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胎二宝:药王娘亲在线坑爹》 第1章 说,那奸夫是谁! 南景国,顾家。 “快说,那奸夫是谁!” 柴房里,冷硬的鞭子一次又一次打在顾啸歌的身上,透骨般的剧痛下,顾啸歌却死咬着牙不肯开口。 顾明远气得胡子都在抖。 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不到两月便是自己的大女儿顾啸歌和南景太子大婚的日子,可他外出公干一年回来,却发现身为未来太子妃的女儿,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 看着顾啸歌大如覆盆的肚子,顾明远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上像是裹进了一根芒刺,扎得他浑身难受。 “姐姐,你还是老实说了吧。” 顾明远的身边,一道鹅黄色的身影急切地开口,“总不能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奸夫,把我们整个顾家都要赔进去啊!” 顾啸歌抬起头,她看着顾云汐那张伪善的脸,微微勾起嘴角,“顾云汐,我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相信你这个阴险小人!” 顾云汐闻言,微微眯起的眼眸立时划过了一道冷光! 可一转脸,竟然又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直接跪在了顾啸歌的面前。 “姐姐,” 她声音凄清,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云汐知道,你记恨着云汐把这件事情告诉父亲。 “可云汐实在不敢拿顾家上下几百口的人命做赌,若这事被太子殿下知道,顾家百年门楣都将毁于一旦!” 顾云汐说着已是泪流满面,甚至连跪在地上的双脚都向前挪了两步,“姐姐,你要恨便恨我吧,千万不要怨恨父亲!” 顾啸歌冷笑,看着顾云汐的眼神满是憎恨。 顾明远见状,手上的鞭子再一次扬起,狠狠落在了顾啸歌的脸上! “孽障!云汐都能如此懂事,你身为顾家长女却做出如此让人不齿之事!我今天若不打死你,都愧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鞭子一次又一次地打在顾啸歌瘦弱的身上、脸上,还有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顾啸歌能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被抽离,“别,别打了!救救我的孩子,快救救我的孩子!” 顾明远闻言却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凌厉着一双眼,恨不得把顾啸歌生吞活剥! “我就是要打死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 “不,不要,求你了,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挨了几十鞭的顾啸歌都没有开口求饶过一次,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不得不开口。 可这些话顾明远却充耳不闻,仿佛真的打定主意要活活打死她。 顾啸歌眼神里的希望和哀求一点点寂灭了下去,她咬着牙,闭上了眼睛。 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湮灭了顾啸歌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 这个时候,顾云汐却跳了出来。 她一把抓住了顾明远的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哀求,“爹!” 顾明远一时不察,竟是一鞭子打在了顾云汐的身上。 顾云汐一下被打倒在地,额上立刻沁出了冷汗。 已经打红了眼的顾明远才回过神来,一下子扔掉了手上的鞭子,去扶顾云汐。 “云汐,你这是干什么!” 顾云汐却是转身跪在了顾明远的面前,哭着说道,“爹,别再打了,再这样下去,会打死姐姐的! “爹,让我劝劝姐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说的话,姐姐一定会听的!” 顾明远扭头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奄奄一息的顾啸歌,冷哼道,“若她肯乖乖听话倒也罢了,要是仍旧执迷不悟,就给我一刀结果了她,也算得个清净!” 说完,顾明远狠狠地把鞭子扔到了顾啸歌的身上,怒气冲冲地离开。 他走后,跪在地上的顾云汐,才从地上站起来。 几乎是同时,门外立刻鱼贯而入几人站在顾云汐的身后,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顾啸歌。 他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此时,顾云汐收起了那副伪善的嘴脸,眸光中冷意尽显。 “呵,” 她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顾啸歌,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是把硬骨头,这一番重刑下来,竟死活不交代那晚的奸夫是谁。” 顾云汐慢步走到顾啸歌面前,涂着鲜艳丹蔻的修长手指缓缓在顾啸歌高高隆起的肚皮上划过。 那种细微的触感,让顾啸歌头皮发麻,动弹不得。 顾明远丝毫未念及父女之情,注入魂力,每一鞭都带着要把她粉身碎骨的力道。 顾云汐的声音轻飘飘的,“顾啸歌,你还不知道吧?那晚的奸夫,其实是太子殿下安排的。” 顾啸歌的身体狠狠一僵,“是你们?!” “不错,就是我们。” 顾云汐满脸得意的笑着,“想不到吧?太子殿下不想娶一个废人做他的太子妃,所以好好招待了你一番。 “没想到,你只一夜就怀上了身孕。” 顾云汐清秀的眉头都蹙到了一起,似乎很是苦恼的样子,“太子殿下知道你怀孕之后可甚是恼怒,吩咐我把你肚子里的孩子交给他处置呢。” 顾啸歌看着顾云汐的脸,满是不安,“你想干什么?” 顾云汐冷哼了一声,眸光冷得刺骨,她浅笑着从顾啸歌的身边站起来,“给我剖开她的肚子,把野种取出来!” 顾啸歌瞪大了一双眼睛,厉声嘶吼,“顾云汐,你不得好死!” 顾云汐冷哼了一声,丝毫没有把顾啸歌的话放在眼里。 “顾啸歌,你该谢谢我,如果不是我暗中帮你,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半年前就死了。” 顾啸歌的双手双脚被顾云汐的人死死按住,顾云汐亲自动手划开了顾啸歌的肚子! “畜生,魔鬼!你不得好死!”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的臭嘴捂上!” 顾啸歌的声音凄厉得宛若夜鬼哭嚎,顾云汐的手下急忙捂住了她的嘴。 顾云汐双手满是鲜血地从顾啸歌的肚子里挖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婴孩。 昏暗摇曳的烛火下,顾啸歌看到顾云汐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宛若恶魔。 那是,她的孩子! 顷刻间,顾啸歌浑身上下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不甘地合上了眼睛。 “对不起,是娘无能,不能保护你。” “娘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杀了顾云汐,给你报仇……” 第2章 姓顾的不准入内 “走水了,走水了!柴房走水了!” 一声声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响起,顾啸歌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好吵。”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却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梦中惊醒! 周围的火光将这间屋子照得一片通亮,顾啸歌躺在一堆干草上,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火光之后,顾啸歌看到了顾云汐那张挂着浅笑的脸。 一瞬间,憎恶,愤恨,悲痛,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顾啸歌眸光含泪,不由自主地厉声叫出了那个名字,“顾云汐!” 同时,一大堆并不属于她的记忆汹涌着奔袭而来,她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了。 猛然间,顾啸歌呼吸一滞—— 孩子!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顾啸歌眼前一黑,这才发现,她的肚子被人剖开,里面还藏着一个婴孩! 他妈的,她这是穿越了? 那也不用这么惨吧? “爹,姐姐说她渴了,我去拿水,回来柴房就失火了!姐姐还在里面,爹,我去救她!” 看着顾云汐假惺惺的作态,被困在火光里的顾啸歌冷笑连连。 “传说中的绿茶白莲花?好啊,犯在老子的手里,让你活不过半集!” 顾啸歌咬着牙,勉强支撑着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站在火中的样子宛若地狱中的恶鬼,一双眼睛阴冷刺骨地看向站在柴房外的所有人。 火光中,顾啸歌眼角的一道红莲形状的胎记,嫣红似火。 那双眼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让顾云汐呼吸一滞。 这是怎么回事?顾啸歌为什么还有力气站起来? 顾云汐眸光一凛,立刻想要冲进火场! 她感觉到有什么变数,正让事情朝着她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拦住她!” 顾明远一声令下,顾云汐立刻被一群丫鬟嬷嬷拦住,动弹不得。 顾明远语重心长地开口,“云汐,这都是天意,你现在冲进去,也救不了她,反而会害了你自己。” 顾云汐没有开口,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火场里的动静。 不过眨眼间,立于火场中心的那道身影就像是她的幻觉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云汐的心猛地一沉,立刻大喊,“灭火,快给我灭火!” 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柴房的大火才被扑灭,顾云汐立刻奔入未褪去热度的火场之中。 地上,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骸骨,还冒着热气。 顾云汐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心脏,终于安安稳稳地落回了胸腔里。 看来,方才是她眼花了。 “顾啸歌,我忘了,你是个经脉闭塞的废物,就算是有奇迹,也不会发生在你身上。” 顾明远冷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的尸骸,眉头紧皱,一脸的嫌弃“真是晦气。 “把这东西给我扔到山上去喂狼,以后,不许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废物!” …… 三年后,南景某处山谷中。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山林中,一个娇小的身影快得像是一道闪电穿梭于林中。 但他身后,一道白色的身影穷追不舍。 “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就敢偷看人洗澡,看我抓到你不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娇喝声回荡在林间,跑在前面的那道小小身影不甘示弱地大喊,“你少冤枉好人! “我就是问问她需不需要人搓背,我是助人为乐!你是小人之心,度我君子之肚!” 白衣女子差点被这套歪理气得背过气去! 她咬着牙加快动作,“奶奶的,上了一年私塾,就给老子学回来一个君子之肚? “小兔崽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老子跟你姓!给我站住!” “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 小短腿在前面卖力地跑,嘴里还大喊大叫。 后面的身影穷追不舍,眼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一点地缩短—— 突然,小短腿动作利落地跳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麻利地掀开帘子钻进了车里,嘴里还吵嚷着,“好汉救我!” 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一左一右地架在他肩膀上的泛着寒光的长剑! “惊扰太子御驾,找死!” 说着,那长剑已经不由分说地挥了下去! 小短腿被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大喊一声,“娘,救我!” 话音未落,横在他脖颈上的两把长剑被一道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弹开。 白衣女子已经翩然而至,脸上覆着一块面纱,宛若一道鬼魅,拎着小短腿的后领将他带出马车。 而后,她抱着小短腿立于马车前,声音里已经染上阵阵怒火。 “何人敢在我灭云谷行凶造次!” 小短腿靠在白衣女子的怀中,也是一阵惊魂未定。 搂着白衣女子的脖颈,小脸煞白地嘟囔着,“好险,好险。如果被大白知道小爷我差点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揍,它一定会笑话我的!” 白衣女子狠狠瞪了怀里的小短腿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闭嘴!” 小短腿瘪了瘪嘴,乖乖把嘴闭上,靠在了白衣女子的怀里。 耽误的这么一小会儿,正好给马车里的人一点反应时间。 白衣女子看着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两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大胡子男人,好看的双眸微微一凛。 这些人看着好眼熟,好像,是顾家的人? “姑娘,” 两个男人一拱手,语气还算客气,“我们不知已到灭云谷境内,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宽宥。” 另一个又说,“马车内坐的是南景国太子殿下,吾等奉命保护太子安全,职责所在,还请姑娘莫要怪罪。” 太子殿下? 白衣女子忽然笑了,这是什么,孽缘么? 她怀里的小短腿却是敛去了脸上的玩笑之色,一双晶亮的黑眸看向那辆华丽浮夸的马车。 南景顾家,是他娘亲的仇人! 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从南景国来的,没一个好人! 不等他娘亲开口,小短腿就靠在白衣女子的怀里,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们。 “对不起两位,灭云谷中有规矩,凡是南景国的和姓顾的一律不准入内哦!” 第3章 是好是坏?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都是一脸为难。 突然,马车内伸出了一只手,掀开了车门上的帘子。 “灭云谷好大的架子,太子殿下乃是千金贵体,肯屈尊到你灭云谷来已是天恩浩荡,没想到灭云谷竟如此不知好歹。 “难道就不怕我南景兴兵,将你灭云谷踏平么!” 一听到这个声音,顾啸歌的瞳孔微微震颤了一下。 然后,她低下头,嘴角含笑。 自她从柴房的那场大火里逃出生天到现在,已经是三年的光景。 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见到顾家五小姐顾芷柔。 顾啸歌拼了命地控制着,才让自己没有立刻笑出声来。 怀里的小短腿靠在她胸前的脸都被压得变形了,他吸溜了一下自己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娘,你别难过。等司尘长大了,一定替娘亲手刃仇人,踏平……唔!” 顾司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啸歌不动声色地捂住了嘴巴。 她凑到顾司尘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别吵!你不是无聊么?有新玩具送上门,你给我老实点!” 顾司尘这才仰起头,看见顾啸歌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变得亮晶晶的,他立刻在顾啸歌的怀里安静了下来。 他娘亲要开始表演了! 果然,顾啸歌上下打量了从马车里钻出来的顾芷柔,微微皱眉,声音清亮得宛若空谷黄鹂。 “太子殿下所中之毒十分棘手,谷主特命我在此等候。” 她稍稍向后撤了半步,做了一个手势,“殿下这边请。” 站在马车上的顾芷柔眸光骤然一阵紧缩。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啸歌,心思微沉。 顾啸歌的半张脸都被面纱挡住,看不清容貌,可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让她觉得熟悉,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两个男人却是心头一喜,立刻拱手道谢,“多谢姑娘!” 顾啸歌转过身,正想在前面带路,突然听见顾芷柔厉声呵斥,“大胆妖女,竟敢在此阻拦御驾,欺骗太子!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顾啸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呵,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就连顾芷柔这个顾家的小透明都能够发号施令了。 果然,顾家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之后就开始平步青云,连带着府中上下所有人的地位都水涨船高。 顾云汐更是得到了云都的青睐,只身离家,成为南景国百年来唯一一个前往云都生活的人。 对于顾家而言,顾云汐的就像是一只他们前往云都的敲门砖,只怕假以时日,整个顾家都将入驻云都。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顾家上下都对此讳莫如深。 渐渐的,关于顾家发迹的原因众说纷纭,甚至还有人说,顾啸歌是为祸顾家的妖孽。 她死在了大火里,顾家就开始平步青云。 我呸! 顾啸歌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的时候,就把传闲话的人直接扔进了灭云谷的迷雾中,那人差点活活饿死。 此时,顾芷柔虽然气势汹汹,可马车旁的两个男人却动都没动一下。 “你们是死人么,没听到我的话?还不快给我杀了这个妖女!” 顾芷柔有些急了,甚至忘记维持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 两个护卫看着一身白衣的顾啸歌,仍然有些犹豫。 “五小姐,这恐怕不妥。” “是啊五小姐,这位姑娘是灭云谷的人,我们此番就是前来求药,既然姑娘说谷主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跟着姑娘去取药就是了,何必……” 两个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芷柔就厉声打断,“一帮蠢货!太子殿下中毒求药之事乃南景第一秘闻,知道这件事的不超过五个人。 “而这妖女一开口便知太子殿下中毒已深,我看,她就是下毒之人,故意在这里装神弄鬼!” 两个护卫闻言,似乎也觉得言之有理,便谨慎地握住了各自的长剑,随时准备出手。 顾芷柔的话,让顾啸歌微微扬起了嘴角。 没想到三年过去,当年顾家那个蠢笨如鸡的顾芷柔得了她娘和她姐姐的不少提点,居然有了点长进。 那两个护卫见顾啸歌没有动,也不曾开口为自己辩驳一句,有些为难地开口,“敢问姑娘是如何得知太子殿下抱恙的?” 如果顾啸歌说出的理由能让他们信服的话,他们就能相信她。 毕竟,他们也不想和灭云谷结怨。 顾啸歌却是轻笑了一声,不答反问,“敢问车上的太子殿下,为何要到我灭云谷来?” “……” 此话一出,顾芷柔和两个护卫都变了脸色。 这个问题,胜过任何回答。 当今世上谁不知道南景国境内,迅速崛起了一个叫做灭云谷的势力? 传闻灭云谷主半人半鬼,其中一只眼睛是碧色的,没有黑色的瞳仁,乃是鬼眼。 这只鬼眼可驭灵兽,通万物,世间一切皆在她掌控之中。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都没有什么所谓,最最要紧的其实是谷主药王的身份。 太子所中之毒便是坐镇南景国皇室的七阶药师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无奈之下,他们只能驱车来找已是九阶药王的灭云谷谷主。 灭云谷虽然来历不明,但谷主九阶药王的身份做不得假。 所以他们才来碰碰运气。 见三人不说话,顾啸歌笑了笑,“谷主知道太子殿下要来,命我在此等候。 “既然各位信不过我灭云谷,那便请回吧,我灭云谷虽建立时间不长根基尚浅,但也不是胆小怕事之徒。” 说完,顾啸歌抱着怀里的小短腿儿转身,一跃而起,宛若出尘绝世的仙子一般飞过树梢,转瞬间就消失在了三人的视线中, 这般身姿,让顾芷柔都看得痴了。 可惊叹之余,则是深深的忌惮。 灭云谷中一个小小侍女都有如此实力,灭云谷主的实力岂不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顾芷柔咬着下唇,内心担忧不已。 这灭云谷实力如此诡谲,对她们顾家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芷柔。” 马车里,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顾芷柔急忙转回身,进了马车。 第4章 一别三年,刮目相看 宽敞的马车里,南景国太子叶修寒一脸青黑,仍难掩一脸英武不凡。 顾芷柔走到他身边,从旁边一只精致的锦盒内取出一枚乳白色的药丸,送入了叶修寒的口中。 还倒了一杯温水给他。 叶修寒把药丸吃了下去,轻咳几声,口腔里就是一阵腥甜。 “寒哥哥!” 顾芷柔急忙拿出了自己的帕子,轻轻擦去了叶修寒嘴角的血。 叶修寒抬眼看向顾芷柔,曾经凌厉的双眸一片浑浊。 “可是到了灭云谷?” 顾芷柔眸光微闪。 在她迟疑的瞬间,叶修寒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略显黯淡的眸光骤然一凛,顾芷柔的身体颤了颤。 可是,叶修寒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来人。” 强忍着胸腔里的疼痛,叶修寒从软塌上坐起来。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动作,却是让他疼得几乎要晕死过去! “寒哥哥,”顾芷柔知道叶修寒生气了,急忙上前,一双杏眼立刻就掉下眼泪来。 叶修寒却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吩咐外面的人,“扶我下车。” “太子殿下!” 马车外面的人惊呼了一声,一齐跪在了地上,“殿下身中剧毒,舟车劳顿已然耗去了不少精力。” “若再有闪失,恐怕……” 后面的话,他们未敢再说下去。 叶修寒捂着胸口冷笑了一声,“我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如今又身中剧毒。横也是死竖也是死,我堂堂南景太子,若是毒发身亡死在了马车上,南景皇室颜面何存?” 他声音冷硬而且坚定,“不必多说了,扶我下去,我要亲自去见灭云谷主。” 叶修寒在南景国极有威望,就算这两个护卫是顾家的人,此时也被他的气节所折服,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下了马车。 顾芷柔方才被叶修寒森冷的眸光瞪过,根本不敢上前。 只好双眸含泪,亦步亦趋地跟在叶修寒的身后。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隐在树冠里的顾啸歌看得一清二楚。 “娘亲,” 顾司尘悄声开口,“那两个就是当年差点害死娘亲的人么?” 顾啸歌轻笑了一声,“如果顾明远有叶修寒一半城府的话,咱们母子俩恐怕早就变成一对孤魂野鬼了。” 她明眸微眯,看着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谷中走去的叶修寒,心中冷笑连连。 她倒是没想到,一别三年,叶修寒这个太子还真让她刮目相看了。 顾啸歌抱着顾司尘,不动声色地从树冠之中隐去了身形,朝着山谷深处奔去。 …… 约莫一炷香后,顾啸歌已然抱着顾司尘回到山谷中的桃林深处。 一间木屋前,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老妇放下了手上的笤帚,笑着转过身道,“看来,小少爷今日仍未能跑得过谷主。” 顾司尘急急忙忙地想要从顾啸歌的怀里挣脱下来,却被顾啸歌一把抓住。 转身之间就把顾司尘的裤子给褪了下来,露出肥嘟嘟白嫩嫩的小屁股。 顾司尘小脸一红,急忙大喊,“顾啸歌,你说了我满五岁就不打我屁股了,你,你说话不算话!” 顾啸歌扬起手,狠狠一巴掌落在了顾司尘的屁股上。 “哎哟!” “还敢给我嚷嚷?离你你五岁生日还有半年,我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顾啸歌说着,又是一巴掌打在了顾司尘的屁股上,“等你过了五岁生日之后如果还敢给我惹是生非,屁股上挨的就不是巴掌了,是刀子!” “啊,李奶奶,救命啊!” 老妇看着顾司尘被打红的小屁股,心疼得直跺脚。 听到顾司尘叫她,更加揪心,急忙跪在了顾啸歌的面前,“谷主,小少爷还小,犯了错日后多加规劝就是,若是打坏了可怎么好!” 眼见李婶跪在了自己的面前求情,顾啸歌叹了口气松开了手。 她的力道一松,顾司尘就像是条滑溜溜地泥鳅,跳到了地上,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提自己的裤子,一边去拉他的李奶奶。 “奶奶,你快起来,若是跪坏了身子,娘亲会劈死我的!” 李婶看着面前聪明懂事得不得了的小少爷,心疼得眼泪汪汪,“快让奶奶看看,打坏了没有?” 说完就要去扒掉顾司尘好不容易提起来的裤子。 顾司尘急忙手忙脚乱地躲,一张脸比他被打过的屁股还要红。 “李奶奶,李奶奶,不碍事的,司尘不疼,娘亲她没用力!” 李婶这个时候却不依不饶,“快让奶奶看看!” 顾司尘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裤子,左右躲闪,“李奶奶,司尘都是个大小伙子了,怎么能说看屁股就看屁股?” 李婶却拉过他小声嘟囔,“谷主的实力高深莫测,这几巴掌下去,还不把你的屁股都打开了花!快让奶奶看看,伤得怎么样,奶奶这里还有一枚天心丹,你赶快吃了,快!” 顾啸歌欲哭无泪。 她万金难求的天心丹啊!难道就要给这个小兔崽子当止疼药吃了? 看着顾司尘那双蠢蠢欲动的眼睛,顾啸歌板着一张脸,沉声问,“顾司尘,娘亲跟你说过什么?” 顾司尘一愣,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他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娘亲说过,修炼魂力要脚踏实地,不可急于求成。” “还有呢?” “还有,绝不可贪图外力堆砌的虚浮实力。” 顾啸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但她注意到,顾司尘身侧的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顾啸歌微微叹了口气,蹲下身,抬起了顾司尘的下巴。 果然,这孩子正咬着牙忍着眼泪,不肯流下。 顾啸歌的心一阵揪痛,“好好的,哭什么?” 顾司尘一脸认真地看着顾啸歌,“娘亲的仇人已经来了,可司尘还太弱了,保护不了娘亲。” 顾啸歌没想到,顾司尘到现在才四岁半而已,心里竟还有这样的念头。 她轻轻把顾司尘揽在了怀里,叹了口气,才抚着顾司尘的后背缓缓开口,“司尘,娘告诉你当年的事,是为了让你懂得人心险恶,学会保护自己。” “可不是为了让你给娘报仇的。” “娘亲的仇,当然要娘亲自己来报。” 第5章 蓄意谋害太子 顾司尘急得叫了起来,“那些人如果知道娘还活着话,他们一定会伤害你的!” 顾啸歌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声音温柔却郑重,“不会的,娘发过誓,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我们母子。” 话音刚落,顾啸歌眼角红莲形状的胎记,似乎闪烁了下。 听到他们母子俩的对话,李婶脸色煞白的问道,“顾家的人找来了?” 顾啸歌站起身,回道,“叶修寒身中剧毒,顾芷柔陪着他一起来的。” “虽然现在顾家的地位已经不同,但是看起来,和叶修寒的这桩亲事,他们还不想放弃。” 李婶紧张的揪着衣襟,顾啸歌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李婶闭着眼睛,沉重地叹出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时,浑身上下的气势仿佛立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该来的总会来,谷主,您放心,为了这一天我整整准备了三年,绝不会临阵退缩!” 顾啸歌点点头,“好,等我离开之后,灭云谷就交给你们照看了。” “是,谷主放心。” 顾啸歌正想着自己离开之后谷中安排的时候,突然,顾司尘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娘,你不带上司尘一起去么?” 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泪汪汪的,顾啸歌不忍拒绝。 可她还是狠心的摇了摇头,“乖,跟李婶留在谷里,娘很快就会回来。” 顾司尘张了张嘴,还是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与此同时,有人急急忙忙地进来通报,“谷主,南景国太子求见!” …… “太子殿下,我家谷主有请。” 穿着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恭敬地走到叶修寒的面前,低声说道。 叶修寒微微一愣。 刚才顾芷柔这个蠢货不是得罪了灭云谷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他进去? 叶修寒到底不是等闲之辈,定了定心神后回道,“多谢。” 两个护卫搀扶着他进谷,却被那年轻人拦下,“对不起,太子殿下,我家谷主吩咐过,只能你一人进去。” 未等叶修寒说什么,一路上安安静静的顾芷柔突然厉声呵斥,“大胆!太子殿下千金贵体,若是有什么不测,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叶修寒心头一紧,急忙呵斥,“芷柔,还不住嘴!” 可顾芷柔却越发来劲,“我看这个灭云谷根本就是装神弄鬼,蓄意谋害太子殿下!来人,给我……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叶修寒终于忍无可忍地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个耳光用上了叶修寒全部的力道,顾芷柔被打得跌坐在地上,脸颊也立刻红肿了起来。 叶修寒也没好到哪里去,立刻吐出了一大口黑红的血,脸上的青黑之气又重了不少。 “我愿独自进谷,不论结果如何,不得为难谷中任何人。”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叶修寒就栽倒下去,呼吸微弱,再无意识。 两个护卫慌了神,急忙把叶修寒交给了年轻人,年轻人带着晕过去的叶修寒迅速地消失在了他们的眼前。 顾芷柔见状,心下的惊骇又多了一分。 可恶! 这个该死的灭云谷,到底是什么来路? …… 谷中的木屋里,奄奄一息的叶修寒被脱去了上半身的衣服,胸前还有头上的几处大穴都插着细如牛毛的银针。 顾啸歌的神情淡淡的,仿佛面前根本不是性命攸关的病人,只是一匹破布头而已。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顾啸歌开始拔针。 在拔掉最后一根针的时候,叶修寒的身体狠狠抖了一下,旋即喷吐出一大口黑红的血来! 顾啸歌及时躲闪开,眼眸中深深的厌恶。 她没多看一眼就从木屋里走了出去,嘲讽道,“为了一颗天心丹,叶修寒还真能对自己下狠手。” 穿着白衣的年轻人冷哼道,“六皇子叶修杰乃是十几年来都圣宠不衰的贵妃所生,短短数月间实力突飞猛进已直逼魂宗,更隐隐有突破之势。区区魂宗四阶的叶修寒,怎么可能不着急?” 顾啸歌点点头,神色中多了几分凝重,“只怕这位太子殿下此番不光是为了天心丹,还打着一探虚实的主意。” “南景国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虽是太子,但非嫡非长,想要顺利即位,谈何容易?” 白衣男人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撕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那张其貌不扬的面具下,竟是一张无比妖孽的脸。 线条分明而刚毅,可瓷白的肌肤却又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眉梢微微上挑着。 微眯的眼眸看上去宛若猫儿般慵懒高贵,看着顾啸歌的时候,那双眼睛里却藏着隐忍的情动。 每次看到这张脸,顾啸歌都忍不住闭上眼睛咬牙切齿地念上一句,“妖孽!” 顾啸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脏又臭的衣服,怨愤地看着面前妖孽似的白衣男人,“这身衣服不错,顾轻言,你算是把我恶心着了。” 顾轻言笑了笑,“你的吩咐,我怎么敢不照办?” 他看着顾啸歌的脸,有些一言难尽地别开了眼睛,“你这张脸才更要命。” “有么?” 顾啸歌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便是又黏又腻的黄白色粘液,顾啸歌翻了个白眼,差点吐出来。 顾轻言笑道,“李婶的手艺越发精进了,顶着这张脸,谁还认得出你是顾家的大小姐?” 顾啸歌摆了摆手,“不行了,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 顾轻言点点头,“放心,我过几日就去找你。” 顾啸歌连头都没回,眨眼间的工夫,就消失在了顾轻言的视线之内。 顾轻言却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良久。 他清冷的视线转向木屋,鹰隼般的眸子里,满是骇人的杀机。 顾啸歌的仇人,就是他顾轻言的仇人! 他一定会让顾家和叶修寒这个太子生不如死! 顾轻言低声喃喃道,“叶修寒,你记着,从你踏入灭云谷的第一步开始,就再没有活路可言。” “每一步,都是万劫不复的死路!” 第6章 踏平灭云谷 一个时辰后。 顾芷柔从马车里出来,一甩罗袖,声音不轻不重,“来人。” 一声令下,靠在车辕边的两个护卫微微一怔。 下一秒,身后的山林里,冒出了几十个跟他们一样穿着的护卫! “五小姐,这是干什……” 话音未落,两个护卫觉得一股杀意直奔面门而来! “太子殿下被逆贼灭云谷主劫入谷中,意图谋逆,你们这两个灭云谷的走狗,当真以为没人看出你们的阴谋?” “五小姐……唔!” 两个护卫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一句,顾芷柔手上的软剑就划破了他们的脖颈! 身体沉重地倒在地上,两个护卫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顾芷柔甩了甩软剑上殷红的血珠,眼神轻蔑,“顾家久沐圣恩,自当踏平灭云谷,为太子殿下报仇。”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给我冲,杀尽谷中逆贼,为太子殿下报仇!” 顾芷柔坐在马车上,看着这些护卫从灭云谷的入口鱼贯而入,嘴角微扬。 本来她还担心没有机会进入灭云谷,没想到叶修寒那个蠢货给她准备了这么好的借口。 南景国境内突然崛起了这么一股势力,他们顾家不可能不在意。 为了一探灭云谷的虚实,今日她带来的几十个人都是魂宗级别的高手,定要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灭云谷主点颜色看看! “啊!” 顾芷柔一脸的势在必得,可突然间,闯进了谷中的那些人,都被一股强横的力量掀飞,落到了她的脚边。 顾芷柔后退两步,抬眸望去,只见灭云谷的入口处,站着方才把叶修寒接进谷里的年轻男人。 顾轻言就站在那里,单薄的身材看上去弱不禁风。 难道是他,把一齐冲上去的几个魂宗打退回来? “不,这不可能!”顾芷柔变了脸色。 同时击退十几个魂宗,这样恐怖的实力,竟是灭云谷一个无名小卒? 那,灭云谷主已是魂帝了? “擅入灭云谷者,死。” 顾轻言的声音注入了魂力,传遍了整个山谷。 顾芷柔被这道声音震得跪倒在地,头晕脑胀,心悸的感觉几乎要撕裂她的身体! “该死!” 顾芷柔悄声咒骂。 她强忍着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厉声呵斥一旁看傻了眼的护卫,“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杀了他!” 护卫这才缓过神来,大叫着一哄而上。 顾轻言眼眸微眯,手腕翻转,一把短刀已经握在了手上。 精纯的魂力缓缓缠绕其上,短刀锋利的刀刃在微微震动着。 眸光一凛,一哄而上的几个魂尊被精纯的魂力弹开,重重摔倒在地。 而顾轻言仍旧站在原地,一身白衣一尘不染,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寸。 顾芷柔怒喝,“一起上,杀了他!” 突然—— “五小姐好大的手笔。” 顾芷柔浑身僵硬,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道锦色的身影。 叶修寒独自一人从谷中走了出来,之前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 脸上青黑之色尽褪,除了一点苍白之外,竟不见丝毫病态。 顾芷柔不禁心惊,难道灭云谷当真如传闻所言,有着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叶修寒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眸光阴翳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顾芷柔,“没想到顾家如此看重我的安危,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呵,顾家,很好。 他分明跟顾芷柔交代过,中毒之事是绝密! 这个女人非但没有保密,甚至还告诉了她爹顾明远!而顾明远竟想借他中毒一事,打探灭云谷的实力! 实在可恶! “寒哥哥,太好了,你没事!” 顾芷柔勉强稳了稳心神,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叶修寒奔去。 叶修寒却是转开目光,对着站在门口的顾轻言欠身拱手,“烦请转告谷主,他日必将备上厚礼,答谢谷主救命之恩。” 顾轻言却冷漠转身,回道,“不必。 “我想谷主已经言明,殿下与我灭云谷缘尽于此,还请殿下在天黑之前尽快离开。” 说完,顾轻言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叶修寒盯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凛冽的杀意从双眼中一闪而逝。 站在不远处的顾芷柔却是心头一喜。 缘尽于此?那就是,叶修寒根本没能将灭云谷收于麾下? “你很高兴?” 叶修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顾芷柔的身边,微微俯下身,森冷的声音在顾芷柔的耳畔乍响,让顾芷柔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她急忙扬起僵硬的唇角,“寒哥哥,你在说什么啊?你没事,柔儿当然很高兴。” “是么?” 叶修寒的声音冷冷的,但转瞬,他又笑得让人如沐春风,对顾芷柔伸出了手,“好了,事情办完,我们回去吧。” 叶修寒亲自扶起顾芷柔,牵着她走向马车。 顾芷柔全程战战兢兢的,连看叶修寒一眼都不敢。 在马车前,叶修寒冷声吩咐,“传令下去,本殿要静坐调息,不许任何人打扰。” 顾芷柔被丢在了马车外。 饶是她气得七窍生烟,却也只能乖乖跟在马车后,不敢有半句怨言。 终于,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坐在里面的叶修寒从胸前掏出了自己从灭云谷里带出来的东西——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瓶,和一封信。 想起灭云谷主那只碧色的鬼眼,叶修寒忍不住心头发冷。 传闻竟是真的,灭云谷主当真生有一双鬼眼,可通万物。 “太子殿下,你与我灭云谷命中有缘。现殿下体内之毒已清,只是内脏受损,这瓷瓶内有一枚天心丹,可助殿下尽快恢复,魂力修为也将更加精进。” “殿下所求之事尽在信中,灭云谷与殿下缘尽于此,日后不必再见。” 那道苍老遒劲的声音,在叶修寒的耳畔一遍遍回想着,他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那封信。 这信,从小木屋里出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看过,越看越是心惊。 如果这信上所言属实,那他可得早做准备才行! 第7章 保你不死 “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 下山的必经之路上,顾啸歌百无聊赖地倒在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自言自语,“会不会那封信被我写的太玄乎了,叶修寒根本不相信?” 她从地上坐起来,盘着膝盖,伸长了脖子朝着山谷的方向张望着,内心焦躁不安。 突然,地面传来了一阵细微的震动,顾啸歌一喜,“来了!” 她吐掉狗尾巴草,闭着眼睛趴在了地面装成奄奄一息的模样。 地面上的震动越来越清晰,顾啸歌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终于,她听见马车停下来的声音,也听见了叶修寒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脚步声。 “寒哥哥,怎么停下了?” 跟着马车,走的双腿打颤的顾芷柔耐着性子的问道。 她,堂堂顾家五小姐,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叶修寒却是理都不理顾芷柔,亲自上前抱起了假装昏迷的顾啸歌,将她带上马车。 顾芷柔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侧身拦住了叶修寒的去路。 “太子殿下!” 顾芷柔冷着一张脸说道,“荒山野岭突然出现的女人,殿下就这么把她带上马车?” 她看着那女人满是脓疮,令人作呕的脸,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让开。” 无视顾芷柔,叶修寒径自把顾啸歌抱上了马车。 马车内,叶修寒亲自喂她喝水,给她扇凉。 感受到叶修寒的殷勤,装作昏迷的顾啸歌心头冷笑。 她猜的没错,为了南景的皇位,叶修寒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做。 “咳咳,咳咳咳咳!” 顾啸歌咳嗽了几声,装作被水呛到的样子,悠悠转醒。 叶修寒大喜,忙问,“你还好么?” 看到面前的叶修寒,顾啸歌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叶修寒没有丝毫防备,脑袋直接重重的撞在马车车壁上。 一直留意着车内动静的顾芷柔立刻掀开轿帘冲了进来,不管不顾地提剑就朝顾啸歌刺过去,嘴里还高喊着,“大胆刺客!” 顾啸歌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露声色,硬生生地用身体挨了这一剑。 一时间,鲜血喷涌。 顾芷柔还没来得及得意,一旁的叶修寒却是跳起来,打落顾芷柔手上的剑,狠狠一脚踢在顾芷柔的小腹上。 飞出马车的顾芷柔听到叶修寒低沉的声音,“顾家五小姐三番两次对本殿下不敬,将其拿下,回京之后,连同顾家,一道治罪!” 治顾家的罪?他怎么敢! 顾芷柔气急败坏准备破口大骂,却被一个护卫轻轻按住了肩膀,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无奈,顾芷柔只能任由那护卫架着自己的手臂,拉到了马车后面。 一番喧闹之后,叶修寒看着浑身上下脏兮兮的顾啸歌,温声道,“你别怕,我是想救你。” 顾啸歌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眼睛里满满的戒备。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叶修寒拿出自己带的金疮药,送到了顾啸歌的面前,“这个,对你的伤有好处。” 顾啸歌一言不发,没有去接叶修寒的药,而是从自己的腰间摸出了一只已经看不出原色的荷包。 她刚刚拉开荷包,里面就飘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叶修寒的双眼立刻像是饿狼看见食物一样亮了起来! 虽然他分辨不出这药丸是几阶的,但是这股浓郁的药香,却比南景被奉为国师的七阶药师所炼制的药丸更加香气馥郁! 更要紧的是,国师已是天命之年,而面前这个女人,看起来不过十几岁。 如此惊人的天赋,假以时日定可飞升药神! 叶修寒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努力装作平静地问,“这药,是你炼的?” 顾啸歌点点头。 叶修寒急忙拿出灭云谷主给他的青花瓷瓶,递到顾啸歌面前,“你看看这个!” 打开瓶塞,天心丹的药香立刻盈满了整个马车。 顾啸歌煞有介事地嗅了嗅瓶子里的味道,随即眸光一凛,一把匕首立时横在了叶修寒的脖颈上! 薄唇轻启,她低声道,“这是我的药,怎么会在你手上?你到底是谁?” 闻言,叶修寒又是一阵狂喜! 灭云谷主所言非虚,当真让他在回京的路上捡到了宝贝! 能炼得出纯度如此之高的天心丹,至少是药王的水平! 还有,方才顾啸歌拔刀的动作快得让他看不清,这就说明,她的实力在他之上。 想到灭云谷主在信中所提的第二件事,叶修寒看向顾啸歌的目光也愈发炽热。 ——此女天生凤格,得之便可得天下! 叶修寒双眸美丽,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龙袍加身,受万民朝拜的景象。 但突然,顾啸歌微微用力,刀刃便划伤了叶修寒的脖颈。 细微的疼痛,让叶修寒回过神来,“姑娘别急,我乃南景国太子叶修寒。” “你是叶修寒?” 叶修寒觉得,顾啸歌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僵硬。 “姑娘认得我?” 顾啸歌冷哼道,“当然认识,叶修寒,冤家路窄,今日,你就替你未过门的太子妃顾云汐偿命吧!” 手上的利刃凝着凛然的杀意刺向叶修寒的喉咙! 叶修寒呼吸一滞,猛地把早已攥在手心里的一把白色粉末朝着顾啸歌的脸扬了出去! 顾啸歌立刻失去意识,倒地不起。 叶修寒惊魂未定。 这是他用来防身的**,在见灭云谷主之时,就已经被他悄悄藏在袖中。 他的确需要灭云谷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相信灭云谷的人。 包括那个神秘莫测的谷主。 须臾,叶修寒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 南景国都,归雀城。 太子府内,叶修寒看着床上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的顾啸歌,剑眉紧锁。 “嗯……” 床上的顾啸歌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叶修寒,她的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 动弹不得之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着。 顾啸歌恶狠狠地瞪向叶修寒,“叶修寒,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否则,等我挣脱开这条绳子,那个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叶修寒目光阴沉地看着她,几番挣扎之下缓缓开口,“若你肯放下仇恨,我可以保你不死。” 顾啸歌冷笑,“保我不死?叶修寒,你若是有这个能耐,还是多为自己考虑吧。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真是可悲。” 第8章 共同的敌人 叶修寒眸光一闪,“你说什么?” 顾啸歌眼神讥诮,“顾家背地里已经站到了六皇子的阵营,只待时机成熟便会给你致命一击!” 叶修寒神色微变。 “你若不信,去看看顾芷柔小臂上的守宫砂。早在半年前,顾芷柔就是叶修杰的人了。可怜太子殿下竟一直被蒙在鼓里。” 顾啸歌目不转睛地盯着叶修寒的脸。 她知道叶修寒善于隐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一次,微微颤抖的瞳孔还是出卖了他。 果然,这种背叛对他而言才是最致命的。 顾啸歌不动声色,继续道,“五年前,顾家嫡长女顾啸歌葬身火海,与你的婚约便由皇上做主落在了顾云汐的头上。 “但顾啸歌死后,因着不可告人的原因,顾云汐竟得了云都的青睐,进入云都。” 顾啸歌的声音微微一顿,看向叶修杰的眼神渐渐变得嘲讽,“顾家现在已经和云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觉得,顾云汐会舍弃云都,回来跟你成亲?” 话音未落,叶修寒阴沉着一张脸,割断了顾啸歌身上的绳子。 顾啸歌故意一脸震惊地看向叶修寒。 叶修寒咬牙切齿地说道,“顾家背信弃义,天理难容。你与顾家有血海深仇,若仅靠你一人之力,恐难以抗衡,不如,与本殿下合作?” 顾啸歌活动着酸胀的手腕,从床上坐起来,满脸嘲讽,“跟你?” 叶修寒也站了起来,眸光深邃,“有何不可?毕竟,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不是么?” 顾啸歌低着头,似乎在挣扎。 叶修寒冷笑,“你这一身伤,也是出自顾家之手吧?顾家仗着顾云汐身在云都,这五年来一直培植着自己的势力。纵使你天赋异禀,也没有办法将顾家连根拔起。跟我合作,你才能有一线机会。” 闻言,顾啸歌心里大笑不止。 叶修寒啊叶修寒,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顾家底蕴深厚,若成对手,叶修寒毫无胜算。 皇帝年事已高,一旦驾鹤西去,唯有太子登基方才名正言顺。 是以,叶修寒他绝不能让叶修杰夺走太子之位。 顾啸歌也知道,叶修杰未必全盘相信她说的话,只是是看中她的实力,暂时留她在身边而已。 不过,这对她而言倒是正中下怀。 顾啸歌蛰伏了整整三年,韬光养晦,养精蓄锐,就是为了能亲自回来手刃仇人! 沉吟良久,顾啸歌才抬起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叶修寒双眸微眯,“待你养好了身上的伤,我便会向父皇启奏,准我娶你为太子妃。” 顾啸歌粲然一笑,“如此,甚好。” 她拿出一枚乳白色的药丸,托在掌心,“作为交换,这便是我与殿下合作的诚意。” 叶修寒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枚药丸绝非凡物! 淡淡的魂力萦绕其上,让它看上去越发莹润剔透如夜明珠一般。 不等叶修寒问,顾啸歌便主动开口,“你可听说过养魂丹?” 叶修寒双眼一亮,眼神愈发炽热,“这是养魂丹?” “正是。” “传说养魂丹可滋养魂体,淬炼魂力,便是资质平庸之辈亦可大有精进!” 叶修寒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啸歌,“可养魂丹几百年前就已失传,你怎么会有?” 顾啸歌冷哼,“你以为,顾家为何与我有深仇大恨?” “丹方!” “不错,养魂丹失传已久,但我父亲自小痴迷于搜寻各种丹方,花了整整三十年搜寻各种丹方古卷,终于在一本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丹方残本中,寻得了养魂丹的只言片语,潜心研究。” 突然,顾啸歌话锋一转,“但是,顾家不知从何得了消息,逼我父亲交出丹方,父亲宁死不从,顾明远便下令杀我全族!父亲拼死将我送出,自己却惨死于顾明远的刀下!” 顾啸歌如泣如诉,言辞间对顾家,对顾明远的憎恨溢于言表! 她的憎恨是货真价实的,并不不担心会被叶修寒识破。 只不过,叶修寒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上的养魂丹,根本无暇他顾。 顾啸歌冷笑。恐怕现在告诉叶修寒自己就是当年葬身火海的顾啸歌,叶修寒也会对她百般讨好。 这个男人,对权利和欲望有一种病态的执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顾啸歌嘴角微扬,“叶修寒,若你肯助我铲除顾家,我便帮你,进阶魂尊。” 叶修寒猛地抬头,视线灼热,“当真?” …… 几日后,顾家。 书房里,顾明远坐在一把梨花太师椅上,低声道,“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不足为惧,殿下过虑了。” “是么?” 顾明远对面,穿着一件黑色斗篷的叶修杰不悦道,“若是寻常女子,太子府上下为何对她的存在三缄其口?” “殿下稍安勿躁,”顾明远仍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小女已着人传回口信,不日将从云都出发,回到家中小住。到时,殿下所虑之事自当迎刃而解。” 叶修杰瞬间难掩喜色,“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老夫怎敢欺瞒殿下?到时,不只是太子,就连殿下一直在意的灭云谷,也会按照殿下的意思处置。” “好!” 叶修杰激动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有顾家主这话,本殿下便放心了。 “他日二小姐归家,本殿下自当备上厚礼,亲自为二小姐接风!” 话音刚落,整个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顾明远和叶修杰的脸色齐齐一变! “爹,你快看!” 顾芷柔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顾明远和叶修杰急忙冲了出去。 只见整个归雀城的上空乌云密布,暗得不见一丝天光。 天边,一道刺眼的白光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逐渐逼近! “七道天雷!” 顾明远轻声轻颤,“有人进阶魂尊引来的七道天雷!” 魂尊! 叶修杰迅速反应过来,冲出顾家,吩咐自己的随从护卫,“给我追!查清楚这个魂尊的身份!” 南景百年来的第一个魂尊,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太子的人捷足先登! 第9章 你活腻了? 太子府内,顾啸歌奄奄一息地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在她旁边,叶修寒浑身上下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他整个人沐浴在光晕里,感受着精纯的魂力在自己的四肢百骸之中肆意游走,丰盈全身。 睁开双眼,叶修寒的眼中,尽是膨胀开来的野心! 灭云谷诚不欺他,这个叫林笑笑的女人,果真可助他成事! 短短几日的时间,在她炼出的养魂丹的滋养下,自己已进阶魂尊! 他低头看向顾啸歌,满意的勾起了嘴角,“多谢笑笑姑娘,替我受了这七道天雷。” 顾啸歌的脸上仍旧覆着面纱,面纱下的脓疮溃烂开来,黏腻的脓液沾到了面纱上,令人作呕。 饶是叶修寒,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顾啸歌心中冷笑察觉到叶修寒的嫌弃,她故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蹭了叶修寒一身,让叶修寒变了脸色。 “来人!” 一声令下,太子府的管家立刻出现,“殿下。” “扶笑笑姑娘回房,好生照顾,不得有丝毫怠慢。” 叶修寒眯起眼眸。现在,顾啸歌就是他的摇钱树、护身符,有这个女人在,他就拥有数不清的高阶灵药,这些灵药可助他建立起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若是有一百个魂尊为他效力,他绝对可以横扫整片清月大陆,一统天下! “殿下!”下人匆匆来报,“皇上急召殿下入宫!” 叶修寒微微一笑,“你去回话,就说本殿下刚刚受过七道天雷,需静养一段时日,待到伤愈,自当进宫向父皇请罪。 “在此之前,太子府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 归雀城外,天雷落尽,乌云散去,天空又恢复了一片风和日丽。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边。 车旁,一身玄色劲装的御堇年远眺着归雀城中的方向,眸光深邃。 “尊上,汐儿特别准备了尊上最喜欢的云雾茶……啊!”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突然挤进来,撞翻了顾云汐手上精致的琉璃盏。 滚烫的茶水将顾云汐的手背烫得通红一片,琉璃盏也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顾云汐低着头,看着一地的碎片,眼底掠过一道暗芒。 “啊,好痛!”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 御堇年脸色微变,大手一捞,便将御司音捞入怀中,仔细查看。 “可是伤到了?”他低声问道。 御司音把自己肉嘟嘟的小手举到御堇年的面前,“爹爹你看,顾云汐笨手笨脚的,烫到你的宝贝女儿了! “你快看啊,都烫红了! “糟了糟了,要留疤了,这么丑的疤,我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她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堂而皇之地“告黑状”,努力地把顾云汐的犯罪证据举到自家爹爹的面前。 可那双手上,连一丁点的红痕都没有。 纵然如此,顾云汐仍旧立刻跪在满是碎片的地上,“尊上,是汐儿笨手笨脚的烫坏了小姐,汐儿甘愿受罚。” 她言辞恳切,没有一丝不情愿。 未等御堇年开口,御司音就抢先说道,“知道自己笨手笨脚的还在这里丢人现眼?亏得本小姐这次受伤不重,否则你就是有十双手也不够赔!” 顾云汐低着头,“小姐教训的是。” 御司音晃了晃小脑袋,灵光一闪,“好吧,念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这次本小姐便饶了你。” “谢小姐……” “但是!” 顾云汐的话还未说完,御司音就打断了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指着顾云汐,“为了让你长点记性,你就在这里跪到本小姐原谅你为止。” “是。” 很快,顾云汐的膝下殷红一片。 御司音靠在御堇年的怀里不安分地扭来扭去,“爹爹,音儿好饿,要吃红烧肉!” 她指着远处的归雀城,“去吃红烧肉,红烧肉!” “好。” 御堇年淡淡应声,抱着御司音,吩咐身后的随从,“本尊先行一步。” 临走之前,御司音趴在御堇年的肩膀上,一双大眼睛盯着顾云汐,“顾云汐,记得本小姐说的话哦。你就在这里跪到本小姐原谅你为止。” 顾云汐身体一僵。 转眼,御堇年就不见了踪影。 顾云汐乖乖跪在地上,面无表情。 去往归雀城的路上,御堇年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的御司音,低声问道,“你很讨厌顾云汐?” 御司音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是啊,你才知道?” 御堇年想起,当御司音尚在襁褓时,并不抗拒任何人。 唯独对顾云汐,别说是靠近,就算是听到她的声音,都会立刻嚎啕大哭。 他本以为是顾云汐身上的某种东西让小孩子觉得不安。 但没想到,随着御司音渐渐长大,她对顾云汐的厌恶竟也是与日俱增。 “为什么?”他低声问。 御司音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脸天真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看见她就讨厌!没有理由,就是讨厌!” 就连御司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讨厌一个人。 御堇年微微皱眉。 难道顾云汐一直在撒谎?她根本不是那个女人的妹妹? 眺望不远处的归雀城,越是靠近,御堇年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四年前的记忆不断从眼前闪过,一道纤弱的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清晰…… 突然,御司音抬起头,“爹爹,音儿的娘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御堇年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 “那音儿是从哪里来的?”御司音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爹爹,他们说音儿是没有娘亲的野孩子,是真的么?” 御堇年伸手摸摸御司音的头,不答反问,“这么说,爹爹算什么?” “可音儿也想要娘亲!” 御司音皱着眉头,指着御堇年的肩膀,“堇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总要找个人照顾你和我啊!” 御堇年脚步一顿,冷声问,“大长老还教了你什么?” 御司音一下来了精神,“大长老说,我喜欢最重要,家世实力通通都好商量!” “还有,绝对不能是顾云汐!” 第10章 顾家的天下 太子府。 顾啸歌猛地睁开眼睛。 又是同样的梦,每每在她想要看清梦里那个男人的脸时,就会突然惊醒…… “醒了?”顾轻言刻薄冷哼,“受了十四道天雷的感觉如何?” 虽然语气不善,但顾轻言还是把一枚红色的药丸塞进了顾啸歌的嘴巴里。 赤血丹精纯的药力渐渐被身体吸收,顾啸歌试着动了动自己的手臂。 “嘶!” 顾轻言脸色微变,终于压不住心底的怒火,冷声斥骂,“顾啸歌,你活腻了?魂尊的七道天雷足以要人半条命!你还把十四道天雷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顾啸歌却是轻轻勾起嘴角,感叹道,“幸好赶上了。如果不将两股天雷合二为一的话,只怕会引起顾家的注意。” 顾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伸出手,翻开自己胸前的衣襟,“既然如此,你至少把大白留在身边。” 一只通体雪白的雪貂跳到了顾啸歌的身上,吱吱地叫了两声,像是在关心顾啸歌。 顾啸歌温柔开口,“别担心,我没事。” “呵,没事?” 顾轻言一点脸面都没给顾啸歌留。 “皮外伤不算,你的内脏都已经受到了重创,如果不是吃了养魂丹,你早就已经死了!” 顾啸歌眸光清冷地看着床顶的帷幔,“修炼魂力没有捷径可言,受天雷,就是为了淬炼魂体,精进魂力。” 现在,她是货真价实的魂尊,实力扎实,即便是遇到高阶魂尊,她也有足够的实力与之一战。 而叶修寒,只是在药物的堆砌下,勉强够到了魂尊的门槛。但真动起手来,叶修寒或许敌不过七阶魂圣,他的魂力修为,也将止步于此。 顾啸歌轻笑出声,“此番正合我意……轻言。” “嗯?” “你还有多久?” 顾轻言微微一愣,“最多三天。” 顾啸歌收回目光,喃喃低语,“魂圣的雷劫虽然不似魂尊那般凶猛,但也不可掉以轻心,我这里还有几枚赤血丹和养魂丹,你先拿去。等我能动了,再帮你调息。” 顾轻言一言不发地走到顾啸歌的床边,从她的枕下摸出一只荷包。 打开一看,赤血丹和养魂丹都好端端地放在里面。 “这些养魂丹,你没动过?” 所以,她才会伤得如此之重? 顾啸歌云淡风轻道,“我没关系,这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顾轻言舌根僵硬,心似火烧,将荷包小心收好,闷声道,“云姑那边传来消息,顾云汐已经到城外了。” 顾啸歌微微一怔,倏然间,脸上缓缓绽开了一抹笑意。 “是么?准备了这么久,终于要开始了。顾云汐,我回来了!” 突然,顾啸歌呼吸一滞—— 有人闯入了她的阵法,实力还在她之上! 甚至不等她有所反应,那道气息已经循着阵法找了过来! 顾啸歌抬眸望向窗外的瞬间,顾轻言的身体正缓缓倒下。 “大白。”她低唤。 得到命令的大白立刻从她身边蹿出去,但是,白色的流光在窗前戛然而止。 顾啸歌心头一紧,然后,就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白尾雪貂,地星阵。女人,你是墨家的人?” 倏然间,顾啸歌的床头出现了一个伟岸的身影。 速度之快,似是凭空出现! 尽管顾啸歌被男人的实力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但还是否认道,“我不是。” 御堇年眸光微变,“地星阵是墨家的东西。” “什么地星阵?” 御堇年皱眉,“地星阵是设于一定范围内的精神结节,在其阵内哪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摆阵者的眼睛。这是墨家的独门绝技,百年前就已失传,怎么会在你手上?” 御堇年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让顾啸歌感觉到了迫人的威压。 他一开口,精纯的魂力更如潮水般向她涌来,顾啸歌只觉得胸口憋闷,几欲作呕。 即便如此,顾啸歌仍然坚称,“我不知道地星阵,这是我的阵法,跟墨家没关系。” 顾啸歌看向御堇年,“现在,放下白尾雪貂,请你出去。” 御堇年声音低沉,“你在命令我?” 顾轻言已有魂圣的实力,可眼前的男人却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足以说明这个男人的实力。 顾啸歌诚实道,“不,我在请求你。” 这个回答,让御堇年微微一愣。 黑暗中,他勾起嘴角。 有趣。 以往墨家送来女人都是想方设法地想要爬上他的床,企图控制他。现在,竟也懂得另辟蹊径,学会欲擒故纵了? 见御堇年沉默不语,顾啸歌心中百转千回。 就在她苦苦思索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是谁时,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被缓缓注入一股暖流,精纯的魂力梳理着她残破的经脉…… 顾啸歌看向御堇年,不解地问,“你是谁?” 御堇年逆着光,顾啸歌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说,“你不用知道。” 时隔三年,墨家又给他送来了礼物,他自然要好好享受。伤得这么重,若是死了怎么办? ……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归雀城外,顾云汐仍听话地跪在地上,即便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她的婢女小兰红着眼眶上前,“云汐小姐,你已经跪了一整天,快去马车上歇歇吧。” 顾云汐轻轻推开她的手臂,“在小姐原谅我之前,我不能起来。” 小兰抽噎着,小声抱怨道,“一个母不详的野种……” 话未说完,小兰整个人就被掀飞! 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她捂着胸口,满眼不可思议。 顾云汐神色未变,语气严厉,“小姐是尊上的女儿,不管怎么对下人,都是理所应当的。忘掉你脑子里那些想法,如若再犯,我会亲自清理门户。” “是。” 顾云汐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三年。 她进入云都已然三年,千辛万苦才终于在御堇年的身边谋得一席之地,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奶娃娃的刁难,就毁了她三年来的苦心经营? 那些碍眼的,除掉不就好了? 第11章 我们扯平了 三日后,丑时三刻,太子府。 御堇年刚落脚就感觉到一股杀气! 侧身避开朝着后脑袭来的长鞭,御堇年抬手,顾啸歌立刻被一道强悍的力量掀飞! 她的身体撞在围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几步外,御堇年眼神阴冷,“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顾啸歌倒在地上,看着逐渐逼近的御堇年,突然轻笑出声。 御堇年脚步一顿,“你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你来了。”顾啸歌看向御堇年,眸光晶亮纯粹。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连续两夜在丑时三刻过来,帮她梳理混乱的魂力、拓宽筋脉。 短短三天时间,顾啸歌身上的伤已痊愈,修为更是精进到魂尊六阶! 如此迅速的增长,让顾啸歌微微不安。 她艰难站起,凝视着御堇年,“你到底是什么人?” 御堇年冷哼,“拙劣的演技。” 闪身上前,御堇年掐住顾啸歌的脖颈,将她压在墙上。 御堇年声音森冷,“你知道,我杀你,易如反掌。” 他不过是想留下墨家的玩具,解解闷而已,但现在—— “妄图弑主的玩具,没有存在的意义。” 正要发力,御堇年突然手腕一痛。 白尾雪貂立在御堇年的手背上,炸着毛,满是杀气。 “轻敌乃是大忌。”顾啸歌艰难开口,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明明是一张布满脓疮令人作呕的脸,却让御堇年莫名失神。 犹豫的瞬间,御堇年惊觉身体逐渐麻痹。 “白尾雪貂平日喜食毒草,唾液有剧毒,”顾啸歌掰开御堇年僵硬的手,轻盈落地,“大白跟在我身边三年,每日以毒粉毒丹为食,毒性更加凶猛。你若不及时处理,会死的。” 御堇年仍不以为意,“女人,想杀我,你最好立刻动手。” 但顾啸歌却将解药塞入御堇年的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御堇年心头一紧。 “放心,这是解药,”顾啸歌直白道,“你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当然不能就这样死……” 话音未落,顾啸歌再次被掐住脖颈,整个人都被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御堇年微微喘息,抬眸看向她,“耍花样?嗯?” 顾啸歌把一枚养魂丹递到御堇年面前,“我们扯平,互不相欠。这枚养魂丹,算作我对你救命之恩的谢礼。” 御堇年一怔,他看着乳白色药丸上萦绕着的淡淡的魂力,心下一沉。 墨家竟已经得了如此至宝? 犹豫片刻,御堇年还是将养魂丹收入囊中,“谢礼本尊收下了。” 然后,他随手丢给顾啸歌一块木牌,“这是本尊给你的回礼,本尊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等你想好了,就到悦来客栈来见本尊。” 御堇年转瞬从顾啸歌面前消失,顾啸歌摸索着木牌上的纹路,微微皱眉,“御?” ……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归雀城内的悦来客栈的门被人狠狠敲响。 “开门!” 店小二打着哈欠去开门,却没看到半个人影。 他挠挠头,“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撞鬼了?” “喂。”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店里传出来,店小二被吓了一跳。 顾司尘皱眉,“我要一间房,再给我做点好吃的。” 这一路上他只能吃药丸充饥,太委屈,他好想念娘亲做的红烧肉啊! 店小二见状,上下打量顾司尘问道,“小子,你有钱么?” 顾司尘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为了避开灭云谷的耳目,费了不小的力气,现在看上去就像个小乞丐。 听到店小二的话,顾司尘面色一僵。糟了,他忘记带银子了! 店小二看出了他的窘迫,语气变得凶狠,“没钱住什么店?还不快滚!” 顾司尘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瓷瓶,气势十足地狠狠往桌子上一摔! “这些,应该足够付你住店的钱了吧?” 店小二一眼看出,顾司尘手上的瓷瓶绝非凡物! “小爷,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客,还请小爷恕罪!不过顶账这种事小的说了不算,您稍候,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 不消片刻,只披着一件外袍的钱掌柜坐到顾司尘的面前,不悦开口,“就是你想白吃白住?” 顾司尘皱眉,“我拿东西换!” 他把瓷瓶打开,浓郁的药香立刻飘满了整间屋子。 钱掌柜立刻来了精神,“这是什么?” “这里面有赤血丹,冰心丹,复原丹之类的,一共大概十几颗。”顾司尘如实道,“我要在这里住下,这些总该够了吧?” 钱掌柜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思虑良久后伸出三根手指,“三天,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最多可以让你住三天!” “才三天?” 顾司尘有些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些东西在灭云谷很常见,或许真的不值什么钱。 顾司尘正要点头答应,手却突然被拉住。 “哥哥,你好慢啊,怎么才来?我和爹爹等你好久。” 回过头,顾司尘看到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梳着两个童子髻。 御司音一直盯着顾司尘手上的瓷瓶,一边说一边把瓷瓶抢了过来,塞进自己的怀里。 塞完后,还指着猥琐的钱掌柜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小姐的人都敢骗!等我告诉爹爹,让你们全都完蛋!” 想起那个神秘的男人,钱掌柜和店小二齐齐打了个冷颤。 御司音冷哼一声,拉着顾司尘就走,还不忘吩咐,“马上做一桌好吃的送上来,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御司音一直拉着顾司尘到自己和爹爹的客房里,关上房门,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头去看站在门口的顾司尘,御司音小脸一红,“看什么?没见过侠女么?” “谢谢。” 闻言,御司音倒是尴尬起来。 “你一个人?到这里来干什么?” 顾司尘小脸一皱,“来找我娘。” “娘?”御司音一脸好奇地问道,“她是谁?她长什么样子?喂,我问你啊,有娘有没有哪里不好?”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让顾司尘发懵。 顾司尘眨了眨眼睛,“我娘跟我长得一样哦。” 御司音盯着顾司尘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会儿,小声嘟囔,“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见过我娘?”顾司尘激动的追问,“她在哪里?她还好么?” 御司音被顾司尘的激动吓到,后退了好几步,“我不记得!只是觉得眼熟而已!” 正巧此时,店小二在外面敲门,“小姐,您要的吃的。” 御司音急忙打开门,把店小二放了进来。 不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 店小二摆完吃食就赶紧退出房间。 御司音冷声道,“你不是饿了?快吃!等我爹回来,我让他帮你找娘亲!” 第12章 你以后就跟我混! 半个时辰后,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呵,到底是年纪小,不懂得江湖险恶啊,一点蒙汗药就解决了。” 钱掌柜催促店小二,“快把东西找出来!把那些灵药献给皇上,老子至少能换个王爷当当!” 店小二急忙跑去御司音的身边,刚一伸手,手腕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啊!” 钱掌柜被惊出一身的冷汗,还以为是御堇年回来了,左右张望。 “掌柜的!” 店小二叫声凄厉刺耳,钱掌柜转回头来,顾司尘和御司音竟好端端地站在店小二的身边,他们的身上,竟都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你们……” 钱掌柜震惊得咬到了舌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这么大的人欺负两个小孩子,真不害臊。” 御司音冷声道,一双大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向钱掌柜的身后。 钱掌柜暗骂一句,转身想逃,但顾司尘早已察觉他的动作,飞身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钱掌柜满口鲜血,两颗门牙也掉了。 “两位大侠,饶命啊!”钱掌柜立马求饶。 御司音轻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到钱掌柜的身边,一脚踢在钱掌柜的肚子上,“敢暗算本小姐,活得不耐烦了!” 钱掌柜痛得直掉眼泪,“是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请两位大发慈悲,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那你给本小姐学两声狗叫来听听?本小姐一高兴,说不定就不告诉爹爹你欺负我了。” 钱掌柜疼得浑身发抖,可他很清楚,自己不是这两个孩子的对手,为了活命只能开口,“汪,汪汪!” “哈哈哈哈哈!” 一道狂放的笑声传来,顾司尘眸光一凛,把御司音拉到自己身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几日不见,钱掌柜竟添了如此雅兴。” 一个蒙着半张脸的男人从屋脊上跳下,稳稳落在钱掌柜面前。 钱掌柜梗着脖子看到来人,眼睛一亮,“有龙?你回来的正是时候!他们两个手上有你最想要的赤血丹!” 陈有龙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小子,把赤血丹交出来。” 御司音装傻,“什么赤血丹?我听都没听过。” 钱掌柜大喊,“有龙,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这件事糊弄你!他们身上真的有赤血丹,还有复原丹!” 顾司尘一言不发,一脚把钱掌柜踢晕。 但同时,陈友龙也冲了过来! 他万没想到,两个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奶娃娃,竟合力接下了这一击! 看着两人周身散发出的魂宗气息,陈有龙的双眼寒光闪过。 “六阶魂宗!” 陈有龙心底涌起一股怒火! 他穷尽半生,千辛万苦才进阶到八阶魂宗,而他的面前,却站着两个六阶魂宗的奶娃娃! “果然,还是因为灵药!”陈友龙看向御司音的目光愈发炽热。 他赫然发力,疯了似的冲向顾司尘和御司音! …… 一炷香后,御司音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陈有龙瞪着眼,倒地不起。 御司音拉过顾司尘,“别急,等爹爹回来我们就一起离开这家黑店!” 话音未落,陈有龙突然大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御司音狐疑地回过头,冷声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顾司尘立刻把御司音拉到身后,警惕地看向四周。但他没注意到,陈有龙从腰间拔出一根烟火棒,放了出去。 “不消片刻,就会有数不清的高手前来抢夺灵药,纵使你们天赋异禀,但敌得过千军万马么?”陈有龙双眼盛满怨毒,说道。 “混蛋!” 御司音大骂着冲向陈有龙,但顾司尘拉起她转身就跑。 “你干什么?我要再狠狠赏他两脚!” 顾司尘头也不回的道:“不能再留在那里,危险!” “等我爹爹回来就没事了!” “等他回来我们两个早没命了!” 虽然归雀城内高手不算多,但他们两个也奈何不了那些人一波一波地扑上来。 顾司尘和御司音脚程飞快,很快甩掉身后不断跟上来的尾巴,跑出城躲了起来。 一停下,顾司尘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你饿了?”御司音问。 顾司尘点点头,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接着,从他胸前的衣襟里探出一个白绒绒的小脑袋。 顾司尘把瓷瓶里的药丸倒在掌心,小白立刻跳出来,蹲在他掌心大快朵颐。 御司音看得直肉疼,正想说什么,就见顾司尘仰着头,把瓷瓶里的药丸往自己的嘴巴里倒。 “喂!” 御司音一把把瓷瓶夺下来,大骂,“你这个败家子!” 顾司尘一脸无辜,“我饿了,这些都是复原丹,不会影响修炼的。” 御司音看着顾司尘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勉强把想说的脏话全都咽回肚子里,无奈扶额,“你再忍一忍,我爹爹有很多银子,等他回来,你想吃什么都行!”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本小姐一言九鼎!” 御司音晃晃手里的瓷瓶,“我爹爹说过,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我救了你的命,所以,作为报答,这个就归我了!” “我还有很多,你喜欢的话全都给你!” 顾司尘打开包袱,里面竟全都是一模一样的瓷瓶! 御司音瞪大眼睛,“这些全都是你的?你是药师?” 顾司尘点头,道:“嗯,比起我娘是差很多,但我娘说,我炼的这些纯度是百分之百,所以……” “不用所以了!”御司音握紧顾司尘的双手,眼神炙热。 纯度高达百分之百,就算只是个低级药奴也是百年难得的宝贝啊! 御司音一脸兴奋,“小子,你以后就跟我混吧!” 城内,悦来客栈。 “你是说,音儿被人抓走了?” 御堇年光是站在那里,不怒自威的样子就让钱掌柜冷汗连连。 “是,突然闯进一群人,不由分说地把小姐带走了,小人极力阻止,奈何对方……” 话还未说完,御堇年的威压就让掌柜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御堇年冷声唤道,“沈东。” 等了许久,沈东竟都没有出现。 御堇年皱眉,转身便消失在钱掌柜的面前。 出了悦来客栈,御堇年直奔顾家。 第13章 当诛九族 顾云汐正在沐浴,见有人闯入,神色立变! “是我。”御堇年低沉的声音传来。 顾云汐又惊又喜,“尊上!” “音儿不见了。”背对着顾云汐,御堇年言简意赅。 顾云汐惊道,“怎么会?沈东呢,沈东不是负责保护小姐?” “不见了。不只是沈东,还有其他人,全都不见了。” “怎么会?沈家兄弟四人实力超群,怎么会一起失踪?” 顾云汐仓促地穿上衣服,走到御堇年的身侧单膝跪地,“尊上请放心,顾家在归雀各处设有耳目,定能找到小姐!” “不必。”御堇年冷声道,“你只需查清楚半个时辰前悦来客栈发生了什么,还有沈东他们四人的下落。音儿,我会亲自去找。” 话毕,御堇年已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他走后,顾云汐一脸阴郁,“好不容易才让游戏开始,怎么可能轻易结束?” 顾云汐打了个响指,身边立刻出现一个全身黑衣的英武男人。 “怎么样了?”她低声问道。 男人低着头,对顾云汐的态度十分恭敬,“在城外,我们的人跟丢了,不过找到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顾云汐冷哼,“一个养尊处优,连火都不会生的大小姐,躲到城外去能活多久?传令下去,一旦发现他们的下落,立刻放消息给悦来客栈的掌柜,我们只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是。” “沈家的人呢?” 男人微微一顿,“已经安排好了。” 顾云汐转过身,抚摸着男人的头发,声音温柔而魅惑,“我知道你担心你的兄弟,放心,等我除掉那个丫头,坐上御家主母的位置,定会给你们沈家想要的东西。” …… 马车轻晃。 叶修寒浅笑,“笑笑姑娘,此番父皇仓促召见,想来是为你我的婚事。” 顾啸歌微怔,“婚事?” “正是。昨日我已着人去知会母后,想来今日父皇便会明旨昭告天下。” 顾啸歌眸光讥诮,“此话当真?难道殿下不知顾云汐刚刚从云都回到顾家,殿下不怕此举惹恼顾家,招来顾家的记恨?” 叶修寒双眸微冷,笑容未变,“姑娘放心,我自有安排。” 顾啸歌转头看向窗外,漫不经心道,“但愿如此,殿下,我们羽翼未丰,现在绝不可与顾家对上,一旦被顾家知道我还活着,只怕……” “绝不可能。”叶修寒信誓旦旦,“南景,是我叶家的天下,还轮不到顾家置喙。” 顾啸歌勾唇,“如此,我便全都仰仗殿下了。与顾家抗衡需要一只精锐之师,殿下需尽快物色合适人选,待我痊愈,立刻着手炼制养魂丹,助殿下一臂之力。” 叶修寒眼前一亮,“既如此,姑娘需要什么药材?我即刻着人去准备!” 顾啸歌转头,声音淡漠,“不急,等时机一到,我自会将丹方交予殿下。” 叶修寒自知失态,忙敛去脸上兴奋的表情。 恰好,马车停下,叶修寒急忙下车,转身亲自将顾啸歌扶下马车。 这一幕落入皇后南宫婉儿的眼中,顾啸歌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后脑方向的敌意。 但一转头,那股敌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南宫婉儿一脸亲和地走过来,轻轻握住顾啸歌的双手,“你就是笑笑姑娘?寒儿果然独具慧眼。” 顾啸歌咬牙,南宫婉儿这是拐着弯说她丑? 还未等顾啸歌开口反击,就一把被人推开,“滚开,快滚开!” 事发突然,顾啸歌狠狠崴了脚,脚踝一阵钻心地痛。 抬眸,她一愣。 南景皇帝叶承泽双眼赤红,死死拉着南宫婉儿的衣袖,大声叫嚷着,“宫内有脏东西,他们缠着朕,让朕夜不能寐,他们觊觎朕的皇位,想让朕交出这天下!” 堂堂一国帝王,如今形容枯槁,双眸呆滞,顾啸歌不胜唏嘘。 叶修寒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走上前半哄半骗地将叶承泽带离南宫婉儿身边。 南宫婉儿将顾啸歌邀入殿中,屏退左右,开门见山道,“如你所见,皇上身中剧毒,时日无多。” 顾啸歌一惊,果然! “若姑娘肯医好皇上,对付顾家的事,不光是寒儿,我南宫家也定当全力以赴。” 顾啸歌冷笑,“这算是交换条件?” “正是。” “若我拒绝,皇后娘娘预备如何?” 顾啸歌眸光锐利地扫向这殿中的角落。 这小小的殿中,起码埋伏着数十个魂圣的高手。 “你若拒绝,罪同弑君,当诛九族。” 南宫婉儿的手上端着一只青花瓷的茶盏,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在地上。 摔杯为号? 顾啸歌冷笑,“娘娘此番安排,看来太子殿下并不知情。” 南宫婉儿眸光微闪,语气也变得冷硬,“若非被你这妖女迷惑,寒儿现在已迎娶顾云汐过门!你这妖女,撺掇寒儿与顾家为敌,与置他于死地有何区别?” 她放低声音,冷声对顾啸歌说道,“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本宫会将你送到顾家手中,以此换回顾家对寒儿的青睐,辅佐寒儿登基为帝。” 突然,南宫婉儿朗声道,“大胆妖女,胆敢毒害皇上!” 茶盏掉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瞬间,角落里同时冲出六道魂圣的气息! 但是,六个魂圣的攻击竟同时落空,没有人看到顾啸歌的动作。 但眨眼间,顾啸歌就站在大殿之外,肩上落着一只通体赤红的鸟儿。 南宫婉儿眸光一凛,“还不快上?抓活的!” 六个魂圣齐齐发力,这一次,顾啸歌却根本没有躲闪的意思。 她一跺脚,精纯的魂尊之力炸裂开来,将六个魂圣尽数弹开。 顾啸歌将鸟儿腿上的字条取下,打开一看,神色立变! “母后,笑笑姑娘?” 听见动静的叶修寒匆匆赶来,眼前的一幕让他明白发生了什么。 “寒儿。”南宫婉儿眸光微闪,似有几分心虚。 叶修寒却并未看她一眼,直奔顾啸歌而去,“笑笑姑娘,你听我解释,我……” 未等叶修寒的话说完,顾啸歌却是已经飞身而起,身影转眼间就消失在叶修寒的视线之内。 连一个眼神都未给他留下。 叶修寒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南宫婉儿上前,淡声道,“走了才好,寒儿,快跟母后一起去顾家,听说顾云汐已经回来了,母后已经吩咐礼部筹备你们的婚事,后日便是吉日!” 第14章 红色绝杀令 归雀城内,一家名为戏水阁的青楼之中,一身老鸨装扮的云姑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脑子里塞的都是草吗?让你们留在谷中看个孩子都看不住,还能干什么!” 云姑提起裙角,咬着牙狠狠踢在两人的身上,“小少爷是谷主的命根子,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家谁也别想活!” 微风拂过,云姑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低声道,“有尘儿的下落了么?” 顾啸歌额上沁出一层薄汗,眉头紧锁,微微喘息。 云姑急忙单膝跪地,“谷主,属下办事不利,尚未找到小少爷的下落,请谷主责罚!” 顾啸歌亲自扶起云姑,“尘儿失踪多久了?为何没早点通知我?” “已有一日,属下也是刚刚得知。” 云姑知道,这种事瞒下来只会越来越严重,所以在自己得知的第一时间,便用谷中最紧急血雀给顾啸歌传去了消息。 顾啸歌凝眉,“传令下去,集合谷之力,务必尽快找到尘儿的下落!” “是!” 云姑脚下生风,回头却跟人撞个满怀。 顾轻言一把抓住云姑,看向顾啸歌,“灭云谷倾巢出动,很快会暴露你的身份!到时,顾云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抹杀你!” “那又如何?”顾啸歌声音清冷,“尘儿是我的孩子,难道要我任由他下落不明也无动于衷?” 顾轻言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尘儿他此番是有备而来,眼下情势尚不明朗,当从长计议!” 但顾啸歌却挥开了顾轻言的手,“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于我而言,眼下尘儿的安危最重要。” 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顾啸歌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云姑看向顾轻言,低声道,“小少爷失踪,谷主没有办法保持冷静也是人之常情。” “屁话!”顾轻言瞬间被激怒,“你知不知道,稍有差池搭上的就是她自己的性命!” 云姑被吼得哑口无言,悻悻地闭上嘴。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枉顾谷主的命令。 