的老人完全没有发现,梅林不见了。 扛着小莎琳向海斯特堡大步流星赶路的沃尔夫,也全然不知卢瑟不见了。 在那个没有人迹的小巷,卢瑟正飞奔着冲向不远处约定的地点。虽然已经在雪天行军了三个钟头,但卢瑟丝毫感受不到寒冷,因为有人在等他。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到,左右看看,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证当卢瑟焦急地左右乱晃时,突然,一柄细窄的女式骑士剑架在卢瑟脖子边,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喂!迟到了!” 卢瑟看也不看,一个甩身转过来,轻轻抱住了那个苗条的身影,用被冻的干裂的嘴吻上了那火热的红唇。 “不晚。”吻毕唇分,卢瑟嘿嘿笑着,刮了刮女人的鼻头“永远不晚。” “是吗?”梅林俏美的脸庞很激动,但还是刻意冷静下来“那,卢瑟,你告诉我。你们……究竟和希尔达成了什么协议?” 第四十五章 来客 繁忙的卡德加特一如既往的繁忙。追逐财富的商人仍穿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推销自己的商品。那些来自于维吉亚日瓦车则、来自罗多克的亚伦,甚至苏诺平原转至泊拉汶的粮食,都开始慢慢占领着市场。 贫穷的人为了生存,去偷、去抢,被扛着日耳曼剑的士兵撵得鸡飞狗跳。只要抓到,士兵们会当场剁下偷窃者的双手,在犯人伤口还在像喷泉一样向外涌血时,将其逐出卡德加特。 所以,瓦格良部落的小伙子们来到这座格陵兰最富饶的明珠时,野地里、护城篱杖下,已经七扭八歪倒下了不少失去双手的人。没有人对他们同情,对于诺德人来说,这是情感是一种侮辱。 一艘即将起航的船停泊在码头,船很恢弘。那个年代的龙首战舰已经不是早期的小舢板了。现在……他们是……大舢板。拥有了更加充足的运载空间,以及更加完美的构造与流线型船身。虽然还只是单桅船,但在熟悉风浪潮汐的诺德人手中,与罗多克人的双桅快艇也可以拼个各有千秋。 “就这艘船了。”那个身披红斗篷的瓦格良青年走到吸引他目光的船只边上。身后十名装备精良的青年武士毫无疑义地跟随着,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这个小团体应该是一切以最魁梧的那位为首。 瓦格良青年扫了眼那个用拙略的字迹记录船队情形的独眼龙,用东海岸口音喊道:“喂!你就是船长吧!这艘船到哪?” 希尔停下手里的活计,抬头看看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雄壮的外地诺德人。他轻轻点了点头,又重重摇了摇头:“这条船是我的,它曾经哪里都去,但现在哪也不去。” 希尔用一只眼打量着瓦格良人。那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装备很奇怪,居然穿着样式非常古旧的卡拉迪亚帝国式磷甲,后面挂着非常惹眼的红披风,腰后插着一把造型奇怪的弩。那副日耳曼宝剑和皇家圆盾倒时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看上去精良得有些过分了。 而那些杀人机器一样的步兵更像时从古典时代走出来的一样。锁子甲严严实实地扣着,按队列谨慎地站成两列。背后更是挂着古帝国阵线步兵标配的五枚标枪。倘若两军交战有一定距离,对方逃不了要在标枪打击下变成刺猬。 “瓦格良人?”希尔见多识广,从装备上隐约判断出这一伙非常不好惹的人的身份。但他面上不露声色,希望这些人能识趣些,自己乖乖走开。 但明显有肌肉说话的人是不会识趣的。瓦格良青年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包,丢到希尔手里:“三百第纳尔,都是金币的!三十枚,一个不少。够不够你无所事事的水手扬帆起航?” 其实第纳尔是钱币的一种计量单位,而非指某种特定的钱币。否则古卡拉迪亚帝国‘君主头’的金币就该花不出去了,诺德人也会因为天天看斯瓦迪亚皇帝的脸感到恶心。 掂了掂手中的小钱包,希尔走南闯北,花花世界的错综复杂希尔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方给你你钱,你不能大对方的脸。他寻思了一下,放缓了语气:“我现在就要出发去海斯特堡,如果顺路……?” 那瓦格良青年眼睛一下子亮了:“哦!没错,父亲说的就是这个名字。我只能记得是在卡德加特附近。你是要去找那里的领主吗?” 希尔一想起那个欠钱不还的女人,登时气得火冒三丈,大冬天带着棉帽的脑袋开始快冒白烟了。但还是掩饰了过去:“啊,不是。只是去办点事情。你的事情也很重要吧。” 瓦格良青年点了点头:“是的,我想我们谁都不必打扰谁。这趟旅途会非常顺利的,不是吗?” “你叫什么名字?瓦格良来的朋友。”希尔招呼手下忙碌起来“你们风尘仆仆,一定克服了不少困难吧。” “我叫杜瓦克因……”青年似乎记起来了什么,抱歉一笑隐去了姓氏“至于麻烦……瓦格良人,我们优势很大。” 希尔瞟了眼那十名瓦格良青年军,看他们那样子,和自己这些虾兵蟹将打起来……绝对优势很大。 希尔感觉自己应该是捡了一大桶不稳定的罗多克火,瞄了一眼那个大踏步登上甲板的‘古卡拉迪亚古董翻新版铠甲勇士’,以及十个脚步声能产生共振的‘古卡拉迪亚职业禁卫青年军精锐预备役’……在木板吱嘎作响声中,独眼船长低下头,开始为自己最后一艘完好的船的命运祈祷。 “沃尔夫先生,希望我不能给你带去一艘破船。”希尔喃喃道“你和奥丁关系铁,求你保佑我吧。从此我真洗手不干了,海寇的活是一趟也不跑了。” 海斯特堡这里可谓是多事之秋。仅仅是那小百号士兵就已经让这个小小的私人城堡不得安生。农民们惊惶不安,在他们看来,那个曾经像英雄一样抗击海寇的小个子,似乎在图谋什么。 “你们的首领,究竟要做什么?”梅林也这么问卢瑟“他已经把锋利的刃贴在了海斯特堡的喉咙上。” 卢瑟为难地低下头:“梅,你不要让我为难……” 梅林收起了骑士剑,玉指轻轻勾住卢瑟健硕的颈背:“卢瑟,你知道。我们的结合是个荒唐的错误。” “是啊”卢瑟头垂得更低了“那天晚上,我们因为打了败仗,沃尔夫也受了伤。我们很郁闷……所以都喝了许多酒……我不知道我喝多了去闲逛的小树林里有你们的温泉……也不知道你在洗澡……” “我不是说这个!”梅林面色一红,把脸轻轻贴在卢瑟粗糙的下巴上“你其实很笨,也很冲动。但我很喜欢你,沃尔夫也很赏识你,玛格丽特夫人也很看中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左右为难的卢瑟眼圈都红了“我真的不知道沃尔夫想做什么,但我猜头儿一定不会害玛格丽特夫人和小莎琳的!一定不会的!” 梅林轻轻拂去卢瑟额头的汗:“不,我是说,你其实最大的优点是你敢作敢当。你敢对我负责,你是一个真正的诺德男人!” “我……”卢瑟语塞了。傻子都看得出来,在这场爱情游戏中,卢瑟被同样是黄毛丫头的梅林摆弄地滴溜溜像个陀螺。 “但沃尔夫不是。”梅林悲伤地摇了摇头“玛格丽特夫人也不是。他们都是政治家。我们不懂他们。” “那你要我干什么?”卢瑟紧张地握住了斧柄“当叛徒吗?” “不。”梅林的声音听起来很悲伤“我需要你尽一切可能……” 起风了,海斯特堡一片寂静。 而站在城堡的最高处,玛格丽特看着那明晃晃的斧子、长矛贴着小莎琳的鼻头穿行不息,那颗母爱之心不禁又担忧了起来。人多手杂,能不能有几个走路不长眼的把小莎琳磕了碰了……那沃尔夫真是百死莫赎。 直到沃尔夫把满嘴麦芽糖的小莎琳安安全全送回海斯特堡。玛格丽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单单说那支军队,在玛格丽特看来其实并不可怕。对海斯特堡的杀伤力至多是有可能划伤小莎琳的可爱的脸蛋。关键之处在于那个指挥他们的人,究竟怎么想的。 “玛格丽特夫人。”沃尔夫轻轻躬身“您好。我带来了足够的粮食,也为自己募集来了足够的军队。” 玛格丽特感觉看见这个男人的和想到这个男人,完全是两码事。那种很亲很切的味道,不是虚拟中能构建出来的。 但她是海斯特堡的领主,他是默默无闻的小首领。不可能像亲密的朋友那样打声招呼:“小狼,睡得好吗?来了……不许欺负我呦!” 她只能死板着脸,把一切美丽磨平在呆板与形式中:“感谢您,沃尔夫先生。您为我们带来了足够的善意。我们也想你说的那样,把六千第纳尔的钱款准备好了。我希望你能正确处理这件事。” “那,现在我也要说出我的条件了。”沃尔夫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所有人的事,理应让您知道。其实……我想请您演一出戏。” 第四十六章 戏崩 斯瓦迪亚的提哈覆盖在雪白的披风之下,像雪之精灵一样素丽典雅。罗斯站在自己的二楼的宿舍里俯视着并不繁华、与帝都泊拉汶之间更是有天壤之隔,却别有一翻风味的小巷。他端起木杯,心中淡淡升起一种骄傲感: “我是帝国最前线的一名军官,我守卫着祖国最边缘、面临最大威胁的土地!” 按务实的诺德人的话讲,这叫脑子里有泡、死脑筋、是病,得治。当然,现代人叫他中二病,这随时代以及个人口味而改变,具体叫法不同。 几乎有脑子的斯瓦迪亚人都知道,待在提哈的下场就是死无全尸。就连苍老到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伊瑞奇国王,也开始为里昂军团长筹备最隆重的国葬。 可悲的是,明明在内地有相当数量的精锐部队在把守那些并不重要的要塞据点,但却没有一兵一卒发动增援。大领主们在宴会上肆无忌惮吹捧自己私人武装的强盛,可真正派遣增援的寥寥无几。 在帝国的头头脑脑们看来,诺德人只是一群想在战争中捡便宜的蛮子。对于大领主们而言,内部斗争大于天……至于帝国……帝国那么强大,怎能是几把破斧子说劈了就劈了?何况退一百步说,古卡拉迪亚帝国没了还有斯瓦迪亚王国,斯瓦迪亚没了还会有新的。那着实是一件很无所谓的事。 与上层的麻木恰恰相反,那些出身底层的小贵族和自由民,不计较性命地奔赴那个即将成为绞肉机的城市。 他们装备简陋、战斗经验极为匮乏。弱小、松散,就像是螳臂当车,在用自己的身躯为自己的祖国拖慢衰亡的脚步。或许很多人会在一年后诺德人登岸的第一天就永远沉睡在寒冷的他乡,也许对于大人物而言他们只是可供利用的炮灰。 但一个帝国的脊梁,就是这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一次次在祖国最衰微的时刻挑起来的。 伟大不在于力量强弱,而在于内心的勇敢与关键时刻的选择。 罗斯曾经也很为自己的梦想自豪,但他发现自己的梦破碎了——当所谓的轻骑兵小队只有七个农民打扮的成员、牵着似乎只应该耕地的驽马时,罗斯感觉自己快疯掉了:“各位,你们的骑兵圆盾呢?” 几个来自自耕农家庭的小伙子面面相觑,看着罗斯全身螺纹钢打造的骑士重铠也是直发愣,估计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自己的小队长是个大铁皮。没见识自耕农子弟被这学院标配重甲闪瞎了狗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个士兵壮起胆子对罗斯说“这个队长,……我们七个人只有一面盾牌,平时不敢轻易拿出来。因为上面蛀虫洞太多,拿不好就碎了……” 罗斯只感觉晴天闪过一道霹雳!他拍了拍脑门,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道:“罗斯,要淡定。这是对你的考验。”然后他有稍微鼓起了勇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亲切些:“那你们为什么只有三个人挎着轻骑兵剑?那些的镰刀是怎么回事?下午有农活吗?” 七个士兵又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那个胆大的怕罗斯尴尬,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是我们的武器。其实……队长,这玩意也挺快的,割麦子没问题……就是割人得用点劲。” 罗斯彻底崩溃了。他还记得在图书馆看过的《古卡拉迪亚帝国衰亡史》上对帝国部队的描述:……帝国士兵们只要投射标枪以后,就拔出佩剑一拥而上与敌人短兵相接……那种兵器双面开刃,经过淬火无坚不摧……士兵们擅长运用各种武器,连续面对八场战役而连连取得胜利……这种部队,已经绝种了吧。 还好他不知道,这种部队并没有绝种。帝国的边防军队忘记了这种训练方式,习惯了骑士冲锋、步兵一拥而上的疯狗打法。但不幸的是还有人记得。 他们的名字叫做瓦格良人。帝国最后一支蛮族禁卫军军团的后裔。更让人无奈的是,他们不但会像古代卡拉德人一样训练严密的阵列,还会使用古老造型的三角形矛头标枪。只有盾牌是来自于诺德同胞们的创意。 “可以说我们并没有太多的创新。”除了对身份避而不谈外,杜瓦克因可以说是一个健谈的人“但我们也没有把古帝王交给我们的东西忘掉。” 希尔根本没有兴趣听这大块头的闲谈,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厮要去海斯特堡干什么?” 看着杜瓦克因和那十个小伙伴的样子,不像要去什么友善交流大会。按照希尔的内心邪恶小世界,最好的结果是这个瓦格良武士是为了找到玛格丽特寻仇,最好不上岸就先来一顿标枪,把那个讨人厌的狐狸精女人和那个傻呵呵就知道淌口水的小屁孩扎死在码头上!然后再联系沃尔夫,大家一起肃清残余的抵抗力量,把抵抗的人统统送到海里喂鱼……那真是太棒了! 瞎想归瞎想,希尔是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轻而易举暴露出来的。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兄弟不知觉得海斯特堡的骑士团怎么样?是不是对付起来会很几手啊?” 杜瓦克因望着风浪想了几秒,以非常专业的分析说道:“在三十米距离内,不给他们冲锋的机会,他们就完了。” 希尔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不知道二人分别从对方口中是否得到了些什么,反正,船已经慢慢靠近海斯特堡的码头。站在岸上的人也能看见杜瓦克因以及十名青年步兵闪亮亮的铠甲。简直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希尔再次祈祷,沃尔夫一定要在海岸线上,否则就是跳进格陵兰海也洗不清了。 玛格丽特似笑非笑地瞟了眼沃尔夫:“您的同伴似乎很不友好啊,沃尔夫先生。貌似那些海寇还是想用拳头谈一谈。” 沃尔夫神色毫无波动,他轻轻朝托曼点点头,托大傻立刻吐出了苹果核,扯上正在魂不守舍瞄着梅林的卢瑟卢二傻,悄悄消失在海岸线上。 “拳头有拳头的谈法,钱有钱的用处。”沃尔夫礼貌地回答道“朋友来了,欢迎的自然是美酒佳肴。敌人来了,欢迎的当然是斧子长矛。” 玛格丽特轻轻抿了抿被冻的紫红的丹唇:“希望一切如您所愿。” 船终于到岸了,希尔看着手下轻手轻脚地从船上往码头搭木板,以供通过,不满地皱了皱眉:“没吃饭吗?把木板摔得声音大一些!让那些海斯特堡崽子知道我希尔回来了!” ‘咚!’的一声巨响,那木板重重摔在码头上,很不礼貌地崩起一团雪雾。 希尔随意地披上大衣,晃着身子从船上走了下来:“呦!真是罕见,玛格丽特小姐亲自来接人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您怎么不回海斯特堡抱孩子呢?这种事交给沃尔夫先生就好。这是我们之间的生意。” 玛格丽特的俏脸冷若冰霜:“希尔,这不是你的海寇贼巢,是我玛格丽特的领地!给我放尊重些!” 希尔冷哼一声:“呦,好大的脾气!真是欠钱的祖宗,收债的孙子。我就放肆了怎么样” 沃尔夫看着想吃了炝药的希尔和玛格丽特,真不知道这两位究竟有多大仇多大怨,火力十足。现在该是沃尔夫打圆场的时候了,他清了清嗓子,对希尔说道:“这个……希尔,你认我做老大是吧?” 希尔看了看沃尔夫,和沃尔夫身后站着的安度因与三十名士兵,点了点头:“是的,我信守我的承诺。只要您能带我出海。” “那我也不会让你白叫一声老大”沃尔夫轻轻向玛格丽特欠了欠身子“玛格丽特夫人,请履行您的承诺。” 玛格丽特轻轻掀开一个实木箱子的盖子,露出里面闪亮的金币:“希尔!这是我丈夫欠你的所有钱款,以及两千第纳尔的利息,一共八千第纳尔。你来清点一下。从此我们之间的恩怨一刀两断!” 希尔呆呆地看了一会那钱你,又呆呆看了会沃尔夫,那鲜活的右眼微微有些湿润。他恭恭敬敬点了点头:“您是个值得追随的人!沃尔夫先生,我决定……” 突然希尔的话生硬地戛然而止,一声怒吼打破了沃尔夫的一切计划:“码#的!你一个第纳尔也别想拿走!” 希尔被诺德皇家侍卫盾牌轰击在背上,翻滚着飞了出去。趴在地上,脸扣着地,百分百昏了过去。 那个杜瓦克因不知何时面色狰狞地站在希尔背后,身后是十名结成盾垒的瓦格良青年步兵。这个搅局的瓦良格人先是向玛格丽特打了个招呼,然后攥紧拳头怒吼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货色!是看准了欺负孤儿寡母吗?我看谁敢动我姨妈的钱!” 沃尔夫真是要头疼死过去!玛格丽特抱歉地看着沃尔夫。她也不知如何是好。这个外甥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但更令沃尔夫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托曼拎着双手斧子,气喘如牛地冲了上来:“小混蛋!把钱放下!那不是你的东西!” 身后,是所有集结在城外的士兵,蔓延了整个街道…… “戏,到底唱崩了。”沃尔夫对玛格丽特苦笑道“我想,这还不算太糟糕” 第四十七章 狼改(一) 夜里,城堡壁炉散发出的光和热令每个诺德人都感觉很幸福——尤其是在酒足饭饱之后,温馨的炉边谈话、鲜美的鱼汤,以及粗陋但充足的麦芽酒,有助于削弱彼此间的敌意——倘若不是杀父仇人。 “玛格丽特夫人是我母亲的远房堂姐,同属于威廉姆斯家族。只是分属于不同的家族分支。理论上,我们流淌的鲜血十分相近。这次我出远门的目的,就是为了完成为期三年的远征,向那帮老家伙证明我自己。” 被打的鼻青脸肿,左眼青、右眼紫的杜瓦克因兴高采烈地和刚才的敌人们把酒言欢,丝毫看不出有些许芥蒂:“我的父亲,牛颈斯温——当然,这是他的诨名。因为,他年轻时曾经摁住祸害庄稼的野牛首领的脖子,就那么把它给摁服了。而在宫廷里,父亲也靠他的勇武与族人的帮助,得到了雅尔与伯爵的称号。” “这么说你爹很勇猛,你也算出身很高贵了?”沃尔夫脸色并不好看,话里话外带上了刺“瓦格良来的朋友,你身手真是令我大开眼界。能把诺德皇家侍卫打成这样的人,真的很需要一个勇猛的爹啊。” 托曼的左胳膊夹着木板吊在身前,面容苍白,那样子凄惨极了。但原本那张阳刚帅气的脸上仍旧看不出郁闷,即便是自从跟随沃尔夫以来没吃过这么大亏,托曼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反而非常友好地递过去一个干瘪苹果:“大兄弟,吃苹果不?” 沃尔夫气得直想跳脚,恨不得指着托曼的鼻子吼:“娘希匹!咱们的场子让人砸了,你知不知道?还发苹果?” 杜瓦克因完全不计较托曼的乱拳式短期性毁容,开开心心接过苹果,大口嚼着,似乎完全无视了沃尔夫的嘲讽:“沃尔夫先生,您说啥?是在夸我父亲吗?” 玛格丽特摸了摸小莎琳的脑袋,连忙打断了男人们的交谈:“是啊,沃尔夫先生一向喜欢赞扬他人,是个很友善的人。姨妈希望你能加入沃尔夫先生的军队后,你们能成为朋友。” 沃尔夫好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要收编他们了?” 玛格丽特不客气地给了沃尔夫一记暴栗:“我的外甥千里迢迢找到我,就是为了求我帮他出海试炼,你够不够朋友?” 沃尔夫估计说不够,这辈子也别想捏小莎琳的脸蛋了。只得沉重地点点头,反正到自己手里,那自然是说圆就圆,说扁就扁,决算半路把杜瓦克因扔进海里喂鱼她也看不见:“是啊,我和杜瓦克因兄弟绝对是好朋友。” 希尔脑袋上裹着绷带,冷哼一声:“是啊,绝对会成为好朋友。前提是你真的认识这个瓦格良来的熊瞎子。” 杜瓦克因可以忘记托曼把自己按在地上海扁,可以无视沃尔夫的冷淡,但他不会放过这个企图对自己姑妈不利的独眼龙海寇。 “小海寇,你记住了!”杜瓦克因眯着眼回击道“我会盯着你的!只要你敢在海斯特堡惹麻烦,我立刻拧爆你的脑袋!” 柴火烧得哔哩啪啦,沃尔夫拄着下巴听着瓦良格部落第一顺位继承人和新晋的从良海寇对喷,却感觉有些不对……话说卢瑟卢二傻怎么今晚如此安静? “话说?”沃尔夫左右搜寻了一番,用小莎琳的勺子敲了敲桌子,小丫头不开心地趴在沃尔夫的怀里挠着他的脖颈“有谁看到卢瑟了?” 安度因从角落里弱弱举起了手:“我看见了……他和梅林骑士一起离开了,我问他干什么,他说上厕所,天太黑,要梅林带路……” 沃尔夫望着黑漆漆的夜,轻轻拍了拍安度因的肩膀,看着面色微微泛红的玛格丽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不用找他们了……我想他们现在一定过得很快乐。我们继续谈我们的事……” “等等!沃尔夫先生!”希尔强挺着站了起来,向沃尔夫轻轻鞠躬致意,似乎在完成那个白天没有来得及行完的礼节“我想您真是个优秀的领袖,虽然我不太喜欢您为我安排的欢迎仪式。但我要向您证明我的诚意。” 希尔拍拍手,两个魁梧的水手扛着今天上午玛格丽特交给沃尔夫的那一箱闪亮的金币,后面一个矮个子则扛着另外一大袋子沉甸甸的东西。希尔骄傲地打手势让他们放下,把那箱子打开,把袋子的绑绳解开。沃尔夫震惊地看着金币闪耀着流淌出来,散落在自己脚下:“这是……” “头儿,您现在差钱。我知道,这些钱您一定是付出了代价才得到的。”希尔认真地把这些钱亲手堆到沃尔夫脚下“这是我收回的欠款与这几年攒的一点钱。总共是1万第纳尔。拿着这些,给大伙一个希望。” 沃尔夫呆呆地看着那张充斥着热忱的面孔,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这个混过沙场、见识过人心险恶的老油条希尔会来这么一手。人真是不可貌相,这个海寇船长所表现的魄力已经让沃尔夫更加高看他一眼。 “是啊,希望。”沃尔夫举起那把闪亮的第纳尔,严肃地握了握希尔的手“但愿,是用钱买的到的。” 沃尔夫那一晚一宿没睡,他在枯灯前坐了整整一晚,将几个月前就已经定好的计划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又一遍。 因为他即将去尝试一件事。这是一种突破、一种挑战。带领一群全然陌生的士兵、性格各异的首领,去完成一件所有诺德人都没有干过的事情。 对与沃尔夫来说,这就是一次征服。他已经翻烂了所有的所有的古典兵书和所有的战争文献,把那一条条要点罗列在一页页笔记上。但他依然知道,这是脆弱而无法依靠的。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第二天,所有人都被沃尔夫集中在海斯特堡的郊外。一所破旧的房子附近,站满了沃尔夫的全部兵力。九十多个诺德农村征召兵、二十名诺德海寇、十名瓦格良青年军,总计一百二十人。或许听上去并不多,但当他们举着长矛、挎着斧子,将盾牌像山一样迭起,那个感觉是这辈子没见过大场面战争的沃尔夫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神色沉稳的托曼、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卢瑟、茫然无知的安度因、还是有些浑身发疼的希尔、以及激动不已的杜瓦克因,站在他的周围。这是沃尔夫几个月来最自豪的一天,只要你肯相信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小小祭司也可以成为一支百人军队的首领! 历史记住了这一天,ad1135,诺德人沃尔夫拉开了军事改革的序幕,史称沃尔夫改革,简称:狼改。 第四十八章 狼改(二) 很长一段时间里,诺德人的军队组织形式,是极其粗糙而简陋的。一支诺德部队的首领,往往是一个地区的领主或十分有名望的战士。他们手下的士兵也是他的佃农或农奴,以及乱七八糟的追随者,还有不知靠不靠谱的弱小、但却充满野心的附庸。 成分复杂,士兵们的装备更是杂乱无章。领主不会负责太多,只会象征性为你提供盾牌。不过盾牌是属于消耗品,一场战役至少报废一面。首领不会给你新的,也不会给你钱去修补。 武器更是有什么就用什么,逮到什么破布烂甲就穿什么。不过大多数士兵还是用的斧子配盾牌,身上套着防御力大于等于裹脚布的皮衣皮袄。长矛手则限制于海上运输与战争习惯,并不在征服战争之前大规模出现。 但近几年来在与斯瓦迪亚人长期斗争中,诺德人认识到在面对大规模的军团战争时,长矛远远比斧子更适于对付斯瓦迪亚人堪称恐怖的步骑联合部队。长矛配合盾墙,能在步兵对垒以及阻挡骑兵冲锋时,让那些并不被看好的炮灰部队变得十分有用。在拉格纳伯爵等锐意进攻的发起下,诺德首领们狠下心来开始训练了一大批熟练的长矛兵。 至于铠甲,下层诺德士兵往往就很无能为力了。它们只能苦练使用盾牌和斧子的使用技巧,来尽量避免死亡的危险。虽然他们并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但格陵兰无处不在的杀戮与动荡为他们提供了磨砺的契机。死掉的,都是不能适应新时代的垃圾。活下来的,是卡拉迪亚的灾厄。 但同样需要认识到,首领是不会给自己的士兵发工资的。只要在打仗胜利后,允许他们洗劫一番即可。同时就和他们在农耕后的收成分配一样,首领有权利拿走战利品的一大部分。不要以为诺德贵族贪婪、无知,这其实也是一种策略。 如此一来,诺德士兵们每次都会得到并不多的战利品,既能满足一定程度上对金钱的渴望,又不会让士兵们富裕起来,在下次作战中鼓励他们更加勇猛作战,以获取更多战利品。 不过这是一种边打边抢的战斗习惯,其战斗力的稳定性可想而知。甚至有些时候,甚至明明是诺德人已经取得了胜利,但却在劫掠中因为分赃不均大打出手,导致灰飞烟灭、一败涂地。 即便没有这么夸张,诺德人打仗也全是靠盾墙、不怕死精神,以及山地游击战术。一旦盾墙受不住考验、军队又处于下风、不断有身边的战友脑浆迸裂倒地玩完、又是诺德人并不擅长的对垒阵地战,相信我,即便是骄傲的奥丁之血也会扭头就跑。 沃尔夫很久之前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如果您还记得那个窝囊在黑加仑的男孩在思索什么的话,一定会想起沃尔夫对诺德士兵的评价:“最优秀的海盗和最糟糕军队的组合体。” 沃尔夫之前已经吃够了亏。沃尔夫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三十根长矛,就是因为弱智的指挥系统以及缺乏严格的军事训练,就那么完蛋在了人数处于劣势的暴走海寇手里,教训不可谓不惨痛。被打的怀疑人生的沃尔夫甚至准备好吧指挥大权送给卢瑟,自己退隐黑加仑。 经过这一番周折,重整旗鼓的沃尔夫痛定思痛,不再在乎所谓的诺德人军事传统,去特哥的诺德人就要像诺德人一样战斗,一定要改革! 北风那个吹,像砂砾一样的雪花贴着诺德男人粗糙的脸划过,娇皮嫩肉的沃尔夫站在石头上被冻得满脸鼻涕,一张嘴滑溜溜地都能顺着脸往嘴里淌,不知道是酸的还是咸的。好在底下的士兵也没好到哪里去,缩在自己的大衣里冻得直哆嗦,没有心思嘲讽沃尔夫脸上的。 “今天我召集大家站在这里,是为了见证一支军队的成立。”沃尔夫站在石头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被被风所吞没,也努力让自己其实只有一米七四的身高站出一米八四的威严来“从此以后,人们问你们是谁?不要回答你们是沃尔夫的士兵!” 杜瓦克因抽了抽红彤彤的鼻子,小声问身边的卢瑟:“他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卢瑟被从与梅林幽会的美梦中吵醒,恶狠狠滴瞪了杜瓦克因一眼,但转念想了想,又无奈地抿了抿嘴:“这是沃尔夫特色,熟悉了就好。其实我也听不懂。” “不识好歹。”希尔看不惯杜瓦克因的愣头青模样,更是恨透了这小子险些要了自己的老命,愤愤哼了一句:“多么振奋人心的演讲啊,说的多好!你说是不啊,安度因兄弟?” 安度因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独眼龙,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杜瓦克因,用手挠了挠头:“应该是吧……但我刚才在想,头儿好像说不让我们当他的兵,是不是又要不干了?” 托曼拉住了冲动的要上去打人的卢瑟,笑眯眯地呲出来一对虎牙:“你这么想,我猜沃尔夫一定很欣慰的!” 沃尔夫看着士兵们莫名其妙的眼神,以及自己几个金牌打手交头接耳的德行,就知道自己对这帮同胞说的铺垫,纯属特*娘的放屁,连屁都不如,因为没有味儿。对付傻子,还得把自己的智商降到傻子的标准,用傻子的方法与傻子对话。 于是,清了清嗓子,抹了把鼻涕,文明版的英雄领袖沃尔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恶毒的下三滥劫匪头目沃尔夫,扯着脖子喊道:“娘*了个腿的,想不想吃饭?不说的就当不想了!” 这回下面的诺德人听懂了,这个实在,争先恐后地说道:“想!天天都想!” 沃尔夫点点头,一脸土匪头子要吃人的表情:“那现在,你们这帮狗崽子告诉我,谁给你们的饭?有一个人没吱声就谁都别想吃!” “沃尔夫!沃尔夫!”士兵们又一次争先恐后地喊道“黑加仑的沃尔夫!” 沃尔夫这才扬出一丝丝满意的微笑:“那现在,我,沃尔夫,要给着这支部队、我自己的部队起个名字,你们有没有意见?” 不等下面的人说话,沃尔夫扯着又来了一句:“托曼!” 托曼立刻露出了所有人都很熟悉的笑容:“好的,头儿!明白,谁有意见,俺就就拍死谁!” 这回所有人都闭嘴了,静静地看着沃尔夫表演。杜瓦克因又偷偷凑到卢瑟耳边,小声嘀咕:“这多带劲!刚才那个才是真正的沃尔夫吧!果然一代枭雄,怪不得我姑妈对他这么欣赏,真是爷们!” “今天以后,所有人都应该忘记自己过去的身份,因为从今天开始,”沃尔夫扫视着每一张全神贯注的脸,努力克制着在一百二十多号人面前演讲产生的、吓得要抖腿的冲动“你们在说出自己的身份时,要用最牛bi哄哄的态度告诉他们:老子,是黑加仑军的士兵!” “好!”杜瓦克因激动地巴掌都拍红了,剩下的士兵们也为这十分有劲的话所鼓舞,纷纷喝彩起来。至于黑加仑军是个什么东西……他们是一点也没记住。 沃尔夫也不指望这些没心没肺的诺德穷苦孩子,会把所谓的军团荣誉当饭吃。以后有好多机会然他们慢慢记住。 “现在,我要把所有人分成五人一组的小队。这叫做‘班队’,将会是我们军队的最基础单位!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会选出五人中的首领,叫做班队长。这五个人、包括他自己的吃喝拉撒、打仗杀人,全他管,听明白没有!”沃尔夫几乎是把这句话吼了出来“别告诉老子你们不明白什么是班队长!名字是我吓几把起的,就是你们五个人里的头儿,听明白了吗!” 诺德士兵们被沃尔夫的雷厉风行吓得喘不上气来,几个小首领更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但沃尔夫丝毫没有给这几个大傻子喘气的机会:“托曼,上来,我要委任重要职位了!” 托曼感觉这辈子是第一次认识沃尔夫,用迷茫的小眼神看着沃尔夫:“‘委任’是啥?” 沃尔夫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冲动,要冷静!不,要咆哮,要吼! “就是特*么的封你当首领!”沃尔夫咬牙切齿地说道“上赶子不是买卖,卢瑟你当不当!” 托大傻发蒙,卢二愣子适当真一点不含糊,话都不说一句,甩开膀子撒腿就往这边跑。结果被托曼一脚蹬进雪堆里,一只胳膊吊在胸前的托曼把斧子从腰间抽了出来,笑呵呵地说:“这是头儿看得起我,有谁要跟我抢吗?” 第四十九章 狼改(三) 战争,是属于成年人肮脏的游戏。 而诺德战士们,无疑是最沉迷于其中的玩家。他们在死亡与鲜血中品味快乐,驻足于瓦尔格拉与人间的分界限,在轻贱自己生命的同时,以剥夺他人生命为乐。或许对于崇拜武力的卡拉迪亚人来说,他们的日耳曼剑是英勇的象征,他们的战斧是力量的代名词,他们自己是破坏神的使徒。 但对于纯真的孩子们来说,只有两个字:坏人。 在小莎琳看来,沃尔夫叔叔是这些坏人中的一股清流。他从来没有向其他诺德男人一样,留着长满虱子的扎辫胡子,在吃饭时把这胡子泡进汤里。也从来没有过喝多了就满口脏话要打架、见到自己漂亮的麻麻就像智障一样流口水。 相反,沃尔夫叔叔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自己带好吃的,在自己不开心或遇到麻烦时挺身而出、打倒坏蛋(可怜的阿尔泰子爵),拯救自己于水火。帮助劳累的母亲守护海斯特堡,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发放粮食,为死去的战友弟兄家属发放抚恤金……永远的温文尔雅,永远善解人意。 小莎琳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有另外一种称呼更适合送给沃尔夫叔叔。(托曼等人:“沃尔坑!”) “是什么呢?”小莎琳鼓起粉腮,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捏着一个好丑好丑的布偶,这是她从未有过记忆的生父威灵顿伯爵送给他的。母亲从来在谈到她父亲时,都是一笑而过,或是拍拍小莎琳的脸蛋,告诉她:“爸爸虽然去了瓦尔格拉神殿,但他很爱你。” 不过听他人所说,那是一个非常凶的大胡子,在失去了与海寇合作的利益勾当后,整日酗酒,在那些赌场和下等妓*院乱晃。好多次居然要玛格丽特派人送钱来赎他,对昔日的挚爱妻子也是越发冷淡,不止一次公然抱怨甚至咒骂他与玛格丽特的结合是个该诅咒的错误。 在小莎琳一岁以后,所有的内外事务都是由玛格丽特主持的。倘若没有那个当年只有16岁的女孩操持**外外,按威灵顿伯爵的混法,海斯特堡早已沦为废墟。所以当这个女骑士抱着小莎琳,站在城堡之巅,宣布自己接任海斯特堡领主位置时,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即便是威灵顿的亲卫都没有要求现为伯爵大人安排体面的葬礼。 但小莎琳看得到,母亲过得并不快乐。作为一个女人,他要面对四面环绕的复仇海寇,还有那个自己的小叔仆格男爵,更是对母亲虎视眈眈。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玛格丽特为自己少女时代错误的私奔偿还着债务。 玛格丽特一生好强。她明明知道,以父亲威廉姆斯公爵对自己的疼爱与思念,只要写一封微微服软的信,就可以过回原来的公主生活,在庞大的领地里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待遇。但她没有逃避自己的义务,也没有放弃小莎琳和丈夫的家园。 所以,在小莎琳看来,麻麻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而爸爸,是一个不称职、不合格的爸爸! 真正的爸爸应该向沃尔夫叔叔那样勤劳勇敢、有礼貌、纯真善良(话说孩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小莎琳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我的爸爸不是沃尔夫叔叔呢?” “小莎琳,该睡午觉了!”门外又响起玛格丽特柔软却充满疲惫的声音“今天我要处理一下领地里的田产纠纷,你先睡吧,麻麻不能陪你了!” 小莎琳乖乖滴应了一声,从床上拖起小羊毛被铺在床上,小脸贴枕在枕头上,小脚丫探进小被窝里,却怎么也睡不着,反复在自言自语思考一个问题: “要是沃尔夫叔叔是爸爸,该有多好?” 此时此刻,海斯特堡郊外,在托曼兴高采烈地站在沃尔夫身边,那样子简直就像是大块头爸爸胳肢窝底下夹个发育不良的孩子。可怜的沃尔夫就像是一只小鸡仔,在这块本来空间很充足的大石块上几无立足之地。 “托曼!”沃尔夫抽了抽鼻涕“你是跟随我最早的,也是我们中最勇猛的!你准备好接受我给你的任命了吗?” 托曼兴奋得用力点点头,让沃尔夫不禁有些怀疑,这大傻子是不是又被苹果噎了:“头儿,我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你敢说你没想到海绵宝宝) 沃尔夫受身高所限,只能看见托曼刚毅的宽下巴,感觉身边简直是站了一堵墙。生活在诺德人的世界里,沃尔夫早已看透了这个处处需要仰望的世界。他无奈地对托曼说道:“那好吧,诺德皇家侍卫托曼!从今天开始,我以黑加仑军总指挥的名义授予你亲卫队队长以及黑加仑军诺德皇家侍卫首领职位,你是否愿意接受?” “原意是愿意。”托曼不明所以地看着沃尔夫,他虽然憨厚,却也不傻“不过,您得先告诉我,您有几个诺德皇家侍卫?” 沃尔夫白了他一眼:“就你一个,不行吗?” 可怜的托曼简直要抓狂致死:“那我带领谁打仗?” 沃尔夫的嘴角扬起一丝坏笑:“我啊!亲爱的托曼兄弟,保护首领不应该是诺德皇家侍卫的天职啊,你觉得这个安排有问题吗?” “额……这……”托曼憋得脸通红“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沃尔夫瞄了他一眼,抽了抽红肿肿的鼻子:“不当讲!” 可怜的托曼,一辈子就像拎着斧子冲锋在前,却被沃尔夫强行按倒在后方战场,陪着沃尔夫运筹帷幄,还要保护某只大脑过度发达、四肢过度简单的家伙不被斯瓦迪亚人一骑枪怼死。 不过倘若这么想,未免说明托曼有些太过天真。跟着头儿相当于靠近整支部队的心脏,最容易获取新鲜血液,更容易受到关照和提拔。倘若托曼有希尔的眼光和卢瑟的胆识,一定会在这个位置上干得风生水起。 不过,显然托曼还是更喜欢拎着双手大斧冲在第一线秀他的肌肉。但作为长官的沃尔夫的命令可以不听,作为救命恩人的沃尔夫的指示一定要服从。托曼只能无奈地站在一边,听着沃尔夫继续摆弄着军队。 “现在,我要说明另一项军事编制安排。至于‘军事编制’什么意思,你们不需要明白!只需要明白现在有一个比班队长更大的职位出现了,就够了!以后你们听班队长的,班队长听这帮家伙的!”沃尔夫继续发挥蛮族指挥基本靠吼的优良作风“以后,每六个班队组成一个中队!中队,不识字的能不能听懂?就是不大不小的‘中’!” 许多人在听完最后一句话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沃尔夫感觉头更加疼了。在义务教育尚未普及一千年的格陵兰岛,主要的人口出于文盲与半文盲区间。比如,据沃尔夫所知,玛格丽特小时候不好好学习,经常捉弄家庭教师,以至于连24个如尼字母都分不清。 当阿尔泰子爵念那些诗歌时,这位美丽的夫人想的,多半不是:“这诗真美妙”而是“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看沃尔夫,有没有一次提及过玛格丽特的文化修养?对于玛格丽特这种争强好胜的女骑士,还是从最容易的:英勇、威武、战斗力强,来夸奖比较好。 “每个中队有三十人,一共现在有二十四个小队,四个中队!安度因,不用掰手指头数了,你的手指头加上脚趾头都不够用!”沃尔夫朝着下面的人群某个方位点了点头“现在,我要任命第一中队中队长!” 所有人都在注视着沃尔夫的嘴,诺德的大小爷们都听得出来,这是一个重要的职位!意味着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指挥权!他们渐渐习惯了沃尔夫的打法,也就开始明悟这是一种新的游戏方式——以明面上的军职,来取代传统混乱的首长领军制。 当然,结果也是毫无悬念的。沃尔夫用手指向人群时,基本一目了然:“卢瑟!” “卢瑟!这是你应该得到的!”黑加仑的老兵们纷纷激动起来“早就应该这样的!” 当卢瑟走到沃尔夫身边时,卢瑟才发现沃尔夫的表情相当严肃。一点没有为他祝贺的样子,似乎是在生气,又似乎是在考虑。卢瑟已有几分揣测出来,沃尔夫知道了些什么,毕竟他也没和梅林故意掖着藏着。 “卢瑟!自己选择的路就要自己走下去,不要后悔!”沃尔夫拍了拍卢瑟的肩膀“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要对情感负责,明白了吗?” 卢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默默点了点头。沃尔夫似乎一点不打算放过卢瑟脆弱的小心脏:“噢?那你明白,我授予你第一中队指挥权的另一份意义吗?” “另一份意义?”卢瑟连中队这个名字都没听过,谈个什么意义,只能苦笑着摇摇头。 “第一中队中队长,卢瑟听着我下面的每一句话,在未来战场上要履行好我交付给你的职责!”沃尔夫一点不像是开玩笑,那满面严肃反而让卢瑟开始怀念那个嘻嘻嘻哈哈的沃尔夫了。虽然是坏坏的,但总是给人很轻松的感觉。因为这句话令卢瑟感觉到了无限的压力: “倘若,我,沃尔夫,在战斗中不幸牺牲,你,卢瑟,要接替我的位置,夺取战争的胜利,或者是尽可能把弟兄们带回家乡!能记住吗!” 第五十章 狼改(四) 刚刚处理完处理完公务的玛格丽特,拖着一身疲惫离开了城堡厅堂。对于她而言,那个曾经属于她丈夫、现在属于她自己的领主宝座,既不能带给她舒适、又不能带给她安全。如果有人肯买,且有能力接手,玛格丽特恨不得按废铁价将其出售。 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青春,统统浪费在这没有颜色的权力上;一个女人的爱情,全部死亡在这无人问津的荒废海寇旧巢。 海斯特堡,是玛格丽特给小莎琳的搭筑的、最温馨梦幻的家。却也是她给自己搭筑的最痛苦的囚笼。在这狭小的一隅,她必须一直保持警惕,用怀疑的眼光审视周围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最近非常活跃的盟友,沃尔夫。其实,他招募的那些士兵当真不被玛格丽特放在眼里,只要拒之门外,就算是三百人,也不过是铁蹄下的炮灰。 致命之处在于,那些农民一样的士兵有一个很让人不放心的首领。私人关系的亲密,并不能让玛格丽特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上掉以轻心……不然,她为何要把自己的外甥杜瓦克因安插到沃尔夫的小部队里? 玛格丽特扶着城堡侧楼梯的扶手,慢慢向城堡顶端前进。孤单的玛格丽特没有带侍卫和骑士扈从,毕竟他不是沃尔夫,随随便便一把斧子长矛乱捅几下就得上瓦尔格拉去见奥丁。但想要拿下有防备的玛格丽特,至少要派三个以上的诺德皇家侍卫,还要做好鸡飞蛋打的准备。 风霜又一次袭击着没有温度的城墙,那曾经沾染过鲜血而暗红不褪的石砖,记录着这座城堡光荣的战斗与见不得光的阴谋。玛格丽特的红麾长袍被风高高掀起,像是一面残破的战旗。只是那战旗中间裹着一双充满疲累眼,,在静静俯视着自己的领地。 只是……究竟,还能属于自己多久? “卢瑟,现在,举起你的右手,向我宣誓。”沃尔夫微笑着看着目瞪口呆的卢瑟“我说什么,你就跟着复述出来。” “好……”卢瑟感觉自己已经无法思考了——该死,简直和当时喝多了、见到梅林在温泉洗澡时的一个德行! “我宣誓……”沃尔夫一脸认真地说。 “我宣誓……”卢瑟一脸茫然地跟着复述。 “无论何时,我都永远追随沃尔夫的步伐,直至其死亡……” “无论何时,我都永远追随沃尔夫的步伐,直至其死亡……” “在其死亡之后,我将承接沃尔夫的遗愿,带领黑加仑军,直至我,卢瑟,自己死亡的降临。” “……头儿,这么做好吗?”卢瑟抿着嘴唇看着这回在动真格的沃尔夫,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是在给我当叛徒的机会?” 沃尔夫的眼神让卢瑟再次回想起,在安度因的山沟村,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扛着骑士剑,对着狂暴的士兵们毫无惧色……那种不容置疑的风采再次浮现在眼前,卢瑟低下了头:“在其死亡之后,我将承接沃尔夫的遗愿,带领黑加仑军,直至我,卢瑟,自己死亡的降临。” 沃尔夫点了点头,卢瑟终于如释重负地离开。士兵们都在静静地看着。倘若说刚刚他们还觉得这个军队的名字有几分可笑,现在沃尔夫把自己的命压到了他们身上,他们就必须敬重这个勇敢的年轻人。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以下是沃尔夫以绝对的领袖权力任命的各个重要下属: 贴身护卫队队长兼诺德皇家侍卫(未来),来自拉格纳身边的诺德皇级侍卫队,托曼,托大傻。 第一中队中队长兼黑加仑军二把手兼继任者,来自黑加仑的同乡,卢瑟,卢二货。 第二中队中队长兼后勤运输总管(话说他数的明白数吗),山沟村里爬出来的俘虏,安度因,安三呆。 第三中队中队长兼海军舰队总指挥(哪来的海军),从良的独眼海寇,希尔·兰伯特,希四愣。 第四中队中队长兼玛格丽特卧底(不知道他本人知不知晓这一光荣的任务),瓦格良部落的接班人,杜瓦克因·黎明,杜五横(四声)。 从此,沃尔夫彻底脱离了指挥战斗时,全靠自己忙东忙西的阶段。在这指挥基本靠吼的年代,沃尔夫彻底告别了古老的自己一个人吼时期,跨步为指挥别人吼阶段。或者这么说,理论上来讲,首领领军的制度已经转变为军官指挥制度。 但……实际上来讲,军队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征召的士兵脸上的迷茫更深一层。他们并不清楚沃尔夫这么做的意义究竟何在,只是知晓以后所有的话都要听沃尔夫的就是了。否则不给饭吃。 “那很好。”沃尔夫满意滴点点头“我们应该开始训练的第一项……” “等等!沃尔夫!你在侮辱我!”一个身影咆哮着从不远处飞奔过来,茫茫大雪,这个人的身体应该很虚弱,因为他跑的其实很虚弱,在没膝盖深的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就像是一只失去了方向的野狗。 沃尔夫瞪大了双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来客。所有人都惊骇不已,这究竟是什么人物,敢单枪匹马来挑衅? 等走近了一看,众人都是一片哗然。居然是一个只剩下了一只手臂的青年人,身上还套着沃尔夫最初办置的皮甲。他的脸色因为重伤而显得很憔悴,却是非常的愤怒:“为何要侮辱我?” 沃尔夫直勾勾地打量着这突如其来的来客:“我何曾侮辱过一个为我卖命的弟兄?你是黑加仑的士兵,我认识你,但不记得你的名字!” “你当然不记得我!”那人似乎有一腔的热血恨不得全浇在沃尔夫头上“你把我当死人,当然不记得我!” 那独臂士兵说罢,把一小袋子第纳尔丢在地上:“这是给死人的抚恤金,我不需要这个!!我还活着!请让我归队,我要继续战斗下去!” 第五十一章 狼改(五) 沃尔夫在很久以来,一直无法理解,自己的诺德同胞们究竟怀揣着一种什么样的怎样的态度,面对着这个世界? 这个问题之所以存在,因为……至少他自己,从来都感觉与这些粗犷的汉子们格格不入。虽然,沃尔夫很欣赏他们,但不代表沃尔夫和他们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更适合生活在充满帝国野心的斯瓦迪亚王国,或者更加文明、风气也更加萎靡的罗多克王国。在那种社会,他的才华和心机才能如鱼得水地展示出来。 无论是暴躁却勇于担当的卢瑟,还是憨厚耿直的托曼,亦或是狡诈目光高远的希尔,外加他并不熟悉的瓦格良部落接班人杜瓦克因,他都找不出来与他们的共同价值观。 他们活在沃尔夫并不熟悉的世界里,不熟悉的像是虚拟中的世界。就像沃尔夫与他们的距离其实很远,远到没有人能知晓沃尔夫的思索。 在沃尔夫看来,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延续与生存。而诺德人偏偏是一个信仰死亡与牺牲的民族,他们似乎是在以能在床上老死为耻。非要在战场上被劈得血肉横飞,才算光荣、才叫好汉。 所以沃尔夫一度很瞧不起他们,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幸堕落在粗俗的世界里的文明人,以傲慢的眼光度量着诺德人的一切,仿佛一切都是落后的——丑陋的城堡是瞎堆的违章建筑物,破烂的诺德士兵是只能送死的炮灰,一身鱼腥味的海寇就是一群抢了就走的废物。 直到这个世界狠狠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格陵兰岛的风云变幻把他狠狠摁在地上,沃尔夫才明白,自己是身处一个值得自豪的民族。这是一个永远热血沸腾的民族,一个永远在鲜血与战斧中追逐希望的民族。 诺德人或许有时表现得野蛮而缺乏教养,当那是一个个斯瓦迪亚人不敢直视的勇士。即便是一个13岁的男孩也知道为保卫家园去反抗,即便是一个女人也知道为了孩子活命而去挣扎,即便…… 是跟随着沃尔夫这个最没出息的领袖,也万万不肯折了威风啊。 不过,还是需要仔细确认一下。这个人的骨头够不够硬。 沃尔夫看着这个只有一条手臂的士兵,微微扬起了嘴角:“士兵,你觉得你还可以战斗下去吗?” 独臂士兵用力点了点头,拎起了腰间木柄已经开始腐烂的斧子,用力撑起消瘦的身体,好使自己显得很强壮。他对沃尔夫大声说道:“我永远可以战斗到死!” 沃尔夫瞟了他一眼,从石头上轻轻蹦了下来。要相信沃尔夫,虽然很没出息,但还不至于把自己从半米高的起落中摔死。 他慢慢靠向那个士兵,似乎是在打量这个意外的制造者。突然,沃尔夫这似乎与一切激烈动作无缘的首领,出其不意抬起腿,一脚蹬向那士兵的腹部! 那士兵本就失去了左臂,很难再次找好身体平衡。外加实在没有人能料到,沃尔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根本没有时间反应和闪躲,士兵硬生生吃了一脚,狼狈不堪地倒仰着坐在地上,斧子也远远地甩飞了出去。 沃尔夫从自己腰间抽出不知多长时间没有使用过的骑士剑,慢慢走向在地上捂着腹部喘气的独臂士兵。那骑士剑剑鞘还是海斯特堡领主玛格丽特无偿提供的,这曾经属于那名被霍尔格侮辱且不幸罹难的女骑士,现在属于沃尔夫先生。 这柄单手剑对于托曼而言,简直是跟半截木柴没什么两样,单手使用轮转如飞。不过对沃尔夫而言,那就是一把沉重的双手武器——甚至都有些够呛。 沃尔夫与其说是双手举着,还不如说是双手抬着,这柄自从跟着他就从来没沾过血的骑士剑。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沃尔夫把剑架在独臂士兵的脖子上:“看看你的样子,你就是个残废,连我都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夺走你的生命。你真是来战斗的,还是要来拖累死一名战友?” 那士兵捂着肚子,像只快渴死的青蛙一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弱不禁风的沃尔夫的这一脚,也让身体脆弱的他有些着实难以承受。但他依旧十二分地倔强着,眼神一点也不服输,迎着骑士剑的冷光平视着沃尔夫:“我是来战斗的……我只是不想被弟兄们抛弃!” “不抛弃需要不抛弃的理由。”沃尔夫冷着脸把骑士剑收回腰间的剑鞘内,伸出并不有力的右臂,将这个执着的诺德男人从冰冷的雪地上亲自拉了起来“那就给我完成自己的价值!” 沃尔夫从地上的一个布袋子里拿出一团叠得板板整整的旗帜,用双手捧着,十分庄重地打开。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崭新长枪。那是真正的长枪,不是诺德人经常使用的诺德矛,那只是一种短矛。 而这,是真正的三米长的斯瓦迪亚制式长枪,足以对付库吉特的草原轻骑的‘绝命冲锋——当然,前提是斯瓦迪亚步兵的人数足够多,同时也要想到没有盾牌、双手持枪、防御力低下的斯瓦迪亚长枪步兵,在库吉特弓骑兵的几轮抛射下还能站起来几个。 现在,沃尔夫把那块布安放在长枪顶端。这时,离着沃尔夫最近的卢瑟才看清了沃尔夫的动作,轻呼出声来:“那是一面旗帜!”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直到沃尔夫系上旗帜的最后一段的绳带,把那旗帜高高扬起,诺德的士兵们纷纷都闭上了嘴,敬畏地看着那面飘扬在沃尔夫头上的旗帜。不是因为对沃尔夫的敬畏,更不是啥闻所未闻的军队荣誉,而是这面旗帜本身! “这是您的……创作?”希尔只这些高级指挥人员中最有眼光与品位的一个,也是最受这面旗帜感染的一个。他那残存仅剩的眼睛透露出灼热的光芒,口中喃喃道:“简直是艺术品。” 如果你还能记得,沃尔夫家族是多么没出息,就一定会依稀记得他们那些七零八碎的圈钱方式。 作为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祭司,沃尔夫是赚不了血腥钱的。所以,许多诺德主流社会瞧不起的技艺,是他和他的家族赖以生存的资本——包括为形形色色的诺德首领绘制旗帜以及贵族图绘。 “这是……狼爪?”托曼托大傻看得有些发呆“为什么又不像?” 杜瓦克因作为一名拥有一定文化水平的瓦格良贵族,还是很有见识的,而且眼力也很不错:“你就看见了那三道狼爪,没看见那背后的虚影?” 那是一面棕底的旗帜,其实尺寸并不大,至少是不敢和拉格纳伯爵的旗帜肩比。但那无疑是十分精美的一个。要知道,沃尔夫为那么多人做过战旗,却从来没有人因觉得挂起来丢人而找上门来退货,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亏待自己。 主要的标志,是三道强健有力的狼爪抓印,以三十度角倾斜纵列排布,呈现血般狰狞的暗红色,以至于看上去像是三道迸溅上的血痕。其实也是沃尔夫故意的设计,天知道灵感是不是那天被海斯特堡的驯狗抓出的一身伤。 但你若能离得更近些仔细观看,会发现那每一道狼爪的末端都会隐隐约约带着一截小小的剑柄状图案,像是三柄出鞘的日耳曼剑。 任何熟悉武器的诺德人能隐隐约约能看出,那日耳曼剑略微特殊的构造在这画卷上,完美地再现于旗帜上。甚至那锋芒毕露的剑尖也被油彩所擦亮,放射出夺目的光彩。 而背景,则是一双埋没在雾气中的、深不可测的狼眼! 菱角分明的的眼,描摹的很轻很轻,以至于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而当你与那双眼对视,你会发现那种滔天的战意点燃了你的每一个毛孔,即便你转过身去,也能感受到那狼眼蕴含着巨大的冲击力,想格陵兰四周的海浪一般不可阻挡,把你疯狂地向前方的刀林剑雨推送! “这是谁的眼?好可怕……”安度因脸色有些苍白“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卢瑟轻轻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小声说道:“你见过的,就在沃尔夫的脸上,你家乡的那一晚。” 安度因不敢出声,静静地看着沃尔夫把旗帜递给那个独臂的士兵,听着沃尔夫在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里米克……”那士兵激动地回答道,但刚激动了一半,就被沃尔夫强行打断了。 “你叫什么其实一点也不重要,我也一点都不关心。”沃尔夫冷漠地审视着这个同乡“因为你以后的称呼不再是这个,是旗手!听到了吗?” “旗手?”里米克木讷地接过旗帜“您的意思是,我以后就只能扛着一面旗子凑数?” “什么叫凑数?”沃尔夫恶狠狠地瞪着他“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面旗帜下战斗!只要黑加仑军还有一个人还喘气,我就要继续看到这面旗帜飘扬在我们的头顶!即便是有人拿斧子砍你、要你的小命,你也要保护好这面旗帜,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里米克还是微微有些失落地点点头“我绝不辜负您的嘱托!” “那好,全体都有,现在开始进行第一阶段训练!十千米,越野冲刺!”沃尔夫终于露出了满脸的坏笑“跑在我后面的,今晚没饭吃!” 梅林坐在玛格丽特面前,这个已经18岁的姑娘坐在领主大人面前还像个小丫头般手足无措,连小莎琳都不如。她的脸色涨的发烧一般通红,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夫人……您在说什么啊?” “噢?”玛格丽特的嘴角轻轻浮起一丝微笑,那样子像是梅林的知心姐姐“我说卢瑟对你还好吗,这句话有问题吗?” 梅林耳根都羞得通红,憋了半天才勉勉强强说道:“还好……” 谁知道今天梅林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壮着胆子问玛格丽特:“那夫人,您觉得沃尔夫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好的人……”玛格丽特似乎也有些心不在焉,居然脱口而出“也许值得托付……” 玛格丽特马上警觉起来,打断了话语闭上了嘴。两个女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彼此,谁也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 第五十二章 狼改(六) 红头发的凯洛全身精锻的加长锁子甲,外面还严严实实套着棉布罩衫,但走起路来和他的头发一样风风火火,丝毫没有身披重甲的阻碍。左右两侧的诺德士兵见到他纷纷避让,不仅仅是出于尊敬,重要的是,被这两米高的红发小巨人刮到当真是腰闪脚折,至少也是一片淤青。可想而知,三个月前,他一脚没踹死沃尔夫是多么幸运。 “拉格纳大人!”在这美好的清晨,卡德加特昏暗的领主大厅里响满了他铁靴踏地的脚步声,从陈列着战利品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拉格纳伯爵的餐桌前。而且嗓门也绝对配得上这响亮的天外之音,新来的侍女听了都会被震得皱起眉头:“上个月,卡德加特西南角贫民窟那起难民流血事件已经有了大概的结果。” 拉格纳正在专心致志对付面前的鸡蛋和油饼作斗争,听见凯洛像是要拆地板的脚步声,才轻轻抬起了头,抹了把嘴边的油渍:“哦,是吗?那真是好极了。凶手是谁?” 凯洛之所以能成为拉格纳的皇家侍卫队队长,不是因为他武艺超群、精通格斗。从某种意义上讲,拉格纳自身的战斗力已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将这一光荣且重要的职位授予他,是因为凯洛从穿尿布时,就跟着还是农夫儿子的拉格纳混,对拉格纳的生活、性格了如指掌。而拉格纳需要、喜欢熟悉他的人来为他做事,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他总是有许多事要做,所以他不会像沃尔夫一样,对大事小情均亲力亲为。他更擅长控制,而不是处理。 “拉格纳大人,这是一起很严肃的案件。”凯洛不依不饶,他十分清楚拉格纳的性格,这是一种轻视的态度。自从拉格纳干掉没用的老伯爵登上卡德加特的宝座后,就像他与沃尔夫所说的那样,他头上的奥丁就已经死了。在他心里,他就是奥丁! 一些难民的死亡并不能让拉格纳有所触动,要下就要下猛药。凯洛是个认真的人,他决定把这个事端追究到底:“这是一起海寇策划的暴乱!我认为这是一场报复!对我们近期剿灭海寇的报复!我建议,由您组织厅堂大会,让公民们投票解决。是否大规模清楚周边海寇,以杜绝后患。” 在凯洛提到厅堂大会时,拉格纳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屑。但他掩饰的很好,丝毫没有伤害到凯洛骄傲的公民责任感,点点头:“我会考虑的,那你告诉我,那个胆大包天的海寇叫什么?” “希尔·兰德士”凯洛钪锵有力地回答道“那是一个一只眼睛的年轻人,很多人当场认出了他。” “那他现在在哪,都不要惊动!”拉格纳把最后一块食物塞进嘴里,站起身来,灰暗的背景仿佛一扫而空,站在诺德皇家侍卫队队长面前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富有野心的伯爵。那棕色的眼睛在历经风霜的粗糙肌肤间显得格外明朗。 对于权力的欲望写在这名高大的蛮族伯爵的脸上,他扬起头顶的一抹乱发,露出与老伯爵决斗时得到的伤疤勋章——那钉头锤险些钩碎了他的眼睛,还好只是在额头上留下了一道光彩的记忆,而老伯爵却因此付出了全家灭门的代价——拉格纳永远不会留着那些给自己挖坟墓的人。 “也不要惊动周围的海寇,这个冬季已经很难熬了。”拉格纳活动活动健壮的腰背,微笑着走到凯洛的身边“我们在面对提哈的城墙之前,应该尽可能保存力量。不要让小伙子们在与同胞的战争中牺牲太多。” “大人。”凯洛谦卑地低下了头,知晓拉格纳又一次婉拒了他的请求,但他依旧相信拉格纳,从未怀疑过“如果是您的命令,我服从。” 等到凯洛离开,拉格纳静静端详着领主座椅下面空荡荡的坐席,那是为所有卡德加特附近有一定声望的自由民设计的厅堂大会坐席。 “曾经在那个老家伙统治着这里的时候,我只能坐在下面,听着争吵,而我们依旧很穷、很饿。”拉格纳轻轻抚摸这领主座椅上的毛皮,仿佛在抚慰一个恋人“那个老头什么都听,但他什么都做不成。” “现在,我已经不愿意再和那些只能看到眼前的老鼠多谈。”拉格纳审视着自己的世界,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高傲地扬起头“我现在不用再听争吵,因为我只能听见欢呼……与哭泣……还有我自己在命令我自己!” 树木,在那个人烟稀少的年代,还是人类的敌人。无论是格陵兰还是卡拉迪亚,各民族都在漫漫林海中开辟自己的生存空间。所以,不必奇怪海寇下了船会钻进森林里,不是要改行当绿林强盗,他们破烂的长弓还不够看。而是众多的北方森林窝藏了无数的海寇据点,曲折的海岸线向他们提供了随时停泊的权力。 没有人知道海斯特堡附近有多少片森林,至少里亚斯是待在海斯特堡时间最长的那个,而他从未计算过,沃尔夫也无从得知。但老人还是在沃尔夫提出再次剿灭海寇时,义不容辞地接受了指路的任务,不是因为沃尔夫,而是因为卢瑟。 “我倒要看看!”‘弑熊者’里亚斯是这么对玛格丽特解释的“能让我的宝贝丫头神魂颠倒的男人是什么个货色!” 据说,梅林的脸羞得通红,而卢瑟一反常态地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对里亚斯恭敬有加。 其实,里亚斯一直觉得沃尔夫是一个很可笑的人,从这个小子骑着猪在海斯特堡到处冲,到像个傻蛋一样被小莎琳撒娇弄得毫无抵抗力,再到用从来没有人尝试过的办法来训练自己的军队——在老人看来,几乎是一步一个坑。 比如在第三天,沃尔夫尝试让士兵们能迅速地向左向右看,排好方阵。凭良心说,其实这并没有什么难的。即便是上午越野、下午格斗训练,这群大头兵也很争气,没有一个叫苦叫累。虽然就是吃的喝的多了些——不过谁让沃尔夫有粮食又有钱? 但左右转、左右看真是为难这群泥腿子和海上漂(海寇),不仅左右不分,而且压根不懂得迅速作出反应,而且嘻嘻哈哈根本不当回事。就连安度因都表现出了怀疑:“我们能靠左右转打败敌人吗?” 反而是杜瓦克因和他的十个瓦格良青年军手下练得有模有样,他们本就经过了严格的、有纪律的军事训练——据说上厕所撒尿都要站排,沃尔夫这点只能是小把戏。 看着瓦格良人在那边转得像个陀螺,都没一点差错,杜瓦克因简直要带着这帮家伙转出了花样。可怜的沃尔夫一个个上前摆弄,可效果总是稀稀拉拉。一直到了天黑,士兵们腿都站酸了,也没做到沃尔夫想要的齐刷刷。 杜瓦克因不知是真心还是讽刺地私下对沃尔夫说:“头儿,多雇佣些瓦格良人吧,个保个中用!” 沃尔夫听了这安慰,简直想哭。但他还是化悲痛为力量,恶狠狠地对杜瓦克因发起了反击:“那你能在一个月里,给我募集多少瓦格良人呢?” “这个……一个月不够送个信”远离家乡的杜瓦克因立刻泄了气,灰溜溜地继续操练那些亲兵。 沃尔夫在组合班队和中队时特意打乱了顺序,既不让海寇过于集中地分布在一支班队和中队里,也不让某只部队全是募集来的难民兵,还要把有经验的老兵分摊在个个队伍里。可谓是煞费苦心。 唯独杜瓦克因是个例外,那十个瓦格良小青年就那么跟着他,沃尔夫也没有拆分——毕竟这不是自己的人,是玛格丽特的。沃尔夫要给这位向自己提供了大量帮助的女领主一些面子,不能欺负人家外甥。 不然,按杜瓦克因只能勉强读通一片祭祀祷告文的知识水平,和仗义直言的性格,沃尔夫说坑就坑了,坑完还能耍手段,让杜瓦克因还得感谢他——不要怀疑沃尔夫的心机,那是普通诺德宝宝做梦也想不到的刁钻。从某种理论上讲,沃尔夫从一个好人转换成一个坏人,不需要纠结。 这回也不需要纠结——第四天,沃尔夫拎着一桶要用特殊方法和材料才能清洗干净的黑色颜料。手上提着一节画笔,脸上的表情,据目击者三十年后回忆说,那表情非常猥琐! “不要怪我”沃尔夫轻轻挥了挥画笔,然后重重落下,这个死矮子脸上的笑容越发‘可怖’“这是为你们好!” 中午,梅林来偷偷(谁信)找卢瑟(撒狗粮),发现卢瑟一直捂着脸,躲躲闪闪地不敢看梅林。不禁担心了起来,用手勾着卢瑟的额鬓:“卢瑟,你是不是病了?” 卢瑟支支吾吾地摇着头,满脸的紧张,明明是冬天,却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没有没有,我很好!” “那你用手捂什么?”梅林可不是温柔贤惠的斯瓦迪亚乡村少女,而是诺德海斯特堡骑士团的女汉子,一个抢夺就把卢瑟的手甩开,一切秘密都暴露了: “这是一只大乌龟?”梅林的眼睛变得猫一样亮晶晶的“谁画的?这么可爱?” 没错!卢瑟的右脸上多了一只可爱的乌龟——沃尔夫亲手创作。梅林哈哈大笑,作为一个受过教育、识字的女骑士,她把乌龟边上话语嘻嘻哈哈念了出来:“傻蛋!当你看到这句话时,你丫已经转反了!” 这是每个黑加仑士兵都收到的礼物——永远不要让沃尔夫不满意!否则你会很惨! 没有人再次转错,因为沃尔夫说,只要一个人还在犯错,整个中队就得不到除去涂鸦的方法。 “一个可笑的首领啊。” 里亚斯扛着双手大斧,静静看着经过一个月训练的黑加仑军大踏步穿过自己的面前,没有声音,没有散乱在一边的溜小差野兵,没有乱七八糟的行军步子。只有一支跟随着那个终于能举起骑士剑配盾牌的矮个子的军队。 他们的士兵与新选拔的班队长平齐,班队长追随着中队长的脚步,中队长的眼睛望向那面猎猎作响的黑加仑军旗,在雪地里踏出一条通往永远未知的道路。 他们的装备简陋却很使用,精心设计的标枪发到了每个士兵的手里,倘若在海斯特堡郊区的训练场地走走,会发现许许多多折断的木质标枪,没人知道他们训练中模拟投掷了多少次。 “这么可笑的人是怎么有这么一支一点也不可笑的军队的?”老人喃喃自语“他们像是死人一样,又像是一个人……” 第五十三章 狼改(七) 旗手里米克轻轻放下那面被冻得僵直难以折叠的军旗,小心翼翼地用仅有的一只手臂整理的尽量平整一些。经过近一个月的风吹日晒,那面做工精细的旗帜竟没有大面积褪色,只是部分有些磨损。 这和武器锻造是一个道理,一方面是工匠的技术,一方面是后来使用者的养护。 而这面旗帜之所以鲜艳如故,一方面是沃尔夫的颜料调配能力确实一流,另一方面也多亏里米克的保养。身体不便的同时,里米克也获得了大量的空余时间,他可以专心致志地缝补、重新调色,甚至为此他特意拉下脸去找沃尔夫教他绘画的基本常识。 每次看到这面旗帜,里米克总会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无奈——一个无人问津的残废,一面没人多看的旗帜,在这黑加仑军里里尴尬地相依为命着。他不能参加训练,唯一的作用是站在终点线等着跑完越野的士兵,给他们当终点标志。或者是在沃尔夫发表演讲时给他当背景。 虽然每个诺德士兵都对他致以尊敬的眼神,但里米克还是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在忘记自己的名字,只记得那个该死的诺德矮子,以及那些与沃尔夫嘻嘻哈哈的中队长们大声叫自己:“喂!旗手!” 慢慢的,整个黑加仑军的士兵,老老实实的应征难民兵,潇洒不羁的海寇,刻板严肃的瓦格良青年军,都学会了,甚至在海斯特堡街上扫雪的大娘都笑眯眯地叫他:“嘿!旗手!” “该死”里米克仰天握住自己金黄色的头发,平凡且单调缺少表情的脸上扬起一丝苦笑“我居然喜欢……他们叫我旗手了!” 但现在不是分心的时候,里米克要小心翼翼地守护军旗,直到那些士兵正式发动攻击。他有些怀念自己冲锋在队列中间的时候了,尤其是和自己的一同入伍的老兄老弟已经开始陆续提拔为班队长,戴着顶从海寇身上拔下来的、破破烂烂的日耳曼盔,意气风发地指挥着那些满脸崇拜的新兵蛋子,里米克就更加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失落感。 不过他是一个负责的人,实践终将证明沃尔夫没有看错,这个矮子找到了和自己一样认真执着的人。现在面对至少人数在100人以上、但分布较分散的海寇老巢,独臂的旗手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沃尔夫也没有逃避,这场他自己选择的战争。军队需要一场胜利来恢复士气。 这一次在准备作战时,沃尔夫把所有的士兵召集了起来,没有按照一样的风格慷慨陈词,而是让托曼端着水盆,他照着影子提笔在自己脸上也画上了一只大大的乌龟,然后指着这个可笑的涂鸦,对一次又一次目瞪口呆的士兵们平静地说: “如果这一次我们再次失败,我就在脸上留着这个乌龟死去,你们也是一样!让那些海寇在割下我们的头颅时尽情嘲笑我们——呦!真是群大乌龟!” 里亚斯看着面前聚在一起的几个代表黑加仑军最高指挥权的几个年轻人,个个脸上都顶着一只大乌龟,尤其以沃尔夫脸上的大乌龟鲜艳无比,堪称翠色欲滴,一眼就能看出是新画的。 老人很想放声大笑,不过看这那些年轻的士兵和军官看向沃尔夫的眼神比以往更显敬畏,弑熊者先生笑不动了,真的感觉自己老了。已经开始变得愚蠢到要脸的程度了。 那些士兵隐藏在寒冷的森林里,即便是厚厚的皮袄也挡不住凛冽的冬季。但没有一个人为此抱怨,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誉,也不是出于对奥丁神的信仰而永不后退,而是因为那个指挥他们的人,顶着同样的风雪、挨着同样的耻辱标记,与他们一起战斗着。 “没有黑加仑军的沃尔夫,狗都不是,没有沃尔夫的黑加仑军,狗*屁不是。” 卢瑟和他的第一中队慢慢行进在正北方的开阔地带。三十人按严谨的三层盾墙缓慢推进,为首的卢瑟高大但比较干练,并不是十分英俊,但还说得过去。一双眼睛始终炯炯有神。他在战场上总是严肃的,活跃的。不同于托曼每次战斗都会身先士卒,他会把自己安排在一个恰当的位置,以便在砍人、战斗中能及时把握战机。这也是沃尔夫能放心把军队交给他的原因。 其实按照沃尔夫的设计,这些部队是按照5进制组织的——每五个人组成一支班队,其中设一名班队长;每五支班队(25人)组成一支中队,另外的四人或五人属于中队长亲兵,使得实际上一个中队30人。后面的更大的军事单位沃尔夫自有计划,但和这帮文盲半文盲交代太多纯属多费口舌,所以一直处于没人想知道的机密状态。 而同样的军事单位,也在承担着不同的义务——比如,卢瑟的第一中队是绝对的助主力部队。沃尔夫尽量运用手头所能支配的能量,集中了十副或新或旧的锁子甲,全数发给卢瑟的第一中队。以致不少士兵抱怨,讥笑第一中队是沃尔夫的‘亲儿子’。 他们配备有统一的沃尔夫祖传臭豆子盾牌,两根重型标枪,一根坚韧的诺德矛,经沃尔夫反复演练,确定很适合盾墙使用,以及统一修改配置的战斧。那些身穿链甲(也就是锁子甲)的士兵们在站在前排,将长矛背在身后。他们身后的二十名士兵身披轻甲,比如廉价些的嵌铁片皮甲。至少可以保证不被随随便便一根箭矢射中腰间夺取生命。 这是一道紧密的防线,沃尔夫不要求卢瑟包揽所有的战线,他对卢瑟和第一中队的命令如下:“不要求你们把敌人打得一败涂地,我只要求你们的盾墙能坚持到全军败退以后。” “喂!卢瑟慢些!”打扮拉风的杜瓦克因和他的三十名士兵大步流星地在卢瑟身后跨过雪地“我们不在你身后,你冲个脑袋?” 杜瓦克因的十名青年军装备优良,训练充足,战斗暨训练经验丰富。选拔的另外二十名战士也向他们靠拢。这一支部队没有长矛,也不装备斧子,而是和瓦格良战斗风格靠拢,标枪被增加到五杆,将斧子换成更加方便灵活的双刃战剑,盾牌微略缩小了尺寸,方便近距离格杀。 “我有时真怀疑你是打仗的还是来秀你这身鳞甲的。”卢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杜瓦克因充满狂野气息的金发,顺着诺德盔后沿梳了个颇有战狂气息的辫子,当然不是满清阿哥辫,而是诺德人像麦穗一样排布的艺术家气息发型“你们瓦格良人还是要穿着这身铠甲去救你们的皇帝?” 杜瓦克因咧着嘴,歪着头反驳:“不不不,卢瑟,我的朋友。你的名字已经很失败了(loser),不要再让你的战绩更加失败。” 杜瓦克因的第四中队是主要的收割者,在战斗发起时,他们一般要在命令的安排下,再短时间内将三到四根标枪投掷出去,给目标敌人造成严重的打击创伤。并在第一中队盯着猛烈进攻的情形下,从侧面进行快速近身猛攻,力求配合第一中队或在第一中队的配合下,压碎敌人的防御阵线。 希尔则在和他的第三中队森林里吃雪,作为一个酷酷的独眼龙海寇,沃尔夫要求他发挥打了就跑的优良传统,带领这纯粹的三十个几乎没有护甲或者只有可怜的皮甲的轻步兵从侧翼对敌人左翼进行打击。他们有长矛,携带三根标枪,主要近身武器是斧子。他们的主要训练倾向,在于速度。 “在海洋上你或许很拿手战斗”沃尔夫这么解释“但在陆地上,我要求你听从我的指挥,对敌人薄弱环节进行打击,能通过急行军绕道敌人背后更好。” 安度因则老老实实地带领着第二中队陪着沃尔夫。这是一支很平凡的部队,装备和盾牌都是和第一中队一样,只是装备是清一色的皮甲。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既不是重装也不是轻装,远程攻击不猛不差,战斗力属于平均状态,基本很稳定,没有疯狂的爆发力也没有冲刺力,简直一无是处。 就像安度因一样,老老实实,毫无存在感。 “头儿,您需要我做什么?”没有存在感并没有妨碍、打压安度因的好奇心“我们要在这里保护您吗?” 沃尔夫轻笑着摇摇头:“不,你们现在就出发,跟着我。我们可以让战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五十四章 老海寇和小海寇 对于格陵兰的海寇而言,今年是个前所未有的肥年,却也是个令人绝望的灾年。 在这一年夏天的提哈登陆战,为了尽可能在短时期内组织起足够强大的部队,诺德的领主们向海寇提供了或明或暗的邀请与保护。在提哈城墙下埋葬的尸骨,不仅仅有悍不畏死的诺德精锐勇士,还有那些对于贵族们来说无比廉价的海寇。 虽然依托强大的军队庇护,大大小小的海寇在提哈周边富庶的海岸线上抢夺了相当可观的战利品,但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诺德人开始组织起更加有序的常备军与征召军,以取代非法的海寇战斗团,像沃尔夫这样新崛起的野心家都会在领主的命令和默许下,从海寇身上捞取第一桶金壮大自己。 “那些孙子追的真紧。”老海寇拎着歪歪扭扭的旧头盔走向四面漏风的林间哨所,身后是个扛着长矛的小海寇,长矛上还挂着半只兔子,应该算是难得的的野味“狗爹岚度都没熬过去,死在了一个来自黑加仑的无名小卒手里。” 年轻的小海寇应该还不到15岁大,胳膊腿因为营养不良显得细小伶仃,像是生火用的枯树棒。但他努力挺起胸膛,把左手臂上套着的盾牌用膝盖顶的破鼓一样咚咚乱响,像只小斗鸡一样高高昂起头颅:“那就是个小祭司,是靠卑鄙的偷袭取得的胜利,我可不怕他!” “你懂什么?”老海寇挥起头盔在小海寇的脑袋上恶狠狠地敲了一下“在这活着,就要做好死的准备!哪怕是一条野狗,只要咬住你脆弱的喉咙,杀死你也只是一瞬间!” 小海寇木然低下了头:“可是……我们不能在那个人的喝令下在这森林里等死。我们是海寇,要出去掠夺的……” 老海寇挠了挠自己冻得发硬的胡子,苦着脸摇了摇头:“别那么着急赶死了,我们只要行踪暴露在外,就会有很多喂不饱的恶狼扑上来把我们扯成碎片。” “可是我要娶伊娃,她已经等我四个月了。”小海寇说着竟有些哽咽“他爹娘穷疯了,要饿死了。他们要把她卖到军营里,那些男的大半年见不到一个女人,伊娃要是去了,根本活不过三天。可我现在身上一个第纳尔都没有……我根本赎不起她。。” “那你现在能养活自己吗?”老海寇转过脸,不愿意看他那满脸猫尿的出息“别特*码哭了!去找些柴火,我们把这只兔子炖了。做得干净点,别让那些饿死鬼看到了,否则就没咱的份了。” 小海寇把兔子放下,抹了把泪,抽泣着去找木柴。老海寇听着小海寇大踏步走向树林深处,幽幽叹了口气,慢慢走上熟悉到他一看都想吐的木制岗哨,失神地念叨着:“小子,你救不了伊娃的,就像我当时救不了安德卡一样……我们谁都救不了。” 卢瑟静静观察着这个最前沿的岗哨,距离不容易被发现的最佳位置足有一百步上下,那人看上去并不比手心里的玩具木头兵大上多少。再强壮的士兵都不敢夸下海口,说能把沉重的标枪丢出一百米。那恐怕只有神话中的阿萨神族下凡才能做到。 “杜瓦,你的弩怎么样?”卢二货斜着眼瞟着杜五横“能不能干掉那个哨兵?” 杜瓦克因没有说话。这个瓦格良人摘下鳞甲手套,把略显袖珍的皮克特弩麻利地从腰间抽出,从怀里摸出一个亚麻袋子,熟练而轻松地把袋子里的牛皮弩弦绑定搭好,调整到蓄势待发的状态,两指轻捻着一枚锋利的钢制弩矢举到卢瑟眼前:“我只需要这个,就穿爆他的头。” 卢瑟攥了攥冻得发麻的手心,干冷的空气、紧张的战斗安排让他的鼻孔像是要溢出血来。他低声说道,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人:“那就动手吧,不要惊动其他海寇。” 老海寇站在离地仅有两米的木制哨岗,他有时真的怀疑头目的智商。“在森林里,这能看到个鸟?”老海寇拎着头盔,不屑地讥讽着“和那个孩子一样,做事不经过大脑……” 老海寇无意间扫视到树林间,突然,有一点寒光隐隐闪过。虽然以很快的速度消失,但在阴暗的雪雾天气中十分扎眼!按照反光规模判断,是射击类武器的箭头反光锁造成的无疑。 都说老狗难死,老海寇敏锐的观察力更不是吹牛。这点寒光瞬间让他打了个无法抑制的冷颤!他不清楚树林对面有什么,但他知道,只要还站在这个高台上,就一定会死! “还有时间”老海寇镇静下来,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现在跳下去……他就什么都得不到!” “叔,你在做什么?” 小海寇稚嫩的声音从老海寇背后响起,吓得老海寇一个猛回头,吃惊地看见这个瘦高的小海寇背着一堆柴草,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小海寇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傻笑:“吓你一跳真不容易,我学着猫走步,才……” “闪开!唔……”老海寇一把将小海寇推开,自己正要向侧面翻跳,一只冰冷的箭矢像杜瓦克因所说的那样精准无误地洞穿了他的胸膛。老海寇觉得自己的血液在那一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心跳五十倍地放慢,在胸膛里死了般的安静……可偏偏奥丁不让他死。 “叔!”小海寇挣扎着爬起来,却被老海寇垂死时恶狠狠的眼光吓得不敢靠近“你怎么样了,别吓我啊!” “走……”又一支弩箭射透了老海寇的肺部,肉渣混着崩裂的器官血浆,飞溅了小海寇满脸。老海寇沧桑而绝望的面容永远定格在那一刻,他歇斯底里地把最后几个字吐了出来,却是杂音般模糊刺耳“快走……” 小海寇又一次满脸是泪,连滚带爬地向营地跑去。老海寇倒在温热的血泊里,听着少年稚气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来杀我们了!” 老海寇静静地趴在地上,在生命最后一刻,他想起自己不堪入目的过往,竟轻轻咧起了嘴角:“安德卡……我到救人了……虽然不是你……” 慢慢视线变得模糊,一个披着红披风的大个子慢慢走上哨岗,愤怒地挥起双刃剑,背后还背着他不认识的皮克特弩……老海寇只觉得最后一丝力气也不见了。 “娘的!”杜瓦克因拎起老海寇血淋淋的头颅,愤怒地吼道“我们被发现了!” 卢瑟站在哨岗之下,六十名士兵在他身后严阵以待。他轻轻抬起头,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紧张,沃尔夫不在这里,他要在这种关头马上做出抉择:“那是张眼睛的人都能看到的事!马上前进,我们还能在他们完全组织起来反抗时杀光他们!” “你!”卢瑟指着一名身披轻甲的班队长“立刻去左翼联系希尔中队长,叫他以最快速度会和!然后继续向前寻找到沃尔夫,告诉他,偷袭失败,要立即进行强攻!” 托曼用魁梧的身形顶着风雪,为沃尔夫和安度因的第二中队开路。远远有人在呐喊,没过多时,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像是一个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刹那间爆发出无数声喧哗、人与狗的叫喊,以及刀剑出鞘、铁甲上身的声响,几十条嗓子再用最粗业的方式说着最粗噎的话。 所有士兵都惊疑不定的停了下来。托曼努力用自己的身躯为沃尔夫挡住尽可能多的雪:“头儿,卢瑟应该是突袭失败了!” “他们在集合!”沃尔夫冒着风雪张开了嘴,立刻灌了一肚子风,那种感觉很恶心,像是肚子里塞进去了一台榨油机。但这个矮小的诺德男人顶住了,强挺着说道:“托曼继续开路,向声音最密集的地方进发。正面战斗开始了!” “可是……头儿……”安度因甩去眼睫毛上的冰霜,怯懦着说“可是大家的体力消耗都很严重……” “继续前进!”沃尔夫直接打断了安度因的话,不顾眼角已有些被风雪刮得发红肿胀“卢瑟他们在流血!我们要干掉他们的首领,否则我们都会死!” 第五十五章 信(上) 斯瓦迪亚所有的领主、骑士、士兵都是我的棋子,战斗与死亡是他们的义务!我是王,我只需要胜利! ——斯瓦迪亚的不朽领袖,哈劳斯一世 里米克和里亚斯,二‘里’静静地等待在一个没有熊的山洞里。即便有熊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里亚斯可是赫赫有名的‘弑熊者’,他老人家可能年轻时就对这种黑瞎子有着情有独钟的狩猎爱好。据说还曾经赤手空拳击败过一只因冬眠后异常饥饿、且起床气非常大的熊。 这样的猛人,如果年老碰上一只热热身,想必也是极好的。有助于补充精力,延年益寿。 “小子,你一定很不甘心吧!”里亚斯坐在山洞里,看着手里紧紧攥着旗杆的里米克,咧开嘴展现出一口四处漏风的破牙“你的兄弟们都在拼杀流血,可你只能像个……哦,不!是就是个废*物,在这里窝囊着。要么等着他们死光光,一起见奥丁,要么等着他们胜利归来,然后你继续扛着这面破旗……” 里米克开始并不愿意去搭理这个总是对自己的首领怀有深深敌意的老头,但当老头说‘这面破旗时’,这个独臂旗手突然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老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许你说这面旗子的坏话!” “坏话?”里亚斯倒也不生气,其实他除了看沃尔夫这不顺眼那也不顺眼外,脾气还是不错,笑呵呵地回答道“我没有说这面旗子的坏话,我只是在说实话——一面毫无作用的旗帜,就是破的。” 旗手怒气冲冲地想反驳过去,奈何用舌头不如沃尔夫那么出神入化,一时觉得那老头说的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呆坐在石块上生闷气。 老人看着这个笨嘴的执着年轻人,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头脑中闪过:“小子,那我们把这面旗子变得有意义怎么样?” 此时正如老里亚斯所预测的那样,第一中队与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在雪地里快速推进着。不论是气喘嘘嘘的卢瑟,还是双腿僵麻的杜瓦克因都在率领着自己的中队快速推进。 没有人抱怨喊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一刻,速度就是生命。 “跑起来,跟上!保持队形!”沃尔夫精心挑选的小队长们的声音不时在这寂静得只有喘气声的行军队伍中响起。“留在这,只能被甩下冻死!” “只有百步不到!”杜瓦克因对上气不接下气的卢瑟大声说“要怎么打?” 卢瑟在快速奔跑中,打手势比比划划地对杜瓦克因解释道:“我们组成盾墙前推,守住前线!你们在后面负责进行远程打击,然后从侧翼漫上来,就像沃尔夫教咱们的那样!” 杜瓦克因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那小子靠得住吗?我脸上的乌龟还在那!昨天我连童子尿都试了试,都不好使!” 卢瑟白了他一眼,把自己那件外套又收的紧一紧:“现在也没别人可信了!至少沃尔夫不会往自己脸上抹尿!” 士兵们在雪地上踏出几道整齐的行军线,不远处海寇们的大吵大闹更加清晰可闻。 直到第一个懵懵懂懂、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海寇,一头撞死在杜瓦克因的盾牌上时,卢瑟才发出号令:“收紧战线,组成盾墙!他们来了!” 从弥漫着雪雾的那一边,卢瑟听到了不知多少斧子和日耳曼剑从腰间拔出的声音,尤其是那日耳曼件顺着剑鞘的内壁划过一道长长的摩擦音,更是让人胆战心惊。甚至受过多次伤的老兵会在听到这种声音后伤口作痛。 “不要畏惧!”卢瑟自己明明也很慌乱,但他借着风雪,努力不让杜瓦克因与其他士兵看到自己的脸色“人终有一死,或是今日,或是他日!稳住盾墙,就当我们是货真价实的一堵墙!” 海寇们踏着雪的吱呀步伐声,从一米内无法清晰分辨人与物的雪暴中渐渐清晰起来。杜瓦克因能用余光看到最前排那十名身穿链甲的士兵们喉结微微滚动着,有几个汗都不争气地顺着脖颈蜿蜒流淌。 盾墙像一层微雕山峦般在雪雾这边毅然耸起,遮掩住了一个个脆弱而又青涩的战士。第一中队的重步兵们大步上前,用身上的锁子甲和自己的血肉之躯,给战友们垒起了一堵似乎不可攻破的防御。后排的士兵们也从遭遇敌人的惊慌中缓过神来,在小队长的喝令下,将长矛架在前排战友的肩上,一个个锋利的枪头直指向雾中一个个奔跑的人影。 “作为主要功能是防御的第一中队,标枪是不会轻易出手的,他们携带的是轻型标枪,只适用于最后时刻干扰、击溃对方步兵。且投掷需要恰当的时机,否则只会白白干扰阵型。”卢瑟一句一句地回忆着沃尔夫在安排作战时所说的、关于第一中队的每一句话“不要与杜瓦克因的第四中队分开,不要与希尔的第三中队离得太远!不要甩开第四中队,也不要为找不到第三中队而担心!” “听我的命令准备投掷!”杜瓦克因抹了把脸上的雪,挥着手大声喊道“现在,把命交给第一中队的弟兄们!我们要做的,只有把咱们的标枪扔到那些蠢*货的头上!” 越显稀薄的雪雾对面,是人声鼎沸的海寇大部队,卢瑟已经能隐隐看到最面海寇那模糊的影子。 此时,希尔站在森林里,扶着长矛躲在背风的地方,用一只眼打量着前前后后,轻声说道:“雾要散了!” 那个传令的士兵就站在他身边,脸色因剧烈奔跑而显得红彤彤的,像是喝了82年的辣椒水:“是的!希尔大人,卢瑟中队长命令您立刻开进!如果慢了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传令兵的声音很大,士兵们们都听见了,但没有一个擅自行动,也没有小队长自行组织起自己的小队。所有的人都在看着希尔。一个人都有一个人的指挥习惯,希尔不是可以和属下商量的人,违反命令必死无疑! 在希尔看来,军队的最高使命在于效率。而效率绝对不是商量的事,他也不需要自己手下出现什么补天英雄。希尔要求所有人都跟着那个最聪明的人(他自己),就够了!而希尔也是这样要求自己跟随沃尔夫……因为在希尔看来沃尔夫的脑子大小一定占身体的百分之九十九,只要听从他指挥就够了!拉格纳来了希尔也敢当鸟叫! 何况一卢瑟? “我会在最恰当的时机出动的!”希尔淡淡地说道“还有,小子!命令这个词我很不喜欢!只要沃尔夫还活着,轮不到第二个人命令我!” 第五十六章 信(中) “小子,快一点!你没有的是胳膊,不是一条腿!”老头里亚斯不屑地朝被远远甩开十步有余的旗手里米克努努嘴“别用乌龟爬来拖累我,成么?” “娘了个腿的,老家伙,别说风凉话!”里米克扛着黑加仑军那面拉风的旗子,在雪地里走的是深一脚、浅一脚。里米克本就很难操控自己残缺身体的平衡,对此老人的风凉话更是气得他是一点礼貌都不想有了,大声嚷嚷着“你是能活劈一头熊的疯子,而我是个残疾人!关爱一下我不好吗?” “哦哦哦”老头抿了抿嘴,大大咧咧地伸出手说“那就好好关爱你,把旗子给我,你可以像小兔子一样溜回山洞。” 里米克无言以对,只能在老人转过头的瞬间飞了个大大的白眼,以表示浓浓的唾弃。 “话说老头,你的计划能成吗?”旗手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像是去自杀!” 老人深吸一口气,迈着坚定步子向前开路:“小子,你在顶撞沃尔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混*球会恼羞成怒,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沃尔夫够狠,那不是一个衣冠楚楚的君子,那是一个咳咳……我有时真为玛格丽特夫人和莎琳小姐担心。你就不怕死?” “……”里米克闭着嘴,不予回答。在他看来,这样的问题不合适。 老人也不去勉强。一个半入土的老头,一个只剩一条胳膊的旗手,一面没人在意(包括制作者本人)的旗帜,在一个在风暴微微停歇却仍旧风声不止的日子里,显得那么苍凉。 “要是现在咱爷俩这个样子回去,海斯特堡的人一定会以为沃尔夫又一次被活活脱脱干挺了!就剩下一个残疾、一个老头,扛着面破棋跑回来了。”里亚斯没心没肺地和沉默的里米克念叨着,完全看不出有半点担忧。仿佛这不是一个大胆的计划,而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不过……貌似也挺有意思的,我猜玛格丽特夫人能哭……我还没见过她哭哪……不如回去试试?” “谢谢。”原本满脸阴沉的旗手突然开口了,扬起头对老人笑道“是您给了我这次机会,就像沃尔夫当时接纳我一样。我不想放弃。” 里亚斯静静看着这个残废,他第一次如此重视这个可笑的旗手和他那面可笑的旗。老人一巴掌重重拍在里米克肩膀上,笑呵呵地大声说道:“既然不怕死了,那还等什么?冲啊,野马!” 说罢,脚底使劲,踏雪狂奔。里米克扛着旗,也有样学样地冲锋在雪雾茫茫之中: “冲啊!黑加仑军!” 卢瑟从未觉得胜利是如此轻而易举。杜瓦克因和他的第四中队的那些标枪像雨点般落下,将那些张牙舞爪的海寇像割麦子一般整整齐齐放到在地。 敌人的鲜血和哀嚎,第一次给了这个从黑加仑钻出来的平民首领最靠近胜利的希望:“大家顶住,他们就要冲上来了!那就是一帮垃圾和白*痴组成的下三滥流氓团!除了偷鸡摸狗,就是欺负老百姓!而且就是祸害人都很不合格,和咱们的首领沃尔夫比,连小流氓都不如!” 士兵们哈哈大笑,纷纷应和道:“是啊,咱头儿的坏水特*码的比他们多多了,俺现在脸上还顶着个王八那!怎么洗都洗不掉!” 两个主力中队的紧张气氛立刻消散了许多,至少那些汗水顺着脖子滴进锁子甲里的重步兵们脸上都浮现出不自觉的笑容。 “连沃尔夫那么变态的训练都压不倒我们,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卢瑟似乎找到了自己指挥官的最佳状态“想想吧!每天武装越野!格斗拼杀!模拟演习!鬼才听说过有多少训练科目!有哪个领主会这么训练自己的士兵!每次回到营地,都像是活活被剥了一层皮!甚至,还要顶着这个乌龟,连脸都不能要了!” “投掷!”杜瓦克因抓紧时机下令,守护在两翼的第四中队的士兵立刻将第三支标枪发射出去。不知是出于这一个月被沃尔夫残害的种种怨气,还是被一席话激得热血沸腾,这些标枪以前所未有的冲力一股脑全丢在了无辜的海寇身上,收获的惨叫声是刚才的三倍。 卢瑟抽出日耳曼剑站在最前排,大声咆哮道:“一个月以前我们留下的汗水,让今天全变成他们的血!杀光他们!” 海寇们冒着标枪的打击冲了过来,可怜第一排的敌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刹不住闸,重重撞在了坚不可摧的盾墙上。按常理讲,这个时候组成盾墙的士兵会打个趔趄,只要及时抽身,你就不会蠢死在盾墙上。 但黑加仑军不同,后排的士兵可以用长矛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扎倒在地,然后一甩矛尖像是勾垃圾一样把其丢在一旁。战线在迎接第一波冲锋后,整齐如故,只是从未杀过人的新兵看着长矛上的血浆和挂着的内脏肠肚,脸色略微煞白。 要知道拿标枪投掷杀人、用弩用弓射击杀人,和端着长矛杀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因为敌人已经被远远地干掉了,如果运气好,你甚至看不见他的脸。 长矛就不同了,你要忍受那种矛尖入肉的罪恶感,你在亲手毁灭一个生命!即便是诺德人也是人,在杀过人之前都不懂得生命的脆弱。那种一个人在你指尖慢慢死去的感觉,既让人痛苦,又让人着迷。 在后面的海寇看来,那些冲在最前的弟兄们是中了巫术。一个个健壮如牛的诺德大汉,在那道不起眼的盾墙面前,像一只鸡一样被轻轻松按在盾牌上拿着长矛串死。那种震撼力,与走走路身边的弟兄突然脑袋不见了,低头瞅发现挂在一杆标枪上的情形有得一拼。 更要命的是,天知道对面有多少人?只见得到冲在最前面的留下一声惨叫就没了动静,海寇又不是诺德皇家侍卫,玩命没好处的活,他们不干。 士气不动摇,才是见了鬼。 “稳住!”卢瑟一剑劈死了一个想从侧面找便宜的海寇,那小子的脑袋直接被卢瑟强有力的一斩削成了‘中分’。但卢瑟砍人犀利,丝毫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让他们自己撞在咱们的盾墙上,让他们自己榨干自己的鲜血!” “卢瑟!”杜瓦克因突然露出了惊慌的“雾!雾要散了!” 卢瑟惊愕地看到那风像是翅膀受伤的鸟,越来越慢,空气重新变得清晰起来。海寇们也大胆擦擦双眼,看向对面那群可怕的对手。 60个人、两个中队孤零零地结成一个迷你的配合队形,对面是200人打底的海寇组成的散乱大部队,双方都诧异地张大了嘴。那样子就像是学校里一个站的整整齐齐的班级,在目瞪口呆地看着全操场自由活动的同学们:“不是说好了上间操吗?” “不是说100人吗?”杜瓦克因声带都在颤抖“这……这不是开玩笑吧!” 卢瑟摇了摇头:“不,今天是个战死的好日子!” 第五十七章 信(下) 这个世界的人性之所以充满了魅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无法用几个简单的词语去描述一个人的性格,甚至有些人你都无法去描述他们的某个方面。 我们既不可爱、也不善良的沃尔夫先生,就是一个性格极其复杂的人。就算是距离他最近的托曼也很难回答(他也不擅长组织语言),沃尔夫究竟是什么个样子。 甚至托曼无法说明白,自己究竟对沃尔夫的态度,是喜爱,还是钦佩?更无法说明自己跟随他的理由,究竟是出于忠诚,还是单纯的感恩。 在不远处海寇撞上盾墙、长矛和战斧相击、惨叫哀嚎爆发的那一刻,整个森林都为之颤抖。冬眠的动物被惊醒,发出宛如婴儿哭诉的恶嚎,混着北风从第二中队士兵们的耳边呼啸而过。萎缩衰败的松树,在诺德人的鲜血中重新恢复了元气,又一次像往日那般显得阴森而恐怖。 “死了很多人。”托曼小声对沃尔夫说道“卢瑟他们遇到了危险。” 第二中队的所有士兵在越发惨烈的厮杀声中,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慌慌张张地举着盾打量着周围,似乎就连一向老实服从命令、敢在关键时刻顶上去的安度因,也没有命令士兵们继续前行。这个山沟村走出的小伙子,却不像士兵们那样紧张,而是恳切地看着沃尔夫,似乎在担忧着什么。 只有沃尔夫像是全然无知一般,在林间小路继续前行,走出十几步,才如梦初醒般回头,用故作诧异的语气问呆立在原地的士兵们:“怎么?为何不走了?” “大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去支援我们的同伴。”安度因低下头不敢直视沃尔夫的双眼,但声音确实出乎意料的坚定“而不是逃避伤亡。我们现在赶去支援,一定还赶得上。” “是啊,你绝对是一个合格的中队长。”沃尔夫看着同样固步不前的托曼,抿起了嘴角,眼神里毫无责怪的意思:“你也是这么想的,我的诺德皇家侍卫?你也要去支援卢瑟,决定把我这个没有出息的扔在冰天雪地里?” 托曼笨拙地低下了头,咕呶了几个单词。再勉强回答道:“我们不应该抛弃卢瑟和杜瓦克因……” “那你有没有想过。”沃尔夫没有理会托曼,这句话是说给安度因听的“为何第一中队的首领是卢瑟,而不是你?” 安度因迷茫地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但我想您一定有您的安排。” “因为卢瑟是值得信任的。他能在没有我的时候独当一面。”沃尔夫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我信任他,把军队交给他就像是我自己带领一样。我希望,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就像现在……我需要你们的时候。” 托曼叹了口气,率先大踏步跟着沃尔夫向海寇营地冲去。 而对于安度因而言,这是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他挥了挥手,招呼士兵们:“继续前进,我们越早到达、就能越顺利地解决他们!我们的弟兄们在流血,我们第二中队不能丢脸!前进!” 沃尔夫没有看错人,卢瑟是值得托付的。他或许并没有希尔那样精准的战局把握,也许没有杜瓦克因那般能把诺德皇家侍卫的胳膊打折的本事。但面对数倍于自己兵力的海寇,卢瑟坚定地承担起了自己的义务,指挥士兵们从三线盾墙改换为两层,尽可能去分摊最前线士兵的压力。同时和第四中队混搭成联合防御阵线。 他在阵中进行指挥,杜瓦克因冲在前列,率领十名瓦格良亲卫抵御住海寇进攻最强烈的地段,熟练地打击着那些最嚣张的海寇,几乎每一次出击,都能用倒在盾墙上的尸体让海寇的进攻狂潮稍稍减缓。 杜瓦克因还在空余时间不断推搡着那些惧怕踌躇的士兵,把他们从即将溃败的边缘驱逐回战场,用瓦格良氏族雄壮有力的怒吼,重新鼓舞起不断走下坡路的士气来:“敢于大胆面对诸神黄昏的奥丁在上,你们这些懦夫!前排的只要把盾墙推上去顶住,后排的只要拿长矛捅死离你最近的那个,一切就这么简单!有什么难的?他们死伤成片,抵不住多长时间……” “啊!”几个海寇拽住一个重步兵的盾牌,企图把一小段盾墙掀开。其中一个被后排的士兵看准时机,一斧子剁掉了一只手,血登时止不住地喷涌,短短几个呼吸之间染红了重步兵的整面盾牌。那海寇徒劳地丢下武器,捂着肢体断口处满地打滚,哀求每一个经过的同伴去救他。结果,被接下来从后面涌上来的海寇一脚接一脚地活活踩死在。 但利用杜瓦克因无暇顾及这一微妙的混乱。海寇们还是把那重步兵连人带盾拖进自己的密集的人堆里,用斧子把这个倒霉蛋活活剁成了肉泥。卢瑟眼睁睁地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盾墙!盾墙要被撕裂了!”海寇们兴奋地大喊大叫。就像是海里的鲨鱼,在撕咬动物后嗅到了伤口处鲜血的滋味,争先恐后地顺着缺口处上涌,将最前端毫无准备地暴露在盾墙外的长矛手乱斧劈死,不断去扩大那个缺口。短短几分钟时间,又有四名士兵在混战中被阵亡,几乎都是当场被疯狂的海寇砍成了肉馅。 盾墙已经被从中间硬生生截成两段,左右不能相顾。而且海寇们学得聪明了这些,开始自发地包抄空荡荡的两翼,将这两段分离开来的盾墙的生存空间不断压缩,形成半包围的态势。 “我就说那个独眼龙靠不住!”杜瓦克因一手掐住一个海寇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按在盾牌,抽出左手灵敏地从后摸出弩箭,反手握着箭尾顺着那海寇的太阳穴怼了进去,脑浆和鲜血顺着箭杆飞溅而出。那海寇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没了气,但情形依旧不断走向危急“现在怎么办?突围吗?” 卢瑟抹了把脸上的血,就算是再坚定不屈,他也知道今日是无力回天、凶多吉少。突然他看到了什么,指着远处海寇营地的方向大喊道:“那是,那是……我们的旗!” 海寇们简陋的营地里,他们简陋的乱七八糟的涂鸦旗被拔了下来,跟着木柴在火盆里噼里啪啦地烧着。现在在最高房屋上高高扬起的,是旗手里米克手中拉风无比的黑加仑狼爪战旗。 里亚斯兴奋地握着双手战斧砍断了第三个留守海寇的脖子,苍老的脸上又重新焕发出年轻时勇夺三军的骄傲之色:“小伙子,把旗再扬高一些!我怕那些傻子看不见!” 里米克因紧张和兴奋嘴唇都在发颤,用仅有的右手握住旗子和防身的匕首:“老疯子,我们做到了!” “啊哈哈,是的!”海寇们源源不断从搭建的乱七八糟的房屋里冲了出来,老人招架的越发吃力,但脸上的狂气丝毫不减,甩起双手大斧,越战越勇,大笑着面对层出不穷的敌人“疯小子,他们一定会以你为傲的!” “小心!”里米克眼尖,扫到了老人后背的黑影“他们有人玩阴的!” 老人一回头,看见一记恶狠狠的斧子朝自己劈来。顿时闭上了眼,等着感受奥丁神的降临。谁知奥丁神如此不给面子,竟是半天也没有反应。 缓缓睁开眼,里亚斯看见一个魁梧的身影,把刚才偷袭的海寇像串羊肉串一样挂在了篱笆的尖庄上,那被削得锋利的木头棍从哪倒霉蛋的下边入口直达嘴部,死相可谓是凄惨无比。但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因为那个海寇身体还在轻轻颤抖着,貌似没死成。 “你是那个混蛋身边的人……你是叫托曼?”里亚斯揉了揉脑袋“沃尔夫来了?” 沃尔夫没有看那面迎风招展的旗帜,也没有去看安度因和第二中队的士兵如狼似虎地像杀狗一样收拾那些不成气候的散兵游勇,他在看一封被保存的十分谨慎的信。那是在一个还算干净的桌子上找到的,应该是属于这些海寇的首领人物。 看起来是打算发出去的,上来第一句话就十分有吸引力:“仆格男爵……我们已经按您的要求来到了海斯特堡附近扎营。但我们遇到了一个麻烦,叫做沃尔夫……是您嫂子的新盟友……我们觉得,这是您夺回海斯特堡的最大的麻烦……” 沃尔夫没有多看,收起信,大踏步走出门口:“安顿因,快速解决掉所有的海寇,注意给我寻找他们的首领,我要活的!” 第五十八章 胜利与阴谋(一) 军旗,不仅仅是军队的装饰,更是一种的灵魂和标志,象征着征战四方的信仰。 卡拉迪亚的历史上有过多少野心勃勃的冒险家,就有过多少支或大或小的军队,身为新人的沃尔夫在这条找死都不打灯的路上,还远远排不上号。只可惜英雄的部队和英雄本人(或者说是疯子)一样缺稀,绝大部分的士兵怀着天真或成熟的梦想从家乡走出,放下锄头拿起陌生的刀剑(诺德人除外,他们是叼着斧子出生的),单纯而又罪恶地杀戮、作战,却落得和他们的领袖一起永远倒在了卡拉迪亚没有温度的历史舞台上的下场,化作了前进者功成名就的养料。 在史学家的笔下,他们的出场也不过是轻轻一抹而过:xxxx年,xx军团在xx地一败涂地,阵亡xx人……甚至连死者数字的零头都不会出现。 活下来、站在断剑与骷髅堆积而成的金字塔顶端的那群人,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军旗一直作为奇迹,在吟游诗人口中广为流传。无论是斯瓦迪亚建国时的圆桌皇家骑士团,还是维吉亚人西进时最精锐的高加索近卫军,以及萨兰德的马穆鲁克长生军,亦或是诺德人引以为傲的皇家侍卫团……他们的成员以战死沙场的代价,用鲜血把自己的军旗洗得雪亮,让所有的人在听到他们军队名号时,都为之战栗! 当然,一切的开始都显得遥远而不切实际。或许那些愚昧、没有文化、且被海寇揍得抬不起头来的士兵,还无法理解所谓的荣誉是什么概念。但当在熟悉的旗帜飘扬在海寇大本营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能感受到灼热的鲜血顺着心脏涌向四肢和头颅,他们顶着海寇最后惊恐而绝望的反扑,将生存在这个世界的目的化为千万次怒吼,最后集合为卢瑟惊天的怒吼:“为了我们的军旗,我们血战到死!” “血战到死!”小队长们带头用沙哑的嗓音应和着,慢慢的,所有还能站得起来的士兵都在放声大喊!他们破破烂烂,浑身伤痕,模样上和刚刚挺进森林时相比就像是一群叫花子,但精神状态上,这些在血坑里摔了无数跟头的士兵已完成了从新兵到战士的蜕变。 在“血战到底!血战到底!”的高呼声中,黑加仑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奋力拼杀,卢瑟调集了第一中队的所有标枪火力,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击溃了从中间穿插阻隔他们的敌人,将整面盾墙重新组合到一起。 但卢瑟知道,战败只是时间问题。虽然两支中队减员并不严重,而且战果辉煌,无组织的海寇在训练有素的新兵面前死伤惨重,甚至战斗白热化的地带海寇的尸体垒成了矮墙,交锋时两边要把先死人踢开,才有足够的空间打个你死我活。 不过两支中队的士兵们终究已是精疲力竭,说是强弩之末毫不为过。就连杜瓦克因杀人机器般的瓦格良青年军,也一个个像是掉进了红染缸,敌人和自己的血迹顺着盔甲边缘流淌,虽说没有退却一步,但他们的战斗姿态也慢慢从进攻转向保守。 身为瓦格良第一顺位继承人的杜瓦克因本人身先士卒,自然是光荣无比。但光荣需要代价,他的模样较自己的亲卫而言,更是悲惨到了极致,拉风的红色斗篷在战斗中被撕扯得粉碎,原本崭得新耀眼的鳞甲的每一个缝隙都被血污堵得严严实实,整副身体从外观上看被打得破破烂烂。不但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还失去了优异的灵活性能,令人作呕的污血拉扯着皮肤,如同裹尸布般不便。 “那个……卢瑟。”杜瓦克因把双刃剑从一个海寇身上拔出,残忍的血色让,这个身心俱疲的瓦格良战士睁不开眼“你如果还能活下去,帮我捏碎那个独眼龙海寇的每根骨头!” “省省吧,要是有出息,你可以亲自动手!”突然,杜瓦克因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杆带血的长矛把最前方的海寇的喉咙挑了个粉碎,独眼龙希尔那张秀气的脸邪魅地朝卢瑟一笑“第一中队队长,我按照您的命令紧急开来,还好奥丁保佑,一切都不晚!” 虽然卢瑟听得出这个独眼龙把‘命令’这两个字咬得又臭又硬,但他毕竟是赶来了——在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玩完之前。 希尔和第三中队的到来不仅仅是人数的增加那么简单。第三中队朝着海寇们的后背投掷出第一波标枪后,那些乌合之众的本质就开始暴露了。他们慌乱地退却,在随后盾墙与第三中队平举长矛的冲刺下彻底溃败。满身是血的士兵和满身是雪的士兵撵得丢盔弃甲的海寇们四散奔逃,他们的方才的疯狂彻底化为乌有:老家被攻破、超额的死伤、黑加仑军生力部队的支援,人数仍处于优势的海寇再也组织不起来像样的反抗。这些北方最凶残的蛮族武士,就像是一群受惊的兔子,被黑加仑军的士兵追的漫山遍野跑来跑去。 沃尔夫站在海寇巢穴的制高点,身边就是一脸紧张的里米克和那面被风掣得飘洒如墨的旗帜。他轻轻点了点头,对里米克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的英雄,这里再也没有人能阻挡我们。” “安度因,打扫战场!”沃尔夫走下来,大声命令道“我们今晚要在这里扎营,享受我们的战利品!” 日光慢慢下落,凛冽的寒风带走了战场上最后一点记忆。黑加仑军的士兵们除了几个哨兵,都走在火堆旁开怀畅饮新收获的战利品麦芽酒。一个个诺德人喝得酩酊大醉,第三中队的小队长甚至和第四中队的士兵碰起了杯,要知道杜瓦克因和希尔之间的关系可谓说是不用沾咸盐就能把对方生吞了,手下的士兵更是视彼此为洪水猛兽。现在,在热腾腾的食物和香气扑鼻的汤的作用下,舒心的士兵们看彼此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柔和。 就连杜瓦克因也拉下面子,举起酒杯向希尔表示感谢,并承诺晚点拆希尔这把小骨头。希尔也不甘示弱,对杜瓦克因的威胁毫不在意,反而说希望杜瓦克因的肉不好吃,因为一出海他就要把杜瓦克因喂鲨鱼。两个人越喝越上头,竟嘻嘻哈哈倒在了一起呼呼大睡过去,可谓是可喜可贺,据说希尔那‘娇小’的身躯枕在杜瓦克因强壮有力的胳膊上,那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但沃尔夫没有休息,也没有喝酒庆祝。在卢瑟向他敬酒,他面不改色地喝下去之后,就带着托曼匆匆离开了。没有人知道他走进那间屋子是去干什么,也没有去注意,那堆换捆着的俘虏中是否真的少了一个人。也没有人敢去过问,因为那是沃尔夫,那就是一个很充分的理由。 “现在,齐尔德先生。”沃尔夫走进屋子,笑眯眯地看着被绑在房间凳子上的那个鼻青脸肿的海寇头目,背后站着脸色没有一丝笑容的托曼“我想我们有必要认识一下,我是沃尔夫,仆格男爵重点关怀对象。我想问问您些问题,不知肯不肯赏个面子?” “咳咳……我什么都不知道”齐尔德似乎对托曼的印象很深刻,他敢直视沃尔夫却不敢用余光瞟一眼托曼“你杀了我所有的弟兄,你还想要什么?” “我啊,就是好奇。”沃尔夫的笑容更是讨人喜爱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至少齐尔德不是“请问仆格男爵,究竟想要从我这里拿些什么?” 第五十九章 胜利与阴谋(二) 睡在烧得暖烘烘的屋子里,黑加仑军的旗手里米克,半醉半醒中突然回想起自己简单粗陋的一生。他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掀开身上兄弟们为他找到的、最好的兽皮毯子——那毯子本来是打算给沃尔夫的,可惜黑加仑军的首领同志身材太过袖珍,远低于诺德人的平均水平。那毯子盖上去,能从头遮到脚还余一大块,足够把沃尔夫活活憋死然后给他当裹尸布用。 从被窝钻出来,坐在木板床上看着壁炉里木柴噼里啪啦作响的里米克,脸上不禁露出了近乎迷茫的傻笑。在那火堆里,这个来自黑加仑村的农民看到了从未如此辉煌过的自己,那个扛着军旗被士兵们像欢迎英雄一样夹道欢迎的自己。 其实自从失去了那条手臂,里米克就已经认清了残酷的现实。没文化不代表不识时务,里亚斯知道沃尔夫之所以收留自己,不是真的缺一个残疾旗手。而是这个黑加仑的前任祭司在给整个黑加仑村的村民、以及所有最初来自黑加仑的三十根长矛老兵一个交代。 所以里米克不敢要求更多,在所有同伴都在颐气指使地操练那些新兵蛋子时,他甚至不敢去争取一个小队长。他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奢望。沃尔夫已经做到了他的本分,再挑剔的人也不能指责沃尔夫不顾情谊。 于是,他默默打理好那面旗帜,那是他,独臂的里米克,和这支熟悉又陌生的军队最后一点依存的纽带。 现在,在那个老头的帮助之下,里米克机缘巧合地成了英雄,所有的士兵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无视这面旗帜和它的旗手。那种感觉,像是从冥河到瓦尔格拉神殿,旗手走起路来都是轻飘飘的。 “去看看那个老爷子睡得怎么样。”里米克端起桌上酒杯,喝干那些见底的麦芽酒,慢慢从酣睡中恢复了些清醒“那老头倔得很,希望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叫士兵们给扔进雪堆里。” 里米克将军旗卷好,塞进迷你的木筒里,24小时不离身以保障军旗的安全。以前他就是这么做的,现在这么做更有必要——因为一个不知是那个魂淡掀起谣言:“摸一摸咱们的军旗能带来好运哦!”那些开起赌局摇骰子的诺德大汉纷纷对里米克伸出了不怀好意的大手…… 还好唯一没有喝多、恪尽职守安排住宿放哨的第二中队队长安度因及时赶到,抽出日耳曼剑喝令士兵们不许打军旗的主意,否则就是公开与他为敌。这才镇住了这帮蠢蠢欲动的士兵。 里米克一想到这觉得好气又好笑,把那旗帜收得更加隐蔽一些,摇摇晃晃地推开门,顶着风雪,冻了个激灵的旗手大踏步地在雪地间行走着。不过他的担心应该是多余的,路上遇到巡逻的第二中队士兵,他们在白天投入的战斗最少也最轻松,现在在夜晚贡献出他们的力量。 在中队长安度因的组织下,第二中队包揽了整支军团的防务工作,巡逻兵告诉里米克那个老爷子睡在了第一中队队长卢瑟那屋,喝的很多,但没有问题。因为卢瑟中队长不得不另找一个屋,那个老爷子呼噜声太大了。 安下心来的里米克谢过还在坚持不换岗的第二中队士兵,走向回房间的路。可他是被兄弟们抬回屋里的,这里既不是海斯特堡又不是黑加仑村,他哪里记得路?只见一间屋子隐隐约约透过蒙着牛膀胱的窗户露出火光来,似乎还有说话的声音。作为一名有着充足的举旗经验却毫无战斗经验的旗手,里米克此时此刻没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立刻寻找同伴一起查询,而是选择了危险的孤军深入。 里米克走到墙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熟悉到他可以判断出声音的主人在说这句话时一定满脸的微笑:“仆格是仅仅想要海斯特堡吗?” “不……我真的不知道……”那个被问话的人似乎痛苦不堪“求你了,沃尔夫,给我个痛快吧!” 沃尔夫是个很有耐心的人,静默了一阵子,才缓缓说道:“那你告诉我我想知道的,马上你就可以上瓦尔格拉和奥丁举杯共饮。” “不……这不可能……啊啊啊……你个恶魔!”那人的呻吟变得极度扭曲“你会下地狱的……” 里米克隔着窗户闻到了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那人的惨叫从中间被硬生生打断,应该是嘴被审讯者堵上,趴在窗外的人只能听见‘呜呜’的哀嚎。 “是啊,我是个恶魔”沃尔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但却让窗外的里米克不寒而栗“齐尔德先生如果肯再配合恶魔一些,脸就不必再次亲吻那个火盆了。您闻闻这满屋子的肉香……都是您的功劳啊!” “托曼!”沃尔夫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帮我把齐尔德先生脸上的糊烂部分用刀刮下去,看着很难受,黏黏糊糊的,一定很不舒服!” “依您所愿。”托曼冷冰冰地回答道“我会尽量慢一些,让他好好感受一下。” “啊……呜呜呜”里米克听见匕首出鞘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到寒刀慢慢刮过被火炙烤得、看不出肉色的脸部肌肤,将新鲜的肉与坏死的皮一同血淋林地撕下,那种钻心的痛苦没经历的人真是无法得知。 “他昏了。”托曼用低沉的声音说道“大人,帮我把那杯水泼在他的脸上,还有一小块没磨下去。” “住手吧!让你的狗腿子住手吧!”齐尔德声嘶力竭地喊道。 “哦,很好,您看,齐尔德先生,您的脸现在看起来好多了。”沃尔夫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刚才命令下手的人不是他自己“看上去没有一点焦黑的颜色,红润润的,还显瘦不少。” 那海寇头领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求您了,我什么都告诉您。他……他,仆格想要的不只是海斯特堡,还有,还有玛格丽特那个女人!仆格在争夺遗产失败后,就发过毒誓,要把玛格丽特变成他的玩具……当时许多人都听着!他就是那么一个放肆的人,就是那么说的!” “嗯。不够!”沃尔夫用手叩桌子打着节拍“你一定知道很多,你的信表明,你不是一般的忠诚啊……像你这样的好狗,一定啃过许多有味道的骨头吧!” “那好!我告诉你……”那人已经处于完全受沃尔夫支配的模样“他其实并不喜欢……像玛格丽特那种……成熟些的女人……” “什么意思?”沃尔夫的声音在里米克记忆中第一次带着不耐烦“把屁给我放干净些!托曼,你帮帮他!” 里米克听着重拳击断肋骨的声音,大气都不敢喘。那人应该是又昏了,好半天才开口,急促地吐出一段话来:“别打了……他,仆格想要的,是……莎琳小姐!他公然在我们面前说过,那对母女*花,他要让我们每个人都尝尝!远征归来,他就要筹划动手了……” “放*屁!”沃尔夫勃然大怒“他们不是亲叔侄吗!而且小莎琳才五岁!” “仆格不是个……有亲情的人……我没有说谎……你如果去过仆格的苏斯克堡,就知道了……他领地里所有五到十岁的小女孩,都……” “你给我闭上*狗*嘴!”沃尔夫咬着牙根骂道“仆格有多少人?他准备出海吗!” “至少……有五百人……当然出海……咯咯,他还有很多盟友,人数加一起过千,就是站着让你砍,你也会砍到手软”那齐尔德似乎知道必死,底气又旺了起来“呵……沃尔夫,我劝你别惹他,他最擅长的就是给他的领民和敌人制造痛苦……那对母女……你救不了的!” “托曼,送他上路!”沃尔夫几乎是咆哮着说了出来“还有,里米克!听够没有!听够给我滚进来!” 第六十章 胜利与阴谋(三) “这已经是这个月内第三批了,你们诺德人究竟要干什么?”一名身披皮甲的轻骑兵咆哮着策马而过,他熟练地手持单手骑士剑,在一名还在垂死挣扎的诺德女战士脖颈上轻轻一抹,那女战士的鲜血顿时喷涌飞溅,染红了他背后素色的白披风,像在是描摹一枝哀嚎的滴血玫瑰“你们乘着破破烂烂的船来到我们这里,就是为了找死和破坏?” 罗斯木然看着残余的诺德人被自己手下的轻骑兵分割、踩到、屠戮。这个帝国军官的心里面半点成就感都没有。那略显疲惫的眼神里,只有对战争的厌倦和对帝国的担忧。 作为一个轻骑兵小队长,罗斯·科迪的命很好,当他看到自己手下破破烂烂的轻骑兵第二天,已经收拾好祖传的鱼竿,打算好去钓鱼吊到诺德人来。 反正顶头上司中队长是个就知道打打打、冲冲冲的二愣子,把全队的经费都投入到他的亲卫身上,根本不理会其他小队的死活——在罗斯看来,那二百五的本事,也就够勉强指挥一个小队。 但是时运拯救(坑)了他,第二天拎着鱼筐鱼竿的罗斯看到了脑门上插着一把斧子的骑兵中队长……据说是出城巡逻时碰到了一船偷偷登陆的诺德鬼子,本来打得顺风顺水,谁知一个和老农民别无二致的诺德人随手一记飞斧,好死不死地打爆了正得意洋洋指挥的中队长的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的副手好不容易才带着中队长的尸体逃回一条命来。 正当满脸无奈的罗斯和哭哭啼啼的副手准备葬礼时,里昂军团长来了,一巴掌把哭哭啼啼的副手抽昏了过去——但私底下罗斯认为应该是被抽的见他主子去了。 这个军团长以重振帝国、打天下的气势,骂骂咧咧地把在场所有来参加葬礼的小队长挨个掘了一遍祖宗,以蛮横无理的态度命令道:“人死了就死了!堂堂斯瓦迪亚不差一个军团长,还差一个中队长吗!我看罗斯同志就不错,你就领着大伙继续干吧!” 于是上一任中队长由罗斯的一把铲子、一捧土地了结了历史使命。新的倒霉蛋上任了,不,是新的骑兵中队长上任了。这场两个民族间的战争让里昂军团长在提哈享有无限的大权,其实里昂军团长是北方大氏族巴尔赫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且战功卓着。毫不夸张的说,拉格纳还蹲在提哈铁门外喝风,一大半是或全是这个暴脾气家伙的功劳。 所以,他说罗斯当中队长,第二天罗斯的祖传钓鱼竿就被宪兵队没收了,然后撇给他一张写着‘罗斯·科迪’的中队长军官证,留下了军团长里昂对他的亲切叮嘱:“小子,玩命干!你不干诺德人,我就特莫干*你!” 这就没有办法了,何况罗斯是个很负责的下层贵族军官,那些被大封建主遗忘的效忠帝国誓言,一无所有的罗斯还依稀记得,而且在做着。走投无路的罗斯天天混在军需官那儿,见谁都是一副笑脸,耐心问每一个军备处的管理人员:“今天有骑兵装备吗?没有的话步兵装备给我也行,我们可以为了帝国克服一切困难的!” 但得到的回答总是:“没有!”、“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吧!”、“我也是要装备的,你跟我要个屁!” 可怜的罗斯坐了三天三宿,困了就在军需处的凳子上睡,饿了就上食堂随便搞点吃的。可还是没有一个人为他排忧解难。 这三天,罗斯彻彻底底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人,都是冷漠的。为了帝国,呵呵,为了坨狗屎!那些军需官该吃吃、该喝喝、该搞娱乐搞娱乐、该捞你*妈钱捞你*妈钱,下级军官天天义愤填膺地来,哭哭啼啼地走。去特库吉特的马勒戈壁堡!谁会理会那些迟早要被诺德人活活踹死的菜鸟! 于是等到了第四天的罗斯,一脚踹碎了看门小兵的蛋蛋,把满脸哈气的轻骑兵军需官拎着头发从走廊一直拖到北方第一军团总指挥室,一路上没人敢拦着这个两眼喷火的年轻人。直到把这个被吓成死狗的扔到办公桌上,掏出一个小本子,把这个军需官三天内花天酒地的行程从头说到尾,有证有据,有理有德。最后,满脸决绝的罗斯得出结论:“这个是魂淡,该死!我越级干涉事务,应该降级!” 里昂军团长的反应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这个暴脾气直接从凳子上窜了起来,以罗斯第一天见到他的模样,把这个吓得尿了裤子的军需官从办公室里踢到门外,直接叫卫兵把这个东西给剁了。 然后里昂以前所未有的亲热态度把罗斯留了下来,和他喝了一下午的麦芽酒,在喝的找不着北的时候,俩人什么都敢说,连哪家贵族小姐真是正点都不客气的往外蹦。在喝得最多的时候,俩人肩把着肩称兄道弟,酒馆老板吓得钻桌子底下不敢吱声。 罗斯喝的实在不能再喝的时候,听见了里昂貌似不走心的一句话:“小伙子,组织一个轻骑兵骑士团吧!名字、图绘什么的先不用考虑,先给我多组织起来有生力量,把沿海那些架着个舢板就敢上岸的诺德人,给我统统敲回海里!放心,在提哈,你谁的指挥都不用听,就听我一个人的!谁为难你,我就为难谁!” 第二天从醉宿中醒来,万分头痛的罗斯只记得自己隐隐约约说了:“没问题!交给我,您老放心吧!” 站在斜阳下,罗斯不愿意多想自己是花了多大的心血收拢、训练了70个的轻骑兵,又花了多少心血把骑兵剑和圆盾挨个发到手下的手里。现在所有的军需官见到罗斯都先打个哆嗦,新来的轻骑兵军需官更是对罗斯奉若神明,伺候的比亲爹还亲爹,生怕这愣子一个不满意把他也拖着去见里昂军团长。 看着重新聚拢为锲型阵的轻骑兵们,罗斯摆出一副满意的样子,打了个指响:“很好!四十个诺德鬼子,一个都没放走,等回到城里,我请大家吃肉吃到吐!” “哦!”轻骑兵们一片欢呼,对于这些农村来的乡绅、自耕农子弟,罗斯就是他们的天!虽然个体战斗力上(下马),和沃尔夫那些野惯了的士兵没得比,但听从号令上绝对没毛病。至少不会擅自冲锋,也不会士气波动过大溃败得稀里哗啦。可谓是各有千秋。 当罗斯例行公事地去向里昂军团长汇报了今日的砍人情况时,却发现平日里对每个诺德鬼子的死相都异常关心的里昂大人,居然心不在焉起来,嗯嗯啊啊地胡乱敷衍着。 等到罗斯快速汇报结束后,里昂军团长才如梦初醒地回道“哦,你说的很好,辛苦你了!” 罗斯只能向心不守舍的军团长无奈地回答道:“为了帝国,风雨无阻……” “你我要你办一件事……不许拒绝!”里昂军团长的脸突然像发烧一样涨得通红“罗斯·科迪,我命令你去上提哈南门去接我的侄女,乔安娜小姐!” “噗!”罗斯正接过副官递来的一杯热水慢慢喝着,整个提哈也就他有这待遇,结果这待遇全喷在了办公桌上“您说啥?” “我说,去接我侄女乔安娜去!然后陪她在提哈玩几天!”里昂的老脸彻底挂不住了“要么,接受任务,要么诺德人来了的时候,去当敢死队!” “大人……我,我还是个孩子,没长大……”罗斯脸红的更厉害“我……我,连农奴女儿的手都没亲过……” 里昂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所以才找你,怎么!你当特喵的相亲那!” 罗斯只觉得一口老血往喉咙上涌,他想起了大学二年级那个只想要跟自己来段精神之恋的贵族小姐也是这么说的,分手的时候告诉罗斯:“所以才找你啊!” “你tm的……”罗斯意识没拦住自己那张嘴,把当年的话还原了出来…… 刹那间安静了下来,然后办公室里一阵拳打脚踢声大作:“你特*么、你特*么的,你和谁特*么特*么的!马上给我滚过去,再过几个钟头就该迟到了!给我洗洗澡、别穿骑士甲,不许给我侄女丢人,听见没有!” 第六十一章 胜利与阴谋(四) 格陵兰冬季微微泛光的黎明,红日将出未出,正是人们一天内睡眠程度最深的时分。 黑加仑军疲惫的第一中队长还在温暖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在卢瑟甜美的梦里,身穿婚衣的梅林羞羞答答地接受了他的求婚,他在沃尔夫的支持下幸福地解甲归田,买下了一个土地肥沃、泉水清澈的的农庄。 他辛劳地耕种,为他和梅林的孩子们建立了一个美丽的家。只有当沃尔夫号召黑加仑的老兵们参加战斗时,他才义无反顾地放下锄头走上战场……直到老死在梅林怀里,或者光荣战死后无憾地进入瓦尔格拉神殿。 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还在很不客气地用手拍他的脸:“卢瑟,起来!别睡了!” 迷迷糊糊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冬季清晨冻得扎人的冷空气把卢瑟一下子从梦中唤醒。可怜的第一中队长努力用发酸的胳膊把自己从被窝里掀了出来,熟练地抓起放在枕边的日耳曼剑,披上棉袄,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只花了不到半分钟。 直到这时,披挂整齐的卢瑟才勉勉强强地睁开了眼:“托曼?什么事?” “沃尔夫要见你,马上!”这个一向和卢瑟嘻嘻哈哈的诺德皇家侍卫的脸色显得十分冷峻“卢瑟,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不要惊动希尔和杜瓦克因!” 卢瑟因早起而干涩的眼球轻轻转了转,站在那儿静静思索了几秒钟。其实倒不是犹豫,只是在大脑不太清醒的情形下,他反应不过来托曼究竟在说个什么。 “那就走吧……我明白,我会保密的。”卢瑟点点头,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头儿一定是遇到棘手的事了。” 对于沃尔夫而言,这一阵子的生活是幸福的。因为从学术角度讲,这一时期属于沃尔夫的事业上升期,天天要做的就是像恶魔一样训练自己的士兵,然后看着他们把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打得落花流水。那种快乐,是窝囊在黑加仑村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然而,对于可爱的小莎琳而言,这一段冬季的日子是灰暗的。在德威布里克叔叔等海斯特堡骑士看来,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是当前最危险的潜在敌人。 那些在小莎琳看来唯恐天下不乱、见树都要上去踹两脚的骑士哥哥姐姐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纷纷请求主动出击,驱逐沃尔夫的黑加仑军。似乎沃尔夫叔叔和那些士兵是纸糊的一样,只要他们冲上去吐口唾沫、撒泡尿,那些黑加仑军的士兵就会纷纷软倒在地,任人宰割。 甚至最激进的爱丽丝向玛格丽特请求刺杀沃尔夫。并信誓旦旦地担保,只要她和她的妹妹璐娜接近沃尔夫五步距离,那个像小鸡仔一样羸弱的小祭司就绝对跑不了! 但事实上,那些热血沸腾的请愿报告,统统转手变成了小莎琳练习折纸鹤的玩具。玛格丽特仍旧在捉襟见肘的军事财政上苦恼不已。小莎琳虽然不太懂得成年人的世界,但她知晓一件事:麻麻要扩招军队了! 小莎琳很不开心,尤其不愿意看那些发亮的日耳曼剑和那些能扎碎骨头的诺德矛。正是因为这些,温柔的沃尔夫叔叔和英俊的麻麻,统统都没有时间陪她玩。就剩下了被沃尔夫气得内分泌失调,还不敢在一百多根长矛面前大喘气的阿尔泰老师,绷着一张脸教她难懂难听的斯瓦迪亚语。 沃尔夫叔叔甚至半个月以来没有再找过她了。小莎琳感觉就像是没有了……叭叭。 小莎琳不开心。就连一直寸步不离的梅林都为她担心起来:“小姐,您有看上去不太开心啊……” “姆……有吗?”小莎琳鼓起了可爱的小脸蛋,倔强地反驳道“才没有那!我一直很开心!” 梅林轻轻笑着,修美的手指轻轻拂过小莎琳的红脸蛋捏了两把,然后淘气地把自己那随意搭在肩上的长发撩起,在小莎琳鼻头晃了晃,小莎琳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阿嚏:“梅琳姐姐好坏!就知道欺负我!” “嗯,坏坏坏”梅林像是亲姐姐一样宠溺着小莎琳,把小手冻得发凉的小莎琳抱在怀里,笑眯眯地亲了鼓鼓的婴儿肥小脸蛋一口“走吧,我们上温泉去玩,那里有好多奇怪的冰花呢……” “好啊好啊!”小莎琳抽了抽鼻子“要是沃尔夫叔叔和麻麻都在就好了。” “嗯,是啊!”梅林在心里默默补上了下一句话“要是卢瑟那个没心没肺的也在,就更好了……” 他们都在抱怨那些男人,殊不知那些男人也在抱怨着。卢瑟默默看完那封信,他起头来直视着沃尔夫:“头儿,俺不识字。” “我是打算给你念的,你手太快,抢走了。”沃尔夫一句话把卢瑟卢二货堵得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只能看着他老人家优哉游哉地喝热水“你们中有谁识字,打算帮我代读一下?” 托曼看看卢瑟,卢瑟摇摇头;卢瑟看看里米克,里米克摇摇头;里米克看着托曼,托曼气急败坏地瞪了回去。 最后信纸又回到了沃尔夫手里,沃尔夫翻了翻白眼,用乡下人能听得懂的、夹杂着脏话的粗浅语言把这封信的大致内容解释了一下,顺便把昨晚的从海寇头子口中撬出来的大概复述了一下。 要知道一百年的忽悠功底不是吹的,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沃尔夫都有不同的战术和应对策略……比如在忽悠老年妇女时,手里应该握着些鸡蛋,这样成功的几率比较大一些。等她们拿了东西,到时候推荐什么奥丁的祝福就容易的多得多。 这三个就能听听末流吟游诗人瞎编的英雄故事的三个文盲,本来昏昏欲睡,结果最后听得是两眼放光。 “那么……头儿,您是打算和仆格动手吗?”卢瑟问道“这是不是太……” 沃尔夫郁闷地翻着眼皮:“你看我像是大脑受过重击的人吗?” “那……”里米克觉得自己既然被扯进了浑水里,就应该有混下去的觉悟“您是打算玩阴的?” “这句话倒是没有错。”沃尔夫咋吧咋吧嘴,否决了这一计划“如果没有实力支撑,被打出屎来也是今天或者明天的事。” 托曼刚想开口,沃尔夫连忙挥挥手:“托曼,心意我领了,就不劳烦你想了。下面听我说就可以。” “你们就没有想过……”沃尔夫把指尖在信上写着海斯特堡的地方轻轻一划“为什么玛格丽特要雇佣我们去剿灭海寇?” “没……想过……”要说诺德人真是特么朴实得缺心眼,沃尔夫觉得自己可怜的肾都要气炸了,这三位真是不给面子,他都有些后悔没有把智商勉强够看的希尔一起拽来“您接了活,咱就跟着您,就往死里揍呗……” “这支海寇是仆格的旗子,是他钉在海斯特堡的的一根钉子。”沃尔夫不去理会这三个扫兴的手下,继续分析着“敢问各位,这只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与仆格有牵连的海寇,那么敢问,这海斯特堡周围……仆格钉了多少钉子?” 卢瑟其实一点都不二,率先扯明白了其中的关系,恍然大悟道:“所以,玛格丽特要打的不是海寇……是仆格!” “是啊。”沃尔夫苦笑道“更不幸的是,我们的手上已经沾上他们的血了。众所周知,仆格就是一条疯狗。我现在想一想……卢瑟,你觉得里亚斯作为向导,会一点都不知道吗?” 卢瑟深吸一口气,硬朗的身体竟有些微微发颤:“您是说……” “不用说什么了。里米克,从今天开始,你暂时休假。带着十名士兵,小莎琳去哪你就去哪,小丫头要是有半点闪失,我就把你的皮扒了!”沃尔夫攥紧了拳头“卢瑟,你的手下有没有特别突出的小队长?我需要组建一支新的中队!……玛格丽特……好大的圈啊……” 第六十二章 胜利与阴谋(五) “喂!奥列多夫!”一个腰间挎着双刃剑的黑加仑士兵,兴奋地用胳膊肘怼了怼困意未消的同伴,指着一个人兴奋地叫道“你看到了吗!” 奥列多夫正端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碗喝燕麦粥,对同伴的一惊一乍表现了相当的不满:“撒冷!我在吃饭,如果不想我把碗扣在你的头上,就乖乖闭嘴!” 撒冷一瞪眼睛,劈手把碗夺了过来:“你这个大白*痴!天天吵着要见见真正的英雄。怎么,当英雄站在你面前时,你反而把眼皮耷拉下来!” “谁是真正的英雄?”奥列多夫粗犷的脸上划过一丝嗜血的兴奋“是你们第四中队的人吗?我要的是像你们中队长杜瓦克因那样的!一定是个瓦格良人,那一个部族,全都是了不起的勇士。” 撒冷嘿嘿笑着,朝那口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煮菜大锅努了努嘴:“看那边那个穿锁子甲的、出色的家伙。我倒是希望我们的中队那么争气……但这回这位,可是亲儿子中队的……” “第一中队的?”奥列多夫不屑地摇着脑袋,毫不在意周围的人有没有在听“一群就会吃装备的货色!谁要是把他们那身铁皮扒了,第二天那帮小纸片就得被沃尔夫扔出去!” 还好周围的士兵们专心于食物,闹闹哄哄地抢夺饭菜。没有人理会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至少没有第一中队的士兵找他麻烦。 “呵呵,看这里”撒冷把自己脸上显得模模糊糊地小乌龟展示给奥列多夫看“是不是比刚开始画上去的淡了许多?” 奥列多夫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阵:“好像……真的啊……” 撒冷斜着眼笑了笑:“你的比我的淡得更甚!你真是一个没心的莽汉。沃尔夫用来绘画乌龟的墨水,是用最新鲜的人血才能抹得掉的!在战场上杀的人越多,你的脸上越看不出来有那个王八。” 奥列多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首领……但我想没有比沃尔夫更适合当我们首领的了。” “那还用说?”撒冷得意洋洋地点点头“他可是俺们黑加仑村的骄傲。在他面前,你们的希尔船长也得低头……不说这个了。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脸?” 奥列多夫顺着撒冷的指向定神细看,那是一个扎着辫子的诺德壮汉。身材介于像熊一样健硕的托曼,和精装武士卢瑟之间。那个男人的目光始终是平稳而没有起伏的,他不与人交谈,也不屑于和士兵们争抢新出锅的热饭。看上去貌似很普通的一个士兵,除了穿着黑加仑军中罕见的锁子甲外,没有丝毫出彩之处。 但奥列托夫马上感觉出了不对:“他的脸上……” “他杀的人已经足够抹去他的耻辱了。”撒冷轻轻拍了拍朋友的肩膀“他是一名小队长,叫做安德鲁。他和他的小队一起杀死了37名海寇。当大伙把他从尸体堆里拖出来时,他像是在血里洗过澡一样。” 奥列多夫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真是天生的战士!我猜等卢瑟升了官,当什么什么更大的队长后,他就能当上中队长。” “错了!你看他的门牙。上面的门牙少了一颗。那是卢瑟的杰作。”撒冷怪笑着“当时沃尔夫在海斯特堡和那个女人吃饭,结果他当众向卢瑟表达了不满。然后……你是没看见他被卢瑟揍得像个孙子的下场!那时候卢瑟还没有正式的什么中队长头衔,但在那之后没有一个人敢反对他——谁也不想像这个人一样少一颗牙。” 奥列多夫反驳道:“可他是个勇士!” “勇士?”撒冷用鼻子哼了一个表示不屑的模糊音节“沃尔夫是个勇士吗?咱们倒是勇士。你看有哪个黑加仑军的勇士敢在他面前嘚瑟?” “安德鲁这辈子,也就是个小队长吧。卢瑟会压得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话音未落,卢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也不看就拒绝了士兵们帮他打的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扯着沙哑的嗓音吼道:“安德鲁!马上过来,沃尔夫大人找你!放下碗,马上就走!” 安德路依旧是一副无喜无悲的样子,把碗轻轻放在地上,小步跑着默默追赶着卢瑟。所有的士兵都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不少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的士兵凑上前在他背后起哄:“安德鲁,受赏了!沃尔夫给安德鲁发赏了!” 奥列多夫裂开嘴朝撒冷笑了笑:“哥们,别在训练时偷懒了。这里,机会多得很啊,却不是给投机的人准备的。” 时光慢慢推移,正午慵懒的日光取代了清晨逼人的寒气。整个海斯特堡在鲜有人意识到的危机中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刻。玛格丽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拄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当她越来越多地承担起领地的职责时,发现许多事情她那双拿剑的手并不合适处理繁杂的琐事。 但英格斯总是带着那些令人头痛的问题如期出现:“夫人,领地内发生了一起关于耕牛的偷窃案。那个头牛贼在农庄行窃时被当场捉住,受害者将其乱斧分尸。现在头牛贼的家属带着被砍成碎片的尸体,来向您提起诉讼,您看……” 玛格丽特紧蹙着眉头,距离她正式接手海斯特堡已经过去四年了,但在处理这种事情的能力上还和她20岁的年纪很相符:“先让他们等候一下,我处理一下私人事务就马上赶到。” 英格斯恭恭敬敬行礼道:“好的,夫人。但我希望您能尽快去处理一下,否则,我担心大厅的地面会被那个头牛贼的血染得擦不干净。” 玛格丽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小莎琳的房间:“宝贝,妈妈有事,你该睡午觉了!” 过了一阵子,小莎琳委屈的声音从门那边透了过来:“我想去温泉玩……” 海斯特堡是玛格丽特在16岁生日以前最喜欢的地方,其中最吸引当年那个美丽纯真的少女的,就数海斯特堡四季不冻、温暖如故的温泉。那是上天赐给海斯特堡的恩泽,在玛格丽特嫁到海斯特堡之前,威灵顿伯爵从未想过用它洗澡或怎么样。但在那之后的一个月蜜月期里,二人几乎都要去那温泉享受‘坦诚相待’的世界。 现在,那里成了孩子孤单的流放所。玛格丽特感觉自己真的是个失败的母亲,只能无奈地答应了孩子这个小小的请求:“好吧,那让梅林姐姐陪着你去吧,但要注意安全。” 她不知道的是,在走廊阴暗的角落,德威布里克悄悄地打开了一扇门,朝里面轻轻丢下了一句话:“准备好,不要搞砸了。仆格男爵没有那么好说话……” 第六十三章 沃尔夫之犬 想要成为一个民族的英雄,就要当另一个民族的敌人。无论历史怎么评价诺德大殖民时代的各个风云人物,沃尔夫一直是诺德人心目中的偶像,是北方人永远的守护者。 甚至在某些公开场合,诺曼帝国允许人民将沃尔夫以崇拜神的方式进行祭奠。公开侮辱沃尔夫的人,和侮辱国旗、黑加仑军军旗一同视为叛国罪。其实大多数干了这种勾当的人还没来得及被巡逻队带走,就被愤怒的诺德酒鬼活活用酒瓶子打死了。 但正如我们所说,斯瓦迪亚人的态度是完全相反的。沃尔夫甚至在斯瓦迪亚面对入侵狂潮、国难当头的那些岁月里,‘沃尔夫’就是骂人的话。帝都泊拉汶的大街小巷,都被愤青们画满了雄狮(斯瓦迪亚国徽)撕碎渡鸦(诺德国徽)的涂鸦。在这涂鸦之外,就是各种各样咒骂沃尔夫生儿子没p眼的话。几百年后的斯瓦迪亚考古学家看了,都为自己祖先丢人。 不过这些是无法缓解斯瓦迪亚人对那个来自黑加仑的魂淡的愤怒,以及缩在石砖后听着城外诺德人推攻城车咆哮的恐惧。于是,一种新的舞台剧在斯瓦迪亚城市、乡间兴起。这种舞台剧的剧情极为简单,主要内容只有一个:干掉沃尔夫,而且是花式的。 比如,在广大斯瓦迪亚人民的丰富想象力中,沃尔夫在两军阵前被罗斯·科迪一枪挑于马下(沃尔夫和罗斯**到骑马当先锋决斗了,而且不带亲卫),挂在泊拉汶城墙上成了风干标本(托曼他们跑了,连尸体都没救),万人唾弃(一定都是高手,吐沫能飞上五层楼)。 再比如,沃尔夫先生的黑加仑军被圣鹰骑士团团长摩根(以后要出现的重要角色,先用一下)打得溃不成军(几千骑士、骑士扈从加下马骑士外加大量民兵,刚从罗多克战场赶来,打四万黑家仑军以逸待劳的精锐,沃尔夫先生一定是斯瓦迪亚的卧底,要么就是黑加仑军都拉了肚子拉到脱水),然后在逃亡途中被游击队的某个拿着马勺的随营妇女活捉(沃尔夫先生已经是雅尔那么久了,居然还不会骑马,而且打不过老干妈),最后挣脱束缚,企图强bao那名脸上能种土豆的中年妇女(沃尔夫:妈*卖*批),被赶来的游击队员乱棍打死(沃尔夫:……),了却了可耻的一生。 还有更扯*淡的版本,还是关于可怜的罗斯元帅的。沃尔夫本来打得顺风顺水,靠着人堆(有待考证)达到了泊拉汶,谁知罗斯元帅一记绣花针从城墙打到了护城河那边三里地远的沃尔夫大营(罗斯:我莫名其妙膝盖中了一剑,一定是沃尔夫的临死反扑),把沃尔夫的脑袋打开了花(自动导航、精确爆破式绣花针)。诺德人就此溃败,沃尔夫又成了标本。(能不能有点新意?沃尔夫又不是风干肉) 最经典的莫过于被攻进泊拉汶内堡的哈劳斯,在大床上表演手撕沃尔夫(不知道老四棺材板是否按得住)、罗斯夜袭沃尔夫,发现万恶的侵略者居然是女儿身(沃尔夫:雅蠛蝶……咳咳,这出戏已经被禁了)、还有什么从摩根从裤*裆里掏出砖头隔着层层盾墙一转拍死全身板甲的沃尔夫(熏死的)…… 总而言之,沃尔夫在斯瓦迪亚人看来,就是纸糊的。至于卢瑟、安度因、杜瓦克因什么的,斯瓦迪亚的某个英雄骑士开开玩笑就砍死了。 这些粗制滥造的舞台剧搭个棚子就能扯上几天几夜,投入成本低,回收效益高,且受到斯瓦迪亚上层支持,红火一时。被后人统称为:“打狼(wolf—worf)神剧”。即便是这么粗制滥造的作品,还是有不少扮演沃尔夫的倒霉蛋,被某个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伤残退伍老兵从下面拿着标枪扔死了。也算是为艺术献了身。 沃尔夫真的有那么弱吗?“事实上,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托曼曾回忆道:“没有谁顾得上保护谁,沃尔夫也是一名战士。” 是的,现在的沃尔夫也是一名战士——虽然还是个渣,但至少已经摸到了战斗的门槛。理论上可以试探着寻找比他更弱的诺德人较量较量了。 不过托曼还是建议满脸期盼+委屈的的沃尔夫,不要找黑加仑军的士兵练手,哪怕是举旗子的残疾人里米克也不要。 卢瑟则更加干脆,在某天夜里沃尔夫熟睡时把所有中队长和小队长召集在一起,拍着桌子扯脖子吼:“谁敢接受沃尔夫的挑战,就等着天天喝泔水吧!” 所以,自我狼改后的沃尔夫还没有沾过血——虽然他的士兵们把382人的海寇老巢夷为平地,仅仅损失了13个战士。整支部队对沃尔夫的指挥能力持肯定态度,但对沃尔夫亲自上战场轮斧子这种事依旧持否定态度,理由也很充足:“头儿,你死了,军饷谁给开?” 沃尔夫只能在手下士兵们的欢呼声中,无奈地坐在原本属于海寇头子的宝座上,听着安度因一项一项地盘点这次战役的战利品——沃尔夫也想亲手挣一个什么手镯之类的送给玛格丽特,奈何托大傻手起斧落,根本轮不到沃尔夫动手,海寇就死了或者跑了。 “头儿,我们一共收获了一百三十二顶铁质头盔,其中八十定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但经过处理还可以继续使用。还有一些破破烂烂的羊毛帽子,额,都是绿色的,不建议发给大伙使用。” 众士兵哈哈大笑,希尔阴阳怪气地说道:“留着点吧!说不定哪天杜瓦谁谁就用上了!” “哼!”看来昨天晚上睡一起的经历让二人的关系直线下滑,杜瓦克因毫不留情地喷了回去“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多娶几个,留着自己换着戴,你带不过来我帮你戴!” 俩人一阵口腔舌战,沃尔夫看的是津津有味,最后砸吧砸吧嘴:“不愧是好兄弟,都约好了一起互相给对方戴绿帽子。真是感人肺腑啊!不如你们结婚后在一起吧,这样可以方便些。” 原本第三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已经憋笑憋得快出内伤了,把长矛扔到地上捂着肚子忍住不笑。第一第二中队的士兵毫不客气地起哄,哪边占上风就帮哪边。 但当听到沃尔夫阴损至极的话后,全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死都不怕的诺德人露出了恶寒的表情。对于造人是第一生产力的诺德人而言,‘男男、兔兔’是一种可耻的事,是被诅咒的、该下地狱的。贵族们玩玩就算了,要是村里哪个小伙子干出这档子事,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那已经不是不争气,那是不干净。 “哦……继续”沃尔夫朝安度因眨眨眼,安度因心神领会趁着这空当,接着介绍他的统计“还收获了四十七套锁子甲,以及一百四十套皮甲,还有三套斯瓦迪亚式的软甲……原谅我多心,头儿,这不像是一伙组织松散的海寇能得到的。他们的抵抗毫无章法,全凭自己的个人勇武。” 卢瑟咳嗽了两声,作为知根知底的人,他要把话题往其他方面偏离一下:“是的,我和杜瓦克因在战斗过程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我认为是为了自保,许多失去了船的海寇小团体凑到一起组成的……” “你不知道,卢瑟,那些软甲,是装在包装得严严实实的木盒里,从斯瓦迪亚那边漂洋过海运过来的!连封口的蜜蜡都在!”安度因急匆匆打断了卢瑟的话,把头转向沃尔夫,焦急得满脸是汗“我认为,只是一种交易,或者说……有人在控制这些海寇!” 黑加仑军众士兵哗然,杜瓦克因皱着眉头:“安度因,你的数学很有进步啊……但谁又教你的推理?你通过个什么猜出来的这些!” “我有这个!”安度因从怀里拿出一张干干净净的信纸,小心翼翼将其地展平举过头顶,展示给每一个人看“这封信是在装软甲的箱子里找到的,上面写的是斯瓦迪亚语。我虽然一个字也看不懂……但我知道它一定很重要!” “哦?我粗通一些斯瓦迪亚语,让我看看……”希尔来了兴致,但马上意识到了些什么,改口道“不不不,不应该是我,我真是傻了……这种事应该最聪明的人来。” 安度因点点头,把信纸递给沃尔夫:“我也是这样想的。头儿,大家都信得过你,给我们念一念这上面写的什么吧!”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大大超出沃尔夫的预料。他甚至暗暗揣测是不是杜瓦克因也会斯瓦迪亚语。现在,这封信无法私自篡改了。有人会监督——虽然希尔本人可能并不知道。 骑虎难下的沃尔夫只得在里米克、托曼、卢瑟三位知情人士纠结的表情中,谈笑自若地接过了信纸:“哦……发信人是一个斯瓦迪亚的佣兵队长,叫做……海瑞.布朗恩……第一句话是……额呃呃呃呃额!卧*槽*你奶奶!” 沃尔夫爆了粗口,激动地站了起来:“亲爱的仆格兄弟!您一万第纳尔的诚意我们已经收到了。请您放心,我和我的士兵一定竭尽热忱为您的金币服务。只要那个叫做沃尔夫的矮个子,和那只可笑的军队一上岸,我们就会把他的脑袋割下来送给你。” “只是最近有一个叫做杜瑞斯·帕尔莫的傻蛋挡了我们的财路,似乎是要和你们的拉格纳伯爵达成一笔协议,在下一次攻击提哈时,那个傻蛋会带着他那些破破烂烂的罗多克人加入拉格纳的军队。”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所有士兵都并住呼吸静静听着。“那是一个很懂得军事指挥的人,如果您不幸碰到他,尽量绕开一些,我知道您和拉格纳伯爵之间的过节——至少在您履行对我的承诺、我拿到钱之前,不要死了。” 托曼耸了耸肩,插嘴道:“是‘黑色兵刃’佣兵团。拉格纳在北方找到的、还算可靠的佣兵团。头儿,这个仆格的脑袋,拉格纳伯爵也想要很久了。” “还有,您的另一位朋友史蒂夫·普拉,依靠上次攻打提哈时,您送给他的功劳,脱离了我们佣兵的这个行当,成为了第一个诺德人帝国子爵。那是您盟友那个大傻子男爵手下几百条人命堆出来的……啧啧,您是一个有气度的人,出买了那个朋友,而得到了一个更大的朋友。”沃尔夫看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关乎自己顶头上司的事,沃尔夫还是选择努力看了下去。 “那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和罗多克人走私天鹅绒让他发了家……自从卡德加特易主以来,这个唯一的生还者就一直想杀了拉格纳。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数不清的仇恨……真是一个讨厌的诺德维兰人。总是在衣服兜装着一盒只有12根的火柴,把自己及打扮的像个斯瓦迪亚的铁罐头。似乎等不及要去送死了。诺德维兰人都要灭族了,活着不好吗?” “我希望这个沃尔夫手下的诺德人也足够多,能给我足够的好处。让金币见证我们的友情。您的朋友,海瑞·布朗恩。”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这些缠满阴谋的龌蹉,本不应该说给黑加仑军的士兵们听的。沃尔夫只希望他们能够按他们的理想那样,平平稳稳地战斗,一切阴谋诡计沃尔夫自己来扛。黑加仑军只是一柄剑,不应该沾染上阴谋的泥土。 但现在机缘巧合,沃尔夫没能管控得住局面,这些跟着自己混饭吃的士兵会怎么想? 在沃尔夫看来,士兵们就是一群单纯的孩子,自己让他们打谁,他们就冲上去往死里打。自己让他们布阵、学习战术、拉练体力,他们就从不偷懒,兢兢业业地训练。 现在,因为自己与玛格丽特的关系,这些士兵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胁……沃尔夫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真是抱歉,兄弟们,这事情我其实有一点了解,我之所以没能告诉大家,是觉得这件事是我和仆格的恩怨……不应该牵连到你们头上……” “放屁!沃尔夫,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一声怒吼居然是来自一向优雅的希尔“头儿!你太瞧不起我们了!什么叫你的事、我的事,是您告诉我们的,当你们被别人问你是谁的时候,要用最牛bi哄哄的口吻告诉他们:‘老子是黑加仑的兵’!那现在,您是什么?您不是黑加仑的士兵吗?” “当然是。”沃尔夫怒视着希尔“这不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 “那就对了!”希尔咆哮道“您是狼,我们就是您的爪牙,是您的狗!您现在有难,就是整个黑加仑军有难!您在说什么抱歉!” “我……”沃尔夫有些迷茫地看着一个个怒火中烧的士兵“我……” 里米克适时把那面黑加仑的狼爪旗帜举到空中,士兵们兴奋地挥舞着长矛大叫、用脚跺着地面、用斧子柄狠狠敲击着盾牌:“黑加仑军必胜!沃尔夫必胜!” 卢瑟从里米克手中接过旗帜,三步两部跳上台来,交到沃尔夫手里:“头儿,我们应该开始了。如果没有猜错,如果这次远征没能要了我们的命,仆格就会亲自动手!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准备。” “好吧……”沃尔夫把那旗帜高高扬起,在士兵们欢呼声中,那温和迷茫的双眼慢慢变得和那旗帜背景中的眼神极为相似,沃尔夫黑色瞳眸里扬起北海的狂风暴雨“沃尔夫之犬!呲牙的时候到了!” 第六十四章 拯救(上) 骑士长德威布里克站在海斯特堡狭小的窗台前,静静观望着冰雪覆盖下的民居小巷。在他的一生中,从没有过这么一个时刻如此疲惫。他唯一的朋友仆格,在向他索要一个他并不想送出去的礼物。 “我真的很想要我的侄女……我的朋友,给我把她带来。” 在别人看来,苏斯克堡的仆格是一个人渣中的人渣,甚至比那还要不堪一千一万倍。但在德威布里克眼中,没有那个人人喊打的恶棍仆格男爵,只有那个把他从斯瓦迪亚人骑枪下救出来的好兄弟仆格。战火纷飞的年代,男人之间的友情之坚定,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德威布里克还记得仆格拎着一把斧子,像条发疯的狗一样拼命护住满身鲜血的他,把所有挡路的诺德溃兵一个个砍倒在地,用沙哑难听的声音一遍遍重复:“你能活下来的,不许死!” 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德威布里克听从仆格的安排,成为了威灵顿的心腹与仆格的间谍。在威灵顿并不光荣地升入瓦尔格拉神殿后,继续卧底于玛格丽特的海斯特堡,并很快取得了这个其实还算涉世未深的女子的信任。玛格丽特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装在透明盒子里的木偶般,在仆格面前一览无遗。 “我在这儿已经生活了六年了。”德威布里克暗暗叹息道“如果可以,我想再住六十年……我的朋友……为什么要这么为难我?” 无论是卡拉迪亚还是任何一个世界,都是残忍而又悲哀的。芸芸众生是被统治者,善良,但是没有用,像是稗草,任凭滚滚历史车轮碾压得前前后后。他们的死亡和悲欢离合,在上位者看来,是无足轻重的。一万个母亲的爱好抵不过一页光彩的胜利,自古至今均如是,一将成而万骨枯。 想要成为推着历史车轮走的人物,就不能善良得像一只小白兔。从某种意义上,所谓的统治,就是一群有能力的坏人在治理一群没有能力的好人。 所谓统治者,就是一群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蹉,但是有用的人。比如仆格,靠着杀戮与强权拉起了一千人的军队;比如沃尔夫,靠着高智商与算计人心的能力,率先进行军事改革不断打磨出一支精锐部队。 烂好人坐在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位置上都会死翘翘,正所谓‘慈不掌兵,仁不掌权’。仆格要是不够狠,会有蜂拥而至的仇家把他剁成肉酱,沃尔夫要是不够损,一次兵变就能要了他小命。 仆格与沃尔夫间的斗争,从阶级斗争上讲,属于万恶的地主阶级间的内部斗争;用死老百姓的话讲,是两个坏人的斗争;用菜市场大妈的话说,叫做狗咬狗一嘴毛。 偏偏可怜的是,德威布里克是一个好人,一个有教养的好人,至少是一个能够明辨是非的人。他同情玛格丽特,却不得不服从自己的朋友。他甚至希望沃尔夫能给他朋友一个足够狠的教训,让他彻底收手。但按目前形势、沃尔夫个人性格来看,仆格给沃尔夫一次大兵压境的教训,沃尔夫就得回家洗裤裆了。 在德威布里克看来,沃尔夫还勉强算得上有良知。虽然窝窝囊囊,但至少能为疲惫不堪的玛格丽特撑起一个完整的家……仆格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奥丁在上,我怎么会这么想……”德威布里克的八字胡痛苦地扭在一起“愿奥丁保佑……我的朋友仆格……和我的主人玛格丽特吧……” 黑加仑军的军旗再一次飘扬在海斯特堡人的视线范围内。只不过这一会带给他们的是更加强大的压迫感,经历过生死的士兵是不样的。那种空气中仿佛都凝固着死亡气息的游丝的感觉,已经隐隐显现雏形。 杜瓦克因看着由俘虏拉着的、装满战利品的破车,得意洋洋地对沃尔夫说:“头儿,您看我想的这个办法很棒吧!” 沃尔夫耸了耸肩:“还可以吧……话说……你们瓦格良人经常这么干吗?” “差不多。”杜瓦克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至少在打完仗之后可以这么对付一下,然后到地方处决。我们不与奴隶贩子做生意,也不收容投降的懦夫。” “处决?”沃尔夫摇了摇头“太浪费了,这里有十多个战俘,个个都是大牲口……呵呵,我的意思是说那个重劳动力啊……黑加仑的地有人种了。” 杜瓦克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敷衍着,寸步不离沃尔夫,在回海斯特堡的路上托曼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挤到了一边,这个瓦格良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成了沃尔夫的贴身保镖——说实话,那破破烂烂的鳞甲真是扎眼。 沃尔夫何等聪明,看了两眼杜五横的表情,就猜到这个第四中队队长心里掖着事:“杜瓦,那个鳞甲就不要用了。脱下来找铠甲匠给你修修补补,这钱我替你掏了。然后这期间你去挑一件好的锁子甲应付着,开春到卡拉迪亚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啊啊啊?不不不,不劳您费心了。”杜瓦克因的脸色突然大变,连连摆手“太破费了,这不好……” 沃尔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还是不要?不要我给希尔……” “要。”还是杜瓦克因兄弟实在,既然来了就不客气“那个矬子用皮甲就够了……啊!头儿,俺不是说你……” 1米73的沃尔夫穿着对于他而言都有些沉重的皮甲,略有些郁闷地看着1米92、披着高档鳞甲的杜瓦克因:“当着矮子骂矬子……丫的挺会玩啊!算了,一起流过血的兄弟,有什么事跟我说!不用掖着藏着” 杜瓦克因摸了摸头上的汗,小声问道:“真的?头儿……我家那边饥荒闹得很严重……” 沃尔夫一皱眉:“东海岸?你们瓦格良部落?也是这样?” “是的,我老爹来信,说部落里又有人饿死了……”杜瓦克因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爹头发都愁白了,如果筹不到粮食,只能不得已牺牲一些老弱病残来保留火种……” “嘶……差多少粮食?”沃尔夫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也有些懵圈,这么大的一个锅,不是说特*娘背就能背的“为什么不找你外公(玛格丽特他爹,牛bi到金光闪闪的英格斯公爵)?” “差一千人的。东海岸因为出海劫掠不多,繁华程度也差一截。所以虽然天灾轻一些,但其实粮食也很匮乏。”杜瓦克因支支吾吾地说“本来也打算向英格斯公爵借粮食的……但是外公婉拒了父亲的请求,说是没有余粮……但是,哎!艹特哥,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我尽力而为吧。”沃尔夫轻轻点了点头“但不要期望过高,也不要以为是无偿的。” 杜瓦克因深吸一口气,他知道沃尔夫敢这么说话,就一定是有他的理由:“头儿,我们的家乡里流传着一句话——不要给饥饿的瓦格良人一块面包,因为他会还给你整个宝藏!如果您能想办法拯救我们于水火,在时机成熟的那一天,您会收获足够的回报……” “别来那些虚的”沃尔夫戏谑地笑着,搓了搓手指头“先来点看得见的实惠。” 杜瓦克因想了想,凑到沃尔夫耳边小声说道:“头儿?想当我姨夫吗?” 沃尔夫眨了眨眼,与杜瓦克因一拍即合:“成交!现在改口吧!” 玛格丽特坐在温暖的领主大厅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美丽的大眼睛写满了困惑:“有谁在背后诅咒我吗?” 第六十五章 拯救(中) 呼哧已经记不得自己跑出那个肮脏的猪圈究竟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那身绒毛何时越发浓厚,更别提到底什么时候猪嘴边长出了锋利的獠牙。 也许是值得庆幸的,呼哧骨子里沉睡的野猪基因还未退化完全,祖先的英气竟在冰天雪地的格陵兰中奇迹般地复苏,并越发向恐怖化发展。倘若说沃尔夫遇见的是这种状态下的呼哧,可能就算被狗咬死,也不敢装大尾巴狼当什么猪骑士。 呼哧不知道什么基因,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变得强壮。只知道自己很自由,而且想这么一直自由下去,就像是一匹无拘无束的骏马,将洁白的雪花自由自在地践踏于脚下。让那一座座山峰屈服在它的猪蹄之下,迎着风,啃着从农民仓库里偷的粮食,踏着雪,嗅着母猪的气味去过潇洒的一夜。 只是偶尔,他会想起那个扭转他命运的矮子,那个像对待战马一样对待它的傻*子。不知为何,每每回想起和那个叫做沃尔夫的魂淡疯疯癫癫地穿过海斯特堡的大街小巷时,呼哧总会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那一刻,是呼哧最接近梦想的一刻。 它不知道沃尔夫在自己逃走后究竟经历了什么,甚至它在用自己的猪脑暗暗揣测,沃尔夫有没有可能被残忍的同类捉去,代替逃跑的呼哧上了餐桌变成了培根。 呼哧开始想沃尔夫了。 对于一无所有的呼哧而言,去找沃尔夫,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并没有什么难度。临别前,呼哧在瓦格良部落猎人殿堂的大门口撒了一泼尿,以表示对这些追猎自己三天三夜都空手而归的蠢*货的鄙夷,然后扬长而去,历经半个月的风餐露宿,成功进化到三百斤的呼哧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海斯特堡。 虽然他只是一只猪,但他知晓这海斯特堡已不再安全。他穿过的一些树林间有许许多多手持武器的人在隐藏着,在空气中能隐隐约约闻到鲜血的气息。那些人暴躁、嗜血,很多是杀人如麻的多年老兵。根据呼哧的评测,任何一个都能毫不费力地要了沃尔夫的小命。 呼哧为了躲避人类赶路,一度昼夜不歇,直到实在精疲力尽、难以维系,才勉强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歇息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并不算很寒冷的冬季午后,看到一汪温泉的呼哧幸福滴找到了远处熟悉的建筑——像是监狱般阴森的海斯特堡中心城塔。 但它不能再靠近了,按呼哧的经验,只要接近居住地一定范围,就会有人类‘热情’地举着刀叉欢迎。它要先拱进烂泥里休息一下,这里的终年冒着热气的温泉使得周围的空气也随之美好了几分。 呼哧懒散地把自己扔进温泉不远处一片烂泥潭中,带着深深地倦意沉沉睡去了。在梦里,他又和那个矮子潇洒地在海斯特堡大街小巷绕了一圈又一圈……那个沃尔夫要去卡拉迪亚,它也跟着,那些骑着高壮的斯瓦迪亚军马的骑士,在沃尔夫和它面前溃不成军……真是个好梦。 于此时,海斯特堡又一次热闹了起来,玛格丽特的卫兵们拉开城门。 海斯特堡的所有公民都用好奇而敬畏的眼光,看着这支浴血涅盘的年轻军队。孩子们好奇地围着成车的武器盔甲,朝稳步前进的士兵们做鬼脸。年轻人对他们的军容整齐赞不绝口,固执的老人则窃窃私语表示着担忧:“他们能轻松杀掉那些海寇,也能像扫垃圾那样干掉我们。” 安度因皱着眉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第一中队,那单薄的队伍让安度因隐隐感觉有几分不对劲,心中暗暗嘀咕着:“虽然第一中队是伤亡的主要承担者,但决计不会如此悲惨。” 他快步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目光在人群中不断寻找梅林的卢瑟:“你的部队好像少了一个小队。” 卢瑟皱着眉头,低头寻思了半晌,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是沃尔夫安排。” 但这已经是一个很充足的理由。安度因长叹一口气,点点头,转身离开不再过问。只是看向海斯特堡中心的塔楼时,似乎有一种压迫感在心头。沃尔夫是在筹划着什么,但安度因无能为力。作为最无关紧要的中队长,安度因既无法左右战争的胜负,也不能左右黑加仑军的命运。他很悲伤……却又无可奈何。 他希望一切都能安安稳稳地保持下去,没有恐怖的、像乌云一般令人透不过气来的仆格,沃尔夫永远不会觊觎占领海斯特堡的利益,和玛格丽特的美色(他猜的),他也能在这支小小的队伍里平平庸庸当一辈子的后勤管理,兼最没存在感的中队长……可惜他不是卢瑟、不是希尔、不是杜瓦克因、不是托曼、更不是沃尔夫,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安度因……他什么都拯救不了……虽然他忠诚而有坚毅。 安度因,一个好人、一个有用的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这冷血的世界,他还不够强大。 对于四位中队长而言,可能在仆格强大的阴影下,一切都显得低沉无趣。这不是练兵,而是在宣战。终究要迎来更大的报复。但在没心没肺的沃尔夫看来——自己回家了,又能和小莎琳一起去玩耍,又能去和美丽的玛格丽特说几句话,又能去气气倒霉的阿尔泰子爵……不知不觉中,沃尔夫开始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您好,能征善战的沃尔夫先生。”衣着得体的玛格丽特站在大厅里,迎接这次其实根本没有拔剑战斗过的沃尔夫,笑容依旧灿烂,只是眉宇间的疲惫是做不了假的“愿您武运长存,我想您一定是带来了胜利的消息。” 沃尔夫点了点头,托曼紧随其后,二人快步走到大厅内坐下:“是的,夫人,这些海寇已经到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但我想提醒一下,他们也来自一个不该来自的地方……苏斯克堡。” 玛格丽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压低声音念出了那个名字:“仆格!” 沃尔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微微泛白的美人,接过侍者端来的麦芽酒一饮而尽:“我猜是的。小莎琳的叔叔一定是个很令人头疼的亲戚吧……我觉得你不会喜欢他的。” 昏暗的大厅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托曼自顾自地喝着麦芽酒,门外是黑加仑士兵解散后自由释放的嘈杂声。沃尔夫和玛格丽特就像是两个定格在某一刻的木偶,呆呆对视着,不存在语言或肢体的交流。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很无趣,只言片语就已经足够,外人全然不明其中。 “夫人,那起偷窃案必须尽快处理。”英格斯管家快步走进大厅,拯救了冷场“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沃尔夫先生回避,尊重海斯特堡的法律执行。” 沃尔夫站起身来,朝玛格丽特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个镀金的玩具小马。那恐怕战利品中比较特别也很值钱的一个:“请您把这个转交给小莎琳……” “莎琳小姐在温泉附近玩耍,您可以现在去找她。”站在一旁的德威布里克适时地提醒道“我认为,莎琳小姐一定很高兴您会把这礼物亲手送给他……” 话还没说完,沃尔夫和那个镀金小马像风一样地离开了。德威布里克叹了一口气,心中暗暗祈祷:“莎琳小姐,我能为您做的,只有这个了。” 第六十六章 拯救(下) 第一卷:远征 温泉的树林边,梅林微笑着看小莎琳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般自由嬉戏,胖嘟嘟的小脸蛋上又焕发出与年纪相符的天真可爱来。与那个终日萎缩在海斯特堡的忧郁小公主相比,这个无拘无束的小孩子是更加幸福的。 格陵兰的冰天雪地是单调而无趣的,但小莎琳是个孩子,孩子的想象力是无限的,一棵树、一团雪、一丛冰凌,都是小莎琳天然的玩具。在孩子的眼中,没有单调和乏味,反而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成年人在令人作呕的尘世失去了那颗活跃的童心。梅林已经忘记了,最后一次和伙伴们去上山寻找子虚乌有的山神是什么时候,她只记得最近陪伴自己的只有那柄冰冷的骑士剑。 如果没有那个突然闯入自己生命的男人,梅林猜想,自己可能会就此耽搁了所有快乐…… “梅林姐姐,你看!这是一个兔子窝吧!”萌哒哒的小莎琳朝难得温柔的梅林招了招手“我们一起抓小兔子好不好!” 虽然梅林还身披精锻的胸甲,心却已经完全随着小莎琳蹦蹦跳跳的动作完全放开了:“好啊!来吧,看谁先抓到!” 梅林走进一看,顿时哭笑不得:“莎琳小姐,那只是一个动物踩出的坑,兔子洞没有那么小的!” 可怜的小莎琳瘪了瘪嘴,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雾气磅礴的温泉映衬下像是要哭了一般:“啊……我还以为会有可爱的小兔兔呢……” 梅林看到她招人喜爱的可怜楚楚的小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把用毛绒衣服包得暖暖和和的小莎琳抱了起来,亲了一下粉嘟嘟的婴儿肥脸蛋:“别哭哦,姐姐带你去抓兔子去。” 突然,明明是在这温暖的温泉,梅林感觉如坠冰窟,全身上下从头到脚的血液像是被瞬间冷冻了!身为骑士的本能让她一边用左手托着小莎琳,一边右手立刻拔出剑来:“谁!” 没有卡拉迪亚三流骑士小说愚蠢的回答,也没有脸上蒙着个破布的垃圾劫匪,更没有‘嘿嘿,别想跑,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救你的!’的俗套台词,只有五个的身影,从装点得宛如圣林的树林中闪出。 其中三个,是拿着轻便的日耳曼剑的青年诺德剑士,一个拿着沉重的铁枷、穿链甲的中年武士,以及一个拿着两柄匕首的刺客模样的歪脸女人。他们静静打量着紧张的梅林和不知所措的小莎琳,仿佛饥饿却极有耐心的野狼在盘算美味的猎物。三个剑士居中,链甲武士后排指挥,一个刺客游走于边缘,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能隐隐约约看得出某种早已形成的默契。 梅林虽然勇敢,但不代表她莽撞无知。面对强敌环绕,势单力薄的梅林丝毫不敢乱动,尤其是那个长得太过抱歉的女刺客,每当被那双冷酷无情的瞳孔扫视过,梅林就会有一种灵长类动物遇上天敌毒蛇的本能恐惧感。 “是那个小丫头吗?”歪脸女人兴奋地舔了舔暗红色的匕首,那可不是什么特殊金属,而是实打实的人血累成的“仆格男爵就是要她吧!” “废话,该动手了!”那个重甲武士显然是这个队伍的中心。 趁着那女人说话的功夫,梅林抱紧小莎琳猛地冲了上来,她轻轻一挑剑花,手腕扣住剑柄,以刁钻的角度撩向最左侧剑士的喉咙!坐以待毙不是梅林的性格,她不求杀伤,只求能够迅速逃开。她甚至不求保住自己的性命,只求能够把小莎琳送到安全的隐蔽位置。 那剑士本能地闪避了一下,梅林借势想要立刻逃走,不过小莎琳在怀里大大拖慢了她的速度。一记重击狠狠抽打在她的背上,梅林喷出一口鲜血,绝望地看着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和自己一起跌倒在地。小莎琳滚落在雪里,惊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趴在地上,梅林不甘地回过头,看着那个扛着铁枷的重装武士,几乎要摧毁她神经的剧痛感,让她的视线都开始慢慢变得有些模糊。 “骨头至少是开裂了,如果运气不好,脊椎断掉,你会瘫痪一辈子。”那名中年男子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吐血的梅林“你真的很愚蠢,不知道什么是不可抵挡的。” “呸!”梅林不屑地吐了口血水“你个垃圾,我的男人只要一只手就能捏死你!” 重甲战士显然没有和这个将死之人多说话的觉悟,朝那边的一个剑士打了个手势,那年轻人立刻会意,把剑对准了梅林的脖颈,扬起了一丝蔑视的笑:“希望瓦尔格拉神殿中的诸神,不会以你为耻!” 梅林闭上了双眼,准备迎接死亡。谁料想等来的不是冰冷的剑锋,而是一声熟悉声音发出的怒吼:“现在,奥丁就会以你为耻!” “卢瑟!”梅林惊呼道“你……” 只见一身戎装的卢瑟恶狠狠地把自己的战斧劈进了那个年轻剑士的脑袋里,那剑士哼都没哼一声,就像献祭的羔羊一样倒在了地上。重甲战士见来了硬茬,连忙招呼另外的两名剑士,同时自己挥舞起沉重的铁枷来:“切了他!” 梅林努力支撑起来残破的身躯帮助卢瑟抵挡一名剑士的进攻,那记铁枷重击不能说不狠,若是没有内包软垫的胸甲阻挡,此时的梅林可能已经是一个被抽碎了的尸体。现在她还能支撑起来,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 梅林几乎是靠着以命搏命的方式打退了那剑士如狂风暴雨般的进攻,她知晓自己和卢瑟是支撑不住的,连忙抽身朝小莎琳喊道:“快走,去叫人!” 小莎琳不是一般女子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屁孩。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大叫着救命向海斯特堡跑去。但跑了没几步远,就被一只手像拎着洋娃娃一般拎了过来,一张令人感到恶心的女人的脸在她的眼中不断放大,一截沾着血味的舌头在她纯白的脸蛋上舔来舔去:“哎呦,我的小宝贝,你要到哪里去,你的叔叔可是很想你哦!” “不!”梅林侧眼看到了,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那剑士瞅准时机,一剑刺中了梅林的右肩,女骑士痛得剑又一次掉落在地,若不是卢瑟用盾牌拼死抵住三人的联合进攻,梅林估计是真的要死。 那丑女刺客像是玩小莎琳玩上了瘾,把小莎琳当成球般左右手跑来跑去,强健的手掌抓得小莎琳痛苦不堪,哇哇大叫。连卢瑟听了,都不忍地皱起了眉头。 刺客正玩得开心,突然一个身影从背后猛地撞在了她的身上,两人翻滚在地,一个矮小而又弱不禁风的身躯用笨拙的双手死死掐住刺客的喉咙,朝又一次看呆了的小莎琳吼道:“马上回去!别回头!” 除了那个没出息的要死的沃尔夫还能有谁?小莎琳不多做停留,朝沃尔夫点点头,立刻向海斯特堡方向继续跑去。沃尔夫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捏着刺客的的喉咙,突然间后脑中了狠狠一拳或是一记剑柄,感觉像是要从中间炸开一样。沃尔夫的手一下子松开,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地上。 沃尔夫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趴在温泉边,不可思议地看着一个不知何时绕过来的剑士正在向自己慢慢靠近:“很喜欢逞英雄是吧,那就让你逞个够!” 说罢抡起一脚,踹在沃尔夫的肋骨上。这个黑加仑的小祭司像是一根被抛弃的原木,翻滚着拍进了水里。温热的水慢慢吞没了沃尔夫的身影,就像是他从未出现过一样。 第六十七章 叭叭(上) 沃尔夫很吝啬,却也很大方。吝啬的时候,他在吃饭时都不愿意掏一个第纳尔给自己哪怕加条咸鱼;大度的时候,那些贪婪的武器商人70个长矛枪头张口向他要价5000第纳尔时,卢瑟气得恨不得抽斧子,他连眼睛都没眨就把钱数好了。 同样的道理,在士兵待遇问题上,沃尔夫是不会克扣半个银子儿,该吃肉吃肉,该发冬衣发冬衣。这也是黑加仑军虽然训练时累得像条狗,叫苦不迭,天天晚上缩在被窝里骂沃尔夫的娘,但还是依然坚持下来,没有把沃尔夫扔了当光杆司令的重要原因之一。 卢瑟现在的薪水是一星期50第纳尔,位居整个黑金加仑军中最高峰。 排行第二的是沃尔夫贴身保镖,皇家侍卫托曼托大傻,现在工资是40第纳尔,比卢瑟足足掉了十个第纳尔,算是掉了一个档次。而黑加仑军普通士兵的工资是10第纳尔每周(杜瓦克因以及十名瓦格良青年军不需要开工资),而第一中队是12第纳尔每周。 由此可见,第一中队被其他中队的士兵叫做‘亲儿子中队’,卢瑟被希尔怀疑和沃尔夫有暗中交易,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要知道,沃尔夫给卢瑟高昂的薪水,不是去收买他的武力,而是因为卢瑟承担着相当繁重的指挥任务。他和第一中队永远要面对数量最多的敌人主力,要承担最大的伤亡,要为整支部队的运作吸收压力。 这些,原本只是个农民的卢瑟莫说精通,根本闻所未闻。是沃尔夫一点点用实践和理论教育,将卢瑟慢慢推向大陆最优秀指挥官之一的席位。可以说,在战斗指挥方面,卢瑟是沃尔夫的亲传弟子。 至于在个人战斗方面……格陵兰岛上,还能侥幸喘气的,有几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沃尔夫?在人人都有成为杀人犯潜力的诺德人中,卢瑟个人战斗力一般般的很。在真正的高手托曼、杜瓦克因面前,卢瑟也就是一棵能拿斧子、会格挡的白菜。 “拼了!”卢瑟双眼赤红得像在滴血,紧扣厚圆盾护住胸口,左脚弓步跨前,右脚下发力,猛扑上去,跃身连人带盾撞在挥舞于半空中的链枷上!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卢瑟的加厚盾牌将那凶猛的攻击硬生生从中弹开打断。 可那名重甲武士经验老道,借力甩力,把那粗大结实的长链枷在头顶甩了个圈,再次重重击打在卢瑟的特制臭豆子盾牌上。立足未稳的卢瑟只觉得左手手臂登时被震得失去了知觉,盾牌险些脱手。 更要命的是那声巨响,单单是听着那链枷擦着耳朵击打在身前,卢瑟就不争气地心脏猛跳。他知道,只要被这链枷迎面抽中,不是躺在地上陪着梅林哼哼,就是直接上瓦尔格拉英灵殿找奥丁报道去也。 “呼呼……” 卢瑟已经很累了,但那个想豺狼一样狡猾的剑士游走在身边,只要卢瑟挡住了重甲武士的攻击,就会立刻填补上来,不给卢瑟丝毫歇息的时间。 现在,腰酸手疼的卢瑟还要和这个剑术并不高明、却很懂得防守的剑士乒乒乓乓地打下去。卢瑟至多再支撑一分钟会精疲力竭。他都能预见自己的结局,或者被一记链枷活活打烂,或者被面前这个精力充沛的狡猾剑士抽冷子捅死。 卢瑟不想死。尤其是刚刚离开了腥风血雨,疲累的他只想安安心心睡去,醒来一看就等着沃尔夫出海。现在如果他现在调头就跑,他敢保证有七成把握逃离。虽然很丢人,但总好过死吧? “梅林!”可他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是沃尔夫任命的第一中队队长,是梅林的仅有的依靠“闭上眼!” 身负重伤的梅林瘫软在地上,擦干飞溅在眼角的血,模模糊糊看到像是一个虚影的卢瑟,迎着剑士出剑的刺击方向,贴身冲了过去! 任凭那长剑穿透他的锁子甲,让钢铁交错划过他的侧肋,在那剑士惊恐的表情里,卢瑟高高举起自己的战斧剁向了剑士的脑袋! “闪开!”有心无力的重甲武士大喊着提醒同伴“他要拼命了!” 情急之下,剑士想急忙拔剑抽身,但那长剑卡在卢瑟锁子甲和肋骨之间。 在慌乱之中,年轻的剑士忘记了及时弃剑保命,只是出于本能用力把那剑旋转着往外拔。但越是旋转,那锁子甲的甲链、卢瑟的肌肉,就把这剑锁得越是发紧,拔不出分毫。 可想而知,那剑刮骨切肉的感觉让卢瑟痛苦不堪,同时也让那斧子偏离了方向,但卢瑟的致命一击岂是那么简单闪开的? 残暴的战斧切着脖颈,顺着肩膀从中间砸了个粉碎!剑士的惨叫响彻整个树林,卢瑟紧紧盯着那斧子挤压着骨头的碎渣和破裂的血管,使出浑身力气一寸一寸压向剑士的肺部。 卢瑟是忍着剧痛,而剑士是生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终结,眼看几个呼吸之间卢瑟就要把这个剑士从中间刨开,开肠破肚之际,那个重甲武士动了! 武士手中那沉重的链枷旋转得像犹如一架恐怖的钢筋风车,周围的树枝被刹那间削卷得七零八落,垂死的剑士听见了乎乎的风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扭过头,哀嚎一声:“不!” 沉重的链枷就在他回头的那一刻抽碎了他的脖子,卢瑟看着那呈喷泉状鲜血顺着剑士的大动脉涌出,刹那间染红了他的视线,随后自己也重重地倒飞了出去……链枷抽中了他受伤的侧肋,剑伤与枷伤混杂在一起,掺着血浆与碎肉的液体顺着锁子甲的边缘与剑尾缓缓流淌。 卢瑟看见梅林那张绝望而美丽的脸,强笑道:“咳……闭上眼啊,傻瓜……算了,你应该是傻bi……” 那重甲武士仍下手中刚刚夺取同伴生命的链枷,抽出腰间的短剑,快步走到卢瑟身边,把那惨死的剑士像处理垃圾一样从脚边踢开,高高举起闪着寒光的武器,蹲下身喃喃咒骂着刺了下去:“该死的……” 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肥壮身影咆哮着从烂泥坑中爬了出来,背上还有一道不知何时被链枷刮到的、血红的印记,头上脑袋还顶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树枝和七零八落的石子,不知何时被卷在了身上。 话说这兄弟也是倒了霉,好死不死非要站在打盹的呼哧,偏偏还用的是大规模不可控性武器…… 这头猪站了起来,看见全场站着的人就剩下了那重甲武士一个。除了这个人类,还有谁?狂嚎一声,撅起雪白的獠牙,四条短小精悍的猪蹄像是绑上了轮子,飞扬起漫天的白雪,在这雾气磅礴的温泉边上,那个只到人腰间的猪恶狠狠地冲了出去! 就像是一个被投石机扔了出去的石块,呼哧一头扎在了武士的……屁股上! 要知道,那猪的獠牙是弯取向上的……倒在卢瑟的看着那武士的嘴瞬间扭曲成了o型,卢瑟抬头上瞅,只见这位不可一世的武士的裆部被一颗锋利的獠牙刺了个透亮,爆成了一团血雾。 卢瑟许多年后回忆,依旧心有余悸:“我想,那一定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血腥的阉*割了!” 第六十八章 叭叭(中) 其他民族的悲哀,往往是另外一个民族的契机。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在北海沿岸痛苦地流血挣扎,东方的民族却在刀光剑影中兴奋地窥探。 诺德人的入侵,令维吉亚人看到了新的契机。 维吉亚人的祖先,在三百年前翻越了卡尔斯山脉,见识到了富庶的土地。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划,维吉亚大公带领拉满复合弓的族人,向西方的斯瓦迪亚雄狮发起挑战。 但那时候的斯瓦迪亚刚刚在卡拉德帝国的坟墓中建立,年轻、庞大、势不可挡。成千上万的斯瓦迪亚骑士端起钢铁骑枪,裹挟着势不可挡的重步兵洪流,这恐怖的冲击连卡拉德人的鹰旗军团都无力抵挡。 而企图攻克依斯莫罗拉堡的维吉亚人还没摸到城墙,就被东方远征军揍得满地找牙、一败涂地,甚至老维吉亚大公被骑士的流星锤砸掉了半口白牙,全靠从下一起长大的贵族甲胄骑兵拼死保护,才捡了一条命来。 维吉亚人彻彻底底的溃败了,被像赶鸭子一样赶回库劳。所有能拉上30磅弓的维吉亚男子都被驱赶到城墙上作战,从针叶林中新开发的土地毁于战火。 对于野心勃勃的维吉亚大公来说,那是一次致命的打击。倘若连库劳都坚守不住,恐怕维吉亚人就要统统滚回寒冷的东部大地啃冻土,因为日瓦车则、被维吉亚人摧毁的禅达废墟、以及当时并不存在的库丹地区一带的防护,形同虚设。 只要斯瓦迪亚人的手够长,推开库劳这个阻碍,那整个新维吉亚就迟早是他们的囊中的几个行省。 而战争已经僵持了一年,维吉亚人在饥饿与严寒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库劳城内,能吃的树皮都成了紧俏货。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士兵们在身上缠着碎布条站在库劳城墙上,向斯瓦迪亚人拉弓放箭,而后勤运输困难的斯瓦迪亚人也无力夺取城墙,战争在胜利天平缓慢偏向维吉亚人的情形下陷入僵持。 斯瓦迪亚人曾向镇守库劳的维吉亚元帅阿西莫夫·瓦西里波耶提出投降的优待,保证其成为库劳的领主,授予帝国伯爵爵位。其手下的士兵也可以获得帝国公民权。他们派遣了一个颇具声望的维吉亚投降派老贵族,进行了耐心的解释,内容围绕一点展开:“只要跟着斯瓦迪亚爹,有吃有喝,有钱有女人。” 但维吉亚人的顽固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阿西莫夫伯爵耐心地听完了老贵族的劝说,露出了真诚的微笑,然后把这个老贵族拉上城墙,举起了特意找来的、锋利的屠宰刀,耐心地把这个老家伙碎了尸,一块块撇下城墙。并微笑着对斯瓦迪亚人的劝降做出了‘善意的’回复:“吃狗*屎去吧!” 这艰苦的一年令斯瓦迪亚人同样吃不消——维吉亚人作为蛮族刺头典型还没有被按下去,草原的库吉特人又趁着卡拉德帝国衰亡、斯瓦迪亚立足未稳的时机,壮大了自己,他们几乎是靠活人踩死人堆进了重镇图尔加。并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组织起大量的弓骑兵循环放倒霉的斯瓦迪亚人风筝。虽不至于打得帝国伤筋动骨,却也给以步兵为主力的草原镇守军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在复仇的高呼声中,战无不胜的帝国军队深入草原,摧毁了不少的库吉特部落,掠夺了大量的牛羊,杀得毫无反抗之力的游牧民尸横遍野。 但很快帝国的头头脑脑就算明白了这笔烂账,库吉特人在用廉价的鲜血换取时间和帝国的损失。那些老弱病残的库吉特人在草原上散落着就是为了送死。干旱多风沙的草原,是温带海洋气候温床下士兵的噩梦。当游牧民聚落越来越少,补给也随之愈发困难。 而库吉特人真正的主力潜伏在图尔加附近的边边角角。在斯瓦迪亚人终于意识到草原的魔力之时,以逸待劳的持枪骑兵们像饥饿的猎犬一般疯狂出击,三万根长矛大口吃掉了帝国的精锐雄狮军团。擦干枪锋上的士兵冤魂,库吉特人立刻夺取了大片草原,在斯瓦迪亚人的开垦据点上兴建起了新的城市。 同样,库吉特王知道,如果想让长生天能在卡拉迪亚落脚,放弃古老的游牧生活,为种族制定一个更美好的生存计划,单单依靠库吉特人的骑枪是不够的。他的目光移向北方,几个月后与被斯瓦迪亚人逼得‘除了屎,啥都吃’的维吉亚人签订了协议,从此双方在整个帝国东线遥相呼应。 东方的卫戍军团将领在维吉亚与库吉特的夹击中疲于奔命,不是拉那又陷入了包围,就是日瓦丁附近发现大规模的维吉亚集团军。几年之内虽是没有丢掉什么要塞土地,却被逼得狼狈不堪,东方元帅二十内年换了79任,几乎全是活活累死雷倒在奔波的路上。 于是,斯瓦迪亚人决定放弃这两场劳民伤财的战争。他们把帝国的委任书搬了出来,以兄弟教会东正教的名义,将整个北方的维基亚活动区,从日瓦丁到日瓦车则,从库劳到库丹,全部授予已经版依了的维吉亚大公,并授予其国王头衔。并对库吉特继续采取敌视态度,把镇压的中心放在这些不擅长大规模作战的草原人身上。 同时,斯瓦迪亚人唆使库吉特人和维吉亚人争夺地界划分不明的、极为富庶的图布尔城大打出手。虽然挑拨很粗劣,但两个盟友在利益的刺激下,还是在猜忌中成为了对手。但他们也没有放过对斯瓦迪亚人的敌视,当这个庞然大物开始暴露出自己内部的虚弱时,相信人性,不想分一杯羹的人其实寥寥无几。 艾德琳·亚历山大·瓦西里小姐的祖先(亚历山大是父名,用作中名),就是洛玛堡第一任公爵阿西莫夫·瓦西里,在库劳防守战中积累到了资本。当维吉亚王在温暖的日瓦车则暖宫中担忧民族未来时,他的祖先——当时只是阿西莫夫伯爵,还在库劳的城头上吃雪。出于库劳人民的呼声,以及贵族的压力,维吉亚王把这座城连同大片土地授予阿西莫夫。 而瓦西里家族的波耶们(波耶:类似于诺德人的雅尔,大土地所有主、领主的意思),也没有丢去祖先的颜面。虽然没有谁超越了祖先的荣誉,却也在宫廷和军队上为家族挣到了相当的政治遗产,库劳公爵慢慢成为了一个超然王权的存在。通过联姻、收拢等手段,瓦西里耶夫家族的根基变得像参天古树的树根那样,不是几把火或几把斧子动摇得了的。 库劳,是瓦西里家族的宫殿。在库劳城外家族私人的城堡边,竖立着一柄被放大的剑——瓦西里家的家徽让人想到势力强盛的阿西莫夫爵爷,坚定的站在自己的领地,守护自己的独立财产,绝不向外强中干的侵略者低头。只要他想,就能狠狠打击他的敌人和与他们狼狈为奸的狡诈之徒。不论是斯瓦迪亚还是库吉特,亦或是别的豺狼之辈。 这座城堡,是艾德琳小姐私人的。虽然继承公爵爵位已有13年,但她依然习惯住在童年生活的家族庄园里。按她自己的话说,住在那里,她可以记得自己仅仅不是女大公,还能记得自己是父亲亚历山大的乖女儿。 现在,她的城堡中破例迎来了一个客人——要知道,住在城堡的生活算是艾德琳的休息时间,她不会让普通的杂务打扰其父亲和弟弟的魂魄。有公务她都尽可能在库劳城内的办公厅里完成。会见那些天鹅绒商人、武器贩子、各地眼线,都是在繁华的库劳完成。瓦西里堡,是属于她自己的。 但规矩就是为例外准备的。在这安详的、装点朴素的瓦西里堡,仆人们心中装满疑问地打开城堡大门,迎来了一个浑身劣质葡萄酒气味的军人。 这个人身穿代表维吉亚军队尊严的元帅服,却不修边幅的像是库劳夜晚街道上随处可见的兵痞。健壮的体魄和威严的神色确实不容置疑,培养一名真正的贵族需要三代人,那不是平民家庭所能完成的,这名元帅或说将军应该来自某个古老的家族。 “艾德琳!”这名元帅毫不客气地扯开喉咙放肆地在城堡内叫喊着“该死的康斯坦丁·克林顿来了!希望你这回不要因为说,受不了马赞葡萄酒的气味而让我在城外又站一夜!” 随着叫喊声,一个窈窕的身影披着象征高贵的紫色貂皮长袍出现在城堡楼梯的最尽头,在训练有素的侍女们的陪衬下下,拥簇在黑白侍女服中的艾德琳像是维吉亚独一无二的女王。 她戴着最时兴的斯瓦迪亚式阔沿贵妇帽,帽檐上优雅地垂挂着绣着瓦西里剑家徽的紫罗兰色面纱,更是让想一探幕后究竟的男人永远难以捉摸:“欢迎您,我的朋友。请您先沐浴更衣,在女士面前呕吐可是很失礼的,希望您能在我们谈话前解决好自己的生理问题……不要用和士兵们喝酒有助于增加士气的理由来搪塞我。” 在体格高大康斯坦丁背后站着一个打扮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副官,和一位从脸至脖子的肌肤上裂着道暗黑色长疤的青年瘦子。听到女大公毫不客气的邀请或说是命令,副官是满脸的无所谓,似乎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那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年轻人翻了个白眼,显然对这些贵族派头十分厌恶,手不自觉摸到了腰间的一对短剑上,似乎就等待着康斯坦丁一声令下,他便冲上去教育教育那个装神弄鬼的女人。 “好吧。”出人意料地,康斯坦丁认真地答应了下来“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谈一谈,我的朋友,我会尽快解决一下。” 半个小时之后,干干净净的康斯坦丁·克林顿焕然一新地走进了早已准备好茶水和糕点的房间。嗅着东方茶叶的气味,皱紧了眉头:“你知道我讨厌那些东方怪人的东西。” 艾德琳此时已经除去了面纱。她有一头漂亮的棕褐色长发,面庞嫩滑——是那种北方人的白里透红的皮肉,前额欣长而光洁,但被两侧垂下来的刘海掩住了大半。她高贵的的气质使得她很容易从人堆里区分开来,就像区分一捧麦粒里的一颗豌豆那样分明。至于年龄……揣测一位美丽女士的芳龄是不礼貌的,而这种养护绝佳的贵族女子,年龄也确实是很难猜测的。 “那就学着接受。”艾德琳坐在高档的楠木桌子一旁,轻轻为康斯坦丁的瓷器茶杯臻满热茶“这一点点奢侈,是一个小乡绅一辈子的积蓄。这是贵族的世界,你不喜欢,但你需要去认同。” 康斯坦丁笑了笑,走到桌案旁端起茶杯把还冒着热气的苦茶一饮而尽,然后饶有兴趣打量着某个陈封已久的酒柜:“我还是觉得那个来得更痛快。” “说罢,什么事?” 康斯坦丁似乎很欣赏艾德琳吃瘪的模样,情不自禁地多看了一眼,结果收到了某位女公爵凌厉的回敬,才讪讪收起了嘲讽的笑容:“我希望王上能够组建起一支新的军团,这项建议的通过很难……我需要你的帮助。” “新的军团?”艾德琳轻挑峨眉,魅力四射的脸上露出了困倦的表情“你是要和那些还没爬上岸的诺德人打仗?还是要入侵斯瓦迪亚?还是觉得一个南方军团不够你指挥踏平库吉特?” 康斯坦丁挥了挥手:“当然不是。你不了解这场战争,艾德琳……诺德人不会满足于一个提哈、一个萨格斯,他们要的太多,而斯瓦迪亚能给的太少。而斯瓦迪亚也难免不会从我们身上寻找损失,我们也未必不可以和诺德人分一杯羹……我们不会那么安稳的。应当未雨绸缪。” “你得不到亚罗格尔克国王的支持。”艾德琳的话语冷酷无情,直接否决了这个议案“也没有贵族愿意冒这个风险,他们被斯瓦迪亚人打怕了。他们只希望从库吉特人身上取得绝对的胜利,最好把整个草原画进维吉亚的版图。” 康斯坦丁深吸一口气,朝桌旁的痰盂又准又稳地吐了一个‘三分球’:“目光短浅!斯瓦迪亚人不会让我们在库吉特身上获得更多了!我的探子在南方已经看到了斯瓦迪亚人在训练库吉特下马武士……我甚至用小拇指都能想的出,等我们拿下马勒格堡,就会看见成千的斯瓦迪亚雇佣兵!吾神在上,那会是拿着野*战制式装备的斯瓦迪亚佣兵!” 艾德琳静静听完维吉亚南方军团军团长的牢骚,默默抿了一口茶:“听不懂。” 康斯坦丁气得胆囊都要爆了:“你是贵胄,当然不需要明白!但我是军人,要对我的祖国负责!亚光头……我是说……亚罗格尔克国王,他想的只有毫无悬念地把王位传给他的儿子!但没有强大实力支撑的王位……那就是个空架子……” “但我支持你的决定。”库劳女大公帮康斯坦丁又臻满一杯茶“你不需要激动,这支军团很符合我的利益,仅此而已。因为这只军队的中心不会是日瓦车则,马利加波耶是个没有能力的人渣。只有库劳才能担当的起这个重任……我希望你能在建议时考虑一下,我们瓦西里家族的小辈里也有许多和你一样的爱国者。” 康斯坦丁眨了眨眼:“艾德琳。我了解你,你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对吧?” “我不做买卖”艾德琳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虽不是倾城倾国,却也自成一道风景“我只是领主。” “我会考虑一下的……”康斯坦丁把茶又一次像喝水一样站起身,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我希望,我比你英年早逝的弟弟运气好上一些……亲爱的艾德琳。” 艾德琳面色如故地目送康斯坦丁离去,又臻满一杯茶,轻轻泼在地上:“爸爸,你相信我,对吧?我没有杀死弟弟……吉姆是骑马摔死的……是吧?” 第六十九章 叭叭(下) 沃尔夫,无姓无氏,父母双亡。家庭出身:六代平民,但算不上无产阶级。17岁(ad,1135),格陵兰纯种诺德人,身高1.73,体重125斤的小虾米级体格。 长相平平,朴素的发色和眼眸的颜色介于诺德人中常见的黑色与灰色之间,并不出彩,也没有任何高贵的王子范可言,丢在人群里,其实就是一个放眼望不到的小矮子。当他站在高大魁梧的托曼,与仪表堂堂的希尔身边,简直和一个褪了毛的小鸡仔无异。甚至……还不如。在诺德女性中属于不抢手货色。 沃尔夫的身体素质:健康;心理状态:勉强不变态,有轻微的人格分裂(使劲怂还是轻轻怂,这是个问题)。 战斗水平:应该大概也许可能真的……不太中用。(可能打得过……身残志坚的旗手里米克?) 智力得分:大于百分之九十九的诺德人,等于另外的百分之一。(理论上可以) 他的祖先奥泽多夫,由于不认同教团过于迷信的组织形式,以脱离‘奥丁—德鲁伊’教团为要挟推行改革,结果失败被剥夺‘牧首’头衔,毁弃姓氏,驱逐于祭司祭坛外,寥落如丧家之犬。在饥寒交迫中,沃尔夫最伟大的一任祖先,奥泽多夫死于冰天雪地的格陵兰野地。 后代子孙几经辗转,一无所有地流落到了黑加仑村,在此地蛰伏了一百余年,混得像一群拿不动锄头的农民。这个衰败下来、并且就此认命的家族,从此不问世事,不参与一切政治斗争,不以神的名义博取丁点声望,视奥丁神的荣誉为招摇撞骗的工具。 连监视他们家族的德鲁伊密探都失去了采集信息的兴趣,在观察了沃尔夫的曾祖父十年后,满意地向大牧首汇报了工作:“这个家族的失败并不致命,但乡野的愚蠢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子里。不必担心任何这个家族为我们带来任何风险,他们的骨子里已丧失了那种拼搏的血性。” 这是真的吗?大人物相信了,那便是真的。 “我……要死了吗?” 沃尔夫沉在水里,率先想到的竟然是祖传的笔记本封面上,记录的那句狗屁不通的话:“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怂到黑暗里去,直到能看见光的那一天……” 想到这话,沃尔夫就不禁想笑……结果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一连喝了几大口水,好险没有呛死。只是喝的更饱了一些,满肚子的水腥味。 据说,这句话也是祖先大人在洗澡时险些呛死时的顿悟,最后靠拽着木桶边爬了上来,灵感大发。似乎是在最后一刻看到了英灵殿的召唤。但奥丁神厌弃他没有经历过厮杀的考验,被一脚从瓦尔格拉神殿的门口踹开。 听起来……倒也是同病相怜,算是老没出息的对小没出息的教诲吧。 “看见光的那一天?”沃尔夫苦笑着看头顶上泛着金光的水面“看到了……又怎么样?我都要死了……但愿瓦尔格拉神殿也不会要我这么一个废物吧……” 他眼睁睁地看着,怀里那个为小莎琳准备的镀金小马从怀里漂起,沃尔夫想把它拿到手……但却怎么也做不到,挥舞的手臂像是徒劳戏水的树枝,除了在水中轻轻荡漾出几道细不可见的波纹,看不出丝毫效果。 “小莎琳……”沃尔夫绝望地闭上了眼“叔叔给你的礼物你可能收不到了……也可能你收的到……却不是叔叔给的了……” 突然,水面像是一面镜子,被骤然打破,了却了沃尔夫的胡思乱想。沃尔夫惊恐地睁开眼,看着一个粗大的口腔咬上了那个镀金的小马,像是甩一条鱼一样甩到了岸上,沃尔夫惊呼却无法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礼物被轻而易举地夺走,自己依旧只能像一颗水草那般无能为力。从那令人惊骇的嘴部可以看出,那动物的体型绝对不容小觑。 然后,沃尔夫并没有逃过一劫,在大嘴消失后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肩膀一阵钻心的剧痛,那个东西叼住了他的肩膀,像是拔萝卜一样把他往水面上送!拉扯骨骼与肌肉的钻心痛苦……沃尔夫不愿意再去回忆第二次。 “啊啊啊!痛啊,我……艹”当他彻底忍受不住,爆发出痛苦地嚎叫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其实在水下,人类是很难听到自己的声音的。沃尔夫这时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再一次脚踏实地。那些水和光芒,已经是消失的过往。 沃尔夫揉了揉被水泡的酸涩的眼睛,扫视着周围。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和放松。 但这狭窄的的区域沃尔夫怎能看不到,那个方才把他托起的庞然大物?刚刚有所平复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激动起来,像个受惊的小娘们一样大喊大叫起来:“那……那是什么啊!!” “那个废物德行的男人没死!”听到远处的叫喊,丑陋的刺客低声说道“你个魂淡,我们和你说过了多少次,不要耍帅用剑柄打人!” 那个架着小莎琳飞速逃跑的剑士对刺客的抱怨充耳不闻,只是脚下发力,不喘息地在树林中穿行。而可怜的小莎琳在剑士强有力的大手掌下像是一个人形皮包,大眼睛里两行清泪顺着沾满泥土的小脸蛋流淌。 她已经不敢想象自己那个‘好叔叔’仆格会怎么‘欢迎’她的到来…… 在仆格和玛格丽特还没有大动干戈、勉强能维系面子上的和平时,小莎琳曾经作为家族宾客去过苏斯克堡。那种恶心而又压抑的氛围,她虽然年幼,却也不自觉地恐惧。那些年纪相近的小女孩的眼神,她不敢去想象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天仆格叔叔也显得怪异无比,三番五次用手抚摸自己,虽然被嘛嘛不动声色地阻止了不少不得体的‘爱抚’,但还是不能阻止全部。 年幼的小莎琳从那不同寻常的抚摸中明白了些什么……那绝对不是亲昵的意思,那是一种赤果果的暗示!她不自觉想到了沃尔夫叔叔温暖的怀抱……那是真正的,叭叭的感觉……小丫头的鼻头又开始发酸发涩。 “呜呜……”她开始大哭起来,可能剑士感受到了他的剧烈挣扎,把小莎琳搂的更紧了。 “喂!你别捂死了她!”刺客皱着眉吆喝道“还有,快走,这里不对劲!” 那剑士不耐烦地顶撞道:“你不会觉得有人能追上吧?我们已经逃出来这么久了,除非海斯特堡的骑士团现在立刻出动,才有机会追上我们……至于沃尔夫的泥腿子们?你觉得哪个会不去救他们的好首领,而去找一个不相干的小孩……” 剑士的话被从中间硬生生地打断,因为他看见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刺客,被像坨垃圾一样远远撞飞出去。脑袋磕在了某个粗壮结实的树干上,鲜血顺着额头碗大的伤口缓缓流出,不用多想,基本算是废了。 一个庞大的身影慢慢掉转过身。剑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打下水的矮个子,骑着一头獠牙锋利、鬓毛冗长的恐怖大野猪,正朝他嘿嘿冷笑。那猪看起来是个暴性子的生物,却在沃尔夫胯*下安分无比,明明獠牙上还沾着人血,神色却显得极度亲密,不时侧过头来为沃尔夫调整坐的角度,仿佛生怕这个瘦弱的诺德矮子坐不住脱落下去。 小莎琳趁着剑士不注意,嘴巴挣脱了剑士的束缚,脱口而出:“叭叭快走!这个叔叔好凶!” 同伴被杀、情形逆转,剑士大脑一片空白,居然情不自禁地问胡乱问道:“你是……她爸爸?” “她的爸爸?我还不配……”沃尔夫抽出腰间从来没见过血的斧子,双腿加紧呼哧庞大的身躯,在高速运动中,斧子以既不标准也不犀利的手法劈向剑士的脖子:“我是你爸爸!” 鲜血狂涌,呼哧发出尖利的胜利高呼,沃尔夫也笑了,把自己的小丫头从地上捡了起来,轻轻摸了摸小莎琳的小脑袋:“爸爸说了脏话,不要和爸爸学啊……” “好的……”小莎琳轻轻在沃尔夫胡子拉碴的脸上亲吻了一下“叭叭!” 第七十章 厅堂(一) 终年雾气笼罩的海斯特堡温泉,第一次迎来了一群衣甲整齐、刀剑出鞘的不速之客。那些看起来很不好惹的士兵们队列有序,在班队长的带领下,五人一组地进行细致的搜索。 小小的温泉被弄得天翻地覆,三具尸体被整整齐齐地搁在地上,希尔用唯一的一只眼睛,仔细审视着尸首的伤口:“其中两个,明显是卢瑟的斧子造成的致命伤。至于另外一个……啧啧……可怜的家伙,死的好惨。我很难想象人力会恐怖至斯,还留下了如此沉重的脚印。但如果是野兽所作所为,我怀疑卢瑟也会被活活咬死。” 杜瓦克因一耸肩:“呦吼,小白脸,你的意思是一个动物救了卢瑟喽?” “咳……我觉得事实就是如此……”卢瑟生无可恋地被人扶上担架“但我不能确定是不是幻觉。” 几名中队长不再言语,默默注视着士兵们的搜查。就连呼哧趴过的泥坑,也被黑加仑军的士兵细致地检查。一群轻步兵跳进泥坑里,挥舞着长矛柄把这个泥潭里里外外搅了个遍。连隔年的牛粪都掀了出来,依旧一无所获。 最后,一个像是泥巴雕塑的班队长,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爬了上来,无奈地告诉茫然不知所措的安度因:“抱歉,长官。我们没有看到沃尔夫大人,我们也觉得可能头儿不会钻进这个泥坑里。” “知道了。”安度因紧张地点点头,转身问在场最镇静的托曼“我们用不用向森林发起大规模搜索?” 托曼刚毅而英俊的脸上划过一丝冷厉:“废话!必须找到头儿,不论付出多大代价!森林里没有,就去苏斯克堡去找仆格算账!” 昏迷梅林和重伤的卢瑟被四个士兵抬到两个担架上,正要送回海斯特堡医治,听到这话,卢瑟连忙叫了起来:“托大傻,冷静些!别特么做傻事!黑加仑军是头儿的心血!” 托曼皱着着眉头,此时沃尔夫失踪、生死未卜。这个诺德皇家侍卫表面上若无其事,实际上内心像是被人放了一把火,情不自禁地想朝卢瑟大吼:“你懂个屁!” 但看到他和梅林双双重伤的模样,托曼硬生生把火气咽进了肚子里,无奈地笑了笑,朝两名士兵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赶快送去治疗:“二货,知道了,快*滚*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行了!指挥打仗我不如你,但找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卢瑟深吸一口气,轻轻闭上了眼,不再多言多语。他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没保护好沃尔夫也是他的失职。虽然他是名义上的黑加仑军第二指挥,但现在他已经不方便插手。任凭士兵们把他和梅林慢慢移除场外,离开这充满血腥的是非之地。 由于温泉边上尽是污浊的烂泥地,而卢瑟和梅林的伤经过紧急处理和坚定,并无生命危险。四名士兵们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跌了闪了两个‘贵客’。突然,卢瑟睁开了眼,低声叫住了抬着担架的士兵们:“停一下!” 四名士兵立刻像乖孙子一样站住了脚,其中一个班队长打扮的重步兵问道:“长官,有何吩咐??” “帮我个忙”卢瑟努力伸出还能动弹的右手,微笑着问那名尽职尽责的班队长,声音因为受伤显得有气无力,但十二分地认真“能不能把我和我的爱人并排抬着……这样我就可以牵着她的手,一起回海斯特堡了。” 那班队长是个面部棱角分明的硬汉,虽不是最勇猛、最能战斗的,却总是最顽强不屈的那个。听到这个请求,这个铁面铮铮的汉子竟有些哭笑不得,连连点头答应道:“好……吧,如果这是您的要求的话。” 于是,卢瑟满脸欣慰地看着,梅林那张兼容清纯与野性美的俏脸,安安稳稳地卧在自己的脸边。就像是同床共枕那般神奇。 卢瑟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轻轻抚摸过女人额头嫩白的肌肤,轻轻地为梅林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然后似乎是怕把昏迷的梅林吵醒一样,粗糙的战士手温柔地握住梅林的秀腕:“亲爱的……祝你好梦。” 班队长抬着卢瑟的担架后部,看到这一幕,竟也不禁莞尔,心中暗暗想到:“没料到啊,卢瑟大人还是一个情种……” 就在卢瑟发狗粮,四名士兵一边抬着担架,一边慢慢咀嚼狗粮时。一个恐怖的煞风景身影,从树林里咆哮着钻了出来。 那名老道的班队长刚刚察觉到了不对,大喊出声,但已经晚了。一股动物身上特有的腥气扑面而来。四名士兵根本没有思想准备,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撅着恐怖的两根硕大的獠牙,一个扎猛扑到面前树林间的羊肠小道上,笨重的身躯灵敏地一个原地大漂移,带起一团飞起的暴雪。 倘若是四名全副武装、准备得当的黑加仑士兵,四杆长矛能够直接把任何前来猛兽串成肉串。但现在由于倒不出来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头巨大的东西在眼前跳跃、放大,恐怖的家伙咧开了择人而噬的大嘴……粗大的鼻孔在眼前甩出长长的青色鼻涕,飞溅到了卢瑟的担架上! “我的天……”卢瑟听见了沃尔夫贱贱的声音“卢瑟,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隔着衣服……都打青了!” 卢瑟情不自禁愤怒地比起中指,厌弃地擦拭着身上的污秽:“仔细看好,这是你的好坐骑的鼻涕!” 小莎琳呆萌萌滴抱着呼哧巨树般粗壮的脖颈,小脸笑呵呵地拱了拱呼哧毛绒绒的后背:“呼哧,他是瞎说的对吧1” 托曼本来找到了德威布里克,要求他派遣骑兵立刻进行追捕,德威布里克作为双面纠结者,虽不至于过分,但也不会让朋友到嘴的鸭子飞了。理由也很充分 :“海斯特堡骑士是玛格丽特女士的重要财产,冬季出行容易折损骏马。海斯特堡追寻莎琳小姐尚且是步兵出动(他的安排)……话说沃尔夫先生……” 言外之意:沃尔夫算老几? 但沃尔夫载着小莎琳荣誉回归。于是,这就不是问题了。托曼拎着的斧子放下了,杜瓦克因拎着德威布里克领子的手也放下了,安度因也不拿长矛比比划划了,希尔也不组织士兵们群情激昂地找海斯特堡的蠢*货们要说法了,世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呼哧打量着沃尔夫周围那些全副武装的大头兵们,不禁想到这些人会不会在某一天非常饥饿,拿他开涮,那就大大的不妙了。而他的目的是看望沃尔夫,现在已经看到了,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当沃尔夫回过神来,那个肥硕的大屁股已绝尘而去,沃尔夫再也找不到呼哧的的踪影了。 下午,精疲力尽的沃尔夫正迷迷糊糊地睡得正香甜,突然,一阵粗暴的砸门声把可爱的沃尔夫从睡梦中惊醒,他听见了杜瓦克因的大嗓门:“头儿,起来了吗?兄弟们想和你谈一谈!” 第七十一章 厅堂(二) 《沃尔夫—黑加仑军公约》ad1135.12.19. 起草人:帅气的希尔·兰德士(唯一一个比较有文化的人) 见证人:在上的奥丁,以及善良、勇敢、正直、威武不屈、永不言败的黑加仑全军(托曼、安度因、卢瑟、杜瓦克因、里米克等一百多人表示很赞。) 主要对象:贻害众生、满腹坏水、拐骗幼女、坑蒙拐骗、无恶不作、遗臭万年的黑加仑军的总头目,沃尔夫(沃尔夫:……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1、基本公约:沃尔夫属于黑加仑军,黑加仑军永远追随沃尔夫!沃尔夫永远享有黑加仑军的最高指挥权,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瓦尔格拉英灵殿! 双方互为对方的宝贵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所有人以诺德铁棘手环起誓,违背者与企图破坏、分裂者,人神共愤,必杀而后快,血鹰处决! (血鹰:诺德人的恐怖刑罚——用斧子刨开受刑人的后背,劈断肋骨,双手将肺叶扯下,挂在脖子上,此时受刑者看上去就像是长出了一对血红色的翅膀,因此命名为血鹰。如果这名受刑者在接受惩罚期间没有叫喊,那么他可以像英勇战死的勇士一样,光荣地走上瓦尔格拉神殿的阶梯——否则,他将什么也得不到。) 2、任何时候,沃尔夫出行需要任意告知至少一名中队长,并且需要托曼陪同。包括沃尔夫上厕所,和上卡德加特找姑娘解决生理需求。 (沃尔夫:“找姑娘?干什么?她又不能陪我玩捉迷藏,也不能和我斗智斗勇……还是海斯特堡娱乐齐全。” 托曼:“……等他十八岁,我们再告诉他这种神奇的事吧。” 卢瑟:“我们?扯上我做什么?我是有媳妇的人……” 托曼:“……不秀恩爱会死?”) 如果托曼因故不能跟随,沃尔夫需要保证身边的士兵数量在一个班队以上。 违反此规定,小乌龟伺候!(黑加仑全军:“恍恍惚惚吼吼哈哈,你也有今天!”) 3、在自愿的条件下,沃尔夫有义务承担士兵工资。但在财政紧张的条件下,黑加仑士兵一星期以内不准公开商议军饷,一个月内不许聚众闹事,违者,斩首剥皮示众! 同时,在远征过程中获得的战利品,经沃尔夫同意搜刮后,交由沃尔夫统一调配调度。私藏物品超过二十第纳尔者,属于藐视沃尔夫尊严,鞭挞三十,逐出黑加仑军!(沃尔夫:真哒?) 4、沃尔夫需要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由托曼负责,由杜瓦克因·黎明进行监督。至少每天进行比普通士兵多一个小时的体能、格挡训练,保障沃尔夫在斯瓦迪亚境内,不会被杂兵轻易打出翔来。要是沃尔夫的头盖骨被抠出来当碗使,卢瑟能做的也就是领着大家回来洗洗睡了。 (沃尔夫:“我其实很强的!” 杜瓦克因举起了手:“老大,我教你做人!” 沃尔夫:“……”) 5、为了沃尔夫的身体健康,晚上不许熬夜看书、写作,由全体人员监督! 这方面经过所有中队长细致考虑,要求巡逻队在履行职责时修改一下路线,抓到沃尔夫修仙,立刻破门而入,恭恭敬敬地行低头礼,但必须保证底气十足,不卑不亢。 巡逻队要围成一圈,沉默不语地围着沃尔夫看,直到其不好意思乖乖上床睡觉才可以——注意给沃尔夫盖好被子,着凉生病唯巡逻队是问! 沃尔夫若是厚脸皮违背公约,以各种理由搪塞,罚一天不许接近莎琳小姐和玛格丽特夫人!然后小乌龟伺候! (沃尔夫:雅*蠛蝶……) 沃尔夫坐在狭窄的兵营小屋里,一群兴奋的诺德大汉围在他瘦小的身躯周围,手上拿着从海寇手里抢的各种劣质麦芽酒、维吉亚不值钱的烂葡萄酒,像是喝水一般往嗓子眼里倒,杜瓦克因带头拍着桌子,一群瓦格良人闹得最欢,像是要把房盖掀了:“头儿,签字!签字” 一群不明所以的喝多文盲群众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跟着瞎起哄,对希尔认真斟酌了半天的纸张不感一丝兴趣,就是赤着个脸大喊大叫:“签字!签字!” 要知道,诺德人打起仗来死战不退,喝起酒来更是不要命,等到喝多了,头儿说啥是啥。倒也算是笨得可爱。殊不知这张破纸不仅把沃尔夫卖给了黑加仑军,也把黑加仑军卖给了沃尔夫。 其实今年,格陵兰的冬天格外难挨。即便是屋内生起了一大簇火,沃尔夫捂着厚实的毛皮大衣,依旧冻得哆哆嗦嗦像个没断奶的猴子,端着半杯酒不知喝还是不喝。 可身边一些喝得不分东西南北的诺德人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四处漏风的木板屋里耍得不亦乐乎,那种感觉……反正沃尔夫是相当没面子的,在黑加仑村那种格格不入的尴尬感又回来了。虽然这一次没人敢指指点点,但沃尔夫却依旧觉得好尴尬……就像是一个混进诺德人队伍里的斯瓦迪亚人那么手足无措。 就连身受重伤的卢瑟也由第一中队的几个小队长扶着,倚在简陋的土炕上,消灭了整整小半桶麦芽酒。士兵们一波波地上前敬酒,卢瑟面不改色,只是一个劲地比比划划:“不能喝了,喝多了晚上总起来上厕所,梅林该被吵醒了。吵醒了又该不让抱了!” 这更加激起了士兵们的愤慨:“有媳妇不能不要兄弟啊!再来一口!” 总之,当沃尔夫终于稀里糊涂地签完字,士兵们爆发出一片欢呼。托曼打了个呼哨,还算看得过去的食物由从海斯特堡请来的胖厨娘大盘大盘端了上来。喝了一肚子酒的士兵们一拥而上,争抢起充足的配给来。 托曼果然死心不改,一把抢过了一枚苹果,大口咀嚼起来……但大傻出于人身安全,离着沃尔夫近了不少,应该是指望沃尔夫或许有机会再救他一命。 士兵们明显是连日战斗、行军,在海寇老巢因为还有许多顾虑没能放纵一次,趁这个机会,这些朝不保夕的小伙子们自由自在地快乐一把……要知道,出海之后,船翻人死尽数完蛋不是没有,让斯瓦迪亚人包了饺子的也是大有人在。 尽管诺德人不屈服于死亡,尽管黑加仑军的士兵勇猛无畏,但人终究是人,终究是在未知面前充满了恐惧。适当的发泄没有错,沃尔夫不是铁面无私的管理者,他在像训练猎犬一样训练这些年轻人的同时,也在暗暗心疼每一个士兵。一个人被杀、受伤,沃尔夫不能夸张地表态,但那种从心头剜下一块肉的痛苦,是真实、令人伤怀的。 沃尔夫端着酒杯,一点点抿着见底了的麦芽酒,他不敢深想几个月后,这支部队在卡拉迪亚上会是什么样子。那些在过去征服了世界的斯瓦迪亚人面前……究竟打成了什么个样子? 托大傻、卢二货、安三呆、希四愣、杜五横、里米克、黑加仑来的老兄弟、烂泥村爬出来的、从难民中选拔的新兵……是这个时代残酷的命运,把他们乱七八糟地拼接在一起。一个个素未平生的男人,在同一面旗帜下战斗,这是来之不易的缘。 他们陪自己一起笑过、一起哭过、一起热血沸腾过、一起面临困窘过。而这些人……又究竟能陪伴自己多久?是终老的朋友,还是擦肩而过的过客? 也许第一次出海上岸,黑加仑军就一败涂地,所有的一切化为泡影;也许在未来巨大的利益面前,情谊成了屁,同室操戈;也许现在各有各的打算,想要拉走自己的部队去闯…… 沃尔夫不敢想了,在一片欢庆中,他扶着墙走出了喧闹的小屋。身为一个诺德男人,这是失败的一天。兄弟们都在开怀畅饮,他却像是一个懦夫一样逃离了战场。 士兵们看到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面面相嘘,这个特别的首领总是让人意想不到。但在兵营内有勤勤恳恳的第三中队(安度因)在巡逻守夜,沃尔夫怎么也不能掉进马桶里熏死,也就没有理会新签订的公约,放他去了。 “或许父亲你说得对。”沃尔夫苦笑着走在火把通明的兵营里“也许我这辈子只配在黑加仑村缩着啃面包吧……天生就不是一个能杀人的货色……” 黑暗中,沃尔夫朦朦胧胧地看不清这个世界了。不远处有一个没人的房子,房顶是平的,上面堆着破烂的茅草,但房盖是结实的木板搭建的,人站在上面跳绳都不在话下。 沃尔夫看着这个和自己的家工棚其实有几分雷同的建筑,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在这上面看星星一定是合适的!” “那就一起看看吧!”托曼笑嘻嘻地出现在沃尔夫身后,吓得沃尔夫呆毛都要长出来了“头儿真是好雅兴!” 沃尔夫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雅尼*麻*痹!走吧,正好你来了,我爬不上去,你把我扔上去吧!” 托曼点点头,一手拎着沃尔夫的脚腕,像是甩一颗大葱一样把瘦小的沃尔夫抡上了房顶。正当沃尔夫趴在软绵绵的干草垛子上,有几分小感动,想要向托曼道谢的时候,托大傻讪讪一笑,朝道路的另一边招了招手:“嘿!头儿现在下不来了,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啊!” 可怜的沃尔夫像是一只待宰的兔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个中队长扛着酒桶,浪笑着爬上了屋顶:“亲爱的沃尔夫,我们来找你了!” “老杜……”一股腥辣的气味刺激得沃尔夫睁不开眼“你喝了多少?” 杜瓦克因哈哈大笑,披着的松散的袍子,露出漂亮的巧克力色六块腹肌来,一把搂住沃尔夫的脖子:“哦呦呦,我的伤感小哥,不多不多,也就是一桶麦芽酒。和希尔那个死娘*娘*腔比,算是不错了,和卢瑟中队长比……啧啧……他们来了!” 卢瑟被希尔和安度因抬着夹上了房顶,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压根没一个把卢瑟当伤员,里米克还是那个德行,一脸沃尔夫欠了他钱的样子,默默用一只胳膊扶着自己上了房顶。看到这里,被杜瓦克因挤得透不过来气的沃尔夫可以断定,看星星的计划是真的破产了。 最后托曼也撑着房檐爬了上来。宽敞的屋顶,一下子热闹非凡,七个年轻人懒懒散散地挤在一起,用一个瓢轮流分享着那桶麦芽酒,嘻嘻哈哈地说着没头没脸的话。 希尔总是使坏,用力去诱导杜瓦克因多喝酒。递瓢时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杜五横面前递,杜瓦阿克因也是明知他使坏,但来者不拒,灌得希尔也是好生为难。倚在一边的卢瑟看的一清二楚,但笑而不语。 “喂!杜瓦克因!”希尔喝的也是脸上有几分潮色,却露出了阴损的坏笑“喂,有没有什么羞耻的事,说来让头儿开心开心!” “说就说”杜瓦克因冷笑一声“说了不许笑,听见没有!我其实还有个外号,叫做抓根宝……” 希尔噗嗤一声就笑了:“我家乡在天际,你踏*马信吗?谁没听过《上古卷轴》的故事?老人哄孩子时用的!” 沃尔夫也不禁莞尔:“确实,我八岁看的斯瓦迪亚语版本的,挺好看。” “谁说那个了!”杜瓦克因在哄堂大笑中挥了挥手“我的外号……是童年抓周时候得来的……哎,不说了!” 里米克难得来了兴致:“不行,要么说,要么把那些酒全喝了!” 杜瓦克因吃了个瘪,看了看老实的安度因,可怜的娃还在嚼碎肉末:“嗯……我也想听……” “难得咱们的旗手这么好奇。”卢瑟这位亲密战友也露出了痞子般的坏笑“那就说来听听!” 杜瓦克因只得无奈地抓了抓头发:“好吧!不许笑!抓周是瓦格良人在给卡拉德人卖命时,学到的一个占卜类的仪式,来自古老的东方。卡拉德人认为这很有趣,是可笑的、消磨时光用的。但我们瓦格良人认为,这是一种宿命。” “其实就是让满一岁的孩子去抓具有代表性的东西。比如小木头剑,小尺子、小鹅毛笔之类的。”杜瓦克因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不停地给自己的嘴里倒酒“但……轮到我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意外?”希尔哈哈大笑“你不会抓到了《上古卷轴》把,你家人也有收藏绝版书的爱好?” “谁说的!”杜瓦克因白了他一眼“我们瓦格良人崇尚武力,都是小木头锤子、剑、盾牌、斧子……但都是玩具大小,对于天生肌肉发达的我来说,还是轻了。” “我的父亲很高兴,觉得我一定是万中无一的勇士,一定可以振兴……” 希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雪漫城!为了龙霄宫!噢哈哈哈!” “再说我真打你了!”杜瓦克因眼睛都红了“我当时找不到趁手的,于是就瞎摸……结果……我” 托曼一口吃掉了第三个苹果,吐了核:“别啰嗦!” “我摸到了……了诺德女性在男性离家时用的那个东西”杜瓦克因抱住头哀嚎起来“我特码怎么知道是那个啊!” “是……棒棒……?”希尔不可抑制地发出了猥琐的笑声“真是中了头彩!看来你妈妈……” “你妈妈!”杜瓦克因大吼一声扑了上去,两个人翻滚在一起大闹起来,七个年轻人都在笑着……迷迷糊糊之中,沃尔夫觉得,自己过了个最完美的夜。 第七十二章 厅堂(三) “小莎琳宝贝,该起床啦!”玛格丽特轻轻走进了丫头昏暗的卧室,用细腻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昨天太累了……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一天,阿尔泰子爵那边我也说好了,今天先不上课。我和沃尔夫叔叔不再会让你再遇到危险的。” “嗯。”小莎琳乖乖地钻出了被窝,但神色萎靡“麻麻,我……有点……不太舒服。” 借着微弱的油灯灯火和清晨的蒙蒙亮,玛格丽特看到小丫头的脸蛋泛着不健康的红光。身为一个母亲,女领主立即紧张了起来。赶忙把小莎琳从床上抱起,揽进怀里,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小莎琳的额头。刚一接触到小莎琳细腻的皮肤,玛格丽特就惊呼出声:“哇,好烫!发烧了!” 小莎琳的表情异常难过,伸出细小的胳膊捧住玛格丽特的脖子:“麻麻,我感觉有虫子在身体里爬。” 小莎琳只是一个5岁的小女孩,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事,已经收到了巨大的惊吓,身体集聚了很高的热度。而又没能及时得到事务繁忙的麻麻的关怀(也许没关系,沃尔夫的父爱似乎也没有卵用)。再加上小屋里一下午没有生火,寒气大,不感冒是没天理了。 其实这不要紧……要命的是卡拉迪亚的医疗水平。斯瓦迪亚人尚且就知道,一点皮毛的草药知识、祈祷、放血、鞭挞赎罪,可想而知诺德人半开化的医疗水平是什么鬼。 小病就是抗,大病上天堂,在那个万事全靠天天掉线的神的黑暗年代,一次感冒带走一条人命不是笑话。 “宝贝,”玛格丽特心疼地亲了一下小莎琳的脸蛋,把浑身发软的乖女儿放进被窝里掖好被子“麻麻这就去给你找医生。” 小莎琳一如既往地乖巧地点了点头:“嗯,麻麻去忙把,我没事的。叭叭一会会来照顾……”发现失言,小莎琳马上乖乖闭上了嘴,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拱进了被窝里。 玛格丽特的手指轻轻颤了颤,悲哀地点了点头:“叭叭?你是说沃尔夫……是吧。” 海斯特堡繁杂的事务、咄咄逼人的仆格,让她心力交瘁。她不能像个平凡的母亲那样,去用大量时间呵护自己的孩子。玛格丽特很久没能给小莎琳讲睡前故事了,也忘记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为女儿亲手梳头发。 慢慢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美丽的夫人和可爱的小公主的关系变得不如以往。亲密的母子关系……变成了一种日渐冷淡的礼貌。 “麻麻,我要睡了……”小莎琳微弱的小动静触动了玛格丽特心里最柔软的一根弦“我昨天就觉得不舒服,沃尔夫叔叔就说今天来看我……但我和你说了,你却只会让我睡觉……” 玛格丽特想要辩驳,但却第一次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她默默背贴着门,努力克制着抽泣的欲望,双手紧紧抓住衣服的袖口,双眼中像是飞舞着一个沾满鲜血的蝴蝶,美丽而又痛苦:“沃尔夫,我嫉妒你,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叫你爸爸!你这是在羞辱我……” “额……我觉得可能不是哦。”一个温和的声音在玛格丽特耳边响起“也许,尊敬的墨女士……我们之间存在一点误会……” 玛格丽特看也不看,一个转身拔出锋利的骑士剑比着沃尔夫的喉咙:“你这黑家仑来的狗*蛋,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嗯,没做什么。真哒……你看我这张真诚的脸。”沃尔夫轻轻咽了口吐沫,露出了谄媚的笑容,那奴才样做的天衣无缝,像是天生长得那个德行一般“能不能把剑放下,我要是吓尿了,你还得派人来打扫,这样多不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玛格丽特愤怒地把剑收回鞘里。沃尔夫比玛格丽特矮上一点点(也许是不止一点点,历史学家无从考证),从他的角度能看到美人眉宇间写满了痛苦,那表情失态是沃尔夫从未见到过的:“你说说看,死狼,我该怎么办?小莎琳……可能不喜欢妈妈了……” 沃尔夫疑惑地挑了挑眉:“那你就去照顾她呗,多么简单的问题。墨……有什么这使不得的吗?” “我……可是我总是没有时间。打仗的事情我比较在行,但城堡的事情我一直处理不好。”玛格丽特低下了头,似乎在闪躲沃尔夫的眼神,语气像是一个刚刚走出家门的少女,那样子清纯的可爱:“话说你也是在维系着一支不小的军队,你怎么就处理的如鱼得水?” 但这句话问住了沃尔夫,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我感觉没什么难的啊……每天就是操练那些不争气的大头兵,敲打敲打中队长和有能力的班队长,闹事的刺头吊起来打,勇敢战斗的有奖励……话说你都在忙些什么?” 玛格丽特无语地看着这个满脸无辜的男人。从外甥杜瓦克因的口中,玛格丽特听得出桀骜不驯的瓦格良人,是彻底被沃尔夫的手段折服了: 每天沃尔夫只需要抽出一小点时间,就能把和黑加仑军的全部资产清点一遍,并通过预期收入和部队各项开支,预测出未来一周的收支状况。 然后沃尔夫再利用吃早午晚饭的功夫,有计划地找各个中队长、班队长谈话。 短短几分钟,他那张嘴就能把一个意志不坚定的忽悠得热泪盈眶,走出八百米还想着为沃尔夫抛头颅洒热血。 那些铁骨铮铮的大汉,也被这孙子说得攥紧了铁拳,指天发誓沃尔夫让他们打哪,他们就往死里打哪,打不死不是诺德人。 剩下的工作对于沃尔夫而言就是游戏。比如他开设的军事指挥教育课,那些中队长和班队长都是不识字的文盲。别说上军事课,说这个字念什么,大家跟我一起念,一个个都要跳起来骂娘。 但这些乡野莽夫个个对沃尔夫的指挥才能崇拜无比。沃尔夫用最粗野的话向他们介绍了埋伏、行军、兵种搭配等等道理。不仅人人都能听懂,还能做到幽默诙谐,善于利用各地的段子口音,吸引来自不同地区的军官的注意。 就连来自大山沟的安度因都能找到共鸣——沃尔夫还顺便教会了他100以内的加减乘除。 抓根宝兄弟听得津津有味,搬着小板凳一节课不落,要知道,在家乡那边杜瓦克因把教识字的老师扔进厕所里,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要是讲得不好,玛格丽特毫不怀疑,沃尔夫的脑袋上会多出一串大包。 总而言之,沃尔夫是个在处理事情上十分有能力的人……玛格丽特看着紧张不安的沃尔夫,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那……小狼,你帮我处理一下公务,我去照顾小莎琳,你看如何?” 沃尔夫眨了眨眼:“啥?” “别装傻!”玛格丽特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变得鬼兮兮的,吓得沃尔夫不争气地往后退“帮还是不帮!” 沃尔夫的嘴唇都在哆嗦:“这个玩笑……不好玩。” “就是你了。去找英格斯伯爵,他会教你怎么做的。”玛格丽特给了沃尔夫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洋溢起调皮的微笑“在你出海之前,这些事情就归你管了!听见没有,要不然,你那几艘破船就等着被扣押到腐烂吧!” “我,我还要去看望卢瑟”沃尔夫的两条小细腿直哆嗦“您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没门!”玛格丽特愉快地做了个鬼脸,轻轻拉开小莎琳的卧室门蹑手蹑脚地钻了进去“顺便把医生叫上来。” 沃尔夫温柔地看着玛格丽特走进了小莎琳的屋子里,然后轻轻扬起了笑容。那么真诚,仿佛那个随时随地等着挖坑埋人的沃尔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担负家庭的父亲。英格斯不知何时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安排:“沃尔夫先生,您看这……” “我听说最近是有一起盗窃、碎尸案是吧。”沃尔夫用熟悉的微笑(坑人用的)转过头来,英格斯顿时觉得这孙子一点都不可爱了“听说闹得很欢?” 英格斯也是为这事发愁了很久,一听这话苦瓜脸拉得更长了:“是的,玛格丽特以前对这种两边都有理的做法的处理,是由领主补偿……他们把尸体拖到这儿三天了,地板都熏臭了。就是等着玛格丽特夫人做出调节……” “调节?”沃尔夫冷哼一声“垃圾,暴min!没读过《领主基本法》,也敢来这儿装大尾巴狼,走,带我去看看,是哪个,蹬鼻子上脸!” 英格斯顿时来了精神:“可是,我怕他们不认识您!会变得更放肆。” 沃尔夫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奥丁的侍奉者,侮辱我者,即使侮辱奥丁……要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很快就可以吃早餐了!哦哈哈” 英格斯看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像树皮一样的脸上写满了欣慰:“祈祷吧,上诉的魂淡们,你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第七十三章 厅堂(四) 北方之国维吉亚的波耶,是卡拉迪亚当之无愧的、最幸福的领主群体,其他民族的贵族阶级的享受无法与其肩比。在维吉亚,领主简直进化成另一种高等生物,仿佛脱离了低贱的人类血液,登上了全新一代的灵长类霸主席位。 任何一个维吉亚贵族在自己的领地里,都享有绝对的生杀和交*配大权。那些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农奴,似乎已经被压迫得习惯而又麻木,仿佛受苦与被奴役是他们的使命一样。 维吉亚人性格暴躁,却任由领主像对待牛马般役使。他们的妻子女儿供领主践踏享乐,他们的儿子兄弟为领主流汗送死,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这些农奴被拉上战场后,战斗力可想而知。即便排除种种理由,最致命的一点还是无法弥补——库劳大公阿西莫夫的怒吼慢慢消散,维吉亚人发现胜利后的自己,身上不是战争长剑给的伤、就是领主鞭子留的疤。 维吉亚的士兵们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战。 诺德人则大大不同,格陵兰狭窄而破碎的地形,造就了城邦式的组织形式,而贫穷、向往财富与嗜血、崇拜武力又令他们对统一充满渴望。 诺德的领主固然权力大,但需要有能力。否则被干掉掐死分分钟的问题——诺德人可不会讲究什么继承论、正统至高无上论之类的糟粕,谁拳头大,谁能带大家掠夺满载而归,谁就是爷,谁就是雅尔。 虽然在斯瓦迪亚文化的影响下慢慢发生了改变,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思维是很难动摇的。比如,玛格丽特保守的治理方式就得不到认可,相反越来越多人开始动摇,甚至开始倾向于打仗凶残的仆格,和治理军队能力极强的沃尔夫。 不过仆格是个社会渣子,手段毒辣,没有不敢干的人和事。而沃尔夫看上去人畜无害,说话都文绉绉的像个娘们,应该比较温和可欺。 所以……海斯特堡的父老乡亲都比较看好仆格能把沃尔夫的脑浆子打出来……但在此之前尽量还是不要惹沃尔夫的好。黑加仑军一百多号兵像是打儿子一样揍平了几百号海寇,这可不是开的起玩笑的。 当英格斯领着沃尔夫坐到领主大厅的宝座上时,下面参与审判的诺德人都惊愕地交头接耳,没有一个人大声提出质疑:“这不是你配坐的地方!”他们全都惊讶地保持着不抗议的态度,仿佛这是一件并不值得过度质疑的大事。 沃尔夫随意地坐在宝座上,背懒懒散散地歪着,暗暗审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那双眼睛冷漠而又咄咄逼人,洞察着每一个人的神色。 那些田地受骑士团保护的乡绅、和受玛格丽特恩惠的穷人,他们雷同的表情、反应一一入目。海斯特堡人的轻蔑、跃跃欲试、张望、无奈、认可、狡诈、不屑……统统没有遗漏。 “迷信暴力的人也必定屈从于强权。”沃尔夫低声自言自语道,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屈从的奴才多了,才需要一个主子啊……” 从某种程度上说,沃尔夫如果某一天真的夺权,海斯特堡人可能也就是如此,看看就该滚了。沃尔夫不禁替那个劳累的女领主感到不值,也顿时感到欺负一帮孬种是多么的无趣。 原本沃尔夫还打算狐假虎威过过领主瘾,但现在沃尔夫只想一趟风光的王八拳,把这些闹事的撵走,然后去调戏调戏可爱的小莎琳、然后再被漂亮的玛格丽特欺负欺负。 “嗯,这计划不错。”沃尔夫端正了自己的微笑,心里暗暗盘算着“沃尔夫,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英格斯不知道沃尔夫的打算,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皱了皱眉头,海斯特堡人的反应和想象的并不是完全符合——这让老管家觉得非常打脸,他之前已经和沃尔夫吹下牛皮:“那些人啊,一个个都受过玛格丽特夫人的恩惠,如果对你有所不满,你也容忍一下。” 当时他就觉得这小子满口答应,还笑得那么灿烂,那么的不对劲。现在想一想,绝对是早有预见。有骨气的、没脊梁的,沃尔夫见的多了,海斯特堡那几头烂蒜,看见黑加仑军过境吓得直哆嗦,还打算敲沃尔夫? “看来是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啊……”沃尔夫刚张嘴,那些五大三粗的诺德汉子就闭上了嘴,倒不是沃尔夫的‘王八’之气不小心侧漏了。而是话音刚落,杜瓦克因和他的第四中队就迈着整齐的步伐,拎着明晃晃的双刃剑走进了领主大厅,按照早早地预谋分布在各个角落,似乎只等一声令下,灵活的双刃剑就在海斯特堡的公民中泛起腥风血雨。 “啊,大家不要害怕,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啊,他们都是来参观我这次审判的……哦,对了,说明一下,本人是经过玛格丽特夫人允许才来顶替坐在这里,只是暂时代行职责。”沃尔夫的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文尔雅,只是这回再也没人觉得有多么友善了“所以这段时间就请大家多多关照,不要给玛格丽特夫人带来太多麻烦,谢谢配合。” 杜瓦克因把剑插进鞘里,大喝一声:“此处应该有掌声!”于是那些肌肉摞着肌肉的第四中队的士兵们齐刷刷地归剑回鞘,跟着煞神一般的杜瓦克因一起鼓起了掌。 被刀光剑影吓得不知所措的海斯特堡人,一个个在求生本能的催动下奋力鼓起了掌。沃尔夫笑着点点头:“噢吼吼,承蒙大家厚爱……那么,现在,就有请那些死人……不好意思说错了,是那些上诉的请求者,究竟有何事来劳烦玛格丽特夫人?” 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下,一男一女一个小男孩从门外哆哆嗦嗦地走到了沃尔夫面前,那个男人还拖着一具模糊发臭的尸体,两边的人无不闪避。在路过杜瓦克因的时候,这个凶狠的瓦格良人把他拦了下来,用手指着男人的鼻子:“你特码的,马上把这个杂碎的尸体给我从这里拖走!不要等着我把你也放倒在这里!” 那个男人虽然也算是魁梧,但在两米高的小巨人抓根宝同学面前,还未略显得发育不良:“这个是我的物证……需要给领主大人展示。” 沃尔夫嘿嘿嘿地笑了出来:“那是必须的……杜瓦,让一下,放这位贵宾过来,让我看看是多大的冤屈!” 杜瓦克因眼睛轻轻一转,马上侧开了身子:“请吧,但愿你不会后悔。” 那男人咽了口吐沫,硬着头皮走到了领主大厅中央。那个女人也没有好过,自从看见面色不善的第四中队士兵,就像害了病一般打哆嗦。牵着小男孩的手,面色惨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沃尔夫笑着看了看两个折腾得玛格丽特不得安生的玩意,微笑更加诚恳了,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情况我都了解,这个问题很复杂,应该一步一步来,不能着急啊。一个盗窃案和一个杀人案掺杂在一起……很是棘手啊啊” 一男一女立刻松了一口气,看来补贴还是有着落的,只要磨蹭到玛格丽特无法忍受,出面用钱干涉,就算是胜利。至于那个女人的孩子,则是缩在妈妈身边,用余光打量着沃尔夫。 “明智的选择,我的大人。”那个男人低头之境“希望您能做出公平的决断。” 沃尔夫点了点头,略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男人:“当然……按照《领主基本法》ad896的第十二条规定,偷窃者应该街头示众,穿过由全体公民投掷石子的街道,这个没有问题吧!” 那个男人的表情立刻僵硬了:“是的……大人……您真是博闻强记……但” 小男孩惊讶地点着头。 “而按照《基本法》ad983的第四十五条规定,包庇偷窃者与偷窃者同罪,且二人合谋时罪加一等。”沃尔夫丝毫不去理会他苍白的解释“在犯案人即将偷窃的时候,你已经得知了消息,但却并没有出面阻拦——这是你自己说的,原话就写在玛格丽特夫人的公文上:‘我以为他去偷窃只是为了好玩……他邀请我,但我喝多了没有去’,是否确有其事?” 那个男人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大……大人,我……那是我不在场证据……” 小男孩笑了起来。 “你是共犯。根据《基本法》ad989第三十二条,奥拉夫一世的训言,领主有理由扞卫自己的城堡不受玷污——去背着尸体穿过投掷石头的街道吧”沃尔夫微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没死成,爬回来摆着一切打扫干净……还有,由于你败诉了,你的物证在惩罚之后属于领主财产。把你兄弟的尸体留在仓库后面那个粪堆里,明年开春用得上……” “大人!我有罪。请不要践踏我兄弟的尸首。”男人热泪盈眶“但是她,那个女人过失杀人了!我不该败诉啊!” “哦……是的。这是一项一项的工作……不要着急。”沃尔夫轻轻用手指板着座椅“这位女士,您是说您在杀人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杀死了对方是吧!并在杀人之后觉得追悔莫及,然后匆匆逃走了,对吧!” “是的……”女人的声音哆嗦着“我确实没能想到……” 沃尔夫走下领主宝座,毫不嫌弃地走到尸体旁边,把那个尸体的右手抬了起来“这个人生前的右手上有一枚银戒指,是他的母亲送给自己双生子儿子得礼物……请问,这个人的右手并没有受伤……而这枚戒指扣在手上的的印记还在。但在第一次检查时就没有发现这个戒指……请问亲爱的女士,在战争以外的时间掠夺他人财产,这已经超过了正当防卫行为。属于违法行为,应该被吊死哦!” 沃尔夫轻轻拽住小男孩的右手,把胖乎乎的手掌伸到男人眼前,一枚闪亮亮的东西被火把映地扎眼:“看看那枚戒指……熟悉吗?” 第七十四章 厅堂(五) “所以说……小狼,你就那么轻松愉快滴解决了这场争端?” 幽暗的卧室里,玛格丽特盘着修长的美*腿坐在小莎琳的床上,轻轻哄着怀里睡得嘴角流口水的小丫头,小声问道:“那两个人就这么打发走了……你没有付出调节费用?” 沃尔夫耸了耸肩,坐在小莎琳迷你的桌子前,双手抱着肩,目光堂堂地欣赏着某位女士散发出来的、充满母性的美丽:“这怎么可能,我会便宜了那些想要钱的魂淡?每个人留下二十第纳尔的罚款,我才舍得放行的哒。” 玛格丽特皱起了眉头,玉指轻扣被单,略有些不满地问道:“这种惩罚是不是有些重了,他们都是生活在城郊的穷苦人,二十个第纳尔已经够他们一家过冬了……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抗议?” “根据我的估算,他们三年拖欠你的税款,其实就远远不止二百第纳尔。不用想那么多。这笔钱会让他们难过一点,却会让整个海斯特堡的人清醒一点。”沃尔夫像个大爷一样歪在椅子上,手里端着海斯特堡去年的收支情况,懒懒散散地回答道:“现在要关心的是你自己。海斯特堡骑士团的开支太大了,简直是一个吞金兽。而且,说句实在话,骑士的冲锋进攻能力可以,防御能力着实令人担忧……而且我不觉得你的骑士团能对仆格造成足够的麻烦。” 玛格丽特叹了口气,把可爱的睡*娃小莎琳平放到枕头上,直视着一副无所谓德行的沃尔夫:“我已经无法供养另外一支军队了,而裁撤只能让我现在的处境更加危险。你可不可以向我提供些方案?” 沃尔夫努努嘴,把文案丢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拜托,这是您的问题,不要指望我能做出正确的解答。或许您可以参谋一下阿尔泰子爵的意见,他一定乐意作答。人家可是堂堂苏诺高材生……” 玛格丽特扫视过沃尔夫那玩世不恭的表情,不急也不燥,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就让沃尔夫的心脏砰砰直跳:“你觉得,就凭阿尔泰,我会让他踏进这个卧室吗?” 沃尔夫的脸色当场就变了,那是一种被五百万第纳尔砸懵的神情。 “这种暗示”目瞪口呆的沃尔夫不禁暗自砸了咂嘴:“似乎很是危险啊。” 这时,沃尔夫才开始严肃地考虑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对玛格丽特是什么个态度?玛格丽特,对自己又是什么态度? 莫非……真特*么是爱? 玩笑,玛格丽特的悲惨私奔婚姻经历,足以让爱情的小船翻十几个跟头。何况还有一个需要麻麻照顾的小莎琳、一个‘疾病缠身’的领地,这个世界对她的引力太大,大到已经无法让不安的心飞扬。 像玛格丽特这种看透风花雪月的少**妇,沃尔夫揣测,已经很少用感觉来衡量一个男人了。更何况,哪个女人会对自己这种货色有反应? 沃尔夫自己则是压根没有考虑过。理由正如他自己所想:“以后若是娶媳妇,纯粹是为了传宗接代。” 爱情这东西,矮小、懦弱的沃尔夫总是奢望着,却不敢追求。先不说仆格虎视眈眈,也甭提就是玛格丽特的父亲威廉姆斯公爵是什么个态度,就是他自己……有没有胆量去想? 现在,沃尔夫心里就算住着个十恶不赦的小恶魔,怂恿着沃尔夫伸出罪恶的大手,沃尔夫那软弱不堪的肱二头肌,也会帮忙把小恶魔的一切孽念统统送回十八层地狱。 想对玛格丽特图谋不轨?需要给沃尔夫一颗豹子胆、一头熊的力气、以及一个脑残的智商。这条件太苛刻,还是放过沃尔夫吧…… 这就只能说是尴尬,朋友慢慢当不上了,恋人还是扯淡。正所谓青黄不接是也。 “我……”沃尔夫看着熟睡的小莎琳和神色疲累的玛格丽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来吧,和我见几个人……我要出海,仆格也会出海。你的压力从某种程度上会减轻不少。但我不放心,还是做一点能做的,毕竟海斯特堡也是我们的半个家。” 玛格丽特听得出沃尔夫口中说出‘我们’二字时,故意加快了速度,把这个词故意模糊掉了。 她脸色微微有些发红,毕竟暧昧的话是玛格丽特先发起的,谁知沃尔夫也是其中的高手,这皮球转得干净利落,既拉近了关系,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沃尔夫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黑加仑军不可以吗?” 走到一楼的大厅,那里早早站着两个人,玛格丽特认得出来其中一个,那是一个只有一条手臂、却站得笔直的士兵,是那位英勇的旗手里米克。 另外一个高壮、神色冷漠的彪形大汉,玛格丽特就全然陌生了。只能从锁子甲、早期发放的的头盔和标枪数量上猜测,应该是沃尔夫的黑加仑军那些重步兵中的某个军官。 玛格丽特不解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沃尔夫似乎脸色有些僵硬:“这是我的命令。你还记得,在岚度自杀那场战役时……你允许我在海斯特堡招募士兵,对吧?” “是有这么一回事。”玛格丽特爽快地点了点头“你是想提拔这两位为……你的……那个叫做什么的队长吗?我现在就可以让人带着他们去组织人手,不超过一百怎么样都可以,周边的庄院闲置劳动力很多。” 沃尔夫苦笑着:“已经完成了,我在你的领地周围征召了六十名士兵,其中四十名归属于这位,安德鲁,你不认识的新提拔中队长。” “那你还找我干什么?”沃尔夫的行为已经让玛格丽特摸不到头脑了“你已经完成了一切……” “安德鲁,跪下!”小猫一样温顺的沃尔夫突然大吼一声,那骇人的气势吓得玛格丽特这样的女中豪杰都变了脸色“半跪!还有,不许含住!” 安德鲁一头雾水地慢慢半跪了下去,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而言,沃尔夫的话就是圣旨。没有违抗的理由和余地……至于含住……安德鲁不得不恶俗于沃尔夫的想象力了。 “玛格丽特,把你的剑放在他的肩上。”沃尔夫转过头来对玛格丽特说道“相信我,没有任何问题!” 玛格丽特何等聪明,马上就分析明白这是什么个状况了:“你……沃尔夫,你疯了!你是要他效忠于我!这不是开玩笑的,这是40人的部队。” “是的,这是四十人的部队。”沃尔夫点了点头“我现在把它交给你。这位中队长虽然是黑加仑人,但我可以保证,这不是我的亲信。我们也是卢瑟向我推荐才真正意义上认识的,为人沉稳,擅长训练士兵。安德鲁,我所交给你的训练技巧……你都掌握了吗?” 安德鲁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大人,我已经全部学会了,可以帮助海斯特堡组织起一定的步兵防御力量。” “那就好,玛格丽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沃尔夫抿了抿嘴“所有的军费负担由我承担,我会在出征以后向海斯特堡送回我的战利品,你可以从中抽走部分来填充需要。” 玛格丽特看着沃尔夫,将信将疑地把剑放在安德鲁的肩上,潦草地接受了安德鲁的效忠:“那么,你确定要承担起海斯特堡的安全了?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沃尔夫无奈地摊了摊手:“全当是给我女儿的,可以吧,我高兴。” “还有这位里米克先生,我决定给他一个小假期,和十名我部队里作战最勇猛的士兵一起。”沃尔夫不给玛格丽特提出质疑的机会“不管你乐不乐意,这些士兵会一直跟随小莎琳的脚步,在出海之前,他们负责保护小莎琳的安全……直到仆格那个龟孙和我们一起出海为止。” 玛格丽特彻底无语了:“你是在限制我宝贝女儿的人身自由喽?” 沃尔夫耸了耸肩:“随便你怎么说,我怀疑你的海斯特堡骑士团里有内鬼,信不过!” 玛格丽特怒气冲冲地看着沃尔夫,但沃尔夫似乎也不甘示弱,虽然矮小却敢于仰视玛格丽特的威严。终于,玛格丽特的理智占了上风,做出了妥协:“可以!但是我要求你们十个人必须由我的骑士长,德威布里克先生陪同,否则就算吹!” 说罢,扬长而去。沃尔夫看这玛格丽特远去的身影,转身问安德鲁:“你之前说的是真的吗?拉格纳开始召见我们这些外部首领了?” 安德鲁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函:“是的,大人,这是今天送到海斯特堡的邀请函,拉格纳大人邀请您参加卡德加特的厅堂大会,并要求您带领您的军队参加检阅。” 沃尔夫点点头,正打算拆开阅读,却听见里米克的疑问:“那么……沃尔夫大人,您可不可以解释一下您的安排?” 沃尔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剩下两个大傻子面面相觑:“我高兴!” 第七十五章 厅堂(六) 这是一个硝烟四起的时代,随之席卷而来的,是一场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战争。 悲壮的斯瓦迪亚骑士举起残破的骑枪,诺德武士层层盾墙潮水般漫过安详不再的北方,喝着葡萄酒的维吉亚人张弓搭箭,库吉特人的草原马悲鸣着倒在血流成河的平野,罗多克的雇佣弩手巡逻在城垣上胆怯地张望着周边,来自东方的萨兰德异端烽火燃遍了他们绿色的山地田野…… 不论人们是否准备着,卡拉迪亚英雄的史诗从此开始。 渺小的人类神的旨意下在厮杀,有些挥着宝剑、踏着尸骨,走向不可思议的辉煌,有些人扛着长矛、埋骨战场,成为了无可奈何的陪衬……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充斥着机遇与传奇的年代,是一个属于人和神的年代。 那些英勇绝冠的马背国王固然是权力王冠上不可多得的璀璨,他们为了自己与民族的生存或者利益,率领着侵略或者防卫,在卡拉迪亚的刀光剑影之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但这个征服岁月顶峰的,并不是他们,不是那些仓皇无措的老国王,也不是那些野心勃勃的新国王。 未来真正主宰卡拉迪亚风向的,是三个名不见、经不传的年轻人。 一个真鸡*儿给种族丢人的诺德人,正在格陵兰到处虐待可怜的海寇、欺负漂亮的小寡*妇和可爱的小丫头(沃尔夫:我特*码做错了什么?)。祖传没出息。 一个崭露头角的民族英雄在维吉亚萨吉扎堡和库吉特人斗智斗勇、等待北方军团的组建(康斯坦丁:哦呦,酒不够喝了)。祖传的是雪原狼一样的毅力。 一个斯瓦迪亚的未来救星,提哈独立轻骑兵团团长,罗斯·科迪,正在经历人生最美好的春天。(详见第六十章,英勇的罗斯同志好久没出现了)祖传……钓鱼竿,现在被宪兵队没收了。 就在沃尔夫被人踢下水里、康斯坦丁日夜为维吉亚的新军团筹建呕心沥血的时候。罗斯正满脸严肃站在提哈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其实还不如说是紧张,表情像是要上刑场。 所有经过南门的行客都不自觉地对其侧目而视,感觉这名骑兵军官一定是承担了某项特殊而艰巨的任务,不自觉离罗斯这名‘危险分子’远了点。 其实也没什么错,因为罗斯觉得,就以他和女性相处的经验,估计自己很难完成里昂军团长交给的任务。 “我觉得我肯定会失态的。”罗斯惴惴不安地对身边的副官说道“就像是我七岁那年偷偷亲了一个乡绅家的小女孩一样,结果当着整个城堡的人面尿了裤子。” 那个副官手扶着腰间的骑士剑,‘狞恶’嘿嘿笑着:“大人,怎么可能?一个小女孩而已。怎么会把您紧张成的那个样子?” 罗斯无奈滴叹了口气:“我……是被她妈*的怒吼吓哭的,那个胖女人几乎把我的耳朵扎漏了。” 副官其实是个体型健美的高挑骑士,但却长得着实歪瓜裂枣、不堪入目。大厚嘴唇外加龅牙歪凸、一对顺风耳、塌鼻梁、一脸天坑,头发杂草一般散乱,笑起来极度富有杀伤力,那麻子和麻子环环相扣拧在一起,简直是要活了。据说在第一次提哈战争的时候,他曾经站在城楼上狞笑,把一整个云梯的诺德人吓得掉了下去。 可想而知为人开朗的副官笑得风生水起时,究竟何等恐怖。 一旁努力乞讨的瘸腿乞丐老头离得实在太近,几乎就不幸地贴在副官的下巴底下。在忍受到了长达四分钟的、诺德人都吓破胆的笑容刺激后,大吼一声“我受不了了!” 说罢,拐杖也不要了,砸了装钱的旧碗,残废的腿也变得和小伙子一样健壮无比,扯开绷带撒开脚丫子比兔子跑的还快,三下五除二就消失在了街头,只留下两三个还在地中央旋转的第纳尔。 “那个老乞丐怎么了?”那名副官很不文明地朝地上呔了口唾沫,疑惑地问罗斯“这老家伙一只装得挺像的,干半年了也没发现是假的,今天怎么不敬业了?” “天晓得?”为了轻骑兵团的内部河蟹,罗斯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否则朋友就真的没得做了“也许尿急?” 反正,有这位出色的副官辅助,穿着崭新、配有家族图绘的轻骑兵大队长制服的罗斯,当真是风度翩翩。人配衣服马配鞍,说得半点不假。全身板甲的罗斯只对那些爱打打杀杀的男孩充满杀伤力,现在的罗斯……男女通吃。 其实罗斯先生的颜值在斯瓦迪亚人的审美中,只是属于中上水平。在卡拉迪亚最美的人种——诺德人(真哒,北欧血统被欧洲人认为是最美的)面前只能说是比沃尔夫强(沃尔夫:“我惹谁了?”)。还不至于让全城少女热恋……不过配上这个骑士副官,马上颜值水平提高到上上等,不少少女投来了暧昧的眼光——但还是屈服于副官的‘美色’,不到三秒钟就走得远远的。 话说罗斯本来想一个人来,觉得这位骑士的相貌有可能给乔安娜小姐留下不堪的心理阴影。但是里昂军团长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说有这位老练的骑士一定会事半功倍。 现在,罗斯在寒风中呼吸了两口清爽的空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等会儿……接个人要什么事半功倍?” 罗斯虽然是骑兵队长出身,但一直追求稳重的打法,在没有胜利的把握、且指挥愚蠢的情况下,他甚至会选择拒绝出战。他突然感觉里昂军团长给自己摊派的任务并没有那么简单……于是,罗斯拉着副官转身就走。 但已经晚了,一辆马车像是早已准备好了一样,一阵刺耳的车轮擦地声中,罗斯的去路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只能看见眼前紫罗兰色的马车幕布飘荡如烟。还有马车前面坐着的那个吊儿郎当的老车夫,丝毫没有意识到倘若漂移有半点差错,罗斯的脑袋就已经被撞碎了。 “完了,我们中计了!”罗斯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嫩白的小手把紫罗兰色的车帘掀起“哥们,帮我垫个后,我去上趟厕所……” 突然,罗斯用余光瞅到了副官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麻子脸上的狞恶笑容不见了,变得严肃认真:“罗斯先生,去迎接乔安娜小姐,这是里昂军团长、我的家主巴尔赫公爵给我的命令。他说要么去迎接他的侄女,要么就准备好少个身体零件吧。” 刹那间,罗斯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就像是在家乡被母亲逼着和那些贵族小姐们约会一样。威胁也是出人意料的像似:“去迎接那位小姐,要没我就没有你这个儿子!” “话说……这种好事为何落在我头上?”罗斯苦涩地抬头问副官,心中则是在暗自腹诽“莫非我特么是里昂大人的私生子?” 副官又一次展现出渗人的微笑:“我不清楚,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使命。” “您好,您是里昂叔叔派来接我的吗?” 就在罗斯考虑是否要拔剑反抗之时,却听见马车里传来轻柔的问候,那一瞬间,他能体会到自己受到亲密战友威胁所产生的愤怒,统统离自己而去。 仿佛这一刻是上帝为他设计的,是自己在这艰苦的北方摸打滚爬所应该得到的奖励。就连那个副官什么时候脚底抹油滚蛋的,罗斯都不知道。 人声鼎沸的提哈黄昏,阳光暖暖地赐给每一个人生命与力量。而平凡的罗斯只能听见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在耳边奏响:“请问,可以扶我下车吗?” 罗斯面色呆滞地点了点头,服从地伸出了有力的手臂,任凭那温暖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腕上:“当然……美丽的小姐……我是罗斯·科迪,很高兴认识您。” 回报他的,是蒙着素白面纱后那可爱而神秘的微笑,19岁的乔安娜窈窕玉立在21岁的罗斯面前,神的祝福沐浴在他们周边,那一刻,是罗斯人生收到过的最美的礼物。 此时某个无良军团长的办公室里,里昂站在阳台上俯视着提哈的‘景致’,脸上兴奋得像是开了花:“史蒂夫,你丫看见了吗!哦吼,真是太特么棒了!天造地设,年轻就是好!罗斯这小子,很有我当年的那股劲啊……” 一个30岁上下的男人沉稳地坐在里昂的办公桌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身上、脸部有明显的诺德人特征,至少那金发碧眼就不是斯瓦迪亚常见的。史蒂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老匹夫像个活宝一样又蹦又跳:“你真是舍得啊,把乔安娜送到那小子嘴边。送侄女有瘾?” 里昂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懂个什么?我是在把我的侄女送给斯瓦迪亚未来的顶梁柱!可惜我见女人就烦,否则要是有个女儿,我也送了!” “他?笑话!”史蒂夫·普拉嗤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远远不够看,我的诺德族人随便来一个都能要了这小子的命。” 里昂慢慢收回了得意洋洋的样子,坐在史蒂夫面前,亲自为他倒了一杯浓郁的麦芽酒:“那我问问你,你这狡猾的走私贩子,你想让拉格纳死吗?” 正在喝酒的史蒂夫重重把杯子拍在办公桌上,手上的力气如此之大,居然直接把那陶杯的杯柄掰了下来,咬牙切齿地回答道:“做梦都想!谁能杀了他?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我穷得只剩下钱了!谁?哪个佣兵愿意开个好价?” “啧,心急啊……”里昂目光深沉地打量着自己的诺德朋友“我也希望那个恶魔马上就去他们令人作呕的坟墓里去!但是……这不是我们能强求的。我已经不打算或者看到这一幕了。我猜,哈劳斯元帅似乎也不想让我活过明年吧。” “哈劳斯?愿他长寿!”史蒂夫咧着嘴笑了“我如果能把他和拉格纳的脑袋一起带到你们的神那里,会不会允许我上天堂啊?” “应该不会。”里昂也笑着拍着他的肩“咱们这种人,还是下地狱更拉风一些!” 两个男人看着彼此哈哈大笑,仿佛他们聊得是什么十分令人快乐的事。死亡,对于这样真正的男人不过尔尔。 “我杀不了拉格纳……但有人可以!”里昂率先停了下来“史蒂夫,我要培养那个叫做罗斯的小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史蒂夫举着破裂的陶杯,把刺鼻的麦芽酒一饮而尽:“说罢,要多少钱?要什么装备?还是要多少人手?” “我需要你用你的名义去买一个庄园。”里昂说道“为他的骑士团创立一个一个训练场地……” 史蒂夫呵呵一笑,从指头上摘下一个印着渡鸦的戒指,推到里昂身前:“这是我最大庄园的物主凭证,帮我交到他手里。我叫他卡德加特……但我知道那座城市已经不属于我了!现在,那个庄园有一个全新的名字,有一个全新的未来。都是他的,所有的费用告诉管家,我来承担。” “是吗?”里昂笑嘻嘻地把戒指收了起来“铁公鸡这回大方的不像话喽,你现在要去见见那个小子吗?” 史蒂夫一挥手,不耐烦地瞪了里昂一眼:“我那么不识趣?人家正和姑娘戏耍,我去干什么?打人家脸?”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外走:“里昂,帮我先告诉他,如果想要感谢我,去把拉格纳的脑袋割下来,我在瓦格拉神殿看得到的!” 里昂倚在座椅上,懒懒散散地回答道:“你这诺德鬼子,虽然你看不到了,但我要告诉你,这是你人生最棒的一次投资!” 第七十六章 厅堂(七) 希尔·兰德士,是一名优秀的步兵指挥官,这个狡猾的独眼虽然有时不大服从……沃尔夫以外大多数人的命令,但可以说瑕不掩瑜。他率领的第三中队无疑是机动力极强的一支奇兵。能够准确滴把握战机,及时出现在应该出现的地方。 只是战斗力稍显薄弱,纯粹没有护甲的第三中队轻步兵,在演习上居然打不过什么都平平的第二中队。考虑到防御力和武器的问题,希尔还是以游击战术,以及培养水手为中心。 至于不服从命令这种属性,与他天然的贵族出身有关。即便是没落的海寇贵族,希尔也是对卢瑟这种纯黑加仑土包子有天然的歧视感。沃尔夫是用智商压制住了这个骄傲的人,并通过狼改打散军队编制,使他对黑加仑军慢慢认同,才将这个稀有人才捆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没道德压力的复合型厚脸皮人才,希尔图谋不是诺德人普遍狂热的金钱权利,而是…传说中的…星辰海上。(希尔: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兰德士家族世世代代以船长为业,拥有极强的职业归属感。即便到希尔这一代时运不济,流落为不法之徒,但依然不堕青云之志。只要有机会,当机立断反水改邪归正。 前一阵子希尔的通缉令后还贴在卡德加特的大街小巷,供饿得发疯的难民们往上吐口水发泄,现在摇身一变,已经可以跟着沃尔夫去见拉格纳伯爵。这便是本事,黑来白往全不惧,是兵是匪全在一念之间。 “船长加油!”几个已经被提拔为班队长的水手满脸激动地为希尔鼓气“咱们一定能成功的!” 希尔站在水缸前,看着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自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套乌黑发亮的礼仪船长服,是他在第一次出还是就已经定做好了的。那一年希尔春风得意,继承了为家族服役不到三年的‘司格德’(skeid)式战舰,能最多承载六十名全副武装的诺德武士。谁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少年船长的开门红仪式,这位天之骄子只是在走一个胜利的形式。 年少的希尔看着自己的水手们生龙活虎地指挥者后续的运输船跟上,漂泊在铅灰色的格陵兰海湾间,他觉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向自己招手。 谁料天不与人,那艘船第一次运载货物就被八艘海寇快船死死咬住。还没等希尔反应过来,那三艘运输船就被洗劫得干干净净,连船员都被宰了扔水里。 但这不算完。流年不利、一流到底,绝不半途而废。希尔以后的航海经历更加不幸,一连被掠夺了七八次,中间几乎没有停歇。每次出海,希尔必能遇到当时并不算猖獗的海寇同胞们。 开始时不甘的希尔还打算放手一搏,与前来抢夺的海寇接弦开战。几番斧子盾牌的较量之后,被揍得头破血流、信誉尽失的希尔愤怒地认识到了这个丑恶旧封建社会的本质:“码的,人善被狗欺,马善被人骑!不是我吃人,就是人吃我!抢,我tmd也去当海寇!” 希尔虽然自暴自弃,但却依旧有所坚持。他依然善待着最早跟随自己的那艘船只——可以承载60人的‘兰德士’号。当那个老大得意洋洋地喝令希尔拿出自己的船,给那个蠢货作旗舰的时候……希尔保护了这艘船,失去了一只眼。 “希尔,你是最棒的!”独眼龙船长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是劝说一个黑加仑的祭司!没有多大难度,这回一定可以出人头地!只要他能重视起海军,什么都是值得的!” 说罢,希尔对着水缸再次正了正自己的袖口:“很好……沃尔夫,我来了!” “你个大老爷们来干啥?”突然,一个恶俗声音在希尔背后猝不及防地响起“说的好暧昧,莫非杜瓦克因不要你了……?” 希尔面色惨白地转过头来:“头儿……这个玩笑不好笑,你能不能别这么吓我……” 沃尔夫双手端着一大盘子满满的小饼干,疑惑地看着居然比自己也高那么一点点的希尔:“好像真有什么事……要不然你也不能穿得如此神经。” “是的!沃尔夫大人!第三中队长兼海军舰队总指挥希尔向您报告!”希尔大声说道“两艘可承载30人的‘奈掣’(snekkja)中型战舰、一艘可承载60人的‘司格德’(skeid)大型远洋战舰、以及一艘‘卡威’(karvi)运输船已经全部修理完毕!” 沃尔夫捧着新出炉的炸饼干认真地听完了希尔的讲话,然后在希尔的热切期盼之下,开口说道:“很不错,但……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饼干?” 希尔被这神回复憋得胸闷气短,只能无奈地伸手接过来:“头儿……玛格丽特夫人又带着莎琳小姐做饼干了?” “yeah……算是吧。我说母女在一起做游戏可以有助于恢复关系,于是……就爱上了烤饼干。”沃尔夫耸了耸肩,顺手从希尔端着的盘子上拿了一块奇形怪状、少的发黑的饼干“说实话真难吃,玛格丽特七天之内第十二次把饼干烤糊了,还有十八次水放多了。” 希尔认认真真地听着,陪伴这对船长先生并不喜欢的母女。是沃尔夫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希尔不打算扫沃尔夫的兴。 因为沃尔夫不是那些愚蠢迟钝的诺德肌肉首领,会对一件事情喋喋不休讲个不停。沃尔夫全指望脑子活着。希尔几个不自然的表情就足够了。 “说罢,什么事。”沃尔夫又拿起一块烧糊了的饼干扔进嘴里“长话短说,因为如果你要说话,就必须一直端着这个盘子。” 希尔点了点头:“头儿,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乘坐这些船去卡德加特参加厅堂大会,士兵们也一定很乐意……” “我不乐意。”沃尔夫接过盘子,转身就走“免谈!咱们走陆上去卡德加特一样不远。” 希尔知道这是不能失去的机会,提升自身地为全靠这一搏了,冲过去一把抢过那盘子饼干:“头儿,你要是不好好听我解释……我就把你埋怨玛格丽特夫人做饭难吃的谣言传得人尽皆知!” 沃尔夫看着要一副拼命架势的希尔,只能很不爽地抬头盯着这个海寇:“你最好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这是有史以来卡德加特最隆重的厅堂大会。拉格纳伯爵会对那些表现出色的首领格外提拔。头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希尔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说服沃尔夫这件事情上,连沃尔夫正愁眉苦脸地消灭饼干的神速都没注意到“您的军容虽然整齐漂亮,但是我们诺德人崇尚航海征服,您想想吧,如果您站在船头眺望远方,指挥若定,那英姿潇洒的模样落在拉格纳国王眼里,啧……” “他又不会爱上我,说的那么恶俗。”沃尔夫翻了个白眼“就为了这个,你穿得像是要结婚了?我说明一点,我不会划船,也不会游泳!我在船上的作用相当于一个木桶!如果在非必要条件下,我不会考虑乘船。” 看来希尔的说服力很差啊,但还有一招是沃尔夫的死穴:“头儿……您想知道怎么长高吗?” 第七十七章 厅堂(八) “一张白纸可以勾勒出无数的可能,就像我们的世界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 沃尔夫站在桌子边,手把手教海斯特堡的小公主最基础的简笔画“比如说,我先画一个动物的脸型……你猜猜这是什么?” 小莎琳含着手指头呆萌萌地想了一会,然后认真地抬起头告诉沃尔夫:“胖胖的,一定是猪头!” 沃尔夫微笑着掐了掐小丫头粉嘟嘟的小脸蛋,把笔轻轻在草纸上一转,笔尖在白纸上淡抹而过:“现在呢?” 被沃尔夫这一手弄得不知所措的小莎琳轻轻凑上去,趴在纸上皱着眉看了看,底气明显没有那么足了:“嗯……也许是头小熊” 可那支笔在沃尔夫手中又像是活了一般,短短几分钟时间,白纸上的动物再一次面目全非:“你看看,现在这是什么?” “这个……沃尔夫蜀黍耍赖!”小莎琳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满脸坏笑的沃尔夫,气鼓鼓地叉着小腰“这分明是托曼蜀黍!托曼蜀黍不是动物!我要告诉麻麻……就说你又让我叫你叭叭!” 沃尔夫顿时无言以对,低声下气地讨好道:“额……这个,三块麦芽糖,可以吧!” “四块!”小莎琳愉快地伸出了五根手指“要不然就告诉麻麻你欺负我!” 无奈的沃尔夫只能可耻地开始他的老本行,轻轻展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小宝贝,四块可是比三块少一块啊。阿尔泰子爵教给你的数学,你确定有认真在听吗?” 小莎琳顿时打了蔫:“没有……他讲课很无聊的,我都要听睡着了。三和四我总是分不明白……不要告诉麻麻!还是蜀黍最好了……小莎琳就要三块糖就行!” “小甜嘴,就要吃糖,也不怕长蛀牙!”沃尔夫宠溺地吻着小莎琳的额头“老规矩,应该怎么回报我?” 小莎琳嘟起了小嘴,不情不愿地叫了一声:“叭叭!” “嗯……真乖……”沃尔夫笑眯眯的样子突然从脸上消失了,因为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某个面色不善的女士,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 “麻麻,他欺负我!”小莎琳立刻临阵倒戈,投入了玛格丽特温暖的怀抱,小脸蛋在母亲高耸的胸前蹭啊蹭啊“是这个大坏蛋逼我叫他叭叭!” “玛格丽特,你听我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啊,打人不打脸啊!” 几声噼里啪啦的拳头入肉声、以及哭爹喊娘的惨叫声后,满脑袋是包的沃尔夫慢悠悠地扶着墙,小心翼翼地往楼梯下走。经过长时间犯贱挨打经验,沃尔夫总结出来,玛格丽特的打人手法可谓是出神入化,明明疼得要死要活,却根本找不到哪里发紫发青。可谓是说理都找不到地方。 沃尔夫还没整个人全走下楼梯,身上还绑着未拆绷带的卢瑟就立刻吹起了口哨:“头儿,注意身体啊!挨揍虽然能够促进骨骼生长,但要适度啊!” 中队长们的哄堂大笑中,沃尔夫扶着墙不甘示弱地毒舌回击:“哼,也不知道是谁,趁着受伤死皮赖脸住在人家姑娘家,结果被人家老爹连夜撵了出来……话说你的裤子抢回来了吗?” 卢瑟的脸色顿时萎靡了下来:“没……那梅林说已经烧了,他爹还让我管好自己的下半身,要不然他就会帮我好好‘教育教育’……” 希尔看着主题似乎要偏离轨道,连忙站起身来:“头儿,一切都准备就绪,我们马上就可以扬帆起航了!” “那倒是很好……不过,希尔,长高的方法是什么?”沃尔夫满脸期待地看着独眼龙海寇,就像是一名断背大汉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肥皂一样“你们家族竟然有这种祖传秘方?” 希尔点点头,不经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的,是我的祖先再一次航海冒险中偶然得到的。据说绝对有效,可以拯救以后十八代人的身高水平。” 沃尔夫的眼神更加充满了向往:“真哒?那可不可以现在……” “咳咳”希尔严肃地拒绝了“头儿,按照我们的协议,等到三个月后我们出海远征,或者在此之前您成功地克服了航海恐惧,我自然会告诉您。” 沃尔夫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地留下一个伤感的后脑勺:“好吧……我们出发……嗯,乘船去卡德加特!” 跟在身后的卢瑟悄悄滴对托曼说道:“在黑加仑,人人都知道沃尔夫不溶于水……我觉得希尔骗沃尔夫上船这一招并不明智……可能药丸。” 托曼耸了耸肩:“所以我带了绳子,到时候你要让你的手下帮我。” ************我是(滑稽)分割线*********** 卡德加特是格陵兰西海岸最大的城市,他的繁华与他的美丽丝毫不输于提哈或者是更加富庶的窝车则。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并不是他合法的世袭领主,却无疑是公认的领袖。这是公民的选择,是这座城市共同的选择。 但正如海斯特堡那样,拉格纳还要顾及许多方面的利益,在争夺卡德加特的血腥一夜中,许多人都多多少少地出了力,或者是在拉格纳登上领主宝座时保持了耐人寻味的沉默。 拉格纳也不是神人,也没有办法铲除一切反对声音,对于许多并不合乎规矩的行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对希尔屠戮难民的做法,即便这上升到了威胁领主领地安全的方面,他依然喝令凯洛不去深究。 因为他知道,该是自己的必将属于自己。某些人的小动作只会像牛氓一样鞭策着自己,使自己不至于在安逸中沦落。 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一切与雷克斯国王相关的人物,都是应该尽早除去的危险人物。 比如说现在。拉格纳看着眼前这个他非常不喜欢的男人,低垂的额头轻轻掠过一丝玩味:“仆格男爵,您是说希望在您去世兄弟的领地上设置一个监视营,以保护您的嫂子免遭海寇的掠夺?我觉得这件事情我可能做不了主,不知道您又有多大的把握去完成?” “我不需要您去做任何事。”冷冷的声音从对面传了过来,拉格纳不禁皱起了眉头“我只是想提醒您,让您的人离海斯特堡远一点,不要插手我们家族的事务!” 第七十八章 厅堂(九) “其实关于海斯特堡的领地问题,一直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玛格丽特夫人始终没有告诉您。”忙碌的海斯特堡码头上,一位稀客找到了正手忙脚乱系皮甲的沃尔夫“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下。” 托曼是在看不过去沃尔夫那副笨样子,把沃尔夫那迷你版的诺德粗制皮甲的绳带扯了过来,麻利而熟练地绑好,顺便把玛格丽特送给沃尔夫的女士骑士剑帮忙插在腰间。对于穿锁子甲都自己解决的诺德皇家侍卫而言,完成这些事情超过一分钟就是耻辱。 这个黑家仑来的聪明人,终于从武装自己的艰巨任务中解放了出来,可以自如地说话了——虽然呼吸有些困难:“yeah……德威布里克先生,我希望您的话可以尽量简短一些。” “哦……我知道你很忙,但我相信你一定会让我把话说完的。”德威布里克这些日子似乎憔悴了一些,两撇小胡子收拾得有些不规不整,给人感觉像是从帅*逼骑士长变身为邋遢大叔“您需要知道,海斯特堡有一小块领地是属于仆格的!” 沃尔夫直愣愣地打量着这个三十多岁的骑士,这是德威布里克继上一次自己骑猪到处事迹发生后,第二次主动找自己谈话。第一次是告知小莎琳和梅林的位置,结果自己和卢瑟刚好赶到,救了两个女孩。 这一次,沃尔夫更是觉得这个海斯特堡的骑士长比看上去的更加复杂。 不过,这着实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因为黑加仑军士兵们已经在海滨忙碌了整整一个小时,那艘像神话中的巨龙一般骄傲的‘兰德士’号‘司格德’战舰,已经在希尔有条不紊的指挥下,由海斯特堡的壮劳动力们充当纤夫,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脱离了修船厂所在的的近岸浅水区。 并且经沃尔夫允许和严肃声明,这艘战舰保留了原来的名字,没有变成‘沃尔夫号’或者‘黑加仑号’。这让希尔顿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一大早上就带领着第三中队士兵把这艘船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特意为沃尔夫设计的中央指挥台上铺好了珍藏许久的大红色天鹅绒地毯。 而安度因则两眼通红地检查着一项项物品,可怜的小伙子快要被数学逼疯了。虽然沃尔夫教的加减乘除,他学的是一丝不苟,但实际运用起来还是让这个烂泥村的小子头昏脑涨。 根据沃尔夫的命令,安度因和第三中队需要看守的运输船上装载着不少从黑加仑村运来的粮食……而且量远远超过了黑加仑军的口粮需求,安度因一想到现在粮食的价格便如坐针毡。这些粮食哪怕是丢了半袋子,他就等着扑街吧。 卢瑟认认真真地给每个中队安排合适的船舰,尽可能地把希尔带来的老练水手,安排在每艘船的重要位置上。并把里米克和黑加仑旗帜安排在旗舰‘兰德士’号最显眼的地方,挨个告知黑加仑军的每一个班队长:“在航行过程中发现偏离了这面旗帜的导航,立刻通知你们的中队长!” 杜瓦克因则带着第一中队和第四中队的士兵们出力运输,物资源源不断地堆在运输船和三艘战舰上。完全是按照沃尔夫所说的流水线运输方式,从海斯特堡到码头分三段运输,每四个班队的士兵负责一段路程,从而大大加快了运输速度。 万事俱备只欠……沃尔夫的一句话。 “希尔!风向如何?”沃尔夫朝在船上忙碌的希尔招了招手。 希尔兴奋地像是一个见到玩具的孩子:“头儿,现在出海,万事顺利。只需要至多三个小时,我们就能看见卡德加特威风凛凛的舰队了!” “那就再等我半个小时,耽不耽误!”沃尔夫大声问道,说是问,但明显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倘若贸然反对,只能引起沃尔夫的不快。 希尔混迹社会多年,自然听得出来沃尔夫话语中的弯弯道道,只能无奈地告诉水手把帆布撤下来,同时善意地提醒沃尔夫:“头儿,海上不像是陆地,变幻莫测。现在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可能就是阴雨绵绵。” 沃尔夫没有理会,全心全意倾听着德威布里克的讲述。 据德威布里克所说,海斯特堡与苏斯克堡,作为当年赫赫有名的两大海寇聚居地,是威灵顿伯爵和仆格男爵各自从父亲老海寇‘狗爹’手中继承来的。 在那个诺德人在抢劫卡拉德人(他们分不清斯瓦迪亚和卡拉迪亚是什么鬼)之余,还能心平气和地同这些矮子坐下来谈生意的时候,海寇们过得还算是潇洒。掠夺来的赃物甚至能够通过海斯特堡领主这样光明正大的幌子,翻卖给被抢的、倒霉的斯瓦迪亚人。 其中苏斯克堡地形隐蔽,海岸曲折纵深,负责藏污纳垢,为那些见不得光的海寇船只、和肮脏的第纳尔提供隐蔽。而海斯特堡则位于四通八达的要塞,显得光明正大,至少表面上是以商品集散中心的繁华市镇形象,展露给格陵兰的统治者们。 背地里这些不便深究的小九九,西海岸的头头脑脑们都心知肚明。不过他们自己的私人(注意,是私人,所有的赚赔由私人承担,理论上不合领主法)掠夺船队还要依靠‘双堡’销赃,他们也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兄弟二人窘迫时期出钱扶持。 时过境迁,海斯特堡依托优异的地理位置完胜苏斯克堡,逐步代替了苏斯克堡的全部职能。当时还没有玛格丽特勾走威灵顿伯爵的魂魄,威灵顿和仆格兄弟二人还是亲热地穿一条裤子的穷哥们,于是决定把所有事业都投入风光无限的海斯特堡。 为了更方便的处理‘双堡’所遇到的事务,他们的父亲在涉世未深的兄弟二人的要求下,分别将苏斯克堡和海斯特堡的一小块土地授予对方,这样在法律上既不干涉对方的财产,也可以守望相助。 “这个做法当时是很棒的,因为任何人想要打海斯特堡或者苏斯克堡的主意,就要明白,他是同时入侵了两个领主的封地。”德威布里克的表情似乎有几分惨淡“但事实证明这个选择并不明智。在威灵顿伯爵娶了玛格丽特夫人之后……他们二人便分道扬镳。甚至可以说是水火不容。这篇狭小的封地,成为了争夺的跳板。” 沃尔夫有些疑惑了:“那你可否知道为何仆格如此强大,但海斯特堡却零落成泥?” “……”德威布里克明显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说出了那个让沃尔夫心脏砰砰直跳的词语“金矿!” “苏斯克堡的金矿几乎是裸*露在地表的……只是在崎岖的山地里,人们很难探寻到。”德威布里克说到这里,重重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仆格的财力和人力是不可限量的,他是雷克斯国王的亲信。对你而言,对于你可笑的小军队而言,仆格太强大了。您是个聪明人。所以,请不要给海斯特堡或者玛格丽特惹麻烦,不要去踏入那个禁区,好吗?” 格陵兰的海水不是那种浅淡的碧蓝色风景,而是略显沉重的重金属颜色,介于黑色与灰色之间,仿佛蒙上了重重地铅铁陈暮。就像诺德人挣扎的生活一样,令人疲累。直到浅灰色的水面映入眼帘,沃尔夫还皱着眉头,细细品味着德威布里克的话语中的意味。 “扬帆,起航!” 沃尔夫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见‘兰德士’号漂亮的白色风帆在头顶猎猎作响,其后三面迎风招展的船帆依次鼓起,仿佛盘旋在头顶的云朵。 只是沃尔夫能预感到那天边总是有一朵乌云盘旋,越是靠近出海的日子,那种预感就越发强烈。黑加仑的旗帜在他的眼中慢慢放大,那双他自己的眼睛正打量着他的主人……但沃尔夫找不到这个眼神背后的勇气了。 德威布里克骑着战马,踏步在回海斯特堡的路上,也同样在回味沃尔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德威布里克先生,有些错误可以犯……但有些不可以,我希望您也会记得。背叛是一种耻辱!” “他还不知道。”德威布里克轻轻叹息道“我也不知道……” 第七十九章 雅尔 残酷的风雪中,拉格纳侯爵屹立在属于自己的、连国王雷克斯都望尘莫及的观看席上。 悬空于那些凡夫俗子十五米高的距离,足以让强大的他审视自己的实力! 而一万四千人的部队,足以支撑起,他始终熊熊燃烧着的野心! 此时,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足足一头的黑加仑小祭司,拉格纳不禁感慨万千。在他广阔的领地里和庞大的军队里,率领一百人的小首领永远不是稀罕货,现在有多少,将来就会有更多。 他们不会有多么出色,只能把那些士兵破破烂烂地带出去,然后破破烂烂地死在提哈城下、以及随便哪个角落,或者破破烂烂地带着越打越少的军队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从三十根青涩长矛发展为一百多个精锐善战的战士,只有沃尔夫一个。 拉格纳同时可以预见,沃尔夫永远只有一个。现在是,将来更是。那面旗帜、那些整齐划一的士兵、那不可预知的潜力……就像当年的自己。 所以,在接受国王那个愚蠢且不公正的‘侯爵’任命之后,拉格纳第一个想见的,就是这个自己几个月前,心血来潮任命的小首领。 “您好,尊敬的拉格纳侯爵大人。” 沃尔夫恭敬地微鞠躬行礼,他那标准不带地域口音的诺德语让拉格纳听着非常受用,即便是在所谓的诺德上流社会,这也是不多见的“我看得到,奥丁一直在保佑您和您的家族。” “从祭司口中听到这种祝福,真是令人欣慰呢。”拉格纳似笑非笑地咧咧嘴“我希望你的战士和看起来一样勇猛。” 沃尔夫在拉格纳面前始终像保持着恭敬的神色,仿佛过往的自信骄傲都已烟消云散,他又回归为黑加仑村里那个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年:“我觉得他们不会让您失望。” “很好,沃尔夫,你做的比我想象的要多。” 拉格纳站在观看台上,远眺着各个小首领乱七八糟、活像乞丐的士兵中,沃尔夫的黑加仑军像是落在沙土上的珍珠那般引人注意:“你不必随同我出海,可以从海斯特堡自行起航。” 沃尔夫有些迷茫地看着拉格纳,这不是他能享有的权利。后者却给予了他难以置信的回答:“我要授予你雅尔头衔,沃尔夫……但是我不能授予你爵位,因为你并没有实际的军功。这只是你超额完成我任务的奖励。” 尚显稚嫩的沃尔夫,略有些惊慌失措滴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诺德人中少有的高级知识分子,他相当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从此以后,他彻底脱离了所谓的‘贱*民’阶层,面对希尔、杜瓦克因等人高贵的姓氏,沃尔夫再也不必感到卑微和耻辱。甚至可以压其一头——“我的贵族头衔是我为自己赢得的,而你们的不过来自于祖先的遗产。” 从今以后,大多数人都不能再指着他的鼻子无理地质问:“你?丫的沃尔夫什么?” 而是需要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您好,沃尔夫雅尔。”倘若其拒绝承认沃尔夫的贵族头衔,沃尔夫有权力用任何手段维护自己的名誉。 更加重要的是,沃尔夫拥有了夺取一席领地的权力,拥有了被认可的发展权。按现在的指标衡量,沃尔夫已经拿到了一张村长的委任状。 这是拉格纳为他提供的平台。他只是稍微动用了力量,还在底层小人物间苦苦挣扎的沃尔夫,就被牵引着,走向了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沃尔夫知道拉格纳的意图。 从此以后,他就不是无拘无束、只为金钱奋斗的自由劫掠者,沃尔夫。而是拉格纳手下的一名封臣,沃尔夫雅尔! 身上打下了拉格纳的标签,就意味着无法骑墙中立,不得不与国王正统势力走向对立。 虽然这个冲突掩饰的很好,但就像已经开始泛红的火山,沃尔夫知晓,爆发只是早一点或者晚一点的问题。 “我接受您的慷慨馈赠”但傻特*么逼才不要呢,人生苦短,需要及时豪赌,沃尔夫微笑着缓缓半跪下去“从此黑加仑军一百二十把剑(新组建的安德鲁中队已交给玛格丽特)将为您竭诚而战。” “那支仿卡拉德式的军队固然优秀,但我觉得还不值一个雅尔头衔。真正宝贵的财富,你自己还没认识到……是吧?”拉格纳耐人寻味地一笑“沃尔夫,先下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去找凯洛,他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安排。” 拉格纳的附庸军队集聚的速度,和它解体的速度同样迅速。要知道,虽然除了沃尔夫和某些特殊军队外,大部分的部队是由不需要开工资的农兵组成,但饭总是要吃的。在饿肚子的问题解决之前,他们是不会给你卖命的。 据说,维吉亚着名的疯子国王,吉他三世,曾经计划征服德瑞赫姆。但由于准备仓促,波耶们部队没有集合完成,日瓦丁的粮食就被两个大领主的士兵吃的精打光。顺便一提,其中就包括库劳的领主,当年的某位并不出色的瓦西里波耶。 不知是不是本着傻*子不坑白不坑的觉悟,这位瓦西里波耶连十岁的小农奴都拉来了,拿这两块石子,硬说是轻步兵跑来凑数。反正是大冬天用不着种地,有人养活更好。 一万瓦西里军足足在日瓦丁城下吃吃喝喝半个月,王族的府库被掏空,他们的功劳可谓不可磨灭。伟大个屁的征服计划就此完了蛋,斯瓦迪亚人也免遭战火。 拉格纳侯爵则明智的多,所有的小附庸领主、首领都被下了通牒,粮食需要自行解决,动手在卡拉迪亚劫掠闹事者,由拉格纳的三千直隶部队送去瓦尔格拉神殿报道。 于是,一万四千多人铺天盖,像蝗虫一样席卷了卡德加特,又像是咆哮过的洪水一般退去。空荡荡的海港回响着寒号鸟的哀鸣。 “下一次所有诺德人再来……就是出征的日子”凯洛端着麦芽酒大口痛饮着“托曼,跟着这个沃尔夫感觉怎么样?” 托曼轻轻松松把第十二杯麦芽酒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刚毅的脸上写满了笑容:“再好不过了,我跟随他的时候,他还是黑加仑的一个小破祭司,现在……” 托曼站了起来,对围着篝火的士兵们举起了酒杯:“兄弟们,让我们为沃尔夫雅尔的健康干杯!” 沃尔夫放下捧在手里的账单,举起没喝几口的麦芽酒,接受了雷鸣般的欢呼和祝福。但他本人似乎对这个头衔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手中那一摞账单。 杜瓦克因凑到托曼和凯洛身边,漫不经心地举起了酒杯:“祝您健康,英勇的诺德皇家侍卫团团长,凯洛阁下,祝您武运长存!” “多谢!来自东海岸的勇士,杜瓦克因·黎明,你比你的父亲牛颈温斯看起来还要强大许多。”凯洛似乎和黎明家族很有交集,二人相谈甚欢“那么……您现在追随沃尔夫雅尔大人,是为了完成你们家族历代的磨练吧。” 杜瓦克因放荡不羁地点了点头,随手抄起手中的牛角杯在酒桶里舀了满满一杯:“是的……老规矩……不过我觉得这回追随的人,还不错,嗯。虽然很出乎我的意料。话说沃尔夫不喝酒,是在看什么?” 凯洛耸了耸肩:“账单。卡德加特近期货物的进出情况,以及商品物价。总之是我一看就很头疼的东西,是聪明人该干的。” “你一直对沃尔夫的所作所为感到好奇吗?”托曼喝着酒,打量着突如其来的杜瓦克因“那为什么不直接走去问问?” 杜瓦克因深吸一口气,把酒杯扔到一边,轻轻晃了晃脖子:“这似乎与你无关吧,你只需要保护好沃尔夫的安全就好。还有……你不对他的所作所为感到好奇吗?” “好奇也没有用。”托曼一口闷下了第十三杯酒“他有他的理由……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的理由。” “但我希望这不要牵扯上我的姨妈。我们已经激怒了仆格,那是一头疯狗,”杜瓦克因皱着眉头“如果沃尔夫成长的过于缓慢。只能把自己也搭进去。我已经向我的族人求助……但我估计在沃尔夫筹足一千人口粮之前,瓦格良人不会表明立场” “那就靠自己”卢瑟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选择相信沃尔夫雅尔。当他是个没出息的祭祀的时候,就能带我们走到这一步,我相信成为雅尔的沃尔夫……也不会让我们失望。” 第八十章 跳板 或许在某一天,平凡的人们会突然发现,自己原先所拥有过的生活,竟如同一张劣质的白纸般脆弱。 那些他们无法望其项背的强者,只需用手指沾满水,轻轻点压于面,白纸就会骤然破碎。他们的生活轻而易举滴被搅得天翻地覆,却连声音都发不出。 那些海斯特堡的人们,就是在经历这种难以忍受的变化。 过去他们生活在海斯特堡骑士团提供的温室花园中,不必理会海寇或者入侵的灾难,安于平淡安详的日子。既不用理会拉格纳的崛起,也不必知晓仆格的残忍。 他们只需要打理好玛格丽特的庄园,安心修理船只,不要放盗贼进入海斯特堡,便统统万事大吉。 后来,骑着猪的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冒冒失失地踹开了城堡封闭的大门。就像是劫匪一般夺走了这片土地的静谧。 不过万幸的是,按这些海斯特堡人简单的认识来说,沃尔夫还勉强算得上是半个好人。这个矮子不仅没有为非作歹,还协助领主玛格丽特夫人(反正海斯特堡人是这么认识的,玛格丽特夫人的功劳是主要的……如果有沃尔夫的功劳,那一定是次要的),拔掉了周边大大小小的几个海寇老巢。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沃尔夫是第二个带给他们强烈安全感的人。他们并不追求所谓的公平、正义,海斯特堡人只希望不去改变现有的一切。 但该来的终究会来,能在波澜起伏中幸免于难的,少之又少。和平已经离他们远去,即便他们安于现状,不愿参与出海劫掠的腥风血雨,危机依然萦绕于这座不祥的城堡。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全身披挂整齐的玛格丽特手提骑士重剑,紧张地注视着门楼外喧嚣的不速之客“安德鲁先生,这些人你们认识吗?” 安德鲁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他只用简单的词语,就把城墙的防卫安排的井井有条。 那些手忙脚乱的新兵,和毫无战斗经验可言的海斯特堡步兵,在他的指挥下居然严密地防卫住了受威胁的墙段。甚至还能抽出一队人手,在城内搜集了大量的石块堆放在城头。只要那些诺德士兵打算进攻,立刻就会报以头破血流。 玛格丽特从理论上不应该相信沃尔夫送来的人手……但情况紧急,里亚斯年老且冲动,已不适合担当防卫重任,这个担子还是按照沃尔夫的期待与安排,转移到了安德鲁身上。 “并不认识。”安德鲁疑惑地摇了摇头“但沃尔夫大人临走时说,仆格不会善罢甘休。” 玛格丽特其实也有同样的猜测,但从来没有想到仆格竟会如此放肆。居然会直接悍然出兵,围困海斯特堡,这片曾经属于他兄长的领地。 “但是……夫人不必担心。那些垃圾如果想要上来,就要做好用尸体摞的准备。”安德鲁冷静的分析者“而且他们既没有携带攻城武器,也没有砍下原木做破城锥。应该是没有强攻的准备。” 这名英武不逊于美貌的女领主扶着城头向下张望着,看见那些人数众多的士兵的确够糟糕。破破烂烂的像是群武装农民,装备杂乱,且没有明显的领主旗帜标志。 他们如同发现了方糖的蚂蚁,围着海斯特堡团团打转。在几个小头目的指挥与推搡之下,呆在海斯特堡外,像是群乞丐一样赖着不走。 这感觉就很恶心了,既不算打,也不是围,就是蹲在你家门口闹着,让你提心吊胆吃不好饭。 玛格丽特朝城下叫道:“喂!城下的人,你们在做什么?为何要侵入我的领地?” 下面的士兵喧嚣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一个尖细的嗓子阴阳怪气地做出了回答:“我们是仆格男爵的勇士!玛格丽特夫人,我们是来帮助您防御海寇的!” 但这话语明显不带有丝毫真诚意味,那头目刚说完,下面的兵痞们便是一片哄堂大笑,其中一个黄脸的武士头目尤为过分:“哈哈哈,美人!仆格男爵是拍我们接你上**chuang爽一爽的!别怕,你的小叔子真是很客气啊!” 玛格丽特早已看淡了这种无聊的讽刺,她歪着头盯了会下面的仆格派来的士兵,转过身问安德鲁:“你觉得他们这么多人,和黑加仑军比怎么样?” 安德鲁骄傲地仰起了头:“只要听从沃尔夫大人的指挥,我们可以把他们打得粉碎……虽然要付出一点代价,毕竟是三四百人。” “我猜那些海寇倒在你们标枪下的战绩,仆格再有耳闻。”玛格丽特点点头“他不会不清楚,这些人并不能构成严重的威胁。他在利用一个跳板……” “什么跳板?” 玛格丽特无奈地看着似乎准备慢慢向森林后撤的散兵游勇们:“白河监视营!那是仆格的领地……” 第八十一章 将军 “世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这句东方古语,是一个传奇般的丝绸商人告诉我的。我很欣赏这句话,这是一句聪明的话。” 那个右手少了中指的那个卡德加特商会会长,傲慢地看着坐在面前的其貌不扬的矮个子“我猜你也不例外吧,沃尔夫雅尔大人。” 沃尔夫的右眼皮跳了跳,这个肥胖男人的样子和做作的口吻,让他感觉十二分恶心。尤其是他怀里那个年纪够当他女儿的****,一直发出咯咯咯地鸭子般的浪笑。更是让他说不出的厌烦。 但他在内心提醒自己,同自己合作的,不可能总是像玛格丽特那种颜值爆表、身材棒、还很可爱的大*胸妹子,必须要学会适应这一切……:“沃尔夫,尽量装得像以前一样招人喜欢。” 于是很快,沃尔夫便压制住了厌恶感。腼腆地抿嘴一笑:“差不多,我希望准斯特先生能为新入行的兄弟指条明路,这些……代表友谊。” 杜瓦克因朝沃尔夫投来一个不情愿的眼色,不过还是把一小袋子第纳尔递到了商会会长手里。 “这是一点点敬意,三百第纳尔。”沃尔夫微笑着说道“请您见谅,手头并不宽裕……别嫌少。” 商会会长看也不看,旁边的护卫伸手就把钱随意地收起来。看来这些钱对于商会会长而言,并不入眼。 “沃尔夫先生,您很懂规矩。”商会会长还是那副臭脸,只是口吻略微有所放缓“也确实有几分诚意。不过,行业的规矩不能坏。您要开的商铺里卖什么?” 沃尔夫微微点头:“粮食,还有武器装备。” 商会会长一努嘴,肥大的双下巴顿时有向三下巴转换的趋势。 其实沃尔夫要说什么,他早已心知肚明。这个关头开商铺想赚钱,也就那些条条框框。 那几件东西——粮食,不必多说,早已炒得像黄金一般金贵;武器,不是玩笑,上岸没有个盾牌斧子怎么活;装备,虽然不是人人都用得起,也是卖得紧俏。 “很热销的货色。”商会会长不阴不阳地说道“而且我也相信沃尔夫先生会获益匪浅。但是——您需要知道,即便您是拉格纳侯爵的雅尔,想获利,也是要付出合理的代价的!” 这是紧要关头,沃尔夫自然不能不上道:“您说的是……不过,多少算合理呢?” “……嗯,三成利润。”商会会长伸出了油乎乎的大胖手“如果你觉得合适,东街第二家商铺就是您的了!” 沃尔夫满意地笑了:“极其合理的价钱,会长先生。您会觉得物超所值的!” 走出那间阴冷的房子十步远后,杜瓦克因叫住了沃尔夫:“头儿!我们为什么要讨好那个混球?” “因为他有能力让我们什么也卖不出去。”沃尔夫冷眼看着略有几分不满的杜瓦克因“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们是军人,但是在经商的方面,猛打猛冲的方式站不住脚。” 这个瓦格良人郁闷地一摊手:“那我们可以让他永远地闭嘴!我带着我第四中队一个中队的士兵,我就可以让他一cd拿不到!” “是啊……然后再也不会有人和我们做生意了,你们瓦格良人要的一千人份的粮食也就此泡汤!就会有人饿死!” 沃尔夫恨铁不成钢地踢了抓根宝同志的屁股一脚“身为瓦格良人未来领袖,你丫这个德行,你爹怎么放的下心!” 可怜的杜瓦克因在沃尔夫面前,还像是个乖乖听老师话的小学生。这个一米九的高大汉子乖乖向还不到他下巴的沃尔夫低头:“呃……您说的是,我爹也总让我遇事情动脑冷静,可我感觉学不来。” “那就试着学会。”沃尔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都能试着拿起武器杀人,你又为何不能试着动脑思考?” 回到了城外黑加仑军的驻地,沃尔夫第一件事,就是给每一个中队长下达任务指令: “卢瑟,你的第一中队负责维护商铺治安。每天在周围转一圈,碰到小偷、聚群的难民、不怀好意长期逗留的武装人员,先警告!警告不听,打死为敬!” 卢二货怪笑一声:“喋喋喋,这个活,我喜欢!” 沃尔夫白了他一眼,不理会卢瑟发出的蜜汁反派笑声,继续说道:“安度因!对,就是说你!别东瞅西望,这儿没有第二个叫安度因的!” 可怜的小伙子受到了惊吓:“啊啊啊?是的,雅尔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沃尔夫终于受够了乱七八糟的称呼,自己手下对自己的称呼可谓随心所欲,什么‘大人、头儿、长官(暂时没有)、狼(?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等等,背后就按诺德人的习俗,知乎自己为沃尔夫。 现在又开发了新品种……雅尔? “等会!”沃尔夫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从今开始,不要叫我头儿或者大人!也不要叫我沃尔夫雅尔,我受不起!” 士兵们惊愕了,这似乎是要解散军队的节奏啊!沃尔夫受了什么刺激?怕是石(失)乐(了)志(智)? “麻蛋!叫我将军,特喵的听见没有?”沃尔夫看着一帮目瞪口呆的诺德士兵,和以为捅了娄子、兢兢战战的安度因,气就不打一处来(`⌒?メ)“麻*痹!叫老子将军!” 士兵们面面相觑,但还是比较聪明的希尔站出来解了围:“将军就是头儿,记住这个就行!” “好吧好吧,安度因,你的任务是负责配合希尔,保护运输船,把粮食从黑加仑村安全运到卡德加特,听明白没有?” 安度因吓得舌头都有几分发硬:“是的,那个……头儿,额…不,我是说…那个将军!” 沃尔夫无奈地点点头:“安度因,你能理解,我很欣慰……所以,希尔,你的任务我还用说吗?” 希尔摇了摇头,用坚定的口吻回答道:“我的将军,我和我的第三中队,将会用生命保证航线的稳定安全。” 沃尔夫表面笑呵呵,心里在默默流泪,不禁在想:“要是都有这智商、这觉悟,该有多好!” “杜瓦克因!”沃尔夫咳嗽了一声“我和你说过你的任务,还记得吧!” “当然!我的将军!”好歹杜瓦克因是贵族之子,思想觉悟还是有的。 他骄傲地睥睨了一番独眼龙希尔,看来这对冤家看来是要对头到死了:“我和我的第四中队,会保证从黑加仑到海斯特堡的陆路运输安全无恙!同时监管运送粮食的俘虏不逃跑。” “说的不错……里米克,我也有一个艰巨的任务要交给你”沃尔夫斜眼笑着看向兵营的一角“你别总缩在墙角,现在是冬天,那里还没长蘑菇!” 第二天下午,里米克郁闷地苦着脸,扛着黑加仑军的军旗,乘着希尔的‘兰德士’号,带领十名士兵回到了冰封雪盖的海斯特堡。 迎接他们的是始终沉稳若定的安德鲁中队长,现在兼任海斯特堡的防务长官。他迎接他们的时候,这位铁血汉子戎装整齐,而且看起来不是为了欢迎。 “海斯特堡的骑士们对我们周边进行了地毯式侦查,” 安德鲁严肃地告诉里米克和希尔:“仆格那些破烂兵重新占领了白河谷,同时修好了过去的白河监视营。现在整个海斯特堡东部都处于他们的控制范围内。希尔大人,我希望您能把这件事情……” “我会立刻出发通知沃尔夫将军!”希尔脸色惨白,他很明白沃尔夫的计划容不得放缓,现在不仅是后院起火,而且同时黑加仑军的运输线也受到了威胁“如果没有事的话,我要立刻出发了!” 在希尔匆匆走后,安德鲁莫名其妙地问里米克:“将军?沃尔夫大人不是成了雅尔吗?这是什么称呼?” “我不知道”里米克气呼呼地说“兴许是他在通马桶时莫名瞎琢磨出来的吧!(诺德语,马桶、厕所和将军谐音)” “噢……”安德鲁更是一头雾了“好吧,既然您负责保护莎琳小姐的安全,那我就提醒您一下,最近不要出城,外面很危险,” 里米克郁闷地点点头:“我之前在沃尔夫……将军忙的时候,帮他照看过小莎琳……我是说……额,莎琳小姐。” “里米克蜀黍!”一个奶声奶气的动静在两位黑加仑军数得上数的勇士身边响起“要抱抱,举高高!” 安德鲁惊恐万分地看着原本苦瓜脸、对谁都态度强硬的里米克不见了,那个旗手乖乖低下头,摸了摸鼓着腮帮的小莎琳的脸蛋:“好……这就举高高!” “你们几个没听见吗?”里米克抬起头,对十名随行的士兵咆哮道“挨个举高高!莎琳小姐玩得有半点不开心,就等着沃尔夫马桶……将军扒你们的皮吧!” 安德鲁无语地看着这些人远去的身影,耳边回荡着小莎琳欢乐的笑声。 他耸了耸肩:“这些人啊……玩物丧志,怎么打得过仆格?对了……莎琳小姐说想要个秋千?妈*的那些懒虫,到现在也不动工,是不是想死!等到出海了,用什么给莎琳小姐当纪念!” 说完,他也骂骂咧咧去找手下的晦气了,只有风儿,笑着见证了一切。 第八十二章 旗手(上) 细心的人会发现,沃尔夫已经很久没有动用那个名为‘露西’的头盔了。仿佛在海斯特堡骑猪大作战之后,那个连接他和玛格丽特缘分的头盔,便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彻底成为了烟云过往。 其实,这个黑加仑的小祭司,将这份偶然得到的神奇馈赠,封存进了自己在黑加仑的家中。不再使用自己曾经获得的幸运。 因为自从那以后,沃尔夫一直很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有自己不可战胜的狼改黑加仑军。 沃尔夫认为自己不必畏惧任何人,自己需要安安静静在站在托曼背后,慢悠悠地享受一次又一次胜利。 无论挡着路的,是面前的是不善的诺德同胞,还是未来漂洋过海要去与之作战的斯瓦迪亚人,都会倒在黑加仑军的长矛之下。只要他和黑加仑军一体,他就是无敌的沃尔夫! 当然,这一定程度上,还是和缺少见识有关。倘若沃尔夫看到斯瓦迪亚骑士团贴着地平线扬尘冲锋,以及不可限量的战争潜力,估计就会钢铁雄心不再了。 同时,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畏惧……那个头盔拥有不平凡的力量,天知道会不会对人体造成严重损伤?据沃尔夫私下分析,这个头盔的成分极有可能是陨铁之类的,对人脑的影响无法预计。 万一落下脑*残(脑*残的沃尔夫不如狗)、痔疮(这倒无所谓)、不举(这个真要命),等终身无解疾病,该怎么办? 但自从沃尔夫遇到仆格之后,危机感压得沃尔夫窒息难以入眠。那顶头盔就慢慢回归了大家的视野。沃尔夫需要筹码,哪怕是可能付出代价。他也说不清楚自己这么拼,是为了什么人或什么事。 或许是那个总爱撒娇的可爱小家伙?或许是海斯特堡那个‘墨’疲惫的双眼? 或许是……那颗抑制不住的年轻的心? 所以,当卡德加特东街第二商铺开放在众人视野中时,大家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矮个年轻人站在柜台前,用温和的口气告诉每一个来购买或者参观的诺德同胞:“这里一切都在出售,只有头盔不卖,谢谢合作。” 开始时都非常的合理有序,来捧场的都是些体面的人(和大多数诺德人比)。 当那些饥饿的难民涌向这里,看到黄澄澄的麦子时,几乎难以把持内心的冲动。不知是哪位,兜里两块钱,心怀五百万,扯着嗓子就喊干:“大家上啊!抢粮食活命啊!” 好在卢瑟和他的第一中队及时用长矛标枪将几个冲上来的典型击毙,才免得他们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可谓是在经商牟利的同时,肩负起了相应的社会会责任,相当功不可没。 沃尔夫也表现出了惊为天人的一面。在一个难民冲上前来抢夺麦子时,他戴上头盔,左闪右躲,愣是和那个难民周旋了整整三分钟,把那位营养不良的难民活活累瘫在地上,那位可怜的难民饿得要死,浑身无力,连沃尔夫的衣襟都没碰到。(详见头盔功能) 现在,黑加仑军,尤其是第一中队的大头兵们,纷纷揣测沃尔夫其实是一个深藏不漏的绝世高手。只是平时扮猪吃老虎玩惯了,要是真动起手来,不要说托曼,就是战神奥拉夫再世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剩下的也在恐惧中调头就跑,卢瑟在后面穷追不舍,据说要不是沃尔夫派托曼拦着,那些难民和难民家属一个也剩不下。 (沃尔夫:我?,奥拉夫同志,您消消气。) 总而言之,当拉格纳侯爵的巡逻队赶到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去做什么了。他们只需要去向沃尔夫雅尔恭喜,拥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顺便心满意足地,每人领到了一两个第纳尔的零花钱。 第一天的营业额就出乎了沃尔夫的意料,以至于他不得不在今后几天削减每天的供应量,才能保证运输量跟得上贩卖。 至于价格……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长期以来,粮食在市场上一直处于有价无市的地位。那些穷的快喝血的诺德人,即便骂着娘,还是要掏钱去买。全卡德加特就那么零星几家商铺出售粮食。 说沃尔夫黑心,还有心比沃尔夫更黑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沃尔夫还算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当这个市场完完全全处于卖家控制时,买家除了忍受剥削外,基本处于无能为力状态。甚至可以说有的被剥削都算是不错了。 当然,你可以选择抢夺,但是要知道第一中队的盾墙二百多海寇都没冲开……海上?希尔的老本行就是海寇,水面上叫他大哥的不在少数……陆地上?傻子都知道瓦格良人首领一脉,黎明家族就杜瓦克因这个独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还是老老实实被剥削吧。 不过,沃尔夫心知肚明,最主要的购买力不是那些衣不遮体的下层百姓。而是那些给予扩充自己实力的中小领主。 他们把之前的劫掠中的收益化为赌注,只要有粮食就有兵源。他们在赌这些投入,会让他们在卡拉迪亚捞取更多。所以不必担心商品卖不动……那些旧的、新的臭豆子盾牌,和黑加仑军退役的长矛、斧子、剑,也都卖得火热。 甚至杜瓦克因那副变形了的鳞甲,也被希尔偷摸以八百第纳尔的价格,和三套黑加仑军看不上的烂皮甲打包处理掉了。 抓根宝同志知道后,气得三天没吃好饭。做梦都咬牙切齿要扒了希尔的皮,对沃尔夫不停地抱怨:“那套鳞甲修修补补,值三千第纳尔啊!” 这样日进斗金的生活,一开始让黑加仑军从上到下都感到十分兴奋。那些闪闪亮亮的金币让许多黑加仑士兵看到了未来不可限量的前途——就像他们想象中,沃尔夫能带领他们做的那样。 但随着时间推移,沃尔夫的粮食储备越来越少。甚至黑加仑的伙夫不止一次地和几位中队长轮番抱怨:“如果沃尔夫还要继续卖粮食,那么我觉得我的菜刀离被卖也不远了。” 几名中队长也不同程度地提醒了沃尔夫,不过得到的回答,总是沃尔夫满脸笑呵呵:“知道了,”“回去吧,”“反正饿不着你们哒!” 这就没有办法了,大家只能眼睁睁看着越发见底的粮食袋子,和越发饱满的钱袋子发愁。忠诚的托曼已经准备好,去带着士兵们顺着卡德加特往北的小领地,挨个‘借借’粮。据说那一片不信拉格纳那套的英雄豪杰不少,可以重点‘关照’一下‘ 而身处漩涡中的沃尔夫依旧优哉游哉地坐在夕阳下,带着愚笨的、古董级别的独耳牛角盔,和那些买家讨价还价。 最后一波的储存粮已经在路上,黑加仑村的村长偓伦三番五次地托杜瓦克因转告沃尔夫:“村民们很恐慌,他们说沃尔夫是当了雅尔后,小*腚*飘轻要上天,为了娶玛格丽特·威廉姆斯,而在筹集嫁妆。” 沃尔夫听到后哈哈大笑笑,朝地上呸了一口唾沫:“如果这样就能娶到玛格丽特,我还真有心思饿死这群白眼狼!” 但这些,无论是沃尔夫砸锅卖铁,还是仆格蠢蠢欲动,年幼无知的小莎琳什么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很快乐,天塌了有叭叭顶着,惹了祸又里米克蜀黍说情,有什么需要可以向安德路蜀黍提。这些最美好的、不沾污秽的纯洁记忆,是沃尔夫和黑加仑军送给她的最好的礼物。 每天要做的就是嘻嘻哈哈地,把最快乐的自己释放出来……被宠爱着的孩子,总是享有某种特权的。 如果她能看到这种生活即将付出什么……她可能就不会有那么纯真的笑容了。 第八十三章 旗手(中) “您好,沃尔夫先生,我是斯瓦迪亚‘迅鹰’商会的代表,杰姆森。我听说您正在收购粮食。” 衣冠楚楚的沃尔夫,像是懒散的小浣熊一样,软绵绵地倚在高脚椅上,这个为大部分诺德人身材设计的椅子,沃尔夫雅尔坐着需要两脚悬空。 这使得这位近日在卡德加特呼声四起的年轻人,看起来不仅可笑,甚至有几分可爱。但那欠揍的表情和话语……就没那么讨人喜爱了:“额?我有说过吗?” 那个商团代表杰姆森根本不敢笑,也不敢生气,甚至不敢去仔细观察。这个曾经黑加仑的小祭司,现在是一支恐怖军队的首领,拉格纳面前的红人,新晋的贵族雅尔(虽然没人觉得和原来有什么区别),卡德加特商会的新星。活腻了的,大可来试着挑战一下,一个大商团的小商队首领,在其面前不值一文。 尤其现在被人拿捏到了软肋,形势逼人,杰姆森不得不做出退让的姿势。 他用并不十分纯熟的诺德语说道:“我想是的,在卡德加特港口,商人们都在流传……有一个慷慨的雅尔大人在收购粮食。我觉得我们的粮食有一个合理的价格,可以供您考虑。” “哦呦呦,雅尔?好可怕的称谓啊……我只是个什么也不是的矮个子,担当不起,担当不起”沃尔夫抿了抿嘴唇,似乎并不在意这份交易“不过,我期待您的价格。” “每磅只需十个第纳尔。”那位斯瓦迪亚人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数字“不能再少了。这是来自德瑞赫姆的优质小麦,我们以‘迅鹰’商团的信誉担保!不是外面随处可见的、吃完会拉稀的发霉燕麦!” 沃尔夫又露出了熟悉的微笑,轻轻点头说道:“是的,您很有诚意,这笔生意也确实很棒……” “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签订协议?”那个可怜的斯瓦迪亚人匆匆地打断了沃尔夫的谈话,用急促斯瓦迪亚语招呼后面的随从“罗伯特!把纸和笔给这个诺德鬼子!万一他妈的反悔了怎么办” 沃尔夫轻描淡写地推开了纸,朝杰姆森摇摇头:“不不不,亲爱的杰姆森先生,您的德瑞赫姆小麦固然不错。但是我觉得,可能我的士兵们更喜欢享用亚伦面包的味道。” “亚伦的面包!”杰姆斯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您真是个大幽默家,格陵兰离着亚伦有多远……” “第纳尔就能走多远,商人就能夹着货物走多远。” 沃尔夫突然毫不拖泥带水地切换成字正腔圆的斯瓦迪亚语,用玩味的表情看着汗流浃背的杰姆森。 “我们北方人,或者说诺德鬼子,很欣赏你们南方这种务实的作风。不过,我认为卡拉迪亚最优秀的商人,你们斯瓦迪亚人排不上号。” 杰姆森手足无措地看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从门外走进来,但他完完全全看到这个老者的面容时,不禁惊呼出声:“白鹿商团!又是你们……” 那个和沃尔夫差不多高的老人眼睛是玛瑙般碧绿,背挺得笔直,见到杰姆森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笑脸:“哦吼,杰姆森,你们终于开始走到出卖你们民族的利益的一步了吗?很好,你们斯瓦迪亚人也就是这个德行了。” “斯科特,你够狠。”杰姆森深吸了一口气,不是因为涵养好,而是沃尔夫背后,那个高大威猛的皇家侍卫的斧子已经隐隐出鞘“沃尔夫雅尔大人,我期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罢,转身离去,全然不顾斯科特的放肆嘲讽:“合作?在战场上卖给沃尔夫大人情报?干得漂亮,我的小子,你们斯瓦迪亚人就是这样!” 待杰姆森完全消失后,老人斯科特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向沃尔夫轻轻颔首致敬:“我替罗多克人感谢您,我的朋友。每磅只有7第纳尔的亚伦优质小麦欢迎您。” 沃尔夫耸了耸肩:“但是您似乎也有所亏损……” “不不不,看着斯瓦迪亚人倒霉,就是对罗多克人最大的奖赏。”老人苦笑着说道“这次粮食集聚,粮价暴跌,我们只是动动筋骨,斯瓦迪亚人下的却是血本。物极必反,这一招,拉格纳设计的好啊!” 沃尔夫轻轻点头:“我也是不久前知道,拉格纳大人在卡拉迪亚各国放出风声,这些投机的船只已经在一个月内填平了市场……您来晚了,但我们仍然可以合作。” “是的,我的朋友。”老人愉快地吹了个口哨“愿您多杀几个斯瓦迪亚人,我的祖国也可以安稳几分,但愿下次合作……比这一次愉快。” *************我是分割线啦啦啦啦************* “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小莎琳粉嘟嘟的小脸贴在海斯特堡终年严实的窗户上,通过几乎细不可见的窗缝徒劳打量着外面的世界“里米克蜀黍,你们都要出海了,叭……沃尔夫蜀黍为何还不回来?” 旗手里米克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个疑似‘叭叭’的音节(老大的秘密还是少知道为妙),蹲下身,用仅有的一只手臂轻轻抚摸这个可爱温婉的小精灵:“沃尔夫大人很忙,但那边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沃尔夫蜀黍会陪你玩的。” “你们要出海吗?”小莎琳水灵灵的大眼睛直视着里米克的脸额“沃尔夫蜀黍、你、安德鲁蜀黍和那些蜀黍们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 里米克低头沉默了一下,他不是沃尔夫,他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个小可爱回答这种残忍的问题,他只能按自己听到的如实回答:“也许会,也许不会。奥丁会帮我们选择,战士不能畏惧死亡。” “可是你已经受过了伤,很重很重的伤。”小莎琳拽住里米克左臂空荡荡的袖子,眼中饱含热泪“即便如此……蜀黍,沃尔夫蜀黍还不肯放过你吗?” 里米克把袖子从小莎琳手中夺回,有几分气恼地说道:“不,是我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这是我的义务。不是为了沃尔夫,也不是为了某个人……这是我身为诺德战士的骄傲!” 小莎琳委屈地瘪瘪嘴:“所以?为了你们的骄傲,你们就去掠夺那些同样可怜的人?” “……”里米克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为难这个老实人了“这是沃尔夫大人他们需要操心的事,我只需要护卫好我的军旗就好了!” 小莎琳略微有些生气地皱皱鼻子:“哼!冷血的人!里米克蜀黍,我问你,我和那面烂旗帜同时受到了危险,你会保护哪一个?” “我都会保护的,无论是你,还是黑加仑军的荣誉”里米克轻轻勾了勾小莎琳的下巴“用我的生命。” (沃尔夫:你特*码给我放手,放手啊!) 第八十四章 旗手(下) 当时,只有六岁(宝宝过生日啦)的小莎琳还很难理解,里米克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里米克究竟是要保护些什么。 她还太小,太过天真无知。根本不了解,一个真正诺德男人的承诺,从不会轻易发出,但言出必行,绝不拖泥带水,流于形式。 在奥丁的见证之下,勇敢的诺德人视诺言高于生命。誓言可以背叛,诺言必须履行,固然穷苦不堪,但生存亦有道。 里米克,不论人们喜欢还是不喜欢,沃尔夫是不是真的欣赏,是不是仅仅把他当残废、累赘。他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诺德男人——沃尔夫与之相比,更像是狡猾的斯瓦迪亚人或罗多克人。 “里米克蜀黍,”小莎琳很快忘记了刚才并不令人愉快的讨论,粘人地抱着里米克空荡荡的袖子“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里米克陷入了沉思。根据海斯特堡骑士团目前不可靠的情报(海斯特堡人不信任黑加仑军,黑加仑军同样视其为垃圾),苏斯克堡现在已搜寻不到仆格大部队的身影。 根据当地村民所说,仆格那龟孙儿(居然是原话)应该是和雷格纳国王会和,共同商量出海大业。应该大概也许没有心思凌虐海斯特堡的虾兵蟹将。 按德威布里克对玛格丽特报告的话说:“从此一年的时间里,我们不朽的海斯特堡免于被摧毁的威胁。当一年以后,远征归来的沃尔夫……可能会是个比仆格更危险的敌人。我们可以从两边浑水摸鱼……最好的结局是两边同归于尽,或者在出海之后纷纷葬身鱼腹。” 这份报告被领主玛格丽特夫人当面赞赏,过后垫了桌角。 安德鲁中队长的态度,则也在拜托希尔转达沃尔夫的话中,表达得很明显:“这群怂包,就像是仆格嘴边的肉,他只要想吃,不论什么时候都可以……至于他们的情报……我的将军(虽然我不懂这是称谓什么意思),我宁愿相信马,也不愿意相信那些先生、小姐(指海斯特堡其骑士)…… 还有,如果大人想要图谋一片领地,甚至一位夫人,这是个好时机。码*的,我是个粗人,这么跟大人说罢,我们能一举打开海斯特堡的大门。不等那些铁皮骑士上马,我们就能用标枪把他们扎死在地上。请卢瑟大人放心,我们会保护好梅林小姐的。” 沃尔夫则是听后‘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戴着‘露西’头盔算他的账单。据说这样处理速度,是平常的三倍——即便是平常的速度,安度因也只有膜拜的份。 在沃尔夫的辛勤劳动下,一千人的粮食已经利用市场差价购置完毕。并为黑加仑村留下了足够撑死的粮食。 同时也和瓦格良人商量好了,在杜瓦克因的热切期盼下,迎来了‘牛颈’斯温——瓦格良部落唯一的雅尔,抓根宝老爹的亲笔信。心中用热情洋溢的语言赞美了沃尔夫的慷慨,并郑重承诺:“无论何时,瓦格良人永远是沃尔夫的朋友。” 老‘牛颈’温斯并表示,如果沃尔夫需要,一百名瓦格良‘功勋老步兵卫队’随时可以为新晋的雅尔大人效力,同时沃尔夫不必支付一分钱的工资。 据说,杜瓦克因听后两眼放光:“头儿……我是说将军!那就是一百个训练有素、能征惯战的皇家侍卫啊!有了他们,咱们甚至能去砸开一个城堡!” 但沃尔夫礼貌地婉拒了。心里暗暗冷笑:“十名瓦格良青年军,已经是第四中队的中流砥柱了。敢问一百名……名字听上去就要人命的老兵,那么这支黑加仑军,究竟是沃尔夫的……还是要特*娘的姓‘黎明’了?” 杜瓦克因固然涉世未深,但也不是脑子长外面的白痴。这些高档次算计,他也多多少少从老对头希尔的讽刺中听了出来,渐渐也不是那么太兴奋于老爹的援助了。 当然,‘牛颈’温斯大人不是不上道。只是儿子跟随一位优秀的首领固然不错,不过亲儿子就是亲儿子,亲爹都希望儿子是成为那个优秀的首领! 在收到沃尔夫来信后,这位手下猛男无数的风云英雄,立刻向沃尔夫送去了十名青年军,毫不做作地递出了橄榄枝:“我的儿子不如您,请您照顾好他。瓦格良人感激不尽您的款待。如果奥丁允许,我们会在卡拉迪亚面谈合作事宜。” 在粮食安全送出的这个下午,沃尔夫就率领黑加仑军的全部兵力,浩浩荡荡地坐上了回归海斯特堡的船只。而卡德加特也在拉格纳和商会会长,对市场的精准控制之下,粮食供应充足,重新兴旺起来。 那些为第纳尔奔波劳顿的各国商人,到了格陵兰发现粮价居然跌得如此疯狂,真是恨不得一口老血喷死在码头上。但粮食不可能运输回去了,除了格陵兰没有一个地方能吸收如此之多的粮食。 于是,过去平民怎么咬着牙买的粮食,现在商人就怎么骂着娘把粮食卖出去。 “姜还是老的辣。”沃尔夫对刚刚花光薪水,给梅林买了一堆首饰的卢瑟感叹道“十个沃尔夫,也万万不如一个拉格纳。” 卢瑟耸了耸肩:“可能十个卢瑟也不如一个沃尔夫吧,我的将军……能借我点钱吗?那个红宝石不错……” “你确定?”沃尔夫迎着海雾问满脸尴尬的卢瑟“那你下半辈子就打算给我免费打工吧?” 要知道,卢瑟的薪水是极其高昂的,希尔架着运输船忙前忙后,每个星期能从沃尔夫手中拿到的薪水,也只是象征性的25第纳尔一个星期,占卢瑟50第纳尔的一半。想而知这枚红宝石是怎样昂贵。 但卢二货不傻,没有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而卖身的觉悟:“算了吧……在卡拉迪亚,我们会得到更好的!你说对吧,将军!” “是的……卢瑟”17岁的沃尔夫迎着海岸线的方向挥舞着拳头,22岁的卢瑟热血沸腾地听着他的怒吼“穿过风暴,我们将会抵达卡拉迪亚!在那片肥沃的土地上,没有什么,是我们诺德人用盾牌和斧子得不到的!” 卢瑟用力地点点头,要死要活的加上一句:“除了梅林!” 沃尔夫顿时语塞,眺望远方半晌,喃喃说道:“我的兄弟,你会坚持吗?” “为什么不?”卢瑟的脸上浮现出了骄傲的神色“我要娶她啊!” 沃尔夫喃喃自语:“娶她……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做得到吗……你不会忘记吗?”说罢,不再言语,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回归大分割****************** “我想带莎琳小姐在海斯特堡附近走走,”里米克牵着小莎琳的小白手,冷着脸问那个让他感觉很厌恶的男人“我想要直到,这周围是否安全。” 德威布里克轻轻点了点头:“我去问问玛格丽特夫人!” 然后他慢慢消失在海斯特堡阴暗的长廊中,向玛格丽特的房间慢慢踱着步子。每向前走一步,这个男人的的眼神,就多迷茫一分。 这段时间,海斯特堡内外所有人都惊愕地注意到,那个精神抖擞的海斯特堡骑士团团长,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越发沧桑和邋遢的中年男人。 他慢慢走向那个厚重的铅色大门,然后……原地划了个圈,微笑着顺着长廊走了回去。一直走到里米克的挺直的胸膛前:“黑加仑的旗手,带着莎琳小姐去吧,外面很安全!” 第八十五章 最后的守护 灼热的鲜血,渐渐弥漫过里米克的双眼,转而在寒冷的北风中冻结凝固,化为朱红色的冰驼峰。 那件昂贵的工艺品,显得残酷而又美丽。就像活在、死在格陵兰岛的生命,是柔弱温暖的卡拉迪亚所难以生长的。 这位旗手举起残破的右手,努力拭去眼角的鲜血。他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去,在这凄惨的冰天雪地中,他要弄清楚……自己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小女孩!给我找到那个小女孩!”里米克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咆哮,那声音歇斯底里却是毫无底气,就像是一只被吓破胆的狐狸,在发出刺耳地尖叫“马上,快点!否则那个沃尔夫带着所有部队来了,我们都会死!” 原本,里米克已经无力地躺在地上,听着铁靴踏过耳边的声响,不知晓任何感觉。仿佛他的世界已经结束,但那声咆哮声把他从瓦尔格拉神殿的门槛拉了回来。 “小女孩……是的!有一个小女孩!”他猛然惊醒“小莎琳!她在哪?” 这位旗手漫无目的地挥手抚摸周边的物体,但却发现都是徒劳。血泊之中,只有冷冰冰的铠甲和早已没有起伏的尸体。那些破碎的盾牌和断裂的剑,了让他残破的手掌更加鲜血淋漓。 “妈*的…小莎琳,叔叔求你…千万不要死啊!”他咬着牙坚持着,尽量小幅度地恶臭熏天的战场“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小莎琳是这个恶贯满盈的格陵兰岛上,罕见的一朵纯洁的花。和她作伴,总能让人想起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也只有看着小丫头的笑容,里米克才能慢慢忘记自己是个残废旗手,忘记自己经历过的残酷战斗。 那些卷走自己手臂的腥风血雨,在奶声奶气的笑声中被淡忘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令人愉悦,仿佛随之回归童年。 这种治愈效果,对性格残缺的沃尔夫有效,对失去手臂情绪不稳的里米克同样有效。 突然,怀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把他的某块伤口触碰的生疼。里米克赶忙睁开被鲜血粘黏的眼,用自己重伤的身躯,为身下支撑起一片小小的空间。他细细打量,发现在肠子隐隐作现的肚子下方,一个被血污染红的小身影,毫发无伤地按卧在此。 “太好了……”里米克僵硬笑了。虽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肠子在重力作用下,像是向地面坠落的场景并不令人欣慰“莎琳小姐还在……” 他抬起头,看见旁边隐隐约约有一杆断裂的诺德矛——那是他的武器,或者说是他的旗杆。长矛被凶猛的武士从中间斩裂,然后……在他的腹部留下了能直视内脏的伤口。 “什么狗*屁黑加仑军!”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继续他的歇斯底里,在尸体中踏来踏去“一群疯子!疯子!不,是疯狗!在这个秋千旁边,这十条疯狗杀了我们多少人!” “黑加仑军……啊,又是这个愚*蠢的名字。”里米克捂着受伤的腹部喃喃自语“那个白*痴祭司……也就只知道起这个名字了……然后,我们这些更加白*痴的白*痴就为了这个愚*蠢的名字送死。真是个狡猾的魂淡。” 一支铁靴蹋碎了他的手指,他强忍着不去惨叫哀嚎——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怀里昏睡过去的宝贝,和那面象征着光荣的旗帜。 他渐渐回忆起来……在这里,安德鲁为小莎琳建了一个秋千……那是黑加仑军出发前为小莎琳准备的告别礼。 为此,沃尔夫特意向来自罗多克的商人斯科特索要了秋千的图纸,在当地罗多克各商会的鼎力相助之下,拿到了据说是安放在杰尔喀拉公主园的秋千图纸那可不是简陋的玩具,底座不是简陋的木板,而是柔软的鹅毛组成的迷你摇篮。四季温暖的罗多克,使的这秋千边上可以加有常青藤作为点缀。 安德鲁傻眼了,这种秋千是不可能在狭小的城堡内修建的……按沃尔夫的话说,海斯特堡建筑物之间能挤死一个猫。 但他还是坚强地指挥那些一二三数不明白的大头兵冲到郊外,硬着头皮努力进行赶工。虽然歪歪扭扭地像是丑陋的乌鸦不像是高贵的天鹅,但这些诺德汉子视其为珍宝。 那些白河监视营的废*物点心们只要一对秋千有躁动的想法,驻防在海斯特堡的黑加仑军士兵便拎着斧子,拉上平日看不惯对方的骑士团,浩浩荡荡地支援工程队。在这一点上,大家的观点都是一样的。 在这种对峙中,散乱的仆格辣鸡大军不敢贸然冲击阵列整齐的黑加仑防卫军,安德鲁看着三百多人也同样发憷,无力进攻驱赶。可想而知那几个工匠在剑拔弩张的两边加紧修筑一个秋千,是怎么样个场景。 在尴尬之中,这个秋千倒是以飞快的速度建立了起来,只是如果小莎琳去玩,需要海斯特堡全部兵力去保护。所以……直到德威布里克说今天很安全,小莎琳才第一次坐上了秋千…… “首领!我捡到了这面旗帜!”一个声音在里米克耳边骤然响起,打断了细碎的回忆“这群疯子,尤其是那个残废,为什么非要保护这面烂旗?” 为什么? 里米克记得自己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一面旗帜,究竟能改变什么?一个残废,在战争中究竟能做些什么? 但当潮水一般的敌人涌上来,十名护卫畏首畏尾的时候。里米克做出了最决绝的选择,他踩着秋千,扬起了那面曾经带给黑加仑军辉煌胜、和他自己荣誉的军旗,发出了风暴般的呐喊:“死战不退!要么血染旗帜,要么浴火重生!我们的孩子在看着我们!” 这是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来说,这是个值得赴死的理由。 他们盾挨着盾,在里米克的叫喊下,占领并没有多大优势的秋千高地,围成一个铁桶阵把小莎琳保护在中央,作困兽之斗的反抗。 标枪投掷干净就抽出长矛反击,长矛折了就拔出斧子劈砍,斧子飞了就用牙咬、用腿踹。战斗意志薄弱的仆格军队几次险些被他们疯狂的战斗行为击垮,以至于吓破胆的敌人首领,居然命令后排士兵不顾前排士兵和小莎琳死活投掷标枪! “我们是光荣的黑加仑军人!”里米克还记得,自己眼睁睁看着前排的敌军士兵们和黑加仑军最后一名班队长一起倒下,他迎着枪锋发出了最后一声呐喊“我们永远不屈于死亡!” 现在时候到了……奥丁赐予了他凡间的荣誉,现在也为他送来了通往瓦尔格拉神殿的机会。 但还不够。 “沃尔夫……你这个马桶将军,一定要去海的那边啊!”里米克用手腕把自己从地面撑起,歪歪扭扭地撞在那个士兵身上,趁那士兵惊叫松手,把旗帜一把夺回“我一直会看着这面旗帜的……因为,我是黑加仑军的旗手!” “有人活着!杀了他!不要让他靠近!”声嘶力竭的怒吼催命般响起“标枪!标枪!” 他死了,像诺德男人那样,像他承诺过的那样。 第八十六章 旗帜 “墨,不要走那么快!你的骑士团单独去会很危险!” 穿着皮甲、带着独耳头盔的矮小(沃尔夫:你说这么多遍‘矮小’有意思吗)沃尔夫,张开手臂挡在玛格丽特的骏马面前,就像是武装的蚂蚁阻挡着车轮旋转:“小莎琳也是我的女儿,我懂得你现在的心情,其实我也很担心……” 玛格丽特美目冷冷地扫过匆忙解释的沃尔夫,突然抡起马鞭恶狠狠抽在沃尔夫肩上,怒吼道:“你懂得个屁!那是你的骨肉吗?” 倒霉的沃尔夫吃痛惨叫,像一只被人扔到地上的母猫,连人带盔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看见他这幅窝囊样子,本就焦虑的玛格丽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凭你这个废物,能保护得了谁!仆格只需要弹弹指头,你就没了种!” 说罢,玛格丽特铁靴的马刺狠狠扎向骏马肋部,在剧痛的作用下,这匹可怜的畜*生刚刚甩开蹄子打算奔驰,就被一排密集的盾墙拦住了去路。嘶鸣着甩了个转弯,偏离了道路。 卢瑟拎着长矛站在路前,冰冷的枪头指向玛格丽特,严肃地喝令道:“停下!” “小卢瑟,你也想阻挡我吗?”玛格丽特冷笑着,拨调马头抽出骑士剑“很好,黑加仑军非常了不起啊!打算杀了我,为你们的首领谋划一片领地吗?” 卢瑟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还在地上打滚没爬起来的沃尔夫,无奈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沃尔夫的命令,那么不是不可以。” 杜瓦克因的脸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瓦格良部落刚刚收了沃尔夫天大的好处,要是现在头儿和姨妈起了冲突……抓根宝侄儿的境遇立刻就变得非常为难。 好在沃尔夫虽然被打得半死不活,脑子还是非常好使的,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都特妈疯了!我们的弟兄生死未知,还在扯什么蛋!巴盾墙撤了!立刻!” 黑加仑军全军夹带着海斯特堡骑士团,浩浩荡荡地奔往秋千高地。一路上沃尔夫捂着肩,一言不发地跑在部队的前边,和玛格丽特慢行的军马齐驱并行。 无论玛格丽特说什么,和沃尔夫解释什么,这个黑家仑的祭祀一直一言不发。顶多发出模模糊糊的‘哦’和‘嗯’。 玛格丽特顿时感觉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有气没地方发泄,外加小莎琳的生命安全像火烧一样灼痛着她的神经,久而久之也闭上了嘴,赌气地扭过头去,不再和沃尔夫交谈。 “夫人!那些人还没走!”梅林骑马来到玛格丽特身边,神色复杂地向卢瑟递去一个眼神“仍然在搜寻着!” 一旁踉踉跄跄的沃尔夫听到这句话,立刻冲到最前边。这个懦弱的男人转过身面向全体黑加仑军,指甲扣进肉里攥紧拳头,朝士兵们大喊道:“冲啊!” 那些还在战场上努力搜刮的仆格士兵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撞上了大运。本来以为顶多来的是安德鲁这样的中队长,谁知来了个大鱼,黑加仑军全军向他们发动了突袭! 仆格的杂兵们都在手忙脚乱地寻找一个小女孩的身影,就看见那些装备整齐的黑加仑军士兵以五人班队为单位,呈散兵线的姿态潮水般漫过惨淡的战场,前进的层层枪锋仿佛要把他们所有人吞没殆尽一般涌了上来! “守住盾墙!不要后……”那个声嘶力竭的小首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几杆标枪直挺挺地钉在地上成了标本。那些原本就是以多欺少的垃圾瞬间崩溃,在战场上四散奔逃。 剩下的战斗,就像是熟练的主妇清洗油腻腻的盘子,只是三下五除二,最后一点零星的抵抗也被彻底粉碎了。完全演变成了黑加仑军对仆格军队单方面的屠杀。甚至可以说更像是你追我赶的迷藏游戏,无论是第几中队的士兵,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求饶的敌人踢翻在地,用斧子把他们的脑袋砸个粉碎。 沃尔夫迷茫地走在硝烟渐渐散去的战场,带着托曼一个个寻找保护小莎琳的黑加仑军士兵的尸体。这是一件很艰难的工作,因为残酷的战斗使得尸体变得极为混淆,往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比如,有时要把仆格士兵的胸膛撬开,才能让黑加仑军的烈士的手得以自由;有时要把敌人的几具尸体抬起来,才能看见最下面那个下半身已经不知哪里去,却依然拎着斧子的黑加仑军士兵的尸体。 从那些仆格士兵临死前的表情,就可以知晓这些战士究竟是如何用生命和鲜血维护了荣誉。 “这些勇敢的小伙子。”托曼轻轻拂过死者无法瞑目的双眼“他们的身体,已经被斧子和标枪活活打烂了。他们履行了他们的誓言,勇敢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他们的精神会在瓦尔格拉神殿得到颂扬……您说是吧,沃尔夫大人。” 沃尔夫坐在尸体堆上,颓然地抱着头颅,一动也不肯动,小声回答着:“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明,根本不需要神明……我们本可以安稳地生活,无论是谁。” 突然,一阵惊呼声从战场那头响起:“找到了!找到了!” 这句话就像是磁石吸附小铁钉一样,所有的人都被吸引到了那边的场地上去,沃尔夫也在托曼的搀扶下,一点点凑到那个血肉最模糊的地带。 只见两名黑加仑士兵抬着一个遍体通红的‘刺猬’,把他从尸体堆里掀起。直到这时候,人们才看见这个背后扎满标枪的死者的面容,不禁纷纷惊呼出声:“里米克!里米克!” 最致命的一根标枪从里米克的脊背贯入,从他的脖子下方闯出,可想而知这个男人在临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看着自己的鲜血流干而死。 但那个里米克,依旧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里米克,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仿佛人生永远充满了不顺心的事。失去手臂也罢,被人无视也罢,挣扎死去也罢,都不过是这些不顺心中的小小一件。 “将军!”站在里米克身边的希尔对沃尔夫说道,面色显得微微难以维系正常“您应该亲自过来看看这个。” 沃尔夫在士兵们的注视下,一步一晃地走到那摊恐怖的血泊边上,只见里米克曾经趴着的地上,现在有一个大大的包裹。只是包裹也被染浸得红亮刺眼,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哀和抑悲郁让沃尔夫难以忍受在兄弟的鲜血上观摩什么,他站在血泊边上大口喘着粗气:“托曼!掀开!” 托曼杀人时从来不曾与偏差的手掌,在触碰到那东西的时候居然微微颤抖了一下:“我的天,这里有人!还活着!” 士兵们手忙脚乱地剥开那层血红的包裹,发现浑身血染的小莎琳正安详地呼吸着,除了模样看起来十分渗人外,几乎可以说好发无伤。就像是躺在母亲子宫里一样平稳安全。 “里米克的身躯为她承受了所有伤害,并在死后依旧守卫着……莎琳小姐。”托曼把全身浴血的小丫头举起来递给沃尔夫“这是一次高贵的牺牲,他证明了他自己。” 沃尔夫轻轻抱住小莎琳,转手交给一边泣不成声的玛格丽特,对托曼伸出了手:“把那包裹给我!” 经过许多人鲜血浸泡过的布匹,在手中灼热无比。沃尔夫站在尸堆之上,把这面猩红的旗帜高高扬起,让所有人都看到,那还能星星点点看出图案的旗帜背面……那是一双不可磨灭的眼神,曾经属于沃尔夫,但后来,他慢慢把这眼神丢掉了。 “这是我们黑加仑军的军旗,但已经看不出是原来那个了。” 沃尔夫沙哑的声音在悲素的战场上飘荡着,那些站在血泊中的士兵都在看着他,一动不动 。 “因为,我们的旗手,里米克,用他的生命为我们重新树立了这面军旗!”沃尔夫的声音在每个黑加仑士兵的耳边响起“他做到了,做到了我足以为之骄傲一生的事——我曾经和这样一个优秀的旗手并肩作战过,并见证了他伟大的死亡。” “从今天以后,每当我们冲锋作战,都应该想到,究竟有谁,在瓦尔格拉英灵殿看着我们!” 沃尔夫把旗帜举过自己的头顶,上面的血珠如雨点一样溅落,旗帜上那双狼一般的眼神,和沃尔夫此时此刻的眼神慢慢重合:“这面旗帜,就叫做里米克!” “里米克!里米克!” 黑加仑军第一任主旗手,里米克的名字,在这片战场上回荡不息。 第八十七章 鸟笼(上) 没有人愿意记得,ad1132冬日的光阴,究竟带给格陵兰岛了些什么。也没有人能说得清,究竟在格陵兰发生了什么。 家园已不再是安全的港湾,死亡与覆灭的阴霾,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贴近高大强悍的诺德人。 食不果腹的感觉,灼痛着这个尚武民族的每一个神经边缘。挣扎的苦难生活,让嗜血的北方之狼更显疯狂。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不明不白地死去,也没有种族自甘消亡在历史上。这是人性的本能,是生命延续的必要。 换句话说,活人不能特么地被尿给憋死。诺德战士最擅长的,就是把尿撒到别人头上,让他们咽下去!而非把尿憋在膀胱里,直到自己死于膀胱爆炸。 “一想到能去砍那些懦弱的斯瓦迪亚人,我就觉得兴奋!”杜瓦克因激动地和沃尔夫说道,整个军营里都是杜五横的大嗓门“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出海?” 沃尔夫坐在凳子上,两腿翘起来架在桌子上,斜着眼瞅着天花板,一言不发。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抓根宝同志那灼热的请求。 “将军,我来当先锋!”杜瓦克因略有些紧张地扛着铁盾站在沃尔夫面前,仿佛时刻准备着抵挡来自沃尔夫的愤怒一击“我和我的瓦格良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仍然抬着头仰望天花板的沃尔夫雅尔,轻轻点了点头,那不经意的样子,就像是听到了哪个蚂蚁不小心掉进了锅里一般。 杜瓦克因抹了一把汗,转身走了出去。他刚一出门沃尔夫的营帐十步左右,希尔就皮笑肉不笑地迎了上来:“喂!抓根宝,怎么样,沃尔夫吃了你没?” 杜瓦克因脸上刚劲的肌肉曲线微微颤了颤,回想起刚才沃尔夫那种‘生无可恋,我要杀人’的样子,就不寒而栗。 这个矮个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仅凭几个眼神和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整个黑加仑军为他肝脑涂地。 天知道……万一沃尔夫想干掉自己换个更听话的第四中队队长,自己是死于溺水。还是吃东西被噎死?(胡思乱想中) 但杜瓦克因还是坚强地对希尔翻了个鄙视白眼,反讽道:“死独眼龙,可别忘记了,是谁昨天被沃尔夫踢了屁股,还差点弹了jj?好意思笑话我?” “那是将军对我的照顾!打是亲骂是爱,弟弟那个是意外……”希尔不屑地一甩头发“那又怎么样?沃尔夫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让我的爱舰出海?” “还是老样子,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没看到他做什么,也没有听到他说话。”杜瓦克因耸了耸肩膀“有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睡了,还是醒着。这种感觉,倒是和女人那啥来了有的一拼。话说这个样子的沃尔夫……能带领我们出海吗?” 希尔叹了口气,默默地找到一个石头坐下:“也许,我们都不太了解他吧……杜瓦克因,话说你觉得沃尔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杜瓦克因很无语地看着这个独眼龙船长:“就你特么废话多,当然是个聪明人!” 希尔从湿润的泥土中寻找到一截短小的树枝,在地上轻轻勾勒着:“黑加仑村,是沃尔夫走出来的地方……在那里,过去十多年中,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没出息的废物。” 然后,希尔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在于圆圈中间用力地点了几点,然后又在不远处画了一个大大地正方形,在方块中画了一个迷你的王冠,用横线把两个地方连接起来:“然后卡德加特野心勃勃的领主,带给了他一次带领军队作战的机会,于是……” 希尔用手指着在春季慢慢复苏的海斯特堡:“他拥有了一批强悍的士兵,一个稳固基地,以及比较有力的盟友。” “所以?”杜瓦克因一头雾水地看着希尔“你想要说什么呢?” 希尔冷冷地看着杜瓦克因:“你真的觉得,这一切只是偶然吗?沃尔夫,真的像看上去那样懦弱吗?在黑加仑村的那些年里,他究究竟竟在筹划些什么?黑加仑村——海斯特堡——卡德加特城,这条路线,他谋划了多久?” “额……”杜瓦克因挠了挠头“那你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希尔苦笑着摇摇头:“如果我能知道,我就去率领黑加仑军了……再等等吧,没有他,所谓的黑加仑军就是个失去大脑的巨人。”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沃尔夫可以很复杂地回答,真的不知道。 旗手里米克的阵亡,他需要花一生的时间去忘记。 那个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人见狗烦的老脸,好像谁都欠他三百第纳尔的残废,用自己的死,向沃尔夫证明了属于诺德男人的骄傲。 那面染血的军旗……沃尔夫不敢再去看了。因为每当视线落在这面他亲手画的旗帜上,沃尔夫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天里米克冲到自己面前,质问自己为何侮辱他的场景。 以及那一天,这个男人无畏的承诺: “我永远可以战斗到死!” 沃尔夫从来没有一个时候如此痛恨战争,这种令人厌恶的血腥已经夺走了他的一个朋友,谁知道下一个是谁? 卢瑟会不会死在某一场攻城战? 托曼会不会在某一次冲锋中被射杀? 安度因能不能被斯瓦迪亚人砍下脑袋? 杜瓦克因能不能再也回不到瓦格良部落? 希尔是否有一天会葬身海底? 安德鲁会不会被海斯特堡的垃圾防御拖累死?? 沃尔夫孤独的岁月里,好不容易有兄弟在陪伴着他一起战斗,一起前进……这种生活,男人一旦得到,就不愿意失去。 