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火》 第一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1) 上林国 万丈悬崖顶，七月的风也吹不散那重重铅云，不知名的赤鸟挣扎着那双不大的翅膀，头上的云玲朱钗毫无章法的响着。 这些，又怎么能引起宣小宣的注意。 “没想到七月夏伏天还有这样冷的风，冷？原来我还没死”！宣小宣一步一步往悬崖走去，想着就这样结束挺好，不累。 白云过隙，山青水秀，鸡鸣狗吠，一茅屋走出一三四十岁的妇人，妇人温柔的说到：“小宣，吃饭了，吃完再写”。 “娘，我就来”，宣小宣抬头笑到。 眉如黛，眼似杏，唇比朱砂不点而红，如绸般的长发，只有一条天青色的布带随意的束着，同色的素雅衣裙是束腰束袖的，把宣小宣十六七岁的个子，显得更加亭亭玉立。 宣小宣放下写了一早上的笔，转身进屋。 院子石桌上墨砚下，白色的纸上写着：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此一句，便写了一叠纸。突然风起，纸张飞出去了一张，越飞越高，不知飞向了何方。 草屋里。 宣小宣看着碗里的白饭说到：“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吃饭了没有。” “你爹都出去好几天了，也该快回来了。” 云柔看着门外轻轻的说到，宣小宣看着云柔不再说话，低下头吃碗里的饭，即使感觉没什么味道，她看得出娘眼里深深的担忧，往常她爹宣青武，早就带着用猎物换来的米粮回来了，她爹知她们娘俩会担心。 而这次，迟迟未归 第二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2) “咳，咳咳咳，咳咳，咳，呼，终于舒服点了，没想到本少爷从不生病的身体，却在这深山老林里破了例！”病弱的少年支起身体，靠在身后的泥土墙上。 这是一间简陋的茅屋，除了一些动物的皮毛，就只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这明显与少年不相衬的屋子，是栋猎人进山，临时住的地方。 床上少年，头束白玉冠，凤眼如魅，唇红齿白，身着红色锦袍，他便是宣家大少，宣雅明。 旁边的青衣少年到：“少爷，那也怪你贪图那河水的清凉！”剑眉星目，双手抱剑，偏偏嘴角两旁生就了酒窝，破坏了那份应有的冷酷，他则是宣大少的贴身侍卫，城亿。 “城亿啊！你真不错，有胆批评你少爷我了”。宣雅明目不转睛的看着城亿到，眼中却无半点责怪之意。虽说是主仆，他们确实一块长大，算是青梅竹马。 “少爷，你还是赶紧好起来吧，老爷让你找的人，还没着落呢”。城亿无半点惧意到。 “唉，也不知道二叔当初是怎么想的，为了个带孩子的寡妇，跑到这野山林来，明天就启程吧，不能在耽搁了”。 “是，我现在去准备。”城亿转身往外走。 宣雅明呆呆的看着城亿离开的背影，思绪飘向了往昔。不知不觉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模糊，有时他快分不清城亿是谁，那个人是谁了。但有一个明确的意识告诉他，不能伤害城亿。 第三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3) 朗月当空，上林国的青野深林里，鸟兽皆歇，不知名的虫子，好像轻语些什么，河水一如既往的唱着往年的乐章，萤火虫一闪一闪的飞来飞去。 丛中突然的声响，只剩下寂静，时间缓缓的过去，就当喧嚣即将响起时，草丛里慢慢爬起一个人，确是一个男子，他似乎很站起得很艰难，当他终于站起来，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是血肉模糊，他看着月亮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好似没了生命力似的木然向前。 第二日，宣小宣还是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来接受日出的精华，和她的母亲云柔一起。她爹告诉她这样会变得很美且长寿，她想要永远和爹娘在一起呢。 当母女俩推开门，看到院里躺着的人时，瞬间慌了，那个身影太熟悉了。 日到中天，云柔终于把宣青武清洁干净，上好了药。云柔精通医术，她一眼就看出，宣青武这样的伤势，以后只能好生养着了，可宣青武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该怎么办。 为了她，他付出得太多，如今又变成了这样，终是她欠他的，或许也是时候彻底放下那不该放下的，全心全意去接受他了。 屋外，宣小宣已经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坐了一上午了，她心疼宣青武，她很难过。 