突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撞进云姑的怀里。 “谁啊,冒冒失失的!” “云,云姑,今天一大早,一个八阶魂宗在悦来客栈发了一道红色绝杀令,听说目标是两个四五岁大的小孩子!” 小伙计的话让云姑和顾轻言立刻白了一张脸。 顾轻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给我说清楚,红色绝杀令的目标怎么会是两个小孩子?” 小伙计被顾轻言吓得不轻,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云姑把小伙计从顾轻言的手上拉回来,冷声道,“既然事情出在悦来客栈,就去把悦来客栈的掌柜抓来严刑拷打就知道了!” 云姑摩拳擦掌,“那个衣冠禽兽,老娘早就想揍他了!” 顾轻言冷着一张脸,“立刻传令所有人隐秘出动,寻找小少爷的下落。对追杀小少爷的人,一律严惩不贷!” …… 一炷香过后,悦来客栈的钱掌柜被“请”进了戏水阁,一番毒打后,他终于说出了今早发生的事。 “灵药?” “是,那个小子来住店,拿不出银子,用一瓶灵药来换,我起了贪念,想把那些灵药据为己有,谁知竟被住在店中的一个八阶魂宗发现了!他突然出手,我……” 话音未落,云姑就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云姑一身绛色罗裙,香肩半露,踩在钱掌柜脸上的脚还碾了碾,“真是不怕死的东西,在老娘面前还敢撒谎?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老娘什么都不知道把你请来玩的?” 顾啸歌拿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轻轻在钱掌柜的脸上一划,钱掌柜的脸立刻血流如注。 锋利的触感把钱掌柜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腰下顿时一片湿热。 刺鼻的味道让云姑捂着鼻子连连后退,“这就吓尿了?真是没用。” 顾啸歌手腕翻转,钱掌柜只觉耳畔一麻,就见自己整个耳朵掉在地上。 “啊!”钱掌柜的惨叫尖利刺耳。 顾啸歌不耐,伸手一点,直接封住钱掌柜的哑穴,任由他张大嘴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接着,顾啸歌瞄向钱掌柜的手指。 “听说钱掌柜一手赌术出神入化,还偷偷经营一家地下赌场,若是今日废了你这双手……” 钱掌柜惊恐地瞪大双眼,连连摇头,满是冷汗。 眸光一闪,手起刀落,四根手指被齐齐切断!钱掌柜痛得青筋暴起,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啸歌眸光森冷,“关起来。” “是!” 见顾啸歌转身要走,云姑忙问,“谷主,您要去哪儿?” 顾啸歌头也不回,“悦来客栈。” 她攥紧手中的木牌,如果是御家的人,应该很快会找到尘儿的下落。 …… 此时的悦来客栈,已是人去楼空,满地狼藉。 举目四望,这个小小的庭院显然已经来过十几个人,这里还残存着一点微弱的魂息。 顾啸歌揪出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店小二,冷声问,“这块木牌的主人呢?” 店小二目光涣散,“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啸歌皱眉。 “女人,你找我?” 顾啸歌的脑海里传来御堇年低沉的声音,她急忙四下寻找,“你在哪?” “你的条件。” 御堇年此时正追踪御司音一缕残存的魂息,脚步不停,无暇回答顾啸歌的问题。 顾啸歌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身处于御堇年的阵法之中。想来御堇年的声音,也是由这个阵法传递给她的。 “帮我找一个孩子,他叫顾司尘,四岁。” 御堇年脚步一顿。 四岁,是跟音儿在一起的孩子? “他是你什么人?” 顾啸歌不假思索,“他是我三年前收养的孩子。” “等着,有消息我会着人知会你。” 话毕,阵法之内顾啸歌与御堇年那一点微弱的感应瞬间消失。 怅然若失地转身,一道久违的声音在顾啸歌耳畔乍响,“姑娘,可否给我看看你手上的木牌?” 第15章 暴殄天物 瞬间的愣怔后,顾啸歌垂眸浅笑。 顾云汐,仍和三年前一样。 此刻顾啸歌轻纱掩面,那双眼顾盼神飞,令人过目不忘,顾云汐的思绪恍若一瞬间被拉回到三年前火场。 那时,她似乎从站在大火里的顾啸歌的身上,看到过一样的眼神。 “听说这里下了红色绝杀令,我来凑个热闹而已。”顾啸歌晃晃手上的木牌,“这是我刚刚在地上捡到的,你喜欢,就送给你。” 说完,将木牌扔向顾云汐。 谁知,顾云汐动也不动,她身后的黑衣男人步法诡异地上前,接住木牌,另一只手猛地掐住顾啸歌的脖颈。 动作之快,顾啸歌无暇防备。 顾云汐不急不缓地开口,“放开她。” 男人立刻松开手。 顾啸歌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脖颈剧烈咳嗽,面纱掉落,露出一张令人作呕的脸。 饶是顾云汐也忍不住微微皱眉,“姑娘,此乃是非之地,你最好马上离开。” 顾云汐从顾啸歌身边走过,一脚踏入御堇年设下的阵法之内。 顾啸歌站起身,微微勾唇,“听说这里可有不少宝贝,难不成你想独吞?” 黑衣男人见顾啸歌如此不知礼数,又想要出手教训她,却被顾云汐拦住。 顾云汐轻笑,“姑娘,若非你手上拿着御家的牌子,现在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你在威胁我?” 顾啸歌的死缠烂打终于激怒了那个黑衣男人,未等顾云汐吩咐,他出手直接将顾啸歌扔了出去。 顾云汐嘴角上扬,缓缓勾出一道讥诮的弧度,“我们走,去***。” “等等。”顾啸歌拦在顾云汐面前,伸出手,“把我的牌子还给我。” 黑衣男人眉眼一冷,刚要出手,被顾云汐制止。 她看向顾啸歌,“这不是你捡的?” “谁捡到就是谁的,还我。” 顾云汐看向顾啸歌的眼神若有所思,“姑娘,我们以前见过?” “或许吧,说不定以后还会见面。” 顾啸歌从顾云汐手上接过木牌,转身离开。 顾云汐眸光渐冷,吩咐道,“查清楚她是谁,跟御堇年是什么关系。” “是。” 客栈外,隐藏在角落里的顾轻言死死盯着顾云汐的背影,眼神如刀。 顾啸歌掸落身上的灰尘,轻声道,“回去。” 顾轻言脚步未动,“你分明可以杀了她。” 顾啸歌抹掉嘴角的血,扬唇笑言,“不急,我的债,要让她慢慢还。” …… 此时,归雀城外,御司音的肚子也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 她懊恼地看看天色,小声嘟囔,“真是的,御堇年到底跑哪里去了?还有阿东他们,竟然也不见了。” 御司音忍不住想,这会不会是顾云汐搞的鬼,想要趁机报复她…… 顾司尘又饿又困,在一旁昏昏欲睡。 御司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躲在这里迟早会被那些人找到,到时候就是死路一条。” 眼见不远处的山脚下有一户农家升起了袅袅炊烟,御司音一把拉起顾司尘。 “醒醒,你是猪么?我们现在在逃命啊,你还有心思睡觉!” 顾司尘噘着嘴,委屈巴巴地道,“老大,我好饿啊。” 御司音一指那户农家,“我们现在去找吃的!” 两个人提起魂力,用最快的速度朝那户农家掠去。 院子门口,一个年轻的农妇正焦急地朝着归雀城的方向张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御司音拉着顾司尘走上前,奶声奶气地开口,“姨姨,我和弟弟跟爹爹走散了,现在好饿,能不能在你家等爹爹来接我们啊,求求你。” 农妇一看到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二话不说将他们带进了屋子,还拿出自己刚刚做好的饭菜招呼他们。 房子不大,只有一间屋子,但收拾得十分整洁。一张火炕上躺着一个年迈的老妇,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摆好桌,农妇就急着出去,“你们先吃,不够还有。” 御司音忙道谢,“谢谢姨姨!” 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御司音和顾司尘丝毫不嫌弃。 吃饱喝足,御司音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走出门去,向农妇道谢,“谢谢姨姨,我和弟弟吃得好饱。” 农妇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你们不嫌弃就好。” 这两个孩子虽然看上去有些狼狈,但仍掩盖不住通身的贵气。 御司音凑到农妇怀中问,“你在等什么人么?” 农妇脸上是难掩的焦灼,“等我夫君,他三日前进城,到现在还没半点消息。” 顾司尘走过来,一字一句地问道,“炕上的奶奶,她生病了么?” 农妇的神色落寞道,“夫君没有消息,婆婆急火攻心,大夫开了药,可吃了也不见好转。夫君进城做生意,将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带了去,原本前日就该回来,可到现在仍是杳无音讯,我已经连给婆婆抓药的银两都拿不出了……” 说着,农妇掩面而泣。 御司音把顾司尘拉到一边,小声问,“你是不是有办法?” 顾司尘点点头,“可我娘说,我现在学艺不精,不让我擅自给人看病……哎哟!” 话音未落,顾司尘的后脑就狠狠挨了一下。 御司音瞪圆了眼睛,“你没听人家说么?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你不出手,就是见死不救!” “可我娘说……” “什么你娘你娘的,现在我是你老大,我让你救人,你就去救!” 御司音叉着腰,一副混世魔头的架势。 “好吧,我试试。” 走进屋子,顾司尘爬上炕,探上老妇的脉象。 “三脉迟芤涩结,此乃气血不畅,胸中凝阻。” 看着顾司尘皱着眉头念念有词的样子,御司音急了,“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救没救?” “没什么,吃一粒清心丸就会没事了。” 顾司尘一边说,一边解下身上的包袱,从其中的一只瓷瓶里倒出一粒清心丸,小心翼翼地喂老妇服下。 药丸入口即化,老妇轻咳两声,悠悠醒转。 御司音立刻跑去将农妇叫了进来,顾司尘将装有清心丸的瓷瓶交给农妇,“每日早晚各一粒,三日后便可痊愈。” 捧着瓷瓶,农妇目瞪口呆。 突然,一只手鬼影似的将瓷瓶从农妇手上夺走。 “暴殄天物,这么好的药,当然要在我的手上才算得上是物尽其用。” 第16章 不知死活的东西 顾司尘回头,对上一双毒蛇一样的眼睛。 御司音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扯过顾司尘的衣领,声音微颤,“你是谁?” 来人眯着眼睛啧啧称奇,“没想到早上的红色绝杀令竟是真的,能死在我罗一笑的手上也算是你们的造化。” 话毕,罗一笑神色一冷,扬起手上的弯刀! “闪开!” 千钧一发,御司音猛地推开呆若木鸡的农妇,顾司尘一脚踢向罗一笑的手腕! 顾司尘没想到的是,罗一笑弯刀离手,一道寒光直挥过来! 震惊之余,顾司尘来不及收脚,“啊!” 眨眼之间,顾司尘被御司音扑倒,但罗一笑来势汹汹,竟在御司音的背上划出一道几寸长的伤口。 “老大!” 顾司尘惊呼,抱着御司音翻过身,魂力全开,硬生生将罗一笑逼退,这才有时间查看御司音的伤口。 伤口不浅,流血不止。 顾司尘找出止血丹和复原丹,毫不吝啬地倒进御司音的口中。 罗一笑大笑,“我就知道,陈有龙栽得蹊跷,果然是你们两个小崽子有鬼。” 顾司尘双眼赤红,“你敢伤她?” 罗一笑笑得阴险,手伸向怀中,“我就是伤了,怎么着?小子,老子今天就替你爹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江湖险恶。” 话音未落,顾司尘就见罗一笑从怀中掏出三粒土褐色的药丸倒入口中。 只一瞬,顾司尘确信,那是能够短时间将魂力大幅提升的断魂丹! 顾司尘凝眉,“我娘说,断魂丹药力一过,魂力至少倒退四阶,且对筋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罗一笑站在原地,发丝衣袂无风而动,精纯的魂力在他周围肉眼可见地打着旋儿。 顾司尘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罗一笑的魂力变化,从七阶魂宗竟一直冲到九阶魂圣! 感受体内被前所未有的力量丰盈起来,罗一笑的眼神愈发炽热。 他狞笑起来,“不破不立,只要拿到你身上的洗髓丹,我会比现在更强!” 罗一笑看向顾司尘,眼底凶光毕现,“小子,把灵药交出来!” 顾司尘咬牙,“我把灵药给你,你就会放过我们吗?” 罗一笑微微一顿,但未等他开口,顾司尘的裤腿就被御司音抓住,“不能给……他!他吃了灵药,更不好对付,也更加不会放过我们!” 御司音疼得声音发颤,听得顾司尘揪心不已。 他攥紧拳头,摆出应敌的阵势,一脸的视死如归。 “不自量力!” 转眼间,罗一笑的拳头已逼到了眼前! 一拳轰过去,顾司尘瘦小的身体被掀飞,撞在土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罗一笑抓起地上奄奄一息的御司音,丢到顾司尘面前,“小子,看在你带来这么多灵药的份上,我破例给你个痛快。” 顾司尘冷着脸,“要杀就杀,废话真多。” 罗一笑冷哼,“死到临头还嘴硬,我这就送你上路!” 顾司尘只觉眼前飞快地划过一道白影,混沌的魂力炸裂开来,一道身影朝着顾司尘猛砸过来! 顾司尘看清了那道身影,惊呼出声,“姨姨!” 农妇连一句话都来不及留下,身体沉重摔落的一瞬,便一命呜呼。 罗一笑的杀招被人拦下,他脚步虚浮,双腿发软地骂了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 断魂丹的药效正在逐渐流失,罗一笑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必须尽快拿到那些灵药,这样才能将断魂丹的副作用降到最低。 片刻之后,罗一笑又是一击! 顾司尘彻底红了眼,大叫着朝罗一笑扑过去,“我杀了你!” 一声巨大的轰响声后,烟尘缓缓散去。 强悍的魂力在这间简陋的茅草屋里迸裂开来,屋顶的茅草被掀飞,黄泥的墙壁摇摇欲坠。 顾司尘脚步踉跄,艰难地走向御司音,在她身边倒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罗一笑身体僵硬地倒在地上,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断魂丹的药效已然流失殆尽,副作用的反噬下,罗一笑从原本的七阶魂宗,跌至四阶魂师。 筋脉受损,他再难进阶。 …… 戏水阁内,顾啸歌猛然一阵心悸。 “谷主?”云姑面色一寒,急忙扶住她。 顾啸歌眼前发黑,“尘儿,尘儿有危险!” 她推开云姑向外冲,门口的顾轻言拦住她的去路。 “你伤得不轻,现在不可随意走动。谷中众人正在全力搜寻尘儿的下落,一有消息,戏水阁会最先知晓。” 顾轻言顿了顿,“况且,顾云汐的人正在四处搜寻你的下落,外面很危险,你不能出去。” 顾啸歌冷着脸说道,“让开。” 顾轻言寸步不让,“今日你若想出这道门,除非从我的身上踩过去。” “顾轻言,尘儿现在有危险,难道你要我躲在这里?我再说一次,让开。” “不让。” 顾啸歌一把掐住顾轻言的脖颈。 “谷主!” 云姑一惊,疾呼出声,却被顾啸歌的魂尊之力弹开,内脏受损,摔落在地。 掌心是顾轻言的脉搏,顾啸歌的双眸没有一丝温度,“顾轻言,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顾轻言一个七尺男儿,被顾啸歌掐住脖颈,毫无还手之力。 他闭上眼睛,淡淡道,“那就动手。” 云姑慌忙跪倒,“谷主三思!轻言的话说的没错,越是这种时候,便越不能自乱阵脚,一旦被人趁虚而入,将是灭顶之灾!” 顾啸歌眸光微闪。 顾轻言轻笑出声,“杀了我也好,免得我一个堂堂皇子,要给你一个蠢货填命。” 云姑急忙狠狠瞪他一眼,“顾轻言!” 顾轻言讥讽道,“难道不是?顾云汐已今非昔比,一旦她顺藤摸瓜查出顾啸歌和灭云谷的关系,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顾啸歌缓缓放开手,眸光暗淡下去。 房间内鸦雀无声。 顾轻言扶起云姑,冷声道,“顾啸歌,你不要忘了,你不光是尘儿的娘亲,还是灭云谷的谷主,身上背负着几百人的存亡!” 打开门,顾轻言还未迈出门槛,戏水阁的小厮就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惊天消息。 “不好了,宫中传来消息,皇上病重,性命堪虞!” 第17章 将妖后拿下 皇帝寝宫,太医跪了一地。 南宫婉儿面色苍白,厉声大骂,“一群废物!” 太医院院额头贴在地上,惶恐道,“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国师召回,方可力挽狂澜!” 殿内众人立刻齐齐看向跪在殿前的小道士身上,小道士低着头,颤抖不已,“师父他进山采药去了,要下个月才能回来!” 南宫婉儿看向叶修寒,见叶修寒面色阴沉,便知道,顾啸歌那边没有消息。 她挥退殿中众人,只留下叶修寒。 “寒儿,你可清楚那个女人的来历?” 叶修寒摇摇头,“儿臣派人去调查过,笑笑是个假名字,她对儿臣还有防备,不过只要她手上得到丹药是真的,其他并无大碍。” 南宫婉儿看着床上不省人事的皇上,眸光一闪,小声道,“莫不趁此机会让南宫家助你登基,杀了秦贵妃和六皇子,以绝后患!” 话音刚落,正殿大门突然被人推开! “好啊,南宫婉儿,果然是你!” 一身烟紫色宫装的秦贵妃素手一挥,厉声道,“来人啊,妖后南宫婉儿蛊惑太子叶修寒给皇上下毒,密谋造反,将人给我拿下!” “是!” 内廷禁卫军鱼贯而入,纷纷将手上的长矛指向南宫婉儿和叶修寒。 叶修寒眼眸微眯,他没想到,秦贵妃竟早有准备。 剑拔弩张之下,南宫婉儿却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厉声呵斥,“放肆!皇上龙体抱恙,你却趁机在这宫中兴风作浪,秦贵妃,你是何居心?” 秦贵妃往日里还对皇后娘娘敬畏三分,可如今,竟是大有一种小人得志之势。 “南宫婉儿,事到临头你还嘴硬?给皇上下毒,觊觎皇位之人明明是你!幸得本宫及时识破你的诡计,召来禁军保护皇上,否则,我南景江山,都已落入你这妖后手中!” 秦贵妃振振有词,满脸得意,吩咐站在她身侧的禁军统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妖后和太子拿下!太子是非不辨,理应同罪,将她二人打入天牢,等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南宫婉儿轻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也好,等皇上醒来,一切自会大白于天下。” 禁军上前,伸手去抓南宫婉儿。 “放肆!”南宫婉儿厉喝。 禁军见状,扭头去看秦贵妃,秦贵妃冷哼一声,“给本宫拿下!” 有了秦贵妃撑腰,禁军立刻上前。 谁料,一道强悍的魂力平地而起,将包围上来的禁军尽数弹开! 饶是站在门口的秦贵妃和禁军统领都被这股力量波及,跌倒在地。 秦贵妃吐出一大口鲜血,惊恐地看向叶修寒。 叶修寒站在南宫婉儿面前,衣袂无风自动,森冷的目光落在秦贵妃的身上,让秦贵妃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贵妃娘娘有备而来,多说无益,但没有父皇的废后诏书,母后就仍是我南景的皇后。” 闻言,南宫婉儿情不自禁地拔直脊背,高傲地看向秦贵妃。 到现在,秦贵妃似乎才想起,叶修寒经历过雷劫,是实打实的魂尊。 她身边的禁军统领,也再不敢轻举妄动。 叶修寒扶着南宫婉儿的手臂,沉声道,“我和母后会暂居于此照料父皇,直到秦贵妃找到证据,再来定罪不迟。” 秦贵妃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直视叶修寒的眼睛,“你们母子居心叵测,本宫如何敢把皇上交与你二人手中?” 叶修寒挑眉,“贵妃娘娘这是心虚?” 秦贵妃脸色一变,慌张道,“怎么可能?” 身侧,婢女悄悄扯了一下秦贵妃的衣袖,秦贵妃立时面露尴尬,逃也似的转身离开,“没有本宫允许,不许她母子二人踏出这里一步!” 叶修寒眼尖地看到这一幕,心下一沉。 秦贵妃的人走后,大殿的门被关上,禁军在外层层把守,密不透风。 见状,南宫婉儿终于慌了神,“寒儿,秦贵妃这是要将你我母子赶尽杀绝啊!” 叶修寒淡淡道,“想来此事她已筹谋许久,只怕父皇中毒,也与她脱不开干系。” 南宫婉儿泪眼婆娑,“寒儿,是母后连累了你,秦家与南宫家交恶许久,这次,她定不会轻易罢手!” “那又如何?” 叶修寒浅笑,“母后,儿臣如今已是魂尊,秦贵妃想为难我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母后差点忘了,在这清月大陆上,魂尊之上的强者再不受任何律法约束!” 换言之,只要叶修寒愿意,即便是他真的杀了皇上,登基为帝,也无人敢置喙一二! 思及此,南宫婉儿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但,一道凉薄的声音打破了南宫婉儿的幻想。 “皇后娘娘怎么忘了,南景可不只太子殿下这一个魂尊。” 循声望去,竟见顾啸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你何时回来的?”南宫婉儿怒气冲冲地质问,“你可知,寒儿他差点……” “差点如何?” 顾啸歌眼神讥诮地上下打量叶修寒一眼,“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我如何相信太子殿下有资格做我的盟友?” 叶修寒一下子明白了顾啸歌的意思,“是你?” “我只是偷偷给秦贵妃递了个消息,没想到她就这么沉不住气地来找你的麻烦。不过这样也好,太子殿下聪明绝顶,应该已经看出来,秦贵妃在这宫中的势力如何。” 叶修寒冷哼,“我倒是没想到,秦家有这个本事,将皇城之中的禁军都已收入麾下。” “若非今日秦贵妃卯足力气想置皇后娘娘于死地,她也不会轻易将这份实力示于人前。也好,趁着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好好地想一想如何了结此事。” 说完,顾啸歌利落地转身离开。 叶修寒皱眉不语。 见状,南宫婉儿急了,“站住!你既身为药师,还不快将皇上医好,让我母子摆脱秦贵妃的诬陷!” 顾啸歌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反倒是叶修寒告诉南宫婉儿,“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寒儿,你莫不是被这个妖女迷了心窍?是她将秦贵妃引到这里来,差点害死我们母子!寒儿,你快着人去顾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们一定会帮你!” 叶修寒眸光刀子一样地扫过去,吓得南宫婉儿急忙噤声。 南宫婉儿转身,避开叶修寒的眼神。 这个叫笑笑的妖女留不得了…… 第18章 现在还不是时候 城外,顾司尘缓缓睁开眼睛。 御司音忙哑声问,“这里哪一个能治你的伤?” 伤? 顾司尘挣扎着起身,胸口一阵撕心裂肺地痛。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前已是一片血红。 “你别动啊!” 御司音急了,眼泪立刻掉了下来,“你伤得很重,快告诉我,你该吃哪一个?我分不清!” 这些药丸长得都一样,她根本分不清哪颗是止血丹,哪颗是复原丹! 顾司尘仔细看看,摇头道,“都不是。” 他指向御司音身后那只包袱,“治疗内伤的赤血丹,在那里。” 御司音急忙迈开腿,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环顾四周,顾司尘看到罗一笑倒在一边,眼神空洞。 顾司尘心头一紧,察觉到危险,“小心!” 在御司音即将碰到那只包袱的瞬间,一枚透骨钉破空而来! 千钧一发的一瞬,御司音猛地缩回手,她抱着右手,心有余悸。 “什么人!” “阿弥陀佛。”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顾司尘回头,竟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和尚,手持禅杖迈步走来。 御司音大骂,“只会躲在背后放冷箭,卑鄙!” 和尚一言不发地走到他们面前,微微欠身,“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两位施主,贫僧今日是为取二位的性命而来,请二位莫要反抗,以免徒增痛苦,贫僧愿为两位超度,助两位早登极乐。” 顾司尘和御司音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御司音瞅准机会,急忙把手伸向包袱,那和尚见状,又甩出一枚透骨钉! “啊!” 透骨钉擦着御司音的手背飞过去,御司音细嫩的小手顿时鲜血淋漓。 顾司尘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站起身来,眉头紧皱,“你要丹药,我可以给你,但你要放我们离开。” 他和御司音都身负重伤,即便眼前这个和尚只有二阶魂圣的修为,也不是他们能抵抗得了的。 那和尚面无表情道,“阿弥陀佛,贫僧此来的确为灵药而来,但若你二人不死,贫僧只怕后患无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奄奄一息的罗一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满脸狰狞地告诉顾司尘和御司音,“你们知道他是谁么?别看他满口经文佛理,却是不折不扣的杀人魔!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两个奶娃娃还能使出什么样的花招!” 顾司尘咬牙,心头一紧。 他看向御司音,才发现御司音竟是满身的杀气。 “动手吧!”御司音摆出迎敌的阵势,冷声道,“御家的女儿,绝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御家?” 和尚微微一怔,“你是御家的人?” 罗一笑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到顾司尘和御司音血溅当场的画面,连声催促,“什么玉家石头家的,还不快动手?” 御司音也根本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攥紧拳头,风似的冲了出去,顾司尘紧随其后。 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杀气,和尚把心一横,出手狠戾。 片刻后,御司音和顾司尘满身是血地倒在一处,他们紧紧握住对方的手,微微喘息着。 御司音转头看向顾司尘,艰难地问,“疼不疼?” 顾司尘摇头。 御司音弯起嘴角,笑着道歉,“对不起,让你跟我混,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你放心,我爹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一定会来!” 看着御司音信誓旦旦的样子,顾司尘点头,“嗯,我相信。” 听到御司音这样说,和尚愈发不安,“阿弥陀佛,事已至此,我这就送你们上路!” 他举起禅杖,想要给二人致命一击! 御司音闭上眼睛,拉着顾司尘的手,拼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大喊,“御堇年!” 突然,她感觉身上覆上一片柔软。 御司音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是顾司尘挡在她面前,挨了和尚一招。 瘦小的身体倒在她身上,御司音伸出手,摸到一片湿热。 “音儿!” 远远地听到御司音的声音,御堇年一阵心悸,立刻将速度提升至最大,直奔声音传来的方向。 院子里,和尚将顾司尘的身体从御司音的身上挑开,手臂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 “啊!” 和尚惨叫出声,转头正见自己的手臂血淋淋地飞出去,掉落在地。 御堇年宛若神只般立身在院中,周身散发的魂压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罗一笑承受不住御堇年的魂压,一命呜呼,和尚断了一臂,疼得倒在地上打滚。 御堇年却没有心思多看他们,急忙去查看两个孩子的伤势。 “御堇年,你怎么才来啊!” 看到自家爹爹,御司音所有的委屈翻涌而上,靠在御堇年怀中大哭不止。 “是爹爹不好。” 御堇年一边柔声安抚着,一边查看御司音身上的伤势,所幸只是外伤。 但顾司尘,却让御堇年微微皱眉。 他从怀中掏出顾啸歌给她的养魂丹,毫不犹豫地喂进顾司尘口中。 不仅如此,御堇年还将自己的魂力缓缓渡入顾司尘体内。 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旋涡,正在贪婪地吸食着他的魂力。 心下一惊,御堇年急忙收手。 他抱起两个孩子,转身离开院落。 刚刚走到院门,碰到循声而来的顾云汐,“尊上!小姐!” 但御堇年却对她视若无睹,不消片刻,身影消失在顾云汐的视线之中。 顾云汐不怒反笑,“很好,看来御司音那丫头伤得不轻。” 路上,御司音幽幽醒转过来,她攀上御堇年的衣襟,焦急地问道,“爹爹,他呢?他还好么?” 御堇年声音低沉,“放心,他还活着,爹会治好他。” “呜呜呜呜……”御司音侧头,把脸埋在御堇年的怀里痛哭出声,“爹爹,我好怕,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爹爹了,是他救了我,还有姨姨,都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他们……” 御司音哭得伤心欲绝,御堇年的胸口闷闷的,只能不断安慰她。 御堇年将两个孩子安置在归雀城内的另一家客栈,用魂力缓缓修复两个孩子的内伤。 御司音伤势较轻,一直强打精神保持清醒,握着顾司尘的手,时刻观察他的情况。 许久。 御堇年睁开眼睛,低声问姗姗来迟的顾云汐,“其他人呢?” 顾云汐摇头,“已经吩咐他们去找了,可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第19章 准备动手 御堇年剑眉紧锁,低头不语。 顾云汐的声音轻轻柔柔的,“沈家人的修为不低,否则尊上也不会让他们保护小姐的安全,这一次的确有些蹊跷,就算是绝顶高手,也无法让他们毫无抵抗之力地束手就擒,只怕……” 顾云汐欲言又止,留心着御堇年脸上的神色。 但御堇年根本不关心她说什么,深邃的目光一直落在顾司尘的脸上。 顾云汐只好上前一步,接着说道,“尊上,顾家眼线传回消息,近日归雀城内突然多出了一股来历不明的势力,且实力不容小觑。或许这次小姐失踪,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她有意将御堇年的注意力转向其他可疑的地方,可没想到,御堇年还是不为所动。 顾云汐咬牙,“尊上。” “顾云汐,你好吵啊。”御司音突然开口,声音嘶哑,“这件事情是个巧合而已,你那么紧张地想要推到别人身上,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顾云汐的脸一阵青白,“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跪下。”御司音虽然虚弱,但命令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 顾云汐猛地抬头,“什么?” 突然,御司音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在顾云汐的脸上,“顾云汐,你敢无视本小姐的命令?” 顾云汐强忍屈辱跪在地上,低下头,“属下不敢。” “属下?” 御司音这一瞬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混世魔王,让顾云汐深恶痛绝。 “你还记得当初把我送回爹爹身边时说过的话么?我爹他问你想要什么报答,你说只想留在我爹身边做牛做马。” “记得。” 御司音嗤笑,“我可不记得我爹或者是御家有把你收做属下,你只不过是赖在御家的一个奴才而已。” 顾云汐心头一颤,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现在,滚。” 顾云汐抬起头,怔怔看向御堇年,眼底还残存着最后一点希冀。 但很快,这最后一点希冀也在御堇年的充耳不闻中,破灭了。 顾云汐脚步虚浮地走出房间,手中,一块石头被她捏碎,化作粉末在风中消散。 快速离开客栈,黑衣男人立刻迎上来,只听顾云汐沉声道,“吩咐下去,准备动手!” …… “尘儿!” 戏水阁内,顾啸歌大叫顾司尘的名字从梦中惊醒。 “醒了醒了,谷主醒了!”云姑又惊又喜道。 她将顾啸歌扶起,急忙禀告,“谷主,有小少爷的下落了!” 顾啸歌忙问,“在哪儿?” “在城外的一户农家,有人在那发现了小少爷的包袱,里面的丹药还算完好,只是……” 云姑的话还未说完,顾啸歌已经掀开被子下床,“快去看看!” 城外,农户院中横着两具尸体,还有一地鲜血。 残存的魂压已经十分微弱,又十分混乱,根本辨别不出顾司尘的情况。 顾啸歌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袱,心如刀绞。 “谷主,” 云姑上前,将地上的一条胳膊拿到顾啸歌面前,“这条手臂还未凉透,想来人才刚离开不久。” 顾啸歌想也不想地吩咐道,“追!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小少爷的安全!” “是!” 众人分头去追,而顾啸歌转身的时候,遇到去而复返的顾云汐。 “看来我与姑娘有缘,才分开不过两个时辰,便又见面了。”顾云汐试探的问道。 顾啸歌此时没有半点心情与她周旋,冷声道,“让开。” “姑娘何必如此急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今日一连两次都在这种地方与姑娘见面,看来姑娘与我所寻之物相同。”顾云汐轻声道。 她的目光落在顾啸歌手中的包袱上。 顾云汐眸光微闪,嘴角笑意更浓,“我就直说了吧,这东西,你不能带走。” 顾啸歌仅有的耐心被磨耗殆尽,她径自将包袱背在身上,挑衅地看向顾云汐,“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顾云汐冷哼,“不自量力。”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 顾云汐八阶魂尊的实力从不轻易显露,但这一次,她没有半点藏私。 本以为顾啸歌会很快被她打倒在地,可出乎意料的顾啸歌竟将她所有杀招全部接住,防得滴水不漏,甚至还能找到机会反击。 顾云汐的眼神愈发凝重。 “你到底是谁?” 顾啸歌冷哼,“怎么,你怕了?” 微微眯起的眼眸正逐渐和三年前那场大火之中的顾啸歌重合,顾云汐心下骇然。 顾啸歌自然不打算放过这次机会,化拳为爪,毫不留情地朝着顾云汐的腕骨掐去! 她还不打算让顾云汐死,但也没打算让顾云汐活得太舒坦! 顾啸歌手指用力,只听得顾云汐的腕骨处传来一声清晰的脆响—— “啊!” 顾云汐哀嚎不止,拖着被捏碎的腕骨,明智地选择和顾啸歌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厉声质问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脸上游刃有余的表情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顾啸歌转身,“你会知道的。” 她的身影飞速消失在顾云汐的视线之中。 顾云汐看着那道似曾相识的背影,心思微沉,“果然,不能再等了。” 第20章 我们以前见过么? 夜已深,灭云谷仍未找到顾司尘的下落。 顾啸歌的心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慌乱,她挥别众人,回到太子府内,准备养精蓄锐,明日再去找。 她有种预感,他们母子,不日便会团聚。 可没想到,一回到客房发现御堇年正在等她。 “可是有消息了?”顾啸歌急忙上前询问道。 御堇年淡淡“嗯”了一声,皱眉问道,“你说,那孩子是你捡来的?” 顾啸歌微微一怔,面露不悦,“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孩子……” 御堇年的话只说了一半,顾啸歌立刻紧张起来,“他怎么了?可是受伤了?现在在哪儿?” 眼看顾啸歌的脸都快贴上自己,御堇年不自在地向后退半步,然而女人清甜的体香还是钻进他的鼻腔,竟让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他很好,你放心。” 御堇年温声道,“只是和小女志趣相投,所以晚归几日。” 事实是,他的宝贝女儿说,不把那个臭小子医好,就不让他把臭小子送回来,无奈,他只能先来知会这个女人一声。 可顾啸歌哪里是这么好骗的? 她揪住御堇年,不依不饶,“那好,带我去见他,不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我绝不善罢甘休!” 御堇年面不改色,“女人,御家的地方,不是你想来便能来的,放心,等时日一到,本尊会亲自将他送回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眉心一点,郑重道,“若有违此诺,叫我天打雷劈,形神俱灭。” 话音刚落,顾啸歌的掌心便多了一枚莹润的血珠。 顾啸歌皱眉,“我不过是想见自己的儿子,尊上何至于此?” 血誓非同寻常,一旦立誓,若有违背,便会全身血管爆裂而死。 御堇年淡漠道,“令公子所在之地确不方便你随意进出,为让你安心,这又何妨?时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说罢,御堇年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全身上下都在催促顾啸歌回去休息。 “既然如此,恳请尊上将这只瓷瓶交给他,用来防身。” 顾啸歌拿出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瓷瓶,交给御堇年,“这里面是赤血丹和洗魂丹,便是伤势再重,也可保住性命,请尊上务必帮我转交给他。” 接过瓷瓶,御堇年问,“这些丹药价值千金,更是有价无市,你就不怕我另作他用?” “你不会的,” 顾啸歌柔声道,“因这一点蝇头小利得罪我这样一个药师,得不偿失。” 御堇年眸光深邃,“你很聪明。” 然后,在御堇年充满压力的视线下,顾啸歌只得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 跨过门槛,顾啸歌突然转过头,低声问,“我们以前见过么?” 御堇年一怔,“何以见得?” 顾啸歌摇头,“不知道,或许是我多想了。” 她双手搭在门扉上,望向御堇年,“烦请转告犬子,让他早日回来。” “一定。” 顾啸歌关上门,院子里瞬间不见了御堇年的身影。 躺在床上,顾啸歌辗转反侧。 她很清楚,顾司尘绝不是贪玩的孩子要么是被什么事绊住不能回来,要么就是身受重伤! 想到这种可能,顾啸歌心头一痛。 忽然,寂夜之中,一道微弱的气流拂过顾啸歌的脸颊。 顾啸歌立刻翻身跃起,下一秒,床板上接连打入三枚暗器! 月光下,暗器泛着隐隐寒光,俨然是被人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她眸光一冷,抬眸看向暗器射来的方向。 “什么人?出来!” 厉喝一声,顾啸歌的身影仿若一道流光,从窗子一跃而出。 对面的屋脊上,一道黑色的身影仓皇逃窜。 顾啸歌速度飞快,几个起落便冲了上去,眼看就要抓住那刺客的衣领,顾啸歌惊觉自己身边又多了几道气息。 她停下脚步,勾起唇角,“对付我竟动用了如此数量的魂圣,看来,皇后是铁了心要将我置于死地。” 十几个黑衣人渐渐包围上来,将顾啸歌围在其中。 对于顾啸歌的话,他们无动于衷,有条不紊地一寸一寸缩小顾啸歌的活动范围。 顾啸歌眸光微暗,“你们不是南宫家的人?” 没有人回答她。 但显然,南宫家绝不可能有如此训练有素的杀手,那就是顾云汐派来的人。 顾啸歌脚尖轻踮,想要从这些人的包围中脱身,但是,头顶突然张开了一道铁网,铁网上还倒吊着密密麻麻的刀片! 顾啸歌呼吸一滞,急忙伸手去挡,落在地上,双手鲜血淋漓。 那些杀手仍旧没有一点声音,接二连三地开始出手…… 不远处的屋脊上,顾云汐冷眼看着这一幕。 她的身侧,黑衣男沉声道,“此女实力斐然,相貌丑陋,而顾啸歌号称南景第一美女,却天生筋脉闭塞,无法修炼,她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顾云汐死死盯着顾啸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男人担忧不已,“过早地暴露我们暗中的实力,只怕会引来御家的注意。” “御家?” 顾云汐冷笑,“顾家很快就是我的了,怕什么?” 突然,她话锋一转,“我让你安排的事情怎么样了?” “放心,万无一失。” 顾云汐脸上笑意嫣然,“很好,我要御司音活不过明天!” 第21章 绝妙的主意 但马上,顾云汐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啊!” 一声厉喝后,本该伤痕累累的顾啸歌竟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 她眼神凌厉,手上一条漆黑的长鞭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寒光。 顾云汐瞳孔骤然一缩! “弑月?灵武榜上前三的灵器,怎么会在她手上?” 不过眨眼的一瞬,顾云汐带来的十几个魂圣尽数倒地。 提着长鞭,顾啸歌直奔顾云汐所在的方向破空而来! “叮……” 兵刃相接的声音清脆悦耳,顾云汐盯着已杀到她面前的顾啸歌,面沉似水。 顾啸歌的弑月与男人手中的长剑缠在一处,二人的虎口皆因这凶悍的碰撞微微发麻。 男人心下一惊。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顾啸歌的实力,但顾啸歌这一击的力道,竟已在他之上。 顾云汐说的没错,此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他猛然发力,魂尊九阶的魂力迸射开来,将顾啸歌弹开。 顾啸歌瘫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你不配拥有弑月。” 话音未落,男人已像离弦之箭一般,来到顾啸歌的面前。 冰冷的长剑带着森冷的杀意朝顾啸歌的面门挥下,顾啸歌狼狈去挡,但剑气仍在她的身上破开一道寸许深的伤口,鲜血淋漓。 男人的目光冷得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垂死挣扎。” 魂力凶猛释放开来,压得顾啸歌动弹不得。 他抬脚,一脚踩在顾啸歌都握着弑月的手腕上! “呃!” 剧痛之下,顾啸歌闷哼出声,额上一片冷汗。 她咬着牙,却仍渐渐无力抵抗,弑月从她掌中缓缓滚落。 男人踩碾着顾啸歌的伤口,又将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一脚踢开! 顾啸歌瞪大双眼,看向顾云汐所在的方向。 顾云汐一直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眸光晦暗不明。 男人一步一步朝着顾啸歌逼近,阴冷开口,“看来你是不想再要这双眼睛了。” 他举起长剑,眼也不眨地挥下—— 突然,男人眸光一闪,手腕翻转,手上的长剑倏然换了一个方向,挡住了从后脑挥来的剑刃。 他的身后,蒙面人大喊,“快带她走!” 一道黑影闪过,顾啸歌已不见了踪影。 男人危险地眯起眼眸,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手上发力,竟将那蒙面人弹出数丈之外! 蒙面人捂着胸口,惊恐地瞪大眼睛,男人却连正眼都不曾看他,轻飘飘地挥手,一道魂力挥出,便将蒙面人打晕在地。 他凝视顾啸歌被带走的方向,抬脚便追。 但是,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竟让他动弹不得。 “是尸僵。” 顾云汐上前,亲自将一枚褐色的药丸塞进他的口中,偏头看向蒙面人所在的方向,那里已空空如也。 “他们是有备而来,将尸僵之毒散入空中,借此逃生。” 解药的药性缓缓渗透全身,男人的眸光中杀气四盛,“这笔账,我要她用命来还!” 顾云汐缓步上前,将掉落在地的弑月捡起,放在手中轻轻抚摸,“不急,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 几人狼狈地从密道逃回戏水阁。 云姑扯掉蒙在脸上的方巾,将满身是血的顾啸歌放在床上,“谷主?” 没有回应。 云姑急急将自己珍藏的药丸尽数取来,不要钱似的往顾啸歌的口中塞。 到第三枚时,手腕被醒来的顾啸歌轻轻抓住,她有气无力地问,“轻言呢?” 见顾啸歌醒来,云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转身去查看顾轻言的伤势。 赫然发现,不过两招,顾轻言竟被那男人打成了重伤! 见云姑半晌不吭声,顾啸歌挣扎着下床,右手颤抖着覆上顾轻言的脉象,秀眉紧蹙,看上去极为吃力。 良久,她沉声吩咐,“取养魂丹来。” 云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且不论养魂丹的材料弥足珍贵,炼制养魂丹极为耗费心力,三年时间,谷主也才只炼出十几颗,交给他们分别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云姑忙将顾啸歌之前交给她保管的那一枚养魂丹取来,交给顾啸歌,顾啸歌没有一点犹豫,立刻喂顾轻言吃下。 养魂丹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入口即化,精纯的药力默默地修复着顾轻言的伤势。 顾啸歌坐在顾轻言床畔,声音温吞,“那人已是魂尊九阶,只差一步便可进阶魂灵,轻言不过是魂圣,此番交手,筋脉内脏损毁严重,能护住心脉已是万幸,纵然有养魂丹润养,也需一年半载才可复原。” 云姑早已红了眼睛,却还是强忍眼泪,安慰顾啸歌道,“事已至此,谷主不必自责。” “不,” 顾啸歌摇头,紧握双拳,“若是我当时能克制住自己,也不会连累你们。” 其实,在那些魂圣围上来时,顾啸歌已经察觉到了顾云汐的气息。 那一瞬间,顾啸歌竟下意识地回想起三年前那场大火,一时急火攻心,竟不计后果地朝着她猛扑过去! 她不甘心,她怎么能又一次死在顾云汐的手上! 顾啸歌低下头,失神地看着自己无力的双手,“我还是太弱了。” “你知道就好。” “……” 顾啸歌猛地抬头,就看到床上的顾轻言微微睁开了眼睛。 “轻言!” 顾啸歌和云姑又惊又喜,急忙凑上前去,“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顾轻言微微摇头,虚弱道,“扶我起来。” 顾啸歌急忙伸手去扶,但她忘记自己手腕有伤,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小心!” 顾轻言一急,咳了几声,竟咳出了一大口血来! “谷主!轻言!” 云姑急得团团转,又是扶这个躺下,又是给那个擦血的,忙出了一身的汗。 顾轻言靠在床上,微微喘息,“你现在知道还不晚,尘儿下落不明,你就更加不能轻举妄动,若是被顾云汐知道你还有个儿子,她一定……” “糟了!” 顾轻言话音未落,刚刚平静下来的顾啸歌突然又跳下床,满脸惊恐,“尘儿还在他手里!” 第22章 御堇年,我杀了你! 胡乱吃下几枚赤血丹和止血丹后,顾啸歌从戏水阁的密道之中离开,趁着夜色未散,直奔顾家。 若说这归雀城中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不便出入的,唯此一处! 夜色中,一身黑衣的顾啸歌宛若一只灵巧的黑猫,翻墙而落,悄无声息地潜进顾家的大宅。 顾家比起三年前大了一倍不止,无奈之下,顾啸歌只得凭感觉,一路追着空气中残存着顾云汐的魂力而去。 直到一处院落之前。 还未靠近,顾啸歌已经感觉到一阵肃杀。 她全力隐去自己的气息,屏息凝神,跃上屋脊。 悄悄掀开一块瓦片,一道素白的身影立刻映入眼帘。 “尊上。” 顾云汐端着一杯茶,莲步轻移。 循着她的身影,顾啸歌理所当然地看到了坐在床畔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御堇年! 他们果然关系匪浅! 心下一沉,顾啸歌竟说不清自己此时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难过。 “何事?” 闻声,御堇年睁开眼睛,冷声问道。 顾云汐将茶送到御堇年手边,体贴地开口,“更深露重,还请尊上保重身体。” 御堇年回过头去深深看了床上的御司音一眼,小丫头睡得很是香甜,小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她的身侧,顾司尘的胸口均匀的起伏着,只是那双眉头正痛苦地紧紧皱在一起。 “放心,跟我混,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御司音小声呢喃着,身体不自觉地向里面蹭了蹭。 感觉到温暖的触碰,顾司尘的眉头竟也稍稍舒展开来。 御堇年脸上冷峻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有养魂丹在,顾司尘身上的伤势正在有条不紊地恢复,但这孩子却一直不见醒转,着实让人担心。 “尊上让我去调查的事,已有眉目了。” 顾云汐低下头,掩去眸子里的情绪,轻声开口。 “找到他们了?” 御堇年转身走出卧房,动作轻柔,一副生怕吵醒床上两个小家伙的样子。 顾云汐也跟着走出来,声音凝重,“是,尊上所料不错,背后生事之人,正是灭云谷。属下已与他们交过手。” “如何?” 看来这个答案,御堇年并不意外。 “对方的实力对我们完全构不成威胁,只是如传闻中所言,灭云谷善用毒,若非属下身上带着可解百毒的琼花丸,只怕此时也遭毒手。” 顾云汐又道,“属下还查到,对方似乎正在筹谋什么,大批人马正在城中暗中集结,而且他们的目标似乎是小姐,意图用小姐的性命,要挟尊上就范。” “狗屁!” 屋脊之上,顾啸歌气得浑身发抖! 灭云谷在城中暗中集结之事并不假,但也是因为顾司尘突然失踪。 她没想到,远在云都的御堇年已经不知何时注意到他们,甚至还在暗中调查。 灭云谷从无与御家为敌的意思,用御堇年女儿的性命要挟他更是无稽之谈!她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 此刻,顾啸歌心中一阵后怕。 顾轻言是对的,她险些将谷中众人都置于险境! 房中,顾云汐说完想说的话,立于御堇年身后,垂眸不语。 御堇年略有沉吟。 短暂的沉默,让屋脊之上的顾啸歌心似火烧。 她强忍住一跃而下的冲动,在心中一遍遍地提醒自己,“绝不可冲动行事,绝不可将谷中众人还有尘儿置于险境。” 看着沉默不语的御堇年,顾啸歌竟隐隐期待着他会说出质疑顾云汐的话来。 终于,御堇年沉声开口,“将他们找出来,本尊要亲自处置。” 顾云汐微微一笑,“是,尊上。” 屋脊之上,顾啸歌如坠冰窟。 对上御堇年,她现在该怎么办? …… 顾云汐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离开。 御堇年立于房中,看向远方,目光阴晴不定。 良久。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去自如?” 他低沉开口,语气微怒。 顾啸歌深知以自己的修为根本瞒不过御堇年的眼睛,便也大方现身,“尊上,犬子在府上叨扰了,我是来接他回家的。” 御堇年皱眉,“你不信我?” 顾啸歌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不等御堇年开口,顾啸歌转身便要进卧房去将顾司尘抱出来,却被御堇年拦住去路。 “你受伤了?” 他皱眉看着顾啸歌身上还未来得及处理的伤口,还有她几乎被碾碎的手腕。 顾啸歌把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与你无关。” 可御堇年却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左手,将她拉近自己,“谁干的?那人现在在哪?” 顾啸歌莫名红了眼。 她咬着牙把御堇年狠狠推开,“尊上,我想你误会了,我与你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女人可不一样。” 她冷笑着掰开御堇年的手,眼神嘲讽,“还请尊上自重。” 顾啸歌后退一步,御堇年却步步紧逼,“伤你的人到底在哪?” 御堇年认得顾啸歌胸前的伤口,这是只有沈西的剑才能造成的伤口!虽然顾啸歌已经止住了血,但这伤口极难愈合。 而且,伤口很新,说明顾啸歌才刚刚见过沈西! 他还活着! 御堇年眼神凶恶,顾啸歌胸中蓦然燃起了一把火。 她冷冷推开御堇年,“够了!我是来找我儿子的,让开!” 说完,顾啸歌直奔御堇年身后的卧房。 御堇年想拦,还未开口,颈上已然横了一把匕首! “御堇年,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御堇年微怔。 但下一秒,顾啸歌手上的匕首就落入御堇年的手中,他掐住顾啸歌的脖颈,将她孱弱的身体举起,压在墙上,脸上一片怒色。 “女人,本尊的耐心有限,最后一次,沈西在哪?” 顾啸歌浑身是伤,根本挣脱不开。 御堇年显然已动了杀心。 “我,不知道。” 顾啸歌本能地扒着御堇年的手,艰难开口,“两个时辰前,他还和顾云汐在一起。” 顾云汐? 御堇年放开手,顾啸歌跌坐在地,心下一片冰冷。 她连休息一下都不曾,转头手脚并用地快步冲进了卧房。 御堇年脚下生风,直奔门外。 然而,未等他走到门口,顾啸歌竟又卷土重来,恶狠狠地大喊,“御堇年,我杀了你!” 第23章 顾云汐呢? 转头,顾啸歌已然逼近。 她双眸赤红,仿佛已失去理智。 御堇年心下一惊,一手抓住顾啸歌的手腕,冷声道,“你发什么疯?” 顾啸歌却似疯魔一般,招招狠辣,一心只想取御堇年性命。 因着顾司尘,御堇年对顾啸歌再三忍让,但未料顾啸歌步步紧逼,终于惹恼了他。 道道魂压从体内迸射开来,将顾啸歌逼得节节败退。 饶是如此,顾啸歌仍旧顶着压倒性的魂压,梗着脖颈,对御堇年怒目而视。 “你杀了尘儿,御堇年,我与你不共戴天!” 这句话,让御堇年狠狠一怔。 顾司尘?他不是应该好端端地睡在房间里?难道…… 不好! 心下一沉,御堇年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黑风,从顾啸歌面前掠过,飞身进到房间里。 床榻上殷红一片,顾司尘倒在血泊中,瞪大的双眼空洞无神,死状凄惨。 饶是御堇年,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觉得血液倒流,呼吸一滞。 “音儿!” 他急忙四处去找御司音,却未见御司音的一点影子。 顾啸歌捂着胸口,靠在门边,冷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你想的仍只有你自己的女儿。” 她艰难地走到床边,伸手去将顾司尘冰冷的身体揽入怀中,“御堇年,我今日杀不了你,但来日方长,天涯海角,我定要取你项上人头,为我尘儿报仇!” 顾啸歌语气决然,眸光含泪,却怎么也不肯让泪水滑落。 她抱着顾司尘冰冷的尸体,转身,却被御堇年拦下,“那不是顾司尘。” “事到如今,御堇年你还……” 话音未落,顾啸歌怀中的顾司尘已经落入御堇年之手。他冷漠地提着顾司尘的衣领,已经渐渐僵硬的身体微微摇晃着,顾啸歌心如刀绞。 “放开他!” 她尖声叫道,身体更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 御堇年却没有理会她,伸手从“顾司尘”的脸上扯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顾啸歌的心脏宛若巨石狠狠落地。 她愣怔半晌,才艰难开口,“这是什么?” 御堇年将那具代替了顾司尘的失身放在床上,将人皮面具拿到顾啸歌面前,“做工精良,瞒天过海。” 就算是顾啸歌这个朝夕相处的娘亲也没认出。 一直在眼圈里打转的眼泪终于掉落下来,顾啸歌茫然失措地抓住御堇年的衣襟,“尘儿呢?他在哪里?” 御堇年摇头,“在你出现之前,他一直在这里。” 但现在,御司音也不见了。 更让他气愤不已的是,竟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将人带走,而他却浑然不觉! “顾云汐,” 顾啸歌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喃喃开口,“顾云汐在哪儿?她一定知道尘儿的下落!” 顾云汐? 御堇年也要找她,问清楚沈西的下落。 现在又多了顾司尘和御司音。 顾啸歌跌跌撞撞地出门,御堇年紧随其后。 但是,来到顾云汐的房间,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顾云汐!” 顾啸歌大叫,进进出出将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未能找到顾云汐的一点踪影。 晨光熹微,顾啸歌的叫喊引来了顾家的人,也包括顾明远。 “尊上!” 顾明远带着顾家的护院匆匆赶来,头发甚至还散乱着,显然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这几日他一直想要找机会在御堇年面前表现自己,可顾云汐始终不肯让他靠近这座院子半步,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接近御堇年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 顾明远大手一挥,“来人,将刺客拿下!” “是!” 顾家的护卫声若洪钟,朝着顾啸歌一拥而上。 御堇年侧身,挡在顾啸歌面前,低沉唤了一声,“顾家主。” “属下在!” 顾明远忙跪在地上,语气虔诚且惶恐。 御堇年对顾明远的态度冷漠而疏离,“她是本尊的朋友,顾云汐呢?” 顾明远眉心一跳,“尊上赎罪,恕属下失职,竟不知尊上何时有朋友到访。” 御堇年皱眉,这个顾明远,好大的胆子。 “顾家主这是在抱怨本座不请自来了?” 顾啸歌从御堇年身后走出,一身纯白的劲装干练英姿飒爽,便是浑身上下已染上血污,略显狼狈,但仍旧不减风姿。 尤其是那双眼,明亮清冽,只一眼,仿佛已看透他皮囊下丑恶的灵魂。 看着这道身影,顾明远心下一惊。 “啸歌?你是啸歌?” 他胆战心惊地叫出这个名字,额上一片冰凉。 顾啸歌,她没死? “怎么,顾家主是想起了大小姐?可我听说,顾家大小姐乃是妖孽转世,三年前便葬身火海,尸骨无存,若非如此,顾家又怎会时来运转,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顾明远心头一紧。 是啊,顾啸歌那个废物已经死了。 顾明远抬起头,这才终于看清站在御堇年身边的顾啸歌。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掩,冒着脓血的脓疮令人作呕。 顾明远稍稍安心。 “启禀尊上,属下是循声而来,并不知汐儿……” 话音未落,众人身后,一道轻柔的声音缓缓传来,“爹,你怎么在这?” “顾云汐!” 见到顾云汐的一瞬,顾啸歌再也无法维持理智,从御堇年的身边纵身一跃,落在顾云汐的面前,掐住她的脖颈,“顾云汐,尘儿他在哪儿?” 顾云汐没有丝毫防备,手上的餐盒掉落在地,精致的餐点掉落一地。 她惊恐地望向御堇年,语气带着询问,“尊上?” 御堇年面沉似水,“回答她。” 顾云汐的一双眼睛立刻起了水雾,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 “尊上,属下是见时辰不早了,想让尊上用完一些早点再去休息,离开之后便径自去了厨房。” 她看着掉落在地的餐点,“尊上若是不信,小兰一直在帮属下添柴,尊上尽管着人去问。” 顾啸歌根本不相信她这一番说辞,手上发力,将顾云汐掐得脸颊通红。 即便如此,顾云汐仍旧痴痴地望着御堇年,“尊上……” “顾云汐,沈西在哪?” 第24章 好大的胆子 “我不知道。” 顾云汐艰难开口。 她已经被夺走所有呼吸,头皮发麻,脸涨得通红,就连眼神也渐渐涣散起来。 但顾啸歌仍没有放手的意思。 “尘儿他到底在哪儿!” 顾啸歌仿佛失去理智般地大吼。 “我……不知道……” 顾云汐再也抵抗不住身体的缺氧,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见状,顾明远跪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到御堇年的面前,“尊上,汐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尊上,请尊上开恩啊!” 御堇年皱眉,终是伸手搭上顾啸歌的手腕,“放手。” 顾云汐还不能死。 不管尘儿和音儿的失踪她是不是知情,从顾啸歌的话来说,顾云汐最起码应该知道沈西的下落。 她还不能死。 顾啸歌没有放手。 御堇年眉头紧锁,一道魂力从他的指尖打入顾啸歌手腕,刺骨般的痛让顾啸歌下意识地放开手。 “云汐!” 顾明远立刻扑上去,将顾云汐护在怀中。 顾云汐剧烈地咳了几声,眼含热泪,她连气都没有喘匀,就急着告诉御堇年,“尊上,我真的不知道沈西的下落,他应该已经被灭云谷……” “闭嘴!” 顾啸歌捂着手腕厉声斥骂,“灭云谷无意与御家为敌,又怎么可能会去动御家的人!” 顾云汐一脸虚弱地靠在顾明远的怀中,无意与顾啸歌争辩。 倒是顾明远不甘寂寞地开口,“难不成尊驾是灭云谷的人,否则怎能如此肯定?尊驾若是若是笃定小女与令郎失踪有莫大的关系,何不直接亮明身份,拿出证据?” “我……” “不必多言!” 顾明远打断顾啸歌的辩解,又看向御堇年,“尊上,汐儿已跟在尊上身侧三年有余,她为人如何,尊上应当再清楚不过,如今只凭几句闲言碎语,便将小女陷入如此境地,若尊上不能给小女一个交代,怕是要寒了人心!” “爹。” 顾云汐伸手轻轻拉住顾明远的衣袖,已是泣不成声。但她对御堇年的维护,在场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顾啸歌看着这一切,蓦地笑出声来。 她怎么忘了?这种借刀杀人的戏码,顾云汐从来得心应手。 她环顾四周,这里四处都是御堇年的人,若是御堇年说相信她,岂不等于落人话柄? 御堇年闭口不言,显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虎父无犬女,顾家主好手段,本座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她转身抬眸,一双眼睛注视着御堇年,清冽的眸光之中似有千言万语。 “尊上,无需多言,我会向你证明,事实究竟如何。” 她转身要走,地上,靠在顾明远怀中的顾云汐悄悄拉了拉顾明远的衣襟。 顾明远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厉声喝道,“你不能走!” 顾家护卫立时将顾啸歌团团围住。 顾啸歌扭头,“顾家主这是何意?” “不管尊驾是谁,如今御家小姐下落不明,都该与尊驾脱不开干系。” 顾明远义正言辞,“将御家小姐交出来,否则,休想走出顾家!” 顾啸歌瞥了一眼御堇年,“这算什么?风水轮流转?” 御堇年也没了耐心,沉声吩咐,“够了。” 可顾明远仍不依不饶,“尊上,此事关乎顾家及小女在南景的声誉,还请尊上不要插手。” “顾家主预备如何对付我?” “直到你肯说出御家小姐的下落。” “呵,” 顾啸歌冰冷的视线扫过围在自己周围的顾家护卫,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猛扑上去。 “就凭他们几个?” 顾啸歌语带嘲讽,“不知顾家主是过于自信,还是过于小瞧本座,嗯?” 顾明远冷哼,“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上!” 大手一挥,那些护卫齐齐朝着顾啸歌扑过去。 御堇年眸光深冷地看着这一切,俨然已在暴怒的边缘。 跟在他身边三年之久的顾云汐岂会不知?可眼下重伤未愈,若不趁此时将她抹杀,只怕后患无穷。 她硬着头皮倒在地上装死,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却都在密切地留意着顾啸歌的动向。 …… “呃!” 后背被人偷袭,顾啸歌吃痛,单膝跪倒在地。 胸前被沈西的剑气所伤的伤口再次崩开,血流不止,稍稍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已是大汗淋漓,受伤的手腕颤抖不已。 看着她这幅狼狈的样子,顾明远暗自得意,“尊驾,如何?” 顾啸歌笑道,“车轮战术,果然是顾家的风格。” 这些护卫深知魂力的差距, 便一直不停地攻击顾啸歌的伤口。 顾明远挑眉,“看来尊驾对我顾家十分了解。” “了解不敢当,” 顾啸歌勉强撑起被人打伤的腿,摇摇晃晃地站在原地,盯着顾明远的眼睛,似笑非笑,“但顾家在江湖上的传说,从未停歇。” “哼,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来人,将她拿下,关入暴室,势必要问出御家小姐的下落!” 顾明远小声道,“等落到我的手里,我看你是不是还能如此嘴硬。” 顾啸歌眸光一凛,想要抵抗,却已是力不从心。 顾家的护卫将加快了速度,像是恼人的苍蝇一般,不断骚扰、磨耗着顾啸歌仅剩的精力。 渐渐地,顾啸歌的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无力地看向御堇年,那个神祗一样的男人,仍旧无动于衷。 顾啸歌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身体终于无力地倒了下去…… 但是,就在她以为自己今日就要落入顾明远的手中时,身体却被一个臂膀接住。 紧接着,一道魂力迸射开来,将顾家的护卫全部掀飞! “顾家主,动本殿下的人,是不是要先跟本殿下打个招呼?” 叶修寒已是魂尊,周身迸发的魂压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臣服在他脚下。 除了一个人,御堇年。 顾明远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言重了,属下也是奉命调查一些事情。” “奉命?奉谁的命?” 眸光淡淡从御堇年身上扫过,叶修寒将顾啸歌打横抱起,郑重道,“她是本殿下不日便将过门的太子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她动用私刑?” 第25章 好自为之 未来太子妃?顾明远的脸色倏然变绿。 南景上下都知道他顾家与太子殿下的婚约,即便顾啸歌已经死了,还有顾云汐,顾芷柔,怎么也轮不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身上! 叶修寒这样做,就是在打他的脸! “太子殿下,” 顾明远勉强抬起头,一双精明的眼凝视着叶修寒,“殿下,恕臣造次,殿下的太子妃人选是先皇所定,只怕……” “你是想说,本殿下没有权利决定太子妃的人选?” 叶修寒抱着顾啸歌,一身明黄色的蟒袍无风自动,阵阵魂压压下来,让顾明远不得不低头臣服。 “微臣不敢。” 顾明远低声道。 叶修寒勾起嘴角,抱着顾啸歌转过身,“顾明远,只此一次。顾家的优待已经够多了,天恩浩荡,顾家,好自为之。” 他大摇大摆地离开顾家,顾明远身侧的拳头甚至要攥出血来! 叶修寒成了魂尊,便不把顾家放在眼里了。 恨只恨顾家现在还未能举家迁入云都,在南景境内,他就还是南景的臣子。 顾明远目光阴冷地看向倒在一旁的顾云汐,心中暗道,若是顾云汐的动作能再快一点,他早已进入云都,何至于受这种羞辱? 顾云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心下一片冰寒。 但御堇年还在这里,她就不能起来。 顾啸歌靠在叶修寒的怀中,一双眼睛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院中的御堇年。 她总觉得这个男人,绝非看上去这么简单。 浑身上下痛得厉害,在叶修寒抱着她踏出顾家大门的同时,顾啸歌听到御堇年低沉的声音。 “传令下去,全力搜寻小姐的下落,还有,把灭云谷从归雀城内翻出来。” 顾啸歌闭上眼睛,心猛地一沉。 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还是发生了。 …… 顾家门外,顾啸歌坐上太子府的马车渐行渐远,窄巷里,云姑低声道,“你看到了,谷主她没事,现在你可以放心跟我回去了。” 顾轻言脸色惨白,就算扶着墙壁,仍旧站立不稳。 他痴痴地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他为什么会来?” 云姑扶起顾轻言,办事强迫地拖他走进窄巷,语气不无庆幸。 “关心则乱,若是我们方才强行冲进去,只怕会坏了谷主大事。” 饶是顾轻言,竟也在那样的情况下忘记了还有叶修寒这枚棋子,可将谷主毫发无伤的从顾家这龙潭虎穴之中带出来。 顾轻言眸光微闪,郑重开口,“传令下去,吩咐谷中众人小心行事,一切谷中调令,以谷主令为尊。暗中留意尘儿及御家小姐的下落,若有消息,绝不可贸然行事。” 云姑颔首,“属下得令。” …… “阿嚏!” 御司音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从混沌中惊醒。 看清周围之后,御司音欲哭无泪,“这是哪儿啊?” 她不是好端端地睡在床上么?她不是跟她神通广大的爹爹在一起的么?怎么她会在这种荒山野岭醒过来啊! “御堇年!” 御司音放声大叫。 然而,灌入耳中的除了从山谷之中荡起的阵阵回音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御司音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稳,脚下便被尖利的树枝狠狠一划,立时鲜血淋漓。 “哎哟!” 她痛呼一声,跌坐在地,双眼渐渐漫上水雾。 环顾四周,连个鸟雀都不曾见到,更何况是人? “呜呜呜,爹爹你在哪里啊?音儿好怕。” 平白无故地被丢到这种深山老林里,任谁都会害怕,更何况她才只是一个四岁的孩子。 心里的委屈翻涌而来,御司音终于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到底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突然,御司音的嘴巴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捂住,吓得她浑身僵硬。 “嘘,别出声。” 一道虚弱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御司音回头,这才发现顾司尘就在她身后。 “你……” 她又惊又喜,正要出声,却见顾司尘苍白的小脸上满是严肃,一双眼睛满是凝重地盯着不远处。 御司音顺着顾司尘盯着的方向僵硬地转过身,顿时瞪大双眼! 距离他们几丈远外,一头银灰色的森林狼正缓缓靠近。 它亮着獠牙,口水滴落在地,显然已经将这两个奶娃娃当成了自己的猎物。 “不要轻举妄动,狼群说不定就在附近。” 顾司尘低声道。 御司音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许是顾司尘身上的气势太过骇人,那头狼竟是缓缓停在了距离他们三丈远的地方,在周围徘徊着,一双青色的狼眼却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动静。 好一会儿,御司音僵硬的身体终于稍稍缓和。 她试探着把顾司尘的手从自己的嘴巴上移开,小心翼翼地问,“现在该怎么办?” 顾司尘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不知道,不过看样子我们还算幸运,这是头独狼。” 但即便如此,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御司音脚上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血腥气仍在,仍旧时时刺激着那头狼嗅觉。 顾司尘已经明显感觉到那头狼的烦躁,他们没有时间了。 “听好,” 顾司尘低声开口,“这头狼没有魂力,并不难对付,你集中精神,一击将它击倒,我们就安全了。” 御司音闻言额头却立刻冒出了一层冷汗,“我?” “我的魂力还没恢复,现在能救我们的就只有你。” 此时的顾司尘已经头重脚轻,如果不是他咬破自己的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恐怕身体早就挺不住了。 御司音的眼眶里还有没擦干的泪珠,她惊慌摇头,“不行,我好害怕!” 顾司尘眼前发黑,脑子里一阵阵晕眩。 他勉强开口,“别怕,我……” 话还未说完,顾司尘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御司音大惊,也顾不得害怕,急忙转身想要把顾司尘摇醒,“喂,你醒醒,你醒醒啊!” 同时,那头狼也终于失去耐性,嗥叫一声朝着他们扑了上来! 第26章 快跑! “啊!” 惊惧之下,御司音大叫一声,紧闭双眼将自己所有的魂力释放开来! 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御司音喘着粗气,慢慢睁开眼睛。 那头狼倒在离她不远处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喘息着,鲜血顺着獠牙流了一地,一双青色的狼眼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御司音全身上下出了一层虚汗,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转头去看身后的顾司尘,“你快醒醒啊!” 顾司尘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倒在一边的狼,虚弱开口,“快走!” 御司音却反过来安慰他,“已经没事了,它已经倒下了,你看。” 她扭头去看,可原本倒在地上的狼竟顽强地想要站起来! 它摇摇晃晃,满口鲜血,呲起獠牙大吼一声,血腥气混着恶臭扑面而来。 “怎么会这样?” 御司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明明已经用了全力!” 生死攸关,她不敢藏私,全身上下的魂力都被掏空,竟还没能将这只狼杀死! 她现在全身绵软无力,怎么办? 顾司尘扶着身后的树干站起来,一边拉起御司音,“它看上去已经几天没进食,又被你打伤,横竖都是九死一生,自然会抵死相搏。” 顾司尘连头都没回,咬牙拉着御司音,“在它扑上来之前,快跑!” …… 皇宫。 顾啸歌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睛。 叶修寒皱眉不解道,“你身上的刀伤很奇怪,宫中的金疮药竟没有任何效果。” 大国师的金疮药从前一直被众人奉作神药,可现在,竟会连血都止不住。 顾啸歌眸光犀利,没有一点反应。 “笑笑姑娘,” 叶修寒状似无意道,“这伤十分凶悍,还要姑娘自己才有办法,不知姑娘将丹药放在何处,我即刻着人去取来。” 话音未落,顾啸歌突然猛地从床上坐直身体,将叶修寒惊得后退半步。 叶修寒的眼底略过一道暗芒,旋即又开口道,“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挂心姑娘的伤势,绝无觊觎之心。” 顾啸歌没有理会他,穿上鞋子,下床离开。 叶修寒伸手去拦,“姑娘,你伤势颇重,不可随意走动。” 但顾啸歌却冷冷地推开他的手,“殿下留步,我有事要办。” 话毕,也不管叶修寒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叶修寒的视线之中。 叶修寒眸光一暗,低声吩咐,“去追。” 一道黑色的影子立刻悄然跟了上去。 …… 出了皇宫,顾啸歌轻而易举地甩掉身后的尾巴,从密道进入戏水阁。 见她来,云姑很是意外,“谷主?” 顾啸歌身上刚刚换好的衣服再次染上一片血污,她脸色苍白,“吩咐下去,谷中众人立即停止一切任务,不可轻举妄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暴露身份。” 云姑一愣,“那小少爷呢?” 顾啸歌眸光清冷,“我自己去找。” “不可!” 云姑疾声道,“谷主你如今身受重伤,又已经彻底惹恼顾家,他们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对谷主不利!” 顾啸歌摇摇头,“顾云汐已将灭云谷推到御家面前,灭云谷对上御家无异于是以卵击石,为今之计只有让灭云谷在御堇年的视线中完全消失,方可避祸。” 云姑咬牙,“可是小少爷他……” 顾啸歌的眸光倏然黯淡下去,艰难开口,“既然三年前尘儿他能活下来,这次也一定可以。尘儿他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现在,她也只有这样催眠自己了。 云姑把自己手上所有的丹药全都找出来交到顾啸歌手上,可接连三粒赤血丹吃下去,竟也只是堪堪止住血而已。 她惊呼,“这刀伤好生厉害!” 跟在谷主身边这么多年,云姑还从未见过谷主炼出的丹药医不好的伤。 顾啸歌点头,“应该是魂器。” “魂器?御家竟然已经能做到将魂魄分离,锻造成魂器的程度了?” 整个清月大陆无人能做到,云姑还以为魂器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一时间,云姑的心里对云都生出了无限的向往之情! 顾啸歌捂着伤口冷笑,“等你进阶魂尊,一样可以。” 魂尊? 云姑眼前一亮,“这么说谷主你已经有了?” 顾啸歌摇头,“只是初步具备锻造魂器的资格而已,我伤势过重,擅自动手是不自量力。” 云姑心疼地上下打量顾啸歌一眼,沉沉叹气,“谷主,自从谷主回到归雀城内便接连身陷险境,就连小少爷也是。” 云姑略有沉吟,终于鼓足勇气,“属下以为,就算撤回灭云谷,与世无争地过完这一生,也未为不可。” 她始终不赞成顾啸歌回来报仇,可顾啸歌的委屈她又无法视而不见,是以才在三年前来到归雀,开了这一家戏水阁。 可现在已经不单单是顾啸歌和顾家之间的恩怨,连云都御家也牵连其中,个中凶险,让她忧心忡忡。 顾啸歌抬眸,认真地看着云姑的眼睛,语气温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我不得不这样做。” 她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的一缕孤魂,三年前的仇若是不报,她魂魄难宁。 云姑苦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她轻拍顾啸歌的肩膀,“既然如此,就算拼上这条老命,我也会帮你手刃仇人。” 顾啸歌笑得温柔,“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任何人身陷险境。” “谷主言重了,当年若不是谷主出手相救,我哪里能活到今日?这条命本就是谷主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顾啸歌眼眶一热,“云姑,你的仇……” “不急。” 云姑轻声打断顾啸歌的话,移开目光,“我的仇,当然要我自己报。” 顾啸歌低头轻笑,“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凛然的杀气袭来,便是连地面都晃了晃。 顾啸歌皱眉,“出事了?” 云姑急忙向外走,“你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我戏水阁闹事。” 第27章 特来报恩 刚要出门,云姑便被顾啸歌拉住。 “对方来者不善,你务必小心,我从密道离开,以免多生是非。” 云姑看着顾啸歌身上的伤,叹气道,“也好,你万事小心。” 点点头,顾啸歌打开密道入口,消失在房间里。 云姑这才从走出门去,摇着扇子,扭起腰肢,妖娆地从楼梯上拾级而下,高声道,“哎呀,这是怎么了?” 放眼望去,一楼大堂正中央站着一个穿着一套黑衣的男人,一张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清喜怒。 云姑不紧不慢地走下来,看着周围一地狼藉的桌椅,她的人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一眼所过,便也看得出他们伤得不轻。 云姑心思微沉,面上却不容声色地用扇子盖住鼻子,一脸嫌弃地转头看向那个神秘的男人。 “这位爷,可是我戏水阁的姑娘不合爷的心意?纵然如此,也不至于出手伤人不是?伤了和气。” 男人沉默不语。 云姑也不在乎,转身招呼已经躲进后的几人,“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几个碍眼的给我抬走?省得这几个没用的,在这丢我的脸。” 几人面面相觑,甚是忌惮地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见男人没有出言阻拦,这才急急忙忙上前,把被打伤在地的几人抬走。 云姑转身看着那个黑衣人,巧笑嫣然,“这位爷,既是出来开心的,别坏了爷的兴致。” 她转头唤道,“未央,快来。” “哎,来了。” 楼上传来一声甜到腻死人的声音,一道玫粉色的倩影人还未到,便已有清甜的脂粉香气飘了过来。 云姑笑着将她唤到身边,给男人介绍道,“爷,这是我戏水阁的头牌,名唤未央。” 又转头吩咐未央,“未央,伺候好这位爷。” 未央的一张俏脸粉嫩嫩的,一双眼睛媚眼如丝,可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紧张。 云姑不动声色地抹去她掌心的冷汗,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温声道,“别怕,有我呢。” 未央深吸一口气,眨眼的瞬间便换上了嫣然的笑脸,凑近到男人身边,施施然行了一礼,试探着挽起男人的手臂,“爷是喜欢琵琶还是古琴?不若让未央为爷舞一曲可好?” 见男人没有拒绝,甚至还跟着未央朝二楼走去,云姑低头浅笑,扬了扬手上的扇子。 “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 “呃!” 话音未落,一道痛苦的**声传入乍响,云姑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脸上的笑意立时僵住。 “姑姑……救我……” 未央艰难开口。 二楼上,那个黑衣男人掐着未央的脖颈将她甩出栏杆,未央的身体悬在半空,随时都会掉落。 云姑心头一紧。 她强自镇定,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双眸子渐渐变冷,“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整个人藏在兜帽之下,云姑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 “她在哪儿?” 云姑一阵心惊,这人果然是冲谷主来的。 她上前一步,周身的气势陡然间变得冷冽肃杀,“戏水阁没有你要找的人,放开未央,给我滚。” 男人藏在兜帽下的双眸倏然一紧,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出手,未央的胸口立刻被贯穿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血雾弥漫。 “未央!” “啊!” 这血腥的一幕让围观众人全都尖叫起来,四散奔逃。 男人身上的魂压压下来,这短暂的混乱立时被镇压下来,整个戏水阁又归于一片寂静。 脚下一点,云姑已飞身而上,直奔黑衣人。 黑衣人像是丢一块抹布一样,将未央丢开。 云姑急忙接住未央的身体,带着她落在地面上。 “未央!” 可不管她叫多少次未央的名字,再也没有那一道甜甜的声音来回应她。 胸口被贯穿,未央连一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就命丧黄泉。 云姑彻底被激怒,对站在二楼之上的黑衣人怒目而视,“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根本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抬手随意地在身侧的空气中一抓,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便被他提在手上。 如同对待未央一般,男人被他捏在手里,扔出栏杆,冷声问,“她在哪儿?” “饶命,别杀我,求求你,救我,救我啊!” 男人无助地求救,空气中缓缓散开一抹恶臭。 竟然被吓尿了? 黑衣人厌恶地皱眉,双眼危险地眯起—— “不!” 察觉到不妙,云姑急忙大喊。 可还是晚了。 男人和未央一样,被黑衣人在胸前开了一个洞,扔到了云姑的脚下。 “现在,” 男人又抓过一个人,挑衅似的开口,“告诉我,她在哪儿?” 未等云姑开口,楼上众人都已经急不可耐地纷纷出声道,“快说啊,难道你想让我们今天全都死在这里么?” “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女子而已,她的命,能比得起我们这么多人的命么?快说啊!” “……” 云姑缓缓放下怀中的未央,站直身体,“我说过,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 黑衣人冷笑,“看来你是预备顽抗到底了。” 他正要出手,一道白色的身影翩然而至,轻而易举地将他手上作为人质的男人带离。 黑衣人先是一惊,旋即嘴角绽开一抹得逞的微笑,“你终于出现了。” 云姑正要开口,却被顾啸歌用眼神制止。 她将男人放在一边,低声道,“离开这里,守住门口,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云姑会意,也不推辞,“多谢英雄出手相救。” 她从容起身,招呼戏水阁的姑娘带着客人用最快的速度从后堂离开,耳后将戏水阁的大门紧闭。 离开之前,她深深地看了顾啸歌一眼,“英雄,保重。” 整个戏水阁内很快就只剩下顾啸歌和黑衣人两人。 顾啸歌率先开口,“阁下如此兴师动众地逼我现身,不知所为何事?” 男人冷笑,抬手缓缓掀开自己头上的兜帽,“多年前承蒙姑娘关照,今日特来报恩。”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让顾啸歌心悸的脸…… 第28章 他怎么会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沟壑丛生,形容可怖,一双眼睛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只剩下两个圆鼓鼓的像是石头一样的眼球。 整张脸就只剩下一张嘴和下巴还算正常。 他看着顾啸歌震惊到呆滞的目光,冷笑道,“怎么,连自己做过什么都忘了?那好,我现在就来帮你回忆一下!” 说着,男人凌空飞起,杀气腾腾地朝她飞扑过来! 顾啸歌后退几步,罗袖轻甩,轻而易举地化解男人的攻击。 “厉天豪,你没死?” “哈哈哈哈,灭云谷主,你终于想起来了?老天有眼,当年那场大火没能要了我的命,还让我因祸得福,求得上古功法,修复筋脉,修为更胜从前!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厉天豪双手成爪,紫黑色的指甲又尖又利,朝着她猛抓过来! 顾啸歌皱眉,一边躲避厉天豪的招数,一边沉声道,“厉天豪,你作恶多端,为祸一方,当日厉家被灭满门是你咎由自取……” 突然,顾啸歌眸光一紧。 厉天豪的身法十分诡异,顾啸歌稍不留神竟被他的指甲抓伤。 顾啸歌脚下生风,立刻与厉天豪拉开距离。 可厉天豪竟是没有再继续追上去,站在原地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三年来的夙愿,终于要达成了!” 他用那双诡异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顾啸歌,“我的这双手,名为幽冥毒爪,毒性猛烈,可杀人于无形。 灭云谷主,我自深知你的能力,本来还担心你会像只老鼠一样四处逃窜,没想到你竟蠢到以这副受伤的身体与我正面相抗,现在我的毒素已混入你的体内,你已无路可逃!” 顾啸歌眉头紧锁,低头去看自己胸前的伤口。 三道深深的指痕从她胸前横穿而过,胸前被沈西的魂器所伤的伤口中流出的鲜血竟隐隐泛着青黑。 好厉害的毒! 顾啸歌想要伸手去拿自己身上的解毒丸,竟发现自己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哈哈哈哈!” 厉天豪察觉到她的意图,尖声大笑,“灭云谷主,你的死期到了!我告诉你,你所中之毒名唤石化散,它会慢慢将你浑身上下的血液全都凝住,让你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块石头,动弹不得,但你仍有知觉,你还活着。 然后,我会在你面前将灭云谷的人全部宰杀殆尽,我也要你尝尝失去至亲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咧开嘴笑着,宛若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死神,阴森恐怖。 顾啸歌咬着牙,拼命想要活动自己的身体。 可全身上下竟像是有千斤重,便是连手指都动弹不得。 厉天豪转过身,兴致盎然地盯着后堂的方向,“看来这戏水阁的老鸨与你交情匪浅,我便从她开始好了。” 说着,人已经迈步朝着后堂而去。 顾啸歌想要大喊,却是连张开嘴都做不到,舌根也完全僵化了。 她瞪着双眼,双目赤红。 不消片刻,厉天豪竟真的扯着云姑的头发把她拉回来,扔到顾啸歌的面前。 “谷主……” 云姑还未说完,就被厉天豪踢了一脚。 顾啸歌眼眶发热,凝起热泪。 厉天豪嗤笑一声,“这就受不了了?” 他伸手掐住云姑的脖颈,将她拉了起来。 另一只手亮出骇人的指甲,阴笑着在云姑的脸上挥去! 云姑咬着牙,一声不吭。 她的脸被划得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来,将衣襟都染得鲜红。 然后,厉天豪提着云姑,捏着她的下巴送到顾啸歌的面前。 “如何?我的杰作,可还满意?” 顾啸歌的双眼噙满热泪,虽然动弹不得,但那双眼分明在明晃晃地告诉厉天豪,“我不会放过你。” 厉天豪得意洋洋,“那又如何?灭云谷主,你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拿什么跟我斗?” 他一脚踩在云姑的胸口上,云姑当即吐出一大口鲜血。 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云姑的胸口肉眼可见地塌下去一块,疼得她冷汗直流。 她被厉天豪踢断了肋骨! 即便如此,云姑仍在笑,她艰难说道,“谷主……别哭,轻言很……很安全,属下无能,不能再侍奉谷主,谷主……保重……” 她说完这些,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闭上双眼,栽倒下去。 顾啸歌心似火烧,她抬起一双赤红的眸子,杀气升腾。 厉天豪似乎十分满意顾啸歌脸上的表情,“灭云谷主,我听闻,你还有个儿子?” 顾啸歌微微一愣,一双眸子从肃杀变得哀戚。 不要,不要伤害她的儿子! “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到他,将他带到你的面前,然后像现在这样,让你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的手上。” 顾啸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厉天豪的刺激下变得滚烫起来!她僵硬地闭上眼睛。 她必须尽快脱离现在的困境,必须! 厉天豪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从他黑色的衣袖里便有一团红色的粉末,飞快地散入空气中,不见了踪影。 他告诉顾啸歌,“这是化尸粉,不消一刻,整个整个戏水阁便会变成一座死楼。” 厉天豪快步上前扛起顾啸歌僵硬的身体,一甩袖,戏水阁的门便被打开。 他正要迈步离开,却见门外竟站着一个人。 御堇年冷声道,“放开她。” 厉天豪心下一惊,“御家主?” 他怎么会来? 御堇年俨然没有更多的耐心等厉天豪有所反应,他微微抬手—— 糟了! 厉天豪心下大惊,眨眼之间便做出判断。 他将背在肩上的顾啸歌猛地朝御堇年砸去,甩手便朝着御堇年的面门洒出一团毒粉。 “御家的家主又如何?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难抵御这化尸粉的毒性!” 可还未等厉天豪露出胜利的微笑,那团鲜红的毒粉竟突然调转方向,全都朝他扑过来! 怎么会这样? 那团毒粉后面,御堇年一张脸冷若冰霜,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正像是在看一具死尸一般地,看着他。 毒粉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他逼近,厉天豪飞速后退,那团毒粉却越逼越紧—— “别杀我,我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第29章 死就死吧! 御堇年眸光微闪,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他伸出手,惊人的魂力释放开来,整个戏水阁内温度骤降。 那团鲜红的毒粉转瞬间被凝华成一粒粒剔透的冰晶,缓缓坠落在地。 厉天豪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浑身上下瑟瑟发抖,骇人的双眼死死盯着御堇年。 “说。” 御堇年冷声道。 厉天豪陡然一惊,急忙开口,“你的女儿,她在,她就在……” “小心!” 被御堇年圈在怀中不能动弹的顾啸歌突然大喊一声,猛地把身边的御堇年推开。 紧接着闷哼一声,后肩已被一枚锁魂钉打中。 御堇年的眼神犀利如刀,猛地朝厉天豪扫过去。 可是,地面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厉天豪的影子? 御堇年站稳身体,揽过顾啸歌倒下去的身体,查看她的伤势。 可手腕却被顾啸歌轻轻抓住,顾啸歌气若游丝,“危险,快去,快去找尘儿他们!” 说完,顾啸歌便晕倒在御堇年怀中。 御堇年抱起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一双眸子阴沉地盯着顾啸歌胸前那道伤口。 那上面还残留着沈西微弱的魂力。 转身出门,御堇年冷声吩咐门外的手下,“收拾一下,把那个叫云姑的带回去。” “是。” …… 归雀城外的某处山林之中,顾司尘和御司音正在咬牙逃命。 “哎哟!” 突然,御司音的被地上的树枝绊倒,扑倒在地。 顾司尘的脚下也是一个踉跄,他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急忙去拉御司音,“快起来!” “我,我跑不动了,” 御司音的声音染上哭腔,“我真的跑不动了。” 她回头去看那头正在林子里摇摇晃晃追上来的狼,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 顾司尘强忍住胸腔里的气血翻涌,仍旧使出全身的力气把御司音从地上拉起来。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林子说道,“看见那片树林了么?那里的树干很粗,很密,我们朝那里跑,这头狼被你打伤,站都站不稳,如果再不小心撞上那些树干的话,一定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顾司尘信誓旦旦,“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 御司音抬头看着顾司尘的眼睛。 泪眼朦胧间,她竟渐渐安下心来。 那头狼越来越近,顾司尘却仍旧耐心地把御司音从地上拉起来,牵着她,一起朝着那边的密林而去。 眼看猎物就在眼前,那头狼变得越来越焦躁,速度也渐渐加快。 顾司尘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那头狼越来越近。 “它追上来了!” 御司音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顾司尘从后面狠狠推了御司音一把,将她从两棵树干之间的一道缝隙里推了过去! “顾司尘!” 身体腾空的一瞬间,御司音已经明白了什么。 她大叫顾司尘的名字,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痛得她无法呼吸。 在她落地的同时,身后轰然一声巨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御司音急忙回头—— “快走!” 还未等她建清楚,顾司尘就地一滚,落在她的身边,拉起她就跑。 御司音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眼泪还在眼圈里打转。 “你……” 顾司尘一边回头一边回答她,“我的魂力刚刚恢复一点,刚才那一击不至于要了它的命,只能让它不能再追上来而已。” 御司音一喜,急忙问,“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跑?休息一下不好么?我好饿。” 这里天色已经快要黑了,她一天没吃东西,又疲于逃命,早已经筋疲力尽。 一听到顾司尘说那头狼不会再追上来,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双腿发软,再也跑不动了。 可顾司尘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脸严肃,“不行!” 御司音被吓了一跳,“为什么?” “那头狼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是它跑了这么久,已经在林子四处留下了血腥味,这里的其他猛兽很快就会赶来,我们必须提前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御司音立刻咬紧牙关,接着跑。 她的魂力已经被掏空,顾司尘的身体还很虚弱,如果再被他们碰见什么野兽,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林子里完全黑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两人才终于停了下来。 御司音已经筋疲力竭,**的双脚痛得已没有知觉。 顾司尘也是一样。 夜晚的林子里温度低得骇人,顾司尘瘫倒在地,舌尖已经痛得麻木,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才终于驱散汹涌而来的困倦。 “醒醒,别睡。” 他摇醒御司音,指了指头顶,“这里不安全,爬到树上去睡。” “还要爬树?” 御司音叫苦不迭。 她可是御家的大小姐,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顾司尘却是驾轻就熟,拖着疲惫的身体从枯枝烂叶里捡回一些干柴,从怀里取出火石,好不容易才终于生起火来。 御司音凑到火堆旁,还没开口,肚子里就传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肠鸣音。 她一下子红了脸,小声道,“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我好饿。” 顾司尘点点头,“来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有些野果,我去摘来给你吃。” 他刚一起身,却是眼前一黑,身体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顾司尘!” 御司音急忙上前,可刚一碰到顾司尘的身体,又惊得立刻缩回手来,“好烫!” 他今天一整天,都是在这种高烧不退的情况下带她从那头饿狼的手上逃走的么? 御司音鼻子一酸,“烧得这么厉害,你怎么都不吭一声?这荒山野岭的,你会死的!” 可地上的顾司尘没有一点反应。 御司音抹掉眼泪,看着四周。 她记得跑过来的时候也看到过一棵树上结满了青色的野果,是在哪里来着? 林中传来几声悠远的狼嗥,御司音刚刚迈出去的双腿立刻又紧张地缩回来。 “娘,娘,我好冷……” 她的身后,倒在地上的顾司尘低声梦呓,御司音低下头,把心一横,“死就死吧!” 第30章 最大的危险 御司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顾司尘背到了树上,找了一个还算宽敞的树杈,用自己的腰带,把他绑在树干上。 “我等一下就回来,你乖乖的,不要乱跑。” 顾司尘的一张脸烧得通红,他闭着眼睛呓语着,“娘,我好冷……” 从树上跳下来,脚上的伤口再次崩裂,御司音疼得眉头一皱。 夜风从树叶的缝隙里吹过来,沙沙作响,远处的狼嗥声被风送过来,让御司音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不怕不怕,没什么好怕的。” 御司音闭着眼睛不断地给自己加油鼓劲,但更像是催眠。 她循着记忆中野果所在的方位,举着一根火把一瘸一拐地朝着黑暗中走过去,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跳着。 “找到了!” 御司音一喜,伸手就要去摘。 “嘶——” 一道黑色的影子朝她猛扑过来! 御司音被吓得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举着火把,火光下,好不容易才看清那棵长满了野果的树上,竟盘着一条足有她手臂粗细的蟒蛇! 御司音立刻被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眼眶一热,立刻掉下眼泪。 她心跳如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蟒蛇。 那蛇抬着头,吐着猩红的信子,同样在观察她,不过是碍于她手中的火把,不敢轻举妄动。 御司音狠狠吞了一口口水。 她两腿发软,想要离开,可又舍不得树上的野果。 顾司尘发着烧,浑身瘫软,这里附近又没有水源,如果连点野果也不能摘回去的话,她怕顾司尘撑不过这个晚上。 思及此,御司音把眼泪一抹,咬着牙从地上站起来。 她挥舞着手上的火把,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棵树靠近。 一边靠近还一边大声骂道,“滚开,快点滚开!不然我烧死你!” 那条蛇被火把惊动,梗直脖颈左右摇晃,一边吐着信子,龇起尖利的毒牙,随时准备在御司音细嫩的皮肤上狠狠咬上一口! 御司音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突然,手上的火把狠狠地甩在蛇头上。 趁它被打得懵了,御司音瞅准机会,一把抓住最靠近自己的那枚野果,摘下来放在怀里。 那蟒蛇长长的身子缠在树干上,纹丝不动,御司音见有机可乘,扬起手上的火把想再给它一棒! 可那蟒蛇竟像是成了精似的,灵活地避开御司音手上的火把,又猛地探出脑袋,差点一口要在御司音的手腕上! “啊!” 湿滑的触感从手腕上划过,说不出的恶心感把御司音吓得大叫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脚上的伤口钻心地疼。 御司音握着手上那一枚可怜的野果,再看着那条虎视眈眈的蟒蛇,越想越觉得委屈。 不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御司音终于还是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转身回去了。 她用尽全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好不容易才爬上树,把野果在身上蹭了蹭,送到顾司尘的嘴边。 “对不起,是我没用,你先吃点这个,等天亮以后我们找到路下山,就会没事了。” 顾司尘的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感觉到滚烫发热的唇瓣上贴上一抹清凉,立刻下意识地张开嘴去咬。 看到顾司尘咬了一口野果,御司音喜极而泣,“你多吃一点啊,这一个都让给你吃,哎,你慢点啊!” 顾司尘把一整个野果都吃下去,似乎稍稍有所缓解,起码终于不再说梦话,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来。 御司音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犹豫再三,她终于还是张开嘴小小地咬了一口果核上剩下的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果肉,立刻被酸得五官变形。 “好酸啊!” 味蕾被刺激得不断分泌唾液,御司音口干舌燥的感觉得到缓解,人也终于舒服了不少。 她把绑在顾司尘身上的腰带解开,把自己也绑了进去,靠在顾司尘的身边。 她看看四周,还有下面烧得正旺的火堆。 “等到天亮就好了,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不要再生病,我今天晚上会守着你,我是你老大,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御司音瞪着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向周围漆黑的夜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御司音的头轻轻一歪,猛地惊醒。 她竟然在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御司音急忙擦去嘴角的口水,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小声告诉自己,“不能睡,御司音,你不能睡!” 如果这个时候有野兽来的话,她堂堂御家的大小姐,就真的要死在这种荒山野岭了。 御司音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骂道,“顾云汐,这一定都是顾云汐在搞鬼!才到归雀没多久,东南西北四个叔叔就全都不见了,好端端地跟爹爹在一起竟然又被变到这荒山野岭来。” 御司音恨得牙根痒痒,“顾云汐,你给我等着,等我回去一定要你好看!” …… 客栈里,顾啸歌悠悠醒转。 侧目望去,御堇年竟坐在她身边,正在像之前那样,朝她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输送魂力。 见她睁开眼睛,御堇年低声道,“别动,还差一点。” 精纯的魂力缓缓游走至她的四肢百骸,浑身上下就像是被浸在温暖的泉水中一样,舒服得让认昏昏欲睡。 但顾啸歌却固执地抓住御堇年的手,问他,“云姑呢?还有其他人怎么样了?” 御堇年盯着顾啸歌胸前的伤口不悦皱眉,“她还活着,顾好你自己。” 他缓缓发力,“沈西的魂器有些特别,一般的金疮药无法让伤口愈合,你现在气息微弱,若再不把伤势压制住,性命堪忧。” 顾啸歌却挣扎着想要起身,“尘儿有危险,我不能再躺在这里。” “本尊已经着人去找。” 御堇年的声音染上一层薄怒。 失踪的可不仅仅是顾啸歌的儿子,还有他的女儿。 顾啸歌仍旧固执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前隐隐作痛的伤口,讥讽道,“尊上,难道你还不明白,对于那两个孩子来说,顾云汐就是最大的危险。” 第31章 有人来了 “你怀疑这件事情跟顾云汐有关?” 御堇年低声问。 顾啸歌踉跄着从床上站起,轻笑道,“不是怀疑,是肯定,我肯定这件事情就是她干的。” 能悄无声息地把两个孩子从御堇年的眼皮底下带走,避开所有人的眼线从顾家消失,除了顾云汐,她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可御堇年仍旧执迷不悟,“这只是你一面之词,你似乎对她——不,是对顾家,很有成见。” 在顾家的时候,御堇年就看得出来,在面对顾云汐和顾明远时,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是紧绷的。 她似乎对顾云汐恨之入骨。 顾啸歌踉跄的身影微微一怔,她缓缓转过头来,一张苍白的脸上尽是不屑。 “是又如何?” 她轻飘飘地开口,“你想帮顾云汐杀了我么?” 御堇年面不改色,“杀你,会弄脏本尊的手。” “呵,” 顾啸歌低头浅笑,“说的也是,御家随便一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取我性命,哪里会劳烦尊上亲自动手。” 她扶着门框,每走一步都像是行走在刀尖上,痛得她浑身战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啸歌的话让御堇年心下一沉。 的确,沈家兄弟不见踪影,他身边除了顾云汐之外竟再无可用之人。 沈西明明还活着,却不肯现身。 这着实不同寻常。 但御堇年仍不觉得,顾云汐会有这个胆子,敢算计他。 顾啸歌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外走,御堇年竟然就跟在她的身后追问道,“你是太子妃?” “我是谁都与你无关。” 顾啸歌现在一心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找到尘儿。 御堇年盯着顾啸歌的背影,对顾啸歌的来历愈发好奇。 若她真的是那些人派来对付他的,又怎么可能跟太子关系密切,还要做太子妃? 她到底是谁? 御堇年盯着她的背影,思索良久。 顾啸歌蹒跚地走出客栈的大门,全身上下被透支的感觉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顾啸歌抬脚正要迈出这道门槛,突然双腿一软,人就向后栽倒下去。 却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御堇年将她打横抱起,挺拔的身姿遮挡住刺目的阳光,“你有办法找到他们?” 顾啸歌浑身上下绵软无力,双手无力地去推御堇年,“放开我,放开我。” 御堇年的双臂孔武有力,轻而易举便把顾啸歌圈禁在怀中。 顾啸歌动弹不得,只能被迫靠在御堇年的怀中,微微点头。 她轻轻抓住御堇年的衣襟,“快,我们要比顾云汐更快找到他们。” 可话还没说完,她就晕倒在御堇年的怀中。 御堇年皱眉,“弱成这个样子,怎么跟顾家斗?” 他转身,抱着顾啸歌上楼走进房间。 却未料,顾云汐竟就在房中等着他们。 见到顾啸歌靠在御堇年的怀中,顾云汐眸光微闪。 她迅速低下头,恭敬道,“尊上。” 御堇年甚至不曾正眼看她,只冷冷地问,“何事?” 顾云汐强压怒火道,“属下查到,这位太子妃似乎跟灭云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属下担心她会对尊上不利,所以……” 还未等顾云汐提议将顾啸歌送到顾家去,让顾明远派人把她看管起来,御堇年就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不必。” 他冷声吩咐,“灭云谷之事暂且押后,吩咐下去,尽快找到小姐和那个孩子。” 顾云汐眉心一跳,“尊上,万万不可!不论如何,灭云谷在城中暗中集结确是事实,沈家兄弟丧命于他们手上也是事实, 又有人三翻四次掳走小姐,企图对尊上不利,如今当务之急,自然是将灭云谷一网打尽,到时自然会找到小姐的下落!” 顾云汐有一种预感,灭云谷定会坏她的大事,必须尽快铲除! 但当她连珠炮似的说完这些,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顾云汐暗中咬牙,急忙跪倒在御堇年的面前,“属下失态,请尊上恕罪!” 良久。 御堇年没有出声,顾云汐就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阴森的凉气不停从她的膝盖渗上来,钻进她的骨缝里。 养尊处优这么多年,顾云汐如何受得了这种苦头?在御堇年面前,她又不能动用自己的魂力抵御寒气。 不消片刻,顾云汐已经摇摇欲坠。 “起来吧。” 御堇年低声开口。 顾云汐立刻如蒙大赦,“谢……” “顾云汐,照本尊说的去做,不得怠慢。” 顾云汐心下一沉。 御堇年的目光锐利如刀,让顾云汐无所遁形。 “顾云汐,不管你在想什么,收起你那些肮脏的念头,若是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尊定要你顾家上下陪葬。” …… 山林中,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御司音急忙转身去解绑在顾司尘身上的腰带。 她拍拍顾司尘的脸,柔声唤道,“喂,你醒醒,天亮了,我们要赶紧去找路下山!” 这山里猛兽那么多,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两个迟早会成为那些野兽的晚餐! “娘?” 顾司尘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开口唤道。 御司音见他犯迷糊,手上的力道下意识地微微加重几分,“你睁开眼睛看清楚,我不是你娘,我是你老大啊!” “老大?” 顾司尘费力地睁开眼睛,终于看清御司音的脸。 “是你?” 脑袋昏昏涨涨的,连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他都不记得了。 正要起身,手下突然猛地摸了个空,身体立刻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啊!” 心脏瞬间悬起,顾司尘浑浑噩噩的脑袋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明。 御司音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顾司尘的衣领,用力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她嘟着嘴,不悦地抱怨道,“小心点嘛!” 顾司尘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已经是满头的冷汗。 向下看去,才发现自己正坐在树上,“我怎么会在这里?” 御司音活动着自己刚才用力过猛的酸疼的手臂,不耐地翻了个白眼,“是你说要到树上过夜的,说树下不安全,会……” 突然,顾司尘轻轻捂住御司音的嘴巴,压低声音,“嘘,别出声!” 有人来了! 第32章 怪你生在御家 御司音立刻安静下来,压低身子贴在树干上,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不远处,果然有一堆人骑着马走过来。 等到他们缓缓走近,御司音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心头一喜,急忙想要站起来真臂高呼。 沈西叔叔!一定是爹爹让西叔叔来找她的! 可顾司尘仍旧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巴,用眼神警告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御司音不解,只好耐着性子,紧皱眉头看着树下的人。 沈西勒紧缰绳,下马查看地面上的火堆灰烬,轻轻捻起一把灰烬。 须臾,他警觉地朝着御司音和顾司尘所在的大树望了一眼。 顾司尘心下一紧,忙将自己和御司音的头压得更低。 一旁的御司音甚至听得见他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追。” “是!” 众人骑着马,风风火火地跑进密林之中。 树上,眼睁睁地看着沈西离开的御司音欲哭无泪,她恶狠狠地掰开顾司尘的手,怒骂道,“你干什么?西叔叔是来救我们的!” 顾司尘却面无表情,率先从树上爬下去,一边冷声反问,“你就不好奇,他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御司音不明所以,“当然是我爹让他……” “你爹为什么不亲自来?” 顾司尘的问题,瞬间让御司音哑口无言。 她转身,跟着顾司尘从树上爬下,一脸天真地跑到顾司尘面前,“西叔叔还有东叔叔他们都是在御家长大的,他们对御家忠心耿耿!” “但现在,你最该相信的人是我。” 顾司尘无意与御司音争辩,拉起她就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御司音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一双脚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上顾司尘。 她一步三回头地向后看,心里仍旧希望是顾司尘猜错了。 突然,顾司尘停下脚步。 御司音不明所以,脚下一个趔趄,撞在顾司尘的身上。 “你……” 刚要开口,抬头却见沈西就站在他们面前。 御司音一喜,“西叔叔!” 但转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沉寂下去。 在她面前的沈叔叔仿佛变了一个人,阴森冷酷,再也不似在御家时那般,对她和蔼可亲。 御司音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又不由自主地后退,她近乎哀求地问,“西叔叔,是爹爹让你来救我的对么?” 沈西面色阴冷,“我其实并不想亲手杀你。” 他说着,拔出腰间的长剑。 御司音浑身上下狠狠一震,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 她拼命摇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西叔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顾云汐么?你不能相信她!” 沈西那双毒蛇般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一抹疯狂,脸上肌肉绷紧,沈西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缓缓将魂力注入到手中的长剑之上。 “我本无意与你为难,要怪只能怪你生在御家,注定与我为敌。” 御司音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地,双唇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我的孩子!” 顾啸歌猛然惊醒,冷汗湿透了里衣。 御堇年睁开眼睛,看向正在大口大口喘息着的顾啸歌,皱眉道,“做噩梦了?” 顾啸歌掀开被子,不由分说地跳下床,“尘儿,尘儿他们有危险,必须马上找到他们!” 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穿的是亵衣,就往外跑。 御堇年拿过外袍,罩在顾啸歌身上,跟在她身后走出去。 顾啸歌脚步踉跄,眼下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根本顾不得要在御堇年面前藏私。 她将食指和拇指放入口中,吹了一声音调尖锐的口哨。 “吱吱!” 不消片刻,大白就像是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跃上顾啸歌的肩头。 顾啸歌上气不接下气地吩咐,“去找小白。” 大白尖声回应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难言的焦躁和不安,转瞬便从顾啸歌的肩头消失了。 顾啸歌跟上大白消失的方向,告诉紧跟上来的御堇年,“大白母子能根据彼此身上独特的气味找到对方。” 御堇年点头,心中暗暗计较,到底是他这个做爹的疏忽了,云都之中那么多的灵兽,若是也养一只留在御司音身边,只怕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运起魂力,一双眼睛努力追上大白的踪影,甚至还开始嫌弃顾啸歌的速度太慢。 顾啸歌无奈地告诉他,“放心,大白沿途会留下只有我看得懂的记号,我们一路沿着记号走,就能……” 话音未落,顾啸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一阵失重。 御堇年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脚下生风。 “既然你说他们有危险,当然还是尽快找到他们最为稳妥。” 御堇年没有告诉顾啸歌,自从离开客栈,就已经有六七条尾巴跟在后面。 顾啸歌的身体还很虚弱,速度不快,如果任由那些人追上来的话,只怕两个孩子会有危险。 靠在御堇年的怀中,顾啸歌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身上的味道很清冽,有淡淡的薄荷香。 这种味道似曾相识,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 御堇年目不斜视,加快速度,竟真的能追得上快若流光的大白。 一路来到密林深处。 此时已是日薄西山,长时间赶路,饶是御堇年也渐觉疲累,额上渗出一层热汗。 但是,当他们找到小白之时,见到的竟是小白的尸体! 小白被利刃所伤,雪白的皮毛上满是鲜血,那道蛮横的力量甚至差点将它斩成两截。 “呜呜呜。” 大白蹲在小白身边,呜咽不止。 顾啸歌从御堇年怀中挣脱,跌跌撞撞地跑到小白身边,缓缓伸手摸向小白。 它浑身冰冷,已是死了两个时辰以上。 大白悲痛欲绝,用鼻子轻轻去拱小白的尸体,双眼泪流不止。 顾啸歌也是伤心欲绝。 她轻轻捧起小白的尸体,大白也跳入她的掌心,跟小白依偎在一处。 举目四望,顾啸歌这才看到,御堇年正站在半蹲在离她不远的一棵树下。 她狐疑地走过去,竟在树下看到一具通体发黑,已经变得僵硬的尸体! 是沈西!他死了! 第33章 被摧毁的价值 顾啸歌的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胸前的伤口,心蓦然一沉。 沈西是中了小白的毒,毒发身亡。 而小白是被沈西手上的长剑斩成两截。 小白一直跟着尘儿,她分明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让小白示于人前。 顾啸歌低声呢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堇年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深若寒潭般的眸子凝视顾啸歌,淡淡开口,“或许该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我,灭云谷主?” 顾啸歌浑身一僵,后退两步,一双眸子渐渐变得惊恐,“御堇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 林间的风缓缓扬起御堇年玄色的衣袍,他迈开步子,缓步朝顾啸歌逼近,“你为何会被沈西所伤?沈西若想取你性命,你在他手上走不过一招。” 顾啸歌皱眉,“他是顾云汐派来杀我的!” “哦?” 御堇年语调上扬,显然对顾啸歌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 他问,“那你为什么还活着?” 顾啸歌呼吸一滞。 她的脊背已经紧贴在一棵树干上,再无退路。 御堇年的双眼像是有某种魔力般,甚至不用魂压,就已经让顾啸歌动弹不得。 他伸手摸向顾啸歌的腰间,扯下一块小巧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篆字。 灭云谷的灭。 御堇年的眼神冰冷如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鼻尖里钻进御堇年身上清凉的薄荷味,顾啸歌躁动不安的心脏却在此时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凝视御堇年冰冷的眼神,仰头问,“不错,我确是灭云谷主,尘儿是我的儿子,但我……” 话音未落,一声悠长的呼唤打断了她。 “尊上!” 顾云汐踏马而来,一直到御堇年的身边。 她跃下马背,奔到御堇年面前,竟二话不说用手上的弑月缠上顾啸歌的脖颈。 她气喘吁吁地开口,“尊上,属下已调查清楚,这个女人就是灭云谷主!沈家兄弟皆已命丧她手,尊上再不可被她巧言欺骗!” 顾云汐说着,双手用力勒紧弑月,顾啸歌的脖颈间已见血痕! 御堇年站在几步远外,眸光晦暗不明。 顾啸歌已经喘不过气来,她看向面前的顾云汐,四目相对,她在顾云汐的眸子里看到的是满满窃喜。 电光火石的一瞬,顾啸歌已经明白,沈西的死,根本是顾云汐的杰作! 御堇年此时对顾啸歌已经全无信任可言,他转身离开,冷冷吩咐顾云汐,“问出小姐的下落,别把人弄死。” 顾云汐的眼底蓦然闪过一道精光,她微微扯开嘴角,“是,属下遵命。” …… 顾家暴室之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光着膀子,宛若屠夫一般的男人,捏起顾啸歌的下巴,细细打量,“啧啧,可惜了这身段,这么一张脸,谁下得去口?” 他的身后,一个獐头鼠目的矮个子贼笑道,“大哥,你不是说过,女人这东西熄了灯都是一样的。” “是么?我说过这种话?” 男人挑眉,捏着顾啸歌的下巴左右看了看。 “当然当然,大哥说的每一句话,小弟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还是你机灵!” 男人赤果果的目光仿佛长了触手般,已经撕开顾啸歌的领口。 他只觉浑身上下的血液越发燥热,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然后狠狠地甩开顾啸歌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伸手去解自己的腰带。 顾啸歌尝试着活动一下自己的手腕。 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竟让她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 她垂眸冷笑,“几年不见,没想到顾家竟然多了这样一个去处,看来这些锁魂链,都是顾云汐从云都那里拿回来的了?” 正在手忙脚乱地解腰带的男人想也不想地厉喝一声,“放肆!” 一个耳光打在顾啸歌长满脓疮的脸上,他心有余悸地大骂,“大小姐的名讳也是你这种人叫得了的?” “大小姐?” 顾啸歌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抬起头,一双清冷的眸子满是不屑,“可我怎么记得,顾家的大小姐早在三年前就葬身火海了?” 男人冷哼一声,“你说的是那个废物顾啸歌?她何德何能,不过是出生早了几年而已,论样貌,论才德,哪一样比得上现在的大小姐?” 男人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里燃烧着精光,仿佛对顾云汐无比向往。 顾啸歌嗤笑出声,“看来顾云汐这三年也并非毫无长进,至少还多了不少像你这样的蠢货对她唯命是从……” 话音未落,男人又是一个耳光甩在顾啸歌的另一侧脸颊上。 脓疮里流出来的粘稠液体沾了他满手,男人一脸厌恶地抹在身后的小弟身上。 他把手伸向腰间,满脸淫光地看着顾啸歌,“别急,大爷很快就会让你体会到做女人的快乐……” 男人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裤子上的腰带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死结,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该死!” 男人低低咒骂一声,一把扯过身后的小弟,把他推倒在地,“妈的,看看老子的腰带是怎么回事!” 那小子敢怒不敢言,急急忙忙端起一旁的烛台,凑到男人的腰间仔细查看。 然后用一只手解绳结,一边告诉男人,“大哥,这绳结结实的狠,我看不如……” 话还没说完,另一只手上烛台突然灭了。 整个房间立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是谁在捣鬼?” 男人一急,忘记自己面前还蹲着一个人,迈步上前,被狠狠绊倒。 “哎哟!” 那小子哀嚎一声向后倒去,男人差不多两百斤的体重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 一片混乱。 黑暗之中,顾啸歌却像是凭空消失了般,杳无声息。 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不愧是灭云谷主,到了这个时候,竟还是差点被你得手。不过,越是这样,才越显得灭云谷有被摧毁的价值,不是么?” 门外,一身红衣的顾云汐迈步走进来,脸上笑意嫣然。 第34章 阴魂不散 顾啸歌站在门内,握着自己的手腕,笑得轻松,“当然,若是顾家的暴室是这样来去自如的地方,我倒要失望了。” 顾云汐眸光一暗,抬起一脚踢在顾啸歌的胸口。 顾啸歌躲闪不及,身体向后飞去,撞在身后的土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心下一沉,顾云汐的实力,竟比起她之前见她时更加恐怖。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到? “很惊讶?” 看到顾啸歌倒在地上半晌没有吭声,顾云汐轻笑一声,迈步走进这间狭窄的暴室。 这里没有椅子,顾云汐直接坐在那个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一张脸倏然间涨得通红,他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顾云汐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翘着二郎腿,光滑白皙的双腿在烛火的光亮下莹润如玉。 她抬起手臂,罗袖从如玉的的手臂上滑下。 她笑意盈盈地问,“怎么,很惊讶?觉得我短时间内不可能将实力提升得如此迅速?” 顾啸歌闷声不吭,显然是默认。 顾云汐浑身上下像是散发着淡淡微光,肌肤胜雪,有淡淡清甜的香气从她散发出来。 突然,顾啸歌心下一紧! “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顾啸歌变了脸色,顾云汐就知道她已猜到原因,“不错,就是养魂丹!” 不过马上,顾云汐脸色一变,“不过,灭云谷主,我倒是没想到,你手下的人一个个竟全都是副硬骨头,我足足拷问了他们一天一夜,却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曾问出。” 顾啸歌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似在一点点变冷。 她问,“你做了什么?” 顾云汐弯起眼眸,一张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语气倒是十分无辜,“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们不肯乖乖听话,我当然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才行。” 她轻轻勾勾手指,身后跟着她一道进来的男人立刻会意,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一点一点摊开,然后扔到顾啸歌面前。 只一眼,就让顾啸歌看得血气翻涌。 那是一只血淋淋的人耳!上面还有一枚鲜红欲滴的红宝石耳坠! 是云姑的耳朵! 顾云汐淡漠道,“灭云谷主,识相的,便把你所知丹方一个不落地交出来,否则,惹恼了我,那些人可就不仅仅是丢掉一只耳朵这么简单了。” 感受着体内力量的丰盈,顾云汐的双眸愈发火热。 若是她能得到养魂丹的丹方,顾家从此不必再依附任何人! 甚至踏入云都,跻身四大家族也未尝不可! 顾啸歌浑身僵硬。 只看着顾云汐的眼睛,她就猜得到顾云汐在想什么。 “就凭一张养魂丹的丹方,想跻身四大家族?” 她轻笑,“顾云汐,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闻言,顾云汐脸上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她瞬间蹿到顾啸歌面前,手上不知何时已握住一把匕首,横在顾啸歌的颈间。 她双眸冷厉,声音夹着一丝连她自己也不曾注意到的颤抖。 “顾啸歌,果然是你。” 顾啸歌抬眸浅笑,“是啊,就是我,我没能死在三年前的那场大火里,让你失望了。” 即便现在顾啸歌这张脸满是脓疮,但这双眼睛,就是让顾云汐深深忌惮。 这三年来,她寝食难安,没想到她的担心果然应验了!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顾云汐手上微微发力,顾啸歌的脖颈立刻被划开一道浅浅的血痕。 鲜血顺着刀刃流下,顾啸歌却浑然不觉一般。 她仍旧笑着,直视顾云汐的眼睛,“你要怎么办,顾云汐?现在,你似乎又有了不能杀我的理由。” 顾啸歌很清楚顾云汐的野心。 顾云汐的野心越大,她就越需要养魂丹来支撑。 所以,她不能死。 顾云汐仿佛一只被人掐住七寸的毒蛇,一双眼睛狠辣有余,却还藏着深深的忌惮。 横在顾啸歌脖颈上的刀刃又深了些许,她压低声音,“顾啸歌,我有的是办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她泄愤似的揪住顾啸歌的头发,让她被迫仰起头,“我手上有的是人质,你当然可以拖下去,但你拖一日,我便杀一人。 顾啸歌,不知你灭云谷上下有多少人,可以承得起我的怒火。” 顾云汐笑得残忍。 顾啸歌面上不动声色,心脏却微微一颤。 她深知顾云汐心狠手辣,但她不能确定的是,灭云谷中到底有多少人已经落到顾云汐的手上。 将匕首从顾啸歌的颈间抽离,顾云汐轻轻抹去匕首上的血迹。 她状似无意地开口,“顾啸歌,你好像很担心那两个孩子的安危?” 顾啸歌的身体狠狠一僵。 顾云汐敏锐地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笑了笑,“看来我猜的不错,那个小子是你的儿子。” 没想到当年顾啸歌的肚子里竟然还有另一个野种!顾啸歌还带着他活了下来! 一想到御司音现在就跟那个臭小子在一起,顾云汐愈发心似火烧。 她转身边走,冷冷地告诉顾啸歌,“想要那个小子活命,就乖乖照我说的去做。” 离开这间狭窄的暴室之前,顾云汐连正眼看看倒在地上的两个男人都不曾,左手在虚空一抓,地上的两个男人顷刻间没有了声息。 然后,暴室的门被关上,黑暗之中,甚至连个男人的尸体都无人理会。 顾啸歌蜷缩在墙角,浑身冰冷。 司尘,他到底在哪儿? …… “阿嚏!” 山林中,顾司尘和御司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脚下的湖水缓缓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鱼儿惊了,四处逃窜,转眼就不见踪影。 御司音跺着脚把手上削尖的树枝扔进湖中,怒气冲冲地骂道,“该死的,差一点就抓到了!” 她气呼呼地抱起手臂,转身一屁股坐在岸边,“御堇年这个坏蛋!我都已经丢了这么久,他怎么还不来找我?坏蛋坏蛋坏蛋!” 湖水中,顾司尘摸摸鼻子,一双大眼睛满是精光地盯着湖底。 他猛然出手—— “耶,有鱼吃了!” 第35章 你把你爹让给我 看见树枝上还活蹦乱跳的鱼,御司音的脸色总算缓和不少。 顾司尘忙前忙后,又是架火堆,又是摘野果调味,御司音拿着树枝,一双眼睛跟着顾司尘的身影来来回回,十分新奇。 终于,烤鱼的香气缓缓飘散开来,御司音贪婪地吸吸鼻子,“好香啊!” 她挪着屁股坐到顾司尘身边,天真地问,“你怎么什么都会?” 顾司尘的脸颊微微泛红,道,“都是我娘教我的。” “你娘好厉害。” 御司音满脸向往,“御堇年现在越来越不靠谱了,哎,我们商量商量,能不能让你娘,也做我的娘?” 顾司尘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一双大眼睛盯着手上的鱼。 御司音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顾司尘问,“有娘很烦的,你真的想要?” “很烦?” 御司音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我只有奶娘,你给我说说呗。” 顾司尘的脑子里一瞬间闪过顾啸歌叉着腰对他怒目而视的样子,先是叹了口气,才开口道,“她很唠叨,让你多穿衣服,看着你念书,写字,逼你练功,会骂你,生气了还会打你!” “打我?” 御司音小脸一白,眼睛瞪得老大。 顾司尘坚定地点点头,“对,她会扒你的裤子打你的屁屁,可疼了!” 御司音立刻捂上自己的屁股。 看她吓成这个样子,顾司尘好奇地问,“你没被人打过屁股么?” 御司音茫茫然地摇摇头,“我是御家的小姐,没人敢打我的屁股。” 何止没人敢打她的屁股,她就算是走路摔了一跤,都会让好多人遭殃。 御堇年简直把御司音宠上天,这么多年来,从未对她说过一个不字。 听说御司音没有被人打过屁股,顾司尘也对“爹”这个物种产生了好奇。 他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爹是什么样的?” 说起御堇年,御司音立刻笑得眉眼弯弯,“御堇年他可厉害了!他是云都最厉害的人!” 顾司尘忙问,“他也会炼药么?” 御司音的热情被浇熄了一半,她有些尴尬地摇摇头,“他不会炼药。” “那他会什么?” “他会打架!” 顾司尘想了想,总算是提起那么一点兴趣,“他会打你么?会逼你练功么?会逼你念书写字么?” 御司音仔细地回想自己和爹爹在云都的日子,然后十分慎重地摇摇头,“不会,御堇年没有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一听这,顾司尘的眼睛一亮! 这么说,他如果光有爹没有娘的话,是不是也不用练功,可以每天一门心思地炼药了? 御司音正纠结有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时候,顾司尘突然把烤好的鱼塞进她的手里,“我们换吧!” “啊?” “你不是想要娘么?我把我娘让给你,你把你爹让给我!” 顾司尘的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一副生怕御司音不肯答应的样子。 他又把自己的那份烤鱼塞进御司音的手上,“我娘她虽然凶巴巴的,可她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在这荒山野岭里晃了这么多天,每天只能啃那些酸果子充饥,她早就想念家里那些五颜六色的糕点了! 现在听顾司尘这么一说,立刻下意识地猛吞口水。 顾司尘见有戏,急忙又添了一把火,“我们就换一年——不,就换一个月!这一个月我炼出来的药丸全都归你!怎么样?” “成交!” …… 顾司尘站在顾家大宅前,一双眼睛在烫金的匾额上盯了许久。 “南景顾家?” 他怎么也没想到,御司音说能找到御堇年的地方会是这里。 站在门口,他犹豫良久。 “顾家是害死娘的仇人,我要进去认爹,这不就是朱先生说的认贼作父么?” 顾司尘咬牙,一条腿跃跃欲试,就是迈不出这一步。 终于,他把心一横! “虽然顾啸歌凶巴巴的,但她也有温柔的时候,先生说过认贼作父是不好的事情,那我,那我……” 他简直要把手上的信攥得破了,“我就把这些东西送进去就走!” 顾司尘迈过高高的门槛,但脚还未落地,就被两道杀气包围。 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靠近,其中一个拎起顾司尘的后颈,凶巴巴的骂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脏兮兮的,好生无理,怎可擅入他人宅院?” 说着就要把顾司尘扔出去。 顾司尘急忙大喊,“我找御堇年!” 另一个壮汉厉声喝骂,“放肆!尊上的名讳岂是你一小小乞丐可以叫的!” 顾司尘被气得扯着嗓子大喊,“御堇年,你出来!你不想知道女儿御司音的下落么?快出来!” 话音未落,碰巧回来的顾云汐心头一颤。 御司音的下落? 她急忙上前,但还未来得及开口,御堇年像是一阵风似的出现在顾司尘的面前,“音儿在哪儿?” 顾司尘的一双眼睛里立刻燃起灼热的向往。 他盯着御堇年那双寒潭似的眼睛,“你是御堇年?” 御堇年耐心不多,但顾司尘却慢条斯理地上下打量着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眼看御堇年的耐心马上要被磨耗殆尽,顾司尘悠哉悠哉地开口,“御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么?” 御堇年眼神微变。 还是一旁的顾云汐替御堇年开口,“还不将小公子放下。” 她上前,露出一张和蔼的笑脸,帮顾司尘掸去身上的灰尘,“对不住小公子,你说你是小姐的救命恩人,小姐现在在哪儿?” 顾司尘看着顾云汐,半晌没有开口。 顾云汐还以为是小孩子有些怕生,正要出言再哄几句,却见顾司尘仰起头,看向御堇年。 “沈西死了,你知道么?” 顾云汐呼吸一滞!握着顾司尘肩膀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顾司尘却轻松挣脱开她的双手,拿出御司音交给他的信物,递到御堇年面前,“司音让我转告你,她的西叔叔是一个叫顾云汐的女人派来杀她的,如果不是我的小白,司音现在已经死了。” “胡说八道!” 顾云汐惊叫一声,正想辩驳,但见到顾司尘交给御堇年的东西,立时觉得浑身一凉。 第36章 没用的男人 “这是音儿的玉佩。” 御堇年眉头微皱。 顾司尘点头,手上攥着一封信,“司音说你认得这件东西,还有她的亲笔信,但……” 他转头,颇为忌惮地看着顾云汐,“你认得这个就够了,司音让我转告你,她现在很安全。” 御堇年沉声问,“她在哪儿?” 他小瞧了这归雀城,必须尽快找到御司音,带她回去云都,才算真正安全。 顾司尘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云汐,语气不善,“我说的话你没听清楚吗?你的身边对她而言才是最不安全的。” 顾云汐眸光微闪,心中恨不得将眼前的顾司尘千刀万剐! 她勉强稳住心神,看向御堇年,“尊上,此乃他一面之词,绝不可轻信。” 御堇年的一双眼睛神若寒潭,顾云汐心中忐忑。 即便是跟在御堇年身边已有三年,但她从不曾了解过面前这个男人。 见御堇年沉默不语,顾司尘愈发明白,他决不能在此地久留。 他冷哼一声,迈步就走,“司音说的没错,她爹现在已经被狐狸精给迷住,是非不分了,难怪她不愿意回来。” 见他要走,顾云汐急忙厉喝一声,“站住!” 顾司尘头也不回,“你让我站住我就要站住?你算老几?” 话音刚落,脚下运起魂力,动作奇快地消失在街角! 饶是顾云汐,竟也看得十分心惊。 “给我追!” 她厉声下令。 然后,她转过身,单膝跪在御堇年面前,“尊上,那小子身份可疑,难保这不是灭云谷的阴谋,为今之计还请尊上下令将他追回,酷刑之下必会问出小姐的下落!” 御司音是御堇年唯一的软肋,御堇年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那个臭小子一定就是顾啸歌三年前生下的野种!在御堇年发现他真正的身份之前,她一定要将他们通通铲除! 顾云汐心思翻转,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御堇年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良久,顾云汐的头顶传来御堇年低沉的声音,“你似乎很紧张?” 漫不经心的语气,却让顾云汐如临大敌。 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轻轻一颤,另一只腿也立刻跪在地上,仰起头,看着御堇年,声音如泣如诉。 “尊上,云汐对御家绝无二心。” 她姣好的容颜之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眸澄澈,“自打进入归雀以来,怪事连连发生,且每次都是冲顾家而来,云汐自知百口莫辩,自请尊上,愿入祠堂,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她态度诚恳,看上去竟真像是清者自清。 御堇年不假思索地开口,“那好,自此刻起,你入祠堂自省,不得与外界有半点联系,本尊自会尽快调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说完,御堇年就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顾云汐面前。 “是。” 顾云汐声音恭顺,跪在原地,好一会儿没有起身。 一炷香的时间后,顾云汐才在丫鬟小兰的搀扶下起身。 她低声吩咐,“去把这件事告诉我爹,他知道该怎么做。” 顾云汐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不知名的前方,“游戏既然已经开始,自然要分出个胜负。” …… 归雀城中,御堇年面沉似水,立于一座鼓楼之上。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在城中四处乱转的顾司尘。 越看,竟越觉得惊艳。 眼下,顾司尘正在和顾家的追兵在城中兜圈子,那些人中修为在他之上的不少,可顾司尘竟竟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看来他很清楚,这些追兵是想通过他,找到御司音。 御堇年心中不由对顾司尘刮目相看。 顾司尘看上去和御司音差不多的年纪,虽修为稍稍逊色御司音,但御堇年能感觉到,顾司尘体内的魂力深不见底。 御堇年不自觉冷哼,“母子俩一个样。” 话一出口,御堇年一怔。他竟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个女人? 御堇年心下微沉,眉头微皱,紧紧盯住顾司尘的身影。 脚下一动,眨眼的瞬间,御堇年的身影已从消失于鼓楼之上。 城中某条巷子中,顾司尘微微喘息着抹去额头的热汗,警觉地左右看看,这才轻轻按住墙面上一个不起眼的泥块…… 窄巷边的墙面上开一道门,里面是一排向下的阶梯,顾司尘正要迈步走进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鬼魅似的声音。 “把音儿的亲笔信给本尊。” 顾司尘被吓得脚下一软,朝着密道摔下去。 御堇年伸出手,抓住他的后颈,轻而易举地将他提起。 顾司尘捂着胸口,一张小脸被吓得煞白,他倒是不介意被御堇年提着,咬着牙恶狠狠地开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御堇年面无表情,迈步走进密道之中。 密道的大门瞬间关合,身后的墙面恢复如初,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御堇年将顾司尘放下,声音微冷,“带本尊去见音儿,本尊要亲眼确认她安然无恙。” 顾司尘不假思索地开口,“你懂不懂,这是密道,是人家的秘密,你随随便便就进来,已经是冒犯了。” 他撇开头去小声嘟囔,“御司音根本就是骗我,爹也没什么好的,没礼貌。” 御堇年淡漠道,“我听得见。” 顾司尘点点头,一脸坦荡,“我知道啊,司音说你很厉害,你听不见才出鬼了。” 他指着密道里的一条岔路,“走这边。” 然后一边走一边拿出放在胸口的御司音的亲笔信,满不在乎地交给御堇年,“我本来是跟司音说好了,用我娘换她爹。” 突然,顾司尘话锋一转,竟满是嫌弃,“司音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没想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难道从来没教过她,说大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御堇年脚下一颤,差点从楼梯上栽下去。 他现在,是被一个毛孩子给嫌弃了? 顾司尘还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上一句,“我娘说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被女人蛊惑。” 没用? 御堇年周身的气势瞬间冷了几分,他冷哼一声,“你娘很厉害?” 第37章 诡异 “那当然!” 说起顾啸歌,顾司尘立刻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别看我娘平时凶巴巴的,她可厉害了!她会看病会种药还会炼丹!白爷爷说,我娘炼的药是最好的!” 御堇年看着顾司尘说到激动处还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俊不禁。 不过很快他的面色便沉下来,“你娘是灭云谷谷主?” 顾司尘的身体狠狠一颤,“什么灭云谷?我听都没听过。” 御堇年眸色一冷。 之后,不管他再如何询问,说什么,顾司尘都不再答话。 这条密道幽深而冗长,而且岔路很多,四通八达。 而且没走几步墙上便有一颗夜明珠照明,整个密道之中光亮莹润,御堇年不由暗暗惊叹,顾啸歌真是好大的手笔。 终于,顾司尘闷声道,“就是这了。” 他垫着脚伸手去扭墙边的一把烛台。 烛台微微倾斜,光滑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一道宽敞的门。 顾司尘走出去,御堇年迈步跟上。 突然,顾司尘手上用力,烛台直接转到底,空气中一阵细微的响动,御堇年脸色倏然一变——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只黑色的笼子从头顶掉落,将御堇年困在其中。 他目光森冷地看向站在外面的顾司尘。 顾司尘冷着一张小脸,对御堇年怒目而视,“你怎么会知道灭云谷?” 御堇年答非所问,“这是你娘教你的?” 灭云谷果然将主意打到了音儿的头上! 顾司尘见他不肯回答,也不多问,说道,“司音是我的朋友,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我娘说过,灭云谷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你先在这里等等,等我问过我娘,再来放你出来。” 说完,门就被关上了。 御堇年一双神若寒潭般的眸子一瞬间仿佛卷起惊涛骇浪! 他扫过挡在面前的黑色栅栏,冷哼道,“锁魂石?灭云谷真是从未让本尊失望过。” 在靠近锁魂石的一定范围之内,魂力就像是挤进一个被拧紧盖子的水壶之中,漏不出分毫。 就算是御堇年,此时在锁魂石的压制之下,也变成了一个毫无魂力的普通人。 而这铁网看上去有千斤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的。 御堇年怒极反笑,自言自语道,“灭云谷,很好。” …… 顾司尘从密道走入一间密室,正要打开密室的门走出去,就听见从墙壁的另一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嚷。 “放开我!你们这些混蛋,不知道我是谁么?等我告诉我爹,让他把你们……唔唔唔唔!” 是御司音? 顾司尘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皱着眉头仔细地听着墙外的动静。 戏水阁中,御司音的手脚被人用锁魂链反绑在身后,嘴巴被人用布条塞住,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顾司尘竖起耳朵,听见外面有一个猥琐的声音得意洋洋地开口,“御司音,有人不希望你活着回到云都。” 御司音嘴巴里塞着布条,说不清楚,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怒容,“唔唔唔唔唔唔!” 就算听不清楚,顾司尘也能猜到,她说的是“一定是顾云汐那个坏女人!” 虽然他跟司音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但对顾云汐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紧接着,那个猥琐的声音笑道,“不过御司音,你可以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杀你,留着你的命,以后可有大用。” 说完,他一声令下,“把她带回去。” “唔唔唔唔唔唔!” 听声音好像御司音正在拼命挣扎,可无济于事。 顾司尘咬着牙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决定打开密室的门。 “站住。” 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顿时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小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顾司尘终于见到了那个猥琐声音的主人。 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个子不高,弓着背,就像只老鼠一样。 顾司尘攥着小小的拳头,声音稚嫩却掷地有声,“放开她。” 他拨开身边把御司音扛在肩膀上的壮汉,一脸轻蔑地看着顾司尘,“你说什么?” 顾司尘一双晶亮的眼睛扫过面前众人,眉头微皱,“你们不是戏水阁的人?云姑呢?她在哪儿?” 他虽然不知道娘在哪儿,但云姑一定知道,所以才让她到这里来的。 怎么会变成这样? “唔唔唔!” 看到顾司尘,御司音立刻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腕和脚踝上的锁魂链哗啦作响,刺骨的痛让她额上都冒出冷汗。 顾司尘看到她身上的锁魂链,双眼立刻微微泛红。 眸光倏然间变得凌厉,视线如刀子一般射向那个老鼠一样的男人,“我说放开她,你听不懂?” 手上倏然发力,一道精纯的魂力从掌心飞出,眨眼的瞬间便将男人击飞! 身边的人见状全都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地朝男人扑过去。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男人被人小心翼翼地拉起,当即狠甩身边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臭小子给我拿下!” “是!” 几人立刻转头,朝顾司尘包围过去! “呜呜!” 御司音被扔在地上,费力叫嚷,想要提醒顾司尘小心。 但她的担心似乎多余了……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御司音两眼放光。 顾司尘短短的腿踩在刚才扛着御司音的壮汉身上,狠狠碾了一下,那壮汉立刻疼得哀嚎不止。 光是叫声就让男人两腿发软,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逃,却连站都站不起来。 舌根发硬,舌头打结。 顾司尘冰冷的视线扫过来,竟让他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差点吓尿了裤子。 他问,“云姑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脑子里最后残存的一点本能,让他拼命地想要活动起僵硬的双腿。 这个孩子实在太可怕了。 看上去不过是个没断奶的娃娃,可自己竟然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属于上位者的威压? 这实在太诡异了! 好不容易才手脚并用地爬出去,刚要推开戏水阁的大门,顾司尘竟然如鬼魅似的出现在他面前。 伸出手轻轻一弹,立刻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第38章 快去救她 男人看着反关节被掰弯过去的指节,疼得魂飞魄散。 顾司尘不依不饶地追问,“云姑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奉命到这里来把这个丫头抓回去,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奉命?奉谁的命?” “顾……” 男人刚刚开口,一张脸倏然间涨得通红。 顾司尘眸光一紧,急忙抽回手。 几乎是同时,从男人的前额眉心处钻出一枚亮黑色的透骨钉,贴着顾司尘鬓角的碎发飞过,钉入他身后的墙壁。 顾司尘一阵心悸。 那透骨钉竟然是用锁魂石的材料做的,经过他身边的一瞬间,身体像是被拔除魂力似的失重感,让他眼前发黑。 男人的尸体在他面前沉重倒下,顾司尘顺着透骨钉飞来的方向看去,却空无一人。 “唔!” 被扔到角落里的御司音突然发出一声含混的尖叫。 顾司尘眉心一跳,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反应过来。 一道凛然的杀气从耳畔袭来,顾司尘侧头,堪堪躲过这一击。 但是,正当他要转头去看究竟是什么人躲在背后放暗器时,眼前却突然一黑,意识仿佛被瞬间从身体中抽离般,身体僵硬地栽倒下去。 “唔唔!” 御司音像是只被钓上岸的活鱼一样挣扎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诡异的黑影一步步靠近顾司尘。 突然,大地一阵剧烈晃动—— 御司音看着那个黑影猛然回头朝身后望去,又立刻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般,迅速上前,提起她的衣领,动作奇快地离开。 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顾司尘的身后,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扬起大片灰尘。 …… 灰尘散尽,御堇年从墙面上破开的大洞中走出来。 森然的目光扫过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众人,最后落在顾司尘的身上。 眉头微皱。 顾司尘的魂力太过微弱,如果不是他一直有心注意,根本无法察觉。 可倒下的人中,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有将他重伤到如此地步之人。 御堇年缓步上前,将顾司尘奄奄一息的身体提起。 虽然心中已将他和顾啸歌归于同类,但御堇年还是心软地将自己的魂力缓缓注入顾司尘虚弱的体内。 “嗯……” 顾司尘眉头紧锁,倒在御堇年的体内发出一声难耐的声音。 御堇年眸光微闪,手上的魂力更加凶猛地注入到顾司尘体内。 直到顾司尘惨白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这才收手。 “胡闹。” 他低声骂道。 这一摸他才发现,顾司尘先前因为救下御司音所受的重伤还没完全恢复,体内的魂力几近枯竭之态。 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会影响这孩子的成长。 “司音,司音……” 顾司尘靠在御堇年怀中低声呓语,御堇年心头微颤。 他不悦冷哼,“若非你娘,音儿此刻定然好好地跟在本尊身边。” 不知为何,御堇年竟隐隐觉得,顾司尘不像是他先前以为的那样,会被他那个身为灭云谷主的娘亲用来当做工具,故意取得音儿信任,再将音儿拐走之人。 他举目四望,心中不禁疑惑。 顾司尘不是说带他来找音儿么?可这里哪有音儿的影子? “救,快去救她,” 怀中,顾司尘竟微微睁开眼睛,伸出手攀上他的衣襟。 御堇年脚步一顿,“什么?” “司音,她被人抓走,锁魂链,快去救她……” 话还未说清楚,顾司尘就一歪头,在他的怀中又晕了过去。 御堇年的心顿时一沉。 音儿有危险? 他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感受着空气中残存着的微弱魂力。 但越是想要集中精神,心中却愈发忐忑。 半晌,御堇年猛地睁开双眼,脚下生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顾家。 …… 此时,顾家祠堂之中,顾云汐面向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脊背挺得笔直。 她闭着眼睛,拇指不停摆弄手上的念珠,嘴唇轻轻呢喃着经文。 小兰在旁小心翼翼地询问,“小姐可还有何吩咐?” 顾云汐手上拨弄念珠的动作未停,睁开眼睛,低声吩咐小兰,“传话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祠堂,你亲自守在门口,不管发生什么,不许任何人进来。” 小兰见顾云汐脸色郑重,急忙点头,“是。” 待到小兰从祠堂离开后,顾云汐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然后,手上发力,竟生生将手上的念珠捏碎成一片粉末。 顾云汐摊开手掌,吹散掌心的粉末,掌心处竟躺着一只白色的瓢虫。 那小虫一动不动,竟像是死的一般。 顾云汐面色不改,将食指送到唇边,轻轻咬破,挤出一滴圆润的血珠,轻轻滴在那白色的瓢虫的身上。 殷红的鲜血一瞬间竟像是没入雪花之中一般,将那白色的小虫染得通体血红,散发着莹润的微光。 那小虫在她掌心支起腿,摇晃几下,从顾云汐掌心轻轻飞起。 在空中盘旋几圈后,落在了顾云汐的指尖。 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从小虫口中传出。 “顾小姐,老夫还以为,顾小姐永远不会用到这只传音虫。” 顾云汐语气不善,“少废话!给我派一个魂灵以上的可用之人来,我有要事要让他去做。” 那个苍老的声音笑起来,“魂灵之上的废物,老夫这里有的是,自然可以交予顾小姐随意支使,不过……” 他顿了顿,顾云汐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闭上眼睛不悦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只要你助我成事,你提出的条件,我自会答应。” “好!” 那老者兴奋开口,“顾小姐不愧是成大事之人,如此爽快,顾小姐有任何需要都可随时联系老夫,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话音一落,那瓢虫身上的微光渐渐变淡。 它振翅飞入顾云汐的耳中,附在顾云汐的耳垂之上,直至身上的微光完全消失。 顾云汐缓缓转头,视线落在摆在最前面的顾啸歌的牌位之上。 勾唇冷笑,“顾啸歌,就算让你苟活到如今又能如何?你们母子还是一样要死在我的手上!” 第39章 把丹方交出来 地牢之中。 一桶冷水从头顶泼下,顾啸歌睫毛轻颤,艰难睁开双眼。 “妈的,真他妈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男人擦了一把额上的热汗,愤声咒骂。 他端起桌子上的一碗冷水,大口喝下,擦了一把嘴角的水渍,然后用手上的鞭子指着顾啸歌,“把御家那位小姐的下落交代出来,否则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的手脚都被绑缚在一根壮硕的木桩上,锁魂链压抑着她体内的魂力,她衣衫褴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纵横交错的血痕。 深可见骨。 她甚至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上下都已经痛到麻木,她垂着头,一声不吭。 “臭娘们!” 男人被激怒,又狠狠扬起手上的鞭子。 那些牛皮鞭中裹着细如牛毛的铁针,每一鞭下去,都能撕下顾啸歌身上的一块皮肉。 不过,顾啸歌现在已经连痛都叫不出来了。 身体宛若一块没有知觉的腐肉,除了微微颤抖,再无其他反应。 男人越打越卖力,狭窄的空间之中渐渐盈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贱人,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顾家大小姐?我告诉你,顾家到现在还留你一条贱命已经是个格外开恩,你不要不识好歹!” 顾啸歌冷笑,“果真如此么?” 只怕顾云汐现在正在到处搜罗药师才是真的。 她想要的不是顾啸歌的命,而是顾啸歌手上养魂丹的丹方。 男人只听见顾啸歌微弱的声音,但又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急忙停下手上的鞭子,凑到近前,揪起顾啸歌的头发,逼她的脸面向自己。 顾啸歌僵硬的脖颈被狠狠一扭,疼得她浑身一颤。 “你说什么?” 他满心以为自己终于问出那位御家小姐的下落,能在顾云汐面前立功,从此飞黄腾达! 顾啸歌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在男人的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 你做梦。 男人立即恼羞成怒!抓着她的头狠狠磕向后面的木桩! 突然,男人沉重的身体竟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掀飞! 内脏仿佛一瞬间被搅弄到一起。 男人抬头望去,却见顾云汐不知何时竟站在门口! “大小姐!” 男人连嘴角的血迹都不敢去擦,急忙上前跪在地上。 顾云汐浑身上下只着一件素色的外衫,脸上不施粉黛,青丝如瀑散在肩头,不着半点簪饰。 她脸色略显苍白,看上去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滚出去。” 顾云汐冷声吩咐。 男人半点不敢耽误,憋着一口气手脚并用地冲出去,还不忘将门关好。 顾云汐走到顾啸歌面前,看着顾啸歌如今这副惨兮兮的样子,冷声道,“顾啸歌,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还不如死在三年前那场大火里?” 顾啸歌仍旧像是一具死尸般的,毫无反应。 顾云汐上前,一只手穿过顾啸歌湿哒哒的头发,捻起顾啸歌的下巴,逼她正眼看向自己。 “顾啸歌,只要你把养魂丹的丹方交出来,我可以网开一面,放你和你的儿子一条生路。” 顾啸歌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看着顾云汐,嘴角微扬,“好啊,你放了我,我把丹方给你。” 顾云汐微微一怔。 她还以为顾啸歌无论如何也不会交出来,没想到现在她答应得这么痛快? 这让顾云汐先前准备好的一番说辞一时间全都被噎了回去。 顾云汐当即恼羞成怒,一把掐住顾啸歌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抵在木桩上,逼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仰起头。 魂尊级别的魂力凶猛袭来,顾啸歌的脖颈上顿时出现大片红痕。 “顾啸歌,你现在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顾云汐似笑非笑,“养魂丹失传已久,别说是丹方,便是一枚丹药都是无价之宝,你真的肯给我?” 顾啸歌冷笑,“怎么,顾云汐,你怕了?” 顾云汐眉眼一横,“怕?” “难道不是?” 顾啸歌双眼充血,十分可怖,竟让顾云汐莫名心生惧意。 “你不过是想要养魂丹的丹方,这丹方我也是无意中所得,又不是什么传家之宝,如今它能救我性命,我为什么非要守着一件死物,白白丧命于此?” 突然,顾啸歌压低声音,“我总要留着这条命,才能找你报仇,不是么?” “……” 顾云汐眸光微闪。 良久,她终于放开顾啸歌。 “好,” 顾云汐略有沉吟,“我会命人将你松绑,等你默出养魂丹的丹方,我自会放你出去。” “不过,” 她话锋一转,“未免你用假的丹方骗我,在我着人炼出养魂丹之前,你还不能离开这里。” 顾啸歌满不在乎,“可以。” 顾云汐拿出随身带的匕首,挥手将锁魂链斩断。 顾啸歌伤痕累累的身体重重跌落在地。 她趴在地上,听到顾云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啸歌,即使解开锁魂链,我劝你也不要做什么打什么歪主意。” 顾啸歌的面前被扔下一样东西。 只看一眼,顾啸歌就认出,那是顾司尘用来装丹药的瓷瓶! 眼见顾啸歌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顾云汐满意扬唇,“很好,看来你还认得。” “你抓了尘儿?” 顾云汐蹲下身,凑近顾啸歌,压低声音道,“哦,我忘了告诉你。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是如何才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么?说起来,这一切全都是你的功劳。” “我的……功劳?” 顾啸歌不解。 顾云汐脸上笑意更深,“傻人有傻福,顾啸歌,我怎么也没想到四年前的那天夜里,爬上你的床的不是我与叶修寒安排好的乞丐,而是御堇年。” 御堇年! 顾啸歌瞪大双眼,心跳几乎在一瞬间停止。 如果当年那个男人是御堇年的话,那御司音她…… 顾云汐仿佛猜到顾啸歌所想,肯定道,“你想的没错,御司音那个丫头是你的女儿,你的儿子,也是御堇年的儿子。 “啧,顾啸歌,你说一旦被御堇年发现他有一个聪明绝顶的儿子,他会怎么做?” 第40章 丧子之痛 一直到顾云汐离开,顾啸歌倒在地上仍旧没能起来。 她的耳畔,仍旧回荡着顾云汐的声音。 四年前让她怀孕的那个男人,就是御堇年! 御司音,顾司尘,是她和御堇年的孩子! “他会怎么做?” 顾啸歌咬牙,一双充血的眸子十分骇人。 她正想到这里,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凌乱发丝遮挡混的视线之中,一双黑色的靴子渐渐走近。 “东西放下,滚出去。” 她声音嘶哑难听,没吐出一个字,喉咙就像是刀割一样痛。 御堇年站在顾啸歌面前,微微皱眉。 他伸出脚,脚背勾住顾啸歌的肩膀,把趴在地面上的顾啸歌翻过来。 然后蹲下身,拨开挡在顾啸歌眼前的头发。 顾啸歌看清来人,竟是轻笑一声,“尊上怎么有空过来?是来验收战果的?” 她僵硬地挪动一下身子,像是故意要给御堇年看清自己现在的样子。 顾啸歌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鞭子抽得所剩无几,寥寥几块布料堪堪遮挡住重要部位。 她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已经不见几块完好的皮肉,刚刚跌倒在地,更是沾了一身的污泥,脏兮兮的。 “顾云汐不愧深受尊上器重,尊上现在可还满意?” 顾云汐沙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嘲讽,让御堇年不悦地皱起眉头。 “音儿在哪儿?” 御堇年单刀直入。 顾啸歌充血的双眼微微一闪,她凝视着御堇年的眸子,浅笑道,“原来尊上是想见自己的女儿。” 御堇年耐心有限,“她在哪儿?” 顾啸歌晃晃脚上的锁魂链,“很简单,你放了我,带我离开这里,我自会带你去见你的女儿。” 御堇年当下竟没有任何犹豫,手上一道流光闪过,顾啸歌脚踝上的锁魂链立刻断成两截。 他脱下身上的外袍,裹在顾啸歌身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离开这座肮脏的地牢。 外面阳光刺眼,顾啸歌的眼睛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外面明媚的光线。 清风拂过脸颊,顾啸歌的心中却无半点放松的感觉。 “尊上,尊上!” 还未走远,顾明远竟然就闻声赶了过来,拦在御堇年面前。 “这等肮脏污秽之地,怎能劳动尊上大驾亲临?” 顾明远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身边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竟不知死活地要上前去将御堇年怀中的顾啸歌抢过来。 御堇年神色微变,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所有人都被掀飞出去。 就连顾明远都被他的气势所摄,连连后退,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御堇年声音冰冷,“本尊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顾明远心下一凉,慌忙跪倒在地。 正想开口认错,御堇年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 他急忙吩咐手下,“快,快去通知小姐!” …… 御堇年带着顾啸歌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城中一家客栈,顾啸歌还以为是御堇年要让她休息一下,换件衣服。 未曾想,她竟在客栈的客房之中,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 “尘儿!” 顾啸歌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顾司尘倒在床上,看上去像是在酣睡,面容平静,但是顾啸歌甚至不用撘看脉象,就一眼看出,顾司尘现在这个样子皆是他已透支魂力的结果! 他还这么小,这样的透支和消耗,与燃烧他的性命无异! “你对他做了什么?” 顾啸歌回过头,双眼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厉声质问道。 御堇年根本不屑回答顾啸歌的质问,他大手一挥,顾啸歌竟像是触到什么禁制一般,身体被猛地弹开。 “本尊刚刚在这张床周围设下空间禁制,除非修为高过本尊,否则任何人都无法伤害他。 “当然,即便是他醒了,也绝无可能走出这道禁制。” 御堇年眸光不善,冷冷看向顾啸歌,“在本尊失去最后的耐心之前,你最好带我找到音儿,否则,本尊定要让你尝到丧子之痛。” 赤果裸的威胁。 顾啸歌双眼微微肿起,凝视着御堇年那双深若寒潭一般的眸子。 “等你找到你的女儿,就放了我的儿子。” 她要得到御堇年的保证。 御堇年点头,“成交。” 他只想要音儿平安。 “好,我们马上出发。” 顾啸歌把御堇年的外袍在身上裹紧,甚至顾不上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就迈步向外走。 但刚刚迈出一步,双脚踩在地面上竟是刺骨的痛。 她的身体立刻不受控制地栽倒下去。 顾司尘眸光一紧,上前一步将顾啸歌羸弱的身体拉入怀中。 顾啸歌此刻对他只有说不出的抗拒,努力地想要推开他,但御堇年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 她挣扎。 但没有任何效果。 御堇年冷哼,“靠你现在这副身体,想要找到音儿岂不是要猴年马月?” 顾啸歌不甘示弱,“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御堇年不置可否,抱着顾啸歌走出客栈,冷声问,“现在要往那边走?” “戏水阁。” 御堇年略有迟疑。 他就是从那个叫戏水阁的地方把顾司尘拎回来的,那里除了倒了一地的男人之外,他并没有感受到音儿的丝毫魂力。 难不成是他搞错了? 不过马上,御堇年就按照顾啸歌说的,前往戏水阁。 那些密道四通八达,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把音儿藏在他根本没注意到的角落?或者是也被锁魂石锁住也不一定。 垂眸瞥见顾啸歌手腕上被锁魂链磨出的红痕,御堇年薄唇轻启,“音儿若有半点损伤,我定要你百倍偿还。” 顾啸歌在御堇年的怀中缩了缩身子,不置可否。 她现在只想知道戏水阁变成什么样子了,谷中众人可还安好。 她知道,她用这样的方式逃出顾家的地牢,顾云汐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顾啸歌悄悄攥紧衣袖。 还有音儿,那个下落不明的孩子。 那也是她的孩子啊,顾司尘的姐姐,她未能谋面的孩子。 顾啸歌的眼眶阵阵发烫,“孩子,不要怕,娘一定会找到你!” 第41章 她娘留给她的 御堇年脚程飞快,不一会儿就赶到戏水阁。 顾啸歌看到戏水阁内的一地狼藉,一颗心仿佛瞬间被浸入阴冷黑暗的水底,让她透不过气。 戏水阁的密室被人打破开一个巨大的洞口,就连后面的密道都看得一清二楚,再无遮掩。 “怎么会这样?” 顾啸歌喃喃开口,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归雀城中,到底是谁有如此恐怖的实力,挖出她的秘密? 顾啸歌忌惮地抬起头,看向御堇年的下巴。 “的确是本尊所为。” 御堇年倒是大方承认,“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将本尊骗入密道,又用锁魂石困住本尊。” 顾啸歌头皮一阵发麻。 所以御堇年就把她的戏水阁破坏成了这个样子?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走入戏水阁中,顾啸歌这才发现地上竟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他们似乎被一道十分凶悍的力量打晕过去,到现在仍旧昏迷着,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放我下来。” 顾啸歌轻声说。 御堇年照办,就见顾啸歌蹲坐在一个男人旁边,伸手在男人的脖颈上摸摸,突然手腕用力! “咳——” 男人剧烈地咳了一声,弓起身体,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虾子。 顾啸歌手上力道未松,像是扼住男人的命门一般。 她冷着一张脸,质问道,“你们不是戏水阁的人,你们是谁?” 男人迷迷糊糊的,见到顾啸歌这张面目全非的脸,还有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恍惚中竟以为自己见到了地狱之中的罗刹鬼,急忙求饶。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啊!小的只是奉命来这找一个人,其他的小的一概不知啊!” 奉命到这里来找人? 顾啸歌手上力道加重,“想蒙我?这里自从上次出事之后便一直闭门谢客,你到这空无一人的青楼之中,想要找谁?” 窒息的感觉让男人的大脑都变得空白。 求生欲之下,他艰难吐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我只是奉命,到这里来等一个四岁大的小姑娘,上头交代我们要趁她不注意,用锁魂石扣住她,然后,然后带回顾家交给大小姐!” 顾云汐! 御堇年眸光一暗。 顾啸歌转过头,将御堇年的反应看在眼里。 她冷笑一声,放开男人的脖颈。 男人重获自由,慌忙手忙脚乱地跟顾啸歌这个煞神拉开距离。 顾啸歌也不为难他,站起身,环视一周,最后将视线落在那个被人用透骨钉打穿了头骨的男人的尸体上。 她上前,想要捡起那枚透骨钉。 可当手指慢慢靠近,身体里一阵阵灵魂失重般的感觉传来,让顾啸歌急忙缩回手。 “是锁魂石?” 用这种材料制作透骨钉,那么扔出的时候绝对不能加持魂力。 那个男人是被透骨钉所伤,可没有魂力却能造成这样的伤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绝对不是顾家的手笔。” 顾啸歌肯定道,“若是顾家有如此实力之人,只怕早已不甘心蜗居于归雀。” 他们会挖空心思地奔赴云都,成为所谓的人上人。 御堇年上前,自然也察觉到顾啸歌所想。 他冷哼一声,“这的确不像是顾家的手笔,倒像是传说中的灭云谷的惯用伎俩。” 顾啸歌脊背一僵。 不过她转眼就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怎么说。” “本尊只想知道音儿的下落。” 御堇年强调了一遍, 顾啸歌点头,“我当然知道。” 她指指密道的方向,“还请尊上在这里设下一道禁制,免得这密道被人发现,给我们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这条密道被顾家的人发现,只怕整个归雀城中的灭云谷众都会成为顾云汐用来威胁她的筹码。 御堇年大手一挥,密道入口立即被隐去。 顾啸歌正想转身离开,御堇年突然上前一步,拦住她的去路,“音儿不在这里?” 顾啸歌点头,“我也从未说过她在这里,只不过这里可能留下一些线索而已。” “线索?” 御堇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怀中御司音让顾司尘交给他的信物和亲笔书信拿出来,给顾啸歌看。 他曾经以为这是顾啸歌故布疑阵,但现在,他似乎更需要坦率一点。 一目十行地看完御司音写的东西,顾啸歌心疼之余,已经明白这里面的意思。 她抬起头问御堇年,“音儿没有娘?” 御堇年仿佛被冒犯了一样,声音都变得冷厉,“这与你无关。” 顾司音胸口微涨,她对御堇年解释道,“音儿自小没有娘亲,尘儿自小没有爹爹,所以两个孩子一拍即合,想要互相弥补。” 御堇年点头,不过面色并不轻松。 他其实从未想过,音儿需要一个娘亲。 顾啸歌掩去眸光中的心疼,深吸一口气,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唇边,吹了一个悠长而响亮的口哨。 哨音未落,一道雪白的身影便蹿上她的肩头。 是大白。 大白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好,雪亮的毛色略显黯淡无光。 看来小白的死对它打击很大。 顾啸歌温柔地抚摸着它的毛发,轻声安抚,“我知道你很难过,可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她从御堇年的手上拿过御司音的信物,送到大白的鼻子底下。 可大白却别开头,一双黑豆似的眼睛死死盯着御堇年,亮出尖利的獠牙,满脸凶光。 它还清楚地记得,在山林里,这个可怕的男人曾经将它一把挥开,然后抓走了它的主人! 顾啸歌微微叹气,她转过身,偏过头,小声在大白耳边嘀咕着什么。 大白的眼中,凶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好奇似的光亮。 它歪着头,仔细打量御堇年。 终于,在御堇年动怒之前,它竟乖乖跳到顾啸歌掌心,细细嗅起音儿的玉佩。 顾啸歌抬眸问,“这是音儿的贴身之物?” 御堇年点头,“这是她娘留给她的东西,自她出生起,就一直带在身边。” 她娘留给她的东西? 顾啸歌冷笑,眸光森冷。 这是顾云汐的东西。 看来,顾云汐为了让御堇年相信她连篇的鬼话,着实费了一番不小的力气。 第42章 见面第礼 大白嗅到玉佩上残留的气味,然后扬起鼻子在空气中左嗅嗅,右嗅嗅。 终于,她小小的身体朝向一个方向定住。 顾啸歌回头招呼御堇年,“这边。” 御堇年上前,将顾啸歌抱起来,冷冷道,“前方带路。” 大白的粉嫩的鼻孔微微扩张,显然对御堇年的吩咐不太满意。 顾啸歌只好柔声安抚,“眼下找到音儿才是正事。” 大白吱吱叫了几声,就迅速蹿上一棵树干。 御堇年紧随其后。 他们一路朝着归雀城的西南方向奔去。 不消一炷香的工夫,就进入到一片茂密的山林之中。 靠在御堇年怀中,感受着微风拂过发丝,顾啸歌悄悄揪着御堇年的衣襟,小声问,“你的女儿,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混世魔王。” 御堇年言简意赅。 “噗。” 顾啸歌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笑意牵动她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顾啸歌疼得龇牙咧嘴。 御堇年目不斜视,但脸上的线条显然柔和了几分。 他的掌心温热,覆在顾啸歌的肩头,强大而精纯的魂力宛若涓涓细流般,流入顾啸歌的身体。 顾啸歌立刻觉得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浸泡在温暖的泉水之中,舒服得闭上眼睛,发出一声慵懒的嘤咛。 御堇年冷哼,“母子俩一个德行。” 顾啸歌也不介意,舒舒服服地靠在御堇年的怀中,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 四年前的那件事,她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单单就御堇年没能控制好自己,让她意外怀孕还生了两个孩子这件事上,他绝对算不上无辜。 顾啸歌睁开眼睛,悄悄打量御堇年线条完美的下颌线。 她是个标准的颜控,但自从回到归雀,遇到御堇年之后,她的计划全都被打乱。 现在又被顾云汐发现她灭云谷谷主的身份,只怕她的计划,还需从长计议。 许是顾啸歌的目光太过炽热,御堇年终于不悦开口,“看什么?” 顾啸歌双颊一红,急忙别开脸去,“没什么。” 御堇年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本尊并不打算娶妻。” 他不想伤害音儿。 顾啸歌的脸颊更红了,不过这次是被气的。 “尊上多虑,小女子也并未打算与尊上有何瓜葛。” 等到找到御司音,让一切事情都回归到原位上之后,她希望再也不用和御堇年见面。 顾啸歌正胡思乱想着,御堇年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 “别说话。” 御堇年压低声音打断她,然后带着顾啸歌跃身跳到一根树杈上,在茂密的树冠之中隐去身形。 顾啸歌屏住呼吸,从御堇年的臂弯中探出头去,细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不消片刻,从不远处的树丛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是三眼火狐!” 顾啸歌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下意识地叫出声来。 尽管声音不大,那三眼火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警惕地朝树冠上张望。 顾啸歌眼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伸手去拍御堇年,“快,快放我下去!” 她要见自己的女儿,总不好空手去。 这三眼火狐就是最好的见面礼! 但御堇年却不为所动。 他稍稍收紧怀抱,冷声道,“没那么简单。” 话音刚落,只见那只三眼火狐突然从灌木丛中蹿出来,速度极快地朝远处逃离。 那副惊恐的模样,就好像后面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在追它。 赤色的三眼火狐宛若一道流光般,从顾啸歌眼前闪过。 虽然只有一瞬,但顾啸歌还是眼尖地看出,那只三眼火狐竟然怀孕了。 它是个妈妈! “嗷呜!” 突然,林子里爆发出一声响彻山林的兽吼。 大地微微震动,树叶沙沙作响。 顾啸歌生怕御堇年脚下一滑就会带她一起栽倒在树下,所以下意识地抓紧御堇年胸前的衣襟。 渐渐的,地面震动得愈发剧烈。 顾啸歌心头一紧,转眼看去,就见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莽山豪猪气势汹汹地冲出来。 