他从桌子下掏出一瓶粗劣麦芽酒,拔开瓶塞一饮而尽。让刺鼻的酒精顺着自己的喉咙燃烧而过,火辣辣地冲进胃里。让那种痛苦伴着他无法习惯的酒精一起流淌进腹部,麻痹自己看到的死亡和悲剧,就让世界再回归到自己在黑加仑村的那个小天地里……一切都不过是梦一场。 轻轻滴,门被推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门的那边闪了进来,沃尔夫用鼻子嗅了嗅,头也不偏地说道:“玛格丽特夫人,您有什么事情吗?” “小狼。”玛格丽特微笑着把门闩插上“我听说有人在偷偷伤心,所以特地来看望一下。” 沃尔夫挑了挑眼皮,扶着桌子把自己从座位上撑了起来:“哦,谢谢你的好意……不过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沃尔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玛格丽特……确实非常动人。当她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你,轻轻颤动丹唇的的时候,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有把她揽在怀里的冲动。 玛格丽特并不是骨感美人,她是那种健康而精彩的美。曲线是饱满而轻盈的……是沃尔夫在一生中做梦都不曾想到的。能安眠在这种尤物身边,死也心甘。 这个女子,始终带有成熟的性*感美*艳和少女的清纯可爱…… 那是一种恋爱般的感觉。是沃尔夫无法摆脱的依恋。他说不清那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他舍不得遇到后又分别。有时在外,他分不清想念海斯特堡,究竟是想念那个粘人的小丫头,还是那个美丽的墨。 即便他明明知道玛格丽特有时是在利用他,明明知道海斯特堡被自己拿下只是轻而易举的几个命令,甚至连杜瓦克因都不会说什么…… 但他还是做不到,去毁灭玛格丽特和小莎琳的家。 “你有什么事?”沃尔夫努力扭过头不去看美丽而又略带可爱的玛格丽特“没有是的话我要休息了……” “有人想要我的身体,有人想要我的领地,有人是想要我的港口,还有人想要我的小丫头”玛格丽特慢慢走上前,用美丽的碧蓝色瞳孔看着尴尬的沃尔夫,玉指轻轻拂过沃尔夫凌乱的发际,猫一样可爱的鼻尖顶在沃尔夫的脸上:“狼,我想问问你,你究竟是想在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呢?” 第八十八章 鸟笼(中) 其实,沃尔夫根本没有听清玛格丽特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从自己嘴里蹦出了些什么。 平日里提起玛格丽特总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不屑的样子溢于言表。 等到这个女人真的来到自己面前,沃尔夫瞬间智商下线,脑残指数直*逼通常诺德人,反应能力弱化到文盲水平。 这是什么情况? 沃尔夫也很想知道啊,于是他决定做一个实验——轻轻把增加智商的‘露西’头盔戴到了头上,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扬起30°的微笑:“我别无所求……” “先把头盔摘下来。”玛格丽特美目一冷“你带上这个头盔,让我感觉像是萨兰德贵族宫廷里的阉*人,真(哔哔~,河蟹,美女不要说脏话噢)没种。” “成……我特么没种。”被怼得无可奈何的沃尔夫,只能乖乖拽住牛耳,把‘露西’头盔扯下来,从桌上抄起酒瓶又是一口“那你告诉我,怎么算有种?” “你自己心里没点哔数?”玛格丽特把沃尔夫手中没喝几口的麦芽酒一把抢过来,像是喝水一样轻描淡写地一饮而尽“小狼,诺德人酿的酒,也不是像你这么喝的!这是侮辱诺德人的酒。” 沃尔夫震惊地看着,玛格丽特玩一样干掉那瓶自己打算消磨一晚上的麦芽酒,从一边又抽出满满一瓶,翘着富有弹性的美腿坐在桌子上:“自从当了小莎琳的母亲之后……我很少接触酒了。因为这鬼东西让我的丈夫失了智……再拿一瓶,不介意吧?我的雅尔大人?” 说罢,不等满脸懵圈的沃尔夫将军作出回答,玛格丽特就用右手拇指指甲,毫不费力地弹开酒封口的蜜蜡瓶塞,对着瓶口‘咕嘟咕嘟’地干掉一半。 然后这位风情万种的诺德美人一抹嘴角,把酒大大方方递给沃尔夫,莞尔道:“还没说你呢?下一步做什么,有没有点哔数?” 沃尔夫耸了耸肩,也抿了一口酒,全当是当做和玛格丽特间接接吻了。但那酒在沃尔夫品来又臭又酸,丝毫没有红唇轻软迷醉的感觉。 “哔数自在人心!”沃尔夫说道“就是按照奥丁的意思走吧,直到累了想回家的那一天,我就该退休了。” 玛格丽特努努嘴:“喂!狼,你才17岁,能不能有点朝气?去找个好欺负的士兵打一架也成……算了,你找不到的。” “我18了”沃尔夫把头盔捧在手里,轻轻擦拭着上面的灰尘,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在昨天。” 玛格丽特微微一愣:“噢!你应该告诉我……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什么时候告诉你?”沃尔夫挑了挑眼皮,轻轻搓着手“在我们的旗手,里米克的葬礼上吗?” “你……”玛格丽特略有些愤怒地皱了皱鼻子,但看着沃尔夫那张稚气慢慢褪去、从男孩行列走向男人水准的脸,女骑士墨夫人收敛了她火辣的脾气,温和地摸着沃尔夫的头说道“小狼,想家吗?” 沃尔夫轻轻一颤,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了两分钟,才缓缓开口道:“怎能不想……” “那就回去看看吧!趁着还没有永远地离开。”玛格丽特微微低头,在他的额上印下一吻“然后回来,陪陪我和小莎琳,黑加仑军有几位优秀的中队长,你不必太多顾虑……对于我们而言,你,就是家人,海斯特堡就是你的家。” 沃尔夫不可置信地感受到额头上的某一处,像是被剧烈燃烧的火燎过一样,温热的感觉直击心底没有设防的最后一点小小天地! 那一刻,沃尔夫以为自己就是在通往瓦尔格拉。那不是欺骗性的神造的,是玛格丽特送个自己的、真正的天国! 他强挺着脖子抬起头,逼迫自己直面玛格丽特那双海蓝色的美眸。他要好好看看那里复杂的滋味。沃尔夫不敢去想……因为那是一片海市蜃楼的绿洲,是他这个在沙漠中苦苦蹒跚的人,无法抵达的绿洲。 太弱小了,不论是黑加仑军,还是沃尔夫自己!他想拥有的太多,他能争取到的太少! 于是他又像是以往那样不经意地低下了头:“我明白了,我会回去看看的。” 随后,沃尔夫不敢去再看玛格丽特那双交织着紧张和失望的双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向门口。 “你知道的,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来吧!”玛格丽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竟有几分哽咽“你就要出海了,不会有时间去给小莎琳讲故事,也不会再陪我这个寡妇去卡德加特走走了,对吗?但你一定会回来的!” 沃尔夫真的很想回头,去用力拥抱这个始终在自己身边帮助着自己的女人。 他想告诉她,自己再也、再也、再也不会让他当寡妇了,自己会成为小莎琳名正言顺的父亲,自己可以彻彻底底赢得她的爱情,像个真正的诺德男人那样,去保护好这个他想要的家…… 可惜沃尔夫不敢,也不配……他只是一个随时可能会送了命的小人物。他不敢去拥有,因为他一无所有。 自从选择这条属于他内心的道路,他就要学会不能做出属于他内心的选择。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刚好遇见你,也许就是为了刚好错过吧。”沃尔夫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墨,找个好男人……能保护你一辈子的……那种。” 沃尔刚刚快速地关上门,就听见玛格丽特在里面,边砸门便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怒吼。仿佛是一只受伤的母豹:“沃尔夫!你就是个懦夫!懦夫!你一辈子就配蹲在黑加仑村当废*物!” 听到这个声音,黑加仑军的首领,像是一个过街的耗子般,匆匆逃离那个属于自己的军营,像是一个做刚刚行窃的小偷。 大概明白些什么的杜瓦克因看到沃尔夫神色仓皇的德行,伸出强有力的大手拉住沃尔夫,面色不善地说道:“头儿,我鄙视今天的沃尔夫,他不是那个我追随的人……” “是的!”沃尔夫揪着杜瓦克因的领子大声吼道“这才是沃尔夫!一个没出息的沃尔夫!不是狗皮将军,也不是雅尔!回你的瓦格良去吧!我哪也不去!我要回黑加仑村!” 杜瓦克因目瞪口呆地看着沃尔夫头也不回地离开,托曼苦笑着拍了拍抓根宝的肩膀:“我会照顾好他的,告诉卢瑟,整理好军队!”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玛格丽特背贴着门缓缓地滑坐在地上,美艳的脸庞上滑过两道泪痕“为什么你不够勇敢,为什么你不肯尝试,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去爱我!” 趁着夜色,沃尔夫逃回了黑加仑村,就像是一只不会飞的鸟回到了鸟笼。 第八十九章 鸟笼(下) 当越发苍老的黑加仑村村长偓伦,再一次看到已经年满18岁的沃尔夫时,苍老浑浊的眼眸中,清澈的泪水无法抑制得夺目而出。他握着沃尔夫开始慢慢生出剑茧的手,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村长。”沃尔夫强打起精神笑道“天色不早了,该是时候休息了。” 老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今年格外严寒的格陵兰冬季,以及粮食问题带来的难民流窜事务,对这个已经不再年轻的老兵是个不小的挑战。 他抹干泪水,笑呵呵地说道:“是啊……我已经老喽,还是你们年轻好啊。” 虽然过去,他也曾经是一名用长矛和盾牌为领主服役的勇士,但岁月不饶人……像他这种拼打出一身伤的老战士,战争带来的余留伤痛会持续其残余的整整一生。 即便勇猛无畏似诺德皇家侍卫,如果不死于战场,也会噩梦于老年伤痛缠身。在子孙不耐烦的侍奉下苟延残喘,生不如死地耻辱到咽气那天。 所以,许多武士都不愿意活得太久,他们更乐得在一次惊心动魄的战役或决斗中,释放掉自己的生命。以此来获得升入瓦尔格拉神殿的资格,并留下足以令后代吹嘘的战果。 “您多注意休息。”沃尔夫点头说道“有我在,黑加仑村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在卡拉迪亚的土地上开辟出新的家园。” “我感觉当初我没有选择死在战场,是正确的。我会见证自己民族、和自己家乡的未来。” 老村长意味深长地摇摇头,用只有沃尔夫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斯瓦迪亚人不是一踹就倒的稻草人,我们会死很多人。也许我们会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一切,彻底灭亡……也许会像领主们吹嘘的那样,重新找到我们的田野和河流。” 沃尔夫苦笑道:“我希望奥丁会指引我们,实现理想,帮助我们种族延续。” “呵呵,你?会去向奥丁求助?”偓伦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过很多人,在奥丁的束缚下失去了自己。他们行尸走肉般战斗,为了不切实际的瓦尔格拉和虚妄的名声。女武神带不走你的……你和他们不同,沃尔夫,记住你是独一无二的!” 沃尔夫无奈地咬着牙说道:“是吗?但奥丁一直在操控我的命运,愚弄着我……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同……” “不”老村长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严肃“奥丁至少没有引导你离开像玛格丽特的、那样不可多得的女人。是你自己……在愚弄你自己而已!” 沃尔夫略有几分烦躁地看着偓伦,这个没有死在战场上的老兵的眼神实在是毒辣,漫长人生的阅历,给了这个半入土的棺材瓢子不朽的人生智慧。 这让习惯于掌控全局的沃尔夫感到非常不适——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固然省力,却也往往令双方疲惫:“是啊……我觉得无论如何,我们都该休息了。” 托曼扛着沃尔夫的行李走在路上,不时回头瞧一眼情绪低落的沃尔夫,不知如何开口。对英勇的托曼而言,或许用斧子砍一百个人的脑袋是容易的,但是说一句细声细气的安慰的话却不如杀了他。 “头儿,到了。”托曼还是选择了老旧的称呼“您的家。” 沃尔夫点点头,祭司家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从外面能看到,风雪摧毁了本就很破旧的棚子,沃尔夫的实验材料估计都已经完蛋了。 好在那个大屋子是结实的,书和家具都不会有事,足够沃尔夫好好休息一阵子。 “杰克那些熊孩子,估计是再也不用忍受‘魔鬼’的惊吓了。”沃尔夫微笑着,但托曼说不上来这个男人笑容里夹杂着什么“这套糊弄孩子的把戏,是父亲教给我的。我猜我再也用不上了……因为我自此以后,只需要欺骗欺骗成年人就可以了。” 托曼不管沃尔夫在说些什么,把挂着门闩的门一脚踹开,东西麻利地堆放进屋子里。以过人的体力劈好大捆木柴,将院落中间和房屋里的炉灶填满,把沃尔夫寒冷阴森的家重新暖得热气腾腾。 而沃尔夫则披着厚实的毛毯,坐在被擦得雪亮的凳子上,呆呆地面对着火炉,看托曼忙来忙去。托曼不指望他上去帮忙——如果不想添乱的话。 风吹着火光,把沃尔夫的影子拖得长又长,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恶魔尾巴。一直蔓延上那面黑漆漆的墙,映衬在破破烂烂的砖瓦之间。那些往日无趣却又静谧的光阴,已经在这参差之中一去不返了。 从这里走出的,是一个青涩懵懂的小祭司沃尔夫,现在坐在这里的,是那个准备去毁灭他人家乡的沃尔夫雅尔。 “呼!”忙完一切的托曼轻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左右看看“头儿,你这鸟笼是什么时候做的?” 沃尔夫这才木然地抬起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头顶的树枝上挂着那个停留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镀金鸟笼。当时那段忙碌的时间,跟本顾不得回黑加仑村。手下几次收拾匆忙,居然忘记了这个价格不菲的工艺品。 好在诺德人并不识货,或者说淳朴善良,或是出于吃人家的所以感恩……总而言之,那个可以换取一车粮食的鸟笼,还是完好无损地挂在沃尔夫头上。 此时此刻,那鸟笼的影子也被火苗挂在墙上,和沃尔夫的影子慢慢契合,就像是一直在那里一样。在这弥漫着冷漠和失望的黑夜,显得没有颜色,没有温度。 至于婀娜的树影,就亭亭玉立在沃尔夫影子的身边,却又显得很遥远,在冥河对岸,可望而不可即。 “在我遇到拉格纳之前,我就做好了那个鸟笼。”沃尔夫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踹开几片木板,从废掉的工棚里拖出一口锅“那是我准备娶媳妇用的。” 托曼笑着耸了耸肩:“我觉得可能一百多第纳尔不够啊,你是要娶哪位?” 沃尔夫把锅架在火上,往里面倒满雪,让火慢慢将其加热至液态,略有些疲惫地说道:“一百?你少说了50倍……我至少可以娶到像我母亲年轻时,那样漂亮的女孩。” “那你不打算考虑一下……更好的?” “托曼!”沃尔夫打断了诺德皇家侍卫的话语,面部像是被火焦灼着一般“地窖里有几扇保存应该不错的牛肉,一堆土豆,还有几个萝卜,一罐子盐……我来下厨,我们吃点好的。” 托曼叹了口气,他知道沃尔夫不愿意去谈论关于女人的事情,于是只能忠实地去为二人的肚子奔波——沃尔夫的厨艺连挑剔的海斯特堡小公主,都被深深折服了,可想而知究竟有多么令人期待。 “在这冬季来些牛肉羹,是不错的”托曼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不去停留在满脸落寞的沃尔夫身上“再去找点苹果吧。” 托曼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面前,沃尔夫就忍耐不住蹦了起来,把那精致的鸟笼狠狠扯下,踩在脚底肆意践踏! 因为他看到了……在摇曳升空的火光中,自己的影子被禁锢在鸟笼的影子里,就像是愚蠢的自己永远逃不出命运的手掌心,只能在其手心里一个愚蠢的臭虫! 他看到了……在那火苗之中有一个鸟笼,在那鸟笼中有一个自己!而那个鸟笼外,站着那个女人……那个他爱不到、忘不掉的女人! 他在咆哮,他在怒吼,把束缚自己的劳什子砸得粉碎!再也没有阻隔了……他的影子和树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就像是一对恋人,在相互拥抱。 “让那第纳尔见鬼去吧!”沃尔夫声嘶力竭地怒吼道,那个鸟笼在创造者的毁灭下,扭曲变形,昂贵的镀金和高档的松木,统统化为废材。 抱着牛肉和土豆白菜的托曼,惊恐地看着沃尔夫像是一匹野狼般把这个鸟笼撕得粉碎,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沃尔夫像是一条丧家之犬一般,从工棚的废墟中寻找材料,口中喃喃着:“我会做一个更好的!等我……玛格丽特……我会的……” 托曼多年之后,依旧能够回忆起那个神奇的夜晚。 他独自一个人吃着整锅香喷喷的牛肉汤,沃尔夫像是受气的奴隶一般,疯狂地建设着那个鸟笼。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托曼只能看见沃尔夫的脸上耐人琢磨的笑意,以及不时手被割破滴溅在鸟笼模型上的鲜血。 那鲜血像是浴火的东方神鸟,在天才的创意下翱翔。那鸟笼似乎被浸染的发出红色的亮光,沃尔夫的脸色也从红涨转为憔悴。似乎这个人那无穷的精力,已经被那鸟笼抽的一干二净,那些创建一切的激情和热血,统统井喷而出! 天际的微光照亮了托曼的脸颊,这时皇家侍卫才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夜没睡,整整一夜他都在观看着一个神品的诞生。 他转了转眼眸,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把昏睡的沃尔夫背进卧室,把那鸟笼双手托起,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奥丁在上,我希望我能有他一半的才华!” 沃尔夫沉沉睡着。 在梦里,他在海斯特堡的兵营。走出门口的那一刻,他回过头,伸出滴着鲜血的手,拥抱着玛格丽特,吻着那张流泪的美丽脸庞,告诉她…… “从来没有错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梦断于此,泪湿枕巾。 第九十章 勇敢 卡德加特日夜不歇的市镇,一如既往的繁华。包括那些斯瓦迪亚人,仿佛丝毫不知道,正在和自己做生意的是敌人一样,只为追逐利润而去奔波劳碌。 比如那个瘦到皮包骨的斯瓦迪亚商人,正在口若悬河地向独眼希尔推销他的护甲。那个像虾米一般猥琐的斯瓦迪亚人,不时用干瘪的手指,敲打着那豪华的肩护甲链,或是把那用于装饰的紫水晶用下等丝绸摩挲得雪亮。 “这副女式皮链混合甲,是你们诺德人的一个小伯爵定制给他的妻子的。全部用的是上等的皮革,维基亚工匠大师工艺。那位英勇的盾女打算在出海时,和她的丈夫并肩作战。所以不计成本,直接交给了我们三千第纳尔的押金。” “那为什么这么久还没卖出去呢?”希尔抱着手看那个自吹自擂的斯瓦迪亚商人,笑着问“是那个夫人觉得太差了?” 那个商人耸了耸肩,摊手说道:“还不等我们交货,那名女士的丈夫就偷着娶了一个小妾(多神教允许一夫多妻),现在,双方正在考虑离婚,这副皮链混合甲……估计她是用不上了。” 杜瓦克因看的是直皱眉头:“我说独眼龙,你确定给将军买这身合适吗?” 希尔看着护甲胸前那特意设计出来的起伏,和某些部位紧收的处理方式,也是直发愣:“可能……合适吧,因为实在没有那么小号的优质护甲了。定做又来不及。我们将就处理一下,把这里多垫些棉垫,在那儿放放线……” “不是,你这人脑子能不能特么往别的方面想想!”杜瓦克因气得直跺脚“我不知道沃尔夫怎么想,反正我们瓦格良人就是战死也不会穿女人衣服打仗的!” 希尔翻了个大白眼:“你妈妈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孩子丢了,把尿布养大了?你不说这是女款的,能死啊!” 杜瓦克因憋得脸通红,指着希尔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似乎是想骂娘,却又不知道怎么用道理来反驳。 最后还是那位商人笑着脸凑了过来,这位像牛一样强壮的瓦格良人在地上跺几脚,地板就叫唤几声,要是二位开始动手,估计这生意也就彻底黄了。 “请问二位对这个皮链混合甲怎么看?七千第纳尔,算不算一个好价格?” 二位英雄中队长的脸色瞬间崩塌,希尔鄙夷的嘲讽脸不见了,若无其事地其他审视其他商品。杜瓦克因也冷静了下来,偷偷问希尔:“玛格丽特夫人……我姨妈出资多少买这份生日礼物?” “一千五,这是最后一点了。”希尔无语地咽了口吐沫“走吧,这身皮链混合甲……” 一个声音从后面突然响起:“我买了!” 两个中队长目瞪口呆地回过身来,看着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沃尔夫,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个由红布包裹着的东西。 脏兮兮的长袍大衣掩盖着苍白的脸色,纸片一样单薄的脸上,显示出不匹配的狂热“会有人喜欢它的……这是不朽的工艺品,女武神的美丽,在这里活了!不朽的艺术赋予了它新的生命,真是棒……” 看到这样的沃尔夫,希尔和杜瓦克因却纷纷一怔。因为他们第一次看到的沃尔夫,就是是这个样子的。 狂热、敏锐、天马行空。 虽然沃尔夫的话很让生意人受用,但商人的脸色上还是显示出不悦的神色。 拼形象,披着船长大衣的希尔、和套着崭新链甲的杜瓦克因,是正了八经的诺德贵族。而沃尔夫……此时此刻看着像是条落魄的流浪狗,别说是雅尔,说是自耕农可能都有人不信。 “贵族大爷间说话,哪轮的上你这种货色插言插语?”正所谓狗眼看人低,这斯瓦迪亚的商人不长一双势力眼,怎么能来祖国之敌的地界做生意?伸手就把沃尔夫推搡着拦了下来:“喂!问你呢,是哪一个?” 沃尔夫迷茫地看着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希尔朝杜瓦克因点点头,后者直接撸起袖子把那个像个骨头棒子的商人拎了起来,扔回了柜台后。 这个胳膊和斯瓦迪亚人腰一般结实的瓦格良武士,用肘狠狠挤压着商人的肺部:“这位,是我们的领袖!黑加仑军的首领,沃尔夫雅尔!现在,只要他点点头,我就可以捏碎你的脖子!这个年月……我们的雅尔大人杀一个斯瓦迪亚人,就像打死一条野狗一样!” 沃尔夫轻轻捋了一把散乱的头发,对那个快要被吓出屎了的商人说道:“七千第纳尔有点贵了,五千第纳尔……我等一下就交给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那商人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那个温和的独眼龙船长,突然从靴子旁抽出匕首钉在柜台上,飞溅起来的木屑割伤了他的眼角:“坐下!等他回来!” 那个斯瓦迪亚商人颤颤巍巍地扶着地板,感觉两腿间一热——他尿了。两位中队长捏着鼻子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等待着。 “你说沃尔夫有希望吗?”希尔突然问道“你觉得他能钓到你姨妈?” “如果单纯只有这两个奇怪的聪明人,也许有可能。”杜瓦克因想了想,把那个尿裤子的商人踢得远一些,以防止恶臭过度“但威廉姆斯公爵真的是相当固执的。而且喜欢强大的武士,对沃尔夫这种养分都给脑子的,可能并不是很感冒。” 希尔耐心地听着,咋了咂嘴:“那你似乎对这位外公很有意见喽?” “他可以眼睁睁看着瓦格良人受灾不捐一粒粮食,我们也可以找到一个更可信的盟友!”杜瓦克因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威廉姆斯是一个贪婪成性的老家伙……他有许多儿子,却只有玛格丽特一个女儿。沃尔夫不付出些代价,是过不去的。” 希尔若有所思地问道:“瓦格良人会站到哪一边?” “瓦格良人站在哪一边我不清楚。”杜瓦克因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我不会忘记,是谁在我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雪中送炭。” 全身披甲托曼寸步不离身地护卫着沃尔夫,手中的斧子闪亮如炬,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没人敢靠近半步。仿佛那里就是一片禁区,那不是人类应该沾染的空间。 沃尔夫抱着红布包裹,轻轻凑到托曼耳边:“你会一直保护我吧……我的皇家侍卫。” 托曼默默点了点头,坚定地看着:“任何时候,我的大人。” 于是,沃尔夫轻轻把那层红布剥开丢掉,将那内容原原本本拿在手中。瞬间,整个道路上所有的眼睛都在看着沃尔夫——或者说他手中的鸟笼。 那腾跃而起的血红浮雕,那桀骜不羁的人物群像,还有那唯美的旋转流苏边……在这卡德加特寒意十足的街头像是温暖的光,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纹理构造,也没华丽的镶嵌你,甚至那镀金加工只能紧急处理在重要部分。但就是这么一个只花费一晚时间的工艺品,却即便是所谓的雕刻名家,也无法说出这鸟笼究竟哪里吸引着人。 或许是因为……它是活的。在这片没有生机的土地上,那浮雕色泽是有生命的鲜血染成的! 也或许,是那个不敢面对世界的小祭司,对自己最后一次地妥协后,激发出的完美创造。 最后一次,黑加仑村的祭司家族在那忽明忽暗的火把下,释放自己百年孤独的智慧和抑郁。 “为什么要这么做?”托曼不解地小声问沃尔夫“这会带来麻烦。” “我就是要麻烦。”沃尔夫轻轻笑着,憔悴的脸庞上显示出不符合年纪的心思“要的人越多,越能抬价……这是我们诺德人做生意的规矩,如果有人肯出更高的价格,就可以进行竞价。” 托曼挠挠头,这种事情他不是很理解。反正只要听着沃尔夫的,应该就不错。 “和我签订契约的,是一个禅达人。卡拉迪亚最富有的民族,他们没有国家,没有土地。靠着商业和借贷,衣食无忧。他们不会在意这些钱的,这个鸟笼,我猜还会是那个禅达人的。”沃尔夫自信地说,仿佛一切就会如此发展“就在前面,那个商铺。他知晓我们诺德人的规矩,也认可我的想法。” “等一下!”有人操着生硬的诺德语叫住了沃尔夫和托曼“请问您手中的鸟笼是出售的,还是为了进贡给领主?” 沃尔夫压了压大衣的领子,让寒风尽可能不靠近自己的喉咙:“这是一件商品,但他是别人预订的。如果您想要……” 那是一个民族标志很明显的萨兰德人,沙漠肤色、胡须以及特有的头巾都在说明这个问题。 这个满手都是宝石戒指的富商,似乎在钱财这个问题上十分随意。他朝身后的护卫招招手,两小箱子满满的第纳尔就被抬了上来:“这是一万第纳尔,只要您肯割爱,这就是我们的价格。我想我们的酋长们,对这北方的天才创造一定会赞赏不已的。考虑一下吧。” 说不动心是扯淡,明明知道自己拿不到一分的托曼看见了,都口干舌燥。闭上眼睛向奥丁祈祷,让自己不要去做有损于战士名誉的事。 沃尔夫却只是略作思考,便做出了回答:“抱歉,我想我应该先去拜见我的买家。这是诺德人的规矩。”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那个商铺走去。就像是根本不知道那些钱唾手可得一般,拉着两眼发直的托曼继续前行。 “头儿!你疯了,这是一万第纳尔!至少和他说考虑一下啊!”托曼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是说捡就能捡到的!至少可以给您买上一套上好的装备,差不多减小一大半的阵亡几率!” “人总要死的。护甲什么的……我估计我也消受不起。”沃尔夫苦笑着摇摇头“不要着急,他如果真的懂在这里的规矩,会默默跟上来,和买家竞价。” 托曼向后望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眨眨眼:“所以说,这浩浩荡荡的人都是来竞价的?” 沃尔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那轰隆隆的脚步尾随而至:“谁知道?或许是来凑热闹的……我希望能看到一个好价钱。但我又不想卖给别人。” 直到沃尔夫和托曼走到那个店铺门口,才嘴角抽搐起来。恍恍惚惚觉得,可能这回是真的不能履行承诺交给订货人了。 因为那空荡荡的商铺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和一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所有的货架都是干干净净的……至少比沃尔夫那三天没洗、眼屎冒尖的脸干净不少。 “你好。”沃尔夫在一堆看热闹的和竞价者拥簇之下,走进了店铺“我想请问,那位叫做埃德蒙顿的禅达绅士(不是那个意思的绅士)在吗?” 那名须发皆白的老人站了起来,礼貌地向沃尔夫伸出了手来:“我想您就是沃尔夫先生是吧?想不到短短一年就荣登雅尔之位,我衷心地向您表示祝贺。我在这里等待了您许久了。” 沃尔夫疑惑地皱皱眉头:“您并没有出售任何商品,您是特意为了等待我吗?” “是的,我家族的顶梁柱,我的儿子,埃德蒙顿已经死在了维吉亚人手里。”那个老者衣冠很简朴,但却收拾的井井有条,脸庞悲伤而又严肃“因为我的家族一直为‘自由禅达’提供经济援助。这一次,马利加波耶那个人渣抓到了我的儿子,把他吊死在日瓦车则街头。并没收了家族财产……我们已经破产了。” “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沃尔夫轻轻低下了头“在我们诺德人看来,这是勇士的死法。” 禅达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从一个被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破旧的大袋子,双手捧着放在柜台上。 “这是五千第纳尔,一个不少。这是我儿子许下的承诺,我要替他完成。但请原谅我们,真的无法参与竞价了。”老人的眼神有些悲怆“这是埃德为他的儿子,也就是这个小机灵鬼,我的孙子,莫罗斯订制的。是这个孩子的生日礼物——就在今天。” 那个小男孩注意到了那个令人无法移开目光的鸟笼,水晶般纯粹的大眼睛里透露出真真正正的喜爱之色。沃尔夫很喜欢这样的眼神——那是不掺杂任何利益的喜爱。 “这是我父亲让您做的吗?”那个叫做莫罗斯的禅达男孩抬起头来“您真了不起。我可以看看它吗?” 沃尔夫笑着刚想接受这个合理的请求,就被一个粗野的声音打断了:“一个连最后的家园都被摧毁的辣鸡民族,有什么资格去碰这个艺术品?” 回过头来,沃尔夫看到那个出价一万的萨兰德人嘴脸中写满了不屑:“这个鸟笼,将会先给我们伟大的苏丹。诺德人是强者,我们萨兰德人也是!只有强者之间才有生意可谈!我出价第纳尔!沃尔夫先生,请您不要拒绝一位同君主的伟大友谊!” “我们罗多克人愿意出第纳尔”沃尔夫看到那个之前和自己合作过的罗多克商人,老鬼斯科特正仔细打量着自己手中的鸟笼“萨兰德人留着钱去吃猪肉吧,这件艺术品将会被陈列在亚伦的博物馆里。” 底下的上人们吵成一团,价格竟然扶摇直上。在萨兰德和罗多克两大财团的斗争下,隐隐约约有要突破三万的趋势。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托曼艰难地咽了口吐沫,用余光轻轻瞟了眼沃尔夫。却发现后者压根就没在听,只是默默走过去,把那鸟笼放在柜台上,面对着那个咬着牙面对侮辱的禅达老者: “你们禅达人不是已经被消灭了吗?还在反抗什么?” 老人的眼神中透着愤怒:“不,禅达一直都在,迟早会归来!维吉亚人能摧毁我们的家园,我们就能在废墟上重建我们的家园!” “你们反抗了多久?”沃尔夫似乎有几分不屑地问道“一直很激烈,还是总是在打游击掠夺破坏?” “去年我们损失了一千名‘自由禅达’士兵,今年我们又有一千个小伙子,冒着家人被吊死的风险偷偷入伍。他们的父母家人为之甘愿去死。”老人的声音像是从石头中崩裂而出一般,慷锵有力“只要禅达还没有光复,只要维吉亚人还在作福作威,我们的反抗就不会停止!” “很好,祝福你,我的孩子。”沃尔夫轻轻吻了吻那个孩子的额头“这个鸟笼是你的,谁也拿不走。” 沃尔夫转过身,抽出腰间几乎从来没有用过的骑士剑:“我宣布,这件商品归属于莫罗斯所有,想用不齿手段争夺这件商品者,就是我沃尔夫的敌人!” 然后,沃尔夫把那个装有五千第纳尔的袋子拿起来,把封口拆开,往里面又塞了一把金币:“这是我送给你民族的,你们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民族,您说的那些我很早就了解了。我希望禅达早日归来。” 老人不可思议地接过口袋:“您是认真的?任何一个禅达人都不会忘记这份慷慨。” “是的,这是一个骄傲的民族为你赢得的。我即将出海,我在那边希望能多得到一点帮助。”沃尔夫疲惫地笑了,轻轻拥抱了一下不知所措的小莫罗斯“而且,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我的孩子,去做一个像你父亲一样勇敢的人。” 其实说不后悔那是真的,沃尔夫可以看到那个穿着华丽的皮链混合甲,朝自己英武一笑的玛格丽特,已经远去了。但看着那个小孩子纯粹的眼神,以及老人挺得笔直的腰杆…………沃尔夫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那孩子突然涨红了脸:“不!” 沃尔夫呆住了,不自禁反问道:“为什么?” “我要像您一样勇敢!”莫罗斯捧着那个美轮美奂的鸟笼,高高扬起头来“像沃尔夫一样,追随自己的心,做一名真正的男人!” 第九十一章 准备 当那最多15岁的士兵,被卢瑟拽着领子拖到沃尔夫面前时,这位黑加仑军的领袖,连抬头瞅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那个小伙子嘴角挂着一圈细密的绒毛,肌肉比沃尔夫强点有限。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在当时沃尔夫四处征兵的时候,这种货色都属于要被排除掉的。 曾经用无穷的经历控制着黑加仑军的男人,如今面容上无精打采,正低着头阅读着希尔的家传航海手记,一言不发。像是一只病入膏肓的病猫,苟苟且且地窝缩在凳子上。 “将军,这是我们下一任的旗手。”卢瑟一本正经地对沃尔夫介绍道“来自黑加仑的拉吉尔。” 沃尔夫这才合上书,挑起眼皮,用一种并不是很欢迎的眼光看了看这个紧张的少年。他揪着拉吉尔的袖子,问卢瑟:“这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上战场?” 卢瑟轻轻拍了拍拉吉尔的肩膀,对沃尔夫说道:“这是住在黑加仑村的一家逃亡农奴,父母都死了。偓伦村长可怜他,让他在我们军队中为自己赚取自由。” “那你有这个觉悟吗?”沃尔夫令人无法直视的眼神,像是钉子般压在这个孩子的脸上“上一个旗手,我们都没有找全尸体。这是很凶险的,你懂吗?” 拉吉尔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想……我,那个……应该可以吧。” 沃尔夫二话不说,上去就踹了这个15岁孩子的屁股一脚,一副怒火中烧得像是要吃人的样子:“你这窝囊废,奴隶的儿子,也就只能当个奴隶!我们是骄傲的战士,是黑加仑军!趁你没惹毛老子之前,给我滚!” “我……我,我可以的!”看来这个农奴孩子对挨打十分有经验,努力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以阻挡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殴打。脸上挂着笑容,说着讨好的话“沃尔夫大人,里米克哥哥是村里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可以接过他的担子!” 沃尔夫面色复杂地站在他面前,把那面染血、无法清理的旗帜扔在他的面前:“拿着它,它叫里米克。你也许在说谎,但我不会去追究……去海的那边,当一个真正的旗手战士给我看!” “是的……将军!”拉吉尔抖擞精神站了起来“里米克哥哥总和我说男人要去守护,我会做到的!” 沃尔夫轻轻瞟了他一眼,朝卢瑟点点头:“交给你了。给他发一套皮甲,一把斧子,一面盾牌。告诉兄弟们,他要是有逃跑的迹象,直接杀了。” 待沃尔夫走后,卢瑟搂着拉吉尔的肩膀,笑着说道:“他很酷,是吧?” 拉吉尔撇了撇嘴,摸了摸自己的屁屁:“还好吧,和里米克大哥说的一样,又坏又好。” “沃尔夫啊……”卢瑟眯起了眼,对拉吉尔小声说道“很复杂的人啊。但你会慢慢懂得他的……” 此时此刻,海斯特堡的兵营已经彻底空了。因为明天就会出海,所以不再有恐怖的训练和磨人的战斗,这一天的黑加仑军,是自由的。 所有的士兵都被放了假——出海前最后一次。 他们可以甩去铠甲,自由自在地在初春开化的泥地里摔跤、去城堡外喝酒、撩那些看见肌肉男就两眼放光的诺德女人。 只要不是过分到玛格丽特拎着骑士剑来找沃尔夫晦气,就不会被阻拦。 但这些战士放纵喊叫声在海斯特堡上空回荡着,让懦弱的海斯特堡市民们大感惊慌,纷纷上城堡要求保护。 以前的守备队长里亚斯不得不重操旧业,和安德鲁手下的海斯特堡新兵维护治安,‘保卫’自己的家乡。至于安德鲁……他似乎并不是很有兴趣保卫别人的领地——只要这片领地不属于沃尔夫。 开始还很顺利。毕竟狼改后的黑加仑军是很有纪律性的,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沃尔夫是在调节诺德人勇猛冲锋,和纪律严格间的平衡。 尤其是老实的第三中队,和他们的中队长安度因一样乖巧,简直是好欺负的代名词。这些玩不起来的人,居然主动配合收拢部队,真是丢光了诺德人桀骜不驯的脸! 但等到后来,连新兵们也和黑加仑军的老油条们打成一片。里米克这个老家伙也开始自我‘抛弃’,解散了巡逻的新兵,和无事可做的托曼较量起来。 ‘弑熊者’里亚斯胜在经验老辣,皇家侍卫托曼胜在强健善战,二人算是高手过招,打得风生水起,迎来了士兵们一片叫好。 而卢瑟在安排完新人旗手后,则去陪伴身体恢复中的梅林。在里亚斯、沃尔夫、玛格丽特三方的默许之下,这对情侣终于不再遮遮掩掩,可以公然到处撒狗粮。 原本拎着长矛到处冲的女骑士梅林,现在主要生活是懒散在卢瑟怀里咯咯娇笑。那小鸟依人的样子,看着都让人想犯罪。 至于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也许是在擦亮瓦格良的战斧,也许是在自己船上进行最后一次调试,也许是在账本中继续迷茫,也许是在……度过自己人生最后一点光阴。 安静下来的沃尔夫躲在兵营里,那个他和玛格丽特最终不欢而散的房间,等待着。 他在阅读,在做这个世界上,他曾经最喜欢做的事。 之所以说是曾经,是因为过去,年幼且脆弱的沃尔夫,没有能力去感受外面的世界。于是,只能依赖书本,去遨游传说中的卡拉迪亚世界。 那斯瓦迪亚的连绵农场,沁着食物香气和阳光的城市,以及威武雄壮的钢铁要塞,都在书页里写着、绘着。在沃尔夫的心里,梦里。 如今,沃尔夫放下了书本,拿起了盾牌和武器,穿上了轻便的皮甲,依旧脆弱,却前行不缀。他懂得书本其实顶个鸟用,了解适应暴力和权谋的意义……这样的沃尔夫,却还牢记着,从黑加仑村出发时自己的梦想。 经历了很多,也失去了不少,但沃尔夫依然能睁开眼,去遥望比别人更远的距离,能甩开步子,去奔向那些别人望不到的世界。 “足够了”沃尔夫合上书本闭上了眼,自言自语道“沃尔夫……去吧,趁着还有勇气去远方。” 在黄昏没有耗尽的时刻,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他放下书本,紧张地站起了身,轻轻地向门口移动了过去。 “墨……是你吗?”沃尔夫恍恍惚惚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有很多话想说。” 一个娇小的身影,和一个老人出现在门口。没有那位迷倒万千的海斯特堡尤物,只有可爱的莎琳小宝贝,和严肃脸的管家英格斯。 沃尔夫朝英格斯皱了皱眉,然后微笑着把眼圈红红的小莎琳抱了起来,用微略发硬的胡茬,轻轻滑过小莎琳苹果般光滑的脸蛋:“怎么了?小宝贝,谁欺负你了?” “叭叭。你要出海劫掠杀人了。”小莎琳的眼泪在大眼睛里面循环打转“他们都这么说……但你可以不去吗?一直住在海斯特堡,陪小莎琳和麻麻玩好不好?” 沃尔夫叹了口气,把小莎琳拥抱的更紧了一些,用和善的口吻与其低声细语:“乖,我们去杀人,去劫掠,去做见不得光的勾当,是为了你们可以光彩地活。也许你还不能理解……但相信叭叭,我会回来的,好吗?” 小莎琳早已泣不成声,沃尔夫把这个小丫头放下,强忍着再次把她捧到怀里的冲动,直视着英格斯问道:“有什么事?” “雅尔大人。”英格斯轻轻点了点头“这是玛格丽特夫人为您亲手做的礼物。希望您能收下。” 沃尔夫咬着牙接过一个大木盒子:“为什么……她不亲手交给我?” 英格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您一定知道的。夫人不想见你。” 一老一小的身影在沃尔夫面前慢慢离开,这个黑加仑的小祭司,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些什么,也许找不到了。 夜幕慢慢降临,喝得醉醺醺的杜瓦克因,突然问喝得同样不分东西南北的希尔:“咱们……找谁来祭祀奥丁啊?似乎沃尔夫,并没有联系哪个祭祀啊。” “白*痴!”希尔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杜瓦克因“沃尔夫是做什么的,你心里就没点b*数?” “对哦,那他还能记得这些吗?”杜瓦克因又喝了一大口酒“不会忘了吧,他太久没能祭祀了。” “不会忘的。”沃尔夫的声音在酒馆里回响着。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所有人不论喝了多少,都放下了酒杯,恭恭敬敬地自行站了起来。 沃尔夫披着一件黑色的加长披风从中间走过,那张扬鲜明的色泽,和海浪般飘逸的布料质感,让人一看便知是上等货。人配衣服马配鞍,有了这一身,平日里破破烂烂的沃尔夫,可谓是脱胎换骨,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居然也在拉风黑的映衬下,威严堂堂。 所以,当精神抖擞的沃尔夫穿过目瞪口呆的黑加仑军时,所有人都在思考: “这真的是沃尔夫吗?” 以沃尔夫的金钱观,这种费钱烧包的东西,是绝对不会买的。所以,只有一个出处了——来自某位女士的特殊关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拿衣服最前边画着一个粉红色的猪头,像是幼儿的手笔。跟随沃尔夫久了的老兵们知道,那是莎琳小姐的杰作,是在纪念那只救沃尔夫于水火两次的猪——虽然人类无法得知他叫做呼哧。 “明天!将会举行我人生最了不起的祭祀!”沃尔夫的声音穿过所有人的脑海,像是战争的号角,点燃着每个人的神经“我们将向伟大的奥丁献祭我们的诚意,诺德的勇士会为此欢庆,斯瓦迪亚的懦夫……就让他们躲在茅房里哭泣吧!黑加仑军,必胜!” “黑加仑军必胜!”醉醺醺的诺德士兵们打了鸡血一般亢奋,他们大声地叫喊着,用盾牌敲击着桌子和地面“沃尔夫雅尔,必胜!” “世界变了!”沃尔夫的笑容苦涩中透着狰狞,眼神像是一只因饥饿而狂野的狼,在张望着猎物“现在,斯瓦迪亚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的土地,我们的鲜血……我们的卡拉迪亚!” 第九十二章 祭司的祭祀 “所谓奥丁——或者说神……究竟是否像平凡而微不足道的人类一样,真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站在昼夜交替时分黑蒙蒙的屋子里,年轻的沃尔夫,翻开那古老的家族手记,在字里行间又一次地寻找着答案。 此时此刻,此时此地,沃尔夫就像回到曾经只有书籍和草药陪伴的少年时代,父亲还在身边指引着那样,去探索属于神的世界。 点燃一盏灯,在半白半黑的天色下,沃尔夫披着玛格丽特送来的黑色披风,耐心地阅读着第一代先祖,奥泽多夫的手记。 这凌晨还沉浸在微光中,距离清晨还有最后一段时间,他还可以不是黑加仑军的将军,去做只属于自己的沃尔夫。 他可以耐心地看这个世界,耐心地想。没有战号的催促,没有刀剑的挤压。 岁月让纸张泛黄破碎,却不能泯灭这位先祖的痕迹。沃尔夫家族别无所长,唯有智慧与知识。 因此在被流放的饥寒交迫期间,垂死的奥泽多夫仍然记下了最后的话语。这是宝藏——不在于他是正确的,而在于曾经追寻过: “我们,向他供奉食物、珍宝、战俘,为他的荣誉而战,为他高贵的瓦尔格拉神殿去流血牺牲,去勇敢迎接诸神的黄昏……然而,即便我即将死去,腐烂在不见天日的坟墓里,我仍要用我破碎的声音质疑——神真的存在吗?” 在狭小的房间里,沃尔夫的声音微弱却又坚定。那一刻,沃尔夫就是奥泽多夫,奥泽多夫就是沃尔夫,他是他躯体的后代,他是他精神的延伸。 “神是万能的、是不可思议的、是不朽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即便是诸神的黄昏也无法把奥丁击垮,神会再生,会重新成为信仰的主宰。 而人,无论是国王武士还是盗贼穷汉,永远都只会有一次寿命。然后就剩下在不知所云的瓦尔格拉中,虚无缥缈着。 为何,如此强大,奥丁却仍需要人去供奉? 为何,如此强大,奥丁却仍需要人去崇拜? 为何,如此强大,奥丁却从未没有为我们带来安定和昌盛? 为何,如此强大,我们诺德人却始终要挣扎在生死一线?” 现在,沃尔夫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因为一切都已经改变,沃尔夫不能仅仅代表自己,也不能仅仅代表自己破落的家族。 黑加仑军的士兵们需要奥丁鼓舞他们的意志,中队长们要以奥丁之名率领部队发起冲锋,自己要用奥丁作为出海的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不是单单为了去发肮脏财。 看向窗外慢慢渗入的阳光,灼热而刺痛的眼眸让沃尔夫慢慢反应过来——他走上的,是一个不曾有选择的路。 从今天开始,陪伴他的不是风调雨顺,不是康庄大道,而是不会间断的阴谋与愚昧。 在选择三十根长矛的那一天,他的人生就不会再存在于书本笔墨,而是充斥于荆棘和刀剑之间。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沃尔夫要代表整个黑加仑军,去向那个不知道存在与否的奥丁献上残酷的祭品——即便,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献上如此血腥的礼物。 在过去的十年之中,他从未经历过,从未看到过,从未考虑过……但这一切的一切,已经容不得沃尔夫了。 海斯特堡的这个黎明,纯净的空气令人并不舒爽,其中混杂着冬季的冰冷和春季的芬芳。 每呼吸一下,那格陵兰的深寒便刀片般扎进肺叶部的最底层,在里面翻滚搅拌,使得沃尔夫不禁从内而外打了个寒战。 其实,对于沃尔夫脆弱的身板而言,无论是战斗,还是格陵兰的冬天,都不是很适合这个纸片一般的雅尔。 然而没有退路了,选择这条血腥路,就不能回头。 “笃、笃、笃”敲门声从外面响起,卢瑟干涩的声音从门板那边传来“将军,我们的士兵已经召集完毕,战船也做完了最后一次检查,没有问题。士兵们等待着您对奥丁的祭祀。” 沃尔夫推开门,披着长披风走出了房门,那冷峻的眼神轻轻打量着自己的头号亲信,随后慢慢柔和了下来:“怎么样,梅林那边安排好了吗?” 身披重甲、腰挂日耳曼剑的卢瑟本来可以说英气非凡,此时却满脸苦笑着摇摇头:“你觉得我该怎么对她说?告诉她,让她等我,然后自己出海喂王八?也许还会有机会吧,也许……奥丁会先我们一步带走我。” “我们会回来的,卢瑟”沃尔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我承诺过的那样,在我们经历过风雨之后,年迈你,会为这个时候的友情与热血,感到无上的骄傲。” 卢瑟的身体轻轻颤了颤,然后让出一条路来:“那就开始吧,沃尔夫。让我们完成我们的计划!” 走过飘摇破碎的军营,路过不再人光顾的临时酒馆,迈步走向那没有温度的码头,沃尔夫的心,很静很静。 只是那光辉岁月即将开始,却是以离别为代价——从此以后,危机四伏却总是充满欢乐的海斯特堡、自己……也许是爱着的玛格丽特、最疼爱的小莎琳宝贝,统统化为往昔的泡影。 斯瓦迪亚人坚不可摧的骑枪只要轻轻点在他的腰间,他就真的再也看不到了。 往后浮浮沉沉的岁月里,甚至容不得沃尔夫去想、去做一个悲伤的表情。 “到了。”卢瑟轻声提醒道“前面,需要你自己走了。” 黑加仑军全部兵力都集中在这并不宽阔的码头,还有海斯特堡的市民好奇地张望着,将近三百人,把码头堵得严严实实。 但当沃尔夫到来以后,那水泄不通的人群竟自动分开一条路来。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人群中有一条路,是为这个男人设计的。 沃尔夫慢慢走上木板搭起的临时祭坛,沉着冷静地打量着他最珍贵的财产: 黑加仑军,总计战斗人员160名,非战斗人员七名,包括医生和伙夫: 第一中队,中队长卢瑟,重步兵三十名。 第二中队,中队长安度因,中型步兵三十名。 第三中队,中队长希尔·兰德士,轻步兵和水手三十名。 第四中队,中队长杜瓦克因·黎明,重步兵三十名。 第五中队,中队长安德鲁,轻步兵(或者说杂兵)四十名。 以及一个不知所措的旗手,拉吉尔,站在那里不知怎样把旗帜扬的更有风采。 沃尔夫很不满意,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位置应该站着的是一张臭脸的里米克,永远空着一个袖子,却把腰杆挺得笔直。 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走上祭坛正中央,那里跪着一个剃着光头的战俘。他的脸上挂着伤疤,发亮的头顶上纹着一条邪恶而强大的水蛇。 “准备好了吗?”沃尔夫举起放在一旁的斧子,冷冷地质问跪着的战俘“奥丁不会接受懦夫的鲜血。” 那个战俘一脸平静,伤痕累累的脸上浮现着无所谓的神情:“那是我的宿命。在神的见证下走向死亡,至少强过你这渣滓!” 沃尔夫高高举起斧子,那战俘睁着眼看那些激动万分的黑加仑军士兵,朝地上不屑地呔了口痰:“瓦尔格拉神殿,为我敞开大门……” 然后,那颗人头像是被从底间劈开的西瓜,红色的汁液顺着动脉井喷而出,沃尔夫的脸,像是沐浴在死亡的光辉。 “奥丁已经收到了我们的祭品!”沃尔夫高声喊道,在一片炽热的眼眸中,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语“女武神会为我们护航……来自北方的诺德子民,让我们的奥丁之血,在此时此刻沸腾吧!” 士兵们争先恐后涌上甲板,盾牌挨着盾牌,长矛标枪如森林密密麻麻。那些英勇的士兵将每一个角落填满——沃尔夫可以用他们来实现自己的野心或者梦想。 突然,在乱糟糟的人群中,沃尔夫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很近,却也很远。 “玛格丽特”他拼命向人群的反方向跑去“是你吗?” 那身影加快了脚步,沃尔夫在人头攒动之中根本无力抽身。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刻,竟然来的会如此令人绝望。 “玛格丽特,等等我啊!”沃尔夫歇斯底里地怒吼着,用并不有力的双臂把人流分开“等我……等我一年,我会回来的!” 沃尔夫已经不记得托曼是怎么找到自己,然后凶神恶煞地把自己拖上船的。 海斯特堡的影子在视线中慢慢缩小成一个不起眼的阴影,沃尔夫慢慢从甲板爬起来,慢慢脱下玛格丽特送给自己的披风,攥在手心里: “我会回来……娶你的!” 第九十三章 所谓骑士(上) 不论人们愿不愿意接受这份现实,残酷的战争,就这样前所未有的,在龙首战舰的承载运输下,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卡拉迪亚和格陵兰岛上所有人的生活。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命运。战争的阴霾下,有人活得风光无限,有人哭的悲惨如斯。 无疑,从黑加仑走出的沃尔夫,是非常幸运的那个。 在短短几个月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首领,咸鱼翻身成了贵族雅尔,掌控了可怕的军队,从无到有搞出了名堂。固然很是不错——但在对岸的卡拉迪亚大陆上,有一个斯瓦迪亚人做得比他混得更如鱼得水。 这个斯瓦迪亚人的名字,还在船上昏昏欲睡的‘渎神者’沃尔夫,用不了多久就会深深地记住——罗斯·科迪,卡拉迪亚大陆,暨斯瓦迪亚王国浩如烟海的历史上,非常鲜有的、不存争议的民族英雄之一。 其实,他们二人的交集少之又少。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罗斯和沃尔夫完全是彻彻底底两类人。 在成为一名并不勇猛的诺德军人之前(暂事姑且认为他是军人吧),沃尔夫是一名毫无影响力的乡村奥丁祭祀,最擅长的工作是坑蒙拐骗,顺便研究那些莫名其妙的、谁也听不懂的知识。 而阴冷的格陵兰给沃尔夫上的第一课,叫做生存——为了活着,拿起盾牌和斧子,把所有阻挡你的人踩在脚下,这就是生存。 罗斯则不尽然。家族虽然破落,但精神尤在。骑士的派头和能耐半点不能虚,从小就学到的是骑马与砍杀,繁琐的贵族礼仪,以及对祖国的忠诚。也许说忠诚在大领主眼中,忠诚就是一坨屎。但古老的中小领主家族,仍将自己的生命作为誓言的一部分,许诺给这个不可一世的王国。 所以,在那广阔的苏诺平原上,罗斯接受的教育就是:“为帝国(斯瓦迪亚人自诩),虽千万吾亦往已。”,用自己的鲜血去保护那田野和城镇,这就是忠诚。 这份忠诚,确实令所有胸中有口不平之气的斯瓦迪亚人喜爱,却也在很多时候,令那些同样忠诚却懂得变通的人无奈。 “罗斯!你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现在不是一个月前!”里昂军团长的怒吼从办公室内穿墙而出,整个城堡内充斥着回音。那些忙忙碌碌的小军官却习以为常的继续手中的工作“特娘的,要送死的话,现在就从城头上跳下去!老子不拦你!” 那个身形高大的骑士团团长丝毫不为所动,迎着飞溅的口水坚定地说道:“我的玫瑰骑士团还需要磨炼,只有战火才能让他们最快地成长。” “放你个千秋大屁!”里昂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罗斯的胸口“你心里的算盘,当我是不知道吗?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有时候,必须牺牲些,我们才能得到更多!” 罗斯目光炯炯地反驳道:“我认为,史蒂夫先生肯将自己的庄园赠送给我作为马场,给我金钱让我训练骑士团,不是为了让我在城墙后当一个懦夫!” 于是,里昂停止了咆哮。 他在地上转了三圈,温和地、耐心地,狠狠在罗斯的屁股后踢了一脚!这位老将军如此孔武有力,直接把全副武装的玫瑰骑士团团长罗斯踹倒在地。 然后,这个暴脾气的北方军团长斜眼瞅着爬不起来的罗斯,冷漠地踩着罗斯的胸甲说道:“如果让我看到你出城了……相信我,即便你是我最优秀的下属,我也会毫不客气地把你吊死!” 说罢,里昂伸出手把罗斯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珍惜眼前的光明吧,这是最后的黄昏……乔安娜在圣骑士街那儿等着你,去吧,那里过一阵子会处决一个懦夫,不要让她看到。” 罗斯默默点点头,从一边的侍者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向里昂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骑士礼,倒退着走出了办公室。 满色疲惫的里昂一言不发,只是捏了捏手边的茶杯:“时间不多了,罗斯,我能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走出了挤满了士兵和军官的提哈城堡,罗斯深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向那个没有鲜花和商贩的圣骑士街。 罗斯放眼望去看到的,只有四处吆喝着不许出城的巡逻军队,乱七八糟地掠过大街的提哈骑士,以及慌慌张张出家门、又慌慌张张离开街道的弱小平民。 空气中的恐惧几乎化为实体,压得罗斯透不过起来。 根据上一次侦察兵报告,在第一支八百人的诺德先锋队上岸后,已经有十三个村庄被诺德人焚毁,数百人被杀,一支巡逻队被击垮——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由于诺德人入侵规模空前庞大,而提哈附近的领主们又不愿意配合毁掉自己的家产,导致数以百计的村庄、庄园和城镇将会被抛弃给诺德人。 高高在上的领主倒是无所谓,他们的第纳尔在城里,顶多损失些不动产。换个地方,通过家族的势力关系,依旧能在内地处寻觅到一方领地。 这些老爷们乘着马车,走贵族专用的城门通道就可以进入提哈避难。 那些来不及背井离乡的灾民,就会成为侵略者斧下的亡魂——这也是罗斯要出城的原因之一,去抗击,去拯救,去保卫祖国北方的土地 但这片海岸线,如今到处都是斯瓦迪亚人濒死的哀嚎……而且很快不久,在提哈城头就可以望到那支异端大军的身影。 里昂每天接到的消息,都是某支骑士团小队全军覆没,某支巡逻队(一百人以上)被诺德人撕成了碎片……越来越多的沿海地区失去了控制,甚至在窝车则和萨格森都发现了零散的诺德部队。 这位身经百战的军团长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罗斯现在出去,很有可能在某个边边角角冲出来几百一千号诺德蛮子,就拿着斧子把罗斯的皮给撸了。那一百多号轻骑兵根本冲击不动什么。 何况就凭里昂护犊子的个性,为了斯瓦迪亚的未来和侄女的幸福,估计就是自己拿着剑上去砍,也不会动这块宝贝疙瘩。 十分安全的罗斯很痛苦,这不是玩笑。 在离开母校的第一天,罗斯怀抱着的就是拯救国家的梦想。他童年故事里,那些为帝国挺身而出的英雄一个个在眼前浮现,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那一晚,彻夜未眠的罗斯依旧神采奕奕。 但当他来到提哈,发现自己要面对的并不是肮脏的诺德士兵,而是帝国内部腐朽不堪的烂摊子……罗斯迷茫了,却依然坚守着。 现在,罗斯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与导师……但这个被自己视为帝国栋梁的导师却告诉他,为了更长远的,去牺牲那些可有可无的人民,去牺牲那些不堪一击的巡逻轻步兵,你什么都不要做。 罗斯很痛苦,作为一个骑士,却不能保护手无寸铁的人。那种愧怍,让这个勇敢的人日日夜夜无法入眠。 这个开朗的年轻人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除了……她! “罗斯,慢吞吞的,快过来啊!” 第九十四章 所谓骑士(中) 提哈城内的所谓的春季,其实并不是温暖宜人的。甚至有些时候,沃尔夫在格陵兰野外能感受到的温度,罗斯也能一丝不差地感受到。 即便隔着结实的胸甲,以及软绵绵的加厚内侧甲垫,罗斯都能感觉得到北方的寒气折磨着自己的身体。 那是一种被腐蚀的痛苦,往往骨缝之间都充斥着令人牙酸的寒气,从早到晚不曾停歇。 对于习惯斯瓦迪亚南部温暖气候的罗斯来说,这里简直是地狱……几乎每一天早上从被窝里钻出来,披上没有温度的铠甲,罗斯·科迪靠的都是为了帝国的信仰。 在早些时候,每一天罗斯都迎着北国冰冷的风,用冻僵的手挥舞着骑士剑,骑着马冲上海岸,去尽可能地杀戮斯瓦迪亚的敌人,把诺德人的头盖骨扔会他们的船上,让他们自己留着当碗使。 等到不能再出城门的时候,他就逼迫着自己爬起来,去参加乏味的巡逻,去探索那些提哈城内易守难攻的地段,以及各个城门附近防御的缺失,甚至为自己找好了巷战的坟墓。 居住在提哈的日子没有快乐可言,周围永远是寒冷的面孔,寒冷的话语,寒冷的刀剑,以及寒冷的未来。 罗斯留在这里,不是为了帝国活着,而是为了帝国殉葬。 直到他看见,那个裹在卡布奇诺色风衣里的女孩子,扬起她栗色的马尾长发,朝他轻轻招手微笑。那一刻,罗斯才相信,自己奔波千里来守卫这座城池,不仅仅是为了帝国和没有颜色的城墙……肯定……还是为了些别的什么,一定是更有温度的那种。 “喂!罗斯,不要犯傻啦,快过来,那边好冷啊!” 乔安娜轻轻蹙眉喊道,举手投足丝毫没有贵族小姐的做作派头,反而隐隐带着那种可爱清纯的颜色。 同样是十九岁的女人,乔安娜的生命是百合花一样,搭配着浪漫和玫瑰。玛格丽特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生命必须要像战剑一样凶狠,才能制服住野狼(沃尔夫:……谁在叫我?)。 那脸庞远远看上去,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细细打量,却又像是一个撒娇的少女般顽皮可爱:“是不是又和我叔叔怄气了?” “没有啊”罗斯故作淡定地东张西望,企图引开话题“怎么可能呢?像我和里昂大人这种严格遵守骑士情操,有理想有知识有道德的……嗷呜!” 乔安娜撅着小嘴,把手背到后面,调皮的大眼睛羞涩地紧紧闭着,仿佛一个流落凡间的天使。 这么近的距离,罗斯完全可以感受到少女温暖的呼吸,透过盔甲的缝隙,一直涌进自己的皮肤毛孔,痒痒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痒…… 于是,一表人才的玫瑰骑士团团长罗斯先生,在惨叫过后,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这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孩,把那冰冰凉的唇瓣从自己的脸庞移开。 “不要想多了!”乔安娜睁开眼,脸额像火烧云一般红红的“这是因为……你很尊重我叔叔,我才给你的奖励!” 可怜的罗斯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面部表情完全演绎了什么叫做不知所措,什么叫做目瞪口呆。 在过去的生涯中,罗斯先生需要对付的只有长矛和战斧,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吻。 于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对心砰砰跳着的男女陷入了无言的尴尬沉默。仿佛两具完美的古代雕像,彼此若即若离……那是最斯瓦迪亚黑暗的时刻,却是罗斯在以后最为怀念的时光。 突然,罗斯想起了什么,扶着乔安娜的肩膀挡住她的视线:“娜娜,我们应该马上离开这里!这儿马上就不干净了……” “会有一场死刑。”乔安娜的笑容有些勉强“我知道的,处决一个逃兵,没错吧?” 罗斯紧张地点点头,高大的身影完完全全遮挡住了乔安娜的视线:“没有错,走吧,我们去你最喜欢的歌剧院吧,今晚我记得最后一场有《夕阳下的骑士》……” 乔安娜猫爪般可爱的右手搭在罗斯的肩上,轻轻低头贴在罗斯的胸膛上:“你杀过人吗?” 手足无措的罗斯苦笑着回答道:“当然杀过,为帝国惩善扬恶,是我的职责。” “那你喜欢杀人吗?请你如实地告诉我……好吗?”乔安娜深沉如水的眼眸静静看着罗斯“当你看见他人,不论是诺德人还死斯瓦迪亚人死掉时,你还会有感觉吗?” 罗斯眨了眨眼,有些错愕于乔安娜的问题。 他不知道怎么向一个锦衣玉食的贵族少女解释,身处战争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那是一个容不得浪漫的世界……要么杀人,要么被人杀!一个腼腆的农家步兵走上战场,只要两个月后还活着,你看到的就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战士。 这就是战争,无数人向往,无数人畏惧的战争。他能把人活生生扭曲成野兽,只带有最原始的本能。 罗斯能清清楚楚感受到,自己锋利的骑士剑刺入那个诺德战士的胸膛里时,那种‘我还活着’的满足感溢于言表。 他曾无数次向神祈祷,自己居然因为敌人的鲜血而感到兴奋……但是没有用,血腥就像是毒药,不可抑制地刺激着这个骑士年轻的雄心! “为了帝国,我愿意化身黑暗。”罗斯低下头,不敢和乔安娜纯洁的双眼对视“我是一个骑士,没有选择。” “我勇敢的骑士啊……没有任何人会为此责备你,也没有任何人配责备你。”乔安娜用水一般温和的小手拂过罗斯的额头,那声音如同圣水的洗礼流淌过“我听我叔叔说,能安慰军人对死亡恐惧的,只有敌人的尸体。这不是黑暗,而是付出。” “我……”罗斯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乔安娜随风飘逸的长发,不知如何开口。 “我只是想说罗斯,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乔安娜的脸庞冻得红彤彤的——也许不是因为寒冷“既然你能为了斯瓦迪亚堕入黑暗,我也很高兴陪伴你找到黎明……你也愿意吗?” “谢谢。”罗斯实在找不出理由,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可爱的女孩子遗弃在寒风里。 这名骑士伸出强有力的臂腕,把可爱的女孩子公主般揽在怀里:“我们一起等待,黎明会来的……” “嗯,一定会的。” 人慢慢多了起来,渐渐黑暗的夜,火把在街边亮起。星星点点的光芒覆盖了这个令人绝望的城市,提哈。 以及这个即将另一个人绝望的街头——圣骑士街——从这条街道诞生开始,就伴随着处决的名号。 罗斯看见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年幼无知的孩子,脸上都不再有会心的微笑,仿佛是被诺德人战斧剜去笑容的木偶,行尸走肉般挪动着。 战争带来的沉重为每一个人上了枷锁,剥夺了欢乐与幸福,只剩下压抑和痛苦。 有些平民高声尖叫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对一切穿着军装和铠甲的斯瓦迪亚军人横眉冷对、吐口水,甚至毫无道理地憎恨起来:“要不是你们这些丘八没出息,我们怎么会被诺德人弄到这般田地!” “哼,就是一帮蛀虫!”咒骂声在罗斯耳边不绝于耳,他们诋毁着所有保卫他们的人“这就是一个逃兵,谁知道以后还会有多少个?” 罗斯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妇人愤怒地大声叫喊着:“贵族的走狗,欺负我们的时候,从来不曾留情!我的儿子就是因为少交了一点税,就被你们活活打死……怎么?轮到诺德人身上,威风就耍不起来了吗?” “懦夫!”千万个声音在迎合着、叫喊着,乔安娜在罗斯怀里紧紧缩着身子,帝国最阴暗的一面,让这个处世未深的贵族少女感到陌生而又恐惧。 “他们为什么愤怒?”乔安娜不安地问道。 罗斯苦笑着耸了耸肩:“因为他们的愤怒宣泄不到诺德人头上,也不敢宣泄领主身上……但总要有人背这口黑锅吧!这才是我最担忧的——我们牺牲,我们死亡,他们却在朝我们吐口水。” 第九十五章 所谓骑士(下) “那个要被处决的逃兵……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认识他吗?”乔安娜蜷缩在罗斯的怀里,有些紧张地“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吗?” 年轻的骑士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不认识他,但我听闻过他的名字——维吉尔,一名勇敢的骑士小队队长。我并不相信他会在战场上逃走,但这个时候,我们无法区别勇士和懦夫。” “也许是因为一时的恐惧蒙蔽了他的双眼。”一个粗糙的声音在罗斯的背后响起,这位骑士团团长连忙本能地护住娇弱的乔安娜,扶着剑转过身来“也许是他天性如此,我们不能一概而论。” 罗斯皱了皱眉头,不是因为这个人的唐突,而是因为……这个人的面孔带有着明显的诺德人特征,金发碧眼,和倒在罗斯剑下的侵略者别无二致。 只是那人身上套着的铠甲,明显已经是斯瓦迪亚的纹章甲,和他北海的同胞们身穿的锁子甲风格迥然。但长袍上那个明显北方化的黑鹿家徽,以及满口流利的斯瓦迪亚语,更是让这个诺德人显得复杂。 “你好。诺德人。”罗斯皱着眉问道“这里是斯瓦迪亚,可是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那个诺德贵族对罗斯的敌意并不是很有芥蒂,反而爽朗地招了招手:“斯瓦迪亚人的敌人很多,朋友却很少。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不用太紧张,我的孩子,以后你会遇到很多这种事情。” 罗斯皱了皱眉:“你是一个雇佣兵?” 诺德贵族摇了摇头,貌似很不精心地轻声说道:“我只是一个向同胞发起复仇的叛逆者而已……我记得你的名字,罗斯·科迪,我的朋友,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难道不是吗?” “是的,我希望你的同胞死的越多越好。”罗斯咬着牙转过头去“除此之外我,我不觉得我们之间需要任何交集。” 那个诺德贵族好脾气地耸了耸肩:“我勇敢的骑士,纯粹的血统救不了斯瓦迪亚,很多时候你要学者尝试改变。” 罗斯不再和这个奇怪的诺德人多言多语,转过身来和乔安娜依偎着看向那个惨淡的断头台。在下层市民疯狂的怒吼声和戏谑声中,那个面色苍白的死刑犯出现了。 那个逃兵被刽子手正在推搡着前进,可即便是站在很远处的罗斯都看得到,那个逃兵明显受了伤,右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用白纱布匆匆包裹后,还渗着猩红的血液,根本走不快。 “啊呀,这不是骑士老爷吗?”有的平民吹起口哨来“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逃跑的时候不是跑得很快嘛?怎么,现在轮到去死,腿没力气了?” 同为骑士,罗斯能体会到那位维吉尔骑士的抑郁和羞愧——甚至他自己的脸上都开始发烧。那些平民碍于他的武器和盔甲不敢造次,但那若有若无的白眼,罗斯深陷其中是痛苦不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向自己投来鄙视的,居然是自己保护的这些斯瓦迪亚人民。他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千里迢迢来到提哈,看到的却是这些! 好在还有善解人意的乔安娜,在他的怀里小猫一样轻轻拱了拱,轻轻牵住他按在剑柄的手掌,罗斯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平齐了一点点。 “现在,死刑开始执行!”一个浑身覆盖在黑斗篷下的牧师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手持十字架,缓缓走向低垂着头的逃兵“骑士维吉尔,你背叛了你对上帝和国王许下的诺言,你有什么忏悔,可以最后倾诉。” 维吉尔的目光有些呆滞,罗斯从他的眼神中找不到焦距,仿佛这个人的灵魂已经被上帝带走,留在这里的,只剩下一副等待腐朽的骨架。 牧师把十字架举到他的眼前晃了晃,这位逃兵骑士才如梦初醒:“啊……是的,我有话要说,请问能不能找一位骑士,我想最后时刻,和一位真正的骑士,说几句话。” 那个牧师听后,沉默了一会,慢慢转过身来:“这个身负耻辱的人,希望一个勇敢的骑士来倾听他的诉说。你们中,谁希望完成这份使命?” 人群陷入一片安静,喧哗的声音不见了,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等待着,那个断头台上即将发生的事——那个骑士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娱乐生活基本靠造人的年代,看死刑已经是为数不多的重大快活项目之一。 他们更在意的是,那个骑士在废话完过后,头被砍下时血能喷出多高,会不会看起来很刺激……这就是他们的想法,不管被杀的人是黑是白,是奸是恶,***们不在乎,他们只是吃瓜的群众,看死刑的目的,就是为的就满足自己可怜的欲望。 但有人在乎。 罗斯紧张地看了周围一圈,最终无奈地把目光落在那个诺德贵族身上:“这位诺德朋友,你可以帮我照看这位女士吗?” 那位诺德人很爽朗的答应了:“这位是乔安娜小姐,我用奥丁之名起誓,我会照顾好她。” 罗斯表情显得有些困惑:“你似乎谁都认识啊?” 诺德贵族的表情有几分尴尬,但很快就掩饰的天衣无缝:“里昂军团长的心腹手下和他侄女的爱情故事,我猜整个提哈城内很少有人不知道吧……凑巧啦,我的朋友,相信我,就凭我诺德人的身份,对乔安娜小姐有一点不敬,都会被活活打死吧。” 罗斯将信将疑地看着乔安娜:“你觉得……他可靠吗?” 乔安娜朝罗斯调皮地眨了眨眼:“没有问题的,这位普拉叔叔,是我们家的熟人啊!” 罗斯这才放下心来,朝诺德人匆匆道谢,就伸出有力的臂膀在人群中挤开一条路来,同时用最大的声音喊道:“我,罗斯·科迪,愿意为我的同僚赎罪!所有的帝国公民,请你们让开!不要妨碍骑士的事务!” 那些***收起了刚才幸灾乐祸的面孔,纷纷给孔武有力的罗斯自觉让出一条路来——这种与不可抗拒的宗教,和永远中二病十足的骑士荣誉有关的事情,一向是最容易出人命的……他们虽然刁,但还是想好好吃瓜。 前脚罗斯刚走,后脚那个诺德人就不屑地朝他的背后比了个中指,忿忿不平地说道:“这就是罗斯?啧啧,真是和里昂一个德行,果真是个傻*子……我的小娜娜,这个小子有什么好的!我可不觉得他能在我那些同胞斧子底下撑多久……哎呦,闺女,轻点纠叔叔耳朵!” 乔安娜脸气得像是一个包子,还鼓着酒红色的红晕:“史蒂夫叔叔,你和里昂叔叔一样坏!我的罗斯迟早有一天要被你们欺负死!” 罗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往前走,去履行自己对另一个骑士的承诺。 直到他看见那个浑身血淋淋的同僚,站在自己面前挥了挥手,他才停下了脚步。 “你好,维吉尔骑士,您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罗斯……是吧!”那个骑士的面色原本是病态的苍白,现在却显得重新焕发出生机和活力“我想让你记住一个名字……在日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谁?”罗斯问道“是拉格纳吗?” “不!”维吉尔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深处钻出来的一样“他的名字……叫做沃尔夫!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不要问为什么!” 历史,真是讽刺啊。 第九十六章 议会(上) 斯瓦迪亚王国,是卡拉迪亚大陆上最富强的国度,没有之一。 所有人在向其发起挑战的时候,都必须三思而后行,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潜在军队数量,不是在和谁开玩笑。诺德人如果不是真的走上了绝路,也不绝会悍然向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发起挑战。 斯瓦迪亚强大而不可一世的国力,来自于分封和采邑带来的辉煌——算得上是封建制度的先进性,对各民族半开化阶段的碾压。 国王王冠上沉甸甸的荣誉,由层层森严却内部松散的领主体系,继承自卡拉迪亚的农兵制度,和贵族次子骑士,以及千千万万封闭在庄园和农场里的农民或者农奴共同承担。 在那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所谓的‘近代’立国之本的商业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流动的商品与资本,是建立在工业产值微乎其微的农业社会之上的——那几乎只是单纯的搬运,在实力的沉积与积累方面,远不如农业资本的优势。 繁荣的农业意味着稳定增长的人口、充沛的粮食收入、以及稳固的社会秩序。(不喜勿喷,个人见解)在任何一个地主阶级统治者看来,商业也许是重要的赚钱工具,但农业一定会是吃饭的那个碗。 虽然有人认为,诺德人简单却十分有效的‘领主(特权阶级)—自由人(大多数人)—奴隶(少数战俘及破产倒霉蛋)’社会模式可能更加简单有效,能够发动最大的战争潜力。 但是,只要诺德人想安定下来,过上头盖骨不用拿去当碗使的文明生活,那么斯瓦迪亚人的社会模式,就是那个时代,各个民族的必然选择。 这一点,维吉亚人比诺德人先走了很多步,甚至更甚。 在这个终年寒风呼啸的国度,贵族和平民之间有一堵不可逾越的墙。 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从某种意义上讲,维吉亚的贵族和平民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就像是吃肉的人类和产肉的牲口那般,连接着他们的,只是赤果果的食物链条而已。 我们的康斯坦丁·克林顿很早很早就有这样的认识,童年的时候,这位粗狂的维吉亚汉子,就亲眼目睹了无数场如同洗劫般的‘波耶索贡’。 贵族们拿走所有他们想要的——第纳尔、粮食、牛羊、布匹、女人、还能被他们看的上眼的马和狗。稍有反抗,就会被顺手带走脑袋。 所以,康斯坦丁一点也不奇怪,勒拉格行省的农民暴动为何短短一个月就发展到了一千人的规模。那是一座浸染了很久的火山,只是最近才爆发了而已。 这些泥腿子在茂密的雪林里修筑了自己的巢穴,在山洞中锻造自己的武器,甚至开始控制某些王国军队守不住的交通干线。 那些脑满肠肥的东方领主们,对付这种声势浩大的起义束手无策。很久以来,他们除了吃饭、睡觉、搞女人外,已经不太会什么了。 东拼西凑的联军,被只有他们人数一半的起义农民挥舞着粪叉,撵得鸡飞狗跳——除了送装备和粮食,康斯坦丁不觉得那些盘踞在维吉亚最安逸地区的领主部队还能有什么卵用。 亚罗格尔克国王也是被这些领主在贵族议会上施加的压力弄得焦头烂额。 这位天生光头国王,本来花了大价钱用各种办法恢复了一点的地中海头发,直接被重新气成一个未开垦半球,一连三天,亚罗格尔克见谁都怒气冲冲的,满脸晦气。 别看东方的老家伙们不仅废物点心,身上还没多少油水,但那毕竟是维吉亚最早开拓的土地,与外部的西方领主贵族势力根深盘错。 这个布鲁加堡公爵,那个色雷兹克子爵,见了这些老家伙的面,都得低头叫爷爷。 而且至今每年都从原住地基辅地区涌来大量的同胞,在那里中转或定居。一旦被泥腿子们占了,道路堵塞,基辅和日瓦丁被分割而来,亚罗格尔克也不用向祖先交代了。 至于说打仗……为了最稳妥起见,维吉亚最恐怖的战神,库吉特的灾星,士兵们最崇拜的指挥官——康斯坦丁,原本在南方战场上踹库吉特人踹得神清气爽,被亚罗格尔克国王匆匆召回了日瓦丁。 作为一名严格自律的军人,康斯坦丁摒弃了贵族们爱做马车的习惯,骑着性子和烈酒一般桀骜不驯的雪原马,一路顺着城门直线冲到了国王大厅的门口。那英姿飒爽的军人形象,不知令多少维吉亚少女涨红了脸。 “你好!战无不胜的康斯坦丁伯爵。”刚刚下马,一个脸上的褶子能挤死苍蝇的东方老贵族颤颤巍巍拦住了他“请你为我们做主啊!那些混账,那些该死的乡巴佬!他们抢走了我们祖先留给我们的土地,请你一定要击败他们,把他们通通吊死!” 康斯坦丁耸了耸肩,披上副官递来的毛皮长袄,耐人寻味却又不失礼貌地说道:“维吉亚人的鲜血不能肆意挥霍,尤其是士兵的。不得不用时,也要用在最需要的土地上。” “这个……”老贵族皱了皱眉,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老人还是听得出来的。但随后,那眉头便舒展开来:“克林顿家的小子,我记得你是想要组建北方军团,对吧?你需要三分之二的贵族议会成员支持。很可惜……虽然艾德琳女士对你的能力很认可,但瓦西里家族的手眼,还差一些。” 康斯坦丁的脚步顿了顿:“我只是一个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天职。” 那个老贵族露出了轻蔑的笑容,但很快收了回去,认认真真真地对康斯坦丁说道:“但你不可能只依靠自己一个人……战神也需要盟友,难道不是吗?请你三思,我站在这里,不是代表我一个人,而是很多惊慌失措的贵族在借我的嗓音说话。这是收获友谊的最好时节,我的朋友。” 康斯坦丁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考虑您的建议的,我希望如果我能做到……东方的朋友们也要拿出诚意。” 老贵族显得高兴极了,连连握着康斯坦丁的双手点头:“我们这些老家伙不是不会做人,只要阁下能够为我们拿回我们的家园,使我们在入土时不必愧对祖先,那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吝啬的。” 等到这个老贵族离开,从国王大厅外部的一根石柱后闪过一道瘦长的人影,脸至脖子的肌肤上裂着道暗黑色长疤。那个青年人快步走到康斯坦丁身边,低声说道:“这个人叫做雷文斯顿,是一个心里有些扭曲的老贵族,据说在他庄园的地窖里,存放了许多女人的标本……他喜欢死的女人。” “这个并不重要……”康斯坦丁高大的身影,几乎把青年显得十分瘦削的身躯完全遮盖在阴影里“伊万,去给我调查清楚,究竟谁是这场起义的领导人,又有谁参与了这场起义。” “是的,我的大人。”伊万的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瞧好吧,我的大人!” 中年副官清了清嗓子,走到伊万身边低声说道:“记住,大人不能和所有的贵族成为敌人,也没有必要和所有平民成为朋友……视情况而定。” “就你话多!莱文斯!”伊万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贵族算个什么东西!呵呵呵呵……大人,相信我,维吉亚的命运,是平民在做主!” 康斯坦丁巍峨的国王大厅,一言不发。 第九十七章 议会(中) “沃尔夫!沃尔夫!” 寒冷而潮湿的原生态咸味海风,伴随着诺德人抑扬顿挫的粗狂呼喊声,以及吱呀吱呀的甲板摇晃合唱,将一头雾水的疲惫人儿从睡梦中惊醒。 那种感觉,就像在温暖的被窝里,被人毫不客气一脚蹬进了冰天雪地里,没有跳起来骂人,已经算是难得的好脾气了。 被叫到名字的某沃尔夫打了个哆嗦,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卷着兽皮被子翻了个身,像一条大虫子一样从脏兮兮的甲板一边拱到了另一边,闭着眼睛哼哼道:“怎么了?我们靠岸了?” “没有,将军。”希尔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战舰猎猎的风帆声中,显得非常无奈“我们只不过是刚刚出海三天而已。” “那我们碰到了不怀好意的同行?”沃尔夫困顿地眯着左眼,不满地问希尔“他们……呜啊……来找死了?” 希尔无语地摇了摇头:“我说,将军,你看谁还有胆量去招惹我们的黑加仑军?我们的恶名,已经沿着卡德加特港口,传遍整个格陵兰岛了。他们都在提防我们,我们很安全的啊。” 沃尔夫随意‘嗯啊’了几声,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被子用力朝怀里掖了掖,继续做他的黄粱美梦:“哦,那你叫我干什么……emmmm!” “可是……将军,是您自己定的时间,早上太阳升起后,所有中队长集合开会!”希尔申辩道“大家都在旗舰‘兰德士’号上等着,好多问题还等着您去主持。” 沃尔夫翻了个身,瘪了瘪嘴,抱着被子,头不抬、眼不睁地说道:“那就当我放屁好了……唔啊啊,睡觉好辛苦。需要赶紧休息会。” 希尔郁闷地转过身,没好气地朝身后的老搭档喊道:“安度因,没救了!执行第二套方案!” 听到希尔的话,沃尔夫愤怒地朝这个独眼龙撅了撅屁股,一头拱进被窝里,像是王八一样坚守着最后的‘阵地’:“才出海两天,就特丫就兵变了!说好的忠诚哪里去了?” 希尔打了个指响,两名‘忠诚’的第二中队士兵就在安度因的带领下,用最尊敬、最亲切的态度,把沃尔夫温馨可爱的被窝掀了个底朝天。然后热情地把沃尔夫从甲板上拖了起来,帮助他在海风中找回自己。 从被窝到甲板的刹那间,弱小的沃尔夫感觉自己在诺德士兵强健的肌肉中,被夹得茫然不知所措——同时也暗暗庆幸,不是更恐怖的第一中队或者第四中队士兵叫自己起床,否则真的骨头都要颠碎了。 然后,睡眼朦胧的沃尔夫就看到,第三中队长安度因脸上可爱与乖巧……个屁的笑容,以及他手里捧着的满满一盆冰冷的海水:“将军!该洗脸了!” “啊啊啊啊!你个小魂淡!我要扣你工资!”沃尔夫的惨叫刹那间触动了整艘战舰“离我远点!不要啊啊啊!” 士兵们听见了首领的叫喊声,纷纷拿起武器……习以为常地坐在甲板上,观望风平浪静的海面。或者在小队长的安排带领下,换班划船。 空气中洋溢着恬淡的气息,仿佛那些铁血战争风云已成为了往昔。如果不去看那面血红色的狼爪旗帜,此时的黑加仑军,和一群农民带给人的感觉别无二致。 对于出海远航的诺德人来说,这是最好的遭遇——大海是喜怒无常的。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城墙般高耸的海浪,把一切摧毁吞噬。又有谁知晓,今日会不会就是船毁人亡的日子。 随时保持好一个无畏的姿态,有助于……去瓦尔格拉神殿时,走得好看一些。 “但这不是你睡大觉的理由啊,我的将军。”卢瑟站在甲板上气得直跺脚“我们上岸后的计划呢?” 所有中队长都围了上来,用热切期盼的眼神盯着上眼皮舍不得下眼皮的沃尔夫。那闪闪发光的锁子甲和佩剑,已经昭示着这些诺德勇士躁动的内心。他们谁也不是为了爱和正义上的船——当然,沃尔夫也不是。 这位雅尔挑了挑眉毛,很不走心地回答道:“我们来卡拉迪亚是为了什么……上岸就去干什么!不管是斯瓦迪亚人,还是维吉亚人!或者是别的山猫野兽。” 这一句话说到了所有诺德人的心坎里。他们不是一个擅长农耕与固守的民族,骨子里就是带有着令人生畏的侵略血液。 即便是沉稳的中队长们,听了这种嚣张的抢劫宣言,也纷纷点头称是。这种走哪里抢到那里的工作作风,非常符合诺德军队的精神和物质建设需要。 “但是……维吉亚人和我们只见并没有战争冲突。”卢瑟皱着眉问沃尔夫,对于卡拉迪亚的形式,水上漂的海寇船长是比较有发言权的“这样做会不会引发两个民族的矛盾?” 沃尔夫耸了耸肩:“希尔,有多少诺德人乘坐船去提哈?” “这一波就至少在两万人上下。”希尔说道“但是有些领主另有打算,未必都能沿着这条的航线行驶。” “那就是了,斯瓦迪亚的防卫比较难对付,这是帝国北方的最后一次抵抗。我们不去付出些代价,是不可能立稳脚跟的。” 沃尔夫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阴损狡诈的表情。 “但是……维吉亚就不一样了。上一任的卡拉迪亚老领主。就曾计划过洗劫日瓦车则。那些维吉亚人,据说不堪一击。船这么多,不差那么三三两两的……” “我们不要和拉格纳侯爵会和吗?”果然安度因是个老实人,说到了最敏感的话题“他……会不会因为我们擅自改变了航线,而心生芥蒂?” 所有人都沉默了,沃尔夫也不去说话。因为他们的心里都不是很痛快——仆格的军队入侵过海斯特堡领地,并和拉格纳的附庸(名义上的)沃尔夫打了一仗。 从某种道理上讲,这是一种欺凌的非法行为,沃尔夫可以在国王面前控诉仆格的罪行——但凭仆格和雷克斯的关系,赢的希望是微乎其微。 可拉格纳侯爵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也没有派遣使者进行慰问和调停。 更不可思议的是,平日里见树都要踹两脚的疯狗领主,仆格男爵,居然也保持了耐人寻味的沉默,并没有写信威胁要把沃尔夫的头盖骨当碗使,也没有派让留住在老家的军队和附庸领主,去寻沃尔夫的晦气。 这种双边默不作声的态度,在厚黑学中有一个专业的名字:心知肚明。 沃尔夫在拉格纳看来固然很优秀,但还不是一颗足够有分量的棋子。倘若被仆格击败,也属于和雷克斯国王博弈中必要的牺牲。 就像是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里昂军团长是帝国的牺牲品。如果能够抗击诺德入侵成功,自然风光无限。但如果失败……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我们会有更好的选择。”沃尔夫的表情严肃的有些冷峻“……虽然终点还是提哈,但我们有自己的路!” 第九十八章 议会(下) 身为维吉亚王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南方军团的总统领,光荣的王国伯爵,康斯坦丁·克林顿,十二分厌恶维吉亚贵族的生活作风,以及高人一等的德行。 那种厌恶,几乎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且毫不掩饰,以至于达到了路人皆知的境地。 不论在什么情形下,这位桀骜不驯的将军总是和其他贵族相比,表现得特立独行,生活作风基本朝无产阶级看齐。朴素的像是一个合格的维吉亚士兵。 可有可无的宴会,康斯坦丁说不去就不去。经常同士兵们一起喝劣质的葡萄酒,喝到酩酊大醉、不省人事,并深以为傲——“和我对饮的,是维吉亚最优秀的好汉!” 但康斯坦丁本人,其实出身于富有的克林顿家族。在阶级意义上讲,属于上层的大地主阶级,放到几百年后,是要被当成反面典型拉上街十循的。 库劳女大公,艾德琳小姐背后耸立着的瓦西里家族,靠的是无可比拟的威望,以及数百年来积攒的恐怖实力。 而同样定居在库劳的克林顿家族,并不是一个拥有强大底蕴的老牌。他们走的是是另外一条道路——钱。 这是出人头地最快捷的一条路,不论是被人喷是暴发户也好,还是被被讥笑是乡下土老帽也罢,总而言之——在已经隐隐约约萌发出一点什么的时代,金钱已经可以被当做一种合法的阶梯。 这群新贵的崛起,靠的是库劳附近令人惊叹的铁矿脉,以及埋葬在废弃矿脉下,那难以估量的矿工骸骨群。 资本的积累,不论什么时候降临到人间,都是血淋淋的,每个汗毛孔都充斥着罪恶与腌臜。 克林顿家族只是在这一方面,做的比那些农业领主更早、够绝。 在康斯坦丁少年时代,他曾经跟随蒙混过关,跟随着家中的矿奴偷偷下井。他是家中的末子,不受待见的程度几乎等同于私生子。在那样一个家族,亲情几乎是不存在的。 康斯坦丁和平常的贵族青年相比,看到更多的是,那些所谓的,‘下等’生命的苟且。 在那暗无天日的世界里,那些衣不遮体的矿工和矿奴,为了微薄的收入和今日的粮食,在地底拼命干活。 这些可怜的人要挥舞着镐锹和粪便一起工作,和蚊虫睡在一起。那种蒙着灰土、隔着一层单薄粗麻布衣的心酸,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吃的也就是夹杂着烂泥的燕麦粥和牙咬不动的发霉面包。 这种环境下,平均一个星期内居然只有三十多人被扔进弃尸坑,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那些还有人身自由的矿工还好一些,只是要忍受工头的压榨和剥削,采出来十斤的铁矿石就要被克扣为五斤。发下来的薪水,是一斤一个第纳尔。然后被克扣成两斤一个第纳尔,那个半个的零头直接被抹了。 不服可以找工头理论,也没什么大不了,维吉亚人,不要怂,就是干……顶多被扔进弃尸坑里拉倒。 至于那些矿奴的命运,就更是只能有悲惨来形容了。对工头少有不敬,或者是稍微多看了一眼,多说了一句话,都有可能被活活打死。 差不多整整一个多月,康斯坦丁每天目睹的都是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可想而知,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幕,在当年心智尚并不完善的康斯坦丁心中,究竟留下了怎样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康斯坦丁能从这些被折磨的、体无完肤的人身上,能看到维吉亚人最光辉的一面。 那些老矿工经常像长辈一样照顾那些青涩稚嫩的新人——即便他们自己也没有多大,也要努力做出一副认真老练的样子。甚至在那危难的时刻,康斯坦丁自己…… “欢迎您!克林顿伯爵!”响亮的声音在国王大厅中响起,金碧辉煌的高顶建筑物中,震耳欲聋的回响经久不绝,仿佛千万人在呐喊“向您致敬,王国的骄傲!” 在一片响亮的掌声中,康斯坦丁定了定神,看到不远处亚罗格尔克——维吉亚王那灿灿发光的绝顶之地,才缓缓明白了过来。 现在,不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矿坑,而是更加黑暗而令人作呕的议会。康斯坦丁不苟言笑地朝国王鞠躬行礼:“为您的健康和荣誉祈祷,我的国王!” 亚罗格尔克国王显得很高兴——至少看上去是这样。仿佛康斯坦丁是他的心腹,是这个王国真正的顶梁柱——也许那一阵子,姑且就当做是真的吧。 贵族们也都展现出炽热的笑容来,坐在议会场上的大大小小爵爷们,纷纷鼓足了力气拍起了巴掌。 这是真正的实权人物,只要他在,南方军团就不可能长出第二个脑袋——有小道消息称,那些士兵只知道是在为康斯坦丁卖命,而不知道国王是哪个鸟东西。 能把国王当成鸟东西的人,是惹不起的,乖乖鼓掌吧。 只有像艾德琳·瓦西里这样铁打不动的大人物,才轻轻鼓掌,与其他人区别开来,不失大家族姿态。 “很好,请就坐!”亚‘光头’国王精神焕发地坐在议会最前端的王座上,骄傲地从侍者手里接过被擦得雪亮的王冠,戴在自己的头上——这是议会开始的标志。 所有的贵族都危襟正坐,整个会议场上,只有……康斯坦丁把椅子拖出来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但所有人都觉得习以为常——如果康斯坦丁礼貌地把沉重的沙发椅抬一下,大家才会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等到康斯坦丁大爷把椅子从席位中拖了出来,寻找到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坐下,亚罗格尔克国王这才清了清嗓音,对所有人说道: “今日的议会想必大家都清楚,我们把战无不胜的康斯坦丁伯爵,特地从对抗库吉特人的前线调动回来,就是为了帮我们的同胞平息一场可耻的叛乱。雷文斯顿侯爵,请您把您的要求和康斯坦丁统领原原本本说一遍。” “那些话……我差不多已经明白了!”康斯坦丁挥了挥手,他太了解那些老贵族的拽德行,屁大点的小事引经据典能扯上一天。叛乱这种要命的行当,更不知道嘚嘚瑟瑟要墨迹多久。 康斯坦丁站起身来,用军人那种钢铁般的嗓音说道:“现在,叛乱的形式已经不是两个月前。东方的守备力量不足以平息这场叛乱,也不足以保卫那边的交通要塞。更要命的是,我们已经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大,散漫的农民军开始正规化——我希望王国不再犹豫,立刻组织军队进行征伐,不要对叛军怀抱幻想。” 那些东方贵族们小鸡啄米般点头,纷纷表示认可。艾德琳看到这一幕,略有些疑惑地皱皱眉头,玉指轻轻点了点桌角。康斯坦丁能够看到艾德琳,只是隔着厚厚的面纱,什么也望不到。 亚罗格尔克点头道:“康斯坦丁伯爵需要多少人的部队?” “至少五千!”康斯坦丁干脆利落地说道“我希望这支军队可以直接在这次战争中,改编为北方军团,在东部叛乱平定后,驻扎在日瓦车则海岸去防卫诺德人!” 听到这一席话,有些维吉亚贵族不禁彼此耳语起来。艾德琳挑了挑面纱,似乎是有几分心急,但又无法表达……不过以这位女士的自制力,这只是很宽被抹平的小情绪。 这是一场生意,亚罗格尔克心知肚明。往往这种光明正大的议会桌上谈不出真的东西,但他还要继续演下去:“我听到了许多真知灼见,但我已经老了,要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休会!” 康斯坦丁刚想转身离开,就听见身边一个一直待在那里、侍女模样的女孩轻轻凑了过来,递给他一杯晶莹剔透的葡萄葡萄酒,用清晰而又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耳语:“您好……国王想在狩猎场见您!” 第九十九章 海(上) 诺德人的航海,是一场生死未知的豪赌。你可以放肆嘲笑他们的野蛮,但你没有权利去嘲笑他们的勇敢。 此时此刻,每一个战士的命运,都寄托在缥缈、人力难以掌握的海洋。即便是见惯了风浪的希尔,也不敢保证这一次的出海,会不会是兰德士家族的末日。 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一般在看不到陆地三天后尤为激烈。大部分第一次出海的人都会产生‘我是不是要死在海上’的恐惧感。诺德人也是人,头盖骨最好也是拿别人的当碗使……瓦尔格拉神殿说说容易,真要白白死在船上,也不是很乐意的。 但是黑加仑军的情绪,明显比第一次出海的军队好很多。 不是沃尔夫又用了他的演讲,去蛊惑那些可怜的、大字不识的诺德老实人。作为一个研习过《古卡拉德帝国征服史》的学者,他研究过那些善于雄辩的将领。 深知这招不能滥用,一次成功的演讲可以在一瞬间提升士气,但过多的使用会导致士兵对你的话语麻木不仁。 从出海的第一天起,沃尔夫就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除了必要的进食(有人送到嘴边)、排泄(没有遮拦,但早晚会习惯被人围观上厕所的)、以及偶尔安排的会议,基本上就是在睡和发呆。 托曼好言相劝,结果正好撞上沃尔夫睡觉,这位雅尔大人半梦半醒时分可不是温顺的人,那疯狂的大白牙在托曼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圈牙印……托曼表示,很是后悔没有换上锁子甲,否则崩掉这二货几颗牙一定轻而易举。 总而言之,沃尔夫基本处于荒废状态。反正出海就那么些屁事,在船上晃晃悠悠,士兵们划桨前进,小队长们换班联络,中队长们掌握各船情况,似乎确实不需要沃尔夫像在海斯特堡那样忙碌了。 每当士兵们因为紧张而不可开交时,只要看看那熟睡的像个孩子的沃尔夫,顿时觉得轻松无比。 谁都知道,沃尔夫的脑子是这个雅尔身上最好用的部件。现在沃尔夫的脑子都放假了,可见这趟航海只需要坐着等上岸就成。 或者就像卢瑟说的那样:“将军都睡了,你也睡觉去,慌个脑袋!” 于是沃尔夫睡得更加名正言顺了。只是偶尔站起来走走,和士兵们说两句话,吹吹充斥着咸味的海风,然后朝格陵兰岛的方向眺望一阵,最后重新索然无味地裹着被子躺下。 晃晃悠悠的甲板,让这个年轻的祭司失去了看书的渴望。裹着沾满死耗子味道的被子,吃着永远难以下咽的口粮,喝着冰冷的淡水,一个星期没洗澡的沃尔夫觉得自己快要失去梦想,变成一坨屎。 但还好……沃尔夫还是有精神寄托的。那件玛格丽特为沃尔夫亲手制作的乌黑色的长袍,这位小首领一直没有舍得穿,小心翼翼地收藏进箱子里,每天要看看衣服还在才能呼呼大睡。 虽然那个猪头显得很丑、很可笑,但每每看到这个小猪头,沃尔夫就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喉咙发涩,被海风吹得通红的眼角,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可控制地往外钻。 开始时总是顺利的,但人不能总是开始。 现在……已经是出海第十天了……胡子拉碴,头发像鸡窝一样蓬乱的沃尔夫,觉得自己可能、也许、大概、真的要死在海上了。 按希尔的报告将,他们一定是偏离了航线,根本无法确定,究竟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卡拉迪亚。即便是愤怒的杜瓦克因把剑抽了出来,这个愁眉苦脸的船长也说不上来究竟现在什么个情况。 正常情况,如果是直奔提哈,只需要再来短短的一天半,就能望到提哈那不可一世的加厚城墙。可现在……一切都只能靠奥丁了。 士兵们非常不满意,他们已经在海上呆了太久,却只是偶尔看到有几支同胞的船经过,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几乎能把人霍霍逼疯。 他们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摇奖时也不肯再喊号子。几个中队长也显得忧心忡忡,只有蓬头垢面的沃尔夫,仍然一言不发着看海。 夜晚,所有人都慢慢进入梦乡。沃尔夫睁开眼,从地上慢慢爬起,不惊扰那些同样在甲板上休息的士兵,只是坐在原地观望着黑漆漆的夜空。 那一刻,沃尔夫忘记了该死的仆格、忘记了报复远大的拉格纳、忘记了美丽的玛格丽特、忘记了可爱的小莎琳、忘记了远征中的士兵、忘记了斯瓦迪亚、忘记了格陵兰岛,也忘记了他自己。 他只是想仰望星空,单纯地看看这个没有温度的世界。 士兵们的盔甲和长矛在月光之下,闪现出迷离的冷铁金属色泽,像是胜利女神在向沃尔夫撩起她那动人的裙摆,让这个年轻人热血沸腾。 那色泽残忍,却又让崇尚武力的诺德人无比着迷。沃尔夫虽然文弱,但却也向往着胜利与辉煌。 这和那种内敛的性格没有关系,只要心中住着一匹狼,走到哪里都可以吃到肉。就怕变成一条狗,那除了吃屎真的别无选择了。 古青色的海波在脚下荡漾,一阵眩晕感在沃尔夫的头部传开。沃尔夫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支撑到了极限,不是说意志上,而是说身体上,那种恐怖的海上透支不是睡眠能够拯救得了的。凭沃尔夫的小身板,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沃尔夫迷迷糊糊之中,想要爬起来,却发现脚软的一塌糊涂,根本提不起来力气。 索性也不去挣扎,沃尔夫像条咸鱼一样顺其自然地到在甲板上,重新裹紧被子,从某个破破烂烂的盒子里拿出来纸和笔,借着旁边火把微弱的光,一笔一划地写道: “亲爱的玛格丽特……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称呼你为亲爱的,但我实在找不到什么更合适的称呼了,原谅我的冒昧。 也许你有一天会看到这封信,我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也许是一个月后,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当我的骸骨已经腐烂,信纸随着船的遗骸冲上岸的那一天。 我们已经陷入了绝地,我和中队长们一直不敢告诉那些倒霉的大头兵们,粮食只够再坚持四天,淡水只够三天。 而且由于某一次风浪的缘由,部分储备受了潮,我和我的士兵不得不去吃那些发霉的干粮。 他们很愤怒,我很清楚。他们是在抱怨我的安排出现了纰漏,我可以很明显地预见,如果在海上的时间超过了五天,那么我的脑袋很有可能就要被挂在船的桅杆上。 但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沃尔夫抬起头,最后看了看天空……他看到一片乌云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压来,他赶忙动笔,赶在雨天来临之前写道 “卡拉迪亚离我们已经很近了,我希望能够拿到足够丰厚的战利品,以及足够的荣誉。 这样我就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放心大胆地住进海斯特堡,小莎琳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叫我爸爸,你也可以不再被事务拖累、被仆格恐吓,我可以拥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你,保护我们都想要的那个家…… 风暴来临了……祝福我吧,亲爱的!” 信纸上湿湿的,沃尔夫不知道那个是雨水,还是甚么苦咸的的东西不小心从眼里落了出来。 但来不及忧伤了……耳边响起了卢瑟特有的指挥官大嗓门:“风暴!风暴!所有人警戒!风暴来袭!” 第一百章 海(中) “把帆落下来,否则飓风会把我们撕成碎片!”希尔赤红着双眼怒吼道“升起雨遮!不要慢吞吞地像个老太太!” 这些命令被一丝不苟地执行了,这是生死紧要的关头,没有人不识趣地找麻烦。 兰德士号和其他长船纷纷升起雨遮,三艘战舰、一艘运输船、一百六十人的命运,像是被抛在海上一般,任凭邪神托尔主宰。 因长期乘船疲而惫不堪的黑加仑军新兵与老兵,没有一个在休息,纷纷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甲板上只能听到班队长和中队长们发布命令的声音,这些熟练的战士,已经开始慢慢从带头杀人王向沉稳的指挥官转变。 作为黑加仑军的骨干,基层军官没有辜负沃尔夫的期望。因为他们有序的指挥,虽然士兵们的脸上都透露着慌乱,但没有人因此而显得像手足无措的待宰羔羊。 有的时候恐惧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当还能自救的时候,那种死亡临近的感觉便会被冲淡不少。 但对于沃尔夫而言,与普通的下级军官相比,那种压力可以说是千百倍的递增。 其实,作为一个18年没怎么进行过军事训练的诺德渣滓,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怪物,可想而知沃尔夫冒着喂王八的风险,前往卡拉迪亚出海掠夺,是抱着怎样的决心和毅力。 沃尔夫最怕的不是死,而是还没有看到卡拉迪亚就一败涂地。 飓风连接着幕布一般的黑夜天空与深不见底的铁铅色海洋,搭起一架通往末日的桥梁。自然的力量不是人类所能抵挡,他对人的生死了如指掌,而人们却对其一筹莫展。 人们向神祈祷,以来摆脱这种最原始的恐惧。沃尔夫一直以为奥丁是一场骗局……现在,他突然希望自己的智商下降,能够适应这种骗局。 到那一瞬间,沃尔夫感觉自己心都在滴血——很少有人能不付出代价就通过这道灾难。 “沃尔夫……我们不会死吧!” 站在船头,这个年轻的雅尔听见身后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他有些暴躁地回过头来,却惊奇地看到了平日里从不多言多语的第二中队长,那个他从村沟里捡来的安度因“你还是会把我们带出困境的,对吧?” 沃尔夫咬着牙点点头:“马上去指挥你的人,安度因!我需要你冒着危险回到运输船上进行指挥!我们所有的物资都在那里!” “您确定?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我执行……”在说这句话时,第二中队长一直脸色苍白,瞳孔中略微有些惊恐,这让人很怀疑他的神经能不能继续胜任指挥工作。 但情急之下,也没有谁更了解看护粮食的第二中队,沃尔夫只有相信自己的同伴。 “听着,安度因!我知道你很害怕!我也知道,你从来不觉得自己在这支军队中,有什么卵用!” 沃尔夫拍着安度因的脑袋,迎着恐怖的风声吼道: “但我要告诉你,我们所有人的命,现在都寄托在那几袋子破粮食和几桶水上面!你如果做不到,我们都会跟着一起死!别让我这个没出息的瞧不起你,也别让你爹为你丢脸!” 看来沃尔夫和他爹比飓风更有说服力,也好在安度因不是孬种。 带着被骂出来的火气,一向老实做人的安度因转过身来,破天荒地趴在船舷上,朝运输船那边的手下用吼的:“那边的兔崽子们!伸过来一块木板,我要过去!” 对面乖巧可爱的第二中队听见队长的呼唤,立刻伸出来了一个足够宽阔的备用木板,荡在两条船中间。 安度因披着崭新的锁子甲,手中拎着斧子,像是一个走钢丝的重装狗熊一样快步挪了过去。 听见运输船那边第二中队传来一阵欢呼,沃尔夫松了一口气。 虽然第二中队战斗力在黑加仑军中,像是小马过河,不深不浅,士兵装备轻重混杂。但他们的忠诚和认真不可否认,是当之无愧的部队模范。 有他们在,沃尔夫觉得只要运输船不沉,粮食可能就会很安全。 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希尔几乎快疯掉了,朝水手长叫到:“打信号!告诉其他船只,抛弃所有不必要的物品,快速划行离开这片海域,不要脱离队伍!” 话音未落,一个大浪拍打在兰德士号侧舷上,顿时船体侧倾作一个夸张的角度。一个第一中队的重装步兵抱着举着木桶想扔下去,结果突如其来的‘船震’,使得他直接撞破了挡雨帆布,倒栽葱掉进了水里。 其他人想拦都拦不住,就听见‘扑通一声’,一阵浪花翻涌。 如果是轻步兵还好说……可惜他来自亲儿子中队。 那累计将近二十多斤的锁子甲和标枪拖拽着他,不可控地向水底自由落体。一个能在战场上抗线出色、像铁塔般不可动摇的重步兵,连泡沫都翻不上来多少,就这样憋屈死在了水里。 所有黑加仑士兵都目睹了这场惨剧,他们武器锋利,他们无所畏惧,但他们救不了他们朝夕相处的战友。 大风来袭,海浪滔天,谁跳下去,谁立刻去瓦尔格拉神殿报道。 就连卢瑟也只能红着眼睛、咬着牙说:“把身子给我放低一些,别特么站那么高,要死啊!” 风暴,在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不断放大。沃尔夫能感受到狂暴的风速在耳边流转,沁着咸辣海鲜的味道——沃尔夫是最不愿意吃鱼的,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 但不知是有意无意,自从沃尔夫在海斯特堡落脚后,玛格丽特夫人的餐桌上,很少出现鱼了。 突然一声巨响从天空发出,沃尔夫这才恍然发现,乌云下的闪电和雷鸣声几乎翻滚着相连,在瞳孔中灼烧着。 “将军,不用担心!”希尔站在船头,脸涨得通红,向沃尔夫竭力证明道“这种风浪对于兰德士号就是一点小事情,您一万个放心吧,我们会顺利抵达卡拉迪亚的!” 沃尔夫木然地点点头,其实希尔在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盖过了一切。 黑加仑军的士兵们在恐惧的支配下,像是抓住命根子一样拼命摇着桨,荡漾的水声被滔天的海浪声压倒。 海上天空灰暗着,投不进一丝光明。仿佛诸神的黄昏降临,万物都难逃一劫。 船体颠簸着,摇晃着。所有人都不去说话,只有船体在海浪中吱呀作响,像是一块腐烂透顶的木板,在狂风的摧残下趋近毁灭。 那种恐惧和压抑在雷鸣声中千百倍地方大,摇桨的疲惫更是激化了诺德人性格里最暴躁的一面。 “沃尔夫!你这个无耻小人!”突然,士兵间一个声音叫喊起来“这都是你的错!是你把我们引上了这条不归路……你是恶魔!你是恶魔!你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你是一个叛徒!按照古老的规矩,我要和你决斗!” “住手!” “别冲动,艾拉比亚!” 沃尔夫迷茫之中还没有醒悟过来,就感觉腰部受了重重一击,还没来得及他喊痛,空气塞进了他的胃里,然后冰冷的海水势不可挡地顺着他的嗓子眼挤满了胃中剩余的缝隙。 “绳子,绳子!” 隐隐约约,在不上不下的水面,他能听见那是托曼的怒吼“你这个混*账!想要决斗是吧?我陪你玩个够!” 第一百零一章 海(下) 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微略酒精上瘾的康斯坦丁·克林顿表示,自己没喝酒,之所以在国王大厅门口咆哮,是因为真的很愤怒!(默默收起了皇家特供库丹葡萄酒) 按照他典型的维吉亚人式暴躁脾气,亚罗格尔克如果不是国王,哪怕是权势仅次一级的大公爵,他闪闪发亮的光头,都会被这位暴躁将军按进马桶里十循。 这个南方军团的总指挥兴致勃勃地走进国王的书房,打算就有关于北方军团成立问题,和国王进行细致的切磋。而至于指挥权问题都好说——维吉亚能人还是有的,瓦西里家族就不缺。 在康斯坦丁的计划里,只要这支军队在日瓦车则一带坚守,诺德人就不敢放肆随意乱窜,说不定可以趁机摸虾,比如十年前被斯瓦迪亚人一顿猛踹夺走的布鲁加堡,以及富得流油的窝车则。 可以说这位将军虽然没有罗斯显得那么理想、单纯,然而在他心里,国家的利益还是高于一切的,不管说是大国沙文主义也好,还是什么思想觉悟。总而言之,康斯坦丁不在乎这支军队姓什么,跟着谁走,只要是维吉亚的雄鹰就好。 但当侍者为他打开门的时候,他却惊讶的发现国王并没有坐下来商量,而是笑眯眯地站着,身边一个穿着红色长袍裙的漂亮女孩——按照维吉亚人的审美标准来说,是个出色的美女。 这个少女一双大眼睛,带着东方古典的神秘俏丽,而屁股和胸则是维吉亚人最喜欢的、波澜壮阔的球形(文明玩球),腰围夸张得苗条,这是一个经历过束腰特训的贵族少女——需要忍受巨大的痛苦,对人的残害不次于缠足。 但维吉亚人对斯瓦迪亚人的文明就是这般崇拜,不管是好或者不好,一路照单全收,只要是斯瓦迪亚流行的,就应该在维吉亚风靡。 虽然在斯瓦迪亚人看来,在尼美加城(私人魔改,地图上是个村,斯瓦迪亚最南端)流行的布料风格,流传到日瓦丁时,几乎可以把这边穿旧的卖过去了。但维吉亚人依旧乐此不彼,对这个庞大国度的文化充满向往与好奇。 正如斯瓦迪亚人征服了卡拉迪亚帝国,却被帝国文明政府一样。占领了帝国原北方领土的维吉亚贵族波耶们,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开始越来越贴近斯瓦迪亚领主。 但对于纯粹的维吉亚汉子,康斯坦丁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贵族作风更让他反感了。那些少女们的娇柔照做,更是让他恶心的不能自已。 “嗨!你好,康斯坦丁波耶大人……我能很您单独说两句话吗?”那个少女倒是没有羞涩和做作,直截了当地和康斯坦丁说到“我希望我们能认识一下彼此……” 康斯坦丁的反应是——皱了皱鼻子,然后非常冒昧地打断了女士的话语:“抱歉,我对香水过敏,麻烦您走远一些!” 这就很过分了,亚罗格尔克国王不得不凑上前打圆场:“康斯坦丁,来,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 康斯坦丁轻轻摇了摇头,满脸急不可待得表情,这位仁兄在战场上可以做到指挥做若定,花费几天几夜去消灭一支神出鬼没的库吉特游骑兵,但在商量事物上,缺乏足够的扯皮耐心: “那个……国王陛下,我么能不能让这位小姐出去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很重要。” 亚罗格尔克国王耸了耸肩,似笑非笑地看着康斯坦丁:“北方军团的事情,你需要去这位艾丽塔小姐家和他的父亲好好商量一下……他的父亲是帝国的财政大臣,也就是我的老兄弟。在财政上很多决议,他比我更有说服力。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话只能说明一件事,完了,北方军团完了。 康斯坦丁的笑容不仅完全消失,甚至开始变得暴躁,满腔怒火差点炸了肺。他不是不是大体的人,但这一点上,不知是年轻不成熟,还是性格使然,康斯坦丁有他自己的底线。 具体原因可以解释为这个维吉亚将军的一个特性:见女人就烦! 那种对女性与生俱来的鄙夷,深深刻在康斯坦丁的骨子里——而且和讨厌贵族一样,毫不掩饰。他总是在和别人讨论到婚姻时说:“我如果会有一个妻子,那就是维吉亚。” 他向亚罗格尔克敬了个一丝不苟的贵族鞠躬礼,用非常低沉的语调说道:“抱歉,今晚有事。请允许我失约。” “当然!这是您的自由” 亚罗格尔克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高档的库丹葡萄酒,递到康斯坦丁手里,老狐狸一样的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祝您愉快……听说在这位艾丽塔小姐家庄园的地窖里,这种酒只能算是一般哦,可惜您太固执了。” 话中的意味耐人寻味,但一谈到联姻之类的,就开始令人非常不爽。 这位暴躁老哥二话不说,拎起酒瓶子直接用指甲把瓶口撬开,鲜美的红酒像是水一样‘顿顿顿’灌去一大半。亚罗格尔克耐心地看着,一点也不着急,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康斯坦丁头不晕,眼不花,嘴角还挂着葡萄酒的泡沫,大步流星甩开步子就走,连看都不看这个女孩一眼。 并且继承了他一向的风格,丝毫不躲闪那些侍者怪异的目光,除了亚罗格尔克国王的书房门,其他的阻碍一律用宽阔的肩膀撞开推过去。 直到走到国王大厅的最前端……再也忍无可忍的康斯坦丁朝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狠狠地向天空着挥舞着拳头,空无一人的议会厅长廊回荡着康斯坦丁雷鸣般的怒吼:“去你*妈*的!维吉亚,完了!” 说罢,上马,副官带领着一队常年伴随他征战的精锐维吉亚重装弓骑兵,伴随其左右,消失在旷野中。 维吉亚,也许说是完了……但估计一时半会还完不了。可是沃尔夫现在,觉得自己真真切切的要完了。 海水的低温固然恐怖,那一瞬间沃尔夫差一点凉了……但后来发现,那不是最要命的,关键在于,他不会游泳。 卢瑟心中最是焦急,沃尔夫不溶于水这个梗,已经被黑加仑人玩坏了。 “奥丁会以你为耻!”船上,托曼挥舞着双手大斧,把那个叫做艾拉比亚的士兵砍得连连后退,不时身体上泵出一片殷红。 这回托曼是动了真怒,那双手大斧像是车轮一样转得飞速,根本不给那个渣渣反应时间。 一阵狂暴的双手吊打过后,这位只掌握了基本格挡和长矛使用的重步兵根本无法抵抗,开始还能依托盾牌抵挡一二。等到托曼高举斧子,一个重击把他的盾牌打了个四分五裂,这个没脑子的发现自己那唯一一把用于近战的单手斧子,和托曼的双手巨斧相比,抵抗力几乎等同于无。 “托曼!快一点!”卢瑟焦急地喊道“弄死他!沃尔夫不会游泳!” 这句话不仅提醒了托曼,也提醒了艾拉比亚。他嘿嘿怪笑一声,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朝托曼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要死了,但我也要带走这个魔鬼!” 说罢,一鼓作气地跳进了水里,向沃尔夫挣扎的地方拼命游去。 卢瑟急忙高声喊道:“标枪!上标枪!把他给我扎死在水里!” 托曼却在这紧要关头提出了异议:“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看不清,可能会伤到沃尔夫!” “那特*么怎么办?”卢瑟一口牙都要咬碎了“看着沃尔夫死吗?” “……你就没有注意到,他没脱锁子甲吗?” 第一百零二章 登陆日(一) 夜已经很深了,虽然对于海斯特堡而言,这世界的声音并不安详。 从乡野和难民中新征的步兵们,穿着黑加仑军留下的退役皮甲,扛着长矛在街道间巡逻。 期间不时响起骑士军马阵阵的嘶鸣,给这显得孤寂而脆弱的城堡,增添一抹阴沉的色彩。 “麻麻,叭……沃尔夫蜀黍什么时候会回来?” 城堡内,可爱的小莎琳在火炉边,看着玛格丽特无精打采地往火炉里丢进一根木柴,本应该单纯透彻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忧:“他会不会受伤?会不会死?” 玛格丽特轻轻拍了拍小丫头可爱的小脑袋,用疲惫但很温和的声音说道:“不用担心的,托曼,卢瑟他们会保护沃尔夫蜀黍的。仆格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斯瓦迪亚人就更不可能了。” “但是……麻麻?”火光映衬下的小莎琳,脸蛋如同苹果般赤红,但不知是因为壁橱中燃烧的柴,还是因为紧张“那么,沃尔夫蜀黍去侵略别人的家园,斯瓦迪亚人不会和他拼命吗?” “斯瓦迪亚人一定会的……”玛格丽特低声说道,不知是说给小莎琳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但沃尔夫他们一定会更拼命的。” 小莎琳不解地看着母亲,而玛格丽特的眼神却疲惫地投向窗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然后若无其事地用炉钩搅拌了一下壁橱中的柴火。 “早点睡吧,明天早上,阿泰尔子爵还要给你上课呢。” 小莎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乖巧地朝母亲道了晚安,跟着女仆离开了壁橱,乖乖去睡觉了。 虽然母女间的关系比以往亲密了些许……但似乎随着沃尔夫的离开,一切又开始恶化。玛格丽特不得不没日没夜去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问题,能够关心小莎琳的时间越来越短。 那个能逗得小莎琳咯咯直笑的沃尔夫走了,那个能和小莎琳玩举高高的独臂旗手还在……只是里米克再也不能说话,只能在冰冷的坟里看着小丫头艰难地成长。 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人数可怕的难民在海斯特堡周边游荡,骑士团驱逐一批,堡内人民同意后收留、整编为军队一批,结果还是会有新的一批到来。 在这次灾难中,这些没有用的倒霉边缘人失去了土地,也没能赶上军队的快船。他们愤懑不平地想找到自己的容身之所,想在春归之时重新耕种土地。 这让玛格丽特从未如此绝望,那些乱七八糟的难民几乎把她的家园弄得乱七八糟。 那些人或者是希望通过暴力手段,让玛格丽特妥协,或者是单纯的发泄,总之冲突上演的次数,远远超出了沃尔夫还在驻扎的时期。 要知道,野蛮的诺德人可不是好说话的罗多克人,人人持械不是玩笑话——伐木斧砍死人和战斧砍死人,不论中间功率如何,效果总是一样的。 破破烂烂的难民谈不上有什么战斗力。但也要考虑到在海斯特堡的主力轻甲骑士冲击的时候,锁子甲和胸甲不可能防住所有的伤害,马匹也是害怕简易长矛的……所以对于海斯特堡而言,对付难民实在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至于步兵……按米亚斯的话说,黑加仑军能打这样的五百个,混乱的人口增加和被迫拖延的农耕,让整个海斯特堡陷入窘境,这些人只是拿来维护内部治安用的。 这些步兵没有经过操练,也没有经历过战火,甚至前一天还是难民大军中的一员,不能指望太高。 这个问题,沃尔夫曾经隐隐约约提醒过玛格丽特。 原本周边的难民都被沃尔夫吓到了——连海寇狗爹岚度、苏斯克堡疯狗男爵仆格都说打就打的人,岂是好惹的? 外加步兵在维护治安这方面的数量优势,难民们一直望着黑加仑军日夜操练的盾墙和盾垒发憷。等到沃尔夫一走,这些蝗虫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连小莎琳的秋千都被毁掉,黑加仑军第五中队的心血被一把火被难民烧成尘埃……那一刻,海斯特堡人不禁开始怀念沃尔夫还在的日子了。 但对于玛格丽特而言,最要命的,还是手中这封信……来自于她多年未见的父亲,威廉姆斯公爵的信。 对于玛格丽特来说,父亲,绝对不是一个令人向往的词汇。他的话语,就像是暴君的政令,你可以不听,但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沃尔夫……一年,只有一年。”玛格丽特把信轻轻展开,从头到尾再次读了一遍。看着那开始炉火,眼眶中似乎有什么在忍不住渗出“你会回来吗?” ************陆海分界线************* 死亡,自从沃尔夫从黑加仑出发开始,就一直伴随在他的左右,成为了这个男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熟人。 沃尔夫已经忘记了,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他还记得,自己亲眼目睹了,那个可怜的小伙子,被自己那柄如今不知何处去的诺德矛刺中,像死狗一样趴在盾牌上,肠子和胆汁混在一起,从腹部外漏成一滩花花绿绿的污浊。 而这几个月的生活中,几乎他生命中每一天的场景里,都上演着血腥和杀戮。毕竟没有一个民族,会像诺德人这样,每一天都如此贴近战争。 在沃尔夫的眼前,很多时候,或者是同伴被杀,或者是同伴杀人。 那一幕幕别人的惨剧、悲剧、喜剧,总是和死死活活相伴上演。总而言之,不是他的斧子劈开他的脑子,就是他的长矛捅碎他的心脏。 在这种环境之下,沃尔夫心中那种生死的界限,慢慢开始淡化了。 如今,在敌人的尸体上,他关注的已经不是谁在流血,谁在挣扎,而是在这些尸体上,自己究竟能够得到什么。 他的心开始沉重,也开始明白同胞们为何向往瓦尔格拉神殿——那种最洒脱的解放方式,是对战士最幸福的奖励。 但不代表他自己能够接受莫名其妙的死亡——谁都不能。 他的头颅在水面上忽上忽下,冰冷刺骨的海水不时没过他的头顶。他不会游泳,只能像一只快要溺水的猫,拼命地在水里挣扎,却只能看到几个气泡在头顶招摇。 可怜的沃尔夫抓不住绳子,船上的士兵们也只能捉急地看着。 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是水性再好的人,在这不可抗拒的自然之力面前,跳下去也是自身难保——比如那个要去除掉恶魔沃尔夫的傻蛋,刚刚下水,就被波涛汹涌的海浪打进了海底,顶多是用鲜血在那片海域上,留下了一道微不足道的红线。 “白*痴!傻看着干什么?”托曼恨恨地骂道“在绳子上绑个匕首,扔的离将军近一些!” 大家这才纷纷如梦初醒,卢瑟一面安排小队长们控制士兵情绪,一边飞快地在绳子上一端组装好一支匕首,递给托曼,绳子另一端绑在柱子上。 “托曼!只有一次机会,他要挺不住了!”卢瑟赤着眼睛大吼道。 卢瑟可以想象,如果这支军队失去了沃尔夫,那么在卡拉迪亚的优势几乎丧失殆尽。 或许很多时候,他们这些中队长也会背地里吐槽沃尔夫的战斗力渣渣、性格奇怪、身高可怜。甚至内心在思考,是否自己可以比沃尔夫做得更好。 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看到沃尔夫死去,从来没有一个中队长,希望自己真的去取代沃尔夫的位置。 就像是人人都在骂饭难吃,却不想不吃饭一样。黑加仑军这锅饭,也就只有沃尔夫做得出来。 “抓住了!”托曼一声咆哮,那匕首牵引着绳子,在半空中发出撕裂般的声音,落在沃尔夫右手边,慢慢沉在水里。 冰冷的海水吞没了沃尔夫的意识之前,他似乎感受到什么东西割伤了他的手指……但那是很坚硬的东西,沃尔夫抓住了他。 他要活着,即便那痛苦伴着鲜血扩散进海里…… 第一百零三章 登陆日(二) 可怜的第一中队长卢瑟,已经一天两夜没有休息。 这个面庞刚毅的汉子几乎整个人都颓了下来,但还是坚持睁着疲惫泛红的双眼,审视着周边。 他看向躺在船头不断咳嗽的沃尔夫,听着雨遮外仍旧如同巨人叫嚣的海浪声,想起海斯特堡内的梅林……卢瑟感觉身上的担子愈发沉重了。 沃尔夫真的很顽强,在那冰冷的海水里,他用自己不堪一击的体格足足坚持了将近半个小时。那种情景,就像是‘兰德士号’在遛沃尔夫。 好在即便船体歪歪扭扭,起起伏伏,沃尔夫几次险些遭受灭顶之灾,但手中握着那根始终不放松的匕首救了他的命,就像是一根神的手指,奇迹般牵引着沃尔夫度过了最恐怖的黑暗。 可毕竟在颠簸之中,沃尔夫尽量握着匕首柄,却依旧被割伤了手指和手腕。士兵们趁着风浪最小的时候把他捞了上来,沃尔夫的双臂上的疤痕已累累不堪入目。 经过紧急处理后,情形还是不容乐观。 “肺部进水。”那些沃尔夫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随军医生,看起来还是多少懂一点医术的,回答倒也是合理“如果情况严重,他会发烧。我们虽然有草药,但如果温度过高,他会死。” 这倒是没有说错什么。尽管暴躁的杜瓦克因想要拔出双刃剑,割下这些医生令人讨厌的毒舌,却也没法否认,沃尔夫现在的状态,非常危险。 那张原本总会露出深邃表情、显得让人十分信服的脸上,暴露出了原本一介青涩少年的本质——如同纸片般苍白单薄,在风中摇曳着,像是一支即将熄灭的蜡烛。 褪去了一切光环的沃尔夫,显得那么弱小无助。他手上扎的绷带还在不住渗血,什么都吃不进去,什么都做不了。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充其量是一架咳嗽制造机。 士兵们窃窃私语,一个看上去即将死去的首领,不可避免地给黑加仑军带来更大的不安。 但卢瑟没有办法为沃尔夫过多担心。因为,更大的麻烦就摆在面前,安度因和他的第二中队,连同那只装载着最后补给的运输船,居然失散了! 这才是灭顶之灾,彻头彻尾的。而且丝毫无法加以掩饰——那么大一艘船没了,你骗谁?怎么骗?谁会信? 而且麻烦不止一个……就在刚刚希尔诚恳地向沃尔夫和所有中队长致歉: 他本来应该按照老规矩,让士兵们在航行过程中脱下锁子甲,甚至皮甲也不必准备。 但他想尝试让士兵身披锁子甲跨过远洋,希望这样可以随时进行可能的接弦作战。毕竟仆格不是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如果突如其来,披甲会造成一定的混乱。 结果在风浪面前,锁子甲是一种可怕的负担,酿成了谁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第一中队由于盔甲沉重,落水三人,作死一人。卢瑟真是心疼的要死,第一中队是沃尔夫的亲儿子,每一个战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和选拔,组成的最有经验和战斗力的重步兵部队。 第二中队下落不明。安度因……所有人都不怀疑那些储备在他那里很安全,但怀疑他是否活着,能否独当一面。 如果他单独漂流到卡拉迪亚,按照第二中队轻重铠甲参半的风格,只要不是倒霉到一上岸就被一百多人包围,或者是遇到了十人以上的骑士小队,应该还是可以应付一下的。 第三中队主要是轻装上阵,只有一名水手士兵在测量船速时落水。 希尔就没得说了,这种风浪见的多,死就死吧。 第四中队,瓦格良青年战士损失三名,重步兵损失一名。 杜瓦克因最近脾气非常不好,而且保持着瓦格良人的传统,非常护短,这回……举着剑追着希尔绕船跑了三圈。 第五中队,装备混杂,外加略微超载,落水七人,五名重步兵和三名轻步兵。好在他们是属于辅助新兵,影响不是很要命。 安德鲁表示,这和打仗一样,死人很正常。这支部队,如同黑加仑军的炮灰,死多少都是合理范围内。三十根长矛、第一中队出身的安德鲁,对这些海斯特堡人不是很感冒。 甚至私下里安德鲁向沃尔夫表示:“让这些没用的多死一点,我们去招募更轻有力的战士!” 士气固然是一个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这种非战斗减员,给黑加仑军造成了重大麻烦。要不是还需要希尔认路,卢瑟恨不得现在就一脚踢死他。 黑加仑军的士兵与普通诺德士兵相比,战斗力强、阵列有序、服从指挥、能打胜仗、坚挺持久(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渗进来了),但补充起来,难度也是直线上升。 即便是日后能够有机会吸纳新兵,也来不及进行狼改训练,老兵几乎是死一个少一个。作为一支军队的灵魂,他们的折损对沃尔夫和黑加仑军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头儿,我真的错了。”希尔·兰德士捂着仅有的一只眼睛,疲惫地坐在沃尔夫身边“我的冒险试探,把一切都搞砸了。” 沃尔夫轻轻摇了摇头,他受伤的手臂已经支撑不起来他手上的躯体,但他的眼神依旧闪烁着不息的焰火:“不必自责,希尔。我的祖先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因为他们都死在在床上,不肯去试探这难以预测的海洋。只要我们在前进,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我害得您和大家都要死了。”希尔情不自禁捂住了脸,声音破天荒有几分哽咽“我只想把大家都带上卡拉迪亚,我们都能勇敢地战斗、勇敢地死亡、勇敢地通往瓦尔格拉神殿——而不是死在海上,像是被丢掉的垃圾……” 希尔说不出话了,他把头埋进厚实的船长服里,龟缩在领子后面,不敢抬起头来。 这个年轻的船长为和黑加仑军做了很多,如果没有他,可能沃尔夫根本无法出海。他尽职尽责地去修补船只、训练水手、设计航线,在风暴来临时分整夜不睡,统筹每一步……他真的尽力了。 沃尔夫看着周围有的在轮班休息、有的在拼命摇桨的士兵,看着胡乱叠堆在甲板上的锁子甲,看着那些渐渐失去希望的面孔,看着新任旗手拉吉尔茫然不知所措地挥动着旗帜,看着仍旧不觉拍打在船舷上的海浪,看着慢慢由哽咽变向抽泣的希尔船长……他知道,这支军队缺了点什么。 他闭上了眼,咬紧牙关,用受伤的双臂把自己从地上撑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不知那个重步兵丢下的长矛做拐杖,在颠簸的甲板上站得笔直。 “将军!”在一边帮忙摇桨的托曼率先发现了沃尔夫的举动“你要做什么!” 希尔听见了声音,也赶忙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紧张不安地站起来扶住沃尔夫:“将军,坐下来休息啊!风这么大,您已经病了,不能折腾……” 卢瑟紧张地看着沃尔夫轻轻甩开了希尔的手掌,慢慢走向甲板。作为最早跟随沃尔夫的将领,卢二货非常清楚沃尔夫的价值。 黑加仑军可以完蛋,但沃尔夫必须活着!军队垮了可以重新招募,沃尔夫死了,也就可以结束了。 沃尔夫撑着长矛,在甲板上一步一步地走过,狭窄的船舱上士兵们纷纷为这位雅尔让出道路,恭敬地低下头颅:“将军!” 船的速度降了下来,沃尔夫也走到了船首,狂风透过雨遮将沃尔夫破破烂烂的旧衣衫吹得猎猎作响。那张苍白没有颜色的脸庞上,还挂着那熟悉的微笑。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这似乎不堪一击的身影,士兵们不禁想到了,这个矮小的男人曾经怎样依靠自己的智慧和毅力,将他们带到了辉煌的胜利面前。 那些在海斯特堡的记忆又像是复活了一般涌现在脑海里,那一幕幕,每每让人想起,都是那么热泪盈眶。 渐渐的,恐惧与胆怯在衰退,他们都在等待,等待这个男人像是变戏法一样给予他们惊喜,告诉他们胜利就在眼前。 “各位……”沃尔夫的演讲果然不拘一格“我们就要死了。” 刹那间,场面安静的可怕。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用一种不可名状的眼神看着沃尔夫。 “没错,我们就要死了。”沃尔夫那瘦小的身影,在甲板上轻轻颤抖着“而且毫无光彩和荣誉可言。就像是一群迷路的耗子,即便上岸,斯瓦迪亚人也只需要派几个扫垃圾的老太太,就可以把我们轻而易举地撵回去!因为,我们没有死光,却变成了一坨垃圾!” “你们是怎么想我承诺的?”沃尔夫用长矛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就像是那杆飘扬的旗帜“又是如何向奥丁起誓自己的决心!你们这些虾兵蟹将,也想去瓦尔格拉?放弃吧!你们也配?那是英雄的圣殿,是里米克安眠的地方!” “我们是为了胜利而来!”有的士兵不满地说道“不是为了在海上喂王八!” “那就告诉我!”沃尔夫咆哮道“你们这些懦夫来自哪里?” “格陵兰!”卢瑟、托曼和几个稀稀拉拉的声音应和道。 “你们这些废*物,要去哪里?回你娘的子*宫里吗?” “卡拉迪亚!卡拉迪亚!”士兵们重新开始摇动起桨,回答的声音中发泄着最近几日的不满与抑郁。 迎着风浪,沃尔夫如同奥丁一般屹立在船头,审视着自己重新焕发出生机的军队:“你们……我们,要去做什么!” “征服!征服!”士兵们嚎叫着,情绪感染着周围的另外两艘舰船,整个船队加速起来,迎着风浪逃开这片海域。 沃尔夫脸色涨成反常的通红:“没错,我们已经前进,我们即将到达,我们必将征服!” “陆地!陆地!”不知过了多久,希尔突然欢呼起来“卡拉迪亚,卡拉迪亚!我们看到了!” 筋疲力竭的士兵们丢下船桨一片欢呼,沃尔夫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众人,仿佛并不喜形于色。 在谁也不曾注意的地方,沃尔夫从兜里掏出一片手帕,掩着嘴轻轻咳嗽了两声,只觉得胸中隐隐发痛,于是停了下来。 他看着白色布帛上的血迹,不禁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奥丁……你真是残忍。” 第一百零四章 登陆日(三) ad1133,4.3,11:32,这是上帝赐予斯瓦迪亚人的农耕时节,属于繁盛的年华。这个强大的帝国就是在这年复一年的经营中壮大,国王可以站在农民弯曲劳作的脊背上,傲视卡拉迪亚。 在斯瓦迪亚北海边境,距离萨哥斯克城三天行军路程、永远潮湿带着咸味的克温渔村,依旧按照过去几十年里一成不变的生活步调,安详如故。 顺带一提,从此地前往提哈则需要十五天行军路程,王国军队没有在这种诺德人没有探索过的小港口派驻多少巡逻兵力,所以和平的氛围让村民也没有对诺德人入侵产生什么概念——可能就像是和维吉亚人那样,打打停停吧。 然而……有些时候,别人砸碎你平凡的生活,就像是强盗那般不讲道理。 “我们必须丢弃船只。”在林间空地,希尔对卢瑟严肃地说“这些船已经不可能继续远洋了。即便我爱兰德士号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但我依旧要求丢掉它!从陆路进发,前往提哈。” 卢瑟摇了摇头,他指着托曼背着的沃尔夫说道:“沃尔夫现在的情况,你不是不了解,之前他能支撑着身体,重新把士气鼓舞起来,已经是个奇迹了!陆路颠簸,中间到处都是斯瓦迪亚人,天知道我们在陆地上行进要打多少仗!这期间沃尔夫怎么办?” “我们要是还在船上,只需要一点小波折,所有人都要沉到水底下喂鱼!”希尔大声反对,丝毫不给卢瑟留脸“你这乡巴佬,你知道船的情况吗?你是要害死所有的人!” “是啊,你真是一个了不起的船长啊。”卢瑟比希尔略微高上一点,也魁梧一点,身上穿着的也不是希尔哪种方便行动的厚皮甲,而是崭新的锁子甲。卖相自然是好上几倍。“我们在你的英明指挥下,可真是‘收获颇丰’啊” 所以当卢瑟抽出日耳曼剑,身后同样浑身包铁的第一中队士兵也一同压过来的时候,希尔和他的第三中队就显得像一群被煮烂了的虾米般弱爆:“我希望你管好你的舌头,不需要我用日耳曼剑帮你涮一涮!” “你是要执意把黑加仑军带上绝路喽?”希尔不咸不淡地说,仿佛那闪烁着凶狠光泽的锁子甲是纸糊的一样“那你真是一个心大脑子小的人,相信没有人能做出比你更蠢的事了!” “咳咳……托曼,好吵啊,怎么了?”沃尔夫艰难地睁开眼睛“我们……在哪里?” 听见沃尔夫的声音,两个中队长连忙放下争执走了过来,托曼轻轻把裹在被子里的沃尔夫放在柔软的草甸上,让他倚着树坐着,两个中队长也不敢托大,半蹲半跪着凑到满脸痛苦的沃尔夫面前。 自从看到陆地后,沃尔夫就像是被病痛击垮了一般,大多数时间处于半昏迷阶段,并开始发低烧。医生做的那些奇怪草药也不知是否真的有用——但据说诺德医生杀死的人比救过的多。如果不是托曼跟着拉格纳打过仗,有见识,拼命拦着,沃尔夫还要放血来着。 “什么情况?我们到了哪里,希尔?”沃尔夫喘息着问道“是……提哈吗?我们终于到了?” 看着沃尔夫那充满期盼的眼神,骄傲的希尔顿时感到有几分羞愧,低下头小声切喏道:“没有……将军,航线偏移比我估测的更严重……我们几乎到了萨哥斯。” 沃尔夫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显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看来沃尔夫身体遭到了摧枯拉朽般的破坏,脑子却还是很清醒的:“但是我们了下船……是因为船已经快要完蛋了吧。” “希尔是这样说的。”卢瑟略带着怨气回答道“他要我们走陆路!” 沃尔夫皱了皱眉,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选择走陆路。那是斯瓦迪亚的国土,自己要横穿的是斯瓦迪亚领主的领地、北方军团士兵集合的堡垒、可能会遇到的骑士团庄园……以及什么莫名其妙的势力。就像斯瓦迪亚人惧怕诺德人悍不畏死的战士一样,诺德人也惧怕斯瓦迪亚人恐怖的战争潜力。 “船……真的不能再坚持了?”沃尔夫问道“我们的战士这一路很有可能会死伤惨重。” 希尔咬着牙摇了摇头:“这三艘船中,兰德士号损坏最严重……侧弦在进入港湾时摩擦过礁石,差点翻船,我也说不上他是不是还能起航……但我可以确定至多再航行一天一夜。而且,更重要的是,即便船还可以坚持,我们的粮食补给也不能支撑了!” 短暂的几分钟耐人寻味的沉默过后,沃尔夫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粘着血丝的痰,用那种狼一样的眼神看着两个茫然的中队长,断断续续地说道:“把……抓根宝……和安德鲁叫来,我有安排。” 很快。四个中队和托曼就聚到了沃尔夫身边。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生命特征已经开始变得不再明显,只有那双眼睛像是不灭的灯塔,那其中熊熊燃烧的热度,令人难以与之对视。 “各位,我们成功的……抵达了,卡拉迪亚。这是,我……童年,咳咳咳咳,最想看看的,地方。我们诺德人即将在这里征战、安定、繁衍,我们将会拥有自己的土地,将会……建立我们自己的国度。虽然,我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了。” 沃尔夫努力平衡自己的气息,可那声音还是像破烂的风箱在发出嘶鸣般的嘈杂,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在撕碎自己的心肺:“谢谢各位,在你们的帮助之下,咳……我猜我的梦想终于被实现了。我的祖先将以我为荣誉” “我不怀疑,咳……在黑加仑军面前,斯瓦迪亚人就像是稻草人一样虚弱无力!”沃尔夫的声音微弱却又坚定“我也不怀疑你们都能够独当一方。咳咳咳……我只是担心你们不肯继续团结,在这漫长的海岸线,即便是同胞也不可以轻易相信,我们,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身边的手足。” 杜瓦克因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他直率地说道:“将军,你死不了的!这还不是发布遗言的时候。” 沃尔夫摆了摆手,示意抓根宝先安静一下:“我没那么容易死……周围肯定有村落,遇到就去掠夺!去拿走他们的粮食,杀死所有敢于抵抗的人!但在非紧急情况下,不要去屠戮。我们虽然是侵略者,但不必让所有当地居民都怨恨我们……咳咳,让他们也尽可能好好活着,让他们去畏惧我们,而不是让他们去憎恨。有了给养,就快速离开这里。” “那如果遇到敌军怎么办?”卢瑟皱着眉头问,他似乎明白,沃尔夫很有肯能在一段时间内无法担负起指挥智能了“我们应该去主动出击还是尽量隐藏?” 沃尔夫轻轻叹了口气:“不是必要的仗,不要打。能伏击就不正面怼,除了斯瓦迪亚人的征粮队,不要主动出击!咳咳……我们的人手缺乏,如果能在地平线上找到我们的同胞,人数少就收编,人数多就和他们一起前行,但千万要小心!有时候,同伴比敌人更可怕。” 沃尔夫的脸色越发可怜。那最后的红晕几乎完全找不到了。 “报告!卢瑟大人!”一个轻装步兵气喘吁吁地跑到这边“我们抓到了一个农夫!” “快点!”沃尔夫焦急地催促道“咳咳……让我看看,斯瓦迪亚人是什么个样子!” 那个哆哆嗦嗦的农民很快被绳子牵着拎了过来,健壮高大的诺德士兵围成圈俯视着这个被吓得像是小鸡一样的家伙,指指点点着,用粗鲁的语言笑骂着。这个倒霉蛋看着这些金发碧眼的北方人,几乎要被吓哭了,腿软脚软,像是一条不中用的老狗一样被牵着。 等那个农夫被士兵牵到沃尔夫面前时,大家才发现……似乎说沃尔夫矮小,已经有点不合适了。 这个灰头发的男人兢兢战战地跪在沃尔夫面前,被四个全副武装的中队长,以及如同移动铁矿山一般的托曼盯着……沃尔夫也不禁敬佩其这个男人的勇气了。 然后,在这位农夫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突然听到流畅标准的斯瓦迪亚语再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农夫错愕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找自己的同胞。却只看到那个面色苍白、被众星拱月地保护着的诺德男人温和地笑着问他:“咳咳……我们是斯瓦迪亚北方军团雇佣的诺德外籍佣兵,你们的村长一定已经接收了我们前来补充粮食的命令。能带我们过去吗?”‘ “雇佣兵……?这里是萨哥斯的克温村。”农夫用北海方言问沃尔夫“你们真的是王国军队?” 沃尔夫呵呵一笑,骗傻子真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觉得……如果我们是侵略者,为啥不吃了你呢?” 这是一个很值得信服的理由。农夫松了一口气,本来可能被吓得喷涌而出的屎尿憋了回去:“那……好吧,我带你们去问问我们的村长……不过您的士兵为什么要抓我?” “噢哈哈哈”沃尔夫的脸上显露出调皮的神色,不得不说配上那张少年的脸相当具有说服力,从兜里掏出一个第纳尔按到农夫的手里“如果不抓,你不就跑了吗?我们怎么找路啊!” “哦,您真是仁慈!”农夫不知是被沃尔夫的温和大动还是被第纳尔所打动“请您跟上我,我们去村子里吧!” 等到士兵们重新列好阵型,几个士兵跟随这个农夫在前面开路时,沃尔夫小声对杜瓦克因说:“把你的皮克特弩上弦,只要到了村子。就杀了他!要是他在骗我们,就提前动手!” 第一百零五章 登陆日(四) 来自乌克斯豪尔郊区的雅各布,已经在北方第一军团服役二十个年头了。 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庞大帝国如同落日余晖般的衰落,那古老而高耸的城垣后,帝国的子民在安逸中变为懦夫。军人忘记了卡洛林一世在铁血中监理斯瓦迪亚的荣光,变得如同臭虫一般,毫无用处地烂在城池里。 至于雅各布自己……当年那个拿着母亲煮的鸡蛋,跨越半个祖国的年轻持矛新兵,如今已经是白发斑斑,忘记了家乡的模样。 当年那副愣头青的样子也早已改变万千,仿佛被世俗雕刻家的刀子割过一般,沧桑的老脸上现在动不动便显现出谄媚的笑容。 下级军官欺上瞒下,克扣军饷,孝敬长官的行为,雅各布是一项不差,做的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可以说没有一个军官没从他手里拿过好处,也但没有一个士兵在背后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属于兵混混的本事。 这种老兵,在伤损率常年居高不下的北方第一军团,其实是非常罕见的。 大部分的情况,是那些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子,今晚刚刚整编进部队,手还没来得及把长矛干涩的矛柄磨得圆滑,第二天就交代在了战场上。 以至于相当一段时间内,斯瓦迪亚军部头头脑脑们恐吓不听话手下的话语,一度是:“再不好好干活,就罚你去北方给里昂当炮灰!” 然而有人就是这么走狗屎运。 作为一个老不死的,炮灰雅各布很丢人的居然没有受过一次伤。 诺德人的战斧几乎把整团的斯瓦迪亚重步兵削成了咸鱼,而这个老家伙就靠着躲在同袍的尸体下装死,居然硬生生躲过一劫。 那像雨点一样覆盖在战场上的飞斧和标枪,几乎是贴着雅各布的头顶飞过去。 这个老兵油子看过各式各样的死法,唯独没有一次轮到他自己头上。真不知道,这应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雅各布就像是一坨垃圾那样活着,在充满着尿骚味的营盘,当着铁打的兵。 从来没有人赏识过他,也从来没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手把手告诉他怎么去保卫自己的国家。 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混到他老了,再也跟不上前线精锐步兵的冲锋脚步。就跟着一大堆没什么战斗力的下等老废*物点心兵,被扔到了萨哥斯。 雅各布每天的任务,就是穿着从军团带来的那一身无袖板链混合甲,扛着长矛,领着一百多号什么都不会的征召新兵四处巡逻。 到每一个村庄,用吼的方式告诉当地的村民百姓:“这里很安全!不要慌乱!我们的子弟兵永远保护着我们的民众!” 其实这些话……雅各布镇定自若地说出来,自己也是不信的。 那些破破烂烂的轻步兵从来没有打过仗,举着武器像是扛着锄头去种地。眼神游离,看见个兔子都要把大盾牌抄起来。雅各布真是奇了怪了,这些家伙是不是觉得石头缝里面都住着几个诺德人。 这种不入流的部队根本不是诺德人的对手,北海野兽那种悍不畏死的战斗作风,就足以在第一轮冲锋中把他们打尿裤子。 上面的头头脑脑,包括里昂也知道,在这场恐怖的民族战役中,这些人压根没有卵用。顶多是消耗一下诺德人的标枪,或者在拉锯战的时候顶一下。基本上属于一次性用品, 雅各布心里明白的很。所以他一直希望,他们和自己不用碰到那些像是疯子一样的诺德人,都能窝囊着,好好活着。 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产物。老练的雅各布无数次和他们交手——虽然可以说总是在逃跑,但每一次接近,他都能闻到他们的骨子里,夹带着浓厚狞恶的血腥味,淤积在灵魂之中,挥之不去。 “愿上帝永远保佑我们。”在从萨哥斯出发前,年轻不再的雅各布摸了摸脖颈上的十字架,用低沉的声音祈祷“愿那些肮脏的人不会伤害到我们。” 有一个耳朵极其敏锐的斯瓦迪亚士兵不明白地问道:“大人……我们是战士!为什么要惧怕他们!我们有武器,可以保卫我们的家乡!” 那是一个过分年轻的人儿,雅各布皱了皱眉头。那皮甲里裹着的是一颗躁动不安的心,看来这安逸已经让他厌倦了……也让许多人厌倦了。 军士长雅各布无奈地摇了摇头::“多恩!你会明白的……这和平的一天究竟有多么宝贵!” 年轻的多恩顶着一顶可笑的尖顶盔,不解地看着雅各布无精打采地收拢散漫的士兵,乱七八糟地推搡着这些纪律像农民般糟糕的家伙走向城门。这些轻步兵的皮甲显得陈旧而恶心,像是一只只蛆从门口钻了出来。 这个勇敢的士兵一看到这一幕就觉得羞愧不已——自己居然与这些人为伍! 他真的一点也想不明白,这每天像狗屎一样的生活,究竟有什么可以知足的? ************ “沃尔夫的情况怎么样了?”卢瑟有几分焦急地在托曼身边徘徊“他昏迷多久了?” 托曼苦笑着摇摇头:“自从开始行进,他就一直在昏迷状态……我觉得一时半会很难醒了,你摸摸他的头。” 一想起那些叫沃尔夫起床的人的下场,卢瑟就觉得一阵发虚。 他壮着胆子,像是摸老虎屁股一样,把手放到了沃尔夫头上……出乎意料,沃尔夫这次可能烧得昏了过去,没有咬他,手上反而感觉一阵温暖的触感,卢瑟第一反应竟然是: “我去?似乎很适合取暖啊!” 托曼郁闷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照着卢瑟的脑袋像是抽陀螺一样甩了一记,把卢瑟的精铁头盔险些打飞出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去!快点到那个村子里……不然沃尔夫……” “halikou!”突然一声奇怪的叫喊声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那种语言他们听沃尔夫说过,带着拗口的卷舌音。那个农民很快反应了过来,用同样的语言呼喊道些什么。 不过多时,卢瑟等人看到,从树林间第一支斯瓦迪亚人的部队。同时,这也是这群斯瓦迪亚人中的大多数,第一次看到诺德军队。 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彼此——黑加仑军当然不会觉得奇怪,斯瓦迪亚人就应该这样废*物啊! 看看那剑、矛,让他们拿的像是镰刀和锄头。装备生锈倒是无所谓……有什么大不了的?诺德人只要有一把斧子,就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但他们看起来和沃尔夫说的不一样……真的很像农民啊! 而斯瓦迪亚人,第一眼的印象是……“说好的他们装备简陋,像是不成型的土匪呢?” 甚至雅各布看到这些甲光闪闪的家伙也不禁发憷。诺德人不是没见过,但纪律严明、装备爆炸的诺德人……确实很稀有。 “带路的农民说……这些是雇佣军,去克温村拿粮食的。”希尔虽然和卢瑟有矛盾,但在这种能够紧要要关头,他是识大体的,做好了翻译官的角色“那个军官说,是这样吗?” “你用斯瓦迪亚语告诉他,我们在替他们打仗……”卢瑟一字一顿地斟酌着“所以在我们拿需要的东西的时候,他们不要惹麻烦!” 希尔略微思索,刚刚开口,就看到对面的雅各布摆了摆手,这支破破烂烂的斯瓦迪亚人队伍莫名其妙地撤走了。 “头儿,你在做什么?”多恩莫莫名其妙地问雅各布“为什么要走?” “你个白*痴!”雅各布小声怒骂道,这时多恩才发现这位老兵两腿都在发颤“在萨哥斯……从来没有过诺德人给我们当雇佣兵!帝国的诺德雇佣兵,很早之前就被调到提哈了!他们……是侵略者!” 话音未落,走到最后面的斯瓦迪亚士兵惨叫一声,应声倒地。杜瓦克因冷漠地上好弩弦,瞄准脸色慌张的雅各布。 “全军突击!”卢瑟高声怒吼着“这群懦夫不值得我们浪费表情,拿斧子,告诉他们什么是诺德人!” 第一百零六章 登陆日(五) 在卡拉迪亚,受影响战争的因素有许多……比如武器是否精良,兵种搭配如何,粮草等后勤的准备是否充足,天气是否适宜,地形是否有利,在一定时间行军后士气如何,部队是否减员严重,等等之类谁看的都头疼的东西。 尤其在这种组织能力低下的时代,士兵(不是说骑士老爷)基本来自于和小自耕农、小手工业者、农奴、无*产流氓。不要指望他们的觉悟有多高尚,给你抗长矛是本分(不然绞死),撒丫子跑你也没办法。 保家卫国的义务吗……请原谅他们,可能国家这个概念还不是很盛行,而大家都饿着肚子,不可能都学着罗斯,吃这些自家的饭,操着国家的心。 可以说,在卡拉迪亚组织一场成功的斗殴……或者说算是战争吧,是非常不容易的。那些贵族老爷平日里还要喝酒,玩狗(打猎),搞女人,能记得带着兵去帮老大掐架,已经算是很够意思了。 所以,在这个年代,很少有人能够像沃尔夫一样清楚地认识到:战争中最重要的因素,其实是参与战争的人。 如果沃尔夫卖掉优势的精良装备和武器,取消耗费巨大的军事训练(准备场地和更多的粮食消耗),转化为更多的船和士兵,那么沃尔夫的军队就算看起来显得破破烂烂的,但数量上就会相当可观。 再和他人谈判时,也会显得更有底气,比如仆格就总是用手下千人的军事力量去威胁周围的领主。人数在某种意义上讲,真的很重要。 但沃尔夫真的这么做了,那么这个时候,卢瑟就一定会疯掉的——这不便于发挥数量优势的树林里,想要迅速干掉这些斯瓦迪亚人,不走漏风声,只有狼改后的黑加仑军才能做到。 “不要跑!不要跑!”雅各布歇斯底里地呼唤着这些被突然袭击弄昏头的轻步兵。 看到那些诺德人背后精良的标枪,以及他们轻重混搭的部队,多年的战争经验就告诉他:跑是跑不过的。 斯瓦迪亚的轻步兵们,只要把背后展露给这群诺德人,立刻就会被标枪覆盖,当场要躺下一半。 然后重步兵持矛一冲,穿着锁子甲的诺德大汉连人带盾撞过来,最后轻步兵利用诺德穷苦平民在山间劳作练出来的体力,越野追杀这些一身懒病的驻防军渣滓……估计就彻底凉了。 “向我靠拢!向我靠拢!”雅各布立刻做出了比较正确的选择,他面对着像是一群受惊的鸭子般的斯瓦迪亚士兵,身先士卒地做出了表率,停下了后退的脚步,在一块石头前挥舞着军官短矛叫喊道“拿起武器,不要慌张!把你们的盾牌聚过头顶!” 虽然有点晚,但时机还算不错,没有太过绝望。 方才外围的几个斯瓦迪亚轻步兵来不及撤离,就像被扔进老鼠窝里的奶酪,刹那间被蜂拥而上的诺德士兵撕成碎片。 他们甚至来不及笨拙地挥舞起武器去反抗,看惯刀光剑影的诺德士兵丝毫不给他们机会,从拔出剑,像切黄油一样,把剑刺入到对方的喉咙,这些狼改后的士兵只需要花费三次呼吸的时间。 濒死的人迸发出的鲜血,大大刺激了诺德人的嗜血神经,他们纷纷挥舞着斧子和日耳曼剑,把所有没来得及进入防卫范围的斯瓦迪亚人统统砍倒在地。 黑加仑军的士兵把多日以来航海的恐惧,统统转移到了战争的发泄上,下手又重又狠,斯瓦迪亚人的骨髓都被斧子敲了出来,整个空气中都弥漫着血令人作呕的味道。 也正是因为这些倒霉蛋的拖延,以及诺德人嗜血的特性,一时间诺德人冲锋速度被大大拉低。雅各布抓住空当,堪堪把部队收拢完成,结成一道步兵防线。 “稳住阵脚,稳住阵脚!缓缓后撤,不许转身!”雅各布强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去喝令这些糟糕透顶的斯瓦迪亚轻步兵。 作为一个老兵油子,一个人跑掉很容易,只要在脸上摸一把土灰,钻了山沟,诺德人就是长了翅膀也抓不到他……可他要对一百多人的命负责,他虽然不够勇敢,却是还坚持着自己的责任。 在雅各布看来,只要能顶住第一波冲锋,他就可以带着这些轻步兵就可以依仗对地形的熟悉,边打边撤。 而重新排布的阵列,则让他看到了希望:“谁带了轻弩或者离猎弩,现在摘下来放箭啊!等着下崽呢?” 这些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斯瓦迪亚士兵,看见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同伴,被诺德人像是剁肉馅一样剁得血肉横飞。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脑子是不是还长在头上。只有零星几声弩弦的响声划过树林,显得既没有准头,有没有力度。 “嗤!”突然一个第四中队的瓦格良青年军停下了脚步……他眼睁睁看着一支弩箭直挺挺钻向自己的心窝,联想到杜瓦克因中队长的皮克特弩之威力,这位来自东海岸的勇士闭上眼睛开始等死。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把锁子甲换成皮甲!虽然那个锁子甲在船上被木桶挤得变了形,但应该还能穿。死亡倒是无所谓,只是这种死法,真的不够看。 一分钟过去了,这位瓦格良人听见刀剑交错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却看到那枚印象中,轻而易举能把他带入瓦尔格拉神殿的弩箭,就那么尴尬地挂在皮甲上,根本没有奈何这层牛皮几分。 这位训练有素的瓦格良小青年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没有丝毫杀伤力的武器?我们是在和泥巴打仗吗?” 其实,殊不知雅各布也很愤怒。尽管他对帝国的腐化已经习以为常,但这种去战场上用残次品的愤怒,真是赛过在酒馆里骂娘千万倍。 这些年久失修的老爷弩机,谁知道是不是二十年前,镇压北海暴动时哪个二流部队留下来的残次品。 就算发了新的牛皮筋弦,平时士兵们也不会换弦保养,这东西就这么讲究用着,也没个校准,平时打个鸟都费劲,更别提杀死全副武装的诺德人了。 其实,理论上,雅各布到目前为止做出的选择是比较正确的。但要有一个前提——他遇到的不是黑加仑军! 卢瑟站在高处看着第一、第四中队的重步兵,在斯瓦迪亚人的防线面前慢慢减缓了速度,轻轻皱了皱眉头。刚才零星的战斗显得没有效果,这些农民一样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在对生存渴望的刺激下,顶住了如狼似虎的首次侵袭。 然而黑加仑军目前伤亡也只是有一个士兵不慎崴到了脚,而斯瓦迪亚人有十多个被活活砍死或者砍倒在地。 班队长按照沃尔夫教导过的,重新收拢起自己的班队,停止贸然冲击。斯瓦迪亚的士兵们兢兢战战地看着刚才还像是狼扑兔子一样的黑加仑军,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按照规整的队列排好了盾墙。 一板一眼,却又速度极快,就像是一台台杀人机器,丝严缝合第组装在一起。完整威力的黑加仑军,就这样展现在他们的敌人面前。 “卢瑟,发起进攻吧!”令人诧异的是,从来不对战局指手画脚的托曼突然开口道“沃尔夫现在就需要药品。” 安德鲁立刻提出了反义:“那些士兵究竟什么水平,我们并不清楚!我们可能被表象迷惑……” “我只说一遍,发起进攻!”托曼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的中队长都感到不寒而栗“我的兄弟要死了,我不想看他死!我管你们死多少,给我打到那个破村子里,我要找医生!” 第一百零七章 登陆日(六) “那些诺德蛮子在做什么?”自诩勇敢的新兵多恩,隔着并不结实的方形盾牌,死死打量着那些诺德人,握着长矛的手虽然强健,但却筛糠一样颤抖着。 他像是老太太一样,嘴里喋喋不休地发问,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为何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终于……要撤退了吗?他们是恶魔,他们会毁了斯瓦迪亚的!” 士兵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原本关于诺德人的、听起来愚蠢至极的传言,纷纷重新在这些轻步兵的脑子里活跃起来。 比如:“诺德人是打不死的,他们白天会死。晚上月光照耀,又会复活……” 或者:“他们是异端的恶魔用海浪送来的,身体被地域之水浸泡过,白天刀枪不入,夜晚金枪不倒(诺德人:“喵喵喵?没毛病”)……” 再或者:“诺德人不怕死的原因,是因为他们和恶魔是近亲,下了地狱就像回家……” 雅各布倚着指挥短矛,轻蔑地斜着眼扫视这些小鸡仔一样的轻步兵,然后略带同情地看着这个总喜欢指手画脚当英雄的年轻人,没有说话。 在他眼里,这个手持武器的棒小伙子,其实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白*痴。 雅各布已经苟到42岁了,看见的死人比多恩看到的活人还多。从二十年前,镇压北海渔民、矿工和农奴暴动开始,雅各布就一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 但他依旧很怕死……怕的要死。作为一个军人,他知道自己很不合格,但作为一个平凡的斯瓦迪亚人,他如今只想活着回去。 他在疲累的时候常常会想,如果有一天仗打完了,诺德人都死干净了,自己就能回到母亲在自己年幼时,常常带自己去的、充满阳光的小礼拜堂里。去为不知道何时死去的母亲在天堂上的灵魂,做哪怕只有一次的祈祷,该是多么完美。 从此不必在冰冷的北海岸上徘徊,他可以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去买一片小小的土地,找一个不漂亮但很能干的农村姑娘,生一堆孩子,看着他们长大生活,该有多么幸福。 “所有斯瓦迪亚人都应该这样活着。” 雅各布带着这个信念,领着这些足够糟糕的轻步兵慢慢后撤。期间每到一个绝妙的隐蔽场所,他都会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看到了这些小伙子们由于营养不良,而面带菜色的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也看到了,那些高大的诺德人,头盔下粗犷的脸上,迫不可待的嗜血神情。 “这些人也不是老兵。”雅各布心里嘀咕着“他们不够冷静……但他们的纪律,是最优秀的教官喂出来的,像缰绳一样拉着这些凶猛的野兽。不要激怒他们,绝对不要……我们会活下去的。” 突然,在诺德人盾墙后面,一个在这些北方壮汉中都显得过分高大魁梧的男子,很严肃地对几个似乎比较有地位的诺德人说了些什么。 那些诺德人的指挥者都在认真地听着。好像这是天经地义一般,暂时收敛了暴躁的脾气,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那个诺德男人的话很少,而且可以看的出来,他神色有点不自然,很明显不是一个多言多语的人,声音却是沉稳坚定异常。 这个铁塔般恐怖的男人背上,还背着一个瘦弱不堪的小个子,看起来有十分滑稽,就像一只背着小丑的马戏团狗熊,但却没有诺德人表示任何的不敬。反而在他经过时纷纷让开一点,表示尊敬。 “看到没有?那些是诺德人中的小头目。”人就是这么奇怪,在这要死要活的紧要关头,雅各布突然来了兴致,吓唬上了多恩,悄悄趴在他耳边说道“emmmm……一会愿你千万别遇到他们,其中的哪一个剁了你的头,都像是你妈剁卷心菜那么简单。尤其那个最壮的那个,估计是那种吃过人的!” 多恩看着那些中队长恐怖的块头不停咽着唾沫,尤其是壮硕的托曼先生走来走去,就会踩到身后也在缓慢倒退的同伴的脚趾。被后面的不停地问候母亲以及十八代祖宗。 雅各布没有管那个笨手笨脚的大头兵,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诺德人的首领。 似乎那个高大可怕的诺德武士,在这支军队里的地位应该不低……但根据雅各布的观察,他还不是这支军队的最高首脑。他并不是在指挥,更像是在喝令和要求。 这个诺德武士,带给雅各布的,更多的是源自他的肌肉的生理上压力,而非是领袖气质上的压制。 而这支与众不同的诺德人的部队,明明训练有素,却奇怪地好像没有首领一般。他们的行动很奇特地是由多名首领共同完成——雅各布在不断揣测,那个真正的总指挥官,究竟在哪里? 那个诺德大汉的举动被一个同样健硕,只是块头稍微小了一号的青年首领拦住了,双方用诺德语激烈地争辩着,不时对那个武士背后的残废指指点点。 “慢慢后退……不要害怕。”雅各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得可笑,他要把这些孩子尽可能地活着带回家:“我们慢慢后撤,这是我们的土地,他们不敢……” 话音未落,那些诺德人的盾墙之间,迸发出一阵如同暴风骤雨的怒吼。刹那间,雅各布的脸色,就像是被一瞬间内抽干血那般苍白。 随着这声怒吼,一串串急促的诺德语命令在树林内响起。那面坚不可摧的盾墙立刻崩塌、被拆解,化为零散的小队。动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雅各布睁大了眼睛。从军二十年,纪律严明永远是贵族骑士老爷的专有名词,斯瓦迪亚的步兵……可以说已经破烂很久了。 这些诺德人卡拉德式的军事纪律,足以让这些纯粹的斯瓦迪亚人羞红脸了。 最前排的北方人用他们锅盖大的盾牌护住身体的大部分,右手平举长矛,像是拍打在海岸的浪潮一样,嚎叫着涌来。 其实,没有人知道对面的斯瓦迪亚人是否真的不堪一击,也没有人知道装上那片盾牌会死还是会残,但他们仿佛看不见前面有人一样,摧枯拉朽一般将一切草木踏碎,那枪头毫不犹豫地刺向那貌似坚不可摧的盾牌 雅各布虽然不懂诺德语,却隐隐能听懂一个名字,猜得出来他们在呐喊什么:“为了沃尔夫!” 那是谁?雅各布没听过哪个北海神明叫‘沃尔夫’这个破烂名字。 这些诺德士兵为什么这么崇拜他?他是那个恐怖的战士?还是什么首领? 但时间不多了。铿锵有力的铁靴踏地声中,雅各布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比悲哀的结局。自己的家乡,就像是一块破烂的门板,被这些野蛮人一脚踢碎了。 但不能放弃,说不定……上天还能像以往那样眷顾自己,说不定,这些诺德人只是徒有凶悍的皮毛。 “稳住!稳住!”雅各布听见自己的声音就像是落在湖泊里的雨滴,丝毫没有起色。 那些新兵连连倒退,而自己就像是看护一群羊的牧羊犬,拼命想教会这些羊用羊角去阻挡这些狼:“守住这次进攻,我们就能回家!” 雅各布抬起头,绝望地看似散乱,实则层层起伏的诺德人散兵线。那冰冷恐怖的枪锋后,紧贴着寒光闪闪的双刃剑,后面又是数十把渗着血光的北方战斧。他们在最开始的呐喊过后,就变得沉默寡言,那冲锋冷冰冰的,除了钢铁摩挲声外,没有声音。 “我们中了头彩。”雅各布绝望地喃喃自语“这些绝对是诺德人里,最恐怖的那种……” ********* 斯瓦迪亚某未知海滩,散落着同样的不幸的人。 “这是在哪里?”安度因缓缓睁开了被海风吹的通红的双眼,略显青雉可爱的小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色“我还活着吗?” 从地上慢慢爬起,安度因微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四处生疼。他没有去检查身体,但他能估摸出来,身体上很多地方已经泛青发紫。 按照沃尔夫操练黑加仑军说的话来讲,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是个傻*子。安度因随手抄起一根还算结实的长矛——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其实被割破了,伤口被海水泡的肿胀发疼。 但军人是最不讲究痛苦的一类人。安度因双手持矛,警觉地打量着周围。发现安静得如同坟墓的海滩上停着破碎的运输船——与其说是停着,不住说是陷着。周边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嘿!有人吗?”安度因用滴血的手抹了抹头上的汗珠,双手举着长矛丝毫不敢放松“我的兄弟们,还活着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船后面不知什么东西发出来‘咕噜咕噜’的动静。 安度因略有几分紧张地端着长矛指着破船的后面,在一个庞的帝国领地内,且同伴失散,四面楚歌,确实是要作死的节奏。尤其失去了一向可以依赖的主心骨,安度因更是深感迷茫。 隐隐约约的,船后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就像是一只极度口渴的野兽在疯狂饮水。住在山里的安度因知道,如果是狼之类的动物,那就糟糕了,那比一个落单的斯瓦迪亚人更难对付。 安度因往前试探着迈出步子,突然觉得脚下有东西硌脚。于是,安度因慢慢蹲下身,右手继续半举长矛指着前方,做好刺击准备。左手则慢慢摸下去……他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掌。 突兀之间,安度因感觉慌了,连忙低下头看看,原来是一个死去多时的士兵。 一根断木板把这个年轻的战士整个人穿了个透亮,身上的熟牛皮皮甲都没能拯救了他。应该是船体破碎后木板被陷进沙土里,尖端朝上,结果他被海浪猛地猛冲上岸后,好死不死挂上去串成了人肉串。 那张年轻的脸完全被惊恐和痛苦所扭曲,那木板上的血迹上下涂抹均匀,天知道他临死时挣扎了多少次。但可想而知那种被钉在地上,生不如死的感觉,是怎生痛苦。 安度因叹了口气,这个士兵虽然是他的手下,可他从未认真对待过。甚至记不住他的名字。 只能模糊记得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他的班队伙伴戏谑地叫他‘大屁孩’。在海斯特堡里,有什么巡逻任务都争着抢着做。总喜欢和那些孩子一起放风筝,玩泥巴。永远不和人吵架,任劳任怨。 在没想到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了。 于是悲伤的安度因,伸出手来把他的眼睛合上,从一边捡起他的盾牌,把他的斧子拿走,最后想了想,没有动他的皮甲。要知道,只有一个尸体,安度因的承受能力还是很强的。 等他忙完,那‘咕噜咕噜’声停止了。 安度因疑惑地张望着,却猝不及防地看到,寂静的海滩上,那破船后面横七竖八地散落着第二中队士兵的尸体,有些已经被海水泡烂,苍蝇在嗡嗡乱飞。 那些熟悉的、调皮的、忠诚的面孔完全走了样子,安度因看到的,只有疮痍。往日调皮捣蛋的兄弟们,如今都那样或这样的安静,再也不会笑嘻嘻地让他去为第二中队争取加餐,也不会再跟他一起,在寒冷的格陵兰岛围着火炉喝酒。 安度因忘记了害怕,他把长矛插在地上,抱着头坐在地上,孤零零地,只有想等他走后啃食第二中队尸体的乌鸦,在空中不耐烦地‘wawaw’催促着。 第二中队,除安度因外出海三十人,确认死亡21人,九人下落不明。 第一百零八章 骨气(上) “罗斯,黑夜不可能永远是斯瓦迪亚天空的格调。”乔安娜挽着着心爱骑士的手臂,用迷离的眼神扫视这萧索的街道“你不要太固执……我们还很年轻,还有大把时间。” 罗斯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低着头,几乎是毫无意识地跟着乔安娜往前走。这个面庞可爱而又漂亮的年轻人,现在神色却像老年人一样深邃疲惫。 街边巡逻队士兵扛着长矛,背后扣着小圆盾,不时甩起一阵急促的脚步,让新发的皮靴在青石板路上踏出一阵动听的清脆。 按照某些高级军官的说法,士兵们勤劳的脚步声,会让居住在战争边缘的人民安下心来。所以,长官们要求那些巡逻的士兵们,尽量将步子甩开。希望以此告诉斯瓦迪亚的人民,他们在被帝国强大的军队保护着。 “那些城防军似乎也很厉害的样子……”乔安娜强颜欢笑着,努力转移话题,想让罗斯的脸色没有那么可怕“我就觉得提哈城能守住,对吧?我的叔叔那么厉害,还有那么多和你一样勇敢的骑士帮他,提哈一定会很安全的。” 但罗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真的不知道,那空洞无力的作秀,怎么能让那些两眼麻木、失去了家园和土地的难民,在街边裹着破布安然入睡。 他们有的人已经很疲惫了,双眼通红,却倒在地上不肯闭眼,带着迷茫打量着那些走来走去的军人。 诺德人已经杀了他们的亲人,毁掉了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并在海岸线上集结起来准备毁灭这座城市的庞大军队。 可是帝国的军队无动于衷……他们不懂战略,不懂少数为多数牺牲,他们只想回家。 然而,斯瓦迪亚告诉他们,他们只能等死。在诺德恐怖的异端大军面前,他们就像是一群被水淹没的蚂蚁。在这座岌岌可危的城池内,每一个角落,都安放着一个悲惨的灵魂。 对于这些人而言而言,黑夜之后,不是黎明,是永夜。罗斯能看到他们的痛苦和悲伤,然而他们却无法用语言去表达,也没有人会去倾听他们的诉说。 没有人会去记录他们的悲惨,因为他们的悲惨无足轻重,只是一个帝国崩溃序章的引子,被踩在脚底下,发不出声响。 他们活该,他们住在提哈,他们不是贵族,他们是斯瓦迪亚的神经末梢。怎样悲惨,是活着还是死着,轮不到大人物去为他们操心。 “我想去拯救我所爱的一切,娜娜。但我却不知道怎么做,我不可能带领着玫瑰骑士团去击败所有的敌人,也不可能帮助所有的不幸者。” 罗斯苦恼地盯着提哈巍峨城墙上的灯火,北方军团士兵乌黑的盔甲在火把下时隐时现:“而且很多人都在逃走,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力量越来越单薄。我们每天都在盘点军团人数,就那样几乎每天都有开小差的逃兵被吊死……不好意思,我居然跟你说这些……” 罗斯的声音慢慢变小了,最后几乎低不可闻。因为少女明媚的大眼睛里,那悲伤的水雾慢慢涌了上来,牵着骑士强健有力的手腕,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哽咽。 “别哭啊。”骑士笨拙地低下头,轻轻为满脸泪珠的女孩拭去泪水,暗暗懊恼自己没有带手帕出来“哭花脸就不好看了……” “这就是你和里昂叔叔要死在这里的理由吗?”乔安娜拽过来罗斯的披肩擦了擦眼泪和鼻涕,把那价值不菲的布料弄得亮晶晶的“你们男人都是笨蛋!” 罗斯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轻轻揉了揉乔安娜的头发:“没有的事,我们是最优秀的军人,那些诺德人没有办法把我们怎么样。这座城市很安全,我们只要站在城墙上,等着他们滚蛋就行!” 乔安娜丝毫不买账,气鼓鼓地瞪着罗斯无奈的脸庞:“如果这里真的很安全,那为什么里昂叔叔要把我送到泊拉汶?你们能保护一个城池,还保护不了一个女人吗?” “这个……”罗斯开始头疼了,对付女孩子撒娇赌气,这个单纯的爱国少年是半点毛病都没有“我们肯能会遇到很多麻烦,这有的时候……那个……这个可能会顾及不到你,怕你会有危险。” 看见罗斯尴尬的样子,乔安娜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围着火炉看童话书插画,那里一只笨狗熊在因为偷吃了小女孩的蜂蜜,而不停地道歉,明明强壮得像是一堵墙,却点头哈腰地,向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赔礼道歉。 那温馨的画面一直陪伴了她整个快乐的童年,而一个强大的军人露出腼腆的一面,居然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强烈的饭反差,总是惊奇地很吸引人。 所以,看到那半身甲下罗斯憨厚的表情,她情不自禁地破涕为笑。女人有的时候,心情转换,只需要一个像花开花落那般微小的理由。 乔安娜仰起刚才还全是泪珠的脸,那哭泣的历史还在上面挂着痕迹没翻过去,又笑得像做了美梦一样:“没有啦,我可爱的大骑士,你那么勇敢,怎么会怕麻烦?” 手足无措的罗斯只能眼巴巴看着,娇俏可爱的乔安娜慢慢凑过来,像是迷路的野兔般公然拱进他的怀里。 而他自己,居然可耻的……除了想用力抱紧这个软软的小精灵外,什么也做不了。脑子里想着不要不要,嘴上说不出来,身体更是诚实得不能更诚实。 端着骑枪都四平八稳的手臂,居然就那么颤抖这个没完。罗斯甚至觉得这身铠甲真碍事,穿着它怎么抱抱……不是……是怎么能活动自如啊! “答应我,罗斯。”乔安娜挤在温暖的怀中,像是不肯放过这个动作中的每一丝温度“保护好叔叔,也保护好你自己。你会做到的,答应我。” “我答应你。”罗斯低下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孩子的额头“保重,娜娜。” ********************** 来自瓦格良部落的杜瓦克因·黎明,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次战斗。只要有机会让自己的双刃剑饱蘸鲜血,抓根宝同志就不会放过。 这是属于瓦格良战士的骄傲。就像是锤炼自己的雄鹰,杜瓦克因不会躲在盾墙后面指挥,更不会在使用武力时要仔细斟酌。 由于发展水平问题,东海岸的诺德人与西海岸的相比,更加崇尚‘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教育理念。对于他们而言,战争更像是家庭聚餐——只不过是在瓦尔格拉神殿。 托曼把高烧不退的的沃尔夫放到地上,活动活动筋骨,准备挥起双手斧,在最前面为黑加仑军撕开一条道路,却被这个战斗狂魔拦住了:“皇家侍卫,你很厉害,但请你不要和我抢先锋!” 托曼皱了皱眉,把沉甸甸的双手大斧熟练地扛在肩头,那恐怖的气息压得周围的黑加仑军普通士兵不敢斜视。看到托曼,你会理解,为何说斯瓦迪亚骑士即便有链甲军马做底牌,依然不愿意与诺德皇家侍卫正面厮杀。 那些是真正的杀人机器,他们不用练习诗歌或者舞蹈礼仪,他们一生要做的,就是把对手最猛最快地开瓢打死——甚至是徒手。 “你不会看不出沃尔夫现在情况危急吧!需要我和你再解释一下吗?”托曼的脸色很不好看“我不希望出现差错” “那你是觉得我们瓦格良人不行喽?”杜瓦克因不屑地扭了扭脖子“把你的双手斧子借我,我会给你一个速战速决!” 托曼闭着眼睛想了想,最后右手反握斧柄递了过去,那双手战斧其实并不精良,但那是经历过战争洗礼的武器,带着最纯熟的手感,是老兵完美的搭档。 “记得,杜瓦克因,这是我成为诺德皇家侍卫的第一件武器。”托曼轻轻点了点抓根宝的肩膀“如果我没有看到,你和你的瓦格良人把那些废*物点心撕成碎片,我会用你的血向这把斧子道歉!” “当然,这家伙真完美,他叫什么名字?” “岚度……那个勇士的名字”托曼点了点头,走到沃尔夫身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它现在是你的了。” 第一百零九章 骨气(中) 在三十岁以后,身体逐渐走下坡路的雅各布,开始对无休止的战争与军旅生涯充满了厌倦。 伟大的、不朽的、举世无敌的斯瓦迪亚,就像是一个得了痨病的老剑士,正在震动中慢慢滑向衰落,不复当年骑枪如林、铁甲钢车排山倒海的豪迈——但关他屁事呢? 雅各布只是一个士兵,吃多少军粮打多少仗罢了,太高的追求,雅各布消费不起。 那些时日,维吉亚人总是在北方的土地上,不安分地索取着什么。 整整四个冬天,雅各布都被迫在堡垒里无趣地熬过,他们的弩箭对着可能出现的维吉亚人,但只有倒霉蛋被维吉亚神箭手的紫檀弓轻松爆头,却见不到那根弩箭扎死了维吉亚人。 于是,冰冷的石砖,当了士兵们很长一段时间的家。帝国收紧了他的步伐,不轻易面对维吉亚的挑衅。 维吉亚人没有能力发起进攻,就派出零散的骑兵和弓箭手在周边徘徊,利用他们在雪原上长期作战的优势,不断骚扰着以步兵为主要战斗力的帝国。 虽然偶尔也会被斯瓦迪亚按在地上一顿暴打,但对他国土地的贪婪是不可能停止的。对于帝国而言,北方的蛮族一直是多事之秋的源头,诺德人也好,维吉亚人也罢,都是贪婪的掠夺者。 但那名原本就是在征兵队短剑胁迫下,走上战场的小伙子,如今已经懒得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胜利和荣誉。 雅各布只知道,母亲去世了,而他的请假要求被毫无余地地拒绝。 他已经不再年轻,无节制的酗酒、赌博和村姑级别的***,已经不能提起他的兴致了。从那开始,雅各布最爱干的事情,就是睡觉,而且常常做梦——同一个梦。 在梦中,雅各布发现自己还是在该死的北方战场上,仍然在做他最厌恶的老本行,刀头舔血的日子跨越了显示和虚幻的阻隔,顺着冰冷的北风从现实结冰蔓延进梦里。 那周遭依旧是不见天色见血色的背景,他仍然在挥舞着刀剑,继续和看不清脸的、乱七八糟的人厮杀着,同样的手段,同样的步骤,同样的血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他已经分辨不出自己脸上沾着谁的血? 是诺德人的? 是维吉亚人的? 还是斯瓦迪亚自己人的? 但在梦里,这场仗打得真是爽快。在军旅生涯中,从来没有一场战役,能带给他这种舒爽的感觉。 以往那些粘滞的恶心感,完全被胜利的希望所取代,那是一种不同于以往为了打仗而打的仗,这一次……似乎多了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雅各布没有文化,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但他知道,不是金钱土地之类的。 是那些文绉绉的诗人所说的,什么高尚的,更值得赴死的。 那一刻,雅各布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建国伊始,军人最完美的时代。作为最普通的一名士兵,都有与敌人挥剑拼杀到死的觉悟。 所以,那些虚幻的战争中,逃兵老手雅各布,从来没有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过敌人,也不需要在同胞血肉模糊的尸体下,苟延残喘。 雅各布可以一直冲锋向前,和那些最勇敢的战士并肩齐驱,任何敌人都逃不过他们坚不可摧的长矛与战剑,他们的盾牌坚不可摧,阵线像是城墙一样密不透风。他们的友谊和荣誉,即便在一千年以后依旧脍炙人口。 雅各布就这样,和他的同伴不畏惧死亡和寒冷,在层层尸骨上一次又一次扬起斯瓦迪亚得雄狮战旗,为了一个赴死的机会争抢不休。 维吉亚人因为他们向斯瓦迪亚屈膝投降,诺德人的格陵兰岛也被战无不胜的帝国军队缓缓推平。胜利永远眷顾着他们,他们的牺牲带来了国家的稳定和安详,为他们自己带来了荣誉。 最后,一个将军告诉他们:“你们已经为帝国打下了所有的战争!兄弟们,这是你们应得的和平!” 是啊,和平,美好的、永久的和平…… 雅各布骑着驽马奔驰在两边都是金色田野的小路上,那些农夫惬意地耕种,和善地跟自己打着招呼,再也没有动荡和屠杀,斯瓦迪亚人可以安心地耕种斯瓦迪亚人的土地。 他也可以在自己家乡那个破破烂烂的村落,搭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屋,娶一个不丑也不漂亮的村姑,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和自己的孩子讲述自己光荣的战斗…… 可惜只是梦,而且该醒了。 “咳咳……”他睁开被打得通红肿胀的双眼,鲜血顺着额头的剑割破的伤痕,球滴状翻滚过他的眼角。脖颈在拖行过程中被石头狠狠刮过,现在就像是被剥开了皮一样,漏出粉红色的肉色夹杂着乌黑的血痂。此时此刻,脖颈几乎痛得失去了知觉 诺德人的拳头和他们的斧子一样,又重又狠,倘若正中太阳穴或者后脑,雅各布觉得自己直接就可以去见圣神了。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雅各布如此狼狈、痛苦,但却也从来没有一个时候,他可以这么坦荡地面对自己,不必去逃避任何。 “至少这一次,我没有跑。”雅各布苦笑着心想“可能是因为,败的实在太快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肩上扛着双手巨斧的诺德武士。他精良的锁子甲和卓尔不凡的号召力,都说明了他在这个族群中高贵的地位。 但他还不是最优秀的那个……雅各布惊恐地发现,这些所谓的‘野人’,居然比他们专业军官学院毕业的指挥官,更懂得什么是战争,他们的首领也更能知道一支军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回想起刚才和诺德人的对垒中,雅各布就想跪倒在兄弟们的面前道歉……他带领他们打了一场,结局必死的战斗。 本就装备和士气上输了一大截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在正式战斗中,是被压榨的一塌糊涂。几乎完全是可以用挨打来形容,根本找不到北。 当时,那些新兵在训练场上,学的那些保命本事,统统忘了个一干二净。 这些几乎没见过杀人的小伙子,在诺德人的斧子面前如同纸糊的一样,根本就是一面倒的被收割。 除了送死,用尸体去阻拦那些可怕敌人前进的步伐,他们几乎无能为力。 这些糟糕透顶的斯瓦迪亚轻步兵,使出了吃奶的劲,去抵抗着诺德人套着锁子甲的钢铁之躯,带着哭腔拿起破破烂烂的长矛,笨拙地扎在、怼在诺德人坚硬的锁子甲和锅盖圆盾上,想要把那些恐怖的北方人打败、退走。 他们希望活着回家……但结果,却是被坚实的盾牌撞倒在地,被锋利的诺德矛钉碎心脏,被锋利不可挡的战斧轻而易举地磕破肚子,被日耳曼剑抹开喉咙。 没有人能抵抗这些训练有素,且战斗经验丰富的军队,他们是死亡的代名词,就像是当年的斯瓦迪亚军队带给卡拉德帝国那样。 斯瓦迪亚的土地上,被斯瓦迪亚人的鲜血染红……就像是当年卡拉德帝国的土地上,也处处沾满了卡拉德公民的鲜血。 历史的演绎,往往就是这样可笑地车轮般循环往复,只是那些阻挡车轮前进的螳螂,死的很惨。很长时间后,他们的肢体会被搅碎,扔进这片即将成为他人家园的土地,化为其他民族耕种的养料。 直到那个旋风一样挥舞着双手大斧的诺德首领,把雅各布带领的、最后一撮还在抵抗的斯瓦迪亚人彻底卷了个粉碎,连人带盾都送上了天,这场无可奈何的战斗,在垂死者的嘶喊声中,就算彻底结束了。 那些斯瓦迪亚人一个都没有剩下,不是被抓跪在地上当俘虏,就是被砍成了肉泥葬身荒野。一百多个年轻的、鲜活的生命,从遇到黑加仑军道全部完蛋,只经历了将近一个钟头。 七零八落的武器和盾牌被丢的到处都是,被打碎的皮甲和脑子混在一起,涂抹在斯瓦迪亚人的家园上。 没有人会记得,这些勇敢保卫家乡的人叫做什么,多大了,家里的弟弟妹妹老人有没有人赡养,人们只会记得斯瓦迪亚,可耻的、丢人的、没羞没躁的、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而且被打的就此脑经崩裂、七窍流血,从此斯瓦迪亚军人的光荣,像是狗屎一样,被他们最恐怖的敌人踩在脚下,成为了茶余饭后老少爷们的笑料和讥讽对象: “伊瑞奇国王的军队,真是丢人,看看,被诺德人打成了什么样子……啧啧……”顺便坐在家中的摇椅上喝两口麦芽酒,去继续嘲讽那些在战场上,不中用的流血倒霉蛋。 “他们没有错……宽恕他们……”雅各布跪在地上,用嘶哑的嗓子对那些诺德人恳求着,他知道肯定有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他们只是一群没有拿过武器的孩子……” 那些诺德人首领皱了皱眉头,其中一个飞快地向同伴们翻译着。不出他所料,那些诺德首领的脸庞都是冷漠的,丝毫没有考虑的意味。 “卢瑟,你怎样决定?这里有六个俘虏。”希尔问道,他固然不喜欢卢瑟,但他服从沃尔夫的安排“杀了还是带着?” “挨个问问他们,叫什么!”卢瑟绷着脸看着那个像是阉*人一般猥琐的斯瓦迪亚老兵,眉宇间写满了焦急“会不会带路!杜瓦克因真是混*蛋,为什么要杀那个农民!” 希尔点了点头,走到第一个被吓得尿了一地的斯瓦迪亚人面前,用标准的斯瓦迪亚语问道:“你叫什么……” 可惜没等希尔问完,这个士兵就吓得浑身抽搐,口里吐出一串串白沫,躺在地上像条死狗一样,屎尿像是亟不可待一般,全部窜了出来。 希尔无奈地翻了翻白眼,捂住鼻子强忍恶臭,朝周围的士兵招了招手。立刻两把斧子轮番招呼上来,伴随着清澈的骨骼锻碎和肌肉撕裂声,这个死在自己粪汤上的家伙,终于可以免于受惊了。 “那你呢?”希尔看着第二个收的像麻杆一样的士兵,那副皮甲套在这个人身上,就像是给排骨套上一层皮“告诉我你的名字,为我们带路……” “呸!你们这些该死的诺德狗子!”这个骨瘦如柴的斯瓦迪亚士兵,用他的生命在怒吼着“马*勒*戈*壁*的,你们迟早也有这么一天!” “但不是今天……”希尔砸了砸舌头,挥了挥手,身后的黑加仑军士兵抽出斧子,毫不留情地割开了他的喉咙,也算是一个痛快。 “多恩……不要害怕……”雅各布跪在地上,用最小的声音对身边的小年轻人说道“这是光荣的,我们是不能屈服的斯瓦迪亚人……” 雅各布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听见那个像冲动的大孩子一样的小伙子,跪在轻轻抽泣:“我们会死吗?” 老兵闭上眼睛,他听见一连串的祈祷声后,斧子撬开脑壳的声音,像是小时候在水边玩踩碎了小虾小蟹一样,“啪”的一声脆响,只不过这回死的,是人罢了。 “会的,就像是主殉难……” 雅各布还没有说完,就不可置信地看到多恩按捺不住地窜了起来,高声叫道:“你们不能杀我!” 剩下的一个斯瓦迪亚战俘也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我也可以的,我会认路,我在这儿生活的,我可以带路!” 希尔松开按在那个死人头盖骨上的手掌,轻轻抬起头,笑着问道:“可是我们只想要一个人哎……你们想好了吗?” 多恩像是狗一样趴倒在地上,操着可笑的口音,匍匐着对所有中队长说道:“我会说诺德语,我会说诺德语!我更有用!” 希尔看了看卢瑟,只见后者很满意地笑了,他也心神领会,挥了挥手,那名想要投降的斯瓦迪亚人因为投降专业技术不精通,脑袋从肩膀上滑了下来。 “那么你呢?”希尔用他的靴子踢了踢雅各布的肚子“你会不会诺德语呢?” 多恩趴在地上紧张地咽了口吐沫,他知道雅各布的厉害。那是一种可怕的‘混’功夫,无论在哪里,只要是在人群中,雅各布就能混的如鱼得水。 对于雅各布来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是小儿科,他甚至精同敌人的语言——以便更好地逃跑。凭借着副本事,即便是当了叛徒,生活也不活差很多。 多恩可以想象得到,在这份出卖祖国的工作中,雅各布的竞争力是无限高于自己的。而且他是军官,知道的比自己更多,只要他点点头,估计就会有人的脖子上多一个碗大的疤。 “去你*妈*的!”这个一生脸上都写着谄媚和懦弱的老兵油子,第一次用字正腔圆的诺德语,将每一个字母喷到一个人(希尔)的脸上“野蛮人,你真的以为,你打败斯瓦迪亚了吗?” 这是他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他的灵魂像梦里那样,回到阳光明媚的苏诺,只是尸体,腐烂在了萨格森的这个春天。 第一百一十章 骨气(下) 来自烂泥村的,黑加仑军第二中队队长,安度因,现在考虑着的,不是如何活下去,而是如何为自己选择一个最诺德人的死法。 这个还很青涩,脸庞白净可爱的诺德大男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收起自己的软弱。前面的路还很长,要死还是死在路上,看起来体面一些。 现在,那个始终像兄长一样,在他耳边告诉他,应该怎么做的男人不在了。他也不知道沃尔夫是死是活,自身难保的安度因甚至怀疑,沃尔夫他们在那边遇到了更大的麻烦,正等着他去拯救。 走在海岸线上,安度因回想起,自己趴在地上,看着当时还不叫黑加仑军的战友们,被岚度等海寇按在地上摩擦后,沃尔夫盯着七零八落的部队,那绝望如斯的眼神。 但是那时候,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绝处逢生的安度因,是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心情,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活下去一样。 那时候的安度因只知道自己很幸运,而且可以继续跟着聪明的沃尔夫征战下去。 所以在战后他很急躁,而且想不明白,为什么受了点‘小小’打击的沃尔夫,突然变得像是懦夫一样,趴在那个玛格丽特的怀里,像条小狗一样摇尾乞怜! 明明可以整理军队,明明可以进行扩招,明明还有许多诺德男儿应该去做的事,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女人身上?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沃尔夫在最消沉的时候,要用这些手段逃避现实,甚至考虑过自杀——不是因为懦弱,而是那种发自灵魂的绝望。 对于一个将领而言,军队打丢了是最大的失败和耻辱。 有生力量的崩溃,其实意味着,就连赌博翻盘的机会都失去了。尤其对于诺德人来说,失去了军队,就意味着失去了地位。 不过安度因比较特殊,他应该是连脑袋待军队一起丢了。在这待征服的土地上,几个农夫拿着锄头,一拥而上,估计也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怜的安度因,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指挥和战斗的中队长,他只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可以说,整个黑加仑军中,最不应该落单的人,不得不面对四下无援的境遇。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在这树林间穿行了多久,日光从最早的直射头顶,到现如今慢慢西沉。他穿着潮湿的皮靴,在泥泞的林间小路艰难跋涉,沙土泥巴混着雨水被甩进靴子里,磨得十分难受。 但安度因不敢停下来整理,生怕迟了一点,冷冷的长枪就会把自己扎个透亮。 偶尔会路过斯瓦迪亚的小块田野,安度因都会赶忙通过,有一次和一个农家女孩撞了个满怀都不敢吱声。 在那女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顺着草地逃之夭夭,结果天知道这个丫头大喊一声,从稻田里窜出来几个拿着粪叉的农民,追着自己跑了好几圈,最后在脸上抹了一把泥躺在地上咬牙把自己塞进扎人的灌木丛中,才见了一条小命。 至于下手杀掉……要知道安度因绝对不会手软。只是留下血迹和尸体,和当地居民结怨,是一件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事情。 而在运气更不好时,安度因会遇到二十、三十人一组的巡逻队,他们装备粗陋且杂乱,但活动比较频繁,有的时候,安度因需要耐心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就是半个钟头。 那柄长矛越来越显得沉重、笨拙了,由于使用不是很灵敏,其实还有被发现的危险。 安度因虽然并不是经验十足,但他知道这种武器在林地里,尤其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形下,几乎是一根可以拖累死自己的木棍。 但可笑的是,安度因不敢撇下这根要人命的家伙。不是对黑加仑军的武器有什么所谓的感情,而是听信了沃尔夫的‘蛊惑’,那是一句介乎玩笑的话:“遇到斯瓦迪亚人的骑士,把长矛端起来对着他,然后祈祷,瓦尔格拉神殿里有个好位置留给你。” 因为这句话,安度因一直不敢丢下这根长矛。他分不清骑士和骑兵的区别。反正只要听到马蹄声,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其实也不能怪安度因没有见过世面,诺德语翻译骑士(knight)和骑兵(cavalry)的时候,都是翻译成‘骑马的人(ridder)’。而海斯特堡的军马,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还属于矮种马和普通骏马的混种,安度因也不是很清楚,究竟什么样子的才是真正的骑士战马。 他趴在草丛间,看着那些骑着驽马的轻骑兵,非常错愕地以为,到处都是那种沃尔夫嘴里的,毁灭级的斯瓦迪亚骑士。安度因也清楚的记得,岚度那些海寇,是怎么被海斯特堡骑士想扫垃圾一样冲走。 那些步兵看起来倒是疲弱不堪,活脱脱是一群披上了皮甲的武装农民,只要没被缠住,安度因基本觉得他们没有多大的用处。他不禁在想,如果他的第二中队还有一半人在,他也敢动一个小据点拿下些补给。这些人毫无战斗力可言,安度因不怀疑,只要遇到数量够多的诺德人,这些糟糕的守卫者会把他们的盔甲扣在背上(意思是调头就跑)。 安度因听不懂那些斯瓦迪亚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这个地方离目的地很近了。他们的口中反复有一个人名、一个地名反复出现。安度因知道,即便自己不懂斯瓦迪亚语,这也是不可能出差错的。 “拉格纳!”“提哈!” 罗斯站在城墙上,向下面张望着没有边际的诺德军队,手指敲着城砖,深深皱起了眉头。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昨晚的睡眠质量也是出奇的好,但罗斯显得很憔悴,帅气的脸越发显得苍白无力。不知道是异端大军见首不见尾的气势让他绝望,还是生命中突然少了点什么。 乔安娜在昨天刚刚离开,这个忠诚的斯瓦迪亚军官,就已经开始情不自禁地怀念起,那个女孩子的笑容了。 但作为一名骑士,他重新强迫自己套上冰冷的半身板链混合甲,回到城墙上,那里是他的岗位,他要在那里,为自己的祖国流下自己的第一滴血。他的骑士们还在哈气连天,这个时节的提哈还是显得太冷。有人玩笑说,钻出被窝的人,无愧骑士的称号。 其实,很多人都很讨厌罗斯,他们在背地里甚至管他叫:“里昂的私生子”。罗斯能感受到,和那些军官在一起,自己一直是被排挤的对象。这个尽职尽责的人真的不招同僚喜欢,因为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幸运的、依靠投机倒把上位、被北方第一军团军团长里昂过分信任的罗斯。 一个无根无基的年轻人,在北海转了一圈,转眼间有了庄园,有了一支骑士团,有了大笔的开销,有了一个身份高贵的情人。所以一点不必奇怪,罗斯收到的嫉妒比以往二十多年加在一起还要多。 但不能否认,罗斯值得这份偏爱。其他人都在为诺德人的主力没有全部赶到而弹冠相庆,罗斯在寻找他的对手。 “沃尔夫……”罗斯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你是谁?你在哪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盾女(一) 从血统论者的理论讲,普拉其实是诺德人中比较正宗的。诺德的维兰部落人,是最早驱逐原住民,在卡德加特建立起防卫据点的一支人马。他的家族历史,罗列出来足以让农民之子拉格纳羞愧地钻进地里。 可作为一个斯瓦迪亚的诺德领主,最近一直很亢奋,亢奋得有些不正常。 具体表现为:这个老光棍天天带着一百多号武装到牙齿的族人,在提哈高耸的城头上,找到刚刚和情人分别的罗斯,不厌其烦地指手画脚说上几个钟头,一直讲到罗斯换岗为止。 罗斯也是一个年轻人,骨子里时常热血沸腾,申请出战的请求书,堆上了里昂往下十二位指挥官的办公桌,并详尽罗列出来了自己作为一名轻骑兵指挥官,必须出战的十二个理由。 当然最后说的算的,还是那位对他寄予厚望的里昂军团长,这位大爷是不会惯着他的,罗斯只能每天穿着被擦得干干净净的盔甲,站在墙头上带着一群轻骑兵喝西北风。 罗斯只好当一个‘板凳将军’,坐看着士兵们在城垛掩体后巡逻,偶尔参与到和诺德人的对骂环节中,但其实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甚至不同地域的士兵听不懂彼此在骂什么,但这并不重要,双方都感受到了浓浓的心意…… 差不多每一段城垛上,都整齐排放着几架重弩,散落着几捆性能完好的弩箭。这种简单易操作的射击武器,即便是没有经验的普通步兵,也可以使用,并战斗中有不俗的作用。由于考虑到重量原因,重弩不方便单兵携带,所以就放在这些容易拿取的地方,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城墙下成片的诺德人则在砍伐树木,慢吞吞修筑着拒马营地,像是蚂蚁一样忙碌着。他们也考虑到了斯瓦迪亚人防御的坚固,也考虑到这些斯瓦迪亚矮子射击武器完爆他们一个档次,而且很有可能制作投石机等、盾墙和人力无法阻挡的大杀伤力武器,在营地周围制作了数量众多的楯车和攻城塔。相当一段时间内,双方都在维持并将维持着一种‘静止和平’的幻象。 然而在这充满紧张气息的准战场上,罗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爽——虽然不是很恰当,但这就是骑士应该驻守的地方,聆听着刀剑碰撞,北风呼啸。为自己寻找一个不愧名望的终结方式……谁说得好,骑士们是为了结束战争而战争,还是为了战争而战争? 所以,开始时,听普拉滔滔不绝地讲那些和诺德人战争的事情,不能出城的罗斯感觉非常烦躁! 所有年轻人都有自命不凡的弊病,罗斯虽然很谦逊,但骨子里像个真正的骑士那样,有属于自己狂野。 普拉固然是罗斯的金主,可不代表这名年轻人能接受他在指手画脚。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所有见过罗斯的人,都明白罗斯平时温和平易近人,不图名利,和最下贱的奴*隶说话,都是温言细语。 但一旦涉及到军队指挥权上,从来不肯含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小白兔分分钟进化到集权狂人,凶神恶煞至极。 在之前,罗斯对待金发碧眼的诺德人普拉显得很恭敬,却也很冷漠。他不信任这个对自己太过无私的‘敌人’。 可是慢慢的,从谈话与接触中,罗斯发现,普拉·史密斯不单纯是一个‘该死的诺德人’,更是一个无畏优秀的武士,一个优秀聪慧的领主,一个优秀非凡的演说家。 在这位诺德旧贵族耐心地接触下,原本被‘帝国中心论’所固化的贵族青年罗斯·科迪,慢慢收起了他的冷漠和骄傲,像是最虔诚恭顺的学生一样,向这位诺德老师地下了高傲地头颅,放下了手中的剑,耐心地听这位特别的老师讲解,学习关于诺德人的一切。 “你需要知道,他们生活的环境……”罗斯听到的第一节课,是非常特别的“罗斯,你要想击败他们,就必须要知道,他们来自哪里。” 罗斯点了点头,他知道普拉虽然话多,却从来不说废话:“格陵兰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让人变成野兽的地方,我的孩子。在那里你不必学习战争,生存的本能会告诉你,如何撕碎人的喉咙。” 普拉用他标准的斯瓦迪亚语,郑重其事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和你打交道的诺德人,他们很多时候受本能支配,而非理智思考。要小心他们的战术和战略,他们虽然不懂得战争理论,却懂得如何最简洁地获取胜利。” 罗斯抿了抿嘴唇,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欣慰的事实。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比他们更适合战争的民族:“那他们有没有弱点?” “弱点……?”普拉轻轻挑了挑眉毛,声音显得有点低落“很多很多,而且很致命。只是你们不愿意去接触,不愿意去发现……” “是啊……他们看诺德人就像看一群野狗。”罗斯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根本不愿意去理解,也不愿意去学习。” “不要这样说,我骄傲的罗斯。”普拉用戴着鹿皮手套的右手轻轻拍了拍罗斯的肩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就是在学习,而总有一天,我相信你会去领导一些什么……而诺德人,最致命的一点就是,他们极度依赖他们的领导者。” “极度?”罗斯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您不是说过,他们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吗?他们的统帅肯定也很难去掌控吧……” 普拉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和他的那些诺德维兰人,一起打量那些同胞们的营地。诺德人剑和长矛碰撞盾牌声、北方掠夺者的叫嚣声、深处树林的伐木声,在这片还属于斯瓦迪亚人的土地上空传播的很远很远。显得这些维兰人安静而又肃穆,像是古代辉煌时期的雕塑作品一般。 罗斯看着这些来自北方沉默不语的汉子,他很难想象,这些人对抗自己的同胞时,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 据里昂军团长透露,维兰人在失去对卡德加特控制之后,虽然迁徙,但未遭到所谓的清洗和迫害,也很满意拉格纳的安排。只有这二百多名忠诚的士兵、三百多名族民,一直追随着普拉辗转,不论是阻拦、伏击、屠杀,都挺了过去不曾离开。 看到这一幕,罗斯感觉自己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在这冰冷的北海之风中,那些魁梧的诺德士兵毫不畏缩地站在普拉身后,手中的武器指向曾经的族人,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战斗。他们并不需要工资,也不需要福利待遇,只需要普拉还是他们维兰人的族长,他们就可以一直战斗下去。 在某一个瞬间,罗斯突然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有这样一支这样的部队,哪怕开往泊拉汶也能忠实地跟随自己?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双目迷离的轻骑兵,耸了耸肩:“您的意思是……能领导这些冲动暴躁的士兵的人,一定是那个最优秀的吧!” “嗯……拉格纳是个必须死的魂淡……”普拉抚摸着提哈古老的城砖,轻轻点了点头“但我不会去否认,他是一个真正的首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盾女(二) “那个禅达女人……迟早会害死我们。” 克温村的村长坐在自家屋子里面,无奈地看着对面那间茅草屋上面,又一次升起了气味异常的浓烟,心中刹那间再次如同一万只那啥马奔腾而过:“兰顿伯爵把这个*恶魔留在村子里,真是罪过!愿天主宽恕他的灵魂!” 他人老珠黄的妻子忙碌地收拾着午饭过后的残羹剩酌,把孩子们撵到屋子里面睡觉。这个家庭主妇和大多数斯瓦迪亚女人一样,对丈夫的话百依百顺:“看来领主挺喜欢这个禅达女人的,为啥不把她带走去城里啊?” 村长用牙签刮了刮自己沾满黄渍的门牙,在女人的大屁*股上重重拍了拍:“禅达人是异教徒,城里有主教……那些牧师他们会把这个娇滴滴、一身软肉的恶魔送上火刑架!也有可能,这个禅达女人被没收,从此以后被扔进主教的房间里,啧啧,别小看那些地中海牧师,他们侍奉女人的能耐,比侍奉神强多了!” 那个黄脸婆把村长的手半推半就地挪开,脸上透露出满足的笑容,那张容颜慢慢被时间冲洗的脸,现今看过去还是有几分当年可爱的俏皮的影子:“好好好,我的西蒙斯就是懂得多!” 转过身去,继续忙碌着收拾家务。西蒙斯苦笑着摸了摸自己手边的拐杖,还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克温村的村长西蒙斯,今年四十有余,看他的面孔就能知道,这是一个经历过风吹雨打的男人,是一个真真正正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战士。 然而实际上,西蒙斯是这个村的传奇,他的故事一直以来,是克温村老少妇孺茶余饭后永恒不变的主题。 在年轻的时候,西蒙斯曾经在北方的土地上,以一个冒险者的身份游走四方。没有人知晓他来自哪里,也没人知晓他是不是贵族。 总之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西蒙斯没有携带证明自己身份的旗子,也没有贵族标绘。就像是流浪汉那样无拘无束,却又像大家族的贵绅那样懂得礼貌。 他骑着一匹黑色的旅行马,背着祖传的古剑和一面单薄的圆盾,跟随着不同的队伍,不求富贵名利,甚至可以不要佣金,单纯是为了冒险而冒险。 那放荡不羁酷酷的样子,曾让很多少女怦然心动据说有贵族小姐时刻准备着为他私奔,但他拒绝了,一个人忠实着属于男人的浪漫。 他跟随着的,有时是一支佣兵,有时是一个商队,有时是一队赏金猎人。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喜欢西蒙斯加入他们,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能够熟练的使用单手武器和骑兵复合弓,而且吃苦耐劳,经验丰富,甚至可以担当免费向导。 只有傻子,才会拒绝这样的人。何况西蒙斯的嗓音就像是吟游诗人吹嘘自己那样,值得一万次雷鸣般的掌声!可以想象,这个年轻的冒险者,日子如何滋润不已。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人们没有看到西蒙斯的身影。直到在那一次……有人看到西蒙斯和一群十恶不赦的绿林强盗鬼混在一起。那时候,人们以为这个在雪原追逐狐狸的猎人终于为了钱,走上了不归路,再也不看不到他飘逸的游侠身影了。 那群足有三百多人强盗团,像是蝗虫一样扫荡了很久,每次人们都能看到西蒙斯坐在他的旅行马上,得意洋洋。他从来没有参与过战斗,却一直坚定不移地跟着这些强盗。 有人说他每次都在为强盗带路,不用亲自动手动手,却抽成最好。那些绿林强盗像是狗一样服服帖帖的,他就是这些人的耳目。 那个时候,窝车则、萨格斯和提哈的城墙上贴着他的通缉令,吟游诗人都不再歌颂英雄的诗篇,和性格暴躁的北海民众一起痛骂这个叛徒,可笑的是,偏偏骂的最好的那位,挣得最多。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萨格斯一带,西蒙斯成了骂人的话。 但很快就传来消息,那群强盗的首领被人钉死在一次劫掠中,剩下的喽啰们在为了战利品自相残杀中分崩离析。 然后,绿林强盗西蒙斯,因为某些傻子都知道的原因,顺理成章地加入了那支险些被歼灭的商人队伍。他的勇敢和智慧的美名,在一路上传播到了田野和村庄。 那是一群勇敢的诺德人,在敌我比例一比五的情形下,这些北方的大汉举着盾牌结成盾墙,硬生生抵住了长弓手的漫射,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终于干掉了近一半的狗杂碎。 他们的首领叫做:普拉·史蒂夫,西蒙斯只要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只有死了才会倒下的硬汉。当西蒙斯把剑从强盗首领脖子上抽出来的时候,这位北方人毫不犹豫地向西蒙斯伸出了手,邀请他的到来。 很早以前,这个维兰部落的诺德人,就在为这个帝国服务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普拉还不是什么领主,认识的人也很少——比如某个倔脾气的少年伯爵里昂·巴赫尔。他们是一类的人,怀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并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去完成。 不过那时候,普拉在忙于很罗多克贸易,去积累更多财富。只是偶尔会想起,格陵兰的明珠仍在海岸线上,等待着真正的主人回归!他的武器,依旧保留着诺德人最恐怖的那面,斯瓦迪亚式的铠甲,只能掩盖他的表象,那种骨子里的野性,依然日日夜夜折磨着这个男人。 对于二人来说,这是一场不错的偶遇。他们交言甚欢,那个时候诺德人只有入侵的苗头,普拉的身份也没有那么尴尬,这两个同样经历非凡的男人,他们之间有很多话可以说。 西蒙斯已经忘记了自己究竟和那个诺德人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们谈了天气、战争、女人、马和狗还有……男人的宿命。 “你打算什么时候停下呢?”普拉问他“你不可能永远奔波流浪,你总是需要去安顿自己的。” “可能是吧……我希望永不休息。”骑在马上,西蒙斯嗅着花瓣的清香“我们的生命只有一次,让他自由绽放不是最好的吗?” 那个诺德男人怀里始终揣着12根不曾用过的火柴,西蒙斯见识过这种来自卡拉迪亚大陆以外的东西,和这个男人一样神奇。 摸起来冰冰凉的,但却只需要一点触动,刹那间就可以放射出高温,难以捉摸。西蒙斯知道,这是一个被困扰着的男人,于是尽量不免去牵扯有关私人的事情。 “自由地绽放,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自由,你要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中游荡很久。”普拉可能喝了不少酒,话慢慢变多了“你们斯瓦迪亚人,应该老婆孩子热炕头,老死在自己的屋子里……那才是你们的生活。” 西蒙斯当年只觉得好笑:“喂喂喂!你一个诺德人教我安安稳稳做人……你自己不觉得奇怪吗?瓦尔格拉不才是你们的追求吗?” “……也许吧……斯瓦迪亚的人啊。”普拉说的话,直到现在,西蒙斯还在咀嚼“你们不必期待瓦尔格拉神殿,你们是幸福的。” 坐在自己家中,西蒙斯已经不能骑马了,在那一次卧底行动不久后,他便在马背上被弯刀劈中大腿。很多佣兵冒着生命危险,把他从草原强盗的骑枪下抢救了出来。 自那以后,西蒙斯就不能体会那种来去自如的潇洒了。甚至连奔跑带起来的风也享受不到,除了拖累一个人去照顾他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不论怎么不情愿,他的冒险生涯就此告一段落,就像是再精彩的话剧也有谢幕的时候,没有不褪色的勇武。 在一个非常欣赏他的领主安排之下,西蒙斯一个人瘸瘸拐拐地爬到了这里,当了村长,娶了一个农奴的女儿,从此古剑和圆盾挂在了墙头,冒险成了哄孩子们睡觉的故事。 他常常在想,那个诺德人普拉,是不是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好运。西蒙斯在这么多年的战斗中,从来没有看到过比海寇更加悍不畏死的不法之徒,仿佛生来就是一个为战斗而战斗。普拉要是和他的同胞作战,肯定会不死不休吧。 “人老了,不中用了”西蒙斯用拐杖支撑起来自己羸弱的右腿,从墙壁上把自己的古剑拿了下来,对媳妇喋喋不休地磨叨着“否则我一定可以去看看,我可以去拯救些什么……一定可以的!我看到的斯瓦迪亚那么强大,那么美丽,怎么可能被一群只会驾船掠夺的莽夫压成这个德行!我们斯瓦迪亚男人都拿起武器,这些诺德人就会像兔子一样缩进洞里!” 女人不懂得他在说什么,只是恭顺地点点头,一边考虑着下一次是不是应该把这把剑藏得更远一点。 “什么声音?”西蒙斯皱起了眉头,一种令他骨头都发冷的感觉瞬间穿过身体——虽然已经很久没拿起武器战斗了,但这种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剑和斧子拍在锁子甲上发出的摩挲声! “告诉他们……我们是雇佣兵!”站在村门口,希尔拍了拍一脸奴才相的多恩脑袋“让他们准备些粮食,找一个医生,我们得到了想要的,自然会走!”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盾女(三) 在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林地里,黑加仑军第二中队的光杆中队长,安度因,正摸着黑在扎人的低矮灌木丛中行进。 这个烂泥村走出来的年轻人,感觉又一次回到了家乡那广阔的格林兰寒带针叶林,每走一步,都要小心一切可能杀死他的东西。 只不过,这回需要提防的不再是野兽,而是更加具有威胁的斯瓦迪亚人。手中的武器也不是猎弓和斧子,而是长矛与日耳曼剑。 其实,安度因还是没有判断出明确的位置,但他跟着斯瓦迪亚巡逻队行走的路线,向斯瓦迪亚人最少的方向前行——越来越多被荒废、烧掉的村庄证实了他的猜想。 这些斯瓦迪亚人就像沃尔夫说的那样,不会把他们的土地和收获白白拱手相让,诺德人能拿到的,也许就是一片焦土。 几乎所有的水井都被填死,或下了毒变得恶臭不堪,安度因不得不冒险,去尝试那些水洼里的残余。 至于食物,那艘破船上本是有些粮食的,但却被海水泡毁得一干二净。安度因甚至连蛤蟆都没放过,怕生火有烟雾,直接掰开生吃了。 这里是他同胞活动最频发的区域,然而不知道幸还是不幸的是,他还没有碰到活着的同胞,一个都没有!他听不懂任何一句斯瓦迪亚语,不敢劫掠普通的百姓(也找不到),不敢潜入那些营地和小堡垒搜寻食物。 提哈地区前一天刚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虽然让安度因痛快地喝了一顿,却也让他跋涉起来变得相当艰难,每一次走动,都像是要把靴子从沼泽里拔出来一样。 体力的消耗是一件很要命的事,安度因既不敢走快,也不敢走慢,经常需要休息。因为他不知道,下一次休息会是什么时候。曾经险些被战獒闻到气味,被一群斯瓦迪亚散兵追了足足一个下午,最后跳进臭沼泽才幸免于难。 为了赶路,他不得不抛弃了沉重的链甲铁底靴,从死人身上拔下一双硬邦邦的猪皮靴子。虽然很臭,还可能有脚气,但这不是嫌弃的时候。 前面的路还很长,安度因要活着去见沃尔夫,代替那些战士告诉他:我们第二中队还没有死光,请求归队! 他脚边的烂泥地里,瘫死着几个已经凉透的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安度因他很清醒地认识到,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士兵尸体绝对不是‘哲♂学现场’,而是一斧子一剑打成的这个德行。那些脑浆已经被虫子什么的吸走了,看起来像是被抛弃了许久。 有的时候,尸体数量告诉安度因,在这些地方诺德人占了上风,而那里又被一顿爆锤。胜负各有时,似乎进入了一个拉锯阶段,双方之间不存在缓冲的距离,只要他们想打,在哪里都是战场。 破败的农田边上,还躺着脑子被锄头锤爆的诺德士兵,以及被穿在稻草人上的斯瓦迪亚骑士(安度因觉得是骑士,实际上也许只是轻骑兵或者斥候)。到处都是散落的武器,和或许被拿来反抗的农具,以及作为消耗品的飞斧、标枪与箭矢。 与此同时,安度因也发现一部分的诺德士兵尸体,他们的装备、穿着和杜瓦克因和他的青年军很像……这应该就是那些来自东海岸的勇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属于瓦格良部落。 他们装备上,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锁子甲配重盾风格,而且更偏向用双刃剑而非斧子。 安度因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更加轻便的日耳曼剑,双刃剑是加长武器,用起来可能会遇到很多问题,安度因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剑术——如果有的话。 这些武士和斯瓦迪亚人保持着近乎3比1的交换比——斯瓦迪亚人每要杀一个东部武士,都要至少付出三个被砸烂的脑袋。 有时候不顺,更是被按着打,看上去简直先是屠宰而非战争——但这些斯瓦迪亚人同样没有畏缩,那些被斧子砍死的斯瓦迪亚人,头盔下的面庞有的十分年轻,目光却像是最坚定的战士那样,看不到懊悔和惊恐。 正如那些斯瓦迪亚历史学家所说:“当我们的民族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刻,最懦弱的人也会有拿起武器反抗的勇气。” 不管怎么说,安度因知道,这是一片很不安全的土地,不管那些东佬怎么厉害,还是尽早离开,少惹是非为妙,乖乖去找沃尔夫才是正事。 这些天的生活,对这个青年中队长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大的折磨。吃不好,睡不了,动不动还得装死,偶尔还要拿斧子偷偷砍死一个两个……这种日子,别说诺德人体力强悍,奥丁来了也受不了。 “你们确定要继续和那些诺德人交战?”听到谈话声,安度因赶忙把肩上的长矛甩进草丛中,整个人像是被压扁了一样趴在地上,熟练地从身边扣起一块泥巴抹在脸上“我们刚刚和他们打了,他们似乎仍然很有战斗力。” 他侧耳倾听那些他听不懂的斯瓦迪亚语,安度因并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而是关心究竟什么时候他们会走。他看到一个穿着披风的斯瓦迪亚人在大声呵斥:“他们在这边杀了第三波巡逻队,现在他们令里昂大人很头疼,我们的任务是去消灭他们!怎么,有人想要退缩吗?” 安度因看到三十个左右的斯瓦迪亚步兵正挥舞着长矛在草丛中扫来扫去,装备是显得非常紧密结实的链甲,胸前装着厚度不虚的板甲层,外套深蓝色的短罩衣,显得十分帅气。头上是严不透风的水桶巨盔,只要不是严重变形,带上它就很难被普通的流矢爆头。 和以往那些破破烂烂的家伙不一样,这是真正的精锐步兵他们的肩膀上,是一个竖线跨过波浪符号的标识,代表着北方第一军团。甚至安度因觉得他们可能就是什么下马的骑士,相当于诺德皇家侍卫的存在。 那些武器似乎也是比较崭新,副武器用的是和普通步兵不同的钉头锤,应该是杀过人的家伙事,像是有一层洗不掉的血光一样,鲜艳而又残忍。他们的神色很专注,却又不是那么紧张。 其中有几个人似乎受了伤,血液透过锁子甲滴落,仍然举着筝形盾和短武器紧紧跟着队列。可能情况不允许,他们并没有进行包扎。 而似乎目前也目前没有处理的好办法,他们仍然在奔波于战场,无法退缩,也不可以软弱。安度因甚至怀疑,这些铁甲下,真的是那种懦弱不堪的斯瓦迪亚矮子吗? “禁声!有人!”斯瓦迪亚军士长轻声低呼,向士兵们招招手“离我们很近!” 那些斯瓦迪亚重步兵,慢慢把盾牌拼在一起,结成了两道紧密的防线,前排拿着钉头锤,后排顶着长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乌龟,非常地咯牙。 安度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斯瓦迪亚人,简直像是一排难以逾越的钢铁城墙,令人垂涎的制甲技术是他们坚实的后盾……“或许沃尔夫说得对,我们很多人都将在这里倒下。” 安度因缩在草丛里,他一点也不想逞能,甚至只想趁着开战,偷偷摸摸顺着地面打滚逃走,管特*娘人脑子打成狗脑子,还是满面桃花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突然地,在这空旷的树林里,他隐隐听见敲击盾牌的声音在不远处,层层不息地响起!那如同远古巨兽的低吼,慢慢顺着植被生长的痕迹迈进。 安度因的童年,就是在这种号召下长大。到处都是战火!到处都是杀戮!上一秒还是农夫的人们叩击着盾牌,是心思证明着自己敢于在格陵兰生存的勇气,下一秒就是无往不前的战士。 这是一种号召,其实也是一种求助和暗示的信号。安度因忍不住惊愕地打量着四周。他浑身一颤,差点脱口惊呼而出:“奥丁在上!我的同胞们,他们在准备进攻!” 斯瓦迪亚人压低了长矛,指向那人影星星点点、若隐若现的森林。这三天以来,双方在这里都留下了许多血,这里并不是一个带给人美好印象的地方。 “来自北方的强盗们!”那个军士长蓝色的披风在树林里猎猎作响,和着他粗糙的诺德语嘶吼声在深林处震动“我慰问你们的妈妈们,祝她们螺旋上天!” 斯瓦迪亚重步兵们发出雷鸣般的大笑,那声音闷在铁罐盔甲里,发出的是近乎嗡嗡的震动回响。在装备没有好过的诺德人听来,那就是压制般的嘲讽。 身为诺德人,安度因是不愿意看自己的同胞和这群钢铁怪物刚上一仗的。谁知道诺德男儿要流上多少血,才能把这些武装到牙齿的斯瓦迪亚人压倒。 “斯瓦迪亚人,你们和你们钉在木头上的神一样懦弱!”一个清脆的女声盖过了重步兵们的哄堂大笑,在这树林间,显得丝毫不落下风“如果你们愿意,就闭上狗嘴,拿盾牌和剑同我们较量较量吧!” 安度因缩在草丛里,听着这女士的豪言壮语,心不禁砰砰直跳。说来也奇怪,本来想逃命的安度因不跑了,他想留下来,看看究竟这是一个什么样子的女人。 “我们去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军士长压抑着内心的兴奋,扛起盾牌,率先走在最前面“让他们在帝国战无不胜的军队面前……啊啊啊!” 这个披风潇洒的军官捂着胸口,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一柄微略特殊的斧子,凿开了他身上引以为傲的帝国钢铁,鲜血像是喷泉一样顺着动脉喷涌而出:“埋伏!有埋伏!” 标枪散漫地盖在措手不及的斯瓦迪亚重步兵的盾牌上,虽然这顶多让他们轻轻崴一下身子,但那盾牌上留下了不方便的挂件,让这些钢铁罐头使用盾牌的难度大大增加,举起来极为费力。 安度因缩在草丛里,同样瞪大了双眼,看着那树林前后左右每个方位,都有难以统计的诺德人,穿着像乞丐一样破破烂烂的,有的挂着彩,有的面黄肌瘦,拿着乱七八糟的武器和盾牌,狼嚎着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为了奥丁!诺德必胜!为了……” “瓦尔格拉!” ****************分割线**************** “怎么了?我的克林顿大元帅。”坐在被火把照的通明的库劳领主大厅里,艾德琳轻笑看着面前这个满脸抑郁不得志的男子“听说最近交了桃花运?” 康斯坦丁斜了斜眼,挠了挠头,从桌边抄起一瓶蜡封口的葡萄酒,张开嘴昂起头,‘顿顿顿’轻轻松松端了个一干二净,像是喝水一样。 此时此刻的艾德琳卸下了面纱,从贵族长袍换成了贴身的精加工皮袄。她并不是那种迷死人的美女,而是那种带着淡淡韵味的女子,和她相处时间不能过长,否则任何正常男人都会心动不已。康斯坦丁就不得不经常喝酒,来维持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这么做很不明智。康斯坦丁。”艾德琳皱了皱细条的眉头“去完成一桩政治婚姻,可能为你带来巨大的好处。你是一个军人,也是一个贵族,相信我,后者的影响力远远大于前者。” “那又怎么样?”康斯坦丁翘起腿,选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把玩着一个象牙制品,丝毫不在乎“我的胜利,不是靠娶了库吉特王的挫丫头,那些草原人就给我放水、让我砍得到的。” 艾德琳翻了个颇有姿色的白眼,居然显得有几分可爱:“那么……亲爱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一个更大的家族联姻吗?” “……”康斯坦丁放下酒瓶子,用一种难以理喻的眼神看着艾德琳“那个……爱琳(艾德琳的爱称)……我记得,你好像是说过,这辈子不会结婚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盾女(四) 其实最怕的,不是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而是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而且似乎像是一座待爆发的火山口,偏偏又不爆发,总是蓄势准备,时刻瞄准某人的狗头。 可怜的维吉亚大英雄的汗都要下来了,坐在凳子上手足无措。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事情似乎不妙的很,尤其是在很不优雅地耍完流氓后。 “康斯坦丁!你这人,是不是又喝多了!”终于库劳大厅里一阵怒吼声划破了一切,像是狂风席卷着乌云,把整个库劳的丢在苏威尔(维吉亚境内)火山上。 那些身段迷人的女仆们忙碌的身影,在这声怒吼下都不禁轻轻顿了一顿,好在可爱的女仆长用愉快的语调安慰大家:“安啦安啦,这是公爵大人的惯例,不吼两句是不会和康斯坦丁先生交谈呢!”那些中上层平民、或者贵族人家出身的小女孩,才压下惊慌继续忙碌着。 那么远的距离,尚且震慑在艾德琳小姐的怒吼之下。而这么近的距离,维吉亚战神先生更是可以很清晰地看到,美丽的艾德琳脸上,既没有浮现出骑士小说中,常见无脑女主人公所谓的羞人的红晕,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娇滴滴的小女人状。 “我说过的话,难得算不得真吗?”看起来库劳女大公内心毫无波动,甚至非常生气“我的名字是艾德琳,爱称是艾达,如果你说不好,请你闭上嘴,不要瞎编乱造!这是对女士的不尊敬,也非一个合格的骑士和波耶所为!” 可怜的维吉亚战神,堂堂九尺男儿,被越骂越缩,恨不得钻进那精工细作的松木茶几下面。可能这位大爷见到库吉特人呼啸而至、来去如风的弓骑兵军团都没这么紧张过,见到艾德琳,倒是总觉得自己膀胱又缩小了一圈。 “我的天”康斯坦丁轻轻擦了把汗,抄起葡萄酒瓶喝了一大口,心中暗暗骂着自己嘴贱,同时努力转移着话题“好吧好吧,亲爱的……艾德琳,我们不谈这个啦!你听说了吗?诺德人上岸了。” “上就上岸吧。”艾德琳没好气地说道“反正诺德人也不会打库劳!” 康斯坦丁无比郁闷地点了点头,和发脾气的艾德琳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只能连连点头,不敢出一言以复:“你说得对,我亲爱的瓦西里女大公!” “那么很好,要不要见见我的侄女……?她的瓦西里家族血脉不是那么纯正,但是是我名义上的养女。喂喂喂!…你要去哪里?” 像黑森林巨熊一样高大的康斯坦丁,三步并作两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上厕所!亲爱的艾达,你不会打算跟着我去吧!” 艾德琳举起黑漆漆的东方茶具,用绢布轻轻擦拭了几下,毫不介意地回答道:“怎么敢呢?我们维吉亚未来的大元帅、顶梁柱,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库劳城堡的侧门开在城堡二层,请顺着楼梯逃跑。别像上次去年冬天新年日一样,跳下去把自己埋进雪堆里,还要我的卫兵把你拽上来!” 康斯坦丁无比郁闷地摸着鼻子转了过来,叹了口气,义正言辞地说道:“艾德琳,请你帮我这个忙,你很聪明,你知道组建北方军团,对王国是有极大好处的!现在,我们的机会在流逝,新的军团必须提早开赴战场……” “是的,我知道。”艾德琳轻轻捋了捋自己的秀发,端坐在椅子上“我非常了解现在的局势,维吉亚需要这个机会。每占领一座城堡、一座城市,我们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斯瓦迪亚人对我们的控制。” 康斯坦丁兴奋地搓了搓手,库劳城堡内火盆与壁橱散发出的光亮,在这个维吉亚军人眼里熊熊燃烧着,他的野心似乎在那柴堆前慢慢膨胀起来,一个真实的康斯坦丁在呼喊:“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的民族会越过雪原和草原,有能力去角逐更加肥沃的土地!当我们重新控制了窝车则和艾尔布克堡,整个西方的门户会向我们敞开!” “然后,用不了多时,很快,我们就会和诺德人发生接触!”艾德琳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可能存在和平,维吉亚不喜欢他们的邻居,尤其不喜欢一个新的、非常擅长擅长征战的邻居。日瓦车则……偏安一隅,而马利加波耶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你不和他合作。所以,北方军团的招募地点和中心,按照你的提案,会设立在杰尔泊堡——库劳的门户,对吧!” 康斯坦丁皱紧了眉头,他听出了拒绝的味道:“你们瓦西里家族打算获取利益,就要承担风险。你们祖先的荣誉,同样不来自于坐地发财。” “那是我们的祖先,他们可以随时为维吉亚抛头颅、洒热血。”艾德琳抿着嘴,挑起眼眉看着面前这个执着的男人“但是现在的瓦西里人,付出需要理由。我们不想仅仅只是在一个军团里获得些席位,而冒着危险。我们需要更实在的理由,比如……帮助姻亲积攒政治资本。” “我不接受这样的安排,我不喜欢。”康斯坦丁没有扯皮的打算“政治和我个人选择,是两回事。” “那么抱歉,我们瓦西里家族喜欢这样。这样的话,我无法说服大多数人去支持你。”艾德琳苦笑着朝女仆长挥了挥手“送客!” “艾德琳,究竟你在瓦西里家族中有多少话语权,我相信你比我一个外人看得清。” 康斯坦丁的眼神,在回首的那一瞬变得复杂无比“如果你这么希望把我绑上你的家族战车……很抱歉,你失了打算。再会,愿神仍然保佑着瓦西里家族。” 说罢,康斯坦丁甩开女仆长的指引,大踏步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所有卫兵都自觉地为这位维吉亚战神让出一条路来,仿佛这是再合理不过的一样。 这些曾经为家族流过数不清的血的战士们,向他们的偶像表达着无言的尊敬。 这是一个同样向往着征伐和开拓的民族,只是在安逸中,慢慢失去了些许动力。他们爬过雪山,向帝国发起挑战的开拓热血慢慢冷淡,康斯坦丁试图让他们重新在精神上武装起来,因为这个时代不属于弱者。 这是第一次尝试,非常彻底地失败了。很少有人响应,贵族中大多数,只关心东部的泥腿子叛乱,什么时候会结束,康斯坦丁能不能很快、很彻底地把那些农民赶回地里干活。 作为掌握军权的实力派人物,想把他拉上战车的人也太多,康斯坦丁无法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很遗憾,他的努力化作艾德琳轻轻地叹息,以及即将奔赴东部战场的一纸诏令。 很多杂牌军队在向他聚拢,一千毫无战斗意志的贵族私兵,和两千手足无措、被驱赶上战场的农民新兵,是这次征伐的主要战斗力。 后勤很充足,训练场地也很快将会搭建好……康斯坦丁骑着马,慢慢踱过冰雪消融,渐显本色的库劳城堡。冰冷的呼吸让这个天生的军人很快冷静了下来,他不会拒绝一场到来的战争——只要是为了维吉亚,永远都不会。 他很明白亚罗格尔克国王的意思,这个光头不希望东部继续作乱,但他需要这场叛乱延续更长的时间,去打击东部贵族老爷子们的力量,为他的后代控制权柄做准备。 他和他的波耶亲卫队在寒风瑟瑟中,走到了库劳郊区的岔路口。这个维吉亚男人失望地看着这片属于他朋友的、连绵不断的待耕种田野,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向着通往东部的桥梁上迈进。 康斯坦丁,他很强壮,却不够强大。他需要做更多的准备——虽然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分界线在此************* “这些是帝国的诺德雇佣兵,他们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点粮食和物资。”多恩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你们去给他们准备,然后很快他们就会离开。否则他们就会自己动手,去拿他们想要的。” 西蒙斯浑浊的双眼在这些北方野兽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左手摸着腰间的剑,伸出右手来:“请把领主或者北方军团军团长的手谕证明交给我,我立刻去准备。” 多恩尴尬地看了看希尔,后者皱了皱眉,朝多恩比了手势,后者立刻会意,麻利地说道:“这是战争时期,他们并没有拿到命令,只是需要帮助,他们要急行军去支援提哈。” “是啊,这样可以……”西蒙斯转过头来,朝村民们招了招手,然后问道“请问你们需要多少粮食?” “供100人吃三天的。”多恩第一次体会到当叛徒的艰辛,这是诺德人告诉他可以讨价还价的最低数字,果然希尔发出了不屑的‘哼’声,似乎非常不满“他们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能看到一点酒。” “哦哦哦,为了斯瓦迪亚,我们愿意贡献出一份力量!但有些多,能不能商量一下……”西蒙斯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这位军爷,去拿粮食之前,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多恩咽了口唾沫,他很清楚,这是行贿的暗示。如果是平时,他自然是乐不可支。至于现在嘛……他瞄了眼笑容诡异的希尔,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凑了上去:“喂!长话短说,这些诺德人的脾气不是很好……” “嘻嘻嘻,我只想问您一下,那个……” 西蒙斯在怀里摸着什么,笑容淳朴得一塌糊涂,慢慢摸到了,然后腆着老练的媚笑,对多恩说道:“给诺德人当狗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那怀里寒光闪闪,原形毕露!那柄帝国制式匕首不可阻挡地划向多恩的脖子:“见鬼去吧!叛徒!记得在地狱练练你的鬼话!” 第一百一十五章 盾女(五) “我们怎么处理这个人?”杜瓦克因喋喋假笑着,把瘸腿的西蒙斯用一只手按在地上。老游侠在地上拼命折腾着,但却根本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像吃屎一样脸贴着土,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咳嗽着。 杜瓦克因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又是瓦格良武士中的翘楚。而西蒙斯却早已经年轻不再,又废了一条腿,和抓根宝相比,就像是一只可怜的、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蚂蚁。 而那柄锋利的匕首也并没能粘上血,就被这个来自格陵兰东部的瓦格良人蛮横地缴下,这光荣的武器曾经不知抹杀过多少恶贼的狗命,现在却像是根烂木条般随意地插在地上:“似乎这位村长朋友……他很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啊!” 多恩大口喘气坐在地上,斯瓦迪亚军士皮盔被撞飞甩在地上。他从来没有想到,一天之内第二次这般接近死亡。 要不是那个狠厉的诺德武士甩着盾牌把西蒙斯撞开,这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这让多恩不禁对自己选择的产生了更加坚定的信心,当祖国叛徒的内疚之心,也渐渐开始消散——‘斯瓦迪亚保护不了我,但诺德可以’。 “别看我!你这废*物。”杜瓦克因嫌恶地甩了甩手,横眉冷对着想要前来道谢、满脸谄媚的多恩“我不想和你有什么接触,离我远一点!” 被泼了一头冷水的多恩,灿灿地捡起头盔,尴尬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一个人摸了摸鼻子杵在那里,也没有诺德人有那心思去搭理他,斯瓦迪亚人的眼神看向他,也像是要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坨狗屎。 被孤立的恐惧刹那间吞噬了他,多恩走起路来也迷迷糊糊的,一个人缩在角落,不知如何是好。 黑加仑军的士兵,早已抽出斧子和日耳曼剑,像是秋风扫落叶那样,把想要拿着农具企图抵抗的几个愣头青农民,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干掉。 那几具被斧子剁碎的抵抗者尸体,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扔进村落的排水沟里,跟着肮脏犯浑的河流支流冲走。他们的脑袋则被砍下来,插在农庄的栅栏尖头上,任乌鸦啃食。 整个克温村,其实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像样抵抗,就完完全全地沦陷了。黑加仑军的士兵拎着斧子,以班队为单位,耐心地踹开每一扇门,挨家挨户搜索粮食,和还能看得上眼的战利品。 这些身穿布衣、手无寸铁的村民们,被像群掠夺来的牲畜那样,在矛柄和斧侧的驱赶下,集聚到村中心蹲在地上。敢于抵抗的人,立刻被杀死在他们家人面前,活下来的都兢兢战战的不知道能否保住性命。 然而黑加仑军并没有滥杀无辜,他们遵循沃尔夫的嘱咐,克制止住诺德人骨子里杀戮的嗜血欲望,没有放肆,却也没有让一个人逃出手掌心。 只要卢瑟下达一个命令,没有其他中队长反对,马上这个村庄就会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诺德人天生具有制造屠杀的才能,这一点不仅表现在那些纪律松散的部队上,在擅长正面作战、纪律严明的黑加仑军中,屠杀同样可以是一种效率。 事实上,斯瓦迪亚人的村庄,就是这样一个个被吞噬的,他们根本管控不住那些没有建造城堡防卫的小村落,很多没有搬迁必要的村庄,或者说并没有完全沦为战区的地带,开始被战略性放弃。 “那个屋子,是干嘛的?”卢瑟指着那间之前冒过烟,那屋子把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暴露了这个村落的位置“为什么不进去搜查?” “他们说那里是一个魔鬼居住的地方。”希尔皱着眉,后面跟着两个拿着双手巨斧的重甲黑加仑士兵“我要进去把他抓出来……” 卢瑟口中轻轻嗤笑:“我说……独眼龙,你莫非真哒相信,这世界上会有魔鬼?斯瓦迪亚人所谓的魔鬼,呵呵……不就站在这里吗!?” “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我航行在奥丁的长矛难以跨越的大海上,见过很多无法解释的现象。” 希尔摇了摇头,嘴唇微微颤抖着,像看见血腥的鲨鱼那样很兴奋的样子:“沃尔夫不相信神!但我知晓他们的存在!很多时候,我想神存在,恶魔和亡灵也许也存在的!或许这就是个机会!” “随意,蠢蛋。”卢瑟朝那些士兵招了招手,盾墙在房子周边围了起来,但口中还是恶俗地讽刺着“里面其实可能只有一个长满籁的野狗,很饿,饿得可以把你的骨头都舔干净!” 希尔没有去理会卢瑟的尖酸刻薄,而是狂热地搓着手,叫到:“你们还在等什么!把门砸开,我们去里面找!女武神芙丽雅,我的保护神,感谢你让我见证……” “等一等!诺德人!”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咳咳……你们如果破门进来,除了一具女人的尸体,什么也不会得到!” 诺德人停下了脚步,诧异地等待着下达指令。因为那个女人的诺德语,可以说比格陵兰土着更加纯正,可以说沃尔夫的诺德语都难免带着乡音,但在这个女人却像是掌握一切知识的、最纯正的大祭司。在这异国他乡,难免让人惊奇无比。 “你是谁?”希尔问道,他皱了皱眉,这事情开始变得没那么有趣了“为什么会说我们的语言?” 那个女人沉默了一小会,屋子里发出了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可以听到她清晰的声音:“一个囚犯,一个禅达人,一个女巫。” “女巫是个对与斯瓦迪亚人来说是个威胁,居然没有烧死……那么,我们是否应该把她献祭给奥丁?至于禅达?”卢瑟细细咀嚼这这个陌生的名词“为何这么熟悉?” “沃尔夫的鸟笼无偿送给了那个禅达小屁孩,这件事情卡德加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希尔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奇怪,不过他喜欢的,我们就应该给他弄到,不是吗?况且……他需要医生。” 沃尔夫的面色泛着的不健康的红光,就像是那种刚刚从猪身上取下来的肉一样。那高烧的热度,随行的军医只能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那些家伙在被拒绝了给沃尔夫放血之后,不无失望地告诉郁闷的中队长们:“现在,他的命不在我们手里,也不在奥丁手里,是在邪神洛基手里!” “你懂得医术吗?”这是个不可拒绝的理由,卢瑟亲自走上前,趴着门缝问道“禅达女人!?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们,否则这个屋子就会是你的坟墓。” “哼……只要是还活着的人,就可以被治疗。”那个女人丝毫不受卢瑟的威胁动摇,声音显得很有底气“那个受伤的人,对你们一定很重要吧。否则你们按照诺德人的作风……应该早就抛弃了他才对……” “这不是你需要知道的!”卢瑟狠狠地踹了门一脚,他不是好脾气的代名词,一个暴躁的统帅,对一支军队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现在你这杂*碎出来,或者我们放一把火,把这里烧成白地!” “尽管去做!我是不会出这个屋子的!”那个禅达女人的倔强,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要么把人送进了我治疗,要么杀了我,也杀了他!” 卢瑟气得脸都城猪肝色了,这一巴掌抽在的可是整个黑加仑军、乃至所有诺德人脸上,又响又亮,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可怜的沃尔夫,在这么烧下去,恐怕可以不沾调料就吃了。 托曼背着沃尔夫走了过来,轻轻敲着门:“那么,我,托曼,以我诺德皇家侍卫的荣誉担保,以索尔之名起誓,只有我陪伴着伤员进去,可否为我们的…咳咳…伤员治疗?” 那个禅达女人嗤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抱歉,我们禅达人不相信空口无凭的誓言。你是诺德皇家侍卫,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把我按倒。” 托曼耸了耸肩,指了指沃尔夫,向卢瑟比了个决绝的手势,后者满脸严肃,会意地点点头。 “那么很抱歉了……安德鲁!”卢瑟抽出了他的日耳曼剑“把那个村长的家人带过来!” “你要做什么……?”那个禅达女人似乎很紧张“我又不认识他们,你要干嘛?” 卢瑟没有理会,他的命令立刻得到了执行。 安德鲁亲自按照多恩从有些怕死的村民中搜集来的信息,把那一家人找了出来。西蒙斯的妻子,那个其实还算有几分姿色的黄脸婆,和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被黑加仑军的士兵带到了门口。 西蒙斯仍旧被杜瓦克因按趴在地上,吼得快撕破了嗓子:“王八蛋!你们算是什么男人,把我的剑给我,放开他们,我们堂堂正正较量较量!” 杜瓦克因毫不客气,上去就是一顿老拳,打得西蒙斯鼻青脸肿,趴在地上,满脸是血,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眸,不断渗出泪来。 “说起来真是奇怪。”安德鲁阴阳怪气地说道“那些斯瓦迪亚人把人指了出来,就像是生怕晚了一样。” “怕被波及……”希尔挑了挑眉毛,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多恩“他们都是这样软弱的,很少有那个军士、还有那个村长……硬骨头是稀罕货。” 那两个女孩像是受惊的小鸡仔一样,是被高大的诺德士兵拎着头发拖过来的,那凄厉的尖叫,让所有的斯瓦迪亚人都难以抗拒地闭上了眼睛。有些虔诚的信徒,已经开始为这些人的灵魂祈祷。 “你要做什么?”那个禅达女人听起来年纪很小,不会超过17岁,已经开始变得慌乱起来,话语也渐渐失了条例“我又不认识他们,他们是斯瓦迪亚人,我是禅达人,这不可能的!” 卢瑟突然想到,那个在格陵兰上,寒风呼啸的日子,在安度因家乡的烂泥村,也上演了类似的故事。他们拔光了老人所有的胡须,一根根的,那老者下巴上凝结成珠的血滴,还在卢瑟的眼前摇晃。 卢瑟板着脸,用日耳曼剑的剑尖轻轻点了点那个小男孩的肩膀:“你不必认识他们,你只需要记住着,他们会为你而死,就足够了。” “不!”那个黄脸婆满脸是泪,母亲的本能让她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求求你,给一些仁慈吧……” 卢瑟皱了皱眉……确实很难下手,如果对方是士兵,即便是投降的,杀起来也毫无压力。但是,这只是个孩子……而且……卢瑟还很清楚地记得,梅林一直说,她想有个孩子。 “大人,大人!”一个令卢瑟有点倒胃口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在背后响起“这种脏活,让我来就行,别脏了您的手!” 卢瑟转过身,之间多恩笑得一脸开花,那种讨好的表情,快要渗进骨子里了,仿佛是在讨要天大的好处一般:“我来就好……嘻嘻,我擅长这个,还是让我来吧。” “哦,是吗,你们斯瓦迪亚人擅长这个啊……”卢瑟冷笑着,踢了踢多恩腰间的剑“没人缴了你的械,拿你们斯瓦迪亚人的武器,杀了他们。” “好嘞,您瞧好吧!”多恩的汗止不住地往下落。他从杜瓦克因的冷漠厌恶中,知道了很多。不管怎么讲,他始终是个叛徒,斯瓦迪亚人瞧不起,诺德人也不会瞧得起! 、 他没有办法指望这种印象改观,只能指望,让这些诺德人认为自己好用,让他们慢慢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法离开的工具! 既然已经出卖了尊严,那就连良知,也一起扔了吧! “啊啊啊!”男孩的鲜血喷溅在门板上,顺着门缝滴落了进去,黄脸婆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那个禅达女人也在尖叫着:“停手,停手!求你了,我出去医治,不要继续了!” 多恩随意地甩了甩自己手上、剑上沾满的同胞的鲜血,紧张地看了看卢瑟,一种兴奋涌上心头:“没错,依然是那种藐视的眼神,但其中似乎添加了一点其他的东西!可以的,他开始觉得我是个有用的工具了!” “抱歉,这一次没有警告。”卢瑟拍了拍多恩的肩膀,笑容有些僵硬,他有些不理解,这种人为啥这么心狠,却不肯去和诺德人拼个你死我活。 不过无所谓,一条狗,好用就成,听话就成。卢瑟可以少去很多内疚,比较他不必直接亲手把这个家庭活生生地毁灭:“这些人的脑袋,都割下来!” 西蒙斯不再哭泣,他沧桑的手指深深抠进了土里,挤碎了手指甲,鲜血,把北方寒冷坚硬的土地,染得通红……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盾女(六) 安度因把长矛轻轻架起来,那黑加仑军赶制的、回火的锋锐矛尖,带给他些许勇气,武器闪烁着暗黑色的光泽,指向充斥着死亡气息的战场。 “吾神在上!这些异教徒,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那些斯瓦迪亚重步兵惊慌失措地看到,那些装备简陋,数量众多的诺德人,挥舞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斧子,嚎叫着冲了上来。 在那裹挟着的、足有二百多人的诺德军队中,即便最懦弱的那一个,在这疯狂的冲锋中,也不会匮乏挥舞武器冲锋的勇气——战争就是这样,把年轻人送上战场,让他们变成屠夫,或是变成尸体。 “奥丁会惩罚那些后退的懦夫!胆小鬼不配去瓦尔格拉!”那个女人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战吼听上去,却像是在人们耳边,连续不断而又急促地敲碎各种各样的玻璃杯,把男人们血管里的血液刹那间点燃,连钻进草丛里的安度因都忍不住想跳出来厮杀。 在这声音的鼓动下,诺德人会感到勇气在胸膛活火山爆发前奏般膨胀,斯瓦迪亚人会发现自己握着长矛的手居然在颤抖。 这是一种天生的魅力,安度因非常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样子,能让这么多诺德士兵心甘情愿地做飞蛾扑火的蠢事……安度因自认为黑加仑军可以像墙一样防守,却很难说能做到这般疯狂进攻。 “啊啊啊!”第一柄斧子砸在斯瓦迪亚重步兵的扇形盾牌上,代价是那个勇敢的诺德人,立刻被帝国制式长矛贯穿个雪亮。粗糙的亚麻布衣服根本抵挡不住贯穿一击,后背透出的血红枪锋,足有半臂长。 但没有用的,对于冲锋的诺德人来说,前者的血液只会刺激后继者继续发疯。那个长矛上挂着尸体的斯瓦迪亚重步兵根本来不及拔出腰间的钉头锤,就被七八个诺德人撞倒在地,被斧子砍、被脚踹,可以说半点颜面都不给,就活活地按死在了地上。 斯瓦迪亚人就算是全身包铁,也不过是三十号。而诺德人的斧子似乎对重甲有一定的穿透力,打起来也并不吃亏,装甲破烂可以用盾牌来弥补,甚至因为轻便敏捷而更处于上风。 很快,那些诺德人四面合围,用数不清的斧子和日耳曼剑打爆了斯瓦迪亚人的铠甲和盾牌,把那些不方便移动的重步兵在他们的阵列里撞倒、砍死。 整个场地更像是一处屠宰场,即便帝国的精锐们再如何处于荣誉或是生存本能拼死反抗,最终还是死伤殆尽。就像是螳螂再大,也会被蚂蚁耗死,这些倒霉的斯瓦迪亚重步兵完全是被围殴致死。 诺德人在这片空地把人数优势发挥到极致,几乎是十个上下的诺德战士在对付一个可怜的重步兵。而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斯瓦迪亚的步兵威力都表现在能够承受较大的伤害比,组织性相对更加良好上。 在这近乎围殴的战役中,抗线是没用的,单打独斗又不是对手,被活活殴死可谓情理之中。 而诺德人也足足留下了一摊尸体,鲜血几乎形成了一片迷你沼泽,脑袋被钉头锤砸烂却还没有死掉的伤员在大声嚎叫,请求身边的同伴快点仁慈地处理掉自己。 安度因有点犹豫,这是个好机会,和同伴会合意味着更大的生存几率,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目标,也更容易暴露。 “希尔薇!这就是那个逃跑的懦夫!”一个粗壮的、极具诺德人特色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安度因情不自禁地看了过去“怎么处理?” 直到这个时候,安度因才看到那个指挥整场战斗的女人。和他想的很不一样,因为……这个女武士非常的……娇小! 没错,沃尔夫是娇小的,这个女人也是娇小的。 和玛格丽特那种高挑性感完全是两个路线,这个名字叫做希尔薇的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地像是斯瓦迪亚女人。她整个人,完全被一身紧密的卡拉迪亚旧制帝国鳞甲覆盖了,和杜瓦克因那身一样,看上去非常漂亮,鱼鳞状排布成淡银色的靓丽,头上的覆面网眼盔完完全全遮住了面庞,为这个女人渲染上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是吗?嗯……带他上来。”那个女人应该刚才也参与了战斗,当她转过来的时候,安度因看到鳞甲右边连着受伤的日耳曼剑,几乎被鲜血完完全全染成红色。 而转身的时候,也能看出来似乎希尔薇的右肩有些不便,或许是受了伤,或许是用力过猛的拉伤,总而言之。配上那娇滴滴的身段看上去非常可怜。 “这就是那个逃跑的士兵?”希尔薇用带着鳞甲手套的右手,轻轻拍了拍那个脸色灰败的逃兵的肩膀“看起来只是一个孩子。” 那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拼命地点着头,尽量缩着瘦骨伶仃的肩膀,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微不足道:“大人……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太可怕了,我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杀过人,我的哥哥被斯瓦迪亚人杀了,我好害怕……” 诺德男孩说不下去了,开始低声呜呜抽泣了起来,一个劲地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 希尔薇张开双臂抱住这个孩子,轻轻抚摸着男孩的头顶用温和的声音说道:“孩子你没有错……你能拿着盾牌来到这里,已经是一种勇敢。” 那个男孩感激地抬起头:“谢谢您……我,我……” 然而,在男孩抬起头的一瞬间,希尔薇看上去并不有力的左臂,猛然勾住了男孩的咽喉,像是拉开一张80磅的长弓一样,随着一声闷哼,女武士左臂颤抖着低垂放下,男孩歪着脖子栽倒在地上,就像是一只被人拧断了脖子的鹌鹑,再也发不出叫声了。 “错的不是你,是战争……如果你不死,我该怎么向那些战斗到最后一刻的人交代。” 希尔薇用日耳曼剑指向那些诺德士兵,他们的脸上因战斗减员过度而显得迷茫痛苦,而女首领的话语似乎又重新让他们振作了起来:“任何人都要知道,把同伴的后背卖给敌人是最可耻的罪行,不论出于任何理由!不论溃逃者是谁,都必须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那些诺德人纷纷站起来,用掌声和欢呼来回应他们的女首领。 生长在西海岸的安度因,很难理解这些东海岸人的思维,处决逃兵固然不错,这有什么值得欢呼?难道那个死在地上的男孩不是诺德人的孩子吗?难道那个逃兵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员? 然而安度因还是不傻的,他隐隐约约记得抓根宝说过,东海岸的人痛恨叛徒,他们认为杀死逃兵甚至比杀死敌人更加荣誉——杀死敌人证明的是自己的实力,杀死逃兵你是在维护这个团体。 “他们在欢呼从此以后,又可以把后被交给战友了吧……东佬……算了,不是一路人”安度因失望地扛起长矛想要离开“难伺候……还像群疯子和神经病。” 在回过头的一瞬间,安度因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那种对危险的感知又一次救了他一命,他扔下长矛就地爬进烂泥地里,像是一只耗子一样隐藏在草丛中,惊恐地听着那如同雷霆滚过大地般的震响!那诸神黄昏、末日审判的神话故事在安度因脑海中挥之不去地回放,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世界崩溃的来临。 “骑士!骑士!”东海岸的诺德人惊恐地尖叫道“斯瓦迪亚骑士!” 安度因率先看到的,是那奔跑的马蹄擦着自己的手指疯狂掠过,带起难闻的皮革腥臭味道,以及熟悉的血腥! “诺德人的脑袋,每个值三十第纳尔!给老子好好割下来,别砍坏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用最粗俗的话发布着命令,那个骑士首领一头棕红色的短发,经过细心的打理向左侧倾斜着,遮住那只冷静而贪婪的眼睛“同时,也小心你们的屁股,给老子活着回来!” 安度因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骑着黑马的骑士,披着和马一般颜色的黑斗篷,挥舞着锋利的弯刀,以锲型阵的态势,从森林中冲向了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东海岸诺德士兵! 他们的铠甲属于比较轻便的短式锁子甲或者半身板甲,武器不是斯瓦迪亚人常用的骑士剑,而是更加轻便灵活的游牧式弯刀,甩起来就像是甩胳膊那般容易。 “准备战斗!”希尔薇咬着牙用左手举起盾牌,用受伤的右臂举起日耳曼剑。精疲力尽的东海岸诺德人也纷纷举起斧子和盾牌,想尽快排好盾墙阻挡骑士的步伐。 安度因龟缩在泥潭里,看着那个女武士骄傲地挥舞出了第一剑,然而那个一马当先的骑士只是看了一眼,娴熟地用弯刀接下了希尔薇的日耳曼剑。 然后骑士两腿一夹,大号的马刺扎在那匹黑骏马的马肋上,套着小圆盾的左手拉住缰绳加速掠过,将希尔薇硬是借力闪了个空,本就右臂有伤的希尔薇痛苦地撒开了武器,跌坐在地上。 其余的诺德人被弯刀和马蹄蹂躏得阵型全无,刚刚的胜利在几个呼吸之间荡然无存……安度因看着这场悲剧,他很无奈,但他不想死。 他摸过长矛,看着那个痛苦不堪,却依旧坚强的希尔薇,莫名其妙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脑海里形成:“也许,我能救下她?” 然后……安度因又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扛好长矛准备离开。临走前他颇有几分不忍地回过头看了看,发现希尔薇的头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骑士卷飞,在那杀戮修罗场上,阳光印在她苍白如纸的面庞上…… 安度因没有看其他的,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他就已经走不动了。 “该死……”安度因愤怒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不听使唤了“给我走啊!别去啊!” 安度因,端着长矛,顺着林荫的遮挡,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下,走进了战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死游离(上) 来自东海岸的瓦格良人,在很多年前,卡拉德人还统治着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大陆(卡拉迪亚——卡拉德人的土地)的时代,经历流离失所后,从慷慨的帝国皇帝手中,获取了一片值得居住的土地。 那些瓦格良部落的蛮族战士,被雇佣为职业军人,成为卡拉德帝国最恐怖、最忠诚的外族军团。他们低下高傲的头颅效忠于皇帝,虚心向擅长步兵方阵的卡拉德人学习战争艺术,模仿卡拉德人的铠甲和战斗方式,并仍旧像真正的诺德人那样,保留了勇敢战斗至死不渝的作风。 而当末代卡拉德皇帝死在斯瓦迪亚人手里时,瓦格良部落在北部赫鲁斯山脉,以两千瓦格良精锐把五千斯瓦迪亚连人带马打得溃不成军。在那寒冷连绵的山脉间,瓦格良人用两条腿和灵活的战术,教会了斯瓦迪亚人什么是真正的帝国步兵军团。 帝国最后一支军团被击溃了,代表皇室的旗帜被斯瓦迪亚人踩在脚下,最后一座城市也早已沦陷,甚至指挥瓦格良雇佣军的卡拉德军团长都叛降,去跪舔斯瓦迪亚人的靴子。 然而瓦格良人没有撤退,他们继续战斗着,为了生存,为了部落,为了皇帝授予他们的土地,也为了曾经的、被卡拉德人自己遗忘的帝国。讽刺的是,那些高傲的卡拉德军人早已鸟作兽散,最后一群保卫帝国军旗的,居然是一群雇佣来的诺德人。 直到三年后,被瓦格良军团折腾得十分难受的第二任斯瓦迪亚国王,不得不接受了瓦格良人的有条件投降。瓦格良人可以衣锦还乡,即便是部落的百姓也没有受到为难和劫掠。而斯瓦迪亚国王也可以把统一的帽子戴在自己的头上,巩固刚从兄长尸体上扒下的王冠,算是各取所需。 伴随着那个帝国的谢幕,问心无愧的瓦格良人在经历百年的安定之后,重新回归格陵兰,在东海岸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几乎所有的东海岸部族都以他们为榜样,他们是真正的战士,甚至在格陵兰,瓦格良一度是‘死亡、血液、征服’的代名词。 而后几度兴衰,瓦格良人虽然优势不如以往,但在格陵兰依然是跺跺脚,很少有人敢吱声的存在。他们的骨子里,仍然饱含着,对这个在卡拉德帝国尸体上建立的、国度的憎恶。 瓦格良人比其他诺德人,更加怀念那段水土肥沃的日子,因为他们曾经享受过,所以更加强烈地要求着。 但看上去,那些东海岸人似乎装备上,并不是十分瓦格良,战斗上也表现的并没有那么可圈可点。结成的盾墙被斯瓦迪亚黑骑士们带着风,冲了个稀巴烂,弯刀在诺德人中掀起一片鲜血与哀嚎。就像是斯瓦迪亚第一任国王骄傲地宣称过那样:“我们有马,我们砍杀。” 对于诺德人来说,盾墙崩塌,意味着比不结成盾墙死的更加快速,聚集的士兵无法散开,被骑士撞倒、砍杀,像是一个个肉靶子,缺乏长武器的东海岸人,根本无法有效抵御骑兵的进攻。 和着刚刚斯瓦迪亚重步兵留下的鲜血,把这片土地彻底用死者的气息覆盖掩埋。每一寸泥沙都混着鲜血与碎肉,人们的胜利和悲伤,在转眼戎马一瞬间,被改写,被逆转,被彻底的踹翻抬不起头来。 胜利者的尸体垒在失败者的尸体上,诺德人的战斧和斯瓦迪亚人的长枪一起混进血泊……所谓战争,就是这副狗德行,一群尸体把另一堆尸体,提前变成尸体。 安度因觉得,自己可能是失了智,像是没了脑子一样,扛着长矛,飞快地穿梭过被骑兵踏烂的尸体,擦过负隅顽抗的诺德步兵身边作掩护,用阴影和小树当自己的遮蔽,像是鬼魅一样,奇迹般突破了骑兵的层层封杀。 “你是谁!”一个东海岸人操着浓郁的异地口音,用双刃剑指着安度因,用诺德语大声呵斥道“来做什么!” 安度因急得汗都下来了,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骑兵呼啸而过,两个倒霉的诺德步兵被撞得飞起,在半空滑稽而又悲惨地转了个圈,喷着血躺在草丛里。 随后十多个诺德士兵七手八脚地拽住这个扎进人堆里的骑士,拽住他的双腿把他掀下马来,那个骑士大叫着,用弯刀拼命挥砍,但还是被按在地上活活被斧子劈开了脑袋。 然而那些骑士在棕红色头发首领的指挥下,重新开始聚拢在一起。很有可能下一次冲锋买这些诺德人就会像扫垃圾一样被扫走。 “你们的首领受了伤!应该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安度因对这个忠于职守的士兵吼着“我们不能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那个东海岸士兵显得很亢奋,赤红着眸子对安度因说:“你要去救希尔薇?陌生人,你是好汉子!我们给你拖住斯瓦迪亚人,快去!” 安度因定了定神,这才发现那个首领骑着马游离在希尔薇身边,似乎并不打算杀死这个美丽的猎物。安度因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去救希尔薇,需要穿过至少四个骑士的马蹄。 “你扛得住吗?瓦格良人?”安度因尽量让自己的口气显得同仇敌忾起来“我需要你帮助我,我们一起冲过去,活着的人把希尔薇拖出来,死了的人就是瓦尔格拉的勇士!” “这个主意绝了,兄弟,我们上!”似乎听到‘瓦格良’三个字,那个东海岸人像是注入了新的血液一样,看来安度因没有猜错,这是群离队的瓦格良人。 男人亢奋地用盾牌推开跌跌撞撞开始崩溃的同胞,高声叫道:“你是我们瓦格良人最真挚的朋友!如果这次没有荣登瓦尔格拉神殿,我们一起去喝酒!” 安度因一时语塞,对于这种天真得可爱的战士,欺骗是一种侮辱。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他跟着瓦格良战士的开路步伐,拼命地跑着,黑骑士们弯刀入肉声在这个并不勇敢的少年耳边响起,那种绝望的心情溢满胸膛。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了一个素味平生的女人,去发疯,去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可是看着那个垂死的女武士,他又觉得什么东西在煎熬着自己的血液,一直把热量通过血循环塞进大脑,瞬间变得疯狂而又坚定。 “把她背起来……”安度因冷静地告诉自己“顺着坡地跑!只要钻进树林,就有机会活下去!” “我们要发起进攻吗?海瑞·布朗恩?”一个面部呈现东方色彩的少年黑骑士,夸张地扬着弯刀问道“他们现在只需要一击,就能全部带走!” 那个棕红头发发首领咬了咬牙:“库吉特佬,闭上嘴!不要那么叫我!不要觉得你是她的兄弟,就可以为所欲为!” “……啧啧,那好吧,头儿。我猜兄弟们想要钱。”那个库吉特人也不生气,嘿嘿地笑着“那个女人很值钱,斯瓦迪亚贵族就喜欢这样细皮嫩肉的诺德女人……在苏诺能卖个好价钱。” “是吧……但海拉尔,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她吗?”海瑞看着虽已瘫倒在地上,眼神依旧凶狠的希尔薇,轻轻捋了捋自己其实并不存在、只能说是绒毛的胡须“那眼神……真的很像。” “唔,你别说,还真是。”海拉尔用弯刀挑起来那还压着美人额发的头盔,仔细打量着“啧啧啧啧……我觉得那根呆毛,简直绝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死游离(中) “村长,歇一歇吧。我们快要启程了,这里很不安全。”全村最年长的老人站在西蒙斯的面前,泪流满面地劝着“这就是战争,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是没有办法的!想明白些吧……毕竟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啊!” 西蒙斯不说话,只是把铲子深深插进土里,把那第五个简陋的坟墓挖的大了一些,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一头快渴死的牛那样喘着粗气,手上一秒也不停歇地挥舞着那柄铲子。他的腰间插上了那柄祖传的古剑,背后背上一面从老仓库里找到的、生了蛀虫的圆盾。 四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地上,按照斯瓦迪亚人的习俗,用破旧的衣服遮住脸。而那血液已经凝固,把那白色的亚麻布染得紫红可怖,西蒙斯人生仅有的四个亲人像是被宰了的阉鸡一样,放干了血,毫无尊严地死在地上。 西蒙斯在库吉特——斯瓦迪亚边界长大,得益于库吉特和维吉亚人的战争,那里一直是安详的代名词。那些来去无影的草原的库吉特响马,忌惮帝国的实力,不敢轻易越界。 身为一个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他的前半生只有古剑和驰聘,他一直像是草原的最无拘无束的野马那样,潇洒地生存着。虽然是斯瓦迪亚人,但他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并没有过强的民族荣誉感或者归宿感,他只知道自己的国度无比强大,那就足够了。 但在随后的十几年里,他走上了一条风格迥异的道路。西蒙斯一瘸一拐地离开沙场,来到了陌生的北方农田上,看着那些农夫日复一日乏味地耕种,看着那些农妇无聊地为孩子做衣衫。 西蒙斯天亮就要起床,夜幕降临就要睡觉。再也没有林间的冷箭,再也没有行军的冷饭,每天晚上出去转一圈,像是拔草一样处理处理村里村外的那点屁事,回家就有媳妇做的、热腾腾的饭吃……这种生活,对于他来说,真的很郁闷。 刚开始的时候,西蒙斯并不能理解,这些平凡的人是如何按捺住心中的冲动,变得如此麻木不堪。也不能理解,那些人究竟怀抱着怎样的信仰,去度过他们平淡的生活。 以至于每次在和妻子交流时,他都尽量少说或不说、做手势,怕自己会变得麻木不堪,失去了那颗狂野的心。他把自己的武器挂在腰间,出门腰背挺直,哪怕是去杀猪也力求干净利落。 而他的妻子当年还是可怜的小丫头,被吓得服服帖帖的,既害怕西蒙斯,害怕他会不会用腰间的古剑教训她,害怕他吃不顺口而骂她,害怕他突然看上了别的女人而抛弃了她。 又像是小猫一样粘着他,喜欢听他讲他自己和那些游侠的故事,喜欢他温柔的时候用胡茬蹭自己光滑的脸蛋,喜欢他那种深思时成熟可爱的大男人气派。 西蒙斯虽然年轻,但对于克温村的老老少少而言,是一个传奇。他辨别野兽的足迹,像是吃饭那样简单,对付那些欺软怕硬的税务官的熟练程度,不比耍剑差多少。 甚至连如何建房子、围栅栏、阉猪阉牛,西蒙斯都一清二楚。村民们象神一样崇拜着他,老人们用他的故事教育了一带克温村儿童。对于克温村人来说,西蒙斯就是一片天。 那个可爱的小丫头和他比起来,就像是主子和女仆,自卑地抬不起头来,但她又为有这样一个丈夫而骄傲。每一次亲吻,都会让小丫头甜甜蜜蜜地自我陶醉上一天,每晚必须看到西蒙斯那古铜色的硬朗面庞陷入沉睡,才能进入梦乡。 对于她来说,西蒙斯就是他的世界。 然而西蒙斯居然是在结婚三个月后,才记住了妻子那并不浪漫的名字:米莉。在斯瓦迪亚北海岸,和稻草一样常见。所以他的妻子,准确来说,是叫做:“西蒙斯家的米莉。” 现在西蒙斯已经四十了,他的米莉也已经三十七岁,也永远的三十七岁了。 这个不再年轻的游侠撑着铁锹,喘了口气,对老人说道:“你们直接去库林堡,然后休整一下,不要停留,那里是危险区,直接去萨格斯,很快会有大批难民撤退到内地,你们跟着,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我腿脚不方便,会拖累你们的。” “天啊,你要留在这里吗?”老人瞠目结舌地问道“不要做傻事……” 西蒙斯看着慌乱地收拾家当的村民,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衣领:“我不会留在这里,但也不会去逃难。” “那你要去哪儿?”老人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满脸恳切痛苦状“不要发疯了,我们需要你的指引……你必须指引我们!” 西蒙斯冷漠地看着老人,咳嗽了两声,用铁锹指着米莉:“那么,就像你们向诺德人指引他们那样?抱歉,我不欠你们任何人的,这是战争年代,你们要学会适应。” “孩子……克温村对不起你。我们都是凡人,都害怕死亡,都需要帮助。我活了六十年,不曾离开克温村,不曾离开我的土地和耕牛。”诚实的老人哽咽着“但是我不得不离开,我的第六个儿子去了提哈,走上了战场,他的五个哥哥都死了,我想多活一阵子,兴许,兴许我还能看到他……对不起,我们自私了,但……我们,我们真的没有办法。” 西蒙斯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怎么为难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这场战争让他们都失去了亲人。他摇了摇头,继续动手挖起坑来。 “你要去哪里?做什么?”老人擦了擦泪水,打起精神来问道“让你见笑了,一个老不死的,和你在这儿挤猫尿。” “去提哈。”西蒙斯看着老人,指着自己的古剑,一字一顿地说道“去为我的米莉,为我的孩子,为我的家庭,去复仇!” 当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西蒙斯的第一个女儿降生到人世间的时候,西蒙斯抱着她,那种血脉相连的幸福感,让他刹那间泪如雨下。他在面色苍白的妻子额头上印下一吻,用最真挚的声音对他说:谢谢。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明白那些农夫农夫,为何心甘情愿地在土地上耕种一辈子,忍受盘剥和穷苦。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劳作、延续,本就是平凡而又伟大的。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却让这一成不变的生活,尽可能充满着幸福。 或许是为了家人的笑颜,或许是为了生命的延续,在这冰冷的卡拉迪亚北方,西蒙斯的面孔融化了。 他放下了自己的古剑,把他和战斗的回忆一起挂在墙上,弯下腰来和农民一起观察作物的收成。 他每天都去抱着自己可爱的妻子和孩子们,在结实的小木屋里,嘻嘻哈哈地讲各式各样的故事和笑话,当一个天天‘欺负欺负’妻子的模范丈夫,但一个卖萌、做牛做马的笨‘叭叭’。 那是最幸福的日子,西蒙斯以一个斯瓦迪亚农夫的身份,享受到无与伦比的天伦之乐。没有一个民族能在卡拉迪亚享有这般生活。即便富庶的罗多克人,也要蒙受城邦冲突带来的不幸与战火。 上天待西蒙斯不薄,年少时有自由自在的潇洒,年长些有完美的家庭,西蒙斯一只骄傲地很,他虽然不说,但他一直在想:“这就是斯瓦迪亚人应该享有的生活!” 现在,这种生活被诺德人砸了个稀巴烂。他们杀了西蒙斯的所有亲人,把他的房子烧成白地,拿走了三分之二的粮食,杀掉了七八个重劳动力。剩下的人惊慌失措、嚎啕痛哭。 短短半天的功夫,西蒙斯就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一无所有。 也不能这么说……老人发现西蒙斯的后背挺得笔直,就像是这个人年轻时候刚来的那样子,保持着时刻准备拔出剑的姿势。 老人摇头叹息着,问道:“真的打算好了?这是一条艰难的路,你已经不再年轻了,身体也不是健全的。诺德人很多,很凶,你很有可能会死。” “我们如果不去反抗,整个斯瓦迪亚就会变成这个德行。”西蒙斯面无表情地抱起他的儿子,慢慢放进坑里“我们所有人的孩子,都会被刀剑丈量身高后处决,我们的民族将无法延续。” 老人苦笑着:“那是领主们和国王应该操心的事……我们做不了什么,何况你已经四十了,也残废了,去找条活路吧……” “我不再年轻了,但还没有老到不能为自己挺身而出的程度。”西蒙斯边说着边把妻子和女儿放进旁边的坟墓里“我残废了,但我还懂得如何战斗,如何保卫我的家园。” 西蒙斯累得坐在地上,看着四具在此处的永远安眠的尸体,手轻轻颤抖着,摸了摸胸口,艰难地比出一个十字架,默默做起祷告来。 “这太疯狂了……”老人走开了,他不明白西蒙斯为何这么做,但却不敢去指手画脚“太疯狂了,太疯狂了……” 老游侠挣扎着,又站了起来,一铲又一铲地把自己的孩子和妻子用冰冷的土壤埋葬。每挥动一次铁锹,他的眼角就湿润几分,仿佛那土地和他的十指相连,每一次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等一切完事,他叉着腰,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西蒙斯对着老人的背影嚣张地大声喊道:“疯狂个屁!如果我们不去把诺德人的脸打肿,他们就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斯瓦迪亚!我们还会去埋葬米莉,去埋葬无数个米莉!我们的孩子还是会死,会死去无数的孩子!” 说罢,他把铲子扔进那第五个空荡荡的坟墓里,头也不回地走了。那些年轻人迷茫地看着这个背着圆盾、腰挂古剑的男人慢慢离开,惊讶地问道:“村长,您去哪里?” “去斯瓦迪亚!”西蒙斯头不回地说道“去斯瓦迪亚!” “看着吧,少年人。”老人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地平线“如果有一天,你们有幸重返和平,要记得,是这些疯子救了你们!”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死游离(下) “没有经历过死亡的擦肩而过,男人就永远学不会成长。” 沃尔夫的童年时代,曾经听到一个出海过的诺德男人来自己找父亲献祭的时候,这样对年幼的他说过。 那个男人的模样很令人害怕,但是下一秒沃尔夫父亲略有傲慢地伸出手来,他还是乖乖低下头,交出来一百多第纳尔,整整齐齐地将十枚金第纳尔排在祭司的手中。 “请奥丁原谅我杀死自己兄弟的过错,我只是为了活下去。他也想杀我,父亲留给我们的我们的土地很大,但是邪神洛基让我们相互嫉妒,我们中只有一个人能得到那些遗产。”他惭愧地对沃尔夫的父亲说:“如若可以,我仍愿前往瓦尔格拉神殿,与我的兄弟父亲并肩作战到诸神黄昏的来临。” 那时候,沃尔夫很小,也很天真。但他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些满身伤疤的诺德战士,像是无所不为的野兽,和自己文弱的父亲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身上,永远充斥着海腥味和麦芽酒味,话很少,舌头也很笨拙,但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总是喜欢打架,动不动就在吹嘘自己杀人的本事。他们的斧子总是沾着洗不掉的血迹,眼神有时候显得很愚笨,但是凶狠的要死要活。 “你打算怎样生活?”沃尔夫的父亲,很认真地这样问过他的儿子“你想你也看到了……格陵兰已经开始不适合我们生活,况且,诺德人本身就同和平不共戴天,卡拉迪亚是我们未来必须的选择。” 沃尔夫低着头想了想,怯懦地回答着:“是要战争吗?我不知道……我好害怕。” “害怕战争?还是害怕当一个诺德男人?”他的父亲似乎很失望,却又不觉得奇怪“沃尔夫,我希望你像我,又不希望你像我。” 当时还很幼稚的沃尔夫,紧紧抱着书本眼泪汪汪地问父亲:“我们不一直是祭司吗?我们的任务,难倒不一直是侍奉神灵吗?” 父亲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沃尔夫的脑袋:“没有的事,我的儿子。神不会让你幸福,也不会让你明智。你要记住,侍奉神谁都可以,但是沃尔夫只有一个!” 沃尔夫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然而他的父亲无奈地摇摇头。在这位老祭司看来,自己的儿子不过是另外一个小没出息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以武力立足的诺德人中翻起什么大浪。 但是,老祭司永远也想不到,很多事情,将在自己儿子睁开眼睛开始,被彻底改变。 “他的情况怎么样?”托曼问那个泪痕未干的禅达女人,这个像城墙一样高大的皇家侍卫,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据说很稀有的草药放进自己的头盔里,用日耳曼剑削好的短木棒捣碎“如果治疗效果不好,会不会死?” 那个禅达女人咬着嘴唇,看了看那些满脸迷茫的黑加仑军随军军医,压抑住心中的不快,尽量淡然地对托曼说道:“如果没有吃下你们诺德人那些奇奇怪怪的药,可能还不会那么严重。现在可能……如果不幸,我希望他能去往瓦尔格拉神殿。” “感谢你的祝福。”托曼把捣好的草药郑重地收集起来,递到禅达女人的手里“外族女人,你的名字?” “戴安娜。”似乎禅达女人的心情还是很糟糕“屠夫先生,希望你在杀我的时候能够记住这个名字,您已经问了第三遍了。” 托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并不生气地倚坐在地上,笑呵呵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慢慢咀嚼了起来:“你果然还在恨着我们……” “你们是杀人犯,是刽子手!”戴安娜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示弱地斜眼看着托曼,梅花般大小的嘴唇赌气地撅起“你们毁掉了那个村长的家,他是一个好人!” 托曼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继续吃着苹果:“你正在救的这个人,也曾经是一个好人,他曾经阻拦我们犯错,告诉我们什么是真正的战士,引导我们冲破海浪。他不是一个好战士,但他是一个好领袖,一个好的……嗯,朋友。” 戴安娜略有些奇怪地看着托曼,像是在打量什么稀有动物:“他是你的首领?还是你的朋友?” 皇家侍卫也充满疑惑地看着这个禅达女人,像是在关爱某些脑发育不健全儿童:“嗯?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他把你们带到这边送死,你们还把他当朋友?”戴安娜笑容有些诡异,口吻满满的嘲弄“他是雅尔吧,这条路上,铺了多少诺德人的尸骨?” “那不是很正常的吗?”托曼不明真相地咬了一口苹果,斜着眼不明觉厉地看着这个话多的女人“真不知道你们禅什么达人脑子是怎么长的,不打仗、不死人,哪里有粮食吃?哪里会有胜利?哪里会有荣誉?” “你!我说你这人听没听懂!”戴安娜气得太阳穴发疼,气呼呼地把药膏拍在沃尔夫额头上“你就是一次性工具,他踩着你们的尸骨功成名就,然后你们除了上瓦尔格拉外,什么也得不到!” 托曼笑了笑,终于把苹果吃完了。那吃剩的苹果核小的可怜,他远远地把苹果核扔到草丛里,甩了甩手心上沾着的苹果汁,轻轻抽出日耳曼剑,一步一步走向戴安娜。 看着那个强壮到恐怖的诺德男人,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戴安娜缩成一团,像黑曜石一样晶莹漂亮的眼中,写满了对死亡的惊恐:“你……你,你是要,要做什么?” “你的生命,像是稻草一样卑微。”托曼嘿嘿冷笑着,把穿衣如水的日耳曼宝剑,架在戴安娜的雪白如熙的脖子上,在上面轻轻割开一道近乎微不可见的伤痕,殷红色的血珠滚落在锋利的白刃上“你知道为什么吗?禅达的小鸟儿?” 这位像公主一样淡雅端庄的禅达女子嘴唇微微颤抖着:“噢?你是说用屠杀和暴力,可以得到你们所有想要的?比如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你一个所向无敌的诺德皇家侍卫,可以收获十二分愉快?” 托曼戏虐地敲着戴安娜的脑门,笑着说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能够把你的命捏在手心里,就是因为你们禅达人过去流血流的太少,所以现在只能流泪。” 说罢,托曼收剑归鞘,又坐在沃尔夫身边,静静地看着黑加仑士兵在周围安静地忙碌着,在临时营地间紧密忙碌着。整支军队静悄悄的,没有人交谈的声音,疲惫的人在休息,还有力气的人被分配放哨和整理物品。 劫掠来的三辆马车上装着食物,与比较值钱的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堵在营地最容易遭受攻击的地方。并在周围用搜集来的、大小适中的木头削尖后插在周围。防止斯瓦迪亚人找到附近,用所谓的铁骑(如果有的话)发起进攻,导致被一波带走。 戴安娜看着不再言语的托曼,气呼呼地倚在树边,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夜空下,数着那并不明亮的星辰,盼望睡眠的到来。 希望安睡,可以让她不去想那些把她拉入噩梦的人和事,让她回想起那无数个冰冷的流亡夜里,亲爱的母亲在流亡路上为她轻轻哼唱的歌曲。 那熟悉的曲调在头脑中一旦回荡,就无法抑制,戴安娜明明知道身边坐着的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还是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 “花木枯萎,有朝终会再开: 霞雾弥漫,他日终有清明: 死者多安息,生者常悲苦 写满光荣的殿堂焚为废土, 自由大厅不再自由 究竟还需多少泪水 究竟还需多少鲜血 究竟还需多少苦难 禅达,自由之子,我为你祈祷 禅达,梦的故乡,我为你祝福 禅达,我的故园,我为你呼唤 禅达,辗转流离千万,可何日方归来?” 禅达语,实际上是斯瓦迪亚语的古语,卡拉德语的进化版。加入北方的口音,经过禅达数代学者的改造,变得温柔悦耳,配上戴安娜清脆的嗓音,显得宛如月之女神的吟唱。 希尔端着杯子,一言不发地听着。他抿了口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在海上无法无天惯了的海寇大爷,这种哀嚎他听得太多了。 不过是首歌,好听,听听罢了,至于究竟在说些什么,希尔·兰德士并不关心。当初自己的家族被海寇抢的差点吃翔去,自己怎么哭也只有同行的嘲讽和挤压。那些人和那些在自己货物上狂笑的海寇一模一样,缺乏最起码的愧疚。 他摸了摸自己瞎掉的眼睛,露出了不屑的笑容,这是控制自己命运的代价——但很合理。没人会在乎你的死活,狼走到天边都靠自己的獠牙吃肉,狗到哪里都要跟着人吃屎! 现在,他失去了船,包括那艘自成年以来一直在陪伴自己征伐的兰德士号,被迫抛弃在那海滩上。但希尔知道,只要自己还活着,兰德士家族就还没有完蛋,迟早会有更大、更好、更能乘风破浪的战舰! “迟早会有的……”希尔微笑着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咬了口手中略有发霉的牛肉干,自言自语道“雷神托尔没有让我死,就是为了想看我究竟能航行到哪里。” 多恩在尬笑着棒那些诺德人忙东忙西,但那些北方人的眼神依旧是那样,充斥着嘲讽和冷漠。得到的回答也多是:“噢,你放那里,不要碰我们的武器。”或者干脆“把你的脏手从我的帐篷上拿走……班队,我想打爆他的狗头,妈*的。” 他缩在角落,听着歌谣,像筛糠一样颤抖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念起已经不复存在的家园——在两个月前,第一次诺德人上岸掠夺时,就被彻头彻尾地摧毁。他母亲的脑袋,被当着他的面,用锤子活活打爆。 那些诺德人像是野兽一样疯狂,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活人,他不到九岁的妹妹,被拉去献给那些诺德人的雅尔。等他找到妹妹幼小的尸体,已经凑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整个下半身几乎烂成一个大洞,血从那下面流的一干二净。 那时候他恶狠狠记住了一个名字:“仆格!” 至此以后,多恩以一个复仇者的姿态,四处嚷嚷着要杀光所有诺德人——他其实很害怕和那些诺德人交锋,他不觉得自己看上去一戳就断的长矛,究竟能有什么卵用。 但只要他这样做出随时准备抄家伙干的样子,那些新兵就会崇拜地以他为中心,老兵会向他比大拇指,军官也会默默暗许他某些出格的行为。 现在,他成了诺德人的狗,手上还沾着同胞无辜的鲜血——一个男孩,两个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的女孩,一个苦苦哀求的母亲。 他在怀疑……斯瓦迪亚会不会也像童年老人讲过的,那个名叫禅达的城市国度,被夷为平地,毕竟诺德人太恐怖了。多恩很害怕那些使用斧子,就像吃饭那样熟练的诺德人。 他们强健的体魄和羸弱的自己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他还记得,自己身边的几个同伴,被诺德人用盾牌硬生生顶撞了出去,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他在责问和恐惧中睡着了,注定不会有好梦光临,这孤苦寒冷的夜,只有自己来挨。 戴安娜呢?她已经不去思考了,那歌曲把她带到了童年,还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如果说禅达人悲惨的经历中有什么值得骄傲的,那么可以说,在最原始的死亡方式‘饥饿’的胁迫下,也没有一个禅达女人放弃自己的孩子。 微风扫过戴安娜的发梢,带来母亲温柔的手**在头上的感觉。她毫不在意地懒散在沃尔夫身边。轻轻将小瓜子脸依偎在这个不知是死是活的男人肩膀上,睁着眼睛一动不动。 就在视线开始模糊,又不甘睡去的时刻,她看到那男人厚实的披风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被缝在里面,现在由于破损,隐隐约约从夹层中漏出头来。 戴安娜抑制不住好奇心,用手指夹住那硬角,往外轻轻拖拽出来。随着布匹轻微挣裂的声音,一个卷得严严实实的牛皮纸卷从里面抽了出来。 “这个人到底有多神经大条,这都感觉不到?”禅达女孩无奈地朝昏睡的沃尔夫做了个鬼脸“笨蛋!诺德人都是笨蛋!” 殊不知沃尔夫落水以后才舍得穿上玛格丽特送的披风,之后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能意识到才是见了鬼。 那牛皮纸卷上火红的蜡封让戴安娜的眼皮不禁跳了跳,这是贵族的象征,如果被收信人以外的开封,意味着需要有鲜血来清洗的耻辱。 “管他呢?”这一天,好的坏的,什么事情都见过了,戴安娜的胆子无限被放大,她郁闷地摸了摸脖子上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气呼呼地用指甲削开了那层蜡封,清晰的诺德字母,如蚁排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 “沃尔夫雅尔,我的小狼,你那么聪明,一定会发现这封信的。”戴安娜借着微弱的月光读了起来,心中顺便暗自嗤笑着诺德人笨拙的起名方式与书写,分明是没文化的白*痴“很抱歉,那时我不能去码头送你,希望你不要因此埋怨我。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这些日子,若果没有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 “但是我不能感谢,因为我是领主,我是海斯特堡的领袖。那么多次,我看着你和小莎琳做着傻傻的游戏,然后在晚饭时落寞地离开,我想把你拽住,把你留下,把你抱在怀里,亲吻你,告诉你沃尔夫究竟对我们母女有多么重要。 “但我不能,我知道海斯特堡的处境很危险,悬在钢丝上。我需要你像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一样,尴尬地杵在海斯特堡。因为我不能和拉格纳侯爵对立,也不敢得罪我们也许长寿不了的国王。 直到那天,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可以,我要把自己交给一个男人。 或许这将会是一场灾难,我的父亲会干涉在这场爱情,就像他之前做过那样,在他心目中,家人不如一块地。 地形险要的海斯特堡会易主,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会在从卡拉迪亚回来之后把我撕成碎片……但我觉得,那是值得的。 在我年少,还能和你很般配的时候,不懂得爱情。看到那个横行霸道的男人,觉得他值得依托,便冲动地嫁了过去。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想要我父亲的妥协与支持,或者说,呵呵,他想要的不是我,是我的父亲。 慢慢的,在那半死的婚姻里,我已经忘记了什么是爱情。在他死后,我彻底忘了为什么要来到这里,整个世界缩小成了海斯特堡。没有人会和我大胆地开玩笑,我的孩子对我彬彬有礼地冷漠。 我大你三岁,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我的眼角还没有展露出鱼尾纹,我的胸也还没有下垂,我的身材也没有走样——即便我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如若你不嫌弃,请你活着回来,来找我,海斯特堡在我心里,一直是你的。 我的父亲给我下了最后的通牒,要我一年之内把自己打发出去——他需要这片西海岸的土地当跳板,也需要一个强健的盟友来控制这里。 我会嫁给谁?一个老不死的雅尔?一个令人恶心的花花公子?还是那个仆格? 我恳请你,活着回来。我想听小莎琳叫你叭叭,知道你的出征,她已经在房间里偷偷哭了两天晚上了。 如果可以,小狼,求求你,活着回来,哪怕你一无所获,只剩孤身一人,我在等你。 墨。” 她心绪复杂地读完了信,抬起头,却看到那张纸背后,一双眼睛带着愤怒看着自己! “怎么,很好看吗?”那个人的声音很虚弱,但他的斯瓦迪亚语标准程度,刹那间让戴安娜的优越感全无“是谁,把你拉到我身边的!离我远点,你这令人讨厌的女孩!托曼!杀了她,把信拿回来(诺德语)!” 第一百二十章 微光(一) “咳咳……”希尔薇从扬漫着灰尘的战场上惊醒,这充斥着死亡阴霾的地带,她居然因为过度疼痛昏迷了过去,脸色就像是被剥开皮的树木,绝望的没有颜色。 希尔薇不能容忍自己的过错,失去武器本就可耻至极,像个懦夫一样,在同伴战斗的时候昏死,更是让这个瓦格良女武神惭愧万分。 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呆毛,从地上不声不响地,从某个断肢上捡起一柄沾满鲜血的诺德战斧,忍着右臂关节处的剧痛匍匐在地上。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像是一匹等待猎物的野兽般,慢慢向前移动着。足够耐心,也足够危险。 “诺德人!不要挡着我的马蹄!”那个库吉特人挥舞着弯刀,骄傲地踏倒那些挡在他面前的瓦格良战士,那些轻武器根本伤害不到来去如风的骑手,反而轻而易举被削开了喉咙“啊哈哈,用你们的头盖骨来抵挡草原的儿子?” “朋友,我们应该杀了他!那个狂妄的魂淡!”那个瓦格良人用他的大尺码的厚盾牌,把一个倒霉的黑骑士撞翻下马,挥手剁开那人的脑壳,双眼变得更加赤红了“他不能带走那么多诺德人的鲜血,却一点代价都不付出!” 安度因心里暗暗骂着东佬都特么是神经病,脑子里是不是长着肌肉,嘴上则苍白无力地尽量劝说着:“兄弟,救人要紧!” “嗷呜!”可惜这位瓦格良人的脑子像是烧坏了一样,看到这般嚣张的敌人,智商刹那间如同脱缰的哈士奇,盾牌也扔了,拎着短人一截的斧子,就嚎叫着冲了上去“骑马的狗*杂*碎!来和我来较量较量吧!” 那个瓦格良人如同雷霆一般冲向库吉特骑手,然而海拉尔压根没有理会这个白痴,调转马头,风一样地甩开这个暴躁老哥的步伐,时而策马突进,在这个瓦格良勇士身上割开几处创伤,发出不屑的嗤笑,刺激着对方不冷静的神经。 这位大爷完全忘记了,自己背后装备着的三根结结实实的标枪,挥舞着斧子跟在骑兵屁股后面吃土,被人玩着放风筝。就算是他的腿是铁打的,不知道疲惫,对于海拉尔而言,也不过是一个永动玩具,根本摸不到骑手的衣角。 那像大狗熊一样满步蹒跚的身影,安度因根本不忍直视。扛着长矛,在血泊里继续向前费力冲着。地上流淌着的,人和马的肠子与内脏碎片,使得他步履维艰,跑起来不禁慢了很多。 “海拉尔!”海瑞目光如炬,那是骗不得的,他用手指着安度因“把那个拿着长矛的诺德鬼子,用弓箭点死!别让他靠近那个诺德娘们!” 海拉尔扫了一眼,收回笑嘻嘻的表情,严肃地从马鞍侧剥开皮扣,熟练地取出短复合游牧弓,挽弓搭箭,边双腿控马,甩开仍然拿着斧子疯狂追赶的瓦格良武士,大喝一声:“着!” 隐隐约约听的不远处一声弦惊脆响,这个年轻人本能地扑倒在地上。一根箭矢擦过锅盖大的盾牌,贯穿了安度因的右肩皮甲,贴着皮肉,划过一道凉丝丝的伤口,斜刺了出去,海拉尔锋锐的锥头,就从另一边的皮甲钻了出来,离安度因瞪大的眼睛仅有毫厘之距。 惊魂未定的安度因甩了甩脸上的鲜血,把嘴角挂着的不知名器官吐了出去,在血与尸体中,朝着趴在地上的希尔薇奋力连滚带爬靠拢。 “妈的!”安度因的头颅迅速消失在视野里,库吉特人气呼呼地朝地上啐了口吐沫,调转马头,看见那个还在费力跟着自己的诺德佬,搭起弯弓,回首一送,那瓦格良战士门面上,立刻扣着一根没入脑脊的锥头箭,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在黑加仑军中,安度因已经看到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包括自己那些活蹦乱跳的、傻而可爱的第二中队的手下,现在也都死的七零八落,甚至这几天的流亡生活,让他开始忘记了那些亲切的面庞。 一个陌生人的死亡,已经不能让他伤感了。那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再一次激起了生的欲望。他咬着牙,骂着自己脑子中邪,继续向前翻滚着前进。 就在这一空当,瓦格良的士兵们已经彻底崩溃了,逃的逃,死的死,再也没有反抗的心情,丢掉了象征着武装的盾牌,像是童话菜地里会动的萝卜,只知道四处逃窜,哪怕对面是群兔子,也只敢乖乖伸头被吃。 那些骑士在上百人中大肆砍杀着,不过好在,一时间胜利带来的混乱,让安度因的隐藏更加容易起来。 海拉尔一连三箭,不是阴差阳错刚刚好被替死鬼挡住,就是被狡猾的安度因用盾牌接了下来。气得这个一向对自己箭术颇为自信的库吉特人,恨不得冲上去,用弓弦活活勒死这个狡猾的北方人。 “这身盔甲很沉啊……”安度因擦了把汗,踢开一个倒霉蛋的头颅,猛扑翻身闪过一名骑士的冲刺,在地上一个托马斯大回旋,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拱到了希尔薇身边“这个女人……我勒个擦,何必穿这么厚!” 希尔薇紧闭着双眼,一簇轻轻扬起的呆毛像是风中摇曳的狗尾巴草一样,只不过是金黄色的,一闪一闪地招摇着,像是一道微弱的闪电,撩拨着安度因的下颚,痒痒的,看着那安详的脸庞,让人心中荡漾循环,不禁生出无限的、大胆的想法。 就在安度因半跪起身,一只‘咸猪’手搭在希尔薇腿上(弹性棒极了),他打算把她扛在肩上,就此跑路的时候,那个脸色惨白得像个纸娃娃的女子,突然睁开了明媚而寒冷的双眼,勾住安度因的脖子,一脚踹在安度因的支撑腿上,两个人顿时在男人的一声哀嚎声中栽倒在地上,咸鱼般脸贴着草皮跌落下去。 一个骑士发出不甘地怒喝声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锋利的马刀堪堪未中。如果不是希尔薇的及时反应,不知道她会怎样,反正安度因就要身首异处了。 “咳咳”少女咳嗽了一声,显然安度因压到了她的右臂痛处,但希尔薇挣扎着先安度因一步爬了起来“救人的蠢货,你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 说罢,这个瓦格良盾女粗暴地从安度因手里抢过长矛,用并不灵便的左臂控制着长矛,敏捷而迅速地俯下身,那名骑士尚未拨转马头,便被一个蹲刺扎伤了的身下马儿的马蹄,伴随着清脆的骨裂声,马儿嘶鸣着,吃痛拐脚闪开了一片狭小的空间。 “愣着干什么,走!”希尔薇把长矛扔回给刚刚站起来的安度因,自己拿着斧子,矫健地贴着一个骑兵的马腹,选择人最少的地方冲了出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海瑞皱了皱眉头,朝那个脸色充满不甘的库吉特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不要去冒险,然后做了个食指和中指相扣的姿势,告诉他撤远点用弓箭慢慢去消耗这两个难缠猎物的体力。 他也很着急,但现在战局虽有利,却还是抽不开人手去围追堵截。三十多名骑兵要去追杀一百多人,也是件不小的工作。 然而海拉尔狂叫一声,他知道在这种心绪之下,他是无法完美射击的。 草原的野性溢满胸膛,海拉尔索性把库吉特弓挂在马侧,拔出弯刀,撞开、劈开那些任人宰割的瓦格良士兵,仿佛这个世界就剩下了他,和那两颗本应该成为他勇武装饰的狗男女头颅,像野兽一样反复嚎叫着一个音节:“死!” 安度因看了看,这片开阔地上,跑只会死的更快。他把长矛端端正正地举了起来,对准这个夹着怒气的骑兵迈出了结实跨步。如果死,也要死得有尊严,哪怕只有那么一丢丢。 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属于牺牲品枪兵的姿势,究竟有多危险——如果结结实实撞个满怀,他也会被活生生撞飞出去,巨大的冲击力足以双臂骨折,内脏重伤。 但这一刻,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了那个让他数个夜晚,惊慌地无法入睡的骑士。那来去如风的身影,恐怖的传说,给这些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恐怖无敌的光辉。 但终于,安度因从梦境中走出,和这个大陆最恐怖的兵种,以最干净利落的姿势面对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微光(二) 倒在地上的海拉尔,静静地看着,插在自己胸口上的、那柄古朴简约的诺德战斧,玫瑰色的鲜血顺着粗糙的斧子木柄呈泉状喷涌。 胸膛一起一伏之间,黑袍被染红了。那残忍的武器,正并不通快地割着库吉特人的生命。 但海拉尔并不觉陌生……在很久之前,那个叫做‘父亲’的王八蛋,当众夺走了自己‘佩洛兹’姓氏的时候,那种像是被用小锯子缓慢而痛苦万分消磨的感觉,就一直伴随着自己。 马儿在他身边嘶鸣着打转,不断蹭着主人的脸额,用粗糙喇人的舌头,温柔地舔舐着骑手的脸庞,用头拱着海拉尔的后背,希望帮助主人能快点重新站起。 此时此刻,这位草原骑士的内心,竟然是前所未有地平静。他扭头看了看四周,视线所及都是泛着血红的黑白画面,那些诺德人,死去的面庞、砸碎的尸骨,像是地狱的序幕在眼前展开。 冷气顺着肺部撕裂开的伤口源源不断地渗入,让海拉尔不断忍受着非人的苦楚。每一次呼吸,对于海拉尔来说,都是生命最后的馈赠。 “醒醒!海拉尔,别睡在这里!”海瑞嚎叫着,扑在兄弟的躯体上,脸色冷静不起来了,整个面孔像是被石头砸中的绢布,整张脸皱在了一起“这不是致命伤,兄弟坚持住……我们回窝车则,很快就会有医生来救你!” 他小心翼翼把海拉尔的身体侧着翻过来,忍着热泪,尽量小心,不去触碰朋友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但当海拉尔的后背在他面前展现的时候……海瑞的泪水卡在了眼角,不断向脸上跃跃欲试。 他不可思议地看到了,一根尖锐的木条顺着海拉尔的后心窝贯穿了进去,扎破了他胸膛里的那跳跃的红心,在他的游牧甲上印出了一朵刺眼红莲。现在海拉尔没有死,已经是长生天保佑了。 “我的兄弟……感谢你照顾。如若,如若有一天,斯瓦迪亚不再不欢迎你……请你记住,我们库吉特人,永远是你的兄弟。”海拉尔依然笑着,声音慢慢低沉“我的姐姐,艾丽卡,你的艾琳(昵称)……一直在等你。我很高兴,并没有杀那个诺德女孩……她们,真的好像。” 海拉尔没有什么像模像样的遗言,就像他这辈子,并没有什么像模像样的姓氏那样,死的像是一缕稗草。 他的马儿在嘶鸣,这片土地,死者从未如此安详。三十名骑士仅折损三人,他们在诺德人累累的尸骨上,整齐地摘下头盔,肃立在首领身边。 他们中有的面孔是库吉特人的东方样式,有的是正统的斯瓦迪亚人鼻梁高挺,有则是奇怪的混血,颧骨说不上高和低。 他们装备整齐划一,弯刀加轻式铁甲护面盔,从他们的手和面部,隐隐约约可以看出他们中大多数人出身并不高贵,但纪律却像是铁打的皇家骑士团一般严明巍峨。 “走好。”海瑞轻轻把兄弟放在地上“你的父亲抛弃了你,是他的愚蠢。” 同伴们的尸体被简陋地掩埋了,诺德人的尸体管他们干什么。 条件不允许他们过多逗留,为了简装从事,他们也放弃了割头的打算,每个首级象征性剜掉了一只耳朵。虽然可能被质疑,从而导致得到的赏金会被克扣,但足够证明些什么了。 “我们走吧,前面还有很多人要死,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海瑞叼着根狗尾巴草,脸色已经恢复了毫无波动的平静,那片简陋的矮坟被马蹄踏平埋没,上面洒满了诺德人剁碎的尸骨,就像是一块战场遗址般毫无标志“我们还有很多钱要赚。” 海瑞不知道,三年未见的她,直到自己的兄弟这般死去,会是什么心情,会不会责怪自己,会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如同受委屈的小兔子,在马背上悄悄低头哭泣。 但他是一个布朗恩……最后一个布朗恩,他要拿回属于他的领地,他不能迟疑,这场机会转瞬即逝。 这不是复仇游戏,这是卡拉迪亚,灾厄之地。 ****************分割线*************** “沃尔夫!我们的将军,为你的健康干杯!”卢瑟兴奋地举着木头杯子欢呼起来,向沃尔夫侧沿致敬“欢迎归来!这场战争,你还没有迟到!” 希尔、杜瓦克因等也纷纷举杯致敬,安德鲁笑得尤其非常开心,对于黑加仑最早的一批战士而言,沃尔夫不但是军队中心,更是他们的恩人与精神领袖。 卢瑟是代首领,许多情况要保持中立,而安德鲁,可以说是黑加仑村老乡的代表,同时也是海斯特堡部队的首领。其影响力,已经不可抑制地上升。 诺德人的家族家庭观念十分浓厚,一个村庄往往就算是一个大家族,沃尔夫无疑还肩负着黑加仑村代言人的身份。 黑剑仑村的老兵没死的,也都是班队,可以说是最能打、最忠诚的中流砥柱。尤其在里米克用自己的鲜血染红了军旗后,不论阵营如何,黑加仑军内部对这个名字是毫无疑义了。 这些老兵,以及新加入的黑加仑村新兵,将为沃尔夫作战,视为一种近乎义务的工作,何况还开着饷,若果这还士气不高,那真是活见了鬼。 而很多定居在黑加仑村,家属受沃尔夫保护的诺德人,比如烂泥村的青壮年,以及流民,也视沃尔夫为家族首领与保护伞。 这种双重意义,使得沃尔夫在黑加仑军中,并不简简单单是名义上的统帅那么简单。就像杜瓦克因的瓦格良武士,希尔的海寇,沃尔夫没有办法打得太散是一个道理。 沃尔夫笑呵呵地披着被扯开一个角的黑斗篷,被众人拥簇着坐在火堆边上,脸色慢慢恢复过来,但还是倚着托曼高大的身躯,才勉强坐着。戴安娜嘟着嘴坐在一边,略有些不知所措的小脸,直接鼓成了包子。 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士兵们仔细地听着沃尔夫的话,生怕漏掉一个字。 这个男人的声音褪去了沙哑低沉,变得略带磁性且稍显虚弱:“感谢我的朋友们,你们未曾放弃我……这些话感谢的废话,我不会多说。如若有一天你们遇到不幸,需要帮助,可以随时指着身上的伤疤对我直言不讳。” 这种承诺不论是否为真,都代表着沃尔夫的态度。士兵们欢呼着向沃尔夫的慷慨举杯致敬,那些掠夺来的麦芽酒不多,只够所有人喝上一口。 但这些不算是什么大事,沃尔夫的醒来,让这些黑加仑军士兵无比亢奋——既然他能带着所有人找到陆地,也会带着所有人发财。 士兵们慢慢欢愉起来,又在严格的军纪下回到了帐篷,开始享用晚饭或者休息,这是沃尔夫很早就训练出的规矩,特殊情况除外,夜晚九时左右,非站岗巡逻人员必须入睡——充足的休息意味着充沛的体力,以及良好的体魄。 很快,火堆边都是重要的将领,与戴安娜以及叛徒多恩。沃尔夫的眼神变得捉摸不透起来,各位首领脸上也配合出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卢瑟不时咂咂嘴看着两位俘虏,目光间流露出同情的感觉,让这二位浑身一阵发麻。 “那么,您就是拯救我生命的戴安娜小姐喽?”沃尔夫的微笑很真诚,无懈可击的随和“我为我手下对您造成的惊吓感到抱歉,但是这是战争,我们没有太多选择。” “不必抱歉,他们都是很优秀的战士,您是一个优秀的将军。”戴安娜乖巧地点点头,用诺德语回答道“您的训练让人刮目相看。” 这个名叫沃尔夫的人,让出生于一个多灾多难民族的女孩子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虽然沃尔夫看起来是个弱不禁风的废材,但她深知埋藏在人皮下的猛兽不可预测。还是姿态放低些为好。 沃尔夫笑了,这是一个聪明人,和她的种族一样,精明,懂得自我保护。玛格丽特和她相比,固然多了一份英气,却少了几分委婉和圆滑。 而且玛格丽特虽然身材比这个禅达妞火辣,让人看着就心痒痒,但是却不如这种温和可爱……嗯?好像不太对……沃尔夫在想什么? “等等……为什么要和玛格丽特比?这小妞怎么了……”沃尔夫有点不愉快地皱了皱眉头,脑子似乎有些混沌了“明明你家里已经有了好吗……不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沃尔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很巧妙地掩饰了一时因思维混乱而造成的尴尬脸色,紧接着转过头来看向满面紧张之色的多恩,用熟练的斯瓦迪亚语问道:“你是哪里人?” 多恩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诺德首领竟然如此精通斯瓦迪亚语,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将军,我是……我的家园被摧毁了,那是个小村庄,叫艾蒙斯特丹。” 沃尔夫面部有几分不快,眼神扫过多恩一遍,很不耐烦,但又不是完全厌恶,而是很不满,让多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个大爷虽然比其他几位瘦小不少,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是似乎更难对付! “说重点……你们家乡,说的是斯瓦迪亚北方正规方言吗?”沃尔夫从杜瓦克因手中接过香喷喷的烤风干牛肉片,虽然很硬,还有些奇怪,但是味道绝对令人垂涎“跟周围村庄的人交流,有没有障碍?” “没有没有……我的大人。”多恩没想到这种稀奇古怪的,像是那些老学究钻研的问题,居然出自一个诺德人之口“我家乡话,很平常的……” 沃尔夫点了点头,轻轻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舌齿,用改变了些许音节的斯瓦迪亚语,微笑着对多恩说道:“就像这样……?我(m-n)的家乡是艾(a-k)蒙斯特(t-d)丹?” 多恩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听着沃尔夫就这样把自己斯瓦迪亚语的音色,向北方方言转了转,听起来居然像模像样,不能以假乱真,但很有意味,不禁张大了嘴巴:“是的,……您是个奇迹……” “这几天,不要间断地和我说你们的北方斯瓦迪亚方言。”沃尔夫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奴才相的斯瓦迪亚士兵“希望你能让自己显得有用些,我们诺德人不需要只会吃饭的造粪垃*圾!” 领到重任的多恩连连点头称是,那欣喜若狂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跪下来舔沃尔夫的靴子。几个首领不屑地看着那叛徒的丑态,摇晃着空酒杯,优哉游哉地等待沃尔夫下一句话。 “这里是萨哥斯,我们不能久留,应该尽快赶到提哈。”沃尔夫看着火堆缓缓说道“但也不能走得太快。这里是斯瓦迪亚人的地盘,我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所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没有人说话,沃尔夫没有讲到重点的时候,就应该闭嘴保持沉默。沃尔夫也没说话,他需要组织自己的语言。 “这附近有什么?”沃尔夫似笑非笑地看向多恩“值得我们去看看的?” 多恩的汗珠慢慢下落,他就是一个小兵,对这些知道个屁啊。要是雅各布肯合作,这个老油条能闭着眼睛把大小据点画下来……至于多恩,沃尔夫除了呵呵,不想多描述那副紧张的德行,眼球不安分地乱转,不知同时在打什么注意。 “我说希尔,你真是另外一只眼睛也瞎了。”沃尔夫似乎有几分生气,居然开始点名为难自己的亲近下属“废*物到这个地步!” 知道话里有话的希尔,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将军,说话要有依据,我还指望靠这只眼睛活着呢!” 沃尔夫耸了耸肩,斜着眼捋着自己淡淡的胡茬:“你要是不瞎,怎么不把这个家伙的头盖骨掀起来看看,这让脑子是怎么长的?挑出这么个货色哎……我怕,你,是要不中用了吧?” 希尔阴笑着不回答,沃尔夫也不再多说。那些话语却字字都落在多恩心头,他瞪大了眼睛,连忙对沃尔夫说道:“别……将军!我知道一个地方,里面有很多财宝!很多很多!” 沃尔夫看了眼多恩,撇了撇嘴:“你家领主地窖里的?” “不不,修道院!”多恩擦了把汗,脸上开始重新恢复了镇定“这儿离萨哥斯很有名的奥威修道院很近!他们富得流油!” 沃尔夫抬起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心虚的多恩,一字一顿地说道:“早点说出了不就好了吗?背叛自己的神,需要那么久吗?” 在一片哄笑声中,多恩惊慌失措地向后窜了窜,就像是一个被恶霸欺辱的弱女子。 现在看来,这个虚弱地诺德矮子笑眯眯地样子,真的就像是咧嘴笑的撒旦。 这个撒旦把吃剩的半截肉串,递给这个斯瓦迪亚叛徒,微笑着说道:“给你,亲爱的多恩,与我们诺德人做朋友,你不会后悔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微光(三) 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王国侯爵,率领着两万来自格陵兰各个领地的不同军队,驻扎在这片即将成为战场的领域,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诺德战士们的矛,还是整整齐齐地戳放在武器架上,紧挨着扣在地上、排列整齐的盾牌。 似乎拉格纳并不急于攻打这座看上去唾手可及的城市,只是派遣人手把周围劫掠了个遍,尤其是充分利用那些来去自如的龙首战舰,在这条漫长的海岸线上,到处都有防备低劣的小堡垒和庄园,粮食很快填满了了诺德人营地的谷仓。 尽管那些小领主不停地在劝说拉格纳,但这位侯爵似乎很沉得住气,就像他对身边禁卫说过的那样:“做出了判断之后,就要学会把他人的话当成屁。” 拉格纳每天的工作,就是看着不断巩固的营盘,源源不断有新的士兵在首领们的率领下,或是驾着龙首战舰,或是弃船陆行,加入这支恐怖的‘异端’大军。 那些留守在提哈城内的市民兢兢战战地锁好了自家的门,不敢轻易露头,不敢打开窗户见光,仿佛只要把自己暴露在家之外,就会被诺德人抓走吃掉。整条街道,就像是被屠过一般,全场安静若死。 斯瓦迪亚人尝试过试探着出城,联系到周围的部队,或者是向泊拉汶传送消息——但事实上并没有太大作用,援军看不到几个,倒是诺德人营地前的木栅栏上插着好几个新鲜的脑袋。 里昂也放弃了所谓的求援——懦弱的国王,伊瑞奇是个彻头彻底的缩头乌龟。又老又胆小怕事,在朝堂上对哈劳斯公爵言听计从。 现如今,帝国的大量兵力集结在罗多克边境上,在哈劳斯的建议下,他们也许将会在今年的冬天,对那些只会依靠山地懦弱的商人发起进攻。那些人认为,依靠新训练的步行骑士与下马扈从,会把那些穿的和龙虾一样的罗多克渣渣打成肉饼。 至于野心勃勃的哈劳斯公爵,同忠于皇室的里昂公爵的矛盾,几乎可以说是不共戴天、不公戴地、不共戴卡拉迪亚。 这两个人据说是做梦都想掐碎对方的喉咙,他们之间有过一次心惊肉跳的决斗——又矮又壮的里昂伯爵,挥舞着着钉头锤重创了高大威猛、剑术一流的哈劳斯公爵。按照小丑们诙谐的说法:拿着战锤的矮人轻松利落地干掉了巨人泰坦。 身为胜利者的里昂没有去炫耀,也没有去和皇室多磨什么,坦坦荡荡接受了北方军团长的任命,去提哈城墙上喝西北风,一喝就是十年整,从此淡出了帝都政治圈。家族势力强横的哈劳斯愣是被这种自我流放的作风弄得无言以对,养好伤后,在贵族中声望极高的哈劳斯,慢慢爬上了高位。 所以说,求援也是没有用的。不仅仅哈劳斯会把求援信扔进火盆里取暖烧了,甚至帝国内陆大多数人,包括那些终年不出庄园的土鳖小领主,还觉得那些诺德人还只是抢一把就走,成不了什么气候,兔子尾巴长不了的。 事实上,如果说诺德人是兔子,那也是武装到牙齿的兔子,而且是两万只狂暴的持斧武装兔。斯瓦迪亚即便宣称自己是雄狮之国,骑士之乡,恐怕也要不禁要被兔子活活啃死。 “拉格纳大人……我们为什么立刻去夺取提哈?”凯洛再把第三批请求出战的领主送走后,颇有几分无奈地问悠然自在的拉格纳“如果雷克斯国王到达,他会接过指挥权,这个富饶的城市的统治权,会理所当然被划到他的名下。” 拉格纳似乎并不为之所动,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是这样的……那么告诉我,今天又有有什么消息?” 凯洛叹了一口气,只要这位也不想说的事,怎么套口风也是徒劳。 凯洛只得无奈地顺着台阶接下,对拉格纳说道:“我们今天又有一百多人加入,他们是来自不同地区的战士,被海难逼到了一起。其中有十名战士比较精锐,而且训练良好,像是其中的骨干……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了你新册封的雅尔——沃尔夫的消息。” “哦吼?”原本经过一系列会见,显得昏昏欲睡的拉格纳,不禁眼前一亮“那么很不错,我亲爱的朋友!这是好的不能再好的消息了!他们的首领在哪里?马上带来见我!” 很快,这位诺德中第二……或者最有权势的男人的命令得到了执行,一名穿戴皮甲的黑加仑军战士很快被带了上来。 拉格纳颇有耐心地打量着这个士兵,虽然他那身皮甲四处崩坏,战士本人也挂了彩,头上惨淡地裹打着绷带,腰间的武器也从配置的日耳曼战斧,变成了从斯瓦迪亚人手中抢来的短剑,可是这个战士的腰杆依旧挺直,眉宇间透露着疲惫,却依旧神采奕奕。 “你是沃尔夫的手下?黑加仑军的士兵?””拉格纳面无表情地问这个战士“叫什么名字?” 那名士兵神色颇为自豪地回答道:“尊敬的大人!我叫杰拉夫,三个月前被沃尔夫大人从难民中征召,是第三中队的一名班队长——额,就是五人的头目。” “嗯……很好,沃尔夫雅尔没有让我失望。”拉格纳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一盘烤得金黄色的喷香鸡肉递给身边的侍卫“给这个好汉子!我们诺德人就喜欢这样的硬骨头!” 杰拉夫颇为高兴地接受了这个赏赐,但没有吃,只是用双手端着,继续等待拉格纳的下文。尽管可以看到他在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但杰尔夫还是保持着自己立正的姿势,不去斜眼瞅那只金黄色的鸡。 这不禁让侯爵大人另眼相看,很多小领主都不会有这种觉悟,一个士兵却能在长期训练的条件下做到完美的克制。拉格纳开始更加感兴趣了:“那么你们的沃尔夫雅尔在哪里?” “我们失散了。愿他们平安,大人,我们的中队长,也被水溺死,我们甚至来不及掩埋他的尸体。” 杰拉夫的下一句话让拉格纳情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剩下的十几个人只能一路走,一路收拢逃难的同胞,也总是被斯瓦迪亚佬打散,也有很多人死了、掉队了,最后聚拢了一百人,大家屠了一个哨所,抢了不少粮食,坚持来到这了这里。” 拉格纳皱了皱眉头,用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拍打出一串节奏,但随之神情舒展开来:“很好,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如果沃尔夫雅尔能回来,我会让他奖赏你的勇敢。” 杰拉夫恭敬地低下了头,端着那盘出色的鸡肉,转身离开。 “沃尔夫……”拉格纳从书桌上拿起笔,在一个本子上轻轻写了写这个名字,转而摇了摇头,在沃尔夫的名字上画了个大圈,重重打了个叉“不能依靠死活不明的人……这场试探需要另一个人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微光(四) “乌拉!!乌拉!!”维吉亚王国的士兵们高呼着,前仆后继地涌了上来,真不知道他们那算是勇气,还是疯狂。新兵们的护甲并不结实,盾牌也十分缺稀,用躯体顶着叛军们从两翼森林中漫射而来的箭雨,在刚刚解冻的草地上留下一行行冰冷的尸体。 在骑士的带领下,王国步兵们跨过熊熊烈火中焚烧的木墙,艾格村的街头巷尾,数量远远处于上风的士兵们挥舞着代表维吉亚传统的双手斧、月刃斧与长矛,将抵在栅栏边的叛军步兵打得节节败退,村中的叛军家属哭叫着四散奔逃。 但似乎叛军指挥官的顽强出乎了意料,在前线几近土崩瓦解的时刻,立刻调集了一批弓箭手,顺着缝隙与墙垣缺口,射杀掉一批王国军队的前锋,王国步兵线为之一滞,咄咄逼人的锐气立减。 一个在前列挥舞着维吉亚灰白底雪豹旗帜的维吉亚骑士由于换上轻便的棉甲,被硬生生同他的猎马一起射成刺猬。 那些叛军扒倒村中心的房屋当作防御工事,架起长矛守住角落与进出口,在残垣断壁中做着最后的对决。此时此刻,这些叛乱者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自由’,他们只是一群拼命想活下去困兽。 维吉亚战神,康斯坦丁·克林顿骑在马上,把他全副武装、如同龙虾般严严实实锁在尖顶盔与长链甲的重装将领骑士卫队,拉到近处接近战场的边缘地带,静静地一旁观察。 这次战斗算是一次小规模的试探,其测试与训练意义远小于战略意义。 四百余人装备精良的资深老兵组成的预备队拱卫之下,莱文斯带着康斯坦丁亲自栽培的一批心腹指挥官不停地记录——那些来自落魄小贵族、骑士家庭的年轻人、以及在艾德琳强烈要求下加入的瓦西里家族青年才俊,要在战场边缘学习三个星期,康斯坦丁才会让他们亲自去指挥、训练那些新兵。 这个时间要拿捏地刚刚好——既不能让士兵变成老油条,使之与新上任的军官产生距离感,也不能让这些军官一无所知地带着士兵去送死。 在某种意义上讲,康斯坦丁是相当难得的军事将领。他不仅仅能指挥战争,更能了解战争的本质,并做出革新。在卡拉迪亚带兵打仗的领主有的是,逢年过节去邻居家打打秋风,简直是家常便饭。但是真正能把战争体系化看待的人,并不多。 至于这场战斗,说什么士兵们缺乏足够的装备和训练……这五千名新兵如果在他的指挥下,连一千多人的杂牌货色都干不掉,还他当哪门子维吉亚军神??趁早回家洗洗睡吧! 他揉了揉因长时间注视而微微灼热的双眼,对在军官间走来走去,进行耐心指导的莱文斯笑着说道:“我的朋友,你觉得伊万那个魂淡要走一万多第纳尔是干嘛去了?” 康斯坦丁最近在北方军团的事情上碰了个大钉子,整日灰头土脸。不是喝酒,就是拿画着东部贵族 雷文斯顿(承诺支持康斯坦丁组建北方军团)的画像当靶子。这位将军臂力惊人,一天靶子能被他射烂好几个,据说忙于画像的画师都累吐血了,画的不像,康斯坦丁大爷概不付钱。 今天难得,康斯坦丁在战场上慢慢找回了战神的状态,莱文斯自然不能扫长官的兴,笑着回答道:“也许去摇骰子赌?也许去找酒馆里那些胖女人?总之你是亏了。” “啧啧,有道理。要是真这么干了,等他回来我应该关他禁闭,让他三天喝不到一滴马尿!然后我天天蹲他面前喝亚老秃子……咳咳,国王送的葡头酒!” 康斯坦丁爽朗地笑了起来,转头看见几个瓦西里家族的小伙子也跟着笑嘻嘻,挥起鞭子拉下脸来“妈*了*个巴*子的!有你们呲牙的份吗?今晚,五千字的艾格村战役报告,交到我的办公桌上!不然,明天就给我收拾包袱,通通滚回库劳!” 几个年轻人脸色惨白地低下头继续写观察报告,旁边的几名骑士家庭的小伙子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嗤笑声,但莱文斯扫了两眼,也都如同听到老师斥责的小学生一样,乖乖低下了头。 康斯坦丁想了想,随手指着一个正奋笔疾书的年轻军官,问道:“切尔托克。告诉我,这场战争你怎么看?” “是的!我的大人!”这名骑士之子立刻合上书,像他忠诚的父辈一样站得笔直“在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叛军的战斗水准是处于散漫幼稚期,扛着灰木枪的士兵,很多还是毛没长齐的十四五岁战斗低下的人员,极度缺乏训练,武器装备恶劣。一次接刃战就被我王师击溃。但是叛军的弓箭手倒是出人意料地优秀,在村中心的废墟边形成了二十步的死亡半径,我方付出了近百人、外加一名骑士的伤亡,居然没能拿下这最后一片小据点”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点点头对切尔托克说道:“继续,我的孩子,你已经开始领悟一些我想教给你们的了。” 得到了肯定的青年腰杆挺得更加笔直了,声音中也更加充满了底气:“而叛军指挥官水准也是令人震惊——能如此迅速调集分散的弓箭手,集合火力堵住缺口,将突进的王国部队打压下去,同时收拢部队快速布防,我想无论如何,应该是一名经历过战争洗礼的优秀指挥官。” “噢?切尔托克,我是不是应该这样想”康斯坦队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线条分明的面庞相当不悦,仿佛被过分的话戳中了怒点“你是在夸赞我们的敌人喽?” 所有的军官都停下了笔,突如其来的尴尬气氛让他们窒息起来——没有人忘得了,康斯坦丁在他们来的第一天,站在五千名新兵、一千名南军团抽调来的老兵、六百骑士面前,那种威风凛凛、不威自怒的神色,仿佛刀剑失去了光泽,在为战争的真正主角让路。 人们都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天不佑维吉亚,那也一定是康斯坦丁去找死神,死神还没胆量带他走。 可怜的切尔托克被吓得脑子一瞬间空白,莱文斯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天空。但是身为骑士,说出的话是要负责任的:“没错……大人,我想,对面的指挥官是……是很,很优秀的。” 康斯坦丁的表情慢慢平静了下来,随后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很好,你是一名合格的军官,我的目的不是考验你的胆量。我只是想要考察你的判断力——你们所有人都应该记住,在战场上,要在服从命令的同时,有自己的判断!” 军官们严肃地答应了下来,而村中心的士兵们在骑士的指挥下,用门板和桌椅顶住迎面射来的箭雨,冲进了最后一群负隅顽抗的弓箭手中,嚎叫着用月刃斧把还为拔出猎刀的弓箭手连人带弓切成两截。 这片废墟就像是一个干净的瓶子里装满了水,突然被拧开了盖子闯入了一滴红墨水,刹那间整瓶水被染了个通透。 那些长矛手拼命挤推着,想把源源不断冲上来的王国士兵赶出去,但除了他们被毫不犹豫地切开了的喉咙,喷了维吉亚步兵们一脸血、迷了眼睛,并没有起到太大阻碍的效果。 坍塌的墙脚流淌着死者的脑浆和内脏,骑士们喊着家族的口号踹倒最后一栋房顶上的两个叛军士兵,把雪豹旗帜插在破破烂烂的瓦砾之间,那闪烁着铜制光泽的旗杆和边角微微破烂的旗帜在这战地像是一道阳光,冲破了士兵们最后的仿徨。 他们踏过尸体,一张张沾着血色的面孔向旗帜靠拢,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在这场战争的尾声,用最响亮的声音发出怒吼:“乌拉!!” “乌拉!乌拉!”响声回荡了很远,一直传到战场的边缘,康斯坦丁戴上头盔,低下骄傲的头颅,转身离去。 他不敢多听那胜利的呼声,即便他看淡了死亡,看淡了失败与胜利,但每当那‘乌拉’声响起,这个曾经亲自冲锋在最前沿的老兵都会发现,自己的眼角情不自禁湿润了起来。 他是战神,不能让他人知道,自己也会和普通人一样,就这样轻易地,为祖国的胜利热泪盈眶。 *****************分割线*************** “前面有一个山洞,你先休息一下。”安度因扶着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看的希尔薇,在林地里用最快的速度行进“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一点粮食和水。” 希尔薇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咬着牙说道:“这路上都是斯瓦迪亚狗子的巡逻队,你就别去送人头了!” 安度因咧了咧嘴,希尔薇的脸几乎就贴在自己的下巴上,每一次呼吸,那精致的小猫嘴轻轻扇动的样子,都让这个烂泥村的小伙子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至于希尔薇说了些什么,似乎并不重要了,总之人生第一次感觉,东部方言似乎很好听吖。 至于希尔薇……感觉糟透了,安度因在海上漂了半个月,又在北海的森林里摸爬滚打将近一星期,早都忘记了洗澡和换衣服是什么概念了,那种冲天的酸臭味,差点把希尔薇活活憋死。 尤其是那种腋下与那啥混合而出的酸爽体味,希尔薇胃里翻江倒海,呆毛都差点熏蔫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安度因还是不太明白为啥希尔薇似乎有一点点小愤怒。 但安度因是个好脾气,只是嘻嘻地一笑而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玩命救了自己的恩人,希尔薇也不好意思说:“求求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能爬哪里算哪里”。只能尴尬地强挺着走过去。 “你是哪个领主的手下?”为了转移注意力,希尔薇小声问这个年轻人“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西海岸人,而且受过训练。” “我的将军,或者说雅尔大人……叫做沃尔夫。”安度因憨厚地说道“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哦,是那个身残志坚的祭司?他是我们瓦格良人的朋友。”希尔薇皱了皱眉头:“我的族兄杜瓦克因在他的手下服役,咳咳,但是说实话,我真是想不通,像他那样的瓦格良人,怎么会拿这样的家伙当首领?” “可能优秀的人,自有他们的优秀吧。”安度因也不生气,或者说,他可能也对身残志坚这个词比较赞同(沃尔夫:啊嚏!)“如果你见到他,可能就明白了。” “确实,在这在荒年他能拿出一千人的粮食,不是谁都有的魄力。”希尔薇轻轻闭上了眼睛,不是因为安度因的话有多少哲理需要细细品味,而是这味道似乎……辣眼睛“能控制住像杜瓦克因那么骄傲的人,能拽得住像你这样半傻不傻的人,需要本事啊。” 安度因不去理会,在这寒冷的森林里,两个诺德人紧紧贴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里又窜出来一队斯瓦迪亚骑兵,送他们去瓦格拉神殿有去无回一日游。 安度因隔着链甲也能感觉得到——希尔薇确实平平的,起伏是有,但微不可见,感觉强壮的托曼,胸肌看上去起伏都比希尔薇……咳咳咳咳,安度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有火光。”希尔薇突然说道“停一下。” 虽然东部方言听上去别别扭扭,而且总让人不知所云,但安度因不瞎,乖乖蹲了下来,两个人头顶着头。两个人静静看着那摇曳的火把光亮,陷入沉思。 “你看到了吗?”希尔薇轻轻怼了怼安度因的肚子,她已经不愿意想那黏糊糊的是血还是泥巴“好像是我们人的盾牌。” “嗯,是的。”安度因的眼神变的警觉而又凶狠,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憨厚和随和。就像最典型的诺德人——在家种地时憨厚的一塌糊涂,拿起斧子上了船,立刻变得‘诺德’起来“一群蠢*货,在敌人到处都是的地方生活,我觉得我们应该冲上去抽他们两个耳光子,叫他们醒一醒。” “呃……”希尔薇一时有几分语塞“那好吧,你是男人,你说的算。” “没有士兵的中队长就是坨狗屎。”安度因咬着草根,低声嘀咕着“如果第二中队不在了,那我就自己再建一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微光(五) 如果说,坚毅的忠诚真的存在,那它也不会像是想象中那样,单纯依靠感情和怀旧,依托着精神食粮的供给而永垂不久。 即便是诗人反复歌颂的爱情,都如同白纸一般一戳就破,无力而又可笑。更何况非亲非故的人,何必对你像狗一样忠诚。 大多数时候,令人感动的忠诚,总是建立在绝对一体的利益上,依赖掌管者的手段,捆绑成一架受控制的战车,源源不断碾过挡在他面前的如林长枪。 而沃尔夫并非什么例外,而是在某些方面做的更好……可能也不能这样说,他对黑加仑军的的吸附力,在于某种特殊的道理。即便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沃尔夫的作风总是带有一种不规则魅力,和他平淡无奇的外表模样迥然。 对于斯瓦迪亚与维吉亚军队的指挥官而言,他是令人头痛的对手,神出鬼没,打起仗来无法无天,无论是从战略还是战术上,你都很难猜测到这个诺德蛮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也许上一阵子,他还在漫无边际的平原里和你玩对垒战。等你撵上,又发现沟壑纵横,到处是新鲜的战壕,还有一层被埋进土里的马车堡垒。而沃尔正和他的泥腿子兵,在战壕中心抱着铁锹、啃鸡腿朝你嘿嘿乐,你的骑士老爷们只能干瞪眼。 同样的道理,永远作为队伍核心的中队长们,则总是盼着沃尔夫带来新的惊喜与收获——那也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加丰厚的利益。 劫掠固然是大家不分彼此,一起动手。但分成上,就是再不济,黑加仑军内部再公平,他们也要比拎着斧头、扛着长矛到处冲的普通步兵收益强上不知多少倍。 比如卢瑟,最近总是笑嘻嘻地,看着沃尔夫就呲着大板牙,像是在考究一座金山,经过几次劝说无果,沃尔夫又不好意思拉下脸斥责什么,吓得这位雅尔不太敢跟这第一中队长面对面。 同时暗自为自己的菊花担心起来,天知道卢瑟是不是想媳妇想疯了,看见头儿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将军,这是我们从那个叫克温村的小村庄里,搜刮出来的一点值钱东西,您过过目。” 希尔把一张单子递到沃尔夫手中,然后指了指那些马车:“都装在那里,我们现在已经行进到离奥威修道院不到三个钟头的路程,粮食和水又消耗了一些,我建议处理一下战利品,轻装上阵。” 沃尔夫接过单子,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脸,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没错,不然很容易暴露招来灾祸……现在那些斯瓦迪亚人应该对我们的底细还不清楚,我们可以。” 自从病中捡了一条命,还不到两天的时间,身体还不是很舒服。甚至在行军途中,出现了短时间眼前发黑、体力不支的症状。 但他还要坚持处理这些事务,甚至戴上露西头盔强打起精神。在敌军境内进行破坏活动,很容易被人包抄、伏击,他要不停地和中队长与斥候讨论行进路线。 按照戴安娜的说法,他应该至少休息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并且坚持沃尔夫继续每天服用又苦又涩的草药。 沃尔夫咋了咂嘴,真不知道这些草要是不是真有点用,只是没一次喝下去都像被托尔拿雷神之锤劈过一样,头皮发麻“首先,把抢来的木头碟子扔掉——我们很快就要换成银的了。” 希尔扭头看看,那些黑加仑军士兵正在使用的木头碟子,应该是要完成最后的使命了。 “还有那些……额,你们抢一把椅子干嘛?”沃尔夫不解地问面色纠结的希尔“这有什么用?你要我坐着指挥打仗吗?我还没那么废吧。” 希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朝押运马车的士兵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搬过来:“士兵们说,那把椅子看起来不错,木料很少见……” 沃尔夫翻了个白眼,指着周围的山毛榉树林:“其实也就是榉树……格林兰岛少见而已,卖不了几个钱的,很快我们的长矛和盾牌可能也要拿这玩意做。” “……”希尔这时也反映了过来,身为船船长,怎么能对各种木材不了然于胸? 只是最近三天一大仗,一天一小架,忙的饭都吃不好,哪里有闲心去分辨士兵们所谓的宝贝,究竟什么尊荣。现在看看,真是恨不得拿着——不用恨不得了,现在就可以:“拿去!劈了!烧了!” 沃尔夫努了努嘴,往下看也没啥看头: ……房屋内搜到两枚银币—价值2第纳尔,奖励给士兵 仓库找到一个长了霉的盾牌,据说年纪够当士兵们的爷爷了,上面满是蛀虫磕、剑和长矛收拾过的痕迹。士兵们觉得这件武器代表着英勇,也许很吉祥——事实上,和一堆生锈的枪头比,这似乎算得上是最值钱的了。 几匹亚麻布——有人说是从村长家里,搜到的最值钱的东西了。可能这些东西,是西蒙斯这一年最后剩下的一点家底。 三桶甜面包,一包袱风干牛肉,几把菜刀,几只鸡鸭被杀了放血带走…… 沃尔夫的头更疼了。 “告诉那些士兵们,把这些破烂就地焚毁”沃尔夫把一对堆木刻的简陋十字架扔到地上,手上攥着几个成色非常不好的银质十字架,以及几个看起来非常寒酸的金戒指“这些东西就像是木片一样不值钱,除非它是银子、金子或者什么更神奇的东西做的,否则他一文不值。” 几个第一中队的战士在捧着那些十字架,扔进火堆里时,表情显得依依不舍,这让沃尔夫觉得很奇怪,挥手叫过来一个,问道“士兵,你知道这个物品的意义吗?告诉我,出于什么理由,你们在收集这些东西?肯定不是看不出来,这是木头的吧……” 那个第一中队士兵不停地用咳嗽掩饰着尴尬,不知道如何开口,直到卢瑟在他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下摆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见的鞋印,这个士兵才放弃了纠结的心理斗争,吞吞吐吐着:“将军……俺说出来,您可别怪我,也别告诉奥丁……求您了。” “但说无妨。”沃尔夫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长期的奔劳和大病初愈,让这个男人总是在透支自己的精力与生命“奥丁也许会对那些犯错的人网开一面,但是他绝对不会放任说话的人活得太久。” “是……我的大人。”那名士兵磕磕绊绊地说道“我们听说这是斯瓦迪亚人的「神」,我们只想把它们带回家,给崽儿和俺们婆娘看看,这是从斯瓦迪亚抢来的神啊!” 看着一米八高的重甲战士手足无措地哭丧着脸,几个中队长情不自禁哈哈大笑起来,沃尔夫也笑了,似乎有什么紧张点被瞬间化解而开,不再显得纠结:“那么这东西,充其量,是他们神的枷锁,没有用的。过去这个东西束缚着他们的神,现在这个东西就在束缚着他们的人。” 士兵听得一愣一愣的,满头雾水,沃尔夫的话题,无疑显得太过于深奥,只能应和着点头。他只明白今晚的惩罚应该是不存在了,他的运气很好。 卢瑟咋了咂嘴,转身和杜瓦克因、安德鲁一起监督处理战利品去也。这些事情,出身低微的卢瑟不愿意尴尬地杵在那里,掺和充当一言不发的背景。 自从来到卡拉迪亚,希尔的作用开始越发明显,很多时候卢瑟能决定的事情并不是很多。 只有希尔,一瞬间眼神变得有些异样,看起来闪闪发光,仿佛抓到了什么:“将军,这是你对斯瓦迪亚神的看法吗?” 隐隐之间,权力形成了角斗之势,卢瑟在代理指挥军队时,就不得不在很多时候,听取比他对卡拉迪亚更熟悉的、文化水平更高的希尔的建议。 而沃尔夫似乎也在发现这个独眼龙的潜质——但是正如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希尔绝对不是一个优秀的统帅,他缺乏宏观的战场意识。 沃尔夫摆了摆手:“谈不上……我想看看那个教堂,他会让我们明白很多……咳咳,卢瑟!告诉士兵们,把那些垃圾处理掉,只带值得去携带的,以及两天的口粮!马车毁掉!我们要急行军赶到奥威教堂,明天,我要看见他们教堂愚蠢的尖顶!” “为什么要这么做?”杜瓦克因不解地问道“士兵们体力完好岂不是有更充分的战斗力?” 沃尔夫白了他一眼:“怎么?像牛一样强壮的瓦格良战士,你觉得一群只会念经的地中海脑壳,你都不是对手了?我们一定要去那里,而且是明天!” 杜瓦克因气哼哼地说道:“瓦格良人连流血都不怕,会怕流汗吗?如果您坚持,将军,我们将会遵从,不过我希望您给我理由。” “多恩,明天是什么日子?”沃尔夫拍了拍斯瓦迪亚叛徒的肩膀“按你们圣神的说法。” 多恩想了想,突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是星期日!您,您不能这样,我们和罗多克人打仗的时候,也是禁止攻击教堂的……” 沃尔夫乐呵呵地接了下去:“而且在礼拜日要在夜晚暂时停止开战,给士兵礼拜的时间,不遵守者将背负不洁者的称号是吧……你们明白了吗?” 