她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谁下了这样的狠手，让她爹变成了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可她没有一点头绪，从她出生她就没有见过初了爹娘之外的人，且爹娘看上去相敬如宾。她没有任何头绪。 突然她想到她爹娘原先的家，那个爹娘从不提起的家，会和这个有关系吗？ 第四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4) 一晃几日过去了，宣小宣始终没想通，她爹是因为什么变成如今的模样，她不敢去向她爹娘询问些什么，如果能知道，爹娘早就告诉她了。他们的家世，他们从未提起过。 唯一庆幸的是宣青武终于醒过来了。她爹要再不醒过来，她都不知道她娘，还能撑多久。宣小宣熬了些粥给云柔和宣青武。刚走到门外，准备推门，听到云柔正在说话到：“青武，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然你也不会在这深山老林过这样清贫的生活，更不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对不起。” 宣小宣走到桌旁坐下，疑问重重，她有预感，或许他们一家用不了多久，就再也过不上这样平静的生活了。 突然房门打开了，“小宣，你怎么坐在这里，这是你给你爹熬的粥吗？我这就端进去”，云柔看着宣小宣通红的眼睛说到。她知道这几日忽略了女儿的感受，但她不知从何说起。 那里的世界太乱了，小宣不适合，做父母的只希望她平安快乐。 云柔转身进屋，宣小宣随其后。 “青武，小宣熬的粥，你吃些，好得快。”云柔愧疚到。 宣青武疼惜的看着宣小宣说到，“小宣，爹这副样子吓到你了吧！如今有些事也该跟你说了。原以为这辈子会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你不要怪爹娘，爹娘只希望你平安快乐，一生和顺。或许我和你娘就不该瞒你那么久，不该把你养得太简单，唉”。 第五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5) “爹，娘，我们是一家人，从来就没有怪不怪的事，无论发生什么，你们都是我的爹娘，我都是你们的女儿，我只是讨厌自己的无能，不能为爹娘分忧。”宣小宣跪坐在床前哭到。 “云柔，你来说吧。”宣青武无力的说到。 “好，我来说，你先把粥喝了。”云柔把粥喂到宣青武的嘴边，示意他喝下。宣青武又惊又喜的看着云柔，张嘴喝下了粥。却什么都没说。不一会宣青武喝了下了两碗粥，才觉得有点力气。 云柔这才看向宣小宣，到：“当年我是药谷的小公主，外出历练，听说上云国红枫城的红枫极美，那时年轻气盛，单枪匹马就去了红枫城。在秋季慕名而去的人很多，且什么样的人都有。也就是在那里，我遇上了你爹一行人，你爹的家族世代为商，在家中排行二，而我，一开始看上的是你爹的哥哥宣青文。” 云柔看了宣青武一眼，毕竟是他救了她，且为了她委屈了那么些年，她的心不是石头。宣青武却只是笑了笑。 她释然了，接着到：“那时觉得你大伯，温文尔雅仪态翩翩，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在成亲前，稀里糊涂的就和他在一起了，可就在成亲前夜，我却看到了她和两个女人的好戏，那一刻我恨极了，恨自己错付了人，更狠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我去了酒馆，喝得烂醉，我告诉自己，醉了明天醒来就回药谷，再不出来了。于是我拼命的喝，不知道喝了多久。我醒来时在客栈，问了小二才知是位公子把我送到了那里，其实那时我被吓了一大跳，却不敢表现出来。” 云柔现在想想却觉得有点好笑。她没注意到的是宣小宣低下头，脸上的表情。 第六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6) 因为我想谢谢帮了我的公子，就决定过些日子在回药谷。 后来过了好几日，我才知道那个公子就是你爹，你爹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我当时只注意到了你大伯。 你爹见我时说：如果你要离开，我送你，如果你要留下，我负责。 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想想又觉得可笑。质问你爹：这是遮丑吗？ 云柔笑着说，小宣你知道你爹说了句什么吗？你爹说只因是你只为你。这七个字在当时让我心碎，我当时想为什么不是那个人。最后我还是决定离开，回药谷，那时所有人都不知我是药谷的小公主。 在你爹护送我的第三天，我们一行人到了上清国边境，听到了一个流言，宣家二公子拐走了宣家大公子的未婚妻，只此兄弟断义，宣家老爷子罚宣二公子到边境之地管理商铺。 你爹一路细心安排，处处周到，我向来恩怨分明。找到你爹对他言明，愿意和他回去解释清楚，你爹却说算了，宣家对他早就有了这样的安排，不必白做功夫了。 