它尖利的獠牙上还挂着一片血迹! “天哪!” 顾啸歌不禁惊呼,“它想要刚才那只三眼火狐腹中的孩子!” 三眼火狐乃是极阳之物,眼前这只莽山豪猪大得出奇,想必已是摸到修炼魂力的门槛,想要用三眼火狐的幼崽来提升自己的修为。 弱肉强食,亘古不变。 那莽山豪猪似乎被三眼火狐给耍弄得没有了耐性,十分暴躁,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四处撒野。 连御堇年脚下的这棵大树也成了它的发泄目标。 “呜!” 它闷哼着用力撞上粗壮的树干,尖利的獠牙一瞬间将树木戳出一个窟窿。 树干狠狠一颤,顾啸歌心下一沉。 她现在这个样子,若是从御堇年的怀中掉下去,只怕根本没有办法从这头莽山豪猪的利爪下逃生。 她急忙抓紧御堇年的衣襟,挤出一个丧气的笑脸,“尊上,您大人有大量,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放手啊!” 御堇年看着她仿佛抱住救命稻草似的窝囊样子,不由得好笑,故意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顾啸歌立刻像是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地勾住御堇年的身体。 地面上,那莽山豪猪费力地把獠牙从树干中拔出来,引得树干一阵剧烈摇晃。 御堇年皱起眉头。 顾啸歌惊呼,“它还想再撞过来!” 御堇年面沉似水,低声吩咐顾啸歌,“让大白继续去找音儿。” “什么?” “不必逗留。” 他本来以为是带走音儿的人在此活动,可没想到只是一头猪和一条狐狸而已。 音儿到现在仍旧下落不明,他没有时间再继续浪费。 大白小小的身体就站在树梢上,剧烈摇晃的树枝简直就像是一架秋千,大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头不断发狂的莽山豪猪。 “大白!” 顾啸歌叫了一声,“我们离开这里!” 大白仰起头吱吱几声表示回应,然后轻盈一跃,就跳上另一根树枝,在林中穿梭来去。 御堇年立刻跟上。 顾啸歌在御堇年的臂弯中回望,那棵树终于不堪重负被莽山豪猪给撞倒下去。 顾啸歌不由得担心不已,也不知道那条三眼火狐以后会怎样。 第43章 紫眸 足足在这片山林之中绕了大半个时辰,却仍旧未能发现御司音的任何蛛丝马迹。 大白懊恼地在原地兜圈子,焦躁地东嗅嗅,西嗅嗅,仍未能辨别出方向。 顾啸歌将大白抱在怀中,皱着眉告诉御堇年,“看来我们跟丢了,那些人想必已有防备,在空气中留下了迷惑方向的药粉,气味混杂,大白已经辨认不出了。” 大白靠在顾啸歌的掌心,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 顾啸歌柔声安抚,“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 御堇年双眼深若寒潭,盯着顾啸歌良久。 突然,御堇年一把掐住顾啸歌的脖颈! 大白受惊,一溜烟地跳上御堇年的手背,龇起尖利的獠牙,上面银光闪烁,毒性凶猛。 “大白,不要!” 顾啸歌厉喝。 她的双脚都已经离开地面,两只手本能地扒着御堇年的手背。 她不解,“为什么?” 御堇年声音一片冰寒,“音儿她到底在哪儿?” 他就不该相信这个女人! 音儿的失踪和这个女人脱不开干系,可自己竟然傻傻地被这个该死的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轻而易举地相信她的连篇鬼话! 真是可恶! “传闻灭云谷主一只鬼眼可通阴阳,看来传言有误,你最擅蛊惑人心才是真!” 御堇年怒火中烧,手上渐渐发力。 顾啸歌的一张脸顷刻间涨得通红。 “放开……” “本尊再最后问你一次,音儿在哪儿?” “我……” 顾啸歌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充血的双眼似乎随时都能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她想要开口,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耳畔嗡嗡作响,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涣散,四肢渐渐变得冰凉。 大白终于没有了耐性,张开嘴就要咬上御堇年的手背! “不……” “啊!” 山林深处突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尖叫,御堇年眸光一沉,当即松开手,身影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是音儿! 他绝不会听错。 …… 山林深处,御司音的手腕绑着锁魂链,将她的魂力压抑在体内,不管如何用力都无法释放。 她被那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夹在腋下,在山林中急速狂奔。 动不了,御司音就努力地调整姿势,扭头狠狠一口咬在男人的身上。 终于,男人被她骚扰得不耐烦,停下脚步,把御司音狠狠丢在地上。 “哎哟!” 屁股摔在地上,御司音疼得叫出声来。 她瞪大眼睛,满眼怨愤地质问,“你到底是谁?是顾云汐让你来的么?” 男人抽出一条马鞭狠狠朝御司音抽过去。 只一鞭,就让御司音稚嫩的皮肤上出现一条鲜艳的红痕。 御司音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疼得她满地打滚,双眼蓄满泪水。 可那该死的男人却是一声不吭,鞭子一下接着一下地狠狠抽打在她身上,御司音的惨叫声回荡在山林之中,宛若野鬼哭嚎。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好疼!” 她不住地求饶,可那男人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挥下鞭子的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几鞭子下去,御司音就被活活疼晕过去。 那鞭子还未停歇,御司音的嗓子却都已经喊哑了,身体微微抽动着,却连躲避的力气都没有。 终于,男人似乎打累了,扔掉手上的鞭子,上前一步想要捡起御司音已经失去意识的身体。 但刚刚伸出手,不知为何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在御司音面前。 眼前一道黑风闪过,御堇年将伤痕累累的御司音抱起,抬起眼眸之时,一双眼睛满是四溢的杀气! 那黑袍男人登时被吓了一跳,浑身战栗不止。 御堇年冷声问,“是谁派你来的?”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恍若置身于寒冰地狱之中,浑身上下不停流动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 这种压迫感,这种恐惧,让人绝望。 “不说?” 男人根本忘了开口,御堇年站起身,伟岸的身材挡住从树冠的缝隙中洒下的阳光,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尊煞神般,让人望而生畏。 男人张张嘴,大颗大颗的冷汗顺着脸颊的弧度流下,却仍然也什么都说不出。 “很好。” 御堇年一只手将御司音小心地抱在怀中,另一只手像是抓住一颗皮球般的,抓住男人的脑袋。 他眸光幽暗,渐渐发力。 御堇年站得笔直,一双眼睛竟渐渐染上诡异的紫色! “啊!” 男人悠长而凄厉的惨叫声在山林深处回荡着,经久不息。 他瞪大双眼,眼眶里竟慢慢流出两行血泪。 不仅如此,耳朵和鼻子还有嘴角都蜿蜒流出血来,双眼渐渐变得呆滞,没有丝毫神采。 周围莫名刮起一道旋风,将他缠绕其中。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御堇年放开手。 男人的身体立刻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重重栽倒在地,抽搐两下,便没有了声息。 眸光中的紫色渐渐淡去,御堇年勉强咽下喉间的腥甜。 他微怔,“让人带走御司音的,真的不是灭云谷?” 还未等他有答案,倒在地上的男人竟然弓起身子,狠狠颤抖了两下。 御堇年暗道不好! 他要自爆! 正要转身离开,可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站立不稳,跪倒在地。 御堇年回头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身体正在蜷缩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又突然舒展开来。 御堇年拼尽全力在自己和御司音的周围设下一道空间禁制,然后又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护住御司音。 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巨响响彻山林! 威力巨大,连御堇年亲自设下的禁制都在一瞬间被轰碎。 身体被气浪掀翻,御堇年终于还是吐出一大口腥甜的鲜血。 视线变得朦胧,他转头望去,竟发现自己和御司音已身在一片殷红色的毒雾之中! “自爆不算,还用毒?” 御堇年冷笑,屏住呼吸吗,艰难抱起御司音站起身,想要尽快离开。 可是,他赫然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像是被人点住穴道一般,关节酸麻僵硬,动弹不得! 糟了! 第44章 泥膏拔毒 御堇年再次苏醒之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山洞之中。 举目四望,自己赤果上身,身边生着柴火,暖烘烘的,浑身是伤的御司音躺在自己身侧,脸色惨白。 “音儿。” 御堇年艰难起身,想要伸手去摸御司音的脸。 但心口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让他喉间一阵腥甜,竟吐出一大口黑红的血来。 好厉害的毒! “还想要你这条命就别动。” 耳畔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御堇年侧目,这才发现顾啸歌就坐在他身侧。 “音儿怎么样了?” 他问。 顾啸歌嘲讽道,“没想到尊上还算是个合格的父亲,自己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还惦记着女儿。” 御堇年胸腔中血气翻涌,一双漆黑的眸瞬间冷了下来。 顾啸歌也不怕,伸手把一团黑漆漆黏糊糊地东西狠狠拍在御堇年那张帅气的脸上。 御堇年吃痛,眼神凶得像是要吃人。 顾啸歌却不管不顾,仍旧不停地把手上的东西朝御堇年的脸上抹,腥臭的味道直钻入御堇年的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看着御堇年勉强隐忍的样子,强忍笑意,一本正经地警告他,“你中的是天阴噬魂丹,毒性凶猛,这荒山野岭的我没有药鼎,炼不出解药,只能委屈你用淤泥膏拔毒了。” 御堇年眉心一跳,“天阴噬魂散?” 顾啸歌点头。 “天阴噬魂散乃是毒宗秘药,可噬人魂力,毁人修为,解药更是毒宗不传秘辛,你竟会解?” 顾啸歌有些不耐烦地皱眉,一边在御堇年身上涂抹泥膏,一边小声道,“什么毒宗?我不知道。” “你不知?” 御堇年惊讶之余下意识地想要直起身,却被顾啸歌一团腥臭的泥膏拍下来,身体沉重地落在地上。 这一下,简直让御堇年体内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顾啸歌没好气地呵斥,“告诉你不要乱动!我能找到的泥膏不多,救完你还要救你女儿!” 御堇年当即不不敢再乱动,乖乖躺在地上,任由顾啸歌冰凉的小手在他精壮的胸膛上抹来抹去。 好不容易将御堇年的上半身都敷满泥膏,顾啸歌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御堇年知道,这泥膏虽然腥臭难闻,令人作呕,但其中似乎还混杂着顾啸歌的魂力,有奇效。 他的四肢百骸都被一股暖流滋养着,疼痛已有缓解。 忙完他,顾啸歌立刻又去忙着给御司音拔毒。 察觉到御堇年的目光,顾啸歌温声解释道,“你将她护的很好,天阴噬魂散她吸入不多,情况比你好得多。” 一边说着,顾啸歌一边从御堇年的身侧拿起一把匕首。 御堇年眸光一紧! 却见顾啸歌竟狠狠划破自己的手掌,将掌心的血液混入那难闻的泥膏之中,搅匀,这才朝御司音的脸上抹去。 许是御堇年的视线太过灼热,让顾啸歌有些不自在,她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的血可以解毒,但天阴噬魂散毒性凶猛,只是我的血还不足以解毒。” 御堇年眸光微沉。 他现在终于能理解,为何只是涂抹泥膏,便能让顾啸歌气喘如牛。 他沉声道,“多谢。” 顾啸歌也不客气,更是不依不饶,“哟,这会儿不冤枉我抓走你女儿了?” 御堇年被顾啸歌一噎,泥膏下的脸色立时变得铁青。 顾啸歌却心情极好地哼起了小曲儿。 她沾满泥膏的双手在御司音细嫩的小脸上摩挲,眼眶微微发烫。 这是她的女儿。 她怀胎十月,被顾云汐活生生剖腹取走,连一面都未曾见过的女儿。 顾啸歌心口发涨,这么多年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还活着。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她,她们母女俩都是这副狼狈的样子。 顾云汐的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伤口青紫,还冒着血珠。 她尽量放柔手上的动作,免得弄疼御司音,可昏迷不醒的御司音仍旧疼得浑身发颤。 顾啸歌心如刀绞。 她满眼的热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落,她小声道,“音儿,放心,娘亲绝不会让你身上留下一道疤痕。 “从今往后,伤害你的,娘亲都绝不会放过!” 顾云汐! 顾啸歌将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若非是顾云汐,她怎会跟自己的亲生骨肉生离几年之久! 她的女儿又怎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娘亲疼爱? 这一切,都是顾云汐的错! 山洞之中的气息悄然发生改变,御堇年睁开一双锐利的黑眸,看向顾啸歌。 这个女人,不简单。 …… 给御司音浑身涂好泥膏后,顾啸歌靠在冰冷的崖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被锁魂链锁住这么久,她的魂力都变得混沌不堪,才稍稍恢复一点,就被拿来救御堇年和她的女儿。 她现在浑身是伤,如此耗费精神与找死无异。 御堇年深知个中凶险,是以对顾啸歌愈发觉得愧疚难当。 “救命之恩,想要本尊如何相报?” 察觉到御堇年冷硬的语气,顾啸歌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她扭头,对上御堇年漆黑的双眸,“尊上觉得自己和令嫒的性命,价值几何?” 御堇年耐着性子,“钱财乃是俗物,你若喜欢,本尊自然不会吝啬。” 顾啸歌点头,“也对,御家财大气粗,自是不会在意金银。” 她摸着下巴,突然眼前一亮,“尊上说的不错,钱财乃是俗物,当然无法衡量尊上的性命,不若请尊上答应小女三个条件!” 空头支票随便填,有了一个御堇年不就等于拥有了一个阿拉丁神灯?简直不要太爽! 顾啸歌好饿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财迷心窍的样子。 御堇年略微沉吟,才低声开口,“好,本尊答应你,只要……” “放心,我不会让你替我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的!” 顾啸歌大手一挥,一副豪迈的样子。 不过,她的大眼睛滴流乱转,显然是已经在盘算起什么了。 御堇年胸口发闷。 他怎么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空气蓦然变得静谧起来。 良久,御堇年感觉自己脚边碰到什么东西…… 第45章 你不想活了? “讨厌,别动。” 顾啸歌呓语着,竟还一伸手把御堇年的双脚搂入怀中,脸蛋还在御堇年的小腿上蹭了蹭。 她实在是太累了。 御堇年身体僵硬,动也不忍动,就这样僵持着。 时间缓缓流逝,御堇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被天阴噬魂散所蚕食的魂力正在一点一点恢复。 他闭上双眼,尝试着运转魂力为自己疗伤。 但魂力刚刚从丹田处蔓延,体内天阴噬魂散的余毒立即反扑! 御堇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脸上已经变干的泥膏也碎裂开来,掉了一大块。 “啊?怎么了?” 御堇年身体一颤,惊醒了在他脚边睡着的顾啸歌。 顾啸歌睡眼惺忪地茫然望去,混沌打大脑立刻变得无比清明,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不好!” 她暗叹一声,手忙脚乱地奔到御堇年的身边,摸上他的脉象。 “天阴噬魂散的毒性反扑,毒素直攻心脉!” 怎么会变成这样? 御堇年双目紧闭,眼底一片青黑之色,他攥紧拳头,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他还能听得见顾啸歌的声音,却连张开嘴发出一点声音都做不到。 顾啸歌拍他的脸,“喂,喂!” 御堇年没有一点反应。 顾啸歌急得额头冒汗,“该死的,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就是忘了交代一句,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她手忙脚乱地把泥膏从御堇年的身上抹掉。 天阴噬魂散的毒性十分阴毒,若是反扑过来,这些泥膏非但不会将毒素拔除,反而泥膏中已经拔出的毒素会被御堇年吸收回去! 泥膏被抹掉,顾啸歌翻开御堇年向下的掌心,赫然看到御堇年的掌心都渐渐发黑! “该死!” 她暗骂。 若是再不能解天阴噬魂散的毒,御堇年活不过一刻! 情急之下,顾啸歌再也没有办法冷静。 她捡起刀子对着左手用力一划,掌心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被再次撕裂!殷红的鲜血奔涌而出。 顾啸歌不敢怠慢,伸手划开御堇年发黑的掌心,将自己掌心的伤口贴了上去! 一瞬间,蚀骨的剧痛从顾啸歌的掌心传来,攀上她纤细的手臂。 顾啸歌咬着牙,额头冷汗直冒。 痛觉越来越清晰,顾啸歌疼得浑身发颤。 她从自己褴褛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用牙齿把布条缠在左手的手臂上,用力勒紧。 渐渐的,她左手的小臂青筋暴起,血管鼓胀,将她的小臂都撑大一圈。 半晌。 御堇年掌心的黑色淡去不少,顾啸歌咬牙,将手掌从御堇年的掌心移开。 顾啸歌靠在崖壁之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像是刚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喂,喂!” 她伸出脚,用力去踢御堇年的腿。 但她现在已经累到脱力,浑身上下都是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御堇年一直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漆黑的海面上,四周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粘稠黑暗。 他好像被封闭了五感七窍,无法感知周围的一切。 但顾啸歌这一脚,仿佛将他一脚踢入海底般,让他狠呛一口水,猛然惊醒。 御堇年突然卓起身,着实吓了顾啸歌一跳。 她当即瞪圆眼睛大骂,“干什么你?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御堇年一动,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眉头微皱。 见状,顾啸歌冷哼,“怎么,想报仇?你知道天阴噬魂散是什么毒竟然还擅自运转魂力?你知不知道你的魂力对这些毒来说就是十全大补丸?还好你恢复的不多,否则这个时候丹田尽碎,已经是废人一个了!” 天阴噬魂散不会要人性命,只会让人痛不欲生。 御堇年看向顾啸歌。 顾啸歌此时整个人靠在崖壁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皮肤上却泛着水光,尽管她的头发都湿哒哒地贴在脸颊和额头,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看上去却十分妩媚动人。 尤其是现在微微喘息,胸口上下起伏的样子,竟是别有一番韵味。 御堇年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轻咳一声,低声道,“多谢。” 顾啸歌冷哼,对御堇年态度不善,“也不用先急着谢我,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腕。” 御堇年垂眸。 他掌心的黑气虽然已经散了大半,但现在竟凝成一条黑线,从掌心蔓延至手腕。 “泥膏本来已经拔掉你体内三分之一的天阴噬魂散之毒,但你擅动魂力,让毒素反扑,直攻心脉,我无法,只能将你体内半数毒素渡进我体内。” 顾啸歌喘的厉害,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我的血可以将毒素暂时压制,但最多三天,拿到黑线一旦攀上手肘,便是神仙也难救,我们,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归雀。” 顾啸歌本就虚弱,说完这番话更是眼冒金星。 御堇年顿时心下一沉。 “本尊定会将你安然无恙带回城内。” 顾啸歌眼神涣散,轻笑一声,“你当然要尽力,你的命可比我值钱的多。” 她现在可以说和御堇年是同气连枝,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过,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孱弱的身体,狼狈地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御堇年虽然面色苍白,但身上至少还有几分力。 他看向顾啸歌,心思微沉。 灭云谷主,自来神秘,便是他御家,也未能查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眼前这个女人是灭云谷主,他几次误会是她抓走音儿,可不管是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儿子,竟都三翻四次对他们父女出手相救。 到底是天性使然,还是别有用心? 御堇年一双古井似的瞳仁漆黑幽深,仿佛深不见底,谁也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 “娘,娘?” 倒在一边的御司音突然口申吟起来,仿佛正在经受极大痛苦一般。 御堇年急忙上前,伸出手,想将御司音抱入怀中。 但手指刚刚触及她的皮肤,就立刻缩了回来。 “好烫!” 音儿在发烧! 御堇年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用魂力压制御司音身上的热度,已经昏睡过去的顾啸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又醒了,冷声骂道,“你不想活了?” 第46章 不能见死不救 御堇年的身体微微一僵。 顾啸歌勉强支撑起身体,看向他,目光清冷,“你是不是也想让你女儿变得和你一样?” 若是她刚才没能醒过来的话,恐怕自己的另一条胳膊也要吸满天阴噬魂散的毒素了。 到时候他们三个谁也活不成。 御堇年僵硬地收回手。 顾啸歌告诉他,“别担心,泥膏正在从她的体内拔毒,身体会有发热也是正常反应,等到毒素全都从她体内清除,她就会醒过来。” “嗯。” 御堇年赤果上身在御司音身边席地而坐,目不转睛地盯着御司音。 顾啸歌躺在地面上,连睁开眼睛的气力都没有,“你记住,在回去归雀之前,你绝对不能使用一点魂力,否则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说着说着,顾啸歌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干脆打起鼾来。 鼾声如雷,让御堇年满脸黑线。 几个时辰后,夜幕降临。 端坐调息的御堇年缓缓睁开眼睛。 他身边的篝火仍然烧着,暖黄色的火光盈满山洞。 火光下,御司音的样子比起之前来要平和得多,御堇年伸手覆上让她的额头,她的体热已经退了。 御堇年起身,走出山洞,在浓稠夜色中,从腰间掏出一根烟火棒,扔上如墨的苍穹之中。 烟火棒在天际炸开,绚烂至极。 然后,他走回山洞。 顾啸歌累极,此时正睡得十分香甜,她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摆出一个“大”字,嘴里嘟囔着,“哎呀,不行,我真的吃不下了……” 然后吧唧嘴,翻过身来,蜷成小小的一团,裹紧身上御堇年的外袍。 御堇年忍俊不禁,“成何体统。” 火光下,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红扑扑的。 御堇年的视线顾啸歌和御司音两人的脸上流连许久,突然,他全身上下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僵硬不已,动弹不得——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人! 御堇年一双幽静深邃宛若古井般的眸子中仿佛掀起惊涛骇浪! “四年前的那个女人,难道是她?” 御堇年深深地看向顾啸歌,眸光犀利得仿佛恨不得在顾啸歌的身上戳出一个洞来。 当年他被身边之人暗算,身中剧毒,重伤之下逃离云都,他在逃避追杀之时体内寒毒发作,恰好遇上一个女人。 后来他重回云都,将暗算自己的人尽数铲除,便吩咐人去追查那个女人的下落。 未曾想,竟毫无消息。 直到一年后,顾云汐抱着刚刚出生的御司音来到他面前,他才知道那晚的女人是顾家长女,顾啸歌。 可顾啸歌已经死在三年前那场大火里,音儿的娘亲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女人? 御堇年别开头去,闭上眼睛,勉强压下心中的翻涌的热浪。 但闭上眼睛,御堇年的眼前便清晰的浮现出四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毒性发作之时,他甚至没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脸,只记得她的腰上,脊骨左侧,有一个小巧的扇形胎记,形似银杏叶。 思及此,御堇年鬼使神差地走到顾啸歌身边。 他伸出手,想要把顾啸歌裹在身上的他的外袍掀开,确认一下她的腰间是不是也有一个一样的胎记。 但是,他的指尖刚刚碰到顾啸歌时,天地间突然爆出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吼—— “吼!” 大地一阵震动,顾啸歌受惊,猛地从地上坐直身子,“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御堇年手狠狠一颤,缩回身边。 他急忙转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走到山洞口,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夜风渐起,御堇年吐出一口浊气,细细感受空气中细微的震动。 须臾,他猛地睁开眼睛,眸光凝重,“是那头豪猪。” “莽山豪猪?” 顾啸歌凑上来,心头一沉。 他们三个人现在都身中天阴噬魂散之毒,碰上已经开始有了魂力的莽山豪猪,只有死路一条! “该死,它是怎么找过来的!” 她故意找了一个没有野兽活动痕迹的山洞,还在洞口放了防止野兽靠近的毒草,它怎么还会找来? 御堇年深邃的眼眸微眯,看向一团漆黑的草丛,语气淡漠,“恐怕是它引过来的。” “什么?” 顾啸歌不明所以。 顺着御堇年所指的方向看去,好不容易才看见那团漆黑的草丛中,趴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大吃一惊,“三眼火狐?” 御堇年点头,“恐怕是我方才放出的信号将它引来的。” “应该是这样,三眼火狐即将生产,但莽山豪猪一直穷追不舍,无奈之下,她只好跑到这里来求助。” 或许是同样经历过生产意外,顾啸歌似乎能对三眼火狐的遭遇感同身受。 她迈开脚步,慢慢朝三眼火狐靠近,柔声道,“别怕,我可以帮你。” 三眼火狐似乎听懂了顾啸歌的话,犹豫着,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走出来。 顾啸歌心头一颤。 她上前,循循善诱,“别怕,我可以帮你,我也可以救你的孩子,来。” 三眼火狐朝顾啸歌缓缓靠近,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中满是痛苦与虚弱。 “吼!” 莽山豪猪的吼叫声越来越近。 御堇年眸光一凛,一把抓住顾啸歌的手腕,“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三眼火狐脚步一顿,看着满身寒气的御堇年,谨慎地退后几步。 顾啸歌急了,急忙挥开御堇年的手,“再不救它它会死的!” 御堇年的眼神一片冰寒,“若是再耽误下去,我们也会死。” 音儿还在这,他不能冒险。 “你先走,我要救它。” 顾啸歌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 地面的震动愈发剧烈,莽山豪猪已经越来越近了。 御堇年盯着顾啸歌,“本尊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顾啸歌仍然坚持,“我不能见死不救。” “好。” 御堇年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抱起还未醒过来的御司音,头也不回地没入黑暗中。 顾啸歌也没有留恋,看着面前的三眼火狐,满眼真诚。 终于,三眼火狐放下顾虑,缓缓靠近顾啸歌,发出一声声悲恸的哀鸣。 第47章 一眼万年 三眼火狐凑到顾啸歌身边,伸出殷红的舌头,轻轻舔了舔顾啸歌的手背,仿佛在寻求帮助。 顾啸歌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入怀中,柔声安抚,“别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她四处张望,寻了一个方向,带着三眼火狐快步没入黑暗中。 不多时,莽山豪猪庞大的身躯碾压过来,撞断了好几棵足有成年人腰粗的树干。 顾啸歌死死地抱着三眼火狐,藏在山脚下的阴影里,瞪大双眼,连大气都不敢出。 莽山豪猪虽然已经有了魂力,但还未开灵智,瞪着一双斗大的眼睛,凶神恶煞地四处张望。 它显然在四处寻找三眼火狐的气味。 顾啸歌急忙用御堇年的外袍家将三眼火狐裹入怀中,努力想要掩藏它的气味。 三眼火狐靠在顾啸歌怀中,双眼迷离,已然是到了最后关头。 顾啸歌轻轻抚摸它的皮毛,柔声安抚,“再坚持一下。” 一旦三眼火狐在这个时候把小狐狸生下来,她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绝不可能再从莽山豪猪的眼皮底下藏住它们母子。 可是,三眼火狐的肚子鼓鼓的,它的喘息越来越厉害。 寂夜中,顾啸歌的心跳越来越清晰…… 突然,莽山豪猪猛地转头! “喂,臭豪猪!” 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寂夜中尤其明显。 莽山豪猪转过庞大的身躯,就看到正在手舞足蹈的顾啸歌。 “臭豪猪,我就在这,有本事来追我啊!” 顾啸歌扔出一块石头,正中莽山豪猪山洞一样的鼻孔。 “吼!” 莽山豪猪怒不可遏,它狠狠甩开鼻孔里的石头,发疯似的朝顾啸歌冲了过去! 顾啸歌转头就跑。 她记得御堇年方才离开的方向,有意把莽山豪猪朝相反的方向引。 莽山豪猪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在山林里对顾啸歌穷追不舍。 顾啸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咬着牙,拼了老命地朝前跑。 她体型较小,就像是一只烦人的蚊子,让莽山豪猪不堪其扰。 没一会儿,莽山豪猪终于失去了最后的耐性,它不再一直追在顾啸歌的身后,而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将周围的树干全部破坏撞倒。 “这头臭猪,怎么突然聪明了!” 顾啸歌脚下不敢停,气喘吁吁地大骂。 眼看她能跑动的范围被一点点缩小,顾啸歌把心一横,索性站在原地,扭过头去,正面面对莽山豪猪。 她撸起袖子,“臭豪猪,你找死,老娘就成全你!” 她一边盯着莽山豪猪奔过来的身影,一边盯着自己的左手。 莽山豪猪在山林中横冲直撞,速度飞快,眨眼间已经到了顾啸歌的面前。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准备。 “来吧,大不了我们同归于……” “女人,你找死。” 御堇年愠怒的声音在顾啸歌耳边乍响,同时,她的身体腾空,被御堇年带往一边,堪堪避开莽山豪猪的冲击。 看到他,顾啸歌又惊又喜,“你没走?!” 御堇年语气不善,“本尊像是会见死不救之人?” 他只不过是要保证音儿的安全,所以将她送到安全之地去而已。 短暂狂喜之后,顾啸歌的双手在御堇年的身上摸来摸去,担忧不已,“你不能使用魂力!否则你会死的!” 御堇年有些不自在地挥开她的手,淡漠道,“不足为惧。” 顾啸歌双眸晶亮,“你是说你不用魂力也能解决它?” 御堇年“嗯”了一声,凝视着那头莽山豪猪。 莽山豪猪方才蓄足了力气朝顾啸歌冲来,御堇年的出现让它扑了个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猪鼻子都杵在地上。 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好不容易站稳,眼下正盯着御堇年所在的方向。 它似乎在观察。 御堇年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肃杀之气,让莽山豪猪本能地抗拒。 “退开。” 御堇年沉声吩咐。 顾啸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仍然挂在御堇年的身上,脸一红,急忙跳开。 “那头狐狸呢?”他问。 顾啸歌叹了口气,“它要生了,我把它留在山洞那边,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一旦小狐狸出生,莽山豪猪必然会发现它们母子的所在,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和御堇年都不能使用魂力,在这头莽山豪猪面前,根本就是蜉蝣撼树。 御堇年的手上拿着顾啸歌先前用来割开手掌的匕首,可这把匕首想要伤到莽山豪猪,根本是痴心妄想。 顾啸歌不由担心,“你有几成把握?” 御堇年不答,反而嘱咐她,“本尊来引开它,你将音儿安全送回云都御家。” 顾啸歌的心猛地一颤。 所以,御堇年其实根本没有把握? 她惨白着一张脸,急忙握住御堇年的手腕,“不行,你不能去。” “否则我们都要死。” 御堇年的视线锐利如刀,与莽山豪猪的视线在空气中碰撞。 他知道,自己已压制不住它多久。 顾啸歌急得直跺脚,“我不能把你自己留在这里!” 御堇年却冷冷推开她,“眼下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离开这里。” “我……” “吼!” 莽山豪猪终于被耗尽了最后的耐心,朝着御堇年猛冲过来! 御堇年握着匕首,下一瞬,竟是要运起魂力! 顾啸歌急忙眼疾手快地压下他,来不及解释,挡在御堇年面前,面向莽山豪猪! 御堇年呼吸一滞! 那一瞬,时间都仿佛停止了一般。 顾啸歌的秀发被风扬起,从御堇年的面前扫过。 御堇年的双眼仿佛再也看不到其他,双眸被这道瘦弱单薄的身影填满。 一眼万年。 …… “你发什么愣?跑啊!” 顾啸歌狠狠推了御堇年一把,拉起他就跑。 御堇年终于如梦初醒。 可他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那莽山豪猪仍然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顾啸歌的身上没有穿着御堇年的外袍,她衣衫褴褛,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皮肤上一片伤痕累累。 御堇年鬼神试产地望向她的腰迹。 “啊!” 脚下一绊,顾啸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御堇年也没能幸免。 只一瞬,莽山豪猪已至! 第48章 火灵珠 第48章 火灵珠 现在爬起来继续逃显然来不及了,御堇年忙把正要起身的顾啸歌按在自己身下,厉声道,“别动!” 劲风已至,顾啸歌绝望地闭上眼睛…… 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重量并没有压下来。 “吼——”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他们身后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重物摔落的声音,将他们的身体都震得从地上弹了起来。 御堇年动了动,顾啸歌从他身下爬出来,回过头就看到那头莽山豪猪正倒在地上痛苦不已地挣扎。 顾啸歌眼睛一亮,“成了!” 御堇年不解,“你做了什么?” 顾啸歌邀功似的把自己的左手伸到御堇年面前,“我把带有天阴噬魂散毒素的血甩到它嘴巴里了!” 虽然毒素被她的血中和,毒素减弱不少,但对付这头才刚刚凝起魂力的莽山豪猪来说,已经足够。 顾啸歌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拉起微微发怔的御堇年,“那点毒拖延不了多久的,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御堇年眉心一跳,“拖延?” 顾啸歌边跑便说,“就算没有魂力它也是一头莽山豪猪啊!它已经怒火冲天,迟早还会追上来的!” 御堇年起身,却发现顾啸歌竟然又朝着他们先前待过的那个山洞的方向跑。 他拉住顾啸歌,“音儿在那边。” 顾啸歌忙甩开他的手,“对,你去找音儿,我去救那只三眼火狐!” 说完,她竟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顾啸歌一路跑回到山洞旁,从山脚下一处隐蔽的土坑中找到刚刚生产完的三眼火狐。 它正倒在一边,毛茸茸的尾巴下面盖着两只刚刚出生的小狐狸。 顾啸歌的心都化了。 那只三眼火狐虚弱地睁开双眼,看向顾啸歌,轻轻叫了两声,像是在道谢。 不远处,莽山豪猪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顾啸歌急忙伸出手,把它们母子三个从这只土坑中捞起来。 “快走,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三眼火狐的身上还沾着血迹,气息比起平时要浓郁几倍不止。 莽山豪猪重伤之下,必然会死命追上来。 她必须快点带它们离开。 但是,顾啸歌才跑出去没几步,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 顾啸歌惨叫一声,抱着三只小狐狸摔倒在地。 她回头一看,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倒竖着一根莽山豪猪的刺,将她的小腿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顾啸歌尝试着想要站起来,但剧痛让她全身发麻,根本站不稳,更逃不了。 这时,莽山豪猪已经循着气息追了过来! 顾啸歌急忙去推那只三眼火狐,“快跑!” 可那只三眼火狐在顾啸歌的身边徘徊着,拖着受伤的后腿靠近,低头去咬她的衣服。 它想让她一起走。 顾啸歌苦笑,“我的腿受伤了,等莽山豪猪追上来我还能抵挡它一阵,趁这个机会,你快带着你的孩子逃到安全的地方去。” 三眼火狐在顾啸歌的身边轻声呜咽,突然,它凑上去拱着顾啸歌的双手。 “你这是干什么?” 只见三眼火狐腹部用力,缓缓从腹中吐出一只火红色的珠子,在顾啸歌的掌心。 “火灵珠!” 顾啸歌眼前一亮,她只在爷爷留下的古籍中见过对这只珠子的描述,没想到竟真的存在! 三眼火狐把火灵珠交给顾啸歌后,又把自己两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叼到顾啸歌面前,轻轻用舌头舔舐它们身上的脏污,呜咽不已。 顾啸歌心头一颤,“你是想将它们托付给我?” 三眼火狐点点头,对着顾啸歌伏下前爪。 顾啸歌眼眶发热,沉重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会护它们周全,好好将它们养大,你放心。” 三眼火狐琥珀色的双眼中水雾弥漫,它仰起头,发出一声清亮的嗥叫。 然后朝着莽山豪猪所在的方向奔去。 顾啸歌坐直身体,把两只还未睁开眼睛的小狐狸护在掌心。 两只小狐狸在她的掌心拱来拱去,或许是感应到娘亲的牺牲,两只小家伙在顾啸歌的掌心挥舞着稚嫩的四肢,不停挣扎。 顾啸歌将火灵珠小心收好,与此同时,不远处那只莽山豪猪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号! 顾啸歌身体一颤,闭上眼睛。 眼泪轰然坠落。 不多时,山林终于寂静下来。 天终于亮了起来。 …… 顾啸歌小腿上的伤口已不再流血,她拖着冰凉麻木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那一片狼藉之地走去。 突然,顾啸歌身后响起一道稚嫩却响亮的声音,“在那!” 她回头,就见御堇年抱着御司音正迈步朝她走来。 御司音的样子看上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一张胖乎乎的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人。 看到御堇年,顾啸歌莫名鼻头一酸。 她一瘸一拐地抱起三眼火狐尚有余温的尸体,闷声道,“你还没走?” 御堇年将御司音放在地上,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棵树下,用匕首在树下挖出一个深坑。 御司音急忙上前,接过顾啸歌手上那只三眼火狐的尸体。 然后,她一双晶亮的眸子看向顾啸歌,小嘴甜甜地开口,“姨姨,你不要怪我爹爹,他是担心音儿才会回来的,他抱着音儿找了姨姨好久呢,可惜都没找到。” 原以为那头莽山豪猪暴怒是因为顾啸歌,可没想到等他们赶到,只看到了那只三眼火狐。 顾啸歌看着御司音,心中酸涩,哪里还忍心责怪? 她摸摸御司音的头,柔声道,“把手给我。” 御司音乖乖伸出手,顾啸歌仔细查探她的脉象,半晌,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下来。 “看来你比你爹要乖,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了,只是身体有点虚弱,没关系,回去之后好好补一补便无碍。” 御司音点头,“嗯!其实我爹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不过他说姨姨你是大药师,你说没事,他才能放心。” 御司音的一双眼睛灿若星辰,此时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可爱。 顾啸歌的心仿佛都被融化,她蹲下身,直视御司音的眼睛。 一开口,声音都不自觉地发抖,“你爹将你养得很好。” 御司音的眼睛微微一闪,直接上前一步,“姨姨,你要夫君不要?” 第49章 没有死心 顾啸歌一愣。 御司音却更加卖力地向她推荐,“你别看我爹他冷冰冰的,其实他超级厉害的!他还超级有钱,御家家大业大,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顾啸歌一脸黑线。 见她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御司音急了,急忙使出杀手锏—— “姨姨,我爹他很帅,云都的女人都想嫁给他!大长老说我爹他这么多年不近女色,一旦娶亲,一定夜夜……唔唔唔!” 顾啸歌急忙捂住御司音的嘴巴! 不远处,树下的御堇年手臂一僵,匕首差点掉落。 顾啸歌双颊爆红,咬牙切齿地小声大骂,“什么大长老!为老不尊的东西,教坏小孩子!” 远在云都御家的大长老后脊突然蹿上一抹冷意,让他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他急忙拢紧身上的外袍,捻指算了半晌,嘴里小声嘟囔,“是不是小音儿出了什么事?不应该啊,他们这一趟下去,该有意外之喜才是,奇怪……” 顾啸歌忌惮地看向另一边还在挖坑的御堇年,见他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急忙压低声音,告诉御司音,“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种话!还有,以后离那个大长老远一点!” 御司音掰开顾啸歌的手,大口大口地呼吸。 好一会儿,她才学着顾啸歌的样子,小声问,“大长老很疼我的,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 看着御司音那双纯洁的眸子,顾啸歌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她忙转移话题,“我们快去安葬这只火狐!” 将三眼火狐妥善埋入深坑之中,顾啸歌跪在树前,心中默默祷告。 御司音也学着她的样子,虔诚祈祷。 良久,顾啸歌转过身,却见御司音正低头撕扯自己的裙摆。 然后凑到顾啸歌身边,“姨姨,你的腿受伤了,音儿帮你包扎。” 顾啸歌本想拒绝,可看到御司音那双黑亮的眼,便再说不出话来,乖乖坐在地上,任由御司音将布条小心地缠在自己的伤口上。 “好了!” 御司音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 顾啸歌笑笑,心头仍旧一片酸涩。 御堇年走过来,冷声道,“下山。” 刚要迈开步子,御司音的腹中却传来一阵肠鸣音。 她急忙不好意思地捂住肚子。 顾啸歌柔声道,“折腾这么久都没吃过东西,的确是饿了,我看我们还是先在这里吃点东西,再下山不迟。” 御司音举双手赞成,“好!” 顾啸歌去看御堇年的反应,本以为御堇年会急着下山,但没想到御堇年竟然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头莽山豪猪跟前。 看来是已经决定好要用这头莽山豪猪的肉来果腹了。 顾啸歌想想,蹒跚着走到近前,从怀中掏出那两只小狐狸。 御堇年低声道,“饮血会助长它们的兽性,日后不好驯养。” 顾啸歌手上动作一顿,仍将两只小狐狸凑到御堇年从莽山豪猪的身上划开的地方,两只小狐狸早已饥肠辘辘,嗅到血腥味立刻本能地大口吞咽起来。 她微微叹气,“眼下只能如此,等到下山之后再另做打算。” 顾啸歌指着莽山豪猪的肚皮,“这头莽山豪猪已有魂力,想必定育有内丹,你剖开它的肚子看看。” 御堇年一时气结。 他堂堂云都之主,现在竟然沦落到要亲自去取一头豪猪的内丹? 御堇年抬眸远眺,心中暗自思量。 他昨夜已将信号发出,只是沈家兄弟不在,也不知顾云汐还要多久才能带人赶来。 想着,御堇年眸光愈发阴冷。 “喂,好了没?” 顾啸歌追问。 御堇年收回思绪,冷着脸将莽山豪猪的肚子剖开,从中取出一颗土黄色的珠子,莹润剔透。 顾啸歌一喜,“果然有内丹!” 御堇年根本没有一点觊觎的意思,将那内丹交给顾啸歌,便去捡柴生火。 顾啸歌的目光一直追随他的背影,轻咬下唇。 她偷偷去问御司音,“你见过你爹他做这些事么?” 御司音摇头。 不过,她现在可不关心爹在做什么,她一心只想把顾啸歌拐回家! “姨姨,你都喜欢什么啊?翡翠还是珍珠?我爹爹的库房里有好多,你喜欢我都可以送给你!” 顾啸歌无奈,“想嫁给你爹的女人那么多,哪里用得着你操心?” 御司音眼睛一瞪,“大长老说后娘都会苛待我,还会想方设法地蛊惑我爹,所以一定要我自己选!” 她上下打量顾啸歌,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我看来看去,就看姨姨最合心意。” “姨姨,我和司尘已经商量好了,他想要爹,我想要娘,全天下就只有你才配得上我爹!你跟我爹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 御司音梗着脖子,俨然一副对自己相当满意的样子。 顾啸歌心尖直颤。 不得不说,这个小丫头天生的第六感真是准得吓人。 顾啸歌尴尬地轻咳几声,思索半晌,终于想出一个还算通俗的解释,“音儿,成亲不是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我和你爹萍水相逢,不能随便成亲的。” 御司音听得懵懵懂懂,“姨姨,你是嫌弃爹爹他有音儿这个女儿么?” 顾啸歌急忙否认,“怎么可能!音儿聪明可爱,姨姨喜欢还来不及。况且姨姨身边也有尘儿,怎么会嫌弃你?” 御司音又问,“那姨姨是有心上人?” “……” 不远处,正在烤肉的御堇年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面色微僵,似乎也在等着顾啸歌的答案。 顾啸歌轻轻摇头,一本正经地告诉御司音,“这跟姨姨有没有心上人没有关系,姨姨和你爹没有感情,是不能成亲的。” 御司音眨巴着眼睛,显然不是很明白顾啸歌说的“感情”。 御堇年此时轻声唤道,“音儿,吃饭。” 御司音只好垂头丧气地从顾啸歌身边走开,却仍不忘从御堇年的手上拿一块烤熟的肉送给顾啸歌。 “姨姨,谢谢你帮音儿解毒,你先吃。” 顾啸歌心头滚烫,“谢谢。” “不谢,姨姨,我爹先前多有得罪,音儿替爹爹跟姨姨赔个不是,还望姨姨不要见怪。” 顾啸歌扶额,这个小丫头还是没有死心啊…… 第50章 一呼百应 草草吃过一顿之后,几人便要下山。 在动身之前,御堇年正要抱起御司音,却见御司音急忙后退几步,“爹,音儿已经长大,体内的毒素也已清,可以自己走,姨姨的脚受伤,走不快,爹还是背着姨姨下山吧!” 顾啸歌和御堇年皆是一怔。 这样说倒是没错,可…… 顾啸歌急忙摆手,“不用,小伤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御司音叉着腰,“什么可以?你现在分明还发热呢!” 发热? 御堇年立刻伸手覆上顾啸歌的额头,果然是一片滚烫。 他这才发现,顾啸歌从昨夜开始,先是几次划开手掌取血,后又腿被划伤,几次下来,失血过多,到现在都没能好生休息一下。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已垮了。 御堇年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在怀中,“下山。” 顾啸歌别扭了一会儿,也不挣扎,乖乖靠在御堇年怀中。 她的确不能拖着这条腿一步步挪回归雀,她的儿子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御堇年体内的毒还未解,着实不该再这深山老林中继续耽搁下去。 不过,御堇年也没让自己的女儿孤零零地走在后面,随手一抄,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御堇年脚下生风,用最快的速度直奔山下归雀。 走了半日,顾啸歌愈发觉得心慌。 她抓住御堇年的衣襟,压低声音道,“不对。” 御堇年面不改色,“的确。” 他当然也察觉到反常。 这山林之中他们所经之处竟像是一片死地,便是一只蛇虫鼠蚁都没有见到。 实在是太反常了。 顾啸歌仰起头,看向御堇年,“你说,今日是你的人先到,还是想杀你的人先到?” 御堇年不置可否。 突然,坐在御堇年肩膀上的御司音耍赖似的开口,“爹,我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嘛,音儿坐的好累哦。” “嗯。” 御堇年应了一声,随意走到一棵树下,将顾啸歌和御司音稳稳地放在地上。 俯下身的一瞬,顾啸歌迅雷不及掩耳地往御堇年的口中塞入一个东西,在他耳边小声道,“此物可解你体内天阴噬魂散的余毒,只不过会让你受烈火焚身之苦,你现在可以试着催动魂力。” 顾啸歌的视线扫过周围葱郁的树冠,若有所思道,“我们三人能否安然无恙地回到归雀,全看你了。” 她给御堇年吃的是那只三眼火狐留下的火灵珠。 其实顾啸歌还是有点不舍的。 那只火灵珠本想藏起来回去给顾司尘吃的,可现在大敌当前,如果御堇年仍然不能催动一丝魂力的话,他们必死无疑。 火灵珠刚刚入腹,御堇年只觉一股滚烫从喉间滑入腹中,灼热感从丹田缓缓蔓延身体的四肢百骸,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沸腾了一般。 御堇年端坐在地,气沉丹田,感受着火灵珠的热度将自己体内天阴噬魂散的毒素灼烧殆尽。 精纯的魂力裹挟着热流流经全身,他体内的七经八脉终于渐渐恢复往日的生气。 …… 距离他们数丈远的树冠之上,顾云汐看着树下的三人,几乎眉心冒火。 她的身后,数个蒙面之人小声询问,“什么时候动手?” “御堇年的气息不大对,我们还是尽早动手。” “对,我们不是已经找到阿九的尸骨?他爆体而亡,那么御堇年一定没能逃过天阴噬魂散毒性侵袭!” “这么好的机会,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几人略一思索,竟不顾顾云汐的决定,齐齐从树冠之中冲了出去! 顾云汐看着那几人的背影,暗骂一声“蠢货”,当即跳下树冠,朝山下而去。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管是御堇年还是顾啸歌,若是就这样得手,实在是太简单了。 所以,她必须为自己留条退路才是。 …… 杀气迎面而来,御堇年猛地睁开眼,一道凛然的杀气自眸中迸射开来! 只一瞬,便让一个黑衣人倒地不起,甚至连一声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七窍流血而死。 顾啸歌凝眸远视,心中暗叹,“九阶魂尊?” 这远不是顾家和叶修寒所能企及的实力。 看来,这些人是冲御堇年来的。 方才御堇年的这一手的确让人忌惮,凝在他们三人身上的杀气顿时弱了不少。 可四面八方足有十几道气息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只怕他们插翅难飞。 “不用怕他!”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天阴噬魂散只有我有解药,他的魂力一定还未恢复!方才这一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大家一起上,杀了他!” 一呼百应。 那些人立刻重振旗鼓,朝着他们围杀而来。 顾啸歌把御司音揽入怀中,一双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匕首早已握在手上。 御司音跟顾啸歌倚靠在一处,一双大眼睛也是虎视眈眈,她还贴心地安慰顾啸歌,“姨姨别怕,我来保护你!” 顾啸歌苦笑,现在的她的确不如御司音有用,只怕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倏然间,御堇年动了。 他就像是一只游走在林野之中的鬼魅,来无影去无踪,即便是那些人中还有魂灵这样的高手,都在眨眼间,被御堇年轻而易举地收割了性命。 一时间,整个山野之中陷入了一阵让人胆寒的单方面屠杀之中。 顾啸歌小心地蒙上御司音的眼睛,生怕这血型的一幕会在她幼小的心灵上留下抹不去的伤痕。 但御司音却是从顾啸歌手指的缝隙中看的兴致勃勃。 甚至到了此时还不忘跟顾啸歌推销,“姨姨,你快看啊,我爹他是不是很厉害?” 顾啸歌欲哭无泪。 “啊!” 一道歇斯底里的惨叫声瞬间吸引了她们的目光。 御堇年将一个黑衣人丢到顾啸歌和御司音面前,黑衣人手臂的关节都已经被反方向折断,疼得他满头冷汗。 御司音见状急忙推开顾啸歌的手,上去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黑布,厉声质问,“说,是什么人派你来杀本小姐的!” 顾啸歌轻笑。 御司音倒是聪明,竟知道这些刺客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第51章 一个德行 黑衣人梗着脖子,抬起头,一双眸子里满是阴翳。 顾啸歌忙把御司音拉到自己怀中。 那黑衣人见状嗤笑一声,“御堇年,就算你老谋深又如何?御家很快就要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顾啸歌眸光一凛,急忙伸出手去,捏住黑衣人的下巴,“他想自尽!” 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她掰开黑衣人的下巴,从他口中流出大滩浓黑的血。 御司音急忙把顾啸歌的手拉了回来。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顾啸歌细细鼻子,低声道,“是断肠草。” 她抬眼看向御堇年,“对方用这种最寻常的毒,就是怕你猜中他们的身份。” 御堇年脸色未变,“无碍。” 他上前,将顾啸歌抱起来,又将御司音举上肩头,沉声道,“下山。” 顾啸歌仰起头看着他的脸,心中莫名一动,“你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御堇年面不改色,“嗯。” …… 御堇年体内的毒素已清,甚至体内的魂力都更上一层楼,已隐隐有突破之势。 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归雀,在城外,却碰上风尘仆仆的顾云汐。 城门前,丫鬟小兰一边哭一边去拉顾云汐,“小姐,小姐,你不能去啊!你都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合眼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累垮的小姐!” 顾云汐惨白着一张脸,身形摇晃,脚步虚浮,连嘴唇都变得干裂。 一双媚眼此刻满是疲惫,有些混沌,却仍旧坚持要出城去找御堇年,“不行,我一定要去告诉尊上,危险,有人在追杀他!” 不远处,顾啸歌看着顾云汐这副样子,唇角漫开一抹冷笑。 “御堇年,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叫天南星的草,可入药,但若生服,能让人看上去像是生了一场大病?” 御堇年面无表情,“刚刚听说。” 顾啸歌看着顾云汐卖力演戏的样子,冷笑连连,“啧啧,我听人说顾云汐跟在你身边三年,真是难为你,要天天看这种东西。” 她的语气充满同情,让御堇年莫名好笑。 御堇年未说话,倒是坐在他肩膀上的御司音抢先开口,“姨姨你真聪明,一眼就看出那个女人没安好心!” “你知道?” 顾啸歌笑着问。 “那当然!” 说起顾云汐,御司音立刻一副手舞足蹈的样子,仿佛有滔滔不绝的话想跟顾啸歌说,“这个顾云汐可厉害了,把御家上上下下都哄得团团转,我偷偷听说,有人已经把她当成我们御家的女主人了! “还好我爹身边有我,早就已经识破她的诡计,否则真让她做了我后娘,我以后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御司音的话,让顾啸歌大笑不止。 反倒让御堇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声,“音儿。” 御司音吐舌头,丝毫没把御堇年的话放在眼里。 顾啸歌看到御堇年吃瘪的样子,笑得更欢快了,“放心,你爹他不会看不出顾云汐在打什么主意,只有……” “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被女人蛊惑,是么?” 御堇年轻飘飘的开口,倒是让顾啸歌一愣。 御堇年冷哼,“果然,儿子和娘都是一个德行。” 话毕,也不给顾啸歌反驳的机会,御堇年迈开步子,朝城内而去。 “尊上!” 看到御堇年,顾云汐远远地就摆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奔上前,直接选择性无视御堇年怀中的顾啸歌,在御堇年面前克制地单膝跪地,“尊上,属下来迟,望尊上恕罪!” 她急切开口,“尊上,属下得到消息,有人……” 御司音不紧不慢地开口,一句话把顾云汐准备好的措辞全都噎了回去,“顾云汐,别演戏了,若要等你来报信,我们早就死了。” 御堇年目不斜视,径自从她身边掠过。 顾云汐转头,正对上从御堇年的臂弯中投过来的视线。 不过一瞬,却让顾云汐的一双眼睛都仿若要喷出火来! “也不知那个狐狸精到底施了什么法,竟让尊上如此无视小姐,真是该死!” 丫鬟小兰在顾云汐耳边恶狠狠地说道,“早知道在地牢里就该要了她的命!看她还怎么勾引尊上!” 顾云汐淡淡道,“好了小兰,这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万不可让其他人听见,许是那位姑娘确有过人之处,是我不可相比的。” 这一番话,让小兰心疼得直跺脚,“小姐,你就是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若是你有那个狐狸精一半的心机,早已经是御夫人……” “小兰!” 顾云汐厉喝一声,小兰这才面色僵硬地闭嘴。 但仍旧是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顾云汐面色严厉,但又难掩心痛的样子,“小兰,尊上绝不是贪图美色之人,这种话,日后绝不可再说,否则,休怪我不念及主仆之情。” 小兰见状也只能微微颔首道,“是,小兰遵命。” 顾云汐伸出手轻拍小兰的肩膀,笑得极为勉强,“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小兰立刻红了眼睛,“云汐小姐,千万别这样说!若是没有小姐,小兰恐怕早就死了!小姐对小兰有救命之恩,小兰没齿难忘!” 说着,小兰便要跪下。 顾云汐急忙伸手拦住她,也是一副极为心痛的模样,“你看你,好端端地跪什么?放心,不管我日后如何,我都一定会将你带在身边,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小兰一怔,急忙拉住顾云汐的手,“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云汐落寞地垂下头,语气伤感,“没什么,不过只怕日后御家再无我容身之地。” “怎么会?” 小兰惊呼,“小姐你为御家做了这么多,尊上怎么可能会将你赶走?” 顾云汐苦笑,“当初是我让人将那位姑娘押入顾家暴室的,她身上的伤也是拜我所赐,只怕……” “她敢!” 小兰气得忘了哭,胸脯挺得高高的,“云汐小姐你只管放心,有奴婢在,绝不会让那个狐狸精爬到小姐头上来!” 说完,不等顾云汐答话,就虎着一张脸朝御堇年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第52章 幽冥火 待小兰走后,顾云汐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 那副清冷的样子,哪里方才半点的伤心欲绝? …… 御堇年抱着顾啸歌一路回到客栈,到顾司尘的房间。 顾啸歌思子心切,刚到门口,就从御堇年的怀中跳下来,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尘儿!” 但下一秒,顾啸歌便傻眼了。 房中空空如也,哪里有顾司尘的影子? 顾啸歌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刺骨的冷水,愣在原地,身体仿佛被抽走仅剩的一丝气力,软软地倒在地上。 “尘儿,我的尘儿在哪儿?” 她低声喃喃。 御堇年也皱起眉头。 御司音挣扎着从御堇年的身上跳下来,不肯相信地跑进房间里把被子掀开,把床底下和桌子底下,还有这个房间里一切看上去能藏得了人的地方,通通找了一遍。 仍然没有顾司尘的一点影子。 御司音的眼泪倏然就掉了下来,她转头扑到御堇年的怀中,哭着问,“爹,司尘呢?你不是说他在这里的么?” 御堇年也未曾想到,顾司尘竟会从他亲手设下的禁制中逃脱。 他皱眉道,“本尊设下的禁制旁人绝对无法从外面破开,除非实力在本尊之上。” 顾啸歌满脸眼泪地抬头,迫切地抓住御堇年的衣袖,“这世上实力在你之上的人不会有太多,你都知道是谁对不对?他们为什么要抓走尘儿?” 御堇年俯身将顾啸歌扶起,低声道,“只怕尘儿是苏醒后,自己离开的这间屋子。” “什么?自己离开的?” 顾啸歌此时心慌意乱,根本不能明白御堇年是什么意思。 御堇年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当日尘儿昏迷之前,是他告诉我音儿被人带走,而且当时若非本尊赶到,只怕尘儿也会遭毒手。 “戏水阁中已是人去楼空,只怕他记挂你们的安危,苏醒之后便离开去找你们了。” 顾啸歌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 她抓着御堇年,急忙问,“云姑呢?她在哪里?” 御堇年略一思索,眸光微冷,“在顾家。” 他当时已经觉得就是顾啸歌的灭云谷带走了音儿,所以也就不再在乎云姑等人的死活。 “顾家?她们在顾云汐的手上?不行,我要去救她们。” 顾啸歌转身就要跑去顾家。 但小腿上上的伤,轻轻一动便被撕裂,钻心的痛楚让顾啸歌浑身一僵,立刻栽倒下去。 “胡闹!” 御堇年忍不住冷声呵斥,“你这一身伤还想做什么?” 顾啸歌疼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栗。 但她仍然用力地想要推开御堇年的钳制,“放开,我要去找我的儿子!” 还有云姑她们! 现在顾云汐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谁知道顾云汐为了报复她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御堇年的手臂孔武有力地环在顾啸歌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让顾啸歌动弹不得。 他沉声道,“你留下好好休息,本尊会将你的儿子带到这里来,还有你想见的人。” 顾啸歌微怔,抬起眸子,轻声问,“真的么?” 御堇年点头,“音儿体内的余毒未清,你帮她清毒,本尊帮你找人,如何?” 顾啸歌看向一旁不停抽噎的御司音,微微点头。 事到如今,她也别无选择了。 御堇年体内有火灵珠,不觉疲累,当下便离开客栈,直奔顾家。 离开之前,他重新在房中设下禁制,叮嘱顾啸歌,“你身体还未恢复,只要不离开这间屋子,没有任何人能伤得了你和音儿。 “本尊已吩咐过店家闭门谢客,你需要什么,便让店小二去找便是。” 顾啸歌抱着御司音坐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点头。 御堇年轻叹一声,便转身离开。 他走后,御司音乖乖靠在顾啸歌怀中,一声不响,任由她如此抱着自己。 良久,顾啸歌才终于有了一点精神。 她让音儿叫来店小二,要来文房四宝,亲自写下一章药方,吩咐店小二道,“拿着这张药方去城西的一品堂抓药,再跟掌柜要一只鼎来。” 店小二乖乖接过药方,人却未动。 顾啸歌告诉他,“放心,你只管去,掌柜会分文不取,我身上现在没有银子,等御堇年回来,他不会亏待你。” “是是,小的这便去。” 店小二忙不迭地按照顾啸歌的吩咐去抓药。 脚程倒是也快,不多时便回来了。 除了药材和药鼎之外,他还带回来一封信。 顾啸歌写过店小二,仔细将信读过之后,掌心竟捻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将信烧个干净。 她望着掌心的火焰,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也未曾发现,御司音盯着她掌心的这一团火,一脸好奇。 还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摸。 “啊!” 御司音惊叫一声,顾啸歌吓了一跳,掌心的火焰转瞬消散。 “怎么了?” “好疼!” 御司音伸出被火焰灼伤的手指,大眼睛里蓄满泪水。 顾啸歌看着御司音手指上被火焰灼出的水泡,满眼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急忙凑上前去,轻轻吹着,还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涂在御司音的伤口上。 伤口渐渐不疼了,御司音又对顾啸歌刚才的那团火产生了好奇。 “姨姨,刚才的火是怎么回事啊?” 顾啸歌微微一愣,火? 掌心翻转,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立刻显现出来。 御司音满脸惊奇,:“对对对,就是这个!好烫,好像是真的火,姨姨,你不疼么?” 顾啸歌摇头,她告诉御司音,“这个是幽冥火,炼丹用的,就像这样。” 她将店小二从一品堂取来的那只小药鼎立在面前,心念一动,掌心的幽冥火就像是有了意识一样,缠绕在药鼎周围。 顾啸歌将药材一棵一棵地投入药鼎之中,还有那枚御堇年从莽山豪猪的腹中取出的土黄色的内丹,也一并投进去,然后盖上盖子。 她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在药鼎周围的幽冥火上,控制着火势。 不多时,从药鼎之中飘出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好香啊……” 御司音怔怔地看着,满眼都是新奇和崇拜。 突然,顾啸歌睁开眼睛。 药鼎的盖子同时也被掀开。 第53章 没有理由拒绝 三枚褐色的药丸从药鼎中飞出,落在顾啸歌的掌心。 “这是融灵丹,能够修复你被天阴噬魂散造成的损伤,还可以彻底清除你体内的余毒。” 御司音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伸出食指在顾啸歌的掌心拨弄这三枚丹药,嘴里还嘟囔着,“这颗给姨姨,这颗给爹爹,这颗是我的。” 顾啸歌看着她,笑得温柔,“是。” 这里面融了那头莽山豪猪的内丹,再经她之手炼出,药效更甚。 除了能解毒之外,还能修复经脉,可谓至宝。 御司音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枚,送到顾啸歌嘴边,“这一路姨姨辛苦了,你先吃。” 顾啸歌心头一动,眼眶发热。 她张开嘴,将药丸吞下。 御司音一直看到她的魂力真的在慢慢恢复,这才放心地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一颗。 顾啸歌将剩下的那枚交给她,“等你爹爹回来,你就把这个交给他。” 虽说御堇年体内天阴噬魂散的毒素已经被火灵珠清了,但到底被伤到内里,还是巩固一下的好。 御司音听话地点点头,将丹药小心地收好。 然后抬起头,看见顾啸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轻握住顾啸歌的手,安慰道,“姨姨放心,我爹爹他很厉害的,一定会把司尘还有其他人都带回来的!” 看着御司音这张一本正经的小脸,顾啸歌心头发烫。 她轻轻捏捏御司音的脸颊,柔声道,“好,姨姨相信。” 转而又问,“音儿想不想跟姨姨一起洗澡澡?” “一起洗澡澡?” 御司音似乎犹豫了一下。 不过她现在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还有泥膏留下来的痕迹,整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犹豫一下,御司音还是点点头,“好。” …… 顾家。 御堇年突然出现在地牢前人,让顾家上下陷入一片混乱。 顾明远亲自赶到地牢之中,甚至来不及擦去额上的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尊上大驾到此,有何贵干?” 御堇年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那个叫云姑的女人,现在何处?” “云姑?” 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顾明远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什么人叫云姑。 最后还是他身后的管家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一步,在顾明远耳畔小声道,“就是上次尊上带回来的那位,戏水阁的老鸨。” 顾明远这才想起,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好看。 他吞吞吐吐道,“上次尊上将人带回,并说她与小姐失踪有关,属下便命人将其押入地牢,现在……” “在哪儿?” 御堇年打断他这些无用的解释,不耐烦地追问。 顾明远心头一跳,急忙跪下,头埋得低低的,“属下不敢隐瞒!那女子经不住酷刑,已经死了!” “死了?” 只一瞬间,御堇年周身的气场仿佛骤然下降了十几度,让顾明远浑身打颤。 “本尊还未过问,你们便将人弄死了,是没有把本尊放在眼里?” 这一句问责似的话,立刻让顾明远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宛若泰山压顶般,让他动弹不得。 周围几个实力较弱的,竟直接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顾明远死咬着牙,才不至于让自己在一众下人面前太过丢脸。 他艰难地开口解释道,“尊上,顾家上下对尊上忠心耿耿,绝不半点不臣之心!还请尊上高抬贵手,放我顾家一条生路!” 顾明远很清楚,御堇年想要弄死他,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若是真的惹恼了御堇年,便是整个顾家都要从南景彻底消失!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现在的一切! 可是,御堇年的魂压宛若浪潮般滚滚而来,顾明远的胸腔里已经像是翻江倒海一般,喉间泛起腥甜。 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地栽倒在地。 “爹!” 与此同时,顾云汐的身影翩然而至,急忙扶起倒在地上的顾明远,“爹,你怎么样?” 顾明远眼神涣散,一双满是皱纹的手用力地抓住顾云汐,沉声嘱咐道,“汐儿,不管如何,都不要怨恨尊上……” “爹!” 顾云汐大声叫喊。 但顾明远就像是油尽灯枯一般,双手无力地垂下去,艰难地合上双眼。 顾云汐已是泪流满面。 她转过头,一双含泪的眸子看向御堇年,痛心疾首道,“尊上!不知我爹他因何事得罪了尊上,竟要遭受尊上如此责难!” 御堇年也不屑解释,冷声道,“顾云汐,本尊今日放过顾家,全当报你三年前将音儿送回御家之恩,日后御家再无你立足之地,你好自为之。” 说完,御堇年转身便走。 顾云汐心中像是有根弦被崩断了一般,让她的大脑瞬间变得空白一片。 御堇年这是将她逐出御家了? 不,怎么可以! 她在御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怎么可以就这样被赶走? “尊上,尊上!”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顾云汐忙失魂落魄地追出去,一把抱住御堇年的双腿,声嘶力竭,“尊上,不要抛下汐儿! “尊上,汐儿知道错了,汐儿不该质疑尊上!尊上,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她勉强维持着仅剩的体面,仰着头,一双水眸空洞无神,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 但御堇年对她并无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 他冷冷从顾云汐的怀中退开,甚至未曾看她一眼。 “尊上!” 顾云汐仍想追上去,御堇年冷眸扫过,光是魂压便轻而易举地让顾云汐动弹不得。 他转头,朝外面走去。 但当御堇年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顾家大门之时,顾云汐突然尖声叫嚷起来,“御堇年,你不是想知道御司音的娘亲在哪儿?我可以告诉你!” 御堇年脚步一顿。 顾云汐眼底闪过一抹赤红的冷光,“她没死,还活着,我知道她在哪儿,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她知道,御堇年一直在想当年那个女人,他没有理由拒绝自己! 果然,顾云汐终于看到御堇年缓缓回过头来。 她缓缓勾起嘴角。 御堇年,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54章 要你的命 可是,正当顾云汐志得意满地等着提出条件之时,御堇年却已经站定,冷冷开口,“不需要。” 顾云汐一愣,“什么?难道你不想见她?” 这怎么可能! 御堇年却连半句废话都不愿再多说,大步流星地走出顾家的大门。 顾云汐动弹不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只能扯着嗓子嘶吼道,“御堇年,你会后悔的!”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但这番话,顾云汐甚至不知道御堇年是否能听到。 压住她的魂压散去,顾云汐知道,御堇年已经走远了。 她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双眸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突然,她身后的地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大地颤了颤,顾云汐混沌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大小姐,不好了!” 顾家的一个下人跌跌撞撞地跑来,灰头土脸地倒在顾云汐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小姐,不好了,有人闯入地牢,将那些重犯全都放走了!” 顾云汐眸光一凛,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冲进地牢。 那些可都是灭云谷的重犯,是她威胁顾啸歌的筹码! 可是,当她冲入地牢之中,除了满地狼藉之外,那些绑着重犯的木架都已是空空如也。 便是锁魂链,都断成几截,被扔在一边。 顾云汐的一双眼睛简直要冒出火来,厉声吩咐道,“他们跑不远,给我追!” 她筹谋了这么多年的计划,决不能毁在顾啸歌的手上! …… 客栈之中。 顾啸歌吩咐店小二煮了一锅汤药,倒入硕大的浴桶之中,然后率先脱光衣服,泡了进去。 汤药之中的药性一点点地渗入皮肤,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微微刺痛着,让她忍不住紧紧攥起拳头。 这还是从顾家的地牢里出来之后,她第一次处理身上的这些伤口。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种刺痛感,顾啸歌睁开眼睛,才发现御司音正站在一旁,有些扭捏。 “音儿,怎么了?怎么还不进来?” 不是说她们要一起洗的么? 御司音满脸通红,双手绞着衣襟,“姨姨,音儿长大了,可以……自己洗。” 顾啸歌立刻明白,这小妮子是害羞了。 她转身趴在浴桶边上,下巴垫在白皙的手臂上,好笑地看着御司音,“怎么,你害羞了?” 御司音的脸更红了,连小小的,像是弯月一样的耳朵,都开始变红。 见她不说话,哗啦一声,顾啸歌干脆从浴桶里出来,光着身子,赤着脚,满身是水地一把把她抱起来。 “啊!” 御司音惊呼一声。 但下一秒,整个人就穿着衣服泡入了浴桶之中! 浓浓的药香钻进鼻腔里,御司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哈哈哈!” 顾啸歌笑着,用手撩起一捧水,泼到御司音的脸上。 御司音一愣,立刻反击! 不一会儿,两个人在浴桶里就闹成一团。 “好了好了,” 最后还是顾啸歌率先举手投降,她凑上前去,“把衣服脱了吧,不然一会儿该难受了。” “嗯!” 这次,御司音乖乖让顾啸歌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顾啸歌用手温柔梳理着御司音一头黑亮的长发,御司音背对着她,看不见顾啸歌的脸上,此时正流下两行热泪。 她的手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这是她的女儿。 当年顾云汐剖开她的肚子,取出一个孩子,她曾以为那个孩子一定会死在顾云汐的手上。 却没想到,自己竟还有能再见她的一天。 顾啸歌闭上双眼,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将御司音揽入怀中,靠在御司音的发丛,任由热泪滚滚而落。 她从未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感谢上苍。 “姨姨?” 御司音不明所以,轻声唤道。 顾啸歌还未来得及应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一个温顺的女声从门缝中传来,“夫人,掌柜吩咐奴婢来给您添热水。” “进来吧。” 顾啸歌边说便把御司音轻轻按入水中,让她肩膀以下都浸在水里,免得被门外吹进来的冷风扑到。 她自己也将身子埋入热水中,跟御司音两个人一起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上,像两只可爱的小金鱼一样,在水面下吹泡泡。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是。” 门被推开,一股清凉的空气吹进来,将房中的热气散去不少。 突然,顾啸歌眸光一凛—— 滚烫的热水连带着水桶被一起丢过来,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自门口响起,“贱人,纳命来!” 顾啸歌急忙把御司音的头按入水中,厉声道,“别出来!” 她从浴桶中凌空而起,飞起一脚将飞来的浴桶一脚踢开。 几乎是同时,一只闪着寒光的匕首刺破空气,划过她的胸前。 顾啸歌脚下一滑,躲闪不及,白皙的胸口立刻被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她心头暗骂,借着脚下打滑,身形诡异地闪到屏风后面,将自己脱下来的御堇年的那件长袍裹在身上,堪堪遮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那女人紧随而至。 看着顾啸歌这副衣不蔽体的样子,她更加气得双眼发红,厉声喝骂道,“荡--妇!” 顾啸歌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只不过碍于在御司音面前,不好发作。 顾啸歌手上没有武器,加之大病未愈,魂力连一成都未恢复,根本不是这个疯子的对手,只能狼狈在房间里四处躲闪。 那女人出口成脏,骂的极是难听。 “你这贱人,狐狸精!整日只知道勾引男人,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妖妇,还归雀一个清净!” 顾啸歌终于忍无可忍,“嘴巴放干净一点!你到底是何人,如此无礼!” 那女人像是被老鼠玩弄得恼羞成怒的猫,涨红着一张脸,猛地毁掉房间里这只碍事的屏风,然后举起手上的匕首,朝着顾啸歌猛刺过去,“好,我今日就让你死个明白! “我就是云汐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来要你的命!” 第55章 一条活路 顾啸歌一惊,这个疯子竟然是顾云汐的人? 难怪都是杀招。 顾啸歌咬着牙,尽力维持着脚下的速度,好让自己不至于成为她的刀下亡魂。 可她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跑出这个房间,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不出一盏茶的时间,自己就会被这个女人所伤。 正当顾啸歌冥思苦想对策之时,小兰却猛地调转方向,冲向房间里的浴桶! “不要!” 顾啸歌尖叫一声,不逃反追。 但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别动!” 小兰抓起御司音的肩膀,寒凉的匕首抵在御司音的喉咙上,仿佛随时都会穿透御司音纤细的脖颈。 她双眸赤红,状若癫狂。 御司音被眼前的情况吓得说不出话,瞪大一双眼睛徒劳地流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顾啸歌急忙按照小兰的话,停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她尽力安抚被吓呆的御司音,“别怕,姨姨在这,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双眼睛恳切地看着小兰,“放了她,你想如何,我都可以答应。” 小兰面目狰狞,冷哼一声,“我只想要你的命。” “我给。” 顾啸歌没有一点犹豫。 她马上就要上前,小兰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厉声喝止,“别动!你就站在那!不许过来!” “唔!” “音儿!” 小兰似乎十分忌惮顾啸歌,看到她想靠近,手上下意识地用力,立刻在御司音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浅显的伤口。 鲜血顺着惨白的刀刃流下来,顾啸歌慌忙站定,还后退几步,大喊,“好,我不过去,你冷静一点!不要伤害她!” 小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双眼睛瞳仁震荡不安。 好不容易才终于安静下来。 房间里水汽氤氲,小兰似乎很热,额角不停有汗珠流下。 顾啸歌一直看着御司音,不停地用眼神安抚她,“不要怕,有我在。” 良久。 小兰尖声道,“贱人,跪下!” 顾啸歌毫不迟疑地双膝跪在小兰面前。 小兰的目光终于恢复点点清明,她趾高气昂地瞪着顾啸歌,冷声道,“贱人,若非你处心积虑地勾引了尊上,云汐小姐也不会被尊上厌弃!” 顾啸歌凝视着小兰的眼睛,眸光清冽,坦荡,并无一点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反倒是被小兰抓住的御司音,尖声反驳,“你胡说!是姨姨救了我!” 小兰冷笑,“是啊,她是灭云谷主,她先派人将你骗走,再假惺惺地将你救回来,交给尊上,好借此接近尊上,达成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顾啸歌眸光微闪,勾唇浅笑,“这个故事不错,也算八九不离十。” 御司音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小兰却是得意洋洋,“你听见了吧?这个狐狸精一开始就是贪图御家的权势地位,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们父女俩。 “可笑云汐小姐对御家忠心耿耿,却饱受非议!” 顾啸歌冷着一张脸,抬眸看向小兰,“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把你方才那个故事的主角主角换成顾云汐。” 顾啸歌双眼宛若钢刀一般,竟让小兰平白地生出几分怯弱和畏惧。 不过,想起顾云汐,小兰把心一横,声音拔高,“不可能!” 顾啸歌却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看来你跟在顾云汐身边不久,根本不知道顾云汐的手段。” 她看向御司音,眼神温柔,“三年前,顾云汐剖开音儿娘亲的肚子,将尚未足月的音儿从腹中取出,前往云都御家,用救命恩人的身份在御家换得一席之地。 “可笑,御家一直将杀人凶手奉为座上宾,还不自知。” 御司音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身世,一时间双眼发直。 小兰也全身僵硬,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她的确不知道当年这些事,她是两年前被顾云汐救下的,当时只听旁人说,顾云汐是御司音的救命恩人。 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这些事,你又从何得知?” 小兰追问。 顾啸歌垂眸,有些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是么?” “不,这都是你一面之词!” 小兰像是勉强从怀疑的泥沼之中挣脱出来一般,大声喊道,“我跟在云汐小姐身边这么多年,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云汐小姐绝不是你所说的那种心狠手辣之辈!” 她激动地挥舞着手上的匕首,“是你,是你这个狐狸精担心云汐小姐会将你的真面目告知尊上,所以才故意编造出这些!你该死,你该死!” 小兰越说越激动,甚至双手都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御司音仍未能从方才这件事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就连脖颈上的伤口加深都没有感觉。 顾啸歌眸光一凛,整个人瞬间从地上跳起来,扑向小兰! 但她没想到的是,小兰竟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意图。 “贱人,你敢暗算我!” 小兰怒极,周身魂力全开,仅仅魂师二阶而已,便轻而易举地将顾啸歌掀飞倒地。 顾啸歌撞在门板上,内脏一阵震荡,喉间翻涌起一阵腥甜。 小兰恨声道,“果然,你方才说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从我手上脱身而已,呵,没那么容易。” 她晃晃手上的匕首,扔到顾啸歌脚下。 然后右手掐住御司音的脖颈。 “顾啸歌,你不是想救她?可以,拿起你脚下的匕首,自裁于此,我可以放她一条生路。” 顾啸歌浑身上下都仿佛被大卸八块一般,痛得她动弹不得。 稍稍一动便痛得撕心裂肺。 她看向御司音。 浴桶之中,被小兰掐住脖颈的御司音此刻终于冷静下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冷得让人胆寒。 她哑声开口,“你当谁是傻子?等我爹回来得知此事,不光是你,顾云汐,顾家,都难逃一死。你会留下我这个活口给我爹报信?” 小兰眸光微眯,赤红的眸子里尽是杀意。 “除了杀你,我还有的是办法让你无法开口。” 她看向顾啸歌,“一切就看你是不是愿意给她一条活路了……” 第56章 别怕,娘在这 顾啸歌艰难地挪动自己的右手,费力地伸向掉落在自己脚边的那把匕首。 光是捡起,就让她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小兰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眯起眼睛,声音低哑,宛若恶魔低语般,循循善诱道,“对,用这把匕首,杀了你自己,就能换她活命。” 顾啸歌抬眸,一双眸子依旧清冽。 突然,她冷笑,“怎么,我看起来像个白痴?” 小兰一愣,叵测的阴笑僵在脸上,看上去十分诡异。 顾啸歌忍着剧痛翻转手腕,眸光一片冰寒,“我就是死,也不能让你如愿!” 匕首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小兰眉心而去! 小兰下意识地想躲,御司音瞅准机会,飞起一脚,撩起一片水花,泼在小兰脸上。 小兰惨叫一声,闭紧双眼! 御司音掉落在浴桶之中,顾啸歌扶着身后的门板勉强起身,咬牙扑向小兰。 “贱人,贱人!” 小兰抹掉脸上的水渍,怒声大骂。 她站稳脚步,猛地拔下方才插入墙壁的匕首,高高举起,竟是看也不看地朝浴桶中猛地插了下去! “音儿!” 顾啸歌大喊一声,千钧一发之际,翻身扑在浴桶之上! 寒凉的刀刃瞬间刺穿她单薄的身体! 御司音从水面探出头来,温热的鲜血恰好滴在她的额头上,御司音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姨姨!” 热气熏蒸下,腥甜的血腥气加速弥漫开来。 小兰浑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她狞笑一声,将匕首从顾啸歌的体内猛地拔出,鲜血溅了她满脸。 她嘶吼道,“你们今天都要死!” 说完,竟是又要挥下一刀! 突然,“叮”的一声,匕首从掌心飞出,连带着她整条手臂都像是被利刃所伤一样,剧痛难忍。 小兰扭头,还未来得及看清站在门口的是何人,身体就被一股凶悍的力道房梁,又重重摔落在地。 连她的门牙都被磕掉在地,满口鲜血。 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终于看清门外来人。 “尊上……” 御堇年快步上前,想将趴在浴桶上的顾啸歌扶起。 但未曾想顾啸歌的双手竟死死地抓着浴桶边沿,不肯起身。 