杜瓦克因兴奋地点了点头:“明晚……是个开荤的好日子!” 多恩还想说什么,但是沃尔夫之用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念头:“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为什么不用神作为更大的筹码呢?天色还不晚,给我讲一讲,那座教堂的样子吧。” 多恩擦了擦冷汗,向沃尔夫恭敬地行礼:“如您所愿,将军……” “叫我雅尔!”沃尔夫冷冷地看着他“将军是我的战士对我的称谓,你还不配!” 多恩的腰一瞬间像是被打折了一般,哆哆嗦嗦地,脸几乎贴在地上:“是……雅尔大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微光(六) “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垃圾、废物、渣渣!”希尔薇右臂被安度因用木板简易地固定住,防止脱臼情形恶化,左手拎着染血的战斧,在那些瑟瑟发抖的诺德士兵面前走来走去“连头猪都不如!区区两个人能把十多个人的武器给缴了,出息!猪的食槽被踹翻了,还知道去拱两下人!” “天……天太黑了,俺,俺们啥也没看清。”那名士兵发出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怯怯喏喏地,又嘶哑又小声“俺们以为斯瓦迪亚人来了,他们一来就是一百多号人打底,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火苗噼里啪啦地作响,不安分地窜动着,就像是风中疯狂地舞蹈一样。安度因用长矛把这把火硬生生压灭了,这一次是诺德人看到了诺德人的火光,给的是一点教训。下一次就是斯瓦迪亚人爬上来,摘点脑袋回去领赏了。 “你们的领主、或者首领是谁?”安度因看见那些士兵被吓得像是拔了毛的小鸡仔,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被俘虏的时候,而怀旧的人总是容易心软的,于是不动声色地替他们解了围“现在在哪里?” “俺们的领主,只带了一艘船出海,结果在船上就病死了。”一个穿着破皮袄的战士说道“我们都是他的农奴,有几个是渔民,凑合这就到了这儿。俺们没太打过仗,但是雅尔大爷说,要是不跟他出海, 俺们的家人就别在村里住了。结果没上岸他就死了,俺们上岸,又和斯瓦迪亚人打了一仗,死了一大半。就剩下十二个了” “……”安度因和希尔薇面面相觑,再对方的脸上,都看到了些许无奈。这是一群十分业余的士兵,战斗力和战斗素质是不能指望的。 “那么,你们现在跟着我们吧。”安度因也不同他们废话“你们这个德行,怕是爬不了多远,就被斯瓦迪亚人包了饺子。” 十二个诺德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实在没有别的法子,而这个一头银灰色短发的小子看起来也是个好说话的主,而那个伤势不轻,但看着够狠的女人也不是善茬,要是不答应恐怕得脱层皮,索性也就跟着干了。 “那么,我们今晚找一个山洞歇息一下,不要生火。我们也不需要记着赶到提哈。”安度因把最后一点柴灰用土填了“流浪的诺德人不止我们一群,聚拢的越多,我们活下去的几率越大。” 几个士兵顺从地从地上重新捡起武器,把盾牌背在背上,把斧子别在腰间,没头苍蝇似的忙来忙去。 希尔薇一直没有吭声,而是在安度因说完话后,默默走到安度因身边,贴着黑加仑军第二中队长的耳朵的耳朵问道:“为什么要带上这些农民?看他们拿着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拿锄头扒地!带上他们,我们死的会更快!” 安度因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的胳膊没有问题,身体还是健康的,我们可以试着去搏一搏,两个人也许咬牙挺着就到提哈了。但现在……” 一段短暂的沉默,安度因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希尔薇杵在那里,呆毛迎风招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噢?你是觉得我拖累你了?”希尔薇挑了挑眉头,那一撮金黄色的呆毛随着这个动作一起一伏,安度因努力移开自己的视线,防止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一摸“那我可以选择走自己的路,你不用担心。” “咳咳咳,不是那个意思。”安度因急忙辩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出海时带着三十个人,总不能最后,就扛着一杆长矛去见沃尔夫吧!” 看着安度因那一脸急切的样子,希尔薇的心理是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石头人。但是你要是说,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为她着想,她立刻会感动地以身相许,那怕也是烧坏了脑子。 对于相貌怡人,气质唯美的希尔薇来说,被瓦格良的男人捧的也是不亦乐乎。但真正拿性命去证实过的,目前为止,却也只有安度因一个……这种感觉,只能说是五味杂陈,难以形容。 “好吧,看不出来,你对你的军队与雅尔,还真是保持着忠诚。”希尔薇抿了抿有几分发涩的干嘴唇“那就按的计划走,希望你的运气一直好下去。” 说罢,希尔薇破天荒地凑到安度因面前,轻轻把自己架在男人的肩上:“我们一定要活下去!一定会的。”,然后突兀地拉卡距离,跟上那些士兵,像一只受惊的橘猫一样,逃开了。 “啊……啊哈?”安度因有几分摸不到头脑了,因为脸上的傻笑已经快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脑子在哪里“……我,没做梦?” **********俺叫分割线********* 风尘仆仆的来客,是帕拉汶的贵宾。那华丽的装束不同于提哈骑士们结实耐用的货色,显得像是一只银凤凰一般骄傲。这样的话题,很快在奥威修道院的修士们中传开了。 “爱德华主教,这里非常危险,我们希望您和您的神职人员,能够尽快撤离这边。”一个斯瓦迪亚骑士摘下象征着荣誉与力量的巨盔,恭恭敬敬地下马,走到地中海发型的主教面前“教堂里的东西可以随后处理,但是你们的安全,是首要的。” 这位主教并不像后世的小说中描绘的那样,长着一副堕落不堪的丑恶嘴脸。甚至可以在某方面说,这是一个眼神虔诚而又深邃的长者,他的皮肤树皮般充满褶皱,手指也因为长期书写而摞满了厚厚的茧子。 在这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的生命中,神占据了主要空间和时间,即便他的牙齿被保护的如此健全,经历依然充沛,他也没有把生命浪费在对美食美酒、奢侈生活的无节制的享受上,他总是在思考神的意义事入睡,在赞美主后睁开自己的双眼。 爱德华在年轻时,为了自己的信仰,作为一名苦行僧流浪在卡拉迪亚各地,甚至被库吉特人当成间谍,差点死在监狱里。 但是靠着《圣经》的力量,他寻找到主的呼唤,在那肮脏、堆满老鼠屎和蟑螂的囚笼中,活了下来,而且在得到释放后立刻翻越山脉,前往冰雪覆盖的维吉亚……在他的视野里,神在心中,也在世界的各地。 “骑士,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爱德华主教用明亮的双眼看着骑士,用温和的口吻劝慰着“我们也不是为了教堂而留在这里,而是我需要通知领民,这个月的救济粮食要在这个礼拜日,也就是明天发放。出于神的旨意,我不可能食言。” 骑士的脸色有些难堪,涉及到宗教的事务,这位理论上的信徒总是难以应付:“主教大人,我应该告诉您实话,前一阵子很多村庄被洗劫一空,这里已经不再安全。我接到国王的命令,以及教皇的手谕。要求我找到您之后,立刻启程,我和我的护卫将把您安全送到帕拉汶。” “孩子……这个条件我无法接受,很多村民依靠这一次的补给度日,也有很多书籍还没有打包,圣物没有装好。”爱德华苦笑着“我们已经号召了信徒,为我们提供帮助,现在只差一点点,只需要一个晚上……我不敢想象,把他们留给诺德人,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这……”骑士犹豫起来,倒不是他听明白了究竟云里雾里在扯些什么,而是爱德华主教似乎很难敲定,倘若坚持似乎不是很适合。毕竟如此被看重的主教,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 爱德华握住了骑士的手,对他说道:“那么,请您和您的士兵在这边驻守一晚,我们会在明天提早举行完礼拜之后,和您立刻上路。” 骑士想了想,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妥。自己手下的三十多名军士,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帕拉汶精锐,如果有问题,也不可能是一群蛮子造成的,何不做了这个顺水人情:“那好吧,我的主教大人,我欣赏您的坚持,请您允许我用剑和盔甲,保卫奥威修道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微光(七) “你好,艾伦修士,愿神保佑你。”那个四十多岁的斯瓦迪亚中年妇女,身上衣衫摞满了棕色和灰色补丁,脸上却洋溢着真挚的笑容。 虽然在负责保卫修道院的帝国骑士,司格德看来,这些笑容里真挚的成分,多半处于来自于免费救济粮。但修士们发放那些小麦时的神色,就像是在共享圣水,骑士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这离奇的一幕。 “主教大人,你们每周都会这么做吗?”司格德忍不住问道“这些粮食会耗费很多钱财。” 爱德华主教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这段时间,诺德人洗劫了很多地区。这些人很多是想吃一口饱饭的难民,这些粮食修道院并不需要,只能扔进仓库里等着腐烂。但是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是命。” “这些难民会有人安置的,您不必如此费心。”司格德开始隐隐约约有几分焦躁,身为斯瓦迪亚骑士——这个帝国最高战斗力的代表之一,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令人胆寒的气息“我们还是理科启程为好,越迟,路上越危险。” 爱德华主教披上了苦行僧的修士服,看起来和十多年前一样破破烂烂的,活脱脱一口穷酸模样的亚麻布袋子。 但那不同于年轻时期,那种满是好奇与憧憬的眼神,如今深邃与成熟,早已顺着他的额头和脸颊,烙上了他的灵魂。 “我知晓这个,骑士先生。”爱德华站在灰白色墙壁、兼顾且威严的石筑奥威教堂前,者这一边若隐若现的漫漫长路“诺德人不会仅仅满足于得到一个小小的提哈。帝国北方的未来,和这条路一样危险未知。” 爱德华转过身来,面色真诚地握住了司格德包裹在铁皮手套里的手掌:“神没能拯救北方的土地,没能拯救比方的人民……现在,我只想借他的名义,能多为这里,做些什么。” 司格德看着那并不高大华贵的尖顶式修道院,它和斯瓦迪亚人在北方的开拓历史一样,悠远漫长,砖缝石壁间书写着历史的印记。那些传教者,在这片荒蛮寒冷的土地上,竖起了第一枚十字架,伐倒第一棵树木,开辟出第一块田地,摞上第一块石砖…… 三百年的时间,将奥威修道院从荒蛮中对齐而起,这里是神,在北方的家。 司格德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从东边的林海之上升起,初晨的雾气不断消散,直至荡然无存,领取救济粮的队伍,居然没有缩短,反而在增加。可是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竟然想不出理由,去劝说这些固执的修士——很有可能对方还会用绕口的古卡拉德语讽刺他一番。 他和他的三十名军士肃穆地袖手旁观……但总有些人,是不安于袖手旁观的。 卢瑟嚎叫着把日耳曼剑顺着斯瓦迪亚溃兵的肩膀狠狠惯下,把这将后背扔给敌人的懦夫砍倒在地,继而跨步冲过去,利落的一脚,硬生生踹断了溃兵的颈椎。他的身后,二十多名黑加仑重甲步兵和数量相近的瓦格良武士,将还在溃逃的士兵砍得七零八落,剩下的也被健步如飞的诺德轻步兵剁了脑袋。 “一群不堪一击的羔羊!”第一中队长得意地踢开了尸体的手臂,不屑地在地上死者的脸前吐了口唾沫“斯瓦迪亚召集他们,滥竽充数当兵,除了浪费我们时间,一无所用!” 沃尔夫披着黑色的玛格丽塔出品披风,在戴安娜的陪护下,扫视了一圈战场——五十人的斯瓦迪亚巡逻队,一个骑马的军官或是领主什么的,被伏击的黑加仑军士兵一番标枪雨从马上扎了下来,尾随而至的,几乎就是一起屠杀事件——盾牌平推过去,除了死了一个不幸被戳中喉咙的倒霉蛋,其次剩下的,就是斧子与诺德矛的表演时间。 “你们诺德人就喜欢这样?”戴安娜于心不忍地看着那些黑加仑军士兵,冷漠地砍下跪地求饶的斯瓦迪亚民兵的脑袋“以欺凌弱小为乐趣?” 沃尔夫抿了抿嘴唇,斜着眼睛瞄了瞄这个胸是不大、口气不小的禅达女人:“这不是乐趣,而是手段……能让我们在这片大陆立足的手段。被清洗的土地,往往是最干净的。” “野兽才会做出这种事,诺德人都是野兽,没有脑子的野兽。”戴安娜自言自语式地用罗多克语表达自己的想法,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沃尔夫听了个仔细,算是一种微弱的文字反抗——可惜并不奏效。 “嗯,诺德人都是野兽,就会杀人的野兽;禅达人都是废物点心,就会洗干净脖子被人杀的废物点心。”沃尔夫吹了个长口哨,用戏谑的口吻,仿着戴安娜说罗多克语的声调“还真是蛮般配啊。” “你……!”戴安娜的脸色由于又急又气又怕,一时间白色和红色在气得鼓鼓囊囊的小脸上,走马灯似的转了好几个回合“你怎么可能会……” 沃尔夫挑了挑眉毛:“好巧啊,上一个不相信我会罗多克语的,也是一个女人。” 场面一度十二分尴尬——单指对禅达妹子而言,至于沃尔夫……倒是挺享受这种滋味。毕竟刁难人总是乐趣无穷的,尤其是当你还有四分之三个大陆的语言,在等着去应对一切突发性刁难的时候。 “您的罗多克语……真的很棒。”戴安娜紧张的时候,脸会不自然地嘟起来,就像是一只偷窃粮食被抓的仓鼠“不知道您的老师是谁?” 沃尔夫装模做样地想了想:“我的父亲死前只教会了我斯瓦迪亚语,以及维基亚—斯拉夫字母,罗多克语算是我自学的。” “哦……”戴安娜的头越来越低,脸几乎快贴在自己起伏极其和缓的胸口上(很平),如同一只受伤而形单影只的白天鹅。 这个动作让沃尔夫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若是那个住在阴森古堡里的女领主做出同样的动作,那效果一定是相当可爱(经验来自于玛格丽特的拥抱,差点把怀里的小莎琳活活闷死在‘两团圆滑’之中。) 真是又润又滑……啊……??? “我在想什么?”沃尔夫拍了拍自己的头盔,似乎这个露西头盔往往有把人的思想发散的功效,时常会把沃尔夫拖入想入非非的世界里“克制克制……” 但沃尔夫从来没有想过……为何每次不受控制,都是和那个忘不掉的身影有关?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打量着越来越陷入恐慌中的戴安娜:“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置你才好?” 禅达人一直生活于漂泊和居无定所间,戴安娜胆战心惊地眯起一条缝,瑟瑟发抖着微略歪头打量着这个诺德男人。 天知道这个恶魔会不会仅仅出于趣味,把自己赏给那一票兽人一样野蛮强壮的士兵,让他们尽情享受一下禅达女人的滋味——就像维吉亚人对待被征服的禅达民族一样,高贵的圣女与贵族女子被拖到城市的公民广场上羞辱,那些脏兮兮的士兵排着队,嬉笑着…… “你懂的许多文字?(萨兰德语)”沃尔夫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愚昧的世界里,寻找到同类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真是难得……我很少看到这种人。(萨兰德语)” “一……一点点(萨兰德语)”沃尔夫的寇文已经很和蔼了,但戴安娜看起来情绪仍然不是很稳定,在低落中徘徊,尽管受到惊吓,不过真正受挫的,极有可能是那小巧精致的自信心“我们禅达有许多学者,我只是不好学的小女孩罢了。” 沃尔夫笑了:“你很有用,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说罢,他把自己的黑袍脱下,展露出身上的简易皮甲,在戴安娜的尖叫声中,蛮横地走上去把袍子套在戴安的身上。 “所以,小心些,别冻死了。” “卢瑟!卢二傻!你特*娘*个*狗*日*的,冲的比抓根宝还快,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个哔数吗?!” 沃尔夫从士兵们的中央走过,顶着独耳露西头盔,上前线叫骂起来“给我回来,老子还没打算换第一中队长!” 托曼右手提着日耳曼剑,作数套着皇家侍卫盾,这高大威武的两米诺德男儿披着又厚又沉的长锁子甲,脸不红、气不喘地跟在沃尔夫后面,就像是保护小鸡的老母鸡一样。 裹在袍子里的戴安娜看到这幅画面,情不自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突然之间,感觉这些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诺德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但随后看到一个轻步兵兴奋地割下敌人的头颅,一脚踢到同伴脚下,像球一样玩耍起来,士兵们集体哈哈大笑的样子,她又默默闭上了眼睛,心里默默骂了一句:“畜*生真的永远只配是畜*生!” “将军,快过来!你看!修道院,到了到了,我们能看到了!”沃尔夫还在拎着卢瑟的耳朵教训的时候,安德鲁刚刚收拢完第五中队的杂牌部队(主要来自缺乏训练的海斯特堡后加入士兵),就急忙忙地叫沃尔夫“他们……他们貌似很难搞!” “难搞……?”沃尔夫真是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了,好歹雅尔先生也是少见的文化人,没那么好忽悠的“你总不会告诉我,那群地中海脑袋镀上铁片了吧!” 然而看到战斗经验数不胜数的杜瓦克因(鬼知道他在东海岸杀了多少人),下巴也快砸到鞋尖上了,沃尔夫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可能确实有些大条。 跨步慢跑,连滚带爬,沃尔夫冲上了突破,第一眼没注意到古朴严肃的修道院,而是被司格德闪亮闪亮的版链混合甲晃瞎了眼,半天才回过神来,结果又瞄到了那些背着扇形盾牌,套着链甲衫,扣平顶盔的‘龙虾’——斯瓦迪亚军士,直接没了脾气。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慢慢难过地吐出一个字: “艹……” 沉默的士兵拿着刚从巡逻队身上扣下来的、可怜巴巴的战利品,看着那些顶着日耳曼头盔的班队长,这些骨干们又大眼瞪小眼、小眼干瞪眼,随之又瞅着脸色不妙的中队长们,最后一起投在沃尔夫瘦小的身躯上。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怎么办?” 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膀胱有些痛,可能是尿急、尿频、尿不尽。 、 这支部队看上去就很难啃,那身出自帝国‘兵工厂’(王室铁匠作坊)的盔甲盾牌,就是跪坐在那里让你砍,你都要累个半死。 诺德人又不傻子,大家拿着斧子是来发财的,又不是要找死,全死光才高兴。 何况,黑加仑军的士兵已经很累了,奔袭距离那么远,又和一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民兵打了一架,人倒是没啥损失,但体力消耗、武器消耗都是要承担的战斗力亏损。 不要对这个时代的武器耐久度抱有太大期望,劈砍盾牌、盔甲、骨头,甚至切割皮甲,都会磨损斧子和剑、矛。而对于擅长盾墙战术的诺德人,盾牌更是消耗品,好在臭豆子盾牌确实没有砸了沃尔夫家的招牌,只有几个人不得不拿起了斯瓦迪亚人的蒙皮盾。 不过沃尔夫还是沃尔夫,脑子还在脑袋里,就不会没有主意。当他的目光慢慢落在山坡下那条差不多只够一只山羊刚好出入的小路上时,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奥丁在上!所有人听我的命令!把所有的标枪收集起来!从地上收集尽可能多的石头!”沃尔夫指挥道“把这些斯瓦迪亚人的长矛锯短,方便投掷!” 这些条件被无条件执行,这些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士兵没有任何怨言,把所有的东西准备好。收集来的标枪不多,因为一路上的消耗也十分严重,毕竟如果断了,你没有办法从敌人的尸体上拔出来继续使用。 “二百三十七根!”卢瑟将那些武器堆在一起,无奈地告诉沃尔夫“只有这些,石头倒是不少,我们尽可能选取尖锐的,可以争取一下砸开人的脑门的那种。” 随后,沃尔夫集中了部队里所有的轻步兵,这些士兵来自希尔的第三中队和安德鲁的第五中队一部分,加在一起四十五人,这些仅有皮甲防护的步兵每个人拿到了至少四根标枪。 “你们埋伏在山坡上,不要出声!”沃尔夫拍了拍希尔的肩膀“我下令,就对着斯瓦迪亚佬的后背扔出所有的标枪!不用节约,也不要停顿!立刻砸死这些铁皮!” 希尔目瞪口呆地应了两声,转而问道:“那他们要是发现了我们怎么办?” “十一点,也就是木条影子指向这个范围左右”沃尔夫把一条恺树枝插在地上,用手画了那条线“我们在这个时候发动佯攻,把他们引来!” “……?”希尔一脸懵逼“所以呢……?” “这个时候,他们看向山坡正好对着太阳。”沃尔夫皱着眉头,扫视着这些心虚的中队长“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但今天真是一个好天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路西法(上) “杰拉!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莱森用自己冰冷的臂铠顶了顶身边的同伴,这种沉重的护手,让习惯了轻装作战的南方‘罗多克-萨兰德’线战场老兵,时常难以忍受这沉重的负载:“那个山坡,有人影在动,码的,又树和灌木丛当着。否则我能看个一清二楚!” 杰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头抵着右手举着的长枪,打了个哈气,半梦半醒地说道:“那你很棒棒喽!去跟司格德说,看看那个公子哥骑士能赏给你点什么?” 山坡确实并不近,而且从低地仰视也着实艰难,杰拉扫了几眼就低头继续打瞌睡也。 “这是正事!你忘记了吗?在警戒过程中,所有情况都必须及时汇报!”莱森这个耿直的急脾气,不容许任何懈怠发生在自己身上,迈开腿就要去找司格德,嘴里嚷嚷着“咱们在哈伦哥斯堡,因为那个狗哨兵一时耽搁,咱们被罗多克人用弩射的抬不起头来,白白死了多少好汉子?你忘了吗!!” “哎哎哎,啊啊啊!你说说你这人,多少年了,从边防到禁卫,还是这么一副臭脾气,总特么改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司格德那是个什么货色。”杰拉连忙跨步拦住兄弟,看莱森怒气冲冲的样子,要是和司格德起了冲突,非拿行军锤把那傻货骑士锤下来不可,紧赶慢赶地劝道“他除了拎着杆骑枪到处冲,就会骑在马上叫唤:‘先生们,我们要去打仗了,别跑那么慢,拖了骑士冲锋的后腿!’” 很显然,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从帕拉汶到奥威修道院,背地里对司格德的骂声,在军士中就没有停歇过。司格德的愚蠢行为,使得大伙几乎绕着他十八代祖宗螺旋素质问候了一遍。莱森停住了脚步,看那张傲慢的脸孔对这个性格暴躁的老兵是一种折磨。 “这不一样,他会明白的!北方到处都是诺德人,万一这伙人不少,我们带上修士,跑都跑不了!”莱森用力挣扎着,在地上踏出一片尘土飞扬,差点把杰拉硬生生拖走,那凶恶的眼神,像是要把山坡上的人影活生生嚼碎一样m!放开我,不不不,咱们一起走!我们告诉他,小心可能有敌人在我们附近埋伏部署!” “你看不清形势!司格德怕得罪那个主教,根本不敢催!” 杰拉连忙左脚支地,右手紧紧扯着盾牌,把莱森硬生生拖了回来,狠狠在同伴的胸口上捶了一拳,气呼呼地吼道:“何况现在分不清是诺德人,还是难民,你数数,咱们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难民队伍!哪个不是这个德行,远远跟着要粮食,赶都赶不走!万一不是啥大事,触了霉头,惹得主教生气,司格德几句话,就能把咱们撵回南部和罗多克人对刀子!” 一阵沉默之后,莱森慢慢摘下头盔,杰拉可以看到朋友脸侧面,那道无比熟悉的伤疤——只有一层薄薄的肉膜附在右耳原来的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是耳朵被整整齐齐地撕开,仅仅剩下一截小小的残余。 “这是罗多克的一个长矛手干的,但我从不为此懊恼,如果斯瓦迪亚需要我的耳朵,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自己动手割下来。” 莱森指着自己的伤疤叹了口气,似乎在怀念,又似乎在叹息“他用长柄大刀割掉了我的耳朵,那武器那么恐怖,根本来不及躲闪。我做梦都会想起,那刀刃侧面贴着我的面孔时反射的光,我想,如果被砍中了,那一定和死神的镰刀没什么两样,我的老命都不保。” 杰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但是你更棒、更强!那一剑多么漂亮!那个罗多克人穿的像是一个铁桶,肯定想不到脖子能挨上这么一剑吧!” “那是因为我们那时候,够狠,敢死,不怕死!只要命令下达,抓起一面破盾牌,抄起一把剑,就敢发起冲锋,顶着罗多克人的箭雨前行!前面的人躺下了,后面的人踩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冲过去……那些娇生惯养的罗多克佬就会赚钱,打个仗像是要上吊一样,什么时候是我们的对手过?” 莱森苦笑着打量着自己和战友,用手指着自己坚实的锁子甲衣,还有华而不实仿卡拉德式罩袍,那是在主教的建议下,被骑士命令着套上的——可以让难民看看祖国的军队如何强大威武。 “看看现在我们穿的样子,和那些罗多克人有什么区别?我感觉我的血液里,已经失去了当年的什么东西,听见军号声也不会心血澎湃,反而开始感到刺耳……除了守门,我们几乎什么工作都没有。诺德人看我们,也许就像我们看罗多克人一样。” 两个老兵拄着军士枪,默默看着长龙摆尾的难民队伍,还有修士们架起来的锅,那里面翻滚着足量的麦子粥,以及按照主教吩咐,加上去的菜叶。那些难民兴奋地接过来,就地蹲下,满脸幸福地喝着,到处都飘扬着,对奥威修道院的赞美之声与溢美之词。 “感谢您,修士!”白发苍苍的老人穿着快遮不住屁股的亚麻布旧衣服,呈泥土色的、苍老的手上,结满了农具留下的老茧,端着破泥碗边哭边喝,烫嘴的粥他憋着气就是一大口,仿佛下一秒就会饿死在锅前。 “我唯一的儿子被诺德人打死了,就在我的面前啊!两个孙子也丢了,但神还没抛弃我,让我这老骨头还有把活路!喝了这碗粥,我就还有力气去找我孙子,他们那么乖,肯定不会死的……” 在这片属于神的土地上,老人悲伤地哭着,很多斯瓦迪亚人想起了自己,也都哭着、抽泣着、哽咽着,泪水掺进粥里,又苦又涩、又香又甜,混成了斯瓦迪亚北方奇特而独特的味道。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贵族老爷们要打仗,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战场上送死,不明白诺德人为什么要像凶恶的野狗一样霸占他们的家园。 他们只想像祖先那样,平平安安居住在帝国北方的土地上,老老实实地给领主种地,默默无闻地组建自己的家庭,一文不名地单调生活下去,最后死在那麦子金黄的秋天,尸体就此埋进童年记忆的树林中。 他们是这个国家数量最庞大的底层,承担着繁重的军税,但当敌人来临时候,却被自己的祖国毫不留情地抛弃。 贵族老爷甚至压根没有想过,去迁移自己的领民。对于内部同样不安稳的斯瓦迪亚,超载的难民会让这个国度的内部矛盾更加突出,而安置的费用也不是很乐观的。如果处理不当,造成暴乱及农奴逃跑,就更糟了。 或许让他们留在北方,借诺德人的斧子和维吉亚人的月刃斧、以及奴隶贩子的鞭子用用,好好清一清场面,也是不错的计划。 尤其对于喜欢一家独大的哈劳斯公爵来说,人口固然是不可多得的资源,更多的劳动力去耕种,更多的土地被开垦,意味着更加强大的力量。可如果分配不到自己手里,反而成为了内部敌人的筹码,岂不是得不偿失? 宁为和平狗,不做战争人,乱世人命贱如草。 你活着妨碍着了某些人,某些人也妨碍着你活着。 对与沃尔夫来说,情况不是那么简单。他眯着眼,偷偷张望着山坡下的斯瓦迪亚士兵们。 装备如此漂亮的步兵,沃尔夫真的是第一次亲眼所见。那帅气的罩衣让沃尔夫垂涎三尺,如果能缩短一点、灵便些而不是像仪仗队一样,那么一定非常美观实用。和他们相比,自己身边鼻涕往皮甲上擦的手下,简直像是从煤球堆里翻出来的。 第五中队的首领、安德鲁的锁子甲某几处甲扣缝隙间,能硬生生别进去一根手指。这个男人正满脸苦闷地用破布条把缝隙塞得不那么明显。试了好多次都显得像是摞补丁,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许这就是善战的表现吧……”沃尔夫尽量装作没有看到,努力安慰着自己“如果拼装备就能赢,罗多克人早统一卡拉迪亚了。” 但每次目光扫到那个骑着披罩布军马的重甲骑士,沃尔夫就觉得肝在颤,脑子疼的快炸了,放心不下地问托曼道:“你能看出来,他们的训练水平如何吗?” 托曼看了看严肃的沃尔夫,挠了挠头:“感觉像是一群很有战斗力的……但好像,差了一点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路西法(中) 斯瓦迪亚人从卡拉德人那里学到的,最多的,就是关于所谓的、‘真正的’,来自于神的‘学问’。 如果说神在卡拉德人的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么斯瓦迪亚人就是活着为了神。就好比前者是吃饭为了活着,后者是活着为了吃饭。 斯瓦迪亚的统治者在征服这片土地后,对卡拉德人的神并不很感兴趣,他们有着原始的宗教信仰,甚至很多的政治权利,仍然属于古老诸神的代言人——德鲁伊。 但他们在了解,圣神教使人民像绵羊一样服从,他们可以更完全地掌控这个国家后,就成为了神的坚定推行者。他们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让卡拉德的土地变成斯瓦迪亚的。 在王与贵族的命令下,德鲁伊的权杖被扔进深渊,逃亡荒蛮的土地。一座座金碧辉煌的教堂,在斯瓦迪亚人自诩文明的国度上,接连拔地而起。洪亮的钟声,骑士的马蹄,如同新生帝国的心跳,在卡拉德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宣示着自己的声音。 斯瓦迪亚人骄傲地融化掉卡拉德皇帝的黄金塑像,用它来制作出最漂亮、最庞大的十字架,铸在帕拉汶大教堂上,那是为了回报神,让他们在战争中,取得不可动摇的统治权。 按照狂热的教士和教徒的请求,王的命令之下,野蛮的斯瓦迪亚士兵将卡拉德学者、和他们的‘异端’书籍扔进火堆里——用散发的光芒,来为神降临凡间指引道路。 一个伟大民族百年来探索到的绝大部分,就这样统统在神像面前灰飞烟灭,变成散发着糊味的一团焦炭。 被活活烧死的学士的尸体无人理会,任凭风吹雨淋,野狗啃食。 人们欢呼着,拍手叫好,大街小巷涌动着狂热的斯瓦迪亚人,那个刚刚从斯瓦迪亚王手中接过冠冕的教宗,用亢奋的声音,向斯瓦迪亚所有的信徒宣布:“腐臭的世界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永恒不朽的神!” 是啊,永恒而不朽,因为光芒已经熄灭了。当天完全黑下来,火光就是错误。 无数卡拉德的贵妇被当成女巫,处死,甚至生不如死。斯瓦迪亚人中不愿意改变信仰的,被攻击为异端,或者被流放,或者被屠戮。此后三百多年里,圣神兴起又衰微,但始终无人撼动神的地位。 然而,令人不可置信的是,罗斯是个无神论者,掩藏的很好,很少有人知晓。在那个大家都在跪着拜神忏悔的时代,倘若被发现,身为贵族的罗斯也许不会被绑上火刑柱,但估计前途算是彻底毁于一旦,没有人愿意冒险任用一个被开除教籍的骑士。 偏偏糟糕的是,每当士兵们走上战场时,只要时间允许,就要在随军牧师的带领下做一次祷告。罗斯作为军官,自然首当其职,要站在最前面,离着那个牧师最近的地方。 然而可怜的罗斯上神学科就打瞌睡,一个字也记不住,也从来不去记。考试全靠瞎编,也懒得去抄,就那么靠命答题,居然也一次没挂过,甚至在毕业前一年被牧师公开表扬,可能天生就要干大事的,运气总是不错的。。 而在祈祷上,他演的也真可谓是惟妙惟肖,绝对不会像快渴死的鱼那样,简简单单动动上嘴唇碰碰下嘴唇,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就妄图糊弄过去(牧师又不是瞎子)。 经过多年和虔诚的父母的斗争,他已经练就了在祈祷时,和牧师的口型完全同步的能耐。那种令人惊叹的反应能力,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在这种方面偷奸耍滑,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聪明的罗斯不会去花心思去背诵《神言》。哪怕很有可能,就仅仅是浪费几天下午的时光。 在14岁之前,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家庭教师是一名坚定的伊壁鸠鲁(唯物主义哲学家)学者,罗斯在接触到了那些完全叛经离道的思想后,就深深不可自拔。 唯物世界的大门向他敞开了,那些古老的书页告诉他,世界可以是水,可以是土,可以是风,唯独不会是神捏泥巴和出来的。或许人无法探求世界的本源,但不应该推给神。 所以,人们生来不是为了供奉神,也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社会的秩序——那是一种责任感,而非义务。每个人都要履行他的义务,这个社会才能运转起来。不论是谁,哪怕是国王,没有承担这种义务,那么他就不配继续享有他的权力。 那个时候,被《神言》折磨的半死不活的罗斯,虽然看不懂,但却深深记住了。 尤其在来到提哈之后,他在城墙上喝了那么多的西北风,脸颊从开始粉嘟嘟的,像小少爷一样漂漂亮亮,到后来胡子拉碴,满面风霜,不修边幅,轮廓像是拙劣画家随性粗糙的简笔画。 原来文雅的问候语,变成了动辄问候人爹娘的粗口。只剩下那双始终忧愁、深思着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故。 三个月,不知不觉看到了那么多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干了该干的、也干了不该干的,也曾亲手拿剑割开诺德人的喉咙,知道野蛮的北方人也一样会流血会死,还有了一支漂漂亮亮的轻骑士骑士团,知道自己即便如此也同样无可奈何。 罗斯从来没有觉得,那些牧师为被诺德人砍掉肢体的士兵,做最后的祈祷,真的是在帮助他们——那甚至耽搁了止血的时间。还有用鞭挞来为生病的士兵驱逐罪孽的行径,更是让罗斯不忍直视。 现在,罗斯被禁止出城。而事实上,也没有冒险出城的必要了。士兵们默默打理着自己的武器,偶尔抬起头来看看望不到首尾的诺德人营地,他们还在坚守着,大多数人不是为了活下去,而是为了体面的死亡。 在这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压力之下,难免总会有人放纵自我。罗斯和他的玫瑰骑士团被征用了,充当维护治安的宪兵。偶尔和普拉、里昂碰碰面,谈谈战争之类的话题,一天到晚在这座没有希望的城市里巡逻,随时准备打爆那些有‘大胆的想法’者的狗头。 就在刚刚,几个企图强暴一名诺德、斯瓦迪亚人混血女孩的乱民,被他在街上狠狠收拾了一顿。当那些全副武装的下马轻骑士,冲过去用骑枪木柄照着带头的肚子一顿怼,那些无聊地闲人也就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然而正义的罗斯没有收获感谢,那些乱民边跑边朝他丢石头:“护着诺德人的杂种,当兵的,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提哈的市民冷眼旁观,眼神里也满满的是鄙夷和不屑,正义是相对的,他们也不会在乎存不存在。他们没看到女孩被非礼,也没听到女孩尖锐的求救声,只看到斯瓦迪亚的兵,在帮一个诺德婊子。 这个理由,就够这些跑不出去的倒霉蛋,在茶余饭后狠狠朝地上吐一口痰,恶狠狠拿出指点江山的气势,骂上一句:“帝国军队吃枣药丸,居然护着诺德人打我们!” 就连那个女孩,也不看他一眼,收拢着自己褴褛的长裙,谢都没有就快步走开,好像身穿帝国军装的罗斯自带瘟疫光环一般。 可想而知,罗斯的心情糟透了。 “孩子,你要相信,只要你呼唤,神就会拯救你!”刚刚进入熟悉的骑兵营地,罗斯·科迪就被恐怖的大嗓门吵得耳朵发酸,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肯定是那个什么教堂也不要的败类随军牧师,又放他的千秋大屁了。 那个饶舌的传教士在罗斯面前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传授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理论,当然——主要目的是推销出去他三百第纳尔一小碗的圣水:“只要你得到神的认可与庇护,那么诺德人的斧子,根本不能把你怎么样!” 罗斯的士官和普通骑兵看到这个老无赖神棍,出于对神职人员的敬畏,都本能地降低下头虚心听讲,说什么都嗯嗯啊啊地答应着,不时露出崇拜的神色——然而就是不买。不要小瞧泥腿子出身的轻骑兵,他们有着农民式的狡猾,想把第纳尔从他们指尖扣走,需要很大力气才行。 “啊呀呀,罗斯大人,您回来了!”牧师尬笑着向罗斯比了个十字“愿神主保佑你,抗击异教徒的骑士。” 罗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脸上找不到一条缝写着高兴,白眼快翻上了天:“那么,亲爱的教父,这是三百个第纳尔,请您把圣水卖给我!” 士兵们一片哗然,不可思议地看着罗斯解开自己钱包,把三十枚亮晶晶的金第纳尔一个个拍在牧师的手里,脸上一点不像开玩笑:“您数一下,是不是一个不少?” “是的……哈哈哈哈,罗斯大人真是个虔诚无缺的好人,”牧师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似乎不是很对头,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脚往门外走“那么我也不能愧对神同我的托付,我要去准备一下,为您的士兵做一次祷告,希望他们能够……” “闭上你的嘴。”罗斯抽出自己骑士剑指着牧师的喉咙,冷着脸朝手足无措的神职人员挤出两句话来“把你的圣水喝下去,现在!” 牧师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提哈城内谁都知道,这个罗斯是个二愣子,天不怕地不怕,还有里昂大人在背后撑腰,就怕是一剑劈了自己,也无处伸冤。 “玩笑啊……大大人,这是您的圣水……” “让你喝你就喝,我倒是想看看,你喝完之后,能不能挨上这一剑?”罗斯气急败坏地用骑士剑在牧师的脖子上轻轻挑了挑“刀枪不入,你当打仗是玩笑吗?” 非常敏感的关头,牧师的神色居然慢慢缓和了下来,捏着胸前的银质十字架,摇了摇头对罗斯说道:“战争不是玩笑,但你需要让你的士兵看到,神在这里。” “那你在这里招摇撞骗有什么用!”罗斯几乎是毫无风度地吼了出来“她能拯救这座破城?还是能把外面的诺德人扫进海里?” “都不能。但把圣水洒在地上,把神扔掉就能吗?”牧师耸了耸肩,把圣水不动声色地递给罗斯“罗斯大人,我们是神的子民,但我们的命是自己的,如果神能让我们活的更好,为什么不假装听听神在怎么说?” 罗斯皱着眉接了过来,沉默了一小会,把剑收起来问道:“假装?我们为什么要假装?存在就是存在,不在就是不在……” “那是神的世界,不是我们的。”牧师苦笑着向后退了两步“大人,世界不是黑色的,也不是白色的,是灰色的……就像堕落天使路西法,在古老的典籍里,他并不存在,跟不用提什么堕落。但是我们斯瓦迪亚人需要一个受唾弃的敌人,一个证明神伟大的恶魔,所以他存在。” “……说下去。” “如果神的敌人都可以被编造,那么神又有什么真实可谈?”牧师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如果用神的名字,人们会活得更好,那又何乐而不为?” “我欣赏您的学识……”罗斯笑了,伸出了自己的手“我,玫瑰骑士团团长,罗斯·科迪,聘请你当我们专职的随军牧师。” “阿尔法愿意和您在军中共同侍奉神灵。”牧师显得很兴奋“请允许我收拾一下东西,今晚我就住在这里。” “多谢啦……我想我的士兵们会很心安的……” 罗斯一路目送他离开,身边的护卫不解地问道:“您在做什么?要这么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他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你当我乐意?”罗斯无奈地把骑士剑插回剑鞘“里昂军团长要求我们骑士团必须有一个牧师,这样,当我们死光的时候,有人能给我们祈祷。” **********分割线********** “旗帜!旗帜!”奥威修道院边,几个端着碗的难民惊叫道“那边有一面旗帜!” 司格德听到骚乱声越来越大,急忙驾着马赶去查看,却看到一张完完全全陌生的旗帜在不远处天空中飘扬。可以确定,那是不属于任何一个贵族领主的旗帜。 “可能是诺德人,全体戒备!”司格德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喝令道,那三十多个链甲衫军士立刻并在一起集合,在司格德身边整整齐齐地组成防御队形,坚实的盾牌不动摇地贴在一起,宛如一条没有破绽的洪线。 在修士们的组织下,难民们惊慌失措地逃进了修道院,哭叫声和哀嚎声在耳边回荡不绝。 “你这个笨蛋!”莱森气呼呼地朝自己的朋友的脑门拍了一下“我们早就发现了!该死……我们恐怕很不妙,对面敢主动出击,人数肯定压倒我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 路西法(下) “呼,呼呼……” 瘦小的拉吉尔不停地喘着粗气,扛着那面过去由里米克肩负着,现在在他头顶飘扬的黑加仑军军旗,气喘吁吁地跑在队伍的最前面。那木杆和长矛的一样结实,这让年轻人感觉肩膀的骨头,都要被压断了。 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暗暗咒骂该死的沃尔夫,以及当时不加大脑思索的自己——非要当什么倒霉遭瘟的旗手,身后一群穿着重甲的黑加仑军士兵像是赶鸭子一样‘撵’着自己,估计要是停下来,只消几下,就要被身后的人踩成肉饼。 而对面的斯瓦迪亚人个个穿的像是铁桶,那筝形盾牌又厚,还有一个估计能把自己撞的飞起的骑士,拉吉尔一想到自己身上这么张扬的目标,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都快炸了。 “沃尔夫,你个混账!”拉吉尔眼睛都气蓝了(虽然本来也是蓝色的),身上那副简陋的皮甲,快要拦不住怒放的心跳,嘴上疯狂地小声发泄着“你这是什么狗主意?斯瓦迪亚人未必中招,我倒是死定了!” 偏偏斯瓦迪亚北方寒冷的风尘,和格陵兰岛的气候一个尿性,也是从不饶人。拉吉尔迷得眼睛很难受,感觉像是被硬生生撒进了一把沙子,眼泪不自觉地向眼角弥漫。 “孩子,你要想要得到尊重,就要做的出别人做不到的事情。”里米克的声音不知道第几次,在少年的耳边响起“诺德人更是如此!没有本事的人,要有勇气,没有的勇气人,至少也要有毅力!” 拉吉尔敬佩里米克,那个像兄长一样厚待自己的男人,真的做到了。当念到他的名字的时候,那些骄傲的黑加仑士兵会底下他们的桀骜不驯的头颅,歌颂他的英勇。 就连那个嚣张的、总想让人在他脸上打一拳的沃尔夫,也前所未有地把他的名字,隆重地命名自己军队旗帜——这是罕见的,在拉吉尔看来,沃尔夫就是一个缩在阴沟里算计人的懦夫,这样慷慨地把荣誉授予给一个死人,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停下,停下!”跑的半死不活的拉吉尔听见那个矮子再喊“所有,人立刻停下!” 队伍里响起一片小队长的喝令声,最后一排士兵开始停住脚步,前面的士兵继续前行防止急刹车踩踏,所以队伍一直向前延伸了一段距离,才算是完全变为原地坚守,没有因为急行军停止而弄下乱子。这是沃尔夫在狼改时训练的成果。现在看起来非常不错。 “他们过来了!”沃尔夫的声音显得很亢奋,甚至带着说不出来的蔑视意味“呵,斯瓦迪亚,不过尔尔!” 拉吉尔用力看着那些踏着坚定步伐缓缓前行的斯瓦迪亚步兵,顿时恨不得抽沃尔夫一个嘴巴子,让他醒一醒! “装什么大尾巴狼?对面开着玩笑,都能把你的的脑袋按进粪池里,让你吃个够!这些玩意,一看上去就知道不好惹好吧!”当然,由于后面那些士兵信服的眼神,拉吉尔丝毫不敢声张,只能在心里,把沃尔夫的各位先祖暗自问候一番。 他还记得,刚刚进入黑加仑军的时候,不懂事,当着老兵的面子,叨叨了几句抱怨沃尔夫的话,结果大半个月不受待见,天天被欺负洗袜子。还有那句最让他受不了的冷言冷语: “呵,小屁孩,要是能有里米克一般出息,都算是奥丁开眼!” “那么,现在撤退?”卢瑟穿着链甲跟着紧跑慢跑,也是气喘吁吁。他是黑加仑农兵出身,又不是从小就接受专业军事训练教育的杜瓦克因,在负重甲行进方面,卢瑟已经可以说做的非常不错了。 要知道,第二中队长安度因,第三中队长希尔,到现在为止,也是拒绝批带链甲作战的。安度因是身体素质不够,而希尔则纯粹是习惯了海上的轻装,披挂上链甲就浑身不舒服。 沃尔夫蹲在地上喘了一小会,想了想说道:“再等一下,等到杜瓦克因能瞄准那个骑士脑袋的时候,就可以后撤了。” 说罢拍了怕杜五横坚实的后背,这位瓦格良人已经蹲下身,在盾墙的掩饰下去观察那个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但是根据手抖的频率,沃尔夫很怀疑杜瓦克因同志的准头。 显然,果然,沃尔夫的想法虽然值得表扬,但不是很现实。 杜瓦克因愁眉苦脸地端着弩机,用万般无奈的口吻告诉沃尔夫:“头儿……将军啊,咱这是皮克特弩,准度相当没谱,而且威力远远不如斯瓦迪亚人稍微优秀一些的重弩。” “可这也是不过五十步啊!”沃尔夫哭笑不得“只要是弩就可以啊!” “可这玩意,是皮克特弩啊!”杜瓦克因也是气得哭笑不得“皮克特人要是用弩打得过我们,怎么可能被我们打成了附庸,弩都给我们了!”(与历史不同,虚构架空) 沃尔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恨不得一脚揣在杜瓦克因脸上,但还是抬起了脚……落在了杜瓦克因的屁股上:“你觉得,我有那种看着你一箭打爆骑士脑壳的觉悟吗?只要让他知道有人在攻击他就好。” “那你是……闲的蛋疼?这种事情据说皮克特人总干,他们一放箭,我们就知道让他们在那儿,一打一个准。”杜瓦克因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上的靴子印,贱笑着说道“将军怕不是脑子发烧烧坏了?” 沃尔夫努了努嘴,咬了咬牙,终究没有太激动,而是开怀地咧嘴一笑:“那么,亲爱的杜瓦克因,你的弩‘射’不好,怨我喽?” 抓根宝同学脑子转了几转,才意识到这句废话并不那么简单,刚想怼回去,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真是莫名其妙,说着说着自己就‘射不好’了,不禁恨恨地骂了一句:“特娘的,文化人有一个算一个!真是个个一肚子坏水!” 随后扣动扳机,照着司格德的脑袋就是随缘一箭,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头儿,任务完成,未能穿透敌方铠甲,咱们撤吧!” 可怜的沃尔夫嘴唇抽动着,目瞪口呆地看见那枚弩箭撞在骑士的罩袍上,那绣着贵族图徽的高档的羊毛布料,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撕裂声,瞬间多了一个人头大的口子。 那个骑士气急败坏地扯着自己的罩袍,结果越扯越烂,破布条四处乱飞,竟然活活变成了一只毛没拔干净的母! 沃尔夫情不自禁笑出了猪声:“嘎嘎嘎,杜瓦克因,干得漂亮!撤退!娘的,这个骑士老爷要是不追上来拼命,算我输!” 于是乎,一群穿着锁子甲的诺德重步兵,在狭小路上做出慌慌张张的样子,一边叫喊一边连滚带爬地往回跑。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被人烧了屁股,演的认真负责,叫唤起来,真是连鸭子都自愧弗如。 可怜的拉吉尔又扛着旗子跑在前头,后面的诺德武士一边笑着,一边拍他屁股叫他快走。这孩子骂着不得好死的沃尔夫,肠子都快跑折了。 “啊……该死的诺德人!这是国王在我晋升为骑士的那一天,送我的!”司格德把自己的罩袍用力撕扯下来,扔到地上,红着眼睛大声咒骂道“莱森军士长,带着你的人,去把那些兔子一样胆小的诺德人,给我揪出来!把他们首领的脑袋割下来带给我!” 听到这并不理智的命令,莱森深吸一口气,朝地上忒了口浓痰:“大人,那些诺德人不可能就这么逃跑的,很有可能,这些北方人在算计我们……” “闭上你的嘴!不要质疑我的命令!”司格德扬起马鞭在莱森的盾牌上抽了一记,这个老兵毫不在乎这挠痒痒一样的惩罚,动都没有动“诺德人就是一群畜生,他们怎么懂得什么叫战争?如果有诈,我就把我的罩袍吃下去!” 听到这种命令,莱森依旧没有动,想要成为军士长,你不需要是最勇敢能打的那一个,但必须够坚决老练。他站在那里,像是一块石碑那般杵着,动也不动,头也不抬,也不去看气急败坏的司格德,仿佛骑在马上的是一个又蹦又跳的猴子。 僵持了一下,司格德停止了咆哮,把马鞭甩在一边,拎起由背带横跨着的骑枪,冷笑了几声:“哦吼?你们是觉得,我是个只会虚张声的骑士吧!” 在高头大马上,那漆绘纹路鲜明依旧的扇形盾牌,如同墙壁一般结实,显得司格德气宇轩昂。 “不,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撤退。”莱森转过身来,眉头紧锁“我们的任务是带领奥维修道院的牧师们撤退。而不是主动发动攻击,我希望您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们消灭干净这群臭虫,就立刻出发!”司格德的口吻带着愤怒和不容置疑“现在,斯瓦迪亚,前进!” “前进!”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莱森叹了口气,一招手,三十名时士气高昂的斯瓦迪亚步兵,挥舞着钉头锤与步兵矛,慢慢走过绿色与土黄色混杂的土地。 他们慢慢靠近,那个微妙的坡地,断崖式的结构,阳光照射的角度,将那上面的危险完美地在那一刻钟遮挡。 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希尔笑得开心得,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但这个独眼龙笑容里,写着的都是海寇那种无情与残忍。身后排列整齐的轻步兵们,蹲伏在希尔的身后,脸上带着难以形容的欢欣——就像是恶狼发现了可口的猎物一般。 “准备……压低自己的腰,别让斯瓦迪亚人发现了你!耽误了将军的计划,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希尔朝自己的轻步兵招了招手,那恐怖的独眼扫视过每一个士兵的面庞,脸上刚毅的线条如同来自于海洋风雨的锤炼,显得如同铁水流过般坚毅不屈。 “听着!一会斯瓦迪亚人会从我们正下方走过,谁也不许先发动进攻!只有等到我发布命令后,才可以进行投掷!” 那些士兵默默点着头,很用力听,才能听到那隐隐约约存在的,皮盔摩擦皮甲的声响。 现在绳子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斯瓦迪亚人的脑袋,乖乖伸进袋子里。 “我觉得我们在进行一项鲁莽的工作……而且在拿自己和那些无辜者的生命开玩笑”莱森边走边对朋友说道“这很有可能,会是让我们极为懊恼的一天。” 不料司格德听到了这个军士的声音,猜都不用猜,他非常清楚,除了对自己的质疑,不会有它。于是非常不满地瞪了莱森一眼:“闭嘴,然后执行命令,士兵!” 莱森皱了皱眉,低下头不再说话,跟着阵线严密、牢不可破的同袍们跨过越来越狭窄的地形,心中的不安一点点贴近,几乎快要把他胸膛里的空气挤干净。 长矛在手,但心虚若谷。这种感觉,在帕拉汶呆了那么多年,莱森几乎已经快忘了——那是战士对战争本能的预感反应。 “你是对的,我的朋友。”杰拉悄悄贴着莱森的耳朵说到“我总有一种预感,我会死在这里……还记得我们那个被毁的家乡吗?” 莱森长大了嘴,扭头看着兄弟,小声说道:“维特村,这辈子都我不会忘记,两个领主战争的牺牲品。” “是啊……因为我们爹娘的坟墓还在那里……我们的根,还在那里。”杰拉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们三十多个年轻人,为了一口饭吃,为了把我们的家乡重建,参了军,入了伍。二十年啊,才不过二十年啊,就剩下咱俩了。 莫约,比恩,那么勇敢,那么能打,每次冲锋都顶在最前面,想要保护我们……结果,咱们连他们的尸体都抢不回来。我们真是没用!” “杰拉,你闭嘴!别瞎说!我们都能活下来的!”心中没有来的惶恐,以及朋友异常的反应,让莱森有些招架不住了“咱们攒了那么多钱,肯定能重建维特村的……记得小时候咱们总玩的那个破木板搭的滑梯吗?咱们……” “停停停!”诺德人的旗帜,愈来愈近了,司格德就是再傻,也开始意识到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如果那些诺德人真的在逃跑,他们就不会停下来等待。 骑士急忙勒住马缰绳,面前整齐排布的诺德重装武士,已经让马儿不悦地嘶鸣起来:“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斯瓦迪亚军士们簇拥在一起,然而司格德挑的准备时间着实不是时候,一半的人数还卡在狭窄的道路外,彼此推搡咒骂着,像是一群被水冲散的苍蝇。 “不要往回走,顶上去,顶上……”司格德的吼声有不合时宜地响起,就在士兵们手足无措,不知道是立刻向后收拢,还是冲过去摆好阵线的时候,诺德人动手了。 “掷!” 锋锐的标枪和被磨尖了的石块,如同雨点一样覆盖在斯瓦迪亚人的头顶,莱森瞪大了眼睛,看见一个没戴头盔的同伴,被标枪从头顶一路贯穿到喉咙,如同被串上烧烤架的虾子。 “架盾!保护头顶!”莱森拼命吼道“埋伏!向后退!” “不许往后退……!”司格德声音发出截然相反的命令“冲过去,一鼓作气冲过去!” 斯瓦迪亚的士兵们顶着盾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要挨着源源不断、来头顶的标枪和石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头盔再硬,被这么密集打击,也会瘪下去,盾牌再结实,被打成靶子也不能用了。 终于标枪停下了,只剩下零星的石块。被弄得狼狈不堪的斯瓦迪亚军士们,能站起来的还剩下二十五人,这要归功于严密地训练、精良的盾牌和装甲。五名士兵两个已经没了呼吸,三个因为锁子甲衫的精良捡了一条命,但毕竟不是板链混合甲,贯穿手臂和大腿,也足以丧失战斗力。 司格德狼狈不堪地下了马,那马匹早已被重点照顾,像是一个刺猬一般躺在地上。骑士和战士围成一个半圆阵,被迫在劣势之下面对这些诺德人。 “轮到我们了!先生们!”沃尔夫笑了笑,笑得一样让拉吉尔想在他的脸上打一拳,但这一次,却让拉吉尔无比心安“前进,诺德!” “诺德!诺德!”士兵们高呼着,从平地上,从山坡上,以班队的编制发起冲锋“为了黑加仑的沃尔夫!” 莱森已经不能做什么了,他的左手手臂因为盾牌防护不当,被标枪刺中,鲜血如注般喷涌。他的挚友,就趴在他的身上,背后累累的伤痕,三个标枪和数不尽的石块,要了杰拉的命。 四面八方涌来的诺德人淹没了斯瓦迪亚人的抵抗,被标枪和石子洗礼过的斯瓦迪亚人,已经很难抵抗这种不要命的袭击,这群诺德蛮子悍不畏死,又组织严密,筋疲力尽的斯瓦迪亚步兵根本不是对手。 “不……不”莱森感觉到自己的泪水,在诺德发起冲锋的那一刻,不自觉向外肆流“杰拉……我们要回去……回到村子里,给村里的孩子们,盖一个又大又漂亮的滑梯啊……” 意识慢慢模糊,隐隐约约,他看到那个傲慢的骑士,被一个像熊一样的诺德人两下打掉了骑士剑,像条死狗般被踹翻在地上,一个诺德矮个子不屑地挥了挥手,那斧子就中分了司格德的脑袋。 他不喜欢司格德,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也快要死的时候,真的很想为司格德哭一场。 第一百三十章 沃尔夫·路西法(上) “神会保佑我们的骑士吗?”满脸土灰的小女孩躲进母亲的怀里,哭哭啼啼地问自己同样惊慌失措的母亲“那些诺德人不会伤害我们的吧。” 修道院的窗户很狭窄,光线很暗,小女孩看着那些大人紧张、恐惧、近乎窒息的面孔,和墙壁上那些僵硬的板画,胆怯地差点快哭了出来。 “不要怕,爸爸会保护我们的。”母亲耐心地安慰着,虽然这个几乎没出过村庄的女人,自己也像筛糠一样发抖。 教士们发给男人们简易的矛,和生锈的剑作为防身的武器,几个强壮些的青年发到了皮甲和盾牌。 也许在农闲时,他们听从王国的号令,跟随村庄中的退伍老兵,进行过简单的操练,但根本不可能达不到诺德士兵的水平。 他们尽可能打扮的很凶狠,却依旧掩饰不住通红的眼眸下,胆怯的颜色。格陵兰的诺德人,是喝血长大的,分不清谁是良民,谁是海寇。而他们,只是连强盗都不敢反抗的农民和农奴。 一群兔子就是一群兔子,武装到牙齿,也不过还是一群兔子。 爱德华主教站在他们的身前,听见小姑娘的话,轻轻转过身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和头发:“我们不会有事的,司格德是一名很勇敢的骑士,那些士兵也是斯瓦迪亚的顶梁柱。神在保佑他们。” 小丫头像是牵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看着爱德华的手,那粗糙的纹理给她极为安心的感觉,小脸蛋鼓鼓的,像是吹起来的气球:“真的吗?主教先生?” “我用神的名义向你担保,我的孩子。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到这片土地,把花的种子种在土壤里。”爱德华的口吻低沉而又具有说服力,让女孩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来……我们一起去祈祷,圣光不必追寻,他就在我们斯瓦迪亚人的心里。” 难民们在教士的指引下,走到奥威教堂的内部的唱诗大厅,安排大家在那长椅上坐好。不过多时,洪亮的颂唱声就在这座坚固的教堂里响起,就像过去无数个礼拜日那样,不曾停歇。 “圣灵运行在这里/如同春雷后的/第一场雨” 手无寸铁的人们或坐或站,目光炯炯地落在最前面那个金光灿灿的十字架,那上面还以某种规律,镶嵌着色泽各异的宝石,夺目而又美丽。 歌声环绕着厅堂,侍奉神的修士们在歌唱,崇拜神的难民们在应和。 “深深的滋润着在这块土地/滋润着这块土地” 尽管这些农民在领主和帝国北方军费的剥削下一贫如洗,但没有一个人看向那个奢侈豪华的十字架时,眼神会是贪婪的,仿佛那是天经地义一般。 “我的心门向主敞开……” 或许他们会为了一袋子土豆大打出手,却不会对一个无人守护的工艺品,动什么歪心思。这不是一种道德问题,对与斯瓦迪亚人而言,更像是一种做人的底线。 那梵唱声愈发响亮,“哈利路亚”的赞颂一浪高过一浪,在这片并不静谧的土地,声音一路传到斯瓦迪亚男儿流尽鲜血的狭隘战场。 那些黑加仑军的诺德士兵将斧子从敌人的尸体上拔下,抬起头,满脸血污,呆立倾听着,不明所以。 卢瑟走到沃尔夫的身旁,手里攥着一根带有金戒指的手指,在战场上,他可是拼了命的把这根手指从士兵的手指上剁了下来,甚至连那斯瓦迪亚士兵的盾牌都一并砍碎了:“将军,斯瓦迪亚人……在唱歌吗?” 沃尔夫皱起了眉头,鲜血顺着窄窄的道路漫到他的靴子上,染红了他的鞋底。土黄色的地面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场仗打得疲惫而又恶心——那些老兵和骑士个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即便被标枪和石头好一番照顾,依然保持着优秀的战斗素质、狂热的战斗意志。黑加仑军在人数占优,地利极佳的情形下,还是付出了足足十一条人命。 “他们在祈祷,在赞美她们的神。”沃尔夫踹开一个士兵的手,把那柄钉头锤从地上捡起,掂了掂重量,扔回了地上,对于他而言,还是有点太过于沉重不便“就像我们祭祀、埋葬英勇的死者时,也会歌唱。” 希尔厌烦地堵住了耳朵,非常烦躁地在死人堆里走来走去,作为一名忠实的多神教教徒,独眼船长感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亵渎。杜瓦克因和安德鲁则显得很无所谓,他们也听不懂斯瓦迪亚语,不明所以地等待着沃尔夫的命令。 “托曼,去把那个骑士的脑袋割下来。”沃尔夫转过头,拍了拍自己皇家侍卫的后背——本来打算拍肩膀的,但估计要翘起脚,想想还是算了“然后攒在长矛上。” 托曼挠了挠头,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司格德的尸体,有些憋屈地对沃尔夫说:“恐怕不行啊,脑袋劈碎了,能不能直接把尸体扛着走?” 沃尔夫在他的头上敲了敲,无奈地说:“怎么使这么大力气?拍成花了吧!” “这不怨我……”托曼低着头,也不去反驳“我怎么知道他穿那么厚,结果一斧子下去就死了……那头盔也没挡住,早知道我就不用斧子了……算了,应该不砍他脑袋的。” 沃尔夫看着托曼那样子,差点笑出声,拍了拍托曼的肩膀:“那就将就一下,把他从脖子那里劈开,脑袋那部分用布包一下拿好。” “没……没有布。”托曼更委屈了,用斧子在司格德的脖子上比了比“这个……咋办?” 沃尔夫彻底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捂着脸喊:“杜瓦克因!过来!收人头!” “别别别,头儿,玩笑,玩笑。”托曼贱贱地笑了起来,不等沃尔夫眨眼睛,麻利地割下了碎得七零八落的人头,扯过一个斯瓦迪亚军士的衣衫,利索地打了个结,把那还在淌血的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可以了。” “啊——!”戴安娜惊叫一声,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坐到了地上,脸色像是被剥了皮的树那般惨白“你们……你们这是在侮辱死者!这是一个骑士!” “那是因为我们赢了,禅达的女巫。这就是战争,你懂个屁。”希尔不屑地从一个尸体脖子上撤下银子做的十字架,捡起一柄质量上等的步兵剑挂在腰间“如果我们输了,我向你保证,我们的脑袋会被插在骑枪上,你也会被带走,去侍奉他们的男人,或者在十字架上烧死。” “走吧,希尔,不要废话。”沃尔夫指向那个灰白色的教堂“去摧毁那里……那是斯瓦迪亚人的大脑……我的兄弟们,我不要看见这愚蠢的建筑,我要它葬身于火海!变成一堆瓦砾和石子!” “那里面有什么?”安德鲁不解地问道“您为何执意要摧毁它,我的将军,他看起来很坚固。” “里面?里面有很多钱,有很多书,有很多人,还有……另外一个斯瓦迪亚。” 第一声撞击大门的声音响起后,歌声便停止了。手持武器的男人聚在门口,加上那些敢于抵抗的教士 ,也不过二十多人,妇孺老人尖叫着,不知所措地四散奔逃,整个教堂里到处都是慌乱奔逃的难民。 爱德华主教紧张地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那承载了这个教堂数百年光荣的古老见证,就在一声声剧烈的撞击声中,开裂,后翻,慢慢在飞扬的灰尘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你们这些废物,堵在门口,是觉得脑袋够硬吗?”一队披着重甲的士兵鱼贯而入,奥威修道院彻底被诺德人踩在脚下,一个人再用标准的斯瓦迪亚语吆喝着“我是一个祭司,我想和你们的主教谈一谈,我们的神,和你们的神,究竟谁是真的神!”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沃尔夫·路西法(中) “斯瓦迪亚人扛不住的!继续这样战斗,我的兄弟们!哈哈哈,今天,今天我们让他们受苦!” 只剩下半身脏兮兮皮甲的安度因,拎着那杆染血的长矛,在诺德士兵的背后走来走去。盾墙前,刀剑的碰撞声,伴随着支离破碎的人体和鲜血飞溅。 又有几个斯瓦迪亚士兵端着长矛集合在一起,想把诺德人的盾墙怼出几个缺口,却被无情的飞斧与标枪劈碎了胸骨,喷着肺沫倒栽在地上。 这位黑加仑军中队长借这个阵型散乱的时机,顺着盾墙顶,瞄准一个缺乏保护的斯瓦迪亚低层军官,长矛猛出斜刺,贯进那软甲保护的胸膛里,将那头盔上插着白羽毛的小军官心脏戳爆:“对,就是那样,跟着你们班队长的节奏,用盾牌顶住!那群绵羊,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空旷的土地上,听不到溪水流动的声音,只能听见诺德人的怒吼和斯瓦迪亚人的尖叫,那些人数占优的斯瓦迪亚人用剑和弩,拼命阻挡着安度因和他的军队,但狂野的斧子和坚实的盾墙,一次次将他们向后驱赶。 二百八十人的诺德杂牌军和四百人的斯瓦迪亚巡逻队、民兵缠斗在一起。 一边是为了在斯瓦迪亚纵深广阔的土地上活下去的北方人,一方是为了保卫祖祖辈辈生活土地的帝国子民,在经历过最初的试探后,战争开始变得胶着而又残酷。 这一群斯瓦迪亚士兵,算是相对正规的部队,装备一如既往地装备平庸,缺乏训练素质。但比起以往的部队,却显得异常地坚韧,如同膏药一般,死死黏住了安度因的部队——就算打不过,也不会让你好受。 按照沃尔夫教过的战术,好几次安度因命令部队打开几个缺口,放斯瓦迪亚人钻进盾墙,拉到后排,消灭了前锋的主要力量,随之发动冲锋将斯瓦迪亚人冲散。按以往经验,其余的工作也不过是顺着敌人逃跑的后背,收割人头尔尔。 但这一次,安度因却惊愕地看到,那些斯瓦迪亚人这一次没有转身就跑,而是坚定地用长矛抵住进攻,边打边向后慢慢重新聚拢。 “啊……真是令人窒息的操作……”安度因苦闷地看着自己的士兵体力在衰竭,却毫无办法,那些斯瓦迪亚人刺击为主的剑和长矛使用起来,明显比诺德人需要疯狂挥动的斧子轻便。 战斗需要体力,安度因的部队,来自于各个领主的残余,或者不幸脱离部队的流浪者。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充分的休息了,疲惫的身躯很难支撑这种这种令人身心俱疲的拉锯战。而斯瓦迪亚人则是以逸待劳,那是两种不完全的感觉。 好在……还有那个总在最前沿的、剑术恐怖的瓦格良金发女战神。安度因总是将目光放在这个身躯娇小的女人身上,甚至多过战争的情况。 虽然是右手还打着夹板,左手拿着剑,但希尔薇每一次出手,都有一名斯瓦迪亚人被打成重伤,或者直接丢了性命。 伴随着金发的死亡舞蹈,诺德人狂热地喊着她的名字,就像是在呼喊守护自己的女武神:“希尔薇~!希尔薇!为了希尔薇!” 她的身边总是拥簇着最勇敢的一批诺德人,多数是有资格带着日耳曼盔与日耳曼剑的优秀武士,其中有几人自称是皇家侍卫,或挥舞着双手斧,或拿着剑盾顶在她的周边。 哪里的战线不稳,这十多人就赶到哪里,将斯瓦迪亚人的反冲锋硬生生扑灭。每当安度因看到那呆毛在前沿迎风招展,那种安心感就从头到脚蔓延开来。 “安度因!收缩战线,退出战场!”正在指挥的黑加仑军中队长,被女人的惊呼喝的一声哆嗦,险些栽倒在血泊里“援军,是斯瓦迪亚援军。足足有三百多人,走!” “妈哎……现在撤退?”安度因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眼看着两边都打红了眼,这时候走,岂不是伸出屁股给人踹“能不能冲垮对面再走,再发动一次突击?” 希尔薇一脚踹开一柄直刺而来的长矛,挥手一剑把那斯瓦迪亚士兵的眼睛捅了个穿,那士兵捂着眼睛嚎叫着倒了下去:“你疯了!等到他们黏上来,咱们一个也跑不了!” “敲特码,开盾墙,后收!”安度因跺了跺脚,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后队变前队,不要转身,不要把你的屁股对着斯瓦迪亚人的长矛!” 诺德人发出抗拒的吼声和徒劳的抗议,甚至安度因新任命的班队长,都在带头抗拒命令,怒吼道:“后退是懦夫的行径!安度因,我们应该继续冲上去,撕碎他们!” 但当他们看到,希尔薇拖着疲累的身子撤回盾墙后,也便不再反驳。如果希尔薇意下已决,那么没有人可以改变。即便是队伍的实际掌握者安度因,也不可以。 “抛下尸体,送无法挽救的重伤员去瓦尔格拉神殿……”安度因低着头发布了命令“不要把我们的勇士,交到斯瓦迪亚人手里。” 这道命令,得到了所有诺德士兵的一致赞同。后撤的同时,冰冷的日耳曼剑贯入在地上呻吟的同胞的心脏与喉咙,又准又稳,不可思议的是——甚至还能隐隐听到,有垂死者在说:“谢谢。” 斯瓦迪亚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北方人毫不留情地处死自己的伤员,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毫不留情的敌人。从不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也不会珍惜别人的。 最后剩在地上、混成一片的,只有那些死的到处都是的步兵,横七竖八摞在一起。那些斯瓦迪亚和诺德人的尸体捣成团,鲜血和流如溪水,乌鸦与秃鹫在盘旋,在等待着美食。 终于挺过去的斯瓦迪亚人喘着粗气,双腿发颤地看着那些可怕的诺德人退走,同样筋疲力尽的他们,只能目送着诺德人大摇大摆地远去。 长剑已破碎,但依旧在手,虎口虽开裂,提矛战未休。斯瓦迪亚人以损失近半、险些崩溃的代价,硬是坚持到了援军的赶来。 死去的人未必会有像样的墓碑,活着的人还有新的战斗,但今天的荣誉,是属于这些破破烂烂的斯瓦迪亚人的。 “我们……我们还扩(活)着,我们胜利了!”一个斯瓦迪亚步兵,从嘴里吐了出来一颗被盾牌打掉的牙,兴奋地举起自己的旧剑,沾满鲜血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色彩“斯瓦迪亚,斯瓦迪亚!斯瓦迪亚万岁!” “万岁!万岁!” 那令人不快的庆祝声,一路传到安度因的耳朵里,他咂了咂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诺德人背着盾牌慢慢撤退出这片区域,不少人的脸上写满了懊恼,那些武士喃喃不休地抱怨着。直到希尔薇用眼神警告那个最大嘴巴的皇家侍卫,队伍才慢慢安静下来。 当一个民族为了自己的祖国而战斗的时候,总是拥有无穷的勇气和决心。安度因只不过是最早感受到的一个罢了。 二百八十名诺德流亡战士,现在还剩下一百六十多人。不过现在……安度因感觉自己还是蛮幸福的。 “头不抬眼不睁,在想什么?”希尔薇走到他的身旁,玉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背,看着他那干裂的嘴唇,把自己腰间的水壶摘下递了上去“打一场不输不赢的仗,这么过意不去?” 安度因嘿嘿嘿地笑着,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接过递来的水壶,举着水壶不敢对嘴,悬着向嘴里灌了一口:“只是觉得,如果能够和沃尔夫多学一点,今天说不定,也能好过一些……咳咳咳。” 看着安度因鼻孔窜水的样子,希尔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地说道:“好,你的沃尔夫将军真是厉害,喝水都忘不了夸他。” 倒霉的安度因狠狠把醒了一把鼻涕,浑浑噩噩的,感觉脑子发酸。弯着腰,使劲咳嗽着。 “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过,当我们找到主力部队后,来瓦格良大军服役。”希尔薇笑得很可爱,眯眯着眼,像是一只长了呆毛的小狐狸“我们需要你这种人,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指挥,而且总有些天马行空、却很实用的想法。” 咳嗽声停止了。安度因揉了揉鼻子站了起来。 “抱歉,我是黑加仑军第二中队中队长,只要我的将军没有将我驱逐出光荣的黑加仑军,我就愿意为它的旗帜奋战到死。” 平日里无论希尔薇会不会耍小脾气,安度因都一直会嘻嘻哈哈地迎合着,这幅严肃的面孔,当真是绝无仅有,让瓦格良的女武神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凶什么凶……不喜欢就算了,又不会拿剑比在你脖子上逼你,真是呆子。”希尔薇努了努嘴,金黄色的头发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好好打理,发梢乱蓬蓬的,血斑还凝结在发丝之间,让安度因的心不禁有些发软“但你要知道,瓦格良部落的大门,永远会向你打开。” “嗯……现在说这些太早。”安度因笑了笑,强忍住想摸摸那个金色呆毛的冲动“其实我觉得,如果你能加入我们黑加仑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会感受到一支完全不同的军队。” 虽然这个提议在希尔薇看来,简直如同儿戏,一支来自于乡野的军队,有什么看头? 但她没有反驳,而是耸了耸肩:“让奥丁来决定吧,我只负责拿着剑战斗而已。” “好,我觉得有人会说服你的。”安度因搓了搓手“现在,我们走吧……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不会碰到麻烦了,去前面的村子,如果运气好,能够拿下最好不过。士兵们需要休息。” “听你的。”希尔薇转过头,走向队伍的前列“你是队伍的首领,这种事自己做决定。” ********************分割线****************** “我了个天……这是,这是!”卢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举起来摆放在桌子上面的大十字架“这是金子打造的,还嵌着宝石!他们花上大笔的钱,造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杜瓦克因粗暴地推开那些惊慌失措的斯瓦迪亚人,那些刚才还拿着武器,信誓旦旦要保卫家人的男人,在看到几个敢于反抗的被砍碎之后,直接放弃了抵抗,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啊,我也找到了这个,啧啧……哎呦喂,宝贝,这才叫漂亮!”杜瓦克因像是发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向卢瑟炫耀着,手里拖着一个金灿灿的杯子“哈哈哈,我怀疑这个是他们神撒尿用的夜壶!你以后和梅林有了孩子,嘿嘿嘿,给你们孩子用怎么样?” 卢瑟端详了一下,仔细看了看那金杯上精美的花纹,又摸摸十字架上耀眼的宝石,努了努嘴:“我还是要这个,要是真有孩子,我用卖了这玩意,一天给他换一个夜壶。” “死脑筋。”杜瓦克因从墙上摘下一个银碟子,扔给自己的一名瓦格良武士“这个是赏你的,其他的别动心思!一人就一个,规矩不能坏!其他的都塞进袋子里,倒在沃尔夫脚下,哈哈哈,告诉他,咱们赚发了!” 黑加仑军的士兵嚎叫着,一箱一箱的财物被从个角落搬了出来,有几个班队长,摘下自己的头盔去装那些十字架、小雕塑和第纳尔。也多亏之前为了出发收拾好的东西,现在连马车,带各种箱子,一并归了诺德人。 沃尔夫坐在椅子上,慵懒地靠着高大的南国座椅椅背——那椅子大多数时候是一个装饰。然而他只有一米七三,头都能抵在椅背上。 “爱德华主教,我想问问您,您如何和您的神交流?”沃尔夫一脸讽刺的笑容“靠唱歌和祈祷吗?每天都在干?” “不,异教徒,你不懂的真正的信仰……”爱德华主教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与憎恨“你们的神只告诉你们用鲜血洗澡,你们哪里懂得什么是爱与美德!” “爱与美德很棒,我的主教大人。”沃尔夫看着脚下堆积的圣器和财宝,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当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对她如视己出,这是不是美德?” “如果没有罪恶的念头,诺德人,你在这方面还没有丧失人性。”爱德华主教的眼睛动了动“但不代表你有多高尚。” “我,高尚个屁?”沃尔夫不屑地甩了甩头,从地上捡起一根项链“这是你的吧?孙子儿,现在是大爷我的了。我要把它拿回去,给我的妻子,你觉得我高尚吗?” 爱德华的眼睛泛红,感觉受到了侮辱:“这是掠夺,是强盗行径,应该被处罚。” “抱歉,这是暴力手段,你们虚弱的神,并没有教会你们怎么去维护自己。”沃尔夫把项链扔回到战利品堆里,这条项链显得很庸俗,而且明显不是为女人设计的,配不上玛格丽特那白皙完美的颈部曲线“懦弱的羔羊,你们需要你们的鲜血去启迪。” “鲜血能让人死亡,不能让人屈服。”爱德华主教不屑地看着沃尔夫“信仰无法摧毁,你们只懂得暴力,和你们愚蠢虚伪的神一样。” 沃尔夫拿着一本精装的《神言》,站起身,从爱德华主教的脖子上扯下了十字架,指了指那些惊慌失措的难民:“那么我叫你看看,你所谓的信仰,是多么脆弱!” 第一百三十二章 沃尔夫·路西法(下) 在奥威教堂一个暗淡的角落里,没有阳光的角落,疲惫的希尔倚着一个木桶,闭目养神。作为出海的重要角色,他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安稳觉了。 虽然很好奇,沃尔夫要如何对待那些令他恶心的教士,但就像是一个最高明的剑客,要保证在出剑的时候能一击必杀,他需要恢复精力和体力。 船长的手上,正把玩着一个精工细刻的耶稣受难十字架,百无聊赖地挑起眼皮,看了眼那些瑟瑟发抖的斯瓦迪亚女人,戏谑地朝她们那边吐了口痰,那些老弱妇孺像是要被吃掉一样,发出惊慌的叫喊。 “为什么要为难他们?这不光彩。”安德鲁走到希尔身边坐了下来,把斧子剁在那里面装着一堆杂物的木桶上“他们只是一群没有反抗能力的平民,只想苟活的普通人。” 希尔挑了挑眉毛,有些奇怪地看着满脸失落的第五中队中队长安德鲁,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你为什么要为这些斯瓦迪亚人说话?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你的同情心这么廉价?” 那些妇女儿童脸上还呈现着菜色,不过好在为了约束军纪,沃尔夫一直严令禁止黑加仑军进行侮辱女性的行为,他们的身体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折磨,甚至也没有人去抢他们中,有些人手上拿着的粮食袋子——那几粒麦子,黑加仑军还看不上眼。 只是眼前的一切太过于惊心动魄,如同世界末日的审判,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帝国军队,像是凭空蒸发了,那些诺德人肆无忌惮地冲进来,将教士们踹倒在地上,将一切神圣的打碎、夺走。 对于这些,一辈子见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事,就是家里的猪配种的农民来说,没有比这更加恐怖的了。 安杜鲁看了看那些缩成一团的斯瓦迪亚难民,轻轻摇了摇头:“不,这不光荣,我们诺德人的战斧,应该对付像刚才那样勇武出色的士兵,而不是这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家伙。” “……总感觉,我应该夸夸你的觉悟。”希尔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腰间的佩剑“平时见你也没这么多事,今天突然脑抽?这是收获的时候,为什么不认真地劫掠一波?” 看起来安德鲁并没有听进去,拿着随意捡来的几个战利品,低垂着头,不去搭话。这位中队长身上的锁子甲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平日里这个诺德男人也很少打理自己的衣着,头盔上还插着一根没有深入的斯瓦迪亚弩箭——那箭身已经被削下,只剩一枚牛角般的装饰插挂在头盔上。 “沃尔夫是我敬仰的首领。”安德鲁抿了抿嘴唇,那脸像是在春天融化的积雪,拖拖拉拉长又长“所以我能容忍这种行径,但我更渴望光荣的战斗。” 希尔拍了拍脑门,一时间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死脑筋的诺德人,大家都忙着选一个最好的,剩下打包向沃尔夫脚边,他在这里唉声叹气打扰自己睡眠。 “听着,安德鲁。你不肯为黑加仑军和村子劫掠,但你有为他们战死的觉悟,我敬佩你的勇气。”希尔用力敲了敲安德鲁的头盔“但你不能同样要求别人,我们诺德人喜欢这样。” 安德鲁低下了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日耳曼剑,走向一边去,一言不发,只是看向那些欢快收获的士兵们时,那张臭脸恨不得拖到脚背上。 “妈的智障……” 希尔瞪着独眼,颇为无语地看着这个奇怪的人,觉得眼眶生疼,怕是自己唯一的一只眼睛都快要保不住了。 “这破军队吃枣药丸,从上到下没几个正常人。” 希尔仔细想了想,似乎连自己也骂了进去,索性也不去理会,从墙上拽下一张颇为考究的维吉亚风格挂毯,卧在地上,揉了揉自己蓬乱的头发,毫无睡相地打起了鼾。 希尔睡得很香,诺德人抢的很爽,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故事似乎并没有那么有趣“你就是一个失去了理性的野蛮人!神抛弃了你!”爱德华在沃尔夫背后幽幽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惋惜“你觉得,凡人能够否定神?” 沃尔夫摇晃着脑袋,眼神中满是嘲讽地回过头,说道:“那么自诩文明的斯瓦迪亚神棍,你告诉我,既然我是一个被神抛弃的人,又如何战胜了被神保佑的人?” 教堂的沦陷,让这个忠实的主教无比痛心,他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看见那些诺德士兵在向庄严地神像壁画撒尿的丑态:“因为你们足够无知,去挑战一个你们无力阻挡的威严。” “嗯……非常有道理。”沃尔夫点了点头,像是很赞同一般,随后叫了起来“多恩,过来,来看看这位主教大人!” 斯瓦迪亚叛徒还在尽心尽力地把一箱子麦芽酒搬出仓库,听到召唤,赶紧撂下东西,一路小跑冲到沃尔夫面前:“什么事?雅尔大人?” “这位老顽固,你应该是认识吧……”沃尔夫指了指鼻青脸肿的爱德华主教——黑加仑军的士兵们刚才向他的脸上扔中了一个杯子,现在主教整个鼻子都是肿起来的“也许你从他的手中接过圣饼之类的东西?” 多恩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很难看,那主教不威自怒的神色,让他想到了很多过往。但下一刻看到沃尔夫嘴角上扬的微笑,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是的,大人,这位老先生我是认识的……嘿嘿嘿,嘻嘻嘻。” 沃尔夫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胸口锤了两下,像是小孩子摆弄一个玩厌了的布偶:“那么,你告诉他,奥丁、托尔,和圣神,哪个是真神?” 这一回,多恩学的很聪明,立刻会意地回答道:“当然是伟大的诸神……他们的光荣不是圣神能比的。” “很好,我的朋友,去把那箱麦芽酒交给卢瑟,让他分给每一个士兵。”沃尔夫像是赶一只苍蝇一样朝多恩甩了甩手“快去!” 一个祭司和一个主教用不同的眼神,目送多恩点头哈腰地走掉,沉默了好一阵子。 “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他能有所犹豫。”沃尔夫笑着耸了耸肩“谁知道圣神死的这么快,我都没有防备。” “这只是一个叛徒,异教徒!诱惑让他扭曲了本性”爱德华的目光如同被火点起一般,熊熊燃烧着,如果眼神能杀人,沃尔夫早已死在那眼眸中“他不能代表那些真正……在神的光芒下照耀的人!” 沃尔夫没有理会,而是拽着爱德华主教进了最宽敞的大厅。士兵们把收集来的财宝书籍整整齐齐地堆在地上,像是凯旋一样,大笑着等待着首领的简约。 “哦,非常棒!那么,我们来做个小游戏怎么样?”沃尔夫像是在对士兵们说,又像是在对爱德华主教说,还像是在对那些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的难民们说“我只想看看,有没有爱德华主教说的,真正的圣徒。” “好啊,让我们乐一乐!”杜瓦克因举着牛角杯端满了麦芽酒,向沃尔夫致意“将军,我们都在等着呢!” 士兵们不在乎这是什么游戏,他们只在乎沃尔夫的心情很好的时候,应该会很慷慨。 “来看看,将军,来给我们看看啊!” 沃尔夫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一气派很是高兴,转而用斯瓦迪亚语问道:“那么,我想问问,这个教堂里,有谁是圣神的信徒啊?” 那些斯瓦迪亚人兢兢战战地在修士们的带领下举起了手——有些甚至是闭着眼睛握着十字架,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恐慌——但圣神教的威力相当恐怖,只要有人带领着,他们就敢不再沉默。 “那么,现在,圣神的教徒们,你们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沃尔夫出了声口哨,把爱德华主教的十字架和那本精装的圣经丢在地上“朝这两样东西吐一口痰,说:‘神圣是个骗子!’就可以安然无恙地离开,甚至,每个人能领到这些教士许诺给你们的麦子!” 当多恩把这些话翻译给诺德人后,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屠夫们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是比看敌人出丑更为有趣的了。 “没人愿意第一个吃螃蟹吗?”沃尔夫的表情很精彩“还是不信?那么……把那个人给我拽过来,对,就是你!屁股上带屎的那个!你有多害怕,会拉裤子里?” 一个农夫被两个诺德士兵像夹小鸡一样,扔到了沃尔夫面前,那味道简直令人难以忍耐。 这个一脸淳朴的农民脸皮抽搐着,一直在哀嚎求沃尔夫放过他,话也很没有营养,翻来覆去听不出新意。沃尔夫只用一句话就让他闭上了嘴:“你只有一次机会,我想要你的脑袋祭司给我的神,自己想明白了!” 经过短短几分钟的考虑,这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农民低下了头,朝那《圣经》和十字架慢慢吐了一口痰。 “说!”沃尔夫在他的眼前把沉甸甸的麦子袋摔在他眼前。 “圣神是个骗子。”农民差点哭了出来,但还是哽咽着把话喊了出来。 “很好,把粮食给他,送他出去,任何人不许阻拦!”沃尔夫用两种语言对大厅里所有人说道“他已经背弃了错误的神,他现在是干净的!” 粮食被交到农民手中,那个本来以为脑袋十有八九会被砍掉的农民,兴奋地抱起麦子,向沃尔夫用力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外也没有听到什么灭绝人性的惨叫声,只有一串欢快的步伐。看起来这位雅尔是相当守诚信的。 “继续,我的朋友们。”沃尔夫自己朝地上的《神言》和十字架吐了一口痰“时间和麦子都很有限,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那个感谢神照顾他、要找孙子的老人先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这东西上吐了一口痰,羞愧地看了一眼主教,低声说道:“抱歉,我只是想活下去。” 然后咒骂了一句“圣神是个骗子!”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和他来的时候慢吞吞有气无力的样子,天差地别。 慢慢的,有些男人带着自己的家庭默默走上前,吐上一口痰,诅咒上一句,飞快地离开。 “你是个恶魔!恶魔!”一个修士终于忍不住了,从地上蹿起来,恨恨地朝沃尔夫用诺德语咆哮着“愿你在地狱中不得安生!” 身后的士兵也没有说话,直接一剑贯穿了修士的腹部,如同宰一条狗一样,抖抖剑上的鲜血,无可奈何地朝沃尔夫低下了头:“抱歉,将军,我不愿意听他亵渎您的威名。” “不不不,我的士兵,这不是一种唾弃。”沃尔夫走向那垂死的人,身边一个个吐过痰的斯瓦迪亚人掩面逃窜“这是一种祝福!” “士兵们,杀掉那些不愿意改邪归正的异教徒,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们的神!”还剩下那几个孤零零的教士磨蹭着没有下决定,沃尔夫也失去了玩弄的耐心“把所有关于神的书籍烧掉!不要怜惜,不要犹豫,在斯瓦迪亚人的尸体和灰烬上,我们能追寻到真正的光荣!” “我,沃尔夫!就是在地狱,也是最可怕的那一个,叫做沃尔夫·路西法的那一个!”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囚犯(一) “这些是归你的,卢瑟。我知道你个狗日的还拿了那十字架。”脸上还带着血污的沃尔夫,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小袋子递给卢瑟“里面是一些还算看得上眼的首饰什么的,够你娶五个梅林了。别让里亚斯那个老匹夫把咱看扁了!” 卢瑟兴高采烈地接过袋子,笑嘻嘻地数了数,心满意足地把这个袋子塞到腰间收好,对沃尔夫颇为感动地点点头:“谢谢头儿,但是……那个梅林还是,还是,娶一个就好。” 中队长们(默认包括托曼)哈哈大笑起来,沃尔夫也笑了,但是笑容里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单纯,他也有要娶的人——但却不是像卢瑟这样,钱能简简单单搞定的。 “是吗?卢瑟?”杜瓦克因朝满脸‘淳朴’的第一中队长不怀好意地咧起了嘴,拍了拍卢瑟宽阔的肩膀“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在卡德加特倒卖粮食那会儿?” 卢瑟眉头一皱,感觉事情要特娘大条,连忙摆摆手,捂住了腰间的袋子:“记不得了,记不得嘞,什么也记不住,就记得天天看着粮食袋子,防着那些难民啊……” “你是看着粮食袋子,但是有人看着你啊,我帅气的卢瑟。” 杜瓦克因的表情慢慢变得玩味起来,用颇有几分贪婪的眼神看着卢瑟的腰间——当然是那个袋子:“就在我们隔壁的店面,那个卖过一只羊的地主家摊子,他的女儿就曾经问过我,那个总是走在队伍最前头的、那个威武帅气的大汉,是谁啊?” “你没说吧……肯定是吧。”卢瑟的腮帮动了动,像是在嚼一团空气“说了也无所谓,她又不认识我。” 杜瓦克因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收手的人,嘿嘿一笑,道:“我说了你的名字,她的眼睛马上就亮了!‘是那个为了保护爱人,拼死作战的勇士卢瑟吗?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况且……我还记得,你总是斜眼盯着人家看,啧啧,梅林是漂亮,但是总感觉没长起来,少了一点味道。” “……我又不认识她,别瞎扯。”卢瑟的神色有些不自在了,从袋子里捡了捡,抠抠搜搜地检出来一枚相当不错的玛瑙戒指,撂在抓根宝同志的手心里“闭嘴,梅林的嫁衣都快做好了。” 杜瓦克因掂量了两下,叹了口气,塞回到了卢瑟的手心里,犹豫了一下,说道:“梅林是个好姑娘,但她也只是一个老兵的女儿。卢瑟,你要想好了,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受伤了,想要打理自己的一份产业,梅林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帮助。” “那我会战斗到死,我的朋友。如果我为了利益而左右为难,那我就不配在黑加仑军和我的兄弟们并肩作战。” 卢瑟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把戒指认认真真推给了杜瓦克因:“假若我有一天忘了我的荣誉,变得浑浑噩噩,请把这枚戒指出示给我,把唾沫吐进我的眼睛里,告诉我,真正的卢瑟,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杜瓦克因看着卢瑟转身忙碌的身影,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枚红白相间的玛瑙戒指,有些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是很想那它换钱了,看着这么戒指,他更能想到,一起并肩作战的骄傲。 “我真是越来越不像一个瓦格良人了。”杜瓦克因幽幽叹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瓦格良青年军,和其他中队士兵打成一片,苦笑着拍拍额头“真是奇怪啊……” 沃尔夫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理会。而是看着那一堆燃烧着的书本,目光伴随火苗掀起的灰烬,一上一下跳动着。 那些四处翻飞的灰烬,是一个神的尸体。那些堆积着的书籍中,很少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沃尔夫看一本烧一本。 只有一些关于草药知识、卡拉迪亚历史和战争推演之类的书籍被留了下来,剩下的各个版本的《神言》以及诸如此类的书籍,沃尔夫也没有管是不是珍藏本,统统都一把火,送它们和爱德华主教一起上了天。 还有几本被列为‘邪术’的《卡拉德皇帝的工程》、《医学的伟大》,居然还在夹层中找到了,这让沃尔夫欣喜若狂。最后划一划,也就是一小包裹的书籍,托曼能拎着走一年。 “在这些斯瓦迪亚人,真是在浪费他们的才华。”沃尔夫摇了摇头,喃喃自语。但实际上,这一次经历给他的震惊非比寻常——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大门向他敞开了,他从未见过如此结构严谨的宗教力量,在书本上看到是一回事,自己去亲眼见证又是一回事。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去思考,这种结构是利是弊,他必须尽快载着能拿动、不会拖累速度的战利品,立刻离开。 “启程!我们向提哈进发!” 他扶着马车的车辙,尽可能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虚弱。他的身体,让沃尔夫时常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活着回到格陵兰岛。 诺德人来的很快,去的也很快。甚至有些腿脚不方便的斯瓦迪亚人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火光,马车声就已经在路上响起。 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来说,这是一次十分丰厚的收获,他们只付出了少量的鲜血,就得到了超值的回报,如果说以前的沃尔夫在他们心目中是“可以信赖的”,那么现在就是“不可替代的”。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事情才刚刚开始。 “诺德人走了?”一个斯瓦迪亚青年畏畏缩缩地拿着一杆削尖的木棍“我们要上去看看吗?” “不,再等等。我认识这一群诺德人,他们该死的旗帜,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个面部沧桑的男人右手拎着一柄古剑,背上背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盾牌“他们是一群十恶不赦的禽兽……但也是最危险的那一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西蒙斯瘸着一条腿,带着七个从各村子或路上招来的、愿意跟随他的年轻人,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提哈之路。 他要提防那些可怕的诺德人,也要小心某些不怀好意的同胞们——在路上,已经杀了三个想要打劫他们的叛军,这使得他们中的三个人很快有了一把真正的武器。 刻骨的仇恨,让这个不再年轻的游侠重新拿起武器,去面对前所未有的敌人。那些年轻人像是孩子依赖父亲一样,听从他的指挥,这让以前总是单打独斗的西蒙斯很不习惯,但现在他已经不是游侠了,他是一个站出来反抗的战士,要学会改变自己。 西蒙斯打量了一会儿,这个被掠夺一空的场所,那些农民兵一直在祈祷,在为教堂的命运担忧。 西蒙斯并不是很买圣神教的仗,却也不是罗斯那种奇葩:“神有神的安排,下面是要看人的了。我们下去看看,一切小心行事。” 他们从土坡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诺德留下的杰作——被拖到树林掩埋的黑加仑军士兵尸体,已经看不到了,那些勇敢战斗到最后一刻的斯瓦迪亚士兵尸体,还陈列在哪里。不少食客已经跃跃欲试,那冲天的血味熏得新兵们直捂鼻子。 “好的东西诺德已经拿走了。”西蒙斯丝毫没有感到有多恶心,大大方方地翻动了几个血肉模糊的斯瓦迪亚军士“捡起那些还能用的长矛、标枪,有诺德人不用的斧子和剑也拿走,我们这个时候需要每一寸武装。” 西蒙斯耐心地观察着每一个斯瓦迪亚士兵的尸体,包括那个脑袋被剜下去的司格德骑士,越是观看越是心惊。 这些诺德人可能部分人在战斗经验上还有所欠缺,但他们的首领一定很早开始,就慷慨地供应着他们的饮食,那种力量和耐力不是与生俱来的蛮力,而是需要调养和保护,才不至于丧失萎缩。 至于那个把司格德脑袋剜掉的战士……西蒙斯已经无法判断,这个战士的力量是否在常人的行列里。可以肯定的是,手段非常老练,这名骑士能做的抵抗不多。 “都是斯瓦迪亚的好汉子啊……圣神在上。”西蒙斯不无痛心地叹着气“我们斯瓦迪亚人的血,,要流干了。” “西蒙斯大人,这里有活人!您快来看看!”那个手持木棍的年轻人激动地大喊起来“他还活着,快来帮忙。” 被喊叫声一波又一波刺激着神经,莱森艰难地睁开了眼,那凝固的血浆差点糊死了他的眼缝。 他看见一个斯瓦迪亚人,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身边,看着那柄扎烂了自己手臂的标枪,咬着嘴唇说道:“应该需要截肢!你们不要动那个标枪,我们把他抬进修道院里!” 一阵剧痛后一阵失血的虚弱涌上来,他又一次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这一天是不幸的”,莱森在闭上眼睛那一刻想到,“杰拉死了,我还活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囚犯(二) “醒了?”噼里啪啦的柴燃声在莱森的耳边响起,他的意识伴随着身边温度的回升,脱离了死神镰刀的收割,居然跟随强有力的心跳声,重新慢慢有节奏地复苏起来“你真是命大,当时给你截肢的时候,根本无法想到,有人丢了那么多血,居然还能活下来。” 莱森吃力撑开浮肿的眼皮,眼睛悄咪咪地睁开一点点,用那一线天很是不甘心地向身体左侧瞄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那袖子空荡荡的。曾经能坚定扛起盾牌的手臂,以及战无不胜的荣光,就这样不见了。 损失一条手臂,不仅仅意味着肢体的残缺。也代表着,从此莱森的战斗力下降了一个档次。他要花上很长时间,重新掌握平衡,以及无盾牌战斗模式。 同时莱森也需要很长时间来恢复体力,否则他很难在截肢后,重新穿戴上沉重的链甲罩衫进行作战。 “我叫西蒙斯,是这些士兵的首领。”西蒙斯友善地做出了自我介绍,神色显得沉稳而不做作“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 莱森痛苦地闭上了眼,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还活着,或者是一种灾难,是一种痛苦。他更不愿意承认的,是那亲如手足的兄弟,横死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最不愿意承认的,还是那血淋淋、无可改变的事实——从那一刻起,尚且存在于记忆中的维特村,如今就只剩下他自己,莱森而已。没有人在会和他谈及那个无影无踪的家乡,也没有人会拿着简陋的图画,和他一起憧憬那遥不可及的重建。 那欢笑,那童年,那情意,烟消云散,就像那些数以百计的、在战争中毁于一旦的村子中的一个。当年二十多个斯瓦迪亚青年相拥许诺、生死相依,要一起走到最后。 现如今,就剩下了他自己——半个人。待到莱森死后,维特村再也不会有人记住,那些高高在上的领主老爷可能会在某一天带着自己的农奴,在那曾经埋着他们父母的土壤上,开辟新的农庄。 “你是一个兵?”西蒙斯拿着莱森的头盔,左右翻动着看了看,抿了抿嘴“应该是来自帕拉汶吧,看你的头盔,应该是一名「城堡」禁卫……非常优秀。你来自于和罗多克人作战中,表现最勇猛的部队。” 莱森枕在一件破烂的牧师袍上摇摇头,轻轻发出难过地咳嗽,用嘶哑的嗓音对西蒙斯说道:“没有用的,拿着剑的士兵再勇敢,终究是勇敢的炮灰,最终迎来的宿命只有死亡。” 那些年轻人看着他生无可恋的样子,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之所以跟着西蒙斯出来闯荡,很大一部分程度是被老游侠的辞藻、和不安分的心所打动。 至于和诺德人拼个你死我活,嘴上说说倒是容易,真正实打实干起来,谁也不愿意和一群上了战场就不想活命、打算去瓦尔格拉喝酒的疯子打。 这一次,莱森活生生的例子,让诺德人那恐怖的形象,在无形之中,被又一次放大了。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失去了信心,乡野间那愚蠢的传言,诺德人有九个脑袋、十根胳膊、十二条腿的猜测,在士兵中交流开来。 西蒙斯也没有去嘲笑他的颓废,也没有去理会窃窃私语的农兵们,而是拿着头盔在地上敲了敲,对莱森说道:“你是一个斯瓦迪亚士兵,对吧。” 那火苗在莱森的脸上烤的暖洋洋的,像是童年时母亲温暖宽厚的手掌,让他想起了很多已经化成碎片的记忆,也想到了杰拉死的时候,那飞溅在自己脸上的、温热的鲜血。 “嗯……一个服役了十二年的斯瓦迪亚士兵。”莱森停顿了一下,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缓缓说了实话“「城堡」禁卫,第三卫队军士长,莱森。” 西蒙斯的腿上放着那把跟随他不知多久的古剑,轻轻擦拭着剑鞘上的灰尘,认真得头也不抬:“士兵,我看得出来,你失去了亲人,很重要的那种。” 莱森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口气变得粗暴而又不客气:“这与你无关吧!” “当然,只是我们的不幸很相似。在几天前,我有三个孩子、妻子、家,但只需要那些诺德人举起斧子,我就可以一无所有。”西蒙斯的语气毫无变化,仿佛在阐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样的惨痛,能把一个老练无畏的战士,打击成这个副鬼样子。” 莱森低下了头,那些农兵也不再说话,西蒙斯不停地擦拭着剑鞘,那火苗噼里啪啦地响着,干粮在火上加热了好久,散发着谷物烧烤的香气,火堆的周边还热着冰冷的水壶。 几杆长矛架在火堆旁,盾牌贴在墙边,剑则要求农兵随身携带。这空旷的教堂里,安静得令人窒息。白天诺德人糟蹋过的痕迹已经被彻底处理掉,牧师的尸体被安葬,那些战士的尸首还没有来得及掩埋。书籍的灰烬被尽量处理掉,被破坏的长椅拿来烧火取暖。 “我不知道这样,请接受我的道歉。”莱森挣扎着用一只手臂撑起自己的身体,几个农兵想上去搀扶,被他摇着头拒绝了。 “那么,同类,告诉我。”西蒙斯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这一次还是不可抑制地有几分颤抖“你又失去了什么?” “最后一个兄弟……”莱森结果水壶抿了一口,干涩的喉咙慢慢重新恢复了几分活气“二十多个中的最后一个。” 西蒙斯停止了擦剑,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莱森,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你敢复仇吗?” “复仇……?”莱森苦笑着用下巴指了指那些缩成一团的农兵,对西蒙斯说道“你打算用什么?靠那些连武器都没怎么见过的农民,和那些诺德人看不上眼的武器?” 西蒙斯向那火堆里添上了几根柴,火苗慢慢雄壮起来,在这黑暗的教堂里发出越发不可抑制的光彩:“只要我们数量够多,训练够充足,指挥官够优秀……诺德人也是人,他们也会溃败,会像我们一样流血死亡。” “我觉得不是很现实……尤其指挥官还是一个腿脚不灵便的瘸子的时候。”莱森看了看自己,有几分不耐烦地抿了抿嘴“当然,你比我强。我是一个废物。” 西蒙斯站起身,将擦好的剑挂在腰间,一瘸一拐地走到那教堂最前边的桌子边,从桌子脚下拿出一团滴着鲜血的东西:“看到这个了吗?” 莱森睁大了眼睛,惊呼出声:“司格德的人头,他这个废物……” 司格德指挥非常糟糕,甚至可以说是带着三十名帝国精锐的步兵,坚定不移地走进了坟墓。如果那些诺德人拉出来和他们面对面打一场,黑加仑军良莠不齐的部队,未必能是这些斯瓦迪亚老兵的对手。 “诺德人把他的脑袋插在长矛上,挂在奥威教堂的屋顶。”西蒙斯耸了耸肩“本来想找到身子一起埋了的,现在看看那堆碎肉里也着实掏不出来什么……这个人头,你来做决定吧。明天早上我们把你的同伴尸体掩埋一下,就上路。” 莱森心中闪过无数个报复的想法,在脑海里疯狂怒吼,要让这个人的尸体,为三十名士兵和死难的修士与难民。转而,他想到了在身陷包围的最后一刻,这个骑士依然作战时的勇敢与坚持,他不想多说什么。 司格德那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却是一名合格的骑士。莱森长长叹了一口气:“逝者安息,把他埋了吧。” “来的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些难民。”西蒙斯放下头颅,慢慢走到莱森的面前“他们说,在他们离开前,听见了诺德人的首领说了自己的名字。我毫不怀疑,这个人渣就是摧毁我家庭、你的部队的元凶——尽管所有诺德人都是我的仇人。” “什么名字?” “沃尔夫·路西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囚犯(三) “现在的形势怎么样?”里昂·巴赫重重咳嗽了两声,座位上几个协同防御的贵族领主,与北方第一军团的军官们,都严肃地挺起身来,表达对这位提哈守护者的尊敬“我们能否继续控制南面出城的路口?” 一个留着标准八字胡、穿着长袄的老贵族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朗声发言道:“理论上是可以的,里昂先生。那些诺德人还没有封死包围,我们侦查到,只有少量敌军部队在南部集结。” 这是一位自愿留在提哈的世袭伯爵,封地相当肥沃,家族是北方最早的一批开拓者。在当地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虽然头发花白,但精力依然和年纪不匹配地旺盛,还能穿上锁子甲在城墙巡逻,和他家族的骑士进行剑术格斗训练。 青年时镇守北部,参与了提哈的大规模扩建、镇压叛乱并尽可能阻挡诺德人的劫掠。在壮年时,曾经在帕拉汶帝国军官学院,担任过纹章院荣誉院长,军事修养相当不错,罗斯每次遇到他,都恭恭敬敬地叫这个不知名的老先生‘院长’。 “在去年新修筑哈茵卫堡的配合夹击下,南部大片土地仍在我们控制中,那些诺德人必须要好好掂量一下,对我们进行四面合围,是否可行。” 老伯爵一番有理有据、充满底气的话,让在座的军官和领主们都连连点头赞同。 “虽然城内的粮食储备很充足,但还是尽可能要保证南部道路畅通,储备新的,消耗旧的。因为很难说城里要围困多久,不得不做长远打算。”里昂想了想“只要条件允许,我们就尽可能开放我们的道路,并加强运送防卫。” 在提哈城内,很多斯瓦迪亚平民不愿意离开,甚至不愿意相信,那些野蛮的、就会拿头盖骨当水杯的诺德人,会放肆到向这个强大的帝国发起挑战。 近一万多人留在了这座城市里,很多人还曾经坚信,那些诺德人只是像以往一样,来掠夺一番就会离开。 现在看起来,这个北方第一大城,在那些诺德人恐怖的人数面前,显得风雨飘摇而脆弱。只是怕也没用,去南方也无处收容,八成也是个死。 里昂充分利用了剩余人口优势,用盾牌和长矛组建了大量民兵,搜查间谍、维持治安。同时抽调民兵中的青壮,作为后备力量,随时弥补防卫缺口。 提哈的规模,使得防守起来相当吃力,三千多名正规部队,七百人的提哈骑士团,以及两千左右的民兵预备队,铺开来算,可以说一点优势都不具备。 城内多余的建筑被拆掉,在各处组成路障。房屋上都准备着盛满的水桶,防止诺德人用投石车向城里发射燃烧的‘火球’,造成木质房屋成片烧毁。 那些老古董弩机整齐摞放在重要射击点上,随时可以扣动扳机,只是威力很差强人意,只能说勉强可以称得上是武器。 “非常感谢你的发言,伯爵大人。”里昂向这个须发花白的长者低头致意,这个骄傲的老人也点头回礼“我们现在的情形并没有到最严峻的时候,提哈的命运仍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如果能在这一次战争中击败诺德人,我们很有可能拯救整个北方。” 几个军官和领主互相看看,露出苦笑的表情。他们都是贵族,都是这个城市权力的实际掌控者,没有人比他们对提哈、乃至整个北方的情况有更深的了解。很多事情,比如北方会得救,只能是说说而已,认不得真。 “我打算派遣一支部队,去收拢那些脱离练习的巡逻队,把他们重新组织起来。”里昂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现在需要每一份兵力,都用在这场保卫战上,而不是白白拖死在无意义的消耗上。” 几个军官纷纷点头表示认可,这在战略上看是绝对正确的。那些领主则保持沉默——他们的不动产和没有撤走的农民,很大程度上,还有赖于那些巡逻队的保护。 他们敢于为了保卫家园而冒生命危险留在提哈,自然也不在乎那些在诺德嘴边时刻完蛋的蝇头小利。 但他们毕竟是斯瓦迪亚北方贵族的代表,要考虑到家族和整个群体的利益与想法。 你理解,不代表那些一辈子就住在自家庄园的小权贵们理解,很多事情不是一头热就能自己做决定的。 “我没有意见。”那个老伯爵率先发言,老人的眼神像是刀劈斧凿一样果决“我会劝说那些不满的领主们,如果我们能保住提哈,我们的自然是我们的。如果保不住,谁也得不到一根草。” 既然最有分量的人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其他的领主也都表示了支持。那些巡逻队士兵虽然质量不如北方军团的主力,但至少是经过训练的士兵,不是匆忙征召的农夫,在这生死关头,还是相当重要的。 “但是人选……我希望是那个年轻人。”老伯爵对里昂说道“罗斯和他叫做玫瑰骑士团的轻骑兵们,我记得是被您下过命令禁止出城的。” 里昂的脸色瞬间变得纠结成一团,前面已经说过了,对于罗斯,里昂是相当小心地对待,把他视为自己的继承人一般。估计就是要和诺德人拼白刃战,里昂也会亲自抄起巨剑和拉格纳拼命,用不着罗斯上。 “是的,那是我想留下的火种。”里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坚持自己的意见“无论是我,还是北方第一军团可以覆灭,但必须留下火种,有些东西神不可以死去。” “你想把他保护起来?那么你只能得到一个温室里的懦夫……我虽然不懂你看中了他哪一点才华,但我想,你需要让他证明他自己。”老伯爵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的嫡系,你派遣他,我对那些领主也有一个交代。” 这个理由很充足,里昂不能拒绝了,他很肉痛地咬牙答应了:“好!我会派遣他去收拢散落的巡逻队,副官!传我的命令,把罗斯·科迪叫过来!” 很快,刚刚巡逻结束的罗斯穿着半身甲来到了会场内,看着那几个高级军官,也没有怯场,摘下头盔,轻轻捶胸行骑士礼:“玫瑰骑士团团长,科迪·罗斯报道!” 罗斯英俊的面孔和简洁有力的军人作风,给这些老狐狸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他们看着罗斯,就像看着当初那个满腔热血的自己,不禁暗暗佩服里昂的眼光,不论这个年轻人的能力如何,他的忠诚和勇气都应当是无可置疑。 里昂军团长的一个助手向罗斯说明了情况,并代表所有人询问罗斯的意见: “这是一项很危险的任务,如果你觉得无法完成,你可以选择拒绝。我们非常需要每一分增援。如果任务失败,将会是相当可怕的损失,你将承担责任。” 罗斯没有犹豫过,就像他当时选择留在提哈那样干脆果断,抱着头盔对里昂军团长说道:“我将用我的生命,保证任务的完成!” 从来没有一个时候,里昂感觉到如此难过,像是抬起石头砸中了自己的脚,被自己蠢得老泪纵横——增援有多少倒是其次,这是自己精心栽培的栋梁啊!这些没眼光的领主,怎么懂得一个天才的重要性胜过千百个傻帽! 但里昂的克制住了自己,拉着脸点点头:“接到命令就去执行,能找到的部队越多越好!自己……小心点,活着滚回来!” “是!”罗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在得到肯定后,立刻快步走开了。那马靴踏得轻快响亮,差点蹦成一支圆舞曲。 里昂非常郁闷地闭了会眼,然后睁开了翻了翻:“你们啊……不懂得真正的宝藏是什么!” 老伯爵笑而不语,那些军官和领主也都笑了,谈到罗斯的时候,背地里的里昂总是慈祥地像是个父亲,和在罗斯面前凶巴巴的嘴脸,完全是两个德行。 “里昂军团长,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一个军官举起手来,打断了里昂即将而来的话语“那些诺德人已经达到一万多人,为何一直没有发动进攻,哪怕是试探性的都没有?” “因为时候还没有到……拉格纳不是国王,就像帕拉汶那位,咳咳。”里昂狡黠地笑了笑“他在等待,雷克斯国王是一个狭隘的人,它不会一直容忍拉格纳的强大。他已经预定了提哈战役的指挥权,很快会到达,那时候诺德人的人数,足以把我们包得密不透风的。” “那他的才能如何?”那个军官显然很严谨“您与他交过手,可以判断出来吗?” 里昂哈哈大笑:“无可奉告,我只能说,希望雷克斯能成功担任指挥官,这样我们活下去的几率,会大上很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 囚犯(四) 正如里昂猜测的那样,诺德人并没有发起有效的进攻,也没有形成紧密的包围圈,而是保持着奇怪的的对峙局面,派出船只,沿着海岸线把脆弱的乡村、小镇掠夺一番。似乎并不急于拿下提哈。 诺德人在等,在等待国王的到来。如果说斯瓦迪亚的王位多半来自于继承和篡夺,那么诺德人的国王则大半出自于战争和杀戮。 在十年里,雷克斯击败七个不愿服从他的领主与首领,宣布成为格陵兰岛唯一的王者。 拉格纳侯爵并没有打算把征服者的荣誉,肆无忌惮地架在自己头上,虽然在许多野心勃勃的贵族和首领看来,他才是诺德人当之无愧的领袖,带来最大化的利益。 但雷克斯国王现在还很强势,绝对不会允许拉格纳的爪牙伸得太长。这个年过五十的国王渴望权力与利益,就像是口渴的人渴望溪流与泉水,并且固执地拒绝在这方面做出任何改变与试探。 “拉格纳,我们不需要一味退让!我们很强大,不需要一味服从!”一个健壮、光头的诺德大汉穿着结实漂亮的链甲衫,在拉格纳面前愤怒地咆哮着“那个老头,他懂个什么!我们是新崛起的力量,无论是掠夺还是迁徙,我们都应该是绝对的主导!” 拉格纳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为领主的叫喊,慢悠悠地说道:“奥拉夫,我的朋友,你在说什么呀,那可是我们的国王,他的命令我们是不可以违抗的!” 奥拉夫雅尔,拉格纳的亲密朋友以及有力盟友,诺德人中的诺德人。这个健壮的诺德大汉喜欢率领着精锐武士冲锋在前,他的猪突阵在他的带领下几乎攻无不克。或许沃尔夫足够危险,但是真正令斯瓦迪亚人直观上畏惧的,是这样恐怖的战士。 “国王,国王!”奥拉夫咧嘴叫喊起来,从光头上一直延伸到脖颈的纹身显得狰狞恐怖“我们格陵兰岛上曾经有无数毛贼称自己为国王,拉格纳,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称呼!” 拉格纳皱着眉头,反驳道:“不,奥拉夫。那个时候格陵兰可以同时拥有四个国王,但现在只有一个,且无人挑战。” 奥拉夫嗓音里发出一阵不快的咳痰音,从身边拉过一张椅子,粗暴地‘吱嘎’一声倒着坐了上去,丝毫不顾及椅子不堪重负的抗议,耍着椅子当马骑。 “那你是怕了?看看那个仆格,算是什么个东西!”奥拉夫恨恨地骂着“老子的战利品,他也敢代雷克斯抽成?” 拉格纳挑了挑眉毛,提到这个名字让他十分不舒服——就像是喉咙里被硬生生卡进一根鱼刺般难受:“苏斯克堡的仆格男爵?他的恶名从卡德加特到瓦格良无人不知……不过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奥拉夫。在出海前,他的某些行为,受到了我手下一个能干的小伙子的挫败,他损失相当多的人。” “哦?真是一个棒小伙子。”奥拉夫来了兴趣,凑到拉格纳身边问道“叫什么名字?我猜一定是个勇敢的武士,和他喝点酒较量较量一定够痛快!” 拉格纳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根本没有绷住那颤抖的脸部肌肉:“恕我直言,奥拉夫,那就是一个又瘦又文弱的小祭司,你一斧子轮上去,他就是拿着最厚的盾牌也无济于事。” “……”奥拉夫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回答“那……那他是用什么对付仆格的?” 拉格纳耸了耸肩,用惋惜的口吻说道:“用脑子,用他的军队。可惜他现在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在这几天前我还收容了他的残部,十几人拉起了三百人的队伍……我非常欣赏他,希望他能晚一些去瓦尔格拉神殿。” “那么,拉格纳。你说的沃尔夫,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名首领,尚且敢反抗以暴虐出名的仆格。”奥拉夫拍了拍拉格纳宽阔的后背“你是一个无数武士憧憬的侯爵,为什么不敢去反抗,那个只会让我们过得更糟糕的老头子!” 奥拉夫是一个勇士,可同样在粗鲁的外表下,埋藏着同样缜密的思维,这种极富煽动性的话语,拉格纳一时之间很难反驳。 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必须坚持,否则将会有一场错乱在不可控的情形下发生。 拉格纳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用坚定的口吻回答道:“时候不到,我的朋友,我们的人还不够多,远远不够。你要保持镇定,一个鲁莽的错误,很有可能让我们全盘皆输。” “哎……拉格纳,不满的不是我一个人。你也了解雷克斯的儿子,勒斯汶,雷克斯希望他的儿子能继承他的王位。但那就是一个在斯瓦迪亚喝过几年墨水的白痴,根本不懂得也不在乎我们诺德人怎么想,也不明白怎么治理这个民族。” 奥拉夫叹了口气,拍了拍拉格纳宽阔的肩膀:“我们可以追随一个固执的老人,但我们不会跟随一个傲慢的懦夫。” ********************分割线******************** “沃尔夫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一下。”在行军休息的途中,本打算躺在马车上休息的沃尔夫很意外地被一个女人缠住了“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为我解惑?” “这个……你说吧。” 那些诺德人很意外地看到,那个叫做戴安娜的禅达女人,非常亲密地站在他们的将军身边,用他们听不懂的斯瓦迪亚语进行交谈。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海斯特堡看见沃尔夫和玛格丽特走在一起。 “我想知道,您的家族是不是在格陵兰岛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戴安娜亟不可待地问道,不知何时手上还拿着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你的父亲一定是诺德人中的大领主吧。” 沃尔夫颇为奇怪地看着戴安娜兴冲冲的表情,真不知道这一莫名所以的答案究竟来自何方。那随风飘扬的黑色长发轻轻拂过沃尔夫的脸颊,痒痒的,让他情不自禁想打喷嚏。 “不是……我的家族平凡如同一棵随处可见的稻草。”沃尔夫抿了抿嘴“我没有姓氏,没有封地,没有效忠我家族的护卫。甚至在半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没出息诺德祭司。” 戴安娜歪着头,仔细打量着沃尔夫,她只有一米六左右的身高,这让被玛格丽特长期‘鄙视’的沃尔夫有了几分满足感:“您确定……像您这样掌握不可思议知识的人,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祭司?” “不然呢?”沃尔夫把‘露西’头盔摘了下来,指着那残缺的牛角对戴安娜说道“你觉得一个家底丰厚的领主,会用这看上去就很丢人的武器吗?” “嗯……很有可能你是特立独行的那一个。”戴安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沃尔夫也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心大,跟着这些烧杀抢掠的诺德人,居然渐渐开始不再害怕,甚至可以看得出,她应该是活出了安全感“那么您是否觉得杀戮手无寸铁的人,是一种罪恶?” 沃尔夫想了想,对戴安娜摊了摊手:“如果他为我的敌人生产武器,种植粮食,壮大我敌人的实力,亵渎我的神灵,阻挡我的道路,那么他就是我的敌人。” 戴安娜抿着嘴唇,皱着娥眉想了很久,才缓缓开口道:“那么您有没有觉得,所做的入侵行为是可耻的?” 沃尔夫笑了,笑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却又难以发出声音:“戴安娜,你是一个禅达人对吧?” 戴安娜被沃尔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还是认真做出了回答:“是的……一个不幸的民族。” “我想知道,维吉亚人侵略你们,毁灭了你们的城邦,你觉得维吉亚人是什么样子的?” “十恶不赦的侵略者。”戴安娜的表情显得十分严肃,即便知道这是一个手无寸铁、甚至有些虚弱地女孩子,沃尔夫也颇有几分意外,这答案像是刻在骨子里一样完美地复述出来“他们总有一天,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但是对于维吉亚人来说,那是可以吹嘘和铭记的资本。我现在做的,在我死后很多年如果被知晓,会有人痛骂我的残忍混账,也会有人赞扬我的果断与征服精神。” 沃尔夫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手把那整齐的秀发揉乱:“我们诺德人宁愿意无耻地死在异国的领地上,也不愿意在寒冷的格陵兰冻死饿死,这就是我的答案。” 戴安娜颇为无奈地护住自己的头,收起纸和笔,抬起头来问沃尔夫:“最后一个问题!喂,别揉了,我会脱发的!” “问吧问吧!”沃尔夫耸了耸肩,欺负人让他的心情一片大好“说着。” “玛格丽特……是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戴安娜狡猾地笑了笑“还她有一个叫做小莎琳的孩子——很可爱的那种?” 一时之间很多过往涌上心头,心酸快乐五味杂陈,那欢乐的笑容,那苦涩的分别,似乎就发生在昨天,让沃尔夫的心有些难受,以至于很想在这个‘讨厌’的禅达女人脸上吐一口痰。 但喉咙动了动,终究是克制住了自己,冷着脸回答道:“这和你没有关系……还有,那不是她的孩子,是我和她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卢瑟!叫那些懒虫继续上路,最迟明天下午,我要能在远处看到库林堡的城墙!” 戴安娜看着沃尔夫转身离去的身影,轻轻捋着自己的秀发,有些紧张地自言自语道:“似乎生气了……诺德人应该不吃禅达人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囚犯(五) “安度因,我们非常需要补充水源。”希尔薇在战斗后向提哈行进的第三天,对这个黑加仑军中队长发出了警示“我们没有地图、没有向导,很难快速寻找到补给点。而现在,储备的水源只够再坚持一天半,在这一天半里,我们很难说会行进到哪里。” 安度因擦了把汗,拄着长矛喘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地对希尔薇说:“河流沿着主要道路分布,我们走在干路上会很危险。而乡间的井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那些斯瓦迪亚人撤退的时候,向里面扔了死老鼠、下了药,或者干脆用石头把井堵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米八五、在诺德人中也显得身材相当匀称的安度因,站在一米七、体格瘦削苗条的希尔薇面前,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依赖感。似乎只要有这个瓦格良女人在,听着那从陌生变得熟悉的东海岸腔调,他就不会害怕那血腥的战场。 就如同在黑加仑军服役的时候,他可以尽情抛去一切担忧,将许许多多烦恼抛给沃尔夫,又有可以依靠的坚定伙伴,只需要负责带领自己的中队战斗,为了荣誉和胜利无所顾忌地冲锋。 而希尔薇不一样,这个思维缜密的女武士,以另一种形式给予并不那么坚强的安度因以安全感。 “我们非常需要一个临时据点来整顿,我们要么冒险沿着大路寻找水源,要么去夺取一个拥有水源的小据点,无论是哪一个,都很危险。” 在很多时候,希尔薇不会去直接代替安度因,指挥这支拼凑而成的部队。而是用她敏锐的判断和直觉,及时指出最关键致命的问题所在。并且在绝大多数的时候,不会去当着所有士兵的面,去否定安度因的计划,避免安度因的威信受到质疑。 身为一个诺德女人,希尔薇深知诺德人崇拜强大的武力,喜欢听从强悍凶猛、能够带领他们掠夺利益的男性武士。他们的男本位思想极度严重,自己一个女人想要在没有根基亲信的部队中当首领,承受的压力也是难以想象的。 就像沃尔夫代表玛格丽特去管理海斯特堡,被认为是可以接受的,也有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这种偏见在作祟——玛格丽特再优秀,也终究是一个私奔逃出家族的女人,沃尔夫就是没出息的名声再响亮,也是打赢过仗的诺德爷们。 而诺德女人在格陵兰岛,很多情况下,地位还固化为生育的工具、做饭收拾家务的男子附庸,在男子外出打猎、出海掠夺的时候,要负责操持家务,管理田地和奴隶(如果有的话)。 如果男人地位够高也足够富有,甚至需要屈辱地和他人共享一个丈夫,权高位重的男人可以完全不理会妻子的意见,去将看好的女人纳为妾。 在东海岸崇拜军人与战争的瓦格良部落,更是如此。希尔薇踏上冒险旅程,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在证明自己,作为一个瓦格良女性,意义不仅仅存在于生孩子和做家务之间。 在这种条件下,希尔薇明智地选择了退让,把掌管权交给具有一定指挥才能的安度因,自己则起着不可或缺的关键作用,一点点扩大着影响力。 她生活在一个传统的瓦格良家庭,从小时候开始,希尔薇受到的教育,并不是要把她训练成为一个盾女,一个能征善战的女武士,而是被严肃的父亲要求成为一个贤惠的瓦格良女人,懂得如何去侍奉自己的丈夫,照顾自己的家庭。 希尔薇的童年生活,大部分是在母亲温柔的言传身教中度过的,和大部分瓦格良女性一样帮着家庭缝缝补补。 但……事与愿违,当他的父亲看到十岁的女儿用一柄练习木剑,把自己十三岁的大儿子和十一岁的小儿子打得呜嗷乱叫的时候,就差不多明白了,什么叫做天命所归。 那两个像小牛犊一般健康强壮的儿子,拿着木盾和木剑,用的是自己教授的格斗技巧,却被身姿单薄的希尔薇凭着战斗本能,双手轮着单手木剑敲得抱头鼠窜,满脑袋是包。 开始父亲以为是兄长在让着小妹,但等到看着小儿子哇哇大哭,举着盾牌都被压着打,大儿子红着眼睛求饶:“妹妹,别打了!”的时候,这个见惯了腥风血雨的瓦格良老兵,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希尔薇很幸运,他有一个相当严格,但也足够开明的父亲。 尽管那个瓦格良老兵非常希望自己的女儿能以贤惠着称,但他不愿意埋没女儿的才华,决定手把手教授希尔薇战斗的技能和知识。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拿着剑去战斗,去杀戮,希尔薇,无疑是战争的天才。 但可笑的是,希尔薇的老爹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你迟早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执意要求希尔薇在平日里保持舒雅风度,尽可能看上去像是一个有教养的女武士,禁止自己的女儿在打架的时候,学那些豪放的武士爆粗口。 “大路……大路怕十有八九会遇上斯瓦迪亚人的骑兵。在平原作战,很有可能被击溃,像当时你的军队遭遇的那样。”安度因皱着眉头深思了一会“如果被他们的步兵纠缠上,也很难说战局能否被控制在我们能接受的情形下。” 希尔薇没有说话,那呆毛在头上晃了晃,金色的光芒在那尖顶一抹而过,让这个装备精良,略带几分疲累神色的瓦格良盾女,看上去有些违和的可爱。 她在等着安度因分析完,希尔薇一直很有耐心,也很有判断力。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玩笑耍小脾气,什么时候需要严肃刻板不苟,什么时候装傻调皮可以招人喜欢,什么时候喋喋不休会令人厌恶。 至于她正真的想法,很难被察觉知晓。在这个男性主导的民族,希尔薇想活得更好,就一定要做得比男人更加滴水不漏,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争取更多。 “那么,我们莫不如去攻击薄弱的防御点,总要去赌一把!”安度因用力挥了挥手掌,显得很兴奋“在我们现在行进道路的右后方向,沃尔夫给我们看过老地图,有一个从卡拉德帝国开始就存在的库林堡,差不多一天的路程!希尔也曾经去过那附近,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距离并不是很远。” 希尔薇看安度因已经拿定了主意,听起来也没有别的好选择,便笑了笑答应了:“很好,你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我们去完成这个计划吧。” “嗯,休息一下,我们就出发,提哈并不急着赶到——城市就在那里,也不会长腿跑掉。”安度因也笑了,和希尔薇合作,是一件非常令人舒心的事情,不仅仅容貌讨人喜欢,情商也是相当可以,他们之间甚至没有闹过什么不愉快。 或许是长时间的生死共难,让安度因也有了几分底气,难得地问希尔薇:“我其实一直很奇怪……在瓦格良部落,拿着武器战斗的盾女很多吗?” 希尔薇摇摇头,指着那些休息的精锐武士,小鼻头因为寒风袭过轻轻抽动了一下:“都是这样能打的男人,我们的女性要负责多生孩子,要负责操持家务,要负责打理那些贫瘠的土地和奴隶。” “那你是一个特别喽?”安度因拄着长矛傻笑着“为什么不留在岛上,要来这里劫掠呢?一定有特别的理由吧。” 希尔薇似乎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左右看看收拾收拾自己的头发,绕开了安度因的好奇。腼腆的安度因来自于淳朴的山村,也不好意思揪着问,两个人尴尬地面对面了好一阵子。 最后希尔薇还是被安度因炽热的注视盯得浑身难受,屈服于这个男人旺盛的好奇心:“好吧,就是因为……我想要获得参加瓦格良厅堂大会的资格,就像我的父亲和兄弟那样。” “嗯……可我还是不理解。”安度因挠了挠头,用稀奇而迷惑的口吻评价道“你一个女人而已,为什么要去厅堂大会啊?那是男人待着的地方啊……” 希尔薇深吸一口气,想解释,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争辩,只能失望地看了一眼安度因满是迷茫的脸庞,转身离开:“启程吧,时间并不宽裕。” 第一百三十八章 囚犯(六) “沃尔夫,那么你觉得,安度因还活着吗?”卢瑟走到沃尔夫身边,皱着眉头问道“还有第二中队的所有人……当时海浪像是世界末日那么恐怖,他们只有一艘运输船,还载满了粮食。” 黑加仑军和他们的马车在路上慢慢行进着,劫掠修道院带来的利益,让每个诺德人都兴奋不已。沃尔夫向他们承诺的事情正在一件件实现。 他们的钱袋在沃尔夫许诺的统一分配之下,即将变得鼓鼓囊囊的——虽然现在还没有领到,但那‘饼’已经在马车里堆好,那荣誉和收益将唾手可得。 而安度因,对于这个大家都在尽可能回避的问题,沃尔夫不知道怎么回答,黑加仑军的数量在不断减少。从出征时的一百五十多人,准备充足,到现在不到一百尔尔,标枪几乎耗尽,沃尔夫不得不要求士兵们去寻找一些斧子、锯短的矛作为投掷武器。 虽然主力精锐还在,但冲击力和防卫力量仍然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卢瑟作为前线最关键的指挥人员,黑加仑军战斗力持续下滑,让性格冲动的他不可抑制地有几分急躁起来。 沃尔夫沉思片刻,回答道:“也许会活着吧……只要安度因能上岸,活下来的几率就很大。他或许没有那么勇敢,但他足够沉稳,懂得如何躲避危险。” 那些诺德士兵没有交谈,在行军过程中保持着安静,但那神色中显然满是兴奋的色彩,他们的谈话压低了声音,不能破坏这旺盛的士气。 “希望如此。安度因……他的父亲只有过这一个孩子。”卢瑟叹了口气,也想起了些许过去“当时我们当着安度因的面,拔光了他父亲的胡子,他却从来没有记恨过我们。” 沃尔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真的开始感觉有几分力不从心,话语间充满了自责:“在出征之前,那个老村长请我去他在黑加仑村的新家里吃饭,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他的儿子……安度因不是他亲生的。” 卢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沃尔夫。这种事情沃尔夫不会开玩笑的。 “这件事不要说出去,但你一定要知道。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总有人要去了解他的过去。”沃尔夫显得极其苦恼,整个眉头都锁成了八字,卢瑟生平第一次看到沃尔夫这么难过的德行“老人家这辈子没有找过妻子,就带着这个捡来的孩子,和整个烂泥村的人,含辛茹苦活了大半辈子。我真的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和他的父亲交代。” “现在来看并不能下定论,我们也来不及为他人的命运担忧。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那是奥丁安排好的,不需要你来操心。” “嗯,我知道……” 沉默了半晌,卢瑟又拍了拍沃尔夫颤抖的肩膀,用头轻轻抵着沃尔夫的后背,在他的耳边说道:“如果有一天,我,还有托曼,这些最早跟随你的人们死在战场,你也应该明白,那是一种光荣的宿命,而且不是因为你。” 沃尔夫有些难过地戴上了头盔,勉强笑着踢了卢瑟屁股一脚:“让我伤感一会吧,苟东西,谁死在谁的前面,还是不一定的事。” 卢瑟耸了耸肩,继续往前走着,沃尔夫紧紧盯着朋友的背影,像是生怕下一秒这个活生生的人就会不翼而飞一样。 见过了死亡,体谅过勇敢,使用过暴力,经历过危险,沃尔夫开始怀疑自己的道路,是否偏离了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他现在突然很想回到过去的生活,没有战斗,没有长矛,没有死亡,没有朋友,只有一个暖洋洋的小屋子和古老的书卷。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某些东西就像是消失在时光角落的玩具,你不停地怀念它,诉说它的美好,等捡起的时候,又羞于去玩耍。 这就是人,一面哀叹着过去是如何幸福,一面紧握着手上现有的三瓜俩枣不肯放手。 “沃尔夫先生……您还好吗?”戴安娜突然出现在沃尔夫身边,风尘仆仆的小瓜子脸上写满了担忧“很抱歉刚才惹您生气了,您别这样,身体刚恢复,不良情绪不利于恢复。” 其实,戴安娜不知道的是,沃尔夫一直有些想离她远点,这个禅达女人给他的感觉总是……乱七八糟的。一向对自己语言才华颇为自负的沃尔夫,居然很难找出恰当的形容词来描述. 尤其戴安娜黑色的长发捐过他鼻尖,看见那楚楚可怜的眼睛,安详地端视着自己,那种玛格丽特从来没有给过他的女性温柔,总会让气血方刚的沃尔夫凭空恍惚。 特别是在这段时间,顶着第二中队不知所踪的压力和担忧,吃着行军的苦,天天筹划着下一场战斗,同时不断亲临阵线,持续近距离地接触那死亡、那肉血横飞后,沃尔夫感觉自己开始变得冲动,易怒……而且,令他羞于启齿的是,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对女人有种前所未有的需要,想要释放积攒的压力。 就连看那些斯瓦迪亚村妇,有的生过孩子身体臃肿走形,居然看着看着,时间久了,也眉清目秀的。 甚至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某个遭瘟的、斯瓦迪亚学者的研究,当时被沃尔夫嗤笑为风言风语:“胖女人的肉感更能引起男人的欲望,丑女人丑到极致也有一番魅力。” 沃尔夫感觉自己没救了。 这么下去,迟早要犯低级错误,有的时候想用对玛格丽特的思念压过去,但一想到女领主的身材,顿时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再看看身边毫无防备、也没有防备能力的戴安娜,沃尔夫发现自己想哭出声。 “嗯,嗯,不生气。”沃尔夫连连点头,要说这么一个乖巧懂事、说话好听、人又清纯漂亮的女孩子,正常男人没有什么想法,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你也不用自责,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里也没人会吃了你(口气有几分心虚),我向你保证你的安全。” 戴安娜的眼神变得亮晶晶的,一笑起来小酒窝极为明显,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肝都颤了,真不知道这个过去一直在流浪、被人追捕的小丫头,怎么除了开始那几天耍脾气,后来每次都能都笑得出来。 “那么谢谢您了,我回马车上休息了。”戴安娜礼貌地向沃尔夫道别“您交给我的《卡拉德军制》,我还在抄写,现在能抄写的不多,因为马车上也很颠簸,我只能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完成。” 说罢,转身大大方方地离开了。那简朴的亚麻布衫在戴安娜身上显得的得体又美观,有些时候,女人的魅力是恐怖的,一捧清水,一件素衣,魅力就难以抵挡。 沃尔夫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以求不让自己分心,那城堡的轮廓,一点点在眼前浮现。 库林堡。 **********************分割线******************* “拿着长矛的姿势不对。”莱森走到一个农兵的身边,帮他耐心地改正“你的右手是发力的要点,不能虚握,枪头要瞄准要害。” 莱森拿过农兵的长矛,右手控住柄端将矛放平蓄势待发,继而左腿向前坚定迈出一步,向前轻盈一记贯刺,正中稻草人的喉管处,矛尖埋进稻草几许,不深不浅,拔枪而出毫无阻塞。 几个农兵立刻叫起好来,那几个稻草人早已被扎得千疮百孔,鬼知道之前都扎在了哪里。 莱森苦笑着把长矛还给农兵,身体的残缺真的不是说说那么简单,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让还没好几分的莱森开始觉得有几分吃力了。 这几天西蒙斯一直没有离开教堂周边,而是不断地在周围的村子补充人手,将那些还有勇气闯荡、或者不甘心被诺德人欺凌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带着人去搜罗可能用到的装备。很有在此地常驻的打算。 “莱森老爷,您说咱们能把诺德人撵走吗?”一个农兵憨厚地拄着长矛问道“咱们真的能赢吗?” 如果是在和黑加仑军战斗前,莱森当然不会迟疑,想必张口就是:“诺德蛮子而已,斯瓦迪亚岂是北方人能比拟得了的?” 现在,莱森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臂,仔细想了想,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会有牺牲,会流血,但我们会赢的。” “真的吗?”那个农兵的眼睛看起来都红了,气呼呼地说“那些畜生,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必须付出代价!” 莱森低下了头,作为一个老兵,他非常清楚,这些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年轻人,在面对诺德的时候,几乎是在用生命填补差距,他们甚至在用身体作为阻挡的屏障,为战友换取胜利的机会。 “你不害怕吗?”莱森斜眼不敢正视那朝气蓬勃的面庞“死在战场的人,远远比凯旋回家的人多得多。” “我不怕!”农兵拿着长矛坚定地回答道“俺爹说了,诺德人来了,就不能种地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就要饿死。俺要保护俺家的地,要保护弟弟妹妹。” 莱森听着这朴实的回答,一时语塞。他真的想不出来,曾经的自己为何也是这样勇敢,有点傻,但却那么招人喜欢。 “莱森!莱森!”远远的,听见了西蒙斯的呼喊声“你看,我们拿到了什么?” 莱森看着西蒙斯一瘸一拐地走来,身后两个青年吃力地抬着箱子。那个瘸子笑得像是一个宰了肥羊的奸商:“好货啊,真是不赖!一个被攻陷的哨塔里发现的,就有几个诺德人在那里晃悠,被我们两下收拾了!里面的守军应该是跑了,这东西,怎么能留着下崽呢?” 莱森看着拿箱子抬过来,被掀翻开来,兵器的锋锐光芒让他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哇!这是,北方军团的军官制式剑,好东西,砍人脖子像砍鸡那样轻松!(鸡:咯咯哒?)” “是啊,既然没人用,咱么也不客气。”西蒙斯大笑着把一把剑交给莱森“正如我所说,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诺德人觉得他把我们抓进了他们的笼子里,成了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囚犯,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们会知道,这是谁的土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囚犯(七) “这里……我们的地图从来没有标记过这个地方。” 沃尔夫指着前面的木石混合结构卫堡,皱着眉头说道:“在出征之前,拉格纳交给我一张简略的地图,上面虽然没有提供什么太有用的东西,但也决计不会在这么大的问题上犯错误。这里应该在上一次提哈之战的时候,还不存在的。” 中队长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地耸耸肩,挠挠头发,扣扣鼻子,吐吐痰。沃尔夫总是有下一步计划的,他们并不需要慌乱,甚至可以选择性不思考。 “看起来很坚固,而且显得很大。”安德鲁看了看,颇为认真地说“但比较矮,似乎就像是一堵宽松的墙,防守起来也很难。我们一个士兵踩着另一个的后背上,就能翻过去。” 杜瓦克因显然觉得这个计划愚蠢至极,摇头摊手:“如果被发现,那么只要斯瓦迪亚人站在矮墙上,端着长矛等着我们,跳上去一个个自寻死路就可以。” “关键不是怎么打,而是要不要打。”沃尔夫毕竟还是沃尔夫,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如果里面屁都没有,我们打它干什么?” 希尔擦了擦汗,如果说在来到卡拉迪亚之前,他对自己的投入还有几分疑虑的话,那么现在,沃尔夫所展现的能力,已经让这个骄傲的船长汗颜。 “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问问那个叛徒呢?”希尔直言不讳地说道,叛徒两个字又响又亮,就站在沃尔夫身后不远处的多恩脸瞬间绿了一大半“斯瓦迪亚人总比我们懂得多吧。” 中队长们放肆地笑了起来,羞辱叛徒,不论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总是令人愉悦的。多恩低着头,颇为有些屈辱地说道:“这个地方我曾经路过,他们说是一个采石场,为提哈地区修补城墙提供石头。” “石头……?”沃尔夫抖了抖肩膀,格陵兰岛绝大多数城市和堡垒是木质的,高大的北方树木无边无沿,使得诺德人更善于利用结实的松树以及云杉作为建筑材料。 石头并不是格陵兰主流建筑材质,沃尔夫见过的石质城堡,仅仅有玛格丽特那个前夫的遗产。但由于玛格丽特更擅长用骑兵进攻,而非依靠地形防御,海斯特堡也一直没有来得及,在沃尔面前展现它的力量。 “提哈的城墙,整段都是用石头砌的吗?”沃尔夫突然问道,他有点不敢置信,那需要动员多少人力物力,能修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你们在这里开采的石头量很大吗?可以供应多少?” 看见沃尔夫感兴趣,多恩非常识时务,连忙回答道:“是的,大人。提哈是整个北方最坚固的城市。之前你们进攻,提哈以及附近的城堡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这个采石场,里面有很多劳工在工作,负责提供补充石料。有不少兵力把守,并和库林堡守军相呼应。” 大伙皱起眉头,很明显,这是一个打了也没卵用、而且听上去很不好惹的地方,除了咯下两颗门牙,几乎什么也得不到。虽然不懂得那矿井或者矿坑都分布在哪里,是什么样子,沃尔夫也很好奇,但这不是时候。 “那我们……绕开吧。”沃尔夫想了想“这里离提哈还是不那么近,我们也没有补充,尽量避免损失。” 这个冷静务实的建议,得到了包括见树都想踹两脚的杜瓦克因在内,所有中队长的认可。士兵们牵着马头,推着马车,从侧边绕开。大家又不是傻子,没赚头的买卖,同样善于经商的诺德人是不会做的。 然而,从沃尔夫决定撤退开始,到拨转方向结束,向前行进了一段路程,一阵喧嚣的声音在这个采石场越演越烈。那卫堡可怜巴巴地颤抖着,如同病入膏肓的老人,肺部发出恐怖的破碎声。 等到那声音大到,所有黑加仑军士兵都停下脚步,拿起盾牌和斧子,紧张不安地聚拢在一起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清楚地变成了喊杀,以及兵刃碰撞的声音。 “嗯?”沃尔夫皱着眉头,抻着脖子,努力想看个究竟“是我们诺德人的部队在进攻?” 黑加仑军从上到下面面相嘘,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什么友军碰过头了……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他们一直孤军奋战,从来没有和其他诺德人接触过,甚至连落单的都没有。 这是一次机会,或许也是一次灾难。没有纪律约束的同胞,如果数量够多,也足够贪婪,看到这些掠夺品,很难说,下一步究竟会发生什么。 弱肉强食的格陵兰上,没有童话,没有幻想。 “我们是不是应该看看?”安德鲁有些担忧地问道“毕竟那是首次遭遇的同胞,能有他们加入,也可能有多一份生存保证。” 脾气急躁的卢瑟对盟友这种事情,一向是表示嗤之以鼻。黑加仑军和海斯特堡合作的时候,他就和梅林发生了冲突。虽说后来的结果当然很甜,但现在想一想,卢瑟手一不稳,抖一抖猎弓打中了,就没媳妇了,倒也着实心惊肉跳。 “为什么要去看?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卢瑟不屑地拍了拍肩膀的沉灰“而且声音没有在外面蔓延开来……这种说不明白的事情,最好少管。” 沃尔夫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那个躁动的采石场卫垒,迷茫地陷入沉思。 “到底是谁和谁在打?” *****************分割线*************** “听到了吗,安度因?”走到一半的时候,希尔薇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前面,那个堡垒里面,有战斗的声音。” 安度因还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打着瞌睡——据说优秀的水手,能够一边划船一边睡觉,当然,安度因的本事也相当不差。 “嗯……?”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安度因勉强地睁开了眼“怎么了?我们找到水源了?” 希尔薇看着他那萎靡不振的德行,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了,男人的起床气也是很重的,希尔薇不愿意给安度因留下糟糕的印象,脸上保持着正常、令人舒心的表情。 “不,我们找到了战争。”希尔薇说道“很近,几乎就在耳边。” 安度因立刻惊醒了,像是立刻变了一个人,猛地撑起长矛警觉起来:“所有人,停下!我们现在行进到了哪里?” 安度因的部队在经过一系列的慌乱后,终于成功急刹车,队伍响起一阵‘你特么踩我脚了的’咒骂,但好歹是从麻木的行军过程中解放了出来。 “一个……似乎不起眼的地方。”希尔薇也没想到能引起这么一系列连锁反应,有些受惊,但看到没有问题,队伍在安度因的吼声中也慢慢恢复了平静,便放下心来“一个看上去还是比较结实的堡垒,似出了一些乱子。” 安度因皱着眉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眺望了一阵,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水壶——那里面刚才已经挤干了最后一滴水。士兵们的嘴唇开始干裂,分配的水越来越少,已经不能继续耗下去了。 “没有选择……”安度因咳嗽了两声,嗓子眼里如同生了烟一样“去拿下那个堡垒,我们就能活下去!” 希尔薇皱了皱眉头,这个举动并不那么明智,在不了解情况的条件下,就跳进这摊浑水。但显然没有更好的方案,没下雨,没有河流,大家也不能嚼地求井。 “好吧……但是情况不对就撤下来。”希尔薇有些无奈地答应了下来,随后轻轻走到安度因耳边,用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要是真的太过恶劣,放弃军队,跟着我,我带你活下去。” ******************分割线x2******************** 沃尔夫抵达采石场之前,约半个钟头左右。 库林堡采石场,是整个北部地区供应量最大的石料产地之一。从很早开始,这个矿市场就在奴隶和战俘的血汗中开始生产,由退伍老兵和地方民兵进行把守,内部结构相当牢靠。 在大多数时候,那些倒霉的苦力只能在阴暗肮脏的环境下干活到死。不会有人去赎买他们,他们的国家也不会去掏钱买这么一些麻烦。 每天沉重的工作,并不能获得足量的食物,这样可以使苦力不至于有力气到思考逃跑。大多数时候,那些满脸是灰的俘虏只能扒着指头算,自己离解脱还有多远——自杀也是禁止的,要求囚犯互相监督,有人自杀,整个矿坑里的人都会受到责罚。 但这些活得像野兽一样的人,也有他们的‘乐子’。 在那肮脏的石矿采集点,一群手带铐链的罗多克人蓬头垢面地围在一起,兴奋地叫起好来:“克斯·巴鲁,就这样,照着他的鼻子,给他一拳!” “吉菲!别躺下!上啊!” 两个人在中间吃力打斗着,双方的拳术都不是很高明,几乎就是我给你三拳,然后再挨你一猛击硬刚打法。周围站着的几乎都是绿眼睛、矮个子的罗多克人,不过身体还都算壮实,应该是军队的俘虏。 但此时他们毫无尊严,就像一群野狗一般,看着斗殴的同胞,疯狂地叫起好来。 圈子的中间,是一个相当结实的罗多克人,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长相奇怪的人。在斯瓦迪亚很难看到这种有些五官扁平,却又有几分像库吉特和萨兰德混血的面孔。 两个人像是摔跤一般胶着地缠斗在一起,那罗多克人的力气远远比那高高瘦瘦、学生一样的人强悍得多。 “码的,东方来的猪猡!”那个叫做吉菲的罗多克人一拳打在东方人克斯的肚子上“去见你们恶心的神去吧!” 那个文弱的文弱年轻人克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倒在地上直哼哼,显然这一下揍得的不轻。 罗多克囚犯中发出了一阵不满的起哄,显然这场斗殴不符合他们的口味,实在太无趣了。他们喜欢看那种持续不断,能打到那些斯瓦迪亚人来拉开的狠仗。 “这些罗多克废物。”一个脸上豁开一个大疤的斯瓦迪亚老兵冷笑着对同伴说道“给了几根骨头,就会像疯狗一样自相残杀。” 另外一个身体还算正常的斯瓦迪亚老兵看着,讥讽道:“一群罗多克杂碎罢了,总有一天,这个矿场还要靠那些诺德人来干啊……向伟大的神发誓,这是迟早的。” “那还用说吗?”另外一个斯瓦迪亚老兵拎起长矛,慢慢踱步和同伴一起向斗殴处走去“卡拉迪亚的主人,是我们斯瓦迪亚人!那些只会坐船四处跑的东西,算是个什么?” 看到守卫来了,那些罗多克人很是惧怕地散开,很显然,这些残忍的老兵,给这些囚犯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干什么!干什么!杂碎们!”脸上带疤的老兵粗暴地用长矛杆抽着那些罗多克人的后背,把那些衣衫褴褛的家伙打得呜嗷直叫“滚去干活!看什么!” 另外一个则走上去,对着吉菲的小腿就是一脚,那个罗多克男人痛苦地跪了下去,老兵不依不饶地捏住吉菲的耳朵,狠狠地把他的脑袋撞向大地,就像是在敲打一块没有知觉的木头。 突然,那个在地上直哼哼的东方人,从地上爬了起来,高呼一声:“就是现在!同志(罗多克语,朋友和同志一个意思)们!” 那两个老兵微微一愣,就感觉铁链勒住了自己的脖子,那些刚才满脸却懦的罗多克人红着眼睛,慢慢围了上来,他们挥舞着手上的铐链,愤怒地咆哮着冲了上来。 “杀了他们!杀光斯瓦迪亚人!” 两个老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那铁链抽在头上、身上,活活打死。 克斯拉起吉菲,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最强壮的人拿起了长矛和剑,走在最前面。这些刚刚获得自由的人,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了甚至病态的亢奋。 “同志们!现在,让这群斯瓦迪亚人,来尝尝他们制造的灾难吧!罗多克人,永不为奴!” 第一百四十章 会合(上) “罗多克,是自由的民族。” 在那最艰苦的岁月里,吉菲用饱含热情的声音,向那些被生活折磨得精疲力尽的同胞们鼓舞道:“只有死亡,才能阻挡我们对自由的向往。斯瓦迪亚人妄图统治我们,经历了百年战争,他们付出了几万条狗命,换来的,只有越发富强的罗多克联合王国!” 这些话语,让这些被俘虏的军人心中充满了希望。被运送到残酷寒冷的北方,很多人因为水土不服寒冷、食物短缺和斯瓦迪亚人的虐待而死去。活下的人也在鞭子和长矛下,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对罗多克温暖故乡的怀念,在军队中学到的荣誉感,是他们大多数人活下去的动力。而按照罗多克的规矩,各个城邦可以自己筹备钱财,赎买在战争中被俘虏的小伙子们。 我们已经在前面很多次说过了,在很多情况下,罗多克城邦的功能,要大于整个国家。 他们在期待,回到家乡的那一天。即便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他们也将可怜的干粮混着泥土喝水,坚持活下去。 在这么严峻的环境下,这群罗多克人依然坚持在每次吃饭之前进行祷告,庆祝自己生命还在延续。 但是,这一回,哈劳斯公爵的战争计划很显然非常贪婪。他要的是土地,是恢复斯瓦迪亚曾经作为一个帝国的荣誉,而不是短短的一次空洞的胜利。 他要把这个商人的国家打倒,踩在斯瓦迪亚骑士的马蹄下。让这个从斯瓦迪亚分裂已久的国家,从卡拉迪亚消失,永远变成斯瓦迪亚领主的土地。 在哈劳斯的指挥棒下,诺德人将会在北方战争中耗干力量,在之后的迁移浪潮中变得虚弱不堪。 而罗多克富裕的港口与充足的人力物力,将源源不断把血液供给给这个急需要战争的国度。斯瓦迪亚可以快速崛起,把诺德人撵回海里,让维吉亚人滚去山那边吃屎,毁掉库吉特人的草场,控制萨兰德绿洲,将变得轻而易举。 在他看来,完全可以把北方寒冷、开发差的土地暂且牺牲掉,用来换取夺得南方富裕的领土——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北方的领土他插不上手,但南部新征服的土地,无疑是一次新的洗牌。 当然,这一伟大计划的前提条件是,诺德人会因为征服战争‘虚弱不堪’,而罗多克人也很配合,没有在你占领的土地上进行暴动,安安静静给你纳税。同时库吉特人、萨兰德人、维吉亚人只会拿着板凳看戏,一点也不想去你家抢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罗多克赎回俘虏的计划落空了,而那些贵族也没有坚持。他们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下一次战争,或者扩充他们的贸易份额。 那些年轻人被遗忘了,他们的亲人也将他们归为死者一类。他们少得可怜的抚恤金已经发到了家里,也不会有人千里迢迢带着款子,冒着被斯瓦迪亚人一剑做掉的危险来赎买那些倒霉蛋。 在焦虑中等了半年,最终从看守嘴里探听到了信息,罗多克人随之彻底绝望了。 他们失去了坚持活下去的信念,他们是一群被祖国抛弃的人,即便死了,也难以落叶归根。很多人像是被彻底打垮了,慢慢颓废下来,变得麻木、暴躁,为了一块干粮可以对同伴、战友大打出手。 斯瓦迪亚人很欣慰地看到,这些罗多克人变成了一群失去了理智的野兽。 “他们越堕落,越麻木,我们越像是高高在上的圣神。”那个并不是对圣神教很感冒的独眼老兵‘鹰眼’,也就是这个采石场的看守总指挥,这么和那些看守的斯瓦迪亚老兵们说道“让他们互相争斗,彼此控制,对我们是最好的。” 于是经常斯瓦迪亚的看守像是逗弄猴子一样,用一点点额外配给的食物,去挑起罗多克人内部的矛盾。有时候是一块新鲜的奶酪,也许是一杯没喝完的劣质麦芽酒,那些罗多克人就会像斗犬一样撕咬起来。 直到,克斯·巴鲁的到来。 谁也不清楚,这个怪模怪样的东方人,是因为什么,是怎么被斯瓦迪亚人抓住,关进这暗无天日的采石场苦力营里。 甚至连‘鹰眼’也不知道,这个东方人是经过什么渠道送进来的,只是知道帝国又获取了一次重大胜利,运来了相当数量的廉价劳动,把他们撵到死掉的人留出的岗位上,就可以。 但毫无疑问,这一次,是一种天大的错误。因为运来的并不是一个可以随意使用的劳动工具,而是一个难以预测的危险品。 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花了半天时间,用从囚车上扣到的一条废铁,与一块用来磨挫的石头,硬生生做成,或者说是搓成了一条锯齿比例相当不错的锋利锯子。 他告诉那些罗多克人:“如果这东西不能锯开锁住我们的链条,但至少可以割碎斯瓦迪亚人的喉咙!” 那些罗多克人麻木地看着他,没说话。他们已经不太会对除了食物以外的东西,表现的很感兴趣了。 但吉菲不一样,他虽然已经忘记了自由的滋味,但他的胸膛里依然还燃烧着,向那些折磨自己同胞的斯瓦迪亚人复仇的怒火。 之前看到这些失去了勇气和信仰、自甘成为囚犯的罗多克人,已经没有理由去反抗争取什么,吉菲也渐渐放弃了坚持下去的想法,浑浑噩噩地过着没有笑容的日子。 但事情总是充满了惊喜——在意想不到的时候。那个东方人找到了一根遗弃的断长矛杆,用锯条不知从矿场上哪里,偷偷锯来一块木板。 第二天,一根木铲就在斯瓦迪亚人眼皮底下,不知不觉地做成了。那些士兵压根没有意识到、也不相信这把铲子的存在。这件工具被狡猾的克斯巧妙地隐藏起来,半埋在地下,在杂草和矿石渣的掩护中,斯瓦迪亚人根本没有发觉。 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克斯都悄悄地借着比如坏肚子的各种理由,或者趁守卫不注意,跑在矿场一处临近仓库的不起眼地点进行挖掘。 由于采石场地形不可能很不稳定,用那些塌陷坑作掩护,这个道口天衣无缝地瞒天过海。 直到有一天,吉菲找到了他,把他堵在墙角,问道:“你要挖向哪里?” 克斯·巴鲁惊讶于这个罗多克人精准的判断力与观察力,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挖向为我们这些犯人提供食品的仓库,那里有很多劣质的面包,一次会囤积很多,拿一些不会被发现。但如果你要是想告诉那些斯瓦迪亚人,就去告诉吧。” 然而并没有背叛,囚犯吉菲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你的食物很少,但要付出的工作很多,我们轮流来,否则很快你的身体就会累垮。” 在吉菲的鼓动下,很多罗多克人加入了这个计划……在半个月后,他们打通一条被称之为‘狗洞’的隧道,虽然不敢拿多少,罗多克人依旧短缺粮食,但至少每个人都不会被饿死。 克斯·巴鲁在吉菲的帮助下,成为了这些罗多克人的新一代核心成员。但按照他自己的要求,他拒绝去成为逃脱计划的组织者——他从始至终坚持说:“我只是一个工程师。” 这个东方来的词汇,让那些罗多克人感到新鲜又刺激。克斯一再解释,工程师就相当于木匠、石匠、瓦匠等等都会一点点,可不论怎么说在他们眼中,克斯就是无所不能的。 只要克斯在,那无法动摇的铁窗也只是需要一点点稀有‘魔水’浇在周围,就能轻而易举地拆下来。 为了这一切的实施,那些罗多克人甚至装疯卖傻,让一个人装成发疯,在墙上涂满屎尿,用恶臭味来驱赶斯瓦迪亚人,那些老兵在闻到之后,骂骂咧咧地把那个疯子带出去打了一顿。但从此巡逻以及查看的频率和细致程度,都比以往下降了很多。 很快,罗多克人在克斯的带领下,成功探索到了几条能在没倒塌的情形下,能最大程度打通的隧道。克斯本来希望能够搜集足够的支撑木条,直接挖一条够长的,通往围墙外的自由。 在这个设想落空以后,罗多克人又试探了武器库——不幸的是一层石板阻挡了他们。而且经过粗略测量,克斯算出和那些看守营地的距离,觉得这是不现实的。 但另外一个地方很快成了突破口,在这场暴动发起之前,罗多克人就已经顺着地道渗入进去,在里面接应。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赐予罗多克人的机会,或者是之前几乎不存在暴动的教训,斯瓦迪亚人并没有重视。 这个地方,叫做工具库。一堆并不怎么耐用的镐头锤子终年放在那里。 “我们的武器在哪里?克斯?”一个罗多克人刚刚让同伴拿石头砸开了自己的铐链,兴奋而又有几分胆怯地问工程师“用石头还是手?” “不,我们用我们最熟悉的武器!”吉菲抢险答过话来“就在我们身边,唾手可得!” 那个罗多克人还不明所以地时候,突然一根弩箭命中了他的胸膛,他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吉菲和克斯惊愕地发现,那些斯瓦迪亚人的反应比他们想象地要快,哨塔上的斯瓦迪亚人应经开始用弩机点射地形极其不利的罗多克人。附近一支十多人的斯瓦迪亚巡逻小组也靠近了过来。 “同志们!冲过去!他们的弩箭杀死的人有限,我们冲到工具库!”吉菲高声呼喊道“杀出去,我们罗多克人将会获得自由!” 很显然,不需要吉菲浪费自己的口舌去鼓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的积郁、怒火,怎么可能是两只轻飘飘的弩箭左右的了的? 况且谁都知道,如果这次失败,大家都会死个干净,斯瓦迪亚人不会留着他们下一次为自己掘坟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自由!”一个罗多克人冲到斯瓦迪亚人身前,手无寸铁的他立刻被长矛穿了个透亮。但他依旧不屈不挠,抓住长矛杆,在斯瓦迪亚老兵的怒吼声中拽着贯穿自己的长矛死去。 “妈的”那个老兵长矛扔掉,想要换出战剑,但由于太过惊恐,外加右手因为旧伤而不那么灵便,摸了好几下才攥住剑柄“疯了,这些猪猡疯了!” 几个罗多克人冲过去,把他扑到压在身下,其中一个罗多克人举起石头,其他人扒掉他的头盔,几声咆哮声伴着厮骂,石头撞击头骨的声音一阵碰碰作响,这个全副武装的老兵就死去了。 在不要命的殴打下,斯瓦迪亚人不可抑制地后退了。罗多克人跨过自己人和斯瓦迪亚人的鲜血,一边让有武器的人周旋那些斯瓦迪亚人,一边快速冲到工具库门口,几十人挨了几剑,然后一拥而上,几乎是活活掐死了两个守卫。 门立刻被打开了,两个矮小的罗多克人快速向外面递着还算能用的镐头与锤子,拿到这些武装的人立刻去援助在抵御镇压的同伴。很快,所有人都拿到了武器,哨塔上的哨兵也被爬上去干掉,罗多克人情绪高涨地集合在一起。 吉菲知道,跑出去很难,活下来的人很少。斯瓦迪亚人已经意识到了严重性,那整齐的帝国军队脚步声在不远处越发清晰起来。 “同志们,我们被军队抛弃,被国家遗忘!现在,我们为了自由而战!为了自己而战!”吉菲右手举着锤子,左手举着一把从角落找到的镰刀,用撕心裂肺的声音喊道“也许我们这次行动,就像是飞蛾扑火,除了白白送死,什么也得不到!但是,我们要让那些斯瓦迪亚人,也尝尝,他们在我们身上留下的痛苦!” 罗多克人忘记了一切,像是发疯一样高举着那锄头、锤子、铲子、石头,嚎叫着甩动着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干瘪的身体,向采矿场外冲去。 一百步的距离,指挥官‘鹰眼’招了招手,那些坚毅的斯瓦迪亚老兵和发抖的民兵停下了脚步。他们排成规整的长蛇阵,手持盾牌和长矛、剑的士兵站在前排,弩手站在后列扣弦待发。 那些罗多克人看到这些当年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斯瓦迪亚士兵,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向前继续冲了过去。 而克斯则被吉菲放在队伍的最后面,这个前罗多克军士长告诉他:“很感谢你,东方人,但下面是我们罗多克人和斯瓦迪亚人的战争。请你不要流血。” “冲上去,冲上去!”吉菲冲在最前面,愤怒地狂吼着“罗多克!自由!” 鹰眼静静看着这些不要命的罗多克人,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任意射击!” 斯瓦迪亚弩手扣动了扳机,那些最前排的罗多克人中立刻爆出了一团凄惨的血花,如同盛开的花卉,在空中弥漫出恐怖的味道。至少十人倒了下去,吉菲的运气很好,一箭射中了他的头发,擦着头皮飞了过去,甜腥味的血液顺着额头缓缓流下,染红了他的视觉。 但是罗多克人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重新拿起了武器后,他们如同又一次获得了新的血液。当他们失去战死的资格之后,才知道这是怎样难能可贵。 短短的一百步距离,罗多克人付出了足足三十多条插着弩箭人命,终于挥舞着拙劣的武器,冲到了斯瓦迪亚人的阵线前。 两群人如同会合的海浪,瞬间拍合在一起,发出剧烈的爆炸,斯瓦迪亚扇形盾的破裂声不绝于耳。斯瓦迪亚人沉稳地防守者源源不断冲上来的罗多克亡命之徒,用长矛和弩机有效率地收割着生命,罗多克人狂躁地砸着斯瓦迪亚人的防线,用锄头杂碎斯瓦迪亚人的脑壳。 “死吧!”吉菲镰刀狠狠割烂一个斯瓦迪亚老兵的手指,这个恶心的家伙一向以虐待俘虏闻名整个采石场,右手紧接着一记大锤从上而下地贯来,把他砸的脑浆迸裂,兴奋地大吼着“斯瓦迪亚恶魔,你们也有今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皮包骨的罗多克人全靠这一口狂热的劲头吊着。他们的体力水平,已经早已不是当年山地里威武的铁甲长枪兵了。长期的战俘生活和可怜的口粮,让他们的身体完完全全扭曲走形。 在战斗十分钟后,有些人已经扔掉了锤子,甚至无法推动斯瓦迪亚人的盾牌,被一个接一个刺倒在地上。吉菲又一次搏杀了两个想要他脑袋的军士,那锤子镰刀组合击配上那结实的肌肉,简直如同一座人肉风车切割机。 但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罗多克人证明了自己对自由的向往,然后马上要付出代价了。大部分人会死去,活下来的人,要么被吊死,要么被继续强迫劳动致死。 “诺德人,鹰眼,诺德人!”一个浑身是血的老兵坡脚跑了过来“咱们的大门口,又诺德人的部队!” 希尔薇一剑把一个斯瓦迪亚老兵的肩膀捅了个对穿,那个老兵的格斗技巧已经很高明了,但在希尔薇看来还是不够灵便,远远不够。 随后看着其他人陆续赶来,她侧出身子,把那些杀戮机会让给了同伴。希尔薇绝对不会一个人单打独斗,包揽所有的功劳,引起他人的嫉恨。 “这些斯瓦迪亚人好奇怪。”她拄着剑休息了一下,左手用剑不是件容易的事,右手还不能配合好发力,让希尔薇的战斗力大打折扣“他们为什么就这点人?” 紧随其后的安度因也翻过栅栏,进了堡垒内部,走到希尔薇身边,擦了一把汗:“谁知道,尿急溜了?管他呢,抵抗不强烈岂不更好?我们冲进去,把他们打散分割,一块块消灭。” 希尔薇难过地打断了安度因的话,不得不说,这个人有时候想法太过大胆:“万一他们集合在一处,等着我们呢?” “那就去战斗,我们现在要快,不要等着他们集合!”安度因显然习惯了希尔薇的配合,没有细致地征求意见“冲进去!” 诺德人一拥而上,顺着狭窄的前段冲了进去,希尔薇有些头疼地看着安度因扛着长矛的背影,非常不淑女地一剑劈碎了地上的皮盔,在上面重重吐了一口谈,恨恨地说道:“冲个腿……男人,一见了血像见了亲娘!” 第一百四十一章 会和(中) “我向万能的圣神发誓,情况很糟糕。那些诺德人,像野兽一样,翻过围墙来攻击我们。” 一个斯瓦迪亚老兵趴在门缝前观望着,咬牙切齿地叫骂:“这毫无道理……他们的人数也不多,撑死了算也不过二百多人,谁给他们的勇气?” 一个腰腹还在流血的老兵倚着门框,气喘吁吁地说:“诺德人想要打仗,从来不会考虑为什么……特码的,雷诺,你们几个等一下避避风头,等那些蛮子走散了,你们就往外冲!去库林堡找援军!” “那你怎么办?博拉奇?”那个叫做雷诺的老兵皱着眉头“我们不能把你扔给诺德人!一起走!” 这个屋子里聚集了二十多名老兵,这些因为年纪和身体原因退伍下来的斯瓦迪亚战士,也许体力不如那些从乡村召集来的新兵。但他们充足的战斗经验,以及漠视生死的态度意志,使得他们实际上非常危险。 绝大部分老兵都不愿意抛下受伤的博拉奇,也许是年纪的增长,也许是离开军队很久,也许是对战争生活以及战友情的怀念,他们已经不愿意遵从那残忍的战场法则:“一起走吧,轮流扛着你。” 博拉奇从地上捡起弩,颤巍巍地拉弦上好箭矢,好像完全没有事一样,笑呵呵地摆手说道:“把我放到屋顶那个阁楼里,他们找不到我的,你们快去,去吧!” 博拉奇的头发已经星星点点地花白了,四十多岁的他,觉得自己已是足够幸运。年轻的时候,他在和萨兰德人的战争中,见惯了惨死的尸体,和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 那些恐怖的马穆鲁克给了他极大的震撼,那是一个把骑兵发挥到极致的民族。同他们进行的战争,总是要面对很糟糕的步兵和与骑士不分上下的马穆鲁克。 和自从退伍之后,他也时常被那些沙漠中的战争构成的噩梦所惊醒,弯刀、头巾、绿洲、渴、血流成河……如果说战争回忆起来是甜美的,那一定不会是士兵的回忆。 博拉奇还是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同伴们的帮助,他知道那意味着极大的危险,但他不能自私。 那些老兵拗不过他,帮他再次确认包扎好伤口后,把他放到了那个阁楼里。给他留下了一把弩,一袋子弩矢,一些干瘪的苹果,一桶面包和足够饮用的水。 雷诺最后把一罐子麦芽酒塞进老战友的怀里:“要是痛了,喝一些暖暖身子,能好过不少。” 说完,雷诺他们带着武器,下楼冲了出去。博拉奇看见几个诺德人还没有反应过神,就被老兵们干伶俐落地砍翻在地。雷诺带着人贴近围墙边缘,左闪右闪,两下就在拐角处没了踪影。 采石场内越发混乱起来,由于诺德人突袭引发的骚乱,鹰眼不得不带领那些镇压罗多克人的斯瓦迪亚士兵连连后撤。 吉菲和他的罗多克囚犯们看到了生的希望,如同即将被绞死的人在行刑前一秒被宣布无罪释放,那一个个面色蜡黄、浑身浴血的囚犯如同被点燃的稻草,越打越亢奋。 “同志们,杀光他们!斯瓦迪亚鬼子们不行了!自由已经唾手可得!”吉菲抡起锤子狠狠打在一个躲闪不及的斯瓦迪亚士兵的头颅上,左手的镰刀恶狠狠地甩开了那个士兵的喉咙“不要畏惧,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没有可以继续失去的了!” 斯瓦迪亚人不得不退出采石场,那些获得自由的罗多克人,狂热地用锤子砸塌了并不结实的木质岗哨,把那哨兵从倒塌的木架里拖出来活活踹死、踩死。 他们捡起斯瓦迪亚人的武装自己,在吉菲的指挥下,重新恢复了秩序。 那些拿着工具乱嚷嚷的罗多克囚犯,被吉菲的勇气和语言安抚了。他们放下来沉重不便的镐头,拿起了斯瓦迪亚人的剑、长矛和盾牌,重新按照在部队里学过的进行编排。 罗多克人在训练这一方面,非常注重团队配合与严苛的纪律性,违反的人会被严厉地处罚。他们长矛方阵在理论上,可以抵挡削弱骑士的进攻。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廉价的罗多克长矛手足够多,也可以去牺牲。而骑士老爷不仅要有装备,还需要有相应的领地以及地位,属于高档品。在罗多克商人看来,廉价的消耗品够多,就足够抹平质量上的劣势。 他们的士兵操练时候,甚至连上厕所都要排队——至于战斗力强不强,那是另一码事。大家当兵很多纯粹是为了拿点钱混混日子,军人荣誉感什么的,能放一放就放一放。 内部分裂不和,军队调动制度混乱,城邦间的仇恨大于外部矛盾,享乐的商业思想等等,都是造成罗多克虽然军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依旧被斯瓦迪亚在军事上压着打的因素。 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这些印记,杰尔喀拉的贵绅之子和马拉斯地区的农民同样受难,统领他们的也不再是野心勃勃的贵族,而是令他们信服的吉菲‘大哥’。 这些落难的罗多克人重新排列好百人方阵,拿着长矛和弩箭,按照当年在军队里那样坚定不移地前进。他们激动地抚摸着自己的武器,但这些显然在吉菲看来还不够,有些人还是不得不拿着工具。 从敌人手中抢来的,以及搜刮房子搜刮到的毕竟有限,他们要赶到军械库里,拿上更好的。 “还剩下一百二十人,这是我这辈子最棒的一仗!”吉菲拍了拍克斯的肩膀“如果我们罗多克人能够再早一点就意识到,胜利需要不畏惧付出鲜血,也不至于被人像赶畜生一样,赶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克斯腼腆地笑了笑,这个瘦弱的东方工程师,刚才并没有借着同伴们和斯瓦迪亚人拼死拼活的机会逃跑,而是拿起弩箭,爬上房顶支援他的朋友们。 吉菲没有说什么,那些罗多克人也没有说什么,因为大家早已在心里,把这个带给他们希望的东方异教徒视为自己人。 “刚刚那些斯瓦迪亚人退却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单词,好像听说过又很陌生。”克斯一边走一边对吉菲说,肩上扛着一把非常不错的斯瓦迪亚弩。 但按照罗多克人的说法,这东西在他们攻城重弩面前,无论从做工还是从射程上讲,和一个玩具毫无区别。 罗多克骄傲的重弩可以在二百步左右撕碎一个身穿皮甲的轻步兵,在三十步内,有相当几率杀死一个骄傲的骑士——当然这种重弩某种程度上牺牲了速度,熟练的弩手一分钟内也只能发射出两发上下。 吉菲拿过来看了看那把弩,边看边问:“什么单词?” “诺德。” 吉菲抬起了头。 克斯皱着眉头回忆着:“好像还说了‘诺曼(诺德人的音译)’之类的?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种灾难吗?” 吉菲把弩还给克斯·巴鲁,郑重而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是一个民族,一个恐怖的民族。我的朋友,相信我,我觉得情况并没有变得更好……很难说那些诺德人会放过我们。” **************************** “这个小娘们想要干什么?”博拉奇瞪着眼睛看着那些诺德人,很快一撮金色的呆毛吸引住了他的眼球,他顺着呆毛看向那个神神秘秘的诺德女人“为什么带着那些士兵不走?” 希尔薇几乎是毫不讲理地撞开一些士兵,又拉着他们跟着自己,对他们说:“跟着我,我们从房屋后面绕过去!”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要麻烦。 那些士兵看到希尔薇,根本没有反对。凶悍的北国武士像顺从的绵羊一样跟从着。希尔薇一般不说话,但只要说话,那么就是对的。在两条命令相违背的情况下,安度因的话可以暂时当成屁。 希尔薇蹲下身来,看了看附近地上躺着的诺德士兵尸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精准致命的战斗技巧留下的伤口,显示出相当强悍的战斗能力。 “这是什么情况?”一个耐不住性子的精英武士走到前面,问还没有决定如何行动的希尔薇“几个死人而已,为什么要看这么久?希尔薇,我们应该继续赶路。” “我在判断我们敌人的位置,这个时候请你闭上你的嘴,不要烦我。”希尔薇不满地教训着“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你来带领我们!” 那个武士被吓得不敢吱声,连连解释:“并没有,希尔薇,我只是希望能快点进发。” “我们的敌人在解决掉我们的同伴之后,立刻离开了。”希尔薇皱了皱眉头“按照血迹的方向看,是走出去了,我们不用继续追踪,进去那个房子,我们搜索一下。” 博拉奇听不懂诺德语,但他看得出来那个诺德女人是这支十多人小分队的首领。 而看到希尔薇指了指自己藏身的屋子后,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端着弩机守住门口。如果说不幸被发现,他不想手无缚鸡之力地死去。 好在他的运气不错,那些诺德人只是大致搜索了一下一楼,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博拉奇长舒一口气,他抱着弩箭出神了一小会,劳累和虚弱涌了上来,他居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希尔薇拎着日耳曼剑走在最前面,当她和她的士兵们,快速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一群惊慌失措的斯瓦迪亚人和她撞了个对面。 “敌人!”希尔薇只来得及说出这一句话,就被乱哄哄的斯瓦迪亚人冲散了。这些斯瓦迪亚人似乎受到了惊吓,见到诺德人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拿着武器砍杀,而是推搡着想要跑过去。 偏偏令人无奈的是,希尔薇带的人少,被这几十个斯瓦迪亚人一冲居然散开来,被迫各自为战。那些斯瓦迪亚人似乎也没有打算继续跑,又鼓起勇气和诺德人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在这种令人烦闷不一的格局下,希尔薇保持着镇静,反手一剑捅碎了最前面一个士兵的心脏,再拔剑的同时,顺带侧身闪过扎来的长矛,剑尖轻轻刺过一个士兵的面门,把那家伙吓得连连后退。 本来这样下去,好不容易鼓起点勇气的斯瓦迪亚佬很快又会崩溃,被人像撵鸭子一样到处乱跑。 “希尔薇,希尔薇!”一个皇家侍卫撞倒了两三个斯瓦迪亚士兵,硬生生踩着挤了过去“斯瓦迪亚人,他们围了上来!” ‘鹰眼’和斯瓦迪亚人的主力到了。他们虽然撤退,但还保持着优良的纪律,在发现有小股诺德人的时候,立即扑了上来,希尔薇等人势如危卵。 “乱了乱了。”鹰眼咬着牙砍翻了一个负隅顽抗的诺德士兵“那就让他乱个底朝天!” 安度因注定难以找到他们的对手,他们乱嗡嗡地走在干路上,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着敌人。 “哪一个!”前方不远处,一群穿着破破烂烂,好似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但是军容出奇地整齐,像是最训练有素的部队一般,坚定地向前的推进。 安度因皱了皱眉,那些诺德人也愣住了。这是斯瓦迪亚语,显然他们没有这样的人才。 “你在说什么?”安度因让士兵们停下,这些人的长相打扮和斯瓦迪亚人都不一样,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记得沃尔夫的告诫,尽量避免爆发冲突。他用尽可能温和的口吻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正在亢奋的罗多克人看着高大的诺德士兵们开始摸不着头脑,克斯和吉菲也面面相觑:“怎么办,听不懂。” 两百左右的诺德部队和一百多人的罗多克起义者就这么面对面看着,谁也不敢做什么动作,也不知道说什么,急的团团转。一时之间,似乎也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 偏偏大家都很急,诺德人急着去占领这个地方,罗多克人急着去武器库,偏偏就这么挺着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诺德人没见过绿眼珠的矮子,罗多克人没见过这么高壮的格陵兰狗熊,一时倒也新奇。 突然,克斯想到了什么,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一个很久之前看到的,一本书里的诺德语词汇:“瓦尔格拉!瓦尔格拉!” 那些罗多克人愣了一下,吉菲连忙告诉所有罗多克人:“跟着一起喊!” 一时之间,瓦尔格拉的叫喊声在罗多克人中不绝于耳。 刚开始诺德人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任凭对面呼喊。等到两三秒后,如同约好了一样,一起用斧子敲打这盾牌吼叫着起来:“瓦尔格拉!瓦尔格拉!” “安度因!安度因,这是荣誉!”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兵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把一把斧子坚定地交给安度因“不要让那些鸟人瞧不起我们!” 安度因一向温和的脸,在接过斧子之后变得如同被浇上了铁水,显得坚定而又可怖。那些诺德人向他叫好点头致意。 罗多克人傻笑着,在他们看来,双方终于成功达成了共识。看着安度因一脸决绝地走了出来,占到两军之间,把斧子狠狠掼在地上,嚎叫着说道:“我们按照你们的要求,在我们庄严的神殿门口发誓,进行决斗!失败的人请自觉滚开!我,安度因,的对手在哪里?” 吉菲目瞪口呆地看着涨红脸的安度因,颤抖着声音问道:“你确定……这是善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会和(下) “好像越打越热闹了。”卢瑟嚼着冰冷的行军干粮,双手插着袖子,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听声音,好像是斯瓦迪亚佬被打的哭爹喊娘啊!” 杜瓦克因瞥了眼那看不太清的采石场堡垒,哼了哼:“也许是咱们的那些好同胞被人打得哭爹喊娘。鬼知道他们脑子怎么长的?这么坚固的堡垒,非要拿人命垫上去。” “那就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了。沃尔夫要咱们打,咱们就冲上去打爆他们的狗头就可以了。” 卢瑟耸了耸肩,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不开眼的人看着。而伟(矮)大(小)的领袖,沃尔夫,正蹲在大石头上,张望那乌烟瘴气的采石场,默不作声地陷入沉思,没有注意自己的军队以及几个中队长的动向。 时机正好,是商量见不得人事的好时机,第一中队中队长压低了声音,趴在抓根宝耳边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沃尔夫似乎好像大概是……长高了?” 杜瓦克因先是一愣,继而赶忙扭过头仔细打量了沃尔夫一番,像是在观赏某种外太空动物,拿着手指比了比高矮胖瘦,认真思索了一番,最后十二分肯定地告诉卢瑟:“兄弟好好吃东西吧,错觉,都特娘是错觉。” 卢瑟气得差点没一口干粮咽不下去噎死:“沃尔夫又没站起来,你比划个什么玩意?我和沃尔夫一个村里长大的,能不知道吗。之前他到我肩膀,现在能和我脖子较量较量!” 杜瓦克因左瞅瞅,右看看,挠了挠头,恨不得把沃尔夫看穿,最后抿了抿嘴:“我倒是觉得显得壮实了不少,我当时刚看到这人的时候,感觉就像看到了根豆芽菜。你说……能不能跟喝了海水有关?” 这个假设让卢瑟有些诧异,不过想一想,似乎沃尔夫也就吃了这点不一样的东西。听上去貌似很有道理,毕竟人是所吃食物组成的吗…… “不过也有可能那个禅达小娘们给他了什么好东西,那可是个女巫啊。”卢瑟的笑容有点猥琐,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脸皮底下写满了说不出来的邪恶“也或许,沃尔夫尝到了成人的滋味呢?” 杜瓦克因脸有点挂不住了,那神色显得有几分不自在,嘟嘟囔囔着:“该死,我姑妈似乎情况不太妙……那个禅达女人要迷了沃尔夫的心窍。我姨妈那么倔,也不会哄人,还带个孩子。再看看那个禅达娘们,看看那样子,特娘像是……像水做的,哎……” 卢瑟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有点忍不住想放声大笑:“怎么,对玛格丽特夫人这么不放心?” “我是对沃尔夫不放心啊。”杜瓦克因砸吧砸吧嘴“这小子(压低了声音,不敢看沃尔夫)没见过多少女人,万一把持不住,犯了错误,这可怎么和我姑妈交代?” 卢瑟感觉自己快肚子疼了,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尤其不能对杜瓦克因说。 比如,包括希尔在内,那些中队长和班队长们,很多人的态度是——沃尔夫娶谁不好,娶什么玛格丽特,要什么海斯特堡啊? 那女人的爹,威廉姆斯公爵,跺跺脚、耍耍驴,拉格纳和雷克斯也要赔笑。 那个变态小叔子仆格,谁都不敢招惹的货色,沃尔夫你有几斤几两去叫板? 还有你一个有为青年,去找一个可爱的女孩子不好吗?非找一个带女儿的二手货(希尔喝多了常用气愤之语)。 脾气还倔,中队长传令兵来了,也没什么招待,看上去又难伺候,对沃尔夫又不怎么好,大家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 但她慷慨借出港口,坚决抵抗仆格,拥有一个女领主的魄力,还是让黑加仑军上下除希尔以外,都比较敬佩的。 更重要的是……既然沃尔夫想要,他们就会帮沃尔夫拿到。这是黑加仑军对沃尔夫的回报,外人不会理解的。 “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准有机会在等着。”沃尔夫突然发出了指令“安德鲁,你和你的人留下来,守住马车,如果事情不妙,我们掉头回来,你要保证我们能迅速撤离。” 安德鲁有些不满,但无法反驳的是,第五中队的战斗力确实堪忧,那些海斯特堡士兵的意志与战斗力并没有经过太多考验,很多时候只能充当辅助兵。比较艰难的战斗,还是需要第一中队往上顶,第四中队前面冲。 “是的,将军。”安德鲁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着。 “所有人,除了拉吉尔,和第五中队一起留守,其余轻装简行,把所有不必要的行李放在马车上,快快快,行动起来!” 沃尔夫的命令快速得到了了执行,在经验丰富的班队长带领下,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快速解除,第五中队的士兵把马车推到隐蔽的树林小路上。 那个少年旗手不满地叫了起来:“为什么?里米克大哥说,黑加仑军每次打仗,旗手都必须跟随的!” 希尔压根没稀得搭理他,直接把那旗帜抓了过来,抖了抖:“这是什么?” 拉吉尔看了看,瞬间瘪了下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羞愧地回答道:“面……面包渣。那天我找到了几块面包,没注意,就垫着吃了……” “这是军旗,是我们所有人的荣誉。我和里米克不熟,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我佩服他!” 希尔毫不客气地敲着拉吉尔的脑袋,非常有理有据地教训着:“每天早上,所有人都没有起床的时候,他就会用毛刷把这面旗帜清理一遍!如果第二天出去训练,他中午还会耐心地掸去灰尘。如果第二天没有训练,到了晚上,这个只有一个手臂的勇士,会把军旗耐心地清洗。然后坐在壁炉边耐心烘干,并用热水壶把它熨平。” 说完这一番话,拉吉尔已经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希尔。那些中队长和沃尔夫也耐心地听着,认真地点头。里米克是这支军队不会褪色的记忆。 “我……我。”少年羞愧地低下了头“我只是……” 希尔哼了一声:“不要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称得上是一个旗手,无论是我还是沃尔夫都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说罢,他们离开了,只剩下脸上火辣辣的拉吉尔一个低着头站在那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分割线***************** 希尔薇已经绝望了。 希尔薇金黄色的头发已经被鲜血染得星星点点泛红,显得美丽而又绝望。死在她手下的士兵叠成了一个圈,手中的日耳曼剑也易折断,难以抵挡住什么。 刚刚身边最后一个皇家侍卫也寡不敌众,大腿被长矛刺中,痛苦地栽倒在地,被十多把剑一同插在身体上,挣扎了几下就不见了呼吸。连瓦尔格拉神殿的祷告都没有念出来。 但那些斯瓦迪亚人没有杀她,而是用盾牌把她挤到一个角落,似乎并不急于要了她的命。 希尔薇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她活着比死了更值钱。她很漂亮,不论是对敌人还是自己人,都足够有吸引力。 “打掉她的武器。”鹰眼贪婪地打量着像女武神一样美丽傲人的希尔薇“带走她,送给库林堡的伯兰兹伯爵。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礼物……伯爵不会计较我们失去采石场的过失的。” 剑虽然断了,但希尔薇还是举起了它——如果不能杀死敌人,他至少可以光荣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四个士兵突然从四面扑了上来,希尔薇没有防备,连人带剑滚倒在血泊之中。 鹰眼正专心致志地看着,突然,身边有点什么东西热乎乎地溅到了脸上,他侧身一看,发现自己的副官一柄飞斧中分了脑壳,那脑浆和鲜血混着喷在他的脸上。 “斯瓦迪亚的杂碎们,让我来和你们乐一乐!”一个响亮的吼声在希尔薇头顶响起“你们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皇家侍卫!” 那声音,真的,很好听。 第一百四十三章 提哈(一) 随后的很多年里,每每倒映那些过往,希尔薇会发现自己对那段记忆,其实感觉的已经模糊不清。许许多多的东西,已经随着那碎片随风而去了。 甚至很多时候,她会把那回忆当成梦,一段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妄的梦。 希尔薇从没有想象过,一个强壮到过分的诺德男人,居然也可以这么……这么可爱。他已经找不到第二个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感觉 他挥舞着一柄似乎对他体魄来说,显得有点太过轻盈的日耳曼重剑,顶着盾牌在斯瓦迪亚人中披荆斩棘。偏偏那日耳曼剑释放不出他的力量,动作被拘束的有些笨拙,形成一种反差的有趣,担却仍然山岭那般坚毅无比。 希尔薇见过许多皇家侍卫,也见过比皇家侍卫更加恐怖的瓦格良功勋老步兵卫队,从他们那漠视生死的眼神中,她能了解到他们是勇士——但希尔薇很少体会过,他们是活着的人。 他们那些孔武有力的脸庞,已经是失去了展现表情的能力,行尸走肉般麻木,几乎没有光泽。他们的谈吐中,充斥着对生命的无视。 然而,这个强壮的诺德,他的动作是鲜活的。 那些方才还红着眼睛叫嚣的斯瓦迪亚人,刹那间土崩瓦解,像是被阳光晒得过分的泥巴一样,在冰冷的剑面前分崩离析。 那个男人那强悍可怕的样子,如同儿时故事中听到的雷神托尔下凡,凡人的刀剑难以撼动他的威严,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敌人不堪一击——当然,他身后那些以严密阵型,紧随其后黑加仑军士兵,那精密而又有序的杀人机器阵型,被双眼迷离的希尔薇当成背景,自动忽略了。 “妈的,这些诺德鬼子,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鹰眼愤恨地叫骂着“后撤后撤!去军械库!去军械库!在那里,我们重新组成防线!” 希尔薇闭上了眼睛,估计这些斯瓦迪亚人,后退造成的混乱,能把她活活踩死。同时,也很难说,那群把斯瓦迪亚佬打得东倒西歪的同胞,会不会注意到趴在地上,像条死狗般喘息的自己。 就算是喊出声也没有用,希尔薇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那些吼声、叫骂声、刀剑碰撞声所埋没,索性死的舒服些,何必做那么多纠结。 “滚开!”一声怒喝在附近响起,三个苦苦抵挡的斯瓦迪亚步兵被盾牌蛮力一撞,东倒西歪地甩到了一边,痛苦地呻吟,很快后面的黑加仑军士兵嚎叫着冲了上去,兴奋地用矛把这些没死的斯瓦迪亚人捅死在地上。 希尔薇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些倒霉蛋,在自己死之前,能看到自己敌人倒霉,很显然是十分喜闻乐见的。 但事与愿违,想死的人往往反是死不了的。一双有力的大手把希尔薇从地上掀了起来,将筋疲力尽的女孩子,从那死人堆和血泊中拽出,用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没事吧?”(可是据事后目击者证明,那个诺德爷们是吼着说的) 还不等希尔薇回答,那个强有力的诺德男人没有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将没回过神的希尔薇抗在肩膀上,像是收获了一只猎物一般,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一个诺德小个子身边。 “将军,按您的意思,俺把她捞回来了。”这个诺德勇士一脸憨厚地把希尔薇递了出去——没错,就是递出去,不过当他发现沃尔夫接不住希尔薇的时候,选择把她像堆麻袋那般放在地上“是个娘们。” “嗯……托曼,小点力气,我看她要被你祸害死了。”沃尔夫无奈地瘪瘪嘴,在托曼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蹬了一脚,结果自己差点摔倒在地上,还是托曼不计前嫌,一脸耿直地及时把他拽住“只是人,又不是啥值钱的,你这么往地上摔,堆在我脚边干嘛啊……” 托曼担忧地放下沃尔夫,这个黑家仑青年的身体越来越让人担心了。 听到沃尔夫的话,他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希尔薇,想了想,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可是……您就让我把她揪出来的啊,没告诉我怎么把他放下。” 原来他叫托曼,坐在地上的希尔薇暗暗记下了这个简单的名字。虽然觉得这个人说话傻里傻气的,可她就是觉得那声音异常好听,能给她一种陌生的安全感——她本以为有了剑和盾牌之后,再也不需要的安全感。 终于,双脚沾地的希尔薇终于重新获得了行动自由,头从浑浑噩噩中解放了出来。 她手中的剑也不知道被丢到了哪里去,身上像是被砸碎了每一块骨头一般疼痛难耐,形象就更不必多提,本来如同清水出芙蓉般的婀娜影子,现在完全看不到,浑身散发着血污恶臭,如同被血魔那啥过一般。 即便如此,希尔薇的表情,依然保持着淡然地平和,并不是在笑,但却显得很耐看。 在很小的时候,希尔薇的父亲就在她的身上倾注了相当多的心血,用自己的人生经验,为自己的女儿谋划一条不寻常的瓦格良盾女之路:“你要知道自己的性别和容貌是优势,也是劣势,他们往往会更容易原谅你的过错,但你如果想要让别人信服,不愿意当一件美丽的陪衬,就要表现的比男人更优秀,更加坚强可怕。” 她撑扶着地,慢慢地支撑着身体,缓缓站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对沃尔夫说道:“你好,不知名的朋友,感谢你救了我。请问您很您的军队来自哪里?” 沃尔夫看着这个满面血迹的诺德女人,即便现在很狼狈,沃尔夫也不能否认,面前这个女孩子,漂亮得有些过分了。尤其那迎风而立的呆毛,让最近一段时期特别躁动的沃尔夫,总有些难以忍耐……想上去拽一拽。 但沃尔夫的想法从来不会写在脸上,否则戴安娜要是知道,沃尔夫每天睡觉梦里梦外都在想些什么,估计也不会在身边转悠,早早退避三舍了。 沃尔夫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和以往无数次一样,沃尔夫式地礼貌做出了回答:“我是来自……” 还没等他说完,出人意料的,肩上还挂着死人手指的杜瓦克因,不知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突如其来地打断了他的谈话,冲到希尔薇面前,细细打量了一阵子,像是发现了惊呼出声来:“侄女儿!我的天,希尔薇,你怎么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了!妈哎,你都快二十了吧,我们都以为你嫁人了!” “噢,哦……?”希尔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打得措手不及,看着杜瓦克因那张脸,年轻的似乎和自己也差不多少,但这熟悉的声音,转念之间就想通了,提起气、涨红脸吼了起来“抓根宝!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是再用那本该死的卡拉德族谱排序来叫我,我就把你的胡子一根根拔下来插在你的头皮上!” 杜瓦克因嬉皮笑脸地一把抱住了希尔薇,然后……举了起来:“呕吼,侄女乖,举高高!” 沃尔夫一脸震惊地看着似乎大脑受到破坏的杜瓦克因,以及气急败坏却似乎也很开心的希尔薇,转了转舌头,饶是他巧舌如簧,也一时间觉得自己应该先沉默,乖乖闭嘴的好。 等到这场奇妙的见面结束,希尔薇转过头来,对沃尔夫彬彬有礼地说道:“那么……您就是西海岸的沃尔夫雅尔吧!我叫做希尔薇,很早就听说您的名字,感谢您对瓦格良部落提供的帮助,您将永远是我们的朋友。” 看着回归淡然的希尔薇,沃尔夫眨了眨眼睛,这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刚才还和杜瓦克因打打闹闹的瓦格良女孩,转眼之间又回到了一本正经的状态。这种变脸的能力镇让沃尔夫叹为观止:“你好,希尔薇,我也很高兴能在这种很需要人手的时候遇到你,你能告诉我这边的情况吗?” 希尔薇有些警觉地看了眼这个其貌不扬的矮子,当沃尔夫说‘很需要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意识到了些什么。 在希尔薇心中,这支军队属于辛苦拉起来的安度因,以及流血流汗的自己,能独立出来那就是一片资本,怎么能说着说着就成‘你需要的’? 她刚想开口礼貌地撇清关系,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瓦尔格拉!瓦尔格拉!” 诺德人惊呆了站在那里,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沃尔夫张大的嘴巴才微微合拢:“我的天,神裁!神裁决斗!” “是安度因!”希尔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泛白“他遇到麻烦了!” 听到名字的那一刻,几个中队长,以及沃尔夫的脸色都开始变得精彩起来。 **********************分割线********************** “对面的人!不要考验诺德人的耐性!”安度因敲着盾牌叫道“这是一场光荣的、不容置疑与亵渎的决斗!” 对面的罗多克人面面相觑,虽然还是什么也听不懂,但他们也意识到可能自己并没有成功表达善意,那些诺德蛮子似乎很不好招惹,而且处于爆发的边缘。吉菲和克斯更是急得团团转,看着诺德人咆哮时展现的、白森森的牙,脖子都直发酸。 “他们是不是要好处啊?”吉菲是做过小本生意的破产商人,脑袋先考虑的当然是利益“那些诺德人来到这边,不就是为了发一笔财吗?” 那些罗多克人听着也是连连点头,在他们的家乡城邦,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钱不够多。 这些囚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家都是一件褴褛的囚衣,谁身上也没屁个值钱的玩意。那么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谈谈以后大家一起赚钱的事,先画一个饼看着,就不至于那么饥饿。 吉菲咳嗽了一声,放下武器,表现出友好的态度,慢慢走到安度因面前,用手指比划着,先是指向北面的位置,随后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安度因的嘴,和安度因用尽肯能和蔼地说道:“那么,来自北方的朋友,我们能好好谈一谈吗?” 安度因和诺德人们困惑着看着这个手无寸铁的罗多克人,不明所以地皱着眉头,也停止了瓦尔格拉的呼喊声。一片死寂之中,诺德人的脸上充满了困惑。 “哦,安度因,他,他应该是要和你进行赤手空拳的搏斗。”那个花白胡子的老战士精神抖擞地看着吉菲“看看他的样子,是一个好手,但拒绝是可耻的。” 安度因和其他诺德人眨了眨眼睛,吉菲还在说个不停,脸上堆满了笑容,觉得自己的表达取得了成效。完全不懂的诺德人之间,究竟在交流什么。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安度因决然地点了点头,把斧子和盾牌甩下来扔给后方阵列的诺德士兵,老兵帮他捡起来收好“既然你擅长搏斗,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和风俗。” 罗多克人看见安度因平静地说了些什么,然后放下了武器,点了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庆幸一场无所谓的冲突被化解了。无谓的流血牺牲终究可以被避免,罗多克人又离自由走近了一步。 “哦,非常好,让我们都保持镇定的心态,听我说,我有一个计划……” 没有等吉菲说完,安度因上去一拳打在吉菲的鼻子上,这个可怜的罗多克人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他的计划,努力做着友好的表示,却被一拳打中鼻子颠飞了出去,两道鼻血在半空中洒了一个潇洒的圈,在落地的时候喷溅在皱成一团的脸上。 “敲里吗!诺德佬,你们欺人太甚!”罗多克人愤怒地吼了起来“觉得我们罗多克人好欺负吗!” 整个方阵开始乱哄哄地推进起来,抄起地上的石子向诺德人丢去,弩箭也开始上弦时刻待发。 诺德人不明白那些矮子为什么如此激动,但听起来那叫声相当惹人烦,石子打在盾牌上也足以让人相当不爽,如同火星点在了萨兰德人的黑油上。 这些诺德士兵开始狂躁起来,叫嚣着拍这盾牌,几个弓箭手——或者说携带弓箭的士兵也开始不安分地搭箭挽弓。 “什么个东西,输不起的废物点心们,滚回你娘胎里重造吧!” 就在两边越贴越近,几乎要面对面发生争执的时候,一群诺德人快步冲了过来,虽然是奔跑,却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秩序,为首一个诺德女人上气不接下气地用诺德大声叫喊着:“停手,停手!” “是希尔薇,是她……”有人认出了那个浑身血迹的女人“住手,那是希尔薇!” 混乱的诺德人很快平息了下去,停止了喧闹与争执。 “住手,罗多克人!”另外一个诺德矮子走到那些罗多克人面前,大声用罗多克语来调节“你们看上去是受过苦的人,如果不想失去来之不易的自由,就请冷静下来!否则我们诺德人也不介意,发动一场三百对阵一百的不光彩战斗!” 克斯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诺德人,扶着吉菲轻轻点了点头:“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们怎么对付斯瓦迪亚人,亦一样会怎么对付你们!” 第一百四十四章 提哈(二) “阿尔泰先生,你说战争很可怕吗?”小莎琳鼓着小脸,一本正经地问正在看《卡拉德文选》的子爵“很危险吗?” 阿尔泰子爵看起来比沃尔夫刚遇到的时候,内敛了许多。那原本光彩照人的面孔,似乎有些悲哀,却又有些难以形容的放松,:“是的,小姐,非常可怕,我曾经经历过的战争,只有我父亲和邻居领主间的土地争端——士兵们咆哮着,用斧子敲击着盾牌,那些脸恐怖,扭曲,令人胆寒。” “但很快,很多人就倒下了,其中一大部分还没有死去,抱着伤残的肢体和难以愈合伤口,在地上嚎叫,求救,但是没人会理会他们。” 阿尔泰子爵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他及时发现了了小莎琳有些苍白的脸庞,收住了口风:“奥丁不会因为你的可怜而同情你,他们会被践踏致死,或者在自己一方败退后,被当成垃圾处理掉,诺德人对待敌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抱歉,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么多,作为一个有教养的贵族女子,你最好一生都不去接触这些,因为它会让人变得可怕。” 小莎琳‘哦’了一声,缩着小脸趴在桌子上,用笔在纸上勾勾画画的,不知道在写什么。满脸都写着‘开心(个屁)’,粉红色的小脸蛋已经很久没有愉快地笑过了。 而阿尔泰,自从那天和沃尔夫较量过后,过了一个月左右,就消失了一段时间,回到海斯特堡的时候,满脸难以言状的苦涩。 他继续无偿当着小莎琳的老师,但像是在逃离什么,也不会像以往那样严苛地对待小莎琳的学业。在玛格丽特和他谈及近况的时候,也是一笑而过,没有了追求什么爱情的打算。 不过……小莎琳觉得这个阿尔泰先生比以往好多了,他不会再缠着麻麻,很多时候还会陪她做游戏,看星星,虽然没有沃尔夫叭叭能逗自己开心,但也足以让他不那么寂寞 一大一小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阿尔泰子爵抬起头来,拍了拍小莎琳的肩膀,轻声问道:“你在写什么?孩子,我注意到,你已经写了很久了,看样子是一封信,对吗?” 小莎琳嘟着嘴捂住信纸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坦诚地把信交给了阿尔泰子爵,一脸期待地问道:“阿尔泰先生,您能帮帮我吗?” 阿尔泰看了看,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和蔼地说道:“‘沃尔夫’这个词写错了,不是‘沃拉夫’,你呀,聪明,但总是不好好学。” 小莎琳羞愧地低下了小脑袋,小声嘟囔着:“嗯……早知道我就好好看书了,可是这个名字好难写啊。” 阿尔泰子爵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把信纸还给小莎琳,自己从一边拿过凳子,抽出一张崭新洁白的贵族信纸,给自己的鹅毛笔沾饱墨水,微笑看着这个俏皮的小丫头:“你要说什么,我来帮帮你写吧……沃尔夫雅尔看到你这样的学习成绩,该把我骂出青烟来。” “嗯呢……”小莎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下来“那我开始……叙述了?” “哦,先等一下。”阿泰尔子爵快速地在信纸上写下一排漂亮的如尼字母“嗯。尊敬的沃尔夫雅尔,您一面之缘的朋友,莎琳小姐的老师,阿尔泰在这里向您表示诚挚的慰问,由于您的……(看了一眼小莎琳)您的女儿莎琳小姐年纪还小,我来为她代笔。” 小莎涨一面红着脸不好意思说着:“哎……麻麻要知道要生气了。”一边非常开心地笑出了声,让阿尔泰子爵也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那么好,说罢。”阿尔泰子爵揉了揉太阳穴,把自己的笑声咽了回去“你要怎么说?” 小莎琳涨红着脸,想了好久好久,第一句话就让阿尔泰笑不出声了:“亲爱的叭叭,我和麻麻都很想你。你走了之后,麻麻很少说话,也很少笑过了。” 阿尔泰沉默了,闭上了嘴,只在纸面轻轻点写出‘沙沙沙’的声响。 “叭叭,自从你走了之后,来了一些好凶的人。听珂茜大妈说,他们是来自东海岸的人。是我外祖父的手下,他们又凶又野蛮,除了对麻麻还能客气点外,几乎对谁都是凶巴巴的。” “后来有人从卡拉迪亚回来送信,路过海斯特堡的时候,告诉麻麻在提哈城下,没有一个叫做沃尔夫的雅尔,也没有人听说过黑加仑军,还有人说你们遇到了海难。海斯特堡的好多人,都在说你回不来了。但是他们现在又总是说这里好乱,要是沃尔夫大人在一定不会怎么怎么样。” “麻麻听到了,很久没有吃好吃饭了……脸都瘦了,我很担心她,据说那些东部人,是外祖父派来催促麻麻嫁人的。但麻麻坚持说一年的期限,如果他的父亲逼迫她,那么除了被摧毁的海斯特堡,和他女儿的尸体,什么也得不到。我好害怕,麻麻说的一点也不像开玩笑,那些人也不敢多说。” “大人的事情总是好复杂,我很多时候都听不懂,但我知道,现在麻麻需要你,哪怕是你的一封信,也能让麻麻好过很多。” “希望叭叭能平安归来,小莎琳爱你。” 阿尔泰叹了口气,把信纸包好,塞进自己的衣袋里,拍了拍小莎琳的脸蛋:“我会托朋友把这封信送过去……但如果沃尔夫雅尔没有拿到,你也不用太着急,嗯哼,能明白吗?” “我懂的……”小莎琳闭上眼,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也是叭叭的选择。” ************************分割线************************ 阿尔法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倒霉,也那么不经过大脑思索,就成为了玫瑰骑士团的随军牧师。自己原本只是来推销自己的‘圣水’,谁知道时运不济,和那个罗斯·科迪疯言疯语了几句,一时冲动,就接下了这个高危职业。 他几乎无法理喻罗斯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脑子受过重创的、未开化的、神经质的野蛮人——他居然想出城送死! “我的天,罗斯,你听我说。”这个被吓坏的牧师喋喋不休地劝说着,年过四十的阿尔法被气得像是焕发了第二春一般蹦来蹦去“神赐予我们生命,是一项伟大而不朽的恩泽,但我们拥有生命不是为了去浪费,去毫无意义地……” 看着整装待发的骑士团骑士,罗斯披上自己的半身甲,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怎么?留着浪费粮食就是有意义?我不会为难你,如果你不想去,可以留下来。” 看得出罗斯的压抑与不满,阿尔法直皱眉头,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些身披皮甲以及简易链甲的玫瑰骑士团年轻骑兵(不能说是骑士),两眼中都写满了登上大舞台的期待——在过去的战斗中,诺德人在来去如风的玫瑰骑士团面前,一直像是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在未来也会一样。 斯瓦迪亚是骑士的国度,许许多多的斯瓦迪亚男人,都有或者曾经有过一颗骑士之心,这些躁动的年轻人,在这支部队里看到了攀升的希望——比起泥腿子步兵而言,骑兵至少看上去,更像是斯瓦迪亚军队的象征。 但他们并不了解他们的敌人,他们也难以他们自己。 “我会去的。”阿尔法的回答出乎罗斯的意料,这个看上去猥琐不堪的牧师,居然有这样硬气的回答“神不能抛弃他的信徒,我不能代表神,但我至少可以向你们转达他的声音。” 这回轮到罗斯皱眉了:“你要想好了,阿尔法,战场上你的嘴皮什么用都没有,挡不了斧子,也当不了箭矢。” 但这一次,似乎阿尔法是咬定了秤砣一样,铁了心:“罗斯,我们的战士不能离开神,你也不能,我亲眼见过失去精神支柱的人是怎样崩溃的,你的战士太不成熟……年青的时候,我都没能为自己留下一座教堂,但我现在老了,只想在说了一辈子后,很想给人留下点什么。” 罗斯很难理解这些牧师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也不是很懂,这个人眼里明明写着恐惧,为什么还要强撑着来加入自己的远征。 因为神吗?罗斯眨了眨眼睛,他连圣水都能出卖,神不会再这么一个人心中有这样的地位。然而猜测一个人的心,比杀一个人还要难。 “那么,携带一把武器吧。”罗斯考虑了一下,有一个牧师随行对于士气而言,是一件好事,于是默认了下来“还有……你能不能骑马?” 阿尔法苦笑着:“马我是会骑的,我在年轻时和一个骑士是好友,他教过我。但武器就免了……那东西我用不惯,也只能加速我的死亡。” “希望你会为我们带来福音,阿尔法牧师。”罗斯第一次彬彬有礼地对阿尔法说话“提哈,灰暗太久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提哈(三) “康斯坦丁·克林顿,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只要有这个魂淡在,我们就特码一天不得安生!”一个维吉亚叛军小首领穿着破破烂烂的皮甲,站在一簇篝火前大声嚎叫着“现在,这是什么馊主意!和他谈判,无疑是自寻死路!” 但这慷慨激昂的演说,并没有任何一个叛军头目应和。他们在篝火旁围成一个圈,搓着手取暖,一言不发。那一张张显得粗野的面孔,显得十分暗淡而又沮丧。他们穿着皮甲或者维吉亚式鳞甲,和那些普通士兵比,看起来更加孔武有力。 “多尔托,难道你有更好的主意?”一个首领忿忿地说道“半个月前,我们有七千多人,数十个村庄,两个城镇支持我们。现在我们被打得东奔西窜,两千多人朝不保夕。你倒是说一说,更好的主意是什么?” 多尔托愤怒地跺着脚,像是一头被刺伤的野熊,疯狂地叫嚣着:“那你们想做什么?听那个康斯坦丁的屁话,摇着尾巴,给他当狗?” 一个相当有威严的首领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用冷静的声音说道:“多尔托兄弟,我们都是为了不再遭受压迫,为了生存而奋起反抗。现在尤里兄弟已经转达了康斯坦丁的心声,我们又何必与王国最恐怖的人做对?” 听到这样一席话,多尔托无力地喘着粗气,愤怒地坐回火堆边,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名首领说的都是事实,起义军已经无以为继。越来越多的士兵受不了在这种持续而又恐怖的战争,康斯坦丁的部队越来越恐怖,开始的时候,康斯坦丁的士兵装备也很差劲,军事指挥基本也是靠着骑士的带领。 等到后来,一车车的皮甲和鳞甲、锁子甲,从库劳、日瓦车则、杰尔泊堡等地方源源不断运送到这支军队中,前线的指挥官居然变成了一群小白脸少爷和经验丰富的老兵,现在他们已经很难在同等人数的情形下取得胜利——连续一个礼拜七天的战败,足以让所有叛军都深深畏惧康斯坦丁的名字。 “尤里兄弟,我们佩服你的坦诚。尤其是我,费罗斯科。”那个很有威严的首领说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自己是康斯坦丁的心腹。我想问问你,请你真诚地回答。” 一个一直在抱着木碗喝汤的瘦高挑男人,从火堆旁的阴影处缓缓站起来,他的身边挂着一把简易的佩剑,披着一身灰色的斗篷,带着疤的脸上,总是挂着难以揣测的笑容。 “当然,我的朋友们,你们可以向我问任何问题。”他的黑眼珠在每个人脸上扫过,这种下层的野心家,伊万看过的太多了,他很了解他们,就像了解自己一样“我都可以为你们耐心地解答,但是你们要听好,康斯坦丁大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很有可能会在明天,或者后天发动进攻。新增援的一千士兵也已经出发,由特瑞亚领主带领。你们的时间很少,要认真把握。” 那些首领有些不满伊万的口气,却又不敢说什么。包括多尔托也想耗尽了力量一般,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好吧,伊万兄弟”费罗斯科站了起来,严肃地问道“我们如果决定停止与王国对抗,康斯坦丁将会怎么处理我们?” 伊万看了看费罗斯科阴沉的面容,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反问回去:“那么,我想知道,你们希望什么样的待遇?” 那些首领交头接耳地说着自己的意见,很显然他们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伊万巧妙地把这个敏感的火球一脚踢了回去。 这种情形下,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期许是明智的选择。如果伊万率先开出康斯坦丁的价码,肯定会被一抬再抬,对伊万是十分不利的。到不如反过来,自己掌握主动权,让他们开出价钱,自己往下压。 “我们要求保留我们的部队。”多尔托没有和他人商量直接站了起来“并且要求拥有自己行动的权力,王国无权约束我们!” 一些激进、不甘心乖乖当顺民的首领叫起好来,另外一些稳重的则皱起了眉头。他们能听的出来,多尔托压根就没打算把这场谈话进行下去。 伊万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样,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当然可以,多尔托兄弟,你的所有要求都是可以的。康斯坦丁大人会让你自由地率领你的部队,去做你想做的。” 多尔托惊愕地睁大了眼:“你确定……?康斯坦丁可以这么大方?”那些首领也不可思议地看着伊万,像是听到了一声惊天霹雳。 伊万强忍住笑意,大声告诉多尔托:“因为……你也不必停止你的叛乱,康斯坦丁大人会追着你,把你的脑袋挂在长矛上寄回日瓦丁。国王会拍着它叫好!” 这是一个并不愉快的玩笑,多尔托的脸色被硬生生地气成了猪肝色,那些首领也默然不语。伊万的口吻很嚣张,但他也确实有嚣张的本钱,康斯坦丁那锋利的阔月斧就悬在他们的头上,时刻将会下落,根本无法阻挡。 “那么,康斯坦丁是打算铁了心的收复勒拉格行省了?”费罗斯科叹了口气问道“我们可以保留自己的军队吧。在过去那些安抚过后,起义者回到田间,然后很快被一个个处理掉,这种例子实在数不胜数。我们完全没有理由,不为自己的安全担心。” 那些首领也沉重地点点头,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手中仅有的。因为维吉亚从来不是一个宽容的国度,他对叛乱的雷厉风行、毫不手软,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恶名。每一次叛乱的结束,都会有无数个绞刑架上悬挂着哀嚎的冤魂。 “不……你们会保留自己的部下,被编入军队。”伊万想了想,说出了可以接受的条件“我们很快要去面对诺德人以及斯瓦迪亚人,需要大量的士兵来充实军队。只要你们用功勋洗去这场背叛的污点,王国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 那些首领沉默了,低着头一个个都不说话,认真考虑着自己的未来出路——很显然当叛军的风险成本太高,留给他们的出路很少。然而走着一条路也未必就意味着光辉大路,被当成炮灰,被找理由剥夺军队指挥权,也是在他人股掌之间。 “那么,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考虑一下”伊万笑着退回了阴影里“我随时恭候大家的消息——当然,前提是你们还活着。” *********************分割线********************* “可能这是最后的时候了,我的朋友们。”鹰眼拄着长矛,看向军械库门外那些诺德人和罗多克人“我们遇到了最坏的情况。” 活着跑到军械库里的斯瓦迪亚士兵,只有不到一百人。他们伤痕累累,疲惫不堪。他们已经老了,尽管作战经验丰富,但无法弥补生命流失带来的衰弱与战争留下的创伤。 他们已经尽力了,如果只有叛乱或者只是安度因的袭击,他们都有信心把危机按死在地上,就像过去二十多年,他们为帝国做过的那样。 但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了。他们失败了,过时了,没有用了,也不会有人会来拯救一群快入土的老兵。 “我曾经在萨兰德的沙漠里,被围困了三天。”一个浑身是伤老兵坐在地上,哽咽着说道“好多人都饿死了,但我们吃着死马肉,喝着血,和萨兰德人硬生生地扛了下去……这一回,我怕是逃不过去了。” 许多老兵都哭起来,他们不甘心这就是结局。无论他们是善是恶,性格火爆还是温和,都怀念着那段在帝国战无不胜的雄狮旗帜下冲锋的岁月。 那是他们生命唯一的主题,是出身卑微的他们,唯一的骄傲。他们注定没有子孙,没有土地,也不会有人去追忆他们的故事,他们无人知晓,他们只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 “哭个屁……!一个个头发都白了,还特么跟新兵蛋子一样哭!”鹰眼红着仅有的一只眼睛吼着“哭什么!我们今天就守在这里,他们进来多少人,就让他们死多少人” 那些老兵默然不语,诺德人的张狂嚎叫以及罗多克人吵杂的战号声已经传入了他们的耳中。谁都知道,今天,是他们所有人的结局。 “怎么办,北方人。”吉菲捂着脸问沃尔夫,显然这个罗多克人还在气头上“你来为我们表演一下,诺德人的战争手段?” 沃尔夫没有说话,朝身后的诺德人说道:“找木柴,一把火,烧了他们!” 这种喜闻乐见的战术,黑加仑军已经见怪不怪了。沃尔夫要是按照诺德人好战的规矩,从进去和那些斯瓦迪亚人厮杀才叫奇怪。 那些新加入的诺德士兵还有异议,但看到安度因见到沃尔夫都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感觉异议也是没有卵用的。 火,烧了起来。 “卧槽特码,真是损透了。”鹰眼看着那红亮的火光在门外燃烧,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他们要把我们活活烧死!” “那我们怎么办?”有老兵问道“现在冲出去吗?” 鹰眼看了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等一等……很快我们前面的柴火会烧光,那时候我们再冲出去,否则很多人会跌倒,各位准备一下,谁又没有带军旗?” “这里有。”有老兵指着墙壁“挂在这里很久了,你忘了。” 鹰眼愣愣地看着那褪色的雄狮旗帜,那仰天长啸的血盆大口被洗的发白,就像这些老兵头上零零星星的白发,轻轻摇了摇头:“不,没有忘记过,从来没有。” 沃尔夫看着那火越烧越旺,蔓延到房顶。屋里的斯瓦迪亚人在沉默,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那些诺德士兵兴奋的吼叫,冷冷地等待着,仿佛身处烈火的不是他们一样。 “斯瓦迪亚!”一声老迈而又有力的声音,从那房屋中直冲而出“前进!” 沃尔夫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扇门轰然倒塌,一个独眼老兵举着褪色的斯瓦迪亚雄狮旗帜冲在最前面,身后一群手持刀剑的斯瓦迪亚老兵疯狂地嚎叫着冲了出来。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他们头上的白发。 “老兵,前进!”鹰眼发现自己在哭,那仅剩的一只眼睛不停地在流着泪,不知道是烟熏还是真的在哭“为了斯瓦迪亚!” 那些老兵扔下盾牌,只留下最后一件武器,像是抛下了所有的荣誉一般啊,忘记了自己的生命,忘记了老迈的年纪,只想自由地冲锋呐喊。 还是刚刚入春的时候,他们的衣服还很厚,被房梁上、墙壁上的火苗点燃,一个个像是从地狱冲出来的一般,身上燃烧着火焰,疯狂地向前冲着。 罗多克人忘记了使用弩机,诺德人忘记了投掷他们的标枪,这个世界,只剩下了鹰眼和他燃烧着的军队,以及那面燃烧着的斯瓦迪亚军旗,在迎风招展。 第一百四十六章 提哈(四) “诺德人来过了这里,我们来晚了。”西蒙斯抬起一个斯瓦迪亚老兵的尸体,检查着咽喉部位,那里有一道斧子留下的、不深不浅的伤痕“他走得并不痛苦,那个斧手直接划过,切断了他的喉管,而不是用力剁了进去,手段非常老道。” 听到了西蒙斯的点评,几个年轻的农兵表情变得极其不自然起来,甚至有个胆小的捂着嘴弯着腰,嗓子眼里发出‘格拉格拉’的‘反刍’声。 一次见到这么多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已经超过了小伙子的接受范围,他们觉得自己走向保卫家园的战场是光荣豪迈的,事实上……不论哪一场战争,总是充斥污垢,爬满了孕育于尸体的蛆虫。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没见过世面。”西蒙斯调侃道“我家的狗看到,也不至于吓得拉稀。这就是战争。你们总要学会的。” 西蒙斯扶着腰,侧身看了看,周围那些散发着焦臭味道的尸体。有些已经被烤坏了手臂,却依旧在死前保持着前冲的姿势。那如同枯死的古树林一般的扭曲的肢体,就像是一个个浸泡在修罗场里的僵硬雕塑。 看上去这是一支极其顽强的部队,很难相信,绝大多数尸体的伤口都是在搏斗中,而非被追杀中造成的。 所有尸体的武器都被搜刮走,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哪怕一支折断的剑。 有些农兵失望地攥紧了手中的草叉——这东西实在不能给人任何安全感和荣誉感,甚至感觉比在家里叉草还难过。至少草还能乖乖在那里,不会跳起来飞斧爆你头。 “这很不合常理……西蒙斯。诺德人从来不喜欢我们的武器,但这一回他们拿走了走了所有。” 莱森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头看着这些老兵尸体,身体的虚弱,让他闻到这股恶心的死亡味道时,眼前不禁有些泛黑。但他还是坚持着跨过那些尸体,走向那烧糊的军械库。那里已经被烟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灰黑色的残垣断壁之间,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 至于什么感同身受的悲伤之类的,确乎也许大概已经被折磨的不是很多——已经看过的死亡越多,越会淡漠死亡。 就像老游侠西蒙斯在看到那些尸体的时候,第一反应也不是和那些农兵也一起在胸前画十字,而是上去检查那些尸体的伤口。 他一瘸一拐地一路检查着,走过那些可怕的战场痕迹,跨过折断的骨头和残缺的头颅,没有停留向前的步伐,直到在某一处停下了脚步,弯下腰轻轻捡起那面落在地上的斯瓦迪亚旗帜。不知出于某种原因,诺德人并没有带走这面旗帜——按照常理,应当是出于尊敬对手的勇敢。 “我们会走下去的,陌生人。”西蒙斯看着倒在旗子下面,死不瞑目的鹰眼,蹲下身轻轻拂过死者苍老的额头与眼角,不知道是说给死人,还是在说给自己“按照你坚持的道路。” 转过身来,看着被彻底摧毁的矿石场,西蒙斯陷入沉思。他现在只有一百多人,武器奇差,装备几乎没有,更要命的是大部分人非常匮乏战斗经验。 尽管很久很久之前,斯瓦迪亚第三代国王就要求他手下所有的领主,必须让农民每周接受至少一次训练,以保证战争时的急需。 但榨干农民身上最后一点价值,才是地主贵族们喜闻乐见的。听从的人慢慢越来越少,以至于到现在,斯瓦迪亚战斗补充能力下降,新兵看向武器的眼神永远是迷茫的,不懂得如何使用,临时上阵生存几率相当低下,使得整支部队的战斗水平,在人数恢复的同时不断被‘注水’。 造成严重的后果,就是西蒙斯不得不跟那些傻乎乎的农兵,一遍又一遍解释,那长矛的木柄真的没有那么脆弱,没有那么容易折断导致他们和木杆一起被劈成两半——圣神在上,如果诺德人真那么厉害,大家也就可以统统消停了。 “我们可以考虑进行追击。”莱森的眼神像是尖刀一般犀利,紧紧盯着西蒙斯,攥紧右手“按照道路和时间来看,这些诺德人很有可能就是摧毁了教堂、掠夺克温村的那一群。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筋疲力尽了,正是我们复仇的时机。” 西蒙斯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他一时无法相信,一个萎靡许久的残废兵,居然会做出这么决绝大胆的想法。他想了想,问道:“你亲自与他们对阵,知道他们的可怕,也应该还记得你丢失了什么……那么我想问你,你有什么信心击败他们?” “他们解决掉了采矿场里大部分守军,但这绝对不轻松,老兵已经撸下他们一层皮。他们只有不到一百人,即便是依靠他们首领难以形容和猜测的诡计,也很难讲他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莱森滔滔不绝地讲着,西蒙斯认真听着。但他更在意的,是莱森眼中躁动的熊熊复仇烈火。他不知道那火焰里,有没有自己同样不安分的影子,因为他能听到他的胸膛里,那颗难以平静的心在不停为复仇呼号。 “他们拿走所有武器,意味着损耗非常严重。”莱森有理有据地分析着“同时他们还需要保护着从教堂掠夺来的财物,目前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我们只要绕路给他们一个伏击,或者堂堂正正地追击,很有可能会收获我们想不到的。” 这个提议其实非常具有诱惑力,尤其在士气低迷,装备参差不齐的时刻,倘若能做到一场复仇胜利,将带来许许多多好处。但失败……极有可能意味着就此翻船。 西蒙斯看了看那些紧绷着脸的农兵,努了努嘴:“你的所有猜想,都是建立在这些诺德人就是‘他们’的基础上,假如我们遭遇的是另外一支强大的诺德部队,我们很有可能被一举击溃。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从来没有杀过人。如果他们得到补充,我们很有可能根本不是对手。” “那我们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莱森歪着头看着那面洗的发白的斯瓦迪亚军旗“总要好过继续在山里混吃等死吧。” 莱森和西蒙斯,一个瘸子,一个独臂,带着一百多号农兵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们扛着那面招摇的斯瓦迪亚军旗,为了一个疯狂的理由,大步向前挺近。他们没有披挂重甲,没有消耗过体力,身上也只有一星期的口粮,速度没有理由慢下去。 很快,在这一天晚上,他们就追上了沃尔夫那乱七八糟的部队,沉重的财物毫无疑问大大拖累了速度。两支军队相隔很远,只能隐隐看到对方的影子。 “特码的……这些斯瓦迪亚人,没完没了!”杜瓦克因愤怒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要是给我三百瓦格良资深步兵,我能把他们打成筛子!” 希尔胳膊上绑着一圈绷带,还隐隐渗着鲜红的血液,满脸都是无奈:“我求求你了,少吹点牛逼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们瓦格良人那么好这么棒,怎么还是让人撵回海里当螃蟹了?” 黑夜里,队伍的右翼是那些自由的罗多克人。为首的克斯低着头没有说话,那些穿着杂七杂八,武器什么都有的罗多克人,抬着一个面色肿胀的受伤男人——吉菲在斯瓦迪亚老兵冲锋时被捅中了腹部,戴安娜为他紧急处理了伤口,却也很难说那受尽苦难的身体能否帮助他再次渡过难关。 “安度因,你确定要回归沃尔夫的军队里吗?”在队伍的左翼停下脚步的同时,希尔薇微笑着问和自己共患难的朋友“如果去瓦格良,你的未来也许会更好。沃尔夫说到底,能给你的太少。” 第二中队长显得比刚出海时老练了许多。这些中队长在庆贺他归来的同时,也惊叹于发现安度因的成长。在发现新的斯瓦迪亚部队跟上来之后,他连表情都没有变,那沉着冷静的样子,即便是大局观相当不错的卢瑟,也要赞服地点头。 “不了……我已经回家了。”安度因的表情似乎很心安“很感谢你的陪伴,我希望我还可以继续能同你并肩作战,祝你武运昌盛。” 希尔薇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我相信……你会在战争中脱颖而出的。”两个人许久没有说话,似乎一切已经心知肚明。 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骨干站在队伍中央,疲累的感觉一次次涌上他的大脑。如果说这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在战争中学到的第一课,是对待敌人要毫不留情。那么第二课,就是战争对双方来说同样痛苦。 现在沃尔夫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片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为了征服什么。他摧毁了那么多,杀戮了那么多……可斯瓦迪亚这么大,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斯瓦迪亚人,回去吧!”沃尔夫突然用斯瓦迪亚语歇斯底里大声喊到“不要白白死在这儿!” 寂静了一小阵子,对面也有了响亮的回答。 “诺德人,这句话应该留给你们自己!回去吧,你们当斯瓦迪亚和你们的脑子一样小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 提哈(五) “我们已经习惯了战争带来的苦难,但不代表我们就要逆来顺受地去享受它。”西蒙斯的一瘸一拐地走在树林间,和独臂的莱森并排走在一起,右手上拎着自己血迹斑斑的古剑“我们不能放弃,这支诺德人的部队必须被摧毁——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们身后的农兵还剩下不到七十多人,手上的武器虽然已经看不到草叉的影子,却依旧参差不齐。腰间挎着的,有斯瓦迪亚人的剑,也有诺德人的斧子,也难以分辨谁是剑盾士,谁是长枪手。 当然能找到的、最方便有效的武器,还是那些简易长矛。至于盾牌更是杂七杂八,圆形的、扇形的、筝形的,五花八门,争奇斗艳,难以形容,仿佛一个盾牌展览大会。 农兵们身上的装备也一样没有好到哪里去,皮甲是依旧是稀罕货,本着资源最大利用化的原则,只有十多个健壮的年轻人,穿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破烂皮甲。期间夹杂的还有一副勉强能用的锁子甲衫。 他们的面容写着因行军和战斗造成的疲惫,甚至有的人会边走路边补充睡眠。但没有人逃跑,也没有人因为战死重伤以外的原因离开队伍。 “是啊……”莱森的脸色并不好看,苍白中隐隐点缀着因强行激动而产生的病态红晕,但精神焕发,这让西蒙斯很担心伙伴的身体情况,又为他重拾血性而高兴“我们斯瓦迪亚人,怎么可能败给那些北方来的蛮子!” 那些斯瓦迪亚农民菜黄色的脸上,已经隐隐有了难以形容的锐气,举手投足之间,已和过往大相径逆。他们的目光不再软弱不堪,而是开始变得坚定执着,向着一支真正的军队蜕变。只是长期的营养状况不佳,缺乏训练,导致冲锋战斗的耐性较差,但游击作战足以胜任。 军队的养成,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块上好的磨刀石——沃尔夫的黑加仑军、安度因的杂牌军、克斯暂时代理的罗多克军,无疑是他们最好的补品。如若是和鼎盛时期的黑加仑军刚上一场,估计西蒙斯就要重演雅各布的悲剧,被打的满地找牙。打是打不过的,也没有哪只民兵曾经跑赢过这些经过严苛训练的诺德人。 但现在不成了,用惯了协调统一,纪律严明的黑加仑军,再用三股拼凑的杂牌军,简直就像是扔掉了耙子而去用脚耕地。不单士兵们觉得难以忍受糟糕的战友,首领们也无法承受指挥上的压力。 满脸土灰的沃尔夫与他的部队,这三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来不及好好整合的军队,就被莱森和西蒙斯带着一堆泥腿子硬生生黏在身后,就像是得了牛皮癣一样,怎么也甩不下去。 鬼知道哪天抽冷子什么时候,斯瓦迪亚人就冲出来袭击一把,敲敲落在后面的部队,打一下转身就跑,从来不恋战。等诺德人拎起来斧子(他们最喜欢这个),罗多克人扛起来盾牌(他们总先想到这个),看到地上的鲜血而人已经走了,盯着尸体还觉得是在做梦。 西蒙斯和莱森都是来自底层的指挥者,他们没有任何顾及,动作没有任何花俏,直取面门,攻击敌人最脆弱的部位。 因此,他们尤其喜欢打罗多克人,因为长期的劳役,让这些南部山区来的战士身心备受折磨,坚定的领袖吉菲躺在担架上生死不明。如今又跟随着一个陌生的诺德人新首领,因此他们无论是体力还是斗志,都显得马马虎虎。 这些罗多克人受到突袭时,会发出尖叫连连后退,同时冲散身后的安度因杂牌军,继而让所有人沉浸在混乱中,三百多人首尾不能相顾,被一百多民兵按在地上抽嘴巴子打。后面的黑加仑军精锐,每次都列好阵型,踹着前面人的屁股想挤出一条路,却总在终于挤上去的时候发现,斯瓦迪亚人刚好撤走。 开始沃尔夫还气急败坏地指天骂娘进行追击,然而老军士长莱森是撤退的天才,也许在他的军事生涯里更多的是来自于断后的经验,一路设计的坑套埋伏,令沃尔夫的部队苦不堪。 有时候就看着几个斯瓦迪亚人鬼鬼祟祟地钻进树林里,然而冲进去没几步,往往就是一个装满木刺的大坑。随之四面八方不知道有多少斯瓦迪亚人冲出来,被分割包围,死多少人都有可能,没被击溃算是小心外加命好。 或者根本找不到人,被带着在树林里四处兜风,某处地上说不准哪个角落就是一个捕兽夹。听到‘呜嗷’的嚎叫以及捕兽夹的激活声,沃尔夫就要困恼地考虑,怎么分出人手去照顾一个腿部伤残的倒霉蛋。 罗多克人和安度因的加入,虽然使得人数上升到三百之众,然而指挥的隔阂,人心不齐,装备混乱,语言不通,使得实际战斗力与出海的一百五十人的黑加仑军相比,大大的不如,甚至很难说和之前的黑加仑军三个中队残存时期相比,又是如何。 沃尔夫为了防止彼此之间的摩擦,不得已仍然让安度因继续统领自己原先的部队,罗多克人则按照约定谈好了条件,暂时由他们自我管理。克斯不够强势,罗多克人又很不情愿给诺德人,或是跟诺德人一起卖命,沃尔夫只能指望他们别说崩就崩。 按照希尔的话说:“诺德人和罗多克人放在一起,就像狗熊和野山猫关进了同一个笼子里。” 更何况诺德人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安度因的手下认的是安度因和希尔薇,而不是安度因的将军沃尔夫,这使得情况显得更加微妙复杂。沃尔夫相当欣赏希尔薇的果敢冷静,但希尔薇对沃尔夫的能力表示严重的怀疑,见到沃尔夫从来都是礼貌地点头示意,从来没有认真提过军队归属权以及自己去留的问题,同时也让安度因的心思很难放下。 “如果说能把她留下来,将军,我手下这一百多号新鲜兵力增添入队,就不是问题。”安度因愁眉苦脸对沃尔夫解释“我能掌握的只是队伍的形式,她把握着所有人的灵魂。” 但现在,这也不是最严重的问题……要命的是,整支部队几乎就像一团被玩乱了的毛线球,错综复杂的关系矛盾不断挤压。沃尔夫甚至觉得自己每天晚上都睡在临界爆发的火山口,生怕第二天起床队伍内部已然内讧地血流成河。 然而经过他自己的观察,并和同时懂两种语言的戴安娜认真地进行了私下交流(不是那种私下,但却一样不能让人发现),得知大多数诺德人对罗多克人的看法是‘又小、又丑、鼻屎一样的绿眼睛、打架贼怂、排外’,而罗多克人眼中的诺德人则是‘高大、可怕、像野兽一样的蓝眼睛、就知道大吼打架、不讲理’。 天南海北两种人,他们并行在一起,居然没有出大乱子,沃尔夫不得不感谢奥丁应该还没抛弃自己。 而作为沃尔夫的精锐,原黑加仑军,还要保护来之不易的掠夺财物——那是西蒙斯定下的重点偷袭对象。 每一次冲击总是让诺德人心惊肉跳。甚至成为了掣肘,不敢完全展开攻势。至于把财物看护的任务,交给战斗力着实堪忧的罗多克人……黑加仑的老兵们一定会糟心到难以入睡。 这很令人苦恼,但沃尔夫不得不承认,如果继续再内忧外患折腾下去,很难说大伙是不是可以坚持到提哈。要是再遇上其他的斯瓦迪亚部队,崩溃只是分分钟的问题。 看着漫漫长路,他情不自禁呆呆出神。格陵兰是不是也有同样漫长的海岸线,是否也有这样走不完的路,他记不太得了。他只能傻傻地看着汇向海洋的河水,不敢去仰望星空,不敢为自己的命运去思考。 那一条条清澈单调的溪流和被摧毁焚烧的村庄,总是让沃尔夫莫名其妙地怀念起以往在海斯特堡的日子,那寒冷的土地虽然贫瘠,但却总是让他心怀力量。 “沃尔夫,今天第一中队的一个士兵,和安度因的一个士兵打了起来。”卢瑟匆匆忙忙走到沃尔夫的身边,倒霉的第一中队长一路颠簸,脚下靴子的鞋底都快掉了,却也没来得及找双新的,以至于走起路来吧嗒吧嗒,活似坡脚的鸭子“安度因的手下鼻子被打歪了,现在两边都不是很冷静,叫嚣着要把对方的脑袋按在粪坑里淹死。我和安度因已经控制下来了局面,但士兵们需要您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不用急,荒郊野岭哪来的粪坑,八成又是吹小母牛那个比。”走得很累的沃尔夫无奈地咂咂嘴,翻了个极度烦躁的白眼“这是三天以来第几次了?” “第四次。”卢瑟惭愧地低下了头“我指的是我们第一中队。其他的没统计。” 沃尔夫拍了拍卢瑟的肩膀,指着那里乱哄哄的人堆,有声嘶力竭吼叫的诺德人,也有查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多克人:“你看到了那些人了吗?你觉得他们像什么?” “将军,那些人像一群灾难。”卢瑟如实回答道,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您可以命令安度因抛弃他的部队……那些罗多克人我们根本不需要,我们只需要黑加仑军,从来不必畏惧任何敌人。” 沃尔夫摇了摇头,看上去他并没有卢瑟想象的那么忧虑:“他们都是优秀的士兵,除非他犯了不可原谅的过错,否则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他们现在很烦躁……只是因为缺乏一点引导。” “引导?”卢瑟看着那些闹闹哄哄凑成一团的士兵,感觉非常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你打算如何引导一群苍蝇?” “胜利……我们需要一场胜利,来为磨合铺平道路,争取时间。”沃尔夫又展现出阴人前标志性的微笑“苍蝇也可以驱赶牛群,而那胜利就在眼前,只是方式不对,时机不对。” *****************分割线*************** “塞勒!带着你的人去前面探路!”莱森朝队伍里叫喊了一声“去检查那边的灌木丛,我刚才看到那里晃动了一下,希望是兔子或者野鸡,这样我们今晚就能开开荤了!” 一个健壮的农兵立刻拎着剑,和三名士兵压低了身子窜了出去,他们漂亮地避开一颗折断的树木,不出声地翻了过去,一路畅通无阻地穿过,没有惊动地潜行三十多步,不带一点声响地靠近了灌木丛。 莱森和西蒙斯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欣慰着点了点头。虽然条件很艰苦,但队伍已经开始有模有样,哪怕是天天喝着没有温度的泉水,嚼着没有味道的草根,那幸福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成长一般欣慰。 “谁!出来!”塞勒大喝一声,挥舞着战剑扑了上去,其余三个士兵一拥而上,将整个灌木丛紧紧包围住了“起来,妈的,一身臭气!” “别别别,军爷,军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一个谄媚的声音从草丛里飘了出来,一个怪模怪样的罗多克人举着手站了起来,永糟糕的斯瓦迪亚语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俺……俺只是一个倒霉的罗多克人而已。” 莱森走上前仔细端详一番,拉住罗多克人的手用力握了握,疼的罗多克人呲牙咧嘴。多年在南部山区摸打滚爬的经验,这个罗多克人不是平民或者商人。 “你曾经使用过长柄大刀。你的手型弧度和指端的厚茧已经不容你解释了……告诉我,那些诺德人在哪?” 那个罗多克人看上去有些诧异:“我有些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啊啊啊啊,放开我的手指!” 莱森右手攥着他的中指,像是在掰树枝一般对待可怜的罗多克手指,这个可怜虫还没有反应过来莱森的话语,就被十指连心之痛治的眼前一黑,凄惨地叫了起来。 “你是说……是说那个叫做沃尔夫的人,带领的什么黑加仑军吗?我是被他们撵出来的,他们不喜欢带着罗多克人,又觉得我和朋友比起来太笨,就不要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啊啊啊!放开我!” 看着莱森面无表情地把一根手指掐成紫红色,西蒙斯也凑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脸颊,就像是在教训一条不听话的狗:“你听好了,你是罗多克人,虽然早晚是敌人,但我们现在不想为难你。不要为自己找麻烦告诉我们,和你在一起的诺德狗子在哪里?” “我……我会带路的,之前我还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罗多克人低着头,如同被老游侠的气势压的抬不起头来“如果您坚持。” “他可能是个骗子……”莱森趴在西蒙斯耳边说“哪里来这么巧的事,我们的敌人会抛下有如此重要信息的同伴,那个年轻的诺德人不是没有脑子的指挥官。” “我知道……但我们应该尽快一次性解决。”西蒙斯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们不能继续等下去了……这场战争消耗了诺德人的精力,也让我们难以招架。我希望复仇,但我也希望和平。” 第一百四十八章 提哈(六) “阿尔法,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愿不愿意,武器是你保命的唯一工具。”罗斯第三次将一把库吉特式的短弯刀推到随军神父的面前“你的脑门又亮又显眼,诺德人一定非常感兴趣,很想撬开里面看看,到底有什么宝贝。” 那些风尘仆仆的骑兵跟着笑了起来,这个视财如命的随军牧师从来不拿出神的威严,做出高高在上的样子,虽然总是不厌其烦地向士兵们进行失败的推销活动,却几乎没有谁会讨厌他,当然——也没有去买他的圣水。 牧师摇了摇头,沧桑的面容上显现出无所谓的自得,嘴上还叼着一根杂草,手上捧着一本翻了角的《神言》,摇头晃脑地说道:“牙齿锋利的老虎,活得反而不如乌龟悠闲自在,长命百岁。如果圣神抛弃了我,就是全身灌上了冷却的钢水也无助于事。” 那些骑兵忙忙碌碌地为自己的战马准备干草食料。不同于那些拥有采邑或者出身高贵的骑士,由自耕农组成的玫瑰骑士团,从来不需要扈从的照顾(事实上也没有),能够独立进行艰苦的战斗,清洁喂马刷铠甲,一气呵成,拥有斯瓦迪亚农民吃苦耐劳的坚强作风。 “哦……随你吧,我觉得可能神在我不写大学神学课作业的时候,就已经抛弃我了。”罗斯冻得呲牙咧嘴地围着火堆,烤一条从河里好不容易拿长矛插起来的鱼——他有点怀念自己被没收的祖传钓鱼竿了,一小时能钓三四条呢“所以给我安排到这儿送我去死,看起来还打算让我暴尸荒野。” 阿尔法吭哧笑了一声,合上书本,看了看四周认真站岗的斯瓦迪亚骑兵们,默不作声地赞美了一番,又放心地打开了书本低下了头:“我小时候,也从来没有按时完成父亲留给我的赞美诗作业。我想他一定是很生气,于是有一天喝醉了酒,把我和一带金子一起送到了修道院,然后生命就是学习经文、祈祷、和那些徒有其名的牧师一起喝葡萄酒喝到酩酊大醉。等我再一次看到父亲,他已经是挂在墙壁的一幅画了。” “一个不幸的故事,但我想你的父亲还是爱你的……我的父亲还在苏诺平原种庄稼,他一直在支持我的行为。”罗斯苦笑着摇了摇头,咂了咂嘴,把那条鱼烤的香味扑鼻:“但我想,如果我还有一个哥哥,我的父亲也会很乐意看到我去修道院吧——这样,他就不会为一个儿子得不到任何遗产而烦恼了。” 阿尔法耸了耸肩,不去答话,认认真真读那本已经看烂了的《神言》。看起来白天的长途跋涉以及遭遇诺德人的几次险情,并没有让这个老牧师怎般受到惊吓,甚至看上去有点精神焕发。 罗斯还记得那些军马在成片的战斧与北方圆盾面前面发出惊恐的嘶鸣,但阿尔法不仅没有感到惊恐,甚至笑出了声,拍着自己起了个名字叫‘胡萝卜干’的战马冲了过去:“胡萝卜干,不要落在其他胡萝卜干后面!即便是做一条胡萝卜干,也要做最咸的那条!” 据他自己解释说,德瑞赫姆附近有盐井,人们做饭时一直在胡萝卜干里加盐巴,又咸又臭。并且向士兵们保证,如果他们发誓吃完不会打他的话,他很乐意露一手——大家都很期待,唯独一个德瑞赫姆来的骑士小队长打了个哆嗦,白着脸不说话。看起来是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然而不管怎么怪异,这个老牧师是招人喜爱的,他的幽默风趣,让这些玫瑰骑士团的轻骑兵们很接受他,亲切地叫他‘阿尔法老爸爸’。虽然他爱钱,而且长相猥琐,但当士兵们需要安慰与忏悔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找到他诉说自己的心声,就像相信自己的父亲一样相信神父。 “那么……你真的做好和诺德人战斗到死的准备了吗?神可真的不会保佑不完成他的作业的人——比如我,年过五十,一事无成。”阿尔法看了他一眼,手轻轻抚摸着胸前的银质十字架“你还很年轻,乔安娜小姐还在等着你,你家在苏诺也有不小的封地,我真的无法理解你,明明拥有我年轻时想拥有的一切,却跑到这个鬼地方。” 这回轮到罗斯沉默了,年轻而又英俊的骑士侧脸被火光照得微亮,应和着轻半身甲的光泽,显得漂亮得像是古代异端神话里的半人半神英雄,也带有神话里悲凉肃穆色彩,难以形容那种悲伤的魅力所在。 “鬼知道我为什去鬼地方……”罗斯敲了敲烤鱼,试了试手感“现在还是来操心人的事情吧。” *********************分割线******************* “是特娘的诺德,诺德人!小心埋伏!”西蒙斯吼叫着把一个士兵扑到在身下,一柄甩着恐怖旋转气流的重型飞斧,贴着他的头皮钉死在身后的树上,那三十多年的大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被掀开了一个恐怖的大洞,摇摇欲坠“他们在偷袭我们!码的,塞勒,把那个罗多克混账给我宰了!” 那个罗多克人趁乱踹开自己的守卫,也来不及打开绑着自己双手的绳索,撒腿就跑,边跑边用罗多克语叫喊着什么。 正是黄昏临近太阳落山的时候,天空开始变得半黑不白,日光还未褪去,而月亮已经升上天空,嘈杂的声音让空气显得极为躁动,听上去很多罗多克人在接应他们的同胞,声源来自四面八方夹杂着诺德人的嘶吼,让这个逃跑者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然而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塞勒听到了命令,拎着剑就窜了出去,甩开步子在草石之间飞快地奔跑着。 那身体瘦弱的罗多克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的体力很显然远远不如这个斯瓦迪亚战士,塞勒猛地跳在石头上一个冲刺助跑,把这个罗多克人推搡在地,挥起锋利的军官剑攮在罗多克人的后脑上,把这个可怜人的脑组织挑了出来。 “回来,塞勒”莱森眼尖,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快从那边回来,别靠近那些树木!也别冒险往前走!” 塞勒不明所以地看着周围,剑上还挂着罗多克人的脑组织,他的战斗经验还不能告诉他最正确的反应——一个强壮得诺德人举着盾牌狠狠撞上了他的脊背,塞勒只能听见‘嘎巴’一声脆响,接着整个脊柱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撒上了胡椒放在火焰上烤灼。 “魂淡!”西蒙斯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诺德人大步走上去,踩着塞勒的胸膛,把脑袋拧了个一百八十度,然后挑衅地看着斯瓦迪亚人吐了口唾沫。 老游侠西蒙斯眼神狰狞地可怕,嘴角抽搐成一团:“离开这里,马上!” 莱森看着西蒙斯脸色变得像是河边的水草一般发绿,叹了口气招呼士兵赶紧后撤。虽然不懂得诺德人在这里袭击的意义所在,但陷入这种境地无异于麻烦。西蒙斯的命令已经害死了一个优秀的战士,他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斯瓦迪亚人仓皇离开了可能的伏击圈,诺德人和罗多克人也并没有追击,这片森林依旧寂静地可怕。那个诺德人还站在原地,似乎也没雨打算追过来,但那表情隐隐约约带着怪异的味道,就像是在……蔑视。 “他们在干什么?”莱森扶着瘸腿的西蒙斯,尽可能地快步赶路“埋伏包围?那为什么在平地就袭击我们?他们打算……” 西蒙斯擦了擦头上的汗,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去找老百姓买个驴子,结果弄得像现在这样需要靠‘跳一跳’加速:“不要去猜测了。我们小看了他们的首领,到现在只能见招拆招了。” 斯瓦迪亚农兵们发扬了不辞辛苦的战争精神,顺着宽敞些的道路迅速离开危险地点——然而这一回,一个民兵被标枪击中,腿被钉在地上,鲜血顺着破损的动脉源源不断地飞溅,他的同伴狠狠按住也无济于事,不多时这个可怜的士兵就在所有的好友面前,活活大出血致死。 “小心你们的一举一动,不要把自己大部分身体暴露在盾牌之外!”莱森用战场上的经验告诉开始惊慌的民兵自我拯救的要点“当他们的标枪扎在你们的盾牌上的时候,想办法弄断,不要把盾牌扔掉!” 斯瓦迪亚人紧张地用盾牌防护住左右,他们半个月以前还是一群农民,在面对这种难以预料的战斗时候,最容易慌张,西蒙斯和莱森尽力叫喊着嘶吼着,用巴掌和剑柄教那些张个大嘴叫唤个没完没了的什么是冷静,才好不容易才将混乱的队伍重新恢复秩序。 斯瓦迪亚人紧张地张望着周围,把盾牌围成的圈往里死命缩了缩,希望能通过依靠彼此增加安全感。看上去如果有投石机在瞄准,那么一定可以打个全中。 “天黑了……”莱森看了看四周的天色,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这里太不安全,我们必须马上……” 在此之前西蒙斯一定会主动询问莱森的意见,然而这一回,西蒙斯不得不铁青着脸,严肃打断了他的话:“嘘……听,有声音,在那路边……” “waooog!”一声恐怖的叫喊声,就像是贴在耳边吼叫的声音一般“waooog!” 二十多名披着锁子甲的诺德人,贴着路边嚎叫着冲了出来,他们挥舞着斧子,整支队伍如同一根夺命的铁签,横叉在斯瓦迪亚农兵的队伍之间。斯瓦迪亚人猝不及防,被打溃了阵型,七八个没有防备和保护的士兵被迅速杀死,而其他人这时才如梦初醒。 尽管斯瓦迪亚人一直在嘲笑诺德人的野蛮,也在嘲笑他们锁子甲的简陋工艺——缝隙间能插进一根手指。 但不得不承认,谁也不愿意去面对一群身披锁子甲的野蛮人。尤其当你的同伴被双手斧拦腰截断的时候,你看着拼命把肠子往自己腹腔里塞的同伴,很难不想逃命。 西蒙斯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民兵,就这样在二十多个人的打压下混乱成一滩。他瘸着腿冲上前,弯腰躲过一柄可怕的大斧,右手持剑反推把那诺德人,把这个不灵便的大块头从腰间惯了个透亮,接着势能顶着他的身体撞倒了一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诺德重甲大兵。 “跟着我,我们把那些诺德佬推回去!”西蒙斯艰难地拿着剑挡住了疯狂的重击,几个民兵一拥而上把那个诺德人包围起来,用长矛不停地给他放血。 但那诺德人嘴角流着血丝毫不在意,顶着长矛贯穿的痛苦,挥舞着斧子硬是把最前面的斯瓦迪亚人脖子一下一下剁了下来,那斯瓦迪亚民兵喉咙发出悲苍的呼气声,手上还不停歇地把长矛送的更深一些……直到他倒在地上,也没有放送手中的长矛。 民兵们几乎是用鲜血和尸体,在和诺德人恐怖的步兵对抗。他们的装备、体魄、勇气、经验,都完全不如诺德人,很难相信一群只打理过麦子和耗子的农民需要怎样坚强不屈,才敢于对抗北方掠夺为生的强盗。 崩坏的武器碎片和飞溅的鲜血在空中飞扬……当西蒙斯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那十多名诺德人已经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那里——再也不能挥舞着斧子嚎叫了。 活着的四十多个人几乎也快支撑不住了,差不多各个都挂了彩,他的士兵们正在收拾战场,胜利的泪水挂在每个人的眼角,他们高声笑着,庆祝属于自己的光荣。 “我的天……真高兴,你还活着……”莱森拍了拍西蒙斯的肩膀“兄弟,我们做到了。” 突然,所有的斯瓦迪亚人都安静了下来,停止了欢呼和雀跃……因为在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火把像是弥漫的火雾,向已经筋疲力尽的斯瓦迪亚人慢慢逼近,那些火把下,一张张冰冷的面孔在不断放大,就像是那地狱的召唤正将他们的胜利扑灭,向死亡发出邀请。 “沃尔夫……我没有想到你也会如此狠心。”托曼举着火把,照亮着沃尔夫的路“牺牲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把他们引上这条路,耗干他们的实力,付出的会不会太多了?” 沃尔夫披着黑色的大衣,顶着露西头盔,慢慢走在最前面:“不然呢?任凭他们像是切蛋糕一样,一点点把我们割开打碎?托曼,有些代价必须使用鲜血才能换来的,我们诺德人一直比所有人都相信这一点。” “派出去死的都是安度因的人……而你一定有办法避免这么大损失的。”托曼皱着眉头,他都理解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很不喜欢这样的沃尔夫“而我们黑加仑军没有伤亡。” 在火把下沃尔夫的脸依旧很平凡,甚至有些虚弱:“这是安度因的要求……很聪明的选择,有时候死自己人不一定是坏事,托曼,这不是你应该去考虑的事情。” 诺德人和罗多克人一点点逼近西蒙斯和莱森的队伍,一点也不着急,就像是一只优雅的猫绅士,打算优雅地享受他的鼠点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提哈(七) 森林里的火把,如同夏日草木间的萤火虫般闪闪夺目。那些精灵般梦幻的生物,喜爱温带和热带的湿润气候,如果不是读的书多,土生土长在格陵兰的沃尔夫,根本不会知晓这种生物的存在。 他还记得有去过卡拉迪亚的诺德人说:“那些提着灯笼的幽灵,是奥丁的使者,当你找到他们并向其许诺,就会得到你所有想要的。” 于是小沃尔夫曾经拿着书本,对照着上面对萤火虫的描述,钻进山谷像是翻泥巴一样寻找,结果误闯一个小领主家的狩猎林地,被护林人抓到城堡里,好好笑话了一晚上——慷慨大方的雅尔用面包和奶酪招待这个迷路的孩子,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亲自带着士兵把他送回了焦急的父亲身边。 那天实际上,黑加仑的小沃尔夫还是吓到了。雅尔的士兵粗野缺乏教养,而且当时喝的醉醺醺的,抓到沃尔夫后直接吐在了他的身上。以至于小沃尔夫捧着书见到雅尔的时候,头上还顶着一坨散发着恶臭的呕吐物。 那些领主的孩子不喜欢和他玩,因为沃尔夫张口就是‘书上说’,也不会喝酒,也不会说脏话,无趣得很。 只有一个老女仆耐心地陪伴着手足无措的沃尔夫,用温和的话语去抹平沃尔夫的恐惧:“你来着森林里,难道就是为了追那些……什么萤火吗?” “是啊。”沃尔夫还记得,自己捧着书腼腆地回答着“它能让我的父亲不那么忙,有时间陪我玩,也能让我重新有妈妈。” “我的孩子,那我祝你成功。”老女仆的苍老质朴的笑容,沃尔夫到现在还记得“你下一次见到萤火的时候,一定是你得到了想要的东西的时候。” 小沃尔夫很高兴终于有人支持自己大胆的想法,父亲对自己的计划永远是嗤之以鼻的冷漠,鼓着嘴,热情洋溢地问这个可爱的老妇人:“那么如果我找到了,我想替你向他许愿,你想要什么愿望呢?” 老妇人停下了手中纺不完的麻线,那麻烦累人的活计,她已经忙碌了一辈子,拇指和食指也因为捏麻线头而变得又粗又肿。 她沉默了许久,伸了伸腰,强笑着告诉沃尔夫:“如果可以,请告诉他,把爱葛莎战死在沙场的三个儿子和丈夫,从瓦尔格拉神殿带回来,让爱葛莎看一看。” 这个难忘的童年故事,一直伴随着沃尔夫埋葬了他的父亲,放下书籍,拿起残忍的武器穿上冰冷的钉皮甲,去为自己生命中最后还有一点温度的东西战斗。 沃尔夫知道自己的罪恶难以形容,也知道没有回头的路,只有拼命地在那黑暗中举着火把,找那自然的萤火……现在,看着斯瓦迪亚人身后亮起的,如同儿时童话追寻的火光,他居然有一种想哭出声的冲动——不是感动,而是绝望。 马蹄声在寂静的树林里点点作响,那畜生的哼喘声让诺德人和罗多克人都感到不安。 “卢瑟、安度因,叫士兵聚拢!在黑暗中,他们不敢贸然冲锋!”沃尔夫不甘心地做着赌注“(罗多克语)克斯,你们罗多克人也按照方阵跟我们一起推上去!” 若要使杀人不眨眼的士兵恐惧,需要有一个饭桶指挥官配合,不仅要像煮饭的娘们一般大喊大叫:“我们完了”,还要身先士卒地逃跑,才能完美达成恐惧到崩溃的成果。 但如果有一道坚定的命令,来自于一个奇怪但却值得信赖的指挥官,那么所有人都会去压下心中的不满和惊慌,举着火把,像是一道洪线般大胆前进。 他们迈着大胆的步子,看着曾经让自己胆战心惊、带来不尽灾祸的斯瓦迪亚游击农兵,被斧子和盾牌逼迫着恐慌后撤。那种‘瓦尔格拉神殿’走一遭也无憾的心情,伴随着来之不易的胜利溢满胸膛。 多恩颤颤巍巍跟着这些诺德人后面,安度因的手下拍着盾牌和斧子大吼大叫,能够甩动起来的胡子用鲜血沾成可怕的红色,他们熟练地翻飞自己的斧子的同时,那胡子也像血液一般飘飞。 然而沃尔夫和他身后沉默的黑加仑军,则是真正的危险感。他们没有奇装异服,乖乖带好所有装备,跟随自己的班队长一言不发。偶尔两个同伴会用眼神交流一下,当看到对方的瞳孔里也散发着嗜血的灼热,便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养精蓄锐。 至于那些罗多克人……看上去稀松平常,当他们获得自由之后,就显得比谁都自由。但罗多克士兵是软柿子,绝对不会叫苦叫累。 也从来不会像诺德士兵那样吃饱了撑的,就看对方不顺眼掐架,良好的秩序和相对团结的风气,是罗多克军队难以否认的优点。 沃尔夫已经摸透了他们的脾气,克斯也在尽心竭力向他介绍,为自己的士兵兄弟们谋求活路。 “坚强温顺的罗多克山民可以披着三十斤的铠甲,背着门板大盾和沉重的攻城弩,翻越一座山。然后再继续急行军半天,最终冲上战场,和斯瓦迪亚人打个有来有去。你不能指望他们打得多精彩,但你可以放心把需要坚守的营地和需要巩固的阵型交给他们。” 现在,沃尔夫已经尽可能把三支部队间的矛盾分开,各自为战,将战斗力发挥到最大。他紧张地盯着那些骑着马的火光……他无法想象骑兵或者骑士究竟是什么个东西,也没有信心自己能不能成功拦截下这些来去如风的战士——哪怕是在骑兵作战极为不利的夜晚。 罗斯顶着那涌动的火把,听着诺德人粗野无礼的战号,闻着空气中的血液,勇敢的骑士第一次发现,尿不仅仅在喝多了之后容易找上门来。 那密密麻麻的火把,保守估计代表着三百多名诺德人……而玫瑰骑士团,不幸的是只有一百人跟随而来,还不是冲锋起来无坚不摧的斯瓦迪亚重骑士。 黑夜,森林,营救被围困的同胞,可怕的诺德战士……他看不见,但罗斯能感受得到,一双饿狼的眼睛正在紧紧盯着自己,而不是一头愚蠢的棕熊。那个未知的敌人一定会遥祝所有的机会,把自己狠狠击倒在地。 这里根本不适合骑兵作战,马会惊慌,而人也看不清太远的路,一个坑,一颗伐倒的树,无异于一场灾难。 曾经想过无数次为国战死的光荣场面,但当他真的例死亡如此贴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居然比想象中要虚弱那么多,甚至连抽出剑的勇气都没有。罗斯真的想狠狠捏爆自己的头,把这个辜负了里昂军团长期待的废物塞进石头缝里。 “罗斯……不要慌张。”阿尔法不知道什么时候骑着马赶了上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罗斯·科迪毕竟还是优秀的指挥者,瞬间清醒了过来:“我们需要立刻发起攻势,逼退诺德人,把我们的士兵救下!但黑夜作战对骑兵非常不利,而且同时大家也很畏惧夜晚作战,就像我一样……啊……居然连亮剑的勇气都没有。” 阿尔法深吸了一口气,他只是一个牧师,听不懂太多,但他知道,那些斯瓦迪亚的孩子需要一个冲锋。他想到了什么,脸色有点苍白,抿着嘴不敢说话,黑夜很好地掩盖住了他的惊恐。 “骑士们……”罗斯强挺着从喉咙里吐出字来,却发现小的可怜,抽出剑的动作也显得虚弱无力,有些骑兵拿起了自己的长矛或者骑兵剑,有些则茫然不知所措。 “不……罗斯,你这不信圣神的傻子。”阿尔法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满嘴苦涩的铁腥味“你懂个什么?他们需要战斗,也需要一个战斗的理由……举着剑,掩护我。” 阿尔法右手颤抖着举起自己的银质十字架,左手挥舞着那截火把照亮开那银质的光芒。无论是诺德人还是斯瓦迪亚人,都看到了一道混着火光的闪亮。 “圣神保佑着我们!”玫瑰骑士团的骑兵们,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卖圣水的破烂老头举着十字架激动地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吼着“不要为自己出身的卑贱而感到羞愧,今晚,我们都是战无不胜的骑士!” 罗斯也张大了嘴,突然他看到了阿尔法极力机动的眉发,意识到这是个绝妙的机会,这个单纯的无神论者铁下心来,举起骑兵剑,用自己胸膛里所有的气大声吼道:“天佑斯瓦迪亚!玫瑰骑士团,冲锋!” “冲锋!冲锋!”手持骑士剑的罗斯和手持十字架的阿尔法并驾而行,那十字架的光辉和骑士剑的光芒不分彼此地闪烁着。 那些其玫瑰骑士团的骑兵们看呆了,西蒙斯和莱森也看呆了,他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骑士团团长,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随军牧师,更没看到过这如同神迹的景象。 随后,他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这些来自斯瓦迪亚各地的自耕农和破产小贵族,纷纷赤红着眼、甚至带着哭腔地抽出剑端平长矛来大吼:“冲锋!冲锋!天佑斯瓦迪亚!” 沃尔夫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伴随着那道光芒,上百个骑着马不怕死的疯子像是着了魔一般冲了上来,他们紧紧跟随着那十字架,道路上有马匹嘶鸣着跌倒,几个来不及躲闪的骑士撞在上面,没有悬念,没有神迹,瞬间死的血肉横飞。 但他们没有一点动摇,失去马还能走得斯瓦迪亚骑兵,就拿着武器像步兵一样不屈地发动冲击!倒在地上被砸伤退的玫瑰骑士就在地上狰狞地大吼。西蒙斯和莱森也带着四十多名农兵挥舞着武器从侧翼跟着冲了上去。 “冲锋!冲锋!天佑斯瓦迪亚!” 洪亮的声音埋没了沃尔夫的意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恐怖的景象,也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斯瓦迪亚人,他只能用最后的一点时间发出最后一条命令:“把火把扔出去!不要暴露自己!” 火光瞬断断续续地飞向斯瓦迪亚人,但玫瑰骑士们顶着飞来的火焰,在罗斯和阿尔法的带领下,就像是一支踏着火焰起舞的精灵骑士那般,狠狠撞进了诺德人和罗多克人组成的阵垒之中。那些农兵在西蒙斯和莱森的带领下也如同焕发了新生般扑了上来。 “啊……!”前排高大强壮的诺德人被马匹撞得飞起,肋骨锻碎,倒喷着鲜血翻滚进草窠里。最前排的战士根本无力阻挡,被马撞倒,又被骑士剑直挺挺削去了大片头颅。 罗斯的骑兵们像是一把灼热的、尖锐的刀子,捅进奶酪中一般切入诺德人的队伍里,将那些还在拼死守住盾墙的诺德人劈倒在地。骑兵对步兵的完美优势,在这一刻被完完全全展现了。 托曼第一时间把沃尔夫扑倒在地,躲在一边的树后逃过了第一次冲击,久经战场的皇家侍卫一看这仗达到这种地步,心凉了半截,征求性地问缩成一团的沃尔夫:“头儿……要不撤吧,我背着你跑,我们总能跑到提哈。” 沃尔夫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些像是在火焰中舞蹈的可怕骑士,不敢置信地问:“托曼……一切都完了吗?我的心血……黑加仑军,全完了吗?” 托曼尬着一张脸不敢说话,他不知道沃尔夫怎么想,但他觉得确确实实要完蛋了。罗多克人又发扬了‘不打硬仗’的宝贵精神,开始四散奔逃,克斯声嘶力竭地喊,但他们甚至连吉菲都不想带上。 卢瑟吼叫着组织起士兵们反击,希尔受伤了,他的死对头杜瓦克因背着他拼命想杀出一条血路……安德鲁和安度因正在并肩作战,希尔薇灵敏地穿梭在战场中间,想要重新鼓起士兵们的勇气。 “还有希望……你个王八羔子,净吓我。”沃尔夫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把露西头盔扔在地上“我们还有希望,跟着我!我不能就这么输掉我的一切……不能,绝对不能……” 沃尔夫说罢站起身来。托曼紧跟其后,一斧子把一个擦身而过的骑兵撂倒下来,用脚踩断了这个骑士的喉咙:“小子,再练两年,穿厚点,当个铁王八再来找我吧!” 利用托曼为自己争取到的空当,一脚踢翻那个窝窝囊囊缩成一团的旗手拉吉尔。看着他那德行,沃尔夫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领子给了他一嘴巴子:“里米克会为你感到羞耻的!” 说罢,不管拉吉尔满脸鼻涕还是眼泪,手上黏黏糊糊究竟沾上了什么,举起那面骄傲的黑加仑军军旗,迎着那些闪亮的骑兵剑,背对着自己的黑加仑军发出怒喝:“前进!黑加仑军,向我聚拢!把斯瓦迪亚佬赶回去!我们是无所畏惧的勇士,我们是骄傲的军人!” 一柄剑重重拍在他的后背……沃尔夫咳了一口血,跪着倒在了地上。他趴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一个独臂斯瓦迪亚军人,凶神恶煞地挥舞着剑向自己扑了过来……好像托曼,又好像不是,把那人打倒在地,两道鼻血加一个放大拳头在那斯瓦迪亚人脸上开出了花……一个窈窕的身影接起了自己的旗帜……人们在嚎叫……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沃尔夫昏了过去,身边倒着一个折断的路牌,用扭曲的斯瓦迪亚写着:“前方,欢迎来到绝望之城——提哈” *********************分割线****************** 第一卷:远征 结束 第二卷:烽烟 预告(有真有假): “玛格丽特夫人,你要看些什么?”先知的声音和古铜色的面具都显得冷冰冰的,显不出任何欢迎的意思“还是你的丈夫吗?据我所知候选人依然很多啊。” “不……我来询问他的生死……”玛格丽特颤抖着递上一包珠宝“他的平安。” ********************* “我们需要一位新的元帅,一个老练的、值得敬仰的战士。”拉格纳敲了敲桌子“无论我还是国王您,都不应该干预这次进攻。” “那么你觉得谁会是合适的人选?”上位者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如果是奥拉夫,那我只想在他的光头上敲敲石头!” “他……” ********************* “优秀的战士,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帐篷外转来转去?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对吧?”穿着一身得体衣物,焕然一新的希尔薇背着手,朝男人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这花儿真漂亮,是送我的吗?” “哦哦……当,当然。美丽的希尔薇……” ********************* “我们必须向你发出警告,亲爱的男爵先生.”沃尔夫翘着二郎腿坐在尸体上,向焦急的男爵慢吞吞地说着话“诺德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在出海之前,我们是很优秀的商人。” “那么……您需要什么呢?”男爵弓着腰擦了擦汗“您需要什么呢?” “看我心情啦……”沃尔夫凑到男爵耳边戏谑地说“可惜我最近有些吃的拉肚子。” ********************* “普拉,普拉先生,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能冲出去的!一定可以!” “不了,罗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斯瓦迪亚人也好,诺德人也罢,都逃不过的。你的路还没结束,很长很远……好啦,死娃子,别抹眼泪了,快给老子滚!” “不……不” “去做自己的抉择!别窝囊,老子在瓦尔格拉可看着你呢!哈哈哈……杂碎们,来啊!” 第一章 国王(一) 雷克斯·西尔格德,是所有诺德人独一无二的国王。 他已经老了,身体按照自然的安排,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按照那些愤慨者,滔滔不绝的愤怒诅咒:“这个老东西已经有一只脚迈入了瓦尔格拉神殿,剩下一只脚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不过挨了那么多唾沫,雷克斯却依旧精神抖擞,看起来越骂越精神,常常挥舞着双手战斧在第一线鼓舞士气。他的狩猎的水准也高明得异常,曾经投出一柄战斧,劈死了一头直面而来的野猪。 身为国王,他一生的荣誉,都来自于强大的武力。也可以说雷克斯是诺德人武士阶层的传奇代表,虽然他的品行和胸怀很有争议,但几乎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勇敢和健壮。 他成功把格陵兰岛大多数不服从他的人,耐心地一个个按在地上摩擦,并带着人踩上了一万只脚,把仇敌割下脑袋插在长矛上摆在烧烤的炉子边。这样雷克斯就可以一边戏耍自己的猎鹰吃着烤肉喝酒,一边敲着仇人头颅吹嘘自己的战争功绩。 雷克斯的权势也达到了格陵兰岛上国王从来没有过的程度——即便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也不得不暂时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向雷克斯俯首称臣。而那些所谓的国王,统治的范围和影响力,加起来都远远不如‘了不起的’雷克斯。 通过把暴力发挥到极致的方式,雷克斯成功当上了格陵兰第一个(也许不是,史料缺失)有几分实际意义的‘国王’。控制着格陵兰富庶的瓦尔波斯港口——与卡德加特齐名的不冻大港。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奇妙。无论雷克斯怎般呼风唤雨,他并不是诺德王国独一无二的国王——因为不论是诺德人自己,还是和他们打红了眼的北方斯瓦迪亚人,都没有听说过‘诺德王国’这类名称的存在。 因为诺德人是一个没有王国的民族。 而成为他们的王,可以想象是多么尴尬,继承者总是缺乏合理的法统。根据神话以及预言,似乎(没错,是似乎)只要是奥丁之血的人都有资格成为国王——唯独祭司和与神交流者除外,你不能在精神和世俗上同时享受奥丁的关照。 斯瓦迪亚的国王是大陆最名正言顺的国王头衔,而且附带一个‘帝国皇帝’荣誉头衔(没说是什么帝国),这要追溯到他们踏平卡拉德帝国旧都,夺取皇帝称号的光荣。 然而皇帝也就是一个称号,和国王换着叫,又乱又没有道理,仍然过得相当不容易,很不顺心。 那些大土地贵族的势力难以想象,软弱的国王要经常在各地区的大贵族间反复折腾,很有可能要放下高贵的身段,去递出橄榄枝求助于一方。同时还要维持自己家族的产业,小心维系各个势力的平衡。 甚至过不下去时,要用商量的口吻请求贵族们的援助。经常要看老爷们的脸色度日——不过也有很多皇帝能够当爹,可以让所有人都看他的脸色,可惜伊瑞奇不是。 国王发动战争不但要有贵族支持,还必须有神的认可。那些红衣主教也不是很好糊弄的,你可以不管那些狂热的泥腿子有多么拥护,但他们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会左右那些贵族的决定。 这次北方的危机并没有触及核心贵族的利益,去那边的领主也多是失意者,人微言轻,所以他们宁愿眼睁睁地看着诺德人爬上来——那是斯瓦迪亚的土地,但不是我的,丢了骂几句,又有何不可? 而维吉亚的国王则需要按时召开贵族议会,听着那些波耶蠢驴吵来吵去(很多时候还会出现对吐口水,进而撸起袖子打起来的情况,至于抄不抄起来凳子看惨烈程度),从而来保证‘权力在古老传统的监视下’运行。 同时,议会要拥有主持重大决议、调停领主战争的职责,并有权知晓财物形式——也需要交纳不菲的财务支出费。要提一句,康斯坦丁从来没交过这一费用,但只要他想就可以参加议会(康斯坦丁:妈的智障,不去!)。 倘若贵族议会超过半数反对,那么国王就要滚出日瓦车则,回到他的直隶封地当土财主——然而大多数直接在路上没了性命。若不是亚罗格尔克对这一套早已熟烂于心,这个低等贵族出身的国王,早被人砸开光秃秃的脑壳,顺着日瓦丁的城墙上扔下去了。 维吉亚和斯瓦迪亚两位,是经历过几百年制度洗礼的老油条,诺德人的国王还处于幼生期,他的权力更像是一个吉祥物——即便很强势,也是一个很强势的吉祥物。 “父亲,我们号召来了一万五千名士兵参加远征,您为什么看上去很不高兴?”勒斯汶·西尔格德看着他白发苍苍的父亲,那张总是控制不住情绪的素白脸上,显现出不解的神色“难道这不趁您心意吗?” 迎面吹来的海风,让这个白发苍苍却依旧骨骼硬朗的国王像是年轻了十岁,高大的老人披着夸张的狼皮链甲,带着漂亮的战士盔,深沉地看着海洋。他的面容英朗而又充满血性,骨骼高大挺拔,就像真正的诺德人那样——而不是沃尔夫那种怪胎畸形货。、 至少雷克斯看上去,你会深深地畏惧,从而不可抑制地敬畏。而沃尔夫看上去很好欺负,等你了解之后,又觉得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所以,前者是国王,后者是祭祀。 很难想象这个老人血管里的鲜血将会有多么灼热,才能够让他在五十多的时候依旧能够披上沉重的狼链甲,带着士兵和船只跨越寒冷的北海前去征服。老骥伏枥般的野心和对拉格纳的堤防,让这个老人比年轻时更加危险,无论是对诺德人还是对斯瓦迪亚人,都是如此。 老人的声音苍劲有力,勒斯汶和父亲相比就像是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鸡,尤其老国王吼起来的时候,勒斯汶简直和没破壳的小鸡一模一样,缩着‘黏糊糊的翅膀’瑟瑟发抖:“为什么要高兴?你没有看到那些军队的首领……他们一个个的样子,呵?我是要他们的媳妇了吗?一群蠢货!连家里狗下崽都可以成为理由!” 那些士兵摇着船桨,尽力回避老人恐怖的怒吼。那恐怖的熊吼如同扎进心脏的瓷片,承受能力差的士兵甚至差点把桨扔进水里,抖成一团。他们对自己的老国王几乎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就连抬头看一眼都需要鼓足勇气。 “他们可能仅仅是怕损失,人们越有权力,越有可能畏首畏尾。”勒斯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但他们最后还是跟随您参加伟大的远征了,这是一件应该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雷克斯斜着眼看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抿着嘴唇黑着脸,很有可能在思考从哪里下脚能够达到最好效果,同时又不会踢进水里。 但最后想了想,难度系数太高,雷克斯抬起来的脚最终还是原地放了回来,狠狠跺了跺甲板,咬牙切齿地叫骂道:“那么你现在离我远一点,否则我让你去水里开心开心!我宁愿多一个拉格纳让我头疼,来换走你这个货色!” 勒斯汶低下头缩在角落里,那眼神有些扭曲地看着海岸线,不知道怎么抬起头来去面对自己的父亲。但他也知道自己越是畏畏缩缩,越会被父亲厌恶。他也确信,如果父亲还有另外一个儿子,那么自己一定是个可有可无的废品。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勒斯汶的嘴角病态地上扬“很快很快。” *****************分割线***************** “我真的是不明白了,你们是怎么容忍这个白痴这么久的!”西蒙斯气鼓鼓地坐在马上,挥舞着拳头,骂骂咧咧的“他是小时候生出来,他妈夹了一下大腿,把他脑袋夹坏了吗!” 那些斯瓦迪亚骑兵和步兵都纷纷转过头去,找到一个不会被发现的角度露出不可抑制的笑容,队伍最前边的罗斯脸比黑锅还黑,身上的半身甲被打的破破烂烂,毫无风度可言,只有那后背挺直如故。 莱森终于听不下去了,走在地上的他拍了拍西蒙斯的马鞍,小声劝道:“他救了我们的命,别这样!他不要面子啊?” 西蒙斯恨恨地吐了口痰:“进攻进攻,满脑子的进攻,帝国教出来的垃圾!” 罗斯喉咙里发出野兽打盹般的乌鲁乌鲁声,但被阿尔法及时打着手势阻止了。同时这个牧师的脸上也一直忍着笑,从遇到那天开始,西蒙斯和罗斯就没有看对方爽的时候。很难理解明明是怀抱有同样理想信念的两个人,为什么可以像两条疯狗一样对嚎道筋疲力尽。 在大概熟悉了之后,西蒙斯就不加掩饰地表达了对罗斯夜战水平的强烈质疑:“冲过来的时候就死了那么多人,你就没考虑过引诱诺德人主动出击吗?那么长的冲锋距离,你是多渴望去天堂?” 罗斯也表带了相当不满:“如果你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为什么进了埋伏圈?要是你觉得我拯救你们是个错误,你应该选择战死!” 平时都很冷静的两个人,见到彼此就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寻找彼此每个破绽,大加攻击批评——今天是罗斯嗓子坏了,大家只能听到西蒙斯单方面压制可怜的帝国骑士。 “我们没有击败那支诺德人的部队。”莱森低着头想了想,边走边说自己的想法“他们一部分人重新集结起来,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那种恐怖的凝聚力,我很久没有看到过了。而且我们也没能杀了那个人!他们现在应该是在提哈的路上。” 罗斯点了点头,摆了个对号的手势,表示很认同莱森说的每一个字。阿尔法虽然听不懂,但只要用脑子想一想这几天的圣水收入,就飘飘然要飞起来了——那些士兵看着他就像看到圣神本尊一般,别说圣水,阿尔法都开始考虑卖圣泥巴了。 “那么罗斯混……骑士长,我想问你丫……一下。”西蒙斯皱着眉问道“你打算在外面游荡多久?招募多少人?” 罗斯想了想,比了个一,用沙哑微小的嗓音说:“一周,一千人。” 身穿轻皮甲的莱森吹了声清脆口哨,笑着说:“不错的选择,我们需要人手,要是运气好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个计划,西蒙斯无喜无悲地耸了耸肩,看起来骂人也是很累,居然也没有大加嘲笑罗斯的计划,乖乖慢骑前进。 “沃尔夫……”罗斯拼着全力问道,那嗓子几乎像是被塞进了一条炭火般沙哑“你们确定是这个……咳咳,名字?” 莱森和西蒙斯相互看了看,一起点了点头,西蒙斯说道:“沃尔夫·路西法,这个名字应该做不了假,我听得懂诺德语,曾经在克温村听到那些诺德人谈论过他……那时候他病得要死,他的士兵都为他焦急,在谈论‘狼’这个字眼,现在想想,应该是在说他的名字。” 沙哑的嗓子让罗斯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点了点头,马在行进,恍惚之间,罗斯又看到了提哈人头涌动的街道,断头台上的那个可悲的维吉尔骑士:“他的名字……叫做沃尔夫!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不要问为什么!” 第二章 国王(二) 艾德琳·亚历山大·瓦西里,库劳女大公,是维吉亚女性中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强者,胜利者。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她却并不是维吉亚贵妇的榜样,甚至可以说是被贵族女性排斥的异类。当然,也和同性之间对出类拔萃者自发的嫉妒有关。 按照维吉亚社会风俗学来说,一个优秀的维吉亚贵妇要学会顺从。不要争抢丈夫的风光,安分守在家里教育子女,尽可能少给自己的丈夫戴绿帽子,至少不要讲出来——很多时候维吉亚人对某些方面的开放程度,还比较贴近古老习俗。 不过自诩天下第一等人的斯瓦迪亚贵族,在嘲笑维吉亚的波耶回家很有可能从柜子、水缸、床底下各抓出一个野汉子的同时,却忘记了撒泡尿照照自己,他们也没好到哪里去。斯瓦迪亚的贵族们想尽各种各样的方式来阻止自己的妻子红杏出墙,设计了什么什么带,什么什么保险,然而只要他们的妻子乐意,他们的头上总会多点鲜艳的颜色,孩子总有几率像给他赶马的马夫。 只不过令人心碎的是,美貌与权力并存的艾德琳,长期奉行独身主义。她的身边永远不乏尊贵程度由低到高不等的追求者,或许她的容貌不是最出众的那一个,但她从不拘束而又别具一格的熬人成熟风采,使得一直令见惯了温顺虚伪的贵妇的男人们躁动不已,垂涎三尺。甚至有富豪公开宣称,如果自己能得到她的青睐,甘愿把全部财产捐献给瓦西里家族,在她门口当个守门人。 如果说骑士的武器是骑枪和剑盾,那么艾德琳的武器就是她自己。举手投足之间,不知多少维吉亚波耶和骑士为之动容倾倒。甚至一向苛刻的亚罗格尔克国王,对库劳女大公的赞美之词也从不吝啬。当然,艾德琳处理事务的得体也是整个议会都加以赞叹的。 然而那只是一层伪装,今年35岁的艾德琳,应该已经过了青春懵懂的年纪很久了,或者说从来没有过什么。她的心里住着的不是诗人,骑士和爱情。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在权力,奢侈的生活以及自我价值之外,可以让她牵挂,那么想必只有父亲留给她的家族,以及某个暴脾气的半个朋友。 “那么,亲爱的康斯坦丁,你要说实话。”艾德琳轻轻抿着了一口滚烫的热茶“我们那个没什么大本事的一根筋骑士,果戈里·瓦西里,究竟是怎么死在战场上的?他的父亲在向我哭诉自己第三个儿子的死亡给他带来的不幸,希望我代表他向你赔偿。” “哦……”康斯坦丁喝茶水喝到眼睛发直,虽然还是很想和军官们一起用劣质葡萄酒和麦芽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但既然是惹不起货色的邀请,就不得不来了“你告诉他……他儿子死的窝窝囊囊,我踹他屁股告诉他:‘蠢货!发起进攻,带着你的盾剑士顶上去!’他告诉我不,结果在左闪右躲的时候被流矢射中了脑袋。我向你发誓,我很想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夜壶,但是没有这个机会,那对箭孔让小果戈里的脑袋失去了价值……” “你够了,康斯坦丁,在女士面前说这些话是很失礼的!”艾德琳皱着眉头递过去一碟红豆饼干“吃一点,去堵住你的嘴!还有,下次不要吐在我的地毯上!” 康斯坦丁·克林顿强壮的肩膀端着那碟迷你的小点心,看着那些比自己嘴巴小的红豆饼干,总有一种不知道该一口吃多少的为难。但他还是选择放弃倒直接进肚子里的打算,耐心地用手一次抓住三个一起塞进去。 “你这样让我很难抉择,康斯坦丁。”艾德琳尽量不去看朋友的的吃相,以防自己笑出声“我应该怎么告诉他的父亲,你的孩子死的一点也不光彩,很窝囊,而且要不是多了两个眼差点被我们的战神摘了脑袋当夜壶?” 康斯坦丁嚼着热腾腾的红豆饼干,咋了咋嘴,又倒了一杯芬芳扑鼻的茶水,一口喝干:“当然,就这么说,如果想要赔偿到我的军营里来找我……亚历山大,你应该奖赏你的厨子,他的甜品手艺越来越棒了!” 艾德琳气得手直哆嗦,手上拿着的陶瓷杯子的水面,都在不断晃动,估计要不是因为这是名贵的陶瓷,想必就要摔杯为号,让维吉亚军神倒个大霉:“康斯坦丁!我问你!上一次你用我的中名调戏我(很失礼的行为,相当于叫对方小宝贝),得到的结果是什么?” 康斯坦丁嚼了嚼小饼干,不明所以地翻着手指数:“你说在你私军军营里那次吗?我好像是喝了三桶葡萄酒,被你的骑士们按在地上打了屁股。当然,后来我也翻身起来打了两个!哈哈,真是刺激。” 艾德琳拂拂额头,有些郁闷地说道:“再想一想,在沙龙那次,你执意不向那个公爵夫人行李的那次?。” 看着那些在手指上的饼干渣,觉得浪费的康斯坦丁嗦了嗦手指:“噢……那你说的应该是我被你的侍卫按进水桶那一次吧,嗯,好像是的。顺便说一句我觉得向那个又老又丑,还喜欢用眼角看人的家伙行礼,是一种耻辱。” “那这一次……你这个德行,但是……”艾德琳的脸色有些奇怪“但是看上去你似乎也没有喝多啊。” 康斯坦丁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噢……可能我不喝酒的时候也是个魂淡,你没发现而已。” “这是个经典的回答”艾德琳有些哭笑不得,不过面部表情依然很淡然,只要你不注意看她白皙的额头即可“那么克林顿伯爵,你是打算考验一名优雅女士的底线喽?” 康斯坦丁还像吃点饼干掩饰尴尬,但用手摸了摸碟子,发现已经空荡荡的了。就剩下一点碎末,收拢收拢倒进嘴里也不够一口。只得讪讪地放下盘子,擦掉胡子上的饼干渣严肃起来:“那个……艾德琳,你知道最近日瓦丁有一场宴会吗?” 艾德琳跳了挑眼眉,稀松平常地:“当然,这是你击溃叛军的庆功宴,怎么了?不过大家都知道按照规矩,你应该不会出席的。” 看起来康斯坦丁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而是点了点头:“当然……我已经为他们提供宴会的理由了,又何必去参加这个宴会呢?” 可怜的艾德琳纵然博学多识,这样的理论她一时竟也无言以对。听起来倒时很像:“既然你觉得鸡蛋很好吃,又何必认识这只母鸡呢?” “那么这一次你似乎有什么打算?”艾德琳揪着自己的裙襟,摆出一副相对淑女的坐姿“你打算去看看你的庆功宴?” 康斯坦丁笑了:“为了我们国王的健康干杯我很乐意喽!不但如此,我还需要一个女伴……艾德琳,不知道你有没有用不上的女仆,能让我拿出手……” 艾德琳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送客!明晚见,来试衣服。希望你不会对紧身衣过敏,不然只能把你们一起扔进河里冲洗冲洗了。” 走在离开库劳的冰冷道路上,康斯坦丁认真想着艾德琳的一举一动,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乎自己表达错了什么,却又无从知晓,只能无奈地发出毫无意义的抱怨:“女人……哎,真是麻烦” 第三章 国王(三)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又怎么相信你?你又用什么当证据?就靠你们的一面之词?” 一个衣着漂亮的斯瓦迪亚军官,站在被摧毁了,但还冒着烟的哨所边,食指指着一个颤颤巍巍、浑身哆嗦的农民打扮的男人,轻蔑地看着农民手上的农叉,不屑地扫视着农民鞋底的泥沙:“王国交给你们村守卫的哨所,被诺德人偷袭,然后你们就这么拱手把哨岗给了敌人,连抵抗都不抵抗?” 十几个拿着杂七杂八武器的农民或者农奴,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衣服,扛着平日里用的草耙,或是拿着斯瓦迪亚正规军不用的破盾牌和锈剑,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看起来对面那些穿着皮甲和锁子甲的帝国步兵,和一队轻甲骑兵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惹的样子。那些士兵应该和以前的征粮队一样,从来不把人命当回事,只要有敢不交粮食的,就敢往死里打。 看着那片哨所废墟,闻着滚滚浓烟,那个扛着农叉的老农民愁眉苦脸地诉说道:“是啊,老爷。他们足足有一百多人!看见黑压压的诺德鬼子,他们排着队来的,拿着斧子,还不吱声,也不叫唤,一个个跟死人似的。缪克直接吓尿了,隔壁村的二木头想要走,结果从上面跳下来摔断了腿。根本不知道怎么才能反抗,就跑过来搬救……。” 负责守卫哨所的农民说起话来口音极重,而且叨叨**一长串,毫无头绪可言。若是不耐着性子听,根本分辨不出个一二三四五。 语言表达能力造成了严重的交流障碍,而斯瓦迪亚军官也压根不愿意听多解释。他挥起手,一巴掌把那农民扇倒在地上,还在比比划划解释的可怜人留着鼻血侧身翻倒。左脚的战靴狠狠着踏在他的胸膛上,军官跺了跺脚,仰着头如同法官一般在傲慢地审判,又像残忍的狮子查看他的猎物:“你们放弃了坚守的阵地,就是无耻的逃兵!按照国王法令,后退者应该全部被吊死!” 那个农民肋骨吱嘎作响,嘴角因为咬破了舌头而渗出血沫,他痛苦地求饶,不断地祈求铁石心肠军官的怜悯:“不……请你饶恕我,大人!我们还要保护村子,要保护我们的孩子根本顾不过来……那些诺德人在这周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撑船来的,从别的地方流窜的……根本防不过来啊……” “借口!”那个斯瓦迪亚军官看上去很以折磨人为乐趣,看着农夫扭曲呈酱紫色的面孔,笑出了一口阴森森的白牙“你们放弃哨所的时候,脖子已经伸进了绞绳里!现在,懦夫,给我开路,否则你们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他们从哪里撤退的!?” “在……在沼泽地。”农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他们来的快去的也快,我们来不及反应。” 那些农民低下头,像是被驱赶的羔羊一样被人拿着长矛驱赶往前走,那些暴躁的斯瓦迪亚士兵骂骂咧咧地叫唤道:“快点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小心身上多个堵不上的洞!” 一百多号斯瓦迪亚士兵顺着哨所边的浅森林沼泽地,由于地形限制,骑兵不得不下马牵着马匹前行,在这种复杂的境况慢慢行进。北方未开发的土地广阔,尤其这些由冻土不下渗特性造就的沼泽,配上杉木高大的森林,简直是天然的屏障。 “你们还记得一个月前来的那些提哈骑士吗?”突然正在走路的军官问自己的副手“他们曾经击退了一伙诺德人?但最近这些诺德人似乎又开始嚣张起来,人也不多,一百人上下,劫掠了很多村子和商队……可是杀的人并不多,应该是实力不够,似乎怕惹上麻烦。” 副手似乎也对此记忆尤新,想了想说道:“是的,但按照那位骑士大人的描述,他们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那些诺德人也没有被击溃,准确说更像是是双方筋疲力尽撤退。之前那些诺德人还掠夺过奥威修道院……这件事情几乎在整个北方都炸开了锅。” 那军官笑容更加好看了,看上去就像是嘴唇包不住牙,全露在外面一样,兴奋地搂住副手的肩膀:“那么……你觉得咱们是不是可以捡个便宜?诺德人现在正是猖狂,要是能捡几个人头,顺便把他们的劫掠品分一分……被骚扰的一脑袋包的萨哥斯的领主,想必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副手耸了耸肩,想到了什么,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如果是您的命令,为什么不呢?” *******************诺斯分割线******************* “我特码再和你说一遍!你要和你的同伴保持共进退!要和这头猪猡说上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合作的必要性!”卢瑟愤怒地拍着一个黑加仑军诺德新兵的头盔,用脏话滔滔不绝地洗涤着新兵的心灵“你说过你打了三年的仗,老子只打了半年!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个大头兵!半个月前,像条死猪一样被拍在海岸上等着我们去救!奥丁对你有多失望,心里就没点数吗?你要是真有那么大能耐,怎么不去给领主们当皇家侍卫!” 那个新兵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愚笨粗陋,一看就是个田地里的笨小子,拿着斧子杵在那里,单纯的眼神里还写着倔强。他低着头不敢和卢瑟对视叫板,可表情仍旧愤愤不平,看起来非常不服不忿。 诺德人如果认准了一个道理,你很有可能需要动用开颅手术来改变他的想法——建议不要缝合,开颅即可,否则难免会旧病复发。 “来来来,你这条傻狗,我让你看看你能蠢到什么地步!马上沃尔夫将军会来查看,我没那么多心思陪你耗!”卢瑟怒极反笑,朝近一百名士兵的队列里招了招手“这个傻蛋的班队,以及在他们编号下一个的班队,出列!” 两个顶着日耳曼盔的汉子站了出来,昂首挺胸地走到卢瑟面前:“第二中队第三、第四班队,向旗队长报道!” 卢瑟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那说不上漂亮的却显得保存完好、质朴有力的锁子甲,想当高兴于自己带领着的,仍然是黑加仑军当之无愧的精锐。 “那么你们现在带领自己的班队,开始用木棍进行演练格斗。”卢瑟命令道“不许下死手,不许攻击重要部位!那拿好武器,包括你!” 那个挨斥训的士兵在同伴们怨毒的眼神下,灰溜溜地一起和朋友们一起拿起练习木棍,他们的对手很快也做好了准备。 “开始!” 果然不出所料,被斥训的士兵是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再一次不顾班队长的安排,一马当先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看着那傻子咧着大嘴扑腾上来,对面第四班队两个人向后退让一步,左右向前一顶,一退一顶,顿时把刚刚冲过来的好汉包围在其中。他们毫不客气地抄起棒子一顿乱打,逞英雄的傻蛋躺在地上前胸后背不知道吃了多少棒子。 他的四个同伴赶忙放弃一致的步调,赶过来救援,结果有序对无序,外加五打四,一个个也是鼻青脸肿,因为各自为战被打的满地找牙。 “可以了,可以了!第四中队今晚加餐,第三中队,你们只能喝水过夜了。”卢瑟笑眯眯地走到被斥训的士兵面前,拍了拍他的头顶,像是揉一头傻狗的脑袋“明白了吧?还要不要当瓦尔格拉的急先锋了?还厉害不?” 那士兵看着伙伴因为自己被打的嗷嗷直叫,连晚饭都没了,眼睛红的像个兔子——一个长满肌肉一米八七的兔子,连忙认怂,含糊不清地说道:“不了不了,您说的对,说得对!” 士兵们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中大多数人在过去那些年里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训练,个性随意而又暴躁。 刚开始所有人满腹怨言,骂骂咧咧的顺着沃尔夫的十八辈祖宗,开始喷遍整个族谱。不过当第一仗一百多号人吃掉了二百人的斯瓦迪亚部队,拿到了一笔小收入之后,就开始变得对训练期待起来。据说沃尔夫还有一马车的宝贝,除了分给那些最早追随他上岸的士兵,还有相当富裕的一笔用来奖赏。 在钱和安全的驱动下,这些从各个地方收容过来的士兵从被迫接受,到跳入坑里慢慢适应习惯。最终发现要是离开了黑加仑军军营,心里反而空落落的,没了规矩浑身不自在,如同找不到什么出路般尴尬。 几个吆喝着要走的带头积极分子,在经过和沃尔夫耐心的谈话后,也不是很想走了,乖乖跟着训练,不找酒喝也不找架打,谁说沃尔夫的话坏还会气愤起来——见管套路的卢瑟,觉得和当时黑加仑军成立时期一模一样。 先拿掠夺来的好处砸,然后用训练和团队精神捆绑,用胜利和荣誉形成向心力。提拔经验丰富的老兵担任班队长或者队伍主干,让新加入者迅速熟悉战场上的手足同伴,就算一个月之内操作比较简易匆忙,这队伍也是带不散的了·一旦有了归属感,就不是那么招架的了。 卢瑟可以看到,新一批的沃尔夫之犬已经初见雏形。自己的军衔也水涨船高,从管理三十人的第一中队长,一跃成为二百人头头的第一旗队长。由管理六个班队,到管理像自己之前的六个中队,按道理也可以得到一面属于自己旗队的战旗(现在物资紧缺,不可以)。卢瑟在感到兴高采烈的同时,也难免有些突如其来的力不从心——好在幸运的是,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好的帮手。 “啧啧,我的卢瑟旗队长姥爷真是威风八面啊。”杜瓦克因·黎明叼着一块饼干摇摇晃晃地走到卢瑟面前,锤了锤卢瑟的肩膀,险些把第一旗队长锤个趔跌“升了官了,人也出息了?” “那么杜瓦克因第一旗队副旗队长,你特娘作为我的副手,一点觉悟都没有吗?旗队长的话,就是命令!”卢瑟咧着嘴踹了抓根宝屁股一脚“娘希。匹,不看着你哪一百多号人,跑我这儿干嘛?说好了的,旗队二百人,你一百我一百,撂下你的人,跑这儿来串门来了?” 杜瓦克因呸呸呸连吐三口,卢瑟左闪右躲硬是接了一脸吐沫星子:“老子去看看希里那狗子死没死,要死了,咱们回家可麻烦了!顺道来看看你怎么训练这些兵的,有没有肆意篡改将军的命令!” 两个人假正经了一番后,哈哈大笑起来,卢瑟朝士兵们招了招手:“解散!今天中午有野猪肉吃!去吧去吧!第二旗队干的漂亮!咱们第一旗队赏个光,都去尝尝!第二中队三班队也可以少吃些,但要是敢抢,兄弟们就抽这帮兔崽子的屁。股!” 士兵们一哄而散,兴高采烈地从帐篷里拿出盘子碟子碗,就往吃饭的大锅冲:“肉、肉、肉!我以女武神光滑的大腿起誓,我很久没吃到肉了!那些村子里,除了麦子就是苹果!吃到吐了!” “就是!我要是沃尔夫,咱们就开出这片破沼泽和森林,去外面吃好的!” 那些士兵乱哄哄跑作一团,卢瑟和杜瓦克因也呛了几口泥巴土灰,湿乎乎的满口的草腥味。杜瓦克因气哼哼地说道:“妈的……我还以为咱们在这就带一阵子呢,结果在这儿学耗子打了洞建了窝了!我杜瓦克因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可怜了我的小侄女儿啊!” 卢瑟摘下自己的头盔,抿了抿嘴,若有所指地坏笑道:“嗯……我倒是觉得我们的第二旗队旗队长一定会照顾好他的副队长的。他们真是一个非常棒的组合啊!” 一听到这话,抓根宝像是触电一般愤恨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照着路边的石头一脚,把那块半埋在沼泽里的石块踢了个翻飞:“安度因!那死小子看我侄女的眼神……呵!就像猫看见了耗子,恨不得把她一口吞进去!” “那不更好吗?”卢瑟脸上笑开了花,快活地连连击打着杜瓦克因套着皮甲的后背,发出拍猪皮一般的清脆声音“安度因证明了他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沃尔夫都能放心把二百多人交给他,你的侄女想必也很欣赏他吧!你又操个屁心呢?” “所以我才要操心……说实话我更担心的是安度因。”杜瓦克因咂了咂嘴,半晌才说出话来“这小崽子认真还死心眼,而希尔薇……我们一起长大,太了解她了,她不是你的梅林,不会喜欢一个腼腆的乡村战士的……当然,她的个性也不是嫌贫爱富,只是她喜欢那种不一样的追求。安度因太中规中矩了。” 两个人有些不太舒坦地瞅了瞅彼此,让两个专长打打杀杀的直肠子这么说话实在太过别扭。卢瑟拧着嘴说道:“不如……咱们换个话题吧……” 杜瓦克因刚想点头示意,却听见不远处上响起了嘹亮的诺德号角声,干忙闭上嘴认真听着那短促有力、如同急雨的号声:“是紧急集合命令!我敢打赌……斯瓦迪亚人摸上来了!” 卢瑟狠狠地扣上了头盔:“我也敢打赌!这事要赖安德鲁和那个东方人的第三旗队,尤其是他们的罗多克弩兵和枪兵!行动慢吞吞的,像是一群七八十的老家伙,弩这武器真是符合他们!那个带领他们起义的好汉子,吉菲,倒是不错的……可惜啊,没挺过去。希望希里比他的运气好一些。” 这句话又触了杜瓦克因的霉头,瓦格良战士气呼呼地跺着脚:“好兔子死的早,孬王八命长久,独眼龙那么恶心人,一定没事的!” 他们向前跑着,身后跟上来黑压压的二百多名放下饭碗集合的士兵,那象征着武力与权力的长矛和斧子,在沼泽中涌动着……如果说沃尔夫在出海前的鼎盛时期,曾经拥有这么一支部队,那么现在恭喜他,经历两个月的摸打滚爬,打不死的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又一次从废墟中恢复了元气,并对自己的损失毫不吝啬地加倍奉还。 很多人要加倍小心了,一个受过伤又舔舐干净伤口的野狼,是相当可怕的。 第四章 国王(四) 对于擅长使用它的人来说,文字是美的,是有生命的。他和思维共生,与灵魂共鸣,寄生于脑海,渗入身体每一个角落,成为人体的一种本能。 人类一向善于被自己所发明的东西支配,就像在掌握搭建房子的技术后,被房子局限在一隅;掌握冶铁锻造武器后,痴迷于战争……文字,也是如此,它千变万化,生命力旺盛,几乎难以在岁月中磨灭。 这种致命的诱惑力贯穿了沃尔夫家族百年生涯,如同一种无法治愈、无法根除的遗传病,蔓延了沃尔夫家族一代又一代的生命。 可以想象,在家族中也算出类拔萃的沃尔夫,对文字将会有多么偏执。新的书籍就像是一个新的恋人——一个永远在那里等沃尔夫,不会厌烦、不会索取的恋人。 很多时候他想和玛格丽特谈一谈,斯瓦迪亚无趣无味的赞美诗和格陵兰栩栩如生的神话故事相比,是多么呆板无趣,斯瓦迪亚的神只是一个挂在十字架上的懦夫,奥丁却用长矛来迎接诸神的黄昏。或者谈一谈斯瓦迪亚骑士小说和卡拉德古典英雄转机的衔接…… 然而善于察言观色的沃尔夫,在看到海斯特堡夫人那迷茫的眼神后,就彻底放弃了。也开始明白,很多时候自己看的那些书,在恋爱与追求中,是屁用不顶的或许说很可惜,但直率的玛格丽特·威廉姆斯根本没有意识到:曾经有很多机会,可以让沃尔夫更喜欢她一点点,可以让沃尔夫在下定决心的时候更加坚决一些。 男人就像是孩子,沃尔夫再聪明,也不过是个爱看书的孩子。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笑一笑(何况并不那么无聊,小莎琳都喜欢听叭叭扯淡),如果不喜欢也不用太过勉强自己,提上一两句自己的看法就能让他欣喜很久。 何况沃尔夫也不会像那些不识趣的老家伙一样,一旦自我吹捧起来就会喋喋不休说个没完没了。可惜玛格丽特并不能理解,让沃尔夫喜欢上自己,和让沃尔夫讨好自己是一样重要的。 在这场暧昧中,她没有准备,手足无措地闯入一个祭司的世界,又没有认真阅读规则。或许正是这种率真让沃尔夫更加痴迷……但有的人,总是天生擅长让人喜欢她。 “那么……戴安娜,你告诉我,《草药的纲要》第三十二节这个卡拉德古体词我们怎么翻译比较好?”沃尔夫翻着泛黄的书本,细细打量着书本,压制着自己不断弹起的眼皮,努力不去上挑“是……‘希望’的意思吗?” 有些迷迷糊糊的戴安娜认真看了看书本,小爪子支撑着下巴,抿着新熟樱桃般的嘴唇,鼓着白里透粉的脸蛋认真想了想,攥紧小拳头,谨慎而又肯定地回答道:“我觉得按照诺德语来说,很明显‘希冀’更合适。” “该死……”沃尔夫暗骂着自己,强行忍住捏戴安娜脸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把视线艰难地移向自己的手掌,硬生生换了一个话题“那么,按照禅达语,应该怎么说呢?” 这个漂亮的禅达女孩已经和沃尔夫很熟悉了,戴安娜在经历了最初始的恐慌之后,发现沃尔夫比那些衣冠楚楚的斯瓦迪亚领主要好相处的多。 事实上,在看惯了那些斯瓦迪亚贵族的作风后,反而觉得在这个被嘲笑为‘野蛮人’的诺德男人的身上,更能看到文明的理性,而不是雄性生物野蛮的贪婪。 即便身为肮脏的侵略者,也不得不说沃尔夫的表现,无论是战术还是战略,完全高于大多数抵抗者一个档次。 一旦安逸下来,人的防备心理也随之慢慢减弱,戴安娜甚至敢于大胆地通过卖萌的方式,并且以加快翻译书籍进度为筹码,向沃尔换得了沐浴更衣的资格——相当奢侈,扩大后的黑加仑军,也只有受伤的希尔可以经常洗澡换衣服,沃尔夫自己的身上总能抓出虱子。 这片湿润的沼泽水总是臭烘烘的,黏黏糊糊带着股刺鼻的松油味,饮用水要靠井与河流,洗澡更是难以想象的艰难。 而且禅达人不会和诺德人一样喜欢冷水澡的,他们是讲究人。按照戴安娜的说法,即便被维吉亚人追捕逃亡,也从来没有用手抓过肉类。 当然,沃尔夫是不会说这么娇滴滴的民族,活下来真是个奇迹的。 “禅达语,我们叫它‘willhopr’,如果非要用诺德语直译,意思应该是‘不屈的希望’。”戴安娜的口吻有些悲伤“我们在遇到彼此的时候,会用这个词语进行鼓励——‘willhopr taranda!’,禅达仍在希望,永不屈服。” “我知道太多的民族,无论多美桀骜不驯,被征服后就一蹶不振地消失。”沃尔夫想了想,问道“那么你觉得……禅达真的能重新建立起来吗?” 戴安娜宝石一样漂亮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气愤,但并没有用肢体和语气太表现出来,而是如同蒙上了一层雾气:“那么多的民族想在富庶的卡拉迪亚立下脚跟,你们觉得诺德人就一定可以吗?” 沃尔夫一时无言以对,他努力不去看脸色红扑扑的戴安娜,不自在的戴安娜,看上去比礼貌的时候更加想让人去逗逗她……比如很多次沃尔夫就想在她睡着的时候,用毛毛狗戳爆少女的鼻涕泡,看看她一脸惊诧的小表情。 “等等……什么声音?我……我没有叫人吹紧急集合号啊?”短促有力的集合号角声传进了沃尔夫的耳朵里,班队长们的吼叫声和士兵们准备武器撞击武器架的摩擦声,让沃尔夫全身的神经崩了起来,血管霎那间被抽干了热量“谁在用我的身份发号施令?” ***************分割线**************** “我是冈定·海瑞布雷克斯。 杜瑞斯·帕尔莫,这是我雇佣你和你手下的定金,拉格纳和你取消了契约,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我希望,如果你有兴趣继续为我们作战,姑且加入我的军队。” 昏暗的帐篷里,一个健壮如牛、胡子花白的诺德老领主指着一箱灿灿发光的金银珠宝,向一个中等身高、却显得老练结实的斯瓦迪亚人建议道。 老领主腰杆挺直,说起话来如同雷鸣一般,背着一柄象征着武力和权力的双手重斧——而且很显然不是摆设。这个年纪的贵族应当颐养天年,在自己的城堡里等待苍老造成的死亡。然而这位老人看起来不并不甘于服从这种命运。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斯瓦迪亚人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我和我的士兵没有国家,你的价码合适,足够慷慨。” 那个叫做‘杜瑞斯·帕尔莫’的斯瓦迪亚人看上去并不年轻,却也不是经历了生命不可承受的洗礼,显得还是有几分敢打敢冲的血性样子。他穿着斯瓦迪亚样式的皮链混合甲,腰间系着一柄好看的手办剑,形象像极了经典的斯瓦迪亚武士,在和诺德人对比中,显得格格不入。 “当然,这是你身为佣兵的自由。不过在此之前,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因为什么而分道扬镳?”冈定的白发白须上扎着辫子, “那是拉格纳的损失。”杜瑞斯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衬托的声线比较有磁性,不是如同即将断气般令人厌烦的,而是让人信服的“我接到他的雇佣,为他去对付斯瓦迪亚王国。然而他希望我能在道路上去做点别的勾当,我希望重新订立契约,他信不过我,不愿写在纸面上,于是雇佣关系结束。” 老领主脸上的皱纹像是被激起的水花一样皱了起来,他在帐篷里走了几个来回,才重新问道:“拉格纳有没有告诉你,要杀的这个人身份需要保密?” “我记得他没有让我封口,也没有给我报酬。”杜瑞斯说道“我可以把我的信息,转手给我的下一位雇佣人,只要价钱合适……” 一代金币麻利地交在了杜瑞斯的手上,手晃一晃,能感觉到至少有五十金第纳尔(500第纳尔)以上。冈定一点肉疼的表情都没有,仿佛这五百第纳尔对他而言是一件累赘。 “仆格……”收下了钱的杜瑞斯直言不讳地把想要人头者的名字,告诉了自己的合作伙伴“来自苏斯克堡的男爵。。” 第五章 元帅(上) 如果在拉格纳的帐篷里留心观察,能够看到帐篷边上挂着的那面古旧的盾牌。坚实的橡木盾表面画着蓝底的白船,船上站着一只线条略微抽象的优雅黑鹿。那是拉格纳最钟爱的战利品,是卡德加特老领主普拉伯爵生前使用的盾牌。 拉格纳经常毫不吝啬地赞扬这个被自己毁灭了家族的老人,以勇士的姿态面对死亡,是一个真正的诺德人,也从不遮掩地指责,那个把所有战利品都分给自己的老东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现在光荣的普拉家族,只剩下一个失去了祖先领地的末裔,现在就在这座被包围的绝望城里。他依靠走私和各种手段,积累了大量财富,同时接受了斯瓦迪亚国王的领地,尴尬地保留着血脉的传承。 顺带一提,他的名字,叫普拉·史蒂夫,罗斯·科迪的坚实支持者。 “拉格纳,如果你能赢得元帅的职位,将会是对那些傲慢固执的老头子的一次重创!我敢打赌。很多人会为之欢欣鼓舞,当然……也应当相信,会有某些人为此夜不能寐。” 全身戎装的奥拉夫坐在沃尔夫面前,摆弄着桌子上盘里的肉干,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同样的道理,如果你没有得到这份荣誉,或许很多人会质疑你的能力。尤其是东海岸那些势利鬼,他们总是左右摇摆。然而那些野心勃勃的首领……特别是是瓦格良人,和他们的朋友威廉姆斯公爵。这些贪婪的家伙,总会在最后一切了结之前乖乖站好队,企图拿点什么。” 他灼热地看着拉格纳,他简直太了解自己的朋友了,那是永远不安分的人儿,想把他束缚在一个小小的侯爵、一个小小的卡德加特城里,安安分分地当国王的好雅尔,简直就是教狼去吃胡萝卜一般,白日做梦。 自从拉格纳坐上领主的席位,用斧子和龙首战舰证明了雅尔资格的合法性,他就开始一直在向这个世界索取。就像是他家族旗帜上的海蛇,时刻伸出獠牙,永远打量着身边潜在的猎物,准备吞噬任何值得吞噬的东西——不论是否比它的身体还要庞大。 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眉头跳了跳,随即立刻烦躁地摇了摇头,似乎有很大的心事,在困扰着这个权势如日中天的侯爵。他深邃狠厉的双眼轻轻扣上,埋没在线条刚毅的肌肤下,奥拉夫也没有说过话,他知道朋友需要安静,打断这份静谧没有任何好处。 这位卡德加特之主挥了挥手,帐篷里的几个仆人和奴隶收拾好东西,依次有序地退了出去。奥拉夫饶有趣味的在一个斯瓦迪亚女俘屁股上揩了一把油,心满意足地欣赏到了女人惊慌失措的尖叫,喉咙里像是吞下去了一个会咳嗽的青蛙一般,发出‘咯咯咯’的怪笑声。 他是一个勇敢的武士,应该赞扬他恐怖的战斗力,不是谁都能做到面对帝国最恐怖的板链混合甲重装骑士,那些拿着钉头锤的灾星,以及冲击力达到半吨的个体单位,还能在大山崩于前之际亲手砍死三个,顺便把拉格纳从死人堆里拉出来。 然而同样另一面,他在女人方面从心所欲,放肆从不收敛。毫无节制地在女人身上展现自己的‘威风’,不肯放过每一次机会。即便在诺德人中,这是很无所谓的事,但箭雨奥拉夫的出类拔萃,背地里人们还是会偷偷嘲笑他‘种马奥拉夫’。 苦恼的拉格纳缓缓睁开眼,奥拉夫这才注意到,侯爵的眼神有点红,似乎失眠了一晚。这种情况来说是非常罕见的,一个要为自己的野心和数万人出路担忧的大雅尔,有多少人恨不得他从雅尔宝座跌落下来,变得一文不名,又有多少人恨不得让他扶摇直上,好在他身边淘到更多的好处。 他所要经受的考验、恐吓和担忧,是沃尔夫的数倍。如果没有一颗足够支撑自我的大心脏,憋憋屈屈为了鸡毛蒜皮睡不着觉,怕是早已活活累死在了从农民爬上领主之位的路上。 “奥拉夫,我们的雇佣兵杜瑞斯,就是那个承诺提供罗多克弩手和长枪兵的斯瓦迪亚人,取消了与我们合作的契约,并且退还了除了定金外所有的佣金。我向保佑我们的雷神托尔起誓,这非常糟糕。” 知道这个不利的消息,奥拉夫的满脸的横肉像是水浪般甩了甩,从牛眼般大的眸子中可以看出有些惊愕,颇为愤恨地朝地上吐了口痰,排着桌子滔滔不绝地骂道:“我早就说过!那些雇佣兵就是一群寻找尸体的秃鹫,根本没有任何忠诚荣誉可言!拉格纳,我们去雇佣斯维亚安氏族吧,他们是最残忍的骑手,诺德人就应该相信诺德人!” 看起来拉格纳对这句话没有任何怀疑,甚至想得更远:“我已经和他们的首长谈妥了,很快会有一支骑兵和步兵加入我们,不过那些家伙血管里留着维吉亚人的血,坚持按照自己家族的战斗方式进行战斗……我很难指挥他们。” 奥拉夫耸了耸肩:“优秀的武士总是不服管教的,这是可以接受的。我们需要他们的力量,只需要掏钱就可以。不过如若你不介意,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何与那些佣兵不欢而散?” “我请求他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为我除掉仆格,一劳永逸地解决那个麻烦。但他执意说明那不是定下契约的内容,希望我另立契约,我拒绝了,告诉他钱已经给的足够。然后那个斯瓦迪亚人当着我的面把羊皮纸(契约)撕成了碎片,告诉我这是一笔失败的交易。” 拉格纳的声音有些懊恼,但也并不是完全失控了情绪:“不过,我想他很可能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虽然即便事情闹大,我也可以反驳这是凭空的污蔑,一个斯瓦迪亚佣兵的话,说明不了任何。但我想一定也会带来不少麻烦。” 奥拉夫有些不解地摊手,很显然这个战士对拉格纳的行为很不赞同:“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把仆格塞回娘胎里重造?他是一头穷凶极恶的野兽,你说过你在解决那些小喽啰前,不会去招惹这些茅厕里的石头。” “那是以前……”拉格纳郁闷地用手敲着桌面,话语间有些难难以启齿的不甘“现在他的领地附近,很有可能失去了制衡的力量,我需要他的死,来保证平衡。” “那么现在,那个佣兵哪去了?”奥拉夫拍着脑袋气呼呼地问道“你没有斩草除根真是个错误,拉格纳。只有死人才不会瞎说,我现在就去办了这只猴子!” “他受光荣的冈定保护!恕我直言,我们的麻烦够多了,没有必要再去和一个巨人掰手腕……”拉格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慢慢阴沉下来“我不得不承认,我走了一招拙略的棋,用了一个不该相信的人,而且影响到了我的荣誉。我或许并不能但当元帅的职位,但我也不绝对不会让别人得到!” 满脸阴云的奥拉夫点了点头,向拉格纳礼貌地道别,。这个粗狂的男人并没有注意到,拉格纳眼神中的玩味,生硬的回答:“我的朋友,请答应我,不要再做这种不明智的选择,我们承担不了这样的损失。” 拉格纳严肃地看着奥拉夫走出帐篷,当朋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他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头歪在椅子上,哼起了格陵兰的乡间小曲,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奥拉夫……你个傻蛋,一场注定充斥着纠葛与挫折的战争,拿到手又有什么意义?” *****************分割线**************** “你听我说,诺德的朋友们,这完全是一场误会!”斯瓦迪亚的那个军官脸色惨白地缩在坭坑里,颤颤巍巍地向四面八方抻着头看他的诺德人,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结结巴巴的诺德语拼命解释道“我们只是路过,路过而已!你们误会了,误会了。” 那些诺德人指着像头猪一般在泥地里打滚的斯瓦迪亚军官,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拍着盾牌高声大叫。他们的身边二百多个斯瓦迪亚人的脑袋,以及剑矛盾牌整整齐齐地摞在那里。 那个副官的头颅被串在一杆长矛上,临死前的表情像是条渴死的鱼一般张着大嘴,谁知道他生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场景,让他现今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呸!真是给你们人丢脸!老子见过真正的斯瓦迪亚爷们,你算个鸡儿?”杜瓦克因一口痰吐在斯瓦迪亚军官的脸上“我说你个龟孙,没事不缩在自己的王八壳子里,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来打大爷们的主意?” 那个斯瓦迪亚军官脸上笑嘻嘻地,毫无骨气地弯着腰,脸都快贴着泥坑底部了,心里把这些诺德鬼子骂了个底朝天:“我怎么知道你们有足足六百多人!” 刚开始他和安度因的第二旗队交手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想,只觉得这些穿着皮甲、相对轻装的诺德人又臭又硬,盾墙像是石头的一般难以攻克。虽然是较为灵活的轻步兵,但对垒起来丝毫没有让他们觉得轻松。 那个年轻的指挥官把他的部队安排在一个上坡的要道处,逼迫敌人吃他的标枪后,还要痛苦地进行小幅度仰攻。那些诺德人虽然不能把那些斯瓦迪亚人撞下去,但后排的士兵也可以更容易地,用长矛威胁到他们的头盖骨。 同时队伍中的总是有些不确定因素,尤其一个冷艳漂亮的诺德女人的身影出现在哪里,周围的士兵在她冷静而又充满威严的喝令中,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疯狂,在不停崇拜地呼喊:“为了希尔薇而战!向我们了不起的女旗手致敬!”这个瓦格良女武士从来不佩戴头盔,那一撮迎风而立的呆毛,就是她不落的标志。 尽管诺德人非常坚强,把防线牢牢守住,像是一堵墙一般滴水不透。但他带的士兵都是斯瓦迪亚相对精锐的老兵,能鲜明地感受到对方的战术非常优秀,有进有退,指挥相当灵敏有序——就是训练、装备和熟练度差了一个档次,似乎仅仅是一支新整合不久的新兵。刀光剑影的交锋中,诺德人总是在格斗与配合中吃亏。 如果这样耗下去,倒霉的诺德人迟早要被他们按在地上打崩,那个身材姣好、漂亮火辣的诺德娘们也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甚至他已经想好了,要把这个女人按在怀里,咬着她的呆毛弄她…… 就在这位踌躇满志的军官幻想着自己建功立业,被萨哥斯城主当众拥抱,许以高官厚禄的时候,突然一声“黑加仑军,向瓦尔格拉前进”的叫喊声,如同一本冰水把他从美梦中唤醒。 他向后看去,二百多人的轻重混合步兵在一个高大的诺德首领的带领下,拎着长矛一路冲锋,从侧翼上坡狠狠冲了下来,他们越过一个被填平了的沼泽坑,像是一群刹不住的蛮牛,把尖锐的牛角狠狠贯在了斯瓦迪亚人的身上! 刹那间,斯瓦迪亚人的侧翼像是被掀开的地毯般翻飞,没有充足准备的士兵还没有转过身来用盾牌保护自己,就被深深伤害到了。简单而又耐用的诺德矛扎进他们阵线里1.5米,刚刚被压着打的第二旗队,也掀开了盾墙,由守转攻,和斯瓦迪亚人光明正大地对决。 当然……身为帝国军人,是不能轻易慌乱的。一打二的战力比战役,又不是没有,而且很不稀罕!过去那些可笑的野蛮人,也只配几万人被五千帝国战士撵得猪突狼窜(鬼知道什么时候的帝国军人),这一次应当…… “我们是无所畏惧的斯瓦迪亚人,我们战无不……”想到这儿,军官刚想用自己的战号鼓励越发萎缩的士兵们,却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伴随着盾牌和斧子摩擦锁子甲的声响,瞬间让人身上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艰难地回过头,然后张大了嘴:一支全身披挂着锁子甲的重装大兵,挥舞着充满恶意的诺德战斧,按照中队顺序排成五道隔间穿插的战线,缓缓向斯瓦迪亚人压过来……那样子,就像是迷途的旅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身体滑坡,整个山都从上而下劈头盖脸地浇灌过来,已经感动的不敢动了。 真是哭都没有眼泪,现在这个斯瓦迪亚军官只想捡一条命回去,谁也不想死,何况已经爬到这个位置,不是谁都有为国捐躯的觉悟的。 “怎额处置他,卢瑟?”安德鲁走到第一旗队长面前,两个人的地位虽然已经随着水涨船高变得接近平等,但安德鲁依旧还记得这个黑加仑同乡给自己深深的教训,对他毕恭毕敬“我认为如果沃尔夫觉得他没有价值,就应该把他交给安度因,这是他的荣誉,他有权把这个废物点心亲自献祭给奥丁。” 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个斯瓦迪亚军官一屁股坐在地上,尿骚味顺着坑里溢了出来,诺德人纷纷鄙夷地捂住了鼻子。 “沃尔夫来了。”希尔薇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直到看到那个缺了一个牛角的头盔,才面色复杂地说道“现在由他来判决。” 安度因笑眯眯地看着希尔薇的不甘心却又很无奈的样子,自从那天希尔薇扛起黑加仑军的旗帜,向那些斯瓦迪亚骑兵发起反击,黑加仑军的新兵老兵,就开始像疼爱女儿一样疼爱希尔薇。 在拒绝欢呼、拒绝沃尔夫旗队长的任命后,这个对什么总是冷冷淡淡的女孩子帐篷前,总会有士兵默默放下的女士新衣服(抢来的)、最肥美可口的猪肉(抢来的)、来自他们自己战利品的金银饰品(还是抢来的)以及个别文艺些送的最新开放的花卉。 尤其那些瓦格良人,几乎包揽了她手里的一切活计,从搭帐篷到篝火一应俱全。希尔薇开始总是无奈地收下这些,但经过一个月,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些热情,也想不到什么离开或者拒绝的理由。 她开始明白,沃尔夫在知道她拒绝后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那句当时她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了:“你走不掉的。” “怎么样……觉得他确实很值得追随,对吧。”安度因像个小孩子一样拎着钱包站在希尔薇身边,正往里面塞下刚刚从斯瓦迪亚士兵手上剁下来的银扳指,以及几个金灿灿的第纳尔“沃尔夫虽然有时候奇奇怪怪的,但我实在想不出有谁是比他更可靠的了。” 希尔薇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安度因察觉到,还能嘲讽沃尔夫一波。最后还是放弃了,瞄着安度因的手爪里的钱包问道:“你在做什么?” 安度因‘嘿嘿嘿’地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咱们这不是两次遇到骑兵,下场都很惨吗。我就想开始攒点钱,每个月从战利品和工资里出一点。有谁想要帮忙,也可以往里面添一点。然后我把这些钱给沃尔夫,让他帮忙给黑加仑军建立起一支骑兵!咱们就不用怕他们骑兵冲锋或者偷袭了。” “你当骑兵是土豆,花钱买点种子,就能种在地里自己长出来?”听到这些天真的话,希尔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奈地教训道:“需要有职业的骑手、驯马师、一群伺候马的仆从、广阔的跑马场……你真是太天真了。诺德人没有骑马的传统,等沃尔夫有了骑兵,估计你已经在土里埋了半年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安度因把钱包递在希尔薇的手里,满脸期待地说道“你也来帮帮忙好不好。” 希尔薇皱着眉往里面塞了几枚金第纳尔,看着那个大钱包里一堆破破烂烂的银币和不值钱的东西,觉得黑加仑军骑兵真是一个任重道远的过程。 “谢谢啦!”安度因不敢去看希尔薇直视自己的眼神,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仿佛勇气已经用完了的兔子在逃离一只不会伤害它的狐狸,和战场上那沉着老练的模样近乎截然相反。 希尔薇刚想说些什么,却在那些士兵中见不到他的影子了。 第六章 元帅(中) 沃尔夫站在泥坑边,歪着头打量着那个像猪一样、浑身滚满泥巴和丑沼泽水的斯瓦迪亚军官,捏着鼻子戏谑地问道:“噢!亲爱的帝国朋友,希望我们诺德人的款待,让你有宾归如至的感觉……相信你在你的家里,也是这样和你猪圈里的猪们,度过了许多欢快的时光,对吧?” 虽然感觉有点侮辱了‘呼哧’(沃尔夫的临时坐骑,详见第一卷),但这种比喻还是生动极了,看着那个分不出人色的斯瓦迪亚军官,诺德人嘴角纷纷肆无忌惮地上扬,笑得像一群留着大胡子,拿着圆形盾牌、长柄斧子与诺德短矛的、二百斤的、‘可爱’的孩子。 那个斯瓦迪亚军官看见沃尔夫后脸色大变,似乎刹那间最后的自尊心已经被击碎了,泥浆还在不断下流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你是他们的首领吗……你是谁?” 沃尔夫眨了眨眼睛,有些奇怪地问道:“我是这个或者那个,有什么区别呢?我是一个诺德人,在你们看来,也就是一个会说话的野兽而已。” 那个军官喘着沉重的粗气,拼命地摇着头:“不不不,我似乎应该知道你,你的身高和你的头盔让我想到了,想到了很多传言……就像那个令人作呕的人渣。” “别急,先吃点东西洗洗嘴!”卢瑟从地上捏起了一块泥巴,照着军官的脸上扔了过去,那个倒霉的斯瓦迪亚人躲闪不及,被硬生生拍在脸上,嘴里吃了一堆泥巴,趴在地上‘咳咳咳’地往外吐“你们这些斯瓦迪亚杂碎,除了婆婆妈妈的传言,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了!” 还好沃尔夫伸出手来阻止了卢瑟的攻击,否则那些目光不善、压抑着怒火的诺德士兵,很有可能让这个被俘虏的斯瓦迪亚人吃大粪。 “我是黑加仑的沃尔夫。”这个年轻的诺德首领双手掐腰站在泥坑边“我不觉得你会……” “沃尔夫·路西法!”那个斯瓦迪亚军官的两个瞳孔瞬时间放大了,颤抖着指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沃尔夫“屠杀了易格伦、西尔玛、波特瑞斯三个村子,处死保护平民而投降的骑士,四处掠夺不满十二岁的女孩,摧毁了奥威修道院的恶魔!” 听到这些谴责,沃尔夫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问道:“啥……你说啥……?我没太听懂,路西法?这个那个……你在说啥?” 那个斯瓦迪亚军官眼里写满了绝望,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脸,那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来:“你做了些什么,心里没点数吗?问问那些被你插在木桩上活活烤死的冤魂,问问那些落在你手里女孩……呵呵呵,估计是活不了了,给我个痛快吧。” 那些诺德士兵也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彼此,尤其那些从上岸以来就一直跟着沃尔夫的老兵(现在基本是班队长和中队长),更是眉头紧皱。除了最后一点焚烧修道院是真,他们即没有听到过,也没有见到过其他的行为。 而且沃尔夫从来没说过自己叫做‘沃尔夫·路西法’……但他在奥威教堂里那声向教会挑战的怒吼,很有可能让很多人特意去理解什么。沃尔夫有些笑不出来了,自己似乎若有若无之间,被某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坑了。 至于小女孩什么的……戴安娜有些好笑地看着沃尔夫,从来没觉得这个连女人都不看,就知道抱着书本啃的禅达学究一样的傻德行,能对那些幼小的孩子会有什么十恶不赦的行径。 “沃尔夫,直接埋了吧……这人怕是疯了。”安度因看着沃尔夫越来越难看的脸庞,情不自禁地擦了把汗“他在胡言乱语,或者在瞎编乱造侮辱你,不必理会。” “不,我能分得清他在说假话还是真话……安度因,现在就杀了他,我们问不出来什么了。”沃尔夫摇了摇头,脸庞看上去像是被盖上了一层铁灰那么可怕“把土填上,活埋了他。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人,不可以不付出代价。有人冒用了我的名号,并给我造成了很大麻烦。” 安度因点了点头,很快第二旗队的士兵接到命令,从营地里拿了铲子以及从附近的村子‘借’来的手推车,往那个一动不动的斯瓦迪亚军官身上扬土,一个诺德班队长轻蔑地把那个副官的死人头扔到坑里,对他手下的士兵说:“看见没有,那个家伙,和这个死人头没有区别,已经是个死人了!” 听到这句话,那个斯瓦迪亚军官‘咯咯咯’地怪笑起来,仰起头来,神志不清地用斯瓦迪亚语说道:“码的,你们才是死人!你们不知道自己在跟随着什么人!那是一个恶魔,不仅会害死我们,还会害死……” 他说不下去了,一支弩箭贯穿了他的眼睛,精确凿碎了他的大脑,飞溅的血沫染红了黄土,他的身体随之被卸干净力气,破麻袋一样倒在坑里。 那些诺德士兵往后看去,看到一个罗多克弩手熟练地擦拭着重弩,耸了耸肩,用刚学会不久、结结巴巴的诺德语说道:“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的。” **********************分割线********************** “你好,来自提哈的骑士,我想知道,你在这种充满危机的时刻,来到约克镇是为了什么?”约克镇的镇长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罗斯以及他的军队,就像是从写实风骑士小说中走出来的一样“我很难想象你们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危险,但现在你们是安全的。” “为了胜利和帝国。”罗斯沙哑破损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这座靠近窝车则的小镇,是这一路上能遇到的、最好的休息场所。战火还没有覆盖这个防御工事相对完善的小镇,这里的人民也没有太过慌张,但看着那些镇民的眼神,罗斯知道他们还是不太欢迎自己这支打乱了安逸的军队“不然这个时候,还能去争取什么呢?我们需要招募补充兵力,集合所有能够集结的力量。” 那些城里的士兵敬畏地看着疲惫的骑兵和步兵,那些劳累马匹和人。他们的剑缺口了,他们的盾牌破损了,但他们的眼神看起来变得带着一种漠然的镇定,在这朝不保夕的时代,这种介乎可怕的勇气,让那些拿着长矛和盾牌站在城墙上发抖的士兵极其羡慕。 镇长看着罗斯身上被斧子打得碎糊糊的半身甲,挑了挑眉毛,咽了口吐沫,有些艰难地问道:“诺德人……真的会来吗?附近已经有很多村镇被摧毁或者迁走了。剩下的我们,只是一群不想走的人……斯瓦迪亚还是会赢的,对吧?” 罗斯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民兵,以及还不怎么会使用武器的轻装新兵。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还觉得长矛不如家里的粪叉好用。 如果诺德人执意要抽出一点精力来攻打,这三四百名士兵甚至不够塞牙缝……他情不自禁想到了之前把自己从森林里逼退的对手。他不得不承认,如果是那个叫做‘沃尔夫’的诺德人在指挥一支五百人的部队,罗斯甚至觉得自己很难带着这些家伙守住这座势如危卵的小镇。 但现在不是想太多的时候,按照西蒙斯的话说:“我现在只想要一张床,一桶麦芽酒,要么让我睡死,要么让我喝死。” 罗斯脱下已经无法维持原型的半身甲,慢慢走过约克镇的街头,士兵们有序地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在街上闹事,也没有立刻去下等酒馆找姑娘。灰暗的石墙以及渗人的寒风让他非常不舒服。 他还记得家乡苏诺平原上,那些生机勃勃的镇子和村落,那终日散发着麦子香气的面包店,那充斥着阳光和温暖的夏日……那些美丽的、童话般的世界,那被称为‘牛奶与希望’之地的美好田园。 罗斯·科迪很难想到自己能否再回到养育自己的家乡,也会很难想象自己是否还有希望去挽救这些人。 连续不断的战争让罗斯开始意识到,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帝国不是睡着了,自己不是仅存的聪明人,而是别人不像骑士那么傻,非要死脑筋在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上,无缘无故纯粹出于使命感付出自己的生命。 而同时,自己,罗斯·科迪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干出一番大事的强者,只是一只小小的蚂蚁,随着时代的节拍,棋子般身不由己。如果对手足够强大,那么只需要动动手指,他可笑的荣誉和半吊子骑士团,就会被像黏在脸上的鼻屎一样弹走。 “你好,提哈的贵客。”一个年轻的异邦人径直走到他的面前,拿着冬不拉斯琴深深鞠了一躬“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听说书人的故事?” 罗斯看了看这个五官有些奇特的异邦人,试探性地问道:“你来自沙漠国度?” “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如果说出生,当然是的。”说书人似乎脾气很好,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话语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我的故事并不精彩,不过……罗斯·科迪,有些故事你是一定要听的,不然……在未来你一定会后悔的。” “你知道我的名字?”罗斯皱着眉头,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信任“你知道我的身份?” 那个萨兰德血统的说书人点了点头,嘴角挂着神秘的微笑:“也许你会更加好奇另外一个人,我去过格陵兰的卡德加特,听到过一个人的故事。” “谁?” “沃尔夫,你们叫他沃尔夫·路西法,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的名气比你要大一些,只不过很难说他本人知不知道。” 第七章 元帅(下) “我们是骄傲的斯瓦迪亚人!在我们最辉煌的时候,我们征服了所有的民族和土地,那个时候,诺德人还在格陵兰岛上喝西北风!我们不能屈服于一群未开化的野蛮人!” 弥漫着臭味和酒味的小酒馆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斯瓦迪亚人,声嘶力竭地叫唤着:“我们斯瓦迪亚最强大!我们斯瓦迪亚人无所畏惧!我们应该主动出击,我们应该去那海岸,把诺德人那些该死的船只通通烧毁!” 那些醉醺醺的男人,纷纷举起杯子叫好起来。反正只是说说,冒着雨点般的飞斧和标枪向那恐怖的盾墙发起进攻的又不是他们。