可就在当晚，我们一行人遭到了刺杀，那群黑衣人武功高强，杀了除了我和你爹之外的所有人，就离开了，你爹受了重伤。 经过乔装辗转了多次，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你爹疗伤的地方，一个大户人家荒废的院子，白天不出门夜里小心些，就这样熬到了你爹伤愈。能和正常人一样走动，不能动武用力。我打算和你爹分道扬镳，我自己回药谷，你爹自己却说他方正也回不去，就送送我，且身体没好之前他只相信她，而她也只能信他。 第七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7) 就这样，我和你爹两人决定去药谷，此时你爹任不知我具体要去的地方，只知道在上林国一个靠边境的小镇。因我答应了你外公，绝不告诉任何人我的身份，我来自哪里。只此我已经很久没收到你外公的消息了。 在途中我们又遭遇了几次刺杀，却每次都险险躲过，这不是碰巧，是因为又有了好几路黑衣人，且很明显目标不同，但更像……意见不和。很奇怪的感觉。 加上你爹虽然后来都有受伤，但都是些皮外伤，而我有些皮毛功夫，寻到机会我们就拼命的逃。 就这样我们一起逃了三个月，终于到了上林国的那个边陲小镇，雾雨镇，因小镇基本常年雾雨得名。 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息几天，住进了镇上的一间民宅，都是些当地居民不住的空房，有人需要就当客栈使用。一路上我们以兄妹寻亲为由，并没遇到多余的刁难。 在当晚，我收到了你外公，近三月都未来消息的第一封信。信是两月前发出的，信中说他生了病，不会有什么大碍，药谷暂由义兄云轩掌控，让我暂时不要回去，他会为她打算好。 义兄曾是我的未婚夫，至小定下的，我却怎么也不喜欢他。四个月前，遇上你大伯，我写信告知你外公帮我退了与义兄的婚约。 那路途中的刺杀就少不了我义兄的份，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我急忙联系了人，查探最近的消息，却只有一句：老谷主安好，无论发生什么，小姐勿回。只要你外公安好，我相信你外公。 第八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8) 我和你爹在那个小镇呆了大约两个月，你爹已经痊愈，我向你爹辞行，必须回药谷了，你外公还没给我传消息，我很急了，必须尽快回去了，而那时已是严冬。 那天晚上风雪很大，我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去向你辞行，却又听到了熟悉的打斗声，我知你爹武功不错，便不去当那个拖累，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天地安静了下来。 我等了一会，就急忙往外走，见你爹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连忙给他把脉，他脉相急促，是中毒了，且是中了义兄的春华秋实，而我，没有解药。 不一会你爹醒了，双眼通红，呼吸急促，紧闭着嘴唇。我知你爹已经毒发，只能送他回屋。我知这样很危险，再江湖上游走了这些日子，我早已明白谷里众人不让我知道的春华秋实是什么，*。 我猜不透确切是谁这样预谋，但因为是来自谷中的药，加上我退义兄婚的事，我有一部分怀疑。 何况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我知你爹的心意。这么久不问我来历，却一如既往的对我好，说不动心是假的，但因你爹和你大伯的关系，我面上一直是拒绝。 我帮你爹送回屋，简单包扎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你爹说了句：我们不是亲兄弟，一路上有好几波是他的人，你接受我可好？此生绝不负你，你信我可好？那时专注的眼神，一下就让我陷了进去。 四更，我起身离开。看了你爹一眼，出了门，却看到了澄澈的星空，很美。我带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踏雪离开了。 第九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9) 十日后，我到了药谷外，下意识的我选择了深夜在进去，对于里面有机关暗器，我早已不当回事。 三更，风雪似乎也要给我助力，风吹雪，百米之外绝对是看不到的。我躲过暗点，从密道进去，因你外婆早逝，这密道就只有我和你外公知道，其他人都不知，包括义兄。 密道里有不少暗器，虽然我熟悉但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刚到密道口就被你外公知晓了，看到他除了有点让我心疼的憔悴之外，并无大碍我也就放下了心，此时天外已蒙蒙亮了，一部分师兄弟要早起了。我只能先进暗道，度过白天，晚上再和你外公细说。 一夜没睡加放下了心，我很快就在密道的卧室里睡着了。