她的脊背被匕首贯穿,鲜血正不停地滴落在浴桶里,染红了一桶的热水。 御堇年心脏闷痛。 这时,躲在浴桶中的御司音从缝隙中看到御堇年的脸,急忙大喊,“爹爹,快救救姨姨啊!” 御堇年渐渐发力,终于掰开顾啸歌的双手,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御司音快步从浴桶中出来,随意裹上一件衣服,凑到顾啸歌身边。 顾啸歌滴落在她额上的鲜血还未干,殷红的颜色更加衬得她肤色惨白。 “姨姨,姨姨!” 御司音轻轻摇晃顾啸歌的身体,但床上的顾啸歌毫无反应。 御司音急得掉下泪来。 她急忙回头求救,“爹爹,姨姨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的,你要救她!” 御堇年眉头深锁,面沉似水。 他的双手轻轻附在顾啸歌伤口两侧,精纯的魂力源源不绝地输送到顾啸歌体内。 不多时,他的额上就已布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但即便如此,他仍能感觉到顾啸歌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变冷。 伤口在后心处,贯穿她整个身体,只怕已伤及内脏。 如此严重的伤势,就算是他将自己全部魂力都送入顾啸歌体内,也不过是将她吊命而已。 御堇年抬眸看向床畔的焦急不已的御司音,心口宛若压着一块巨石。 他不敢想象,若是这一刀刺在音儿的身上,他此刻该是怎样的心情。 突然,床上的顾啸歌身体狠狠一颤。 “唔!” 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染红大片帷幔。 御堇年眉心一跳。 “姨姨!” 御司音声嘶力竭,泪如雨下。 她无助地扑到御堇年怀中,大声哭嚎,“爹,你快救她啊!怎么办,她要死了么?我不要她死!” 御堇年猛地站起身,蹲下身,直视御司音的眼睛,“你守在这里,不要乱动,爹去找大夫来。” 南景皇宫之内不是还有一个大药师?他去将人抓来! 御司音忙点头,“那你快去快回!” 御堇年回头在床边设下禁制,除他之外,任何人不能靠近。 这才匆匆离开。 角落里,小兰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如此,她这个罪魁祸首才从御堇年的手上逃过一劫。 但当御堇年走后,小兰的一双眸子渐渐变得狠辣起来。 事到如今,显然不能善了。 既然她难逃一死,那么,也决不能让她们好过! 小兰强忍着浑身上下骨骼寸断的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到匕首掉落的地方,将匕首攥在掌心。 御司音满心都是床上奄奄一息的顾啸歌,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动静。 小兰的口中仍然不断翻涌着鲜血,十分骇人,即便如此,她仍旧强撑着破败的身体,扬起手上的匕首,狠辣地挥下! “贱人,去死吧!” “嗡——” 小兰的身体被御堇年留下的禁制弹开,手上的匕首转了几转,竟从半空垂直落下,直直贯入她的眼眶! “啊!” 小兰的惨叫声在这个狭窄的房间里回荡着,刺耳得让御司音面色惨白,惊骇不已。 突然,床上的顾啸歌动了。 她伸出手,轻轻将顾啸歌拉到自己身边,声音低哑却温柔,“别怕,娘在这。” 御司音一愣,眼泪更加汹涌。 她轻轻靠在顾啸歌身边,极其小心地伸出手,撩开覆在顾啸歌小腹上的衣服。 顾啸歌的小腹上,一道宛若蜈蚣般狰狞可怖的伤口让人触目心惊。 御司音再也控制不住,埋头在顾啸歌的怀中,恸哭不能自已。 “娘,娘!” 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仿佛想要把这三年错过的,全都补回来一般。 御司音从未想过,自己好不容易见到心心念念的娘亲,却是在娘亲奄奄一息的情况下! 倏然间,狭窄的房间里又响起一道惊呼。 “娘!” 御司音猛地回头,赫然发现失踪不见的顾司尘就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他们。 第57章 假惺惺的同情 御司音来不及惊喜,急忙无助地招呼顾司尘,“司尘,娘她伤得好严重!” 顾司尘迈过高高的门槛儿,走进房中,身体甚至还微微摇晃,根本站不稳。 来到床边,闷头就要跑到床上的顾啸歌身边。 但是,嗡的一声响,顾司尘被御堇年设下的禁制猛地弹开,瘦小的身体被掀飞,狠狠摔在墙上。 顾司尘的身体重重摔落在地,登时双眼发黑,几欲晕厥。 “司尘!” 御司音情急之下竟想要跑过去,但眼前金光一闪,她也被自己爹爹设下的禁制反弹回来,跌坐在地。 顾啸歌倒在床上,双眸紧闭,意识混沌。 不管她怎么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一双眼皮就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可她能听见尘儿和音儿的声音。 “尘儿,音儿……” 她小声呢喃,可声音小得她自己都听不见。 好一会儿,顾司尘才终于在御司音的哭声中缓缓爬起来。 他擦掉下巴上的血迹,盯着空气中这道根本看不见的空间禁制,双眸一片冰寒。 “又是这个东西,” 他声音冰冷,“上次把我关起来还不够,现在还想关着我娘?” 御司音闻言慌忙站起来,对着顾司尘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爹是想……” “闪开。” 顾司尘抬手,冷声打断御司音的话。 这一瞬,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暴怒的猛虎,狗搂着脊背,随时准备扑上来。 御司音被他的气势震慑,身体僵硬。 但即便如此,她仍然勉强自己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挡在顾啸歌的面前,急切地解释道,“不是的,我爹他是想保护你娘!” 顾司尘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冷哼一声,双手掌心向外,掌心处已渐渐凝起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旋涡。 “御司音,我原以为我们是朋友,甚至当初为了救你,不惜搭上小白的性命,没想到你和你爹沆瀣一气,一心针对我灭云谷,三番两次害我娘亲,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御司音急得跺脚,她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讲起。 但此刻,顾司尘的双眸中再无任何感情。 掌心的旋涡越凝越大,顾司尘凌乱的发丝无风自动,“既然你不走,就别怪我。” 话音刚落,两道凶悍精纯的魂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御司音猛压过来! “司尘,不要!” 那一瞬间,御司音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挡在身前。 所以她没有看见,顾司尘的释放开来的魂力与御堇年设下的禁制在空气中发生激烈的碰撞。 顾司尘的双脚被禁制反弹回来的力量推得向后划出几丈远,一直到墙边。 他立刻用一只脚顶住墙壁,爆喝一声,双手顶着无形的压力向前推。 “啊——”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道像是冰面裂出缝隙似的声音。 御司音抬起头,还未等她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面前鼓起一道狂风,将她推倒在地。 好一会儿,风声才从耳边消散。 御司音终于睁开眼睛。 她看到顾司尘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摇摇晃晃地正向她走过来。 “司尘。” 御司音眼泪汹涌,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起,想要上前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顾司尘却冷冷地甩开她,“让开,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同情。” 御司音被推得一个踉跄,委屈和心酸一起涌上心头。 她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一时间竟有些害怕靠近这个样子的顾司尘。 只眼睁睁地看着顾司尘一步一步挪向床上的顾啸歌。 当禁制被破开的刹那,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顾司尘浑身冰凉。 终于,他还是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娘……” 顾司尘声音发颤。 他自小跟娘亲学炼药,医术也是耳濡目染,虽然小小年纪,就已有顾啸歌三四成的实力。 便是如此,此时顾啸歌身上的伤,便是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 顾司尘颤颤巍巍地伸出小手,在顾啸歌的伤口周围量了一下距离。 须臾后,顾司尘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郁积在胸口的浊气。 他喃喃自语,“万幸,未伤及心脉。” 至少能保得住这条命。 除此之外,他还在娘亲伤口周围感应到御堇年残留下的魂力。 转过头,顾司尘看向御司音的目光愈发不善,“若是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顾司尘艰难地挪动身体,走向门口。 他要去找人把他东西买来,给娘亲治伤。 站在门口,顾司尘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双唇之间,吹出一声响亮悠长的口哨。 哨音刚落,一个打扮极为普通的男人,用深蓝色的布条蒙住半张脸,出现在顾司尘面前,恭敬道,“小少爷,云姑和轻言已妥善安顿,只是他们伤势过重,郎中束手无策。” 顾司尘眸光深沉,轻声道,“无碍,我已给他们服下赤血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示意男人靠近,在他耳边低声吩咐,“去一品堂取我娘留在那的百宝箱来,然后吩咐下去,命所有人尽快远离这家客栈周围,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准擅自行动。” 男人忧心忡忡地望向房中。 顾司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一双眼睛里尽是与自己年纪不相符的微光。 他语气坚定,“我娘不在,我就是灭云之主。传令下去,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 “违者,家法伺候。” 男人忙低下头去,郑重其事地应声,“是!” 然后转身便消失在顾司尘眼前。 顾司尘转过身,走向床畔。 方才的一击已是他全部魂力,此刻,他就像是被抽干体内最后一丝气力,双脚虚浮,浑身发软。 他浑身上下都已被冷汗湿透,眼下只是靠着仅存的信念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突然,坐在地上的御司音大喊一声,朝他扑上来! 顾司尘只听见一声声嘶力竭的“小心”,便眼前一黑,全身僵硬地向后仰倒—— 第58章 两不相欠 御司音扑倒顾司尘,两人在地上连滚几圈,直到墙角。 顾司尘只觉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但是,眼睛看不清,耳中却清楚地飘进一道怨毒的声音,“贱人,我杀不了你,也要杀了你儿子,让你生不如死!” 顾司尘循着声音望去,心下顿时一惊。 御司音抬脚,将发狂的小兰一脚踹开。 她没想到,小兰伤成如此,左眼被匕首刺中,鲜血横流,竟还能站起来,挥舞着手上染血的匕首,杀气腾腾。 御司音脸上泪痕未干,摆出应敌的架势。 她叮嘱身后的顾司尘,“你身体还很虚弱,她就交给我,你去保护娘。” 说完,御司音不躲反攻,直奔小兰而上。 顾司尘心下一沉,想说的话憋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御司音故意将发狂的小兰引到窗边。 以她的修为本可以将御司音瞬间秒杀,但怎奈她中过天阴噬魂散之毒,魂力还未完全恢复,眼下应付小兰,竟感觉到几分吃力。 小兰只有一只眼睛可以视物,另一只眼睛剧痛无比,一门心思只想速战速决。 但御司音就像是一只恼人的苍蝇,不停地在她身边骚扰,她却怎么也杀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 小兰气得怒吼。 终于,她更加狂乱地挥舞着手上的匕首,将御司音逼退到墙角。 然后,仿佛蓄谋已久似的,她立刻转身,冲向床上的顾啸歌! 御司音心头大骇! 她竟然没有注意到,小兰是故意将她逼退的! “司尘!” 御司音有些气急败坏。 顾司尘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赶到顾啸歌身边。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去死吧!” 小兰一边怒吼,一边高举手中的匕首! 千钧一发,顾司尘纵身一跃,双手撑在顾啸歌身侧,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挡下这把刀! “噗嗤——”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在这时听得十分刺耳。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发生,顾司尘心下一沉,猛地回过头—— 御司音正狠狠一脚踢开小兰。 小兰应声倒地,御司音上前几步,一把拔下左肩上的匕首,然后在不停挣扎的小兰身边蹲下。 手起刀落。 温热的鲜血从小兰的颈间喷溅而出,喷了御司音满脸。 当地上的小兰终于失去了声息,安静下来,御司音才终于摇摇晃晃地跌坐在地上。 手里的匕首像是烫手的山芋一样,被御司音后知后觉地丢到地上。 御司音双脚并用地不停后退,一直到门边。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自言自语道,“我杀人了?不,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不是我!” 她抱着膝盖,身体蜷缩到墙角,额头贴在墙壁上,十分抗拒另一边的血腥场面。 顾司尘看着这一幕,心头发涩。 想来御司音自小娇生惯养,就算骄横也只是狐假虎威,从未真正伤过人。 可今日…… 顾司尘垂眸,强迫自己转过身去,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都是演戏而已。” 好在此刻,那个奉命去拿百宝箱的男人,终于回来,将百宝箱交到顾司尘手上。 顾司尘先点了御司音的百会,而后将晕厥过去的御司音缓缓放在地上。 他将赤血丹喂入御司音口中,又将金疮药倒在她的伤口上。 他语气疏离淡漠,全然没有当初初见之时的热络,“御司音,不管当日种种究竟如何,今日你舍身救我,我保你一命,自此,我们两不相欠。” 说完,顾司尘便冷冷转身,抱着百宝箱走向床上的顾啸歌。 他剪开娘亲脊背上的衣服,然后点燃一只蜡烛,又从百宝箱中取出纤细的蚕丝,穿入特制的银针之中。 将银针放在烛火上炙烤,直到银针的热度一直沿着针头传到指尖,才终于作罢。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开始缝合娘亲背上的伤口。 …… “饶命,尊者饶命,尊者饶命啊!” 门外突然想起一阵喧闹。 顾司尘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现在不能被人打扰,他本就十分虚弱,若是没能尽快将伤口缝合,娘亲凶多吉少。 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一个肥胖的身影被狠狠摔入房中。 可那男人不敢叫痛,急忙对着门口连连磕头,“尊者,饶了小的吧,小的真的不知国师现在在哪儿!” 门外,御堇年迈步而入。 他阴沉着一双眸子,宛若煞神。 正要开口,却不经意瞥见床边的帷幔不知何时被人放下,御司音满脸是血地倒在门边,双眸紧闭。 御堇年只觉心口陡然一紧。 他疾步走向床边,刚一出手,喉间却以迅雷之势刺来一枚银针! 御堇年正要抬手,帷幔轻扬,他立刻看到躲在帷幔之后的顾司尘。 当下眸光一凛,手腕翻转,一道魂力便拍入身侧墙壁之中。 整个客栈都晃了几晃。 同时,御堇年微微侧身,那枚银针便在他颈侧划开一道细长的伤口。 一击不成,顾司尘的心在一瞬间仿若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知道,自己根本杀不了御堇年。 “你在这?” 御堇年悄然松了一口气。 顾司尘冷哼一声,“我知道我杀不了你,今日落入你手,是老天爷不开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还有娘亲后心处他还未来得及缝合完的伤口。 然后,他闭上眼睛,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动手吧。” 御堇年不明所以,“我为何要杀你?” 顾司尘一怔,睁开眼睛。 他眼泛泪光,“我原以为你和御司音是好人,可你将云姑她们抓入顾家,让她受尽酷刑,又将我娘伤得如此之重,原来你们和顾家,和顾云汐都是一伙的,你们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 顾司尘越说越伤心,最后终于将压在心底的痛苦大声嘶吼出来。 他恨自己涉世未深,被人轻易蒙骗! 如果不是因为他错信御堇年和御司音父女俩,娘亲和云姑她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心中的积郁终于发泄出来,顾司尘就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信念,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御堇年急忙伸手扶住他,猛地一阵心惊。 好烫! 第59章 别杀我娘 御堇年缓缓释放魂力,一经探查才知,顾司尘的身体简直是千疮百孔。 亏得他还能坚持到现在。 他微微叹气,不去纠结顾司尘到底为何对他误会如此之深,缓缓将魂力渡入他的体内。 感受到一股流向四肢百骸的温暖,顾司尘微微发愣。 随即便剧烈地挣扎起来,“你要干什么?放开,放开我!” “将你未做完的事情做完。” 御堇年沉声道。 顾司尘莫名鼻头发酸。 他冷哼道,“干什么?救回我娘好再让你杀了她么?你现在装什么好人!” 御堇年也不生气,直言道,“眼下救你娘要紧。” 顾司尘一怔。 他略一犹豫,终于还是沉默着闭上眼睛,仿佛妥协似的缓缓调整着身体里渐渐丰盈起来的力量。 几个呼吸之后,他睁开眼睛,重新坐在顾啸歌身边,拿起银针。 御堇年宽厚温暖的大手一直覆在他的脊背上,顾司尘听到一个温暖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顾司尘吸吸鼻子,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别打扰我”,就闷头继续缝合伤口。 御堇年的魂力经过火灵珠的淬炼愈发精纯,眼下这股魂力正源源不绝地输送到顾司尘的体内,支撑着顾司尘孱弱的身体。 恍惚中,顾司尘竟觉得像是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托着他,帮他一起救娘亲。 顾司尘铆足一口气,将顾啸歌后心处的伤口缝合好,又让御堇年帮他把娘亲翻过来,好处理胸前的伤口。 不知是不是刚刚泡过药浴的缘故,顾啸歌的皮肤肤如凝脂,白皙如玉,顾云汐在她身上留下的鞭痕,还有小兰刺穿的伤口,纵横交错,殷红血色的映衬下,竟有一种妖冶的美感。 还有她小腹上的那道极其违和的蜈蚣似的狰狞伤疤。 御堇年好一会儿没能移开目光。 “咳。” 顾司尘轻咳一声,终于将御堇年的神智又拉回来。 御堇年脸颊微烫,自觉地别开脸。 但右手仍旧一直覆在顾司尘的背上。 顾司尘冷冷开口,“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御堇年却无动于衷,“无碍。” 顾司尘不想跟他争论,低头专注于娘亲胸前的伤口。 体内的魂力正有条不紊地丰盈起来,顾司尘恢复了一点精神,不紧不慢地开口解释道,“御司音的伤势并无大碍,有我娘的金疮药在,伤势几日内便可复原。” 他顿了顿,才又道,“她杀了那个想杀我娘的女人,受了刺激,状态不是很好。” 御堇年眉心一跳,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射向倒在一片血泊中的小兰。 音儿杀了她? 都怪他,竟忽略了这房中还有一个如此大的隐患。 突然,御堇年终于想起一个重要的事实。 “她打破了我留下的禁制?” “不,是我。” 顾司尘承认得倒是坦荡,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要救我娘。” 御堇年深邃的黑眸中顿时掠过一道暗芒。 他在南景皇宫之中之时,的确感受到禁制好有所松动,而后更是被一道力量轰碎。 他曾以为是御司音利用跟他之间的血脉之力破开的禁制,原来竟是顾司尘么? 鬼使神差地,御堇年回过头去,看着一脸专注的顾司尘,心头悄悄泛起一抹柔软。 这是他的儿子。 “呼……” 终于缝合好了,顾司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一阵酸软涌上,他摊开四肢靠在床边,额上大汗淋漓,动也动不了。 顾司尘疲累地闭上眼睛,仿佛条件反射似的喃喃开口,“每隔三个时辰喂给她一枚赤血丹,伤口不要沾水,不要碰她……” 御堇年点头,一一记下,“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你累了,睡一会。” 顾司尘已然累极,嘴上却仍然不忘威胁御堇年,“别杀我娘,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御堇年失笑,“好。” 他转身,将晕倒在门边的御司音温柔抱起,轻轻贴上她的额头。 还好,不烫。 又查看一番她左肩上的伤势,这才放下心。 御堇年冷声吩咐仍旧跪在房中瑟瑟发抖的那个胖子,“去搬一张床来。” “是,是!” 胖子不敢有丝毫怠慢,急急忙忙地跑出门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胖子才轻手轻脚地回来,满头热汗地向御堇年禀报,“尊者,店小二和掌柜都死在后院,小的方才是出去找人帮忙,这才晚回,还望尊者切莫怪罪。” 御堇年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那胖子当即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差点吓得尿了裤子,急忙又道,“尊者放心,小的已吩咐下去让人准备饭菜,小的手上还珍藏几枚灵药,也已着人去取。 “小的这便着人将房中好生收拾一番,将床抬进来。” “嗯。” 御堇年并未多说,那胖子却如蒙大恩。 甚至还贴心地在顾啸歌躺着的床前放了一道屏风,好不让他们看到小兰那具令人作呕的尸体。 那胖子是南景国师身边的弟子,为人十分奸猾,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将所有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然后还真的奉上自己珍藏的几枚灵药。 只可惜,那些药丸档次太低,御堇年甚至都不曾多看一眼。 “出去。” “是!” 那胖子还是将药丸小心翼翼地放下,这才手脚麻利地走出房间,关好门。 他出去以后,御堇年倒是犯了愁。 他要去哪里找赤血丹? 见过顾啸歌和顾司尘母子俩炼出的丹药之后,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丹药都变成了残次品,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略一思量,御堇年在整个房间内布下禁制,然后迈步离开房间。 那胖子倒是乖巧,竟一直守在门外。 见御堇年出来,正要开口,被御堇年冷冷堵了回去,“守好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说完,人便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胖子的视线之中。 那一瞬间,御堇年身上不经意间露出的好一点魂力,便让胖子呼吸困难,御堇年离开之后,胖子更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 但他那双绿豆似的眼底,也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 离开客栈,御堇年直奔戏水阁。 第60章 耐心有限 当御堇年突然从密室出现之时,一品堂上下顿时乱世一团。 “你你你你你……” “快去叫人!” “一级戒备!” “……” 几个呼吸之后,一品堂的掌柜终于踉踉跄跄地爬上楼来,在看到御堇年的一瞬间,双膝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拱手恭敬道,“不知尊者大驾到此,有何贵干?” 御堇年正要开口,突然从另一边的房间里冲出一个人。 “我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又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现在请你立刻离开这里。” 顾轻言提着剑,指向御堇年的眉心。 但御堇年视线只是轻轻扫过,便看得出,顾轻言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只怕到现在光是站在他面前,就已经用尽全力。 御堇年眸光淡漠地瞥向顾轻言,只一眼,便让顾轻言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地狱之中。 一品堂的老掌柜心头一颤,急忙颤颤巍巍地挡在顾轻言的面前,跪了下去。 “尊者切莫怪罪,您有任何吩咐老朽都会照办,只望尊上高抬贵手!” 顾轻言大吼,“钱伯,不要求他!他这次分明就是针对我灭云谷而来,现在谷主和尘儿都已命丧他手,他到这里还能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将我们全都赶尽杀绝!钱伯,你起来,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顾轻言一副铮铮铁骨的样子,但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说出来的话也根本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钱伯已是满头大汗,苍老的脸上满是恐慌,他转身去拉扯身后的顾轻言,“轻言,你住嘴!” 他拼命地向御堇年摆手解释,“尊者,只要您愿意放过我灭云谷上下,老朽愿为尊者效犬马之劳!” 但是,话音未落,从隔壁的房间之中又陆续走出一群打扮十分普通的人。 他们的脸上全都用深蓝色的面纱遮住半张脸,手上握着各式武器。 露在外面的眼睛全都盯着御堇年,虎视眈眈。 钱伯慌了,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想要把这些人全都重新推回房间去。 “进去,还不快给我进去!” 但所有人都无动于衷。 钱伯急得大汗淋漓。 “钱伯。” 终于,从那个房间里传出一道温柔的声音。 御堇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就见云姑被两人搀扶着,从房中缓缓走出。 他眉心一跳。 顾云汐骗了他,云姑那些人并没有死。 钱伯急急忙忙地迎上来,“你怎么起来了?你的腿不能随意乱动,否则……” 云姑的脚似乎受伤颇重,御堇年甚至看到她左小腿在地上拖行。 她的脸上也是纵横交错的刀痕,伤痕外翻,深可见骨。 御堇年不由得皱眉,这种程度的伤口,已再无法恢复。 “无碍,” 饶是落得如此境地,云姑竟仍然唇角含笑,“钱伯,你放心,我想尊上今日到此绝非是要与我等为难……” 顾轻言冷冷打断顾轻言的话,“哼,若真如此,你让他将谷主和尘儿还回来!” “对,把谷主和少爷还回来!” “还回来!” 御堇年没想到,这个顾轻言还有一呼百应的本事。 钱伯为难地看向从头到尾未说一句话的御堇年,不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云姑朗声道,“尊上,当日尊上从戏水阁中救下阁主,又爱屋及乌救下奴家,奴家感激不尽。” 说完,她在旁人的搀扶下,对御堇年盈盈施礼。 御堇年抬手,只是虚空一扶,云姑便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扶起。 他的力量,便是站在云姑身边的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时间,房间里寂静无声。 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浪潮一般压下来,让所有人瞬间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可怕。 众人神色各异。 钱伯只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汗已呈奔腾之势。 仿佛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一瞬,钱伯正要率先开口,却未曾想,云姑竟抢先一步。 “不知尊上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顿时,所有人屏息凝神,同时期待,又害怕御堇年的答案。 “本尊来取药。” 御堇年终于开口。 答案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取药?取的什么药? 钱伯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有有有,尊上想要什么,老朽定当双手奉上!” 御堇年也不客气,“本尊要灭云谷主亲手炼制的赤血丹。” 顾啸歌现在伤势颇重,她亲自炼制的赤血丹药效应当会更好才是。 为保万无一失。 可他刚说完这句话,便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顾轻言更是首当其冲。 “你这个混蛋,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呃!” 御堇年眸光森冷,他分明站在原地未动,但就像是伸出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顾轻言的喉咙。 顾轻言的身体被缓缓举起,一张脸憋胀得通红,喘不过气来。 “本尊耐心有限。” 看在顾啸歌对他几次救下音儿性命的情面上,他本想对这些人手下留情。 但没想到,他们竟然得寸进尺。 钱伯慌了手脚,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只能无助地看向云姑。 眼下能跟御堇年搭上话的,就只有云姑了。 云姑稳了稳心神,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波澜不惊,“不知尊上要赤血丹……” “救人。” 御堇年声音冰冷。 光是听见声音,就让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脊背蹿上一阵恶寒。 钱伯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在御堇年的面前,“尊者,还请尊者高抬贵手!” 他急忙转身招呼自己身后的药童,“快,快将谷主留下的赤血丹取来!” 云姑也急忙跪倒,“还请尊者放了轻言。” 御堇年却不为所动。 一直到药童跌跌撞撞地取来赤血丹,御堇年才终于轻轻挥手,顾轻言的身体立刻重重跌下。 御堇年将赤血丹收好,一言不发,转身从密室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密室之中,所有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顾轻言的胸口仿佛一只憋掉的皮球,一瞬间涌入大量空气,呛得他连连咳嗽。 最后竟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晕厥过去。 “轻言!” 一品堂立时一片混乱。 第61章 她不是你娘 拿着赤血丹回到客栈,御堇年立刻取出一粒,喂入床上三人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御堇年缓缓催动魂力,帮助三人吸收药力。 一刻钟后,御司音微微皱眉,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爹?” 御堇年心头一颤,忙睁开眼睛。 “音儿。” 他收回魂力,在御司音身边缓缓俯下身,声音温柔,“如何,可还觉得疼?” 御司音摇摇头,想要抬手,但肩膀处传来的一阵钻心的痛让她立刻疼出一身的冷汗。 御堇年忙伸手覆在她的肩膀处,用魂力帮她减轻痛苦。 御司音双眼发直,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眸光微颤,眼底迅速凝起一片水雾。 “爹,我杀了人。” 御堇年心口一痛,忙温声宽慰,“错不在你。” 可御司音的眼泪还是汹涌着落了下来。 她痛苦地攥紧爹爹的手,哭声让人心碎,“我不想杀她的,可她差点杀了司尘。” 御堇年缓缓将御司音抱入怀中,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安抚。 好一会儿,御司音才终于平静下来。 她用没有受伤的右手从怀中掏出那枚融灵丹,递给御堇年,“姨姨……不,是娘说,这枚融灵丹是留给爹爹的。” 这一声“娘”,让御堇年身体微僵。 他垂眸,眸光晦暗不明,“音儿,她不是你娘。” 最起码在确认之前,她还不是。 御司音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把之前顾啸歌讲的那件事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她指着顾啸歌小腹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告诉御堇年,“顾云汐就是从那里剖开娘的肚子,把我带走,送到云都的,那时她还不知道,娘的肚子里还有司尘。” 御堇年扭头,看向那道伤疤。 光是看着那道伤疤如今的样子,御堇年也能想象出三年前那副惨烈的景象。 但就算如此,御堇年仍旧坚定地告诉御司音,“她不是你娘。” “为什……咳咳!” 御司音这次终于激动起来,她瞪着一双眼睛就要起来,但无意中牵动肩上的伤口,疼得她呼吸一滞。 御堇年急忙又加速魂力释放的速度。 他眉头深锁,不知该如何跟御司音解释。 且先不论顾啸歌是灭云谷主,单就她的地星阵,就与墨家脱不开干系。 这么多年以来,墨家仍对当年那件事耿耿于怀,三番两次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能冒险,将这个女人接回云都,甚至让她与御司音朝夕相处。 这个女人神秘而且危险,他只有一个女儿,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沉吟良久,御堇年才想出一个还算成立的理由。 “当年之事真相如何,只有她们二人知晓,爹教过你,万事不可听信一面之词。” “可顾云汐她……” 御司音不服。 御堇年温柔打断御司音的辩解,“况且,她是不是你娘,也不可只凭这几句道听途说,这些年,那些想要做你娘的女人,你还见得少么?” 一听自家爹爹这样说,御司音的眼前立刻跃出那些女人可怕又恶心的嘴脸,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 皱着眉靠在御堇年怀中仔细思索了好一会儿,御堇年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小脸一寸一寸地垮了下去。 终于,御司音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御堇年,“可是我好喜欢姨姨和司尘,就让她做音儿的娘亲不行么?” 御堇年狠狠心,淡漠道,“不行。” …… 顾啸歌再醒过来时,已是半月之后。 夜里,顾啸歌指尖微微颤动,好不容易才抬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 目之所及皆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顾啸歌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炸开一般。 她瞎了? 她赶紧闭上眼睛,默念心法,催动丹田中的幽冥火。 毫无反应。 顾啸歌心口发闷。 她能感觉到胸口的伤口已渐渐愈合,但想要动一下,仍旧十分勉强。 顾啸歌张开嘴,想要叫一声,但喉咙干得像是被火炙烤过一般,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顾啸歌浑身僵硬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觉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一个漆黑的无底洞中,毫无希望。 突然,寂静的黑夜中乍响一道低沉的声音,“醒了?” 顾啸歌浑身一震。 御堇年轻轻抬手,粘稠寂静的夜中便亮起一盏暖橙色的烛火。 顾啸歌被这道烛光晃了眼睛,下意识抬手去挡。 “别动。” 御堇年按住她的手,“你伤势过重,还未痊愈,司尘吩咐过,你不可随意活动。” 司尘? “他在哪儿?” 顾啸歌激动道。 可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含着一把沙子,嘶哑难听。 喉间也立刻涌起一阵腥甜。 御堇年皱眉,转身亲自去倒来一杯茶,送到顾啸歌嘴边。 茶水还温着,顾啸歌立刻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御堇年淡漠开口,“放心,他很好,你的伤一直是他在照料,两个时辰前他刚刚离开,去了一品堂。” 顾啸歌眉心一跳。 一品堂?御堇年已经知道一品堂了? 那钱伯他们…… “顾轻言伤势恶化,司尘去看看,放心,音儿同他一道。” 闻言,顾啸歌再也冷静不下来,咬着牙便要从床上爬起来。 御堇年伸手去拦,顾啸歌却哑声拒绝。 “多谢尊上关心,但我必须现在就去一品堂。” 顾轻言伤势恶化,多半是因为旧疾复发。 以司尘现在的医术,根本应付不来。 御堇年伸出手,握住顾啸歌纤细的手腕,稍稍施力,顾啸歌便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她咬牙挣扎,“放开我!轻言有危险!” 御堇年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本尊答应司尘对你好生照料,其他人是死是活,与本尊无关。” “命是我自己的,与你无关!” “本尊不能食言。” “你……” 顾啸歌被御堇年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急得大吼,“轻言是旧疾复发,他发病之时宛若恶鬼附体,六亲不认,且嗜血成性,力大无穷,若不能及时压制,不堪设想!” 第62章 死在这里 一品堂的密室内。 “顾司尘,你不要命了!” 御司音死死拉着顾司晨的衣袖,满脸紧张,“你不能去!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哐哐哐!” 御司音听着外面嘈乱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野兽般的低吼,仍旧心有余悸。 顾司尘浑身僵直,脸上的表情说不清到底是难过还是害怕。 忽而,门板被人从外面狠狠撞了一下。 巨大的声响让御司音和顾司尘齐齐瑟缩了一下。 “不,我一定要去。” 顾司尘面色惨白,“他是轻言叔叔,我要去救他!” 他甩开御司音的手,就要打开门出去。 闻言,御司音急忙跑出来,张开双臂拦在门前,“不,我不能让你出去送死!” 她满脸的惊慌失措,“你没看到么?他已经疯了,就算这里所有的人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 “钱爷爷和云姑姑他们都在外面,我怎么能躲在这里什么都不干!” 顾司尘眼眶发热,“我娘不在,现在只有我能救得了轻言叔叔,你快让开!” 御司音急得直跺脚,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 终于,她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大吼,“我才不管别人的死活,你是我弟……” “哐!” 话还未说完,御司音身后的门板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 她被撞得身体前倾,扑倒在地。 顾司尘急忙扶住她。 两个人回头看着被撞得变形的门板,脸色惨白,面如死灰。 “少爷!” 门外有人在叫顾司尘。 “小少爷,开门啊!救命啊!” 那道声音歇斯底里,光是听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顾司尘终于回过神来,本能地想要上前去开门,御司音急忙一把拽住他,“不能去!” “救命……啊!”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紧接着,狭窄的门缝下缓缓涌进一滩鲜血。 触目惊心。 顾司尘头皮发麻,御司音也是坐立不安。 可御司音知道,这道门绝对不能开。 “少爷,求求您快开门吧,大家顶不住了!” 又有人扑上来苦苦哀求顾司尘打开这道门,顾司尘双眸通红。 御司音在一旁苦口婆心,“顾司尘,你忘记钱爷爷是怎么说的么?他说这道门绝对不会被人从外面打开,只要我们待在这里就一定是安全的!等到那个人发完病,我们才能出去!” 顾司尘攥紧拳头,一声不吭。 终于,外面的喧闹声似乎停止了。 顾司尘一喜,急忙就要打开门出去。 但还未等他的手碰到门板,面前的这道门板突然被人一拳打破!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伸进来,胡乱地挥舞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顾司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吓得跌坐在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御司音也被吓得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 野兽般的怒吼声从那个拳头大的孔洞中传进来,刺激着他们的耳膜。 “轻言,顾轻言!” 终于,一个人大喊着从背后抱住顾轻言,狠狠把他从门边拉开。 “钱爷爷!” 顾司尘听出那个声音,急忙手脚并用地扑到门前,从门上的孔洞向外看去。 门外的惨烈景象,立时让他心头一颤。 满地的鲜血。 顾轻言浑身上下白得近乎透明,额上青筋暴起,头发散乱着,满口鲜血。 此刻他整倒在地上,拼命地挣扎,他瞪着一双眼睛,眼球看上去随时都会从眼眶里爆开一般! 钱伯勒住顾轻言的脖颈,勉强将他制住。 从门上的孔洞里看到顾司尘,钱伯大喊,“尘儿,快走,快从密道离开这里!” 御司音回过神,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拉起顾司尘,打开门就跑。 但是,出了这道门之后,顾司尘却甩开她的手,奔向顾轻言和钱伯的方向。 御司音气得跺脚,“顾司尘,你不要命了!” 钱伯也是大惊,“尘儿,你快走!” 顾司尘却大吼一声,“我不走!” 他狠狠擦了一把脸颊上的热泪,手上捻起银针,“我要救他,我要救你们!” 说着,银针便朝顾轻言的眉心刺去! “吼!” 突然,顾轻言大吼一声,狠狠一脚将顾司尘踢开! “尘儿!” “司尘!” 御司音跑向顾司尘,看到顾司尘胸口的一瞬间,御司音的脑袋就像是轰然间炸开一样! 他的胸口竟然被踢得凹陷下去一块! 只怕肋骨已经断了。 顾司尘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仿佛身体被撕裂一般的痛楚折磨着他,让他痛不欲生。 御司音勉强稳住心神,用力咬破舌尖,用刺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上前,学着爹爹经常做的那样,将自己的魂力缓缓包裹住顾司尘的胸口。 她严肃地告诉顾司尘,“走,不然你会死在这里。” “对,你们快走。” 钱伯也疾声催促道。 顾司尘却仍然坚持,“我能做到,我一定要救他们。” 他想要站起来,但只是轻轻一动,便是撕心裂肺的剧痛。 御司音深吸一口气,轻轻握住顾司尘的手,将银针从他手上取下,“我帮你。” 顾司尘艰难喘息着,他告诉御司音,“把这个刺入他的眉心,便可封住他的行动,剩下的,之后的,我再教你。” “好。” 御司音拿着银针吗,转身看向倒在一边的顾轻言。 顾轻言正张嘴咬在钱伯的手臂上,殷红的鲜血正从他的嘴角流下,十分骇人。 钱伯已疼出一身的冷汗,但仍旧死咬着牙一声不吭,也死死不肯撒手。 御司音抬手,猛地射出手上的银针! 但几乎是同时,顾轻言就像是一头发狂的野兽,猛然发力,狠狠挣脱开钱伯的钳制。 力道之大,竟将钱伯的双肩都挣得脱臼! 而后,他一抬手,便稳稳握住御司音射过来的银针! 御司音心下一寒。 顾轻言嘶吼一声,满嘴是血地朝她扑了过来! “司音!” “丫头!” 顾司尘和钱伯皆是一惊,齐齐惊呼出声。 御司音咬牙,双手发力,一道精纯的魂力猛地朝顾轻言狠狠砸下! 但顾轻言只是轻飘飘地伸手在虚空一挥,便轻而易举地将她的魂力挥开。 御司音的魂力被甩到墙面上,立时砸出一道深坑,整个一品堂都晃了三晃。 御司音呼吸一滞,下一秒,顾轻言已经冲到她的面前,捏住她的脖颈,将她从地上举了起来。 第63章 两不相欠 顾轻言猛然发力,御司音眼前发黑,濒死的恐惧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兜头罩下。 她本能地挣扎着,但耳畔除了一阵阵刺耳的嗡鸣,再也听不到其他。 她不受控制地伸出舌头,手脚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 “找死!” 突然,一道劲风凛然而至。 顾轻言的手臂被应声打断。 御司音的身体轻飘飘的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音儿。” 御堇年轻唤。 窝在他怀中的御司音倏地吸入一大口空气,呛得她咳嗽不止,眼泪直流。 她伸手抓住御堇年的衣襟,满眼热泪,艰难道,“爹,尘,救,你救……” “我知道。” 御堇年面色如常,似乎丝毫没将那个发疯的顾轻言放在眼里。 顾轻言的手臂被打断,剧烈的疼痛让他尖声痛嚎不止,他瞪大眼睛,另一只手猛地朝御堇年抓过来! 御堇年双眸微眯,微微抬手…… “住手!” 顾啸歌大喊。 御堇年动作稍顿,浑身的杀气骤然消散。 强大的魂压宛若山一般沉重地压下,轻而易举地便将顾轻言压得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御堇年转身,走到顾司尘身边,将顾司尘也抱入怀中。 钱伯在看到御堇年的一瞬间,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眼。 他悄无声息地站起来,走到密室边扶起顾啸歌,老泪纵横,“谷主……” 顾啸歌点点头,“不必担心,扶我过去。” 钱伯扶着顾啸歌缓缓挪到顾轻言身边,她拿出一枚银针,刺入顾轻言的眉心。 顾轻言的身体狠狠抖动几下,眸光中的嗜杀之气终于散去几分。 顾啸歌又取出几枚银针,分别没入顾轻言后脑还有背上的几处大穴,然后闭上眼睛,默念心决,催动丹田中的幽冥火。 幽蓝色的火焰顺着顾啸歌的指尖跳跃到银针上,缓缓将银针上下包围。 顾啸歌轻轻发力,幽蓝色的幽冥火便顺着银针缓缓没入顾轻言的穴位,渗入他的皮肤。 “呃啊!” 顾轻言痛呼出声。 顾啸歌淡淡吩咐钱伯,“按住他。” “是。” 钱伯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顾轻言身上,加上御堇年还未撤去的魂压,顾轻言趴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也动弹不得。 顾啸歌渐渐发力,直至顾轻言惨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都被包裹在一片幽蓝色的火光之中。 “谷主!” 同为医者,钱伯当然清楚顾啸歌此刻大病未愈,如此催动幽冥火实属勉强,不由得担心得想要阻止。 顾啸歌并未开口,却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她的额上渐渐布满一层细密的冷汗,幽冥火跳跃着,在她的催动下游走在顾轻言的七经八脉。 终于,顾轻言的双眼渐渐褪去猩红的血色。 他虚弱地喘息着,艰难仰起头,看向坐在他身侧的顾啸歌,“你……” “别说话。” 顾啸歌艰难道。 她现在决不能分心,否则前功尽弃。 顾轻言乖乖听话,一声不吭,只是那双满是疲惫的眼睛,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从顾啸歌的身上移开。 一旁正在用魂力温补顾司尘的御堇年,心念一动,压在顾轻言身上的魂压又强了几分。 顾轻言终于支撑不住这道压力,低下头,脸颊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好一会儿,顾啸歌才终于收手。 她转头看向这满屋狼藉,心疼不已。 钱伯也唉声叹气,“是老朽疏忽,未能及时压制住轻言体内的毒性,才落得如此。” “所幸轻言只是失去理智,并非一心要取人性命。” 顾啸歌并没多说什么,冷静地吩咐钱伯着人将顾轻言抬回到床上去,再将地上的伤者仔细查看,妥善安置。 安排好一切之后,顾啸歌才缓缓走到顾司尘身边。 “娘。” 顾司尘轻唤。 先前因为怕顾啸歌分心,顾司尘连一句娘都不敢唤。 顾啸歌听到这声娘,眼泪轰然滑落。 “伤了肋骨。” 御堇年冷着一张脸,“未伤及内脏,需要静养。” 顾啸歌点头,“钱伯已经去准备药材了,” 她轻轻握起顾司尘冰凉的小手,放在掌心摩挲着,柔声安抚,“别怕,很快就会好。” 顾司尘乖巧地点点头,目光有些躲闪。 御司音看到他这个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急忙开口帮他求情,“姨姨,司尘他这段时间一直很辛苦,姨姨你不要怪他好不好?音儿求求你了。” 顾啸歌抬眸,看到御司音细嫩的脖颈上被顾轻言留下的那一道鲜明的红痕,心疼不已。 她抬手摸摸御司音的脸,微微笑道,“好,姨姨就给你一个面子,不去怪他擅自出走,惹出这许多事端。” 顾司尘别开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却是偷偷露出狡黠的光。 不多时,钱伯小心翼翼地上前,说道,“谷主,还请您和尊者移步到客房。” “好。” 御堇年抱起顾司尘,御司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顾啸歌起身却未动,“药材都准备好了么?” 钱伯忙声道,“谷主,您身体尚未恢复,不宜过度劳累,还是好好休息,再……” “不必。” 顾啸歌温声打断钱伯的话,“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眼下这里伤者众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只把药炼好,其余的就只能让你费心照顾了。” 钱伯受宠若惊,“这都是老朽该做的。” 顾啸歌深深看了一眼御堇年的背影,御堇年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不回,“放心。” 这一句,就让顾啸歌断了所有后顾之忧。 …… 足足四个时辰之后,顾啸歌才双脚虚浮地走进御堇年所在的客房之中。 她刚刚迈步走进,御堇年便睁开眼睛。 不用她开口,御堇年便告诉她,“他们吃了你着人送来的药便睡下了。” 顾啸歌点点头,慢步挪到床边,看到两个孩子倒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样子,顾啸歌的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微笑。 忽地,她的体内缓缓注入一道温暖的热流。 顾啸歌侧目,便看到御堇年的手正放在她的脊背上,隔着一道薄薄的缝隙,将魂力渡入她的体内。 顾啸歌嗫嚅着开口,“多谢。” 御堇年不以为意,“你救过本尊。” 顾啸歌挑眉,御堇年的意思是,他们现在两不相欠了? “那尊上之前答应我的三个条件……” 第64章 天大的秘密 御堇年的目光轻飘飘的从顾啸歌的脊背上扫过,顿时让顾啸歌打了一个冷颤。 “想好了?” 御堇年问。 顾啸歌故意不去看御堇年,装模作样地给床上的两个孩子掖被角,小声道,“那倒还没,就是确定一下。” 御堇年声音低沉,“放心,本尊不会食言。” 顾啸歌点点头,“多谢尊上。” 她低着头,“时间不早了,尊上早些歇息。”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御堇年却突然开口,“去哪儿?” 顾啸歌一怔,“去睡觉。” 御堇年面不改色,用视线示意她,“睡这。” 顾啸歌下意识地拢紧胸前的衣服,目光中多了几分戒备,“你想干什么?” 御堇年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他面色阴沉,“本尊已经帮你当了半月的奶娘,现在换你了。” 顾啸歌一愣。 她扭头看向床上的两个孩子。 的确,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这两个孩子都是御堇年在照料。 纵然御堇年实力超群,身份不凡,但到底是两个四岁的娃娃,难保不会有耍脾气淘气的时候。 而且两个孩子似乎也受伤颇重,从头到尾都是御堇年在照料。 顾啸歌摸摸鼻子,点点头,“好,这段时日辛苦尊上了。” 御堇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不再理会她。 顾啸歌在原地踌躇半晌。 她没想到御堇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她怎么办?就睡地上么? 思索良久,顾啸歌伸出手,把睡在床边的御司音费力地朝床里面挪了挪,然后合衣躺在床上。 原本还背对着顾啸歌的御司音像是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气息一样,迷迷糊糊地翻过身,软软呼呼地朝着顾啸歌的怀里拱。 痒痒麻麻的感觉让顾啸歌忍俊不禁。 她张开手臂,将御司音纳入怀中,在夜色的掩护下,疼惜地在御司音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 她不知道,这一切都没能逃过御堇年的眼睛。 御堇年看着床上顾啸歌和两个孩子,胸腔中缓缓生出一种陌生的情绪。 夜色渐浓,躺在床上的顾啸歌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御堇年缓缓睁开眼睛,稍稍抬手,床榻边就缓缓亮起一道微弱的光。 是阵法。 御堇年释放魂力,整个床榻就像是被从尘世中隔绝的一个世外桃源,精纯的魂力缓缓渗入床上三人的体内。 顾啸歌舒服得发出一声暧昧的嘤咛。 夜色中,这道声音让御堇年的眸光蓦然变得深邃起来。 四年前的那一夜,在御堇年的记忆中愈发清晰…… 三日后。 整整三日,顾啸歌一直在一品堂中帮忙处置伤者。 还有给顾轻言拔毒。 顾轻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搞出来的一地狼藉,心下一片冰凉。 整整三日,他一言不发。 顾啸歌轻声告诉他,“放心,你没杀人。” 可顾轻言仍旧闭着眼睛,一副自我封闭的样子。 顾啸歌又道,“现在的情况我还应付得来,也无人怨怼于你,你只管好生养伤,谷中大小事宜还需要你去处理。” 终于,顾轻言睁开眼睛,看向顾啸歌,“你还好么?” “我?” 顾啸歌笑容温和,“我很好。” 她的确很好。 虽然每日帮其他人正骨,缝合伤口,炼药,都需要耗费她大量精力,每夜都疲惫不堪。 但第二日睡醒反倒是精神满满。 顾啸歌知道,这都是御堇年的功劳。 但这三日御堇年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跟她说的话都屈指可数。 顾啸歌知道,一定是夜里催动聚灵阵时,损耗太多精力。 所以她还想着,今日炼出几枚融灵丹,当做给御堇年的谢礼。 “谷主?” 钱伯上前,轻轻拍拍顾啸歌的脊背。 顾啸歌猛然回过神来,双颊飞快地闪过一抹绯红。 她急忙轻咳两声,掩饰过去,故作深沉道,“何事?” 钱伯这才开口,“谷主,云姑她……” 顾啸歌这才想起,她在一品堂已有三日,还未见到云姑。 急忙收好银针,从顾轻言床畔站起,匆匆嘱咐一句“好好养伤”,便随钱伯离开。 另一个房间,云姑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冷汗已经浸透她身上的衣衫,将被褥都濡湿一大片。 顾啸歌刚刚踏入这道门便立刻觉察出不对,眸光一凛,立刻伸手挡住钱伯,不让他上前,“去将葛根,夏枯草,四季青,荆芥熬煮煮沸,倒入浴桶,着人送到房中来。” “是。” 虽然不清楚云姑到底怎么了,但钱伯对顾啸歌深信不疑,连缘由都不曾过问,便立即去准备。 顾啸歌将房门关上,快步走到云姑床前。 她伸出手,刚刚触及云姑的衣襟,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不免被云姑身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顾啸歌心下微沉,伸出手解开云姑的衣襟。 云姑白皙的皮肤上四处是铜钱大小的青黑色印记,甚至已经开始慢慢腐烂。 顾啸歌将她浑身上下的衣服褪下,看到她小腿的伤,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顾云汐!” 顷刻间,顾云汐浑身上下迸射出让人胆寒的杀气! 虽然已经预想到顾云汐不会放过云姑,但她也没想到,云姑竟然被顾云汐折磨到如此境地。 毁了她的容不说,云姑的小腿,分明是被妖兽活生生咬断的! 欺人太甚! 顾啸歌心疼不已,第一次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甚至不敢去碰云姑,生怕自己弄疼了她。 她将自己身上的几枚赤血丹和凝魂丹都喂入云姑的口中,药丸入口即化,清凉的感觉仿佛从干涸开裂的土地之中涌出的一点生命之泉。 热度被逼退几分,云姑痛苦地睁开眼睛。 “谷主?” 看到顾啸歌的一瞬间,云姑便喜极而泣。 顾啸歌轻声道,“别说话,放心,我一定会医好你。” 云姑轻轻摇头,“谷主,属下自知时日无多,万不敢让谷主费心,但谷主,有件事,属下一定要禀于谷主知晓!” 她费力地想要挪动已毫无知觉的身体,靠近顾啸歌。 顾啸歌见状急忙凑过头去,努力地想要听清她的话。 “谷主,顾家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云姑的话还未说完,房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推开,“谷主,不好了!” 第65章 尊上三思 还未等来报信的人说出原由,顾啸歌便听到一声被魂力催动的叫喊,“御堇年,你给我出来!” 顾啸歌抬手将一边的薄被掀开,盖在云姑身上。 然后冷着脸,身体眨眼间就到了门前。 她将房门关好,大步流星地走下楼梯,还不忘吩咐,“吩咐下去,所有人留在这里,不管发生什么,没有我的吩咐绝不可轻举妄动。” 顾啸歌一闪身,人已出现在一品堂的正堂之中。 顾云汐看到她,潋滟的眸光之中飞快掠过一道冷光,她嗤笑一声,“看来这里果然是你灭云谷的地方,看来灭云谷的人,也不全是硬骨头。”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啸歌,“顾啸歌,被自己人出卖的感觉,如何?” 她的身后,两个人将身体全部隐藏在硕大的黑色斗篷之下,身份不明,应该是顾云汐的倚仗。 顾啸歌不紧不慢地在顾云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眸光清冷,凝视顾云汐,“我是药师,名下有一两个药堂有什么稀奇?倒是顾小姐,今日到我一品堂来,不知想买什么药?” 她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从顾云汐身后带来的二人身上扫过,悄无声息地将魂力释放出去。 本想一探虚实,却未曾想魂力竟被狠狠打回! 强烈的反噬让顾啸歌的身体狠狠一震,喉间瞬间涌上一抹腥甜。 “哈哈哈哈!” 看到顾啸歌这个样子,顾云汐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她冷冷呵斥,“不自量力!顾啸歌,就算你有奇遇死不了又如何?现在的我,早已站在你无法企及的高度!” 顾云汐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顾啸歌的眼神尽是蔑视。 顾啸歌冷笑,“所以你今日兴师动众,就是为了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顾云汐好整以暇地漫步走到顾啸歌面前,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捻起顾啸歌的下巴。 “顾啸歌,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若是想要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而你之所以到现在还活着,不过是因为你手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而……” 话音未落,顾云汐的身体突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快向后撞去。 速度之快,便是连近在咫尺的顾啸歌都未能看清到底发生什么。 顾云汐的身体重重撞在墙面上,而后又被高高举上虚空。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更动弹不得。 “小姐!” 两个黑衣人厉喝一声,手腕翻转间,两把魂器便被握在手中。 他们正要踏空而上,但头顶突然像是压下一块巨石,沉重的压力立时让他们弯曲膝盖,双双跪倒在地。 “区区魂灵而已,就敢大言不惭直呼本尊名讳,该杀。” 御堇年的声音幽幽传来,话音刚落,那两个藏在斗篷下的男人甚至连御堇年的身影都未看见,便被魂力绞杀。 脖颈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立时没有了声息。 坐在椅子上的顾啸歌看得目瞪口呆,心中的惊骇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两个魂灵,被御堇年只凭魂力便轻松绞杀,御堇年的实力到底到了何种可怕的地步! 就算是跟在御堇年身边三年之久的顾云汐,也是脸色惨白。 她知道御堇年的实力深不可测,三年间,她也未曾打探出御堇年的实力究竟价值几何。 这三年间,她甚至从未看到过御堇年亲自出手。 顾云汐万万没想到,御堇年的实力已经恐怖如斯。 一时间,一品堂的正堂之中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突然,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御堇年缓步从楼梯上走下,颀长的身影在正堂之中站定。 他抬眸,一身玄衣,淡漠抬眸,“顾云汐,本尊想杀你,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此刻,恐惧已宛若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她呆愣在虚空之上,忘记了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也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只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御堇年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 突然,她清晰地看到御堇年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危险的暗芒。 “等等!” 顾云汐仿佛一瞬间被人兜头泼下一盆刺骨的冷水,尖声叫嚷起来,“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永远别想知道沈家兄弟的下落!” 沈家兄弟? 顾啸歌转头看向御堇年,果然看到了御堇年的犹豫。 她记得,两个孩子被丢进山林之中,疲于奔命的时候,就是那个叫沈西的在追他们。 最后死在了小白的毒性之下。 顾啸歌下意识地覆上自己胸前的伤口,这还是沈西的魂器留下的。 略微沉吟后,御堇年轻抬手,顾云汐便从虚空之上重重跌落在地。 她顾不上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御堇年,声音颤抖,“看来你还记得他们,呵,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御堇年,沈家三兄弟都在我手上,若你还想要他们平安的话,就答应我三个条件!” 顾啸歌的双眸倏然瞪大。 顾云汐现在还想抢她的灯神和她的三个愿望?不要脸! 她正气吼吼地站起身指着顾云汐破口大骂,却听御堇年低声问道,“他们在哪儿?” 顾云汐知道御堇年还在意沈家的兄弟三人,当下冷静下来,得意洋洋地冷笑,“放心,他们很安全,我已经吩咐下去,将他们三人送到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御堇年眼眸微眯,下一瞬,他就像是一道黑风般凛然而至,猛地出手掐住顾云汐的脖颈。 “本尊可以不杀你,本尊有太多的办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看着面前一副肃杀之气的御堇年,顾云汐却根本不为所动。 即便她清楚地知道,只要御堇年稍稍用力,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扭断她的脖颈。 顾云汐冷笑一声,“尊上当然可以。 “但还请尊上三思,不管你如何待我,沈家兄弟三人的下场,只会比我惨烈百倍,千倍。 “你挖我双眼,我的人便会废他们五感,你断我一指,我便断他们十指。 “尊上,三思。” 第66章 顾云汐的条件 顾云汐微微眯着一双眼睛,眸光中尽是满满的得意。 这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顾啸歌站在御堇年不远处的身后,她看不见御堇年脸上的表情。 纵然如此,她仍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御堇年的怒火。 终于,御堇年放开手。 顾云汐运起魂力,勉强站稳,才不至于让自己在御堇年的面前太过狼狈。 御堇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顾云汐,“说,你的条件。” 顾云汐扬起唇角,“第一,我要养魂丹。” 顾啸歌的心骤然一沉。 御堇年面沉似水,冷声开口,“本尊没有养魂丹。” 顾云汐的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顾啸歌的身上,“我自然知道尊上没有养魂丹,不过,以尊上的本事,想要弄到养魂丹,只怕不是难事。” 她大言不惭道,“我要一百枚养魂丹,还有养魂丹的丹方,等我拿到这些,我会将沈北还给尊上。” 倒是一旁的顾啸歌再也忍不住,怒喝道,“你做梦!” 一百枚养魂丹?她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也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才炼得出来! 顾云汐分明就是冲她来的! 顾云汐也不生气,不疾不徐地伸出三根手指,“那好,十枚养魂丹,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她手腕翻转,摊开掌心,挑衅似的勾了勾,“不过,你要先把丹方给我。” “我……” 顾啸歌正要发火,却被御堇年伸手拦下。 他直视着顾云汐的双眼,漆黑的眸光之中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暗涌。 竟让顾云汐脸上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顾云汐,这是你我之间的事,勿要牵连旁人。” 顾云汐笑得嫣然,“尊上此话怎讲?我这养魂丹,的确是跟尊上,跟御家要的,难不成在尊上眼中,沈北的性命还抵不过一张丹方?” 杀人诛心。 御堇年深邃的眸光之中杀气四盛。 但顾云汐笃定御堇年不会杀她,所以亭亭玉立地站在御堇年的面前,巧笑倩兮地看着他。 顾啸歌挥开御堇年的手,上前几步,眸光冷厉。 她冷哼一声,“顾云汐,你怕是忘了,我可不在乎那些姓沈的死活!” 话音刚落,顾啸歌的双手凝起魂力,朝虚空狠狠一抓! “我要你的命!” 顾云汐脸上笑意未减,迅速后退两步,避开顾啸歌的杀招。 一双薄唇上下开合,她淡淡道,“尊上……” 黑色的身影转瞬间便绕到顾啸歌面前,将顾云汐隔在身后。 御堇年剑眉深锁,连手指都未动一下,便让顾啸歌动弹不得。 顾啸歌用力想要挥动自己僵硬在头顶的右手,但浑身上下就像是被灌入水泥一般,动弹不得。 她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御堇年,“放开我!” 御堇年的沉默就是答案。 顾云汐侧身从御堇年的身后走出来,看向顾啸歌的目光满是得意和嘲讽。 一如三年前。 御堇年转过身,面向顾云汐,冷声道,“你还有什么条件,一并说完。” 顾云汐也不推辞,直言不讳,“第二,我要做御家的主母,大婚当日,我便会将沈东交还给尊上。”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御堇年的神色。 但让她失望了,御堇年的脸上没有一点明显的表情,似乎顾云汐觊觎的是旁人的婚事一般。 “第三。” 御堇年不耐催促。 顾云汐压下心中涌起的异样情愫,朗声道,“第三,还请尊上立下重誓,绝不与我顾家为敌,不管发生什么,尊上都需与我顾家立场一致。” 如此,便是断了御堇年事后报复的可能。 便是任何想要对顾家不利之人,都是御堇年的敌人。 甚至无形之中将御堇年变成了顾家的守护神! 顾啸歌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只能瞪大一双眼睛去看御堇年的反应。 若是御堇年答应,她今后该如何报仇? 须臾间,顾啸歌却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我答应你。” 御堇年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立下血誓,“本尊今后绝不与顾家为敌,不管发生何事,本尊都将与顾家立场一致。” 未免麻烦,他索性将顾云汐的话原封不动地重复一遍。 话音一落,顾云汐的面前便缓缓凝起一道剔透的血珠,周围包裹着御堇年精纯的魂力。 顾云汐满意地将血珠收好,看向御堇年的目光之中,多了几许柔情蜜意。 脸上笑意更浓,“既如此,还请尊上将御家的家主印交给我保管,也好让我准备好请柬,送至各大家族,邀请他们来参加三月以后,我与尊上的大婚之礼。” 御堇年一言不发地将家主印鉴交给顾云汐。 顾云汐握着那枚触手生凉,用上好的血玉制成的家主印鉴,一瞬间仿佛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沸腾了一般。 她将家主印鉴紧紧握于掌心之中。 片刻后,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敛去眸光之中的疯狂,将家主印鉴小心收好,这才志得意满地仰起头,看向御堇年。 “尊上,这三个月汐儿不能时刻伴在尊上身旁,还请尊上照顾好自己。” 离开之前,顾云汐甚至连看都未看顾啸歌一眼。 不过,当她走到门口,还不忘提醒御堇年,“对了,一个时辰内,还请尊上着人将养魂丹的丹方送到顾家。” 说完,这才终于离开。 御堇年眸光森冷,待顾云汐的身影走远后,他才轻轻抬手,将动弹不得的顾啸歌放了下来。 甚至怕顾啸歌站不稳,还伸手扶了一把。 但他没想到,顾啸歌竟扶住他的手臂,而后狠狠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御堇年一怔。 顾啸歌这才狠狠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怒吼一声,“我死也不会将丹方给你!” 她转身上楼,不想再看御堇年一眼。 三楼的楼梯口,包括钱伯在内的灭云谷众人头挨着头,侧耳听着楼下的动静,紧张得满身都是冷汗。 顾司尘和御司音也争先恐后地瞪大眼睛,满脸忧心地看向楼下的方向。 听到脚步声,所有人立刻如临大敌。 待看清上来的人是顾啸歌后,又齐齐松了一口气。 反倒是顾啸歌先一步开口,冷声吩咐,“去取药鼎来。” 第67章 卑鄙小人 看到顾啸歌面色不善,所有人都不敢出声询问,纷纷转过头去,默默做自己的事。 只有顾司尘和御司音围上来,小心翼翼地开口,“娘亲,怎么了?” “姨姨,我爹爹呢?” 顾啸歌的胸口憋闷得像是要炸开一般,她不想欺骗两个孩子,也不愿迁怒他们,只是草草回了一句,“回房去,娘亲要给云姨治伤。” 说罢,便走入云姑房中,回手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顾司尘和御司音面面相觑,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炷香的时辰后,钱伯将药鼎和大把药材送入云姑房中,便退了出来。 转头正看到御堇年拾级而上。 御堇年宛若一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煞神,周身杀气凛然,面色阴冷,只一眼,便让人望而生畏,脊背发寒。 便是连御司音,都从未见过爹爹这个样子。 她有些害怕,又很担心,踌躇半晌,终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爹爹……” 瞬间便哭了出来。 御堇年见状,这才后知后觉地收敛起周身的杀气,大步上前将御司音抱入怀中,步入房中,关上门。 整个一品堂上下,气氛诡异至极。 云姑房中,顾啸歌冷着脸将药材投入药鼎之内,闭上双眼,催动体内的幽冥火,缓缓绕向药鼎。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顾啸歌的眉头皱得愈紧,周身魂力激荡不安。 “噗——” 终于,她吐出一大口鲜血。 与此同时,药鼎之中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一股焦糊味从药鼎之中逸散出来。 顾啸歌睁开双眼,眸中似有熊熊怒火在烧。 她一言不发,捡起一把药材便投入药鼎之中。 正要闭上眼睛催动幽冥火,便听得躺在床上的云姑虚弱开口,“谷主,炼药若无法平心静气,极易走火入魔。” 顾啸歌双手一顿,到底还是睁开了双眼。 她扭头走到云姑的床边,掀开盖在云姑身上的薄被,褪下她身上的衣服,然后在角落里坐下,默念心决,催动幽冥火。 幽蓝色的火焰跃上指尖,她看向云姑,“趁着你还清醒,我帮你清毒,会很疼,忍着点。” 云姑点头。 幽冥火恍若有了意识一般,跃到云姑的身上。 直奔云姑胸前的一枚铜钱大小的青黑色印记。 “啊——” 云姑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盖过了她皮肤上咝咝啦啦的灼烧声。 转瞬间,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呛鼻的焦糊味。 顾啸歌仿若对云姑的惨叫声充耳不闻,将她胸前的那处青黑色印记灼烧殆尽,只留下一个血红色的小坑之后,便催动幽冥火跃向下一个青黑色印记。 一时间,狭窄的房间里回荡着云姑撕心裂肺的惨叫。 足足半个时辰后,顾啸歌才终于将幽冥火收回体内。 云姑疼得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疼出的热汗将身下的被褥都浸透。 顾啸歌也满身是汗,靠在床后的墙壁上,微微喘息着。 好一会儿,顾啸歌断断续续地开口,“毒已经清了,你的腿,我会尽力。” 她最怕的就是妖兽咬碎了云姑的小腿,那样的话,就算她是神仙,也奈何不得。 云姑疼得瞪大一双眼睛,她现在无比庆幸,但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啸歌挪动筋疲力尽的身体,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桌子上的凉茶,咕咚咕咚地灌下去。 一股清凉缓缓从口腔流至身体的四肢百骸,顾啸歌混沌的大脑终于恢复了几丝清明。 不经意间抬头,却见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一道狭窄的缝隙。 顾啸歌的声音立刻冷了下来,“谁!” 云姑此刻浑身赤-裸地躺在床上,她明明吩咐过必须任何人靠近,究竟是谁这么没有规矩? 门外的影子被顾啸歌吓了一跳,急忙推开门跳了进来,“姨姨,是我。” 是御司音。 看到她,顾啸歌好不容易勉强自己忘记的刚才的事情,又一瞬间蜂拥而至。 顾啸歌叹了口气,让御司音把门关上,柔声问,“找我有事?” “姨姨……” 御司音一开口,眼泪便跟着掉了下来。 她的大眼睛红红的,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也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她一哭,顾啸歌的心就乱了。 顾啸歌急忙放下手上的杯盏,想要上前将御司音拉到自己身边来,但她还未碰到御司音的手,却见御司音双膝一弯,便跪在顾啸歌面前。 “姨姨,音儿求你,救救沈家叔叔吧!” 御司音光洁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凉的地面上,顾啸歌的心都跟着狠狠一颤。 她急忙上前想要把音儿拉起来,“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但御司音却固执地不肯起来,她抬起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哀戚地看着顾啸歌,“姨姨,沈家于我御家有大恩,沈家叔叔有难,我怎么能坐视不管?” 闻言,顾啸歌顿时眸光生寒。 对御司音的态度也冷淡了不少。 御司音看出顾啸歌的疏离之态,急忙跪在地上,向着顾啸歌凑过去,“姨姨,我知道养魂丹的丹方何其珍贵,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报答姨姨搭救之恩!” 看着御司音哭红的双眼,顾啸歌又气又心疼。 她现在浑身无力,拉不起固执的御司音,索性冲出门去找御堇年。 御堇年正坐在房中闭目养神,察觉到顾啸歌气势汹汹的靠近,御堇年这才睁开一双古井似的眼睛。 顾啸歌也不废话,指着御堇年便骂,“御堇年,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卑鄙小人!” 御堇年皱眉。 他?卑鄙? 顾啸歌冷哼,“怎么,还想装作不知道?御堇年,亏你还是云都之主,竟利用一个四岁的孩子来博取同情,你以为这样我便会妥协?我告诉你,没门!” 一想到御司音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顾啸歌就气得血气翻涌。 这下,御堇年才终于听懂顾啸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 是音儿! 御堇年当即起身,一阵风似的从顾啸歌身边掠过。 顾啸歌微微一怔,低头暗骂一声,转身便追。 门外,御司音满脸惨白地跌坐在地,她的面前散落开一个小小的绢帕,白色的绢帕上血迹斑驳。 那绢帕中间,赫然是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 第68章 拉勾上吊 刹那间,顾啸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似凝固了一般。 御堇年上前,将御司音紧紧抱入怀中,眸光冷厉如刀。 顾啸歌也急忙上前,胡乱用绢帕把那截断指包裹起来。 正要转身走开,却听见靠在御堇年怀中的御司音声音颤抖,“爹,那是北叔叔的手指!” 沈北的? 御堇年将御司音的头压入怀中,走到顾啸歌身边。 顾啸歌会意,摊开绢帕。 御司音靠在御堇年怀中抽噎着,“北叔叔的小指缺了一块,我见过的,我认得!” 她仰起头,满脸泪痕地问御堇年,“爹爹,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杀了北叔叔?” 顾啸歌和御堇年对视一眼,齐齐看向那一截断指。 确如御司音所说,指尖上缺了一块。 御堇年抿唇不言,但周身的气场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冷得让顾啸歌打了一个冷颤。 蓦然,御堇年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顾啸歌吓了一跳,转头去看,这才发现御堇年脸色苍白如纸,额上满是豆大的冷汗。 她本能地伸手抚上御堇年的脉象,立时蹙紧眉头。 “把你心里的那些想法都放下,你别忘了,你才刚刚立下血誓。” 说着,顾啸歌便把几粒护心丸塞进御堇年的口中。 御堇年心底凝起的对顾家风起云涌的杀意渐渐平息下去,御堇年的呼吸这才稍稍顺畅下来。 只是他的脸色,仍旧阴冷。 他伸出手,顾啸歌略微犹豫,仍旧把那一小截断指包好,交给御堇年。 她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你跟我来。” 御堇年正想开口拒绝,却听见顾啸歌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我不是想帮你,只是不舍音儿伤心。” 毕竟音儿是她的亲生骨肉。 这三年来,她未尽到半点做母亲的责任,如今,全当她这个做娘的为女儿做的第一件事好了。 御堇年低头看向靠在他怀中仍旧啜泣不已的音儿,终于还是迈着沉重的脚步,跟上顾啸歌。 顾啸歌命人取来文房四宝,大笔一挥,便将养魂丹的丹方写好,交给御堇年。 见御堇年眉头深锁的样子,她宽慰道,“放心,就算顾云汐拿到养魂丹的丹方,也不见得她就真的能炼出养魂丹。” 炼制养魂丹极耗精力,整个南景,甚至清月大陆,都不见得能有人炼得出来。 所以,这张丹方就算送到顾云汐的手上也只是废纸一张。 顾啸歌毫不在意,但御堇年却看着手上这张丹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顾啸歌才听见御堇年哑着声音开口,“多谢。” 然后,他将御司音放下,转身一阵风似的从一品堂离开。 顾啸歌轻轻揽过御司音瘦小的身体,温柔地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她柔声道,“放心,姨姨会帮你把沈家叔叔找回来。” 御司音双眼一亮,“真的么?” 顾啸歌温柔一笑,“自然是真的。” 她一边抱起御司音,一边吩咐下去,让钱伯他们熬一盏安神汤。 她将御司音抱进顾司尘的房中,轻轻将她放在顾司尘身边,“不用担心,这件事姨姨会处理好。” 正要转身,御司音却轻轻拉住她的衣襟。 顾啸歌侧目,就看到御司音大大的眼睛里又蓄满泪水,委屈巴巴的开口,“姨姨,我不想让爹爹娶顾云汐那个女人,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折磨我的。 “姨姨,你嫁给我爹爹,做我娘亲好不好?我最喜欢姨姨了!” 御司音的一番话,说得顾啸歌眼眶发烫。 可她的顾虑太多,决不能只因为一时心软就答应下来。 顾啸歌蹲下身,平视着御司音的眼睛,轻轻抚摸她的头,“姨姨也最喜欢音儿,但姨姨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做音儿的娘亲。” “是什么事?” “很重要的事。” 顾啸歌笑得温柔而心酸,她凑上前,轻轻在御司音的额上印下一个吻,“不过姨姨答应你,不管发生什么,姨姨会很疼很疼你,比你娘亲还疼你,好么?” 御司音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指,“拉勾。” 顾啸歌轻笑,伸出手勾住御司音的小指,“好,拉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御司音拿回自己的小指,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就像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这一幕,又让顾啸歌眼眶发热。 她强压住声音中的哽咽,“姨姨要去给云姨姨治伤,你乖乖留在这里等爹爹回来。” “嗯!” 御司音兴奋点头。 顾啸歌不由得感叹,小孩子就是好啊,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转身出门,将房门关好。 转过身的瞬间,立刻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换上一副肃然的表情。 “钱伯。” 她低声唤道。 钱伯急急忙忙上前,恭敬道,“谷主。” “方才那一小截断指是怎么被送到这里来的,你可看清了?” 钱伯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未曾,等老朽发现之时,那截断指已经被御家小姐扔在地上,老朽正要上前,便见那位尊者冲了出来。” 于是他便一直站在一边,不曾上前。 顾啸歌皱眉,又问,“可曾清点过城内我灭云谷人?” 钱伯忙道,“已清点过,现下只有绸缎庄的伍常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顾啸歌清楚,伍常现在只怕就在顾家的地牢之中。 想来定是先前尘儿到顾家地牢救出顾轻言和云姑之时,将伍常落在里面。 也正是因为伍常,顾云汐才能带人大张旗鼓地找到一品堂来。 思及此,顾啸歌当机立断,“吩咐下去,所有人撤离归雀,封锁密道。” “谷主,这……” “照我的话去做!” 顾啸歌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 钱伯身体一僵。 他跟在顾啸歌身边已有三年之久,从未见过顾啸歌如此疾言厉色之态。 只怕事情已经严重到他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只是三年时间,他们好不容易才渗透进归雀城中,有了如此规模,难道真的要前功尽弃,功亏一篑? 顾啸歌闷声不语,迈入云姑房中,关上房门。 她看向床上虚弱不堪的云姑,冷声问,“顾家的秘密是什么?” 第69章 四年前那晚,是你? 云姑僵硬地扭过头,身上宛若潮水般奔涌不歇的剧痛让她眸光混沌。 她双眸凝视顾啸歌,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 顾啸歌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归雀城的百姓都感觉到了一阵明显的地动山摇。 “地震了!地震了!” 一时间,整个归雀城乱作一团。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场地震并未持续下去。 顾家,当顾云汐正攥着养魂丹的丹方激动不已之时,明显的地动山摇让她瞬间庆幸,纵身一跃,奔出门去,站在宽敞的院落之中。 可她皱眉看了半晌,却未见这场地震掀起多大的波澜。 恍若只是震动一下,便戛然而止。 “大小姐!” 身后,顾家的下人匆匆而来,顾云汐略微思索,大骂一声,“该死!” 紧接着,便转过身一跃而起,转瞬便消失在顾家众人的视线之中。 在屋顶之上几个起落,顾云汐便站在一品堂的门口。 魂力缓缓蔓延开去,她立刻感觉到,一品堂内已是人去楼空! 顾云汐怒目圆瞪,冲将进去。 整个一品堂上下,竟就只有那两具身披黑袍的魂灵的尸体,再无一人。 “顾啸歌!” 顾云汐大怒,在一品堂四处撒泼。 胡乱间,竟被她发现一间密室。 顾云汐急忙跳进去,却发现密室里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封书信。 “其余养魂丹我会在三月之内不定期着人送到顾家,善待沈家兄弟,否则,我要你顾家上下陪葬。” 顾云汐侧目,书信旁果然放着一只锦盒。 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养魂丹。 层层魂力环绕其上,顾云汐两眼放光,立即不假思索地将养魂丹吞吃入腹。 源源不绝的魂力从丹田内炸开,顾云汐当即闭目打坐,缓缓梳理体内渐渐丰盈起的魂力。 她不知道,密室的某堵墙后,顾啸歌和御堇年正冷眼看着这一切。 “我早跟你说过,她看到养魂丹之后便会立刻急着消化养魂丹的魂力,根本不会有空来追我们。 “一品堂和戏水阁的密道入口都已被炸塌,他们发现不了这条密道。” 顾啸歌看向御堇年,在发现他眸色正逐渐变暗之时,又咬着牙塞进他口中一枚护心丹。 她不悦地责备道,“你这样下去就算没被顾云汐气死,也要被血誓给折磨死,我大仇未报,可不想先炼护心丹炼到吐血!” 顾啸歌正要收回手,御堇年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我帮你。” 顾啸歌被御堇年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惊得一愣,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啥?” 御堇年眸光深邃,凝视着顾啸歌的眼睛,又重复一遍,“我帮你。” 顾啸歌眨眨眼睛,这才终于明白御堇年的意思。 她知道,御堇年现在恨不能将整个顾家都除之后快,偏偏他又在顾云汐的威胁之下,不能亲自动手。 顾啸歌于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武器。 顾啸歌略一思索,抬起右手,“成交。” 御堇年也抬起手,正要握住顾啸歌,却见顾啸歌又突然缩回手,声音狠厉,“不过,若是尊上有违今日之约,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顾啸歌的狠绝竟让御堇年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不过,眨眼的瞬间,顾啸歌又恢复了一副清冷的模样。 恍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一般。 “好了,我们该走了。” 顾啸歌拍拍掌心的灰尘,转身走进密道深处。 御堇年收回目光,跟了上去。 在密道之中走了好一会儿,顾啸歌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御堇年沉声道,“找人。” 在三月之内找到沈家兄弟,他便不用再受顾云汐的威胁。 顾啸歌皱眉,“不可,此举无异于大海捞针,况且顾云汐既然有把握让你找不到他们,别说三月,便是三年五载也难有音讯。” 御堇年何尝不知道?可他现在已别无他法。 顾啸歌眼珠一转,停下脚步,转过身向御堇年提议道,“不如这样,你跟我进太子府。” “太子府?” 御堇年皱眉。 顾啸歌却重重点头,“是啊,太子府,顾云汐拿了你御家的印鉴,太子只会更加忌惮她,若我们这时入太子府,短期内,在南景境内,顾家还翻不出多大的浪来。” 御堇年沉声不语。 顾啸歌见他一声不吭,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转过身,挠了挠头,“你觉得这个主意不好就算了,我……” “本尊不能与顾家为敌。” 御堇年声音低沉。 顾啸歌这才想起来,若是她真的得以蛊惑太子,与顾家抗衡,倒真的无异于将御堇年推向顾家的对立面。 到时候,光是血誓都能把他自己咒死。 顾啸歌下意识地咬住手指,懊恼道,“抱歉,忘了这一茬。” 但还未等她转过身去,手腕又被御堇年握住。 顾啸歌惊得下意识地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御堇年那一张帅得天怒人怨的脸渐渐凑近。 顾啸歌心跳如雷,双脚不自觉地向后挪动。 可密道之内的空间就这样大,她才退了两步便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御堇年欺身而上,另一只手撑在顾啸歌耳侧的墙壁之上。 那一瞬,顾啸歌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前世今生,她一直醉心研究爷爷留下的古医秘法,还从未与男人这般亲近过。 一时间,四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的记忆不断在眼前闪过。 顾啸歌的脸渐渐变得滚烫起来。 