自然而然,他们也不用钻进深林里,和那些天生的步兵打游击战。只需要做在酒馆里喝喝酒,偶尔骂上两句。等诺德人进城的时候,如果实在跑不掉,只需要站在路边,尽量把头放的低一些就好。 “噢噢噢噢,你们看这是谁!?来了个风尘仆仆的骑士!看看他的骑士剑,看看他衣角的血迹!我敢和你们打赌,他肯定一路上杀了不少诺德鬼子!”.一个眼尖的酒客发现了罗斯和说书人,高声叫了起来,吵得酒馆里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老板,快递给这位先生一杯麦芽酒,我请他!来,先生,祝您健康!” 如果说是几个月前那个死脑筋、不谙世事的罗斯,很有可能会很不给面子地把酒精推开,同时拉下脸来配上义正言辞的拒绝。但现在看到了那么多的生死,看到了那么多分不清颜色的事和人,罗斯开始‘入世’了。 这名骑士从轻佻的女侍者手中接过了酒杯,礼貌地推开了那双玉手的抚摸,微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用沙哑低沉的嗓音说道:“祝在座所有人健康,祝帝国武运长存!” “武运长存!”那些酒客纷纷高举酒杯,喧闹地脱下帽子向罗斯致敬。整个酒馆里一片乱哄哄的,根本听不清那些祝福到底是什么。罗斯礼貌地点着头,和萨兰德说书人一起退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还有几个不识趣的醉汉想和骑士说几句话。恰恰这时一群士兵走了进来,灰头土脸、骂骂咧咧地向老板要几桶好酒。酒客们的兴趣被转移了,纷纷前去缠着罗斯的士兵们。那些士兵也乐得吹嘘自己的战绩,同时享受一下免费的麦芽酒,同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侍者戏耍一番。 “现在,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罗斯皱着眉头,身上的半身甲已经开始破烂的叮当作响,随着人的移动,像是个装着玻璃球的瓶子一样,响个没完没了。 但罗斯也深深怀疑城里那些只会修补农具草耙的铁匠,能不能把半身甲上面的板链重新衔接锻造上,万一被改的穿不了,一时之间只能找到皮甲……可怜的罗斯对重装备崇拜至极,觉得自己穿上去整个人都萎了。 那个萨兰德人似乎并不关心罗斯·科迪的急切,甚至有点想弹琴,手指轻轻抚动着冬不拉琴的琴弦,优雅地旋转了一周才安然坐下,像是在和自己的女伴翩翩起舞:“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你是第一次来听我诗歌的顾客,这可是免费的哦!” 罗斯抿了抿嘴,翘着腿坐在凳子上,看起来这个骑士对诗歌的兴趣并不比对神学的兴趣强到哪里。只不过很有耐心,也很有礼貌,没有表现出嘲笑的神情。但他心里对这个萨兰德人那点神秘感,一下子就少了大半,因为看起来和一个能歌善舞的小丑没什么区别。 “那么……既然您不喜欢诗歌,就换一个您感兴趣的,您可以从我这里免费获取三个信息,请您慎重考虑一下。”说书人拨弄着冬不拉琴,演奏着没有曲调顺序的练习曲,那悠扬的琴声可以说明他在练习的时候绝没有偷过懒。笑着说道“相信我,只要是关于你最渴望知道的、已经发生过的,我就一定能回答出来。” 罗斯想了想,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像是个骗子一样的家伙不知道哪里听到了点风风雨雨,就敢口若悬河地耍起来,便伸出手指非常随意地问道:“那么你告诉我,我的恋人,她在哪里?” 说书人认真地看着罗斯,微笑着问道:“你确定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罗斯点了点头:“不然呢?可能这个问题,对你来说有些难吧……” “啧啧啧”说书人咋了咋嘴,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很神奇。为了帝国无所畏惧的罗斯先生,居然是个情种……您的爱人,乔安娜小姐,现在还在通往帕拉汶的路上。或许对你来说,她只是个陷入爱河的女孩子,但对她来说,她已经替你设想好了未来的很多年。” 罗斯拿着杯子的手有些难耐地抖动了几下,放下腿来,低着头声音变得低沉:“也许她终究会明白,我只是个过客吧……贵族小姐的生活,应该能让她很快淡忘在提哈遇到的那些……” 说书人笑了,笑的非常放肆,甚至罗斯能感受到那种浓重的嘲讽,几乎扑面而来:“您是认真的?” 罗斯咬紧嘴唇不说话了,这个说书人有些讨厌了,那张异教徒的嘴脸也变得丑恶。但他不知道自己举起杯子是想打爆谁的头,自己的?还是这个萨兰德人的? “您已经得到了一个想知道的信息了。”说书人放下了他的冬不拉琴,脸上的笑容丝毫没有动摇,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骑士脸上狰狞的青筋“下一个问题,请您继续。” 罗斯想了想,抱着有几分期许的态度,开始颇为认真地问道:“你说你了解我的对手,那个被叫做‘沃尔夫·路西法’的恶魔?” 说书人眼神眨了眨,萨兰德人中比较常见的蓝色眼睛轻轻转了转,不知道是在思考事情,还是在算计什么——萨兰德人一向是以诡计多多段而着称的。 “我需要向您解释一下,‘沃尔夫·路西法’,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我在格陵兰岛,拉格纳的领地卡德加特城探听过消息,沃尔夫仅仅是沃尔夫,他没有姓氏,他也不曾把姓氏加在自己的头上。” 说书人耸了耸肩,说出来的话让罗斯感觉听上去非常的不可思议:“‘沃尔夫·路西法’的谣言,来自于一些逃出奥威修道院的农民。他们似乎是用愚笨的脑瓜理解错了什么。那个人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称自己为‘圣神的灾星’之类的,借用了一下路西法的名号罢了。” 罗斯烦闷地敲着桌子,有些不知所以:“我们说的……是那个摧毁了三个村庄、四处劫掠幼女、焚烧教堂的混账?你告诉我这个干吗?他杀了西蒙斯的家人、以骗局要挟骑士投降并处决了被俘的骑士,让逃离魔爪的维吉尔骑士蒙羞而死……他残忍而无情!他是不是把露西法扣在自己头上?摆脱,这种事情根本无所谓了!” 骑士激动的声音太大,周围几个酒客好奇地探过头来,但当看到罗斯有些发红的瞳孔的时候,发怵地转过头来,假装喝起酒来。 “您似乎从未真正思考过您的对手。恕我直言,您的智商并不足以和他分庭抗礼,离开了里昂的庇护,您没有任何能力和他对抗。”说书人有些可惜地看着罗斯“在他抵达克温村的时候,也是提哈外围三座村庄被摧毁的时候……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都有理由告诉你,这并不是同一个人的行为。你的敌人是一个非常冷静的首领,而不是一个随意杀人放火的疯子,他没有理由与太多人为敌。” 可怜的罗斯世界观被颠覆了,没有人这么一针见血地和他说过话,也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到底在哪里。很多时候,不是他足够强大,而是他足够幸运罢了。 沉默了许久,很多信息罗斯一时难以接受。但他毕竟是一个善于考虑大局的人,这些话他不会全信,也不会全不信。他能隐隐感受到,这次对话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看到罗斯默许的表情,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他在格陵兰的名声并不怎么响亮,却也没有什么糟糕的新闻,但很判断那些事情是他做的,哪些又不是……不过我希望您能认真堤防这个对手,就像你们斯瓦迪亚人最关心的,是罗多克人一样。” 这个年轻的帝国骑士点了点头,很难讲这些话他听进去了多少,也很难说他愿意相信多少。但说书人知道,自己已经埋下了些许火种,燃烧在某片干燥的草原上……也许某日,会以鲜血的形式炸裂。 “那么……您打算冷静下来问下一个问题了吗?”说书人试探着问道,那招人喜爱的脸庞上洋溢着和善的微笑,但却让罗斯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我想知道,为什么诺德人还没有发起进攻?”罗斯皱着眉头“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很充分了……足足几万人,我很难想象他们在等待什么。整个提哈能够拿起武器作战的士兵也不过七千封顶。” “因为他们和你们一样,并不团结,他们没有一个元帅……” 说书人的话没有说完,突然一声沉闷的巨响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个半身是血的约克镇护卫连滚带爬地进了酒馆,大声叫唤道:“诺德人,诺德人在袭击我们的城墙!罗斯大人在不在!我们需要您和您士兵的帮助!” 罗斯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说书人用嘶哑的喉咙说道:“你的故事很精彩……但我希望,不要让太多人听到。” 说罢,在酒客们敬畏的眼神中,带着一群略占酒气的士兵,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口。如果他拒绝拿出勇气作战,那他也不会是罗斯·科迪了。 “玫瑰骑士团!拿起武器,走上城墙!”罗斯大声喝令着“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说书人微笑着看这个优秀的斯瓦迪亚军官走出门口,轻轻奏响了自己的冬不拉琴,那曲调难得的有几分悲凉,像是在给一个垂死的老者送葬。 第八章 营地(一) 清晨的沼泽地,同样不见得是怎么美好的。令人不适的臭气让已经尽量挑干净地方安置的士兵们非常痛苦,长期驻扎在这里,也确实很不利于身心健康——不过相对于层出不穷的斯瓦迪亚部队,沼泽还是相当和蔼的。 “吃过饭后就收拾一下吧……把营地拆了,把所有木栅栏烧了,别留下太多痕迹,也不要带太多辎重,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支六百人的部队了,机动性很难保证,但我们还是需要尽快赶到提哈。” 在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前,沃尔夫和他的正副旗队长们端着碗,捞着肉、卷心菜,盛好汤用面包沾着吃。将军同志忙于说话,一时忘记了伸勺子争夺,竟然眼前的肥肉被硬生生盗走了,气得直骂娘:“敲你吗,托曼,给我留块肥肉,别和我抢!” “唔噜乌鲁兹丢子?(你特么说啥?)”托曼大口嚼着菜根和肉块,胃口好的一笔,丝毫不怕被噎死——诺德皇家侍卫吃起饭来和打仗一样勇敢的“劳资嘎唔乐,扣呵啊给呜?(我凭本事吃的肉,凭什么给你?)” 希尔薇端着碗,颇为无奈地看着这些大老爷们,为了块肥肉抢来抢去。抿了抿嘴,把勺子伸进锅里,安安稳稳毫无阻拦地挖走了一大块瘦肉,以及一块微热的奶酪。那些男人本来玩闹作一团,看到她的勺子伸了过来纷纷避让,就差把肉夹到她碗里了。 其实在缺乏营养的时期,大家对肥肉都相当情有独钟,肉如果吃到了瘦的,实际上会相当不乐意,感觉像是嚼树皮一样没有味道。当然,衣食无忧的大贵族会觉得瘦肉更考究一些,他们也从来不缺乏肉食,自然觉得瘦肉烤起来也更加香脆,也是蛮不错的。 希尔薇喜欢瘦肉,则纯粹是奇特的口味问题——比较有较劲,可能和天性有关,希尔薇喜欢挑战——包括牙齿和舌尖,味蕾上的挑战也是挑战。 她抿着嘴吃了起来,这一锅东西谈不上味道有多好,不过这个时候有些东西吃就很幸福了。很多流离失所、被拿走一切的人被饿死,或者生不如死。何况大家本身也没什么太高的生活质量要求,有口吃的就觉得美滋滋,脸上都乐呵呵的,谁也不是高高在上的老爷,唯一一个名义上的雅尔现在还在长身体…… “噢,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第三旗队的副旗队,也就是安德鲁的助手,一副比较陌生的面孔——这是一个来自安度因收编部队的,叫做‘亚托’的战士,端着碗举着筷子大声嚷嚷着“呆在这片沼泽地里,简直要烂了!” 今年三十上下,一脸标志性的大胡子,当然在这种不卫生的沼泽终究还是生了虱子……不过那不重要,那一身肌肉丝毫不输于二十多岁、春秋鼎盛的托曼,配上飘飘的北方胡子辫,以及背在背后的双手大斧,凶狠的模样能吓哭一个村不肯安睡的小孩。 身为一个富裕一些的自耕农,他的家园在国王的领地,平日里种地杀人(看行情哪个更合适),对政治这种东西非常非常不感兴趣,几乎可以用‘嗤之以鼻’来形容,只是像个纯粹的诺德人那样,渴望鲜血和荣誉。 过去亚托曾经无比尊经过,那个让整个格陵兰岛臣服于他的雷克斯国王,将他视为偶像。言辞激烈地嘲讽沃尔夫是个软骨头,收了点好处就把拉格纳奉为‘亲爹’,居然敢对对真正的国王不敬。 然而沃尔夫告诉他,那个老完犊子国王对无比光荣的远征并不看好,之所以动员你们出海,只是为了不让拉格纳争夺他的荣誉——不然为什么要在拉格纳出海后,才迟迟动身?他希望死掉那些不相干的人,让自己看上去更强一些,拉格纳才是新时代的顶梁柱。 久而久之,沃尔夫的耐心劝说起到了效果,亚托也开始为自己崇拜国王而感到有些尴尬了。虽然没有说什么,思想上也没有什么剧烈反应,却也不再把‘威严的国王统治着格陵兰’之类的话放在嘴边了。 这个彪形大汉有些粗鲁,脾气火爆,嗓门像是打雷一般可怕,鼓舞起士气来,可以说是活脱脱一个人体扩音器,经常因为把嗓子喊哑的战场上。而且凶狠好斗,从来不屑于使用遮遮掩掩的盾牌,拎着把巨斧就没有不敢干的。 说来也是很费解,他居然和一向沉着冷静的安德鲁非常合得来,两个人好的像是要穿一条裤子。本来第三旗队的旗队长是要由希里担任,由安德鲁任队副,然而可怜的独眼龙海寇还趴在床上直哼哼,伤筋动骨一时半载恢复不过来。 沃尔夫征询过希尔的意见,他本人更希望能担任专门的船长。长期以来,他一直希望训练一批优秀的水手,而非职业士兵,如果可以不用指挥陆地战斗,他会非常高兴卸下了担子。 架不住三番五次的推荐,外加亚托也确实口碑很好,在那些难当大任的破破烂烂里鹤立鸡群。一向任人唯亲的沃尔夫虽然很不情愿,不过经过左右权衡,还是任命他做了第三旗队的副队。 这或许是一种无奈的决策,但不管是沃尔夫还是亚托本人,都并不知道,正是这个决定埋下了一条深深的线,在未来某个时刻,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沃尔夫没滋没味地嚼着煮烂了的蘑菇,看着那个东方来的工程师克斯也吃的津津有味,感觉非常好奇,凑过去问道:“听说东方人吃饭都是很讲究的,食物都很精美,是这样的吗?” 克斯端着碗往嘴里送着乱七八糟的食物,含糊不清地回答道:“我们那里的人,还觉得西边都是吃人的生番……怎么可能?哪里都有倒霉蛋要负责种地,还要负责挨饿,否则大家都去当大爷,都得饿死。” 这话说的非常有道理,沃尔夫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在东方吃饭,总比在这里容易很多吧。何必跑这么远,和我们这些人抢饭吃?” 克斯抿了抿嘴,看起来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你题,但又不好折了沃尔夫的面子,只能强忍着不快,有些无可奈何地回答道:“撒拉逊人……也就是另外一支萨兰德人,摧毁了我那个弱小的国家。原本我在为王室服务,那些野蛮的士兵冲了进来,烧光了我们的成果,把我们抓取当奴隶……然后就被买到了千里之外的罗多克。” 看着克斯有些屈辱的表情,沃尔夫敏锐地察觉到这个问题的不合时宜,眨了眨眼:“听上去是一个非常悲惨的故事……你能活下来真是幸运,不过我想你保证,在我的军队里,你会得到公平的对待。” “我毫不怀疑。”克斯点了点头“如果您愿意,我可以为您提供很多帮助。” 聊着吃着,很快一切就打扫一空。士兵们收起帐篷、焚烧木栅栏,天际的光晕洒落在滚滚的浓烟上,那灰蒙蒙的烟尘仿佛生上了一层火红色锈,在这死过很多人的地方,没有什么颜色是欢快的。 第九章 营地(二) “现在看上去就很不错!”库劳女大公艾德琳在审视自己服装师的设计品,看上去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如果能把肩膀的线再收紧一点,我觉得会更显得优雅一些……把那个徽章递过来,我要放上去试一试。” 可怜的维吉亚战神向那位库劳最棒的裁缝投来求助的目光,但很明显那个除了衣服和瓦西里家族外什么也不关心的老家伙,并不理会这难得的恳求,拿起软尺按照女主人的要求进行二次测量。看着身材矮小的裁缝的头顶,在眼前起起伏伏、晃来晃去,康斯坦丁总有一种一掌拍下去,把这脑袋打个细碎的冲动。 艾德琳把那枚金光闪闪的徽章别在康斯坦丁的胸前,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一轮升起的太阳,议会浮夸地用昂贵的足金而非镀金来表彰他们的英雄——镇压叛乱的英雄,或者说,即将为他们带来更多好处的刽子手,二者可以兼得不背。 “艾德琳……你听我说,嗷嗷嗷啊,把线松一松,不然我会脖子疼。这该死的紧身衣服,迟早要在库吉特人之前要了我的老命。” 康斯坦丁呲牙咧嘴地叫唤起来,这个维吉亚男儿在十多年前,还是个一文不值的斥候的时候,为了完成侦查任务,曾经在一个被摧毁的村子里,在死尸下将自己埋藏了近乎一天一夜。 但此刻,他就是一个被紧身衣弄得手足无措的倒霉熊:“这……这个花边,啊啊,嘶,啊……娘哎,我,我要喘不过来起了……该死的,为什么贵族有吃不完的面包,却长不好脑子做两件舒服的衣服?” 艾德琳看着康斯坦丁像条快渴死的鱼一般张大了嘴,让他穿上贵族的服饰,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艾德琳看着像条肥虫子一样扭动着的康斯坦丁,居然有种想一拳锤爆他的狗头,好让他安分下来的冲动:“听着,康斯坦丁,如果你还想继续获得瓦西里家族的支持,就收起你对贵族同类的鄙夷。我的家族青年在你的军队里流血牺牲,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份牺牲不是单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和家族荣誉,也是出于和你的友谊。” 康斯坦丁如果真的吃那套,也不必继续没皮没脸地混了,脸上笑嘻嘻地说:“那么……我觉得菲尔洛夫·瓦西里、彼得连科·瓦西里,应该会为自己的新封地感到高兴的,毕竟他们亲自征服了自己的领地。” 康斯坦丁的声音很轻佻,但内容很直白:康斯坦丁和瓦西里家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不要想太多。我康斯坦丁并不欠你什么,大家充其量是在做生意,瓦西里家族没你吹的那么伟大。 艾德琳美丽且骄傲如孔雀的瞳孔不满地翻了翻,以最纯正贵族的眼神打量着康斯坦丁,像是在鄙夷,又像是在嘲讽:“我们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也从来不需要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要求。” 康斯坦丁毫不退让地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回敬道:“那么真的很巧,我也一样,从来不需要以任何方式、向任何人妥协,哪怕对方是个女人。” 这次不友善的对话就这么草草收场,两个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鼓捣这件难过的衣服。那上面的金线让穿惯了维吉亚北方重型鳞甲的康斯坦丁,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个人觉得,那套沉重的盔甲穿在宴会上帅气得很,但建设性地提出来后,艾德琳的白眼和不假思索的鄙夷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艾德琳用专业的眼光看了看,不带个人情感地评价道:“康斯坦丁……这件衣服还是显得你看上去像是个军人而不是贵族。那些忘却了牺牲与勇敢的波耶未必会接受你的风格,他们的审美越来越和斯瓦迪亚人齐平。也许这件衣服……他们会视之为野蛮。” “也许吧……衣服并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他们畏惧。”康斯坦丁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换一件衣服简直比打一场仗还要累,尤其是看着艾德琳那有些失望却还是耐心审视的模样,感觉说什么话都很累“他们不必去理解,我理解就可以。我们需要野蛮地保护自己” 艾德琳叹了口气,手指优雅地拂过自己优雅的秀发:“你要让他们畏惧什么?畏惧自己的农奴都从庄园里逃跑?还是畏惧再也没有优质的葡萄酒?” 康斯坦丁耸了耸肩,似乎很认同艾德琳话一样,颇为认真地点点头:“别说,还真有可能。说不准只是单纯的没有农奴和葡萄酒,还不算太糟糕。” 艾德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丝毫不加以掩饰:“这句话从你嘴里出来,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农奴你是不在乎的,你觉得他们加入你们的军队里才是自由的……但是葡萄酒?你离得开它一天?” 听到这句话,康斯坦丁脸部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像是一只被逼上绝路的公牛,整个头顶都是挤满的青筋:“你既然知道,还让我今天滴酒不沾……?” 艾德琳得意洋洋地用手指掩住丹唇,开心地笑了起来:“当然当然,要是衣服上沾满葡萄酒气……今晚就要有人倒霉。” 康斯坦丁彻底死心了,开始觉得今晚一定是一场可怕的灾难,自己落在了整个维吉亚最可怕的女人手掌心里,还谈什么宏大理想,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两码事。右手习惯性地抓了抓酒瓶,却抓住了艾德琳的袍襟,在库劳女大公关爱傻子的眼神里,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缓缓放了下来,整个人都废了一样向后坐,瘫在长椅里。 “我不是要耍流氓的……我系清白的。”康斯坦丁紧闭双眼,不敢去看艾德琳脸上闪过的一丝羞恼“我没有大大的想法,绝对没有!” 尽管维吉亚战神已经把自己一百六十斤的健壮体魄,缩的尽可能也许大概像是一个球,但可怜的康斯坦丁还是被抢来了起来,在那些仆人的拥簇下,和艾德琳一起进入了城堡内大的不像话的餐厅。 那奢侈的银质餐具在实木长桌上对称地排了两排,闪闪亮亮的赏心悦目,康斯坦丁觉得自己眼睛开始不保了。 艾德琳挥了挥手,那些仆人恭敬地行礼退了出去。一个男仆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四个仆人端上来热腾腾的菜肴放在桌子上。两只漂亮的金黄色肥阉鸡,两道烤的完美的鲱鱼排,以及两碗散发着萝卜清香的汤,就这么按照规定的比例安好地铺展在桌子上。 “先来练习一下吃饭吧。”艾德琳说道,没有看康斯坦丁的表情,自顾自走到并不大的小桌子边,两个女仆帮她收拾好餐具摆在面前“这是我第一次教人怎么吃饭……首先不要转动你的叉子,那会让你显得像一头马戏团的狗熊。” 康斯坦丁闷闷地在艾德琳的教导下使用刀叉,学习怎样能不让那只肉香扑鼻的肥阉鸡不会窜出油来,还能切下肉块放进嘴里,不至于为了不丢人而被活活饿死在餐桌上。 然后耐心地指导康斯坦丁,就算再爱吃鱼,也不要一口吃得太多,要耐心地分割成小块,而不是用叉子把整个鱼排叉起来像吃烤肉那么吃。 等到一切吃完后,艾德琳也差不多放弃了,康斯塔顶到也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那么……能不能跟我说一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要搅日瓦丁那摊浑水?”艾德琳胃口并不太好,席上她频频皱眉,似乎身体并不是很舒服。康斯坦丁也知道她有胃病,不敢和她吵闹“你从来不会关心政治,我也敢确信,这样继续下去,也会让议会和国王更加放心把军队交给你。” 康斯坦丁没滋没味地喝着淡出鸟来的兑水葡萄酒,把那味道还不错的汤,一点点用不大的舀干净塞进嘴里:“过去我不关心,现在不关心,未来也不会关心。我只是要告诉他们……我在卖力地干活,但我不贪恋我的权力。如果因为什么可笑的原因想要我滚蛋,那么绝对是一件损失。” 艾德琳抿了抿嘴唇:“他们只看到你手上的东西,他们看不了太远……” “维吉亚是我的母亲。为了她我什么都能做。”康斯坦丁打断了艾德琳的话语,眼神里没有一点嬉皮笑意,那一刻,库劳女大公看到了包裹在粗野外衣下的、真正的康斯坦丁。 “我赚钱想养活他,但我其他的兄弟姐妹觉得我在贪财……觉得我是一个争夺了太多的混球……艾德琳,我向你发誓,我们维吉亚人的风浪来了。要不成为卡拉迪亚顶强大的,要么被踩在脚下任人宰割,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择。” “也许还能这样继续……” “太近了,我们离风暴太近了。亲爱的艾德琳,不要陪我了……你的胃更需要休息。相信我,我正在尽力去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为了自己和瓦西里家族,但你一定会从中获益的。” ******************分割线啦啦****************** “噗嗤……哈哈哈哈咯咯咯!”一个黑加仑军班队长顶着一个生锈的平顶盔,兜着大胡子拿着一沓纸大笑起来,他的班队士兵也凑着看起来,看完后也跟着傻乐“我说瓦伦塔,你真特码是个天才!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一个腼腆的诺德小伙子非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也没啥爱好,就是喜欢画画……哎,看到了你可别说啊,要是让沃尔夫知道了,我估计就要滚蛋了。” 那个班队长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劲地拍着小伙子的肩膀:“好好好,没人会出卖你的……放心吧!你们几个,听见没有?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争着抢着看画作的士兵们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发黄的草纸画,忙的只是点了点头敷衍了过去,气得班队长在他们屁股上狠狠踹了好几脚。 那个叫做瓦伦塔的诺德士兵,来自第二旗队,是一名普通的步兵,从来没说过自己来自哪里,也没人关心。他总是穿着一身唯有破损的皮甲,但补丁打得很结实,只要不是被双手重剑劈中、或者被骑枪扎个满怀,应该多少都能拦着点,不会死的太难看有损市容。 第二旗队的轻步兵比例还是相对多一些的,即便是重步兵装备,和第一旗队比也不是太过沉重。安度因在森林里和斯瓦迪亚人戏耍了那么久,打机动游击的本事出神入化,沃尔夫当然不会浪费了将才。 本就缺乏有能力而又值得信任的指挥者,合理地运用现有的每一个军官是至关重要的——至于总有些心思的希尔薇,那是迟早被同化的问题,杜瓦克因的老爹,瓦格良首领牛颈温斯·黎明,不会不给沃尔夫这个面子的。 “那么……这么好看的东西,应该分享一下啊。”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目瞪狗呆的几个人转过头来,看见一张年轻干净的面孔,正微笑着看着他们,指着士兵们手上的草纸“这是什么?” “旗队……这个,这个是……是那个,那个……” 看着安度因那张笑眯眯的面孔,瓦伦塔觉得有点头晕,看起来一场暴风雨就在眼前。但他还是鼓起 勇气告诉安度因:“报告……这是我画的几张草图罢了。” 安度因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这个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到的普通轻步兵,年轻的眼睛里闪过好奇的色彩,就像是好动的猫看见了来自峡谷的蝴蝶一样。但很快被掩盖了,他拿着那个大钱袋子,向那几个士兵指了指:“你们第一中队第四班队这个是渐渐本来是要收集木柴的,偷懒怠工,一人罚一个银第纳尔,作为对支持骑兵事业发展的贡献!然后绕着营地跑一圈,再去干活!” 那个班队长带着自己的士兵,垂头丧气地一人缴了一个银子儿,把草纸交到瓦伦塔手里,向安度因告辞后心虚地跑圈去了。此时此刻,尴尬的场地上只剩下了瓦伦塔和安度因两个级别悬殊、却又同样年轻的人。 “哈哈哈咯咯咯,这个是……你画的?” 安度因看着那些草纸,一页接一页,不亦乐乎,笑的满脸大汗。 “沃尔夫,沃尔夫拿着盾牌的时候会倒在地上撅起屁股,嘎嘎嘎!这个,emmmm,出海的时候沃尔夫没有一直趴在船舷上吐,而是一直在睡觉哒!……这一章,啧啧啧,你开始画我们的军队了?嗯,很好,看起来卢瑟很骚气,你很喜欢他是吗?像是一个可靠的兄长?” 安度因津津有味地看着,全身心底和瓦伦塔讨论那些画作。开始的时候瓦伦塔还很紧张,生怕安度因皱着眉头撕掉自己的心血,但看着第二旗队长投入的奔放劲头,也开始大胆地和他讨论起来。 “开始我觉得沃尔夫比较好玩,看起来很与众不同,可以逗乐,可以让我画进去,让他逗我笑。后来画着画着……我开始就觉得这是个太复杂的人物,越是从老兵那里了解他的故事,我看见他就越笑不出来。 “那天我看见他在呆呆望着黑加仑军的军旗,抱着那件黑斗篷,摸着上面那个猪头徽章,满脸没有表情,整个人像是疲惫到极点一样。但见到我之后,马上微笑着向我招手示意。但我想,那个比我小的男人,一定很想哭,一定很想回家。 “这个总是在我们面前表现很轻松的将军,我看着他,总感觉背后有那个我没看过的海斯特堡,有那个黑加仑村里的小屋子,有他的喜怒哀乐。太真实了,真实的让人笑不出来。我开始意识到,沃尔夫能把这支军队攥紧手里,并不仅仅是因为靠着才能与威信,他是我们这些家伙的一个缩影。 “不仅仅是他,还有你,那些首领,他们的故事,他们面临的……那些都是故事,是我能看到的,能感同身受的。 “然后,我就是想记录俺们的生活,黑加仑军的生活。每一个士兵都会遇到很多有意思的事,我想把它记录下来,至少让我的同伴知道,自己也许有一天会像一截稻穗那样烂在田野里,但至少我们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点啥。 安度因直勾勾地看着瓦伦塔,眨了眨眼睛,握着这个士兵的肩膀诚恳地说:“把这些草图交给我,你等我一天。这件事情我觉得你需要点支持,我想他会理解的。” 瓦伦塔没有怀疑,直接把所有的创作交到了安度因手里,就像是一切都应该这般,丝毫没有其他的想法,用力点了点头:“那就拜托您了。” 安度因把这些草纸夹在怀里,急匆匆地走过长长的停下来休息的队伍,想要去找沃尔夫,却听见身边响起第三旗队副旗队长亚托的叫喊声:“这马车是怎么陷进沼泽坑里的?” “不知道,但好像这个沼泽坑很浅,我们试一试,应该能把它弄出来。不过里面有个伤员,我们担心……” 亚托有些不耐烦地叫道:“担心个六饼,我进去把他弄出来,你们扶着点车子,别让它倒了。” 说罢,安度因就看到这个有些冒冒失失的旗队长打开门,几下就钻了进去,在马车里大声问道:“怎么样……你伤的是哪里?腿?哦,等一下!外面来个人,帮我把他接一下!” 一个诺德士兵跑了过去,抱住那个伤员的上半身,从马车里把他拖了出来。不知道一个扶着马车的士兵是怎么回事,也许是不堪重负,也许是不愿意固定一个姿势不动,他轻轻动了动,结果手脚不协调,被沼泽地的脏水滑了一下,像是踩到了冰一样滑倒,扑到了身边的其他人。 “哎呦我擦!”安度因叫出了声,那马车本来就因为陷入沼泽以及亚托的动作而重心不稳,一下失去了支撑,像是一个栽倒的大盒子,四仰八叉地向地面砸去。此时亚托身子已经有一半探出了马车外,这回可是大脑硬着陆了。 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和士兵们惊慌的叫声,这架密封的小马车就这么报销成一堆冒着烟尘的碎片。 “啊啊啊啊——”被压着的士兵凄惨地叫着,他的下半身被压得血淋淋的,很难讲是否有抢救的价值。那个伤员直接被压爆了脑袋,凄惨而毫无尊严地陈列在马车边。几个扶着马车的士兵也一瘸一拐,不同程度被波及到了。 安度因不可置信地看着处于灾祸正中心的亚托,像是个孩子一样迷茫地趴在地上,马车的碎片在他身边摊开,这个大汉左顾右盼,毫发无伤:“谁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第十章 营地(三) “顶住!喂,这边,看在圣神的面子上,快用木板把缺口堵上!不要慢吞吞的像群老太太,不要把城墙丢了!否则我们的脑袋都有危险!” 罗斯拿着剑在低矮的围墙上叫喊道,一根诺德人的破平头箭扎在他的盾牌上,他连晃都没晃一下,斜眼瞄了眼那尾部还在剧烈颤抖的箭羽,继续朝下面手忙脚乱的民兵吼道:“什么?没有木板加固城门了?那是什么?棺材?拿上来!快!在里面塞满沙子和石块,把它堆上堵门口!” 听到这句违背常理的命令,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民兵面面相觑,一个年轻人哆哆嗦嗦地说:“那是给死人用的,圣神安排死人住在那里,不能,不能随便动……” 这位斯瓦迪亚骑士双目吞吐着怒火,它的脚下有一个诺德人搭好的梯子,现在只剩下挂着碎肉和破皮甲、腰带的上半截,下半部分叫守城者用大石块砸烂了。两个倒霉的诺德佬叠在一起砸了下去,在下面当肉垫的直接口吐鲜血没了性命,另外一个一瘸一拐勉强地跑开了。 罗斯的剑上沾着恐怖的血,还在绵绵不绝地向下滴落,表情上没有一丝彷徨或者怜悯,那副样子既不神圣也不给人安全感——只有魔鬼一般的尊荣让人恐惧,无从拒绝。 他开始明白有些人,比如那些贪婪地从士兵血里扣出钱来的军需官,比如那些就知道自己家里一亩三分地、什么便宜都想占的农民,是不会讲道理的,不要试图和所有人讲道理。他凶神恶煞地呵斥那些愚昧的民兵:“傻子们!如果我们都死了,棺材留着给诺德人用吗?” 那些斯瓦迪亚人半是恐惧于他的怒火,半是情形所迫,也不管什么圣神不圣神,那口棺材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后,直挺挺地杵在门口。 倒是着实很有成效,破门的速度大大减缓了,原本令人心惊的‘呼彤’巨响,已经变成了沉闷的轻哼。虽然裂纹在不断放大,但一时半会是不可能顶翻那个又大又笨、且一肚子石头沙子的‘灵魂安息之所’。 在简陋的塔楼上,一些弩手在和诺德人对射着。其实对射这个词语很不准确,因为诺德人的远程武器真的很难威胁到又高又远的斯瓦迪亚弩手们,他们的长弓制作粗糙、弹性差劲,射程和穿透力相当低劣。诺德人的长弓手几乎是在用命和斯瓦迪亚弩手周旋。 ‘噗’的一声,又一个被后线士兵推搡在前的诺德人,叫弩箭射开花了头颅,不知是出于尊严还是来不及,他一声不吭地软绵绵躺在地上。那画面非常血腥,人的头像是被锤爆的西红柿一样翻飞,亦如同那鲜艳的狼果(中世纪西红柿被认为有毒,称作‘狼果’)一般垂滴着汁液。 过去那么多年,罗斯学的是如何用剑和骑枪来护卫荣誉和纯洁,学的是美德与礼仪……但他不可抑制地发现,每一次杀戮,自己每个血管里都有声音在兴奋地嘶吼。 “鲜血……殷红色,真是漂亮,令人着迷的颜色。”他的目光有些错乱,但很快恢复了正常,那种可怕的想法也被暂时压制下去。 他害怕自己——尤其那个太过真实的自己,每当拔出剑柄磨损残破的骑士剑,他就只记得死亡、号角以及最后的阵地,他要做的就是像狼一样,不惜一切代价,在自己流干所有的鲜血之前,再多去杀一个人。 罗斯惧怕阴暗的、充斥着死人味儿的城墙角落,不管是提哈的大型石质围墙。他喜爱苏诺平原麦子的香气,和其他少男一样喜欢乔安娜的发髻与微微泛红的侧脸。却也和心怀信仰的真正骑士一样,还是为自己在坚守着感到自豪。 他在以一个骑士的风姿,身先士卒地鼓舞他的骑兵和步兵作战,却很难说这么做是不是出于心中不可抑制的……缺心眼。 莱森撑着一面扇形盾牌爬到城墙上方,诺德人的标枪已经开始威胁到他的脑袋,这个独臂军士长不得不狼狈地四处逃窜:“罗斯骑士!玫瑰骑士团的骑兵已经集结,你快下去指挥,这里交给我和西蒙斯!” 那些诺德人嚎叫着扛起合抱粗的长树,披着链甲的步兵顶着锅盖大的盾牌,把那扇门撞的震山响,木墙上面一个端着煮沸的粪汤往下倒的民兵在颤抖着没站住,一头倒栽下城墙,恶臭的粪汁浇盖在脸上,后脑勺稳稳砸在诺德人的盾牌上,头顶伤口好似一个老鼠洞,潺潺留着血,眼看活不成了。 那个被砸中的诺德人也折断了胳膊和肩膀,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口里吐出一串串咒骂,他的同伴把他扔到一遍,把民兵的脑袋割下来,顶着石块和弩箭,攻击得更狠了。 似乎那三百多诺德士兵已经打算好了,就是挤破脑袋也要进去抢一把——众所周知,诺德人打起仗来非常死脑筋,不把对方或者自己赶到和类似瓦尔格拉神殿的地方,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莱森,过来一点,我们的弩手在那个……像是塔楼的东西里,他们没有投石车,只能用脸接我们的火力。尽量吸引他们背对着哨塔,让弩箭发挥最大的效果。”罗斯的眼神非常坚定,拎着沉重的骑士剑,快速冲向楼下,半身甲破破烂烂的叮当作响“等我们从后门绕过去,他们就会明白什么是骑兵!” 莱森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话来。看着罗斯匆匆走下楼梯,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罗斯的背后,有一道斜挎着的血淋淋伤口。像是一只血蜈蚣般趴在骑士的后背上,不要说骑马,想必就是动一动也会剧痛钻心罢。 那些深居内地的斯瓦迪亚人永远不会知道,他们每晚能够在自己的家园沉睡是多么幸福,有人为了他们的安安稳稳的日出与日落,付出了多少。如果说一个帝国能够幸存百年,那么他一定是有脊梁的——一个血色的、不易轻易弯曲的脊梁…… 马儿在下方嘶鸣,西蒙斯慢慢从下方一瘸一拐地爬上来,一剑砍死了一个吆喝着往后溜的逃兵,皱着眉头用剑指着那些腿肚子直打颤的民兵,毫不客气地呲着牙根叫道:“我们的人还没死光之前,谁敢先走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码的,你怎么不拦着点那个一根筋。”西蒙斯教训莱森“万一那个倒霉孩子点背,让长矛穿了脑子怎么办?” **********************分割线********************** 黑加仑军离提哈越来越近,没有阻拦,没有不开眼的散兵游勇,沃尔夫也没有表现得急不可耐,仍然保持着对贮藏体力最有益的速度。在傍晚扎营的时分,他向安度因和瓦伦塔发出了去他营帐的邀请。 “咯咯咯,我的天,真是有才。”戴安娜看着那个士兵瓦伦塔的画作,很淑女地用袖子掩住嘴唇笑了起来“沃尔夫先生,我需要正视你们诺德人的才华了。” “嗯??”沃尔夫完全陶醉在那些纸张里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在海边捡到贝壳的小孩子,对有些甚至可以被认为是‘故意丑化’自己形象的画面,都表现的极其感兴趣。旁边站着的瓦伦塔和坐着的安度因都有些紧张地看着黑加仑军的首领,只要他一句话,这些纸就会被扔进焚化炉里变成草木灰。 沃尔夫没有笑,安度因有些慌了,但瓦西里的表情很正常,甚至看起来有些轻松下来,沃尔夫的表情一点不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猜测中,沃尔夫没有把这些画撕成废纸扔到自己头上,已经是非常克制的了。 人为了梦想或者什么的,总要付出代价的吧。“他会怎么样呢?”瓦伦塔惴惴不地心想“是把我撵出黑加仑军?还是罚我的薪水?或者干脆叫人剁掉我的双手、杀死我?” 安度因脸皮抽搐了几下,沃尔夫的微笑是最难猜测的表情,可以是开心也可以是愤怒,可以是算计也可以是开诚布公。它是那么令人捉摸不透,让你觉得被耍的团团装,却又毫无把柄……这是一个礼貌又恰到好处的表情,扬起的角度和模样都非常贴心。 “将军,这是一个宝贵的……”安度因的话语有几分像是在哀求,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祈求玩具“我们应该把他留下来……” 沃尔夫没有说话,而是朝他摆了摆手:“你出去一下,我和瓦伦塔有些话要说。身为一个旗队长,你做的很好……顺便你去把亚托叫来,他太鲁莽了,这种愚蠢的损失在黑加仑村不该出现。” 安度因无奈地站起来,点头出去了。沃尔夫在军队中的威严是不容质疑的——黑加仑军深深懂得这一点,而且明白沃尔夫这么做对整个军队更有好处。 “你好,瓦伦塔,坐下来吧,我们谈一谈。”沃尔夫的笑容很和蔼“你的画作非常棒,即便我看得出来,你没有接触过任何的画家或者艺术家,完全靠着想象与临摹能力,就能画出这样的作品,足以证明你的优秀。” 瓦伦塔有些措手不及,沃尔夫的温和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和预测,他只是一个新加入不久的士兵,对沃尔夫的认识没有那么深——即便是卢瑟和托曼也不敢说完全了解沃尔夫, “谢谢您的赏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发现那个禅达女人看着自己,瓦伦塔惊愕地发现这个叫做戴安娜的眼神像母亲一般温和,据说沃尔夫晚上和她睡在一起……但他看得出来,两人关系应该很好,但却保持着绝对谨慎的距离。 这件事情上,那些黑加仑军的老兵也非常坚定地做出了否定:“沃尔夫如果能把海斯特堡的女领主放下,老子当众吃屎!” 但这个女人是瓦伦塔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她不是格陵兰岛上健壮的农妇,而是那种水做的贵族小姐,漂亮而不沾染尘埃,却也不高傲,又有一种女性最为突出的母性在闪烁……很难形容禅达这个民族,那种温水一般的感受。也很难想象什么样的女人沃尔夫才会为了她,而拒绝这样的‘好货’。 “这样……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做一名士兵了。”沃尔夫的话让瓦伦塔变了脸色“不要再拿着长矛、标枪,只需要佩戴斧子和盾牌。” 看起来事情还是按照预测的老路发展下去了,瓦伦塔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您这是……” 沃尔夫也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告诉他一个不敢置信的消息:“我需要你的画卷,远胜于你的武力。你以后的任务就是跟着安度因,继续作画。” “这这这这……这是真的吗?”瓦伦塔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您可以用您的保护神起誓吗?” 沃尔夫点了点头,伸出手,露出标志诺德人身份的铁臂环来:“我以沃尔夫的名义,向我侍奉的神奥丁起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给予你专门作画的权力,你以后就是安度因的随从了,我看得出来,他非常欣赏你。” 瓦伦塔眨了眨眼:“那么您需要我做什么吗?” “尽量多画一点,如果可以,就多画几份,我要全军都能看到,不要吝啬纸张和墨水,这些我来负责。”沃尔夫想了一下,颇为认真地告诉他“内容……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多贴近一点黑加仑军的所有人,我看得出来,你的创作也在向这方面倾斜,是吧!” 也许是沃尔夫的支持让他感动,也许是心中实在觉得不解,他壮着胆子问道:“我想问问您……您真的不生气吗?我的意思是……那个,之前确实觉得很新鲜,所以……” 沃尔夫笑了,这一回很真诚,像是一缕尖锐的阳光,贯穿了他心灵最深处那块坚冰:“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让你把我画成一个无敌的武士,就能让大家都以为,我真的能打的过皇家侍卫?就不会记得我那着盾牌摇摇晃晃的可笑样子?” “我的朋友,很多时候掩饰是愚蠢的,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犯不着在自己脸上贴这么厚一层金。” 瓦伦塔几乎是怀着一颗敬畏之心走出沃尔夫的帐篷的,刚走不远就被第二旗队长安度因叫住了:“瓦伦塔,怎么样?沃尔夫没有刁难你吧。” 瓦伦塔摇了摇头,非常开心地对安度因说了全过程,他们边走过军营边说着沃尔夫的慷慨。 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安度因好奇地问瓦伦塔:“你怎么看沃尔夫这种举动呢?虽然不太懂得他的计划,但我知道他是不会率性而为的。” “这是一个强大的人,我的朋友。”瓦伦塔的话语让安度因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那个暗淡、饥饿、总是在挣扎的家乡,那个没有希望的烂泥村里,一个皇家侍卫也做过同样的评价“他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力量——不是‘我可以杀死你’,而是‘我允许你’,先生,我们的首领,强大的罕见。” 第十一章 营地(四) 战争从来无法掩饰,那撕裂的伤痕如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在卡拉迪亚的土地上流淌着生命的哀伤与鲜血。离着提哈越近,沃尔夫越能感受到诺德同胞非凡的毁灭力与征服欲——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已经在北方割据出了一片诺德之地。 他们焚烧掉堡垒和岗哨,蝗虫一样把农村的粮食与值钱的物当洗劫一空,屠杀所有敢于反抗的男人、女人以及孩子老人,奴役那些手无寸铁的斯瓦迪亚平民。按照拉格纳的命令,他们仍然在地里耕种。 诺德人需要劳动力,这片广阔的土地几乎没有被开发出任何潜力,屠杀只是一种手段而非目的。只要那些泥腿子肯老老实实地当顺民,诺德人甚至不屑于去掠夺他们那点可怜的家当。当然……食物也只是留下勉强饿不死的那份。 一路上再也没有了斯瓦迪亚军队的踪影,反而不停遇到了大量诺德散兵游勇,他们向沃尔夫表示热烈欢迎,坐在路边向黑加仑军招手,隔着盾牌和盔甲粗鲁地问好: “嗨!娘了个腿的,今天真是顺,你们看啊,多好的小伙子!杀起人来一定不含糊!你们来的不晚,战争才刚刚开始哪!” “你们的队伍里还有绿眼睛?嗯?不过你们看上去挺棒的,别特娘惹乱子!” 诺德人和罗多克人都表示很高兴,他们终于来到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区域,紧张的神经终于可以好好松一松。沃尔夫仍然要求他们以钢铁的纪律前行。 班队、中队、旗队相对卡拉德帝国古典军队,还算简单的三层结构,仍处在初生时期。 要想做到真正的契合,哪怕是将一个最基本的班队,浓缩成一个令行禁止的统一个体,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是捉急的战争时刻,沃尔夫不会挥霍任何准备的时光。 说来也很奇怪,不知是不是那些懂行的带着节奏,亦或是单纯的出于友善,对于这样一支不走传统、沉默寡言的部队,诺德的士兵给予高度赞美,几个老兵拍着新兵蛋子稚嫩的双肩,连连叫好: “看见没有,这就是血洗出来的纯爷们!你们啊,太幼稚,一群没破壳的小鸡崽子罢了,别一天天异想天开,烧了几个村,就总想搞个大事情!” 可怜的戴安娜看着那荒芜的土地、被吊死的斯瓦迪亚人、被杀后扔到路边无人问候的士兵与游击队……此情此景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往昔那逃亡的悲惨岁月又重新在眼前回放,那些维吉亚弓箭手甚至在没有‘清理任务’的时候,也会以屠杀他们取乐。 他们被可怕的复合弓钉死在地上,那些维吉亚人会在深处发出秃鹫一般的嬉笑声,似乎在夸耀自己的射击技巧。 学富五车的学者狗一样一文不值地死在路边。从小待她如视己出的女炼金学家,被野蛮的士兵玷污后,吊死在了路边的树上。食不果腹的母亲用鲜血喂养嗷嗷待哺的孩子,悲伤的父亲埋葬自己的儿子……禅达人居然还能幸存下来,简直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一切都在重演,征服者的狂笑和被征服者的哀嚎,永远是卡拉迪亚收听率最高的声音。数千年来,从来没有停歇过,过去不曾,将来不会。 她情不自禁地牵住了沃尔夫的手掌,就像是一个在森林邻里行走的弱女子,只能紧紧攥住手上的火苗,哪怕她并不知道这火苗会不会演化成熊熊烈火,把她自己也燃烧成一团。 本来正春风得意的沃尔夫非常尴尬地扭过头,看见戴安娜眼中的泪花,又非常无奈地把惊叫咽回了肚子里。他尝试着轻轻抽了抽手掌,戴安娜却握得更死了,那哀婉的眼神像是一只绝望的梅花鹿,差点——真正的就差一点点,就要摧毁沃尔夫最后的心理防线。 那微微泛白的浅色唇瓣,那会悲伤却不会哭的眼眸,那和玛格丽特一样漂亮的黑色长发,那无言的恳求……沃尔夫已经慌得快胃痉挛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像咽口水。 看着身边的托曼投来暧昧的眼神,他连忙踢了大傻屁股一脚,压低声音说道: “帮我挡一下,挡一下啊!”沃尔夫焦急地汗水顺着脑门往下滴“我的天,我的天,现在的女孩子啊!怎么可以这么、这么不自爱!” 托曼懒散地看了眼戴安娜,这个女孩子似乎也开始反应过来了,但却怕更加尴尬,持续握着沃尔夫的手不敢动,仿佛这一撒手,又要把一只大灰狼放走了。托曼虽然体格很大,但不代表能把着一对包裹在一个小世界里。 卢瑟的表情有几分精彩,坐在马车上偷窥到的希尔则伸出手比了个‘嘘嘘嘘’的手势,满脸无声的坏笑。看到这一幕,一向和玛格丽特不对付的希尔内心非常兴奋,甚至开始暗暗祝福起来,倒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单纯看到老对头不好受,就值得高兴的浑身哆嗦了。 几个走在前列的中队长惊恐地看了看彼此,赶忙低下了头,这种头儿的说不干、倒不净的八卦,传出去可是要被挂军旗的。他们的班队长也有样学样,纷纷叫士兵和自己一起低下头来,放眼望去第一旗队一大半人都齐刷刷地低着头赶路。 后面的士兵不知道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是不是情况有变,但又不知道变了个什么,纷纷相仿前人的经验,恭恭敬敬低下了头颅。还不明所以的小步兵,就被紧张的班队长按下了脑袋:“想死啊!前面出事了,没看到吗?” 整支黑加仑军六百多人,除了部分脑子实在是太灵光、和太不灵光的,几乎都整整齐齐低着头赶路,放眼望去,只有面红耳赤的沃尔夫看,领着彻底紧张起来的戴安娜,昂首挺胸……那画面实在是非常漂亮,简直就是沃尔夫去抢亲,大家拥促着他满载而归。 大家谁都不敢说一句话,就这么慢慢走着,直到走到一条小溪旁,沃尔夫才终于擦了擦汗,用颤抖着的声音发布了命令:“大家都渴了吧……我们来接点水……”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把水壶里满满当当的补充水倒掉,开心地仰起头来,活动活动生锈的脖子,快活地从溪流里汲水。 沃尔夫嘴唇动了动,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站在溪水边,他张望着。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到了——那些闪闪发亮的营帐,那还是一个庞大的平面的城市,离着他只有不到半个上午的路程。 提哈,无数次浮现在梦里的城市,一个小祭司曾经遥想过的圣地,就这样与他面对面。 **********************分割线********************** “海瑞·布朗恩!”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雇佣兵的安睡“醒醒,醒醒!我的主人有话让我传达给你!” 海瑞半梦半醒地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诺德人,这个暴躁的混球没有让手下通报,就放肆地闯入,把自己的睡眠扰乱的一塌糊涂。 这个毫无礼貌的蛮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堪重负的木材可怜地叫唤着,他骂骂咧咧地问道:“你这个臭虫,我的主人问你,人杀了吗?” 刚刚起床的海瑞保持了最完美的风度,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阁下,你要知道在这打乱成一团麻的北方,想要找到一个人真是难上加难。” 诺德人丝毫不领情,咄咄逼人地拍桌子大吼大叫:“废物!你和你的人都是饭桶!沃尔夫那个狗东西,仆格大人时一定要他的头颅的……呜呜呜……你………呜呜” 两个强壮的骑兵一边一个,把他的脸按在桌子上,那个诺德人暴躁地发出一系列毫无疑义的叫唤,海瑞举起自己的弯刀,用刀背在他头上拍了拍,贴着他的耳朵,笑嘻嘻地说道:“那么,要是你死了,我就当没有收到消息,没有得到任何通知。等我找到了他的脑袋,再联络你的主子。所以……需要你帮帮忙,把这时间延长一点,意下如何啊?” “呜呜呜……” “答应就好,答应就好,放心吧,狼不会让你的肉腐烂的,你死后不会臭太久,是个好消息吧!” 第十二章 营地(四) 那灾难性的一晚,忠诚不屈的斯瓦迪亚骑兵死了,为家园而战的斯瓦迪亚民兵也死了,拱卫首领的黑加仑战士死了,为荣誉拼杀的诺德勇士也死了。 北方人与帝国人的尸体堆积在一起,碎裂的身躯烂泥般相互掺杂,那难以忍受的腥臭散发出来,催人作呕。沃尔夫和罗斯忌惮彼此,诺德人失去了将近一半的战斗力,步兵找不到班队,班队找不到中队,大家跟着那面旗帜一拥而上,凭着古老的本能战斗。 罗斯的骑兵在冲锋的路上,便发出了许多声坠马惨叫,即便对黑加仑军发起了摧枯拉朽级的打击,自身也是疲惫不堪,无力继续作战。西蒙斯和莱森带领的民兵游击队则不用多想,不要指望一群拿起武器不到半个月的农民,在硬碰硬中敢于顶上前去,而非脚底抹油,已经实属不易。 两支筋疲力尽的军队谁不敢轻举妄动,斯瓦迪亚骑兵率先抽身离开,这片森林死多少人都不够。诺德人东一队西一队地退出,谁也不敢爬上去收拾那些死者和垂死者,只能任凭同袍绝望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变成森林的肥料。 真正的战争是不存在马革裹尸的,活着的人只想马不停蹄地离开,死去的人则迫不及待地烂成一滩。 尘归尘、土归土,这就是战争的结局,一点都不浪漫,一点也不热血,一点都不光彩。死的人没有满脸光辉地进入天堂或者瓦尔格拉神殿,而是被扭曲成奇形怪状,伴随着虫蚁的啃食变成灰尘。 多恩还活着,那个过去背叛了斯瓦迪亚,现在又逃过一劫的小人物,把自己埋在尸体下,在脸上涂满血装死。待兵戈停歇,他活动活动被踩了不知多少脚的身体,奇迹般鲤鱼打滚又爬了起来。 多恩的命不错,那么多沉重的铁靴踩过来,都偏偏让开,连肋骨都没断,只是左手钻心的痛,似乎是被剑划开了虎口,血止不住地流淌。全身上下像是被锤子锤的松散了一般,使不上力气来。 开始骑兵扎上来的时候,多恩就走散了,没有留在沃尔夫身边。沃尔夫也没有费心思去找他究竟死到了哪里,希尔被骑兵扎倒在地,他眼睛都红了,自己亲自抱着杆长矛往前冲。一条狗死不死,哪有那异次元时间费心去想。 “咳咳咳……”多恩捡起了一把护手剑挂在腰间,背上一面轻便的圆盾,捡起一个还算干净的皮帽扣在头上,摇摇晃晃地离开散发着死亡恶臭的乱坟场。手脚并用爬过流淌着碎成一滩的尸体堆,那些苍蝇盘旋着,乱哄哄地叫唤着,吵得他头里仿佛炸开了锅。 尽管那些未知的路非常危险,但要知道野狗之类的食腐动物,很快就会顺着气味找过来,把死人与活人一起吃个精打光,连骨头都会舔得一干二净。 多恩颤颤巍巍地走出那战场,当初那个急躁冒进、只想和诺德人血拼到底的年轻人,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为了活命他可以把自己出卖给魔鬼,不要尊严和良知,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敢做。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不好背叛的了。 还记得幼小的妹妹横死在眼前,当时多恩是多么愤怒。加入军队拿到剑的第一个月,日夜擦拭,硬生生磨掉了一层铁锈。他疯狂地想要复仇,想要把那柄剑送进每一个诺德人的胸膛里……他也还记得,雅各布看到自己拼命练习舞剑的样子,摇头叹气:“我的孩子,你做不到的……” “让你说中了……老家伙”多恩苦笑着抬起头,那天色像是打翻了的蛋清,微黄中渗着若有若无的淡绿色,那些死人的脸被笼罩着,泛着难堪的颜色,仿佛在尴尬于自己的死状款式“我确实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他只想永远地离开,离开那些刀光剑影,离开可怕的时代。走着走着,他看到老军士长雅各布的脸庞,还有那个被他杀了一家的不知名村长,以及让他深深恐惧着的沃尔夫。 他们贴着自己的面孔晃动,这些他最不情愿看到的人脸上,写着失望、唾弃、鄙夷、愤怒、冷漠……都在喊着同样一句话:“叛徒、叛徒!无耻的叛徒!” 他痛苦地哀嚎了一声,颤颤巍巍地离开被鲜血浸泡得糜烂的土地,疲惫不堪的多恩真的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还活着。 按照记忆,他缓缓走上那条快要被杂草淹没的小路,步子慢吞吞的,像是个将行就木的老头:“这边……有一个村庄,他们找不到的……躲过去……” 蒙蒙亮的苍穹下,路上没有一个人,几只野狗跟在多恩的身后转了几圈,呲牙咧嘴,淌着黏糊糊的口水,他弯下腰捡了几块石头,狠狠扔了过去,砸中了一只癞皮狗的脑壳,那些杂碎便的狂吠着跑掉了。 “呸!”多恩恨恨地呔了一口痰,像是把心中的憋闷吐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些畜生吃人吃的眼睛都红了,似乎也吃的有了几分人的样子,知道什么能欺负,什么不能硬拼。那人一般煽动着的狗眼,让他忍不住发怵。 战争让人变成了野兽,却也让野兽更像是人。 走了不知多久,太阳崛起于东方,薄雾消散,他才终于看到了一个村庄的影子,建立在那没有人会想得到的角落。也没有一般村落抵御强盗和侵略的木墙,只有一堵用来阻拦野兽的栅栏,估计只能防得住不挖洞的小兔子。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顺着山边流淌,虽然陡峭的地形让取水有些吃力,但还是维持住了村民们的用度。 “希望没人认识我……千万不要。”他把自己的皮帽用力往头上扣了扣,他开始发觉自己做了个不明智的决定,这个村子和自己过去的家乡实在是太像了。 恍惚之间他有些错乱,像是掉进了时光的裂缝里,跌回了那个没有烦恼的童年,溪水在山间不停歇地流淌,奔流到那未知神秘的村外。过去是个男孩的他总是在里面眺望外面,现在是个男人的他却在外面害怕里面。 “一定不要……不会的,他们绝对不会认识一个外来人的。” 路过村口那棵没了生机的黑槐树后,他便知道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了。四个年轻人被吊死在那棵树上,整整齐齐,像是诺德人某种特殊献祭仪式,或者说是他们的暴力艺术。 多恩拔出剑来,跨过矮小的栅栏,上面俯卧着一具被晒得干瘪的尸体,是一个年轻女人的,没有任何遮掩与尊严地死去,无法想象死之前,这个女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的剑握得更紧了,沃尔夫制造的杀戮与恐慌是有计划、非放纵的,而有些诺德人的破坏与毁灭,是既不经过大脑,也不走良知和底线的。 这个村子应该是遇到了最坏的那种情况——用剑和长矛把这片土地爬犁一遍,然后用鲜血和火焰浇盖一遍,如果占领不了,也要将其深深毁灭。 屋子被烧毁了一般,那坍塌的茅草屋废墟掩盖着死在里面的男人和女人,透过燃烧着房梁,他还看到了幼小的手掌,已经成为了焦黑色的炭烧。 多恩累了……累得再也没有力气走动了。他在做什么?从一个废墟上,行尸走肉般转移到另外一个废墟上? 扔掉了剑,甩开盾牌,他疲惫地躺在地上,任凭毒辣的日光直射在他皮甲上,火烤一般炙得滚烫。蚂蚁和蜈蚣爬进了他的脖子里,他动都不想动一下,觉得自己恶心的可憎,那些蚂蚁虫子都比自己干净的多的多。 慢慢的,像是从深渊的水底传出来,折射到空气里一样,耳边似幻非幻地传来妹妹的声音: “看,他在这儿!” *******************分割线******************* “玫瑰骑士团,前进!”罗斯挥舞着冰冷的骑士剑狠狠刮过一个诺德士兵的后脑勺,把那人头盔抽飞、脑干搅的稀碎“以圣神的名义,把这些诺德人踩进地狱里!” 那些骑兵娴熟地端平骑枪,把那些还想组织起来盾墙的诺德士兵捅个对穿,没死的也被可怕的冲击力撞飞出去或贯倒在地,剩下的人四散跑开,不管首领怎么大喊大叫,也不愿意用最合理的方式去送死了。 骑枪在使用一次后就断裂扔掉,或者放置在死者身上丢下。玫瑰骑士团的平民轻骑兵们改换成骑士剑,将还想从围城反被袭击中反应过来的诺德人削萝卜一样砍倒。每一次带走的人都不不多,但那神出鬼没的身影与可怕的机动性,让这些没见识过骑兵真正威力的诺德人瞠目结舌。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气!”莱森满眼都是小星星“诺德人低估了我们!这还是只是轻骑兵,我们的骑士已经整装待发,随时能把这些诺德佬踏成碎片!” “哦……那么我还真是很期待啊。”西蒙斯似笑非笑地说“希望你这辈子也不要和一个库吉特人骑马较量……那样子,才叫真正的骑兵啊。” 第十三章 营地(六) “沃尔夫雅尔大人,拉格纳想要见您。”一名全副武装的皇家侍卫走到正在指挥营地建设的沃尔夫身边,恭敬地点头致意。这个有些名声的小贵族穿着土一样的衣服,满身泥巴,毫无架子地和那些大头兵一起钉木板,看到皇家侍卫走到身边,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现在就去,这是我接到的命令,请您配合我。” 托曼本来以为是拉格纳的侍卫,就想看看是哪位当初的同伴打个招呼。刚扬起手来,却发现已经不认识了,是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孔。那侍卫错愕地看着他,托曼傻乎乎的举着手,像是一个被戏耍的马戏团狗熊。 “嗨……你好,我想问一下拉格纳之前的护卫博维登和范林拉贡在哪里?”托曼觉得还是岔开话题为好“我记得他们之前为拉格纳大人传令。” 来者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感觉遇到了个白痴:“死了,几个前两个人都死了!博维登被海浪吞噬,追随托尔的脚步去了。至于范林拉贡,斯瓦迪亚人打爆了他的脑袋。” 这消息让托曼说不出来话了,他转过身去继续收拾营地,不再看来者一眼。一年时间拉开的鸿沟,让他彻底断绝了与拉格纳的联系。他甚至怀疑,如果是沃尔夫的命令,自己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日耳曼剑顺着拉格纳的喉管送进去。 “那么,沃尔夫雅尔大人……你打算……”趁着来者和托曼交谈的功夫,沃尔夫又悄咪咪地打好了一个木桩。以他的体格,自然不要指望有多大的效率,但却饶有兴致。 希尔一只胳膊还不太灵便,笑呵呵地帮着扶着木桩,顺带指挥:“将军,右边点,哎,过了过了,再往左边点……对,就是这样,给咱们一个支点,整个卡拉迪亚都咱们的。” 沃尔夫洗了洗手和脸上的泥巴和粉灰,换了件还算过得去的粗亚麻布衫,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了几分——虽然还是像一个牧羊人,而非六百人军队首领。 在卢瑟的安排下,一个第三旗队的巡逻班队,由托曼带领,陪着沃尔夫去见拉格纳。到目前为止,沃尔夫没有专门的护卫队,正了八经的亲卫只有托曼一个人,但打仗小仗一场接着一场,他也没有那精力和多余的军队去给自己设计层层保护。 “走吧”沃尔夫点了点头,那个皇家侍卫转身带路,看起来确实很急迫,拉格纳向他下的命令是立刻带到,但不要冒犯。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挽回形象就只能期望路上少花费些时间。 “您的部队里有罗多克人?”走着走着,那个皇家侍卫突然转过头来问,脚下的速度一点都没停顿“他们在为你而战?” 沃尔夫朝高自己一头的皇家侍卫点了点头,眉宇之间有些疑惑:“是的,你认的出来罗多克人?” “啊啊啊,是的”皇家侍卫解释道“刚定大人手里掌握着一支罗多克佣兵,据说按照他们首领的指挥,这些家伙上厕所都要排队。他们原来是为拉格纳大人卖命的,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意识到说多了什么,左右看看,赶忙闭上了嘴。沃尔夫那些护卫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没有露出那些普通士兵瞎好奇的愚蠢德行,按照两前三后的防御阵型稳步前进。 那些黑加仑士兵的眼神很单纯,就像是没有颜色的白纸,沃尔夫画上去什么,就是什么——和那些罗多克雇佣兵一模一样。 沃尔夫也没有顺着没说完的话追问下去,事实上他也不关心,乱哄哄的营地里他也听不见太多。 突然而又始料不及的,几个诺德士兵抱着几只鸡顺着他们中间匆匆走过去,扑棱着鸡毛飞到沃尔夫的头上,一个黑加仑重步兵则倒霉地发现盾牌上沾了鸡屎。 “妈的,你们这些狗东西,怎么看的路!”皇家侍卫恨恨地骂道“这是拉格纳大人的贵客,你们在做什么蠢事!” 那几个被斥训的诺德人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丝毫不放慢脚步,远远地边跑边叫道:“哈哈哈,拉格纳?拉格纳算个什么?雷克斯的小毛驴?贵客?跪你的蛋去吧!” 看着那些放肆的诺德士兵跑远,沃尔夫一声没吭。虽然刚刚发生的事情很不愉快,但沃尔夫丝毫没有生气,也没有计较受到了侮辱。甚至那招人喜欢的微笑都不曾变了一点。他转过头来问那个满脸尴尬掩不住的皇家侍卫: “那么,如果我听的不错的话,国王到了是吗?”沃尔夫的神色很玩味,却没表示多少好奇的姿态——那是不合时宜的“他登陆了?而且很迫不及待拿走了指挥权?” 那个皇家侍卫叹了口气,很不爽地皱了皱眉,接着带路:“是的,这不是什么秘密,拉格纳退让了……他是国王。” “看起来他对提哈势在必得了。”沃尔夫耸了耸肩“带路吧,朋友,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我们的国王了。” *******************分割线******************* “无所不知的腾格里庇佑您,海瑞先生。”那个风尘仆仆的库吉特枪骑兵站在海瑞的面前,那干练的辫发搭在肩膀宽阔的肌肉上,让这个库吉特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草原的野性“我为您带来了女主人的信件。” 海瑞刚毅如刀劈斧凿的脸庞上,交织着激动与胆怯,这个高大的斯瓦迪亚雇佣兵武士竟开始兴奋地不知所措地揉着棕红色的头发,不可抑制地满地乱走: “是吗,是吗!她来信了,来信了!能确定这一路上没有别人跟踪你吗?” 那个库吉特枪骑兵很严肃地点点头:“再狡猾的野狼也掩盖不住他的血腥味,如果不是战争,根本用不了半个月我就能到达——可惜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希望这消息不会来得太晚。” 海瑞激动地拆开信纸,当着库吉特枪骑兵的面,把那信件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实在难以忍耐地把信纸抱在怀里,又怕使大了力气揉碎了这宝贵的记忆,模样简直像是一个抱养婴儿的红发铁人。 “这是她的笔迹……但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来确定身份,请你不要介意。”海瑞走到库吉特枪骑兵身边,右手搭在剑柄上,丝毫没有松懈“告诉我她的名字。” “艾丽卡·佩洛兹,我的大人”库吉特枪骑兵标准地回答道“库吉特的玫瑰。” “很好……告诉我,她头上的呆毛是向左还是向右?”海瑞深吸一口气,这是个关键的问题。 库吉特枪骑兵眨了眨眼,看得出来这个严肃的汉子,正强行忍着笑意:“向下,我的大人。希望您不会介意这个回答。” 海瑞也笑了,真诚地把手从剑柄上拿开,拥抱了这个库吉特枪骑兵:“欢迎我的朋友,请跟我来。” 那个库吉特枪骑兵跟着海瑞走进了雇佣兵的营地,营地里不仅仅有当初在树林里险些杀了安度因和希尔薇的黑骑士,还有一些装备着漂亮扇形盾和护手剑的步兵。看上去这些佣兵很是可靠,至少按照库吉特枪骑兵的估算方式,这三百多名佣兵要想被击败,需要召集三倍的兵力。 “艾丽卡需要一大笔钱,是这样吗?”海瑞的眼神滚烫的像是烧红的金子,但依旧保持着最坚毅的风度“她需要一支装备精良的骑手,但现在无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很匮乏。虽然小姐很想独立完成这项工作……但您知道,酋长那颜乌斯德对她还是有些苛刻。” 海瑞·布朗恩皱住了眉头,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必奇怪,那些酋长被维吉亚人踹得屁都不敢放一个,自己人算计起来,简直可以用绞尽脑汁来形容。至于艾丽卡的打算,信纸里密密麻麻的话语中完全没有提到——事实上,他也完全不必知道。 “库吉特最大的商会是哪一家?”海瑞从桌子下拿出一打纸,问那个忠诚的库吉特枪骑兵“是‘白谷’吗?” 库吉特枪骑兵摇了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海瑞:“不,大人,是‘红狮’。” 海瑞在一张纸条上匆匆写了些什么,把自己的一枚戒指从食指上摘了下来,然后将纸条和戒指一起塞进一个镶着金丝的袋子里,交到完全茫然的枪骑兵手里: “这是一张信纸,一个写给‘红狮’的凭条……以及证明我身份的戒指。告诉小姐一切都不要担心,她想要的,尽管从‘红狮’手中拿,只要不超过十万第纳尔,都是可以的。别做出那副愚蠢的表情,我的朋友,十万而已……” 第十四章 营地(七) “喂!新来的!”几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诺德士兵,朝着黑加仑军的营地大大咧咧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外围的巡逻班队拎着长矛走了过去,重装的锁子甲链闪动着鱼鳞色的光泽,让那些士兵有些惊慌。和黑加仑军的士兵相比,他们的皮甲衫和布衣有些太过简陋,而且气势上输得一塌糊涂。就像是一群遇到了螃蟹的软啪啪蚯蚓,面对咄咄逼人的钳子不知所措。 营地里的黑加仑士兵压根没把这些家伙当回事,这个庞大的军营里,仅仅这一部分就住扎着将近一万人,错综复杂的营地,有些不负责任的首领根本懒得理会自己士兵住在哪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乱成一团,鬼知道这些家伙是哪个地缝冒出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那个班队长的声音很沉稳,并没有显现出诺德人特有的激动与彪悍口气,平和但不失警示态度“来这里有什么事。” 也许是并不粗野的态度被视为软弱,一个毫无教养、不懂规矩的诺德士兵壮着胆子叫嚣道:“这不该你的事!你不过一条狗,把你的主子叫出来” 巡逻队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紧促地往后退散了两步,把长矛夹了起来,闪烁着寒光的矛尖对准那些闹事的士兵,那要杀人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戏耍。要是杀起来,诺德人的肉不见得比斯瓦迪亚人硬多少,对于终日浸泡在战火中的诺德人而言,不存在任何心理压力。 巡逻队班队长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几个把斧子和日耳曼剑抽出来的流氓兵,不屑地摇摇头:“说明你们的来意,陌生人,否则这里马上就会倒下几个打了孔的尸体!” “我也再说一遍,你们说是一群狗!把你们的主子叫出来!”那个带头的相当强硬,放肆的诺德士兵叫嚣着为他鼓劲,这样子八成八不是来送礼的。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在巡逻队身后响起,嚣张的混混们顿时有些慌了,因为他们看到,在这些巡逻队员发出警告之后,在一个女人的带领下,足足三十人的部队向他们稳稳压了过来,如同倒倾的潮水。 仍如之前无数次提到的那样——一缕呆毛蒙着晨光迎风招展,非常的耐看,让人忍不住想看看女子的颜色是怎般唯美。 希尔薇一直没有被安排去整理营地,黑加仑军高层指挥人员一致认为这种和泥巴、砍木头、烤干地面的活计,不应该由黑加仑军的‘百合花’(私下里对希尔薇的爱称)负责,又不是缺少能滚泥巴的猪头。 “在这里大吵大闹的人,应该留下一截舌头,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大胆呢。”希尔薇笑盈盈的,和她说的话完全截然相反,仿佛开着说说而已的玩笑,俏而不艳的脸上满是热情,那几个不了解希尔薇的几个士兵,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眼睛一个个直勾勾的,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那个班队长向希尔薇点头致意,同时有些担忧地看着希尔薇:“副旗队大人,我们可以解决……” 看起来非常迷人的希尔薇轻轻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说:“太无聊了,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我来好好款待他们。” 刚才还非常淡然若素的班队长有些惊慌,但转而又有几分遮不住的古怪笑意,他恭恭敬敬地转身,把主场让给天鹅一般踱着步子的希尔薇。那骄傲挺直的身线,如同一把雪亮的女款武士剑,只不过收在镶着宝石的华丽剑鞘里,染人爱不释手。 那些混混兵已经说不出来话了,这些时日又无趣又无味,周围能打的已经揍了一圈,酒也找不到几滴,更不能去周围村子里找乐子。打架也是被禁止的,私下斗殴会被捉住绑在木桩上不吃不喝两天三夜。 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士兵,全部要做的,就是在营地里做做攻城武器、混吃等死。等到要上战场的时候,喊着口号冲向胜利或者瓦尔格拉神殿就足够了。 要说不想女人简直是天方夜谭,偶尔有几个女兵,看上去比男的还像男的。导致这些人甚至看到奶牛都觉得眉清目秀的,那后勤官不得不找人守着母牛,防止某些疯子变态什么的,实在憋得受不了出了毛病,来找母牛过把瘾。 “你……你好,小妞,嘿嘿嘿。”带头的诺德士兵朝希尔薇嘻嘻哈哈地笑着,牙根上的牙渍几乎都快翻了出来“你,你可真好看。” “哦,是吗,谢谢夸奖喽!”希尔薇笑得很开心,背着手,一副少女的调皮颜色,眨着眼睛问道“想不想离近一点看呢?” 那诺德士兵的心脏都快停摆了,他手上无力地拿着那柄生锈的日耳曼剑,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喘着粗气,一点点靠近眨着眼睛的希尔薇。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光棍三十年的生涯里,最幸福的一刻到来了,整个世界为他撑起了一盏不朽的明灯! 这灯光亮的也快,灭的也快,“啪叽!”一声,明灯碎了。 希尔薇一肘打在他的鼻梁上,他痛苦地叫唤了一声,那世界都被打成了血红颜色的崩塌,摔着鼻血栽倒在地上。 模模糊糊地抬起头,刚刚还笑盈盈的希尔薇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一只脚狠狠跺在他的肚子上,像是在踩着一个尿泡,他感觉早上吃的那点快坏了的面包要吐出来了。 “啊啊啊,你这个女人!”那几个混混挥着斧子冲了上来,黑加仑军岂是吃干饭的,十几面盾牌一撞,剩下的就是一顿暴打,好在之前商量好了要有分寸,虽然这些混混一个个鼻口窜血,但还是没有屁事,就是看上去很惨,脸上甚至还有鞋印子,而且被没收了所有武器,本着废物利用、绝不浪费的原则,这些并不值钱的东西归战无不胜的黑加仑军所有,谁也别想拿回去。 “那么,现在告诉我们,你们是什么人?”卢瑟强忍着笑意,看着几个低着头的大猪头,身后的杜瓦克因和安度因已经笑出了声“你们的首领是谁……?” 那些‘猪头’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从彼此被打肿的眼神里,看到了些什么,一个脸没被打的太狠,还能比较口齿清晰的士兵说道:“我们是仆格大人的士兵!” 卢瑟一下子不笑了,杜瓦克因不笑了,安度因也不笑了,坐在一边哼哼的希里也不哼哼了,站在门口的安德鲁也转过头来,只有亚托和希尔薇来得晚,全然不知所措。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说明了: “仆格?仆格是什么?很厉害吗?” 当然,俗套情节是不可能出现的,这些不开眼的还没犯浑到小命捏在人家手里,就开始吆五喝六,最后装x过头被活活打死,他们还是长脑子的。 “那么……可以帮我们松松绑吗?咱们可以好好谈一谈。”那个带头的鼓足勇气提出了一个并不过分的要求“俺们,俺们只是想和你们首领说几句话。”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咯咯咯咯。”突然杜瓦克因开始狂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故事“你们,你们是仆格的人?哈哈哈哈,咯咯咯咯。” 那些士兵面面相觑,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欢迎来到黑加仑军的驻地,我们会盛情款待你们的。”杜瓦克因斜着眼瞅了瞅门口,卢瑟已经悄悄把门关上了“也许你们这些是傻子不知道我们……” 那几个诺德士兵已经目瞪狗呆了,满脸都掩饰不住地惊恐:“我们知道……别别别,我们,我们不是,我们只想来骗点酒钱!我们没打算招惹沃尔夫·路西法!” 杜瓦克因一脚踢在一个士兵的胸前,‘咔嚓’一声骨骼断裂的声响,那士兵瞬间勾勾成一只大虾状,翻着白眼,吐了口血沫昏死过去。 “是的人都这么说。”杜瓦克因扭过头问卢瑟“我切下几根手指作纪念,沃尔夫不会介意吧。” 卢瑟耸了耸肩:“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那是无用功。我觉得割下几只耳朵,才会让他们听得更清晰……” “别啊、别啊!我们是奥拉夫的手下,大家都是一家人、一家人!”那个士兵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热热的,应该尿出来了,还有点软软的,估计后面也没憋住,声音更是撕扯成了哭声“不信,等你们首领沃尔夫回来,可以当面问一问啊!” *********************分割线********************* “沃尔夫大人,请往里面走,在这里坐着稍微等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沃尔夫身边响起“您可以选择吃点东西,拉格纳侯爵在和国王商讨事情。” “凯洛!”沃尔夫听出来了声音,看到了皇家侍卫队队长护鼻盔下笑眯眯的眼睛,扑上去大大拥抱了这个老朋友“我的天,奥丁在上,你是拉格纳手下活得最久的皇家侍卫了!” 凯洛摘下头盔,火红色的头发依然神采奕奕,笑起来声音也很响亮:“当然当然,不过你混得更不错啊,长高了,也当上雅尔了!托曼在你手下,不亏不亏!” 说罢,凯洛笑眯眯地看着帐篷外面那个魁梧的身影,就像父亲在心满意足地看自己已经长大的孩子。然后皱着眉寻思了点什么,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帮我个忙。” 这话语真的很熟悉。 像极了那天的午后,一群风风火火的皇家侍卫,抬着险些被苹果噎死的托曼,闹闹嚷嚷来找沃尔夫的情形。锅里烧开的臭豆子汁还冒着热气,窝棚还是那么矮小破旧,只有沃尔夫能勉强挤得进去……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然而自那以后,他的人生就像是撞上了墙壁的弹球,沿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旋转前行。有些时候生活被改变,就像被甩出去的弹球一样,讲不了道理的。 陷入过去的人,总是无力去拒绝什么的。沃尔夫点了点头:“尽管提。” “你去帐篷里,和那个凶巴巴的老家伙说说话,我知道这是你的特长……啊,当然,他不是国王。他也不自我介绍,只说要找拉格纳——无疑他的身份是很高贵的,我们不敢阻拦。你去打探一下,或者陪陪他就可以,我总感觉这老东西窝着火。我去陪陪托曼……” 说罢,凯洛非常开心地笑了笑,不等沃尔夫答应,转身就走,帐篷外还能听见他爽朗的大笑声:“哎呦喂,小托曼!你个鳖孙还吃苹果不了?” “俺不小啊。”托曼瓮声瓮气地回答“凯洛大哥,苹果那么好吃,指啥不吃啊……” 沃尔夫拍了拍自己的头顶,硬着头皮就进了帐篷里层,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壮汉坐在凳子上,闷闷地喝着麦芽酒,沃尔夫走了进来,这个老者倒是大大方方地问道: “嘿,小子,来几口酒吗?” 沃尔夫耸了耸肩,笑得很和蔼,就像之前千万次做过那样:“为什么不呢?祝您健康。” 那老人递给沃尔夫一个牛角杯,沃尔夫将里面的麦芽酒一饮而尽,然后脸色就红涨涨起来,像是一个熟透的柿子。 老人看见沃尔夫那么矮小,喝起酒来还那么差劲,原本紧绷的脸皮撑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沃尔夫听得出来。这笑声是没有常见的歧视意味的——过去的很多年里,他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被歧视惯了:“小家伙,你的酒量真是不怎么样,你的父亲没有教过你喝酒吗?” “没有。”沃尔夫的神色有点暗淡“我没来得及学会和他喝酒,他就死了。” 老人叹了口气:“死在战场上?” “不,他是个祭司,死在床上,我面前。”沃尔夫摇了摇头,又接了一杯酒“如果他有您一半健康就好了。” “咯咯,小子,健康有什么用……我的孩子,那么勇敢,十三岁就杀掉了一只狼,然后就死了,被人谋害,肢解掉扔在我的门口!这就是命,我也没来得及和他好好地喝一口……来,干!为了你的遗憾!” “干!”沃尔夫觉得自己的语言有些苦涩“也为了您的遗憾!” 第十五章 老人与狼(上) 直到下午,橘黄色的光泽慢慢笼罩着诺德人营地,将那数以千计的帐篷染成瑰丽的色泽。阳光是无私的,那高耸的提哈城墙上的斯瓦迪亚持矛步兵,也和诺德人一样沐浴在同样的温暖之中,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活动一番被盾牌压得生锈的肩膀。 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队长与军士长,这个时候心情总是特别好,不会在意士兵们的小差。那温暖的感觉暂时褪去了战场的肃杀,也让战士们暂时忘记了堆积的骸骨和剑矛,像个孩子那样惧怕却又好奇地瞻仰着阳光。 伟大的拉格纳·洛德布罗克,这个时候,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自己的营帐。这又是一次极其不成功的会谈,伟大的雷克斯国王根本没有打算去听拉格纳的话,也没有打算任命谁担任元帅——除了他自己。 沃尔夫已经坐在那里等了很久了,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交流了些什么,只是那个老人走之前告诉凯洛:“让拉格纳知道,冈定·海瑞布雷克斯,来找过他。” 沃尔夫喝了将近三杯麦芽酒,脸色有些泛红。对他而言,喝酒是一种苦难,但他并没有喝醉,就是头有些疼,像是被人一拳打到太阳穴,头盖骨快要被掀起那样。 这也是玛格丽特为什么喜欢沃尔夫的原因之一——一个滴酒不沾的诺德男人,对于受够了酗酒蠢货的海斯特堡女领主而言,是难得的宝贝。在格陵兰上,这种不喝酒的男人,比会唱歌的耗子还少见。 “嗨!我亲爱的朋友!”拉格纳用力拥抱了,身高还停留在他下巴以下的沃尔夫。拉格纳这一辈子演过很多戏,但这一场戏似乎是真的“好久不见,沃尔夫!非常高兴,你还活着!” 沃尔夫的微笑依旧,即便脑子里被麦芽酒刺激得要开锅了,那笑容也是浅浅的,非常讨人喜爱。他趁着舌头还没有被酒精浸泡得打卷,对拉格纳说道:“我也很高兴,能看到诺德人最坚定的领袖,风采依旧。” 这话挤既不动声色地夸赞了拉格纳,也在暗示一个词:领袖。而且好死不死压上一个‘最’字,算是拐弯抹角,暗示着最关键的问题:国王。 当然,这全凭拉格纳自行分析,怨不得沃尔夫胡言乱语。卡德加特的侯爵大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打量着乖巧的沃尔夫,有一个智商和自己在一条水平线上的手下,可以省很多口舌,却也可以让人很头疼。 “那么……我问问你,亲爱的沃尔夫,你觉得这场伟大战争的指挥官,应该拥有怎么样的品质?成熟稳重,还是锐意进取?”拉格纳饶有兴趣地问道“或者需要一个更加特别的指挥官?” 沃尔夫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满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在思索着,但很快拉格纳明白了沃尔夫的意思:“马桶在帐篷后一个木栅栏后面,别憋着。” 这个可怜的小诺德人颤颤巍巍地跑了出去,过了不多时,又颤颤巍巍地爬了回来。虽然脸色有点苍白,但神态和感觉都好了许许多多。 “很抱歉,拉格纳大人,喝酒是个技术活。”沃尔夫苦笑着“我的家族这项技术,失传很久了。” 能征善战的诺德人酒量也同样不虚名号,拉格纳可是一度喝到失忆断片的真男人,对于这种事情毫不介意:“不要紧,我想听听你对元帅的想法。” 沃尔夫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用发虚却坚定的口吻说道:“无论需要哪种,您都一定不会担任的,对吧?” 拉格纳默然,但看得出来,他非常满意沃尔夫的回答。这并不是沃尔夫逞能,而是与其他的首领不同,他全部价值都体现在大脑上,这一点都看不出来,那么留着这个四体不勤的家伙,也没什么大用了。 “我不知道您对这场战争这么悲观。”沃尔夫的声音有些沉重,似乎在哀悼那些即将死去的同胞“我不怀疑这场战争要想胜利,需要许多人命,但没想到会严重到撼动指挥官的地位。” 拉格纳皱眉沉思了很久:“我也希望不是。但,沃尔夫,你见过斯瓦迪亚骑士吗?真正的骑士,不是那些纸片糊的那种轻骑兵。披着沉重的板链混合甲,罩袍上绣着家族的徽章,他们的马匹套着罩衣,骑枪如同茁壮的树苗……提哈拥有这儿样恐怖的武装,而且数量相当惊人。” 沃尔夫有些不寒而栗,不用说骑士,就是罗斯带着的那些疯骑兵,来去如风地把黑加仑军当石子踢来踢去,那回忆简直不能更加不美好,更别提被几百斤的大家伙两三百米加速冲刺,顶飞上天的愉悦,单纯想一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回去吧,沃尔夫,很多事情不用想太多。”拉格纳摆了摆手“奥丁为我们每个人的死亡时间打上了标签,我们要做的,只不过是在受到瓦尔格拉神殿召唤的时候,不要犹豫。” 沃尔夫点头离开,拉格纳很疲惫,自己也喝了很多,这不是一个继续谈话的好时间。 “对了,沃尔夫。”拉格纳似乎想起来什么“有时间一定要去拜访一下刚才和你对饮的老人,他是‘英雄’,冈定。” *********************分割线********************* 也许过去的岁月对疲惫的人总是显得沉重无用,所以很容易被暂时忘怀,直到某个深夜,消失的统统回到肩上,压得人痛哭流涕,却发不出声音。 多恩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抹除一切的地方——塞塔,被毁灭的村子,就像他那可怜的家乡一样。 所有村民都死了,那些该死的诺德人下手毫不留情,男女老少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个不到九岁的小女孩,趴在枯井里保住了性命。 这个叫做‘莎莎’的小丫头,生得不怎么样,脸长长的,还有点龅牙,脑袋也很不灵光,笨的像一头被摘了脑子、就知道吃的小猪。但在多恩昏倒在地的时候,这个笨女孩冒着危险把他拖回了屋子里,让他恢复了体力。 如果是一个丧尽天良的强盗,这个笨蛋的下场可能会很惨。不过运气不错,她莎莎错过了多恩最丧心病狂的时候。为了活命,多恩可是砍掉了西蒙斯一家的脑袋,那行径连他讨好的黑加仑军都觉得厌恶。 “多恩,我饿了。”昏暗的屋子里,多恩睁开眼,莎莎又开始了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咱们还有吃的吗?” 这一个月以来,多恩和莎莎相依为命,靠着没被发现的地窖里,剩的白菜和黑面包过日子。偶尔上村子里转一转,把还能用的带回来。那些尸体被他很快处理掉——否则狼和野狗嗅着气味来吃掉死的和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即便如此,还是越来越危险了,多恩知道,这里不能久留。一天都不能多呆,危险就在环绕,令人窒息。陌生人,不论是诺德人还是斯瓦迪亚人,都不能信任。 战争的人,是野兽。 多恩想了想,挨个罐子、柜子翻了翻,从昨天开始,找不到什么值得试一试的食物了。可出去找东西,意味着莎莎的安全得不到保障。 “你有安全的躲藏地点吗?”多恩问道,顺便把挂在墙上的盾牌和长剑佩戴上,在这里坐以待毙是行不通的,迟早被饿死“连我都找不到那种。” 小丫头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放心吧,连我自己都找不到呢!” 多恩绝望了,和沃尔夫交流与和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交流,绝对是两个极端。但不得不说,那种发自心底的快乐,莎莎不知道带给他多少,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值得她哀愁的事情。 “那么你去那个枯井里躲起来,小心别掉下去,我去找点吃的。”多恩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和自己死去的妹妹一样大,一样的天真,甚至可以说一样的丑“很快就回来。” 小丫头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甚至压根没有注意到多恩脸上的失落。 多恩确实会回来,也一定会带着食物,但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他不可能留在这里,自己一人已经很艰难,带着一个小女孩则可以说是根本活不下去。 他不想死,不管怎么样,多恩一定是不想死的。虽然不知道生命还有什么好留念的,但他就是不愿意像那些诺德蠢货或者斯瓦迪亚骑士一样,把生命抛之脑后。 “那你一定要回来哦,我们说好要一起玩捉迷藏的。”莎莎钻进枯井之前,笑得很开心“我喜欢你,多恩。” 多恩转身走进了树林。 *********************距离塞塔村约一小时行程处********************* “西蒙斯,我觉得这边真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了。”莱森的声音很无奈“你为什么对召集这些农民这么感兴趣?难道从镇子里招募的人手还不够吗?” 西蒙斯骑在驽马上瞪了一眼在地上行走的莱森:“怎么够!你又不是没看过那个叫做沃尔夫的杂碎的士兵,那才叫真正的精锐!那才叫步兵!” “怎么?斯瓦迪亚人的血一定要流干才算的上勇敢吗?”莱森皱着眉头“你让农民把镰刀打直做成武器,把他们送上战场,让他们像野草一样倒下、被焚烧,就能拯救斯瓦迪亚了?” “每个人都是战场的燃料,莱森,只不过是在诺德人手中白白变成灰烬,还是在我们手中散发一点热的区别。”西蒙斯的话语,让莱森深深厌恶起来“如果真的可以……烧得够多,斯瓦迪亚就会沸腾起来。” 第十六章 老人与狼(中)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只有这点吃的了。”那个老猎人看着多恩皱着眉头,手上的猎刀还沾染着野兽的鲜血,岁月在他野性的面孔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自从诺德人来了,我就不敢回村子里,也不敢走太远。” 多恩拿着盾牌和剑,警惕地看着老猎人。灾荒年间,人吃人又不是稀罕事,谁也不知道,这个老猎打什么心思。 “那么……你能不能分我一些。”多恩皱着眉,向老猎人恳切道“我要养一个孩子,她会饿死的。” 老猎人拿着猎刀盯着多恩不说话,多恩拿着剑也不说话。一片沉默中,气氛越发沉闷起来。他们的眼神像是两根钉子,拼命要钉到对方的脑子里,好好看看对方的想法。 老猎人看上去手法高超,肉和毛皮分的整整齐齐,一点多余的鲜血都不会白流。多恩也是年轻力壮的时候,离开了军队也离开了沃尔夫,那种朴实坚毅的乡村士兵品格慢慢回到他的身上。 “这里有一只还算不错的兔子。”老猎人从地上捡起猎物,拎着那血淋淋的长耳朵,分量还是可以的。看上去他的生活也十分窘困,但多半是不敢与多恩起冲突“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我也养过孩子。” 多恩道了谢,从猎人手里拿了兔子,轻轻把十几枚银第纳尔放在猎人的手心里。这点钱在过去过于贵重,在现在却又无足轻重,但老猎人还是苦笑着收下了:“多谢,但说实话,我更希望能拿到几根好箭,这东西我只能留着祈祷还有用的到的一天。” “希望吧……” 多恩匆匆离开了,莎莎是个傻子,不能让他等太久。危险无时无刻不在。湿润的野草在他脚下风一样地倒退,粗糙的草叶锯齿刮得他拆去绑腿的两腿生疼。他抛弃了自己全部的军人特征,避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责难。 路上遇到了几颗野菜,苜蓿什么的,多恩还认识,顺手拿了。这是不能浪费的‘佳肴’,凡是能填饱肚子的,就不该浪费给野山羊。 等他匆匆赶回去,一切都那么安好,就像是他没有离开过一样。村庄如同被遗忘一般死寂,甚至那天空看上去也没有那么明亮,还保持着朝阳的晦涩与暗淡。莎莎依然在枯井里静静等着他回来,蹲在井底看蚂蚁。 “啊……多恩,我饿。”莎莎的笑脸非常愚蠢,就像是多恩过去家里养的猪,看到有人拿着猪草就哼哧哼哧地叫唤“你带吃的回来了吗?” 多恩不吭声,转身回到屋里,不一会,那破旧的烟筒上就隐隐升起了炊烟,莎莎在井里发出一声欢呼,待到香气慢慢四散,就开始往外爬。 这个孩子虽然笨,但却不招人厌烦,看见吃的就喜上眉梢,没有吃的也不哭不闹,绝对不耍小脾气,看起来是个不懂烦恼的小家伙。 “多恩?”莎莎走进屋里,看到兔子肉在锅里煮着,柴烧得正旺,在空气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但已经见不到和她相依为命一个月的逃兵的影子了“你在和我捉迷藏吗?” 没有人回答莎莎呆呆地坐在炉灶前,看着热气腾腾的大锅,屋子里空的可怕。她第一次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笑了。 剑和盾牌不在墙上,多恩走了。 *********************分割线********************* “这里住着人。”莱森指着多恩来过的地方“周围的草被踩到了。” 西蒙斯从马上下来,走到那个猎人的小屋边,隔着狭小的窗口,他能看到另一双眼睛,也在墙那边直勾勾看着他。两个饱经沧桑的灵魂互相注视着,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错愕。 “您,您是军人?”老猎人问道,他没有打开门欢迎,眼睛贴在墙壁上,西蒙斯除了干涩的瞳孔和苍老的肌肤,什么也看不到,老猎人却轻而易举地看到了西蒙斯和他身边的一切: 高大、壮硕、跛脚,周围拥簇着一群对他很尊重的士兵,举止看起来没有那么野蛮粗鲁,装备还算得上保养的不错。但老猎人并没有走出去,这个时候,谁也不能信。 “是的,我是王国的……的步兵大队队长。”西蒙斯苦笑着报出了罗斯‘送给’自己的头“负责来这边征召部队。” 他还记得罗斯任命给他这个头衔的时候,自己也是苦笑的:“王国军队的基层构建乱七八糟,你要觉得不好听,可以给自己换一个。只要不是带‘将军元帅’之类的,叫什么好听你就叫什么,你我不属于北方军团正规军体系。” 西蒙斯当时差点没咬断舌根昏过去。 老猎人叹了口气:“你们走吧,这里什么也没有了。诺德人比你们早来一步,现在这里是焦土。几个村子都被毁了。” “那你呢?”莱森走上前去,那空荡荡的袖管让老猎人的眼皮跳了跳,这是个不容忽视的好汉子“你愿意离开或者留下反抗吗?” 老猎人仍然锁在屋子里不出来,声音顺着缝隙传入西蒙斯他们的耳朵里,就像是童年时将寓言的祖父,没有正面回答任何问题: “年青的时候,我喜欢奔走。我见过一只鹿,世界上最美的鹿。我曾追逐她的脚步,跨越峡谷与溪流,她简直是自然的馈赠,是大地的礼物。 “他在山间、在沼泽、在树林间跃动,披着月光,盖着朝霞。我看过她的背影无数次,有时近在咫尺,都不忍心拉开我的猎弓。我没读过书,但我的父亲告诉我,树林里有些生灵,是比人类高贵的。 我信,那头鹿就是。他知道我在追随她,但她从未停下,也从未露出敌意。” 莱森眉头紧锁:“这和我们有什么关……”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西蒙斯挥了挥手撵回了肚子里,看起来这个老游侠非常感兴趣:“听他说完。” “但有一个冬天,我顺着她的足迹追逐到湖畔,看到她被一群狼给扑到了,那么凶狠,毫不留情。那些牙齿尖利的畜生一口撕碎了她的喉咙。她那么痛苦地叫着,那些狼在吸他的血。那么美丽的生灵,被侮辱了,被毁灭了! “我当时很愤怒,拿着刀想上去把那些狼一个个都捅死!但那些家伙朝我嚎叫,那声音那么惨,一个个骨瘦嶙峋,像是要饿死的样子……我很疑惑……为什么我并不觉得他们那么邪恶?狼不是父亲说的那么坏,他们很饿,只想要活下去。 “我是个猎人,我可以杀死他们。但我没有理由用道德宣判他们死刑,即便他杀死了那么美丽的品种——这就是生命的轮回,再美好的,也有走向终结的一天,再丑恶的,也有存在的意义。 “我的朋友,你见到的,未必是你见到的。你所希望的,未必是岁月的选择……我在等待,森林选择我的命运。” 他在说什么,西蒙斯不一定很懂,但他知道,这些不是废话。 他和莱森带着士兵离开了那个猎人小屋,风在周遭打转,并不结实的木屋看上去歪歪扭扭的,随风摇摆一般颤动着。 也许一头野猪,也许一次山洪,也许一次兵匪路过,也许就是一个石子落下的小小意外,刚刚说话的一切都会变成一片废墟,老猎人生命留下的痕迹无法辨认,变成过去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对于历史来说,提哈是尘埃,诺德入侵是尘埃,不可一世的斯瓦迪亚也是尘埃。 守护尘埃的,也许就是更小的尘埃。 *********************分割线********************* 一个声音在多恩脑海里响起,在拼命抓住他最后的理性:“不要回去、一定不要回去!在那里留下,除了死没有选择!” 多恩没有停下,那双腿简直不像自己的一样。为了赶速度,他甚至把保命的盾牌都丢掉了,只拎着一把剑,向着塞塔村狂奔。 路上踢中了石头,多恩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整个前脚掌都像是被锯掉了一般痛得失去了知觉。他甚至可以想象鞋子里的指甲断掉,血顺着脚趾缝聚类到鞋底。 那种钻心的疼,他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他知道,当那把诺德人的斧子劈开雅各布的脑袋的时,那个对谁都很好的老兵油子,一定更疼。 他不能放弃莎莎,不能,绝对不能!多恩,这个抛弃了战友和信仰的士兵,又像最勇敢的士兵那样,拎着剑向塞塔跑去。 多恩觉得自己真的蠢,自己已经背叛了一次,圣神给了自己悔改的机会,却偏偏要背叛第二次。 那个傻乎乎的小孩子,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打不过,什么都信,更糟糕的是什么都吃。他已经不敢想象,自己离开后,莎莎的日子将会变得怎么样。 那个又笨又丑的小东西,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被迫去吃尸体上的蛆虫……即便是混在逃难的人群中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那种窘困,斯瓦迪亚人对待同胞,未必就比杀人不咋眼的诺德人好到哪里去。 “呜嗷~~嗷~”突然间,多恩隐隐约约听到,狼的叫声在靠近塞塔的树林中回荡,那群夹着尾巴的的狗东西在缠绕着某个猎物,也许是人、也许是其他的野兽什么的跑进了村子里。 多恩不在乎那是什么人,还是什么怪兽,他只只知道他的脑袋像是一个快开锅的水壶,热气顶在头盖骨上,他冷静不下来了。 他呼喊着军队里学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口号,他也不知道自己嘴里念叨的究竟是在为谁而战,把那单手剑双手拿在手里,疯狂地冲进村子里,一群气喘吁吁地野狼聚拢在莎莎的屋子外面,他能听见小女孩的低声啜泣声。 “该死。”多恩想到那只兔子是新鲜的,还留着血,狼顺着血味找到了莎莎。他挥舞着那柄并不锋利的铁剑,像是一道不停息的旋风般冲了上来。一只野狼想要上去扑咬,被他一剑捅进了嗓子眼里搅了几搅,也就软趴趴地死在地上了。 “不要怕,我来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门!” 不远处,狼的嚎叫声提醒了一些原本不会往这个方向注意的人。 西蒙斯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同样把手放在剑柄上的莱森,沉闷地说道:“有人……我们去看看,应该是幸存者,或许我们可以帮些什么。” 莱森有些疲惫了,但加快了步伐,带着那些步兵呼哧呼哧跑了起来:“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救了一个人,总还是会有十个掉下脑袋。” “嗯……原本要死十一个的,这不是很有意义的吗?”西蒙斯的神情很认真“我的妻子孩子是一些好心人,他们在天堂里,会很高兴我这么做的。” 第十七章 老人与狼(下) “希尔薇,你不应该一上来下手就这么狠。”沃尔夫皱着眉头,看向那几个被打肿了的倒霉蛋“很有可能黑加仑全军都会面临麻烦。” 女武士显然非常不以为意,瓦格良一边强调纪律,一边强调‘当一个巴掌丑在脸上的时候,也给对方一个更大的尝尝’。面对挑衅行为,诺德人很少会选择退让,就算是一柄长矛钉在胸口前,也要冲上去让长矛透过自己的脊背,给不识好歹的魂淡一点教训。 “我只是在回应他们的请求罢了。当狗朝我吼叫的时候,丢骨头只会让他变本加厉,搬起石头砸过去才是明智的。” 沃尔夫默然,几个旗队和副旗队,过去的中队长们纷纷表示赞成。那些白痴一样的挑衅者双目涣散,沃尔夫拍了拍他们的头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不堪。 “搬起石头也有可能砸到自己的脚。”沃尔夫的话语中隐隐约约有几分失望,在这么多高层指挥官中,他最中意的是有大局观的卢瑟,和沉稳冷静的希尔薇“能冲动的人很多,会克制的人很少。如果这几个人真的是奥拉夫的人,我们本该亲善的盟友对我们的印象会大打折扣。如果是仆格的人,那么冲突就会提前爆发。” 希尔薇歪着头还想反驳,但及时收住了说出来的话。安度因紧张地出来打圆场:“我们现在应该想象怎么处理这几个人。现在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卢瑟也附和道:“这些家伙,最后说他们只是一个小领主的手下。那个领主在战争中死了,他们利用那些大人物的名号,四处招摇撞骗。但……很难说他们到底是什么。” 沃尔夫叹了口气,有些想笑,但透不进光的帐篷里,那少年的笑容有些扭曲,像是一条盘旋在人面上的砂蛇:“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是谁,他们是做什么的,很重要吗?” 或许有些可怕,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甚至也轻松地笑了起来。沃尔夫永远能把问题抓到恰到好处。 身为黑加仑军军人,他们不必怀疑这条判断,身为诺德人,杀戮是本能,不用考虑什么道德问题——亚托已经带着一队披着厚皮甲的士兵走了进来,那些士兵的皮甲套在身上,像是摞上来不少肌肉块一般。 几个流氓士兵看着闪闪发亮的大剑,似乎预见到了什么,拼命挣扎起来,发出含糊不清的嚎叫,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慌张不已。 “将军,这里交给我好了。您出去吧,否则会脏到鞋子的。”亚托冷笑着摘下了自己的双手斧,他的口吻里总会带着嘲讽意味,倒不是针对谁,可能这个世界的男人女人都是垃圾“他们既然不该在这里,我们就当他们从未存在过好了。” 几个穿着加厚皮甲的士兵也纷纷把自己的双手斧拎了起来,沃尔夫点点头,和自己的军官们一起离开了帐篷。司空见惯的求饶眼神打动不了什么,一阵机械化的斧刃入肉声,卢瑟和安度因的谈话声都没有为此暂停,血迹顺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流淌而过,那些士兵扛着麻袋走了出来。 “希尔薇,也许你很厌恶我。但我依然要告诉你。”沃尔夫的神色很严肃“纪律是黑加仑军的基础,我希望来自东海岸的你,会懂得这些。最好不要按照自己的选择,去代表整个军团。” 瓦格良部落的勇武建立在卡拉德帝国式的纪律之上——但很多时候,与蛮族同胞的相处、文化环境的追寻,也让他们开始和那些崇尚个人勇武的古老风速看齐。 “好吧,如果您命令的话。”这位女武士的态度没有什么变化,在很久之前,能从那副面孔下看出点什么的人就少之又少,她礼貌地点点头,手没有抖,脚步也没有凌乱,那么淡然地向自己的帐篷走去,像是一朵崭新开放的钢铁荆棘玫瑰。 “好像很糟糕的样子。”安度因自言自语道,怀里一个小小的金质女武神瓦尔基莉亚雕像被摩挲的发光发亮,依然不敢拿出来“明天再给她好了。” 他抬起头看看天,要下雨了。 *********************分割线********************* “我认识你的祖父。那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厉害家伙。”沃尔夫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戴安娜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安静地抄书,恰到好处的腕力让笔尖和书页的摩擦声飒飒作响,只有这个时候,沃尔夫才胡子很正静下心来思索,慢慢品味和刚定的谈话。 “我记得他当时给一个刚刚获得了一大片土地的雅尔勘察庄园,趴在树上听我们听不见的声音,告诉领主,他的庄园下面拄着一窝老鼠。顺着这棵树的树根引河水淹下去,就能防止被鼠灾残害。” 沃尔夫眨了眨眼睛,父亲对祖父的描述少之又少,这个最后在战场上受到惊吓的老好人似乎在父亲的记忆里,总是沉默着、看着书——就像沃尔夫对他父亲的记忆一样,他们中间的交流手段,就是那代代相传的笔记,顺着他的字迹,追寻上一个人的灵魂。 “我当时是一个什么也不懂得年轻人,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斧子和盾牌说的算,对庄园经营之类的一无所知。觉得那些是懦夫才会去经营的东西,认为你的祖父不是一个懦夫就是一个骗子,或者两者兼备。 现在看来,我真是愚蠢,如果我们的地里能长出粮食,如果我们的岛屿能够容纳膨胀的人口,我们就不必如此孤注一掷。” 白发苍苍的刚定总让沃尔夫觉得父亲一样,沉稳可靠,一言一行都那么令人舒坦。这对家庭残缺的沃尔夫而言,是非常难得的。 “那个傻领主没有听从,过了半个月,他差点就被老鼠吃了……嘿嘿,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我看不差的。你的祖父……当时一直很想有几分作为,但他第一次去战场上当军医祭司就被吓坏了,这个老可怜人这辈子见不得血,之后病倒了,我想你也知道的。” 沃尔夫点了点头。父亲一生都没有怎么走出黑加仑村,很有可能与祖父的死亡有关。 “我的孩子,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我们诺德人不缺脑子里挤满肌肉的傻大个。”刚定的声音有些沉重“我们缺乏懂的先进技术的工匠,缺乏懂得农业生产的农民,缺乏安居乐业的本领,缺乏手腕和智力兼备的首领……我的孩子,我们不缺乏毁灭者,我们缺乏创造者。” 沃尔夫喃喃自语:“创造者……创造者……” 戴安娜眨了眨大眼睛,转了转脖子,长期写作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沃尔夫先生,您在说什么?” “我在想创造。”沃尔夫有些沉重地说“我们诺德人不懂的创造。这座城市被摧毁很容易,但就像一架被打碎的纺织机,想要重新修理拼装却很难。” 戴安娜有些疑惑,她揉搓着攥在手里的长发,过了半晌才说出了一句话,陷入沉思的沃尔夫瞬间震惊起来: “您是觉得……斯瓦迪亚很发达吗?” 沃尔夫听明白了言外之意,赶忙问道:“你是说……你见过更文明发达的?还是在说禅达?” “提哈,他们的街道三个人并排都觉得狭窄,一旦发生火灾,周围所有的建筑都会遭殃。他们还继承着简陋的排污池,那儿的设施蓄水量少得可怜,一到雨天,整座城市都浸泡在烂泥里,死老鼠和臭虫就晾在路边,不生病都是见鬼。……所以真正的斯瓦迪亚贵族不会居住在肮脏的城市里。” 沃尔夫这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这么评价提哈,他些想笑,不知道戴安娜看到更加肮脏陈旧的卡德加特,又会是怎样的想法。羊粪堆在路边,大厅外不远处还有一个地主的猪圈——相比较而言,提哈已经是望尘莫及的发达城市。 “我也想跟您提个建议可以吗?” 戴安娜的眼神楚楚可怜,沃尔夫看着不太忍心拒绝,点了点头:“先说说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您能不能考虑一下,和禅达人合作?我的同族散落到各地,但光复祖先的土地,一直是我们的使命。您可能也需要……” “也许吧……”沃尔夫打断了戴安娜的谈话,听着帐篷上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声“我只是个小人物而已。” “抱歉,我想我可能有些冒犯了……”戴安娜赶紧埋下头,开始抄写起来,掩饰脸上的羞红“我不该说这种话的。” “……”沃尔夫不知道如何回答,躺在床上,他突然很怀念总是欺负自己的玛格丽特。也怀念那个小而温暖的海斯特堡,慢慢的,他睡着了,在梦里他抱着小莎琳和玛格丽特依偎着,轻声倾诉者那漫漫征程,那美丽的提哈,那勇敢的战士。 可惜,偏偏嗅着另外一位女子的芬芳。 第十八章 命数(一) 一个穷凶恶极、以虐待为乐的杀人犯,在遇到落水的小孩子时,也有一定几率奋不顾身地拯救素昧平生的幼小的生命。 或许是处于仅存的良知,或许是出于某种幻想,或许是出于过去的记忆,或许是对英雄情怀的纠结——人的行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很难估测的。 他也不是很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跑来冒着送死的危险,去救一个只不过相处了一个月的小女孩。 最好的选择,是扭头就走。当他在黑加仑军中卑躬屈膝的时候,以为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出卖,没有什么不能抛弃,但拔起剑来那一刻,多恩惊慌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犹豫。 仿佛这一切就是天经地义一样,即便很清楚,下场是什么。 “多恩,多恩,你怎么样了?快进来!”莎莎哭喊着,拼命地想要打开门,但她又矮又笨,蹭了好几下也打不开“外面有狼,危险!快进来!” 多恩喘着粗气,那些该死的野狼在嚎叫,他们被彻底激怒了,狼舔舐着地上同伴的血液,环绕着房子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恐吓叫声。那是饥饿与攻击的语言——即便听不懂狼嚎,也能理解其中的危险。 “不要开门!”多恩背靠着门口,大声呵斥道“你这笨家伙,别开门,那些狼会把你骨头都啃干净的!” 莎莎哭的声音更大了,多恩听到这个笨孩子手指甲扣门的声音,以及不甘的哭闹声:“不,快进来,你不要走了!我以后东西都给你吃,别走好不好!” 一时之间,这个背叛过一切的逃兵、叛徒、刽子手,眼眶居然有些湿润了。很久很久了,没有人这么需要过自己。 他狠狠把剑掼在狼的眼睛上,那畜生往后猛挣,绿色的眼珠在半空中刮成一条血线,挥洒在地上。那眼珠子被削烂,那只受伤的狼歪歪扭扭地扑在地上。 “我还是会走的,呸!老子才不会窝在这里陪你等死!”多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凶恶“你给我听着,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就是国王叫门,都不要开!” 门那边安静了下来,莎莎的哭声像是要憋死的老鼠,吭哧吭哧地消沉了下去,似乎是哭累了。 一匹狼倒下,多恩并不怎么欣喜,周围更多的绿眼珠在盯着他,他们饥饿而又危险,刚才那次攻击,已经险些在多恩喉咙上留下一排深入气管的印记。 “不要……多恩,呜呜呜,爸爸妈妈也是这么说的,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爬出井里。我听见那些野蛮人嚎叫,听见有人死去,最后等我爬出来,他们都不在了……呜” 趁着多恩神情一时恍惚,两只狼同时从左右两侧猛扑上来,一个啃在他的左肩肩膀上,另外一个刁住了他的右手手腕。多恩吃痛丢掉了剑,身体歪着险些摔倒。 他吼叫了一声,趁着还没咬死,赶紧把咬在自己手腕的畜生撞了墙壁扔出去,呲着犬牙的狗东西在半空中蹬腿甩了个稳稳的圈,爪子蹭着地站在原处。身上坚硬的狼毛倒刺一般竖起来,狼牙里挤出凶狠的威胁叫声。 另外一个似乎是死也不撒口,啃在肩膀上想要把多恩破旧的皮甲撕开,从下面的血肉中分一杯羹。其他的狼踱着步子,想要上前一拥而上瓜分掉难得的猎物…… “多恩,火!”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小手掌递出来几根燃烧着的木棍,吃力地敲中在多恩肩膀上不断扑腾的狼头“拿着,用他来驱赶狼!” 炙热的火焰给予了多恩勇气,接过简陋的火棍,反手顺着起和的插进那野狼的喉咙里,那狼嗓子深处发出可怕的悲鸣,抽搐着倒栽在地上。 “进来,进来!”莎莎叫着,多恩连滚带爬地窜进了屋里,能不死最好不过了。鲜血顺着多恩受伤的右手留在地上,那剑也丢掉了,劫后余生的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多恩失去了剑,丢掉了盾牌,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证明他是个士兵了。 他突然觉得很轻松,前所未有地畅快,那些背叛和勇敢一闪而过。他看到了雅各布的脸庞在朝自己满意地微笑,他画了个十字,自从奥威修道院事件以来,第一次祈祷。 他现在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去做,甚至倚着被狼撞得响个不停的木门,轻轻笑出了声。 “现在怎么办?”莎莎惊慌失措地问道,看见多恩在笑,却有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渐渐滑落,她有些害怕,多恩的样子很吓人,甚至可以说令人毛骨悚然“它们,它们要进来了!” “不要慌,躲在房梁上。”多恩抹了把眼中的泪水,笑着对莎莎说“我找东西去堵住门口,等他们跑了,我们就一起走!” 莎莎认真地伸出小拇指,带着哭腔道:“拉钩钩,不要再骗我!” 多恩想了想,搭上了自己的小拇指,轻轻揉捏着莎莎的小脑袋:“我向你发誓,我的孩子。我们能一起活下去,我会照顾你,就像照顾我已经去世的妹妹那样。” ********************分割线******************** 西蒙斯从马上下来,拎着剑与圆盾和士兵们一起冲了过去,尽管跛脚,但谁也不怀疑,西蒙斯的危险程度远胜于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声音也洪亮有力:“干翻那群畜生!” 对于步兵们而言,高高在上的罗斯,远远不如西蒙斯和莱森来的亲切,而莱森又没有西蒙斯来的可靠,这个四十多岁的老游侠,俨然是步兵们的灵魂。 事实多次证明,西蒙斯是个优秀的指挥官,他的才能一半来自于经验,一半来自于天生。 年轻时,向往自由的个性,让西蒙斯成为了一个多才多艺的游侠。 年纪大些,拥有丰富知识的西蒙斯,是一个异常优秀的村长与父亲。 等到生命开始走向尾声,突如其来的意外毁灭了西蒙斯的一切。复仇的火焰日日夜夜让他不得心安。将这个即将老迈的男人生命在燃放、在怒吼,不收割到敌人的鲜血和灵魂,他是绝对不会满足的。 卢瑟是一个冲动的人,大错小错不断。但他一辈子最严重的错误,可能就是在克温村,没有赶尽杀绝地砸断这个斯瓦迪亚人的骨头。 在老将的鼓舞下,年轻的们纷纷敲着盾牌向狼群发起进攻——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当铁器的声响传到狼的耳朵里的时候,这些狡猾的野兽就已经开始撒腿逃之夭夭了。 冲在最前面的勇士,只是堪堪躲掉了最后一匹狼的尾巴尖,他把那东西骄傲地塞在胸口前,作为光荣胜利的纪念。 “屋里面有人吗?”莱森敲了敲门“我们是斯瓦迪亚军人,罗斯大人的手下,你们现在安全了!” 多恩听到‘罗斯’二字本能地紧张起来,他记得在那场对黑加仑军而言近乎毁灭性的战斗中,对面的斯瓦迪亚骑兵曾经喊过这个名字。 不过‘罗斯’并不稀有,也许是另有其人,也许只是某个骑兵小队长。 但勾起不愉快回忆的,终究不是值得欢迎的。多恩很想保持沉默,然而不回答,那些斯瓦迪亚士兵会旁若无人地闯进来一探究竟, “非常感谢你们伸出援手,但我们不想离开家,也不想见陌生人,很抱歉不能给你们开门了。”他应付着,希望这斯瓦迪亚士兵会表示嫌弃或者理解,然后就这样走开。 莱森似乎有些失望,却也没有什么兴趣,对西蒙斯说:“一个被吓破胆的农夫而已,我们走吧,真不值得救,门都不愿意敞开。” 士兵们骂骂咧咧地打算离开,西蒙斯一动不动。 “怎么了?”莱森看见西蒙斯的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那扇门,老游侠的额头上挤满了汗水,手也在颤抖“不舒服吗?还是刚刚扭到脚……” “把门给我砸开!”西蒙斯吼出了声,那些士兵微微一愣,离着近的士兵马上挨了西蒙斯一嘴巴“聋了吗!把门给我砸开!” 士兵们被吓得丝毫不敢质疑,一个体格健硕的大块头狠狠撞在门上,那腐朽的门板瞬间变成了破碎的门板,大家七手八脚一顿拆,那狭小的居室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多恩脸色惨白,像是一个死人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呵呵呵呵哈哈哈,我亲爱的朋友,真是没想到啊。”西蒙斯亲热地走了上去,抽出剑,用剑柄‘友善’地招待了多恩的脸,打得这个叛徒满嘴鲜血“我们居然有缘再相见。” 多恩要紧嘴唇不说话,在克温村的一切过往,这个老游侠都会统统找回来,他一点都不怀疑,鲜血的仇恨,只会用鲜血来偿还,这个道理他是懂得的。 “来,到这里来。” 西蒙斯拖着多恩,把他拎到空地上,对迷茫的士兵们系数多恩的种种罪行。没有倾诉自己的不幸,而是用冷漠而不参杂个人情感的冷漠口吻,陈述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这个人,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和同伴,无耻地从帝国的守卫者变成了诺德人的走狗!在克温村为了证明自己当一条狗的忠诚,杀害了我的妻子与三个孩子。你为那些诺德人带路——之后奥威修道院的灾难,你也有份吧。” 多恩也没有表情,被打扁的脸上出了血迹找不出别的东西:“我不否认,你有理由愤怒。” 西蒙斯冷笑着,抱着肩膀,问那些斯瓦迪亚士兵:“你们打算怎么判决?斯瓦迪亚的子民们?” “吊死他!”一个士兵愤恨地在多恩脸上吐了口吐沫“妈的,我们见过这样的畜生!这种人就应该在刚才喂狼!” “吊死他!”尖细的嗓音和粗壮的嗓音都在嘶吼着“西蒙斯,吊死他,为了正义!” “复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吊死他!他不配享受痛快的刀剑!” “吊死他!吊死他!” 这道命令被很快执行了,西蒙斯的脸上焕发着病态的喜悦光芒,那群士兵安曼路陆地准备绞刑架和长条布匹。莎莎仍然没有从房梁上下来,她还是个孩子,这一幕对她而言太过惊恐,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该死的叛徒!”西蒙斯冷冷地打量着多恩“这可能是留下的最后一句废话了。” “你觉得你实现了自己的正义,对吗?”多恩喃喃地问道“实现了自己复仇的愿望?” “是又怎么样?我不是神,也不是圣。杀你是我的本分。”西蒙斯的脸色阴翳而固执“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你不用担心,你那些诺德狐朋狗友,很快也会到地狱去看望你。” 多恩的神色很凄凉:“那么我想最后向你道歉。” “道歉?”西蒙斯抽着气笑了几声“对不起,我拒绝,圣神会接受你的道歉,你去见他吧。” “不……我知道,这是我的命数。我只是很抱歉,这场复仇可能不会那么令人舒心,我希望你不会知道……也希望你知道后不会怪我,也希望,您还是个有人情味的人。” 西蒙斯有些发愣,但还是坚决地执行了复仇。 十分钟后,斯瓦迪亚士兵中爆发了一片欢呼,那些士兵热烈地想席梦思庆祝,一个危害所有斯瓦迪亚人的人渣,就这么永远地终结了。 西蒙斯努力挤出笑容,抬起头看那个已经成为尸体的仇敌,不知道为什么,复仇的滋味并不那么甘甜。 他本以为自己会很欣赏对方临死前的挣扎与求饶,想到自己妻儿能够得以慰藉,但现在感觉空落落的,仿佛做错了什么一样。 “这只是一条狗而已。”西蒙斯耸耸肩,努力想把这该死的念头甩出去“死就死吧,留着只会有更多的人被咬。” “多恩!”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极不和谐地在人群中响起,士兵们惊愕地看着那个站在边缘的小女孩。 不知道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何时挤到周围,和这些刽子手一起见证,那个说要保护自己的男人,在唾弃声中被吊起来,可怜地挣扎着,直到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娃娃。 方才热闹的讨论声和喧嚣的叫好声,埋没了莎莎的抽泣,现在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多恩,你不说好了要带我走吗!”莎莎不顾一切地挤到绞刑架下面,抱着多恩的腿,用沙哑的喉咙哭喊着,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和多恩拉钩钩“你跟我说,你发过誓的,你说过不会再把我丢下的!” 士兵们都安静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莎莎像是一条小狗一样蜷缩在多恩的脚边,埋着头,在野草间哭泣着。 这个笨女孩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哭泣,只会嚎叫,谁来碰她,她就拼死挣扎,就去咬人。 西蒙斯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个又丑又笨的小孩子,和他的小女儿差不多大。他走过去,想要拍一拍小女孩的肩膀。 “杀人犯!”莎莎红肿着眼,转过头朝西蒙斯狠狠吐了口痰,那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他伸出的手甚至不敢去碰小丫头的肩膀。 她转过身,像是兔子一样一眨眼就钻过绞刑架边,消失在村外的树林里。士兵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也不敢去那还有狼嚎的树林里去追寻。 西蒙斯坐在绞刑架旁,仇人的尸体在他的头顶晃来晃去。 这个留多少血也不会眨一下眼的汉子,低下头捂着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第十九章 命数(二) 每个人都有他的命数,再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都是一样,他们像是卑微的蝼蚁,日夜祈祷着,希望被赐予更加幸福美满的生活。 但终究有些祈祷只是祈祷,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满足,所以有些人被挂在了树上,有些人在坭坑里腐烂,有些人被活活饿死,有些人背井离乡离开生活的土地。 同样的道理,一个民族不论伟大还是卑劣,都有自己的命数。就像是卡拉德帝国征服扩张时期,战场上的严密鼓点号角声,那些扛着阔顿的重装步兵昂首挺胸,从沙漠踏步到雪原,一切试图抵挡他们的民族都被撕成碎片,变成历史。 那丝严缝合的脚步声是一种命数的预兆,它灭亡时填满城垣的尸体也是一种命数。斯瓦迪亚王在帕拉汶骄傲地册封贵族是新的命数。 现在诺德人用斧子将北方农田的水渠里,填满斯瓦迪亚人的鲜血,相信这也是一种命数。 里昂·巴尔赫,相信这个命数,而且坚定不移地相信。 斯瓦迪亚是卡拉迪亚最强大的国家,它的内部像是一团散沙般细碎。就像德瑞赫姆地区的骑士,宁可在城堡里老死,像寄生虫一样靠着那些农奴养活,也不愿意骑着马相应国王的号召。 即便哈劳斯公爵如今一呼百应,在当地的影响力也极为有限。那些败坏的骑士谁的命令也不服从,至多有名义上的几个驻守伯爵在管理这片‘骑士之乡’。 这个散漫无秩序的德瑞赫姆地区,耸立着数不清的骑士城堡套着大大小小的庄园,重重叠叠地罗布在并不肥沃的土地上,当地的农奴使用铁剑远比使用铁犁顺手。 过去每每出征讨伐库吉特人与维吉亚人时,王国的军队路过这片勇敢的土地,都有源源不断的骑士带着扈从和民兵加入辉煌的军队。老练骑士闪亮的板链混合甲,与扈从们轻便的罩衣锁子甲并排而行,如同一条舞动的钢铁地兴隆,臻臻马蹄声响起,无论是日瓦丁还是拉那都要颤抖。 现在越来越衰落的帕拉汶,越来越难以控制这片英勇且野蛮的领土。在战争中被想起、在战后分配被遗忘的骑士们,越来越抵触参与伊瑞奇国王愚蠢毫无意义的讨伐,连续二十年,斯瓦迪亚骑士的鲜血都流在毫无疑义的草原与荒野上。 许诺的新领地没有看到,许诺的伯爵也没有人得到,许诺的凯旋荣誉更是无稽之谈。失望的骑士从年轻打到胡子灰白,除了更加需要修缮的庄园,什么也得不到。开始是承载着多少代沸腾热血的各个骑士团被解散,再后来是越来越多的骑士庄园拒绝向当地的伯爵纳税,最后演变成了麻木不仁的消极割据。 斯瓦迪亚对东部的控制越来越处于尴尬的地位,在那些固执的骑士看来,哈劳斯也好,伊瑞奇也好,脑袋都应该给在上面开个口当尿壶。所以哈劳斯菜才迫不及待想要在罗多克手上拿点好处——握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就在十天之前,里昂·巴尔赫在一次确认,哈劳斯明确拒绝了里昂对援军的请求,并要求里昂能够严守荣誉,守卫住帝国的北部,帝国现在有更大的危机要面对,那些躁动不安的罗多克泥腿子急需一次教训。 “呸,妈蛋,还用你来找这些狗屎借口?”里昂看着信纸上熟悉到令人作呕的外交辞令,笑得像是看到个很有趣的冷笑话“我都替你想好了……呵呵呵呵,罗瑞安,提哈骑士团之前缺乏的那些扈从人手,现在补充上来了吗?” 罗瑞安是一个满脸麻子、面部丑恶不堪的骑士,像是害了一场大病把脸病毁了一般。那样子狞恶如恶魔,如果罗斯在,一定能认出来这名身形健硕的骑士——那位和他一起去见乔安娜的副手,当时这个面部丑恶的男人用匕首逼着罗斯留下来,凑成了一桩美事。 如果说不堪罗瑞安的脸部,他一定是一个非常抢手的青年骑士俊才,但他转过身来,又足够把抢来的手统统吓缩回去。不同于那日和罗斯的嬉皮笑脸,此时此刻,这个绑在厚重的镶铁厚皮甲里的高大骑士,沉稳而又坚毅,丑陋的面孔在粗糙的铠甲做工映衬下,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布娃娃。 “已经准备好了,提哈骑士团,五百九十二名骑士,一千一百六十名扈从,随时准备为您流尽最后一滴鲜血。”罗瑞安的声音像是敲打的铁管“我们会把那些诺德人送回到地狱里。” “不,不是为了我……”里昂的声音有些虚弱“我何德何能?” 罗瑞安皱着眉头,昏暗的小办公室让他局促不安,他是自由自在的骑士,感觉似乎要有政治的酸腐味道:“那……为了提哈……” “咳咳咳,提哈再怎么棒,也不过一个城,怎么能比人命重要?”里昂的声音开始变得很奇怪“骑士……呵呵,骑士是为了守卫活着的,而不是死去的。” “为了斯瓦迪亚!”罗瑞安的声音有些不安,也有些急促,里昂奇怪的问话,让他很不舒服。 “不不,不,我的孩子,也不是为了斯瓦迪亚,也许是……其实,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罗瑞安迷茫地看着里昂浑浊的双眼“需要你自己在战场上追寻,也许是开始,也许是结束,也许是没有见过的,也许是你念念不忘的……希望你会明白的。” 这个迷茫的骑士长礼貌地告退,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命数大踏步的走下去。他也不知道会走向哪里,罗瑞安突然想见见罗斯,那个很奇怪的傻傻的年轻人,他究竟是怎样的一根筋,才能无时无刻不在念想这个无可救药的斯瓦迪亚。 ********************分割线******************** “把那个拒马尖磨得再尖一些,我要他能在瞬间把斯瓦迪亚狗骑兵的肚子穿个窟窿。”一向很和善的安度因正凶狠地指挥着自己的第二旗队“我说你呢!叫什么来着,垃圾儿?” 过去的旗手,现在的普通步兵拉吉尔呆呆地看着安度因,没精打采地问:“嗯……怎么了?” “码的,你耳朵里塞驴毛了吗?”安度因笑骂着拍着拉吉尔的脑壳“我说,把拒马磨尖!” “你把旗子让我抗,我就磨尖。”这个脑袋开始逗秀的小伙子木楞愣地对安度因说“保证磨得比针还尖。” 则要是在第一旗队,卢瑟还是杜瓦克因听到了,上去就是一顿抽嘴巴,把这好死不死的熊货打得鼻口串血,让他后悔这辈子当了人。 当初沃尔夫差点因为扛着旗子被干掉,而他还在一边的坭坑里猪一样地拱着地,现在开始被人瞧不起、成了破烂步兵,觉得扛旗好了? “这个你需要问沃尔夫。”安度因没有生气,他理解这种心情,就像自己从俘虏到黑加仑战士那段时间里,拼命想要证明自己“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拉吉尔的样子很颓废,这个少年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一样,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不说话。 “你还记得里米克吗?”安度因坐在他身边“那个勇敢的男人,我们黑加仑军一直在传颂他的名字。” “记得。”拉吉尔眼前蒙上了一层雾气“他教我做一个勇敢有担当的男人,就像他那种。” “然而你很懦弱,而且差点当了逃兵,你应该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与恐惧,雷神厌恶懦夫。”安度因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严肃而又令人恐慌“我不知道为什么,里米克觉得你可以担负起这面旗帜,你没有证明自己。” 拉吉尔恐惧地看着安度因,能一路砍到成为旗队长的人,必有过人之处,那种杀伐果断的气魄压得拉吉尔喘不过气来,头越埋越低,简直要塞进自己怀里。 “去证明自己,去证明里米克没有看错人。”安度因叹了口气“然后用力活下去,拉吉尔,记住活人比死人值钱。” 拉吉尔抬起头想说点感激的话,安度因把他的钱袋子伸了过来:“刚才顶撞长官,罚款五枚第纳尔,你的罚款将被用于黑加仑未来骑兵的伟大建设!” “嘿嘿嘿,要是咱有了骑兵,那能不能让俺骑着马抗旗子?”拉吉尔笑得鼻涕在外面挂着,愣呵呵地把去第纳尔塞进袋子里“一定很威风。” “哼哼哼,问沃尔夫吧,希望他还能那么好脾气。”安度因扭过头去,把笑容挤在拉吉尔看不到的另一边脸庞“快把拒马磨尖了,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第二十章 命数(三) “如果每个人都过上维吉亚贵族的生活,卡拉迪亚大陆早就完特娘蛋了。” 这是一个身为王国外交官的斯瓦迪亚老伯爵,在参观了日瓦丁美妙的东方奢侈后,发出的、不可抑制的感慨。那些环绕着日瓦丁的乡村贵族别墅,精美程度简直不要太夸张,盛大的宴会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即便在帕拉汶也是少见的。 虽然在维吉亚人听来很不中听,但很多贵族也把这当做另类的赞美。 “哎呀我勒个去……鱼子酱的腥臭味……”康斯坦丁瘫坐在豪华的马车车厢里,这宽敞的车厢还是让习惯骑马的康斯坦丁觉得有几分拥挤“为什么这种该死的东西要被奉为美食?” 这个属于库劳女大公的马车里,还坐着瓦西里家族的新晋贵族青年,彼得连科与菲尔洛夫——如果还能记得住这两个名字,诸君会想起来他们在康斯坦丁手下当中级军官流血拼命,为自己赢得了东方的封地。 当然,仪态端庄的艾德琳穿着朱红色的维吉亚贵妇连衣裙,坐在那里默而不语。她的体格并不柔美无力,但和这三个健硕的维吉亚军人比,还是像盛装出使的小公主。 彼得连科和家族族长与上司偶像坐在一起,激动得不行,口齿里微略沾有维吉亚葡萄酒的香气,想必是拿来放松一点,好不使自己因过于紧张出差错。 他是家族旁系一个乡村领主的私生子,甚至没有资格使用‘瓦西里’这一姓氏,只能屈辱地用着不伦不类的‘伊诺克’,直到在康斯坦丁手下混了出息,才被正式恢复了‘瓦西里’的姓氏。 “大人,可能……可能这样比较有味道。”彼得连科不安地挫折届满矛茧的手掌,和其他喜欢用帅气的贵族窄剑的指挥官不同,这个私生子出身的瓦西里更多拿着指挥短矛——也许与他亲手用矛宰过一只冬眠醒来、又饿起床气又大的成年棕熊有关。 菲尔洛夫点头赞成,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家伙,精装嵌金剑带一尘不染,胡子毛都没长齐,闻到鱼子酱出色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吞咽着唾沫。 “这可是不能浪费的美味。”菲尔洛夫在得到封地之前就冠着‘子爵’的头衔,出身高贵,但并不傲慢到令人厌恶的地步,他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即便那些一甩袖子就会把泥巴掉在他锃亮皮鞋上的农民,也是一样的——一个不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大人,相信我,你吃上第一口,就会爱上他的。” 康斯坦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尽管马车很宽敞,但还是满足不了这位体魄壮硕的维吉亚战神……(咳咳咳,听起来有点奇怪)把靴子打在对面沙发垫子上的愿望。艾德琳朱红色的纱裙占据了打榜歌车座,与她一排的彼得连科靠着窗户瑟瑟发抖。 “康斯坦丁,如果你不想一会儿显得太过尴尬,就请尽量按照菲尔洛夫的帮助行动。他对这种场合的把握,比你对战场的掌控还要熟练。” 艾德琳说着,菲尔洛夫恭恭敬敬地坐着行了个标准的维吉亚贵族礼,风度丝毫不减。漂亮而又不失军人风采的年轻人笑得很是开心。 “还有,让彼得连科为你挡酒。”艾德琳指了指诚惶诚恐的彼得连科“如果办不好,那五百名农奴,园丁工匠,铁骑农具,就要童童大折扣了。” 彼得连科是个好领主,在授予封地的第一天就跑到那片只有一个小村落的半荒地上,认真地进行考察。要知道当时叛军还没有消灭干净,这么做是冒着脑袋不保的危险。私生子缺乏安全感的童年,让他对建设家园充满兴趣。 身为家族族长,艾德琳是认真负责的,即便是像彼得连科这种死多少都不心疼的边缘人物,爱好性格信息都被掌握的面面俱到——小人物不能被忽视,如果生长过快,会殃及主干的生长。 “耶,耶,耶!彼得连科,你去拿个铁锹挖个坑,把我埋下去,宴会结束后再挖出来,我就能保持清醒了!”康斯坦丁没好气地应付道,他无法直说艾德琳的不是,但挖苦挖苦自己的两个狗腿子,出出气还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你想带着伊万,也想带莱文斯。”艾德琳的口气有些讥讽“你总是能和奇怪的人做好朋友。” “我知道他们没有资格进,进了也会被当成马夫和杂役,我不会让我的朋友不爽的。”康斯坦丁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一个农奴的儿子永远是农奴和轻步兵的民族,怎么能希望呢?” 理想家菲斯洛夫摇摇头:“大人,有教养的人统治愚昧的人,这是社会最合理的结构。” 康斯坦丁沉默了,于是四个人都沉默了下去。马车停靠在路边,已经能听见宴会别墅里,传出的喧哗,酒杯碰撞的声音即便轻微,依旧不绝于耳。 “小姐我们到了。”身穿紧身衣的仆人打开了车门“宴会还没开始,我们可以到家族休息室里休息,按照主人的邀请,也可以现在进入大厅。” 艾德琳寻思了一下:“康斯坦丁,你决定吧……希望你不要浪费这次机会,维吉亚不是国王的国家,很多时候,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说话,因为你是康斯坦丁。” 这为维吉亚战神皱着眉头,彼得连科与菲斯洛夫寸步不离:“那么,你来告诉我,亲爱的艾德琳,这个国家,是谁的?” 艾德琳像孔雀一样骄傲地扬了扬手,似乎在指着自己,似乎在指着整个宴会的别墅,似乎在指着康斯坦丁看不到的东西:“我们的!” ********************分割线******************** “第三班队,接球接球!”一个黑加仑中队长双手掐腰,大声吆喝着,那个小班队的五名士兵慌忙挤成一团,碰在一起撞得东倒西歪。 一个趴在地上的士兵惊慌地指着飞过头顶的不明飞行物:“球,球……” 话还没说完,那球稳稳地砸中了他们身后的一块被石灰粉标记的方形小空地,周围的人爆发出嘲讽的讥笑声,那个班队羞愧地埋怨着彼此。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球慢慢减速旋转滚动着,最后穿过人群间让出的的缝隙,滚到一个人的脚下。 “这个球……怎么玩啊?” 听到这个愚蠢的声音,有一个不耐烦的中队长,忍不住转过来狠狠嘲笑一番:“你是不是傻……” 当他认清这个人的面孔时,他的脸色僵硬了,话硬生生地咽进了肚子里,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向您致敬,将军。” 士兵们纷纷转过头来,刚才还很热闹的球场瞬间冷却了,只有一个矮个子捧着牛膀胱做的皮球呆呆地看着:“这东西,哇哦……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看见沃尔夫饶有兴趣的模样,士兵们纷纷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属于不务正业,但要是得到了首领的默许,那就大大的不同了。 事实上,沃尔夫内心也在苦笑,一个连盾牌和斧子都使唤不明白的家伙,怎么可能欣赏球类艺术。但他深深地明白,你不喜欢,不代表要命令所有人不喜欢——这也是为什么黑加仑军爱戴他的原因。 他轻轻转动着这个皮球,他似乎觉得有什么神经被轻轻拨动了:“那么……我们来一场球赛怎么样?” 第二十一章 命数(四) “那个禅达人,还在逃,我们的骑兵也还在追。”一个维吉亚卫士,向大家宣布了这个糟糕的消息“而且我们的距离,越拉越远。” 这支五十人的维吉亚队伍有些疲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怨言,三十八名拎着筝形盾和长矛的维吉亚轻步兵,是刚刚从周围庄园里抽调出来的。 身上穿着干农活穿的亚麻布衫,或像是烂泥巴一样的游牧衣甲。这东西主体还是粗糙的布匹,不过在紧要地方用皮革加厚,此类混合缝制的东西,不过是心理安慰作用微微大于亚麻布衣而已。 他们的领主和他们都只知道,日瓦车则的王国军队在追赶一个禅达人,一个二十人的骑兵小队已经出发,现在步兵从庄园抽调人手,立刻前往跟随。 这些农奴和佃农出身的泥腿子,没有什么纪律和装备可言,更不要提战斗力和训练水平,至多壮壮声威而已。他们之前还在领主的作坊里做木桶,下一刻就被塞上了一面盾牌和一杆长矛丢了出来,也不要指望有什么军人的荣誉可言。 那十二名携带月刃长柄斧的维基亚卫士,才是部队的中流砥柱,他们精钢锻造的护面盔下猎犬般敏锐的双眼,完全不是轻步兵们所能想象到的。 他们不佩戴盾牌,一方面是出于对自己坚固可靠的磷甲的信任,一方面是为了不妨碍优秀战士的机动性。 再者,一个维吉亚将领曾经说过:“肉盾是最好的盾牌。”他们已经有足够的‘盾牌’乐。 ad1136,4月17日,对于苦寒的北国而言,地依然不适合耕种,像铁块一般坚硬,再重的犁也掀不开那层该死的冻皮。领主是不会放弃对农奴的使用权的,他们都被安排了其他的工作,路过庄园时,会听见沉重的打铁声,修建的房屋的工程也在号子里拔地而起。 “我们必须继续前行,那个禅达人必须死在维吉亚人面前。”一个肩上佩戴着十字蓝鸢花的维吉亚武士转过头来,对那些有些犹豫的同伴说道“这是我队长的责任,也是诸君的义务,没有杀死那个改碎尸万段的禅达人,米拉克也不会给我们好脸色。” 这是个值得被说服的好理由,米拉克的名字让所有维吉亚卫士打了个哆嗦,愚昧的轻步兵因为一无所知而满脸无畏。 他们继续前进,路途上有骑兵的脚印,卫士们经常会停下来辨认方向——他们的口音和语气都不像是当地人。直到走近另外另外一个并不大的葡萄庄园,一个粗矮结实的领主在那铁门外里等了很久,看到他们到来,连忙走过去摆摆手,对他们大声说道:“是追逐禅达余孽的武士们吗?” 维吉亚卫士队长点点头站了出来,轻轻低头致意:“是的,大人,我们正在追赶,这是米拉克将军的信,请您过目。” 那个领主大概接过信纸扫了几眼,确认过徽章与签名,指了指身后一群穿着兽皮背着弓箭的壮年男子:“和之前通报的骑兵说过的一模一样,这里是二十个弓箭手,都是我手下的猎户,现在交给你调遣。他们对这里非常熟悉。” 卫士队长表示了感谢,并向领主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我叫维森戈,如果我们很久没有回来,请您麻烦通知米拉克大人一声,我们可能遇到了麻烦。” 那个粗矮结实的领主哈哈大笑,指着那些像狼一样结实的猎人:“那些禅达猪在我的猎人面前,也就是几个会走路的靶子。” 卫士队长点点头,追击的人数增加了,那些来自山林的汉子带着路,他们走得更快了——要不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轻步兵拖拖拉拉,很多维吉亚卫士能确信他们可能早早地就跟上骑兵了。 “你们见过叛乱的禅达人吗?”维森戈队长问那个最活跃的猎人“经常像狩猎动物一样追捕他们吗?” 这个和野兽打交道多于同人类打交道的维吉亚汉子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告诉维森戈:“我们不与他们接触,即便不小心打了照面,也小心翼翼地绕开,他们似乎对我们也没什么兴趣……有些地方是他们的,我们从来不去。” “你能知道哪里是他们的?”维森戈很惊奇,王国每年都派军队去消灭那些禅达叛军,但那感觉就像是用100磅的维吉亚复合弓去射一只扑棱翅膀的飞蛾一样,糟糕透顶“你们可以带路吗?” 猎人又一次沉重地摇摇头:“禅达人的位置一直在变换,对大山的熟悉程度,他们一点不比我们差。他们的足迹不仅仅在山里,在南南北北的树林与沼泽里,都有他们的人。我们不会去招惹。” “如果我执意要揣测的话,完全可以说你们之间达成了某种见不得人的勾当。”卫士长的表情很僵硬,似乎在恐吓“你们会被惩罚,甚至被活活吊死。你们最好老实说话。” 猎人的表情非常不以为然:“哦……我们的领主在吆喝我们做事情的时候,也有很多这种理由,你们不是第一批。” 维森戈有点说不出话来了,维吉亚的平民对这些手段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也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去擅自处罚领主的领民。那属于领主的私人财产,受维吉亚法律(如果老爷们自己说的算就是法律的话)保护的。 “森林里的生灵不会说谎,猎人也从来不说谎,我们从不和禅达人接触,就是从不接触。”猎人的口吻有些冷淡“禅达人痛恨维吉亚人,这种事情已经不需要陈述了,我们不会主动走到他们的剑上。那是你们应该做的事情,我们只是猎人。” 虽然维森戈很想把这个乡巴佬打一顿,告诉他什么是对老爷应有的礼貌,但事实上他还是忍住了,现在起冲突,毫无疑问是没长脑子的。 树林越来越茂密,地形越来越陡峭不平,猎人们停下了脚步,彼此之间用短促的字节交谈着。他们并不需要靠语言打猎,所以说话的声音带着口音且含糊不清,维森戈打断了他们的交流:“发生了什么?” 猎人们互相看了看,还是刚才那个猎人告诉维森戈:“前面似乎有禅达人出没的痕迹,最好不要前进。” 轻步兵们也连连称是,他们早已疲惫不堪,这么长距离的行走对营养并不怎么跟的上的农夫来说,确实很艰难,有些人的肚子开始发出饥饿的声音,‘咕噜咕噜’的,听着就很想吃东西。 “我们在抓捕一个禅达人,不管他跑到哪里。”维森戈的忍耐到了极限,把长柄月刃战斧从背后摘了下来,这似乎是一种信号,十二柄明晃晃的大型单人冷兵器在他们手里渗着可怖的寒光,简直就像是死神降临一般可怖“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轻步兵收紧了手里的盾牌,虽然那单薄老旧的东西很难说能抗住一下,也很难说他们有勇气去反抗高高在上的兵老爷,但至少在这些近乎钢铁锻造的人面前,还是能带来一丢丢的安全感的,也就只有这把破烂的家当了。 猎人们的手也背到后面去,默默摸着猎刀的刀柄,计算着如果情形不可挽回的时候,应该从哪个角度出刀。他们桀骜不羁,大自然和战场一样危险,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人,那种骨子里的野性是很难驯服的。 突然,猎马的嘶鸣声在耳边响起,一匹朱红色维吉亚雪里猎马从侧面冲了出来,踉踉跄跄地驮着一名浑身大汗的维吉亚骑士,那精致的护面盔和锁子甲护颈将他的面孔牢牢锁死在头盔里,长摆骑兵鳞甲把他装点得如同一条‘银鱼骑士’。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那个维吉亚骑士嗔怒道,那可怕的弯刀上滴着抹不干净的鲜血“禅达人就在前面,我们的骑士正在抵挡,你们这些家伙在迟疑什么?” 维森戈也很莫名其妙:“那你出来做什么?哪里在战斗?” 维吉亚骑士侧拿着弯刀在维森戈的头盔上狠狠拍了一下:“混账!我们在等着援军,派我冲出来找人!你们这些吃干饭的臭虫步兵,傻站着跟群油炸团子(步兵的绰号似的),还特娘东问西问!马上给我滚过去,我会看着你们的!” 对上级与阶级更高者的屈服已经深深刻在了维吉亚人的骨子里,维森戈只是个家族护卫,比平民强上一些,却又不过是贵族眼中的背景牌子。 他不敢造次什么,把疑问深深压低在心里,喝令着所有人跟上,走向那未知的战场。 ********************分割线******************** “西蒙斯那条老狗怎么了?”罗斯看见了没精打采的步兵队长,问同样有些看上去很是难过的莱森“被人打了?” “不……他自己的事情罢了,他找到了当时的凶手,那个叛徒。” 罗斯没有听西蒙斯诉说过自己的不幸,但他一遍又一遍地听私下里士兵们传诵过,那话语里都是满满的敬佩与崇拜,一个失去所有的人,去阻止更多的人失去更多,刀头舔血的男人们也要竖起大拇指。 但这回失魂落魄的德行,真让罗斯摸不到头脑了:“复仇失败了?这是不应该的,除非沃尔夫所有人都在那里守着,但那样你们也回不来了。” “不,一个落单的家伙罢了,之前他毫不犹豫地当了斯瓦迪亚的叛徒,想必当诺德人的逃兵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在人命上讲,也许那个魂淡还欠着西蒙斯点,但他也没什么更多的能赔偿了。” 莱森苦笑着摇摇头,把事情前后简单讲了一下:“罗斯,我希望你也能记住这件事情。我不是很懂得,你天天说要拯救斯瓦迪亚,应该怎么动手,但我希望你记得,我们是为了拯救,不是为了摧毁。”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罗斯耸了耸肩,有些复杂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 他还很年轻,下巴上还没长出几根汗毛,挨揣也没挨过几脚,肤色依旧很偏向于帝都贵妇人的‘奉承者’,也没有亲身感受过残酷的现实,这个声色脆皮鸡蛋要走的路,还很远。 西蒙斯找到了阿尔法,虔诚地向他忏悔,这个对神一向不感兴趣的游侠,向着十字架跪了下去,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有罪。” 第二十二章 黑加仑重甲球赛(上) “克斯,克斯,你看这个!”沃尔夫捧着那个脏兮兮的牛膀胱球,找到了画出一桌子各种草图的东方工程师“这东西,你们在东方也玩吗?” 克斯苦闷地抓着自己蓬乱的头发:“啊啊啊,我的沃尔夫大爷!我是工程师,学习的是建筑与战争工程,天知道这膀胱球怎么玩?” 沃尔夫眨了眨眼睛:“是啊……你是工程师,可是你也策划了暴动,这也不是你的专业。” 伶牙俐齿的黑加仑祭司把可怜的东方工程师堵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完全是一场文科欺压理科的悲催案例,工程师开始隐约意识到不管身份如何,自己是说不过这个诺德矮子的。 “艹”克斯感觉头疼顺着头皮穿过大脑和头盖骨直达牙根,怕是要气得牙龈肿胀爆血,硬生生地把‘你妈’二字咽肚子里。 “啊,拜托,帮帮忙吧!晚上我给你加个鸡腿!” 也许是看在沃尔夫的面子上,也许是看在鸡腿的面子上,克斯还是给了脸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东方喜欢踢着玩,但那种形式对你们诺德人而言(看着沃尔夫欲言又止),太过儿戏,对您的军队训练帮助也不大。” 想到托曼那么大个家伙踢一个小小的皮球,简直像是猩猩耍桃子一样,沃尔夫差点笑出了声。 “您比我了解您的民族,您来给诺德人设计一个玩法吧。” 这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沃尔夫抱着那个牛膀胱吹起来的大泡,感觉似乎头脑中有什么恶趣味觉醒了。 黑加仑军的将军一转眼就抱着球不见了,克斯还打算说点啥,却怎么也找不到人影了。 “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让他们拿上盾牌,穿好铠甲,有锁子甲的穿锁子甲,有皮甲的穿皮甲!我要看见谁光着上身”沃尔夫找到满脸土灰,眼睛附近青一块紫一块的卢瑟,第一旗队队长同学刚刚在训练对殴中被杜瓦克因狠狠削了一顿,对于诺德人来说,打架斗殴是一种娱乐“除了放哨的都叫出来!” 一脸懵逼的卢瑟拽着满脸不情愿的杜瓦克因,去踢除了希尔薇外所有旗队、副旗队的屁股——总是谨慎小心的希尔薇,中午是不睡觉的。 然后痛苦不堪的安度因等人把中队长一个个从帐篷里拖出来吼一顿:“吃干饭的吗!集合了!当你们的这些不上进东西的头儿,真是丢死人了!想老子当时给沃尔夫当中队长的时候……” 吃瘪的中队长又委屈地去劈头盖脸地数落班队长:“看你们一个个好死不死的德行!什么班队长,我在安度因/卢瑟/杜瓦克因/希尔/安德鲁大人手下当班队长的时候……” 一肚子火的班队长又把正睡午觉、甩骰子的小步兵拉起来,挨个捶一顿:“你们算特娘哪门子兵!老子当时扛着长矛跟沃尔夫大人走的时候,天天苦训还在脸上画王八,哪像你们……” 看起来很有趣,但实际上,这些五分钟就从营地各个角落爬起来,穿好盔甲、拿好武器的士兵,说明了一个极其容易被大多数人忽视的问题:军官制度。 层层递进的严密军官制度和职业士兵制度,伴随着卡拉德帝国灭亡衰落边缘化,斯瓦迪亚的战争是骑士的战争,步兵和弩手作为一种附庸,除了数量和大概看得过去的装备,斯瓦迪亚不会太在意。 骑士团作为新崛起的力量,成为王国的新拐杖,骑士团的团长们是大土地贵族与德高望重的爵,这种新的骑士团组织不仅仅代表国家的战斗力,更是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地域联盟或利益共同体。 所以,讽刺的是,古老的军官制度,现在只能在蛮族之中开始原始的探索。 沃尔夫的表情显得很兴奋,但他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左右盯着那个皮球看,一群诺德人也迷茫地看着他不知所措——可能传言是真的,奥丁责备沃尔夫滥用神赠给他的头脑,终于让他失了智。 没有人回答,许久都没有出门过的希尔都被惊动了,走出来看到沃尔夫的表演,不禁有些忧心重重地问杜瓦克因:“狗子,他怎么了?受到了何种刺激?” 抓根宝也是摸不着头脑,或许是出于警觉,他把从其他诺德人营地里买来的(自费)、瓦格良内衬棉甲式重型鳞衣穿上了,这副漂亮的磷甲如此沉重,以至于要有两名瓦格良青年军帮忙才穿得上。 “谁知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杜瓦克因打了个寒战,随即嘴角扬起兴奋的笑容“说不准他知道了仆格营地的位置,打算带着我们把那个鸟人顺着他的鸟窝把他掏出来!” 可怜的独眼龙希尔的脸皮抽搐了一下:“啊……相信我,沃尔夫就是没了脑子,里面也不会进水或者像你一样长进去肌肉的。” 当沃尔夫开始笨拙地运动着那皮球的时候,大家都不说话了,希尔薇站在托曼身后,连人带呆毛被挡得一干二净,又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看热闹,有些气鼓鼓地用尖细的手指怼了怼托曼的后腰。 老实的托曼觉得麻酥酥的,以为是卢瑟什么的恶作剧,愤怒地想要转身来上一脚,却看见了睁着大眼睛,满脸都是‘无辜’二字的希尔薇。 “你好……希尔薇。”托曼努力克制住伸手取摸摸那呆毛的冲动——事实上他很怀疑,自己能一直克制下去,这个自己从战场上捞出来的女孩子举手投足之间总是充满魅惑。他赶忙把几个士兵推开,把半推半就的希尔薇揪到了前排。 “粗鲁!”如愿以偿的希尔薇还是脸红到了脖子,呆毛像是指责的手指一样,对着手足无措的皇家侍卫“你这个野蛮人!” 托曼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很羞愧地发现,希尔薇的绳子又软又有弹性,像是他在童年的河水里摸过的鱼,那种惊喜交加的愉悦,他根本无法抗拒。 当沃尔夫第五次把那个球传掉地上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是一个马戏团的狗熊,也决计不会如此笨拙不堪。大家看见沃尔夫那副滑稽的样子,都耐不住笑了起来。 “各位,这几天过的怎么样”沃尔夫努了努嘴,那球已经滚到托曼和希尔薇面前了,皇家侍卫把这脏兮兮的东西捡了起来仔细端详着,希尔薇觉得有点恶心,但也睁着大眼睛瞄那怪模怪样的皮球,诺德人“是不是很精彩?” 士兵中发出来一阵麻木不仁的哀嚎,沃尔夫的话像是勾起了最不堪的记忆,这段日子没有鲜血,没有胜利,也没有失败……对于跃跃欲试的黑加仑军而言,这是再糟糕不过的日子。 “什么也抢不到,还不能用斧子招呼人,快憋屈死了!”亚托扯着嗓子喊着,安德鲁偷偷地向他比了个眼色,第三旗队的地位一直是三个旗队中最憋屈的那个,相比较于老资格的卢瑟和富有传奇经历的安度因而言,需要更多的存在感“将军,您有什么新花样,俺们第三旗队的愿意先试试!” 诺德人笑了起来,迷离的眼神渐渐清醒,到了目前为止,除了构筑营地打打架外,就没有任何其他娱乐活动了。 沃尔夫耸了耸肩,笑着说:“那很好,把你认为最优秀的两个班队,我不管找出来。” 很快,十个骄傲的重甲步兵站在沃尔夫面前,这是第三中队的佼佼者,来自于八名杀人如麻的班队长,和两个踩着死人骨头上来的中队长——来自于过去黑加仑村罕见的精锐,他们在第一场雪地里的厮杀,就伴随着这支部队的成长。他们服役之前, “这是我们第三旗队的勇士,每个人手里都沾着十条以上的斯瓦迪亚人的命”安德鲁的声音淡淡的却充满骄傲。 第三旗队的部队纷纷高声呼喊起同伴的名字,阵阵欢呼声中,原本松散的第三旗队似乎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很好,那么有哪个旗队,愿意派同样数量的精锐上来较量较量?” 卢瑟和杜瓦克因对视了一眼,双双举起了手来,卢瑟直言不讳地叫到:“将军第一旗队永远是您的主力!随时准备为您流干最后一滴血,请您稍等一下,这份荣誉,我们不会轻易让给他人!” 也很快,两个训练良好的班队,就站到了第三旗队十个人对面,他们的步调紧张有序,侧翼包被与中心排布紧密相切,只要攻击一个人,很容易就会遭到其余四个人的闪电夹击。 这种推进阵型所有旗队都在训练,但效果上讲,还是第一旗队更出色些,在阵线上是最有效的战术之一。 第一旗队用剑和斧子敲击着盾牌,叫嚣声非常整齐划一:“前进!前进!第一旗队,前进!” “现在,把你们的武器交给你们的同伴,不要携带武器上场。”沃尔夫看见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愤,虽然有些奇怪,但却也不出乎意料,只要小心地利用这种同袍之情,不要让其演变成剧烈的内动冲突,它的存在或许是一件好事“只留下盾牌。” 士兵们顺从地照做了,虽然大家都很迷茫,穿着锁子甲拿着一面盾牌觉得空落落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到这个球了吗?”沃尔夫指了指托曼手上这个膀胱做的东西“一会我的皇家侍卫会把这个球扔向你们中的一队,你们要把这个球丢进对方身后的篮子里(放在地上),只能用盾牌撞击对手,不能用手触碰他人,但要用手带球。” 看见士兵们迷迷糊糊的眼神,沃尔夫觉得向诺德人传授点新东西,真是要半条老命的辛苦工作,就像当时向右转一定要在脸上画个乌龟才能记得明白,这回沃尔夫也做好了边干边改的万全之策——直到发球开始。 “托曼,把球丢出去!” 一声令下,希尔薇看到这个皇家侍卫像是被点亮了双眼,刹那间强健的右臂肌肉收缩成一个紧密的点(希尔薇:偷偷有点想摸摸看),那牛膀胱的皮球刹那间在恐怖的推进中,爆发出了强大的动力势能,如同一道璀璨的流星,夹杂着破空声,长虹贯日般沿着近乎笔直的抛物线轨迹丢了出去! “嘭!”一声巨响,皮球稳定精准地命中了第三旗队最前面那个中队长的盾牌,打得他一个趔趄险些跪倒在地上,这个身经百战的战士还没来得及反扣盾牌把球套在手上,那东西就高高地弹起来擦中了身后一个班队长的下巴。 然后那个球……就那么安详地咕噜咕噜滚到了沃尔夫的脚底下,第三旗队两个士兵晃晃悠悠地重新站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惊慌。 “你个傻……托曼,怎么就不能好好发球!”完全不知所措的皇家侍卫被点到名字浑身一哆嗦,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已经是使用了抛掷飞斧的力气,为啥沃尔夫还是这么不满意“再来一次!” 沃尔夫目测了一下他和托曼之间的距离,暗自赞叹了傻子力气大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把球顺着地面滚了回去。 可怜的托曼觉得可能是自己最近没有参加英勇的战斗,没能使出让人满意的力量,这样下去怕是要气到沃尔夫,索性掂了掂球,把球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大喝一声:“走你!” 那恐怖的投掷武器在沃尔夫扭曲的面孔凝视下高高飞起,然后像是陨石一般沉重地坠落,那摩擦空气的破空声,完全惊吓到了可怜的士兵们,终于一个第一旗队的士兵想起来,自己不应该准备接球举起盾牌…… 但为时已晚,那皮球狠狠砸中了他的头盔,倒霉孩子惨叫一声坐在了地上,那皮球在他的头上发出放屁一样的‘噗噗声’,像是一个被霜打的苹果,慢慢瘪了下去——被头盔的尖顶扎漏了。 “托曼!去给我搞个球回来!去!”在众人欢乐的捧腹大笑声中,可怜的皇家侍卫撒腿就跑。 不过当他看见那个士兵满脸抑郁的可怜样子,和头上顶着的、像胎盘一样的瘪皮球,他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在沃尔夫‘和善’的注视下继续向营地的物品管理处跑去。 沃尔夫尴尬地想要解释,不过已经不用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那两记漂亮的发球,以及皇家侍卫强健的肌肉,那两个队伍也揉了揉对诺德人而言算不上事的淤青,满脸兴奋地等待着。 在这无聊的世界里,突然一点快乐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即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荣誉的对决,刺激的场面,那些黑加仑军士兵已经开始亢奋起来了,大声扯着脖子喊着奥丁、托尔的名字,狠狠跺脚像是要打仗一样。 沃尔夫咽了口吐沫,感觉自己似乎是开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门一样…… 第二十三章 黑加仑重甲球赛(中) “现在,开球手是我们的黑加仑玫瑰——来自瓦格良部落的希尔薇!”希尔船长精神抖擞地站在一旁的矮垛子上,用诺德语和罗多克语,向台下亢奋的观众们介绍着“现在,请我们的盾女,向第一旗队掷出本场第八球!” 沃尔夫听见希尔一口流利的罗多克语,终于反应过来,大为惊奇地问克斯:“他什么时候学会的?” 东方工程师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希尔先生受伤后,就总和罗多克士兵说话,他真的很有天赋……其实学懂斯瓦迪亚语后,罗多克语也就学了五六成,这两种语言简直是一个语系长出来的,只不过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不承认罢了。” 看见克斯脸上若有若无的讥笑,沃尔夫深表同感地想要说点什么,就听见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诺德人能打好斗,嗓门也惊人地震耳。 那个结实的、用牛皮加固缝制的大球,像是燕子一样甩起道轻盈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第一旗队首位球手的怀里。希尔薇甩了甩呆毛上的灰尘,虽然感觉比玩狗接飞盘还要有意思,但自从用了重球后,胳膊就开始发酸,可能是时候该休息一下了。 “好球!”第一旗队的士兵们欢呼着,沃尔夫觉得自己冷汗顺着后背流了下来,他紧张地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懂球赛的格局了“守住它!” “开球手希尔薇第七次把球精准地抛给了球手!按照规矩,如果希尔薇再稳定命中一个球,她就可以获得战利品……斯瓦迪亚精装马鞍一副!” 希尔把那个斯瓦迪亚中的精锐才用得到的万一高高举起,所有人都爆发出一阵哄笑,魅力四射的瓦格良女武士被气得直跺脚,一直梦想为黑加仑军添一支骑兵的安度因倒是两眼泛光芒,连忙跑上来对希尔薇说:“求你了,希尔薇,你拿到马鞍之后,我用这个月工资跟你换!” 希尔薇气呼呼地安度因塞到草垛上,呆毛在怒火中烧中,几乎笔直成一条天线:“自己来弄!” 士兵中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口哨,第二旗队的士兵们挤眉弄眼,可怜的安度因只想要个马鞍,却变成了投球手:“这这这……” “那么安度因,如果你能连续抛中十个球……” 安度因立刻两眼放起星星:“我来,我来!” “你将会得到斯瓦迪亚贵族小姐裙一套!上面还有宝石腰带,斯瓦迪亚娘们就是花招多!”希尔把那漂亮的箱子举过头顶“时机错过了,哈哈哈哈!” 士兵们笑得前仰后合,安度因的脸色像是刷了一层浅灰,嘴角抽搐着,生无可恋地站在那里,要是配上一场豪雨,简直可以哭出声来。 “那个……安度因,你能不能把那裙子……”希尔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但安度因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放心吧,我不傻,我会把那裙子换成马鞍的。” “……” 接到球的那位士兵马上把球塞到盾牌后面,蹲下身来,其余九个士兵立刻涌上去搭建了一个严丝合缝的盾牌堡垒,上下左右都被结实的圆盾保护了起来,最前排尤其守卫严密,三个士兵组成一个前进的三角攻击阵型。 “很好……额,第一旗队组成了坚固的盾垒,当然,这个新招式一定会被伟大的将军修改规则干掉,但是……现在让我们看看第三旗队如何应对!” 人群中爆发出有一阵哄笑,现在每一球结束后,沃尔夫都会进行规则制定与修改,戴安娜在记录球赛的规则,已经写了两张十六开纸,看起来新的‘无赖创意’还在源源不断地涌现。 刚才已经有一个第三旗队士兵企图踩着同伴的盾牌跳过去,结果被另外一个爬上盾墙的第一旗队士兵扑到飞出去。;有士兵试图用盾牌边缘攻击‘敌人’裤裆,被闪开后反手被掏了一把;一个健壮的士兵把自己的队友扔了出去,砸倒了对面一片虾兵蟹将,轻松跑过去扔球;还有用盾牌当锤子到处痛击敌人,保护队友的…… 但沃尔夫还是不得不捧腹大笑着把‘不能翻越他人头顶’、‘禁止攻击下半身’、‘不能使用盾牌边缘’、‘禁止投掷队友和其他投掷武器’、‘不要从上而下拍击’……等等一系列,庄严地写入比赛规则,否则可想而知过几个星期,黑加仑军就不会有门牙这种东西存在了。 第三旗队的士兵先是一愣,很明显这么有创意的招数被沃尔夫各种限制后,已经不多见了,但他们也没有急,毕竟可以使用的花样多得是,而且有规定,如果相持超过三分钟,判定持球方输一球。 为此,托曼特意贡献出来了自己从教堂里掠夺来的黄金沙漏,里面晶莹剔透的七彩粉末应该是各种宝石的边角废料,一次转动正好是三分钟。 当所有人都以为,可能第一旗队会慢慢又变成一字盾墙,慢慢把球递到边缘,趁着对面不备冲过去的时候,第一旗队的士兵动了。 “哦?第一旗队的勇士们打算做什么?看上去他们非常的激动……” 他们像是组合成了一架不可抑制的马车,顺着最前方那个尖锐的点,狠狠地朝第三旗队相对松散的防守线扎了过去! 那一层层锁子甲炫动的光泽,让这些第一旗队的士兵看起来像是一条失去理智的鱼,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第三旗队的球手们不知所措。 直面最前端的那名诺德士兵直接被顶得飞,头盔都甩掉了。周围的士兵也如同遭遇流水的蚂蚁,被冲散的冲散,被冲倒的东倒西歪,难以相信地看见第一旗队的士兵们分开到各处,拼命抵住那些还想阻拦持球手的家伙。 “弗兰克,上啊,上啊!”第一旗队的充当临时球队队长的班队长大笑着叫到“扔进去!” “第一旗队的弗兰克简直是一道闪电!那些阻拦的渣渣都被他闪到了!盾牌根本贴不到他的身!啊,进球了!” 那个叫做弗兰克的士兵,长的简直不是腿,而是两条翅膀,在地面蹭起一层旋风! 他抱着球,咬牙切齿地闪过一路上所有试图阻拦、却只能目瞪口呆的家伙,在记分线内,把球轻轻地扔进了丢进了球框里,而此刻离他最近的第三旗队士兵,还有五步远。 球场里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弗兰克赢得了欢呼与荣誉,沃尔夫拍了拍戴安娜的肩膀:“可以了,这样并不打破规则,休息一下吧。” 戴安娜的脸色有些泛红,轻轻点了点头,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沃尔夫表面上温和到有些懦弱的地步,但那场与斯瓦迪亚骑兵的冲突中,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挥动旗帜冲锋在前的矮小身影,居然是连剑都拿不明白的沃尔夫。 身为一个禅达女人,她的容貌与身世给她带了相当的不幸。愚昧的斯瓦迪亚乡绅贵族对于珍惜的异端女子,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收集癖好’,他们把自己当做一种稀罕的玩具,却也惧怕传说中的‘禅达巫术’不敢靠近。 她相信这套可笑的说词,对于沃尔夫而言,是无稽之谈,但那种彬彬有礼的表现,让戴安娜很感动的同时,也觉得有些伤感—— 这就是那个着名的悖论了:当男人调戏女人的时候,女人会觉得男人流氓,但要是总也不调戏,女人会觉得男人的x取向值得怀疑。 (沃尔夫一口老血) “那么沃尔夫先生,如果一切已经确定,可不可以陪我在附近走走呢?一个女子走在兵营里,总是没那么安全的。” 热火朝天的球场上,第一旗队和第三旗队开始更换人选重新组队,第二旗队和那些罗多克人也摩拳擦掌地筹备自己的队伍,沃尔夫把规则单递给克斯,这里再也想不到有比他和希尔更适合的裁判了: “拿好,帮我告诉卢瑟,今天让大家尽兴一天,明天照常训练。” 说罢朝戴安娜点点头,微笑着转身走出了喧闹的营地。本来看在老朋友卢瑟的面子上,打算加入第一旗队的托曼(第三旗队:mmp),抓起日耳曼剑,从第二旗队点拨了两个班队的步兵跟了上去——这是所有旗队张都默许的权力,毕竟沃尔夫并没有费心组建自己的卫队,还脆弱的像张草纸。 “沃尔夫先生,战争结束后,你打算做些什么呢?”戴安娜和这个诺德男人保持着刚好的距离。两个人的手只要抬起来就能碰到彼此的手背,却偏偏不会贴得那么近让人想起那日的尴尬。 然而沃尔夫不会说的是,他很怀念玛格丽特的霸道不讲理,如果这个时候,那个大胆直率的女领主,一定会把手挎在自己手臂上,想挣脱是不可能的。 本来很浪漫的场景,却被旁边营地栅栏上的战利品装饰影响了气氛——那是一个叫做斯维亚安的部族,从某种意义上,看在钱的份上属于拉格纳阵营。他们和黑加仑军井水不犯河水,沃尔夫与他们的首领贾维有过点头打招呼的面子。 而且贾维似乎对沃尔夫的军队很感兴趣,就像沃尔夫也对他们的骑手,和插着杆长矛的骷髅旗帜一样感兴趣。 他们的那些插在木桩上的死人头,都是他们的仇敌,在简短的接触中,沃尔夫了解到这些人和禅达人一样,对维吉亚的态度极其恶劣,甚至骂人都是‘该死的维吉亚仔子’。 这也不奇怪在战争中,从来不需要担心仇人不多,想要割掉的脑袋太少。 沃尔夫摇了摇头,这幅画面让他觉得罗曼蒂克不起来了:“战争才刚开始,我想不到那么远。” “可是,战争总有一天要结束的吧,到时候,你要选择什么样子的生活?”戴安娜睁着大大的眼睛,忍不住地窥视沃尔夫,像是想要看到那张没有表情意义的微笑脸,后面到底是什么“您,您应该不是一个向往瓦尔格拉神殿的人,您可以选好妻子,然后,然后……” 戴安娜说不下去了,沃尔夫沉默不语。 作为一个诺德人,他越是战斗越是觉得和平渺茫无期。倘若有一天真的一切战火都不再燃烧,他真的想永远地回到温柔乡内。 他不好意思说,每次看到戴安娜那柔弱可欺、富有知性感的样子,他都忍不住利用自己的权利强行占有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可偏偏那个女领主的模样,阴魂不散地在脑海中浮现,像往常无数次那样投来鄙夷的视线。 时间过了两个半月,说句难以接受的实话,他已经快忘记玛格丽特的样子了,有时能在梦里响起,也不过如墨秀发扫过鼻尖的瘙痒罢了。 那件漂亮的黑斗篷还被他珍惜地压在箱底,但经历了那么多风霜,究竟还是不可避免地褪色了,旅途的劳顿使得光新靓丽不再。 反而是那个总被人嗤之以鼻的猪头,现在是沃尔夫最鲜明的记忆点,那架不远处就沉浸着里米克鲜血的秋千,不知道小莎琳和玛格丽特还会不会在那里玩耍…… 他很害怕,害怕玛格丽特还在原地等着他,他却忘了怎么去爱她。 戴安娜叹了口气:“那位夫人,一定……很好看吧。” 黑加仑军的将军苦笑着点点头:“应该是吧,即便以你们禅达人的审美,也是漂亮的很过分的。” “很温柔吧……她一定很爱你。”戴安娜觉得自己眼睛热热的。 “一点也不,有时候还刁蛮任性不讲道理,有时候还喜欢欺负我”沃尔夫砸了砸嘴巴,可能太久需要倾诉了,他并没有太过隐瞒“她经常把自己的事情摊给我,还限制我逗孩子玩耍,过分得很,可我偏偏打不过她。” “孩子?是那个,您如视己出的女孩吗?”戴安娜漂亮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优势所在“她是那位夫人和哪位诺德领主的女儿?”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却看到一队全然陌生的士兵和托曼交谈着什么,和和气气的,对面的士兵队长一直在劝说着,托曼则指了指戴安娜和沃尔夫,无奈地耸了耸肩,看起来他很不愿意打扰一对男女的时光。 “发生了什么?”沃尔夫走过来问道“我是沃尔夫,你是有事情找我吗?” “是的,沃尔夫·路西法大人”这个士兵一开口,沃尔夫就觉得难过不已“刚定大人想要见你。” 沃尔夫尴尬地皱着眉头:“抱歉,这里只有黑加仑的沃尔夫,没有沃尔夫·路西法,这个称呼是斯瓦迪亚人信口开河的错误。” “那是您的荣誉,我的大人。”士兵队长显得很礼貌,应该是受过教养的禁卫“这是您的敌人授予您的荣誉,有些人喜欢叫您‘奥威审判者’路西法。” 这个更尴尬的、像是姓氏一样的东西似乎黏住了沃尔夫,但这并不重要,士兵队长低声,用只有他们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有几位来自东海岸的大人物想要见您,请您务必赏光。” 第二十四章 黑加仑重甲球赛(下) “这里的树木,都被砍伐干净了,这片森林被夷为平地……诺德人在加紧修筑攻城武器,但他们没有注重自己的防御工事。” 罗斯站在山坡上,远远地眺望着诺德人庞大而又恐怖的营地,那可怕的北方阴影埋葬了一个斯瓦迪亚村镇,把它混合成自己强大躯体的一部分:“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站在他身边的西蒙斯没有说话,自从和阿尔法忏悔过后,这个老游侠就开始变得很奇怪,手里一直握着那个他花了一百第纳尔,从阿尔法手里买到的廉价的银十字架。 拿钱的时候,阿尔法的表情相当猥琐,就像是偷了一块肉的老狼,简直就差点头哈腰地来一句:“谢谢惠顾”了。 但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年轻时,西蒙斯的足迹遍布卡拉迪亚四面八方,一生的风霜把他炸得像是面饼油团般油滑。这个破破烂烂的十字架值几个第纳尔,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看到西蒙斯低沉但还没有绝望的样子,罗斯突然想到了阿尔法这个神棍所说的那句话:“假如我们需要神,就当他真的存在吧。” 莱森代替精神不佳的老游侠指挥步兵,他看了看远方提哈城的影子,像是一块埋在碎石摊上的鸭蛋一般,不知道怎么说才是。 “我们应该继续利用对这段地域的熟悉,去和诺德人在野外纠缠,袭击他们的补给。”莱森提出了最可行的计划“这是我们能实现的最大的价值。” 罗斯苦笑着摇摇头,俊美的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这不是我出城的时候接到的任务。” 失去了一只手臂的军士长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朝一旁吐了口痰,愤恨地说道:“你一定要把大家带进火坑里送死吗?” 临时营地里,玫瑰骑士团骑兵和步兵也在眺望着漫无边际的北方营地。他们抱着好奇的态度,惊叹那漫无边际的波澜壮阔。 诺德人用来乘风破浪的龙首战舰,像是倒扣在水里的豌豆荚一样陈列在安详的港湾里,如同海滩上搁浅的鱼,沉寂在水面上。似乎是圣神把它们种植在北海海岸,让它们吞噬掉堕落的斯瓦迪亚。 这些出身贫苦的士兵不可能看到过比这更壮观的场景了,事实上罗斯也只是童年时见过伊瑞奇国王征讨库吉特人的场景,那些骑士持枪奔腾的背影,是罗斯童年梦觉醒的钥匙。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怎么想,但我确实必须进城里……这和提哈无关。”罗斯皱着眉头“我不能背弃里昂大人逃跑,如果真有那一天,提哈被神抛弃,我也应当履行骑士的诺言,死在他的前面。如果谁不愿意去提哈,可以选择离开,我不强求。” 莱森也沉默了,骑士报答赏识者知遇之恩,天经地义。或许说罗斯这些骑士一根筋,也可以讥讽他们死守信条食古不化,甚至可以笑话他们,但你没资格说,他们做的是错的。 就像罗斯拯救了那些差点被沃尔夫吃掉的散兵一样,莱森和西蒙斯也加入了他的骑士团,作为步兵统帅协同作战,这也是在报答救命之恩。 “罗斯,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种,骑士不一定要轻贱自己的生命才是骑士。”阿尔法笑的很猥琐,却也平易近人的和蔼“我能听得到神更需要活着的罗斯,而不是一个死了去天堂的罗斯。” 罗斯不愿意听,转过身去,阿尔法叫住了他:“罗斯,等三天,就等三天。我要在礼拜日为士兵们祈祷,他们很多人,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听到《神言》了。” 无神论者罗斯无力反驳随军牧师的要求,他真的不知道除了神,还有什么能留给自己的士兵。 失去了土地和家园的士兵们,摩拳擦掌地指点着那些侵略者。通过西蒙斯和莱森的努力,玫瑰骑士团零零散散收拢了七百多人,其中几十个还是胡子没长起来的年轻小伙子,在复仇和保卫亲人的信念支撑下,用瘦削的肩膀扛起长矛走向战场。 一把凑巧命中的飞斧,就能葬送掉他们未曾享受过的青春,就像将一朵盛开的花儿掀碎那般轻而易举。无论失败还是胜利,都有很多人注定只能用尸体享受阳光。 但罗斯相信,待到鲜血漫过大地再慢慢退去,斯瓦迪亚将再次成为斯瓦迪亚,重新享受至上的荣光与和平。 ********************分割线******************** 刚定的营帐里散发着烤肉的香气与麦芽酒的酸味,沃尔夫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客人不少,但却没有发出很大声的喧闹声。与诺德人的宴会相比,这场招待实在是有些安静的可怕,不符合诺德人的性格和礼仪。 看起来这场宴会并没有那么值得期待,甚至会让人卡住喉咙。 走进帐篷内几乎所有人都在默默吃着自己的东西,就连热情好客着称的刚定,也只不过是闷闷地喝着麦芽酒。 在座的各位,除了须发皆白、依旧魁梧的老刚定,剩下的几乎都是年纪处于春秋鼎盛的青年人,沃尔夫都没见过面。 在相对角落的地方,他注意到一个穿着便衣的斯瓦迪亚人,正在优雅地享用食物。身他边一个身材高挑、黑色的裘皮袄的罗多克人在‘吧唧吧唧’啃着骨头。在满满一帐篷鼻梁高挺、骨骼高大的诺德人中,这二位的组合显得非常扎眼。 “你好,呜,来吃点吧。”那个罗多克人边大口吞咽,边向沃尔夫裂开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要是可以的话,来坐这里啊!” 那个斯瓦迪亚人朝沃尔夫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是杜瑞斯·帕尔莫,刚定大人的雇佣兵。这是我的朋友罗伯特,脑子总是不好使,打扰您了。” 沃尔夫和善地点点头,这是之前和拉格纳闹翻的佣兵队长。有风言风语传出,是因为拉格纳希望他能为仆格制造一场体面的意外,由于没有真凭实据。拉格纳只是名誉受损,没有被指控企图蓄意谋杀。 “来,沃尔夫,这边坐,坐到这位威廉姆斯先生的身边来。”刚定强笑着朝沃尔夫招招手“年轻人之间,就应该多认识一下,朋友都这样,要么来自战场,要么来自餐桌。” 刚定在介绍的时候,特意在‘威廉姆斯’这个姓氏上抬高了声音。沃尔夫打了个激灵,假如他还没有老年痴呆,就不可能忘记这个姓氏——玛格丽特·威廉姆斯,来自于整个东海岸最大的氏族,横扫战场的瓦格良部落都要仰其鼻息。 “您好,沃尔夫雅尔,我叫雷耶克·威廉姆斯,公爵的长子,愿诸神的荣誉与您同在。” 这是一个风尘仆仆的诺德贵胄,差不多在二十七左右。举手投足之间和玛格丽特有几分相似,同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骄傲,像是家族的烙印一样印在骨子里。 但玛格丽特的骄傲是淡淡的,带着坚毅与勇敢。而且当脸颊羞红的时候,这种骄傲一点也不招人讨厌,甚至让沃尔夫心跳加快。至于雷耶克,看到在那张强行威风的脸,沃尔夫甚至想抠牙。 “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很多悲伤的故事都和这个名字有关。也许我可以叫您路西法……” 又是这一套,真是被人挖了坑摔得脑仁疼。沃尔夫摇了摇头,坐下来苦笑着说:“那不应该是我的称呼,有人玷污了我的名誉。我向无所不知的奥丁发誓,我会找到冒充我的骗子,让他付出代价。” “哦……?”雷耶克挑起了一个不知所以的微笑“我不知道怎么判断。但我觉得摧毁村落和修道院,无疑是一件壮举,不过挑选的女人都不到九岁……” 帐篷里几个年轻人都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嗤笑声,对着沃尔夫毫无礼貌地指指点点。那个叫做罗伯特的罗多克佣兵表情也看起来怪怪的,似乎是想问问沃尔夫怎么下得去手…… 黑加仑军的首领敏锐地注意到,那些年轻人和雷耶克一样,衣服上都配带着一个血鹰纹章,玛格丽特从来没有自称过‘威廉姆斯’,似乎也很羞于介绍自己出逃的家族,他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纹章。 “如果我喜欢滥用暴力,那么我就应该把海斯特堡,和里面我一直想要的东西占为己有。”沃尔夫的回答坚毅而果断,诺德人喜欢敢露出獠牙的汉子,听到这样的回答那些年轻人也不笑了“我想我不必解释没有做过的事,就像我从来不为没有杀过的人道歉一样。” 雷耶克本以为沃尔夫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就很没用的小矮子,全靠狡猾和小聪明过日子,不知道哪点又讨到了女人和拉格纳的欢心,侥幸爬上了不属于他的高位。 不过现在看起来……真是人生处处有伏笔,精彩总是让人意想不到。仆格在几次挑战中被这个貌不惊人的矮子击败,并不是完全靠着偶然。 这个隐忍、有魄力且文质彬彬的祭司出身的雅尔,有点合他的胃口。 “嗯……您说的很有道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雷耶克笑容中有了笑意“希望您不要介意,我在见您之前,也见了仆格雅尔。” 沃尔夫点了点头,他很想问,仆格在这个营地的哪个粪坑里吃屎。但还是忍住了,在这场涉及大是大非战争中捅刀子的,都是蠢货。 雷耶克下定义的姿态让沃尔夫相当不爽,但黑加仑年轻人的脸部肌肉线条,一点都没有改变,温和可亲的样子像是唯一的写照一样:“你们真是截然相反的样子……却也很像,像狼一样野心勃勃。” “也许吧,毕竟大家都在格陵兰上活着,畜生可能总想模仿人,人总是不小心会感染畜的疫病。” 沃尔夫玩世不恭地笑道:“可能我找那些可怜的小女孩,也是被我亲爱的朋友仆格传染了。” 威廉姆斯家族的年轻人看向沃尔夫的目光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至少这种拐着弯骂人的技能,对于直肠子的诺德人来说真是一片新领域,一个笨点儿的愣是抓耳挠腮没听懂。 “牙尖齿利,沃尔夫,你比传闻中更加难对付。” 雷耶克喜欢欣赏沃尔夫的表情变化,但更想看到把那笑容打碎之后,究竟有些什么:“希望很多事情能和平解决,但——还是请允许我告诉您一个坏消息。” 沃尔夫耸了耸肩,这种态度完全是宣布,没有给沃尔夫选择的权力。 “我们的父亲,也是玛格丽特的父亲,威廉姆斯公爵,希望我转达:他虽然不喜欢抢走他女儿的野蛮人的弟弟,但更厌恶一个靠招摇撞骗起家的东西。”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罗伯特似乎很生气,但杜瑞斯拉住了罗多克人的手腕,这是诺德人的事情,一个罗多克人最好不要去蹚浑水。 那些威廉姆斯家族的年轻人也看着,沃尔夫很想感谢他们没用鼻孔看他,真是给面子。 沃尔夫的眼睛,则直盯着雷耶克,那深不见底的瞳孔,让威廉姆斯家族的长子一瞬间有些慌张——他什么也看不到。 雷耶克扪心自问,在同一代中,他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一个弹指可去的小人物沃尔夫,也许那一刻只是什么也没想罢了,并不值得慌张。 不过……他还是讨厌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就像面对自己的父亲,那个喜怒无常的公爵一样,当他不打算和你坦白的时候,你就什么也得不到。 过了很短的冷场,沃尔夫的笑容还是那样招人喜欢:“那么也请您帮我转达我的回答。” 雷耶克·威廉姆斯略带讽刺笑容点了点头,暗自里也偷偷松了一口气,和这个小祭司说话,比和仆格交流累的多:“当然,我会替您挑父亲心情好的时候转达的。” “嗯,多谢”沃尔夫笑得很开心,似乎雷耶克的保证让他很满意“帮我告诉他——知道了!” 雷耶克和所有威廉姆斯家族成员的表情都有些呆滞,沃尔夫毫不在意地举起酒杯,向快抑制不住想笑的刚定端起酒杯:“让我们敬我们的东道主,英雄刚定!光荣与您同在!” 此时黑加仑军球场上,弗兰克又一次把球扔进了球框内,希尔赤红着脖子大喊道: “好球!” 第二十五章 胭脂水(一) 日瓦丁的宴会并没有和别处有什么不同,都是同样虚伪的面孔,同样的举杯碰撞,同样的纵情乐舞,朱红的维吉亚葡萄酒顺着舞女的肌肤翻滚做流线,东方群山的高贵儿女在欢笑中放纵着。 这种狂欢要一直持续到深夜,才能被推上高潮。现在大声喧闹的,按照艾德琳话说,是靠着祖先吃饭,还连块菜地都混不上的小人物,就当看看动物就是,完全不用多理会,那只会脏了康斯坦丁的衣服。 事实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康斯坦丁不去理会他们,他们自然会去打康斯坦丁的主意。 对这些权势不大、野心不小的家族来说,康斯坦丁这块至今单身,且朋友匮乏的在世战神,简直是一块滴着肥油的肉,恨不得当场吞下肚子里。 “康斯坦丁大人,考虑一下我们兰德琪铭家族的小姐吧,足足七个,您要不介意,都可以来试一试,从礼拜一到礼拜日一天换一个!” “哈哈哈,您说笑了,我康斯坦丁怎么能是这样一个人”(透你妈,老爷我不休息吗?) “克林顿伯爵,您看我们家族既有小姐也有公子,来考虑一下吧!” “哦……?你们家公子有入伍的打算吗?有没有考虑过,当一个轻步兵军官?” “……啊您是说军官制服……吗?我家公子一定可以试一试的,您放心吧!保证看上去和您的军官一模一样!” “哦……谢谢您,不了不了……谢谢谢谢。”(谁来把他拖走!) “康斯坦丁先生!我们打算对您的事业表示支持,想投入五千第纳尔!” “那真是太感谢了,但还是请您通过国库转交给我的军队,我们将会善用这笔钱的……” “哦哦哦,我懂您的意思。那个……我们布耀连家族希望您能为我们在斯瓦迪亚争取到一片领地……” “我喝多了,告辞……”(五千买酒都嫌少好吗) 于是身穿正装,被紧身衣缠着、浑身难受的康斯坦丁,郁闷地在瓦西里家族侍卫的驱逐防卫下,坐到了没人的角落,扯着衣服线头生着闷气,一想到那些家伙老鸨一样卖x的样子,就浑身难受。 一个面色冷峻的维吉亚青年,找到了康斯坦丁。 这个明显带有军人气质的维吉亚男人,穿着漂亮崭新的披罩袍式东方鳞甲,腰间携带着弯刀,应该是负责防卫工作的侍卫,没有谄媚的笑容,也没有携带礼物。 这位维吉亚战神危襟正坐,两眼中透露着对奢靡宴会的绝望,来者趁着还没有人注意到,赶快凑到康斯坦丁身边: “我叫沃洛宁,派我来的人让我转达:鸽子的羽毛在路上不慎脱落,只能请鹦鹉歌唱。” 康斯坦丁迷茫地眨眨眼睛,像是听不懂一样,发出梦话般的呓语:“呀……馅饼……” “与土豆。”沃洛宁压低了声音,贴着康斯坦丁的耳根压低声音说道“时间紧迫,事不宜迟,请您跟我来。” 康斯坦丁刹那间眼神中的迷茫和抑郁,都一扫而空。这个刚毅的男人站起身来,简单活动一番孔武有力的肌肉,很明显,那紧身衣束缚着他强悍的力量,让他伸展不能。 “你看我这个样子……呵,维吉亚怎么能有这般虚弱的男人,穿这种衣服,一拳打上来,躲都躲不开!”康斯坦丁朝彼得连科和几个走上来的瓦西里家族护卫指了指“你们留在这里,暂时不要跟着我,艾德琳那边我会亲自说明。” 彼得连科急得差点跳起来,不管是出于家族还是军方利益,他都容不得康斯坦丁有半点闪失:“大人,那怎么行!至少让我离您不过十步远!” 康斯坦丁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孩子,那怎么行!至少你要给我康斯坦丁一点面子!” 这个新晋男爵想了想,郑重地走上前把自己腰间的弯刀递给康斯坦丁,对高出他半头的沃洛宁横眉冷向:“我会看着你的!” 沃洛宁根本没有屑于反驳,冷漠的脸像是面对着一团空气,成熟老练的军人无视了孩子的威胁。 两人很快就溜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这是一个令人伤心悦目的阳台,青灰色的大理石栏杆保护着里面的人,防止某个喝醉出来乘凉的倒霉蛋大头着地摔下去。周围搭着一个铺了长红布的桌子,红布一直蔓延到桌子下,将下面严严实实遮挡起来……据说是有些贵族喜欢某种在眼皮下的爱情故事。 还有两把漂亮精致的木椅,桌面上插着玫瑰,放着不知道哪个贵族小姐丢在这里的粉底,阳台上弥漫着胭脂的味道。 确认甩开了所有的眼线,康斯坦丁才郑重其事地问道: “你是说,米拉克把他写给我的信弄丢了?所以托你来把信息转达?” 沃洛宁不安地点点头,面对王国最凶悍的男人,即便是沙场老兵也无法平静自如:“米拉克大人的信使在城内拐角被杀掉,信件被抢走。一个洗衣妇看到了凶手,我们顺着线索找到了一个禅达人。现在米拉克在处理这个麻烦。” 康斯坦丁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米拉克真是太不小心了,看在圣神的面子上,告诉他,这对我们的事业来说,这非常糟糕。我希望那个禅达人的脑袋越早挂在城墙越好。” “我会转达的……最近马利加波耶,很是不满里米克大人的行为,里米克大人托我向您转达这项担忧。” 沃洛宁慢条斯理地,把话一句一句陈述给他听,居然连米拉克冷静高傲的口吻,都学的惟妙惟肖,看起来确实是身边的亲信无疑。就连康斯坦丁,都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强悍的记忆力和超强的陈述能力了。 “当里米克大人拿出您的名字的时候,这位领主大人很忌惮……甚至说很害怕,允许米拉克大人在领地内组织起农奴,来为即将成立的雄蜂(压低了声音,故意发音含糊不清)扩充军队。 “但等到他发现自己名目下的农奴少了之后,他就觉得为一个徒有名声的将军做事很不值当了。即便那些农奴没有地种,等着被饿死,也好过变成别人的东西。” 康斯坦丁不屑地笑了笑,这么说一个尊贵的波耶确实有些不礼貌,所以下一次,康斯坦丁决定当着他的面,把这些话配上脏字一句一句说给他听。 说句中肯的话,马利加波耶就是那种把粮食堆到仓库里烂掉,也不会运出来赌一把卖出去的土地主。 富庶的日瓦车则蒙蔽了他的双眼,他这一辈子就没离开过他的温馨城市,靠着城市与周边村子的税收,以及家族的天鹅绒暨商队产业,过着足够纵情挥霍的日子。 在他,马利加·弗拉基米的带领下,弗拉基米家族成功变成了日瓦车则地缘的土豪地头蛇,对于议会和国王来说,则是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在王国的贵族看来,也不过是个暴发户农民。 “哦……这样啊。那么米拉克一定不肯服软,对吧?” 沃洛宁轻轻点头:“米拉克大人说,现在能招募到的都是些渣滓,不但没什么用,还会把已经训练的新兵带坏,希望您能考虑一下,他想从奴隶贩子手中挖出点人手,只要许诺这些人自由,他们会拼到最后一滴血的。” 康斯坦丁没有说话,周围走步的声音越来越密集,不知道有没有一双或几双耳朵在周边倾听,但越来越喧闹的宴会不适合继续秘密的谈话了。 “告辞,我会写信给亲爱的米桑(米拉克爱称),请他无比做好准备,诺德人又不是没来过日瓦车则,万事多小心。” 沃洛宁话语不多,点头致意,转身便离开了,不消一会就随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侍卫走出了庄园。康斯坦丁倚在栏杆上,常常舒了一口气。 坐在这个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康斯坦丁还是不想回去,恶作剧地敲了敲粉底,快活地打出一团胭脂粉灰来,像小孩子一样咯咯咯笑起来。 “去你的宴会,去你的贵族小妞,哼哼,女人,女人哪有葡萄酒好喝?” 桌子好像晃了一下。 康斯坦丁停止了敲击行为,胭脂灰粉撒的到处都是,飘扬在空气里,让他想打喷嚏。 桌子又晃了一下,康斯坦丁可以确认不是错觉了。 冷汗顺着维吉亚战神的后背淌了下来,有些事情被知道并不很危险,却很麻烦。和老朋友米拉克的联系,是连艾德琳都不太了解的。 康斯坦丁轻轻用脚在桌子底下扫了一小下,桌子很大,没有踢到什么,但颤抖的更厉害了,花瓶像是醉汉不倒翁一样晃了晃,玫瑰在瓶子中摇曳。 他右手摸着腰间的弯刀,左手抓起粉饼盒,故作轻松地站起来,自言自语道: “哎……真是麻烦,宴会要开始了……呜啊……明明很困啊……” 康斯坦丁拉开椅子,转身向大厅走去,突然回转过身子,把粉饼盒扣进桌子底下。 桌子底下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是一个软绵绵的声音连绵不断的喷嚏声,那像是小羊吃草一样的温和少女声,听起来很舒服,但康斯坦丁已经紧张地汗毛都炸开了。 “谁,出来!”可怕的弯刀已经出鞘,他蹲低身子,尽肯能用身子挡住武器的锋芒,不让路过的人发现自己在做的事情。 “唔……我不要,我出去您一定会咬死我的!呜呜呜。”桌子下的女孩子紧张地缩成一团,一团漆黑之中,康斯坦丁只能看见少女白色的围裙蕾丝边“我不出去!” 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这可坏了,似乎碰上了个傻子。他轻轻用弯刀敲了敲地砖,发出诡异的笑声:“是吗?你要不出来,我可让我的刀伸进去找你喽?” 第二十六章 胭脂水(二) “先生不要打我,我什么都没听到。”那个身穿白色长裙,全身盛装的小丫头,乖巧地坐在像要把她包起来的大椅子上,亮晶晶的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就是我听到了,也听不懂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需要扮演一个恶魔的康斯坦丁,只觉得头皮发麻,看上去事情很糟糕,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问题的。 那柄弯刀已经被收到刀鞘里,可怜的小女孩被吓坏了,还是不时瞄向那把凶悍可怖的武器,生怕康斯坦丁一言不合抽出来,那钢铁武器的腥锈味已经快让她昏过去了。 虽然很棘手,很让人心烦意乱,很想用毁灭性的方式解决问题,但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活活掐死吧(思索一番才决定放弃)。 看起来自己犯了和米拉克一样严重的错误,果然军人和阴谋不应该挂钩。 “你叫什么名字啊?”康斯坦丁苦恼地向这块打不得、碰不得的小白豆腐问道“爸爸妈妈没跟你出来吗?” 事实上他一点也不关心这是哪来的傻老娘们,也不关心这么好看的小家伙是吃什么长大的,满脑子都是米拉克站在城墙上,那高傲而又无可奈何的苦笑: “我的康纳(康斯坦丁的爱称),你要是想干诺德人,就招呼我一声抄刀子就走,你要想干库吉特人,我就写信申请调取南方军团,我们再去吃五年土,现在……呵呵呵,希望我们成功。” 小家伙的眼睛里出现了一团水萌萌的雾气,看的康斯坦丁头皮发麻,这充斥着酒气的场所遇到这么一个女孩子,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叫安娜·博维斯,爸爸妈妈他们,他们住在很远的地方。他们送我到宫廷里当侍女,让我照顾王后奶奶。” 可怜的康斯坦丁皱了皱眉头,女人,尤其是和王后扯上关系的女人,毫无疑问是棘手的麻烦。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处理,他有对付下等人的手段,也有对付上等人的魄力,唯独不知道怎么对付一个手无缚鸡的女人。 偏偏又不能显得愁眉苦脸,让一个小丫头看出来,堂堂维吉亚战神拿自己没办法,这可让面子放哪里? “那是你自己来的?”康斯坦丁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的声音简直像一个诱拐少女的人贩子“还是有朋友带你来的?” “嗯……我自己来的,我有个朋友让我到了之后去找她,我想化个妆就去,但是还没来得及,就听见有人来,我觉得好吓人,就躲了起来。” 安娜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听上去半点都不假,康斯坦丁甚至懒得怀疑她话语间的真实性,一个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小丫头,能听个什么。 当然,也要考虑到康斯坦丁大人接触过的女人,比遇到的熊还少。唯一一个异性朋友艾德琳,笼罩在瓦西里大公的光环之下,很少会被当做女人看待。他对异性的了解,未必比一个未成年强上多少。 “我听妈妈说,女孩子没到年纪化妆,看到会被人教训的。”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差不多萎缩成微不可闻的一团“会有大将军骑着马打我的屁股。” 康斯坦丁瞟了瞟安娜的身段,尤其看了看按照她*妈妈的理论,自己这个大将军完全可以打的地方,咋了咂嘴,看上去还不错,鼓鼓的,蛮有味道。 “那我带你去找你的朋友吧,她叫什么名字呢……?” 小安娜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原本委屈巴巴的小脸蛋一下子换了个模样:“我再找艾德琳姐姐,她说我要是遇到麻烦可以报上他的名字,瓦西里家族和我们是好朋友!” 看着安娜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康斯坦丁觉得头很疼很疼,像是被月刃斧中分了一样。这个名字好死不死提起来,像是被人在脑袋里塞了个蟑螂一样。 “那个……在此之前,美丽的女孩,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喝一杯呢?”康斯坦丁努力克制着额头后面的汗珠,不让它们连城线地滚下来“来一杯带着香草味的红爵士(烈酒)怎么样,你一定会喜欢它的。” 这是一个愚蠢的主意,利用酒精把这个小丫头放倒,管他好死不死,先把今天熬过去再说,明天再说明天的事。艾德琳要训要骂,也不过是明天的事——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应该喝个烂醉才对。 安娜故作沉稳地思索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小脑袋,像是一个摇头娃娃,康斯坦丁扑哧一声差点笑了出来:“可以,但是……您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跳一支舞啊?” 这回事情不好了,康斯坦丁尴尬地笑了笑:“可以……但我并不会跳舞啊……” 安娜欢快地眨了眨眼睛,那令人心旷神怡的笑容真的很漂亮:“我也不会喝酒啊,我们教对方不就好了?” ********************分割线******************** “沃尔夫,干的漂亮。虽然可能……有些事情会让你很难过。”刚定看起来喝得很多,满眼都是血丝,却也显得很开心,帐篷里已经没有威廉姆斯家族的讨厌鬼,老雅尔看起来放松极了“男人的成长,总特么要付出点学费的。” 沃尔夫笑的很苦涩,结果罗多克雇佣兵罗伯特好心递来的酒杯,大口抿着:“是啊……很高昂的代价吧,你看他们的脸色,嗝,我见过更好看的猪肝。” 帐篷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很明显,这些皇家侍卫和雇佣兵对沃尔夫都更有好感,威廉姆斯家族的臭脸,谁也不敢得罪,但谁也不乐意去看的。 那些武士和佣兵们热切地交谈着,刚定终于有机会,和自己一直看着很顺眼的沃尔夫好好再次当面谈一谈了。 “你爱那个姑娘?”刚定问道,眼神里都是笑意“那个……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小寡妇?” “应该吧……”沃尔夫双眼有些迷离,他从来没把寡妇这种词和玛格丽特联系在一起,那种令人着迷的味道,不应该是那么粗浅的“我想我应该去爱她。” “噫,你在说什么怪话,哪门子是应该的,哪门子是不应该的!想拿就去拿走,然后把口水吐到狗丈人的眼睛里,这才是诺德爷们该做的事!”刚定笑的非常自在,大口吃肉,胃口好的不能再好。 趁着酒劲,刚定的话也多了点:“孩子,我有三个妻子,两个是我抢来的。没错,从别人是手里抢来的!哎呀……我年轻时候真是个混小子,其中一个挺狠的,嘿,我把他媳妇当他面牵走了,他像条被逼急的狼,带着一帮人追到我家门口。” 这等喜闻乐见的故事,让沃尔夫开了眼界,要知道诺德雅尔要是致意打算为所欲为,付出代价的几率和程度,都是远远高于其他民族的波耶和伯爵的。 刚定似乎看出来了沃尔夫的震惊,嘻嘻哈哈地笑着说:“我把出海抢来的、最大的一块金子砸到他的脚上,他屁都没放一个,拿着就走了,他才不在乎那个农奴的女儿了呢!呸,阿里卡要是跟着他,才是倒了霉!嘿嘿嘿,这辈子,那孙子也就是个农民!等我爹死了,我是雅尔的时候,他在我面前连话都说不溜。” 突然沃尔夫觉得自己真的很老实,居然连玛格丽特的小手都没牵过,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把仆格活活笑死。 “哈哈哈,沃尔夫,你这个书生啊……什么是男人,男人是野蛮的!野蛮才得到的多!文明?文明个屁,文明是病态的!你看我们,再看看斯瓦迪亚佬,他们也曾经是野蛮的、孔武有力的!现在就是群病恹恹的扑粉小丑!” 沃尔夫笑了,这种诺德人的观点他听卢瑟等人只言片语中有所表达,但没有这么露骨。那种劫掠的天性,沃尔夫以为黑加仑军正在慢慢被纪律抹去,等到看见他们对奥威修道院一寸一寸的索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因为自己也在为堆积的财富和鲜血感到兴奋,那种前所未有的本能满足感,不是简简单单的道德问题了。 他听闻一个诺德小偷偷了一家人的东西,觉得很羞耻,就拿着斧子去光明正大冲进去,把一家人砍死了,才觉得好过许多。 领主判处了他死刑,但并没有诅咒他不得进入瓦尔格拉,在古老的野蛮习惯法看来,这是不合法式正当的。 偷窃是一种耻辱,劫掠是一种光荣。沃尔夫很难认同,但不得不承认,自己出生在一个以强盗为荣的民族。 刚定帮沃尔夫把酒满上,这让沃尔夫有些受宠若惊,但看上去老爷子是真的开心,索性也就由他去了:“小子,你以为爱情是什么?爱情漂亮的很,鲜花,浪漫,让人蠢蠢欲动,其实呢?嘿嘿嘿,真金白银堆起来的,你要就是那个黑加仑村夫,你看看你那位还会不会鸟你一下?” 沃尔夫无言以对,刚定那包涵人生的双眼注视之下,沃尔夫觉得自己还是年轻,很多事情,他明明懂得,却不愿意承认。玛格丽特喜欢自己,未尝不是因为自己心甘情愿陪她推上风口浪尖。 或许从那个没有温度的冬天开始,初出茅庐的沃尔夫答应了帮助剿灭海寇,玛格丽特就推演好了一整个让沃尔夫走上对抗仆格的道路。 沃尔夫不敢想下去了,距离会让关系变得脆弱,时间会让彼此开始猜疑。尤其当戴安娜越来越喜欢像小猫一样蜷缩在他身边的时候,这个小男人很多时候会惊慌失措地发现,自己并不那么拒绝,甚至越来越希望这个禅达女孩子,能贴的近一些,让自己某个空落落的梦,充实一些。 再想下去,那个抱着小莎琳站在海港含情脉脉等着自己的靓影,快要变成了一个企图吞噬阻碍自己的魔影。 “威廉姆斯……呵呵呵,我叫那个老家伙恩佐,一个越老越不开化的老家伙。”刚定似乎不愿意在这方面谈论很多,威廉姆斯公爵的大名,沃尔夫也是第一次听人说过“你要小心,这个老东西,最擅长给自己的子女增添不幸!但你也不用太介意,按照习惯法,你那位守寡的恋人,完全可以左右自己的婚姻。” “多谢。”沃尔夫扯开了干涩的喉咙“有时候,真希望这辈子没出过那个村子。” 刚定哈哈大笑:“希望?哈哈,孩子,希望留给绝望去吧!趁着还没绝望的时候,多喝两口,练练酒量。省着绝望的时候喝死了!” 说的越多,沃尔夫越觉得刚定远比拉格纳来的亲切,但他也在思索、在提防着这种亲切。 这个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一见如故,也没有莫名其妙地对你好,沃尔夫宁愿相信刚定想在自己身上得到的,比拉格纳想得到的更多。 “孩子,战争要开始了。”刚定送沃尔夫走出自己的营地,天已经快黑了“最多不过三天,我们就要发动第一次进攻。不要走得太快,也不要太靠前,死的事情交给没脑子的去做。” 沃尔夫目光涣散地看看星空,那没有阻碍的夜色和格陵兰的一样美好,他也不知道喝多了的自己在说什么:“我想……可能拉格纳也不打算把我安排地太靠前吧……我们很快就能胜利的,然后凯旋而归……我也就是这样,混一混,然后荣归故里,在拉格纳手下当一个小雅尔,安安稳稳地在格陵兰或者大陆拿到一小块地,嘿嘿嘿……哈哈哈,谁还能给我更多吗?” 刚定轻轻靠在他的耳边,声音近乎微不可闻: “有啊,你自己。” ********************分割线******************** “你好,请问这里是沃尔夫大人的营地吗?” 一个风尘仆仆的诺德斥候扛着一个大布袋子,骑着矮种马来到了黑加仑军喧闹的营地,此时正是下午介乎黄昏的时刻,球赛火热朝天,就连卫兵都站在了望塔上赌输赢,无所事事的戴安娜是第一个发现了这位斥候的人。 “是的,这里是黑加仑军的驻地,您有什么事情吗?” 诺德斥候有些迷茫地左顾右盼,把一封包装精美的信件交到戴安娜手里:“我的委托人说,这算是他家人的来信,希望你能为我转交给沃尔夫先生。” 戴安娜点了点头,轻轻瞄了那信纸的发信人: “阿尔泰子爵呈上,代您的孩子莎琳小姐转达最亲切的慰问。” 第二十七章 胭脂水(三) “您好,请问……麻烦问一下,这里是提卡颂吗?”一辆古朴的旧式马车,慢慢停靠在路边,广袤无垠的麦田散发着作物的清香,和暗淡的北方相比,苏诺是斯瓦迪亚人金色的摇篮“我在找科迪家族的领地。”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言语中不带有斯瓦迪亚某个地区的口音,吐字像是唱诗班的修女一样精确,没有显得张扬活泼,却也不是全然冰冷的死寂。 农民们坐在大树下喝水,这是他们农忙时节难得的短暂休息时光。至于像大小姐这种了不得的‘大人物’,运气好的话,随随便便朝苏诺天上甩个石头,落地能砸到一打,简直不要太多。 苏诺良好的气候孕育了童话国度般的土地,如果说帕拉汶人以皇城人而骄傲的话,苏诺则以安详与富饶满足。有些农民抬头看了看,并没有显得很感兴趣,却也不敢拒绝回答问题。 毕竟贵族是贵族,天生坐在马背上的斯瓦迪亚人,和生来要和农叉过一辈子的斯瓦迪亚人,不是一种斯瓦迪亚人。 “这里是幸福的丹洛尼啊,小姐,您走错路了。但科迪家离这不远。”一个年轻的农夫叼着毛毛草走上来,肤色和北方受苦受难的斯瓦迪亚农民相比,显得像是另一种生物“顺着下一个分叉路口右拐,太阳没落山就能到。” 女孩子礼貌地道了谢,马车在护卫的拥簇下继续前行。农夫在他们的身后发出不雅的笑声,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大’、‘腰细’、‘想x’之类的污言秽语。 他们在谈论女人,而且根据猜测,应该是有人‘绘声绘色’地‘赞美’了小姐的容貌和身材,并发表了自己大胆且不切实际的想法。 “乔安娜小姐,请允许我给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一点终生难忘的教训!”一个年轻的护卫气愤地涨红了脸,忿忿不平地说道“他们需要有人教育一下,告诉他们什么是礼貌!” 其余的护卫也纷纷点头,他们是里昂手下的北方老兵,从来不计较下手轻重和人的死活。只要乔安娜愿意,让这些农民吊死在他们乘凉的树上,不过十分钟的事情。 “不要惹麻烦,这里是罗斯先生的家乡,殴打一个农民可以并不能证明威严,带却很有可能带来很长时间的坏名声。”乔安娜冷静地制止了自己的护卫“我们接着赶路吧,他们会有一天为自己的口舌付出代价的。” 护卫不甘心地转过身来,马车车辙在路面缓缓转动起来。此时减震马车在斯瓦迪亚贵族中风行起来,成为一种不可抵挡的社会风尚,老爷夫人们高贵的屁*股,可以免受乡间石子路与山路的折磨。 乔安娜的马车已经很旧了,轴轮转动的声音像是拔牙发出的哀嚎,即便完好地运行,还是显得老迈不堪。甚至那减震板松弛,坐上去像是坐船一样颠簸,要不是因为女士需要优雅得体,乔安娜甚至想骑家中那匹三岁的母马来苏诺。 事实上罗斯的骑术逊色乔安娜许多。为了照顾恋人的面子,羞涩的她不愿意指出,罗斯骑在马上,就像是一个挂在绳子上的布娃娃。 左晃右晃,偏偏摇起来那么富有节奏,看上去很可爱(也许是因为这个才没说)。 傻乎乎的罗斯还以为自己的恋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需要自己的保护,而乔安娜似乎也很喜欢这种感觉,没有戳破残忍的事实。 有长舌头的贵妇人嚼舌头说过:“这架破破烂烂的马车,还真和穷丫头那寒酸的衣服配的很呢。” 如果仔细观察,乔安娜的衣服上,从来没有镶嵌珠宝和使用金线,也很少穿着色彩极其艳丽的服饰。她漂亮的花容,永远夹在朴素的花束里。 “小姐您是否要下来休息一下?”护卫驱马与马车并排,毕恭毕敬地问道。这是为巴赫家族献出半生鲜血的好汉子,看着乔安娜出生成长“天色还早,我们有的是时间。” 乔安娜摇了摇头,双眼用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尽可能显得平和:“戴尔叔叔,如果护卫们不累的话,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我想快点见到……嗯,没事,听您的安排。” 听到乔安娜吞吞吐吐的话语,戴尔凶悍的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转过身来骂骂咧咧地吆喝着:“都特么手脚利索点,很快就要到了,打起精神来,别一个个像是快蔫死的黄瓜,给咱们巴赫家长点脸!” 很快,路途在乔安娜漂亮的棕色瞳孔里倒退,太阳的光泽在地平线上衰退,还是青涩的麦子沐浴着夕阳,变得闪闪发亮。在农田的边缘,是不同于干瘪的北方杉林不同,优雅的树木在苏诺大地层层叠叠密布。 暮色渐渐昏沉下的苏诺,倒映着天空的影子,如果不是周围的话语都是带着小舌音的斯瓦迪亚方言,甚至不敢相信这和千疮百孔的提哈,居然属于同一个国家。 她好奇地看着难以想象的平和世界,这里没有战争,没有动乱。富饶的乡村拱卫着繁华的城市。 很难相信,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促使罗斯离开这样一片生机勃勃的产业,去追寻所谓的骑士之路。 很快,队伍路过一个很大的村庄,在平坦的土地上环绕着溪水拔地而起,散发着稻草的清香和萤火虫的闪亮。已经能看到城堡连同村落的缩影,若隐若无地点染在边缘。 一个身穿无袖短板甲的骑士,带着穿着皮甲的乡兵从侧路出现,士兵们扛着长矛懒散地排着队,只有几个携带了盾牌。这突如其来的军队,乔安娜觉得有些突兀,像是在赏阅一幅画卷,却看到一柄骑枪撕碎了卷轴破画而出一样。 那古朴的盔甲让她想到了罗斯坚毅可靠的胸膛上,总是结结实实捆绑着的半身甲,那张英俊的脸还带着苏诺的柔弱,神色却和自己半生戎马的里昂叔叔一模一样。 强烈的反差总让乔安娜想窝在骑士的怀里,听听那心跳是不是和打铁声一样沉稳。 在祈祷的时候,乔安娜总是希望盔甲足够为自己的恋人阻挡危险,却又苦恼于罗斯对待信仰的漠视与怀疑的态度。 可怜的女孩子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里昂和罗斯的影子在她梦里出现的频率旗鼓相当,却毫无例外受着伤、流着血。 骑士看到乔安娜对马车,礼貌地上前打了招呼:“您好,美丽的小姐,我是治安官维萨克斯。有什么能由我为您效劳的吗?” 乔安娜在护卫的帮助下走出马车,将防风沙的头巾摘下,露出天鹅般漂亮的脖颈来。那肌肤的颜色让富有活力的男人都会血脉喷张。 维萨克斯看呆了,但还是收起了自己的失态,头盔里的面孔慢慢沉着下来,只不过那双眼睛实在不敢顶着这个女子看太久。 “那么,请问这里是提卡颂吗?”乔安娜笑起来,眼角微微弯成小巧细长的弯月,刚刚呼吸顺畅的维萨克斯觉得心脏又偷偷漏了大半拍“我在寻找科迪家族的庄园。” 维萨斯特眨了眨眼睛,困惑在这个骑士眼中一闪而过,盾牌挂在骑士的臂膀上,上面绽放着的,是一朵燃烧玫瑰。 乔安娜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因为他在罗斯的骑士团徽章上,清清楚楚看得见,那玫瑰燃烧的模样半点不差。 ********************分割线******************** 诺德人的营地前所未有地喧闹起来,之前那种百无聊赖的气氛,像是被洗去的尘埃,已经不见了踪影。 野蛮的民族撕去了平静的伪装,七个工程塔车、八架组装完善的投石机、三十辆楯车、不计其数的云梯和夹在战士中的攻城锥,是野兽爪牙的最前端。 可怕的诺德战士,在自己的额头与眼角涂抹上野兽的鲜血,对着每一个遇到的人大声吼叫。他们相信那肮脏的兽血,很快会换成让诸神满意的人血。 狂暴的武士脱下沉重的铠甲,强劲的肌肉像是人形的铁筋,他们甚至连盾牌都不屑于携带,在肩上扛着可怕的双手大斧,似乎生怕那层防护和盾牌会阻碍他们前往瓦尔格拉的脚步一样。 数量庞大的轻步重步拥挤在一起,长矛和斧子敲击着盾牌,配合着古老的北海战歌,在各个小营地里响起,那可怕的声音螺旋升空,阴暗的天空上乌云为之停滞。 高大的士兵和强壮的武士,证明着这个崛起民族不可逆转的强悍。在斯瓦迪亚守军看来,诺德人像是有流不干的鲜血、死不完的士兵一样,从海洋里生长爬到岸上。 一年多前,他们在这个海岸上交代下了超过三千具尸体。现在雅尔们又从格陵兰各个角落,募集了将近四万人的恐怖大军。 现在在提哈城下,是两万七千的数目,还有一大部分在各处劫掠、摧毁,或是在格陵兰即将出发,或是在浩渺的海上。他们的斧子必将饱饮斯瓦迪亚人的鲜血,才会满意地收回。 整个帝国北方被掠夺的支离破碎,榨干出的养分才勉强够用,还有一大部分要从储备中调动,从购买中获取。 来自格陵兰天南海北,内岛外沿的诺德人,都在用民族的声音发出可怕的嘶叫。 “将军,我们的位置非常靠后。”卢瑟非常苦恼地对首领说道,沃尔夫不是很懂,为什么自己的旗队长一脸难受的像是便秘了八百年一样“就在那个第三辆工程车后面,我们的总旗手已经站在那里了。” 沃尔夫耸了耸肩膀,显得无所谓的样子。甚至看起来很轻松,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怎么样?不是更好吗?” 卢瑟嘴角抽动了几下,显得很难受:“将军,这座破城我们只要用力摇一摇,就会塌下来,排的越靠后,我们到时候能分到的就越少。” 黑加仑军的士兵没有像其他诺德部队一样,他们排布整齐,像是模子倒扣拍出来的面包,罗列在营地的空地上。他们的神色里写着激动,但在纪律和长官的约束下,还是规整地端着斧子和盾牌,等待着沃尔夫的命令。 “卢瑟,听着。也许你以为斯瓦迪亚人就是那个样子,踹一脚就会跪在地上,任凭我们砍杀。”沃尔夫皱着眉头,指着提哈的城墙,诺德人的大动作已经让城里警鸣大作,扛着扇形盾和长剑长矛的步兵冲上了城墙,弩手进入了塔里“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像你想的那样屁都不是,我们现在要踹的就是维吉亚人或者是哪来的鬼东西了。” 卢瑟不耐烦地听着,他见过的世面还是不够,心态还是太年轻,沃尔夫的培养之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你不必这般看着我,现在服从我的命令,也服从国王的安排,我们站在后面。” 第一旗队旗队长低下头,有些不服气地答应了下来。像是燃烧火焰般的庞大军团,让这个野心澎湃的战士双眼迷离。 沃尔夫看见自己士兵和军官那些兴奋的面孔,叹了口气,在托曼的帮助下,背上了对于他来说近乎王八壳的盾牌,腰间别着那柄到斯瓦迪亚以后,几乎没怎么用过的单手骑士剑。 “我们出发。”没有战前的宣言或是什么鼓动人心的话语,沃尔夫的神色看起来很不愉快,甚至有些抗拒“今天,是我们战争的日子。” 或许很奇怪,但沃尔夫最近每次看到那高耸的提哈,都感觉后背发凉,像是有一柄悬挂在头上,强烈的不安吞噬着年轻的热血,他甚至开始惧怕靠近那个黑森森的城墙。 “必胜!必胜!沃尔夫必胜!黑加仑军必胜!” 在旗队长和中队长的鼓动下,黑加仑军喊着骄傲的口号,在其他部队惊奇的目光中,以三层大梯队的阵势前往自己的位置。即便是老练的水手,也不可能在同一刻将桨摇得像他们的步伐这般整齐。 当然,最奇怪的还是队伍前的那个青年皱着眉头,瘦瘦矮矮的,被一群精锐士兵拥簇着。他的头上是一个缺了半边的牛角盔露西。头盔下那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提哈的城垣,瞳孔里似乎在燃烧着绝望和恐惧。 第二十八章 胭脂水(四) “这是斯瓦迪亚的新曲子,《帕拉汶的盛宴》。”安娜向康斯坦丁介绍那陌生而欢快的曲子,悠扬的维吉亚提琴演奏着异国的曲调,总让这个维吉亚将军觉得吃了个甲壳虫一样,浑身不舒服“大家似乎很喜欢这种曲调,听起来像是到了南方。” 康斯坦丁嘴角抽动了一下,看着舞池中央那些摇曳的身影,文化入侵看起来并不是要考虑的当务之急,自己的老腰能不能支撑门面,才是要考虑的重点问题。万一折在场上,岂不尴尬透顶。 战神先生不过三十出头,气血方刚,不经常拿着弯刀冲锋陷阵,不是因为身体不中用,而是出于全军安全和指挥的考虑。但看见那高难度的舞姿,这位兢兢业业杀人砍头的维吉亚男儿,还是觉得胯骨一酸。 “那么,康斯坦丁大人。”安娜紧张而又不失礼貌地抬起头看了看男人,她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大胆开放,但紧攥的手心和额头上细微的汗水,还是出卖了她的心理“你愿意和一个女孩子共进一支舞吗?” 虽然很想说一杯酒远远比一支舞强百倍,也很想发出拒绝的声音。但看着女孩子易碎的面孔,康斯坦丁没能找到抵抗的办法,事实上他很不会拒绝女人——除非是战争与政治方面的要求。 “为什么不……”康斯坦丁勉强地笑着,答应下来,却意外地被人打断了。 “哈哈,快看看这是谁?我的小安娜?你怎么到这里来,看起来宫廷里很是清闲啊。你怕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一个浓妆艳抹的美妇人走了过来,如果说安娜是一朵含羞的花苞,那么这位维吉亚贵妇则是一朵绽放的玫瑰——至少在身材上,花瓣已然丰满俏丽,不是没有滋味的安娜小平板比拟的了的。 那华丽而不显得庸俗的银丝腰带扣在保持完美的腰上,看上去丝毫不用怀疑,将这位妇人从后面保住一定软软的,很舒服。 “你好,亲爱的萨曼莎女士。”小安娜把‘女士’两个字咬得狠狠的,康斯坦丁甚至怀疑,这个小丫头是在说‘老女人’,两只大眼睛死死盯着美妇人某团远远大于她的部分“这样中伤一个忠诚王室的侍女,可是要负责任的呢!” 萨曼莎女士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咯咯咯’笑了起来。按照无可挑剔的礼节,牵住裙子两端向康斯坦丁行屈膝礼,面容挂着的笑容像是高超裁缝设计的图案,标准、唯美,即便是康斯坦丁也情不自禁心中一荡。 “您好,英勇的康斯坦丁·克林顿,以王国之名祝福您武运长存。”萨曼莎似乎也很懂得投人所好,也认得这位维吉亚的活传奇“您的光荣与勇气永垂不朽。” 康斯坦丁的眼神扫了扫萨曼莎的脸庞,不得不承认,这个宴会的诱惑,比想象的要多的多。在那个化妆并不能改变太多的时代,猜测素颜还是相当容易操作的。萨曼莎胭脂粉下的面孔,属于典型的维吉亚美人,高挑的鼻梁配上活灵活现的双眼,是相当震撼的。 “你好,美丽的女士。”但现在不是在意女人好不好看、自己有没有机会上的时候,而是要尽快解决安娜这个小麻烦“我们现在要共进一支舞,请原谅我不得不失陪。” 萨曼莎双眼睁大了一点,显得很惊奇,又似乎很有兴趣:“康斯坦丁大人擅长舞蹈吗?能否在之后赏光,与萨曼莎一支舞呢?” 这种舞会的邀请,拒绝无疑是不礼貌的,但康斯坦丁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军人只讲求实用与直接:“抱歉女士,我们很忙的……对吧,安娜。” 小丫头觉得这一刻自己是最幸福的,感动的差点哭出声,连忙搭住康斯坦丁的手腕,点了点头,样子像是被康斯坦丁半推半就拉来的小媳妇。 棕栗色长发披散在将军强壮的手腕上,瓜子脸微微扬起高傲的弧度:“是啊,我们很忙的。” 贵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过多的诧异,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夹杂着几分不言而喻的揶撸:“那么,失陪了,康斯坦丁先生,如果您希望共进舞,我绝对不会拒绝的。” 成熟妩媚的萨曼莎点点头离开了,那干脆利落的背影,让康斯坦丁久久不能忘怀:“那是哪位夫人?” 安娜噘着嘴说道:“萨曼莎……我就知道,到哪里她都是焦点,我的坏朋友啦。东方维斯彭斯家族的,据说很大的势力吧,哼,那个坏女人就会欺负我。她和艾德琳总吵架,但两个人总在一起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康斯坦丁越来越觉得女人是一种可怕的生物了,这些看起来娇弱的女子轻薄的罗裙,串联着一个个强势而又谨慎的家族。维吉亚是他们的棋盘,从日瓦车则到勒拉格堡,这些伟大的城市与坚固的堡垒,是他们的棋子。 正如艾德琳所说,他们才是维吉亚王国真正的主人。他的随性也是这些家族的纵容,他们需要一个为他们带来新利益的军方代表,哪怕有时候这个代表很出格。 “走吧,第一支舞要开始了哦!”安娜调皮地转了个芭蕾练习舞步“请跟着我的节奏,日瓦丁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哦!” ********************分割线******************** 戴安娜带在帐篷里,躺在简单的木板床上,沃尔夫已经尽其所能,搭建了一个舒服的小窝。禅达女子枕着的,应该是整个黑加仑军仅有的一张可以称之为‘床’的东西。 沃尔夫只有一个铺在干草上的床单和被子,跟大多数士兵很相似。躺上去只能说比站着舒服,未必比坐着舒服 沃尔夫对自己的生活,一向是秉持着简洁、无所谓的态度。很多时候,沃尔夫吃个水果都要挑最便宜的。给士兵们换一批矛尖却丝毫不吝啬,挥手就是几千第纳尔。今天说过要换装备发工资,绝对不拖到明天。 戴安娜觉得要是黑加仑军不为沃尔夫拼命,那才是一件没道理的怪事。甚至她还记得,那些忠诚的黑加仑士兵,在前往提哈时最危险的那段日子里,有些部队自愿为沃尔夫守暗哨,保证首领的休息和生命安全。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出去上厕所,在草丛里看见那士兵披着毯子,扛着长矛的身影。那种震撼是前所未有的。禅达自由骑士的忠诚,是建立在对整个民族的基础上。 戴安娜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如此忠诚于首脑的部队。整支部队就像是一柄古朴坚毅的剑——和诺德人的武器一样,从不追求奢华美观,只在乎能不能以最大的效率,割断敌人的气管。 对这些诺德人了解的越深,戴安娜就对他们的首领越好奇,这个其貌不扬的诺德人,究竟经历过什么,他的士兵从何而来,那些和他如同手足的队长来自哪里,他的爱人是谁…… 沃尔夫是一本书,她看到的越多,就想知道的越多。禅达人具有好奇的天性,他们喜欢研究与探索,戴安娜完美地继承了这种永远跃跃欲试的基因。 现在,她得到了一个小小的钥匙。戴安娜从怀里神色复杂地掏出那封信,现在,只要开启那个信封,就能窥探到沃尔夫先生生命的一部分。 当然,她还记得上次偷看信纸,差点被沃尔夫活活掐死的情形。只不过这一次,不再单单是好奇,她感觉隔着这张纸,能嗅到另外一个女人的影子。 她觉得一种醋意在涌动,甚至开始觉得不公平,为什么一个住在石头堡垒里的野蛮女人,会在沃尔夫心里占据如此之大的空间。 她修长的小拇指指甲轻轻蹭过信封的封口,只要狠狠心,没有谁会阻拦。 “没有人知道这封信的存在……”戴安娜喃喃自语“我只看一眼……” ” 第二十九章 城(上) 对于诺德人来说,对射是一场种艰苦的工作。他们从来没有了解过弩这种越发精密、强大的远程武器,甚至对这个射速缓慢的玩具嗤之以鼻。 虽然斯瓦迪亚也在鼓励培养弓箭手,毕竟斯瓦迪亚单体弓经过漫长的改良,即便有些情况较库吉特的复合弓不如,但射速和射程究竟都远强于弩箭,而且适合步弓手、更加不容易损坏。 但不代表弩机是昂贵的玩具,尤其对于人员损失巨大、无法填充大批弓箭手的北方第一军团来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拯救: 一个熟练的弓箭手需要两年的时间,但培养一个弩手,只需要拉过来一个农民,告诉他怎么扣动扳机,花一个星期告诉他怎么么瞄准,再塞给他件棉甲或皮甲。 格陵兰的子民一方面锐意夺取土地,另一方面又骄傲于尊重祖先的习俗和传统。斧子、盾牌和龙首战舰固然不错,但越来越多的雅尔还是意识到,诺德人急需要新的生产力与战斗力。 远程只是其中一点,他们真正的不足,欠缺的是社会环节的落后和缺失。不能每一次胜利都靠如此之多的鲜血,不能每一块土地都埋葬着累累白骨。 同样的道理,落后的农业无法满足他们的需要,同样大小、温度相近的土地,可以养活一百个斯瓦迪亚人,却只能养活五十个诺德人。 如果注意看那些诺德人的脸,除了凶悍和伤疤,还能看到与之不符的菜色和虚汗。灾荒的一年里,诺德过得非常惨淡,对于青壮年来说,也许获得食物相对容易一点,但不代表总是可以维系温饱。 营养不良的农民征召兵,毫无疑问拉低了诺德军队的平均战斗力。格陵兰及其周边岛屿上,不仅仅生产勇敢的武士,也生产无可奈何地耕种着贫瘠土地的农民。 尽管他们的弓箭又长又重,甚至携带起来相当笨拙。但射程和威力都因为制作工艺的问题,相当不尽人意。但不管怎么样,有总是好过没有的,那些笨死的农民能多打出点伤害,多吸引点火力,就算是发挥最大的价值了。 不过斯瓦迪亚弩手们站在角楼上,向下方舒舒服服地俯瞰射击,攻城塔尚且矮其一截,还不能随意拐歪,几乎算得上死靶子。 偏偏诺德人的弓箭手不仅准头差,还不是集结在一起进行压制,而是散落在各个领主的部队里和攻城塔上,进行相对散漫的射击。 也许说人数上的优势,可以达到各个角度都有弓箭手。但在斯瓦迪亚弩手轮番压制下,前几个攻城塔上的步兵与弩手,不停地发出惨叫,挂着弩矢砸到地上的同伴身上。 曾经很多擅长带领弓箭手的雅尔建议过,将弓箭手集中在一起,在两翼与前端进行掩护射击,但和拉格纳提出的‘先彻底切断提哈南部道路’计划一样,被急躁的雷格纳国王否决了。 “你们这些白痴,也配叫诺德人!”雷克斯直接得罪了一群人,奥拉夫攥着拳头‘咯吱咯吱’关节直响“进攻!我们有两万多人,你们却在这里凭空浪费时间,扯这些可有可无的!” 现在,是士兵为指挥买单的时候了。 从攻城塔上落下的尸体,像沉在水底的石头一样激起一团血花,浆喷出来的污秽喷洒在扛着长矛、顶着盾牌颤颤巍巍向前的士兵的脸上,受到惊吓的诺德士兵发出渗人的低吼和高叫。尤其当他们发现同伴的尸体也可以这么容易地杀死他们的时候,就更加慌乱了。 圆盾对弓箭的抵挡,多少还是有限。随着攻城塔的推进,被重点关照的塔内弓箭手和斧盾士兵,损失颇多,鲜血已经顺着木板下渗,显得阴森森的,再往上爬需要把尸体扔下去。 但诺德人的人数优势很快体现上来,备用的弓箭手立刻顺着攻城塔涌上去继续对射,甚至用同伴的尸体当掩体。塌下推着攻城塔的士兵死了一批总有新的一批,这一点雷克斯倒是没有错——诺德人里的硬骨头,是死不干净的。 “往前走,不要停下!”领主和首领们的声音稳住那些被攻城战吓得神经脆弱的士兵,带着精锐护卫推搡着他们前进“以奥丁与先祖之名起誓,光荣与名誉同在!” 卢瑟现在觉得沃尔夫说得对,参加攻城战真的是一件很愚蠢透顶的事情,尤其当飞蝗般的弩箭,顺着城墙上倾泻而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随着越走越近,已经可以有弩箭打到黑加仑军前方部队的盾牌上。 “庆幸吧,我们进攻的不是我们罗多克人的城市。”一个罗多克老兵走到卢瑟身边,用不熟练的诺德语说道,这个矮小结实的军士,扛着门板大的阔盾“否则我们不用走到城墙边,就要倒下三分之一。” 不怕死的卢瑟嗤笑了一声:“剩下的会踩着尸体冲上去,这很光荣。” 突然有人发出了惊呼声,卢瑟摘下自己的护鼻盔抬起头,天空上出现了一块腾飞的、半个人大小的石头,如同上天恶作剧的弹球,坠落在攻城塔前的云梯部队里。 看起来角度和大小都没调试好,但还是在,密集的人群里划开了一道刺鼻的血沟。站在攻城塔上的诺德士兵,和城垣上的斯瓦迪亚士兵能够看到,那道攻击埋藏在人堆里,就像是人体被切开了一道暗红色的伤口,留着微不足道的血,却引发了强烈的痛感。 “托尔之锤,是托尔之锤!”血坑附近,一个没见识的迷信者,扔下长矛坐倒在血泊里,颤抖着缩成一团“神站在斯瓦迪亚人那边攻击我们……” 然后,他的头就这样被一斧子剁下来了,毫不留情。那个狼盔上挂着箭的诺德武士恶狠狠地甩了甩双手巨斧的血,朝那没了脑袋的尸体吐了口唾沫:“渣滓就是渣滓!谁还想躺在他身边,尽管和我提!” 诺德的投石机精度,比斯瓦迪亚城内的投石机,差的多的多。按照斯瓦迪亚工程师的嘲笑,简直是他们吃剩的。 那些石块只能不保准地砸在提哈的石城墙上,然而那加固的石墙对装机的抗击能力,不是住在木栅栏里的诺德人能完全估测到的。 砸起来飞屑看起来声势很大,但除了砰砰响,打碎城楼上的遮掩,实际效果差强人意。 由于没有观测好对方投石机的位置,诺德人想要用自己的投石机去干掉城内的投石机,是相当不现实的。投石机的操控和拉绞绳的劳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投石机大发神威,自己的投石机像是缩头乌龟,却无济于事。 “沃尔夫……将军!不要站在套靠前的地方!”托曼顶着盾牌走到沃尔夫身边,用自己的盾牌掩护着沃尔夫的前方“石头和箭不长眼睛,站在我们后面吧!您的作用不是一个战士,而是一个指挥者!” 固执的沃尔夫咬着嘴唇摇摇头,那高耸的城垣在面前越发清晰,斯瓦迪亚在城上,诺德人在城下,双方都在流淌着同样颜色的鲜血。阳光很好,垂死的士兵,在失去所有鲜血前,还能最后享受一点温暖。 “托曼,倘若我在这种时候,一直萎缩在你们的背后,士兵们还能在什么时候指望我出头呢?”托曼看着沃尔夫那张在牛角盔下,显得坚定不移的青涩脸庞“现在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后辈蒙羞。” 皇家侍卫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他不得不承认,战争让这个年轻人急速成长。他也很欣慰,战争毁灭了那么多人,却也让一棵幼苗骄傲地抬起头来。 “哎呦我……”沃尔夫忙着看托曼,右脚勾住石头,‘啪叽’摔了个狗啃泥。托曼觉得自己的感动真是瞎特么扯淡,把后面没注意、想要往沃尔夫身上走的黑加仑士兵,一脚踢到一边,随随便便一只手就把沃尔夫扯了起来。 “您说,我怎么放的下心啊。”托曼看着摔得脸皮发青的沃尔夫,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人脸没摔出血,是不是因为特别厚的缘故“您还是稍微站的往后一点点吧。” 沃尔夫摆了摆手,一是示意托曼不要管他,二是示意后面的中队长不要再刁难,那个胸口被踹了个大鞋印的士兵。 “不要多管我,注意看那里,有更需要帮助和保护的。”沃尔夫指了指第二旗队的梯次,但托曼只注意到了那迎风招展的呆毛“安度因是个傻子,什么也没发现。希尔薇……希尔薇一直皱着眉头,捂着肚子。看见她衣服上的血了吗……不是从外面溅上的……可能是来那个了。” 托曼先是一愣,努力思考了很一下,才反应到‘那个’是什么。然后嘴角不可抑制地开始抽动起来,似乎有点想笑。和一个皇家侍卫谈论女人的生理问题,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笑什么笑!这种情况,她很有可能会死。这死丫头……真是倔,跟那些瓦格良人一样死脑筋”沃尔夫咳嗽了两声“去,你有力气,去保护她!要是死了,我就罚你永远没苹果吃!” 第三十章 试探(中) 当北方的阴影准备侵袭提哈的前一日,是斯瓦迪亚人的礼拜日。 很难之后说雷克斯国王把开战时间定在这一天之后,不是出于对老对手的尊重。 里昂的意志支撑着这个破碎的城市和北方,如果说诺德人对斯瓦迪亚矬子们有什么积极肯定,觉得还有带把的话,恐怕都集中在里昂·巴赫身上。 “神,让我们沐浴光泽,神,让我们英勇不息……” 阿尔法用他那不知道在哪个泉水溪流里接来的圣水,撒在士兵们的身上——按照他自己三百第纳尔一瓶的定价,撒这么多真是亏大了。 “伟大的圣神赐予我等光荣,不朽的神威与我等同在。” 那些士兵单膝跪地,低着头静静等待仪式的结束。他们的装备杂乱无章,有从村庄盔甲库里拿出来过期皮甲,有斯瓦迪亚制式轻装皮金骑兵甲,有粗布的亚麻布衣衫,有城镇卫兵的棉甲软甲…… 武器从小刀草叉到长枪骑士剑一应俱全,即便罗斯已经反复协调过装备的问题,依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尽可能发挥战斗力。 最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萨克森城市民义勇军,拒绝了罗斯把骑士剑送给他的行为,坚持拿着自己的草叉:“我的大人,如果我们能胜利,拿着长剑才算打仗。但我们如果是要为了家园而死,拿着农具也一样。” 阿尔法的祈祷吟唱声那么漫长,罗斯拄着剑侧立在一旁,按照阿尔法设计的仪式,他是扮演驱散恶魔的骑士——事实上,阿尔法知道,罗斯对圣神和一切神,都充满了不信任与质疑。 这个像流氓一样浑身散发着猥琐气息的老牧师,用父亲一样的胸怀包容着玫瑰骑士团的每个人,包括对神无所畏惧的罗斯。 那些骑兵、那些战士,在最艰苦的条件下依然追随着罗斯·科迪,很大程度上,未尝不是因为这个灵魂有力的老牧师。 西蒙斯跪在最前,跟着祈祷声默默抖动着嘴唇。 这个经历过不幸与纠结的老游侠,看起来这些天更老了,罗斯总是在陪着他,担心老游侠会像是发霉的饼干那样,酥软腐烂下去。 他们关系并不融洽。但无论是罗斯还是西蒙斯,都知道,能懂罗斯的只有西蒙斯,同样的道理,了解西蒙斯的只有罗斯。 他们是一种人,一种怀抱着强烈信念的人,一种不肯轻易弯折的人。 虽然西蒙斯越发沧桑,但罗斯看得到,西蒙斯那饱经沧桑的瞳孔在慢慢恢复往昔的锐气,多恩的尸体和可怜的莎莎正离开他的梦魇。 每当在记忆里,莎莎抱着多恩悬挂在树上的尸体哭泣,西蒙斯那颗仇恨的心,就一片死寂。 没有什么能将这个男人击倒,但现在西蒙斯的已经不再仇恨。 如果说过去的信仰,是要把沃尔夫,多恩,卢瑟,那些毁灭他世界的所有混账杀干净,现在的西蒙斯,正在走向另一条路。 一条为了守护的路。 “阿尔法……神会原谅一切犯过错误的人吗?”当祈祷结束西蒙斯拄着剑站了起来,问这个带给他那线光明的老牧师,那柄祖传的古剑依旧锋利无比,血污和岁月没有让剑变得不堪,那冷兵器饱饮生命的滋味,显得蛇一样灵动“哪怕他的罪恶和苦楚不相抵?” 所有士兵都站在那里,看着西蒙斯和阿尔法。他们并不在乎问题是什么,他们在思考,但他们什么也思考不懂,他们只想听听可以依靠的声音。 “圣神……哪里会去评判你们呢?”阿尔法拍着老游侠宽阔的肩膀,这个斯瓦迪亚人的脊背挑着前半生的潇洒和后半生的不幸“西蒙斯,没有谁有资格去评论另一个人的行为,剑在你的手里,路在你的脚下。” 西蒙斯点了点头,他已经听到了想听到的。剑收进鞘里,劣质的银十字架依然攥在手心,将手心磨得鲜血淋漓,暗红色液体顺着指缝流淌,痛楚让老游侠的目光越发清醒。 大家散开,去拆掉临时营地。最后恋恋不舍地亲吻一下土地,即将去拥抱没有颜色和温度的死神。 “集合!”老游侠的声音重新在步兵中响起,刚刚打算整队的莱森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抽剑挺身的西蒙斯“斯瓦迪亚步兵集合!” 伴随着西蒙斯的吼声,所有的步兵都精神为之一振。虽然在罗斯角度看上去,拎着剑的西蒙斯站在一堆农叉和长矛间,挥舞着古剑,像是暴动的土匪头子。 但不知怎的,看到这个一向让他讨厌的男人站了起来,罗斯居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今天,我知道,很多人,其实是拒绝进提哈的。因为那是一座坟墓,那是埋死人的地方!” 西蒙斯站在那里,瘸着腿,没办法站的笔挺,但那精神是不会倒下的,像是出鞘的古剑那样,哪怕是被岁月侵蚀了晨光,依然散发着黑夜的凌厉。 “但我并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我们生来不是为了去死。你们来自城镇,来自乡村,来自作坊,来自农场。你们一生的大部分时间,是农民、是工人、是父亲、是儿子,唯独不是战士!” 西蒙斯看着每一个斯瓦迪亚步兵,他们脸庞上的表情尽收眼底:“我们是斯瓦迪亚人,我们不必像诺德人一样茹毛饮血,但不代表我们没有战斗的勇气!我们的家园被摧毁,我们的亲人被杀害,我们的孩子无处安身,斯瓦迪亚的人们,这是刀剑的年代!” 他瘸着腿,一步一步挪向那匹马,他走路的样子,像是只刚刚学会游泳的鸭子,但却那么执着,一摇一摆,却不曾偏离直线。 “你们不必苛责自己,但我向你们保证,如果圣神允许,你们将会看到我的尸体。” 步兵们默默地扛着自己的武器跟在西蒙斯的身后,那些年轻的、年老的、勇敢的、懦弱的士兵安静的可怕。玫瑰骑士团的骑兵从两翼侧面环抱着这支部队,这支五百多人的斯瓦迪亚军队,奔向提哈的南门。 罗斯静静地看着这个讨厌的男人骑着马夺过来,故作蔑视地朝他笑了笑:“你这个泥腿子,就知道抢我的台词,什么时候把我的演讲稿偷去的?” 西蒙斯挑了挑眉毛,拿出了游侠的傲气:“大少爷,你把东西大摇大摆放在衣服外面,在老子面前晃晃,那就是我的了!” 罗斯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拍了拍西蒙斯的肩膀,破天荒的,老游侠居然也没拒绝,两个人并排共驱,幽幽的平原上,只能听见剑鞘碰撞铠甲的细碎声。 ********************分割线******************** 提哈的战争,第一天就伴随着不可估量的鲜血。 “很快,我们会拿到这座城市。”加拉德雅尔,诺德伯爵对自己最信任的封臣,指点着那副简略的地图“劫掠他带来的巨大收益,将能填满整个港湾!” 封臣点点头,没有暴露出一丝不信服的神情:“如您所愿,我的大人,我们为您准备的军队无可挑剔。” 加拉德是个骄傲而又固执的领主,他很懂得对自己封臣的控制,以强势的威压和利益的诱惑,将所有可以集结的力量,从自己封地上榨了出来。 现在他在后方安安稳稳地指挥,他的军队全部投入最前线。在那些支持国王快速夺取提哈胜利的‘大胆’里,加拉德无疑是相当坚定的那个。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撑死了几千人守卫的提哈,究竟能有多少能算得上战斗力的士兵? “里昂这条老狗把实力都抹在脸上,拉格纳他们这些懦夫就怕得要死!”加拉德得意洋洋地笑着“这扇门只要踹一脚就能塌下去,之后夺取更大的利益,在重新洗牌中站稳脚步,才是紧要的!” 一波接一波的诺德士兵,拥挤着靠近城墙,提哈北侧就像是陷进土堆的方糖,看上去被吃下去,只是时间的问题。 然而变故总是不合时宜且毫无预兆的,斯瓦迪亚人的重型投石机,其实只有五架,城内空间有限,里昂只能依靠质量。 这些被称作‘都库巴’(萨兰德城市名)的大号攻城武器,是萨兰德人从东方民族那里学到的。 斯瓦迪亚人很快在交手中效仿,学习到如何设计时尽可能稳固框架、增加投弹量。 尽管具有强烈的文化信仰冲突,但斯瓦迪亚和萨兰德都需要承认,对方是可怕而不可估量的民族。 城内的守军对如何计算距离、投掷需要怎样的角度、自己投石机的最大最小射程,了如指掌。诺德的投石机还在工程师的叫喊声中进行着测试。 那块巨大的石头弹丸,就是在这个时间,落在了左侧第二个攻城塔上。那些还在弯弓搭箭的诺德弓箭手,和不知所措的持矛步兵还在等着靠近城墙,可怕的巨石弹丸已经凿在了攻城塔的半截处。 “啊啊啊啊!” 几个在塔里和靠近塔底的士兵,被强大的冲击力刮得血肉模糊,一个诺德步兵正好被蹭到了鼻尖,整个鼻子像是被掰断的茶壶嘴一样,就剩一点筋皮连在脸上,恐怖地跪在地上发出哀嚎。 更多的诺德士兵则是站在塔上,惊恐地看着自己不可逆转地急速坠落,那攻城塔从中间直挺挺段成两截,砸在更多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身上。 那本应该成为阶梯的攻城武器,现在成为了摧毁诺德人的搅棍,那翻滚摔落的攻城塔在步兵的身上碾过,无处躲闪的士兵被活活压在下面,有的断了腿还想拼命爬出来,却被自己惊慌失措的同伴踩死在死人堆里。 “大人……那是我们的部队。”封臣觉得自己的嗓子像是被烙铁烫死了一般,发出声音极为艰难“损失……损失” 加拉德眼前一黑,昏死在地上。 第三十一章 试探(下) “康斯坦丁大人……过去从来没有跳过舞吧。”安娜看着康斯坦丁浑身不自在,勉勉强强踉跄步子,忍不住有些想笑“这个曲调已经非常慢了。” 高大的康斯坦丁笨拙地挥舞着自己粗壮的胳膊,扭转着雄壮有力的腰,那弯刀不时抽在他的大腿上,疼的他一个哆嗦接一个哆嗦:“耶……是啊,嘶……在军营里适合当舞伴的,只有煮饭的婆子和狗熊。” 安娜笑了起来,用手轻轻帮康斯坦丁挽住弯刀的刀柄,看起来不再拦住,怕是刀刃就要弹出来给康斯坦丁一下。 “大人为什么要一直带着武器呢?”安娜不满意地撅了噘嘴,这个女孩子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不满,喜欢和不喜欢完全写在脸上,与艾德琳相处总是很累,但和安娜说话又显得太过简单,好无趣味“这样防备我吗?” 康斯坦丁笑了笑,在女孩子的低呼声中,用强有力的臂膀将安娜原地旋转了个圈,那天鹅般优美的身形,在强有力的控制下甩出一道无可挑剔的弧线,将小鹿乱撞的安娜拦在手臂上,那姿势相当微妙。 “为什么你一定要认为是防备,不是守护呢?” 安娜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魅力非凡的康斯坦丁,那种维吉亚男儿的铁血英朗之气,远远不是沉迷酒宴的贵族青年所能比拟的。 至少对于深居宫廷的安娜来说,那是英雄非凡的、无可替代的。 “啊……您,您能不能先把我放开,这样,这样我会不舒服的。” 可怜的小丫头快紧张到窒息,那种火热的阳刚之力,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煲酥了:“不好意思,那个,那个……今晚我会保密,请允许我先告辞一步。” 本来以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的康斯坦丁,到底还是手足无措地放开了安娜,不知福的小家伙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溜烟顺着舞池边缘跑掉了。 非常奇怪,明明穿着尖头的舞鞋,却像是蝴蝶一样毫不拖泥带水,康斯坦丁连她的衣角都没扯住,就看见那个娇羞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不知飞到哪里去也。 康斯坦丁难受地从舞池上尴尬地转过身,在许多人诧异的目光中向座位走去。 看起来艾德琳说的没有错,这里不是自己的战场,拖着弯刀的军人想要在胭脂粉里证明自己,简直像是痴人说梦。 那些年轻的贵族碍于康斯坦丁灼热的权势,不敢表现出任何太明显的轻蔑。如果想笑,也要尽量用半张脸笑。这样不至于被当场打断腿,被发现也容易快点收回去。 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确实很不是滋味,刚刚适应一点点摇摆的节奏,就被强行剥离了趣味,说不难受是开玩笑的。 但再找个舞伴谈何容易?尤其是不好意思去拖累一个陌生的女士的时候。 艾德琳·亚历山大·瓦西里? 康斯坦丁想了想都觉得汗毛立了起来,以那种标准的十三代贵族式苛刻,艾德琳能让自己练习到脚底的皮磨掉一层,才肯跟着跳舞。 “康斯坦丁大人,看起来,您缺少一位的舞伴。”一个不久前听过的优雅女声,在维吉亚战神的耳边响起“有什么是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呢?” 刚刚因为女人萎靡不振的康斯坦丁,猛然抬起头来,盛装的萨曼莎正站在他的身边,他匆匆走下舞池,甚至差点错过。 站在舞池边缘的萨曼莎并不是一个人,旁边已经聚集了一些奉承着的青年,包括因为没照到康斯坦丁而想先来碰碰运气的菲尔洛夫。 这个艾德琳送到他身边的狗腿子,看见挎着弯刀的将军,吓得两腿发颤,想说点什么,却被康斯坦丁一个别多事的斜眼瞥了回去,怕是牙掉了也会咽进肚子里。 “是啊……这真是我最尴尬的一晚,仅次于当新兵那晚喝多了没找到厕所,萨曼莎女士一定是来拯救我的吧。”康斯坦丁眼前一亮,这个身材姣好的维吉亚标准美人,给人的印象真的再深不过了。 曼妙的女子轻掩丹唇,发出‘咯咯咯’的娇笑,这让男人有些摸不到头脑。 有些围着萨曼莎的贵族青年在康斯坦丁来的时候,就开始紧张地左顾右盼,像是患有寒热病和老寒腿一样局部颤抖,现在干脆走了一大半。 然而很明显,相比较笨拙的康斯坦丁,主动权掌握在萨曼莎手里,她熟练地向战神递出手掌:“恭喜您,战无不胜的康斯坦丁伯爵,您邀请到了舞会女王,看起来您的运气不仅仅在战场上啊。” 萨曼莎的发育是饱满的,(两个上昂的球状物体将舞会的礼服撑得物超所值),康斯坦丁忍不住用批判艺术的眼光看了看,但终究还是努力克制住了愚蠢的本能:“那么……我们在跳舞的时候,可以谈论一些事吗?” “为什么不呢?”萨曼莎风情万千的凤眼,轻轻扫过康斯坦丁铁铸般的脸庞,用细微的声音在“我已经很久没有在舞会上,看到这样真正的男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萨曼莎说真正的男人的时候,康斯坦丁觉得脖子一红,貌似有根手指轻轻拨动了心底最奇怪的某个部分。 两人手臂挽着漫步走进舞池,高大威武的康斯坦丁伴着萨曼莎,就像是军人捧着一束玫瑰。 彼得连科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可怜的新瓦西里领主得到了艾德琳的死命令,没有找到康斯坦丁,坐都没得坐。 可天知道这位大爷去了哪里,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又不敢问那些大人物,倒酒的扫地的又不能知道太多,彼得连科觉得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啊……吓死了,原来大人玩得正开心啊。”彼得连科拍了拍菲尔洛夫“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位小姐真是漂亮,将军福气不浅……是哪位?” 菲尔洛夫抱着肩膀,看着步伐飘逸的萨曼莎带着笨拙的将军在舞池中旋转,看起来跳的有声有色——至少对于康斯坦丁来说很有那种意境。 这个有些羡慕嫉妒的青年苦笑着耸了耸肩: “上次见到萨曼莎小姐,已经是半年前的库劳酒宴上。那时候来不及享受,也没能多看几眼……她的名字在爱好宴会的贵族中,人尽皆知。她是东部的罗曼佩斯家族的掌上明珠,要是娶了她……彼得连科,我向你起誓,你可以把自己的领地翻上三十倍。” 然而忠诚的彼得连科想的是另外一回事:“那么,如果大人娶了萨曼莎小姐……是不是可以……把我们的军队扩大几倍!” 菲尔洛夫先是一愣,转而有点想笑,这死心眼的家伙自己的封地都不够跑马,就操心那些有的没的,继而又失去了笑容,嘴咧不开了: “相信我,对于追随康斯坦丁大人的军官来说,这世间功德无量的好事……对于瓦西里家族而言,我们不喜欢别人来分一杯羹。” 旁边一个穿着海蓝色维吉亚紧身衣的贵族青年,隐隐约约听到了只言片语,不屑地哼了一声:“珠宝掉进猪槽里,猪只会嫌弃它咯牙。” 面对这种不三不四的话,彼得连科也没有放怂,直接走上前去给了这个贵族青年一个耳光,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抽倒在地上。 声音又闷又响,但和这种相对自由宽松的舞会喧闹程度比,还不是那么太过引人瞩目。只是周围的贵族都震惊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小青年,和慢条斯理的彼得连科。 菲尔洛夫则是翻了个白眼,不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家伙。如果说是半年前没上战场、不认识康斯坦丁的理想家,可能会大声斥责彼得连科的野蛮,但现在军官菲尔洛夫只想上去添两脚。 “你……你打我,你疯了……?” 彼得连科把白手套从怀里拿出来,这是宴会之前艾德琳交给他的,这让他一度怀疑,女公爵是否真的像传言中那样,与康斯坦丁有着比友谊更深的亲密。 “谁刁难康斯坦丁,就把手套甩在他脸上,决斗一切由瓦西里家族负责。我们有一棵大树当盟友,就不要吝啬为大树除除草的工作。” 但当他听到有人背后中伤康斯坦丁大人的时候,彼得连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领袖,还是听从家长的命令。 也许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值得为之付出些什么吧。 这个年轻人并不懂得决斗的风气和习俗,只知道现在应该是维护名誉的时候了:“拔出您的剑,或者找一位代理人去代替您决斗,否则道歉然后滚蛋。” 第三十二章 刀剑年代(一) 投石机抛射出的巨石弹丸,击碎了那架巨人般不可一世的攻城塔,将近两百名来自格陵兰的部落精锐,在这种无法抵挡的直挺打击下,当场扑街。 可怕的机械之力将首当其冲的一撮倒霉士兵们捶成肉饼,其余大多数都是更加不幸地被压住、砸到、波及到,在破木板和同伴模糊的尸体下,抱着断了的胳膊与大腿哀嚎。 对于有些人而言,这是一场近乎崩溃的噩梦,比如加拉德雅尔的反应就非常干脆。据说如果这位年纪已经五十多的雅尔,就此去瓦尔格拉神殿报道,他野心勃勃的二儿子或成为最大赢家。 倒不是因为加拉德多么疼爱这个小子,或者二儿子能力多么超群,而是那一块巨石直接打得老大生死未卜。老三是个没脑子的莽夫,他的封臣纷纷有各自的心思,本来就谈不上一股绳的老部落式军队还没出战场,就已经开始动摇。 对于有些人而言,这种场景则是令人血脉喷张、心驰神往的。比如平日里看起来对战争并不狂热,总是和平待人的安度因。这个在黑加仑军中最像沃尔夫的将领,偏偏是个很特别的人。 已经不再稚嫩的安度因,扛起黑加仑军的臭豆子盾牌走上战场,看到周围辽阔无垠的棕色土地,被密密麻麻的诺德矛和战斧覆盖,同袍的脸庞在各式各样的盔甲和旗帜下显着亢奋的颜色……那颗心的跳动,前所未有的有力。 当年走出烂泥村的同伴,如今一个也没剩下,接连不断的战争对谁都不偏不坦。 罗斯和他的玫瑰骑士团的骑士剑第一次收割,就带走了最后一个烂泥村老班队长的大半个肩膀,那个垂死的人能从巨大的撕裂口里看见自己的心脏,甚至还对安度因露出苍白的苦笑。 死神并没有因为这个老军曹待兵如子而放过。现在沃尔夫和安度因都并不知道,还有一队被拉格纳忙的忘到脑后的、原第二中队黑加仑军士兵,散落在这位侯爵强大的军队里,等待着回归,却迟迟没有得到通知。 所以,看不到故乡面孔的安度因,有时候很孤独。似乎前二十年的世界和后续的岁月割裂开来。对一个踏上异乡的青年而言,这不是一个值得欣慰的故事。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沮丧,也并没觉得这有什么残忍不公。对于安度因来说,生命,不是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为了爬的更高、走的更远。 加入黑加仑军,一方面是出于对沃尔夫的感激,另一方面未尝不是他预见到,会有这样精彩纷呈的一天。有些时候,他能像沃尔夫一样,看到那些别人无法在意的,有些时候,却又对近在咫尺的关切,无力察觉。 “安度因……你,稍微,等我一下!”希尔薇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身边的士兵发出的战吼完完全全掩饰住了无助的呼唤“安度因!” 顶着臭豆子大盾(沃尔夫工艺),在最前沿走得满是敢进的安度因,隐隐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转过头来,却瞧见了同样紧张兴奋的瓦伦塔。 “怎么样,有灵感吗?”第二旗队长笑着问道“这是光荣的一天,我的大画家!” 腼腆的瓦伦塔兴冲冲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个越来越懂得拿画笔的士兵,仍然没有忘记怎么战斗:“战场……真正的战场!安度因大人,我的画,就在眼前了!” 他们镇定自若地交谈着,在这人人都在为脑子会不会挂在弩矢上担忧的时候,安度因和他的画家,是第二中队羡慕崇拜的对象。 疲惫的希尔薇不再呼喊,站在队伍侧翼尾列的女武士随着人群缓缓前行,身体上巨大的不适从未如此强烈,她也是第一次,为自己是一个女人而在战场上感到尴尬。 沉重的锁子甲和盾牌让她更加步履维艰,每每走出一步,都像是踏着铁链在舞蹈。女人那种难言的痛楚,健康的希尔薇第一次感受到如此难耐。 同时听从安度因的劝告,为了防止被流矢打到脑袋,现在金黄色头发被结实的日耳曼盔扣住,那根呆毛被压进了头盔里,这让她上上下下更加不舒服,甚至觉得有点疼。 更要命的是在斯瓦迪亚长期奔波、战斗、受伤坐下的病根,终究在这不该松懈的时候,以生理周期紊乱的方式,尴尬地找上了门。 她的链甲下摆呈截短的站裙状,此时一摊鲜血正顺着裙摆的边缘越渗越浓烈,那种羞耻感让希尔薇快抬不起头来。如果有人能摸一摸此时希尔薇的脸蛋,可能会惊讶地以为她发了烧。 无所依靠的希尔薇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雾气,漫长的攻城战要持续一天,每每念及于此,虚弱的她都万念俱灰,不敢、却那么想,缩在一个地方好好哭一场。 可能是流年不吉,绝对一流到底,绝不半途而废。慢慢走着,虚弱的希尔薇依旧敏锐,感觉和视觉告诉她,周围有人一直在顶着她。 理论上这并不奇怪,她的一生一直在男人贪婪的目光下成长的。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希尔薇相当清楚。而且如果她愿意,可以用这种欲望驱使任何一个深陷其中的男人,只不过她不屑于如此。 但这一次……她能感受的很清楚,似乎也是贪婪,只不过贪婪的内容,绝对不是被锁子甲和头盔包裹后,看不清姿色的娇躯。 更加不妙的是,她和黑加仑军的距离拉开的距离很不妙,似乎侧面的士兵有意混杂在黑加仑军之间,周围越来越多的,是陌生的面孔。黑加仑军严密的阵型,开始在她的视线里,慢慢放远。 “请问你们是哪位雅尔的战士?”她问身边一个蛮横地挤过来的大胡子士兵,这个可怕的武士穿着两层牛皮甲,像是一匹活着的公牛。 那个‘公牛’武士听到了问题,冷冷地看着希尔薇,扫视了一眼那细嫩的脸庞,不发一言地转过头去。那闪烁着鲜血光泽的双手巨斧,在希尔薇眼前上上下下地晃动着,不知是在炫耀还是威胁。 这种可怖的氛围,对于身体虚弱的希尔薇而言,是相当可怕的。她可以隐约猜测出,自己或者黑加仑军被针对了,而且是那些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自己人’。 他们的动作幅度不大,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似乎是可以理解的行为,不值得一提。然而随着越来越多陌生的士兵充斥进希尔薇的视野,她就越来越觉得事情变得糟糕且不可预测。 随着提哈内的重型‘都库巴’投石机,又一枚巨大的弹丸摧残过一排手持云梯的士兵,巨大的嘈杂声声源离黑加仑军相当之近,沃尔夫可以很轻松地看到一截梯子腾空飞起,落在地上砸碎了什么人的身体零部件。 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有想到糟糕的际遇如此贴近,希尔薇也在巨大的嘈杂和身体的不适中失去了警觉……直到剑刃贴近脊背的那一刻! 她猛然转身,一个穿着亚麻布衣、不知属于哪个雅尔的诺德士兵平端着日耳曼剑,偏斜着刺中了希尔薇左手边的盾牌,剑刃没入指甲长。如果不是转身及时,此时已经没过了她的肺叶或者心脏。 希尔薇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她知道周围不安全,却没想到如此险恶。 “卑鄙!”女武士盛怒之下毫不留情,反手一剑便刺中了布衣士兵的喉咙,顺着脖子狠狠剥开一道纵向的深沟,鲜血顺着被刨开的动脉喷溅在周围士兵的身边。士兵们看着同伴被杀,纷纷发出愤怒地叫喊。 那个穿着双层皮甲的‘公牛’武士立刻像是收到了命令一样,朝周围士兵歇斯底里地喝叫道,在怒火中填了一大把柴:“这个女人,是肮脏的杀人凶手!她谋杀了我们的弟兄!” 看不清真假,且极度紧张的士兵,是不可能做出理性的判断的,也不会听任何解释。 希尔薇趁着那些士兵还在呆愣,拼命地用盾牌撞开几个挡路的,拖着虚弱的身体,向黑加仑军的部署位置挤去。 “杀了她!”一柄斧子劈过来,她顶起盾牌挡了一下,却被顿得阻碍了速度,一柄原来可以完全躲开的短柄砍刀重重划过了她的肩膀,锁子甲被劈开,皮肉被重武器掀得模糊飞起“她跑不了的!” 希尔薇紧张地打量着四周,身体与精神的痛苦,源源不断从内冲击着虚弱地女武士。 那些狂热没有理智的士兵一拥而上,把希尔薇包围起来。他们似乎并不打算立刻要了希尔薇的命,被斯瓦迪亚人恐吓出的怒火,似乎是要找一个发泄的对象,好好乐一乐才行。 “让我们惩罚凶手吧!”一个双眼赤红得像条野狗的士兵,挥起斧子,拼命打击着希尔薇的盾牌,其余的士兵饶有兴趣地压缩着希尔薇的活动空间,这些被投石机与弩矢吓得慌张起来的诺德人,在欣赏自己同胞美人的不幸来放松自我。 “女人,尝尝这个!”另一个士兵挥起锤子,狠狠敲在希尔薇的盾牌上,女武士闷哼一声,盾牌撒手而去,嘴角流出血来,她的眼神依旧倔强,左手却已经伸展不开,至少也是关节错位“是不是很舒服……啊!” 一柄日耳曼剑从这个士兵后面洞穿了喉咙,那精准的一剑直接撕碎了他的脖颈,准又狠,就像是刺中不动的木桩那样,不费吹灰之力。 死人的锤子方才举到一半,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像掰稻草那样抢到手里,似乎那个杀手很偏爱这种武器,尸体挂着日耳曼剑,一起被摇摇晃晃地推搡到那些大吃一惊的士兵面前。 “啊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也弄死了你们的一个人,真是失手……” 一个魁梧高大的有些过分了的身影,出现在那些暴乱的士兵面前。 托曼,那个被沃尔夫叫做‘大傻’、天天笑嘻嘻的皇家侍卫,又是这样憨笑着出现在希尔薇面前。 那身装备是沃尔夫花了血本打造的,崭新的日耳曼护脸盔价值五百第纳尔,画着渡鸦的盾牌与罩袍锁子甲衫是拉格纳的馈赠,相当大的一笔人情。 皇家侍卫特制的锁子甲和难得一见的渡鸦罩衣,在这些装备简陋的士兵面前,视觉冲击力非常之大,几个不坚定的闹事分子已经开始冷静下来。诺德人是一个务实的民族,这个人敢这么穿,就说明他的威力远远大于这身铠甲。 希尔薇还记得上一次陷入这种困境,那个男人的表情也是这样轻松的,似乎一直在笑,把自己很粗鲁地拎起来,却粗鲁的那么可爱。 “你……”希尔薇想要说什么,一面盾牌从后面打中了她的脊背,女武士吐了口血瘫倒在地上。 第三十三章 刀剑年代(二) 雷克斯国王一直以来,都显得偏激而固执,即便亲善他的首领与部落,也会心生不满。他做的决定,很少接受建议,更不要说质疑。 然而这不代表他是愚蠢的糊涂蛋,很多时候,这个率领着所有诺德人的老人,只是缺乏一点小小的警告。 现在,诺德人的营地里,有一位焦急等待的信使。他是骑着马来的,虽然诺德人并不稀罕这种畜生,但在必要的时候还是会使用的。 偏偏很不巧,无论是雷克斯、拉格纳,还是奥拉夫、刚定、牛颈温斯,平日里吐口痰都能听见响的大人物,现在统统都在前线,指挥诺德人有史以来最大的战役。 如今跺跺脚,能说话算话的,就只剩下了国王之子,勒斯汶·西尔格德,在斯瓦迪亚喝过墨水的‘文化人’,无论是服饰饮食还是作行思想,都在向斯瓦迪亚靠拢。 对于那娘们一样精细的服饰,和宴会上吃饭喝酒慢条斯理的德行,很多首领十分不屑,甚至在背地里叫他‘斯瓦迪亚兔子’。 当然,公平来讲,沃尔夫在和自己的心腹、戴安娜共餐,或者自己吃的时候,都显得差不多,在主张文明慢食上,沃尔夫不反对别人,却也喜欢斯瓦迪亚式的优雅。 至于衣着……沃尔夫从来没有很在意自己的打扮,战争也由不得穿带蕾丝边的衣袖。很多时候站在泥地里,黑加仑军的将军和一个勤劳踏实的农夫看上去,差别并不是很大。 但这些小里小去的事情,并不能影响国王之子的声誉。更要命的是他对还保有首领部落制度的同族,毫无遮拦的蔑视和讥讽,而且是那种以高等人类研究猴子的口吻,从不忌讳神与先祖。 如果不是碍于雷克斯国王可怕的强势,早有人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当球踢。这一点不仅拉格纳、奥拉夫不喜欢,就连他的父亲雷克斯也深表厌烦,曾经不止一次对他大加指责: “你特码这么喜欢斯瓦迪亚佬,我把你送进城里,给里老小子做礼物好不好啊?!!!” 但毕竟儿子再烂也是自己的,尤其对于五十多岁的雷克斯国王来说,新的继承人人选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为了能让儿子在自己升入瓦尔格拉后,顺利接班掌握权力,还是给他安排了许多职务与助手,强行拎着他进步。 “士兵,你来自哪里,有什么要报告的!”勒汶斯坐在平日里父亲的王座上,铅灰色的高背大椅几乎把身材瘦削的勒汶斯夹在里面,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国王之子,倒像是一根不知道哪里放好的小香肠。 那个诺德士兵的头盔与皮甲短袖上沾着紫黑色的血迹,说话的声音非常急促,像是有人在使劲催一样: “我是驻守提哈南部的、萨托尔子爵的护卫,我来汇报战争上的紧急……急的事情!” 勒斯汶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中层贵族谁是谁,好在身边有合格尽职的书记官点头示意,才勉强地做了几个表示了解的表情蒙混过去。 “在昨天,我们遭受到了斯瓦迪亚大股部队的袭击!” 勒汶斯的脑子‘嗡’地响了一下,雅尔们对父亲强硬指挥的不满,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这场失败出现在父亲忽视的南部未完全包围封死地区,显得非常糟糕。 这个王子已经能预见到一脑袋热浆糊的奥拉夫,踢飞凳子站起来大声质问父亲的样子。虽然那些领主又粗野又野蛮说话又难听,但骂起人来还真是好可怕的。 拉格纳一直就这个问题反复强调,即便大家都厌烦了等待,拉格纳依然嫌准备的不够多。 即便勒汶斯对这位太具声望的侯爵很是反感,却也无从否认,拉格纳在战争与战略上,是无法言喻的天才,无论是父亲还是他自己,都不具备这种非凡的能力。 明里暗里怎么抓住拉格纳是个‘篡位者’这一点做文章,也不能改变务实的诺德人,承认拉格纳能力与地位相配的观点。 “你们遇到了多少斯瓦迪亚人?”勒汶斯皱起了眉头,战争是让他头疼的,因为他既不擅长,也没有兴趣去了解“什么样子的部队?” “前后共计一千多人,我们损失惨重!我们收拾了一夜,尽早萨托尔大人才抽出时间来命令我汇报。”士兵们苦着脸说道“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告诉您——一败涂地!” ********************一天前******************** “团长大人,那些诺德人集结!”斥候骑着黑骏马,从侧面树林与会而至“三千人左右,都是步兵,武器装备比较杂乱,阵型比较散乱,没有什么特别的,和您估测的极为相近!” 玫瑰骑士团团长罗斯·科迪点了点头,他的半身甲已经很久很破了,如果不出意料,一柄战锤随随便便在前胸皮金混合加厚的位置敲上几下,罗斯先生就要光荣地披着背心作战。 这种原始早期的半身甲防护性,还不如斯瓦迪亚大多数骑士推崇的无袖板甲。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做工,都像是一圈坚毅的铁叶子对接串上去的。 这种开价,属于北方工匠为了应付大量订单设计,所进行的大胆创造。省去了下半部分的长摆护罩衫,也算是大大节约了材料、缩短了制造周期,在某种意义上讲,功德无量。比传统的锁子甲、无袖板甲产量高,就是有些倒霉的扈从和轻骑兵穿上去,很寒酸很想骂娘罢了。 现在,罗斯的装备已经彻底处于报废的边缘,可怜的骑士团团长不仅要为它的防护性担忧,还经常为其保暖性忧愁。 “他们打算吃掉那支补给对……我们的人在抢救最后一点储存在外的粮食。”罗斯冷静地做出了判断,用石头在地上摆出双方的态势: 一排紧缩的小石子摆在中间,表示节节后退的补给队;一圈稍显粗大的石头摆在周边,半包围着那排小石子,这是不断挺近的诺德人;还有一排大大小小的石块,代表玫瑰骑士团的骑兵和步兵,他们的位置在诺德人的左侧斜后方,却也离着补给队极近。 “我们应该由步兵支援我们的盟友,骑兵从侧翼打击,共同战斗击败敌人。” 西蒙斯斜着眼睛,看向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理想菜鸟‘恶臭’的年轻人:“罗斯,你告诉我,你的军事理论课是不是满分?” “啊……我一直在努力!”突然被问到奇怪问题的罗斯想了想,颇为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这么说大也不是很大的错误……” “那么很好,你的军事理论,一定是教授你,怎么尽可能风度翩翩的,击败对方那个混球。同时拯救你的同胞于水火,尽可能减少牺牲,对吧?” 罗斯不说话了,看着那些石块发呆,他猜得出来西蒙斯要讲述的概念。 “你也还记得,那天晚上你冲击那个叫沃尔夫的诺德佬带领的军队,付出了多少伤亡。现在你的骑士团还剩下八十多人,还有些失去了马匹,无法补充,冲过去对于诺德人而言,就像是在牙缝里塞了个苍蝇。至于步兵……五百个没有严格训练的部队,也就是大一号的苍蝇把。” 这个恶心的比喻立刻得到了一片欢声笑语,但罗斯丝毫不以为意:“当如果是一只聪明的苍蝇,他就可以挑好时机,把巨人活活呛死。” 莱森点点头,西蒙斯两眼一亮,旋即也微笑着点点头,那笑容里写着不言而喻:“你其实很早就能想到这个办法,不是吗?” 罗斯苦涩地转过身去,风霜让这个奔波的骑士显得很憔悴:“不光彩……恶劣程度仅次于抛弃战友。” 西蒙斯哈哈大笑起来:“那您打算怎么样?舍生取义,杀身成仁?傻蛋,人要是嗝屁着凉,可就什么都没有了。罗斯,我们失去了和平,骑士的光荣在照耀你,但不代表脑子也要被照耀的蒸发。” 第三十四章 刀剑年代(三) “这是一个混沌取代王权的年代,这是一个黑暗熄灭光芒的年代,是暴力驱逐秩序的年代,是刀剑毁灭农田的年代。 如果没有英雄,我们斯瓦迪亚人,该怎样熬过这段苦难?”——圣者,st.alpha(圣·阿尔法) 杰里斯·凯文,是为数不多的、家世与才能无可挑剔的北方军团将领。如果不是因为时运不济,相信他的名望会更加响亮。 凯文家族祖传的领地,在哈伦哥斯堡附近的尼美加,过去曾经作为名门望族、哈伦哥斯家族的附庸存在。 斯瓦迪亚取代旧帝国的时代,哈伦哥斯伯爵和凯文爵士,曾经在城墙上背靠背战斗过。说是生死之交,并不为过。 但仇恨永远比爱更有力量,在杰里斯与里昂·巴赫于帕拉汶帝国军官学院,成为志同道合的好友后,凯文家族在效忠哈劳斯的哈伦哥斯伯爵眼中,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讨厌邻居。 杰里斯像卢瑟追随沃尔夫那样,忠诚地跟着里昂前往苦寒的北方,接手原本破破烂烂的北方第一军团,将其营造为北方抵抗入侵的领军力量。 如果不是在第一次提哈战争中失去了右臂、断了脚骨,无论如何也不会由他来带领七百人的小运输队。 杰里斯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在最危急的时刻,他和最后一支预备队民兵,用血肉拖延住拉格纳精锐皇家侍卫的盾墙,将崩在线上的局势扭转。 那从深海航行而来的北方武士恐怖的狰狞笑容,一直在他残余的岁月噩梦中循环,伴随着他的手臂脱离的瞬间反复循环。 破碎的长枪和崩溃的人群并没有吓到他,那燃烧死亡烈焰的战场牵扯着杰里斯的神经,战争没有放过这个伤痕累累的勇士,决死的雄心依旧在召唤这个残废的军人。 于是在痊愈之后,他曾三番五次向挚友与上司里昂请求,回到指挥部继续担任老朋友的左膀右臂。但看起来里昂非常绝情,这些信据内部人员透露,看过后直接被拿去烧废纸。 “杰里斯,你该享受和平了。”这是老友唯一的回答。 心灰意冷的杰里斯回到家乡,居然过得相当不错。哈伦哥斯伯爵虽然和里昂相当不对付,却也敬重这些北方军团的好汉子,不仅没有为难这个退伍军人,反而处处用管家的名义予以帮助。 当地的领民尊敬并热情欢迎了荣光故里的杰里斯,视其为英雄,偶尔还能去罗多克逛一圈,去看看那些绿眼睛们的城市。 即便斯罗关系紧张,但对于不打算参与战争、身怀大把第纳尔的贵族游客,喜欢金钱的罗多克人,依旧暂时保持着欢迎的态度。 可以说,在欣欣向荣的尼美加,除了要担心过一阵子哈劳斯公爵,和他高贵的征伐大军的马蹄,会不会踩到自家麦子,没有什么好多想的。 除此之外,杰里斯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年轻妻子,他只说在战争中结识,并没有明媒正娶,却也在神前相许。过去这个女子陪着他南征北战,现在也打算为他生儿育女。听起来一个战士能得到的最高幸福,他都得到了,甚至更多。 吃饭都不需要自己动手,肉总是妻子切好的,只需要用左臂拿叉子扎着吃。晚上的‘欢愉’时光,也只需要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即可。 然而习惯了艰苦岁月的杰里斯,用一个月才适应了软绵绵的床榻,之前他一度坚持干草垛睡起来才舒服。不肯享受苹果派之类太软的蛋糕状食物,喝有杂质的麦酒,按照北方操练的时间规定自己的作息。 直到冬天刚刚开始的时候,他从一个也因残疾退回来的旧部口中知道,老军团长不满五千人的部队死守孤城,北方势如危卵。 而远在帕拉汶的伊瑞奇国王,除了为里昂定制了一口漂亮的棺材(未必能用上)外,屁用不顶。睁个眼睛的人都看得到,这个老家伙已经开始对自己的首相唯唯诺诺,哈劳斯除了一顶王冠外,缺的真不太多。 “大人,还知道点害怕的人,都不会留在那个该死的地方。我失去了一个眼睛,但我终于能见到我的孩子了。” 老泪纵横的杰里斯抱着剑睡了一晚上,他忘不了自己度过青年时代的地方,忘不了那光荣的北方第一军团旗帜,忘不了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朋友。 提哈曾经在梦里呼唤他的敌人沃尔夫,现在也在梦里呼唤他的守卫者杰里斯。 第二天,他便向哈伦哥斯家族售卖了所有的田产,宅地也一并转让。这些凯文家族最后的资金,招募到了一支由三百个老实肯干的农家兵,以及二百个来路不正、满口黑话的‘山民、猎人’弓箭手之流组成的军队。 他的妻子为他招募来的、那些桀骜不驯的二百名弓箭手,很多人的通缉令还画在各个城市村庄的公告上,但毫无疑问,这些绿林强盗的水准不容置疑。 对于这支军队的存在,帕拉汶的那些大人物,都是持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这种能打能闹事的硬骨头,最好能滚多远滚多远。 杰里斯训练了半年的新兵,便出发前往支援北方的绝望之城。他将最后一波粮食与武器补给,以极其蛮横甚至是威胁的态度,从鲁达堡守军那里‘抢’来。 这些补给数量惊人,城内很多士兵还在等待着更加结实的皮甲,而不是亚麻布衣。即便有人说盔甲不是战争的决定性因素,但对士兵们而言,这是他们生命的决定性因素,这关乎士气。 然而大家都有家有业,而且脑回路都比较清晰,不是很想去捞一把北方的兄弟。 杰里斯不在乎,他赶着马车,一路上迎着散兵和难民方向前行,遇到还有勇气的、带种的,就收编进自己的队伍,想跑的也扒了拿装备,权当废物利用。北方的废物已经屁滚尿流,现在还迎难而上的,只有重度脑损伤患者和长把的斯瓦迪亚爷们。 “诺德人!诺德人来了!”在诺德人发现了他们的同时,斯瓦迪亚斥候也同样不是瞎子“人数是我们的三倍。” 杰里斯看着自己穿着皮甲、背着松木长弓的妻子,年轻且健美的身材,让这个女绿林强盗看起来像是一只顽皮的森林小鹿,他轻轻拍了拍在他下巴处晃啊晃的兜帽头顶:“应该……应该是终点了,珀薇。” 他的妻子扎着短马尾,小小的脸蛋隐藏在宽大的兜帽里,那张英气漂亮的鹅蛋脸上,有一道从右眼深深划到左嘴角下的疤,那是这位夫人在打家劫舍的时候,为自己赚的勋章。 珀薇似乎并没有听见丈夫的话,少年时不节制的饮酒,让这位夫人的嗓音沙哑另富磁性:“咿呀……去吧你的袍子穿上,很冷的,一会到了提哈,看见里昂大人一脸鼻涕就不好了。” 杰里斯笑着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头顶,最后在她的红彤彤的脸蛋上捏了几捏,发布了那道无愧名将的命令: “按照我教给你们的,把马车围起来,弓箭手上车顶,步兵长枪紧缩!” 命令立刻被执行,马车被围成了一个大圈,备用的武器和成捆的弓箭堆在中央,步兵举着锥头枪守住马车相衔的接口,或是紧贴着马车,冷冽的长锥枪头指向车顶。 珀薇和她的弓箭手拿着的不是斯瓦迪亚常见的步兵弓,也不是后世大放异彩的完全形态的‘长弓’,这种和诺德人长弓相近的白蜡木制品,长一米三左右,较诺德人的笨家伙不逞多让。 理论上讲工艺并不复杂,但屈才要求苛刻,且对弓手的熟练度要求极高,,一个合格的长弓手,需要至少十年之内,主要工作都在射来射去。对于更加依赖弩的斯瓦迪亚人来说,简直是在刁难。 绿林弓箭手一生大部分工作,都是由射击与劫掠两部分构成,长弓所需要的时间和熟练度,就是他们的本事与资历。 “半角仰射,一百节!”珀薇的命令是绿林里俗称约定的黑化,他们有自己的度量和传承,在珀薇成为一个将军的妻子前,在丛林里用长弓和笨拙的正规部队放风筝,是她的拿手好戏。 绿林弓箭手们狞笑着扣上弓弦,一支支锥头加长剑如雨点般贯着破空声,盖浇在诺德人的头上,如此密集的队伍,他们甚至不屑于去瞄准。 “啊啊啊!该死,托尔之锤在上……”几乎是整齐而又立竿见影的,诺德人稀稀落落倒下了数片。 并经锁子甲还是稀罕货,毛皮衣服与粗糙的布甲是占多数的。他们像是被收割的稻草一样钉在地上,中箭受伤的士兵看着更加不幸死掉的,茫然不知所措。 “盾墙,弓箭手还击!”萨托尔精明能干,深受国王的赏识与众位雅尔的敬佩,对瞬息万变的战场的把控能力,连拉格纳都毫不吝啬地大加赞扬,哪怕是狡猾的沃尔夫,在微操与应变能力上,还是要差这个老首领一大截。 诺德士兵熟练地搭上盾墙,第二波弓箭堪堪赶上盾墙集结之前,将慌乱的诺德人撕碎了一小撮。诺德弓箭手被重点照顾,死伤也是颇为惨重,有些没有佩戴盾牌,还穿着轻甲或布衣,简直是上好的靶子。 萨尔托痛心地看着部落年轻的小伙子一文不值地死去,挥舞着日耳曼剑走在最前,箭羽擦着他的脸庞飞过,鲜血顺着脸颊流进嘴里: “前进!以诸神的名义!”萨托尔的大胡子和锁子甲,显出真正的奥丁之血的气概“瓦尔格拉与光荣,今天是个两全的好日子!” 士兵们吼叫着,一浪推着一浪,像是倾倒而来的大山,散发着刚毅与坚不可摧的朝气。 “自由射击!”珀薇弯弓搭箭,一个缩在盾墙后的轻步兵被贴着缝隙给他掉,前沿的诺德人在绿林射手的精确打击下艰难前行。 士兵们举着盾牌,兢兢战战地听着长杆锥头箭肆无忌惮地穿过盾墙的声音,祈祷着自己不要这么不光彩地,被一根弓箭结果生命。 不管怎么说,盾墙究竟是耐用有效的阵型,顶住了压力,诺德大军像是潮水一般涌到马车边,弓箭手开始垂直向下射击,不少诺德人直接被从头盖骨一箭穿到上牙堂。 标枪和斧子不要钱地朝车顶扔去,不少只有褶皱皮衣的绿林长弓手,被这野蛮的冲击力打下了马车,射击势头为之一顿。 “收缩,长矛手保护!” 四周的诺德人拼命推搡着沉重的马车,斯瓦迪亚长矛手顺着缝隙,榨取诺德步兵的鲜血。一支长矛被抓住,很快就有两三支刺中肩膀、肚子和脚,这么拥挤的攻击环境,想要躲闪是非常不现实的。 弓箭手集中在中央,不少人已经挂了彩,无法拉动弓弦,但他们抛射的弓箭,还是如死亡之花绽放的花瓣一样,向四周忠诚地释放着可怕的威力。 一个诺德武士单手攀上了马车,挥舞着虎虎生风的双手巨斧跳了下去,伴随着可怕的惯性,一个聚精会神的长矛手当场被切碎倒在地上。他像龙卷风一样转动着双手巨斧,长矛兵被近身劈砍的画面,简直就是残忍无情的肢解现场。 虽然很快,这位勇莽的武士就得到了结局——三根长枪将他挑起,重重地扔到诺德同胞的头上,但还是越来越多的诺德士兵不可抑制地跳了过来。 ********************“切”的一声,打断了谈话******************** 勒斯汶看起来很是不屑:“输了就是输了,何必找那么多的借口?还要夸赞自己微型胜利?” “我的大人,如果说这样认为也没有问题,我想您应该直到,我们为胜利做到的努力,无愧诸神。”士兵已经口干舌燥了,却依旧坚持讲下去“南部防线需要加固,这是毋庸置疑。” “一支杂牌的补给队罢了。”勒斯汶忍住想打哈气的念头“继续说下去,我长了耳朵,自己会评判的。” 第三十五章 刀剑年代(四) “火把!火把!”萨托尔子爵捂着肩膀流血的伤口,激动之中两眼血红,那道深刻的伤口,是靠近马车的奖励。 那柄角度刁钻的锥头枪,几乎是顺着他前进的方向,笔直拥了上去,瞬间送给他一记贯通伤。然后在里面甩了甩,才心满意足地拔出来,撕开一圈放射状的碎肉,痛的萨托尔痛苦不堪。 他临时处理扎了绷带,可鲜血还是从巨大的创口里,伴随着首领激烈的动作,不可抑制地外渗流淌。 在伤口的刺痛下,这个诺德子爵变得极其危险,且富有恐怖的攻击性。他嚎叫着发布命令:“把这些马车统统烧掉!” 穿着亚麻布衣服与简易皮甲的轻步兵们,扛着盾牌、举着火把涌了上去。他们防护简陋、盾牌老旧,他们廉价且死不足惜,他们的勇气就是最好的武器。后面的战士捡起被箭射中、被锥头像枪勾倒的同伴掉落的火把,继续嚎叫着冲上去。 里面的士兵在求生欲望的刺激下,组织了一小批人手,用铲子拼命掘土,顺着马车将土翻过去,将外围可能毁掉车垒的火焰扑灭。许多诺德人鲜血换来的火种,就这么被一团土拍灭。 散乱的阵型带来了更大的伤亡,同时也用生命和尸体堆上了马车。从轻而易举就被熄灭的火苗,慢慢升腾成不可抑制的火焰,马车究竟烧了起来。 诺德人兴奋地持盾准备着,不再分散包围着马车堡垒,而是集中于马车燃烧的那一节,小心翼翼地守候着火焰。盾牌齐齐举过头顶,挡住最后挣扎似的箭羽。 罗斯骑着斯瓦迪亚军马,埋伏在树林中看向火光冲天的战场。马车在人命的堆砌下被成功点燃,烈火与剑斧,让这位年轻的苏诺贵族血脉喷张。 风云变幻的战场,他能感受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骑士,盾牌,长枪,弓箭,那些武器,那些战斗,在呼唤着自己,他生为此而生。这里有他的归宿,他只想抽出自己的骑士剑,冲上那片壮绝的战场。 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不是意气风发、单枪匹马来到提哈的骑士罗斯。八十骑兵、五百步兵的性命,就在他的号令之间。 尤其罗斯不像沃尔夫那样,在步兵上没有相对完善的“军官-老兵”体系,战斗力差了一大截。 而且黑加仑军能够在被击败、击溃后,用较短的周期重新补充兵力,形成完整的编制,甚至以较为均匀的比例混编。他的部队和其他领主的步兵一样混乱,少量重步兵带着征召民兵,连耐用都谈不上。 他还在摸索变动中,任何一次轻举妄动,都有可能造成灭顶之灾。西蒙斯和莱森还属于集体性领导,士兵也不过是盲目跟随冲锋,下层军官分配混乱,没有统一职衔,没有具体的军事分工…… 率领杂牌的部队,就更要小心谨慎,否则就是一溃千里。 “打得漂亮!”莱森用相当专业的眼光看着交战双方“如果当初带领我们的司格德骑士脑子有他们一半大小,我也不至于少了个胳膊。” “那你的耳朵呢?”罗斯问道“也是因为愚蠢的指挥吗?” 莱斯耸了耸肩膀,拎着战剑的手非常平稳,已经适应了独臂的战斗方式。 少了一个耳朵的莱斯看上去有些狰狞,但对于士兵战友而言,是可靠的象征:“我们的部队是最勇敢的、永不后退的,能战斗到最后一刻,受伤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大家看起来对这场战斗,也持着同样的态度,非常赞同老军士的评价。杰里斯的老辣,萨托尔的刚毅果决,不是每一场战斗都能这般公正精彩。就像是棋局,不是每一次都是高手对决,很多时候是菜鸡互啄,或者是一方面摁着打。 但现在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候,西蒙斯已经抽出来剑:“我们该去救援了,罗斯。马车的优势一旦被扳倒,我们在这种步战上,是没有机会赢过诺德蛮子的。” 一想到诺德人的肉搏能力,就觉得一阵子尿急。他们畜生一样健壮的体魄,死战不退的大条神经,以及对武器天生的才智与后天的熟练,让同他们贴身肉搏作战,变成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即便是最年老的军士也会闻之变色。何况很多斯瓦迪亚步兵,不久之前还是拿着耙子的农民。 “再等一下。”骑士的声音冷静地可怕,按住了躁动的人群“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贸然出击者,严惩不怠!” 诺德人开始大声嚎叫起来,马车迅速的在火焰的作用下,毁败了下去,看起来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会变成一团擦着火星的余烬。 “一旦马车被掀倒,里面那支运输队可就全毁了!”西蒙斯毫不犹豫地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们现在就像是把自己装在笼子里的老鼠,诺德人伸出手就能把他们掐死!” “我说了再等一下!”罗斯的声音冷酷且不容置疑“既然已经做好了计划,为什么要改变!”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不仅仅是因为罗斯的命令,更是人们在他的声音中,听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战场不是开会,这个人有这个人的主意,那个人有那个人的想法,但残忍的是,最后只有一个人要立刻马上做决定,不管是愚蠢还是明智。 “他们在准备……”罗斯喃喃自语道“他们在等……” “护!” 突然一声齐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几架熊熊燃烧的马车,被车垒里面的斯瓦迪亚人,用锥头长枪顶着车盖一鼓作气推到了! 这一招可谓是极其令人措手不及,那些燃烧的木板碎片稀里哗啦地拍下来,诺德人密集的盾墙如同被咬了一口的馅饼,瞬间死出来个缺口。被砸、被火烧、被冲倒头撞在地上,千奇百怪的死法立刻毫不冲突地展现在了一起。 “卧槽……”萨托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快被捏死的斯瓦迪亚兔子,竟有这一操作。 “平射!”珀薇一声怒喝,手指开始因过度射击而僵硬、受伤的绿林弓箭手,隔着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又送了没反应过来的诺德战士一份大礼。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许多人忘记了及时防护,瞬间又丢下了几十具插着锥头箭的尸体。北方人节节败退,甚至不很敢靠近马车车垒的缺口。 “集结!推进去!碾碎他们最后的抵抗!”被打的灰头土脸的萨托尔却感觉,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集结了自己所有的精锐亲卫,包括二十名诺德皇家侍卫在内的五十多人,重新激励起士兵们的勇气“瓦尔格拉在召唤我们,死去的已然光荣,活着的也有战利品,不虚此行——冲啊!” 在领主的重装部队开路带领,以及对掠夺与战斗的野心刺激下,筋疲力尽的诺德人以猪突阵狠狠凿进了马车车垒的缺口里,像是一道无孔不入的旋风。轻步兵与重步兵混乱地推挤在一起,长枪不再有任何作用,无论是步兵还是弓箭手,都在和诺德人在缺口处,隔着盾牌相互拼命挤压着。 假如就这么打下去,杰里斯也能混个光荣战死的头衔,萨托尔也可以给雷克斯国王一个交代,然而,总有人是不甘心当观众的…… “玫瑰骑士团,冲锋!”罗斯跃马第一步跨出丛林“圣神与吾等同在!为了斯瓦迪亚!” 八十名骑兵以锲型突击阵列翼布在罗斯两侧,这支小小的骑兵部队如同一柄耐用的鹤嘴锄,从后狠狠刮过诺德人因冲入马车堡垒,而显得散乱的尾部队形中,带起一片连绵的飞血! 罗斯丝毫没有停留,将一个轻步兵狠狠策马撞倒,挥手一剑砍在背对着他的链甲步兵头上,其他玫瑰骑士团骑兵一路紧紧跟随。他们的军马没有沉重的链甲垫,更加灵活有力,踏碎一片倒霉蛋后,绝不停留,立刻顺着。 他们没有停留在步兵的队列里,而是利用机动性,在诺德军队的尾部扫来扫去,不断制造着死亡与混乱。士兵们想要架起诺德矛反抗,但崩溃的同伴已经混乱成一团,严重阻碍了盾墙的构建。 “玫瑰骑士团步兵,前进!”莱森独臂挥舞着锋利的军官剑刚刚砍倒一个斯瓦迪亚弓箭手的萨托尔,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些如同深渊般爬出来的的步兵,那鲜明的斯瓦迪亚式轻盔甲,这位雅尔大人还是记得住的:“完了……全完了。” 西蒙斯和莱森带领的步兵给混乱的诺德人以致命一击,就像是砸在煅炉的锤子,狠狠痛揍着到处散乱的诺德士兵。而不断冲刷着侧翼、阻止诺德人重新集聚的骑兵,则是加红的烙铁,将诺德人的队伍‘烫’的血肉模糊。 罗斯疯狂地屠戮着那些试图将他打下马的诺德步兵,他展示了自己天才般的骑兵才华,就像沃尔夫无数次展示过自己的步兵指挥才能一样,这个冷静且狂热的年轻人,将骑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走吧!大人,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皇家侍卫扶住因伤创而脸色苍白的萨托尔“我们不能死在这里。” “没错,你说得对……但,给我一把飞斧。”萨托尔眼神静静盯着那边坚毅的对手,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残废而有所鄙夷“我,不能空手而归……” 一阵恐怖的破空声呼啸而过,珀薇惊恐地抬起头,那镀着血色的飞斧重重掠过女人的脸颊,割下了一缕秀发——她的身后,是她拼死保护的丈夫,杰里斯·凯文。 *******************分割线********************* 信使讲完了他的故事,也随即不见了,就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雷克斯等人并没能见到这个信使,也么没能听到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 勒汶斯的想法很简单,也直言不讳地告诉了信使:“这是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的领主暂时不该知道这些,对不起,在这部恰当的时机,对你来说也是个糟糕的消息。” ‘ 没人会在意,那树林里为什么多了一具被勒死的尸体。即便国王明令禁止,依旧有为数不少的人在此处群殴决斗,白白丢了性命。 而现在,有一项更加严肃的事情等待着处理。三座攻城塔、一架工程车、十几架大盾,近千条人命,就这么丢掉了,大家连城门的灰都没摸到。疲惫受伤的诺德精英们本来可以休息,却不得不来面对这个棘手的麻烦。 身披黑袍,穿着钉皮甲的沃尔夫站在国王的营帐内,战斗的劳累与燃眉之急的事务,让这个黑加仑军的领袖表情不是很好看。 营帐内陈设非常简单,中间的篝火闪烁出的光芒映照在沃尔夫的脸上,像是在抛光一把锋利的斧子。 一个滔滔不绝,却废话成堆的高大诺德首领,正在向雷克斯控诉沃尔夫的罪行: “沃尔夫,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在斯瓦迪亚人面前夹着尾巴逃跑,却只敢欺辱我遵纪守法的士兵!我的人无缘无故遭受到了他们的袭击,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前,就当着提哈那些斯瓦迪亚狗屎面前!我们自己人在打自己人!” “沃尔夫,为什么这么做?”雷克斯是第一次见到沃尔夫,虽然这是个小人物,但看上去却非常不舒服,却想不出来这个人哪里如此招人烦“袭击西德尼伯爵的军队,你的理由呢?” “他的人无耻地袭击了我们军队中人人爱戴的盾女,来自瓦格良部落的‘希尔薇’!”沃尔夫的颜色非常严厉,丝毫不畏惧对方的权势。小小的身躯像是堆满了一触即燃的希腊火,西德尼听见这个其貌不扬的矮子炒豆一样的反驳,着实吃了一惊“我们黑加仑军从来不吝啬于为自己的手足作战!” 雷克斯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因为和拉格纳真的好像。 沃尔夫注意到火把摇曳的门口,一个高大魁梧、穿着鳞甲,发髻微略灰白的老武士,正朝他微微点头致意。他注意到那身漂亮的古典复合加内衬式鳞甲,杜瓦克因有过一件一模一样的。 “女人,就为了一个狗……狗干的……女人!我死了七十个小伙子!”西德尼指着沃尔夫的鼻子,俯视着痛骂着沃尔夫“我会让你妈后悔把你从肚子里挤出来!” 突然,一个人从西德尼身后快步走了上来,这位暴躁的伯爵猛然回首,刚刚好好吃了结结实实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在侮辱我的女儿吗?” 第三十六章 刀剑年代(五) “放肆!”西德尼摸了摸有些红肿的脸皮,甩手一记耳光抽了回去,却被那人机敏地闪到一边“你是谁,哪来的杂碎,居然敢当众羞%¥#*辱我!” 大家看向这位维护女儿名誉的父亲,沃尔夫看到的,是一个神色疲惫的中年老……老帅哥。 没有错,确实是一个充满阳刚之气的诺德老帅哥,即便拉格纳刚毅的面容已经算是赏心悦目,和这位比起来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在某些取向上没有问题的条件下,男人很少会认为另一个男人帅。但也不能不承认,这个瓦格良资深战士,真的是一个难得的美男子。 他没有像普通的诺德武士那样,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武,将胡须留的又长又大,还搓成小鞭子。而是按照卡拉德帝国的习俗,将胡须剃得短小干净,脸庞并不显得粗狂,而是漂亮精致,如果不介意这样评价一位战士,应该可以说是‘美’的。 如果是比较有阅历的,可以从那瞳距与颌骨,隐隐猜测出来他自于东海岸,据说带有一点点藕断丝连的卡拉德人血统。 希尔薇漂亮的五官和发色,完美的骨架身材,很大一部分继承于她的父亲。虽然不是很清楚希尔薇的母亲模样,但看父亲就知道,有些时候长相不行是要怪爹妈的,有人就是会生。 身穿古典式鳞甲的希尔薇父亲面色激动,但看起来这位武士地位相当不低,瓦格良人中没有一个上前阻止,不是没有资格,就是暗暗默许。 沃尔夫注意的那个须发灰白的老武士,似乎是他们的首领,对这场冲突一点态度都没有表现。 “你这头猪,打你能怎样!别挨了揍了不知道谁打得你!我是瓦格良的柏兰顿子爵,下次记得挨完揍鞠躬问好!” 希尔薇父亲又是上去给他一拳头,西德尼也丝毫不输于人后,用双臂硬生生接了一下,嘴上也骂着,反手就要打回去。 被一直看护在沃尔夫身边的托曼一把扯住后背,钢夹一样的双臂紧紧勒住了西德尼的两臂,把这个块头和他差不多的领主狠狠锁♂(咳咳咳)住:“冷静!在国王面前有国王的法令!” 有理由去想,托曼未必是故意的,这句话也是皇家侍卫在执行‘公务’时必须用的,但就是由于他的拉架,柏兰顿子爵一连踹上去了七八脚,脚脚踹得砰砰直响。 直到雷克斯国王脸拉下来,那些领主坐不住了,才有几个瓦格良武士上去拉扯开,动作也不是很坚决,甚至特意让最后那脚踹到了脸上,才心满意足地拉开。 “你们胡闹!”雷克斯猛然站了起来,将代表权力的手杖狠狠摔在地上“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猪圈吗!” 倒霉的西德尼浑身使不上力气,满身都是灰扑扑的鞋印子,那链甲铁底靴还特疼,气得西德尼吱哇乱叫,偏偏打仗很辛苦,托曼的力气大的要死要活,像是被铁丝围了一圈。 “我可去你娘的,放开我!”西德尼叫骂道“柏兰顿,我要割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柏兰顿子爵打得相当爽快,但看起来还是气得要炸了肺。希尔薇是最宝贝的掌上明珠,听见受了重伤,这个老帅哥简直要气得喷火。 可凡是都要讲个规矩,国王和所有领主都在这里处理沃尔夫和西德尼的事情,上去就是一顿老拳,确实有些不可。 “那么你们各自损失了多少人?”拉格纳压住了混乱的场面,挥了挥手示意瓦格良人不要搅浑水“希望怎么解决这场矛盾?” 西德尼怎么说也不敢不给拉格纳面子的,这位如日中天的侯爵,在西海岸的名望超过国王。他轻轻鞠躬行礼:“我有三十名小伙子躺在营帐里,另外有十名死在了战场上——要不是您的军队及时赶到,我们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卑鄙的偷袭之下。” 沃尔夫不屑地扫了西德尼一眼:“拉格纳大人,我有十五名忠诚的士兵受伤,期中四位是在您的部队开来,阻止冲突加剧时因停手受伤的。同时第二旗队副旗队长,瓦格良盾女希尔薇生死未卜。我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率先挑衅,我的士兵被迫自卫反击,他们受伤的人多,只能说明他们中的蠢货很多,连叛徒都做不好!” “你……你妈……”西德尼还想放粗口,看了看拉格纳玩味的神色,还是忍了下去“无耻至极!你这个肮脏的叛徒,我要国王为我主持,我要求在奥丁面前解决我们的争端!” 众人哗然,看着沃尔夫瘦削的身影,与西德尼快能把他吞下去的壮硕体格,议论纷纷,这是一种古典的决斗艺术,而且在诺德人的岁月中发扬光大:‘神裁’。 这是一种很少被拒绝的决斗。双方在奥丁面前庄严宣誓,大概意思是: “小弟我们实在抹不开面子了,俩人是只能活一个,俺俩对砍,谁耍赖谁是王八蛋、孙子,自己磕头乖乖滚蛋。您看着办,觉得哪个合适就带走哪个去瓦尔格拉神殿,死的那个倒霉孩子的后代,也不用背负仇恨,为父亲报仇,一切全由您老人家定夺。” 这种光荣的英雄主义决斗,在崇拜武力的诺德人看来,是一种优秀的传统文化,在很多悬而未决的斗争时,不愿意损失太多士兵的领主,很有可能会用这种方式,来粗暴有效地解决争端。 诺德雅尔们议论纷纷,似乎觉得正常不对等的战斗非常尴尬,甚至开始觉得西德尼是在故意刁难一个并不算是战士的年轻人。 在座各位中,拉格纳的朋友和刚定的朋友很多,受过沃尔夫恩惠的瓦格良人也很多,西德尼却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在政治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独立主义者。 况且沃尔夫不仅仅是看上去那么矮小不抗揍,而且很容易被打死。有很多东西,西德尼不知道,杀了他造成的结果,会非常糟糕。 “咳咳咳……我觉得,神裁并不是不可,我曾听我的儿子,杜瓦克因夸赞过沃尔夫的勇敢。”一直沉默了很久的瓦格良老首领挺直了腰板,站了出来“我相信我们瓦格良人的朋友,沃尔夫·路西法,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份光荣吧。” 儿子、朋友这个词咬得非常死,西德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如果沃尔夫只是和瓦格良部落有一点点微小的联系,那么打死也就打死了,但要是扯上了派系继承人、深交这些方面,要知道瓦格良人是瑕疵必报的。 沃尔夫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他很想反驳,自己既不觉得有什么好光荣的,也不想别人叫自己‘路西法’什么鬼:“是啊……确实光荣无上,但我觉得似乎很难承担的起。” 西德尼冷笑着俯视着沃尔夫,就像是巨人在审视一块小石头。这个看起来像是一只干瘪野鸡的小东西,最好自己乖乖滚回洞里,永远也别出来。 雷克斯哼了一声,沃尔夫的犹豫让他非常不屑,他不在乎谁活谁死,只希望尽快解决这个头疼的问题:“那么沃尔夫,你是否愿意接受神裁,来解决你和西德尼的争端?” 沃尔夫有些懵了,看起来情况很是不妙,他也了解拒绝神裁的严重后果,可以说一辈子也甭想抬起头来。那个应该是杜瓦克因的父亲,斯温·黎明雅尔,按理来说是不会把自己推上死路的。 他试探着点点头,温斯的表情似乎更加开心了。沃尔夫却糟心的难受,看着西德尼手臂上闪亮的肌肉块子,就觉得脑壳疼。 “那么,在此之前有人对这场神裁有异议?”雷克斯话语里充满了不耐烦,看起来这只是例行公事。 但这一回,他收到与众不同的答案。柏兰顿子爵,希尔薇的父亲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地鞠躬行礼:“我认为沃尔夫与西德尼的神裁,会使我造成损失。” 大家都很是不解地面面相觑,不是很懂得这是什么逻辑。 “我的女儿被西德尼的士兵差点杀害,现在她的名誉又被这个混账当众侮辱。 如果他在与沃尔夫雅尔的战斗中死掉,我将损失我的神裁对手。我希望沃尔夫大人,能够把这个机会先行让给我,我需要他的鲜血,或我自己的鲜血,洗刷耻辱。”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神裁是不死不休的决绝,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是没有资格去打扰的,即便是国王也不可以……但涉及到妇女的名誉,尤其是光荣的盾女的名誉,特别是父亲亲自为之扞卫,按照诺德人的社会风俗,这是天经地义的。 “啊,真是一群死脑筋。”雷克斯嘴上说着,但也变得饶有兴趣起来,一场精彩的决斗,可以让被失败打击的士兵重新提起精神来“沃尔夫,你有意见吗?” 沃尔夫笑着摇摇头:“我不愿意去打扰一个护女心切的父亲。” “那就这样吧,明日我会亲自为你们主持神裁。”雷克斯皱眉挥了挥手,完全无视了西德尼目瞪口呆的模样“今晚休息,制作更多的楯车和云梯,找准城市里面投石机的位置!该死,一群吃白饭的家伙。我们三天后重新发动进攻!” ********************分割线******************** 康斯坦丁坐在椅子上,看着莫名其妙跑来给自己道歉的青年,非常摸不到头脑:“你说你曾经不小心玷污了我的名誉?” 身穿海蓝色维吉亚紧身衣的贵族青年很不情愿,却也咬着牙点了点头:“是的,我非常抱歉,曾不负责任发表了对您不利的言论,希望您能原谅。”(详见第三十一章:试探(下)) 这位战神宽厚地摊了摊手掌,克林顿伯爵一向吃软不吃硬的,这一套很对他脾气:“哈,我的朋友,谁没有几句牢骚?不必放在心上,这是快乐的时光,去享受你的吧。” 青年非常感激地深深鞠了一躬,根本不敢停留,马上转身离开了,看起来彼得连科给他的教训非常深刻。他虽然傲慢,却也知道,为了一句话,给家族拉上这么大一个仇敌是什么后果。 “您的崇拜者非常之多啊。”萨曼莎在康斯坦丁的耳畔咯咯娇笑着“有漂亮的女孩子,也不少帅气的男孩子啊。” 这种带有不明暗示的揶撸,不知道为何,在康斯坦丁听来并不觉得被冒犯了。倘若换一个人说,哪怕是艾德琳,他都会浑身难受。但这个女人说起来,就像是一个蝴蝶般轻盈的玩笑。 “算是吧……我倒希望他是向我毛遂自荐参军的男人。”康斯坦丁还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而不是只想碰碰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萨曼莎的笑容非常可爱,两道浅浅的酒窝,看着就很醉人:“那么如果是这方面的请求,您会答应他吗?” 康斯坦丁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女士,他摸不透这个始终笑盈盈的萨曼莎在想些什么,但他嗅到了麻烦的味道:“也许会吧,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有一个女孩子和她的家人,想要同你谈谈关于战争的问题,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去隔壁的休息包间谈一谈呢?” 第三十七章 游戏(一) “康斯坦丁,我劝你不要接受这份邀请。”艾德琳看着神色自若的朋友,雕塑一样唯美的脸庞上,神色不是很好看“罗曼佩斯家族从来不赠送免费的午餐,晚餐也是一样。” 这位维吉亚战神看起来非常不以为然,当康斯坦丁铁下心来做一件事情,任凭谁说都是耳旁风:“我没吃过多少免费的饭,我只需要更多的支持,不管是谁,我不在乎。” 艾德琳沉闷地叹了口气,其他的瓦西里家族成员都在外忙碌着,维系一个大氏族,充分的交流是必不可少的外交手段。 瓦西里女公爵自己也很清楚,公正来讲,康斯坦丁的行为,并没有什么对瓦西里家族的不利之处……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她一成不变的生活里被抢走了一部分。 “那么……你是觉得,瓦西里家族无法满足你的要求了,在探求新的盟友?” 将军皱了皱眉头,艾德琳幽怨的口气让他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自己的行为。 “如果你肯榨干瓦西里家族,组成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或许维吉亚会雄霸百年。但事实这不可行,艾达(昵称)。不是我想要这么多,而是祖国就需要这么多。” 身穿红色长裙的艾德琳像是舞会的红酒仙子,散发着成熟的魅力,舒展成一片罗红色的玫瑰。只是从来没有人拥有过这朵韵味十足的花,叶片的冷傲与花茎上的倒刺,已经足以劝退所有头脑发热的男人。 “这就是你想要的?把我们的土地化为练兵场,把镰刀打直作剑,驱赶农民去送死?”艾德琳紧咬着下唇“我们维吉亚人不是每一顿都要喝血才能过日子。” 女人不懂战争,在艾德琳看来,现在的维吉亚是祥和的,而且是蓬勃发展的。广阔的田野上,农民大多数时候能够安全放心地耕种,如果领主间商税可以达成一致,很快发展速度可能会超过看似强大的斯瓦迪亚。 假如很多方面可以减少军方的分配,比如用平头箭取代制作麻烦的倒刺箭,那么可以腾出更多熟练的工匠去制作发展的工具。 至于军队……开辟新的疆土固然不错,但为什么要付出如此之多的负担,去耽误原本的步伐? “这不是能够追求和平的时代,艾德琳。”康斯坦丁的笑容非常苦,他知道自己很难说服艾德琳“我们如果不去战斗,就会一无所有。” 固执的康斯坦丁让艾德琳有些生气了,女人总是喜欢说气话,但不代表她真的愤怒无比:“去吧!去萨曼莎的温柔床上去吧!” 这一句话堵的康斯坦丁莫名其妙,女人的心思最猜不透了,偏偏他这个烂到极致的舞者,还非要在两个女人之间尬舞。 “这……和你想的不一样的……我们只是普通的外交关系。”康斯坦丁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地哄艾德琳,就像艾德琳也不明白自己这种生气算是什么“我们才刚认识一晚,怎么可能。” “就是因为才认识一晚,所以才不必有思想负担。”艾德琳扭过头去“去吧去吧,放女士的鸽子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呢。” 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何况按照本能来讲,对萨曼莎没有想法的男人是不正常的。 康斯坦丁硬着头皮,来到了舞会边缘,等候依旧的萨曼莎面前:“走吧,我希望罗曼佩斯公爵不要等得太过焦急。” 萨曼莎看见康斯坦丁略带土色的面庞,以及额发上的汗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的父亲可没这么大威力……我猜艾德琳是埋怨你了?” 康斯坦丁看着身材火爆的萨曼莎,想到艾德琳那些关于床的气话,居然觉得有些诱惑。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在双球上停留过久:“额……还好吧。” 萨曼莎轻轻在他宽阔的后背上,用玉指点了点:“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和艾德琳解释的……她不是不懂,只是有时候不想去承认罢了。” 他们穿过别墅的右侧长廊,很快走到了一个用于休息的包间旁,朱红色胡桃木门上,挂着一个漂亮的门牌:罗曼佩斯。 门口站岗的是两名身穿没有家族标识的鳞甲卫士,他们的面孔整个被护面盔笼罩着,看不清虚实。 盔甲是崭新的,按照康斯坦丁老道的眼光看,这种全身鳞甲的造价,可以装备二十个轻步兵——但不代表他们能打的过一拥而上的二十个武装农民。 “小姐,令尊在室内等候很久了。”一个卫士恭敬地把门拉开“请进。” 他们走进了屋内,屋内没有什么复杂的陈设,一切都很简约,墙上挂着画,壁炉里燃着柴火。 舞会的休息室里,总有这种现象,越是小家族,越喜欢在墙上,挂满图画勋章武器之类的东西,让自己看起来被荣誉簇拥着,掩盖着屁也不是的本质。 大家族却不屑于这么做——比如罗曼佩斯与瓦西里。他们的别墅和城堡内,可能勋章与战利品堆满了仓库,但在这里,他们只想多放几张凳子。 “您好,战无不胜的康斯坦丁。”听到声音,看到面孔的那一刻,康斯坦丁的瞳孔都放大了“好久不见,哈哈哈,我的孩子,你可爬的真慢。” 康斯坦丁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精神震硕的老人,直接上前拥抱住老者宽阔的肩膀,然后猛然退开,恭敬地行了一个维吉亚式开足骑士礼,激动的说道:“维兰元帅,好久不见!” 维兰·罗曼佩斯笑的很开心,充满褶子的脸瞬间绽放开来:“我的孩子,看起来我教会了你很多,唯独没有教会你政治,让你走的这么不顺……也好也好,这才是维吉亚军人应该有的样子。” 康斯坦丁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不是很懂不顺是什么概念。但老元帅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女儿,去拿点基辅葡萄酒来。这可是我们东方的好东西,小子,有福气啊。” 两人哈哈大笑起来,萨曼莎乖乖把酒放在桌子上,熟练地打开,为两个男人甄满酒。然后有些与性格不符地露出害羞的神色,侧着身子走出去,在门外探个头看着两个男人:“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弟弟在做什么。” “去吧去吧,看好那个小兔崽子,呵呵呵,一天天就会给我惹事。” 等女儿走后,维兰公爵轻轻拍了拍康斯坦丁的肩膀:“想不到吧,小子。一向满口问候人妈的维兰老鬼,居然是罗曼佩斯家族的族长。” 对于这场意外,康斯坦丁显得很欣喜,笑的相当开心:“想不到,真想不到,您藏的真是深。怪不得那个屁仗都不会打的贝尔加鲁,跟您抢元帅,毛都没捞着。” 维兰耸了耸肩,这段记忆似乎并不怎么愉快:“维吉亚的鲜血与钢铁不能交给那种人……我的孩子,我用我家族势力的时候不多,但那一次是必须要用的。我要狠狠抽那些家伙一个嘴巴,他们才能知道,不要去把元帅当成自我进步的台阶。” “他应该为一千名战士的牺牲负责人!”康斯坦丁想起这种事就咬牙切齿“他不懂指挥,强行剥夺了那位波耶的指挥权,还无耻地讲罪责推在那个将领身上!” 老元帅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对康斯坦丁说:“是的。我的孩子,知道这一点的不止你自己,包括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还有我们头发日渐稀少的国王……他们都知道,他们都不会说。” 这种直白与坦率,康斯坦丁不知道如何应答。这已经不单单是谁来承担责任的问题了, “权力,康斯坦丁,夺取权力。”维兰看着自己的当年的爱将“你一定要成为维吉亚的元帅,我们的国度在燃烧,看到的人却很少。” 康斯坦丁再次沉默了,维兰很明白这种沉默的含义:偏向拒绝的纠结。 “孩子,现在不是可以赌气的时候。” 维兰的眼神很淡然,看起来就像是个与世无争的老人,谁也想不到在他五十岁那年,曾经连续打败了十名维吉亚青年骑士,被叫做钢铁维兰。 “元帅不能交给别人,谁都不能给。哪怕是你最要好的朋友,米拉克都不可以!哪怕他的才能确实很合适……可惜那个孩子啊,太过固执了,不然他会是你最可靠的左膀右臂。” 战神轻轻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现在想想,“爬的真慢”不是说自己的腿脚走得慢,而是在说自己的屁股做的地方升的太慢。 “我……没有那么大的声望。”康斯坦丁苦笑着又敬了老元帅一杯“而且我才三十出头,在很多人眼里,只是个能打任性的毛小子吧。” 维兰甩了甩手腕,看起来等待时间对于老年人来说确实不短。他的口吻依旧平淡:“也许吧……我的孩子,你要想明白了,单纯做康斯坦丁战神很简单,没有争议,也很辉煌,但你做不了什么。” 康斯坦丁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却被老人堵住了话头:“这些都不急……我现在想问问你,有打算结婚吗?” 这句话更让康斯坦丁无法回答了,而且额头源源不断冒起冷汗来。因为他突然想到,当时老元帅总对自己说的那话:“我要是有个女儿,养大了嫁给你,该有多好。” ********************分割线******************** “女士……请您停下来,上马车歇息一下吧。”罗斯已经忘记了,自己是第多少次在恳求珀薇,这个来自山林的女绿林弓箭手一直没有说一句话“哪怕几分钟也可以,哪怕喝口水也好,活着的人不该这么折磨自己。” 珀薇干裂的嘴唇抽搐了几下,抬起头看了看焦急的玫瑰骑士团团长,那双眼睛里除了麻木还有几分警惕。 她没有说话。继续背着已经冰冷了的杰里斯,慢慢行走在队伍里。 精疲力尽的辎重兵和玫瑰骑士团步兵,都纷纷给她让出小片空间。珀薇的绿林弓箭手同伴护卫在她的左右,随时准备扶起来栽倒在地的女人。 她已经筋疲力尽,杰里斯沉重的身躯压在她的肩膀上。已经不止一个士兵请求她休息一下,或者把这沉重的负担放在自己后背上。 珀薇从来不会回答,但当任何人靠近她丈夫的尸体时,她会像一条疯狗一样发起攻击,就像杰里斯·凯文还活着那样保护他。 “何苦呢?傻女人。”莱森看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女人,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日子还得过,难道还能挂在身上一辈子不成?” 西蒙斯看着这个背着自己整个世界的寡妇,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古剑,端起来给莱森看: “这把老伙计,跟随我的家族几十年了,我的祖父就曾经用它砍下过,十几个库吉特马匪的脑袋。到现在……依旧锋利无比,昨晚你也看到了,我用它切牛肉过,就像新剑一样。” 军士长不知道西蒙斯在说什么,但他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毕竟西蒙斯从来不扯没用的淡。 “但就是这么一个老伙计……十多年啊,就能挂在墙壁上,拿着摸摸都不行。我的婆娘,天天瞎操心,担心我佩在腰间,会不小心弄伤自己。怎么解释都不听,那时候她才认识我不久,遇到这种事就哭,一哭我就没辙,只能乖乖交上去。当年觉得真是特娘的闹心,感觉日子没法过了,连剑都摸不着,男人还当什么男人。” 莱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西蒙斯的肩膀:“还好我没有媳妇,否则也得给缴了械。” 西蒙斯摇了摇头:“我有一次问她,如果来坏人了,剑在墙上,来不及拔出来,这该怎么办?她想了一晚上,最后大半夜起来把我摇醒了,告诉我,她会保护我的。” “保护你?”莱森看了看西蒙斯依旧健硕的双臂肌肉“啧啧,可不了得。” “我从来没有磨过我的剑,因为我的剑从来没有生锈过。”西蒙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我以为这把剑很特殊,事实上……她每三天都会为我收拾一遍。她明明那么怕武器,连菜刀都用不好,却擦得那么认真,生怕我知道,总是暗地里做,还向铁匠询问怎么保养……一磨就是这些年。” 莱森说不出话来,西蒙斯的嗓音也有些哽咽,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提过自己那破碎的家庭,现在记忆翻涌上来,他发现自己不是不愿提起,而是根本不敢。那种钻心的痛苦梦里梦外都回荡着,怎么也忘不了。 “我们以为打仗是光荣的,在战争游戏里轻贱自己的生命。总觉得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是男人该做的。”西蒙斯看着珀薇坚强的背影,总感觉眼角有什么东西又热又湿,痒的难受“却不知道女人只希望我们好好活着,给她个不太差的家,当个不太糟糕的丈夫和父亲。” 第三十八章 游戏(二) 这是一次失败的、伤亡巨大的攻城试探试。那些被砸扁在攻城塔下、被弩箭放倒在地上的士兵,是诺德人为他们国王鲁莽付出的代价。 一天内,一千左右勇敢的战士白白上了瓦尔格拉神殿,或者躺在帐篷里捂着伤口哼哼。按照这样的速度打下去,北方男儿还能玩十天,最后踩着死人和伤病员,大家应该、也许、大概还是可以爬上去的。 虽然大家都在骂娘,骂的要么难听,要么骂的特大声,个别骂的又难听又大声,但雷克斯终究是不可动摇的国王——兼最糟糕的元帅,老且固执的那种。 这一晚,瓦格良人占领了黑加仑军的营地,大部分情况都是父亲叔伯辈,来看望杜瓦克因手下的青年军。穿着重甲、全副武装的资深老兵父亲,看着同样精神抖擞、剑明斧亮的青年兵儿子,这既是瓦格良人,钢铁与鲜血共同传承。 无论是瓦格良功勋老卫队的队长,还是黑加仑军的班队长,都坐在一起大口品尝着奶酪汤炖蔬菜和肉,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雷克斯生孩子没py(勒斯文:……)。 顺带互相吹捧着彼此的作战纪律,希尔赞扬他们还在继承帝国的古典战术,瓦格良人则称赞黑加仑军的纪律与团结,嘲讽其他领主的部队就是群农民和海寇,除了盾墙和冲锋两种形态,就剩下逃跑当最后一招。 “您要不要进去探望一下?”沃尔夫毕恭毕敬地问救了自己的柏兰顿子爵“希尔薇应该还没醒过来,失血有些多……而且某些生理状况……咳咳咳,不是很好。” 身为父亲的柏兰顿丝毫没有感到尴尬,反而有些愧疚地摇了摇头:“从小她就要很强,从来不肯输于人,尤其不肯输于那些战功赫赫的瓦格良战士。但我不该去利用她这种要强……咳,沃尔夫,你有女儿吗?” 这是一个好问题。沃尔夫想了想,在海斯特堡小家伙不知道喊了自己多少声叭叭,还是点了点头:“我没有孩子,但我对玛格丽特·威廉姆斯的女儿如视己出。” 柏兰顿深深看了沃尔夫一眼,似乎找到了些许共鸣。然而在听到威廉姆斯的姓氏后,似乎又掺杂着一点点无奈同情。 他们却都不知道,有一个听到这句话的禅达女子轻轻颤抖了一下,戴安娜轻轻摸了摸怀里的物件,感觉那薄如蝉翼的贵族信纸,像是燃烧的炭层。 犹豫了一下,老帅哥也许是出于自己女儿的面子上,还是说出了应该说的:“上一个追求过威廉姆斯家族小姐的男人,威灵顿,是我的朋友。他的婚姻是一场不幸的败笔,希望你可以比他幸运的多。” 沃尔夫睁着大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很温和宽厚的老帅哥会和自己说这个。戴安娜就在帐篷的一侧站着,装作记录账目的样子,好在黑夜遮挡了他的耳根,那里已经羞得火红。 实际上听见‘威廉姆斯’的坏话,戴安娜居然有种罪恶感——因为她不可抑制地听到自己内心的期待。却又羞于启齿自己说的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不幸的婚姻不仅仅是来自于丈夫的酗酒与粗鲁……沃尔夫。”柏兰顿看起来不仅仅对斗殴与打仗很有心得。光看老帅哥那张年近四十,依旧魅力无限的脸庞,就知道在情感上,一定也是颇有一手“那是一场时间与耐心的游戏,它以爱情为起点,却一定不是以爱情为结束。” 沃尔夫很迷茫,他的世界观里,爱情是缺失的。很大一定程度上,他的与玛格丽特的许诺,并不是全然来自内心的冲动,包括女领主强势的刺激,以及那种若有若无的……一直缺失的家的依恋感。 要知道,再怎么苛求,黑加仑军的首领也才十八岁,战场上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自己也没有想过他如何与女性相处,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女性陪伴。 面对这么多的劝告,沃尔夫说不畏惧,坚定不移就是死脑筋要冲破一切,那是开玩笑的……就像戴安娜来说,即便她不想自己的脸蛋那么红、那么烫,也是不大现实的。 “抱歉……说了这么多。但威灵顿那个海盗头子,是我一辈子最好的朋友。他的不幸,我一一看在眼里。相信我,一个糟糕且强权的娘家,可以毁掉一切。”柏兰顿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短促的胡茬“希望我不会像……哈哈哈,那位救了我女儿的皇家侍卫呢?” 托大傻抱着一摞苹果干站在沃尔夫身后。自从在一个老农的地窖里找到了一筐,托曼有事没事就要吃几个。 “就是这个……”沃尔夫看着满嘴苹果渣渣的皇家侍卫,原本威风凛凛的样子全毁了。腮帮子鼓得像是只仓鼠“啊,我勇敢的护卫队长(可是只有这一个护卫),托曼。” 柏兰顿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壮硕的体魄并不显得猩猩一样野蛮,而是显得美观漂亮——如果托曼选择轻甲而非重链铠的话,也许身材还会更加标志漂亮。 希尔薇的父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拍了拍托曼的肩膀,温和地对这个比自己高一个脚尖的皇家侍卫说道:“明天的神裁,好好看,好好学。” 这句教导的话,在沃尔夫听来很是嚣张。这么久以来,管他什么诺德人、斯瓦迪亚人,只要长着两条人腿儿的,就没有托曼打不过的。就连那个什么鬼骑士,从马上掉了下来,冲上去也就是几下便摘了瓢。能在格斗技术上教育托曼的,似乎真的不大多。 “嗯!”托曼嘴里塞满了苹果,说不出别的话来,但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看起来非常信服的样子。 柏兰顿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把一个看起来非常可爱的布偶小马塞到沃尔夫手里,白色的、毛绒绒的。沃尔夫明显看到,那一瞬间老帅哥老脸一红,似乎在做什么为老不尊的坏事一样。 “这是给你女儿的礼物,希尔薇小时候最喜欢这种东西了。但我们诺德人不会做啊……哎,斯瓦迪亚人也不会大老远给我们送布娃娃。这次上岸不知怎么的,凑巧看到就拿走了,却忘了……忘了她已经是能嫁人的大姑娘喽……不需要了。” 攥着这个可爱的布偶玩具,沃尔夫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沉重繁琐的复合式鳞甲后,是一个看着孩子长大,既心疼又欣慰的父亲。 希尔薇成长为一个盾女,只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成长为一名能力出众的盾女,则是因为她有一个难得的好父亲。 “沃尔夫,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教会了我女儿走上战场。”柏兰顿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瞄向帐篷里昏迷的希尔薇,但明天的神裁一样重要,他担心看过一眼就会克制不住,一整晚都留在这里。 “女人是母亲啊……母亲要会爱,怎么能杀人呢……我的过错啊” ********************分割线******************** “你好,埃尔维斯先生,很不高兴这么晚了我还打扰了你。”被打肿眼睛的俘虏,艰难地透过细不可见的视线看着审问自己的男人“有些问题没有答案,我睡不好觉啊。” 那是一个深棕发深绿眼、身材高大,站姿外八严重的诺德人,看起来那双腿是经常策马驰聘在疆场遗留下来的后遗症。 但埃尔维斯先生能想到的,也几乎就只有这么多了。一个身穿双层链甲、重装的可怕的士兵走上前来,再提他的肚子上又来了一圈,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发出点声音,否则会被当成哑巴活活打死: “什么东西?” “你根本不是西德尼的人。”那个男人不容置疑地先下了定义“但在今天和沃尔夫冲突的时候,你就在当场,而且一直在叫唤着报仇,是这样吧!” 埃尔维斯咬紧牙关低着头:“我不知道……” 非常快,又是一拳头果断打在嘴唇上,埃尔维斯舔了舔上牙堂,那里烧了两颗门牙,嘴唇上留下了一大块冒血的缺口。 “我确实是走散了,但我觉得当无缘无故被攻击的时候,应当抓住凶手才是……” 这一次并不是一拳或者一盆冷水,那个男人一直在看着,一句别的话也不问,就这么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的手下,把这个俘虏打的一脸‘西红柿汤’。 “我管你高不高尚……我要知道,是谁,为了什么,要试图谋害沃尔夫?”男人的口音不属于任何一个格陵兰本土的方言,但听起来相当标准,只是有部分表达方式不同。 “……仆格。”终于挨够揍的埃尔维斯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不需要理由。” 第三十九章 游戏(三) “听起来你说的是实话,这也是我最好奇的一点。”审问者似乎有无穷的经历和兴趣“沃尔夫和仆格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仆格的名字在黑加仑军中是很忌讳的。” 夜已经很深了,火把在帐篷里发出燃放木柴纹理的嚎叫声。厚重的帐篷幕布掩盖了火光,外围严密防护的守卫与结实的堡垒结构,让被审问者的惨叫成为白费力气。这是一个小巧坚实的堡垒,他的周围插着仇敌的头颅——这种风俗和诺德人的古老渊源并不大。 更早一段时间,诺德人喜欢把敌人的头盖骨敲下来当者碗具。反而是东方的维吉亚人,在做装饰这方面更加得心应手——据说日瓦丁当年就是一群维吉亚蛮子,扛着大片插着死人头的长矛进的城。见到值得占领的地盘,就把挂着人头的长矛戳在门口,里面的女人、财宝,就都是他的了。 这一切都在黑夜的掩护之下,诺德人在巨大的伤痛与劳累中自我修复。与此同时,新的船只在海浪的颠簸中,慢慢驶向越发残酷的提哈。他们在响应国王与领主号角的召唤,源源不断地输送向帝国北方各处。 极北之地的子民拥有的顽强与残酷,是那些斯瓦迪亚人想象不到的。窝车则、萨哥斯、韦尤恩、杰尔泊格、赫鲁斯堡,乃至维吉亚的布鲁加堡和日瓦车则,都在诺德人的斧子与短矛下瑟瑟发抖。 这是一个征服与死亡的年代,不堪一击的世界终将被崭新的、富有进取心的世界所取代,这就是历史从未歇息的车轮,卡拉德人没有想到过的,看起来斯瓦迪亚人也没有认真思索。 埃尔维斯看着这个眼神冷漠的审问者,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他的迟疑很快又为自己的脸上增添了一块淤青,他隐隐听见了自己脸骨断裂的声音,疼痛像是钻入他脑子的虫子一般,他直接忍不住,狗一样叫了出来。 “他们关于海斯特堡的事情一直是死对头,他们的手上沾着彼此的人命……事情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疼痛,埃尔维斯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开始虚幻起来,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晰“现在已经不单纯是玛格丽特睡在谁床上的问题了,他们想要对方的命。” 平日里这些话,大老粗埃尔维斯是说不这么明白的,看起来求生本能确实是了不起的东西。 “仆格有一千多人,那些乱七八糟的海寇都明里暗里是他的人。他只要分出三分之一的人手,就能把沃尔夫钉死在海斯特堡的墙头……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审问者的口音反反复复地在提醒着埃尔维斯“他在等待什么?” “喋喋喋……”埃尔维斯突然怪笑起来,仿佛霎那间忘记了伤痛一样“仆格派出了三百人,两次!一次是海寇,一次是并不怎么精锐的士兵。却发现并不足以击败沃尔夫。那是一支非常奇怪的军队,妖怪组成的军队!如果只派出三百人,投进去多少次都是个死。除非一次性解决掉。” “仆格害怕了?”审问者冷酷的嘴角弯起铁丝直角钩般的笑容,那是一种事不关己、隔岸观火者的笑容。 埃尔维斯的表情显得很奇怪,因为他看见了审问者身后那个穿着双层链甲的超重装士兵,而且想到了某些很让他困惑的东西:“是的……他有点害怕了,就像是看见突然跳到手上的老鼠那样,但下一次他就会掏出来斧子劈了这只反复打扰他的耗子。” “咯咯,没想到啊,原来仆格手下也有忠心耿耿的狗啊。”不苟言笑的审问者的笑容也是扭曲的、冷冰冰的,一点笑意也没有“你是觉得仆格赢定了?”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好回答:“难道不是吗?” 审问者顿时觉得一阵无趣,甚至发现自己很傻,居然和一条狗在讨论狗主人会不会赢的问题。 “那个……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埃尔维斯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沃尔夫和仆格……跟你们外岛人有什么关系呢?” 审问者一点也没有觉得被认出多么惊奇,甚至投来一个‘您可终于知道了’的嘲讽眼神:“这和你马上要死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埃尔维斯刚刚想要说什么,就听见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一柄加重的圆头战锤狠狠敲在他的后脑勺上,大团的血块从他的嘴上喷出来,埃尔维斯像是献祭的羊羔般一头倒在地上。 “贾维,希望你是对的。”那个双层链甲的超重装战士擦了擦锤头上的鲜血,很满意自己血淋淋的成就“虽然我个人觉得,把赌注压在一个着名没出息的头上,是不明智的。” “那么我们还有什么权利去挑拣呢?”贾维耸了耸肩,从后腰抽出自己那柄锋利的马刀,慢慢走向椅子上的死人。这明显不符合诺德人传统的武器习惯“我的叔叔很想我死……我可不能遂了他的愿啊。这个脑袋,是我们去探寻一个朋友的好机会。” ********************分割线******************** 里昂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心腹爱将披着一身洗不掉的血污,挂着像是铁渣滓似的半身甲,看起来像是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一样,摇摇晃晃地走到自己面前敬了个骑士礼:“报告军团长!罗斯·科迪前来复命!” 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让很多发生改变,里昂现在已经是条纹架衫不能离身,这个并不高大、也不魁梧、更称不上巨人的中年男子,现在是诺德人与提哈之间最大的障碍。 “你现在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罗斯。”里昂的话语里夹杂的东西,和他那双浑浊的双眼一样,说不清道不明。像是在挖苦,又像是欣慰着“诺德人马上要用脑门把城墙撞出个口子了,你到时候钻进来不行吗?” 老军团长依旧风趣,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东西值得忧愁。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诺德人笨死、蠢死,用人命挤进来的日子,也不过或早或晚。 “怎么样……现在北方很乱吧。”里昂咳嗽着,沉重的条纹甲里像是塞进去了一捆木棍,从里面将里昂虚弱的躯体支撑了起来“我真不敢相信。斯瓦迪亚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土地,居然说给就给了……真是特码的大方,呵。” 乱?何止是乱。罗斯苦笑着想。这一路上多少个村庄在熊熊烈火中燃烧?多少棵树木上吊死着斯瓦迪亚的人民?多少尸体丢弃在路旁无人问津?就算这一仗诺德人都成了绵羊和蠢驴,把北方拱手送还,失去了一切的斯瓦迪亚人民,又何来的勇气去将家园复原? “我在路上遇到了您的旧部,杰里斯,他压着一支辎重队来救援。那是我一路上见到的、最棒的步兵了。他真是个天才!” 听见杰里斯的名字,里昂的表情比听到了诺德人骑着猪冲上来了还要震惊。(沃尔夫:啊唒!) 下巴快砸在脚面上的军团长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要知道他的年纪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年轻人,巨大的压力之下产生了幻听之类的也不是太奇怪:“谁?再说一次?” “杰里斯·凯文……”罗斯情不自禁暗暗捏了一把汗“他的妻子是珀薇……一个漂亮的女弓箭手。” 这一次是不必怀疑了,像珀薇那种女人,确实不是随便能见到的。 “他们两个真是啊,啧啧,嫌命长。”里昂说着说着,震惊从眉宇间抹去,笑容从嘴角一直咧到耳根“一向都是这样啊……杰里斯动不动就脑子发热,天天喊打喊杀,珀薇那个小丫头,小绿林娘们,杰里斯就是她的天,那混球说啥就跟着干啥……” 看起来里昂非常兴奋,在这绝望的提哈城里,有一个坚强可靠的老友前来并肩作战,且不说实际上的援助意义究竟多少,想必那种欣慰与感动,不是只言片语所能描绘得了的。 “他现在在哪里啊?怎么不带过来一起见我!你这孩子,真没个眼力,怪不得当初在学校分配连个骑士都没混上(帝国军官学院的毕业生可以直接申请骑士头衔,但多数由大族垄断)!”里昂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我今天一定要把他喝得底朝天,吼哈哈哈!还愣着干嘛?记得叫大人,想当年,杰里斯可是我的副将……” 罗斯没有过太多朋友,以他固执的脾性,能与人不发生冲突,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他很清楚,里昂和他是差不多的人,混不到几个朋友的。如果不对脾气,相处就像是一同在地狱的油锅里煎熬。 同样的道理,失去一个挚友,就像是从心窝里剜去一块肉,这种精神上鲜血淋漓的感觉,远比肉体上的痛苦更加漫长。 他尝试着张了张嘴,想要打断里昂兴奋的话语,却发现自己的口齿如同被胶水黏在了一起,根本不懂得如何发出声音来。 “……嗯……”里昂看出罗斯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久经沙场的他已经有些能猜出来情况并不理想“杰里斯这个榆木脑袋一向不懂得怎么看护自己,珀薇呢,又是绿林出身,可能在保护这方面并不擅长……哎,他还少了那么多胳膊腿什么的部件,难免磕了碰了……” 越说里昂的声音越小,越发的没有底气,他一直半斜着眼睛,在强忍恐慌之中又有些许期待看着罗斯,后者却像是受斥训的孝顺儿子一样,至始至终一直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看着里昂绝望了、却又不甘就此绝望下去的脸色,罗斯支吾着说道:“我们已经取得了胜利,但一把飞斧……请您节哀。” 已经不用罗斯说下去了,里昂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像是整个提哈都在向自己砸了下来。 第四十章 游戏(四) “你好,勇敢的黑加仑军战士,请问你们的首领是否还在营地内?” 清晨,无论是诺德人还是斯瓦迪亚人,都还在熟睡和半梦半醒中消沉,这是上天赐予他们的、并不多见的安宁。这位高大魁梧的来客,便抱着密封的箱子上门打扰。 那个鼻涕乱甩的哨兵还披着一张四处漏风的大毯子,端着没有握把的大杯子,有一口没一口的顺着鼻涕喝热水——这是戴安娜提出的建议(不是说要配上鼻涕)。 她耐心地解释给对医学近乎不知所措的沃尔夫,饮用热水和蒸馏水可以减少生病的几率,虽然禅达人也很难证明这是出于什么原因。 但根据学者分析——真正的禅达学者,不是斯瓦迪亚人牵强附会的神学家。有一种‘晦气’在水中作怪,高温可以将其杀死。就像水也可以杀死火焰的‘暴戾’,将火扑灭一样。 当然,即便是沃尔夫推行,有人喝的舒服,毕竟暖洋洋的,对起床的人来说很爽快,也有人不情愿,毕竟凉水更能解干渴。 比如希尔薇,第二旗队老兵新兵送的热水,抿一口就倒掉,她更喜欢喝泉水以及味道好的淡酒。结果……很糟糕,这不是该固执的时候,受寒与劳累对于女人来说,哪怕是身体结实的盾女,也是相当危险的。 本应该去劝的戴安娜,则害怕于诺德盾女并不友善的目光,以及禅达‘小猫咪’对北方蛮族(被维吉亚按在地上打)的原始恐惧,导致她始终不敢和这个冷冰冰的女武士谈论很多。 事实上,希尔薇一直很孤单,而且被一群臭男人围着叫旗队长,要端着架子与威严去打理第二旗队,那种孤独与落寞,不是一个女人应该煎熬的。 哨兵放下杯子,将那抹着热气的水放在一边,隔着栅栏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在的,你是谁,你来自哪里,有什么事情?” “我是外岛之主,贾维·奥吉·轩的使者,艾吉尔。”来客穿着厚实到过分的双层重链甲,像是一个移动的单人堡垒“我的主人有一件重要的礼物要送给沃尔夫雅尔大人。” “啊……请稍等。”那个哨兵用袖子抹干鼻涕,向同伴打了个招呼,一个班队的步兵从一旁的帐篷里钻了出来,扛着诺德矛,背着盾牌走上前“麻烦您在这里等待一下,我这就去通报。” 来客点了点头,目送哨兵离去,那些看守门口的步兵,警惕地查看着自己与周围。他们是经历过战斗的合格士兵,或许经历的不够多,然而在艾吉尔看来,他们表现出来的训练足以弥补经验的不足。 五个人里三个穿着朴素的皮甲,应该是从斯瓦迪亚人手里拿到的,看起来有些不合身,却尽可能被修改的不那么狭窄可笑。这些皮甲轻步兵携带相对小一寸的盾牌,腰间挎着的是单手长柄战斧。 而另外两个穿着长链甲的重步兵,则拥有更大的盾牌和轻便可以刺击的日耳曼剑。这种设计主要是出于重步兵的防守职能,与轻步兵侧翼包抄考虑的。 这位外岛武士艾吉尔看得出来,他们的首领是一个真正懂得‘战争’,而不是只会‘打架’的人。也正是这样的人,才有敌对或者交往的价值。 “沃尔夫邀请您过去。”哨兵很快回来了“希望您能配合我们一下,将您的武器交出来。” 艾吉尔毫不介意地把圆头锤交了出去,如果沃尔夫真打算刁难自己,拿着也不会死的多有尊严。 接过武器的班队长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这种罕见的武器,点了点头,裂开嘴笑着比了个大拇指:“诸神给了你两只手,你都拿来抓武器,我觉得你有种。跟我们走吧,沃尔夫在等你。” 很快,在一个班队士兵的拱卫(或者说看守)下,艾吉尔顺利地抱着箱子,进入了沃尔夫那个很朴素的营帐里。如果不不是门口的护卫,看上去和普通士兵的帐篷相比,也不是很特别,充其量大了一号罢了。 在帐篷里一个女人正在后面的桌子上写写画画,似乎在抄写着什么。沃尔夫坐在自己那堆干草上,睡眼惺忪地看着艾吉尔,还没太醒。 已经能听得到,营地已经开始活跃起来。中心一点的位置上,一群后勤兵手忙脚乱地搭起柴火煮起热水来——他们不小心睡过了头,黑加仑军的士兵一边骂骂咧咧地端着杯子排着队等着,一边大声谈论着昨天糟糕的围城战。 昏暗的帐篷阻挡了外界的吵闹与光芒,只有那个女人坐着的地方火光充足。沃尔夫脸上,只有若隐若现的几点微亮,将这个矮小的雅尔埋没的像是老鼠一般。昨日的战斗与冲突,消耗了这个年轻人过多的精力,沃尔夫甚至眼睛都没睁开太多。 听到脚步声,女人转过身来看了看,发现不过是另外一个肌肉做的诺德人,便调转过头去。艾吉尔有些不自然了——这个外族女人长相相当带劲,尤其是那欲说还羞的眼神,有种让人想发泄又想疼爱的冲动。 但很快,外岛来客调整了自己的视线,没有人喜欢别人染指私人的东西,沃尔夫也不会例外。 “你是说外岛之主的礼物?”沃尔夫的声音拖拉的又慢又长“送给我的?” 艾吉尔皱了皱眉头,沃尔夫就坐在那里,并不怎么好看的眸子,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脸,像是上面落着个苍蝇一般。这种麻木不仁的样子,一时之间让这个外岛武士很是失望:“是的,这个是……” 沃尔夫打断了他的话语,用那声调平平的起床音叙述着,而且听上去还带着些许起床气: “克雷格雅尔,在七年前继承兄长外岛领主之位。有人说他是占据了侄子的宝座。咳咳咳……说那话的人,我记得是雷克斯国王的一个宠臣,第二天雅尔厅堂大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国王让人把他的舌头拔下来,送给这位正牌的外岛之主。” 这些话完全是脱口而出,根本没有死记硬背或者故弄玄虚的意思,这个小个子男人听上去只是在陈述一个无趣的故事,而且还是像在谈论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这……我只能告诉您,我追随着真正的外岛之主,唯一的合法者,老领主哈斯泰因之子……” 沃尔夫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连声叹气:“如果非要扯这些,抱歉,原谅我,我的敌人已经够多了,不是很想增加一项麻烦。你们外岛的族谱错综复杂,而且贾维先生并非直系,我没有义务去和你理清这些关系。” 这一次艾吉尔乖乖闭嘴了,贾维是对的,这是一个相当值得争取的盟友,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难缠的聪明人。 “不管怎说,请您相信这个礼物是无偿的,贾维大人希望在谈话前,我们能表现得足够善意。” 艾吉尔将礼物刚刚伸手递出去,一个披着漂亮的渡鸦披风的高大诺德皇家侍卫,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将那礼物半路接下拿在手上。艾吉尔大吃一惊,想要拿回来,却被寡言的皇家侍卫一只手扣住双手手腕,动弹不得。 “这是我的工作,请你不要介意。”托曼眉开眼笑着,嘴上说的很抱歉,手上可是半点没软,拿捏的位置和力气都刚刚好,艾吉尔不会感到很疼,却也使尽了力气也没能挣脱。 单手打开盒子,皇家侍卫兴冲冲地吹了个口哨:“头儿,是昨天差点杀了希尔薇的那条老狗的狗头!” 说罢,将艾吉尔的双手松开,微略歉意地笑了笑,将盒子递到沃尔夫面前,刺鼻的血味和人体腐烂的味道,将那个在抄写的外族女人呛得浑身发抖。戴安娜放下笔,从帐篷的急急忙忙地侧门出去了。 “哦……你确定吗?”沃尔夫眼珠转了转,站起身来,将盒子看了一眼,盖好放在一边“托曼,你看的清楚?” 托曼点点头,用相当确信的口吻回答道:“没错……那个煽风点火的人。” “他是仆格的人,您可以相信我们的判断。”艾吉尔对沃尔夫说道“我们可以确认,西德尼只是个替死鬼。” 沃尔夫笑着摇了摇头:“那不重要了……是不是替死鬼,现在已经无所谓,感谢贾维先生的礼物。嗯,那么能告诉我你的主人想要我做点什么呢?” “贾维大人希望找到一个同盟。”艾吉尔看了看沃尔夫“您应该知道,一支强悍的骑兵,对您的军队补助有多么大。” “……你听我说,这样告诉你的主人。”沃尔夫舔了舔嘴唇,眼神中的光芒越发像是一团火焰那般炽热“我很希望能和外岛之主,在一会儿观看神裁的同时,就某些问题讨论一下。” 听到‘外岛之主’的称呼,艾吉尔的眼神亮了亮,兴奋地扶住腰间并不存在的武器,向沃尔夫轻轻鞠了一躬:“我会如实向他转达,请您务必遵守约定。” ********************分割线******************** “安度因,安度因!”戴安娜气喘呼呼地叫住了端着杯热水,两眼发愣的第二旗队队长“希尔薇住在哪里?” 这个年轻略有些腼腆的旗队长,是戴安娜为数不多的、敢于大胆交流的朋友。无论是随和的态度,还是让人舒心的口气,都是相当难得的。如果说黑加仑军中,沃尔夫最不像诺德人,那么安度因绝对可以挤上前五名。 这位旗队长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不知是否因为希尔薇的伤而受到了某种打击,显得闷闷的,遮遮掩掩地不愿意与戴安娜正视,攥着一页涂鸦站在那里:“哦……往前走,并不远,在我们第二旗队的中间一点的位置,很容易你就会看到的。” 戴安娜道了谢,匆匆擦身而过,隐约瞥到那张纸页上画着一个倒塌的攻城塔,以及一个卧在一边、受伤的女孩子。纸面上似乎还有一点点湿润,但安度因很快便收了起来,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很忌惮让人知道。 “嗯……您不必太自责的。”戴安娜还是放缓了脚步,她也不敢去看安度因那泛红的眼睛,背过身去说道“希尔薇……谁也想不到的……您是战士,不必为另外一个战士的受伤而懊恼。” 