当我醒来时，已是午后，石桌上放着一盘点心，不用想，也知道是你外公送进来的，我喝了些水吃了些点心，就随手拿了本书，坐在床上看起了。 在密道里我不知具体时间，只能猜个大概。无法只能等你外公进密道。当我手中的书看过去了大半，你外公进来了。你外公非要我说了我的经历，才告诉我他这近一年来的事，说是不是什么大事，想听闺女说。 我扭不过他，就简单说了我的事，你外公听后，满目担忧。我告诉他，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他，不再出去了。他没有高兴，亦没有拒绝。 他并没有和我细说，只告诉我，药谷现在由义兄接管，让我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要过分关注江湖事，等他结束了药谷的事，会去找我，颐养天年。 第十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10) 当晚，我嘱咐你外公，无论发生什么，我只希望他平安。他答应了我，我才离开。 我出了药谷，就一路向西，去青水镇。曾停你外公说过你外婆喜欢那里的小桥流水，希望有生之年能在那里安居。 我换了一身男装，不关白天黑夜，困了饿了就歇，吃饱睡醒就走，只希望早点到那方地。 木楼青瓦，石铺的街道，马蹄声合着小桥下的流水生很有意境，这里多的是附庸风雅的人，会武的江湖人很少来这里，就算来了也很快走了，听说是青水镇的水土会把人的血性养没了，这或许是真的。 很快，我找到了一个三室一厅的小院，不大，里面有三棵梨树，光秃秃的，觉得开花了应该很美。开花的时候真的很美。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间屋子，什么都没吃就躺下睡了。那阵子总是犯困，直到犯困的日子前后差不多快两月了。以前再累也不会那么长时间，我给自己把了脉，是喜脉，我被吓到了，你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我在屋里坐了很久，想清楚了，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孩子，我要把你生下来。 我偶尔会出城进山采药，还些零钱。在第二次进山采药时，我又遇到过你爹，或许是上天安排的吧！他又受了重伤，都是重伤让我遇到呢！我不得不救。 给你爹上了些药，又喂他吃了些。我就坐在那里等他醒来，也没多久，或许是我发呆没注意，你爹不知什么时候就醒了。我说了句：跟我走，还是我自己走。你爹傻兮兮的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抓住我的手。 第十一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11) 我放手过一次，这次又重逢，是命中注定的吧。我决定试着去接受你爹，虽说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放下那份情，什么时候才能不顾一切，到底我想放过自己，不是都说要放弃一段情，就得从新接受一份新的情嘛。 你爹就这样和我在那个小院里过着生活。大概一个月左右你爹伤好得差不多了。 那天阳光还不错，或许是快开春了。 我扶着你爹在院子里散步，我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三个月了。他什么都没说，高兴的抱着我说真好真好，我却感觉到我的肩，湿了。 我理解不了你爹对我的心意到底从何而起，就一往情深了。我只知道，这个男人不易，而我不讨厌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你快九个月的时候，平静的生活被惊起了大浪。有人捎来了你外公消息。你外公死了，被宣家大少所杀。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还是你爹踢开了门，我才感觉我还活着。你爹说要照顾好自己照顾你孩子。我却不知道怎么办。 我把事情告诉了你爹。大概过了很久，你爹平静的说：要么我陪你去报仇，结果大概就是我们自家三口一起死，要么我们归隐，以后不问世事，过平凡人的生活。 我单独想了一天，我选择了归隐，是我不孝。 以前我以为药谷就是自家的，那个风雪夜你外公告诉我，药谷是前朝的，你外公是前朝旧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选择了逃避，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小宣的原因。就这样我生下了你不久，我和你爹就来到了这里，过了十六年的平静生活。 既然怎么也逃不开，我和你爹决定告诉你一些以前的事。是我说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