她不自在地别开脸,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御堇年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苍白无力的解释,“四年前那晚,是你?” “……” 顾啸歌呼吸一滞。 御堇年越靠越近,她甚至能感觉到御堇年的呼吸喷薄在自己的脸上。 四年前的那晚,不是她。 她只是三年前才无意中穿越到这里的一缕幽魂而已。 踌躇半晌,她也不知该到底怎么解释。 她双眸躲闪,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向御堇年。 “是,抑或不是?” 御堇年伸出手,挑起顾啸歌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御堇年的眼中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旋涡,将顾啸歌溺入其中,无法抽身。 第70章 变相承认 顾啸歌周围的空气似乎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她就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一样,樱唇半张,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渐渐的,御堇年的眸光黯淡下去。 他双手微微发力,渐渐加剧的痛感终于让顾啸歌混沌的双眸恢复几分清明。 御堇年淡声道,“或者,本尊可以换一种问法——你是本该死在三年前那场大火之中的顾家大小姐,顾啸歌。” 笃定的语气。 顾啸歌冷哼一声,“我与顾家已无半点关系。” “这也算是变相承认。” 御堇年放开顾啸歌的双手,后退几步。 顾啸歌这才终于感觉自己可以正常呼吸了,只是双颊还热得发烫。 她暗自庆幸这密道之内光线昏暗,否则真是丢大人了。 御堇年看着她,视线之中多了一抹耐人寻味。 “你是顾家的人,本尊日后只需与你立场一致即可。” 方才那件事,让顾啸歌的心神有那么一点点的恍惚。 听到御堇年的话,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 “所以如果是我与顾家为敌的话,你只要跟我在一起,血誓就会没事?” 御堇年点头,“正是。 “不过,本尊不能杀顾家人。” 言外之意就是,报仇的事情需要顾啸歌亲力亲为。 顾啸歌也不介意,“报仇这种事本来就该自己亲自动手才有意义!” 她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兴致勃勃地规划道,“我们先去太子府,离间顾家和叶修寒之间的关系,然后再……” 说来说去,她还不忘回头安慰御堇年,“放心,我会命人去留意沈家兄弟的下落。” 对于灭云谷的情报网,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御堇年眸光微暗,一直到跟着顾啸歌走出密道。 “我要去顾家。” 顾啸歌告诉御堇年,“趁着顾云汐沉迷于养魂丹的力量,我要去顾家的地牢之中把我的人救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顾啸歌点头。 不知道顾云汐的身边为什么会多出两个实力超群的魂灵,以防万一,还是御堇年跟她一起去,比较保险。 密道的出口离顾家并不算远,两个人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顾家的门口。 两个人潜入密道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将那个叫伍常的男人带了出来。 伍常浑身上下再无一点完好的皮肤,甚至连一只眼睛都变成了血窟窿。 如此重刑,便只是看上一眼都让人心有不忍。 顾啸歌叹了口气,艰难扶起伍常,带他一起步入密道之中。 御堇年却停在密道之外。 顾啸歌艰难地回过头,不解地问,“怎么了?” “本尊要回一趟云都。” 顾啸歌点点头,“好。” 家主印鉴被顾云汐拿去,他应该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回去御家交代一番。 “音儿就托付给你。” 话毕,御堇年便消失在顾啸歌面前。 甚至不等顾啸歌有所回应。 顾啸歌有些别扭。 虽说御司音是她的女儿,她一定会好生照料。 可一想到御堇年已经猜到四年前那晚的女人是她,她就浑身不自在。 正心生别扭之际,被她艰难搀扶起的伍常不知何时苏醒,艰难唤了一声,“谷主?” 顾啸歌脚步未停,“是我,先不要说话,你伤得很重,我……” “谷主!” 在听到顾啸歌的声音之后,伍常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从顾啸歌的身边挣脱,重重跪在顾啸歌面前。 “谷主,伍常对不起谷主!” 他声泪俱下,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伍常没能挨得住酷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说出一品堂的秘密。 “谷主对属下有再造之恩,可是,属下明知谷主与顾家有血海深仇,仍然出卖谷主,害得谷主多年来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属下,属下罪该万死!” 顾啸歌心口发闷,黯然道,“我知道,这不怨你。” 落在顾云汐手上,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况且只是避重就轻地说出一品堂,已经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伍常痛苦不已,涕泪横流。 一双眼睛本就受伤颇重,这一哭,更是疼得他死去活来。 他强忍着浑身痉挛,高声道,“伍常自知有愧于谷主,有愧于灭云谷,唯有一死!” 说完,未等顾啸歌反应过来,就使出浑身力气,一头朝石壁撞去! “伍常!” 顾啸歌急忙去拦,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伍常本就身受重伤,这一撞,伤痕累累的身体抽搐两下,便了无生息。 顾啸歌的一颗心仿佛瞬间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看着伍常的尸体,顾啸歌在心里已将顾云汐千刀万剐! 片刻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将伍常的尸体妥善放在一边,然后沿途留下记号,几番辗转,才终于打开一道门,走了出去。 密道外是一家当铺,钱伯一直在密道外徘徊,已等得望眼欲穿。 见到顾啸歌,忙问,“谷主,伍常他……” “他死了。” 顾啸歌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钱伯的心一沉。 虽然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但当真的亲耳听到,还是觉得脊背生寒。 顾啸歌面无表情,“伍常的尸体就在密道之中,着几人沿着记号去将他好生掩埋了吧。” “是。” 钱伯浑浑噩噩地转过身,于心不忍,亲自带人去掩埋伍常的尸体。 顾啸歌一路走向当铺的后院,上楼,走进房中。 御司音原本正在给顾司尘喂水,看到顾啸歌回来,急忙迎上来,“姨姨,你回来了!” 她朝顾啸歌身后张望半晌,“我爹爹呢?” “他有要事,先回云都了,很快就回来,你先跟姨姨在一起几天,可以么?” “可以啊!” 御司音的笑容灿若星辰,仿佛求之不得。 顾啸歌心乱如麻,俯身将御司音抱入怀中,放在床上,挨着顾司尘,她也跟着倒了下去。 伸出手握住顾司尘的手腕,缓缓将魂力渡入顾司尘体内。 魂力流转之下,她已经探查出,顾司尘被顾轻言踢断的肋骨,在这些时日御堇年魂力的滋养下,已恢复得八九不离十了。 总算是了了一件她的心事。 第71章 资格 御司音的身上不比顾司尘,总是各种各样奇怪的泥土味,而是香香的,甜甜的。 而且抱在怀里软乎乎的,十分可爱。 抱着她,顾啸歌满身的疲惫似乎都渐渐消散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啸歌听见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要不要叫娘亲起来吃饭啊?” 这是顾司尘的声音。 “娘亲好像很累,我看还是不要叫她了。” 是御司音。 听到御司音也叫她娘亲,顾啸歌鼻头一酸,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娘亲哭了?” 顾司尘眨巴着眼睛,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大概是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身边有人动了动,应该是御司音。 顾啸歌感觉到一个软软糯糯的手臂伸到自己面前,轻轻柔柔地帮她擦掉眼角流下的热泪。 一瞬间,顾啸歌的心窝都是暖暖的。 到底人家说女儿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还是御司音知道心疼她这个娘亲。 顾啸歌借着睡梦,本想把御司音揽入怀中,好生疼爱一番,但双手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她听见顾司尘小声告诉御司音,“你还是不要碰她了,她起床气很大的,要是把她吵醒了,她一定会打你屁股!” 顾啸歌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这个顾司尘! 顾啸歌正要发作,耳畔却传来御司音银铃般的笑声。 “嘿嘿,我起床气也很大的,我睡着的时候御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去吵我,爹爹说过我好几次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我是跟娘亲一样!” 说着,顾啸歌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想来正是御司音对自己和她之间的共同点正沾沾自喜。 顾啸歌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顾司尘急忙拉起御司音,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走出去,关上门。 在门外,顾司尘仍然不敢提高音量,跟御司音鬼鬼祟祟地交头接耳,“虽然现在我知道我娘就是你娘了,但是我娘她自己还不知道。 “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我要亲自考察一下你爹——” 顾司尘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御司音不悦地打断,“那也是你爹!” 顾司尘撇撇嘴,“我还要亲自考察他一下,才能决定他是不是有资格做小爷的爹。” 他在压低声音小声嘟囔,“娘亲当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差点被顾家和那个臭太子联手害死的时候,他在哪儿? “就算是现在,他非但不能替娘亲报仇,还连累娘亲把养魂丹的丹方都交给了仇人,他根本就是不称职!” 御司音瞪圆了一双眼睛,粉粉嫩嫩的腮帮子鼓起来,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可可爱爱的小河豚。 被人这样说自家爹爹的坏话,她当然不高兴。 可纠结半晌,竟也想不出一句像样的理由来反驳顾司尘。 终于,她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懊恼地跺了跺脚,“你说得对,可爹爹他是有苦衷的!沈家叔叔对御家有大恩,我和爹爹决不能见死不救!” 顾司尘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们是御家的恩人,可不是我和我娘的。” 御司音愈发泄气,直到顾司尘走远,才终于垂头丧气地跟上去。 房间内,顾啸歌缓缓睁开双眼。 原来,尘儿都已经知道了。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顾啸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顾司尘解释御堇年的事,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为何这三年的时间以来,他的亲生父亲一直对他不闻不问。 就像现在,不管御堇年有什么样的苦衷,在顾司尘心里,他都只是一个不称职的父亲。 躺在床上,顾啸歌瞪大眼睛盯着床顶的帷幔思虑良久,思绪翻飞。 终于,她缓缓吐出一口郁积在胸口的浊气,从床上爬起来,自言自语道,“顺其自然吧。” 假以时日,她绝不会阻止御堇年和尘儿父子相认,但也绝不会干涉尘儿自己的想法。 毕竟四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有太多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了。 顾啸歌略一沉吟,终于站起身,推开房门。 但刚一开门,才发现,钱伯他们竟是不知何时跪在她的门口,见到她出来,齐声高喊一声,“谷主!” 顾啸歌心下微沉。 她方才想的太过入神,竟没发现门前何时跪了这么多人。 钱伯已是老泪纵横,“谷主,老朽该死,老朽该死啊!老朽先前竟怀疑伍常是被谷主杀死的,老朽疑心谷主,罪该万死啊!” 一个时辰前,他带人沿着顾啸歌留下的记号找到了伍常的尸体。 他是郎中,当然看得出来,伍常头顶的致命伤根本就是他自己撞上前面所致,根本与顾啸歌毫无干系。 可他们,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顾啸歌为了报复才杀了伍常。 简直是罪该万死! 但顾啸歌眸光微闪,“你们竟是这样想的?” 她被御堇年的事情搞得心神不宁,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钱伯跪在顾啸歌面前,激动得浑身上下都战栗不止。 顾啸歌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原本是想在好生安葬伍常的尸身之后,再来向顾啸歌讨要一个说法的。 顾啸歌清冷的眸光扫过面前众人,所过之处,所有人皆是打了一个冷颤。 本以为顾啸歌会重罚他们,但没想到,顾啸歌最后只是重重叹息一声。 “都起来吧。” 钱伯一怔,“谷主?” 顾啸歌亲自上前,俯身,将钱伯从地上搀扶起来,温声道,“从你们入谷第一日起,我便说过,我要走的是一条血腥之路,不可回头,若是不想与我同路,随时可以离开,但一旦留下,就必须信任我。” 她满脸认真,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自问过你们每一人的名字起,我便将你们所有人当成我的家人,若连信任都没有,何谈大业? “直到今日,我的话仍然有效,谁想走都可以走,缘分使然,我绝不强求。” 说完,顾啸歌便转身,从众人面前渐渐走远。 她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熄灭。 第72章 一身傲骨 钱伯等人自知此番定是寒了谷主的心,惭愧难当,也不敢跟上去,只能眼巴巴地用目光追着顾啸歌的背影。 但眼见顾啸歌一路走出大门,他们再也淡定不了。 “谷主!” 几人急得翻窗而下,抢先一步追到顾啸歌的面前跪下,一个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哭的鼻涕直流,“谷主,我等知错了!” “是啊谷主,您若是气不过,就狠狠打我们一顿出出气!” “不论如何,您都不要离我们而去啊!” “……” 顾啸歌看着眼前这一幕,颇为无奈地开口,“我只是……” “谷主!”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 钱伯颤颤巍巍地赶来,直接跪倒在顾啸歌的脚边,老泪纵横,“此事皆由老朽而起,谷主,老朽自愿受罚,央求谷主莫要因老朽一人之错,连累他们啊!” 说着,钱伯竟是翻手为掌,瞄准自己的天灵盖打了下去! 顾啸歌大惊,忙抓住他的手腕,“钱伯,你这是做什么?” 钱伯哭的那叫一个悲痛欲绝,“能与谷主相识,是老朽三生有幸,不枉此生!只是,待老朽死后,莫要抛下这些孩子……” 顾啸歌满脸黑线,“我何时说要抛下他们了?” 钱伯一怔,“那谷主这是要去哪儿?” 顾啸歌眨眨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自然是去太子府,我这尊活佛消失了这么多的时日,只怕太子殿下早已急得团团转了。” “本尊不在之时,司尘和音儿便劳烦钱伯你照看了。” 闻听此言,所有人脸上哀戚的表情皆是一僵,脸颊也不由自主地发红。 顾啸歌的视线扫过众人,一张脸上满是嫌弃,“知道为什么我平时都教育你们要流血不流泪么?因为你们哭起来实在是太丑了。” …… 太子府。 叶修寒的一张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整个太子府都仿佛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府中上下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遭受血光之灾。 “废物!饭桶!” 书房内,茶盏摔落在地的脆响对所有人来说都像是催命的魔音一般,让人心惊胆战。 不多时,一个满头是血的黑衣人便匆匆从叶修寒的书房中走了出来。 守在门外的丫鬟急忙进去将茶盏的碎片收拾好,大气都不敢出地从书房中退了出来。 “这几日,太子殿下都已打碎十几只茶盏了,春香姐,你知不知道殿下到底为何事如此动怒?” 小丫鬟一边扔掉手上的茶盏碎片,一边小声询问。 叫春香的小丫鬟警惕地看看四周,这才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听说是为了之前那位笑笑姑娘。” “就是那个满脸都是脓疮的丑女?” 小丫鬟一惊,下意识地提高了音量。 春香慌忙捂住她的嘴,瞬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见四周没人,才小心翼翼地放开她的嘴巴,在她腰间狠狠掐了一把,压低声音骂道,“不想活了你!” 小丫鬟后知后觉地白了脸色,急忙用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春香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那位笑笑姑娘来头不小,我听说,太子殿下甚至已经跟皇上请旨,娶她为太子妃了!” 那小丫鬟仍旧是一副陷入打击的状态,“啊?那样的人做太子妃?岂不是丢尽了我南景的脸面?” 春香冷哼一声,“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那位笑笑姑娘虽然人是丑了点,可我听说,她可是一个大药师!比国师还要厉害! “有她在,太子殿下不但可以从七皇子殿下的手上保住太子之位,而且还能压制住顾家。” “顾家?就是跟云都有牵扯的顾家?” 小丫鬟双眼放光。 这等人物,她从来都只是听说,根本难得一见,对于顾云汐更加满是向往。 春香点头,“只不过笑笑姑娘不知道为何突然失踪了,而这几日京城中又起了风言风语,说是顾家的大小姐顾云汐就要成为云都御家的主母,那位尊者大人更是将尊者印鉴都给了她,看上去竟是十分宠爱。 “但殿下现下已与顾家交恶,若是再不能找到那位笑笑姑娘,只怕殿下的太子之位不保……殿下!” 两个小丫鬟说得兴起,根本没有注意到,叶修寒竟不知道何时就站在她们身后。 一转身看到面色阴沉的叶修寒,立刻吓得双双跪倒。 两个小丫鬟抖若筛糠,忙讨饶,“奴婢不知殿下驾临,请殿下恕罪!” 叶修寒的眸光之中闪过一丝狠辣,他低声开口,“胆敢妄议主子是非,该死!将她们交给管事姑姑,从重发落。” “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两个小丫鬟吓得立刻哭了出来。 但叶修寒却是看都不愿意再多看她们一眼,拂袖而去。 门外,一个小太监匆匆跑来,恭敬禀告,“殿下,贵妃娘娘驾到,人已在门外。” 叶修寒脚步一顿,面色似乎更加阴沉几分,但到底还是转过身去,奔着门口,亲自迎接。 南宫婉儿一身正红色的宫装,雍容华贵,只是那张脸,此刻看起来却是面色蜡黄,眼底青黑,显然是几日都没有睡好了。 便是连那一双最夺人眼球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此刻都黯淡无光,满是纵横交错的血丝。 见到她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叶修寒便觉眉心狂跳。 南宫婉儿一路脚步飞快,径直走到叶修寒面前。 “儿臣参见母后。” “平身。” 匆匆行过礼后,南宫婉儿便屏退左右,就站在院落之中,压低声音数落起叶修寒来。 “寒儿,你可听说,顾云汐已坐上了御家主母之位,她的手中甚至还拿着御家的家主印鉴!” 叶修寒面不改色,似乎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儿臣已经听说。” “已经听说了你还能日日躲在府中?” 南宫婉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也顾不得自己身为皇后,上前就拉住叶修寒的衣袖,“寒儿,母后已让你的外公准备好一份厚礼,你马上随母后去往顾家,凭借南宫家在南景的地位,还有你我母子二人与顾家的交情,只要你诚心道歉,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于你!快走!” 叶修寒垂着头,双脚宛若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他已经连续多日没有笑笑姑娘的消息,顾家眼下更是宛若芝麻开花,节节高,难道,想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就真的只能舍下尊严,向顾云汐低头? 他堂堂太子,要向臣子之女卑躬屈膝,他气节何在? 思来想去,在南宫婉儿拉着他已走到大门口之时,叶修寒忽然甩开南宫婉儿的手。 他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稳。 叶修寒面沉似水,阴沉之气散去几分,挺直脊背,坚定道,“母后,此刻再想与顾家重修旧好怕是为时已晚,而且儿臣也并不甘屈于顾家之下。 “儿臣乃是天龙之子,是南景的太子,怎可为了一己私欲,便折了一身傲骨?” 他站得笔直,南宫婉儿回眸看向他,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可须臾之间,南宫婉儿竟撩起裙摆,跪在叶修寒的面前! “母后!” 南宫婉儿眼泛泪光,避开叶修寒伸过来的双手,声音沉痛,“寒儿,你有傲骨母后清楚,可你的身上不仅背负着你的太子之位,还有南宫家的未来啊!” “若是秦贵妃得势,第一个便要铲除的便是南宫家,难道你忍心看着南宫家上下百余口,被赶尽杀绝吗!” 第73章 从云都来的盟友 南宫婉儿泪如泉涌。 叶修寒黯淡眸光中的不甘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妥协之后的空虚。 他默然闭上眼睛,勉强压下心中的屈辱感,再睁开双眼时,已是一片漠然。 他上前,将南宫婉儿扶起,沉声吩咐道,“备马。” 南宫婉儿喜上眉梢。 但还未等太子府的下人应声,便听见一道清越的声线传了过来。 “太子殿下,片刻之前我还觉得你是个可造之材,没想到,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叶修寒浑身一僵,忙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身素衣的顾啸歌正悠闲地走来。 叶修寒的眼底立刻划过一道精光,但面上却摆出一副怒容,冷哼一声,“哼,笑笑姑娘还知道要回来?” 顾啸歌也不介意,“我当然知道回来,顾家未亡,我与太子殿下的合作自要继续。” “你可知,在你不见踪影的这段时间,顾云汐已经成了御家主母!” 叶修寒此刻将满腔的怨气全都撒在了顾啸歌的身上。 他本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与顾家抗衡的能力,但没想到,顾云汐竟有如此造化,摇身一变成了御家的主母! 有那个人在,这叫他以后还如何能与顾家作对? 顾啸歌扬唇,嘲讽道,“所以殿下现在便急不可耐地想要去求顾明远舍给你一个庶女?顾芷柔已与六皇子暗中苟且,殿下也不在乎?亦或者是,殿下想要的是顾家的六小姐?” 这一番话,气得叶修寒瞬间铁青了一张脸。 眼下顾家及笄待嫁的便只有顾云汐和顾芷柔,刘小姐顾朵怡今年才六岁! 南宫婉儿终于忍不下,上前一步指着顾啸歌的鼻子大骂,“我儿与顾家的婚约乃是先皇所赐,若非受你这妖女的蛊惑,我儿早已登基称帝!” 顾啸歌满是嘲讽的目光落在南宫婉儿的身上,“皇后娘娘的意思是,顾云汐是我送入云都,顾芷柔也是我送到六皇子的床上的了?” “……” 她才出现几日,别说是顾云汐,就连顾芷柔与六皇子勾搭成奸也已不止个把月,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南宫婉儿被顾啸歌的话呛得满脸通红,既然说不过,她上前便要一个耳光打下去! 嘴上还不依不饶的骂道,“妖女,你胆敢顶撞本宫!” 一旁的叶修寒眼眸微眯。 他也觉得这个女人确是该受一点教训。 但未料,顾啸歌轻而易举地抓住南宫婉儿的手腕,轻轻一扭,三人便立刻听见一声骨骼的脆响。 “啊!” 南宫婉儿立刻疼得直跳脚。 顾啸歌冷笑一声,将南宫婉儿甩开。 南宫婉儿拖着自己脱臼的右手,一双眼睛瞪着顾啸歌,满眼怒火,“你敢伤本宫?放肆!” 顾啸歌冷冷看向她,“皇后娘娘该谢我才是,在我面前断手,总好过你到顾云汐面前没了这条命要好,不是么?” 掌心翻转,一道幽蓝色的幽冥火跃上指尖。 这一手,彻底惊了南宫婉儿和叶修寒母子俩,“这是什么?” 顾啸歌摊开手掌,幽冥火在掌心缓缓铺陈开来,火焰跳跃着,燃烧着,顾啸歌温声道,“这是幽冥火,古籍有注,幽冥之火,性寒,用之炼药,可压制毒性,淬炼杂质,提升药品。” 南宫婉儿已被惊得目瞪口呆。 她好奇地伸出手去摸向顾啸歌掌心的幽冥火,不确定地小声嘟囔道,“这竟然是火……哎呀!” 手指传来一阵像是针刺般的疼痛,南宫婉儿急忙缩回手。 叶修寒上前一步,紧张地将南宫婉儿拉到自己身后,厉声质问顾啸歌,“你做了什么?” 顾啸歌手腕翻转,那团火便消失在掌心。 南宫婉儿握紧被灼伤的手指,抬眼看她,像是在看一个骇人的妖怪。 顾啸歌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也不在意叶修寒和南宫婉儿对自己的敌意,迈步走入太子府,闲庭信步般地朝叶修寒的书房走去。 “太子殿下,你不会想我在门口跟你谈如何保住你的太子之位吧?” 叶修寒略有沉吟,正想跟上去,却被南宫婉儿一把拉住,“寒儿,眼下去顾家才更要紧!” 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顾啸歌脚步未停,连头都没回地嗤笑一声,“好啊,皇后娘娘尽管现在便赶去顾家,还不算晚,正巧能在顾家碰上那位秦贵妃。” 南宫婉儿的心猛地一颤,“难道又被那个贱人捷足先登?” 顾啸歌轻笑,“倒也不算捷足先登,毕竟秦贵妃是被顾明远亲自请到府上,商议六皇子与顾芷柔的婚事。” 一句话,宛若晴天霹雳般,让南宫婉儿瞬间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幸好叶修寒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母后,母后!” 顾啸歌远远地一挥手,叶修寒亲眼看到一缕乳白色的魂力飞速没入南宫婉儿的眉心,立刻让南宫婉儿睁开双眼。 南宫婉儿抓住叶修寒的手,颤抖不已,“顾明远这个卑鄙小人,竟真的与秦家沆瀣一气!如此,便是真的断了你的前程了!” 只怕过不了几日,叶修寒的太子之位也保不住,要拱手让人了! 没有了太子之位的倚仗,那南宫家…… 南宫婉儿不敢再想下去,一咬牙,把心一横,抓起叶修寒便朝顾啸歌追去。 她还一边宽慰自己,“且先听听她怎么说,若她敢胡说八道,母后便一刀杀了她!” 书房中,顾啸歌已经先一步坐下,气定神闲的样子,分明是笃定叶修寒和南宫婉儿会回来。 叶修寒屏退左右,关上书房的房门。 南宫婉儿急不可耐地开口,“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顾家已是如日中天,若是在顾云汐与那位顾家家主大婚之前不能铲除顾家的话,后患无穷。 顾啸歌却是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摆弄着叶修寒书桌上的镇纸。 她幽幽开口道,“殿下不是好奇我这几日去了哪里?实不相瞒,我刚刚从云都回来。” “云都?” 南宫婉儿和叶修寒的眼睛里立刻染上一抹狂热。 顾啸歌点头,“不光如此,我还从云都带来一位盟友。 “与殿下一样对顾家深恶痛绝的盟友。” 第74章 准备大婚事宜 南宫婉儿忙问,“高人现在何处?” 顾啸歌淡漠道,“皇后娘娘别急,那位虽答应帮忙,但他可不是我等想见便见得到的。” 闻言,南宫婉儿和叶修寒眼底的狂热便又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 南宫婉儿更是冷哼一声,酸溜溜地开口,“依本宫看,你也不过是在这里信口开河而已。” 云都是什么地方?他们母子虽然在南景称得上是身份贵重,但连入住云都的资格都没有。 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又怎么有本事请来什么大人物? 顾啸歌也不气,转头看向叶修寒,笑问,“殿下也是这般想?” 叶修寒略有沉吟,才慎重道,“不管如何,那位高人既已决定与我等联手,总要现身见上一面才是。” 顾啸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殿下的意思是,信不过我了?” 她讥诮道,“难道在殿下眼中,我一个九阶药王,连一个盟友都招揽不来?” 九阶药王! 南宫婉儿与叶修寒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是顾啸歌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袒露自己的实力。 九阶药王,便是自清月大陆存在于这世上开始,九阶药王也是难得一见! 南宫婉儿看向顾啸歌的眼神立刻变得火热,若是可以的话,她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顾啸歌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 叶修寒也同样惊骇不已。 先前他只知顾啸歌实力不凡,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若是将她九阶药王的身份公布出去,别说是招揽到一个盟友,便是入住云都,都不成问题! 南宫婉儿难掩心头激动之情,疾步上前,语气都比先前明媚了几分,“姑娘有此等实力为何不早说?白叫本宫担心。” 顾啸歌不客气地冷冷瞥了她一眼,“哦?我记得皇后娘娘先前还一口一个妖女的唤我,我听得倒也顺耳。” 南宫婉儿面色一僵,只好委曲求全地向顾啸歌赔礼,“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本宫先前也是忧心寒儿他底蕴单薄,斗不过顾家。 “可现在得知姑娘有此实力,本宫便再无什么可担心的了!” 她盈盈俯身,对顾啸歌施以一礼,“还请姑娘体谅本宫为人母的心情,莫要怪罪才是。” 叶修寒也急忙上前,“多有得罪之处,请姑娘见谅。” 在顾啸歌面前他本就将姿态放得很低,最喜欢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态度。 顾啸歌背地里已经将白眼翻到天上。 若不是她在南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她一眼都不想看见这对母子虚伪的嘴脸。 她正要开口客气几句,便见南宫婉儿已经自顾自地直起身,快步走到她面前,满脸堆笑,“既如此,事不宜迟,本宫这便吩咐礼部筹备你与寒儿的大婚事宜。” 她要将这个九阶药王牢牢绑在手里才行! 顾啸歌心中冷笑连,南宫婉儿在打什么样的主意,她一清二楚。 但嘴上却满口答应,“有劳皇后娘娘。” 南宫婉儿喜不自胜,伸手便要故作亲昵地去拉顾啸歌,“何必这么客气,你我马上就是一家人……” 骤然间,变故陡生! 叶修寒的身体突然无端悬起! 顾啸歌心头一紧,正要回头,便见身侧竟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脸上还覆着一块金色的面具。 饶是如此,顾啸歌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御堇年。 他这么快就从云都回来了? “你是何人!” 南宫婉儿指着御堇年厉声质问。 顾啸歌的嘴角无声的弯起,这南宫婉儿还真是会给自己拉仇恨。 果然,话音未落,叶修寒的身体便被狠狠地甩出去,脊背撞在房中的梁柱上,向后折出一个惨烈的弧度,这才从梁柱上滑下,重重摔落在地。 这一手,便是顾啸歌光用看的,都疼得她嘴角微微抽动。 “你……” 南宫婉儿竟不知死活地还要开口,御堇年一个眼神扫过来,便仿若扼住她的喉咙一般,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是想知道本尊实力几何?” 御堇年轻飘飘地开口,为自己的冲动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才不会承认,是因为顾啸歌满口答应这种荒唐的婚事,才忍不住现身的。 他从一开始,便在这书房之中。 南宫婉儿被吓得浑身发软,瘫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便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了如此重的伤,她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手脚并用地朝已经疼晕过去的叶修寒爬去。 顾啸歌翻了个白眼,扭头有些怨怼地看着御堇年,“你这是做什么?” 御堇年仍旧一声不吭。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个该死的南景太子,三年前就是他害得自己一双儿女险些无法降生! 若非顾啸歌拼死相护,只怕…… 越想,御堇年眸中的微光愈发狠戾。 顾啸歌气恼不已地走向叶修寒。 南宫婉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见顾啸歌靠近,立刻高高扬起自己的右手。 可还未等她打出一道魂力,御堇年便抢先一步,双眸一眯,南宫婉儿惨叫一声,右手便像是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踏踏地掉了下来。 南宫婉儿叫得像杀猪,顾啸歌抬手,直接打晕了她。 一看到这母子俩一左一右地倒在地上,顾啸歌的眉心突突地跳。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对御堇年大发脾气,“他们还有用呢!你这样做最后还不是要我救活他们的命!” 御堇年的脸上倏然间划过一道不易觉察的愣怔。 他倒是真没想到这一点。 不过,纵然如此,御堇年仍旧将脊背挺得笔直,“无碍,若是太麻烦就着人戴上人皮面具顶替。” 顾啸歌冷笑,“你以为这宫里的都是傻子?能活到现在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假皇后只要露出一点马脚,秦家便会立刻抓住机会灭了南宫家满门。” 御堇年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关之人,杀了便是。” “杀?” 顾啸歌意味深长地看向御堇年,“七皇子与顾家三小姐的婚事已成定局,秦贵妃也算得上是半个顾家人,你杀得了?只怕到时候只能是同归于尽。” 御堇年面色一冷,转过身去,不再说话。 他冷冷告诉顾啸歌,“像之前一样,在太子府内外设下地星阵,你与本尊一起,仍旧住进先前那间院子,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靠近。” 第75章 冰蚕之毒 一个闪身,御堇年便消失在顾啸歌面前。 顾啸歌忙前忙后地处理好叶修寒和南宫婉儿的伤势,一直到入夜,月上苍穹,才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 便是不用叶修寒这个主子吩咐,下人也都看出顾啸歌的地位,一声不吭地安排好一切,不敢出言打扰。 顾啸歌回到院子,打开房门,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她心下一惊,急忙加快脚步冲进房中。 眼前的一幕,让她倏然间身体都变得冰凉。 “御堇年!” 她疾步走到床边,正伸出手想要去摸御堇年的额头,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猛地推开。 力道之大,竟像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给震得移位一般。 顾啸歌身体一颤,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御堇年蜷缩在床板上,身体佝偻着,身上的衣服都在床上折腾出了褶皱。 他睁开一双眼睛,看向顾啸歌,眼底的一片猩红顿时把顾啸歌吓得浑身一僵。 燥热的天气,御堇年的睫毛和眉毛上都结上了一层冰霜。 他看着顾啸歌,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小腹,艰难开口,“出去。”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仿佛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顾啸歌站起身,捂着胸口,艰难地挪动步子,靠近床边,郑重道,“我能救你。” 御堇年抱着自己颤抖不已的身体,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就连看向顾啸歌的眼神都开始变得涣散起来。 顾啸歌勉强撑着身体上前,御堇年全身上下的肌肉立刻绷紧,猩红的双眼杀气四溢,仿佛随时会将顾啸歌置于死地。 光是看着他,顾啸歌也觉得自己像是游荡在死亡线上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伤得很重,我可以救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她一直盯着御堇年那张线条紧绷的脸。 一直到确定御堇年的脸色不再有那么大的敌意,才终于上前,将自己身上仅有的赤血丹塞进御堇年的口中。 赤血丹裹着精纯的魂力,缓缓渗透进御堇年的身体,终于让御堇年紧绷的神色微微好转几分。 她这才敢伸出手,轻轻覆上御堇年的脉象。 不过几息间,顾啸歌的眼睛便瞪得像铜铃一般。 “冰蚕之毒?” 这种毒她只是在爷爷留下古籍中看到过,还从未亲眼见过。 在她那个年代,冰蚕早已绝迹,想找都找不到! 御堇年亲眼看着顾啸歌的眼神渐渐从震惊变成狂喜,恢复了几分清明的眼神渐渐凝起一道骇人的杀意。 手腕翻转,随时都可要了顾啸歌的性命。 但骤然间,御堇年却看到顾啸歌的掌心竟跃出一道幽蓝色的火焰。 但奇怪的是,她感觉不到一点火焰的温度。 顾啸歌将燃着幽冥火的手掌靠近御堇年,还不忘叮嘱一句,“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然后,她猛地将掌心扣在御堇年的掌心! “唔!” 被灼烧的感觉一瞬间沿着掌心蔓延上来,疼得御堇年闷哼一声。 下一瞬,顾啸歌的脖颈就被狠狠扼住! “女人,你想如何?” 顾啸歌仿佛被溺进深不见底的海水中一般,动弹不得。 她的身体本能地狠狠一颤,手上的幽冥火没能掌握好力度,猛地窜起一人多高,将御堇年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幽蓝色的火光之中,御堇年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发丝无风自动,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恶魔。 光是看着他,顾啸歌甚至忘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啊!” 终于,御堇年大吼一声,僵硬地放开顾啸歌的脖颈。 顾啸歌的身体软软地跌倒在地,她的眼都看得直了。 御堇年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浑身上下都微微颤栗着。 更诡异的是,御堇年体内的冰蚕似乎在抗拒着在他周身熊熊燃烧的幽冥火,不停地向外发散寒气,在御堇年的体外结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硬壳。 眼见御堇年睫毛上的冰霜越结越多,顾啸歌终于缓过神来,从地上站起,双手抓住御堇年的手。 好凉! 简直就像是握着一大块刺骨的冰。 “别动!” 顾啸歌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你挣扎得越是厉害,冰蚕就会抵抗得越厉害!” 她勉强稳住心神,竭力想要把御堇年周身的幽冥火收回来。 但这幽冥火仿佛也察觉到御堇年的体内存在着自己的天敌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听顾啸歌的话。 顾啸歌又急又恼,眼见着御堇年似乎马上就要被活生生冻死,顾啸歌一急,缩回手狠狠咬破手指。 鲜血为引,顾啸歌用染血的手指在御堇年的手背上画上几笔看不懂的图形,她大喝一声,“收!” 不光是顾啸歌,就连御堇年也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拉扯感。 终于,幽冥火沿着御堇年的肩膀手臂渐渐向顾啸歌聚拢过来。 直至最后一点幽冥火被顾啸歌完完全全地收回体内,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是,御堇年体内的冰蚕却仍旧久久没有冷静下来。 察觉到御堇年变得越来越低的体温,顾啸歌急忙伸出双手,有些粗暴地扒掉于御堇年的上衣。 然后又在手指上咬破一个伤口,好让她的血能支撑到在御堇年的心口处画上简单的阵法,护住御堇年的心脉,至少护住他的性命。 可是,顾啸歌竟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刚画好的阵法,竟渐渐冷却下来。 她惊骇不已地抬起头,“御堇年,你体内的冰蚕存在多久了?” 它被御堇年的魂力滋养着,现在竟然能对抗她日夜被幽冥火淬炼的鲜血? 怕是再过几年就要成精了吧! 御堇年冷得牙齿打颤,说不出话来。 顾啸歌急忙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周围偏偏什么都没有。 顾啸歌把心一横,眼睛狠眨一下,眼眶里顿时蓄满豆大的泪珠。 然后,她踮起脚,双手勾住御堇年的脖颈,印上御堇年的双唇。 淡淡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御堇年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暗下来,他大手扣住顾啸歌的后脑,急切地加深这个吻。 第76章 闭上眼睛 御堇年贪婪地汲取着从顾啸歌的舌尖溢出来的鲜血,那鲜血似乎带有某种魔力一般,吞入腹中竟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几乎被冰冻的血液都渐渐恢复了温度。 不够,远远不够。 大手揽过顾啸歌盈盈一握的腰身,御堇年抱着她跌坐在床上,用着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力道。 事情的走向渐渐变得奇怪,顾啸歌瞪大的双眼仿佛被染上一层迷雾般,让她失去方向。 直到御堇年的胸膛都变得炽热,灼得顾啸歌手指发烫,残存的意识突然在脑中叫嚣起来。 “停下,快停下!” 顾啸歌伸手去推御堇年,但御堇年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变本加厉。 双臂就像是一条沉重的锁链,将顾啸歌禁锢其中。 “唔!” 终于,舌尖上传来的刺痛唤醒了御堇年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 顾啸歌手忙脚乱地推开御堇年坚硬的身体,跳下床,胡乱地拢起身上的衣服。 她的双颊红的像是火烧。 抹掉嘴角的鲜血,顾啸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御堇年。 她踌躇半晌,才终于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我本来想割破手腕喂你的,我的血能压制冰蚕的毒性,但是,但是我没有找到匕首,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我真的是别无选择才……” “无妨。” 御堇年坐在床上,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被顾啸歌融化的冰蚕冰晶汇成一缕缕水流,沿着御堇年肌肉的纹理蜿蜒而下。 他重重地喘着粗气,努力平息着身体翻涌着的躁动。 顾啸歌咬着唇,脚步一点一点地挪到门口。 夜凉如水,丝丝缕缕的凉气从门外渗透进来,终于让顾啸歌身上那股难言的燥热淡去不少。 她终于还是开口,打破了房中尴尬的沉默,“这冰蚕在你体内多久了?” 御堇年低声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让人脸红的暗哑,“十一年。” “十一年?” 顾啸歌瞪大眼睛。 若是普通人,被冰蚕折磨十一年早就一命呜呼了,御堇年不光活到现在,还有着一身出神入化的实力? 顾啸歌简直要被惊掉下巴。 御堇年抬起头,道了一声,“抱歉。” 顾啸歌肤如凝脂般的脖颈上还残存着被他方才失手掐出的红印,触目惊心。 但当时,他还以为顾啸歌是想要他的命。 察觉到御堇年灼热的视线,顾啸歌有些不自在地用手掌挡住脖颈上的红印。 她轻笑一声,尴尬地转移话题,“若是我能解你体内的冰蚕之毒,你可否将那只冰蚕送给我?” 在爷爷的古籍上看到过好几次,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况且被御堇年的魂力滋养了整整十一年,就算是条肉虫子都变成宝贝了。 御堇年眸光微闪,“你想要?” 顾啸歌点头如捣蒜。 御堇年冷笑一声,“便是云都之内的药师都对这冰蚕束手无策,你又能如何?” 顾啸歌撇嘴,“别人做不到的不代表我不能。” 她信誓旦旦地告诉御堇年,“只是我现在修为尚浅,还无法完全控制幽冥火,等我晋升魂灵,乃至魂帝,我便可以用幽冥火将你体内的冰蚕逼出来,到时候你便可以完全摆脱这冰蚕之毒的折磨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我只有一个要求,到时候只要把这枚冰蚕送给我就行了!” 御堇年看着她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恍惚间,心中竟生出几分深信不疑。 “嗯?行么?还是你留着它有用?” 顾啸歌正眼巴巴地等着御堇年的答案,可御堇年却一直看着她,一声不吭。 他原本总想着要在把这只冰蚕从体内取出之后,用烈火焚烧,将它放在炭火上炙烤,总要让它饱尝自己这十几年来所受的痛苦才行。 但是现在,既然顾啸歌想要,便给她好了。 终于,在顾啸歌脸上的笑容完全散去之前,御堇年才朗声道,“你若真的有本事将它取出来,给你便是。” “一言为定!” 顾啸歌乐得伸出小指,凑到御堇年的眼前。 御堇年抬起头,看着顾啸歌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 顾啸歌一把扯过他的手,把他僵硬的小指跟自己的小指勾在一起,晃了三晃,“拉钩上,一百年不许变!” 那样子,高兴得像是捡到宝贝一样。 无意中,就连御堇年的嘴角都跟着无意识地扬起。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就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你会炼养魂丹,想要晋升魂灵,乃至魂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顾啸歌看向御堇年,那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你难道不明白,任何丹药对身体都会有副作用,靠丹药堆砌起来的实力,就如水中倒影般虚幻。 “想要实力当然是一步一个脚印稳稳提升才是王道,否则只怕我第一次见到顾云汐的时候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顾啸歌转过身去,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难言。 她把舌尖咬得太狠了,现在好疼。 疼得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马上,顾啸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来疾步走到御堇年的身边,伸出手,轻轻去推御堇年的肩膀,“躺下。” 御堇年微微一怔。 顾啸歌板着一张脸,微微皱着眉头,“我看看你的伤口。” 她从刚刚走进房门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御堇年的肋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只不过冰蚕之毒来得太过凶猛,两人都无暇顾及而已。 御堇年按照顾啸歌的话,乖乖仰倒在床上,顾啸歌伸出手,仔细查看起御堇年身上的伤口。 从她微凉的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御堇年的身体微微紧绷。 不过,顾啸歌正全神贯注在他的伤口上,毫无察觉。 这道伤口又长又深,就算是已经给御堇年吃下了赤血丹,竟仍未能止住鲜血。 顾啸歌皱眉,是魂器。 该死的,因为南景——不,因为整个清月大陆上都鲜少能看到魂器,她竟疏忽了这一点。 看来,今后不管是赤血丹也好,还是炼制其他任何药丸也好,都要将压制魂器伤害置于首位了。 顾啸歌从胸口的衣襟上取下一枚银针,看向御堇年的眼睛,低声道,“闭上眼睛。” 第77章 我杀了你! 御堇年温顺地闭上眼睛。 伤口处,顾啸歌微凉的指尖一次次触碰到他微烫的伤口,搅得御堇年心神不宁, 终于,他不堪忍受地悄悄睁开眼睛。 顾啸歌正认真地在缝合御堇年的伤口,穿针引线间,一双晶亮的眸子因为专注而熠熠生辉。 碎发懒洋洋地搭在额前,小巧的鼻峰上微微凝起汗珠。 鬼使神差地,御堇年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抹去顾啸歌鼻尖上的汗珠。 “嗯?” 冷不防地,顾啸歌吓了一跳,双手几乎无意识地动起来,深深扎入御堇年伤口旁的皮肉之中。 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御堇年疼得闷哼一声,察觉到御堇年看着他的眼神似乎都变得狠戾起来,顾啸歌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不看还好,这一看,竟把她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手指长的银针已经没入御堇年体内多半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忙脚乱地把银针从御堇年的体内拔出来,硬着头皮继续去缝御堇年剩下的半截伤口。 御堇年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终于,顾啸歌缝完剩下的漫长的几针,连头也不敢抬,“好了,这几日注意不要让伤口沾水,半月之后我来拆线,伤口大概就愈合得差不多了,到时……”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半晌,也不见御堇年有一点反应。 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御堇年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均匀地呼吸着,精壮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那张脸,宛若上苍格外开恩地精雕细琢过一般。 一时间,顾啸歌竟有些看愣了。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这次不知为何,就是莫名被御堇年吸引着。 轻轻地,从门外吹进一道微凉的夜风,顾啸歌这才回过神来。 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收好银针,将被子掀开,盖在御堇年的身上。 正要转身离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不要走。” 御堇年闭着眼睛,轻声呢喃,“不要走。” 顾啸歌心下一沉。 他看向御堇年,竟隐隐觉得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尘儿的影子。 不由自主地,顾啸歌顿住脚步,蹲在床畔,凝视着御堇年的侧脸。 御堇年睫毛微颤,手上悄悄用力,将顾啸歌的衣袖抓得更紧。 只有今夜,他不想自己一个人。 …… 翌日。 顾啸歌是在床上醒过来的,而且她发现自己的睡相十分不雅。 四肢摆成一个大字,被子被夹在双腿间,嘴巴长得大大的,晶莹剔透的口水流了满枕。 顾啸歌慌忙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做贼心虚地用被子盖住一枕头的口水。 她挠挠乱成鸡窝似的头发,打着哈欠正要下床,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醒了?” 一瞬间,顾啸歌吓得连腿都发软,又重重地跌进被子里。 她抬起头,正撞上御堇年的深邃的眸光。 “嗯。” 她慌忙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 御堇年面色不善,冷声道,“时间还早,再睡一会儿。” 昨天晚上又是帮他治伤,又是帮他压制冰蚕,想来定耗费她不少的精力。 否则也不会半夜睡得浑浑噩噩,一边喊着冷,一边爬上床,双手抱住他不停往他怀中钻,像是八爪鱼似的缠住他。 这一夜,他过得尤为辛苦。 顾啸歌挠挠头,吸吸鼻子,“不行,昨天叶修寒和南宫婉儿伤得很重,我得去为他们看诊。” 还有赤血丹之类的,也要再炼出一些。 她浑身无力地迈步下床,脚下突然一崴,身体无力地栽倒。 千钧一发的瞬间,顾啸歌本能地伸出双手,一把抱住自己身边的物体。 “嗯……” 惊魂未定之余,顾啸歌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一般。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以一个十分难看的姿势紧紧抱住御堇年的腰身,脸颊正紧紧贴在御堇年的小腹上。 御堇年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顾啸歌的脸瞬间像是烧开的滚水一样,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大脑里传来的真正蜂鸣。 “对不起。” 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 胡乱地从地上抓起鞋子,顾啸歌连腰身都不敢直起来,光着脚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半个时辰后,顾啸歌总算是收拾妥当,神清气爽。 她站在院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眼角的余光瞥见御堇年就站在门口,差点紧张得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 “姑娘,姑娘!” 门外,小丫鬟伸长脖子,急切地唤道。 顾啸歌立马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跑去打开院门,红着一张脸问道,“何事?” 小丫鬟匆匆行了一礼,这才急忙道,“姑娘,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今早都已醒了,奴婢也按照姑娘给的方子,让厨房煎药,可是今早殿下和娘娘喝了药后就一直叫疼,奴婢实在是没办法,这才斗胆来请姑娘过去看看!” 其实她一早就来了,只是御堇年只说顾啸歌还未起,便不再理她。 她一直等到现在,好不容易听到院中传来顾啸歌的声音,这才急忙出声唤道。 顾啸歌微微皱眉,吃了药还叫疼?这是怎么回事? 她安抚那小丫鬟道,“别急,我这便随你去看看。” 出门之前,顾啸歌犹豫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回过头看向御堇年,“尊上可要同去?” 御堇年本不想去,不过听见顾啸歌温言邀请,便也跟了上去。 太子的寝殿外,御医跪了一地,但无半个人能为叶修寒止痛。 远远的,顾啸歌便听见南宫婉儿骂道,“废物!饭桶!来人,拖出去砍了!” 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疾呼道,“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大门打开,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让顾啸歌皱起眉头。 一个上了年纪的御医正被两个太监从房中拖出来。 顾啸歌上前,冷声制止,“慢着。” 两个太监几乎是立刻便停手,双双跪在顾啸歌的脚边。 顾啸歌皱着眉走入内殿,一看到她,南宫婉儿便像是只母老虎一样,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你这妖女,敢害我儿性命,我杀了你!” 第78章 做恶之人 但是,眼看南宫婉儿涂着精致丹蔻的手指眼看就要抓上顾啸歌的脸颊,却生生停了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尖利的指甲,顾啸歌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南宫婉儿,我真想知道,以你的脑子,是如何稳坐后位这么多年的。” 顾啸歌轻轻一挥手,南宫婉儿的身体便狼狈地跌坐在地,任她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但好在她的嘴巴还能动,眼看着顾啸歌一步步朝叶修寒走近,南宫婉儿像是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妖女,滚开,离我的寒儿远一点,滚开!” 这一次,不用顾啸歌有所动作,御堇年的眸子微微一眯,南宫婉儿立刻像是被人封住哑穴一般,徒劳地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她撑在地上的双手拼命用力,精致的指甲都在冰凉的地面上被折断,流出殷红的鲜血。 顾啸歌径自走向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叶修寒,伸手探上他的脉象。 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从内殿到外殿,整个太子东宫的宫人全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误了太子殿下的性命。 终于,顾啸歌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声吩咐,“太子殿下服药的杯盏在哪儿?” “回姑娘的话,在奴婢这。” 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跪在顾啸歌身边,将自己一直端着的食盘双手举过头顶,十分恭敬。 顾啸歌十指纤纤地捻起食盘上的药碗,凑近鼻尖,只嗅了一下药碗里残留的一点药味,那双清丽的眸子里便划过一抹了然。 她声音清浅,“出去。” 内殿的宫人立刻训练有素地齐齐退出去,甚至离开之前还不忘将内外的门都妥善关好。 顾啸歌闭上眼睛,缓缓释放魂力。 她双脚踩在地面上,仔细地感应着自己先前设下的地星阵。 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顾啸歌才终于睁开眼睛,看向御堇年。 御堇年大手一挥,整个太子内殿便被一道看不见的禁制笼罩其内。 顾啸歌这才给抬手,撤去压制在南宫婉儿身上的魂力,好让她能够说话。 她在南宫婉儿面前蹲下身,平视着南宫婉儿的眼睛,“南宫婉儿,我的耐心有限,若是你仍旧一直是这副样子,我可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将你划入敌对的阵营之中。” 南宫婉儿梗着脖子,纤细的脖颈上血管曝起,仿佛随时都会有滚烫的怒火喷出来一般。 她愤恨地瞪着顾啸歌,“若不是你这妖女,寒儿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整整一夜,她左思右想,仍旧想不通,就算顾啸歌与顾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她一个九阶药王,有的是手段让顾家一朝覆灭。 怎么会偏偏找上她的寒儿? 顾啸歌眼神微冷,“你还不明白?若是我想杀他,昨夜他便没命了。” 她十指纤纤地捻起掉落在一旁的药碗,扔到南宫婉儿的面前,“下毒这种事,若我想做,根本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 南宫婉儿此时动弹不得,虽不情愿,但总算是把顾啸歌的话全都听了进去,也终于恢复了一丝理智。 她有些难堪地别开视线,语气却仍然僵硬,“可寒儿的确是在吃了你吩咐煎的药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你要本宫如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 顾啸歌冷笑一声,“我的方子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药材上。” “药材?” 南宫婉儿的眼珠转了转,微微泛红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你是说……” “皇后娘娘不愧久居深宫多年,想来后宫里的这些龌龊的手段,你比我要清楚百倍。” “是秦贵妃!是她着人换了寒儿的药!” 南宫婉儿目眦欲裂,一副恨不得将秦贵妃生吞活剥的架势。 顾啸歌微微扬唇,“不过,虽说只有秦贵妃有这个本事在太子殿下的寝殿里安插人手,但背后主使之人,才是皇后娘娘真正该提防之人。” 南宫婉儿微怔,但转眼就立刻明白顾啸歌的意思,“你是说顾云汐?” 顾啸歌笑而不语。 话说到这个份上,南宫婉儿不是傻子,当然明白顾啸歌的意思。 怒极之下,她反而冷静下来。 “看来顾家是打定主意要与秦贵妃那个贱人沆瀣一气,扶持六皇子了。” 南宫婉儿的眸光微微黯淡下去,似是心中对顾家残存的一丝希望终于被湮灭一般。 但眨眼间,南宫婉儿眸光中的黯淡便变成了炽热的愤怒。 “既然顾家不念往日旧情,就别怪本宫心狠了。” 她抬起眸子,看向顾啸歌,“本宫要保住自己的孩儿,本宫要让顾家,还有秦贵妃和七皇子,生不如死,只要你帮本宫达成夙愿,本宫愿付出一切代价!” 这一瞬,南宫婉儿仿佛已经有了舍弃一切的觉悟。 顾啸歌的嘴角缓缓漾开一抹清浅的微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在南宫婉儿面前摊开,“既如此,还请皇后娘娘给我一个血誓,也好让我有个倚仗不是?” 南宫婉儿看着顾啸歌白皙的掌心,听着顾啸歌的声音,一时之间,竟觉得像是恶魔在耳畔低语一般。 鬼使神差地,南宫婉儿抬起头,在顾啸歌的谆谆诱导下,南宫婉儿苍白的薄唇微微开合,立下一道血誓。 晶莹剔透的血珠宛若上好的玛瑙石一般,缓缓落入顾啸歌的掌心。 顾啸歌满意地将血珠收起,看向南宫婉儿的目光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既然皇后娘娘如此重信于我,我定然不会让娘娘失望。” 顾啸歌走到叶修寒的身边,塞进他口中一枚融灵丹。 “放心,他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察觉到南宫婉儿的软化,顾啸歌挥手,撤去了压制在南宫婉儿身上的魂力。 南宫婉儿急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叶修寒的床畔,眼巴巴地问顾啸歌,“那背后做恶之人呢?若是放任不管,她岂不是还会处心积虑地找机会害我的寒儿?” 顾啸歌微微一笑,“这件事,当然要发挥皇后娘娘的专长,闹得越大越好。” 第79章 鱼死网破 顾府。 顾明远的书房之中,一个穿着硕大斗篷的娇小身影坐在椅子上,谁也看不见黑袍下的是怎样的一张脸。 顾明远和顾云汐坐在那个黑袍人的对面,顾明远面色阴沉,手指略有些焦躁地抚摸着掌心的佛珠。 六皇子叶修杰坐在黑袍人的一侧,他面如土色,显然十分不悦。 书房内的气氛压抑极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中弥漫着。 四人之中,只有顾云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欣赏着自己指尖刚刚染好的丹蔻。 终于,叶修杰狠狠一拍自己身侧的小几,厉声怒骂,“顾家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该给本殿一个解释?” 顾明远阴沉着一张脸,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黑袍人也不悦道,“本以为顾家行事万无一失,原来只有这样的水准么?此事若无法善终,只怕顾家也休想独善其身!” 黑袍人声音清亮,竟是个女人。 顾明远低垂着眼眸,默不作声。 但那样子看上去,显然已是怒火中烧,敢怒不敢言而已。 气氛一时又陷入僵局。 终于,黑袍人似有不耐,阴狠道,“若是顾家不能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就别怪本宫不念往日旧情,拼个鱼死网破了!” 她一激动,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终于,一身大红色罗裙的顾云汐不紧不慢地开口,“秦贵妃现在,是在向我顾家兴师问罪了?” 她懒洋洋的抬眸,但光是眸光中迸射出的冷意,就已经让黑袍下的秦贵妃招架不住。 头顶的兜帽被掀开,秦贵妃苍白的脸便暴露在空气之中。 顾云汐嘴角含笑,但一双眼睛却冷得透骨。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秦贵妃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整个人骨头发软,差点没出息地跌倒在地。 幸好六皇子叶修杰伸手扶住了她。 顾云汐声线冰冷,“秦贵妃,你可清楚你现在正在与何人说话?” 强大的气场骤然间火力全开,这下,不光是秦贵妃,就连叶修杰也是骨头发软,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在顾云汐的脚下。 母子俩双双跪倒在地,卑躬屈膝。 顾云汐冷笑一声,眸光愈发冰冷,“秦芳菲,我给你几分薄面,尊称你一声贵妃娘娘,可没想到你竟不识好歹,得寸进尺。 “如今我顾家今非昔比,你若是再敢撒泼,光是你无视宫规擅自出宫这一条,我现在便可将你拉入宫门前让你被五马分尸!” 终于,秦贵妃浑身上下冷汗直流,牙齿打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真是急疯了,竟然忘了,顾云汐也不再是御家的一个无名无分的下人,三月后,她就要飞上枝头,摇身一变成为御家的主母。 云都御家,那可是她从来不敢肖想的存在! 叶修杰此刻也被顾云汐的气势震慑,浑身颤抖,冷汗直流,但就是动弹不得。 即便将母子二人压制到如此地步,顾云汐仍旧没有收手。 魂压愈发凶猛地压下来,秦贵妃和叶修杰的身体都狼狈地以一种十分难受的角度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喉间血气翻涌,终于,母子二人齐齐吐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 “秦芳菲,叶修杰,你们可明白,即便是在南景,在归雀,只有我让你们生,你们才能生。” 秦贵妃和叶修杰想要开口讨饶,可舌根就像是被泥糊住一般,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云汐魂尊的魂压几乎要将他们的脊柱压断了。 秦贵妃眼前发黑,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姐姐,姐姐不要啊!” 突然,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顾芷柔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顾云汐身边,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姐姐,不要啊,求您放过他们!” 叶修杰总算是勉强维持着自己身为一个皇子的最后的尊严和体面,尽管浑身上下都已经疼得像是骨头被碾碎一般,仍旧勉强支撑着,不肯让自己倒下。 他越是这样,顾芷柔看得便越是心疼。 她轻轻拉扯着顾云汐的裙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千错万错都是芷柔的错,看在芷柔腹中孩子的份上,姐姐您就饶了他们吧!” 顾芷柔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终于,压在他们母子俩身上的魂力骤然间消散。 秦贵妃的身体立刻软绵绵地栽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好了。” 顾云汐冷声开口。 轻轻抬手,在虚空虚晃一扶,顾芷柔的头便再磕不下去了。 顾云汐冰冷的视线扫过叶修杰和秦贵妃的身上,语气中带着几不屑,“六皇子殿下,既然柔儿已身怀六甲,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将柔儿迎娶过门?难道殿下要等着柔儿的肚子大得藏不住才坐上花轿,让我顾家被天下人耻笑么?” 这下秦贵妃学乖了。 未等叶修杰说什么,她便已艰难地爬到顾芷柔的身边,一副十分疼爱她的模样,战战兢兢道,“不敢,不敢,请夫人恕罪。 “本宫——不,奴婢回宫后便立刻吩咐礼部去准备,择良辰吉日,以太子妃之礼,迎娶柔儿过门,她腹中的孩子,奴婢会立他为太子,将柔儿扶上皇后之位!” 不知是不是被顾云汐震慑得太狠,有些神志不清的缘故,秦贵妃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只是个贵妃的事实,连顾芷柔的后位,还有顾芷柔腹中孩子的太子之位,都一一允诺。 顾云汐看到她这副样子,终于满意地勾起唇角。 不过,她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这母子二人。 “秦贵妃若是有这个闲情逸致做这等春秋大梦,不如回宫去好好筹谋一番,被南宫家压了这么多年,难道秦贵妃的心中,就一点怨气都没有么?” 提起南宫家,秦贵妃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双眸都变得晶亮起来。 她抬起头,挪动自己钝痛不已的身体,跪在顾云汐面前,“还请夫人指点!” 顾云汐淡漠地甩袖离开,“想要压倒南宫家,自然是要除掉南宫家的最后一点倚仗……” 第80章 教我 皇宫内,坤宁宫和永寿宫都是一片灯火通明。 如今皇帝中毒,神志不清,宫内两位重妃偷偷溜出皇宫,若是被人知道,还不知会在朝堂上掀起多大的风浪。 永寿宫内,秦芳菲屏退左右,整个寝殿内就只剩下她和六皇子叶修杰。 偌大的寝殿内,母子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四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叶修杰继承了秦芳菲的眉眼,看上去有几分阴柔妖媚,此刻却只剩下阴翳。 终于,还是秦芳菲耐不住这沉默,率先开口,“杰儿,母妃安插在坤宁宫内的眼线今日递来消息,南宫婉儿今日偷偷离宫去了太子府,只怕是去找叶修寒商议如何对付我们母子。” 叶修杰轻捻手指,哑声开口,“虽说我们现已和顾家交好,但顾云汐此人……” 一想到今天在顾家经历的一切,秦芳菲和叶修杰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 “顾云汐心狠手辣,当初为了勾搭叶修寒,不惜陷害自己的亲生姐姐,只是没想到她命中竟还有如此命数,还搭上了云都御家。” 叶修杰冷言道,“顾家上下对这件事的缘由至今讳莫如深,只怕这背后原因,也见不得光。” 秦芳菲叹了口气,“且不管背后缘由如何,顾云汐三月后即将成为御家主母已成定局,杰儿,无论如何,在顾家离开清月大陆之前,你都要忍耐!” 叶修杰颇为烦躁地闭上眼睛,“芷柔无论如何都是顾云汐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顾云汐始终要顾忌着,母妃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芳菲点点头,“眼下第一重要的事,便是如顾云汐所言,除掉南宫家最后的倚仗——叶修寒!” “的确,母妃在太子府埋下的暗桩,的确该动一动了。” 叶修杰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吩咐下去,让他们找到时机,尽快动手。” “不,” 秦芳菲却似乎突然变了主意,摇了摇头道,“若是现在直接动手杀了叶修寒,朝堂之上必起纷乱。 “朝堂之上仍有南宫家的人,这些老顽固势必会将矛头对准你,母妃绝不允许任何人败坏你的名声,母妃定要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 …… 坤宁宫内,南宫婉儿倚在贵妃榻上,姣好的容貌此刻一片阴沉。 她的身边,小宫女正战战兢兢地包扎她受伤的手指。 “嘶。” 突然,南宫婉儿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想也不想地狠狠一个耳光甩了过去,“贱婢,你想疼死本宫吗!” 小宫女慌忙跪伏在地,不停求饶,“皇后娘娘饶命!” 南宫婉儿怒气未消,又是一个耳光打上去,直接将小宫女打得瘫倒在地,嘴角缓缓流出一道鲜血。 可她不敢叫疼,急忙又规规矩矩地跪在南宫婉儿的面前,不敢吭声。 小宫女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若是平时,南宫婉儿此刻早已吩咐下去,将人拖出去杖毙,但今日不知为何,竟久久没有下令。 直到小宫女忍不住抬起头,竟一眼撞进南宫婉儿的若有所思的眼神中。 吓得她浑身一颤,将身体压得更低了。 “抬起头来。” 南宫婉儿悠悠道。 小宫女惊颤不已,但不敢抗命,抬起下巴,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却仍然低垂着,不敢去看南宫婉儿。 南宫婉儿的脸上缓缓漾开一抹极美的笑,她伸出染血的手指,轻轻挑起小宫女的下巴,“你叫茉莉?当真是人如其名,瞧瞧这水嫩嫩的,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奴婢是叫茉莉,今年刚十八。” 南宫婉儿的眼神莫名暗了几分,“本宫入宫那年,也是十八,大好的年纪。” 突然,南宫婉儿话锋一转,“茉莉,你跟在本宫身边已四年有余,本宫并未亏待过你,如今,也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南宫婉儿的语气渐渐变得低沉,茉莉被吓得脊背发凉。 虽然还不清楚南宫婉儿到底是什么意思,茉莉仍然乖乖抬起一双水眸,直视南宫婉儿的眸子,柔声道,“娘娘尽管吩咐,茉莉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南宫婉儿笑意盎然,“如此甚好,放心,本宫绝不会亏待于你。” 这时,门外传来几声浅浅的敲门声,“娘娘,太子府上的赵公公求见,说是殿下请了大药师来给娘娘请平安脉。” 南宫婉儿眸光微闪,低低应声,“好,本宫在偏殿见客。” 一炷香后,南宫婉儿穿戴整齐,在茉莉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偏殿之中。 为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顾啸歌的半张脸都被素白的纱巾蒙住,身边的御堇年也戴着一面金色的面具,但周身的气势却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便是现在看到他们二人,南宫婉儿也仍旧心有余悸。 她勉强定了定心神,抬手挥退身边小心服侍的茉莉。 偏殿的门被关上,顾啸歌和御堇年立刻动身,“暂且委屈皇后娘娘在这偏殿之中稍等片刻,在我回来之前,万不可从这离开。”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南宫婉儿便下意识地敛去浑身上下的气势,变得恭顺起来,甚至低下头,恭谨道,“是。” 况且,顾啸歌和御堇年可是在为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奔波。 从偏殿离开,顾啸歌正要动身,却被御堇年轻轻抓住手腕,“不必。” 话音未落,顾啸歌就明显感觉到自己周围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与外界隔绝开来。 “带路。” 顾啸歌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看向御堇年。 但御堇年却似乎懒得解释,迈步就走。 顾啸歌急忙跟上。 这时,从角门旁匆匆走来一个小太监,顾啸歌心下一惊,脑子里瞬间想出几百种解释。 但,那小太监就像是看不到他们一般,瞪着一双眼睛匆匆而过。 顾啸歌顿时愣住。 御堇年已经走出去几步,发现顾啸歌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竟发现顾啸歌的眸子里渐渐升起清晰的狂热。 未及他开口,顾啸歌已疾步上前,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迫切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我!” 第81章 无用之人 御堇年眉头微皱,“空间禁制在魂帝之上便可领会一二。” 魂帝? 一听到御堇年说起这两个字,顾啸歌脸上的笑容便慢慢僵住。 “魂帝?我现在才是六阶魂尊,要晋升魂帝谈何容易。” 顾啸歌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无力地垂下头。 不过,她的脑子里马上便跳出另一个想法,缓缓滑下的手又一次抓住御堇年的手腕,“等我晋升魂帝便能如你一般?” 御堇年残忍道,“魂帝只能领会万分之一。” 顾啸歌的心狠狠一颤,声音都染上了几分自己尚未觉察的颤抖,“你现在是……” “等你晋升魂帝,再来问本尊。” “……” 看着那道玄色的背影,顾啸歌震撼不已。 她果然没有猜错!御堇年的实力早已经超出魂帝,到了她遥不可及的高度。 思及此,顾啸歌急急忙忙咽下震惊,赶忙追上去。 “我换个方式问好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晋升魂帝时贵庚啊?” 御堇年面无表情道,“十二年前。”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御堇年这么说,顾啸歌仍然惊得张大嘴巴。 十二年前?! 御堇年看上去也不过才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而已,十二年前他才多大?就已经是魂帝了? 这话若是从其他人的口中说出来,顾啸歌一定一拳打过去。 但是,亲眼见识过御堇年令人心颤的实力,这话也由不得她不信。 顾啸歌没骨气地吞了一口口水,安安静静地跟在御堇年身边。 她还是不奢求这些了,能尽快提升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一炷香后,正阳殿。 一身龙袍的皇帝叶承泽倚靠在宽敞的龙椅上,形容枯槁,浑身上下竟像是被埋葬了千百年的古尸一般,微微发黑。 双眸黯淡无光,呆滞不已,头发也变得稀疏发白,便是连最尊贵的明黄色龙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摇摇欲坠。 明明是南景最尊贵的人,眼下身旁却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即便是顾啸歌和御堇年两个大活人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都毫无反应。 顾啸歌和御堇年稳稳地落在龙椅前,看着叶承泽这副样子,不由唏嘘,“谁能想到本该是呼风唤雨的帝王,境况竟如此凄凉。” 御堇年仍旧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无用之人,便是如此。” “无用……么?” 顾啸歌喃喃道,“无用之人,便可被弃如敝履,连骨肉亲情都不念了么?” 御堇年垂眸看向她,便见顾啸歌一副失神的样子。 不过,顾啸歌很快便将胸腔中的怨念化作一声叹息,将眼眶里的热泪生生咽进肚子里。 “不过没人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顾啸歌迈步上前,搭上他的脉象。 直到感觉到久违的触碰,叶承泽那双浑浊的眸子,才终于稍稍恢复了几分精光。 顾啸歌柔声安抚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叶承泽双唇嗫喏着,好半晌才终于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救?” 顾啸歌点点头,左手轻轻覆上叶承泽的手背,“是,放心,我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这皇位,不该是叶修远的,亦不该是叶修杰的。 叶承泽的双唇颤抖着,身体微微用力,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最终也没能说出口,身体便重重地摔进龙椅之中。 更像是耗费了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顾啸歌的面色也愈发变得阴沉起来。 她抬眸,看向御堇年,“有人加重了毒性。” 御堇年皱眉,“是顾云汐?” 顾啸歌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这毒来的蹊跷,只怕不是顾云汐有本事拿得到的。” 御堇年不明所以,但见顾云汐从怀中掏出一只薄如蝉翼的小刀,顺着叶承泽枯槁的身体一路向上,一直到他的脖颈。 然后,顾啸歌轻轻在他的颈侧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随着鲜血一起流出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恶臭,逼得御堇年都忍不住后退半步。 顾啸歌急忙伸手封住他的嗅觉,同时略显沉重的开口,“看来我猜的没错,是蛊虫。” “蛊虫?” 御堇年罕见的吃了一惊。 顾啸歌点头。 她将手指咬破,挤出如豆的血珠,轻轻抹在叶承泽颈侧的伤口处。 不消片刻,叶承泽的身体竟剧烈地扭动起来。 御堇年立刻拉起顾啸歌后退几步。 在他看来,蛊虫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比起强敌来更加可怖。 顾啸歌也是一脸凝重。 她一直盯着叶承泽的脖颈,几息之后,便低声说了一句,“来了。”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御堇年果然看到正在不断扭曲挣扎的叶承泽的脖颈上,鼓起一个细长的小包。 那个小包正不断蠕动着,朝着叶承泽颈侧的伤口而上。 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那只蛊虫似乎很谨慎地在叶承泽的颈侧试探,良久,甚至到顾啸歌和御堇年都隐隐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才终于从伤口中探出头来。 御堇年这才看见,那只小小的蛊虫就像是一只蚕蛹般,脑袋圆圆的,通体黝黑。 只见它小心翼翼地嗅着伤口旁顾啸歌未干的鲜血,终于,它探出半截肥嘟嘟的身子,趴在顾啸歌的血迹上大快朵颐起来。 “就是现在!” 御堇年听见身旁的顾啸歌低念一声,然后大喊道,“大白!” 身畔立时有一道闪电似的影子掠过,扑到叶承泽的身上。 那蛊虫敏锐地察觉到危险,急忙挪动着肥硕的身体想要退回到叶承泽的体内。 顾啸歌又厉声叫道,“大白!” 电光火石的一瞬,大白张口猛地咬住蛊虫的脑袋,一歪头,生生将那只通体有黝黑的蛊虫从叶承泽的伤口里拉扯出来! “啊!” 叶承泽发出一声类似透不过气似的惨嚎,身体僵直,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大张着,十分骇人。 大白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站在叶承泽肩头,一仰头,将那蛊虫咬了几口,便吞入腹中。 嘴角流出的黑色汁液染黑了它身上的白毛。 御堇年惊得叹为观止。 第82章 欲擒故纵 御堇年不由开口问道,“蛊虫,它也能吃?” 顾啸歌此刻正忙着用一枚养魂丹吊住叶承泽的命,不以为意地答道,“再恶的毒大白也吃过,无碍。” 御堇年看着大白那副仿佛十分餍足的样子,脊背忍不住泛起一阵恶寒。 蛊虫光是闻味道便知道腥臭难忍,大白到底是如何下得去口的? 思及此,他竟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拂去大白白色绒毛上碍眼的黑色汁液。 但手指刚刚要碰上,便听到顾啸歌后知后觉的提醒,“不要去碰那些黑色汁液,有剧毒,大白会自己清理掉。” 御堇年身体一颤,僵硬地缩回手。 他转头看向顾啸歌,似是故意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道,“如何?” 顾啸歌摇摇头,“不太好,这蛊虫只怕在他体内已有一年有余,几乎将他浑身的精气都蚕食殆尽,如今的他已是强弩之末,只怕已经时日无多。” 看来,她之前的计划要被迫改变了。 御堇年皱眉,“连养魂丹都奈何不得?” 顾啸歌摇摇头,轻叹一声,“不知道,现在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是想活下去,还是就此脱离苦海。” 听到这话,御堇年的眼底不易觉察地掠过一道暗芒。 他冷声开口,“他会挺过来的。” “嗯?”顾啸歌不解。 御堇年声音低沉而坚决,“手握重拳,身份尊贵,他舍不得死。” 顾啸歌一怔,转头看向御堇年,“这么说,你也是?” “……” 御堇年也不避讳,直视顾啸歌的眼睛,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倒是顾啸歌有些讪讪地避开御堇年犀利的视线,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你体内的冰蚕之毒和蛊毒相似,你最好记得这种感觉,若是将来也陷入这般境地,记得想想你滔天的权势和地位。” 御堇年不置可否,“本尊有音儿便足矣。” 顾啸歌点头轻笑,“也是。” “不过,” 御堇年又问,“若是解蛊毒如此简单,为何那晚你不直接解了本尊的冰蚕之毒?” 顾啸歌摇头道,“你的毒不能这样解。 “冰蚕在你体内存活已久,毒素已浸入骨血,若是勉强引出冰蚕,寒气四溢,侵入心脉,你必死无疑。” 顾啸歌轻轻用绢帕擦去叶承泽颈侧伤口留下的乌黑恶臭的鲜血,又缓缓道,“我的幽冥火尚且稚嫩,无法完全淬炼你体内的寒毒。” 她顿了顿,看向御堇年的胸口,“况且当时你伤势颇重,若是勉强解毒,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御堇年眸光微暗,默不作声。 回去的路上,顾啸歌终是抵不住好奇,开口询问,“你身上的伤……” 御堇年的实力恐怖如斯,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将他伤得如此之重?又催动他体内的寒毒,让他险些丧命。 御堇年的眸光晦暗不明,他冷冷开口,“与你无关。” 顾啸歌被噎了一句,愤愤地闭上嘴,小声嘟囔道,“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个态度?真是活该你被人捅一刀!” “我听得到。” “那又如何?” “……” 这次换御堇年被噎得哑口无言。 一直到坤宁宫的偏殿,御堇年大手一挥,撤去禁制。 两人突兀地出现在南宫婉儿面前,让正在小憩的南宫婉儿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顾啸歌冷声吩咐,“皇后娘娘作为六宫之主,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眼下皇上身边连个使唤奴才都没有一个,若是皇上哪日苏醒过来……” 顾啸歌的话点到即止,以南宫婉儿的聪慧,自然明白。 她忙应声,“座上教训的是,本宫这便安排人手。” 顾啸歌点头,“日后只要娘娘按时将我准备的丹药给皇上服下,假以时日,皇上便会痊愈。” 南宫婉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向外唤了一声“茉莉”,茉莉便进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将二人送出坤宁宫。 …… 太子府内。 顾啸歌和御堇年的马车刚刚停下,便听见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唤道,“尊座,太子殿下不好了,还请尊座去看看!” 顾啸歌撩起帘子下了马车,不急不缓道,“前面带路。” 御堇年也迈步跟上。 这倒是让顾啸歌有些意外。 顾啸歌转身,柔声道,“尊上想必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我去去就来。” 御堇年却冷声拒绝道,“无碍,我陪你一起去。” 那个叶修寒,若非眼下还有点用处,他甚至不愿让顾啸歌去见他。 太子寝殿内,看到顾啸歌,叶修寒似乎十分激动,努力想要起身,“笑笑姑娘……” “你躺着便是。” 顾啸歌上前,探上叶修寒的脉象。 片刻后,她睁开眼睛,“脉象稳健,已无大碍,还需静养半月便可痊愈。不过,秦贵妃安插在太子府内的暗桩仍在,殿下这些时日还需假意昏睡,不可让人察觉。” 说着,顾啸歌便要撤回手,不料竟被叶修寒一把握住。 顾啸歌微微皱眉。 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竟让她隐隐觉得恶心。 叶修寒却是已自认深情地开口,“笑笑姑娘,先前是我误会与你,你却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我无以为报……” 顾啸歌顿觉头皮发麻。 若是继续按照这种口气发展下去,叶修寒是不是还打算对她以身相许? 但,还未等叶修寒说出那些让人肉麻的话,便见顾啸歌的手腕被一只修长的手给握住,猛地从叶修寒的掌心抽出。 “回去。” 御堇年言简意赅。 顾啸歌点头,“好。” 两人转身,走到门口,顾啸歌背对着床上的叶修寒,寒声道,“太子殿下,如今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帮你保住太子之位,同时需要你的力量压制顾家,救你,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而已,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会错意。” 说完,便迈步离开。 床上的叶修寒看着门口的方向,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缓缓握紧,眸光之中染上一片冷厉。 “九阶药王,本殿下绝不会眼睁睁地将这么一大块肥肉拱手让人!” 第83章 放肆的是你 回到院子,顾啸歌便冷声吩咐自己要闭关,不许任何人打扰。 接下来的几日,任门外的小宫女叫得多急切,仍旧是闭门不理,只是日日着人将炼制好的丹药送出去。 