安度因没有说话,但戴安娜听见了一个少年的啜泣声。强行压抑着,像是什么东西在一个男孩儿的胸膛里破碎了。 “我……没用。”安度因的声音像是哽咽中带着哀求“你能替我……去照顾她吗?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他们说,她叫过我的名字,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呼唤过,我却什么也没做成。” 说完,安度因突然走了上来,硬生生地把什么塞到了戴安娜的手里,接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整整一天,大家都没见到安度因的踪影。 吓了一跳的戴安娜渐渐回过神来,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布偶小马,而且刚刚洗过,散发着皂荚的香气。她想起来沃尔夫曾经从柏兰顿手中接过这个玩具。 沃尔夫是个偏心的家伙。就像他想要的东西,他的左膀右臂们会帮他拼了命抢来一样,安顿因等人想要的,他也会毫不吝啬。 她已经看到了一个温和的首领,是怎么安慰一个失落的少年下属,并把那代表机会的宝贝偷偷交到手里。 看着仓皇而逃的安度因,戴安娜苦涩地摇摇头,像是看到了一个可怜又可气的小小逃兵。 第四十一章 游戏(五) 战争时期,一切从简。死的、半死不活的士兵集体被送到教堂边,草草做了祈祷,就草草安葬在一边临时划分出来的墓地里。 生的尚不知能活几日,死者多也草草了事。悲伤总是要屈服于更大的悲伤。 杰里斯的葬礼,没有那么多的陪伴。 北方军团的老朋友们都在忙于城防,只要他们还在这绝望之城活一天,泪水就要咽进肚子里去流。亲人除了珀薇这个妻子,多半已经都不在人世,远亲也不会去想这个把祖先财产变卖一空的老混球。 他的葬礼,只有一排还能记得住他名字的残疾军人,以及他面无表情地捧着鲜花的妻子。还有两个并不是在缅怀,而是防止珀薇晕倒在当场的绿林弓箭手陪同。 “你是说,提哈的南门,并没有很强势的包围力量?”里昂坐在教堂外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的老朋友被那黑色的薄棺材装殓着,牧师在为他做最后的祈福,自己却在谈论夺去他生命的战争“只是三千多人的诺德士兵?” 罗斯点了点头,他就坐在里昂身边,作为见证杰里斯光荣战死的陌路人,他有义务参加一个骑士的葬礼。 “现在应该不到一千左右了……”罗斯显得很肃穆,却也掩盖不住发自心底的自豪“我们将他们打垮了。那位夫人,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斯瓦迪亚女人。” “你如果看见过,她是怎样为杰里斯准备早餐,你就会明白……我不想让杰里斯回到战场,绝对不仅仅为了老朋友。”里昂苦笑着,似乎对这个评价无法苟同“一个拿心脏当玩具的绿林女强盗,爱上一个敌人,你觉得这是浪漫吗?” 这个问题问的罗斯措手不及,他默默地看着珀薇轻轻用手掌拂过棺材上的灰尘,像是怕叫醒一个熟睡的孩子,低声问道:“难道不浪漫吗?” “我一个老光棍,怎么知道什么是浪漫。”里昂头仰在凳子后的石墙上,似乎怕什么东西从眼睛里滚出来“我对不起他们……真的对不起。” 罗斯看着那棺材被钉上,珀薇在竭力忍耐着自己的啜泣,那些牧师和修女在劝她不要太过悲伤,否则死者因为牵挂无法顺利抵达天堂。 “你要真为他好,就不要流太多泪。”嬷嬷一天要处理数不清的、没胳膊没腿的伤员和死者,表情显得很麻木。在他们看来,钉在棺材里的骑士,和用亚麻布裹着的平民兵没多少区别。 罗斯有点看不下去珀薇那副欲哭却又不敢的样子,逃避地低下了头,他虽然冲动且视神灵于无物,但也渐渐知晓,不是什么都能掺和。 “我们是骑士……罗斯。我们斯瓦迪亚人是骑士,我们的鲜血里流淌着骑士的骄傲。”里昂的话语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我们不能死在城里,至少……我们的骑士绝对不能死在城里。” 掘墓人开始向棺盖上一铲一铲地扬土,活干的很粗糙,甚至当着死者家属的面,都懒得将那些浮土垒实。还有很多人排着队,这些死者是最幸运的那些。之后越来越多的尸体,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土地去掩埋,或者一把火烧成灰烬,防止瘟疫的蔓延,或者干脆没人收拾,破破烂烂地高挂在城头。 “罗斯……你不一样,你不能死在城里,也不能死在外面。”里昂看着自己的学生“你一定要活下去,直到看到光的那一天。” ********************分割线******************** “在伟大的奥丁主神、永不灭亡的真理与正义之神福尔塞的见证下,我等在此见证一场勇敢者的对决!”老迈的、货真价实的德鲁伊祭司,手持胡桃木制造的木杖,向在场的诺德权贵与最勇猛的武士,宣布诸神赐予神裁的合法性“有法律的土地将会兴旺,没有法律的土地将会荒芜!任何企图破坏神裁公平的丑陋罪行,他和他的领地,都将得到最严厉的惩处!” 所有首领都像这位福尔塞的使者致以敬意,福尔塞神是真理与正义之神,拒绝帮助背叛贪婪成性的诸神,因而免受诸神黄昏的末日浩劫——也就是所谓的真理与正义永远不会灭亡。 “如果我有生之年能去福尔塞岛转一转就好了。”贾维笑着对他的新朋友说道“但那里的祭司固执的很,即便我们外岛人同他们做了如此之久的邻居,也搞不懂他们脑子里都装了几碗大酱。我的舰船只是不慎稍微离着海岸线近点,就被周边所有的雅尔警告……啧啧,牛脾气啊。” 沃尔夫也笑了:“如果我还当着半吊子祭司,那群家伙可能还会顺便带我上去看看,现在……呵,一个劫掠成性的雅尔威望只能用在士兵中,我现在也上了禁止名单喽!” 神裁的场地并不宽广,却足够展露伸手。如果注意观察周围,会发现披挂整齐、为同袍鼓起加油的瓦格良老兵占据了一大片小天地,相比较而言,西德尼的支持者像是吊在蚂蚁窝里的糖豆。不知道是不是处于某种挤压的目的,连西德尼那少的可怜的侍卫身边都站满了重装的瓦格良老兵, 贾维看着身披熊重甲的西德尼雅尔,那怪模怪样的套甲配上他硕大的体格,简直如同一头货真价实的棕熊,忍不住笑出了声。‘外岛之主’笑得非常残忍,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对生命的漠视:“杀了他没有用,您真正的对手,也在看着呢。” 沃尔夫没有说话,事实上贾维看得出来,他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在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一双陌生的、未知的眼睛在看着这边。 黑加仑军的首领从来没有见过那位苏斯克堡的男爵,那位爱好幼女的叔叔也从来没有见过没出息的对手本尊。但他们深知彼此就在对面的某个角落,也许目光会碰撞,但距离无疑扩大拉长了限制。 过了良久,沃尔夫才收回目光。一边的卢瑟略有些焦急地看向神色严峻的沃尔夫,后者只是简单地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第一旗队长也没有言语,沉默着低下了头,但那眼底刻骨铭心的仇恨,贾维是看的真真切切,这份仇恨不仅仅属于沃尔夫一个人。 “看起来,这个敌人对你们的意义非同凡响。”贾维用到了‘们’这个量词“仆格的脑袋,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吧。” 沃尔夫简单想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您你在说什么啊?我们现在可是同在雷克斯国王的旗帜下,为了同一个至高无上的理想啊,说这些话,怕是……” 言外之意中的婉拒,摸打滚爬出身的贾维听得真真切切:仆格这头烂蒜,我们自己会收拾,您崩多心了,大家先老老实实打现在的仗。 场地周边爆发了一阵潮水般的欢呼,埋没了贾维又一次的试探。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集中到了决斗场上。沃尔夫看到了场地上的柏兰顿伯爵——为女儿名誉而战的父亲,情不自禁地撑大了眼睛。 “我的乖乖……这……我想不到,真想不到。”沃尔夫不是像那些不识货的雅尔们一般乱喊乱叫,而是在惊叹“一个消失的时代……在我眼前活了!” ********************分割线******************** “希尔薇,你怎么样了?”戴安娜在帐篷外面鼓起勇气探头向里面问道“我方便进来吗?” 百无聊赖地在床上数着帐篷前后左右破洞的盾女警觉地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禅达小兔子,难得地笑着点点头:“进来吧,戴安娜,有什么事情吗?” 戴安娜有些紧张地抱着白色小马玩偶走了进来,配上一件宽松可人的白色连衣裙,淡雅的风格简直浑然一体,希尔薇忍不住调皮地吹了个小小的口哨:“你这样子,可别在沃尔夫面前晃啊,男人可是很贪心的!” 禅达小丫头忍不住羞红了脸,举起了小马:“我……没有啦,这个是你的父亲送给你的。” 希尔薇愣住了,然后努了努嘴,有些幽怨地点头伸出了手:“让我看看好吗?” 戴安娜乖巧地把白色小马交了出去,那软绵绵的感觉让她爱不释手,递出去的那一瞬间,竟然没由来地后悔起来。 “他……他有说什么吗?”希尔薇金灿灿的呆毛向戴安娜招了招手,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又不得不强迫自己避免新的诱惑了——据说曾经有一个第二旗队的中队长跪在希尔薇面前,哭着请求摸两下那呆毛,被沃尔夫一撸到底,直接去干了伙夫“是不是没有进来看我……只是在帐篷边走了走?” 戴安娜一时很是紧张,总觉得在希尔薇面前像是个犯错的孩子:“嗯……但您的父亲真的很爱你。他为了你去和那个领主……神……” 平时很聪明的戴安娜在这位女旗队长面前,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支支吾吾地不敢多说话。 那可爱极了的样子,一下子把盾女逗笑了,轻轻从正面抱住戴安娜,用自己因缺血而略发苍白的面颊,蹭了蹭戴安娜火热红润的小脸蛋:“我知道哒,他啊……就是这样子,什么都敢做,却什么都不敢说。” “那您不为他担心吗?”戴安娜被希尔薇的大胆吓了一大跳,却又不敢挣扎怕牵动了希尔薇的伤口,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乖乖地缩在希尔薇怀里“你先躺下,万一动了伤口,那可就不好了。” 希尔薇依言在戴安娜的搀扶下缓缓落回到床板上,用被子抿住自己的嘴角,白色小马被她捧在胸前。盾女的脸颊上也浮现起几朵红云,似乎也在为自己刚刚的大胆行为而有些羞涩。 “你真的不担心您的父亲吗?”戴安娜觉得自己开始语无伦次了,尊称和普通称为混杂着用。好在诺德语这方面也不是很注重“他的对手也很强壮……” “这是我最不担心的事情了……”希尔薇轻声说道,小手轻轻捏着白色布偶的脑袋“他可是一个从古代来的卡拉德武士呢。” 第四十二章 父亲 戴维用长矛戳了戳那句应该是尸体的维吉亚人,然后满意地一脚踢开。这名穿着毛坯家的禅达青年军官很高兴于战场上的成就,从弓箭手到骑士,维吉亚的狗整整齐齐地躺在那里,像是放干血的鸡鸭摆放在家禽市场。 长矛击碎躯体,鲜血将未开垦的山林染成血红。成堆的尸体被扔进谷底,禅达人必须尽快完成这些工作,胜利者为自己争取的时间也不是很充裕。维吉亚人很快会在暴怒中将森林掀开一遍,转移要早做打算。 “队长,这里有二十多个投降的维吉亚佬。”一个黑发黑眸的禅达轻步兵拎着滴血的铁剑走了过来,脸上略有些呈现营养不良的菜色,骨架与维吉亚人相比,也略显单薄“都是那种从村子里招来的炮灰农民,问不出什么的。” 戴维扛着长矛走到那些把手举过头顶、跪成一片的维吉亚农民兵面前。他健硕的体格和纤细的禅达民族并不很般配,然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于他而言并不适用。 身为队长的他,头脑和其他禅达人一样出色,在禅达没有被攻破之前,他曾经是禅达大学内,‘历史与纹章学’一年级的头筹。如果不是那毁灭了一切的战争,现在的戴维应该是禅达最年轻的授课学者之一。 戴维拍了拍第一个维吉亚汉子的头顶,低下身子用纯熟的为维吉亚语问道:“嘿!家在哪里,有孩子没有?” 那个维吉亚农民诚惶诚恐地举着手,跪的端端正正。那双手长满的茧子,是握着镰刀而非长矛结下的。戴维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己曾经的那双手上也只有笔茧,现在却粗糙的如同牛皮。 “老爷,回老爷的话。”农民低眉顺眼的样子,让戴维一度怀疑和自己刚刚血战的维吉亚人是不是同一个人种“家在维赞,有四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等我养活,两男两女,有一个丑了吧唧的媳妇……” 没文化的自耕农喋喋不休地谈论着自己的家庭,什么打算买头牛,开块地,送孩子去上学校,戴维和那些浑身血污的禅达士兵也听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听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刚才如果那些维吉亚轻步兵和猎人能稍微顽强一点,可能还有逃跑的机会。但胜利是几乎不可指望的,一支五百人的禅达军队,要死到还剩下一百人才有可能崩溃。 而维吉亚人大部分军队可以承受的伤亡比不足禅达人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五百人中死掉一百多人的时候,基本轻步兵已经扔下长矛‘扯呼’了。 这些禅达人或许装备破烂,或许总要忍受饥饿与劳累,但他们每一个都有战斗到最后一刻的觉悟,维吉亚的农民不会懂得,也不必懂得。雄鹰不是要和肥鸡在一个窝里龌蹉,才能换取和平。 “想回家吗?”戴维啧啧嘴,把长矛从肩上卸下来,棍头杵在地上“想自己老婆孩子吗?” 维吉亚的降兵流着泪连连点头,四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哭得像只大花猫,连连给年纪够当他儿子的禅达小子磕头:“求您了,俺家麦子还等着俺收,俺得回家,俺是个父亲,不能让他们饿死啊!” 似乎农民的话深深打动了戴维,他低下身子,在农民耳边轻声说道:“我们没有家,也不会有孩子。家被你们烧毁了,孩子们被你们顺着禅达的城墙扔下去活活摔死。你们侮辱我们的妇女,一年以内出生的孩子都被当做耻辱的杂种。” 戴维挥挥手,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兴奋地切开那些维吉亚人的头颅,朝尸体上吐痰撒尿。这些禅达人在十年前还是彬彬有礼的邻家少年,生活在安逸的禅达城内。现在,他们生活在森林,是这荒蛮之地的野兽。 那个绝望的农民坐在地上,裤子湿了一片。戴维拔出腰间的匕首,慢慢摸了上去。 “不要责怪我。”戴维笑的很灿烂“维吉亚人,你只是该死罢了。” 大家动手把维吉亚人的尸体随意丢进坑里沟里,很快豺狼会把他们的尸体转转化成碎肉和油脂。戴维嘲笑自己的士兵没有脑子,不把这些维吉亚人撵进沟里再杀,省事省力。士兵们则揶撸戴维刚刚与维吉亚农民说得太多,让自己看起来喋喋不休地像个老婆婆。 禅达人的尸首则尽可能收敛起来埋进土里,但也难保维吉亚人不会处于愤恨将坟坑掀起来,不过大家已经来不及去想死后的事情,他们收拾好战场,匆匆补充着水和干粮。很快,这个安稳不久的据点就被迫放弃,重新寻找一片盲区。 禅达人的首领披着残破的无袖板甲,在众位长老的面前,颤颤巍巍地拆开那份用一百多条人命保住的珍贵信息,缓缓端起来。那些长老也一点都不老——十人委员会中的元老,已经和禅达一起焚毁在了那片故土上。 “各位,我们的信使肚子中了维吉亚人的倒刺箭,上面喂了毒药,已经在痛苦中死去了。但他完成了任务,我们应该为有这样的同伴而骄傲。”首领的神情很严肃,他是整个日瓦车则地区的反抗军首领,也是禅达民族名义上的‘元帅’。 长老们纷纷低下头表示简单的哀悼。情形不允许禅达人像过去那般注重纪念与缅怀,他们的画像还贴在通缉令的顶端。 一个年过中年的佩剑长老披着说道:“现在就打开吧,这一定是十万火急的信息,否则我们的间谍不会这般冒险。” “警戒。”首领说道,最年轻的那位长老立刻持剑护卫在一侧,警惕地张望着四周,其余的人紧紧围成一个圈子。信纸被拆开,染血的信件经过一只只粗糙的手掌摩挲,带有了人类的体温,生涩坚硬的纸质也开始柔软下来。 首领摇摇头,神色黯淡下来:“这项信息确实很重要,但对目前的情形无补于事。康斯坦丁和米拉克规划建立北方军团,是打算遏制诺德人入侵、或者觊觎斯瓦迪亚人的土地。这两方面与我们而言,都太遥远。” “只是日子会很不好过。”一个胡子拉碴、胳膊挂彩的禅达长老摇了摇头“但不管咋么说,这日子已经是难过到极限了。我们吃光了草根也填不饱肚子。” “我倒是觉得,这未免不是一个机会。”最老的那个禅达长老,看起来像是拐杖支撑起来的骷髅,也是唯一没有匹配带武器的。他的年纪已经不允许他去使用任何一把剑,他在用自己的智慧而非武力为自己的民族服务“我们是靠着信仰和对禅达的热爱组织在一起的,但我们不能永远依赖这些。毕竟勇敢和坚定不仅不能当饭吃,还会让我们活得无比艰难。” 长老们无论年轻激进,还是保守稳健,都在听着老人的教诲:“我们需要盟友,我的孩子们。这个时代,如同维吉亚一样奉行孤立的民族,都是外交上的蠢货。对付强有力的蠢货,最好的办法,不是去锻炼肌肉。而是要比他聪明,远远强于他。” ********************分割线******************** “您似乎对柏兰顿伯爵的装束很了解。”贾维看见这位瓦格良武士出场,也瞬间眼前一亮“如果不是久经战场的老战士,不会这么搭配自己的武器。” 柏兰顿穿着加厚的长摆鳞甲,扛着门板一般宽阔硕大的方盾,腰间配搭一柄不比大匕首长上多少的短剑。当那座‘山’一样的巨型盾顶在面前,就是一座活生生的移动堡垒,很少有人会生出敢于摧毁的想法。 其实说这么多,一个简练的名词就可以概括:卡拉德古典军团士兵。诞生于卡拉德兴起于泊拉汶的岁月,刚刚从公民兵向职业军人转变。那时候的卡拉德人虽然在巨大财富中两极分化,却还没将牺牲的权力转移给更加健硕的蛮族。 柏兰顿以及其他瓦格良人,理论上应该是卡拉德帝国二度改革时期,从蛮族最强悍部落招募而来的雇佣兵。但在学习与接触过程中,勇武奔腾在血管里的瓦格良部落,对古典时期的尚武英雄的帝国充满了仰慕和憧憬。 在很多时候,处于崇拜,他们会刻意模仿卡拉德早期军团士兵的作战方式,如同一道城墙排山倒海压过去(换排三线战术已经失传)。但极少会有人选择在决斗中,使用这种非常不灵便的步兵装束。 “小王八,我会把你的壳撬开,等着被捏成粉末吧!”熊皮盔甲里的西德尼雅尔接过手下递上来的双手巨斧“你会后悔的!” 柏兰顿什么也没有说,硕大的盾牌掩盖了他的眼神和短剑的锋芒。过去的几十年里,他一直是军队里的中流砥柱——不是最勇敢的,却是最冷静沉着的哪一个。过去那么多岁月里,柏兰顿一直为自己的克制与谨慎感到自豪。 或许说不与人发生冲突,是一种美德,但绝对不是诺德人的美德。这一次,柏兰顿也不懂得自己是怎么了。 为什么在听到希尔薇受伤之后,会变的这么冲动?那个小时候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她不是待嫁的女孩子,而是盾女。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她的仇恨应该由她自己来背负,这才是对那孩子的尊重。 现在,他知道了,这是一个父亲的担忧在作祟,是应该受人嘲笑的‘袒护’……可是那一刻,他真的只想把希尔薇揽进怀里,告诉她,不要害怕,爸爸就在这里。 第四十三章 父亲(中) “希尔薇,拿起剑来。” 柏兰顿抽出自己的短剑,在身侧耍了一道完美的圈,盾牌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身躯,只有一双脚和肩膀以上的躯干展露在外面。然而实际上,脑子里却一点没有想关于神裁的事情。 “女孩子要想成为盾女,就要比男人更加勇敢、更加坚强。” 西德尼那双强健有力的臂膀挥舞着沉重的双手大斧,不时向柏兰顿发出熊一样的吼叫,和他那毛茸茸的铠甲很是般配。但柏兰顿既不慌也不乱,吐来的口水和咆哮的辱骂,通通当做狗磨牙。 在诺德人敲击盾牌的吼叫声中,西德尼不断试探着,绕着他转圈,他便踱着碎步,跟着西德尼转圈。年轻的时候,柏兰顿曾经和一个非常出色战士比赛原地打转,硬生生把那人转的吐了出来。西德尼如果想要靠这种招数取得优势,只能说是打错了主意。 “我会让你和你那快死的女儿并排躺进坟墓里的。”西德尼把嘴咧得像是扒开的橘子。 希尔薇……在希尔薇小时候,每天黄昏训练完成的时刻,似乎都会用那勉强握得住剑柄的小手掌,轻轻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笑着对他说:“叭叭,我晚饭想吃小鱼干!” “但什么时候,希尔薇不会那么开心地笑了呢?” 聪明可爱的希尔薇,相对他那两个中规中矩的儿子,总有说不完的惊喜和快乐。她并不懂得拿剑的技巧,却能很容易地抓到对手的破绽,她并不会使用盾牌,但却能总在最关键的时候防住致命的攻击。倘若他是个男人,柏兰顿敢为希尔薇做提名皇家侍卫的担保人。 “啊……是的,是我说女人无法成为皇家侍卫的那一天吧……” 每每看见两个儿子累得半死,希尔薇只是出一点点汗的样子,柏兰顿就不得不感慨,人是需要天赋的。自己对剑的熟练与天分,通通都遗传给了女儿,两个儿子这辈子撑死了也只能算得上是勇敢的士兵或将领,在阵线里为瓦格良的荣誉争光添彩,却无法被叫做‘强大’的。 “我把她引上了这条路,却又告诉她,你没有办法做到最好……” “喂,小子,你在傻笑什么?”西德尼很不理解地看着柏兰顿的表情“觉得马上要和奥丁喝酒,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回忆被打断的柏兰顿没有说话,盾牌轻轻向前顶了顶,像是在百无聊赖地扛着矩形盾牌散步。短剑轻轻敲击着盾牌边缘,金属与包裹金属的盾牌铁边摩挲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叭叭,你为什么总说后悔教我用剑啊。”那段逝去的岁月,希尔薇嘟着小嘴的样子深深徘徊在脑海里“难道你希望我使斧子?” “不……我很后悔,后悔……”柏兰顿不好意思地笑了“后悔教你如何去进攻,如何咄咄逼人。这样的女孩子生活会承担和男人一样的压力。” 希尔薇不解地摇摇头,看着自己孔武有力、但像顽石一般笨拙的兄弟在玩打架游戏,好奇地问父亲:“那有什么不好吗?” “……我也不知道。”柏兰顿念叨着着,西德尼听不太清那带有浓重东部口音的诺德语“我只是希望,你能追寻到幸福……” 这反而让西德尼有些慌,他听闻有古老而奇异的神灵,庇护着杀人不眨眼的东部佬。他们不需要狂化蘑菇,也能爆发出非常恐怖的力量与勇气,并向他们提供可怕的战斗方阵,教导他们如何锻造铠甲,所向披靡。 很难想象这个雅尔平日里的娱乐活动,是否都是围着火炉吃烤肉,听老巫师讲那些为了多喝口麦芽酒而胡编乱造的故事。他不知道这位邪神是否管理决斗,但按照他自己的寻思,如果柏兰顿在向他的神祈祷,那么一定对他而言则大大不妙。 “耻辱的杂碎,下地狱让洛基尝尝你的眼球!”西德尼疯狂地冲了上来,恐怖的巨斧在空中挥舞作响,像是一道从天而降的球形闪电,照着盾牌狠狠劈下去“以为缩在龟壳里,你当就可以下蛋了?!” 优雅的柏兰顿像是舞蹈的蜜蜂一样,侧身让开了斧子锋芒,让那沉重的大铁块只能堪堪切中盾牌的侧翼。发出沉闷而并不有效的响声——力道被闪开了,就像是砍树砍到了树枝。瓦格灵的武士看着那道并不深的凿痕,嘲弄地摇摇头。 气急败坏的西德尼感觉自己像是砍在一团棉花上,用了吃奶的力气,却只是挑断了几根棉线。一连几斧头拍上去,连连不断的甩击扑空带来的拉伸感,教双臂如同脱臼一般。 在一片叫好生中,西德尼大开大合,将巨斧挥舞得虎虎生风,沉重的巨斧在阔面方形盾上开花一般打得砰砰直响。那短小的佩剑似乎像是个可笑的玩具,除了让柏兰顿尴尬地挨揍外,什么用也没有。 “啊?乌龟带着壳摇尾巴?小子,看起来你和老鼠也是亲家啊!”略占上风的首领嘲笑着瓦格良武士,只是脸色并不如洪亮的声音那般有底气。 柏兰顿咬着牙顶着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为了卸去蛮力防止胳膊骨折,他左右交替着步子倒退,让那恐怖的爆发力顺着盾牌的侧沿划走。 即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半个身子都被震得发麻。论力气而言,西德尼绝对是标准的诺德人。 “叭叭,为什么你不用斧子呢?”女儿年幼时的声音在老军人的耳边回荡,那是他第一次让希尔薇看到,战利品室内挂满墙壁的各式长短剑“那不是看起来更厉害一点吗?” 柏兰顿把还很小的希尔薇举过头顶:“吼吼吼,因为剑是活的!你这么聪明,会懂的!” “嗷!”西德尼突然尖叫一声,惊得诺德人忘记了敲击盾牌叫好。趁着这个机会,柏兰顿将它与西德尼的距离缩短的不到半臂长,没人看见他在攻击,但看得见那短剑一侧的锋刃上沾满了鲜血。 刚才抽冷一剑刺中了狂暴武士的肚子,虽然在厚实的毛绒皮甲包裹下并没能深入,却也唬得西德尼连忙收身。柏兰顿顺势一记狠狠的肘击砸中西德尼的鼻头,两道鲜血顺着鼻孔喷薄而出,像是无穷无尽的喷泉一般。 在一片血红湿润的视野里,躺在地上的西德尼隐隐约约看见柏兰顿闪闪发亮的金属护腕——肯定比他的鼻梁骨要结实的多。 “妈的……”西德尼咒骂着,手脚并用地向后爬,从地上重新抄起自己的战斧“你……你,你这个该遭瘟的……啊!” 柏兰顿压根没打算给西德尼留下爬起来的功夫,弓身右腿发力,左臂顶着盾牌,整个人像是弹弓发射而出的铅丸一般,狠狠撞在半跪的西德尼身上。 那沉重的方形大盾砸中了对手的面门,西德尼再次捂着脸倒在地上,这回连额头上都开始渗透着血珠。鼻梁骨被打断、脑门被狠狠教训的西德尼彻底没了本事,死鱼一般捂着脑袋躺在地上。 柏兰顿踩着盾牌,西德尼在他脚下像个真正的乌龟一样,满脸淌血不说,还根本直不起来身子。活脱脱一个翻不过来的老乌龟,在海滩上被捉住了痛脚,任人宰割。 “柏兰顿!柏兰顿!不可战胜的柏兰顿!” 瓦格良部落以及他们的支持者(这里就有看得两眼发直的沃尔夫),以及各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少爷们大声欢呼起来。挑剔的雷克斯国王也微笑着表示相当满意这场战斗,柏兰顿干净利落的身手,虽然与诺德人的传统战斗方式不符,但却也相当精彩,证明了瓦格良的声望绝非浪得虚名。 “咳咳咳……”祭司支撑着核桃木的手杖,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来打算宣布神裁结果的合法性。看起来这场战斗避免了死亡,在这攻城战的期间,能少损失一支力量便是件好事。毕竟谁都想让那不开眼的弩矢多摊几个人头上。 柏兰顿没有理会欢呼,没有理会祭司的脚步,他轻轻蹲下身,整只右腿跪在西德尼的胸口上,俯下身子在意识浑浊的雅尔耳边说道:“我原谅你无心伤害了我的孩子,你不是凶手,甚至毫不知情,这不是你的错。” 西德尼略带感激地挑起浮肿的眼皮,他已经彻底被吓怕了:“学学(谢谢)……” “但是……”透过狭窄的视线,西德尼才看清柏兰顿手中的短剑,自下而上看,那闪亮的金属匕首被阳光折射的如同一道若有若显得虚影“我不会原谅你对她的侮辱。” 右手轻轻一挥,那柄长匕首般的短剑像是切豆腐一样没入西德尼的右眼,透明的眼珠浑浊液、乳白色脑浆、殷红的鲜血,顺着精美的剑柄汩汩流淌。 第四十四章 父亲(下) 在宁静的提卡颂,似乎虫鸣声也比提哈周遭要安详些许。每每想到心爱的罗斯还要在墙头喝冷风,乔安娜就愧疚于安稳地待在他温馨的家乡。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在必死的城市里绝望地战斗着。 她很难说明,自己究竟对这位苏诺的骑士怀抱着怎样的感觉。很多时候,这种爱情并不纯碎来自于怦然心动和水到渠成,里昂的安排与期望构成了其中的相当大一部分。但她知道,现在自己需要罗斯那双坚强的臂膀,而那双强壮的臂膀也需要自己。 当乔安娜第一眼看到罗斯父亲的时候,感觉非常的奇妙。弗农·科迪并不高,而且身材和气质并不像是一个骑士或者是贵族,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很形象地形容为一个和蔼可亲的苏诺农民。 倘若不是脸庞和罗斯有几分相像,真的不敢相信这对父子竟反差如此强烈。罗斯是真正的骑士,那种深入骨髓的骑士礼貌,以及古代卡拉德贵族式高傲,短时间内无可效仿。而至于弗农,倘若头上戴上草帽,扔到一望无际的金色田野里,很难把他从辛劳耕作的农夫中找出来。 “祝您一切安好,伯父!”乔安娜羞涩地行礼,在没有监护人陪同的情形下去看望暧昧对象的家人,在上层贵族中是相当失礼的。苏诺是这种风俗的发源地,只能希望弗农不会介意“很抱歉,没有来得及事先说明就前来打扰。希望您能原谅。” 脱下骑士铠甲,换上便装的维萨斯特站在一边傻笑着,对弗农伯爵嬉皮笑脸地说道:“舅,表哥的眼光就是好!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科迪伯爵抄着一口苏诺方言,像是箭雨一样滔滔不绝,乔安娜听不太的清是什么意思,但她猜测的出来是伯爵在教训自己的侄子不要口不择言,好多俚语偏向于粗话,即便乔安娜对语言再有了解,也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意思。 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后,面红耳赤的维萨斯特连连点头赔笑溜了出去,走前朝乔安娜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老爷子人很好,就是性子有点急,请你多担待点。” 弗农瞪了他一眼,骑士连忙灰溜溜地钻出门去。屋子里只剩下拘谨的乔安娜和精神抖擞的弗农伯爵。这位还算不上老年人的一家之主鞋子上布满泥土,显然是刚刚从田里赶回来,还未来得及跟换服装就来迎接乔安娜。 “我的孩子,这一路很累吧!我们坐下来聊。”弗农帮乔安娜摆好凳子,自己也坐到方桌对面“我已经告诉厨房了,很快就会香喷喷的肥鸡,里面塞满了新鲜的蘑菇,罗斯那小兔崽子最喜欢吃这个了,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 俏生生的乔安娜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毫无准备的小肥鸡,摆在弗农先生对面的凳子上。看着热情的伯爵,总生怕哪一句话冒犯之下,这大好的局面就在鸡飞蛋打中葬送了。 “啊,谢谢您,我经常和罗斯一起吃饭,他喜欢的菜肴一定是很美味的。”乔安娜侧了侧身子,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他有的时候有点挑食,早知道这样,我就做点家乡菜给他好了,他不是很爱吃蔬菜。” 弗农一下子拍着巴掌笑了起来:“哎呦,我没见过比他更挑食的小少爷了。真是为难你了……鱼不吃,菜能不吃就不吃。啧啧,我也很好奇,他妈死得早,我究竟是怎么把这个小崽子养活这么大的。” 空气中弥漫着鸡肉的香气,一个小脑袋从门边探了过来,是个可爱的小男孩,不会超过十岁大,小脸蛋红红亮亮的,像是擦干净的小苹果:“伯爵大人,我的母亲问我,鸡肉要烤的嫩一些还是老一些?” 突然,他看见漂漂亮亮的乔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涕:“你好,美丽的小姐,您真像个新娘子!” 乔安娜微略羞涩地笑了笑,极力掩饰‘新娘子’这个词带来的局促不安。弗农看在眼里,神色显得更加愉快起来,如果不是显得不礼貌,怕是要开心地吹上一段动听的口哨。连忙招了招手:“告诉你母亲,两只鸡一份做一个样子,我要最好最肥的存货!” 小男孩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跑了出去。那种活蹦乱跳的样子,是北方食不果腹的孤儿无法想象的。那些不幸的小家伙的脸色都是蜡白和暗黄的,见到骑士投来的也不是敬畏和好奇,而是贪婪地打量骑士口袋里的食物,甚至是那匹可以作为肉块看待的马。 “厨娘的孩子,不懂得礼貌。”弗农笑着对乔安娜说道,他的牙齿被麦芽酒熏得发黄,苏诺充沛的粮食营造了规模客观的酿酒业“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问你一下,我的孩子,科迪·罗斯现在怎么样,生活还过得去吧?” 乔安娜轻轻点了点头,危襟正坐起来。这个世界上有不听老子话的儿子,却很少有不关心儿子的老子,弗农听得目不转睛:“托圣神之福,他现在在我叔父里昂手下做一名轻骑兵指挥官。在那么多将领中,里昂大人对他偏爱有加。提哈虽然被包围着,但依旧很坚强。斯瓦迪亚的勇士在守卫着城墙,整个北方的力量都在提哈对抗着,诺德人不会胜利的。” 庭园内有犬吠声作响,维萨斯特在逗弄那些狗,机灵的牲畜在和骑士玩耍。时代生活在提卡颂的科迪家族有专门的狗棚,以及专门的猎人给培育猎犬。 优秀的猎犬将会被作为贵族们打猎的帮手与宠物,等而次之的会被分给拿去作为巡逻和护林人的工具。当然,很多泛滥成灾的家伙还是在刚出生就被溺死了,余粮很多时候于高速增长的农民人口尚且不足,何况那些并不能种地的小家畜。 在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罗斯曾经和她讲解过,在战争中这些狗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撕咬对方没有锁子甲包裹的轻步兵,甚至比征兆来的农民都要好用(乔安娜听的津津有味)。 经过粗略观察,乔安娜初步猜测,罗斯家族在苏诺所拥有的财富,是相当可观的。传说苏诺地主的钱袋子堆在粮仓里,和他们小麦袋子一般高。 听了乔安娜的话语,弗农苦笑着评价道:“在战争中被赏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但我知道,他是属于战争的。从小就缠着老骑士教他马术。要他接收我的庄园,不如把他活活撕了下酒。” 这句话倒是非常中肯,也很符合罗斯性格。不是谁都那么有种,说捐躯付国难,就敢视死忽如归的。对于提哈被诺德人砸了场子这一回事,大多数人秉持着看戏的态度不亦乐乎。打死打活又如何,又不会烧了自家地,该吃吃,该喝喝,又不耽误长肉。 国王说要援助,我们就援助?谁知道站着的国王伊瑞奇说的算,还是明天国王哈劳斯说的是? “如果有机会,请你替我转达我对你叔父的敬佩。”弗农真切地握住了乔安娜的双手“我虽然一辈子都在和土地打交道,但我敬佩在前线拼杀的汉子。我的儿子……自有他的命数,我们先来吃饭吧。” 乔安娜乖巧地点了点头,在这个淳朴的乡村伯爵身上,她似乎看到了生命中缺失的、父亲的影子。 “如果我那个小混蛋能回来……”弗农咯咯咯笑了起来“相信我,在一片价值三万第纳尔的领地上,你们的日子会过得非常幸福,我说什么,都不会让我的儿子再去打仗了。苏诺人就应该好好种地,什么诺德人罗多克人,我可去他的吧。” 你问可怜的小乔安娜的脸色?可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红的西红柿了把。 ********************分割线******************** “戴,你的家乡离这里很远吗?”希尔薇倚在戴安娜的身侧,她的身段非常紧致富有健康美,而禅达女子则显得娇小软绵绵的,但这不妨碍双方都很舒服“我听沃尔夫说过,你们的家园被维吉亚人焚毁了?” 这种永恒不变的话题,戴安娜已经听的麻木了,不会因此而感到收到了什么刺激或者不快。甚至她觉得很庆幸,诺德人很少会说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不喜欢会直接骂人而不是露出恶心的神色。 “是啊……禅达,自由之城,我童年的时候它还在那边。”戴安娜轻轻捏着希尔薇的脖颈,后者很舒服地在她怀里拱了拱“我的家人也都生活在那里,即便现在,我的族人也在那里被奴役或者反抗。” “那你……一定很想念故乡吧。就像我也时常在怀念瓦格良大厅内的盛宴,我那两个笨蛋兄弟,我的父亲……”希尔薇抱着白色小马,嘴上说着父亲还当她是小孩子,实际上爱不释手“那时候我很小,所有的战士都会争着把我抱上膝盖给我切肉吃。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出海中去了瓦尔格拉……现在我追随他们的脚步,就仿佛与他们同在一般。” 戴安娜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轻轻抱着越发显得困倦的希尔薇轻轻摇晃着,手感与触感出乎意料的舒服,要不是希尔薇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觉得自己很难克制住接着抱的欲望。 “我猜我要走了……”乔安娜轻轻蹭了蹭希尔薇的耳根,痒痒的将即将陷入熟睡的盾女唤醒“沃尔夫很快就要回来了。” “如果他欺负你,或者你那天想要争取自由,我会尽可能地帮你的。”希尔薇笑得甜甜的“欢迎常来看我,一个女人总是孤单的。” 开心的戴安娜连连点头,笑着走出了帐篷。她前脚刚刚迈出,希尔薇困倦的双眼就变得明亮起来,扑朔着怀疑的光泽。 她的指尖夹着顺来的信件,借着微弱的光线,她轻轻读出了信件的开头: “阿尔泰子爵呈上,代您的孩子莎琳小姐转达最亲切的慰问……我美丽的小窃贼,偷窃雅尔的信件可是要被吊死的。” 第四十五章 盾和小马(上) “你好,伟大的战士!向您致敬!”看着迎面走上来的柏兰顿伯爵,站在前沿的托曼立刻致以严肃的问候。 身边的其他诺德人也纷纷夹道欢迎,蜂拥而至的人群几乎在他的面前围起了一道盾墙。对于生活各种无趣苦闷的诺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充斥着光辉与死亡的神裁更能刺激他们大条神经的了。 按照斯瓦迪亚一个贵族的嘲讽:“诺德佬已经懒散到,只有鲜血和酒才能让他们挪挪屁股。” 被血液涤得鲜艳的短剑,已经用西德尼的毛皮铠甲擦拭好收回腰间。方盾背在背上,左手则提着死者的头颅。没有理会欢呼和掌声,瓦格良的老帅哥率先走向沃尔夫与贾维的位置区间,但考虑到自己身心的疲累,被一圈一圈诺德大汉环绕着的柏兰顿还是放弃了。 “你好,皇家侍卫,我有些话想对沃尔夫先生说,但我的同族……”柏兰顿笑着看了看那些沸腾成一片的重装武士“我很快会被拉扯过去灌到脑壳疼,请帮我转达我的意思。” 皇家侍卫用力点了点头,看着这个略有些疲惫的男人,托曼觉得自己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光荣:“请讲。” “帮我告诉希尔薇,他父亲的胜利与平安。”柏兰顿把死者的脑袋硬是塞进了皇家侍卫的手里,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就像是赠送出去一只打猎的得到的兔子“拿着这个,去找这废物的手下索要尸体的赎金(这事关荣誉),给她买点需要的东西(压低了声音),怎么分配……我相信沃尔夫应该明白的。” ‘明白的’三个字咬得又死又狠,托曼甚至可以看到没明白的沃尔夫拿着这血腥笔钱,兴致勃勃地去买装备,然后像西德尼一样被收拾得明明白白。但又不能做的太明显做作,让希尔薇感到尴尬,否则又是要被安排得老老实实。 这种能把人脑子拱成两个大的活,还是应该交给擅长于此的沃尔夫,来使他身上最好用的器官发挥出最大的功效。托曼赶忙先答应了下来,那些瓦格良人和凑热闹的诺德武士,都去跟随活下来的胜利者胡闹,用自己臂膀开路的皇家侍卫,反而比较轻松地钻回了一脸莫名其妙的沃尔夫身边。 “你是说……额,那个……柏兰顿大人……嗯。”沃尔夫看着那个血淋淋的脑袋发呆,托曼几次递上来希望黑加仑军的首领能近距离观赏,却被一次次毫不留情地拒绝了“送给咱们一大笔钱?” 托曼耸了耸肩,把那脑袋当成黑加仑军玩的球一样晃了晃:“是送给希尔薇……” “那不就是给咱们的了吗?分的那么清,怕是要让希尔薇伤心啊。”沃尔夫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嘻嘻地说道“卢瑟……卢瑟!去把整个第一旗队拉出来,我们去把西德尼的家底都抄了他!安德鲁,你也不要傻站着,把第三旗队也拖出来,带上家伙事儿,快快快!动起来!” 两个旗队长一溜烟地跑掉了,真是为难他们了,都披着锁子甲,还要进行漫长的黑加仑式重甲军事长跑。好在都是第一代的黑加仑军骨干,吃苦耐劳的精神,不是一般的沃尔夫之犬比得了的。过一会他们就能把四百多身披轻重甲的混合大队带过来,并跋涉半个营地,把一切试图在嘴边枪肉吃的小雅尔打得妈都不认识。 “托曼,你去给那个营地里的集市,我知道有,就是那个各种战利品交换的地方,去给希尔薇买点东西。”沃尔夫很开心地把一小袋子第纳尔挂在托曼的腰间“女人喜欢啥,你就看着买点啥……这就是一百第纳尔,你看着办,零钱拿回来。” 托曼把人头递给身边的黑加仑军小班队长,甩了甩手上的鲜血:“头儿……我是皇家侍卫,你让我割脑袋一天我给你割一茬,但我怎么知道娘们喜欢啥?” “我要是知道,为什么还不是海斯特堡的雅尔?”沃尔夫叹了口气,很落寞地摆了摆手“叫你去你就去,要是什么也没买到……” 沃尔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身高一米九,雷神托尔一般威猛魁梧的金发托曼,歪着头想了一会各种画面,咂了咂嘴:“就把自己扎个蝴蝶结送给希尔薇吧。” ********************分割线******************** 回到帐篷里,戴安娜彻底慌了。小小的帐篷要被她底朝天掀了个遍,就连沃尔夫平日里睡觉的干草堆也没放过。 信是没找到,倒是在底下翻到了好几本绘声绘色的限制级生理学科普读物,很明显是某个无聊的宫廷画师讨好主子的杰作,被主教没收后流落到了沃尔夫手里,并成为了睡前读物。 更要命的是还有沃尔夫穷极无趣时临描的草纸,还有类似于‘比玛格丽特大、比戴安娜小’的批注,让含蓄的戴安娜又羞又恼,要不是自己偷窃信件理亏,真是恨不得当场撕掉沃尔夫的个人小创作。 但这并不是重点,戴安娜花了一点点时间红着脸把那读物浏览了一番,就怀着更为惊恐的心情去翻箱倒柜了——万一沃尔夫知道自己偷窃了信件,会不会用那些不堪的读物上的来……这位画师虽然很无聊,却在无聊的方面如此钻研…… “完了完了完了……”戴安娜脸贴在床上,她听见帐篷外诺德人传来兴奋的大吼大叫声,看起来神裁上上下下都很顺利,很快沃尔夫就会高高兴兴地回来,并看见自己的小人书被扔得到处都是,艺术创作散了一地。 然后一脸邪恶地掏出那封不知道什么时候物归原主的信件,并且露出狰狞的面孔,对可怜的禅达小女孩进行不可描述的活动…… 脑补出来这么丰富的戏,戴安娜觉得自己脸要把床单活生生烫出洞来。 其实她内心深处很清楚,那个始终笑眯眯的诺德年轻人,做出那么不堪的事情的概率基本无限贴近于零。沃尔夫懂得克制也懂得爆发,那种老于世故的手段绝不同于刻板的禅达学究。 但戴安娜却是惶恐地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一块小小的天地,在拼命地向往着沃尔夫的失态,在期许那躁动的机会——她好害怕,她在希望把一个无助的母亲和一个小女孩的丈夫与父亲留在自己身边。 “赐予我等自由、无所不能的您请原谅我……”戴安娜轻轻呼唤着故土的神灵“我也只是个女人……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一阵风刮过,几张纸被顺着帐篷边隙渗入的气流卷出门外,并吹的很远很远,一直吹到无所事事坐在石头上晒太阳的希尔面前,其中一张像是个飞蛾一般铺在船长的脸上。 “什么鬼……?”希尔烦恼地一把扯下“比玛格丽特大、比戴安娜小?” 第四十六章 盾和小马(中) 军队的概念,在卡拉德人的时代发扬光大,被提升到一个无与伦比的高度,他们的重装步兵手持短剑与阔盾,如同巡视后花园一样俯瞰着卡拉迪亚的土地。那些比他们更魁梧善战的蛮族、沙漠王国、游牧民,在严格的纪律之下溃不成军。 每次看到书目中提及卡拉德帝国的桥段,年轻且不安于现状的沃尔夫便心驰神往,难以自制。看着北方那破破烂烂的茅屋,对照书里所谓‘大理石’堆砌的大陆建筑,这位刚成年的雅尔的智商就受到了不可抑制的侮辱——刚刚从村里走出来,又掉进了另外一个多了两头牛的村。 考虑到手下的文化素质,他一般会选择和希尔吹牛扯淡,至少独眼船长听得懂,不时会应和几句,不会像卢瑟安德鲁等干瞪眼流口水,在说的最尽兴的时候问沃尔夫:“头儿,卡拉德人这么富……咱什么时候去抢他们一把啊!”(沃尔夫以头抢地尔) 据记载一支满编的万人卡拉德帝国辅助军团,休息时路边有一棵属于公民私有的苹果树,他们在树边驻扎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树上的苹果一颗不少。这个故事长期以来被用来歌颂帝国军队震撼的纪律。 然而用这种纪律去苛求一支靠劫掠、和偶尔个别内部消耗(俗称黑吃黑)维持的诺德部队,显然是非常不现实的。别说苹果,就是苹果树都劈了当柴烧,谁敢说苹果树是他的,也填炉子里废物利用。毕竟雅尔大爷不怎么发工资,发家致富养家糊口全靠自己的斧子。 在人数众多的北方大军中,有几处小小的天地成为了交易的市区,受到大领主或者几家雅尔的保护,成为了战利品的消耗与交换处。这里可以赌博可以交易,但偷窃是不可饶恕的过失,被捉到会被当即砍掉手扔到野地自生自灭。 对于诺德人的而言,抢劫和杀戮都是作恶但并不有损荣誉,谁都有走投无路的时候,但像懦夫一样偷窃苟活,是诸神唾弃的。那些破破烂烂的摊子和乱七八糟的人群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规矩,甚至可以自豪地宣称,简单易行的程度上远远胜过斯瓦迪亚糜烂的宫廷。 托曼也不知道自己来到的交易区是由哪位雅尔保护着,只能看见相对而言盾牌上的图绘比较统一,盾牌上都绘制着浑身上下如同燃烧一般的野猪。长矛看上去都很笔直锋利,装备算不上精良却也说得过去。 他对这些纹章并不是很了解,却也清楚这个雅尔一定够让大多数人乖乖闭嘴的本事。他粗略地审视了一下,大概看上去有一个铁匠带着三四个徒弟和下手。看上去在为领主修理武器的同时,也接些私活。几簇商贩摆着摊子坐在地上等着客人,有些不知道想要兜售什么的人,佩带武器杂乱地站在那里。 托曼刚刚走进他们的视线,一个手持枪盾的看守就走了上来,习以为常地询问道:“要来看看?一个第纳尔的管理费。” 皇家侍卫点了点头,并按照规矩递上一枚银币,守卫上下打量了一下腰挎宝剑、身披重链甲的托曼,咂咂嘴耸了耸肩:“危险的家伙,你也许应该把自己身上的血擦一擦,希望你不会惹麻烦。” 托曼的身上还沾着抱头颅时滴溅上的鲜血,卖相相当具有威慑力。他也没有做解释,直接走了过去,他现在更担心沃尔夫的安全,如果发生冲突,是没有第二个皇家侍卫来保护不堪一击的黑加仑军首脑的。 “这位先生需要点什么吗?”一个铁匠的小伙子先露着一口白牙走了上来,笑眯眯地问道“上好的剑,还是打不坏的盾?” 武器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希尔薇英武的战姿总是伴随着掀起腥风血浪的剑舞。在用剑的方面,希尔薇和她的父亲都是真正的高手。托曼试探着问道:“有适合女武士用的吗?” 见托曼表现的有些感兴趣,伶牙俐齿的小伙子连忙笑着说道:“我们可以帮你打造,我的师傅曾经为四位雅尔和十多名皇家侍卫打造过武器。一柄稍微轻便一些的剑,在剑柄镶嵌上琥珀宝石之类的,您是要这个对吧?” 皇家侍卫点点头,听上去非常不错,他看见过有人向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妻子,爱葛莎·洛德布罗克进献过这种女士剑。那位以智慧勇武并存而闻名的盾女,对那剑礼物偏爱有加,每个重大的场合都会佩戴着参加。 猜测出来价格的托曼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么需要多少钱呢?” “订制要三千,看在女武神的份上,我们会把她锻造的像是翩翩起舞的海采娜那么轻盈。”学徒笑着说道“当然……剑的价格和质量一样不能少。这里尤其是很少做的女士剑,这场仗不会那么浪漫。” “是啊……战争哪来的浪漫。”托曼看了看那烧得通红的火钳,铁块在工作台上被反复捶打着,变得坚硬且趋向剑状“那是个非凡的女武士,也许她并不需要一柄昂贵的玩具吧。” “您也可以考虑一下普通的战剑……甚至考虑一下斯瓦迪亚人的家伙事。”学徒也没有很挽留想走的皇家侍卫,诺德人喜欢干脆,即便是生意也是如此“有兴趣为自己挑选把趁手的武器也可以。” 一路看上去,摊子上堆积的货物也没什么好看的。大多数看上去并不比黑加仑军在教堂里抢来的好上多少。小贩们极力推荐,甚至有一位信誓旦旦拿着那个镶嵌着珠宝的小金质十字架,宣称是来自沃尔夫·路西法之手。拿着这个,劫掠的时候会带来好运。 托曼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呵斥他不要瞎说。他知道抢来的钱币都没花完,战利品怎么可能流落到这种破地方。小贩倒是陪着笑却又莫名其妙,实在想不通不买就不买,这人咋这么大脾气。 转了很久,托曼还是一无所获。有人坐在一边的木桶上赌钱,金币银币哗啦哗啦直响,他还记得上一次来提哈的时候,一个雅尔把自己的三艘船在赌博桌上输了进去,不禁打了个寒颤离着远了一点。 “朋友,考虑买一副戒指吗?”一个武士打扮的诺德男人凑了上来,他身上穿着嵌铁片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柄有些年月的日耳曼剑,左手和右手都背在后面,看上去有几分落魄“看您这一路的样子,是为一个女孩买东西吧。” 托曼有些警惕地扶住剑柄,感觉非常的不痛快:“你跟着我?” “从您说要给那位女士订做女士剑开始。”落魄的武士一点也不反对,看上去也并不是怀有什么恶意“我现在急需要钱,到处打听是必须的。” “那么到处打听先生,你的礼物很适合女士了?”托曼侧着身子对着武士,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脸上显出讥讽的微笑“戒指?” “是的……我的戒指,一副。”武士拍了拍胸口,发出手指关节叩击木壳的声音,听上去那里放置着一个木盒子“石榴红宝石,我们诺德人的大师工艺,不是斯瓦迪亚人的破烂货,考虑一下吗?” “我得看一下……”托曼接过来男人自觉递上来的木匣,只是稍微打开瞥了一眼,皇家侍卫就觉得自己很难把眼睛从那东西上甩下去“这是……订婚的戒指?上面刻着芙莉嘉……婚姻女神,神了,这么小的戒指……怎么刻得上。” “是的,我的订婚戒指。”落魄武士似乎很不愿意提及‘婚姻’一词,含糊不清地说着,仿佛要刻意模糊这个概念“二百第纳尔,它就属于你了。我只想回到格陵兰,看她一眼。我不想死在这儿,带着牵挂。” 武士有些羞恼地低下了头,似乎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体格匀称,算不得健硕,但在诺德人里也能称得上很健康。这种在战争中寻找点什么的小伙子总是不缺,年轻总会让人变得又笨又喜欢冒险,也愚拙地向往美满的爱情与婚姻。 “如果她是真正的诺德女人,她会唾弃你的。”托曼有些明白了什么,一个从来没有把后背对着敌人的皇家侍卫,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一个没摸过城墙的男人,被几块石头和几根箭吓破了胆。还卖掉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就为了自己的命。” 武士的声音很沙哑,也很坚决:“我不在乎,我是诺德人,就应该名正言顺地去死吗?为了什么?为了那个脑子有毛病的国王?为了什么瓦尔格拉?我不在乎……我看她一眼就走……就一眼而已。现在,我只是需要二百块去买一艘船上的座位……你买还是不买?” “懦夫。”托曼又从自己腰包里填了一百第纳尔,数好装进沃尔夫给的装有十枚金币的袋子里,扔到武士的手心上,就像是扔出去一块可有可无的泥巴“她把自己的爱情卖给错误的人,希望你的戒指卖得正确。” 第四十七章 盾和小马(下) “安度因队长。”戴安娜在第二旗队长的帐篷里找到了失魂落魄的年轻人,谨慎而小心地问道“您现在应该有空吧” 戴安娜知晓黑加仑军拥有独立且相对完整的军衔体系,却对具体的称呼与代表了什么并不清楚,只能相对而言先采用尊称。 安度因指挥着黑加仑军三分之一的军队,戴安娜是清楚的,却并不明了地位究竟如何。从沃尔夫的态度上看,是非常信任的,属于从早期培养出来的中流砥柱。 她深知一个懂得太多的异族女人是不会招人喜欢的,很多事情,还是回避些好。黑加仑军的大事小情,只要沃尔夫不主动说,戴安娜就连一张记录消耗多少苹果的账单也不去看。 安度因的帐篷不大,内部陈设也按照格陵兰的简朴风格,只有几个箱子袋子,以及盖着被单的茅草垫。那位第二旗队的指挥官就安静地坐在所谓的床上,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戴安娜注意到,旁边的平顶箱子上整整齐齐放着瓦伦塔所画的作品,几乎整座黑加仑军营的士兵都在传阅,有些纸张已经经手过许多次,显得老旧起来。 据说来自东方的克斯对其非常感兴趣,似乎打算尝试做一下木板印刷之类的东西,可以让全军上下一人一份画作。据说在更遥远的边缘,有一个强大的东方王朝精于此道,他们以知识与学识为荣誉,而非野蛮与暴力。 保存的任务被交给了最热爱这些小人画的安度因,即便他在这些作品中的出场频率最为可怜,很多时候还是以背景的方式掠过,但丝毫没有阻碍他将每一张画作收拾的整整齐齐。 “算是你有什么事情吗。”安度因回答的很勉强,似乎对于被打扰很是不快“很多事还是沃尔夫帮你比较好,但我会尽我所能。” 话是这么说,可乔安娜经过几个月的接触,已经『摸』透了沃尔夫身边主要手下的『性』格。安度因不是给人传统印象的诺德人,他甚至没有蓄起来标志明显的诺德大胡子,而是收拾得干干净净,显得非常温婉。 安度因不是卢瑟,他没有那么大胆不羁,也没有做一个狂战士的资质,但不代表他会像罗多克的商人那样软弱。他细密的心思与相对含蓄的『性』格,使得这个烂泥村的战士在某些情感方面相当吃亏。 戴安娜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细细打量了一番安度因的神情:“我只是想问你一点事情有关于希尔薇小姐的。” 第二旗队长擦拭长剑的手指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并不想理会戴安娜的问题。士兵们没有在『操』练,大部分的军队已经在沃尔夫的号召下去索要尸体的赎金,现在只有第二旗队留守在营地内。四周安静得很让人烦躁,甚至能听见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她喜欢吃什么东西吗?”戴安娜的问题让安度因很是意外“我看她的身体还是很不适,可口的饭菜也许会让她好过一些。” 安度因脸上的表情融化了开来,第一次有了笑容,剑收进鞘内:“那么就劳你费心了,她比较喜欢烤肉和蘑菇之类的食物,这两样都比较难搞,肉我可以说服伙夫安度因负责后勤管理,蘑菇就劳你费心了,你对分辨野生植物应该比较得心应手吧。” 戴安娜也开始放松下来,看起来谈的非常成功,安度因很难拒绝和希尔薇有关的话题,也比其他诺德人更容易放下对外族的偏见与警惕。况且戴安娜是禅达人,和诺德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着实也没有警惕太多的必要。 “您可以去看看希尔薇吗?”戴安娜小声问道“她看起来很寂寞,我给她做点食物再去找她。您可以帮我切肉,这样我也轻松一些。” 安度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这项提议很让年轻的心怦然不止,但一想到希尔薇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冲锋在路上,他便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 戴安娜也很紧张,她并不是全然出于关心,她更想借这个机会去寻找一番遗失的信件,三个人回话精力总会分散,趁不注意可以搜索一下,面对面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来自己的佩剑,想要出去,却又惶惶恐恐地坐下,想了片刻,苦笑着摇摇头:“算了吧,她看到我心情未必会好,我还是不要让他见到吧。” “您不能这么想。”戴安娜笑着说道“女人都喜欢男人主动一些诺德的盾女也是女人,您完全可以大胆一些,不然等到被拿走,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这句话似乎很有效果,促使安度因下定了决心。他感激地点了点头,拎着剑大步走出了帐篷,向着希尔薇的营帐走去。戴安娜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里写满了担忧,她最害怕的就是希尔薇已经知晓了信件,那么那座营帐就像是装着猫的笼子,等老鼠掉进去被吃的皮都不留。 分割线 “希尔薇,在吗?”一个男人在希尔薇帐篷外瓮声瓮气地问道“方便额方便被看望吗?” 希尔薇感觉有些好笑,『揉』了『揉』自己被枕头弄皱的呆『毛』,将信纸折叠好塞到被单间,轻声说道:“我听得出来你的声音,是我熟悉的人。但我不知道是哪位,但这么笨,是皇家侍卫托曼先生吧?请进,欢迎。” 一个身披链甲的高大男人从帐篷外钻了进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的链甲紧急清洗过,可还是沾着些许血斑,看起来是沾到内衬和甲链之间,很难弄干净。 “神裁结束了?”希尔薇有些紧张地看着托曼“我的父亲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柏兰顿大人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武士。”托曼说的严肃无比,希尔薇直觉刹那间心脏快从胸膛跳出来了“他简直是半神的英雄!” 盾女的手微微颤抖,她还记得自己的叔父在战争中死去,自己的父亲也说过类似的话来告知自己的叔母。什么英雄,什么了不起,什么光荣,还不是眼睛一闭,两腿一蹬,去了瓦尔格拉! 她只觉得天昏沉沉地塌下来压在她的脑袋上,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接受不到。托曼平缓陈述的内容她一点也不想知道,完完全全把自己封闭在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希尔薇?”托曼讲完了才发现盾女埋着头缩在那里,困『惑』地问道“希尔薇,你还好吧?” “他他走的痛苦吗?”希尔薇克制着自己伴随着点点泪水的哽咽,她多么想回到昨晚,呼唤父亲来自己帐篷看自己一眼。哪怕会被人嘲笑还像个没长大的女孩,她也不愿意以盾女的身份来承担这份悲伤与懊恼。 “?”托曼有些『摸』不到头脑,有些不知所云,但还是尽可能地理解为西格德死相“还好吧,被打得满脸是血,然后一剑漂亮地『插』进眼睛里啊啊,你别哭,卧槽奥丁在上” 托曼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炸掉了,希尔薇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像是一只被捏成团块的小虾米,发不出声音地流淌着泪水,整个人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战栗着,那呆『毛』『露』在外面,上上下下晃动着,就像她的主人一样极力忍耐着却又终究失败了。 现在的皇家侍卫真的很想用力把沃尔夫掐死,然后带着他的脑袋去投奔仆格好像也不错。托曼已经完全慌了,与人交流和哄女人都不是一个优秀的皇家侍卫需要学习的,大多数时间,他只需要多快好省地割掉敌人的脑袋就是了,花言巧语只能被人当做空架子嘲笑。 “这是光荣啊”托曼尽可能从自己的脑仁里搜刮为数不多的词汇“您的父亲真的那一招干脆利落,那傻子应该是没反应过来就当场去世” “嗯?!”希尔薇突然从被子里拱了出来,接过抻到了伤口又佝偻着缩了回去,把小脸『露』在外面问托曼“你是说我父亲没事?” 希尔薇那张挂满泪水的脸,实在是一幅绝美的画像,女人的娇美与冷艳,一时都展现在那琥珀一般的晶莹之间,托曼很努力地把眼神挪到自己的链甲靴上,勉强地回答道:“除了有点累应该应该是没有别的事情吧” “啊果然,您真的不是很聪明呢。”希尔薇的话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上去很开心“和你的主人沃尔夫一样。” 皇家侍卫先生终究是有些生气了,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又莫名其妙地嘲讽自己和沃尔夫,很是不忿地皱着眉头:“看起来会哭的女人总是很聪明呢。” 希尔薇轻轻掩嘴笑了笑,一双漂亮宛如波纹『荡』漾的眼眸,泛成弯月一般。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是啊,真的很聪明,不知道有没有你们的玛格丽特夫人那么聪明,能把沃尔夫大人弄得团团转。” 听到这个名字,托曼也愣住了,情不自禁地坐在一边的凳子旁:“是谁同你提起过那位夫人。” “机缘巧合知道的吧”希尔薇耸了耸肩,小猫嘴扭到一边“因为我很聪明。” “呵,女人。”托曼看见希尔薇天真的一面,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那种顽皮是真诚而又不做作的,是这个坚强盾女的另一面,在悲喜交替之中不慎『露』出的一面“消息很灵通啊。” “是啊那不知道皇家侍卫有没有兴趣同我讲一讲,那位女士的魅力,是怎么把耗子都能骗的沃尔夫先生变成傻子的呢?”女人永远都是八卦动物,希尔薇那期许的眼神,很少有男人会拒绝,托曼也着实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好吧这要从黑加仑军的建立开始” 帐篷外,安度因最后看了看皇家侍卫高大的影子,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溜走了,扶着自己的佩剑,小心翼翼不让它和锁子甲摩挲发出声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7 第四十八章 前夜(上) 九死一生终于捡了一条命的罗斯,为了庆祝不知道是要庆祝胜利还是侥幸活命。总之今晚喝了相当多的酒,结局就是躺在床上着。可以毫不客气地说,和一条垂死的街边老狗别无二致。 战争把一切力量都服务于制造死亡,没有人来关心活人住的好坏。落满灰尘的床单透着一股死耗子味,但罗斯感觉前所未有的舒服,毕竟这是一个月来,睡过最好的床了。 “圣神在上啊的圣个屁,他又不会造酒,就知道天天派他的秃头牧师『逼』『逼』叨”以一个大字型姿态躺在床上的罗斯一直在哼哼着整个提哈都在一种管制的状态下,和西蒙斯与莱森的酒宴不得不摆在地下酒窖进行。滴酒不沾的阿尔法负责蹲在上面安慰可怜的军需官,顺便卖了三百多第纳尔的圣水,来帮助军需官摆脱不可抑制的负罪感。 “啊诺德咯咯咯,老子迟早要把你们沾咸盐都吃了!”耍酒疯的罗斯笑得像是猪在拱萝卜,结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活活呛死“妈了个巴子的,你们的胡子,还真难吃!” 可怜的斯瓦迪亚骑士终究是喝多了,向左兴奋地一记翻身,整个人拍向冰冷的地面,不料胃部撞到了茶几的棱角,痛得像大虾般抽搐着缩成一团。 酒精裹挟着『乱』七八糟吃的食物顺,着喉咙喷涌而出,罗斯瞬间觉得自己被呕吐物洗了一把脸,恶心到不可自已。 但着实累了,外加酒精的后期效应,罗斯『迷』『迷』糊糊地就在这一摊污秽中昏了过去,还好头歪了歪,脸没有全然扣上那摊不堪入目上,否则他就要成为提哈第一个淹死于自己呕吐物的骑士了。 “罗斯,罗斯科迪先生,醒醒!”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富有磁『性』的沙哑女音把醉宿的军人从黑夜里唤醒挣扎着醒来,结果罗斯发现天还是黑的,头还是痛的,只不过身下的呕吐物没了,外套也换上了干净的。 陈旧的摆设一一映入眼帘,醉宿的罗斯视线还是发慌,眼睛又酸又涨,像是被塞进了一大把沙子,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甚至眼皮间黏黏糊糊的,像是被胶水铺了一层粘在一起。 罗斯只能有限的辨识出,自己躺在那一股霉味的床上,身边坐着一个洗过澡且神裁窈窕的女人,梳洗过的马尾散发着皂荚香气。那一瞬间,他隔着群山嗅到了爱人的气息,那么清晰、那么不可思议却又近在眼前。 “乔安娜娜娜”被惊到的骑士支撑着坐了起来,房间里弥漫着的酒气说明自己还是在提哈的房间内的“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女人皱了皱眉头,脸庞伴随着骑士清醒程度慢慢清晰起来。那道从右眼深深划到左嘴角下的疤已经证明了她的身份,除非必要,这个出身绿林的女人也绝对不会遮掩自己的战士勋章。 “珀薇夫人!”瞬间罗斯最后一点醉意也全然消失殆尽,甚至一瞬间有些过分清醒起来“您您这是” 这个漂亮而又富有魅力的新寡女人没有理会罗斯的面红耳赤,上下简略地扫了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不要多想,尤其不要用你那精力过剩的小兄弟去想。” 罗斯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不得不承认,凹凸有致的珀薇论诱人程度,绝对在自己见过的女人中数一数二。 “我是来奉劝你,不要蠢死在城里,也不要蠢到把命卖给里昂。”珀薇冷冷地看着现在像是一只阉鸡般浑身无力的罗斯“更不要不小心到这种程度,你现在的状态要是诺德人爬到城墙上,你顶多去送块肉。” “您之前是一直在和诺德人作战吗?”罗斯知道和一个丧偶女人争辩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对方带着善意而来,于是骑士及时地转移了话题。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方面居然越来越擅长了,甚至开始知道要去回避杰里斯这个名字,一面勾起对方不美好的回忆。 珀薇的身影轻轻颤抖了一下,沉默了几秒:“五年,我人生青春最宝贵的五年,都在陪伴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要非说是在抗击诺德人呵,顺带罢了。” 罗斯无法判断出现在是什么时间,因为黑夜的深黑总是千篇一律,单单靠眼睛是怎么也分辨不出的。他尽可能缩成一团,因为不很好意思讲,胃又开始难受起来,似乎愈演愈烈,企图喷薄而出的酸『液』不是很好控制。 “吐吧吐吧年轻人不要憋着。”珀薇翘起健美的长腿来,目光有几分温和下来“他也总是这样,喝起来就没个停我去给你拿个盆。”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罗斯被珀薇伺候的明明白白,从小没有妈的苏诺骑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母爱弄得措手不及,虽是在这黑暗的暧昧时间线上,但二人还是本能地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非常感谢”罗斯虚弱地摊在床上,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北方的提哈春天也是冷瑟瑟的“可能这是我生命中最后一次和女人离着这么近,啊如果天使或者魔鬼里有女的,我说不准还有机会。” “用不到魔鬼、天使。”珀薇站在床边,帮罗斯盖好被子,耐心地帮骑士先生掖好被角“你还有你的乔安娜小姐是吧。” 罗斯用手盖住额头和脸颊,苦笑着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如何作答。 那柄已经出现多个缺口的骑士剑摆在床头,铁匠说已经没有任何抢救的价值了,与其修补不如重做一把。武器是种比较容易损坏的消耗品,尤其是锻造工艺并没有多么提升的时代,战士们损坏的但罗斯还保留着,毕竟如果能活着带出去或者侥幸保存下来,不失为一记英勇的勋章。 “你是个不错的骑士和他年轻时很像,和里昂那个混球也很像一直都很像。”珀薇目光空洞地走到窗边“你当时差一点点就救到了他其实已经做到了,我应该感谢你。” “您言重了。”罗斯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但目光却十分坚定“我一直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在逃农民在逃离田野,骑士逃离城堡,男爵逃离领地,斯瓦迪亚人逃离北方杰里斯先生,是我在提哈外见过的第一个在前进的男人。” 珀薇没有转身,骑士不知道自己这一席话的效果如何,但他不敢说的更多。越是磨砺的久,他越开始意识到,不是所有问题都可以一味地用战争作解决。然而他对这些更加灵活的东西一窍不通,说话都有可能为自己招惹是非,成长的路还远得很。 “如果他安分守己、害怕就退缩,也许不会死但我也不会瞧得起他。”珀薇夫人尽可能小幅度擦拭着自己的眼角,罗斯也尽最大幅度装作看不见“这是你们选择的命运你们的世界里有斯瓦迪亚、有提哈、有战争、有人民你们有的太多,所以爱情只是陪衬。” 透过月光,罗斯隐隐看到珀薇眼角若有若无的泪迹,与岁月留下不久的浅浅鱼尾。这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为了自己的爱情燃烧过了最美丽的年华,却只留得下一场心灰意冷。 罗斯更害怕的,是他看见了未来自己的乔安娜。倘若自己侥幸没有死在提哈,动『乱』的斯瓦迪亚,多灾多难的斯瓦迪亚,四面环敌的斯瓦迪亚,鬼知道有多少内『乱』外敌、恶仗硬仗,或许直到斯瓦迪亚鲜血干涸,方才有所停歇。 倘若有一天,长枪不再,盾牌折誉,骑士一去不复返,乔安娜也会像珀薇这般,孤独地带着悲伤与回忆,在绝望的老去? 他突然前所未有地期望,自己就死在这提哈,不要有什么波折。最好是在临死前看见诺德人屁滚『尿』流地掉进水里,和他们那些肮脏的船只一起葬身鱼腹才,是没有顾忌的结局。 “那么您是打算离开?”罗斯恢复了一点精神,『舔』了『舔』嘴唇“您不该留在这片绝望之地的。” “托您的福,南部的包围压力已经小的多,我天没有亮就会跟着最后一波可以出城的难民回到内陆。”珀薇勉强地笑了笑“我们的那些部队,里昂不会放他们走得,就拜托你了。那些小伙子都是优秀的战士,你会喜欢他们的。” 罗斯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一时闪过了些许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谈起。那缥缈的思路总是伴随着酒劲上涌令人头痛。 “您有理想的去处吗?”终于,在珀薇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前,罗斯究竟是在军事学院喝过墨水的人,晕乎乎脑子抓住了最后的闪光点“难不成您打算继续去当一个绿林弓箭手现在哈劳斯忙着四处在不法分子身上表彰自己的勇武,这条路怕是不好走啊。” 看起来这个玩笑并不适宜,但问题很尖锐,珀薇没有表现的多么不快。而是皱着眉头,样子有些尴尬,似乎在顾虑什么。 “我怀孕了。”珀薇扭过头去,不让罗斯看见自己的脸庞“我会尽可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罗斯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坚强到可怕的女人,那一瞬间他觉得头皮发麻:“多久没有任何人知道” “没有任何人知道。”绿林女强盗的声音开始越来越细不可闻“他他也不知道,但我在他死之前告诉了他,希望他听得见。” 沉思了一分钟,罗斯轻轻抬起头来:“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作为报答,我会为您提供一个安全的场所相信我,苏诺是个很好的地方。” 分割线 “康斯坦丁,很久不见。”昏暗的酒馆里,一个留着短胡须的维吉亚男人轻轻伸出来双手,压低声音说道“听闻你最近活得可是多姿多彩,老元帅家里那朵小白花,马上要有主了啊。” 维吉亚战神热情地拥抱了自己的朋友,继而坐下,朝一边的伊万招了招手:“门外有几条狗在盯着我们,你拿着这碟子肉还有这些酒去那边看着一下,不要惊到他们,也别让他们靠的太近。” 雪原强盗出身的伊万对此了如指掌,轻轻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把匕首『插』进面前的一盘牛肉里,端着走出了酒馆隔间的门。 “很好,米拉克。”康斯坦丁摘下来自己的兜帽,笑着说道“看起来你还是和我一样,喜欢喝劣质的兑水麦芽酒啊。” 下等酒馆里的喧闹声、臭烘烘的人味和胖女仆的招待,让两位士官出身的将领非常惬意,甚至有种回家的感觉。对于老兵来说,下等酒馆是最常释放压力的场所。刀剑积累的抑郁与痛苦,在酒精、女人与打架中可以很快消磨去。 米拉克的年纪不大,正是二十,年富力强的时候。眼神没有康斯坦丁那么深邃稳健,显得非常具有锐气,眉宇之间显示着他的『性』格非常富有冲动的攻击『性』。然而和康斯坦丁不一样,他所擅长的并不是进攻与野外遭遇战,防守才是他所擅长的王牌。 “元帅现在过得怎么样?”米拉克身材瘦小一些,但却很结实,他依旧按照军旅时期的作息要求着自己“退休真是幸福啊日瓦车则到处都是『乱』跑的诺德人,前几天风浪很大,一些倒霉蛋上岸把我们当斯瓦迪亚人抢。我不得不在海滩上砍死那些不该来的混球,不然所有的村子里都会长满这些垃圾。” “啊看起来不难对付,是吧。”康斯坦丁抿了口酒“他们是新兵练手的好靶子维兰大人我们可爱的老元帅,以及那个罗幕佩斯家族,愿意给予我们很大支持。” “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吾神维吉亚神教在上,老师肯帮助北方军团建立,就像是给快渴死的人一碗麦芽酒一样。”米拉克把一大片鱼干塞进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但是你的旧爱不是很开心吧吼吼吼,艾德琳真是漂亮,可惜那年舞会她只选择你当舞伴,你这个走狗屎运的小子。” “我会尽力平衡的但是,米拉克。”康斯坦丁把一杯麦芽酒一饮而尽“那些禅达人我要看到他们的尸体,尽可能地多。如果我们对那场战败默不作声,那么整个王国都会嘲笑我们的懦弱米桑爱称,给他们放放血!那些奴隶才会老实。” “杀光甚至说是根除都不可能。”米拉克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但是五百颗人头,我相信维吉亚的人民会满意的,有些畜生也应该知道,乖乖呆在猪栏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7 第四十九章 前夜(中) “你们要做什么?”那个穿着锁子甲的小首领小心翼翼地拎着斧子打量着,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地掩饰,还是暴露了那身铠甲又老又破,吃不住多少伤害的本质“西德尼已经死了,有什么问题,我建议你们下去找他。” 四百多名黑加仑军士兵持盾持矛,轰轰烈烈地排列在西德尼军营的门口,如同在接受检阅。原本在外面晃荡、坐在栅栏和破烂上晒太阳的散兵立刻被吓得鸡飞狗跳,沃尔夫不可置信地看到,还有不穿裤子晒太阳的蠢*货,晃着两团白花花的屁蛋甩来甩去。 黑加仑军的旗帜飞扬在这座规模不虚的军营上空,那些老兵不可一世地跺跺脚,新兵跟着壮势吼两声,居然没有一个带把的敢站出来反对。 沃尔夫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十分出人意料,大部分围上来的诺德士兵是在抱着肩膀看热闹,没有敌意也没什么想法。似乎情况并没有像他猜想的那样,由一个小首领迅速接过原老大的遗产,变身为新的领袖。 大家伫立在这里半天,看到的也不过是路口这个看门的小个子。要么西格德的手下还在纠结利益分配问题,要么都是些烂蒜,一时半会分不出谁说的算。 沃尔夫觉得很奇怪,从这些刚刚失去了领袖的士兵脸上,并不能看到多少慌乱或是悲哀,仿佛发生的事情与他们并无多大关系。 话说按照诺德人劫掠团的规矩,似乎也没有开工资和战利品集体分配的传统,死个没啥存在感的老大,也许确实并没什么蛋用。大家该抢还是要抢,日子还得过,哭叫又不能解决问题,诺德人可是没有人死就要挤几滴猫尿的做作习惯。 这让他一时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哪天喝水呛死隔了屁,自己的黑加仑军也会沦落到一个德行,甚至当着自己棺材板的面就开始分行李。 “混账东西,你知道在和谁说话吗?”按照之前的安排,沃尔夫并不想和那些乐色交流,这种处理垃圾的差事,就交给了新晋的第三旗队副旗队长亚托先生“沃尔夫雅尔大爷……大人是你这货色能叫号的!” 这位诺德大爷穿着灵活轻便的皮甲,腰腹手掌力量可是发挥的淋漓尽致,直接上去就是一记标准的回旋式大力嘴巴子,抽的小首领两眼冒金光,斧子都差点没握住。 两个亲信赶忙从后面撑住了他的臂膀,几个士兵抽出武器,一名穿着毛皮甲的小子叫到:“你们要干什么?” 黑加仑士兵将长矛密密麻麻地对准这些士兵,那叫人望而生畏的武器光泽让人望而生畏。几十个士兵颤颤巍巍地那着盾牌、斧子、长矛、剑之类的家伙事涌了出来,但人数上仍旧严重不对等。 沃尔夫注意到,这个首领手下的盾牌和周围人上分别绘着不同的图绘,而且非常地鲜艳,似乎在特意在强调某种不同。 “来干什么?来拿钱的!”亚托把西德尼的脑袋扔到这些士兵面前,咕噜咕噜地像是个皮球般甩在脚下“你们老大的脑袋,你们难倒也不赎回去吗?” 这句话问的倒是不错,大家你瞅瞅我,我看看你,那个穿毛皮甲的小子摊了摊手:“你们把他身子带来了吗?” 亚托尴尬地看着这些破破烂烂的士兵,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西德尼的身子没人拿,你们就该抬回来,而不是瞪着鼻孔看着黑加仑军大爷’这种事情。 “……你们中谁是能说的上话的?”沃尔夫拍了拍亚托肩膀,后者很不情愿,且有几分难堪地让开了“就是能做点决定的。” 刚刚那个挨揍的小首领,拍拍身上的灰,有些不太高兴地横眉冷对沃尔夫说道:“很多人都可以做点决定,但单独一个人,顶多能决定大家晚上吃什么,还仅限于今天晚上。” “那么就把所有能决定晚餐吃什么的人找来。”沃尔夫的目光非常平和,甚至可以说很温柔“不然今晚大家谁也别想吃半块小饼干。” 也许是这句话并不想开玩笑,或者说那四百根长矛并不像开玩笑——毕竟黑压压的一层,且行列整齐。想要硬生生从中间劈过去,需要准备好足够的脑袋才行。 即便沃尔夫对他的军队非常不满意,总是觉得训练不够、人手匮乏、装备一般、士气低迷,但对于西格德的残余而言,这就是一堵墙。 “沃尔夫雅尔先生,西格德已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我们也没有什么兴趣继承他的遗志。”还是那个说起话来有点水平的看门小首领,同沃尔夫交谈起来“来自不同部落和部队的二十多名首领现在都在这里,您有什么要求吗?” 卢瑟的眼睛都发直,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部队,打碎了分给二十个人,平均每个人在人数上……也就是刚登陆的沃尔夫水平。这就是所谓一盘散沙的完美演绎。 他靠近沃尔夫的耳边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黑加仑军将军眼角闪烁着兴奋而又贪婪的光芒,心神领会地收回了身子。 “我并没有什么意愿去介入各位的生活。”沃尔夫看着那些叽叽喳喳的首领,他们的脸埋伏在一顶顶带着装饰的头盔下,像是争食的高翎布谷鸟“也没有什么意愿去和无辜者为敌,我只想拿取应有的赎金——就像你们履行对死者的诺言一样,这是义务。” “去你*ma的义务!”一个暴躁的小首领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只知道西德尼叫我来砍人,好处三七开,凭什么他被劈了,我们还要为他擦屁股?” 几个不安生的也应和起来,很多首领沉默以对,也有不少人暗自点头或是摇头叹气,沃尔夫大致扫视了一圈,基本明白大概的形式。站起来的是几个剁了尾巴的猴儿,长脑子的都坐在一边等着看戏。 沃尔夫觉得很无聊,不是说对斗智玩心眼失去了兴趣,而是抓到了一把好牌去玩弄对方,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黑加仑军四百根长矛在营地边灌木丛一般生长着,他们左右了这场谈判的局势,并预示着沃尔夫背后某些更加不可触碰的。 “当然,各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沃尔夫的笑容还是那么和善,他使用表情就像皇家侍卫使用盾牌那么熟练“但也请各位想一想,我是替柏兰顿伯爵收租,也是在替我的瓦格良部落朋友们拿走属于他们的战利品。” “那又怎么样!”那个小首领继续拍着桌子“我们会怕几个东部来的小铁片人?笑话……” “啊,我知道您无所畏惧。”沃尔夫笑得非常开心,像是在为最了不起的诺德武士欢呼“四百名不速之客一定对您而言轻而易举,那么两千多人的部队,也只不过是需要稍微动动手指吧?” 卢瑟轻轻一挥手,黑加仑军的四百名士兵纷纷用长矛握柄一端狠狠敲击着地面,整齐的共振如同一只大象从地表的背面走过一般。 “沃尔夫!”一个沉默了许久的大年纪首领站起身来“不要试图为自己树立那么多敌人!” 并没有穿着戎装的沃尔夫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三个中队的黑加仑军重步兵平举长矛,一步一步推向那些看热闹的人群,杂乱的士兵立刻像是碰到烙铁的冰块般向后融化退却。 黑加仑军的中队长们也没有去为难那些无关紧要的士兵,直接带路走到这一片最大最好看的帐篷边,一阵干脆的砸东西和撕碎布匹的声音响起,三个中队的士兵举着长矛推了回来,这一次那些士兵已经学会了聪明地让开。 一个还算精美的箱子放在沃尔夫面前的桌子上,某个中队长将其打开,卢瑟上前翻了几下,耸了耸肩,凑在沃尔夫耳边说道:“就几个金镯子和银片,穷死了。” 沃尔夫抬起头,看着一干面色铁青的小首领:“鄙人没什么出息,但就是有点耐心。我可以翻遍这里每一个角落,直到我和我的盟友满意为止。” 第五十章 前夜(下) 不是说每一次的胜利都会伴随着死亡与牺牲,有时只要用一点小小的手段,就可以使得胆怯者屈从。 这种手段使用,并不需要区别使用者的腕力强横与否,就像『性』格懦弱并不分体格强弱。只要弱势一方能表现出足够的压力,也可收获得心满意足。 当库吉特人刚刚从草原荒漠赶到卡拉迪亚的时候,他们经常盘旋在东部数以百计的村落与图尔加附近,倘若帝国不肯接受所谓的优厚谈判条件,骑枪就将席卷整个草原边境。结果总是满载而归,甚至连曾经处于他们威胁之下的土地,也从懦弱的皇帝手中兵不刃血地拿到了。 “沃尔夫先生,我们也许可以换一种方式。”一个看起来穿着很简谱的小首领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我们的钱就算是都给您,也没有多少金银。” 其他首领表情不论是愁眉苦脸,还是怒目而视,都透『露』着一种名为贫穷的无奈。如果非要去评判,沃尔夫的运气真的算是非常出『色』,很少有人上岸几个月就拿到了第一桶金并扩招了部队。 不是所有人都像沃尔夫这样,有机会和时间在别处发一笔横财。事实上,统领大军的雅尔们并不希望手下人发财太早,很多时候诺德人的军心是受劫掠的驱使的。赚够了自然要回去,他们是懒得去理解占领提哈的伟大意义的。 “那么你说说看,你们怎么样能够不用钱,让我和我的盟友满意呢?”沃尔夫笑了“是打算把命压给我?” “为什么不呢?”那个小首领神采奕奕地反问回去,打了沃尔夫一个措手不及,青年将军第一次展现出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给了这些群英荟萃的首领们莫大的信心“攻城战马上就要开始了,难不成您觉得自己有了充足的战士?” 沃尔夫张大了嘴想了想,夸张程度足以让人担心,上牙膛会不会摔下来砸断他的舌头。最后,他肯定地点点头,略带着些许讥笑的口气回答道:“是的,我觉得一点也不缺。你们可以尝试一下,对付我的军队需要多少人才行。” 这回轮到那些小首领尴尬不知所措了,马上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发生了调换,沃尔夫不仅不想要,而且显得很是厌恶,那警惕的眼神就像是地主打量一群穷的『尿』血的农民,生怕自己干粮给糟蹋了。 “你们该不会是没粮食要来我手下混口饭吃吧?”沃尔夫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像是一只多疑的狐狸。 “我们的粮食很充足!”一个情绪激动的首领大声叫骂道“够把你们撑死扔到海里漂回格陵兰!” 那些中队长纷纷不带善意地把手『摸』向武器,倘若当场对砍起来,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虽是人数劣势,还真不一定就杀不过这些野蛮生长的首领。 “那你们就抱着你们的粮食撑死吧!”那些首领都紧张地不友好交流着,完全忽视了背后卢瑟转过身去,隐藏的那不可抑制的兴奋笑容,难过地听着沃尔夫滔滔不绝地唾『液』横飞:“你看看你们的人,别说打个仗,打个架都费劲,我要人干嘛?缺装饭的筒吗?” 那些中队长和旗队长站在一边应景地哈哈大笑起来,那些首领屈辱地转过头去,或是怒目而视。黑加仑军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但这场斗争也就仅限于此了。 “您要知道,下一批去推攻城塔的,就说不好是不是您的人了。”那首领劝说道“您也看到了多少人都是个死,这里没有极限的。您的士兵就是铁打的,您就不需要补充吗?” 一想到那日攻城战的疲累与辛酸,在场的奥丁之血无不打了个哆嗦,这不美好的回忆将会伴随很久,直到被下一个更不美好的代替。 “你们肯出多少人?”卢瑟转过身来,没忍住地问道。沃尔夫一个眼神就让他明白自己的失态,乖乖低下头不再说话。 沃尔夫对军队未来的走向有无数种构建,每一次讲解都让那些旗队长与中队长兴奋的嗷嗷叫。这是一张成功的大饼,按照沃尔夫的想法,只要一步一步走,军团会扩大,大家军衔水涨船高。 并许诺只要黑加仑军还是沃尔夫的,部队里轻重剑斧盾会有的、超长枪兵会有的、弓箭手会有的、甚至骑兵都会有的。 问题就在于,现在所缺的,是时间与资源也可以说什么都缺,而且还需要机遇和等待。 看见沃尔夫手下口气有所松动,那些首领的深『色』都开始精彩起来。 “我们这里一共将近一千五百人,我们愿意出十分之一的人手,从大家这里平均分配出去。”那个穿着朴素的首领得意洋洋地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在这么难缠的对手面前,主导谈判桌的局势“一百五十人,我们的诚意,赎回我们首领的尸体。” 其他首领经过小声讨论,最后都纷纷默认了这个提案单独就人手来说,大家都比较心疼,毕竟是格陵兰带来的,就地很少有补充的机会。 倘若损伤严重,就会被迫撤走或是编入其他雅尔的部队就像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凑在西德尼旗下一般。 但问题是,现在主要的对手是彼此之间,大家都想成为这个营地的新领袖。倘若时间拖的久了,兵强马壮的沃尔夫在某些龌蹉的勾结下决心扶持一个,那么很快就要被压着打。 所以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讨价还价,而是用最小的代价,把这个带来无数不确定『性』的瘟神送走,尽快解决内部矛盾,才是占取最大利益的应有手段。 诺德人直率不代表不懂得阴谋,担当野蛮人的首领更需要脑子和魄力。沃尔夫在和他们谈判,他们又在试探自己的同伴,野心勃勃与精明能干可以并行不悖。 沃尔夫皱着眉不说话,眼睛盯着桌面看了很久,仿佛要把这张临时布置的桌子看出来个洞。半晌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需要向瓦格良人支付赎金,不是我。他们不屑于接受你们的战士。” 这仿佛是个问题,但谈妥了就不是问题了。还是那个懂事的首领出头:“那么就麻烦您了我们把条件加到二百人,我们将这个问题委托于您。” “当然可以!”沃尔夫愉快地吹了个口哨,把那装着点看不上眼东西的箱子推到那些首领一边,脸上的阴云一扫而空“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我亲爱的朋友们。真是打扰了,有空请来黑加仑军做客!” 分割线 “杰里斯我们都老了啊。”里昂坐在老友的坟边,新出的黎明染红了他的半边面孔,他曾经拥有过无数个这样的早上,但现在每一个都可以是最后一个“都老了我每一次挥剑都很累,每走一步都很累。我很久没骑马了,坐着批改公文真的很伤身体,呵呵你也应该试一试,光我一个人干,太不公平了” 很多声音在这片匆忙选定的墓地上空徘徊,那些鸟雀的叫声里昂没有细听,他知道那不是吉利的呼啸。目光麻木的市民和士兵没有理会,很多工作需要他们完成,在疲惫与麻木之中,伤痛也在被掩饰了、被模糊了。 “我还记得你跟我说过,我们是骑士,是斯瓦迪亚的骑士。”里昂的声音像是在向一个朋友寻求安慰,而不是悼念一个死去的老友“只要理由充分,就应该执着地奔赴死亡可是我不敢,杰里斯我好害怕,我们都会死在这里,我知道,但我走不了,我也不能走。” 军团长的抽泣声被吵杂声打断了,他能听见马儿在嘶鸣,骑士的佩剑在摩挲着昂贵的无袖板金甲。时刻已经不停地催促着,很多士兵与市民惊讶地看到,街上出现了很多背着双手大剑、套着皮甲的剑士,他们舍弃了盾牌和锁甲,变得轻盈、脆弱而危险。 更多的城镇民兵在里昂的命令与号召下走上城头,他们破破烂烂,几乎不存在训练。但在自己的家园,是父亲,是儿子,是兄弟,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去寻找死亡。 “老混球,我得走了。也别急,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我还能躺着回来。”里昂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身来,眼泪已经不见了踪影,混进了地上的草木『露』水之间“我不能太丢脸是吧咱们啊,咱爷们脑壳可都是被驴踢过的嘿,斯瓦迪亚骑士啊!” 第五十一章 提哈的骑士(一) 就像朝水底扔下了一坨泥巴,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消息。 萨托尔子爵一整天都扎着绷带,跑到营地的了望塔上撑着长矛张望,闺中少『妇』一般盼星星盼月亮,到头来别说援军,连个会叫唤的狗都等不到。 “吗的雷克斯把老子忘了特『奶』『奶』的,三千人,哪有几个会动弹的!再打一次,大家就得手拉手见雷神托尔了!”萨托尔通红着双眼急得直咬牙,信使一波接一波往主营地派,再这么下去,就算马还跟得上,也找不到会骑马的士兵。 现如今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七百三十人在罗斯与杰里斯前后夹击下当场去世,三百多躺在地上哼哼不知道何时咽气,还喘气的人里,没挂彩者少之又少。 与其说是营地,不如说是个大号伤兵坑,按照诺德人的医疗水平,很快变成一个散发着瘟疫危险的死人坑也毫不奇怪。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边急不可耐地通风报信,那边勒汶斯在马不停蹄地杀人灭口。雷克斯也并非毫不知情,血腥味逃不过老狼的鼻子。但这回,一向对阴谋不屑一顾的老国王,在震颤的军心与地位面前选择了默认。 “头儿,您下来歇一会儿吧!”萨托尔忠诚的侍卫在苦苦劝导着“不吃不喝对身体不会有帮助的!” 忠言一向逆耳,但萨托尔已经气急败坏到顺耳的忠言也听不下去了,趴在了望塔的栏杆上朝下咆哮道:“斯宾塞,你这头猪懂个屁!现在咱们就是一大盘子送到斯瓦迪亚佬嘴边的猪肉片,他们现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咱们的腿被人剁掉了,援军不来,只能等死!” 名字叫斯宾塞的侍卫感动到非常委屈,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兢兢业业地守护在了望塔的塔底,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石膏雕像。萨托尔也一言不发,皱着眉头歪着身子坐在了望塔里。 雅尔不敢闭上眼睛睡觉,他怕那梦里,都是魇一样的黑『色』骑士,踏着火焰在人群中撕开血腥之路,长矛与战斧无法撼动半分。他和他的部族被屠杀的干干净净,贪婪的诺德同胞吞噬了部族的尸体,从此再也没有人听说过长船部落,连名字都不会被怀念。 “他们,他们又要开始攻城了!”一个部族的青年士兵在了望塔上大声惊叫道“我们的大车攻城车开始动了!” 萨托尔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精神和的双重创伤,让他的站姿有些吃力,但他不能让士兵们看出来自己的虚弱,长船的孩子们已经没有别的依靠,他如果不能取得胜利,也要尽肯能多的带他们回家,给部落留下足够延续的种子。 遥远的北部,萨托尔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什么高耸的东西在移动,古老的号角与原始的嚎叫声汇合成乌云密布的前奏。他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就想上一次诺德人没有『摸』到城墙一样,萨托尔同样不看好这一次。 “头儿”斯宾塞在下面说道“你说啊,抱歉,我这就闭嘴。” 萨托尔被自己傻乎乎的护卫气得想笑,但对忠心耿耿的儿时玩伴,他总是舍不得真的发脾气,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事?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一样!” “嘿嘿嘿你说咱们啥时候才能进城看看啊?”斯宾塞挠着头顶“这么漂亮的大家伙,俺这辈子想都想不到。哪天咱要不和斯瓦迪亚人打仗,他们能不能放咱们进去?” 或许是主攻方向的强大攻势让人心安,萨托尔笑了,斯宾塞的这句话天真幼稚、甚至有点危险,但他并不想斥责:“哈哈哈,当然当然,要有那么一天,我们就进去,去『摸』遍斯瓦迪亚娘们的” “斯瓦迪亚人出城了!”有人惊恐地大叫道“南门,南门!” 萨托尔呆滞了。 分割线 “史蒂夫先生,好久不见。”罗斯惊讶地朝斯瓦迪亚的诺德领主点了点头,看起来这位来自北海卡德加特的男儿依旧威风堂堂,甚至可以说得上精神抖擞“真没想到,是您和我一起完成这项任务。” 史蒂夫普拉把巨盔套在头上,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走上前去用力拥抱了手足无措的罗斯,铠甲很厚实,差点把玫瑰骑士团团长憋得上不来气,强壮的斯蒂夫却行动自如:“你们斯瓦迪亚人这水桶头盔真是好笑,还好纹章甲够帅。” 他的身后是整个维兰部落的所有士兵,这些和他一同来自北地的战士穿着精炼的锁子甲。十多名精锐老兵还外套着沉重的无袖板甲,看起来就像是铁铸的巨人。他们爱找部落时期的习俗,使用着圆盾和战斧,却是结结实实的斯瓦迪亚打造,品质飞跃了一个档次。 这二百名诺德人将作为这次小反攻的主力,铁锤一般砸烂敌人的脑子即便是同胞同族也绝不留情,这一点在第一次提哈战争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后是重新整编过的玫瑰骑士团三百步兵,以及跟上的一百名弩手与珀薇留下的弓箭手。罗斯则带领着扩充后的一百五十名骑兵,其中包括二十位货真价实的骑士,以及四十位武装扈从骑兵。 “我们要拆掉那个萨托尔的堡垒。”罗斯指了指不远处那个并不大的营地“他的战斗力还有一半多,倘若他选择坚守在内,将会是一场恶战。” 史蒂夫看了看沉寂的南部战场,拍了拍罗斯的肩膀:“我的孩子,想拿到东西就要付出代价,你要学会认可这一点,才能拿到你想要的。里昂的计划希望你们的神保佑你们,我很久没有这么热血沸腾过了。” 罗斯低头沉默了一会,那些士兵的脸庞是那么熟悉。不久之前他才把这些不幸的家伙从死亡的泥沼拽出来,现在又一次要拖着他们去死。 成长的骑士已经明白了战争的本质,只是有时候他不愿意去承认把活生生的战士像没灵魂的武器那样挥舞出去,才能把他们尽可能带回来。 “那么您认识那位萨托尔吗?”部队在坚毅快速地前进,诺德人没有保护他们的南部营地,这是一个重大失误,必须当机立断地把握“他杀了杰里斯,是个可怕的战士。” “他是我的旧友,长船部落的首领。”史蒂夫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今天是个去瓦尔格拉的好日子,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他们来说。” 分割线 “头儿啊我是说将军,你今天要拿着这个?”托曼张大了嘴巴看着满脸坚定的沃尔夫“我们我们不缺能够砍人的士兵,真的,我们的训练充足,一对一下我们的士兵不害怕任何一个斯瓦迪亚佬。” 光线并不通透的帐篷里,沃尔夫的脸还带着没睡醒的怨气,但精神已经恢复的比较平稳:“难道斧子不是诺德人应该用的吗?” 托曼抽出沃尔夫那柄陪伴了许久的骑士剑,借着帐篷边缘看了看,这是一把相对细窄的女士剑,对沃尔夫而言刚刚好。就像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牛角盔『露』西,再沉上一分,怕是沃尔夫就要点头如捣蒜了。 这两件武器都算不得新,但毕竟沃尔夫不是战士,他杀过的人屈指可数。尤其后者提神醒脑的功效,沃尔夫很少真的戴着上战场。女款骑士剑还显得并不陈旧,则是由于很少有人能但当沃尔夫的手下败将,并不显得陈旧。 “先生,战争和战斗并不是一回事,您不必强迫自己两项都精通。”戴安娜神『色』忧郁地拿着沃尔夫的嵌钉皮甲,这幅护甲被戴安娜洗刷的干干净净,散发着皂荚的香气“您不是代表一个士兵战斗。” 沃尔夫掂了掂手上的单手长柄斧,抿着嘴说道:“你还记得攻城第一天吗?我们诺德人遭受了毫无意义的损失,我们的盾女希尔薇受伤”沃尔夫稍稍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用余光扫到,自己的皇家侍卫脸庞居然惊人地红了一下“那天早上我的感觉非常糟糕,但不及现在一半心慌。” 托曼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掏出来一张信纸展示给沃尔夫,看起来信纸还很新:“这封信,是您的女儿送来的,昨天晚上信使抵达,当时卫兵把这个转递给了希尔薇保存啊希望您不要介意,她躺在床上很无聊,偏偏好奇的很。” 沃尔夫急忙伸手去接,满脸又惊又喜,家苦闷的战场最好的一丝安慰:“卧了个槽,管她呢!小莎琳会写字了!给老子看看” 托曼拿着信纸看了看,一米九的他故意举过头顶,沃尔夫怎么也够不到:“啊我不识字,但我觉得莎琳小姐就应该写不出来这样的字。” 一边的戴安娜手足无措地坐在床上,本来就白皙可爱的小脸蛋颜『色』白的骇人,像是崭新的床单一般。她已经放弃思考,其中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当然可以给您看,只要活着回来,就能看到,现在我们先让我们的女孩把他藏起来。”托曼坏笑着挠挠头,把信纸塞到戴目瞪口呆的安娜手里“您得答应我,把那个对您来说太危险的家伙放下。” “行吧!行吧!”沃尔夫郁闷地挥了挥手“你们的黑加仑军将军这辈子用过的最好的武器,是一把女人用的剑!记得别『插』在我的坟头上,否则连埋进去的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7 第五十二章 提哈的骑士(二) “罗瑞安,你害怕吗?我的孩子。” 里昂看着面前这个整装待发的年轻人,就像是在打量一把锋芒毕『露』的骑枪。他情不自禁想到十多年前,他也曾经这么年轻,这般热血沸腾过。放眼望去,这段密布着步兵盔与平顶盔的城墙,是他青春活生生的记录。 “你完全不必和我这把老骨头陪葬,你的选择很多你很有可能会死,当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刻,没有人会觉得光荣,只有后悔与恐惧吞没你直到失去一切。” 骑士团五百九十二名骑士,一千一百六十名扈从的首领,罗瑞安,目光里未尝没有些许紧张和畏惧,但他的胸膛挺得很高,这个面相丑陋到不堪入目的骑士,依旧骄傲。 没有一个人敢于同他对视,没有人愿意温柔地看着他的面庞。那张鬼见了也要吓一跳的模子,让罗瑞安甚至不曾获得过父母的关注对于高贵且多子的家族,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失败品。 但罗瑞安热爱着这个世界,哪怕是奔驰在鲜血与死亡之间,他也热爱着每一个短暂的初阳和日落。独胆的岁月里,他学会沉默着去享受一切。 “你是那个人的骨肉,只有不孝顺爹的儿子,没有不爱儿子的父亲。”里昂的声音很压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再做这种徒劳的努力,就像他不知为何当时坚守在北风呼啸的提哈“你会得到所有你想要的。” 清晨夫人薄雾慢慢在日光中散去,诺德人制作了更多的楯车,更多试探攻击没有出场的攻城塔被推上前线,更多的弓箭手被分配在防护紧要的地方。 攻城塔上的盾牌像是连环的城墙,朝着同样高耸的提哈『露』出了狰狞的爪牙诺德人不会再次那么简单地退却,必须要品尝到斯瓦迪亚人的鲜血才会心满意足。 这样的岁月,卡拉迪亚不知见过多少次。1133,只是诺德人攻打了提哈,不是世界末日也不是斯瓦迪亚的丧钟,和以往所有的攻城战一样无聊且漫长。 罗瑞安不明白政治,也搞不懂军事意义,但他知道,身为骑士的他只有在提哈战斗,才是拥有意义的。他绝不会回到安逸奢靡的泊拉汶,那里的胭脂粉会憋屈死自由的灵魂。 “军团长大人,我决心执行你的计划。”罗瑞安看着城下洪水一般漫过的诺德士兵,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北方人在首领和领主的指挥下,在行进中尽可能排成松散一些的阵列,以降低箭矢和石块的命中率“请您不要动摇我的意志,我在追寻这场战争的意义,我会在战场上找到的。” 里昂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这位长着撒旦面孔的骑士。 轰隆隆的巨响踏过城下,诺德人的靴子将泥土踩得春草不生,罗瑞安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嚣张地敲打盾牌的诺德人,『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杂种们,我们会在地狱相见。” 分割线 “真是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要和诺德人打上一场!”萨托尔看着那些金发碧眼的大块头重装步兵,如同一只钢铁臂腕般横向席卷而来“长船的男儿们!让我们给叛徒们好好上一课,背弃了诸神的废物,他们不配去光荣的瓦尔格拉神殿!” 还能动弹的士兵纷纷走到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栅栏的保护层上,为数不多的弓箭手引弓搭箭对准了那些慢慢靠近的斯瓦迪亚旗下的诺德人。 “奥丁与我等同在!”斯宾塞带领着那些诺德皇家侍卫们敲打着盾牌,发出苍劲有力的战吼,其余轻重步兵也纷纷高呼起来“杀光那些叛徒,扒下他们的铠甲,这些蠢货只不过是来给我们送酒钱的!” 士兵们哈哈哈大笑,看向那些装备精良的同胞们时瞳孔变得灼热起来。援军未到与重创造成的惶惶氛围减轻了些许。 有些粗野的货『色』干净利落地脱下裤子,大大咧咧地喷『射』出一道黄线当然也不可避免有些肾不好硬逞强,怎么使劲也呲不远,无可奈何『尿』在了围墙里,散发出一阵唐突恶臭。 萨托尔还有一千多人的战斗力,尽管大多数身上挂彩,士气低落经不起硬仗,但只要守着围墙,就凭那些斯瓦迪亚步兵和诺德叛徒,脑壳撞碎也未必冲的进来。 “普拉!你这条尾巴翘起来的老狗,怎么,斯瓦迪亚人的几哔哔把『舔』起来香喷喷?”萨托尔站在墙上朝下面不屑地吐了口痰“你爹可是个到死都没下跪过的好汉子!整个史蒂夫家族将以你为耻!” 普拉离开格陵兰的时候,还没有蓄起长须。现在他的额头上已经不再那般光滑,皱纹已经漫上了诺德战士的额头。寄人篱下的打拼日子并不好过,岁月给予朝气勃勃的男儿以沧桑,却也许诺淡然与智慧。 “如果史蒂夫家族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在,我可能还会红一下脸。”普拉拎着沉重的日耳曼单手长剑,随意地招架着萨托尔的怒骂“你为什么不问问拉格纳,他偷窃了卡德加特,我父亲的领地,是否因为当贼而感到寝食难安呢!” 萨托尔也没有多费口舌,又一口痰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你去问吧,老子这就带你去!” 两边士兵发出一大团肮脏的问候,这回不同于以往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各用着家乡话问候对方母亲,两边诺德语的对吼展现的非常精彩,夹杂着弩手和弓箭手的对垒抛『射』。 诺德人的弓箭手数量相对会多一点,占着地形的优势,斯瓦迪亚的弩机『射』速慢威力强大,对面的诺德士兵站得像是秋收的麦田一样密集,双方一时之间打得不分上下。 “史蒂夫大人,我想最后向您确认一下,您真的会保证我孩子的安全吗?”一个穿着亚麻布穷酸衣服的斯瓦迪亚男人,看了看这个许诺过他家人生存的诺德贵族,饥黄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 普拉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们诺德人一向说到做到,绝对不像你们一屁俩响。我会给你的妻子一笔小钱,够她带着你的孩子,在苏诺城内过还能说得过去的日子。” 穷汉嘴唇上下碰了碰,似乎在说谢谢。一个诺德士兵把一个密封地严严实实的罐子放在地上,斯瓦迪亚男人轻轻把这个罐子抱起来,像是捧着整个世界。 他不懂得这个来自罗多克的东西究竟蕴藏着何等魔力,他只知道现在要由他释放出来,将自己和对面那些也许也有家有孩子的诺德人烧成灰烬。 “对了,我要跟你说明一点。”普拉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怜悯的微笑,用流利的斯瓦迪亚语说道“我要看到的效果在栅栏上燃烧起熊熊烈火,倘若你没有做到,你的妻子一定会很受我士兵欢迎的。你的孩子,我也将不会承诺任何。” 7 第五十三章 提哈的骑士(三) “我有一种预感,将军。”卢瑟和沃尔夫并排走在部队前列,兴奋地看着这片又一次被诺德勇士践踏而过的土地,用自己的身高优势和盾牌,为沃尔夫遮挡可能席卷而来的箭羽“我们会成为首批冲进城里的诺德人!” 这一次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离着某个攻城塔很近很近,站在下面可以仰视到塔内弓箭手紧张的面孔。倘若这个庞然大物倾倒直下,沃尔夫敢肯定,自己多半要折损一小个中队还要感谢奥丁保佑,让他的士兵腿蹬得快点。 “希望在我们死光之前,可以进去吧。”沃尔夫显得兴趣缺缺,大多数诺德人在战争的刺激下,尤其在己方优势很大的情形下,会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这个时候很少会考虑嗝屁这种问题。 但沃尔夫不一样,打得仗越多,他越觉得打仗是一笔烂账。尤其是这种死多少人都不为过的攻城战。 即便现在黑加仑军编入了新的力量,加上从西格德遗产里抠出来的,那破破烂烂、士气和战斗力都很成问题的两百号步兵,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八百人。 当然较以往折损一个都肉疼半天的时期,自然是强上不知多少。但和据说每日都在壮大的仆格比,沃尔夫还是显得有些羸弱。这是一场迟早要来的擂台赛,拉格纳就是再偏爱沃尔夫,相信也不会亲自戴上拳套替他代打。 现在兵源依旧很困难重重,无论是影响力还是声望,沃尔夫都很难在这种情况招募到新的追随者。何况黑加仑军老兵的训练和经验,远远不是那些拿着长矛木楞愣的农民比的了的。 早期精锐现如今所剩也不甚多,还不得不打散编入各个班队、中队充当中下级指挥官。沃尔夫也渐渐为自己士兵的战斗力担忧战斗时期是不可能同时承担高强度训练的。 第一批黑加仑军是他亲自扛着原木蹚冰水,手把手带起来的。后补充的士兵除了瓦格良青年时来自专业训练外,无论是训练强度,还是战斗能力,或是吃苦耐劳的品质,都较第一代差了一截。 “何必说那么悲伤呢。”卢瑟耸了耸肩,攻城塔上一个弓箭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一只被人剁了尾巴的老猫,脖子上挂着一支弩箭后仰着滚落下来,堪堪砸在地上,那支离破碎的现场离沃尔夫不到十步“哦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倒霉,我们会保护你的。” “你打得过托曼吗?”沃尔夫抿了抿嘴,斜眼问道。 “额这个可能不行。俺去看看那些不成器的家伙。”卢瑟尴尬地吐了吐舌头,恍然发现一旁的托曼似乎有点气愤于工作被抢了,连忙灰溜溜地跑回了第一旗队的兵线里,大声嚷嚷着后排举高盾牌。 托曼哼了一声,很快挤回了沃尔夫身边,把日耳曼剑收回鞘里,左手拿着自己的盾牌,右手把沃尔夫背后背着的盾牌摘下来举过他的头顶,像是一堵墙般完全遮挡了沃尔夫所能接受的全部阳光,瓮声瓮气地说道:“将军,你还是小心些,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请尽量不要走在战场比较前列的地方。” “啊我亲爱的托曼,我正好想问问你。”沃尔夫的嘴角扬起一丝疯狂的微笑“那天你给希尔薇买了什么啊?” 托曼没有说话,但沃尔夫用余光看到,皇家侍卫的喉结不安地上下翻动了一下,表面上却老实的四平八稳,至少那护面的日耳曼盔挡住了可能存在的大量面部尴尬。 “额,就是一点女人喜欢的小玩意,二百第纳尔,我捡了个便宜。”托曼咧开嘴笑了笑,再怎么掩饰憨厚的托曼也掩饰不住那份手足无措“没什么值得您费心的。” 沃尔夫哦了一声低下了头,仿佛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并没有什么想法。托曼也终是如释重负地把眼光放向战场,对于神经像树根一样茁壮的皇家侍卫而言,经受一次盘问不如让他砍三个人。 “把你的戒指好好戴着那是一对,这是结婚戒指,你瞒不了我,该死,你们在玩什么啊”沃尔夫小声咕哝着“不要显摆,尤其不要在安度因面前,也不要和希尔薇表现得太近。” 一时之间托曼觉得冷汗透过了锁子甲的内衬,沃尔夫那道视线并不咄咄『逼』人,却让人无处躲闪。 “我”托曼发现自己的斧头有多么灵活,自己的嘴巴就有多么笨拙“只是,是当时她想要我带着看看效果,然后我的手指有点粗,就拽不下来了。” 沃尔夫看着自己头上的盾牌像是筛糠的筛子一样,以不合常理的高频率抖了起来,也不禁开始慌了:“额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们的事我不会去『插』手,但我希望不要闹出矛盾安顿因的状态非常不好,希尔薇不在,他需要承担整个第二旗队的压力。” “我我知道了。”托曼低下了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头儿,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 “我怎么知道呢”沃尔夫苦笑着“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回去,趁着还活着读完那封信” 分割线 “他疯了!??”萨托尔皱着眉头,看着那个捧着罐子的斯瓦迪亚农民嚎叫着冲上来“不不对劲,不要让他靠近!弓箭手,『射』倒他!” 普拉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吼道:“弩手压制!保护好那个人!”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弓箭胜在速度快,弩胜在威力大可以破甲。普拉的维兰族人是重金打造的精锐,普通的单曲弓效果并不明显,而长船部落人数众多经得起消耗,弩手缓慢『射』速造成的死亡终究有限。 现在,全场都聚焦在这个狂奔的斯瓦迪亚人身上。这是一个穷苦的牧民,他为这边的领主放养山羊。和那些狡猾敏捷的牲畜进行赛跑是他的工作,他的腿像是变成了翅膀,以人体极限的速度向飞扑向栅栏。 “跑上去,一定要跑上去”罗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胸膛里的心脏不可抑制地剧烈运动着“给我跑上去啊!” 阿尔法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个可怜人像是尾巴上着火了的牛一样冲了上去,默默画了一个十字架:“愿圣神原谅我们的不义他们只是一群『迷』失自我的孩子” “我的神父”罗斯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在做不得不做的事情,不要影响士气” 老牧师看了看那些目光单纯的扈从,以及还在紧张地发抖的玫瑰骑士团新加入骑手,懊恼地在罗斯耳边说道:“错误的手段不会得到正确的结果,我们把自己的同胞推给恶魔,我的孩子我用不着问神,就知道这是错的早知道这样,我不会来的” “去**的对与错!”罗斯捏住了拳头,抑制住想要咆哮的冲动“我的士兵像是野狗一样死在荒郊,我甚至不敢想象诺德人会怎么对待那些尸体!” 阿尔法『摸』着十字架,不远处传来可怕的惨叫声,一阵唏嘘声在士兵间蔓延开来,那些维兰人甚至毫无同情心地放声大笑。可怜的斯瓦迪亚男人被『射』中了膝关节,奔跑到靠近栅栏的位置像是脱线的木偶一般,直挺挺地扑倒在地上,手上的陶罐还在手上丝毫未损地捧着。 “那是你所说的光荣,我的孩子。你带他们走上战场,他们的生死托付于你,保家卫国也好,骑士的尊严也好”阿尔法的眼神有些悲愤,罗斯真的很奇怪,一个年纪这么大、且见过那么多腥风血雨的老家伙,为何突然如此心软“正义可以轰轰烈烈,但不要建立在失掉尊严和底线的基础上。” 罗斯没有说话,那个斯瓦迪亚人拼命在自己的血泊里挺起上半个身子,举起了一只手被一箭『射』碎了手掌,趴在陶罐边昏死了过去。 维兰人再次发出一阵起哄声,斯瓦迪亚人则显得不那么愉快,但目前的形势不由得想太多。步兵们决定用古老的方式去击碎城墙,建固的阵线开始压向诺德人的栅栏。 长船弓箭手不再瞄准那个应该多半是死了的可怜虫,那些装备坚固如水桶的同族,和相对轻甲但盾牌扇形阔大的斯瓦迪亚人,是他们新的靶子。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抉择,他不是被强迫的。” 罗斯沉下心来,按照第二个方案的约定,倘若步兵能够撕开一个缺口,他和他的骑士、骑兵、扈从将会立刻像嗜血的食人鱼一般冲进伤口里撕咬诺德人。 “我们无权替神去怜悯他人的不幸,因为注定没有人怜悯我们的,这就是战争我的神父!去他妈的舍生取义,去他妈的骑士精神,去他妈的瓦尔格拉!我们只是一群想要把对方撕碎,还想活命的疯狗!”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栅栏边响起,萨托尔的怒吼声伴随着长船部落所有的弓箭火力,那个不幸的牧民终究还是得到了那么一点侥幸,他的妻子和孩子伴随着那漆黑怪味的『液』体泼洒在栅栏上,而就此获救。 十多根箭透过了他的尸体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应该来不及享用这么多痛苦。 希腊火。 7 第五十四章 提哈的骑士(四) “点火!” 伴随着命令,几支燃烧的直线完美地命中了火油覆盖着的篱笆,珀薇带来的绿林弓箭手过去为那对恩爱的夫妻工作,现在是罗斯的下属。继续以他们令人胆寒的命中率,和杰里斯重金打造的优质长弓,为他们或许并不热爱的祖国做贡献。 除了十名珀薇的亲卫弓箭手,以及三名决定退休的丛良兵,其余几乎都决定留下来。倒不是说这些过去打家劫舍过日子的强盗有什么思想觉悟,这多半来自于罗斯许诺的高昂薪金,对生死的蔑视,以及对这个带着几十名骑兵、就敢撞三千军队屁股的骑士团团长深深信服乃至畏惧。 冰冷的罗多克火瞬间绽放出火热的温度,整段篱笆瞬间被无数蜿蜒盘旋的火蛇环绕住,几个倒霉的士兵腿上被喷溅上这些油渍,腿部也燃烧起来。 “水,水!去营地里取水!”密集的人群慌『乱』作一团,斯瓦迪亚的弓箭手和弩手,瞄准那些背对着他们的可怜虫榨取着简单易得的鲜血“把盾牌背在背上,弓箭手坚守原地,继续对『射』!” 大火越发可怕起来,熊熊燃烧过整个受波及的木栅。惊慌失措的长船部落到处都是奔波拿水的身影。烟雾模糊了弓箭手的视线,他们挨着不知何处而来的箭矢,却只能靠记忆和模糊的视线与对方对『射』。 “水来了!”一个左胳膊还挂着包伤布的士兵趔趄趔趄着挑着两桶水,费力地递到同伴手里“快去救火!” 萨托尔看到两大桶水浇在那熊熊燃烧的木栅栏上,舒心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要火势止住,一个小小的缺口并不是问题,甚至可以利用缺口设下狭窄的包围圈,如果普拉决心用脑袋撞出来开阔地,那么他就要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 “火火顺着水着起来了!”士兵们的惊叫声将萨托尔的思绪拉回现实,水确实扑了上去,但料想中那般熄灭,而是顺着源源不断赶到的水流动着燃烧起来“啊啊!不要靠过来!” 一个身上又是沾着水又挂着油,还在不停燃烧的士兵在地上翻滚着,没有任何敢靠近。大家就怎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用手指扣着自己的喉咙,活活撕开了自己脖子上的半层皮,伴随着燃烧身体剧烈地抽搐,就这么活活疼死了。 “离开栅栏!”萨托尔根本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也没有听说过。他不是沃尔夫,他的经验来自于实战而非书本,超出他常规认识的东西,身为部落首领的他也和普通战士一样手足无措“快撤,快撤快离开!” 慌忙撤退的长船部落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箭羽,几十具尸体像是鲜明的路标一样扑倒在撤离的路上。其中不乏一些身穿链甲的重步兵尽管这种护甲对远程武器的抵抗能力可圈可点,但毕竟斯瓦迪亚军弩的穿透力不是开玩笑的。 望着熊熊燃烧的栅栏,萨托尔一筹莫展。有时候人的思维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所固定,就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比如现在,其实完全就可以保持现状,甚至在上面加一把柴火有种你们顺着火给我冲进来。 “大人,用土!我们用土和沙子把火压下去!”皇家侍卫斯宾塞大声叫道,这可能是他脑子转的最快的一次了“它不怕水,肯定会怕点别的什么!” 诺德人想到什么就会撸起袖子干,萨托尔一声令下,士兵们纷纷用盾牌和铲子将地上的土铲起来扔到火上。此时滔天的大火已经将烟雾散布到整片天空,双方的弓箭手基本都处于胡『乱』随缘『射』击状态,这么僵持下去,所起到的效果并不明显。 普拉皱起了眉头,罗多克火的威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是滴落到哪里,那里就是一片灰烬,那可怕的吞噬能力,即便是身为使用者也有些胆寒。 “我的孩子,咳咳咳罗斯啊”平日冷冰冰的普拉对罗斯怎么也凶不起来,尽量用自己强壮如山的身躯遮住罗斯的视线那个可怜的斯瓦迪亚人已经变成了一截枯碳横在地上,几乎就剩一点点余温“看起来我们也就是拆掉了他们一段围墙罢了。” 罗斯张望了一下,用余光瞟了一下已经不愿睁开眼睛的阿尔法神父,低下头想了想:“不,他们在灭火,是因为不知道我们还有一件武器他们已经领略过了,却不知道究竟有多么可怕。” “什么武器?”普拉疑『惑』地看着这个脸庞不再清澈稚嫩的骑士,罗斯今天和那些真正的骑士一样,里面穿着配有软垫的锁子甲,外套着结实到令人心慌的无袖板甲,那外骨骼一样的加固条纹板让人心慌“你是说投石机吗?” “不,并不是。”罗斯苦笑着摇摇头“我要做的事情,请你不要告诉里昂大人,否则我怕我这辈子都『摸』不到马了。” 这时候,普拉才注意到罗斯的军马上套着厚重结实的披挂,深蓝『色』瞳孔急促收缩了一下:“艹” 分割线 “斯宾塞你听,是不是有什么动静?”灰头土脸的首领询问自己同样满面烟火『色』的皇家侍卫“是不是马蹄?” 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烟尘之中,土块将火焰勉强缩小了范围,围墙几乎完全被烧烂了,只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噼里啪啦,不知在燃烧着什么。也许是木料,也许是某个充当燃料的尸体。 斯宾塞扔下了手中的铁锹,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听着,许多士兵发觉事情不对,纷纷扔下了铁锹,或者停止了用盾牌掘土的愚蠢行为,将矛和斧子拿好。 “斯宾塞是”萨托尔还没有问完,就被强壮的斯宾塞一把扯住了脖领,像是甩出投石一般推出去十步远,像是狗啃屎一样摔进了一个帐篷里,痛得胸和后背像是撞在了一起“你疯了” 他抬起头来,看见了这辈子最难忘记的一瞬间: 一个身披重甲的提哈骑士,踏着被烧断的残垣断壁,穿过燃烧着的前沿,平端着像是小树般茁壮的骑枪,在那头几乎如同钢铁野兽一般的马匹上,正面疯狂地冲击向目瞪口呆的诺德人:“冲啊!斯瓦迪亚的骑士,今天,我们有死无生!” 其后二十名同样重马重甲的骑士、四十名猎马锁子甲的扈从、一百五十名轻装的玫瑰骑士团骑兵,如同一道恐怖的旋风,以尖锐的菱形阵顺着破开的缺口翻越而来。 有些不幸的骑兵撞在侧面的篱笆上翻到在地,被马蹄活生生踩死,有的撞在无主的马上,悲惨地摔到一边自生自灭。但以罗斯为核心,以二十名重甲骑士为主力的攻势,像是飓风中的海浪,冲向营地内诺德人混『乱』密集的阵线: “有死无生!有死无生!”骑士们大声吼了起来,扈从、骑兵跟着狂热地叫喊着,马匹在马刺的拼命催促之下,发出灼热的嘶鸣,他们坚守到这一刻,就是为了这份难得的荣誉“为了提哈!斯瓦迪亚,必胜!” 重装的骑士就在这两句话的功夫之间,用力贴上了长船部落的前沿,那既不密集,也不成阵型的可怜诺德短矛根本起不到阻碍的作用,坐前排的士兵立刻被骑枪狠狠贯创,飞溅的血肉崩到了后面人的嘴里很快他也挂在了加长的重骑枪上。 侥幸没有被骑枪捅死的士兵,也立刻被踩倒在地,后续的轻骑兵立刻从左右包抄而上,顺着营地有限的空隙,四处砍杀着脱离队伍的诺德散兵,像是锋利的剃刀一样一点点剜掉诺德人的片片血肉。 萨托尔第一次后悔把自己的营地修建的那么宽阔,还留出一大块空地用来集合。那些斯瓦迪亚骑士的骑枪因为挂上了尸体被抛弃,或是因冲撞到盾牌铠甲折断,和他们的扈从一起在人群中砍杀着斯宾塞就挂在罗斯的那杆血红的骑枪上,右手还保持着挥舞斧子的姿势。 没有任何悬念了。 他躺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族人在血泊和尸体堆里负隅顽抗着,浑身散架一般无可奈何,如同堆被皮蒙着的骨头。 “长船的士兵们!”萨托尔用剑支撑起身体,但他知道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斯宾塞。 那些被绝望笼罩的诺德人看见他们的首领一头将一个下马的扈从撞倒在地,日耳曼剑贯通心脏,从背后捅了那斯瓦迪亚人一个透心凉。 所有的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都能看得见,他的双眼像是在流血一般殷红:“不要屈服!死亡,有什么好怕的!” 一支弩箭命中了他的脚踝,萨托尔像是神话里受伤的巨人一样倒了下去,普拉和他的士兵已经全线压了上来。诺德人嚎叫着抵抗着,他们的斧子给骑士与骑兵带来不小的威胁,已经有五个骑士死掉或重伤倒地,扈从与骑兵的伤亡更是不可估计。 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那个兴奋的弩手抽出了猎刀,想要砍下这个令人兴奋的战利品的首级,萨托尔双手持剑,借着他奔跑的顺势长虹贯日,那锋利的剑尖像是破土的笋从弩手的背后透了出来。 “长船部落,杀啊!”萨托尔觉得鲜血顺着喉咙燃烧着,他想要站起来,却又沉重地跪在地上“在瓦尔格拉,没人会说我们是懦夫” 普拉将剑从老朋友的喉咙中缓缓抽出来,一脚蹬开死不瞑目的身体。斯瓦迪亚的士兵和维兰人在一面倒地屠杀着士气转瞬又崩尔溃之的诺德人,惨叫的诺德伤兵过去放在营帐里等死,现在也无人理会,有的被踩来踩去,有的被顺手踹到尸体堆里。 在这腥风血雨的地狱里,普拉长长舒了一口气,低下身子看着一动不动的萨托尔,伸手抚下沉重的眼皮:“希望你在瓦尔格拉神殿住的习惯我的朋友” 7 第五十五章 提哈的骑士(五) “这位这位大人!”一个腰间携带短斧的诺德轻步兵背着盾牌,跑到黑加仑军的将军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我是前面部队的,现在死伤惨重!我们的雅尔希望您帮我们推动那个攻城车!要是速度太慢,会被扔石头的投石机盯上的!” 沃尔夫看了看周边散落的尸体,在毫不留情的远程洗礼下,诺德人前锋的现状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离着城墙越近,越能清楚地感受到弩手与弩机的非凡威力。 当然,按照克斯和罗多克老兵不屑的描述,斯瓦迪亚的弩在罗多克的攻城弩面前,就是一个可笑的玩具但不管怎么说,它杀死的人肯定不会觉得好笑。 听着那名传令轻步兵熟悉的口音,那略带黏音的诺德语勾起了家乡的回忆,沃尔夫轻轻咳嗽了一声,好奇地问道:“你们的雅尔是谁?” “我们的雅尔是”那个轻步兵刚刚张开嘴,一根弩箭像是不经意擦过的死神,从背后击中了这个年轻人,并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毛』皮甲。那个士兵头砸在沃尔夫脚边的矛尖上,碎的像是一个烂西瓜。 托曼赶忙把盾牌举起来,用自己的身躯和盾牌为沃尔夫遮挡伤害,一枚夹着破空嘶鸣声音的弩矢贴着托曼的耳朵穿了过去,顺带咬碎了那脆弱的器官,留下一个血淋淋的豁口:“将军,你往后撤撤。” 说完,根本不给沃尔夫反应的时间,也不给自己反应伤痛的时间,扛起来手足无措的黑加仑军将军就向后走。 “亚托!”沃尔夫在托曼的背上毫无威严地吼了一声“带着你的人,去帮忙推车!” 亚托先生体格高大,虽然是自耕农出身,但处在西部中段贫瘠土地那么恶劣的环境下,来抢粮食的贼也是举着斧子讨饭,拒绝也同样需要端着长矛。原本这个更像武士的军官没有独立掌管部队,现在才将刚刚收编来的二百个炮灰归到他的旗下。 他的作用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正旗队长安德鲁大吼一声:“冲啊”的时候,身先士卒带着第三旗队披荆斩棘。 亚托始终不肯用盾牌,也不肯用恼人的锁子甲,包裹的严严实实不是他的风格。哪怕是攻城战也一样,而且要求一定要冲在最前面,这样其余的懦夫就可以跟着大爷的背影冲锋了本人云。 要是非常严肃地说,只有安德鲁是第三旗队的指挥官,亚托事实是第三旗队的冲锋官。 后者暴躁的『性』格、死战不退的勇气以及可怕的双手武器熟练度,让安德鲁在提拔他时私下里对沃尔夫这么说过:“倘若有一天这条疯狗被敌人包围了,不好说谁更倒霉。” 黑加仑军经历大战小仗也算的上数颇为可观,赢了的有,败了的有,不明不白也的有,就连托曼都挂过彩,沃尔夫先生都差点被踢死。这位亚托先生参加的并不多,却足够惊心动魄。然而至今连擦皮伤都没有。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不一样。从新兵混到老兵需要许许多多的因素,然而只要缺少一点运气,就会从新兵跨越无数个等级直接迈进坟墓。 “你们聋了吗还是耳朵长在鼻孔里,喘气的时候就不能听人说话,要断气才好使?”亚托扛着双手大斧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吼声震得那些习惯了松散的新兵耳根子疼“上前去推着!别浪费我的口水!” 新补充的部队没有任何编制,甚至连驻地都是在黑加仑军外围新建立的,相对于老兵们的地段,基础设施可以说是一应俱缺。 令人奇怪的是,呆了一天的新兵们居然还表示很满意过了很久沃尔夫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战前饭餐沃尔夫决心掏钱加量,显得异常丰盛。 “将军那些懦夫能做点什么?”杜瓦克因不屑地斜着眼睛,看了几眼那些『乱』哄哄叫着的士兵,掩护沃尔夫从托曼的后背上翻下来“我们瓦格良人冲锋的时候,没经过训练的废物和软蛋只要站在后面,像狗一样叫几声就是了!” 沃尔夫看了看自己骄傲的副旗队长,最近各个旗队频频请求担任主力的意愿越发强烈,这种求战欲非常值得赞赏,但也要控制避免产生互相针砭,也要相对警惕那种越发盲目自大的心理特别是在黑加仑军高层中。 于是沃尔夫很自然地笑了:“如果我的士兵都推着攻城塔,谁来为我作战?” 托曼的耳朵进行了简单的包扎,弩的去势非常快,应该只是蹭了一下,倘若再偏上半毫,沃尔夫就是被砸在一具皇家侍卫的尸体下不见天日了。 黑加仑军的主力继续前进,但攻城塔的推动还是显得有些缓慢,速度被远程打击『骚』扰,杂牌军对推车也并不显得很在行,前方队伍的大个子雅尔一连劈了几个逃兵,才让人心惶惶的诺德士卒重新拾起力气。 越来越多的箭矢注意到了这支阵型还算严密的队伍,在头顶遮起一片天空的臭豆子沃尔夫惊讶地发现这边也不缺乏这种野生的植被盾牌上拍打起密集的浪花,不时有人受创重伤,鲜血淋漓地倒地。 但很快后面的士兵随即填上,密集的盾垒严严实实地守住了头顶,箭矢的消耗效果极其差劲。很快斯瓦迪亚的指挥官就将攻击的重点迁移到了其他阵线相对松散,人数又多拥挤混『乱』的诺德人头上。附近攻城塔也因此不再被重点关照有限的远程要尽可能高效地,杀伤数量最多的诺德人。 “推!”压力骤然减轻的亚托从塔后钻了出来“来到两边来些爷们!别当缩头乌龟!只要推到城边还有一口气的”他指了指那些步伐坚毅的黑加仑军大部队“我就保你当真正的战士!享受到真正的战利品!” 一个新加入的士兵似乎很有这份心思,刚刚拎着盾牌冲了上来,某根弩箭好死不死当场命中脑门,吭都没吭一声。手持双手大斧的亚托无可奈何地看着,不曾有过一根贴近自己的弩矢夺走了一个勇士的生命,但仗还得打。 “一口气多来几个!”亚托就杵在那里,肩上扛着斧子,不时有弩箭向他招呼,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弩矢像是绕着弯躲他一样,咧着大嘴朝那些胆战心惊的士兵笑“别一个个送上来当靶子!” 突如其来的,一枚弩箭狠狠地贯穿了亚托肩膀上的斧子柄,这枚锥头加血槽的弩矢,顺着斧子连接着斧头的木杆部分穿透而出。亚托先生趔趄了一下,恍恍惚惚地站起来,连衣服都没有损伤的他这才注意到斧子上多了一个并不可爱的小配件。 诺德人的观念里,不少还是一心想当个合格的士兵,享受战荣利誉品的。在野心、『性』格,以及亚托狗运的刺激下,不少人拥簇到攻城塔两边,顶着头盖骨被陈列在瓦尔格拉神殿的风险,开始驱动那架沉重的攻城车。 大量弓箭手在其上与斯瓦迪亚人对『射』,工艺上的吃亏用数量勉强可以抵消一点。但斯瓦迪亚人的持弩率令人发指,那些被召集而来的民兵,几乎都拿着新旧各式弩箭向下倾斜着火力。 同时这些决心保卫家园的斯瓦迪亚男儿,在这种压迫感并不强的对垒战中,能够忍受相当大的伤亡比。如果诺德人想要拿到胜利,就不得不用鲜血去填补。 “格陵兰的男儿,前进!”一个架上云梯刚刚爬上去的诺德士兵,只来得及在同胞保护下,挥舞旗帜转过身来欢呼这一句,就被一柄沉重的锤子敲中了脊背甩了下来。 诺德人中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斯瓦迪亚的城墙看起来似乎比想象的更加脆弱 7 第五十六章 提哈的骑士(六) 死亡,是人类永恒的恐惧,只要由人类组成的军队就会有崩溃的概率。 就是最勇敢的诺德皇家侍卫组成的无畏悍旅,也会在同伴死伤达到三分之二的情形下,无法避免的动摇。 瓦尔格拉喊得震天响也没有用,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选择。否则历史固然会变得英勇耐看,但人类的延续将会成为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沃尔夫严格训练黑加仑军阵型,以至于到了一个步伐、一个举盾动作的地步。最先提拔的,往往也是那些懂得团队合作、能够以身作则稳固战线的老兵,个人武力在黑加仑军中固然值得羡慕,却不怎么被吹捧。 并经常让两个结成三排阵列模拟演习,以严密的队形冲在一起,即便有精细乃至苛刻的规定,且必须使用木制练习杆、披挂整齐,受伤也仍旧在所难免为了战争所做的准备,和战争一样不计代价。 许多诺德雅尔对此非常不屑一顾,甚至奥拉夫也曾在拉格纳面前,毫无顾忌地嘲讽过沃尔夫:“这个年轻人异想天开地扎了几排纸人,让他们整整齐齐地撞在一起,他以为这就是战争。” 即便如此,在新黑加仑军不断需要注水式扩招的时候,他也将严格的纪律与振兴作为优先训练选项,而不是教授单兵搏杀。 即便杜瓦克因黎明这种战斗狂人,不止一次地在私下或是公开向沃尔夫陈述,剑术与格挡技术的重要『性』,但始终单兵训练在黑加仑军暂时的日程中占比较和那些训练就是打架的诺德部队不可同日而语。 沃尔夫深知斧子耍得漂亮,将阻挡者撕碎自然叫人畏惧,但在密集的阵列与无可周转的局势下,普通的枪盾步兵拼的是谁能承受更大的伤亡,谁能在难缠的拉锯战中咬紧牙关,坚持到战局扭转的时候。 毫无疑问,沃尔夫的黑加仑军,可能在突击与破坏力上,绝对不是两万多诺德大军中最为强势的一支。 据说雷克斯有位封臣率领的斧战士,装备轻便,健步如飞,擅长从敌人正面撕开缺口,冲进敌人阵内就像狼群进了羊圈,盾墙在他们面前都像是纸糊的废物。 他们曾经为国王陛下驱逐不肯服从的领主立下汗马功劳,那段时间斩获三个雅尔的首级的故事,连缩在黑加仑村家里混吃等死的沃尔夫都有所耳闻。 但身为难缠的对手,这六百名属于祭司的士兵,绝对名副其实的牛皮糖。倘若和黑加仑军的步兵战线黏在一起,绝对是一件辛苦而又无趣的事情,不在双方尸体垒砌一道墙阻断战场之前,绝对不会罢休。 现在一个谁都没有想到过的契机,将这个试图在这场战争舀一杯羹的年轻人推上了风口浪尖。他和他亲自量身打造的八百名士兵,是这盘环环相扣的提哈大棋盘上最复杂多变的一枚棋子。 “沃尔夫!沃尔夫雅尔大人!”一个骑着马的传令兵扛着属于拉格纳家族的海神三叉戟旗帜,飞奔到黑加仑军所推着的攻城塔边,那庞大的大家伙周边摞堆的超量尸体,给这位骑手带来了很大的烦恼“我是拉格纳的信使!拉格纳大人要求您的部队奔赴城门与奥拉夫大人会和!现在急需要你们的士兵!” 沃尔夫身上简易的钉皮甲和脏兮兮的面庞上,沾着不知何飞溅到身上的血迹。但只要他的头脑没有进灰沾血,就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沃尔夫看了看那匹斯瓦迪亚驽马,目光平和地说道:“我知道了,我想问问拉格纳的皇家侍卫首领,格罗斯是否拱卫在大人身边?” “拉格纳大人很安全,您不用担心。”看起来这位传令兵非常地忙,在确保沃尔夫理解后立刻翻身上马,大概还有别的部队需要调动“顺便说一句,您的记『性』很差,我们的皇家侍卫首领是凯洛大人!” 沃尔夫耸了耸肩,保持充沛的疑心病,是一个武力与勇气都不值得炫耀的诺德祭司应有的品,现在这个临时想到的问题与得到的答案还算是差强人意。 沃尔夫的敌人不少,相信很多人还是乐意看到他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要么失去信任与声望,要么交代在早有预谋的圈里。 那位骑着马的诺德传令兵在混『乱』的前段阵地呼啸而去,隐隐约约可以听得苍蝇开会一般『乱』哄哄的抱怨声,看起来这位心急如焚的年轻人毫不介意在人群中开路。 “卢瑟,重新整队向城门移动。”沃尔夫皱着眉眺望着,那些打算用攻城锥豁开城门的奥拉夫军离自己并不是特别远,他能看到那位雅尔部队里,云集了花花绿绿各种小领主的旗帜,就像在一盘子水果上,『插』着一大把贴着彩『色』布条的牙签“去帮助我们的盟友。” “可是我们的人”第一旗队队长很委屈,有些身手麻利的轻步兵已经爬上了攻城塔“将军,太可惜了!” 沃尔夫用力摇了摇头:“卢瑟!整队!有更重要的战场等待着我们!” 卢瑟很不满地咕哝了几声,终究还是在沃尔夫不可动摇的眼神与命令下屈服了,口里喃喃着:“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血白流了踏妈的!” 三十多具无法回收的尸体被抛弃在了城根下,其中多半来自于新纳入的二百名杂兵内。黑加仑军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把死去的同伴,从源源不断后续的脚丫子下解救出来。他们将盾牌聚过头顶组成盾垒,在石块与弩矢的欢送下向城门缓慢推进。 身心俱疲的安度因『揉』了『揉』眼睛,在杀声震天的提哈城下,由于某些无法启齿的困『惑』而缺乏睡眠的第二旗队长,在这种生死不由己的环境下打起了哈气。他努力将视线投到一边观察战场这样他就可以装作看不到托曼手上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了。 “那是,那是起火了”安度因眯着眼睛望向南部那烟尘四起的天空,很多诺德人都看到了,那罗多克火燃烧而起,在天边标记出巨大的烟雾记号“这火为什么这么眼熟?” 明明远在天边,却觉得那火焰在眼角燃烧,如同来自脑海的烈焰,在无可避免地自内而外溢出,顺着每个神经末梢向全身蔓延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压抑。 突然他想起来,几个月前那个寒冷的冬天,摧毁了黑加仑军初始的沿海边,一个叫做岚度的老海寇和他的船,也曾经绽放出一样的光和热。 分割线 罗斯坐在一面现在属于死人的圆盾上喘着粗气,现在右肋处非常的疼,勇敢的骑士发现自己并不能站起来。 那个孔武有力的诺德大块头破开了外层结实的无袖短板甲,三毫米左右的铁皮被击穿,余力通过对钝伤抵抗能力低下的锁子甲,传导至骑士的右半侧身躯。 可有可无的蹭伤并无所谓,问题在于斧子凿上去带来的碰撞伤害,罗斯猜测很有可能造成了骨裂。 “小子,你真是有种啊。”普拉笑着走到罗斯背后,拍了拍骑士的肩膀,下手非常的轻,但这位可怜的玫瑰骑士团团长还是忍不住嘶嘶起来“我有点明白里昂为什么敢定这么疯狂的计划了,因为他的身边和手下从来不缺少疯子。” 罗斯坐在盾牌上一动不敢动,他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像是一条疯狂的金枪鱼那般冲进了诺德人阵线里,把那个恐怖的皇家侍卫和他背后的士兵榨成一条直线,究竟是什么情形。 那段缺失的记忆在过去战斗的每一秒,都在头脑中如同倒带般帧帧回放,他无法分得清自己究竟在冲锋还是在厮杀本能会告诉他一切,只需策马向前即可。 “我们损失如何?”罗斯看着满地的尸体与受伤的士兵,鲜血蜿蜒在烧毁的木段边,那些维兰部落的诺德士兵,在毫不手软地砍死每个哀嚎的长船部落同胞“希望圣神给我一个好过的结果虽然我并不爱他。” “你们这些疯子骑士,咯咯咯,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敢缩在城墙后面。”普拉蹬开一具长船士兵的尸体,将一柄雪白崭新的战士剑捧在手中,从死者腰间拔出剑鞘,把剑『插』入鞘内塞到罗斯的腰间。 “牺牲了七个铁罐头,十三个扈从,五十二名骑兵。我的人和那些步兵还没有来得及算,亏你的福,应该不怎么多,很快就可以回到城内。“普拉史蒂夫转过身去忙碌最后的收尾,此时诺德人的攻城塔才第一次触碰到了城墙,这边的火光和烟尘还是无暇被顾及“真的,里昂让我知道斯瓦迪亚还有能人,你们让我知道斯瓦迪亚还有男人。” 罗斯挣扎着站起身来,那剧痛几乎将他击倒,但他还是在眼前昏黑之前『摸』到了支撑西蒙斯的肩膀,这个瘸子不言不语地把倔强的骑士从地上抬了起来,直到罗斯打正了身子。这位老游侠没有说一句话,但目光中似乎比往昔多了些许什么。 “西蒙斯你听到了吗?”罗斯突然说道”越来越近了。” 老游侠皱了皱眉:“马蹄声?走得很慢,但已经在接近了不不不,是因为数量太多了。” 他们抬起头望向那看起来如此渺小的提哈南门,那里闪烁着金属的光泽与罩衫的颜『色』,缓慢地流淌过巨大的城门。就像是从末日的火山中缓慢流淌出的岩浆,马蹄铎铎踏过土地,安静地享受着前行。 提哈骑士团,五百九十二名骑士,一千一百六十名扈从。 第五十七章 提哈的骑士(七) “战争需要高昂的学费,勒斯汶先生。”拉格纳的笑容非常的好看,即便按照勒斯汶的斯瓦迪亚式审美,也无法否认拉格纳确实英朗帅气的事实“既需要金钱,也需要鲜血,缺一不可。” 国王的血脉有些不安地看着南部升起的烟尘,就算是再不谙世事,勒斯汶也知晓自己捅了大篓子。看拉格纳似笑非笑的表情,要是说这位野心勃勃的雅尔什么都不知道,是万万不可能的。 “是啊我的斯瓦迪亚老师说过,知识才是力量永恒的力量。”勒斯汶努力绞尽脑汁和拉格纳扯着皮“倘若我能看透那本亚历山大传记,说不定就能为我们的胜利,想出更多的办法了。” 站在战线的后沿,搭建起来的宽顶了望塔让诺德的大雅尔们对战场一目了然。雷克斯站在另外一边,紧张地注视着爬上城垛的诺德士兵。没有任何悬念,基本爬上城墙的时刻,就是被锥头枪和大剑怼下去的时刻。 尽管南部确实令人提心吊胆,但雷克斯还是坚持他的观点:“只要这一次我们能打开提哈的大门、推倒下他们吹捧的城墙,孩子们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想办法是没有用的勒斯汶先生。很多时候不是办法能弥补一切的。”拉格纳指了指城墙,那些持斧持剑的诺德步兵的尸体像是雨点般砸落在地“这些战士根本不知道,攻城从最开始就是错的。” 勒斯汶咬着手,把那精心修饰过的指甲咬得参差不齐。那副样子简直和斯瓦迪亚贵族的小姐一模一样。那些粗鲁的雅尔背后的评价,已经不必在身心俱疲的老国王面前堆砌,话可以多难听,就可以说多难听。 “那么您是在质疑我父亲的决定吗?拉格纳大人?”这位王子问道虽然背后很多人叫他斯瓦迪亚的公主“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封臣所为。” 战场越来越灼热,城墙上一群士兵抬起来煮好的大锅粪『尿』水,从城头顺着云梯批头盖脸地倒了下去。 无论是穿着布衣的穷苦士兵,还是锁子甲包被的重装武士,都在这唐突扑来的滚烫恶臭洗礼下,被烫的嚎啕大叫,摔进了护城沟里,埋葬在用来填平沟壑的沙袋边。 即便侥幸不死,肮脏的粪水会顺着被烫烂了的表皮侵蚀人体,最后在恶臭中去往瓦尔格拉,反而不如刀剑来的痛快。 而且这种恶心人的武器,让后世子孙吹捧的时候也非常尴尬,总不能按照现实实话实说:“想当年我爷爷额攻打提哈的时候,意外被热粪水泼死了。” 拉格纳微笑着看着勒斯汶,温和的让诺德王子想在他那张脸上来一拳,要不是觉得对方的头盔太过坚硬,勒斯汶确信假装确信自己一定会这么做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自从来到提哈以来,我不曾反对过他的任何一个决定。”拉格纳的声音凑到了勒斯汶耳边,声音不大不周围几个雅尔都离着一段距离,没有注意到这边“但是我的朋友,树林里无论如何是不可能长出来,长船部落士兵的尸体的。” 勒斯汶惊愕地看着这个一向被他视为农民的卡德加特领主,愣愣地问道:“长船部落是什么?” 令拉格纳也意想不到的是,看起来勒斯汶并不像是在装傻充愣,居然是真的感到『迷』茫。他定神想了想,大概还是看的明白这个几无魄力的年轻人。 拉格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解释道:“长船部落的首领是萨托尔雅尔,南部阻击斯瓦迪亚援军的领主,您这总记得吧!” 看到勒斯汶恍然大悟的样子,拉格纳强行忍住想笑的冲动,毕竟杀了谁都不知道的阴谋家,在残酷的诺德社会的是稀罕货。 “您是在暗示我是杀人贩喽?”勒斯汶愤慨地挑起了眉『毛』同样精心修饰过的“这可是对国王之子的污蔑” “下次记得不要让您的手下走得太远,也问问他们是不是真的处理干净。”拉格纳挥挥手打断了谈话,现在战局非常的紧迫,进行没有水准的交流,没有任何意义。 他旗下的先锋部队很多集中在城门,攻城锥对坚固的城门杀伤力非常有限尤其在不断被火油、滚木礌石与箭矢打断的情形下,拆门工作异常艰辛。 和傻子过招,尤其是一个斗争武器只有我爹是国王、我喝过洋墨水的傻子,一点都不好玩。甚至觉得收到了侮辱你需要把智商拉到和他一条水平线,才能正常地进行较量。 勒斯汶木然戳在那里,他知道拉格纳并非一无所知,但却也想象不到威胁这般『露』骨可怖。 “最好也不要就派一个人去,至少叫一个人放风!也不要觉得那么多的斥候,都被带进了树林里,一个都没走出来是多么理所应当!” 拉格纳看着这个脸『色』煞白的王子,心中一点骄傲自豪的感觉都没有,甚至耸耸肩,那种索然无味就会顺着心脏流遍全身,让这个疲惫的雅尔懒洋洋的。 “您也不必太过自责,毕竟结果在您两天前,做好那个决定之后,就没有悬念了。” 分割线 “沃尔夫?拉格纳的那个小封臣?”刚刚差点被石块砸到暴毙的奥拉夫雅尔,看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矮个子,和在他眼里近乎衣服架子的部队“真是不得了,我一直以为你和女人是一路货『色』,没想到还是有几分胆量的!” 沃尔夫友善地接受了这份赞美,主动忽略了女人这个词语:“您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十多个诺德壮汉正扛着攻城锥狠狠贯向那结实的大门,声势浩大且声音巨大,仿佛不是在撞门,而是在捅天一般。但事实上,沃尔夫很怀疑掉下来的石渣与木屑,究竟是被诺德人特有的北海大嗓门吼下来的,还是被撞下来的。 “你的士兵你的士兵携带的武器还真是齐全。”奥拉夫仔细看了看那些排列整齐的黑加仑军,还有『乱』嗡嗡的近两百散兵游勇,挠了挠自己的大光头“叫你的人准备好长矛,门要是开了,你就负责堵住往外溢出的斯瓦迪亚佬,剩下的交给我们砍就是了!” 这种战术非常简单可行,沃尔夫也大概明白并且非常认同奥拉夫的措施。 从中央对城门口的斯瓦迪亚人摞出盾墙施加压力,缓缓推进『逼』迫敌人,勾引对方步兵出城门作战。倘若对方聚集在城门不出,就是一场无趣且漫长的绞肉机战争,并以人数众多的诺德人胜利告终。 若是想要推掉盾墙重新堵死门口,就要面对沃尔夫牛皮糖一样的黑加仑军。此时斯瓦迪亚人若是人数太不占优,会向聚集一起、力求中央突破,或是在人数足够的情形下拉长战线防御。 无论如何,在这时两边投入大批的持斧战士冲击侧翼进行厮杀,都将对斯瓦迪亚人造成毁灭『性』打击。 “我懂得了”沃尔夫轻轻点了点头,奥拉夫也很早就被拉格纳仿佛强调过,那个没有肌肉的小矮子是靠着脑子活到这么大的“只要城门被攻破” “呜呜呜呜^咚咚咚!” 一阵号角的长鸣划过长空,像是凄厉的狂风暴雨席卷过整片战场,声音弹到城墙上爆破出漫空的回音,立刻在提哈的垛头得到了相应,雄壮有力的鼓点雷鸣般奏响,伴随着城外源源不断的号角声,汇做无休止的呐喊。 “斯瓦迪亚必胜!”城墙上的苦苦坚守的民兵与步兵、弩手,像是看到了圣神降临一般,原本苦苦维持的单薄兵线,像是一道钢丝般次次将攻上来的诺德士兵顺着城墙丢下去“神佑斯瓦迪亚!” 沃尔夫和奥拉夫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波又一波诺德士兵以更快的速度,被长矛与锥头枪捅成糖葫芦推了下来。甚至就在战况最激烈的北门右侧边上的塔楼,一个找不到弩箭的斯瓦迪亚弩手,抱着那个看起来块头最大的诺德步兵,两个人一起石头般滚了下来,几个云梯和地上的倒霉蛋立竿见影断了脖子。 一阵令人牙酸的绞盘声和门与土地的摩擦声在耳边响起,那牢不可破的大门向着诺德人宽广五四的打开了。 但无论是沃尔夫,还是奥拉夫,几乎所有的雅尔的面庞上一点喜悦都没有那像一片乌云的提哈的骑士团,就在这攻城的白热化时刻赶到侧翼。 树林一般密集庞大的骑枪群形成了一支巨大的钢铁刺猬,攻城的诺德人最柔软的腹部与软肋,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斯瓦迪亚骑士的面前。 “沃尔夫你有心爱的人吗?”奥拉夫看着排上倒海的斯瓦迪亚人,抽出了自己的日耳曼剑,走向自己的皇家侍卫队伍“有的话就趁现在多想一下吧” 沃尔夫站在那里,心里空落落的。他一时不敢说,哪怕是在这滚滚骑枪之下,自己想着玛格丽特的名字,却忘记了那玫瑰般的笑颜。 第五十八章 提哈的骑士(八) “罗瑞安罗瑞安!” 年轻的骑士披着重甲,听到有人在背后呼唤,摘下沉重而又硕大的遮面巨盔,拉住战马的缰绳。 一切还来得及,虽然宿命就像缓慢的钟摆,终有那瞬间,将燃放于辉煌后熄灭,但不必此时便慷然慨之。 骑士转过身来,粗硕的骑士枪挂在身前的枪筒里,像是雄峰最精美、最危险的尖刺,在日光的洗涤下,泛着漆灰的光泽。当其被重达进半吨的重装骑士端平前冲的瞬间,这个时代匍匐在骑枪的凶残之下。 这位丑陋的骑士『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轻轻向玫瑰骑士团团长挥了挥手:“罗斯!很高兴看到你,取得了胜利,而且还活着。” 受伤的罗斯用锥头枪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晃晃悠悠地走向自己的朋友,身躯加上沉重的双层式重甲,将那木制的枪杆压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西蒙斯一瘸一拐地上前扶起来,一个瘸子,一个半边身子麻木不堪的伤号,慢吞吞地走到整装待发的骑士面前。 罗瑞安就这么耐心地等待着,骑士们不可能快速行进,马匹的体力需要保持,就像弓箭不可能时刻拉满弓弦,所以并不急于赶上。相貌不尽人意的骑士,从来没有觉得一生中的时光可以如此充沛。 “里昂把这份任务交给了你”罗斯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神有些慌『乱』“这不应当,你得活着,我的朋友,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 罗瑞安笑了,他回想起来最开始在里昂的安排下,他善意地冒充了副官,担任罗斯和乔安娜姻缘的牵线人。那时候,这个连女人手都没握过的榆木脑袋,一心想着的都是他可怜的斯瓦迪亚现在也一样。 说来也巧,这次闹剧并没有破坏二人的友谊,罗瑞安反而是在提哈这座绝望之城里,罗斯交到的、为数不多尚未绝望的朋友。 与相貌不相称的勇敢、坚毅、热情,罗瑞安是一柄行走的火炬,散发着骑士精神的光芒不是所有套上两层铠甲、拎着根长矛到处冲的家伙都可以自称骑士,正直的品行绝非靠吹捧和编造,便能得到认可。 “罗斯,你还活着,真好。你不可以死在这里。” 罗瑞安还是那句话,说的罗斯心头闷闷的,仿佛吞下了一大把钉子,还在胸口压上了一大块吸铁石。 “当然,我很希望此时此刻,与你并架冲锋在前但里昂大人的话有他的理由,我不会反对。你的路更加漫长,却终将与我等殊途同归。” “那么就留下来帮我骑士的路要活着才能走。”可能是接连不断的死亡战争,让神经变得脆弱,罗斯的声音里带着哀求“提哈每天都死着人,假如你们都死了,谁来证明我来过提哈?” 罗瑞安看着骑士与扈从队伍的末尾已经开始接近,提哈的南门仍旧悄然敞开,就像从未紧锁着的那样。与喊杀声震天的北半部分相比,狭窄被忽视的南门安静的就像是狗洞一般毫不起眼。 他把头盔轻轻地顺着额头戴上,大声对罗斯说道:“不必证明,罗斯科迪!你付出了你的血汗!我做出了我的选择。一切都很完美,现在就让我叫它更完美吧。” 马蹄声踏着节奏,轻声踏越战场,斯瓦迪亚的骑士们沉默着弥漫过城角,怕打扰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寂静。 “吹号角!”罗瑞安轻轻踱步到最前,四名携带大号骑兵号角的扈从跟随在队伍的先列,和第一排的主力骑士参杂在一起,所有人都覆盖在他们嘹亮的号角声中。那强势的声波如同巨浪般与城楼的古典声会和,形成无可比拟的战场合奏。 如同上天的馈赠出现在诺德大军的侧翼,那些云梯上、攻城塔上、地面上的北方蛮族都听的一清二楚,那滚滚的马蹄踏着鼓点携带者雷鸣冲击而到。 一堵墙,一堵高速移动的钢铁长城是诺德人闭着眼睛想也想不到的梦魇。 分割线 “城门!沃尔夫,我需要你的士兵!”奥拉夫看着那敞开的门口,没有佩戴头盔的光头上挤满了冷汗,他似乎意识到斯瓦迪亚人要干什么“推过去!推过去!快速推过去!” 沃尔夫终究不如奥拉夫『摸』打滚爬数十载的老道经验,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时态的严重『性』,被不断涌向城门的散兵游勇挤得直发愣。 数不清的持斧持剑的杂牌军,在一群被利益蛊『惑』的小雅尔带领下,像是蝗虫一般涌进提哈的北门。 “冲啊!冲进去!我们拿最好的金子,抢最带劲的娘们!”一个雅尔甩开身上披着的大麾,扛着一把斯瓦迪亚工艺的战剑,一头扎进了城门里。 黑加仑军在原地被挤得越来越靠后,似乎这也无可厚非,轻便、手持战斧的士兵去突破敌人的防御有不小的优势,黑加仑军并不适合强攻的任务。 沃尔夫皱着眉头挥起手臂想要给士兵们下令集结,却听见门楼内传来瓮声瓮气的斯瓦迪亚语:“『射』击!” 刚刚冲进去的雅尔和他的持斧战斗团,像是进了屠宰场的野狗,发出凄厉的惨叫,似乎屠夫一刀剁掉了狗尾巴:“盾墙码的你们这些死人开盾墙啊!啊啊啊!” 当初以多么快的速度冲进去的诺德步兵,现在就以多么快的速度退了回去,那个威风凛凛的雅尔现在哀嚎着往外爬,眼球上还挂着一支弩矢。结果逃跑时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弩矢被惯力捅出后脑,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冲进去啊!跑回来做什么!”奥拉夫气得眼红气血上涌,一脚揣在一个领主的肚子上“里面能有几只臭鱼烂虾!雷欧,你也算是个男人,带着你的人就往后撤?!” 那个叫雷欧的小领主惊魂未定地看着怒火中烧的奥拉夫,颤抖着嘴唇说道:“他们在里面修了一圈矮墙他们的弩手站在围墙上,我们就是他们的靶子头儿,得把攻城锥调进去” “”奥拉夫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后续部队已经不再敢壮着胆子往里冲了,冲进去的就源源不断地败退。 就算他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得称赞里昂是真正的防守者,当之无愧的北海救星,绝非浪得虚名。 两米高的转圈围墙作为计划的一部分,砌在城内的大门后。所有试图爬上去的宵小都被斯瓦迪亚弩手掏出军用锄砸断了手指。 弩箭与隔着内门捅来的长枪,源源不断榨取着诺德人的鲜血,但除了攻城塔上的弓箭手与之对『射』,毫无办法。 由于某些角度问题,还没有贴上城墙的攻城塔对后排弩手的杀伤极其有限。那些保卫自己家园的征召民兵最擅长使用的武器,仍旧源源不断浇灌在诺德人的脑袋上。 战士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斧子毫无用武之地,内垛墙让他们跳起来、砍那些斯瓦迪亚人的脚都做不到。 很快最后一点城内的诺德人也崩溃而出,诺德人徘徊在城门外不知所措。那么狭小的空间,用攻城锥肯定还是被打得慢脑袋包,不用又不知如何是好。 “沃尔夫把你的人拉上去,现在。”奥拉夫朝自己精锐的部队招了招手“我就在你的左翼,谁要是挡着你,我允许你命令你的士兵拿长矛开路,但不要走到最前面。” 命令立刻被贯彻下来,卢瑟和杜瓦克因的第一旗队一马当先顶着箭雨向前推进,二三两侧跟随。 沃尔夫为自己最宝贝的旗队提供的武器装备是最好的,很多弩箭突破了盾垒,也挂在了外套着皮护的锁子甲上。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么豪华的装备,但无可厚非这些重甲枪盾士兵靠近到城墙时,伤亡比重还是可以接受。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沃尔夫皱着眉头问奥拉夫,他已经看见堆满了一个内墙墙角的诺德步兵尸体“您不会觉得,我们能用脑袋把内侧的城墙撞开吧?” “不不不不,沃尔夫!你很聪明的!醒一醒!你要转换你的思路,要学会看透大战场。”奥拉夫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马上,马上那些骑士就会冲下来,换做你,你会简单的就派遣自己的骑士吗?” “要编制的大些,才有鱼吃”沃尔夫突然念叨着一句西海岸的俗语,冷汗顺着后背流淌“斯瓦迪亚人疯了” 分割线 “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擦拭自己的剑,喂养我们的马匹,清洗我们的铠甲,为我们的国度祈祷,却坐看一座座村落化为灰烬!” 罗瑞安洪亮的声音,像是唤醒了每一个斯瓦迪亚骑士体内的鲜血,他们灼热而又不屑地看着外围结成一道枪盾兵线的诺德人,那些愚蠢的北方蛮子很快会在开阔地上知晓,谁是真正的平原王者。 “我们的人民被践踏,我们的麦田在燃烧,我们的雄狮像狗一样哀嚎!” 诺德的雅尔们已经彻底慌了,勒斯汶颤颤巍巍转身溜回了营帐,数万人的生命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现在只想钻进被窝里,醒来被告知大胜或一切都不存在。 “拉格纳,你快想想办法啊!”雷克斯朝拉格纳大吼道,老人像是一下子苍老虚弱了十几岁,额头上密布着汗滴“你的主意不是最多吗!想想办法啊!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野心勃勃的拉格纳侯爵也一时愣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同样没有想到,里昂重点重新整编训练了提哈骑士团,将其打磨做一柄锋利的匕首,从后狠狠背刺向格陵兰的奥丁之血。 “国王您是国王。”拉格纳苦笑着耸了耸肩“您要勇敢,我们便战斗,您若退缩,我们便崩溃。” 罗瑞安抽出宝剑,指向密密麻麻的诺德大军,那些诺德人像是黑漆漆的蚂蚁一般,啃食着和方糖一样美味的提哈。几年的怒气与憎恨,今天此时此刻,无论如何也说不完道不尽。 “这并非懦弱,而是圣神将更加光荣的使命交于我等!” 罗瑞安嘶吼着在阵前策马奔驰而过,五百九十二名骑士,一千一百六十名扈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的骑士团团长。 “斯瓦迪亚的骑士,今天是我们的末日,让我们饱饮敌人的鲜血,奔向死亡!” “死亡!死亡!” 斯瓦迪亚的骑士与扈从大声嘶吼着,伴随着罗瑞安侧身冲锋的身影策马奔腾,斯瓦迪亚的军马在和他们的主人一起嘶鸣,沸腾的骑士团如同滚沸的油块丢向沉寂的水里。 “我们奔向死亡!”骑士剑与骑士枪的光泽反『射』着诺德人惊恐地面庞“为斯瓦迪亚,奔向地狱!” “死亡!” 罗瑞安吼叫着,他听不到斯瓦迪亚骑士的应和,只能听见马儿在骑士马刺的刺激下发出的厉叫。 罗瑞安冲向那那片他曾经独自嗅过春季芬芳的平原,孤独的他不知耗费了多少悲伤地光阴去品味。 倘若战争对他而言真的存在什么意义,怕是一场自然的演变春季的盛开,夏日的成熟,秋日的收获,冬日的肃杀,一切都在轮回之间舞动,没有永恒不变的美好,亦没有延绵不绝的灾厄。 “死亡!”罗瑞安挣破了自己的喉咙,他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他只能听见自己嘶哑的咆哮,像是一条年迈却不安于死亡的老狼。 私生子也好,丑陋的怪胎也罢,被人厌弃的一生并没那么好过,想象却也并无那端难熬。过往的云烟没有颜『色』,散去了。 现在他在他的战场,他拥抱他的荣誉。 “死亡!”他听不见任何东西了,诺德人的面孔已经出现在眼前,面对着那瑟瑟发抖的士兵,他『露』出了狰狞的苦笑。 杀戮无所谓勇敢,勇敢植根于守卫与保护。 一个出生于厌弃与憎恨,不曾品味爱情与亲情的骑士,为了自己眷恋的世界,冲向死亡。 第五十九章 诺德之盾(上) 一个永远不会被人记住名字、但真正勇敢的雅尔,在声嘶力竭地大吼着:“弓箭手!准备!” 也许他的腿抽筋般抖个不停,也许他的裤子已经湿了,也许他其实只是无处可逃。但现在站在最前列担起责任的他,是真正的格陵兰男儿。 他陈旧的锁子甲与缺口的日耳曼剑,证明了一个勇士的窘迫与勇气。人高贵不在于钱与地位,母猪精心打扮也可以坐在上宾之座,真正的脊梁是买不到的。 面向斯瓦迪亚骑士集群诺德弓箭手位列前排,仓促之间凑到的人数极其可怜,只有几百把长短弓勉强响应到号召。 一些懦夫甚至把自己的弓踹断,来避免面对高速抵达战场的骑士。 他们弯弓搭箭瞄准从地平线上滚滚而来的斯瓦迪亚骑士,看着滚滚的烟尘前夹带着骑枪尖刺,如同一只庞大的刺猬摧枯拉朽般扑来。 小雅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轻挥下了自己的日耳曼剑:“放箭!” 飞蝗般腾飞的的箭雨扑向奔腾而来的骑士,沉重的马蹄踏过家园的土壤,在平地犁出道道沟壑,震颤着诺德人的视线。 那些箭矢既不能破甲,准头和射程都非常有限,骑士们的队形又不可能步兵那般密集,如果真要描述杀伤力,只能用勇气可嘉来形容。 这些提哈城内的斯瓦迪亚重装骑士的铠甲,全部由骑士自费武装,要么是坚不可摧的锁子甲外套无袖板,要么是轻便精工的板链混合甲,马匹绝大多数都套着厚实的罩衫或锁子马甲。 诺德人悲伤地发现,他们的弓箭甚至在那厚实的甲胃上弹开,像是孩子的弹弓一般没有甚用。轻浮的箭羽挂在罩布上,就像是可有可无的装饰。 一波箭雨只有零星十几个骑士晃了晃身子,一个带着平顶盔的骑士被射中了眼睛,捂着眼睛掉下来淹没在马蹄下。 几位扈从的马匹没有蒙上罩衫,马脖颈中箭,粗大的动脉穿了个透亮,连人带马在血污喷洒中整个翻到在路旁。 “自由射击!” 那个雅尔紧张地把所有能找到的弓箭手安排在前方,本来已经在攻城战中扯弦扯到精疲力尽的诺德弓箭手,不得不掉转过来去射击更可怕的东西。 “把所有的箭都扎在他们的头上!”他怒吼着,但那诺德人可怜的远程武器并不能释放出他的怒火“他们也是肉做的,他们也是诺德人的猎物!” 那些呐喊着‘死亡’字符的斯瓦迪亚骑士的奔流一点没有被阻挡,他们迎着抛射、平射而来的箭矢,就像鸟儿迎着扶摇大风。 风会卷落羽毛,却无力阻挡。骑士会倒下,却不会退却。 “长矛手上前!弓箭手抛射!” 但诺德人也绝非蠢到拿弓箭手凑前坐以待毙,大批携带长矛的步兵从后排切了上来,乱哄哄地凑成盾墙。 在众多雅尔的配合指挥下,看上去诺德军队成功在斯瓦迪亚人赶到前,修筑了一堵人墙。虽然既不结实,也分不出来排列,但至少千把矛尖对准了奔涌而来的骑士。 “顶住他们的进攻,让他们陷进我们的盾墙,被他们自己愚*蠢的鲜血呛死……” 那个慷慨激昂的小雅尔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响亮的马蹄声在耳边踏响,他转过头去,看见自己没有头颅的身体,像是被割断了线的木偶般软塌塌地扑倒在地。 想是一回事。 你可以尽情的想象那骑士老爷会在长矛和盾牌前,像骑着毛驴的老农民一样踌躇不前,被挨个宰杀。 你可以想象诺德人会一拥而上,把斯瓦迪亚骑士拉到在地打死,就像把一条狗从凳子上拖下来那么简单。 你也可以想象手上的斧子拥有非凡的能力,可以劈开厚实的板甲斩断链条,不比切猪皮费劲。 但问题是斯瓦迪亚骑士既不骑着毛驴,也比狗难对付,盔甲也比猪皮硬的多。 罗瑞安率领的骑士像是点破一层纸片那般,中央凿击战术迅速打穿了那混乱不堪的人墙,守卫阵线的士兵,伴随着骑枪和马蹄的冲撞东倒西歪地死在地上。 骨折声与长枪断裂的声音响彻云霄,斯瓦迪亚人有多么的荣誉,诺德人就要流出多少悲惨的血。 “冲碎他们!”罗瑞安扔掉断裂的骑士枪砸在一个步兵脸上,一旁两个死不瞑目的诺德步兵,被恐怖的前段枪头钉死在地上,他一边策马一边抽出剑来“不要停下!” 诺德人的矛是方便与步兵格斗的短矛,适合配盾使用,和罗多克的长枪方阵远远不是一个概念,正面冲撞一支完备的长枪方阵,就像是撞在一堵挂着铁荆棘的墙上。 即便如此,一个全副武装的斯瓦迪亚骑士若决心赴死,足以把最前排的一簇长枪兵完全报废。 在地形不是极其劣势的情形下,长枪兵对骑士并不具有克制作用,只能说阻拦的性价比非常出色,用四个长枪兵去换取一个骑士,都是非常值得的。 罗多克研究克制骑兵百年,成就显着,无论是长枪兵的训练与培养,弩工艺的改进推动。但至今不敢出山夺取哈伦哥斯堡与阿美拉堡,两座位于生死线上的堡垒。 罗多克的长柄大刀与长枪如此不堪,何况诺德人那搭起来当拒马都嫌短的矛。 折断的人和矛像是崩溃的第一波先兆,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马蹄踹倒死于践踏,活着的人哭喊着向后逃走。 瓦尔格拉?瓦尔格拉个*屁啊! “前进!”罗瑞安和最前沿的骑士撞碎了前排的抵抗者后,立刻策马加紧步伐“提哈骑士团,前进!粉碎一切!直到死亡!” 糟糕的是后排的弓箭手并没有后撤两步,斯瓦迪亚骑士冷酷的战剑便贴着脸,削开了他们的侧额,他们可怜的猎刀和匕首就像是玩具那么可笑。 后排伴随的辅助扈从跟着切了上来,瞬间淹没了还未来得及崩溃的弓箭手。他们驱赶着一坨崩溃的羊羔向前,裹挟着未减之力狼趋虎贲。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雷克斯拼命地命令那些雅尔“别像懦夫一样把屁股交给斯瓦迪亚佬!” 但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的大雅尔们,除了用脸接口水外一筹莫展。按照斯瓦迪亚人的冲锋速度,就是赶过去,也就是裹着溃军一起完蛋。 站在洪水面前,跑开才是最好的办法,而不是跳进去。 一支接一支的部队连续崩溃,各自为战的小雅尔部队连续不断地被活活踩崩,提哈骑士顶着百人的伤亡,把整个右翼的诺德士兵打成了傻子。 本来攻城战就是短柄相接的时刻,诺德士兵很少会选择拿走自己笨拙地短矛,谁也想不到自己屁股后面冲来这么一群又大又横的铁皮。 剑盾斧盾步兵并非完全不堪一击,但人都是盲从的动物,事不过三,等到第三个雅尔被马蹄活活踹死,第四个雅尔和他的部队不战而溃开始,一切都无法停止。 裹挟而来的溃军将严阵以待的士兵冲走,诺德人扔下武器、掉头就走的人数,如同滚雪球一般膨胀,几乎大半个战场都是乱叫、恨爹妈少生两条腿的诺德人。 斯瓦迪亚骑士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一般向前冲撞,在逃跑的人群里大砍大杀,一道道不光彩的背伤吞噬着奥丁之血,诺德人能死多少就死多少…… “将军,现在应该怎么办?” 卢瑟擦了擦汗,这么恶心的仗黑加仑军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万人的诺德士兵被五百个斯瓦迪亚骑士,带着一千多个扈从追着到处跑,那样子就像是野狗驱赶绵羊。 “稍等……我们的战场不在那里……”沃尔夫皱着眉头,听着城门边吱嘎作响的声音“斯瓦迪亚人,把内墙的城门也打开了。” 奥拉夫皱着眉头,看了看沃尔夫严肃的脸庞,向其他目瞪口呆的雅尔大声吼道:“愣着干嘛?给老子把盾墙列上!谁要是敢先掉腚就跑,别怪斧头不认人!” “那帮狗崽子来了!”黑加仑军举着盾垒,排列在城门口处,那脚步声已经清晰可闻。一个老练的中队长大声吼道“举好你们的盾!” “哦哦哦啊啊啊!” 一柄沉重且锋利的双手大剑大鹏展翅般被举起,狠狠劈在一面臭豆子盾牌上。那个诺德士兵没有想到打击竟如此狂暴,巨大的压力将他掀倒在地。 那大剑轮转如飞,脑袋被从中生生劈出一道巨口,说不清的浆*液崩了身边的人一脸。 “捅死他!”一位第一中队的班队长眼疾手快,一记侧击把矛怼在这位双手剑士的腹部,他的班队立刻向前半步,几根诺德矛一拥而上,把这位大爷戳倒在地。 杜瓦克因急得直跳脚,那奔涌而来的脚步声,绝对不是开玩笑:“快回来,别逞能!” “斯瓦迪亚必胜!杀光诺德鬼子!” 成百的斯瓦迪亚双手剑士,作为城内突围部队的先锋,肩膀上系着便于识别的红布,像是一道飓风般嚎叫着冲了上来,立刻扑在黑加仑军的盾墙上。 就算黑加仑军再一用无谓,这种近乎自杀式的突破办法终究无可抵御。 卢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半个中队的步兵,包括刚才及时干掉了那位双手豪杰的小班队,像是西瓜一样被乱哄哄地砍倒在地,心里如同被剜掉了一块肉般淋漓淌血,却根本无可奈何。 那些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力气与生命的斯瓦迪亚人,在长矛的阻击下越斗越勇。他们穿着轻便的皮甲,甚至干脆穿着亚麻布衣,乃至赤果着上身,握着双手重剑近乎不分敌我地在阵前绞杀 ,后续的人甚至踏上成堆的尸体,跳进盾垒里与黑加仑军对砍。 “盾牌放平,跟着我挤上去!” 杜瓦克因经验老道地指挥着,他一面娴熟地用盾牌撞开一名斯瓦迪亚双手剑士的肘,一边用斧子顺着敌人无法反应的右肩飞快地劈下去,接连几斧子把那剑士活生生砍死。 “安度因,从左翼压过去,安德鲁,从后排切上去,稳固第一旗队的战线!缩小斯瓦迪亚人冲出来的距离!”沃尔夫也额头上也开始挤满汗珠,这是黑加仑军目前遇到的最大的危机“他们要和他们的骑士会和!” “我们上!留下一半人看着背后!”奥拉夫吼叫着“剩下的跟着我,从右面踢斯瓦迪亚人的屁股!” 巨大的绞肉机在城下混乱地推动起来。卢瑟和安德鲁无可奈何地发现,当他们会和在一起后,加上源源不断的支援军,密集的人已经把盾垒挤得无处摆放。他们脸贴着脸,和斯瓦迪亚人拼杀在一起。 一百多具尸体堆砌在城门门口,第一旗队与第三旗队的士兵们站在越来越高的肉垫上打仗。前排的突击剑士近乎损伤殆尽,后续的斯瓦迪亚剑盾步兵惊愕的发现,那些伤亡惨重的诺德人,即便气喘吁吁,也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 左翼安度因的盾墙把斯瓦迪亚的突击步兵压了回去,除了双方各丢下十几具尸体,斯瓦迪亚人一点没有占到便宜,冲上去就是撞上了一堵墙,唯有捂着鼻子回来。 右翼的诺德人用战斧和战剑,在奥拉夫的带领下,把斯瓦迪亚人的左翼踹得半死不活,他和他精锐的重装斧战士,把枪盾民兵为主力的斯瓦迪亚佬打得找不着北。 沃尔夫和他坚固的黑加仑军像膏药一样钉死在门口,斯瓦迪亚人像疯子一样死战不退,但只要时间拖下去,奥拉夫很快就可以撬开斯瓦迪亚的盾牌…… “来了!”一个诺德枪兵喊破了嗓子,恐惧而又声嘶力竭地喊道“骑士……骑士来了!” 沃尔夫抬起头看了看,一个被砍断的脑袋顺着自己的头顶掠过,翻滚着落到地上。 这位聪明人的大脑一片空白,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拦截这些,其实已经算是死伤惨重、精疲力竭的骑士和扈从,而是怎样找一个最体面的死法。 原本整整齐齐的后背部队已经乱成一团,那些装点着鲜血与死亡的骑士,踏着破碎的战场,向城门挥起了自己的利剑! “呜呜……!” 同样有力的号角声在侧面响起,沃尔夫眯了眯眼睛,一百多个骑着马匹的身影踏着烟尘,朝斯瓦迪亚骑士冲锋的方向发起了反冲锋! “外岛的男儿们!”那个认识不久的贾维骑着高头大马,和他那些套着双层重锁子甲的骑手,在这最好的伏击时刻,像是精准的弹弓一样弹射向,已经是在靠毅力支持的斯瓦迪亚人“今天,我们饱饮斯瓦迪亚人的鲜血!” 第六十章 诺德之盾(中) “我们究竟要流多少血,才能获得这片土地” 看着源源不断崩溃的步兵,后排预备的刚定觉得自己心中的痛苦无以复加。每一个士兵都是格陵兰的种子,提哈不应该是希望的血『液』干涸的地方。 “这和您有什么关系?您和您的人不是好好的吗?”嗤笑声打断了老人的感慨“死的都是些不相干的人我真没觉得,你们诺德人多么值得团结。” 杜瑞斯有些想笑,作为一个带着群罗多克山区多余人口、退伍老兵、少量逃犯,到处南征北战的斯瓦迪亚雇佣兵头子,对这些扯到家国民族之类的问题,他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在那些一无所有的罗多克北向山民眼里,杜瑞斯看不到希望的影子。简陋的棚窝、缺乏生机的村落,是罗多克越来越大的工商业群体,对村庄盘剥与挤压的恶果。 感觉像是在对牛弹琴的刚定,瞟了眼那些罗多克雇佣兵:“团不团结并不需要你来评判,斯瓦迪亚人。你的罗多克人真的能抵住这股洪流?” 其中前排有一个还是稚气未退的孩子,头上的锅盔快把他整个脸都包进了甲里。刚定很怀疑这个又瘦又小的罗多克娃娃,能不能支撑得起那根大树苗般的长枪。 “他们看上去,并不比麻杆结实多少,在那些铁皮骑士撞上来之前,这些罗多克人不会把p股撅给斯瓦迪亚佬吧?”刚定和他的侍卫们哈哈大笑起来“我们的蠢蛋可做的相当不错啊!” 雇佣来的罗多克人枪兵,面对着质疑的嘲讽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大约八百人的数量,分成三列站在那里,举着密密麻麻的超长枪,并不携带盾牌,护甲率也并不可观。 两翼是两百多人的重装弩手,精锐的钢盔锁子罩衫一应俱全,背后是门板大的阔盾,装备着直刃大刀或斯瓦迪亚式短剑,看起来经常卷入近身搏杀,甚至作为精锐的攻击步兵使用。 看到这么刻板、模子般压缩的军队,刚定立刻想到了,那个非常招他喜欢的年轻人沃尔夫路西法。 听闻这个小雅尔在第一线作战,刚定只能暗暗祝愿奥丁保佑他或是得胜归来,或是死的光荣。 杜瑞斯并不反驳,只是耸了耸肩说道:“所有人,不管是诺德人、维吉亚人,还是罗多克人、萨兰德人。只要进过训练、条件允许,哪怕农民都有勇气手持长枪,面对重达半吨的斯瓦迪亚骑士但是相信我,你不会希望有这种勇气的。” 纺织业刺激着城市的壮大,越来越的地盘被新贵巨贾圈住。失去了土地的农民,要么选择成为工人,要么加入军队组成人数众多的罗多克自由之子这个名字来源于独立战争时期,那些勇敢的先驱。 长矛兵和弩手固然是由于罗多克地形与传统,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廉价、相对耐用,且非常容易补充。 只要有一口饭吃,能给家人留下点够活命的钱,北部无可奈何的穷苦山民,就会成为一名结实耐用的罗多克长枪兵。你不能指望他们拥有多高昂的热情,但也不要低估他们吃苦耐劳、为家庭与生存而战的品质。 对于那些掌握滔天财权、国家命脉的罗多克权贵来说,战争上,没有什么是比便宜够用更实惠的了。 毕竟商人的罗多克,不需要英雄。 “我需要你跟随我的步伐,阻止进一步的溃败。”刚定看着远处狼烟滚滚的城门,那里是战斗最激烈、最难解难分的地方“你的长枪兵应该开启枪阵前进,诺德溃退的士兵,我允许你们直接驱逐。我们需要最快的速度,把生力军送上去。” 被凿穿的右翼已经彻底完蛋,现在只能指望左翼能及时集合形成抵抗力量,以及后备队赶到控制场面。 “我还以为您会显得仁慈一点。”杜瑞斯耸了耸肩,斯瓦迪亚同胞的命和诺德人的命,在他看来没什么区别“当然只要钱到位,黑『色』兵刃佣兵团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他向自己身边的几位轻骑兵传令兵说道:“马上去通知每个百人队的指挥官,向前推进!长枪先行,弩手殿后!谁阻拦我们,就用枪锋推过去!” “告诉小伙子们,跟在罗多克人的后面。”刚定抽出了自己的日耳曼剑,直隶于他的部队三千左右,大多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不要被溃兵冲散。” 这支四千人的部队,如同一艘巨舰船从人群中逆流而上。那些自相践踏的诺德士兵,在长枪面前纷纷避退,来不及跑开的就撞死在长枪上,罗多克枪兵抖了抖枪尖,便冷漠地踏过友军的尸体。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刚定焦虑地看着这一切,他不是一个阴谋论者,但他知道必须有人要对此负责“我们诺德人明明有着最优秀的战士,这不是应有的结果你妈的雷克斯” 分割线 “哦,沃尔夫!顶住,不要看你的后背!”贾维的重军马顺着黑加仑军拄着旗子战死的班队长身边擦过,兵刃一样冷酷的外岛斯维亚安氏族骑手跟随着他们的领袖,朝着重新集结的斯瓦迪亚骑士侧翼冲过去“我们谁都不能崩溃!” 黑加仑军不得不和那些越来越可怕的斯瓦迪亚人作斗争,很多雅尔也像勇敢地并肩战斗,问题是狭窄的门口,并不允许来开二十人一排以上的战斗。 越来越多的尸体与垂死者,很快又把门口堵满。黑加仑军上下非常悲惨的发现,除了奥拉夫的斧兵对侧翼造成了压力,剩下的同胞基本处于在后排用力大吼的拉拉队角『色』。 “重新集结盾墙!”沃尔夫大声吼道,又一个身先士卒的中队长,被斯瓦迪亚轻步兵从后排拿长锥枪扎了个透亮。他努力『逼』迫着自己看向战场,哪怕那泪腺红的发烧“把他们挤过去,不要让他们发挥长枪的优势!” 第一旗队死伤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六个中队长一个扑街三个挂彩。但他们仍然是黑加仑军当之无愧的主力,斯瓦迪亚试图突击而上的双手剑士攻势,现在已经是脚底下的烂泥,即便还活着的也在这拥挤的城门无法挥舞武器。 第三旗队顺着伤亡的空隙向前巩固,一面面伤痕累累的臭豆子盾牌,顶着长枪与弩箭搭在了一起。 “推进!”隔着严密的盾墙,杜瓦克因嚎叫着拉开道缝隙,一剑刺出穿透了对面斯瓦迪亚剑士的膝盖“把他们按回他们的娘胎里!” “推!推!推!” 黑加仑军大声叫喊着,盾牌照着斯瓦迪亚人的脸拍了上去,剑对盾牌的杀伤力非常有限,几只手臂试图拽开空缺,立刻被后排的黑加仑军削掉了手指。 罗瑞安看着利剑一般锋芒毕『露』的外岛骑手,打了个转弯的手势,那些斯瓦迪亚骑士和扈从立刻由前到后依次加速,将骑士团团长保护在中央,一位获得了备用骑枪的骑士光荣地策马奔腾在最前,整支部队如同一个巨大的钉子贯向贾维和外岛的骑手。 “看起来他们马骑得很烂啊!”丑陋的骑士发出洪亮的笑声“让我们教教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骑士!” 骑士们哈哈大笑,沾满血污的骑士剑与钉头锤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血渍。马儿和他们的主人一样气喘吁吁,但不代表这强烈的一击冲锋有所削减,勇敢的斯瓦迪亚骑士们扛着手半剑奔向势均力敌的对手。 “投掷标枪!”贾维大喝一声,那些外岛的猎马骑士立刻丢出了一阵漂亮的雨点,这些准头不稳的活力还是将不少措手不及的骑士抓下了马,或是不得不扔掉结实的扇形盾“抬枪!” 几乎能看到彼此面孔的斯瓦迪亚人和混血的维亚安氏族,只是经历了一个呼吸间的加速,便交错在那枪锋间。 第六十一章 诺德之盾(下) 不管在卡拉迪亚的战事如何如火如荼,格陵兰岛上的人们,依旧过着安详与平凡的岁月当然,只是相对提哈城下半死生的同胞而言。 相对于去瓦尔格拉神殿,饥饿、但还有免费的阳光空气的日子,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 岁月终究注定无法许以诺德人和平,被抽调了大量社会不稳定份子的格陵兰岛西海岸,只不过是笼罩在一片缺乏稳定与长久的死寂中。 空前联合的大军,只因利益撮合了整个格陵兰。平日里种地渔猎闲暇时,和邻居借点零用钱,也是小雅尔们消磨时光的好方式而且就像是打猎一样,很少会被认为龌龊。 “哎啊呜”刚刚睡醒的玛格丽特把头埋进枕头里,嘴咬着枕巾,身子哆哆嗦嗦横向地钻出被窝,就像是一只在冷水边缘试探的海鸥。 刚刚伸出一只赤脚,墨小姐便打了个激灵就猛地缩了回去,整个人龟在被子里不肯出去,只留下长发散漫地铺在床上,像是纯黑『色』的丝线瀑布当然你要非说是黑丝我也没有办法。 五月已经算不得冬季,海斯特堡却依旧匮乏温暖可言。风雪仍然不期而至,需要比往年多等待一旬,才能算得上是播种的时节。 对于诺德人来说,原本便冷酷无情的家乡开始越发不友善。非常不幸的,在海斯特堡的门外,同样有孩子僵硬干瘪的尸体。 抛去一切念头,玛格丽特的脚丫在被窝里,最后安安静静地温存了几秒。 这一天可能这双脚都无法这般活络,她今天不得不亲自去与黑加仑村的村长交涉。作为沃尔夫基业之所在,获得他们的支持至关重要。 尤其是那个格莱特村长详见开头,黑加仑村的村长,狡诈的眼神,总是不知道在背后想什么的笑容,简直就是老版沃尔夫。 玛格丽特非常怀疑,倘若沃尔夫能活到这么大岁数,会不会和这个老头一样,猥琐的像是脱水的萝卜干。 “如果您是沃尔夫的妻子,我们当然把您当做领主夫人。咱家小爷指沃尔夫已经成为了雅尔,成为黑加仑村的领主也是迟早的。” 她一想到那个老人拖梅林带来的话,就觉得头皮发麻,明明没有错,但却说不出来的屈辱难过。 “可问题就在于您不是,连订婚都没有,小爷也不知道到时候有什么打算,您觉得您想要借粮食种子,派个啥也不懂的娘们,骑着马就捞的走?” “梅林啊,梅林,我真不该忘了你是个惹祸精。” 还记得消灭岚度的时候,玛格丽特派梅林去给沃尔夫传讯,气得整个黑加仑军当时还没有这个小军队的名字哇哇大叫,卢瑟恨不得不沾咸盐就把这个死丫头吃了。 想到现如今,在梅林面前提一下卢瑟的名字,那个骄傲的女骑士脸都会红的像灼热的烧炭,玛格丽特都会噗嗤一声笑出来。 但问题是黑加仑军已经不在,那个似乎能解决大多数问题,或者解决制造问题者的沃尔夫,也不在了。 “小狼你可真是个天才。” 苦恼的玛格丽特挣扎爬了起来,轻轻地抱着另外一个枕头在怀里,在床上翻滚了一圈两个枕头放在卧室里,已经足足半年了,但沃尔夫从来没能贴近门口半步。 “但怎么就那么笨呢” 无奈之余,她只得披上厚实的『毛』皮大衣,准备出门和那个老头斗智斗勇。那宽松肥大的衣物遮不住那凹凸不平的峰峦,显示着格陵兰女『性』另一面的美。 戴安娜与之相比,就像是维吉亚那平淡无奇的雪原,偶尔有两道丘陵一闪而过,却来不及惊呼,便不见了踪影。充其量有一对小兔子撑着场面,却远远没有那婀娜的面孔与腰围瞩目。 按照沃尔夫临走时所说,冬季将会延迟一个月离去,叫玛格丽特牢记保护好自己和小莎琳的身体,严冬会损伤人的内脏与骨头。 “果然还是好冷”女领主裹着厚厚的『毛』皮大衣,在熄灭的壁炉前瑟瑟发抖,打了个大哈气“早知道叫女仆多放点柴好了” 一旦下了决心,玛格丽特就是一个毫不犹豫的行动派,冰冷的洗脸水顺着肌肤划过,立刻就清醒了起来,漂亮的瞳孔在泼墨般优雅的长发陪衬下,显得坚毅且宝石似的瑰丽。 守护着风雨飘摇的海斯特堡,不够强硬,就像是稻草那般任人碾压,太过强硬,又会被围尔攻之。诺德人社会给予女『性』战场上的荣誉,却同样对女『性』领袖天生缺乏信服。 大量流民涌入,让海斯特堡与周边的庄园、村落急剧扩张,却也像塞棉花一般,膨胀得毫无质量。 开垦的荒地并不足以收获足量的食物,那些破破烂烂的新招募兵连将就都算不上,目前只能勉强做到安排这些大爷不闹事,至于打仗全靠心情。 除了一柄长矛或者一把斧子,玛格丽特也没钱、也并不想给他们装备点其他什么。大家保持着相敬如宾的态度,已经定居的人也不希望外界打扰到他们的生活,勉强算是拱卫着海斯特堡。 “麻麻,你是要去黑加仑村吗?”饭桌上,小莎琳在那里很早就吃了起来,孩子毕竟是充满活力的年龄,现在已经精神满满地在消灭那盘炸豆子了“可不可以带我一个?” 海斯特堡的夫人绕到桌子后面,居高临下『揉』搓起小莎琳的小脑袋来,把那可爱的小长头发『揉』的『乱』蓬蓬的,像是搓起来一朵大棉球,笑着刮了刮女儿的鼻子:“把头自己梳好就带你去,不然想都别想!” 小莎琳气鼓鼓地崛起嘴,把最后一簇炸豆子,端盘都塞进嘴里,啊呜啊呜嚼着,嘴角还挂着油花,就进卧室梳头发去了。 “夫人,我觉得带着小姐出去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英格斯看起来依旧精神抖擞,看起来老管家对岁月的魅力依旧十足“小姐一定很想念沃尔夫先生,带着她去沃尔夫先生的家里逛逛,一定会让她开心不少。” 玛格丽特眼前一亮,脸颊下额微微一红,虽然一转而逝,但英格斯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欣慰地转过身擦拭烛台。 长期以来,玛格丽特一直也很好奇,沃尔夫的脑子究竟有多大,那些书堆起来有多高对看书没兴趣的人,他那小作坊究竟是怎么为全村盾牌服务的。 说慰藉也好,说思念也罢,玛格丽特的兴趣被瞬间点燃了这个女人只要有一点乐趣就不会对生活绝望。 沃尔夫着『迷』于这种朝气十足的魅力,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自己也是渴望着些什么的年轻人。 “嗯不错的注意但是我亲爱的管家,真是难得,你会为他说话呢。”玛格丽特看了看碟子里小小的几条鱼干,食欲缺缺地用叉子翻了翻,耸了耸香肩“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呢。” “说实话,我不喜欢他,因为他不是个好人。野心勃勃,阴险狡诈,两面三刀,反复无常。”英格斯端起来烛台,认真擦拭着底部:“很多人以为看见的是一个乌龟,但其实是一条套着壳的毒蛇。谁都在算计,从来不动声『色』,从他那些傻子队长到海斯特堡上上下下,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玛格丽特静静地吃着豆子和鱼干,他知道英格斯从来不会让自己等待太久的。 “但他唯独没有算计过你,也没有算计过小莎琳。”英格斯叹了口气,把烛台重重地放在一边“他不是一个好人,但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分割线 “贾维!醒醒!”外岛的骑手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被钉进去了一枚长钉“离晚上还早着呢!” 外岛之主贾维挑了挑眼皮,但很快就发现视线一片模糊,咳嗽了两下又闭上了眼前的门帘,头不可抑制地歪向一边。 “马勒个巴子的,这人是死的还是活的?”看起来拯救者也非常缺少耐心,不远处刀剑碰撞的声音,源源不断地震颤着人的视听“托曼,给他两嘴巴子!” 贾维觉得左右脸蛋一疼,火辣辣地烧了整片,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像是从血水拌泥沙里爬出来的诺德人。 “我的骑兵呢咳咳”看起来他依然在战场,而且距离他被那个骑士砍下马来并不久“斯瓦迪亚人还在冲锋吗?” 那个诺德人砸着舌头想了想,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渍,贾维这才发现原来是沃尔夫先生:“斯瓦迪亚人还在冲击我们的其他部队,你和你的人非常勇敢你的骑兵虽然死伤还算能接受,但明显不能再战了。我和我的黑加仑军感谢你。” “没有意义”贾维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扔掉腕部与手上的臂铠,从地上捡起长剑,面部表情显得冷静而又无所谓“不阻止溃败,一切都没有意义。” 维亚安氏族的战马孤零零地跑开,方才冲撞在一起的核心地区,几个披着锁甲罩衫的扈从尸体下,压着那位沃尔夫的熟人,传令者艾吉尔的脸庞。 这位留着长须的战士睁着大大的眼睛,已经不可能再站起身来迎接他的朋友与主人。贾维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低着头走过。 “要我们帮忙埋葬他吗?”沃尔夫有些于心不忍“他是个好样的掉下马来还拖住了一个骑士” “不了,活着的重要。”说罢,头也不回地去组织那些死伤惨重的外岛人。沃尔夫知道他是对的,只有把士兵看成数字,才能更好地带着他们回去。 但眼睁睁看着黑加仑军还在和城内源源不断的斯瓦迪亚士兵厮杀,盾墙已经缩小了近乎一半的面积,沃尔夫发现自己对战争开始深深地做呕。 这种情形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沃尔夫悲伤地发现,所谓的一将成而万骨枯,对自己的黑加仑军而言一样适用。骑士中,牺牲了几个人就换得巨大胜利的战役,也就存在于醒不过来人的梦里。 奥拉夫和他的大小雅尔的士兵拎着斧子,顺着两翼与中间的空隙源源不断地冲上去厮杀。斯瓦迪亚人损失了将近四百人,却连黑加仑军的盾墙都没撕碎。 后续数量骇人的斧兵劈头盖脸扑了上来,斯瓦迪亚人到底没能熬出头来,旋风一样的双手战斧前锋一拥而上,提哈的守军就像是溢出来的『奶』油,在战场这个大桌子上被擦得干干净净。 “我们很快就会胜利了”沃尔夫常常舒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如此疲惫,自言自语都显得没精打采“我们还可以顺着城门杀进去” 号角声如同幽灵般响彻云霄,沃尔夫瞪大了双眼,惊恐地发现一队不到一百多人的斯瓦迪亚骑兵,六百多人的斯瓦迪亚步弩混合部队,像是魔鬼一般不知何时来到了提哈骑士团浮现的位置。 “沃尔夫这不是你的错”奥拉夫不知什么时候,苦笑着来到了沃尔夫身边,城内城外挤做一团的混战似乎终于要结束了以诺德人最不想看到的姿态“这就是战争,所有在其中玩耍的人,都要付出命做门票。” 第六十二章 黑羽渡鸦(一) “罗斯,你真是个疯子!”看着那仿佛从地下钻出来的援军,罗瑞安惊喜万分,忍不住扬天长啸起来“我们斯瓦迪亚人,今天疯个够!” 不断地冲击、死亡、失散,现在聚拢在主力附近的斯瓦迪亚提哈骑士团,只有不到两百名骑士,与五百名同样浑身浴血的扈从。 战斗力的失散,已经不是单纯的人数加减法问题,疲惫的马匹、失去了骑枪、持续重甲作战对体力造成的严重消耗,都使得提哈骑士团越发步履维艰。 但还有些东西在支撑着提哈的骑士们,这些血统高贵的年轻人,仍旧可以一往无前奔向死亡。 “骑士们,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罗瑞安不屑地用余光看着重新集结的诺德部队,那些慢吞吞的步兵连『舔』马屁股的份都做不到。周边的包围者惊恐地看着这些沐浴在鲜血中的骑士,端着短矛层层围住,却根本不敢靠前。 “我们的祖先与后代将以我们为骄傲,圣神见证了着光荣的一天!斯瓦迪亚必胜!” 很多骑士与扈从身上挂的彩已经数不清,甚至一个骑士左肋还挂着三根深深埋入的锥头箭。这些破破烂烂的人,却依然像是雄狮一样挺起胸膛,扛起沾着血污的破碎旗帜,昂首发出最洪亮的怒吼: “斯瓦迪亚必胜!斯瓦迪亚必胜!斯瓦迪亚必胜!” 轻轻挥起挂满缺口的战剑,罗瑞安能感受到那武器传递来的温度与力量。穿过重重叠叠的战场,他从未感到过如此安心。 坐在提哈的城墙上,嗅不到雨『露』。那段时候,罗瑞安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待在锅里虾米,外面的诺德人抱着柴火,随时可以把整个提哈烹掉。 现在看着那些外强中干的蛮子,被打的一个个像是虾米般到处『乱』爬,扬眉吐气的罗瑞安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但现在不合适发出这种声音,所以他仅仅把那咧到耳根的笑容,收进水桶一般密封的头盔里。 “现在我想问问你们,是否愿意夺取更多的鲜血!夺取更多的荣誉!”战剑的剑芒指着远处滚滚而来的诺德生力军“每杀死一个诺德鬼子,我们的家园都会因此安全一分!” 看着那些年轻的扈从,两眼散发出无比崇拜与极度期许的光彩,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否才是那个引领死亡的恶魔。 这些伤痕累累的少年与青年,是这个国度的希望与未来,却要就这般白白将鲜血流淌在着荒芜的土地上。他们稚嫩的肩膀已经承担了应有的责任,现在却要 “冲向死亡!冲向死亡!”骑士与扈从狂热地呼喊着,罗瑞安扛着沉重的手半剑,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荣誉即我等生命!” 然而战争中,没有人需要对其他人的生命负责人的。 斯瓦迪亚人以极其可怖的意志,向着东部还没有完全失去勇气的士兵冲去瓦格良与东部各个雅尔及部落的混合大军冲去。 “嗷嗷!无耻的斯瓦迪亚人,他们还有颜面,敢来面对瓦格良的武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战士,大叫着举起手中的战斧“这些谋杀皇帝的凶手,鸠占鹊巢的牲口!” 三百年的仇恨像是一颗埋藏已久的炸弹,在瓦格良密不透风的军队里蔓延开来。使用轻便圆盾的瓦格良青年军手持标枪站在前排,阔盾重装的成年军像是密不透风的墙壁一般于后线严阵以待。 “准备!”牛颈斯温看着那急速奔来的骑士,心中却并没有那么惊慌失措“青年军待命!” “护!护!护!”第一排青年军半跪,二排半蹲,三排直立,形成完美的阶梯型阵线,手持尖锐的标枪,直面着滚滚而来的铁罐头。 “青年军攻击!”牛颈斯温沉着地打量着斯瓦迪亚的铁皮,虽然他的斗篷与装束,与三百年前的首领比,都无法避免地地诺德化。但瓦格良人依然坚持,最好的首领是指挥官,而非武士这一信条。 “掷!掷!掷!”青年军爆发出海啸一般的声音,开了血槽的重型投枪,像是雨点一般直面斯瓦迪亚骑士而去。 最前排的几十名骑士与扈从,无法用已经损坏不堪的盾牌抵挡住狂风暴雨一样的打击,纷纷落马倒地。 “功勋老兵,前进!” 一声令下,大批手持大盾与锥头长枪的瓦格良战士,和他们的首领牛颈温斯一起站到了最前列。青年军手持剑盾、斧盾退后于侧翼。 “让我们教教我们的孩子,怎样像瓦格良人一样战斗!” 老兵们一言不发地讲盾墙排布的丝严缝合,就是斯瓦迪亚的骑士已经无路可退,在罗瑞安的带领下,洪水一样扑了上去。 马匹撞开了盾墙,骑士却挂在了尖锐的锥头枪上。斯瓦迪亚恐怖的冲击力,在死战不退的瓦格良功勋卫队面前,像是尖刀扎进了木板里。 那些老兵胸膛被剑贯穿,还要拽住骑士或者扈从的臂膀,将那倒霉的人拖下来。任凭身边同伴胸膛被马蹄踹塌,脑袋被钉头锤砸烂,盾牌与左手一同被撞得扭曲到反过身去,手中的锥头枪不曾动摇半分。 这些已经年过四十、许多已经年过半百的老兵经历了大风大浪,体力与耐力已经大大不如那些精力旺盛的青年兵,但无数场死亡游戏堆积的经验、对生死的漠视乃至无视,让他们成为了最可怕的对手。 “把这些斯瓦迪亚人放进来!”牛颈斯温大吼一声,他那花白的胡子与头发都扎着紧簇的辫子,伴随着挥斧的动作摇曳着,看上去像是一头发怒的白『色』雄狮“把他们拉进我们的盾墙里!” 功勋老兵部队像是冷酷的杀人机器,用受伤的双手,将骑士顺着踩着马镫的铁靴扯下来。周边的青年军一拥而上,斧子在铁甲上凿开一排排狰狞可怖的撕裂状伤口,在惨叫中,那个撂倒在地上的骑士,像是块木头一样,被用力分解剥开,死狗一样倒在瓦格良战士的脚下。 “斯瓦迪亚人,在皇帝那边颤抖吧!” 分割线 “那么玛格丽特夫人,您现在能提出切实可行的建议了吗?” 格莱特似笑非笑地,看着马车上款款走下来的海斯特堡夫人,身上的皮夹克虽然老旧却洗的很干净,显得精神抖擞。 黑加仑村还是老样子,但明显多了不少房屋与新开的耕地,与那些难民相比,脸上也多显着麦『色』的光泽而非菜『色』。 “当然”玛格丽特摆了摆手,将一张纸条交到村长的手里“格莱特村长先生,我不会让您吃亏的。” 疑『惑』不解地格莱特接过这张纸条,那些扛着草叉、腰里别着斧子的农民好奇地凑过去,却发现都不认字,看了也没用但好歹格莱特还是认得的,而且字迹非常熟悉。 老人看着这张纸条,认真地读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低下头,认输一般叹了口气。那些农民站在背后,傻傻地看着他们的村长佝偻着背,像是一时之间老了十岁。 “这是沃尔夫先生家的钥匙,我时刻都带在身上,等着为沃尔夫开门。”格莱特有些无奈地从口袋里递了上去“现在归您了,里面一切的东西,都是您的应得财产。” 玛格丽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两额像发烧一样通红,连忙双手接过钥匙:“对不起,海斯特堡的人也需要生存。” “黑加仑村人的命也同样值钱。”格莱特觉得眼睛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朝里面吐了一口痰,言语之间非常激动“但我们就是活活饿死,也不会拿沃尔夫的一样东西的他妈的,上一个爬进屋里的『毛』贼直接吊在树上喂了乌鸦!” 玛格丽特牵着小莎琳的手,女儿乖巧地缩在她的身后,不明所以地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向格莱特。 “您会得到您的粮食的最后一点种子我们会分您一半。”格莱特挥了挥手,那些粗苯的农民开始忙碌起来“钥匙您自己看着办吧” “那么格莱特爷爷,我可以让麻麻带着我,去叭叭的房间里看看吗?”小莎琳天真无邪地抬起头来问道,小手掌捏着妈妈的手心,被汗渗满了。 格莱特稍微一愣,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挚的笑容,但玛格丽特看来,怎么看怎么显得猥琐不堪:“啊已经改口了吗?” “额这个”玛格丽特连忙把小莎琳往后由推了推“孩子吗总归不懂事” “诶,这么懂事的小丫头,上哪找去。”格莱特的眼神甚至开始有些喜形于『色』“那么夫人,您先带着莎琳小姐去沃尔夫的屋里转转,我们请您留下来吃饭。” 第六十三章 黑羽渡鸦(二) “当格陵兰的英雄死去后,就会有一只乌鸦从海岸的尽头飞来,引导着灵魂回归瓦尔格拉神殿。”刚定看着挺进的罗多克长枪兵,咋着舌头摇了摇头“那么你的士兵,该去哪里呢?” 那些年轻的罗多克人迈着坚毅的步伐,密集的枪阵不需要多么昂贵的装备,更多的是纪律与勇气。 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时间相对容易获得、却总容易被忽视的,正所谓廉价的枪兵未必好对付,对于雇佣兵而言,这是相当划算的量产兵种。 杜瑞斯笑着,他的腰间佩戴着一柄镶着琥珀的指挥剑,但刚定从未见过这个雇佣兵头子抽出来使用过。 他毫不在意地回答道:“去他们该去的地方,活着的人自然由我带路,死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那你的士兵可知晓究竟为何而战?我也从来不见他们的祈祷。”刚定敲了敲自己结实的头盔铁顶“就是为了那几个带着腥味的钱吗?” 树林一般层层排上的长枪兵耸立在斯瓦迪亚与诺德交锋线的最前端,尽管推进速度很慢,但仍旧牢不可摧地步步扎根,无可动摇地向战场中央靠近。 “那你们的目的又有多么高尚?把奥丁挂在嘴边,我看你们骂人的时候更常用。”杜瑞斯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像是关爱脑损伤患者一样看着刚定“如果不是为了钱和土地,你们能组织起几万人的部队?” “小子,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刚定咳嗽了两声“倘若你还是帕尔莫家族的小骑士,现在是不是就该和我兵戎相见了?” “为什么不?所谓的斯瓦迪亚,充其量就是国王与骑士需要治理农民的产物,如果我在治理一块土地,我当然要为土地的王纳鲜血税。”杜瑞斯迅速打量着战场“老头,跑题了,我们现在是去揍谁?” 战场的改变,让这支强有力的生力军走到了岔路口。刚定打量着那些骑着马的雄狮,忍不住发出低声咆哮。 要么追击去跟那些把诺德人搅和的天翻地覆的骑士干一架,那些倒霉蛋陷入了与瓦格良部队的苦战,倘若现在压上去用长枪抵住他们的背后,立刻就能让这些骑士老爷挂在枪头上喝血。 然而右翼斯瓦迪亚的生力军显得非常棘手,骑士、骑兵、重步、轻步、弩手一应俱全,虽然不到八百多人,但步骑结合的战术,使得他们每走一步,都像是往诺德人的心脏里钉了一颗钉子。 原本溃军之势有些止住的西线后排,在一轮弩机的关怀下瞬间死伤凋敝,罗斯的重甲骑士与扈从轻骑向前一阵猛攻,瞬间再次土崩瓦解。 看着那些眼球上挂着弩箭的孩子,刚定真的找不出理由来责罚他们的懦弱。很多时候冲击即将崩溃的部队,不需要太多的人手,只要胆量足够,已经崩溃过一次的军队,很难说再挨得住哪怕几十人的冲锋。 “去给那些狂妄的小子们一点教训!”刚定把剑芒对准了在溃兵中大肆砍杀着的罗斯部队“我看到了还夹杂着史蒂夫家族那个小魂淡的旗帜!我一定要割下他的脑袋!” “罗斯,停下步伐!”西蒙斯牵住罗斯战马的缰绳,大声喊道“前面是一支五千人的生力军!” 肋骨仍然像是被敲断了那般疼痛,仿佛有多少根刮刀在剃着侧肋的骨粉,那种迫近死亡的疼痛,让骑士前所未有的清醒。 “普拉先生!步兵前排,弩手侧翼『射』击!阻拦那些长枪兵前进!”罗斯敏锐地抓住了战场的契机“我去撕开回到大门的路!” 命令迅速得到了执行,杜瑞斯的弩手在侧翼,与有重装维兰部落士兵掩护的斯瓦迪亚弩手对『射』。由于对方的重装步兵阻拦了被『射』击面,斯瓦迪亚弩手有大把活力,关照那些并不持盾的罗多克长枪兵。 罗多克人与斯瓦迪亚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算是同文同种,同样脱胎于死去的旧帝国中,罗多克也曾经像服从卡拉德人的统治那样,匍匐在斯瓦迪亚人脚下。 至今斯瓦迪亚国王那漫长而又伟大的头衔中,还夹着不可或缺的一段:南斯瓦迪亚暨罗多克公国的宣称者,显示着王上对丢弃之地的野心。 然而事实证明,祸起萧墙不仅仅适用于个人,放大了的国家也同样适用。一个不像咬开斯瓦迪亚人头盖骨的罗多克人,不是一个好罗多克人。 当年,斯瓦迪亚便从来没有把罗多克算作一份子,只觉得是个相当好用的存钱罐用不完那种。罗多克也并不觉得,自己低贱到那种程度,有给斯瓦迪亚大爷皮鞋擦油的使命。 “推进!”杜瑞斯挥舞着战剑,罗多克的枪阵在弩手的关照下,前排源源不断倒地,后续的补充枪兵踏着步子顶到前列,同伴的死亡与鲜血,没有对这些冷酷的佣兵产生多大的动摇“把他们挂在我们的长枪上当风干肉!” “盾墙,顶住!”普拉和他的维兰部队顶在前列,即便厚实的铠甲配扇形盾的掩护,算得上非常牢固,却依旧不能防御全部“让我们贴近他们的脸,去好好抽他们两个嘴巴子!” 长枪怼在盾牌上、扎过穿『插』的缝隙。维兰人的盾墙瞬间崩开几簇鲜艳的血花,越来越多的长枪扎进盾墙内,如同蚊子的口器一样榨取着鲜血。 “盾墙前进!弩手持续『射』击,打击长枪兵!”普拉看着越来越近的罗多克人,他知道凭自己的士兵六百打四千,无异于兔子搏鹰,现在尽可能造成混『乱』是最好的结果“轻步兵准备!” “冲锋!以奥丁之血的名义!”一声怒吼打碎了所有的安排,普拉错愕地看见自己的诺德同胞,从罗多克长枪兵的两翼挥舞着斧子冲上了维兰部落的盾墙。 瞬间一切阵势不复存在,被打成『乱』团的轻重步兵和弩手,不得不和刚定率领的诺德精锐步兵,进行对砍这种可怕的运动。 刚定发起的冲锋把自己的人数优势运用的淋漓尽致,那些卷入搏斗的弩手手足无措地抽出剑来,却发现那些恐怖的诺德人干掉自己这么轻而易举,甚至只需要一脚。 这些由民兵选拔的弩手根本不懂得近身格斗,卷入战斗只能说是一场注定悲剧的错误。那些握着扳机的手掌被冰冷的飞斧剁下,人数上极其占优的诺德人,就像是野狼一样夹击着侧线。 普拉冷静地看着这些蔓延上来的诺德人,和诺德人进行步兵混战,只能说一开始就输的很彻底。现在反击是谈不上,一切都要等待那一点点转机。 “现在只能龟缩后撤全仰仗着最后一点属于罗斯的运气。”西蒙斯把剑顺着一个诺德人的喉咙贯进去,冷静地打量着喷洒的鲜血。背对着他的莱森只手与一个拿着双手斧的诺德人对战,却丝毫不落下风“希望圣神站在我们这边。” 分割线 这已经不是沃尔夫第一次面对罗斯和他的骑兵部队了,但结果还是一模一样的相似崩溃,又一次崩溃。 欲哭无泪的沃尔夫摔在地上,被托曼拎着踉踉跄跄地拉起来背在背上,这个专心认栽的皇家侍卫穿过『乱』军,脚下踩过掌旗官的尸体和黑加仑军的军旗,都没有停下来捡起。 当那可怕的骑士挺着骑枪扎进第一个步兵的肚子里,沃尔夫就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虽然黑加仑军根本没有机会面对这些可怕的高机动力杀人机器。 被撞击的侧翼几乎是瞬间丢掉了自己狗命,那个试图力挽狂澜的小雅尔直接串在了骑枪上,像是一个串好轴的陀螺『插』在地上。 黑加仑军等一大批部队,还在面对城内像是吃了兴奋的斯瓦迪亚佬,就被侧面凿击,瞬间失去了所有的战力与战意。 奥拉夫倒是还想拎着长矛就上,奈何发现自己的士兵已经不听使唤地『乱』作一团大家又不是瞎子聋子,之前的骑士团车翻了近万人。 大家就算后脑勺没长眼睛,还看不到听不到吗? 这些已经患上斯瓦迪亚骑士恐惧症的诺德士兵,裹挟着还不明所以的内线黑加仑军士兵,『潮』水退去一般后撤。 “托曼,你有没有觉得那家伙的旗帜有点眼熟。”看着那似曾相识的盾牌上的图绘,沃尔夫眯起了眼睛“那么娘娘们们的玫瑰旗子,我好像只在那天晚上的疯狗骑兵身上见过。” 城墙上的斯瓦迪亚弩手,兴奋地朝着把后背和『臀』部交给他们的敌人倾斜着活力,不时有几个倒霉蛋飞身扑倒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平时训练到苛刻地步的功劳,还是沃尔夫从来不吝啬士兵们饮食的影响,逃起命来黑加仑军也绝对速度够快,弩箭一时很难关照。 “我的小祖宗哎。”耳朵上还在滴血的皇家侍卫,顺手从身边一个不知道哪个雅尔的杂兵手上抢来了一面盾牌,甩过身扣在沃尔夫的背上“咱们都这份上了,少『操』两份心成不成?” 士兵跟着自己或临队因为许多不幸战死了的班队长跑,班队长跟着中队,中队看旗队撒腿的方向,旗队则非常憋屈地凑在沃尔夫身边,想要重整队伍打回去。 大家在这艰苦的赛跑过程中,惊讶地发现又聚集起来将近二百人的人数作为溃军的领头羊,后面的罗斯似乎也并没有继续追击,他需要去解救那些被围困的步兵。 “我们一定要去认识我们的对手。”沃尔夫轻轻咳嗽了几声,呛进去的冷空气让肺子里像是挂上了一排刀子,剐得这位年轻人怀疑自己咳出来的东西是否有血“否则就是一万次,我们也会跑” 托曼没有说话,仅存的黑加仑军跟在首领后面,也没有出声。 所谓的战争,就是把活人变成死人,所谓向往战争,是以为死的人不是自己,仅此而已。 第六十四章 黑羽渡鸦(三) 傍晚时分的天『色』,终究是不尽人意,提哈城外斯瓦迪亚人与诺德人的战场,现在只是斯瓦迪亚人与诺德人的坟场。更加不幸的是这坟地里还躺着许多一息尚存的可怜人,没有人救助,曾经的战友就像是垃圾一样被随意丢弃。 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打扫战场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笑话。乌鸦与恶禽在天空发出愉快地嘶鸣,现在是他们盛宴,所谓的万物之灵人类,也不过是嘴边一块还算新鲜的肉罢也。 勇敢的骑士与拼命的皇家侍卫及摞在一起,斯瓦迪亚骑士团的残部在罗斯的掩护下,一同撤入大门,损失惨重的维兰部落和步兵弩手们也捡了些许『性』命。 诺德人则绝望的发现,他们几乎无法统计究竟有多少格陵兰的战士升入瓦尔格拉。一个叫做里昂的疯子,带着一群叫做斯瓦迪亚骑士的傻子,用鲜血与尸体,为提哈结结实实织了一个红『色』围脖。 有些人注定是活着的时候无法把酒言欢,好在死后还是可以肩并肩仰望星空——只是不可能有多高兴就是了。 “这个营地空了啊。” 卢瑟咬着半截折断的箭杆,脖子上还有一道滴血的抓伤——来自某个失去了锥头枪,却还没有失去作战勇气的斯瓦迪亚步兵。 “似乎他们的人基本上死光了,但还是喊一句吧,也好给一个交代。” 杜瓦克因握着一把从斯瓦迪亚人那里抢来的锥头枪,使用起来手感意外的不错,他在考虑要不要把这种武器向沃尔夫推广,这种锐利的武器几乎可以在一个错身的机会,就将马匹的动脉刮开,或者毫无阻碍地扎进马的胸膛。 “喂,里面的人,你们的雅尔去国王的营帐里开会了吗?”抓根宝『操』着自己可怕的嗓门,喊话声在整个营地内回『荡』“雷克斯的脸『色』可比他妈妈生他时候还难看,告诉你们的爵爷,别错过了啊!” 卢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悲惨的结局之下,还有一个能够开玩笑的朋友,那感觉当真不错。 一个没有穿上衣的诺德士兵,从了望哨上麻木地睁着眼睛打量着,漠不关心地探出身子,随意地应付着:“他和我们大多数人去瓦尔格拉喝酒了,如果要找他,得雷克斯亲自上去请……呸!” 杜瓦克因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在乎那口痰差点蹦到自己脸上,勾着卢瑟的脖子转身就走。被拖行的第一旗队队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打了这么一场打败仗,这个瓦格良人的心情反而成倍地好转起来。 要是放到往日,杜瓦克因撸起袖子来,就能连人带塔一起揍了。今天刚刚打了一天的瓦格良少爷,似乎心情格外不错,甚至拿自己的头发盘了两根小辫。 “我说今天又不是过节,你这是杀人杀得兴奋了?”卢瑟甩开杜瓦克因的大手,那道伤口只是简单地用清水冲洗,还没来得及缠上绷带,疼得这位老兵想在那条结实的瓦格良胳膊上,狠狠地啃上一口。 杜瓦克因不好意思地赶紧撒开了爪子,笑嘻嘻地说道:“打输了好啊,打输了对我们才好啊。赢了功劳全是那个老傻x的,咱想喝口汤?门都没有!” 卢瑟对政治极其不敏感,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火光,努力辨认着究竟哪里是黑加仑军的营地。劳累了一天的卢瑟怎么也想不到,沃尔夫究竟是怎么打起精神去参加那无所谓的大会。 “你说……我们死光了之前……”卢瑟看着依旧巍峨完整的提哈城墙,那是一张没有止境的恶口,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柱蔓延开来“能不能上去看那么一眼?” “瞎想什么呢。”杜瓦克因扛着锥头枪,吹着口哨路过那些黯淡的营地“你当斯瓦迪亚人还挺得住?” “我们输了,又一次地输了……我……我又踏马不能带他们回家了!” 卢瑟的目光越来越模糊,白日那血腥的光景已不敢多想如是。因为注定泪水决堤的洪水一般难以平息。 “说好的一起去瓦尔格拉神殿的英灵堂里喝酒,他们就这么先走了,真几把不讲义气!” 第一旗队半数兄弟就此流落在提哈门口,那种心如刀割的痛苦,让这个年轻的旗队长只想大声嚎叫,把每一个斯瓦迪亚人都撕成碎片,把他们完好的部件接在自己的兄弟身上,把第一旗队全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杜瓦克因四处找了找,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擦拭眼泪的东西,索『性』把自己的袍子扯了下来,满脸嫌弃地递了过去:“哭哭哭,你丫能哭出来个饼来?” ********************分割线******************** “今天我们诺德人承受了耻辱的失败……” 雷克斯清了清嗓子,看着面前一大票灰头土脸的大小雅尔,有些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已经有很多人的身影永远地消失了——尤其难过的是,相当部分是自己的亲信,比例大到肉疼不已。 而拉格纳似乎运气好的多,就连那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小矮个子,一路堵在提哈的大门下都没有被骑兵撞死。 现在那个叫做沃尔夫的坏痞子,正像一只拔了『毛』的小鸡仔一样坐在侧边的木桶上,身边是那个为自己赚的了大名声的‘英雄’刚定。他和他的长枪雇佣兵力挽狂澜的故事,将会成为『吟』游诗人新一代的主题。 一想到那些饶舌的家伙,上来第一句话肯定是‘国王的失误带来无穷的恶果’,雷克斯就浑身不舒服。 但很明显,不舒服的事情,远比『吟』游诗人的饶舌更为快且直接。一个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的小雅尔堆里吼出来的怒喝,打断了他准备良久的说词: “失败!用你放**屁,我们瞎吗?” 国王之子、‘先知’勒斯汶从侧边的椅子上腾的站起身来,像是公鸡一样涨红了脖颈,朝着人群大声喊道:“你们算是什么个东西,敢对我的父亲这么无礼!” 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勒斯汶得意洋洋地瞄向他的父亲,却发现国王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明明自己喝退了无礼之徒,为什么父亲没有丝毫满意的颜『色』? 这些雅尔不就是这样,只要给一顿鞭子,就会像牛一样温顺地低下头来吗? 过去那么多年,父亲的统治不也是这般没有问题吗? 就在他无数个反问中,怀疑自己哪点不讨父亲欢喜的时候,一个牛角杯像是飞斧那样旋转着飞了过来,惊险异常地贴着勒斯汶的耳根过去,狠狠地敲在身后的一个侍卫的眼睛上。 那个可怜的武士哀嚎着,捂住眼睛倒了下来,血流顺着手指的指缝源源不断地渗出来。一阵刺耳的出鞘声,国王的侍卫纷纷拔出剑来。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杀人凶手,你要在萨托尔的坟墓前,跪倒膝盖生蛆!” 众人的愤怒丝毫没有得到任何的平复,众多大小雅尔激动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甚至贴近侍卫的几个小雅尔手都『摸』向了斧子与剑的握柄。 站在国王一边的雅尔们,为了不失去表达忠心的机会,拼命地与其他人争吵着,心力交瘁的雷克斯坐在王座上不甘心地看着混『乱』的一切——无论如何,老人都清楚地明白,这支大军已经不会是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王国利剑’,他的中心在不可抑制地偏斜,而且毫不掩饰地改变着。 勒汶斯看着拉格纳那埋在大衣下,半『露』的、深不可测的笑容,这才似乎明白了,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我们需要一个元帅。” 一切都安静了。 第六十五章 黑羽渡鸦(四) “安度因,醒一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女声呼唤过后,身心俱疲的第二旗队旗队长从睡梦中被拽了起来,那一瞬间恍若从瓦尔格拉神殿被拉下了凡尘。 “出事了!” 花了非常多时间清洗,却依然没能除掉自己身上血腥味的安度因,猛然扶着剑坐了起来,晃晃悠悠地努力辨别着周遭的一切。 睡觉的草垛边还扔着勉强擦得干净的锁子甲,盾牌碎了一半,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彻底不能用了。 那把斯瓦迪亚的巨剑离他的脑壳只差五公分,但终究还是没有击破沃尔夫的臭豆子工艺,那位勇敢的巨剑决死者被安度因抓住破绽刺穿肺叶,现在已经淹没在累累的骸骨里。 原本这面破碎的盾牌打算当成纪念带回格陵兰,现在安度因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不必要的的负重只会让人死的又快又急。 目前可怜的烂泥村青年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中,视觉与听觉没有跟着大脑起床,他完全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拔剑准备作战。 『迷』糊了几秒钟,看到了希尔薇紧张不安的脸庞,那红润可爱的颜『色』叫安度因精神恍然为之一振,赶忙爬起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士兵们在闹事吗?” 盾女的表情显得很奇妙,似乎有几分觉得不可思议:“你觉得这种时候,谁还能爬起来闹事吗?” 安度因张大了嘴想要说点什么,但白日里积攒的疲惫让一股股倦意袭上额头,终究还是懒得说了。 索『性』也笑了笑自己连说话都懒得说,那些还有力气闹事的,多半都比托曼的体格还壮。 想到托曼,他就不由自主想起来那个令人非常不快的戒指,他一边嗯啊答应着,一边借着微薄模糊的营火与月光,偷瞄着希尔薇白皙、却并不娇嫩的手掌无名指部分差点忍不住雀跃起来,希尔薇没有戴戒指。 “那么那么问题是什么?”头等问题在心底落下石头后,安度因才想起来似乎是有正事的,有些紧张不安地挠了挠头“难道连希尔也不知道怎么解决吗?” 希尔和希尔薇,名字念起来很有意味的一男一女,是黑加仑军为数不多没有参与战斗的人员,同时也是能力很强的高级指挥官。 海盗世家的希尔、来自优秀教育的希尔薇,都是认得字,耐心十足的人。尤其天天闲着的希尔,忙的不亦乐乎。 这个独眼龙终是有了精神,大家都很为他高兴更为自己高兴,很多事情可以先到头大睡再说,希尔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战后的负荷。 在残兵败将归来后,清点人数、重新登记名册、救助伤员等等一系列的任务,就交给了伤势快痊愈的二位,这一晚将没有人比他们更加忙碌。 “拉吉尔,就是那个被撤下来的小旗手。”希尔薇解释道,女子的眼底泛红,也是一副略微疲惫“在刚回到营地清点人数的时候,他还待在自己的营帐里,现在班队长报告说失踪了。” 安度因身子处于半瘫软状态,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脱水的干粮。现在休息中如同被水浸泡过后软成一坨膏状物体,生理上的极度劳累让他对外事外物都很难提起兴趣。 “啊那个拉吉尔啊,作为一个旗手,他没有称职,甚至需要你和沃尔夫去为他的错误买单。” 安度因努力为自己找开脱的理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皮间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线,似乎在不停地被针缝合着。 “作为战士,他也没能顶起来任何作用,我觉得用不着为他费心了。这么多好汉子死了,并不差他一个窝囊废。” 希尔薇有些气鼓鼓地看着安度因,当然,瓦格良的盾女也绝非怀抱圣女之心的人,也不大可能对一个缺乏勇气和志气的诺德人抱有什么好感。 然而从瓦格良部落养成的传统,以及女『性』本身略带着一点点的母『性』光辉,铸就了希尔薇在某些事情上极度认真负责的『性』格。 “安度因,你是第二旗队的旗队长,你需要对你士兵的生命负责。”希尔薇试图把这个昏昏欲睡的小青年唤醒“这是你的义务,不然你和这个拉吉尔又有什么区别?” 被指责的说不出话的安度因支支吾吾无法应答,但睡意与困倦到底是战胜了他,像是山林被伐倒的巨树,第二旗队长一头栽倒在铺着床单的草垛上。 一阵混『乱』的思维在半梦半醒中『乱』窜,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经过任何处理就堆加在一起。 安度因只记得自己宛若昏死前,『迷』『迷』糊糊的最后一句话: “哦那你去找托曼吧,他那么有劲啊你去找他帮忙喽。” 分割线 “找到了吗?”罗斯又掀开了一个死去的斯瓦迪亚骑士的护面盔,虽然肋骨还是像是挂着刀子那样生疼,睡了一觉的骑士先生还是勇敢地爬起来,带着自己的一票步兵骑兵到外面寻找生死不明的朋友“有没有看到罗瑞安?” 莱森翻过一具战马的尸体,隐隐约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在战马下抖动,还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火把!” 很快这个战场的阴暗角落被照亮了,一个血淋淋的家伙在可怕的战马尸体下哭嚎着,像是一只佝偻的河虾,已经看不清具体的皮肤颜『色』与面部状况,只能知道还活着。 “这小东西长得可真别致”莱森长叹了一口气咕哝了几句,将佩剑抽出来拿在手上,凑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 那人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哀嚎,身体剧烈地扭动着,看起来人如果想死的痛快,绝不是那么简单易得的。 周围的士兵都紧着鼻子呲牙咧嘴地看着这个倒霉蛋,谁都知道这已经是一具还会动的尸体。 西蒙斯看着这一幕,拔出自己的古剑,顺着血肉模糊的伤兵喉咙上重重地刺了下去,那可怜人像是被屠宰的羊羔一样,一声不吭地安卧在死人坑里。 “要是斯瓦迪亚人,我们算是帮他减轻痛苦。要是诺德人,又有什么不好下手?”西蒙斯冷冷地看着堆积着武器、尸体与血块的战场“继续寻找,时间非常有限。” 一具一具斯瓦迪亚骑士的尸体被侦查观看,罗斯和他的士兵也越走越远。毕竟罗瑞安和提哈骑士团的冲锋面积非常之大,不同地区都散落着尸体。 偏偏节俭的罗瑞安装备并没有显得与其他人有何不同,寻找变成了一项艰难的工作。 “根据那些骑士的描述,最后一次看见罗瑞安,他冲破了瓦格良人的盾墙。”罗斯气喘吁吁地分析道“他可能还活着但也许被俘虏了。” “那我们就需要去问问诺德人了。”西蒙斯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百米左右,一个正在不停爬行的小小身影“这可以点也不是什么难事” 7 第六十六章 黑羽渡鸦(五) 诺德人与斯瓦迪亚人尸骨堆砌着冰冷的战场,有太多东西伴随着凝固而的鲜血,一同变得冰冷不堪。 所谓的荣誉,所谓的瓦尔格拉,所谓的圣神在上。 当发现锁子甲、嵌铁皮甲、盾牌、城墙,都一概无法阻挡死亡的步伐之时,一切的所谓都显得无所谓。 因为人,终究是人啊。 “水给我一点水” 在尸体间爬行的拉吉尔,猛然听见有人在死者的尸骨之间着,几乎就像是有人在这个年轻人耳边低声轻语,干裂的声音恍若来自地狱的呼唤,吓得他险些尖叫出声。 “兄弟,发发仁慈吧我只想要点水喝。” 那声音这般清洗,应该不是亡灵的恶作剧。拉吉尔把自己的头吃力地掰过去,他看见一张满是悲伤绝望,却还仍旧能活灵活现眨眼睛的面孔。 年轻的小诺德人打着冷汗,轻轻地凑过去。那张苍白无力的脸庞上透着有些期许的颜『色』,被锁子甲衫厚厚地包裹着满是伤口的躯体,一道重创顺着肩胛撕开深可见骨的血沟。 “我听见了,你不要出声,请等一下”拉吉尔一边小声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水瓶,蹭着身子靠了过去。 这里已经非常靠近城墙上斯瓦迪亚弩手的『射』击范围,考虑到夜『色』与夜盲症的普遍『性』,其实还算的上安全。 等他慢慢地靠了过去,有些错愕地咧了咧嘴,虽然他对自己的敌人了解甚少,甚至没打过几个照面。但他还是看得出来,这是一个还在喘气的斯瓦迪亚佬只不过是会说诺德语的那种。 “哦,孩子你也看到了,我,我伤害不到你。” 骑士断断续续地说着,看起来非常之可怕的肺部创伤,他的北海话说得非常流利,就像拉吉尔听过沃尔夫说斯瓦迪亚语那样。 “我只只,只是想要一点水。” 可怜的斯瓦迪亚骑士努力裂开嘴笑了笑,想让自己看上去友善一些,但在拉吉尔看来,仿佛地狱的恶犬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凶猛的獠牙。 那些像铁罐头一样的斯瓦迪亚人,骑着一样如同铁铸的马,在诺德人的军队里旁若无人地大肆砍杀的身影,参与了围城战的每个诺德人,都会在梦中的重播面前不寒而栗。 拉吉尔想走,但一种无可拒绝的魔力将他吸引了过去,他抱着水壶一点点凑到了斯瓦迪亚骑士的水边。 “谢谢你我的孩子,愿圣神有一天也会照耀你们的生活。虽然你出身卑微可怜的异端,但却和我们一样善良。” 那个年纪应该是过了三十的骑士苦笑着感谢,头脑不清的他开始说些并不太过大脑思考的话语。 “神没有抛弃任何人咳咳咳,有一天你也会听到他的声音的,对于你们来说,那,那一定是光荣的光荣的洗礼。你们会从野蛮中解放出来,变得,变得和我们一样,崇敬该崇敬的咳咳咳。” 奇怪的是,拉吉尔听见他的话,伸出的手和手上的水壶又缩了回去,借着月光映在死人盔断剑上的反『射』,能看见这位诺德少年的神『色』很是犹豫。 骑士莫名其妙地看着拉吉尔左左右右张望了几下,轻轻凑向他的耳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受了重伤的斯瓦迪亚骑士也努力抬起胳膊肘,把自己的上半身支撑起来一点,以便听得清晰些。 “那个那个”拉吉尔晃了晃水瓶,满满当当的水声听得骑士心旷神怡,那时生命的乐章“骑士先生。” “哎?” “抱歉哦,水不能给你,您听听响解解渴吧,就当光荣的洗礼。” 说完,拉吉尔就灵巧地在骑士反应过来之前,钻到了一边去。可怜的斯瓦迪亚贵族张大了嘴,眼前一片昏黑地栽倒在死人堆里,怕是醒不过来了。 黑加仑军的少年在向前趴着。这一路上,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死人的面孔,呆滞的、恐惧的、狰狞的、安详的、绝望的生前最后的话语,定格在了不幸的瞬间。 但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他不是想当逃兵,而是他要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属于全体黑加仑军的东西里米克曾经用身体守护的军旗。 “去证明自己,去证明里米克没有看错人。”他的脑海里不可抑制地响起安度因曾经对他循循善诱说过的劝导“然后用力活下去,拉吉尔,记住活人比死人值钱。” 他伸出手,想要掀开那具破烂的尸首,却感觉自己的手背一阵刺痛,殷红的血『液』顺着手背喷薄而出一根弩箭悄无声息地把自己掌心钉在了那个死人身上。 拉吉尔惊恐地抬起头来,一队斯瓦迪亚人四面合围,从不同方向向他蔓延而来。他想要放声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罗斯我似乎见过他。”西蒙斯皱着眉头,扛着一根长矛晃晃悠悠走上去,轻轻踹了踹这个诺德小子的肚子“在克温村给那些该死的诺德佬扛旗。” “他是沃尔夫的人?”拉吉尔惊慌失措地听见,斯瓦迪亚语中出现了熟悉的人名发音“那我想我们或许可以通过这个老朋友来知晓罗瑞安的下落。” 脸庞包裹在平顶盔里的罗斯,帅气的脸庞上洋溢着亲切的笑容,看着趴在地上的拉吉尔,眼神里写满了关切,仿佛是看到了挚友受伤一般。 “西蒙斯,帮我问问他,是不是很痛啊?”罗斯的笑容越发地温和起来。 战争永远地改变了男人的模样,越来越淡漠的生死观与正义感,催生着真正的骑士。 罗斯越来越觉得,之前的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驴蛋,嚷嚷着用理想与勇气去拯救,却到头来还是像个屠夫一样舞刀弄剑、杀人如麻。 “痛。”拉吉尔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这个斯瓦迪亚人会做些什么。 那温文尔雅却不怀好意的笑容,和沃尔夫的非常之像简直像的不可救『药』。 罗斯踱着步子走上前去,铁靴一脚踢断了那截弩矢的箭杆,拉吉尔撕心裂肺地大声喊了起来。 然而空『荡』『荡』的战场,只能听到自己无趣的回音。城头的斯瓦迪亚人和营地里的诺德人木然地打着哈气,吃着可能是最后一顿的晚饭,没有一个人在意究竟是谁的生死。 几个斯瓦迪亚步兵上去把拉吉尔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捆好,那受伤的手掌一点也没得到照顾,被结结实实地捆着背过去。 “沃尔夫路西法还活着?”罗斯通过西蒙斯之口问道,拉吉尔虽然痛的要死,但很清楚自己在和谁交谈“白天的围城战,他受伤了吗?” 拉吉尔费力地摇摇头,舌头已经因为失血和惊吓发木发麻,一时之间发不出音节来。 “那么很好,我现在想见他。如果你一会表现得比刚才还激动,我保证你也会比刚才还要痛。” 分割线 “我们需要一个元帅!一个真正的诺德人,来带领我们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取得胜利!” 沃尔夫看着那名神『色』激动的雅尔,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睛。他记得很清楚,在卡德加特阅兵的那一天,这位雅尔出现在了拉格纳的餐桌上,而且坐的很近。 这位叫做莫洛多的雅尔,正口若悬河地喷洒着自己的口水,卖力地向已经慷慨激昂、群情激奋的诺德贵族们倾诉着自己的建议: “我们需要统一的指挥,在一个声音下战斗!否则我们就将如同一盘散沙,斯瓦迪亚人如果想干掉我们,就像今天一样吹吹风就可以了!” 座下一片叫好声,作为一个智商总能跑赢很多人的诺德人,沃尔夫已经有些想合眼了毕竟雷克斯那张呈猪肝『色』的老脸并不怎么美观,甚至让他有些头皮发麻。 “吹吹风?你是管今天的战斗叫吹吹风吗?!你是不是觉得骑士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个按捺不住的国王派雅尔站了起来反对道“斯瓦迪亚人已经拼光了他们的实力,变得虚弱不堪!我们明天只需要拿起一点勇气,就能把他们打得找不着北!” 莫洛多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指着这个雅尔,像是指着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书,笑得前仰后合:“那么,您可是找得到北,今天啊,跑的比谁都往北!明儿啊记住了,城墙可是在南边啊!” 诺德人都被尖锐的玩笑逗乐了,巨大创伤带来的不满,让他们的行为也开始略微放肆起来。 也许是一种野蛮与尚武的文化,但其实这些能爬上雅尔位置的人谁也不糊涂,现在雷克斯已经不适合继续指挥格陵兰的钢铁之手,他们需要一个新的指挥者一点都不能再退让妥协了。 “拉格纳想要当元帅。”刚定皱着眉头,小声对沃尔夫说“这不行只会引发更加严重的内斗,说不定很快你就需要去面临砍仆格脑袋,还是被仆格砍脑袋的问题了。” 沃尔夫瞄了眼那个把自己安置在不起眼为位置的侯爵,这个人是真正的领袖,真正的领导者只是还没到锋芒毕『露』的时刻。 “不元帅的需要咳咳,国王大人自然会定夺的。”雷克斯怎么也不会放拉格纳上位的。 沃尔夫觉得今晚很冷,许多战场上被救下的、没来得及拉回来的伤兵,怕是要挺不过残忍的天气。 “但是野狼叫的很欢,由不得狼王拒绝。”你们这些追随者会把他推上去的,对吧。 刚定耸了耸肩,扶住了额头。这位老人已经见惯了残酷无情的斗争,他只想在有生之年,在卡拉迪亚踏上属于诺德人的土地。 “风的风向不是靠人吹出来的,飓风的风眼最为平静。”拉格纳不会走上第一线,他会掌控大局沃尔夫笑了起来“为什么您会觉得,一个为民族全心全力、不逐名夺利的老战士,将会是最好的选择呢?” 刚定惊愕地张大了嘴,耳边传来莫洛多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我推举拯救我们于完全溃败耻辱的英雄,刚定雅尔!” 他扭过头看向沃尔夫,后者很无辜地摇摇头:“我无法预见溃败,您也一支看见,我没有和拉格纳或者哪个亲信交谈过我真不知道这回事只是猜” “我知道”刚定平静地点点头“所以小子,我开始觉得,你真的像有人吹嘘的那样可怕了。” 六十七章 黑羽渡鸦(六) 希尔端着铺纸的写字板,快步走进了沃尔夫的帐篷,这位忙忙碌碌的船长睁着那只完好的眼睛,上面布满了血丝,盘点剩余与伤兵人数的工作教他身心俱疲。 “戴安娜,草『药』的配料够不够?”疲懒磁『性』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如果不够,我马上派人去找。” 禅达的女孩不得不敬佩这位诺德船长,斯瓦迪亚语之流利,虽然不像沃尔夫那般熟练到,土生土长的斯瓦迪亚人都要发指的地步,却也不输于那些奔波于商路的罗多克人。 她稍微想了想,指着地上一大坛子黑乎乎、散发着草本植物味道的『药』膏,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些够了,我想不是所有人都能挨到第二次换『药』希望你们也能有所准备。” 听到有所准备这个词,希尔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死亡就像回家一样,如果有一天沃尔夫走的光荣,我希望你也不要太悲伤。” 戴安娜有些震惊地看着希尔,尽管对诺德人的生死观念有着相当的了解,但这种话进到保守观念的禅达人耳朵里,多多少少还是会酿成相当的冲击力。 “那么,现在还是为活着做打算吧。”戴安娜局促不安地端起『药』膏,这种话题还是少说为妙“先从第一旗队开始,他们中几个人可能无法再担任重步兵了一道贯穿『性』的腰伤,会让他这辈子都难以使用锁子甲。” 这位船长有些苦恼地皱着眉头,这是十分令人头疼的问题,却也是无法避免的。 斯瓦迪亚人大规模装列的锥头枪,其可怕的穿透力,对最前列的第一旗队重装步兵,产生了相当的伤害。 同时大多数锥头枪上开了细长的血槽,对战士们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破坏,治愈、缝合也要比普通样式的长矛复杂的多。 “现在一切的首要,是将尽可能多战士的命保住。”希尔也有些心疼起来,但战争不是畏畏缩缩的时候“老兵是黑加仑军无价的财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请跟我来。” 戴安娜看着这个诺德男人并不宽阔的肩膀,端着草『药』慢慢地挪动着步伐。暮『色』的笼罩下,黑加仑军的营地除了咳嗽声与按捺不住的哀嚎声,营帐之间显得非常平和安详,没有诅咒叫骂与大声抱怨的人。 那些受伤的狼在『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士气依然保持在相当可以的状态,战场的失利更多被归结为雷克斯的愚蠢、其他雅尔与他们士兵的无能。 这个在诺德人中生活了几个月的禅达丫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排斥这种生活,甚至开始觉得这些勇敢到疯狂的北海人身上,带着古老岁月的强健与可爱。 和脆弱的同族或是斯瓦迪亚人不同,诺德人的骨子里,总是存在着桀骜不驯式的狂放。他们或许『性』格暴戾、杀人不倦,但却同样懂得忠诚与情谊。 “卡洛中队长,请你把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戴安娜焦急地看着第一位勇士苍白的脸『色』,对给她打下手的诺德巫医说道“帮忙准备清洗的水,我看不到他的伤口了。” 这位黑加仑军旗队长张开嘴,鲜血在这位伤号的嘴里翻滚着,甚至开始凝固成血痂固块,伴随着喉咙的抖动上下跳跃。 然而卡洛还是坚持着发出一串含糊不清的北海语,戴安娜疑『惑』地看着在记录伤兵名单的希尔。 “他说,他将迎接瓦尔格拉神殿的归宿,并在席间光荣地饮酒。”希尔向这位重伤的中队长点了点头,把戴安娜扯到了第二个躺在地上的伤员面前“谢谢你的帮助,但还是请你帮助其他、还没到升入神殿时候的同伴。” 戴安娜不知所措地回过头去看,那位中队长卡洛睁着大大的眼睛,腹腔的出血量在慢慢减少不是伤势减缓,而是几乎已经流空了。 从胸膛上看,呼吸已经相当微弱,却还朝帐篷顶展『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很快,这位勇士闭上了眼睛,两个浑身血污的持矛步兵麻木地把死者生前的剑放在他的怀里,抬到外面的空地上。 “没有办法,你的治疗只能延长他的痛苦。”希尔急匆匆地记下伤兵的名字,转身便离开了,营地内还有数不清大大小小的事情等待着处理“一切都拜托你了,活了自然就活了,死也就是命该如此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戴安娜轻轻地解开第二个伤兵简单包扎着的胳膊,却看见被砍得稀烂的伤口,混着血的皮肉凝结起来,鼓成一片硬邦邦的肿块。 “神啊”戴安娜压抑着哽咽的冲动默默祈祷起来“为什么你要叫人们互相残杀?” 分割线 “诺德女人,你是沃尔夫的手下?”罗斯的头上戴着骑士巨盔,面孔被完完全全遮挡住,看不见具体的容颜“你的主人呢?” 斯瓦迪亚四十多人的部队站在尸骨遍地的战场上,对峙黑加仑军第二旗队第三中队的大部分,以及第三旗队一、四中队的一半,好不容易从残破的军队中,拉扯出差不多五十人左右的力量。 希尔薇看了看托曼,托曼打了个哈气,刚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皇家侍卫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双方就这么尴尬地站了一会,老游侠西蒙斯眼珠转了几圈,有些意识到问题所在,替罗斯简单翻译了一下。 但问题就在于,会一门语言不代表能够熟练地掌握翻译,本来就很不客气的询问变成了更加刺耳的挑衅: “娘们西蒙斯不慎用了鄙语,骑你的人呢主人转换为肮脏的被动式?” 一下子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不需要任何人命令,诺德人直接抽出了剑和斧子。白天的失败耻辱,已经让这些黑加仑军干枯的柴草一样易燃,任何一点火星都可以点燃一簇火团。 “斯瓦迪亚人,不要玩弄自己的『性』命,你的脖子不比斧头结实!”希尔薇的嗓门并不大,却如同战鼓鼓点一般扣人心弦“收起你的傲慢与侮辱,否则,这里会多出来很多被阉割的尸体!” 看着希尔薇那根硬风而立的呆『毛』,罗斯觉得自己的汗在头盔里灌满,隐隐约约要溢出来了。 听不懂希尔薇的豪言壮语,可他知晓现在绝对不是谈判的好氛围。别说把罗瑞安捞出来,就是自己,也说不好要搭进去打一架。 那些诺德人一个个呲牙咧嘴,仿佛自己生吃了他们妈一样。罗斯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似乎诺德人的脾气爆的过了头。 西蒙斯也缩了缩脖子,发生了什么他也猜出来分,急忙把话和大致情况翻译开,即便和黑加仑军再有仇,也知晓今天不是寻恣闹事的日子。 “我们来并非为了流血战斗。”罗斯看着那些又开始一脸懵圈的诺德人,恨不得把那个漂亮的诺德娘们脑袋打开,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倒进去“我把你们的人带了回来,现在我想要谈个条件。” 说罢,被捆得结结实实的拉吉尔被推搡着走到了中间。诺德人面面相觑,希尔薇也皱起了眉头,托曼则毫无所谓地咂吧咂吧嘴。 在黑加仑军中,除了沃尔夫以及几位算得上朋友的高干外,大多数人对于皇家侍卫而言,是死是活无关紧要的。 “我需要寻找一位骑士,他在冲击瓦格良部队的时候失踪了,作为交换,我愿意交还俘虏并支付一大笔赎金。” 罗斯说着,西蒙斯尽可能准确地把意思用诺德语出来,但看着是希尔薇越来越困『惑』的表情,似乎也不是很好办。 “尽管战场刀兵相见不可避免,但我认为沃尔夫先生是一名有骑士风度的战士,还是希望能与沃尔夫先生建立友好的关系。” 这回西蒙斯干脆闭上了嘴,狠狠瞪着罗斯,诺德语里没有骑士这个词,也很难解释什么是风度。 “没有兴趣。” 流利的斯瓦迪亚语从诺德人身后响起,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黑加仑军让开了一条道路来,无论是希尔薇还是托曼,甚至罗斯和西蒙斯,都由衷舒了一口气。 “战争就是战争,我不是骑士,也不欣赏骑士。您扣压我士兵来此要挟的行为,也并非应由骑士所为。” 罗斯盯着面前这个牙尖齿利的诺德矮子,他觉得十分惊奇,和想象中的沃尔夫路西法形象完全不一样。本以为至少也是和面前那个皇家侍卫一样强壮的诺德大汉,却瘦削的像是吃不饱的鸡崽。 “骑士应当为自己同伴的生命负责,我猜您应该认同这一点的。”罗斯紧紧盯着沃尔夫,他看得到,那个眼神冷漠的矮子,也在死死盯着自己“而且为何不为自己挣上一大笔呢?您怎么知道,提哈里的钱,一定有命拿的到呢?” “因为你们肯定没命守得住。”沃尔夫挂上了讥笑的表情,这个曾经两次赠送给自己失败的对手,还是显得不成熟至极“说罢,告诉我你那可怜虫朋友的名字。赎回我的人是我天经地义的事,你们的钱留着堆在你们的坟墓上吧。” 第六十七章 黑羽渡鸦(七) “这是一个勇士的尸体。他和他的战马撞断了三面盾牌,杀死了两个勇士,伤了不少人包括我。” 柏兰顿指着自己打着绷带的左手手腕,对面『色』疲惫的沃尔夫说道:“我一直觉得斯瓦迪亚人是懦夫,但现在我想,哪个民族也不缺勇敢的心,你说是吧。” 阻拦了提哈骑士团最后一波冲锋无上光荣,作为这场战役的尾声,东海岸勇士坚韧不屈的身影,将和英雄刚定的名号,共同唱响在『吟』游诗人的口中。 所有诺德人都向瓦格良人竖起大拇指,但代价也同样是惨重的,没有胜利不需要鲜血。瓦格良人的营地,伤员遍地更胜于黑加仑军,许多无法救治的士兵只能放在帐篷里等死。 方才沃尔夫不得不帮一个瓦格良的小雅尔拔出肩膀的锥头箭,然而箭头与箭杆恶臭扑鼻,应该是用毒『药』或者粪水煮过,伤口也散发着同样的味道。 即便沃尔夫已经把那一整块肉都剜了下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活下来的几率等同于无。 不过那位虚弱不堪的瓦格良人,仍旧礼貌地向整个部落的朋友沃尔夫表示了感谢:“我会在瓦尔格拉神殿角力时,在奥丁与索尔面前称赞您的。” 称不称赞不重要,问题是斯瓦迪亚人还等待着他们的同伴。然而沃尔夫能看到的,只是一具胸膛里折了一根锥头枪的尸体,可怕的反冲击力把整个胸膛掀开了锅。 至于这位骑士是谁,是不是叫做罗瑞安,是不是罗斯要的罗瑞安,可怜的沃尔夫先生就是再聪明,盯着尸体也是找不出答案的。 沃尔夫耸了耸肩,拍打着尸体的无袖板甲,那精良的工艺让穷惯了的诺德人垂涎三尺,要不是已经被破甲的锥头枪搅到无法修复,就算重甲着称的瓦格良人也不会放过这套装备。 黑加仑军的披甲率五成的锁子甲、三成的嵌钉皮甲、外加两成的普通轻装皮甲,已经是罕见,很多诺德人还处于皮甲轻装的状态。 格陵兰资源的匮乏限制了盔甲的发展,东部相对丰富的铁矿,让瓦格良人相对好过一些,西海岸许多地方的工匠,不得不从沿海的铁泥中捶打出资源。 以往诺德人向规模劫掠的时代,都是精锐的武士横行在海岸线上,在斯瓦迪亚民团农兵的眼里,简直是浑身包铁的恶魔。待到大规模入侵,生产力的不足则不可避免地暴『露』。 现在问题很尖锐,罗斯还在外面拎着拉吉尔等消息。说实在话,一个小卒的死活尤其是失去荣誉那种无足轻重,关键在于不能放弃任何一个人,低『迷』的士气再受到打击不利于统帅。 黑加仑军的首领显得很无奈,这个花了十个第纳尔买来的尸体确实价廉,可未必行之有效:“柏兰顿先生,我向赋予我们智慧与勇气的诸神发誓,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好毕竟这是个死人,而且不知道是哪颗葱,未必能让那些斯瓦迪亚人满意。” 柏兰顿打了个舌响,这种复杂的问题他老人家就不『操』心了,毕竟希尔薇好好的,儿子一个轻伤、一个命大毫发未损。 说到底,按照目前的关系,哪怕沃尔夫跟着奥丁去了,也不过随缘赞叹句光荣。 上次偷『摸』看望女儿的时候,发现呆『毛』都油亮亮的,说明伙食相当不错,就是没捏脸蛋,用眼神估测不出来有没有长肉。 “有总比没有强,我们也抓不到活的斯瓦迪亚佬,别的蠢材连死的都拿不到。” 柏兰顿拽了拽那柄锥头枪,受伤的瓦格良老战士不敢用力撕扯,朝沃尔夫努了努嘴:“枪尖弯在里面了,拔不出来送你了。好在用这枪的人也去瓦尔格拉报道了,不用担心他会找你索要。” 叹了一口气的沃尔夫拍了拍额头,掀开斯瓦迪亚骑士的头盔,好奇地朝里面看了看,马上扣了回去,转过头来努力伸张鼻孔,用力透着气,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柏兰顿和几个瓦格良青年军的士兵都情不自禁笑了起来,看起来他们已经体验过了这种感觉。 “怎么样,这位洛基诺德诸神的火神,传闻长相俊美,长得真是不赖吧。”柏兰顿揶撸地笑道“别摘下头盔,牛颈温斯雅尔本来想敬仰一下这位勇敢的骑士现在还在帐篷里休息呢,人老了,经不得吓。” 受到了精神冲击的黑加仑军首领挥了挥手,几个士兵上去抬起来斯瓦迪亚骑士的尸体,扶着托曼的肩膀慢慢消失在了营火找不到的道路尽头。 分割线 维吉亚的冬风总是带着东方群山的肃杀与冷酷,春夏的阳光照耀过土地则显得温暖而又湿润,散发着生命洋溢的稻花香气。 “一,二,三,松手,走一个!” 维吉亚的市民与村民们站在日瓦车则的城墙下,自下而上地仰视着士兵行刑,嘻嘻哈哈地发出快活夸张的叫喊声。 一个早就被吓得半死的禅达人,像是挂在绳子上的洋娃娃,轻飘飘地吊在了城墙外。两条腿象征『性』地翻腾了几下,便如同上了挂钩的咸鱼般,安安稳稳地『荡』悠在城墙外侧。 “没什么好看的了,马利加波耶大人。”米拉克站在城墙上端详着吊成一排的禅达人,从城墙上俯瞰,那黑发的头顶像是连缀的暗『色』星辰,非常赏心悦目“这已经是最后一批需要清理的垃圾了,日瓦车则清洁了许多啊,您说是吧?” 马利加波耶披着漂亮的华服站在米拉克身侧,虽然这位波耶身强体壮,但和高大威武的职业军人米拉克相比,还是显得扁胖,也缺乏杀伐果断的气质与挺拔英姿。 “嗯这么做是会让很多人满意。”马利加波耶皱了皱眉头“但也会让很多人不满意,尤其是那些口袋里变空的那些。” 米拉克眯着眼朝马利加波耶笑了笑,那笑容里夹杂的东西让这个养尊处优的波耶『毛』骨悚然,像是有一个恶魔住在这个男人的喉咙里,等待着择人而噬一般。 “如果你的钱包不轻一些,会有好多人希望你的脑袋轻一些的”米拉克的声音细不可闻,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的暗语,咧开嘴使劲笑了笑“抱歉,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嘻嘻。” 『毛』骨悚然的马利加波耶咳嗽了两声,挥了挥手,很快离开了城墙。 他只是抱怨两句,维吉亚的贵族议会马利加波耶没有参加过几次,不过贵族圈对自己的态度,心里清楚的很。 那么多人希望从富得流油的日瓦车则领主脑壳里敲出两块金子来,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米拉克百无聊赖地走下阶梯,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蚂蚁般散开了,一连三天的捕杀,禅达人的尸体已经不能再给这些看客多少刺激。 “米拉克大人,说书人向您问好。”一个穿着斗篷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朝米拉克和善地用维吉亚语道安。 米拉克疑『惑』地转过身,他可以确信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个人一个外国他乡样貌的『吟』游诗人。 “我是来向您致意,也是来向您道别,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曲呢?”说书人微笑着掂了掂怀里的鲁特琴“是最新的曲子巨龙陨落?” 米拉克:维吉亚语,龙之雏子 7 第六十九章 骑士与狼 暗淡的月光下,战斗了一天的斯瓦迪亚人与诺德人,此刻无声无息地对峙着,破损未修理的扇形盾与勉强加固的圆盾间,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 北海民族碧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大陆最常见的棕漆『色』眼眸,士兵们彼此在对方的瞳孔里,张望着血淋淋却又畏缩的自己。 独臂的莱森扛着一柄沉重的手半剑,沉默中打量着对面拎着日耳曼剑、提着轻圆盾的诺德女人,他发现那个漂亮到有些过分的女人,也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上一次同黑加仑军作战的时候,他还没有发现希尔薇的身影。 虽然战场上标枪像雨点一样遮掩了视线,但他很清楚,那时候这个诺德矮个子手下,并没有女战士至少没有这般令他畏惧。 罗斯看了看地上陈列着的骑士尸体,走上前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那柄锥头枪的枪杆,轻轻撕扯着,将弯曲的枪尖连同一大块碎片拔了出来。 “是罗瑞安大人的头盔。”一个眼含泪花的小扈从在一旁小声说道“我忘不了的,冲锋路上,这是唯一的向标。” 骑士一言不发地将剑连着鞘摘下来放在地上,扶着地面半跪下身子,眼睛如同带着钩子一样,牢牢盯着完全遮盖了面庞的头盔,颤抖着手却终究不敢掀开这层面具。 沃尔夫也把佩剑『插』在土里,跟着罗斯的坐到了混着湿血的地面上。斯瓦迪亚弩手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射』击武器,西蒙斯挥了挥手制止了。 “是你的朋友吗?”沃尔夫问道,罗斯惊愕地发现这位敌人声音非常的好听,仿佛是在和最有教养的那种斯瓦迪亚人交流一般“这是我从瓦格良人手上赎来的,你欠我十个第纳尔。” “我不敢看。”罗斯小声说道,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敌人说这么软弱的话“我怕是我的朋友。” 沃尔夫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从地上拔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等着斯瓦迪亚骑士验货,一点也不担心这么近的距离,罗斯只要抓起来剑就能把他开瓢,而他连格挡都不会。 “你看过了吗?”罗斯把手放在头盔上,低着头问沃尔夫“里面的人什么样子?是不是” 沃尔夫嚼着狗尾巴草的草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罗斯的话,含糊不清地反问道:“手和眼睛都长在你身上,为什么不自己看?” 这位年轻的骑士皱了皱眉头,双手捧住自己巨盔,把脑袋从头盔里解放出来,将那水桶一样结实的铁家伙丢在地上。 黑加仑军的首领也很惊讶地发现,敌人比想象中要年轻帅气的很多,分明是杀人如麻的骑士,却长着一张天使的脸。 罗斯慢慢把尸体头盔的面罩掀开一点,又颤抖着手放下,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他还是发现自己的声音战栗得厉害。 “是他。” 那种愤慨与悲伤混杂成无可奈何的绝望,像是涛涛的洪水一般在心脏蔓延开来。年轻的骑士双手支撑着地面,大口小口喘着气,仿佛什么东西扼住了他的喉咙,让罗斯动弹不得。 “是就拿走吧。”沃尔夫淡淡地说道,仍旧安安稳稳地抱着双腿坐在地上“放在这里他也不会入土为安。” “你们你们这些恶魔杀了他。”罗斯喃喃着,手『摸』向身边的骑士剑,手掌抑制不住地颤抖“罗瑞安、罗瑞安他不该死在这里。” 看见罗瑞安失魂落魄的样子,沃尔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扑朔『迷』离的表情,让人很难揣测出来他究竟是在笑还是在生气:“怎么,小子?斯瓦迪亚人的命那么值钱?” 罗斯看着沃尔夫,眼神像是在喷吐出火花一样,冉冉灼烧着仇恨的热度:“至少好过诺德人的贱命千百倍!” 沃尔夫咂着嘴唇,像是在睥睨一只张牙舞爪的蚂蚁那样,冰冷的土地上『插』着一柄很久没有饮过鲜血的格陵兰女款骑兵剑,对峙着一柄剑柄都浸过鲜血的斯瓦迪亚骑士剑。 “战争里有人死去很奇怪吗?你们身为骑士,不是死在这里,便是死在那里。身为这么优秀熟练的杀人工具,咯咯咯,为什么会这么幼稚?” 罗斯轻轻地挪动了身子,白天里肋下受过的伤,仍然伴随着身体的晃动在隐隐作痛,但他还是支撑着剑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压根懒得站起身的沃尔夫。 “你们必须为自己的侵略行为付出代价,天经地义!杀人凶手!” 沃尔夫脸上原本捉『摸』不清的表情,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讥笑:“啧啧啧,斯瓦迪亚人,看看你的模样。和我们诺德人要杀人的时候,有什么区别?高贵多少?” 骑士先生狰狞的面孔,对着沃尔夫那开了花的笑脸,说不出的滑稽,就像是一记铁拳打在软绵绵的枕头上,收也不是出也不是。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也会把你这些臭虫赶回海里!”罗斯知道,冲突只会把自己和自己的士兵害死,这些诺德人都带给他极度危险的感觉“这是一千第纳尔” “我再说一遍,现在、立刻、马上放掉我的人,我对你的钱一点兴趣都没有。”沃尔夫站起身来拍拍屁股“活人才值钱,死人一个第纳尔都不值!” 几个扈从上前把罗瑞安的尸体搬到马上,西蒙斯挥了挥手,手掌还在涓涓流血的拉吉尔被割断了绳索,在斯瓦迪亚人的看护下,慢慢腾腾地走向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远的黑加仑军。 “将军”这个因为失血而显得脸『色』苍白的少年,颤颤巍巍地走向自己的同伴,没有受伤的手掌在怀里努力『摸』索了一下,从中抽出一面挂着破洞的战旗“我没找到咱们的军旗,我只找到了这个” 血迹斑斑中,沃尔夫勉强能辨识出旗子底部的一字。那一刻,看着脏兮兮的旗帜上那双锐利的眼神,他才知晓自己并没有白白忙碌一个夜晚。 “是第一旗队的军旗。”希尔薇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迎了上去,嘴角有了一丝笑容“真是个笨蛋。” “黑加仑军这样的笨蛋有的是。”托曼忍不住跟了上去,脸上也是颇为得意的神『色』“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这么一群笨蛋组成的” “扑!” 一声意想不到的闷响从拉吉尔的后背传来,希尔薇扔掉盾牌跨步冲了上去,堪堪接住了倒下的拉吉尔斯瓦迪亚人的弩矢穿透了皮甲的后心,十步的距离,毫无悬念撕裂了那并不厚实的牛皮。 鲜血慢慢流淌过希尔薇的锁子甲,浸泡过那双白皙的手掌,像是缠绕在腕部的红丝带,反『射』着晶莹美丽的光泽,浸润过锁子甲下的内衬,在这悲苦的午夜带着如鲠在喉的温热。 “谢谢救,救了我”拉吉尔努力想张开嘴,表达自己的感谢,却被顺着喉咙上翻的血流堵住,只能含糊不清地说着“总旗,旗子拿不到很,很抱歉” 看着栽在自己怀里的少年,盾女慢慢抬起头来,那瞳孔中的冰冷如同毒蛇一样,蔓延向手足无措的斯瓦迪亚人。 一个斯瓦迪亚弩手慌张地坐到了地上,把手上的空弦了的弩扔到一边。本就是紧张造成的意外,又被希尔薇那眼神看得『毛』骨悚然:“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我” “他已经死了。”沃尔夫急忙走而上来,试了试鼻息,对着已经红了眼的诺德人摆了摆手“等等!不要冲动!托曼,看住他们!” 罗斯也赶忙拦住蠢蠢欲动的士兵,拽起那个弩手的脖领就是两耳光,抽得那士兵眼冒金星:“你是要害死我们吗!” 气氛开始异常紧张,诺德人大声嚎叫起来,用斧子敲击着盾牌,有人在怒吼着血债血还,斯瓦迪亚人也纷纷攘攘地,要求罗斯带着他们索『性』踹了诺德人的屁股。 “闭嘴!”希尔薇大声吼道,一掌把声音最大的那位连人带盾推了个趔趄“你们这些叫驴,嗓门能解决问题吗!” 诺德人直接被狂声大作的希尔薇吓得呆住了,对面的斯瓦迪亚人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却也是被这尖细有力的女声吓得一愣,居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一小下。 “血债血还,我会和那个手滑的白痴一对一决斗,生死由命!” 在沃尔夫的翻译声中,希尔薇单手握剑、剑尖朝下,走向斯瓦迪亚人与诺德人的中间,左手朝斯瓦迪亚人比了个非常标准的中指。 “托曼,这这能行吗”沃尔夫皱着眉头“和她爹真是一个脾气” 皇家侍卫叹了口气:“您没发现她的她的呆『毛』,像枪一样树起来了吗?拦不住的士兵还能少流点血,这是她的选择。” 看着那金灿灿的风向标,沃尔夫情不自禁感觉非常的头疼。他也相信对面面目狰狞的罗斯,能感同身受这种痛苦。 听到了这个请求的斯瓦迪亚人面面相觑,这个女人非常不好对付是显而易见的,但谁也不愿意和接受输了没命,赢不光彩。 至于罗斯也不得不认同这种做法,冲突就是一线之间的问题,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流更少的血。 就在左右为难之时,莱森轻轻推开人群,扛着可靠的重型手半剑走了出来,坚实的步伐和还是斯瓦迪亚精锐军士时那样一般沉稳。 “如果你不介意,我来代替我的士兵当你的对手,士兵的错误应该由长官来承担。”莱森打量着那双冰冷的眼睛,轻轻挥舞着自己的剑做出准备刺击的姿势“就像你是一个女人一样,我是个残疾人,但也同样不容被小看。” 第七十章 龙舌兰与鲁特琴(上) 上等的鸡尾龙舌兰倒在维吉亚式细银杯里,舞蹈着火焰一般红亮的颜『色』,气泡优雅地紧贴杯壁环绕于面,酒馆的二楼小隔间里散发着醉人的酒香。 “你是萨兰德人?”米拉克将昂贵的杯中之物端起饮一大口,仿佛在吞刀子一样皱了皱眉“不远千里从都库巴赶来?” 这种颇为隐秘的包厢想要打开门,就要把五枚第纳尔塞到老板娘的围裙口袋里,而没有阳光无法呼吸的米拉克先生,更是毫不犹豫地又添了五枚选到了靠窗的小间。 说书人显得不急不缓,端起自己的酒杯轻轻品了一口,戏谑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对米拉克说道:“啊好戏都在北方上演,很多人我要找到谈一谈,好多事我要看一看嘿嘿,不然啊,错过会后悔一辈子的。” 米拉克似乎对北方的好戏并不期许,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无论如何,神将许诺维吉亚人胜利。” 维吉亚神教与斯瓦迪亚圣神教算是同根同种,分别传播到不同民族和国家后本土化。维吉亚的神教更缺少仪式感与系统的神官,称呼神时也不必加圣。 “神从来没有许诺过任何人,就像人从来没有偏袒过白蚂蚁或者黑蚂蚁。”说书人笑道,嗓音因为适量的酒精显得更加雄浑有力“每个民族都在为自己的生存作战虽然懂得这一点的人并不多,但康斯坦丁伯爵和您,绝对是醒着的那些。” 米拉克转动着银杯,这个说书人知道的太多,以至于让他有些厌恶了和所有的将领一样,他不喜欢未知与不可抗力。 “如果您不介意,我觉得我们中可以做一笔交易,我喜欢过『吟』游诗人的生活,也喜欢做生意。”说书人很随意地歪着身子坐在长背椅上“您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拥有超出寻常的能力?” 日瓦车则的总指挥眯着眼,他有些怀疑自己把他请到酒馆里,是在做一件无可救『药』的蠢事。 “您不必这般看我,如果您想要处理掉我,只需要抽出您腰间的弯刀相信我,那种好钢打造的武器,割破我的喉咙,就像撕破一张纸那么简单。”『吟』游诗人摆了摆手上的鲁特琴,朝努了努嘴“说我手无缚鸡之力是不对的,但我也就能扛得起鲁特琴。” 米拉克轻轻抿了一口龙舌兰的底『液』,最浓郁的沉积在他的舌头上炸开了花。他默默享受着这种感觉,仿若风暴来临一般无可抵挡他喜欢这种刺激,宛如品味鲜血。 “这样,我跟您举个例子。在十岁那年,您杀过第一个人是的,第一个人。”说书人看着米拉克僵硬的脸『色』,『摸』了『摸』自己下巴“我能闻得到,您身上的血腥味,从您的十岁起始。” 那从未封尘的古老记忆在脑海里回顾许许多多遍,却在此时仍然显得不同寻常,伴随着年少时狰狞的狂笑声,沾血的木棍毫不留情地抽打在那个小乞丐的脑壳上。 明明从未接触过血或是死亡,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欢乐,仿若酒精般令人麻醉,全身都在顺着心脏的跳动而鼓舞。 那时候他就开始明白,自己天生是为了杀戮和战争而生,平淡的生活于他不过没有佐料的菜肴,推动者他人和自己的生死博弈,才是人生唯一的乐趣。 “是的没有错,老板,再来一杯龙舌兰!”米拉克突然觉得事情比想象中更有趣,咧开嘴笑了笑“你是一个值得被焚烧的异端。” 萨兰德来的说书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自顾自地讲下去:“其实您做了您觉得正确的事,十岁的您为了自己的朋友而杀人,却从来没有对他提及” “说你的生意。”看起来有些事情是米拉克不愿意去触及的,他相信了说书人的话打断了这个话题“我相信你有一些才能,但我并不觉得过去的历史能够带给我什么价值。” 说书人放下了鲁特琴,他知道,现在是最紧要的时候。这个萨兰德人天蓝『色』的瞳孔,因为极度兴奋而显得亢奋扭曲。 “我能闻得到不同时间的鲜血和死亡的味道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说书人的声音开始急促起来,他像是一只贪食的野狼,打量着面前这位强悍的将军。 “但我却无法看清那层『迷』雾,别人的故事对我而言,永远是雾里看花,你能想象的到,我有多么的痛苦吗!你明明对那些妙趣横生的故事触手可及,却被拒之门外你能感受到痛苦喜悦,却无法品尝它的滋味!” 维吉亚的将军冷漠地抽出半截弯刀,说书人看见雪亮的钢铁,似乎又恢复了意识,灿灿笑着坐了回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告诉我你第一次杀人的故事”说书人轻轻弹动了鲁特琴的琴弦,那雄浑的音『色』,是从来没有在大陆出现过的“我将会告诉你,我看到的,一年后这个城市的命运。” 分割线 “有什么想说的吗?”希尔薇借沃尔夫的口向莱森说道,清亮的女音与标准的翻译声交替混合一起,非常具有表达力“如果你还能双手持剑,是个可怕的对手,现在我只是在尊敬一个勇士。” 莱森看了看这个披着锁子甲的女人,那殷红的鲜血淋漓在她的浑身上下,映衬着百合花『色』的面部,仿若地狱中的天使。 “你们的女人话很多,让她闭上嘴。”莱森不耐烦地对沃尔夫说道“我们在决斗,不是在商讨做菜的问题。” 斯瓦迪亚的士兵听后哄堂大笑,沃尔夫耸了耸肩,面无表情地翻译给希尔薇听。盾女轻轻点了点头,近乎笔直的呆『毛』随之晃了晃,她只是单手拿剑,没有用自己的左臂。 莱森朝地上呸了一口痰,右手平举手半剑做出突刺的牛位式,朝希尔薇一步步走去,那锋芒毕『露』的剑尖直指盾女毫无遮拦的面部,沉重的手半剑被他单手手持,丝毫不见颤抖无力的样子。 身材轻盈的希尔薇前脚点地,后脚轻踏向前一跃,手中的日耳曼剑轻松挡掉了莱森的直刺,转头侧身向独臂军士的下肋砍去,被提剑收势的莱森倒退着堪堪挡下。 “呵!”莱森大喝一声,单手甩起重剑,夹带着破空声向劈头盖脸希尔薇斩来,却被一个侧位格挡卸去大半剑力弹开。双方向后各退一步,谨慎打量着彼此的动作。 “结束了。”托曼在沃尔夫身边重重叹了一口气,似乎也很安心的样子“已经结束了。” 沃尔夫还想说什么,只见希尔薇手中的日耳曼剑如同雨点一般,向莱森发起凌厉的攻势,沉重的手半剑限制了莱森的速度,本应该用来大开大合进攻的武器,变成了笨拙的防守护具。 敏捷的希尔薇完全抹平了莱森老练带来的优势,高大的莱森只能苦苦支撑希尔薇的攻击,就算对剑术一窍不通的沃尔夫,也很清楚失去了手臂对老兵造成了相当的不公。 日耳曼剑一击重斩压住了手半剑犁剑而起的动作,向前猛然冲到莱森的胸口希尔薇那柄古朴无华的单手重剑剑尖点在莱森的皮甲上,已经穿透了防护,力道刚好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细不可见、却又清清楚楚在淌血的伤痕。 “人不是你杀的,不需要你承担人命。”希尔薇和沃尔夫的二重奏再次响起“但现在,我必须履行以血还血的准则,把那个弩手交出来,我给他一次公平对决的机会。” 莱森抓住手半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息着,他知晓自己输的并不冤枉。希尔薇的出汗量也就是相当于热身活动,自己如果身体健全还可以一战现在只是为了给这场事故的解决一个交代。 “我是他们的军士长”他刚刚说完,就被一脚踹在胸膛上,连人带剑一起朝后面摔去,脑袋磕在地上两眼金星。 希尔薇慢慢走上斯瓦迪亚人的面前,双手握住剑柄,当着满脸呆滞的斯瓦迪亚人的面,朝那个弩手挥了挥:“到你了。” 罗斯还想说点什么,却看见那些诺德人面『色』不善地往前走了几步,托曼拽住莱森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那足够捏死任何已知生物的手臂,锁着独臂军士的喉咙,意思已不言而喻。 “退后,很快就会解决。”希尔薇说道,这个女人说的话让紧张的斯瓦迪亚人,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几步,把场地留给她和那个倒霉的弩手“我们诺德人说一不二。” 已经无法思考的弩手抓起自己的剑,狠狠扔向希尔薇,猝不及防之下,盾女轻轻一摇头,剑擦着脸颊划过一丝血痕。 然而一切都无法改变,希尔薇双手高高举起那把莱森打得落花流水的日耳曼剑,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朝那弩手的脖子狠狠斩下,喷溅的血柱把那身血迹斑斑的锁子甲彻底染得绯红,头颅如同皮球一样滚落在希尔薇的脚下。 “感谢许以我们公平。”希尔薇朝罗斯轻轻点了点头,剑入鞘转身离去,根本不看那尸体一眼。 沃尔夫挥了挥手,昏厥的莱森被扔到那些斯瓦迪亚人面前。托曼抱起拉吉尔的尸体,那还没有完全发育开的少年身躯上,盖着被颜『色』如火般明艳的军旗。 皇家侍卫温和地抹去了少年嘴角的鲜血,那安详的脸庞,就像是裹着被子睡着了一般,仿佛做了一个好梦。 梦里他拿到了那面里米克交给他的军旗,像个真正的旗手那样仰起头来,扛着那光荣与勇敢,走在黑加仑军的最前列。 第七十一章 龙舌兰与鲁特琴(中) “康斯坦丁啊一直是一个善良的过了头的人,天知道为什么神造他的时候手那么抖,给一个人塞了两份良心。切良心这东西,带的越少才能走得越久。 “从小开始,这个白痴最看不得的,就是别人受苦受难,泪腺发达的一匹。听到悲惨故事就好像没了亲爹亲妈,也不管真假,不管自己兜里没几个第纳尔,偏偏就那么肯慷慨解囊。 “我认识他的时候,才不过七岁,众所周知克林顿家族当年并不喜欢这位战神。咳小子,我跟你说了这么多,如果你告诉我的情报不够这个价格,我可是会生气到杀人的。” 说书人笑了笑,用笔点了点平铺在桌面上的羊皮纸,虽然从东方来的造纸技术大大冲击了古老的羊皮卷,连格陵兰都风行着用树木与亚麻布为基本材料的新造纸业。 “非常感谢您,无论是米拉克还是康斯坦丁,都是我在维吉亚最看好的那些人中。他们的故事对我而言再甜美不过了。” 但人总归是怀旧的,许多有能力支付的人,仍然使用昂贵的羊皮纸作为记录珍贵材料的载体,或是出于某种目的而炫耀。 米拉克也不知道这个小小的说书人究竟有何能力,这么奢侈地记载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 不过毕竟是关于自己朋友的故事被如此重视,米拉克严肃刻板的脸上也显得不是那么死气沉沉。 “我们的童年是非常快乐的,不管怎么说,当时的我只有这一个靠得住的朋友,那些不要脸的孩子和我玩耍,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是首屈一指的伯爵。 “啧啧,人真是肮脏的动物,那么小的时候,就懂得谄媚与趋炎附势。说来真的好笑,那时候我打人从来不用亲自动手,就和现在掌握军队一模一样,只要伸伸手指,那帮做梦都想当我家狗的屁孩就会冲上去把那人打得半死。 “但我从来不屑于那么做,因为我唯一的朋友康斯坦丁,不会喜欢我这么为所欲为。 “我遇到他的时候,觉得非常不可理喻。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么大胆放肆的眼睛瞅着我,那时候我第一感觉是生气,除了父母没有人敢那么看我。 “包括我那些不争气的兄弟,谁敢那么盯着我,我就敢上去把他的眼珠子挖下来当屎『尿』泡踩。“ 说书人有些疑『惑』地盯着米拉克,这位冷酷的将军已经喝完第三杯龙舌兰,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继续喝同一种饮品,叫来了一大杯散发着清香的葡萄酒。 虽然喝的很多,但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米拉克没有一点醉意,只是更加健谈了起来。 “您绝对不是这般暴躁的人,您的指挥风格沉着冷静如果不是您亲口在说,我会怀疑这是杜撰的故事。” “杜撰?小子,每一个人都会像块石头一样,被扔进石头堆里『乱』蹦,棱角迟早会被磨圆。”米拉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你见到的人都是打磨过的,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是块顽石的时候,丢出去是否能轻而易举打碎你的脑袋?” 萨兰德人笑着点了点头,和各种各样的聪明人说话总是妙趣横生,他已经开始异常地期待自己的北方之旅了。 “那时候的我相当混账,我们打了一架啊,我想亲手把他的眼珠挖下来。他大我两岁,吃得像熊那么壮,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我挨了人生最疼的一次胖揍。 “嗯男孩子就是那么傻,打架只有第零次和第无数次,后来打着打着我们累了,居然发现聊得很来。 “我们都喜欢真正的战争,每天都在讨论那些道听途说的战争事迹,一起去偷我父亲的地图却只偷到了我小弟的『尿』布。但那些都不重要,朋友在一起总是快乐的。 “这个悲惨的世界上,真正值得的朋友总是很难得的,也是非常好分辨的。就像坭坑里的鹅卵石,有一个就不想丢掉,再沉也想拿一辈子。” 米拉克的声音出人意料的温柔,这让说书人感到非常惊奇。看惯了权力酒肉场上逢场作戏的朋友,讶然发现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维吉亚将军,居然也有如此珍视情谊的一面。 “这样一个笨蛋,没人欺骗他是不在情理之中。我十岁那年,康斯坦丁已经十二了,他开始混迹在那些下等人之间我讨厌那些家伙,无用且卑鄙,存在的价值就是等待死亡。 “他从来不知道,那个频频受到他接济的小乞丐,每天都拿着钱去赌,不够了就去乞讨去偷。那个该死的小东西根本不缺钱,只是在利用那些傻子的同情心满足自己的勾当。 “我跟着那东西三天,知道那小子父母双亡不假,有一个乡绅叔叔在养活他呵呵,每天康斯坦丁都会把自己口袋翻干净,为数不多的几个子都给这个畜生,经常会挨一顿饿。” 米拉克拿着杯子的手颤抖了一下,轻轻低下了头:“我向神发誓,我没有想杀了他,我只是想给他点教训,拿回我朋友的东西但一棍子下去,我喜欢上了那种感觉。” “剥夺人命会让人兴奋快乐我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带着复仇的夹心,简直妙不可言!”米拉克把杯中之物一饮而尽“我把钱偷偷塞回了康斯坦丁的兜里,这个笨蛋一连几天都在寻找那个骗子,他不必知道我做了什么,那时候如此,今后也如此。” 房间里很安静,米拉克闭着眼,周围只有说书人笔尖摩挲羊皮纸的沙沙声。 “康斯坦丁已经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小鬼了,一个人不可能蠢一辈子。但他本质上没有变,还要守护这个王国充其量是懂了点事的笨蛋。” 米拉克无趣地看着天花板,今天说的话太多了,他觉得头疼到不自在,索『性』闭上了嘴,等着那个亢奋的说书人写完,或是用干净那点快见底的墨水。 “感谢您对我的忍耐故事本身并不值得珍藏,值得珍藏的是您说的每一句话。”说书人严肃地站起来鞠了一躬“现在,我将履行我的承诺告诉您我看到了什么。” 米拉克挑了挑眼皮,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去做一件看来毫无疑义的事。 这个说书人能说点什么?武运长存,春秋百世?和一切讨人嫌的蝼蚁一样,都是在饶舌罢了。 说书人拿起了他的鲁特琴,那悠扬雄浑的声调,正如之前向米拉克推销时那般值得一赏。 北方的巨龙, 姣姣群山的主人在此盘旋 刀剑无能为力,勇士折戟沉沙 友人的宝藏在此,尔等有来无往! 死亡敌不过贪婪 北海的腥风不曾停歇 吹来驾着死亡之躯的不速之客 啊,群山的子民响应他们的划响 剑与矛堆砌的台阶 带着棺木滑入古老的洞『穴』 窃贼未必卑鄙,却足够勇敢 巨龙哦,最后一声怒吼嘶向长空 北方的巨龙哦 你将何去? 米拉克皱着眉头看着说书人,想要再了解些什么,却发现说书人已经整理好了行囊,朝他深深鞠了一躬,一言不发地推开门离开。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想要的东西。” “已经办完了希望您喜欢这首巨龙陨落。” 7 第七十二章 龙舌兰与鲁特琴(下) 沃尔夫把自己的女骑士剑轻轻『插』在土里,黑加仑军的士兵环绕在小小的坟墓前这是非常难得的单人间,死的人太多,大多数不幸的家伙只能享受坑冢和海底。 “死亡是生命的终极艺术,沃尔夫,这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希尔小声在沃尔夫身边说道,所有黑加仑军的高层指挥官都矗立在他们的领袖身边,黑压压的如同一堵墙阻挡了这句话的传播。 “他活着时候是个窝囊废,是个失去荣誉的逃兵,站在你面前你都不会正眼看他。死后却身披拯救回来的旗帜,荣升瓦尔格拉神殿。” 很多时候,其实本质上的道理大家都是懂得的,但从别人口中说出,终究还是会带有安慰的效果。 看着自己的人战死,和看着自己的人在交涉的过程中被暗箭害死,是完完全全两种心情。 沃尔夫知晓死亡从未远去,也知晓终有一天会笼罩在自己头上,但他依然不可避免的畏惧、害怕、恐慌、抗拒,他一点也不想倒在冲锋的路上,一点不觉得盾牌碎裂、长剑沉沙、倒在冲锋之路多么值得庆贺。 然而战争是有来无回的买卖,走上了这条染血的路,就要踏着尸骨前行,永远不能回头。 “希尔,重新整编的情况如何?”沃尔夫很高兴自己的左膀右臂又重新回归,但表情不能在死者面前有所变化“每一个活下来的老兵都是黑加仑军最宝贵的财富。” “在戴安娜小姐和那些医生的帮助下,有二百七十二人可以重新投入战斗,五十七人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希尔挑了挑眉『毛』“我们需要很多人,哪怕是英雄刚定指挥,惨重的伤亡也无可避免。” “但是大量从那些失去领袖的散兵游勇中招募,会降低我们的战斗力,有损黑加仑军的荣光。”卢瑟皱着眉头,从某些方面而言,卢瑟的战略思维和沃尔夫是一样的,战斗力依靠质量而非数量,军队的人数宁缺毋滥。 希尔想了想,精兵路线一向是黑加仑军所奉行的,这种事情上不能和卢瑟吵,沃尔夫自身的感情倾向也绝非做一对散兵游勇的头头:“我们可以对新招募的士兵进行再训练,就像之前做过那样” “不可能,现在做不到。”卢瑟果决地摇了摇头,否认了这项提案“训练需要保证强健的体魄,需要富足的食物,尤其是肉类与蛋类。我们现在能做到的只有用麦子和能找到的菜肴,满足士兵的温饱,强行训练只会造成士兵身体的损伤。” 说完这位农民出身的将领,颇为得意地看了看独眼船长,后者很诧异于这些沃尔夫才会说的话,竟然自己一向瞧不起的泥腿子脱口而出。 “闭上嘴,缅怀同伴的时候不应该争执。”托曼瞪了他们一眼“守点规矩。” 于是这场争论便停止了,沃尔夫凝视着那个刻着如尼字母旗手拉吉尔的墓碑。 他知道,无论如何重组自己的部队,都将面临挑战与抉择。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他只是一个抓不住自己影子的小人物。 “沃尔夫雅尔大人,斯瓦迪亚人到了,拉格纳侯爵希望您尽快前去。” 分割线 谈判的地点选在了南门被烧毁的长船部落军营里,战事刚刚结束,匆忙收拢过尸体的土地散发着令人做呕的气息,罗斯扶着剑走在前面,还能看见埋在地表的断指。 “这场战争无法结束。”里昂走在年轻骑士的身后,看着满目疮痍的旧战场“已经染上了彼此鲜血的双手,是不可能握在一起的。” “那么我们为什么还要来?”罗斯不理解地问道,连日的战争让每一位谈判的斯瓦迪亚将官都显得面『色』泛白“是为了试探吗?” 里昂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长叹一口气敲了敲骑士的脑袋:“不会结束不代表不可暂停,你以为战争就一定要你死我活?有你无我?只要双方利益达成一致,战争就是为谈判做的准备。” “诺德人来了。”一位领主打扮的斯瓦迪亚中年军官在里昂耳边快声说道“和约定的差不多,只带了五十人。” 斯瓦迪亚的骑士在营地的北侧排成一排,背对着城门面朝着来势汹汹的诺德人。骑士们绣着雄狮与刀剑、家徽的罩衫伴随着大风猎猎作响。 提哈骑士团成立时间只有不到十年,大多数是满含热血的游侠、怀有责任心的大小领主,没有统一的服饰旗帜并不奇怪很多斯瓦迪亚人甚至在前一天,根本没有听闻过这支骑士团的存在。 而现今,提哈骑士团大败异端大军的故事,已经是整个斯瓦迪亚脍炙人口的故事。哈劳斯不得不艰难地把目光投放在这片不『毛』之地,荣誉与野心让准备夺取罗多克土地的大军躁动不已。 “还有什么可以谈的?”身披帝国板链混合甲的里昂,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老对手,国王雷克斯了“你们的行为很英勇,却就像燃烧的木柴,顶多炸开一两束火花,发出无力的哀嚎,你们还剩下什么?” “什么也不剩。”里昂的『露』出了看起来非常真挚的笑容,用熟练的诺德语进行回答“包括你、和你们可怜的船,都会是这场火的燃料。” 国王哼了一声,踢了踢中央长桌的椅子,坐在了主位一言不发。现在军队的总指挥权已经不属于王,元帅拥有率先进行交涉的资格与权力。 待双方坐好,罗斯惊讶地发现,在诺德人的长桌侧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年轻人特别的身高与瘦弱的身躯,都不会让人认错。 谈判需要的是气势与格调,所以双方高层都不会使用对方的语言,而是选择以翻译作为通讯的中间传导。 “诺德人,你们已经看到了斯瓦迪亚的强悍。”斯瓦迪亚的翻译在里昂说完开场白后率先开口,这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学究,平日里负责图书馆的整理与收录,口音带着傲慢的帕拉汶贵族腔“如果你们执意以身犯险,格陵兰的海岸线将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视野里。” “不不不,是再也不会看到格陵兰的海岸线。”沃尔夫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请您搞懂通用语和书面语的区别。” 那个老学究不屑地哼了一声,对面的『毛』头小子教训他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复杂的斯瓦迪亚语翻译起来,主格副格第三特殊格的错误,即便是语言学的教授也会不经意犯下,反击的机会有的是。 刚定轻轻敲了敲桌子,说了几句,沃尔夫几乎是毫不停顿地直叙而出:“你们没有谈判的资本,你们城内的力量已不足以把守每一处要害,而来自格陵兰的奥丁之血,正源源不断地淹没着你们土地。” 老学究眨了眨眼睛,他这个时候才在心里翻译出来刚定的话,直到里昂再次开口,他才反应过来沃尔夫翻译之精确,他连一各断句都不敢改。 对于骄傲的学者而言,这种打击是不言而喻的,尤其是在意识到粗鄙的蛮族青年,所掌握的学识竟然远远超过自己,世界观被掀翻一样的惊慌失措让老人大脑一片空白。 大家等了这位老学究足足五分钟,可这位爷似乎完全陷入了僵硬状态,除了目瞪口呆地打量着沃尔夫外,再没有任何动作。 “啊那个里昂大人,看起来老人很累了。”沃尔夫的脸上挂着讨好似的笑容,但所有斯瓦迪亚人都很不介意朝那这张脸来上一拳“如果您不介意可否由我来也为您翻译?” 第七十三章 地道(上) 所谓的谈判进行的非常不顺利,早在谈判之前,沃尔夫就已经知晓,拉格纳等高层决策者的意思: 详细的是和平与共存的想法就目前而言,既不符合诺德民族的利益,也不符合各位雅尔的利益。 简而言之谈判?谈个屁! 斯瓦迪亚人反复在用他们取得的胜利,作为谈判的筹码,那个老学究的翻译几乎最后都是靠吼出来:“我们已经干掉了你们将近五千人!也可以再干掉你们五千人!” 然而这句话,是由拉格纳亲自回答:“沃尔夫,告诉他们,我们有两万人,而且源源不断在补充我们不在乎再来五千。” 听到这句话,沃尔夫明显看到里昂军团长身边一位骑士的脸『色』,如同放了三三夜的牛膀胱。 诺德人这边却很是享受斯瓦迪亚人赢了气势,却输了战局。下面艰苦的防卫战,只能依靠训练匮乏的民兵作为主力。 当然,依靠下马骑士也是同样的道理,只是在绝对优势的人数面前,战斗到最后一刻早或晚的问题。 “里昂只是想用这可怕的打击来吓倒我们,像上次一样换取一年左右的喘息,重新集结力量。” 拉格纳对沃尔夫的话,清晰倒映在黑加仑青年的脑海里,侯爵坚定且不凡的面孔,如同刀劈斧凿般富有毅力。 “可惜这一次,我们没有退路了,要么拿下提哈,要么诺德人就像快老死的野狼那样,在越来越寒冷的格陵兰坐以待保” 无论是骑士的骑枪还是斯瓦迪亚步兵的锥头枪组成的死亡树林,诺德人都必须踏过,即便遇到排山倒海般的打击,这个民族都必须在自己血泊中前校 “看起来我们能达成的协议只有最后一条了。”斯瓦迪亚饶口气显得无奈至极“七的休战,收拢战场上的尸骨,这期间不要冲突。” 诺德人笑着答应了下来,斯瓦迪亚人无法出城,现在尸骨地完全是诺德去方面在收拢,答应这一点与其是为了修整,更多的是出于对敌人勇敢的敬重。 “诺德人,提哈城内每一都有新的年轻人加入『操』练的行粒”临走前,里昂转过身,用诺德语对刚定道“你们最好有所准备。” “那真是太好了。”刚定通过沃尔夫回敬里昂道“杀戮手无寸铁的人算不得光荣,但要是他们有有一面盾牌、一把长矛,我们可以玩的很开心啊!” 谈判结束了,不由分、毫无悬念、再无下文。 无论是诺德人还是斯瓦迪亚人,都缺乏下去的兴趣,刀剑还是下一次相遇的主题。 然而诺德领袖的乐观情绪,并没能感染全体士气,许多领主与他们参与进攻的部队,都已经不顾劝阻驾船离开这片死亡之地。 相对松散的社会结构为诺德饶军队组织带来了一定的问题,许多雅尔的领地更类似处于独立王国状态,很难谈得上责任与否。 他们已经身心俱疲,决心放弃未来的收益,在未知的宿命面前,没有胆量的软骨头总会畏缩不前。 提哈骑士团杀伤力所期许的效果达到了部分,以掠夺为目的、只打算稳赚不赔的家伙们,在骑枪下退缩。最能劫掠的海寇不是最优秀的战士,这一点已经被无数次证明。 不少无主的船只被收走,划分给各位首领。那些失去雅尔、分崩离析的军队,被强制要求编入其他雅尔的部队中,以尽可能保留已有的实力。 对于黑加仑军来,从筋疲力尽的战争获得喘息再好不过,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耗费太多时间。 “我们还剩余皮甲一百三十七件,其中嵌铁皮甲四十五件。锁子甲一百五十六件只是还能用的,破损程度无法考虑。 “按照比较谨慎的扩军计划,至少需要皮甲或者嵌铁皮甲二百六十件、鳞甲或者锁子甲一百七十件。 “板链混合甲、无袖板甲、链甲罩衫能从斯瓦迪亚饶尸体上拿了一点,不过十件左右,由于身材原因,能穿的人也比较有限。” 希尔很快统计出来了黑加仑军的武备情况,能熟练『操』作加减乘除的独眼龙,在一群文盲半文盲中显得鹤立鸡群。 坐在破旧的木板圆桌边,黑加仑军的军官散漫地坐着,扣着手指数究竟有多少储备,又需要些什么。 安度因抓耳挠腮也想不明白,自己学了几个月都没有弄明白的加减法,为什么有的人像是生来就会那样,甚至轻而易举地口算出来。 “只要是防具,我们都缺,武器也是同等情况,盾牌需要大量修补、重置。斧子、剑和矛很多已经扭曲变形,否则我们的士兵就相当于拎着根铁棍上战场。” 黑加仑军的重要将领们鸦雀无声地听着船长的分析,气『色』都非常难看,并不比沃尔夫不久前看到的斯瓦迪亚人面『色』好上多少。 当困难变为事实砸在自己头上,无又路逃避之时,压力最令人窒息。没有武器铁匠、没有铠甲工匠、越发平庸无味的饮食、开始失望害怕的士兵 缠绕着获取过荣耀的黑加仑军的问题,和古往今来所有军队一样,在战败后达到了极点。 “人手方面呢?三百人不可能够用,又有多少人可以从哪些残兵败将里招募?” 沃尔夫轻轻敲着桌子,昏暗、散发着一股死老鼠味的帐篷,压着他喘不上气来。这种窒息的感觉,让这个十八岁的青年暗暗做起了白日梦。 等打下提哈有钱了,一定订制一个最大号的罗多克上等亚麻帐篷,透光而且挡雨那种。 “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将军队扩张到一千是完全有可能的。” 希尔侃侃而谈,这位痊愈的兰德士仿佛完全焕发了新生,出『色』地活用着自己的才能。 “但是其中三百左右的人凑不齐装备。七以后,只能指望他们原本还带着些东西,否则我们只能发给木棍和石子。” 卢瑟立刻提出了比较中肯的方案,作为黑加仑军最优秀的高级军官,农民出身的诺德人,也在像真正的指挥者那样学习处理问题: “将部队恢复到六百人,即便战斗力会削减三成,仍然能够保持战斗力。” 安度因、杜瓦克因、安德鲁等很早以来,就跟随着沃尔夫走精兵路线的老战士,表示非常认同这条中肯的道路。 “还是保持在八百人左右比较好。”出人意料的是,开口的是很少话的希尔薇,她每一次的都不多,却又清清楚楚不容得忽视“不一定所有人都要披甲作战作战,搭建云梯与杂役也需要人手。” 当然这种提案也不差,尤其在上次带领炮灰大显身手的亚托两眼泛起金光,人命不值钱,只要能达成胜利条件未尝不可。 讨论声在帐篷里沸腾开来,沃尔夫默默闭上了眼睛,没有参与到热闹郑现在已经听取了主要且足够的意见,喧嚣的交流已经不适合决策,他需要安静下来自己的脑子思索。 “不,不要六百人,太少。”沃尔夫睁开眼打断了卢瑟和杜瓦克因面红耳赤的争论,对他的得力手下道“也不要八百人。” 希尔薇则疑『惑』地眨眨眼:“八百人也不算很多七百人和八百人,只是养活一百个沙袋和两百个沙袋的区别” “不。”沃尔夫站起身来“希尔,我们的战利品还有多少?” “总价值三万第纳尔。”这位有些不知所措的独眼船长挠挠头“其中有些是圣神教的圣物之类的,如果有机会,向他们索取赎金更有价值。” “拿出两万,用来招募与准备武器八百人怎么够,我需要一千五百人!” 7 第七十四章 地道(中) 海瑞.布朗恩骑着火红『色』的猎马,踱步在提哈门外五百步的距离,侧身的枪筒里『插』着一把缸开裂的重型骑枪。 在他的身后,七十多名身穿板链混合甲的骑兵,身披黑『色』的斗篷伫立在后列,他们的马刀与骑枪斜挂在身后,整齐的装列在斯瓦迪亚语库吉特混血骑手身后,随时准备旋风一样扑向敌人。 斯瓦迪亚的军官在城楼上眺望得到他与他骑兵黑压压的身影,一面雄狮旗帜向前左右各规律地摇摆了三下:呼唤友军向其靠拢/呼唤援助。 “必须离开了。”海瑞把目光投向炼狱一般的战场“呆在这里什么都收获不到,除了死亡。”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策马转头,将背对向沾满光荣与死亡的提哈,仿佛没有看到那晃动的雄狮旗帜那样。 轻轻从怀里抽出信纸,这张带着库吉特草原『奶』茶香气的书信,叠藏在薰衣草煨过的袋子里。 这已经是第十三次看了——真是个不吉利的数字,总是让人想起这个不愉快的世界。不过他并不在乎,就是在这张纸上铺满金第纳尔作为交换,他也不会做这笔生意。 机械而又重复地读完字迹,海瑞的目光再度停留在信件的末尾,轻轻念了出来:“来库吉特,我需要权力,带着你的军队支援我。” 这已经是不可拒绝的理由了,他轻轻用干裂的嘴唇亲吻着信纸,哪怕是一纸册封书也不过如此。 “走,回草原!” 战马在骑手的『操』纵下发出嘹亮的嘶鸣,穿过这座绝望的城市与战场,斯瓦迪亚的旗帜也不再摇摆,隐隐约约听得到守城士兵粗野的怒骂。 但这些都阻止不了什么,所谓雇佣兵,拿多少钱办多少事,找死送死的仗,少干一点对信誉影响也不是很大。毕竟都是讨生活的人,也没有什么情怀与荣誉支撑着,不反水加入诺德捞一笔,已然是很给面子了。 “艾丽卡在呼唤我,你们将伴我左右,雄鹰将见证我们的英勇!” 这些混血的战士发出雄浑的战吼,马蹄在平野踏出一朵朵掌花,飞扬的草屑在道路上奔涌,没用多时,那绝望的城市已然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分割线******************** “沃尔夫,这是从城里跑出来的逃兵。” 黑加仑军的首领很快见到了忙得不可开交的新元帅刚定,大大的雅尔以及各种各样的传令兵,在营帐内外进进出出。 这么长时间以来,首次拥有强有力的指挥,像是为这数万士兵醍醐灌顶,给许多浑浑噩噩的人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所有人都想看着别人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坐收渔翁之利,但现在严格的轮换制度,使得人人都有机会冲锋在前。 拉格纳一系的雅尔和首领都表示非常配合,国王也对这种情况表示默许。双方都像是突然消了火,手牵手共同建设美好诺德大军……事实证明吵架只是工作,对于斯瓦迪亚饶态度基本还是要努力抢才是。 而刚定本身有出身于东海岸的大族,主要的三股实力都集结在他的旗帜下,几乎没有很有想法、不开眼的二货,试图跳出来叫板。 据雷克斯国王本身对这项安排并没有太大意见,但却也不甘心地放出来狠话: “如果拉格纳敢把爪子伸向指挥权一点,我就让他爬着会格陵兰!” 于是这位首屈一指的诺德雅尔便开始了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悠闲生活,甚至非常亲切地挨个慰问自己的手下,包括人数越来越多的黑加仑军,甚至不远半个营地去慰问了自己格陵兰岛领地上的邻居——仆格先生。 而且相谈甚欢,据称仆格亲自恭送……当然,很有可能跟拉格纳侯爵由一百名皇家侍卫组成的护卫很有关系。 “怎么跑出来的?”沃尔夫感觉很惊奇,这位士兵似乎并没有吃到多少苦头,皮甲没有剥下来,嘴角还挂着面包屑“里昂不是那么松懈的人。” “我在等你翻译。”刚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两边人都识趣地散开退出营帐,几个膀大腰圆的诺德壮汉赤『裸』着上身涌了进来,包围了这个目瞪口呆的囚犯“我允许你用任何方式撬开他的嘴。” 还不等发话,这个斯瓦迪亚人迅速被按在地上扒了个精光,别皮甲,甚至差点连裤头都没能保住。 要不是沃尔夫反应过来及时阻止,那带着馊味的裤头就要被扯下来,他将不得不与一个luo♂男面对面交谈。 “把他按在椅子上。”黑加仑军的将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在某个地方特意留心了几眼,流氓般吹了个口哨“真。” 几个诺德壮汉哈哈大笑起来,顺便把完全不知所措的斯瓦迪亚佬塞进潦子里,这个可怜人像是一只下不出来蛋的老母鸡,支棱着瘦骨嶙峋的躯体,不知如何自我安放。 “听好了,我会问你几个问题。”沃尔夫贴在他的眼前用流利的斯瓦迪亚语道“你只需要如实回答我,不会需要你思考。” 那个可怜巴巴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勉强地点零头,开始默默为自己的命运祈祷。 “你是怎么从城里逃出来的?”沃尔夫打量着这张农民一样的面孔,每一个表情细节都在他的眼皮下尽展无疑“别告诉我你突然长了翅膀。” “我是从自己挖的地道里跑出来的。”斯瓦迪亚步兵的嗓音有些沙哑,似乎想吐一口痰,却在周边诺德大汉凶狠的目光下‘咕’的一声咽了下去“从你们第一批人来的时候,我就在离城墙不远的房子里挖了个洞……然后把土偷偷运走。” “就你自己?”沃尔夫看了看这位斯瓦迪亚士兵瘦的身板,感觉自己应该比他强一点点,至少在营养方面沃尔夫是很少受到亏待的“挖了几个月?” 斯瓦迪亚士兵颤抖着摇摇头:“还有两个人……我只是一个从参与者。发起的那个两前和你们打仗的时候,被砍死了,还有一个刚才逃出去之后,被城墙上的弩手发现杀了。” 沃尔夫没有话,一双充满怀疑的眼睛在这个斯瓦迪亚人浑身上下打量了很多次,包括那夹满土灰的手指甲,他都一丝不落地看了个仔仔细细。 “你是从哪边出来的?”这个问题听上去非常『摸』不到头脑“南门还是北面?” “额……北门。”这个斯瓦迪亚人迟疑了一下,沃尔夫皱了皱眉头,他无法判断这个士兵一向话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单凭如此他不能判断是否是因为谎而显得紧张“我是从北门外面钻出来的。” “紧贴着大门?” “对。” “那么……你最后挖出来的土,是什么颜『色』的?”沃尔夫转过身来,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似乎是觉得很无聊,半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是快上来的时候,最近的那一捧土,是什么颜『色』的?” 不是很理解的斯瓦迪亚士兵困『惑』地盯着这个诺德饶背影:“和提哈所有的土一样……黄『色』的啊。” “最上面那一层土是黄『色』的?”沃尔夫疑『惑』地眨了眨眼“我没见过这么肥沃的土壤,我觉得你是在谎。” 斯瓦迪亚士兵似乎很骄傲于这一点,但却不是很敢表达出来:“没错,斯瓦迪亚的土都是这样的棒,最上面的土……是黄『色』的,能带来丰收,不信您看我的指甲,我是扣着地出来的。” “你在北门没有被发现是为什么呢?你也很清楚,城墙上来来往往数不清的人在巡逻。”沃尔夫的问题越来越有气无力,似乎很失望的样子“为什么我们的是士兵就没这么好运呢……真是不公平。” “啊……可能是有尸体的阻挡吧……您是不知道,趴在一个死人后面等巡逻的过去,我才走掉的。” “哦……城门口的土是黄『色』的?”沃尔夫像是自言自语地了些什么“你这个骗子……” 那个斯瓦迪亚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沃尔夫了句什么,身边一个诺德壮汉已经一记铁拳敲在他的脸上,他感觉自己半口牙已经飞了。 还未等他叫出声来,又是一肘撞击在他的肚子上,这个斯瓦迪亚人像是一只快渴死的青蛙,哀嚎般张着大嘴倒在地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门口的土壤怎么会是黄的呢?我士兵鲜血灌溉过得土地……是比枫叶还要红的啊……” 想到那让人无法站稳的血泊、累累的尸骨,沃尔夫的眼神中流『露』出一分钟的灰暗,那个倒霉蛋也足足挨了一分钟的毒打。 “那么……告诉我,隧道在哪里?”沃尔夫看着这个满脸血迹的斯瓦迪亚士兵“最后一次机会了,顺便提醒一下,西边是港湾,东边是河流,你来告诉我,那个隧道究竟在哪里?” “南门!南门!”被揍到完全陷入疯癫的斯瓦迪亚士兵抱头痛哭起来“求求您,别打我,我,我只是想走,我不想当叛徒……” “我的大人。”沃尔夫将大致内容向刚定转述了一遍“您怎么看?” “我觉得……”刚定笑呵呵地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你和你的士兵,将会是送给里昂的……一件最好的礼物……” 第七十五章 地道(下) “看在圣神的面子上,格挡的时候别像个娘们!”西蒙斯将剑双手高高举起,对准面前那个手忙脚『乱』的斯瓦迪亚民兵劈下去,一连几招揍得那新兵直接丢盔卸甲“捡起你的武器,剑就是生命,怎么可以脱手!” 那个看上去只有不到十六岁的年轻人踉踉跄跄地坐在地上,颤颤巍巍前后左右『摸』索了一番,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剑就坐在屁股底下,只能目瞪口呆地左躲右闪,活生生一条失魂落魄的落水狗。 “真是够了……”西蒙斯捂住了眼睛不忍看那士兵快哭的眼神,七之内,他实在没有办法教一群老实巴交的手工业者和农民如何战斗。 甚至即便以最恶意的打算,他也无法教会他们如何去当一个合格的炮灰,如何最大价值地送死。 在发现这些家伙无论是长矛还是剑都掌握不好的时候,西蒙斯头痛万分地在想,如果让这些人抱着诺德鬼子一起从城墙上跳下去,效果会不会更好一点。“今的训练就到这里了。”想到这儿,这位老游侠突然只觉得浑身无力,一点训练的劲头都提不起来“愿意死在哪里就死在那里,明诺德人很有可能又爬上来了,祝各位好运。” 那些面红耳赤或麻木不仁的民兵收起自己的武器,在夕阳下纷纷离开。那个倒在地上的年轻人甚至不敢抬起头去看西蒙斯不威自怒的表情,畏畏缩缩地行了个礼,抱着自己的坐在屁股底下的剑灰溜溜地走了。 四十多岁的老游侠又剩他自己了,孤零零孑然一身,陪伴他的只有缺口零星的古剑。 近日来残酷的战斗并没能过度磨损这把武器,无论是高超的剑术还是优秀的锻钢材质,都让这把宝剑的寿命被大大延长。 在生命里最年轻有力的岁月,他也是这样在马背上,来去如风地一人一剑,游『荡』在腥风血雨的草原、雪原、树林、山地,度过了无数的夜晚。 野狼的嚎叫,强盗的凶狠,那令人着『迷』的冒险家故事,就是在永远不会冰冷的燃烧青春演绎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聊呢?” 啊……想起来了,在的克温村关上门住了后半辈子,一切都忘怀了。 温暖的午饭与和煦的秋风,构成了最美好的岁月。这柄剑也没有再接触过他的手掌,挂在墙壁上冰凉了整整二十年,没有散发出半分温度。 但今,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十年后,同样的日子,竟然虚弱到了这般地步,眼角源源不断被溢出的泪水全数覆盖,不争气的泪怎么也抹不干净。 “我看到了,你尽力了。”莱森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身上还打着绷带“他们并不是战士,只是一群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乡,还有那么一点点勇气的男人。” “这就是结局,我的朋友。”西蒙斯悄悄收起眼角的泪水“努力、拼搏,像饥饿而受赡狼那样挣扎,最后狗一样毫无尊严与荣誉地死在路边,这就是结局。” 莱森腰间的手半剑已经换了一把稍微轻便些许的,看起来几前与希尔薇的战斗确实给了这位老军士不少启迪,失去了一只手臂,也不得不去不断调整往昔重甲大剑的战斗风格,轻便灵活在密集的阵线未必占优势,却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 “难道不好吗?尊严?荣誉?只是两个人间最可笑的词罢了……在征讨萨兰德的战役里,我见过太多的贵族子弟,年轻的过分,骑着马高高在上:‘我们去征讨那些异教徒,去击败斯瓦迪亚的敌人!’然后呢?到头来还不是和我们死在一个坟坑里。” 老兵和老游侠都没有话,边殷红的残阳对于习惯沐浴在鲜血中的他们,颜『色』已经显得稀松平常。 “我只是想找一个最好的理由,去战斗到最后一刻。”西蒙斯闭上眼倒在这片阳光下“我已经不在乎了。” ********************分割线******************** 阿尔法静静地站在教堂外,罗斯紧挨着站在他的身旁,手足无措地像是一个新入会的教徒,看着平放在地上的朋友尸体,哆哆嗦嗦着手掌,怎么也拿不好那柄崭新的骑士剑。 他感觉脸在发烧,身边的几个抬棺人在看着他,他却在朋友的葬礼上,畏畏缩缩地像是不经事的孩子,嗓子如同被蜜蜡封住那样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罗斯,你在畏惧吗?”阿尔法『露』出了残缺的笑容,透过嘴唇罗斯看得到,岁月带走了很多的牙齿,带来了许多的蛀牙“我可以卖你一点加强过的圣水,能让你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哦……当然,情场也可以……” 罗斯·科迪低下了头,虽然这个玩笑粗俗且不合时宜,但他还是非常感谢阿尔法,至少让他没有那么窘迫。 骑士迈开步子走到了罗瑞安身边,将那柄剑放在已经变形的尸体上,然后近乎是不自觉倒退那般撤回了阿尔法的身边。 喋喋不休的祷告是另一位牧师的工作,阿尔法今仅仅是陪伴罗斯罢了……就像是父亲陪伴伤心的儿子那样。 “阿尔法,又让人能起死回生的圣水吗?”罗斯觉得自己很蠢,却还是忍不住声问了出来“就像圣神对自己用过的那样……” “哦哦哦……所有人都想要的那种啊。”阿尔法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并没有因为葬礼而悲伤“很抱歉,卖得很紧俏啊,根本买不到,想要的话,得跟圣神提前商量商量。” 骑士不再话,或许战争真的让人神志不清,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骑士的冲锋、诺德的盾墙、箭矢的呼啸、死者的哀嚎、罗瑞安的光荣、沃尔夫的跋扈、希尔薇与莱森的决斗……都像是几年前的日子。 战争永远漫长且乏味且苦涩。 光辉与荣誉,都是头脑发热后的臆想,唯有死亡与挣扎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这个诞生于苏诺稻香中的年轻人伫立在北海赤『色』的死亡之城,只感觉仅存的勇气,正以惊饶速度从体内发散,甚至开始变得枯竭到一滴不剩的地步。 “啊……或许死才是圣神给我们唯一的礼物吧。”一阵疲累从心里钻了出来,罗斯也不懂得自己为何会这种话“我也想躺在那棺材里试一试。” “不用急,排好队。”阿尔法依旧显得不那么像神父,和之前战场上悲悯饶样子完全不同,总是笑嘻嘻一样“总会轮到你的。” 罗斯默默看着自己的朋友被慢慢抬起来放上了马车,那些抬棺人很快会把这个满载着光荣的骑士用一捧捧土埋到冰冷的地下……从此被那暗无日的湿冷缠绕。 “为什么……我从来不见你为战死的士兵和骑士祈祷,却那么乐意在战前为那些倒霉蛋歌颂神?”罗斯慢吞吞地跟着马车,肋骨还传来隐隐的疼痛“是嫌麻烦吗?” “不不,怎么可能呢,死聊才会乖乖听话,活着的总会讨价还价呢……”阿尔法轻轻扶住了罗斯的身侧“是因为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啊,我希望一辈子都在为生命祈祷,这样我碌碌无为的一生,还算得上对得起神吧……” 罗斯看着老人,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把想的话出来。 “亲爱的科迪先生啊,胜利也好,失败也好,我已经不想去看了”老人紧紧握住罗斯的臂膀“我只希望,我最后的残生,能一直为您祈祷。” 第七十六章 没有光(一) 虽说现实往往很糟糕,但未必真的如同想象那般恶劣。至少沃尔夫对自己目前所享有的声望,并不完全明晰,或者并不能清楚其能为自己带来的优势——即便黑加仑军在进行爆炸式扩充,他依然在一定程度上拥有选择权。 “让我看一下你的武器。”肩膀上还挂着彩的班队长一脸疲惫地打量着来客“将你的剑抽出来,还有别在腰后的斧子……我以雷神托尔的名号起誓,挂在屁股上真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士兵不好意思地将一面近乎崭新的盾牌扣在桌子上,然后是一把制作粗糙的笨日耳曼剑以及一柄锈迹斑斑的短斧,看上去最后一件并没有经常被当做手持作战的武器。 “这是一把爷们的剑。”班队长捧起来那柄日耳曼剑,看了看粗糙却显得非常结实的剑身,上面有着几块无伤大雅的崩口“给我看看你的手。” 前来投奔的士兵颇为骄傲地伸出手来,那双粗糙且布满老茧的手掌是最好的说词。那剑上绑着较为老旧的亚麻布条,看起来经过岁月的摩挲,防滑的作用也依然保持着可以的状态。 “你来到提哈还没杀过人吧。”班队长把武器还给这个士兵“没有血味,颜『色』上看上一次沾染过鲜血是非常之前了。” “是的……我的部队没有爬上城墙,也没能接近城门,就被前面的溃兵冲散了。”士兵努了努嘴,很明显这是一段并不愉快的记忆“我的雅尔死了,被人活活踩死了。我不想跟着那些懦夫回格陵兰。” 班队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怎么,你觉得我们的雅尔命硬一些,经得住踩?你不会没听说过沃尔夫吧,一个举着盾牌就会摇摇晃晃的诺德人!” 投奔的士兵涨红了脸低下了头:“但是……至少他抵住了城,最后一个后退。我觉得至少可以像战士一样战斗,而不是在某一次溃退的席卷里被踩死。” “名字。”班队长也不在开玩笑,把武器迅速还给了士兵,催促他佩戴上“你现在是黑加仑军的一名士兵了。” “吉罗德。”士兵很激动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班队长随手将一个略有破损的日耳曼盔塞在他的手上他。 “这是黑加仑军给你的礼物,小心点,菜鸟,别死的太快。” 吉罗德很快便进入了营地,喧喧嚷嚷的人群或坐或站地聚集在营地中间,周围是沃尔夫雅尔原本的嫡系部队,扛着长矛巡视着着周围,似乎对这些『乱』哄哄的来客毫不在意,目光坚毅而又可靠。 他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训练出来这样的士兵,让他们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那样。 “如果我要是以后有一支像样的骑兵就好了。”一个身披很斗篷的矮个子诺德人带着缺了个角的牛角盔匆匆走过,那滑稽的样子让吉罗德忍俊不禁“还要一有一支人数够多的弩手部队,啧啧,为什么我们诺德人什么都没有?” “因为上天注定您全都会有的。”一个深棕发深绿眼的年轻人走在他的身边,那是一张黑加仑军的士兵也颇为陌生的面孔“而且现在优秀的骑兵部队您已经有了雏形。” “额……亲爱的贾维,我觉得后续的攻城战已经不需要骑兵了。”沃尔夫向这个年轻到过分的外岛之主解释道“我现在更希望知道,你能从你的追随者中招募到多少?” “至少可立刻拉起来一百骑兵与五百名步兵,我的朋友弗雷德一直在为我保留着那些力量。”贾维耸了耸肩“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如果不是我亲自去,弗雷德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 “那么……你希望和我合作吗?”沃尔夫仔细打量着这个朋友“无论如何都想吗?” 身穿双层锁子重甲的贾维看了看沃尔夫严肃的脸庞,张了张嘴,但还是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决定把宝压在您身上,我在您的身上看见了机会。” “那么,现在不要动用剩下的士兵,对于我们而言,会骑马的精锐就比斯瓦迪亚的骑士还要珍贵。” 沃尔夫拍了拍贾维的肩膀,那里似乎还包了一层皮护,外岛骑士似乎都有武装到牙齿的习惯。 “等提哈打完,立刻回到外岛整编你的力量,那时候……我们才可以向卡拉迪亚开拓出一点点空间。” 贾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沃尔夫,这个矮子并没有喜出望外地接受,也没有为获得支援而感到欣慰,而是莫名其妙暂时放弃了帮助,这让十七岁{外岛十六算作成年}的外岛之主有些手足无措。 “那眼下的战争……我也要参加,必须参加。”贾维冷静地分析了一番,终究还是个聪明人“我不能让外岛人说,我是个不敢提剑的窝囊废!” “当然欢迎。”沃尔夫握了握贾维的手掌,笑着说道“虽然不能太靠前,但攻城的队伍里会有你一席之地。” ********************分割线******************** 安度因孤独地坐在帐篷里,这个烂泥村的年轻人最害怕的便是孤独,一生却又不停歇地在和孤独为伍。 瓦伦塔的画册已经流传出去七天没能归还,士兵们的热情无法抵挡,他非常郁闷地躺在稻草上,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希尔薇也需要率领相当数量的士兵,士兵的快速充斥让将领的数量没有那么宽裕,希尔薇也比预期更快地独当一面。 虽然沃尔夫不是没有考虑到安度因的心思……但和可怕的绞肉机攻城战相比,儿女情长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源源不断有新的血『液』加入这支亢奋的军队,制作攻城篷车的声音一直不曾停歇,克斯几乎没有离开过那些木材,据说一架崭新的、威力非凡的攻城武器,将会在近日做cd离开了……”安度因默默地闭上眼睛,童年时的玩伴现在多半已化作尸骨,连身影也不再浮现。那些追随过他的战士,那些最优秀的士兵,都像尘沙一样消散殆尽“全部都离开了……” 扩军的劳累让旗队长迅速进入了梦乡,黑加仑军原本的老兵,几乎人人已经达到了只要是沾到枕头,就能睡着的地步 “安度因,安度因!”突然营帐的门口想起来急促的叫声“哈哈,小东西,你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在这里像狗一样躺着?” 这熟悉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但考虑到从刚刚就一直在怀念些过往,不能不排除出现了某些期许的幻听,或者是在梦中沉浸。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想要了解着无所谓的一切,却情不自禁张大了嘴: “杰拉夫!” 一个穿戴皮甲的战士笑嘻嘻地走进了营帐,大大拥抱了安度因,这对亲密的朋友沉浸在猝不及防的喜悦之中。帐篷外明媚且灼热的阳光告诉他,这一切并不虚假。 “我的天……你们不是死于海难吗?”安度因走出营帐,和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个一个拥抱,当时登陆的是第三中队中队长安度因,现在转瞬之间,已经是第二旗队的旗队长了“你们……还活着。” 其实剩下的人并不多,但十张熟悉的面孔,已经让安度因老泪纵横。这些失散了了几个月的战士七嘴八舌地讲述了他们的经历。 在当时靠近海岸时,船被海浪推上了暗礁区,被撞的七零八落,不少人直接淹死在一次猝不及防的撞击中。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幸存者发现安度因已经没了气息,然而匆忙之间遭遇了斯瓦迪亚的海边巡逻队,并没能确认好首领的情况,便不得不边游击作战{其实主要在跑},边离开是非之地。 在拉格纳手下服役了几个月,似乎这位忙碌的侯爵也忘记了这一回事,他们也没有多灵通的消息,和一群杂兵混在一起。 前一阵子兵败之际,这些兵油子也跟着很利索地撒腿便撤,一点没有在黑加仑军时期吃多少饭打多少仗的觉悟,这十个人便像杂草一样活下来,并顺着沃尔夫的名气很快回归了队伍。 “活着就好啊。”安度因叹着气,掩饰着自己的哽咽“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对了,头儿……咱们的第三中队呢?”一个问题被某个呆头呆脑的士兵提了出来“俺们来的时候,说是第三中队的,他们一直问俺们是哪个第三中队……真是邪了门了,最后报了你的名字,才放我们进来。” “啊……”看着这些不知所措的士兵,安度因搓了搓手“后来我们扩充到了六百多人……中队已经不够用了,所以……现在我手下是第二旗队。” “哦……可是,可是第三中队没了,我们去哪里呢?”呆头呆脑的士兵喋喋不休地问道,似乎很慌张“我们熟悉的人……这么久,除了卢瑟大人一个也没看见,他们都去哪里了?” “是啊……去哪里了啊……” 安度因默默自言自语着,他的士兵也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幅掉了漆的油画,被岁月蹂*躏得破旧不堪。 第七十七章 没有光(二) “把这棵树砍下来,削成木板,然后咱们今晚提前吔饭!” 帐篷外传来新兵们拉号与欢呼大叫的声音,不用出去看,戴安娜已经能想象得到这几天反复在眼前横条连绵的白『色』、古铜『色』肌肉块,以及上面毕『露』的壮硕青筋。 军费里相当一部分支出,都变成了喂养士兵的食物,这些筋肉,都是沃尔夫的第纳尔化成『奶』酪和小麦,用饭砸起来的。 还记得第一次转角遇到这些‘野蛮人’的时候,这位内心某些方面还像百合花一样单纯的禅达小姐,脸红的简直像晒烂了的西红柿。 而那些半年没见过女人的诺德壮汉,纷纷朝小猫一样害臊的她吹起口哨,要不是托曼刚好路过,一拳把最嚣张{其实只不过是口哨声吹得格外大}的那个打掉了门牙,她感觉自己基本会当场哭出声。 戴安娜非常相信,那些强健且卖力扭动的北海兄弟,如果有足够的机会,他们能用爪子,在提哈的城墙上刨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来。 虽然停战协议是七天,但看来无论是对斯瓦迪亚人还是对诺德人而言,收敛不幸并重新鼓足勇气作战,都实在太过短促。 诺德的士兵们仍然在修正盾牌,城内斯瓦迪亚人在抛光自己的锥头枪,战争的乌云从未散去,却也不急于一时晴空霹雳。 黑加仑军现如今已经扩充到一千六百人,而且并非全盘接受,终究还是接受了较为详尽的筛选,拥有保存较好的武装、且身体强健的诺德人,才能成为黑加仑军的新鲜血『液』。 不过,他本人并没有把太多的心思放在重新整编军队的事宜上,而是选择伏案在桌前奋笔疾书,几天的时间,蝇头小字已经在罗列了一沓颇为可观的成果。 “沃尔夫先生,休息一会吧。”戴安娜走过来,关切地按压着诺德雅尔发酸的肩膀。十余年长期的文化人生活,让年轻人的身骨像老人一般不堪疲劳“您差不多已经写完了登陆以后的每一次战斗吧。” “哦哦……是的,就差有一部分第一场战斗,我处于昏死状态,等大家闲下来,需要问问卢瑟和希尔。”沃尔夫沾了沾墨水,继续挥舞起鹅『毛』笔来“但还没有分析太好,骑兵的冲击力……我到现在也没有办法估量。” “还是搞不太懂您,没有一个诺德雅尔这般做过,甚至连那些德鲁伊也只是对那些神学书籍感兴趣。把战争当成文学一样记录的,五万个诺德人中,您怕是唯一一个吧。” 戴安娜坐在一旁看着这个眉宇间隐隐越发舒展的青年,不知是不是错觉,莫名觉得似乎沃尔夫比刚遇到的时候,英朗了许多。 沃尔夫没有说话,他的写作速度极快,而且在记录分析这些重要事件的时候,他往往习惯顺带写一版斯瓦迪亚语。 按照他本人分析,诺德的如尼字母本身还处于发展较低的石刻文字,对写作与记录并不友好——包括到现在,沃尔夫也很难用诺德语将‘骑士’与‘骑兵’分开。 “啊……戴安娜,你说真的存在骑马『射』箭的骑兵吗?”沃尔夫挠了挠头“如果远程和机动『性』都具备,那岂不无法抗衡?” 在一旁为沃尔夫切苹果的禅达女孩子轻轻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头:“确实存在,我虽然不懂具体的道理,但我知晓库吉特的骑兵既会持枪冲锋,也会弯弓搭箭,却被维吉亚人打得颜面尽失,无论是战场还是战略都一败涂地。” 对于近距离接触马还是小时候坐马车、以及险些被骑兵冲死的沃尔夫而言,这是一件非常无法理解的事情。 格陵兰的马匹多是矮种马,谈不上作战质量,但拉货与载人时的作用还是颇为可以的。外岛与东部有较为出『色』的军用马匹,但数量上也无法与卡拉迪亚抗衡。 在近百年来,诺德上层与贵族把马术推崇到一定的地位,然而在作战过程中,他们仍然更偏好且鼓吹于近战。 “这样吗……”沃尔夫打了个哈气,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抽出来一张被『揉』皱又重新平摊整理过多次的纸张,捧着扫了几眼,又继续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去。 戴安娜委屈地看着完全无视了自己的男人,自从有了那封来自海斯特堡的信,整个沃尔夫仿佛焕然一新那般,迅速从惨败的阴影中走出——甚至预定了下一次惨败如何收场。 非常幸运,十八岁的沃尔夫在大胜下的惨败学习战争,二十岁的罗斯在绝望下的胜利中学习战争。 ********************分割线******************** “你是说,你挖出来的地道,实际上只有狗洞那么大?”克斯拿着图纸的手颤抖个不停,这位工程师手掌干瘦得像是枯木树杈一样“很长一段路只能爬过去!??” 斯瓦迪亚逃兵有一个和本人一样呆滞的名字——‘乔’,现在就像是筛子那样抖个不停:“啊,是的是的,渴死{方言}老爷,我们怕塌下来,而且我们、我们不会怎么稳定住……” 在平时,这位东方来的工程师一向是个好脾气,菜汤里吃出来老鼠尾巴也不会多说一句话,但涉及到工程问题,他就像是临近火苗的罗多克火,叫唤起来之可怕,连生『性』暴躁的新晋高层亚托也瞠目结舌。 “你爹当年就应该把你干*墙上!”忍无可忍的克斯直接吼出声“你这个废*物点心!” 说完觉得无比不过瘾的工程师站起身来,在乔生无可恋的目光中挥舞起了自己屁股下面的椅子,像诺德人那样高高举起来,发出了狂暴的巨响:“死吧,杂&碎!” 亚托及时而稳健地结果凳子扑了上去,把瘦骨嶙峋的工程师靠谱地按在座位上,强壮到变*态的手掌把这个东方人捏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别弄死他,他现在还有用。”这位杀人如麻的副旗队长绞尽脑汁寻找不杀人的理由“而且杀了他也没有用,不就是地道小一点吗……我们去刨开就是了。” “你懂个锤子哦!”克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还是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在对方的滚石和箭矢下刨坑,你是觉得自己的脑袋上包满了铁?” 亚托咋了咋嘴,打了个舌响,两个黑加仑军枪盾兵扛起来这个束手无策的俘虏,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这项工程会很复杂吗?”亚托也为自己拽过来一张椅子“如果只是要大一点的隧道完全没有问题的。” 克斯掰着自己酸痛的手腕,他终究不是一个在体力上有优势的男人,尤其是在诺德人面前。 “如果说这样,我必须跟随。除了我,军队里没有人知道如何构筑支撑点。”东方的工程师苦恼地皱着眉头“我制作的篷车虽然很结实,但很难说会不会礌石和热油重点关照。而且隧道……很容易塌陷,如果可以,应该换一种战术,我得和沃尔夫商量一下。” 亚托看着工程师手忙脚『乱』地拿起来帐篷里的图纸,轻轻笑了起来:“如果只是死人的话……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战争里的人就和弩箭标枪一样,都是消耗品。” 克斯没有理会残忍的旗队长,抱着一大卷草纸匆匆出了门。亚托扛上自己的双手斧,几个转身就顺着人群的缝隙笑嘻嘻追了上去。 ********************分割线******************** 五十多名维吉亚重装骑士站在米拉克眼前,漂亮的鳞甲完全由他们个人支付,但这些老旧的家伙都有些年头了,只是保养得依旧光线靓丽。 这些散布而站的贵族次子以及更卑微的骑士,在静静等待着指示。他们强健且年轻,是这个王国最优秀的杀戮机器,它们追随于米拉克而非军队。 不管怎么说,这些没有波耶名号的年轻人是从小便接受着严格的军事教育,战争是他们最好的出路,这也是他们父亲对并不喜欢的儿子最好的礼物。 日瓦车则兼整个北方的指挥官黑着眼圈,精神依旧抖擞,只是看上去休息问题困扰着这位年轻的将领。 “所有人都到齐了吧。”米拉克扬起微笑着问骑士长,对于自己的私麾骑士,他总是显得和蔼宽容——当然是有限度的,去年一个用米拉克名号欺辱平民女士的混子被当众斩首。 骑士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本家族骑士,脸颊两侧各有一个豁口,在苍茫的草原他曾经用脸接过一枚库吉特箭,好在这根箭非常不符合习惯,既没有倒刺也没喂了毒,老骑士戴着光荣的勋章活了下来。 “全部到齐了。”骑士长的腰杆和他的骑枪一样笔直,站在自己的少主身后,他已经为米拉克服务了二十年“有一个懒床的小子我让他全副武装去跑圈了,很快就回来,您不必在意他。丢掉的通知内容我会替您告知。” “啊……”米拉克打了个哈气“可以的,辛苦你了,布伦特。” 老骑士退后一步,眼神目不转睛地对着那些年轻骑士,几个手足无措的软蛋在这种对视下畏缩地低下了头,但老人并没有注意他们,而是看着人群里一位风尘仆仆的骑士,看起来才刚刚赶到。 “沃洛宁兄弟,向前一步。”米拉克朝前排招了招手“我的朋友,请你告诉我,康斯坦丁在议会的提案结果如何?” 沃洛宁背负着沉重的长柄阔月刀,向前走了一步低头说道:“很不幸,北方军团的计划又被否决了,国王的态度依然暧昧,老元帅维兰·罗曼佩斯和女公爵,也并没有迎着过多的反对票去支持……康斯坦丁大人这一次倒是很无所谓。” “可怜的康纳{康斯坦丁的爱称}”米拉克搓了搓手“你休息一天,还需要你去为我告知……无论如何,我们的北方军团已经开始构建,他是对的,危机迫在眉睫,我已经开始『操』练我的军队,希望他能为我争取到名正言顺的权力。” 第七十八章 没有光(三) “诺德人在集结。”西蒙斯面无表情地看着连绵的人头攒动在提哈北门的地段,抽出了自己的古剑“所有人回到岗位!” 扛着滚木礌石、端着热油粪汤的民兵,跟着那些沉稳坚定的职业步兵与下马骑士登上了城墙。他们中的很多人仍旧只会刺出去和砍下来,或者闭着眼睛拉弦放弩,但却也足够一个男人的当量。 然而这一次,诺德人显得很安静,夹杂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岌岌可危的城墙排山倒海般压来。从失败中学习是一个民族生存的必要,无论如何说,诺德人做的很好。 提哈内真正的骑士与职业步兵仅剩一千二百,而三千人则是训练匮乏、但装备还是说的过去的民兵,来自手工作坊与田野之间。 “南门!去南门一些人!”骑着马的传令兵在城墙下叫喊着“发现超过五千人的诺德大部队,推着篷车、攻城锥、攻城塔与云梯前进,请立刻支援!” 在几位骑士的带领下,一千余名士兵前去南门支援。他们将面对沃尔夫、奥拉夫与两三个忠于拉格纳的小雅尔的部队,他们中的奥拉夫未必是全军最英勇的,但人手充足的沃尔夫一定是最肮脏狡诈的对手。 传令骑兵刚刚策马离去,一个传令兵徒步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喊道:“东面,东面的河流上!诺德人的船开进来了!船上搭着云梯,差不多七十多艘龙头船!他们要顺着水路进攻!” 即便是这位惊慌失措的传令兵的表达再断断续续,目瞪口呆的守军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实证明,只要诺德人有一个优秀的统帅,他们就是最可怕的对手。 五十年前匠人‘弗洛基’的天才发明——龙骨,让诺德人能如同海鱼一样乘风破浪、横渡大洋。 而作为一种双头快船,龙首战舰的优势不仅仅在于前进后退极为方便,也在于较浅的吃水。尖底让这群海狼在入海口乃至内陆的主河干里,泥鳅那般无往不利。 那些在船上携带着斧子与盾牌的轻步兵,正快速划动着桨在河流里逆水突进,好在并不是汛期,而北海子民又展现出了可怕的肌肉优势,在有力的推动下箭那般飞奔向城墙。 “诺德人突然长了脑子?”罗斯急匆匆地带着自己的士兵们奔赴南门,一时间城墙上一片慌『乱』“这样下去很不妙,我们的节奏被打『乱』了。” 莱森寸步不离自己的长官,扛着手半剑走在最前:“大人,我们这些当兵的从来不会去想这些,我建议您也不要去想,因为再不可思议也是要战斗的。萨兰德人还曾经在桶里装过俘虏的脑袋,扔上雷恩迪堡的城墙,结果他们一样在城下死的很惨。” 老兵的慰藉让罗斯稍稍放心了些许,这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是帕拉汶帝官学院必修的、最近年来的经典案例,虽然这节课他大了瞌睡,但还是印象深刻的。 这位不喜欢务正业的骑士总是触类旁通,他甚至调查出来过沃尔夫的名字,却又在某些方面一无所知:家大业大的萨兰德人并没有做好伤亡过三千的打算,而诺德人却已经决心头破血流。 不过,好消息是,作为正面战场的北门,现如今只有一万三千左右的诺德士兵投入战斗,压力为之一清,而左右各五千相对也可以接受。 当然,考虑到正面迎击的人数只剩下不到两千三百把剑,南翼和东侧各抽掉了近千人。还有几个百人队作为机动候补与督战队巡逻在战线上,作为里昂仅有的底牌。 “斯瓦迪亚……真是富裕啊!”在篷车下前行的沃尔夫努力眯起眼来打量着城墙“没有不批甲的士兵……那些狗屎一样的农民,居然几乎人人都有皮甲。” “无所谓的,将军。”身披精制锁子甲的皇家侍卫走到沃尔夫身边,耳边还绑着绷带“皮甲和扇形盾会帮这些懦夫挡住一根流矢,但我们很快会冲上城墙瘦死了那些懦夫,把他们的装备捡起来对付他们。” 卢瑟也在篷车下面,现如今他的第一旗队下集中了仅存的所有老兵,其他指挥官暂时指挥那些凑数的步兵——按照沃尔夫的说法,就算重新整编也要等消耗品死光才行。 目前的指挥进入了一个极其不灵便的时期,所有指令基本要靠吼。自从组建三十根长矛以来以来,这是沃尔夫第一次感觉自己带领的是一支蛮族的军队。 “奥丁在上,我可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第一旗队旗队长拍了拍托曼的肩膀“斯瓦迪亚的皮甲太小了,你套不上。” 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让神经紧张的一众士兵哈哈大笑起来,沃尔夫夹在同胞之间,从心底里感到安慰。 这是一群永远不会懂得绝望的坏人,或许会愁苦于明天的食物,但却对不会用哭丧脸糟蹋了今晚的酒宴。 “杜瓦克因,战利品和信都交给那位可靠的雅尔了?”沃尔夫扭过头来问自己的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希望一百枚第纳尔的价格让他满意。” 瓦格良的勇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声回答道:“将军,您一百个放心吧!很快会送到姑妈和表妹手中的!{也就是玛格丽特和小莎琳}” 箱子里的战利品价值两千二百第纳尔,并非沃尔夫吝啬,而是路途遥远,并非所有的同胞都有‘诺德人不抢诺德人’的觉悟,所托者虽然可靠却也未必百分百保险。 况且长时间的拉锯战,也让他的口袋并不像刚到提哈那样鼓鼓的。但心意便是心意,男人为自己的女人孩子付出便是天经地义的。怀着这样的心思,第三次踏上攻城的冲锋步伐,黑加仑军的狼只觉得内心一片安详。 “叭叭很平安,我的孩子。很高兴在命运的指引下,你可以安居在母亲的身边,而非在我身旁。” 他心里向着伴随那箱掠夺品回到海斯特堡的信件,一字一句都是左思右索的成果,作为父亲{即便是名义上的},他必须为自己的孩子做出指引。母亲的关爱固然重要,但父亲也同样是家庭无可替代的顶梁柱。 “我不希望你看到现在的我们,当时很多陪你玩的蜀黍都已经战死沙场。不必为他们悲伤,他们已经荣登瓦尔格拉神殿。” “虽然你还小……但我不得不告诉你这个事实,死亡就像影子一样伴随着我们诺德人的生活,倘若有一天我也倒在路上,也不必惊奇,生命的周期无可避免。” “我这一代人,终将是残暴且臭名昭着的一代,钉在历史中耻辱的强盗板上无法自拔。” 诺德人的斧子与锁子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一时之间,沃尔夫竟有些无法睁开双眼。但很快他就重新睁开了双眼,刀光剑影的岁月他已然习惯。 第一架云梯搭在城北的城墙上,上面的铁钩扒在砖块的缝隙间,古老的城砖发出和他们帝国一般不堪重负的闷响。 斯瓦迪亚持弩民兵惊恐地朝下『射』击,第一个咬着斧子向上的步兵立刻丢掉了他的『性』命。然而飞溅的血肉并没能让任何人后退,第二双、第三双手搭在了梯子上,沸腾的热油与粪水又杀死了这些手的主人,让他们像是沙包一样坠落在地,散发着恶臭在泥里翻滚。 第四面盾牌与第五根长矛却又靠近了守卫者兢兢战战的面孔,诺德人狞笑着扑上去,用矛穿透他们的敌人,和措手不及的城防民兵扭打在一起,拔出斧子,或干脆用拳头、指甲在紧贴着他们的敌人厮杀。 “希望在我们的血『液』流光干涸后,你们得以生活在和平的阳光下。”沃尔夫看着越来越近的城墙,一根根箭矢飞蝗般流淌而过,不断有轻步兵倒在地上,但诺德人也以数量丝毫不虚的弓箭进行反击“就像传说中永远散发着稻香的苏诺平原里那些孩子一样,拥有童话般的年华。” “雷神托尔的子孙!我们已经在这座城池下流淌过成千的鲜血,但我们依然站在这里!”一声娇呵将他从回忆中惊醒“如果你们此刻后退畏缩,连我一介女流也不屑与你共伍!前进的人们,荣誉与我等同在!” 士兵们震惊地看着一个举旗的婀娜身影爬上了那个颤颤巍巍的篷车,无数的流矢顺着她的身边擦过,最近的一根扎在旗杆的首端,却没有伤到她丝毫。 “瓦尔格拉在上,女武神降临在我的面前!”一个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转而发疯一样扛着云梯像城墙发起冲击“诸神在等我!” 几乎是瞬间,那些原本只是为打仗而打仗的士兵或者兴奋到亢奋,或者裹挟着不可抵挡的洪流,瞬间淹没了墙根,毫无心理准备的斯瓦迪亚人反应过来时,第一个勇士爬到了城池的一半。 “我也许将为那美好的世界献出生命。”沃尔夫看着托曼气急败坏地把希尔薇顺着脚跟掀翻,又小心翼翼地捧了下来,情不自禁笑出声来“但我想,如今一切的死亡都是为了更好的诞生,我不奢求你会听得懂,但我祝福你,我的孩子,我将为你而战。”8 第七十九章 没有光(四) “投石机,大人,我们的投石机被摧毁了一架!”一个斯瓦迪亚北方领主拎着出鞘的指挥剑冲进了指挥所里,事情如此直接紧急,以至于他都忘记了这个细节“里昂大人,快离开这里,我们城内投石机的位置被他们计算到了,这边离另外一架很近!” 那位提哈的守护者站在能一眼看到北部城墙总览的指挥所里,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眺望着还算稳定的战局: “投石机位置的暴『露』不奇怪,本身我们也没有特意隐藏或不断改变,可问题是诺德人那种投石机是怎么打中的我们?『射』程达到了吗?” 这位半辈子都和土地与农民、垦荒团打交到的领主咂了咋舌头:“他们……哦,似乎是,是把投石机弄到前面来了。” “真是个了不起的对手。”里昂耸了耸肩,一团并不小的石块砸在城垛上,一段护墙的挡拒瞬间化作飞溅的石块,一个弩手猝不及防被命中了脑袋,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领主想继续劝说,但里昂坚定地摆了摆手:“然而待在城里,飞来的石块也不会对我仁慈多少。相比较死在哪里,死成什么样子,为什么不能先试一试拆掉他们那可爱的小玩具呢?” 事实证明,这位决策家的眼光是相当强悍的,守卫提哈绝非单纯靠着近乎愚*蠢的勇气。 不管怎说,诺德人的投石机还是缺乏经验且过于冒进,投石机不是投石车更不是尚未问世的火炮,底座上是不可能长出轮子来平行移动的,他的前进事实上是一个拆解再组装的缓慢步骤。 这一期间,即便是在熟练的工程师指挥下,也需要至少半个小时的时间。而笨拙的劳工与差劲的道路,也毫无疑问造成了相当多的问题。 现在诺德人拥有的十架投石机只有三件组装完成,但第一架依仗着之前勘算过的距离,非常走运地击毁了一架萨兰德重头,却毫无疑问也让己方的投石机处于危险的暴『露』地带,因为不同于斯瓦迪亚的投石机分散在城中冲要,诺德人的投石机连绵做一排。 这就像是一片彼此不可见的『迷』雾森林,两帮弓箭手在各个角落彼此对峙,一个冒失鬼发现了其中一个敌人并迅速出击,结果却让全队都陷入包围。 “二百五十节!”吱呀作响的弦声伴随着沙哑的萨兰德语响起“角度东北方向四十二度仰!” 弹丸挂着可怕的呼啸飞鸟般穿梭过天空,人类的机械威力展『露』在冷兵器的碰撞中——大石块稳稳当当地打中了一门刚刚组装好的投石机,一个劳工的脑袋被擦去了大半,就像小孩子画错了的图画用橡皮擦去那样。 破碎的机械飞溅到四处,受伤的人在地上哀嚎。强有力的诺德人被更加强有力的石块掀翻在地,就像命运在嘲弄跟不上时代的臭虫。 ********************分割线******************** “将军,我们找到了隧道入口!”一个班队长扛着铁锹跑到沃尔夫眼前“太小了,简直的是狗洞!” “那就挖大一点,我们不可能像王八一样一个个爬过去送死!”石块砸在坚固的篷车盖子上,发出可怕的巨响,黑加仑军的领袖抹了把脸上的飞灰“立刻动手!” 扛着铲子镐头的轻步兵们立刻涌上过去一大群,搭建云梯的士兵洪水一般掠过他们身边,奥拉夫看着沃尔夫点了点头。 这就是计划,用强攻为下方挖掘暗道提供掩护,几乎所有的骑士、战士都在城墙上格杀,下方挖掘的压力大大减轻。 石块与飞矢的重点关照对象也变成了咬着斧子往上爬的诺德步兵,很快攻城塔也搭在了城墙上,洪水一样的诺德人贴着脸扑了上来,斯瓦迪亚人用尸体在缺口处堆砌护墙,诺德人要先踹开死者才能砍倒那些守城者。 城下托曼还在气急败坏地斥责呆『毛』萎靡的希尔薇,盾女的头低的不能再低,小下巴就抵在柔软的胸膛上:“你这个疯女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是铁皮做的!” “没有……这有与你何干。”希尔薇别过头去,微微侧『露』的脸颊上闪过一道红晕,溜烟般地跑掉了。 气急败坏的皇家侍卫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想要冲上去砍斯瓦迪亚人却又被沃尔夫拉住了,头上挨了沃尔夫挑起来的两记暴栗:“你是不是也把自己当铁皮做的!” 托曼委屈地低下了头,闷闷地扛着盾牌坚守在沃尔夫身边——事实证明,没有必要做无谓的牺牲,大号的油锅又一次劈头盖脸浇下来,墙脚又堆上了几具生死不明、散发肉香的物体。 “他们在做什么?”不幸的是,沃尔夫并非在场独角戏,很快站在南门上的罗斯发现了他的老对手,以及疯狂掘土的铲子轻步兵大队“是沃尔夫那个疯子!他们,他们要顺着城墙挖过来!?” 西蒙斯看着那些疯狂工作的诺德士兵,瞪大了双眼:“乔,那个逃兵出卖了我们!该死的叛徒!” 在场的骑士由于指挥官无不哗然,这一起逃兵事件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影响,把房屋出租给这些兵渣滓的老『妇』人直接被当众吊死,作为知情不报的惩罚。 罗斯当时还于心不忍地求过情,却被大发雷霆的里昂喷了一脸唾沫:“纵容犯罪即为更大的犯罪,你不会杀了几个月的人,就以为可以在法律之上执掌生杀大权了吧!” 并被罚亲自填平那个隧道……现在他还能闭着眼睛找到那个洞口。 等等……洞口! 恍然之间,罗斯想起来自己也曾经挥舞过铁锹奋斗过,既然诺德人在向这边挖掘,为什么就不能顺着挖回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是个机灵的年轻人,如果挖着挖着在黑暗的拐角窜出来一杆长矛以及凶狠的面孔,想必再勇敢的人也会丢下铲子向后逃窜,再破坏掉一部分工程让土塌方,基本就能暂缓一段时间。 ……可问题是,倘若被人突袭也是同样的道理,正所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如果在黑暗中受到惊吓,诺德人会直接撵着溃军,顺着敌人挖掘的隧道赶过来。 “我们应该从侧面进行挖掘,将他们的坑道破坏掉。”西蒙斯想了想说道“我们没有必要在低下像耗子一样打一架,只要能阻止他们爬过来就好。” 南门的守卫指挥是一个胡子还没有发白的中年领主,他仔细想了想:“我们并不知晓诺德人的挖掘深度……地下的土壤似乎也很好挖掘,他们可以像地鼠一样钻上不知多深。倘若错开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还是按照罗斯先生的建议,顺着已知的隧道挖掘过去。” 话已至此,西蒙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假话立刻得到了执行,并获取了后备部队的支援。 “罗斯骑士,事不宜迟,我们将会在地道里向他们发起迎头痛击!”后备队的骑士队长说道“我会为你带来足够精锐的骑士与士兵,你现在去寻找那些工程师求助!” 很快,从被夷为平地的民房开始,斯瓦迪亚人也提着铁铲、锄头、镐头,在城内刨起来坑道,他们所沿着的路线和诺德人一模一样,正是沿着逃兵挖掘的线路推进。8 第八十章 没有光(五) 草原的风光诱『惑』着离开其多年却又反复怀念着他的人儿,总是招摇着梦里梦外,马匹的嘶鸣会伴随着慢慢生长的白发,回想起那无拘无束的岁月。 对于海瑞·布朗恩而言,库吉特的草原和她——大草原的艾丽卡.佩洛兹一样,充满着奇特的魅力。 但对于不得不居住在草原上的人而言,风沙间充斥着的只有牛羊的疝气,无时无刻不提心吊胆的生活,肃杀与肮脏并存的土地才是他们的家园。 “艾丽卡,这片土地是属于那颜巨托大人的财产!”一个披挂着游牧甲的库吉特枪骑兵盯着眼前这位没有表情的女人“你再向前一步,我们将毫不留情地向你发起进攻!” 但看起来二十多名骑兵所能造成的威胁,远远比不上对面五百多号挽弓持枪的库吉特骑兵军团,就像是一只试图撼动猎豹的兔子,稍有不慎就会被撕成碎片。 而草原上的酋长似乎也很喜欢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集中起兵力,圈起自己想要的土地,阻拦自己的不管是同级别的贵族还是为家园而反抗的牧民,直接用弯刀与骑枪推过去就是。 不过看起来他们的运气很不错,五百名骑兵的首领很有耐心,这个发『色』棕栗『色』的女子,绑着利落的马尾辫——无独有偶,头顶上飞扬着的,是一缕『荡』漾的呆『毛』,与北海的某位如出一辙。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那带着游牧民族肤『色』的无羁灵动,被沉默与无光的眼神遮盖得看不出半分神采,展现的是冷若冰霜的俏丽。 如果不是骑在马上,很多人会以为这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就像大理石雕刻而成那样,这是个漂亮且精致的女人。 “当年那颜巨托用肮脏卑劣的手段,从我佩洛兹家族强行划分过这片草场,现如今我将其夺回,是理所应当。”艾丽卡没有很大声来宣称土地所有权,这个女人的一切都显得非常冷淡“让开,离开,纠纷与你们无关,不要让你们的部落和你们一起栽在血泊里倒霉。” 库吉特的枪骑兵并非斯瓦迪亚的骑士,尤其是那些并没装备鳞甲、锁子甲的下级骑兵,这些生长在马背上的骑手,用熟练、机动『性』与数量来抹平质量与装备不足造成的壕沟。 换句话说,这些骑兵是低级可消耗的炮灰,死多少也可以快速重新组建,他们的价值很大程度上只在于消耗品,并不值得现在身处困窘、不断收缩的那颜巨托大动干戈。 很明显,这些骑手也很清楚这一点。艾丽卡的话没有人站出来反驳,但一时也不敢贸然后撤。有些事情,一定要在还能鼓起勇气拿起武器的时候一鼓作气完成。 “如果我们放下武器,你们会怎么做?”为首的库吉特枪骑兵问道,他胯下的草原马发出不安的嘶鸣“我们世代都居住在这片草场,近年天气越发寒冷,我们不可能离开去寻找新的土地。” “我没有打算驱逐你们。”回答让这些草原的汉子喘了一大口气“你们过去怎么样居住就怎么样居住,过去如何为那颜巨托交纳贡品、提供士兵,就怎么样服从于我即可。” 枪骑兵向周围的同伴交换了眼『色』,在草原一切都要让步于生存,这个价码已经让人非常满意了。 “那么……我们仍旧有一个问题,您能够代表佩洛兹家族吗?”枪骑兵觉得自己握着枪杆的手心里全都是汗,已经浸湿了木柄“我们不能冒险……” “我现在是佩洛兹伯爵,也是佩洛兹部落的酋长。”艾丽卡冷漠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一枚闪烁着半人马图绘的玛瑙戒指盘旋在她的食指上“你如果有问题,可以向我在九泉之下的父亲提问。” 枪骑兵恭敬地向她低下了头,腰在马上几乎垂直着弯了下去:“向您致敬,巴洛泽村以及周围的草场欢迎领主佩洛兹伯爵的到来!” 艾丽卡点点头,她与她精锐的枪骑兵与弓骑兵驱马走向那破破烂烂的草棚与游牧帐篷,生活在草原的她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很快几十个巴洛泽村将臣服在她的马蹄下,那些英勇善战的草原骑士,将会作为佩洛兹家族振兴的第一滴血,伴随着海瑞的回归,她将夺回过去的领地与可汗的认可。 冷漠的瞳孔扫过波澜不惊的草原,谁也看不到,熊熊的权力烈火在她的眼中燃烧,谁也听不到冰冷面具下的声响。 “我需要权力,哪怕这世界洪水滔天……我必须拿到!” ********************分割线******************** 暗无天日的挖掘坑道,总是会让人心声恐惧。为了防止缺氧,手持铲子与镐头的诺德轻步兵并没能在下方升起火把——虽然不懂氧气与燃烧的原理,但在工程师的喝令下,北海的爷们还是像孙子一样屈服了。 “要是你们试图召唤出使人窒息的恶魔,就大胆地升起火把,我看看你们北方人是不是长了两个脑袋四个鼻孔!” 越是野蛮越对未知感到恐惧,当看到沃尔夫也沉重地点点头的时候,这些诺德人是被活活掐死也不敢目睹那恶魔,只有几个精锐步兵被允许携带火把,而且被命令,只有在遭遇不测的时候才可以点亮。 “你有没有听到……”一个挥汗如雨的轻步兵停止了自己手中的工作,用脚踢了一下后面的战友“声音!有动静!” 后面的士兵正在用木桩与木板构建支点防止地道塌陷,随着时间的推移,隧道再延长,也源源不断地出现了漏土的现象。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工程师,克斯也被沃尔夫禁止钻进地洞,全凭远程指挥毕竟还是不可能那么可靠。 “是老鼠吗?”身后的战士叹了口气“托我们新雅尔的福,已经打扰了很多小可爱的睡觉了。” “闭嘴,仔细听听!”一个壮硕的老兵,也是地道里的指挥官,第一旗队的第三中队、第一班队的班队长,按住第二个战士的脑袋,从他背上跨了过去“老鼠可没这么大个头!” 若隐若现的挖掘声从对面传来,顺着逃兵之前扣出来的狭小的隧道,以及微不可见的光,黑加仑军的老兵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隧道的另一边蛆一样蠕动着……而且个头相当不小。 “换一个人,继续挖掘。”老兵小声说道“其余所有人,拿起武器!” 西蒙斯停止了挖掘的手,身后的骑士想要接过游侠的铲子,却被他伸手挡住拒绝了。 “有声音,是说话声……”他用极为细微的声音说道“很近很近,小声告诉后面的人。” 斯瓦迪亚骑士紧张地点点头,向后传递出信息来。一柄柄骑士剑在黑暗中慢慢出鞘,长枪在后排架起,像潜行的巨鼠那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诺德的士兵还在奋力挖掘着,突然伴随着一阵土崩瓦解,前方的路突然畅通了起来,狭小的隧道豁然开朗。 “我们,我们挖到了!”搞不明情况的士兵兴奋地大叫起来“我们不用挖……啊啊啊!” 一柄长剑顺着他的肚子毒蛇一般钻了进去,这个年轻的战士握着铲子倒了下去,希望在瓦尔格拉,没有人因为他的家伙事而笑话他。 后排的诺德人还没有从这个状况中完全反应过来,瞬间连同那位没能及时做好通知的班队长,几个士兵在狭小的通道里被剑和枪戳了个透心凉,那些斯瓦迪亚骑士默不作声,像是沉默的机器,在黑暗中机械般杀戮着。 “什么人!”慌『乱』之中,一个黑加仑军重装步兵点亮了火把,只是一瞬间,斯瓦迪亚骑士的板链混合甲、锁子甲衫便毕『露』无疑——当然,同时诺德人的斧子与锁子甲、皮甲也被看得清清楚楚。 “冲过去!”倒在地上的黑加仑军指挥官捂着腹部的伤口大声喊道“不是恶魔,只是几个斯瓦迪亚佬!” 慌『乱』与惊恐的刺激升华到一定高度,很容易变为不可抑制的愤怒,这些士兵如同不可抑制的火山,喷涌一般冲向斯瓦迪亚人。 狭窄的路口不允许地第三个人并肩作战,虽然诺德人人多势众,但却无法发挥数量优势。而狭小的空间无从看清对手,斯瓦迪亚人一声不吭地前进,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只知道斧子敲打在结实的盾牌或者触碰到了重装的铠甲。 诺德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在骑士精妙的剑术下倒在地上,哀嚎的人被沉重的铁靴踩碎了骨头。斯瓦迪亚人一步一步地蔓延过洞『穴』,很多轻步兵惊恐地向后倒退,又一个火把点燃,老兵却被刺枪当场戳中,混『乱』之中火把被『乱』脚踩灭……谁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有哀嚎与惨叫回『荡』在坑道中。 “我受不了了,这里,我们点燃了火把,让人窒息的怪物来了!”告诫的欺骗起到了事与愿违的效果,一个轻步兵扔下手中的铲子和剑,惊恐地向后逃去。 新编入的士兵并没有为荣誉而战的勇气,对他们而言,似乎也没有这种必要,『潮』水一样的溃退几乎是瞬间的事。不想跑的人被逃命的人裹挟着向后拥挤,斯瓦迪亚人的剑与长枪在身后沉默地洞穿着那些躲闪不及的敌人。 沃尔夫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人像是见了鬼的样子,顺着地道跑了出来。最后的几位身上沾着不知道哪里的血迹。 托曼冲上去给了第一个逃兵一个耳光,惊恐之下外加暴力打击,这个怂货直接倒抽一口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无奈之下,托曼有给了第二个逃兵一脚,这下所有的重见天日的诺德人清醒了过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托曼大声咆哮道“为什么要跑!” 这位诺德士兵还在支支吾吾地整理语言,所有人都听见身后的地道传来一声闷响,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却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坠落了一般。 “他们破坏了地道。”克斯叹了口气,经过几个月的磨合,这个东方人的诺德语已经炉火纯青“将军,很明显……失败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沃尔夫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这坚不可摧的城墙,士兵们扛着铲子与镐头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开始怀念起那支人数虽少,却牢不可破的军队来。 但现在不是哀叹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哀叹斯瓦迪亚人的阻挠,沃尔夫却必须想到机会。 “按照速度……其实差不多已经越过了城墙对吧!?”沃尔夫问道“克斯,你刚才的话可有保证?” “应该没有错,刚才的声源也错不了……越过城墙二十米左右。” “那么……不必打通这个隧道,也不用去爬云梯。”沃尔夫指了指墙根,所有的军官都聚集在他的身边“从下面挖出一片,用锤子砸开城根,我们把这片城墙的挖倒!让它顺着斯瓦迪亚人那边砸过去!”8 第八十一章 崩殂(上) 暗无天日的战场让沃尔夫觉得心力交瘁,在尘土飞扬的城下,张开嘴就是满腔沙子,他已经开始不知道第多少次怀念起,黑加仑村以及海斯特堡里温暖的床铺。 在白雪皑皑的冬日,他可以裹着熊皮毯子在暖炉边吃着自制的苹果派与莓饼干,既不需要认识什么托曼,也不需要考虑隔壁的卢二愣子家里又没有余粮,更不需要考虑有石块弩箭砸在自己身上。 “那种日子,除了无聊一点点,没有什么不好啊……” 士兵们像是一群土拨鼠在城根下疯狂作业,有人不小心被石块与弩箭击中,头破血流的尸体立刻被掀倒一边,继续挖掘越发显露的缺口。 “继续冲上去!他们撑不住的!” 新的云梯搭架在城砖上,诺德人立刻七手八脚地涌了上去。方才某个拉格纳手下的小男爵已经顺着攻城塔翻过城垣,就差一点点,便可以把一小段斯瓦迪亚民兵用盾墙挤下去,砍出来一截豁口。 结果北门杀来的援兵从侧面冲垮了临时搭建的盾墙,那个勇敢的汉子和他七八个皇家侍卫,被锥头枪与手半剑当场钉死,尸体被斯瓦迪亚士兵扔了下来,砸在篷车上摔了个残缺不全。 好心的希尔薇翻身上车把他的碎片迅速踢了下来,他的士兵和护卫这才收拢好了他的残躯,但看上去已经无法体面地下葬了。 “谢谢您,沃尔夫大人,以及这位勇敢的瓦格良盾女。”仅存的三个皇家侍卫之一红着眼睛表示感谢“我会向雅尔的寡妇以及遗腹子称赞二位的友谊。” 面对这样悲伤的感谢,沃尔夫咋着嘴说不上话来,希尔薇躲闪不及被托曼暗地里几个暴栗教训了一番,两个人气鼓鼓地大眼瞪小眼。吵吵闹闹的城墙下,他就这样在滚木流矢中,目送着一小队人马艰难地抬着尸体离开了战场。 在鼓舞士气上,知晓前方已经有人差点成功绝对是个刺激,但事实并没有太多改善,斯瓦迪亚人依旧防守的滴水不漏。 不仅仅局限于见招拆招,方才被击毁一架投石机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善,一座载满了诺德战士的攻城车被精确地破坏掉了——听闻里面许多是仆格的人,沃尔夫衷心地希望能死多少死多少。 “已经看到城根了,沃尔夫……啊,那个将军!”亚托灰头土脸地扛着铲子抹了回来,嘿嘿一笑,除了牙全都是黑的,仿佛被炭烧过一样“我们现在正在用镐头和锤子刨开一个缺口!” 沃尔夫眼睁睁地看着一根弩箭顺着他的头皮擦过,亚托毫无感觉地继续说话,旁边一个正在在篷车低下挖掘的诺德士兵被瞬间贯穿了脖子,哼都没哼一声就扑倒在地。 “额……发生了什么吗?”亚托看着沃尔夫不断弹跳的眉毛,莫名其妙地摸摸脑袋“我有惹祸吗?” 黑加仑军的将军摇了摇头,看着这个男人脑子里有一种大胆而奇怪的想法:“你之前有没有受过伤?” “啊?从来没有。”亚托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沃尔夫究竟是在探讨些什么“额……在我印象里,我似乎从来没怎么受过伤,擦皮的都没有。” 艰难地点点头,沃尔夫叫一头雾水的亚托离去了。一时之间,某人被斯瓦迪亚人打成一团浆糊脑海中,涌入无数个大胆的想法,甚至包括把这个副将绑在楯车上推过去,会不会有效躲避掉大部分弩箭。 但这种事情只是想一想,虽然被打得满头大包,沃尔夫决计还不至于如此丧心病狂。然而还是不得不说,这为黑加仑出身的新星将领,现在几乎快被打出了幻觉。 城墙宛如一个高耸的巨人,俯视着试图撼动他的蚂蚁,张开他的血盆大口嘲笑着不自量力的诺德人。 源源不断有尸体‘嘭’的砸在篷车上,顺着血污斑斑的顶盖滑落,那残缺不全的尸雨,是在那温暖的家园里从未见过的颜色。 号角的长鸣声在身后响起,下午的阳光温和地挤在诺德人和斯瓦迪亚人的身上,不论活着还是死着,春夏交界日的光芒像母亲的手掌,安抚着痛哭的灵魂。 ——“撤退!” ********************分割线******************** “小子,别那么看老子!”看起来神色非常疲惫的刚定元帅端着麦芽酒,面对着刚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沃尔夫,年轻人的半截裤子上还挂着血污与肉沫,戴安娜还没来得及为瘫软在地的主人换衣,可怜的小狼就被老人一刻不停地召见过来“来口酒提提神,你这脸色像我欠你一个女儿一样!” 面呈土色的沃尔夫端着酒杯颤颤巍巍地坐下,身上的简易钉皮甲上面不断抖落着细碎的灰渣,掉在营帐里干净的兽皮地毯上。不过看上去,无论是刚定还是沃尔夫都不是很在意。 “我把那个叫乔的逃兵拉来了。”沃尔夫咽了一口酒“今天再差一点点,我们就要掘开那块城墙,到时候斯瓦迪亚人就不得不在同一高度上面对我们的斧子了。” 刚定笑着耸了耸肩:“你说的不错,可我们也只能有很少的人在那一条线上作战,这就决定需要的时间仍旧漫长。” “看起来你们这些老爷子比我们这些小崽更加迫不及待啊。” 沃尔夫摸了摸自己冒出来胡子茬的下巴,虽然嘴上消化着海斯特堡的家庭教师像个斯瓦迪亚娘们,但在胡子上,这个黑家仑的祭司也持有一样的态度,并且在遇到戴安娜后彻底接受了禅达常常剃须的习惯。 托曼的下巴上是留着短而坚硬的胡茬,配上那方正刚毅的面孔确实够漂亮。不过每个人的脑形都是不一样的,沃尔夫决定这辈子都要在消灭胡子中度过——虽然看上去杀伤力不足,却足够干净,免于虱子与跳蚤的困扰。 “人老了,时间也没那么多。”刚定拍了拍桌子,几个侍卫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南门……南门如果能够拿下来,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小子,你知道吗,按照我今天估计,水路、南门、北门加起来,又牺牲了近千人……哎,你也看到了,我们诺德人虽然人数够多,有勇气战斗到死的也并不或缺,但我们不可以硬着头皮冲下去。否则,我这个老东西和雷克斯又有什么区别?” 一时之间话题变得非常沉闷,大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善于言语的沃尔夫满脑子里都是那个勇敢的雅尔被摔得支离破碎的场景,也曾想到几天前在拉格纳的私宴里,那个勇敢的男人说自己妻子腹中的孩子时,骄傲而满足的神色。 “一切都要尽快解决。”沃尔夫有些呆滞地看着地面,喃喃自语“否则……我就要忘记她的模样了。” 一个身披黑袍的斯瓦迪亚人被带了上来,沃尔夫警惕地看着这个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的家伙,乔也被黑加仑军的军士压了上来,像一只待宰的老母鸡那样浑身乱颤。 “你是哪位?”沃尔夫用熟练的斯瓦迪亚语问道,他根本懒得站起来,用屁股也能想出来是某个逃兵或叛徒“想要点什么?” 那人看了看沃尔夫,咽了一口痰,用诺德语低声说道:“我是南门的守卫,代表一些不愿意死在这儿的弟兄前来与你们商量。” 他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了几眼沃尔夫,说道:“我认得你,你的部队今天吓到了我们。” 沃尔夫耸了耸肩,一副非常不在乎的样子。战争会为活下去的人带来声望,这一点也不足为奇。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所以我们想要谈个条件……你们只需要保证我们和我们家人的安全,我们便愿意为你们打开城门。” 沃尔夫的眼神一亮,转过头来看看刚定,那炽热的眼眸中夹杂着深深的怀疑,却也透露出不可抑制的激昂。 “很快,奥拉夫那些你与拉格纳的朋友,会来到营帐里,所有南门值得信任的雅尔都将集聚。现在,我只敢让你知道这个消息。”这个老而弥坚的诺德战士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回去换个衣服,今晚你们都不要回去,我们要喝个通宵!这一切如果可行,我们就让计划在酒宴的遮蔽下完成……” 第八十二章 崩殂(中) 人影隐没在了黑暗之中,沃尔夫又饮了一大口麦芽酒,酸且渗牙的液体火一样顺着喉咙燃烧进胃里——果然他还是不适合喝酒。有些醉醺醺的小狼过着自己的毯子,龟缩在帐篷内一个不漏风的角落。 虽说是酒宴,而且刚定强调,是格陵兰特有的风俗通宵畅饮。但事实上,大大小小的雅尔都表现出极强的克制力,平均每人只饮用了大半壶的量。直到与那个斯瓦迪亚守卫商量好条案,也没有半个人喝的头重脚轻。 为了防止消息泄漏,所有到场的雅尔都信服于元帅的命令,自觉挤在帐篷里住下,而托曼作为贴身侍卫兼皇家侍卫,也光明正大地卧在沃尔夫身边,那条足够覆盖沃尔夫的毯子,他还需要露个脚在外。 “啊……真是挡风。”沃尔夫的头抵着托曼宽阔的后背,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那结实到恐怖的肌肉,以及暖炉一般的温度“我要是有你这大狗熊一半强壮就好了” 托曼抱着自己的日耳曼剑咂咂嘴吧:“额,其实您现在锻炼也不晚,而且您长高了,不是吗?” 这真是一个叫人心旷神怡的反问句,皇家侍卫的声音闷闷的,让人听了很心安。托曼虽然不善于表达,但说的每句话都让沃尔夫感觉到朴实的亲切。 如果说卢瑟等人于沃尔夫像是朋友兄弟,那么托曼更多的时候给他的感觉更如同亲人家人,这个从未向自己所求过任何的皇家侍卫自从追随他开始,便一直忠诚地守卫在自己的身边。 吵吵闹闹的帐篷里已经分不清在嚷嚷些什么,沃尔夫觉得喧嚣的无趣,既然已经制定了完善的计划,再扯更多也是浪费精力,全无意义。 也许说离睡觉的时间还是早了些许,但早已折腾得精疲力尽的沃尔夫并不觉得这是多么浪费时光。 “您相信那个斯瓦迪亚人?”托曼突然说道,一般而言,他很少对战斗外的问题发出疑问“我讨厌那双眼睛,就像是我在壁橱里看到过的老鼠一样。” “乔已经指认过了,他们是一丘之貉,我觉得为了自己的命,斯瓦迪亚的尊严并不值几个钱。”沃尔夫缩紧了毛毯“我从来没觉得,这样一群人能够战胜我们……看看那些农民,足够愚蠢又不够勇敢。” “没想到您是这样的评价。”托曼回忆起来“那么为什么您还要和那些叛徒谈判?这一路上,似乎您对和他们叛徒谈话的兴趣,一点不差于和那些骑士交流。” “啊……我不相信他们,对于任何一个斯瓦迪亚人,管他是高高在上的贵族还是在地里刨食吃的农民,从头发丝到脚趾盖,一分一毫我都不信!”沃尔夫扑哧一声笑出声“一群反复无常的鳖龟,野狗一样的货色。” 托曼坐起身来把被子整理了一番,帮沃尔夫铺平被子的四角,他知道这个聪明绝顶的将军会像小孩子一样梦中乱蹬。 “但是时候了……他们是时候反复了。”沃尔夫耸了耸肩,在被窝里舒服地蹭了几蹭“即便拿起刀剑可以让人暂时勇敢,可惜懦夫终究是懦夫,这一切纠结……开始结束了。” 沃尔夫的话很多时候托曼并不能很好地理解,但他知晓自己也不必去理解太多,只要在需要的时候下达他可以理解的命令,便是他的职责。 “我还以为您一直敬佩他们的勇敢。” “唔,只是其中有些人罢了。” 沃尔夫闭上双眼,那个相貌丑陋的不知名骑士长、以及阴魂不散的罗斯·科迪的形象在眼前一闪而过,不过他们终究是年轻的杀人工具,最后他的回忆在见到里昂笔直的摇杆后戛然而止。 “如果歌颂勇气,我何必抛弃我的军队舍近求远?” 这句话让皇家侍卫非常满意,蜷缩了一下身子没有说话。 “打完仗有什么打算吗?”不知不觉,沃尔夫又开始问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考虑过结婚生子吗?你都二十多了,总得成家立业才是。” 这个问题问得托曼愣愣出神,看着帐篷不知如何措辞:“唔……对于皇家侍卫而言,安然老去是一种耻辱,我没有考虑过留下后代,而且仗多得很……我们诺德人打不完的。” “但不可否认,拥有一个舒服的院子、一块能养活一家人还有余粮的土地,很不错吧?”被窝里的沃尔夫喃喃着,感受着皇家侍卫散发出来的火炉般的热度“尤其是有一个心爱的女人陪着,生一大堆和你们长得一模一样的小托曼小希……咳咳咳?” “啊啊,啊……”可怜的皇家侍卫嗓子眼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尴尬音节,然而终究是没能串成连贯的话语来,如果现在帐篷里有油灯,沃尔夫转过头去一定能看到世界上最大的红苹果。 “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办,您能告诉我怎么办吗?”托曼一反常态支支吾吾起来“我不想让安度因难过……但我没见过比希尔薇还要好的女孩……安,安度因他比我聪明,也会指挥,我不知道哪天就要送了命,可我……可我……” 托曼说不下去了,可能对于一个杀人如麻的战士而言,这已经是极限了。沃尔夫发出了一阵颇为尴尬的干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些事情你们自己决定。我只能保证我绝对不会干涉,谁要是想用这件事打歪心思,我会把他的脑袋刨开吊在栅栏上。” “嗯……那……您呢?”托曼紧张地转移了话题“您想好玛格丽特夫人还是戴安娜小姐了吗?” 这回轮到沃尔夫说不出来话了,这种问题平日里,卢瑟等人谁也没有胆量当着沃尔夫的面说,不被把耳朵纠掉,但今日今时,偏偏是托曼提出来,沃尔夫就是憋着一口老血,也没得责备,毕竟话题跨过这条线的是他自己。 “额……虽然不该咱说,但是,但是兄弟们对戴安娜小姐的口碑也很好,一个禅达人忙来忙去大伙都看在眼里的。”托曼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让沃尔夫说不出的滋味“而且我看得出来,那个女孩是真的喜欢您,而且你们也都喜欢搞俺们看不懂的那些玩意……我觉得还是很合适的,” 沃尔夫皱了皱眉眉头,他真的好像听一听玛格丽特的声音,但现如今陪伴他的只有那个温顺可人的戴安娜。 “那……您想要的也是安定的生活吗?”托曼虽然‘持盾’却并不迟钝,一向话少的他还是及时转移了话题“就像您说的那样,屋子、土地、妻儿?” “不……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得到这些。”沃尔夫觉得身体在不断下沉,灵魂堕入梦乡“这样,我才能得到更多……” ********************分割线******************** 康斯坦丁走在萨吉彻堡黑漆漆的城墙上,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这座十二小时前被袭击过的城堡已经看不到任何战争的迹象。 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构造,曾经有超过五千名库吉特战士在城下送命,他和他的南方军团就像是一根坚不可摧的钉子一样锤在库吉特草原内部,并调动力量把木制的城墙用一年的时间内改造成了石墙。 十多名和他年纪相仿或是稍微年长些的维吉亚贵胄与骑士,紧紧跟随着康斯坦丁。如果说这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南方军团有什么缺点,那么只有一项且致命: 他们只信服且效忠于康斯坦丁·克林顿,而非维吉亚王国。 这七千五百人,拿到的是康斯坦丁与他们并肩在王国南境开拓出的领土甚至库吉特农奴,这片水草肥美的土壤既适合耕作又适合放牧,对于其中许多农民甚至农奴出身的士兵,这简直如同再生父母一般。 而之前还是落魄骑士与不得志贵胄的下层维吉亚贵族,当时他们不仅仅需要为王国承担骑士兵役,还需要苦恼于日趋紧张的财政与不可丢失的面子,现如今衣着光鲜的一切,都来自于这位无可撼动的战神。 崇拜与感激经长年累月的堆积与恩威并施的手腕,变得异常强势且可靠,与其说是南方军团,不如说是 “库吉特人又来了?”康斯坦丁皱着眉头“这次居然快到夏天发起攻势?他们不需要照顾牛羊吗?” 南方军团的将领非常有经验,对于康斯坦丁于信息的苛刻了如指掌,立刻一份报告承了上来:“库吉特的大酋长,那颜阿速干在试探我们的底线……他控制了图尔布克草原{库吉特北部地区},并很有野心收复萨吉彻堡。” 三年前从库吉特人手中扯过来的萨吉彻要塞,伫立在维吉亚与库吉特连亘的山脉之间,是草原与平原的交界线。在这座城堡被收复之前,库吉特人一直可以盘踞在维吉亚旷野的门口,饿了就冲进来肆无忌惮地劫掠。 对于生产艰难的草原,铁矿与炼铁技术都是困难活,包括制作长矛的优质白蜡树林、矿产、周遭可利用的草原与田野,也在萨吉彻要塞附近的控制下,失去了要塞也意味着失去了许许多多的珍贵资源,他们现在是维吉亚人的财富。 在康斯坦丁的带领下,七千五百名可怕的南方军团战士,与数万生活在山南北的山民、牧民、农民,构成了王国牢不可破的屏障。 “一个新的对手。”康斯坦丁看着手中的一沓纸,轻轻砸了砸舌头,草原的风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这次来……我可没打算那么快走,小子们,敢不敢陪我到图尔加转一圈!” 提到库吉特最危险的内陆,所有将领的眼神不是本能地担忧与畏惧,而是闪闪发亮,宛如在瞄准着稀世珍宝。 建立北方军团的失败,让这位维吉亚战神更加清醒,他需要更多的声望来左右这个国家的命途。 危机的时刻即将到来,既然无法在议会取得胜利,那么就用战场上的鲜血说话! “既然我们能从库吉特人手中拿到萨吉彻要塞,也意味着我们可以拿到更多……” 第八十三章 崩殂(下) 对于罗斯而言,战场已经不再神秘而令人向往,就像那些历经厮杀的老兵那样,他在漠然于他人生命的同时,也在漠然于自己的。 当同伍的骑士或士兵倒下,不要想着复仇或下一个是不是自己的蠢问题,只需要格挡、挥剑、劈砍,直到筋疲力尽为止。 这就是带来无限荣誉的战场,崩坏的城垣与被摧毁的攻城塔间堆砌着死者的骨肉,就像是牙齿参差的巨兽在咀嚼着腐烂的臭肉。 他还记得童年的时候,父亲为了帮助苏诺城主抵抗某位伯爵的威胁,披挂上重甲,带领着七十个士兵与三百个农民加入军队,那闪闪发亮的铠甲,十多年来一直萦绕在罗斯的心里梦里。 现在想想,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吃饱了撑的兼放特娘的狗臭屁,全部都是那个从苏诺乡村晃到帕拉汶学院的菜鸡骑士做的千秋大梦,只有脑袋下面又硬又黑又臭的砖块才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罗斯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笑得肚子疼,一直把眼泪都笑出来了。身边的士兵与骑士被他惊醒,却发现天色已白,纷纷拿起剑盾走上战场。 “大人,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一个呆头呆脑的自耕农骑兵看着罗斯不知所措,这个勤劳、朴实且健康的男人已经四十多岁了“您有孩子了?{斯瓦迪亚语谐意:怀孕了}” 罗斯下巴脱臼地看着这个骑兵,眨了眨眼睛,旁边的士兵已经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没有……你有孩子吗?” 玫瑰骑士团的骑兵骄傲地比了三个手指:“三个,我有三个孩子!现在他们都去南方投奔亲戚去了,我的妻子在保护他们,我在保护他们的家园,很快我就会骑着马去接他们回家,嘿嘿嘿,到时候您可得给俺准假。” 这种令人难过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罗斯之间觉得心疲力竭,全然不愿意面对血淋淋的一切一切:“你就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失败了,死在这里,你的孩子们该怎么办?” 剑就躺在罗斯的身边,压在他的大退下,他根本懒得拎起来——作战到这个地步,他也明白,为帝国尽忠了,少杀一两个诺德佬无所谓的。 “我的妻子会照顾好他们的。”轻骑兵依旧傻笑着“而我们的土地,即便现在丢了,您也会有一天带着军队夺回来的。” “我?”罗斯捂着脸,不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连干掉一个坑道都费劲,还扯什么带领军队?” “您能做到我们都做不到的事。”这个从开始一直跟随到现在的老兵笑眯眯地对罗斯说道“我相信您。” 罗斯还想说什么,却被风哽咽住了喉咙,根本开不了口。 “诺德人,诺德人!”一个皮甲褴褛的民兵一脚踩在头盔上,挥舞着长矛大声吼道,这些在白刃战中侥幸未死的民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战争是最锻炼人的磨难“狗*日的北海佬,他们又来送死了!” 投石顺着罗斯头顶飞过,这位科迪家族的男人跪在地上,有生以来骑士第一次祈祷,却根本不知道应该为谁、怎么样祈祷。 阿尔法神父亲自扛着一大摞箭登上城墙,这个老神棍没有任何武器与铠甲,身上唯一的金属是那小小的十字架,但他没有受过伤,脸部也比持剑的骑士更加无所畏惧。 “我的孩子。”这个相貌滑稽的神父笑着走到罗斯身边“买点圣水吧,圣神会保佑你的。” “你怎么骗到了我的头上……”罗斯闷闷不乐地斜眼看着这个老家伙,心理却前所未有的安稳“我亲眼看到一个买过圣水的小伙子被砍成了肉片。” “不买也会变成肉丝,还不如买了,这样临死前还能在心里骂我几句,不至于空洞得死得像个布袋。” 神父从罗斯的钱包里摸了一把,捞走几个金银子儿,从怀里取出一小壶不知哪里弄来的圣水,顺着罗斯头上浇了下去。 “我说过,你现在不会死的。”阿尔法的笑容像是最欠扁的混混“出于第纳尔的面子,我会保佑你的。” ********************分割线******************** “啊啊啊……!” 城下的挖掘工作越发简单,但仍然不但有人中箭倒地。劈头盖脸的弩箭与滚木礌石往往在云梯与攻城塔攻击的空当不期而至,就像是难以预测的冰雹一样,一阵腥风血雨晃过,七扭八歪的尸体便堆积在沟壑之间。 黑加仑军的精锐并没有拿起铲子,对于沃尔夫从某些方面而言,死的人再多也无所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冷酷到这个地步。 这些士兵都是由灵魂的,家里都有老婆孩子老爹老妈,有这样或那样的故事——但又和我沃尔夫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只想砸塌这一节城墙,然后撕碎对面斯瓦迪亚人的脸,把他们按进坟墓里,让他们的妻儿在城内被肆意践踏,这样他才能回到家里去亲吻那张快被记忆淹没的面孔。 戴安娜永远不知道,在爱情上自己处境多么不利,即便他已经开始记不清玛格丽特的模样,但沃尔夫仍然记得他应该去爱她。 “沃尔夫先生。”杜克斯打量着这个诺德人羸弱的身躯,却露出堤防一只棕熊一样的眼神——甚至更甚“您是说只要城墙意倒塌后,需要我的士兵列阵堵死缺口?” “是的,我相信您的部队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沃尔夫轻轻点头致意,对于罗多克部队的战斗力,无论是弩箭还是长枪方阵都给这个年轻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很快这场令人讨厌的战争,就将在我们手中终结。” 斯瓦迪亚佣兵头子咋了咋嘴,看着这个年轻人:“沃尔夫先生,有人向佣兵买过你的命。” 时光回溯到出海之前,在那个海寇的老巢,沃尔夫找到的信纸上的光晕倒映在记忆中,一切都那么清晰真实:“海瑞·布朗恩,我记得这个名字。” 斯瓦迪亚佣兵头子也吃了一惊,不过消息泄密也时常有的事,他轻轻点了点头:“您一定知道,有人为你的脑袋开出了价码,也知道是谁对吧?” “这并不奇怪……我甚至觉得无所谓。”沃尔夫嘴角撕开一抹狰狞的笑容,就像是套着人皮的狼坏了一个缺口“如果想要我的命,可是要自己拿才是。” “有信心当然是一件好事。”杜克斯看着摇摇欲坠的城墙“但帮手也很重要……只要是在卡拉迪亚,我会向您提供优质的服务,只要价钱合适。” 看着这个佣兵,沃尔夫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雇佣佣兵作战,那种并非己出的感觉让他指挥起来非常难受,就像是挥舞着假肢与人打架一般。 城墙如同垂死的老人一样发出最后一阵痉挛颤抖,稀里哗啦的城砖向后栽倒而去。克斯激动地握着手里的图纸,朝那些脸上抑制不住激动的诺德士兵大喊道:“回来,现在已经完成了,只需要再踹一脚……” 一群身材魁梧的诺德大汉扛起一杆粗壮的树干,正要冲向城墙给予最后一击,就听见城墙背面发出沉闷的巨响,那挖了足足两天的城垛,如同飞散的泡沫,朝着诺德人的方向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疯子……疯子!”那城墙海啸一般袭来,在坍塌的碎片与灰烬中,一群斯瓦迪亚士兵手持弩箭,如同雨点一样拍像诺德士兵。 多年以后,黑加仑军幸存的老兵已经是地主与军官的代名词,但每次噩梦都少不了提哈无以伦比的骑兵冲击,与那铺天盖地的弩箭。 沃尔夫站在那里,一根弩箭不偏不倚射中了他的腰部,箭头穿过厚厚的钉皮甲,擦伤了内部的肌肤。 “盾墙!”托曼声嘶力竭地吼着,几个士兵护住了他,小小的盾墙搭在他的面前,顶住了一轮齐射。 也许说是长期以来的憋闷,也许是这个苦苦挣扎的少年那无法忍受的野心——他从地上抄起来一根长矛,隔着盾墙狠狠地扔进了那些弩手堆里。 不可思议地,那人堆内传来了一声哀嚎,沃尔夫也愣住了,这么长时间以来,再一次杀人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把长矛和标枪扔进去!”卢瑟从头盔上扯下一根弩箭,连带着将那日耳曼盔的一角扯下来“今天,我们用斯瓦迪亚人的血洗澡!” 在双方的尸体与挂着模糊血肉的箭矢标枪间,树林一样的长枪方阵密密麻麻地贴近了斯瓦迪亚人的脑门,罗多克的攻城弩与诺德人的标枪将斯瓦迪亚人的前沿打开一个缺口,骑士面对逼近的长枪也只能步步后腿。 就在这僵持不下的时候,南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闷响,宛如巨龙咀嚼着铁链。 “门开了。” 第八十四章 最后的提哈(上) 当看到整个南门被穿着乱七八糟的诺德人占领的那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惊呼声连绵过北门和西侧。 混杂着诺德人的兴奋与斯瓦迪亚人的哀嚎,北海主神奥丁向养尊处优的圣神刺下了自己的长矛冈尼尔,肮脏的血液伴随着荣誉的旗帜飞溅,这是诺德人苦等数月所期待的一刻! “一切都结束了。”里昂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一位终于放下锄头的老农,连续紧皱一个月的眉头舒缓开来,一瞬间他的领主与军官都默默目不转睛看着疲累的老军团长“诸君,你们为斯瓦迪亚所做过的一切,没有人会知晓,也没有人会记录,只有我像各位表示衷心的感谢。” 说罢,里昂向在座的所有人都深深鞠了一躬,几个年轻的军官与骑士泛红了眼圈低下头去,年长的副手扶起颤颤巍巍的老将军,那些领主与军官则低头向里昂回以骑士礼。 他们目光平静地看着诺德人淹没南门,如同蝗虫一样吞噬着北墙与西侧,这座宏伟的、不可思议的、由帝国聘请诺德人修筑的城市,被攻克了。 很奇怪吗? 并不奇怪……从坚守的开始,他们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时代属于诺德人,疲累的帝国无法凝聚起自己的力量抗击北海的风暴。 他们所做的一切,高尚却无用。 气愤吗? 冷漠的哈劳斯,麻木胆怯的北方领主,背信弃义的士兵,哪个都是凶手,每一个都长着一张面目可憎的脸。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斯瓦迪亚的脊梁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荣光,不愧是卡拉迪亚的征服者。 然而骨气是需要代价的,死伤惨重的诺德人,非常非常渴求来自敌人的鲜血与哀嚎。 “我们被出卖了!”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呆坐在地上,手中弯曲的长枪丢到一旁“我们,我们的门是自己打开的!” 城砖中凝结着忠诚的余晖,然而根本无法阻挡崩溃的脚步,正如一切如若开始便无法结束。 第一个斯瓦迪亚人扔掉了手中的长剑,剩下的纷纷抱头鼠窜,整个南门的守卫被彻底击败,长枪闭住了缺口,诺德的士兵枪锋的顺着两侧钻入这座不再可怕的要塞。 “你们在做什么!!”在南门上,西蒙斯被背刺三剑倒在地上,目呲欲裂地看着周围手持长剑默不作声的士兵,其中有几个年轻人是他手把手教授的剑术“你们这些无耻之尤,天杀的叛徒!你们妈当年就应该把你们憋回去!” “我们也只是想活命,大人。与其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不如留下点聪明的活下去……” 守门的军官苍白无力地辩解着,却被西蒙斯一口血痰吐在了裤腿上,骇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放你*哥的狗*臭*屁,你就是坨大*便,蹲在厕所里发光发热吧!” 黑加仑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登上了南门,又那些斯瓦迪亚人突然失去了城墙,就像是没了襁褓的孩子,也许还有一战的力气,心理上却彻头彻尾地丢弃了武装。 “丢下武器!”诺德人嚣张地叫嚷着本土语与斯瓦迪亚语,毫不客气地夺下了斯瓦迪亚‘朋友’们的剑。这些叛乱的士兵之前有多么凶残地杀掉忠诚的同胞、打伤西蒙斯,现在就有多么软弱不堪。 “我认识你。”沃尔夫推开守门军官讨好的小脸,就像是拒绝掉一包垃圾那么随意“你是那个呆头鹅骑士的手下,克温村的那个瘸子村长……” “是你爷*爷我!” 西蒙斯握着古剑半撑着身子,怒火燃烧着他的骨头,但身体却担待不住这么大的仇恨,滑坐在血泊中,恶狠狠地看着沃尔夫身边的卢瑟,他永远不会忘记这张肮脏的诺德猪脸。 “当时我的士兵为了给我治病而毫不留情,我喜爱他们的忠诚,你的悲惨与我并没有关系,但这样欺辱一位勇士是耻辱而缺乏公道的。” 沃尔夫挥了挥手,朝身边跃跃欲试的托曼说了句什么,那些诺德人爆发出一片哄笑,看向西蒙斯的眼神也异常地多了点不同的东西。 “公道?对于畜&生而言,何来公道?”西蒙斯瘫在地上用诺德语叫骂着“求你了,好好当你的狗,没事舔舔雷克斯那老土匪的匹*眼吧,装什么大尾巴狼!” 守门军官和那些不明所以的驻守士兵也跟着赔笑起来,嘴角拧的像是一堆烂透了的柿子。可惜这一回诺德人都不笑了,抱着斧子看向躺在地上还在破口大骂的西蒙斯,对身边的斯瓦迪亚叛徒怒目而视。 “您是沃尔夫先生吧,您看我们现在应该……” 沃尔夫没有理会那张挤满谄媚的讨好脸,笑着在托曼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后者立刻会意地点点头。 皇家侍卫毫不客气地扯过守城将领的脖领,把日耳曼剑顺理成章地塞进军官的肚子里,快速而娴熟地反复拉伸了几次,顺着巨大的豁口把里面花花绿绿的污物掏了个满地。 其余士兵哄叫着把其他目瞪口呆的斯瓦迪亚叛徒切成了肉馅,昨晚还刚刚见过的老熟人扑在沃尔夫脚下,拉住狼雅尔的靴子想要说些什么,亚托直接拎住他的脚踝狠狠撞向旁边的垛墙,立刻脑子开花。 “这不光彩……将军。”安德鲁看着tu shā俘虏的行为“他们没有持剑,我们杀他们和屠夫杀鸡没什么两样。” “但这是我的命令,安德鲁。”沃尔夫的眼神像是钢tiě ning聚一般,让旗队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错误的话“你可以不屑于我的人格,但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受到警告的安德鲁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心怀不满,而是深深鞠了一躬站到了一边。对于每一个旗队长的性格,沃尔夫都了如指掌。 他喜欢这个安德鲁,拥有相当强的荣誉感与正义感,脑子和卢瑟一样好使,但他也需要敲打敲打太过死板的脑筋,若是偏执到令人厌恶,可大大的不妙了。 不过……有些事情他也是赞成的,他转过身来看着被几个诺德步兵抬起来的西蒙斯:“我救你,只是洗刷我手下杀戮无辜孩子的耻辱,如果下次战场相见,我会拿你的脑袋做夜壶的。” 不用回头,他也能看到安德鲁的眼神一瞬间亮晶晶的——虽然马上熄灭了下去,却毫无疑问这种行为博得了某些旗队长的好感,包括伸头瞧向这边的希尔薇。 同时尊重一位被背叛的他国勇士,这种行为将使得沃尔夫在一部分武士中颇负好评。而沃尔夫也预感到有些事情不会那么好结束,留下一个看似有些价值的棋子,似乎也不坏。 “那你最好就现在杀了我。”老游侠因为失血而显得憔悴不堪,却依旧狠厉,并不买某人的账“因为我迟早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踩!” “哦……我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沃尔夫看着城下慷慨激昂的诺德同胞,无所谓地回答道“假若有一天你做得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西蒙斯默然无话,被抬着下了城墙,说来讽刺,他保护的同胞对他下手毫不客气,拯救他于此的居然是他最难以忘记的仇敌。 “啊,将军,你真是给我留下了一个了不得的仇人呢。”卢瑟笑着把一个尸体踢到一边“我可一点不觉得耻辱,甚至很想撬开他的脑袋,弥补当时的遗憾呢。” “那么你对保护他的命令感到很不满喽?”沃尔夫说着很敏感的话,却一点没有紧张的感觉,在私下没有什么比当初的兄弟更不需要堤防和伪装的了。 “倘若是头儿的命令,我会觉得这是一个蠢蛋老大,想摘了他的瓢。”卢瑟嘻嘻笑着,慢慢走向城下,他还需要收拢那些乱嗡嗡的军队“但是我的朋友要他活,那么算他捡了一条狗命!” 沃尔夫笑骂了他几句,转身之间看不到卢瑟的身影了,站在提哈的城上,看着自己的旗帜挂在那曾经昂扬着斯瓦迪亚雄狮的旗杆上,他突然很想和每一个并肩流过血的人说一声谢谢,那些活着的,死去的,甚至没有机会活着看到城墙的…… 但现在并非多愁善感的好时机,他饿了,他的军队也饿了。 提哈,是一块巨大的蛋糕。8 第八十五章 最后的提哈(中) 对于艾丽卡佩洛兹而言,说话是一件特别无趣且极度无聊的事情,与她私下交流基本属于费力而不讨好。 从父亲马卡洛夫惨死在苏诺的监狱开始,她bp离开那繁华的市镇,告别难忘的他,草原的艾丽卡的话语便一日少过一日,再不回头。 话在该说的地方说完,就像刀刃要砍在关节的缝隙中,这个冷淡到极点的女人除非必要,不会去说话,哪怕一句多余的也不要。 佩洛兹的老酋长是艾丽卡的祖父,在自己孙女丧父后,这个可怕的库吉特老骑手已然尽可能温柔地培育这根孤苗,却仍旧不可避免地替艾丽卡洗去了苏诺带来的最后那点腼腆与温柔。 那颜马卡洛夫有很多私生子,却只有艾丽卡是真正的血脉,而这个能征善战且功于心计的女孩,也将是毫无疑问的唯一继承人。 但在草原当一只狼王,母狼要付出更多更多,要比雄兽更加强壮。 自从从祖父老佩洛兹手中接过家族的重担,艾丽卡便成为了不需要被挂念的词语,除了少数长辈与从小护卫她到大的老护卫,其他人最好不要直呼其名,取而代之的是毕恭毕敬的佩洛兹伯爵。 简单且一尘不染的帐篷内,桌面呈放着一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骑枪,枪尖被制作的非常粗糙但也相对较大,就如同它结实的枪杆一样,裹挟着马匹的机动力,将给躲闪不及的对手以可怕的冲击力。 “这是那颜巨派骑手送来的。”一位独眼的草原骑士就地盘腿坐在毯子上,向自己的家主陈述道“上面的血是人血,按照对方的口信讲,这是来自佩洛兹部落一个表子的血,而他们的那颜千户,贵族头衔,类似波耶、雅尔可以立刻做一把新的用您的血。” 艾丽卡面无表情地看着骑枪,转过头来问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骑手,那年长的马上武士手腕依旧牛犊般壮硕,身上披挂着崭新的库吉特便骑式鳞甲:“洛铎,你觉得,这把骑枪适合我吗?” 老骑手洛铎似乎一直在低着头打瞌睡,听到艾丽卡的话才抬起头来,『露』出由眉『毛』燃烧至嘴角的伤疤,笑起来比吃生肉的野兽都残忍,并非岁月的特殊优待让老人抗拒了衰老,而是危险『性』与年纪并无关系。 正处于春秋鼎盛年华的沃尔夫,未必有这个垂垂老矣的骑手十分之一的身手。 艾丽卡喜欢老洛铎的笑,也喜欢老人叫自己的名字。 “不,这把骑枪不适合艾丽卡,又笨又重。”老人尽可能说的温柔,却仍旧夹杂着狂风暴雨般的压迫感“俺寻思,这么大号的长枪,也只有『插』上巨托的猪头才算的上合适。” 下方年轻的、或正处于壮年的骑手纷纷大笑起来,他们的腰间别着弯刀与长剑,可以看得出来,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是斯瓦迪亚与库吉特的混血。 “那我还真是非常期待呢。”艾丽卡微微一笑,舌头轻勾过红润的小猫嘴,座下许多『毛』头小子的呼吸不平起来,那种宛若冰破般的震撼美感让许多小伙子热浪上头,而她所期待的,也正是这个效果“离我们最近的河谷营地是否肯放弃对那颜巨托的效忠?” 下方一个中年家臣毕恭毕敬地站起来鞠躬:“他们拒绝了,河谷营地是巨托的一个私生子把守的,他说他们有三百根骑枪,随时随地打算为他们的那颜战斗到最后一滴血。” “那么,现在我想看到那个杂种的脑袋串在骑枪上。”艾丽卡淡淡地对她的骑手们说道“毁掉那个营地,在鲜血滋润过的草原放牧我们的马匹!” “长生天庇佑佩洛兹!”骑手们抽出弯刀铁剑大声宣称者自己的忠诚誓言“图们那苏拉!万岁” 雷雨世界到了,远方炸响着他们在云朵间激昂打得碰撞,层层叠叠的软白『色』间传出沉闷的吼声,挎刀与枪杆碰撞发出激鸣,战争的嚎叫寥廓过草原上的河流,奔涌向那不置可否的死亡岁月 分割线 “不要放弃,还有希望!” 很多人逃跑了,但很多人坚守着他们的职责,并给诺德人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以罗斯为首的一小簇骑士,以及还算有骨气的士兵,仍然在城墙上抗击着诺德人。 “坚持,坚持住阵线!” 罗斯又把一个诺德士兵按在地上,用剑抵着喉咙戳死他的武器已经钝了,摩擦过数不清的咽喉与铠甲,这件武器的寿命也接近着尽头。 就像徒劳叫喊的骑士自己,他预感到,这座垂死的城市,生命已然走到尽头。 但他的胸膛里,还是在沸腾的。在城池破损沦落的那一刻,他明白,自己天生就与胆小鬼无关,那些长矛与斧子对自己一样有效,可他却并不在乎带来伤害与否。 “死亡就像是回家一样。”罗斯握着被血污涂抹的发滑剑柄,看着源源不断涌上来的诺德战士,狠狠劈了下去“一定是这样” “咚!”一记狠狠的盾击打在他的胸膛上,这个还在支撑着的斯瓦迪亚骑士立刻连人带盾翻下了城墙但他没有受摔伤,砸在一堆干草与尸体残片上,如同软垫一般接住了这个幸运的年轻人。 不过那一下子也并不轻松,罗斯还是吐了口血,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那些诺德士兵已经挥舞着斧子与刀剑冲进了城墙,他们兴奋地拉开门闸,更多的士兵毫无阻挡地涌入。 民兵们再如n敢,也终究训练与纪律都极其有限,无法指望他们像真正的士兵那样独当一面,而精锐的骑士与战士总是越来越稀少,抬起头来,罗斯苦笑着看到红『色』的软甲皮甲崩溃成了一片,即便是作战也是在垂死挣扎。 “斯瓦迪亚的臭虫,哭泣吧,嚎叫吧!”一个并不魁梧也不高大的诺德战士双手各持一把战斧,如同旋风绞肉机一般在人群中肆虐砍杀,其后紧紧跟随的重甲武士又立刻在城垛之下临时拼凑的人墙中掀起一片腥风血雨“今天,是你们的死期,洛基在上,我玩的很开心啊!” 罗斯从地上掀起一面破旧的扇形盾试图抵挡,但他终究只是一味经历过战火洗礼的骑士,远非富有经验的骑士,那身手矫健的武士飞快且轻而易举地把他在地。 没有舞台剧里反派的多言多语,也没有自报家门,左手的战斧向罗斯的脑袋劈头盖脸地削去,这个倒霉的小家伙全身都被盾牌压得死死的,而盾牌则被武士的膝盖牢牢抵住。 “让开!”一声晴天霹雳一般的诺德式咆哮,伴随着洪水般无可抵挡气势,一面厚扇形盾狠狠敲在诺德武士的腰上,双斧武士歪到一边,在手下的搀扶下又爬了起来。 一群手持双手重剑与双手大斧的重装生力军涌了上来,诺德人的部队一时之间血肉横飞,那牢固的板链混合甲与半身甲,给轻装部队带来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只有那些诺德锁子甲侍卫才能与之抗衡。 这些健壮到令人发指的武士看起来也已经战斗了很久,并非没有气喘吁吁,但却依旧骁勇无比,利用装备的优势硬生生扳回一点劣势。 “是诺德人!”一个劈掉对方头盔的诺德斧手惊讶地看着头盔里的面孔“他们也是咱们诺德人!” 话音刚落,这个查明真相的诺德斧手就被重剑劈柴那样撂倒在地,很难说得清是被砍死还是敲碎了肋骨震死。 正如这个不可思议的世界发生的无数不可思议事情那样,南门的斯瓦迪亚人无耻地投降了并出卖了同胞,北墙的斯瓦迪亚主力『乱』作一团,维兰部落的诺德士兵跟随者他们的斯瓦迪亚王国唯一一位诺德人领主,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小子,醒一醒吧,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普拉爽朗的笑声从巨盔后面响起,罗斯看着真正的男人,从来没有任何痛苦与挫败把这个诺德佬打到过“今天,真是个战死的好日子,你说是吧狗娘养的仆格!” 对面那位腰间受到重击的双斧武士冷冷地看着全身重甲的普拉,与原本应该成为双斧猎物的罗斯,眼眸里并没有表现出仇恨或是兴奋的『色』彩。 重甲武士集结在他的身旁,他那略显干瘪的身体套着并不算得力的软甲,不管在格陵兰对其风评如何,从来没有人说过,仆格是个只会躲在铠甲与盾牌下的懦夫。 “普拉史蒂夫,在我割掉你和这个白痴骑士的几b,并分别塞到对方嘴里之前,我劝你滚蛋。”仆格举起自己的短斧看着这个他非常不喜欢的家伙“拉格纳就在南门” “可以闭上你狗嘴吗?”普拉又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掂了掂手中的重剑“我可去您吗的吧!” 第八十六章 最后的提哈(下) 无数的光影在沃尔夫脑海中流转而过,许许多多的念头充斥着脑海,在攻下城池之前,他是拉格纳的忠实手下无地封臣,元帅的得力帮手。 提哈的攻克对雷克斯国王、拉格纳侯爵、刚定雅尔大爷而言意义非凡,然而对于沃尔夫自己本身来说,这场胜利除了能带来一点目前他享受不到的名誉声望外,好处近乎微不足道。 换而言之,这是沃尔夫参加的战争,而非沃尔夫的战争。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用不懈的厮杀与智谋为整个诺德大军尽心竭力地付出,现在 从来没有一刻,沃尔夫如此需要过钱。金灿灿、银亮亮的家什或硬币从来不嫌多,尤其是囊中羞涩的狼儿已然饥肠辘辘。 “还记得刚抢完教堂的时候,钱多的是,想吃鸡蛋吃鸡蛋,想打鸭蛋打鸭蛋,想烤猪肉烤猪肉。”沃尔夫一边带领着他的部队绕下城根,一边跟卢瑟抱怨“一天可以吃四顿,晚上还有面包汤可以做夜宵。现在一天只能吃两顿,又莫得肉,晚上有什么吃什么,嚼干粮简直再平常不过了。” 第一旗队旗队长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的包裹里还有一块巴掌大的风干肉,吃起来要论丝才是大家绝大部分钱都攒起来,打算用来招兵买卖或带回家去。 有家园、有根蒂的军队很少会肆意挥霍金钱,尤其梦想着和梅林结婚、且梦越来越真的卢瑟,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和梅林满屋子的孩子。 不管怎么说,对于沃尔夫而言,这是荣誉且无法言喻幸福的一天,不少惊慌失措的斯瓦迪亚人从街区的拐角窜了出来。 他们装备混杂,很多已经不是军队,而是匆忙从家里被拉出来或支援抵抗的市民,来不及n像样的武器,家伙事中混杂着锅盖与长矛,似乎并没能料到诺德人已经涌上街头。 “兄弟们,保护咱们的老婆孩子,不能让他们过来!”一个老军曹粗粝的嗓音尽可能地鼓舞着胆怯的斯瓦迪亚人“他们会杀光所有人,抢走所有东西!圣神在上,我们会把他们打回他们的娘胎里!” “去你的吧!”亚托从身后抽出斧子,照着老军曹的脑门飞了过去,好在这位战士身经百战,紧急侧头躲闪侧头,斧子刮碎了耳角、砸断了后面一个民兵的脖子“让我们今天从他们的尸体上压过去!” 沃尔夫张了张嘴,还是决定先干掉这个麻烦,朝那些破破烂烂的部队点点手指:“我不想看见这些臭虫,捏死他们,我们去劫掠!” 诺德士兵发出巨大的吼声,源源不断的诺德士兵敲击着盾牌发起冲锋,如同压路机一般淹没了仅有的抵抗,托曼像是旋风一样砍碎了那个老军曹的肋骨,把自己缺口斑斑的剑顺着老兵的嘴塞了进去: “常常北海的点心吧!”托曼看着老兵那惊恐痛苦至极的双眼,拎着他的脖领儿戏一般玩弄着,按着他的身子转动着日耳曼剑,把那死亡伤口撕扯成圆柱体“很美味吧!” 民兵们尖叫着被打散成一团,后续源源不断的友军涌上街头,斯瓦迪亚人野草一样被收割劈到在地,不受控制的部队已经冲入民居,将财务掠夺一空、屠戮平民、玷污『妇』女,正如他们所日日夜夜期盼的那样。 巨大的洪流为沃尔夫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他的部队许多并没有接受过正统的狼改训练,骨干的三百人还保持着谨慎的队形,另外有三百人五十人左右跟随着这支核心。 其余杂七杂八许多满怀发财希望,却又没大长脑子的士兵,已经冲散到不知哪里去了。 沃尔夫的肚子响了起来,很多诺德士兵也『摸』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腹部,已经忙碌了一个激动人心的上午,又是挖掘又是砍杀,劳累不已。 “我们去他们的粮仓看一看?”安度因把剑收入剑鞘,扎了扎自己的皮甲腰带,一场攻城战下来,这个诺德青年看上去瘦了五斤,沃尔夫心疼却又无从开口,那清澈的眼神让黑加仑军的将军相信那心里燃烧折磨的也是纯真的爱情“把桂肉什么的” 士兵与军官中响起一片吞咽口水声,这项提议似乎很受欢迎,不少诺德士兵在整个冬天都因为粮食短缺,而不能敞开肚皮享受生活。 “钱要紧。”沃尔夫指着不远处某串规模不小的房屋“那些气派的建筑需要我们光顾光顾啊!” 分割线 空『荡』『荡』的工厂内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宽阔的建筑为这些伤痕累累的战士提供了难得的避难之所,那些值得劫掠的建筑也为他们争取到了逃亡的时间。 “小子你可真是死心眼得一点不像是个斯瓦迪亚佬啊,咳咳咳。”普拉依然在笑着,仆格的战斧砍伤了这个维兰部落首领的左手,几乎把手掌沿着关节卸下来“我死了肯定会去瓦尔格拉和我爹一起喝酒,你呢,小子?你又不信你们的神,怎么会有好下场?” 罗斯急忙从衣服上撕下一大团布为普拉史蒂夫包扎伤口,面『色』苍白的诺德领主依然站得笔直,虽然全身重甲已经让他不堪重负,但那笑容丝毫没有夹杂着任何苦闷,眼睛闪烁着快活的光泽,让斯瓦迪亚的小骑士不敢直视。 “这个拿着,这是,我们史蒂夫家族的信物,是掠夺来的嘿嘿嘿,我的祖先曾经沿着罗多克的海域掠夺过,从一艘萨兰德人的商船上抢来的,你要觉得不干净,扔了也行。” 罗斯眼含泪水摇了摇头,他已经数不清面前这个孔武有力的诺德汉子救过他多少次,又给予过他多少帮助,在这危机的时刻,他居然除了哭和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拿着吧,小子。”普拉嘿嘿笑着把那一盒东西轻轻推出来给罗斯看“这是好东西,叫火柴,鬼知道萨兰德人从哪里弄来的。卡拉迪亚从来没有这种东西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地方有。” “它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很神奇。” 一个武士帮忙按住普拉的肩膀,防止他因疼痛而剧烈颤抖。 “啊他是火种哦,轻轻擦一下,就能燃放出光明。”普拉疼得直冒冷汗,却依旧笑容灿烂“很神奇吧里面有十二根,当时我们家族有兄弟十二人,这十二根光明可以为我们祛除邪祟。” “是啊”罗斯为普拉扎着手上的绷带,喃喃地说“这么小的东西,也可以送来光明。” “你害怕吗?孩子?”最后一个史蒂夫瘫坐在地上,笑着问罗斯“我到现在还记得卡德加特被拉格纳洛斯布洛克占领的场景燃烧、死亡,我的姐姐被挡着我面欺辱被杀,我到现在也忘不了那可怕的日子” 罗斯抱着剑没有说话,他感觉到自己懦弱的可怜,身边还有二十多名玫瑰骑士团骑手、十二名步兵与十多名诺德武士,可他却只能听到普拉一个人的心脏在跳动。 “但我的孩子,一切都会过去。”普拉从怀里『摸』索出一样东西递给罗斯“一切都会过去的,灾难是一种礼物,你要学会接受。” “这是什么?”罗斯惊愕地看着这张图纸。 “这是老子的马厩地图嘿嘿嘿,便宜你小子了!”普拉的笑容像是燃烧的火柴那样温暖“在那个角落,我养了四十多匹好马,找到你想带的人,带上我这些手下走吧,顺着南门或者北门趁『乱』冲出去!” 罗斯不可思议地看着普拉,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他所想的那样:“这是里昂的意思,从一开始就是孩子,以后不会有这么多温暖的臂膀,你特么可得睡得着觉啊!” “普拉,普拉先生,和我们一起走吧!我们能冲出去的!一定可以!”罗斯激动地对这个失血过多的维兰部落首领说道“我们去找到里昂大人,杀出一条血路,重新组织起部队夺回提哈” 门外响起诺德人的脚步声,以及北海人特有的大嗓门咆哮,让所有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普拉喃喃地骂了句:“真特快!” “不会骑术的,我们今天将为未来的希望而牺牲。懂得骑术的,你们要记住,不要耻辱的逃生,而是为了不要让所有城市的命运如同提哈一样” 普拉用斯瓦迪亚语和诺德语对每一个士兵说道。 “我要求你们保护这位骑士,直到一切结束为止。也许你们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但我以普拉史蒂夫的名义向你们起誓,为他流的每一滴血,都是值得的!” 那些维兰部落的大汉中,有几个像是婴儿一般哭泣起来,那毫不做作的眼泪如同雨点般蔓延过整个头盔,残忍的是他们甚至无法擦拭,只能低着头任凭眼泪打湿眼眶。 “你们啊,多生几个孩子。”普拉『奸』笑着拍了那些会骑马手下的肩膀“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我们维兰部落就不算断绝嘿嘿嘿。” “普拉达人,跟我们一起走吧。”罗斯拄着不知道谁的剑跪在地上“我需要您的帮助。” “不了,罗斯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宿命,斯瓦迪亚人也好,诺德人也罢,都逃不过的。你的路还没结束,很长很远好啦,死娃子,别抹眼泪了,快给老子滚!”越来越响的敲门声在正门响起,几个身手敏捷的步兵为罗斯打开了侧门。 “不不”罗斯被拽着拉向门口。 “去做自己的抉择!别窝囊,老子在瓦尔格拉可看着你呢!哈哈哈杂碎们,来啊!” 第八十七章 无可赞美的世界(一) “警戒!”河谷营地吹响了尖锐的骨哨,马儿嘶鸣着踢踏那马厩挡板,这些充满灵『性』的牲口已经意识到战争的『逼』近“骑兵来袭,五百人以上!” 骑手们纷纷披挂上游牧甲,背上弓箭、拿起骑枪蹬鞍上马,长生天的子孙只要在马背上就不会屈服。 波莱赛拉在很多时候,被他的父亲直呼为小杂种,而且毫不客气地当着所有人的面作为爱称笑着说。 有人说,天上的星星有多少,那颜巨托的儿子就有多少。虽然是夸张,但七十多个的惊人数量,也让被称作那颜强种的巨托记不住自己所有的子嗣。 而波来塞拉这个名字不仅仅是那颜巨托亲自起的,而且难得记得一清二楚,不是说父爱如山,而是说这个不小心搞出来的儿子非常有用,有用到他很后悔那么早就选定了自己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假若巨托没有一直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与塞加可汗改善关系,又或者对艾丽卡其人有着更加清醒的认识,他就不会让自己最得力的儿子身边只有三百根骑枪了。 “勒喀,你带着弓骑兵一队从左面过树林环绕,等待我的号角命令!”面对来势汹汹且人数占上风的敌人,波莱塞拉立刻做出了判断“图雅兹,弓骑兵二队右翼包抄,紧贴大部队,不要分散!” 正所谓儿子多到并不值钱,勒喀和图雅兹都是不值钱的私生子,死多少个也不心疼那种。如果说价格,算得上是某个和自己有点血缘关系的强力骑兵罢了。 艾丽卡看着奔涌而来的骑兵,谨慎地拉住了缰绳。五百名骑兵的队伍在各个骑手领队的喝令下缓缓放慢速度,骑枪映衬做浅灰『色』的树林,架起死亡的阴霾。 “小心谨慎,锲型阵!” 艾丽卡佩洛兹则采用了另一种战术,并不切分自己的部队,优秀的重装枪骑兵列于中心,轻装骑手与弓骑兵在两侧策马并驱,将最强硬的一点集中在枪锋间。 河谷营地位于一块水草肥美的小山丘间,树林和草原交替分布,但由于占领时间较短,所以长期以来一直没有修建栅栏,而且游牧的库吉特牧民也并不习惯围在里面的生活,他们也更习惯在马上作战而非愚蠢地徒步行军。 为了防止被堵在狭窄的营地峡谷口被弓骑兵攒『射』,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波莱塞拉当机立断把骑兵带出河谷,在相对宽阔的河漫滩与艾丽卡进行作战。 “图雅兹,跑马环,抛『射』!” 波莱塞拉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下达了指令,暴『露』在视野范围内的二队弓骑兵共四十七人,立刻向不断接近的佩洛兹家族骑兵抛『射』出库吉特式箭雨,四五个骑兵在密集的阵型中被『射』倒在地。 这些弓马娴熟的汉子结成环形阵,在侧翼不断散开移动着『射』击,虽然准头也有些下降,但艾丽卡两翼的弓骑兵也更难对这些骑手造成伤害,转而向奔袭而来的主力枪骑兵抛出死亡的标签。 “小伙子们顶住!”老洛铎睁开那永远像睡不醒一样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亮,那狰狞的笑脸证明他正处于极度的兴奋中“死亡就是回家,死亡就是最好的游戏,让我们割下那些臭虫的脑袋!” 箭矢在老骑手的身侧划过,几根险些命中他的胸膛,却都被老骑手用盾牌娴熟地挡下了,双方可怕的枪骑兵在三百米的距离内,发起了快马冲锋,不需要交流,不需要谈判,一切的意思都在弯刀和骑枪中说的一清二楚。 “杀啊!”波莱塞拉发出激励人心的吼声“吹号角,包抄命令!” 浓重的号角音『色』响彻天空,雄鹰掠过一望无际的草场,骑枪断裂的声音惊鸿作起,惨绝人寰的哀嚎声伴随着飞扬的血『液』与不知名人体结构弥漫在对冲的焦点里。 它轻轻一瞥,跨过了无所谓的坟场,所谓的人类永远直盯着自己枪锋能争夺到的东西,却从来不将目光投放到整个天空。 枪骑兵的对冲是血淋淋且毫不留情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撞在马上和没能控制好缰绳的b,都被挂在长枪上或飞出去摔了个半死不活。 佩洛兹骑兵的数量优势让他们在对冲中占了不小的便宜,老洛铎满意地看着挂在骑枪枪尖的肠子,他没有用骑枪扎死那个骑兵,而是擦过划破了他的肚皮,并将骑枪继续推进贯穿了两个敌人的胸膛。 “一枪解决掉三个,小伙子们真应该学习学习我们这些老东西的节俭精神”老洛铎抽出弯刀来,对方二百不到的枪骑兵在这次对冲bn掉了八十人不止。 没有停留,所有的骑手都在近战搏杀,带着马匹机动力的弯刀劈开了不堪一击的游牧甲,或是叫盾牌格挡住,反被人摘了脑袋。 “弓骑兵,前进,长生天的苍鹰将为我们长鸣!”勒喀和第一队骑兵共计六十多人,绕过树林向佩洛兹骑兵的后部与侧翼抛『射』出雨点般的打击,如此密集的搏杀阵型,佩洛兹的骑士们纷纷中箭倒地。 虽然会波及到自己的同袍,但人数更多的敌军终究是更大号的挡箭牌,一时之间战局的天平在复合弓的打击下摇摆不定起来。 “艾丽卡佩洛兹,我以草原男人的名义起誓,你是一个女人,我不会为难你,投降吧!”波莱塞拉砍倒一个冲上来的骑兵,看着不远处沉默不语的艾丽卡“你会得到贵族的礼遇,而非囚徒一样的n!” 艾丽卡没有『色』泽的眸子轻轻转了转,似乎很艰难地笑了一下:“多谢,洛铎,不要杀他。” 波莱塞拉还在思索艾丽卡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远处马蹄的奔腾声和惨叫一队极其轻装的枪骑兵无声无息地从后面绕到了弓骑兵的侧面,把这些还在『射』击的骑手打了个七零八落。 刚刚还在兴奋大叫的勒喀,脑袋现在就『插』在一柄骑枪上,那留着草原辫的脑袋上写满了不解,怕是死的时候都没有料到,这场意外是如何造成的。 “噗!”波莱塞拉觉得胸口一闷,剧烈的疼痛席卷了上半身从马上跌落,洛铎冷冷地拿着半截骑枪看着倒在地上的私生子,趁着这个年轻人愣神而缺乏反应能力的时候,老骑手轻轻松松地解决掉了河谷骑兵的首领。 “很抱歉,从一开始你就输了。”艾丽卡策马走到他的身边,没有焦距的眼眸没有对着他,而是看着那些还在拼命搏杀的骑手“我的骑兵士七百九十二人,另外一队很快便到了” 波莱塞拉倒在地上,口中涌动着血沫,他昏死过去前最后的画面,是他另外一个私生子兄弟图雅兹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冲来的骑兵,那弯刀在他的脖子上轻轻一扭 结束了,没有任何意义,这个小小的部落将会在历史的河流中翻滚出一道没有『色』泽的浪花,毫无意义地被水流长冲走,过去没有人会怀念他们的英勇,现在也不会有人记得这场内部冲突。 毕竟这个世界,除了生存,没有任何值得赞美。8 第八十八章 无可赞美的世界(二) “他们来了” 十多名斯瓦迪亚溃兵蜷缩在外国商会的大厅里,这座非常匆忙被废弃的建筑装饰得华丽而有富贵,如果不是有相关宗教问题,萨兰德人一定会把它修建的与他们圆拱尖顶寺庙一般壮观。 诺德人的脚步声在外密集地响起,刀剑碰撞声依旧不绝于耳,虽然被攻破是那么措手不及,但不代表反抗就会停止。 “兄弟们,我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听见一个骑士老爷说,里昂大人还没有死!”一个肩膀上挂着轻伤的斯瓦迪亚步兵,扛着盾牌快步顺门缝挤了进来,一群乱七糟的士兵立刻围拢了上来“他仍然在指挥我们作战,提哈还没有沦陷!” 一些士卒表现得非常激动,在这绝望而又不甘的城市里,里昂b就是灵魂,是仅有的支撑,许多人立刻拿起长矛大声嚷嚷着要出去决一死战。 “小子们,安静一点别叫的那么大声,有本事你去把城墙再堵上啊!” 一位少了只眼睛、多了道跨面疤痕的老兵趴在窗口,看向那街道的尽头,圣神带走了他的一只眼,却让他看得比所有人都清楚。 “我们不必在外面决一死战了,这里就应该是我们的坟墓,有一个诺德佬带着他的军队朝这边过来了人真是多哎嘿嘿嘿,小子们,可别吓得尿了哦。” 士兵们拿出自己的剑与矛,弩手们为弩箭最后一次上弦,谨慎而小心地看着门口。后门在诺德人某次投石机的胡乱射击中被砸毁,像是乱坟般堆成一团,无论是进去还是出去都不要太想。 现在他们已经彻底无路可退,何况就是飞毛腿,再跑难道还能跑出提哈不成? “沃尔夫将军,假如你能为我们找到一批品质好一点的弩箭盔甲,你将拥有一批非常优秀的弩手部队。”一个非常脸熟的罗多克人用蹩脚的诺德语对现任首领说道“当然,如果您还能找到更多我们的同胞,您将会拥有一支像杜瑞斯先生手下那般优秀的长枪兵!” 对于这项提议,黑加仑军的祭司看起来非常感兴趣,连连点头,对第一点表示绝对满足,却对第二点笑而不语,那个聪明的罗多克人也并没有多加坚持,非常高兴地向沃尔夫道谢,并表示他们将为沃尔夫作战到最后一滴血因为即便回家也是同样的宿命,而且在罗多克那没有希望的廉价军队中,远没有在一个聪明的北方首领手下过的快活。 “准备破门。”沃尔夫看着高大的萨兰德式建筑“我敢打赌里面有我们想要的,却又没来得及搬走的东西。” 亚托走了上来,和两个个士兵一起疯狂地刨起来那结实厚重的门板,双手大斧每发出一声激烈的咚响,诺德人都会兴奋地吼叫起来,仿佛里面埋藏的是先王的宝藏,而不是可能会有的一点值钱当什。 “嘭!”巨大的嘈杂声中,门板如同垂死的老人一般瘫倒在地,几根弩箭立刻迎面扑来,左边的士兵头部、胸口各中一箭,屁都没放就扑街在地,另外一位捂着喉咙倒了下去,旁边一个士兵看不下去,用剑给他做了个了结。网 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亚托大吼一声:“卑鄙杂碎!” 双手斧立刻将最前面的那个持矛步兵砍死,那泼洒的浆糊拍在身边的战士脸上,吓得哪位扔掉了剑转身就往里面跑。 诺德士兵一拥而上沃尔夫看也不看那些惨死的斯瓦迪亚人,面无表情地欣赏墙上没有带走的油画,看起来并不是出自名家之手,怕是并不值几毛钱。 “沃尔夫,看这个!”托曼兴奋地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捧着一个周身雪白、浮雕水纹的花瓶“这东西,真漂亮,你拿着当尿壶吧!” 沃尔夫长大了嘴巴看着这个花瓶,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喜欢吗?屋里面还有四五个,兄弟们尿了个爽” 话还没说完,沃尔夫发出一声垂死般的怪叫,扑上去抓住这个花瓶死也不松手:“谁!谁往里面尿的?!老子要切了他的叉叉!这是远东陶瓷,陶瓷,你懂吗!” 托曼的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沃尔夫突然爆发的那可怕吓得他合不拢嘴嗯,看起来其实还是不甚懂得什么是瓷器。 “这玩意就是个瓶子值钱吗?” 安度因被沃尔夫揪着领子拽了过来当然,还是自己走过来,单单靠沃尔夫的臂力是扯不动的,被安排着坐在一具死相还算好看的尸体上,捧着那个陶瓷不许动。 “要是缺了个脚,今晚你就得吃你身下这位的肉了。” 至于那些被抢救出来的瓷器,第一时间被倒掉了里面黄澄澄的液体,其中一个让沃尔夫欲哭无泪的是,已经几乎快满了,在他可怕的咆哮下,黑加仑军的士兵们以极强的求生欲打来了水,并拼命清洗 然而没有皂荚之类的物品,还是散发着一股尿骚味。 那个提出用尿来玩耍的兄弟被命令,回到营地后要把最后一点味道和污渍清洗干净,不然今晚这些瓶子里装过多少原液,今晚他就想要痛饮多少。 沃尔夫和他的士兵们像是旋风一样洗劫了相当多的商铺和民居,对于里面那些老弱病残的斯瓦迪亚人,沃尔夫也并没有半点兴趣发泄暴力。 同时,她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沃尔夫也在告诫自己的士兵“不要让懦夫和废物的鲜血玷污刀剑”,但对于敢于反抗者,那些惨叫和哀嚎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在几家房屋被摧毁,一些男男女女被捆起来作为战俘和贩卖的物品后,吓破胆的提哈市民已经乖巧地学会把宝贵或者仅仅对于他们来说宝贵的财物拿出来,让这些还不算雁过拔毛的掠夺者心满意足地跑去下一家。 也许身上挂着好几条金银项链的沃尔夫,被士兵们热热闹闹地扛起来,他们像是凯旋者般大呼小叫,喊着沃尔夫和黑加仑的名字穿过街道,懒得去追逐那些只想逃命的斯瓦迪亚残兵败将。 今天,是一个民族的哀悼日与另一个民族庆贺的日子。 黑加仑军的诺德士兵中的很多人并不懂得,获得提哈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价值,也不懂得以提哈为基地,那帝国庞大的海岸线就此毕露在他们的劫掠之旅中。 他们只想为自己的胜利欢呼鼓舞,和所有付出过鲜血、经历过失败、却又仍旧无所畏惧的战士一样。 如果不是有人将他叫醒,也许就会这么快活下去,至少他想这个样子玩耍个尽兴。 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挣扎,沃尔夫第一次看见这样阳光明媚的街道,这般漂亮端庄的建筑,都匍匐在诺德人的脚下。 格陵兰相比而言,无非就是一个苦难的巢穴,无论人们多么喜爱自己的故乡,多么崇拜严寒带来的勇气,人终究是人,总归是向往着阳光与生命才能前行。 远处越来越趋向平息的刀剑声似乎已经宣告了战争的结束,斯瓦迪亚的旗帜被从城头扔下,诺德人的渡鸦旗,伴随着山呼海啸一般的吼叫涌上城楼,国王与拉格纳等高层贵族的旗帜纷纷插在 儿时的梦想,如同跨越时光般绽放在1岁的年华,虽然他从未期许过这世界为他准备过什么,但似乎他并未被忽视。 “是沃尔夫大人吗?”略微耳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手拽了拽被举到半空的沃尔夫的衣角“刚定大人需要您的帮助里昂b就在城里,他希望您能享有这份荣誉。” 第八十九章 无可赞美的世界(三) “克比,你得瞄准那些诺德人的脑袋!” 最后的城楼上,老军士教训着年轻的弩手。网 风吹雨打的钢铁只会变得生锈松弛,而经历过反复锤炼的心脏,却会比敌不过时间的金属更加坚硬。 “不要浪费时间,每一次射击都要尽可能命中目标!弩箭有的是,甚至够给你做一副棺材!但不是永远有下一秒给你喘气!” 弩手克比切喏着装填弩箭,巨大的压力让他如同机械一般快速地完成所有的命令,完全没有思考的空余。 老军士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却又不敢流露出任何一点其他的表情,在这绝望的时刻任何一点软弱都可能摧毁最后的防线。 但他实在累了。 “你多大了”老军士突然问道,声调像是潜行者的低语“有孩子吗?” “我16了”小克比的眼睛里有了几分色彩“我媳妇怀孕了,出城了,去萨哥斯的娘家避难。” “你怎么不走啊。”老军士接着低声说道,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多人趁乱跑了,真是懦夫。但你得跑啊说不好能活。” “孩子快出生了”小弩手的眼神里写满了骄傲“俺不能叫他被人在背后说,他爹是个懦夫、软蛋!” “你不想看他吗?” “想但我要保护他和孩子妈。”弩手悄悄低下头抹泪,老军士装作没有看见朝下面放箭“您不也没走吗。” “啊我就不一样了。”老军士狰狞地笑了起来,但克比看得出来,他笑得其实很开心“我所有的兄弟都死在这里,我怎么好意思,死在别的地方呢?” 源源不断的诺德步兵包围向提哈最后一处要塞,也就是中央处的城堡,里面守护着斯瓦迪亚王国最后的尊严。 “不许放箭!”拉格纳和他的皇家侍卫们巡视在城堡下,这个威风堂堂的侯爵按耐住那些躁动的弓箭手“活捉里昂b,不要用箭射杀掉这样的勇士!” 诺德士兵也没有贸然顶着箭雨冲上去,在城堡下将盾牌举过头顶,伤害没能渗透到盾牌下的步兵几分,那层层叠叠的盾垒与恐怖的矛林剑雨,悠然地盘绕在城堡周围,如同狮子在玩弄已经落入爪中的猎物。 而诺德人也似乎并不急于去攻击严密封死掉的大门,既没有着了魔一样用锤子和斧子去砸门敲门,也没有和堡垒的墙壁过不去。 “里昂大人,顺着暗道走吧!”昏暗的指挥室内,里昂正从容不迫地为自己身上的锁子甲衫打理边角“只要人还活着,提哈就有夺回来的那一天!” “夺回来的那一天也许会有吧,但我看不到了。” 里昂对着水盆看着自己的面孔,轻轻笑了起来,他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勇敢无畏的骑士,皱纹密布,却依旧刚毅不屈。 “东方人说过,万事万物都有春夏秋冬、交替轮回,我不晓得斯瓦迪亚是否还会有春季我只希望这冬天可以温暖一点。” 副官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已经追随了这个男人足足十五年,再也没有人比他熟知这位其貌不扬的将军脑海里,蕴藏着怎样的智慧与刚毅。 但这般如出鞘之剑般锐气四射的里昂b,却是闻所未闻。 当沃尔夫和他的黑加仑军,用牛车拉来一大截不知从哪里拆掉到的柱子时,诺德人才在欢呼与咆哮中开始动了起来。 “干得漂亮,黑加仑的沃尔夫!”沃尔夫和他的士兵收到了热烈的欢迎,那些北海武士喊着他的名字,作为一个从底层翻身上岸的雅尔,他已经得到了许多人羡艳的声望“我们的聪明人,提哈城墙的克星!” 黑加仑的狼面带微笑接受了这些欢呼叫好,他知道这些确实非常让人开怀,如果他现在决定结束自己的战争生涯,掠夺来的金钱和这些故事也足够他的后一代奢侈地享用。网 但声音永远是虚无的,金钱迟早会像没有源头的水那般枯竭。他仍旧迫切渴望着更多的刀剑与土地,就像是快渴死的鱼渴望着水。 沃尔夫看了看拉格纳,那个带着渡鸦披风的卡德加特侯爵、永远神秘莫测的雅尔,看到拉格纳也在笑着看着他,这个聪明得力的小祭司、燃烧着野心的无地封臣。 他明白,自己从来没有一次选择,比当初选择成为拉格纳的封臣那一次更加明智。 沃尔夫将在这个时代最优秀的诺德人手下,获得他自己全部想要的,就像自己也从未让卢瑟、希尔他们失望过。 “小伙子,你知道吗?我是一个魂淡一个不可救药的混账。我所有的朋友都已经死了,我们一起扛起北方军团的大旗,现在,我却把他们遗忘在坟墓里,连看都不看。” 里昂站了起来,副官向后退了一步,从来没有人用魁梧形容过北方军团的军团长,但现在这个词语全副武装的他比,又显得太过柔弱。 “过去,我需要指挥他人挥舞骑士剑,保卫这座城市。”里昂闭上了眼睛,从桌子上捡起磨得雪亮的无鞘之剑“我真是懦弱,像是一个老鼠把自己包裹在阴暗的指挥室内。” 数不清道不尽的北方人冲了过来,城楼上的斯瓦迪亚弩手一时忘记了射击,密集而又狂暴的诺德战士拥簇着要塞,不可计数的头盔涌动着,甲胄闪烁着虾蟹皮壳般的鳞光。 那一刻似乎整个北海的怪物都被堆积在堡垒下,等待着新鲜的血液从要塞喷涌,他们好大快朵颐。 斯瓦迪亚人向那些搬运撞门柱的士兵射击,不少士兵倒在了提哈最后战役的台阶上,沃尔夫踩着他们的尸骨靠近大门,沾了血的锁子甲在打滑,不过他已经习惯了。 几个骑士从外面急不可耐地走了进来:“里昂大人,快些” 他们说不出话来了,和那位副官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身穿锁子甲衫的里昂b,如执掌雷霆一般握着那柄无鞘之剑。 这些年轻且对自身武力相当自信的骑士从来没有想象过,应当被他们一直保护的军团长会有这样一面,忘记了里昂对哈劳斯那漂亮的一剑,是他被流放到北方的宿命起源。 “现在,提哈不复存在了,北方军团也不复存在了。”里昂挺直了腰杆,像是一柄骑枪一样笔直,对那些骑士大声说道“我不再是提哈的守卫,不再是北方军团长,我只是里昂b!” “我将为自己而战!” 十多名最强壮的士兵搬起那沉重的木柱,向大门玩命地冲了过去: “嘿吼!嘿哎,特娘的!门没有锁,啊啊啊啊!” 诺德人错愕地看着那大门被一撞就开,完全没有阻碍,仿佛冲掉的不是一扇门而是一张透明的纸张,巨大的惯性令合抱着士兵们飞一般闪进了大门内扑到成一片。 至于突兀的惨叫声 “斯瓦迪亚人冲出来了!他们冲出来了!” 所有诺德人与斯瓦迪亚人都看到了,被围困的滴水不漏的城堡内,一名没有佩戴头盔的骑士挥舞着雪亮的双手巨剑,身后跟随着重新捡来勇气的斯瓦迪亚士兵,如同闪烁的星辰君临大地般冲向诺德人的阵线。 “盾墙!”皇家侍卫与首领们在阵线中大声吼道,但混乱的人群中重新组起来阵线,那些红着双眼疯狂咆哮的骑士与战士,如同一把滚烫的尖刀切在奶酪里,瞬间飘洒的人头与鲜血,让诺德人有一种不知道谁才是战争胜利者的错觉。 有些色厉内茬的北方人竟在人数占优势的情形下忍不住后退,一定要被割了几个脑袋在稳住阵脚,最后一排的瓦格良持枪步兵们架起战矛先前推进,用东海岸方言吼着: “龟孙儿!滚回去,别丢咱的人!” 诺德人抽出斧子,和涌出来的斯瓦迪亚人战成一团,双方已经完全失去了阵型与对垒的趋势,像是街头的混混那样厮打在一起,喷涌的新亮的、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动脉静脉染红了地面。 沃尔夫迷茫地转过头来,看着街边的一条无人的道路,诺德人彻底摧毁了这些建筑,熊熊燃烧的大火把整个提哈映得满堂红。 如此喧闹的战场,他居然只能听的到道路尽头,穿过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那熟悉的嘶鸣: “骑兵!”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沃尔夫目眦欲裂地看到,罗斯科迪,那个打不死的小蟑螂骑着黑色的骏马,身上的战袍像是烈焰般燃烧,手持一杆不知道哪里找到的、同样遍体燃烧着火焰的超重型练习骑枪,和他一起燃烧的骑士,如同疯子一样冲向诺德人的后背: “诺德佬,斯瓦迪亚人还没死光呢,尝尝这个吧!” 沃尔夫感觉胸前一痛,最后的视角定格在半空中,就此失去了意识。 第九十章 无可赞美的世界(四) “冈定是优秀的元帅,这一辈子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指挥家,不是说这一次而是很多次,他几乎没有战败过。” 站在一座被拆毁的房屋上,雷克斯看着不远处正在扑灭提哈城内最后抵抗的刚定,对自己的儿子勒斯汶说道。 “他很危险吗?父亲。” 勒斯汶自从被当众收拾过后,开始变得收敛了许多,只不过看着那儿子阴翳病态的脸色与目光,雷克斯终究觉得非常不爽,然而儿子到底是儿子,别人再好也是别人的儿子。 雷克斯深深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王者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儿子远远不是王者:“无论如何,棋子终究是棋子,而绝对不是玩家。你要小心的人很多但危险不是用来逃避的,懂吗?” 被父亲说得云里雾里的勒斯汶点了点头,那迷茫的眼神让雷克斯根本不敢直视怕禁不住又一次踹上一脚。 国王一生有十四个妻子,现在还活着陪伴他的有十三个,其中四个已经年老珠黄,另外九个也是迟早过往云烟的玩物。 回忆起来英勇而又诺德式的一生,他快忘记了到底有多少女人的白净脸蛋在他手上承欢,也渐渐将这看做无所谓中的无所谓。 当年,一名腰佩日耳曼剑、手持大斧的男孩扛着从树林里猎得的熊皮,把自己掠夺来的金银器皿铺在鲜血淋漓的熊皮上,在河边姑娘家门口高歌了整整一天。 全村的姑娘都羡慕地听着,以至于他们的丈夫和父亲不得不把她们撵回家里关起来。 少年就那么一直唱着,苍茫的的格陵兰是那么空旷寂静,人们还能在这片还冷的土地上坚毅地活着,劫掠只是少数勇敢且有能力出资者的战争游戏。 直到嗓音沙哑说不出话来,他就坐在那里等待,瑟瑟的寒风吹拂过他单薄的兽皮衣裳,他像磐石一样坚韧等待。 终于黎明破晓,蒙着面纱的女孩从屋内走了出来雷克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眉宇间的调皮,背着手站在那里,晚风将她身上的香气传到少年时代的鼻腔内。 “岁月真是残忍啊”雷克斯默默地坐在废墟堆上,漂亮的银质掠夺品上倒映着他的脸庞,那花白的胡子、沧桑的皱纹、堆着眼屎的老眼,她看到一定会笑起来吧。 勒斯汶手足无措地呆立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诺德人在用斧子敲击着每一个房屋,雷克斯已经不再好奇那里面装有怎样的财物,也懒得欣赏被杀者惊慌失措的表情。 战争、劫掠、杀戮、征服。 不知道何时,成长后的脑子里就剩下了这些。 雷克斯嘲弄自己也就会干这些,但他没有别的女人,也不会去玩弄女俘。 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期待着他战争得胜归来与他分享喜悦,战败也只有她的怀抱才能安慰。 雷克斯一直觉得自己很幸福。在这四季如冬,日耳曼剑的剑柄永远如寒冰般难以把持的格陵兰,春天一直没有抛他远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想要一个孩子啊,一个会缠着自己、揪胡子叫爸爸的孩子,他看向勒斯汶,空洞的眼神内难以寻觅到慈爱与关怀。 如果孩子的代价就是她的离开,那么这王座,还是留给更加幸运的魂淡吧。 现在,孤身一人的国王抛弄着手中的金币,上面印刻着斯瓦迪亚开国大帝的人头,他与他都是王者,隔着薄薄的金属相互凝视着,雷克斯突然觉得很想笑 所谓王者,也不过弹指一挥间,只有时间才是永恒的王座主人。 雷克斯哈哈大笑起来,勒斯汶把身子收得更紧了,破碎的城市内,一个老人苍老却依然有力的笑声在四壁回响。 在血污中打滚的拉格纳似乎听见了什么,却又摇了摇头,这位正值壮年的雅尔可没得那么多愁善感,现在要紧的是里昂究竟被谁逮到,又是谁来分最大的瓜。 “长矛手,阻拦那些骑兵!”拉格纳命令还有些阵型的军队去支援被冲的难以招架的黑加仑军。 托曼用左手抱着昏迷过去、肩膀流血如注的沃尔夫,右手挥舞着一面盾牌,把一个双手剑士硬生生拍的坐到地上招架,刚刚那一瞬间骑兵砍崩了将近五十多号士卒,好在除了沃尔夫都是些非骨干与小角色。 长矛在周边架起圆形的拱卫圈,提防着骑兵的再度冲击,士兵们在和疯狂的敌人玩命搏杀,依靠着优秀的组织度与荣誉的支撑,将防御守的密不透风。 对于黑加仑军而言,这又是难过的一天,对于罗斯而言,这是绝望却又充满希望的一天。 他骑着马,像疯狗一样剁开一个皇家侍卫的脑壳,一刻也不停留地冲向人数最密集的地方。 “里昂大人,拉住我的手!” 罗斯的长剑划破了一个诺德战士的腹部,伤痕累累的里昂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心头肉居然又傻子一样冲回来,面庞上写满了难以形容的担忧与欣慰交错的颜色,那紧皱的眉头在成堆的尸体边舒展开来。 “里昂大人,快!” 骑士又一次冲倒了一个试图用标枪把他打落下马的白痴,马蹄把那人的胸骨都踩塌了下去,罗斯尽力不去看那死者嘴角被挤压出来的肺泡状物体,这残忍的一天已经有太多的不幸。 满身是血的里昂b摇了摇头,张开了嘴:“走下去不要停” “您说什么?”喧闹的战场里,数不清的诺德士兵像是野兽一般扑过来,罗斯停住马,看着这个将希望战斗在最后的斯瓦迪亚将军“走?” 里昂笑了,点了点头,用最大的声音吼了出来:“不要停!” “杀了他!”拉格纳指着里昂,沉闷地摇了摇头“不值得再流血了” 一根长矛从里昂的腰间透了出来,受伤的军团长发出野兽一般的战吼,挥舞着双手剑将那个矛手劈了个粉碎。 盾牌与剑潮水般涌来淹没了里昂和最后抵抗者的身影,罗斯骑着马冲过最薄弱的防线,残余的十几名骑手跟随者他跑向南门,那巨大的豁口为这座城市带来绝望,却又为其留有一线生机。 那是罗斯科迪,最后一次看见里昂b,这个时代最伟大的骑士与将帅之一。 分割线 伏尸在门口的刚定家族诺德士兵尸体,与倒在一边的维兰部落诺德士兵尸体交错混杂在一起,两个一样带有纯正北海血统的战士,胸口上累积着送给彼此的巨大创口。 冈定忍不住皱起眉头来,他很清楚里面的人是谁,也知道就凭与拉格纳的恩怨,普拉史蒂夫绝对不会投降。 但无论怎么说,这位元帅有着身为诺德中雅尔最糟糕的品质:正直、善良。 “喂,史蒂夫家的小子,我知道你在里面!都是奥丁的子孙,我们没有必要你死我活!”这位元帅站在门口大声喊道“我以冈定海瑞布雷克斯的名誉起誓,我将给予你绝对的安全保证!” 普拉戏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哎呦喂,当年我全家被拉格纳的狗围困的时候,那些狗也是这么叫的:出来吧,你们是老爷子的家人,绝对不会为难你们的!我那蠢大哥一开门,嘿,全家都成肉酱了,冈定老儿,你说好不好玩啊!” 若一人心如铁石,则如何口干舌燥都无可奈何,但似乎事情并非完全没有转机,冈定决心停下这场流血的冲突。 正如诺德人有一点民族概念、没有国家的概念一样,普拉的行为远远谈不上叛国,倘若改为效忠雷克斯国王,出于制衡拉格纳的原则很有可能摇身一变回归诺德雅尔 毕竟一个拥有卡德加特正统继承权的高贵血统,足以让这位篡位者寝食难安了。 至于这么做的好处很难回答这个问题,或许说处于荣誉,或许说是出于在集体雅尔沉默于拉格纳篡位的事实时,内心的胆怯与做呕,他向这个史蒂夫家族最后的独苗发出了邀请: “我不带武器进去,我们谈一谈,很快就结束。”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阵子,轻轻咳嗽了几声:“那么如您所愿,我的元帅。” 当冈定用咆哮的口吻喝令侍卫退下后,所有人都不敢再质疑老元帅的决定,他扔掉了身上所有的武器与铠甲,像是回到自己家园一样跨步走进门内。 已经一个士兵都没有了,周围只有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的尸体瘫在血泊中,以及一个独自持剑卧在尸体堆内的斯瓦迪亚诺德人领主。 “很抱歉,款待一位优秀的敌人无法摆出美味的食物。”普拉笑着看着面前的冈定“如果您不介意,我可以告诉您我牧场的位置,如果没人掠夺过,里面的东西算是我送你的。” “啊,真是很高兴你依然笑得出来。”冈定看着渗血的左手“如果再不治疗,这只手就废了残疾的家伙,会拖累后退的,即便在瓦尔格拉也是” “所以啊抱歉,我不打算去瓦尔格拉神殿了。”普拉史蒂夫的面孔在昏暗的屋子内闪过一丝歉意“我也非常对不住你的信任,在这该死的世界,您是不该死的人。” 冈定皱着眉头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却发现一柄剑连着挣扎而起的重甲武士猛然刺了过来,他根本躲闪不及,被狠狠命中了腰部,愣愣地盯着这个即便在斯瓦迪亚王国也以荣誉着称的汉子: “很抱歉,他必须逃出去,城里越乱越好,真的很抱歉” 士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神越发迷离的冈定看着这个男人一直微笑着,被一剑一斧砍的鲜血淋漓,连动都没有动,仿佛那飞溅的肉屑并不属于他的肢体。 门外响起一阵阵马蹄声,诺德士兵的哀嚎伴随着骑士剑摩擦过铁甲的声音一闪而过罗斯冲破了最后一道防线。 屋内的情形分散了太多人,在外的士兵又挤破了脑袋要进去保护冈定,几乎是纸糊一样的拦截被轻松冲开。 普拉轻轻松开了手,闭上眼倒在温热的血中,如同母亲的手掌柔和地抚摸着他冰冷的躯体 结束了,一个以勇敢、瓦尔格拉为信条的诺德战士,以并不光彩的杀戮作为结局,头歪道在一旁。 左手的指缝间夹着一根燃烧殆尽的火柴,那是他左思右想后留下的。 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他相信自己真的看到了光明,虽然匆匆溜走,却依旧在斯瓦迪亚的原野上骑着马燃烧。 “希望里昂没有错最鲜红的血液可以浇灌出最美丽的花。” 提哈的抵抗停止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充斥着bn与死寂,许多人在笑,许多人在哭,一切的一切,都在落日的掩映下陷入了冰冷的沉睡。 第九十一章 画卷(上) 帝国东界的铁卫、光荣永存的骑士之乡、国王的战马之城,存在于枪锋间的要塞,德瑞赫姆。 自斯瓦迪亚建国伊始,这四战之地便是许许多多骑士团的选址,未征服的土地散发着危险和机遇,渴望建功立业的年轻贵族与平民,都能在这里寻到份找死的工作。 鼎盛时期,德瑞赫姆的领主曾经向国王骄傲地宣称:“您一声令下,随时都将有一万杆骑枪为您赴汤蹈火!” 当然,作为领主,本身并非这些骑士的领导者,事实上与骑士团脱节,充其量算得关照他们的东道主至少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内,双方都处于相敬如宾的状态,除非受到举国之战的征兆,否则领主极少涉及各个骑士团内务。 随着岁月的推移,斯瓦迪亚王国的领主们终究还是发现,最大的敌人莫过于自己人。处于这样或那样的目的,领主与某些骑士团日渐疏远,有些则越发如胶似漆。 “说来非常可笑,摩根!”一个扛着双手大剑的骑士向同伴大声抱怨着“过去德瑞赫姆有一万个骑士整装待发,却只有不到十个骑士团!现在能看到的,只剩下三千左右,却挤着一百多个混吃等死的骑士团!” “时代变了,很多骑士去了边界,留在这里的只是总部,索伦斯兄弟。”看起来饱经沧桑的骑士低着头对朋友说道“提尔伯特堡、伦迪亚堡、雷恩迪堡,都需要守卫与支援。” “其实我们都知道,最需要帮助的,是提哈。” 索伦斯转过头来,火焰曾燃烧过他的左半张面孔,将其皮肤化作恶魔般令人畏惧,穿过热闹的街市,那些妇女甚至不敢直视那可怕的大剑与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那些年轻人去送死,而且死无葬身之地我们比他们更懂得战斗,却忘记了什么是勇敢。阿婆,你的橘子掉了。” 索伦斯从地面上捡起来一颗新鲜的橘子,递到旁边的摊贩老妪手中。那个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老人,极度惊恐地看着那魔爪一般的鳞甲手套灵巧地扣住小小的水果吗,把它递到自己面前。 “啊,啊,是,是我的橘子。” 老妪浑身像是筛糠一般抖个不停,索伦斯摸了摸自己的脸,意识到了些什么,用力挤出来一抹极度和蔼的笑容。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可怜的老摊贩发出了垂死的声音,直接昏了过去,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冲了出来把老妪背了回去,避免了一起可能发生的骚动。 摩根没有说话,他裹紧了罩衣,高大的身形让那把重型手半剑显得非常合身。从正面看去,一道贯穿过右眼皮连带眉宇的伤疤,没有伤到眼睛简直堪称奇迹。 鬼知道这个三十五岁的骑士,究竟是经历过怎么样的腥风血雨,才从一个贵族商人之子爬到圣鹰佩剑骑士,这仅次于首席骑士的席位,在每次召开骑士团大会时,他都可以发言并行使投票权。 对于德瑞赫姆的骑士而言,最主要的敌人莫过于雪原的维吉亚与草原的库吉特,先不论双方的威胁性与扩张欲,单纯从战术角度来讲,维吉亚的紫檀弓和库吉特的复合弓一样危险。 与维吉亚对阵的时候,就要像铁脑壳一般冒着数不清的箭雨顶到对方阵前。 与库吉特对阵的时候,就要与那些能一边在马上撒尿、一边弯弓射箭的弓骑兵玩捉迷藏游戏。 于是,东部的斯瓦迪亚骑士都尽可能地使用重甲与加厚的骑士扇形盾,把自己弄成介于一大块钢木皮三重混合制品的存在,弓箭可以命中却很难击穿。 现在摩根与索伦斯身上都是锁子甲罩衫,从某种意义上讲已经说算是轻便的步战装备了。 “你的扈从呢?跑去提哈建功立业那个。”走着走着,索伦斯想起来了什么,笑着问道“那个勇敢的小伙子,偷了你的战马、骑枪和那把跟了你十年的单手剑,啊哈哈!真是勇敢到傻,傻的可爱。” 身材健硕的摩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在掩饰某种难以启齿的情绪: “在北方战死了很早就死了。一个商人给我带的口信,他被诺德人的长矛戳穿了肚皮,临死前一直在说抱歉大人我想应该找个新的扈从了。” 扛着双手大剑的骑士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人才济济的骑士工会,外面总是围满了插标自卖、毛遂自荐的年轻人,希望能成为某个英雄骑士的扈从,就此踏上光荣之路。 他们中的大多数终究会慢慢放弃,流落为仆从骑兵或是步兵,成为更类似佣兵而非骑士的存在,事实就是这么残忍,不是所有人都是金子,大多数都是石头,被当做武器扔出去的消耗品罢也。 相当多的人成为了弩手、枪兵而非剑士,因为在对抗游牧民族与善射王国时,远程的压制与抵挡对方骑兵、骑士,往往显得非常重要。 “那就去找个机灵点的吧剑呢?被诺德人抢去了?”索伦斯问道“如果是那就太不幸了。” “不折断了,那是把好剑,但砍在头盔上一样会破损,这毫不奇怪。” 摩根闭上了自己的右眼,尽管没有损伤到视力,但睁眼时间过长,总会觉得当年的伤疤处散发着不可抑制的疼痛感,很多时候他总是闭着这只不必要的眼,这世界也不必完全用双眼去看。 “我很庆幸它是在一个勇士手上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们停止了交谈,一大堆骑士策马踱过主街,十字纹章甲在他们身上如同精致的展览品一般招摇过市,高大的战马像是天神的仪仗队那般漂亮。 “啊,圣殿骑士团的小子们出来玩耍了。这些就是新晋的脆皮货色,真正的圣殿骑士是真爷们,哼哼。”索伦斯摇了摇头“身上插着两根骑枪还能拿钉头锤砸开萨兰德人的脑壳,我才愿意叫他圣殿骑士。” “人们喜欢看这个。” 摩根看向恢弘的教堂,那钟声响彻云霄的教堂坐落在显眼的位置上,作为最古老的神之骑士,圣殿骑士团内的骑士兼任着教会僧侣的角色。 “那些漂亮的小伙子未必没有死战不退的勇气圣鹰和圣殿都是神的属从,有些话说起来会引起友团兄弟误会。” “嗯哼哼,误会啊,我现在可喜欢这帮家伙了他们现在和克莱斯那个老东西相当不对付啊。”索伦斯眯起眼来“有人说,教会收了克莱斯非常大的好处,圣殿骑士团很有可能大批撤出德瑞赫姆。” 摩根皱着眉头,那些迎接着欢呼与叫好招摇过市的骑士,脸庞真的年轻到过分的地步,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究竟还有多少纯净的鲜血可以流淌。 “克莱斯也好,哈劳斯也罢,我们只是骑士,索伦斯,骑士只是骑士。” 第九十二章 画卷(中) 安度因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日耳曼剑,左手抉住剑身,这把伴随了他足足半年的武器,在磨刀石上反复打磨了足足半个小时,以至于摸上去有几分炙热。 “瓦伦塔,给我舀一瓢水。”他朝帐篷内喊道“很快我们还要去城墙那边,你也收拾一下吧。” 黑加仑军的画师放下纸和笔,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掀开帐篷的门帘,用头盔在一旁的水缸里打来满满的清水:“帮你洒在剑上?” “嗯,也好。” 清凉的液体流淌过温热的剑,也流淌过战士的手腕。 从背后看去,这个安度因似乎瘦削了许多,但肩膀若隐若现的肌肉,却显得更加结实可靠,战争这个大熔炉将人捶打成比钢铁更加坚强的武器。 “如果有时间,每一个战士都应该学会如何保养武器,在黑加仑军刚刚建立的那时候,这是所有人的必修课。” 安度因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开始满意地用干抹布将剑身擦拭干净。哪怕有半点湿气,剑也会变钝发锈,当年沃尔夫的耐心告诫与指导,他至今记忆犹新。 “现在的黑加仑军人数在增加,战斗力却是反向增加,那些新来的小子压根不知道支着长矛往哪怼,这怎么能行但一切都要等沃尔夫伤好再说。” “将军怎么样了?他们说已经巡视过一周营地,可惜我当时并不在。” 瓦伦特也在紧盯着那柄出色的剑,看上去崭新如故,只是一侧多了两三个无关痛痒的小豁口。虽然安度因不是前排也不是带头冲锋的无脑队长,但持剑作战时不可避免的,摩擦过的铠甲与尸首很难说有多少,这把剑已然是来到提哈后第二把武器。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沃尔夫哪有那么容易死?”第二旗队旗队长耸了耸肩,收剑入鞘“奥丁又不是收破烂的,他要是光荣战死,你说是把他编入英雄团里滥竽充数,还是违反规定把他揣进炼狱呢?” 听到这话,瓦伦塔也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安度因也笑了,无论如何,不管是黑加仑军还是沃尔夫都能安然无恙,真是再好不过了。网 “将军昨晚吃的好喝的好,还有禅达小美人哭哭啼啼地陪着,你是没见那小模样啊,沃尔夫怎么摸她头也不肯撒手,小凶脯快把沃尔夫活活咯死。” 安度因边笑边将剑整装在腰间,有些害羞内敛的瓦伦塔听到这种私密,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以防被看到脸上的紧张。 于是他也转身回屋拿好斧子别在腰间,将盾牌背在背上,虽然已经没怎么上过战场,可作为画师的诺德人依旧是诺德人,不携带武器是一种罪过。 “将军很好,但元帅情况很糟。” 瓦伦塔看着安度因眨了眨眼睛,他从未见过安度因关心过除黑加仑军外的事情,这也是第一次从他口中主动说过他人的情况。 “怎么了?”安度因戴上有些残破的日耳曼盔,身上穿着结实的厚皮甲,在众多高层中,几乎只有他、希尔与沃尔夫三人保持着轻甲作战的习惯“我脸上有虫子吗?” “不,只是从你这里听到刚定的消息,让我有些意外。”画师实话实说道“我以为您对这些并不关心。” 旗队长摇了摇头:“没有他,不管是黑加仑军还是其他部队,都不会有这样迅速改观的战局与胜利。他是我们的英雄,而不是所谓的雷克斯。” “但我猜他死了,很多人会高兴吧”瓦伦斯叹了口气“一头雄狮,哪怕是同类,也最好是死的。” 分割线 “沃尔夫雅尔大人,刚定大人他会死吗?”一个侍卫站在病榻前手足无措地问道,身上还穿着从战场上撤下来穿着的沾血锁子甲,整整一晚没有更衣“他伤得太重,我们除了寸步不离地看着,什么也做不到” 黑加仑军的首领被皇家侍卫搀扶,不言不语地看着沉睡中的元帅。 尽管在医术上沃尔夫并未投入多少经历,但他还是看得出来大限将至,刚定活不了太久的。 他看着忠诚的侍卫,摇了摇头:“波多,你做的很好,我们都是凡人。” 戴安娜耐心地收拾着那触目惊心的重创,满手鲜血的禅达小天使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份令人绝望的工作,这种伤口她见得再多不过了。 受这种伤的大多数人,很快就会被盖上白布抬到黑加仑军营地外掩埋掉,功勋卓着的中队长和笨手笨脚的新兵一起被倒在船形的土坑里,匆匆掩上黄土。 “贯穿伤,他在发烧,剑刺伤了他的肠道现在他在发烧。任何治疗都只会是加剧他的痛苦。” 那些侍卫低下了头,不会有人像是疯子一样大喊大叫元帅不会死之类的屁话,对于诺德而言,战死只是家常便饭式的归宿。 “我们诺德人的光荣才刚刚开始,元帅倒下的太早了。”侍卫波多眼眶泛的通红,这个四十多岁的老练战士用力憋住自己的哽咽“而且大人他还欠着一大笔钱,如果到期无法偿还,将牵连到他的家人。” 他人的家务事还是少插手为妙,沃尔夫默然不语,他转身看了看诺大的帐篷内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侍卫与他们三人。 “那些雅尔们呢?”沃尔夫张了张嘴“没人来吗?” 侍卫们这一次显得气愤而又尴尬,还是波多凑到沃尔夫耳边。 “今天那些家伙都集中在国王的营帐里争夺好处,只有拉格纳、雷克斯大人以及一些老朋友来探望了几眼哦,仆格也曾经来过。” “仆格?”沃尔夫的眼皮跳了跳,托曼的眼神也变得极为不友善,这真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名字。 “是的,他拿着一柄好剑,是斯瓦迪亚人那种非常重的双手剑。元帅没有醒,他把剑交给我们就走了。”波多回忆着说道“他说这剑只应当献给英雄,若是刚定死了,就用它来做陪葬品。” 沃尔夫看着波多手指指向的地方,一柄朴实无华却又异常吸人眼球的大剑,端正地摆放在一隅。 “这是里昂的佩剑,应当送到真正击败他的人手中。” 分割线 对于过惯了行军生活的康斯坦丁而言,萨吉彻堡的夜并不会让他难挨。 尽管今年的春日似乎并不温暖,草原的烈风也依旧显得非常不友善,但躺在城堡内的卧室里,撤掉支架关上木窗,一切都只是呼啸而过罢也。 他此时坐在床上,身躯钻进被褥里,上半身靠着床板直坐,手中捧着一本书皮早已磨损的旧书着,油灯为泛黄的书面提供着稳定的光源。 “诺德人,有人说他们诞生于炼狱和大地的夹缝中,以杀戮为食真是可笑。”康斯坦丁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把书放到一边。 这是一个旅行商人的笔记,据说曾经被抓到北方佬的船上当了三个月的划桨奴隶,看上去书里大半也多是被吓破胆的胡言乱语。 他端起油灯想要熄灭光源睡觉,却听见仿佛重物坠落的响声在门外响起,又如同戏剧末场戛然而止,再无下文。 “卫兵?”康斯坦丁大声喝问道“什么声音?” 没人应答,一阵死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如同寝室一瞬间被封印到了诡异的墓地那般。 若是换一位波耶大人,可能已经抱着被子不敢吱声。不过斯坦丁大爷究竟是康斯坦丁大爷,虽然身上只有一条近乎n的贴身亚麻布短裤,但早已身手摸起弯刀,光着脚慢慢凑向门口。 “呔!”康斯坦丁一脚踹在门上,把那木门差点连底掀翻,拿着弯刀冲了出来“哪来的鸟额?” 两个手足无措的维吉亚军官和四个同样手足无措的卫兵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地上放着一个大号的袋子,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点什么东西。 就算是刺客也决计不会是这幅模样,康斯坦丁把弯刀放下,严厉而又略带困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那两个青年军官略带坏笑地互相看了一眼,把那袋子口猛然揭开,这回轮到康斯坦丁目瞪口呆地看着口袋里的东西,满脑子都是嗡嗡的回音: “萨萨曼莎?” 袋子中那个鼓着嘴瞄着他的女人,不是舞会上认识的名媛,维兰公爵之女,还能是谁? “不欢迎吗?”萨曼莎站起身来整理整理衣袖,调皮地眨了眨眼,那些军官和卫兵不知道什么时候脚底抹油,一溜烟地消失了“你要知道,康斯坦丁,要不是老实说你的境况尴尬到小命不是很稳固,我才不会找你的!” 康斯坦丁似乎还是没有睡醒一样,拎着弯刀愣愣地看着萨曼莎罗曼佩斯。 “国王找到了私生子维迪姆他一口咬定,你曾经向他发誓效忠。” 第九十三章 画卷(下) 第二天,波多几乎是冲进黑加仑军营地,把沃尔夫从营帐里拖了出来。 刚定醒了,但大家都明白什么情况。 “沃尔夫,你没有打算回去吗?他们都说,海斯特堡里,有人在等着你年轻真好啊。” 刚定膛在病榻上看着这个年轻人,脸上浓密的胡须间挤出一抹笑容,黑加仑村的小雅尔知道,面前这位把所有诺德人带出泥潭的老人,是在强打着精神和自己说话。 戴安娜听到海斯特堡这个地名,浑身打了个哆嗦,有些难过地嘟起小嘴,背对着沃尔夫把头低到看不见的地方。 “应该就要回去了吧。”沃尔夫裂开嘴笑了起来,那双眼如同穿破迷雾的利剑,摒弃了最后一丝懦弱犹豫“我得娶她,在她最美的时候。” 可怜的禅达小丫头已经无法思考了,站在一边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筛糠般抖个不停,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旁边,正在思春的豆蔻少女怕是就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刚定海瑞布雷克斯眼珠转了转,岁月让他的脑子虽不如年轻人那般灵活,却什么都能顾忌到。 “啊也不必定论,从来没有人规定诺德人的妻子只可以有一位,你看那些雅尔,哪个不是身边花团锦簇咳咳咳,不好意思,说多了些。” 在一旁边听了个仔仔细细的戴安娜浑身一颤,禅达人的信仰在某种程度上,神更类似于古老的创造主,并不存在形体,而更加偏向于某种对自然规律的崇拜,在许多教义上并不会像斯瓦迪亚人与维吉亚人那般苛刻。 外加后期本身禅达人的城邦外向型经济支撑,他们对异端的排斥并不会有太过严重,这让戴安娜的那少女的心思不停地涌动起来。 “额暂时还没那种打算。”一向介于二皮脸和不要脸之间的沃尔夫,想起了自己所读过的不健康书籍与道听途说的荤段子,也难得找出脸来红了一下“您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刚定看着帐篷的棚顶,停顿了半晌,愣愣地没有说话。 即便生命已经如同沙漏里的浮灰,他仍然在用为数不多的时间在思考。 他轻轻抬起头来看着,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群,瞳孔中留出几分绝望:“我想看一眼我的女儿,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这个难以达成的愿望,让沃尔夫抿住了嘴唇。他看了一眼侍卫波多,后者凑过来靠近沃尔夫的耳畔:“我们的信使昨天才出发,赶不到的。” “我在说傻话,忘了吧真是可笑,我还不清楚现在自己什么德行吗?沃尔夫,当年,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我的儿子肢解的尸体摆在我面前,我却除了抱头痛饮,什么都做不到!” 刚定声音越发憔悴而又苦恼,所有人都听得出来,那声音是由于精神上的痛苦、而非上变得扭曲。 “现在,我是个该死的父亲!我的女儿被我的债务连累坑害甚至不愿意叫我父亲!现在我要死了,却不是握着斧子死在战场,而是被伤痛折磨死!这一切都是罪过!沃尔夫,都是我应得的报应!” 黑加仑的小祭司沉默了,他听说过圣神教教徒在临死前会忏悔自己的过错,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去倾听临死者的遗憾。网 元帅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戴安娜赶忙跑到一边弄来一杯清水,侍卫们扶着老人,让身子尽可能直起来,刚定勉强喝了一点点,却喝不了太多,大部分顺着嘴角流到了一边。 “老爷子,别扯这些没用的蛋了,我们说点眼前的,有啥想吃、想喝、想玩的吗?” “我想去城墙上看看”刚定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可惜已经不可能了。” 沃尔夫的眼睛转了转,想到了些许什么:“为什么不可以?” 刚定没有血色的面孔像是被剥开的橘子皮内壁一般,苍白中透露着蜡ns,没好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死人一样被抬上去,趴在床上,斜着眼像是那般欣赏雄伟的提哈与城墙?那又有什么意义?” 沃尔夫笑了笑,老爷子看起来虽然状况非常糟糕,但精神可是一点也没有倒,要求一点也没降低,依旧是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刚定。 “真的想看?”沃尔夫问道。 刚定气得笑了:“怎么,我说过的话,几时当过放屁吗?” “那么请稍等托曼,把我们的人都叫过来,叫克斯把全套的工具都拿来!”沃尔夫像是指挥战斗一样向自己的军队发布命令“叫那些训练的家伙停下来,所有人穿好盔甲、拿好武器集合。” 转过身来,他对不知所措的波多说道:“你们也最好一起来,把元帅的军队也集合起来。如果他有这么一个希望,我们就不应该拒绝。” 后者点了点头,又看向刚定征询了一下建议,很快得到了首肯,飞奔着跑出去集合部队去也。 “谢幕了啊沃尔夫,我的一切都谢幕了啊。”刚定躺在床上喃喃地说道“但对你而言一切才刚开幕,你不去争取些什么吗?虽说拉格纳不会亏待你,但这时候他肯定希望一个聪明人为他平分头痛。” “有些事情可以做,有些事情不可以做。” 沃尔夫笑嘻嘻地戴上了自己缺少一只牛角的头盔,如果不去集中精力观察某种物品,这件装备的作用仅限于让他的头脑比平常清晰一点点,像吃了薄荷那种感觉。 “有些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做,有些事情现在就要做放心吧,我会安排得风风光光。” 分割线 当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所有的部队都集合完毕,沃尔夫想要的东西也终于做好在东方名为抬轿的东西。 “这玩意在东方,是那些老爷和贵胄坐的东西,如果给我个把月,可以做的特别舒服!” 满脸土灰的克斯骄傲地看着自己的工艺品,由木板与长矛杆拼接而成的简易抬轿,规模并不大,却足以容纳一个人舒舒服服地半躺着坐在顶部座椅上。 “还算满意吗?”沃尔夫问躺在担架上的老元帅,那些侍卫与士兵都在为东方人的心灵手巧啧啧称“这东西,国王也不一定有机会坐到。” “再满意不过了。”刚定的声音有些虚弱却欢脱了许多,这让沃尔夫很是担忧,受重伤的人太过兴奋对身体无疑是燃烧般的消耗,何况老人的年纪大了,这一趟可能他很难吃得消“非常感谢我想不到我还有这种福分。”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沃尔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没有打理自己的头发,现在长得又多又密,头盔里闷得全是汗酸味“我怕你吃不消。” 刚定咯咯地笑了起来:“我马上死了,沃尔夫,死人是有的是时间睡觉的。” 老元帅的洒脱叫沃尔夫立刻闭上了嘴,在死亡面前,他始终做不到和其他诺德人一样坦然。 “不要再耽搁了,沃尔夫。”卢瑟从一边凑了过来,现在他正忙于和其他军官一起训练那些肯留在黑加仑军、却又屁都不会的新兵“多拖一分钟,他能看到的就少一分钟。” 这真的无法反驳,就连卢二傻都看得出来老人以彻底无力回天,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波多等侍卫将老人放在座椅上,其他人都散去,波多站在轿子的前段,对老主人深深鞠了一躬:“请您允许我载您最后一程。” 刚定笑着点了点头,却没有力气夸一声好了。 一向大大咧咧的杜瓦克因也冲到老人面前,学者波多的样子深鞠一躬,用略带东海岸方言风味的话语对老元帅说道:“我是瓦格良伯爵,牛颈温斯雅尔之子,请允许我有幸为英雄额,抬这东西。” 那笨拙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刚定也眯起眼来点了点头。 “怎没人通知我?怎么,谁要劫持刚定大人?”一队快步行进的罗多克步兵涌进了军营里,那满头大汗的正是佣兵队长杜瑞斯“这是要去哪里?” 在了解原委后,这个斯瓦迪亚雇佣兵头子当仁不让地拿到了第三个抬轿资格。 最后在争吵之中安度因站了出来:“我的父亲和您年纪一样大,如果我能为您做点什么,他也会很高兴的。” 于是,在将近两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拥簇下,戎马一生的刚定坐在抬轿上,夕阳漫漫涌上天空,那明晃晃的铠甲武器一时之间让老人有些睁不开眼。 但很快,一生都在钢铁之间度过的老战士笑了起来,战争的气息又一次弥漫在他面前,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如同回家一般。 周围喧闹的军队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那些士兵与首领纷纷向刚定致以敬意,或是拍打着盾牌吼叫着英雄刚定,或是默默注视着垂死的战士,那些争抢了一天的雅尔也停驻脚步,目送老人慢慢离开营地。 往昔的岁月在刚定面前慢慢浮现,他实在无法再次为那些光荣感到兴奋,也无力去弥补那些缺憾,朋友、仇敌、爱人、孩子,他们的面孔在面前一闪而过,那一刻,屁疲累的刚定,内心也许更多的是解脱。 眺望着提哈那多了一个豁口却依旧高耸挺立的要塞,。 “沃尔夫,你觉得我们能立住脚跟吗?”他突然对身边的年轻人说道“我们真的击败了一个能修筑这般城市的民族吗” 沃尔夫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尤其身边的杜瑞斯还是斯瓦迪亚人的时候,虽然后者看上去并不在意。 “我们仍然在悬崖边,沃尔夫,还没结束,要清醒。”刚定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他已经不能连续说太多的话了“我们诺德人就像躺在烈火边上的人,如果睡着了,翻一个身就会万劫不复。” 那时候,沃尔夫还是年轻,对许许多多的东西看得到却看不透彻,从战略上将提哈的胜利至少能为诺德人带来十年的繁荣,自此以后掠夺与征服将以更有效率的方式进行。 “老爷子,要去城里看看吗?” 闹闹哄哄的军队走到了门口,被严格把控的城市到处都是站岗的士兵,黑加仑军以及刚定军与罗多克雇佣兵被挡在门外,只能坚守在外目送他们进去。 “看一看吧”傍晚的微风吹拂在刚定的面庞上,让他精神为之一振“你说我们,能盖出一样的城市吗?” 沃尔夫嘻嘻笑着,没有正面回答:“指不定呢?来吧,不要想那么多!” 他们走过战斗最激烈的街区,那里还有路障没有被拆毁,国王的士兵在清理尸体,其中不乏无辜的平民从自愿的角度讲,许多拥有技能的斯瓦迪亚市民不该被浪费,但这些与沃尔夫并没有什么关系。 城内的治安开始安定下来,肆意掠夺被禁止,城墙上吊死着偷窃的斯瓦迪亚人与闯入民宅的诺德人。前者是死于无可厚非的律法,后者则算是死于私吞未分配战利品。 这些斯瓦迪亚人将会被统计公用,变为相对的手工业者和作为劳动力与玩具的奴隶,被征服者永远只能被为所欲为。 他们穿过高大的城堡,沃尔夫甚至非常开心地介绍了自己被撞飞的地方,扛着轿子的雇佣兵头子杜瑞斯表示,像他这么幸运的魂淡不多,大多数被直接挂在了骑枪上变成了风干肉。 他们还谈到了逃出去的罗斯科迪,负隅顽抗到最后一刻、被剁成碎片的里昂b,路过商业区时谈到了尸体被扔进大海里的末代维兰部落首领、史蒂夫普拉。 最后,夜幕降临,又回到出发的地方,高耸的城墙耸立在他们面前,刚定的脸色却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烈火般红润:“我要走上去用我自己的双腿!” 沃尔夫颤抖着手扶住刚定,虽然他算不上身受重伤,但穿着皮甲的他一路上都几乎是靠刚定搀扶着走过来的。 现在,精疲力尽的沃尔夫和回光返照的刚定相互搀扶着,在几个护卫的拥簇下走上了城墙。 那些士兵还忠实地守候在下方,见到城墙上升起了火光,看见了沃尔夫和刚定的面孔,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盾牌与长剑叩击的声音响彻云霄: “向您致敬,提哈的征服者,我们的元帅!” 刚定双手撑着城墙,向下方的士兵们点了点头,或许很多人看不到,但却是生命燃到尽头的老元帅所能做的极限了。 沃尔夫看见那绷带外渗着鲜血,想去扶着刚定坐下,却被推开了。 “我死的很轻松,我的家人会恨我的如果可以,我女儿来之后的家务事就交给你料理了。”刚定有些难过地看着沃尔夫“我的心腹都是些没有脑子的莽汉,虽然足够忠诚却不够聪明。沃尔夫,我相信你从一开始就是。” “有些事情,你一定要知道。”刚定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口吻虽然声音虚弱却字字有力“你把自己投身在政治的博弈里,不管你怎么想,你现在身上明晃晃地打着拉格纳的标签,这是件好事,你会活得更久但你不要做拉格纳的乖宝宝。” 沃尔夫有些错愕地看着刚定,老人那钢铁般锐利的眼神让他不敢反驳,只是喃喃地问:“我为什么?” “不是要你反叛,沃尔夫你一定要足够强大。”刚定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距离咳嗽起来“不要咳咳,不要做没有重量的稻草。” “你应定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一个坚不可摧的人无论是雷克斯还是拉格纳,他们都是贪婪的政治动物,但你不要是。”刚定深深地看着沃尔夫“你要做你自己,沃尔夫,不管对你还是对诺德人,都是一种必要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能否做得到。” 沃尔夫完全陷入混乱,这些事情或许可以归结于将死之人的胡言乱语,但沃尔夫却不敢怀疑那双无法动摇的眼睛。 “如果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像帮助我这样,来帮助所有诺德人!”刚定的声音变得洪亮起来“我不需要你答应什么,也许你会觉得很可笑,但请你切记!” 沃尔夫静静地看着刚定,老人的双手还扶着城墙一动不动,头微微低下,身躯顺着城墙滑落坐地。 波多慢慢走上去,探了探老人的鼻息,摇了摇头。 沃尔夫瘫软在地上,看着侍卫们将元帅僵硬的尸体放平,看到了一个时代的故事在这里结束。 分割线 “我们在海岸上留下的每一滴血,我们在战场上的每一次拼杀,都是意义非凡的!奥丁在上,我们一次次赢得了战争的胜利,如同我们向其承诺的那样,为他带来了足以堆砌光荣的祭品!” 雷克斯站在昨晚刚定曾经站在的城墙上,朝城下两万多名诺德声宣称着。 “从今天开始,在这我们征服的城市上,诺德王国正式建立!我们将在卡拉迪亚拿到我们的一切!” 铺天盖地的欢呼与斧头长矛敲击盾牌的声音振聋发聩,数不清的士兵在大吼:“诺德国王万岁!国王万岁!” 和那一晚的情形似乎很像,但夹杂在沃尔夫已经没有兴趣了,他实在忘不了那张略带忧郁却又刚毅不屈的面孔,仿佛一切都在那一晚告终,山呼海啸的誓言与吼叫实在没有兴趣了。 他转身往回走,却看见瓦伦塔也放下了速描的纸张与画板,转身欲走,好奇地问道: “你不记录这个瞬间吗?” 瓦伦塔眼神迷离地摇了摇头:“不了,将军我想最精彩的画卷,昨晚已经记录在我的脑海里了。” 第九十四章 路西法男爵与沃尔夫雅尔 “重剑,可以劈断长矛、砍碎盾牌、斩开铠甲,攻无不克。网” 杜瑞斯向沃尔夫演示了罗多克着名的剑术大鹏展翅,虽然看上去就是大开大合,但托曼一脸严肃的样子,让他这个外行也无法怀疑那朴素招式的威力。 “这可真是一把好剑一把真正的、骑士的剑。” 沃尔夫从一旁拿起一杯兑水啤酒递给杜瑞斯,尽管这东西简直就像是发酵的麦子汤,但还是比较干净解渴的:“如果里昂不是骑士,那么斯瓦迪亚也不必为自己是骑士的国度自豪了。” “是啊。”杜瑞斯将兑水啤酒一饮而尽“如果您愿意,可以从我的战利品堆里拿走任何东西,只要能够代替这把剑做陪葬。” 他的副官罗伯特在他背后做了个瘪嘴的鬼脸,杜瑞斯把木杯猛地掷向他,后者大笑着跑开了。 “这个死罗多克佬也可以,只要刚定元帅不嫌弃,我也舍得个包袱。” 黑加仑军的首领也在笑,轻轻用指尖敲了敲里昂中间的锋刃,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杜瑞斯也没有执意要剑的意思,他们的不远处,刚定最漂亮的一艘龙首战舰被抬到了岸上,诺德人船只构架有力且轻便,这是英雄最后的容身之所,士兵们正在准备闭幕的道别。 “希尔,安排得怎么样了?”沃尔夫揉了揉鼻梁,他是刚定的遗嘱委托人,葬礼的大事小请责无旁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陪葬品缺货吗?” 独眼船长看上去状态也不是很好,但对于希尔兰德士而言,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能写会算的戴安娜毫无疑问是他的得力帮手,沃尔夫也隐隐感受到,原本便不喜欢玛格丽特的希尔,总会在许多问题上若有若无地点到戴安娜。 “啊,有一个聪明人帮忙,还算是凑合。网”下一句话是希尔严肃地压低声音在沃尔夫耳边说的“波多说,刚定生前向人借了一万五千第纳尔,更糟糕的是那是” 沃尔夫头皮一阵发麻,眼神扫了周边一大圈,杜瑞斯微笑着朝沃尔夫点点头,跨步离开,沃尔夫也回之以歉意一笑。 “那么老爷子有多少家底?”虽然话不能那么说,但沃尔夫觉得自己似乎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大锅命中了“要还的子儿若是少于两万,我倒立爬回格陵兰。” 希尔的汗都快出来了:“我把整个营帐都掀起来搜,加一起也不过一万出头” “哈?”沃尔夫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没事,把那些斯瓦迪亚人的武器盔甲多放一点,少摆点那些金子银子什么劳什子,能省点是点吧。”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沃尔夫为玛格丽特准备了价值一万第纳尔的聘礼包括一个陶瓷花瓶,所有人都被禁止说出往里面撒过尿的事,还有四万块第纳尔被拿来作为发放奖励、征兵预算、建设黑加仑村储备金 目前看来,沃尔夫所期望的一周喝两次肉汤的美好生活还是太过遥远,在大多数时候,有一点奶酪蔬菜羹已经算是不小的奖励。 提哈时块大蛋糕,可惜刀叉太杂,分的块太躁动且饥饿的雅尔们又永远不知道满足。 北方,如同一个几乎没有任何遮拦的小姑娘,盛放在诺德人面前。如果沃尔夫慢了一步,可能连汤都喝不到。 “拉格纳大人!”托曼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从二人身后传来。 “大人!”沃尔夫轻轻低头致意,高大威严的拉格纳侯爵和他的皇家卫士团耸立在面前,如同一幅北海峰峦的名画,强悍而不可抵挡。 “我们失去了一位最勇敢的战士,愿他在瓦尔格拉神殿能够痛饮最醇美的佳酿。网”拉格纳捧着头盔走到船只附近,脸庞间写满了疲惫“沃尔夫,你做了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却差点丢掉了封地。” 封地?! 惊慌失措的沃尔夫大脑急速转动起来,拉格纳的侍卫们从一旁拽来一张椅子,看起来这位卡德加特的领主已经疲惫至极,把自己立刻快速丢在座位上。 “雷克斯不喜欢自己被吹捧时缺稀的雅尔”拉格纳的眼角却明显带着泰然自若的笑意“尤其是第二天他要很自豪地宣布建国的那种。” “那么多谢您的帮忙了。”沃尔夫品味着差点这个字眼,向拉格纳深深弯腰鞠躬道谢。 不过看上去拉格纳并没有那么开心,甚至站起身来,从腰间抽出日耳曼长剑,用见见呗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跪下。” 托曼只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都开始沸腾开来,手非常不安分地摸向身边安度因腰间的斧子,还好希尔发现的早,希尔和安度因一起按住了这个没搞清楚情况的大块头,推进了一边的帐篷里。 “放开老子,要特么保护将军啊!你们这帮怂,我入你妈妈的” 不过,对于拉格纳来说,这都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这件事是他必须要做的,也是雷克斯不会料想到的一步暗棋:“沃尔夫路西法,以奥丁与托尔的名义起誓,你是否愿意手持剑盾为我而战,直至诸神黄昏的终结与瓦尔格拉神殿的门口。” 拉格纳说的很平静,但但系跪在地上的沃尔夫心心里却苦不堪言,倒不是情非所愿,而是他当真不叫沃尔夫路西法,心里已经一遍又一遍诅咒自己当时那稚嫩愚蠢的决定。 “我将为您而战,至死方休。”沃尔夫回答道。 拉格纳满意地点了点头,手中的剑轻轻在沃尔夫的肩膀上掂了掂:“那么,现在,我以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名义,授予你男爵头衔,以及黑加仑村、沼泽泥村、亚松森村沃尔夫最早期的兵源地的领地,在你履行为我而战的职责时,将为你提供保护的义务。” 沃尔夫惊呆了,他怎么也没能想到,拉格纳竟然如此慷慨,将三座村落以及周边并不算小的土地一并分给了自己,如果按照人口来算,他至少是四百户的领主,在自己的领地上享有呼风唤雨的大权。 “好了,小子,起来吧,我也累了。”拉格纳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不要高兴,也不要惊讶,更不要困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卡拉迪亚?” “差不多处理完刚定的事情,就要离开了。”沃尔夫说道,脸上表情努力抑制着抽搐,这样的大事,很难说不去欣喜“很多事,也要尽早准备。” 拉格纳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如果需一个长辈提亲,不许考虑别人,来卡德加特的大厅找我。” 说罢,这个侯爵和他的皇家侍卫们转身离去,只留下刚刚见证了一切,还处于半懵圈状态的黑加仑军众人。 终于被,卢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把从后面抱住沃尔夫,像是一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起来:“将军,将军!你是领主了,还是男爵了!” “哦哦哦!”士兵和军官们都拥簇上来,如同洪水一样抬着沃尔夫,向天空抛去“路西法男爵万岁!沃尔夫雅尔万岁!” 潮水一般的欢呼一浪接过一浪,脸上裂开笑容的沃尔夫挥舞着双手,完全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一个一无所有的小祭司,到目前为止彻底脱离了最底层的标志,在这场刀剑与权力的游戏中,他已经是有资格坐在牌桌上的玩家。 虽然在英格莱姆公爵那些巨无霸看来,沃尔夫只是个机缘巧合造成的夹缝产物,但不管怎么说,在滔天的洪水面前,他不再手无寸铁。 分割线 “库吉特的夜晚总是比其他地方更冷一些。”海瑞大口咀嚼着粗粝的风干肉、痛饮着呛鼻的马奶酒,着草原的风味,他足足三年没有享受过了“维吉亚的学院虽然冷,却不是这种感觉。” 女骑手的私人营帐内,身披风衣艾丽卡没有说话,盘腿坐在毯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这个饱经风霜的佣兵吃吃喝喝。 女子的手臂趴在桌子上,脸蛋挤压在手臂间,露出鼓鼓的一线天,展现着漂亮的玫瑰色。 海瑞布朗恩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那神奇的可爱,却被那冷酷的眼神硬生生瞪了回去,他讪讪地放下狼爪,那眼神又变得柔和清澈下来。 “还要吗?”艾丽卡在海瑞讲完提哈最后的骑士冲锋后,才开口说道“吃饱了吗?” 海瑞点了点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童年一起长大的她变成了这副模样,如同被冰封的百合花,匆匆几次会面,没有什么时候再看过儿时那热切的笑容。 他还隐隐约约记得,苏诺昏黄的夕阳里,自己坐在马车上,那个小女孩一路追着,跑了很远很远,海瑞只记得自己在哭,她也在哭,金色的泪水在街区洒满了满满一路。 “那就早点睡吧,就住在这里。”艾丽卡站起身来,把带着自己身躯体温与香气的风衣摘下,披在他的身上,耐心地为男人掖好领子,站起身来走向门外“希望你还住的惯草原的帐” “今晚,不要走,好吗?”海瑞布朗恩微笑着看向艾丽卡“我向从来没关照过我的圣神发誓,我绝对不会有非分之想。” “既然你这么彬彬有礼,那么”艾丽卡叹了口气凑到海瑞的耳边,破天荒地用起了戏谑的口吻“我又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呢?” 说罢,快速在海瑞胡子拉碴的下巴上轻轻一吻,转身燕子一样投身入茫茫的草原间。 第九十五章 流亡 “大人,马需要休息,人也需要。网”莱森向罗斯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浆糊状食品,虽然卖相很糟糕,但闻起来并不打折扣“是大麦、豆子和野菜混煮的烂汤,勉强能填饱肚子。” 年轻的骑士看起来已经悬挂在崩溃的边缘,在路上他收整了逃离提哈的百余名士卒,其中就包括杀出重围、腿也够利索的老军士莱森,这让逃亡的罗斯有了一点点安慰。 骑士睁开了充斥着血丝的双眼,轻轻摇了摇头,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不了我吃不下。” 一个维兰部落的武士扛着双手剑呆立在罗斯的身边,动也不动,仿佛雕像一般,罗斯还记得这个熟悉的侍卫,一直陪伴在普拉史蒂夫左右。 “吃一点”莱森看着这个诺德汉子,把碗递过去,为了防止语言障碍,贴心地做了个比划的动作“你就算铁打的,胃也是肉的。” “谢谢”维兰人把头盔摘下,用标准是斯瓦迪亚语说道“罗斯大人也吃一点吧,路还很长。” 大人的称呼让罗斯有些奇怪,愣愣地看着这个维兰部落的诺德人。他从来没有记得这些家伙对普拉以外的人有类似的称呼。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抱歉。”罗斯的嘴唇抽动了一下“我不是你们的首领,史蒂夫先生才是。” 维兰战士坐在地上,看着罗斯手上那枚连同庄园一起赠送给罗斯的戒指,慢慢低下了头:“大人,那枚戒指是史蒂夫家族继承人的象征,您已经是新一任的史蒂夫家族与维兰部落首领了。” 突如其来的大馅饼砸的罗斯措手不及,以至于莱森把那也许称得上是食物的东西塞到嘴边时,他甚至没有发觉大口大口咽了下去,温热的食物让他的脑子清醒起来。 “哦那你说是就是吧。”困倦不堪的骑士结果温热的饭碗,朝莱森点头致谢“谢谢,非常美味。” 那个维兰战士很快吃了个底朝天,把木碗递给莱森,竖起大拇指微微笑了笑:“真香。” “你叫什么名字,维兰人?”精疲力竭的罗斯苦笑着问道,这些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诺德人乐观的精神让他汗颜“真是奇怪者最糟糕的时候,居然还有几个诺德人可以信任。网” 维兰部落的战士恭敬地向罗斯科迪低下了头:“我叫弗雷德,大人。” “那么,弗雷德,维兰部落除了你们一、二、三、四数七个人外,还有么有其他活着的同胞?” 弗雷德的眼睛眨了眨,看来这是一个很难描述的问题:“我不知道,拉格纳夺取卡德加特之后,绝大多数懦夫投降了,那么他们就不是维兰部落的包括我那胆小的弟弟。” 那么现在罗斯先生也大致明白了,所谓的维兰部落首领就是七个伤痕累累的诺德老兵的头子,所谓的史蒂夫家族现在也没有任何直系继承人,不过好在财产也都被诺德人瓜分,不至于有人因为普拉的遗产问题上门找自己的麻烦。 “哦真是不得了呢。”罗斯抱着长剑,看着一百多号破破烂烂的斯瓦迪亚溃兵,当时城内五千多名披甲执锐的战士,现如稀稀落落,连二十匹马都凑不出来。 现在又能做什么呢?冲到帕拉汶,把所有的事情在国王面前娓娓道来,鼓舞骑士们奋起,把诺德人推回海里? 罗斯自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果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单纯到如同b的罗斯科迪,怕是会就这般模仿里的英雄,丝毫不会去犹豫,也不会去管哈劳斯如何想把里昂身边幸存的杂碎个个撕成废片。 也许回像是石头投入水中,激起一朵不小的浪花,但也仅此而已,浪花就是浪花,不可能是滔天巨浪,没有触动到那些肉食者的利益,谁也不会去真正改变什么。 他把头转向莱森:“西蒙斯的情况你有消息吗?” 说到这里,莱森懊恼地拍了拍脑门,非常郁闷地说道:“我刚刚打听过了,本来打算告诉你,结果一时恍惚说来你可能不信,南门那群懦夫差点杀了可怜的老西蒙斯,但沃尔夫救了他。” “沃尔夫路西法?”罗斯目瞪口呆地看着莱森同样仍带惊奇之色的脸庞“你确定吗?那个那个渣滓,他救了西蒙斯?” 莱森点了点头:“一群溃兵说的,他们被叛乱者撵下城墙,但很快那些叛徒被沃尔夫的军队杀了个干干净净,有人亲眼看到,西蒙斯被抬下了城楼。” “圣神在上希望他不要做傻事。”阿尔法老神棍笑嘻嘻地坐到罗斯的身边“他真是慷慨,那么多人都死了,却让希望还活着。” 罗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躺在草地上没有说话,任凭阿尔法喋喋不休地向维兰部落的弗兰德宣扬圣神的伟大,听得后者一愣一愣,完全满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觉得好厉害的神色。 “那么,你打算去哪里?”莱森看着不远处灰蒙蒙的城堡,他们刚刚在那个城堡领主的手中拿到了一些粮食与水,固执的老男爵说什么也不肯放弃祖祖代代的土地“去帕拉汶?还是去骑士之乡碰碰运气?” 空气安静了下来,这片不大的小草地上,所有的溃兵都看着罗斯,年轻的骑士俨然是这些家伙唯一的首领甚至可以说是仅有的贵族,如果没有他的带领,这些家伙除了落身绿林或者成为农奴外,别无出路。 对于逃兵,斯瓦迪亚一向不曾手软,但贵族总是可以以各种各样的手段搪塞过去。 “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带你们回家。” 罗斯站起身来,他已经知道,勇气、忠诚、死战不退、骑士精神统统是屁话,他知道这些受伤的人最需要什么。 他用诚恳的口吻,对所有声说道: “各位,我邀请所有人,成为我家族的家族武装,我以提哈共患难的战友名义起誓,你们的衣食住行将由科迪家族负责!愿意为我而战的人,我将继续率领你们为斯瓦迪亚战斗到死,不愿意的人,我将给予你们值得耕种的那个土地。” 说到后来,年轻的骑士看着那些眼睛,已经有些说不下去了,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都不自觉地放下来碗倾听着。 罗斯觉得一切都完蛋了,拉起一支自己的势力并非长谋远虑,他的想法还带着不成熟的一时兴起,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些忠诚的帝国卫士很有可能会厌弃这种公然挖墙脚的行为,甚至他看到一个老军士抽出剑来,很有可能是要剁了自己。 之间那个老军士拿着剑走到罗斯面前,严肃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罗斯点了点头,他虽然冲动,但绝非食言之人:“是的” 老军士直接单膝跪下,双手端起长剑递到罗斯面前:“那么,我将为科迪家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余士兵纷纷抽出武器效仿,在空旷的空地上科迪家族万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很多年后,罗斯回忆起当年那个夜晚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曾经问过自己的亲信当年为何选择跟随他走上这条路,得到的回答绝无例外: “因为整个斯瓦迪亚都希望我们死,只有您给了我们活路。” 分割线 对于禅达人,诺德的商贩们一向是不陌生的,尽管家园盘踞在寒冷的格陵兰,但他们的船只无往不利,带领他们的眼界投放到大陆南北。 其实在成为可怕的劫掠者之前,诺德人也是同样优秀的商人与手工业者,而禅达人是他们经常交往的贸易对象。 这些看起来就不适合打架的小个子,脑袋比谁都好使,诺德人很早就知道做生意休想在他们手中扯到便宜。 “那些就是没有根蒂的草芥罢了。”雷克斯在得知一队禅达信使赶到时,非常匆忙地做了甩手掌柜“别让那些东西进我的营帐,拉格纳不是很喜欢管闲事吗?去找他来!” 很快,风尘仆仆的禅达骑士就被引荐到拉格纳面前,作为卡德加特的领主,善于经营管理的侯爵一向对自己治下经济情况了如执掌,也深知禅达人的价值。 “请问您有什么事?”拉格纳看着面前身材算得上高挑结实的禅达游侠骑士,在高大魁梧的诺德人面前显得弱不禁风“还在这胜利的时刻来为我们庆祝呢?” 禅达人恭恭敬敬地向拉格纳侯爵行礼,鞠躬的弧度是标准的四十五度,右手前摆于胸前:“战无不胜的拉格纳,我们在维吉亚的树林里也听闻过您的威名,禅达人确实带来了对您的祝贺,但也是向诺德人发出警告。” “警告?”拉格纳笑了出来“你们是在威胁我们吗?” “恰恰相反,我们更希望成为诺德人的朋友。”禅达骑士是个黑发黑眸的中年男子,虽然举止有礼,却显得非常不卑不亢“在东方,我们截获了维吉亚战神康斯坦丁的信件,他们正在筹划组建北方军团,假想敌中有贵国的名字。” 说罢,禅达骑士从怀中摸出一张开封过的信纸,递到了拉格纳雅尔的手里,后者显然变得严肃起来,仔细展开起来。 “非常感谢你们的警告,但诺德人不会因此胆怯。”拉格纳看完后长叹了一口气,卡拉迪亚危险与机遇并存,这种事情虽然棘手却并不值得惊奇“我手下有一位领主,懂得你们的礼节与习惯,而且身边有一位禅达女仆,我会让他款待你们的。” “叫沃尔夫带着他的禅达女孩来一趟。”拉格纳雅尔对自己的亲卫说道“同时记得从我的战利品中拿出一千第纳尔交给他。” 看起来新晋的男爵大人也非常给慷慨的领主面子,仅仅不过十多分钟,身穿皮甲的沃尔夫和打扮干净可爱的戴安娜便走进了帐篷内。 禅达骑士抬起头来,好奇地端详着戴安娜的面庞,用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失措,但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时,任凭谁也无法抵挡。 他仔细想了想,走到沃尔夫和戴安娜面前,先用诺德语做了流利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禅达游侠骑士团副团长约书亚,很高兴见到二位。” 说完,在戴安娜面前慎重地用维吉亚语小声说道:“公主殿下上天眷顾,请您不要惊慌,我们会尽快想办法,近况可好?” “公主好得很,我向奥丁发誓。”沃尔夫笑眯眯地用维吉亚语抢先回答一步,愉快地看着约书亚的脸色变得铁青“如果我早知道她身份如此高贵,绝对会在她的床铺下再铺一层软垫。”11 第九十六章 狼与离别路(一) “沃尔夫先生,您的名字经由埃德蒙顿的父亲与孩子宣扬详见第一卷鸟笼事件,在禅达人中是慷慨的代名词。网” 还没有走到营地内,发慌的约书亚已经开始向沃尔夫进行吹捧攻势,掩饰乱麻一团的内心。 向上主起誓,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其貌不扬的诺德小矬子,居然连维吉亚语都会,在他的印象里诺德人中认识自家如尼字母的都少之又少。 原本的暗中计划,瞬间变得毫无秘密可谈,约书亚非常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那些局促不安的禅达骑手也显得非常紧张,目前谈判的主导权完全落到了这个小个子手里。 “嗯嗯啊啊,好的好的,我知道哒。” 这一路上,沃尔夫基本处于应付阶段,不管戴安娜怎么拉扯他的袖子,他都只是看一眼便摇摇头,那执拗的样子简直和因为玩具闹别扭的孩童别无二致。 禅达人似乎还想和沃尔夫交谈些什么,但这位雅尔并没有给任何机会,他的士兵拿来了足够的食物与还算得上新鲜的粗劣啤酒只要你适应得了那股冲天的酸味,一样可以喝得酩酊大醉。 并嘱咐卢瑟和最精锐的士兵把守门口,上厕所都要跟着,若有问题明天再议。 禅达骑手们有口难言,被沃尔夫客客气气地安排地明明白白,一跟门口的诺德士兵说要见黑加仑军要员对方就嘿嘿嘿傻笑,要吃要喝倒是毫不含糊。 想要硬闯,倒是可以试一试诺德人熊一样的体魄,以及无往不利的步战水平。至于会造成什么外交上的影响,不管是雷克斯还是拉格纳,都将这些家伙视为乞丐与游牧民族之类的低作用、低危险种族,基本不存在麻烦。 “沃尔夫先生!”希尔笑眯眯地端着面包,看着禅达小公主牵着沃尔夫的衣袖,直到走进帐篷里才肯,戴安娜的脸蛋已经委屈成了包子状,粉颊鼓鼓的“您在生气吗?” 脸上笑容骤变的沃尔夫转过身来,两手揪住戴安娜的脸蛋,像是暴躁的厨师捏面团那般把捏。 “你来告诉我,亲爱的戴安娜,你怎么就成了禅达的公主了呢?”这位显然也是一头雾水,却又觉得受到欺诈,腹中的火气如简直快要喷涌而出“你不会告诉我,你是国王血脉什么的吧?我就算没去过禅达城,我也知道你们的首领只是个伯爵!” 戴安娜的小脸瑟瑟发抖地在沃尔夫爪子中怂成一团,看起来眼睛水亮亮的,怕是再一回,就要泪流成河。 这让沃尔夫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不得不说手感当真不错,软软暖暖的发糕一样,小脸蛋揉上去非常享受,一时之间也很不舍得放手。 “我,确实是伯爵之女,但在禅达与维吉亚开战的最后岁月里,在街头巷尾,人们都称呼我的父亲为我们的王,久而久之,我也就是公主了。”戴安娜的声音里夹带着极其委屈哭腔“我真的没骗你,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我也没把自己当公主” “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告诉我?”沃尔夫觉得脑壳痛,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现在我把禅达人最高贵的女孩当仆役一样使唤的故事,就要传遍卡拉迪亚大江南北了啊,真是倒霉。网” 被数落的戴安娜忍不住捂住脸哭了起来,哽咽着n道:“告诉了又能怎么样?一个连安身立命处所都不存在的公主,能卖一个更好的价钱吗?” 这话说得沃尔夫无言以对,自己究竟把戴安娜当成了什么呢?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复杂的问题,日积月累中,半年以来他一直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陪在自己身边当做理所当然。 现在现实给了他鼻梁骨一记重重的铁拳,让他从战争的幸存中清醒了几分。 沃尔夫算不上呼风唤雨的贵族后裔,连事业有成的新晋雅尔都算不太上,更多的时候更像是画卷里的背景,大人物喊什么就去迎合什么,充其量就是在浪花中伸出头,转瞬间又被淹没。 他慢慢把戴安娜的脸蛋放下,坐在床铺上,仰起脸看着这个阴差阳错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孩,长长叹了一口气:“那么你的打算呢?” 戴安娜咬紧嘴唇、双手死死扣住衣角,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身处的环境注定戴安娜无法享受到裙摆之类的漂亮衣衫,但那朴素的打扮根本掩饰不住靓丽的本质,沃尔夫很艰难地把眼睛从她身上挪开,这才意识到很少有男人能拒绝这种魅力。 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们一直保持着相敬如宾的状态,即便住在同一个帐篷里也从来没有越过线,但漂亮可爱体贴的戴安娜已经是沃尔夫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那么多孤独的夜晚,摇曳的灯光下第一次不是自己独自一人,艰苦辛劳的战争中总有一只手温柔地抚平他的伤口,从不计较地听他抱怨咒骂、为他的胜利与欣喜鼓掌。 人心都是肉长的,玛格丽特再棒、再是真爱,陪伴沃尔夫风雨与共的还是温柔体贴的戴安娜。 而且同样是才华横溢的聪明人,戴安娜从某种程度上,远远比海斯特堡那位更加了解沃尔夫需要什么,也更有共鸣。 最重要的是,戴安娜喜欢沃尔夫,这是她十七年来首次对一个男人有过怦然心动的感觉,夹带着初恋爱的深沉切盲目,除非伤的透彻,否则根本无力放手。 然而,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大多数时间只存在于逗弄贵妇人开心的里,人们如果都能按照自己心意去掌控命运,那么世界也不会有战争。 “我得回家。” 戴安娜发现自己的嘴唇根本不受控制,一直在颤抖个没完没了,她感觉自己好害怕,就像是被捉到沃尔夫面前的那一天,无辜的生命被杀死在她的门口,她仍然在畏惧。 “禅达在呼唤着我,我不能离开我的同胞。” 并不感觉惊奇的沃尔夫挤出一摸苦笑,这个挣扎求生的民族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骨气,让同样长着骨头的人很难讨厌他们。 “可是你回去又能干什么呢?”沃尔夫摇了摇头,牵住戴安娜的手让她也坐下“你既不会舞剑,也不会指挥战斗,甚至连逃跑都跑不快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你能做的也只是看着自己同伴死掉。” 戴安娜的固执超出了沃尔夫的想象,尽管泪水已经铺在脸上,但她还是拼命摇着头:“对不起,如果我的同胞正在死去,那我就应该和他们死在一起。” 听到回答的沃尔夫把自己扔在枕头里,很久很久没有说话,戴安娜坐在床铺的一角,粉嫩的脸蛋上依然复杂且依旧害怕,却不再发抖,目光平视着有几分呆滞的沃尔夫。 “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流浪了是吧”沃尔夫看着戴安娜,努力组织起语言和苦笑“我虽然没有什么能耐,但却会尽我可能” “你很有可能会死,我也很有可能会死。”沃尔夫绝望地闭上了眼“但如果你已经决定,我不会阻拦,我祝愿禅达能有朝一日重回光荣。” 他站起身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走上前来摸了摸戴安娜的头发,说来讽刺,沃尔夫发现自己只有在分别之际才会想到去亲近这个女孩,果然只有得不到的和要失去的,人们才会去珍视。 “如果有朝一日你需要帮助,只要我能赶到,我以诸神之名起誓,戴安娜,即便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沃尔夫匆匆逃离了自己的帐篷,就像是当时他匆匆逃离海斯特堡那样,他想笑却又想抱头痛哭,所谓的路西法男爵,依然只是个会逃跑的男孩。 第九十七章 狼与离别路(二) 康斯坦丁nn走到了自己人生的分岔路,而且是莫名其妙地走到了这一步,毫无预兆且完全如同野马那般脱缰。 萨吉彻堡是南方军团的中心,装备长锥头枪和复合弓的维吉亚战士巡逻城墙内外,守夜的骑士枕戈待战,但他在城堡的内室里一样如坐针毡。 黑色夜晚让他开始迷茫,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如何夺得王的信任。 维吉亚的战神有多么擅长作战,就有多么不擅长政治,更何况这般圆又大的黑锅,任凭谁也不可能镇定自若。 “不必太担心,亲爱的康斯坦丁,如果你死定了,我的父亲是不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冒险的。” 萨曼莎没有像舞会那般梳妆打扮,二十多岁的她此时就像北国盛开的雪莲花那般朴素端庄,穿着灰色的贵族女款便服,光着脚丫盘坐在床上,骇得康斯坦丁不敢靠太近。 非常苦恼的维吉亚战神看着婀娜多姿的女人,完全没有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的暧昧心理,反而更多是有苦难言的闹心。 私生子维迪姆是上一代国王和某个牧场农奴女工的结合品,据说那位火辣的女工某些方面和奶牛一样饱满而被送到了日瓦丁宫殿,康斯坦丁对此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王子的真容。 不过问题也很严重,nn伯爵虽然政治细胞极其迟钝,却知道亚罗格尔克国王现如今被里里外外叫做亚秃头从不见生气,毕竟年事已高,也看的开来来往往,很多事情已不再从心所欲,唯独只有王位的问题毫不含糊。 当初议会上一位颇有权势的伯爵,因害怕叛军砸了自家的农场,给维迪姆的支持者们送去了一万第纳尔和一封极尽卑躬屈膝的话,甚至连终将战胜篡位者的说词都讲出来。 之后叛军被康斯坦丁带着不到他们四分之一的军队打得找不着北,三战三败,连头目都被剁了脑袋。 于是这些由雪原强盗和无地农奴组成的破烂迅速投降了,其中一位小小的头目就是伴随在他身边的伊万,率先向当时还只有二十出头、手下不过一千人的军事天才跪降,这封信也就成为了康斯坦丁的战利品 不过当时一切都非常仓促,得到这样一个见不得光的人才康斯坦丁也在思索该怎么做,以至于在回到日瓦车则的前一天和这位雪原强盗、后来的下属喝到烂醉如泥,也没有机会打开这封信件。 这封不幸的信件被上交到了当时的元帅维兰手里也就是萨曼莎的父亲,详见第二卷第四十章,而这位伯爵是罗幕佩斯家族维兰元帅的家族世仇,在一系列令年轻的康斯坦丁无法想象的操作下,信件在议会上被读了出来。 刚刚还面带笑容地位康斯坦丁授予爵位的地中海老国王当时没来及全秃,直接冲到那位伯爵面前赏了他一个耳光,像是雄狮那般怒吼叫侍卫拔出弯刀来,当着所有大小贵族的面剁了伯爵的脑袋。 “那真是一场灾难,我们以为维吉亚已经不再属于国王,我们以为贵族已经可以地行使自己的特权而无拘束。” 康斯坦丁细细回味着维兰元帅对自己说过的话,感到脖颈后一阵不寒而栗。 “现实却是我们仍然不堪一击,在那个真正的王者面前,我们只是棋子。我们之所以安稳,则是他是个有道德的棋手,不愿意砸掉棋盘。” 现在,康斯坦丁真想带着人冲回日瓦丁把那个该死的私生子从中间劈开,把那些党徒都吊在柱子上喂乌鸦。 萨曼莎笑着凑到床边,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康斯坦丁的脑门,这位战神烦恼的样子格外招人喜欢:“我说,你该不会在想n吧?” “我的神啊,就算亚罗格尔克打算造自己反,我也不会去造维吉亚的反的。”康斯坦丁把弯刀丢到一旁,现在这东西保护不了他了“这是个误会。尤其在这个时候非常要紧。” 听到男人的抱怨,萨曼莎毫不在意地扑在床上,虽然这榻并不柔软也算不上舒适,却也足够休息。 更像是女孩那般活泼的漂亮女人把头埋在枕头里,嘻嘻笑着探出来脑袋:“不用太担心,你这种脑子里装什么、外面就能看到什么的笨家伙,国王清清楚楚,你现在更需要担心的是,亚罗格尔克可能会借此对你发出要求,如果完成的不够好,可能你以后摸到军队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了。” “嗯?” “他想要胜利,康斯坦丁,已经一年了。”萨曼莎笑着在床上踢踏着修长漂亮的双腿“维吉亚已经习惯了在你的捷报中欢呼,但你一直忙于北方军团而忘记了库吉特人你要做好主动进攻的准备。” 康斯坦丁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这真是再糟糕不过了,就算是用屁股去思考,也知道对库吉特的攻势毫无必要且收效低微,我们打不下他们的城市,就算侥幸攻占,很快也会被切断补给” “这就是你的问题喽。国王希望你不是一个会对他发号施令的大脾气将军,而是一个好用的工具,可以堵住那些贪婪鬼的嘴巴。” 萨曼莎用豆蔻玉指踢了踢康斯坦丁的后背,但男人却觉得很明显自己占了大便宜,但他不是会承认那双刚刚热水浸泡过的小脚丫软又舒服。 “没有人关心你怎么才能做到,要么接受欢呼、要么自认倒霉,你只有这两条路。” 分割线 “沃尔夫先生,醒一醒,已经是早晨了。”甜美的声音如约在草堆边响起,黑加仑军的将军却没有睁开眼因为他的双眼整整一晚没有合拢“哦您要不要再休息一阵子?” 沃尔夫爬起身来,摇了摇头,在一边的木盆里把脑袋按进凉水里,用力将肺中的浊气呼出去。 新的一天开始了,虽然非常糟糕。 他擦干净脸,看着似乎同样没怎么睡好的戴安娜:“走吧,趁着天色早,你们也好赶路,会骑马吗?” “不是很会,他们说我坐在马背上没有问题的。”戴安娜低着头,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慌张“我不在您身边,您要记得按时吃饭,不要熬夜。” 听见这叮嘱,沃尔夫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手拍了拍戴安娜的脖颈:“抬起头来,你是禅达的公主,那就不要向这个世界低头。” “将军,军队都准备完毕了。”卢瑟大踏步走进帐篷内,神色复杂地看着似乎在哽咽的戴安娜“兄弟们想问你,你真的打算把戴安娜交给那些家伙吗或者戴安娜,那些家伙都靠得住吗?” “他们是禅达游侠骑士团的人,也是最后的武装力量。”戴安娜局促不安地看着卢瑟,他害怕这个男人,只要沃尔夫想要的,卢瑟和那些士兵就会不择手段地搞到“我们不慎分开也只是两三年的光景。” 听到肯定的卢瑟有些不甘心地看着沃尔夫,沃尔夫却只是挥了挥手:“就这样吧卢瑟,戴安娜,该回家了,我们也一样,让大家最后再送她一路吧。” 他们慢步走出了帐篷,没有像来的时候那般手牵着手,而是可以保持着距离,沃尔夫和戴安娜都抬头挺胸地路过那些手持枪盾的诺德步兵,身上还打着绷带的士兵们吃力地挺起胸膛向戴安娜露出哭一样的笑容,如果没有这个女孩子,可能他们已经被伤兵折磨死在了床上。 禅达的骑手们牵着马站在路的尽头,沃尔夫和戴安娜走得很慢,却没有人催促,都默默注视着他们。 “等一下!”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侧面响起,人在部队后排看不到,但那金ns的呆毛却是迎风招展,让禅达的年轻人都情不自禁行注目礼“娜!稍微等一下!” 戴安娜停下了脚步,只见托曼推开人群钻了出来,身后是气喘吁吁的希尔薇。 对于这个了不起的盾女,戴安娜一向是又怕又感谢,沃尔夫的家书是通过她的手才传到原主怀里,但这位瓦格良女战士从来没有以此为要挟,甚至在后续和戴安娜玩闹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更何况,在这挤满男人的世界,两个寂寞孤单的女孩是彼此仅有的安慰,那种复杂的感觉在分别之际,显得格外心酸。 “这个送给你!”希尔薇给了戴安娜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脸颊轻轻一吻,等禅达公主反应过来时,怀中已经多了个白色的毛茸茸物体正是希尔薇父亲柏兰顿送来的玩偶,当时正是戴安娜交到她的手中“我真希望,你不是公主,这样我就可以带你去格陵兰看看了。” 眼噙泪水的女孩抱着布偶,头抵在希尔薇怀里:“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说完,她匆匆钻出怀里,像是逃跑的小鸟一般飞到了禅达骑手的身边,沃尔夫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追上去告别吗?”托曼问道“将军,你可能会后悔的。” 沃尔夫一动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约书亚走上前来,向沃尔夫深鞠一躬:“大人,请您随便开价,您需要的资金只要禅达人开的出来,我们都将如数报答。” 黑加仑军的将军摇了摇头,从一旁接过不大不小的钱袋:“这个是一千第纳尔,是我送给戴安娜的礼物,随她调配,我想她一定用得到。” “这怎么能行。”约书亚连连摆手“禅达人欠您的已经够多” “那就不差这一千个字儿。”沃尔夫把钱包紧紧塞进约书亚的手中“pr禅达仍在希望,永不屈服” 这个饱经风霜的禅达骑士用力握紧了沃尔夫的双手,他已经感动的不知道如何以对:“如果有一天,我们得以时机,禅达将粉身碎骨为报。” 骑手们催促着马匹,很快他们就变成了地平线上的光影,向着日出的朝阳,那般勇敢又绝望。 第九十八章 狼与离别路(三) 战败的骑士何以言勇? 失去勇气,又怎能被称作骑士? “杰尔博格堡已经沦陷了,数以千计的诺德人一拥而上,他们只有几百人。” 莱森看着被焚毁的村子,许多不幸男女的死尸挂在树上,可以用最坏的恶意来猜测他们对这些可怜的人做了什么。 “提哈沦陷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很多难民说,里昂b死了。” 衣甲萎靡的罗斯看着东一簇西一簇的队伍,内心的滋味五味杂陈,就是要他死也不会这般难过。 出生在强盛的帝国是一种幸运,看着它倒霉则是一场灾难。 “有活着的人吗?”罗斯站在一片瓦砾之中,下面掩埋着许多烧焦的尸体,诺德人把他们驱赶到屋子里,放火取乐“仔细找一找,尤其是孩子。” “俺找到一个!在滴胶地窖里!”一个维兰大剑士兴奋地操着不熟练斯瓦迪亚语大吼起来“哦吼,是个女孩,她还活着,啊啊啊啊啊,哎呦我艹,真有精神!” 罗斯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一个浑身灰的重伤小女孩从维兰士兵的胳膊上弄下来可怜的诺德佬链甲手套都被咬得变形,瑟瑟发抖的小家伙牙齿简直是奔着咬死不撒口的心态,牙口也好得令人发指。 可怜的小女孩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也许是一根木梁砸中了她的额头,洞大的伤口处汩汩流淌着鲜血,周围的士兵造成的惊吓加剧了这种痛苦,刚才的撕咬应该又耗尽了最后的精力。 不幸的小东西吐了两口血,莱森悲伤地摇了摇头,士兵们围着这个衰弱的小东西,仿佛在看守自己的孩子。 小丫头的脸蛋纸张一样苍白,阿尔法替她按抚着太阳穴,但血流顺着纱布源源不断地外渗,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怎么也不可能弥补。 “骑士大人,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是的。”罗斯感觉自己脸像是发烧那样滚烫,羞愧得快死过去“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谢谢我,我快要死了。”小女孩喘息越发剧烈,嘴角开始接连流淌出鲜血,眼睛也迷离涣散起来“牧师先生,我,我会去天堂吗?” 阿尔法深深点了点头:“是的,孩子,你会和安吉拉天使一同玩耍,想用圣餐,再也不会有悲苦与磨难。” “是吗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的呼吸伴随着痉挛越发微弱,纤弱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悸动着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士兵的灵魂,很多士兵转过身去或是闭上了眼,几个年轻的小战士不知道想起了谁或什么,眼眶像兔子一样泛红。 “没人倾听他们的忏悔圣神会收留他们吗?” “会的,我的小天使,圣神在人间使得他们不幸,就会在天堂有所弥补。”老随军牧师在女孩手背轻轻一吻“你会像最无忧无虑的女孩那般快乐。” 小女孩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阿尔法试探了鼻息,摇了摇头。 “她去天堂欢笑了。” 士兵们匆匆掩埋了小女孩的尸体,时间很紧迫,骑马的斥候说百米外已经有诺德人出现的痕迹,再停留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真的有天堂存在吗?”罗斯看着昏暗的天空,密布的乌云让阳光半分都不得渗入“也真的有地狱吗?” 阿尔法笑了笑,仿佛刚刚主持过葬礼的并不是这个不再年轻的秃头老人:“如果你希望有天堂存在,那么天堂就不会遥远,罗斯,你注定是为天堂而战的人。” 分割线 “我们应该改进我们的武器,尤其是矛,或者说枪。”沃尔夫很不满意地敲打着手中的诺德短矛“这种东西,在密不透风的步兵对垒时候都很吃亏,只是在海战、或者陆地上侧翼袭击过程中,才因为灵便有所优势。” 安度因端着碗大口大口吃着更类似于加了奶酪的大麦糊状食物,黑加仑军的主食很多类似于此。 由伙夫制作的饮食,形成了黑加仑军内部的谚语“闭上眼睛吃你的饭,味道不会更好,但却可以让人看不出来你吃得哭了。”由此被军士们戏称为“闭眼睛”。 所有人都能把食物煮熟,但擅长做饭的只有沃尔夫、希尔薇和戴安娜自从最后一位走后,沃尔夫的食物也只能用“熟食”来称呼。 带着东海岸节俭品味的希尔薇似乎也对料理兴趣缺缺,而且确实也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她做。 东海岸的将领目前有杜瓦克因和希尔薇,都是掌握着一定军事才能的重要贵族。从某种意义上讲,抓根宝是自己准侄儿,假若娶了玛格丽特,那就是一家人,用起来理直气壮也非常顺手。 希尔薇还是报答救命之恩,给面子留着的客卿,做饭的事情想都不要想。 在某次聚会之中,希尔薇难得有兴致为大家做了新鲜的肉羹,那简直是沃尔夫吃过最好的东西。 而沃尔夫自己确实是不想做饭,除非玛格丽特和小莎琳想吃,他才会认真做一次,不然平日里也是有什么吃什么,生活条件上,在诺德人中也很难找到比沃尔夫更不享受的。 有时候,实在顶不住的沃尔夫考虑让希尔薇当自己的厨师,哪怕偶尔也可以,但考虑到种种因素,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按照东海岸习俗,厨师是奴隶与废材干的事情,希尔薇擅长厨艺是孝顺爹,跟沃尔夫屁关系没有。 至于强制柏兰顿伯爵希尔薇父亲剁掉西德尼脑袋的画面可至今历历在目。那可怕的战斗力与沉稳莫测的性格,都让沃尔夫本能地预感到,万一招惹,怕是日子要当场报废。 “可是唔,这种长矛我们一直都在用啊。”卢瑟也抱着碗喝浆糊,大口大口且含糊不清地说道“斯瓦迪亚人不也被咱们捅死了吗。” 沃尔夫用手攥起矛头,拿棍子柄怼了怼第一旗队旗队长的屁股:“你怎么不想一想,在枪盾对枪盾的时候,我们死了多少人?他们手持两米七的锥头长枪,我们的战士要怎么用一米五的短矛去干掉他们?” “嗯我们冲上去,把矛糊在他们脸上!”至今仍然毫发无伤的亚托,想出了非常有建设性与特色的回答“奥丁在上,!诺德人无所畏惧!” 其余诺德人也用力点了点头,并对亚托兄弟意义不明的叫喊声表示赞赏,沃尔夫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简直想死过去。 “更长的长枪,意味着更加结实可靠的阵线,在抗击骑兵的时候,我也将有更大的优势。” 沃尔夫紧紧攥住长矛,极力忍住不要拿这东西抽他们屁股的冲动,笨孩子不能一口气打死,打死了就没人干活了。 “如果谁觉得能用脸接住骑士的冲锋,可以站出来演示一下。” 在紧张的注视下,杜瓦克因高高兴兴地举起手来,又不知所措地搓着胳膊放下,因为沃尔夫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希尔有一个劲地使眼色,终于让抓根宝停止了企图演示短矛抗骑兵的戏码。 从小就接受严格的诺德化卡拉德式训练的杜瓦克因,使用格斗矛的本事就像骑士驾驭马匹那般得心应手。 作为高度纪律化的杀戮机器,要是有一百个杜瓦克因这样的精锐贵族子弟重装手持格斗矛,完全能把人数是二倍的斯瓦迪亚剑士按在地上摩擦。 矛这种武器,训练越是精良,战阵发挥的威力越是不可估量,只不过这个时代的步兵表现之差劲,让人几乎把古典时代的扛把子重装矛兵遗忘到脑后。 不过,现在不是杠的时候,要让沃尔夫把话说完才是。 就在沃尔夫为终于可以大力推销长锥头枪的时候,安度因又掏出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钱袋子,又是蹦又是跳地蹿到沃尔夫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像是彬彬有礼的学生一样把这玩意放在沃尔夫面前。 “将军,我寻思了好久,最终还是觉得组建骑兵对抗骑兵才是最有效果的。”安度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里有足足三千第纳尔,头儿,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听着最初的称呼,沃尔夫居然也没有n,或是踢安度因的屁股,这让许多早期将领的某根称呼爱好神经又活跃起来。 叫将军到底没有头儿来得得劲,下次私下里叫个试一试,说不定挨上两脚,沃尔夫也就习惯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踢回坑里的沃尔夫,看着那袋子里又是金子又是银子,颤抖着手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都可以猜得到,安度因生活应该已经近乎斯巴达那般苛刻,看起来瘦了一圈也不完全是相思之苦。 “安度因,你要知道,这些钱,即便是在我们俘虏到很多马匹的提哈,也只够买四五匹质量一般般的军用马。”沃尔夫长长叹了一口气“想要通过船运回格陵兰,保证这些畜生不死掉,非常非常困难。” 安度因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但还是认真地对沃尔夫说道:“不,我的意思是,只是希望头儿将军能记得骑兵的事情,不要放弃这个方案,虽然俺觉得,现在也确实得用长枪对付那些小矮个子的骑兵。” 沃尔夫严肃地点了点头,把钱袋又放在安度因怀里:“我答应你,黑加仑军会有一支骑兵的,你这些钱,也一定会用在剑刃上。” 在好声好气地说服掉安度因之后,长枪的事情也终于被敲定了。 虽然15米的格斗矛是诺德人的传统,是奥丁赐给诺德人的优秀武器,但时代在变,活着的沃尔夫还是比看不见的奥丁在黑加仑军说话好使。 表面上,只是计划着将矛换做长枪,其实沃尔夫考虑的远比那些将领想象得到多。 狼改是一条漫长且善变的路,这一步,从某种意义上讲,应该叫做:军队职能分化。11 第九十九章 狼与离别路(四) 其实,对于自己部队持续改革的事宜,沃尔夫已然做好了持续的打算。 目前营地周边人多手杂,鬼知道多少眼睛在盯着自己的后背。尤其某位可爱亲爱的仆格小朋友,假若俩人有一天不慎坐在一起,怕是不用咸盐就能把对方啃了。 所以目前为止发生的变化,只是黑加仑军有一百名被挑选出来的士兵,从背着1.5米的格斗矛拉练跑步,变成了携带2.5米的长锥头枪。 倒不是沃尔夫打算把枪兵缩减到这么小小一点,而是目前缴获的长枪数量只有这么多。 这一百人绝非择优录取,恰恰相反,他们中多是瘦弱、胆怯(以诺德人标准来说)、不擅长剑斧、很后期才加入的士兵。 嗯……按照杜瓦克因非常不中听的话说:“越像沃尔夫的士兵,就越有资格被挑出来。” 虽然这些家伙在自己的班队里非常可怜,妈妈不疼姥姥不爱,基本处于老兵欺负洗袜子的存在。 不过沃尔夫看中的是他们集中体现的一点可贵品质——非常听话,听话到发蔫那种。 这些人多数是从未参与过劫掠战斗的小小农民,很多人甚至是没有土地的农奴,营养不好、积极『性』不高、经验不够,甚至脑子不行。 唯一的优点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没出息到沃尔夫都想给他们屁股一人一脚。 偏偏可笑的是,这种战斗力极其低下的组成,居然在目前一千人中占了不小的比重。 黑加仑军辗转征战这么长时间,当三十根长矛,包括卢瑟、安德鲁在内,只剩下不到六人,都至少是中队长级别。 他们和烂泥村的安度因,以及从运输船中六位死里逃生的战士一样,是黑加仑军的中流砥柱,哪怕在中队长中也是精锐。 战术指挥上,沃尔夫用土办法亲自踹屁股喂招,恨不得把自己怎么打仗的想法,手把手按进他们的脑子里,就算脑袋里是头驴子也知道怎么指挥,何况物竞天择,活下来的个个鬼一样精明。 个人战斗力上,基本大大小小的械斗全没落下,从沃尔夫还是个无名小辈的时候就跟着东砍西砍,什么诺德人、斯瓦迪亚人,一路杀过来天王老子都没怂过。 按照托曼的话说,以命搏命的打法,他自己也顶多一次可以对付两个资深老兵,三个还能保住不死,四个一起围上来,皇家侍卫也只能夹着尾巴溜。 后续出海的一百六十人里,幸存下来的将近四十多人,统统都是班队长、中队长的干活,也是沃尔夫目前的撑腰底牌。 牛气哄哄的斯瓦迪亚骑士都没干掉的重装大爷,绕着萨哥斯—提哈抢了一大圈,他们的光荣经后续的小字辈宣扬,是新兵崇拜的偶像。 在他们的带领下,即便后续士兵质量堪称注水,依旧能维持住战线。这些骄傲的功勋士兵却往往显得很低调,永远像是墙一样守卫着军团的底线。 相较而言,黑加仑军比其他征召部队,纪律『性』已然算是出类拔萃,就连斯瓦迪亚那些职业的步兵团也不逞多让,然而还是不够。 沃尔夫的要求不高,能在步兵对垒中维持良好的阵线、能扛得住骑士第一波冲锋(视情况而定),懂得换排和队列,就已经是能用(不能算合格)的枪盾步兵了。 目前,这位路西法男爵兴致勃勃地看着士兵们跑圈,和希尔等人筹划一场盛大的‘重甲球’大赛,让所有人都鼻青脸肿地快活一下,顺便让新划分的班队、中队快速熟络起来。 “头儿,你看,我计划在这边,那些家伙已经急不可耐地回格陵兰了,咱们地方现在大得很。” 这次的任务交给了暂时算很闲的安德鲁同志身上,作为全军最具有荣誉感与正义感的旗队长,他对组织这项暴力、光明正大的活动上,极其富有热情。 “我们画上一个场地,在周围垒一道土墙,上面『插』一圈篱笆,咱们就一队一队在这里比赛,咱们其他人就在篱笆外面站着看。” 沃尔夫仔细打量了一下已经修筑的四四方方的场地地基,就算是做营盘也很符合标准,最挑剔的希尔也表示很满意。 “赛程上是全员都可以参加,两个班队为单位,班队内不可以拆分。穿皮甲的分到轻步兵组,穿锁子甲的分到重步兵组,缺衣少甲的也没有办法,可以当观众助助威。” 就在沃尔法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一阵非常嘈杂的叫唤在背后响起,弄得这位黑加仑军的将军心情非常糟糕。 “什么人,在干什么!”杜瓦克因的嗓门又大又响亮,带有东部口音的咆哮一直传到营地的最那边“谁脖子痒痒,想要挨砍吗!” 听到咆哮声,赤『裸』着上身训练的诺德士兵们纷纷拿起身边的武器,呼啦啦一时之间跑来了足足五百多人,看那密集的人头还在有人不断往这边赶。 托曼拨开人群为沃尔夫开路,之间人群中央是一个非常尴尬的熟悉身影,抱着即将成为刚定陪葬品的那把宝剑。 就在明天,这位勇敢果决的元帅就要以真正的诺德人姿态进行船葬,要不是这个家伙身穿价值不菲的鳞甲,身边还有十多个身材魁梧的重装侍卫看护,怕是要当场被打爆脑袋。 “你……我认得你。”沃尔夫回想起当时刚定宴请自己和威廉姆斯(玛格丽特家族,详见第二卷第二十四章)的时候,在未来岳父家有这么一个小子,坐在长子雷耶克的背后,并不算高,长得简直平庸到令人怀疑是不是真的和玛格丽特一个爹“你是威廉姆斯家的人。” “是的,沃尔夫先生,恭喜您现在是路西法男爵了。”这位小贵胄还算有礼貌“我是维纶·威廉姆斯,奉长兄雷耶克的命令,来这里拿走抵债的物品,请您见谅。” 沃尔夫皱起眉头来,一听这话,全黑加仑军瞬间炸起锅来。杜瓦克因挤过人群上去就给最前面的侍卫肚子一脚,踢得那位措手不及翻到在地,被黑加仑军众人及时来住了。 抓根宝一边被撕扯着双手,一边不甘心地叫唤道:“你个崽种,你爹就这么教育你从死人身上发财吗!王八犊子,我要跟你神裁!你娘腿的,我看你们威廉姆斯人长了几个脑袋!” 东海岸瓦格良部落的士兵都想起来,当时饥寒交迫却被威廉姆斯家族拒之门外的心酸,大声叫唤起来,像是要当场把这些家伙撕成碎片一样。 “闭上嘴!”一直没有说话的沃尔夫大吼起来,那些士兵安静下来,出于对领袖的信任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黑加仑军的爷们不可能看着元帅受这般屈辱,威廉姆斯的小子,告诉我们理由,不然我向侍奉多年的奥丁发誓,今天你就是诸神的祭品!” “沃尔夫大人,请您看在我姐姐玛格丽特的份上,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维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本来按照和兄长的商量,大家都知道沃尔夫像是恶龙一样守护着刚定的财产,而且名声鼎盛、心思可怕,不是钢铁人活着仆格那种疯子,最好不要死那么早。 “这是刚多元帅之女路易丝,答应我们拿走用来抵换两万五千第纳尔借款的……很抱歉,如果您拒绝,我们就不得不按照合同来讲路易丝小姐收为奴隶。” 沃尔夫脑壳疼得要炸开了。 ********************分割线******************** “父亲,你说海的尽头有什么啊。”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惊奇地看着桌面上的图纸“还是大海吗?” 这个孩子虽然只有十三岁,却已经算的上帅气标致,小小的尖钩鼻挺拔着,两额白里透粉。无论以诺德人还是斯瓦迪亚人的角度讲,都是正了八经的漂亮小子。 身材是诺德式的结实,腰间挎着漂亮的战斧,虽然和他的手比还是有些偏大,但谁也不怀疑他可以劈开成年人的脑袋。 拉格纳笑着用胡子摩挲着孩子的头发,和孩子一起笑闹起来:“比约恩,你一定会看得到的,真正的诺德男人,会亲自去征服无边的大海。” “国王真是的……为什么要派弟弟他们去南方矮子的地方学东西。那些罗多克人狡猾得很,收了那么多钱。”比约恩抱怨着“老爹你也真舍得伊瓦尔。” “没办法,我们要进步,就不能永远抢下去。”拉格纳并不正面回答关于伊瓦尔的抱怨,那个双腿残废的儿子他再了解不过,没有人比那个瘸子更具有一颗坚韧的心“我们要走出我们的道路。” “嗯……好吧。”比约恩把小脸贴在地图上“我好想亲自驾船送弟弟去罗多克上学,伊瓦尔长得太小了,腿还是坏的,我怕那些南方佬欺负他。” 拉格纳笑了笑,递给儿子一杯麦芽酒,作为诺德王国第二号任务,很多事情还等着他处理,短时间内回国也是不现实的,孩子能来身边已是最大的安慰。 胜利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格陵兰,自从城破那日算起,已经过去了将近七天,夏日的劲风与擅长利用洋流的诺德人只花了三天就把消息送到了岛上。 沃尔夫那种经历了弯路、风浪的倒霉蛋毕竟还少数,新鲜的援军与贵族家属、第一批搬迁到提哈的移民,已经陆续抵达了海岸。 “没有问题的,我会说服我最可靠的手下,去送伊瓦尔他们去上学。我会让他在那里呆三个月,保证一切都进入正轨。” 比约恩与伊瓦尔分别是拉格纳的长子与次子,一直以来拉格纳将他们二人雪藏,给他们低调的成长环境,像培养武士的儿子那样教育比约恩,对于身体残疾的伊瓦尔则更多的是教授知识。 听上去比约恩还是有些不放心,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卡拉迪亚局部地图草纸,抓着自己小脑袋上的头发:“可是爸爸你的手下都太傻了,不会照顾好伊瓦尔的,他们就会打架。” “嗯……这倒是不错,我有很多英勇无畏的雅尔。”拉格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和儿子碰了碰杯“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否则提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我们手中。” “哦?”比约恩仰起小脸看着父亲“可以带我和伊瓦尔看一看那位聪明的雅尔吗?” 拉格纳耸了耸肩,每天营地内都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但逃得过他法眼的真不见得多:“现在他很忙,在为逝去的元帅争取最后的尊严。” “他是要和别人神裁决斗吗?还是带着士兵进行对垒约战?”漂亮的话听得比约恩两眼发亮“他这么做,是为了元帅给他的好处吗?” 拉格纳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比约恩,有些事情是正确的,但做起来必定会付出代价。” 第一百章 剑与路易丝(上) 刚定海瑞布雷克斯和沃尔夫路西法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不过战火纷飞的年代,男人与男人之间总是非常容易达成共鸣与友谊。 就像刚定在战斗最后想到将荣誉交给沃尔夫,沃尔夫现在所做的一切,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忙碌的海岸与港口让沃尔夫有一种回到了卡德加特的错觉,按照玛格丽特的说法,过去没有大规模入侵斯瓦迪亚之前,海斯特堡也曾是繁忙的小维修港,为那些海寇修整船只。 很快,五十名忠诚且肌肉结实的士兵,帮这位在体力上永远没有优势的雅尔开辟了一条道路,他大踏步地走到一艘桅杆飞扬着刚定家族旗帜只看过几次便不会忘记的双斧。 “路易丝!”沃尔夫虽然身材不够魁梧、体力不够健硕,但嘴皮子是三个诺德人绑一起都不好使的“我是沃尔夫,奉您父亲遗愿托管他的葬礼与遗产。” 还没到面前,沃尔夫已经看到不少威廉姆斯家族的士兵围着船,刚定的老兵在和他们对峙。 雷耶克威廉姆斯,也就是玛格丽特的长兄,则在和船边的某个背对着沃尔夫的金发姑娘交谈着。 听到叫喊声,不少士兵都回过头来,威廉姆斯家族的士兵在攻城战中并没有发挥怎么样的作用,大多数时间被安排在无足轻重的位置上,不过不代表他们对撕破城墙的主角之一没有耳闻。 “沃尔夫?”要说老威廉姆斯别的事情沃尔夫并不了解,生儿子真是一绝,这已经是一天之内看到的第三个儿子了,除了雷耶克,沃尔夫一个也叫不上来名字“你这家伙来做什么?” 这其貌不扬的呆子就这么直愣愣地杵在沃尔夫面前,听到兄弟直来直去的质问,雷耶克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聪明人的较量哪里有傻子说话的份? 可怜的是沃尔夫这个聪明人,有的是本事玩傻子,这可是他的老本行。 “我当然是来接可爱的路易丝吊唁自己的父亲。”沃尔夫深深向那背对着他的女孩鞠了一躬“顺便来带着偷剑的贼向询问是否当即斩首。” “不不不,雅尔大人,着跟你说好的不一样啊,别开这玩笑!” 维纶威廉姆斯抱着那柄漂亮的双手剑,打了个大大的哆嗦,哭丧着脸对沃尔夫说道,转而恶狠狠地朝自己的兄弟就叫唤。 “巴格尔,你连威廉姆斯都不是,在这里瞎叫唤什么!沃尔夫大人也是你这狗能直呼其名的,滚一边去!” 这个叫做巴格尔的家伙受了侮辱,却根本不敢吭声,作为一个没有名号的私生子,沃尔夫身为男爵完全可以割了他的舌头,只要沃尔夫不惧怕和未来岳父交恶的话。 雷耶克看见沃尔夫,『露』出和善而又尴尬的笑容:“啊,沃尔夫男爵,很久不见,您战无不胜的功绩已经被传唱的,让人耳朵生茧了啊!” 这赞美的效果似乎很好,沃尔夫笑得脸上都快飘起红晕了,一个劲用特意换上的骑士铁甲护手拍打着雷耶克的肩膀,砸得nn直响,敲得大舅哥脸皮发绿。 “是啊,不过现在我得过来一下和路易丝说说话,拖延一下时间,让手下人收拾收拾营地。” 金发的路易丝依然背对着沃尔夫,没有说一句话,沃尔夫发觉她个子并不高,似乎刚刚一米六的小小只模样,长发几乎铺满了整个后背。 “因为前两天,一个偷窃的贼被我的士兵抓到,吊在门上剁掉双手,现在才咽气,不小心把元帅的营地弄脏了一点,得打扫打扫。” 雷耶克的脸『色』非常难看,但却依然尬笑着:“那可真是活该啊,那人偷了什么啊?” “他在刚定大人的陪葬品里拿了一把珠子。”沃尔夫眯起了双眼,笑容渐渐消失“我不得不让人用烙铁烫住伤口,听他哀嚎两天才死。你说是吧,维兰先生。”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沃尔夫就从维兰口中得到了所有的消息,有的地方后者想含糊其词或故意误导。 但前者打着哈气,就顺着之前维兰自己的话语,把愚蠢的谎言戳得干干净净,顺便提醒怎么编造才更加合理,自此小老弟彻底老实下来。 身为长兄的雷耶克最近听到东海岸的消息,三弟似乎最近一直在为父亲关于海斯特堡的事情忙前忙后。 要知道诺德人所有的儿子都有继承权的,也就是所谓的均等继承制。 不过实际『操』作起来,经过几百年演变,这些规矩慢慢开始向大陆学习,但很多时候,遗产的分配依旧随机且不固定。 父亲是可怕而又强大的,老威廉姆斯一直牢牢把握着核心权力。作为儿子,要想压紧自己的地位,不拿出点真诚是不可以的。 原本偷偷放贷给急用钱的刚定,是想通过控制唯一的后人,将刚定绑在威廉姆斯的战车上,为自己的后路添个保证。 不过这件事要干的隐蔽,要知道老威廉姆斯喜怒无常,却非常敬素未谋面的邻居刚定。 双方有书信往来,每次拿到信老人都会双手接起,提起刚定的时候总是叫英雄。 谁知道时运不济,老元帅死在了自己权力巅峰时刻,连遗嘱都是含糊其词其实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告诉沃尔夫,光荣一世的自己,那点钱根本不够填上去。 光明正大讨债是不可能的,尤其不可能把路易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扣下。要是知道长子在刚定坟头动土,怕是当场要抽筋扒皮,以祭笔友在天之灵。 不过宝剑赠英雄,老爹年纪大了,对征战多数是有心无力,但不代表老狮子就不是狮子,如今对宝贵的战利品、传奇的战役故事尤为醉心。 实在没有什么礼物,比里昂的重剑更棒的了。 事不宜迟,应当是先斩后奏,拿走这把宝剑后,送到船上走远点,再找机会通知沃尔夫。木已成舟,就算小狼崽子再聪明,也实在没有办法。 可怜的路易丝,说实在话,她没有太多的坚强可以选择。如果不牺牲些什么,那么父亲留下的全部家当、包括他自己的人生,都会是犹豫不决的牺牲品。 但没想到沃尔夫已经把营地搬到元帅的营帐边上,本着人不走空的愚蠢念想,维兰直接被黑加仑军巡逻队抓了个正着,差点被围过来的各位黑加仑军大爷揍个半死不活。 “那么,沃尔夫先生,我这是在为我的债券争取合法利益,请您不要干涉。”雷耶克皮笑肉不笑地闪过沃尔夫的一记掌击“您不会阻拦路易丝的,对吧?” “这话,要路易丝亲自来说。”沃尔夫摘下骑士手套丢给托曼,从怀里掏出一个记账的本子“刚定元帅的财产内共计一万三千第纳尔的财物,我已经替路易丝打点好,只需要再交付一万两千第纳尔,就可以,对吧?” 一直背对着沃尔夫的少女慢慢转过身来,当她的面庞对着沃尔夫的那一刻,一向自认为定力非凡的沃尔夫一时之间心脏还是漏了半拍。 他曾经掠夺过那些珍稀的瓷器,纯白而又姣美,宛若从不可思议中走出的东方艺术,用震撼打破过沃尔夫的头脑极限。 而这个金发的少女,则用她的容貌震撼着沃尔夫在生上的审美。 路易丝漂亮的绿『色』眸子琥珀那般晶莹漂亮,是深沉的,却绝非空洞麻木。 这个劳累的女孩一直在强行支撑自己,但那目光绝对不会没有焦距所指,如同战士的长剑永远不会落空目标,永远洞悉着面前世界的丝毫。 “沃尔夫先生,非常感谢您,对我与家父的照料。”路易丝的声音中带着软绵绵的疲惫,那纯白『色』的皮肤仿佛天使的绫罗,完全让沃尔夫『迷』失了当即判断能力“不过确实像雷耶克先生说过的那样,我没有钱去支付,所以” “所以沃尔夫先生,请您也不要执着,这不是您的事情,过分参与会让自己受伤,我们威廉姆斯家族,尤其我雷耶克,喜欢识时务的朋友与亲人。” 最后亲人一词让沃尔夫非常不爽,这近乎明摆着把玛格丽特拿出来做打压的棋子,暗示如果不再阻拦,雷耶克很有可能在玛格丽特的事情上站在自己一边。 已经不是那个黑加仑村的小祭司,沃尔夫男爵却发现自己更加喜爱做噩梦了。 梦里,永远都是蝗虫那般的箭雨、狰狞的尸首、哀嚎的伤兵、魔鬼般无可抵抗的斯瓦迪亚骑士,每次沃尔夫从梦魇中惊坐起,往往绝望地发现一切其实都是真实的。 他曾无数次许愿,只要能平平安安地回到玛格丽特身边,平平安安地与她共度一生,无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现在,似乎一切都将完成。 只要点点头,路易丝会失去一大票债务,雷耶克会拿到剑与父亲的宠爱,自己也许可以带着战利品,光荣地去海斯特堡迎娶玛格丽特。 无数次的冲杀、无数次的牺牲、无数次的挣扎徘徊,这个世界何其不易。 刚定已经死了。 是啊,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像是这个时代诺德人的灯塔那般,载渡着希望与卡拉迪亚,旋而熄灭暗淡。 “这是刚定大人的光荣,也是令尊对我的嘱托。我不敢托大,却也知道信誉一词如何用六国语言书写。” 沃尔夫把剑从维兰手上接过,双手平端举在路易丝面前,如同家臣对家主那般恭恭敬敬。 “我不会让任何人践踏他的尊严,除非长枪从我的胸膛通透,我决不允许。希望您可以准许我守护他的机会。” 路易丝看着父亲的陪葬品,没有说话,而是通过剑刃的折『射』,看到了沃尔夫那双固执到不可动摇的双眼。 看到了这一幕的雷耶克摇了摇头,像是战败一般长长叹了一口气:“沃尔夫雅尔大人,路易丝累了,我们送她休息吧,事情明天商议,我只是想拿到我想要的,请您不要阻拦。” “我会给您满意的答复的。” 沃尔夫轻轻鞠躬,在刚定士兵与黑加仑军的拥簇下,和路易丝慢慢走回营地。 “您和我的父亲一起并肩作战过吗?”路易丝的声音糯米糕一般细软“他最后有跟您说过什么吗?” 沃尔夫仔细想了想,低声回答道:“他说,作为你的父亲,他很抱歉。” 小小的路易丝乖巧地点了点头,鼻尖已然流落着晶莹的闪烁,如同阳光遗落的珍珠,播撒给并不希望拥有的人。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路易丝是沃尔夫见过最有礼貌的诺德人,哽咽的声音已经快变为嚎啕大哭,却依旧憋在喉咙里不肯释放“非常高兴,父亲去瓦尔格拉的前夕有您的陪伴。” “不是我应当荣幸见证过一个勇士的光荣逝去,聆听他最后的教诲。” 沃尔夫长长舒了一口气,那一日城墙上不屈的影子『迷』离在面前。 “我只希望我做的不是错事至少,这一次不要。”11 第一百零一章 剑与路易丝(中) 晨雾不会阻挡日光太多的时间,萨吉彻堡彻底褪去星月装扮,庞大的维吉亚南方军团营地像是投入沸水那般,整座战争机器高声亢奋起来。 “消息可靠吗?”刚刚在前一天抵达的沃洛宁终于在这不错的天气里,享受到了热腾腾的早餐“看起来,我遇到了好时候?很快就要打仗了?” 嘈杂的城堡军营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在露天用餐,热热闹闹的气氛快将那塔尖都震落下来。 对面正在和黑干粮斗智斗勇的骑士拼命用刀将那大块削成薄片,泡进配有奶酪的汤里慢慢享用:“当然,这可是大人的副手,伊万老爷说的!他消息最灵通了,连叛军在哪下崽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伊万?那个雪原强盗?”沃洛宁作为两个好友的通讯官,对康斯坦丁的人手不会没有印象“我以为他会是个头脑简单的刺客。” 骑士耸了耸肩,黑面包里似乎塞了许多杂质,啃起来像树皮那么结实:“最好不要这样说,尤其你不知道他的耳朵在监听哪里的时候。” 面相平实、身材魁梧的沃洛宁是个严肃且自律的维吉亚骑士,身为军人或是同伴都没有值得挑剔的地方,假若非要说哪里美中不足,只能勉强称缺乏幽默感是个社交劣势。 “嗯,这倒是无关痛痒。我只是希望,他的消息足够准确,也足够这么多人激动,那些小伙子一直在擦弯刀,我真担心他们会不会割伤自己的皮。” “现在,新兵确实有点多,我也有些担心。”骑士的表情看起来很欢快,并没有多点所谓的忧,大口大口咀嚼着食物“不过当时康斯坦丁大人刚刚接手军营时,我手下三人一根长矛,两人一把弯刀,多半还是要完蛋的淘汰货色,盾牌十个人分不到一面,我们照样把库吉特人按在地上捶。” 话没有问题,康斯坦丁是这个时代,神赐予维吉亚的战争利器,对库吉特的防御性战争在短短五年内被彻底扭转。 荒芜的大漠,他与他的士兵在车阵中央,依靠着大量的物资顶住了汹涌的骑兵与漫天箭矢,并最后由三百名维吉亚骑士组成的重击,结果了三位那颜的脑袋,赢得了罕见的大捷。 听到自信满满的回答,沃洛宁也不会去打扰兴致。一直追随着米拉克左右的他,并未见识过康斯坦丁的手段,不过就是内心有所疑惑,习惯行动而非语言的他也不会发声。 “库吉特人一定集结了不少,到处都能看见他们斥候的鬼影子。”沃洛宁想到了些什么“你们怎么对付他们漫上遍野的弓骑兵?” 骑士耸了耸肩,看起来对这个问题完全漠不关心:“我们的弓箭手会教育他们的,倘若他们愿意冲过来,那简直再好不过了。” 一般而言,包括沃尔夫在内很多对游牧民族并不了解的将领,都将库吉特的主力误认为那些弓骑兵。 那些身披鳞甲且携带弓箭、训练充足、甚至拥有哲别头衔的骑兵,也的确算得上是库吉特大军精锐,事实上这只能算一小部分,大多数时候,弓骑兵只是在数量上构成了一大组成。 在这个游牧民族从远方草原迁移而来的初期,遮天蔽日的箭雨确实是他们的标志,也着实令人胆战心惊。 不过依靠弓箭解决敌人并不现实,骚扰与打压使他们的拿手好戏,重骑兵才是决定性武器,这些甚至身披双层重甲的马上武士,将会把被骚扰到时期最低落状态的对手冲成一盘散沙。 随着时代的推移,四分五裂的部落、铁矿的频发、军队的散漫,让库吉特的威胁降到了当年三分之一不到的水平。 而维吉亚则是北方狩猎之国,据说每一个维吉亚男人会握勺子的时候,就会弯弓搭箭。 而事实上,平均每个维吉亚成年男子都被要求能拉开四十磅弓即便这个数值杀伤力非常一般,但人人都能做到,便是可怕的动员力。 只要精锐程度足够,在对抗库吉特的时候,维吉亚的弓箭手总是把骑在马上的牧民对射到找不到北,而更加富有且士气高昂的维吉亚骑士,则用对冲回敬那些在他们面前算不得重骑兵的弟弟们。 “希望一切顺利吧。”沃洛宁将杯子里的麦芽酒喝得干干净净“神佑维吉亚。” “神佑维吉亚。”骑士微笑着点了点头,揉捏着自己两撇漂亮的山羊胡子,目送自己互不知名的朋友远去“我已经等不及了。” 分割线 并不是谁都有勇气去维护道义,因为无论是勇气还是道义都需要代价。 如果所有事情的改变,仅仅需要做出选择,那么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会是英雄。 “将军,我必须要严肃提醒你一下,我们最好不要涉足这件事。”希尔严肃地看着咀嚼麦片汤的沃尔夫“尤其不要将自己的钱卷进去,您的对手是毫无道德底线的仆格,他完全可能动员自己全部的人力与附庸,组成一支至少五千人的部队。” “一些拿着锅盖和斧子的炮灰罢了。”安德鲁提出了反义,而且严肃地对沃尔夫说道“将军,你做的事情让所有兄弟感到光荣,这是真正男人的行径。” 希尔不屑地摇摇头,独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嘲弄,像是成年人笑话愚拙的孩子:“假如光荣可以当做武器和饭,那么斯瓦迪亚人早把我们淹死在海岸线里。” “我们的军队就是依靠着光荣与勇气组成的。”安德鲁似乎情绪有些激动,听得嘎嘣一声,手中的木勺当场牺牲,折成两半“假若我们丢下一个无助的女孩、死去元帅的尸体任人侮辱,那我们又有何颜面面对里米克传下的军旗!” 那面狼爪旗帜在尸堆中被寻觅到,并重新引导者黑加仑军的前进方向。涉及到荣誉和英雄,黑加仑军的老兵上上下下都很敏感,但同样他们也关心自己切身收入与利益。 “嗯,知道了。”沃尔夫打断了争吵的继续升级,长长吁了一口气“不要吵到路易丝。” 昏暗的烛光下,路易丝端着手中的食物,坐在黑加仑军的肌肉大汉之间。在沃尔夫发出命令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不再惊扰这个疲惫不堪的英雄遗孤。 她的眼皮还有些红肿,刚刚见过父亲的尸体、之前被债主惊吓,就是再镇定自若,路易丝也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 “吃一点吧。”托曼看着女孩忧伤的面庞,无奈地摇了摇头,尽可能压低粗大的嗓门说道“这是希尔薇那个一直陪着你的姐姐做的,这个桌子上没人吃得比你更好。” 路易丝将勺子很勉强地伸进碗里,然后非常勉强地放进嘴里,小声对身边的皇家侍卫说道:“谢谢。” 完全不会安慰人的托曼也僵硬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 “今晚我和路易丝搬到元帅的帐篷里吧。”希尔薇从外面走进来,站在路易丝背后,轻轻扶住女孩的肩膀“我可以保护她。” 小小的路易丝现在需要安慰和陪伴,需要有人替她阻挡悲伤和噩梦,这是在座杀人如麻的各位都代替不了的。 沃尔夫挑了挑眼皮,默许了这项建议,而希尔薇一向是喜欢和沃尔夫怄气的,拒绝也不会有效果。 按这个瓦格良盾女的话说,沃尔夫这个人确实具有领导力,但对于她而言就是看着不爽。 但也仅限于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大多数时候,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是合格的统帅与能干的手下。 “对了,头儿!”杜瓦克因也很快习惯了称呼回流,看到希尔薇又想到了什么“我问过我爹了他说现在瓦格良人也缺钱用,没法给援助。但是威廉姆斯人要是想抢,你可以通知他一声,雷耶克那个孙子,在牛颈温斯面前就是个穿开裆裤的。” 沃尔夫苦笑了两声,点了点头,他可不觉得威廉姆斯家的崽子们会蠢到连续上门抢两次。 “将军大人!”一个负责门前巡卫的班队长走了进来,向沃尔夫微微鞠躬行礼“拉格纳侯爵派信使传话来,说是如果事情暂时处理完,请到营帐来,他非常荣幸为您介绍他的孩子们。”11 第一百二章 剑与路易丝(下) 其实非常悲伤的故事是,伟大的国王雷克斯不单单在战争水平与收拢人心上,输个了拉格纳洛德布罗克,就连生儿子上也不如这位后起之秀。 “来,伊瓦尔,这位是黑加仑的男爵,沃尔夫雅尔。”拉格纳向自己坐在凳子上的孩子介绍道“比约恩这个小兔崽子,一定要练完剑才肯回来。” 坐在凳子上的,失是一个面『色』并不苍白,双眼炯炯有神的十二岁孩子,那嘴角总是扬起拉格纳时常会表『露』出来的、所谓的邪笑,仿佛打量猎物的狼盘查着食物。 “沃尔夫雅尔,你好,我父亲经常提起您,说您是个聪明人。”伊瓦尔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双腿“抱歉抱歉,我无法站起来迎接你。因为你看到了,奥丁对我不公,打折了我的双腿。” 沃尔夫也微笑着点头:“你好,伊瓦尔。你说奥丁不公,我却明明看到,他补偿给你双倍的心。” 伊瓦尔咯咯笑了起来,笑声和拉格纳的一样爽朗:“我喜欢您,先生,父亲说的没错,沃尔夫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好了好了,小伙子。沃尔夫先生很累很忙,我们要尽快商量事情。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会帐篷里看书休息。” 一般来说,残疾的孩子会被诺德人抛弃到野外自生自灭,因为不能成为一个拥有自主能力的人,很难被社会所接受。 而落后的生产力上也要考虑到如何养育一个包袱的问题,这实在尖锐而无法逃避。在饥荒的年代人们甚至不得不牺牲老人,使其自生自灭,据说在格陵兰内部一些地区人们易子而食。 不过看起来,拉格纳对自己身怀残疾的儿子关爱有加,而且花费了很多精力去培养。 伊瓦尔固执地摇摇头:“父亲!我不是小孩子了。这事情也和我有关,我得听沃尔夫先生怎么说。” 拉格纳拍了拍儿子的脊背,这个瘸子总是把腰背挺得笔直:“那好吧。其实以后也有很多机会。你那些罗多克语的书,沃尔夫有空也会交给你的,别这么瞪眼睛,你可以问问他会多少语言。” “多少种啊?聪明的沃尔夫先生。”伊瓦尔眨着眼睛“您会罗多克语吗?” 沃尔夫点了点头,接过伊瓦尔的书籍流畅地读了起来,这种语言是伊瓦尔第一次听人念出,但他自学了好久,知道这是罗多克语:“我们的城市,拥有着名的港口与过往不息的渔船商船,每个时节都有新鲜的水果和鱼肉供应,只要有足够的第纳尔,这里就是天堂嗯,是本罗多克人自吹自擂的书,但语法很标准,文采也很好。” 伊瓦尔崇拜地抱住书本,眼睛亮晶晶地:“那么传闻你懂得天上地下的所有语言,是真的吗?” “不不不。孩子,别说天上,地上的维吉亚语库吉特语都让我头疼。”被这传闻唬了一跳的沃尔夫摊了摊手,不过也不奇怪,诺德人喝完酒吹起牛来的功力,简直可以用天马星空来形容“太不常用的文字都让我有时候书写很吃力。” “咳咳咳。好了,伊瓦尔。这是我们的时间,你可以乖乖地听,但尽量不要发出声音。”拉格纳打断了伊瓦尔的话语,天『色』已经不早,事情要尽快解决。 在得到儿子猛烈点头的回答后,拉格纳邀请沃尔夫坐下:“名字里带威廉姆斯的人,都很叫人头疼,是吧,沃尔夫。” 想到那位魂牵梦萦的身影,沃尔夫也苦笑点了点头:“算吧,我想我搅入了一个的难题。” 侯爵饶有深意地看着手下的男爵,拉格纳很少抛头『露』面,却也很少有消息会遗漏他的耳朵:“嗯我很欣赏你这件事的正派和诚信。” “你明明知道,他们想利用刚定当年的错误,把东西榨到手,而路易丝的继承权不稳固。想要把那不小的领地搞到手或分一杯羹,也是轻而易举的。” 沃尔夫低着头看着桌子,声音有些低沉:“我知道。” “而你,也知道结交雷耶克,这个威廉姆斯家的长子,对你和玛格丽特的未来非常有好处。” “嗯,我知道。”沃尔夫的声音又放低了些。 拉格纳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荣誉、敬佩、英雄,可以让人高尚,而过度的高尚,则会叫人像只知道听从号令的猎犬那样愚昧。” 倾听的沃尔夫没有说话,他知道拉格纳在帮他,而伊瓦尔已经屏住了呼吸,两个聪明人的对话已然让他两眼放光。 “刚定的债务,是因为他帮助一个早年的朋友夺回领地,而且像以往一样分文不取。”拉格纳咂着嘴摇了摇头“结果,今年是格陵兰的灾年,他可没有你们这样的祭司,无法预知未来的灾难。被战争耗空的仓库里,就剩下老鼠屎。” “他那位朋友,翻脸不认人,一点不肯救急,甚至四处诋毁旧友的名誉。”听上去拉格纳的声音里也充满了鄙夷,无耻之徒令英雄蒙受屈辱,俗套却也真实“沃尔夫,我建议你不要做这样尴尬的好人。” 听到拉格纳的话,沃尔夫苦笑着耸了耸肩膀:“我看起来也不是很像,只是莫名其妙被这种道德传染了,就像感冒那样。” 卡德加特的领主盯着黑加仑领主的双眼,慢慢说道:“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沃尔夫,我无权决定,但是这一次你还有机会。” 听到这句话,沃尔夫身子轻轻颤抖了几分,他也不是塞住双耳的『毛』驴:“但怕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吧。” “是的,在国王和许多贵族,嗯,包括我的主持下,我们将会派遣三十个世家子弟去往罗多克的亚伦学习,由一位值得信任的雅尔负责。他将在那里等待三个月,保证一切步入正轨。” 拉格纳递给沃尔夫一支牛角杯,边喝边谈已经是诺德人的习惯,战争中黑加仑军的小祭司也慢慢适应了这一切。 “同时,亚托的领主,也就是他们的国王,对周边某些蠢蠢欲动的反对者也很是头疼。他需要一支一千人的部队,最好是与本地没有任何关系的雇佣军,替他警戒那些登徒子。” 这件事大大出乎了沃尔夫的意料,也有些打『乱』了他的步调。大部分雅尔已经陆续回格陵兰整顿,强势一些的则在下一次大入侵前小范围开疆拓土,为自己拼一把。 目前乐意做这件事的,真不算太多,包括沃尔夫,他现在只想的是去海斯特堡与那对可爱的母女团圆。 要不是刚定的嘱托,路易丝就是被扔到威廉姆斯人营地里给那些大头兵玩死,他都不会眨一眨眼,更别提出头。 “哦哦,那这是一件好事啊。”沃尔夫笑着说道“嗯,我们需要找一个机灵的人,尤其要会罗多克语,且擅长和那些商人打交。” 拉格纳也笑了:“你明白了吗?” 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不明白? 心中一清二楚的沃尔夫还想说话,突然一个小人影急匆匆地钻进帐篷内,把木剑放在一边就大步冲了过来,身上大汗淋漓,一副刚刚剧烈运动过的模样:“父亲,我迟到了这位是沃尔夫先生吗?” 拉格纳笑着点了点头,拎着儿子的后勃颈,对沃尔夫介绍道:“这是我最皮的坏小子!比约恩,天天就想打架捣蛋,卡德加特的小魔头。” “我才没有呢!那个小子欺负女孩,还说他父亲是伯爵,他想怎么玩那些女孩都行!”比约恩听到小魔头这个称呼,气鼓鼓地叉起腰来“我只是打扁了他的鼻子,下次他再犯,我就要打光他的牙!” 拉格纳使劲拍了拍比约恩的屁股:“先跟沃尔夫先生打招呼!如果你够勇敢,就应该像他那样敢于第一个带人冲进墙里,而不是和一个伯爵家的傻子打得有来有去。” 比约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朝沃尔夫嘿嘿笑道:“您好,沃尔夫先生,我没想到,您比想象中的更加” “更加弱不禁风,是吧,我的小勇士!” 沃尔夫闪闪发亮的眼神让拉格纳也很满意,看起来自己的两个孩子都很讨这个得力手下的喜欢,对于目光长远统治者来说,这是好事情。 “但我击败的对手都比我有更强壮的肌肉,你也会面对很多比你更强壮的人。” “那该怎么办?”比约恩歪着头问道“用阴谋吗?” “不,只需要比他们更强大就可以。”沃尔夫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强大到足够让他们的肌肉像纸糊的那样。” 这回答似乎并没能让比约恩的小眼睛也像伊瓦尔那样闪亮亮的,不过却也足够满意,拉格纳则轻轻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口箱子。 “这里面有两万四千第纳尔,是我们三十个家庭的贵族缴纳的保护费额,每人百第纳尔。至于亚伦的问题,需要你自己和葛瑞福斯国王那些罗多克贵族商量。” “时间很短,岁月很长,沃尔夫,别做出令人懊恼的选择。” 第一百零三章 诺德之剑(上) 路易丝在帐篷的一角默默坐着,并没有上前帮希尔薇忙东忙西地收拾帐篷,事实上她现在站起来都会觉得两眼发晕,最好还是不要添『乱』为好。 她穿着黑『色』的长裙,厚厚的细亚麻布布料将路易丝完完全全包裹起来,令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哥特风格的布偶。 “不是很舒服吧。”希尔薇的手指凉凉地抹在她的额头上,让路易丝有些不安起来“你的额头有点发烫,应该是在船上惹病,发烧了。” “唔?”疲累不堪的女孩子缩成一团,北方的空气在怎么讲,即便临近夏日,也总是那般无时无刻用寒气刺痛着人们的神经“是吗我在船上一直睡不好。” 希尔薇『摸』了『摸』她的头顶,用自己同样软软的脸蛋贴了上去,着过于亲近的动作吓得路易丝差点没有从凳子上蹦下去:“不要紧,盖上厚被子,喝点热水安心睡一觉,第二天就好啦。” “热水?”路易丝看着那杯热气腾腾的水有些不知所措,希尔薇解释道“这个是一个禅达女孩教我的,人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喝一点有好处。” “谢谢。”刚定之女连连道谢,将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你很温柔。” 盾女并不客气地接受了着赞美,『摸』了『摸』路易丝和自己一样金ns的头发,那被秀发裹住的小脑袋与两颊『迷』你婴儿肥,让她忍不住捏了捏小脸蛋:“希望你看到我在战场上杀人的样子,还会这么说。” 听到盾女的话,路易丝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似乎心情依旧和低落,但并没有阻止手掌在自己脸蛋上『揉』捏。 “不会的,这只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路易丝缩进自己的被子里,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假若人对人能做出的最坏的事情,仅限于杀死,那么这个世界真是和平且安详。” 这个冷静的女孩子沉默不语地缩在最后的避难所内,打量着父亲的故居。希尔薇很庆幸自己有一个靠谱到不能再靠谱的父亲,爱自己的家庭胜过空中楼阁的荣誉。 “我想问一下”在希尔薇也熄灯钻进被窝里后,路易丝咬住嘴唇问道“你对沃尔夫先生很熟悉吗?” 这个问题让希尔薇措手不及,饶是机灵的盾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一向自认在黑加仑军中服役,而非为沃尔夫个人战斗虽然矛盾的是,黑加仑军时一直誓死跟随沃尔夫的私人军队。 最后还是在小路易斯期许的眼神下,缓缓说道:“嗯,勉强算的上知道大部分。” “他是不是很着急回到格陵兰成婚?”女孩子的声音压得很低“而且是一位很有身份的女子?” “是海斯特堡的玛格丽特。”希尔薇没有在众所周知的问题上遮遮掩掩“一位传奇的女骑士,用利剑而非婚姻保护住了丈夫遗留的领地。” 路易丝睁着大大的绿『色』瞳孔,像是夜幕降临出窝觅食的猫咪那般:“沃尔夫先生是附近三个村子的领主,他们的结合好处也很大吧。” 希尔薇吃了一惊,她很难想象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子有如此缜密的思维。 “算吧。”希尔薇大概估测了一下,慢慢说道“他们在一起,沃尔夫那小小的领地将会扩大一倍,并将添加一座坚固的城堡和维修船厂。” 这些话略有所指,路易丝点了点头:“那么,他们的结合是完全出于利益?” “很难讲,我不敢说。”希尔薇在新拉来的床板上翻了个身“他的世界取决自己,他只想相信自己的道德,我不喜欢这种人。” “如果他有机会在东海岸拿到十五个村子与两座城堡,会很高兴地放弃这边,去接受吗?”路易丝小声却坚定地说道,希尔薇一时之间没有听清“只要他想就一定会拿到的。” 分割线 “那么,将军决定好了?”卢瑟看着趴在桌子上动也不想动的沃尔夫,脸上的笑容非常开朗,其实听到这个消息没多少人想要不满或反对“罗多克好地方啊。我没有什么反对意见,听说那里的富人都用金币铺地板,睡在象牙做的床上。” 贵族的保护费只是一方面,大家都对罗多克可能开出来的价码摩拳擦掌,若是有仗打应该还有索取更多以及劫掠的机会事实上,即便是罗多克人自己民族的雇佣军,在战争期间破坏掠夺也是常有的事。 “我也觉得很不错。”希尔的眼神也很精彩,虽然考虑的角度不同,但他和卢瑟的支持意味着沃尔夫左膀右臂的肯定“我们一直在搜罗废弃无主的船只,但现在也只有十七艘船,而我们一千人至少需要三十艘战舰与五六艘运输用船。” 这一点也很现实,如果要为了这种重要的事出海,那么船也将更容易弄到,赠送一点合适的钱财,大雅尔们会很高兴为自己孩子的旅程,添上几艘自己用不上的龙首战舰。或是去找那些血本无归的小雅尔,从他们手中搞一点点好处,总归是有办法的。 “嗯,说的也是,不然我们只能跟着拉格纳大人的船回去。”安度因也在思考着,但听到去罗多克后,这个永远希望走得更远的年轻人双眼也开始亮晶晶的“有钱,能弄到自己的船,总归是非常好的。” 所有人都用力点点头,两万四千第纳尔,诺德人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至于回家,才不到五个月带着更多的财物回去,岂不是更加美好? 身心俱疲的沃尔夫没有说话,默默点了点头,首领们也领会了意思,纷纷道别退出沃尔夫的帐篷内,留下他一人独自休息。 他走出门,和格陵兰一般皎洁清澈的月光与星光播撒在沃尔夫的身上,也播撒在不远处那艘作为刚定墓地的最后战船。 骄傲的龙首如同新出海的那般熠熠生辉,近乎崭新的刚定旗舰仿佛从最深渊涌出,却也即将伴随着主人被深渊收回。至今沃尔夫仍然不敢相信,从攻城开始到所有英雄消声匿迹,居然只有短短不到半年的光阴。 “看来,只有死了的人,才是可以安心的。” 沃尔夫没有坐进自己的帐篷里,他拖着毯子慢慢走到刚定的船边,把剑『插』在土里,一直背在身上的头盔挂在剑柄上,头蒙进毯子里,沉沉睡去了。 “沃尔夫!沃尔夫!”托曼将熟睡的将军从毯子里翻出来,却发现沃尔夫睁着充斥着血丝的双眼,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你怎么睡在这里!会病了的!” “放心吧,诸神不会让我那么便宜地了去死的。”沃尔夫沙哑着嗓子说道,接过倒来的凉水,慢慢把脸扣在盆内,然后迅速抬起来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威廉姆斯家的杂碎来了吗?” “来了,而且迫不及待。”托曼说道“一切都准备好了。” 沃尔夫把头盔扣在脸上,慢慢站起身来,黑加仑军已经在不远处完全集合完毕。密密麻麻的人群,经过半个月的重新整编训练,像是最坚定的城墙那般占现在沃尔夫面前。 “沃尔夫额,雅尔大人。”看起来雷耶克已经差不多知晓了结果,并没有亲自前来,而是由自己的兄弟维纶前来拿回结果“看起来您已经做好决定了?” 路易丝站在一边,平静地看着沃尔夫和威廉姆斯家的那些士兵,黑加仑军数量惊人且充满凶狠之气的战士面前,东海岸的士兵也情不禁发怵。 沃尔夫很随意地披上毯子走了过来,两个黑加仑军士兵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口箱子抬到维纶脚边,黑加仑军的将军轻轻在锁头上踢了一脚,掀开的盖子后那灿烂的金『色』银『色』溢满箱口。 “我是这把剑的买主,很抱歉。”沃尔夫轻轻向面『色』并不太好看的维纶点了点头,刚定的老护卫波多捧着剑将它交给沃尔夫“元帅说,我有权处置他的遗产,我想我做的也是合乎情理。” “但”维纶张开了嘴,沃尔夫却摇了摇手指。 “如果雷耶克先生有什么问题,或者想就此问题对我进行道义上的声讨,我的朋友杜瓦克因,以及他的父亲,瓦格良部落的首领斯温伯爵,亲爱的当事人路易丝,还有我的领主拉格纳大人,都将会为我在令翁面前为二位美言几句。”维纶惊恐地看着沃尔夫那瞳孔里毫无感情的冷漠,以及类似毒蛇和狼的结合体的残忍“希望你们可以做个担待得起姓氏的聪明人。” 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苦笑的维纶深深鞠了一躬,没有说话,只是把一张小小的羊皮纸契约p交到沃尔夫手里。威廉姆斯家族的士兵也没有清点箱子内的钱数,抬着箱子便转身离开。 “你后悔吗?沃尔夫先生?”当人群散去,路易丝轻轻走过来,用那皎洁如月的双眼看着精神萎靡的将军“您担负了不必要的辛劳,其实你完全可以无视这些的发生。” “哦是这样吗?”沃尔夫摘下头盔,『露』出一抹苦笑“我想我只是在犯傻,我一辈子都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在做个聪明人,事实总是那么残忍,我是个蠢货,不可救『药』的那种。” “那么沃尔夫雅尔大人。” 路易丝像斯瓦迪亚的贵族那样提起裙摆,左膝慢慢跪在地上,后者连忙转过身来想要阻止,却被神『色』复杂的老侍卫波多拦截下来。 黑加仑军的大部分人还没散去,不少军官还在等待沃尔夫召议,这一幕被印在了整个军队的记忆里,以至于当天晚上便被瓦伦塔美化后传阅到所有黑加仑军手里。 “您现在是我的债务持有人,而又不愿意接受其他方式的支付。”路易丝看向沃尔夫的眼神像是一只可爱的狐狸那般,那种被看透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涌上后背“从现在开始,按照契约规定,我是您的所有物了。” 第一百零四章 诺德之剑(中) “姓名。” “罗斯科迪。” “身份” “帝官学院毕业生,北方军团玫瑰骑士团团长。” “哪里人?” “苏诺人。” “科迪家族?” “是的。” 昏暗的问讯室内,年轻的骑士看着对面大腹便便的管事不安地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看起来毫无疑问对自己的名字颇为忌惮。 过去这个姓氏总让他觉得自己笼罩在他人尤其是父亲,一个更像是农民的领主的光环下。但现在,他只能指望家族的名声可以让他将那些一无所有的士兵带回家乡。 “您的爵位,骑士先生。” 那个胖子的脸上已经禁不住流淌起汗珠来,这种好死不死的事情,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应该牵扯到的。 “暂时还是骑士。”罗斯挠了挠头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机会洗澡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捏住了一只虱子“嗯,差不多吧。” 很明显,那胖子的皮肉松懈了几分,只要跟贵族血缘沾亲带故的家伙都喜欢叫自己骑士,总管也是见过风浪的人,面前这小子说不好只是苏诺哪个树林里蹦出来的私生子,和科迪家族沾了点边罢也。 “嗯,这样。”肥人总管捏了捏汗津津的手指,在纸上粗糙地写下了什么“那么,你是科迪家族哪一支的旁系?” 这一次轮倒罗斯『摸』不着头脑了:“你的旁系是指什么?” “就是说,弗农伯爵!弗农科迪!是现任科迪家族的族长,那么,你,这个家伙,是他哪个亲戚的孩子?” 那个胖子一直敲着桌面,很不耐烦的样子,罗斯甚至害怕他手边的杯子,会不会被他砸着的破木板翘飞起来。 “噢弗农是我父亲。” 总管的脸『色』像是猪肝那样难看,却还是忍不住挤出一抹假笑来,看上去分不清是恭敬还是极力掩饰的嘲讽:“啊,是吗?那么你一定是家族的长子喽?” “嗯没有问题吧。”罗斯挠了挠头“应该是的。” 这回,胖总管终于顶不住了,猛的站起身来,向罗斯深深鞠了一躬:“您的早点马上就送到!请您在这里稍事休息,如要走动请叫门口侍卫陪同,我去通报我家主人。” 还不等罗斯反应过来,那胖子就以不符合身体的灵活钻出门去,一阵急促踢踏的脚步声掠过,已经不见了踪影。 说起来身处的地方,罗斯也不是很明了,他只知道离开鲁达堡后向南行进差不多半天左右,一个从未见过的、重装把手的庄园倏然出现在面前。至少看上去,有将近一百士兵在庄园外徘徊巡逻,而罗斯先生一路走一路忽悠,也不过只吸纳了不过一百多人,加起不多不少,正正好好二百五十人相当吉利的数字。 本着避免麻烦的原则,罗斯很希望绕过去,不要鸟这些不明人员。然而刚刚打算离开,自己的二百五就被将近三百人拦住了,屁股后面还跟着四五十个猎马中装骑兵,自己也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庄园里面。 “唔”罗斯咀嚼着手上的干面包,里面掺的木屑并不多,算是这一路上难得的美味,怕是这个小破城堡里难得拿得出手的几块。 他情不自禁想起来,在苏诺的蛋糕店里吃过的、没有任何杂质、纯粹用小麦细磨面粉烘焙的皇后面包。 那是和一个后来奔赴德瑞赫姆的同学一起分着吃的,掰开来那白『色』如雪般欣喜,简直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 即便是在家乡,生活简朴的科迪家族也从来没有挥霍过他们的第纳尔。至少在餐桌上,肉可以显得富足,却很少会使用昂贵的香料烹饪。 充斥着麦香的提卡颂是首屈一指的农田,他们耕作的方式与机巧直到二百年后,仍然被惊叹不已。但勤俭节约一直是提卡颂人的美德,就像自斯瓦迪亚建立以来,这块安稳的土地一直属于科迪家族那样。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路过,听上去就是副暴脾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你说什么?那个小子是科迪家的继承人?!” “是啊,大人,看起来他们也是从提哈撤回来的。”肥总管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也确实是和一群帝官学院的毕业生一起去的边塞。这些都是确有记录。” “不用你来回答!” 门板被粗鲁地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的骑士像是要顶破天花板那样闯了进来,身上的罩衫链甲像是铁帘子那般哗哗作响,胡子拉碴的脸庞僵得像是块臭又硬的石头:“你是罗斯?” “嗯,是的大人。”罗斯目光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壮汉,本能地知道对方也是见过很多血的人。 大块骑士点点头,似乎对相貌俊俏的罗斯印象也不坏:“你在提哈,认识罗瑞安吗?”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罗斯瞳孔剧烈放大,仿佛又看到了了最后的冲锋朋友的背影,听到了战马垂死的嘶鸣,提哈骑士与诺德斧手的咆哮如同噩梦般烙印在他厮杀的记忆里,每一次舞剑与听闻,都会显得更发强烈。 “看起来听过。”壮骑士自言自语道“他还活着吗?” 罗斯摇了摇头,沙哑着嗓子说道:“死了,像骑士那样。” “你看见了尸体?” 罗斯没有否认。 壮骑士笑了起来:“那个丑怪是你的朋友吧?” 玫瑰骑士团团长皱起眉头来,他讨厌别人这么侮辱自己的朋友,如果手上还有剑和白手套,可能一次决斗是无法避免的。 “他却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咯咯咯,真有意思。好了,小子,忘了这档事,我不会动你,也不会动你的士兵一根指头,但你最好快些滚蛋,你惹到了不该惹到的人,腿要是慢了,就别想提卡颂了。” 被威胁的骑士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谁?为什么要谋害一群为斯瓦迪亚流血的人!” “闭嘴,b!你们把血流到了有些人不喜欢的地方。”壮骑士仍然粗鲁地笑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你为什么明明经历过那场仗,却还像个小屁孩一样幼稚?” 分割线 号角声在海岸长长响起,刚定最后的船棺被二十名武士抬到海里,经过许多人不为人知的努力,那艘精美的龙首战舰内塞满了足以诉说武德的战利品。 可以想象得到在瓦尔格拉神殿,诸神将会怎般欣赏这些战利品、赞美元帅的勇气。 路易丝走在船边,按照传统的习俗,她轻轻在父亲的脸颊留下一吻,祭司端来羊血抹在她的额头,挥舞着手杖念念有词,最后在路易丝的头上放上沾血的羊角头环,表示此时她依然可以与亡者交流。 本篇葬礼内容为杜撰,与历史维京人习俗无关。 她小声凑到父亲耳边,快速说了些什么,向苍老的祭司点点头示意完成。在再次征求过她的确认后,德高望重的德鲁伊举起路易丝小小的右手,诺德士兵们齐声发出呐喊:“瓦尔格拉再会!英雄刚定!” 身穿锁子甲的沃尔夫站在码头的了望塔上,放下自己家族那惊人的号角。雄浑壮阔的嘹亮响声让所有雅尔都情不自禁地侧目,黑加仑军的两个士兵代表中队,则是面带骄傲地在船葬一侧肃立。 那令人精神抖擞的号角声曾伴随着无数次冲锋响起,就像军旗一样是所有黑加仑军士兵的象征。 托曼也站在了望塔上,看着那船被火把点燃,慢慢烧起来,被长矛抵住船尾推向大海的远方:“将军,你真不想去看一看吗?” 沃尔夫看着那个被大家祝福有如此光荣的父亲的路易丝,轻轻摇了摇头:“我们的话在活着的时候已经说完了,我没有必要去打扰一对充满遗憾的父女。” “哈啊,头儿,锁子甲的感觉怎么样?”杜瓦克因在了望塔下大声喊道“下来,我们喝酒!国王那个老吝啬鬼,一下子开了五十桶麦芽酒!” 高处风儿作响,沃尔夫觉得自己包裹在钢铁里的身躯简直不是自己的:“还好吧,但我觉得我还是得做吊篮下去!” “噢,托尔之锤在上!”抓根宝的声音在塔下面响起“托曼你在上面拽住,我在下面接头儿!” 于是乎,沃尔夫舒舒服服地被放了下去,装在吊兰里的一百三十斤肉与二十斤锁子甲铁皮完全由托曼一手掌控,他只需要尽可能把眼睛闭上,停止腿部害怕的抖动即可。 “头儿,你怎么今天穿上铠甲了?”杜瓦克因把沃尔夫从吊篮里拎出来,后者已经懒到完全不愿意动动手脚的地步了“您不说这东西只能害死你吗?” “是吧但不穿也不代表就会死的好看。”沃尔夫站在地上,接过牛角杯装的麦芽酒,喝了一大口『揉』了『揉』太阳『穴』“习惯吧,好多东西,都要习惯的啊。”11 第一百零五章 诺德之剑(下) “第一排,蹲下!”披挂着全身锁子甲的沃尔夫大声吼了起来,那些呆头呆脑的笨蛋枪兵完全想象不到,小小的沃尔夫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嗓门“左腿支撑,右腿跪地!” 那些士兵拿着大号豆子圆盾,当他们蹲下身子,盾牌几乎可以把他们遍体连同脸都遮住,但从密集队形匆忙落地,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挤压和碰撞。 看上去无论是人,还是右手两米五的练习枪棍,或是左手半径可达90cm上下的硕大铁边盾牌,都在剧烈地挤压摩擦。 士兵们发出一阵不爽的叫嚷,并对身边踩到、撞倒自己的同伴的母亲报以亲切慰问,并表示不嫌弃对方母亲丑和老,希望能共度某夜的愿望。 这些大号的防护,让廉价的枪兵可以最大程度上地防住远程的压制——毕竟直到目前为止,沃尔夫先生还是只有步兵编制,面对远程攻击并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我就是从海里捞一群虾爬子,也比你们来的强!” 安度因大声吼了起来,平日里不言不语、脾气温顺的老实人被任命为枪兵团团长后,日常被惹恼,而且据说连睡觉都会被气得骂醒,狗见了安度因都要绕着走。 “班队和中队都忙着吃屎呢?教自己人散开不会吗!天天练,天天练,你们两个旗队长,七天后看,要是再有这么一次,都格老子下去当一个星期伙夫!” 沃尔夫也被镇住了,感觉自己让安度因掌管枪兵简直是不能再正确的决定,看着一向耐心的团长被气得像个大火炉,枪兵们是越来越规矩了。 本来大伙就是黑加仑军最怂的存在,现在只要安度因在,上厕所撒『尿』都要排队,以至于个别不争气的甚至直接『尿』裤子里。 在拥有一千人后,沃尔夫很快就提升了自己的编制——这是非常容易预见的,一千人远远不会是自己最大的兵力上限。 在人数大大扩充后,传统的编制已经不再有效。即便在过去,沃尔夫在指挥的时候也很难决定好到底使用哪一支手下部队,因为他们看起来都如此相同。 按照黑加仑军五进制传统原则,“团”在理论上是应该有五个旗队,一千人上下。 不过目前沃尔夫自己总共才这些兵力,各位团长也要压制想带更多人的欲望,克服困难——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以装备与训练方向为底,在沃尔夫的指挥棒下,卢瑟摇身一变,成为了重装剑士团团长,为此沃尔夫甚至在全军面前,特意把一柄崭新的上好战剑当场发到他手里,以表示对其鼓励。 黑加仑军的基础旗帜是狼爪三道与背后的眼睛,现在重装剑士团则在自己的旗帜上添加了一柄锋利的长剑。 虽然很可惜,亲爱的卢瑟同学还要兼任旗队长——只有二百人,但毫无疑问,这些士兵这是最为精锐的中流砥柱,配有两根短标枪,一柄日耳曼长剑,一把备用斧子,一面80cm半径、更偏向于格斗的厚盾牌。 可以用来抗线、冲击、精锐对决,是沃尔夫手下最可靠的战斗力,绝大部分人都有一副锁子甲,现在短套衫在提哈城内委托缝制,一些破烂的链甲拿去修补,很快都是罩衫链甲滴干活。 再戴上或许破旧一些却无伤大雅的头骨式诺德头盔,二百人的小方阵简直不要再凶狠。因此人数虽少,卢瑟依旧满意到不能再满意,见谁都咧嘴笑,大家都怀疑安度因和卢瑟是不是换了脑子。 沃尔夫做梦都想把剑士团变成一个整编团,但想到一千人的装备与训练需要,就觉得浑身发冷,手脚都哆嗦。 枪兵是沃尔夫第二重视的方向,抗线属于机械工作,并不算是战场的决定『性』因素,他需要一个可以对骑兵对步兵都行之有效的、人数众多的团。 不过安度因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他让沃尔夫也慢慢偏向于,将他们训练到更加皮实可靠的地步,比如现在蹲下身来抵抗骑兵冲锋,也是沃尔夫在精心设计后教育的。 目前枪兵共计两个旗队四百人,旗帜则增添了长枪图案,大多数穿着还算可靠的皮甲,部分镶嵌铁片,部分班队长和所有中队长则都在皮甲上嵌铁片、镶钉子,以减少被干掉的几率。 在提哈攻城战中,相当多的优秀军官在身先士卒时被杀了。这可不是开玩笑,不像斯瓦迪亚人那种当了官就只会喊‘兄弟们给我冲’的步兵队长,黑加仑军就是再训练,骨子里依旧是野『性』难以磨灭的诺德人,那些老兵当了队长后抄起斧子来砍得更凶了。 虽然士兵们看着自己队长的头盔涌动在最前线,肯定士气大振,不过那种近乎疯狂的姿态绝对特别容易牺牲。培养一名优秀的军官可没那么简单,这让沃尔夫极其头痛。 这种事情,沃尔夫直言相劝、旁侧敲击过多次根本没有效果,在骑士出城的最猛烈战斗中,足足五名中队长当场战死,两个重伤不治,沃尔夫心都在滴血,虽然说起来不好,但就是普通的士兵再死二百人,他也不会那么绝望。 四百名枪兵暂时只有两百五十根长枪为两米五标准,其中许多是斯瓦迪亚的尖形锥头枪,但经过多方讨论,大家觉得还是改成诺德式宽枪头好一些。 盾牌则是大尺寸,用以结成盾墙弥补装甲的不足,不过长武器的训练总是充满麻烦,这一点就交给安度因和两位旗队长自行头疼,沃尔夫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在线。 标枪则不做考虑,近身武器枪兵们大多是斧子、行军锄之类的,只要能保证砍开敌人的脑瓜子便可,沃尔夫已经没有闲钱打造一批战斧了。 长枪同样也是花费大量金钱打造,应该会在起航前完成,克斯和许多罗多克人都建议在亚伦或其他罗多克城市订单,不过考虑到要用自己的军队与罗多克国王和贵族谈判,沃尔夫决定还是争取留下兵强马壮的好印象。 而杜瓦克因则率领着以东海岸战士为基础的斧、矛步兵,担任斧矛团团长,同样只有一个旗队,二百人,是斧矛交错的图绘。 这些士兵轻重混合,盾牌尺寸比剑士还要略小一点,便于轻便作战,远程武器则同样是两根短标枪。 一米五的格斗矛在近身作战可以先手夺人,斧子对装甲和盾牌都有比较好的效果。 一般来说,这是一支擅长正面撕碎的部队,他们中很多来自擅长各种战术的瓦格良部落,目前也在训练短矛和斧子的切换,如何用最短的时间让自己的敌人流最多的鲜血。 而最后的二百人则是双手豪杰,这算是沃尔夫最大胆的创新——二百名最狂野的士兵组成了冲击步兵团,团长是永远冲在最前却从来不会有事的亚托,旗帜上画了一对交错的战斧。 他们拿着双手大斧(诺德式)与双手大剑(斯瓦迪亚人的),穿着薄薄一层皮甲或无甲,训练的时候却常常就穿着裤头跑来跑去,在亚托的带领下没日没夜地跑步训练,按照这位疯狗团长的话说:“头儿,冲就完事了!” 他们并不携带标枪,在沃尔夫的强行要求下,在背后背着一面用来挡屁股后背的小尺寸盾牌——半径不过35cm,沃尔夫可以想象到如果被远程集火,这些傻大个会死成什么个样子。 不过毫无疑问,在被骑兵冲了屁股数次的沃尔夫终于受不住了,决定也让别人尝一尝屁股被爆的快乐。 这些士兵将会在长枪兵身后待命,双方步兵接触后,以飞『毛』腿一样的速度绕过侧翼跑到对方屁股后面,疯狗一样包夹敌人末尾,用可怕的双手武器在地方步兵中犁地。 按照假设在对付轻步兵时尤为出『色』,甚至可以依靠狂野的冲击直接打崩对方的阵线。 这些获得了最原始战斗快乐的战士经常甩着肌肉在练兵场上耍着摔跤、马拉松游戏,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沃尔夫还是决心一试,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打上一仗,这样就可以仔细看一看设计时鸡肋还是确乎有效。 最后,目光投放在没有建完的重甲球场,看上去也永远不可能完工了,更远的地方,战舰停靠在海岸,希尔正在一一进行盘点,三十五艘即将扬帆起航的龙首战船。 这个独眼的海寇的梦想一瞬间有种实现了的错觉,他不再关心什么陆地上的士兵,专门招募水手、负责管理物资,这也才算得上希尔真正的作用。 风吹拂过白『色』、红『色』、蓝『色』的船帆,沃尔夫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最后的安逸即将逝去,他现在只想自由自在地做一会儿自己,笑一笑,看看壮阔的提哈。 见过了最英勇的战士与骑士,看见了真正的王者,听过死者的哀鸣与胜利者的呐喊,十八岁的沃尔夫却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平静。 害怕吗? 兴奋吗? 阳光被海水与雨水映『射』,在天边赐予最惊艳的灿烂彩虹,弥漫了人间与瓦尔格拉的界限,那是在昏暗的格陵兰角落,无法想象的磅礴与壮阔。 当时那个爱做梦的小祭司,完成了他的最初梦想,却怀抱着更大的希翼前行不辍——这个血腥而又残忍的世界,还有比这更棒的故事吗? 他想打开书写一写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叫什么才好呢?就叫《一个诺德祭司和他的大陆征战见闻》吧。 说写就写,何不现在就开始? “戴安……”沃尔夫张大了嘴,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后低下头小声发出了最后一个音节“娜。” 人已分别记忆却仍旧黏连不舍,真是让人头疼到泪花闪现啊。 他站起身,走进自己的小帐篷,翻箱倒柜拿起一沓纸,给鹅『毛』笔沾上墨水,却错愕地发现,自己那双手已经满是剑茧,握笔变成了如此不舒服的事情。 苦笑着摇摇头,这真是太微不足道的代价,一年的痛苦若只限于此,幸福或许会太过廉价。 他写着,却总感觉眼眶灼热着,他以为历史的故事都是夸张与杜撰,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眼见证这一切。 人们以为的英雄牛皮,只不过是懦弱的人懦弱到,不愿去想象勇敢的人如何勇敢罢也。 “沃尔夫先生!”一声呼唤将他叫回令人厌烦的世界,沃尔夫轻轻抬起头,天『色』已经慢慢昏暗“您现在有空吗?” 路易丝金黄『色』的长发,在落日的余晖下靓丽而又令人着『迷』,许多人叫她‘黄昏的新娘’并非毫无道理。 想起某个同样长发飘飘的女人,沃尔夫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微笑:“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是我与家父送给你的礼物。”路易丝将一柄红布包裹着的长剑递给沃尔夫,绿『色』的眼睛钻石般亮晶晶的,与第一次相见的疲累截然相反“请您务必收下。” 沃尔夫笑了笑,站起身来摇摇头:“我说过,不是为了……” “我知道,所以父亲才会留下嘱托,通过波多告诉我。”路易丝将红布层层打开,『露』出锋芒毕『露』的长剑与配套的剑鞘“这柄剑,您看上去是不是很陌生?” 沃尔夫疑『惑』地点了点头,很明显,铁是最优秀的铁,却是新打造的,完全不可能见过。 “那么,您还记得那把里昂的剑吗?” 这回轮到沃尔夫目瞪口呆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这……这,这是?” “家父说,倘若您将债务偿还,这边是他唯一能赠与您的礼物。”路易丝严肃地将剑递到沃尔夫面前,那寒光映照着沃尔夫『迷』茫的双眼“我带来了最优秀的工匠,把那把残缺不全的剑重新熔铸,很高兴在这个时候为您献上。” 沃尔夫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轻轻拿起剑与剑鞘,简单挥了挥,已经被改装成单手重剑的家伙非常顺手,也很适合沃尔夫可怜的肌肉。 “真没想象到,会是这样子……”沃尔夫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我从未想过,但还是谢谢你们。” 路易丝顽皮地笑了笑,没有说话回答,那粉嘟嘟的脸蛋让沃尔夫有种看到长大后的小莎琳的错觉,那种感触千言万语难以说尽,此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 “那么……这柄剑有名字吗?”沃尔夫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光洁的剑背没有文字。 “在剑柄上。”路易丝背过手朝沃尔夫颇为可爱地吐了吐舌头,转身兔子一样跑开“父亲说,不希望您时刻看着,而希望您始终能把它握在手中,不会放弃……哈哈,真是个到死都很傻的老头呢!” 沃尔夫目送路易丝远去,回到帐篷内点燃灯火,将剑柄照亮在油灯摇曳的光芒下: “诺德。” 他念了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狂龙之舞(上) 对于三十岁的康斯坦丁来说,战争是生活无可救『药』的一部分。 就像酒一样,在最激昂的时刻,让人同时达到最痛苦与最轻松的巅峰,直到大口呕吐昏死过去,才能将灼热的大脑冷却休眠。 出身下层贵族、擅长且仅仅擅长战争的康斯坦丁选择不是很多。 他本质上就是军人,如果再具体一点,就是维吉亚挥舞的弯刀,他以为自己已经锋利到足以执掌自己的命运,却依旧只是一把杀人的兵器罢也。 他足够无畏勇猛,却不够贪婪狡猾,在权力的游戏中,康斯坦丁终究只是一柄无法收鞘的弯刀。 对于那些真正执掌维吉亚的人来说,他好用的很,国王派遣了信使,向他传达了温和却又无可抗拒的指令。 在罗列了康斯坦丁为维吉亚做出的种种功绩、议会目前对他不利的风评,以及亚罗格尔克国王是如何力排众议保护战神名誉后,末尾的一段画龙点睛之笔: “康斯坦丁,倘若你能为祖国继续增添荣誉,那么一切的不利,都将烟消云散。” 他难过于自己的屈辱,却兴奋于鲜血的味道,很多时候他厌恶贵族议会与国王的短视,却痛苦地发现,自己同样沉溺于无休无止的战争游戏。 有理由相信,对面的库吉特人也是一样,那烟尘滚滚的骑兵埋没了草原与戈壁,数以十计的旗帜在骑手的手中飘扬。最鲜艳的那几面,他甚至不必看得仔细,单单凭借几抹『色』彩便能判断出究竟是哪个手下败将。 很明显,那些身穿重甲的枪骑兵与携带弓箭游走侧翼的弓骑兵,并不是前来欢迎他的,他们洋洋洒洒地占满了大半个视野,可以估测到人数至少在一万人三千人以上。 就像康斯坦丁身后五千名步兵、两千五百名弓箭手、一千二百名维吉亚骑士,同样不是来给库吉特朋友送上温暖祝福一样。 他很满意地笑了笑,和预想的一样,只要军队数量足够,库吉特人就不会龟缩在城镇里等待维吉亚军队攻击。 尤其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失去机动力的巨大优势,对于草原而言无疑是场灾难。倘若他们希望依靠城市对决,那么他们将会在低矮简陋的城墙上,被白刃战与对『射』压制到死。 “我们距离艾莫车尔还有多远?”他问向自己的副官莱文斯(好久没有出场的说),这位平民出身的中年文官,当年就是以天才的记忆力而被赏识“这些家伙……乌鸦一样躁动不安啊。” 莱文斯知道自己的将军不需要什么具体的数字,也不需要到底到了哪个村子附近,于是极为简略地回答:“还有半天的路程,如果现在解散车阵急行军,日暮之前就可以看到城墙。” 库吉特是一个复杂且充满麻烦的民族,一方面他们的军队仍然保持着高度的机动『性』,一方面在拥有城市与农牧乡村后,又不可避免地脆弱。 维吉亚的战神已经『摸』透了敌人的脾气,就像熟练的屠夫知晓牲畜的每一部分结构,库吉特的军队虽然多,但大部分于他而言只是会『射』箭的山羊,只有那最危险的重甲冲击骑兵,才会让他产生被狼盯住喉咙的威胁感。 不要去寻找所谓的主力,在草原与大漠那是愚蠢的行径,只需要冲向最关紧要的城市。 不要依赖补给线来养活自己,敌人的骑兵会像幽灵一样扼住你的咽喉,携带牛羊群与大量补给车,沿着河流前进,在遭遇袭击时迅速结阵。 不要畏惧弓骑兵的数量,康斯坦丁甚至巴不得对方都是弓骑兵,当他们将箭雨倾泻在盾牌、铠甲与车阵后,将会累得像狗一样,不堪一击,或被维吉亚优秀的弓箭手『射』得马都不认识。 “我们的侧翼出现了两支骑兵!”一个斥候穿过人群跑到将军的面前“一共将近一千三百人,都是轻装部队!” 停止行进的维吉亚大军在车阵内,默默等待着,弓箭手站在马车车顶,巡视着周围的战场。他们熟练地用马车包围住营地,骑士在阵地内套上重甲,步兵持枪环绕待命,近万的人数只能听到喘息与命令声。 库吉特人发出狼那般的嚎叫,他们的战术也确实如同狼群那般,只要闻到一点血腥就会从四面八方予以打击,撕开敌军的阵线。 “嗯,知道了,你辛苦了。”康斯坦丁扬了扬手,斥候转身退下“通知弓箭手做好准备,正北部步兵持枪准备接敌。” 沃洛宁陪伴在康斯坦丁身侧,看着这个维吉亚的顶梁柱像是『操』纵自己的军队,信服地点了点头。 他相信米拉克在遇到同样的危机,会和康斯坦丁同样冷静,他们都是王国最优秀的指挥家,南北双剑让帝国坚不可摧。 “沃洛宁,我不希望你卷入到战斗中。”康斯坦丁望着烟尘滚滚的骑兵环绕着军队,轻轻拍了拍年轻骑士的肩膀“但这对骑士是一种侮辱,我希望你能活到最后。” 被激励的骑士挺直了腰杆,对康斯坦丁严肃地行骑士礼:“谨遵您的教诲!” “不不不,你要理解。”康斯坦丁皱着眉头“不是叫你用力打,而是用力看,小子,会砍人的莽夫有的是,需要的是怎么指挥莽夫们去砍人。” “在敌人靠近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弓箭手进行『射』击!”在沃洛宁还在品味着康斯坦丁的话语时,后者迅速通过传令兵向彼得连科·瓦西里——女公爵艾德琳小姐的同族(同样好久没出场了)发出命令“禁止提前放箭!” “三十度仰角准备!”站在马车上,这个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总指挥的命令被传达到各处“等待齐『射』命令!” 那些库吉特骑手拿着短弓与火把,旋风一样突袭而来,彼得连科轻轻扫了一眼,便知晓这些只是被用来当做垫脚石的炮灰,他们的任务仅仅是破坏车阵、试探维吉亚军队真实实力,为主力的突破寻找到缺口。 “放!” 几根零零散散的火箭坠落在车阵周边,毫无威力和杀伤力可言,维吉亚的弓弦发出如同撕破布帛般的震响,飞蝗一样的倒刺箭扑在快速靠近的库吉特骑手身上。 脆弱的布衣与薄薄的游牧皮甲毫无抵抗作用,被命中的骑手和马匹发出绝望的嘶鸣,在高处看去,那些脆弱的轻骑兵密集的队形,如同蛋糕被从中挖去一片,瞬间死亡伤残多达近百人。 不少骑兵的身上还挂着箭羽,那小小的圆盾根本起不到太大作用,何况这些贫民甚至连盾牌都没有——库吉特人很少会为他们的士兵准备武装,尤其在这种掠夺年景糟糕,大部分那颜都需要靠抢自己人过日子。 “自由『射』击!” 在第二波攒『射』干掉更多的轻骑兵后,康斯坦丁朝旗手挥了挥手,维吉亚的猎鹰旗帜,最前方的步兵阵线中响起一片传令声。 “推开车子!”一个下马骑士挥舞着指挥长斧,一些轻步兵立刻围了上来将那些篷车从内推开“就这两架!不要动其他的!” 密不透风的车阵瞬间被打开一段小小的缺口,被『射』到找不着北的轻骑兵在缺乏充足领导的情形下,立刻嚎叫着冲了进去。 “杀光维吉亚人!”一个身穿重甲的库吉特骑士一马当先手持长枪为同胞做表率,一个倒刺箭扎在他的铁盔上,优异的护甲为他捡到了一条『性』命“长生天将会……啊啊啊啊!!!” 他马不停蹄地撞在了密集到可怕的维吉亚枪兵身上,硕大的重型筝形盾层层叠加后,那披甲战马仅仅冲歪了三面盾牌,就被如林的长枪连人带马捅成了蜂窝。 后续的骑兵源源不断撞在盾牌与长枪上,战场上响起一片牙酸的推拉挤压声,维吉亚的士兵也开始出现数以十人计的伤亡,弓箭手源源不断地张弓搭箭,将脆弱的轻骑『射』死在缺口之中。 在库吉特主力开始蠢蠢欲动,却又非常笨拙地犹豫不决、或是杂七杂八的那颜们吵闹开会的时刻,一队三百人的维吉亚骑士从侧面杀出,如同一汪清泉在不远处的车阵开口瞬间喷涌,最后一个骑士乘猎马而出后,开口迅速闭合,根本不给库吉特人反应的时间。 那些身披重甲的维吉亚骑士端着骑枪,绕了一段不大的圈,如同雷霆重锤那般狠狠敲在停滞不前的库吉特轻骑兵屁股上,那破碎的血肉伴随不知名不同形状的人体组织,宣告了这支乌合之众彻底瓦解。 当崩溃的轻骑兵四散奔逃时,许多那颜还没有来得及发出进攻命令,另外一些却开始一往无前地冲锋,而维吉亚人则慢慢把车阵重新合拢,静静等候着下一批客人。 “晚了。”康斯坦丁看着前仆后继的骑兵,坚不可摧的车阵如同一只饥饿的巨兽般匍匐在沙漠中“冲锋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沃洛宁看着滚滚不断的黄沙皱起眉头来:“他们的那颜为何如此愚拙?” “不,他们不是一支统一的军队。”康斯坦丁摇了摇头“他们如果停下,后面其他部落的部队会毫不知情地装上,那将会是一场连锁的灾难。与其如此,还不如先让已经前进的人攻击一次再全数退回。” “那我们现在应该如何应对?”沃洛宁不知不觉握紧了腰间的弯刀刀柄“他们四面八方同时进攻,未必不会撕开缺口。” “怎么办?” 康斯坦丁看着库吉特弓骑兵的箭羽源源不断抛『射』到车阵当众,虽然维吉亚的步行弓箭手在对『射』压制,却毫无悬念依旧出现了『骚』『乱』与阵亡。 “为什么要问我,不问问手中的刀呢?” 第一百零七章 狂龙之舞(中) “所以,头儿,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托曼一脸坏笑地把一条鱼摆在沃尔夫的桌子上,只是简单地煮熟罢了,甚至盐都没有多放,确实难得的美食“大伙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路易丝小姐找您的频率,可不比当时玛格丽特夫人的少啊。” 被关注的诺德矮子默默和那条闻起来有些腥臭的死鱼斗智斗勇,完全没有去理会自己将领们的坏笑。生活在格陵兰的沃尔夫并不喜欢鱼——事实上他并不喜欢什么食物,却也从不挑拣。 自从戴安娜也伴随着禅达骑士的离去,沃尔夫的心似乎也被剜去了最后一截,彻底不去想除玛格丽特以外的女人了——暂时来看是这样。 安度因看了看碟子里的鱼骨头,似乎困扰了很久,终于一边挠头一边开口说道:“将军,您确定要让希尔薇去重新招募武士加入我们的部队?我觉得……其实她来帮我也挺好的。” 这话说完之后,他整个人脸都快要埋进盘子里,而托曼则明显眼神有些难得的不快,却并没有说什么,甚至看向安度因的眼神也没有什么不同。 希尔薇是非常耐心且难得的女武士,在东海岸有一定的人脉与号召力,在多方考虑之后,沃尔夫很大方地拿出了七千第纳尔给这位女孩子,按照她的建议,在瓦格良部落与周边部族中招募一支二百人的、女武士占一定比例的军队。 “我希望你能带来一些可靠的人。”沃尔夫想了很久才答应了这件事,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希尔薇宣布“倘若有女兵在我的军队里怀孕,我会毫不留情地把她赶走。当然,我也会把那个干蠢事的男人当众阉割。” 爽快的瓦格良盾女很快就答应了,在诺德人社会中,外出征战的女『性』并不占少数——按照后世历史学家的说法,这是一种令人着『迷』的战争文化。 一方面考虑到部队这东西,尤其在异国他乡有人保养三个月的情形下,还是多多益善为好,哪怕坑雇佣金也非常好说话;另一方面,与女人并肩作战会让那些士兵更加勇猛,这是男『性』荷尔蒙与脸面双重刺激下的自然生理反应。 同时他也确实需要一队轻装机动的步兵来弥补阵线,甚至配合冲击步兵包抄,虽然花钱很肉痛,却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有扩军的机会放过才是愚蠢。 “哦……确实,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沃尔夫的回答很坚决,看向面对面而坐的安度因与托曼,他甚至觉得闻到了情敌间硫磺的味道“而且她是贵族,我得给予她独当一面的权力。” 事情顺理成章地搪塞过去,沃尔夫也终于从这条并不出『色』的鱼身上扣去了一块肉,现在要继续使用牙缝和神秘莫测的鱼骨做斗争。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安度因敲了敲托曼的膝盖,将一个纸条塞到了皇家侍卫的手里,后者莫名其妙地瞪了安度因一眼,前者则意味深长、略带挑衅地看着托曼。 “我们现在很缺钱了,将军。”希尔一手拿着本一手拿着勺子,让沃尔夫非常担心他会不会一时忘记,把账塞进自己嘴里“我们花费了……算了,我过后再单独跟您报告,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我们的资金还剩不到三千第纳尔。” 听到这个史上最低的数字,大家都低下了头把脸埋进碗里,沃尔夫气得用刀叉敲着桌子:“一个个还格老子吃那么多!剑和盾牌不要钱啊!” 前旗队长、现团长们吃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恨不得把鱼骨头都咽下去,鬼知道在前往罗多克的船上能能吃到什么,现在不大补一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么……就那个……再忍一忍。”沃尔夫掂着勺子敲着碗底,最近他一直饿的要死,吃多少都不够吃“先过日子,我们很快就会走,不用太担心。” 希尔点了点头,这也算无可厚非,总不能让军队饿肚子,要是克扣粮食,怕还没等到上船就要哗变。 “头儿,你长高了啊!”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德鲁突然说道,身边的亚托吭哧吭哧地啃最后的面包表示赞同“尤其最近,你的身高窜了一截哎!” 沃尔夫立刻愁容散退,精神焕发,两眼如同火炬般闪亮:“啊哈?当真?!” 团长们纷纷点头,大家都表示一致同意,最后用托曼作为刻度,与沃尔夫对比了一下——“头儿!你长高了两个字儿(厘米)啊!” 没错,亲爱的沃尔夫现在已经是1.75了,即便在诺德人来说依旧还是勉强得平平常常,但终究不算太过残疾。 不过这未必算什么好事,身高这东西和沃尔夫先生的战斗力并不成正比,反而遭受伤害的几率也随之上涨了两度,被骑枪戳中的危险系数也在增加。 门外响起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吵的大家皱起来眉头,作为黑加仑军上层的传统娱乐交流项目——吃饭,除非大事是不允许被打扰的。 按照卢瑟等人的话说,本来就没什么值得品尝的美食,顶多说两句话当菜肴,再被打扰就再糟糕不过了。 “将军!”一个值勤的中队长快步走了进来“拉格纳之子伊瓦尔带着一群人来了,说都是这次去罗多克那个……那个词叫……啊,遛(留)学的人!” 眨眼想了一想,他才从恍惚中醒来,朝周围人点了点头:“诸位失陪了,我要去看一看我们的小太爷们。” 团长们也纷纷收拾好东西,从饭堂侧门离开。跟未来诺德的知识分子打好关系是尤为重要的,沃尔夫整理了一下衣角,走出了门口。 “你好,沃尔夫先生!” 一开门,沃尔夫就看见伊瓦尔趴在一个装着四个轮子的木板上,两手带着厚厚的皮质手套与护腕,可以想象他是如何艰难地支撑着爬行。 但看上去那些年轻人十分敬畏这个瘸子,都环绕在他身边,11岁的伊瓦尔俨然是这些年轻学子的首领,看着那坚毅到过分的面庞,沃尔夫不禁惊叹拉格纳对自己孩子教育能力的卓着。 在这一方面,雷克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我们三十人是这次出国的学生,他们听闻您的学问渊博,都希望来向您讨教一些问题。” 看着那些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同样年轻、甚至比他们某几个人还年轻一点的沃尔夫挠了挠头:“那好吧,我们找一片空地,我也需要认识各位一下。托曼,你去告诉希尔开一桶啤酒来,招待我们的小朋友们。” 很快,大家就在废弃无法完工的重甲球场上席地而坐,在新任务上身后,这项活动被改为择日进行。 这次前往罗多克的孩子年纪都不很大,只有几个看上去已经快二十了,大多数都在11至13这个浮动的区间,基本都是家族的非长子。 毕竟作为宝贵的财富,第一个儿子需要继承爵位,罗多克人的知识水平再高,继承人还是手把手培养的好,不然像勒斯汶那样变成了个不懂传统的杂种,岂不要被人指着鼻头骂? “沃尔夫先生,他们说您懂得很多!”一个大胆的孩子率先发出了提问“那么您认为知识来源于哪里呢?” 听上去是个善于思考的孩子,带着诺德人中少见的文明式聪慧。但沃尔夫的生涯经历告诉他,没有什么人是无法忽悠的,仅仅存在于方式与效果的区别。 “你会以为我说来源于书本对吧?”沃尔夫仰起头来,笑着看站起来的孩子,看上去不到14岁,真诚大胆得可爱,手上捧着罗多克人那里买来的识字书本“而且,你也比较爱读书,是这样吧?” 孩子兴奋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只会打架杀人的父亲是不会跟他谈的,周围的同伴有不够有经验,他们接触过的世界并不比他们家的屋子与天地多。 “但是你发现,读了书却并没什么用处。你既不能像工匠那样『操』作,也不能像将军那样指挥,更无法管理什么领地。” 沃尔夫冷淡地耸了耸肩膀:“因为这些写书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如果需要做这些,就没有时间写什么劳什子书了。” 孩子们哈哈大笑起来,沃尔夫擅长将道理用辛辣的口吻戳破,这种新鲜、便于接受的方式对这些涉世未深的孩子非常有吸引力。 提问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那么您的知识来自于哪里?他们说您读过的书可以把一个皇家侍卫埋起来。” “书本。”沃尔夫笑了起来,被弄得莫名其妙的孩子们不笑了“是的,是书本,在我生命的前十六年,我除了书本一无所有。” 甚至没有一个合格的父亲,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写书的人未必实践过,但不代表他们写的就是错的。”沃尔夫站起身来,看着这些诺德向卡拉迪亚发起探索的先行者们“他们或许是替那些掌握的人转述想表达的内涵,或是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即便是一本虚构的骑士小说,也未尝不带有现实世界的影子。” “如果我一辈子都在一个村子里看书不走出去,我永远也不会把自己看过的理论用在上百人的军队上,我也永远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可以指挥,充其量就是在图纸上画出一片一片的异想天开。” “如果我一辈子都在打仗从来不去思考别的,那么这辈子我也就是个带着十几个士兵东冲西打的小角『色』,在某一次斯瓦迪亚人的冲击中被骑士挂在骑枪上。” 沃尔夫扫视着这些或若有所思,或勉强倾听的孩子。 “我们并没指望你们能把罗多克人脑袋中的所有东西,全部扣出来播撒在诺德人的土地上,那是漫长且艰苦的过程,不能苛求一跃而就。” 沃尔夫看着那个抱着书本的孩子,那双眼中的憧憬与希冀,让慢慢心如铁石的沃尔夫非常怀念。 “我只是希望,你们学到真正需要的东西。军事也好,地理也罢,哪怕是文学、艺术,那也是这个民族在渴求的,倘若我们的头脑不够强大,那么即便我们可以击败斯瓦迪亚人成千上百次,最终页终究因为愚蠢而消亡在卡拉迪亚。” 啤酒送到了,被分发到每个孩子手中,这低度数的饮料是每个诺德孩子都觉得无所谓的。 “孩子们,你们赶上了最好的时代,崛起的诺德人永远在饥饿。”沃尔夫笑着朝孩子们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杯子轻轻举起“愿诸神保佑你们的岁月。” 第一百零八章 狂龙之舞(下) “嗨喽!大块头!”一个金黄『色』发小脑袋从帐篷的门口探了进来“我回来啦!” 在油灯下反复观看一张纸条的托曼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到那无风自动的呆『毛』,皇家侍卫才把本能拔出来的剑按了回去。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身为一个皇家侍卫,托曼的『性』格出人意料的温和,明明像是巨熊一样魁梧,却和老太婆一样好脾气。 除了在战场上,几乎听不到平日里他有过咆哮的时候。 如果说他是什么人的话,那是非常容易下定义的——一个纯粹的皇家侍卫。 看着满面春风的希尔薇,托曼咋了咋嘴:“你爹真的舍得你?跟我们去打仗,死的机会可比在瓦格良部落还要多。” 希尔薇毫不在意地把长发解开,清风吹拂起来金黄『色』的海浪,盾女小姐穿着崭新贴身的鳞甲走了进来,相比较锁子甲,更易损、昂贵的鳞甲将希尔薇轻柔俏美的曲线更完美地展现在托曼面前。 不过对于某个大脑里都长着肌肉的诺德壮汉来讲,似乎那鳞甲的材质、工艺与防护力也同样吸引眼球。 “为什么不可以?我是他的女儿,又不是他的小猫咪。”希尔薇翻了个白眼,拍了拍托曼的脖颈,像是温柔的流水“哼,你在拿着什么在看啊?” 托曼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连忙塞进口袋里,一边还难得地摊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旧书:“哦,我在认字,但好像挺难的。” 希尔薇努了努嘴,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你收起的纸条上明显是诺德如尼字母,可这本书却是斯瓦迪亚语吧……我也不认识这些话,你从哪里搞到的?” “啊?”托曼非常郁闷地卷起书扔到一边,声音里丧气起来“教堂里搞到的,沃尔夫说这玩意不值钱,拿去烧火吧……我还以为世界上的字都是一样的呢。” “如果都一样,沃尔夫可真的没什么太大用处了。” 希尔薇看着那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看到封面还残留着一半的十字架,她就知道这玩意是斯瓦迪亚人搞得什么劳什子神学,托曼就是想一百年也想不到里面究竟在讲什么。 “你干嘛不把要问的东西直接问沃尔夫?那个家伙没什么本事,这种小问题倒是都不用过大脑。” 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妙,问得托曼支支吾吾,最后涨红了脸也没编出一个所以然,希尔薇也不急,支撑着盾牌坐在稻草堆的床铺上,静静地看着头发都快冲起来的皇家侍卫。 “那个……是我,啊,捡到的。”托曼手忙脚『乱』地把那纸条掖了又掖“那个,没啥大事。” 希尔薇没有说话,俏脸上微『露』笑意,翘着精致的小腿继续在看着托曼,一直看到皇家侍卫终究理屈词穷放弃语言抵抗为止。 希尔薇站起身来伸出了左手,托曼低下了头,希尔薇用右手『揉』了『揉』托曼的大脑袋,左手伸到男人脸下,托曼乖乖地把纸条递了上去。 “嗯……今晚第三班换岗后,到营地直对面的海边决斗,安度因。”希尔薇仔细看了看,打量了一翻歪歪扭扭的字体“写这东西的人,认字水平不比你强哪里去。” “这样啊。”托曼仔细想了想,从帐篷的角落捡起一面枪兵才会用到的大号盾牌,然后又跑到另一边抄起一把又大又苯的钝斧子,那玩意看上去像是棍柄上绑着一块铁疙瘩——他是每一种武器的测试者,多些装备也毫不奇怪“那行吧,决斗就决斗呗,还以为什么大事呢。” 希尔薇头痛地拉住跃跃欲试的皇家侍卫:“你这个粗人,怎么说打就打?你有想过为什么打吗?想过打完的后果吗?” “……”这回轮到托曼像关爱智*障儿童一样看着希尔薇“除了你,我们还能因为啥子事干一架呢?” 直白的挑明吓得希尔薇跳起来,如同被粗鲁地掀开鳞甲后按倒了一样,脸比刚才托曼的颜『色』还要鲜红“你……你这个人,在说什么!” “没啥……『毛』病啊。”托曼抱着盾牌嘿嘿嘿笑了起来“他喜欢你,这个我知道,俺也稀罕你,你我都知道。既然俺们都稀饭你,那就干一架,把他揍到死了心,问题不就解决了!有啥好大惊小怪的,安度因又不是输不起。” 看着这个抱着盾牌、傻笑到哈喇子都快滴在脚面上的皇家侍卫,希尔薇一时之间居然判断不出来他究竟算是聪明还是笨蛋。 “那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希尔薇气鼓鼓地嘟起来了腮帮,像是膨胀的河豚“哼!大猪蹄子。” 托曼愣了足足三秒,放下盾牌叉起腰来,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怎么不了解?除了俺,你还能是别人的吗?!” “啊!!!你这个大笨蛋,蠢死了!” “啊???有吗!” ********************分割线******************** 当诺德人攻入提哈的时候,曾有一位嗜酒如命的雅尔片刻没有停留,带着手下一百多人冲入斯瓦迪亚人最大的一家名为‘骑士’的酒馆,把里面十几桶麦芽酒与所有的葡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等大家发现他们的时候,那画面简直如同战死的尸体(喝多了躺在地上)浸泡在血泊(打碎了葡萄酒的陶罐)中。 现在这家酒馆被更名为‘瓦尔基丽雅’(女武神),是所有钱够多、有身份的诺德人最喜欢的场所,像农奴之类组成的破破烂烂步兵,就不要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门都进不去。 沃尔夫坐在其中的一条长椅上,身上披着斗篷,神情不安地搓着手,目光直直地打量着面前的萨兰德年轻人。 在拒绝了酒馆老板询问要不要派些人来保护他的好意后,这个慷慨的管事表示,如果沃尔夫先生需要,请尽管大声说出来,大家会帮忙把那个看起来就很欠揍的萨兰德猴子当场打死。 “你是什么人?”沃尔夫非常不爽地看着面前这位给冬不拉试弦的萨兰德佬,聪明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他不知道的东西,甚至超过那些粗野的蠢*蛋——因为他们已经对无知习以为常“为什么会对我的过去那么了解。” “我的先生,不要激动,我转了大半个北海,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您。预言中说过,您注定会拿到一座半岛上的美丽城池,那么命运就决计不会食言。” 说书人毫不客气地朝一边皱着眉头的斯瓦迪亚女侍者招了招手,看到脖子上的锁链就知道这位女子并非自愿工作的,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受到虐待的印记。 “美丽苦闷的小姐,请给我一杯葡萄酒,算在这位先生头上,请不要在乎钱,这位先生不缺的。” 沃尔夫根本不想请这个莫名其妙的骗子,但现在他处于信息极其不对称阶段,那满腔疑问很快被压制下去,他微笑着朝那个不知所措的斯瓦迪亚侍女点了点头,用标准的斯瓦迪亚语说道:“是的,小姐,一杯麦芽酒、一杯葡萄酒,谢谢。” 说完,他慷慨地把一枚金灿灿的金第纳尔塞进侍女的手心里:“剩下的随便拿一些菜品,如果还有多余就算你的,去吧。” 一般来说,卡拉迪亚购买面包与廉价衣物都会使用掺杂着不同量杂质的铜板作为通货,大体理论上是铜、银、金三者以金本位进行十进制为标准换算,具体折合概率因地区和领主管制而不同。 但在这里都是抢得盆满钵满的诺德‘大海寇’,大家出手至少也是银子儿,沃尔夫也是懂规矩的。 “那么你还知道些什么?”沃尔夫皱着眉头看着萨兰德人,用几乎没太有几乎用的萨兰德沙漠语说道“像死亡女神海拉那样知晓我的死期?” “不不不,我也许能看到,也许我看不到。”说书人非常开心地用萨兰德语回答“您知道吗,对于外国人来说您魅力非凡,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如同跟一位老乡攀谈了。” “我知道,但你最好还记得,你在跟一个诺德人说话。”沃尔夫用诺德语冷冷地回答,熟练切换各种语言对于沃尔夫而言,就像今天晚上吃饭用哪根勺子那样。 萨兰德说书人端起酒杯来,笑着回答道:“我当然忘不了,假如飞鸟能看见您岁月里的血腥轨迹,那么一定不敢从您头上越过……您啊,是这个时代最让我害怕的人,也是最让我着『迷』的人。” 沃尔夫不解地看着他,那欠揍的微笑他只记得最多便出现在自己脸上,如今他终究明白那些被自己恶心到的家伙是多么想给自己一拳了。 说书人轻轻拨动了冬不拉,深深看了一眼沃尔夫:“我想问您一个问题,然后您也有机会问我一个问题,我觉得很公平,只要我们合作,大家都会很愉快,可以吗?” “那么就尽快。”短暂地思考后,沃尔夫选择了同意“诸神给你这个机会。” “那么很好……问题也很简单,您真的信仰诸神吗?”说书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沃尔夫“请您务必要告诉我,这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 沃尔夫没有回答,而是拿起木杯灌了一大口麦芽酒。 “沃尔夫先生?” “嗯……你觉得呢?” 说书人不笑了:“您不曾信仰过。” “不,我始终坚信诸神对我恩赐有加。”沃尔夫的回答让说书人非常意外“你可以说我过去不曾信仰,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相信他们在看着我。” “哦?这个……倒是非常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您和罗斯·科迪是一类人。”说书人拿着一碟小菜“那么很好,现在到您了。” “我想知道,未来我身边的人是谁?”沃尔夫也没有脸红脖子粗,就像是一个好奇的学生适应了玄学的老师,探究起自己的生活“我的妻子会是哪一位?” 说书人愣了几秒,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啊哈哈哈,您真是我见过最棒的人儿了……好吧,别这么看我,沃尔夫先生,我只能说我能说的。在您历经无数的鲜血洗礼后,上天将会把令人开怀的爱情送到您的身边,相信我,比您想象的还要快乐,假如您真的能抵住死亡走到那一天。” “那就好……”沃尔夫终于笑了笑“美丽的女孩,请帮我再拿一壶葡萄酒,钱在这儿!” 第一百零九章 海狼(一) “我希望你不要误会这次决斗的意义!”安度因的话语在黑暗中显得非常洪亮,托曼看不清他的面庞“这并非因为憎恨,而是对爱情的角逐。” 这漂亮话非常动听,即便沃尔夫在这里也没办法说出更耐听的宣言,不过安度因说起来结结巴巴的,很明显并非没有底气,台词是早已背好的。 托曼听不太懂,而且对这种冗长的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嗯嗯了几声:“好吧好吧,俺懂得,咱不打出人命,就这么干,谁输了就离希尔薇远点,是吧?” 安度因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感觉没有什么问题,也便答应了下来,为了防止被人看到,双方都没有拿火把之类的东西。不过也好在双方并没有夜盲症,星光点缀的海面也并非黯淡无光,两个手持盾牌和斧子的男人转着圈对峙起来。 安度因知道自己的体力与速度都不会是托曼的对手,准确一点说,在战斗方面他与皇家侍卫比,毫无天赋与训练有素可言。 相对于战士出身的托曼而言,农民的儿子安度因劣势并非一星半点。于是他选择了先手,盾牌抵住身前,大吼一声,狠狠地冲撞了过去:“啊啊啊啊啊!” 托曼右腿支撑,左手持盾稳稳堵在安度因面前,就听见一声如同地底万米火山爆发的闷响,枪兵团长怎么冲了上来,就怎么毫不留情地后仰倒在地上。 “起来。”托曼用斧子柄轻轻敲击着盾牌,弯下腰像是择人而食的巨熊那般恶狠狠盯着安度因“就这个样子,我一边喝酒一边用空酒杯对付你就够了!” 诺德人可没有打不过就投降的道理,头晕目眩的安度因用盾牌支撑着自己,快速地重新爬了起来。 虽然安度因平时用剑,托曼也是,但这一次他也选择了更加笨重的战斧,在格陵兰的风俗中,似乎只有斧子才能代表审批与裁决。 “呵,呸!”安度因朝海边吐了口痰,虽然实在不想承认,但自己翻过去的那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会被一口痰呛死。 在确认安度因站稳后,托曼没有用盾牌护住身子,直接挥着那把看起来就像钉头锤一样的大钝斧子砍了上来。 安度因用盾牌堪堪招架,他只觉得胳膊与手腕一疼,那盾牌的扣带直接被巨大的惯『性』勒在手上崩断,那面加厚的盾牌静静地翻扣在地上,涂着黑加仑军军徽彩绘的盾面上出现了一大道触目惊心的裂纹。 “停手吧,这样下去我怕你会死。”托曼把那面破破烂烂的盾牌提起来,一脚踹到海里“你嗷!卧槽!” 皇家侍卫抱着脚向后单腿跳了两步,安度因愣愣地看着托曼在海滩上表演单腿蹦:“你不会不知道团长和旗队长的盾牌,铁边特别厚吧?” 托曼又气又痛得都快叫出声来,恨不得破口大骂,鬼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设计,只有诸神知晓沃尔夫一天在思考多少种改变,他又没和旗队长团长什么的交过手,彻底吃了信息闭塞的亏。 “你特么行,来吧,就是老子两条腿都没了,你也不是对手!”托曼慢慢放下脚,只感觉自己简直可以蠢死到跳进海里“来啊!” 安度因拎着斧子围着托曼慢慢转了一圈,皇家侍卫压根不跟他来这套,直接忍着脚痛扑了上来,用盾牌狠狠撞飞了他的斧子。 蹲下身子闪开盾击的安度因还想重新抄起来自己的武器,结果随后的殴打按压毫不留情,就像野猪一往无前地拱在栏杆上。 安度因当场被皇家侍卫结实的盾牌生生推到半跪,粗大的斧子贴着他的脖颈肌肤,冰冷的钢铁哪怕只是一丝沾染皮肤便可感受到,胜利的皇家侍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咳,你胜利了。”安度因举起手来,像是如释重负那般深深叹了一口气“祝你们幸福。” 托曼盯着他,慢慢收回斧子,将带着链甲手套的右手伸了过去:“你知道这个结果,而且心知肚明。” “没错。”安度因毫不忌惮地接过那只有力的大手,苦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知道。” “如果要较量,你有更多的地方比我有优势”托曼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还是耿直地说了出来“你就这么乐意放弃?” 安度因站好,拍了拍锁子甲上的尘土,没有回答。 “虽然感觉很奇怪”托曼看着这个一起并肩作战一路的战士,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也非常感谢你。俺欠你个人情。” “嗯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她可以活得轻松快乐一点。”安度因的眼眶似乎有点红,但他很快转过身去,遮掩住了小小的悲伤“仅此而已,与你无关。” 分割线 夜幕降临,库吉特的骑兵们精疲力尽地回到了不远处倚傍着村落建造的营地。对于赛加可汗来说这简直是每年都要必须经历一次的痛苦维吉亚人就像是十几年前的他们,每一年都会定期带来死亡与灾难,整个库吉特北部草原苦不堪言。 “这个恶魔,恶魔啊!”一个花白胡子的那颜大声叫着,如同一只被扒了皮的老狼“每年都像是蝗虫一样扑来,将库吉特所有的河流染成鲜血的颜『色』!” 其他萎靡不振的那颜彼此看着,却除了苦笑与沮丧什么表情都做不出来。 在车阵前足足堆砌了三千四百多人马的尸体与不计其数的轻重伤员后,终于成功破坏掉了一截篷车堡垒。结果却在弓箭手与枪兵的阻击下寸步难行,甚至最后的重骑兵重击也被维吉亚一千多骑士的反冲锋打得溃不成军。 今晚,所有的库吉特部落都在焚烧着死人的尸骨,维吉亚人则默默坐在营地中央,到处都散发着羊肉汤的香气,对于只能吃死马肉与干粮的库吉特士兵来说,简直想都不敢想。 “那又能怎么样!”一个中年的那颜倚着骑枪,凑在用废马鞍当燃料的火堆边取暖,大漠的温度飘忽不定,白天可以炎热如火,夜晚可以冷酷如冰“除了等着康斯坦丁被雷劈死,我们还能怎么办?” 这话听起来又窝囊又没出息,打是基本不可能打过的,先不说能从各心怀鬼胎的部落拉到多少人马,就单单从广阔的草原上传令集中起足够的士兵,那时间就足够康斯坦丁洗劫完那些城镇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对于这么一个游牧已经不算完全游牧、封建又一时半会封建不起来的国度,自己脆弱的城市被虎视眈眈,简直是再痛苦不过的事。 要是觉得头铁,大可以去维吉亚老家找麻烦,基本在萨吉彻堡下来一队死一队,来两队掐一双,嫌命长大可以试试。 总而言之,守不住、攻不下、打不过,除了用挨揍来抵抗、伺机寻找鬼知道存不存在的机会外,似乎并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很久没有痛快地劫掠过了,我们变得越来越像斯瓦迪亚人,城市越盖越大,战士却越来越差,一些城里的孩子,已经不忘记了怎么骑马了。”那个老那颜长叹一口气“我们真的还是草原的子孙吗?长生天真的还在保佑我们吗?” 中年那颜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些丧气的话,出言反驳道:“如果我们只求长生天保佑,又怎么能赢得胜利!坦达尔,你是跟斯瓦迪亚人拼杀过数十年才获得安享生活的老人,我也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那颜,在座的各位也都是草原最凶狠的狼,如果我们就此泄气,谁又来带领我们的儿郎!” 那颜们交头接耳地说了起来,老坦达尔还是不停地摇着头:“我见过那么多人,活着的、死着的,直到那些可以被击败,那些是宿命的灾难。我们遇到了不幸,该速,这并非颓废,而是不得不承认草原遇到了挥之不去的冬天。” “那么,为什么不在在最冷的时候试一试!”那颜该速站起身来,这个中年人本该已经被磨去了棱角眼中燃烧着绝望与不甘的火焰“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生命值得消磨,今晚,我要去为他们带来灾厄,如果这就是草原与我领地的命运,我就应当与它一起葬身火海!” 年轻一些的那颜纷纷响应,尤其是和那颜该速一样领地就在附近的那颜们,像是狼群一样发出吼叫。在他们的带动下,前后共计十二位大小那颜参与了这次鲁莽的计划。 “你们这不是在玩火,这是在引火n!”老坦达尔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大声呵斥道“鲁莽没有任何用处,不要无为地流血!” 那颜该速没有回答,而是接过了侍卫牵来的骏马,跨上腰刀、持起长枪,像是白天决战前夕那般整理自己的装束。 “吹号!” 赛加可汗听到连绵的号角声与喊杀声跑出帐篷,却看到黑暗中,数以千计的骑手挥舞着火把冲向了车阵,吃饱喝足的维吉亚弓箭手张开了他们的复合弓,那一团夜幕中的火焰如同天然的上好靶子。 张弓、瞄准、『射』击。 如同一场黑夜中的皮影戏,年迈的老坦达尔痛苦地坐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草原的士兵连同他们的鲜血在火光照耀下若隐若现。 “结局已定,不必再看了。”老人扭过头去,垂死者的惨叫声震慑着那些留在营地里的人“走吧!儿郎们!跑啊,维吉亚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等天亮以后,浑身是血的沃洛宁骑着猎马与维吉亚骑士们冲到库吉特营地,只看见匆忙散落的旗帜与撤退的脚印,可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理会,因为尸体埋没的车阵周围,可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第一百一十章 海狼(二) “我讨厌这个木桶,它总带着『尿』『骚』味。”躺在船上的沃尔夫翻着白眼把自己砸在一片『毛』毯上,那是在某个商会里哪来的上等货『色』,据说顶的上一个乡村小领主半年的收入“为什么我们需要『尿』桶?直接撅起来朝船外不就解决了?” 希尔站在一边记录物资,听见了沃尔夫的抱怨,『露』出一口白眼嘿嘿哈哈笑了起来:“上一次我们穿着铠甲在船上航行,头儿你还记得吗?” “是啊,这根『尿』桶有几个铜板的关系?”沃尔夫坐起身来,士兵们将铠甲装在箱子内背上船只“你该不会说,他们谁会『尿』在铠甲里吧!” “啊,不不不,比那个要糟糕。”希尔摇了摇头“当时外面下着暴风雨,我们在两边支起来亚麻棚帐,为了不出去,几个兄弟在船上随地解决的。结果在浪拍上的时候,一个重装步兵踩到了『尿』上,从甲板上滑了出去……额,再也没上来。” 这种事情实在令人头皮发麻,沃尔夫『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曾经在重病卧倒在船的时候,船板的味道令人作呕。 鬼知道自己究竟睡在了哪里,大家都在轮班换岗,托曼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沃尔夫。 搞不好船舱翻斜的时候,『尿』『液』这种非固定位置流体沃尔夫先生已经喝了些许……他不敢往下想了,岁月如此艰辛就不要再自讨苦吃。 他还记得父亲说,祖父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可以通过品尝病人的(父亲讲述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来判断病情,但由于父亲有洁癖,就此这项绝活算是打住,可沃尔夫如果有兴趣,完全能看懂祖父的笔记将他发扬光大。 不过沃尔夫显然没有这种意愿,考虑到种种非可承受的损失,那就不是玩笑了,沃尔夫坐起身来大声下令道:“卢瑟,传达下去!禁止在船上大小便,都给老子『尿』在桶里或外面,谁敢随随便便掏出那货到处『乱』洒,当场切了扔下水去!” 命令顺着团长、旗队长、中队长、班队长的传达层层下达,沃尔夫先生成功地遏止住了污染的传播,以至于相当一部分士兵(尤其是胆小的枪兵)在不慎『尿』到船边后甚至坐在上面等待干涸才敢放心离开。 “对了,头儿,有一个问题没有处理。”安德鲁走了过来,在这出海前夕大家都很高兴很激动。也很忙碌“我们有一个俘虏叫西蒙斯,您在城墙上饶了他一命,这是慷慨之举,不过现在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沃尔夫坐在那里,想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那个跟随者罗斯·科迪的倒霉蛋——事实上原本他对二人印象都不是很深,只不过罗斯带着骑兵冲了他两三次屁股,显然非常糟糕的回忆非常有助于记忆。 “伤好了吗?”沃尔夫又躺回了毯子上“可以动弹了吗?” 安德鲁耸了耸肩,看上去这个问题也并不那么可观:“伤还没怎么好,精神好的很。经常用诺德语骂我们的卫兵,没有卫兵在听的时候就问候您的母亲与其他家族女『性』。后来我们不得不把他灌醉了或者堵住嘴扔在帐篷里,虽然他是个汉子,但士兵们都想打死他。” 被人背后问候亲戚这件事沃尔夫已经无所谓了,好事干过坏事也没逃掉,又不能把天下人滴嘴巴都用蜜饯(蜡)堵上。 在这种小事上,沃尔夫一向是懒得要脸的。 “嗯,既然救了我就没打算弄死他。”沃尔夫拄着下巴想了好久,才渐渐意识到这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只不过他一直在仔细掂量着是否要放过这么一位死敌“把他带到罗多克,等伤好以后放回去。” 安德鲁满意而去,这个现任枪兵团第一旗队旗队长是个重视荣誉的人,对官职与权力并不介意,而力求每一件事都合乎诸神的喜爱。这种有板有眼的人协助安度因管理规规矩矩的枪兵,可谓是物尽其用了。 “您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做,您不是对敌人这么仁慈的人。”希尔皱着眉头“这是个祸患。” 沃尔夫很容易就说服了独眼船长,不管是否真心话,在处理与手下的内务,他总是那么得心应手,或者说沃尔夫在用处理家庭的方式,处理与左膀右臂的关系,这种东西日积月累下来绝非金钱一时所能撼动:“不……我只是厌恶当着父亲的面杀害孩子的事。如果那天小莎琳当着我的面被害(被刺客伏击的那一次),我会疯掉的。” 船长没有反驳,默默点了点头继续统计物资。 “沃尔夫,你有种就给老子一剑!”语法粗陋的诺德语在不远处的码头上想起“假惺惺的当什么好人!” 安德鲁扶着额头走了过来,这位大爷真的让人无可奈何,明明浑身是伤还瘸着腿,既不躺在担架上,也拒绝被诺德人搀扶:“滚,我不想让你们这些猪扛着!” “过来。”沃尔夫指着西蒙斯,很不耐烦地说道“我叫你过来!” 突然起来的叫吼让老游侠不知所措,但很快见过大风大浪的西蒙斯就镇定了下来,慢慢走到沃尔夫所在船边的岸上。 “什么事?诺德佬。”西蒙斯斜着眼轻蔑地看着沃尔夫“送我阖家团圆吗?” “不。”沃尔夫打了个哈气,很无趣地用手撑着脸颊,如果他是一位贵『妇』定能『迷』倒万千少(处)男“对不起,我忘了要说什么了,您原路返回吧。” 西蒙斯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在沃尔夫脸上,他晃着身子转过身去,刚走出两步,却听见沃尔夫又大叫起来:“等一下!” 斯瓦迪亚瘸子军官一个急刹站稳了脚跟,吃力地转过身来满脸怨毒地盯着沃尔夫的眼睛:“什么?” “噢……对不起,我昨晚喝的有点多,又忘了。”沃尔夫吐着舌头挠了挠头“回去吧。” “我特么……”西蒙斯刚开口,只听得阵整齐划一的刀剑出鞘声,满满一班队的值勤士兵抽出剑来将他团团围住“很好,再见。” “哎,等等。”沃尔夫这回连坐起来都免了,直接死鱼一样躺在甲板上,周边的黑加仑士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瘸腿儿,等一等哎!” 西蒙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沃尔夫也一点不着急:“你就不想听罗斯·科迪的消息吗?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 虽然很想说‘关我屁事’ 但西蒙斯还是口嫌体正直地一瘸一拐晃了回来,脸『色』铁青地站在沃尔夫面前。 “嗯,很好,继续这样恨我,越恨越好。”沃尔夫努着嘴摇了摇头,那模样像是在打量一头被欺辱却无可奈何的小狗“罗斯冲出了城门,非常幸运。如果他足够聪明,就该不声张乖乖回到苏诺,这辈子都别钻出来。你也一样。” “你觉得斯瓦迪亚人都死光了吗?”西蒙斯昂首挺胸,剑刃折『射』的光晕晃花了他的眼睛“你真觉得,诺德狗挑断的了斯瓦迪亚的脊梁吗?” 年轻的沃尔夫看着这个站得笔直的中年人,就像年轻的诺德王国睥睨着斯瓦迪亚广阔而苍老的土地,认真点了点头:“是的,伤好后滚回家里去,否则你会是大难临头的第一个。” ********************分割线******************** 罗斯用力挡开挥舞过来的长剑,一脚蹬在那剑盾步兵的肚子上,沉重的铁板震得他右脚发麻。 这个熟练的老兵穿着简易的板链混合甲——大致可以理解为,在锁子甲前加一块铁板护胸。但同样的道理,这沉重的盔甲减缓了剑士剑盾的攻速防速,罗斯狠狠地把骑士剑贯进重甲剑士的喉咙里。 垂死的剑士捂着脖子倒了下去,罗斯花了好大劲才把剑从敌人的脖子里拔出来。 一个斯瓦迪亚弩手大叫着拎着重弩底座冲了过来,罗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被那沉重的『射』击武器当场近战亲吻了脸庞,他只觉得鼻子一痛、头脑发昏,人如同面团那样软倒在地。 “滚!”一声怒吼伴随着刀剑入肉的声音将罗斯激醒,他万分勉强地睁开浮肿的眼皮,只见一柄大剑顺着弩手的肩膀劈了进去,现在连人带皮甲完全掀开,罗斯想看的不想看的全都看到了“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有事……达斯,咱们的人没散花吧?”罗斯捂着鼻子,顺着手指的缝隙鲜血不断涌出,顺着血红的视觉,看到面前一个全身穿着斯瓦迪亚式重链甲衫的维兰士兵把他救起“这些家伙笨得狠,格挡都不利索,我们不用慌,他们除了人多一无是处。” “在莱森大人的组织下,大家击退了他们的进攻。都是些农民,鬼知道听了谁的摆弄来送死……阿瑞斯!阿瑞斯!你这狗儿子,大人在这里,开路,开路!” 一名叫阿瑞斯的诺德大汉挥舞着沉重的双手大剑,如同活生生的人体绞肉机,在一队惨痛不堪的步兵中掀起腥风血雨。即便在诺德人中,这尊两米高的铁塔也是巨人。那些只有一套皮甲、一根长矛的乡村征召部队算是倒了大霉,怎么也不可能是维兰部落大剑士的对手,硬生生被接连劈死五个,剩下的才终于反应过来扔下武器撒腿就跑。 “阿瑞斯?”罗斯笑着问身边的维兰部落武士达斯,只是那鼻子还在不断窜血,看着笑容好不凄惨“这可不是个诺德名字。” “他是个哑巴,史蒂夫大人起的,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爱叫什么叫什么吧。”达斯扶着罗斯,右手狠狠劈开一个剑士的盾牌,把那人贯了个透亮,结果大剑也跟着那死人一起跌倒边上,维兰战士不得不抄起一把短剑继续作战“咱们被人搞了,头儿,按我们的规矩,咱得把这些就会冷箭偷袭的怂包家给烧了。” 这格陵兰的风俗让罗斯哭笑不得,哑巴阿瑞斯在前面开路,那些围攻上来的斯瓦迪亚伏兵东倒西歪地散开,除了某个看上去比较靠谱的乡绅剑士格挡了三下就被踢到泥里,剩下基本就是当场暴毙和等会咽气的问题。 面前那个铁塔一样的诺德大哑巴朝他们比了比手指,达斯看了一下,对罗斯说道:“大人,对面来了个骑兵,他叫我们藏好。” 话音刚落,一个骑着猎马的骑士手持骑枪冲了过来,那突如其来的寒光闪闪枪头看的罗斯一时发愣。在地面上遇到骑枪冲锋,在实战中这还是头一次。 阿瑞斯没有慌张,那骑士冲击速度并不快,维兰士兵侧身避过锋芒,同时立刻一手拉住骑枪头,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骑枪弯曲声,他就那么顺着惯『性』把那骑兵硬生生扯了下来。 “别杀我,我是贵族,我有赎回自己……啊啊!”双手大剑可不会听懂他在说什么,经过疯狂的上下起伏,地面上又多了一具近乎完全解剖的尸体。 等到罗斯鼻血停流的时候,大家已经在这小小的林间空地集合完毕,剩余的一百八十多人各个面带鲜血,这次伏击非常失败且糟糕,但还是让他们失去了七十几个宝贵的战士。 “有人想要我们的命。”罗斯看着地上那些尸体,没有穿着号衣,有乡村征集的步兵、城镇守卫的弩手、不知哪来的贵族骑士,习惯『性』地擦了擦自己的鼻子“而且手眼通天,调动周边的军队与领主如臂指使。” “王国里这种人不多。”莱森摇了摇头“罗斯你应该记得,即便我们在祝愿一切好起来,可伟大的国王身体并不安康。” 罗斯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是的……哈劳斯陛下万岁。”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海狼(三) 来自杰尔喀拉的亨利男爵,是全权负责诺德留学生与亚伦各学院对接的罗多克代表。 一款时兴的细亚麻布衣衫总是笔挺、干净,漂亮精致的天鹅绒披肩上用黄金装饰,勾画了一串漂亮的水纹——就如同创作自东方陶瓷的灵感,沃尔夫甚至觉得假若阳光很好,一定不要跟着他身后走,否则怕是要被活活晃花了眼。 罗多克贵族不同于诺德雅尔们,他们中的大多数远离血腥的战争,追求优雅体面的城市与郊区别墅生活。 他们都是些商人或具有商业细胞的人,那不留胡须且始终干干净净的下巴,甚至连胡茬都不甚明显,让不少雅尔都觉得讨厌。 对于那些扞卫北海传统的武士而言,这简直无可理喻,就像把他们一个个拉出来把那活切掉了似的。 这种情绪绝非少见,比如奥拉夫在看过罗多克贵族后,毫不客气地跟手下说:“我看他们那些矮个子,都像是没了那活儿!要是把孩子送给他们,才是真想不开!” 不过也有人表示,那贵族的优雅做派,确实是很值得学习的。不蓄胡须适合炎热的气候,也不容易生虱子,也不会太有味道——但当雅尔们看到勒斯汶豆芽菜的脑袋上,光秃秃的嘴唇和下巴的时候,决定还是暂且把胡子当传家宝供起来,冬天还能保暖。 “各位雅尔大人。”这位罗多克人向三十多个诺德学子的家族代表轻鞠一躬,用标准的诺德语说道“我是罗多克王国对诺德王国留学学子负责的代表,亨利·罗安立斯。很高兴能为各位效劳。” 贵族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从服饰打扮到仪容礼节,年轻王国的权贵们,对未曾见过的一切都感到很新奇。 罗多克贵族也表现出相当的耐心,并没有显示出半分不耐烦,这种良好的素养来源于令人疲惫的商贸谈判桌,那往往比实打实靠剑与矛堆积起来的战争协议更为棘手——很多事情多些少些,只在于谈判者高明与否。 “我们很想知道,你们究竟能教我们的孩子些什么,这是全体诺德人所关切的。倘若他们一事无成,那我们也不觉得和你们签订协议会有什么好处。” 一个高大的雅尔站起身来说道,他的声音洪亮且清晰,诺德人的贵族来自于刀剑杀伐,他们比大多数的王国贵族群体更迫切于实际利益。 “尤其是劫掠协议方面,你们富得很,我们禁止手下劫掠已经引起他们很大的不满!你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诺德的雅尔们纷纷表示赞许,其实停止劫掠协议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斯瓦迪亚人的威胁,这个问题也是大家均达成共识,无论诺德是否继续劫掠为业,面对斯瓦迪亚想想都头疼的城堡与骑士,还想要更多的钱和土地,孤立主义是行不通的,是自取灭亡的。 亨利男爵面对这么一群『乱』嚷嚷的乌合之众,显得非常沉稳淡然:“亚伦海陆军官军事学院、罗多克农商学院、以及王国贵族学院,非常欢迎远道而来的各位年轻人,只要他们有意愿去学习的科目,我们绝不会拒绝。按照我们的协议,每人每个月只需要缴纳三十第纳尔的生活费用,学费完全由我们包管。” “而且据我所知,你们聘请了一位可靠聪明的雅尔前去跟随。”亨利是一个谈判的老手,看着那些若有所思的雅尔,趁热打铁说道“我们也欢迎这位雅尔前去旁听,如果他觉得不满意,可以带学生们离开。而我们的国王十分期待这位雅尔和他的士兵,所以请各位给予罗多克一定的信任。” 雅尔们一时间齐刷刷地把眼睛都看向了沃尔夫,这一刻来自黑加仑的年轻人才意识到这是天大的好事,三十个孩子背后三十个颇有声望的贵族家庭都在这件事上依赖着他,不论以后出于什么事情打交道,沃尔夫都已经和这些值得一谈的人搭上了关系“那么我将向各位保证,孩子们的每一门课程我都会亲自倾听。”沃尔夫挠了挠头发,朝各位雅尔们腼腆地笑了笑“一切问题以孩子们的安全优先,谁要是想在这上面玩阴的,我就带人敲爆他们的狗头。” 雅尔们哈哈大笑起来,并连连点头,就连拉格纳也忍住笑了起来,诺德人喜欢这样明朗地表达,那些之前还对沃尔夫有所怀疑的诺德贵族们,也纷纷表示赞许。 外加在城墙下夺取的名声与信任,诺德人比较倾向于选择相信这个并肩作战过的年轻人,包括那些略为偏向国王一边的雅尔,也对其忠诚冈定嘱托的事情赞赏不已。 “不过我有些问题想问我们的亨利男爵。” 沃尔夫用流利的罗多克山地语说道,这种南方语言听起来很像斯瓦迪亚话,常常教北部挨着斯瓦迪亚的罗多克山民混淆了语法。而这位诺德大爷切换之熟练,吐字之准确,都让男爵先生心肝都一颤。 “我受雇佣为国王而战,那么我的敌人是在哪里?假若我出城作战,我将怎么保证孩子们的安全?” 说完这位诺德矮子不忘向啧啧赞叹的雅尔们进行翻译,表意明确,切实指明概要,亨利都暗自在心里为其语言天赋叫好。 男爵准备也很充分,他认真地看着这个只比他略微高一点点的诺德年轻人:“国王需要一支忠诚强悍的武装,替他压制亚托周遭躁动的不法分子。倘若需要出城作战,我们将派遣卫戍部队保护学子安全。您不必担心自己的任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详细情况请您和国王当面商议。” 沃尔夫大致思索了一下,向拉格纳看了看征求一下意见,很明显这位侯爵非常无所谓,如果不是有灾祸上身临门,罗多克的国王是不会闲到无所事事,从大老远搬来一支诺德军队当大爷养。 “那么,情况就是如此,详细的契约拉格纳大人请过目。”亨利男爵将一张漂亮的木『色』羊皮纸递上“请沃尔夫先生尽快动身,国王现在想必非常急切,一个来自诺德的战争英雄,毫无疑问会给他很大的安慰。” “安慰?”沃尔夫笑了笑“我并不觉得一国之君,又在何时会喜欢某个岛上爬出来的野蛮人?” 亨利男爵严肃地整理了一下衣冠:“此时此刻,沃尔夫先生。国王的敌人战斗力未必够强,但他们的人数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分割线******************** 对于罗斯和那些斯瓦迪亚溃兵而言,最为悲伤的,莫过于不仅毫无荣誉,骑士的一腔热血没有鲜花与掌声陪伴,甚至朝不保夕。 尤其在被伏击后,那份失落与痛苦根本无法想象,如果真要形容现在的心情,差不多就是爹妈含辛茹苦拿命挣钱喂孩子吃饭,结果手指头被咬掉了。 本以为只是不被欢迎与冷落,结果却发现事情做得非常绝,不少人巴不得他们早点死,而且非常非常乐意帮忙,不惜派出军队前来协助他们从世界消失。 但很快罗斯就意外地发现,所有的斯瓦迪亚溃兵都更坚定地确定了对自己的追随。当被自己的国王背叛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值得追随,那么这就是救命稻草,牢固如铁打的忠诚,往往就是这样被成人之美。 至于维兰部落的士兵……那十多个诺德大汉并没有任何心思,既然史蒂夫大人把全族最后一点希望托付给了这个斯瓦迪亚佬,那么就应该遵循族长的遗志,为维兰部落留下火种。 “很难办。”罗斯抓来莱森和达斯开会,一个斯瓦迪亚人的头儿、一个诺德人的头儿,正好代表全军“有人喜欢我们的脑袋。” 达斯表示很淡然,甚至非常轻松地安慰起罗斯来:“没事,大人,全格陵兰的人都想要普拉大人的脑袋,他还是硬生生活了那么多年,那国王总不能派大军把你包了,咱们绕着走,鬼知道我们搞哪里?” 莱森则表示赞许:“反正也是往苏诺的提卡颂走,我们加快脚步,就按照那些内陆罐头点心(在嘲讽地方部队)的反应速度,我们打不过的追不来,能撵上我们的,又集结合不到足够的人手。” 那么主要核心问题确定下来了,大家接着往提卡颂赶。绕开大路与要塞,能穿树林山村就绝不走干道。遇到伏兵和拦路的就和他们打一架,打赢了接着走,打不赢脑袋掉,找里昂大人去报道。 目前队伍里有一百零九个步兵、七十二位弩手以及九名玫瑰骑士团的骑兵。大家都是在提哈城头和诺德人对砍的真男人,打个同等数量的地方部队简直如履平地,那些‘年久失修’的部队 “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趁着没有更大的风声。”罗斯苦笑着看了看森林里狭窄莫测的路“走哎,我带你们……带你们回家!” 第一百一十二章 海狼(四) “小姐,小姐!”波多从门外兴奋地叫喊着跑进了元帅的帐篷,这个年过中年的侍卫犹如焕发了人生第二春,极其亢奋乃至浑身筋骨都轻了起来,身被铁甲而行路如风“爱德华,爱德华来了!” 提哈附近现在正处于连绵的夏初降水雨季,相对于格陵兰而言已算『潮』湿,宝贵的春雨将地面完完全全润湿浸透,很快迁移在这原野上的国王属地诺德农民与斯瓦迪亚农奴,会把许多荒芜的土地重新拓为肥沃的田地。 路易丝坐在椅子上,默默地叼着一根嫩绿的叶片,在桌子前淡然地写写画画。听到老侍卫的呼叫也毫不大惊小怪,那淡然的表情仿佛只是听说了犬舍里的猎狗生了崽子一样。 “嗯。是不是还带来了一千多人?”路易丝把桌面上的纸张用石头压住,转身站了起来“加上父亲留下的余部,差不多是两人了。” 波多兴奋地点了点头,甚至开始摩拳擦掌起来。自从老元帅刚定死后,一些雅尔不愿意追随已经失去血脉传承的老主人家族,自行离去了。 原本能号召起五千人部队的海瑞布雷克斯家族,慢慢地自行分解,等到威廉姆斯家族为难的时候,那些旧部早已断绝关系或离去找不到踪影,现在路易丝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家族的两千人。 “叫他来吧。”路易丝想到自己可靠的朋友,嘴角情不自禁地展开笑颜“爱德华一定很不容易才将全部人手召集起来。” 爱德华这个名字,说是诺德人那算活见了鬼,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话——“你怎么起了个斯瓦迪亚人的名字?不怕被人捉了当头盖骨?” 事实上,爱德华确实也不是纯粹的诺德人,他是斯瓦迪亚女奴与诺德贵族的混血儿,在格陵兰这样身份复杂悲惨的边缘人物,绝对算不得少数。 刚定本人行端坐正,像斯瓦迪亚最虔诚的修士那般恪守与女人的关系。上至雷克斯下至沃尔夫都知道他是诺德一等一的汉子,爱德华也确实不是他的冲动的产物。 事实上,他是刚定亲长兄的孩子,那个一生放『荡』的诺德男人,在劫掠过斯瓦迪亚的海岸线后,痛痛快快地享受了自己的战利品——一个斯瓦迪亚乡绅的女儿,并连同金银运回了家。 爱德华出生后不久,母亲就被父亲虐待而死,那个不幸的女人生了孩子后的第二天,残暴的海盗仍旧不肯放过她,但对于战利品而言,命运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而该天谴的父亲,又在两个月后在『妓』*院染上花柳病,掖着藏着又很不愿意让人知道,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最后死的时候全身都差不多烂掉了。 刚定收养了他,却叫他跟随母亲为他起的名字,以诺德式的作风培养他骑士般正直忠诚的『性』格。 在刚定温暖宽容而又苛刻严格的培育下,爱德华是真正的男人。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这个渺小到只有一把剑和一面盾牌的混血儿,并不在人格上稍逊于任何一位雅尔。 “小路易丝!哈哈哈哈!”爽朗的大小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钪锵有力的脚步声“有没有想我啊!” 刚刚还在涂涂画画的路易丝立刻站起身来,跑过去给来者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在爱德华的锁子甲罩衫衣上,口吻却丝毫不肯放松:“哼,大笨蛋爱德华,你怎么才来啊!” 爱德华的面部显得棱角分明,如果非要说像谁的话,那么一定和耿直的刚定非常相近。 作为一个被授予‘皇家侍卫’的优秀才俊,他没有跟随刚定参加提哈战役,也没有跟随路易丝来到卡拉迪亚,都是非常奇怪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爱德华的眼神如同一团活火,原本端正的五官几乎快扭曲做一团“天杀的威廉姆斯人,如果他们真敢怎么样,那个老东西一定要为他至少五个儿子举行葬礼!” 路易丝轻快地站好摇摇头,聪明的人不会沉浸在仇恨中:“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爱德华,米娜怎么样?” 爱德华的脸颊微微一红,似乎很不好意思,但却还是颇为自豪地说了出来:“非常好,她怀孕了,我们的孩子要是男孩,我想叫他刚定!要是女孩,我们希望她能借用你的名字,一定和你一样漂亮。” 路易丝很高兴地点点头:“真是太棒了,父亲要是知道,一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是啊。希望他在瓦尔格拉过得顺心如意。”爱德华挠了挠头“路易丝,情况其实非常糟糕,你要有心理准备。” 刚定的养子和亲生女儿沉默了下来,他们所面对的是非常糟糕的格局,和所有民族一样,诺德人的内斗本事丝毫不逊于任何人。 路易丝沉默地走过桌面,那上面是一张未完成的地图,上面描摹着一块领地的轮廓。 她将图画递给爱德华,后者仔细看了看,发出啧啧赞叹:“是海泽比……嗯,你的头脑和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怕。海泽比的金发灰狼。” 听到赞美,路易丝腼腆地笑了笑:“但要不是另一只同样聪明、叫沃尔夫的野狼相助,我已经是个无自由之人……爱德华,我需要领地,并把他们牢牢掌握在手中。” “这很困难,有些人还忠诚于我们。”爱德华皱着眉头“有些已经反叛,将父亲赐予他们的领地当做自己的堡垒,拒绝继续效忠。” 路易丝点了点头,那漂亮如娃娃、略带婴儿肥的小小面孔,其魅力叫已婚的爱德华都难以直视,『迷』你可人的身高并未降低这份诱『惑』,反而更会叫人欲罢不能。 “那就没什么好多说的了……爱德华,按照我所说的,我们的双手一定要沾满足够的鲜血。”路易丝在纸上画了好几个红『色』的大圈圈,轻轻鼓起了两腮“这样,所有人才会知道,海瑞布雷克斯家族,并没有灭亡。一切背叛父亲荣誉的人,都应当受到惩罚!” “你肯叫他父亲了?”爱德华笑嘻嘻地捏了捏路易丝鼓起的两腮,路易丝气冲冲地把脸蛋从大爪子中逃开“这女领主的气势,可真不像小爱哭鬼呢!” “大笨蛋爱德华!”路易丝咬牙切齿地拍打着那双对自己脸蛋跃跃欲试的爪子,气鼓鼓的脸蛋膨胀得得更加圆滚滚“你再欺负我,我就叫嫂子打断你的三条腿!” “小姐,爱德华大人!”忠诚的侍卫老波多走了进来“沃尔夫先生要出发了,您要去送别……” 在爱德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小小的路易丝以飞快的速度冲到了帐篷外,回过头脸颊微微泛红地对兄长说道:“是我们的恩人,爱德华,你也来吧?” ********************分割线******************** “我做梦都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卢瑟坐在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上,看着士兵们最后将自己的物品全数收好,曾经人声鼎沸的营帐变得如同离散的宴席“但其实……很难想象到,有比这场战役更加光荣的了。” 沃尔夫坐在另一把破破烂烂的椅子上,疲累的双眼与缺乏睡眠的精神状态显得非常之可怜,自从戴安娜走了之后,倒霉的狼发现自己其实真的也很怕孤独。 “卢瑟,你一个人有睡不着的时候吗?”沃尔夫盯着远处熙熙攘攘的港湾,一千二百人的军队是这个年轻的野狼在一年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他也真的很奇怪,自己究竟为什么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把万人的军事编制都想好了“比如非常非常想梅林的时候,你会怎么解决?” 卢瑟挠了挠头,虽然他很想告诉沃尔夫自己似乎沾上枕头就能呼呼大睡,但看来沃尔夫不想听这个:“您是说怎么个想法?脑子想还是别的想……” “……不是用那活儿想。”沃尔夫咯咯咯笑了起来“虽然我有时候不是在用脑子想她。” “她是谁?”卢瑟好奇地问道。 “我……我其实也不知道,但却一直在想。”沃尔夫叹了一口气“停不下来地想,我讨厌这种感觉,我的脑子没有办法思考其他的事。” 站起身来,卢瑟也紧紧跟随他的步伐,不管怎么说,路还是要走下去,为了未必更美好的生活,沃尔夫还是要爬上差点要了他老命的龙首战舰,去遥远的罗多克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国王打仗。 “沃尔法先生!”龙首战舰轻轻离岸,沃尔夫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匆忙的身影在码头出现,身边还气喘吁吁地跟着一个全副武装的诺德武士“愿托尔于海上指引您的道路!” 沃尔夫招手,朝路易丝『露』出温暖的笑容,很不幸,在看到爱德华的那一刻,笑容的温暖似乎有些苦涩。 托曼护卫在沃尔夫身边,轻轻拍了拍将军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劝勉:“没事的,沃尔夫,您的夫人在海斯特堡等着呢,小莎琳肯定在等着您的故事。” “是啊,是啊。希望她能被善待,可怜的孩子。” 沃尔夫五味杂陈地看着越来越渺小的人影,也许说之前或许还有三两分心动,现在已若止水:“早应该想得到,这世界没有什么值得胡思『乱』想的……你说得对,我应该一直往前走,不能回头。” “兄弟们,我们去踹罗多克佬的屁股!” 他背对着士兵们大声喊道,眼圈忍不住泛红,他不知道自己在无比思念着谁或什么,只知道,在士兵们疯狂的欢呼声中,那些过去的时光真的伴随着战舰的离岸,一去不复返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海狼(五) 弗农坐在罗斯房间的摇椅上,年近半百的科迪伯爵看起来略微疲惫,却仍旧精神震硕。即便独子在战场上生死未卜,但看上去,压得倒这位一生勤于田地打理的领主的事情并不多。 就像手下的斯瓦迪亚的农民一样,这位父亲也拥有不可思议的韧『性』,如苏诺金灿灿的原野那样包容。 床上坐着的,是满脸泪花的乔安娜、挺着隆起肚子的珀薇。那位优秀的从良绿林女弓箭手带着几个人,从遥远的提哈投奔而来,带来了提哈之前的最后的一手消息。 此时距离她的亡夫杰里斯战死依然两个月,一切皆物是人非。(回顾则详情见第二卷三十四章、第四十一章、第四十八章)二位女士住在这里两个月了,弗农照顾她们如视己出,在花费上慷慨之至、从不吝啬。 他甚至根本没有怀疑珀薇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倘若真的万一是罗斯的,这位父亲可能会幸福得昏死过去。 怀有英雄遗腹子的珀薇不停地在给哭成泪人的乔安娜擦拭眼角,而前者除了不断握紧手帕,连声说谢谢,什么也做不到。 “乔乔(苏诺方言对乔安娜的爱称),不要哭了,里昂大人是像骑士那样倒下的。”弗农的音『色』非常低沉“如果罗斯能够倒在里昂大人身边,那将是他的荣幸。” 珀薇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上去这位漂泊一生的女儿已心如死灰:“那些蠢男人……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保卫斯瓦迪亚、为了国王、为了荣誉,一个个排着队赶去送死,又何尝在乎过妻子父母的眼泪?” “这是他的选择,我不怪他……”乔安娜的泪止不住地顺着双眼流淌,不知道在说里昂还是在说罗斯“我无所谓的……骑士死在女人的怀里才是怪事,我不怨他……” 话还没有说完,那如同雨点般的泪雾已然淹没了她的世界,乔安娜将头蒙进被子嚎啕大哭起来。 弗农轻轻敲了敲桌子,这种情况真的让人不知所措,他勉强劝慰了几句,作为一个只养过直脑筋儿子的笨拙父亲,实在对乖巧的女孩子毫无办法。 最后,这位领主不得不从房间里万分无奈地退出来,对门口的女仆吩咐道:“告诉厨房,今天的小饼干烤的尽可能香一点,放香料也无所谓,只要乔安娜能吃得开心,我给那些厨子每发五个第纳尔。” 就在女仆刚刚离开,一阵铁底鞋的踢踏声响起,一个全副武装的卫士走了进来,向弗农轻轻鞠躬:“伯爵,您的附庸,特略·德莱塞,已经在客厅里等候您。按照您的要求,他带来了二十个农民与五个士兵,管家先把他们安排在了马厩旁的营房里,让我来通报。” “好的。辛苦了。”弗农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我这就去见他。” 很快,下楼而去,穿过宽敞的庭院,弗农走进了会客大厅的大门,一个穿着锁子甲、腰佩一把长剑的斯瓦迪亚小贵族坐在椅子上,看到自己的伯爵,满脸笑容地站了起来。 “老爷,俺小特略来了,让俺带这么多人来,是要削谁?”特略和弗农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看我不把他脑壳抽开瓢。” “你啊,你啊,真是个老实不下来的活猴子!”弗农哈哈大笑,拍了拍小特略的肩膀,叫他坐下,替他整理了一下胸口的家族鸢尾花标识“你爹叫我照看你,这可叫我怎么拉的住啊!早知道就该把你和罗斯一起送到提哈,让诺德人好好敲敲你的脑壳!” 小特略不满地撇了撇嘴,看来似乎很怄气于被人笑话。他和父亲同姓同名,因此才会被冠以‘小’字。 “我应当并肩作战的……可是当时您叫我留下来征收麦子。”小特略的声音像是被抢走了玩具马车的孩子“我的剑术都是您最好的骑士教的,至少我可以寸步不离地替他挡箭。” 弗农摇了摇头,叫人摆上来好几盘肉、菜,被子里倒满没掺过水的纯『色』葡萄酒,笑着让小特略别说那么多,填饱肚子才是目前紧要的。 “那怎么能行,你这个倔孩子!”弗农苦笑着“等我反映过来的时候,罗斯那个小混求已经在学院那边报名,拦都拦不住地找死了……我今天叫你也是为了说这个。你吃你的,我给你讲。” 小特略嘴里塞满了油亮亮的烤里脊,苏诺的美食向来在斯瓦迪亚首屈一指,而弗农的提卡颂又一向是不差几点钱财的。 “罗斯现在没有战死的消息,整个北方现在『乱』成一团。”弗农的眼神如同出鞘的宝剑一般锐利,即便这辈子他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一种武器的使用“但不代表我一无所知,特略,一群王八蛋在我的家门口徘徊,真是一群笨死的贼!” 特略把食物大口咽下去,非常疑『惑』地看着弗农领主,平日里这位科迪家族的亲密下属一直缩在自己的村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入,顶多偶尔扛着剑在老爷的边境转一圈,对一切确实知之甚少。 或者说苏诺的贵族都类似于此,富足的土地使他们内敛。但毫无疑问,在农业为本的卡拉迪亚,在庄园环绕着城堡的这个时代,苏诺无疑是强大的沉睡雄狮。 “您是说贼?”特略喝了大半杯葡萄酒“有人在边境偷窃挑衅?” “不……他们在阻拦什么。”伯爵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年轻人“小特略,跟我来。” 把最后一点葡萄酒喝光,他大步跟随着弗农的脚步,他们沉默着走出门口,直接穿越大门,沿着石子路穿过漂亮的庄园,一路跨过小半个村子,只有两个寸步不离的贴身侍卫看护着他们。 “到了。”弗农停下了脚步“特略,我曾经给予你保护与土地,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特略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这个一直像孩子般顽皮的小领主站得笔直,等待着自己的前路。 “那些人……我知道是哈劳斯的人!在苏诺,他的支持者可远远没有中立与反对者那么多。”弗农捏着自己的关节,咬牙切齿地说“倘若是在以前,他就是相当国王又怎么样!我们又不用向他磕头求饶。” “但现在,他想要杀掉我的孩子。他没有死……而且消息被特意地断绝。”弗农的声音如同一只受伤的巨熊,农民一样的领主话语里充斥着果断与决绝“如果有人决心挑战我的底线,那么,我也绝对不会手软!” 特略眯起了眼,闪亮亮的枪尖与铠甲,有些『迷』『乱』了他的双眸。 “这些战士,六百四十人!虽然其中五百人是农民。”弗农指着那些全副武装、在骑士的号令下进行格斗训练的年轻人“你要带领他们,把那些杂碎按死在厕所里!”、“敌人在哪里!”特略的双手激动地不知如何停摆才是“有多少人?哦哦,不不不,我是想问,他们是什么样子的……啊,也不是,那个那个……” 看着手足无措的小特略,弗农内心有些悬挂,但不被外界知道、可以出其不意且真的信得过的人,他已经找不到更好的了。 “阿斯特德,小特略。”那位似乎苍老了许多的父亲长长叹了一口气“一个有五百多领民的小男爵倒向了哈劳斯,把我的孩子带回家,特略,一切都拜托于你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海狼(六) 坐在安稳的‘斯盖得’式中大型龙首战舰里,不稳定甲板的船很难称得上舒适,其甲板往往可以被掀开,在下方装载货物或劫掠品、排除船体的渗水,对颠簸的抗『性』也因而极其有限。 但吐着吐着总会习惯,就像诺德人自豪的宣称,他们天生属于大海,这是镌入了民族精神内无法被遗忘的。 不过沃尔夫发现自己这次晕船尤为严重,有时候躺在甲板里一动不动就能待上一整天。睡也睡不着,吐也吐不出来,就那么平躺着卧倒一整天。 倘若说过去天天在奥丁神前打瞌睡的沃尔夫,还可能说是身体之所欠缺锻炼而导致。但现在,亲爱的诺德小个子风里来雨里去,做的是杀人越货的行当,断裂过而又重新生长的骨骼最为结实坚硬,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说晕船就能倒下。 “沃尔夫先生,你好一些了吗?”伊瓦尔拍了拍沃尔夫的后背“看上去海浪并不汹涌啊,您试着坐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黑加仑军的将军支撑起身子,向伊瓦尔牵强地笑了笑,张开嘴长呼了口气,结果也是立竿见影——他像是只快断气的蛤蟆停顿了几秒,立刻趴在船边嚎啕大吐起来。 “啊啊,呕呕……水,水。” 那呕吐的声音从斯盖得大船尾的水手,一直传到站在龙首边眺望的希尔,全船人员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又互相看着哈哈笑了起来。 彻底被海浪打败的沃尔夫连气急败坏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在船里死也不肯爬起来。 伊瓦尔挠了挠头,看着托曼把沃尔夫又放在甲板上,非常尴尬地问道:“沃尔夫先生来到卡拉迪亚的时候,也是这么坚持下来的吗?” 希尔薇也坐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托曼,皇家侍卫从一边的木桶里捡出个苹果干,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答道:“啊,并没有,那一路他其实开始在睡觉,等后来要靠岸的时候他忙着发烧,根本没有机会吐。” 罗多克的亨利男爵和他的士兵们坐在罗多克的三角风帆战舰上,在这个地面都没发展明白的时代,诺德人与海岸少有敌手,长型战舰两首均可作为船头,前行后推均十分简易,其不断改进的优秀龙骨使其能够承担远洋的重担。 与其相比,南部那些甲板复杂交错、工艺混『乱』的船只,简直就是麻烦与笨拙的代名词。一般来说,诺德人不得不往往放慢速度,来等待那艘装载着沉重铁甲与士兵的罗多克战舰。 “我说……沃尔夫,罗多克人如果开出的条件非常可怜。”希尔薇倚在一边的木桶上问道“这一趟可就算是血本无归,仆格可比你想象的还要躁动。” “无所谓,如果罗多克的国王要做傻事,那么去找一个更喜欢开价钱的雇主,简直再容易不过了。”沃尔夫睁开了眼,黑『色』的眼珠转了转,又轻轻闭上“罗多克人不信任自己的军队,他们是卡拉迪亚最喜欢招募雇佣兵的国家——常常用来对付自己人。” 本着契约精神,沃尔夫应当忠诚于国王……但现实并非如此,拉格纳签署的契约只是代表三十个雅尔签订的、关于留学生事宜的协议,与黑加仑军一千二百人是否帮罗多克国王葛瑞福斯砍人,怎么帮助他砍人,砍到什么地步,算一嘴都没提,白纸黑字全由本人定夺。 海岸慢慢在目光的尽头出现,应该是临近斯瓦迪亚的某个小岛,上面依稀看得到一个灯塔的影子,灯塔也依稀能看到四十多艘战舰与运输船的模样,很快那用以海寇入侵的烽火被冉冉点燃,不过也将穷极于此。 相当具有威胁的诺德船队,在那些愚笨废弛的斯瓦迪亚海军出现之前,便远远离开了这片海域。倘若沃尔夫想要烧杀抢掠,完全可以在周边摧毁一个村子,再安然离开,但他并不打算冒一点点险,毕竟那一船孩子的命运托付于他的手中。 因此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其实他改变方向东行哪怕六分之一个小时,永恒的世界中心,不朽的帝国之都——帕拉汶,将矗立在那倚傍着群起白鸥的美丽水湾边。 ********************分割线******************** 依傍水源的地方,总是会少不了村落与牧群,这些聚集地是库吉特城市的生命线,城市无论如何是难以自给自足的。 而艾莫车则的那颜与其认命的城主,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有一天自由驰聘、奔袭发草原男儿,竟然会沦落到被包围的下场。故而内部储存仅仅够支撑三十多天,目前,城内除了士兵,平民只能获得极为可怜的口粮。 一小队驱赶着着相当多马匹的草原骑兵小队,形『色』匆匆地一头扎进了名为杜喀的村中,这个地方河流刚好穿过,拥有相当漂亮肥沃的黑土地。 “头儿,没有人,也没有死人。”一个年轻的弓骑兵在简单巡视了周围后说道“仓库里还有一点点粮食。” 身批重甲的枪骑兵是这个征粮小队的队长,当没有遇到可搜刮村落和敌人的时候,他们还兼任斥候为艾莫车则提供耳目。 “那就快点带走,这里离维吉亚人有一段距离,但难保他们的胳膊不够长。” 那些库吉特轻装骑手开始忙忙碌碌地搬运仓库里值得拿走的东西,只有十几袋品质极差的麦子与豆子,但对于饥饿的人来说,这已经堪称珍馐。 “老爷,您猜我能『射』中那个背弓箭的杂*种的左眼还是右眼?” 侧面的房屋里,两个人影在窗口隐约浮现,如果库吉特人再小心一点,未尝不会发现那开着的窗扇似乎并不合理。 “我猜……你的箭一定会从双耳穿过,把他钉在地上。”骑士的声音细不可闻“你说是吧?” “如您所愿,沃洛宁老爷。” 弓箭手轻轻弯弓搭箭,那双手如铁钳一般将复合紫檀弓的弧度定格,又在刹那间弹会原状态,那个刚刚直起身子的库吉特弓骑兵立刻左耳中箭,一路穿到右耳方才停止。 “敌袭!”那枪骑兵大声吼道“闪开,上马!走!” 一个骑手刚刚冲到马匹身边,立刻被数个围上的枪兵硬是从马上挑了下来,像是口破麻袋一般被丢在地上。 “噗!”穿甲锥头箭稳固地命中了一个枪骑兵的鳞甲,尽管那甲相当可靠,可抹了毒的锥头还是让被命中者一个趔趄翻到在地。 维吉亚的士兵慢慢围了上来,在弯刀与长枪的左右下,为数不多的库吉特士兵源源不断地倒下,最终被四五倍的敌人所包围,道路被维吉亚枪盾步兵堵死,就此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沃洛宁把长柄月刃斧狠狠地砍进那个库吉特枪骑兵的胸膛里,收刀时带起一片无法描述的破烂细碎,那个铁塔般的草原汉子轰然倒地,伴随着沾满血迹的杂草飞扬,这一小队被埋伏到的斥候彻底毁灭。 一个少了只耳朵的弓箭手踱步走了上来,抽出自己的匕首,捏住那个骑兵的耳朵,像是切春季森林里的蘑菇那样,完美无缺地剜了下来。 “老爷,库吉特人应该不会出城了。”那个弓箭手阴惨惨地笑着,像所有见惯鲜血的老兵那样毫无怜悯“这是咱们维吉亚最好的一天,那些来去如风的小马驹,现在只能像小鸡仔一样缩在艾莫车尔。咯咯咯,愿大老爷长寿。” 才来不久的骑士不明所指,牵着缴获的草原马问道:“大老爷?是说国王吗?” 弓箭手愣了一下,随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叽叽地像是树梢间的麻雀集会。 “怎么了?”沃洛宁很奇怪地问道“不是在说亚罗格尔国王吗?” “国王当然万岁长安……但我一无所有的时候,给我金钱、土地甚至女人、房子的,并不是他。”弓箭手把割下的耳朵,小心翼翼地装在自己的口袋里“更不是我那个只会问:‘你们那么饿,为什么不去吃蛋糕呢?’的领主,而是康斯坦丁大老爷。” 这大胆的话叫沃洛宁有些不安,但看着周围十几个沉默的枪兵与弓箭手,他们一字未说,但眼里的赞许与无可厚非并不会收敛。 “你这种想法非常危险,我的弓箭手。”沃洛宁皱了皱眉眉头“你会给自己惹到麻烦的。” 弓箭手裂开嘴又笑了起来:“亲爱的老爷,假若我不这么想,在南方军团里才叫危险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欢迎者(上) 诺德人并非格陵兰的原住民,他们的故土至今已经很难确定。但在近八百年前,它们定然并非原住民,更偏北部那些近乎猴子与狒狒的人形生物,才算的上这片土地的真正所有者。 究竟是否诞生于真正的北方已经不再重要,长期的极地气候生活锤炼了他们的筋骨、血脉与肌肉,铅灰『色』的沿海构筑了诺德人寒冷气候的偏好。 “这是一场灾难。”托曼将头盔扔在一边,满脸都是止不住的曲线状汗滴“沃尔夫,我感觉拿剑的手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 好在现在风向是吹往东南,水手们可以东倒西歪地倒在甲板上,不少人已经脱得近乎赤条条的,厚亚麻布的衣服很显然不适合目前的状况,而毒辣的阳光则让诺德士兵不得不搭起下雨时才需要的帐篷。 一个不幸的轻步兵因过于炎热,吃到了坏掉的食物,而引发了痢疾,整船人都不得不挨着病人的嚎叫咒骂与难闻的气味。好在并没有传染,已经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我们没有偏离航线。”沃尔夫虽然是诺德人,但他既怕冷又怕热,现在已经彻底处于半熟状态“忍一忍吧,实在不行,我可以交你如何降温。” 浑身大汗的托曼像是听到了救命良方一样支撑起了身子,周围几个士兵也非常激动地凑了过来,仿佛被注入了崭新的生命力。 “像狗一样把舌头吐出来。”沃尔夫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或者昏过去……各位午安。” 士兵们失望地翻身滚回甲板那头,希尔薇非常郁闷地坐在船头边,身边站立的希尔是整个船上唯一套着完整衣服的男人,放眼望去甲板上摆满了白『色』、古铜『色』的肌肉,夹带着沃尔夫那根看起来其实很健康、但比较起来就不中看的小排骨。 尽管黑加仑军的厨师只是几位残疾老兵、做的饭也非常随意,但味道如何姑且不论,在营养方面是毋庸置疑的,一般入伍年纪越长,其身体素质就越高于其他的诺德士兵。 “很奇怪,希尔先生一到海上,就完全是另一个人呢。”希尔薇倚在箱子的一侧,阳光照『射』下她看上去也像是半梦半醒的“看起来陆地的魅力,远远不如漫无边际的海洋啊。” 船长希尔虽然不同于某位新晋且毫无自觉的路西法男爵,保持着贵族的小小体面,然而那身亚麻布衣服因为厚度与体量的问题,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裁剪下去,变得空『荡』『荡』而又凉快起来。 “海洋永远充满魅力,因为一切不测都被隐没在最深处。”希尔的嗓音似乎有些干涩,却依旧富有真正男人的磁『性』“曾有人在水下深浅过将近百步,听到海里神与巨人的呼唤,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曾有人?看起来一向聪明的希尔先生,也有狂野的一面啊。”希尔薇狡猾地睁开一只左眼,漂亮的深蓝『色』打量着希尔“这种托词,我在讲述自己尴尬的童年生活时,也经常用。” 希尔不置可否地笑着点点头:“十六岁的我,和所有在船上长大的孩子一样,异常好奇,而且身体像野牛那么健硕……我的鼻子和眼睛都流着血,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快死在水里。” 听到船长的话,希尔薇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宁愿把命交给由双腿左右的陆地,海上的托尔喜怒无常。” “是陆地!” 士兵们近乎狂热的叫喊声打断了这次谈话,小队长们不得不抽出剑来维持秩序,才使战舰不至于压倒在一边翻沉,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漫长航行,顺风、顺洋流的黑加仑舰队速度还是相当不错,罗多克世界的边角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罗多克的船只上,黄『色』旗帜前打三下,按照之前的约定,意思是要求沃尔夫的舰队跟上。 “打旗号,叫罗多克人过来,让其他人不要跟上。”沃尔夫皱着眉头“太近了,应该还有一天的航程,希尔,你来问问怎么回事,那些家伙在打算盘。” 很快,罗多克亨利男爵的船只靠了过来,这个优雅的贵族顺着吊桥翻到了沃尔夫身边,看起来这位男爵的神『色』也并不放松,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沃尔夫必须知道,却又非常不希望诺德人知道的事情。 “男爵大人,我们的领主希望知道,现在的具体位置以及您计划的登陆点。”希尔走了上来,热情洋溢地说道,周围的士兵也‘热情洋溢’地扛着斧子和没带鞘的长剑“以及我们上岸之后的可能发生的故事,他也非常感兴趣。” 沃尔夫端坐在船帮边,亨利的两个罗多克护卫紧张不安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腰间,随时准备抽出那柄直刃砍刀。 不过男爵似乎做好了准备,非常利落地点了点头,意外地没有吞吞吐吐。站在吱呀作响的橡木甲板上,被高出他一个头的士兵们环绕着,亨利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可能会遇到一群非常不友好的家伙。”亨利男爵指着那片并不清晰的土地“国王不希望雇佣军被任何人知道,但看上去风声走漏的很快……准确说我还没有到达提哈的时候,已经有快船撵上我,将信息走漏的问题告知于我。” 沃尔夫咂了咂嘴,脸上的表情显得极其不高兴,那些士兵与军官看见领主极其不爽的面孔,那剑已经从肩上放了下来,变为拿在手上。 在这么短的距离,如果沃尔夫一声令下,会看到相当精彩的人肉人骨人杂血花,那些罗多克战船也会被龙首战舰撞成碎片,一个士兵都不会留下。 “你在拿我们孩子的命在冒险。”姓氏在《神言》中即代表诅咒与不吉的沃尔夫雅尔冷漠地看着亨利男爵“现在我应该把你们砍碎了扔到船下喂鱼,然后在你们的周围好好劫掠一番,再回去呼唤我的同胞们对你们不必客气。” “那么您一定拿不到首付的十万第纳尔,无论您服役多久,吾王都决心将十万第纳尔当作首次定金。”亨利的话像是钢铁般掷地有声“现在,我的船上有额外一万五千第纳尔,它已经是沃尔夫先生您的了。” 沃尔夫的表情在一大箱金灿灿的钱币打开在面前后,变得非常得精彩,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朝士兵们挥了挥手:“每个人十个第纳尔,叫队长们来拿,给老子发到每个人手里,谁敢克扣一个子儿,就下海去喂王*八。”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黑加仑军的船队里响起了此起彼伏地欢呼声,诺德军队的忠诚无外乎利益与荣誉所构筑。 现在,沃尔夫将带领一支士气极为高昂的军队,上岸到罗多克北部,与斯瓦迪亚接壤的边境稍远的距离登陆。 孩子们的安全暂且由希尔薇新招募的东海岸轻重混合步兵保护,他们被叫做‘东部团’,旗帜上匆忙钩织了交叉的斧子与剑。 “这里有一支部队,按照情报来看是一个想要阻拦您的伯爵,我们本来的登陆计划就是在这里——艾斯提尼那。” 沃尔夫打断了亨利的话语:“我们又不是没有补给,绕过去,直接到亚伦——” “那么您就会在亚伦附近遇到他们,同时还会有不少支持他们的亚伦议员送来的援军,他们沿着马拉斯堡行军的速度并不比您的龙首战舰慢。”亨利男爵耸了耸肩“而且……您知道,国王非常期待您士兵的作战能力,况且不战而走对于诺德人也算是不勇敢的行为吧。” 这回轮到沃尔夫闭上嘴翻起了白眼,要是打不过或者不值得打,他可是撒丫子就跑毫无内心压力,如果懦夫行为能让人完蛋,罗多克的军队早完蛋十回了。 “人数呢?”沃尔夫讨厌势均力敌的战斗,如果可以,他巴不得一千人围着一百人打一架“装备,兵种,训练程度?” 男爵两手一摊:“我们只知道,差不多是两千步兵,大部分都是征召而来,武器很一般,训练可能更一般,但不代表没有变数。” “哦……那就这样吧。”沃尔夫头痛地捏了捏眉『毛』,在未知的炎热国度跟未知的敌人大打出手,没有比这更加糟糕的了“希尔,打旗语,所有人穿好铠甲,做好登陆作战准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欢迎者(中) 战争是一场复杂的游戏,博弈双方会尽可能知晓对方的信息,以作为战场的筹码,无论何时何地均是如此。 在时代限制下,信息传递速度缓慢且不准确,并不代表指挥者不关心,或信息本身无关紧要。即便是仅仅依靠斥候目测,抓住每一个转瞬即逝的观察机会,对于真正懂得把控局势的人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 一艘诺德的龙首战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渔村阿洛斯的海岸边,崎岖的山地将这个封闭『性』的小村庄完全困死在海港之畔,这是赖齐斯伯爵最无关紧要的领地,甚至只有三十个由当地农民组织起来的民兵把守。 沃尔夫的兵力如果想在这可以挤死人的小水湾登陆,赖齐斯伯爵完全能够有时间从外部调集足够多的弩手与长矛炮灰,把上岸的诺德人推回水里淹死。 只要沃尔夫的脑袋没有问题,那么这里就不会是战争发生的区域。问题是,这是赖齐斯伯爵的一厢情愿,沃尔夫可根本没这么承诺过。 当那艘龙首战舰没有绕开这片狭长水域,撞碎了码头停靠的小渔船,几乎把那小水湾塞满一半的时候,那些破破烂烂的民兵才发觉起不妙。 罗多克的矛手刚刚敲响哨塔的警戒钟声,几个拿着战斧的诺德人直接冲上塔楼,把他们从塔上又砍又推打了下去。 那么狭窄的小哨所里,他们连把长矛扔掉拔出剑和尖头棍的机会都没有,盾牌贴着他们的脸拍了下来,斧子把他们顺着脖子劈成两半。 “一中队长,给老子尽快解决战斗!”杜瓦克因从上方俯瞰着目测没有任何劫掠价值的土地“我们手脚麻利些,还能离开赶上大战!” 很快渔村里就鸡飞狗跳起来,但诺德人根本没有大肆摧毁劫掠,就像是最不合格的搜刮者那样,仅仅是把民兵队长逮了起来叫黑加仑军的罗多克战士进行翻译。 “这里是阿洛斯?”黑加仑军的罗多克军士看起来对殴打同胞这种事情毫无心理压力,本质上来讲这是缺乏凝聚力与向心力的民族“赖齐斯伯爵的领地?” 被揍的浑身是包的民兵队长,和那些根本没抵抗几下就投降的民兵全数用力点着头,恨不得把脑壳都甩在地上。 “那么你们有人去通知领主吗?”罗多克军士倚着缴获来的阔盾站着“实话实说,不然整个村子不会有活人。” 民兵队长『舔』了『舔』淌到嘴唇上的鼻血,颤颤巍巍地说道:“还没来得及,原本有一个,结果跑反了,结果撞倒你们人,被砍死了。” 罗多克军士将话翻译给杜瓦克因等人听,随即就是诺德人一阵死寂的沉默,最后变为咯咯咯与哈哈哈的狂笑声。 “好了好了,快,你们谁去通报一下领主?就说我们的沃尔夫雅尔就要在这儿,和赖齐斯伯爵一对一进行单挑决斗!”罗多克军士笑嘻嘻地按住了躁动的民兵队长“不好意思,您得留在这儿陪陪俺们,还有不少话没说完呢。” 留着鼻血的民兵队长非常想问问能不能擦一擦脸,但看着后面那些背着短矛、拎着战斧的诺德士兵,还是把流进嘴里的鼻血咽了下去。 “我们斧矛团的战士也是好样的,老大,怎么能让卢瑟那些剑士抢了头功!”杜瓦克因目前只带了自己麾下一船士兵,也就是一个中队过来,那个他颇为看好的第一中队长正忿忿不平地抱怨着“咱们也应该给将军看看,咱们才是能撑起主力的人!” 杜瓦克因敲了敲躁动手下的脑壳,像是责怪又像是在劝导:“小子,你懂个什么?这里才是左右战场的重点!” “喂,你再问问他,他们领主手下有几头蒜啊?都能不能打?” 杜瓦克因盘着腿坐在一个死人的身上,这个倒霉的农夫拿着草叉想保护自己的妻子,结果被诺德人一标枪丢死——其实压根没人对他那个丑不拉几的媳『妇』感兴趣,那女人已经慌『乱』地逃窜到不知哪里去了,连回头看一眼都没得。 那民兵队长说了相当一长串,看起来彻底是被打怕了,能想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甚至已经不必劳烦罗多克军士询问,那口老黄牙一闭一合,话如同竹筒倒豆子那般源源不绝。 “赖齐斯老爷的军队有两千五百多人,其中五百人是前一阵来的斯瓦迪亚雇佣兵。另外两千人都是各个村子城镇里征集来的农民与半农兵。骑兵啊……没有骑兵,而赖齐斯老爷非常年轻,刚刚继承父亲的爵位,对经营土地颇有心得,但好像从来没打过仗,以往斯瓦迪亚人一来一回他就跑到城里避难。” 看起来这位民兵队长兼本村村长,还是上过什么学校的,虽然浑身痛而且吓得要死,居然还是说的井井有条,出『色』地把自己领主系统地卖了一遍。 杜瓦克因谨慎地分析了大概的形式,基本『摸』清了对方是个没太『摸』过刀剑的新手这一事实。他们的军队也算不得什么有力的对手,除了那五百个斯瓦迪亚佣兵,基本不是面团捏的就是泥巴糊的,除了人数众多外并没什么用。 “那么,你来告诉我,援军赶到需要多长时间啊?”罗多克军士笑眯眯地问道。 那个,民兵队长用力吸了一下鼻血,非常无辜地摇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听到翻译的回答,一个黑加仑军斧矛团士兵走了出来,根本没有和那民兵队长废话,单手握住斧柄,另一只手抓住头发,那脑袋立刻像是秋日里被收获的麦穗,沉甸甸地落在了诺德士兵的手里。 “好了,下一个,这个回答我们不喜欢。”罗多克军士面无表情地擦干净脸上的血“还有……下次告诉我,我要闪开一点(诺德语)。” 那士兵歉意地点了点头,把那脑袋扔在地上,另外一个拿着矛的士兵直接猛个抽『射』,把那头颅踢飞到一边的水缸里,其他黑加仑军的士兵嘻嘻哈哈地叫起好来。 “我们平时从这儿走到领主老爷的城堡,要差不多一个钟头,周围都是山地,一时半会赶不上来的。”那个带着哭腔的罗多克小兵已经彻底被吓『尿』了裤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别杀我,我都说了都说了。” 百无聊赖的诺德人开始坐在岸边往水里扔石头,等到罗多克的锅盔如同星光般在正午的太阳下闪烁,他们便大叫着爬上了船,一边朝那些气喘吁吁的罗多克军队吐口水,一边快速划着船跑开了。 罗多克人徒劳地『射』出几排弩箭,最远的也乒乒乓乓地砸在船体与挂在两侧的盾牌上,在一片欢笑声中,负责支援的罗多克军官气急败坏地看着那些北方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他除了收尸已经没什么工作可言了。 ********************分割线******************** 阿尔法拿着十字架,走在士兵中间,穿着最平凡的布衣、咀嚼着同样粗粝的食物,作为高贵的神职人员,却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 尽管他在战斗中也一样可能会流血牺牲,却仍旧在最前沿用自己并不高超的医术与根本不够的医用品,在第一线拯救那些士兵的生命。 尽管行路与战斗他也同样疲累,却仍旧在为每一个惶恐的灵魂祈祷,倾听每一个垂死者的忏悔,为那些开始绝望麻木的战士做最真切的劝解。 如果说这些被抛弃、被剥夺了荣誉、朝不保夕的士兵,心中还残存着一丝丝信仰,那么一定是发现,神明行走在他们的身边。 “罗斯,前面是一段河流,树林密布。”莱森报告道“我们需要一个勇士前去探探路。” 一个维兰部落的诺德士兵站了起来,那高大魁梧的体魄和他的同族一样强势,这个面孔罗斯很熟悉,与他认识的达斯、阿瑞斯似乎一直凑在一起,斯瓦迪亚习惯『性』叫他们‘维兰三兄弟’,剩余的维兰部落战士似乎也事事以他们为先。 “你的名字?维兰部落的勇士。”罗斯问道。 “伍德……您叫我伍德就好。”看起来这个维兰部落的幸存者很不喜欢说话“我去探路,您在此稍等。” 伍德拿起自己的日耳曼单手剑与步兵扇形盾慢慢走进树林,一路沿着不规则的道路方向躲闪着走到河边,在仔细确认了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射』来冷箭后,站直身子朝罗斯等人摆了摆手。 草木皆兵的日子让所有提哈的溃兵们身心都受到不小的打击,他们形容枯槁,有些人的衣角在树林里摩挲地破烂,或是十多天不愿整理自己的仪容,倘若说这是一群流浪的武装乞丐,想必不会有任何人抱有反对意见。 “小伙子们,可要扶稳了我啊。”当阿尔法走到河中间的时候,四五个士兵立刻掉头折了回来,一齐搀扶拱卫着这个已经五十多的老牧师“咱们慢慢走,就像闪族族长曾经这样漫步过红海的神迹那样(此处为自编)……” 不知何处、也不知从何而来,清脆的弩箭出弦声划破了树林,阿尔法还在笑着,却在那一瞬间扑倒在前一个士兵的怀里,袭击来自对岸,袭击者藏的很深而且刚刚移动到。 “我们被暗算了!”莱森大声向最前面刚刚渡河的罗斯叫到“阿尔法中箭了!” 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渡河,而那林间的箭羽源源不断地扎向手足无措的前缘士兵,他们匆忙从背后摘下盾牌,至少前前后后队伍里有十多个人倒在了地上与河流间。 “你说什么?谁中箭了!”嘶吼与蹚水声扰『乱』了罗斯的视听“谁!?” “你特=吗……阿尔法!老神棍中箭了,快清理对面那些混账!”莱森双目赤红地嘶吼着“这边我们想办法把他运过去!” 在听到‘阿尔法’这个名字后,罗斯的大脑就已经彻底空白成一片,自从里昂的身影从视野中倒下,他就再也不敢想象,倘若那些生死之交再倒下一位,又将是如何绝望。 那些斯瓦迪亚士兵用身体围城圈,背后背着盾牌,像是一个巨大救生堡垒般环绕着胸口潺潺流血的阿尔法,不断有人中箭倒在河水里被无情地冲开,又立刻有下一个士兵加入结阵中为老牧师抵挡死亡。 “兄弟们撑住!”一个老军士被『射』中了肩膀,鲜血止不住地外泵,却仍旧坚持着守护在阿尔法身边“牧师的命就靠咱们……” 老军士被『射』中了左眼,如同腐朽的藤蔓般趴在一个剑士的背上,顺着湍急的河水干流,被冲走了。士兵们仍然在牺牲,在血『液』与尸首间护送着阿尔法。 骑士丢下了他的盾牌,罗斯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不人不鬼的嘶叫,弩箭顺着他的脖颈穿过,他知道自己流了血,但全无所谓。 他听见背后紧紧跟随的脚步声,他知道维兰人与北方军团的士兵追着自己的足迹。 “给我死开!”罗斯用剑把第一个弩手的手剁得血肉模糊,又像是一个被点燃的旋风一般冲进那些伏兵中间,后续的战士也源源不断地和那些渣滓纠缠在一起。 撞开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罗斯揪住了那个躲躲闪闪的人影——一个盔甲整装的骑士,却像耗子一样卑鄙地藏在阴处。 “啊啊啊啊!” 罗斯的剑狠狠劈在那骑士格挡的钉头锤上,那个废*物没多大力气却偏偏选择这种不灵便的武器,战锤当即被身经百战的科迪之子挑飞到一旁。 那骑士的头盔下是一副年轻人的面孔,那惶恐不安的脸颊让罗斯看到了当年同样面对死亡的自己。 “不不,罗斯先生,您不要杀我,我可以在我的家族内宣扬您的威名,他们就不会与您作对,这是荣誉的!骑士,骑士是荣誉的啊!” “骑士?荣誉?”罗斯的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尖笑,仿佛地狱使者胸膛里回『荡』的受难者哀嚎,手中的剑如同雷霆般高高握起“你也配叫骑士?去你*妈的荣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欢迎者(下) 从来没有打过仗的赖齐斯伯爵并不是傻子,能将屁*股稳稳地放在亲戚环绕的领主宝座上,即便不是人精也不会是愚拙之辈。 “你是说,那些诺德人其实人数并不多?”赖齐斯看起来非常年轻,事实上他也确实只不过二十上下,只不过罗多克贵族的酒宴生活让他的身体看上去比实际衰老的更快“只有一船人,而且立刻离开了?” 那个罗多克斥候目前只能气喘吁吁着点头,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又是在并不平坦的路上策马,又是冲刺跑到领主大厅,倘若路程再远一点,怕是就像马拉松男孩一样只够进门喊一嗓子‘他们撤了!’然后便当场扑地而死。 赖齐斯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白净而又养尊处优的面庞上写满了困『惑』,他也猜测得到久经战场的诺德人不会在那么个小角落里把脑袋送给自己,所以他也只派去了两百个步兵与一百个弩手,一无所获也略显正常。 “你下去吧,阿洛斯留下一半的人手就够了。”赖齐斯头疼地挥了挥手,至于再来两船诺德人,那一百五十号够不够对面打,他也一点底都没有“格里曼!来人,把格里曼队长给我找来!” 在侍卫的带领下,一个身材魁梧的斯瓦迪亚骑士打扮的佣兵被带了上来,那棕『色』的瞳孔在绿眼睛矮个子的罗多克人中鹤立鸡群,背后携带者超重的双手大剑。 如果说那装备上带着佣兵的潇洒,那么面部的表情与漂亮的两抹胡须则带着骑士的高傲,看向罗多克士兵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武装农民。 看到斯瓦迪亚佣兵队长,罗多克的伯爵像是抱住了救星:“格里曼骑士,你终于来了!” 格里曼严肃地点了点头,假若说他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那是不准确的,究其根本来说,他的本事在于带领军队的突袭与劫掠能力。 这位斯瓦迪亚小骑士是在对罗多克的战役里被赖齐斯伯爵看中,在战争结束后,邀请这位把自己领地烧的一塌糊涂的无主佣兵骑士与五百名斯瓦迪亚军士成为自己的下属。 “情况我大概明白了。”格里曼安抚着惶恐紧张的雇主“他们未必会在这里投入太多精力,把看守的重点仍旧是您的城堡,多林。” 这其实非常符合赖齐斯伯爵心意的提议并没有马上被首肯,他提出了质疑:“艾斯提尼那是他们唯一可以展开兵力的登陆地点,我们应该去那里把他们赶下海里。” “不不不,我亲爱的伯爵大人。”格里曼用专业人士的戏谑口吻说道“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多地点登陆是他们常用的劫掠手段,您把重要的兵力都集中在中心,他们任何地点突袭都会受到您的重拳出击。” 这一番循循善诱让格里曼非常地受用,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明白——万一去主动找沃尔夫麻烦,不去主力很有可能被揍得满地找牙,派去主力自己的安全又的不到保障,光明正大待在城堡里的议案简直再顺耳不过。 “很好,那我们就在这里等那个该死的诺德人,到时候他将在任何一个地方面临斯瓦迪亚勇士与罗多克勇士的打击!”在赖齐斯说到罗多克勇士的时候,格里曼的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讥讽,却很快忍住在隐蔽处不至于外溢“我们的人数应该足足是他们的两倍,国王不会见到他的雇佣兵的!” ********************分割线******************** 当沃尔夫的军队像是遮天蔽日的海『潮』般扑在艾斯提尼那的时候,扛着‘诺德’剑的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片海岸居然没有任何军队的影子,如同没上锁的大门就等着小偷来一脚。 “亚托!你先带一队人下船,有问题立刻跑回来!”沃尔夫用剑指着前方“听见没有?” 在船上憋疯的亚托立刻像是冲上岸的螃蟹,带着两个中队六十多个拿着双手武器的轻装大兵下了船,如同一窝疯狗般朝那不远处的庄园疯狗一样跑了过去,这画面叫沃尔夫不堪重负地拿手敲了敲船板,看样子亚托先生只听得前半句。 这个由相当不少农民渔夫组成的沿海村落似乎人数不少,一小队装备可以的巡逻轻重混合步兵发现了疯狗们,立刻几个士兵掏出了弩箭开始狙击,后续远处的大门里又开来不少民兵。 这是罗多克的力量第一次展现在沃尔夫面前,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双手战士被『射』中倒在地上,但亚托明显更加激动得双眼通红——即便那枚瞄准他脑袋的弩箭打中了他手中大剑,看上去也半点不慌甚至还想往前冲。 “亚托回来!”沃尔夫大声吼道,并及时吹响了自己洪亮的号角,那些并没跑太远的双手豪杰们立刻以折线行进往回撤退,亚托仍旧在后方殿后,沃尔夫不相信那些弩手们不朝这么大号的嚣张目标瞄准,可赤着上身的诺德大汉就是连个伤口都搞不到。 诺德士兵纷纷从船上跳下,后续无法靠岸的船只将吊板搭在前方的船上推进,剑士团的士兵立刻在海岸集结,并在一个英勇的中队长的带领下,三艘船九十多人向对方一百五十多步兵发起快速推进接应亚托等人。 那些罗多克人很明显没有傻到硬碰硬,但追击的距离还是有一段,他们一边『射』击一边徐徐后退,与身后上百名民兵接应。 看到这一场景,亚托等人立刻跑向重装剑士的序列,并跟着推进线一起前进,待在同伴坚固铠甲与盾牌保护下,向那些罗多克人发起攻击。 “泽西卡!先行攻击!缠住他们!”卢瑟还在指挥士兵下船,立刻向自己的中队长发出此时比较合适的命令“不要让他们缩回去!” 九十七名重装剑士以严格的盾墙,向那些汇成一团的罗多克军队扑了过去,身后五十一名(路中被打伤击杀九位)双手战士作为有力的支援尾随其后,在付出三具尸体后,那些罗多克人的面孔与矛尖已经展现在黑加仑军士兵面前。 “以奥丁之名,让我们好好抽一抽那些小短腿的脸!”泽西卡的头盔上挂着一截轻弩打来的箭矢,那些罗多克弩手的武器不可能是最精锐的攻城弩,甚至连能在二十米内能『射』穿锁子甲的重弩也没有几把,损失相当有限“盾墙,推!” 高大的诺德人像是滚滚而来的战车铺在罗多克人的阵列上,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有些步兵被沉重的黑加仑剑士当场推到,倒下的人立刻被后续的部队踩住,或是更加干脆地被剑顺着边缘砍死。 “顶住!士兵们,保护我们的『妇』女与孩子!”勇敢的队长穿着沉重的锁子甲罩衫,尽管内衬已经被汗水浸湿“我们的人已经去向领主求援,击败这些诺德人,我们就可以在围墙后坚守到大部队的到来!” 但这些几乎没怎么经历过严酷战火洗礼的罗多克民兵并不是黑加仑军的对手,尽管正面人数上是在重甲剑士的近乎三倍,但完全是被训练有素的剑士们压着打,有些农民甚至是闭着眼用大盾往前推,结果被诺德士兵或拉或撞掀开,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打死。 如果仅仅是这样,罗多克人并不会溃退,毕竟剑对盾牌的破坏、重甲对体力的限制都让重装剑士团并非快速收割的好手——问题是从侧面绕上来的亚托简直是一场灾难。 “小子们,用那玩具一个个『射』的很爽啊!” 一米九七的亚托在诺德人中都是最出类拔萃的哪一个,旋风一样的巨剑在罗多克人中掀起一片波澜,那些刚刚被追的到处『乱』爬的双手战士们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侧翼拿着矛与大盾的罗多克民兵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这可怕的劈砍。 当亚托的质量并不怎么样的大剑劈在一个乡绅的锅盔上开裂发钝后,他干脆扔掉了自己的武器,将一个罗多克士兵捅来的矛攥住,侧身闪开其他杂七杂八的剑和矛,一脚把盾后面的轻步兵踹飞,双手扳着那阔盾转了起来。 “快活!嗯?撵着大爷挺快活?”亚托举着大盾牌狂拍,把面前一个抵抗的罗多克战士打的头破血流昏死过去“你怎么不再掏出你那小宝贝来耍一耍?” 罗多克人在丢下了四十多具尸体的时候彻底顶不住了,当亚托把那队长拖了过来,完全用臂腕将那位勇敢却疏于剑术的战士勒在怀中的时候,所有罗多克战士都被这‘友好’的动作感动地调头就跑,扔下了沉重的门板阔盾,几乎连滚带爬地顺着门跑了回去……非常不幸,一些并没有砍得尽兴的双手剑士跑得比他们还快,木制的围墙里也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 “将近三百人,被人数是他们一半的士兵打得满地找牙……”安度因兴奋地站在海岸上,面对杀戮的屠宰场『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头儿——啊,我说将军……这是我见过最不经打的部队了,简直和那些斯瓦迪亚民兵,不不不,斯瓦迪亚人比他们勇敢!” 沃尔夫咬着手指甲,事实上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也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只是一些农民组成的部队,没有训练和战斗经验可谈,但他们的弩威力相当可观,穿着皮甲的部队被他们抓住侧翼会非常吃亏,你要小心。” 当诺德人的大部队慢条斯理地冲进艾斯提尼那,并将这座庄园完全控制住,沃尔夫有理由相信,在自己敌人或者犹豫不决或龟缩集结力量的时候,他抢占了先手。 “给东部团打旗号。”沃尔夫站在围栏上眺望着“孩子们在这里更安全。” 很快,满脸不高兴的希尔薇带着自己的二百名轻步兵居多的士兵,以及三十位两眼亮晶晶的孩子们进了大门,看起来这位野心勃勃的盾女非常不喜欢自己的保姆职务。 “沃尔夫先生,您是要在这里与罗多克人展开决战吗?”伊瓦尔被人背着,却激动得在诺德士兵的背上手舞足蹈“我听说他们的长枪兵与弩手组成的部队坚不可摧。” 沃尔夫挠了挠头:“哦……很抱歉,那些精锐的部队似乎都拿来在边境对付斯瓦迪亚人与萨兰德人了,我们遇到的只是个领主的武装?” “那很可怕吗?”伊瓦尔有些失望,却仍然非常感兴趣“他们都非常有钱,应该可以组织起来精锐的部队?” “组织强有力的部队,那是项耗时耗力且回报率低的工作,亲爱的小伙子,只有诺德的雅尔爱那么干。”沃尔夫笑着拍了拍拉格纳之子的小脑袋“虽然我不想揣测,但似乎他们并没能吓到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沃尔夫的战争(一) 很多人可能对千人缺乏足够的认识与概念,甚至觉得黑加仑军从三十人膨胀到一千二百人似乎只是数字上的累加,但事实上这是一件非常复杂的问题,对沃尔夫而言指挥压力是呈几何倍增长。 倘若一个班级里有五十人,那么一千二百人就相当于二十四个班级,而形形『色』『色』不同个『性』在开放式的诺德‘学院’里绝非罕见,对于某些平庸的人而言,如何组织这一千二百人趁着春天野餐,再尽可能地带回来已经是强人所难。 而带着这些家伙来到数千公里外的南方跟群言语不通、数量是他们三倍的矮子打一架,并揍得对面满地找牙,本质上讲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这些该死的蛮子!看看这个港口,看看那边冒烟的造船厂,再看看那些果园、农田鱼塘,还有那个被砸了的集市!”赖齐斯伯爵骑在山地马上,穿着厚实的纹章甲愤恨地敲打着自己的大腿“那都是第纳尔啊!这个地方一个月就能给我赚至少五千第纳尔!还只是至少!” 而所谓的诺德蛮子们并没有缩在几乎完好无损的栅栏后面,甚至压根没有打算逃避对方看上去比想象多得多、足足三千人的数量,而是严阵以待排布在被攻占的艾斯提尼那附近。 “我勒个去,头儿你看那些是啥玩意?”卢瑟的嘴巴张得有点大,指着一群拿着四米高长枪,没有任何盾牌、穿着绿『色』亚麻布衫衣的步兵“咱们好像在提哈那边看见过?” 沃尔夫严肃地点了点头,虽然那将近五百人的密集方阵在罗多克出现并不奇怪(不是说很常见),但……他总觉得哪里非常非常不对劲。 “您当这是一种廉价的士兵?不不不,那可当真是大错特错。” 在提哈城下的刚定元帅营帐里,沃尔夫还隐约记得那个斯瓦迪亚佣兵杜瑞斯的话。 “这是一种需要相当相当时间与金钱训练的兵种,你得锻炼他们的臂力,让他们的手不至于没遇到敌人摆开枪阵就开始颤抖,你得天天叫他们走队形,让他们撒『尿』都在排队。 “每天什么都不能干,要么就是走走走,要么就是捅捅捅,前进的时候不允许前脚比两边人多出一步,你得像最恶毒的监工那样去苛刻!还得给发工资,想尽办法鼓舞士气!不然?等着吧,嘿嘿嘿,被弩手弓箭手『射』几轮,或者骑兵冲过来就都跑干净了!” 带着‘『露』西’头盔的沃尔夫仔细打量着那些部队,他怎么也不觉得那些士兵的脸『色』很好看,倒是和去年冬天的难民一样,个个脸『色』上都像是贴了萝卜卷心菜,是所谓面有菜『色』是也。 至于拿着长枪的手看起来也没精打采,枪头像是一阵风吹过来就能东倒西歪似的,说实在话这样强行‘编造’一群超长枪兵,反而不如干脆用枪盾这种不需要技术含量的部队划算。 “不要太在意,那些家伙没有真正士兵的样子。”沃尔夫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在对面摇曳的超长枪兵,这是『露』西头盔的效果之一——只要紧紧盯住对面某个点,视角似乎就会极其缓慢地慢被拉进,当然不要指望太清晰,看到眼睛疼到流泪也不过大一圈“那些斯瓦迪亚杂*种才是紧要的,还有那些罗多克的弩手,长枪只是个好看的幌子。” 尽管非常怀疑这一点的判断,毕竟在刚定的雇佣队长杜瑞斯手下的罗多克大兵,像是坚实的横向树林那般摧枯拉朽地击败了斯瓦迪亚步兵(虽然多数也是民兵),熟练的军团老兵手持剑盾还是会狡猾地贴着枪尖缝隙正面造成损伤,虽说仅仅是不划算罢了,不过卢瑟等人还是选择相信沃尔夫的判断,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目前需要看随的战场。 黑加仑军放在战场中央的不是卢瑟的剑士团,而是安度因与安德鲁的枪兵团两个旗队六百余人,与他们正对的是密密麻麻『乱』嚷嚷瞎叫唤的一千五百名罗多克步兵,杂『乱』的装备很难让沃尔夫说明白那到底是枪盾还是剑盾步兵。 其实沃尔夫看得出来,那些步兵已经不算是太过差劲,至少没有在任何一个士兵手里发现草叉锅盖之类的装备,各别看上去像是领头的还会配有锅盔步兵盔,不能说比较抗打,按照预测,占着数量的罗多克大群步兵将会和两个旗队的枪盾打的有来回相当一阵子。 “这是敌人最多的一次了!安度因,我们又有新的光荣可以遗留给我们的后代!”看着满山遍野的敌人,安德鲁发出来兴奋的大叫“让我们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或者光荣战死!” 但看起来安度因对这种‘死或荣誉’不怎么感冒:“噢……如果你被那破锈枪头『插』到确实可能会伤口溃烂死掉,但好像不用怎么光荣啊?” “为啥?”安德鲁愣愣地看着安度因“你咋知道的?” “戴安娜小姐还在的时候告诉我的,叫我小心那些笨手笨脚的民兵。”安度因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事,当那玩意打到你锁子甲上就滑开了,你在这儿死不了的。” 沃尔夫的军队整体背靠栅栏,也就是背东面西,在这片沿海浅谈开阔地放眼一望也很难有什么制高点可言,双方在极其类似平原的地形兵刃相见。 在沃尔夫左翼,是黑加仑军的翘楚,刚刚把敌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重装剑士,他们的对面也就是罗多克的右翼,是一群非常熟悉的朋友——亲爱的斯瓦迪亚佣兵。 这些人装备看上去都很不错,但并没有统一规范,从单手剑到锥头枪再到双手大剑无所不用,和他们的盟友罗多克军队最大的兵种分布特点一样,就是根本分不太明。 “各位,咱们抽中了头彩,又是斯瓦迪亚人!”卢瑟抽出剑来在自己的剑士团前大声叫道“在北方没打够的小子们,今天我们在平地上和他们剑对剑较量较量!” 不过似乎这些斯瓦迪亚人也并没提哈上的那么可怕,与那些身经百战的北方军团老兵相比,这些单纯为钱和钱和钱打仗的佣兵还是太过懒散且缺乏死的觉悟,这些也无法用肉眼看到,卢瑟和他的剑士团精神上还是处于高度认真与紧张的状态。 剑士团的后方是一群拿着刚刚缴获阔盾的双手战士,是亚托和他的冲击步兵们,这些豪放的大汉在这炎热的天气几乎没有几个穿着铠甲,放眼望去全是一片白花花的肌肉,为了防止被弩手重点照顾,沃尔夫强行命令那些士兵拎起阔盾跟随剑士团移动,在冲锋的时候再扔掉。 罗多克人的左翼,是五百左右的罗多克精锐步兵,应当是绝对的职业战士,清一『色』的长摆罩衫链甲外加坚实的封闭式罗多克头盔,以及晃花人眼的单手直刃砍刀。 而他们对面黑加仑军的右翼,则是以瓦格良人为基础的斧矛步兵,杜瓦克因看起来非常兴奋感觉可以好好地打一架,并兴奋地跟沃尔夫说道: “等把他们按在坭坑里淹死,我想拿着他们的砍刀玩一玩!” 至于气得鼓嘴的希尔薇,在某些不可抗力(比如某极少说话的皇家侍卫磨牙根的要求下),编做了沃尔夫的临时亲卫队,看着扛着诺德剑坐镇中军的沃尔夫,这个瓦格良盾女就气得呆『毛』快变作一道闪电。 “你为何歧视我部队的战斗力?”