叶修寒知道这药是给自己的亲爹准备的,也不敢怠慢,日日按时送入宫中。 整个皇城内风平浪静的过了足足半月,但任谁都知道,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藏着怎样的暗潮汹涌。 半月后,顾啸歌终于从房门中走出来,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御堇年就站在院中,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望向宫墙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顾啸歌的声音,才缓缓转过身,温声开口,“舍得出来了?” 顾啸歌摸摸鼻子,走到御堇年面前,“我看看你的伤。” 没日没夜的躲在房中炼药,她几乎要把御堇年身上的伤忘光了。 可御堇年却温言拒绝道,“不必。” 顾啸歌的脚步顿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啊,这么长时间,的确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是我杞人忧天了。” 她转过身,唤来一直守在院外的小太监,慢声道,“我饿了。” “太子殿下吩咐过,小厨房的灶火一直未断,温着姑娘喜欢的蟹黄粥呢,奴才这便吩咐他们送来。” 顾啸歌浅笑,“有劳。” 这一餐饭,刚刚守在门外的小太监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十分殷勤。 顾啸歌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也不说破,安安静静地吃完这餐饭。 之后,顾啸歌不紧不慢地开口,“过去这么久,也是时候去看看太子殿下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小太监的脸上悄悄划过一抹喜色。 御堇年正要起身,却听顾啸歌淡漠道,“尊上留在院中休息便可,这些时日有劳尊上为我护法。” 护法? 御堇年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顾啸歌。 他何曾为她护法? 但顾啸歌也不多言,转眼间已行至门口。 御堇年垂眸,若有所思。 走出门口,那小太监急忙像是伺候着后宫娘娘一般,上前殷勤地把自己的手递到顾啸歌的掌下,“姑娘小心门槛。” 顾啸歌微微一笑,目不斜视地跨过门槛,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惊得脚下轻轻一绊,忙稳住心神,颤声开口,“回姑娘的话,奴才小杜子。” 小肚子? 顾啸歌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小杜子见状,也急忙跟着嘿嘿笑了几声,“嘿嘿,能博姑娘一笑,是奴才的福气。” 顾啸歌浅笑不语。 一直到太子寝殿门前,顾啸歌才将手从小杜子的小臂上收回,敛去脸上的微笑,声音不轻不重地吩咐站在太子寝殿旁的侍卫,“拖出去,杖毙。” 一时间,两个侍卫都能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小杜子自己,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 寝殿内的叶修寒听见声音,着人打开房门,便见一身素衣的顾啸歌正站在门口,身后的小杜子头磕得咚咚作响。 “这是……” “怎么,本座使唤不动你们?还要本座亲自动手?” 顾啸歌冷言打断叶修寒的话,立时让叶修寒那张疑惑的俊脸染上一抹厚重的阴影。 两个侍卫齐齐打了一个冷颤,双手作揖忙道,“不敢!” 旋即立刻上前架住不停磕头的小杜子,大步流星地走出院门。 小杜子不甘地挣扎着的,大声叫嚷,“姑娘,姑娘饶命啊!” 顾啸歌也不理会,轻撩裙摆,迈过门槛,走入叶修寒的寝殿。 见到她,饶是清楚地知道那半张面纱后面藏着一张怎样令人欲呕的脸,叶修寒的脸上还是绽开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啸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突兀响起,似乎整个太子府上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给震得愣在当场。 太子殿的门开着,门外忙碌的下人某一个瞬间突然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将头深深地埋在地面,一副恨不得把自己都埋入地下一般。 “叶修寒,你以为本座是什么人?” 顾啸歌清冷开口,音色中夹杂着明显的怒意。 她丝毫没有留情,叶修寒的半张脸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 “笑笑……” “啪!” 又是一个耳光。 这一次,叶修寒直接被打得满口鲜血。 腥甜的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叶修寒被打得头晕脑胀,立时燃起他胸腔之内的怒火。 “放肆!”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猛然出手掐住顾啸歌的脖颈。 比顾啸歌高出一头的身高优势让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俯视她。 “放肆的是你,叶修寒!” 顾啸歌的眸光之中霎时闪过一抹狠戾,她厉喝一声,抬手间,叶修寒才刚刚痊愈的身子被顾啸歌一掌扇出门外,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叶修寒猛地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身上素白的里衣被染上大片殷红,更加衬得他肤色惨白。 更严重的是,他方才掐住顾啸歌脖颈的那只手被折断,此刻正以一种十分诡异的角度挂在身上。 终于,胸腔中蔓延开来的恐惧将他密不透风地笼罩其中。 他狼狈地在地面上挪动身体,看着顾啸歌的眼睛,不安地大吼,“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顾啸歌一边迈步走出,一边冷笑着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让寝殿内外的人都可以听得真切,“叶修寒,还需要本座提醒你?本座是药师,这世间任何一种毒都逃不过本座的眼。” 说着,顾啸歌便甩出一只纸包,烟粉色的粉末立时洒了叶修寒满脸。 叶修寒立刻像是被毒蛇咬了似的,拼命地在地上挣扎起来,想要擦掉脸上的药粉。 但显然为时已晚。 他的胸口上下起伏的弧度愈发强烈,浑身上下泛起一片不自然的潮红,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 就连那双眼,都渐渐被一层谷欠火笼罩。 不消片刻,理智已被灼烧殆尽,叶修寒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得粉碎! 第84章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叶修寒猛地抓过距离自己最近的小宫女,粗暴地撕开她的衣服。 “殿下,殿下饶命啊,不要,啊!” 周围的人一时间全都吓得白了一张脸,纷纷后知后觉地想要逃跑。 但叶修寒此时已经红了眼,抓住一个还不够,还要去抓第二个。 而且,即便是失去理智,他对顾啸歌的恐惧和忌惮仍在,便是顾啸歌就站在他面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对他而言最致命的吸引力,他也不敢伸手去碰。 不多时,整个太子府院内便变成一个人间炼狱,惨叫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顾啸歌就站在院中,冷眼看着面前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突然,眼睛被一只温厚的大手轻轻覆上,顾啸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却撞上一具温暖的身体。 “胆子不小。” 御堇年熟悉的声线在耳畔乍响,莫名让顾啸歌心头微颤。 不过,她在御堇年的声音之中似乎听出了几分愉悦? 是她的错觉么? 还未等她确定,身体便一阵失重,顾啸歌惊呼一声,发现御堇年竟将她拦腰抱起。 大手将她的头压入怀中,御堇年严肃道,“闭上眼睛。” “哦。” 顾啸歌乖乖闭上眼睛,将整张脸都埋入御堇年的胸前,嘴角偷偷勾起一抹弧度。 脚尖轻踮,御堇年便飞身而起,跃出墙外,带着顾啸歌离开了这个人间炼狱。 “那药粉凶得很,你吃一个这个。” 顾啸歌从怀中掏出一枚丹药,抬手胡乱地摸上御堇年的下巴,塞进他的唇中。 手指微凉的温度让御堇年的身体莫名微微颤栗一下,呼吸一滞,身体竟微微向前栽倒下去。 “啊!” 顾啸歌一脸惊慌,下意识地双手紧紧抓住御堇年的衣襟。 御堇年的手臂微微收紧,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才不至于跌落下去。 察觉到御堇年的行动又变得稳当起来,顾啸歌仍旧心有余悸,她惊慌不已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药效发作了?” 同时还不忘恨声咒骂始作俑者叶修寒,“该死的,他到底是从哪找来的这种恶心玩意儿?” 这药药性凶猛,而且当真不易觉察,若非她多看了那小杜子两眼,只怕今日真的要着了叶修寒那个王八蛋的道! 她的小手胡乱地在御堇年的身上摸索着,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已经药效发作。 关心则乱,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在老虎身上拔毛。 御堇年浑身上下肌肉僵硬紧绷得宛若石头一般。 顾啸歌看不到,御堇年的眸色仿佛被泼了一层墨般,黝黑深邃,灵魂深处仿佛有一头巨兽,正在疯狂嘶吼。 御堇年勉强开口,“无碍。” 但愈发用力抱紧顾啸歌的双臂,和脖颈上悄悄暴起的青筋却出卖了他。 这哪里还是手臂?这简直是两道铁箍!勒得她骨头都要碎了! 顾啸歌靠在他怀中,像是一只乖顺的小猫,小声口申吟,“疼……” 但是,这一声却像是无形中成了打开某种禁忌的钥匙,让御堇年不能自已。 御堇年咬着牙,无声地加快脚步。 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院子,御堇年一言不发地将顾啸歌丢在院中,自己则是一个闪身回到房中,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便将自己整个人没入下人还未倒掉的冷水之中。 丝丝凉意从毛孔中缓缓渗入体内,御堇年终于缓缓睁开一双讳莫如深的眸子。 热气还未褪去,门外便传来顾啸歌气急败坏的大骂,“御堇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 御堇年这才迟钝地记起,自己方才太过焦急,落脚后便把顾啸歌扔在院中,连“放下”都谈不上。 此时,顾啸歌直挺挺地躺在院子里,浑身上下仿佛被勒断筋骨的痛楚让她动弹不得。 光是动动手指,便已疼得她泪流满面。 顾啸歌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怒骂御堇年,“混蛋,超级大混蛋!” 她屁股好疼! …… 入夜后,热闹的太子府才终于安静下来。 顾啸歌甚至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枚止疼的丹药,但一抬手,从骨子里传来的痛楚仍旧让她死去活来。 看着面前这碗粥,顾啸歌却连拿起勺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嘴去吸。 她的鼻子上还挂着米粒,吃得极为狼狈。 突然,低垂的视线之中映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她的口中将粥碗拿开。 顾啸歌一抬头,便看到那张让他心悸的脸。 “张嘴。” 御堇年用勺子盛好粥,送到顾啸歌嘴边。 顾啸歌心中仍有怨气,一双眼睛怨毒地看着御堇年,阴阳怪气地开口,“还是不劳尊上大驾,我就是少吃一顿也饿不……唔!” 御堇年直接将粥喂入他的口中,堵住顾啸歌接下来的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烫,好烫!” 滚烫的温度在她口中肆虐,顾啸歌立时被烫得泪眼婆娑,她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下意识的动作牵扯到身上的痛觉神经,疼得她几欲晕厥。 御堇年心下一慌,竟是想也不想,稳稳环住顾啸歌纤细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 他低下头,轻轻含住顾啸歌被烫得发红的舌尖。 湿滑软糯的触感终于让几乎疼晕过去的顾啸歌终于舒服了一点。 她胡乱地攀上御堇年的脖颈,迫切地想要更多一点慰藉。 御堇年眸光蓦地暗下去,他危险地眯起眼睛。 顾啸歌无意识的主动竟让他恍惚失神。 大手扣住顾啸歌的后脑,另一只手托起顾啸歌的长腿,搭上自己腰间。 腰上用力,御堇年抱着顾啸歌,一路走进卧室。 “唔唔唔唔唔唔!” 顾啸歌不知在嘟囔什么,她闭着一双眼睛,全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御堇年俯身将她放在床上,气喘吁吁地想要抽身而退,顾啸歌却的双手却死死环在他的颈后,不肯放手。 察觉到御堇年的离开,还不悦地哼唧起来。 像个撒娇的孩子。 御堇年呼吸粗重,一双眼睛阴沉迷离。 他哑声开口,“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第85章 放开我! 翌日。 顾啸歌习惯性地伸手抹了一把嘴角,果然摸到一片湿滑。 她嫌弃地皱起眉头,懊恼不已地小声嘟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醒了?” 一道暗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啸歌一愣,立刻胡乱地把被子往身上揽。 见到一脸阴沉,眼底一片青黑的御堇年,她吓得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 御堇年幽暗的眼神简直像是刀子一样,让顾啸歌无所遁形。 他抬起手,倒了一杯桌子上的冷茶,“你看清楚,这是哪儿?” 顾啸歌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四周。 这房间素的清汤寡水的,床边便是连一道帷幔都没有。 就连她身上裹着的这床被子,都是一片干干净净的墨绿色。 这是御堇年的房间? 顾啸歌想也不想地开口,“你为什么把我弄到你的房间来?” “弄?” 御堇年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穿道,“若是你想不起昨天晚上发生过什么,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迈开长腿,几步便来到床前。 顾啸歌还来不及躲,腰身便被御堇年长臂一揽,一个用力便拉入怀中。 霎时,顾啸歌的脸颊像是烧开的水一样滚烫。 她的双手抵在御堇年的精壮的胸前,咬牙切齿的用力,“放开我,你这是骚扰!” 御堇年却无动于衷。 大手抓住顾啸歌在胸前作乱的双手,轻而易举地举过头顶,让她动弹不得。 顾啸歌心跳如雷,和御堇年的身体贴得如此之近,薄薄的衣料之间,御堇年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跳。 御堇年俯下身,浓烈的气息铺天盖地的钻进顾啸歌的鼻孔之中,扰得顾啸歌心乱如麻。 她不安地别开脸,颤声问,“你要干什么!” 御堇年的鼻子几乎贴上顾啸歌的鼻尖,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清顾啸歌脸上的绒毛。 嘴角缓缓漾开一抹邪魅的笑,御堇年凑近顾啸歌的耳畔,呼吸淡淡地喷薄在顾啸歌嫣红的耳垂上,“自然是做我们昨天晚上没得及做完的事……” 昨天晚上? 顾啸歌紧紧闭上双眼,努力地逼自己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该死的,怎么就一点都想不起来!” 她在心里暗暗咒骂自己的这个脑袋,关键时刻就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突然,零碎的记忆在某一瞬间疯狂涌入脑海。 御堇年亲眼看着顾啸歌的一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想起来了?” 御堇年双眸微眯,深邃的眸光之中尽是调笑。 顾啸歌这一刻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把脑袋藏进自己的羽毛之下。 该死的,只是喝粥而已,她怎么能像是喝多了酒一样,神志不清地做出那些事来! “嘿嘿,” 顾啸歌干笑两声,两只手臂仍旧死死地抵在自己和御堇年之间。 “我承认,昨天晚上是我一时把持不住,可这不能怪我,我才是受害者!” “哦?” 御堇年的声音染着魅惑的磁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顾小姐昨夜热情如火,本尊着实用了不小的力气才得以从顾小姐的手上逃脱……” 这话,让顾啸歌气得咬牙。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他箍得自己双臂发疼,何至于发生后面的事? 况且,被占便宜的明明就是她,御堇年这个没节操的,根本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着顾啸歌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御堇年大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抹弧度。 “非也,非也,” 顾啸歌摇头晃脑地开口,“有道是食色性也,要怪就只能怪尊上您的这张脸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别说是我这么一个俗人,便是柳下惠在世,只怕也要为尊上倾倒!” 顾啸歌闭着眼睛吹得不着边际,违心得连她自己都觉得恶心。 可她偷偷去看御堇年的脸色,怎么好像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顾啸歌立刻泛起一阵恶寒。 没想到御堇年的爱好这么独特。 她想了想,黑色的眼珠骨碌碌的转了几圈,继续道,“尊上,若是您清楚自己的魅力,就不会怪我了,唉,美而不自知,才是尊上您最大的缺点。” “瞧瞧这结实的胸肌,这完美的线条,这黄金比例,这……” 说着,顾啸歌顿觉一阵口干舌燥。 看着御堇年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锁骨,她吞了口口水,小声咕哝道,“这,这谁顶得住……” 顾啸歌的话还没说完,御堇年便出其不意地靠近,攫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 嘴角含笑。 他现在算是知道御司音那个丫头像谁了。 怪不得犯了错的时候总会冒出一大堆歪理,现在他可要好好教训一下面前这个“罪魁祸首”。 良久。 御堇年的身体稍稍后撤,微微喘息着。 顾啸歌大口大口地吸入周围渐渐变得燥热的空气。 心里像是被点了一把火,灼得她热血沸腾。 —— “姑娘,姑娘!不好了,宫中出事了,殿下请您快去看看呢!” 一道惊呼声从外面传来,顾啸歌就像是突然从云端坠落一般,猛然惊醒。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狠狠一把将御堇年推开! 御堇年微微抬起眼皮,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被人打扰的不悦。 顾啸歌手忙脚乱地想要从御堇年的身上下来,奈何御堇年的手臂就像是一道铁索,让她奈何不得。 “御堇年,你放开我!” 顾啸歌又羞又恼,不停地挣扎着。 她生怕被人发现,压低声音不敢大声叫嚷,只能不停地去推御堇年的肩膀。 终于,御堇年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怒火,他突兀地放开手,顾啸歌一时不察,竟狠狠地跌坐在地。 摔得她的眼眶里立时爬满水雾。 她揉着屁股,愤愤地瞪着御堇年。 但她发现,御堇年并未与她对视,而是落在她的身上…… “啊!” 顾啸歌低呼一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衣服都不知什么时候被褪下,烟粉色的肚兜斜斜地挂在肩膀上。 她急忙手忙脚乱地拢起衣服,包裹住自己,但身后那个小宫女的声音已是越来越近,“姑娘,殿下请您入宫呢,姑娘!” 顾啸歌左顾右盼,急得额上冷汗直流。 若是她这个样子被人看到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 “顾姑娘!” 声音已近在咫尺—— 第86章 违令者,斩 一瞬,顾啸歌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她甚至听得见那个小宫女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万念俱灰。 小宫女的声音清晰地在身后响起,“姑娘,顾姑娘?” “我……” “奇怪,不在么?” 顾啸歌猛地抬起头! 那小宫女明明就站在她的身后,甚至如果再往前一步的话,就能踢到她的屁股,可她的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张望着,就是看不到就在脚边的顾啸歌。 顾啸歌抬眸望向御堇年,就见他斜斜地倚在床上的被褥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张帅气的脸,在这一刻简直让顾啸歌恨得压根痒痒。 小宫女在房间里张望了一圈之后就急急忙忙跑去别的地方找了,顾啸歌悬起的心这才落下。 她揉着自己阵阵钝痛不已的屁股站起来,拢起身上的衣服,扭头朝门外走。 但迈出的脚还未落地,额头就像是狠狠地撞上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把她推回来,好巧不巧地落在御堇年的身边。 “哎哟。” 顾啸歌捂着额头痛得在床上打滚,御堇年就一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突然,顾啸歌猛地回头,一双泛起点点水雾的眼满是怨怼地瞪着御堇年。 她手脚并用地从床上坐起来。 御堇年还以为她放弃了,抬手间抹去笼罩在房中的空间禁制,慵懒开口,“宫中似乎出了什么事,不去看……” “啪!” 御堇年的身体微微前倾,僵硬不已。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顾啸歌竟然敢打他。 而且还是打他的后脑?! “御堇年,看来我应该跟你说清楚。” 顾啸歌下床,赤着脚站在御堇年的面前,冷声开口,“我不管你遇到的其他女人如何,请你记住,我跟她们绝对没有半点相同。” 她攥紧藏在袖子下的粉拳,尖利的指甲没入掌心,尖锐的刺痛下,她才勉强抑制住身体的轻颤。 御堇年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 他直起腰,面对顾啸歌,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卷起风起云涌的怒火。 顾啸歌被他的目光瞪得发毛,但仍旧倔强地站在御堇年的面前。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不错,我的确是音儿的娘亲,四年前,顾云汐与叶修寒联手,处心积虑想要坏我清白,好借此取代我的位置,成为太子妃。 “但不知为何,他们的计划出现纰漏,我……” 顾啸歌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该死的,现在该怎么说? 说她当时神志不清,一不小心把同样走火入魔的御堇年拉来当做解药? 抿着唇,顾啸歌的脸都不知不觉间涨得通红,“那一夜只是个意外,尘儿和音儿的出生更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过事已至此,御堇年,我只求带着尘儿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我不想,也不期待跟你有任何关系,所以,不要再这样随便的对我。” 宛如楚河汉界一般,顾啸歌将御堇年从自己面前狠狠地推开。 她憎恨自己总是沉溺于御堇年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这具身体似乎对御堇年毫无办法。 “说完了?” 御堇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啸歌。 顾啸歌踉跄地后退两步,但仍旧梗着脖子,努力地逼自己直视面前的御堇年。 她甚至已经悄无声息地把赤血丹和融灵丹都攥在掌心里,只等着御堇年动怒,然后用这些丹药来吊住自己的性命。 顾家还未倒,她还不能死。 但,沉默良久,御堇年仍旧未有动作。 就在顾啸歌的虚张声势就要土崩瓦解之时,御堇年轻轻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去换衣服,进宫看看。” 说完,他便从房中走了出去。 顾啸歌愣在原地,发顶似乎还残留着御堇年掌心的温度。 她不明白,御堇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半个时辰后,顾啸歌总算是换了一身衣服,一身清爽地从院子里走出去。 御堇年仍旧是一身玄衣,脸上覆着那块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古井般幽深的眼,让人根本无法猜测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默声不语地跟在顾啸歌身后,像是一个忠实的守护神。 反倒是顾啸歌,一脸不自在。 四处搜寻的小宫女一看到顾啸歌,简直就像是看到活菩萨一般,喜极而泣,“姑娘,可算找到你了,您快去看看吧,皇后娘娘不好了!” 南宫婉儿? 顾啸歌微微皱眉,道,“慢慢说,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宫女一连倒了几口气,才终于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小太监偷偷跑出来传信儿,说是皇后娘娘现下已被秦贵妃和六皇子派人绑起来了!太子殿下已经进宫了,临行前吩咐奴婢要尽快通知姑娘才行! “姑娘,现在该怎么办?” 顾啸歌藏在面纱后面的半张脸表情微变。 秦芳菲和叶修杰绑了南宫婉儿?宫内一夕之间竟出了这样大的事,顾云汐到底在谋划什么? 事不宜迟,顾啸歌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备轿,即刻入宫。” 叶承泽体内的毒应该已被清得七七八八了才是,出了这样大的事,他难道也无动于衷? 小宫女拿着叶修寒留给她的太子府的腰牌,一路赶往皇宫。 但在宫门口,却被一众禁军侍卫给拦了下来,“六皇子有令,今日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宫,违令者,斩。” 小宫女何时遇到过这样的场面,急得满头大汗,“奴婢是太子府的人,奉太子命入宫为皇后娘娘请脉,还不速速让开!” 那侍卫却寸步不让,“六皇子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吾等也是秉公办事,若有违者,杀无赦!” “你们……” 小宫女正欲据理力争,却被顾啸歌轻轻握住了手腕。 那些侍卫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腰间的佩刀之上,只怕若是这小宫女再多言一句,便会被立即斩杀。 顾啸歌清冽的眸子扫过宫门口的一众侍卫,寒声吩咐,“回去。” “可是……” “我说回去。” 顾啸歌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小宫女立刻闭上了嘴巴。 第87章 圈套 马车掉头,原路返回。 坐在车内的御堇年耳尖微微动了一下,他清晰地听到方才那个侍卫小声吩咐手下,“去禀告贵妃娘娘,就说人已经拦下了。” 绑了南宫婉儿,扣下叶修寒,她自然知道,藏身于太子府上的那个神秘药师不会善罢甘休,早已备好了人手。 马车缓缓驶过一个转角,车身突然轻轻摇晃了一下。 悄悄跟在后面的侍卫眨了下眼,恍惚觉得眼前似乎飞快地闪过一道黑影。 转瞬即逝。 他揉揉眼睛,更加专注地盯着那辆马车。 却见马车仍旧按照原来的速度行驶着,没有半点异常,一直驶入太子府内。 侍卫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一路小跑着回到宫门,去跟侍卫统领禀告,“大统领,一切顺利,没有异常。” “好,守住宫门,连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去,过了今日,这皇城便要变天了,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高高的宫墙之上,顾啸歌和御堇年冷冷地看向宫门口正在放声大笑的一众侍卫,眸光渐冷。 “一群蠢货。” 顾啸歌嗤笑道。 这么明显的助纣为虐,就算秦芳菲和叶修杰一朝得势,他们只怕也分不到一杯羹,反而会被第一时间灭口。 以秦芳菲的性格,绝不会允许叶修杰的皇位受人诟病。 可笑这些人鼠目寸光,竟还在这沾沾自喜。 “我们走吧。” 顾啸歌轻声道,纵身一跃,便飞身而上,直奔秦芳菲的永寿宫。 戴着金色面具的御堇年紧随其上。 永寿宫内,南宫婉儿和叶修寒母子二人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南宫婉儿的口中还塞着一块绢帕。 另一边倒着一具冰冷的尸体,鲜血流了一地。 顾啸歌凝视那张死不瞑目的脸,良久才认出,那是南宫婉儿身边的宫女,名唤茉莉。 上次她与御堇年入宫为皇上解蛊毒之时,曾在南宫婉儿的坤宁宫见过。 这是怎么回事? 在御堇年的空间禁制的掩护下,二人直接堂而皇之地走入院中,无一人察觉。 “呜呜呜呜呜!” 即便是被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珠钗掉落,发丝凌乱,南宫婉儿也仍旧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发出一连串含混不清的声音。 猜也知道,南宫婉儿此刻怕是把秦贵妃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住嘴!” 从殿内扔出一只茶盏,扔中南宫婉儿的额角,顿时鲜血直流。 秦芳菲得意洋洋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她在宫女的搀扶下慢悠悠地走出来,趾高气昂地走到南宫婉儿面前,“皇后娘娘好歹也是南宫家的人,大喊大叫的,岂不是辜负了南宫家的多年来的教养?” 鲜血从额角流下,流进了南宫婉儿的眼睛里,一片刺目的红。 鲜血衬托下,竟然让南宫婉儿姣好的脸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可怖。 让人莫名心惊。 秦芳菲强忍不适,也不想过多废话,只吩咐身边的丫鬟,“来人,给本宫划花她的脸,再戳瞎她的脸,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如何瞪本宫。” “是。” 小宫女应声而退,去取刀子。 秦芳菲捏住南宫婉儿的下巴,轻声道,“皇后娘娘请放心,臣妾暂时不会要了娘娘您的命,总要让您能亲眼看到,臣妾的儿子夺走皇后娘娘您心心念念的一切才是,不是么?” “呜呜呜呜呜!” 南宫婉儿含混不清的呜咽声更大了几分。 秦芳菲却是得意地大笑起来。 “放了我母后。” 另一边,跪在地上的叶修寒终于开口。 他的手上扣着沉重的锁魂石制成的锁链。 现在的他,便是抬起头,都是锥心的痛。 秦芳菲冷笑着看向他,“本宫为什么要放了她?别忘了,可是你们母子二人气势汹汹地杀上门来,还叫嚣着要取本宫性命,难道要本宫乖乖坐在这里,乖乖让你杀么?” 叶修寒艰难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声音嘶哑难听,“秦贵妃,今日之事究竟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你做出这等事,难道就不怕父皇追责么?” “父皇?” 秦芳菲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逗得她连连发笑,“怎么本宫先前没有发现,太子殿下竟还是个孝子? “若是殿下当真记挂皇上的安危,难道不是应该鞍前马后地伺候在皇上跟前?可本宫怎么听闻,殿下昨日可是还在自己的府上,与一众奴才大肆玩闹,白日宣淫,糜乱不堪呢?” “……” 叶修寒的脸色立时仿佛失去血色般惨白如纸。 那噩梦一般的昨日,又立刻无可救药地浮现在眼前。 他低下头,身体隐隐作痛。 本来那药是为顾啸歌准备的,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拍卖行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本以为万无一失,顾啸歌必会臣服于他,任他予取予求。 但没想到,顾啸歌竟识破了他的计划,还将那药尽数用在他身上。 昨日等到药效散尽之时已是深夜,他双腿发软,打颤不已,腰际两侧疼得宛若刀割一般。 如若不是他昨日被那药掏空了身子,今日也不会中了叶修杰的圈套,被这锁魂链困住,动弹不得。 他更未想到,只一夜,风言风语便在整个归雀成内传开,一夕之间,他苦心经营的形象便一落千丈。 可眼下,他便是连攥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这时,方才离开的小宫女去而复返,“娘娘,匕首取来了。” 她将一把刀柄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双手奉到秦芳菲面前。 秦芳菲用两根手指捻起刀柄,将那锋利寒凉的刀刃放在掌心把玩着,一双凤眼弯弯的,眼底却是一片疯狂之色。 “南宫婉儿,若是你的脸毁了,眼睛瞎了,你猜,就算皇上他醒过来,还会为你着迷么?” 说着,秦芳菲的眼神倏然一变,一道凛冽的寒光猛地朝南宫婉儿的链家挥过去! 南宫婉儿只觉自己的脸颊倏然一凉,还未察觉到疼痛,便有鲜血涌了出来。 她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终于,鲜血流过她的脸颊,酥--麻的触感让南宫婉儿微微颤抖。 丝丝缕缕蔓延开来的疼痛,终于让南宫婉儿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88章 你可知错? 即便如此,秦芳菲仍旧没有要放过南宫婉儿的意思。 她在南宫婉儿的身边蹲下身,将手上的匕首换了一个方向拿着,泛着寒光的刀尖在南宫婉儿的眼睛上方悬着,仿佛随时都能穿透她的眼眶。 叶修寒眼神阴翳,他艰难说道,“秦贵妃,戕害后宫之主是要诛九族的重罪,你难道就不怕父皇怪罪么?” “父皇?” 秦芳菲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叶修寒,做了这么多年太子,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 “皇上身中剧毒,药石无医,只怕不久便会撒手人寰,我儿代政数月,位同副帝,假以时日便是南景名正言顺的王。” 秦芳菲仰着修长白皙的脖子,一双眼睛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双眼迷离,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披上龙袍,登上皇位的一幕。 突然,秦芳菲猛地回头看向叶修寒的身后。 那双俏丽的眼此刻像是刀子一般。 顾啸歌和御堇年就站在叶修寒身后,空间禁制下,只怕整个南景都没有人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仅凭直觉就能发觉我们站在这里,” 顾啸歌冷笑一声,“该说她是误打误撞,还是天赋异禀?” 御堇年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犀利如刀的目光在整个院落中扫视一圈,这庭院之内除了倒在地上的南宫婉儿和跪在地上的叶修寒外,空无一人,可秦芳菲就是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如芒在背。 叶修寒哑声道,“秦贵妃,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你已胜券在握,求你放了我母后。” 秦芳菲压下心中的不适,冷哼一声,“叶修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南宫婉儿是你与南宫家之间唯一的纽带,一旦她身死,南宫家必然会放弃你这个毫无价值的太子,向顾家投诚示好, “但若是她不死,你便会一直妄想依靠南宫家东山再起,是么?” 叶修寒眸光微闪,心虚地别开目光。 顾啸歌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冷笑连连。 真不敢想象,三年之前,这具身体的主人还一心为他疯狂着。 可笑。 秦芳菲仿佛已经大权在握一般,冷笑着抬起手,“放心,我不会让她死,但我要让你们母子俩生不如死!” 她瞪大一双眼睛,锋利的刀尖狠狠戳向南宫婉儿的眼眶!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秦芳菲的脸顿时变得惨白。 “这怎么可能?” 她不安地呢喃着。 她的眼前,叶修寒竟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锁魂链,闪身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手上还握着那只寒凉的匕首! 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的刀尖大颗大颗地掉落在南宫婉儿的眼皮上,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叶修寒抬起一双阴翳的眸子,看向秦芳菲,唇畔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这道弧度让秦芳菲一瞬间就像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冷得浑身发抖。 她没有忘记,叶修寒可是南景第一个魂尊! 叶修寒没有费多大力气便把匕首从秦芳菲的手上取下,扔到一边。 秦芳菲被他阴翳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语无伦次,“你你你你想怎么样?叶修寒,本宫无论如何也是你的庶母,你胡绝不可做出犯上忤逆之事!” 叶修寒将倒在地上的南宫婉儿抱在怀中,一只手垂在身侧,微微用力。 手腕翻转间,秦芳菲已经看到他的掌心正缓缓凝起一道旋风。 他脸色阴沉,杀气腾腾。 秦芳菲已经被吓得双腿发软,她不停求饶,“叶修寒——不,太子殿下,求……” 秦芳菲的话还未说完,便从永寿宫外从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秦芳菲立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眼一亮,手脚并用地向外爬去,“皇上,皇上快救救臣妾!” 她一把抱住叶承泽的腿,声泪俱下地抢先一步告起了状,“皇上,救救臣妾啊!皇后和太子疯了,他们闯入臣妾寝宫,竟然想杀了臣妾!” 叶承泽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枯槁的半个身体都压在身边大太监的身上。 一张苍老的,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浑浊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叶修寒收起手上的魂力,原本弥散在整个庭院中的杀气瞬间敛去,抱着南宫婉儿,转身跪在叶承泽面前。 “儿臣叩见父皇。” 顾啸歌先前提点过他,不管何时何地,不管叶承泽变成什么样子,他这个太子一定要对父皇十二万分的恭敬。 就如儿时一般。 叶承泽浑浊的视线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看向跪在地上的叶修寒。 秦芳菲抱着叶承泽的腿,一双细嫩的双手轻轻摇晃着叶承泽的衣袍,仰着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委屈道,“皇上,若不是皇上您英明神武,来得及时,只怕臣妾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告黑状扮柔弱一直都是秦贵妃的强项,她深谙男人的劣根性,若非她总是能在叶承泽面前伏低做小,变着花样地满足叶承泽身为男人的自信,只怕也走不到今日,能与皇后平起平坐的地位。 叶承泽很吃她这一套。 在秦芳菲的心里,她已经挥舞起了胜利的旗帜。 叶修寒只抱着南宫婉儿跪在地上,南宫婉儿脸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叶修寒的掌心也是鲜血淋漓。 他低着头,叶承泽看不见他的脸。 沉默良久。 终于,叶承泽苍老的声音此时就像是混沌的风灌入一只破旧的风箱之中,沙哑难听。 “抬起头来。” 叶修寒抬起头,那双与叶承泽有七分相似的眉眼,坦荡荡地望向叶承泽。 先前的阴翳消失不见,叶修寒此刻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就像是个忍辱负重的皇子,脊背挺得笔直。 叶承泽一双混沌的眼睛晦暗不明,他冷声问,“叶修寒,你可知错?” 叶修寒直视着这位父皇的眼睛,朗声道,“父皇,儿臣自问无错。” 秦芳菲一听这话立刻尖声嚷了起来,“你还敢说你没有?皇上,若是您在晚来一步,臣妾只怕——啊!” 秦芳菲地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第89章 肝肠寸断 “皇上?” 秦芳菲连哭都忘记,抬起一双水眸看向叶承泽。 这一巴掌打下去,秦贵妃的脸没有多疼,倒是叶承泽的手臂,像是骨头寸断一般,疼得他浑身发抖,站立不稳。 一旁的大太监紧张地扶住叶承泽的身体,小心安抚着,“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叶承泽狠狠咳了几声,一张瘦得皮包骨的脸涨得通红,几次都像是喘不过气来似的,差点栽倒下去。 秦芳菲栽倒在地,眼神呆滞,似乎仍旧陷在方才的震惊之中,缓不过神来。 倒是叶修寒,轻轻放下南宫婉儿,从地上站起来,快速把一枚融灵丹喂入叶承泽的口中。 丹药的醇香缓缓荡开,秦芳菲这才回过神来。 叶承泽终于把气喘匀,大太监着人去取来一只椅子,扶着叶承泽坐下,小心照料着。 叶承泽抬起无力的右手,指向叶修寒,“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叶修寒开口,秦芳菲就已经爬到叶承泽的脚边,声泪俱下道,“皇上,臣妾知错了!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啊!否则,否则臣妾万死难以恕罪!” 叶承泽浑浊的目光微微一颤。 到底是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女人,秦芳菲的小手在他的小腿上轻轻一划,竟是让叶承泽久违地怀念起当初来。 一时间竟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幕的顾啸歌和御堇年齐齐皱起眉头。 这庭院中的地上还躺着一个宫女的尸体,南宫婉儿被毁容,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满脸鲜血。 叶承泽体内的蛊毒还未完全解完,背后下毒之人到底是谁还尚未可知。 但是眼下,这叶承泽竟有心被自己的宫妃撩拨得起了那种心思? 顾啸歌一时间大失所望,“看来是天要亡南景。” 从父亲到儿子,竟都是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 身边一点声音都没有,顾啸歌转过身,看向御堇年,却发现御堇年正望着永寿宫内院深处,露在面具外面的一双眼漆黑而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啸歌觉得有些别扭。 从今天出门开始御堇年就未跟她说过一句话,这么好看的大戏,她每每开口却都像是自言自语,实在难受得厉害。 “喂,我在跟你说……” “话”字还未说出口,御堇年竟就像是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顾啸歌的眼前,甚至连话都未留下一句。 “喂!” 情急之下,顾啸歌大喊一声,旋即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院中之人虽听不见她的声音,却在一瞬间感觉到她情绪的细微波动,不由得齐齐看过来。 “糟了!” 顾啸歌暗道一声不好,立即飞身而起,落在屋脊之上。 几乎是同时,整个庭院之中瞬间出现好几道不同寻常的气息,一群蒙着面,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半蹲在庭院四处,犀利的视线四处搜寻着。 片刻后,其中一人与叶承泽视线相对,轻轻摇了摇头。 叶承泽无力地轻轻挥手,那几人立刻像是凭空消失一般,消失在众人面前。 此刻,不管是秦芳菲还是叶修寒,心底都是一片震惊。 陪在叶承泽身边这么多年,他们竟都不知道,叶承泽的身边还有如此恐怖的势力。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只为守护南景帝王所存在的暗卫。 秦芳菲仰着头,轻轻咬唇,“皇上,臣妾知错了。” 叶承泽面色阴沉,微微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叶修寒,“太子,此事由你而起,你说当如何?” 叶修寒略微沉吟,还未等他开口,地上的南宫婉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 看到叶承泽,她立刻支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叶承泽脚边,“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秦芳菲见势不妙,急忙想要开口阻止。 但不知为何,须臾之间,浑身上下竟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捆住一般,动弹不得。 便是声音都发不出一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南宫婉儿满脸鲜血地爬到叶承泽脚边,歇斯底里地控诉道,“皇上,茉莉是臣妾身边的大宫女,本宫今日遣她到永寿宫请秦贵妃到坤宁宫商议六宫之事,却未曾想,茉莉两个时辰还未回来,竟是杳无音讯,臣妾担心,便亲自上门来寻…… “可没想到,臣妾刚刚走进永寿宫,便见永寿宫大门紧闭,墙内不停传来茉莉的惨叫,本宫叫门已久却无人来开门,无奈之下,本宫只好派人破开永寿宫的大门!” 南宫婉儿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几次哭晕在地。 叶修寒跪着,挪动膝盖上前,将南宫婉儿扶起,声音淡漠地接着开口说道,“儿臣今日进宫请安,闻讯赶到永寿宫,便见母后心急如焚,于是儿臣破开永寿宫的大门,不料正看到茉莉正被六弟纠缠着,衣衫不整。 “见到母后,茉莉不堪折辱,一头撞上一旁的廊柱,惨死当场。 “儿臣迈步走进院子,还未等开口,便觉胸口一痛,双手已不知何时缠上锁魂链,封住儿臣的魂力,儿臣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后受辱。” 叶修寒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南宫婉儿适时开口,“皇上,茉莉跟在臣妾身边多年,臣妾本已经决定再过几日就将她收为义女,再到皇上面前请个恩典,封她一个郡主,脱离奴籍。 “可万没想到,她今日竟会惨死在永寿宫!都是臣妾害了她,都是臣妾害死了她啊,皇上!” 南宫婉儿几次昏死过去,看上去竟真的是悲痛欲绝,肝肠寸断。 秦贵妃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承泽的反应,看到叶承泽愈发阴沉的脸色,便知道,叶承泽分明是站在了南宫婉儿那一边! “唔唔唔唔唔唔!” 她想开口解释,但喉咙用力到仿佛被撕裂一般,火辣辣的疼,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半晌。 叶承泽正要开口,突然,从永寿宫的内院传来一声声令人脸红心跳的嘤咛…… 第90章 五马分尸 “怎么回事?” 叶承泽冷声问。 秦贵妃发不出声音,但她的脸却肉眼可见的白了。 一直战战兢兢跪在一旁的小宫女急忙跪伏在地,声音剧烈地颤抖着,解释道,“皇上,许是宫内的太监宫女不检点,污了皇上的耳朵,奴婢必定好生教训他……啊!” 小宫女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叶承泽狠狠一脚踢在了心口上。 南宫婉儿冷笑,“堂堂贵妃的宫中,怎会有如此不懂事的下人?” 这一句算是狠狠戳进叶承泽的心中,那双浑浊的眸子迸射出冷厉的寒光,他颤颤巍巍地吩咐身侧的大太监,“去看看。” 大太监一直低着头,小心应声,“是。” 南宫婉儿也不顾自己浑身是伤,急忙站起来,贴心地去扶住叶承泽的另一边手臂。 只是她忘了,自己现在半张脸都是血,毫无美感可言,更激不起叶承泽的怜香惜玉之心。 “皇上,皇上!” 秦贵妃终于能开口,她急忙跑到叶承泽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皇上,这是臣妾宫内之事,还请皇上准许臣妾亲自处理!” 南宫婉儿的心里简直笑开了花。 她深知叶承泽的性格,秦贵妃越是掩饰,他便越不会放过。 这简直正中她的下怀。 南宫婉儿板着一张脸厉斥,“秦贵妃,你如此急切地想要阻止,难不成是心中有鬼?” “滚开!” 叶承泽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急切地迈步走向内院。 越近,那暧昧的声音便越发清晰。 “殿下,殿下……” 甜腻的声音从一间偏房中传出来,叶承泽的脸阴沉得骇人。 紧接着,房中又传出来一个男人低哑的声音,带着些许恶劣,明显是在做什么用力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容答应,本殿比起父皇来如何啊?” “殿下,殿下神勇,皇上他老了,做起这种事来已是力不从心……啊!殿下,您好坏啊……” “小妖精,父皇病了这么久,你倒是愈发水嫩了,还真是让本殿喜欢,欲罢不能!” “啊,啊,殿下,别……” “……” 门外众人,神色各异。 叶承泽气得连下巴上的胡子都在抖,一双浑浊的眼睛此刻无比清明,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南宫婉儿却是难掩兴奋。 这声音一听就是叶修杰的,没想到叶修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宫里一个后妃勾搭上了,这简直是自己找死! 饶是叶修寒,幽深的眸光之中渐渐蔓延开一抹精光。 房中的声音还在继续,秦芳菲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被冻结了一般,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御堇年已经不知何时站在顾啸歌的身边,顾啸歌笑着开口,“你方才就是去干这个了?” “嗯。” 御堇年仍旧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他放才从魂力感觉到叶修杰正悄悄从永寿宫的后门离开,不过,叶修杰却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在魂力掩护下,悄悄摸进了一个院子。 “所以你就把他们两个搬到这里来了?牛。” 顾啸歌悄悄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有了实力,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房中,那位容答应的声音越来越大,叶承泽的脸色便越来越黑。 终于,他忍无可忍,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甩开身边的南宫婉儿,疾步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骂道,“孽障!” 叶修杰和容答应皆是一愣,待看清闯进来的是叶承泽,叶修杰吓得立刻瘫软了下去。 那容答应倒是反应够快,急急忙忙地拢起衣服,跪在叶承泽面前,开口便喊冤,“皇上,皇上您总算来,臣妾,臣妾都是被六殿下逼的!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皇上!” 容答应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肝肠寸断,若非他们方才在门外亲口听到容答应所说的那些污言秽语,只怕真的要被她给骗过去。 叶修杰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 一股怒火从胸腔里直接冲上脑门,他失智地上前,狠狠一个耳光打在容答应那涕泪横流的脸上,“贱人!” “啊!” 容答应娇弱的身体被这一个耳光打得飞出去,撞在墙面上,撞得七晕八素的,眼冒金星。 秦贵妃眼见叶修杰在叶承泽面前下了如此重手,而且看样子显然是已对那容答应起了杀心,心跳都几乎停止了,上前一把抱住叶修杰,用力将他推倒在地。 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杰儿定是被这贱婢迷惑了,他素日里最是循规蹈矩,这皇上您都是看在眼里的!” 秦贵妃这下终于慌了神,连声音都在颤抖。 叶修杰也似乎终于清醒过来,跪在叶承泽面前,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不管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叶承泽此时怒火攻心,眼前发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对母子都心似火烧一般。 还好他身边的大太监是个有眼色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清心丸和一枚赤血丹,喂入叶承泽口中。 叶承泽的气息总算是渐渐稳定下来。 秦芳菲压着叶修杰,母子俩跪在地上,胸腔里的心跳得宛若擂鼓一般。 他们不敢抬头,所以看不到,但南宫婉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叶承泽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对地上的这对母子,已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这正是她要的结果。 终于,叶承泽那双干裂的双唇轻轻开合,“叶修杰,秦芳菲,犯上忤逆,责令下去,褫夺封号,连带秦家上下,打入天牢,抄家灭族,五马分尸!” “……” 一时间,整个永寿宫内外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叶承泽仿佛再在这里多留一刻都会让他急火攻心而死,朗盛宣判完叶修杰和秦芳菲的命运之后,便立刻转身,拂袖而去。 眼见着他就要走出内院,秦芳菲才终于如梦初醒般的,踉跄追上去,“皇上,皇上,求您放过杰儿,皇上,杰儿他是您的……啊!” “亲生儿子”四个字还未说出口,秦芳菲便被南宫婉儿一脚踢飞。 她艰难的想要直起脖颈,却被南宫婉儿一脚踩在脸上! 第91章 一百个愿意 南宫婉儿的半张脸上满是血污,那双藏在血污下的眼睛,透着让人胆寒的冷芒,和志得意满的得意。 她踩着秦芳菲的脸,还故意地重重碾了几下。 “放开我母妃!” 叶修杰红着眼上前想要把南宫婉儿推开,但一旁的叶修寒只是轻轻抬手,便轻而易举地将他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南宫婉儿抬眸,轻蔑地冷笑一声,“叶修杰,你以为国师给你的那些灵药当真有用?比起寒儿,你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她脚下发力,秦芳菲那张惨白的脸蛋立刻布上一片鲜红的伤痕。 她双眸含泪,忍着屈辱和剧痛,尖声叫道,“皇上,杰儿是您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皇上您真的要下令杀了您的亲生儿子吗?皇上!” 秦芳菲的话简直字字泣血,让人不忍耳闻。 南宫婉儿冷笑,“没用的,秦贵妃,皇上素来狠心,一言九鼎,他既已决定要将你们母子五马分尸,诛你秦家九族,那么就说明,从明日起,南景再不会有你秦家这个姓氏……” 她手腕翻转,秦芳菲方才在前面伤了她的那把匕首,竟不知何时被她拿在了手上。 匕首锋利的刀刃上,还沾着南宫婉儿的血。 南宫婉儿欣赏着秦芳菲满脸的惊恐,笑着开口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你毁了本宫的脸,本宫也要让你尝尝一样的痛苦!” “不!” 永寿宫宫腔内外回荡着秦芳菲起来的惨嚎。 这惨嚎声在南宫婉儿听来,却是比宫中最好的乐师谱出的音律更加动听。 南宫婉儿掌心发烫,正要挥下第二道,手上的匕首却突然被一道从身后袭来的力量打飞,那一瞬间,她的虎口都被撕裂,鲜血淋漓。 “得饶人处且饶人,皇后娘娘。” 身后,一道凉薄的声音响起,南宫婉儿和叶修寒齐齐一震。 院中所有人,除了顾啸歌和御堇年外,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叶承泽去而复返,仍旧是一脸阴沉,他的身边,还站着一身大红色罗裙的顾云汐。 顾啸歌看着顾云汐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淡漠开口,“顾云汐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本尊竟不知,小小顾家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将手伸到皇帝的后宫中来。” 御堇年这话说的极为嘲讽,顾啸歌知道,他一定是又响起沈家那几个兄弟。 若非顾家在南景有了只手遮天的本事,只怕他堂堂的云都之主,也不至于身边几人被暗算也毫不知情。 悄悄在心中叹了口气,顾啸歌温声告诉他,“我已吩咐下去,命灭云谷众人留意沈家兄弟几人的去向,更密切主意顾家众人的动向。 “除非顾云汐将人藏起来后便立刻杀掉,否则一定会有消息,只是时间问题。” 御堇年眸色微暗,“多谢。” 顾啸歌转过头去,“我又不是为了要让你谢我才做这些事的,但是如果你真的要谢的话……” 她轻咳一声,一双清丽的眸子四处乱转,“不如教教我空间禁制,或者帮我早日晋升。” “好。” 御堇年答应得这么痛快,倒是让顾啸歌有些意外。 “你真的愿意教我?” “不愿意?”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一百个愿意!可你不是说,只有晋升魂帝,才能摸到空间禁制的一点皮毛么?” 顾啸歌小人之心的想,御堇年怕不是随口一说,糊弄她的吧? 还未等御堇年开口,院子里的动静就将他们二人的目光重新吸引过去。 顾云汐倒是没有对南宫婉儿下手,她走上前去,把秦芳菲从南宫婉儿的脚下拉出来。 秦芳菲立刻抱住顾云汐的大腿,连声哀求,“云汐,云汐你快帮我求求皇上,他要杀了杰儿!” 顾云汐清冷的目光扫过内院四处,理所当然地看到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容答应。 她没问缘由,只是转过身面向叶承泽,淡漠地问道,“皇上,臣女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容臣女问一句,皇上可曾问过六殿下原委?” 叶承泽弱不禁风的身体微微一怔,浑浊的目光稍稍别开。 这下,不用顾云汐提醒,叶修杰便疾步上前,跪在叶承泽的面前,朗声道,“父皇,儿臣自知罪该万死,但今日之事,儿臣冤枉!” 他的额头咚的一声磕在叶承泽脚下,样子看上去十分虔诚。 叶承泽轻咳一声,慢声道,“好,你说。” 叶修杰抬起头,一副坦荡的样子,“皇上,儿臣今日同往日一样,进宫给母妃请安,碰巧遇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到母妃宫中。” 说到这里,秦芳菲扭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站在一起的南宫婉儿和叶修寒母子俩。 南宫婉儿心头一跳,抱着流血的右手,脸色渐渐变白。 “儿臣不知为何,那宫女一见儿臣便自己撕扯着衣服贴上来,一边贴还一边大叫非礼,而且,她的身上似乎还带着锁魂石之类的东西,儿臣避之不及。 “幸得母妃听见院内喧闹,匆匆赶来,这才免于一场误会,但未料此时,皇后娘娘率人破门而入,那宫女偏在此时撞柱而亡,父皇,儿臣百口莫辩。” 叶修杰的话说的坦坦荡荡,倒真像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这一番话让南宫婉儿心惊肉跳,她正要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但双肩被身后的叶修寒紧紧握住。 叶修寒示意她不要开口,转而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叶承泽。 那双与叶承泽有七分相似的眼中满是信任与崇敬,让叶承泽心颤。 “咳咳咳,” 叶承泽咳了几声,哑声问他面前的叶修杰,“后面的事呢?” 他更在意的是叶修杰与容答应的关系。 叶修杰的睫毛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他悄悄深吸一口气,才终于开了口,只是声音稍稍弱了几分,“母妃担心儿臣会被皇后娘娘冤枉,先一步让儿臣离开,儿臣从永寿宫后门离开之后,便没了意识,再醒来之时,便已身在房中。” 他急切道,“父皇,儿臣今日是被有心之人陷害,是被陷害的!儿臣冤枉!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第92章 最好的结果 闻听此言,顾啸歌差点笑出声来。 有心之人?这不是明晃晃地将矛头指向慕容婉儿? 顾啸歌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南宫婉儿,只见南宫婉儿浑身抖得厉害,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再这样下去,有顾云汐在,只怕今日这局,非但不会让秦芳菲和叶修杰母子二人有半点损伤,反倒会搭上他们自己的性命。 但是现在,叶修寒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它们母子俩还不能死。 顾啸歌视线灼灼,终于让叶修寒有所感应。 他微微侧目,看向顾啸歌的方向。 南宫婉儿终于还是抵不住胸腔内翻涌不息的心虚,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皇……唔!” 但突然,她的身体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动弹不得。 就连要跪倒下去的身体都停在半路。 顾啸歌回头,望向御堇年。 “现在不是她说话的时候。” 御堇年冷声道,算是给顾啸歌的解释。 顾啸歌连连摇头,“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觉得你出手很及时。” 若是她贸然出手,一定会被顾云汐察觉。 只怕到时候会惹出太多不必要的麻烦,得不偿失。 果然,听完叶修杰的解释,叶承泽抬起头,幽幽地看向南宫婉儿和叶修寒母子俩,“寒儿,你可有话要说?” 叶修寒垂眸,恭谨道,“父皇圣明,儿臣半路赶来,并不清楚发生何事,不敢贸然论断。” 闻言,叶承泽满意地点点头。 不卑不亢,更没有用这件事落井下石,很好。 看到叶承泽稍稍缓和的脸色,顾云汐眉心一跳。 她慢步上前,不紧不慢地开口,“皇上,看来今日之事,都是一场误会。” “顾云汐,擅自入宫是诛九族的重罪。” 叶承泽阴沉开口。 谁也没想到,面对如日中天的顾家,面对即将成为云都御家主母的顾云汐,叶承泽一开口,便是问罪。 秦芳菲的心里甚至悄悄觉得,叶承泽是病得太久,都病糊涂了,才会如此不把顾云汐放在眼里。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去看顾云汐的脸色。 却未料,顾云汐的脸上竟毫无怒色。 甚至,她还对着叶承泽微微颔首,“皇上,臣女今日入宫,是受秦贵妃之邀,详谈六殿下与舍妹的婚宴事宜,有秦贵妃手谕为证。” 她将手谕取出,叶承泽身边的大太监立刻上前,将手谕取来,恭敬地呈给叶承泽。 叶承泽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冷哼一声,“朕竟不知,杰儿何时结了如此好姻缘。” 一听这话,秦芳菲立刻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顾云汐却不慌不忙,“臣女怎敢欺瞒陛下?六殿下与舍妹情投意合,早已情根深种,舍妹既已求到臣女这个长姐面前,那臣女自然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臣女相信六殿下的为人,既已与舍妹私定终身,又怎会与她人苟且?” 说着,顾云汐手腕翻转,那个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容答应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推着,跌跌撞撞地自己送到顾云汐的手上。 顾云汐眼也不眨,手指一歪,那容答应甚至来不及求饶,便一命呜呼。 这一手,着实起了不小的震慑作用。 不光是叶承泽身后的宫女太监,便是叶承泽一个堂堂皇帝,都脸色发白。 “不如皇上今日就卖臣女一个薄面,今日之事,就当未发生过,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露了这一手,只怕不管顾云汐说什么,叶承泽都会无条件同意。 只是…… “秦芳菲,忤逆犯上,念起在朕身边服侍多年,着降为贵人,搬入储秀宫,无朕允许,不得离宫半步。” 淡声吩咐完,叶承泽便转过身,被身边的大太监搀扶着,慢悠悠地离开。 秦贵妃愣在当场,双目失神。 她处心积虑,苦心孤诣地在后宫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爬到今日的地位,能与南宫婉儿这个皇后平起平坐。 可今日,一朝功散,她多年来的努力顷刻间毁于一旦。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但还未等她从低落中回过神来,那厢,叶修杰的身体已被掐着脖子举了起来。 “呃呃——” 叶修杰想要尖叫,可喉咙被掐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更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云汐眸光冰冷,“叶修杰,你可知错?” 叶修杰满脸惊恐,说不出话来。 顾云汐的声音一片冰寒,“叶修杰,我不管你从前为人如何,但今日之事,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也必须是最后一次。 “不要忘了,从今以后,你的背后站的是顾家,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算在顾家的头上,我不希望,顾家的名声败在你这个外人手上,你听懂了么?” 叶修杰此刻只觉得身下发热,哪里还敢有半点不从,急忙活动着僵硬的脖颈,努力做出点头的姿势。 顾云汐这才放了他。 她回过头,冰冷的目光扫向叶修寒和南宫婉儿。 只一眼,就让南宫婉儿如坠冰窟,浑身上下血液逆流。 反倒是叶修寒,对上顾云汐的视线,面色从容。 顾云汐的嘴角微微牵出一抹妖媚的弧度,之后,便连一句话都没留下,转身离开。 御堇年这才撤去对南宫婉儿的压制。 南宫婉儿的身体终于恢复自由,她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叶修寒扶起她,无声地离开永寿宫。 直到回到坤宁宫中,坐在床上,南宫婉儿才终于有了一种从鬼门关逃回来的真实感。 她后怕不已地握住叶修寒的手,叹道,“可惜没能用今日之事彻底扳掉秦贵妃!” 叶修寒面色如常,“今日之事说到底是桩丑闻,事关皇家颜面,父皇要将秦家诛灭只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 他抬起头,声音幽幽的,“今日之事,眼下已是最好的结果。” 南宫婉儿见自己的儿子如此正色,心头不由得漫上一抹心虚。 她知道,叶修寒在埋怨她自作主张。 “母后本也不想如此急着动手,但昨日……” 昨日太子府的事一传到她耳中,她便坐立不安。 或许秦贵妃不知道,但她可是心知肚明,皇上的病情正一天一天好转,若是被他知道寒儿在府中如此不堪,必然会大发雷霆! 她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寒儿的太子之位落入他人之手! 第93章 看天分 所以,即便还未准备周全,南宫婉儿仍旧选择冒此奇险。 不过,说到这,南宫婉儿一把握住叶修寒的手腕,压低声音,凝眸问道,“寒儿,你告诉母后,昨日你府中到底出了何事?” 她绝不相信眼下这种局势,叶修寒还能有心思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叶修寒的目光肉眼可见地暗沉下去,他转过身去,不让南宫婉儿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儿臣只是喝多了酒。” “胡说!” 南宫婉儿不依不饶,“母后看着你长大,你为人如何母后岂会不知?昨日之事到底如何,说!” 叶修寒越是回避,南宫婉儿越是不安。 终于,叶修寒还是没能躲得过南宫婉儿的咄咄逼人,艰难将自己猥琐的念头说了出来。 “儿臣总觉得,从云都来的那位,与那女人关系匪浅。” 叶修寒说着,心头缓缓漫开一缕酸涩。 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顾啸歌视为自己的所有之物,但见顾啸歌与御堇年住在同一个院落之中,且大门紧闭,他就觉得头顶绿油油的。 闻言,南宫婉儿的脸上没有震惊,没有可惜,有的只是深深的恐惧。 她脑海之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念头,竟是庆幸叶修寒没能得手! 南宫婉儿痛心疾首,“寒儿,你糊涂啊!那日那位突然出现打伤你,十有八九便是因为母后提及你们的婚事。” 这点眼力,南宫婉儿还是有的。 “母后听说,她和那位一起住在你府中的一处僻静的院落,关起门来,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留,他们二人,只怕早已苟且到一处去了!” 南宫婉儿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急忙捂住嘴巴,惊恐地看向四周。 叶修寒冷着一张脸,表情越发阴翳。 他不甘地攥紧拳头,手臂上全是鼓起的青筋。 就连牙齿,都被他自己咬得嘎吱作响。 南宫婉儿急切地上前,握着叶修寒的手臂,让他看向自己。 “寒儿,听母后的,那个女人远不是你能驾驭的,更何况,她也配不上你,他日待你登上皇位,母后定会与你寻一个贤良淑德,能够助你平定江山的皇后,啊?” 最后一句,南宫婉儿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恳求。 可要论平定江山,又有谁家的女子比得过一个九阶药王? 南宫婉儿深知叶修寒的脾性,只怕现在,对那个女人,就算远谈不上是情根深种,但占有欲作祟,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可这势必会惹怒御堇年。 在还未拥有与御堇年相抗衡的力量之前,她绝对不能让叶修寒继续胡闹下去。 见叶修寒不应声,南宫婉儿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生生隔着皮肉捏住叶修寒的骨头,让他隐隐作痛。 南宫婉儿的目光阴沉下去几分,她压低声音,慎重道,“寒儿,你难道就没发觉,今日之事,诡异得很。” 经她提起,叶修寒也是一颤,“母后也注意到了?” 南宫婉儿点点头,“且不论你是如何挣脱锁魂链的,单就容答应一事,就蹊跷得很,叶修杰就算是胆大包天,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将容答应偷入永寿宫为非作歹。”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只怕今日之事,亦在顾啸歌的意料之中。 …… 从宫中离开,顾啸歌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御堇年回到太子府。 “你不是说帮我晋升?我准备好了!” 顾啸歌一挺胸脯,一双眼睛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 御堇年缓缓摘下脸上的金色面具,“真的要学?” 顾啸歌点头如捣蒜,“嗯嗯嗯!要学!” “是学空间禁制还是学晋升之道?” 顾啸歌一愣,“我也可以学空间禁制?” 御堇年轻轻点头,“是,看天分。” 天分? 若是穿越之前的顾啸歌,不管是天分还是实力,都是万中无一的。 可是现在,她突然有些担心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脚。 从她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便已清晰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别说是天分,就算是吃下十枚养魂丹,也不见得会有任何效果。 顾啸歌曾经在爷爷的笔记中见到过,这种体脉,虽算不上是废脉,但是罕见的积魂脉。 只有当魂力累积到一定程度,才能飞跃式地连蹿几级。 只怕当年的顾啸歌努力良久,却丝毫不见成效,是以才终于渐渐放弃。 想当初,就算是她手握爷爷留下的秘籍重宝,也是花了足足一年零八个月的时间,才从一阶魂师晋升到一阶魂宗,又花了一年半的时间,一跃成为六阶混尊。 下一次晋升,还不知在什么时候。 顾啸歌能感觉到自己每每晋升一阶,体内的魂力却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动静。 “考虑得如何?” 顾啸歌犹豫的工夫,御堇年竟已不知道何时泡了一壶茶,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淡漠地开口。 顾啸歌几步跑到御堇年的对面坐下,朗声道,“我学空间禁制!” 以她的实力想要晋升实在太过缓慢,还不如试试看自己有没有学空间禁制的天分。 也算是掌握一门顾云汐不会的技能,日后派得上大用场。 御堇年轻啜一口面前的清茶,又推到顾啸歌面前一杯,“好,想让本尊教你,先将面前这杯茶喝了。” 喝茶? 顾啸歌不解,这算是入门测验?还是拜师茶? 是在暗示她跪下么? 那她...... 顾啸歌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心头似是悄悄燃起一把火,灼得她焦躁不安。 “不喝?” 御堇年一副过时不候的样子,顾啸歌的脑子里几乎瞬间炸开一道白光。 她想也不想地一把抓起茶杯,利落地双膝跪地,将茶杯高举过头顶,声音清朗,“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她弯下腰,光洁白皙的额头咚的一声,重重磕在冰凉的地面上。? 在顾啸歌的腰弯下去的一瞬间,御堇年立刻撩起衣袂,迅速撤开一步。 他动作轻灵得像是落在枝头的鸟儿一般,带起一丝带着茶香的微风,缓缓拂过顾啸歌的鬓角。 第94章 你安的什么心? 在顾啸歌的腰弯下去的一瞬间,御堇年立刻撩起衣袂,迅速撤开一步。 他动作轻灵得像是落在枝头的鸟儿一般,带起一丝带着茶香的微风,缓缓拂过顾啸歌的鬓角。 但他不知道,此事的顾啸歌正闭着眼睛,咬着牙,耳畔一阵阵的嗡鸣着,在心里无数次地默念,“保命要紧,报仇要紧。” 尊严算个屁?她跟面前这个男人连孩子都生了,还计较这些干嘛? 反正关起门来,又没人知道! 顾啸歌的心理建设做的正欢,根本没有注意到御堇年的动作。 御堇年的脸色倏然间变得铁青,他沉声开口,“你要干什么?” 顾啸歌头都没抬,“拜师啊……” 御堇年只觉得荒唐,“这茶名为云间茶,味苦又涩,难喝之极,但味道清冽,此茶对魂力毫无作用,但可测对空间之力的天赋感应。” “……” “嘎……嘎……嘎……” 晴空万里之上,一只黝黑的乌鸦大叫着掠过屋檐。 顾啸歌总觉得,那只乌鸦分明是成了精,故意来嘲笑她的。 好一会儿,她没有作声,也没有抬起头,仍旧保持着跪伏在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御堇年甚至怀疑她睡着了。 皱着一双剑眉正要去扶起她,便听见顾啸歌闷着头,慢声开口,“扶我一下,我脚麻了,动不了。” …… 坐在御堇年对面,顾啸歌的双颊宛若熟透的荔枝,鲜红欲滴。 她的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自己酸麻的双腿,心中不停暗骂自己戏多。 她目光躲闪,看天看地看茶看手,就是不肯去看御堇年。 御堇年的面色也不太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面前的茶杯杯沿。 终于,等到杯盏里的云间茶不再冒起袅袅的热气,御堇年便率先打破两人之间尴尬的沉默,“喝了。” 顾啸歌“哦”了一声,便去端茶杯。 在她端起之前,御堇年伸出手,食指的指腹轻轻搭在杯沿上,“云间茶千金难寻,这一口喝下去,便是死也不许吐出来。” 顾啸歌紧张得吞了一口口水。 她总觉得御堇年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的手指简直就像是摸着一块炭火,灼得她心惊。 这哪里是茶?这怕是喝的是龙血! “喝光。” 御堇年一声令下,顾啸歌狠狠吞了一口唾沫,把心一横。 死就死吧! 她猛地端起茶杯,屏住呼吸,闭着眼睛一饮而尽! 但那茶水刚刚滑入唇瓣,顾啸歌的心底便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后悔。 什么云间茶,都是骗鬼的! 只有名字听着唬人,喝下去的味道又涩又臭,简直就像是一杯陈年泔水汤,在酸菜缸里发酵了上百年,呕得人从脚底板开始起鸡皮歌单,一路蹿到头顶,连头发根都没放过! 但即便如此,顾啸歌还是强忍着阵阵欲呕的感觉,把满满一口的茶水咽下肚子。 随即,她便狠狠地甩开手上的茶杯,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还边吸边骂,“这是什么臭茶烂茶破茶!跟泔水一个味!御堇年,你是不是故意骗我喝这个,你安的什么心!” 喉咙里返上来一阵一阵的臭味,让顾啸歌浑身发紧。 她干脆无力地倒在地上打滚,不停地抓挠着自己的脖颈。 嘴里还不停地咕哝着,“御堇年,你这个小肚鸡肠的臭男人,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呕……” 等到顾啸歌终于闹腾累了,无力地歇了下来,躺在地上,像是盛夏之时一只卧在树荫下乘凉的野狗一般,伸着舌头喘着粗气,御堇年终于不慌不忙地开口,“还算合格。” “嗯?” 顾啸歌只觉得自己已经被这口茶掏空了气力,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是预支的明天的。 御堇年又从石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给自己,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他眼也不眨地将这口茶喝入腹中。 她暗暗腹诽,“对自己下手都能这么狠,死男人臭男人!” 御堇年淡漠道,“云间茶不是凡物,只有对空间之力有所感悟之人,才可品出这味道,若是普通人,食之如水,不知其味。” 闻听此言,顾啸歌总算是来了精神。 她强撑着无力的身体,翻过身,仰起脖颈,望向坐在石凳上的御堇年,“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学空间之力了?” “为时尚早。” “啊?” 顾啸歌好不容易燃起的那一点星星之火般的希望,又被御堇年一句话尽数湮灭。 御堇年又道,“品得出云间茶,只是代表你有资格在成为魂帝之前触及到空间之力,但是否能真正领悟,又能领悟几分,全凭你自己的天分。” 顾啸歌信誓旦旦,“我有信心。” “当真?” 似乎关系到什么重要决策,御堇年又问了一遍。 顾啸歌莫名有些心慌,略有迟疑,艰难地从地上站起,点头应道,“是,我要学。” “好,” 御堇年一甩玄袖,告诉顾啸歌,“本尊为了你特别请来两位大师,你要虚心学习。” “我一定……” 顾啸歌的决心还没表完,便听得两道脆生生的声音在耳畔乍响。 “娘亲!” “姨姨!” 宛若从天而降一般,顾司尘和御司音两个孩子便凭空出现在顾啸歌面前,一左一右地抱住顾啸歌的两条大腿,开心得一蹦三尺高。 顾啸歌着实被吓了一跳,好半晌才终于缓过神来,一把抱住两个孩子,眼眶发热,“是你们?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嘻嘻嘻嘻,姨姨,我和司尘弟弟一直乖乖听话,跟钱爷爷一起侍弄药园,但司尘弟弟实在是太想太想你了,所以我们就央着爹爹,将我们带过来了。” 御司音想想还补了一句,“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姨姨你千万不要责怪司尘!” 她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副要承担所有责任的样子。 顾司尘只顾在一边连连点头,两只小手却是下意识地捂着屁股,生怕娘亲会教训他。 顾啸歌噗嗤地笑出了声,“傻孩子,娘亲高兴来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怪你们?” 她搂过御司音和顾司尘,将他们的脸都亲得变了形。 第95章 男人才能做的事 等到起伏的心潮终于平静下来,顾啸歌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孩子,一双眼睛里凝起的水珠还未散去,像是璀璨夜幕中的星,亮闪闪的 看着御堇年。 “谢谢你。” 这一次,她发自内心地感谢御堇年。 御堇年正往自己的杯中倒茶,目不斜视。 顾啸歌也不在意,她的心眼下正被两个孩子填得满满的。 不过,她还记挂着御堇年说的那件事。 “你不是说给我请了两位大师?他们在……哪……” 顾啸歌的话说到最后,声音小得简直比蚊子的声音还小。 因为她正眼睁睁地看着顾司尘和御司音美滋滋地从御堇年的手上接过两杯云间茶,还轻轻碰杯,然后笑着一饮而尽! 顾啸歌看得叹为观止。 即便是现在,她仍旧觉得云间茶那股又嗖又臭的味道还萦绕在唇齿间,怎么也散不去。 可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顾啸歌的脑中灵光一闪,“御堇年,你说给我找的教我空间禁制的大师,该不会就是……” “就是我们啊!” 两个孩子端着茶杯从顾啸歌的腿上跳下来,两双眼睛目光在灼灼地看向她。 顾啸歌眉心一跳。 御司音一直跟在御堇年的身边,能掌握空间之力她毫不意外,可顾司尘是怎么回事? 她拉过顾司尘,试探着问,“尘儿,你也掌握了空间之力?” 顾司尘看着自家娘亲一副不相信自己的样子,顾司尘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带着傲气的把茶杯拿开,御司音立刻配合地接过,十分殷切。 她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像是只可爱的小老鼠一样,弓着背,目光灵动,显然是在等着看顾啸歌出糗的场面。 只见顾司尘深吸一口气,凝着眉,十分认真。 再睁开眼睛时,目光瞬间变得十分凌厉。 这样的顾司尘,顾啸歌这个做娘亲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顾啸歌还未来得及震惊,只见顾司尘轻轻抬手,掌心便缓缓逸散出一道无形的力量。 顾啸歌眼也不眨,生怕错过这神圣的一刻。 她什么都没看到,但就是觉得自己面前似乎弥漫开一道无形的薄膜,将她罩住。 眼见顾司尘缓缓睁开眼睛,顾啸歌心念微动,抬起手。 但是,手背轻轻碰到一道无形的力量。 金黄色的波纹就凭空在自己面前缓缓漾开。 这一瞬间,顾啸歌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眼见自家年轻终于傻傻地验证了自己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顾司尘这才傲娇地扬着下巴,十分臭屁地撤去这道看不见的薄膜。 御司音凑到顾啸歌身边,轻轻勾了勾手。 顾啸歌会意地把头凑过去,就听到御司音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司尘到现在还记恨当初爹爹用空间禁制把他困在客栈的事情,所以铆足了力气学,连爹爹都说他进步神速呢!” 顾啸歌哭笑不得。 她看向顾司尘,他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的劲装,上面用暗色的丝线绣着与御堇年身上相同的祥云暗纹。 一张小脸虽然尚显稚嫩,还未长开,但已经依稀看得出御堇年的影子。 顾啸歌的心瞬间变得惆怅起来。 尘儿总会长大的,他会与御堇年越来越相像,若是有一天他问起自己,自己该如何跟他解释? 顾啸歌想得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动静。 “咳咳!” 顾司尘轻咳两声,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不悦地瞟向自家神游的娘亲。 御司音简直就像是顾司尘肚子里的蛔虫,急急忙忙地去拉顾啸歌,凑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姨姨,司尘还在等你夸他呢!” 顾啸歌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嘴角勉强扯起一抹弧度。 她伸出手,大手轻轻摸上顾司晨柔软的发顶,“我的尘儿真棒,比娘亲强多了。” 这一句夸奖简直胜过千言万语。 顾司尘的一张脸简直笑开了花,若是人类的尾巴还未完全退化的话,只怕顾司尘屁股后面毛茸茸的大尾巴,此刻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顾啸歌看着顾司尘这副可爱的样子,却觉得鼻头发酸。 她从未这样失控过,明明拼命克制,仍旧止不住地泪盈于睫。 “好了。” 顾司尘从石凳上站起,迈步走到顾啸歌身侧,抬起手,宽厚的掌心覆上顾啸歌的眼睛。 “闭上眼睛,照本尊说的去做。” 双眼被蒙上的一瞬间,一抹滚烫悄悄在他指缝中晕开,旋即又变得微凉。 顾司尘和御司音不疑有他,也跟着闭上眼睛,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期待和兴奋。 顾啸歌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轻颤着,她抬起双手,抓住御堇年覆在眼前的大掌,眼泪无声的滚滚而落。 …… 一刻钟后,顾啸歌的情绪才终于在御堇年的掩护下渐渐恢复平静。 “音儿,你来教。” 御堇年收回手,温声吩咐。 御司音点点头,又觉得不对,“那司尘呢?” 她来之前可是跟司尘说好了,要让司尘教娘亲的,也好让娘亲对他刮目相看。 御堇年却上前一步,将顾司尘抱入怀中,“本尊要带他出去一会儿。” “为什么?” 御司音急忙贴上去,抱住御堇年的大腿不撒手,“我和姨姨也要去!” 可是,御堇年却是无视了御司音的请求,只冷冷地留下一句,“本尊与尘儿要去做只有男人才能做的事,不方便带你一起去。” 男人才能做的事? 这七个大字简直像是烙印般,一笔一划地砸进顾司尘小小的心脏上。 本来他还有点抗拒这样被御堇年抱着,但是现在,他小小的胸膛简直都要挺到天上去了! 太好了,终于有人把他当做男子汉一样看待了! “可是……” 御司音还想说什么,顾啸歌却是已缓步上前,轻轻牵起御司音的小手,放入掌心。 她蹲在地上,平视着御司音的眼睛,“既如此,音儿便留下教教姨姨如何运用空间之力,可好? “姨姨很久没见音儿,可是想得紧呢。” 听见顾啸歌这样说,御司音脸上的不悦和挣扎顿时消失不见。 她兴致勃勃地拉起顾啸歌的手,一副豪气冲天的样子,“好,那我就来教你空间之力三天速成大法,到时候我们就来比一比,到底是谁比较厉害!” 第96章 我要你的命! 顾啸歌笑着跟上御司音的脚步,却仍旧有些担心地回过头去看御堇年和顾司尘的方向。 但那一大一小两个没良心的,连头都没有回,便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御堇年抱着顾司尘一路到了一处山脚下。 此时正是夏末,炎热还未褪去,山间的清风,与山脚下潺潺而过的溪流,吹散人身上的燥热,十分惬意。 顾司尘心安理得地坐在御堇年的手臂上,一双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 但是,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御堇年到底什么才是男人才能做的事,身体便一阵失重。 “噗通!” 顾司尘毫无防备,就这样被丢进了溪流之中! 慌忙之下,他本能地拼命挥舞着四肢,想要浮上水面。 “救——噗!” 但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换气的机会,头上却突如其来地压下一张大掌,按住他的头,将他继续凶猛地压入水面之下! “咕嘟嘟嘟!” 溪流底下冒起一连串的水泡,顾司尘大张着嘴,双手不停地去抓按在自己头顶的那只大手! 清凉的溪水此刻竟像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凶兽一般,不停地灌入他的鼻孔,他的嘴巴,还有他的耳朵。 溺水的感觉让他的七窍都觉得火辣辣的,难以忍受。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 “……” 终于,不停地回响着嗡鸣的耳畔传入一道浑浊的声音。 为了听清这道声音,顾司尘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瞪圆一双眼睛,透过潋滟的水面看向那个煞神一般的男人。 “沈家兄弟现在哪里?你灭云谷又在哪里?说出来,本尊可饶你一命。” 御堇年的声音冷得比这溪水更加透骨。 顾司尘的心也跟着渐渐冰冷下去。 这个男人根本是个魔鬼!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 他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和娘亲! 愤怒的烈火从丹田处蹿升起来,顾司尘的血液此刻都被这又痛又怒的烈火灼得沸腾起来! “啊!” 他张开嘴,在水底无声的咆哮。 一双眸子变为赤色,有滚烫的液体从眼眶中逸出,混入潺潺的溪水中,不见踪迹。 顾司尘不再胡乱地挥舞双手,而是摊开被自己攥得发红的掌心,一双苍白的唇瓣微微开合,似乎在念着什么不知名的咒语。 突然,顾司尘双手合十,从口中无声地吐出一个字,“爆!” 他周围的溪水立刻像是被投进一块巨石般,水花四溅开来。 顾司尘站起来,悬浮于水面之上。 他的脚下,是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一双眼睛除了黑色的眼珠之外,尽是血色。 胸腔里火辣辣的,顾司尘终于调整好呼吸,惨白着一张小脸,嘶哑着声音开口,“我再说一遍,沈家的事与我们母子无关,灭云谷的敌人只有顾家和叶修寒。” 言外之意,他们不想与御堇年为敌。 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御堇年却板着一张脸,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石人。 他冷哼一声,伸出右手,掌心面对顾司尘,“呵,装模作样,跟你那个蛇蝎心肠的娘亲一个德行,不愧是母子。” 