希尔薇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应该明白,现在最需要支援的是杜瓦克因的右翼,他们的敌人很多而且装备好得很……” “但是却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看上去就像是仪仗队。”沃尔夫笑着拍了拍希尔薇的脑袋,被后者毫不客气地半路抓住了胳膊灿灿地放了回去“而重拳吗,总是要向后缩紧再行出击,要不是觉得你的部队可堪重用,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们呢?” 托曼也想帮着沃尔夫说话,结果被希尔薇怒嗔的眼神与沃尔夫意味深长的微笑憋了回去,看着对面的罗多克人吹起了口哨来。 而此时此刻,罗多克阵列也上演着争吵的故事,不过相对于黑加仑军的小打小闹,亲爱的赖齐斯伯爵先生几乎快把他的佣兵队长活活气死:“伯爵大人!如果您确定想赢得这场战争,就不要把弩手都放在后排!” “为什么不!这五百个弩手是我最值钱的士兵!”伯爵尖着嗓子叫了起来“你告诉我,难道要我的弩手遇到那些可怕的诺德狗熊们,抽出剑来抵抗吗?” 格里曼的嘴张大得几乎快能把赖齐斯的脑袋吞下:“那么站在背后,当督战队『射』自己人的屁股吗?” “额……那是当然!”赖齐斯顺势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些农民狡猾得很,一看势头不对一定会跑,给点苦头吃才行!” “恕我直言,您根本不知道如何作战!”格里曼急得直跺脚,恨不得用那铁靴的鞋尖亲吻伯爵的屁研,再狠狠地怼进去“我们的优势根本不在步兵上,我们要『射』击支援!” “你懂,你什么都懂!该发瘟的斯瓦迪亚佬!”被揭老底的赖齐斯伯爵毕竟是个继业不久的年轻人,在这么多士兵与军官前打他的面子简直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你叫我把所有军队集中在一起,看护自己的本营,结果呢?那些诺德佬烧了我两个村子!现在又快速行军一个多钟头来支援!” “我说过……把他们引到山地内地包了他们……” “引导个*屁!”赖齐斯的口水快要崩到格里曼的脸上“你是不是和诺德人一伙?一路上我的庄园田产都不要了是不是!” 格里曼觉得一个脑袋有两个大,一个对战争一窍不通且充满畏惧的雇主可以更好要加钱,却也面临着瞎指挥争议的巨大问题:“那么,现在,现在让我们的士兵尽可能休息,等待诺德人进……” “你在耍我吗!”赖齐斯在经历了长途跋涉(对他而言)与财产损失后,简直如同一只蛋被人偷了并当面砸在脸上的老母鸡“我们人数是他们的三倍,冲过去,压死他们!把他们赶回去按死在海里!” 格里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向仍在大吼大叫的赖齐斯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佣兵团走去。 “来人,来人!去给我叫回来二百个卫士!”他骑在马上得意洋洋地发号施令,与佣兵队长的交流让他心情舒畅,决心为了自己的安全为所欲为“那个诺德人有二百人的护卫队,我也有!到时候我要将对将地把他抓起来!那些诺德女人,我要告诉她们罗多克男人的厉害!” 弩手们与他前方的大团步兵爆发出一阵哄笑,在一阵沃尔夫完全无法理解变得极度紧张的『操』作后,左翼的罗多克重装卫士少了将近一半。 在这位以聪明见长的诺德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临阵去兵是何等诡异陷阱的条件下,一个斥候穿梭在罗多克士兵的身后,向他们长声发起号令: “全军推进!全军推进!” 第一百一十九章 沃尔夫的战争(二) “夫人,有一位客人前来拜访。”英格斯急匆匆地走进了玛格丽特虚掩着门的寝室,后者正非常头疼地计算着城堡的储备“她自称是是刚定之女,名为路易丝·布雷克斯。” 玛格丽特仔仔细细回想了自己年少时的严格家教,作为老威廉姆斯公爵最喜爱的英雄,刚定的姓氏她是不会记错的。 “刚定的姓氏是海瑞布雷克斯,她为什么要这么自称?”麻烦的事情总是很多,为了不让长发劳烦到忙于内务的自己,一向披长发的玛格丽特用剑削断了过肩的部分,在脑后干练地扎起马尾“她看起来像是冒牌货吗?” 英格斯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思虑告诉了玛格丽特:“您最近可能没有听说,这位刚定的继承人从自己的家族分离了出去,去掉了自己姓氏的首音节‘海瑞’予以区分……而某些关于她的传闻非常叫人不寒而栗。” 这位夫人警觉了起来,英格斯从来不会说关于蜚语流言的八卦,他的汇报一定极其重要。玛格丽特仔仔细细打量了周围的每一处,在确认没有任何第二倾听者的可能后,英格斯会意将门锁死。 “许多信息杂『乱』无章,我只能告诉您比较切合实际的。”在头脑中摘选了几秒秒钟后,英格斯开始叙述“有许多传闻,您亲爱的沃尔夫先生与她又说不清的关系,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沃尔夫帮助她还清了债务,使得她能够继承自己父亲的领地。” 玛格丽特的粉腮恶狠狠地嘟了起来,如果非要形容,那么一定如同受到惊吓的河豚。骄傲的胸膛不可抑制地上下起伏,不过显然英格斯已经习惯了某种惊人的规格以及夸张的跳动,站立在原处动也未动,完全当做路边跳过的小皮球那般忽视了。 “继续,看起来某个人非常喜欢行侠仗义,而且‘软’骨柔肠。”玛格丽特长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帘“反正……唔,我连不合格的情(小声带过去后面的‘人’字)都算不上,没有责怪一位正直雅尔的资格。”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玛格丽特为自己没有先手,把那个在自己面前又乖又怂的祭司点心吃掉,而深深后悔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维多利亚小姐知晓沃尔夫的近况,总比『吟』游诗人半真半假的故事与猜测强得多。”英格斯说道“您可以试着问一些信息,不过她被叫做‘狡猾的灰狼’,您未必要全听信她所说的。” “她做了什么?”玛格丽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戒备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用糖心陷阱将男人耍得团团转?” 英格斯的回答更让玛格丽特提起心来:“她在等待,我们长话短说。为了刚定的继承权,她的远方亲戚们蠢蠢欲动,虽然直系血脉来说唯独维多利亚有资格,但她却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许多海瑞布雷克斯家族的男人很希望通过联姻,将土地合法地占有。” “三位表亲堂兄非常想争取到这个名额,约定好用打猎来判定输赢……很遗憾,似乎是争夺猎物的时候彼此自相残杀,只有尸体获得了胜利。”英格斯压低了声音“很难讲这三位的死因,因为从他们到达至他们比试,这位灰狼有三天的运作时间,而许多人和您想的一样,认为这是一场谋杀。” 玛格丽特听得出神,英格斯也是尽可能地快速道来。 “年轻人的父亲联合在一起讨说法……很不幸,其中一位出海后边了无音讯,两位在住宿的时候马厩失火,被生生烧死,人们发现按照尸体的位置,他们到死都没能出门。 “而这个地方与维多利亚小姐隔着两天的路程,理论上没有任何嫌疑,她来不及在上岸后安排……至于具体的,只有她自己知道“之前她被一位对封地拥有宣称的表叔攻击,理由是‘谋杀犯’、弑亲者,以及不知真假的‘『荡』『妇』’传闻,目前这位不招喜欢的亲戚已经被您的父亲出兵击败,脑袋目前被扔进了城堡的猪圈里。” “据您家族的人称,在她回到格陵兰以前,一封情真意切、诉说父亲死后自己无所依靠的信件便递到了您父亲的手里,而众所周知,您的父亲与刚定是相当的好友。不知道为何,您的兄长雷耶克在这件事上干的格外卖力,那一家族人几乎都是他动手清理干净。” “目前按照她的说法,是为了逃避来自家族内无休止的迫害而分离家族,改姓氏为布雷克斯,原家族也有一部分她的支持者分离出来。而现状来看……我认为老海瑞布雷克斯家族看起来人多势大,却很可能被这个新崛起的女孩子击败。” “一个星期多前,她还是个看上去无所依靠的女孩,却在那个晚上改变了回家的方向,绕了半天的路趁着黎明偷袭了他父亲最大的叛臣,获得了足够扩张的基础资本。假若说她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孩,那么我想沃尔法先生一定是诺德人英雄模范。” 一向对政治与家族内斗不是很懂的玛格丽特,只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阴谋故事,维多利亚的身影已经变得像是恶魔一般张牙舞爪。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得和她谈一谈。”玛格丽特披上了自己的薄坎肩,格陵兰也到了春季开始萌发的时刻“即便只是为了沃尔夫的消息,也是值得的。” 挂上腰间的佩剑,海斯特堡的女领主走下了楼梯,在狭长的楼道内几个折转,那个端坐在椅子里的小小金发女孩,正怀抱着一只乖巧、黄白相间的立耳猫,小莎琳正非常没出息地趴在维多利亚的腿上,轻轻『揉』着那只小猫柔软的腹部。 “莎琳!”玛格丽特的声音吓得小丫头一个激灵,赶忙从维多利亚身上爬起来“怎么能这样给客人添麻烦呢?” 小莎琳的眼神转了几转,赶忙摇着头,委屈地钻回母亲的怀里:“维多利亚姐姐说……这只猫很乖,我只是想和它玩罢了。” 玛格丽特气运丹田、小腹微收,还想再大声教训点什么,不过看着对面那位身材娇小,长发如同金『色』流苏的漂亮女孩,知晓这不是教育孩子的时候。 “莎琳,你帮姐姐抱着可达。”维多利亚把猫咪放在地上,那小小的立耳猫像是得了号令一样钻到小莎琳身下,在腿边轻轻蹭着“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说。” 在母亲的默许下,兴奋的小莎琳抱着‘可达’像是采到花蜜的蝴蝶那般飞走了,那猫乖巧得很,被抱着就眯起眼动也不动,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抓伤孩子的可能。 “您好,玛格丽特女士。”维多利亚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几根猫『毛』,牵着自己裙摆的两边向玛格丽特深深鞠躬“请您原谅我突然的造访,希望不会对您造成打扰。” 玛格丽特颔首回礼,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面前这位沉稳的女孩像是象牙制品那般可人,白皙而点缀着红晕的脸蛋散发着介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魅力。 虽说不太明显,但玛格丽特注视着维多利亚的时候,维多利亚也在注视着玛格丽特。 在未曾谋面的时候,维多利亚甚至多次怀疑是否这位夫人只是一位大腹便便的胖女人,沃尔夫和她单纯是权力的逢场作戏,但现在看来,这位威廉姆斯的叛逆者就像是一大捧盛开的玫瑰,不在内心夸奖她的惊艳是不可能的。 这位海斯特堡的女领主身材高挑,至少比维多利亚高出十几公分,倘若她愿意,那么后者被她拥抱的时候,脸一定会被埋没在‘波澜壮阔’的山峦里活活憋死。 而女人身材会上下一致的论调对玛格丽特也并不适用,那纤细却并不夸张的腰围,搭配上凹凸有致的前后,维多利亚的眼神里也是一闪而过的羡艳。 “其实我这一次来是为了向您告知沃尔夫雅尔的消息,虽然我不说,您也可能已经知晓了。”维多利亚轻轻眨了眨眼睛“之前,沃尔夫先生被拉格纳大人正式授予‘男爵’爵位,并被慷慨地授予三座村落作为领地,也就是黑加仑村、沼泽泥村以及亚松森村。” 玛格丽特略微高兴地颔首,和维多利亚最理想的猜测不太相符,这位美丽的女人并不在乎是否沃尔夫拥有的权势高于自己,看上去对自己恋人的一切成就都感到欣喜。 不过,一切可没有那么简单。维多利亚的嘴角流『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她可不是直接扑向海斯特堡见的玛格丽特。 在黑加仑村,那些知道消息欢天喜地的村民们,还收到了她价值一千五百第纳尔的贺礼,那个叫格莱特的村长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在似是而非地当着她面说‘小没出息的出息了’,某种若有所指叫她也颇为开心——虽然大家都懂,不会挑明某些弯弯曲曲的事罢了。 “现在,沃尔夫先生作为诺德王国的雇佣兵与留学生护送人,前往罗多克王国,应该在三个月到半年这一区间返回。”维多利亚的眼神平无波澜,像是镜子一样倒映着玛格丽特那转喜为忧的面庞“按照他的军队,应该是一项简单且美满的任务。” “非常感谢您的告知”玛格丽特再次点了点头,笑容里也似乎夹带着某些不言而喻的东西“我和我的未婚夫已经很久不见了,不过知晓他的近况,让我非常放心。” 维多利亚的左边脸蛋在玛格丽特没有察觉的时候轻轻抽动了一下,‘未婚夫’的字眼叫她有些不太开心,不过她不会在意这么多,高明的剑士永远不会轻易出剑。 “您的父亲帮了我的大忙,虽然没能亲自见面道谢,但他老人家依然身体健康。”维多利亚的大眼睛眯于眼睑“并且告诉我,非常希望能在半年以后迎接女儿回来的宴会上,有我在场。” 玛格丽特皱起了眉头,一瞬间的慌张被看似无心的维多利亚尽收眼底。 “狼的伴侣应当是狼。”维多利亚轻轻摆好自己的裙摆危襟正坐暗暗想到“尤其是聪明的狼,应当与更为聪明的狼相伴才是。” 第一百二十章 沃尔夫的战争(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沃尔夫死死打量着那些后排动也不动的弩手与重步兵,头脑里闪烁过无数个可能“那个叫赖齐斯的在准备什么?一份大礼?” 为什么要把弩手吊在最后面?为什么把长枪兵放在最后按兵不动? 踏步声急促而又杂『乱』无章,那些罗多克大群步兵缺乏足够的训练与纪律,在前进的号令下,阵线参差不齐地冲向黑加仑军的阵列,奔袭的士兵如同猎狗般鲁莽。 说来非常有趣,那些罗多克农民与乡勇组成的部队轻装(甚至无甲)居多,因此当罗多克左翼的重装步兵与右翼的斯瓦迪亚混杂佣兵还在前进的时候,这些似乎牛群一样的士兵已然扑在诺德人的枪尖前。 “那些罗多克人的没有拉开战线,征召兵的战斗意志很弱,安度因他们的压力很轻。”希尔薇看着安度因那张刚刚有些慌『乱』,却在接触的那一刻化为疑『惑』的脸仔细分析道“倘若现在铺开也可能会包夹我们的枪兵,但那些农民不肯,他们都挤在前面胡『乱』地作战。” 这些话沃尔夫是懂得很,希尔薇其实是说给一直在咬手指盖的托曼听的,但后者脑子里现在估计只剩下‘只想冲上去干一架’之类的零碎,并没有太听得清那精彩的战场分析。 “你还在关心他啊。”沃尔夫背着身吹了口哨,戏谑的口吻叫盾女非常想在他的后脑壳来上一拳“哎……别别别,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额。” 希尔薇的眼神转了转,嗓子里发出猫扑猎物前的冷笑声:“那么,伟大的沃尔夫先生,这个玛格丽特女士,这位戴安娜小姐,以及新添的小小路易丝,哪位上了您的食谱呢?” 牙尖齿利的女人让沃尔夫一时语塞,但他的注意力特绝非在斗嘴方面,黑加仑军枪兵团的每一次有序的穿刺他都看在眼里,几乎是刚刚撞上阵列,一些可怜虫就被挂在了两米五长的改良枪上。 整个枪兵团六百人被以三排的姿态拉开,第一排的步兵在最开始抵御的时候半蹲着身子,从下而上地突刺将前锋扼住,随后站立。后方的枪兵同伴配合协同进行作战,层层叠加的枪尖让罗多克民兵死伤惨重,部分干脆缩在盾牌后踌躇不前。 “稳住脚底,这就是一群农民!”安度因拿着剑把一个侥幸跑过来的罗多克人脖子削开一条不可弥补的血线,那倒霉鬼被踹到在地,捂着喉咙满脸痛苦地死去了“第一排,将长枪『插』在敌人身上,拔出短武器!” 伴随着整齐的大呵声,最前排的士兵将长枪顺着并不严密的盾牌边缘捅了进去,带起捧捧惊人的嚎叫与血喷。 一堆『乱』七八糟的斧子锤子剑与行军锄被掏了出来,与最前排受到穿刺出击的罗多克人短兵相接,后方的长枪在这样拉近的距离下,可以更加顺利地从上而下地捅爆罗多克人的脑壳。 “诺德人,尝尝这个!”某位英勇的农兵队长闪过数个想要他脑袋的枪尖与斧剑,抓过某个死掉农民的草叉狠狠扔了过去,一个把盾牌背在背上、兴冲冲地用长枪找寻对手的第二排枪兵没有注意,当场被腹部穿了个透亮翻到在了地上“去死吧,异端的杂……” 他说不出话来,脸骨开裂的声音打断了他鼓舞士气的吼声,一个头盔上涂着蓝『色』油彩的锁子甲诺德战士,用盾牌狠狠抽碎了他的脸骨,那加固的盾边嵌了铁圈,连同半口牙与蔓延到眼角的骨头,统统被打得‘咔嚓’一声响。 这名中队长非常不屑地看着地上死狗般的同级别战士,用铁靴踩着他的脑袋,快速地握剑贯了他的后脖颈。与从尸堆里爬出来的中队长级别老兵相比,这个只在训练场上有所建树的民兵终究只是个农兵。 “上啊!上啊!”看着巍然不动的黑加仑军枪兵团阵线,赖齐斯恨不得亲自掏出来直刃砍刀来和那些异端壮汉一决高下“真是一群糊不上墙的烂泥!弩手,给我『射』!” 满脸困『惑』的弩手士官不解地看着赖齐斯伯爵,看着要么重叠在一起,要么即将发生对砍的前线,他实在不知道应该从哪里下弩。 “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赖齐斯狠狠地给了那个士官一嘴巴子“我说,给我『射』光那些诺德混球!” “可是……大人,那样只会伤到自己人。”被打的士官看着赖齐斯那择人而食的眼神,不停地哆嗦起来“我知道了,这就『射』击!” 赖齐斯坐在马上,舒舒服服地把自己拥簇在结实漂亮的纹章甲里:“这就对了,什么叫『射』中自己人?瞄准了『射』不就可以了吗?” 同样不知命令为何、却只能服从命令的弩手们弯腰拉伸重弩轻弩,将其实并没有太好办法瞄准的弩箭『射』向前方。 完全被压着打的罗多克中军伤亡是显着的,不过诺德人也逃不了四面八方的箭矢——说来讽刺,在近距离厮杀中牺牲受伤的诺德人,可能不会有三轮误差别『射』击造成的伤害多。 “为什么?为什么!”慌『乱』的罗多克士兵大声叫嚷着,不断有人被后方的箭矢『射』中流血倒地“为什么要向我们『射』击?” “沃尔夫大人,我们请求和那些王八蛋对『射』!”克斯扛着一架重弩站在自己的将军面前“他们人多势众,却除了弩箭一无所长!只要我们吸引住弩手,将他们击溃是轻而易举的事!” 听到这近乎赴死的请缨,沃尔夫笑着摇了摇手,在唇间比了一个‘消音’的手势:“不要说话,不要着急,教你的弩手跟紧我,随时准备行动。” 现在没有什么疑虑了,沃尔夫挺直了身子,赖齐斯不是什么头脑奇特的战术天才,而是非常缺乏实战教育的精神未断『奶』孩子。 “告诉亚托,给我打的狠一点,在接触的时候,就把对面的那些斯瓦迪亚崽子给我砍崩了!”沃尔夫对身边的传令兵吩咐道“你就告诉他,要是打不爆斯瓦迪亚佬的狗头,我就打爆他的狗头!” 当消息传到亚托那里,黑加仑军的重步兵与斯瓦迪亚佣兵已经开始绞在一起,听到这么带劲的命令,亚托直接扔掉手里的阔盾,大吼一声:“跟我来,我们去干挺斯瓦迪亚崽子!” 那些双手战士如同被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把沉重的阔盾扔到一边,轰轰烈烈的冲击步兵团在亚托的带领下,大跨步绕过重装步兵的后线,在赖齐斯先生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些欢笑大叫的诺德人从左面绕到了格里曼先生的侧面。 “大人,大人,事情不好了!”一个佣兵在格里曼身边尖叫了起来“那些,那些玩意上来了!” 正挥舞着巨剑啃铁皮的格里曼瞪大了双眼,虽然想得到要去对砍,但从来没想到一向脑子就会冲冲冲的诺德人居然玩这么一手。 “噢噢噢噢哈哈哈哈哈!”亚托拎着一柄双手大剑撞在斯瓦迪亚的持盾的左翼,几乎一个照面,就踏在一个斯瓦迪亚啊战士的盾牌上,把另外一个砍翻开来“斯瓦迪亚人,我们来好好耍一耍!” 可以就在这时,赖齐斯眼睛通红地发现,自己的左翼罗多克重步兵们,被那个卑鄙的诺德人的卑鄙弩手,绕着屁股『射』得满门开花。正面对重甲步兵有相当伤害的斧矛步兵用灵活的战术,将那些迟钝笨重的不熟练重步兵搅得不可开交。 “决定『性』的时候到了!”沃尔夫对希尔薇大声下令“现在,希尔薇团长!我命令你带领东部团的士兵,从中央击溃那些那些垃*圾!我将在你的阵列里亲自作战!” 希尔薇深深看了沃尔夫一眼:“希望你不要后悔,也不要拖累我们的后腿!” 盾女们敲打着盾牌,发出振奋人心的吼叫,东部团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伴随着希尔薇身边执旗盾女的移动,旋风一般从微微斜侧的方向冲在罗多克大团步兵的侧方向。 不同于安度因稳固保守打法的枪盾步兵,那些战斗起来毫不留情的盾女与瓦格良轻装步兵,手持战斧与战剑,像是切肉的刀子一样把罗多克的步兵阵列一片一片削干净。 “闪开!”希尔薇抓着一个罗多克民兵的领子揪着过来,美腿看似轻轻弯曲,膝盖直接顶撞在那倒霉蛋的蛋蛋上,清晰的碎裂声在周遭都引起了极大的效果“谁给你们勇气拿着剑?” 终于,罗多克最中央人数众多却并没什么卵用的步兵不可抑制地动摇了,赖齐斯又帮助沃尔夫,下达了这辈子对错误的指挥之一:“调集长枪兵,方阵过来,给我顶上去!” 那支破破烂烂的长枪兵是全场体力保持最好而且完全毫发无伤的部队,就当那些士兵扛起四米长的长枪,像是树林一般向动摇的中央方阵靠拢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中央的部队崩溃了。 很难讲是谁最先在诺德人的打击下丢弃了自己的武器,不过当这些士兵在发现自己怎么样都是死的情形下,不可抑制得动摇了——仅仅半小时不到,十分之一的士兵变成了尸体,十分之一的士兵躺在地上半死不活地嚎叫,在普通士兵的视觉看来,已经前后左右、所有认识的同伴都已经倒地,后方源源不断的误差别『射』击更是把士气推向了低谷。 “走了,走了……快跑啊!诺德人,诺德人都是打不死的魔鬼!” 在沃尔夫抽出诺德剑,从背后把剑身『插』进一个轻步兵的脖子里,还未来得及拔剑,整个罗多克大团步兵已经洪水一般向后逃窜,能坚持到五分之一的伤亡利率,在倒下将近二百多人才逃窜,这些农民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最最不幸的还是那些本质上也是持枪民兵的长枪方阵,当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甚至来不及放下长枪,就被成堆成堆的溃兵撞倒在地。 当一千多号士兵在哭叫着向你逃跑的时候,你最好不要逞英雄,不要觉得自己脸皮厚能撑得住脚踩,掉过头跟着跑才是唯一的办法。 赖齐斯呆呆地坐在马上,看着如同『潮』水一样奔涌回来的溃军浪『潮』,里面还夹杂着丢掉了长枪的长枪兵,身后的诺德人快活地敲爆了跑得最慢者的脑袋。 右翼的斯瓦迪亚佣兵已经被砍得不成队形,左翼的重步兵也在弩手与斧矛的打击下稳落下风,赖齐斯想到了目前最好的办法,他高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像是当年被斯瓦迪亚骑士撵到的那样: “我是赖齐斯伯爵,我请求投降,请求给予我与伯爵相称的待遇!” 沃尔夫愣住了,甚至完全没有想到任何后果,大声回应道:“你特么还有部队……” “不打了不打了!”赖齐斯的眼像是被抽干了汁『液』般无神“我说了,不打了!” 是役,罗多克阵亡重伤民兵与长枪兵三百七十人,轻伤五百人,重步兵损失七十五人后投降,斯瓦迪亚佣兵损失一百二十一人。 格里曼被亚托打伤,但看起来来这位佣兵骑士精神上的懊恼才是更要命的,甚至非常希望沃尔夫能否不顾荣誉杀死贵族,将自己与赖齐斯处决,这样自己丢失的尊严也不必挽回,那个让自己佣兵颜面尽失的东西也可以人头落地。 黑加仑军枪盾步兵战死三十二人,多半还是死于弩手的『射』击,轻伤五十六人。剑士团战死十六人,轻伤二十八人,亚托的冲击步兵撕扯太快外加赖齐斯投降太快,所以基本雷声大雨点小。 冲击步兵战死十六人,轻伤四十多人,亚托毫发无伤甚至举着格里曼的巨剑开心地玩耍起来。 杜瓦克因的斧矛团战损二十五人,本身罗多克的重装步兵适合挨打而不适合输出,在弩手的配合下并没有严重损失。 至于希尔薇,东部团只有七人战死,十二人受伤,其中有些是被溃兵踩死的。 “还好没有往我们这边逃窜,不然很难说能不能挡住。”一个经历过踩踏事件的盾女心有余悸地描述道“他们逃跑的时候比作战英勇多了。” 不过输了就是输了,赢了就是赢了,沃尔夫先生有权处置这个让自己赢得莫名其妙的小伯爵,包括他的生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沃尔夫的战争(四) 残破的东方鳞甲『插』满了参差箭矢,死者的手边还悬挂着折断的复合弓。当绝望之箭命中了骑手的脑后,还在飞奔的马匹将其连尸带弓行拖数十步,土地与人体的剧烈摩擦毁去了主人英勇战斗的印记与武器,只留下残缺不全的肢体与无主哀嚎的坐骑自己。 “塔克汉,没有维吉亚佬,只有我们勇士的尸体。”一个库吉特商队护卫用自己的长杆偃月刀掀开那尸首,腐烂的恶臭让他差点没有呕吐在链甲头盔里“死了一段时间了,那些维吉亚狗应当尝尝草原的愤怒!” 这话当真是掷地有声,却又垂死无力,几个拿着骑枪长矛的年轻护卫非常不理解,地上的死人跟自己有几分几『毛』的关系,那老护卫为何像吃了『药』般喋喋不休,诅咒起维吉亚的上下几百年所有女『性』并表达了某种饥渴的欲望。 装在沾满泥灰的皮甲里的他们,只知道维吉亚生产优质的铁矿与上好的兽皮,如果运送的当,很快自己的口袋里就会装满沉甸甸的报酬。不管压秤的是铜板还是银第纳尔,都和所能购买的土地女人一样讨人喜爱。 “塔克汉,我们赶紧走吧。”一个瑟瑟发抖的库吉特长枪手看着不远处跪在主人尸体边上的草原马,牙齿打战地说道“这里不应该是我们停留之处,即便是暂停也不应该。” 连绵的尸骨散落在周边,某位那颜破败的羊角旗帜垂落,狼首垂危于败军,沙尘砾石掠过断肢处的骨茬,带起叫人牙酸的摩挲声,假若说那是死神敲打自己的上下颌骨发出的也不足为奇。 不再年轻的塔克汉是这些商队护卫的首领,如果说草原的战士须发斑白,就以为他已然不再危险,那简直是认为‘狼老了吃不动肉,就同样喝不下血’一样可笑。 留着短须的塔克汉被胆小者的吵闹饶得烦躁,大喝一声:“慌什么?怎么,死人会爬起来找你麻烦,还是觉得自己像是个死人!” 那些支支吾吾的年轻护卫不敢吱声,这支三十五人队伍押送着价值五千多的回货与三千第纳尔现金,在草原这已然是笔能够引出劫掠者馋虫的‘大肉片’,如果不是依靠塔吉汗老练的经验与对鲜血的嗅觉,怕是他们的肉早就被剃干净、骨头摆在石头上祭长生天去也。 手持萨兰德式长剑的塔吉汗蹲下身子,将一捧土掀在尸骨上,象征『性』把土灰涂匀:“孤魂啊,走吧,草原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了,离开吧!你的魂魄自由了!” 平地掀起的风沙把尸体周边吹得叫人睁不开眼,塔吉汗一连呸了好几口也没能把嘴里嗓子眼里的沙粒吐干净,满口的不舒服。 “啊……我们接着走吧。”塔吉汗把剑收入剑鞘,看起来并没有像草原英雄志里的剧情,开始弃商从武走上反抗维吉亚的道路“维吉亚人自有人来收拾,我们只需要干好我们的事情就是。” 手持偃月刀的库吉特鳞甲护卫叹了口气,回过头来扯住缰绳翻身上马,不远处传来嘹亮却渐渐远去的嘶鸣,让老兵情不自禁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那是什么?”持矛骑手们惊惶地看着塔吉汗,后者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去夕阳下慢慢消失的长长细小的影子“是马匪吗?” 老练的护卫不屑地看着那些菜鸟惊慌失措的叫喊,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马垫,更加轻快地坐在并不高大却很结实的草原马上。 “不,是一群勇士罢了。”塔吉汗摘下自己的草原帽,默默在马上观望着远去的骑兵影子。 在库吉特挥舞的王族‘弓骑兵’旗帜下,来自大半个草原的骑兵洪水般铺天盖地淹没了所到之处,赛加可汗将会率领一万三千人,与康斯坦丁的主力进行决战,所有的领主、部落的首领、合法的那颜与不合法的酋长,暂时停止了混『乱』的内斗集合在王的意志之下。 倘若维吉亚的雄鹰仍旧想要骄傲地直面风雨,就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勇气与决心才行。 “艾丽卡,这不应该,你应当拒绝王的号召。”年老洛铎的身影紧紧跟随着自己的女主人,深深皱着眉头“真正的猎人应当确认自己的猎物咽气,那颜巨托那家伙,老而不死是为贼,留他一口气是不明智的。” 就像许许多多的领主与那颜一样,艾丽卡带领着五百人的军队加入了这支庞大的军队,加入康斯坦丁攻克艾莫车则,对于相当领地范围内任何一位库吉特贵族来说,都无异于脖子攥于异国侵略者之手。 听到老骑手的话,满脸冰霜的艾丽卡发出一阵轻快的笑声,只有在信任的老护卫与部分幸运儿面前,从无笑颜的佩洛兹女伯爵才会绽放:“你说那颜巨托老,洛铎,你也是一把大白胡子了!” “当然我也是老贼,已经看到五十二次春秋变化,还是没死成。”像年轻骑士一样拎着骑枪的重装老骑手,『露』出比哭还可怕的笑容“而且是鬼得很的那种贼,不过嘛,在艾丽卡没嫁人前我可变不成鬼。” 听到某个字眼,艾丽卡棕栗『色』的长发顶的呆『毛』像是破空的骑枪立了起来,两边脸蛋闪电般透出一抹嫣红,但很快发现两边骑手的痴『迷』眼神,皮肤上灼热的气息就像来临时那般飞速地离开。 “你们这些小鬼,『毛』长齐了吗?就在这里东瞅西看,妈了个球子!”洛铎两眼立得好比老虎,拿着骑枪熟练地扫了个圈,最近的那一记收挑刚刚划过还没回过神后生的前额,把那人唬得险些从马上蹦下来“这么好看,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离远点!” 年轻的战士讪讪地笑了起来,在老战士炉火纯青的武技面前,他们永远只是些孩子,只有死神和洛铎自己才知晓,这一生究竟有多少人死在那双被老年斑覆盖的手掌上。 “洛铎,真讨厌……”艾丽卡嘟着嘴小声嘀咕着“你明明知道我……暂时不想。” 老人裂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艾丽卡的某方面小心思,从小伴随到大的洛铎对此一清二楚——海瑞·布朗恩,那个未必优秀却绝对能让艾丽卡心满意足的伴侣。 身为护卫与军事统领的洛铎不会参与他们的故事,却将誓死守护领主的选择。 “哦哦当然当然。”洛铎把骑枪丢进身前马侧的枪套内,那笑容依旧无声,只是占地范围从半张脸缩小到仅覆盖四分之一“不过后悔也随时来得及啊,千万不要手软,这东西就像用骑枪,失去那个机会,拍着马肚子也后悔不及。” 艾丽卡歪着头仔细想了想:“可你这辈子没有女人,后悔吗?” “我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所选择。”洛铎长长叹了一口气,轻抚着自己马儿的发鬓“我只希望,你不会错过,艾丽卡。” ********************分割线******************** “他的状况怎么样?”罗斯看着被平放着的阿尔法,胸口殷红成一片,脏兮兮的牧师白『色』素衣上密布着触目惊心的凝渍“能不能止血?” 莱森仔细看了看那拔出来的箭头,上面没有喂毒,放心地扔掉在一边:“没有打中要害,现在他折了一根肋骨,不过不严重,你们按住他,我紧急处理一下,得找个够壮实的人背着他走。” “我来。”还是维兰部落的达斯站了出来,经过共同的战斗,斯瓦迪亚人几乎完全信任了这些比要自己命的同胞更可靠的诺德人“我要是路上死了,就让伍德来,但不要让阿瑞斯那哑巴碰神父,他打起仗来就是个疯子。老爷子的骨头得被他撕了。” “成,你们先按着,我给他……正过来!然后在打包扎,不然他还得死。阿尔法,哦,你醒了啊!忍这点,要不要物理催眠?” 看着那手腕粗的棍子,无法说话的阿尔法使劲摇了摇头,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帮忙固定,罗斯已经闭上眼睛,只用耳朵去感受那声嘶力竭的痛苦。 “罗斯大人,这些俘虏怎么办?”跪成一排的俘虏像是个很大的麻烦摆在树林里,那个一直跟随着罗斯的骑兵小心翼翼地问道“要像以前那样放掉吗?” “推到水里淹死。”罗斯的声音像是黑铁那般坚硬冰冷“不用问,以后也是这样,我要为安全做最大的考虑。” 那位骑兵连忙点着头,生怕罗斯改变了注意,快步跑过去向看守俘虏的士兵们宣布了这个绝好的消息。 在听到一阵畅快的将溺死者的呜咽后,罗斯用力松了口气,这是第一次发现,处置斯瓦迪亚人的生命,并不比处置诺德人的难过。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回家了。”他坐在树边,喃喃对自己说道“不必要的东西,已经扔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沃尔夫的战争(五) 亨利男爵震惊地看着被俘虏的赖齐斯伯爵,假如不是出于罗多克贵族间最基本的礼貌,沃尔夫相当怀疑他会不会伸出手去撕一撕赖齐斯的脸皮来判断真伪——事实上那手已经伸到了半空,却又及时打住了。 “圣神在上!”作为与斯瓦迪亚同信仰却又不同信仰派系的罗多克人,发出的赞美也是叫人熟悉的,甚至发音都和斯瓦迪亚语相近“你真的是赖齐斯伯爵!” 被剥了铠甲的赖齐斯咬着牙翻起白眼,恨不得一头撞在满脸讥笑的亨利身上,直到现在他才开始略有后悔投降得太过轻率,其实咬咬牙转身就跑,还是能带回去点家底的。 沃尔夫没有心情去羞辱对手,也没有心思去大吃大嚼开庆功宴,诺德士兵们都在休息看管俘虏(数量相当惊人),卢瑟还在请求追击那些跑的真够快的罗多克民兵,被沃尔夫无情回绝了:“当他们扔掉长矛和盾牌钻进村子里,往脸上『摸』一把土灰,比农民还像农民,你去抓个卵子?” 这当真是叫人哑口无言的实话,选择安逸的卢瑟先生抓起了仓库里最好的『奶』酪大口吞咽着。食物来自一个庄园的地主乡绅,他拒绝向诺德人提供粮食,并组织起佃农反抗。效果也算得上立竿见影——本人直接被抓住砍掉了双手,像这样的白*痴只有被绑在树干上血白白流干的份。 现在黑加仑军享用的美食,大都由这位‘被慷慨’了的艾斯提尼那地主提供,一桶又一桶的葡萄酒都进了诺德人的肚子。各类肉食横扫一空,连那只逃过了一次次屠宰腌制命运的不下蛋老母鸡,也被诺德人抓出来和萝卜白菜一起扔到了锅里。 不过黑加仑军没有在不安全情况下狂欢的习惯,大家平均每人分得了两杯,很多补给被用奴役的俘虏送上了船,那些被吓破胆的罗多克农民比绵羊还要温顺。 “这件条纹甲,沃尔夫,你身材正好差不多能穿上。”托曼在沃尔夫身上比了比,伊瓦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异国他乡的长摆链铠,粗糙的臂铠沉甸甸地摆在桌面上“我们把这破玩意(指快被撕掉的条纹外套)撕了,改成咱黑加仑军的,你一穿,呵!多气派。” 满嘴风干肉的沃尔夫被杜瓦克因扶着站了起来,托曼把铠甲比在沃尔夫身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惊愕地又把那高密度好材质的链甲放了下去,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沃尔夫。 “头儿,这玩意对你来说有点小了。”托曼不可思议地盯着黑加仑军的将军,这让后者非常不习惯“我的老天,喂,旁边的那个罗多克的!你问问那被逮的领主,他有多高!” 换算一下大略是一米七三,这个数字和沃尔夫当年从黑加仑村聚集三十根长矛前,是一模一样的。但先在沃尔夫先生明显已经无法容纳这件衣物,甚至小了足足一个肩膀。 “看上去我变得……高大强壮了!”沃尔夫的双眼闪过一丝惊喜,此时赤果着上身、将近两米高的亚托与他可怕的六块腹肌加隆起的弘二头肌高调路过,亲爱的诺德小男爵乖乖闭上了嘴。 看起来诺德战士梦还很遥远,不过作为一直陪伴沃尔夫的保姆兼保镖,托曼决定给予沃尔夫鼓励:“头儿,你不用灰心!只要战斗上肯下功夫,人人都是皇家侍卫!骑士老爷还需要他们那臭屁的肥马,而诺德人只需要一把够快的斧子!” 这句话倒是没有错,但一想到自己干掉那个民兵都相当劳累,心灵受到震撼的沃尔夫决定把脸埋进鸡汤里,不去看托曼那炯炯有神的双眼。 其实如果沃尔夫想要把自己打造成战士,也不是不可能的,只要每天和自己的战士们作战,坚持日复一日满脑袋是包,直到能打得过军队里最窝囊的那个中队长,一般遇到个把斯瓦迪亚步兵完全不慌。 “好吧好吧。”沃尔夫『乱』连点头,感觉鸡汤味道似乎很不好,像是鸡油里包裹着白菜那般的味道“再说啦……这玩意改一改还是能穿的,收起来吧……对了!赖齐斯伯爵,您要不要考虑把这条纹甲赎回去?(罗多克语)” 赖齐斯错愕地发现这位诺德人居然熟练地掌握着自己的母语,连忙狗沾了水一样甩着头:“不了不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披挂上任何铁片了!” 身边被抬进门板大盾里的格里曼气得两眼发直,要不是周围的士兵按着,说不定能气得拼了老命跳起来咬赖齐斯一口:“你这废*物!你给我听好了,这辈子如果我还能拿起剑来,路过你的领土我便烧杀抢掠,你最好一辈子别从那狗窝里爬出来!” 已经麻木的赖齐斯伯爵居然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不会走出城堡的。” 没有力气、没有尊严、输得丢人的格里曼把脑袋扭到一边,不去看那张该死的脸,生怕一个不留神气到咬了舌头。 “啊哈哈哈哈,咯咯咯咯。”沃尔夫大笑起来,从一边的盘子里拿起一大块烤猪里脊,放在一个碟子上麻利地切碎“格里曼骑士,来吃点东西吧,这是赖齐斯的,不吃白不吃。(斯瓦迪亚语)” 受伤的骑士惊讶地瞪着这个对自己母语同样精通的诺德人,说了声‘谢谢’接过了盘子,并拒绝了沃尔夫搀扶的好意,只要求在身下垫着点东西以便他能撑起身子。 “你是从提哈来的吗?”格里曼的话叫沃尔夫有些难以回答“听说你们在那里击败了斯瓦迪亚王国。” 沃尔夫点了点头,递过一杯泛着沫的啤酒:“是的,我们击败了那个可怕的对手。” “我见过里昂,那是个不计较得失的老顽固。”格里曼骑士叹了口气,把烤肉暂且放在一边“但是个真正的男人与真正的骑士,他死了吗?” 回答还是令人不快的点了点头:“我一直坚持到了最后一战,那是个骄傲且勇猛的战士,我们付出了相当的代价,不过我们还是赢了,就像现在这样,赢了就是赢了。” 格里曼挥了挥手,似乎是在推开某种无形的压力,某种东西扼住了这位佣兵队长的喉咙,叫他透不过气起来。 “诺德人,你很得意啊。”一个瘸着腿的身影慢悠悠地走早沃尔夫身边,两个像是侍卫的看守士兵跟着他的脚步,在即将触碰到沃尔夫的时候把老游侠强行固定在原地“赢了?你们只是赢了漫长游戏中的一局,离躺在床上说大话早得很!” 西蒙斯的伤势还没有好全,不过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已经可以大摇大摆站在沃尔夫面前进行公开式的嘲讽,甚至还可以握着一个烤苹果大摇大摆地吃给沃尔夫看。 “看起来您食欲不错,西蒙斯先生。”沃尔夫向格里曼介绍道“这位是提哈城内的一位步兵队长,哦,被我救了,有时候非常偶尔的情况下,我会喜欢骨头硬的那些人。” “我只希望你可以忘掉这个爱好给我一个痛快。”西蒙斯冷哼着坐到一边的凳子上“你又成功当了一把侵略者?可喜可贺啊。” 沃尔夫好不加颜『色』地回敬道:“是啊,当年在你的克温村做过的,我大同小异地又来了一遍,当真是非常熟练了呢。” 西蒙斯先生脸『色』铁青地瞪了一眼沃尔夫,颤颤巍巍地一瘸一拐地离沃尔夫远点,假若生活在这个诺德人周围,怕是寿命要缩减一半。 格里曼也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点里脊肉,心满意足地躺在大盾改装的担架上,下面垫着柔软的床垫,这位佣兵队长似乎别无所求。 “斯瓦迪亚没了又怎么样呢?”格里曼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并不如看着那般自在“我只是个没有容身之地的骑士罢了。” 沃尔夫也不再说话,ad1136年6月18日,身为男爵的路西法雅尔坐在一间属于罗多克地主的屋子内,等待着赖齐斯先生的家人与臣属送来据称‘七千第纳尔’的赎金。湿热的气候微微让他出了汗,外面又要下雨了,他非常想回格陵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布雷克斯女伯爵 海斯特堡的轮廓渐渐消失在路易丝·布雷克斯的视线内,坐在船头的她觉得眼睛非常酸痛,却仍在认认真真地观察着这座坚固却不舒适的城堡,在这位灰狼的心里,已经闪烁过至少三个把海斯特堡毁于一旦的计划。 “小姐,您需不需要一些吃的?”正在指挥士兵们摇桨的波多侧过身来说道“您刚才在海斯特堡的宴会上,可没有吃多少。” 正在梳整长发的路易丝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很矜持于这个问题,不过想到某位夫人波澜壮阔的身姿,披肩金发下的小小人儿立刻把摇头切换成了点头:“要!” 于是在波多惊叹的注视下,从来吃饭并不显得比自己宠物猫多的路易丝,消灭了三块猪肉脯,小嘴油亮亮的,看得老侍卫长都呆住了:“奥丁锋利的长矛在上!老爷要是知道您不再挑食,一定会开心地从瓦尔格拉蹦回来的!” 吞咽下最后一点残渣的路易丝用海水简易清理了一下油渍,又用放在盆中的淡水洗涤掉海水的污浊,那只叫做可达的小猫和路易丝一起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可达带刺的舌头轻轻『舔』舐着主人的手掌,痒痒的,叫人非常想睡眠在阳光下。 “小姐,我们之前在海港等待的时候,消息确认传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士兵走到路易丝的身边,轻声用斯瓦迪亚语说道“在海斯特堡我们『插』入了两根稻草,一长一短,在黑加仑村放了一根稻草,长的,与海斯特堡共用短稻草,在仆格的苏斯克堡我们栽培了三根稻草,一长两短,在卡德加特安放了两长一短。” 路易丝沉默了一小会儿,确认地点了点头。即便是能团听懂的斯瓦迪亚语的诺德人,如果是对路易丝的背后一无所知者,根本听不懂云里雾里究竟指什么。 这其实就是路易丝的情报树,这些人叫做‘稻草人’,被安放在她所重点关注的周边。长的稻草指长期潜伏的探子,而短的则是指需要运送消息的机动人员,不管在这个时代的交通讯息多么不灵便,掌握更多总是好的。 “以及刚才最新的消息。”那个其貌不扬的诺德士兵,继续用生涩的斯瓦迪亚语向路易丝汇报“仆格还未回到苏斯克堡,在斯瓦迪亚继续进行掠夺,拉格纳也是一样,现在这里的强力领主都不在。” 说完后,路易丝依旧没有回答,很快那个会说斯瓦迪语的年轻人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替路易丝收拾完餐便快速地转身离开坐回到甲板上,在分发食物吵吵闹闹的人群间,如同路边的石头那样不起眼。 她还记得,在将那位父亲叛臣的仓库洗劫一空后,第二天自己就开始从自己的领地内选拔机灵的间谍,用这笔启动资金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稻草人’。 虽然理想的状况是自上而下用斯瓦迪亚语进行加密,不过对于诺德中的平民而言,掌握敌人的语言实在是件可与可无的事,而贵族又不愿意从事被认为是低贱的密谋,可选择的忍受少之又少。 故而路易丝退而求其次,‘稻草人’中掌握信息较多的少数人员,一定要学会这门语言才行。路易丝亲自进行教导,虽然那感觉就像教猪关门那般困难,但现在大多数身边的探子已经可以进行简单的斯瓦迪亚语交流,暂且来看也没办法在语言上有所改进。 每当对手下人语言天赋感到绝望的时候,路易丝就想起那位自己钦佩的语言天才,即便到目前为止,路易丝依然分不清斯瓦迪亚语和罗多克语的法格,但沃尔夫处理起来就像是应付苹果和香蕉那么轻而易举。 这种时候,路易丝就会开始眼神『迷』离地幻想起,日后可能存在的生活:他们可以一起优雅地共进早餐,他一定喜欢品尝异国风情的食物,而自己喜欢的斯瓦迪亚的糕点也不会被当做‘小孩子才吃的玩意’。 当然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吃些简单的早点,毕竟他总是需要战争,战争需要钱财,钱财来自于节俭,而自己一定是诺德最优秀的管家。 他们会一起治理一片广阔富裕的领地,但对于同样聪慧的双狼而言,这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他将威严地用法理统治自己的臣民,而自己则将像是幕后的保险,将一切威胁到这个家庭的风险埋到无影无踪。 在闲暇的时刻,斯瓦迪亚的歌剧与维吉亚棕熊马戏一定是最棒的,如若他不喜出门,那就在家中一起推敲卡拉迪亚最风靡的诗文。他一定唱得比『吟』游诗人还要出『色』,他也些许没唱过,但一定他就是那样优秀的人,出了战斗都很出『色』的人。 每天晚睡也会有人来陪,即便有争执吵架也可以用最偏门的语言,没有人会知晓这些话的内容是什么,和好也会用最浪漫的方式。 最后他们会有一个子嗣,一个像父亲一样黑发的英勇男孩,或是会留下长长发浪的金发女孩…… 路易丝不敢想下去了,她抱紧了自己的宠物猫平卧在甲板上的帐篷里,像是一切坐着好梦却怕醒来的孩子那样,宽慰而又忧虑地睡着了。 ********************分割线******************** 在被攻克的海浪边,爱德华坐在一具轻步兵的尸体上,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在这种四面都是敌人的时刻,看到突如其来敌人的敌人无疑是叫人快乐的。 听到老海瑞布莱克斯家族倒霉,的确是让忠诚的爱德华极其开怀的一件事,这些玷污了刚定旧姓氏的败家亲戚就是都死在他面前,也不会赚得一个眉头。 不过这不代表攻击旧家族的人便一定是朋友,诺德人喜欢结交值得结交的朋友,也喜欢用剑去‘结交’那些不值得结交的。 “你好,亲爱的爱德华·布雷克斯先生,祝您有美好的一天,我可能不小心打扰到您的战斗,请务必原谅我。” 一个怪模怪样的诺德人走到爱德华面前,那面孔给格陵兰岛上的居民一种莫名其妙的扭曲感,但爱德华对此极为熟悉——这是一个混血儿,和自己一样。在掠夺盛行的民族间,这不是件奇怪的事。 听到友善交谈的爱德华摇了摇头,警惕地握着日耳曼剑的剑柄:“无所谓,你帮了我的忙,即便这肯定不会是你本意,这位消息灵通的先生,既然你已经对我一清二楚,请您告诉我您的姓名与来意,我会向这片土地的合法继承人布雷克斯女伯爵如实禀报。” “等一等……我想问您。”来客打断了爱德华的话“布雷克斯女伯爵是指‘灰狼’路易丝小姐吗?” 得到首肯后,那位混血的诺德人看起来笑容中多了几分实在,虽然爱德华并不觉得那五百多个步兵能给战无不胜的布雷克斯军队造成什么麻烦,但不必起冲突还是最好不过的事。 “在下‘海蛇’,弗洛基·阿尤布。”来客向爱德华轻轻鞠躬致意“如您所见,我身上流淌的血『液』掺杂着萨兰德的血,就像您血管中的部分斯瓦迪亚血一样,它为我带来了不少不幸。” 这一番话叫出身相近的爱德华好感大增,不过与直率的刚定不一样,悲剧的童年与寄人篱下的往昔,让这个年轻的战士更加沉稳而有城府。 “我注意到你的旗舰,很特别的一艘船。”爱德华指着不远处在海湾停驻的船只“你在上面加固了一层甲板?” 弗洛基似乎也喜欢夸耀自己的作品,诺德首领爱船就像斯瓦迪亚骑士爱马一样,人们喜爱大胆的设计与优秀的『性』能:“是的,我将运输船船体抬高做成二层甲板,把风帆扩大横在中间,在下面可以装在更多的货物和士兵,船尾加上一个塔楼,讲船头垒高做成封闭小箭塔保持平衡,弓箭手可以在上面舒舒服服地自上而下瞄准海寇的脑袋。” 看着那座诺德长船扩展而来的双层甲板短宽型船只,爱德华知道这是一项绝妙的发明,尽管传统的拼接式构造让它的容积依然受限,不过在稳固『性』与运输『性』上,已然算得上绝妙的设计。 “你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弗洛基。”爱德华『露』出了笑颜“不过请说明您的来意。” “我是一个精于商业过于战争的人,故此前来向灰狼寻求帮助,如若可以……”弗洛基停顿了一下“我希望成为布雷克斯伯爵的封臣与廷臣,我将带着我的领地投靠不需要任何花费。”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亚伦(一) “数不清的战争在无时无刻地上演,我们是最忙碌最劳累的那些人。”格里曼吞咽了一口唾沫“所以您应该懂得,攒下钱是一项……额,极其麻烦的……” 沃尔夫翻了个白眼,敲了敲面前的盘子,里面还有剩余的里脊肉丝:“算伙食费,你和你的人给我两万第纳尔,然后就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听到这个数字格里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差点把伤口笑得崩裂:“两万?这样吧,不如我们接着吃您的喝您的,什么时候有人送来两万第纳尔,我们就拍拍屁股滚蛋。” 可想而知沃尔夫的白眼翻成了什么样子,恨不得把黑眼珠翻到脑袋里。假若知道这么穷鬼的佣兵团,说不准心一横就‘打扫战场’,把武器装备拿去卖钱,可比管一顿饭又大摇大摆谈判方便多了。 而现在没有必要、也不可以这么做,在佣兵中留下坏名声可是糟糕的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指不定名声会臭到哪里去。要知道罗多克可是佣兵之地,彼此之间关系复杂交错,保不准哪天就被寻了仇,即便不会输也将不胜其烦。 “那就这样,一万四。”沃尔夫耸了耸肩,像是被割了一块肉一样瘫坐在椅子里“那个伯爵也就值七千,你不会觉得你们几百人不如这么两头赖齐斯猪吧?” 格里曼又一次咧开了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就一头猪,我们也交七千,如果你想雇用我们,任何时候我只收一半的钱,你要想聘用别的佣兵我可以帮你介绍。” 这买卖听上去不错,沃尔夫立刻首肯下来,格里曼佣兵团用与赖齐斯同样的价格赎身。而且当场交了在亚伦一个知名商行票据,在亨利男爵与赖齐斯伯爵的担保下,应当是具有效力的。 “那么请您发誓不会再为赖齐斯伯爵而战。”沃尔夫笑纳了七千第纳尔的赎金,对格里曼说道“用《神言》发誓。” 格里曼脸『色』铁青,像是遭受到了某种莫大的侮辱:“您不会觉得我还会跟这猪&+%%(哔——)……算了,圣神在上,我以主的名义与其指引恩赐《神言》起誓,此生不与赖齐斯伯爵有任何形式的交际。” 这句话应该是沃尔夫一辈子听到的、最为真实的一句誓言,格里曼发誓的时候一直如同毒蛇那般恶狠狠贯注着赖齐斯伯爵,结果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而赖齐斯被打怕了的廷臣们也屁滚『尿』流地爬回来,把金币乖乖抬到沃尔夫面前,又把受到惊吓的赖齐斯请走,甚至连一堆一堆的俘虏问题都没有仔细商讨,看起来‘路西法’的姓氏在这个罗多克领主嘴里将被传播得比在书中更加臭名昭着。 “哦,这里有……七百多人。”沃尔夫无奈地看着院子里坐在地上、被剥掉了铠甲,像一群白条鸡般瑟瑟发抖的重步兵与弩手,以及实在没什么好扒的农民“过来开会,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安德鲁立刻站了起来,像是迫不及待地抢答一样:“将军,为了诸神的荣誉,您知道的!” 亚托立刻站起身来复议,沃尔夫感觉那白花花的肌肉秀得自己两眼发酸,燥热天气下这位突击步兵团团长怎么也不肯穿上衣服:“没错,头儿,为了诸神!” 会议桌上吵闹开来,彼此各执一词,而沃尔夫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沉默下来深思。这的确是个难题,而且在向相当糟糕的一个方面发展。 诺德人从来与‘心慈手软’四个字不沾边,这一点在他们原始多神教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大体而言身为祭司的沃尔夫还是懂得那一套,在大战之后所谓的‘为了诸神’,其实就是那个古老的习俗——活人献祭。 在提哈攻破后伤亡惨重的诺德人可耻于前期的失败与刚定的陨落,只进行了小规模的活祭,那是德鲁伊教团的事,即便目前看来他们日渐式微,不过沃尔夫也不愿意与这群家伙扯上半『毛』钱关系。 至于沃尔夫本人,原本在当祭司的时候对这种看起来野蛮的行当十分厌烦,不过那时候的沃尔夫打老鼠都不敢直接用手,在他眼里也很难理解那些雅尔用十多个奴隶的血为自己祈福,究竟是怎么一种心理。 不过现在看来……沃尔夫并不想为野蛮习俗辩护,也不想为所谓的文明争取话语权,在身边的人生生死死周转如此多次后,心肠不够硬的人是死人。对于那些被俘虏的罗多克人,沃尔夫大致上讲没有任何的同情心,感觉来一场振奋士气的血祭也并非不可。 诺德人喜欢沐浴在鲜血里,如同斯瓦迪亚贵『妇』享受奢侈的鲜牛『奶』沐浴。 “我们的部队中有罗多克人,这样做不妥。”希尔薇打断了男人们的争吵“我们需要那些穿透力惊人的弩手,失去自己朋友的帮助是不明智的。”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克斯眨了眨眼睛,这回才隐隐约约明白,自己应当为罗多克人辩护才是。即便来自东方的他对罗多克民族观念毫无所谓,但作为他理论上的士兵,不争取权益会在以后混不下去的。 “那么将军,我希望您能允许收编一部分的部队!”克斯清了清嗓子说道“假若您不打算用他们祭神,那么何不收为己用?” 话语一出,周边诺德人的眼神里都显现出浓浓的不屑,非但没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甚至完全想笑,乃至于杜瓦克因已经张大了嘴准备发出猪哼一样的狂笑。 一向比较持冷静态度的安度因挠了挠脑袋,看起来对此也不是很赞成:“哦哦,有更多的人手这当然不错……但如果他们再逃跑,把我们的人踩『乱』了怎么办?” “为什么要让罗多克人去前线作战?”克斯笑着反问道“难道黑加仑军的士兵不够优秀吗?” 这两句话说得各位军官极为受用,就连沃尔夫也不禁嘴角微翘,没有什么是比自己心血结晶被赞扬更叫人欣慰的事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手上有五百多架弩!”克斯兴奋地吹起了口哨“难道您不希望物尽其用吗?仔细想一想,在您的带领下,五百个强力的弩手将发挥怎样的效用!而招募罗多克人,将丝毫不会影响您的军队前线人数……” 克斯说得口若悬河,那些团长级别的干部们听得若有所思,正当这位东方工程师决心加一把火,让黑加仑军最后拍板决定收编军队的时候,一阵夹杂着吞咽口水声的大笑打断了他的话语。 沃尔夫擦了擦因为白日梦而湿润的嘴角,当众流口水的白*痴举动自从学会走路后,他这算是第一次干:“那还等什么?把不能用和极其劣质的弩扔掉,我们只需要合格的远程。” 于是在一轮精挑细选后,坐在新雨后庭院凳子上的沃尔夫被从瞌睡里叫醒,三百架『性』能可以的弩机被摆放在地上,漂亮的涂漆闪烁着漂亮的颜『色』。部分带着齿轮的大号家伙就是赫赫有名的‘罗多克攻城弩’,据说站在自己盾牌后的罗多克弩手可以手持这种武器,干爆二百步外城墙上斯瓦迪亚人的狗头。 “诸位,向你们通知一个坏消息。你们的伯爵走掉了,而且根本没有跟我提你们的问题。”沃尔夫打了个大大的哈气走到那些俘虏的面前,用罗多克语按照当地人说话的习惯大声讲道“噢,希望你们的圣神可以拯救你们,因为老子们现在心情很不好,想要用你们的脑袋祭祀奥丁与在英灵殿的同伴,你们说好不好啊?” 罗多克人不敢吱声,不管是强壮的罗多克军士还是瘦弱的罗多克民兵,都像是被踹了一脚的狗子低下头,只有部分人意识到如果真的要血祭,这个诺德的雅尔决计不会这般与他们废话。 “不过,有人给了我一项非常不错的提议。”沃尔夫轻轻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锁子甲衫,黑加仑军的旗徽罩服在男爵的身上猎猎作响,他喜欢这种自己沉浸在黑加仑军为之一员的感觉“作为死亡的交换条件,幸运儿可以成为弩手为我们服役。” 士兵们一瞬间都愣住了,这绝对是个非常不错的提议,给谁打仗不是打,尤其对某些没有土地、家里不缺这么一个劳动力的佃农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的美差。下面的眼神一片期待,沃尔夫意外地发现,似乎这番话起到的效果比想象的好得多得多。 “弩手、『操』作过弩的请站出来!”沃尔夫用脚把一架开裂的轻弩踢飞到路边“别想耍花招,站到前排来,伸出你们的手!” 在克斯的确认下,一共一百四十六人被当做第一梯队的入选者被收编,并成功收到了弩手队长的投诚:“大人,我的名字叫加里,如果您愿意,我会像服务于赖齐斯那样为您带领弩手。” “朝自己人背后『射』击吗?”沃尔夫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用罗多克语说道“这在黑加仑军时不可能的。” “那是再好不过了,我一辈子也不希望那么干。”加里站得笔直,沃尔夫注意到他的手掌虽然带着皮手套,却仍旧不可避免的关节偏大,这是个持弩战斗了至少十年的老兵“不过我将忠实于您的命令,不管是什么。” “很好,你现在是弩手团的副团长兼任第一旗队长了。克斯平时会忙于很多事务,等到有机会……你就是所有罗多克部队的指挥。”沃尔夫打了个舌响“我希望你们的『射』击水平会比和我们交手时好得多。” “如您所愿。”加里深深鞠躬“雅尔大人。” 随后在剩下的人中进行自愿报名、体格盘查与加里协助的筛选下,凑到了三百人的数目,之前早先加入黑加仑军的七十多位弩手现如今换到了更好的武器,他们将会是这支新部队的骨干。 “好了好了,剩下的人都给老子滚蛋。”沃尔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空没粮食养你们,奥丁也不要这样的糟糠。” 剩下没有被选到的罗多克人部分长长舒了一口气,另外一些一直像筛糠那般抖来抖去,几个年纪不大的甚至开始哭起鼻子。 那些罗多克重步兵体格壮硕经过训练,赖齐斯不可能轻易扔掉。那些可有可无的农民,很难讲回到家里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可能失败的赖齐斯会把气撒在那些逃跑的士兵身上,是贬为农奴还是被抓起来卖给奴隶贩子,这都是很难说的问题。 “那个……沃尔夫。”卢瑟在自己将军耳边轻轻说道“我建议再拽来一百人,作为杂役与候补。我们的部队规模已经很大了,有一些边缘人物来保证后勤、干杂活是非常正常的。” 沃尔夫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欣慰地笑了起来:“我的朋友,你真是成长了,我应该教你更多,你将会是我最优秀的将领……就按卢瑟团长的话做!从那些农民里挑一百个低眉顺眼、能干重货的!” 经过一系列争抢般的选拔,一百多号能干老实,就是面带菜『色』的农民成为了黑加仑军的杂役,他们将负责诸如洗衣、搬运、挖壕沟、预备炮灰之类的职责,不过看起来似乎都比较乐意于此。 相比较回家的那些人,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他们似乎更希望和许多年轻人做过的那样,成为一支雇佣军队的一员混口饭吃,罗多克北部的土地上,是从不缺乏人口的。 “造船厂里有三艘可以一用的罗多克运输船,他们就先尽量待在那里面。”沃尔夫咂了咂嘴“我们再往其他船里塞一塞,应该能晃悠到亚伦?” 希尔愁眉苦脸地耸了耸肩:“诸神保佑,我只希望别有任何风浪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亚伦(二) “亨利男爵,很抱歉麻烦您过来一趟。”沃尔夫皱着眉头站在甲板上,回顾往昔,他总觉得过去的那一场战役有什么不大对劲,却无法言喻“我能请教几个问题吗?” 看着那位眼神如炬的诺德人,亨利当真觉得头皮发麻。在他的印象里,诺德人打仗应当是一拥而上,打好了便是一击致命,打不好便是一触即溃。但与沃尔夫的相处以及那场遭遇战的布场让他明白,至少这位绝非一介莽夫,他的头脑、战术经验和流畅的罗多克语,都叫人啧啧称奇。 不过作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哪怕是剑搭在肩膀比着脖子也不应当慌张。但唇齿间的对手是一向善于使用脑子、而非拳头的沃尔夫,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当然,您尽管开口。” 夜晚纯白的月『色』映照着海面,如若船上的人直视光芒最耀眼之处,会生出身在昼间的错觉。 曾经听希尔说,他左眼刚刚失明的那段时间,世界恍惚间都已经崩塌了。 但也是那时开始,他非常喜欢用仅存的右眼去看海,一直到目前为止都是如此,并推荐沃尔夫一起享受。 “我们以为自己头上总是挂着天大的灾难。”希尔的笑容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那一瞬,却又总是叫人印象深刻“看看海吧,没有什么是海不能承受的。” 现在沃尔夫看着海,背对着亨利一言不发。他发现自己不喜欢罗多克人,即便他们中许多人有值得一提的脑力,他仍旧不喜欢罗多克人。 相比较直率的诺德同胞,罗多克贵族总是喜欢掩盖自己,即便在很多沃尔夫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也是如此,这是群恨不得把自己装在套子里的人。 “赖齐斯伯爵在亚伦的议会里,有一席之地吗?” 沃尔夫轻捏着自己略微发长的上嘴唇胡绺,在发问的同时,又顺带思考了一番剃须与否的问题,似乎不蓄须干净利落,也比较适合自己的脸型,不过蓄须则显得有男人味一点。 很明显,亨利不自觉飘忽的眼神告诉沃尔夫,这个答案他心知肚明:“哦……这个问题众所周知,赖齐斯伯爵的影响力主要在年轻的马拉斯城邦议会,而非亚伦。”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沃尔夫意料,倒是那个叫做马拉斯的城镇令他耳生:“我只听说过马拉斯堡。” “马拉斯城邦是五十二年前,当地大小领主与当地戍边伯爵马拉斯共同建立的,军事与走私勾结的产物,保证军需品与货物来往顺畅,在战争时为马拉斯要塞提供有力的支持。” 亨利似乎很不喜欢这座北罗多克的城镇,以至于口吻里不可抑制地带着轻蔑,像是在谈论亚伦街角无人注意的垃圾堆与屎『尿』堆。 “在和平时则与斯瓦迪亚人做明里暗里的生意……每年王国各城邦都会把相当的戍边补贴交到他们手中,为这些家伙提供重重优惠条件,只要求他们把守好关口。” 经过相当短暂的沉默,沃尔夫的声音带着不爽重新响起:“那么,我猜我这回一定是打到了马拉斯议会的脸,对吧?” “很抱歉,沃尔夫雅尔大人,由于亚伦与马拉斯走得很近,冲突是无法法避免的。”在首肯后,亨利略带严肃地回答道:“暂且来看,东部杰尔喀啦、维鲁加、梅诺奇(在阿美拉和加米奇间的原创城市)三座城邦臣服于葛瑞福斯国王,西部的亚伦与马拉斯则各有打算,不过臣服也是迟早的事。” “臣服?”沃尔夫有些想笑“他们难道不是国王的封臣与领主吗?” “当然是,只不过他们阴奉阳违罢了。”谈到自己不听话的同胞时,亨利的言语里充满了冰冷“必要的时候,应当使用武力——比如现在。” 沃尔夫的嗓子眼里发出一阵尖细的咳嗽声,言语间毫无任何感情倾向,只是在就事论事:“斯瓦迪亚现如今对罗多克虎视眈眈,这怕不是互相拆台的时候吧?我们的协议里,可不包括与斯瓦迪亚人作战。” 这个回答倒是让亨利男爵有些措手不及,但转瞬间一抹嘲讽的笑容在嘴角轻轻扬起:“怎么,您害怕斯瓦迪亚人?” 沃尔夫也笑了,笑容中同样的挤满了嘲讽:“当然害怕,尤其是和你们并肩作战的时候,我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坑里。” “赖齐斯男爵只是个没有多大本事、被人当剑使的家伙,我们真正精锐的部队守望在四方。”亨利男爵看起来对自己的罗多克被看扁非常不痛快,略带抗议地回答道:“我们曾经抵抗住了他们的骑士洪流,打破了他们强加给南部的所有枷锁!这是一片自由的土地,任何斯瓦迪亚人妄图吞并都将留下血的代价!” “你们并不珍惜获得的自由。即便是雷克斯国王,也知晓在面对斯瓦迪亚人时呼唤拉格纳侯爵。”他人的慷慨激昂对沃尔夫从来都是毫无影响,甚至总让这个诺德雅尔有些想笑“你们以为那点需要半年进行周转变成军队和武器的钱,就是支援的最好手段?在大敌当前时内部争斗,连暂且并肩作战都做不到的民族,又谈什么自由?” 亨利男爵一时之间无言以对,罗多克并不是一个扩张而成的王国,而是由各个先后独立的城邦及其周边的领地组成的松散王国。在很多人心里,抵御斯瓦迪亚的入侵问题,只应当由前线的马拉斯城邦去考虑,支援方面给些钱财已经算是尽了同胞本分——虽说主要还是担心斯瓦迪亚的骑士冲到自己家门口。 “沃尔夫雅尔大人,这些事情您不必考虑。”亨利男爵的语气略微强硬了起来“我们可以明确地告诉您,在至少九个月内,斯瓦迪亚人无法发动任何一场进攻,他们领主集合而来的征召兵已经被解散了,帕拉汶的骑士也没有出征的准备。” 这倒是大大出乎沃尔夫的意料,甚至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大脑里直接蹦出了一个最具可能『性』的念头:“他们要抵挡诺德?” 但还不等张开嘴,这个愚*蠢的念想就被直接否决:假若哈劳斯决定去收复北方,那又何必解散好不容易征募起来的步兵? “哈劳斯公爵打算做什么?”沃尔夫不可置信地问道“有什么是比转移北方的失败更为重要的事情吗?” “您好,有的,例如说一顶金灿灿的王冠。”亨利男爵咧开了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看到聪明人吃瘪,简直叫人愉快到欲罢不能“伊瑞奇国王病重了。” “这个我知道,前线斯瓦迪亚人口中都可以知道,他老人家天天要咽气,可就是鬼得很,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哈劳斯仍旧只能当他的公爵。”沃尔夫疑『惑』地看着亨利男爵“有什么奇怪的吗?” “并没有,只是病重到一定份上就不会再重了。圣神在上,可怜的老家伙还有半年的寿命,那个尽心竭力的宫廷医生已经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了。伊瑞奇国王未必不知道那个医生救了他无数次,但他已经被无穷无尽的病痛折磨得失去了理智。” 亨利男爵的话在沃尔夫的脑子里炸烈起来:“而斯瓦迪亚王位一向男『性』是在前,艾索娜公主就是再聪慧,也终究……哈哈哈,愿哈劳斯国王万寿无疆!” ********************分割线******************** 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周折,罗斯终于绕路来到了艾伯伦村,这里已然属于帝国的腹地,明目张胆的阻拦终于将告一段落……才是活见鬼。 “骑士老爷,您也是和前两天那波骑士老爷一样的吧?”那个有点耳背的村长站在罗斯面前大声说道“我听不太清您说的话,但俺们这儿没有见过叫罗斯的!真的没有啊,您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罗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啊呀,老爷,真没有看到过那个王*八*蛋!”那个村长虽然耳聋,但心眼看起来比耳朵好使得多的多“没事,只要他没钻进苏诺,周围这几个村哪个也不会放了他!这儿有点小礼品,您拿着,慰劳慰劳军爷!” 一袋子银第纳尔与铜板混杂的钱币被塞进了罗斯的手里,为了防止节外生枝,罗斯以骑士的慷慨收进了自己的袋子里。 “走了!”罗斯大声对身后努力憋笑的莱森说道“你*妈*的,还笑!罗斯不在这儿!” 士兵们也哈哈大笑起来,谁也没有多余声张任何,整支军队像是没有出现过那样,绕过村里标志『性』建筑——风车磨坊,很快离开了这座不知道算是友好还是不友好的村庄。 “你,家里有马吧!”罗斯等人刚刚消失在视野里,立刻刚才慈眉善目的村长抓过来一个自耕农“快点,去告诉你那个兵营里的老爷们,我们看到罗斯了!往苏诺走了!” “您怎么知道那是罗斯?”自耕农震惊地看着村长“他们……他们不是……不是那个……” “是个屁!要是那些骑士老爷,这点钱哪里打发的了!这点钱子儿看都不看就往兜里揣,一看就是北面回来的死心眼玩意,再看看那些兵,个个都带着血味。要这点也看不出来,我皮早被税收官撸了!” 那自耕农连连点头,佩服地五体投地,正要去自家牵马,结果被那村长又拦住了。 “别急,罗斯那一家子贵族在苏诺呼风唤雨,咱惹不起……歉收的年景,还得跟人借粮食。”村长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等半个点再去,这样他也说不好周围这几个村子,谁报的信,也算根苏诺老爷那边,也算有了交代,他跑也能跑远点。” 年轻的自耕农彻底说不出话来,看着这耳背的老东西,感觉自己年轻得像是还在『尿』裤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亚伦(三) 太阳重新升起的一日,伴随着亚伦城内售卖新鲜蔬菜商贩的叫喊声开始,商铺打开他们的门窗,将货物运到柜台和路边,在市场周遭巡逻的城市卫兵懒洋洋地伸展起身子来,将那盾牌和长矛碰得叮当直响。 对于【伟大城市】亚伦的市民来说,忙碌与金钱永远是流动不止的问题,仿佛发条的齿轮支撑着庞大密集的建筑群平稳运行。 不过就在昨天,一个相当不得了的话题在市民间传播开来——一支隶属于国王的诺德异端大军,把赖齐斯伯爵狠狠地揍了一顿! “赐予我们面包与葡萄酒的圣神在上!”一个粮食商人拿捏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听说他们足足杀死了一千多人,用来祭拜他们野蛮的神灵!” 另外一个忙于记账的女商人皱着眉头,嘴上应付道:“是啊,那些可怕的北方人曾经划着船,屠戮过许多地方!希望亚伦得以平安。” “哼,国王的小把戏。”粮食商人不屑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等着看吧!很快,我们的议会就把不受欢迎的家伙通通撵出我们的城市!” 这话说得相当有底气,仿佛他这一刻已然不是一位正在努力弥补赤字的粮食商人,而是肩持重担的威严议会长。下一刻他挥动权杖,葛瑞福斯国王和他的异端雇佣军就会卑躬屈膝向亚伦投降,并把王冠拱手相让。 一个守卫急匆匆地背着缺口的阔盾跑了过来,像是在通报十万火急的军情,不知道的怕是会以为亚托被敌军围攻了:“你们还在等什么?把中间的道路让出来一块!诺德人已经到达了码头,不要触他们霉头!” “我的天啊!”粮食商人发出被人踩了尾巴的尖叫,不安地搓动着手上那块翡翠扳指“他们,他们要经过干道?” 那个守卫皱着眉头,大声呵斥道:“又不是从你和你媳『妇』的床上走过去,叫唤什么!” “是是是,军爷说的是。”粮食商人脸上混杂着谄媚与惊恐的神『色』“今天,今天不卖了,我先走了,家里有急事啊,哎呀呀。” 在女商人鄙夷的目光下,那个慌慌张张、甚至摔了个大跟头的粮食商人,把东西都运进店里,把门用力地锁死后,像是被狼狗在身后撵着那样,飞一般地逃离了街道。 那些这条街中心附近的皮匠、制甲匠、纸匠、铁匠把平日里散漫摆在路边的货物放在店里,赶路的车夫赶紧把车子停在路边的小巷里,大大小小各『色』各样的商人都收拾好了自己的家当,或是站在道路的边缘,或是像是模范市民那样缩在自己的店铺内,通过木窗窥探着外界。 “军爷,为什么诺德人要来城里?”女商人奇怪地问道“兵营在城外。” “国王想要在广场参观自己的雇佣军……”那个士兵咂了咂舌“我想不仅仅是国王想自己看,还想给那些大人物们看一看吧,就像小孩子炫耀自己的木马一样。但异端大军,又怎么能吓到伟大城市……” 一阵洪亮的命令声打断了他们的话语,女商人和守卫目不转睛地看着,在路的尽头,飞扬的狼爪旗帜率先抓住了他们的眼球,那从来不会在罗多克领主旗帜上出现的图绘像是异端邪恶的传说,笼罩在和平已久的亚托之上。 “黑加仑军,前进!”伴随着层层递进的号令,从沃尔夫到各团长到旗队长(或没有旗队长便略过),在由声嘶力竭的班队长接力扯着嗓子的中队长,那如同隆隆雷声的传令夹杂着着雨点般的脚步声,为亚伦演奏一场别具一格的‘钢铁之雨’。 黑『色』锁子甲套着整齐划一的黑加仑军罩衫,重装剑士团的出场,立刻让那些以为是野蛮人进城的商贩与工匠觉得不可思议,甚至那位罗多克守卫都情不自禁张大了嘴,手握刀柄向后退了两步。 “圣神在上……这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罗多克市民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但黑加仑军士兵因为航海而略显疲惫的脸并没有转过来看向他们“我的天,还有罗多克人!” 东部团与斧矛团匆匆走过并不引人瞩目,倒是枪兵团招摇的武器如同树林一般摇曳过罗多克人的头顶,后面是一群『乱』哄哄的罗多克弩手和罗多克杂役,最后面则是如同牧羊人一样的冲击步兵们,那锋刃组成的灿烂光华让人眼花缭『乱』,看上去非常像在驱赶那些罗多克军队。 “为什么这群罗多克人要把路修得这么窄?”沃尔夫看着一只山羊屁滚『尿』流地跑到自己面前,后面还跟着一个同样屁滚『尿』流的牧人“说实话,托曼,我的铁底靴黏黏糊糊的,非常想踹人。” 托曼报之以苦笑,抽出日耳曼剑来,朝那个牧羊人晃了晃。结果效果非常显着,那位牧羊人立刻惊骇坐在地上,裤子上湿了一大片。那羊倒是大摇大摆地跑进了对面的小巷子里,几个转身就见不到那白花花的后『臀』和尾巴。 两个黑加仑士兵不得不捏着鼻子把他拎起来扔到路边,才不至于让他被活活踩死。不过这都并不是什么严肃的问题,诺德人不在乎那个牧羊人的死活,但要是把那傻子踩得屎『尿』血肉混在一起,简直对大家的鞋子而言再糟糕不过了。 黑加仑军毫不在意周围的任何人,也没有劫掠任何人的意图,他们非常快地经过了亚伦的街道,并踩着没有收拾的破水果与烂菜叶,一路走向亚托的城镇广场。 “我们的士兵流失体力的速度会更快。”卢瑟在身后长叹一口气“说真的,在这种条件下作战,简直是灾难。” 这一点丝毫不必怀疑,炎热『潮』湿的空气令人烦躁,在那弯弯曲曲的狭长街道里,沃尔夫感觉自己的视线被汗水浸泡过,像是隔着水晶看这个并不真切的世界。 很快他将会面罗多克王国的最高统治者,并将在这里度过三个月至少半年不等的佣兵生活。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 ad1136年6月20日,黑加仑军大摇大摆地挺进亚伦,怯懦的市民都在身后小声地谈论军队散发出的血味,而身上沾满了血味的佣兵头子沃尔夫男爵,仍然非常想回家。 ********************分割线******************** “法拉奇伯爵,我非常喜欢亚伦这座城市。”葛瑞福斯的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容,和所有商业国度的领袖一样,罗多克的国王少有强硬与残暴着称“就像是我非常喜欢我的杰尔喀啦一样,都是王冠上值得吹嘘的珍宝。” 事实上,罗多克王的头盔上只有三个宝石,分别代表罗多克成立时的维鲁加、杰尔喀啦亚托三座城镇,不过在现今这种局势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站在葛瑞福斯一边的三座城邦,而非原始的‘自由三城’。 法拉奇伯爵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罗多克贵族,漂亮的绿『色』瞳孔、匀称的脸庞与不可一世的笔挺站姿,都像亚伦人夸赞的那样——我们的议会长与伟大城市一样漂亮。 “当然,您的喜爱是对我们最大的赞赏。”法拉奇伯爵站在木制看台上向端坐的国王深深鞠躬“作为罗多克内最安详和平的城市,让您如至宾归是我们的义务。” 足足五百人的国王卫队拱卫在看台之下,而另外持盾持矛的五百人则是来自议会的部队。倘若仔细观察,从看台所处的正中心开始,仿佛被人为划分成两边,双方的军队互不干涉且互不相接。 宽阔的广场像是这座城市仅有的一线天,阳光透彻而又明媚,在高屋建瓴的街头是没有新鲜空气值得享受的。人们在这里召开集会,重大事项在此地发布,甚至连死刑都在此处上演,算得上亚伦这座城市的中央。 “安逸久了,我们也需要动一动身子。”葛瑞福斯像是自言自语,却偏偏说的很大声,法拉奇伯爵也听得清清清楚楚“呵呵呵,尤其我老了,更是应当如此,不然,骨头可是随时随地会生锈啊。” 伴随着黑加仑军脚步声的响起,法拉奇的嘴角也扬起一抹怪异的笑容:“是啊,每个人都要动一动,不然岂不是和死人无异?”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亚伦(四) “我总感觉非常奇怪。”罗斯骑在自己瘦削的战马上,可怜的小(其实并不)东西慢慢吞吞地挪腾着,承担着虽然瘦下来但依旧足足一百三十斤的罗斯·科迪与破破烂烂的半身甲“达斯!你们维兰人有记得用桶盔把脸遮住吗?” 达斯点了点头,身上还背着睡着了的阿尔法,可怜的老家伙终于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之前的发烧也仅仅持续了半天便退却了。 “看起来圣神还没有打算让一个脏老头去天使身边打扰清净。”之前阿尔法醒来后,便咯咯咯笑着,立刻让全军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你个诺德坏蛋,差点把我的骨头拆了。” 陪伴在达斯身边的哑巴阿瑞斯头上还扣着大桶盔,不满地发出哼哧哼哧声。这些维兰部落的战士长相过于狂野,在宁静的苏诺平原无疑是惊世骇俗,因此在仔细商讨后,罗斯决心让他们隐蔽自己的身份,防止造成不必要的怀疑。 莱森走在罗斯的身边,好言安慰道:“你啊,最近太累了,多心想这些。那不过是几个农民……” “我的父亲也是个农民,却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聪明的人。甚至可以在我还没有捣『乱』之前,就把我想干的坏事看得一清二楚。”罗斯苦笑着摇摇头“他是伯爵,却真正地每年都亲自耕作。我的朋友,不要小看农民,斯瓦迪亚是他们的锄头一点一点种出来的。” “那他居然不阻止自己唯一的儿子去那么危险绝望的战场。”莱森发出掩饰不安的笑声“看起来,农民也没有那么无所不能吧。” “不……只是他不想阻止罢了……”罗斯眯起了眼睛“他眷恋着斯瓦迪亚的土地,就像是眷恋着自己的耕田和领地。” 莱森耸了耸肩,在村子被摧毁的时候,这位军士还年轻得过分——至少那个时候耳朵还好好长在他的脑袋上,胳膊也还没有被切掉。他的劳作经历,其实只局限于被战争吞没的童年往昔,最后的残片也伴随着刀剑的碰撞声快要奄奄一息。 “很难想吧,虽然我一直想重建我的村子。”莱森苦笑着摇了摇头,右手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左肩膀“可我说真的,光是开垦土地就会要了我的老命。” 士兵们哈哈大笑,骑着马的罗斯却没有出声,嘴角微微勾起半分,面部和一切见乡情更怯的人一样忧郁:“我也忘记了,父亲教过我,可我就是不会……非常可惜,我应该好好学一学,因为很快就需要了。” “你不打算继续战斗了?”莱森很惊奇地看着罗斯“你还很年轻,是帝国最优秀的骑士之一,你的未来都可以用剑去争取。” 周围的士兵都很安静,骑兵在两翼默默侦察着动向。和许多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不同,这些玫瑰骑士团的轻骑兵对贯彻命令从不懒散,无论是冲锋还是打扫战场,都像是剑出鞘那般干净利落。 军队的脚步声让人精神无法放松,罗斯看着前方叫人只想驻足于外的森林,按住剑柄,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用剑夺取的,真的能用剑守护到吗?” 莱森张大了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开始心灰意冷的骑士。 “我杀了好多人,诺德人,斯瓦迪亚人,罗多克人……『乱』七八糟的人,死在地上铺成地毯,彼此的血肉根本分不出来。” 罗斯的眼神已经不再如同莱森刚刚见到的那样,略带稚嫩的坚定。那深不见底的『迷』茫,仿佛看到了这个世界被审判的末日。 “可我最后保住『性』命,不是因为我在战场上勇敢厮杀,取得了胜利。而是我跑的够快,像是懦夫一样,把沦陷的提哈抛在脑后!” “我没有回头……”罗斯闭上了双眼,骑士现在不可以哭泣“里昂大人叫我不要回头,但那不是理由。而是我不敢,我在畏惧。” 莱森仰着头看着罗斯,轻轻戳了戳他的衣甲:“种地不是你的宿命,罗斯,回家睡一觉,你又会像活猴子一样叫喊着要上战场。” 罗斯不再说话,战争会磨炼出真正的男人,就像烈火会锤炼出真正的钢铁。倘若这个年轻人很容易被击倒,那么他就不会在无数的厮杀后,仍然敢大胆地带着自己的士兵回乡。 抛弃一切责任,像乞丐一样流亡回到苏诺,才是懦夫的安全选择。但罗斯不是懦夫,里昂知道他不够狡诈而又总是死板,但也很清楚,罗斯或许缺乏的很多,却总是不会缺乏执着与勇气。 可偏偏讽刺的是,斯瓦迪亚的小说里到处都是执着勇敢的骑士,现实里,却在那么多年间里昂只看到了这么一个。 从他殴打那个贪污的军需官开始,里昂就知道,这个孩子因为一根筋会吃苦头吃到作呕,却仍旧会像真正的骑士那样,永不倒下。 “我们遇到了麻烦……非常麻烦。”达斯看着那树林里的摇曳的影子,把阿尔法平放在地上的担架里,很明显拦截者并不在乎被发现“非常的麻烦,我很讨厌的麻烦。” 罗斯也眯着眼睛,把剑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来,朝对面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和你一样是骑士。”一个全身包被在巨盔、无袖板甲与重号臂铠里的斯瓦迪亚骑士拎着重型骑枪出现在罗斯面前“只不过是杀你的,我会亲自把你的头切下来,作为我被赏赐的资本。” 他的身后相当一段距离,跟随着四五十名同样重甲的斯瓦迪亚骑士,在这片树木还算稀疏的平地上,冲锋的距离足够他们把罗斯的部队击溃——如果他们不在乎生死,敢于正面硬冲从提哈城墙下来的老兵的话。 “你们这些东西,也好意思叫自己骑士吗?”罗斯不屑地看着那五十人的骑士与身后三百多的步兵弩手“像强盗一样不佩戴自己的家徽,在路边做懦夫般的埋伏,你敢不敢报上你的名字,然后与我用剑较量较量!” “可以有,但没必要。”骑士挥了挥手“『射』击,瞄准那个小子的脑……” 像是在回应他的口令,一根弩箭立刻扎在不远处的地上,那些斯瓦迪亚伏兵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慌『乱』之间不知道面向哪一边才好。 一个教罗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七百名穿着科迪家族玫瑰家徽的步兵和骑士像是鬼魅般出现在密林的另一侧,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马手持轻弩的斯瓦迪亚战士:“卑鄙的混球,这里是苏诺人的土地!滚出去!” “特略!维萨克斯!(罗斯的族亲,详见第二卷第二十七章)”罗斯大为惊奇,他怎么也想不到能在此见到提卡颂的亲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罗斯,不要管,发起攻击,干掉这些家伙!他们还有援军!”特略似乎已经经历过一场战斗,锁子甲上沾着鲜血“不用担心,整个苏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还没等罗斯反应,从远处又传来数不清的脚步声与叫喊声,那些面『露』喜『色』的骑士立刻吹响了号角,在那永远叫人意外的森林阴霾后,罗斯看到了望不到边的斯瓦迪亚战士——足足上千人。 “提哈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支援。”罗斯的笑容像是灌了铅一般苦涩,特略与维萨克斯的阵列在向他们靠拢“我们的血,都流淌在内斗的战场上。” 等到双方都谨慎地集合向一起集合。罗斯身边环绕着科迪家族的三十七位骑士、七十位扈从与二十二个自提哈就跟随而来的玫瑰轻骑兵、一百七十名弩手与五百八十人的步兵。 他面对着数量肉眼可见便是一千五百人的敌人,其中不乏威力强大的骑士。唯一的不足就是那支军队缺乏统一的调度与凝聚力,像细沙般开始缠绕在一起,却并不紧促。 “维萨克斯,真是为难你们了。”罗斯看着自己的族亲与父亲的附庸们“从提卡颂赶来,却是为了陪我赴死。” 维萨克斯哈哈大笑:“别说什么丧气的话,就凭他们,也想欺辱我们科迪家族的少爷?骑士们,跟随我们的英雄!让我们看看,今天我们能打掉他们几颗牙!” “莱森、达斯,立刻在我们身后发起攻击!”罗斯向自己的部下下令道“特略,你把步兵交给莱森,带领弩手绕到他们的侧面!” 罗斯的部队迅速动了起来,坐以待毙从来不是提哈守卫者的风格。他从扈从的手上接过了骑枪,整理了自己破烂的半身甲,防御『性』现在已经不必考量,重要的是披上它,究竟能带给人多少勇气。 “科迪的骑士,前进!” 罗斯摘下头盔上的护面,逃亡的抑郁在此一扫而空,现在他端平骑枪,当年一意孤行奔赴提哈的骑士又回来了。盔甲已然残破,身体已然疲惫,就连心灵也不可避免地被泼灭了烈火,但不代表骑士会因此缺乏勇气。 “玷污我们家乡的无耻之尤,必将用鲜血清洗他们的罪孽,为了斯瓦迪亚,为了苏诺,为了提哈的里昂,冲锋!” 第一百二十八章 亚伦(五) 葛瑞福斯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威严无边的国王,尽管沃尔夫经常在背后讥笑唾弃雷克斯国王,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他是真正的王者,不怒自威的气势,并非所有人都能模仿。 宽大的额头上稀疏的头发与深邃的皱纹下的那张脸,看上去更像是老迈熟练的商人,包括这场会面,沃尔夫闻到了生意的气息。 “您的军队将由我们指引前去营地,请您和您的孩子安心享用接待。”礼仪官用诺德语对沃尔夫,和身边被托曼背着的伊瓦尔说道“我们为您准备了丰盛的饭菜,亲您务必赏光。” 沃尔夫大概看了一眼站起身来的国王和各位领主,挺直了胸膛走到葛瑞福斯国王面前,身边的侍卫紧张地挡在国王面前,却被葛瑞福斯笑着叫退:“你们这些保姆让一下!让我看看我英勇的战士。” 沃尔夫前脚点地向葛瑞福斯深深鞠了一躬,用标准的罗多克语对罗多克国王说道:“愿您一切安好,伟大的葛瑞福斯王上!我是诺德王国拉格纳侯爵的封臣,沃尔夫·路西法男爵,谨代表雷克斯国王与拉格纳侯爵对您致意敬意。这是诺德王国带给您的礼物。” 这一连串精彩的罗多克语表演让贵族们大为震惊,他们惊叹地窃窃私语起来,并停止了对沃尔夫衣着铠甲不礼貌的评头论足,话语间充满了对这个诺德年轻雇佣军的好奇与畏惧。 说完,沃尔夫从怀里拿出一枚戒指,法拉奇伯爵与周围贵族的眼皮一阵抽搐,大家都认出来这是赖齐斯伯爵的族徽戒指——相当精致的红白条纹相间戒指。且不说背后价值几何,但是本身就是一件绝妙的工艺品。 “这个……啊啊哈哈,不知道沃尔夫男爵如何拿到的呢?”国王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心情好得很“该不会是路边捡到的吧?” “不不不,我是在艾斯提尼那的附近击败了一群两千人的强盗,从他们手上夺回了脏物。”沃尔夫也眯眯起眼睛,看起来和葛瑞福斯国王就像是一对老小狐狸“我听亨利伯爵说,这是赖齐斯伯爵的东西,请您务必帮我转交给赖齐斯伯爵并传达我的问候。” (赖齐斯伯爵惊慌失措地钻进桌子底下:你不要过来啊!!) 葛瑞福斯国王笑得像是恨不得把沃尔夫抱起来亲一口,那些罗多克贵族也跟着笑,只不过那笑容都如同被诅咒过般抽搐着。 假如说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战争与厮杀,沃尔夫一定会被着阴阳怪气的画面吓得半死。不过现在,拥有一千多黑加仑军当肌肉块的黑加仑军将军,只觉得自己能一拳头打死笑得最丑的那一位。 “沃尔夫男爵,您这样精通罗多克语,一定对我们的菜肴与音乐也颇为有研究吧?”国王笑得合不拢嘴“来啊,我们去用餐!噢……这位可怜孩子是?” 沃尔夫拍了拍伊瓦尔的肩膀,用诺德语和小瘸子说了些什么,后者又用诺德语对国王认真做了自我介绍,由沃尔夫替他翻译:“他是拉格纳之子,‘无骨者’伊瓦尔,也是这次留学生的代表。他说很高兴见到您,王上。” 葛瑞福斯点了点头,沃尔夫是这些诺德人的重点。至于一个残疾的孩子,也许他未来前程不错,但现下那位像罗多克人一样诡诈的诺德佣兵队长,才是更值得重视的对象。 在那些罗多克贵族真心假意的拥簇下,沃尔夫和国王等人走向那富丽堂皇的亚伦议会。虽然有免费的午餐非常之帮,但沃尔夫更希望在桌边的是傻憨憨的诺德人,而非这些国王与领主。 “对了,我的朋友,希望您能帮我安排一下,我的士兵也需要食物和酒水。”沃尔夫跟身边的礼仪官说道“这些要求并不过分吧。” 说起来很容易,但一千多人的饮食可不是一笔小数字,礼仪官张着嘴,楞了一下,转身看着一旁终于决定打破沉默的法拉奇伯爵。后者也没有任由尴尬下去,而是直面沃尔夫走上前来:“我是亚伦的议会长,法拉奇伯爵。伟大城市亚伦不会让您的士兵挨饿,请您务必放心,我们对朋友一向慷慨。” 沃尔夫笑着表示感谢,正当他转过头来时,法拉奇的声音压低了些许,用斯瓦迪亚语说道:“尤其比国王慷慨,聪明的沃尔夫先生。” 他猛地转过头来,却看到法拉奇的眼神并无任何不同,仿佛刚刚只是打了个招呼罢了。 ********************分割线******************** “科迪家族的骑士,冲锋!” 罗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轻骑兵拱卫在他的周围。说来实在令人发笑,并不是那些科迪家族的骑士不够勇敢,而是马链甲与罩衫大大削弱了他们的速度,而扈从们的作用是来拱卫骑士而非单独作战。 “你们这些该死的大头兵,不要到处『乱』跑!” 很明显庞大的人数为罗斯的敌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骑士们野蛮地抽打着那些各个地方调来、彼此并不熟悉也谈不上同袍手足的步兵与弩手,想把他们集合在一起。 “阵列阵列!枪兵走到前面……哦哦哦哦哦!洛克兄弟,我们要和那些骑士对冲才是!我们的阵列还没有形成,会被那些急着想死的家伙打垮的!” 看到罗斯冲锋的骑士们没有办法去统筹自己混『乱』的步兵与弩手,他们尽可能快速地集结在一起——不过非常可惜,冲锋的优势已经被罗斯抢占。 “轻骑兵散开,去砍杀那些弩手!”罗斯用吼声进行指挥“其余的骑士,我们冲过去!” 四米长的加长长枪像是电光火石间被投掷出去的圣神之杖,只是几个呼吸之间,那可怕的武器已经点在之前的首领骑士身前。 “滚开!”首领骑士惊叫着想要用盾牌打开那柄骑枪,却被罗斯直接顺着遮挡不住的上半部分捅穿了喉咙“啊——呕!” 骑枪清脆断裂的声音是他最后听到的回音,他倒在地上,像是所有垂死的人那般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乱』响。罗斯毫不犹豫的让自己的战马踩在他的胸膛上做跳板,于是很快,那个不知名的首领骑士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冲啊!”骑枪断裂的声音响彻云霄,这种威力极大的一次『性』武器脆弱的木杆便是为了这个时刻而涉及,在罗斯等人身后的步兵甚至看到了在一簇蹦碎的木屑间,冲天喷涌的血光“为了荣誉和提卡颂!” 数量占劣势的提哈与提卡颂士兵结成一个团,狠狠撞击在一位冲锋而散『乱』无序的敌军阵列里,那些无序的骑士不是被骑枪冲倒在地,就是被打散在步兵之间。 以维兰战士为先锋,阿瑞斯那可怕的双手大剑立刻把对方最前沿的某个步兵拍倒在地。那老练的军士想要翻身爬起来,结果被其只手按住盾牌,硕大的巨剑被阿瑞斯像耍单手剑那般疯狂地切在军士的身上,这个哑巴沉默地把敌人碾为齑粉。 和世界大多数的道理一样,先手者在战争中同样占优巨大的优势。率先集结的罗斯先生带领着他更为团结的家族骑士与军队,贴着敌人的脸把手中的骑枪狠狠砸在对方的鼻孔里,并怼出一簇漂亮的『液』体盛会。 “士兵们,先前推进!”特略走下马来,带领着弩手一边『射』击一边前进“我认识的,穿着科迪家族衣服的,先行『射』击!我不认识的,罗斯少爷的弩手们,请在此时装填,我们交替前进!” 这简而易行的办法立刻得到了执行,虽然罗斯剩余的部队并不是很多,但持弩者还是有二三十位,薄弱与强势的箭矢交替推进,一时之间竟然配合着步兵将对方的阵线从中间撕裂开来。 罗斯和他的骑士们没有停留,立刻撕扯开一条道路,那些没有结成稳固阵列的拦截者步兵被重骑兵活生生撞翻在地,骑士的剑上占满了同胞的鲜血。 “向我靠拢,围住他们!”一个看上去同样颇富声望的骑士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军马被骑枪扎死在身边,他瘸着自己被压倒的右腿走到前沿“我们的数量是他们的二倍还多,稳固住自己的脚底,我们必将胜利!” 在骑士的带领下,被从中央撕开、或许会被就此分割包围的士兵们重新集结起力量来,把试图脱离步兵阵再度发起冲锋的骑士们夹塞在中央。 而此时又没有足够的步兵去辅助这些孤立无援的科迪骑士们,被长枪刺倒的贵胄们开始伤亡,却依旧死战不退,从马上下来用可怕的剑术殴打那些无法与之训练抗衡的士兵——每一个骑士都是从小便接受军事训练的优秀职业军人,即便是下马面对数量二倍的老兵也不必惊慌。 人数的优势在双方质量相近的时刻显『露』无疑,罗斯的军队里许多都是被征兆来的农兵,尽管弗农伯爵给他们装备了相对精良的武器,几乎每个人都分得了皮甲与链甲,并进行了相当可以的军事训练,但不代表他们就真是可靠的精锐部队。 “冲啊,每杀一个叛军,奖赏一个银第纳尔!”拦截的骑士们开始收紧围堵的缺口,把人数过于劣势的科迪士兵挤在中央“受伤的人也会得到五个铜板!” 钱币如同新鲜的血『液』注『射』进了拦截士兵的心脏,他们嚎叫着收缩起包围圈的大小,不过科迪的士兵虽然战斗力不算凶狠,但坚韧不拔是毋庸置疑的。 涌上来多少次的进攻都被剑和行军锤打了回去,但很明显被包围下去,英勇就义也是迟早的问题。 罗斯砍碎一根长枪,又被一把剑砍开了肩甲,他不得不忍着剧痛把抓着那剑士的剑柄把他掀到身边,用力踩着那人的脖子把他的剑抢过来,再嘶吼着『插』回主人的眼睛里。 “谁?”骑士的马蹄声震撼着战场,如同火山喷发般惊起,包围着罗斯等人的士兵惊慌失措地看着崩腾而来的军马“哪来的敌人!” 没有回答,回答只是毫不停留的冲锋,如同山呼海啸的战马铁蹄声淹没了最后的希望,在强大的挤压下一切都将埋没于死寂。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亚伦(六) 清晨的海斯特堡敲响了集结的钟声,每一个市民与特意从周边农场赶来观看的村民,都自觉地在城堡前空地围成一个大圈,并兴奋地交头接耳或发出叫喊,似乎在等待着百年一遇的精彩演出。 也许说贫乏的格陵兰生活鲜有娱乐可言,这些并没有座位的观众不但觉得并不劳累,甚至给予了极大的热情。 冬季方才褪去,饥饿笼罩着格陵兰的时日慢慢度过,这些三根肠子空着两根半的诺德人丝毫没有吃饭的觉悟,非常乐意嚼着冷干粮站在城堡前等待。 玛格丽特将粗制结实的皮护手戴在腕部,那熟练的动作不比最谨慎的皇家侍卫生疏。身边梅林担忧地抱着头盔,另外一个女骑士璐娜(本书最前期间出现过)正在替自己的主人整理皮甲下沿。 “夫人,你没必要和他比试!”梅林气愤地说“那个所谓的罗齐尔雅尔,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卑鄙小人,您大可把他拒之门外。” 那个看起来安稳一些的女骑士璐娜瞪了梅林一眼,仿佛在责怪后者的多嘴。海斯特堡的状况一日比一日糟糕,为了组织笼络起像样的步兵,甚至连几匹军马和它们的链甲都被卖掉了。 异常气候让海斯特堡损失了大量的农税,单单靠着小型造船厂与中转货物的收入,玛格丽特根本无法支撑起二十多人的脱产骑兵队伍。不过好在那些忠诚可靠的骑士擅长的不仅仅是马术,作为职业军人他们很容易率领起那些士兵来。 不过目前来看,现在只剩余十三人的骑兵仍旧是一把利剑。至少在海斯特堡周遭,小股的海寇除了被撞得东倒西歪,别无所获。 “我是可以把他拒之门外,就像我过去总做过的那样。”玛格丽特疲惫地眨眨眼,红润的脸颊上已经很久没有过笑容了“但他也可以像许多登徒子那样纠缠不清,诋毁我的名誉,这对我和沃尔夫都是糟糕的事。” 梅林无奈地把剑递给玛格丽特,英姿飒爽的女骑士快速地将武器佩戴在腰间,婉拒了璐娜拿来的盾牌,只把不遮面的护鼻盔套在头上。 “这个是黑加仑村村长格莱特送来的盾牌。”璐娜小声劝说道“是沃尔夫先……额……男爵亲自做的,就是那种闻起来很臭的豆子糊起来的。” 玛格丽特仍旧摇摇头,要有多固执便有多固执,仿佛拿上盾牌就会失去一切那样。 “玛格丽特!这可是关系到你的婚姻啊。”梅林抓住了自己女领主的手,眼里因为激动而闪烁起泪花“你要是输了,就要嫁给那个王*八*蛋呀!再谨慎一些,总归是没有害处的!” 玛格丽特没有回头,就像她早上离开卧室的时刻,也没有叫醒自己的女儿那样。 作为公证人的祭司似乎很早就等候在这里,那也是个穿着黑袍的年轻人。在沃尔夫先生还在黑加仑村混吃等死的时候,这个可怜巴巴的小家伙是仰望着沃尔夫风光的存在——就算混吃等死,沃尔夫也混得比他有头有脸。 处于对那位翻身同行的崇拜与畏惧,也许也是为了间接表达对沃尔夫先生不再抢自己饭吃的感激,这位面无菜『色』的祭司大声对玛格丽特说道:“夫人!奥丁给予您成为母亲的义务,也给予了您拒绝前行的权力!” 玛格丽特的对面,一个头戴斯瓦迪亚平顶盔、手持战斧盾牌,打扮不伦不类的雅尔皱起了眉头,大声质问道:“为什么?这可是决定我会不会娶一个美人儿的大事,为什么她可以答应后还能拒绝?” “因为她是美人儿,罗齐尔雅尔,您都说了。”祭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周遭的市民与士兵哈哈大笑起来“您不会觉得,与一位高贵的女士用决斗来定夺婚姻,本身很值得骄傲吧?” “额……那个,当然不,不过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啊。” 他笨拙的脑子完全不理解,说好的‘用剑决定婚姻’,怎么到现场就被说的如此不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罗齐尔雅尔也着实拉不下脸,跟大家坦言用武力欺负一个女人很爽。 “不过这个那个……我们其实都商量好的啊,那个,玛格丽特,你看呢?” 那位等候已久、罗齐尔雅尔心目中的准未婚妻,亲爱的玛格丽特夫人微微鞠躬:“当然,如您所愿,我们应当开始这场决斗。” 罗齐尔雅尔喉咙里发出野猪刨食般快活的笑声,络腮胡子遮住了他二十岁的脸。玛格丽特实在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沃尔夫就没有这么一脸大络腮胡子? 不过现在想想,似乎留一点点胡须沃尔夫也会更有男人味吧?当然不要像这种野猪『毛』,接吻的时候可是会被扎到的。 然后自己每天都替他整理,绝对很是不错呢。想到这里,玛格丽特伸了个懒腰,嘴角勾勒起一抹浮想中的笑容。 虽然玛格丽特笑的原因和罗齐尔屁的关系都不存在,但要知道有些人总是日日夜夜地想屁吃。 尤其在看到那慵懒动作下妩媚的身姿和动人的笑颜,罗齐尔雅尔已经想屁吃想得不可自拔:那就是玛格丽特的肯定,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婆娘在勾引自己! “来吧,开始吧!”罗齐尔举起自己的斧子,像是发情的臭鼬那般快步走来走去“如果我们可以快一点,那么今天还将举办我与玛格丽特——我夫人的婚礼!” 他带来的十几位士兵疯狂地用剑敲打着盾牌叫好,仿佛在庆祝唾手可得的胜利。说起来很难让人相信,这些装不满一船的士兵和他们的雅尔一样,都是货真价实的‘提哈征服者’,和沃尔夫一样,是手里沾着斯瓦迪亚人的鲜血载誉归乡。 不过说抹去那层虚浮的光辉,所谓的‘提哈征服者’成千上万,这些人没能死光只是因为跟在主力部队的身后,提哈骑士冲过来时跑的又格外的快,才侥幸留住了部分小命。 倘若罗齐尔真的闯出了一片天地,也不必死皮赖脸地争夺海斯特堡的领地,甚至冒着激怒沃尔夫·路西法男爵的风险——他甚至想好要立刻向仆格男爵表『露』中心,好在他的庇佑下,在双方的争夺中渔翁得利。 “那么就这样,我,卡兰斯图,以女武神与爱神弗蕾亚的名义于此见证!”小祭司大声高举双手“玛格丽特的婚姻将由剑来决定!玛格丽特女士,如若罗齐尔雅尔赢得决斗,您将要把罗齐尔视为终身伴侣,您可同意?”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目光并没有停留在罗齐尔的身上。 “罗齐尔雅尔……” “我知道了!”这位粗野的雅尔打断了祭司卡兰斯图的话语“我将承诺立卡,所有战利品共计2500第纳尔,都将归属于玛格丽特!” “那么……让剑现在开始!” ********************分割线******************** 当库吉特所有的武士都集结在艾莫车则的时候,他们居然没有按照草原的规矩,直接将那些入侵者用骑枪带走,而是非常谨慎且小心地…… 派出了和平使节。 在维吉亚人前往艾莫车则的一路,好似一头饥渴而任『性』的野兽,所有来不及逃离的部落与集聚地都被劫掠一空后付之一炬。在南方军团驻扎在艾莫车则并开始围点打援后,更多的村落与牧场遭了灾,耐心的康斯坦丁与他的指挥官们,甚至把那些古老的水源一一破坏,只留下足够南方军团使用的。 就是这么一个手中沾满了库吉特人鲜血的维吉亚将领,携带者他的七千大军,在草原的每一具尸体上都留下了足量的箭矢,现如今被邀请去和兵强马壮、手握一万五千大军的赛加可汗与众那颜会谈。 “您好,向维吉亚的战神致意,真*主祝你永远武德充沛。”使者是一个纯纯粹粹的萨兰德人“如您所见,我是库吉特的使者与一位萨兰德人,赛义德·安德鲁斯。” 康斯坦丁扔下了手中的书,脚依然搭在另一把凳子上,拿起一碟炸豆子自顾自地扔进嘴里吃了起来:“那么,萨兰德佬,谁派你来的?” 赛义德的脸上有一道在右侧横过嘴角的巨型伤疤,那模样非常像是嘴巴被刀刃切割扩大,把这位萨兰德人的嘴巴一直咧到有耳根才停止。那模样就如同哗众取宠的小丑特意妆化的脸庞,只不过失去了粉彩的修饰,变得罗刹鬼般凶恶。 “是赛义德,康斯坦丁大人。”库吉特的萨兰德来使高傲地仰起了头,通过翻译用维吉亚语说道“不是萨兰德佬。” 周围的维吉亚骑士立刻将腰间的弯刀抽了出来,在这不大的营帐里,燃烧的火盆映照着精锐弯刀无法估测的锋利边角,优秀的维吉亚武器永远像是毒蛇般教人畏惧。 据说将布匹慢慢放在骑士的弯刀上,立刻被一削两半才是合格的武器。那么就可想而知,高速冲击的骑兵挥舞着可怕的弯刀在敌人的脖子上转一圈,是何等华丽的死亡与终结。 “把刀收起来。”副官莱文斯大声对那些私人骑士说道,但脸上却是非常满意的姿态,赛文斯那一闪而过的呆滞没有逃过中年人敏锐的视觉“不要吓到了我们的客人。” “那么,亲爱的赛文斯,请你告诉我。”康斯坦丁皱起了眉头,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看着萨兰德人“库吉特人打仗关你什么事?” “没有关系,我没有祖国。”赛文斯轻轻点首“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仅此而已。” “那么你告诉我,库吉特人把城里那些也叫出来,是我的对手吗?”康斯坦丁大摇大摆地打了个哈气“或者说再从哪个河沟捞上来一万人,凑个三万,我大可以耐心等,草长得越密,割起来越痛快!” “当然不可能。”赛文斯不置可否的态度叫所有人都大感惊奇“你的军队比库吉特人强上至少一个时代,连弓箭都让草原男儿闻风丧胆,如何称得上对手?” “那为什么要谈判?”康斯坦丁终于开始正眼打量这位丑陋的萨兰德人“甚至连找个库吉特人站在我面前的胆量都没有,又何必在肥沃的牧场浪费水草?” “因为您需要谈判,鲜花或是死亡,任您选择。”赛文斯深鞠一躬,像是一把反曲弓拉开了自己的弓弦“我们或许无法击败您,但请允许我们将您三分之一的士兵埋葬于此。” 第一百三十章 姬剑士(上) 当玛格丽特只抽出自己的长剑,并没有同时从一边拿盾牌时,罗齐尔还在静静地等待着。 人群环绕着的、半圆形的场地上,海斯特堡的步兵在维持着秩序,不过看起来所有的人都很遵守秩序。就连开盘赌博压胜率的小贩,也规规矩矩地从小酒馆里抬出一张桌子,耐心地指示希望赚一笔的人们排队押注。 就算再心急,等待自己的‘新娘’全副武装也来得及,如果条件允许,即便是再料到的奴仆也不会愿意『露』出可鄙的吃相。 至于罗齐尔,他更不希望人们日后评价这场决斗:“他像猎犬般扑到了可怜的玛格丽特夫人,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女人一样。” 但令人尴尬的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玛格丽特也在拎着剑等待在对面,似乎等待得也很痛苦,双手持住剑柄,把那剑芒点在地上休息。 “额……夫人,您的盾牌呢?”罗齐尔忍不住提醒道,可能这个勇敢的女人从未与人交手,对如何作战一无所知“我们应该尽快开始了。” 玛格丽特眨了眨那会说话的眼睛,仿佛黑曜石在闪烁着它的光泽:“您会使用投掷武器吗?” 大感疑『惑』的罗齐尔摇了摇头:“不,我不会在决斗中做那种事,更何况我并不擅长。” “那么您会用弩之类的『射』击武器吗?”玛格丽特鼓着嘴偏了偏头,那模样叫罗齐尔的心脏都漏了一拍“希望您并没有从斯瓦迪亚带来那样的战利品。” 罗齐尔轻轻咳嗽了两声:“您也看到了,并没有,我也对弩没有兴趣,我的士兵更精通弓而非没什么卵用的机械。” 玛格丽特长舒一口气,右手轻轻抬起,剑尖指向罗齐尔。笔直的锋刃间,这位已经开始打算新婚计划的罗齐尔看到了一双燃烧的瞳孔。 “那么,我又何必戴上盾呢?一切都很快的,我不希望浪费时间。”玛格丽特朝地上不雅地吐了口痰,全然将淑女形象抛弃“还是说,您只是因为害怕,而在找理由拖延时间呢?” 听得火气上涌的罗齐尔立刻发出一声大吼,挥舞着大斧冲了上来,大脚在地上踩出响亮的脚步。他是如此急切,甚至没有打算列起盾牌做好防御,就那么直挺挺地朝剑上撞。 玛格丽特躬下身子眯起眼睛,像是等待猎物最薄弱时刻的猎狼,右手单手握剑,迎着罗齐尔冲锋的前方摆出跨步。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把罗齐尔从愤怒中拽出来,他不可思议地栽了下身子。 这位雅尔自以为可以冲到玛格丽特身前,大摇大摆地打掉她的剑,却在靠近的那一刻发现没能抓住墨的影子。那柄自己不以为意的长剑狠狠敲了自己的头盔一下,面无表情的玛格丽特就站在自己的身侧,一动也不动地看着罗齐尔。 “怎么了?罗齐尔先生?”玛格丽特的剑尖点在罗齐尔盾牌的边缘,本人则扬起头吹了个清亮的口哨“您的盾牌没有头盔好使啊。” 不敢置信的罗齐尔甩开了玛格丽特的剑尖,愤怒地用斧子敲打着盾牌:“我只是在有意放过,不想在你那张小脸上划下伤疤!既然你不识好歹,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哦哦哦,码的,该死!” 其实玛格丽特根本没有跟他废话,右手反握一剑直接削向他的脖子,罗齐尔放着狠话连忙举盾格挡,结果那看似稳健的出击直接变了样子,剑柄在玛格丽特的指尖拧转半圈,直接自上而下敏捷地刺到了罗齐尔的大腿。 “小贱人!”罗齐尔挥舞着斧子想要劈了这个狡诈的女剑士,结果那剑并未深入,仅仅透进半个剑锋,玛格丽特立刻在斧子砍到什么之前低腰闪身挪开,灵便的皮甲让女领主燕子般轻盈。 看着那汩汩流血的伤口,罗齐尔从梦里醒了过来,终于停止了想屁吃的幻象。 “奥丁在上,真是屈辱。”罗齐尔打量着周围人不可思议的表情,脑中闪过千万思绪,就连玛格丽特的亲信都像是不认识自己的领主那般看着这场决斗“怎么可能?她简直就是幽灵!” 梅林看着英姿飒爽的玛格丽特,不可思议地打了个冷战,她身旁璐娜的表情并不会比梅林好看到哪里去。平日里骑士团的各位都是在马上作战,玛格丽特也不例外,在马下一对一较量剑术的时候并不多。 也许是感受到对方的惊奇,二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来,面面相觑之间仿佛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某些‘可思议的不可思议’。 “是啊……夫人从来没有和我们比试过,她有一间自己的封闭练习室。”璐娜『揉』捏着梅林的马尾辫,喃喃自语道“夫人也没有教过我们,我们的剑术是德威布里克先生教授的。” 她们二人斜着眼看站在身边的海斯特堡骑士团首领,那位腰杆笔直的骑士。看起来这一年的辛劳也让这位繁忙军务的骑士显得憔悴,其实如果知晓他的底细,就很难讲他究竟是因何而劳累—— 究竟是因为玛格丽特摊给他的部队训练任务,还是仆格不停歇地索要一切动向? “我不是夫人的对手,我可以撑到第十三剑。”德威布里克苦笑着指着决斗场“玛格丽特是天生的剑术家,她不必刻苦练习,也不必用鲜血堆砌经验……她天生就会用剑杀人,天生就知晓如何打破敌人的防御,何况她从不停止自我训练,也不缺乏战斗的经验。” 罗齐尔用盾牌护住身子,像是小心试探水温的海鸥,在沙滩上反复辗转,玛格丽特就那么侧身而立,似乎并没有特意去防守自己的任何一边。 在看到玛格丽特的眼神因为跟随自己步伐轻轻松懈了一丝,罗齐尔立刻像是狂躁的棕熊那般,狠狠地手持战斧劈向玛格丽特的胸膛。 他已经不在乎对手是否受伤,罗齐尔究竟还是上过战场,并敏锐地感觉得到,如果自己不全力以赴,终将死在这里。 玛格丽特急忙转开上身,却似乎好像来不及了,大片的后背暴『露』在罗齐尔的面前,后者神态激动地有些病态,那略有缺口的武器以十足的力气砸向玛格丽特看似柔弱的身段。 “喝!”随着一声娇叱,玛格丽特像是扭力弹簧一样反刺而来,那长剑在斧子即将接触到皮甲的时刻,狠狠贯穿了罗齐尔的右手手臂。 轻便的单手剑像是横亘的银河,从玛格丽特的右手直『插』在缺乏防护的臂腕关节附近,此处因为灵活而故意设计的极为轻便,罗齐尔雅尔直接看到了自己的鲜血迸发在剑上,那脏兮兮的锁子甲片混杂飞溅的血珠破碎开来。 斧子已经顺着玛格丽特的身后掉落,女领主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但那画面一点都不浪漫,他恨不得立刻转身跑掉。 “动手!”还没有等玛格丽特询问罗齐尔是否认输,那些回过神来的士兵已经挥舞起武器开始对付那些维持秩序的海斯特堡士兵,惊慌的市民四处逃窜,那十几个手持武器的老兵立刻冲开了阻挡的卫兵“把玛格丽特夫人和罗齐尔大人带走!”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混『乱』尖叫的人群是海斯特堡士兵最大的难题,他们分散而又被尖叫的平民冲开,在那紧急的时刻,梅林能提供的帮助也只有一句话:“夫人,快走!” 玛格丽特皱着眉头,看着那张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孔,她咬着牙把自己的剑在罗齐尔的肌肉里绞了个大圈,剑从一蓬碎裂的肉片与血『液』中脱身。 随即已经发不出声音的雅尔被狠狠踢到了下体,像是一只被清理过内脏的鲈鱼,软塌塌地倒在地上抽搐。 “抓我是吗?”玛格丽特高声叫道,在她的视野里,有三位士兵挣破了层层阻拦冲来“那么就试一试吧!” 第一个穿着短链甲的士兵拿着斧子,可还没等他冲过来偷袭,玛格丽特已经迎敌而上,一个错身,在他伸出来的手臂上剁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啊呜!我的……” 那倒霉蛋嘴足足能塞下一公斤的鸽子蛋,不过还没等他叫完所有的出声,玛格丽特狠狠撞在他的肋骨上,把剑顺着左胸狠狠斜向『插』了进去,连人带武器一同推搡到一旁。 “一!” 后续的帮手赶到的时候,正好那可怜的同伴栽倒在地,那个分不清状况的战士本能地低下头去看同伴的伤势,结果前一个人的战斧直接剁在了他的腹部。这位士兵没有配甲,他甚至没能把剑刺出去,那战斧就像是精准的屠宰机般掀开了他的亚麻布衣服与内脏,玛格丽特双手松开,将那人和他泛滥的脏器送去自生自灭。 “二!” 话音刚落,玛格丽特就像是花间的蝴蝶那般跳过生死未知的罗齐尔,让第三个士兵的战斧扑了个大空,一个矮身抄手把第二位垂死者的剑夺下,立刻转身把那剑砍在士兵方才扬起的脖子上。 动脉割破的声音像撕开的布帛,那温热的鲜血沐浴在姬剑士的身上,轻盈的转身之间,死者的馈赠把胸前那惊艳的高耸染得鲜红。 “三!” 玛格丽特的吼声震慑住了那些突破了包围圈的士兵,她像开始决斗那样,把剑芒对准那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罗齐尔手下:“下一个是谁?是你吗!” 被指到的士兵倒退了一步,像是拨浪鼓一般摇着头。 “那么是你吗!”玛格丽特朝着其他的武士大喝道,鲜血染红了她的秀发与白皙的脖颈,宛如迎接死者的瓦尔基里(女武神)“亦或是你!” 那些士兵惊惶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一鼓作气却又缺乏勇气,看着在垂死中盯着自己内脏的同伴,糟糕的士气很难让他们做出决定。 “扑哧!”剑贯入胸膛的声音惊醒了所有人,玛格丽特把手中的剑狠狠扎在罗齐尔的心脏处,那震惊地雅尔从昏『迷』中睁开了眼——却也再也闭不上了。 “那么就是你了,我亲爱的夫君。”一片喧闹之中,玛格丽特的笑容如同沐浴在鲜血里的魅魔“在那边,找个好妻子。” 第一百三十一章 姬剑士(中) “格陵兰!在那苍茫的土地,一定诞生过无数的豪杰!”一个国王的廷臣向沃尔夫敬酒,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碰杯了“愿雷克斯国王万寿无疆!” 沃尔夫轻轻与那位素不相识、而且他并不想认识的廷臣碰杯,那淡酒被一饮而尽,用标准的罗多克语恭维道:“当然,为葛瑞福斯国王的健康干杯!” 其实沃尔夫的酒量和黑加仑军一样久经沙场。在围城战争中没有什么质量太好的水,很多时候饮品方面并没什么选择,只能依靠低度数的麦芽酒与啤酒度日。 偏偏凑巧的是,刚定又特别贪恋杯中之物,每次一老一小谈话基本都要喝得微醺才肯罢手。于是乎沃尔夫尽管剑术一样的臭,可酒量上已慢慢达到了诺德人平均水平,和常年举办宴会的罗多克人简直棋逢对手。 托曼坐在沃尔夫的坐席边,体格较小的沃尔夫坐着客人使用的高背椅,而托曼则使用着小型的亲近随从座椅,那几不对称的身躯与凳子给人一种非常有趣的感觉。 “要不要换一下啊。”沃尔夫咀嚼着口中的烧牛肉,鬼知道厨师在上面淋了多少蜂蜜,吃完之后嗓子眼里都是甜味“我感觉你的腿一直在抖。” “没事,抖一抖就习惯了。”托曼微微蜷缩着身子,沃尔夫很难想象他那么大的块头是如何把自己塞进去的“咱不能叫罗多克佬瞧不起不是。” 伊瓦尔看着可怜的托曼,那张与年纪不符的面庞上眉『毛』挑了挑,对皇家侍卫说道:“托曼先生,我坐在这里非常不舒服,要使劲抬起身子才能够到桌子,我想要你的凳子。” 想要反驳的托曼刚一开口,小瘸子立刻摇了摇头:“皇家侍卫,我是在命令你与我交换位置,这会减轻我的痛苦。” 心情非常舒畅的沃尔夫朝伊瓦尔微微一笑,他开始喜欢这个拉格纳的儿子了。托曼无奈地站起身来,和沃尔夫一起帮伊瓦尔挪到小凳子上。作为侍卫的皇家侍卫则搬到了另一张宾客高背椅上,别的不必多说,单单是沃尔夫肉眼可见,托曼的腿终于是不抖了。 “沃尔夫先生,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富有。”伊瓦尔似乎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只是既不排斥也不崇拜,单纯来自于好奇与求知欲“他们的农民和土地,也和斯瓦迪亚一样无穷无尽?” “斯瓦迪亚的农民和土地也不是树上的叶子,说有就有。”黑加仑军的将军喝了口酒水“罗多克人不一样,他们最擅长的是生意与手工业,我的孩子,这些都是钱,数不清的钱。” 托曼用餐刀刀柄利落地砸开一个螃蟹的蟹壳,那钪锵有力的碎裂声惊得邻桌差点洒了葡萄酒,皇家侍卫慢条斯理地把碎掉的甲壳用刀片挑开,身后那个似乎想帮忙的侍者直接放弃了打算,沃尔夫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托曼,用刀撬开,这玩意不是砸的,至少在宴会上别。还有,帮我也打开一个!” 说到撬,皇家侍卫用剑撬开斯瓦迪亚人的盾牌和铠甲倒是很有心得,然而他抓着那八条腿的‘水畜*生’,怎么也想不到应该如何文明地把它打开。 他用刀怼进螃蟹的头部,轻轻晃了晃,由于几乎没什么机会用到餐刀,估『摸』着按照自己的力气,那螃蟹盖会被崩飞起来甩到沃尔夫的脸上,索『性』作罢了。 托曼抽出了腰间的日耳曼剑,周边的侍卫紧张地走上来,那些贵族和刚刚与沃尔夫碰杯过的国王都好奇地看着,黑加仑军的首领歉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这是个误会。 “他*妈*的,为什么盯着老子看?”托曼瞪了一眼那个想要上前还不太敢的侍卫,用诺德语说道“没见过诺德人吃螃蟹吗?” 日耳曼剑的剑刃抵在螃蟹的头部,托曼手掌以精确的角度旋转起来,伴随着一声清亮的甲壳分离声,那蟹肉与蟹黄整整齐齐地呈现在沃尔夫的面前。薄薄的甲壳,就像是螃蟹出生的时候就分离开来的那样,没有半点破损。 “好,真是漂亮的剑法!”葛瑞福斯国王率先鼓起掌来,那些贵族与廷臣也纷纷赞美起托曼的剑术“这位是传闻的皇家侍卫吗?” 沃尔夫替托曼翻译了赞美,又替托曼转述回答:“是的,国王,他是拉格纳侯爵的皇家侍卫。” 葛瑞福斯点了点头,对强力的战士,每一个统治者都会喜欢:“那么,请问应当怎样才算的上一名皇家侍卫呢?需要是贵族的血脉吗?” 这个问题翻译后托曼有些呆滞,似乎不是很理解,但沃尔夫仔细引导后,皇家侍卫恍然大悟开来,嘴角上挂起笑意:“王上,在格陵兰,依靠家族与父亲成为皇家侍卫,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沃尔夫知道,葛瑞福斯和罗多克所有的国王一样,由各城邦共同推举上任,老国王的死于绝嗣至今像是埋藏在『迷』雾里那般莫测,看到他那满意的点头,似乎他也喜欢这种抛弃血统论的回答。 而另一边,法拉奇伯爵的表情沃尔夫也注意到了,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是观察,似乎对自己饶有兴趣。据亨利男爵所说,亚伦城建立开始,他的祖先就是呼风唤雨的角『色』。 成就一个真正的贵族需要三代人,而法拉奇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贵族流水线的熟练产品。 “皇家侍卫这句话很是奇怪啊,高贵的人显然更有才能。”一个身穿贵族华服的罗多克贵族站起身来,按照坐席的排列,那边应当是属于亚伦议会的“所以说,您看起来并不像是最强力的战士。” 托曼看着沃尔夫,沃尔夫眨了眨眼:“他的意思就是,你看上去是农民的儿子,所以不觉得你能打。” “帮我告诉他,他看上去只能打女人。”托曼眯起了眼睛“如果不介意,我希望用我的剑帮他刮刮胡子。” 沃尔夫耸了耸肩,对那个罗多克人说道:“报上名来,罗多克人!” 那个皮肤保养良好的罗多克人站了起来,虽然算得上体格结实,不过身上缺乏一股血腥之气:“不是罗多克人,是艾伦骑士!” “那么很好,艾伦骑士!”沃尔夫站起身来,拽了拽托曼的衣角,后者也跟着站了起来“我的皇家侍卫在军队中的地位与作用,甚至更甚于那些徒有虚表的斯瓦迪亚骑士,你该不会也是一样吧?” 艾伦回过头张望向法拉奇伯爵的位置,后者根本全然面无表情,不过沃尔夫注意到这个骑士似乎下定了决心,摩拳擦掌起来:“那么,您的皇家侍卫是打算在此比试一二喽?” “当然……托曼,不要打歪他的鼻子,我还没吃饱。”沃尔夫小声对自己的皇家侍卫说道,随后大声询问“不知道国王怎么看呢?” “哦,一点年轻人的小小娱乐活动,只要不过分,这里足够宽敞的啊。”葛瑞福斯一副老人家看小孩子打架的口吻,只不过那暗示的眼神像是出剑的骑士那般锋利“不过您也不希望流血吧?嗯?一定是这样吧,呵呵呵……” 艾伦骑士已经开始去隔壁准备铠甲武器,而皇家侍卫的武器装备是不会离身的。仆人们收拢起桌子,那些贵族们都饶有兴趣地准备看戏。 “托曼,计划有变……”沃尔夫对拿着『毛』巾擦拭日耳曼剑的托曼说道“给他放点血,但不要太多。” 皇家侍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当然,我知道的头儿,那个国王的眼睛,可很像战场上等待血肉的秃鹫呢。” ********************分割线******************** “你们是什么人!”拼死抵抗的骑士被包围在层层步兵骑兵之间,沾满鲜血的脸上因受到惊骇而开始崩溃般扭曲“居然干涉国王的命令,不想要自己的命了吗?” 三百二十名重甲骑士与一千名扈从与伴随骑兵直接将阻拦的部队冲垮,那无边无际的马队仿佛一场泛滥的洪流,想要抵抗的士兵直接被活活踩死,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小撮在抵抗,其余的不是被干掉就是举手投降。 “你们奉了国王的命令?”一个头戴巨盔的骑士从人群中走到前排,身上的条纹甲上佩戴着华丽的披风“怎么能证明这一切?” 那个骑士突然闭口不言,仿佛在看到装备豪华的骑士那一瞬间,希望的火焰被彻底熄灭,就连重新燃起的期许也被一同摧毁。 “奥洛雷斯公爵……”那个骑士的头低垂下来“我认识您,在帕拉汶的宴会上,我曾作为斟酒人,侍奉过您。” 奥洛雷斯公爵的巨盔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知道是否记得,或是根本不想回答。 “您也知道,如果我背叛,家族的下场如何,所以请不要再问了。”骑士悲哀地拎起了自己的长剑“其他人,放下武器,你们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些军士与弩手默默放下了剑和盾牌,把弩摔在地上踩碎,举起了双手。 “我以苏诺领主与王国公爵的名誉起誓,不会暴『露』你的身份。”奥洛雷斯公爵转过身去“好梦,勇敢的骑士。” 咆哮的骑士双手持剑冲向无边无际的保卫者,几声清脆的刀剑碰撞声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罗斯啊!”公爵快步走到浑身血污,还骑在马上的帝国军人面前“快下来,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罗斯连忙答应,像乖儿子一样站在奥洛雷斯公爵的面前,而公爵也没有去理会打扫战场的手下,更没有去检查罗斯武装的合法『性』,而像是肉贩子那般仔仔细细地观察骑士身上有没有缺口。 “好啊,好啊。”奥洛雷斯公爵给了这个归乡的军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的侄子,欢迎回家,整个苏诺都将以你为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姬剑士(下) 清晨是玛格丽特最为讨厌的时光,也许是因为儿童时代父亲的宠爱,她并没有养成早起的习惯。包括小莎琳也是一脉相承,现在母女两个仍然缩在被窝里,莎琳紧紧抱住母亲的脖子,像是块粘在人身上的小年糕。 “真是还爱缠人的年纪呢。”玛格丽特轻轻吻了吻孩子的额头,小家伙依然睡得口水横流“小爱哭鬼。” 自从威灵顿伯爵死后,小莎琳就开始被残忍地和母亲分开,乖乖一个人抱着枕头去隔壁房间睡了。作为诺德人的孩子,独立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就算连续三四天小丫头都没有睡好,以至于后续很少跟玛格丽特亲近,都是值得的。 生存,只有生存,是格陵兰永恒的主旋律,唯有十足的庸人会遗忘并因此死亡。 “麻麻不要捏。”小莎琳不满地把小脸蛋逃脱了玛格丽特的手掌,那带着小酒窝的婴儿肥圆脸,任凭谁都会爱不释手“麻麻不要走。” “好,麻麻不走。”玛格丽特又把头埋在女儿身边“麻麻今天上午陪你。” 小莎琳安静了下来,玛格丽特抚『摸』着她的头发,母女二人的黑『色』流苏交织在一起。还记得昨天回家的时候,看到那个哭成泪人的小女儿趴在餐桌上,做母亲的心仿佛被海浪冲击的脆石,粉碎到无可复加。 “宝贝,以后不要那么哭了。” 玛格丽特轻轻拍着小莎琳的后背,作为一个诺德人的母亲,她要告诉孩子能在这个社会生存的道理。 “如果麻麻真有意外,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直到叭叭回来,他会替妈妈报仇的。” 小莎琳的眼角出现了几滴泪水,但还是听话乖巧地嗯了一声。 当一个女人还年轻的时候,她会向往爱情,仿佛飞蛾扑火那样期许最美丽的结晶。而当结晶诞生,新的生命延续,母亲的思绪很难逃离自己孩子。 沃尔夫的特别,就在于他真的像父亲一样喜欢和小莎琳玩耍,也许是缺少母亲的关爱,也许是天『性』里的父爱,沃尔夫和缺失父亲的小莎琳非常合得来。 对自己的孩子是否好坏,再粗心的女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何况玛格丽特统治一片领地,在夹缝与强敌间苟延残喘,那心思又怎么是普通村『妇』那么简单? “那么要是叭叭也不能报仇呢。”小莎琳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该怎么办。” 女领主抱紧了孩子,轻轻地亲了亲自己的小丫头:“用力活下去,一定要。” 母女二人陷入了沉默,房间里没有声音,直到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死寂:“夫人,我们遇到麻烦了。” 玛格丽特立刻边披上衣服边问道:“发生什么了?” 随后她回过身来,替小丫头把被子裹紧,这是格陵兰的凉夏,最容易感冒的时期,不可不小心。 “玛格丽特夫人,猪,一群山猪冲倒了我们的篱笆,您快来看看吧!”英格斯的焦急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个镇定自若的老管家从未如此慌『乱』“里亚斯(梅林的父亲,详见本书前期)带着人阻拦,不过很危险,那些猪被我们用火困在了农田里!” ********************分割线******************** 托曼站在原地,没有拿盾牌,也没有拿日耳曼剑,而是极其出人意料地选择了一杆长柄大刀,足有一米六长的巨型武器,只有老练的罗多克军士才能纯熟地舞动。 “不是说要用剑较量吗?”沃尔夫皱着眉头,因为他看到对面那位掏出来的是钉头锤和小型扇形盾“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托曼的视线集中在艾伦骑士那比自己细三分之一的胳膊上,轻轻抽了抽鼻子:“不知道,但我不觉得他适合用那东西,他应该是玩脏的。” “玩脏的?”伊瓦尔也不解地看着托曼“怎样?” “他会像王八一样缩在盾牌后面,然后找到空隙与破绽,来那么一锤子。他的鞋子做的是铁底,前段稍微突出一些,上面有尖刺,可能会用踩脚的烂招数。”皇家侍卫『舔』了『舔』嘴唇“他应该非常熟于此路,而且总是占便宜。” 沃尔夫不解地皱着眉头,用手掂了掂那把长柄大刀,如同海豚鱼翅般的刀锋让他甚是不解,在北方的战争中很难想象到这样的武器。作为重型破盾武器,它明显不如长斧好使,而作为长枪,又算不得方便。 “你为啥要用这东西?”沃尔夫挠了挠头“你会用吗?” “武器而已,没什么不会用的。”托曼笑着接过了伊瓦尔递上来的头盔,把日耳曼剑作为副武器放在腰间“我比较好奇,想玩一玩。” 大厅用的是漂亮干净的石砖,但上面进行粗糙打磨过,防止权贵们不雅地摔倒,非常适合作为比武的场地,无论是托曼的皮靴还是艾伦骑士的铁靴,都可以自如地行走。 葛瑞福斯国王坐在列座的首席,手持权杖,像是等候上菜的品尝师,审视着面前的罗多克骑士与诺德皇家侍卫,他的左手边坐着似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法拉奇伯爵,这两位亚伦城内乃至罗多克城内呼风唤雨的权贵,像是日月般争夺着伟大城市的天空。 “伯爵,你觉得哪位年轻人更胜一筹呢?”葛瑞福斯轻轻地用手指点击着桌子“不如我们来赌一点什么?” 抱着双手的法拉奇伯爵轻笑道:“我从不赌博,但如果是您的邀请,我不会介意来玩一局。” 葛瑞福斯点了点头,从自己的左手中指上摘下一枚火红的石榴石戒指,法拉奇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这种石榴石一般都是罗多克贵族女『性』比较喜爱的美玉,在一国之君手上确乎有些不伦不类。要不是那国王手上如星光璀璨般的珠宝让人难以分辨,怕是很多『毛』头小子看到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我唯一的妻子生前唯一佩戴过的首饰,您也知道,我是个不再娶的独身主义者。”看到那个戒指,国王似乎思绪有些飘忽,然而很快收敛了下来『露』出模板般的微笑“我想把它压在我们的皇家侍卫身上,倘若我输了,这枚戒指就是您的了。” 法拉奇伯爵立刻意识到,石榴石戒指本身价值虽贵,但那背后的意义更为深远:这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博弈,葛瑞福斯在让自己开出更大的筹码,而且此时自己并不知这戒指在葛瑞福斯心目中价值几何,只能将主动权拱手相让,以避免价值不对等的尴尬:“那么,您看我的筹码由什么来担任,比较合适呢?” 葛瑞福斯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棚顶,画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圈,法拉奇抬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有漂亮洁白的大理石棚顶,昭示着亚伦不朽的财力。 “如果您输了,请您为我的雇佣兵修建一个和这棚顶同样结实的围墙,他们将会为我们对付强盗和同族掠夺者。”葛瑞福斯眯起自己的眼睛“以您的实力,绝对没有问题吧?” 法拉奇稍加思索,也就仅仅是稍加思索,便答应了下来。整个亚伦城的军队受议会指挥,足足有七千四百人,周边还有数不胜数的领主支持,想必这些诺德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那么就这样,我们观看比赛吧,您来代替我发号施令。”像是了却了一桩心愿那般,葛瑞福斯向后放松了自己的身子“我非常欣赏北方人的战斗力。” “我也非常欣赏,不过我仍旧认为,只有罗多克人的骑士才能保卫罗多克。”法拉奇看着那个在向对手行骑士礼的艾伦骑士,站起身来大声说道“以圣神之名,比试开始!” 长柄大刀狠狠地磕打在罗多克的盾牌上,艾伦那紧张的目光死死咬着面无表情的托曼,后者一动不动擎架起长杆武器,仿佛一尊神像般用身高俯视着艾伦。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加仑军的盛宴(一) 托曼从来没有欣赏过任何世界战争名着,他既不识字又不感兴趣,因为即便看得懂,他也不会愿意去看——那是他每天的生活,也是这个原因,他很难用语言去表达自己每天的感受。 不过现在如果强行让他说出目前的想法的话,可以简而言之:“爽,非常爽!特别快乐!” 那长杆大刀像是风车一样砍砸在罗多克骑士的盾牌上,那个目光呆滞的艾伦骑士,除了缩在盾牌后面,努力进行每一次格挡,阻止皇家侍卫大发神威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盾牌上留下第十二道砍痕后,根本没有贴到皇家侍卫身边的罗多克骑士向后慌慌忙忙地退了两步,撤到长柄大刀攻击不到的范围内连连喘气。 而那皇家侍卫看起来只是面『色』微红,仿佛小孩子拿到了心仪的玩具那般快活,健壮的手腕把那长柄大刀又把玩了一圈,对沃尔夫说道:“头儿,俺稀罕这把武器,能不能叫那个国王老头送我一个?” 黑加仑军的将军哭笑不得地笑骂道:“好好打你的架,回来再说。” 托曼不满地嘟囔了几句,两脚交替前蹬,那长柄大刀狠狠地刺在罗多克骑士的盾边,艾伦骑士措手不及,一个趔趄连人带盾滚到一边,皇家侍卫也是玩得够了,那长柄大刀贴着地面砍了过去,只听得刀刃撕裂锁子甲和肌肉的轻响,艾伦骑士的肩膀出现一片划痕。 “你就这点能耐吗?北方的大肉块!”艾伦骑士用盾牌支撑起身子,重新站了起来,不得不说句公道话,虽然在力量上久经沙场的皇家侍卫在压着打,不过在耐揍方面,简直难以形容的坚韧不拔。 听不懂对手嘲讽的皇家侍卫右手将长柄大刀高高擎起,在可怕的投掷之力下,长杆武器像是流星坠落那般扎在骑士的盾牌上,立刻把那残破不堪的扇形盾戳了个透亮。 半截刀刃捅穿了艾伦骑士的左臂,伤员发出野兽般的哀嚎,又一次惨兮兮地倒在地上。皇家侍卫抽出日耳曼剑走了上去,再也没有人小看托曼身上陈旧无光的锁子甲和上面能塞下一个手指的裂口。 勇士就是勇士,不需要任何精致的武器与铠甲修饰,只要手脚仍在就立于不败之地。 “诺德皇家侍卫,托曼胜利!”看见托曼目光中的杀机,一个懂得诺德语的廷臣赶忙用北方语言大喊起来“那么,艾伦骑士,您接受这个结果吗?” 托曼停住了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的手下败将,后者看上去仍然没有丧失斗志,却已然无法站立,甚至连把刀刃从身体里拔出的力气都没了。 皇家侍卫一脚踢开了钉头锤,蹲下来仔细打量着骑士苍白的面庞,对那个廷臣说道:“告诉他,他这种货『色』,在战场上半分钟都撑不过去,就像在这里,他喘不喘气都无关紧要,根本没人在乎。” 廷臣乖乖地用罗多克语翻译了过来,随后那艾伦骑士狠狠把吐沫喷到托曼的脸上,恶狠狠地说了点什么,把头扭到一边去闭上了眼睛。 “他说什么?”托曼歪着头问道,剑尖指着那个手足无措的廷臣“请如实告诉我。” “他说……让你杀了他。” 皇家侍卫笑了笑,把钉头锤捡了起来,不再看那个倒霉孩子,快步跑到沃尔夫身边:“怎么样,头儿?打得漂不漂亮?” 就算沃尔夫再不懂武艺,也知晓托曼刚才就像是打儿子一样把那个可怜虫削了一顿,而看起来那个可怜虫的死活也不是很紧要的事情,直到托曼走开,才有仆人与医师前去帮助。 “还行吧。”沃尔夫咋了咋嘴,也许是在诺德人充满暴力的军队内习惯了血腥与死亡,对没出人命居然有些不畅快“他的水平怎么样?” 托曼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小小的距离:“比你的班队长平均水平差一点点,就会阴,拉开距离跟个孙子一样。” 当着法拉奇伯爵的面,葛瑞福斯国王笑着把戒指慢吞吞地戴在手上,甚至故意放慢了速度,恨不得反复表演几次,最后还是非常意犹未尽地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非常不过瘾的是,伯爵的眼睛都没眨。 “我会调集民夫为雇佣军盖一个满意的堡垒。”法拉奇伯爵朝沃尔夫那边看了看,打了个非常悠扬的哈气“今天我吃得很饱,也很困倦了,您呢?” 葛瑞福斯国王也点了点头:“当然,感谢您的款待,我吃的非常高兴,今天就到这里吧!” 于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沃尔夫和背着伊瓦尔的托曼被有条不紊地请了出去,这就比较讨厌了,这帮闲人一天天没什么事,总是寻思吃点什么,也不缺那点肉。 诺德人就不一样了,吃饭很多时候是任务,哪有什么鲜美滋味可享受,连油腥都是奢侈品,紧急之下刚刚打架又饿了的托曼,好不容易才从侍者手中盘子抢了个鸡腿,换的后者一片白眼——一般来说这些剩菜剩饭是侍者的餐饭。 于是,半饥不饱的沃尔夫带着有些饿了的托曼,背着吃的还算满意、开始吹口哨的伊瓦尔,像是被赶鸭子上架般送到了营地。 ********************分割线******************** “举盾!”维吉亚的长枪兵在军官的号令下,将盾牌擎在头顶,静静等候着箭矢雨点般打击在筝形盾上,演奏出南方军团最喜爱的战争夜曲“前排持枪准备!” 库吉特弓骑兵呼啸的马蹄声和抛物线『射』击如约而至,士兵们在盾垒下传来闷哼或惨叫。有人倒下,但更多的维吉亚步兵举着盾牌肃立在原地,仿佛一个耐心的老乌龟,承受着杀伤的洗礼。 维吉亚的弓箭手们举着弓没有任何动作,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和停放的马车上,他们迎着天空隐隐作响的雷声,和那些欢脱的弓骑兵对峙着,却连弓弦都没有拉开。 “搭箭!”鳞甲上挂着三根箭矢的骑士挥舞起指挥用的长柄阔刃斧,那刽子手一般高高举起的动作,仿佛天地间所有审判者共同的骄傲“准备!” 但他究竟是没能继续做弓箭手们的指挥官,库吉特人蝗虫一般的『乱』箭无情地砸在弓箭手们堆砌的临时掩体上,也许是时运不济,一根倒刺箭像是不识趣的死神之手,钻进了骑士的喉咙里并扼住了他的咽喉,指挥官像是一团面块般翻倒在地。 没有慌『乱』,所有的维吉亚弓箭手都承担着死亡,等待着另一个骑士扛起来那柄代表指挥的阔刃斧,旗手把维吉亚的雪豹旗帜挥舞的猎猎作响,即便那上面已经悬挂着十数根各式各样的箭矢,从骨头到铁头不一而足。 “放!”伴随着新指挥官的口令,那旗帜用力下甩,维吉亚的弓箭手阵地爆发出如同憋闷许久后的长叹,那更为密集与可怕的死亡风暴,糊得库吉特人满面花开。 “不要后退!”一个倒在地上的哲别神箭手捂着肩膀,痛苦地翻滚到一边,避开那些发狂的草原马“环绕『射』击!维吉亚人的弓远远少于草原男儿!” 问题是数量只是一方面,步弓手本身『射』击的稳定,以及南方军团的训练强度,不是部落散兵游勇组成的数千弓骑兵所能比拟的。不过好在这一次,库吉特人的数量当真很多很多,一时之间同维吉亚的弓箭手对『射』得有来有去。 装备长短武器的轻骑兵们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幽灵般环绕着维吉亚的防卫栅栏,仿佛让人眼前缭『乱』的花环,用火把与冲击的方式攻击着堡垒。 “来了。”康斯坦丁穿着并不华丽却异常坚实的铁质扎甲,手持弯刀站在白『色』雪豹旗帜之下“让我们看一看,库吉特人的新玩具吧!” 在目力所及的地方,一群手持圆盾的士兵出现在维吉亚人的视野里——这毫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足足五千多人,却根本没有马匹。简而言之,这支人数庞大的军队里,全都是库吉特的步兵! 他们拿着弯刀与圆盾,并没有什么阵型,也谈不上纪律严明,不过他们确实不是下马骑兵,那些家伙到了马下连怎么劈砍都不大灵通,这些步伐稳健的士兵确实是专业的步兵。 按照过往的情报,斯瓦迪亚的德瑞赫姆领主,慷慨地为了友邦团结之类的狗皮理由,为库吉特人提供了步兵训练。 “士兵们!让我们告诉告诉他们,当双脚站在地面时,永远不要与维吉亚人为敌!”沃洛宁和那些手持弯刀与阔刃斧的步兵们坚守在堡垒缺口的侧边“等他们进来!” 维吉亚的短刃士兵静静守在堡垒内部缺口的两侧,当第一群亢奋的库吉特步兵冲进来时,沃洛宁那可怕的长柄阔刃斧立刻劈在一个身穿皮甲的士兵脖子上,那恐怖的血柱冲天而起,后续的士兵惊惶地迎着血雨前进。 “冲啊!为了维吉亚母亲!”沃洛宁双手横握阔刃斧的长柄,旋风一样在防护不利的库吉特步兵里切起肉来“今天,胜利属于我们,属于康斯坦丁大人!” 维吉亚的士兵在圈套收紧袋口后,蚂蚁般涌了上来,库吉特人在狭隘的缺口被数量少于他们的维吉亚人围尔攻之,那被指挥不利坑害的步兵鲜血白白被弯刀与阔刃斧饱饮。 就在这非常糟糕的时刻,一支那颜带着他的冲击骑兵们,以火在草原燃烧一般的速度前来支援,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康斯坦丁的命令,要么调动枪兵顶住,要么骑兵对冲,似乎别无他法。 “哈哈哈哈!”康斯坦丁像是看到了一处上等的幽默剧,指着那群疯狂的骑兵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如此张狂,以至于眼泪都笑了出来“库吉特人,回家ri(哔——)你们的羊吧!” 那些心急支援的骑兵直接撞在了自己步兵的尾部,急切地想要冲过去,那些被自己骑兵撞飞的步兵被莫名其妙地打得士气低落,而冲击骑兵那可怕的冲击力全被自己人挡了个干干净净。 “下了马就能当步兵了吗?”康斯坦丁不屑地吐了口唾沫“传我的命令,骑士,冲击那些骑兵的屁股,今晚吃马肉大餐!”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加仑军的盛宴(二) 对于黑加仑军来说,吃饭从来都是一个极其简单而又没什么好享受的事情。他们总是要赶赴下一场战斗,热的食物是一种奢侈,经常是冰冷的干粮和没有温度的水,上演着紧张的战前餐饭。 在最紧张的时刻,他们甚至一连三天都吃冷食,每天只有一到两顿,条件无法允许的时候,要边走边吃,而从来没有人抱怨。 道理很简单,沃尔夫和他的士兵吃一样的食物,享用一样的寒冷,这可不是表面说一说‘与子同袍’就算了,也绝不是逢场作戏给人看。 人们有时需要的也很普通,甚至并不奢求温饱,公平的对待也能上下一心。 “这时候就不要放那么多油喽,你这是在做汤,不是在做菜。”希尔薇一脚把那个黑加仑士兵踢开,后者乖乖的甚至还有些享受地跑开了“把勺子给我,你们这也能算做饭?” 很快飘香的味道,让还在砍伐木头生火做饭的诺德士兵们开始躁动起来,忙于统计物资的希尔不得不顺脚踹了两个班队长的屁股,才叫那些士兵老实下来——鬼知道他们是对汤感兴趣,还是对正在做饭的希尔薇更感兴趣。 说实话,平日里冷冰冰的希尔薇穿着皮围裙,呆呆地看着篝火与锅里翻滚的食材,那样子简直叫男人不可自拔,不少人产生了‘我婆娘在给我做饭’的错觉。 一个冲击步兵拎起来锋锐的裂骨斧,在一群黑加仑步兵的注视与协助下,双手把斧柄攥的吱吱呀呀紧缩得响起来,痛快地举起来那宰人的武器大喝一声,只听得干脆的一声斧刃入肉声,那被捆绑好的肥猪发出惨死前的哀嚎。 “娘的……卡进脖颈的骨头里了。”那冲击步兵愤慨地看着自己的大斧子在猪的脖子内一动不动“这人的脖子和猪的,就是不怎么一样啊!” 喷洒的猪血弄得到处都是,但好在大家都没有穿着铠甲军装,没有弄脏宝贵的装备。见了血的黑加仑军的士兵纷纷掏出斧子和剑,像是在干掉一个斯瓦迪亚骑士那样,把那猪切的七零八碎。 “喂喂喂!”希尔薇拿着马勺朝那些满脸『迷』茫的黑加仑军士兵吼道“你们在干嘛!” 黑加仑军的士兵乖乖站好,连那个冲击步兵都赶快把斧子拔出来站在一边,倒不是希尔薇的恐吓,赐予了他把卡在骨头里的斧子拿出来的力量。而是那猪已经被剁得不成猪形,很难想象到这曾经是一头完整的生物。 “你们在干嘛?”希尔薇愤怒地夺过一个士兵的剑,在那碎肉里搅和了两下“这还怎么吃?” 黑加仑军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都不知所错地看着希尔薇,一个年轻的枪兵壮着胆子说道:“用……用嘴吃。” 希尔薇不想说话并闭上了嘴,开始扬起脖子翻白眼,她和一群没有脑子的屠夫不存在共同语言。 “现在……去把你们的武器洗干净,然后找柴火,把这些肉烤了。”希尔薇勉强摆了摆手,在这样的条件下,她已经放弃了做饭的打算“生几个炉子,大家边烤边分着吃了吧。” 很快,一簇一簇的火堆点了起来,这头来自亚伦慷慨馈赠的肥猪被剁碎了,扔在架起来的铁板上——这也要得益于亨利男爵的筹划,士兵们可以站着享用烤肉。 “似乎剁碎了烤起来很好吃。”瓦格良人杜瓦克因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把那个猪切碎了吧!”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那头猪立刻变成了一摊碎肉,被块块扔在烤架上滋滋啦啦地烤着,香气弥漫进每一个饥饿的诺德战士的鼻腔里。原本还打算用猪肉展示一下厨艺的希尔薇彻底放弃了打算,抓根宝也为自己的侄女又不理自己而『摸』不着头脑。 而在希尔薇的指挥下,那些蔬菜被切好扔在锅里,和那些被切好的牛肉与羊肉一起煮。面包由罗多克杂役负责分发,大家坐在地上吃,谁要什么就自己去拿。 “嘿,他、妈的。”卢瑟捡起一块面包,朝着安度因的头盔拍了过去,只听得一记闷响,倒霉蛋枪兵团长嗷呜一声蹦了起来。 “谁拿石头砸我!” 卢瑟哈哈大笑起来,但很快笑不出来了——安度因把那面包塞进来他的嘴里,他努力抵抗却发现怎么也咬不动,牙咬在面包上好似咬在亚伦的城墙上,牙龈都不堪重负发出着嚎叫。 “喔喔考!”卢瑟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喊声,两腿蹬个不停,终是成功地把安度因蹬翻在地,把面包拔了出来“你娘的,要弄死老子?” 士兵和队长们发出快活的哄笑声,瓦伦塔作为沃尔夫亲自首肯的黑加仑军画师,从头到尾手上就没有闲过,恨不得把每一个锅的热气都画下来——或者刻下来,他的木刻画也是一手绝活。 吃的很热的士兵们脱得‘光秃秃’的,为了照顾那些盾女,安德鲁强制让他们穿上了短裤。而一条并不湍急的小河则成为了洗澡的好场所,吃饱喝足的黑加仑军士兵嘻嘻哈哈地跳进水里,对于爱干净的诺德人来说,这段航海的肮脏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爷爷,爷爷。”一个罗多克孩子和一个老头背着筐路过,好奇而不懂事的男孩大叫起来,指着河里变脏的水“你看!水浑了,哈哈哈!” 黑加仑军的士兵们听不懂那个罗多克孩子在说什么,纷纷扯开辫子做起鬼脸来吓唬他,那老人这辈子没看到过这么高大可怕的人样,赶忙拉着孩子逃开了,那像是吃人恶魔一样的鬼怪吓得他恨不得当场飞着走。 “哈哈哈……”孩子还在笑那些士兵的鬼脸,而自己已经被拖走好远了,只有声音在树林间回『荡』。 “这片安逸的土地,简直是上天赐予的瑰宝……”希尔也穿着短裤把自己扔进了水里“啊,假如我们的黑加仑军,能有这样一片土地……噢,你他*妈的!” 杜瓦克因一个蹦越蹿进了水里,惊起一片白『色』的水花,那可怕的大脚丫子差点踹在可怜的希尔身上,要是命中了,怕是当场要出条人命。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杜瓦克因逃开希尔的重拳,像是戏水的海豹那样飞快地游到一边去“啊哈哈哈,你看看你,『毛』都吓得立起来了!” 在水里的黑加仑军唱着各种各样的歌,拼命调戏着那些并不想下去搅浑水的女兵们,后者则用脏话和石子回应。那热闹的样子把新加入的罗多克士兵吓得不知所措,根本不敢像当初最早加入的罗多克囚犯那样和诺德人耍到一起去,只是忙着收拾吃剩的饭与工具。 “这儿真热……我有点想格陵兰了。”亚托趴在河边的石头上,晾晒自己没有一道疤痕的后背“啊啊啊,很难受啊,老子一道疤都没有,怎么跟人吹牛*『逼』!我冲锋在前,谁信啊?” 周围的士兵和队长咯咯咯笑了起来,一个浑身都是愈合的伤口与枪尖眼的剑士中队长问道:“那你跟我换一换?咱最重的那一次,是跟着沃尔夫将军,和海寇在雪地里干了那一架。剑把我穿了个透亮……我以为我死了,结果也许是祭司的『药』膏好使,也许是咱命硬,一直到现在,那个贯穿伤下雨天都疼。” 亚托仔细瞅了瞅像是被剑打了格子的肌肤,再看了看自己光滑的六块腹肌与石子堆一样的弘二头肌、弘三头肌,咂着嘴摇了摇头:“你可真是个幸运儿。” 剑士中队长也摇了摇头,看上去有些为自己的幸存而愁苦,那是难以言喻的复杂愁苦:“不……我有时候很担心。” “你在担心什么呢?”亚托在水里自如地扭了扭屁股“伤痛?还是战斗能力被削弱?姑娘们可喜欢这样的好汉子,你会幸福的。” 中队长用水轻轻浇滴着伤疤:“现在军队人多了,沃尔夫不让我这种老油条上前作战。和我一起入伍的,十有六七都去报到了……我在担心有没有几乎死去。我不希望带着一身伤疤在折磨中老死,在战场上升入瓦尔格拉才是我想要的。” 说完,那中队长一扫哀伤,快活地和士兵们打起水来,亚托少有地叹了口气,像是白『色』的鱼那样飞快地游进了水里。 ********************分割线******************** 干净的洗浴间内,罗斯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如同升入天堂般舒适。即便这只是一个干净的木桶,里面装着的也不过足以淹过脖子的热水,在苏诺公爵领的大小领主家里如同碗碟一样常见。 “罗斯大人,还需要热水吗?”女仆在门外询问道“您已经泡了一个半钟头了,过长时间对您的身体有害。” 这时候罗斯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温柔乡里浸泡得太久了,久到手上的肌肤如同泥泞的土地般层层翻起,泡软的剑茧让他尤其有些惊讶。 “噢……谢谢,把『毛』巾递给我。”罗斯站起身来,接过女仆递来的『毛』巾,帅气而『迷』人的罗斯让这位涉世未深的贵族女孩心『迷』意『乱』——在斯瓦迪亚,下级贵族和乡绅常常会把女儿送到上等的贵族家中,这被视为是女孩的好出路。 擦干净水珠的脸庞不再像出发时那般青涩,眼角留下了风餐『露』宿后饱经风霜的印记。 提哈,在罗斯的记忆中,永远定格在那个抵抗了一辈子的军团长倒下的时刻,就和他的称号一样:北方第一军团军团长。 再也不会有这种古老到从卡拉德帝国继承而来的头衔了,他伴随着帝国支离破碎的统一之梦,永远地沉入了地下。 一同埋葬的,还有很多为之付出生命者的尊严与音容笑貌。他们被封锁,不会有人再提起,北方只是哈劳斯公爵战略抛弃的废地,那些保卫过提哈的人,只是可有可无的废人。 “哦吼吼,真是慢啊。”苏诺奥罗雷斯公爵坐在餐桌上,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座椅“快坐下,你再不来我都打算派人去拿渔网捞你了。” 罗斯连忙笑着答应了下来,仆人们麻利地为他准备好刀叉盘子,并在上面放上烹饪得鲜美的牛排。一个健硕的仆人询问是否要代为切割,被骑士摆手拒绝了——在切过人后,切割牛排就像撕一张纸那么轻而易举。 “我们都听说了……你真的幸运啊。”奥罗雷斯握住了自己的十字架“圣神保佑了你这个不愿意祈祷的小鬼。” “是的,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在公爵惊愕的注视下,罗斯简单祈祷后,把牛排切成便于食用的几等分“没错……是的,我坚信圣神庇佑着我,而且一定是在指引我去做些什么。” 公爵怀疑自己听错了耳朵,『摸』了『摸』罗斯的额头,又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四十有余的奥罗雷斯仔细确认后多次才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噢,没有发烧啊!我的天啊,我们的小异端长大了。” “一位牧师开导了我,就是那个还卧病再穿的阿尔法牧师。”罗斯眨了眨眼睛,那瞳孔里多了很多公爵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假若不知道神存不存在……那就当它存在好了,这并没有任何坏处。” 是的,没有任何坏处。 罗斯在公爵满意的称赞声中,低下头开始吃饭。 是的,只要能为里昂大人追寻到他的光荣,只要能让罗瑞安死得其所,只要能让斯瓦迪亚的雄狮重新登上提哈的城头,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将继续前行,作为幸存者,即便失去一切也在所不惜。 “我想……一会你就回家吧。”罗斯『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还好这一刻,他不是那个被复仇之火折磨得无法入眠的可怜骑士,静静听着叔叔的话“有人在等你,幸运的小混蛋。” 第一百三十五章 黑加仑军的盛宴(三) 沃尔夫心情恶劣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亨利男爵只感到后背发凉,看起来谈判非常不顺利,这位诺德男爵的脸『色』差得像是用笔在上面写着‘非常想吃罗多克小孩’。 “沃尔夫雅尔大人!”罗多克的男爵硬着头皮走上去打了个招呼“亚伦的宴会怎么样?”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沃尔夫的双眼难得地瞪得跟铜铃一样,像一记重拳把亨利想说的东西吓得咽进肚子里。 但沃尔夫也没有说什么,或者说什么也来不及说,直接奔着锅去,把能吃能喝的叫人都捞上来,慢慢地吞咽那些还有余温的残羹剩饭。 “别问了,没必要,什么都没有谈。”伊瓦尔被托曼放在一边的凳子上,朝亨利男爵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像是对他说话,可实际上却说得很大声“连饭都没吃好就撵回来了,你们罗多克好大的排场啊!” 那些黑加仑军的士兵刚刚清洗好自己和衣服,听见这一席话一个个光着上半身,拿着剑和斧子围了上来,目光不善地看着亨利和他的罗多克护卫。联想到这些诺德人像踹翻个筐那样,轻而易举地打碎了赖齐斯的军队,亨利就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 “干么啊?”沃尔夫摆了摆手,示意那些自己的士兵们别冲动“亨利男爵和葛瑞福斯国王是我的朋友,但这儿不是朋友的地界,咱吃不饱是正常的。” 诺德士兵们听的是一头雾水,着实不懂这里都是罗多克的土地,还不算国王的地界是哪门子话。不过沃尔夫说是那就是,几个团长各自拢起来自己的人,去扎营休息了。 “看起来法拉奇伯爵不是很好客啊。”亨利做到沃尔夫的身边,现在他的心算是放下了,听上去不但毫无麻烦,甚至是天大的好事“国王想必也不会当着他的面谈雇佣协议吧。” 沃尔夫把那卷心菜叶吃了个一干二净,觉得这入了肉汁味道的食物简直鲜美的不可多语,连忙再次探向锅底,结果只看到了一个刚刚把锅刷洗干净的罗多克杂役愣愣地看着自己。 “哪来的傻狗进了我的军队滥竽充数!”沃尔夫不满地用罗多克语嘀咕了一句,心情更加恶劣了“是啊,但我赢得了个赌约……那个亚伦的议会,会出钱把我们的围墙修得相当高!” “那不很好吗?” 沃尔夫不满意地摆了摆手,像是被人捏着鼻子一样:“我又不是来过日子的,要墙做什么?把自己关起来吗?” 亨利男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点东西,毕竟他只是一个联络者,对军事方面还是知之甚少。 “将军!有人来了!”安度因扛着一杆长枪走到沃尔夫面前“人数相当不少,足足二百多人,穿得真是好……一群硬实的铁皮罐头,我猜是来了个大人物。” 安度因在得到授意后,立刻叫出来了旗手和携带号角的传令兵,枪兵团的所有士兵迅速集结起来。其他的团也纷纷紧急集合,在一面面旗帜下,身披铠甲、赤『裸』着上身的士兵不一而足,所有人的武器都已经出鞘,只要一声令下,这些吃饱喝足的士兵就会把那支没有任何标识的部队撕成碎片。 当那些罗多克军士来到诺德人们的面前,沃尔夫看到那威严的老年地中海发型上戴着王冠,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散了吧,是我们可爱的国王!摆些酒水,我们好好谈一谈。” ********************分割线******************** “怎么样?没有吃饱吧?”希尔薇拉开临时帐篷的一角,探进来个小脑袋,笑眯眯地问道。 托曼正在呆呆地嗦着被吃到‘一丝不挂’(指肉丝)的鸡腿骨,看到那金黄『色』的呆『毛』,赶忙把丢人的骨头吐了出来,那样子让希尔薇不禁想到了自己家偶尔会偷吃骨头的笨狗。 “哦哦……艹。”托曼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故作镇定地咳嗽了一两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在地上的干草堆上危襟正坐“那个……其实还好喽。” 希尔薇闭上一只眼睛,像是小狐狸般『露』出狡猾的笑容,那一瞬间托曼便知晓,任何试图躲藏都是愚蠢的:“是啊?” 皇家侍卫连忙点头想要搪塞过去,结果非常不幸的是,那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的叫嚷,彻底出卖了他自己。 两个人看着彼此,突然一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希尔薇大摇大摆地钻进了帐篷里,穿着皮围裙的身影让托曼眼前一亮。盾女那标致的好身材在穿着便装后,数倍放大于穿着锁子甲时,似乎那一瞬间皇家侍卫感觉自己已经吃了些什么。 “你先休息一下,我听伊瓦尔说,你又和人打架了。”希尔薇用食指的关节敲了敲托曼的脑壳“真是不要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皇家侍卫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任何干了坏事的觉悟:“当然是去瓦尔格拉喽!有什么不好办的?” 盾女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要到帐篷门口时回过头来,像是生气一样嗔道:“煎蛋与牛肉,要不要带点生喂?” 托曼眨了眨眼睛:“七分熟,谢谢!” ********************分割线******************** “沃尔夫先生看上去不是很喜欢这里啊。”葛瑞福斯国王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借酒解饿的沃尔夫“亚伦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地方啊。” 诺德男爵皱着眉,紧盯着葛瑞福斯的老脸,那狡猾德行跟自己算计的时候一模一样。说句实在话,要不是这是金主他很想往上面喷口酒,然后痛痛快快地在亚伦周遭劫掠一走,快活地溜走。 “是啊……嗯,这城市糟糕的很,就像是没有缰绳的马匹。”沃尔夫很烦躁地想要吃些东西,不过看上去这场谈判绝非一时半会可以结束的“亚伦不属于任何公爵领吗?” 至于葛瑞福斯,他此时此刻的感觉也很奇妙,现在就像是在和一个土生土长的罗多克人谈判那样自如,丝毫没有之前担忧的语言不通、对面像个畜生那样鲁莽的情形。 “不,没有的。亚伦过去是斯瓦迪亚的公爵领,但他们被打得屁滚『尿』流后,这里不再承认任何旧法理。”葛瑞福斯眨了眨眼“但很明显,现任的亚伦城城主法拉奇伯爵,非常希望当一个公爵,建立亚伦公国。” “就凭一个亚伦?”沃尔夫皱着眉头“恕我直言,他们在想屁吃。” “但斯瓦迪亚人乐于看到。”葛瑞福斯捏了捏自己的额头,看上叫人头疼的问题,把这位已经步入老年的王者折腾得疲惫不堪“萨兰德人也在蠢蠢欲动,沃尔夫,法拉奇要在我的后院点一把火啊!” 这直率的表达叫沃尔夫也说不出话来,不管在哪里,任何一个国王都不会轻易饶恕这样一个把造反写在脑门上的二五仔。他的任务大概就是配合国王的部队,把这个吃里扒外的法拉奇伯爵和那些野心勃勃的议会成员按死在沙滩上。 “那么,我有什么可以为王上分忧的吗?”沃尔夫努力想了想,他开始已经后悔参与这么一场不愉快的混『乱』漩涡里“虽然还是不得不提醒您,我的一切工作将以诺德人的孩子为先。” 这一点强调似乎根本不算是问题,葛瑞福斯当即首肯,并叫侍卫们抬出来好十口硕大的箱子,看得沃尔夫两眼发直。 尽管总是觉得罗多克人和‘缺钱’二字毫无联系,但这种阔气的手笔还是镇住了黑加仑的小青年。 “这是十万第纳尔,我一向信守承诺,现在也希望沃尔夫先生信守承诺。”葛瑞福斯的双眼看着沃尔夫,像是在端详一柄锋利的战斧“请现在就出发,我的传令兵将把您带到亚伦大学群附近扎营,名义上,您就是那里的保护者了。” 名义上的说法叫沃尔夫有些想笑,连忙问道:“那么实际上呢?” “噢……实际上,您就是一柄悬在亚伦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啊。” ********************分割线******************** “把它们赶过来!”里亚斯被火堆熏得满面灰黑,对于不再年轻的步兵首领而言,他现在顶多算的是强打精神保护自己的家园“不要试图攻击它们,把他们从缺口里赶出去!” 听着人类的吼叫,呼哧不屑地发出低沉的嗓音。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流亡经历,猪和人一样迅速地成长,在海斯特堡里被圈养的记忆,也不过如同星星点点的往昔,被他淡忘了。 恢复了祖先印记的呼哧浑身长满了粗粝的『毛』发,像是扎人的尖针那般叫人望而生畏。他恐怖的体型足足达到了270斤的重量,仿佛一辆势不可挡的战车,再配上那双刀似的獠牙,任何试图阻挡者都将被撵成齑粉。 一切的改变,都从那个其貌不扬的矮个子骑乘过它开始……虽然不想承认,现在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呼哧,非常想看一眼那个人。 想要看他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死掉,是否有敌人在威胁他的生命。 但他似乎也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他组建了自己的军队,就像自己成为了一个野猪部族的首领一样,他们都是自己种族里的强者。 “我认得那个猪!”一个看上去很面熟的人叫了起来,呼哧眯起眼睛认了出来——是当年那个该死的、总忘记喂它的猪倌“是沃尔夫大人骑过的那个!” 沃尔夫? 很熟悉的叫声,应该自己听过……或者是记错了,人类总是喜欢用『乱』七八糟的叫声装饰自己,这并不奇怪。 “我的老天……这是什么时候它变成这个样子!”里亚斯气得发笑起来“怎么?它是看我们粮食储备不够,来送培根来了?” 士兵和农民们哈哈大笑,那笑声让呼哧胸腔里像是被点了把火那般灼热,仰天嚎叫起来:“噜呜呜呜!” 那十几头身强力壮的野猪立刻开始刨地,用翻滚起来的土,把那火给覆盖住。一个挥舞着火把想要驱赶他们的年轻人,被呼哧一个冲击撞飞了出去,抱着自己的大腿尖声嚎叫起来——他的大腿骨头断掉了。 “让开让开!”人们吼了起来,呼哧的獠牙对准哪里,哪里的人群就开始退却“猪疯了!” 看起来……他并不在,而此处也变了样子了。 呼哧失望地低下头,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后像是跳珠般三蹦两蹿逃出了火的包围,那些野猪跟着他的尾巴,在海斯特堡人大气不敢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加仑军的盛宴(四) 数不清的库吉特弓骑兵如同来时那般快速地撤回,仿佛被堤坝抵挡住的浪『潮』,在维吉亚步弓手的换送下,层层递进地折返库吉特大营,像是不文雅的旅客那般丢弃了满地的垃圾包括但不局限于尸体、折断的骑枪与废弃的盾牌。 维吉亚人站在自己人与敌人的尸体上大声欢呼,这是无比光荣的一天,这些浑身浴血的英雄击败了库吉特引以为傲的弓骑兵,并打推了五次枪骑的猪突,在最后一次更是骑士全面反击,像是重锤一般打弯了库吉特骑兵群的锲形冲锋。 “他们滚蛋了!”一个维吉亚骑士大声吼叫起来,那狂放的北国声线传扬到战场各处“哈哈哈,让我们恭送赛加可汗” 士兵们笑得前仰后合,纷纷脱下裤子对着库吉特人的背影撒『尿』,那黄白『色』的线弄得整个战场的血腥味弥漫进了一股挥之不去的『骚』味。 这是士兵们在枯燥战场上仅有快乐,任何对厮杀痴『迷』的人,不是因为沉浸而近乎疯癫,就是对战争一无所知而产生雾里看花的崇拜。 “打扫战场”康斯坦丁看着满地的尸首,这种血淋淋的惨状已经不会让他畏惧,更多的是对自己士兵死亡的伤痛“我们也准备撤退了。” 沃洛宁刚刚捡起一柄至少应该属于那颜的弯刀,配重处漂亮的狼首雕刻绝对是无可挑剔的工艺,他决定把它献给战无不胜的康斯坦丁,却听到了撤退的消息。 “大人,为什么?”沃洛宁跑到康斯坦丁面前问道“我们明明胜利了,艾莫车则唾手可得!” 康斯坦丁绕圈指了指自己缩小了三分之一的军团,又指了指满地的残骸尸首,摇了摇头:“沃洛宁,那个萨兰德人说的对,我们被击败了,虽然胜利,但并不强过失败多少。” 这种答案显然不能让沃洛宁满意,可他只是一个骑士,没有这场战争的选择权,也没有『操』纵全局的能力。他很愤慨于此事,明明什么都不需要干,只要静静等待弹尽粮绝、援军被打崩的城内自行完蛋即可。 “如果是您的命令的话。”沃洛宁低下了高傲的头颅,眼神中的不甘与熊熊燃烧的愤怒是无法掩盖的“我会坚决予以执行。” 康斯坦丁看着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骑士,那渴望建功立业的心情,他早年再熟悉不过了建立在同胞的尸骨上,无视自己可贵的生命,急于在整个王国前炫耀自己的武力。 “骑士,不要以为荣誉仅仅来自于战场。”康斯坦丁一字一句的说道“他更在每个人的人心。只有无愧于自己的骑士,才有资格获取荣誉。” 年轻的沃洛宁不以为意。不是他生『性』残忍,而是太过年轻,年轻的人总是贪心而又容易犯错。 沉默了很久,康斯坦丁转过身去:“走吧,我带你们回家。” 欢乐冷却后的南方军团开始收拾自己人的尸体,将他们和损坏的长矛堆积在一起,一把火点燃,并将尽可能收拢遗灰带走。至于库吉特人的尸体,就让他们的长生天和雄鹰决定,这是战败者的宿命,维吉亚人从不怜悯他们的敌人。 尤其是把仗打得那么丢人的这种。 沃洛宁叹了口气,把弯刀收到自己的腰间,他改变主意了。既然弯刀在康斯坦丁无法继续建功立业,那么就去追寻更好的主人吧。 他该回日瓦车则了,在那庄严富饶的北境,他的主人米拉克应该需要这把刀的帮助。 分割线 “奥丁允我摇桨 托尔与我同在 北方的号角响彻云霄 诺德的男儿要出海 离开了格陵兰, 一切往昔堆砌在海岸 我们的故乡啊 岁月流淌过你的河山” 听着全军边走边唱着新编的歌曲,沃尔夫非常快乐地点了点头,开怀地拍着瓦伦塔的肩膀:“你可真是人才!” 瓦伦塔看上去却没有那么高兴,甚至还有些尴尬不已:“那个后来出了些意外,您的团长们执意要修改这首歌。” “他们,修改?”沃尔夫张大了嘴想要叫停,可一切已经晚了,只听得杜瓦克因嘹亮的嗓门一马当先,他的斧矛团紧随其后: “啊啊,在那不朽的山河间 有一个小村庄 黑加仑村的河流和名字 环绕着小山坡” 沃尔夫头皮一麻,特娘的,老子家就是地势高了一点啊! 接下来是卢瑟与剑士团的声音: “哦哦,在那小山村 住着个沃尔夫唉 两双眼啊像闪电 天天想坏事啊” 然后是希尔薇和她的盾女以及东海岸士兵半是在忍笑的歌声: “他推倒了教堂哎 他砸倒了提哈嘞 赖齐斯啊哇哇叫鸭 除了好事什么都干啊” 在沃尔夫脸『色』发绿之前,安度因和他的枪兵团用洪亮的歌声人最多给予了这位将军最后一击: “他说抢就抢啊 傻缺子才不抢呢 海斯特堡冷水曲啊 小狼嗷嗷叫呀” 终于开始生无可恋的沃尔夫发出了被踩了脚的嚎叫:“全体都有,跑步前进!” 士兵们哈哈大笑,开始跑步起来,一边跑还一边唱着: “奥丁允我摇桨 托尔与我同在 北方的号角响彻云霄 诺德的男儿要出海” 可怜的沃尔夫挠着头,和自己快乐到飞起的士兵们跑进了亚伦的大学群也就是从一个靠近不少村落的郊区,挪到了一个靠近不少大学的郊区。 这突如其来的北方格陵兰大汉吓得不少村民和学生目瞪口呆,刚要大声尖叫撒腿就跑,没想到那些诺德人压根没有看自己一眼,径直穿过漂亮的罗多克石板路,朝着一个正在有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鸟人修石墙的地方,吼叫着冲了过去。 “沃尔夫大人,这片别墅和旁面十五亩的庄园,是您暂时的居所了,任何想要的东西请跟我说,那些田地一直没有耕种,你可以随便『操』练您的士兵。” 亨利男爵笑着走了过来,旁边站着一位不苟言笑的罗多克老帅哥,那精干的动作与挺拔的腰杆,让沃尔夫想到了海斯特堡的英格斯管家。 “这位是这片国王庄园的打理人与管家,夏洛特先生,他将负责您未来的生活。” 夏洛特向北方的来客深深鞠了一躬,用标准的罗多克语说道:“欢迎沃尔夫先生。” “噢,谢谢,很高兴认识你,夏洛特先生。”沃尔夫和惊奇于诺德人标准罗多克语的夏洛特握了握手“相信我们未来相处愉快,如果有翻译暂时叫他休息吧,我不需要他的服务。” “是的,大人。”夏洛特紧张的脸『色』带起笑意“请您参观庄园并安顿好您的士兵后,务必享用我们准备的午饭红酒烩阉鸡、松果烧猪肉与任何您喜爱的糕点。” 沃尔夫快活地点了点头:“当然,在罗多克吃饭就要像罗多克人一样谚语,少些蜂蜜,多谢。” 夏洛特似乎也从伺候一位野蛮人的误区中走了出来,鞠躬离去。一个仆人牵着匹小马驹走到沃尔夫身边:“大人,请上马参观。” 看到那个短腿的矮种牲畜,黑加仑军的将军咽了口口水骑术在诺德贵族中相当时兴,但沃尔夫对此是一窍不通,甚至看见这种家畜就头疼的要死。 “那个我想我还是步行吧。”沃尔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诺德人以船为马,但不是以马为船。” 虽然听不懂沃尔夫云里雾里在说什么东西,但聪明的罗多克仆概还是看得出来,这位诺德老爷满脸写着一句话:不敢骑。 他绿『色』的瞳孔轻轻一转,立刻回答道:“我会为您牵着马匹,请您放心自如地游览。” 这种有人帮忙的快乐骑马游不能错过,于是在黑加仑军的注视下,沃尔夫人生第一次骑在这像是头『毛』驴的小马上。 “哎呀”那一刻他的头脑里居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好像很舒服啊!” 这位曾经差点被骑枪串成人肉串的黑加仑雅尔,轻轻地颠簸在马上,一摇一摆地与黑加仑军并行,亨利男爵独自骑马与沃尔夫慢行。 “啊哈,沃尔夫先生对骑术看起来也很有天赋啊。”亨利的吹捧让沃尔夫恨不得钻进地里“我们罗多克人也不喜欢骑马,但是没办法,人总是要学的啊。” 在马上,沃尔夫总觉得自己的士兵都变小了,可怜巴巴的像是一群小虾米,他不清楚那个叫罗斯的、经常莫名其妙能抓住时机揍自己屁股的斯瓦迪亚骑士是不是也会有这种感觉,才会疯子一样冲来冲去,旁若无人。 “是啊,感觉很奇妙”沃尔夫向自己那些瞪大眼睛满脸好奇的士兵挥了挥手“我想我是飞起来了!冲啊!” 非常悲惨,在沃尔夫先生开玩笑一样的冲啊之下,那马甩开了没注意到的仆人,像是脱靶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喂喂喂!”沃尔夫扭过头来惊慌失措地叫道“你他妈不是说你在控制他吗!”7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加仑军的盛宴(五) “你说这马……骑起来也挺爽的。要是很听话就好了。” 沃尔夫摇晃在马背上,右手打着绷带,但明显伤的不太严重,倒是那马屁股有些发青。黑加仑军的团长们与整个剑士团拥簇在他的周围,如果不是胳膊依旧好痛,这般光景还是蛮称得上春风得意的。 那马驮着沃尔夫一路撞到了不少东西,不懂得『操』控的诺德人只能趴在马上死死拽住缰绳。直到马跑累了,被愤怒的黑加仑军的士兵按在地上踹了数不清的大脚,吓得那仆人半死,只听说马踹了人,人踹了马这倒是稀奇头一次。 当然,很快他也挨了两脚,并被慰问了一堆诺德脏话,现在他鼻青脸肿地抓着缰绳,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和那可怜巴巴的马一起慢吞吞地行进。 “我们把弩手的训练建在那里。”沃尔夫指着一片靠湖的地界“就算脱靶,也是『射』进水里,不至于戳在哪个倒霉蛋的脸上。” 那个叫加里的弩手副团长连忙点头,自从赖齐斯被按在地上摩擦后,这个老弩手就决心跟着沃尔夫混日子。和需要长时间打磨的弓箭手不一样,弩手的培训更为轻松迅速,即便部队里很多罗多克人没有用过弩,但这一点不算问题。 “安度因,那边的场地大,你们的枪兵团在那边训练。”沃尔夫指着某片被树林环绕的大块土地“让那些杂役多扎一些稻草人,你们上午一对一进行穿刺训练,下午进行结阵训练。” 安度因把头点得飞快,和普通的部队不一样,黑加仑军算是半常备军,枪盾步兵也不是由征召来的破烂农民轻步兵担任,在对捅中占到优势是他们训练的重点。 “杜瓦克因,希尔薇,你们的斧矛团和东部团在这片区域。”沃尔夫在靠紧别墅的地方画了个圈“你们要训练他们的格斗、盾墙和投掷能力,尤其希尔薇,你的士兵纪律『性』不比那些杂役好多少。” 要强的盾女有些涨红了练,但很快忍了下去,认真地说道:“这改变起来并不难!瓦格良人天生就是为了结阵而生的!” “那就做给我看。”沃尔夫瞪了一样想为自己乖侄女儿说话的杜瓦克因“我不喜欢口头的大话,而且我想你也不喜欢。” 希尔薇赌气地说道:“不要以为你的剑士团才是主力,我们瓦格良人不会输给你们这些西海岸的!” 卢瑟眨了眨眼,并没有进行反驳,不是因为对这种挑衅拥有气量,而是那气成包子脸的希尔薇简直可以让人想『摸』『摸』她的呆『毛』,任何男人都不会想和他吵架。 “卢瑟,你们在他们二人的部队边训练。亚托,你的冲击步兵每天要绕着庄园跑一周,记得离弩手远点,别被『射』了屁股!训练场在剑士团的那边,我不管你怎么训练,我只要你的部队一个比一个能打!” 最后,沃尔夫看了看中间那片平摊的空地:“而那里……我们要盖一个大大的球场和演习场!”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可能会掉很多牙的地方,沃尔夫仔细看着那不知为何堆着点石头的土地:“把那边摊平,我们上半月的最后一天,进行一场球赛,下半月的最后一天,用木制武器进行演习戏!我宁愿士兵们在这儿被打成狗,也不要看到他们在战场上死成片……明白吗?” 众人纷纷表示首肯,在训练上,沃尔夫就是个慈眉善目的恶鬼,这些士兵不被打到满脑袋是包,绝对不会轻易被放过的。 “然后大家不要住在训练场上……住在围墙里面。”沃尔夫仔细看了看那别墅“让伤员和照顾他们的人进房子里住,我们还是在外面搭帐篷,这里并不安全,和在提哈的区别仅仅在于我们看不到刀剑朝向哪边。” 话是这么说,不过从明天开始,诺德人的孩子们就要加入到大学中去,对于沃尔夫而言,这是难得的和平时光。 ********************分割线******************** 库劳的大厅又一次坐满宾客,作为其中的一员,米拉克举手投足都觉得非常自在,刚刚与那位漂亮的小姐进行的宫廷舞舞姿也堪称完美。 和康斯坦丁不同,他对贵族的生活极其喜爱,米拉克是天生的贵胄,同样的志向不代表同样的生活爱好。米拉克不会去和士兵们喝得酩酊大醉,也不会去轻易慰问那些无关紧要的炮灰,他的士兵只是他的棋子。 “你好,北方的护城者,米拉克·巴罗斯科。”一个曼妙的身影走到他的身边,似乎是求生的本能在作祟,米拉克的右眼皮上下跳动了四五次,他赶忙抬起头来“我可以坐在你身边吗?” 这个女人,名字叫做艾德琳·瓦西里,是米拉克这辈子最害怕的人,没有之一。人的危险,绝对不取决于手腕的粗细,库劳的女公爵毫无疑问是这个王国中最为危险的那一个。 “当然,亲爱的公爵。”米拉克赶忙站起身来,向这位永远猜不透实际年龄的魅力女爵躬身行礼“整个库劳都是您的领地,任何人都无法拒绝您。” 婀娜的身影坐在米拉克的一侧,这位杀人如麻的日瓦车则守备将军感到如坐针毡,倘若不明事理者看到,定然会以为米拉克情窦初开不敢直视艾德琳。 米拉克其实只是知道的太多,没有勇气面对面和艾德琳说话罢了。 “我不会耽误您太多的时间,只是有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艾德琳结果侍者递来的酒杯,里面的红酒仅仅覆盖着杯底——据米拉克所指,这位美丽的夫人一直被胃病折磨着,却和所有的维吉亚贵胄一样喜爱酒宴“不知道您能否如实回答?” 米拉克放下手中的刀叉,颇为惋惜地把温度刚好的羊排微微推离身前:“听候您的询问,在合理的范围内,我将知无不言。” 库劳女大公的红唇轻轻呷了口杯中之物,淡淡地冲开口腔的干涩:“米拉克子爵大人,诺德人真的值得维吉亚王国组建一支新的军团吗?” 像这种战争的问题,米拉克知晓是大多数女人的薄弱点,即便艾德琳女士博学多识,也难免无法如同他和康斯坦丁一样看的清清楚楚。 平日里这都无所谓,灾难之处就在于北方军团的组建议程,相当程度上依赖着这位举足轻重的王国封臣。维兰元帅虽然也是罗幕佩斯公爵,然而实力终究还是有限,即便全力支持也是杯水车薪。 他的公爵的头衔里,荣誉高过实际的意义,而在政治的角斗场上,荣誉一向一文不值。维兰元帅是在用智谋和人脉在支持康斯坦丁的‘双军团提议’,可现在依旧举步维艰。而毫无疑问,艾德琳的态度将会起着举足轻重的态度。 “公爵,在我看来诺德人并不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米拉克的脑回路在一瞬间走了好几圈,才敢张口对答“但北方军团必定要被组建。” 艾德琳眨了眨眼,聪明的女人不会喋喋不休地询问没有营养的题目,米拉克若是在这种紧要话题上有所隐瞒,只能说他太过愚*蠢。不过,这回答确实勾起了艾德琳的兴趣,她放下酒杯,全神贯注地用手支着下巴侧耳倾听。 “北方军团的作用绝对不是为了抵御诺德人,并非夸下海口,我目前还是能应付得过来那些混*账的劫掠——毕竟最大的损害莫过于死了几村的农民。即便在维吉亚内部封臣领土争端时,这也并不稀奇。”米拉克的话语直白而又残忍“现在重点是斯瓦迪亚,他们身上才生长着我们需要的肉。” 艾德琳静静思索了一下,朝这位演说者摇了摇头:“我可不觉得,和一个庞大帝国贸然开战,是多么明智的选择。即便在北地,他们失去了提哈,但还有窝车则、韦尤恩、萨格森三座城市,以及许许多多的要塞和村庄,诺德人能拿到的非常有限。” “那是您太过低估诺德人了。”米拉克的笑容里说不尽的狡猾,这位女公爵已经开始跟着自己的思路游走了,康斯坦丁应当请自己吃饭才是“他们饿得很,我向您担保,整个北方他们会狠狠地咽下去,连骨头都不吐地吃个一干二净。” 大厅里觥筹交错的声音伴随着时间的深入,更加响亮起来,仿佛一场欢乐的战役在库劳的城堡内打响,所有人都享受着无以伦比的鲜美生活。 “其实如果维吉亚人什么都不做,对我来说也未必是坏事。”库劳女大公的眼神像是穿云的利剑,盯着仍旧用侧颜面对她的米拉克“我也很难想到,有什么是比安于统治更为快活的。” 米拉克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微微倾身:“生存,我的夫人,您不会希望瓦西里家族在安逸中忘记了如何生存的,维吉亚人都不应该忘记。” 欢乐的笑声在一群宫廷小丑的表演下被推到了高『潮』,那些来自库吉特与萨兰德的艺人怪诞的艺术非常新鲜。草原的牧歌夹杂着萨兰德的鼓声,戴高帽吞剑的侏儒、能够用舌头耍杂技的女人,眼花缭『乱』的精彩表演赢得了权贵们的一致喝彩。 “那么,我的问题就到此为止了。瓦西里家族从不做注定亏损的生意。”待声音稍稍平息,艾德琳优雅地站起身来,眉宇之间闪过几丝恍惚“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米拉克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挣扎“如果能更快一些的话……” 艾德琳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他尴尬地闭上了嘴,慢慢就着有些变凉的羊排,咀嚼自己没能说出来的话语: “如果能更快一些的话,我们没还不至于一无所获,时间不多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小偷和守卫者(一) 卡拉迪亚曾有位历史传记学家感叹:“城市,是一切田园牧歌的墓碑……它在埋葬古老的城堡与其劳于耕作的农民。” 既然他是个高枕无忧的历史学家,那么这句话只能说是怀旧都算不得的无病呻『吟』,在这个农业仍在发展的时代,土地依旧是主要的收入来源。不过亚伦确实在兴旺发展,人口超越1.2万人的巨型城市,每天带来的利润是无可想象的。 让这些城市的居民返还到古老的土地制度下无疑不现实,在那山地与海港间生长不出这样的果实,无法养育得了大山的子民。 人和树一样,人往高处走,树也往高处生长。不论人还是树,都向往着阳光。 毕竟,生命最基本的渴望之一,就是温度。 在这些城邦内所诞生的,是那个时代如同曙光般耀眼的灿烂。他们的故事不会像斯瓦迪亚那般气壮河山,除了历史学家很少有人会关注他们的数百年后的意义,在这场卡拉迪亚的风云博弈中,也未必会笑得多么长久。 但毫无疑问,亚伦是个兴旺的土地,一座昂扬的城市,阳光宠幸着它的子民,他的朝气在卡拉迪亚的城镇中是极其罕见的。 然而对于‘伟大城市’而言,又有太多无可顾及的角落,阳光下的阴影和它的光芒同样无法阻挡。 在那些拐角深处的小巷间,野蛮生长着蘑菇堆一样的聚落。肮脏的废水顺着泥泞的土路终年蜿蜒不息地流淌,每个人的鞋与脚趾踏过都会被泥巴包裹上紧紧的一层。 这种地方的称呼有很多,臭虫洞、脏地、大坑、坏街道、泥巴路种种难以列举。较为文雅及明确的称呼,应当为贫民窟才是。 士兵们从未在此巡逻,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老鼠窝有老鼠窝的规矩,猫除了偶尔吃掉他们中的部分,同样很少去打理它们生长的事情。各种各样原因死了的人自然会由帮派负责扔出去,按照钱和人的面子,或是埋进坟墓,或是扔进河沟与山沟。 “行行好……请您给我这老叫花些吃的吧。”一个乞丐端着碗有气无力地叫嚷着,他们就像盘旋在尸体上的苍蝇,他未必过得多好,但就是死不掉“可爱的小丫头,愿你们两个被圣神保佑,如果收成好,给点吃的吧。” 两个穿着破烂亚麻布衣衫的罗多克女孩从他身边走过,其中一个略为高挑,简陋的亚麻布短袍甚至无法掩盖到膝关节。可能是为了不被不怀好意者盯上,她特意把那双白皙可人的双腿用找到的布包裹成丑陋的柱子状——即便只有十三岁,她的伪装本事已经相当高明。 另外一个是矮个子的女孩,不像同样营养不良的朋友,瘦小的身材显得很协调。那张可爱甚至有些呆呆的面庞非常招人喜欢,就是傻乎乎的笑容显得过分幼稚,即便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十四个春天。 “你好,约克叔叔!”第二个小女孩『露』出一个个大大的笑容,就像她一直在做的那样“我会去市场替你碰碰运气的!” “谢谢小安琪,但你还是不了吧。”乞丐约克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进行劝告“不要太靠近市场,凯拉也是,今天我听到了,西边那里一群诺德雇佣军在城里游走玩耍,别被他们撞到。” 那个叫做凯拉的高挑女孩抹了灰的脸,如果敢仔细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这也是她不断伪装自己的原因,包括安琪也是一样满脸的锅底灰。在这般没有法律的边缘地带,美且弱小本身就是最大的原罪。 她皱着眉头牵起朋友的手,非常不耐烦地应付道:“好了好了,约克,少说两句吧。被新来的巷头看见了,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乞丐咯咯咯笑了起来,并没有太在意女孩不客气的顶撞,讨饭是一种职业,而这种职业毫无光彩且需要耐心。 “还是小心点吧,小安琪笨得很,你不要害了她……诺德人啊,他们杀人就像杀兔子一样。”约克橘子内皮一样褶皱、爆皮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苦涩,似乎又把自己浸泡在没有向任何人透『露』的回忆里“算了,快走吧,早去早回。” 在疑『惑』与担心中,安琪和凯拉手挽着手,如同一对小鸟儿般并肩飞离了肮脏的街道。几个打手朝他们丢去些污言秽语,安琪也傻笑着回应,更懂事的凯拉则拉着她快速离开了。 “噢,你们可真是慢啊。”一个老‘指头’斜视着她们——指头就是她们这一行的俗称,用刀片与手指在钱包里做活“今天都打起精神来,你们回笼的钱很少了。” 安琪还是傻笑着连连点头,凯拉则是吐了吐舌头。这是惹不起的角『色』,他负责带领那些年轻的扒手——或是说小指头干活,并可以从他们身上拿到六成的收入。 这是毫无疑问是非常高昂的,但也是灰『色』世界的规则:当指头被抓到后,指头帮将负责出面进行调节。而那些没有入帮的抢生意小偷,将会消失在那些无人知晓的角落,像是垃圾一样无人问津。 “走吧,你们这些崽子。”老指头瞄了所有大小指头一眼“拿好刀片,今天街上有很多带刺的肥羊,都盯仔细喽!” ********************分割线******************** “安德鲁!你看那玩意,哎呦卧槽,是啥玩意啊?”亚托扯着大嗓门在街上东看西看“不得了了,看上去真好吃……你还有零钱没有?” 可怜的枪兵旗队长安德鲁看到了那长管一样的食物,瞧上去上面盖着的汁『液』又红又亮,仿佛一整个西红柿被拍在碟子里,赶忙拉住像狗一样扑过去的亚托:“你该不会觉得……那玩意是血味的吧?” “啊?难倒不是吗?”亚托惊奇地看着安德鲁“应该……会放些牛血吧?不然为啥那么红!” 安德鲁完全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回路,两眼转得像车轮一样飞快,试图学习沃尔夫对付这种情形的处理方法以保住自己的钱。不过显然对非常想吃东西的亚托来说,一切都将是徒劳的。 “罗多克人!”亚托招唤一个和他们作战许久的罗多克人,这些聪明的南方佬很快掌握了北方的语言,并在多次战斗中积累了诺德人对他们的信任“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罗多克人用力地用诺德语解释了一番,直到说得眼冒金星,亚托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蹦出来了让罗多克翻译苦笑不得的一个词:“面!” “艹……算吧……我们叫它罗多克通心粉”罗多克人放弃了徒劳的解释“从东方来的食物,我们改变了它们,原来是又细又长的,我们很难食用。在前十年来开始流行。” 他还在自顾自地解释,托曼已经从安德鲁的钱包里掏出来了一把个铜板,扔到罗多克粉摊老板面前。很是一番比比划划后,居然顺理成章地拿到了一大木碟的通心粉,快乐地大快朵颐起来。 “红『色』的,像斯瓦迪亚人尸体上沾了血裹起来的样子。”亚托用叉子玩耍着食物“这才是男人该吃的吗。” 安德鲁还在想着可怕的比喻,以及红『色』的之类莫名其妙的联系,亚托已经风卷残云地消灭掉那足够一个人早餐分量的罗多克通心粉。 安德鲁看着也食指大动:“什么味道?” “唔……不太知道,有点酸。”亚托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扣了扣牙“上面应该用了红心菜和胡萝卜煨的汁,我没怎么太嚼就咽了。” 行军养成的习惯非常糟糕,却也非常实用。黑加仑军自上至下没有那么多时间培养贵族一样的细嚼慢咽,诺德人的生活是建立在残酷的生存上的。 “啊呀!”一声猫般的叫嚷从安德鲁的背后传来,他转过身去,看见了一个几乎只到他胸口的罗多克女孩吃痛捂着额头,歉意地说着些什么连连鞠躬。 看样子是不小心撞到的,亚伦此处狭窄的道路实在和很多城市一样糟糕,在拥堵的时候连转身都做不到,狭窄的巷子能挤死个人。某些规划也显得很笨拙,虽然据说卡拉德帝国曾在这拥有过相当规模的港口,不过似乎罗多克人并没有学到太多。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作风,安德鲁是一个如同直剑般追求荣誉与责任的男人,恃强凌弱的事他不会屑于去做。 “小心点。”他用诺德语说了一声便转身离去,那破烂的亚麻布衣服里的脸蛋还真是蛮可爱的,如果能洗干净些一定更好。 亚托已经连比带划又为安德鲁叫了份通心粉,闻起来味道相当之棒,这位还没怎么吃饱的诺德大汉是强忍着馋意,才没有吃下这些珍馐。 “多少钱啊?”安德鲁边掏钱包边说道“你怎么不问问就拿。” 亚托打了个哈哈把罗多克通心粉递了过去,顺手掏向自己的钱包:“不知道,我扔了七八个铜板,他也没说不行。你拿着面,我试一试那老东西收不收五个铜板……唉?麻的,我的钱包呢?” 这位冲击步兵愣住了,安德鲁努努嘴,开始『摸』自己的钱包:“仍在营地了吧?丢三落四,抄起剑就走,又不是去打仗……艹,我的钱包呢?”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哆嗦着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都是杀过人、四处颠簸过的诺德武士,反应速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被人偷了。 “借点钱,兄弟。”安德鲁苦笑着拍了拍一个中队长的肩膀“阴沟里翻船了……抢了这么久,居然还能被人搞了。” 枪兵旗队长和冲击步兵团长二人愤慨地合吃一份通心粉起来,大声用诺德语咒骂着该死的亚伦小偷,并表达了对钱包的深刻怀念——每个里面都塞着十多个银第纳尔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偷和守卫者(二) 契卡夫是黑加仑军枪兵团第二旗队第一中队的中队长,和所有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老兵一样,他靠自己的勇气毅力与精湛的武技,成为了新兵们的榜样。 在黑加仑军,关系与巴结是行不通的,资历、声望与自身过硬绝对缺一不可。当然,在沃尔夫眼里,指挥能力往往是大于个人实战。中队长与以上的军官沃尔夫都亲自教导过,并对每个人都有详细的点评写在自己的随身文案内。 对于这个枪兵中队长,沃尔夫第一行所写的内容是:心慈手软、坚韧。 契卡夫并不是黑加仑军起家三十根长矛里的老古董——事实上那些人要么在中队长及以上的位置,要么被光荣地埋进船型坟墓,成为了英勇的过去。 他是在沃尔夫用粮食征募来的饥民,为了不让弟妹饿死,契卡夫用命换得了足够全家度过整个冬天的粮食。在那些被拉练的士兵中,算不上强壮的契卡夫似乎并不起眼,但在格斗训练中却极其耐打,引起了安度因的注意,被重点关注过。 至于心慈手软……是由于在一次与斯瓦迪亚人的战斗中,沃尔夫注意到当时是个班队长的契卡夫放过了一个斯瓦迪亚人。那个十四岁的孩子也许只是被从母亲身边拽走凑数的民兵,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请求不要现在杀死他。并不能听懂斯瓦迪亚语契卡夫却放下了手中的长矛,放了这个斯瓦迪亚孩子一条生路,那也是绝对的胜利下少有的逃脱者。 “为什么要这么做。”沃尔夫皱着眉头问这个农民出身的士兵“这是战场,你没有想过,在你转身的时候他会用匕首削开你的喉咙吗?” 契卡夫切喏了许久,才告诉了沃尔夫实情:“我想到了我的弟弟,和他一样大了,我下不去手。” “你迟早会害死你自己的。”沃尔夫长长叹了一口气“你还在把战场上的人当做人,真是愚不可及。” “可那只是个孩子。”契卡夫最后的争辩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沃尔夫拒绝听这位仁慈班队长的辩论,并处罚他降为普通士兵。 最后多次战争中没有人手可以使用,不得已将其提拔为班队长又转为中队长,放置在个人影响力最小的枪兵团内。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契卡夫的剑暂时不需要考虑对着孩子的问题,这简直是再令人轻松不过了。 “各位,在这城市内享受你们的假期吧!”这是沃尔夫在前往学院前的发话,全军上下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可以休息,就连托曼也被解放,和希尔薇笨拙地学习牵手逛街去也“你们应得的!” 真是美好的一天啊,契卡夫长叹一口气,把自己的锁子甲工工整整地收拢好,像是细致入微的薄饼厨师那般放进盒子里。再盖上叠好的长袍软甲、以及战斗时候他才会选择穿戴的贴身细亚麻布衣——这件掠夺而来的宝贵战利品,在吸汗透气上绝对是一流,比包裹在厚厚的诺德大袍里强得多的多。 “该死,怎么这么热。”契卡夫想到了自己严寒的家乡,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但谷物一定生长的好吧……在入伍以前,弟弟妹妹们已经三年没有吃得太饱了。” 他把斧子简单地蹭着石头打磨一下便『插』进腰间,携带武器是诺德人的美德,即便穿着闲散宽松的衣服在异邦『乱』晃,解除武装也是不明智的。 最后他看了看自己的钱包,里面的金银第纳尔和铜板都是来自于奖赏、薪水、掠夺。他崇拜沃尔夫带来的军团荣誉,却也不会忘记自己要给家里盖起大房子、开辟一大块田地的许诺——那些小家伙要是知道,自己现在可以带着三十人战斗在最前线,一定会激动地手舞足蹈吧? “契卡夫,小心一点。城内有消息,我们被群扒手瞄上了。”一个士兵路过,朝门口里探进身子说道“呵,他们听到了我们袋子里的钱币哗哗作响。” “真是群臭虫啊……” 契卡夫『露』出厌恶的神『色』,在他的家乡闹饥荒的时候,曾有一个诺德男人因为盗取了农庄的粮食而懊恼不已,于是又折回主人家中将其杀死才如释重负——抢是非法的光荣,偷是怯懦的无耻。 “不过,钱还是带在身上吧。”他咕哝着把钱袋挂在腰间更前侧的位置上“至少放在身边只需要堤防几个罗多克人,放在帐篷里纯粹是为一群罗多克崽子准备的肉啊。” 跟随者熙熙攘攘的诺德人群,那些平日里全副武装的士兵卸下铠甲、收起盾牌,把铠甲的内衬衣脱下,换上薄而干爽的亚麻布衣服。剑和斧子虽然还挂在腰间,却是首次仅仅作为防身而非作战的携带品。 越来越多的诺德人开始享受自己的假期,这是他们丰厚奖赏与薪资的首次花销。穿过美丽的城郊,那些大惊小怪的士兵围着某个男爵的花园指指点点,声称漂亮的花卉一定是爱与美丽之神芙丽雅的化身。 他们大声地争辩,用自己听说过的神祗与精灵的名字命名那些花朵,最后直到那把看门狗和看门人都吓得直哆嗦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在格陵兰,欣赏美往往是一种奢侈。 在城镇卫兵紧张地注视下,那些身强力壮的诺德士兵用进城内。说来实在好笑,这些散漫在城内的士兵的主要欢迎者,是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孩们。他们花枝招展地上街招揽北方的顾客,极尽可能地卖弄着自己的姿『色』——这是不容错过的赚钱佳机。 “所有的兵都一样!诺德人也都是人,怎么,他们就不喜欢姑娘?”一个衣领开到像是被撕破了的女孩边躲避着过路登徒子的咸手,边调笑着同样在招徕顾客的同伴,尤其是那些金发碧眼与身材高大的诺德战士“难得的机会,你可别夹不住腿啊!” “呸,朵拉,你先别伺候不好,被诺德人砍死了,他们的脾气可像沸水一样暴躁!”同伴忙于寻觅满街的猎物,却惊异于那些诺德人冷淡与警惕的眼神“好像不太对,这些诺德人怎么像切了那玩意?一般的佣兵早扑上来玩了,他们可是阔绰的很。” “咯咯咯,他们在嫌弃你不够味!”朵拉笑得花枝『乱』颤,像是要把胸都笑出来“你洗澡的太多了,把『骚』味洗掉了!” 契卡夫闪过这两个打打闹闹的『妓』*女,对这些招揽生意的女孩,他并不是怎么感兴趣。 当然,原因也很特别,决计不是因为眼光高、思想觉悟先进之类的奇怪理由,而是同样来自沃尔夫的警告:“这儿街上那些卖的女人可是脏得很!要是得了病,xx就烂掉了!烂掉xx的人,死后还想去英灵殿?开玩笑呢!” 暴力粗野往往也意味着『迷』信与盲目崇拜,士兵们惊恐地面面相觑,呼唤沃尔夫的帮助,看上去实在是憋坏了。一群眼圈发黑的罗多克杂役推着个小车走了出来,上面装满了由鱼鳔(就是鱼泡)或羊肠(主要是盲肠)做成的奇怪东西,以每人三个的数量发到了手里。 “这些,是‘避孕护具’!”契卡夫以黑加仑军的狼爪旗起誓,他看到的沃尔夫当时一定是在忍笑“你们一定要认真地在心中呼唤神王奥丁与神后弗丽嘉的名字,然后再将这东西套在xx上,才能阻挡疫病,同时让那些野女人不会怀上你们的孩子!” 这都不是问题,战无不胜的奥丁会为自己带来胜利,即便在床笫之间也是如此。 问题的重点在于,只有三个啊! 对于身强力壮且压抑许久的诺德战士来说,三个毫无疑问是极少的。而用完了就要冒着烂掉xx、在死后被瓦尔基拉们嘲笑的风险,简直是灾难中的灾难。 这种心情,就像是饿了三天,捧出来一头大烧猪,告诉你只能吃两口,吃多了就会被『药』死那种感觉。 “就算要,也还是找点好货『色』吧。”契卡夫打了个哆嗦,把一个看上去非常廉价的女人推开到一边,鬼知道在那些水手间有什么样的病在肆虐,何况现在他对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兴趣。 许许多多的罗多克与各族人漫步在街上,安逸的城市里除了士兵外鲜有人佩带武器,人们似乎并不为自己的安全太过担忧。这里治安良好,战争对于绝大多数人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记忆,似乎在伟大城市亚伦的议会之下,所有的肮脏都被光芒掩盖,万物朝着欣欣向荣的方向发展。 饱经战火的人很难会快速在安逸中丧失警戒之心,不过在购买了几个做工漂亮的士兵木偶、品尝了些美味的烤肉后,契卡夫慢慢地放下了心中的盾牌,享受在城市里自由散漫的生活。 “看到了那个人了吗?”当契卡夫第三次掏出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来付款的时候,两双眼睛终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一个穿着短粗亚麻衣服的男孩点了点头,麻木地看着街道:“我要拿到那个钱包,对吗?” “没错,你必须给我带来点价值了。”那个脸上长着癞的男人发出一阵令人不爽的嘶哑声“去吧,不然你知道的,我没有必要去养活那个怀孕的废物……哪怕你是街上最灵巧的手指也一样,尤恩。” ********************分割线******************** 这是一间令人舒服的木制房屋,沃尔夫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黑加仑那个由冷杉盖起来的家,散发着原始自然的气息与古老时代的回忆。 “看上去您很享受啊。”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隔着长桌坐在他的对面,亨利男爵作为引荐人后就开始在椅子上闭幕养生,这个诺德鬼子就叫老学究去头疼去吧“沃尔夫先生,您可真是个特别的诺德人。” 又是特别的,沃尔夫暗地里一阵不爽,仿佛这个词永远都和自己挂钩了。索『性』努努嘴,用罗多克语不客气地回答:“当然当然,就像您,阿金斯先生这样的学问家,我相信在整个斯瓦迪亚和罗多克都不是稀罕货。” 阿金斯看上去并不显得很老,虽然按照某种说法,他是亚伦大学校长兼亚伦十一所学院的权威领头人,在整个亚伦知识分子世界毫无疑问的泰斗级别,不过他本人并不算年迈——只有五十二岁,却享有活了一百二十年的人都未必能贯通的学问。 “牙尖齿利,您的舌头好像骑士的骑枪一样锐不可当。”阿金斯一向以铁面公正、喜怒无常着称,甚至公开指责过法齐斯伯爵在税收上的过失,沃尔夫很快就领教了苦头“可惜太坚硬外『露』的石头会被风与流水磨平,太高耸的树会被伐木人率先砍倒,人也是一样。” 巧妙的暗语沃尔夫懂得不能再懂,也清楚跟书呆子吵架,除了给他两拳什么问题也无法解决。 “您怎么说无所谓,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孩子们不能去那些大学。”沃尔夫皱着眉头,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是对诺德王国的蔑视与不尊重呢?” 阿金斯老院长发出一阵轻松的笑声:“我的海盗朋友,我可没觉得诺德战士的神经这么脆弱。您觉得自己的罗多克语如何?” 沃尔夫抿了抿嘴唇,狐疑地看着这个狡猾的对手:“强过那些徒有虚表的亚伦贵胄,他们只会做生意,连法格都搞不明白。” “那您的孩子又如何呢?” 沃尔夫不说话了,炎热的天气里穿着罗多克的贵族短袍服饰,并不那么舒服,跟难缠的同类说话更是难受。 “所以,我们决定把他们安排在亚伦青年学院,教授他们语言与罗多克的基础文化。当一年半后,再按照他们的意愿,分配到各个学院。” 阿金斯端起杯子,喝了口杯内的茶叶——那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沃尔夫面前也有同样的一杯。 “那么,请允许我对各校进行考察。”沃尔夫站起身来轻轻向老校长颔首“请务必让我感受每一个学员,请相信我,我将会是你们教授过的最认真的学生。” 阿金斯眨了眨眼,脸上第一次『露』出抹真诚的笑意:“为什么不呢?沃尔夫先生,时候还早,不如来听一节‘贵族徽章与纹章史’,如何?” 第一百四十章 小偷和守卫者(三) 尤恩紧紧盯着诺德人的后背,那宽阔而结实的高大体格绝对是少有。他是整条街的最好的指头,在于他擅长在用手之前习惯用一用自己的眼睛和脑子。 “这是个老兵。” 他的本能地思索出契卡夫外在的一切表现特征。对于熟练的惯偷而言,不想被抓住并被剁去双手、扔在街上自生自灭,最好观察猎物,做出准确的种类辨别。 “最危险的目标之一,如果可以远离,离得越远越好。” 那柄造型经典的北方单手战斧下方突出内弯,因此锋刃的切割面积超出直观感受。这可绝对不是贵族们佩戴在腰间的切肉玩具,而是货真价实的脖颈收割器。 几个黑加仑士兵在路上碰到了契卡夫,热情地吹了个口哨,双方用诺德话说了些什么,又分道扬镳散开了。 一个士兵在迎面走来的时候,目光朝着尤恩的方向扫了一眼,颇为在意地搜寻了什么,他赶快低下头把脸扣进衣襟里,钻进卖鱼的摊子前拥挤的人群内。那士兵眨了眨眼,并没有发现指头的身影。 “抓到了!看看看,被抓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来,夹杂着小市侩特有的幸灾乐祸口吻“欧呦,一个小偷,被诺德人逮到了!” 尤恩匆匆投去一点视线,却整个人的眼睛都收不回来,和那些安逸久了的市民不同,这印象深刻的一幕并没能使他发出尖叫,但也仅此而已。 一群城镇守卫围着那个诺德人,在交涉着什么,一个黑加仑军罗多克人在代为翻译。尤恩认出那是个指头帮的人,他们最近和城镇守卫队队长走得很近,这些人打算带走那个小偷。 那个可怜的小偷看上去已经三十多了,虽然营养不良可也是个成年人,在那个诺德士兵手上像是只小母鸡一样扑棱不动翅膀。 离着很远,他的视线还放在契卡夫身上,只能听到由诺德人话翻译来的零星几个罗多克词语:“不,不可能,贼,放过,不,你们,软包。” 那些守卫还在说什么,突然那个诺德人勃然大怒起来,这种见鬼的油滑腔调换来了雇佣兵的一声北海巨吼:“滚!” 他左手夹住小偷的肩膀,右臂扣住小偷的脑袋,只听得一记清亮干脆的骨骼断裂声,那倒霉的扒手在两臂的交互用力下,一声不吭地烂泥般倒在地上。那张惊恐的脸转了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并永远地挪不回来了。 诺德士兵们昂着头,像是铁塔般聚拢过来,蔑视着那些不知所措的城镇守卫,大摇大摆地拥簇着刚刚暴怒杀人的同伴。在男人尖叫、『妇』女昏厥的欢送下,几个转身离开了城镇守卫的视线,后者根本不知道如何阻拦。 “不用看了,小混球。”鱼摊老板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北海的战士吸引的时刻,把新鲜的鱼麻利地开肠破肚,顺便讥讽着尤恩当做娱乐“下一个是你,你们这些亚伦的渣滓,迟早都是那个下场。” 尤恩掏出小刀来,狠狠地瞪着鱼摊的老板,后者也不甘示弱地拿着手里的宰鱼刀看着尤恩。但很快人『潮』涌了回来,双方很快各忙各的,不再做任何交流。 慢慢地,尤恩看见了那个身影暂停下来,在一个售卖烘鱼干的摊位前停了下来,似乎在观察着这种食物值不值得尝试。 契卡夫伸出一个手指,老板伸出两个,非常顺利的两个铜板换来了一截干巴巴的鱼,烘干后烤制香气扑鼻,诺德人吃的心满意足,索『性』掏出钱包,买了足足一大袋子。 尤恩默默吞咽着口水,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任何肉制品了但他买过肉,并不是为了他自己。相对于自己来说,那个怀孕的女人一定是更需要油水的了。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当那个袋子阻挡了诺德部分视线的时候,尤恩出手了。 “对不起,先生。”尤恩撞在了契卡夫的身上,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办法“太挤了,我,我没有看到路。” 撞到并无所谓,但力度刚刚好,甚至那冒尖的鱼干只是晃了晃,不会引起对方的愤怒从而导致怀疑。罗多克语听不懂全无所谓,只要表情到位,显得非常可怜,并弯下身子道歉,那么顶多只会挨来责骂与几下拳头或脚。 但似乎一切都没有如期发展,他的手上还攥着那沉甸甸的钱包在接触的那一刻,小刀切断了悬挂的绳索并快速包裹进自己的衣襟后,却听到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哦,孩,你好。” 听上去那个诺德人并不会太多的罗多克语,尤恩知道他们的部队里有罗多克人,可能是那些家伙教的,而契卡夫也绝对算不上出『色』的学生,但绝对不耽误言语间的温暖。 说来是在讽刺,在诺大的亚伦,这样跟他亲切地打招呼的人,几年以来居然只有个诺德人。 那种阳光般的温度,让小偷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说不上是凶悍还是和蔼的面庞,正在吃力地用罗多克语跟他说着些什么:“你,小心,点点。” 这时候尤恩才发现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在自己看到他面孔的同时,自己也被看的一清二楚。 尤恩连忙低下头说了声谢谢,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走过了契卡夫身边。他想立刻逃离这温暖的火焰,甚至在最后擦身而过的那一刻,这位惯偷还有一种想把钱袋交还的冲动。 然而,就像只在表面发生的一场意外,匆匆而过的市民与忙于兜售各『色』商品的摊主都没能发现任何异常,全部都是背景中的背景。 契卡夫抱着鱼干走出了十步,心里还在惦念着那个和自己的小弟一样年纪的少年,看上去那孩子也生着张吃不饱的脸,不幸的人果然到处都是。 很快,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就不用挨饿了。他会跟随着战无不胜的黑加仑军锦衣还乡,为家里购置一大片土地,种满黑麦与大麦,那些耐寒的作物足够将孩子们养活到成年以后。 等到夏天,他们把种子埋进土里,农忙后就跟随着路西法男爵来富足的卡拉迪亚劫掠这就算是诺德式的田园牧歌罢。 突然,他意识到了些什么,身前失去重量感绝对不难意识到,好像身体被人切走了一个心脏的重量那般明显。 “你妈的!”这已经是街上的人第二次听到了诺德人的北方巨吼,契卡夫把鱼干胡『乱』撒在街头,掏出怀中的斧子,在路人的尖叫中开始追捕那个逃路的小偷。 尤恩惊恐地发现,自己虽然灵活左闪右躲,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但那个诺德人就像是一辆『插』了翅膀的攻城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那恐怖的吼声足以让所有罗多克人退避三舍。 “尤恩,这里!”熟悉又令人厌恶的身影在某条巷头闪过,朝他招了招手“快点!拿到了吗?” 尤恩点了点头,像是一阵烟那般窜进了安全小路,这里是窃贼的窝点,只要在这里就不会被逮到除非你敢于面对整条街的扒手。 但没有一个诺德人会就此善罢甘休,尤其是开始以坚韧着称于整个北方国度的黑加仑军,更不可能在这里停下脚步。契卡夫在巷头来了一个急速刹车,两个高个子扒手把路口堵住,本来就不大的路根本没得走。 “让开!”契卡夫双眼发红,仿佛雄狮一样扯开了嗓门“你们这些贼!” 那些小偷听不懂激动的诺德人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个掏出bs,在契卡夫的面前比比划划,用吓唬那些罗多克市民的口吻叫嚷道:“滚远点,诺德佬!” 契卡夫把他的手按在墙上,斧子狠狠地剁开了他的手腕,发出清晰的肢体断裂声,好像锤爆了一个苹果。不幸的扒手立刻靠着墙大叫着倒在地上,那野狗般的哀嚎让所有人都听得耳朵发『毛』。 另一个扒手还想转身就跑,契卡夫抓住他的脖子一斧子砍在胸间,那肋骨与肺部立刻形成交集,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昏死在地上。 “来啊!”契卡夫大声咆哮着,那巷子里更多手持短武器的扒手蜂拥而至“让我看看,今天我能宰了多少罗多克的耗子!” 狭窄的巷子实在不是围攻的好去处,那些挤在狭窄地带的小偷根本无法包夹可怕的诺德士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排的人被撂倒在地,然后再轮到自己被砍成重伤。几乎只是十分钟的招架,这能挤死只猫的小巷里倒下了五六个扒手。 “上去,上去!挡住他!”那个脸上生着瘤子的老指头拼命调动着那些扒手,自己不停地往后钻“谁要是能弄死他,老子把这个月的收成都赏给他!” 其实根本不必他多说什么,对于契卡夫这是肮脏的贼坑,但对于小偷们而言,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亚伦那么大,只有这里不必挨打挨骂,也只有这里是他们被默认的容身之所。 当契卡夫砍倒第七个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气喘吁吁起来。杀人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糟糕的是他的斧子和所有那个年代的武器一样,不太要指望他们在接触如此之多的骨骼后依旧锋利如初。 “你!”契卡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位愤怒的诺德壮汉踹到了一个扒手,并把拿着刀片向后退的尤恩牵着衣领一把抓过来“骗子!” 尤恩说不出话来,他闭上眼睛开始人生第无数次向圣神祈祷,希望能够死的痛快一些,而不是被活活掐死之类的倒霉死法。 如期而来的拳头让他鼻子一痛,滚烫的鲜血流满了他的口唇,尤恩睁开眼,却看到了一张无奈的诺德人面孔。他模糊不清地看到契卡夫叹了一口气,像是个父亲原谅儿子般把他放到地上,将属于自己的钱包从自己的腰间拿回。 一个扒手又扑了上来,契卡夫卡着尸体堆成的障碍把他按在墙上,用膝盖狠狠殴击着那倒霉蛋的腹部,像是在折磨一条快要渴死的鱼,那扒手嘴里惨兮兮地在吐血,但那诺德人就是杀人的机器,根本没有停歇。 尤恩并不在乎,但他知道,没有钱,那个女人就会死,她就快生了。 地上的bs像是被安排好放在那里一样,他握住bs的柄部站起身子,那诺德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饶恕的对手已经站起身来。 那个女人,就要生了,没有钱,没有营养,她和孩子都会死。 “噗!”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契卡夫的左胸后多了一把粗糙的bs柄。这个铁塔般的诺德人像是被瞬间抽走了全身的力量,砸在了他所一手堆砌的尸体堆上。 小偷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想到结局竟然如此突兀,几个老指头拍着肩膀称赞尤恩的果断。 很快,他们将诺德人的尸体留在原地,也没有理会那些生死未卜的同伴,那些倒霉蛋即便还能喘气也救不活了。 一个肩负着四个弟弟妹妹的格陵兰战士孤零零倒在那里,就像他曾经向黑加仑军的旗帜许诺的那样,战斗在这异国他乡,直至瓦尔格拉的大门向他敞开。7 第一百四十一章 小偷和守卫者(四) “和平中也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战争并不是最优先选择对的方式。”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岁不到的讲师正在阳光充足的讲台上讲演,慷慨激昂、唾『液』横飞,台下的罗多克学子睡得东倒西歪、口水『乱』流“只有野蛮的斯瓦迪亚人才会用剑商量问题,在被破坏的商路上、死掉的农民尸体上、沦为荒地的田野上谈判,这是何其愚蠢?” 沃尔夫兴致勃勃地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完全不在乎周围罗多克同学见了鬼一样的目光流利漂亮的罗多克板书和他的诺德如尼字母一样优美得体。 “你该不会认同他的观点吧,诺德先生?”一个无聊到趴在桌子上的罗多克青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无奈地看着这个奋笔疾书的北方人“他喝完酒就回家打老婆,然后就会在这儿讲讲可听可不听的渣滓。” 沃尔夫只有在听到打老婆上表情才有所波动,其余时候一直在保持微笑。别说,貌似有时候考虑一下欺负欺负笨笨相对于他的智商来说的玛格丽特,一定特别有趣。 “哦,一切都很有意思,我的罗多克先生。”沃尔夫头也不抬地记着笔记“当周围的环境天天迫你如何更好、更快、更轻而易举地赢得战争时,这种谈论简直非常可爱。就像你听到幼小的生命牙牙学语一样。” 罗多克青年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的意思是幼稚吧?” 沃尔夫不置可否地没有回答,那名导师依旧自信满满地讲个没完没了,班里只有一位杀了不知多少人的诺德人频频点头,仿佛在认可一样。这激励得那位讲师说得更起劲了,那画面简直再神奇不过。 “那么老师”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罗多克学生挥舞着手臂站起身来,大声问道“亚伦先贤打败了斯瓦迪亚人、争取独立的战争,也能说是愚拙吗?” 慷慨激昂的讲演被从中打断,老师很不愉快,随声迎合了一句:“啊,必要的战争无可厚非,请你坐下” “那么,你怎么看呢?诺德来的朋友。”那个雀斑青年似乎并不满意,之一扳倒这个徒有虚表的老师“您不觉得,战争为您带来了财富与荣誉吗?” “您上过战场吗?”沃尔夫头也不抬地写下最后一行字母“您的衣着华贵,应当是贵族之家的骄傲。” 那青年摊手做出无辜的表情:“没有,非常不幸,我固执的老爹拒绝了让唯一儿子参加军队的提议。” “不,非常幸运。”沃尔夫啪地合上笔记本“我祝愿您的父亲身体安康,祝愿您一辈子不必面对战场。” 当大家再一次感叹诺德人伶牙俐齿的时候,走廊里一阵交错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你们不能进来的无能叫喊响起,诺德人特有的巨型嗓门震得天花板都在摇曳。 “我的老天。”沃尔夫喃喃地用诺德语咒骂了几句,对那些目瞪口呆的罗多克人歉意地颔首“对不起,但我猜应该是我的士兵来找我了。” 只听得一阵叫人耳鼓膜生疼的敲门声,终于那些家伙在用斧子凿开之前,门没有锁的真相被发现了。于是乎一群披甲持盾的诺德士兵鱼贯而入,身后还跟着个气喘吁吁撵了一路的门卫。 那个老师不亏为人师表的典范,绝不仅仅把爱好和平放在嘴里说说而已,挺身而出大喊一声:“这里是学院,你们这些人,拿着剑是要干什么!杀人吗?” 结果一名不耐烦的士兵当场把剑抽出来,清亮的出鞘声与那单手剑上反『射』的白光,直接吓得他连忙坐在讲台上继续做和平主义者了。 “哇,你们好威风啊,想怎么样?”沃尔夫气恼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对着那些诺德士兵狂轰怒吼“卢瑟,你是带人来劈了老子吗?” 卢瑟吓得打了个哆嗦,那些士兵包括安度因都低着头,像群小学生一样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吱声。那位抽出剑的诺德士兵连收剑的勇气都没有,当然更不敢把剑扔在地上,索『性』直接把剑背过身去。 “不不不,将军,出事了!”卢瑟急忙解释起来,这是也才意识到这一幕实在太像兵变夺位“我们的枪兵团中队长,契卡夫,被人在城里杀了!” 一瞬间沃尔夫一切的话语和怒气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喃喃自语地问道:“契卡夫?枪兵团的那个?怎么可能” “他背上『插』着个bs,那个地方是小偷团伙的窝点,他的钱袋被人拿走了!”卢瑟显得非常激动“头儿,大伙都在叫唤去城里砍人,你快过来看看吧,希尔薇和希尔在维持秩序。” 沃尔夫扫了眼那群小鸡仔一样哆哆嗦嗦的罗多克同学,叹了口气,微微鞠躬说了声抱歉,在士兵们的拥簇下快步走出了门口。 “尸体抬回来了吧?安抚一下大家的情绪,不要冲动。”沃尔夫把笔记本塞进怀里,腰间的佩剑还是带着的,只不过配上罗多克宽松的贵族衣服活脱脱像是装饰品“别让兄弟的尸体躺在街上。” “抬回来了。”卢瑟紧紧跟着沃尔夫的步伐,额头上布满汗滴“我们压不住那些愤怒的士兵,尤其是枪兵团,已经快要爆发了。” “把城里的人都叫过来。”沃尔夫一边走一边发号施令“所有人,立刻回到营地,违令不从者,斩立决!” 在卢瑟的安排下,两个班队十名士兵立刻领命去城内通知。 “安度因!”沃尔夫看到了队伍里的枪兵团团长,这个平日里的老实人与好好先生像喷火般燃烧起来“回去,立刻将所有的部队全副武装起来,开到亚伦城下。具体哪个门,我会派人通知。” 现在身边还剩下三十个剑士和卢瑟,这些士兵来自同一个中队,因为玩球而没有在这一天去城内。在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后,沃尔夫下定决心倒:“那么,现在跟我一起去看看城内的罗多克朋友吧,他们可真的需要和我们好好聊一聊呢!” 分割线 萨曼莎牵起康斯坦丁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战士被刀刃割伤的疤痕,长长叹了一口气:“我的父亲,你的维兰元帅也是一生军旅,可他绝对不会像疯狗一样冲进库吉特人的堆里,让自己身处险境。” 康氏坦丁非常想辩驳自己是身先士卒的勇敢,不过那双担忧的瞳孔与瘦削了些许的脸庞打败了他,战无不胜的将军只是笑了笑,没有做任何说明。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安逸,全身戎装的沃洛宁站在门口,看起来正打算出发告别:“向您致敬,康斯坦丁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向米拉克大人代为传达的吗?” 战神点了点头,捻起一张纸,打算写点什么,结果手掌轻轻弯曲就顺着绷带流出些许污血来。 “嗯萨曼莎,拜托了。”康斯坦丁回忆起在回归路上那场放飞自我的骑兵之战,似乎自己依旧强健有力,只是有些生疏于弯刀的战技“我可真是身受重伤呢。” 罗曼佩斯家族的女人提起笔,轻轻将墨水点在纸张上。康斯坦丁沉『吟』了几分钟,快速地说道:“致米拉克,我战胜了,却没有任何胜利的果实可言。南方军团永远失去了三分之一的人手,库吉特人只不过是从半死不活变得更加半死不活而已。我们的形式极其危险,提哈和半个斯瓦迪亚北方已经在战斧下瑟瑟发抖。” “倘若我们不能在明年集结起一支七千人的北方军团,那么就等待着一船又一船的诺德士兵,前来日瓦车则找我们的麻烦吧。那些雅尔像是海中的饿狼,巡视着一切值得攫取的食物。你的康斯坦丁。” 这封极其简洁的信件被交到了沃洛宁的手里,忠诚的骑士谨慎地收好,在最后向康斯坦丁致意后,与收拾好东西的扈从和杂役们一同离去了。 “和米拉克的骑士吵架了?”萨曼莎的眼睛笑眯眯起来“他还在敬畏着你,却有些不满,我看得出来。” “没有他只是在留恋战场。”康斯坦丁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希望能缓解一点手部的疼痛“太年轻了,他不知道战场的深浅。” “嗯,你就知道深浅喽?”萨曼莎的小嘴像猫一般撅了起来,将康斯坦丁的手掌平摊在桌面“不要动,我给你换绷带。” 战神没有说话,萨曼莎真的削瘦了,和舞会上风姿婀娜的『性』感女郎相比,现在看上去就像是过分节食的窈窕淑女。康斯坦丁想安慰,却笨嘴笨舌地发现自己什么安慰女孩的话都不会说。 “国内现在一片祥和,所有的领主都在称赞您的功绩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萨曼莎站起身来打开窗户,让光与空气进入房间内“恭喜你,私生子维迪姆就让他烂在牢里吧。没有人会扫兴到在这个时候想起他来。亚罗格尔克国王也乐于看到这一点,现在把这个权位宣称者不声不响地处理掉,可太完美不过了。” 萨吉彻堡的下午非常安静,修整的南方军团如同一只打盹的雄狮,全军上下多半都沉浸在安逸的休眠中。康斯坦丁也开始昏昏欲睡,萨曼莎挪动了身躯,轻轻拍了拍自己被长裙覆盖的大腿:“要来休息一下吗?” “不了不了。”康斯坦丁难得地在喝酒以外的时候红起了脸“这不好!” 萨曼莎轻轻掂起他的下颚,困倦的康斯坦丁也便半推半就地趴在软而不失弹『性』的膝枕上,内心不安地瘫倒在温柔乡内。 “你说,战争真的给维吉亚带来了辉煌吗?”男人半梦半醒地问道“土地,一定要用剑和血耕种过,种出来的葡萄才能饱满到酿出酒来吗?” “是啊。”女孩子的声音润进了黑铁一样冰冷的梦里“人总是贪婪的可怕呢。”7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偷和守卫者(五) “对不起,这不符合规定,沃尔夫先生。” 亚伦的北门守备队长是一个男爵家的长子,留着漂亮的字胡须,并打理得像女人的头发一样柔顺。从某种意义上看,确实是为形象增分相当不少,那庸俗扁平的面孔有了这一层可人的装饰,变得风度翩翩起来。 这让沃尔夫又再次考虑起蓄须的问题。只不过和大多数诺德人不同,他的体『毛』除了头发外都不算旺盛。留胡子似乎是个高难度动作,他明明已经十岁了,至今下巴上那东西更像是绒『毛』而非胡子。 “亚伦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没了『性』命,据我所知,您的士兵就当街残忍地掰断了一个倒霉蛋的脖子。我想提醒您,不管高低贵贱,那个人都是亚伦城内的一份,这是谋杀行为。” 诺德佣兵头子沃尔夫不急也不燥地翘起二郎腿,似乎对打嘴仗也充满了兴趣:“哦哦?那可真是太不幸了。你们真是,谁干的啊?”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特意安排,身边的一个诺德士兵举起了手,对着沃尔夫用诺德语叽里呱啦当着沃尔夫的面说了些什么,黑加仑军的小狐狸听得频频点头。 “原来是一个死有余辜的惯偷啊。这就是亚nn民的一份子啊!”沃尔夫故意用罗多克语说笑得好大声“实在是抱歉,我们诺德人没有罗多克人打不还手的好习惯,还请多加海涵。” 守备队队长罗根被顶了这么一句,心里的怒火也顺着食道往脑子上涌。作为亚伦内部治安总管与城门的守卫者,平日里哪个见了他不是点头哈腰、恭恭敬敬。敢这么和他说话,不怕舌头给割了? “那就不劳烦您『操』心内务了,如果没什么事情,希望您能允许我送您离开。”罗根强硬地回答道。不过这个在诺德人中并不算高的男人身后包被锁子甲、护鼻盔的剑盾士兵们,总是让他不寒而栗“我还有军事要忙。” 沃尔夫眯起眼睛不再说话,轻轻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士兵们集体向前站了不大不小的一步,链甲靴站在地上敲出整齐划一的踱步声。罗多克士兵们紧张地把手放在腰间的直刃战刀刀柄上,而那些诺德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到拿着木棍反抗的农民一样。 “我再说一遍,沃尔夫先生。在亚伦,我们不可能派出三百名士兵陪您过家家!”罗根把牙咬得紧绷,内心说不出的虚“我们有我们的职责!” 沃尔夫站起身来,像是深思熟虑些什么,一动不动地背过身去。这座侦查岗是筑在城墙上的角楼,门里门外都被诺德士兵们堵得严严实实,顺着窗户可以看到半个亚伦的景『色』,罗根平日里也喜欢在此处指点河山。 守备队队长刚刚想松一口气,一个气喘吁吁地罗多克士兵就连滚带爬地从诺德士兵人群中钻了过来。 “罗根大人,城外来了一千多诺德人!”那士兵错愕地发现此处还有一群诺德在“他们就在城下排好那个阵型,一动不动不知道干什么!” “沃尔夫先生,请您解释一下!呃呃呃!”罗根惊恐地看着眼前停放在自己面前的剑刃,一阵乒乒乓乓作响,屋内有九名罗多克士兵,三个被盾牌打到满脸鼻血翻滚在地,六个被剑挟持一动不敢动“您要做什么!” “为了手足兄弟的公道,仅此而已。我想您也不希望看到,罗多克人的血洒满城墙。”沃尔夫的剑和他的眼神,都如同魔鬼的咆哮那般具有说服力“打开城门,我向北方诸神发誓,我只会带着二百人进城。要解决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问题。” “您疯了!”罗根大声叫嚷着,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脖子离沃尔夫的佩剑远一点“这个城市内的士兵有足足七千人!您是在蔑视整个亚伦的军队!” “哦,那你们真是了不起。我现在身边只有三十人,杀了我就可以阻止我的士兵进城!那么我城下群龙无首的士兵,就会在城郊快乐地撒野,好好用燃烧的庄园和死人回馈你们的款待!” “谁来动手,谁想要为了包庇几个小偷,成为诺德人的敌人!”沃尔夫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用罗多克语大声朝门外听见动静聚拢而来的士兵们吼道“谁想要成为谋杀国王佣兵队队长的凶手!告诉我,谁想来砍下我的脑袋!” 对于从来没有沾过血的守备士兵,沃尔夫的话句句敲心,尤其军官们心理被说得难以形容地畏惧在北方,诺德人已经占领了由一支伟大骑士团保护的斯瓦迪亚城市,并向内陆飞速扩张。 倘若不是目前的互不侵犯协议,亚伦的城外甚至不敢有商船路过。且不论该死的后果,就是凭眼前这三十个士兵的战斗力,在拉不开人数优势的时候,岂能是轻而易举的问题? “您别激动。”守备队队长一直在打哆嗦“这事情,我得上报议会,至少让法拉奇伯爵知道。” “不要紧,很快他就会知道的。”沃尔夫笑了“打开城门,这是我说最后一遍。” 罗根完全失去了自我判断能力,被沃尔夫拉扯着走出岗哨,那些被缴械的罗多克士兵东倒西歪地推搡在一边。城墙上的罗多克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地簇拥着沃尔夫和剑士中队,卢瑟站在沃尔夫身边,代替皇家侍卫的位置保护着将军的安全。 像是国王一样被紧紧拥簇的沃尔夫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城门,看着那些罗多克士兵心不甘情不愿地在罗根的呵斥下,乖乖把大门的闸打开。城下方阵排布的黑加仑军里一阵欢呼,有二百人出列,看武器是来自于不同的团,由安德鲁带领走进了城内。 沃尔夫根本没有理会两腿还在哆嗦的罗根,转身不耐烦地推开手足无措的罗多克士兵往下走,同时不忘嚣张地扭过头,朝那些守卫吼上一句:“还不关门,等着放老鼠吗?” 于是二百三十人的黑加仑军部队像是流水一样,快速涌进亚伦城内。等到法拉奇伯爵亲自匆忙赶到,城墙上已经没有任何诺德人的影子了。 “人呢?”被打的措手不及的法拉奇伯爵质问怂成一团的罗根,这个意气风发的守备队队长如今像是被耗子咬去了蛋一样萎缩着“诺德人在哪里?沃尔夫在哪里?” 那些士兵拿着盾和矛,看上去也是满脸呆滞,要不是城下还肃立着整整一千人的诺德大军,还以为刚才那只是个梦,根本不存在什么诺德矮个子带着三十个士兵,靠嘴皮威胁整整一城墙人打开城门的故事。 “进城了诺德人门里门外都有。”罗根努力为自己开脱着“沃尔夫用葛瑞福斯国王、诺德王国和整个亚伦城郊的安全威胁我,我不得不” 一向温文尔雅的法拉奇伯爵发出一声雄狮般的咆哮,把罗根的话吼进自己的嗓子眼里,直接抽出腰间的马鞭抽打着倒霉的守备队队长:“所以,所以你就把整个亚伦的安危出卖了?” “他只是,只是去打小偷团伙,嗷,饶恕我。”罗根被抽的满地打滚,脸上与身上都是被掴到的血痕“我只是,只是个守备队队长,没办法啊。” “倘若是攻城呢?你可是个守备队队队长啊!”法拉奇的眼神像是在喷火“如果刚才进来得不是二百人,而是一千二百人呢?半个亚伦将沦为废墟!会有人饶恕你,只不过不是我。” 这位伯爵挥了挥手,几个士兵把罗根像拖条死狗一样抓走,后者面如死灰,身体软塌塌地拖在地上,仿佛这皮囊已然不属于自我。所有军官都知道,这个叫做罗根的家伙再也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视野里。 “我们要阻拦吗?”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条纹甲的战士从后面走出“我想一千人的包围圈,应该会让沃尔夫『迷』途知返。” “不了,塔尔巴。派些人盯紧,只要不出格,不必『插』手。议会没有精力在这个节点,去平息一场灾难。”法拉奇伯爵长叹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惶恐与怒火“他是国王的佣兵,我们的阻拦只会让他有更大的借口进行报复真是个诺德混球,但无所谓,我们可以看着他猖狂。” 塔尔巴颔首不再说话,现在一切都是在布下棋子。这座伟大城市里,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等待。 分割线 再也没有剑敲打盾牌和铠甲的声音,罗斯安逸地骑在马上。提卡颂安详的傍晚微风熏熏,送来的是麦子发芽的清香与虫蛙的鸣叫,从卡拉德帝国时期就流传下来、一直在由全体领主关照修复的道路非常怡人,甚至感受不到行路的颠簸。 “如果我是你,罗斯。”莱森骑在一头公爵慷慨赠送的老旅行马上,轻轻打了个哈气,夕阳渐渐消退在云雾环绕的尽头,整个天边暖洋洋地烧作火红“我这辈子都不会选择离开提卡颂。” 罗斯沉默着,没有说话,左手把持着缰绳,右手一直在攥着什么。 “这是阿尔法的十字架。”莱森叹了口气,拍了拍骑士的肩膀“相信我,我见过更老的人受过更重的伤,像他那种老神棍,圣神不可能那么早就收他的。” 骑士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但却是伤感的,一抹而逝,只是强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杆。和意气风发前往帕拉汶军官学院的年轻人不同,现在回乡的,是一个浑身伤痛、身心俱疲的无名英雄。 “我感觉自己的记『性』变差了,莱森。”罗斯凝重的表情没有一丝笑容“我已经开始忘记提哈战役了如果不是你们在,我甚至从来不觉的我见过罗瑞安、普拉、里昂。” 莱森稍加思索,轻轻摇了摇头:“不,你还记得,而且无时无刻不在想起。” 罗斯低下了头,嘴角抽搐着,像是在强忍着眼泪与悲伤的孩子。当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左眼的眼眶有些泛红。 “我还是有些怕回家。”骑士岔开话题“就像小时候,父亲总是问我:这么晚,你去哪里了!我不敢说,就告诉他去练剑了,其实我和特略他们去打架,打得天昏地暗忘了时间。” “嗯?罗斯,你叫我呀?”一个轻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那个在关键时候支援的科迪家族封臣从背后骑马窜出“吼吼吼,你看看,我长高了!马术也变好了!” 罗斯见到小特略,脸上像是花苞被打开般笑了起来:“是啊,还能打仗了呢!真是了不起,你的父亲一定会以你为骄傲的!” “哼哼!下次作战,我一定要在你身边!”年轻的特略脸上笑嘻嘻的,洋溢着童年无忧无虑的记忆“我可是会成为比你更了不起的骑士呢!” “你先停止你的『尿』床行为吧!”罗斯笑得疯疯癫癫的,就像是回到提卡颂,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朋友的带领下又回来了“要不然,没有马会让满裤裆『尿』味的骑士骑的!” 封臣和少爷嘻嘻哈哈地打在一起,互相嘲讽着对方的老底,直到笑够了、闹够了,一座古典而不失规模的庄园与期间坚固的城堡伫立在所有人面前。 罗斯不再说话,催马快步甩开队伍,像是归巢的燕儿,冲进了仆人早已敞开的大门,在童年常常乘凉的大树旁下马,熟悉的老马夫笑着把马儿牵走。男女仆与卫兵们高兴地出来迎接归乡的少爷,罗斯只能和他们一一拥抱握手,忍着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快步走进屋内,推开一道道门,一个不再年轻的男人正躺在长椅上安睡,那可怜的长椅曾被他童年当做马儿驰聘过,如今已显得难以招架领主的身姿。 “啊啊,那小混蛋回来了吗?” 弗农听见脚步声,以为是仆人,擦着眼睛坐起身子,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儿子就在面前,老泪从眼底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罗斯这时才注意到父亲的额鬓已然苍白,身体不再像当年的农民伯爵那样健壮,却也结实的可以。 “我的儿子,这么晚,你去哪里了啊?”弗农忍不住抱住自己同样泪眼摩挲的儿子。 “啊”罗斯哽咽地回答道“去提哈了。” 这一刻,罗斯突然觉得非常想被责备,想让父亲斥责自己一番,像是童年那样,给自己讲一堆人生大道理,仿佛时光倒流十年以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孩子长大了,是真正的骑士了。”弗农的话是他这辈子都没能想到的“孩子,不论你日后如何,现在,你是一个载誉归乡的英雄!一个,一个父亲的英雄!”7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偷与守卫者(六) 如果非要形容亨利男爵此时此刻的脸『色』,那么一定要用亚伦的天气来形容——上一刻还是阴云密布,下一秒已然是晴空万里,周而复始地交替,永远不存在定论。可想而知,此时这位贵族的心情何等阴晴不定。 “沃尔夫先生,我需要向你重申一遍!”二百名诺德士兵和他们的首领出现在街头的时候,这位罗多克使者忍不住大喊起来“请您不要『乱』用自己的头衔与威势,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打草惊蛇。” 沃尔夫斜着眼睛瞧了他一眼,那焦急的面孔逗得他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之前叫我击溃赖齐斯三千军队的,还是您啊!” 牙尖齿利永远是沃尔夫的特长,亨利甚至开始怀疑这位雅尔是否能用一口白牙嚼断钢丝。这就是一个聪明的诺德雅尔的好处——打不过的他可以用嘴皮争取时间,非要讲道理的他一向习惯用斧子和长矛解决。 “我想,国王也很高兴看到,他的佣兵在亚伦城内不顾法拉奇伯爵的脸『色』,土匪一样大打大闹。”沃尔夫快活地朝亨利吐了吐舌头,只是那调皮里压抑着某种直『逼』临界点的愤怒“一举两得,不是吗?” 下一次绝对不要试图和这么一个既不要脸、又擅长胡搅蛮缠的雅尔讲道理。 “这些,是混迹于地下帮会的人。”亨利男爵看了眼自己手下找来的、杂七杂八的家伙,为首的是一个披着破斗篷却带着银扳指的家伙“你可以问问他们,一切臭水沟的事情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沃尔夫仔细看了看那个脸从来洗不干净的男人,皱着眉头问道:“如果一切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那个银扳指向沃尔夫深鞠一躬,身姿像是标准的贵族那样轻盈,只不过在弯腰的一瞬间,目光敏锐的诺德人还是看到了怀中的匕首。 “您可以叫我寇克,身份无关紧要。”这位银扳指的罗多克语明显是标准的贵族腔,甚至可以推测出其童年受到过高等教育“但我想您现在更需要把杀害您士兵的指头帮尽快处理一下……您该不会觉得一千多人的诺德士兵出没,是多么隐蔽的事情吧?”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不必多言,寇克是谁,什么身份,帮忙也许是帮派间的矛盾,也许是单纯为了钱和利益是借刀杀人,沃尔夫不在乎、也没有想过那么多问题。 “那就开始吧!” 诺德人的剑挥舞着前进,就像是巨型螃蟹的钳子,摧枯拉朽地拆掉了一切阻碍。那阴暗的小窝通道只能容下两个士兵并肩作战,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问题,即便如此开路的士兵也像是进了稻草堆一样旁若无人。所有的通道都被寇克指点得一清二楚,伸手敏捷的冲击步兵爬上房顶,跳跃于房盖为黑加仑军指引方向。 “这些该死的东西,和他们拼了!”一个罗多克小偷用沙哑的嗓子高喊着,但收效甚微,所有人都只想逃跑,没有人还考虑着螳臂当车的抵抗“不要跑,不要放他们进来!” 他还在大呼小叫,一个剑士猛地扑过去,用剑把他的喉咙捅了个对穿,像是踹倒一块烂肉那样踢开。这样没有脑子、想做英雄梦的小偷绝对是稀罕货中的蠢~货,死了这一个就基本差不多找不到第二个了。 “还想跑!”亚托一脚把某个顺着头发花白的小偷踹在地上,像是捏爆一颗花椰菜那样把他的脑袋挤碎在墙上,红白相间的汁『液』在墙壁被刷得到处都是“都给我跪下,扔下武器,抱头蹲下!” 其实这么说并不存在什么问题,问题就在于亚托说的是诺德语,而队伍里懂得罗多克语的只有沃尔夫和几个罗多克老兵。那些听不懂内容、却知晓杀人魔在咆哮的小偷们,逃得更积极起来,真是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很快,所有试图抵抗逃跑的都死了,像是被撕碎的纸片那般七零八落地丢在地上。经过一番剑和斧子的交流,罗多克的翻译者终于赶到,所有指头帮的小偷都乖乖跪在地上,心里骂着亚托就不能早点说明白,把家伙事儿一扔,不就完了吗。 “寇克,就这些人吗?”沃尔夫在相对宽敞一点的院子里踱来踱去,看起来这是头目的屋舍兼总会,地上抱头蹲着男男女女五十多人半点不嫌挤“漏网的多吗?” 寇克食指拇指相扣摩挲着自己的银扳指,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些家伙的脸,如同清点代售蔬菜一样连连点头,熟练地认出了几个重要的指头,同时忽视了那些家伙的怒骂——很快黑加仑军的矛柄就打的他们说不出脏话了。 “恭喜您,指头帮基本不存在了。”寇克向沃尔夫轻轻鞠躬,像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亚伦城热心青年一样彬彬有礼。 就在沃尔夫打算处理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时候,突然安德鲁的叫声从背后响起:“将军,稍等!” 不明所以的黑加仑祭司转过头来,看着自己这个高大的旗队长,纳闷地等待着这叫声背后的含义。尽管有时候安德鲁光明正大得不像是一个诺德人,但沃尔夫还是觉得他还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心软犯傻。 “这个孩子偷窃了我的钱袋,应该还有亚托的。”安德鲁把那个叫安琪的小丫头像拔萝卜一样从地上掀起来,冲击步兵团团长拎着大剑,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请按照规矩处置她。” 沃尔夫走上前来,抓着小丫头的脸蛋仔细看了看,这个笨笨傻傻的小东西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在咧着嘴朝沃尔夫傻笑。虽然不合时宜,但看见安琪的傻笑,沃尔夫也忍不住想笑起来——众所周知,笑是传染病,尤其傻笑更是。 “多大了?”沃尔夫用罗多克语问道“叫什么名字啊?” “十四岁吧,我叫安琪,老爷。” 那个小丫头眨了眨大大的眼睛,那脏兮兮的泥灰顺着眉梢下落,实在受不了的沃尔夫掏出手帕按着用力擦了擦,很快小丫头非常可爱讨人喜欢的面孔展现在沃尔夫的面前。 “哈哈哈哈咯咯咯咯。”沃尔夫忍不住抓了把她的脸蛋,痒痒的,弄得小丫头像是小鸭子一样笑了起来,看见那巴不得笑得把嘴角扯到耳根的表情,沃尔夫也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吼吼吼吼哈哈哈哈。” 当沃尔夫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失态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士兵都在忍俊不禁,他马上咳嗽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德鲁和亚托:“哦哦?就这么个傻蛋,把你俩偷了?” 安德鲁和亚托羞愧地站在原地,恨不得像两只超大号鸵鸟把头找个地缝按进去,安琪被沃尔夫捏得流了口水,呆呆地看着这三个诺德人。 “交给安德鲁了。”沃尔夫拍了拍自己旗队长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坏笑起来“她十四岁了,按照罗多克的规矩,已经可以嫁人了——当然,我也要提醒你,战争期间怀孕的女『性』和造成问题的男『性』,会被逐出黑加仑军哦!” 周围的士兵哈哈大笑起来,亚托同情地看着脸像个茄子一样发紫拉长的安德鲁,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爷!”一阵头撞地的声音打扰了笑声,沃尔夫扭过头去,看见一个同样灰头土脸的女孩跪在地上,朝沃尔夫拼命磕着头“求求您,不要折磨安琪,求求您,我比她更好玩,她只是个就会笑的傻子……” 诺德士兵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用矛柄抽打着她的后背,想叫她闭嘴。沃尔夫也不加阻拦,一直到那个陪伴在安琪身边的朋友被打倒在地上又爬起来,才喝令诺德士兵停手。 “那么,你就和安琪一起来吧。”沃尔夫低下头,看着满脸灰尘和血迹的女孩,额头上顺着头发向下滴血“你的名字?” “凯拉。”女孩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扭曲,但却努力把持着冷静,不呜咽出声“谢谢您,您怎么对我都好,请您一定不要虐待安琪,她只是……” “你说的不算,小家伙。”沃尔夫不再看她一眼“寇克,这里的首领在哪里?” “您是指什么样子的……”寇克眨了眨眼睛“管理十个小指头的算吗?” 一阵不耐烦地点头后,那个脸上长着瘤子的头目和七八个大大小小的老指头被抓了出来。小头目们被诺德人按在地上,像是砍木头一样活活劈死。那个脸上结了瘤子的头目被长矛捅碎了几乎所有的肢体和脏器,丢在地上还喘着气,却连求死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么,现在,杀人的在哪里?”沃尔夫大声呵问道“我希望马上得到答案,不然,我将默认你们所有人都是杀人者!” “是我。”一个眼神麻木的男孩颤抖着站了起来“大人,我叫尤恩,杀害了您的士兵。” 沃尔夫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孩子,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干脆地站出来。周围的诺德人眼神里也多了些赞许——不逃避死亡本身就是一种难能的勇气。 “那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沃尔夫抽出剑来,两个士兵把住男孩的肩膀,把他按在地上,孩子也不挣扎,诺德剑贴在尤恩的脖颈,冷冷的铁锋让孩子抖了个机灵“你应当明白,杀人偿命是不可质疑的法律。” 尤恩扬起头颅,眼神里第一次透出焦急的深『色』,这让沃尔夫很意外,他打消了当场斩首的打算,暂时留了他一命,把剑从脖子上挪开。 “她早产了,求求您,让我先救救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小偷和守卫者(七) “您说您懂得医术?还懂得接生?”尤恩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道“这不太可能,贵族瞧不起这种和脏病相伴的人。” “我在成为一个雅尔之前,是一个祭司。按照你们的话说,是一个牧师。”沃尔夫也不太懂自己为什么话变得多起来,可能只是因为紧张罢了“这种技艺是必须的,人总会生病,病严重会死。” 对于沃尔夫来说,接生的知识他并不缺乏,他曾经跟着父亲给牛、猪、羊乃至马接生过。按照父亲的教育,他们的家族曾经向一位东方商人学习各方面的医术,了解到手术的刀具需要用火烤或是用昂贵稀罕的蒸馏酒进行清洗,才能将上面的‘浊气’彻底杀死。 这一方式在列祖列宗手中发扬光大,是沃尔夫家族的绝技,在老祭司去世后,他就成了村子里唯一一个掌握解决牲畜接生与阉割技术的人。可想而知,倘若沃尔夫决心吃老本到死,也不会存在任何问题,周围有足够多的雅尔期盼他的手艺。 “那您的父亲真是把您培育成了不起的人。”尤恩很有礼貌,但沃尔夫没有任何饶恕的打算“我要会您的本事,就不用去当指头了。” 父亲,那个面容慢慢消失在记忆里的老家伙,年轻时曾经是周围地区最好的接生人。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除了个别无力回天的情形,几乎从未失手——所谓‘几乎从未’,其中非常不幸,包括了沃尔夫的母亲。 从此以后,就像再也没有耐心看那些古老的书本一样,沃尔夫的父亲也没有再给任何人接生过。一直到沃尔夫开始识字以后,作为指导人,他才开始恢复看书的习惯。 但接生是绝对不会再碰了,父亲说一碰羊水和血,那双手就会忍不住颤抖得什么也做不了,仿佛妻子的魂魄就环绕在身边。 正所谓祭司的神言神语或许疯疯癫癫,或许只是托词,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到农夫打到雅尔,没一个敢冒着诅咒的风险去请父亲接生,因此沃尔夫也没有学习到关于接生人类婴儿的实际『操』作。 不过,这不代表他不可以,尤其在十万火急的情形下,人也是动物,只不过会说话会叫痛、生的也是人而已。 经过一番心里的思量,沃尔夫跟着尤恩钻进了他那低矮的小屋里,即便是身材不算高大的诺德小子也觉得转不开身,何况屁股后面还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诺德侍卫——这让沃尔夫非常怀念强悍灵活的托曼,可惜到现在城内也没能遇到皇家侍卫和他的女孩。 “是她吗?”沃尔夫知道自己问了废话,但这个尴尬的时候,他总想说点什么“看上去有点糟糕。” 尤恩点了点头。 一个面『色』苍白、算不上好看的女人挺着可怕突兀的大肚子,躺在破布拼凑的垫子上。狭小的空间散发着闷热与恶臭,几个侍卫捂住了鼻子,沃尔夫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只不过原因不太一样,沃尔夫曾在伤兵堆里忙来忙去,伤口流脓散发的恶臭不是这么点点可比的,关键问题在于孕『妇』的状态非常糟糕。 “她是你什么人。”沃尔夫开始检查孕『妇』的身下,垫子已经开始湿润,这证明羊水破裂,生产快要开始的前兆“你的母亲吗?” 尤恩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回答。 “该不会是你的媳『妇』吧?”沃尔夫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尤恩这个年纪似乎当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问题。 尤恩的头摇得更欢脱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头盖骨都摇下去。 “你,去打一盆水!”沃尔夫命令其中一个侍卫,后者根本没有想过首领要做什么,就理所应当拿着盆服从了“尽可能干净点!” “有擦拭布吗?”沃尔夫看了看周围,暗骂了自己一声蠢蛋,叫另外一个士兵前去找些干净的布匹或衣服“你是叫尤恩对吧?” 男孩子紧张地点了点头:“她现在怎么样,会死吗?” 这句话让沃尔夫感觉压力山大,心中懊恼得恨不得把脑袋拍烂在地上。自己一定是天下一字号大蠢货,才会来干这遭瘟的活。一个罗多克脏街下等女人的死活,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沃尔夫没好气地回答“她为什么不说话?” 尤恩轻轻用袖子擦去女人脸额上豆大的汗珠,那女人似乎在嗫喏着,沃尔夫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是个傻子。”尤恩的眼神里一丝关切难以隐藏地映着微弱的破油灯灯光,被显现得一清二楚“我在街边遇到她的时候,肚子里就有孩子了。” 北海的狼不再说话,在两个侍卫的帮助下,他把孕『妇』的双腿张开,看到了难以启齿的一幕,却感觉内心毫无波动——现在他不是杀人的雅尔,他就是一个医生。 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病人,此事不关乎男女,这种救人的职责是他决心帮助后不可推卸的。一直到现在,沃尔夫还记得自己开始学习医术开始,父亲让自己把手放在那本古老的书上,郑重地发誓:“我要检点自己的行为举止,不做各种害人的劣行,尤其不做诱*『奸』女病人或病人眷属的缺德事。在治病过程中,凡我所见所闻,不论与行医业务有否直接关系,凡我认为要保密的事项坚决不予泄漏。”(希波克拉底誓言) “哈气。”沃尔夫用罗多克语喊道,接过侍卫的水和亚麻布『毛』巾,浸透过后擦试着周遭的鲜血,然后把『毛』巾垫在女人身下让她身体抬高,让尤恩把女人的衣服打开,防止孕『妇』被衣服困住“你要用力!” 那个女人发出一阵痛苦的嚎叫,炎热的气候在这人多拥挤的小屋里形成一股热浪,沃尔夫的额头上源源不断渗出汗珠,沿着贵族的衣衫流淌下来,那干净的衣服沾染了难以形容的味道,而这位一向节俭的诺德雅尔丝毫不在意。 一定要成功,这个世界上不缺没有母亲的孩子,但一定不要是这一个。 “掌握生育的芙蕾亚在上,请赐予您卑微的仆人沃尔夫以您的巧手。”沃尔夫口中喃呢着诺德语,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向陌生的神祗如此虔诚地祷告“我将迎接有效的生命与其母亲平安。” 沃尔夫这么想着,他从未有如此强烈的期盼,鲜血与混杂的『液』体流淌过他的双手,『妇』人痛苦地嚎叫,像是快渴死的鱼一样剧烈地喘着粗气。 “不要用力喘气,放松,放松!”沃尔夫看着这个体力快要耗尽的女人,内心无法理喻地爆炸开来——这个女人要难产了! 不行,一定要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沃尔夫发出一声诺德人的咆哮,一边把一切与自己作对的诸神咒骂了一遍,一边像是个疯子一样把身上的贵族衣服撕下,不顾扣子蹦开、衣襟扯烂,快速地折叠好衣物垫在女人鲜血流淌的身下。 “跟着我的呼吸吸气!”沃尔夫红着眼睛,尤恩不知所错地握住女人的手“不要把嘴长得太大,那会让你没力气生孩子!跟着我,慢慢呼吸!” 也许是再度垫高了身子,也许是宫~缩的首次阵痛度过,沃尔夫古怪的呼吸频率那女人也开始学会了,在一群诺德战士的帮助下,那孩子的头从母亲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沃尔夫脸上『露』出了孩子一样纯真的笑容。 当那孩子完全从母亲的身体里获得解脱,沃尔夫赶忙用衣服干净的一面把孩子包裹好,脸上『露』出难以形容地欣慰。 “是个男孩。”沃尔夫的声音有些犹豫,那新兴的生命面相看起来和一切新生儿长得同样别别扭扭,但这不是让沃尔夫紧张的重点——这孩子的胸部内凹,是先天的畸形儿。 “他为什么没有哭。”一个侍卫的问题让沃尔夫意识到了更加不妙的情况“大人,我记得健康的孩子哭的都很有力……” 母亲的羊水呛到了孩子,男人迅速拍打着孩子的脊背和屁股,但收效甚微。这位焦急的雅尔没有想到恶心与否,立刻把嘴对了上去,为孩子吸出那致命的胎『液』。那一刻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个抢救素味平生孩子的男人在拼死守护着生命。 孩子发出一声无力的哭叫,沃尔夫的脸上『露』出某种看到希望的光泽。但慢慢的,这个早产畸形的孩子小手垂落下去,像是晨间熄灭的蜡烛,微弱的光芒在眼神里一点点熄灭了。 小生命慢慢闭上了双眼,也许他还没有看过这个世界的光芒。沃尔夫抬起头来,那女人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最后一次张望低矮的棚顶,对于这个母亲来说,已经是十五分钟以前。 她和死神做了一次不等价的交换,营养不良与难产出血害死了这个女人,也没能换得孩子的生命,只让他来到这世界并经历了一次拯救,发出了一记哭声。 一睁一闭的两双眼睛都是亡者的,不知名的女人与无名的孩子,眼中最后的映像都是沃尔夫,仿佛生与死的界限就在这终日不见光芒屋子里,被黑白相间的瞳眸划分透彻——他们不是罗多克人,罗多克人的眼睛是绿『色』的。 绝望的沃尔夫像是被抽去了一切的力气,双膝重重跪倒在地上,静默着动也不动,沉重地喘着粗气,怀中的孩子安详得如同无声的小蜡像。 “沃尔夫!我来了!”粗鲁的吼声在门外响起,听上去喝了不少酒。熟悉的面孔钻进了门里,那高大可怕的体魄,几乎把生育的空间挤得严严实实“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干嘛?出去吧,我在就可以了。” 四位诺德侍卫快速地离开了,有托曼在一切都不必多疑,他们已经没有勇气在这诡异的死者卧室多待。屋内只剩下了浑身酒气的皇家侍卫、麻木跪在地上的雅尔,与握住女人的手一声不吭的小尤恩。 “将军……”托曼快步走上前想说什么,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停止了一切动作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惊讶。 在昏暗的房间里,沃尔夫的面庞被仅有的劣质灯油散发的光芒映照得忽明忽暗,就像是乌云密布的天空难以看清月的轮廓。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安静如死的新生儿,面前是一个不再呼吸的女人。 托曼无法想象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点可以清晰可见——那坚强而永远是笑的脸庞上,如同冬天的冰痕般流淌着琥铂『色』的泪水。 “我失败了……托曼。”沃尔夫的声音哽咽得像是个孩子,清晰可闻的抽泣声,让皇家侍卫『毛』骨悚然地担忧起来“我也失败了,就像我父亲那样。” 第一百四十五章 葬礼 两个中队的诺德黑加仑军士兵穿行过蜿蜒崎岖的山脉,如若有人真的可以在远处眺望到这支小小的军队,一定可以看到中间很明显的一段部分,存在像是链接的符号般一样存在的担架,以及守在担架边一个抱着东西的小小身影。 “大人,您曾经遭遇过同样的不幸吗?”尤恩抬起头,问向站在前面的沃尔夫“或者是……” “你不担心你自己吗?”恢复冷静的沃尔夫头也不回地用罗多克语打断了孩子的话,语气中带着某种用以掩饰的不耐烦“你不会觉得,自己还会好好活下去吧?” 士兵们的铁靴踩在翠绿『色』的草与花朵上,肆无忌惮践踏美好的生机,步伐在静谧的山谷中轻轻回响,如同整个山谷里都被源源不断的诺德来客填满。 尤恩眨了眨眼睛,沉默了半晌,笑着反问道:“我不想死,有用吗?这不是我能选择的。您可否开恩和我说说话呢?” “你又何必那么好奇?不幸每个人都有。”沃尔夫回过头停下脚步,口吻中充斥着不耐烦,托曼寸步不离地守护在他身边“我想你的人生并不缺乏不幸。” “您也这样失去过亲人。”尤恩低下了头,没有被沃尔夫似乎生气的『逼』问吓退“我想……是这样,对吗?” 剑柄上刻着的‘诺德’二字被沃尔夫握捏得滚烫,但他还是终究忍住了,即便某块非常不愉快的伤疤被该死的小偷掀开,这个受过教育的诺德人还是没有和要死的人计较。 “也许是。”沃尔夫不再掩饰,口吻中的愤怒溢于言表“你想要表达什么?” “我想说谢谢……”尤恩的第一次对着沃尔夫『露』出了笑容,那温暖的热度让人很难提得起杀意“她能遇到您,真是她倒霉的一辈子中,最大的幸运。” 盘旋的山路非常教人疲劳,这里人迹罕至,只有孤独的坟墓被埋葬在安详的山野之间,俯视着污浊的城邦大门与其忙忙碌碌来往的商队。 “没有任何的幸运可谈,她死了,孩子也死了。”沃尔夫别过头去,眼神逃避般地挪开“也不必感谢,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罢了。” 尤恩点点头,不再说话,抱着那个没有在世间坚持太久的夭折孩子,慢慢跟着诺德人的步伐,走向未知的墓地。假若这个雅尔没有当心慈手软圣母的打算,想必终点的归宿一定是这里了。 也许是寂寞,也许是好奇,这一回还是诺德雅尔率先开口,用只有他们知晓的罗多克语交谈起来:“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我想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养活她?” “她是一个禅达人。”尤恩轻轻抱紧怀里终结的新生命“还是一个疯子,在我遇到她开始,就已经是了。” 禅达人,沃尔夫扶着剑柄上的手在轻轻颤抖,他不得不将五指相扣的握姿改做掌心紧贴。还记得在战火纷飞的提哈,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禅达女孩,曾经毫无怨言地陪伴在他的身边,治愈着孤狼的身心。 在戴安娜回归家园的分别路上,沃尔夫深深感觉得到,自己的心都被远去的身影割碎了,越是挣扎越能明白什么叫做滴血的痛苦。 “她的孩子父亲是谁?”沃尔夫努力转移起话题“为什么你会帮她?你们并不认识吧。” “我不知道,大人,就像她也从来不认识我那样,我对她一无所知。”尤恩摇了摇头“至于为什么……大人,您又为什么会在复仇中去救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呢?” 母亲,生命中缺失的词语在头脑中一闪而过。沃尔夫无法承认自己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曾经面向过自己的敌人,也不远相信自己曾经像个孩子一样哭在某个死尸面前。 可事实就是如,他的眼神冰冷了下来:“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大人。”尤恩点了点头“我想我很蠢,在此之前,我也是个无忧无虑的盗贼,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可我就是想救那个女人,她很丑,她疯了,甚至在犯病的时候会咬我,可我就是想救她。”罗多克男孩展示出手臂上的伤疤给诺德的雅尔看,那触目惊心的大疤活似被鲨鱼咬了块肉下来“您很难想象吧,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到现在我也没有为杀人忏悔,可我就是想救她。” “不难理解。”沃尔夫帮男孩把衣服袖子穿好“人害人才需要理由,人帮人是不需要的,不是吗?” 尤恩默不作声,看上去他平日里很少说话,却和沃尔夫谈得津津乐道。人的缘分总是奇奇怪怪,难以捉『摸』好坏。 “就是这里了。”托曼停下了脚步,士兵们把女人的尸体抬放在地上,旁边站着几个早已等候多时的黑加仑军罗多克杂役,手中拿着铁锹“将军,怎么弄?” 沃尔夫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士兵,他们的面孔上似乎写着『迷』茫,对沃尔夫的行为有些费解,却又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反对。士兵已经习惯了不去理解揣测,因为将军总是不会叫他的士兵失望的。 “挖两个坑,其中一个挖稍微大一些,侧面要放这个小婴儿。”沃尔夫低声命令道“另外一个紧挨着……托曼,等那个女人埋葬后,你来担任刽子手,送这位勇敢的男孩去见他们的圣神。” 尤恩没有在乎那些诺德人在说什么,从一个杂役手中拿来把铁锹,跟着其他人一起挖掘起来。沃尔夫也没闲着,指挥其他士兵去寻找适合做十字架的木板,就坟墓来说,石质墓碑明显既太过繁琐又不现实。 “一个不知名的禅达母亲和她的孩子。”沃尔夫用匕首在简易的十字架上用罗多克语快速雕刻着“尤恩。” “请您不要写尤恩。”男孩抬起头看了一眼,又接着开始挖土“我识字,至少认识自己的名字,在十岁以前,我也是有姓氏的贵族小少爷,叫做尤恩·简洛尔克。” “那我就这么写了?”沃尔夫不隐瞒,事实上,这个孩子也并不忌讳自己注定的死亡“简洛尔克家族的少爷,尤恩?” 尤恩停下了动作,拄着铁铲深思了几秒,才慢慢回答道:“请您写上,一个曾经保护过陌生女人的亚伦小偷。” 沃尔夫熟练地用匕首刮下那一层字,在上面飞快地雕刻起来。托曼想到了那个条夺天工的鸟笼,只要沃尔夫愿意,整个格陵兰及卡拉迪亚上,前祭司不可以胜任的工作实在屈指可数。 “谢谢您。”尤恩站在自己的坟墓里,欣赏自己的墓碑“我没见过比这更漂亮的字,就像是镀过金一样。” 沃尔夫没有说话,向一个农民模样的罗多克杂役伸出手来:“将你的十字架借我。” 那木制的圣神之证被奥丁的祭司握着,你很难想象那满脸庄严肃穆的沃尔夫,会和在教堂里狂笑着烧毁成堆书本的诺德雅尔,竟然是同一人。 “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要说,可以向你的神忏悔。” 沃尔夫轻轻举起了十字架,像是那些牧师们做过的那样,在死刑犯的生前最后一刻询问他未赎的罪过。光怪离奇的一幕没任何人反对,此处没有圣神教的扞卫者,也没有诺德人和罗多克人。只有一个最后予以自己敌人怜悯的战士,等待着一个无畏生死的男孩临终的话语。 “我死后会去哪里呢?我为我杀害了那个不知名的诺德士兵忏悔。”尤恩喃喃着跪了下去“您说,我杀过人,应该去不了天堂了吧?” “不……也许可以的。”沃尔夫将十字架攥在自己的手心内紧紧握住,双眼紧紧盯着男孩期许的瞳眸。那血丝密布的深处,尤恩从这个诺德男人内心看到了盛开的某种东西,也许是光,也许是热,他太年轻还不不懂得“我原谅你,孩子,也希望你原谅我。” 皇家侍卫的长剑像是流星般坠落,鲜血喷溅到沃尔夫的衣衫上,如同红『色』的群星璀璨于粗制亚麻布拟成的天空。 第一百四十六章 骑士之路(上) “左!”罗斯轻轻用长剑点中了重甲骑士的腰部,他的对手全身上下被覆盖在套着板甲衣的链铠下,原本纤细的体态被保护得像是个罐头一样严严实实“太慢了,这种速度我可以干掉你十次。” “右!”重甲骑士的剑被罗斯的骑士长剑轻轻弹开,整个身躯都暴『露』在攻击范围内,严格的教练大摇大摆地用剑背拍打着重甲骑士的肩膀“太慢了,就像挥舞着马勺一样。” 那个骑士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羞愧,罗斯也没有任何一点急迫的心思。在自家绿树环绕的庄园间,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在温暖的提卡颂,以及这个乖巧的笨骑士身边。 “这是个好东西,苏诺人叫他无袖板甲,但和北方的还不一样。” 罗斯凑近到骑士的身边,用手敲打着那层结实的板甲衣。准确而言,那东西的名字应当叫做布衣铁甲,用厚且结实的亚麻布将铁甲片攒在一起,但彼此并不相拼接。 “北方的无袖板甲更结实,那东西是皮革内置铁板拼接制成,除非长枪贯胸,不然冲锋的时候很难被正面杀死。” 那骑士带着护面盔,艰难地点了点头,看上去这位身材纤细的骑士并不以力量见长,也许只是为了不在训练中受伤而披挂重甲。 “要不要休息一下。”罗斯轻轻拍了拍重甲骑士的肩膀,那骑士很矮,戴上硕大的巨盔身高也只到他的脖子部分“这鬼天气,只有真正的骑士能够披甲作战。” 当然,罗斯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前些日子,自己穿着破烂的半身甲撞进敌人的阵列里大杀特杀的故事了,看上去也并不记得身上现在还披着长摆链甲。对于往昔的光荣与战斗,除了梦里,这位仪容出众的骑士从来不多言多语。 “帮我摘下。”铠甲后传来切喏的女声,那音线听上去就像是个受委屈的小妻子“我,我撑不住了。” 罗斯赶忙帮她把头盔掀开扔到一边,一头栗『色』的马尾长发高高扬起,仿佛波浪般柔顺丝滑,却也难逃被汗水浸透凝结成布匹状的厄运。那张被包裹在秀发与钢铁间的面庞有些苍白,却也没有被抹去健康的红晕。 “唉,小笨蛋乔乔。”罗斯熟练地帮忙把板甲衣的衣带解开,利落地解除掉沉重的负担,现在坐在地上的乔安娜只剩下了一身锁子甲。可厚实的铠甲还是显得她的头颅很小,就像是破壳而出的小鸡仔那般可爱“我说过了,这些是男人的事情,你不必压在自己的身上。” “为什么我不行,你跟我说过,那些诺德人里也有盾女,珀薇也是个身手敏捷的战士。”乔安娜生气地鼓起了嘴,像是两腮各塞了一个苹果,让罗斯·科迪忍不住伸手采撷,快活地『揉』了起来“呜呜呜,放开我,你这个坏痞子!” 骑士撒开了手,乔安娜抬起头看着罗斯那漂亮的脸蛋,这种模样在男人中绝对是罕见。也许只有他自己不知晓,在帕拉汶的那些贵『妇』与小姐间,一个眼神略带沧桑的俊俏大贵族之子,会多么受欢迎。 过去乔安娜在那些门第间生活过,见到比罗斯差劲得多的男人被当做宝贝一样疯抢。这是一个相当优秀的男人,她不知道如何守护这段若有若无的爱情,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里昂托付给自己的血脉。 “未来你有什么打算吗?”乔安娜有些紧张地问罗斯,就像是在赌桌去了一切的赌徒生怕丢掉最后一个字——而不公平的是,她本人无力参与任何赌局“你有想过去哪里吗?” 想去哪里?罗斯也在不停地问自己,他感觉灵魂的一半已经被埋葬在提哈那座巨型坟墓里。剩下的的残躯,只想冲到帕拉汶,对那数不尽的骑士与贵胄大吼,扯着尸位素餐的哈劳斯公爵与伊瑞奇国王咆哮。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眼睁睁地看着里昂大人战死,却连一支军队都不派来!诺德人上岸,对你们有什么大过天的好处!” 人成长最大的表现就是认识到过去的自己是个蠢蛋,罗斯的成长很快,他比其他人更为高明,已经能认识到现在的自己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蛋。 目前最重要的,不是去讨回什么公道,而是尽可能从伤痛中走出来,去保护更需要守护的乔安娜。里昂是巴赫家族最后一位男丁,而从此以后,乔安娜就是巴赫家族最后的一位伯爵。 里昂的封地全部居于北方,现在不要说收回,就是单纯想一想都能感受到危机四伏的恐怖。据说萨克森受到了拉格纳·洛德布罗克侯爵的围攻,这场战争的规模之宏大足以和提哈媲美。 当然,美中不足也很多:拉格纳不像雷克斯那么一根筋、守军一盘散沙没有一个像里昂那般勇敢、军队数量只有一千三百人且缺乏骑士,等等一系列非常顺理成章让城市的城墙变成坟坑的要素。 “我会留在这里,守护着你。”罗斯牵起乔安娜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把剑『插』进养育过他的提卡颂土壤“一直到斯瓦迪亚的征兵令传到家乡,我才会动身。” 乔安娜抱着自己的头盔,低着头深思着些什么。罗斯就坐在地上,静静地陪伴着他的女孩。他们的身边就是一片漂亮的果园,被篱笆包裹住,果农们伺弄着刚刚结出的果实。在盛夏的七月份,苹果花已经褪去,换做新的生命。需要辛勤地修剪枝叶,才能保证果实既吸收到充足的阳光,又不至于被阳光暴晒。 “罗斯,有点事情我一定要和你说。”乔安娜的声音很小,想猫的胡须触碰在人脸上,心底都痒痒的,难以启齿地舒服“虽然你未必会支持……” 这让从战场上下来的骑士非常惊奇,他没见过这样扭捏的乔安娜。这位巴赫家族的女孩轻轻软软不假,可绝对不代表矫『揉』造作,就连想要成为一名女骑士也是确确真真,同罗斯练习得有板有眼。 “我想……能不能给珀薇一块采邑,让她当我们的骑士。”乔安娜把身子缩进了一点,像是要把整个人都缩进锁子甲内“她需要名正言顺养活一个英雄的遗腹子,而且按照她的『性』格,她不会去嫁给一个新的男人。” 杰里斯·凯文,那个勇敢支援北方的领主,曾亲自将安逸的家园变卖,毁家纡难来拯救自己的老军团长与半身战斗的提哈。罗斯从来没有忘记他和珀薇曾经做过的一切,但他已经不是头脑一热就随便处置事情的骑士,那是个人的、鲁莽的,属于过去的罗斯·科迪。真正的骑士要有自己的判断。 “采邑并不合适,珀薇是个女人,承受不起这样的负担。”罗斯『摸』了『摸』乔安娜栗『色』的马尾长发“我会处理的,你们也不会分开,她会过得很好的。” 乔安娜高兴地点点头,对于一个漂亮女孩来说,朋友总是少得可怜。寂寞的人总是和寂寞的人相亲相近,一个骑士的女孩与一个曾经骑士的妻子总是有共同的话题。最艰难的日子,她不会忘记挺着肚子的珀薇是怎样安慰孤独的自己。 “至于孩子,无论男女我都会成为他的养父。”罗斯认真地向乔安娜承诺“如果是男孩,我会授予他一块采邑,让他继承父亲的姓氏‘凯文’。如果是女孩,我会为她寻找到合适的人家,你觉得如何?” “这些事情还早得很,我的骑士。”乔安娜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已经弯弯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吗?” “嗯?” “我只希望,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战争。”乔安娜泛红的眼眸盯着罗斯那被汗水浸湿的秀发,伸出手抚『摸』着骑士的耳后“我也希望,我的骑士不会像珀薇的丈夫或我的叔父那样策马远去……或者至少,容许我献上最后的祝福。” ********************分割线******************** “头儿,你看这些钱。”安度因非常高兴地把自己的那个袋子又摆在沃尔夫的面前,后者非常惊异地看到,那袋子鼓鼓囊囊地塞满了各『色』各样的钱币“我数过了,足足有三千五百第纳尔!” 沃尔夫惊叹地看着各国的第纳尔混杂其中,从格陵兰某个领主家的铜板到斯瓦迪亚印着初代国王头像的金第纳尔一应俱全。骄傲的安度因把一份长长的名单交到沃尔夫手里,上面的人有些沃尔夫认识,有些不认识,有些是罗多克人,有些是诺德人,有些是活着的人,有些已经是死去的人。 “嗯……”沃尔夫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这些钱是……?” “我说过……是为了招募骑兵用的啊!大家都有参与啊。”安度因的脸上孩子般绽放开笑容“这些钱可以组织起来一队骑兵了吧?” 经过漫长地思索,沃尔夫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孩子的骑兵梦依旧坚持着,不仅没有被现实摧毁,反而膨胀到了三千五百第纳尔。这当真叫沃尔夫措手不及。 “嗯,暂时还是不行。”沃尔夫摇了摇头,安度因的脸『色』变得有些失望“在海上携带马匹简直是一场灾难,除非我们在卡拉迪亚拥有据点。” 话是这么说,但正所谓成功的指挥者总是相同的,野心勃勃的沃尔夫也非常非常期待拥有一支骑兵,哪怕水平连海斯特堡的盗版骑士团都不如(玛格丽特『露』出了核善的目光),他也希望能有那么一支可以绕到对方屁股后面、把那些该死的破烂一起送到天堂和地狱的大杀伤力军队。 安度因失望地摇摇头,但还是抱着钱袋坚持着向沃尔夫科普了一番对方早已了解的理论。很明显这是一场失败的说服,沃尔夫的眉头里都写着‘想睡觉’一行大字。 “对了,沃尔夫,有一点非常重要!”安度因一拍脑门,把昏昏欲睡的沃尔夫从桌子上震了起来“新收的罗多克人里有些很擅长木板雕刻!克斯说,可以让他们去帮瓦伦塔的忙,很快我们全军都能看到新鲜的画稿了!人手一份那种!” 这倒是非常新奇的事情,沃尔夫来了兴致。祖先曾经买到过两本几乎一模一样的书本,按照当年那个萨兰德人的话说,这是东方的‘印刷’做的——只需要雕刻一遍,就能把图案或者书籍快速印到纸上去。 当然,需求决定市场,目前的手抄本已经可以满足卡拉迪亚那少的可怜的知识分子。沃尔夫一直也没有把这项技术当回事——就像人从来不会想到,寓言里水可以自动从河里抽上来的蠢故事也能变成现实。 “那就去试一试吧。”沃尔夫快活地点了点头“告诉瓦伦塔,别把我画那么丑,好歹我也是人的模样。” 安度因吐了吐舌头,抱着大钱袋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坐在舒服干燥的帐篷里,沃尔夫倚着座椅的靠背,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一百四十七章 骑士之路(中) “你的伤应该好了吧。”沃尔夫走进别墅光线某个昏暗的屋子里,一个斯瓦迪亚人正仰脸朝天地呼呼大睡,托曼颇为无奈地跟随在首领的左右“亲爱的西蒙斯大元帅,难不成您就打算这么睡一辈子?” 老游侠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像是品味着什么甜美的蛋糕一样快活地咂着嘴,根本不在乎皇家侍卫抽出半截的宝剑正‘友善’地闪着寒光,摇头晃脑地躺在床上哼哼着『乱』七八糟的斯瓦迪亚民歌。 最近黑加仑军的经费充足,周围的村民都非常乐意向雇佣军兜售各式各样的食物与用品。西蒙斯的伙食也水涨床高,那些『奶』酪与面包腊肉算不上人间美味,却也足够营养好吃。 “不睡觉,难道看你杀人吗?听说你在亚伦城内干的事情很漂亮啊!”西蒙斯打了个大大的哈气,满脸讽刺的笑容,沃尔夫轻轻将手搭在托曼的剑上,示意皇家侍卫放松“罗多克人杀了一个诺德人,诺德人又宰了一窝罗多克人,要是你们这样坚持下去就好了,很快斯瓦迪亚天下无敌喽!” 这个骨头硬的很的斯瓦迪亚人,嘴里说出的话依旧酸得要死,鬼知道他在笑话诺德、罗多克,亦或是那了不起的斯瓦迪亚。 沃尔夫没兴趣和这么个巴不得早点死的家伙浪费口舌,他把剑扔到西蒙斯面前,还有一面斯瓦迪亚样式的骑士扇形盾被丢到床下,惊得后者坐了起来。 “你,自由了。外面有一匹老旅行马,自己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沃尔夫皱着眉头转过头去,根本不去看西蒙斯那一副好似被石子投开水面的尊荣。看到自己敌人吃瘪无疑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但沃尔夫就是任『性』地不去看西蒙斯,好像床上没有坐人,而是堆积着一大坨散发恶臭的狗屎。 “罗斯·科迪没有死成,有斯瓦迪亚商人说,他和‘劫匪’轰轰烈烈打过一架,最终平安地回到了苏诺的提卡颂。” “劫匪?”睡眼惺忪的西蒙斯张着吃惊的大嘴,有些不解地看着沃尔夫“什么劫匪?” “一群穿着锁子甲与板甲衣的劫匪。”沃尔夫挥了挥手,很不请愿和这个俘虏说话,像是被无休止的提问耗干了耐心一样“你的话怎么这么多,我说了不想再看到你。” 西蒙斯有些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麻利地起身。一个士兵走进来给了他一套还算耐用的皮甲,并帮他穿戴整齐、系好衣带,沃尔夫全程一直背过手去没有说话,仿佛在观赏那空空如也的墙壁。 “你真是个怪人。”西蒙斯吹了口哨,看向这个诺德矮子的目光里柔和了些许,或许那应该只是昏暗房间里光线的错觉“我也向你许诺,如果有一天我们身份交还,我不会让你死的痛苦。” 西蒙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说,自己的过去都是由这个人一手毁灭,倘若有机会,应当抽筋扒皮才是。不过仇就是仇,恩就是恩,即便并不相抵,也不当否认任何一边。 “那真是太好了。”沃尔夫终于转过身来,满脸笑嘻嘻得叫人讨厌,刚才的一点点感动都被破坏得干干净净“帮我告诉那个叫罗斯的笨蛋,别想着什么复仇屁业,先把自己活明白吧。” 老游侠没有理会,一阵风一样走出了大门,即便是那条瘸腿也被暂时加快了速度,整个人如同出笼的鸟那样自在。跨步上马,有人递给他一大包干粮与装着一百第纳尔的钱袋,西蒙斯头一次用诺德语向守卫道了谢,催促着坐骑离开了罗多克的亚伦城郊。 一阵马蹄声踏过,沃尔夫舒舒服服地躺在西蒙斯刚刚睡觉的地方,把鞋踹到一边,裹上被子对笑着走出门的托曼吆喝道:“帮我把窗帘拉一下,谢了!” “当然当然,要不要帮您找几个罗多克女人?”皇家侍卫转过身来,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据说劳累过后的午睡相当棒噢!” 一阵笑骂后,沃尔夫闭上了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终于走了,床是老子的……真是个美好的下午啊!” ********************分割线******************** 黑加仑军的假期很快便结束了,发生了那样的不幸的事情后,没有什么快乐兴趣可言。士兵们更倾向于和黑加仑军内的朋友们玩耍,至于女人什么的,随随便便的问题罢了,在那种肮脏的地方被卑鄙的袭击害死,实在是一种耻辱。 于是乎,球场迅速地盖了起来,那些罗多克杂役笨手笨脚力气还小,石头清理的速度都跟傻子放牛一样毫无进展。那些农民对重甲球的规则半点不懂,等到他们盖出来怕不是黄瓜拌菜都要凉了。 所以,有空的士兵和军官都会参与到修建工作中,在场地规划里已经划分出相当空余部分,甚至可以搭起高台供人在上面围观。 “安德鲁!”一个小小的声音出现在初具规模的球场上,上百名赤膊着上身的军士带着一百多瑟瑟发抖的杂役热火朝天地开工,那要多不标准有多不标准的诺德语传得好远好远“词(吃)烦(饭)啦” 周围的士兵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那个小小的身影也跟着傻笑,全然不理解大家究竟在笑个什么东西。 “啊哈!是小安琪!”亚托光着膀子扛起铁锹,从一堆工地垃圾后面钻了出来“今天给安德鲁带的什么啊?” 安琪那可爱的脸蛋上只有笨兮兮的傻笑,根本没有回答亚托的问题——原因很简单,她听不懂亚托在说什么,就像亚托大多数时候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样。 “来吧,来吧。”亚托笑着把铁锹扔到一边,用同样『乱』七八糟的罗多克语跟安琪说道“骑戴(大)嘛(马),雾(我)大(带)你找安德鲁!” 冲击步兵团团长从小安琪手里接过那个菜篮子,把小家伙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亚托杀人如麻的手稳稳将十四岁的小丫头固定于自己的头顶,快活地在工地间灵活地跑了起来,傻乎乎还在流口水的小安琪也高兴地『乱』叫起来。 “哦哦!飞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快乐地奔跑过『乱』糟糟的球场,对于那些很久没能归乡的诺德士兵们来说,永远傻笑的小安琪有一种魔力,那傻乎乎的笑容像是太阳,让人像是看到了格陵兰夏日慈悲的光芒。 两个脱线的身影快乐地跑到一个浑身是汗的健硕身影边,小安琪从‘大马’上下来,嘻嘻笑着从亚托手里拿过篮子,递到那人的面前:“安德鲁,刺(吃)!” 看上去这位黑加仑村三十根长矛出身的枪兵旗队长,并没有笑得和其他的诺德士兵一样开心,而是颇为无奈地接过那不断飘着香气的篮子,捏了捏小安琪笑嘻嘻的小脸蛋,抬起头对亚托说:“你会把他惯坏的。” 亚托先生看上去不以为意,完全没有想过惯坏的问题,甚至逗弄安琪笑得非常开心。女孩子洗干净脸、换上一件新衣服,扎起『乱』七八糟的头发,就像是个精致的娃娃那般耐看——只不过是一直呲着白牙傻笑那种布娃娃。 “那怎么可能?”什么都听不懂的安琪乖巧地坐在安德鲁身边,那柔弱娇小的身躯完全被笼罩在安德鲁的身影里“你来告诉我,你该怎么惯坏一个笨*蛋?” 安德鲁叹了一口气,安琪再次捧起那篮子食物放在枪兵旗队长面前,生怕安德鲁被饿到。完全没有拒绝之力的安德鲁先生面无表情地接了下来,并否认了内心那不可抑制的舒适感。 安琪又把篮子捧到亚托面前,粗心的双手武士这才发现,干粮多了许多,原来是多了一份属于冲击步兵团团长的。 “哦哦哦!”亚托大笑起来,端起篮子吃的不亦乐乎“话说,怎么就剩下安琪小傻蛋了?那个叫凯拉的呢?那妞身材才叫标致……” “被希尔薇带走了。”安德鲁叹了一口气“那小东西聪明的很,学诺德语又很快,现在在帮盾女小姐跑腿。” “哦,她不是说要照顾安琪吗?”亚托咀嚼着干粮,百无聊赖地看那些罗多克人半天钉不上一个木桩,被看管他们干活的诺德士兵打屁股打得哇哇直叫“怎么去找好差事去了?” 安德鲁吃得很快,安琪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为他擦拭嘴角,虽然很笨但女孩的动作很轻柔熟练,是个非常善于照顾人的小家伙。而那位高大魁梧的诺德人嘴上说着一套,行动上却完全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嗯,看起来我懂了。”亚托眯起了眼睛,像是一辈子的坏笑都堆在了脸上“没有必要了,你已经把她照顾的很好了。” 安德鲁连涨得通红,像是公鸡打鸣一样连连矢口否认:“没有!你不要瞎说,我只是接受命令罢了!这是忠于职守!” “好的好的,忠于职守。”亚托笑得像个安琪一样,努力想收回那傻呵呵的笑容“我有预感,我们又要打仗了。” 热火朝天的球场上热闹非凡,安德鲁慢慢将一块干粮撕成碎片吃下,安琪已经开始在他的臂腕边打起了哈气:“是啊,但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敌人是谁,我讨厌这种被包围的感觉。” 二人都没有说话,慢慢的,一个鼻涕泡从小安琪鼻尖升起,无忧无虑地在空气中晃动。二人情不自禁地也开始希望自己的脑子能够再笨一些,说不定也可以不必为任何事情忧虑了。 “不过,据我所知,狼在『舔』舐爪子。”安德鲁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小声再亚托耳边说道“一封信从这里寄出,由可靠的老中队长与他的三十名士兵携带,无声无息地趁着夜『色』离开了我们船舶停放的岸边。” 这片区域很符合诺德人的习惯,距离海边的路程相当近,沃尔夫设立了岗哨轮番值岗,来保护那些重要的龙首战舰。 “去往哪里?”亚托皱起眉头“去请求增援吗?” “不清楚。”安德鲁站起身来,困兮兮的安琪被他拉扯着『迷』『迷』糊糊跟着走“但毫无疑问,在向朋友的方向前进。” 第一百四十八章 骑士之路(下) 珀薇挺着颇具规模的肚子,慢慢走向就近的那把椅子。寄人篱下的生活肯定不是滋味,但不得不说,在以温馨家庭为重心的提卡颂科迪家族,不是滋味仅仅出于本人内心的失落。 就在半年以前,她也有未必这么大、却同样漂亮的庄园,一生漂泊居无定所的珀薇也可以是体面的领主夫人。但一切变得都很快,自己的男人杰里斯满脸愧疚、全副武装地来到自己的面前时,她就知道领主的故事结束了。 摘下墙壁上还没有落灰的白蜡木长弓,穿上总是带着烘臭汗味的皮甲,珀薇再次踏上了战争的不归路。就像她承诺的那样,一直陪伴着那个将爱情献给自己的男人。杰里斯一路上在向她道歉,道歉许诺给她家园与安顿,又亲手毁灭了这份宁静。 “不恨吗?”她喃喃自语,原本她以为伴随着那口棺材埋葬在北方的土地里,一切都结束了。但腹中的孩子时时刻刻提醒着珀薇,这场孽缘的接力还在继续“杰里斯,你可真是个魂淡。” “珀薇!”小鸟一样的呼唤在女弓箭手的身边响起“喂!小心一点,我不是说了,记得叫醒我吗?” 女绿林弓箭手默默在乔安娜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一个女仆敲门走进递上一杯水,口干舌燥的珀薇一饮而尽,方才倚在乔安娜的身上长舒一口气,用手指轻轻挠着女孩子的小下巴:“谁知道你昨天和罗斯玩了什么,能不能起来,还不好说呢。” 乔安娜歪着头,试图努力理解珀薇在说什么,不过很显然并不能搞明白。相对于生活经验丰富的珀薇来说,乔安娜还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嗯,他昨天确实有几下戳得我好痛,但我……我可没那么脆弱!” 正在喝水的珀薇直接一口气把嘴里的东西全喷了出来,顺着鼻子往外『乱』窜,水弄的到处都是,外面的女仆赶紧跑进来,拿着『毛』巾为孕『妇』擦拭口鼻。 “你们……”等到女仆拿着『毛』巾与杯子出去后,珀薇才轻轻抬起头,看着不知所措的乔安娜,似笑非笑地问道“你已经是他的女人了?” 乔安娜一头雾水,着实不知道被剑敲了几下身上的板甲衣怎么就成了罗斯的女人,但还是有些害臊——女人都是敏感的,她已然意识到了珀薇的若有所指。 “没啦,我是说剑,不是说……啊呀,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乔安娜冲上去捏了捏珀薇因为怀孕而变得圆润发福的脸蛋,把那坏笑捏扁在手里“喂!不要笑得那么吓人!” 珀薇挑了挑眉『毛』,若有所指地说道:“糟糕的事情?不不不,一点也不糟糕,那可是世界上最棒的事情呢。” 乔安娜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涨红着小脸怄气地别过头去,活脱脱一只没有被投食、还受了气的小仓鼠。珀薇也不劝慰,就那么无赖地仰着脸,躺在乔安娜怀里等着小仓鼠服软。 “最近,我感觉罗斯怪怪的。”乔安娜突然说道,眼神里的担忧让珀薇非常熟悉。在杰里斯还活着的时候,她照镜子时,眼睛里也总是覆着这种颜『色』“他很平静,但心跳却有时会突然剧烈起来。尤其在休眠的时候,我趴在他的肩上……他睡着的时候,心跳得像是只兔子。” 平静的生活对于心怀火焰的骑士来说,是一种无声的灾难。也许说是可笑,当人在战争中渴求着安逸,却又在安逸中发现只有在战场才会安下心来。 “他已经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骑士。”珀薇叹了口气“他开始懂得忍耐自己的愤怒,就像是经得起锤炼的剑一样,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科迪家族的玫瑰骑士画在盾牌上,悬挂于洁白的墙壁。斯瓦迪亚的人们常说‘生活得就像是苏诺的领主一样’,富裕、和平、丰收,是这片广袤土地的代名词。但毫无疑问,科迪家族的先祖也是用剑耕种过土地,才获得了美满的果实。 “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家庭会有一个手持长剑戍卫在提哈那种地方。”乔安娜长叹了一口气,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呆呆坐在珀薇的身边,轻轻扶着朋友的后背“我的家族每一代都有人战死沙场,他们是天生的战士,只有死了脖子才会垂下。我一直以为,这种勇气,在如此安详的土地是看不到的。” 一队科迪家族的士兵从窗外走过,站在二楼的房间内可以看的一清二楚。珀薇皱着眉头,像是发现了什么灾难一样,掀开木制的窗户指向那些士兵:“他们,和我看过的卫兵不一样,他们携带着长锥头枪,而且装备着更像是武器而非装饰的斯瓦迪亚单手剑。” 乔安娜不理解地歪着头,要她去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简直是太艰难了。 “我早该注意到的。”珀薇长叹一口气,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罗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下剑成为国王的好农夫的。” 乔安娜凑到窗前,看到成群结队的士兵携带者崭新的武器,向她和罗斯训练的场地走去。那些士兵至少有半数穿着锁子甲或皮链混合甲,其余士兵要么仅仅穿着红『色』的武装衣软甲,要么套着简单的皮甲。 倘若将视线紧紧盯住,可以看到其中相当多的夹杂了身穿双重锁子甲或扣着板甲衣的重装骑士。他们携带着自己的骑士与扈从,响应领主的号召前来集结。 “又要打仗了吗?”乔安娜紧张地把头探出去,想要寻找熟悉的身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才刚回来。” 罗斯抬起头来,看到自己的女孩正紧张地趴在阳台上注视着下方。不过他的隐藏很好,带上巨盔后,没有人能认出来这个穿着厚硬皮甲与板甲衣的骑士,就是那位英勇的科迪家长子。 “你应该多陪伴她的。”莱森眯起眼睛,用进村的手臂挠着头“军队会吓坏她的。” “不,不会的,她是巴赫家族的伯爵了。”罗斯在巨盔后面的声音不可抑制地低沉下去,仿佛在犹豫不决“我不得不这么做,莱森,我嗅到了战争的空气。整个苏诺的风都开始变了。” “不能再等吗?又不是打仗,只是集结队伍而已。”莱森笑着摇摇头“今天阿尔法才回来,这么做会不会太急了?” 长期以来,苏诺一直是农民的故乡与家园,继承着自卡拉德以来的古老风速,骑士只为守卫家园才上马作战。那场罗斯先生干的、广为人知的‘拦路’战役结束后,所有的领主都敏锐地收到了一个信号:下一位国王的最有力候选人,是个不讲规矩的家伙。 哈劳斯也许是过于痛恨所有关于里昂的人,也许是他天『性』即是如此,受到其指使的军队大摇大摆地在安详的苏诺杀人——准确说是非常不客气地打了一仗,去阻拦一个让苏诺人感到光荣的英雄。 在过去的岁月里,科迪家族也和其他的家族一样,经历过漫长的联姻与血脉吞并,几乎可以说是没耗费多少血就拿到了广袤的封地。缺点是这一路程过于漫长,毫无激情可言。而优点也同样卓着——苏诺的领主彼此间沾亲带故,往往像是一张紧密缝制的亚麻布那样结实。 当听说科迪家族被莫名其妙的狗腿子拦截后,整个苏诺到处都是披挂上马的骑士,他们响应苏诺公爵与提卡颂伯爵的救援号召,从自己安逸的家乡出发,手持骑枪去‘接孩子’回家。 虽然大部分骑士与士兵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不过也立刻震慑到了蠢蠢欲动的哈劳斯公爵——前后足足七百二十名骑士与八千九百名步兵路过那片土地,那些侥幸没有被苏诺公爵清理掉的渣滓像是老鼠一样,缩在自己堡垒里不敢出门。 “苏诺的土地,谁想踏进一只脚,就要做好丢掉两条腿的准备。”苏诺的守护者,奥洛雷斯公爵在致伟大的帝国统治者伊瑞奇国王的信上这样说道“我们将会手持自己的剑,保卫祖先的遗产与国王册封的土地,直到最后一个苏诺人鲜血流干。” 对于越来越无力的国王而言,在病重中听到四面『乱』起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消息。但他也同样欣慰——反对哈劳斯的人越多,自己的女儿艾索娜就会更加安全。 “但我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哈劳斯会如此顺服于苏诺冲突的处理?”莱森皱着眉头“我在帝都帕拉汶担任军士的时候,曾经有人跟我说,永远不要招惹哈劳斯,他就像狮子一样喜怒无常。” “因为,他需要苏诺的支持,需要苏诺去攻击我们南方的敌人——或者说过去的同胞。”罗斯皱着眉头,看着那些披挂整齐,在前方混『乱』地站着的骑士与步兵们“哈劳斯抽不出手来,而苏诺令人畏惧的军事动员力毫无疑问也是他的心病。” “那么……”莱森也说不出话,想了很久才问道“苏诺就这样乐意当哈劳斯手中的骑枪?” “不……你真当苏诺的骑士们都是只会种地的农民吗?”罗斯抽出剑来,用链甲护手轻轻擦拭着剑锋“所有的剑,都只为贪婪作战,仅此而已。” 第一百四十九章 塌鼻子掠夺者(上) “沃尔夫先生,我不得不这么做,您是个有教养的人,但毫无疑问您的士兵惊扰到了我们的学院。”阿金斯校长坐在沃尔夫的对面,将一张契约放在诺德人的面前“抱歉,这些是您需要接受的条件,否则我很难说服那些教师欢迎您进他们的课堂。” 尽管很无奈,不过传闻已经开始蔓延。据说沃尔夫身上携带的那柄佩剑,上面蜿蜒着亚伦小偷们的鲜血,夜半凑近还能听到他们的哀嚎与被砍断手脚的声音。 现在沃尔夫的所作所为可是大学城的热门话题,相当部分人称赞他对手下的负责、惩罚有度、不伤及无辜。就像同时也有人认为这是越庖代俎,有失亚伦体面,倘若每一个雇佣兵都能代替国王担任刽子手,那是不是亚伦城内所有人的『性』命都岌岌可危,只差一个可有可无的罪名。 “那就给我看看吧。”沃尔夫无奈地接过了契约,上面委婉地说明了诺德士兵在〖亚伦纹章与骑士学学院〗大吵大闹的经历,并详细说明了被惊吓的教师到现在看见诺德人就会浑身哆嗦的可怜病症。同时要求沃尔夫保证士兵们不会惊扰到各个学院的教师与学生,并在必要时候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力所能及?”沃尔夫毫不犹豫地用鹅『毛』笔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首次非常认真且无奈地写下的是‘沃尔夫·路西法’,看上去已经没有力气对姓氏问题进行反驳“请您告诉我,如何才能算得上是力所能及?打败一千人的军队也算力所能及,搬个箱子也算力所能及。” 阿金斯的脸庞像是古老树木的年轮那般沉稳,不过好在是没有沧桑纠结到树木年轮的地步,看上去还是蛮健朗。他留着花白厚实的头发并梳理地整整齐齐,让沃尔夫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涂匀在伤口处的『药』膏,又无端联想到了自己看过的、一只连续逃避三年剪羊『毛』命运的绵羊。 “由您来判断,毕竟倘若您拒绝,我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阿金斯的口吻非常平稳,拿出来的绝对不是那一套治学精神,而是罗多克商人的理念“这些事情,我相信一个杀人都不眨眼的雅尔不会没有衡量的天平。” 于是乎沃尔夫爽快地答应了,至于这契约有什么威力,怕是只有他自己才说的清。假若他不愿意支付任何代价,那么这就是一张可有可无的擦腚纸。不过,在亚伦城内小小的善行,似乎被很多人看在眼里,似乎很有可能被当作某种软肋。 “其实,我希望这种事情谈得明白一些。”沃尔夫朝地上恶狠狠地咳嗽了几声,恨不得把肺子都咳出来“但既然您坚持,请您也想好后果。” 阿金斯全然不在意,并向沃尔夫伸出了友善之手,后者恶狠狠地接过来握了几握,从此以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左手捧着书本、右手拿握血剑’的诺德人重新成为罗多克诸多学院的旁听人。糟糕的事情也随之而来,现在沃尔夫就像是珍稀动物一样,那标志『性』的面庞到哪里都会引来数不清的好奇与围观。 不过日子依然过得还算可以,他没有兴致和那些学生交谈,上课就认真听课,然后提前几分钟溜掉,安安静静地回到自己的营地里,去训练那些苦不堪言的大头兵。 枪兵们已经推盾牌累到半死不活,他们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在结成密集盾墙与盾垒,而冲击步兵和剑士团就会轮流对其发起撞击,以训练他们的抗『性』。 其他的部队则经常进行格斗与团体格斗,沃尔夫经常要处理那些琐碎的问题。比如在一次对阵演习时,一个剑士团的、西海岸自由农出身的中队长,扯着一个瓦格良部落斧矛团的中队长的衣领,大声斥责对方使用卑鄙的下三滥手段,后者则咆哮说没有任何规定不允许踹几把,如果对方看护不好,他很乐意狠狠地当着他们的妈妈的面用力踢两脚。 在双方开始问候对方母亲,并斗殴成一团后,相当多的士兵参与到了斗殴中——好在即将蔓延到整团斗殴的时候,卢瑟和杜瓦克因赶到了,及时用冷水和棍棒矛柄叫那些鼻青脸肿的士兵们冷静了下来。 沃尔夫处理的方法也很简单有效:让两个中队长当着全军的面臭骂一顿,命令向对方持剑互砍,直到一个死掉为止。要么承认冲动的错误,和好如初,每个人挨上十个鞭子。 当所有的同伴都不做声地死死盯着他们的时候,两个中队长都没有那个尊严与想法去当着所有人的面去谋杀一位战友——与诺德大多数军队不同,在黑加仑军谋杀他人无异于谋杀兄弟手足,要是敢这么做,估计这辈子都甭想从指指点点中抬起头来。于是双方放下了武器,握手以示友好,并一同老老实实挨了十个鞭子。 “说来也十分好笑。”沃尔夫在跟自己的高级军官们谈话的时候嘻嘻哈哈地说道“你们一个个也一样,对自己的士兵又是吼又是骂,经常拿着木棍剑柄‘训练’。结果看到自己的兵被别人揍了,眼睛红得像是群兔子!” “你不也是一样吗?”那些军官都跟着傻笑,只有希尔薇大胆地翻起白眼“平日里吼得数你最欢,进城复仇的不也是你?” 沃尔夫一笑而过,不管怎么样,不管自己现在究竟为自己争取到了什么,一直优秀的手足军队将会是他一生最为骄傲的资本。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去,大多数时候,沃尔夫会坐在那个阳光充足的球场上看士兵和杂役们干活,直到忍不住倦意打瞌睡。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大摇大摆睡觉而不必被斥责的人。 这样美妙而有规律的日子度过了一个月,七月份是罗多克降水最为稀少的旱季——此处拥有独特的气候,除了七月份与八月份,其他时期降雨都是颇为均匀的。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士兵们吃得好喝得也很好,每天快乐地推起盾墙,并在对战期间用木制武器奋力殴打对方,在军官的组织下进行重甲球比赛,在河里定期游泳洗澡…… 不论怎么说,沃尔夫与他整个黑加仑军的日子都是非常快乐的,除了每天晚上都很孤独地在帐篷外数星星,其实沃尔夫感觉现在的日子也不差。他会躺在草地上,去辨认每个闪烁在天边的星座,半人马『射』手、奥丁之秤、大沼泽蟹。诺德语翻译出来的名字总带着童年父亲的味道,仿佛回到了格陵兰的童年日子。 沃尔夫喜欢这种生活,他已经不再是养尊处优的乡下祭司,不论战斗力如何,他内心里住着真正的诺战士。对于尽忠职守的老管家夏洛特来说,让主人(哪怕是临时的)在帐篷内过得像个傻大兵简直罪无可恕。不过沃尔夫再三拒绝,并坚持和士兵们住在一起,这位老管家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安排仆人将帐篷收拾得尽可能体面。 当沃尔夫回到帐篷里,发现帐篷几乎被全然翻新,所有漏风的地方被缝得结结实实,地面原本铺着的稻草被拿走了,一张体面的床与一张体面的桌子被从别墅的卧室内拿出来,舒服的萨兰德毯子被铺在地上。 从那天开始,所有军官进沃尔夫帐篷前必须脱鞋。不过在被气味折磨了一番后,沃尔夫开始热衷于催促所有军官洗脚。 但很多时候,平静被打破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就像斯瓦迪亚北地的居民与亚伦城内无法无天的小偷们一样,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诺德人的斧子下面。沃尔夫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打破自己平静、混吃等死的雇佣军生活的,也会是不可救『药』的诺德人。 “沃尔夫大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和了沃尔夫的美梦,这个睡眼惺忪的诺德雅尔甚至闻到了来客身上剧烈运动后的味道“塔尔巴男爵在呼唤你,亚伦需要你的帮助!” “谁放他进来的!”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了沉重的盾牌撞击人体的声音“卫兵,卫兵!你*妈的看都不看就往里放人进来吗?” 沃尔夫眯着眼睛坐起来,帐篷的门帘被人掀开,阳光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亮瞎着他的狗眼,门外长矛般的影子被投『射』在脚边。看起来非常不幸睡过了头,第一时间他并没有想到亚伦怎么了,而是反应过来今天上午的课肯定被翘掉了。 一个倒在地上的罗多克士兵被死狗一样拖了进来,身上的褶皱武装衣看上去非常体面,外套上还印着贵族家的纹章。还处于起床气的沃尔夫裹着被子完全不想说话,静静地看着那个倒霉的士兵鼻血狂流,把地毯污染得血迹斑斑。 “什么事情?”沃尔夫也顾不上地毯脏不脏的问题,听上去究竟是发生了紧急事态“你们亚伦被斯瓦迪亚围起来了?” 那个罗多克士兵一张嘴血就顺着鼻子淌进嘴里,看起来真是凄惨无比,沃尔夫不禁无奈地示意身边怒目圆睁的托曼给那倒霉蛋一块手帕。 “没有,托圣神的福……”在意识到这些诺德人的信仰后,饶舌的士兵立刻闭上了自己的嘴“一群掠夺者光顾了我们的海岸线,看船只与旗帜,可能是您的同胞。” 听上去确实有点麻烦,尽管禁止掠夺与互不侵犯的协约已经放在了雷克斯国王的桌子上,但不代表那些海寇就会把一张纸当做回事。不过能惊动整整一个城市,沃尔夫咂了咂嘴,好奇地问道:“来了多少人啊?” “不知道,但看到的是……”那个士兵翻着手指开始细数自己的所见“一二三……足足七艘龙首战舰!每一个上面都载满了士兵。” 突然之间沃尔夫不想说话了,一个拥有七千名士兵的城邦,究竟是怀抱着什么样的信念,在遭遇到撑死不会超过三百人的突袭者时,前来向自己求援?不过这是好事,一个不友善的潜在敌人,毫无疑问还是更适合做羊。 “那他们……有登陆吗?”沃尔夫真是觉得脑壳痛,而且非常想敲打敲打这个罗多克人的脑壳,让他也痛一痛“你们有试着去阻拦吗?” 罗多克的士兵张大了嘴,摇了摇头:“没有,我们将城外的商人与巡逻队撤了回来,坚固的城墙可以防御……” “坚固的城墙充其量也只是不能移动的死物。”沃尔夫已经没有兴趣听下去了,不管怎么说这是与国王的纸面协议——帮助打击那些不安分的同族“只有盾牌和斧子才是唯一有效的防御。托曼,把所有的旗队长及以上的军官叫进来,让他们来前把军队集结好!” 黑加仑军的营地再次喧闹了起来,士兵们从床头拿起盾牌,剑和矛从武器架上被摘下,士兵们快速地穿上武装衣与层层护甲、戴上日耳曼护鼻盔装备好自己。沉默了一个月的群狼将再次穿着抓痕罩衣,蜿蜒盘旋于罗多克人的港口。 第一百五十章 塌鼻子掠夺者(中) 倘若沃尔夫还能想起来在格陵兰的快乐生活(或许不),那他一定会记得某个寒冷的夜晚,一个在胜利后邀请他祭祀奥丁、并和他彻夜长谈的狂战士。或许这辈子前十多年,沃尔夫见过的大小贵族与各『色』战士已如过江之鲫,但无疑这位特殊到他难以忘记。 那个名为乌卢·尤格拉松的狂战士披着可怕的熊皮袍,壮硕的身材被紧紧扣在巨大的『毛』皮中,在沃尔夫的视线里,他就像是一头真实存在的熊。 “诺德人的时代开始了,大人。”乌卢对这个没出息的祭司一直非常尊敬,即便沃尔夫本人无足轻重且深居乡村毫无地位可言“您没有航海的打算吗?” 当年的沃尔夫还不是拎起日耳曼剑的优秀战场指挥官,他的战争经历充其量只在梦里激动地想象过:长剑敲打在盾牌上,步兵与骑兵在原野上拼杀,弓箭手在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号令下『射』出密布般的箭矢…… 不过梦究竟是梦,他看过的军书是来自于古老的卡拉德帝国亦或更古老的时代,当时的将军可以用得心安理得,但在当今不会再无往不利。敌人从没有马镫的游牧蛮族,到全副武装、人马具甲的斯瓦迪亚双重重骑士,步兵的时代一去不复返。对于属于骑士的战争,不论是他还是诺德人都非常陌生。 “我想……应该没有吧。”年轻的祭司喉咙里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仿佛在嘲弄自己细小的胳膊腿、以及低头就能看到胸前肋骨轮廓的体格“海对面的坟墓那么多,我觉得也不必去浪费那么一点地方去埋了我。” “万一您的归宿是船葬呢?”狂战士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狡猾的荧绿『色』“要知道,命运三女神虽然编织了您的结局,却从未透『露』是什么颜『色』的。” 船葬属于那些高贵的战士与声名显赫的雅尔,一般而言像当年沃尔夫这种也没什么太大用的德鲁伊驱逐者,建议是埋进地里随随便便烂掉即可。如果后代有心或者有后代,可以考虑把坟墓挖成船型,体面地埋葬在山坡上。 那一晚沃尔夫只是一笑而过,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一个陌路相逢的狂战士有第二次交集。然而他知道,这是个看上去憨厚、实则精明的很的人,没有弄虚作假,认认真真地用战斧劈开动物的肝脏进行占卜,仅仅收取了五十第纳尔作为友好的表示。 或许人们的宿命就像是滑动在石板上的水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滚落到哪里,又会和哪位碰撞出精彩的水花。狂战士乌卢从来没有停止他的步伐,海洋与征服是这个男人的宿命,就像给予他姓氏的养父,在遇到乌卢的前半生也是这般对待自己。而沃尔夫也机缘巧合,没能缩在黑加仑混吃等死,而是拿起剑成为了崭『露』头角的雅尔。 “你们这些小螃蟹,听好了!别以为自己多特莫能打,别自以为能一个打死俩!”乌卢站在船头上咆哮,身后是一群紧张地划桨的诺德士兵,盾牌悬挂在于船只的侧弦“上去冲是我们狂战士的事儿,你们给我记好了,结成盾墙扛住你们遇到的敌人,能砍就去砍,砍不动就给我用盾牌推!” 清晨的雾气已经散去,顺风的维京战舰像是快箭般奔袭向越发明显的海岸线轮廓。乌卢向嘴里塞了一块蘑菇干——就是那种会让人发狂的蘑菇中的一种,是经过艰难测试后发现并改良的、其中最为温和的一类。从还是个小屁孩开始,乌卢的训练里就伴随着这种优选的‘神奇蘑菇’与蘑菇汤,在长期的服用、蘑菇晒干处理削弱毒『性』与天生的体质共同作用下,他甚至可以做到像吃零嘴一样干嚼这种蘑菇干,来打发出海的无趣时间。 “乌卢,看起来罗多克人打算欢迎我们啊!”一个眼神相当不错的狂战士扛着双手巨斧站在船头,雾气散去后的海岸出现了上千军队的身影“啊……我勒个去,好像是诺德人!” 乌卢『揉』了『揉』自己略微塌陷的鼻子,在某次作战中他用头杵去撞击敌人的脑袋,结果磕到了那个士兵的头盔,被撞断了鼻梁骨。 那时他刚刚开始加入其他狂战士的劫掠,在一次龙船单挑中砍翻了半船的软蛋。当时是另一伙维京海寇不幸与狂战士们交锋,很快那些倒霉蛋已经像被切菜一样满满损失了整船人。剩下那艘龙首战舰里的海寇被吓的魂不附体,甚至忘了如何握紧武器。 嗑蘑菇嗨到极点的乌卢从跳板上直接蹦进了对方船上开始“宰鸭子”,他和他的双手大斧如同死亡女神海拉的扫把,剩下半船没来得及跳海的人全都被送去见奥丁,经此一役乌卢成为了其他狂战士的领袖,也机缘巧合成为了“塌鼻子”。 士兵们惊讶地放慢了摇桨的速度,伴随着视野的开阔,人数也显得越发清晰——那是上千名诺德士兵与数百名罗多克弩手组成的军队。他们按照极其严谨的阵列与绝佳的防御位置排列在海岸上,可以想到如果贸然登陆开战,绝对会被像靶子一样被撂倒在海滩上。 加里站在沃尔夫身边,罗多克的弩手们紧张地走向前排,用武器瞄准着海上的来客。诺德的雅尔穿着结实的厚亚麻布武装衣甲衬,套上结实崭新的链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于他健康却依旧文弱的躯体,支撑铠甲像重步兵一样作战仍旧是灾难,哪怕坚持十五分钟,怕是也会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上。 弩手们和他们的指挥官同沃尔夫一起站在全军的最前沿,托曼手持剑盾保卫在沃尔夫身边,赖齐斯的前弩手队长、现任黑加仑军弩手团团长站在另外一侧一言不发,随时准备执行命令。 “如果是赖齐斯在这里。”沃尔夫低头打量着加里右手单持的武器,这位弩手团副团长使用的是一架非常便携、可以单手快速填充的轻弩“他会怎么安放他的弩手们?” 加里稍加思索,立刻给出了答案:“大人,我相信他会转身就走。海寇们劫掠过后就会离去,死的只要不是他就好。” 沃尔夫笑了起来,真是让人无法反驳的回答。弩手们穿着朴素的甲衬武装衣,或偶尔会有套上皮甲、锁子甲之类的货『色』。绝大多数弩手携带门板大的阔盾,却都没有重装铁制品的习惯,只有那富有罗多克特『色』的锅盔颇受喜爱。 “先不要『射』击!”沃尔夫吹了个口哨,对面的船只举起来代表交流意愿的白旗“但随时准备好扣动扳机,我先去谈一谈。” 一个中队的剑士团士兵跟随沃尔夫与托曼走上前来,虽然其他团长(或许希尔薇除外)对此颇为羡慕嫉妒,但也很清楚有资格担任战场护卫的只有卢瑟手下那些久经沙场的重步剑士。能迅速组成盾墙、擅长冲锋作战、格斗经验丰富、纪律『性』最为严明等等无可置疑的优点,使得重装剑士团在相当时间内继续担任‘亲儿子’角『色』。 “你好!诺德的朋友!”洪亮的嗓音在尚未靠岸的船上响起,这粗狂的口音一个多月以来首次从黑加仑军外的人口中听到,士兵们都觉得格外亲切“我让我后续的船只离岸远一些,我自己的船只也停在这里,我游过去如何?” 沃尔夫也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和诺德人打交道要用诺德人的方式:“将你的船过来吧!让一位战士浑身湿透可是我的待客不周!” 当船只上的士兵纷纷表示赞赏并划桨靠来时,沃尔夫眯着眼睛对皇家侍卫压低声音说道:“托曼,叫剑士们随时做好战斗准备。如果他决心轻举妄动,我们就让他们死在沙滩上。” 船只缓缓停靠在海滩旁,一个高大如熊的身影跳下龙首战舰,在人群密布的海滩上扬起一身尘土。这位身材魁硕、脸上涂着蓝『色』彩绘的诺德战士体魄壮硕如同寒霜巨人,嘴里还咀嚼着尚未嚼烂的蘑菇干,他的士兵倒是很老实地坐在甲板上一动不动,其他船只也按照承诺没有靠岸的打算。 “你好……”身材壮硕的诺德狂战士看向比自己矮了足足一个脑袋的沃尔夫雅尔,也许沃尔夫的脸的确平平无奇,但他的身高绝对让人印象深刻“哦哦哦哦?这位朋友,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沃尔夫眯起眼睛盯着乌卢仔细想了一会,愣是没有想出来个头绪。自从成为黑加仑军的领袖以来,过去日子的记忆就像砍断了的线,再也找不到头绪了。不过特别的人总是特别的,沃尔夫还是模模糊糊地某些特征,比如熊皮,再比如浑身上下散发的蘑菇味道。 “我曾经是黑加仑村的……” 沃尔夫刚刚开始自我介绍,乌卢就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托尔的锤子落到凡间一般大吼起来,狂战士特有的高昂嗓门吓得沃尔夫所有的话都忘到了脑后。 我以瓦尔格拉的女武神们起誓,沃尔夫雅尔,路西法男爵,我听闻了您的故事!“这位大汉冲上来握紧了小狼可怜兮兮的双手,如同见到亲人一般亲切“您终于找到了侍奉奥丁的真正方法,哈哈哈哈!没错,就是用剑砍掉那些卡拉德佬的脑袋!” 第一百五十一章 塌鼻子掠夺者(下) “同来自于海瑞布雷克斯家族的战士们、朋友们,请听来自真正家族组长的号召!”一个大嗓门的士兵站在海泽比城堡的门楼上朝下方喊话,几个同伴用盾牌搭建了简易的盾垒,下方的敌人从来没有为了朋友而停止轮番『射』击“你们追随的路易丝只是一个无耻的篡位者、表子!她私自改动了英雄刚定的姓氏,让你们蒙受屈” “上地狱夸耀你的海寇去吧,真正的英雄冈定永垂不朽,你们只是一群徒有虚名的垃圾!” 伴随着长弓破空的声音,一根漂亮的平头箭又准又稳地钉在那喊话人的喉咙上,城下的士兵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倒霉蛋如同被煮烂了的胡萝卜软囊囊地歪着脖子、口吐血沫倒在朋友鞋边。 而那些持盾卫士丝毫没有把他拖回去的打算,转身就离开了这片高危地区。密集的弓箭顺着城堡被破坏的门楼房顶雨点般坠落两架中型弩炮几乎把海泽比城堡砸的千疮百孔。一群专业的士兵正在『操』纵着那些攻城投石器,在战争方面的新事物诺德人总是学得又快又好。 “您看,这武器是否符合您的胃口?”在路易丝布雷克斯女伯爵的阵地上,一个四肢修长的身影紧跟在一个可怜楚楚的矮个子女孩身边,却又保持着有礼貌不越界的距离“只要我们继续这样轰击,很快他们将不得不拆了自己的船来修补那破烂的木质围墙。” 不是所有的诺德城堡都和海斯特堡一样有条件用石头建造。石料的开采需要耗费难以形容的人力与金钱,雅尔们更习惯拿出金子打造自己的军队、增加能打的武装侍卫,海泽比是一座木制堡垒,只能说是粗劣地模仿斯瓦迪亚人的建筑。若是抵挡缺乏攻城技术的同族,已经算非常有效可观的防御措施了。 “威力当真很棒。”穿着朴素过膝裙的路易丝眯起眼睛,和以往一样她没能穿上任何铠甲,洁白的肌肤与灰『色』的长裙在死尸成堆的战地上,宛若盛开的灰茎蔷薇。女伯爵仔细打量着那花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组装起来的两架大东西“弗洛基,你是说萨兰德人很擅长建造这种东西吗?” “当然,不过他们最拿手的还是萨兰德投石机。”弗洛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上滔滔不绝“在提哈城内阻拦诺德大军的,也是重金买到的萨兰德玩意。” 一枚大号石弹被弩炮丢在了海泽比城墙门楼的正上方,伴随着惨叫与石块擦过人体的声响,某个士兵的大腿冲天而起,一面海瑞布雷克斯家族的野猪旗帜歪倒在一边这也是冈定过去的旗帜。但那也只是父亲的旗帜,不是父亲,面『色』冷漠的路易丝毫无感情地看着那猪头坠落,英雄的时代和他一起埋葬在深不可见的海底。 那截被重点关照的城楼终于没有人敢于靠紧,城楼的夹层板已然被石块砸出个无法落脚的大洞,不管海瑞布雷克斯家族的侍卫步兵如何尽心竭力地殴打那些弓箭手与矛兵,他们都拒绝防卫一段随时有大石块命中的地带。 “为了布雷克斯的白『色』蔷薇路易丝!”某位身披双重锁子甲的家族侍卫挥舞起一面花着白『色』五瓣蔷薇的旗帜,手持战斧一马当先冲在攻城冲车的最前沿“让我们冲进去,杀了那些背叛刚定遗志,无耻吞噬主人领地的臭虫!” 攻城冲车上面是厚厚的木板拼接在一起,又覆盖了层用水浸过的结实牛皮作为表层防护。守军试图把扔上来的石块丢在那些攻城冲车的头上,用一个大坑回报那些叫人头疼的布雷克斯家族士兵。 但两边的门楼因为过于危险而少有人敢于上前。结实的攻城冲车被一路修修补补,没损伤多少就被拉到了大门门前,士兵们大吼着白『色』蔷薇和她的姓氏或名字,敲击着加固过的橡木大门。 热油徒劳地倾倒在蒙着牛皮的木板上,火焰在耐热的牛皮上翻滚跳舞,一群士兵大胆地扬起沙土把火扑灭,弓箭手被弩炮和长弓手压制得不敢出头路易斯的人非常多,足足两千五百人密布在整座堡垒周遭,就连码头也被封死,弗洛基的舰队如同狼群般巡视着海面,没来得及撤走的船只全部被付之一炬。 “时候到了,我的路易丝。”爱德华穿着斯瓦迪亚样式的钉皮厚皮甲,外套着蔷薇纹章衣走到路易丝身边,略微紧张不安的路易丝捏住兄长的手指“我觉得一位真正的领主不会轻易宽恕她背叛的同族,但也不会显得冷酷无情,你说对吗?” “路易丝小姐自己会做出判断,这很重要。”弗洛基不满地叉着腰打断了爱德华的话,态度果决地令人奇怪。就连爱德华也觉得莫名其妙,自从一个月前弗洛基第一眼见到路易丝开始,这位商人兼领主的世界里,亲爱的路易丝伯爵大人就成为了他世界一切一切的核心。 路易丝咬着手指,鲜血从她的脚边蜿蜒流过,十多名来自双方的剑士与斧兵尸体堆砌在一起,野猪与蔷薇的纹章一同浸泡在漫无边际的鲜血间。之前城堡内的士兵们在数目还有一千五百人时,尝试正面击败尚未完全准备的路易丝军。不过被盾墙和长弓以及一群脸上抹了彩绘的荒原人那些格陵兰北方高大壮硕、如同巨兽般的原住民打得节节败退,就连守卫指挥的脑袋也换了一个。 “嘭!” 大门在所有人面前轰然倒塌,攻城锥穿透了堡垒引以为傲的守护,一个旧家族的士兵试图从门缝向外扔投矛,不料大门粉碎、他本人被巨大的尖头原木贯穿了腹部,倒在了剑士与斧兵们冲锋的路上。 “冲啊,为了家族的蔷薇,为了真正的海泽比领主,为了英雄的血脉!” 矛手们挥舞着自己的白『色』蔷薇旗帜,翻过被撞翻的城门与敌人和自己人的尸体,沿着涓涓血流冲过阻碍,将所有试图阻拦蔷薇车轮滚滚前进的士兵打倒在地。伴随着城楼上的士兵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尸体成为了领主的铺路石。 路易丝被老护卫波多等精锐武士护送到城楼的门口,一个倒在地上的敌军士兵胳膊被顺着肘腕砍成了横剖面,喷溅的鲜血染红了路易丝的长裙裙边,几个侍卫立刻冲上前去把这个垂死的家伙驱赶到瓦尔格拉神殿。到处都是拼死抵抗的人,不管说过去的海瑞布雷克斯亲戚多么叫人厌恶,当他们中许多人的脑袋被蔷薇士兵们割下来扔到角落的时候,这位女伯爵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士兵,不管是属于海瑞布雷克斯家族,还是来自我的蔷薇旗帜之下,都请听我一眼!” 走到城楼上的路易丝用自己最大的嗓音声嘶力竭地呼唤,那些侍卫们发出整齐的战吼为她吸引到了充足的注意力。 “为了夺回属于我父亲的一切,我向我背信弃义的亲戚挥下屠刀!但你们都是忠于英雄冈定的战士,现在我需要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向我投降、效忠于我!就如同当时效忠于我的父亲,跟随他出海作战一样!” 不少士兵眼睛里闪烁着迟疑,很多军士是追随着冈定的荣光加入海瑞布雷克斯家族,现在忠诚于他的女儿似乎也并不是完全那么屈辱。 “当我孤助无援的时候,我的亲戚与邻居们打着我父亲的旗号掠夺了我的一切,英格雷姆家族甚至拿走了我的自由,侮辱我父亲的荣光!除了一位素未相识的雅尔,没有一个男人曾经为我出头,你们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观!” 这个看上去完全还像是花骨朵的女孩迎着空气中弥漫的鲜血,摆脱所有人的保护站在侍卫们的前面,迎接着可能随时席卷而来的暗箭,染血的长裙和他的旗帜一同在墙垛上猎猎作响。 “但暂时地逃避并不是永远的罪过,倘若你们还有羞耻,还知晓什么是正义与荣誉,就放下你们的武器效忠于我,而不是那些到现在还龟缩在城堡里的无耻之尤!我,路易丝,英雄冈定的唯一继承人,将会夺回我父亲一切的荣光!” 一个胡须灰白的战士穿着野猪头颅的旧家族号衣,在墙脚进行着最后的抵抗。听到英雄冈定的名字,他的眼角扫过一丝无奈与愧疚,将剑率先捧在手上、当着所有战士的面单膝跪地:“我,胡德沃斯愿献上剑与忠诚,侍奉我唯一的领主,冈定之女路易丝布雷克斯” 零星的士兵将长矛矛尖『插』在地上,或是将剑双手捧住举过头顶。这些曾经的冈定旧部单膝跪下,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他们,就连那些蔷薇的老兵也纷纷红着眼眶单膝跪下,弗洛基和爱德华相视一眼也纷纷效仿,刚刚还在作战的庭院内只剩下了路易丝一人站立。 “布雷克斯伯爵,蔷薇路易丝万岁!”波多率先带领着侍卫们呐喊起来“布雷克斯伯爵,蔷薇路易丝万岁!” 那孤零零的声音立刻得到了千百人的响应,那些士兵与刚刚投降的士兵激动地吼叫起来,海泽比内内外外响起了相同的呼喊声:“布雷克斯伯爵,蔷薇路易丝万岁!” 在震耳欲聋的回响中,路易丝踏着士兵们的鲜血来到了堡垒的正中心,覆盖在城堡两边的野猪族徽被扯掉换成了蔷薇的旗帜。士兵们鱼贯而入,那坚固的中心城堡建筑由哨兵们亲自打开了大门,路易丝站在童年生活过许久的地方,二楼传来『妇』孺的哭泣声。 “堆柴草,弗洛基。”路易丝低下头转身走了出去,对自己的封臣『露』出美丽的笑颜,仿佛春季盛开的花朵“我想看火焰,最大的那种!” 那转瞬即逝的笑容看得弗洛基呆滞了,他吞了口口水,这个萨兰德与诺德的混血儿收敛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激动地点点头,拉着自己所有的人为自己的公主准备最盛大的篝火。怕是路易丝方才说的不是火焰而是月球,这位封臣也会想尽办法弄到手。 弗洛基的大笑声伴随着海泽比火焰冲天而起,哭嚎声在小小的石质城堡内响的嘹亮悦耳,但所有的窗户都在防御时被锁死,只有火光映照在路易丝鹅卵石般洁白的脸蛋上。那些士兵与护卫全部默然,就像狮子一样,新的狮王会咬死老狮王所有的孩子,这是一个涅盘新生家族的必然选择,留下残存的敌人血脉才是愚不可及。 “路易丝仁慈一些。”爱德华闭上了眼睛“他们是你的亲属。” 路易丝拉扯住爱德华的肩膀,宛若花瓣低垂在绿叶身边,她踮起脚轻轻在战士的耳边说道:“对不起,兄长,从父亲去世那一天开始,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叫爱德华的哥哥。”7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亚伦阴霾(一) 法拉奇伯爵坐在自己的书房内,像是往常一样批阅着城内的大事小情。虽然亚伦是所有富人与贵族的,但不代表某些人不可以多拿一大份——尤其能依靠单个家族能力武装并供养起三千人部队的城市贵族,俨然是这座城市的无冕之王。 “沃尔夫现在正在和那些诺德人谈判。”身穿罩衫锁子甲的塔尔巴男爵大摇大摆走进了书房,甚至连门都懒得敲,而法拉奇伯爵丝毫不以为意“他们看上去没有作战的打算。” 法拉奇点了点头,这种事情非常常见,罗多克人的主要战斗力依靠雇佣军。而这些更像是商人的士兵之间并不是要打个你死我活,他们甚至出身于同一个村庄,只是因为雇主不同才兵戎相见。罗多克城邦间从来不缺乏战争,即便葛瑞福斯三令五申也难以阻止——那种城邦主义与商业间的竞争是频繁彼此攻伐的主要动机。 因此这些雇佣兵团领袖很多时候和自己的敌人非常熟悉,就像是商人熟络他们旁边摊位的朋友。并非随随便便一个平民就能拉拢起一支雇佣兵团,很多时候雇佣领袖本身就出身于古老氏族与骄傲门第,这是他们获取人脉与信誉的本钱。 “他们也有他们的打算,但这无关紧要。”法拉奇打了个哈气,女仆走了进来,在桌子上摆好了新鲜的各类水果,这些给亚伦真正统治者吃的东西,从摘下来到放入口中不会超过两个钟头“我们只需要明白一件事,对于亚伦来说相当长一段时间,诺德人的龙首战舰不会成为头疼的问题。这就足够了。” 塔尔巴男爵是个身材魁梧的罗多克人,他是亚伦的贵族家族出身,并在成年后组织起一支雇佣军四处作战。 当亚伦与杰尔喀拉为了某个渡口的控制权,进而延伸到整个男爵领的继承权,并在战场上一决雌雄时,原本在外征战的塔尔巴男爵立刻支付给雇主大笔违约金,将军队开回亚伦。他赶到时双方鏖战势均力敌,塔尔巴男爵和他的一千七百名罗多克军士立刻加入亚伦一方,从后方背刺了杰尔喀拉大军,在胜利后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同样崛起于战争的法拉奇最可靠的盟友。 “我们的士兵数量很多,但战斗力很差。” 塔尔巴男爵不满地咧着嘴用手去剔牙,风餐『露』宿的佣兵生涯赋予了他粗俗的习惯,就像沃尔夫也毫不在意地在被征服的提哈城墙下撒『尿』一样——尤其在冈定死后他在城下『尿』了很多次。据说肾功能很好,从来不会因为周围很多人围观而『尿』不出来。 “恕我直言,稻草生长得再密集也不过只是群稻草,那个诺德人的军队像风暴一样危险,到时候我怕稻草只会软绵绵地伏在地上。” 法拉奇将一个红『色』的果子整个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嘴角毫不在意流淌着鲜红的汁『液』,血般的『色』泽随随便便滴溅在昂贵的真丝手帕上,可谓难以形容的奢侈:“你又何必考虑这个问题?倘若罗多克人和诺德人一样能征善战,我们又何必年年为抵御斯瓦迪亚人支付数十万第纳尔?” 塔尔巴男爵仔细打量着周遭的每一处家具,恨不得把柜子后面的阴影都掀开看一看。他压低了声音,那样子仿佛要避开这个世界所有的耳朵:“苏诺的公爵,奥罗雷斯的人昨天找到了我。法拉奇,他们告诉我计划有很大的变化,斯瓦迪亚的军队不再主要由帕拉汶公爵领开播,苏诺的公爵成为了战场的领导人,整个苏诺平原都在响应他的号召,乌克斯豪尔的领主们也希望参战。” 法拉奇伯爵点了点头,这些消息倘若需要塔尔巴来告诉他,那么亚伦议会长的位置也需要换个更有耳朵和脑子的人来当一当了。 “他声称奥罗雷斯可以集结十万人征服整个罗多克,光复旧帝国的而土地……众所周知,当年被撵走的斯瓦迪亚贵族们,相当多的人还保留着对我们土地的宣称权。”法拉奇手捧苹果,安静地听着盟友对自己滔滔不绝地讲演“现在苏诺就像是个大兵工厂,所有的铁匠铺都在打造剑与长枪,而奥罗雷斯也找到了当年亚伦公爵领的直隶继承人——一个还剩下半个村子采邑的小骑士,控制他就像控制木偶那么简单。” 法拉奇皱着眉头,把那苹果胡『乱』地扔到墙脚,饱满的果实撞击在墙脚如同春雷般炸开,迸溅得汁『液』飞溅。一个侍女与两个门卫听到声响跑步进来,却被怒火中烧的伯爵连连挥手打发走。 “贪婪的老东西,愿他像苏诺吃不完的麦子一样烂在仓库里!”法拉奇伯爵咒骂着“所以,他想要什么?” “他说,如果我们不能当听话的木偶,苏诺有很多雕刻家会做一个新的。”塔尔巴男爵转过身将房间里所有的窗帘拉上,亲自确认没有任何人在监视才重新回到谈话间“他还说,听闻罗多克北的库尔玛堡的伯爵是个只有死才会向斯瓦迪亚人下跪的好汉子,他希望我们派出许多人去支援这位好汉……并在必要的时候,帮他向斯瓦迪亚人下跪。” 法拉奇的眼神像是被毒蛇咬了口般收缩了一下,嘴角向右下侧愤恨地抽搐,好似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撕扯着他的脸。 “这是叛国……”法拉奇伯爵狠狠地用关节敲击着桌子“他会给我们什么保证?” “同样,三千名亚伦士兵混入库尔玛堡的同时,三千名斯瓦迪亚精锐士兵将由他的侄子,从北方回归的罗斯·科迪率领前来支援,这位英雄将领对和诺德人作战颇有心得。”似乎塔尔巴伯爵还是蛮喜欢这庄生意“我的大人,蛮子们的好日子越快结束越好,那个小个子真叫我害怕。” 当伯爵和男爵正在长吁短叹的同时,两个诺德人正在海滩上进行友好的交流。作为回敬,沃尔夫遣退了那些弩手,只留下了一把供好奇的狂战士乌卢尽情把玩。来自诺德的狂战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杠杆重弩,虽然这个时代他们对大多数锁子甲与盾牌还是缺乏穿透力,但毫无疑问,他和沃尔夫都在这小小的弦与箭里看到了新的时代毕『露』的锋芒。 “俺寻思来这里抢个痛快,现在整个斯瓦迪亚海岸都是咱们的船只,雷克斯国王发起了盛大的‘狂猎’!”乌卢手把弩还给沃尔夫,拄着双手大斧和沃尔夫讲述着北方的故事,在那片崭新征服的领地发生着不得了的巨变“我们的海狼们从航线进发,巡视着他们脆弱的海岸线、控制着商路的脉搏,我们的军队从陆地出发席卷着整个北方!沃尔夫,俺说过的,这是咱们诺德人的时代……而且看上去毫无疑问,您混得好极了!” 像是城墙一般牢不可破的盾垒,带给这位海寇掠夺者的绝不仅仅是震撼。沃尔夫的军队很安静,当他们的首领在说话的时候,这支部队就只有沃尔夫·路西法这一个喉舌。 “可这些和我在此处担任雇佣兵并不矛盾,我们和罗多克人签了协议,诺德人不会进犯他们的领地。”沃尔夫叹了一口气,和久违的同族交流确实让人怀念起家乡,然而工作就是工作,重视商业的诺德人也同样注重契约与许下的诺言“如果你们还想劫掠,请离开此处前往斯瓦迪亚或萨兰德人的土地。我要保护的不仅仅是罗多克人的土地,还有我们诺德人的孩子,我不可能任你们掠夺。” 这确实是个没办法反驳的理由,乌卢仔细打量着沃尔夫雅尔,估算着这位祭司的脑袋到自己斧尖的距离。倘若冲突开始,他需要面对的阻力是……一面硕大的边缘包铁圆盾阻挡了乌卢的视线,托曼魁梧的身影与已经出鞘待发的剑,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 他有些烦躁地咀嚼着嘴里渐渐失去味道的蘑菇干,这已经是今天第二块,哪怕是乌卢也不能吃太多,他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地想要闻到血的腥气。那是奥丁在向自己赐予力量的狂战士贪婪地索取鲜血作为回报——当潜在敌人从软弱不堪的罗多克人变成同样英勇到可怕的诺德人,战斗获得的荣誉翻了足足一倍。 不过他讨厌和格陵兰的儿女为敌,就像热情好客的养父教育过他,要用最宝贵的酒水招待真正的诺德:“唯有诺德人的血,才会在冰冷中依旧灼热。” 乌卢扛起斧子咬着牙摇了摇头,虽然不想承认,但那整齐的军阵毫无疑问是他和自己的狂战士们无法撕碎的战争机器:“不了,我们尊重国王与王国的法律,我们会去萨兰德碰碰运气。” 看着乌卢的身影,许久没能见到同胞的沃尔夫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这位蹒跚回船的狂战士 背后大声喊道:“伟大的乌卢·尤格拉松,您有没有兴趣风平浪静地赚上一笔?” 狂战士从错愕地转身,沃尔夫狡猾的瞳孔里闪烁着『迷』雾的『色』泽,他很难判断那里究竟是沼泽还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不过——或许值得赌一赌?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亚伦阴霾(二) 罗多克人毫无疑问非常讨厌自己的同族,尤其离着越近的邻居越是如此。不过在面对更加糟糕、更加令人作呕的斯瓦迪亚人,毫无疑问那种近乎本能的厌恶会让他们迅速团结在一起。比如那群装备粗劣的乡村农兵,其中几个还拿着底端开裂的草叉,仿佛拦路抢劫的暴徒。 “喂!斯瓦迪亚人,你来到我们的村庄附近做什么?!你携带着武器穿越罗多克王国的领土,我们将视为一项挑衅!” 穿着结实的灰『色』斗篷,西蒙斯的全身上下都埋藏在加长的衣服内,他的护甲从战士皮手套到武装皮靴一应俱全,骑士扇形盾像是经验老到的斯瓦迪亚骑士那样标准地扣在身后——而罗多克人在骑马作战的时候往往把那小一大圈扇形或圆形盾牌放在身侧,或可以说是挂在马背侧面。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流浪的佣兵。”西蒙斯用罗多克语简练地回答——这两种语言区别并不是很大,斯瓦迪亚人和罗多克人的语言交流障碍很小,心理交流障碍很大“就像很多斯瓦迪亚人也在罗多克做过的那样,为一切可以开价的人提供服务。” 民兵们紧张地互相看了看,慢慢把草叉的叉头对准的方向从西蒙斯身上挪开,一个戴着皮帽、看上去像是首领的民兵站出来抬起头询问:“佣兵?你看上去像是一个盗贼,剑上闻到的是血的味道,你的脑袋应该被窜在长矛上才是。” 西蒙斯冷漠地看着那张毫无特别的罗多克农民面孔,从缺了几块、四处漏风的牙床、四处张望好似盗贼的眼神,很难去判断这些家伙能在战场上担任炮灰、杂役以外的角『色』——就像那些罗多克人说他像是一个强盗,西蒙斯看着这些武装农民,也没感觉草叉和旧矛武装的军队有多正规。 “我也很好奇,你们又是什么身份?”西蒙斯皱着眉头看向那些要多破烂有多破烂的士兵,这已经不是‘糟糕透了’一词本身威力所能形容,完全是斯瓦迪亚乡村底层不堪重负的逃亡农奴的模样,这种流民经常回来村中偷窃、拦路欺辱平民“我有理由怀疑你们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那些罗多克人用乡间俚语小声彼此交谈了小会儿,那个领头的才重新抖擞了威风,仿佛这四五根叉子和长矛,让他找到了初代罗多克建国者持枪硬抗斯瓦迪亚骑士的威风:“小子,不要自找麻烦!你的脑袋可只能挨得上一叉子!我们是领主的自由巡逻队,如果不想被带去审判,最好留下你的剑和马!” 树林间显得很凉快,如果没什么事西蒙斯非常希望在这里歇息一天。同样,闷热的天气下凉爽的林风让那些本就松散的农兵毫无警戒意识。西蒙斯盯着这些讨人厌的农兵仔细想了想,趁着那些泥腿子不注意熟练地调转马头,仿若一阵狂风般原路折返,跑到那些农民的叫骂声不再明显才停下来笑得前仰后合——自由巡逻队,就是最没见识的村姑也不会相信吧。 不过他并未就此离开,西蒙斯牵着马找到一处隐蔽的位置,将自己的坐骑系在树上,拿着盾牌和剑,瘸着腿一步一步靠过去。虽然身体和年纪都不再是老游侠最好的朋友,但经验的补救就像是反复锤炼过后的钢铁,伴随着年纪增长越发坚实,为他编制出老道的锁子甲。 “我真是想不清楚,为什么又被看破了!”一个气喘吁吁的罗多克农兵咒骂道,鞋子上全部都是近日暴雨后在树林间粘上的泥巴“和刚才那个几个村夫村姑一样,跑得比兔子都快!说真的,要不是赖齐斯那个狗*屁伯爵不会放过我们,我真是想回去种地了!” “种地?”那个头目的声音也很疲累,听上去最近的打劫日子也并不是那般好过“你家里那一点地早被拿走了,啧啧,你当时就应该在当时被诺德人活活砍死,这样你就不会因为溃逃被惩罚。” 那个气喘吁吁的民兵大声咒骂了几句西蒙斯听不懂的乡下脏话,在战争中可悲的人游侠见的多了,丝毫不以为意。只听得断断续续的罗多克语交谈声越来越清晰,他已经能在脑海中谱写下来这些逃兵们悲惨的故事。本来心情非常不顺的西蒙斯非常想用剑剁下几个倒霉蛋的耳朵,不过看上去这些一文不名的家伙并不值得来上那么一下,所幸转身就走,再也没有理会那些呆呆傻傻的家伙。 这一个月以来,西蒙斯一直对沃尔夫的话抱有怀疑态度,他带着沃尔夫准备的、相当充裕的盘缠,在罗多克的市镇乡村来回盘旋,向那些斯瓦迪亚佣兵与商人打听消息。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在知晓西蒙斯丰富的经验与在提哈作战的经历后,不少雇佣兵或商队首领都表现出强烈的邀请意向。 “我们需要真正的好汉子,哦……您还不知道吧,整个苏诺的领主们都在寻找可靠的雇佣兵,他们许诺了大笔的佣金与战争会带来的好处,很快我们就会赚上一大笔钱。” 而通过来自北方韦尤恩的某个商队护卫的消息,整个北方唯一可以确信的是,大片土地将会落入诺德人之手,具体的怎么瓜分,就是那些该死的诺德佬的问题了。不过哈劳斯似乎也开始为此感到头疼,因为帕拉文的位置在艾德伦镇与周围的堡垒丢失后变得极为尴尬,诺德人可以就近威胁伟大的王城。 另外一位来自苏诺平原的『吟』游诗人则表示,了不得的提卡颂骑士罗斯·科迪衣锦还乡,据说一支来自帕拉汶领的无耻军队似乎抹杀他存在的证据,但他在苏诺公爵的帮助下击败了那些无耻之尤。 “森林为之颤抖,骑士们的双眼吐出火剑,光荣者没有奖赏,尸位素餐者却企图拿走他的头颅!”『吟』游诗人牙尖齿利地上下讽刺一番某位大家心知肚明的大人物,不过说句公道话,哈劳斯虽然某些方面道德败坏得无可置疑,但在治理能力上还是颇为受贵族们认可“骑士们长枪如林,敌方人数足足多出三倍,但无一胆怯后撤,冲锋的马蹄震响,巨龙穿略过大地!” 不管那位『吟』游诗人吹得多么神乎其神,但最终的结局还是告诉的很明确:罗斯先生不仅仅活着,而且活的非常好。 游『荡』在维鲁加附近的时候,西蒙斯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三千多人的罗多克军队押送着数量惊人的粮食、补给蔓延过大路,朝着库尔玛堡进发。那恐怖的步兵惊人的铁靴踏地声代表着罗多克王国真正的实力——几乎所有支援而去的士兵都是盔甲坚实的重装军士与弩手,这些来自城市市民与乡间富农的士兵将会用生命阻挡这次入侵。倘若让斯瓦迪亚的骑士、男爵、伯爵们冲进来,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西蒙斯在马拉斯附近的某个小镇歇脚了数日,恢复了一下多日奔波造成的体力损失,最后没有任何停顿,迅速离开了这片土地,并一路通过马拉斯、顺着库尔玛堡的哨站,在第三天夜幕降临前回到了斯瓦迪亚的土地。 虽然斯瓦迪亚人的身份处处都会有麻烦,不过还好罗多克的卫兵既不清廉也不正直,除了认罗多克绿眼睛,还认斯瓦迪亚叮当作响的第纳尔。 “他们……是怎么了?”西蒙斯抬起头,看见城墙上的木桩上『插』着几颗人头,他的记『性』还没有差到睡了几觉就忘掉一切“盗贼吗?” 那个穿着锁子甲的重装军士非常不耐烦地把进出城的证明递给斯瓦迪亚人,顺口回答道:“算是吧,赖齐斯大人说他们是逃兵,挂咋城墙上可以杀一儆百。” 那些农民依旧呲着一口烂牙,只不过这回他们可没有力气以‘自由巡逻队’的身份,伸手向西蒙斯要钱了。 西蒙斯眨了眨眼,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错愕地抬起头来:“赖齐斯伯爵来到这里?我还以为他惨败给诺德人后,再也不会出他的城堡了。” “闭嘴,斯瓦迪亚混*球!你懂得个屁的罗多克人。”士兵的臂铠狠狠敲在西蒙斯胸口上,把他捶得倒退一步,信件被甩在他的脸上“库尔马堡会把你们这些王*八*蛋永远地挡在罗多克外面,希望你在战场上死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亚伦阴霾(三) “安德鲁,早上好!”黑加仑军枪兵第一旗队旗队长起床听到的第一句是乖巧的问好,鸡蛋和烤饼的香气在帐篷内弥漫开来,一个矮小的身影在安德鲁的草床边忙碌着。 这位身材壮硕的诺德人赶忙披上衣服站起身来,自从这只蜂鸟来到自己的住所,整个世界都热闹了起来。尽管小安琪会说的诺德语只有那么几句:‘安德鲁、早上好、饭好了、吃、你’,但也足够和安德鲁进行日常的对话。至于其他的问题,基本靠指手画脚的猜,或者说根本不需要进行其他方面的交流。 在安德鲁的请求下,自信满满的沃尔夫多次尝试教授小安琪诺德语,连厌学儿童小莎琳都能被沃尔夫安排的明明白白,何况一个没什么太多选择的罗多克小丫头?但就是这么讽刺,相当漫长的时间内沃尔夫多次进行教育均以失败告终,并且被挫败到气急败坏,甚至连早餐都不吃了(其实也可能是真的不饿)。 “我就是教根木头,也能教开了花,你的脑子怎么比木头还结实!我的老天,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这个时候安琪总会用手揪住裙襟,像是做错了事情的乖孩子一样低垂着脑袋,那双绿『色』的山地人眼睛就像是失去了光泽的珍珠般没了亮『色』。这个时候她也不再傻笑,一动也不动地听沃尔夫饿狼咆哮,既不哭也不闹,理所应当地接受了全部一切。毫无疑问,就算沃尔夫打手板、扇耳光估计也不会出一声,能在亚伦贫民窟那种烂泥坑活下来的小女孩,坚韧程度甚至不是上过一次战场的士兵所能比拟的。 很快在对小女孩心理极度柔软的沃尔夫就像是加多了水的面团一样软了下来,努力深吸口气,继续从大多数人类学会的第一个词语开始,认认真真地教授小安琪诺德语:“来,不要紧,相信自己,诺德语也是人话,你会罗多克语,就一定也能学会我们北方的语言,跟我一起读……妈妈。” “馍馍。”小安琪板着自己的舌头,说出了第一百九十五和第一百九十六个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音节“磨磨。” “是马马啊!”沃尔夫发出来一声惊天怒吼,随后像是死了一样捂住脸趴在桌子“不对……怎么说来着,抹抹……?” 黑加仑军的领袖一连十多天话都很少,经常会翻阅各种教育与识字书籍,似乎非常受打击,和希尔薇关于东方团训练方面问题吵架都显得有气无力的。从此安德鲁也由得安琪自由自在,看上去这个小丫头伺候人的天赋比学语言高到不知哪里去了,擦拭铠甲、烘干稻草,乃至洗涤缝补安德鲁的所有衣物,毫无和女仆相处经验的枪兵旗队长错愕地发现,自己似乎除了训练士兵、张嘴吃饭外什么都不用做了。 他快速地把摆在盘子里的食物塞进嘴里,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小安琪会一直坐在角落里笑眯眯地等着自己吃完。那种感觉并不讨厌,却总会让二十多岁、从未和女人接触过的安德鲁手足无措,战士们都害怕这种无力左右自己的感觉。 “安德鲁。”就在这位诺德战士还在咀嚼着食物发呆的时候,安琪又满脸傻笑地把腰带递到他面前,无奈的安德鲁只能熟练地举起手来,让小手掌麻利地为自己披上甲衬,将那绒布与亚麻布混合制成的武装衣很快用腰带绑束起来——即便是炎热的夏天,黑加仑军也从来不会拒绝披甲训练。和自己的铠甲像是一个人那么契合,是每个士兵必须学会的。 安德鲁『摸』了『摸』头,安琪继续在帐篷里忙忙碌碌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夸奖勤劳的蜂鸟,慌张地大踏步走出门去,像是逃一样走出了自己的帐篷。说实在话,这种匆匆忙忙与浑然不知所措依旧困扰着安德鲁,而且愈演愈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被一个罗多克的小笨蛋伺候得像是国王一样。 “又是令人羡慕的一天啊!幸运的狗蛋。”亚托咀嚼着面包拍打着安德鲁的肩膀,目光里是男人都懂的滑稽“你退伍之后可以考虑生一屋子的罗多克和诺德混血的崽子,哦哈哈哈,怎么样,罗多克小娘们的滋味如何?” 安德鲁苦闷地发出一声嚎叫,要不是腰间的剑真的能砍死人,他绝对会拔出武器冲上去剁亚托几下:“去你的,我只会和真正的诺德女人结婚……她还是个孩子,别说那么恶心的话。” 亚托笑骂着偶然回了下头,只看见小安琪静静地从帐篷边探出头来。小女孩在看到亚托回头后机敏地缩了回去,好像观察洞外的兔子发现了巡逻的大灰狼,一时之间冲击步兵团长居然也说不清这孩子真傻还是假傻。 “她似乎很喜欢你,这是好事情。”亚托搂住安德鲁的肩膀吹了声口哨“你的腰带这一个月比你过去一辈子都整齐。” 等到两个健步如飞的成年诺德男子脚步声逐渐远去,锁子甲间摩擦的声音也伴随着早起的结束消失在安琪的耳边,安琪才继续开始今天的工作。她把帐篷内的稻草与床垫都整理的干干净净,就连容易积攒污垢的边角也没放过,一个漏风的边角也被用旧亚麻布缝的严严实实。 “安琪!”就在小丫头考虑今天晚上要不要特意准备些酒水的时候,一个苗条的身影钻进了帐篷里,把小小的罗多克女孩拥入怀中,像是母鸡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矮个子的小丫头被捂得严严实实,苹果一样富有光泽的脸蛋也遭到了突然啄击“我来啦!让我看看有没有饿瘦了,安德鲁没有不给你饭吃吧!哎呀呀,还那么怕痒,给我看看啦。” 缩成一团的罗多克小女孩拱在朋友的怀里,长长的头发披散在不算结实的薄牛皮甲上,像是柔顺的瀑布般流淌在凯拉的衣襟之间,傻子一样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凯拉,凯拉,好啦,我要受不住啦。” 最近一段时间来,凯拉和安琪一直几乎没太有见面的时间,相当多个傍晚安琪只能看到拖着疲惫身影向自己打招呼的凯拉,但彼此都知道对方过得都还不错。在这个看似冷酷无情的诺德军营里,他们居然还得到了不错的照顾,可以说是从来未有想到的。他们的面容都不再呈现菜『色』,显现出食物充足的健康红润,尤其凯拉的身材开始变得标致,更像是个‘女人’而非‘女孩’。 一直到安琪笑得实在支撑不起腰来,凯拉才算勉强放过,将小丫头从怀里松开。这时候罗多克的女孩才看到旁边站着一位面带微笑的漂亮诺德女人,凯拉赶忙拉着安琪,对并不会诺德语的朋友说到:“这是希尔薇小姐,你读不好她的名字,就说声你好吧。” 安琪张了张嘴,但涨红了脸没有发出声音来,像是只小鸟般缩在朋友窈窕的身材后,探出头怯生生地做出了友好的表示,可以听得出来这个孩子一定是把一辈子所有学过的诺德语都用上了:“你……你好。” 希尔薇笑着走上前『摸』了『摸』安琪的额头,像是『揉』搓新出壳的小小『乳』鸽,在那红润的脸蛋上啄米般点了一口,弄得小安琪的脸蛋更红了。这个温柔的诺德女子通过凯拉的翻译问罗多克小丫头:“亲爱的,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在凯拉鼓励的眼神中,嘟着小嘴的安琪有些不知所措地回答道:“托圣神的福,一切都还好。安德鲁对我也很好。” 在听到‘托圣神的福’后,希尔薇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似乎是在强忍笑意,但还是忍住了,蹲下身子在小丫头的脸蛋上捏了几下,漂亮的金发上的呆『毛』看得安琪非常手痒,简直就像是神话故事里的金羊『毛』。她忍不住伸出手,却被凯拉那紧张的脸『色』与可怕的眼神阻止了,似乎在说就是在希尔薇胸口拧一把,也好过去『摸』那金灿灿的呆『毛』。 “那就好,记得圣神的名讳不要在那些男人面前提起,尤其是沃尔夫。有困难记得告诉凯拉。”希尔薇笑着说道,那笑容很真诚,在亚伦街头那些大人们从来不会这样对她笑“这支军队每个人手上都沾满鲜血,他们只是在首领面前显得不那么可怕。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安德鲁也是。” 这些话说得安琪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士兵们平时对自己都还算好,几乎没有人会表现出不喜欢她的态度,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希尔薇会怎么说——但总归是没有错的,她见过罗多克的士兵一边大笑一边砍下小偷的双手,任凭他鲜血流干而死。对待没有帮会求情,而又交不起钱的盗贼,士兵们总是特别地心狠。 “凯拉,半小时后去训练场找我。”希尔薇收敛了笑容,对身为她私人仆从的凯拉喝令道“最好不要迟到,不然你今天格斗训练的对手就又会是我了。” 凯拉连忙点头称是,希尔薇挑开门帘,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营帐,那潇洒的身影让两个寄人篱下的罗多克女孩都非常向往。独立而又勇武的女『性』形象在诺德人的军队中相对较为常见,尤其在东海岸,成为一名盾女而不是乖小姐,是很多瓦格良贵族女『性』所向往的。而在南方国度罗多克,女『性』的躯体健壮程度与社会地位都很难匹配战士的职责。 “她不会凶你吧。”安琪担忧地牵住朋友的手,像是摇晃摇篮一样摇着凯拉“她要是打你,你就抱头蹲下求饶,这样她就不会打你了。” 凯拉苦笑着牵住小安琪的手,两个好朋友一起坐在床边。安琪能发觉朋友的手掌有些变化,似乎被摩擦得粗糙了许多,凯拉的身姿也在改变,变得不再那么瘦骨嶙峋,力气毫无疑问变大了,安琪甚至感觉凯拉在拖着她走。 “诺德人不是罗多克人,卖惨那一套顶多骗一骗亚伦的卫兵,在他们面前吃不开。”凯拉的愁容里装载着很多的东西,不过似乎应该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堪,甚至能听得出话语间的愉快“在我去营地训练的第一天,希尔薇小姐给了我一把木剑,让我接下她的攻击。” “那你做到了吗?”安琪担忧地问道,凯拉从来没有用过剑,她们的刀片也是用来割开钱包与口袋,而非当作武器。 “我只挨了那一下,就被打到在地。就连亚伦的精锐步兵,那些我们偶尔会看到的、那种披着纹章甲的大家伙,想必都未必是希尔薇小姐的对手。”凯拉叹了口气,回忆什么最糟糕的往昔“我不敢拿起剑,我被吓呆了。虽然我知道她拿着的是一把木剑,但她确实可以用那把剑杀死我。” “希尔薇小姐不像是那种人。”安琪傻傻地说道,那温暖的笑容给了她莫名的自信“她不会那么做的,她不会杀人取乐。” “是啊,但不代表杀人会让她难过。”凯拉『揉』捏着朋友的头发,现在她们是这座营地里仅有的两个罗多克女人“她用木剑在我身上打得到处都是伤,我相信如果我没有鼓起勇气去拿剑格挡,一定会被她活活打死。废物不会得到诺德人任何同情。” 这个故事足够让人不寒而栗,无论是凯拉还是安琪,都曾亲眼目睹高大的诺德士兵像是屠宰牛羊一样把那些盗贼杀死、把肠子从垂死者的腹中掏出来围在脖子上……外族人无法质疑他们的勇敢,最好也不要低估他们的残忍。 “我得揍走了……真的好累啊。”凯拉抱怨着,不过的确是充满阳光的抱怨“早知道拿剑这么累,当时就让你自己被带走好了。” “但你还是做到了。”安琪把一个煮熟的小鸡蛋塞进凯拉的怀里,轻轻拥抱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凯拉,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不是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亚伦阴霾(四) “您的士兵可以说是相当的优秀了。”乌卢把那个被打倒在地的黑加仑军班队长从地上扶起来,后者已经和前两位一样鼻青脸肿了,但目光依旧像真正的诺德人那样,从来不会因为挨了一顿打而服软,哪怕是一顿暴打。 “每一剑都是攻击要害,他们擅长的是集体作战,而非个人对练。如果是三个人同时向我进攻,很快我会倒下。” 乌卢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武士,不需要从他用长棍撂倒第三个黑加仑军班队长就可以看出,狂战士的个人战斗力难以形容的爆炸。就连托曼看了都连连叹气——据皇家侍卫自己说,倘若拿剑盾他们二人是六四开,若是手持双手或长柄武器,则毫无疑问狂战士更胜一筹。 站在黑加仑军训练场地中心、重甲球场兼训练场的围墙外,沃尔夫『露』出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的苦笑。刚才那个剑士团的班队长用盾牌防御住身子,乌卢挥舞着木棍就像是船桨拍翻了鱼儿一样把他打了个趔趄,随即一连数棍捅在肚子上,最后被一脚踢翻按在地上捆飞了武器。 “您的勇武令人震惊,您确实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战士之一。”沃尔夫很快就笑得非常温和,就像是正午的太阳那般温暖四溢“很高兴能与您把并肩作战,而非成为敌人。” 士兵和军官们在交头接耳,和那些乌卢·尤格拉松带来的士兵们激烈地讨论着。有的狂战士赞赏那些黑加仑军士兵的顽强,有些则毫不在意的口出大话,说黑加仑军不过徒有虚表,实则不堪一击。 “看他们被打的样子,多么像是被腌制好的小母鸡!”一个端着木杯的狂战士大口喝着免费的罗多克麦芽酒,唾『液』飞舞得像是下雨那般,这些被拿来招待客人与所有士兵的大桶粗制麦芽酒就摆在地上,随便都可以饮用“嘿吼嘿吼,起来啊,黑加仑军的小弱鸡!” 富足的城市与庄园主们似乎很喜欢向这些还算守规矩的强大诺德佣兵团赠送很多礼物,因而沃尔夫总会收到友善邻居们的酒水慰问品,很多时候还会夹带接到几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比如十天前,某些不守规矩的佣兵结成‘自由兵团’——其实也就是强盗,会成群结队向当地的乡村贵族、乡绅和平民收取‘治安费用’。某些‘德瑞赫姆大队’、‘军团鼓手支队’有些肆无忌惮得过分了,甚至在没拿到足够的钱后去杀害庄园主们的农奴,烧毁了半个村子。 相比较拿钱办人事的黑加仑军,这些完全没有职业道德的佣兵令人讨厌。一群不堪其扰的庄园主写了一封充斥着繁文缛节的罗多克语信件,印上了自己的家族族徽向沃尔夫求援,希望能够让更懂得法律的人来维护治安。 在沃尔夫左右衡量后,派出几个中队把所谓的自由兵团们按在地上捶得不省人事。双方都表示非常满意,连前去执行任务的中队长们都不好意思地表示,自己只不过是拿着剑砍了几个连格挡都不怎么熟练的老兵痞的脑袋,兜里就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大把第纳尔作为奖赏。 “你们很快会知道你们的脑子坏的有多么离谱。”一个脸上带着剑疤的黑加仑军班队长走到那些喧闹骄傲的外来武士面前,指着自己的挂彩‘勋章’大声咆哮道“我曾经在提哈的地道里和斯瓦迪亚人互相对砍,如果你们有胆量就别像耗子一样去偷窃那些村庄,我怎么没有在那场伟大的征服中看到你们?” 十多个战士围起来要求挨个比试,甚至表示如果狂战士缺乏胆量,完全不介意来一场团体大战,黑加仑军会用盾墙把他们推回娘胎里。 在双方从约架一路上升到现在就巴不得用拳头和牙齿打起来(没有携带武器),直到黑加仑军的几个中队长约束住了手下,他们才得以安静,不再慰问狂战士与其他随行士兵的母亲。 不过事情似乎也没有就此结束,那些中队长们公开向对方的主要首领要求选择决斗方式,声音之大生怕有人听不到。他们没说一句话,黑加仑军数百名士兵就会雷动响应,这些中队长同时表示:“如果不这么做,不管是向我们的长官、沃尔夫雅尔大人,还是士兵们都无从交代。” 不同寻常的喧闹声明显并非友好的交流,团长与旗队长们都有些心思不定地看向士兵的那一边,不过沃尔夫全无所谓的样子阻拦了所有的焦急,甚至希尔薇都被破天荒地瞪了一眼,气鼓鼓得呆『毛』都翘了起来,嘟起嘴不想吱声。托曼赶忙用手搓了搓头表示安慰,细言细语地说了点什么,盾女小姐才心情转好。 “希望您的人可以安稳一些,我有时候也很难管控住他们的荣誉感。”沃尔夫看似很无奈地摊了摊手,把若隐若现的手下冲突责任引到了乌卢·尤格拉松身上,显得事不关己“带领这么一支军队,有的时候就像看孩子一样惹麻烦啊。” 这种试图找面子、夸耀自己部队凝聚力与荣誉感的方式完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乌卢似乎根本没有向这些方面思索,只是简简单单地表现出非常快活的样子,对双方的团队约战极其感兴趣,完完全全是个不能用常理判断的战斗热爱者。 “哦哦哦,俺寻思小子们说的都非常好!”乌卢用力点着头,像是又吃了蘑菇——就连沃尔夫也完全搞不明白,成把吃神奇蘑菇是否真的能让人活得神采奕奕“我们各出三十人,用木剑和木盾较量一下吧!哈哈哈哈,啊,当然我不上场,狂战士也只上十位。” 这似乎是非常好的决议,黑加仑军嗷嗷叫的士兵们立刻踊跃报名,一支几乎完全由军官组成队伍站了出来,对面则是二十名普通步兵与十名狂战士的组合。对战一开始,乌卢的战士就狂热地冲向黑加仑军密不透风的盾墙,几乎是把自己的身体活生生撞在盾墙上,那可怕的气势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了不起。”乌卢张大了嘴巴,只见那盾墙像是面拦住了鲈鱼的网,经过了晃动了几下便停滞住了,三十位黑加仑军军官重新集结起身堵住了缺口,把那些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再向前一步的狂战士抵挡在外。在一位资历最老的中队长统一口令之下,队长们熟练地交错换排作战,那些狂战士几乎是要不停地面对恢复了力气的对手,普通的士兵更像是投入水里的石子,被熟练地用剑背拍得到处『乱』窜。 很快,不到半个钟头,精疲力竭的狂战士和士兵们就被熟练的队长们打得溃不成军,东倒西歪地表示投降——而黑加仑军方面只有七位军官被掀翻了盾牌、拉出盾墙打倒在地。沃尔夫也没太想过这个结果,这些精干的军官是黑加仑军的顶梁柱,那些狂战士可怕的爆发力也着实叫人印象深刻。 “您看,打上一架就没什么问题了。”乌卢快活地吹了声口哨,双方的士兵们都彼此吹捧起来,冲击步兵们尤其喜欢那些狂战士挥舞重型木制武器的潇洒,而在见证了黑加仑军坚不可摧的盾墙后,狂战士旗下不少因为个人战斗力不强而缺乏被重视的士兵,都在询问黑加仑军战士如何结队战斗“这就是诺德人应该有的做派,能用拳头说的话,坚决不要用嘴说。” 沃尔夫笑着点了点头,但眉头紧锁,似乎并没有那么快乐。你很难观察到沃尔夫的表情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他控制自己五官的能力就像街边卖艺的小丑那般熟练。他的家族世世代代就依靠着察言观『色』为生,积累起来颇为可观的财富,毫无疑问沃尔夫在混日子这方面当年也是登峰造极。 “嗯……沃尔夫先生有什么不快吗?”乌卢歪着头打量着神『色』并不那么好看的沃尔夫“您如果是为自己的战斗能力而头疼,我可以担任您的私人剑术教练。” 沃尔夫慌忙摆了摆手,可以看得出这惊吓不是开玩笑的:“不了不了,先生怕不是要被我气死。我只是在担心我们未来的敌人。我甚至在担忧,我们要对付的目标会付出很多代价,国王所能支付的或许有限……我们该怎么办?” 乌卢努了努鼻子,对于非常向往掠夺和瓦尔格拉的狂战士来说,这简直是不应该称之为问题的问题,或者说是不应该由他来断决的问题:“我想您会有办法的对吧?我并不在乎对手是谁,价钱已经谈好就不会再更改。” 沃尔夫的额头立刻舒展开来,他已经知道了想知道的答案,不过还是有一些话必须问出来:“那么……在一切结束后,您会在关于其他人的战争上帮助我吗?” 乌卢低下了头,倘若把恐怖的狂战士想象成毫无心机的绞肉机,那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在喧闹的赛场上,两个人的声音都在对方的脑海里印得清清楚楚,每一句话都是必要的对答。狂战士也知道,这将关乎未来的路途,他可以选择逃避不答,但不代表他可以一直不做选择。 “倘若是您领地与婚姻的问题,我虽然欣赏您,但我也不会把王国其他男爵作为对手。我们都是诺德人,鲜血互相流干简直愚蠢。”乌卢简练而有效地答到“而若是您考虑向大陆任何地方发起掠夺与征服,请务必不要忘记狂战士和他的战士。” 并不算叫人失望的意料内的答案,沃尔夫举起牛角杯与自己确定了口头协议的盟友轻轻碰杯:“那么,愿您战无不胜,伟大的战士!” “愿您荣光永存,正直的雅尔。”看着沃尔夫有些好笑的表情,乌卢轻轻摇晃着牛角杯“您啊,真是个坏不起来的人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亚伦阴霾(五) 崭新的教堂拔地而起,古老的钟声在教堂的内外回『荡』。两个身穿崭新灰『色』长袍的年轻见习祭司正激动地撞击着那口不知流传了多少代的铜钟,仿佛手中的不是普普通通的木槌,而是能够攻破世俗城门的攻城武器。 在忙碌的教堂外,一辆由数名骑兵护卫的马车送来了件从泊拉汶港口取来的宝物,当它被呈现给身处教堂内的科迪家族内务总管时,所有骑士和扈从的目光都被紧紧吸引住了。 “我的天啊,这一定是上等的丝绸!我敢以圣神、圣母、圣子的名义起誓,即便在流淌着黄金的东方,这也绝对是件价格不菲的宝物!我猜,弗农伯爵一定是掏了足足一箱子金币!” 内务管家不屑地摇了摇头,砸着舌头讽刺着扈从们贫乏的想象力。他带着戒指的手如同在抚慰皮肤光滑的婴儿般,把那衣物摊得一丝褶皱都看不到。不少扈从乃至家族骑士都『露』出羡艳的目光,直到‘啪嗒’一声那华丽的丝绸服饰被装进内垫『毛』呢软层的杉木箱子里盖好盖子,由女仆和护卫拿走,送到别墅内少主人的房间去。 “你们啊,看看就是了,价钱也不要胡『乱』猜测。”内务管家拍了拍其中一个男爵次子的肩膀,那个十二岁的小家伙只穿着简便的武装衣和皮甲,最外面包裹着的是科迪家族的玫瑰号衣,嘴角垂落的口水都快把那朵鲜红的玫瑰弄湿了“奥雷托,你爹得卖掉一个庄园外加半个城堡,才能买的起这件丝绸外套,明白了吗?” 骑士和扈从们响起一阵哄堂大笑,男爵家的次子奥雷托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搓了搓脑袋。在‘骑士与农夫’之乡苏诺,骑士所有的骑士都由忠诚、姻亲和层层法律链接在一起。奥雷托也算得上是罗斯远方表弟之一,也许是年轻人对战争的向往,也许是不畏强暴的勇气感染着,也许是所有领主们出于对帕拉汶某位大人物不屑而发出的赞扬,罗斯是这些骑士与扈从们的英雄。 “我会伴随在罗斯兄长的前后,手持长剑为他作战!”奥雷托不甘地叫嚷着“如果他遇到危险,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卫他!总有一天,我的骑士册封仪式上,也会有镶着金丝的外衣!” 骑士和扈从们纷纷鼓起掌来叫好,就连内务管家都笑眯眯的,这种言行符合骑士‘勇敢、谦虚’信条,即便他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也不会因此受到责备。只是那种笑声与掌声里多少还是有些嘲弄之意,大家都心知肚明罢了。 “哦,勇敢的小骑士,你叫什么名字啊?”温和的少女声音在奥雷托和众位骑士身后响起,见到来者,所有的人包括地位最高的内务管家,纷纷恭顺地低下了头颅“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奥雷托紧张地抬起头来,红润的圆脸上带着苏诺式的质朴:“你好,美丽的乔安娜小姐!我是您丈夫——啊啊,您未婚夫家族的封臣德怀特家族的次子!我的父亲是位很小的男爵,您没有听说过也在情理之中,上周我才来到提卡颂来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骑士。” 乔安娜在听到‘丈夫’的那一刻,两颊略有些泛红,但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害羞,堂堂正正地面对这些封臣。即便是多年侍奉科迪家族的老内务管家,同时也是相当优秀的骑士伍德,也不禁称赞‘从来没有一位小姐言行这般得体’,当然‘除了对战争与骑术剑术过于感兴趣外’。 “爵位与领地并不能说明男人的勇敢。”乔安娜伸出手来让小扈从礼貌地亲吻,虽然那孩子惹人喜爱的脸蛋非常想让母『性』泛滥的乔安娜捏上一捏,不过苏诺人素来重视荣誉,这怕是会被误认为对一名扈从的不认可“我会记住你的名字的,愿你可以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骑士。” “是的,小姐!”奥雷托把双腿崩得发紧,恨不得把自己的身高挺成大树等级“就像是罗斯大人那样!” 乔安娜礼貌地点点头,并与所有人道别。内务管家伍德骑士轻轻拍打着奥雷托的小脑袋,对那些骑士们叹息说道。 “里昂大人是我这辈子见过最优秀的骑士,当年平定北方叛『乱』,我曾经作为游侠骑士在他麾下参加过战斗……多么勇敢又不失聪慧的人啊!你们要记得,乔安娜小姐就是科迪家族的女主人,你们要像侍奉罗斯大人那样侍奉她,用你们的鲜血去保卫巴赫家族最后的血脉,这关乎整个提卡颂伯爵领的荣誉,你们能否记得?” 骑士们整齐的应和在教堂内回响,分别散去负责自己的工作。奥雷托也不得不离开了,他需要和很多少年扈从一起准备麦芽酒和葡萄酒,对于提卡颂的所有人,这注定是不凡而又忙碌的一天。当然,这其中理论上并不包括今天的主角,罗斯·科迪。 昨天晚上,这位即将面临人生重大转折的准骑士一直跪在翻新的提卡颂大教堂内,守护他的铠甲与武器,直到最早期的杂役催促他休息才离开。虽然教义允许准骑士站立,但据一位起夜的牧师说,这一晚罗斯一直保持着端正单膝下跪的姿势,其虔诚简直可以称为骑士典范。 奥雷托四处打量着,甚至脱离了队伍,他羡慕地看着一些跟随罗斯从提哈归来的老兵,甚至连那些幸存的诺德维兰人都让他嫉妒——敢于在地狱作战,这才是真正的骑士风范。 “孩子,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但现在你的英雄并不在这里。”一个沉稳的声音从奥雷托的背后响起,那是名只有一只手臂和一个耳朵、疤痕几乎贯穿了他脸颊的战士“他在休息,你应该去忙碌自己的事情。” 奥雷托不好意思地向这位伤痕累累的战士深鞠一躬,非常有礼貌地说道:“您好,莱森先生。我只是……希望罗斯先生不会在昨晚过于劳累,我们每个人都在期待着他的风采。” 莱森笑得比哭还要可怕,小扈从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有些哆嗦,这位战斗了足足二十年的老兵就像是反复锤炼过的钢铁铸造的武器,也许并不锋芒毕『露』,却像是不可忽视的蛇或狼那般叫人心惊胆战。 男人的腰间佩戴的是战士的阔剑,而非骑士们使用的修长骑兵剑,这是个和骑士们截然不同的人物,出身也很卑微,但罗斯大人信任他就像自己的左右手一样。人们都说,莱森大人的采邑都被准备好了,很快他将会是整个提卡颂最特别的骑士。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一个骑士是残疾,也很少有一个骑士是由尚未为主人服役超过十年的士兵直接提拔而来。 “真正的骑士风采在战场上,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有这个机会。”莱森的话语并不那么友善,却也说不出来的有他的道理,这让奥雷托很是不开心“苏诺人啊……真是群活在理想与幻想中的傻子,好了,快去做你的事吧。” 奥雷托吐了吐舌头,飞快地从这边跑开。虽然他不怎么明白为什么莱森军士会突如其来地泼冷水,但他相信苏诺所有的骑士加在一起就是地动山摇的力量,定然会在未来对罗多克与诺德的战场无往不利。 很快,苏诺公爵的旗帜飘扬在庄园外,弗农赶忙前去接待,这位最近心情好的不能再好的伯爵绝对准备了全苏诺最隆重的骑士册封仪式,共有三百二十名贵族受到了邀请,绝大多数都响应了慷慨的宴会。仪式将由苏诺公爵、罗斯的舅舅兼教父奥罗雷斯亲自授剑,新任提卡颂伯爵领新任主教阿尔法进行祝福。 “多么光荣的时刻啊,伟大的英雄。”珀薇挺着大肚子站在窗边,屋内是睡眼惺忪、略带怒气的罗斯·科迪,显然后者被叫醒的方式叫人非常不爽“真是没想到,你甚至都不是一个骑士,就敢冲到提哈送死。” “这并无所谓吧,您也不是骑士。”罗斯有些郁闷地在女仆的服饰下穿上紧致贴身的衣服,珀薇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这位绿林弓箭手这辈子见过的光着屁股的男人,怕是比罗斯想象的还要多“只要敢于作战的男人,为什么不可以自诩骑士?” “那就要问你们这些臭男人了,里昂也是蠢……其实完全可以在战场临时册封是把你算进去,娇滴滴的小伙子。”珀薇叹了一口气“也许,他只是不希望你被冲昏了头脑吧?那么多的人都死了,或许只是希望你要好好活着。” 罗斯叹了口气,在扈从的帮助下,从内衣到甲衬再到锁子甲与板甲衣一应俱全,最后身上穿好昂贵的丝绸外套与红『色』的绚丽披风。按照提卡颂骑士册封的规定,他需要抱住头盔,把面孔展『露』给每个人,这个像是女孩子一样精致漂亮的骑士已经全副武装完毕。 “就要开始了,快去吧。你的父亲一定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之一,啧啧啧,准备的菜肴就算背下来有多少种都叫人头疼。”珀薇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很快和侍女们离开了房间,只留下骑士和几位扈从“不管是三千名士兵还是一场奢华的册封仪式,罗斯,你有个好父亲,也有一天记得去当个好父亲。” 好父亲吗?罗斯目送珀薇身影离开,站起身来,在骑士和扈从们的欢呼声中翻身上马,奔向大理石搭建的教堂,那崭新的、漂亮的建筑本身对于罗斯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就连内在那高达十米的耶稣受难像与昂贵的黄金圣物罗斯也没有兴趣,或者说——神,依旧对于这个准骑士缺乏诱『惑』力。 但男人的成长就是一场漫长的妥协,罗斯意识到了圣神的巨大号召力,意识到在支撑信仰中无法或缺的力量——他如果想要将一切夺回,想要让里昂和罗瑞安的名字被所有人所接受,就一定不能把圣神的名字当做耳旁风。 何况,阿尔法,那个像是明灯一样照亮着他前路的牧师一直等待着他。就像在那个遭遇了沃尔夫军队的黑夜,高举十字架的牧师像是这个世界最勇敢的光影,震撼了骑士坚固的内心。 骑士的受封并非一定要在教堂举行,在城堡只邀请世俗领主也同样具有合法效力,但就像是他选择的那样,当圣神为骑士的册封献上祝福,其威望将会伴随着神的光芒。从此以后,世俗的权力之剑与教会的十字架将成为交错的武器,在这未来无法预料的战场上,他必须把自己全副武装。 或许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妥协的世界,罗斯走在红『色』的地摊上,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教堂,这个他几乎没有考虑过的、自己的骑士册封之地。在身份高贵的苏诺同乡的拥簇下,在父亲、公爵与阿尔法牧师欣慰的注视下,罗斯·科迪虔诚地单膝跪地,公爵握住宝剑剑柄,用洪亮的声音问话。 “罗斯·科迪,你将如何践行你的骑士准则?” 烛光摇曳的教堂内,就像童年与往昔岁月成百上千次想象过的那样,罗斯闭上了双眼认真回答。 “我会善待弱者” “我会勇敢对抗强者” “我誓将抗击一切错误” “我将为不能战斗的人战斗” “我会乐于助人” “我不会去伤害女人” “我会帮助兄弟骑士” “我会诚挚待友” “我将忠于爱情” 公爵轻轻将剑点在罗斯的肩上,雷鸣般的欢呼在教堂内响起,伴随着无数的赞美与掌声,一位崭新的斯瓦迪亚骑士就此诞生。古老的岁月里无数的骑士曾许下如此誓言,并将其履行,在号角吹响之际披挂上马。 衣着简朴的阿尔法将受过祝福的金十字架悬挂在罗斯·科迪的脖子上,笑眯眯地伸出右手让新的骑士亲吻。老神棍的模样并不好看,但对于罗斯来说,那就是圣神本尊唯一的面容。 “圣神将会见证他的光荣与死亡,也许岁月有一天会把他和所有勇士一并遗忘。”阿尔法主教大声向所有骑士与贵族们宣称着“但今天,让我们牢记他的名字:提哈的守护者、提卡颂的罗斯,愿他光荣永存!”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亚伦阴霾(六) “沃尔夫先生,请您收下这个。”在无趣而又单调的早餐时光,沃尔夫收到了一封带着花香的信件,手上那昂贵的羊皮纸信封让一向习惯使用简陋草纸的沃尔夫不知所措。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上面喷洒了些许上等香水,或是被一双引人无限遐想的手所抚慰过“来自亚伦城内的信件,送信的骑手守口如瓶,并行『色』匆匆地离去了。” 一把漂亮的木柄裁纸刀被承载在托盘内递到了沃尔夫面前,干练的夏洛特管家悉心问询:“需要帮您裁剪开吗?” 滴在羊皮纸信封上的火漆没有贵族纹章戒指印迹,不知道是信件写作者无权使用,亦或是隐藏了自己的家族。信封上也仅仅写明了‘致沃尔夫雅尔’。由于路西法在《神言》中的糟糕形象与代表意义,大多数情形他们会在关于沃尔夫的文件中避开这个词汇。 至于这种不签署寄信人姓名的非公开、格式无要求的情况,据说某些有特殊爱好的罗多克男『性』贵族也可能会寄出这般‘香艳’的信件。以奥丁之名起誓,沃尔夫现在不知道应该小鹿『乱』撞还是浑身发麻才好。 “唔,这样的话就有劳了,请您帮我打开顺便念一下。”站在门口的卢瑟和安度因静悄悄地坐在沃尔夫对面的椅子上,按照商议当沃尔夫不想去学院的时候,会教授自己的高级军官些知识——是什么方面的看路西法男爵的心情,大多数时候是教授些奇奇怪怪的历史与战术“我想边吃边听。” 夏洛特管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知道沃尔夫不是个野蛮人,甚至他侍奉过的绝大多数罗多克老爷都没有他的脑袋灵光,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这是一封来自某位小姐的信,我想最好由您亲自阅读。如果是某位您两情相悦的女士呢?” “没什么区别,我有未婚妻,她远在格陵兰而且她不会寄出这样造作的信件。”沃尔夫喝着味道很浓的洋葱蔬菜汤,女仆们也给两位完全不吱声的团长们摆上了肉排、面包和汤“唔,卢瑟,过来坐到这边给老子切下肉,昨晚我睡觉把手压麻了。安度因你去把希尔也叫来,夏洛特先生,请您念吧。” 夏洛特苦笑着用刀把火漆的另一半沿着底部整整齐齐地挑下来,老管家信件打开,有些迟疑地说道:“噢,是如尼字母,您家乡的语言,但并不难,我还是可以问您代劳——但有读错的可能。” “哦哦,噢?你什么时候会的诺德语?”沃尔夫有些惊讶地扭过头看着这个不说废话的老管家,成为一个诺德出海者的好处之一就是每天都要做好大吃一惊的准备“我从来没听你告诉过我。” “从您到来的前一周开始学习,已经一个半月过去了。”夏洛特深鞠一躬“让主人满意是每个管家应尽的职责。” “那么念吧。”沃尔夫用手托住下巴,心里想到的则是对自己生活态度的怀疑,不得不说被人伺候的滋味非常教人享受。相当多的罗多克城市或乡间贵族都是如此,除了○○xx亲力亲为外,几乎吃饭都要人喂。相比较而言,斯瓦迪亚的贵族们要担任骑士,甚至承担主力的战争职能,较南方绿眼睛的山民旧同胞而言,反而较有男子气概些许。 “来自北方的骑士……” “骑士?”沃尔夫用叉子按着肉,卢瑟用大号餐刀把肉块快速地切开,听到这个做梦都让他烦躁的词汇,禁不住哆嗦了几下,差点把带着汁『液』的肉块甩到自己的裤裆上“哦别别别,我还没有傻得那般不可救『药』,饶了我吧。哦哦……当然,您继续念。” 在夏洛特无奈又非常想抱怨的眼神下,沃尔夫继续大口享用肉块。卢瑟已经帮忙把所有的肉都切成了小片,自己随随便便地用叉子把属于他盘子内的整片肉叉起来大快朵颐。并不是所有诺德人都会喜欢大陆的贵族风范,对于从小便生活劳作在粗犷农场上的卢瑟而言,像斯瓦迪亚小姐一样恨不得把肉和面包切成粉末再吃,还不能发出声音,简直是人间的一大灾难。 “来自北方的骑士,也许说您并没有意识到,但从您骄傲地穿梭过街道的时候开始,我便深深地被您魁梧的英姿所吸引……” “噗!”卢瑟赶紧钻进桌子底下捂住嘴巴,结果还是忍不住像是要下蛋的母鸡一样‘咯咯咯’笑得合不拢嘴,这差不多是诸神创世以来,首次有人用‘魁梧’二字来形容沃尔夫“哦哈哈哈哈!” “继续。”沃尔夫抄起一块面包塞进卢瑟的嘴里,把还在呲牙大笑的剑士团团长的声源堵得严严实实“我开始喜欢这位女孩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独眼船长和安度因也来到了桌子旁,大家都没有说话,听着夏洛特朗读那封出自某位亚伦小姐之手的信件。希尔的表情非常玩味,而安度因则是头不抬眼不睁地吃着面包和肉,自从某些改变发生了之后,沃尔夫甚至没听安度因说过‘喜欢’或‘爱’这些词。 “或许说您并不相信,但我确实仰慕着您,拼命想了解您,可您就像是藏在云雾间的龙那般见首不见尾……尽管我的父亲非常不希望我和任何雇佣兵有所交集,不过我相信,我的王子、我的骑士一定会冲破重重阻碍,在热内亚街十一号见到我的,不是吗?” “是的吧。”沃尔夫问道“没有写名字对吗?” 夏洛特点了点头,然后就不再关心诺德人之间的讨论,叫女仆去把汤烧得热一些。 沃尔夫把所有的肉都一一解决掉,随心所欲地选择着食用的顺序。一个月前夏洛特还会抗议,希望能教会沃尔夫贵族的用餐规矩,但最后发现这位叫人气死不偿命的雅尔只是觉得好玩,甚至故意把一套反过来,从甜点开始享用饭餐。 自那时开始夏洛特就不再多嘴多舌,甚至连沃尔夫偶尔会趴在地上玩木制兵偶也不管了,那是庄园内某个曾经孩子留下的玩具,数量非常之多。沃尔夫经常喜欢把他们摆成自己军队的阵列,然后用茶杯、木条以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建筑木堡,并用此模拟战争。他会一直玩到在地毯上睡去,由女仆盖上被子才算结束。但当一位和法拉奇伯爵有姻亲的小贵族送来一大箱子镀金兵偶的时候,沃尔夫又警觉地把所有的礼物退回去,从此不再在别墅里进行任何形式的活动。 “将军,你不会真的去吧?”希尔拿着一沓黑加仑军的收支记录,从头到尾的每一项都会由沃尔夫和他亲自审核,近来极其好转的经济状况让大家都很欢欣鼓舞。沃尔夫甚至已经奢侈到去城内给自己定制了一套舒服的武装衣、一件细加工过的硬皮甲“要知道,亚伦的每个街道都隐藏都趴着老鼠……甚至连这间房子里都不安全。” “是啊,所以我不会自己享用早餐。”沃尔夫把叉子『插』在一片面包上,那动作像是『插』在了什么动物的头颅上“不过,我喜欢有人喜欢我。” 三位黑加仑军的高级军官纷纷惊愕地抬起头来,就连夏洛特也动了动耳朵,看上去这位老管家并不像看上去那般漠不关心。沃尔夫指着窗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看过去。 “就在昨天,一个修建城墙的混球用弩朝我『射』了一箭,鬼知道他受了谁的指使,但在我开口前一位熟练的军士用标枪把他穿了个透亮。”沃尔夫努了努嘴,看上去夏洛特非常吃惊,而诺德男爵的眼神一直在那些来来往往的女仆与男仆身上打量“我几乎开始有点怀疑,我给每个士兵都配备两根标枪的做法是不是有点多余。” “我建议把那些民夫都杀了。”卢瑟率先站起来“与其像现在这样浪费两倍的人手去监控他们,不如把他们的骨头砸碎送回城里!让那些眼睛长在头顶的罗多克人好好看一看,招惹诺德人的代价!” “真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计划呢。”希尔绘声绘『色』地嘲讽着,沃尔夫甚至怀疑老天爷打瞎他一只眼睛,只是为了不让他在演艺事业上进一步发展“这样很快他们就可以有足够的理由驱逐我们了——不管您怎么想,我是不想和七千多人打一架。” 卢瑟立刻毫不客气地反驳,如果不是沃尔夫就坐在一边,甚至可能会有一把叉子飞过去捅穿抬杠希尔的脑门:“那么您可以呆在帐篷里哆嗦,我很乐意干掉那些迟早该死的家伙。” 沃尔夫用叉子柄敲了敲桌子,剑拔弩张的双方安静了下来,说到底统领一支带有浓重原始『色』彩的部队,一方面你享受得到绝对不必担心的战斗狂热,另一方面你也要意识到某些时候你的指挥官直来直去的可怕。纪律与文明的意识绝对不是一天可以培养起来的——即便你已经建设了看上去很文明的军官体系。 “在哪里都有可能被打死,哪怕在帐篷里也有可能会喝水呛死。”沃尔夫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利落地结束了这次会话“我会去,而且会光明正大地去,我要骑在马上,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面孔,如果他们有胆量表演当众谋杀,那么就尽管去试一试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王国游戏(一) “沃尔夫,太冒险了,托尔的锤子啊,我感觉现在就像是在又打了一次提哈。”托曼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扶着剑柄漫步在亚伦市民们的目光当中。可怜的皇家侍卫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但无奈沃尔夫的专业护卫只有这么一位,就算希尔薇的约会被鸽再次气得呆『毛』直立,也没办法左右托曼必须贴身保护的结局“不如你下马来吧,步行的诺德人又不是稀罕货。” “骑马的诺德人有不少见,奥丁不是也骑马吗?”沃尔夫坐在马上问道,像是一尊安安稳稳的神像,只是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光辉四『射』“你可还记得他宝驹的名字?” 听到沃尔夫又一次的胡扯,托曼哭笑不得地应付起来,对于皇家侍卫而言,熟络象征着光荣与力量源泉的神是必修课:“啊,我不想记得他神骏斯普莱尼尔的名字,因为它不仅八足而且并不是一只两岁大的小马。最重要的是,奥丁绝对不会从马上轻而易举地掉下来,绝对不会甚至不需要洛基动手就把自己的脑袋弄爆,是这样吧。” “啊,是吧,但他也没有一个皇家侍卫牵着马,能在马发疯之前一剑弄死这头畜生。”沃尔夫把食指伸进嘴里『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那智障儿一样的神『色』让托曼只想用脑袋猛撞马的屁股,叫这匹小马把装疯卖傻的家伙拖到地狱那端去“所以我现在和奥丁大爷是平局啊!” 就像斯瓦迪亚贵族常常从小要到上级贵族城堡内学习如何成为一名骑士那样,诺德贵族的子嗣也要学习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战士。他们要学习各项战斗技能,包括其实北方人并不擅长的箭术与骑马。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们会骑马奔赴战场,在短兵相接前下马进入步兵的盾墙共同作战。 相较而言,诺德皇家侍卫的骑术要好上一些,本身受诺德人‘战团’文化影响,皇家侍卫事实上很多情况下是精锐的贵族士兵,而‘皇家侍卫’是来自于诺德人为卡拉德帝国提供雇佣兵时期,最顶尖的皇家卫队流传下来的荣誉称号,多数也会由这些家族显赫的年轻人担任。但托曼事实上相对特殊,属于‘穷’侍卫,出身并非是光荣的氏族,从小并没有接受到贵族战争教育。能在马上不被颠簸下来,已经是‘红发’凯洛侍卫长训练卓有成效。 现在牵着马对于托曼来说不是难事,难事是他同时还要注意每一个角落是否藏着哪个弩手想要给沃尔夫开个瓢。不过这位黑加仑军的男爵一口咬定,那些罗多克人没有胆子把箭打进自己的脖子里,于是便大摇大摆地摇晃在马上,生怕自己的目标不那么明显。 随行的护卫不仅有十名可靠的剑士,还有十名罗多克精锐弩手,那位非常善于察言观『色』的弩手团团长加里也在身边。通过对话,沃尔夫了解到这位样貌并不出众、废话很少的罗多克手下,对罗多克城镇生活非常了解。现在他背弃了对赖齐斯的誓言,很难被第二个罗多克贵族所接受,只能跟着沃尔夫一路走到黑,从某种道理来讲也是可以信任的。 “是这里,将军!”加里带着崭新皮手套的手指向拐角处一扇并不起眼,却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木门,熟练的弩手都非常在意保护自己的手部,沃尔夫同时也并不介意从战利品里拿出最好的装备重新武装自己的士兵“一家非常棒的‘幽所’,邀请您的女士精于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且出手阔绰。” “何以见得?”沃尔夫坐在马上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私密交流的场所,这件体面的屋子内只有您和那位爱慕您的女孩。”说的是很羞涩的事情,但看上去加里完全没有任何害臊的情绪,甚至沃尔夫能感受到谈吐与举手投足间的轻车熟路“没有人会打扰您,就像是这里与世隔绝那样。在过去,赖齐斯伯爵与马拉斯城内的某位伯爵夫人就经常……嗯,是的,就是您想的那样。” “这不正常,你们的圣神要求男女之间只应该保证最低的繁衍要求,不正当与婚前的关系是罪恶的。”沃尔夫嬉笑着从马上翻滚下来“你别告诉我,这些东西你们现在变得并不在乎?” “即便过去也不是很被在乎,圣神在斯瓦迪亚的严苛规矩在罗多克并不适用。”加里耐心地为沃尔夫解答,这位尽职尽责的弩手团长一直非常积极地为沃尔夫服务,甚至连诺德语都学得有声有『色』,和那些军官交流几乎不存在很大的障碍“您可以理解为在独立后,罗多克的圣神温厚而又宽容,只需要钱币就可以让牧师满意。而斯瓦迪亚的圣神依旧被他们的牧师、主教保护得严严实实。” 听后沃尔夫只不过轻轻笑了笑,谁的圣神更省事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既然罗多克里这种行径不会招来宗教麻烦,那么沃尔夫毫不在意和贵族小姐大胆地来一次假情假意——但脱裤子绝对不行,沃尔夫有沃尔夫自律,不是哪个罗多克娘们都能打破的。 “倘若女孩的家人并不喜欢她去和男人交流呢?”沃尔夫从马上下来,几个剑士立刻用盾牌搭建了一层小小的盾垒,观望着包括房顶的所有角度“他们会冲进来把自己的女儿带走吗……啊,我的小伙子们,放松一点,我不会蠢死在这个地方。” “不会,经营的人本身就是某些不可触动的贵族,他们可以礼貌地带走,但就像不成文的法律一样,他们要遵循这场猫鼠游戏。”加里摇了摇头,用已经开始熟练的诺德语回答,沃尔夫惊奇地发现,这位弩手都可以巧妙运用某些比喻的使用方法“当然,我觉得除了几个人,没有哪个罗多克贵族有胆子当着您的面把女儿抢回去——在亚伦市民的言传里,您是个吃脑子的恶魔,只是没有翅膀罢了。” “我们的人无声无息就死在了街边,真不知道谁才是恶魔。”一个剑士班队长愤恨地回过头来反驳了一句,但在沃尔夫严厉的目光下惭愧地低下了头“抱歉,我并不是说您,加里团长。” 后者很宽容地表示理解,并点头对剑士班队长说道:“那种事情我也很愤慨,不过现在将军的安全是首位。让您的士兵敲门吧。” “咚咚咚。”一个背后垮带携着短矛(为了应付各种突发情况)的剑士团士兵上前敲门,几个弩手把弩举到胸膛,防止屋内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蹦出来吃掉沃尔夫的脑壳。 “哪一位?”门上端的挡板被撤掉方方正正的小块,一双老迈却很有精神的眼睛的打量着那些诺德人“哦……我想是沃尔夫男爵对吗?” 说话的是一个老『妇』人,听上去却并不会像寻常老妪的模糊声音,沃尔夫上前一步,礼貌地用罗多克语回答道:“是的,我前来应约。需要我用什么证明吗?” “不了,您的容貌独一无二,令人印象深刻。”老『妇』人并没有过多盘问沃尔夫,顺理成章地打开了门,并伸出干瘦的右手阻拦那些很想一同迈步进来的黑加仑军士兵,就好似完全看不到那些剑和弩,也不了解他们会杀让人一样“您应该向自己的战士解释一下,这里不是战场或酒馆,你要见的人也除了贴身侍女谁都没带。” “我也只带一位‘贴身男侍’。”沃尔夫打了个响指,比门框矮不了多少的皇家侍卫如同一堵墙那般站在门口,遮蔽了所有的阳光“如果他也不行的话,那么请允许帮我转达,沃尔夫·路西法就此回去了。” 于是,非常顺理成章的,沃尔夫和托曼进了这间漂亮的屋子,那一尘不染的地砖让沃尔夫有些不好意思把满是灰尘的皮靴踩上,但看起来那位老『妇』人丝毫不介意,一如既往地招待。当他和托曼走过一段距离,立刻有两个小学徒跑出来,用抹布把地面重新擦得可以照出人影。 “这里,沃尔夫大人。”还没到,沃尔夫就听到了热情的呼声,一位身穿火红『色』长裙的罗多克女孩出现在路西法男爵的面前,一张优雅的木桌上摆放着两件漂亮的陶瓷茶具“非常感谢您能够及时赴约,这简直不敢相信……哦哦对了,很抱歉,我的名字叫娜塔莎。” “您好,娜塔莎小姐,能被您邀请是我的无上光荣。”沃尔夫轻轻鞠躬,随后站直身躯仔仔细细观察着面前的女孩,礼貌地『露』出了笑容。那是个脸上有点雀斑、却并不耽误姿『色』的可爱女孩,身段也很婀娜,宽松的衣服被她撑得刚刚好。她花朵一样的年纪也拥有着花朵一般的天真神『色』,可以看得出上层社会的生活留下的养尊处优的痕迹,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是否是因为高兴还是在紧张些别的东西。 小姐身边站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女仆站在角落,按照贵族家仆的礼节深鞠一躬、一言不发,假如说有一尊蜡像可以做到她这般沉稳,那么想必一定是一尊很值得赞赏的蜡像呢。 “让我们坐下。”娜塔莎的脸额上满是轻快地笑意,和那些贵族女子的举止不一样,沃尔夫感受得到那是一种自由和随『性』,或许她的家教并没有那么严格苛刻“这会是一段美好的记忆,您说呢?” “当然。”左右思索后,沃尔夫努努嘴,把那椅子摩擦着地面拖了出来,吱吱呀呀的声音让那女仆都不禁皱了皱眉头,随后毫无教养地一屁股堆在凳子里,扣着牙问道“亲爱的小姐,您想和我些什么美好的话题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王国游戏(二) “这简直是一场灾难,圣神保佑,为什么他就像是所有野蛮人的集合体。”娜塔莎坐在椅子上,手足无措地看着大大咧咧把自己甩在凳子上的沃尔夫,那一刻她真的想转身就走“我怎么可以跟这么一个臭虫谈下去?” 但身边的女仆眼神像是喝令那般轻轻扫过娜塔莎的身侧,她马上又不敢动了,就算是她的正对面坐的不是沃尔夫,而是一头浑身沾满屎的猪猡,娜塔莎也不敢把脸甩下来。她知道这是一场没有选择的戏,她也知道忤逆蒂凡妮的后果,只能尴尬地挺在沃尔夫的面前,『露』出可爱的甜美笑容。 “您赶路一定是渴了吧,来喝一点茶水。”女仆蒂凡妮慢步走上前,举起茶壶为沃尔夫和娜塔莎沏上温热的茶,那个该挨千刀的诺德雇佣兵头子根本看都不看,一双该死的眼睛里看向娜塔莎的全是该死的『色』眯眯,怕是恨不得就用那眼睛就把衣服『舔』掉“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沃尔夫开心地把那茶水一饮而尽,让那微微泛红的饮料顺着下巴流淌到自己的衣服上——非常庸俗的号衣,这位诺德来的先生打扮得就像是马戏团的小丑,或者说是战场上最不值钱的炮灰。当然,在女人的眼里,军队的大头兵都是丑陋而又粗俗的,沃尔夫的形象已经为自己扣分到底。 “您有什么话,尽管请讲。”沃尔夫吹了声口哨,罗多克语倒是熟练得飞起,就像他跷二郎腿的姿势那么熟练“我在听,哦,美丽的小妞……啊啊,不对,是特码的小姐,抱歉,我不太懂这些。” 娜塔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但终究还是归附了平静,礼貌地对沃尔夫说道:“我想,您一定不希望这次见面成为最后一次吧?” 如果是问真心话,沃尔夫巴不得一脚踹翻桌子,让这个姿『色』赶不上海斯特堡夫人的臭屁婆娘有多远滚上多远。其实,如果不是刚才娜塔莎手足无措的姿态,与身边那名女仆偶然流『露』的凌厉眼神,沃尔夫已经开始把手伸进鼻孔里,挖点宝贝出来弹在娜塔莎脸上。这样一来,谁都无法阻拦一个咆哮的小姐叫诺德佬滚蛋,全城的罗多克人都会知道那名诺德人的笑料,对于全无兴趣搞些『乱』七八糟作风问题的沃尔夫,这是最好的脱身办法——甚至连女方家长都会放心到懒得过问。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是一场会很好玩的游戏,沃尔夫喜欢玩,就像第一次杀人后就不再拒绝鲜血,生活在勾心斗角中就不会再拒绝挑战别人的圈套,新鲜的对手让这位正用衣服擦下巴的诺德人激动得一声不吭。 现在的工作非常简单,忘掉一切,忘掉礼貌、忘掉教养、忘掉罗多克的贵族礼节、忘掉自己身为体面人的所有规矩,怎么舒服怎么来。 “啊,这个这个吗,当然不希望最后喽。您知道,待在军营里很难受的。”沃尔夫把翘起来的腿放下,又在娜塔莎还没有变为满意笑容的表情中,把两条腿都搭在另一把椅子上“最近我给自己的手下开不起那么多工资喽,忒麻麻的,要不是有您的信,那些恨不得在我上厕所都管我要钱的小王八羔子,根本不会放我出来哦。” “那您可真是很可怜呢。”娜塔莎勉强地忍住了翻个白眼的冲动,吃力在脸上挂起来份甜美的笑容,那样子让沃尔夫想到了那些倒霉的斯瓦迪亚农民被抢的时候,即便是肉疼得想撞在墙上弄死自己,又不得不挤出讨好的笑容,防止诺德佬一个不舒心把自己的脑袋一起带走“我以为像您这样优秀的人,一定会像是掌控刀叉一样,把自己的军队稳稳握在手心里呢。” 沃尔夫打了个哈哈,愁眉苦脸地看着娜塔莎:“您不知道,其实我们这些当佣兵的,毫无例外都是被那些该死的大头兵稳稳地抓在手里,稍微拖欠一点工资,下面那些小崽子们就急得屁股喷火,一群人呜呜攘攘地就来找我要钱。我有什么钱啊?国王也说很快给,法拉奇伯爵也说看情况会支付,我这都来一个多月了,哪有什么钱啊?” “那么……您考虑过,来一段愉快的交友经历,来为自己的生活增『色』些许吗?”娜塔莎笑得双眼月牙一般弯弯的,如果不是还有点自知之明,沃尔夫怕也是鬼『迷』心窍地当了那笑容的忠实追求者“亚伦城内,很多东西都蛮好玩的哦。” “啊哈哈哈哈,那真是再好不过啦。”沃尔夫大笑着把手放在肚子上,发出他听过成百上千次的诺德式大笑“有您这么一位妙人来陪伴,我能在这个热死人的地方待到老死,哈哈哈!” 还没等哈哈哈的沃尔夫把牙收回来,门口就传来诺德士兵的怒骂声,一顿连珠炮的北海脏话和大喝声让沃尔夫不禁觉得自己压根和粗野不搭边。他隐隐约约听得到,门外的罗多克弩手似乎在努力翻译,但一个罗多克大嗓门在扯着脖子吼‘我的女儿’之类的词语,而另外一个来自剑士班队长的嗓门则毫不客气地更大声吼了回去,主要的词语是‘妈’和x方面的侮辱。 “我想……可能要失陪了。”沃尔夫看着有些紧张的娜塔莎,大大咧咧地把椅子踢开站起身来“如果我没猜错,那么一定是您的父亲喽……怕是这次见面并没有他的允许?” 娜塔莎捏着衣角站起身来,那个一直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名字的侍女紧紧跟着她。女孩抬起头来看着沃尔夫,那林间新绿般漂亮的眼珠盯着黑加仑军首领:“我和您一起出去,他不可以无时无刻束缚我,我有自我选择的权利。” “当然,您的自由。”沃尔夫鞠了一个很丑的躬,完全是未开化的蛮子惺惺作态的德行“我要去出去看看,如果我和您父亲不慎起了冲突,请不要怨恨还活着的一方。” 还没有等娜塔莎的脸『色』彻底变为惨白,沃尔夫大步流星走出了门,一脚把那倒霉不堪的木门踹开,并不威风凛凛地堵在门口打量着来客——一个非常面生,却又不一定没有见过的罗多克男人,其健壮和魁梧程度甚至和那些诺德士兵有一拼。沃尔夫注意到来者的手像最老练的战士那样结着剑茧,倘若那位大爷试着捏死只鸡,手估计都不需要握得太紧。但他的衣服很华贵,外套是用生丝制成的蓝灰『色』的,价钱可以买到十套以上的黑加仑军锁子甲。 “您是哪一位?”沃尔夫当着罗多克人的面猥琐地提了提裤子,就好像刚刚享受完,乐乐呵呵地用罗多克问道“娜塔莎的父亲吗?您的女儿真是个好孩子。” “畜*生!”一个侍卫拔出剑来刺向沃尔夫,托曼从旁边冲出来,像是接住一块抛石般捏住侍卫的手腕,一声清脆的关节错位声过后,那柄剑就伴随着侍卫的哀嚎声掉在了地上。 “你对娜塔莎做了什么?”那个罗多克贵族皱着眉头大声喝问道,身边的侍卫抽出刀剑把黑加仑军团团围住,当然,诺德人即便被四五倍的敌人胸口抵着剑也不会轻易退缩,那些黑加仑军士兵气势上毫不占下方,抽出剑来和那些侍卫剑拔弩张地互不相让“我以塔尔巴·罗塞罗拉的名义起誓,诺德人,我会让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父亲!”娜塔莎从沃尔夫身后钻了出来,扑进了塔尔巴结实健壮的怀抱,看上去完全没有什么反抗父亲束缚的样子,乖巧得像是海斯特堡内的小莎琳“您担心过头啦,我只是约这位诺德来的沃尔夫先生出来玩,还有蒂凡妮陪着我呢。” 非常有趣的是,当塔尔巴看到女儿身后一声不吭的女仆后,眉头似乎紧张地挑动了一下,随后意识到沃尔夫和诺德佬还在掏出武器对峙,立刻咳嗽了两声摆了摆手,侍卫们收回了刀剑,胳膊被废了的倒霉家伙也被朋友们拖走。虽然黑加仑诺德士兵看着自己侍卫的目光,还像是在打量从哪里捅上几下,不过塔尔巴男爵已经意识到,这个目光并不和善的诺德人,还是能不要招惹就不要招惹。 “既然没有什么事,那么我向您道歉,请您体谅一个父亲发现女儿和男人偷偷约会的心情。”塔尔巴男爵向沃尔夫礼貌地伸出手来,沃尔夫也没有不给面子,热情洋溢地把手递了上去“不过,我希望不会有下一次误会。” “嗯……其实说真的,这得看您女儿的意见了,如果她执意像这一次邀请我,我可不负责拒绝诱『惑』。您要知道,我的神并不介意我享受几个女人。”沃尔夫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扭头就走,气得七窍生烟的塔尔巴男爵除了睁大了眼睛,什么也做不了“看好您的女儿吧,我非常喜欢和她交流,她真的好好看。” “诺德来的无耻之尤,我会把你的脑子挖出来摔在地上,像踩爆屎壳郎那样挤出浆来!”塔尔巴男爵终于把当佣兵时候的脏话技巧拿了出来“该死无全尸的龌蹉垃*圾!” 说完,这个诺德雇佣兵头子在托曼的帮助下翻身上马,在塔尔巴的大声诅咒下快活地离开了是非之地。罗多克士兵把脏话翻译给那些士兵听,所有人都哈哈大笑着,仿佛塔尔巴在讲什么好好好笑的笑话。 很快,沃尔夫等人便走出了城门,不过仔细数一数人数,会发现随行的只有九名全副武装的罗多克披甲弩手,他们的首领,弩手团的副团长加里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过这简直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亚伦城内多少贵族穿梭其中,他们的侍卫更是密密麻麻不可辨别。 加里现在穿着贫民的粗亚麻布衣服,穿梭在这座‘伟大城市’内。按照沃尔夫之前交代的,他一路观察,在事情发生后娜塔莎并没有回家,塔尔巴男爵似乎有什么急事便赶去了亚伦中心的议会大厅。其余的侍卫大部分跟随着离开,剩下的几位应该都是娜塔莎自己的贴身侍卫,还有那位叫‘蒂凡妮’的侍女跟随着娜塔莎。他们穿过几片城区,很快又在一个小巷内停下并走了进去。 “下面就是一看究竟的时候了。”加里喃喃自语着跟着钻了进去,这项工作完成的好坏直接关乎着能否在沃尔夫面前争取到更高的地位。作为一名并不打算混日子等死的罗多克老兵,加里也有属于军士的野心。他要让弩手团的士兵们得到同等的重视,不能让罗多克人一直处于杂役和辅助的边缘地带,自己更是要成为新首领的左膀右臂。 他想着这些只走了三步,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他连忙抬起头,一个身材魁梧的罗多克侍卫站在加里的面前,很明显是罗塞罗拉家族的剑士,正用冷漠的目光打量着加里。他赶忙回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根棍子猛然从身后敲打在他的头上,敲棍者手法娴熟,加里没感觉到多少痛楚,就像是被拆散的兵偶那般倒在了地上。 “把他留在这里吧。”一个女声是他模模糊糊听到的最后声音“不要杀那条诺德疯狗的人,不用惹麻烦。” 加里昏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章 王国游戏(三) 和过去很多个清晨不一样,在帐篷里呼呼大睡的沃尔夫先生不是被托曼用力摇晃醒来的。托曼的力气非常之大,甚至有一次将军熬夜玩积木(没错,就是积木)睡得非常死,皇家侍卫直接把沃尔夫从床上摇了下来。假如不是床的四条腿固定在地上,沃尔夫怕不是会像被扯坏的婴儿摇篮里的倒霉孩子,连人带床一起飞出去。 但很快,沃尔夫就意识到,其实被皇家侍卫摇晃醒来,其实还算是一件颇为幸福的事情。因为……诺德人的大嗓门在战场上听来绝对足够勇壮,在起床的时候也足够让人抓心挠肝。 “他们付出的血不够,远远不够!”雷霆般的声音大声咆哮着,仿佛红胡子的托尔挥舞他的雷神之锤敲击着海面“这种堪比洛基背叛诸神的下贱行径,应当被扔进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没错,懦夫的鲜血应当涂抹上城墙,这是罗多克人应当付出的代价!”另一个声音亢奋得仿佛烈火在颅内燃烧,和同伴们激烈地讨论着“我们应该去请求沃尔夫,让他带领我们冲进那座徒有虚表的城市,把他们毁灭一空!用盛大的尸堆作为奥丁的祭品,来洗涤我们受到的侮辱!” 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沃尔夫坐起身来,那些士兵离自己的距离并不遥远:“你们这些自作聪明的家伙,我们的将军已经为我们的手足兄弟复仇,却这么贪得无厌!我现在以中队长的名义命令你闭嘴,见多点鲜血再去索求吧!” 那声音带着可靠的说服力,大多数士兵们看到了来自枪兵团的中队长,立刻缄口不言,放弃了所谓的‘算账’与复仇行为。服从是黑加仑军必须学会的第一课:“当然,我们听您的。” 沃尔夫一边简单穿戴着衣服,一边认真地听着。不知道发生了些许什么,那些士兵的情绪又像是契卡夫被杀死在亚伦街头那时一样亢奋难耐。和其他的诺德雅尔不一样,沃尔夫无法做到用战斗力来折服自己的军队,一般来说遇到这种情况,很多首领选择的办法是直接用拳脚和剑说话,沃尔夫只能继续苦恼地使用自己的大脑。每每这个时候,沃尔夫又会抱怨,自己为什么率领的不是一支听话的斯瓦迪亚人或罗多克人军队。 果然,有人服从不代表所有人都乐意认可这种这种约束,之前那个雷霆一般的咆哮战士大声反对着,仿佛一张小小的嘴巴(其实一点不小)喷不完所有的愤怒:“你只是一个枪兵的小破中队长罢了,有什么资格教训勇敢的剑士?我一定要把这份愤慨让沃尔夫雅尔大人在内的所有人知晓,谁想阻拦,就等着掉上两颗门牙吧……嗷!” 只听得一声拳头入肉的声音,诺德士兵们大声叫好,那个粗犷的中队长大声说道:“那么就来试一试吧,你的屁话真是多!” 那雷霆般的声音又开始了索尔式大吼,沃尔夫能想象到壮硕的躯体爬起来撞向对手的模样,只听得拳脚对垒的声音,伴随着人群忽高忽低的叫喊,以及不久之后冲天而起的欢呼,沃尔夫知道结束了。他穿好了武装衣和黑加仑军军旗的罩衫,有些诺德首领喜欢在自己的头盔上加牛角,有些喜欢穿着熊皮大衣,显现的非常与众不同。而沃尔夫则并不像传统的老雅尔们,他喜欢将自己装扮得像是黑加仑军中的一员,就好像是其中并不起眼的一位士兵那样。 “托曼,发生了什么事情?”沃尔夫扬起了帐篷的门帘,问向抱着双手站在门口看戏的皇家侍卫“他们在干什么?” 当然,画面并没有那么混『乱』到无法识别发生了是什么事情,他这么说只是要所有人都意识到首领已经出现。效果非常明显,无论是还在摩拳擦掌的中队长,还是被打倒在地还在爬起来的士兵,所有的黑加仑军士兵都不吱声了。大家都低头站在那里,仿佛被教训的孩子——不过想到他们一米八、以及肌肉上摞着肌肉的恐怖体型,就能想象得到那份乖巧是多么叫人『毛』骨悚然。 “他们看了这个,情绪激动,我建议您把瓦伦塔打上几鞭子。” 托曼把两张让沃尔夫眼前一亮的东西递到他的面前,虽然只是非常简陋的黑白画,但沃尔夫看得出来这是一模一样的、用什么东西印出来的。只是内容吗……上面是带着独耳牛角盔的沃尔夫痛骂一个亚伦城市民兵打扮的家伙,后者显得全无所谓,背景是刻着‘契卡夫’名字的坟墓。可想而知,对于每天获得新鲜消息途径只能靠吹牛打屁的黑加仑军士兵来说,数量规模不小、足够散布到大家手中而非小范围传阅的记事画,将会带来多么不可思议的冲击。 “大家都很愤怒,很多并不了解详细过程的士兵都被激怒了,很多士兵希望能够继续复仇。”刚才那个用拳头教训士兵的中队长走到沃尔夫面前,沃尔夫认识他,却觉得哪里非常地不对,那两张复印的版画让沃尔夫大脑中某些想法,如同被打破的冰面后腾跃而出的鱼儿那般,争先恐后在大脑里闪电般流过“他拒绝承认军官的威严,于是我教育了他。” “你做的非常好,马卡洛斯中队长……你!士兵,告诉我你的名字!”沃尔夫现在大脑里挤满了数不清的想法,他现在只想赶紧跑去找到瓦伦塔。 “曼维尔,大人。”这个骄傲的士兵站直了身子,丝毫没有任何的胆怯“任您处置。” “曼维尔,去训练场全副武装跑上一圈,我是说整个,马卡洛斯负责监督!然后你向马卡洛斯道歉,最后去瓦伦塔那里找我,听见了没!” 这个士兵丝毫没有犹豫,立刻答应,并跟着马卡洛斯前去训练场接受惩罚。士兵们也渐渐散去了,按照诺德人的规矩,拳头大的说的算,而按照黑加仑军的规矩,军衔大的说的算,所以马卡洛斯所做的一切复合规矩,没有任何人会反对。倘若曼维尔因此不满,所有人都可以说他是个配不上瓦尔格拉英灵殿的卑鄙小人。 现在,沃尔夫像是一阵旋风一样带着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托曼,冲进了瓦伦塔和克斯搭建的小屋内——当时和安度因说过的印刷小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建好了,几个罗多克杂役和诺德士兵在里面,愣愣地看着这位黑加仑军最高领袖风一样冲进了屋内。 “瓦伦塔,瓦伦塔!”沃尔夫大声叫嚷着,把桌面上一块版画和一堆作画的草纸抄了起来,仿佛在看什么珍稀古玩一样左右观赏着“娘*的,你真是给老子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带着满满一脑门的问号与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是那个黑加仑军制定画师,瓦伦塔先生无疑了。不过看上去他的表情可没有沃尔夫那么兴奋,甚至一直在哆嗦个不停:“那个……您确定不是要惩罚我鼓动士兵罪吗?” “原来你还知道啊。”沃尔夫的脸上『露』出了奴隶主压榨奴隶的、兴奋到不可自拔的表情“那么亲爱的瓦伦塔,为什么不现在就开始干活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国游戏(四) “我真是服了,你们的手是被人拿刀剁过吗?”沃尔夫举着一大块雕版,对着角落里的罗多克杂役咆哮道,那些瑟瑟发抖的倒霉蛋被吓得胆汁都快要吐出来了。身为杂役本身在军队里的地位便类似乡村的农奴,万一诺德大爷一个心情不好,把自己都宰了祭祀北方诸神,那简直是只需要吼一嗓子的简单问题“这就是版画?你们信不信我找一只鸡在泥地里走两步,也比这东西强得多得多!” 曼维尔手足无措地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完全不理解自己目前的作用是什么,也听不懂沃尔夫在用罗多克语咆哮些什么。不过似乎将军对那些刻了画的木板意见很大,杵在一边的瓦伦塔似乎也是表情尴尬,握着那副非常精美的画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听好了,再刻成这个德行,你们就给我把东西收拾收拾滚蛋!会飞的兔子没几个,能雕刻的罗多克人可有的是!”沃尔夫大发雷霆,那些擅长雕刻的罗多克杂役连连点头哈腰称是。这些杂役年纪没几个低于二十,被十八岁多的沃尔夫教训得像儿子一样“瓦伦塔,去杂役那边问一问,谁擅长雕刻一起带过来,然后把这些画都印出来。纸没有了就派人去城里买,没钱了就告诉我。都弄完叫曼维尔,就是这位惹祸的军士去贴到军营各个地方。” 经过相当漫长的折腾,终于在沃尔夫还在亚伦大学的教室里认认真真学习的时候,在黑加仑军的各个角落,包括临时公厕的门口,都被张贴了非常醒目的印刷画——只需要把薄纸糊在板上涂抹颜料,即可做出黑底白画的简易东西。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是两个勇武的诺德战士用剑进行格斗的姿势,下面配有工整的如尼字母。 “上面写的是,黑加仑军比武与重甲球大赛即将开始,以下是各种环节。”一个梳着诺德发辫的大汉趴在上面为自己的兄弟们阅读着,这位破产地主出身的战士接受过阅读教育,虽然沃尔夫极力普及,但黑加仑军中掌握阅读的人仍旧不足十分之一,如果加上写作,可以在十分之一再筛去十分之九“单人战斗、团体战斗、重甲球、『射』击比赛。都有奖赏,喂,罗多克人,你们的机会来了!哈哈哈哈,听说你们团长被人在街头敲昏了,下次喝酒的时候顺带去踢他们屁股啊!” 一个独眼罗多克熟练弩手笑着叹了口气,和大多数罗多克士兵一样,勇猛并不是他们的优点,大多数时候他们更倾向于遵守纪律而非作战。相比较诺德人习惯一波莽、一波退,罗多克士兵的战斗力与士气,一直维系在不上不下的平稳阶段。甭想通过一次鼓舞士气就忽悠他们上去送死,也不要指望他们会和黑加仑军老兵一样,旗子不倒、死战不退。 “听说是贵族家干的,咱们这些当兵的又能怎么办?我的眼睛,被贵族的护卫用鞭子抽瞎了。只是因为我在列阵的时候慢了一步……”那熟练弩手叹了口气,仿佛在和自己说话那般“圣神啊,我那时候才十六岁,刚从村子里被抓出来,我妈倒在病床上,都快饿死了,可我还得打仗。只有一块破盾,一杆尖生锈的长矛。” “你应该拒绝领主的征召,如果他强迫你,你应该和他决斗。”诺德士兵们对这个可怜士兵的经历感到好笑,而那些诺德人天真的话又让罗多克人感到可笑“如果这么屈辱,应当让你们的雅尔付出点颜『色』看看。” “雅尔……哪来的雅尔,只有被鞭子抽死的结局。你们真是群幸福的北方佬。”老兵扭过头去,不看那些士兵百思不得其解的面孔,对于这些已经习惯了征服与远洋、社会结构宽松的北方人来说,被如此欺辱只能说明配不上瓦尔格拉神殿。当然,罗多克人表示巴不得不去瓦尔格拉神殿,死后还要天天和人砍来砍去,怕不是活着的时候打仗没打够——不过,诺德人的意思是确实没打够,人生苦短,每日在奥丁的陪伴下砍杀到尽兴,一直到夜晚疲惫才休息的日子,才是真正令人向往的。 “没事的,那些打伤加里的贵族迟早会得到报复,就像那些杀死契卡夫的凶手一样。”安度因也在人群中,笑眯眯地打断了这场文化冲突,双方都表示颔首认可“沃尔夫会带我们,让所有蔑视这面军旗的人付出代价。” 于是在好脾气枪兵团团长的安排下,一切都回归了正轨。即便诺德人再蔑视罗多克人像是洞里耗子般的可笑胆量,也不会当面去说——破坏部队团结,可是要吃鞭子的。而罗多克人更是巴不得诺德大爷别找自己麻烦,虽然这些弩手往往也在腹诽那些诺德人脑子怕不是个个实心的,每天想到的事情不是打仗就是怎么死。 不过双方还是努力地过到了一起去,甚至可以说比各个地域士兵凑到一起的罗多克边境部队团结多了。据说那些部队拉帮结派成风,甚至在城邦间关系恶化时出现过互砍的恶『性』事件。即便葛瑞福斯费劲了力气去镇压这场动『乱』,还是难以掩盖长期以来复杂不堪的矛盾,因为就连葛瑞福斯自己都不得不偏袒维鲁加人,因为那是他最牢固的支持者。 当沃尔夫回来的时候,所有士兵的脸上都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这让手不能提盾、肩不能扛剑的黑加仑军矮子非常郁闷,他永远无法猜得透那些每天被训练折腾得像是死狗的诺德战士,到底从哪来的旺盛精力。而且不论是打人还是挨打还是被冷水泼开,他们都显得非常开心,牙被打掉了不过翻起身来接着打……越是和自己的军队相处的时间长,沃尔夫越能意识到这是柄暴栗的双刃剑,如果不能妥善保管,下一个遭殃的很有可能就会是自己。 “沃尔夫,沃尔夫!”突然一阵急促的大吼大叫把沃尔夫的思索打断,他紧张地把手放在剑柄上,托曼跨前一步持盾护住沃尔夫,哪怕是骑枪冲过来皇家侍卫也有信心保下沃尔夫的『性』命。不过好在这一次似乎并不是斯瓦迪亚骑士冲了过来,只是个身材壮硕的枪兵旗队长罢了“发……发烧了,安琪发烧了。” 沃尔夫呆呆地看着安德鲁,这个胡子打成辫子的旗队长也紧张地看着自己的将军,僵持了足足十秒钟,沃尔夫才恍然大悟般问道:“安琪是谁?” 这个平日里一向话也不多、事也不多的旗队长像是一头尾巴被点燃了的牛,不管皇家侍卫的大喊大叫与拉扯,抓住沃尔夫的胳膊,就像是挟持一样把沃尔夫硬是拖到了自己的帐篷边。不过并没能进去,一群气喘吁吁的各团步兵帮助皇家侍卫把他拦住了,沃尔夫的胳膊被捏得通红,疼得像是见了鬼一样大声叫嚷着。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要把我拖到河里淹死!”又好气又好笑的沃尔夫站在安德鲁面前,这位从黑加仑村就跟随着他的诺德大汉已经被四五个士兵制服住了,不过眼神还是急切地不停飘向帐篷“安琪是那个罗多克小丫头吗?” 安德鲁赶忙点点头,别说那胡须打成两条结实的鞭子看着非常帅气,非常符合诺德战士凶狠硬朗的作风,沃尔夫又一次开始考虑起自己的胡子风格来。不过『摸』着光秃秃的下巴,他又觉得自己其实不留胡须干干净净的,也是蛮不错的选择。至少不需要每天清洗,否则就要忍受该死的虱子在胡须间『乱』爬。 “看上去你真喜欢她呢……”枪兵旗队长低下头老脸一红,周围的士兵和军官也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其实安琪在黑加仑军人气一直颇高,尤其那些家中有女儿或妹妹的战士,都很乐意照顾这位总是傻笑却很能干的小丫头“是件不错的好事呢。” 不过安德鲁才是一直陪伴着安琪的那个人。如果有人能在黄昏吃完饭后出来散散步,有很大几率会发现一个诺德大汉和一个罗多克女孩紧紧依偎在一起,后者往往已经伴着乡间清风睡着了。而那个叫做安德鲁的壮硕战士一动不动,因为他知道安琪的睡眠很浅,如果摇晃很有可能把她弄醒,这样一来那只兔子般小巧的罗多克女孩睁开眼,就会不好意思这么依赖自己了。 “好吧,我去看一看,你也一起过来。”沃尔夫笑了笑,挑起帘子走进了帐篷内,一名黑加仑军巫医已经在那里忙碌了——在出海前那些巫医就跟随着,戴安娜不同程度教授了他们些许战场抢救知识“情况怎么样,还在烧吗?” “是的,男爵大人,已经持续了整整一天了。”那个四十多岁的巫医向沃尔夫点头致意“我很担心痛苦之火会烧坏她的脑袋……您『摸』一下额头,还是很烫,按照戴安娜小姐说过的,我用水进行冷敷,草『药』也用上了,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沃尔夫点了点头,对于医术他一向不是很有自信,尤其在那次失败的接生后,他开始对所有的医学方面闭口不谈。黑加仑军的首领把额头贴在小女孩的脑门上,火辣辣的感觉传递了过来,小丫头眯着眼睛,鼻头和眼角红红的,应该是得了风寒。不过如果这么烧下去,安琪可能会得肺炎。 “托曼,你骑着马,拿着这些钱……三百第纳尔,交给住在公馆的亨利男爵。说沃尔夫雅尔现在要一名医生,非常优秀的那种,要治发烧。”在安德鲁感激的目光中,托曼应了一声赶忙跑去牵马“安德鲁,你继续在这里照顾安琪,着急也没有用。至于袭击我的事情吗……等她病好了,给老子去干十天杂役,大赛不许参加,明白了没?” 安德鲁把头点得像是拨浪鼓,匆忙道谢后,开始为安琪忙前忙后。刚才连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安琪见到安德鲁,努力挤出丝笑容,颤颤巍巍地用诺德语说道:“安德鲁……” “嗯,我在。”旗队长用拧断过斯瓦迪亚人脖子的手为安琪拧着亚麻巾,安琪听不懂,但大家能看得懂那个小丫头安心的表情“放心吧,死神海拉带不走你,我会用剑赶走所有的魔鬼。” 沃尔夫微笑着退出帐篷,突然觉得,自己也真的好想回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国游戏(五) 坐在萨吉彻堡的指挥室里,康斯坦丁的手一直在哆嗦,腿也有些打颤。一个多月前,这里还挤满了喝得酩酊大醉的军官,架子上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葡萄酒,但现在只有干净利落的屋子、像是『摸』了层猪油一般干净到反光的地砖,以及坐在凳子上替他管理内务公文的萨曼莎。一只慵懒的小猫趴在阳台上,这只橘『色』的小东西被骟过,绝对不会在半夜发出该死的发情叫声。 看上去光鲜靓丽、美女作伴,萨曼莎绝对是那种聪明的女人,当军官和康斯坦丁大声打屁或者飙脏话的时候,她就会自觉抱着猫咪出门走走,等到吵闹完再回来。等到那些狡猾的包税人和商人前来的时候,萨曼莎便挺身而出拯救康斯坦丁于水火,按她的话说‘那些粗陋的贪腐把戏,简直是罗幕佩斯家族和国王玩剩下的’,但同时又不会太过极端,因为这样‘他们会从农民与牧民身上压榨太多,让你来背负骂名’。 “啊……和平的生活真是幸福啊。”康斯坦丁披着毯子缩在被天鹅绒包裹、填充着『毛』呢的大椅内,萨曼莎走上前来把男人的毯子各个角落掖好“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上开始长虫子了,肌肉也在叫嚷,真是太难受了。” “可是你昨天已经用练习骑枪把三个骑士打倒在地了。”萨曼莎抿着嘴咯咯咯笑了起来,将刚才康斯坦丁随手丢掉的书《卡拉德军制》捡起来放好“在这么打下去,你的骑士怕不是都要骨折。” “他们真是群笨手笨脚的大傻蛋,怎么用盾牌保护好自己都做不到!”康斯坦丁嘟囔着,阳光顺着横向支开的木窗户流淌进来,整个屋子被哄得暖洋洋的“如果见到库吉特人,岂不是要被人捅成肉串?” 萨曼莎原本以为那些骑士会因为康斯坦丁而故意防水,后来发现他们真的是在尽力支撑,甚至她不禁同情第二个骑士,那位年轻的萨吉彻堡封地骑士,直接被康斯坦丁单手挥舞着木制大锤从马上敲了下去,胸口的扎甲片都砸歪了。作为一名并不亲自冲上第一线的将领,他的个人战斗能力绝对叫人不寒而栗,就连长柄阔刃斧也被耍得轮转如飞。她也开始相信听到的种种传闻,比如一大群库吉特枪骑兵试图直捣黄龙杀死康斯坦丁,被他带着十个骑士冲回去揍得大败而归的故事。 “你啊,小心一点,人都是肉做的,并不会因为你是康斯坦丁就躲着你。”萨曼莎用手揪住男人的衣领,把肩膀的疤痕掖好,那是一个库吉特人的倒刺箭留下的疮疤,如果再稍微准一点恐怕已经中了脖子“就像在贵族内也是,你要习惯在权力斗争中保护好自己,你现在就像是个没有遮掩、拿着长杆大斧四处『乱』挥的狂战士。而维吉亚人,偏偏都很擅长『射』箭呢。” 康斯坦丁的睡意瞬间消散,仿佛意识到了些什么,睁大了眼睛:“你要走了吗?” 萨曼莎微笑着掂了掂康斯坦丁结实有力的手掌,那上面凝结着为维基亚南征北战的十年沉重。这只有力的手握过剑、握过弯刀、握过锄头、握过缰绳、握过指挥矛、握过库吉特人的咽喉,就像是曾经向神与维基亚列王发誓过的那样,康斯坦丁履行着他的诺言。萨曼莎知道,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自己,她可能都不会离开这个男人了,她不喜欢战争,也不喜欢出生入死的豪情壮志,但也并不讨厌这样一位勇敢的维基亚骑士。 “是啊,聚散终有时。”女人笑着转过身去,把很干净的桌面最后再检查一下,把那只橘『色』的小猫抱在怀里“我的父亲可以对外宣称我是去和情人见面,但我如果一直不回去,对罗幕佩斯家族的声誉来说也很糟糕……放心,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康斯坦丁像是被猫『毛』堵住了气管一样剧烈咳嗽起来,维基亚的女人一向以大胆泼辣着称,但萨曼莎的话还是让他险些把自己呛死:“啊,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嗯……没关系的话我就嫁给那个小男爵喽?”萨曼莎『露』出了委屈的眼神“看来你还是真的绝情呢,康斯坦丁大人。” 维基亚战神感觉自己被吃的死死的,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丫头,如果谁真的打算染指,怕不是真的会被自己那斧子剁了。虽然康斯坦丁已经而立之年,疯起来想要砍了个把小男爵的脑袋还是轻而易举的……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萨曼莎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唯一一个会生出这种疯狂念头的女人。 “告诉维兰元帅,当维基亚平定了北方后,我将亲自上门拜访。”康斯坦丁掀开毯子站在萨曼莎面前,现在攻势一转,轮到萨曼莎像是怀里的橘猫那样,手足无措地看着春风满面的维吉亚战神“虽然我已经和克林顿家族决裂,但我依旧是萨吉彻与珞玛堡伯爵领的伯爵,能给你体面的生活。” “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萨曼莎狠狠地在康斯坦丁的脚上踩了一下,两颊涨得通红,可怜的南方军团指挥官像是个被烫了脚的猴子一样在地上『乱』蹦“不,不理你了!我走了,马车我准备好了,让你的守卫放行就好了……我,我会在冬天前来看你的,父亲也会来。” 康斯坦丁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一副不敢置信的目光。这个从来没有想过成家立业问题的骑士,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正在亲手终结单身汉的生活。一想到从此以后滴酒不沾,这位爱酒胜过爱生命的军人就感到脑壳阵痛,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冬天之前,自己似乎都可以喝个痛快? “这个……咳咳咳,老元帅来我的领地做客,我当然是再高兴不过啦。那时候我会在珞玛堡待上一个月,萨吉彻堡太危险了,库吉特人随时有可能来犯贱挨打,搞不好到新年还要揍那些草原佬的屁股。”康斯坦丁的大脑里飞速盘转圈起来,三十年的岁月,就算是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把男人从单身贵族驱赶到家庭地位的底端,他还是大概清楚的“在珞马,去日瓦丁和库劳都很方便,元帅大人也会喜欢的吧。” 萨曼莎笑眯眯地敲了敲康斯坦丁的头,这让维基亚的将军有些郁闷,他感觉自己似乎被这个二十不到的小丫头吃得死死的,那只胖胖的小橘猫朝康斯坦丁呲出了开心的小牙尖,他走上前『揉』了『揉』猫的小脑袋,却被萨曼莎直接把猫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照顾他,就像我还在一样。”萨曼莎坚定地把猫塞进男人的怀里,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都呆愣愣地看着那个罗幕佩斯家族的女人像是风儿一样离开了屋子“再见,康斯坦丁先生,我不在少喝一点酒。” 萨曼莎走了,就这么离开了康斯坦丁的生活。整整一个下午,从眺望到萨曼莎离去的身影后,康斯坦丁就抱着猫咪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除了副官莱文斯可以进入他的房间外,谁也不许打扰心情不好的维基亚战神。当然,以康斯坦丁军中宛若天神的威望,谁也不会想不开去挑衅将军。 他就这么和那只没有名字的橘猫一起呼呼大睡,康斯坦丁瘫软在椅子里,橘猫摊在康斯坦丁的大腿上,他们睡睡醒醒,醒来又睡,直到一个叫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呼唤进他的脑海中,仿佛宿命的召唤在耳边响起。 “去酒馆。”他睁开了眼,莫名其妙地看着空『荡』『荡』没有光亮的房间“现在。” “可是我不想喝酒。”康斯坦丁捂住了脸,用力『揉』搓了几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我喝够了。” “去酒馆,现在。” 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凭空响起,维基亚将军『毛』骨悚然地站了起来,把一旁的弯刀抄起来握在手中。那声音并没有来源,他站在原地,去酒馆的声音反复重复了几遍就消失了,康斯坦丁咽了口唾沫,发现自己的口舌干渴得要命。现在他明白了,自己只是单纯想和葡萄酒罢了,非常想喝——自从萨曼莎来到身边,他一个月内只喝掉了一瓶,还是一个扈从在萨曼莎睡着后‘冒死’送过来的。 “去就去……我要喝个够!”他发现自己的头睡得晕晕的,橘猫也打着哈气歪在凳子一角。康斯坦丁不喜欢这个安静得像是坟墓的指挥室,拎起自己的武器,一阵风地跑下楼,在巡逻士兵惊讶的注视下,跑向南方军团的驻地酒馆。现在已经是夜晚,非常喧闹,很多士兵都在这里找乐子,劣质的廉价葡萄酒和麦芽酒被喝干一桶又一桶。 “北方的巨龙,姣姣群山的主人在此盘旋……”维基亚风情的曲调,康斯坦丁一开门便听得一清二楚,声音却也伴随着他的开门声停止了。一个坐在门口的萨兰德容貌的说书人站了起来,向这位来客深鞠一躬“向您致敬,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指挥官,康斯坦丁大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王国游戏(六) 虽然非常不舒服,但康斯坦丁还是坐在了驻地酒馆的三楼。这座可以容纳相当多士兵畅饮的大酒馆在军营之中,并不需要任何的居住房间,那些大头兵喝多了自然有骑士和军官领回去,几乎所有的空间都被拿来放置畅饮佳酿的桌子。之前坐在这个独立单间的是四五个玩骰子的军官,看见康斯坦丁和那个并不认识的说书人正在满满当当的人群中寻找单间,立刻让开了位置,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去二楼继续玩。 “今天似乎是您军队一个月最自由的日子,平日里很少会有这么多士兵喝酒。”说书人嗅了嗅桌面,维基亚劣质葡萄酒与麦芽酒的气味非常浓重“您为此花了不少钱吧。” “最近三天我们在庆祝胜利,每天我都允许我部队的三分之一喝得酩酊大醉,上厕所都要爬着走。”相对于天生就像老鼠和飞鸟一样警觉的沃尔夫和米拉克,康斯坦丁显得非常热情好客“你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希望你不是来我这里蹭吃蹭喝,否则我会把你塞进啤酒桶里顺着城堡的台阶扔下去。不过,现在这一小桶加了啤酒花的宝贝是你的了,这一小桶是我的。” 一个身材壮硕的独眼肥汉把小桶酒摆在康斯坦丁和说书人的面前,并简单演示了如何是用那个小小的放酒阀门:“大人请尽管喝,钱我肥罗帮您付过了。这是今天刚到的货,从维赞谷地运来的。如果这个说书的魂淡有什么不敬,请您喊上一声,我们就进来帮您把他打死。” 康斯坦丁大大咧咧地道了谢,那个说书人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您知道吗?我在提哈诺德人的酒馆里也是这种遭遇,那些信奥丁的蛮子非常乐意把我的骨头拆散扔进壁炉里,希望你们会文明一点。” “我们会把废话过多的混球扔进粪池里淹死,希望你不要说太多废话。”康斯坦丁咂了咂嘴,把木杯伸到啤酒桶阀门下打了一大杯,如同喝水般一饮而尽。一个女侍者在桌面上摆放上丰盛的菜肴,甚至还有几条味道很棒的熏鱼,说书人和维吉亚战神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嚼起来。 “嗯,不说废话,因为要说的话实在太多太多了。首先,我要和您说点事情,我见过了您的朋友米拉克,也见了些您肯定不会喜欢的人。”萨兰德的说书人把一大块带皮羊肉塞进自己的嘴里,那香气简直要溢过鼻腔喷涌而出“啊……真是美味,您不介意来锅羊汤吧?这里的晚上还真是冷呢。” 虽然非常想给那一张脸一拳,但康斯坦丁相比较而言更担心米拉克,索『性』挥了挥手,身边的卫兵无奈地领命而去。肥罗立刻在屋外点火架起口大锅,一只六个月大的羊羔惨叫着成为刀下亡魂,新鲜的肉被切碎熬煮,一些馋猫士兵纷纷想掏第纳尔买些解解馋,但当知道是康斯坦丁招待客人的,立刻态度变成了谁想喝就等着挨打,甚至有些士兵自愿『露』天喝酒,防止这口大锅被不识相的混球踢了。 这让康斯坦丁有些坐立不安,他一向不在乎自己的声望,在这位热爱维基亚的战神心目中,只知道士兵们乐意听从自己指挥,却从来没想到在赐予土地、发放工资与军团荣誉的三重刺激下,已然变成了狂热的个人崇拜。相比较简单、初级、人数少、时间短的黑加仑军,毫无疑问维基亚南方军团是一支巨无霸,辉煌历史带来了更为优秀的底蕴,他们的事迹伴随着康斯坦丁的飞黄腾达一路直起。相当多的士兵们从一无所有的征召兵,成为边境一片土地的地主,有些更为幸运的甚至成为了骑士与封臣,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维基亚之矛’,康斯坦丁就是他们的父亲,他们就是康斯坦丁最忠实的儿子。 “您真的非常受欢迎呢,那位叫做肥罗的老板也是您的老兵吧。”说书人笑眯眯地吃起来一碟烤洋葱,看上去胃口好极了“这支军团并不是维基亚的……是您的啊。” 其实在更多场合,康斯坦丁这类特别强势的边境伯爵有一个更加贴切的称呼——军阀。虽然并不富裕,领地也并不广阔,但如果他决心举起独立的大旗,近万把弯刀将会为他赴汤蹈火。甚至有相当多的军官和骑士暗地里做过比较,假若真有那么一天,想要阻拦南方军团,那些倒霉的议会贵族得凑出三倍的臭鱼烂虾决战,或许才能在战神的手下死得好看一些。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要做些什么就够了。”康斯坦丁非常不爽地用勺子敲了敲盘子“你见了米拉克?” “是的,并希望能给予他些许帮助。”说书人萨兰德特征明显的脸庞上『露』出了很难形容的腼腆表情,这让康斯坦丁有点想笑,他还真不知道这个脸皮厚比攻城车的家伙有什么好害羞的“恕我直言,米拉克大人所处的地带很危险,他自己和即将面对的敌人也很危险,就仿佛淹没在危险的漩涡中一样。” “是吗,你们的神告诉你们的?”康斯坦丁无趣地打了个哈气,米拉克在日瓦车则估计唯一叫人讨厌的就只有那些破破烂烂的禅达人了,鬼知道那些诺德人从提哈蔓延到米拉克那里,是不是自己都要抱孩子了“他有没有告诉你们怎么把绿洲变成沙漠?” “没有,可是他教我们如何在沙漠生活。”说书人对康斯坦丁举起杯子,脸上没有多少玩笑的意思,康斯坦丁发现自己更加讨厌这个人了“敬现在的安稳日子。” “我好像听明白了。”康斯坦丁随意地端起酒杯轻轻和说书人碰杯“你是在说,维基亚的威胁现在在北方,而且非常麻烦,直接威胁着米拉克的生命?啊……让我猜猜,那些像是兔子一样东躲西藏的禅达杂碎还是没有死心,对吗?” “嗯……我没有这么说,随便您怎么理解。”说书人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看上去衣服并不算整洁,这个风尘仆仆的萨兰德人是穿越了相当漫长的旅途直奔萨吉彻要塞而来,并通过相当过硬的唱功成为了要塞士兵们的座上宾“您也许觉得禅达人就像是群乞丐,随随便便就能用剑和弓打发了。但我得告诉您,在穿越那些沼泽和树林的时候,我听到了骑兵的马蹄声,那些你们以为击败的对手一直没有放弃,而且你们压榨残杀得越狠,他们的反抗就越会激烈。” “那他们尽可以来试一试。”康斯坦丁出了声口哨,双眼如同出鞘弯刀般炯炯有神“如果您就是想说这个,请省一省,我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最好所有的禅达人都出现在战场上,我们会用一次进攻结束这数十年的仇恨。” “您当然不畏惧,您当然也鲜有敌手,但不代表没有什么不值得畏惧,也不代表您天下无敌。”说书人的声音淡漠了下来,两碗热气腾腾的羊汤摆在了二人的面前,康斯坦丁的那一碗加入了『奶』酪与洋葱等等佐料,胖罗甚至塞了些胡椒研磨粉,生怕康斯坦丁吃得不够爽快,而说书人那碗干干净净,只有些许碎肉与浓郁的汤底“维吉亚人以为自己可以用弯刀征服,也可以用弯刀治理。你们一直以为这样……但也没什么不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所有人都想活着,有尊严的那种。” 康斯坦丁眯起眼睛不说话,一只手按在桌子上,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说书人的身躯在颤抖,他看得到鲜血,毫无疑问过去的鲜血比未来的远远要浓郁得多。他不知道维吉亚战神的名号是多少人命堆砌起来的,但他明白,平日近人和大大咧咧只是这位将军的个『性』,不代表他处置人命的时候会有所顾虑。 “说说看,我应该畏惧什么?”康斯坦丁把碗中的羊羹一点点舀进嘴里,说书人知道刚才自己经历了些什么,康斯坦丁那双眯起来的、猎鹰般的眼睛扫过了他的脖子,并在是否要隔开的问题上进行了犹豫,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他做到了,这个原本轻视他的将军已经完全跟随住了他的思路“我的敌人是什么?” “对不起,我不能说……但我看到了暴风雪即将席卷从日瓦车则到萨吉彻堡的每一寸土地。你一直试图避免,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意识到凛冬如此接近。”说书人放下自己的餐具,把自己的手和嘴用衣服擦拭干净,像是举行某种仪式般郑重地端坐在那里“你会遇到自己的敌人,但那些都不致命,小心一个九指的人,那是最糟糕的,你难逃一死的结局。” “我完全可以叫人来把你拉到十字架上烧死。”康斯坦丁打了个大大的酒嗝,似乎毫不在意别诉说自己的生命“如果这就是会是我的结局……” “我也没有这么说过。”萨兰德的说书人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说让您小心……” “啊,那好吧,我说的也是假如,一个九个指头的混球注定要剁下我的脑袋。”康斯坦丁毫不在意地把那一小桶喝到底、闸门放不出来更多的啤酒盖子掀开,搬起酒桶牛饮般倒进嘴里,大声打了个酒嗝“那么,就让他来,我毫不在乎我的结局。我也不在乎真假,你知道吗?如果有谁听了你的话畏首畏尾、深信不疑,那么他就是这个时代无数个废*物点心中的一个。” 第一百六十四章 王国游戏(七) “那么,各位都到场了吧。” 沃尔夫皱着眉头坐在别墅的大厅里,周围安安静静,只有蜡烛的影子如同精疲力竭的舞女在摇曳,黑加仑军高层军官集中在这个房间内,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好似卡拉德古典悲情戏剧那般,被涂抹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抑郁。没有侍者,管家夏洛特也不在房间里,时间在房间里如同冷却的蜡油一般凝固。 “嗯,我们来想一想,现在到底在我们身边发生了些什么,尸体就停在赛场上,士兵需要交代。不过不能急,没有人逃得掉,我们只需要从现在开始推论,究竟是谁。” 高级军官们纷纷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成。在场的所有人都佩戴着武器,甚至连盾牌都背在背上,如果门外此时有敌人试图硬闯,绝对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需要去面对一屋子全副武装的精锐战士——当然,不是说包括沃尔夫先生,他只需要找个角落保护好自己就是最大的贡献。安德鲁拿着单手长柄战斧与盾牌站在门口,紧张地打量着屋外的声音。 “现在,谁来回忆一下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字都不要漏。”沃尔夫环视了一周“谁起来的最早?” 一根迎风而立的呆『毛』摇晃着升高,那画面确实非常的引人耳目,但事实上只是金发的主人从靠背椅子上站了起来:“是我,我负责今天早上最后工作的验收。” “有什么不正常的情况吗?”沃尔夫和那些男人都屏住了呼吸,各个面『色』凝重,就连当时和人数是自己二倍的赖齐斯作战时,都没有这么严肃的战备状态“有什么可疑人员出出入入吗?” “没有,一切都非常正常,没有人敢不要命当着士兵的面闯进来。但我想,我似乎想起来一点事情,虽然未必会有什么帮助。在我巡逻了整个训练场地后,顺便去看了一下那些修建石墙的罗多克工人。”希尔薇的声音有些小,似乎是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叙述,所有人都在静静地听着“他们的神态很奇怪,但我不会罗多克语,工人们早早地起来了。看守的士兵告诉我,那些亚伦派来的家伙们也想去看比武大赛……鉴于之前这些家伙甚至携带了武器,而且差一点点就命中了你的脑袋,我拒绝了这项要求。” 希尔薇坐了下来,船长希尔用笔在一沓纸上‘窸窸窣窣’地写下了些什么,大家都在思索着。这里面只有黑加仑军的各个军官,乌卢跑去安抚自己的士兵,因此缺席了这场会议,但沃尔夫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懂得这是沃尔夫的‘家事’,他能够避开是最好不过了的。 “那么,下一个,谁是比赛开始时,维持秩序的那一个?”沃尔夫抬起头,问向那些一言不发的军官们。 安度因站了起来,这个年轻的黑加仑军战士眉头就没能舒展过,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非常大,经历的事情越多,这个热情洋溢、懂得服从命令的年轻人话就越少。不论是作为朋友也好,长官也罢,沃尔夫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去劝慰,毕竟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不如意的,迎着风打在脸上的雨水也只能自己去擦拭。 “是我,将军。我们检查了场地,不参加任何比赛的士兵组成了两个中队负责维持秩序、检查问题。”安度因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没能看到任何陌生的面孔,那时候乌卢的士兵也没有来,来的家伙我都认识,所以我觉得……或许谋杀者并非外来,或者说并没有在那时外来。虽然话不好听,但我觉得我们必须考虑到,可能有叛徒。” 军官们的神『色』开始不安,如果在这陌生的国度,连自己的手足袍泽都不能相信,那么诺德人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对于长期以来蒸蒸日上的士气来说,即便仅仅是有这种猜测,传出去也会造成不小的打击。新生而起的强力军团需要很多东西去维系,但想要把它所建立的打垮,只需要几次处理糟糕的风浪就可以。 “嗯。”沃尔夫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挥了挥手让那些不安的军官小声点“说下去,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吗?” “有……我路过别墅的时候要了杯水,休息了一下。我看到了全班人马的亚伦厨师,当然这不奇怪,是您的意思。我们花了大价钱叫来了上好的厨师班子。”安度因挠了挠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发都撕扯下来“不过我听到那个主厨大声在吵。我问夏洛特先生发生了什么,他告诉我,是一个学徒把锅具摔了个豁口。他在骂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临时来的,就是靠不住!要不是小约翰生病了,哪轮得到你这个憨货!” 希尔在纸上窸窸窣窣地继续写下了一行字,大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现在,那整整一套亚伦厨师班子个个五花大绑地压在军营里,可以想象得到如果真的和他们有关系,所有人都会被寄回亚伦去,当然唯一的区别是只有脑袋,就像那些被砍掉的树木一样,不必分门别类就可装进马车,那是他们的亲人唯一可以收到的东西。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这些人固然可怜、不幸、倒霉、悲惨,生命就像是蚂蚁般交给了人类的靴子,但这就是一个首领应该做的事情:去掉所有的道德和善良,笔直的剑那样去判断人的生死。 “继续,那么谁来说一下这场比赛的过程里发生了什么?”沃尔夫捏了捏手指,白天精彩的格斗还在脑海里一一闪过,他完全没有想到夜晚却以毫无光荣可言的死亡草草收场。这位疲惫的将军言语间已经带着愠怒,跟亚伦人玩得阴谋游戏已经让他厌倦了,他们似乎还没有意识到,现在持有铁拳的人究竟是谁“我想我们离答案不远了。” “我来吧,这场比赛是由我负责的,理论上我应当负全部责任……”卢瑟站了起来,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咆哮打断了,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桌子最前端坐着的男人,那个只有介于一米七四和一米七五间的沃尔夫。 “责任,这个时候谈什么责任!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应该为白白流淌的鲜血担负责任!”沃尔夫狠狠用手敲打着桌子,把木杯震得掉在了地上“难道要我带头,把脑袋砍下来放在地上献给奥丁就能解决问题吗?” 卢瑟难堪地低下了头,完全陷入了尴尬与自责中。当然,希尔的表情是非常微妙的,他不喜欢这个农民出身的土包子,到现在也是。但这并不是他生命中的主要矛盾,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非常舒服,不过这种时候还是应该拉一把,防止怒火中烧的沃尔夫把自己的脑子烧得糊掉。 “将军,我们现在的需要的只是更多的信息,达到和凶手对等的程度。”希尔出声提醒,同时完全忽略了卢瑟投来的感激的眼神“大人,时间从未如此宝贵。” “是的,你说得对。”沃尔夫疲累地坐在椅子上,罗多克的阴谋诡计让他开始疲惫而又厌恶。他们在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自己的底线,这让他感觉到如鲠在喉的厌恶感“卢瑟,继续说,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 “我一直在组织所有参赛人员,几个中队长在帮我。”卢瑟仔细回忆起来,不过看上去这位团长能提供的信息少之又少“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士兵们都在享受,哦……一个小伙子坏了肚子,在一对一单人比赛时被打到在地,结果连认输都没来得及说,就连滚带爬地跑去上厕所了。这算是唯一的意外。” “那么那个时候,谁呆在厨房里?”沃尔夫感觉自己抓住了些什么,但又抓不住究竟是什么“有我们的人吗?” “有的,艾薇娜,我的人。”希尔薇回答道“如果说蛋糕有问题,那么她本身可能也难逃嫌疑,所以我们把她的武装暂时解除了。那孩子很要强,她哭了,被我们锁在帐篷里。” 一想到那些战场上比男人砍人更加晓勇的盾女也会嘤嘤嘤地哭鼻子,沃尔夫的内心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好笑。在刚开始的时候,沃尔夫以为希尔薇找来这些女人纯粹是为了凑数,但后来沃尔夫发现,这些瓦格良女人是比她们男人更加纯粹的战争机器。 他们力量上或许略逊一筹,但这些贵族与乡绅的女儿们同样是从小便接受近乎苛刻的军事教育,娴熟的战斗技巧与灵活的敏捷度足以弥补。瓦格良部落这种传统倒不是说为了扩张军队,而是普遍认为强有力的母亲的孩子才会同样强健有力,而当丈夫出征的时候,女主人也要担负起保护家庭于领地的责任。 “既然这样,那么就快把我们的女孩请来,即便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她是无辜的,现在也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沃尔夫看着面『色』略带尴尬的希尔薇,搓了搓自己的下巴“你可以告诉她们,这都是我的主意。” “事实上我一直是这么干的。”希尔薇笑得像是个满地打洞的小白兔“我想作为将军,您也非常乐意为士兵的团结牺牲一点形象吧?” 很快,那个不幸被卷入阴谋的盾女被带到了大家的面前,艾薇娜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或者说是个在诺德人看来非常有女人味的瓦格良姑娘。她留着易于打理的短发,很自然地垂在两边。身材并不会像玛格丽特那样凹凸有致到产生感官刺激,而是标准的轻盈又不失健康……不过按照某种意思来讲,沃尔夫觉得瓦格良部落他所见过的女孩都比较‘小’。但这并不耽误亚托先生看得一直在搓下巴,站在一边守门的安德鲁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努力阻止自己流口水。 “各位长官,你们好。”艾薇娜的向各位高级军官深鞠一躬,可以看得出来她的眼眶略微泛红,就像是浸泡过水的褪『色』玫瑰,应该是之前刚刚哭泣过“我是东部团第一中队的中队长,艾薇娜。” “艾维娜,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这样也会帮助你尽快洗脱嫌疑。”沃尔夫轻声说道,坚强的盾女尽管眼眶泛红却不为所动“你很擅长厨艺,是吗?而且会一点罗多克语……?” 艾维娜干练地点了点头,惜字如金的态度简直和希尔薇如出一辙:“是的。” “那么,你在厨房的时候是否有注意到鬼鬼祟祟的人……比如一个笨手笨脚的帮工?”沃尔夫的眼神转了几转“或者是你是否有出去过?” “帮工是全场的焦点,大家都在笑话他的蠢。我有出去过上厕所……而且正是在那要命的那些蛋糕制作的时候。”艾维娜的话语如同一把火焰点燃了沃尔夫的瞳孔,他受够了这场游戏了,剑芒应该是毕『露』的时刻“而端走蛋糕的人,正是两位别墅的女仆。面孔很新,我从来没有见过。” “是的,三天前夏洛特带回来的。”沃尔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挺立得如同出鞘的剑那般“走吧,朋友们,现在是索取血债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王国游戏(八) 既然提到了这场灾难般的比武大赛,就不得不提及这场比赛本来应该拥有的结果。按照传统,开办比赛的沃尔夫准备了丰厚的奖品:被木剑敲得满脑袋是包的乌卢踢翻了皇家侍卫托曼,获得了单人赛的桂冠,拿到了一柄崭新的阔刃大斧;剑士团的主力中队击败了强力对手,枪兵第二旗队第四中队,赢得了重甲球的胜利,每个人获得了一个从亚伦铁匠工会定制而来的日耳曼护鼻盔;而一名罗多克弩手和一名擅长『射』箭的枪兵中队长并列获得了『射』击比赛的第一,他们每人都获得了一大块烤的上好的蛋糕——当然,这种蛋糕主要材料是面粉、蜂蜜与『乳』酪,又大又圆像是个面包,不过味道好极了。 按照之前许诺好的,罗多克人邀请朋友们分享那块简直和桌面一样大的蛋糕,那位诺德枪兵团的中队长平日里经常真心实意地向沃尔夫请教各种写字问题,故而也邀请了所有人的首领来分享属于他的奖品。 “我先来第一口。”这个年轻人率先切下一块塞进嘴里,表示这是属于他的荣誉,然后笑着给大家切开——这个时候,他像是癫痫发作般抽搐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沃尔夫急忙给他催吐,但根本来不及,他已经翻着白眼死去了。 这场谋杀就在沃尔夫的面前,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像自己学生一样尊敬自己的年轻人,活生生死在了自己的荣誉上。不同于至始至终没有多接触过的契卡夫,这一次的冲击就像是针狠狠钻进了心脏,沃尔夫能感受到仿佛被残害者的鲜血温热地铺盖在他的脸上。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恨与耻辱,两个蛋糕被塞进狗的嘴里进行实验,都下了毒『药』,凶手毫无疑问是冲着沃尔夫来的,假若选择的是一种稍微慢『性』的毒『药』,可能黑加仑军已经为这位将军吊丧,并如同散沙那般前去报复送死,亚伦的某些人也会顺理成章地…… 是的,这就是罗多克王国向沃尔夫发出的游戏邀请,带着血的邀请函。沃尔夫用受伤的手接过,并痛快地抽出了剑来,邀请诺德人参加阴谋就要有被砍掉手脚的觉悟。 问题也存在于此,在比赛正式开始、希尔宣布奖品前,没有人知道那个蛋糕是给谁的,在枪兵中队长赢得比赛的胜利前,没有人知道沃尔夫会共享这块蛋糕。谁将一切泄『露』,谁又将难以察觉的毒『药』泼洒在蛋糕上,沃尔夫站在别墅昏暗的房间里,没有蜡烛和光线,只有一双冷漠的瞳孔看着昂贵玻璃镜子里的自己。 “欧莱雅,醒一醒。”幽暗的火光出现在女仆的面前,她看着面前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管家,几天前是他把自己带进了这个别墅内“是时候离开了。” 女仆欧莱雅支撑起身体,满脸单纯地看着夏洛特,仿佛一个刚刚梦醒的孩子,只不过胸口那抹呼之欲出的丰硕让其更富有反差的吸引力:“您在说什么?离开什么?啊啊,您,您不也被抓起来了吗……” “为了亚伦。”老管家把火把放在一边,凑近欧莱雅的耳边小声说道“为法拉奇伯爵工作,是我的荣幸,走吧。” 欧莱雅的身躯一阵震颤,她的目光在听到亚伦的时候变得如同一边快要熄灭的火把那样冰冷。她以一个女仆不该拥有的敏捷站起身来,麻利地捡起火把对着夏洛特:“你是国王亲自选拔来侍奉那个诺德人的。” “所以才会让人意想不到。”夏洛特完全没有在意那越发暗淡的火把似乎也可以作为武器,保持着管家一如既往的优雅看向欧莱雅,就像是在饭桌旁边那般冷静而又随时待命“这里是亚伦,他的手伸得很长很长,无处不在。你失败了,但我必须让你逃亡。” “为什么?”欧莱雅的眼神变得很玩味,她知道自己的主人绝对不会是那种对失败品还很仁慈的家伙“因为我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不,因为会有很多次索取沃尔夫『性』命的行动,伯爵需要大家看到,只要有机会,他很乐意让人活下去。”夏洛特一边说一边挑起来帐篷的帘幕“再问你一遍,真的不走吗?” 欧莱雅没有再说什么,安安静静地钻出了帐篷。门口两个诺德士兵胸前各中了一箭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胸襟染红了锁子甲。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个罗多克弩手蹲候在帐篷边,看到夏洛特和欧莱雅出来,立刻带领他们绕开那些巡逻的哨岗,欧莱雅认得出来,他们的号衣也是黑加仑军的。她不禁觉得可笑,沃尔夫自以为高枕无忧,却从来没有想到到处都是他的敌人吧? “我们顺便要带走杰克。”靠在木屋上,夏洛特打量着欧莱雅的神情,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又不像是在征求“希望他不会像充当帮工的时候那么笨手笨脚。” “那个孩子给我递毒『药』的时候像是猫儿一样,如果不是他出声,我甚至都不知道口袋里塞了『药』。”欧莱雅的嘴角轻轻勾起,像是想到了孩提时代美好的少女回忆“倒是您,很让人意外呢。” “并不意外,我是个亚伦人,为亚伦的独立而做事是我应该肩负的责任。”夏洛特头也不回地小声说道“你该不会觉得,一个普普通通的管家可以名正言顺地为国王打理土地这么久吧?” 欧莱雅不再发问,这是个让人满意的答案。她紧紧跟随着夏洛特的步伐,直到一个并不起眼的木屋子内,欧莱雅还隐约记得那是庄园里伐木工的居所。因为伐木工经常要去寻找木材,并带回来处理,所以他们的住所都相较边缘。虽然她很想现在就离开,但服从也是她人生的必修课。 “我们到了,先暂时在这里避一下风头,我去把小杰克一起带走。”夏洛特留下了她,并在走之前再三叮嘱“不要给任何人开门,除非有人连续敲击三下,并说‘为了亚伦’。” 在确认欧莱雅的安全后,夏洛特和那两个黑加仑军弩手走出了阴暗的小屋。欧莱雅拿着即将熄灭的火把,在屋内四处走动。她发现这屋子有两个门,一个是刚才进来的正门,另外一个是不知通向何方的后门,门板很宽阔,能容下三个人同时进进出出。她记得这个屋子很大,并没有自己所处的地方那么局促,欧莱雅意识到那个门应该通向储备木头或工具的房间。不过作为一个生活在暗地中的女孩,保持并不高昂的好奇心是保住『性』命的重要先决条件。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就像是一只等候着投食的小小金丝雀。欧莱雅会回想起自己在亚伦伯爵府邸的生活,那段日子里她不仅仅要兼任女仆和预备刺客的工作,还经常要为精力旺盛的法拉奇伯爵侍寝。尽管她并不喜欢和这个男人接触,但这就是贵族的权利,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现在,她应该无法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府邸里了,是不是可以去农村过自由无束的日子?就像是没有被挑选进伯爵府邸时候,和家人在破旧的小屋内生活那样。那个可怜的农奴家庭连门都不存在,一家人拥挤在一起睡觉。从七岁开始,她就再也没见过父母兄弟,就好似被人从中切断的芦苇,四处地随风飘『荡』。 或许说,如今就是该落叶归根的时候? “咚咚咚。”三声清亮的敲门声在门口响起,伴随着的是夏洛特的低声“为了亚伦。” 欧莱雅轻轻拔开门锁,为夏洛特打开门。但夏洛特并没有走进门内,像是一尊雕像那般冷漠地打量着这个略有些慌张的女仆。他的身边也没有那两个弩手,欧莱雅的神经都感觉到被提高到了最高点,她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轰!”伴随着身后后门一声沉闷的摔门声,夏洛特同时重重关上了门,还在回头的欧莱雅被措手不及地推回了门里,一群手持长枪的诺德士兵从后门的仓库内拥了进来,罗多克的女孩想反抗,被可怕的长枪狠狠戳住了四肢,像是殉葬的圣神降世之躯,被钉在了门口。诺德士兵咆哮着把她的胳膊与腿掼在门板上,钻心的痛苦让这位女间谍难以抑制地叫喊出声。她从未有一刻这般痛恨过门,这个她童年记忆家里从未拥有过的东西。 鲜血沿着四肢汩汩外流。门被打开了,那个自己没有杀死的男人朝屋内的诺德士兵点了点头,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夏洛特,她知道,一切都是一场『摸』清线索的逃亡戏剧。观众已经看腻了,现在是该谢幕的时候了。 “现在,我想问你个问题,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一个侍卫给黑加仑军的将军搬来了一张椅子“而且我建议你最好配合。哪一个人告诉你蛋糕会交给谁?” 欧莱雅看着这个男人,四肢被钉在门上的痛楚让她无力思考如何拒绝,只是绝望地喘息着:“你不会放过我的。” “是的。”沃尔夫笑眯眯地打了个响指,立刻一个士兵加大了手中持枪的力气,钻心的疼痛让欧莱雅瞬间昏了过去,却又被一杯冷水硬生生浇醒“但不说我会让你一直痛苦下去,包括你作为一个女人所能特别享受到的,在你死之前,有很多种游戏可以选择。” 欧莱雅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诺德人从来不会空泛恐吓,她已经受够了,不管结局如何,她只想结束这绝望的一切:“你的士兵告诉我的。” “以上厕所的名义。”沃尔夫的笑容散去了“没有一个人看到过那个坏肚子的士兵去过厕所,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疼痛让欧莱雅一时之间有些麻木,一名班队长上去给了她两个耳光,牵动到了受伤的四肢,罗多克女人痛苦地哀嚎起来:“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我的士兵不可能做出背叛的事情。”沃尔夫的表情似乎有些慌『乱』无措,那一瞬间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他们会对我忠诚,这个女巫,再给她点颜『色』看看!” 士兵们一段一段地掰碎了欧莱雅的手指,她痛苦地吼叫着,可爱的脸蛋像是燃烧的布匹那般蜷缩扭曲起来,但却挤出了比哭更难看的笑容:“那你就相信吧,你以为忠诚很昂贵?” “她谋杀了你们的中队长,现在是复仇的时候了。”沃尔夫拍了拍一个气喘如牛的士兵肩膀,面部似乎并没有多么慌张,她知道对于这样的人,表情是他在逢场作戏“我的新任中队长,现在是安慰我们朋友的时候了。” 斧刃砍开了她的脊背,欧莱雅感觉得到有人在用手和斧刃拉扯她的肋骨与肺子,她无法支撑住更多的创伤,鲜血涌出了喉咙。女刺客最终在门板上发出一阵类似呕吐声的垂死呜咽,诺德人剁碎了她没有呼吸的尸体。 “和那个小男孩的话一模一样,把其他人都放走吧。”沃尔夫转过身去,心满意足地用夏洛特递上来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双手“夏洛特先生,我明早想吃煎蛋,拜托了。” “当然。”夏洛特的嘴角也『露』出无可挑剔的微笑“您最爱吃的那家农户送来了新鲜的鸡蛋,明早就有。” “是啊……那么明早见。”沃尔夫点了点头,眼神中的失落不可抑制地流转了些许“我还有急事需要处理。” 夏洛特在身后用罗多克语轻声说道:“诺德的雅尔,不必为背叛而烦恼,或者说他们只是从未向您献上忠诚。” “谢谢。”沃尔夫转过身去,高大的皇家侍卫举着火把,他们的身影快速消失在没有光芒的拐角。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国游戏(九) “您是怎么知道夏洛特是可以信任的?”沃尔夫带着托曼,和安德鲁一同走在前往重重帐篷的军营曲折小路“他的脑门上也没刻着‘忠’,您让我把他从看押的地方拉出来,我寻思还是要剁了他喂王八呢。” 一队士兵迎面走过,看到沃尔夫和安德鲁纷纷相他们问好,沃尔夫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军队缺少一种简短、漂亮的问候礼节,就像斯瓦迪亚那种顿胸骑士礼那样。 “因为他是国王的人,葛瑞福斯还没有蠢到在我身边塞进去间谍,当然,是指别人的间谍。”沃尔夫打了个哈气,现在已经接近半夜,习惯了军营内早起早睡的黑加仑军将军已经开始疲累了“亨利男爵用脑袋为他做的包票,由国王亲自选拔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安德鲁用力点了点头,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个小小的枪兵旗队长应该知道的,所以枪兵旗队长选择不去知道“嗯,是的,非常不错。” “她的病怎么样了?”沃尔夫转移了话题,在和笨手笨舌、只擅长作战的部下说话时,不得不选择主动一些“哦,咳咳咳,我是指那个孩子,叫……小安琪,对吧?那个罗多克女孩。” 安德鲁用力点了点头,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些许:“托您的福,烧前天已经退了一半。现在她的那个好朋友,凯拉在陪着她,盾女小姐给她放了三天的假,她们玩的很开心。” 沃尔夫的脸上也终于第一次有了笑容:“啊……真是好啊,看起来城里的医生终究还是有点用的。” “您可能想不到。”安德鲁回答道“那个医生也是个女人,是一个漂亮的小瘸子,脾气好得像是被驯服过的羊羔。” 包括一直没开口的托曼在内,三人相视一笑,嘻嘻哈哈地不约而同地吹了几声口哨,沃尔夫连忙问道:“和戴安娜比怎么样?” “啊……不如,我觉得禅达人比罗多克人好看的多。”安德鲁非常来实地实话实说“而戴安娜小姐又毫无疑问是禅达人里最好看的那一簇……就是平了一点,和夫人也没得比。话说,将军您到底想要哪一个呢?” 又是这个该死的问题,沃尔夫哑口无言地张了张嘴,最后无奈地反问道:“你觉得,谁适合呢?” 这种跟别人没半个『毛』关系的私人问题确实不合适,但沃尔夫已经不知道应该去找些什么话题来代替‘我不知道’。不过看上去安德鲁十分认真地在思索,沃尔夫敢用自己的宝贝剑打赌,这绝对是这群魂球私下里最喜欢谈论的话题。 “虽然觉得戴安娜小姐非常的棒。但是,但是我想您还是忘不了玛格丽特夫人对吗?”安德鲁挠了挠头“您可能不知道,路易丝小姐似乎也……” 错综复杂的关系叫沃尔夫觉得头有些大,他也着实不知道那个绝对令人难忘的路易丝小姐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过实在侥幸,他已经走到了那个帐篷门口,灯光将从内部将整个营帐都照『射』得灯火通明。他们都闭上了嘴,一路都没有什么心思说话的托曼掀开了帐篷的帘布,他们走了进去。 “是他?”安德鲁指着营帐中间被捆在椅子上的士兵,惊讶地看向肃立一旁的卢瑟“他是你士兵中最勇敢的那个,在提哈战争时带头冲上了城墙。” “这并不奇怪,我们现在问一问就好。”沃尔夫走上前,扯下了叛徒口中的布团,所有高级军官都环绕着这个班队长,在一旁还站着剑士团第三中队的所有军官,他们的双眼中的火焰比火把燃烧更甚“曼维尔,我们才见过面不久,对吧。我真的希望不是你。” “将军……”曼维尔的声音有些沙哑,沃尔夫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语。 “不必叫我将军了,你已经不再是黑加仑军的一员。叫我沃尔夫。”沃尔夫扯过来凳子,和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士兵面对面坐下“在看到那幅画的时候,你比谁都义愤填膺,好像契卡夫是你的手足兄弟一样。我以为你只是个冲动的战士……告诉我,什么时候你出卖了自己。” 曼维尔没有说话,面『色』如同败革一样了塌陷了下去,双眼涣散无神,似乎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将面对什么。 他的中队长走上了狠狠地给了他一个巴掌,把他的狼爪罩衣从棉甲武装衣上撕扯下来,像是一只受伤的狼一样恶狠狠地注视着自己的士兵,或者说是曾经的士兵:“你特码聋了吗!沃尔夫雅尔在问你话,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曼维尔的眼神似乎因为这个巴掌而清醒了些许,带着锁子甲手套的重击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滩血红『色』的印记,鼻孔里涌出鲜血,沿着打理过的短胡须缓缓流淌。那个中队长似乎还想再给曼维尔一拳,被沃尔夫制止住了,看样子这位怒火中烧的军官是奔着鼻梁骨去的,如果直接命中,怕不是要当场断掉。效果百分百可以保证曼维尔的鼻子像熟烂了的浆果那样炸裂开来,不过考虑到后续审问可能继续,沃尔夫拦住了自己的中队长。 “我……我是在城里见到了那个罗多克人。”曼维尔的声音不再像平时那样活力四『射』,像被抽去了所有的力量,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沃尔夫的问题“在酒馆里,我和他玩了两把骰子,输掉了三个第纳尔。他的桌子上堆着不小的一座山,金的、银的加上铜板差不多三百多第纳尔,他把那些东西推到我的面前,问我想不想要赚更多,想不想要地位,想不想当贵族。” “我说想,他带我去了法拉奇伯爵的府邸,我见到了罗多克人的伯爵。他告诉我,现在我只是个士兵,想要成为高级军官,可能需要几个月、几年,甚至可能到死都拿不到什么东西。而将军……沃尔夫,可能到那时候也什么也给不了我。但只要我帮他办一点事情,他就可以赐予我一片土地,成为男爵,享受到他商队的部分红利。我只需要坐在亚伦的房子,或是待在庄园,每年就能拿到八百第纳尔的年金。” “你接受了,对吗?”沃尔夫看着曼维尔,后者的汗水混着鼻血流淌到了下巴,他拿出手帕擦拭了那些鲜血“曼维尔,你想要安定的生活?” 曼维尔低下头没有正面回答,声音低沉得像是磨烂的齿轮在吱呀作响:“不……我想要钱,地位,自己的军队。但我从来没想过,他们是要杀了您,他们只是要我告知准备了哪些礼物,最厉害的弓箭手是谁,和您是什么关系……” 一声可怕的咆哮在沃尔夫身后响起,差点把坐在凳子上的小狼吼掉地上。那个中队长冲过来一脚踢在曼维尔的肚子上,他的班队长急忙把他拦住,才防止这位已经难以自制的暴脾气剑士抽出武器把曼维尔捅死在当场。卢瑟走过去,恶狠狠地训斥着那个快要疯掉的中队长,用铁般难以撼动的双手扼住他的脖子,『逼』着中队长直视他的目光:“看你这个样子,怎么给士兵们做的表率!给我一边站好,老子还没找你算账呢,滚!” 垂头丧气的中队长走到了帐篷边,他的首席班队长在轻声安慰眼眶泛红的上司,对于一向骄傲的剑士团士兵来说,出了黑加仑军有史以来第一个叛徒的事情简直如同灾难。而首席班队长一般来说是一个中队六个班队长中最为出『色』的那个,大多数直接被任命为‘第一班队班队长’,故称之为‘首席’。他们负责在战场上率领自己的班队追随自己的中队长战斗,如果中队长不幸牺牲,将由他们来暂时接替指挥位置。这并非沃尔夫的设立,而是在战争中各位军官约定俗成的产物,并被上层军官所认可。 “那么你应该明白,人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应该为之付出代价,对吧?”沃尔夫问道,面部已经完全麻木的曼维尔的眼皮挑了挑“你在接受罗多克人的条件时,就意识到了,不是吗?” 曼维尔的目光中充斥着祈求,就像是濒死的人在本能地渴求生命,诺德人在本能地祈求光荣的死亡:“您可以允许我死在战场上吗?在下一次作战的时候,我会率先冲锋,并死在所有人的面前。” “对不起,这对死去的兄弟并不公平。”沃尔夫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犹豫“但我不会……不会虐杀一个为我流过血的战士,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曼维尔低下了头思索了片刻,又抬起头来:“我是您从西格德的营地里招募来的,是您,沃尔夫把我从哪个没有任何荣誉和希望可言的坭坑里拉到这一步,我不欠任何人,我只欠您的命。我拿到的钱都在我睡的稻草堆里,掀开床垫就能拿到,一半帮我交给那位被我所害者的家属,一半请您拿走。” 沃尔夫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曼维尔闭上了眼睛:“沃尔夫,杀了我吧,你亲自动手。” “嗯……虽然奥丁厌恶背信弃义者,但还是希望你可以荣升瓦尔格拉。”沃尔夫抽出自己的诺德剑,拒绝了托曼企图的帮助的眼神,剑尖抵住了曼维尔的胸口“你的尸体会被扔进大海,你的名字将会被唾弃。” 长剑贯穿了武装衣的亚麻布层和人体鲜活的心脏,鲜血顺着剑身流淌到沃尔夫的右手,托曼赶紧冲上去,把沃尔夫的手拽开,拔出剑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尸体踹到一边。再仔细观察了些许后,托曼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我还以为您割伤了自己的右手。” 沃尔夫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曼维尔鲜血染红的双手,又看了看那至死都一声不吭的曼维尔,摇了摇头。他真的很想说点什么,却感觉嗓子都被蜡油般凝固的东西哽咽住了,血脂凝住了手心,沃尔夫真的、真的好讨厌现在的自己。 第一百六十七章 议会与雇佣兵(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过去了,死者被安葬,应死而未死者得以死亡,所有士兵的尸体被火化后装进盒子,也就是从契卡夫开始,沃尔夫决定把所有的战士都带回家。诺德人死后会在燃烧的龙首战舰内船葬,或匆匆埋入船型的坟墓,埋葬在陆地的木柴火堆之中似乎并不遵循传统。不过沃尔夫是个特别的首领,士兵们都理所应当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和几十年前不一样,那时候出海掠夺的是能够自备武装而战的武士,即将成为恩赫里亚(英灵战士)的他们并不在乎死在哪里,或如何升入瓦尔格拉。现今的诺德士兵中,许多人并非生来就被训练为战士,他们中将近九成是手工业者、农民、猪倌或牧羊人,如若不是寒冷的气候摧毁了格陵兰将近三分之一的农牧,很多士兵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选择拿起武器走上战场。这是一场悲伤的迁徙,活着的人踏着死去的尸体,前往所有可以生存的土地寻找生命,广袤的格陵兰就像是一株成熟的蒲公英,她的孩子们在寒风的催促下四散漂泊。 对于家庭观念浓厚的诺德人来说,这是一种残忍的割舍,卢瑟的两个兄长分别死在了拉格纳与一个伯爵的冲突以及第一次提哈战争中,家里只收到了二十个第纳尔与二哥的手环——大哥的尸体被发狂的战獒扯碎,没人愿意去找什么信物。在之后的时日,年少的卢瑟经常看到父亲母亲在叹气流泪,他当时非常不懂,觉得老头老妪没有任何光荣可言,现在他时常和沃尔夫感慨:“现在只想给自己一巴掌,哪有父母失去孩子不悲伤的道理……光荣个屁,瓦尔格拉就有爹妈吗?” 石质的围墙也于被时间淡忘的下一个月内被修筑好。不知不觉时光已经来到了过去大半的八月份,沃尔夫不喜欢这个月的天气,每一天几乎都在下雨。黑加仑军的罩衫和武装衣湿漉漉的,矛柄因为受『潮』再晒干而变得松弛,沃尔夫已经和周围村庄的村长商量好,购买一批十年的小树,作为长矛矛柄的储备。 这些树木原来是给亚伦城市提供的,现在沃尔夫像是地头蛇一样驻扎在这里,唯一敢叫板的几个自由兵团(大多数是待业的灰『色』雇佣兵与盗贼)连跑来收保护费的勇气都没有。为了生活,最后一次是一个小兵团首领壮着胆子跑到黑加仑军军营和沃尔夫理论,告诉他五个大兵团决心和他决一死战,结果被五个诺德大汉拖着扔了出去。当天晚上,一封语法不通、格式混『乱』的战书被送到了沃尔夫手中,那些佣兵宣布和黑加仑军在平原决一死战。 那天雨很大,三千多猢狲叫嚷着‘决一死战’、‘有死无生’,在沃尔夫枪兵团的枪尖还没有接触到他们的棉甲时,就像是被滚水烫到的蚂蚁窝那般四散而逃,和沃尔夫匆匆告别,扔下了所有的辎重和破破烂烂的武器。由于实在太穷,战利品甚至加一起也不足三千第纳尔,气得冲在最前面的班队长直跺脚。 “真是烂泥,如果他们真有那勇气打上盾墙,也不至于找不到雇主了。”当那些老师和学生们惊异地问沃尔夫,为什么军队在作战,他却跑到学院来的时候,沃尔夫如是回答“如果不是那些垃圾太多,甚至我都不想让所有军队都在梅雨天列阵作战。” 因为这种该死的天气,黑加仑军搭建了临时棚顶,士兵们躲避瓢泼大雨继续训练,失去了跑步拉练的机会,格斗时间大大延长,许多士兵被打得鼻青脸肿,安琪看到一连三天安德鲁身上都有乌青,心疼得总是副快哭的样子。安德鲁安慰她这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自己在当年训练的时候,脸上画着小乌龟,甚至和一个士兵训练格斗时把手指打弯了,结果效果立竿见影——小安琪直接哭了出来,抱住安德鲁叫他不要打架。最后经过反复讨价还价,枪兵旗队长在这能热死牛的天气在软甲武装衣上又套上了一层锁子甲,在这湿热的天气每一次挥木剑都要付出双倍的力气,当真是灾难。 最近,沃尔夫并没有把太多的经历投入到自己的爱好中去,经过阿金斯校长的允许,他开始频频出入亚伦青年学院,和伊瓦尔等学生一起学习。诺德学子非常欢迎,相比较枯燥而又严厉的教师,毫无疑问沃尔夫才像是诺德人的好老师。当那些参杂着习俗宗教等等问题的词汇,被沃尔夫以格陵兰的方式通俗地解释出来后,包括伊瓦尔在内,所有孩子都开始尊称沃尔夫为‘老师’。 一下课沃尔夫正打算和孩子们一起去食堂就餐,结果那个地中海发型的老师就像是见到了圣神在世一般握住了沃尔夫的手,苦不堪言地对沃尔夫倾诉道:“大人,您的孩子简直是我教过的最聪明的……如果他们不那么愿意打架就好了,他们和隔壁班上的库吉特孩子们打的一团糟。” “因为什么原因呢?”沃尔夫后退了两步,这位黑加仑军的将军躲避着所有可以逃开的麻烦,奈何这位苦大仇深的‘诺德—罗多克’语老师双手像是铁钳一样,牢牢铐住了沃尔夫雅尔的手腕,这求生欲爆发的力气让沃尔夫有种面对着皇家侍卫的错觉:“我觉得我的孩子们还是很与人和善的……” “和善?我的大人,您确定您的民族有和善可言吗?”地中海浑身哆嗦得像是筛糠,怎么也不肯撒手,沃尔夫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被这该死的秃驴摇晃起来“在第二堂课后,一个库吉特孩子用新学的罗多克语练习说话,看到伊瓦尔后大声说道‘哦,看,那里有个瘸子!’” 沃尔夫努了努嘴,听上去发生大型群架也不奇怪,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表情显得非常轻蔑,似乎很想走过去大摇大摆地用库吉特语骂一波娘——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库吉特语真的不好的话。 “然后,伊瓦尔同学,毫无疑问他来自勇敢的‘洛德布罗克’家族,他在那个小随从的帮助下爬了过去,把那个哈哈大笑的库吉特同学拉倒在地,差点活活把那库吉特孩子掐死,他的牙咬在库吉特人的脸上……我的圣神啊,那简直是一头野兽在吃羊!” 老师的声音里说不尽的害怕,沃尔夫知道那种感觉,伊瓦尔有着坚韧而又可怕的眼神,做出什么沃尔夫都不会稀奇:“那些诺德人和库吉特人打在了一起,很明显,伊瓦尔同学是您的那些诺德孩子的首领。他们的人数差不多,也一样的能打,差点把走廊拆了,最后好不容易调动了所有的守门人才把他们分开。但第二天晚上,人们发现那个库吉特孩子被扒了衣服绑在草地上,屁……股……咳咳咳,是的,就是您想的那样,挂着一条羊尾巴,身上挂着牌子‘哔—羊的’!” 沃尔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声音之大,以至于那些诺德孩子都探过头来,那个地中海老师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吐在这个该死的野蛮人脸上,但考虑到这位诺德人虽然矮但却未必杀人就眨眼,还是尽可能地忍耐住了自己的脾气:“我希望你能严肃地对待这件事情,虽然现在事情已经平息,我们让双方都在礼堂做了当众忏悔,但我们真的不希望有下一次。” 沃尔夫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想笑,然而考虑到面前这个人还是那些孩子的老师,决定给他留点面子,用力压抑住自己的快乐,尽量只用侧着的另外半张脸笑。那些库吉特孩子也放了学,看见一个面孔陌生的诺德人,警觉地交头接耳起来。但似乎这位装扮朴素的雅尔并不在乎,就像是大树不在乎蒜苗在土地里摇曳那样,目前诺德人和库吉特人的关系大概就是划船的碰不到放羊的,沃尔夫不希望惹什么矛盾却也不在乎冲突与争执。 “好的,我会去谈的。”沃尔夫礼貌地点点头,那个地中海老师终于满意地放下了手,雅尔被抓得痛楚不堪的双臂终于得到了解放,他像是一只飞鸟一样跑到了青年学院的食堂,并和所有孩子一样打了一碗炖菜汤和几块咸肉。 年轻的雅尔询问他们每一个人的成绩和未来想学些什么,不少孩子都表示对大陆文化的好奇,还有一些则表现得很轻蔑,觉得罗多克的文化让他们的子民像是泥巴做的一样柔弱不堪。相比较自己只会喝酒打仗的老爹,诺德少年们都很喜欢和沃尔夫交谈,‘沃尔夫老师’也渐渐成为了他们共同的称呼,而伊瓦尔却在席上一言不发。 “伊瓦尔,你打算学些什么啊?”沃尔夫向自己领主的孩子发起询问,受了拉格纳侯爵的那么多照顾,说不偏心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洪水即将吞没亚伦,看在洛德布罗克姓氏的面子上,沃尔夫也会把这个小瘸子扔到船上再离开“战争学吗?” “不,我想学卡拉德历史学。”伊瓦尔皱着眉头“我们对敌人了解得太少,如果我们想要彻底击败他们,就要直到如何从根部开始动手。” 沃尔夫有些诧异,对于一个暴力因子泛滥的诺德孩子而言,这种选择还真是不多见。包括独眼龙希尔先生,在沃尔夫提及斯瓦迪亚人各个伯爵领混『乱』的历史时都显得昏昏欲睡,沃尔夫当真没觉得拉格纳的孩子会有这种兴致。 “刚才那个老师跟您告状了吧?”伊瓦尔的眼神有些愤恨“我讨厌库吉特人,想要把他们打倒,从草原撵出去!” 沃尔夫哈哈大笑,伊瓦尔的脸涨得通红,那些孩子也开始笑了起来,在他们看来伊瓦尔是开了一个很好的玩笑。但同样在笑的沃尔夫知道,这个孩子说的是真的:“赶出去之后呢?库吉特人跑了之后,草原属于谁呢?” “当然是属于我们。”伊瓦尔眨了眨眼睛“我们可以放牧最优良的马匹,为我们的士兵提供最好的坐骑,当我们的骑兵披坚执锐,斯瓦迪亚的骑士们也要退避三舍。” “诺德人不会养马,而且也没有住进帐篷和库吉特包的打算。”沃尔夫用手帕擦了擦伊瓦尔的手掌,男孩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把汤迸溅到了自己身上“我们不会选择和他们贸然开展,即便真有那一天,伟大的诺德王国与之接壤,也不会傻到占领自己无法有效利用的土地。暴力很有效,但不代表每时每刻都很有效。” 伊瓦尔看着沃尔夫:“可您是我父亲最优秀的雅尔之一,他对您战争中的表现赞赏有加。” “我说了,暴力很有效,在奥丁的恩赐下,我们推倒了提哈的城墙,把这座城市占为己有。”沃尔夫依旧很温和,仿佛那笑容就是诞生于阳光之中“但不代表我们可以一直享受暴力带来的成果,统治无法在残破的城墙下扎根。” “那该怎么做?”伊瓦尔的眼睛眨呀眨,和很多诺德孩子一样,他们崇拜着自己暴力而野『性』的父辈,却不像那些狡诈的雅尔,年轻冲动的少年很少去想战争以外的手段“像蛇一样使用阴谋吗?” “阴谋是小人的匕首,真正的男人要会思考。您的父亲就很擅长于此,我希望您比较而言会更擅长。人之所以并非野兽,是因为大脑比任何一只狮子或兔子都要擅长运转。”沃尔夫点了点伊瓦尔的额头,直视着年幼的侯爵之子不解的眼神,事实上沃尔夫并不比伊瓦尔年长超过七岁“当战士们被包围、手足无措的时候,您要思考出办法;当领地内歉收,农民生死垂于一线的时刻,您要意识到新的出路;当诺德人的劫掠到了劲头的时候,您要想到如何带领族人更好的生活……您要明白,所有人每天都在思考,但有些人只能思考如何去果腹,另一些人却能思考如何扩张自己的领地,这就是因为思考的层次定格在卑微的土壤还是广袤的海洋。” 伊瓦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他恍然间意识到,这样的机会并非所有人都会有,急忙问道:“那么,老师,有什么事情是一个瘸子也可以思考的?” “思考如何像所有的诺德男人一样,骄傲地生活。你看得到,我的肢体未必比你强健,却要冒着和皇家侍卫一样的风险作战。”沃尔夫的嘴角轻轻勾起笑容,看到伊瓦尔,他感觉看得到当年抱着书、细小伶仃的自己“就像你有勇气拉到那个嘲笑你的库吉特人一样,为什么没有勇气,站得比所有站得起来的人还要高?” “谢谢,老师。”伊瓦尔低下头继续咀嚼着饭菜“我似乎明白,父亲为何这般喜爱您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议会与雇佣兵(二) 斯瓦迪亚王国西海岸,ad1136年8月20日,繁华的海滨城市,尼美加城受到诺德军队的猛烈袭击。沃尔夫没有参与到提哈之战后的任何一场入侵,不知道是幸运与否,他和最激烈的‘狂猎’入侵擦肩而过,现在,时代属于拥有龙首战舰的格陵兰子民。 在晨雾还没有散去的时刻,在目瞪口呆的渔民面前,载着先锋部队的十艘轻型龙首战舰冲上了海滩。登陆后诺德人立刻将这些船只桅杆砍断,将战舰倒扣抬起作为护盾,试图冲击没有充足准备的尼美加城大门,结果诺德人被大量城镇卫兵击退撤回海滩。 诺德先锋用船只保护自己的简易营地,尼美加城的一位副指挥官试图带领军队拆毁船垒。但是他高估了自己手下那些民兵的战斗力,彻头彻尾地失败了。诺德人用标枪、飞斧和弓箭『射』杀了他们中的十七个人,将那些装备恶劣、训练奇差、没当场逃跑纯粹是为了保卫家乡的尼美加步兵撵回了城里。既然打不过,那么斯瓦迪亚人就开始加固城墙,同时派出轻骑兵向哈伦哥斯堡、帕拉汶等等方向求助——他们主要寄希望于哈伦哥斯伯爵,即便领主不在家,代理总管一般也会调动士兵前来支援自己的领地。 上百艘战舰承载着主力部队到来,最大的战舰可搭载的士兵数量足足高达六十,总计人数之多闻所未闻,足够叫生活在南部的斯瓦迪亚人咂舌。若不是军官用棍子和鞭子驱赶那些城镇卫兵,很多人应该没有勇气走上城墙。即便如此他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拿着矛站戳在城墙上,举着旧扇形盾和圆盾抖来抖去——上天可鉴,已经足足一百七十五年没有人敢于向强大的哈伦哥斯伯爵领宣战,而尼美加一向乐于用钱而非血,为他们的领主在战争中服务。 尼美加教区主教站在城墙上张望过诺德人攒动的头盔,并巡视四周为所有塔楼、巨弩和卫士祈祷。当诺德人的工程师开始用船运来木材,制作简易的弹(或者说投)石车与攻城锥时,他决定还是在城内的大教堂而非城头,为武器、士兵和城市予以祝福为好。 “圣神在上,那些诺德人一定是来自地狱。”尼美加主教在自己的笔记上,颤抖着写下了当天的所见所闻“他们的人数如此之多,尽管帕拉汶已经用船队支援了韦尤恩,可那座脆弱的城市依旧沦陷了。诺德人沿着舰队撤退的轨迹,寻觅到了我们的城市。只有圣神的敌人,永恒放纵的魔君撒旦,才会将这么多的军队从地狱送到人间。” 一连十天,尼美加城都在张望着是否有援军可以赶到,哪怕是一点叫人感到放心的回答也好。但很显然诺德人没有打算和城内九百多名守卫废话,连劝降的打算都没有,用壕沟和路障迅速包围了这座城市,在哈伦哥斯堡方向格外纵深,后续的援军源源不断地从海上开来,并完全守住了各个要地。不过在城市变得密不透风之前,从哈伦哥斯堡率先带来了消息——非常糟糕的消息。那个送信轻骑兵是勇敢的,脸被飞斧擦过足足削去了一层,依旧骑着骏马冲进了城门,但这个勇敢的年轻人带来的消息却只令人恼火。 “圣神、圣母、圣子在上,请务必坚持。哈伦哥斯伯爵目前带走了绝大多数部队前往北地,目前能召集的军队数目不到二百,骑士不到三十六人。而诺德人的突击也影响到了内陆的土地,我们无法给予援助。但伟大的国王、帝国的继承者,伊瑞奇国王正在殚心竭力阻止这次入侵,相信在他的英明领导下……”之后的话基本归于废话,尼美加城的守军只能一边嚼着仓库里生霉的面包,一边和那些绝对不会轻易罢手的诺德人死扛。伊瑞奇国王的英明领导当然很棒,上一次在伊瑞奇国王的英明领导下,北方军团军团长里昂英勇殉国,这种事情大家不会『乱』说,可心中又怎么会没有芥蒂。 帕拉汶派出的精锐军队由哈劳斯新任的一位男爵提克斯带领,匆匆赶到了已经沦陷的韦尤恩。即便提克斯男爵素以勇猛着称,也不想和城内足足一万上下的诺德主力打一架。令人万分尴尬的是,他们的船只被诺德人击毁了大半,剩余的舰队退到了尼美亚,海运变成了不可能。提克斯男爵和他的士兵不得不冒着伤亡,翻越被诺德人占领的艾德伦领,好在韦尤恩刚刚征服,需要兵力防守并平定斯瓦迪亚人的叛『乱』,没有倒出手来对付这支三千多人的部队。 刚刚获得艾德伦领封地的诺德男爵万卡凡·乌拉尔松是个战争老手,他把所有的物资集聚到城内,而帕拉汶远征军又缺少补给,只得像是快被闷死的土拨鼠一样疯狂地进攻并不坚固的艾德伦堡。由于是帮助守城没有带来工程师,时间又非常紧迫,他们不得不踩着尸体,扛起攻城锥与云梯猛攻城堡四壁,把匆匆修复后的城堡打得四处开花。 一段匆匆加固的土墙在第四天被砸烂,斯瓦迪亚人和诺德人进行了激烈的巷战。斯瓦迪亚的步兵并不强力,除了部分亲卫、下马骑士与扈从,以及雇佣兵外,绝大多数征召兵不是诺德人的对手,这些士兵也多为训练时间较长的民团与职业卫士,但依仗着人数和求生的欲望,两个男爵间的战争明显帝国更占优势,斯瓦迪亚人把倒霉的乌拉尔松男爵从自己的城堡内撵了出去,残余的诺德人保护着他们的领主从西门撤退。帝国军队吃饱喝足后,在提克斯男爵带领下,快速向帕拉汶回归,期间并没有诺德人军队阻拦,他们只需要轻松地通过哥斯莫就可以回到帝都。 对于尼美加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再糟糕不过的日子。作为一个繁忙的海港城市,它的常住人口为四千三百。所有能够作战的男人都被抽去保卫城墙,也只有这九百人能得到稳定足额的食物。如果敞开供应,粮食只够所有市民食用二十八天。 由于是没能预料到诺德人狂野的突袭,斯瓦迪亚人的农场渔村和他们的仓库被一同洗劫一空,斯瓦迪亚的军队在集结,却需要相当的时间——尤其帕拉汶三分之一连同哥伦哈斯大半的兵力都被送到了北海,时间和士兵数量方面,斯瓦迪亚都显得捉襟见肘,甚至有人建议伊瑞奇国王离开不再安全的帕拉汶,前往内地更为便于防守的皇家城堡。 其实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说命运就喜欢和人们开那种从来没有人觉得好笑的玩笑:在帕拉汶附近一个坚固的男爵领地叫做苏洛,领主为人正派,而且与担任过男爵领教堂神父的尼美加主教交情很好。而尼美加主教代市长与市民写信的时候,一时脑抽匆匆落笔,不知道是不是苏诺的名声太过响亮,信封上赫然写的是‘致苏诺’。这封未经审查的信件直接被塞到了认识几个字的半文盲教堂护卫手中,要求他立刻将信件送到。 这个匆匆忙忙拿着主教信件的年轻人『摸』不到头脑,问了不少人都告诉他这个词语是‘苏诺’(suno)而苏洛(sullo)。虽然也猜测到可能这之间存在什么问题,但他不相信主教会犯错,还是以决然的毅力,只携带了两天干粮前往苏诺。一路他忍饥挨饿,在第四天跑死了自己的驽马并摔断了手,剩下的三天路程他几乎是半走半爬下来的。当他辗转七日终于来到了苏诺的时候,城镇卫兵拒绝了他的通行,并且扯着他的领子严肃地告诉他,到别处乞讨,不然就让他尝尝矛尖的厉害。 这个只想拯救家乡的小伙子哪里怕这个,当场在门口耍泼打赖,那些苏诺士兵就冷眼看着这个手腕肿得像桃子的年轻人大喊大叫。最后一位老军士好心帮他处理了一下手腕,告诉他可以试着请求那些来往的贵族——效果立杆见影,在仁慈的苏诺老爷帮助下,一个下午他就赚到了二十个银第纳尔,拿着这笔钱他简直快要哭出声来。还没等他开口,那些扈从就塞给他点钱子儿撵走了他,根本不给说话的机会。一直到现在,连展示出信件的机会都没有。 一直到了傍晚,终于一队骑士在临关城门的时刻匆匆赶到。持旗扈从高高挥举起一面旗帜——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旗帜,一株盛开的玫瑰缠绕着金『色』的十字架。年轻人不理解这个旗帜的意义,他从来没见过苏诺多如牛『毛』的领主家徽,也不懂为什么那些骑士的扇形盾如此怪异,图绘是白底间的红『色』十字。他们的一切似乎都和圣神有关,这在呼吁世俗自由的斯瓦迪亚王国显得格格不入。 那些穿着纹章甲的骑士们交谈的时候声音很小,话也不多,显得纪律井然。他们的装备毫无疑问非常昂贵,两个老练的大骑士穿着的是维基亚工艺的厚鳞甲,另外一些骑士的铠甲则是锁子与布面铁甲的结合,如果在尼美加,他不会有勇气和这些骑士对视。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任何了,已经足足过去七天,每一天他的同乡们都在战争的阴影下煎熬。 地位最高的毫无疑问是带头的那个年轻人,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一个披头撒发的乞丐跑到那个漂亮的青年贵族面前,身边的骑士刚刚抽出宝剑想要保护自己的骑士长,年轻人便如同塌陷下去一般膝盖重重跪地,抱住青年贵族的靴子,举着信带着哭腔叫喊道:“大人,我不知道您是何人,但毫无疑问您是勇敢的,请您救救尼美加吧,我们所有人都要死了!” “让开!”一个骑士大吼着抽出钉头锤,威胁要捶开这个乞丐的脑壳,让自己的骑士长被这种无赖近身,简直是一场耻辱。但那个年轻的骑士长似乎注意到了信封,拦住了自己的骑士,把那信封接了过来。 “你说,尼美加遇到了灾难?”罗斯·科迪打开了头盔的护带,摘下了自己的骑士护鼻盔“什么事情,瘟疫,饥荒,还是战争?” “战争,大人。”年轻人的声音像是燃烧到底的柴薪,慢慢地衰竭了下去“诺德人袭击了我们的家园。” 罗斯拿着那封信,那双温和的瞳孔一瞬间爆发出可怕的火焰,链甲手套攥紧了手中的羊皮制信封,撕开后匆匆浏览了一番,那双瞳孔间的火焰慢慢熄灭了下去:“这是,是尼美加主教的签名,但是这封信……送给苏洛男爵的,朋友。信封写错了,这是一场误会。” 年轻人慢慢把手从罗斯身上放下,低垂的头颅几乎贴在地上,像是一条受伤的猎犬那般低声啜泣起来,渐渐演变成难以抑制的嚎啕大哭。骑士们不再充满愤怒,士兵们也围上来同情地看着这个尼美加的信使,身为同样热爱家园的苏诺子民,他们知晓这种绝望的痛苦。但不代表这就可以让他们前去为他人的痛苦而献身,苏诺是苏诺公爵领的苏诺,尼美加是哈伦哥斯堡的尼美加,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块领土就像是两个独立的国度,在普遍缺乏斯瓦迪亚认同感的国度内,苏诺人有着相当完美的推脱理由。 “孩子,你有多少钱?”罗斯拍了拍信使的脊背“拿出来给我。” 哭着的信使擦擦眼泪,不明所以地把自己所有的钱——莫名其妙讨要到的二十个第纳尔以及仅剩的三个铜板塞进罗斯手里。很明显骑士并不是缺过钱的人,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把三个铜板塞进了自己的钱包里,从胸前把自己的玫瑰与十字徽章摘下,连同剩下的二十多个第纳尔放到信使的手心,有力地握拢住了尼美加年轻人的手掌。 “休息一晚,然后骑着我马厩里最好的马,拿着徽章回到尼美加,告诉所有人。”罗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雇佣到了苏诺的圣玫瑰骑士团,他们将会在三天后开赴战场。” 第一百六十九章 议会与雇佣兵(三) 黎明时分,最后的进攻开始了,所有能拿起武器的尼美加男人都走上了城墙。 “诺德人,是我等罪孽的化身!”尼美加主教在教堂里对那些做账长椅上的老弱『妇』孺慷慨激昂地宣讲,如果不知道,可能会以为他在做什么他在城墙做慷慨激昂的战争动员。紧闭的大门还能听得见简易投石车攻击城墙的震响“我们在此尽心祈祷,希望能够消除我等罪孽,让我们的战士更为英勇,圣神,拯救我等罪人吧!” 洪亮的钟声敲响,随之而起的是蔓延至整座城市的歌声,在唱诗班的带领下,斯瓦迪亚市民的声音一路直追云霄,整座城墙内都回『荡』着信徒们虔诚的歌声。可诺德人的进攻仍旧紧『逼』不下,城墙上的四台巨弩已然损失一架,那足以『射』穿双重锁子甲并把人钉在地上的大型机械,被几个冲上来的诺德轻步兵付之一炬,巨弩『操』作手们被斧子砍倒在地。 现在正对着西段城墙的只有一座巨弩,筋疲力尽的士兵呵斥紧急征召的市民快速上弦,却仍然抵不上诺德士兵的前进速度。几乎整座城墙从侧面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诺德士兵在梯子与攻城塔上。重装诺德步兵准备在后,他们越来越多地登上了城墙,斯瓦迪亚人却失去了越来越多的常备士兵,缺乏经验的市民们渐渐无法抵挡。 “我们快丢掉那扇城门了!”一个尼美加重装步兵接连砍倒、推倒两个诺德人,冲到总指挥面前,手中的双手重剑已经缺口斑斑,不知道杀死了究竟多少个诺德士兵“科斯加先生,已经有人开始溃逃,城墙上一小段被诺德人占领了,他们正在攻向大门的拉杆!” 作为一座有相当自治权力的城市,尼美加的总指挥官由市民富商推举选出。在成为一位尼美加知名的染料商人之前,科斯加为哈伦哥斯与罗多克人作战了三年,又在雷恩迪堡与萨兰德人征战足足四年有余。从他十六岁懵懂无知却因战斗出众,成为了哈伦哥斯伯爵领地职业军士开始,一直作战到二十三岁在伯爵的慷慨下退役为止。现在,他已经三十四岁,肌肉已经不如当年那般强健到无可匹敌,但他持剑怒吼的时候,所有尼美加人都会感到心安。 他戴着精良漂亮的步兵平顶盔,这种装备相对较重,所以并非靠颈椎而是靠双肩支撑重量,内部还套上了可靠的锁子甲帽。但这不代表绝对安全,之前一个诺德矛手在死前一记长矛抽到科斯加脸上,扇碎了科斯加的眼角,现在他转过身来,重步兵能看到自己的指挥官眼角如同泉涌般流淌着鲜血,可现在已经不是有时间惊愕的时候了。 “知道了。”科斯加的剑断在了一个诺德步兵的嵌钉皮甲内,他看了一眼重装步兵,便趴在地上拔自己随从尸体变挎着的行军锄“你去剁一个懦夫的脑袋,把剩下的驱赶到城墙上,我带人把云梯用石头砸断就去!” 这条指挥命令毫无问题,但身披皮链混合甲的重步兵刚刚走向楼梯,一个诺德士兵冲过来将他拦腰抱住推倒在地,另一个身手敏捷的诺德轻步兵抽出腰间的格陵兰猎刀,立刻割断了重步兵的而咽喉,鲜血沿着阶梯留下,一直滴到楼梯角落死去的斯瓦迪亚轻步兵年轻的面孔上。 当一堆重装链甲武士在另一架面相正门的巨型弩机上点燃大火的时候,恍然间科斯加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单手持剑、另一只手无法持盾的战士,年轻的脸庞上站满了血迹与尘土。他的棉甲上挂着四五道裂口,好像披着一大块随时准备翻飞的抹布,但眼神却丝毫没有畏惧,从这位信使自苏诺归来,并神奇地趁夜通过城墙上的绳索翻上城墙后,他便一直在为保护自己的家乡而战。 “小子,苏诺的人说话也不算数啊。呵哈哈哈哈,或者说,你真的去过苏诺,真的有一直军队叫圣玫瑰骑士团吗?”科斯加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像是一头快要断气的老鹿,精疲力尽地抄起尸体身侧的行军锄“时候快到了,没有援军也无所谓,孩子,你其实做的很好……” “他们真的存在……”信使急切地想要辩解,却被科斯加挥挥手打断了,那总指挥面孔上带着难以形容的笑容——在经历了二十天明知必输的尼美加保卫战后,终于意识到一切已经结束的那笑容。 “你鼓舞了我们的士气,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会有援军赶到。”科斯加轻轻用皮手套擦了擦信使胸前的金『色』十字与玫瑰勋章,那宝贝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就像是某种诺德人用斧子、弓箭、投石机乃至死亡都无法击毁的东西“在和萨兰德人作战的时候,我也曾经用过同样的办法欺骗过我的同僚,并获得了他们的感激。这种欺骗最好之处在于,当胜利了人们会欢呼而非指责,失败了所有人都会葬入尘土,没有任何人有机会指责。” 信使说不出话来,只是低头呜咽着,他还只有十七岁,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表达委屈与信仰渐渐崩塌的痛苦。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想象到,其实并没有什么援军,那个骑士也并没有打算来拯救他们。那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让他们支撑得更久、去寻找生存机遇的谎言……是啊,苏诺也面临着战争与机遇,他们又有何理由来向素未相识的尼美加人伸出援手? “不要害怕,凡人终死。”科斯加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双眼直视着战场最后的防线“但我不会就这么便宜诺德人,想买老子的血,他们袋子里的钱可未必够用呢!” “科斯加指挥官,我愿伴您左右!”信使举起剑来,指向那些渐渐踱向他们的诺德人,每一步都伴随着飞溅的鲜血与斯瓦迪亚人不甘的怒吼,死尸与盾牌竞相扑倒掉落,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却也在斯瓦迪亚人越来越少后进入尾声。 科斯加手持行军锄,狠狠敲打在一个诺德士兵的护鼻盔后,那个北方人脑勺受重击身体向前扑到,信使想要冲过去将其杀死,结果被涌上来的诺德人用盾牌推搡倒地。双方拥挤在狭窄的城墙上,不时有人被盾牌和长枪挤下城墙,斯瓦迪亚人面临着绝境,诺德人瞻望到了教堂上的十字。攻击者兴奋而又凶猛,守卫者已经不再为生而战,还坚持的人只是在为自己的死亡索取最大的代价。 “呜呜呜呜呜——!” 就好似所有人记得那样,那一刻,如同末日火山即将喷发的岩熔之声的号角从东方随风而至,如同秋用烈风宣告他们正式夺取尼美加地区的控制权一样,斯瓦迪亚的军号响彻属于她的土地。所有人无论在城下还是城上,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日出的方向:一群在外围巡逻的诺德士兵在身披血『色』十字白底罩衣的骑士驱赶下,如同下雨天的老鼠四处逃窜,他们想要躲进壕沟内,却无一例外被砍倒在距离路障还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地方。 “他们来了,他们……没有食言,看啊,那旗帜!”年轻的信使像个孩子一样上窜下跳,其他斯瓦迪亚士兵已经被深深震撼到了。这是骑士的国度,骑士的到来意味着希望与胜利,许多战士已经开始边继续抵抗,边擦拭自己的而眼角。金黄『色』的十字与攀附其上的红『色』玫瑰旗帜,在阳光下如同来自梦与童话中一般“是圣玫瑰骑士团!是我们的骑士团!” 诺德人的攻势如同火焰上泼了冷水,瞬间萎缩下去,城墙上的战斗仍在继续,可诺德人发现自己源源不断的援兵不见了,他们都赶去防守东部危机的地带。士气大振的尼美加民兵怒吼着开始反攻,他们大声赞美着主与骑士,把那些诺德人从城墙上一个个推下去,科斯加的行军锄就是指路的方向,这位热泪盈眶的斯瓦迪亚老军士大声咆哮着:“尼美加城,永远属于尼美加人!兄弟们,让他们尝尝斯瓦迪亚人的厉害!” “很熟悉这种场景吧。”斯瓦迪亚人的步兵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森林与微小的起伏地形后,他们以三百人的连队为单位,五个连队呈‘品’字形二前三后前进,移动的矛尖仿若前进的森林。在中央的位置上,一个独臂的军士与一个瘸腿的游侠并行“我们在提哈也见过这种场面,哦哈哈哈,我们以为你死了,但后加入的溃兵告诉我们,你被诺德的雅尔救了。” “是的,我的仇人。”西蒙斯身穿硬皮甲,不『惑』之年的残疾战士无法再依赖蛮力,轻便而又硬化过的皮甲并不输过锁子甲多少,为他提供了优秀的防护“沃尔夫,还有他的那些军官,我想杀了他们所有人……但没有错,他也救了我。” “那你现在怎么想?”沐浴在阳光之下,莱森看着前所未有的斯瓦迪亚军队心『潮』澎湃,这是了不起的苏诺给这位步兵军士的机遇,一千五百名装备精良、训练充足的新兵,他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敌人的鲜血“还想复仇吗?” “不,不想了。我还是会杀死他们,但却不想再因为仇恨。”西蒙斯亲吻着自己胸前的十字“我将会守护这片土地的所有『妇』孺,为我当年未能保护黄脸婆他们弥补……为我间接害死的女孩赎罪。那个人渣可能这一辈子只做了这一件好事,却被我破坏了。” 莱森的脑海中叛徒多恩与小女孩萨莎的面孔一闪而过,他拍了拍西蒙斯的肩膀:“不,这不是你的过错。” “你们都这么说。”西蒙斯笑了“但我不在乎,这只是一个机会……一个像真正的男人去战斗的机会,一个为拯救饱受痛苦的人作战的机会。” 罗斯·科迪手持骑枪捅翻了那个诺德侍卫,当冰冷的骑枪捅进锁子甲、穿透了软甲并刺穿了那颗心脏的时候,他感受得到,一切都回来了……是的,在提哈的罗斯·科迪他回来了,这里就是他的归属。那些野蛮的诺德人慌『乱』地催促着士兵持矛守卫在壕沟之后,当使用暴力者遇到更强大的暴力时,他们就是这副软弱不堪的废物样子。骑马无法在壕沟内作战,但这副场景他见过,而且深深知道自己的的朋友罗瑞安如何做的、放到现在他还活着又该如何作战。 “里昂大人,罗瑞安,我在这里。我在继续作战。”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哽咽,率先从自己的马背上撤下,大声命令着“圣玫瑰骑士,下马!” 斯瓦迪亚骑士们立刻放弃了他们的马匹,三百名来自苏诺各个角落的骑士与扈从聚拢在他的身边,表兄维萨克手持长枪站立在他的身边。诺德人还没有准备好,正面面对他们却也有足足一千余人,和提哈时候比,诺德人的装备隐约有所提升,战斗也更加熟练,但罗斯很明白,这些看似勇不可当的北海人究竟怕什么——他们畏惧更勇敢的战士!就像是火焰掠过草原般摧枯拉朽的战士! “今天,以主之名,以斯瓦迪亚之名!”罗斯面对着他的骑士们,所有人的双眼都闪烁着难以抑制的火焰,他手持长剑大声宣布“今天,整个卡拉迪亚都会记住我们的旗帜,我等或荣光而返,或死于光荣!荣誉即吾等生命!” “扈从,吹号!”骑士们拉下了自己头盔上的面罩,就像是准备骑马冲锋一样,无数次战斗的画面在罗斯·科迪的回忆里一闪而逝,最后定格在离开提哈后见到的最后一幕,年轻的骑士长声嘶力竭地大吼“圣玫瑰骑士,前进!” 他们高唱着圣歌,冲进了诺德人的壕沟内。 第一百七十章 议会与雇佣兵(四) 九月转瞬即来,沃尔夫和托曼再次走上了亚伦的街道。上一次来还是受到塔尔巴男爵之女,美丽的娜塔莎小姐的暧昧邀请,结果除了把娜塔莎的老爹气了个半死、弩手团副团长加里先生脑袋挨了闷棍外,好像什么都没捞到。假如说这里面没有什么八竿子都接不上的曲折,沃尔夫是打死也不信,但同样的道理,他当时的事情多得很,也着实没有半点兴趣去探究到底。 “说真的,头儿,虽然你不骑马了,我还是不建议你来这个该死的地方。”托曼走在沃尔夫身边,几乎是粗野地把所有的罗多克市民推搡开来,有些市民愤怒地瞪向托曼,结果被皇家侍卫更为恐怖的眼神瞪了回去,百分之九十的家伙被吓得不敢吱声,另外百分之十哆哆嗦嗦得像是家里突然没了亲人“如果您执意要来这个充斥着阴谋的老鼠窝,最好带上一个团的人,从城门一路过去,把所有罗多克人都驱赶到一百步开外。” 一队罗多克巡逻步兵迎面走来,托曼面不改『色』地直冲向前走。黑加仑军的雅尔抹了抹怀里的信件,那来自娜塔莎小姐的最新信件可是被捂得灼热。谁也不知道那信件里究竟写了些什么,沃尔夫决心去做的事所有人都没有理由阻拦,但希尔薇盾女还是委婉地表达了对此事的不赞同,以及对自己将军深深的鄙夷:“您尽管去,如果您倒在了罗多克女孩的肚皮上,我会把这件事详细地告知玛格丽特夫人。” 话是这么说,沃尔夫在这些方面可是相当安分守己,按照手下们的话说‘洁身自好得不像是个诺德男人’。就连卢瑟对这一方面也相当随意,在放假的时候出入酒馆和那些女招待打情骂俏,顺便抱上二楼摇晃地板,丝毫没有介意家中的梅林还在等待着他。沃尔夫很好奇,曾经质问过自己的首席干将,为何如此不在乎自己的未婚妻,对她不忠。卢瑟显得对这种指责莫名其妙,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是我的爱人,将军。可我也有我的私人生活,很多士兵也有妻子,但不代表他们不需要解决压抑,我们是一群随时会死的人。如果我在家,当然不会碰别的女人一根指头,但现在我在作战,像是一头受伤的狼一样渴望活下去。你能祈求朝不保夕的人保留多少高尚的情『操』呢?或许您很了不起,可以至死都保持得干干净净,可是抱歉,不是所有人都乐意如此。” 于是,沃尔夫很轻松地接受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爱情观的说法,同时谢绝了自己士兵们每次都想请自己‘乐一乐’的邀请。沃尔夫并非拒绝漂亮的女孩,在有戴安娜的时候,他喜欢有戴安娜的陪伴,他甚至不需要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禅达的百灵鸟就知道沃尔夫究竟是想要和自己一起出门闲逛,还是去翻找某本古卡拉德的将军手记。 沃尔夫没有想过从可爱的戴安娜那里索取任何,就像戴安娜把头靠在诺德人的怀里沉睡从未有过戒备。倘若这一切全部烟消云散,那么沃尔夫只会选择一个人抱着书本和剑入睡,或许偶尔会在夜里惊醒,却从来没有想过放纵。 有时他会想向诸神祈祷戴安娜的平安,就像斯瓦迪亚人对他们可笑的神明做过的那样,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诸神只接受光荣的死亡,很多时候沃尔夫会眯起眼睛想,倘若有一天海洋不再是诺德人的家园,他们渴望丰收的田野与安定的茅屋,那么奥丁又将何去何从?当鲜血祭祀田野在人们严重变得野蛮而又愚蠢,谁又会去尊敬古老的过去? 不过现在他没有时间思考这些问题,沃尔夫之所以来到亚伦,原因并无其他,时隔近两月,第二封邀请的信件才姗姗来迟。按照娜塔莎小姐的解释,她的父亲塔尔巴男爵严格控制她的出行,不许她去见任何男人。不过现在时过境迁,塔尔巴伯爵前去山区征募新的士兵,亚伦这座商业大市开始为战争做好准备,虽然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敌人究竟是什么人。 对于贵族家的小姐来说,这种事情和她的关系就好像远方的星辰与大地那般风马牛不相及。这封信件的热情洋溢让沃尔夫浑身起鸡皮疙瘩,回想上次那不愉快的约会,哪怕是把黑加仑军首领所有的脑筋都拉,出来捶成一条直线,他也不会觉得,这真的是一封满载着萌动之爱的信。 很快,他们找到了新的约会地点,沃尔夫对此既不期待也不喜欢,这么做也并非为了礼貌,如果非要解释这件事,那么只能说‘好奇’。 “走吧。”在幽会之地的门口,沃尔夫正了正衣襟,大步流星走进了门内。 就和上次一模一样,并非为了简化而不加赘述,而是着实不会有人对一个强颜欢笑的女孩和一个装疯卖傻的男人之间的对话有兴趣。每当娜塔莎试着提起亚伦城内自卡拉德帝国开始的古老建筑,沃尔夫就会立刻声称到门口那个卖烤猪尾巴的小贩手艺惊为天人,他想请过去让小贩给整个黑加仑军的士兵烤猪尾巴,当地所有的农民都得剁下他们猪的小尾巴上供,不然他们的屁*股上就要多一把安安稳稳的斧子。 娜塔莎表示这太残暴了,沃尔夫一边咀嚼着桌面盘子里的烤饼干,一边‘唔噜唔噜’地讲述,一个农民在送菜的时候偷拿了一把斧子,自己的士兵是如何把斧子当着全村的面塞进了那个贼的肚子里,农民的妻子哭得像头生了瘟疫的『奶』牛,士兵们笑得像群被捅了窝的马蜂。 立刻娜塔莎皱着眉头表示厌弃,但沃尔夫立刻笑着回绝道:“您知道吗?那是您父亲的领地。他的村长告诉我,一个拒绝交出粮食的农奴被绑在树上,所有人都不许救他,最后被太阳活活晒死了,就像是一块风干肉。我是个诺德的雅尔,可您的父亲是个罗多克的领主,他都可以这么做,我的行为已经堪称公正了。” “您的言辞让人觉得做呕,沃尔夫先生。”娜塔莎已经顾不得身边蒂凡娜的警示眼神,原本白皙的额头与脸蛋,如同即将迸发出岩浆般通红,那双眼眸里充满着愤恨“您如果想这样抨击我的父亲,大可以在他面前试一试。” “我会的。”沃尔夫认真思考后,『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每天都认认真真用嚼烂的木条沾着盐水刷牙“下一次我们见面,我会建议他试着把人绑在架子上烧烤,这样他上辈子藏在地里的粮食都会被吐出来。” 效果立竿见影,沃尔夫哼着小曲被撵了出去,托曼则被几个小学徒推着赶到了门口。实上如果这位诺德巨人如果不想动弹,那些憋得脸都快紫了的罗多克少年们根本甭想动他分毫。这位诺德皇家侍卫嘻嘻哈哈地走出了门,手上还拎着一袋子沃尔夫非常喜欢吃的、刚刚那些小饼干,里面似乎放了某种干果与酥油,让很少注意食物滋味的沃尔夫流连忘返。 沃尔夫也笑了起来,两个诺德人相视哈哈大笑,一起从袋子里掏饼干吃,在接头大声咀嚼。他们走在富人们的街道上,那些贵『妇』与绅士们『露』出嫌恶的表情,但二人丝毫没有在意,对街边所有的物品都充满了好奇,用诺德语肆无忌惮地交谈,对小姐们的身材指指点点,甚至沃尔夫大胆地跑过去询问芳名,伸出油腻腻的掌心(刚刚握着小饼干)想要和那些名媛握手,后者往往后退惊叫,或礼貌地告诉沃尔夫,她会喊卫兵来带走无礼之徒。 就这样,沃尔夫和托曼肆无忌惮地玩耍了半个多钟头,直到新任的守备队队长陪着笑前来找二人,希望沃尔夫能够换个地方玩耍,黑加仑军的首领才快活地在守备队长崭新的号衣上擦干净了手,带着托曼大摇大摆地出了亚伦。 “团长,雅尔大人离开了。”卢瑟站在窗户边,静静地在阁楼上观望着下面的一切动静,身后一位佩剑士兵在向他报告“一个罗多克人在跟随着将军,直到看着将军走出城门,他才折返,并一路赶往原来的那件住所。” 卢瑟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诺德剑士坐在了地板上等待着下一步指令。在这相当平坦的三楼,没有任何房间的挡板,只有一堆用于休息的干草床。但现在没有其他人在了,足足三十名穿着软甲、携带日耳曼剑的诺德士兵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没有闹出一点声音。他们的中队长在审查每一个人的佩剑,角落堆积着一堆棍棒,大声叮嘱着他们:“除非命令,否则不许持剑战斗,只需使用木棍,听见没有!” 士兵们齐声应和。过了不多时,一个略微气喘的罗多克弩手跑上了楼梯,对卢瑟用磕磕绊绊的诺德语说道:“他们进了一条小巷,我们可以确定那是死路,只有几家店面。” 卢瑟点了点头,朝那中队长招了招手,在他的号令下,所有诺德剑士从角落抄起木棍,沿着楼梯鱼贯而出。在那酒店老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群诺德人推门而出,像是一群迁徙的犀牛一般,在罗多克探子的带领下跑步前进。根本没有任何时机给周边的市民反映,这些诺德人冲破了所有的障碍,几乎是野蛮地直线取路冲到了那个胡同前。 巷口的防风侍卫看见不对,立刻转身想跑,一个诺德士兵像是投掷标枪一样投出了自己的木棍,那罗多克护卫应声倒地。诺德士兵们叫着好冲进了狭窄的死路,一个铁匠想要收起自己挡路的风炉,结果被卢瑟的链甲靴直接踢翻到了店里,可怜的中年人敢怒不敢言,叫学徒们迅速关好了大门。 “冲进去!结束这场闹剧!”卢瑟大吼一声,仿佛他现在正面对着一场绝无仅有的攻城战,就好像回到了提哈那般热血沸腾。可惜此时既没有投石机的呼啸,也没有滚滚的喊杀声。几个罗多克护卫抽剑阻拦,一群诺德大汉立刻围上去用木棍狠狠地把他们击倒在地,倒霉蛋们除了大声叫嚷喊痛,也就只能像快死的狗般哆嗦哆嗦。 卢瑟抽出剑来,那些诺德人纷纷拔出自己的武器,在门口响起一片漂亮的铁器出鞘声。一个罗多克人用他的母语隔着门喊道:“里面的人,放下你们的武器,否则所有人都会死的很惨!” 在没有任何回应后,卢瑟用剑劈开了门锁,士兵们鱼贯而入,房间里只有脸『色』苍白的娜塔莎和几个惊叫的侍女。诺德人用剑比着她们的喉咙,帮助她们迅速冷静了下来,娜塔莎抽泣了起来,大声抗议道:“你们,我要把你们的暴行告诉法拉奇伯爵,他们会割下你们的舌头。” 听了罗多克弩手的翻译后,所有诺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卢瑟走上前掐住娜塔莎的粉腮,眼神如同毒蛇般狰狞:“大可以试一试,上一次作战的时候,我只杀过四个罗多克的士兵,我的将军笑话我像个老头子。现在我想看一看,你们亚伦人有多少脑袋够我劈砍!” “把门砸开!”卢瑟大声吼道。 两个诺德人喊着号子一齐撞向那扇薄薄的木门,拿着剑迟疑着不敢进去。卢瑟拨开二人探进头去,立刻吃惊地张大了嘴:娜塔莎的女仆蒂凡娜和一个不知名的可爱女孩紧紧依偎在一起,前者目光尖锐,后者瑟瑟发抖。 在经过了一分钟的沉默后,蒂凡娜叹了口气,用非常简单的诺德单词对卢瑟说道:“我,蒂凡娜,请,你们的将军,立刻,前来。” 过了不到五分钟,风尘仆仆的沃尔夫大跨步走进了门内,双眼像是得到了玩具的孩子那般兴奋。他根本没有在乎泪流满面的娜塔莎,径直走向面『色』苍白却毅然镇定自诺的蒂凡娜,弯腰亲吻女仆的手背,用罗多克语礼貌而轻佻地说道:“沃尔夫·路西法伯爵,黑加仑军首领,非常有幸认识您,法拉奇伯爵之女,蒂凡娜小姐!您的美丽与聪慧,让您声名远扬!” 第一百七十一章 议会与雇佣兵(五) “您真的是一个聪明的人。”坐在沃尔夫的对面,蒂凡娜长叹了一口气,如同认输的象棋棋手垂下了骄傲的头颅“也是一个可怕的行动家。” 沃尔夫这个时候才认真打量过这个过去被他当做女仆的罗多克女孩,在微弱的蜡烛下,他能看到女孩优美的体态与冷艳的面庞。不过,和以往接触过的大多数女子不一样,蒂凡娜并不爱笑,她的眼神像是最有修养伯爵之女那般得体,却不掺杂任何的感情,沃尔夫盯着她的瞳孔就好像在透过玻璃珠看自己的倒影。她是个精致的人,连指甲都精心修理过,额发永远保持着正好的长度。倘若他当时揣测得到,好好观察这水晶雕刻的人儿,也许会找到某些感兴趣的线索,但现在也不晚,他用灼热的眼神扫视着她和身后那个有些紧张,却脸『色』坚强坦然的女孩。 “这个女孩,你的脚似乎不是很灵便。”沃尔夫的目光在后面那个不知名女孩的腿上流转而过,她挪动得特别不自然“你童年时受过伤,虽然处置得当,但还是有些错位。” 蒂凡娜的眼神瞬间变得不那么清澈见底,沃尔夫满意地看到一双将行就木的死人眼充斥着警惕,那种感觉就好像童年下雨天后,用树枝搅浑了屋后的水坑:“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请不要牵扯在温妮身上!” 沃尔夫原本认为,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会教育出什么样的孩子,但事实上这又是一件荒唐。每个人的天『性』就像是种子内在的芽孢,绝非后天百分百可以决定。记得一次西蒙斯喝得烂醉和诺德守卫扯皮的时候,说过罗斯先生身为伯爵之子,每天都要上严苛的礼仪课,但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抓青蛙,把他们从水坑里揪出来扔到房顶上。 一次下雨天罗斯先生不慎把青蛙顺着别墅窗口扔了进去,整整半个晚上仆人们都在四处找那只聒噪的玩意。沃尔夫原本只是在帐篷边路过偶然听到,结果听过以后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至此以后西蒙斯没有再和守卫透『露』过半点口风。不过沃尔夫还是了解到了罗斯先生的一点重要事情——爱玩青蛙(这算个锤锤线索)、喜欢翻泥巴(罗斯:你放屁)、家庭比较特别,不住在城堡里而是选择别墅,说明苏诺地区稳定和谐,领主间很少彼此攻伐(这倒是真的)、家里仆人很多(这也不假)。 话题一转,沃尔夫还是回到了一对可爱的小美人身上,她们的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倘若这位黑加仑军的将军能在玛格丽特的帮助下当一次男人就会明白,这层红晕绝非仅仅是激动与紧张所致。不过即便如此,沃尔夫依旧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非常棒的东西,她朝温妮指了指,对身边的士兵说了两句什么,立刻诺德剑士冲了过去,把温妮握着手拉扯了过来,后者拼命反抗,但还是被拉到了沃尔夫面前。蒂凡娜想要拉住自己的朋友,被两把剑的剑芒『逼』着坐了回去。 “我当真没想到,诺德人会卑鄙无耻到这个地步。”蒂凡娜的双眼微微带着难以形容的怒火“对一个女子使用暴力,您看上去轻车熟路啊。” “还真的是。”沃尔夫笑嘻嘻地点了点头,那脸上的一副贱样让人恨不得用酒瓶杂碎他的牙“我对此一点也不介意,您父亲派出的女人差一点就把我弄死。我们把她穿在了门上,那可真是美丽的艺术啊。” “但你不能欺辱她。”蒂凡娜指着到现在也没有开口说过话的温妮“她是个医生。” “那又怎么样?”沃尔夫吹了声口哨“就因为她救过人?” “是的,就因为她救过你们的人,一个罗多克的小女孩。”蒂凡娜的口吻就像是最老练的奴隶贩子“如果您是个没有原则的人,那么当我没有说。” 沃尔夫眨了眨眼睛,对自己的士兵说了两句什么,立刻他们的手掌不再触碰温妮,但当这位瘸腿的医官美人想回到蒂凡娜身边的时候,两把交叉的诺德剑立刻拦在了她的面前。 温妮终于在沃尔夫遇到她以后第一次开口了,沃尔夫能从每个人的口吻中判断她的大致『性』格。当这个女医生说话的时候,他立刻判断出来,这个女孩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花那般纯洁无瑕,和恨不得心脏上长满心眼的蒂凡娜不同,她毫无心机似个孩子。 “大人,我不知道哪里对您有所得罪,但请您开恩。”温妮颤颤巍巍地单膝跪地,双手捧住沃尔夫的手掌,如同白『色』之花的面庞上是一副悬而欲泣的模样,如果那种委屈与痛苦是自导自演的,那么她绝对是整座亚伦城首屈一指的悲剧演员“我们的爱情是罪孽的,是该被圣神责罚的,但请不要伤害蒂凡娜,我做什么都可以。” 纯洁的雪绒在冰侧盛开,冰因雪绒而未寒彻骨,雪绒因冰而坚强不折。 黑加仑军的雅尔咂了咂嘴,内心非常地同情,以及非常地认可这种或许畸形却非常高尚的爱情,于是他大手一挥二人被释放,诺德人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原路返回,赞赏她们的爱……沃尔夫噗嗤一笑,他感觉自己已经能看得清温妮那小脑壳里究竟写了点什么。 “你指使娜塔莎来与我约会。您认为,一个说不准脑袋像南瓜一样的诺德雇佣兵头子,简直是天然的傻蛋挡箭牌。”沃尔夫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椅子调整得舒服一些“是用来做幌子,这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吸引到那个可怜的娜塔莎傻妞身上。您利用起自己的朋友,就像是使用棋子一样精妙。” “……”沉默了半晌,蒂凡娜低下了自己的头颅“我只想见温妮而已。” 这种爱情赞美诗里的情形不适用于一个野心勃勃的将军,他『揉』了『揉』温妮的马尾辫,突然间她想到了那个总是喜欢拉着自己讲故事的孩子,自己也曾抚『摸』过她的头发,胸口有些发闷,他不喜欢现在自己要做的事情,他是黑加仑的少年沃尔夫,不是穷凶极恶的诺德军阀。 当一个少女跪在地上,梨花春带雨地向你真心实意祈求只责罚她一人时,心不软是假话,但死者的面孔在眼前一一闪过,他推开了绝望的小医生,正视着蒂凡娜:“我们来谈一谈吧,您的父亲和我不是朋友,我想您明白这种事。虽然我无所谓,但我要是某一天被果核噎死,他肯定笑得前仰后合。” 蒂凡娜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那种天生的贵族傲慢让沃尔夫深深地不爽,很快那种不爽促成了沃尔夫打算完成自己计划的决心。他站起身『逼』近向蒂凡娜的双眼,罗多克的女孩本能地向后退却,嘴角浮现出一抹讥讽的笑容:“噢?你是打算用肮脏的暴力吗?我并不介意,但我想您得到的快乐不会多过在一具死尸上能找到的。” “不不不,您不配。”沃尔夫讥讽的口吻,就好像是在谈论市场上贱卖给贫民的臭鱼“您对我的价值仅仅限于您父亲,也就是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您可以用最隐秘的方式,把您父亲的举动统统告诉给我。” “哦?那我父亲今天去了几次厕所也要告诉你吗?”蒂凡娜歪着头,满屋表情地问了个可笑的问题,就像是一具骷髅讲了个冷笑话“『尿』了多少,黄不黄?” 牙尖齿利的代价也是非常明显的,诺德士兵走了过去,抓住温妮的头发狠狠扇了一巴掌,战士挥舞着鳞甲手套打得女孩嘴角流血,但那柔弱的女孩坚强得却出乎意料,既不哭也不闹,固执地跪在原地,仿佛膝盖已经被熔在地板上一般。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蒂凡娜揪心的样子完全没有半点虚假,愤怒的女孩立刻咬牙切齿地咒骂道:“您会为此下地狱的!” “谢谢,我被你们称为路西法,下地狱就像是回家一样愉快。”沃尔夫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归结在恶行里“我希望您头脑清醒一点,我非常清楚什么样的情报是有用,什么样的情报是没用的。”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您不会以为拿此事威胁我家族的荣誉,就会让我父亲身败名裂了吧?”蒂凡娜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在该死的诺德人面前保持冷静“我劝您最好不要那么天真。” “不,我当然不会。恰恰相反,我会对此守口如瓶。”沃尔夫在蒂凡娜的错愕中转身离开“我会接温妮小姐去我的军营待一段时间,我希望您可以满足我的条件,不然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把她身体的一部分零件包裹好,当做礼物送给您……就像现在……” 沃尔夫抽出了自己腰间的格陵兰猎刀,蒂凡娜终于失声大叫起来:“该死,圣神在上,不要!” 沃尔夫从温妮头上切下了一缕秀发,走过去放在蒂凡娜的手心里,用力握了握女人的手掌,像是嘱咐孩子回家的父亲一样耐心地说道:“您的情人我当然会好好保护,如果您不领这份情,我的士兵们很乐得为我代劳,他们快要憋坏了。” 温妮开始抽泣起来,毫无同情心的诺德人给她套上了黑『色』的斗篷,一个老练的剑士站在她的背后,用匕首比住她的后背。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裹挟着温妮离开了胡同,只留下蒂凡娜,和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的娜塔莎。 第一百七十二章 议会与雇佣兵(六) 罗斯·科迪扔掉了自己的鸢形盾牌,把头盔像是甩泥巴一样扔到了土垒之上,跪在壕沟内疲惫地大口大口喘息。即便是自幼被高强度训练的他,也绝对不可能在长达整整一个白昼的战斗后,保持什么没用的贵族风度。 他注意到脚边有什么东西抖动,他掀开一具斯瓦迪亚步兵的尸体,看到一个年轻的诺德矛手压在尸体和自己的圆盾之下,鼻孔还在徒劳地吸气呼气,但头顶的锤伤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诺德人年轻的双眼惊恐地看着罗斯,他或许只有不到十六岁,却和最老练的劫掠者一样杀人。 年轻的斯瓦迪亚骑士和那双湛蓝『色』的双眼对视的瞬间,立刻感到如同将熄的火炉胸膛里,重新被投放了一大把干柴。罗斯大吼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右脚踩住脚下的诺德战士,边从腰间抽出缺口斑斑的长剑,双手握住灼热的剑柄,就地贯穿了诺德人的喉咙。 “下地狱去吧。”罗斯看着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的诺德人,漂亮的脸额上写满了复仇的愉悦,很难想象那疲累的身躯如何爆发出如此可怕的力量“记得和你们遭瘟的神说一下,杀你的是圣神庇佑下的罗斯·科迪!” 他彻底没有力气了,把残破的骑士剑握在手中,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红『色』的十字与白『色』的纹章衣翻滚在地沾满尘土,当骑士真的好累,带着皮护腕的强健臂膀无法牢牢扒住壕沟的顶部,罗斯叹息着躺回地上。 斯瓦迪亚步兵的欢呼就在耳边嘈杂不休当地回响,他知道今天获得了一场胜利,活下来并成功离开尼美加海湾的诺德士兵,仅仅占来入侵时的三分之一左右。即便战斗到了最后的阶段,罗斯也没有看到多少斯瓦迪亚骑士的尸体。他们仅仅付出了微小的代价,圣玫瑰骑士们的步行冲锋就取得了相当显着的成效——九百名诺德矛手、斧兵、剑士组成的临时阵线,在用来抵挡骑士的壕沟里被下马骑士正面击穿,红着眼睛的斯瓦迪亚人把自己的对手揍了个稀里哗啦。 当机立断只能说是一种品『性』,倘若此人足够明智,那么便可以称之为美德。 至此诺德人再也没有时间形成稳固有效的抵抗。在步兵和弩手赶到后,诺德人匆匆忙忙从攻城战转为防御战的打算彻底报销,剩下的问题就和大多数胜利后一样了,斯瓦迪亚人在后面追赶,诺德人像是丧家犬一般爬回自己的舰船,可以预见到,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尼美加的威名将会传遍两个民族。 这一天,诺德人自提哈之战以来首次攻城失败,来自格陵兰的劫掠者们先后经历了‘围攻’、‘挨打’、‘被击溃’三大阶段,体验不可谓不丰富。 “在这里!”莱森带着一队斯瓦迪亚步兵打扫着战场,在发现了仰脸朝天倒在地上的罗斯后,军士长立刻赶了上来,把手放在罗斯的鼻腔下试探呼吸,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哦哦哦,圣神在上,你还活着啊!” “好像是,因为我刚刚还弄死了一个诺德人。”罗斯疲惫地睁开了眼“帮忙,行行好,随便找个独轮车把我抬进去吧。我已经没有力气动弹了。” 于是,在科斯加等尼美加卫戍士兵的崇拜注视下,罗斯先生打着呼噜、被独轮手推车推着,像是块贱卖的猪肉一样被送进了尼美加城。他听不见男人与女人的欢呼,老人和孩子的赞美也被睡眠拒之于耳。当尼美加主教急匆匆地带着全体教会成员,前来接待了不起的城市拯救者时,满脸尘灰的罗斯在独轮平板车上翻了个身,鼻涕泡如同西瓜一般大得飞起,依旧鼾声如雷。 “咳咳咳,勇敢的骑士!”在几个孩子放纵的大笑,以及其他市民压抑的笑声中,主教尴尬地感觉到面子有些挂不住,他用自己的手杖前段推了推罗斯,后者睡得口水都往胸前的板甲衣上淌“骑士团团长大人,该接受您的荣誉了!” “唔额……乔乔让我再睡一会。”脑子已经累得无法思考的骑士团团长推开那权杖“就一会儿。” 彻底没有办法的尼美加主教叹了口气,这位光荣的解放者就这么被平板车推着走出了城门,他的骑士团和步兵们东倒西歪地紧紧跟随着,这些精疲力竭的战士一沾枕头和草垛就像是死人一样睡去了。市民们欢呼着跟随在他们的拯救者后面,直到确信他们更需要休息后才慢慢散去,可以想象得到,从此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苏诺’、‘圣玫瑰骑士团’将会是比领主更为受欢迎的名字。 “你们这是……急行军赶来的?”科斯加看着那些死人一样睡去的骑士和士兵,扶着还有几分清醒的罗斯表亲、骑士维萨克“我的圣神,快坐下休息一下。” 维萨克依着草垛,这个年轻的骑士肩膀被剑砍中,索『性』锁子甲衫救了他的胳膊,只是破了点皮。他笑呵呵地看着科斯加“啊……算是吧,我们连续行进了一天一夜。在即将抵达的时候驻扎下来休息了半个晚上。在凌晨四点左右,又爬起来赶赴战场。” “了不起的人啊,睡一会吧,我们的士兵会巡逻保护这一带的安全。”科斯加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把勇敢的骑士扶在草垛上,替他卸下部分铠甲“你们是唯一一支援救科斯加的军队,我们以为被抛弃了,即便连领主都不肯分兵救我们。” “噢……你们运气好,遇到了一个特别的骑士团团长。他的名字叫做罗斯·科迪,来自苏诺的名门望族。”维萨克倒在草垫内,剑紧紧抱在怀里“我记得,当时罗斯向我们宣布要立刻出发拯救尼美加的时候,我们都在欢呼。结果这件事情被舅舅、也就是罗斯的父亲知道了,他走进舅父的房间内,整个别墅的人都能听见伯爵的咆哮声‘你个混球,一定要把自己推进火坑里,烧成了灰烬才肯心甘情愿吗?’” “为什么这么说?”科斯加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解“似乎这位父亲有些严厉,建功立业是骑士的光荣。” “不,朋友,我的表弟几个月之前参与了提哈之战。他是里昂军团长生前最为信任的人,没有之一——因为其他人都死在了提哈。”这个城市的名字让尼美加指挥官打了个激灵,在诺德人日渐强势的今天,提哈与为之而死的里昂的名字,是英雄的象征“很难想到吧……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有活下来跟随他的人才知道,但他们都讳莫如深。他没有收到任何光荣的欢迎,甚至还有一些不希望他回来的人谋取过他的头颅。” “我要是他,绝对不会再去作战了。我曾经在萨兰德经历过血腥的战役,但和提哈的绝望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科斯加的眼神变得敬畏起来,他开始渐渐清楚自己面对着什么样的勇敢者“我会离战场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再去战场……那是死人坑。” “我想也是,但罗斯倔得像是一条驴。您很难想象到这种人,即便他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也绝对不会停止自己的步伐。”维萨克的声音很平静,但却能听得出他声音中的自豪“他告诉自己的父亲,是的,自己在成为灰烬之前,都会前去击败那些该死的诺德人,直到他们不再侵略帝国的边界为止。” 科斯加听得入了『迷』,在离开军队以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样慷慨激昂的故事了,尤其这位骑士这么真实,就和刚刚躺在平板独轮车上睡大觉一样真实。 “噢……你也应该猜到了,即便是了不得的骑士,在父亲面前也就是个孩子。我只能听见‘啪’的一声耳光,以及弗农伯爵歇斯底里的咆哮‘小魂蛋!你就是要气死老子是不是!’在我的印象里,那是我的舅父唯一一次动手打过人,他是那么好的人,就连仆人犯了错也只是严厉地责备。”维萨克耸了耸肩“说真的,那声咆哮比刚才我第一次杀死诺德人还要叫人胆战心惊,我想冲进去,但我还是耐着『性』子听他们交谈。” “‘对不起,爸爸。’我的表弟这么说。他们父子的感情很好,在我们很小的时候,表弟就没有了母亲,而我的双亲又在大火中失去了。我们一起长大,我知道弗农伯爵是个非常强有力的诸侯,但他有了罗斯之后就扔掉了所有的野心,在妻子去世后既当父亲又当母亲,再也没有娶过第二个女人。他并不娇惯孩子,但是罗斯受到的爱,完全足以将他培养成一个刚正不阿的男人,就像现在这样,他以你们的苦难为自己的,将保护你们的生命视为保护自己的亲人。” 科斯加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经历过腥风血雨的老军士感觉自己老泪纵横。过去的岁月里,尼美加的商人将内陆的那些骑士老爷,视为愚笨而又封闭的自大杀人机器,现在他才感觉到自己错得多么离谱,当骑枪冲破了乌云抵达他的面前,就好像小说里的人物活生生展现在他的眼前。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的舅父依旧气在头上‘整个苏诺所有骑士都有那么一点点死脑筋,你别的没学会,全把这点东西记得牢牢的……舍生取义,去你的,罗斯。你死了,我怎么办?乔安娜怎么办?谁来继承我的土地,谁来保护你的女孩?’”维萨克解释道“乔安娜小姐,是里昂大人唯一的继承人,也是我们领地未来的女主人……是的,他们没有订婚,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这不应当,他还太年轻。”科斯加苦笑着摇摇头“去救素不相识的人是在用一片光明的前程冒险,但作为被救的人,请允许我献上我的敬意。” 维萨克认同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倦了“啊……难以想象的骑士啊,罗斯被看守在家内,伯爵不想让他打仗。乔安娜小姐用眼泪苦苦哀求,这位老人才忍痛为自己的孩子募集了一支军队,告诉他打完仗就爬回来,快点把婚订了。可我们所有人都明白,诺德人那么多,罗斯不会罢手,谁知道他几时会牺牲在一场光荣的决战之中?您懂吗……为什么人们都想做真正的骑士?因为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真正的骑士,他们的光荣与伟大,都建立在沾满泪水与鲜血的双手之上,不是来自所爱的人,就是来自所恨的人,谁的手又是干干净净的?” 维萨克像是胡言『乱』语着,慢慢地在科斯加无声的注视下,紧闭上了双眼。尼美加的总指挥站起身来,腰酸背痛的他伸了个懒腰,静静聆听着沉睡的骑士团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海港的市场,他曾听闻过价值千金的百灵鸟一展歌喉,却抵不上这粗野之声半分,斯瓦迪亚沉重而古典的乐曲,进行在所有士兵的刀剑之梦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议会与雇佣兵(七) 在前往亚伦城之前,沃尔夫从来没有考虑过给自己的帐篷添加一项活蹦『乱』跳的战利品。不过,一件事情还没有结束之前,人们总是这样无法预料一切将走向哪里。作为被关押人与被保护人的温妮,就这么留在了诺德雅尔的身边。看到她,诺德士兵们总能想起戴安娜小姐,但那么善良、如同女神弗丽嘉一般关怀他们的戴安娜小姐,这个世界上永远只会有一个,他们选择『性』忽略了这个罗多克女人,而非视为替代品。 “您打算怎么处理她?”安德鲁牵着小安琪的手来到了沃尔夫的帐篷,恢复健康的罗多克小丫头亲切地缠着把自己从病魔中拯救了的女医生,虽然温妮的心情非常糟糕,但还是接待了护理过的小丫头,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讲故事“把她留下来,像戴安娜小姐那样?” “不可能,她自己有一个帐篷。我不会随随便便让一个女人待在我的身边,不用这么看我,戴安娜是戴安娜。”沃尔夫坐在床上,从抽屉里取出一些层层包裹的白『色』颗粒状食物,小安琪开心地接过,向黑加仑军的首领连连道谢“安琪,吃完后记得刷牙,这种东西叫做糖。很甜,但会损坏你的牙齿。” “将军,不可以,太珍贵了。”安德鲁连忙把那东西夺过来递到沃尔夫的手里,额头上微微有些流汗,在没有掌握过制糖技术的卡拉迪亚,这么一块小小的东西,意味着重量百倍于它的第纳尔,罗多克人直接称之为‘白『色』黄金’,可想而知这一简陋的甜品有多么奢侈“小安琪她承担不起……” “不,这是我送给她的,除了不要让她一次吃得太多,其他都由她来决定。”沃尔夫的口气就像是在处置一块『奶』酪,而非什么奢侈品“我曾经想过把它带回去,给我的孩子,给小莎琳,但我怕我没有命带回去。” “将军,我们会回去的。”安德鲁辩解道“我们都曾发誓保护过您的安全。” “不用紧张,安德鲁旗队长,我没说我会死,虽然……这是迟早的事情。”沃尔夫笑着回答道“只是怕这东西不慎被虫子搞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身边的人最重要,你不必介意。” 看见沃尔夫心意已决,安德鲁只好叹了口气把糖收好,不好再多说什么。其实,他本来是为可怜的温妮小姐求情的,在安琪生病的时候,这位医生在她枕边陪伴了整整一夜,直到烧退了方才离开。 如果非要描述安德鲁的外表,那么一定可以用‘大胡子的诺德野狼’来形容。诺德人喜欢自己的胡子,就像喜欢自己的斧子一样,他们钟爱这柔软的恩赐。这位枪兵旗队长也不例外,二十三岁的安德鲁发须浓密得如同黑森林一般,以至于小安琪最开始以为他是个四十多岁的邋遢大叔,直到熟悉了安德鲁的声音与力气之后,才明白这是个强健有力的年轻战士。 和粗野的外表、孔武有力的身躯不同,安德鲁的内心如同针眼般细腻,他是个重视荣誉的人,比任何一个人都要重视。那份蓬勃的正义感对于大多数诺德人来说,都是罕见的。当温妮被抓到营地之后,安德鲁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特意带着大家都拒绝不了的小安琪前来求情。但沃尔夫宝贵的糖堵住了这位旗队长的嘴,这一刻他又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将军吃得死死的,面前这个逗弄小安琪的和善男人,堵死了他所有可能劝谏的语言。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有的时候害怕,你的荣誉感把你的士兵带进坟坑里。”沃尔夫叹了口气,那双眼睛之下安德鲁感觉到自己无所遮挡“但是我答应你,绝对不伤害她的生命,可以吗?” 安德鲁点了点头,沃尔夫看着那张倔强的脸庞,不由得一阵头痛。可以想象得到,任何试图伤害温妮的举动,都将被视为对这只荣誉猎犬的侵犯。沃尔夫当真不知道这种骑士的死脑筋究竟是怎么形成的,虽然他自己也时常会客串一会‘正义的伙伴’,可决计不会如此固执。 这件事很快就顺理成章地过去了,温妮不被允许接近沃尔夫,也不被允许学习诺德语。看守她的是最残忍,对女『色』从不动摇的罗多克弩手,搭配一个机敏的诺德人。这样一来温妮就被看押住了,不能说无懈可击,至少目前来说只能当情报吸引器,沃尔夫还真是期待亚伦城的大小姐究竟是打算忠于爱情,还是去做一个孝顺女儿。 “嗯?亨利男爵大人!许久不见。”才送走安德鲁,忙碌的沃尔夫又接待了一位很久未曾谋面的男爵“今天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亨利男爵的面『色』充满了疲惫,尽管衣衫与形象在仆人的侍奉下保持着原样,但精神状态终是以肉眼可见的状态颓废下去。沃尔夫能揣测得到,自己坐在乡村荒野都有人想法设法要自己的小命,何况坐镇在城内的亨利男爵? “哦……我当然是请您作战的。”亨利男爵支撑着下巴,掩盖着自己缺乏睡眠昏昏欲绝的模样“雅尔大人,亚伦议会要求我前去和他们对质,要我为近期国王军队的一切不友好行动做出解释。啊,沃尔夫男爵,您不必奇怪,他们绝对有权力这么做。” 沃尔夫发出一阵毫无意义且觉不在乎的笑声,新鲜的冲击感已经过了,他对了解亚伦内在的兴趣,就像是否乐意品尝一杯新鲜的狗屎。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现在就划着船离开,离这座臭不可闻的耗子窝越远越好,谁在乎究竟是国王把法拉奇伯爵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还是亚伦的市民终于迎来了亚伦伯国的独立。 “好,您要我攻击他们吗?”沃尔夫立刻从桌子下面搬出一卷新鲜的羊皮纸,虽然新式草纸已经在百年前席卷整个卡拉迪亚,但许多贵族和教士们依旧将羊皮纸与牛皮纸视为身份和底蕴的象征“这是亚伦周边的地图,我的士兵很少,不够攻击城墙,也不要指望我会这么做。我会先烧毁所有的庄园,杀死所有支持这座倒霉城市的庄园主、农民和农奴。” “如果城内的人不想隔岸观火,就得出来跟我打一架,按照我和赖齐斯伯爵的战役,他们最好拉出来四千人,把所有的重装军士和骑士都拉出来。而以我军队的行军能力,可以把他们溜着圈玩耍,直到玩腻了一口吞下。他们又没有骑兵,大部分步兵又像是活了一个世纪的老头子,相信我,我会把他们的头全部装进酒桶里,送到亚伦的议会桌上。” 亨利满头大汗地坐在椅子上,凑上前看着羊皮纸上新绘制的地图。沃尔夫和他的军官在上面打满了密密麻麻的墨线,用漂亮的诺德语标示了至少三天进攻的路线。先到哪里就打到哪里,长时间以来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军队与封建将领的特点,沃尔夫和他的军官绝对是其中非常别具一格的奇葩。 “唔……您误会了。”亨利说话的瞬间,察觉到沃尔夫压力的失望溢于言表“我只是希望你能同我一起前去议会,和他们当面对峙。” “我敢用我所有的船来打赌,这已经超出雇佣协议范畴了。”沃尔夫讨要不觉地把主动权重心牢牢掌握在手中,亨利男爵开始为自己请来的诺德蛮子一点都不够野蛮而感到懊恼了“你们雇佣的是我的军队,同时聘请我作为指挥官,但并不代表聘请我个人担任是无关,我不是政客,建议您另请高明。” 罗多克男爵把头埋在自己的双臂间,痛苦地叹息了一声,诺德男爵哼着歌,翻开了罗多克语的书写写画画。 “那么,您需要什么呢?”亨利男爵抬起头来“现在国王需要您更多的帮助,您需要更多的钱?” 沃尔夫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 “珠宝?女人?衣服?” 沃尔夫的头摇得更欢快了,亨利男爵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揣测他的心理。 “船?武器?粮食?” 沃尔夫的头如果能三百六十度旋转,那么此时一定可以充当一架全自动的磨坊。 “那么您说吧,您的要求。”亨利急切地摊开了底牌“我急需要您的威慑。” “我需要带一个人进入议会,准确来说是一个孩子。”沃尔夫合上了书本“伊瓦尔·洛德布罗克。” 第一百七十四章 议会与雇佣兵(八) 当那把带轮子的座椅被黑加仑军的工程师克斯推倒伊瓦尔面前时,这位十一岁的侯爵之子已经无法把目光从其上挪开。据克斯称,那些东方王室中曾有一个残疾天才设计了这种东西,人们称之为‘轮椅’。双腿不便的人可以用它来重获行动能力,而非像是狗一样屈辱地趴在地上做出可笑的移动。 “老师,这是送给我的吗?”当伊瓦尔被抱到轮椅上的时候,仍旧满脸不可思议“哇……这,这真的是太棒了!” “很高兴你能喜欢。叫你的仆人推着它,你就可以去所有想去的地方。”沃尔夫吹了声口哨,洛德布罗克家族的仆人立刻跑上前去『操』控轮椅的推手“它是你的了,图纸已经滑了下来,任何制轮、制车的工匠都能修好,也都能做出来。” 伊瓦尔满意地倚在自己的轮椅内,座位周围用亚麻不和『毛』呢包裹住,他现在比坐在父亲的侯爵之座上还要舒服。顺带一提,侯爵的头衔让拉格纳及大多数封臣感到非常不满,在卡拉德这也是个新的、非正式『性』的、普遍不被接受的头衔。近来有风声说,在谋士的建议与对诺德王国内部稳定的双重考虑下,国王打算将这位重臣的爵位拔擢为萨哥斯领公爵。 “可是,老师,您又为什么要带我去议会呢?”伊瓦尔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和沃尔夫并行在路上“您和亨利男爵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可我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还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瘸子。” “听着,伊瓦尔。我十一岁的时候,会读两本书、会写斯瓦迪亚语和罗多克语。除此之外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屁都不懂,我既无法判断为什么税收官会让村长愁眉苦脸,也无法确定雅尔们的战争会带来什么后果。所以到十八岁的时候,我还要冒着掉了脑袋的风险,来卡拉迪亚捞取属于我的宝藏。”沃尔夫叹了口气,亨利男爵在一边听得非常想笑,十八岁已经是坐拥一千五百精锐军队与三座村庄领地的雅尔,这不知足的小子还打算怎么样? “但您不一样,您是拉格纳的儿子,您必须比我更快地变强。”沃尔夫对半懂不懂的伊瓦尔循循善诱着“这只是个开始,伊瓦尔,却也是最重要的两门课——统治与斗争。” 他们走进了亚伦城,两个中队的诺德重装剑士为他们开路,市民们畏惧地看着全副武装的诺德人,那些戴着护眼护鼻盔、穿着唱白脸家、外套黑加仑军狼爪罩衣的步兵从来都是沉默不语,但却比那些大声炫耀自身勇武的大兵更加令人畏惧。他们人数众多,却像是一把稳固的长剑凝结在一起,即便把整座亚伦杀得血流成河也绝不犹豫。 议会和外表华丽的大理石建筑并不相符,没有想象中铺天盖地的奢靡之风。内部的陈设非常干练,山峦般由高向低排布的座位环绕着会场,中央是一个木制方桌,摆放着一圈座椅。当沃尔夫在引导人的指示下,找到了自己在方桌一侧的座位,那扶手磨去了边角的座椅令他大吃一惊,看起来这里是亚伦真正的中心,沃尔夫危襟正坐了起来。 “试着听一下,不会再问我。”沃尔夫对身边的伊瓦尔说道“已经三个月了,希望您学得足够快。” “当然!”伊瓦尔的眼神里兴奋远远多过好奇“老师,这一切真的太有趣了。” 现在,沃尔夫开始明白自己将面对什么了。他们坐在下方的坐席上,前后左右都环绕着亚伦的本地贵族,后部还坐着为数众多的亚伦富人,这些有权进入议会的家伙们居高临下俯视着小小的方桌,当真是让人想到‘狗眼看人低’。 这种被包围的感觉非常不爽,而且沃尔夫也知道那些恶狠狠的眼神也不会让他爽什么的。在战场上的包围像是背刺的匕首一样致命,但现在的包围只让沃尔夫觉得可笑——我只不过是转过身来往你的脸上喷口水罢了。 许多离着近的贵族议员已经开始窃窃私语,沃尔夫能听得到‘诺德人’、‘杀人犯’之类的话语。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在罗多克人中享有好名声并不是多么叫人开心的事情,诺德雅尔再怎么好也只是个好的野蛮人,亚伦市民吹嘘的时候也是‘我们教育的,让他明白如何尊重伟大城市’,但凶神恶煞的形象却可以让亚伦人十年后依旧瑟瑟发抖。 “那么,现在开始我们伟大城市亚伦的议会!”法拉奇伯爵站在议会的中央,向所有的贵族宣布会议的开始,他就坐在沃尔夫、亨利男爵的对面,手侧是塔尔巴男爵与一些沃尔夫不认识的男爵“本次议会关系到我们城市切身问题,国王究竟是否履行了他对我们亚伦人的承诺?” 这句讨伐一样的提问立刻赢得了众多的激烈讨论,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心知肚明,所谓询问是否履行的意思,那么就是没有履行。和亚伦人讨论他们是否被侵犯了权力,当然是脱裤子放屁——没有被侵犯召开个什么劳什子议会,逗大伙开心吗? “当年我们作为一个独立的城邦,加入罗多克王国的时候,国王给予了我们高度的自治权!”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站起来,直视着坐在下方的沃尔夫和亨利,沃尔夫从他的服饰和远离中心的座位中判断出,这只是个拥有钱财而非地位的商人“他们允许我们决定自己的所有内部事务,尊重我们城市的习惯法,允许我们的军队保护我们的商队与农民……现在,他却公然把舰队拉到我们城市海港的周边,把虎视眈眈的残暴佣兵放在知识府邸的周边!” “什么时候把舰队拽到周围的?”沃尔夫凑到亨利男爵耳边用诺德语询问道“你们还有舰队啊?” 这接连两个问题问得亨利男爵头昏脑涨,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沃尔夫半个月前国王决定派遣舰队巡查亚伦海域,至于‘怎么还有舰队’这个问题,亨利先生气得满面红光,要不是在议会的注视下给沃尔夫一拳头。不过沃尔夫也确实不知道罗多克有舰队,甚至大多数时候沃尔夫把罗多克视为佣兵与没有军队的国家,就像人突然发现猴子有把能『射』死人的弓箭一样稀奇。 “路……沃尔夫男爵!(路西法是忌讳)请您认真听您的翻译!(沃尔夫身边站着)”那个花白胡子的老儿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座椅靠背,声音之大震彻全场,沃尔夫一时非常怀疑凳子质量是否足以拿去做盾牌“亨利男爵,请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沃尔夫推开那个可怜的小翻译,站起身来对老头用罗多克语大声说道“您是说国王的舰队困扰着你们伟大的城市,对吗?” 老头被吓了一大跳,胡子都有些哆嗦。这种感觉就像是狼听不懂你说话时,你可以自由叫骂,当它听得一清二楚的时候,你就要十二分小心了“哦,是的,我希望你们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个屁,你们倒是干他啊!即便他是国王又怎么样,你们为什么不去干他们?当国王的船只入侵我们的港口的时候,我们的雅尔会着急所有的领主前去战斗,任何试图破坏城市的国王都应该被砍掉脑袋!” 、沃尔夫大声咆哮道,全场一片哗然,那些贵族和富人无一例外地长大了嘴巴,那个并不高大的雅尔面对着所有的议会议员面无惧『色』。此时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诺德男人一样,大声怒吼着自己的信条,所有议员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个咆哮的男爵。 “他们的船只就在旁边环绕又怎么样,他们的佣兵有一千多人又怎么样?你们不是伟大城市的子民吗,你们难道没有七千名罗多克士兵随时准备战斗吗?开会顶个卵用,你们『摸』一下自己的裤子,那玩意还在不在了?是不是个男人啊,你们的剑和刀都生锈了,盾牌在仓库里蒙上灰尘,你们的双手有什么用?用来殴打自己不忠的妻子吗?亚伦赐予你们又有什么用?用来使你们的祖先猛兽屈辱吗?来啊,与我作战,与我战个痛快!我们用鲜血说话,我们用死者的残肢说话,只有光荣者可以荣登瓦尔格拉,只有胜利者可以享有自由与权力!” 罗多克的人被诺德雅尔震撼得说不出话来,那些议员神情亢奋却不敢多说,因为调动军队是一项非常复杂的事,尤其是公然抗击国王,其牵扯的利益何止千千万万。法拉奇面无表情地看着沃尔夫,这种本应该背地里说的问题如同宣战般被挑起,伯爵大人也不得不迎战。 “沃尔夫雅尔大人,每一个国家有每一个国家的法典,您这种公然挑起叛『乱』大旗的行为,在罗多克王国是被唾弃的,除非国王真的决定不顾情面,肆意袭击我们的海岸,否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就像是我们宣誓做过的那样。”法拉奇伯爵的一席话让所有在座的议员都认真地表示赞同“但这不代表我们会对此无动于衷。我希望国王能给予我们合理的解释。” 亨利男爵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沃尔夫的先声夺人确实叫人胆战心惊,人们丝毫不会怀疑诺德人渴望战斗的心。那些议员已经明白了诺德人的态度,那么他们就该明白一切都需要谨言慎行,除非他们想把一切城郊的产业置之不理。过去城邦间雇佣兵会烧毁地方的庄园,现在沃尔夫不但乐意这么做,而且非常愿意和城内的额主力部队决一死战。 “国王这么做并非没有理由,尊敬的各位议员们!”亨利男爵的声音也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在半个月前,无耻的斯瓦迪亚人冒犯我们的边境,这是整个罗多克生死危亡的一刻,苏诺人的铁骑将会踏进我们的山河!” 议员们虽然对罗多克生死危亡兴趣缺缺,但也完全不对此表示否认。亨利继续说了下去“而在十天之前,我们接到情报,在亚伦城内,有一群人!没错,是一群手眼通天的人,试图背叛我们自由的祖国,成为斯瓦迪亚人的走狗!” 法拉奇伯爵敲了敲桌子,大声进行质问,面『色』完全等同于平日“您是在怀疑伟大城市内出现了叛徒喽?” “不,是确信有叛徒参杂在这座城市之中!”亨利义正言辞地回答道“国王必须保证王国的完整与独立,请各位也不要对此表示怀疑,罗多克人用鲜血获得了今天的一切,绝对不会拱手相让!” 沃尔夫笑眯眯地看着议会前前后后的人吵得开了锅,持有不同意见的人大声吵闹起来,虽然大家主题上都不愿意当斯瓦迪亚人的狗,但似乎对当葛瑞福斯国王的狗兴趣也表示缺缺。黑加仑军的雅尔闭上眼睛轻轻后仰,有仆人前来倒水。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背后被塞进去了什么东西,他猛地睁开眼睛,可那其貌不扬的仆人已经转身离去了。 诺德男爵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边试探着把纸条顺着后背取了出来,那纸条顺着脊背划下,慢慢倒入了沃尔夫的掌心内。是诺德语,写信者并不很精通这种语言,却也无可挑剔。 “斯瓦迪亚密使前日拜访家父,苏诺人,详谈许久。温妮给我回信,越快越好,请务必。” 第一百七十五章 暴风雨前的并蒂莲(上) “沃尔夫雅尔,您说的是真的吗?”亨利男爵咬着嘴唇,似乎不是很敢确信这条消息的真实『性』“法拉奇伯爵叛国,和斯瓦迪亚人有联系?” 沃尔夫点了点头,看上去亨利也只是紧张,却并不感到意外。法拉奇伯爵的小算盘,国王一派能猜出来七七八八,只是从来没想过会明目张胆到这般田地,可以公然地与斯瓦迪亚人勾结。在他们看来,罗多克王国即便不会抱成一个整体,也不会做出这种叫人不齿的勾结龌蹉,至多在苏诺入侵的时候背后搞点小动作,只需要展现够强的肌肉,阴谋就会烟消云散。现在看来,想在权力的诱『惑』面前保持底线,当真是无稽之谈。 “国王很快就会得知这个消息。”亨利男爵伏案在桌子上写了点什么,立刻被仆人拿走送往维鲁加“我们绝对不会手软,您也请做好准备。” 黑加仑军的士兵练习长枪的刺杀之声在门外作响,声声入耳,他们正在用稻草人做长枪的靶子,每一次戳击都是稻草破碎与翻飞,『乱』七八糟的填充物总是被枪头掀翻一片。罗多克男爵丝毫不怀疑,那柄长枪如果刺中人体,那些内脏与血『液』将会产生同样的反应。剑士们在用真剑进行格斗训练,更容易受伤,也意味着更加丰富的格挡经验,那可怕的剑碰撞的声音,是罗多克兵营里很少能听到的。 这些来自格陵兰各个角落的士兵训练充沛、体格强健,都是沾过血的历战士卒,他们组成的军旅让人望而生畏。勾勒着壮硕肌肉轮廓的锁子甲、难以被击败的盾墙以及经验丰富的军官,这一切构成了沃尔夫谈判的底牌。 “这是当然,我随时准备着呢。你们给的钱足够多,我没有反水的可能。”沃尔夫把脚放在桌子上,整个人倚在长凳内,他显得很疲惫,勾心斗角对于聪明人来说也并不舒畅,他已经开始怀念暴力但简洁的格陵兰了“也不要指望我扛着死伤帮你们攻击城墙,在牺牲人数过多我也会离开。” 亨利男爵并不觉得奇怪,同样价格的罗多克或斯瓦迪亚雇佣兵,可能要比‘牺牲过多就离开’糟糕千百倍。曾经有雇佣兵当场反水,带着敌人把雇主打得落花流水。说起来实在糟糕,钱可以买的来忠诚,但更多的钱也可以买走忠诚。罗多克国王其实已经就是否给沃尔夫更多的钱财,和谋士进行了激烈的讨论,最后实在是捉襟见肘,才取消了打算。 “您面对过斯瓦迪亚的骑士吗?”亨利突然问道“那些全身披甲,马佩罩甲的具装骑士,您和他们作战过吗?” 提哈骑士团冲锋陷阵的模样在沃尔夫的头脑里一闪而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如果说这辈子,曾经在某个时候,他害怕得想要钻回黑加仑村的山沟里,那么毫无疑问一定是在他们骑枪『荡』平土地的时刻。重骑兵可以有许许多多,但并不是随便哪一个都能称之为骑士……但毫无疑问,那些战死在野外的斯瓦迪亚人,哪怕是平民扈从也称得上‘斯瓦迪亚骑士’。 “是的,我曾经和最勇猛的骑士交手,而且非常侥幸,我没有被一枪挑飞,纯粹是有其他雅尔的部队替我抵挡住了冲锋。”沃尔夫的声音很平缓,却在忍不住发颤“生活在山地真是一种幸运,我的朋友。” “那么……如果斯瓦迪亚骑士前来增援。”亨利男爵试探着问道“您会和他们作战吗?” “为什么不,即便我结局是粉身碎骨。”沃尔夫苦笑着,门外士兵们的训练声传入耳中,心情久久不宁平复“倘若人害怕就要畏缩,又有什么胆量称之为男人呢?” 骑士是这个时代最为可怕致命的武器,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步兵也很难抵住可怕的骑枪洪流,更何况大多数缺乏纪律的征召部队,会在骑枪怼到脸上前四散逃跑。不过在罗多克,骑士们可能不得不采用下马作战的方式,虽然这些从小进行军事训练的家伙依旧可怕,但下马的骑士就像用木棍划船的渔夫,未必是黑加仑军步兵的对手。沃尔夫头脑里已经瞬间闪过了三个如何坑死一大票下马骑士的办法。 亨利离开了,议会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召开。相比较公开通透的公开会议,地下波涛涌动的密谋与暗地结盟更为有效,亚伦人在做自己的准备。法拉奇伯爵已经彻底没有了忠诚的耐心,连国王的名字似乎都很懒得提。弩手徘徊在城墙之上,巨弩瞄准着海洋与陆地,即便最天真的亚伦市民也知道,很快战争将无可避免。只是到现在为止,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却也并不关心究竟谁来治理亚伦的土地。 沃尔夫的囚犯住得也很好。 温妮是一个非常乖巧的女孩,也是一个并不喜欢多说话的女孩。说起来非常矛盾,沃尔夫不与她主动交谈,她可以一言不发地整理草『药』整理上慢慢一天,当主动交谈后又像是邻家未经人事的小孩子一样,口吻乖巧懂事不惹人讨厌,像白纸一样单纯——当然也很累,许多事情需要费劲心思才能解释明白。 比如说被抓到这里不是惩罚她和蒂凡娜之间的不寻常爱情,而是因为沃尔夫在用她要挟蒂凡娜。至于为什么要挟,要挟去做什么,之类种种问题当真把沃尔夫问得无地自容。 最后沃尔夫不得不气急败坏大吼一声“现在知道这些干甚么,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说来简直令人汗颜,已经成年的温妮居然乖乖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并向沃尔夫先生道了晚安后非常放心地回去睡觉了。诺德绑匪瞠目结舌地坐在椅子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个一二三四五六七。 “唔……蒂凡娜向你索要信件。”沃尔夫在帐篷内找到了一瘸一拐的温妮与蹦蹦跳跳的小安琪,看样子正在玩周边农民送来的小鸡仔,『毛』茸茸的满地『乱』晃,雅尔大人一进门差点把最外面那个一脚踩成鸡崽饼“托尔的锤子啊,你们在干吗?” 温妮的衣服上挂着鸡『毛』,看上去玩得同样不亦乐乎。这些小鸡仔是一个村子的‘贡品’,那些农民说,就是杀了他们也搞不到肉(沃尔夫花钱买),猪都被领主大人收走卖了。罗多克人头一次胆子肥了起来,斧子架在脖子上也是没有肉,看起来是真的没有了。 士兵们只能哭丧着脸把鸡拿回营地,希望能拿来做些鸡肉馅饼补救。结果说实在话,这些东西塞牙缝都非常嫌少,被伙夫养了起来。大家愁眉苦脸地发现这东西长得真是慢,很长一段时间周围的肉供应都相当不稳定。 “我们……我们在玩小鸡……”温妮和小安琪一样涨红了脸,沃尔夫当真不知道这么单纯如纸的人,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力量推动她活得这么快乐自然“小安琪说小鸡太不老实,需要我帮忙……” 小安琪朝温妮吐了吐舌头“可是温妮姐姐,你玩起来不一样很开心?” 之前士兵们对她和安琪玩感到颇有微词,觉得她可能会伤害到他们的小安琪,甚至会特意看守着把她们分开。直到小安琪委屈地把一切告诉了安德鲁,安德鲁和管闲事的班队长大吵了一架,并把整个班队的东部团士兵一个个揍倒在地,事情才顺利成章地解决。士兵们选择对此视而不见,久而久之什么都没发生,人们似乎也都习惯了。 “你的朋友,蒂凡娜一定要你写点什么给她。”沃尔夫把信纸递给温妮,她看起来有些慌张“随便说点什么吧,爱写多少写多少,说我欺负你啊、不给你饭吃、还让你做奇奇怪怪的事都可以,越糟糕越好。” 温妮接过了信纸,走到一边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沃尔夫蹲下来和小安琪一起玩小鸡崽,这些黄『色』的小『毛』球跑得快,躲得也机灵,可怜的黑加仑将军半天也模不到几个,被小安琪哈哈哈一顿嘲笑。沃尔夫也不生气,只是告诉小安琪记得玩完小鸡崽记得洗手,不然会吃进去一嘴鸡『毛』。 “大人,这是我的信。”温妮把信件递给沃尔夫,蹲下身继续跟小安琪玩了起来“您可以随便看,无所谓的。” 沃尔夫拿着信回到了自己的帐篷,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事情才好,忍不住拿起信纸读了起来“圣神保佑您,我美丽的蒂凡娜。非常抱歉,我可能又给您添麻烦了,您大可不必管我。但我知道你固执的很,就像小时候你因为我骂您的管家一样,您总是喜欢保护我,而我又总是添麻烦。” “现在我在沃尔夫先生的兵营里,他对我很好,士兵们也没有欺负我,请务必放心。虽然圣神告诉我,我们之间已经做错了许多,但我还是不后悔,蒂凡娜。我们也许会下地狱,在那燃烧的不『毛』之地永远受苦,可我不害怕,因为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就像是您生病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和您寸步不离一样,那是我每次最快乐的事。不过请您保护好身体,有几次是故意蹬被子,我也很想见您,身体是最重要的。” “我听说您的父亲现在遇到了些麻烦,圣母祝福他。他不喜欢我,而且总是很凶,可他是个好人,他很爱您,就像我一样爱您。我想如果可以,我们还是会见面,您还是会吻我的鼻头,『揉』我的头发叫我‘小笨蛋温妮’。下次见面,不许掐我的脸蛋,但我允许您搂着我,爱你的,温妮。” 沃尔夫放下了信纸,长叹了一口气。他跪在地上,如同圣神教徒做的那样,向奥丁与他的妻子芙丽嘉衷心地祈祷,即便诺德人从来不这么做。 “请听我的呼唤,伟大的诸神。如果我能活着回到海斯特堡,我会将玛格丽特·威廉姆斯作为我此生唯一的伴侣。”他跪在地上,紧闭着双眼“只要她不抛弃我,此生此世,我将所有赤诚献给她一人,至死不渝。” 第一百七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并蒂莲(中) “罗斯·科迪大人,请允许我们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正是您,把我们从野蛮人手中拯救出来,在所有人都抛弃了尼美加的时候,您选择了拯救。”那些市民代表恭恭敬敬地向整理过衣冠的苏诺骑士鞠躬行礼,这位睡在平板车里又倒在稻草堆里的骑士终于醒了“尼美加从今以后,永远为您敞开大门,请您务必牢牢记住这份感谢。” 骑士团的士兵在收拢武器与装备,骑士们去找城内的铁匠修补自己的武器。尸体被就地埋葬,诺德人的则扔进水里喂王八。尼美加人以欢迎英雄的热枕给他们大开便利,热情的姑娘和小伙子们拥吻在街头,那些苏诺的农家子弟很少看见过城市的面容,仅仅有些人足够幸运,能够前去城市采购或兜售。新奇让他们非常激动,在城市里晃来晃去,见到什么都想『摸』一『摸』,直到各位连队长把他们抓回去才老实些。 “我们的人需要修整,在此期间我们会防卫你们和周边的地区。”罗斯试探着对那些市民代表提出要求“补给、武器,还有那支溃退的舰队,我们需要他们三个月后送我们去罗多克。” 罗斯本以为会讨价还价,没想到立刻那些人就答应了下来。那个镇长给他带来了堆积如山的水果与各种食品,市民代表们分别去拉来粮食商、武器商以及之前和他们一起防御的斯瓦迪亚舰队司令。斯瓦迪亚骑士对此一窍不通,他年轻的生命只有一把剑陪在身边,好在西蒙斯对此了如指掌——想当一个好的商队护卫,首先你得是半个商人。 “面包、『奶』酪、咸肉,都是市场二分之一的价格,武器比较缺,但工匠承诺加班修复锁子甲和剑,也只要低廉的价格,武械库里备用的长矛不少,他们都给我们了。”西蒙斯一瘸一拐地走在罗斯面前,完全把自己带入了管家的角『色』“诺德人的战利品也都被搜刮干净,足足三千第纳尔,我的朋友们啊,这真是一笔血腥钱。” 圣玫瑰骑士团的骑士们纷纷发出阵阵不安的笑声。大家都知道这些钱来自北方受苦受难的同胞,但还回去是不可能、也是不现实的。正所谓伟大的事业需要伟大的资金支持,这些钱成为了骑士团的费用。很快他们会变成充足的补给,落实到士兵和骑士手中。 在斯瓦迪亚,除了骑士阶级,很少会有人想到‘斯瓦迪亚’作为一个国家的存在。不过一个地区可以产生很强的地区荣誉感,这些年轻人乐意为苏诺而战,就像人们都很乐意保卫自己的家乡一样。 罗斯的圣玫瑰骑士团,便是靠同乡袍泽的情谊与荣誉团结在一起。和其他地区不受重视的步兵不同,苏诺或提卡颂的军士来自庄园和农村,罗斯和骑士们既是他们的长官,又是他们封建上的宗主。 富裕的土地提供了优秀的装备,科迪家族不计成本地打造武器与盔甲,多孔拉丝板因没有停止过使用而变得灼热,每家每户都编织出规定大小的锁子甲布。工匠们日夜不断地制作甲衣,提卡颂的儿子们穿上这坚固的铠甲开赴战场。一支装备精良的部队离不开富裕的采邑,骑士们自然不必多说,步兵中四成战士穿戴链甲衫,剩下的也有简易的皮甲或结实的武装衣防护。 正所谓要从敌人处学习,沃尔夫优秀的军官留给了西蒙斯很深的印象。在他的建议下,罗斯没有让骑士们指挥步兵,这些从小便接受职业战争训练的家伙们,还是乖乖去骑马冲锋的好。步兵由每个连队里的排长负责带领,这些排长多数都是和罗斯一起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硬撼诺德人的北方军团素质自然不必多说。 骑士团的基层军官数量和黑加仑军相比数量更少,这也和斯瓦迪亚人并不依赖步兵作为主力有关。 “我们在这里修整三个月,按照苏诺公爵的要求,将会在半个月后尽快开赴罗多克的亚伦,驰援当地领主反抗他们的国王。”罗斯对骑士和军官们说道“我们需要尽快和海军联系上,他们被诺德人击溃了,但剩余的运输船和战舰应该能够送我们前往罗多克。” 大家都纷纷表示赞同,这支海军理论上听命哈劳斯公爵,但圣玫瑰骑士团作为拯救了他们与其躲藏城市的救命恩人,运一趟的事情大家都觉得非常简单就可以搞定。就像尼美加人的态度一样,骑士们都非常期待见到舰队的司令,听他亲口说‘很乐意为祖国的拯救者服务’。 不过,似乎被感激冲昏头脑不是件好事,大家一边修整一边等待,罗斯已经围着营地骑马遛了好几趟,仍然没有任何舰队的消息。夜晚即将降临,想到那个曾经很想要自己脑袋的公爵,罗斯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没有通知自己的士兵和骑士,只带了一个扈从边前往舰队士兵驻扎的地方前去询问。 “对不起,我们的司令不见骑士团的人。”门口穿着皮甲的水兵用交叉的矛阻拦住了罗斯的去路,面『色』显得非常低沉“请回去吧。” “可以,但是请帮忙转达,罗斯·科迪,圣玫瑰骑士团团长曾经来访。”这位英俊的骑士长大概思索了一番,『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希望能够和你们的司令面谈关于船只的问题,明天早上最好就要。” “我们的司令很忙,请你等待。”那些水兵警觉地看着这个骑士,他们没有亲眼见过骑士团团长,印象里还停留着中年骑士的模样,没想到这么的年轻“我们会代为转达的。” 罗斯和他的扈从消失在水兵们的目光中,夜『色』中他们打着火把穿行在空旷的尼美加郊区。这里之前受过战火洗礼,残存的痕迹处处可见,罗斯策马来到被焚毁的树木边,对自己的扈从耳语道:“熄灭你的火把,跟着我,快速前进,不要问为什么。” 扈从点了点头,罗斯带着他快速穿过寂寥的战场,在一条诺德人的破船附近下了马,把扈从藏好塞进船后,自己也熄灭了火把躲在一边。那个只打过一场仗的苏诺少年紧张地看着罗斯,后者的双眼如同黑夜中的猫头鹰那般直视着远处。 “大人,我该做什么。”扈从小声问道“我们遇到麻烦了吗?” 罗斯点了点头:“是的,但不用担心。耐心在这里等待。” 没有等待太长时间,骑手出现在视野中。他们坐骑的马蹄被布匹包裹住,五个人迅速赶到了罗斯放马的地方,扈从和罗斯静静地听着那些骑手的交谈声。少年紧张地想要拔出剑来,被罗斯宽厚的大手制止住了。 “该死,我们跟丢了!”为首的骑手咆哮道“他的脑袋送到帕拉汶,值他吗足足一百个金币,你们懂吗!一千第纳尔,这辈子你们都见不到这笔钱!” 那些骑手也纷纷用粗俗的脏话表示懊恼,其中一个斥候趴在地上仔细聆听着地面:“没有人的脚步声!我们被发现了,该死!” 他们警戒地寻找着罗斯和扈从的身影,那个机敏的斥候想要通过脚步判断,但最近并没有下雨,地面上又留存着诺德人行军的痕迹,只能判断出来罗斯和他的扈从在此处下马,具体是去哪里,那就不得而知了。船只离此处比较远,也许他们并不想在黑暗中侦查,也许是他们因为被发现失了分寸,罗斯和他的扈从安然无恙地躲在黑暗中。 “我们应该清理干净,不然会被报复的。”那个斥候对首领说道“应该做的干净利落一些。” 首领非常紧张地摇了摇头:“不,太晚了,我们立刻赶回去!那个小子太年轻,没有那种老练的魄力,我们明早就出发,他们只能拿到几艘破船!” 骑手们简单商议了一下,立刻骑马离开了,借着他们的火把,罗斯认出了水兵的打扮。这些拙劣的杀手甚至连换装都懒得换,似乎是立刻赶来捉拿骑士的脑袋。这位年轻的骑士直视着远去的身影,等待他们渐渐远去,回过身对扈从说:“你赶回军营里,立刻!叫他们把所有人集合在一起,赶到我们所在的破船处。” 扈从紧张地问道:“您怎么办?我得在您身边保护您,您冒险我也要陪着您。” 罗斯没有说话,打了个坚决的收拾,扈从只得低头屈服了。扈从和罗斯立刻背道而驰,后者手握火把,以军马矫健的体魄赢得了速度。那些骑手立刻意识到了罗斯前来,首领紧张地问道:“喂,小子!有多少人追来!” 骑手仔细辨别了声音,又回过头确信了火把的数量:“只有一个,大人!他来了,我看的见,是那个骑士团团长!” “停马!”那个首领慢慢拉紧缰绳调转马头,所有人都跟随在他的身后“罗斯骑士大爷,这是你自找的!” 罗斯把火把扔到了地上,抽出自己的骑士剑,轻便的圆盾挂于骑士的手腕。五个人像是群狼一样打量着孤助无援的骑士长,似乎在仔细打量一只肥美的羔羊,思索着哪里下口才最为占便宜。 “我不想杀你们。”罗斯大声说道“放下武器,我以骑士的名誉保证你的安全。” 骑手们哈哈大笑,争先恐后地催马前来收割罗斯的脑袋。他们没有人携带长矛,除了那个斥候,其他人也不过是勉强能够骑马——毕竟对于水兵来说,骑马算不上必备的技能。他们的弯刀和剑在晚风中发出宛若切割海风的声音,罗斯也大喝一声骑马冲向他们最左边。 那些拿着火把的人看不清晰罗斯持剑的动作,当他们意识到有人冲到面前时,事情已经非常非常不妙了。最左面的骑手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鲜血在地上喷洒了满满一滩,折『射』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月光。 双方的位置交换了,无主的马匹哀鸣着跑到主人的面前,用舌头『舔』舐着主人的额头。 “放下武器,最后一次。”罗斯的声音依旧冷淡“我没有别的废话想和你们说。” “杀了他!”首领大喝一声,再次带着剩下的三个人冲向罗斯“我们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分钱的人罢了!” 骑士愤怒的眼神慢慢决绝在黑夜,他手持剑盾冲向那些敌人,这场令人不齿的谋杀以这种正大光明的方式解决,还真从来没有意料到。坐骑的马蹄践踏着海边的沙土,秋季到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罗斯的长剑狠狠切割过一个骑手的胸口,那人没有穿甲,捂着伤口倒下了。剩余的人紧紧追在他的身后,一个骑手和他齐头并进,弯刀割在他的锁子甲上,但没有速度也没有破甲,他毫发无伤。 “再见。”罗斯猛地扔下盾牌,抓住那失衡的手腕,带着皮手套的臂腕如此坚实,那人根本无力挣脱。他的剑锋快速划过骑手的喉咙,现在只是一个人和一个尸体并骑而行罢了。 现在,只剩下首领和那个斥候,罗斯的双眼盯着两个手足无措的杀手,用罩袍擦干了骑士剑上的血迹,就像是一座降临在夜空的审判者雕像。死去的人和垂死的人散落在曾经是战场的地方,染红了并不干净的土壤。 首领发现自己的手开始哆嗦,那个斥候更是干脆利落,立刻掉头就跑。后者跑出了不远,一声熟悉的惨叫声让他十二分亢奋,尖锐的马刺狠狠扎在马的肚子上,倒霉的畜*牲开始狂奔起来。他不停地跑啊跑,就像是一双死神的手掌在后面追赶者索取他的灵魂,斥候感觉到喉咙发干,但他不敢停下。 一颗半枯的树木出现在前方,他过于惊慌而忘记了如何绕开,失控疲惫的马匹在黑暗中躲闪不及,撞在那古老的大树上。斥候的腿被砸到了马下,鲜血沿着手掌和头顶缓缓流下,但他不必在担惊受怕了——一柄雪亮的骑士剑来到了他的面前。 “我,我……我投降……啊啊啊啊!”剑芒迎着圆满的月穿过了他的喉咙,骑士朝快要死去的斥候脸上吐了口唾沫,翻身上马消失在这不祥之地。 第一百七十七章 暴风雨前的并蒂莲(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沃尔夫浑浑噩噩地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八月的雨季与九月的湿润转瞬即去,金『色』的十月份也稀里糊涂过去了大半。几艘船只由希尔·兰德士带领,在黑加仑军敲锣打鼓的欢送下,满载着士兵、军官们的消息,以及大把大把寄给家里的战利品回归格陵兰,又带着或喜或悲的消息,返回到日渐紧张的亚伦。 “你的妻子难产死了,女儿饿死在她母亲的身旁。但真是奇迹,孩子被母亲放在怀里,靠着最后的哺『乳』没有饿死。”希尔对一个双眼通红的军官面无表情地说道,手中拿着一个记着繁多名字和时间的笔记本“但你的孩子活了下来,他们给他起了和你一样的名字。我把钱财交给了他的爷爷,带他到了黑加仑村安家落户。” 失魂落魄的军官点了点头,非常勉强地表示感谢,随后开始往回走。只踉踉跄跄走出了一段距离,就像被火焚烧后的残垣断壁般倒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这个威严的中队长把自己的头埋进泥巴里,任凭泪水冲破自己的堤坝,直到士兵们把他抬回营地,那时候已经算是半个死人了。 希尔和那些船员的话变得既让人畏惧又让人期待,人们都希望知晓家中的情况,热切地围在船长的身边,轮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却变得浑身发冷,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很多人在放松地大笑,很多人在抱头痛哭,也有人面无表情地知晓家中没有任何问题。 沃尔夫站在那些士兵中间,没有争抢,也没有用自己的权威发号施令,耐心地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希尔几次想搭话都被沃尔夫阻止了。很多士兵家庭受到了沃尔夫领地的保护,他们一一前来表示感谢,发誓终生追随路西法家族。年轻的将军安慰他们,自己的心却期待得砰砰直跳。 沃尔夫时常会做梦,梦到即将冰雪覆盖的格陵兰令人怀念的农庄与牧场,梦到黑加仑村周遭并不肥沃的土壤上结的麦穗与牧草,梦到自己的房间里坐着父亲、自己和逗小莎琳玩耍的玛格丽特。梦中的人笑得越开心,他越觉得担忧与困扰,仿佛下一秒这张他为之而战的美丽画卷,就会被地狱的熊熊烈火所吞噬。 “将军,这是你的信。”希尔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找到了双腿站麻了的沃尔夫“海斯特堡的状况……非常糟糕,您先看完我再和您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希尔披上了大衣,十月份的夜晚并不那么叫人舒适“我们遭到了亚伦舰船的阻拦,我们冲了过来。” “很糟糕,我们周边摇晃着阴谋的影子。”沃尔夫握着那封信,眉头紧锁“亨利男爵现在被数不清的间谍眼线盯着,国王那边消息很难传来。” 局势越来越让人呼吸不畅,沃尔夫已经禁止士兵们在脱离班队的情况上行动——一个诺德士兵险些被谋杀在树林里,若不是巡逻队路过撒『尿』,可怜的小伙子已经没了脑袋。到现在也不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士兵们暂停了训练工作,砍伐了相当数量的森林,用树木在里里外外加固了兵营。 虽然这项工作一般由卡拉迪亚领主们数量庞大的轻步兵负责,但沃尔夫坚信防御工程是步兵的必修课。他甚至亲自和那些班队长与中队长一起干活,教授他们如何修建围墙,在哪里加固垒墙,在哪里挖掘壕沟,又如何利用挖掘出来的土建造土垒。顺便一提,这些所用的木材属于当地的领主,沃尔夫这种行为属于偷窃,但那个小男爵屁都不敢放一个。 “海斯特堡的情形很严峻吗?”走向帐篷的距离如此之长,沃尔夫开始觉得信纸发烫,整个人烦躁起来“仆格回去了?” “不,没有,仆格在卡拉迪亚陷入了苦战。不过我得说,可能遇到了麻烦。”希尔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但我看到的,是一个非常热闹的海斯特堡。” 沃尔夫的心脏如同停跳般骤然减速,视野暗淡变做透不过光的阴霾。过了足足三秒钟他才用力喘起气来,他感到手脚冰冷,仿佛格陵兰十月的温度来到了这花果不缺的罗多克。他的头脑中飘过无数的念头,从最好的到最糟的。甚至有三次,沃尔夫想下令全员立刻起航,草他妈的罗多克,草他妈的国王,草他妈的亚伦,他只想回家。 “发生了什么。”沃尔夫颤抖着把手握在剑柄上,表情尽可能地稀松平常“被围攻了吗?” “倒也没错,玛格丽特被一群示爱者围攻了。”希尔是唯一一个不称玛格丽特为夫人的军官,不过他的面『色』看起来也不好看“您想不到那么多人,几乎挤满了整个厅堂!他们大声吵闹,就好像玛格丽特已经是他们的了。” “一群死剩种!”沃尔夫发出狰狞的咆哮,希尔被吓了一大跳,周围的士兵都畏惧地看向这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奥丁在上,他们敢碰一下……” 发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沃尔夫沉默了,好像一条受伤的狼『舔』舐着自己的尾巴,喉咙里发出愤怒的炸裂声。希尔拍了拍沃尔夫的肩膀,安慰道“将军,不必在意。当我的士兵来到的时候,他们鸦雀无声,就像是耗子一样离开了。战利品都被交给了玛格丽特,她说这封信可以解释一切。” “我不想看。”沃尔夫咬着牙,刚才咬破了嘴唇,正沿着龟裂的肌肤流血“这不可能是真的,希尔,你告诉我,你确定没有欺骗于我?” 希尔咽了口唾『液』,举起手来,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看着沃尔夫“将军,如果我欺骗于你,奥丁在上,你可以像杀一条狗一样活剥了我。你可以问那些船员,我句句属实。” 沃尔夫没有说话,整个头低了下来,仿佛一条失魂落魄的丧家野狗,灰溜溜地钻进了自己的帐篷狗窝里,点上蜡烛,撕开信封,如同快渴死的人终于拿到水一样,急不可待地看着信封。 “沃尔夫·路西法男爵,真的很高兴,我从你的朋友口中得知了您的近况。我们都很为您高兴,这是你应得的,我不敢想象您在提哈城下究竟遭遇到了些什么,您给我的信件每一封我都看了,您从来没说过自己受没受过伤,也没有说过经历了哪些不幸。这怎么可以,如果您真的当我是您的妻子,为什么不愿意将痛苦也与我分享?” 沃尔夫开始抽泣起来,为自己无缘无故的怀疑念头而感到悔恨,为自己认为玛格丽特不忠而感到自责。 “小莎琳受到你信后激动地睡不着觉,她兴奋地告诉我‘妈妈,那我以后是不是应该叫莎琳·路西法?’她太小,不懂得这个姓氏的含义,但她在为您高兴,缠着希尔和那些船员讲故事,你应该给她亲自讲,每一次您的胜利她都会为您欢呼,每一次您的受伤和痛苦,她都会忍不住红眼眶。”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您是我的拯救者,足足一万第纳尔,我的领地得以生存下来,不至向我的父亲屈服。我不是一个有能力的经营者,天气越来越糟糕,领主们动员士兵越来越容易。田野上的枯骨越多,就有越多的人迁徙到卡拉迪亚,真是糟糕的岁月,狼,您一定还记得曾经丰收金黄的农庄,那已经是我们童年的过去了。我曾用一头鹿献祭给诸神,让鲜血流过我的身躯与土地……毫无作用,我们被抛弃了,今年的粮食又一次很难维系温饱。” “我的父亲执意要我回家,就像是最为可怕的暴君那般。他说,只要有人能娶到我,不管用什么手段,他就允许那人入赘威廉姆斯家族……奥丁在上,我想整个西海岸无所事事的小贵族都来了。我记得您给我讲过奥德赛的故事,他出海作战生死不明,而他的妻子被苍蝇一样的追求者困扰。但我是幸福的,不必等待那么多年,因为您一定就快回来了对吗?”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一直看到蜡烛熄灭也没有发觉。长剑的配重被他摩挲地灼热,等第二天早上开始,他又像以往一样热情洋溢地和大家打招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沃尔夫不再去任何一个学院旁听,没天都让托曼和他练剑,以至于阿金斯校长乘坐马车前来看望这位诺德朋友,劝慰他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天赋挥剑作战,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们学院永远欢迎一位优秀的诺德学者。” 人固执起来什么都不会听的,尤其诺德人一旦认准了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托曼被沃尔夫拉着天天进行『操』练,皇家侍卫的教练之魂被这把烈火所激发,每天拖着沃尔夫跑三公里,然后抄起木头剑和沃尔夫对打——真是令人不可以思议,被揍了整整一天后,沃尔夫居然可以格挡一次了。 当托曼意识到自己下手太狠之后,请希尔薇在空闲的时候给沃尔夫喂招,这对小情侣打得沃尔夫满地『乱』爬,知道一星期后沃尔夫也躲不开希尔薇的盾击——又准又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拍在脸上,和她的父亲柏兰顿使用盾牌一样可怕。 沃尔夫虽然经常鼻青脸肿,但从来没有放弃。希尔薇不是很看好这种突击训练,认为顶多算是脑袋一热的抽风。她曾经不屑地把沃尔夫一木棍敲倒在地,踩着他的胸膛教训道“我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学习如何使用武器,其中五年在杀人,而现在你想用写了十二年字的手和我作战,我建议你不如试试看,能不能等我先比你老死。” 日子还是那么『乱』七八糟地过,十月份一转眼又不见了,谁也不知道时间那么急去了哪里,士兵的剑和矛或戳或砍在稻草人上,弩手们被严格的诺德监军督促着跑步训练体能,转眼之间,沃尔夫也收到了亚伦最后的一次邀请。一封包涵着恶意与厌弃的邀请,来自亚伦的法拉奇伯爵。 伟大的城市已经让沃尔夫麻木了,他开始讨厌那些矫『揉』造作粉饰的太平,足足一个旗队的剑士和沃尔夫一起来到了亚伦城,路边的市民噤若寒蝉,所有挡路的人被粗暴地推开,东西被砸烂。人们也都明白,这支可怕军队绝非是所谓的海岸线守护者,他们随时有可能像摘下面具的野狼一样撕咬血肉。 “离开亚伦。”法拉奇伯爵没有任何的废话,到了这种时候,和沃尔夫男爵已经没有任何好多说的了,他们的身边都带着层层侍卫,仿佛两个已经走上战场的男人“你没有必要死在这里。” “你可以试一试。”沃尔夫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当你的脑袋被切下来当做夜壶的时候,我不介意多往里加一泡『尿』。” 亚伦的补给品仍旧稳定地送到沃尔夫的营地,这场和平的闹剧是时候结束了,它在走向倒计时。 十一月十五日,斯瓦迪亚王国向罗多克王国宣战,三万苏诺军队集结在公爵的旗下,他们的剑将会犁过罗多克的土地。 第一百七十八章 他的国(上) “久违的草原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啊。”海瑞·布朗恩和自己的副手肩并肩站在土坡上,美好的曙光伴随着和煦的晨风,温柔的太阳抚慰着漂泊的佣兵游侠。如果他们不是在把弯刀『插』在地上,迎风比赛撒『尿』就更不错了“你『尿』得不错,更远了。” 副手哈哈哈大笑,两道黄线呲过翠绿『色』的土坡,灌溉着本来就水草肥美的土壤,那些牧民的妻子呵斥自己的女孩不许看,把她们撵回帐篷里。海瑞很想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像个佣兵那样彻底扔掉了所有的贵族做派,他可以和士兵们一起痛饮劣质的麦芽酒喝到酩酊大醉,在自己的呕吐物里惊醒。 如果不是名字经常需要使用,他可能已经忘记‘布朗恩’曾经是一个公爵的姓氏,就像那座城市已不复存在,荣誉、爵位都是父辈故事里老生常谈的过往云烟。 牛羊的膻气充斥在空气之中,海瑞的帐篷是崭新而又结实的,里面喷了些许香水,地面是舒舒服服的『毛』皮毯。这些都是她的礼物,来自那个他之所以不远千里、放弃所有契约的女人。过去他叫她艾丽卡,现在人们叫她佩洛兹女爵。 “大人,您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副手看到头儿心情不错,抓住时机问道“苏诺要打仗了,兄弟们都想去赚一把。” “待到没必要待下去为之。”海瑞·布朗恩抖了抖腿,吹了声长长的口哨“苏诺人?你是说那些除了种地漠不关心的农民?见外见外,帕斯卡,你该不是骗我吧?他们要对付谁?” 帕斯卡的下巴有一块非常深的伤疤,以至于没有任何胡须生长,夹在一大把络腮胡子中,好似树林间出现了一道壕沟。人们都说,是他一次在赌博桌上赖账而博得的‘勋章’,有些喜欢揶揄他人的年轻佣兵叫他‘大疤赌狗’。对于海瑞来说,帕斯卡是一个可靠的部队打理人,很少拿他不该拿的东西,这就足够了。 “苏诺公爵要入侵罗多克,啊,准确来说是斯瓦迪亚对罗多克宣战。”帕斯卡对此非常感兴趣,不停地为自己的首领推荐这场有利可图的参战“他们雇佣了大批佣兵,苏诺和平了那么久,你很难说他们到底在仓库里堆满的是苹果,还是金灿灿的第纳尔。” 海瑞咂了咂嘴,毫无热情地应付道:“那真是非常棒啊。” “是啊,大把大把的佣金。”帕斯卡热切地询问着自己的首领“要不要写一封『毛』遂自荐的信给苏诺的公爵?让他知道我们有六百把弯刀和剑,准备为他的第纳尔而战。” “不,不要。”海瑞决绝地挥了挥手“新兵也好,我们原本的部队也好,都是为了帮助库吉特的佩洛兹伯爵,你要发财我绝不阻拦,士兵们不可以离开。” 帕斯卡无奈地摇了摇头,牛羊在草场上愉快地甩着尾巴,但这位副官一点也没有感受到有限的牧原乐趣,甚至很想给那吃草的大笨牛一脚。真不知道圣神哪个脑袋错了位,造出这么愚鄙笨拙的生物……总之人在愤怒的时候,看什么都非常不顺眼。 “我并非对艾丽卡小姐有意见,但是,头儿,您不可能永远久居一个女人的篱下。”帕斯卡把弯刀从地上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尘土“您是伯爵之子,曾经是公爵长孙,而不是一个库吉特那颜的附属品,我们都明白……” “是的,我们都明白,所以就不必说了。”海瑞把自己的弯刀也从土里拔出来,擦拭着上面的污渍,那刀锋的锋刃若有若无地对准着副官的喉咙“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帕斯卡,做你该做的。” 副官已经无话可说,向首领深鞠一躬转身离去。海瑞叹了口气,他知道今天是把自己的手下们彻彻底底得罪了一遍。帕斯卡是顶着所有人的期望前来提出邀请,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否决了。倘若是以前,他一定会迂回解决这个问题——或者说对于佣兵而言,趋向战争本身就是本能,就像商人趋向有利可图的市场,渔夫趋向鱼儿欢腾的水域,农民喜爱肥沃的土壤。 唯独这一次不可以,就算用报酬第纳尔能够顺着苏诺的城门流淌,能把农田冲垮,他也决计不会离开库吉特。那颜乌斯德是个疼爱孙女的爷爷,但把艾丽卡推到领主之位也同样危险。她是很厉害,强悍的那颜巨托被佩洛兹家族的弓骑兵打压得连连求软,作为草原新兴的力量,艾丽卡甚至可以参加‘金帐大会’,在可汗面前诉说自己家族与部落的需求。 可她只是个女孩子啊,如果自己也走了,谁又会去帮助可怜的小艾丽卡呢?又有谁会记得那个哭哭啼啼和自己道别的小艾丽卡?她面对着那么多的敌人,稍稍显出弱势,那些狡诈的库吉特群狼就会把她啃得一丝不剩,骨头上的人油都会被『舔』舐得一干二净。 “佩洛兹伯爵找您,海瑞大人。”忠诚的老侍卫洛铎找到了正在帐篷里发呆的布朗恩伯爵,后者正在发呆,百无聊赖地抓身上的虱子“希望您可以尽快赶到。” 这个须发皆白、由眉『毛』至嘴角留着伤疤的老库吉特人一声不吭地和海瑞翻身上马,这个老骑兵似乎从艾丽卡小时候就一直跟随着。从艾丽卡的父亲、马卡洛夫住在德瑞赫姆时期开始,一直到艾丽卡的父亲死在监狱里,他们举家重返草原,这位老骑手就像是家族的守护神一般,从未离开过。 “你一直跟随着艾丽卡,对吗?”海瑞问道“一直都是?” 似乎只有对除艾丽卡所有人,洛铎都是一副德行。唯有对待海瑞的时候,这位老者的眼神会比以往稍加宽松些许,口吻才有所松动:“我看着她长大,她出生后我是第二个抱过她的人。那时候家族境遇很糟糕,我们在迁徙,夫人因为奔波很快撒手离去。洛铎,是她最先会叫的词。” 海瑞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这种超越了利益与时间的忠诚,对这个见惯了勾心斗角与反目成仇的佣兵来说,是难以描述的震撼。他无法想象洛铎这样杀人如麻的骑士,是如何哄艾丽卡入睡,是如何在兵荒马『乱』之中保全了女孩的『性』命。 “那么,您就一直保护着她?”海瑞情不自禁用上了敬语“您的伤也是为了保护艾丽卡吗?” “嗯,是的,不值得一提的小伤。只是一个想要用火把烧掉小艾丽卡马车的魂淡,他的脑袋已经被割下来丢在骑枪上。”洛铎侧过脸细细打量着海瑞·布朗恩,佣兵伯爵感觉自己那一瞬被看透了,在老人面前没有秘密“但我已经老了,可你又太过年轻。” 库吉特的骑手们在草场上奔驰而过,这些草原的战士们弯弓搭箭,向设立的靶放出飞鸿般的箭矢。和大陆几乎所有民族的『射』箭方式不同,这些哲别拉弓弦的手用大拇指扣弦,箭尾卡在拇指和食指的指窝处,虽然据说准头会稍微偏颇,但威力毫无在拉满的弓弦中得以加强。 “你觉得他们训练得怎么样?”洛铎用鞭子指向那些风驰电掣的骑手“弓骑兵是库吉特人的骄傲,虽然不得不说,无论是对付维吉亚人还是斯瓦迪亚人,我们都开始表现得越来越糟糕了。” “非常棒。”海瑞毫不否认地说道,刚刚一个年轻的骑兵不慎从马上栽下,立刻不顾流血的肩膀重新翻身上马,眼神如同苍松般坚韧不拔“他们是真正的骑兵。” “呵呵呵呵,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卖力吗?”洛铎的笑声像是古老的齿轮在转动“哎呦喂,连扳指都要磨烂了。” 海瑞不甚理解地摇了摇头:“难道不是他们应尽的义务吗?” “义务?所谓义务是大家都不想去做,但又不得不做才制定的。”洛铎打了个乏味的哈欠“就像你去给别人打仗,又不想硬碰硬,那就带着骑兵冲过去,烧两个村子就跑,也算履行义务,对吧?” 海瑞发出一阵遇到内行的爽朗笑声,洛铎也跟着一起笑,但很快,他止住了笑声,对海瑞严肃地说道:“他们之所以这么严苛地训练,是因为艾丽卡在看。她已经十九岁了,在草原普通牧民的帐篷里,很多十九岁的女人生了三个孩子,而她还没有结婚。” 海瑞也笑不出来了,那尴尬的笑容停留在皮肉上,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立刻消散。 “时间总是没有那么多,海瑞。”洛铎从马上下来,他们已经能看到艾丽卡一脸兴奋地向人生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挥手“我希望她嫁给草原的男人,但她只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娶她。” “可我只是个佣兵,而且一直没有……”海瑞想要辩解,但话被立刻打断了。 “是的,你只是个佣兵,你的家族已经没落,在德瑞赫姆的小封地上过着男爵不如的生活。”洛铎眨了眨眼睛“那又和艾丽卡有什么关系呢?你如果愿意看到她在其他男人的臂膀内安睡,又何必不顾一切来到这儿?” “因为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海瑞抿住了嘴唇“洛铎先生,我知道您希望艾丽卡可以生活美满,但我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 “我们都不能。”洛铎的眼神不再去看海瑞“无论什么,都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一直搪塞过了一辈子,结果你真的什么都不能。去吧,至少现在,别让她失望。”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的国(中) 对于大贵族来说,生活,妙不可言。他们住在坚不可摧的城堡内,在乡间拥有数不清的庄园与地产,所有的农奴、骑士都只为一人服务。在这片独立的王国内,他们就是王国的国王,拥有解释法律与统治一切的权力。 海瑞时常能够看到,自己祖先曾经拥有过、数代人口口相传过的广袤土地。那植根于德瑞赫姆北部,拥有一个旧卡拉德帝国完整行省轮廓的大公爵领。巡逻骑士的铠甲与剑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闪烁着银白『色』或金『色』的光芒,手持镰刀的农民在田野间劳作……如果一切都不是在梦里该有多好。 “老布朗恩伯爵过得还好吗?”艾丽卡和海瑞布朗恩策马并行,所有护卫都离他们一个冲刺的距离远远伴随着,从侧面看上去,他们就好像是一对恩爱的草原贵族夫妻“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很有精神呢。” 虽然他们二人年纪相仿,但佣兵岁月如同不可逆流的河川,在海瑞的面孔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而女人的魅力总是能够掩饰他们所经历过的岁月,更何况本身就还年轻着的。二十一岁的海瑞和十九岁的艾丽卡并行在旷野,就像是三十多岁的骑士护卫着年幼的公主。 海瑞苦笑着摇了摇头“给德瑞赫姆的公爵当听差罢了。说是书记官,实际上只是怕家族持有过公爵头衔,被人利用会造成威胁。” “那叔叔他岂不是很危险?”艾丽卡的眼神略微有些紧张,这种斗争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现在她自己也计划着如何早日弄到那颜巨拖的脑袋,好早日让巨拖那十多个儿子为了遗产打起来“公爵没有谋害叔叔,只是因为你游『荡』在外,有合法的继承人。如果你也被……需要帮助吗?” “应该不需要吧。”海瑞的表情很温柔,即便是说着这么可怕的事,他也做不到对艾丽卡的表情严肃起来“父亲他过得很好,而且没有任何担忧的迹象。他告诉我,让我滚远点,越远……越好。保住我的狗命,意味着两个人都能活下去。” 每个人都是每个人自己的国王,世界围绕着自己旋转,在自己的小世界你可以纵情享乐。而每个国王又担负着无法推卸的责任,或许每个夜里都会因为重负而喘息,却要在黎明升起之前换回笑容。海瑞没有告诉艾丽卡的是,他遇到了十七次谋杀,最危险的一次链枷砸断了他的左肩肩膀,到现在他都不敢拿太过沉重的盾牌。 “看到了吗?”艾丽卡伸手指向不远处正在训练的佣兵,和向他们学习步行作战的库吉特人“你的手下把我的士兵教的很好,他们已经开始明白不要像蝗虫一样一股脑堆上去了。” “其实效果还是很差。我见过诺德人的军队,他们中很多雅尔非常善于步行作战。”海瑞也很乐于跟着岔开话题“听人提起过,一个叫做沃尔夫的雅尔甚至要求他的士兵上厕所都要排队。你没听错,他禁止自己的士兵随地大小便,被人讥讽‘屎『尿』男爵’,谁不听就要被打屁股。” 艾丽卡发出了一阵咯咯咯的笑声,笑得花枝招展,栗『色』的呆『毛』在空中旗帜般左摇右晃。和斯瓦迪亚的娇小姐不一样,库吉特的女孩没有那么多的约束,海瑞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心里却害怕得要死——如果这个女孩一直这么讨人喜欢,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勇气和她道别呢,仅仅是因为佣兵需要拥抱整个卡拉迪亚吗? “你看到这些家伙了吗?”艾丽卡的脸蛋漂亮而又健康,并没有深藏于城堡导致的惨白颜『色』,而是自由的红润,散发着『迷』人的活力,每个转瞬即逝的侧颜都会让海瑞心脏怦动。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孩鞭子指向那些紧紧跟随着的护卫,他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仿佛就是为此而生。 “看到了哦。”海瑞『露』出宠溺的微笑,很想去『摸』一『摸』艾丽卡的头,却又好害怕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你真的把他们训练得很优秀呢。” 艾丽卡摇了摇头,海瑞困『惑』地发现自己没有理解女人的意思“这样的护卫我有三百人,他们随时都可以持枪为我作战,他们的弓箭可以像蝗虫那般覆盖敌人的方针,即便是斯瓦迪亚人,我也有信心让他们吃一口倒刺。” 他沉默了,他揣测她一定有什么话要说,是自己最为害怕的那一类。 “你看到了那些士兵吗?”艾丽卡指向那些慢慢变得如同蚂蚁般渺小的步行库吉特士兵,海瑞沿着她的视线看去“有足足三千人,如果说库吉特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转瞬即逝的优势,那是不可能的。一个斯瓦迪亚农夫需要花一年中绝大多数时间看护自己的农田,而一个库吉特人只需要把牲畜交给草原。” 海瑞眨了眨眼,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女孩变得很强很强,不再会因为离别而哭鼻子,也不再总是缠着自己玩耍。并非因为她有多少骑兵,有多少步兵,有多少弓箭手,而是因为她能够以主人的姿态管理自己庞大的家族。 “在各个地方的练习场上,有一千名骑兵、两千名骑『射』手在训练。”艾丽卡收回了自己的手指“海瑞,我准备了六千三百名士兵,只要那颜巨拖一死,我的领地就会再扩展一倍,控制住三个繁荣的贸易镇。但是。” 艾丽卡勒住马匹,转向海瑞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眼神直视着面前沧桑而又疲惫的男人“但是,海瑞,我只有一个海瑞·布朗恩。” 佣兵首领感觉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亮,足足半分钟他忘记了如何呼吸。艾丽卡清澈的眼神就那么直视着他,如同一汪清澈的湖泊倒映着他的影子,海瑞用力想清醒过来,但却只能看到毫无防备措手不及的自己。 “啊,是啊,确实只有一个海瑞·布朗恩。”海瑞打了个哈哈,策动着身下的骏马“毕竟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只有我们,不是吗。哦……我记得帕斯卡跟我有事要说……” 在即将错身而过的那一刻,艾丽卡用臂膀拦住了惊慌的骑士,那手腕并非粗壮结实,却带着不动摇的力量,声音带着他无法再有勇气抛下的哽咽“海瑞,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不要逃。” 佣兵低下了头,许久没有说话。就好像一件沉默的马鞍,本来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套在马上,什么话都不应该说。只有死人才不明白艾丽卡在说什么,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女伯爵究竟拿出来多少勇气,可海瑞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做一个死掉的瞎子。 艾丽卡的手牵着海瑞的衣袖,小拇指触碰过手腕,海瑞抖了个机灵,他还记得在德瑞赫姆,她曾经这般牵着自己的亚麻布长袖一路走过所有的小巷,两个孩子许下过无数天真可笑的诺言“你知道的,对吗?” “不,不不不,艾丽卡,千万不要这样。”海瑞抬起头来,那目光虽然还夹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异,却已经开始镇定下来“不,不要浪费你自己的时间,像我这样的白痴,比四条腿的蛤蟆还常见,你只是恰巧认识一个罢了。” 艾丽卡没有笑,双眼似乎笼罩在一片蒙蒙的雾气之中。她记得成为那颜后,很少这般想要哭泣了,而且是难以忍住的。但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哭,他会因为自己的哭而失去理智,会去和欺负自己的大孩子们打得你死我活。所以她不哭,绝不要落泪。 “那我要去哪里找我的白痴呢?”艾丽卡的声音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击在海瑞的胸口“他从来不肯回头,又那么倔强。我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没有握住他的手,他就这么离开了我七年。” 海瑞张了张嘴,但终究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他伸出手来,轻轻摩挲着女孩的脸庞,他粗糙的手和她的脸之间,阻隔着一层厚厚的牛皮手套。泪水流淌过武士的皮护甲,沿着那刀剑留下过的痕迹与褶皱崎岖蜿蜒。 “艾丽卡,你还年轻,你的前路一片光明。”海瑞轻轻地说道“你忘不掉过去,只是因为那些光影太美好。未来有更多忘不掉的,有更多你会更喜爱的,那些才是你应该得到的,艾丽卡,扔掉那些泡沫吧。” “没有泡沫,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所以,这里的一切也都可以是你的。”佩洛兹伯爵已经不见了,现在在海瑞面前的,只是一个为了爱情赌上一切的艾丽卡,她的双眼如同石榴石般血红“你的地位,你的光荣,你祖先拥有过的一切……” “这一切都是你的东西,艾丽卡。我曾经为了你的木偶和高我们一个头的孩子打架,现在我也会,如果那个人是我自己,我宁愿看到从剑刃到剑柄没入自己的心脏。”海瑞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他感觉自己拒绝的能力已经到了极限“我,我要走了,艾丽卡,这里已经没有危险,我要去苏诺了。我,我想我们会再见的。” 这个男人不顾目光呆滞的女孩,像是旋风一样逃开了。不知所措的护卫们看着这个佣兵莫名其妙的举动,但艾丽卡就那般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行动,只能目送海瑞发疯地离开。那马匹被他驰聘得难以招架,发出沉重的喘息。 “帕斯卡!帕斯卡!”海瑞冲进雇佣兵营地,把正在和人喝酒吹牛的副官拽起来“你说过,苏诺要打仗,对不对!” 帕斯卡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无法计算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得连连点头“啊,是的是的,我跟您说过的……” “那还等什么,小伙子们!”海瑞朝所有人大声叫嚷着“我们去赚钱!马上,现在就走!我们去苏诺!帕斯卡,写一封信,告诉苏诺的公爵,我们的剑为他们服务!” 在一片沸腾与高呼万岁的声音中,海瑞转过身去,擦拭了一下眼角刚刚不慎漏出来的、不该存在的东西。现在,佣兵又要上路了。 第一百八十章 他的国(下) 尼美加的海湾静静停靠着斯瓦迪亚所谓的战舰,这些设计老旧的船只作用几乎仅仅限于装载士兵,既不适合用船头撞击敌人的舰船,速度也极其令人堪忧。更为尴尬的问题在于,它们的『性』能就连逃跑也不是诺德人龙首战舰的对手。这支可怜的舰队几乎是靠着被击毁的船只作为阻挡,才侥幸逃脱了二十多艘破烂货。 需求决定了发展,当帝国过去不在乎自己的海岸线、也从来没有想过用舰队来击败敌人的时候,那么所谓的海军也不过是一堆有可能装载着巨弩等机械的运兵船。相比较保守不肯迈步的斯瓦迪亚人,诺德人在学习上更积极,他们开始把自己的船只逐步改大、增强。在之前的战斗中,斯瓦迪亚人甚至惊慌失措地发现,北方蛮子拥有可以装载八十名武士与一架弩炮的巨型风帆战舰,他们的弓箭手在高台上向下『射』箭,打得斯瓦迪亚水兵鬼哭狼嚎。 斯瓦迪亚的水兵们在夜晚也和步兵一样无所事事,甚至要更加无聊。他们中相当多的人只是匆匆被招募起来的渔民,既谈不上战斗能力,也谈不上战斗士气。对于这些只想活命别无所求的人儿,被征召本身就是一场灾难。 “咱们的头儿去哪里了?”一个老水兵抱着木柴走到火堆边,那里围坐着他精神萎靡的‘歌德号’全船成员,包括那个带大伙死里逃生多次的舰长“这么晚急匆匆地出发,要干什么?” 舰长之前受过伤,现在只能软绵绵地躺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烤火,唯一的好消息是伤口并没有感染,在老水兵等人的照料下,开始缓缓恢复过来:“格林老狗,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那叫舰队司令,不是叫什么头儿。” “好吧,头儿你说得对。”格林把火烧得更旺了一些,一个小伙子正在耍弄他的冬不拉琴“你才是我们的头儿。” 歌德·维尔纳德苦笑着支撑起来,用勺子敲了敲老格林的头盔,又劳累地躺回去,几个士兵把一大碗飘香的鱼汤舀给自己的舰长,他只是勉强地喝了几口,吃光了薄如蝉翼的鱼肉片,拒绝了递上来的面包。看上去精神状态依旧恍惚,当时一根标枪命中了这位勇敢的舰长的后背,他差点当场死在船上,能活着简直是谢天谢地。 “歌德舰长,俺们看您不像是捕鱼的,也不是修船的,您是个什么人呢?”一个『毛』头小子流着鼻涕笑嘻嘻地问他,大家都喜欢听歌德说话,就像小时候所有男孩子都崇拜自己的父亲一样。他是无所不知的,从星星的方向到海水的洋流,从何时该作战到何时该撤退,歌德先生就是他们船只最不可或缺的明灯。 歌德稍加思索,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哦,我是骑士的次子,或者说就是一个没有地和钱的小骑士。” 士兵们发出一片惊呼,骑士老爷平日里都是鼻孔朝天的大人物,歌德大人的形象确实和以一敌百的骑士老爷不大相像,但气质是毋庸置疑的。况且歌德舰长从来不会欺骗他们,人们都非常好奇地凑了过来:“歌德老爷,那您为什么不去当骑士啊?” “因为我喜欢大海啊。”歌德的表情变得明亮起来,就好像被月光照耀的晶石那般闪烁“陆地是有穷尽的,而大海是永远可以追寻的,一个骑士如果骑马,那他只能从北海冲到罗多克,最多抵达萨兰德。但如果骑士乘着船,他可以前去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 士兵们的头脑已经不太理解歌德说得话了,但他们可以更加确信歌德是一个高贵的骑士——只有从没有挨过饿的人,才会有这样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梦。一个靠一艘渔船养活七个孩子的渔夫不会思考如何前往世界尽头,对于他们而言世界的尽头就是窝棚、船和嗷嗷待哺的娃。 “那为什么要来军队呢?”格林又往火堆里丢了一块木柴,噼里啪啦声中,火舌温暖着秋风冻僵的双手“这里可不是去世界尽头的地方啊。” 歌德摇了摇头,没有作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代替父亲和兄长响应征召,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公爵任命自己为舰长的时候没有拒绝,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会心甘情愿地赶赴最危险的战场……或许说,每一个男人都有用勇气面对自己的誓言与义务,只是他没有逃避罢了。 一阵嘈杂打断了这段谈话,所有水兵都惊慌失措地听到了叫嚷与刀剑碰撞的声音,一个满头是血的水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咱们的,咱们的司令被人剁了,脑袋『插』在矛上,骑士团的人在打我们!” 歌德挣扎着站了起来,在朦胧的夜幕笼罩之下,只有星星点点的火把在远方摇曳着。水兵们拿着长枪和短剑紧张地看着那些骑士越来越近,冷冰冰的铁甲巨盔在视线中渐渐清晰。斯瓦迪亚是骑士的国家,骑士是斯瓦迪亚最为强有力的长枪与盾牌,很多水兵已经不可抑制地双手颤抖,只要没有头脑发热,任何人都不希望和这些职业杀戮的机器为敌。 “你们谁可以代理司令的职责,与我谈话?”一个年轻的骑士手持长剑来到那些紧张无措的水兵面前,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些可怜的持械者,只要他愿意,立刻骑士们一拥而上能把营地打个对穿“我是罗斯·科迪,圣玫瑰骑士团团长,也是杀了你们舰队司令的杀人凶手,请有资格代理的人出来谈话。” 所有人都静悄悄地沉默不语,歌德目光转向那些舰长,却发现他们都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他长叹一口气,被老格林搀扶着站了起来:“我是歌德·维尔纳德爵士,如果没有其他兄弟出面,那么我就是这支舰队的喉舌。您为什么要杀了我们的舰队司令?” “因为他试图带人拿走我的脑袋。”罗斯挥了挥手,五颗头颅被静静摆放在地上,火光的映照下每一个死人的面孔都显得分外凄惨“你们可以不相信,但我没必要撒谎。” 歌德仔细看了看那些头颅,骑士不代表鲁莽与死脑筋,他知道具体谁试图杀死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骑士团已经骑到了舰队的脸上,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他长叹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罗斯·科迪比他高出足足一个脑袋,身上软甲上套着锁子甲、锁子甲上扣着布面铁甲(无袖板甲)、最外围还有一件十字罩袍,宛若钢铁铸成的骑士。 “那么,我们这三百多人的水兵,你又打算如何处置呢?”歌德长叹一口气,周围士兵们紧张的面孔,毫无保留映照在锋利的刀剑之上“只要你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可以以袭击贵族罪被处死,而又没有任何人可以对你加以指责。” “我不想那么做,你们并没有打算要我的脑袋。”罗斯用剑掀了掀歌德腰间的佩剑“献上佩剑,发誓忠诚于我,这就是我想要的。” 歌德一声不吭地解下了腰间的佩剑,左手撑地慢慢半跪下身子,将佩剑双手举过头顶。罗斯用手拍了拍那柄佩剑,表示接受这种投降,其他水兵也依次丢下武器半跪下来。对于他们而言,忠诚是一件非常可有可无的事情——船只来自数个沿海的伯爵领,水兵是当地的渔民征召而来。有什么好值得忠诚的?是值得忠诚于那些已经记不得名字的领主?还是忠诚于帕拉汶每个月发的三个第纳尔? “罗斯大人,请务必善待您的舰队。”歌德小声说道“我听说过您,您是英雄,但这些孩子只是一群不知道为什么而战的渔夫,他们是父亲、是孩子、是丈夫,您不能送他们去死。” 罗斯没有作答,而是抽出自己的骑士剑放在歌德的肩膀上,大声说道:“歌德·维尔纳德爵士!我现在任命你为圣玫瑰骑士团舰队司令,一切航海与舰队内部事务由你全权负责,你可愿意接受任命?” “是的,大人。”歌德低下了头颅,那些水兵似乎松了一口气“我将为您而战。” “我也是孩子,未来也会成为丈夫与父亲。”罗斯把歌德扶起身来,轻声说道“但我也得说,如果斯瓦迪亚需要我的尸骨,那将是我最高的荣誉。” 就这样,帕拉汶的舰队成为了罗斯·科迪的舰队。水兵们感觉除了换了个老大外,根本没发生屁事,歌德司令又比上一个满口粗话、动辄打骂的司令不知高到哪里去了,生活貌似一切都在沿着最好的方向前进。 对于罗斯·科迪而言,这是他第一次使用铁般的手腕处理一起叛『乱』,帕拉汶方向保持着耐人寻味的沉默,似乎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再仔细想想后罗斯也就释然了:他们连下一个国王是谁这种问题都筹划不好,又哪来的魔鬼时间来挑衅一个已经拥有三千名战士与三百名骑士、扈从的骑士团团长呢?就是为了一支已经被打光了的舰队吗? 在十一月的初旬,尼美加已经渐渐寒冷,骑士和士兵们换上厚实的衣物。镇长告诉他们,此处是不冻港,即便是十二月份也可以照旧航行。士兵们还在船上训练,模拟如何进行登陆战——虽然大多数人出海一远就吐得稀里哗啦,连罗斯也不能幸免。不过该练习还是要练习,吐着吐着就习惯了,或者吐着吐着就没什么好吐的了。 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一个叫做海瑞·布朗恩的雇佣兵头领加入了苏诺的先遣部队,他被许诺以三千第纳尔,条件是战争胜利。如果失败,只有一千第纳尔可以补偿。对于这个条件,海瑞欣然接受,毕竟雇佣兵掠夺的财富不是一点小小的薪金可以比拟的。 人们在棋盘上密布,信心十足地认定是无所匹敌的‘车’或‘后’。十一月十五日,斯瓦迪亚王国向罗多克王国宣战,三万苏诺军队集结在公爵的旗下,他们的剑将会犁过罗多克的土地。 第一百八十一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一) “一次重大的胜利,将军。”希尔·兰德士和沃尔夫·路西法坐在火堆边,火上搭着架子和小铁锅,里面正‘咕噜咕噜’翻滚着茶叶,独眼船长正咋为自己的首领讲述着自己回归北方后的所见所闻“拉格纳的部队突破了萨哥斯的城墙,一座崭新的城市已经成为了诺德人新的领地,奥丁为我们送来了光荣的胜利。” 沃尔夫笑盈盈地点了点头,用勺子从铁锅里舀出些许茶水装进木杯递给希尔,后者赶快双手接过。路西法男爵也给自己舀了一份,在整只军队里,恐怕也只有希尔懂得、有这个闲情雅致和沃尔夫品尝这东方的珍稀。他们吹了吹热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苦涩但却别有香气的茶水。 “真好,我们又胜利了。”沃尔夫裂开嘴笑了笑,双眼看向营地里精神抖擞的巡逻士兵“士兵们状态更好了,这里的冬天真是舒服,连雪都没有,枫叶还红着。” “但是亚伦的老爷们却似乎在这样的条件下挑衅我们。”希尔放下杯子,看了一眼锅里翻滚的茶叶“真是群小天才,我的将军,我们会用鲜血喂饱他们的。” 一群手持长枪的士兵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沃尔夫搓了搓手掌,和带队的军官打个招呼。诺德人的发誓手势是握紧右手放置胸口,以拳代表托尔的雷神之锤。外加沃尔夫本人对斯瓦迪亚骑士文化的参考,黑加仑军下级军官或士兵向长官问候以拳顿胸,上级回礼举手示意即可。或许沃尔夫本人没有意识到,但黑加仑军毫无疑问是所有诺德军队中,第一支拥有‘军礼’概念的部队。 “我从来不怀疑。”沃尔夫把手伸进自己的大衣里,哪怕是罗多克冬天依旧不是那么温暖的,呼吸之间已隐隐有了白雾“他们可以来多少人?两千?三千?四千?五千?那也只是个数字而已,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军队,把战争当做无聊的加减法……希尔,拉格纳公爵攻占萨哥斯损失了多少人?” “损失至少一千五百人,但并不算伤筋动骨,相比较韦尤恩之战,这简直是令人感动的胜利。”希尔叹了口气,茶水的味道真的让人困扰呢“在韦尤恩,尸体沿着海洋漂流,甚至堵塞了河口。那些小首领们为了逃避损失争执不休,结果却换来了更大的损失。” 沃尔夫抱着热茶没有说话,他轻轻搅拌着锅内的茶叶,不让它们沾到锅底。如果说人和鹭草、鸟兽、虫鱼有什么区别,那么一定是因为他们可以思考,这是与生俱来的权利——虽然很多人并不在意。 “那么,我们又能走多远呢?如果说有什么是这个时代最不幸的,毫无疑问,那就是我们如此懵懂无知,卡拉迪亚如此广大可怕。”沃尔夫看着远处红『色』的枫树,在视线里变得星星点点,仿佛燃烧的火苗在树梢与林间攒动“每一个年轻人倒下,都意味着越发脆弱的诺德。倘若我们依旧横冲直撞,迟早如同被流水冲走的落叶那般无影无踪。” 希尔静静思考着,他注意到沃尔夫的剑柄上镌刻着什么,想要仔细看一看,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让他未能如愿以偿。安度因带着几个士兵跑到沃尔夫面前,匆匆行了顿胸军礼,向沃尔夫报道:“将军,我们发现了大量罗多克军队出现的痕迹,他们禁止商队出入亚伦城内,并设立了哨岗,严格排查过往。我们周围的地区被封锁了,一切消息都透不过来。” 黑加仑军的将军不紧不慢地将茶水喝光,倒掉锅里已经煮的没有味道的茶,用残渣和剩水熄灭了火焰吗,扶住剑柄站起身来,面对着安度因问道:“亨利男爵有消息吗?” “他来了,在帐篷里等您。”安度因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已经能够意识到,压抑在头顶许久的乌云终于爆发出第一声雷鸣,可想而知接下来无疑是劈头盖脸的倾盆大雨“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把杜瓦克因和希尔薇叫来,我要他们把全副武装的士兵都带过来。”沃尔夫沉思了一下“顺便通知我们的盟友,狂战士乌卢,告诉他们,战争已经开始了。” 伴随着步兵们的军礼和整齐且紧张的脚步声,安度因领命而去。不管所有人怎么想,是否乐意去认识到兵刃相见已不可避免,是否明白朝不保夕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整支军队的头上,是否有勇气前去面对这一切,剑终究出鞘。黑加仑军的营地内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手持短矛与战斧的士兵一个班队一个班队地集合,希尔薇抽出长剑指挥东方团的盾女将铠甲立刻从铠甲仓库中运出,瓦格良部落的武士们一言不发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蝶形护面后一双双狼般的眼睛渴求着新鲜的血『液』。 “现在什么情况?”沃尔夫走进帐篷内,凳子上坐着上气不接下气的亨利男爵,看上去这位已经不敢住在城里的罗多克事务官狂奔到自己的军营内,情况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他们已经打算动手了?” 亨利男爵点了点头,沉重的喘息声让男人显得非常得苍白脆弱。大家都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但接受罗多克就这么被硬生生撕扯出个城邦,还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痛苦,他慢慢恢复了体力与理智,抬起头看着沃尔夫雅尔。 “您发过誓,站在国王这一边的,对吧?”亨利男爵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在这该死的时刻,他已经不知道如何能够新任面前这根看上去随时可能弯曲的救命稻草,就算诺德人再可怕、再能征善战,也只有不到两千人“您不会背叛自己的誓言的,一定不会,对吧对吧?” “是的是的,比罗多克人更加值得信任。”沃尔夫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关键人物的懦弱让他气都不打一处来,他立刻抓住亨利男爵的衣领,贴近了大吼道“给我情形一些,倘若你们罗多克人都提不勇气保卫自己的领土完整,你又有什么颜面,前来请求我为你们而战!?” 亨利男爵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慢慢冷静了下来,坐回到了凳子上。沃尔夫把他扔回凳子上,这么危机的关头让他的大脑有些不清醒,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刚刚把自己拎起来的诺德人,是整个军营里最不像诺德人的那一个:“哇……您的训练真是卓有成效。” 即便隔着厚厚的武装衣,亨利男爵也能看得到沃尔夫双臂微微隆起的肌肉,以及健硕起来的胸膛乃至整个身躯,和几个月前相比,这个脸上还挂着彩的小雅尔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又做了怎样的努力。也许是错觉,也许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现在的沃尔夫在体态上显得高壮了许多。 “是啊,只是简单地训练了一下。”沃尔夫皱着眉头,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作战的沃尔夫从来不会饶口舌“请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啊,是的,沃尔夫雅尔大人。”亨利男爵整理了一下思绪“亚伦已经决心造反了,既然如此,那么您的黑加仑军毫无疑问是他们的眼中钉。” 沃尔夫点了点头,这是一段屁话,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他说下去,对罗多克人,路西法男爵大人现在已经不敢抱着很高的期望了。只要他别崩溃,别在军营里嚎啕大哭,那他就是一个值得发糖的好罗多克爷们了。 “但是您不必在意,请务必坚守,只要能胜利,什么样的代价罗多克王国都能支付得起!”亨利男爵严肃了起来“我们的舰队已经开往亚伦,只要您能坚持吸引住他们的兵力,我们的军队就可以在明晚之前迅速登陆,并击败那些不忠诚于国王的叛『乱』分子!” 沃尔夫点了点头,和之前猜到的差不多,他简单地和亨利男爵做了最后的交代,走出了帐篷的大门。亨利男爵也紧紧跟随着,他现在只有亲眼看到诺德人鱼鳞般泛着光芒的铠甲,才能够安下心来。 聚拢在门口的,是杜瓦克因和希尔薇的斧矛团与东部团,如果非要说这两个团有什么共同的特点,那么一定是重甲率相对较低、使用斧和未改变的步兵短矛。非常多的东部人是轻装作战的习惯,但核心的精锐一般被放在一二中队,他们身穿锁子或鳞甲,在第一排提供非常良好的防卫保证。希尔薇也不再和沃尔夫斗嘴,这个年轻的女孩像是一柄整装待发的长枪,随时准备着向死亡出击。 “杜瓦克因团长,你的军队立刻向西部大学区方向进发,清扫所有遇到的障碍,把孩子们从学校里接过来!”沃尔夫稍加思索,对自己的军队下命令道“越快越好,不得有误!” 抓根宝先生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所有士兵跑步前进,那些究竟战场的瓦格良青年军即便穿着重甲,依旧生龙活虎,沃尔夫不得情不自禁感叹,从小就搞军事训练的精锐当真不是胡吹的。 “希尔薇,你的东部团立刻向东部清扫!”沃尔夫拍了拍盾女的肩膀,后者骄傲地与沃尔夫平行对视“杀光所有抵抗者,保持侦查亚伦方向!只要发现敌方大部队情形,立刻撤回,如果有小队斥候,立刻伏击。俘虏不要留,问清情报就地处决。” 盾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拎起自己的盾牌与剑就要出发,这时沃尔夫叫住了她,声音里有些本不该存在的服软:“活着回来,不然我没有脸面去见托曼。” 希尔薇没有回话,但呆『毛』上下摇曳了几回。很快,两支主要由东部人组成的军队离开了沃尔夫的视线,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该死的十二月,还真是和温暖毫无联系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二) 伊路西德倒在地上,他的胸口『插』着一柄可怕的长枪,鲜血沿着坚固的锁子甲外流。他无法看得到,但很清楚致命伤口几乎豁开了整个心肺,寒意挤进了他的内腔。即便他不是一个参军五年的亚伦军士,也应该明白这是无可挽回的致命伤。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个几乎把他当场杀死的诺德人已经倒在了身前,七八记深可见骨的重创穿破了嵌铁的棉甲、掐灭了海盗旺盛的生命力,他永远保持着前扑的姿势死在了土壤上。 “咳咳咳,混*账东西。”他用力想要把那柄诺德长枪从胸膛里拔出来,但伊路西德感觉到作呕欲直冲头顶,赶紧放弃了这个倒霉的打算。他可不希望自己还没有死在长枪下,就被自己的呕吐物堵死呼吸道。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偏过头去,看到整个哨岗已经冲天燃烧。原本他应该是这场防御战的指挥官,而不是躺在地上等待死亡的白*痴,那身锁子甲如果不是骤然间的长枪突刺,也不会如此轻易地被贯穿。那么坚固的哨岗,完全可以等到轻骑兵寻找到援军,也完全可以等待到援军的到来……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罗多克人在诺德人面前,就如同遇见了沸水的蚂蚁? 一个穿着硬化皮甲的士兵拼命抵抗着一个持斧战士的攻击,即便那坚实可怕的大盾为他提供了保护,但他依旧不敢挥舞直刃战刀砍杀,结果被一把诺德战斧打得抬不起头来。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个年轻的、装备简陋的诺德士兵面庞上爆发着可怕的凶光,那近乎赤红的勇敢究竟是从哪里而来?难道诺德人就不怕死,难道诺德人就意识到不到剑捅在他们胸口,一样会丧命吗? 他想不通,也不必想通了。 一声干脆的碎裂声,漂亮修长的腿与裙摆般的锁子短甲,是他最后看到的东西,一位呆『毛』摇曳的诺德盾女踢断了伊路西德的脖子,就像是踢出一记漂亮的足球。希尔薇左脚踩在伊路西德死不瞑目的头颅上,一手持着滴血的长剑,一手握住涂着狼爪的圆盾,沉默的盾女们跟随在她的身后,将还喘气的罗多克伤兵一一处决。 希尔薇张望着已经渐渐走向结局的战场。二百名东部团士兵扫除了哨岗内的五十名罗多克士兵,就像是一场暴风雨洗涤走了浮灰,仅有三个士兵英勇战死。他们倒下在冲锋的路途中,其中一位舍身干掉了敌人的指挥,后续的士兵踩着他们的尸骨夺取到了亚伦人的旗帜,并把那绘制着城堡的黄底旗帜和岗哨一起焚烧。 “报告团长,一支一百八十人的罗多克军队正在朝哨岗方向赶来!”一个身穿轻甲的诺德士兵一路狂奔跑了过来,对希尔薇匆匆行了军礼“以重步兵为主,看上去是亚伦的精锐。” “辛苦了。”半身盔甲沾染着鲜血的希尔薇朝年轻的斥候微微一笑,那玫瑰般的笑颜令后者情不自禁地脸红起来,挺直了腰杆行了个军礼站到了一边“休息一下,让第三中队安排新的斥候吧。” 中队长们来到了希尔薇的面前,看起来刚刚的这场战役只能算的上开胃小菜,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兴奋地谈论着刚刚的斩获,七嘴八舌地建议,如何把遇到的、将近二百人的重装步兵部队一票打尽。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讨着,仿佛这些敌人的铠甲武器与旗帜已经是囊中之物。 “不,不要像蛇一样贪得无厌。”希尔薇摇了摇头,所谓指挥者,就应该是那种在所有人都兴奋到如火如荼地步的时候,泼一盆冷水的人“我们不应该和那些重装士兵硬碰硬,哪怕是伏击也意味着重大的损伤。” “团长,我们是您和沃尔夫将军训练过的精锐,连那些剑士团的亲儿子也不是我们的对手!”一个中队长不甘地反驳道“那些罗多克人,只是死人罢了……” 希尔薇举起了手,那些中队长立刻闭上了嘴,不论是出言反驳者还是窃窃私语者,统统安静了下来,这个手势不仅仅被用作回礼,同时也意味着希尔薇不希望有人来反驳她。你当然可以尝试违反,只要你觉得自己的脑袋或鼻梁骨比剑柄还要硬就可以。 “我们当然不会把这些敌人带到营地去,这些散装的肉片既然来到了眼前,哪里有不吃下去的道理?”希尔薇的侧脸映着火光,整个身躯仿佛笼罩在地狱的祝福之下“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他们兵强马壮、时期高昂,也许是无所事事的巡逻队,也许是专门支援的精锐部队。他们能这么快时间赶来,说明他们不会来自支援不及的亚伦。” 中队长们都纷纷表示赞同,没有人能够怀疑希尔薇的战争天赋。和沃尔夫拉扯着,亲自教授如何打仗的卢瑟不一样,希尔薇是天才,也是瓦格良人的翘楚。她的教育决定了指挥风格,就像瓦格良人在为卡拉德帝国皇帝做近卫军的时候,他们往往选择防守反击,而非冒险作战。这一点深深影响到了瓦格良人的战术乃至战略方面。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要去消耗他们的体力和耐力!这里也绝对不是发挥我们优势的最佳位置!”希尔薇用剑指着伊路西德军士已经冰冷的身躯“所有士兵节约体力,我们就地休息,十分钟后出发下一个哨所!” 罗多克精锐步兵一向装备沉重,富裕的城邦或家庭给予他们充分的选择。这些步兵恨不得把锁子甲打成两层——事实上很多士兵这么做,因为很多时候,对手是可怕的斯瓦迪亚骑士。诺德人则不然,除了少数能够自备武装的士兵、以及提供武器装备的雅尔外,他们习惯于轻装作战。 从黄昏一直到临近深夜,这支疲惫的罗多克军队一直接到各个哨岗的轻骑兵请求援助。等到他们赶到,已经是一群人守着被杀死的尸体发愣,气喘吁吁的增援部队队长叶格尔揪住守卫队长的衣领,扯着脖子怒吼:“诺德人呢?人在哪里?” 一脸无辜的小队长也被吓傻了,满脸都是泥巴和烟灰,看起来确实是被人一顿暴打,却只能磕磕巴巴地告诉巡逻队长叶格尔:“那些诺德人突然冲了出来,猛攻袭击了我们的哨岗,杀死了几个执勤的人,然后就离开了。” 叶格尔和他的罗多克重步兵们一晚上从一个哨岗奔波到另一个哨岗,直到晨光在天边亮起,他们终于抓住了那些诺德人的尾巴。那些装备简陋的诺德人惊慌失措,很多女战士发出细长的尖叫,看上去她们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个路口面对这么多的罗多克人,惊叫着从两座茂密森林间的狭长地带后撤。那些罗多克人哈哈大笑,一群女人打仗简直是对战争的侮辱,更何况如果能够把她们俘虏,那么这些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诺德女人…… “小子们,冲过去,拿走今晚的辛苦费!”一个老军士吹了声口哨“上啊,结束这起可笑的捉『迷』藏!” 铁靴踏地的声音在森林密布的林间响起,当他们钻入这条狭长的道路时,巡逻队长才意识到自己的军队每排只有不到五个人可以作战。整支部队如同被抻开的面条,变得又细又长,士兵们流淌着虚汗的面庞上带着病态的笑容。叶格尔似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但已经晚了。 “长官!”一阵惊呼在士兵中响起、一阵牙酸的标枪扎入人体的声音从树林间传开、一阵无可抵挡的眩晕涌上心头“撑住,长官!” 希尔薇举起第二根标枪,又慢慢放了回去,已经不是时机了,那个肩膀被命中的军官被亲卫团团保护住,硕大的阔盾组建起一个小小的堡垒。那些罗多克人惊讶地发现,原本狼狈逃窜的诺德人不跑了,前后出现了密集的盾墙,他们精疲力竭地冲了过去,试图撕开这层阻碍。但这些精力旺盛的诺德人完全不在乎困兽之斗,在短矛与长剑的刺击下,尸体又将前后的路口进一步严严实实地封堵了一层。 “前进!”希尔薇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把他们的空间最小化压缩!” 混『乱』而精神萎靡的罗多克重步兵被两个中队的诺德重步兵压缩在中间,如同包裹在面里的馅饼,一点点被捶打、挤压,最里面的士兵甚至连剑都拔不出来。经验老到的黑加仑军士兵踩着罗多克人的尸体,将盾墙如同海浪一样扑在罗多克人的脸上。有些罗多克人试图进入森林逃跑,但是要么挤不开身,要么刚一跑进树林就传来一声声惨叫,在巨大的惊恐之下,他们像是面对烈火的蚂蚁,阵线更加拥堵不堪。 “从左边树林里冲过去,杀了他们!”希尔薇对旗手说道“向森林里的人打信号,冲锋!” 年轻的旗手上下挥舞着黑加仑军的狼爪旗帜,罗多克人正『迷』茫地试图从前后突破,亲卫们正在帮助军官恢复状态,只听得一阵可怕的嚎叫声,东部团的士兵的战斧狠狠剁在侧翼罗多克士兵的脖子上。那些连剑都没有空间挥舞的罗多克重步兵被推搡着挤在一起,伸手敏捷的瓦格良盾女甚至踩着盾牌向下刺杀,拥挤的空间就像是一滩沼泽,吸引住了罗多克士兵百分之九十的战斗力。 绝望的罗多克人发现,自己真的除了伸出脖子挨宰外,什么也做不到。甚至可笑的是,脚踩着脚的人群里,连脖子都伸不出来。诺德短矛下,一个个装备坚实的罗多克战士死不瞑目,巡逻队队长已经明白了,今天就是路的尽头。 在刀光剑影之间,罗多克人迎来了最后的结局——崩溃,士兵们如同疯狂的蝗虫,扔下武器朝没有敌人的右侧森林逃跑。他们沉重的装备成为了障碍,磕磕绊绊地穿过树林,一个个惨死在埋伏者的手中。 “大人,我们也跑吧!”年轻的亲卫带着哭腔说道,他们扶着昏昏欲死的叶格尔队长,到处都是宰杀罗多克士兵的诺德屠夫,他们拧下死人的头颅,用他们的残肢祭祀野蛮的神灵“再不走,来不及了。” “不了,你们走吧。”叶格尔痛苦地低下了头,鲜血沿着锁子甲流遍了身躯“我如果不能把他们带回去,那么也应当和他们死在一起……啊,是的,死神来了。” 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一群手持剑盾的诺德盾女敲打着盾牌,慢慢包围了剩余的七八个罗多克人。希尔薇摘下头盔扔到尸体边,拿着剑盾走到队长的面前,用非常糟糕的罗多克语说道:“投降,只有这一次机会。” 队长撑住盾牌的边缘,抽出自己的直刃军刀,慢慢走到希尔薇的面前。 “按照你们的规矩,我们决斗。”叶格尔咳嗽了两声“如果我赢了,放我们走。” 希尔薇歪着头,似乎简单思索了一下,看起来并不表示赞同,手中的长剑狠狠刺透了叶格尔队长的胸膛,后者根本来不及格挡,就在盾女灵活的手腕下丢掉了『性』命。盾女们一拥而上,无论是年轻的近卫,还是年老的军士,统统留在了黎明普照的森林。 “现在,我们离胜利近了一步。”希尔薇喃喃地用亚麻手帕擦去剑上的鲜血,百无聊赖地走在尸体堆间“沃尔夫,这可超过你付给我的薪水了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三) 温妮紧张地将一堆缝制品捧在怀里,现在整个黑加仑军营地到处都是目『露』凶光的士兵,他们的双眼如同饿狼般,在黑夜寻找能够填饱刀剑肚子的食物。作为一个罗多克女孩,她从未想过这一幕会如此可怕,篝火在营地各个角落、密集的帐篷间接连点起,照亮了每一个骇人的面孔。 “今天,我们饱饮敌人的鲜血!明天,我们饱饮美食,用他们的头盖骨当碗使!血祭奥丁,血祭诸神!” 她急匆匆地一瘸一拐穿过一片二十多人的聚集地附近,一个亢奋的中队长高举着长剑,动员自己的士兵,那饱经战火的面孔上闪烁着嗜血的癫狂。士兵们也举着剑高声应和嚎叫:“血祭奥丁,血祭诸神!” 杂役们从仓库里拿出精良的新锻造武器,分发给那些已经武装到牙齿的士兵们,或是当做备用武器放在围墙附近。温妮在士兵们那可怕的雪白长剑上,看到了自己的苍白的脸『色』,急急忙忙地离开了。事实上没有人会有欺负她的打算,他们在渴望光荣且势均力敌的较量。刀剑在磨刀石上一遍又一遍抛光,长枪密布在枪兵团的旗帜之下,若果说战争是一把择人而噬的烈火,那么黑加仑军就是一簇甘愿被烈火吞噬的干柴。 “沃尔夫先生!”温妮站在诺德男爵的门口,朝里面叫到“我做好了您需要的东西,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流利的罗多克语从帐篷内传了出来,温妮经常有种自己侍奉的是个罗多克贵族的错觉“辛苦了。” 她走进帐篷,沃尔夫正坐在桌子前,在一堆纸张间写个不停。曾经有人提议为黑加仑军辛苦的将军雇佣几个书记官。但是由于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跟的上沃尔夫头脑运转速度,甚至连写字,都是不被嫌丑就是被嫌慢。外加沃尔夫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干五个书记官的活,与其雇佣一个班的书记官,不如再扩编一个班的军士,于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些都是您需要的东西,我缝制好了。”温妮把一个包裹放在沃尔夫的面前,里面整整齐齐罗列着沃尔夫需要的东西“很抱歉,有些颜『色』的线我没有找到,所以拖得时间有些久了。” “不,一点也不久,时间刚刚好,我以为可能会在战争之后才能做好呢。”沃尔夫笑了笑,这位将军长相缺乏吸引力,但不算难看。当他笑得很自信的时候,你最好祈祷不要站在他的阵地对面“做的非常精致,回去吧。不管我们会不会胜利,我都许诺保护你的生命。” “那么,如果您胜利的话,蒂凡娜她会……”温妮紧张地看着沃尔夫“她会怎么样?” 沃尔夫眨了眨眼睛,感觉看到惊慌失措的温妮总是让人心情大好。有些孩子并不讨人厌,甚至可以说很招人喜欢,但你就是很想欺负欺负,就像是大家都想搓搓乖巧不闹的小猫一样。人类,尤其男人,总是一群富有恶趣味的家伙。 现在黑加仑军的将军就非常希望快乐一下,他搓了搓温妮的头发,把梳理好的头顶弄『乱』,盯着她惊慌失措的双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可能会逃离,从伯爵之女变成囚犯。也可能来不及逃离,被王国军队抓住。我怎么会知道,那些大头兵怎么玩弄一个平日里需要仰望的贵族女孩呢?那么可怕的事,我想不到噢。” 温妮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她一瘸一拐走上前去,紧紧抓住沃尔夫的手,仿佛握紧了能够拯救一切的希望:“沃尔夫大人,求求您,您一定要救下蒂凡娜……”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温妮?”沃尔夫不屑地笑了笑,就像是在嘲讽一只惊慌失措、四处撞墙的橘猫“我为什么要帮助我敌人的女儿呢?要知道,他们想要我脑袋的欲望,和我想要在他们脖子划一斧子的欲望同样强烈。” 温妮看起来快要哭了,眼眶红得像是只饿了三天的兔子:“大人,我知道您虽然是个诺德人,但是有一颗善良的心,您一定会救她的,我什么都肯为您做。” “不不不,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沃尔夫感觉脑壳一阵剧痛,自己一个好端端的诺德征服者,怎么说着说着变成道德模范标兵了。他连忙打断温妮的话,恨不得立刻把她的嘴用胶布封起来“停一停,你听好了,我承诺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是因为蒂凡娜履行了自己的义务,所以我也不会为难你。至于她自己的命运,是她自己的问题,就算她脑袋被砍了下来在我面前转几个圈,我也不会眨一下眼,你明白?” 温妮开始啜泣起来,她真的很想保护蒂凡娜,保护自己这个世界上唯一留恋的人。但是她又能怎么做,她只是个被诺德人俘虏的小小女孩。倘若不是沃尔夫还遵守着最基本的信誉,她可能已经被分给那些可怕的士兵了——其实这个多半只是她吓自己。 “好了,不要哭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回去吧……” 可怜的罗多克小医生也终于能意识到,再温暖和蔼的诺德人,他的心肠也像铁石一样冰冷坚硬。沃尔夫就算再好,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掠夺者,他在乎的只有自己手下一千多名士兵,那些罗多克杂役他是否在乎,温妮还真的不好说。 “那么,大人,您知道蒂凡娜很聪明吗?”既然无法请求怜悯之心,就要为爱人的生命想尽一切的办法“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而您总是很忙,不是吗?” 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提议,沃尔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鼓起勇气的女孩,那么倔强而又坚定的眼神,就和当时跪在他面前,祈求只惩罚她一个人的温妮一模一样。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双面,而这个罗多克女孩,无论哪一面都叫人讨厌不起来呢。 “所以呢?她聪明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沃尔夫皱着眉头,他讨厌有人突然闯入自己的生活,如果不能迅速让他感到舒服,那么那个人会成为他讨厌的敌人,很明显,温妮已经开始挑衅自己私生活的底线“你觉得我会用两个女人来装点我的帐篷吗?” 温妮还想说什么,沃尔夫朝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她只能无奈地深鞠一躬,一瘸一拐地向这位诺德绑匪告别。在蜡烛的光照下,这位将军的神『色』似乎有些憔悴,孤零零的身影宛若雕像般单薄。但她知道,这个帐篷里住着军团跳动的心脏,所有暗淡的鲜血都在此处化作涌动的殷红,输送到肢体的各个角落。倘若这个男人倒下,那么这支无情悍旅就会如同被击穿心房的武士般倒下,成为历史上无数消亡军队中的一支。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温妮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看到沃尔夫的剑被丢在床尾,只要自己现在找个理由回到他的身边,就可以试着用自己随身的针……她连忙摇了摇头,哪怕是为了蒂凡娜,自己也不该如此冒险。但是如果沃尔夫死去,那么亚伦就不可能失败——她不知道为什么,念头就是这么执着地告诉他,只要路西法男爵一死,所有的蒂凡娜的威胁都将烟消云散。 正当她在门口犹豫不决之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完全全堵住了他的视线。托曼那张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庞出现在她的面前,轻轻把她拎了出去:“温妮小姐,请回到你的帐篷休息,不要打扰沃尔夫大人了。” 温妮勉强能半听半猜知道托曼在说什么,这个善良的女孩子终究是没能过自己内心的一关,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她努力拖着不便的腿,如释重负地离开了。不管未来发生了什么,她都会求沃尔夫保护蒂凡娜,哪怕自己变成过去在街头看到的、曾经最恶心的样子亦无所谓。 “她来做什么?”托曼把帐篷的帘子放下,有些怀疑地看着罗多克女医生“眼神不是很对劲,这个女人想要伤害您吗?” “不,她不会那么做。”沃尔夫叹了口气,把所有的东西收拾起来,放在桌子的一脚“但她也不会放弃,托曼,女人为了爱情什么都肯做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四) 当杜瓦克因的军队终于回到了营地时,沃尔夫情不自禁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挂念终究安然落地。只要拉格纳的儿子没有事,哪怕天塌地陷也不过尔尔。军队被击败了可以卷土重来,亚伦丢了可以掉头就走,恩公的孩子若是出了半点差池,路西法男爵怕是除了以死谢罪外,实在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沃尔夫老师,我来啦!”伊瓦尔刚刚抵达了黑加仑军的营地,就吃了沃尔夫一记大大的拥抱,洛德布罗克家的小瘸子隔着这位雅尔冰冷的锁子甲,感受到了不可抵御的亲切“你叫我们来干什么呀?” 士兵们从沃尔夫的身边扛着武器整齐地踏步走过,伊瓦尔情不自禁地想起,奥拉夫伯爵笑话过沃尔夫的军队是‘晾衣架子’,而且是当着这位雅尔的面开玩笑——只是当时沃尔夫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淡罢了。现在看上去,伊瓦尔相信哪怕那些黑加仑军士兵是衣服架子,也应该算是带刺、会杀人的衣服架子。 “你们什么都不必做,但是也不要离开这个堡垒。”沃尔夫『摸』了『摸』他的头发,和侍卫一起把他放在轮椅上“我们和亚伦的战争开始了,倘若那些王八羔子拿你们做人质,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伊瓦尔有些不满地鼓起来嘴,嗓音还未像成年诺德人那般完全粗犷豪放,但是已经开始变声,褪去了孩子的青涩与稚嫩“老师,我是拉格纳的儿子,如果被人知道我在作战中只是在拖别人的后退,他们会嘲笑我的家族的。” 即便非常好奇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于去嘲笑拉格纳·洛德布罗克的孩子,沃尔夫还是笑着搓了搓伊瓦尔的脑袋“怎么可能呢?你的父亲、我的领主,拉格纳侯爵也是一样,在我们的后方运筹帷幄,担任指挥官的角『色』。所有诺德人都有成为战士的资质,可是总需要有人去指挥我们如何作战,难道不是这样吗?” 伊瓦尔其实挺想告诉沃尔夫,不管是他还是自己,都没什么成为战士的资质。但是父亲告诉他要听沃尔夫叔叔的话,不可以惹沃尔夫叔叔生气,不然回去之后就把他扔进海里。所以伊瓦尔『摸』了『摸』头闭上了嘴,思索着怎么能偷偷跑出来,好好地看一场令人拍案叫绝的大战。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回去休息,这边交给我。等作战结束,我再把你送回学校,现在就当做是假期吧。”沃尔夫拍了拍伊瓦尔的后背,对自己的斧矛团团长说道“你,杜瓦克因!安排一个中队,你亲自保护好孩子们的安全。要是出了差错,你爹也得好好想想办法,怎么安慰那些可怜的、想要拿剑搞我们脑袋的领主们了。” “可是头儿哇,我想砍人。”杜瓦克因愁苦得嘴角都瘫了下去,委屈得不能自已,那身鳞甲下雄壮的身躯恨不得当场塌地“连希尔薇都带人宰了一百多重步兵,我总不能连自己侄女都不如吧?” 凌晨时分,潇洒的盾女希尔薇,带着每人腰间别着一两个亚伦重步兵脑袋的东部团,回到堡垒。几乎所有诺德人的鲜血都被点燃了,新的战利品立刻被『插』在木桩和长矛上,成为了军营的装饰品。现在能打能干的希尔薇有了一个新的称号,士兵们高呼她为‘瓦尔基里’(女武神)。 非常高兴的沃尔夫拿出了一枚请温妮缝制上带子的铁质圆盾形勋章——上面画着一对交叉的战斧。 刚开始,出于对沃尔夫的本能抗拒,希尔薇对这么个东西挂在脖子上是表示拒绝的。但很快,她就被上面古朴漂亮的雕刻与涂『色』吸引住,徽章上甚至连两柄战斧下方的镂空工艺,都被做得一丝不苟。颜『色』搭配更是叫人眼前一亮,仿佛战斧交叉摆放在棕『色』木制圆盾上那般,『摸』上去斧子标志有凸出的手感。 “这个是”希尔薇努力做出并不在乎的样子,但眯起来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兴奋的心情,如果呆『毛』可以表现出她的愉悦,那么此时一定已经风车般转圈摇晃起来。 这个时候,倘若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沃尔夫定然要欺负一下好奇心被吊起来的盾女。然而现在大家都在看着,尤其托曼也在,当着自己最可靠护卫的面,终归不能做的太过分。于是沃尔夫清了清嗓子,满足了瓦格良小姐旺盛的求知欲。 “这个徽章,是奖励那些主动出击、率领军队英勇作战的人,希尔薇。”沃尔夫把这项勋章,郑重地将其放置在填充着天鹅绒盒子内,颁发给瓦格良盾女“恭喜你,被授予‘黑加仑军冲锋勋章’,你是第一个获得这项勋章的人。” 当听到这一段故事后,伊瓦尔情不自禁张大了嘴,在这个神奇的营地,他仿佛看到了奥丁和他瓦尔格拉神殿里的恩赫里亚(英灵)们“希尔薇小姐这么厉害的吗她是不是特别擅长战斗啊?我听别人说,她相当漂亮『迷』人,就是脾气有点……” 一双冰冰凉凉的手掌捏在伊瓦尔的脸蛋上,希尔薇有些疲惫的面庞出现在小瘸子的面前,那长长的呆『毛』如同悬挂的金黄『色』冈格尼尔长枪,撩拨过孩子的额头,吓的这位拉格纳之子手足无措。 “哦,脾气有点怎么样啊?说说看,我保证不把你按在锅里煮着吃。”希尔薇像是『揉』捏一坨泥巴一样,玩耍起来伊瓦尔的脸蛋,丝毫没有面对王国最大权臣之子的觉悟“杜瓦克因,我来代替你了,我很累,要休息一下,东部团交给你来指挥了。” 说罢,希尔薇笑眯眯地推着伊瓦尔的轮椅,带着三十位军士与那些两股战战的留学生回到休息区,只留下杜瓦克因在原地兴奋地挥舞双拳,这位瓦格良部落的继承人完全无视了伊瓦尔那幽怨的眼神。不过终究是好事,女人带孩子比一群只想打打杀杀的肌肉战士强多了,看上去伟大的拉格纳之子伊瓦尔,貌似失去了观摩作战的机会。 黑加仑军经历了亢奋与嗜血的折磨,现在渐渐恢复了平静。最后的准备已经一切就绪,倘若说还有什么事是被遗忘在脑后的,那么恐怕连绕着营地巡视一圈的沃尔夫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每十分钟,就有一个步行或者可以骑马的斥候前来报告,直到早上七点的时刻,一个策马狂奔的斥候率先回到了黑加仑军的军营。 “将军,敌人集团军出现在亚伦城方向,按照您的命令,我们接力传递消息,并立刻所有斥候回撤。”气喘吁吁的班队长严格执行了命令,即便他们并非职业的斥候,但这件事做的一丝不苟“对方的人数在四千人左右,重步兵占比在四成以上,混杂大量弩手。” 按照小时候八岁学到的大小比较,沃尔夫现在应该带着自己手下的一千多人夹着尾巴就走,能不多留,就坚决不要多留。算上乌卢与他的狂战士和普通步兵,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人不到。在别人的领地内就像被洪水包围的一叶小舟,似乎只要对方稍微用力,就会像夹子里的核桃一般立刻粉身碎骨。 “怎么样,沃尔夫,战斗开始了吗?”乌卢带着一群狂战士来到围墙上,宛若一尊铁塔般毅力在沃尔夫的身边,兴奋地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斧子“我真的等不及了,奥丁和托尔向我索要鲜血,他需要更多的英灵,他要扩张他的瓦尔格拉!沃尔夫,你能听到奥丁在呼唤吧?他要我们敲碎伪神信徒的脑袋,他要我们向他献祭他们的内脏……” “等一等,什么是伪神?”沃尔夫有些想笑“你是说,那些圣神的崇拜着们吗?怕是在他们眼里,奥丁才是……” “不不不,我的朋友,您这么说就不好了,既然生而为诺德人,就应该为诸神献上忠诚、荣誉与勇武。”塌鼻子狂战士显得非常地坚定,沃尔夫见过很多把奥丁、托尔、提尔(战神)等诸神挂嘴边的人,但那些家伙多数只是以诸神的名字做诅咒,或是用来发下他们想要违背的誓言。但毫无疑问,经过相处沃尔夫能够意识到,乌卢·尤格拉松,是那个真正用剑与心去侍奉诸神的勇士。 沃尔夫稍加思索,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关于神的问题。在还没有出海的时候,他对诸神毫无敬畏,甚至吃饱了撑的还做过渎神的破事。现在风风雨雨一年多过去,他知道诸神对诺德人多么重要,也庆幸圣神还未腐蚀到诺德人的心坎“是的,我一直在倾听,乌卢。奥丁在向我索求战火,现在,就是现在。” 狂战士心满意足地接受了祭司的回答,他们静静地站在城墙的前端,阳光在盔甲间慢慢腾挪躲闪,直到暖冬的光芒彻底遍布群山与平野,罗多克人绿『色』的盔甲罩衣出现在视线所及的最远点,如同移动的树林,在火红的枫叶下招摇着黄『色』的城堡旗帜。 “来了。”沃尔夫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远方,倾听着大地传来的震颤“一切如期而至。” 第一百八十五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五) 罗多克的士兵呆呆凝视着那座驻扎着诺德人的木石结构堡垒,仿佛一座准备用罗多克人做血豆腐的荆棘磨坊,散发着阴沉的气息。诺德人的枪盾士兵站在围墙之上,如同雕像般静静张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罗多克人,那些胆怯之辈用长矛拼命顿地,发出『乱』七八糟的战吼——事实上基本都是咆哮出来的脏话。 “我想我们应该先试着让他们投降。”一名副官站在塔尔巴男爵的身边,这位出身贵族的骑士衣着考究,甚至连在战场上也不穿着沉重的链甲,这是简单地套上了武装衣,大摇大摆地向对面的堡垒张望着“那些诺德人未必肯给国王那般卖命。” 塔尔巴摇了摇头,但左思右想,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实在话,我从来不觉得诺德人会投降,也从来没有觉得他们会和我们合作。他们有数不清的x蛋缺点,但是无可否认,他们和整个罗多克的雇佣兵都不一样。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拉德,吩咐人去做吧。” 拉德打了个呼哨,很快罗多克大军内一个斥候骑着骏马,举着白『色』的旗帜冲向诺德人的营地。那猎猎作响的白『色』旗帜在目光中渐渐远去,仿佛这支不可战胜的罗多克军队挥舞出了他们的长剑,带着锋利的剑光,劈向诺德人自以为傲的盾墙。经过差不多二十分钟的紧张交涉,那个斥候气喘吁吁地骑马赶了回来,看上去除了紧张与疾跑带来的疲惫外,面『色』还有些奇怪。 “他们怎么说,开出了什么投降的条件?”拉德走上前,抚了抚自己金黄『色』的长发,为了保住这飘逸的头型,甚至连头盔都没有佩戴“需要多少钱?还是需要换个雇主?” “他们没说,我被诺德人拉上城墙,一个诺德人里不算大个头的……啊,他们叫他将军。”斥候摇了摇头,看上去疲累的小绿豆眼里写满了莫名其妙与不解“那个诺德矮个儿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堆投降的好处,什么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允许我们放下武器就回家。然后我刚想说话就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把我放了下去。” 塔尔巴男爵默默地听完了一切,挥了挥手让那个斥候去休息。拉德涨红了脸,其他的副官与军官因为忌惮他的家世而不敢窃窃私语,但脸上玩味的微笑,怎么看也像是强忍住的嘲讽。这个法拉奇伯爵的侄子是家族直系继承人,和斯瓦迪亚不同,罗多克王国并不允许女『性』继承。就算这位拉德男爵再张狂,只要法拉奇伯爵没有生出来儿子,那么他就是合法的继承人。 “让我再去一次,塔尔巴男爵,我一定会……” 拉德手舞足蹈地说着叫自己更加尴尬的话,佣兵出身的男爵就那么静静等候着,一直等到这位拉德男爵彻底放弃保留自己可笑的自尊,才轻轻抽出了自己的长剑。 “准备进攻!”传令兵们骑乘着没有装甲的轻便马匹,沿着长长方针的边缘大声传递着信息“从马车上拿下梯子,组装投石车!” 沃尔夫静静地看着那些士兵有条不紊地在自己墙垛外扎起七八个小小的帐篷,很多士兵很惊慌,尤其那些并没有经历过太多战斗的战士,在军官们的大声斥责与叫骂下,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安度因看着那些组装的木梯和投石车,凑到沃尔夫的耳边小声说道“大人,我们有对付那些投石车的办法吗?” “没有。”沃尔夫的嘴角还是保留着熟悉的笑容,仿佛天塌了他也会这么笑着死去一样“真的没有。” “那么对于敌方的弩手很多这个问题,您有什么办法吗?”安度因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些发软,在真刀真枪的对战下被杀死,其实并不那么可怕。怕的就是莫名其妙被一块大石头打飞了脑袋,或是不光彩地死在弩箭的『射』击下,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们对『射』方面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也没有办法。”沃尔夫看起来快要笑出声了,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安度因却能感觉到沃尔夫的心情出奇的好“倘若我有办法,为什么不告诉冈定大人?怕被别人学去吗?” 安度因张大了嘴,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冒出无数个可怕的想法,这个以黑加仑军的一切为生活核心的年轻人,仿佛被托尔之锤爆发的雷霆从脊柱一直劈到脚底板。可怜的枪盾团团长已经说不出话了,刚刚想凑近谈话的安德鲁看上去也面『色』低沉。在仔细确定沃尔夫并没有疯癫状况后,安度因开始惴惴不安地扫视着士兵们的面孔。这些本来就是黑加仑军非强力战斗人员的可怜虫们,现在拿着大号的圆盾和长枪,就像是一群在屠宰场门口等候死亡的肥猪。 “沃尔夫,请你为这些士兵的生命找想。”安度因咬着牙说道“我们应该把他们带回家乡……” 沃尔夫没有回答,从地上捡起一根备用长枪,轻轻敲打着石质的城墙表面。他敲打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咚’、‘咚’、‘咚’的响声在空旷的战场上非常刺耳,几乎所有枪兵都能听见这噪音般的敲打声,『迷』茫的面『色』和他们的长官一模一样。 剑士们停下巡视的脚步,杂役们也暂停了壕沟的挖掘,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放在这些看上去除了盾墙和捅人,似乎屁都不会的枪盾部队身上。那一刻,安度因感觉无数只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责任的重担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这里是最前方的阵线,这六百人是营地里最坚固的盾墙,倘若他们被击碎,那么剑士们的收割和瓦格良人的支援全部无从谈起。 ‘咚’、‘咚’、‘咚’。 ‘咚’、‘咚’、‘咚’。 那不曾停歇的敲打声似乎成了安度因耳中唯一的救赎。他不明白为什么沃尔夫会这么做,也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这是他唯一可以分散注意力的好办法。安度因拿起自己的长枪,在所有枪盾士兵更加费解的目光下,跟随着沃尔夫的节拍,轻轻用枪柄敲打着石质的城墙表面。 慢慢的,不断有新的士兵加入这场声音越发沉重的演奏。整齐而又可怕的敲打声传彻诺德人与罗多克人的战场。相比较盾墙的排布,这种敲打节拍想要同步,对于黑加仑军的士兵来说简直是小儿科。等到最后,几乎所有的枪盾士兵全部加入了这场盛大的打击乐器合奏,虽然足足六百名士兵持枪站在城墙之上,但是仿佛这里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持盾执枪的诺德战士。层层的盾牌构成了他的链甲,坚不可摧的木石城墙是他的盾牌,树林般的长枪是他的武器。 罗多克人的面『色』显得非常可怕,参加过战争次数越多的老兵脸『色』越是难看,不过塔尔巴男爵的脸『色』只是微微有些泛白。作为一支军队的领袖,轻易把内心挂在脸上,对整个部队都是危险的。拉德男爵完全没有明白,却已经羞于去问询又发生了什么。 沃尔夫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没有那叫人想吐血的笑容,安度因知道,现在自己看到的沃尔夫是真正的沃尔夫,是那个为了整支军队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沃尔夫,是那个把自己从烂泥村带出来,是那个一路指引着他们的沃尔夫,是那个一起渡海来到卡拉迪亚疯狂战场的沃尔夫。 “我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在敌方发『射』石头的时候,你们要去城下的壕沟内待命。可是你们还是会被命中,会死掉,会有人血肉横飞。但是他们没有什么精度可言,你们的伤亡不会太多。弩手的数量上,我们远远少于敌人,即便居高临下也会很吃力,你们中也有很多人会被箭矢命中,倒在地上凄惨地死去。” “但是你们有办法,安度因。”沃尔夫的手掌扣住了安度因的肩膀,隔着轻链甲,安度因能够感受得到自己首领在颤抖“你们所有人都有办法,你们是经历过那么可怕训练的士兵,你们的盾墙即便是狂战士们也很难摧毁,你们每个人都告诉过我有面向死亡的觉悟。” 安度因看着沃尔夫,看着这个哀伤地说着残酷的话的男人。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这样的将军,也从来没有崇拜过这样的将军。安度因非常清楚,只有自己,只有心思相当单纯的自己,适合统领这样的一支军队,也只有自己,能够在一次一次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站在高高的尸体上,去眺望更为可怕的风景。 “等我们胜利了,头儿,我会给你一拳。”安度因皱着眉头“非常重的那种。” “我很期待。”沃尔夫静静地看着那些罗多克士兵“我们一起回家,所有人都是,不论死去还是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第一枚石弹精准地命中了城墙前端的木制防护,尖锐的断裂木片在天空中画了个可怕的圆圈,狠狠贯穿了一名枪兵班队长的喉咙。他惊恐地捂住脖颈,在自己同队士兵骇人的目光下,握着长枪的枪杆慢慢地倒在了地上。如果说在临死前,他为自己的士兵们做过最好的榜样,那么一定是教会他们如何无声无息地死去,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大喊大叫,只有一个不甘的灵魂死在了该死的城墙上。 “跟着我。”副班队摘下了自己的头盔,沿着城墙丢了下去。他蹲下身,把死去的班队长沾血的头盔慢慢摘了下来,轻轻戴在自己的头上,血水和泪水沿着眼睑缓缓流淌而下,打湿了诺德人干枯的胡须“撤退到壕沟。” 枪兵们在壕沟内静静地等待着,所有的黑加仑军士兵都在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忘记了究竟是七个、八个、十个、还是更多士兵被可怕的石头扇烂了脑壳还是胸膛,一个慢慢清晰的缺口出现在了正对着罗多克人的方向。阳光已经从上午转移到了下午,石弹的声音才终究慢慢停止。 “也许是没了弹『药』,也许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了。弩手准备!”沃尔夫看着刚刚过了午饭时间的天『色』,今天晚上如果不出差错,那么罗多克人的时间也不是那么充足“安度因,顶住城墙的缺口!杜瓦克因,带着东部团、斧矛团以及盟军的轻步兵,上城墙!” “亚伦军团,前进!”塔尔巴男爵长剑轻轻挥下“把北方的野蛮人,驱逐出伟大的城市。今日,胜利必将属于圣神保佑的我等!” 罗多克人高呼着各种各样的战吼,扛着长梯冲上城墙,或者手持武器冲向缺口。罗多克人的弩手们散布在部队中各个角落,向城墙上发『射』出飞蝗般的箭矢,在双方没有相持作战的时刻确实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加里和他的弩手团一度被打击得抬不起头来。 “诺德人会很快死于猛攻的。”拉德男爵跟着塔尔巴男爵骑乘骏马侦察着战场,当城墙上爆发出一朵朵恐怖的血花后,这位亚伦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已经喜上眉梢“他们装备简陋,顶不住我们的冲击的……” 最先接触作战的是缺口处的枪盾部队,罗多克的士兵们手持大盾和直刃战刀涌上了这个被报以希望的位置,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诺德人落败的死尸散落在空『荡』『荡』的大营……但是这种一厢情愿的美梦最好还是少做。 “刺!”一声暴喝打断了拉德男爵的话语,他不悦地把目光转到缺口,立刻瞪大了双眼。那些士兵如同顶在一堵尖刺密布的城墙之前,诺德长枪成排地扎在他们没有防御到的部位,或是戳中盾牌后压住枪杆,冲过去用短兵器解决掉破绽百出的敌人。 死尸沿着狭小的缺口流淌,拉德的洋洋得意变成了灰心丧气,整整三百人的武装步兵几乎只是一个照面,就失去了将近四成的战斗力,现在挤在水泄不通的战场玩命地溃退。他愤怒地催马上前,一剑把一个溃兵砍倒在地,赤红着双眼大吼道“回去!” “不不不,老爷,仁慈一些。我们真的不能回去了。”士兵跪在地上哭泣着,浑身上下都在出血“我们的队长被一个场子都被砍出来的诺德佬拔了脑袋,他们不是人啊,如果是人,怎么会看见自己的同伴死在面前,眼睛都不眨一眨!” 拉德一剑削断了士兵的脖子,可怜的逃兵连再次求饶都没说出来,就被锋利的长剑切开了大半个喉咙,头颅如同折断般后仰,身躯却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 “回去,不然亚伦内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些王八蛋手里!”拉德带着自己的亲卫走上了战场,这个勇敢的年轻人和大部分轻装步兵一样只有件轻便的软甲“你们要他们掠夺你们的妻子儿女吗?你们要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在诺德人的龙首战舰上当奴隶吗?你们要自己的家人被扔进火堆里献祭给野蛮的神吗?” “没有回头路了,亚伦的人们!”拉德砍倒一个两腿发软的后撤弩手“冲过去,杀光他们!” 罗多克人嚎叫着冲向那个死亡的缺口,折断的长矛与死尸几乎把整个缺口堵得严严实实。沃尔夫和剑士团的士兵们静静地看着,一个他很熟悉的班队长挥舞着短剑和那些罗多克人格斗,却被一记战矛戳到在地,鲜血喷洒在他中队倒下的军旗上。他忍不住闭上了眼,任何一个慈悲的想法都会让黑加仑军满盘皆输。 枪兵左翼渐渐无法支撑,士兵们的鲜血沿着壕沟流淌蜿蜒,倒在他们曾经跑跳打闹、生活训练的营地土壤上。很多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现在已经不见了,他们在那没有空气与心跳的死人堆里,埋没在战争的硝烟之下。 “永远不要打光你的底牌,卢瑟。”沃尔夫听着剑士团团长渐渐沉重的呼吸“永远不要。” “是的,将军。”卢瑟的声音在轻轻地颤抖“卢瑟记住了。” 罗多克人暂时被击退了,匆匆丢下了三百具尸体与二十多个无法捡回的伤兵,黑加仑军损失了四十多名英勇的枪兵,以及三十多名其他部队的勇士。那些被抛弃的罗多克人没有多么幸运,黑加仑军的士兵把他们拖到城墙上,用双手斧砸烂了他们的脑壳。 无论罗多克人是否乐意接受,天『色』已经渐渐向有利于沃尔夫的时刻倾斜,不论沃尔夫是否担忧,一直到现在,王国的舰队没有一点消息,连斥候都没有到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六) 投石车徒劳地轰击着黑加仑军营破烂不堪的围墙,将那木石砸得冲天而起,但却几乎无法带来更多的鲜血。士兵们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的作战。之前那些激动、亢奋的神『色』,已然在这些年轻人的面庞上消散,变得冰冷而又麻木。安度因将抹布沾湿,轻轻擦拭着长枪上的鲜血,防止因为过于粘稠导致滑手。这位团长身边一个年纪轻轻的士兵已经歪在壕沟里,抱着长枪呼呼大睡起来。 “真是可怕的一天,我杀了好多好多的人。”安度因抬起头来,看着破烂不堪的枪盾团军旗,对身边的中队长轻声说道“多米尼克,还记得上一次,这么悲惨的战斗是什么时候了吗?” “当然记得,安度因,我怎么也不会忘记的。”多米尼克中队长的面孔上写满了忧伤,脸庞上划着还在流血的创伤“上一次,我们在提哈城下,差点被『射』程筛子,以为刚刚从船难死里逃生找到你,就要死掉了。” “你们命真硬,杰拉克当时带着你们从海滩上逃离了的吧?”安度因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什么东西湿漉漉的,怎么擦也擦不干“杰拉克死在哪里了?” “死在我们最后向提哈冲锋的路上,他到死也没能进入提哈。”多米尼克喝了一口水,慢慢倒放着那时的记忆。饮水冲刷过男人污渍密布的下颚,冬日里的温度侵入他的肌肤,中队长狠狠打了个机灵“我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找了好久好久,连手指都磨出血来,也没有找到。” 投石车令人牙酸的弹『射』声连绵响起,一发石弹命中了外围的几个帐篷,所有人都麻木地看着那破烂的布匹四处翻飞,仿佛海滨上被船惊吓、漫天盘旋的白『色』鸥鸟。光芒在天边越发暗淡,除了投『射』的轰鸣声,罗多克人和诺德人就像两摊对峙的死水。 “还有上上次,我们被一群小海寇打得稀里哗啦。”多米尼克用手拍了拍那个年轻人,那还未饱受战火困扰的淳朴面庞让中队长不忍打扰“那个叫岚度的老海盗烧了自己的船,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什么都没拿到。但是,他救了你。” 安度因点了点头,那冲天而起的大火,又怎么能从记忆中散去?投石的声音渐渐平息,碎屑不再飞溅。他默默将头盔戴上,就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既没有心『潮』澎湃,也没有灰心丧气,这只是战前最必要的准备之一罢了。 “多米尼克,活下来。”安度因朝自己在烂泥村仅存的战友伸出了手掌“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再看一看海斯特堡,就像岚度想要我做的那样。” “好啊。”多米尼克嘴角牵起一抹艰难的微笑,对于一个总是不喜欢笑的人,表达和善确实有些艰难“到时候我们坐在一排摇桨,商量一下回家怎么交代。” “罗多克人来了!”了望塔上的哨兵高声朝军营内大喊“还是一个带白旗的,他们想和我们谈判!” 在士兵们的注视下,沃尔夫带着托曼慢慢地穿过壕沟,踩过数不清的死尸跨过战场,走出鲜血淋漓的残垣断壁,来到那个罗多克传令兵面前。和想象的不一样,这回不是随随便便派了一个大头兵应付了事,而是一个目光敏锐的年轻贵族,穿着缝有金丝的武装衣,披着漂亮的披风。与他的服饰相比,沃尔夫套着罩袍的锁子甲简直如同傻战士的标配。 “我是拉德男爵,要见你们军队的领袖……哦,不用了。”拉德从马上下来,细细打量着沃尔夫,行了一个略有些轻浮的骑士礼“有这样眼神的人,是能够指挥群狼的骑士,沃尔夫雅尔。” 沃尔夫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双手抱在胸前,表示自己并不会抽出武器要对方的小命:“那么,罗多克人拉德,你来做什么?” “我来请求您的投降。”拉德的脸上看不出来任何愤怒的『色』彩,即便他们的脚下就是罗多克人带不走的尸体,围墙上还『插』着亚伦伤兵的尸体“我请求您在战死之前,为自己的士兵考虑考虑,黑加仑军和亚伦之间,大可不必如此你死我活,我们本就不是敌人。” 沃尔夫用脚踢开地上的一个锅盔——或者叫碟盔也可以,罗多克的军士和弩手都很偏爱这种阔沿头盔,能够提供良好的头部甚至肩部保护,这种装备几乎一度成为罗多克军队与罗多克籍雇佣兵的代名词。果不其然,被斧子砸瘪的锅盔下有一张年轻的亚伦战士面孔,那双眼中的惊恐让人无力直视,但无论沃尔夫还是拉德还是托曼,面『色』都依然平静如水。 “看到了吗?这是战争。他也有父母,有孩子,有家人,只要他们还活着,我们做过的一切就不会被遗忘。”沃尔夫用手指着这个不幸的战士,口吻像是谈论茶余饭后的八卦一样“只要有人的双手沾了鲜血,仇恨就不会停止。” “但是那些只是平民,我的朋友。他们生来就是被人驱使的动物,要做的就是蛮忙碌碌地贡献出自己的一切。” 拉德男爵英俊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嘲讽,贵族家可以随便选择漂亮的男人女人改善自己的基因。和沃尔夫家族世世代代那平凡的面孔不同,流淌在这些人血『液』里的,是无上的权力带来的最优选择。 “看上去你并没有作为贵族的觉悟,你是做出选择的人,难道你要遵从愚者们的意愿,碌碌无为地将最后的和平机会放走?在诺德那样可怕的社会里,你没有军队意味着什么?” 沃尔夫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就仿佛只是听到了蚊虫的叫嚷,对此充耳不闻。拉德在他身后焦急地叫嚷:“沃尔夫雅尔,你们不会有援军的!斯瓦迪亚人从北方赶来,他们会阻拦葛瑞福斯的所有援军……” “你们也不会回到亚伦了。”沃尔夫的笑容如同昙花般在回头瞬间绚丽盛开,拉德男爵已经分不清那么真诚的笑容,究竟是不是在威胁“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面对什么。” 拉德男爵回到了罗多克人的营地,伴随着军官们的大声斥责与命令,亚伦的军士又一次涌上缺口,锋利的长枪在缺口处反复延伸。既然无法用近战解决诺德人的长枪盾墙,那么就只能用对捅进行消耗。 “死战不退!”安度因用长枪将一个军士穿了个透亮,一记战矛擦着安度因的腰间擦过,在锁子甲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支撑住!” 当长枪对击,考验的就是组织度、训练度、士气与人数。当塔尔巴男爵紧张地看到罗多克的长枪兵慢慢延伸入那可怕的缺口,他知道自己能够在这可怕的创伤吸取多少血『液』,决定了这场战争的成败。他站起身来,大声命令道:“用弩攻击城墙上的诺德人,剑士紧接着攻击城墙,不要让他们有增援的机会!” 东部团与斧矛团又承受了一波波箭矢的袭击,安度因所担忧的远程灾难降临到了这些东部人的头上,前前后后四十几名东部部落士兵与瓦格良人,在飞蝗般的远程中受伤或死亡。箭矢『插』满了前方部队盾牌与铠甲,紧随箭矢后的亚伦剑士拎着阔盾与直刃长刀爬了上来,双方几乎是鼻子贴着鼻子厮打在一起。加里带着罗多克人从高向低拼命『射』击,但奈何亚伦的弩手将近一千人,那些士兵将阔盾支撑在地上,当做掩体站立『射』击,一时之间和城墙上的弩手们对『射』得有来有去。 “把他们撵下去!”一个瓦格良盾女挥舞着长剑,在尸体上翩翩起舞。更多的梯子搭在铺满了血脂的城墙上,灵敏的盾女们并不擅长这种考验体力的拉锯战“粪水,把热粪水抬上来!” 一罐罐混杂着各种肮脏之物的粪水沿着城墙泼了下去,正在爬梯子的罗多克军士们哀嚎着,捂住自己受伤的发臭的身体倒了下去,锁子甲完全没能起到什么防护作用,那散发着恶臭的伤员,甚至没有人乐意去将他们捡起。 当那些罗多克剑士重新鼓足勇气,一拥而上冲上城墙的时候,他们面对着的,是一群拿着穿着锁子甲、手持长剑的精锐重步兵。在墙上人数占劣势的亚伦士兵立刻被血洗一空,可怕的剑如同毒蛇一般,四处寻找着新鲜的猎物。 “杀光他们!”沃尔夫一剑刺在一个罗多克轻步兵的胸口上,隔着棉甲他能感觉到,伴随着鲜血的喷涌,心脏不可避免地走向停跳,这让许久没有杀人的他胃酸上涌“打旗号,狂战士,隔绝缺口!” 正当那些罗多克人用长矛把死伤累累的枪盾步兵们『逼』得节节后退时,黑加仑军的方针从后裂开一道缺口,在那些枪兵惊恐的注视下,一柄可怕的巨斧狠狠敲碎了他们的盾牌。最前面的乌卢双手持斧,将一个罗多克枪兵拦胸劈碎,那满是血丝的双眼带着‘神奇蘑菇’刺激的兴奋。 “切开,把所有的一切都切开!让我们看看他们的心脏,让我们闻闻他们的鲜血!” 从城墙上跳下的、正面冲过来的、侧面跑过来的狂战士们发出狼群般的嚎叫,亡命地在严密的阵线里切出血『色』的弧线,塔尔巴男爵惊恐地看着攻势一转而下,伤亡惨重的亚伦枪兵立刻扔下武器,撒腿就跑。乌卢兴奋地冲过去,一剑砍断前线总指挥的脖子,脸兴奋地凑在喷涌鲜血的截断面上,把整个脸吐得通红:“啊啊,爽啊!” “通知冲击步兵,冲过去!”沃尔夫对旗手大声下令“杀光那些弩手!” 伴随着又一阵可怕的嚎叫,一群拿着大剑与长斧的战士们从堡垒的另一边狠狠冲向正在仰『射』的弩手们,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弩手们调转设计方向,但溃败的士兵与混『乱』的战场大大减少了命中几率,在付出了十多条浑身『插』箭的士兵生命后,毫发无伤的亚托终于挥舞着大斧,将第一个遇到的弩手连人带盾打碎在一边。 “上哇,黑加仑军,冲锋!哈哈哈哈,来啊!”亚托从死去的旗手手上掰出旗帜,在头顶高高挥舞,无数的流箭从他的面前匆匆擦过,但那些弩手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画着狼爪与大剑的旗帜上挂满了弩矢,但狂笑的冲击步兵队长连亚麻布衣服都没破开一个口子“小混*账们,爷爷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枫与剑的十二月(七) “每次都是在鲜血中洗澡。”亚托摊到在高高的尸体堆上,那些罗多克人与诺德人的尸首把这小小的缺口堵得严严实实,朝着天空愤然地挥舞着双拳,“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看着其他人一个个死去?” 乌卢捂着腹部蹲坐在地面上,在战斗中狂战士被一把长柄大刀伤到了。如果不是他躲闪及时,几乎肠子不保。他笑嘻嘻地看着尸堆上大声抱怨的亚托,双手大斧平摆在地上,仿佛一对休息的老伙伴。 “小家伙,你在干吗?”乌卢朝亚托吃力地招了招手,这两个战斗方式相近的武士平日里走得很近,就像是磁石总会有一面彼此吸引,“在尸堆上晒太阳吗?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亚托生气地把一个头盔扔向乌卢,后者随意地单手接住丢到一边,顺便默默地听着前者歇斯底里的咆哮:“要你管!我们死了足足二百多人,光是我的人就死了三十多,一个中队的士兵,满满一船的人,全都死在了这该死的、诸神诅咒的亚伦!” “他们去瓦尔格拉神殿了,作为战士,你应当保留这份觉悟。”乌卢慢慢地把自己放倒在地,享受着初阳和煦的光照,黎明在眼前缓缓升起,一切的美妙与肮脏,都伴随着冉冉的新生重新开始,“你其实并不是在为他们感到痛苦,亚托,你只是在为并非自己死于今日感到兴奋,同时为这份兴奋感到愧疚。他们都是你的手足兄弟,你觉得自己的想法就像是在对他们的亡灵幸灾乐祸一般。” 亚托张大了嘴,想要大声咆哮反驳回去,但张大了嘴,沉重地喘息了半天,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反驳。他苦闷地抓了一把身下的断剑,朝乌卢身边狠狠投掷过去,砸在双手大斧的斧头上,发出‘叮’的清脆声响。好脾气的狂战士只是轻轻比了个中指,孩子般吐了个舌头,仿佛丢过来的只是孩子的玩具,而非丢到头上能要人命的武器。 “这没有任何意义,亚托。”乌卢静静地看着坐在尸体堆上的冲击步兵队长,他那标志『性』的塌鼻子上挂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之前被鲜血激发出的暴虐已不见了踪影,“你天生就是不该死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轻而易举地升入瓦尔格拉神殿。” 亚托烦躁地从尸体堆上爬起来,歪着头问道:“为什么?因为我不够勇敢,不能够侍奉阿斯加德的诸神?” “你的勇敢不容置疑,如果说你是懦夫,那么你所在的黑加仑军一定没有勇士。”乌卢捂着肚子,从地上颤颤悠悠地站了起来,“但你只是为自己而战,除了自己,你对一切漠不关心。诸神觉得你做得不够。” 亚托朝地上甩了口痰,一脚踢开地上的头盔,大踏步地离开了。他总感觉自己在逃避什么,在愤怒什么,却根本不知道究竟发泄的对象是谁。是那些死在自己面前、让自己深陷痛苦的士兵?是那些不接纳自己的诸神?还是……还是这个永远把一切置之度外、漠不关心的亚托自我? 他一路跑过,穿过悲惨的枪兵团。作为损失最为惨重的部队,将近一百多名士兵倒在了战场。安度因正在给那些再也不能喘息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整理遗容,战死者的遗物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们的身边。活着的人忙碌地搜寻尸体的残片,在军医的带领下抢救还有希望的伤员。 “多米尼克怎么样了?”安度因没有理会站在一边的亚托,亚托也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安度因——两眼空洞,像是一具行尸走肉那般瘫软,像是即将溺死的人抓住几乎无法依靠的芦苇一般,反反复复地询问着已经不耐烦的军医,“他一定能活下来的吧,他的身体那么好,只是几处伤口……” 整整一晚没有睡过的军医疲惫地转过身来,揪住安度因的衣领,丝毫没有顾忌这是黑加仑军带领最多部下的团长,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你杀过那么多人,打过那么多的仗,每一场战役你都没有错过,他究竟会怎么样,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吗?有谁规定过,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就不比别人该死?” 亚托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战士被平放在壕沟的边缘,可怕的长枪在躯干下了三处致命的贯穿伤。在这位即将死去的战士身边摆放着所有的物品,虽然安度因不想接受,但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遗物:有木刻的小玩偶,有攒下的金币银币,有用来练习写字的蜡笔和木板,还有最多的,就是瓦伦塔创作的那些故事画。 自从小小的印刷房建成之后,故事画就变成了相对比较容易得到的东西。那一沓印刷的画纸被摊开摆放在地,鲜血将画中的人物染得通红,但小小的笑貌依旧。 “他也喜欢这些东西?”亚托走过来,将那小小的故事画举到手掌上,能看得出来被捏皱的纹理与被摊开捋平的痕迹,看上去主人很在意地打理过,“和你一样呢。” 安度因甩开军医的手掌,一言不发地来到多米尼克的身旁。这是烂泥村除了他以外,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了。他用力扶起朋友的上半身,耳朵贴在多米尼克的胸膛上,倾听着越发微弱的心跳声。创口处的绷带已经被喷涌而出的血脂彻底摧毁了功效,多米尼克的脸『色』已经变得灰白,连睁开眼睛都变得无比吃力,可又偏偏无法立刻死去。 “对不起,安度因。”多米尼克勉强地睁开一只眼,吃力地将视野挑开,“你只能一个人回去了。” 绝望的枪盾团团长从腰间抽出格陵兰猎刀,额头顶在朋友的额头上,泪水沿着年轻的面颊流淌:“你们都是混*账!” 猎刀痛快地『插』在多米尼克的心脏上,痛苦终于被缓解了,垂死者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随后再也没有了声息。安度因把猎刀在死者的衣服上擦了擦,收回了自己的腰间。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托起尸体,把多米尼克中队长放在那些牺牲的士兵之间。现在,曾经寻找过的故园又一次只存在于记忆之中,不幸的安度因终究还是只能一个人咀嚼悲惨的不幸。 对于很多人来说,昨天已经过去了,亚伦士兵就此一溃千里,在战斧与长枪之下彻底失去了勇气。沃尔夫丝毫不怀疑,那些亚伦人的士气已经彻底被死亡冲走了,哪怕是把刀架在溃军的脖子上,他们也很难再有冲锋的果敢。 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次战役只是小小的『插』曲,在战争的决胜中确实至关重要,可和漫漫长路相比,只是九牛一『毛』。多灾多难的罗多克王国不得不艰难地把苏诺的威胁推至一边,目光放在灾难的反叛上。 “我们必须向你发出警告,亲爱的男爵先生.”沃尔夫翘着二郎腿坐在尸体上,向焦急的亨利男爵慢吞吞地说着,“诺德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在出海之前,我们是很优秀的商人。” “那么……您需要什么呢?”男爵弓着腰擦了擦汗,“您需要什么呢?” “看我心情啦……”沃尔夫凑到男爵耳边戏谑地说,“可惜我最近有些吃的拉肚子。” 亨利男爵欲哭无泪地看着刚刚脱下锁子甲的沃尔夫,暖洋洋的棉甲还罩在这位雅尔的身上,那武装衣之前被小瘸子医生温妮清洗过,散发着太阳晒过的香气。沃尔夫有些昏昏欲睡了,这一晚上他杀掉了三个罗多克人,扯着脖子吼了整整一个夜晚。如果说不困倦,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尤其是在回家的诱『惑』下,疲惫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您现在真的不能离开啊!”亨利男爵的眼睛几乎直丁丁搭在沃尔夫的身上,搞得诺德的雅尔浑身发麻,恨不得把这罗多克佬的眼皮缝在一起,“我们的军队遇到了斯瓦迪亚的军队阻拦,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几乎和我们的军队同时登陆!” “啊啊,是的是的,那又关我们屁事呢?”沃尔夫满脑子里都是小莎琳扑在在自己怀里叫爸爸、自己扑进玛格丽特怀里享受人生的画面,哪里有哪些闲心去管罗多克人死了还是活了,“我们帮你们干掉了四千人的大军,付出了二百条人命。按照契约来说,我们仁至义尽了,现在我要把孩子们带走,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亨利男爵认真地打量着沃尔夫,沃尔夫也一点笑意都没有地看着亨利,来自南北两端的男爵的眼神汇集在一起,紧张的罗多克人眼神里透『露』着难以描述的焦急,诺德人的眼神则显得怡然自得。 “那么,您来到这里的一切都白费了。”亨利站起身来,大声对沃尔夫说,“您带着学了半年罗多克语的孩子们回到了格陵兰,他们除了会说几句罗多克语外,什么都没有学到。” 沃尔夫玩味地笑看亨利男爵,这个罗多克人总是有办法改变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一次怕是很难做到,路西法男爵却也并不着急,静静等待着亨利的表演,反正现在时间有的是,在斯瓦迪亚人打爆那些王国军队、爬过来找自己麻烦之前,自己有大把的时间说走就走。 “更何况,您知道那个斯瓦迪亚指挥官的名字吗?”亨利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几乎快要从胸膛蹦到嗓子里,“是参加过提哈战役的罗斯……” 沃尔夫原本眯眯着、快要睡着紧闭的双眼立刻睁了开来,甚至亨利男爵还观察到了无法描述的奇迹——在面对四千人都面无表情的诺德男爵,现在居然有些慌张:“罗斯·科迪?” 亨利男爵点了点头,虽然不能太理解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不过他还是能意识到,这个斯瓦迪亚人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沃尔夫心存畏惧。既然如此,那么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将诺德军队套在这里。 “他带来了三千名精锐的士兵,和我们的部队在登陆口对峙。”亨利紧张地攥起拳来,“如果您觉得丢掉沿海,冒着危险毫无准备地出海对于您来说无所谓的话,那么我……” 沃尔夫站起身来,把亨利男爵拉到桌面的地图前:“告诉我位置,让你们那些吃饭不干活的白痴们先进行进攻,把所有斯瓦迪亚人给我咬在海岸线上,我随后会赶到,发起进攻!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罗多克人。” “什么代价?”亨利男爵只觉得欣喜若狂,亚伦平定的功劳就如同树上的苹果一样,只要稍微垫脚就唾手可得,“更多的钱吗?” “不劳烦国王了,那些庄园……”沃尔夫眯起眼睛,走出帐篷,指向广大的城郊地区,那里如同风暴的边缘,和他们城内的主人失去了联系,“那些叛军的财产,我要掠夺其中的二分之一。” 第一百八十八章 骑士断剑(上) 罗斯·科迪站在登陆的浅滩上,经过数日的航行,无论是骑士还是步兵,身体都变得不由自主的疲惫。士兵们将盾牌支撑在地,由于船舱大小的原因,几乎所有骑士和扈从都没有携带马匹。没有骑枪和战马的骑士依旧是骑士,只是威力不可避免地打了折扣。 “该死……那些该死的罗多克人。”西蒙斯的脸『色』变得非常糟糕,他拿着短剑站在罗斯的身边,看着对面薄雾间若隐若现的罗多克登陆大军,他们一路追击圣玫瑰骑士团大军,但终究没有追击到,只能在另一地点登陆,并全速赶来。在那可怕的战场一端,集聚着同样三千多名士兵,弩手数量之多,令人咂舌,“如果我们贸然进攻,损失定然非常惨重。他们的弩箭叫人恶心,不少都是『射』程惊人的攻城弩。” 骑士团的舰长,歌德·维尔纳德没有下船,像是警觉的夜枭般立在船首,张望着剑拔弩张的战场。在他的带领下,圣玫瑰骑士团的船队和罗多克战舰在海上斗智斗勇,利用夜『色』与晨雾四处兜圈,避免进行水上作战。而罗多克人虽然有远程优势,但是船只都是大型船只,害怕斯瓦迪亚人被激怒,若是被冲过来接弦作战,怕是大大的不妙了。 “都警觉一些,罗多克人不对劲。”歌德披着十字长袍,对手下的水手们说道,“事情不妙的时候,把他们接上来,我们立刻就跑。” 老格林听到了,凑到歌德的耳边,小声嘀咕着:“头儿,咱们要不要偷偷……溜了?你看船上现在剩下的他们人也不多,咱们抄家伙捅水里,现在风还顺,划桨出湾,一扬帆就完事了。” 歌德捧着一个杯子,里面装满了苏诺酿造的苹果酒,闻起来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贵族就是这么一种生物,别看平日里养尊处优,但真若改变了环境,不论好坏差异,他们比谁适应得都快。 这位舰队司令皱了皱眉头,用手制止了其他水手的窃窃私语,对老洛林说:“你该不会觉得,帕拉汶那边会放过我们吧?我们没有保护好船只,公爵亲自任命过的舰队司令还被干掉了。现在帕拉汶还和苏诺攀着关系,希望苏诺人能把罗多克压一压。就凭咱们这仨瓜俩枣,再当一次逃兵,回去怕不是都给吊死在城门上。” 洛林无话可说,那些水手们似乎也不再窃窃私语。在大海上搏击风浪的人,都需要有鹰那般的洞察力,才能免于船毁人亡的下场。在座的斯瓦迪亚海军水兵,莫要说找出一个第一天上船的生瓜,就是找到一个第一年驾船的新手都是不可能的。帕拉汶究竟在想些什么,想要做些什么,能够做些什么,他们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说。 “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我会跟随罗斯·科迪。”歌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皮革手套,轻轻地拨动着胸前的盾形十字徽章,“我们现在和骑士团的利益应该保持一致,否则没有人会庇护我们。” 等到其他水手默默散去,洛林慢慢靠近歌德,右手扶着腰间的长剑,对自己的老舰长说道:“头儿,您不能欺骗我们。” 歌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这个老水兵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却始终像鱼群中最强健的鱼那样,拼命地在逆流之中活下去。舰队的新任司令伸出手来,按住对方躁动的持剑之掌:“不要冲动。不要把所有欺骗都当做恶意。那天我确实收到了来信,你就在场,帕拉汶的来信,他们开出了许诺。” “那么……”洛林急切地看着自己的舰长,“您不想回去吗?” 出乎这位渔民水兵的意料,歌德居然无谓地点了点头:“我不想回去,因为帕拉汶一向反复无常。我也不想让你们回去,回去之后你们也只会被派到海上继续送死,去堵截那些无穷无尽的诺德舰队。” 洛林皱着眉头,握着剑柄的手掌慢慢卸去了力气,颓然地坐在船板上,仰起脸看着歌德:“我想回去看看我的妻子,哪怕最后一面也好,我的孩子们,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我想看看他们是不是被饿到了,伯爵许诺的补助有没有发……” 老洛林越说越小声,乃至声音有些哽咽,被海风割得沧桑的面孔上皱纹崎岖,如同被砍光了树、扣干了花草,最后又被流水侵蚀过的地表:“您就没有什么,想去看看的人吗?您就没有过,抛下所有的责任,和他们在一起的想法吗?” “怎么可能没有呢?”歌德叹息着拍了拍洛林的肩膀,明明这位长官的年纪远远小于水手,言语谈话之间,却仿佛年龄错了位,“我有一个玫瑰般的爱人等待着我,一个玫瑰一样,永远散发着魅力与芬芳的女人。” “您不想去见她吗?”老洛林瘫坐在船上,像是一条在船上等待死亡的渴鱼,“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回去吗?现在就回去,离开这该死的战场,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歌德『摸』『摸』地『揉』搓着自己的长发,那晒着阳光的面容变得坚毅如铁:“我想,而且我一定要做到,而这一切,我都能在战场上找到。” 洛林吃惊地看着歌德,这个军官从未有过如此坚定的眼神,老水手开始渐渐畏惧,他畏惧自己再一次看到了一个人真正的面孔。他真的很害怕,如果这个世界的粉饰在自己的面前崩塌,一切过去的都是虚假,歌德的双眼也并非完全直视大海的尽头……自己呢?自己一个小小的水手又能何去何从? “圣玫瑰骑士团,以我为中心,集结!”罗斯在浅滩上大声传令,几个骑着马的轻骑兵传递着他的命令,层层的盾牌在这位年轻的骑士长面前堆叠而起,“保护住我们的弩手,不要轻举妄动,等待亚伦支援!” “你是把一切都堵在这个年轻人身上了吗?”洛林指着持剑持盾站在最前的罗斯·科迪,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一个靠家业拉起军队的伯爵之子?一个满口骑士老爷精神的小白脸?” “是的,就是他。你看到了什么?一个食古不化的骑士?一个没有野心满脑子理想的傻子?不,你错了……” 歌德·维尔纳德咳嗽了几声,这位舰队司令一向身体不便,肺部在受伤后留下了病根,海风是他一辈子希望的东西,却也在无情吞噬着他的健康。 “他的野心已经被他经历过的岁月所点燃,一切都变得疯狂,他不可能归于平凡,而且一定会向上爬。所有见过卡拉迪亚残忍的人都是这样,只要想活下去,只要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安逸,都要拼命向上跳啊!” “前进!”罗多克的指挥官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声,层层的长枪向玫瑰骑士团缓缓靠近。斯瓦迪亚人用尖锐的长锥头枪抵住前方,像是两只争斗的刺猬,慢慢试探着彼此。 弩手们的弩箭飞蝗一样扑上盾牌,斯瓦迪亚的鲜血顺着扇形盾没有护住的边缘喷涌而出。死者的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捂住喉咙,想要伸出手来把他拽出死亡的阴霾,却只能牵住他被鲜血浇得滚烫的手掌。 “弩手准备,『射』击!”莱森抽出剑来,弩手们在累累盾牌后与敌人对『射』,或是命中了罗多克的大型阔盾,或是命中了一个不幸的长矛手或弩手,就像有苏诺的扈从和步兵倒下那样,“自由『射』击,不要让他们压制住我们!” 伴随着漫天的箭矢,斯瓦迪亚和罗多克留下了越来越多的尸体。双方的阵线不断靠近,能看到对方枪锋上自己惊恐的面孔,斯瓦迪亚产的锥头枪和罗多克工匠做的灰木枪慢慢贴近,仿佛岩浆遇到了海水,直到世界末日悲鸣奏响的那一刻—— “杀啊!”长枪抵住彼此的胸口,尖锐的锋芒撕碎他们的面孔,长枪兵们如同两堵碰撞在一起的墙那般挤在一起,弩手们在侧面源源不断地『射』击,罗多克军官在『乱』军之中大声怒吼,“把斯瓦迪亚佬撵回去,告诉他们,谁才是罗多克真正的主人!” 但很多时候,事情永远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罗斯和他的骑士们沉稳地撕碎了长矛手的中央,即便那里是最老练的军士,然而在面对面的白刃战中,骑士们的钉头锤和长剑,几乎是在这些副武器只有行军锄的长矛手堆里,踏出一段死亡之路。 “为什么,明明他们主动攻击并非我们的对手。”罗斯的头脑拼命运转着,手中剑不停歇,穿过一个个罗多克人的胸膛,那些拿着短剑和行军锄的手臂往往因为缺乏防护,被重砍而断。他知道自己已经攻击到了后排的长矛手,换句话说,罗多克人已经开始节节败退,但却依旧拼死抵抗,“为什么他们不用远程对我们持续消耗,而一定要主动进攻……” 一阵刺耳的哀嚎,在斯瓦迪亚人的身后起此彼伏,年轻的骑士长格挡住一把长枪的抽打,将那个笨拙的长矛手一脚踹倒在地上,高举长剑对着心脏将其处决。他警觉地回头,却看到满天的箭矢,如同雨点那般铺盖在自己的士兵毫无防护的身后。 “有埋伏!”西蒙斯大声叫道,双眼像是鱼泡般向外凸起,“你妈的,那个旗帜,是他娘的诺德人,是沃尔夫那个小王八蛋!啊啊啊啊,我就应该偷偷杀了他!” 果不其然,在一面微略破损的狼爪军旗之下,大群罗多克弩手和重装剑士出现在浅滩的侧面,从内地赶到了码头。倘若看那些诺德人的身高还不能判断出他们的民族,想必没用的罗斯已经可以回到提哈,死在战友们牺牲的地方了。 “罗斯·科迪,斯瓦迪亚最愚蠢的骑士,没有之一!”那个令所有斯瓦迪亚人感到厌恶的声音在新抵达的军队内响起,站在全副武装的剑士群内的,正是刚刚经历战火的诺德雅尔,“我,沃尔夫·路西法,把你的死亡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