亲耳在御堇年的口中听到他对娘亲这样的评价,顾司尘终于像是被触及到心中的逆鳞般,瞪大双眼。 他爆喝一声,“你找死!” 身体便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朝御堇年冲了过去! 御堇年面不改色,甚至连脚步都未挪动半寸,掌心凝起一道魂力的旋涡,在顾司尘杀过来的同时,在他的面前形成一道无形的薄膜。 “啊!” 顾司尘大叫着,两只小手攥成馒头大的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挥向御堇年的这道盾牌。 他动作迅速,眨眼间便已砸下去几十拳! 但却未有一拳打在御堇年的身上。 顾司尘全神贯注,所以并未注意到,御堇年脸上愈发明朗的表情。 须臾之后,愈战愈勇的顾司尘兴奋地看到,御堇年用来挡住他的空间禁制,出现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的心里猛然响起一个声音,“就是现在!” 他化拳为掌,使出全身的力气,一掌拍在那道碍事的禁制上! 与此同时,左手一记勾拳,便朝着御堇年那张帅气的脸招呼过去——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后,顾司尘的勾拳如他预想的那般,再无遮拦地奔向御堇年的脸。 顾司尘的嘴角漾开一抹得逞的笑。 但转瞬间,那抹笑便僵在了他的脸上。 御堇年抬起手腕,轻而易举地抓住顾司尘的雷霆一击。 御堇年笑意更深。 不过,顾司尘却并没有停止。 短暂的愣怔后,他竟借着被御堇年抓住的左手手腕做支点,将身体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湿哒哒的脚尖从下向上地踢上来,目标正是御堇年的下巴! 终于,御堇年一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的脸上闪过一抹凝重。 他左脚后撤一步,堪堪避开顾司尘这一脚。 这一击不成,御堇年胜券在握地开口,“呵,干得不错……” 话音未落,他只觉自己的手臂被缠住,顾司尘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猴子,挂在他的身上,一双脚尖仍旧孜孜不倦地寻着他的肋骨,胸腔,喉咙,下巴。 到了这步田地仍旧不停地寻找着进攻机会,这倒是御堇年未想到的。 而且,饶是御堇年,在顾司尘活力四射的进攻之下,竟也有些疲于应对,无意中被他得手,踢中他的肋骨,隐隐作痛。 御堇年终于变了脸色,微微皱起眉头,将顾司尘甩了出去。 他没有顾及方向——或者说他就是故意又将顾司尘丢向那条溪流。 但这一次,顾司尘没有掉入河中。 身体在空中一个翻转,顾司尘单膝跪地,双手支撑着地面,在溪流之上不足三寸高的地方,仿佛落在一个看不见的平台上一般,身下荡开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他抬起头,看向御堇年,一双赤色的眼眸中满是得意,“御堇年,看来你也不是完全不可战胜的,不是么? “辱我娘亲,我要你的命!” 话毕,顾司尘又不知疲倦地扑了上去! 第97章 什么玩意! 但这一次,御堇年神色淡淡的,早已经没了先前的狠戾。 眼见顾司尘来势汹汹,御堇年却是轻轻抬手,一只手轻轻握住了顾司尘的拳头。 那一瞬,周围的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顾司尘的身体硬得像石头,毫无还击之力。 “怎么会?” 顾司尘瞪大眼睛喃喃道。 他甚至没有在御堇年的身上感觉到丝毫的魂力波动,这个人,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眼看自己的身体正无力地倒下去,顾司尘一张沉浸在震惊中的小包子脸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我咬死你!” 他抱住御堇年的胳膊,大嘴一张,凶神恶煞地死死咬住御堇年的手臂! 御堇年深邃的目光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 不过很快,那抹呆滞便被笑意取代。 不顾自己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御堇年的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抬着手臂,席地而坐。 好让顾司尘悬空的小短腿能放在地上,减少负担。 隔着一身玄衣,顾司尘累死累活地想要在御堇年的手臂上撕扯下一块血肉来,可看到御堇年是这样的态度,他又有些意外。 “唔唔唔唔唔!” 顾司尘没有放开嘴,含混不清地质问。 御堇年坐在地上,看着顾司尘,不紧不慢地开口,“告诉我,这些年你们母子过得如何?” 顾司尘稍稍有些惊讶。 终于,再三犹豫后,他还是放开了御堇年的手臂,在御堇年的对面盘膝坐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防备。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问。 他知道御堇年不会杀他,否则自己早就死了,就算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也没用。 说句不好听的,从方才那一手他就彻底明白了,御堇年想要杀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御堇年答,“只是好奇。” “只是好奇……吗?” 顾司尘莫名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 他垂下头,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拳头,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还以为,御堇年是在愧疚,愧疚他自己在这四年多的时间以来,从未尽到过半点为人父,为人夫的责任。 御堇年不是没有看出顾司尘的别扭,他心头微颤,却仍旧板着一张脸,重复了一遍,“对,只是好奇。” 好奇顾啸歌这个人。 顾司尘嗫喏着唇,御堇年根本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做着怎样的天人交战。 御堇年安静等了半晌,才终于等到顾司尘低沉着声音,缓缓开口。 “三年前,在顾家,顾云汐奉叶修寒的命令,要将我娘尚未足月的孕肚剖开,取出腹中之子,交由他泄愤。” 顾司尘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让人心疼,“顾云汐取出了一个孩子——应该就是司音,然后便将半死的我娘扔在柴房,我娘不小心打翻柴房的烛火,瞬间点燃房内的干草。 “大火之下,我娘九死一生地逃出顾家,连夜躲入山中,才发现腹中还有一个我……” 尽管极力克制着,顾司尘的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掉落在地。 这些,都是他无意中听到灭云谷中的姨姨奶奶交谈时才知道的。 他年纪小,当时根本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就是今年年初,谷中一个妇人生产,虽然娘亲不许他去,但他还是悄悄地跑去凑热闹。 远远地在外面看到那副血淋淋的样子,便在顾司尘的心中留下了永远也抹不去的烙印。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盛满悲恸地看向御堇年。 “你见过女子生产是什么样子么?” 他轻声问。 御堇年微皱着一双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怔,还是轻轻摇头。 他自问也是见过世面的,但女子生产这种事,他还从未碰上过。 顾司尘冷笑一声,指着御堇年的肚子,“你不妨想想,若是有人在你肚皮上下刀,生生豁开,从中取出一个满身鲜血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场面。 “身上素白的罗裙被染成血红,你眼睁睁地看着一双手伸进你的身体里,然后拖着偌大的伤口疲惫逃命……” 顾司尘说不下去了。 他早已哑了一把嗓子,泣不成声。 谷中的那位妇人生产之时难产,一张脸憋得由红变紫,他眼睁睁地看着娘亲拿起一把小刀剖开她的肚子,从中取出孩子。 娘亲的手上沾满鲜血,身上素白的罗裙被鲜血浸染,变成刺目的红。 取出那个婴孩后,娘亲连看都未多看一眼,便立刻穿针引线,像是缝被子一样,用蚕丝将那妇人鲜血淋漓的肚子缝合上。 娘亲医术高明,可活死人肉白骨。 但那个妇人还是没能活过那个晚上。 那一夜,顾司尘一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徘徊在那个茅屋之外。 他看到茅屋内灯火通明,不停地有人进进出出,进去的时候,那些木盆中分明装的还是清水,但出来的时候就变成刺眼的红。 屋外褐色的土地颜色都被加深了好几度。 顾司尘不敢想,当年自己的娘亲是如何熬过那个冬夜,又是如何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直到如今。 眼泪噼里啪啦地掉落,但顾司尘仍旧死死地掐着双手,拼命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来。 御堇年看着他,也是心头酸涩。 当初顾云汐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御司音找上他,他便已是心疼不已。 却从未曾想到,顾啸歌竟受了这许多委屈。 某一刻,御堇年的心中打定了一个主意。 …… “可哭够了?” 亲眼看到顾司尘肩膀抖动的幅度渐消,御堇年才缓缓开口。 顾司尘抬手,用手背狠狠抹了一把眼睛,再抬起头时,已换上一片坚毅之色。 “这是最后一次。” 他信誓旦旦。 男儿有泪不轻弹,从今以后,他流血不流泪! 他从地上站起来,现在的身高刚刚够让他微微俯视坐在地上的御堇年,“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不代表我以后也打不过你! “欺负我娘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就算是亲爹也不行! 最后一句,顾司尘是在心底偷偷对自己说的。 他现在更不想认这个爹了! 什么玩意! 第98章 演技很差 “好。” 御堇年漆黑的眸子看着顾司尘,一脸正色,“既如此,我便等着那一日。” 看着面前的顾司尘,御堇年的心底悄无声息地蔓延开一抹与有荣焉的自豪感。 顾司尘不管是根骨还是悟性,都与自己幼时相差无几。 但自己是自还未出生之前便被各式灵药滋养,是以才妖孽成这般。 可顾啸歌却似乎有意让顾司尘杜绝灵药这种外力,一心修炼魂力。 这般虽然进展略慢,但胜在根基扎实。 况且顾司尘年纪还小,假以时日,便是超越自己当年的成就也未尝不可。 他看着顾司尘,竟越看越觉得满意。 此刻,御堇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已经把顾司尘看作御家的下一任家主了。 …… 又与顾司尘亲手过了几招,御堇年简直要被应接不暇的惊喜给炸晕了。 顾司尘这小子,跟他见过的所有孩子——不,是所有人都不一样! 对战之中,他从不拘泥于一种打法,机灵得很!灵活多变,反应极快,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这是谁教你的?” “我娘!” 此时,顾司尘傲娇地扬着下巴,满脸的志得意满。 看着御堇年干干净净的衣襟被他糊上的泥,顾司尘的心被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填得满满的。 所以根本注意到,身后的溪流中,不算平静的水面映出的他的倒影,分明已经变成了一个泥人! 看着他那副孩子气的样子,御堇年嘴角的弧度愈发大。 “我娘说了,兵不厌诈,靠着那些套路里的东西活着,胜负都没有任何悬念,人生嘛,总要有些出其不意才行!” 顾司尘摇头晃脑地照搬娘亲曾经说过的话,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诲人不倦的样子。 御堇年哭笑不得。 不过,他暗暗对顾啸歌多了几分敬佩。 整个清月大陆,或是云都,他还从未见过顾啸歌有这般心胸的女子。 便是野心膨胀到如此地步的顾云汐,只怕也不能与之比肩。 沉思良久,御堇年还是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你娘,她可曾去过云都?” 顾司尘不知道御堇年打的什么主意,毫无戒备地如实答道,“没有,我娘说我们若是现在去云都,只有被人当成韭菜割的份儿,她一开始就准备等到收拾掉顾家和叶修寒再去的。 “娘说,清月大陆的环境就是如此了,便是灭云谷中有娘亲精心设下的阵法,我在十岁之前也不可能达到魂帝,所以云都还是一定要去的。” 十岁的魂帝? 饶是御堇年,都被顾啸歌对顾司尘的期望吃了一惊。 不过,顾啸歌似乎也没错。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御堇年想起了什么,竟毫无来由地仰天大笑起来。 顾司尘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自己学着娘亲的样子,摸摸自己的头发,口中碎碎念着,“摸摸毛,没吓着。” 笑声未落,御堇年已经上前一把将满身是泥的顾司尘抱在怀中,脚下一跃,两人一同跳入清凉的溪流之中。 他掬起一捧水,直接泼到顾司尘的脸上,“洗干净,我们该回去了。” 这一趟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的时间,留在太子府的那对母女怕是该着急了。 顾司尘不甘示弱地用双手捧起一捧水,毫不留情地朝御堇年的俊脸泼了上去,“哦,那你也好好洗洗。” 御堇年,“……”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的脸上可不曾沾染半点泥。 不过,自家小子这个锱铢必较的性格,他很满意! …… 二人赶回来的时候,顾啸歌正端坐在院中,聚精会神地领会御司音教她的,“仔细感受周围的空气,想象自己要在这棵大萝卜的左后各砍一刀,把中间最好吃的部分划到自己面前来。” 顾啸歌满头是汗。 “爹爹!司尘!你们回来了!” 远远地看到御堇年和顾司尘,御司音便一蹦三尺高地迎上去。 “嗯。” 御堇年抱着顾司尘稳稳落地,将顾司尘放在地上,看向正在努力的顾啸歌。 顾啸歌的额角有一颗汗珠正摇摇欲坠,她皱着眉,努力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正坐在马桶上对抗地心引力。 御堇年问御司音,“如何?” 御司音长长地叹口气,摇摇头,“不行,不管我怎么解释,姨姨都不得要领。” 然后,她把手掌拢在脸颊旁,声音压低几分,小声吐槽,“姨姨好笨哦,连司尘都比她学得快。” “……” 这院子就这么大,顾啸歌好歹也是个魂尊,即便她不想听,也全都把御司音的话清晰地听进耳中。 一瞬间,她便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泄了气。 “看来我真不是这块料,你们忙着,我回屋哭会。” 顾啸歌垂头丧气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御司音急忙追上去,“哎,姨姨,你怎么能半途而废呢?天赋不行,更应该努力才对呀!” 身后,御堇年和顾司尘不约而同地满脸黑线。 这是鼓励么?这分明是打击吧? 顾司尘叹了口气,便认命地朝顾啸歌的房间走去。 “慢,” 御堇年低声叫住他,凝视着顾司尘的眼睛,正色道,“今日之事,不可让你娘知道,否则……” 他摆出一个“杀你全家”的表情。 但没想到,顾司尘竟在他面前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今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装出来的?什么沈家兄弟,什么灭云谷的下落,不都是为了诈我使出权力揍你,好让你估量估量我的水平么?” “什么?” 御堇年一愣。 他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没错,可他从未跟顾司尘解释过。 顾司尘是怎么知道的? 顾司尘冷哼一声,随意地挖着鼻孔,“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演技很差么?” “……” “你这种水平,连小孩都骗不了,还是回去好好磨炼一下演技,以后可千万别随便出来丢人现眼了。” 顾司尘的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连连摇头,语气满是无奈,“小爷我忙得要死,还得陪你过家家,好累啊,可让人省点心吧。” 第100章 翻脸是迟早的事 那小太监只是个在坤宁宫中打杂的,年轻的很,不禁吓,叶修寒没费多大力气便从他的口中问了出来。 他从三个月以前投靠了秦贵妃,平日里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做他应该做的,便可从秦贵妃的手上领到一笔不菲的奖赏,他简直乐不得。 这次是他第一次帮秦贵妃做事,没想到就栽了。 “秦贵妃只吩咐奴才将她教给奴才的话说与殿下,然后将殿下带去坤宁宫即可,其他的奴才一概不知!” “混账!” 叶修寒气得红了眼睛! 原本他也不想先去母后宫中的,可这小太监说母后她容貌被毁,万念俱灰,还生了轻生的心思,这才担忧不已,想着哪怕是让母后得到顾啸歌的亲口应允也好。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顾芳菲的奸计! 小太监吓得尿了裤子,一股浓郁的骚臭味弥漫开来。 叶修寒厌恶得皱起眉头,狠狠一甩,那小太监便被远远的甩开,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也没能爬起来。 怕是废了。 顾啸歌立刻转身,朝御书房快步走去。 “皇上派孙公公亲自传旨,足以见得他的态度,只怕此时孙公公已经奉命,在宫门口等着你了!” 顾啸歌的话,一字一句宛若重锤一般,砸在叶修寒的心上。 他的确大意了。 两人急忙跑回宫门口,远远地,果然见到孙公公正在那里四处张望。 看来,他早已从侍卫那里得了消息,知道他们两个早就到了,只是不知去了哪里。 顾啸歌停下脚步,也拦住叶修寒。 叶修寒不解,“为何停下?” 他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马不停蹄地赶紧去见父皇才是么? 顾啸歌冷着一张脸斜睨过去,“现在过去,跟你从皇后宫中回来再去,没有任何区别,皇上都会认为在你心目中,将南宫婉儿这个母后看得比他这个父皇要重。” 杀人诛心。 叶修杰今日被叶承泽撞破与不受宠的宫妃有染,想要重获圣恩,难如登天。 所以,即便秦贵妃现在已被降为秦贵人,也没有时间顾影自怜,而是马不停蹄地策划了这一幕。 顾啸歌冷笑,这么狠毒的法子,只怕与顾云汐也脱不开干系。 叶承泽的身体正一点点地恢复,若是真的让他因为今日之事对叶修寒生了嫌隙,太子之位,怕是会易主。 叶修寒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脸色都有几分苍白。 “那现在怎么办?” 叶修寒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 顾啸歌转过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看来只能委屈殿下了。” 叶修寒被顾啸歌幽暗的目光吓了一跳,心头蓦然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 “姑娘此话何……” —— 孙公公在宫门前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急得团团转。 皇上那边可还等着他去复命呢,过去了这么久,怎么太子和那位大药师怎么还不见人影? 到底是去了哪里! 终于,苦等无果,孙公公只得转身回去御书房复命。 可是,才走出没几步,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孙公公。” 孙公公循着声音望去,猛然看见一身青衣的顾啸歌正扶着叶修寒,站在宫墙下的阴影里。 叶修寒整个身体都压在顾啸歌的身上,垂着头,一双脚绵软无力,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是,叶修寒的半边身子都已被鲜血染红,便是连顾啸歌的青衣,都沾满鲜血。 触目惊心。 孙公公立刻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急得浑身发颤的走过去,语无伦次地问道,“哎哟,殿下,这是,这可怎么是好?” 顾啸歌双颊惨白,无力地抬眸,虚弱道,“方才,有个小太监谎称是孙公公派来为殿下带路,去御花园见皇上……” 她的话还未说完,孙公公的心就是一个咯噔,“御花园?皇上一直在御书房啊!” 顾啸歌点点头,“那小太监将殿下引入后宫,走过一个转角时突然回头发难,殿下未曾防备,避闪不及,被刺伤了。” 孙公公凑上前,仔细地去看叶修寒身上的伤势。 一把匕首就明晃晃地插在他的肩头,鲜血就像是山间的泉眼,汩汩冒出。 只一眼,便让孙公公浑身发冷,极不适应地打了一个冷颤,一张白胖白胖的脸皱得跟包子似的。 顾啸歌继续道,“那刺客身手不凡,实力似乎在殿下之上,我与殿下联手,才终于将他逼退,只是这时,怕是已不知道逃到何处去了。” 她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一双眸子疲惫看向孙公公。 孙公公会意,急忙上前,压低身子,凑上耳朵。 便听得顾啸歌在耳畔用极为微弱的声音说道,“放眼整个南景,有此等实力将身为魂尊的太子殿下伤成如此,便只有顾家。 “顾家耳目众多,只怕宫中也有他们的眼线,所以殿下吩咐不可招摇,小女子从未入宫,不敢四处乱走,只好原路返回到此……” 孙公公听得浑身发抖。 他连连点头,急忙安抚顾啸歌道,“姑娘放心,此事切莫声张,奴才这便去安排一下!” 等孙公公离开,一直装死的叶修寒才终于在顾啸歌的耳边小声问道,“父皇他真的会相信你的说辞,从而想办法压制顾家?” 顾家现在如日中天,现在在南景,只怕没有人愿意与顾家为敌。 当然也包括他们皇家。 顾啸歌却清冷地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当年也是雷厉风行,顾明远只是他的臣子,可现在,他一朝中毒,臣子便爬上他的头顶,在他的江山之上作威作福,他如何忍得?” 况且就算叶承泽现在不与顾家为敌,也必然会因为今日之事对顾家生出嫌隙。 翻脸是迟早的事。 礼尚往来,顾云汐送了她这么大一份厚礼,她自然要还上一份才公平。 叶修寒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顾啸歌冷声呵斥,“有人来了,别说话!” 叶修寒忙低下头,靠在顾啸歌身上装死。 远处,一座轿辇正摇摇晃晃地赶来。 第99章 蠢到这个地步 那厢顾啸歌刚刚躲入房中,还未等她将自己摔入床上,便听见院外响起宫女叫魂似的喊声,“姑娘,姑娘!殿下有请!” 顾啸歌不悦地皱起眉头。 叶修寒?找她干什么? 她走出房间,不等她出言提醒,御堇年已将无声地将两个孩子带入房中,关好房门。 顾啸歌这才去打开院门。 “姑娘,” 看到顾啸歌,小宫女恭恭敬敬地行礼,“殿下请您一道入宫。” “入宫?” 她的空间之力练了半晌未有一点起色,正不耐烦,干嘛要让她进宫? 小宫女被顾啸歌的态度吓得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低着头,“是皇上身边的孙公公亲自来宣旨,请姑娘入宫,殿下此刻已在门口等着了。” 顾啸歌面色阴沉,冷哼一声,“还算叶修寒识相。” 没有大张旗鼓地闯到她的院子里,逼她出去接旨。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平静一下此刻烦躁的心情,冷声道,“你去告诉叶修寒,我就来。” 说完,便又将院门关上。 “姑娘!” 小宫女硬着头皮上前,拦住顾啸歌正要关合的门板。 “何事?” 顾啸歌的语气已染上明显的怒火。 小宫女瑟缩一下,却还是鼓起勇气开口,“皇上有旨,此次进宫面圣,只姑娘与殿下二人。” 言外之意便是,院子里的那位不能跟着顾啸歌一块去。 顾啸歌周身的气势愈发森冷,活生生让小宫女在烈日下打了一个寒颤。 小宫女吓得闭上眼睛,生怕顾啸歌抬手间自己就香消玉殒了。 “知道了。” 说完,顾啸歌便狠狠将门扉关上。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跑开,连头都不敢回,跑出去数丈远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发生了什么事?她可是第一次看到姑娘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 院中,将二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的御堇年打开房门,一脸严肃,“若你不愿去便找个借口回了。” 特意交代不许他同行,只怕这次进宫,会对顾啸歌不利。 顾啸歌却淡淡道,“还是去看看,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方才这一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现下脏的厉害,别说入宫,便是出门都不太合适。 换上一身青色罗裙,顾啸歌将面纱小心戴好,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眸。 一出门便看见御堇年戴着那副金色的面具就站在门口,望向她,“我与你一起去。” 什么圣旨不圣旨的,他不在乎。 顾啸歌却告诉御堇年,“ 不必。” 她望向从御堇年房间的窗户探出来的两个小脑袋,笑道,“将他们两个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不下,你留下正好可以照顾他们,我去去就回。” 御堇年沉默不言,俨然放心不下顾啸歌。 顾啸歌却是已经迈步走出院中。 她回身关门,纤细的手腕突然被御堇年一把握住。 “万事小心。” 御堇年沉声嘱咐。 顾啸歌浅笑,一双眸子弯弯的,“好。” 关好院门,顾啸歌便一路走到太子府的门口。 门外,叶修寒竟然没有在马车里等她,而是一直站在门边,看向院中,简直望眼欲穿。 顾啸歌上前,连招呼都不曾打一个,只淡淡道,“走吧。” 便率先上了马车。 叶修寒攒了一肚子的话,怎么也没想到顾啸歌连看都未看他一眼。 他堂堂太子,何时受过这等轻视? 眼底飞快地划过一道暗芒,叶修寒压下心头怒火,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向宫中行进。 路上,叶修寒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道,“今日永寿宫内,姑娘是否也在?” 顾啸歌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对叶修寒的问题也不意外,只“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她根本懒得搭理叶修寒。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御司音说的大萝卜。 若是叶修寒再烦她,她就把叶修寒当成萝卜砍了! 但意外的是,叶修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不再开口。 他坐在顾啸歌的对面,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顾啸歌。 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啸歌也不想知道。 终于,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顾啸歌这才终于睁开眼睛,起身下了马车。 宫门口,南宫婉儿身边的太监急急忙忙地迎上来,走到叶修寒的身边跟他小声耳语了几句。 叶修寒微微皱眉,正要说什么,只见那小太监踮起脚尖,凑到叶修寒的耳边焦急地说了几句。 终于,叶修寒沉声吩咐道,“前面带路。” “是!” 小太监殷勤地走在前面,叶修寒和顾啸歌无言地跟在身后。 一路无话。 走出去一段距离,顾啸歌突然停下。 叶修寒转身问,“怎么了?” “这不是去御书房的路。” 顾啸歌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渐渐变得森冷,“叶修寒,到底是皇上要见我,还是后宫宫妃要见我?” 他们往后宫走做什么? 叶修寒坦诚道,“母后想请你去看看她的伤。” 伤在脸颊,南宫婉儿怎么可能会不介意? 顾啸歌是大药师,哪怕是从她的手上求得一张药方,不求去掉脸上的疤痕,便是尽可能地淡去,也是好的。 叶修寒觉得,这对顾啸歌来说分明是举手之劳,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可没想到,顾啸歌却是冷哼一声,“叶修寒,你以为皇上贬了秦贵妃,你与你母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叶修寒的眸光也冷了下来,“此话何意?” “皇上宣旨召你入宫,你到了宫门口却先去了皇后的寝宫,怎么,是生怕皇上不知道你这个太子重孝,处处以皇后马首是瞻?你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顾啸歌还真是没想到叶修寒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 “退一万步讲,纵使你蠢,可南宫婉儿不见得就会蠢到在这个时候着人来将你半路截到坤宁宫去……”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地看向那个带路的小太监,那小太监立刻吓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这下,叶修寒终于也察觉出不对,一把掐住那小太监的脖颈,“说,是谁派你来的!” 第109章 她有什么资格! 顾啸歌马不停蹄地离开太子府,从一条窄巷中进入灭云谷的暗道,一路一言不发地牵着顾司尘,步履匆匆,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顾司尘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顾啸歌全身上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一双眼睛久久没有闭合上。 感觉顾啸歌完全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一样拉着自己在密道中左拐右拐的没有方向,顾司尘试探着叫了一声,“娘。” 这一声,就像是打开了顾啸歌身上的某个开关一样。 顾啸歌脚步顿住,身体仿佛在顷刻间被抽走所有的气力般,瘫软在地,一双呆滞无光的眸子狠狠震颤一下,流下两行清泪。 她后知后觉地看向四周,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入密道之中。 “娘,你到底怎么了?” 顾司尘转过身来,抓着顾啸歌的双手,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娘,你说话啊。” 这样的娘亲,让顾司尘陌生又害怕。 顾啸歌呆滞的双眸渐渐恢复了一双焦点,艰难地抬起僵硬的右手,落在顾司尘的发顶。 她想说自己没事。 可徒劳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娘,你说句话啊!” 顾司尘愈发不安,他轻轻去摇晃顾啸歌的肩膀,期待着哪怕从顾啸歌的口中听到一声含混的音节。 终于,顾啸歌混沌的眸子里映出顾司尘焦急的倒影。 她张张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娘没事。” 伸出手,顾啸歌将顾司尘揽入怀中,感受着顾司尘因为受惊变得冰凉的四肢,心中愈发愧疚。 顾司尘一直跟在她身边都变成这个样子,那御司音…… 顾啸歌的心仿佛被一记重锤砸下,全身上下震颤不已。 她无意识地箍紧手臂,仿佛要将顾司尘勒入自己的身体里。 “娘,娘!” 顾司尘渐渐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他急忙伸出手去推顾啸歌僵硬的身体。 好不容易从娘亲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顾司尘这才发现,娘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是泪流满面。 母子连心,顾司尘也顿觉心中酸涩,红了眼眶。 他伸出冰凉的双手,去擦顾啸歌脸颊上的热泪,声音软糯地安慰,“娘,你别哭,音儿她一定会理解娘的一番苦心的。” 苦心? 顾啸歌无声苦笑。 她没有苦心,只有私心。 她害怕顾司尘被御堇年抢走,所以舍了御司音这个亲生女儿,带着顾司尘从御堇年的身边落荒而逃。 她不配为人母。 顾啸歌看着顾司尘这张与御司音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心底里翻涌着的痛苦宛若潮水一般将她淹没。 终于,顾啸歌抑制不住地转过头去,歇斯底里地干呕起来。 顾司尘不明所以,只乖巧地用手轻轻拍着顾啸歌的脊背,帮她顺气。 突然间,顾司尘的瞳孔瞬间瞪大。 “你怎么会……” 话音未落,顾啸歌仿佛感知到一般,惨白着一张脸看向身后。 御堇年抱着御司音,阴沉着一张脸,宛若煞神般正向她缓缓靠近。 顾司尘急忙爬起来,张开双臂挡在顾啸歌面前,“你想干什么?我不许你伤害我娘亲!” 御堇年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张冰山般的脸不怒自威。 他一言不发地朝顾啸歌和顾司尘靠近,顾啸歌因为心虚,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地向后挪动着冰冷僵硬的身体。 顾司尘也不自觉地后退。 眼看御堇年越来越近,顾司尘咬牙出手,猛地打出一道魂力。 但是,这道魂力竟像是一股脆弱的水蒸气,在御堇年面前轻而易举地散开去,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顾司尘白了一张脸。 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对上御堇年,就宛如蚍蜉撼树般,不自量力。 但他别无他法。 终于,御堇年还是走到他们母子俩的面前。 御堇年将怀中仍旧昏迷不醒的御司音轻轻放在地上。 顾啸歌的视线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御司音的脸上。 即便是在睡梦中,御司音一双小小的眉头仍旧紧紧地蹙在一起,涨得通红的脸颊上满是未干的泪痕。 只看一眼,就让顾啸歌心如刀绞。 她的痛苦,御堇年看得清清楚楚。 “心疼?愧疚?” 御堇年冰冷开口,语气中尽是嘲讽,“灭云谷主,你演技不错。” 顾啸歌不安地别开脸去,说不出话。 将御司音妥善放好,御堇年立刻出其不意地伸出手去抓顾啸歌。 顾司尘瞬间洞察他的意图,急忙伸手去挡,“你要干什么!” 但御堇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心念一动,顾司尘便瞬间动弹不得。 伸出的那一只手僵硬在半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御堇年一把抓起他身后的娘亲,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他眼前。 在他们消失的瞬间,压制住顾司尘的那道空间之力也瞬间消失,幽暗的暗道之中回荡着御堇年低沉的声音,“照顾好你姐姐。” 顾司尘眼眶一热,走到昏迷不醒的御司音身边,伸出手温柔地覆在御司音的脉象之上。 “姐姐,” 他哑着声音开口,瞬间泣不成声。 …… 御堇年扛着顾啸歌掠过归雀上空,一路来到先前跟顾司尘一起来过的山脚下。 他冷冷地把顾啸歌丢在地上。 顾啸歌连叫痛都不曾叫一声,仿若一只了无生气的布娃娃一般,躬着身体,无声地倒在地上。 “装死?” 御堇年胸腔中的怒火灼得他五脏欲裂,他毫无怜惜之情地揪住顾啸歌的衣领,把她拉起来。 眼见顾啸歌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御堇年怒火更甚,一把捏住顾啸歌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顾啸歌,你真是好手段。 “你处心积虑地让音儿知晓你是她的亲生娘亲,让音儿信任你,依赖你,可你现在又突然毫无征兆地抽身而去,这算什么,欲擒故纵?嗯?” 御堇年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顾啸歌的下巴捏碎。 剧痛之下,顾啸歌终于恢复几分神智。 她缓缓将视线落在御堇年的脸上,四目相对,御堇年只觉得这双水雾般的眸子里,竟满是对他的无声控诉。 御堇年顿时发狠。 控诉?她有什么资格! 第110章 杀 怒极,御堇年毫不留情地狠狠甩手,立时将顾啸歌甩入冰冷透骨的溪水之中。 凉意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渗入骨髓,顾啸歌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一双眼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御堇年胡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按住顾啸歌的头,猛地将她压入水面之下,“看来你需要好好清醒一下。” 窒息的感觉凶猛地灌入口腔,顾啸歌僵硬的身体终于在本能的支配下剧烈挣扎起来。 她双手胡乱地挥舞着,将御堇年的手臂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眼见顾啸歌的力气渐渐弱下去,御堇年才终于施恩似的将顾啸歌从水下提起,冷漠地丢到岸上。 “咳咳咳咳!” 顾啸歌跪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双眼鼓胀,几乎要从眼眶里掉下来。 一张脸涨得通红,喉咙里仿佛刚刚咽下一大口岩浆般,火辣辣的,灼得她痛不欲生。 御堇年冷漠地看着这一幕,“顾啸歌,记住这种感觉,比起音儿的痛,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终于,好不容易缓过这一口气的顾啸歌低着头,肩膀耸动,低低笑出声来,“呵呵呵呵。” 御堇年不悦,“你笑什么?” 跪坐在地上的顾啸歌浑身湿透,单薄的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一头青丝还在不停地滴水,她仰着头,水珠顺着脸颊的线条滑下,沿着脖颈没入衣料之中。 她没有理会御堇年,笑声越来越大,状若癫狂,笑得不能自已。 终于,她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御堇年,眼底布满纵横交错的血丝,形容宛若十八层地狱的中的恶鬼。 她的嘴角缓缓扯出一抹讥诮,“御堇年,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 “你从未承认过尘儿的身份,背地里却盘算着要将他从我身边抢走,送回到御家去继承你所谓的家业,在你心里,尘儿又算什么?只是一件工具么?” 御堇年冷哼,“顾啸歌,你如此费尽心机地自欺欺人,不就是因为良心难安?” 顾啸歌不甘示弱,“敢做不敢当,御堇年,你枉为人父。”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火花闪烁。 一瞬间,二人齐齐动身。 赤手空拳地交战,二人默契地隐去魂力,只凭肉体间的较量,拳拳到肉。 御堇年力量十足,毫无怜香惜玉之心,顾啸歌勉强怒火凝聚在四肢,无孔不入地攻击御堇年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喉咙,眼睛,后脑,小腿,甚至是两腿之间。 她动作奇快,身手利落,出手间尽是杀招。 “该死的女人!” 御堇年虽未动杀心,却也是憋着一口怒气,想要好生教训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顿。 二人酣战在一处,不知不觉已是暮色西沉。 终于,仿若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一般,顾啸歌恍惚地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入周围清凉的空气。 身上的衣料仍旧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却已分不清到底是溪水还是汗水。 御堇年也是一样。 累极之下,顾啸歌竟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耳畔的一阵喘息声吵醒。 不悦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狭窄的缝隙,顾啸歌正欲开骂,却见清冷月光下,御堇年弓着脊背,痛苦地跪伏在草地上,双手抱紧自己,不停颤抖。 顾啸歌的睡意瞬间消散。 她猛地直起身,下意识地便要上前伸手抱住御堇年颤抖不已的身体。 可手指马上就要碰到御堇年时,又生生停住。 她的脑子里无端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若是御堇年被冰蚕之毒折磨致死,就再也没有人会从她身边抢走尘儿了。 不仅如此,她还可以带走音儿。 思及此,鬼使神差地,顾啸歌一寸一寸地收回自己的手。 御堇年还未被冰蚕吞噬掉全部的理智,顾啸歌的动作他一清二楚。 察觉到顾啸歌缓缓缩回去的手,御堇年的心仿佛瞬间沉入深不见底的冰窟之中。 他冷声嘲讽,“想杀我,最好现在动手,否则待本尊熬过今晚寒毒发作,死的便是你。” 话虽恶毒,可御堇年颤抖不已的声线仍旧出卖了他此刻正承受着剧烈痛苦的事实。 顾啸歌也不生气,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御堇年。 冷嘲热讽地开口,“这个时候还能说出这种话,尊上莫不是怕自己死的还不够快? “不过,我若是真的在此刻一刀结果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尊上生得一副好皮囊,眼下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倒让人不由生出几分怜香惜玉之心,啧啧啧,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当然是要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 御堇年怒从心起,突然,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顾啸歌冷哼,“怎么,想杀我?” 有血誓在身,御堇年若是对顾家任何一人动了杀心,都会遭到反噬。 这一口血吐出去,御堇年更加虚弱。 他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却再无精神开口否认顾啸歌的话。 模糊的视线中,御堇年看着顾啸歌的脸上缓缓漾开一抹冷笑。 意识中最后残留的画面,是顾啸歌渐渐远去的背影。 …… 冰冷的感觉直逼心脉,在他彻底陷入一片冰冷之前,突然,一股暖流缓缓自口中渡入,带着浓郁的香甜。 御堇年本能地开始吞咽,双手也不自觉地将那股暖流的发源揽入怀中。 顾啸歌又羞又恼,贝齿猛合,狠狠咬了一口。 御堇年吃痛,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暖黄色的火光。 顾啸歌柔软的身体被他扣在怀中,她逆着光,御堇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火光下,顾啸歌的脖颈修长纤细,似乎散发着阵阵诱人的光泽,御堇年冰凉的唇瓣不自觉地下移,一口咬上她的细颈。 “嘶。” 顾啸歌立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咬着牙,毫不留情地伸手拧了一把御堇年腰间的软肉。 御堇年瞪着一双迷离的眼,看向顾啸歌。 顾啸歌双手扳过他的头,送上自己含着一口温热鲜血的唇瓣。 御堇年狼吞虎咽地开始吞咽,覆在顾啸歌脊背上的大手渐渐变得滚烫,灼得顾啸歌浑身不自在。 第111章 被迫接受 在剧情的走向变得奇怪之前,顾啸歌慌忙抵着御堇年火热的躯体,拉开与他的距离。 唇齿分开,顾啸歌面色桃红,双眸潋滟,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开,略显粗重地喘息着。 御堇年双眼咪蒙,只觉血液中有什么正在不停流窜着,让他燥热难耐。 顾啸歌拢起略显凌乱的衣服,快速和御堇年拉开距离,哑声开口,“你体内的冰蚕之毒已经被暂时压制住了,今夜不会有事。” 御堇年强忍住浑身上下仿佛被蚂蚁啃食一样酸麻的细碎痛感,抬起一双古井般幽深的眸子,视线滚烫得让顾啸歌心慌。 良久,御堇年才压下胸腔里风起云涌的躁动,哑着声音开口,“为什么要救我?” 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御堇年的声音还带着未散去的欲色,“我死,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顾啸歌坐到火堆的另一边,别别扭扭地跟御堇年保持最远的距离,“我当然想让你死,可是你死了,我该怎么跟音儿交代?” 她又怎么能让两个孩子接受,他们的娘亲,杀了他们的爹? 这会成为他们一生的心结。 想起两个孩子,御堇年的胸腔里也是一阵酸涩。 半晌,他终于从冰蚕之毒的余韵里挣扎出来,他靠近火堆,隔着忽明忽暗的火焰,凝视着顾啸歌的脸。 “你既然如此心疼音儿,为何又要伤害她?” 顾啸歌也同样凝视着御堇年,她没有回答御堇年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御堇年,我只问一次。 “对你来说,音儿和尘儿,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意外,还是累赘?还是你仅仅把他们当做是御家血脉的延续?” 顾啸歌的眼神清冽,那双眼仿佛带着可以看透一切的魔力,任何谎言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要御堇年心底的那个答案。 被这样一问,御堇年反倒有些犹豫。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顾啸歌又道,“你我都很清楚,四年前的那一夜只是个意外,若非顾云汐处心积虑地将音儿送到你的身边,你甚至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我找过你。” 御堇年沉声开口,“那一夜后,我回到御家,在整个清月大陆上发布寻人令,只为找你。” 否则,顾云汐又如何可知,顾啸歌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顾啸歌轻哼一声,淡淡道,“那又如何?” “……” “你告诉我你在找我,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 顾啸歌轻轻抚上自己光滑的脸,嗤笑一声,“若是你发现我的确是个满脸恶疮的丑女,会将我接回云都,做你名正言顺的御家主母?” 御家是云都四大家族之首,他丢不起这个人。 即便是他本着道义会同意,但其他人呢?比如御青槐,会同意么? 顾啸歌的问题尖锐得像是一根刺,裹进御堇年的心脏里,刺得他浑身难受。 的确,他不排除这种可能。 更甚者,他当初发出寻人令之时,还带着几分杀心。 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御司音时,他甚至庆幸自己没有找到那个女人。 否则他的女儿,差点就要死在他的手上。 “现在,御堇年,回答我的问题,对你来说,音儿和尘儿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们是我的亲生骨肉。” 一个标准的答案。 但显然,顾啸歌并不满意。 她追问道,“仅此而已么?” 御堇年面色微变,有些僵硬。 但却迟迟未开口。 顾啸歌眸子里的微光渐渐黯淡下去,须臾之后,御堇年听到她发出一声轻笑。 御堇年正要开口反问顾啸歌同样的问题,但顾啸歌却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御青槐跟我说,他要带尘儿回云都御家,接受培养,成为御家的下一任家主。” 顾啸歌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御堇年的表情。 但,御堇年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是合该发生的一般。 怒火从心头升腾起来,顾啸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御堇年,“御堇年,我告诉你,尘儿他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迫接受。 “御堇年,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些所谓你觉得好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尘儿想要的?” 御堇年微微失神,被顾啸歌的话噎得哑口无言。 “看来你今天晚上不会死,那就恕我不能奉陪了。” 顾啸歌转身便走。 一直到顾啸歌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御堇年仍旧失神地坐在原地,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顾啸歌方才的话。 尘儿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迫接受。 被迫接受……么? …… 顾啸歌心中怒火未消,一边走一边骂,“该死的御堇年,不过是贡献出两颗质量上乘的种子,就敢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我呸! “孩子是你怀的么?是你生的么?连尘儿的尿布都没换过一次的家伙,还敢安排起我儿子人生来了,你以为自己是谁啊!” 顾啸歌骂的越是狠,脚下的步子便无意识地迈得越大,走得越快。 月亮大如银盘,高高悬挂在深蓝色的苍穹之上。 银色的月光洒下来,宛若在大地之上铺上一层轻柔的薄纱。 顾啸歌越走越快,根本没有注意脚下。 突然,脚下一空—— “啊!” 她惊呼一声,身体短暂的失重后,全身上下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 痛感刺激下,顾啸歌的神智无比清醒。 举目四望,顾啸歌的心顿时一沉。 她的周围竟全都是倒竖在坑底的匕首!月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更可怕的是,这些匕首的刃上,都被抹了毒。 她已经被这些匕首划伤,鲜血直流。 大腿更是被一把匕首贯穿,疼得她浑身上下阵阵痉挛,冷汗顷刻间从额上冒出一片。 顾啸歌的心上像是被压上一块巨石,沉痛难当。 单纯依靠她血液中的抗毒性,只怕根本撑不了多久。 坑外,几人上前,围在深坑周围,俯视着坑底身受重伤的顾啸歌。 第112章 卧虎寨的当家 逆着月光,顾啸歌看不见那些人的脸,只听到一个有些尖细的男声苦恼道,“大哥,好像抓错了,这掉进去的不是野猪,而是个活人。” 紧接着,一个粗狂的声音不悦地骂道,“废话,老子看不出那是个人?你们几个小王八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弄上来!” “是!” 其余几人齐刷刷地应声,顾啸歌坐在坑底疼得浑身发颤,强忍着身体里阵阵翻涌着的困倦,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腰上拴着绳子,沿着坑壁爬下来,绕过那些倒竖着的匕首,走到她身边。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甫一听到顾啸歌开口,不管是那个走到她身边的瘦小男人,还是站在坑外的几人,皆是被狠狠吓了一跳。 那瘦小男人两腿一软,差点跌倒在那些倒竖的匕首上,还好腰间的绳子绷紧,他才不至于悲剧。 他抬起手,指着顾啸歌,不安得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你你你你你怎么还醒着?” 他们在这些匕首上抹的蒙汗药足以在顷刻间放倒一头一百公斤的野猪!这个女人怎么还醒着?而且还能说话? 顾啸歌心下微微一松。 看来她猜的没错,匕首上的只是蒙汗药。 “回答我的问……” 话还未说完,顾啸歌终于再也抵抗不住在血液里奔流肆虐的药性,失去了意识。 见她没了声音,那个瘦小男人才终于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手指头在顾啸歌的身上戳了戳,确定她没了声音之后,才终于把腰间的绳索解下,栓在顾啸歌的身上。 将人抬起来后,他还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声音发颤,“老老老老老大,她的腿……” 顾啸歌被上面的人拉起绳索提上去,将她平放在地上,也看到了她腿上被匕首贯穿的伤口,鲜血直流。 这种程度的伤势,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不过,更让人震惊的显然还在后头。 “老大,这女人长得好美啊……” 一个年轻的声音带着几分痴迷的在众人身后响起。 所有人这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顾啸歌的脸。 清冷月光下,昏迷过去的顾啸歌一身素衣,那张脸面容沉静,有着倾国之姿,这张脸,哪怕是挖空他们的脑袋,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 “我滴个乖乖,她简直比县老爷的小妾还要美。” “县老爷的小妾那种庸脂俗粉怎么能比得上她?要我说,这肯定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 那个从坑里爬出来的瘦小男人闻言却立刻吓白了一张脸,颤颤巍巍地伸手抓住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的手臂,声音里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老大,怎么办,我们把仙女给伤着了,老天爷不会怪罪吧?” 其余几人也是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这么大的伤口,流了这么多血,一定会留疤,到时候如果玉皇大帝怪罪下来,不让她回到天上去做仙女可怎么办?” “完了,老大,我们闯大祸了!” 众人皆是一副天要塌了的表情。 那壮汉也是一脸凝重。 沉默半晌,只听那壮汉冷哼一声,抬头望向漆黑如墨的夜空,“若是真有玉皇大帝,老子倒是要问问他,我卧虎寨究竟触犯了什么天条,要被上天降罪,落得一个被赶尽杀绝的下场。” 众人闻言也是心有戚戚。 “是啊,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还是没能抓到野猪,再这样下去,我们卧虎寨迟早……” 后半句话,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那壮汉大手一挥,俯身亲自将顾啸歌从地上背起,吩咐道,“你们先继续守在这里,把陷阱重新布置好,我先将人带回寨子好生安顿。” 不管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伤了人,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可是老大,寨子里现在的情况,把人带回去岂不等于是害了人家?” 那壮汉沉声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罢,便背着顾啸歌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 不知过了多久,顾啸歌缓缓睁开眼睛。 天色已然大亮,刺眼的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树影斑驳间,顾啸歌只觉得颠簸不已。 努力甩去脑子里的混沌,顾啸歌眯起眼睛,这才看清,自己赫然是在一个人的背上。 昏迷之前的种种涌入脑海,顾啸歌瞬间有了反应。 她猛然伸手扼住背她之人的喉结,脚下在他腰间一踩,双臂发力,从那人背后绕过来,轻而易举将人放倒,立于他面前,单膝跪地,俯身凝视着那人的眼睛,冷声质问,“你是谁?” 壮汉一直闷头赶路,根本没有想到身量纤纤的顾啸歌竟有如此之大的本事。 他几乎是瞬间便被制服,喉结滚动,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满是惊骇的看着顾啸歌。 难道真的让他那些兄弟说中了?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 见他不说话,顾啸歌微微皱眉,手上发力,声音冷厉了几分,“回答我的问题!” 喉间吃痛,那壮汉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命现在就被捏在这个仙女的手上。 他急忙艰难开口,“仙女娘娘饶命,我叫铁牛,是卧虎寨的当家!” 卧虎寨的当家? 山贼? 昨夜掉入坑中的那一瞬,顾啸歌还以为那陷阱是顾云汐故意设下。 但转念一想,她与御堇年突然到这荒山野岭中来,是因为御堇年临时起意而已,顾云汐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做到未卜先知。 所以昨夜,其实真的只是她无意中掉到陷阱中去的? 思及此,顾啸歌缓缓放开手。 “看来这都是一场误会,既然你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抓我,那我走了。” 她迈步就要下山。 但是刚刚迈出一只脚,一阵剧痛便让她浑身僵硬地栽倒下去。 还好一旁的铁牛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她。 顾啸歌低头看着自己崩裂流血的伤口,疼得面容扭曲。 她方才一心以为这人是顾云汐派来的,所以根本忘记了自己腿上有伤。 现在精神稍一松懈,剧痛便涌上来,让她欲生欲死。 还未等她消化这股剧痛,铁牛却是重重跪倒在她面前,高声道,“仙女娘娘救命啊!” 第113章 她没回来 顾啸歌一怔。 倒不是为了铁牛突然下跪,而是这声“仙女娘娘”,她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 她强忍着浑身上下的刀伤传来的阵阵割裂感,苦笑着开口,“我不是什么仙女娘娘,你有话可以直说。” 铁牛仰起一张黑黝黝的脸,满是迫切,“仙女娘娘,一月前,我卧虎寨中的一个兄弟突然染上怪病,浑身上下溃烂流脓,恶臭难忍,痛不欲生。 “三日之中,他浑身上下高热不退,我为他请了好几位郎中,药也吃了好几副,但未见一点好转,最后撒手人寰,我着人将他的尸首葬于后山,但不知为何,半月前,寨子里又有其他人出现相同的情况,到半月前,已过半数! “这一月我卧虎寨死伤无数,可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半月前,我寨中一位兄弟偷偷下山,找了一个道士算了一卦,那道士说野猪肉可解我寨中此祸,我便带人设好陷阱,眼下半月已过,仍未抓到野猪,却误伤了仙女娘娘……” 说到此,铁牛满脸内疚,“若因我牵累娘娘无法重返天庭,铁牛愿以死谢罪!还望仙女娘娘怜我卧虎寨中众兄弟,求玉皇大帝开恩,救他们于水火!” 说完,铁牛咚咚咚地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无比虔诚。 顾啸歌听得心惊。 她无心再去纠正铁牛对她身份的误解,连忙道,“带我去看看。” 单凭铁牛所言,她只怕卧虎寨中众人所染的,是一种极为凶悍的传染病。 若不能及时抑制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铁牛见顾啸歌这样说,立刻一喜,急忙将顾啸歌背在背上,咬紧牙关,用最快的速度上山。 …… 此刻,山脚下,待顾啸歌燃起的那一堆火终于完全灭去,御堇年才终于从地上站起身,凌空而起,朝先前将顾啸歌带离的那处密道掠去。 密道之中,顾司尘和御司音两人靠在一起,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贴在一处,让御堇年蓦然心头一暖。 他上前,轻轻摇醒两个孩子。 御司音揉揉眼睛,待看清面前的御堇年后,急忙问道,“爹,娘呢?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御堇年眉头一皱,“怎么,她没回来?” 昨夜顾啸歌可是先他一步离开的。 按照她的速度,就算是爬也爬回来了。 御司音闻言一急,“我和司尘一直在这里,没有看到娘回来啊!” 昨夜她醒来之后就一直和顾司尘守在这里,生怕他们离开之后爹娘回来找不到他们,直到天快亮才终于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难道是娘已经回来过,只是没有叫醒他们? 又或者是,娘觉得他们太累赘,所以干脆一走了之? 顾司尘显然也想到了御司音所想,微微白着一张小脸,摇头否认,“不会的,我娘她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御堇年默不作声地释放出魂力,仔细查探起这条密道。 可惜,除了两个孩子的魂力之外,再无一丝魂力波动。 顾啸歌没有回来过。 御堇年将两个孩子抱起,眸光渐冷。 所以,这个该死的女人在口口声声地把尘儿与他这个父亲划清界限之后,就消失了? 该死! 御司音焦急不已地问,“爹,你昨天晚上带娘去了哪里?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娘生气的事,娘才走的?” 让顾啸歌生气的事? 御堇年没来由地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个吻,身上莫名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 见他不出声,顾司尘立时来了火气,冷哼一声,“一定是这样!否则怎么只有他自己回来,不见娘的影子?” “那现在怎么办?” 御司音急得快哭了。 顾司尘用手去推御堇年的肩膀,想要从御堇年的怀中挣脱出来,一边推还一边嚷嚷,“放开我,你这个罪魁祸首! “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御堇年耐着性子,手臂则像是两道绳索般,将两个孩子紧紧禁锢于自己怀中。 他迈开步子,语气森冷,“一个八阶魂尊,九阶药王,岂会那么容易遭人暗算?” 别说是御堇年,就连顾啸歌自己也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栽在捕猎野猪这样单纯的陷阱里…… 抱着两个孩子,御堇年在顾司尘的指挥下将整个归雀城中顾啸歌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顾啸歌的半点踪迹。 御堇年的脸色愈发阴沉。 “怎么办?娘亲真的走了?她不要我们了!” 御司音慌乱不已,终于哭了起来。 顾司尘也是攥紧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看着御堇年的目光也愈发不善。 都是这个所谓的爹害的!娘亲走了,连他这个儿子也不要了! 但此刻,御堇年的思路却无比清晰。 顾啸歌对这两个孩子无比看重,她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一走了之。 所以,眼下便只剩下一个可能。 她不是不想回来,而是不能回来。 放眼整个归雀,能让顾啸歌无法回来的,就只有…… 青天白日,轰然一声巨响,让坐在房中绣嫁衣的顾云汐浑身上下狠狠一颤。 惊惧间,尖利的绣花针刺入手指,一枚如珠的血滴溢出来,让顾云汐的双眼微微发热。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压下心头的不安。 然后朗声吩咐道,“清儿,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但久久未听到丫鬟的答复,顾云汐狐疑地放下手上的针线,走向门口。 猛然间,隔着门板,两道满是杀气的魂力急攻过来! 顾云汐脸色微变,抬手便将两道魂力猛打回去。 单薄的门板被门内门外的两道力量撕碎,迸裂开来。 御堇年不悦地将顾云汐打回来的魂力甩向一边,院中那棵足有水桶粗的柳树登时狠狠一颤,轰然倒下,将一旁的门廊压倒一片。 顾云汐这才看清,站在院中的竟是御堇年,还有两个孩子。 她立时一喜,迈过门槛便要迎上前去,“尊上!” 御堇年一双漆黑的眸子凝视着顾云汐的脸,那眸光中的冷意,让顾云汐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去。 御堇年身前,御司音和顾司尘却像是见到天敌一般,双双出手,口中厉喝,“顾云汐,把我娘还给我!” 第114章 奉茶认错 听到这个名字,顾云汐顿时笑了起来,“尊上问的可是顾家长女顾啸歌?她死了,三年前便死了,烈火焚身,尸骨无存。” “你放屁!” 情急之下,顾司尘直接骂出一句脏话。 御司音也愤愤然上前一步,指着顾云汐大骂,“你这个撒谎精!一定是你抓了我娘!” 顾云汐也不在意,大方一挥手,“看来尊上今日是为寻人而来。 “尊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找,若是找得到尊上想要之人,汐儿随尊上处置。” 闻听此言,御司音和顾司尘立刻来了精神,“好,这可是你说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但若是你找不到呢?”顾云汐慢悠悠地问。 御司音和顾司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怎么可能!” 他们已经笃定一定是顾云汐使了什么龌龊的手段抓走了娘亲,否则娘亲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 顾云汐冷哼一声,“若是不能拿出相同的条件,还请你们速速离开顾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有御堇年的血誓在手,顾云汐现在称得上是天不怕地不怕。 御司音正要开口,却见顾司尘一把拉住她,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放在院中的地面上,“这里面有八枚赤血丹,若是我们找不到,这个就归你。” 顾云汐的双眼立刻变得灼热。 但是,话锋一转,她抬手,指向御司音,“倒也不必这样麻烦,若是找不到你们想找的人,便让音儿跪下来,为我奉茶认错便可。” 御司音瞬间涨红了一张小脸。 毕竟朝夕相处了三年之久,顾云汐太懂得什么才是让御司音最难受的方式。 “顾云汐,你欺人太甚!” 顾云汐反倒是一脸的无所谓,“若是不可,还请几位就此离开,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先前的无礼,我可以既往不咎。” 她表现得越是大度,御司音便越是气恼。 顾云汐转身便要走进房中,“恕不远送。” 御堇年站在原地未动,但胸腔之中已是翻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心脉处隐隐作痛,他的眸光愈发幽深,眼底深处似有紫光闪烁。 顾司尘也是愤愤地瞪着顾云汐。 “好,我答应你!” 御司音朗声开口,“若是我今日找不到我娘,我就跪下来,给你奉茶认错!” “音儿!” “司音!” 御堇年和顾司尘齐齐叫出声来。 御司音的小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顾云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几位随意。” 御司音和顾司尘立刻转身,在顾家开展地毯式搜索。 不过,这搜索的方式,似乎太过暴力了一些。 听着从顾家各处传来的清脆的瓷器碎裂声,还有墙体倒塌的声音,顾云汐面不改色地看着站在院中的御堇年,“尊上不亲自去找找?” 御堇年淡漠转身,“不必。” 其实从踏入顾家开始,他就已经知道,顾啸歌并不在这里。 只是若不放任两个孩子大肆喧闹一番,只怕他们不会甘心。 顾云汐莲步轻移,朝着御堇年的方向款款而来,笑得妖娆,“一会儿尊上最宝贝的女儿可就要低下头来给我奉茶认错,尊上当真舍得?” 御堇年连看都不想看顾云汐一眼,只漠声道,“那是音儿自己的决定,本尊不会干涉。” 顾云汐眸光微闪。 她轻笑,“如此甚好。” 顾云汐转过身,不再在御堇年面前自找没趣,唤来自己的丫鬟清儿,吩咐道,“打一盆水来,我要洗漱,一会儿音儿来了,我也不好太过失礼。” 清儿早已被这院中发生的一切吓呆了,好不容易听见顾云汐唤她,忙手脚并用地起身,跑到顾云汐身边。 与其说是她搀着顾云汐,倒不如说是顾云汐紧紧抓着她的手,一直拉着她绕过御堇年,快步走出院子。 一到外面,顾云汐便再也忍不住胸腔里翻涌的腥甜,又吐出一大口鲜血。 “小……” 清儿被惊得双腿一软,下意识便要惊呼出声。 但被顾云汐一把捂住嘴巴。 眼下顾家的处境几乎是被推上风口浪尖,若是她受伤的消息传出去,老谋深算的叶承泽必定会不遗余力地对顾家出手。 再过两个月就是她顾家脱离南景,入主云都的日子,在那之前,顾家绝对不能有事。 况且…… 顾云汐扭头看了自己院子一眼。 她喃喃自语道,“顾啸歌竟然失踪了?” 这于她而言,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她握紧身边清儿的手,小声吩咐,“去告诉老爷,让他派出顾家所有的人,在整个清月大陆的范围内搜寻顾啸歌的下落,不惜任何代价。” 这一次,她要让顾啸歌死无全尸! 一个时辰后,御司音和顾司尘双双垂头丧气地回到这间院子。 他们将整个顾家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半点顾啸歌的影子。 御司音怏怏不乐地抓住御堇年的衣袖,压抑着声音里的哭腔,怏怏地问,“娘亲她真的走了么?她真的不想要音儿了么?” 御堇年心中一痛。 可未等他开口,门外,顾云汐焕然一新地走了进来。 她身边的清儿还拎着一只茶壶,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顾云汐阴阳怪气地开口,“如何,音儿可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了?” 顾司尘上前一步,将御司音挡在身后,信誓旦旦道,“顾云汐,你别高兴得太早!即便我娘没有被你藏在顾家,她失踪这件事也一定与你脱不开干系!” 顾云汐闻言却是眼前一亮,“你娘失踪了?” 顾司尘急忙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懊恼不已。 顾云汐被清儿搀扶着,从台阶石上拾级而下,漫步走到御堇年身边,眉眼含笑,明晃晃的志得意满。 看得御司音牙根直痒痒。 她从顾司晨的身后绕出来,挺直脊背,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架势,“顾云汐,我御司音说到做到,现在我就给你奉茶认错。” 她二话不说,双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 顾云汐笑得愈发得意。 她轻轻抬手,清儿便立即斟满一杯茶,送到御司音的手上。 御司音低着头,声音清朗,“顾家小姐在上,我御司音过去少不更事,童言无忌,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顾小姐海涵。” 这几句话,让顾云汐脸上的笑都有几分僵硬。 这个臭丫头,是在说她小题大做,跟一个奶娃娃较劲么? 她故意不肯伸手去接御司音手中的茶盏,御司音双手渐渐泛酸。 顾司尘看不下去,“顾云汐,你不要欺人太甚。” 第115章 诈尸 顾云汐冷笑道,“欺人太甚?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音儿对我这个继母有几分诚意而已,这也不行? “你……” “不过现在看来,这奉茶认错的诚意也不过尔尔。” 顾云汐从御司音面前绕开,走向被放在院中的那只瓷瓶,从地上捡起,在掌心把玩,“比起音儿毫无诚意的道歉,我当然是要这个更加实际,不是么?” “顾云汐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顾司尘气得大吼。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就想要那瓶药,也想要将御司音的尊严踩在脚下。 “司尘,我们犯不着跟这样的人生气,毕竟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深刻地领教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不是么?” 御司音将茶盏打翻在地,拉着顾司尘的衣袖缓缓站起,那双和顾啸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里,竟没有半点顾云汐预想中的屈辱和泪光。 顷刻间,顾云汐心中满满的胜利感大打折扣。 御司音拉过顾司尘和御堇年,就要从顾家离开。 不过,在踏出这间院落的门槛之前,御司音没有回头,只用一种稀松平常的语气,对顾云汐说,“顾云汐,我娘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太过贪慕那些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注定会被反噬。 “到时候,要承受这种后果的不仅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三人便大步流星地离开顾家。 直到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顾云汐的视线之中,顾云汐仍旧沉浸在方才御司音说的那些话中。 那一瞬,她恍惚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顾啸歌。 勉强压下心内的不安,顾云汐回到房中,却见满地都是红色碎裂的布片。 她的嫁衣! 清儿也是一惊,急匆匆上前去看,却见顾云汐精心绣出的嫁衣已经面目全非,便是花样都已经被剪碎,撒了一床。 顾云汐的瞳孔之中瞬间燃起一把沸腾的怒火,她沉声怒吼,“御司音,那个贱丫头!我要她不得好死!” …… 与此同时,顾啸歌终于被铁牛一路背上了卧虎寨。 还未到寨子的门口,顾啸歌便已经嗅到了山间弥漫着的腐臭味。 她微微皱眉。 艰难地走到路边的一处枯草旁,顾啸歌蹲下身,看着那枯草泛黄的茎叶,伸出手去,用平整的指甲轻轻一捏。 一股黑水从断裂处溢出来,带着浓浓的恶臭。 顾啸歌急忙缩回手。 铁牛见状也是一惊,“这,这么会这样?” 顾啸歌扭头看他,“你不知道?” 铁牛苦笑,“寨子里的人都自顾不暇,谁还会去注意路边的枯草?” 卧虎寨的大门虚掩着,连个看守的都没有,里面一片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若不是有铁牛在一旁陪着,顾啸歌甚至要觉得,这是一座死寨。 “人呢?” 她问。 铁牛眼下也正觉得不安,“平日里不管如何,我都吩咐过门口一定要有人看守,可今日……” 铁牛带着顾啸歌来到一个房间,虽然房中门窗紧闭,仍旧掩不住那股恶臭的味道。 顾啸歌和铁牛都不由自主地被这股味道呛得皱起眉头。 顾啸歌抬手封住自己和铁牛的嗅觉,沉声道,“进去看看。” 刚一推开门,便有一大群黑压压的阴云一样的东西猛扑过来。 顾啸歌的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反应,一道魂力打出去,便将这团阴云击散。 是一群贪食腐肉的苍蝇。 顾啸歌的心又沉下去一寸。 房中漆黑一片,燥热的温度直扑人面。 顾啸歌还未看清房中的情况,便听铁牛大喊一声,冲了进去,“二蛋!” 铁牛拉起趴在地上的一人,丝毫不嫌弃他浑身上下令人作呕的溃烂化脓,抱在怀中轻轻摇晃,“二蛋,你醒醒啊!” 顾啸歌急忙出声提醒,“把他抬出来,房中燥热,空气沉郁,对他不利。” 铁牛这才后知后觉地把人扛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二蛋放在地上,顾啸歌在他身边,本想搭脉,可二蛋的两条手腕皆已溃烂不堪,伤口深可见骨。 不得已,顾啸歌伸手摸上二蛋的人迎。 虽然微弱,但还有一息尚存。 顾啸歌手指缓缓发力,示意铁牛不要说话,屏住呼吸,她仔细地去辨认二蛋的脉象。 浮泛无根,如虾游水,不见其状。 又无端过重,如沸水翻腾,蛊人惊厥。 顾啸歌悄悄松了一口气。 铁牛见顾啸歌如此,还以为二蛋是没救了,急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仙女娘娘,无论如何,请你务必求玉皇大帝开恩啊!我卧虎寨上上下下百余条人命,万不能就此葬送啊!” 铁牛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看上去状得跟头熊一样,可眼下,竟在顾啸歌的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顾啸歌淡淡道,“别担心,他还有救。” “有救?” 铁牛双眼发直地看向躺在地上的二蛋。 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二蛋的呼吸,真的有救? 顾啸歌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入二蛋的口中。 既是毒,她的血便有用。 然后,她拔下头上的发钗,在二蛋的人中上一插。 二蛋立时猛地睁开一双眼睛。 见此,铁牛吓了一跳。 这怎么看怎么像诈尸啊! “大,大哥?” 二蛋看见在自己身边吓得呆住的铁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真真切切地听到二蛋的声音,铁牛这才相信眼前的情形不是诈尸。 他一把抓住二蛋的手,急忙追问,“怎么回事?我才下山几日,寨中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其他人呢?” 二蛋还未开口,便已经哭成个泪人。 “大哥,你走之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全都染上了那种怪病,别说是去山下送信,就是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闻言,铁牛浑身颤抖,“我下山的第二天?到今日岂不已经过去了三日?” 二蛋含泪点头。 铁牛简直如遭雷击。 那其他人,其他人岂不都要活活饿死? 就算是日夜像二蛋这样被苍蝇啃食,也经受不住啊! 顾啸歌也是一惊,急忙让铁牛去找其他人,“且不论生死,你现在立刻去将所有人从房中带出来,送到这里!” 铁牛想要站起来,但力大如牛的他此刻却双腿打颤。 心头无端地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害怕,他害怕自己推开那一扇扇门,看到的却只是一具具腐烂发臭的尸体。 那些曾经在他面前无比鲜活的生命,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亲眼看到铁牛的眼神变得涣散,顾啸歌知道,铁牛怕是已经陷入某种梦魇之中。 她猛地出手,手上的银簪立刻没入铁牛的掌心。 刺痛下,铁牛的眼神终于恢复一片清明。 顾啸歌声音冷厉,“现在能救他们的只有你!若是你再继续这样浑噩下去,就会永远错过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机会!” 二蛋也是哭着央求铁牛,“大哥,你走的那天二丫还好好的,她现在一定也和我一样,你要救她,你一定要帮我救她啊!” 铁牛抬手,用力地抹去脸上的热泪,郑重道,“好,我一定会救他们!” 一定会! 第116章 六道天雷 折腾半日,顾啸歌一一点过去,赫然发现,整个卧虎寨上下百余人,一息尚存的不足半数。 顾啸歌吩咐铁牛将已经死去的人的尸体放在一处,然后,她告诉铁牛,这些尸体,必须烧掉。 “烧?” 铁牛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这里的习俗讲究的是入土为安,烧掉,岂不是对尸身不敬? 况且,这些人都是曾与他一起生活过的,要点这把火,他如何下得去手? 顾啸歌的身后也突兀地响起一片质疑之声,“什么?你要烧了他们?” 回来的那几人中,有个看上去不过十几岁的孩子,看到顾啸歌所指的那些尸身,突然大喊一声扑过去,嚎啕大哭起来,“娘!” 铁牛于心不忍地别开脸。 他艰难地挪动着酸软的双腿,走到顾啸歌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仙女娘娘,这些人都是我们曾经的骨肉至亲,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让他们入土为安?” 顾啸歌面色冷硬,她抬起一双清冽的眼睛,双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地开口,“除非你想剩下的人也都同他们一样,染上怪病,药石无医。” 她又缓缓将冷漠的视线转向其余几人,“若是你们一开始能将那具染病的尸身火化,卧虎寨也不用死这么多人。” 此话一出口,几人皆是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 身体摇晃,连站都站不稳。 顾啸歌知道,让他们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很残忍,但为了避免造成更可怕的态势,她必须把话说清楚。 铁牛望向另一边顾啸歌说还有救的一群人,实在难以下抉择。 最后,还是那个骨瘦如柴的男人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铁牛的身边,哑声道,“大哥,还是听仙女娘娘的,烧吧,还活着的总要活下去。” 毕竟那些还活着的人里,大部分都是孩子啊。 铁牛低下头,终于还是闷声开口,“去准备柴火,烧。” 几个男人都是眼圈含泪,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向四周走开,去找柴来生火。 一片死气沉沉的卧虎寨中,只有那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嚎哭。 …… 这把火,到底还是顾啸歌亲手点了起来。 卧虎寨中剩下的几人看着顾啸歌的神色之中都多了几许憎恶。 顾啸歌也不在意,她交给铁牛和一个孩子一人一封信。 “去归雀城外的城隍庙,找一个乞丐,把这封信交给他,另一封,送到太子府。” 本想伸手去接信的铁牛双手仿佛触电般,猛地缩回来。 他脸色惨白,冷汗瞬间从额角落下。 看着顾啸歌递来的这封信,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道他的追命符。 顾啸歌也不勉强,将本想让铁牛到太子府交给御堇年的那封信拿回来,只吩咐一声,“快去快回。” 但铁牛却将顾啸歌收回的那封信又拿在手上,信誓旦旦道,“姑娘放心,我一定快去快回。” 在天色完全变黑之前,那个孩子终于去而复返。 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钱伯等人。 就连顾轻言和云姑都跟着一起来了。 见顾啸歌受了如此重的伤,几人皆是一惊。 顾啸歌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终于将几人的忧心压下,吩咐钱伯等人将带来的药材分门别类,又将带来食物和水妥善保管好,不得遭受那毒物的半点污染。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顾啸歌这才取出药鼎,准备炼药。 不过,这个当口,便见今日才刚刚回到山上的几人当中,已有两人毒发,倒地不起,昏迷不醒。 钱伯见状不禁惊呼,“这毒好生厉害!” 顾啸歌的面色也是一片凝重,“耽误不得了,钱伯,你照顾好他们,吩咐下去,这山上一草一木,都绝对碰不得。” “是,谷主。” 随即,顾啸歌便寻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当然不能是房间,而是露天的角落,由云姑和顾轻言亲自护法,开始炼药。 要炼出足够这里所有人解毒的药,不是件容易的事。 夜渐深,卧虎寨内外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山寨深处,一团幽蓝色的火光正熊熊燃烧着,越来越旺。 这一烧,就是一天两夜。 到了第三日,黎明时分,药鼎微微晃动。 闭着眼睛的顾啸歌突然皱起眉头,体内的魂力突然暴走,一道强过一道的气浪以她为中心翻涌来开,整个山寨陷入一片动荡之中。 “怎么了?” 山寨之中还能活动的人皆被惊醒,齐齐朝着这道幽蓝色火光燃烧的方向奔来。 跑近一看,才发现这一阵地动山摇的源头,竟是顾啸歌和她面前的药鼎。 “谷主!” 钱伯大喊,正急着想奔过去,却一把被人拉住胳膊。 “不能去!” 是云姑,“谷主她正要历天劫,若是此刻被人打扰,会有生命危险!” 她和顾轻言都是嘴角流血,内脏受损。 在第一道气浪打过来时,她和顾轻言都以为顾啸歌有危险,正要上前,却听顾啸歌告诉他们,“是天劫,你们退后。” 她和顾轻言这才急忙退开。 但没想到,退到这里,竟还是被那股气浪所伤,震伤内脏。 云姑苦笑,自己还真是没用。 她转头看向顾轻言。 顾轻言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那道气浪中心的顾啸歌,云姑压下心头的酸涩,收回目光。 “天劫?” 钱伯喃喃低语,“谷主已是九阶药王,再历天劫,那不就是……” 药尊! 整个清月大陆——不,乃至整个世上,第一个药尊! 药师何其稀有,少之又少,可顾啸歌如此年轻便要进阶药尊,钱伯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 “我钱某何其有幸,竟能得亲眼所见这世上第一位药尊降世!” 说着,他竟跪倒在地,老泪纵横。 他身后众人不明所以,只觉得眼前似是神迹一般,纷纷跟着跪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这一幕,生怕错过。 那边,顾啸歌已到关键时刻。 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顾啸歌面前的药鼎欢动得愈发厉害,竟似要爆开一般。 顾啸歌眉头紧锁,正努力地对抗着体内不断暴走的魂力。 突然间,她猛地睁开眼! 与此同时,天地变色,紫色的闪雷从漆黑的穹顶之上落下,生生砸在顾啸歌的身上。 六道天雷,转瞬即逝。 第117章 药灵 漆黑夜色中,顾啸歌浑身仿若散发着淡淡莹润的光泽,让她更加出尘绝世,宛若神祗降世一般。 终于,那炉鼎渐渐平息下来,从顾啸歌周围散发出来的气浪也渐渐平息下来。 众人屏息凝神,却见顾啸歌轻轻抬手,那炉鼎的盖子便被掀开,浓郁清甜的药香溢出,不由得让所有人都深吸一口。 须臾间,议论声四起。 “这药香,真是神了!” “是啊,这莫不是太上老君的仙丹?才有此神效?” “这女人果然是仙女下凡!” 不知是谁说起,一时间竟是所有人都跪倒在地,纷纷高喊“仙女娘娘万岁”。 顾啸歌翩然落地,一头乌发无风自动,举手投足间尽是难以言说的气韵。 “谷主!” 顾轻言,钱伯等人纷纷上前,一脸的喜不自胜。 顾啸歌轻笑,“放心,我无碍。” 她抬眸,看向天边正露出的那一丝丝微光,声音沉静,“天意如此,怕是上苍也不忍这卧虎寨自此被赶尽杀绝。” 钱伯哽咽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谷主心善,老天爷也不愿让谷主过于操劳。” 顾啸歌笑得温柔,此刻她双眸莹润,肌肤赛雪,纵是先前所受的刀伤,竟也在缓缓恢复。 熹微的晨光下,顾啸歌一身青衣,衣上的血迹此刻竟也被天劫淬炼,消失得无影无踪。 钱伯看得叹为观止,心中不停惊叹于造化之神奇。 顾啸歌挥手,那炉鼎之中的药丸接连飞出,朝顾啸歌而来。 她摊开手掌,那药丸便悬空于顾啸歌的掌心之上,一颗挨着一颗地打着转儿。 钱伯瞪圆了眼睛,指着那药丸,语无伦次地惊呼起来,“灵!这药已生灵,这是药灵!” 而顾啸歌掌心之中的药丸似乎听见了钱伯的话一般,竟争先恐后地跳跃起来。 钱伯愈发惊奇,嘴张得大大的。 顾啸歌一挥手,那些药丸便飞向早已经目瞪口呆的几人,她温声吩咐,“将这些药化入水中,喂中毒之人喝下,毒性便可解。” 众人双手捧着那些药丸,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般,激动不已。 但欣喜之余,只有顾啸歌面色之中多了几许凝重。 六道天雷,怕是会为她引来不小的麻烦。 …… 太子府外,铁牛站在一道窄巷之中的阴影下,盯着那道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紧咬牙关,面色沉重。 手里的信似乎有千斤重,没有人知道,他现下正经历着怎样一番天人交战。 终于,铁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迈开脚步,疾步走向那道朱红色的大门。 “站住!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子府!” 铁牛一言不发,只憋着一口气,闷头往里闯。 门外的侍卫神色一变,二话不说拔出刀便朝铁牛砍去。 铁牛虽然没有修炼魂力,但自小务农,有着一膀子如牛的蛮力气,挥开两个守卫,便去推那道门。 可下一瞬,脖颈上便悄无声息地横上一把寒凉的利刃。 “你是什么人?敢硬闯太子府?” 铁牛咬牙,“我要见太子。” “放肆!太子殿下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那人狠狠一踹铁牛的膝窝,想将铁牛跪下。 但怎料铁牛站得笔直,这一脚下去,竟是连声痛都未叫。 铁牛回过头,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看着太子府暗卫,沉声重复了一遍自己说过的话,“我要见太子。” “你!” 太子府暗卫被气得连话也说不出,眸光一闪,便要反手结果了这个蛮牛。 但还未来得及用力,手腕和脚踝竟齐齐受了一道外力,让他疼得一连后退几步,捂住手腕,厉声大骂,“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子府行凶?” “你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就要杀人性命!” “你是聋子啊,没听见人家说找叶修寒有事啊!” 那暗卫一听见这个声音,火气立刻全都消了。 他急忙单膝跪地,低下头,连忙解释道,“贵人息怒!这人擅闯太子府,还口口声声要见太子殿下,问他是谁又不说,小人职责所在,不得不防。” 铁牛心中大骇。 他虽然不知道这暗卫的实力在太子府里算得上什么水平,但对于他来说,可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方才那几句话,他听得真切,听声音也不过是两个奶娃娃,竟能让这暗卫如此畏惧? 而且,他们似乎,还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 铁牛突然对这两道声音的主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抬头看向门内,只见两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正手拉着手,大摇大摆地从门内走出来。 他们毫不客气地数落那个暗卫,“不管怎么说,你总该让人把话说完啊。” “就是,就你这个样子,他如果是刺客的话,你连幕后主使都不问问,就杀了,不怕叶修寒回头问你的罪么?” 这次,铁牛听得真切。 这两个孩子的的确确是直呼堂堂南景太子的名讳。 他们是谁? 铁牛看着两个孩子的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两个孩子毫不客气地数落完那暗卫,便回过头来围在铁牛的面前,问他,“你找叶修寒干什么?他很凶的,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估计会杀了你。” “就是,他就是个混蛋加白痴,你有事情找他,还不如不找。” 御司音和顾司尘对于叶修寒没有半点好的印象,说出的话来也是毫不客气。 那暗卫简直坐立难安,恨不得戳聋自己的耳朵! 铁牛微怔,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反反复复还是自己之前的那句话,“我要见太子。” 御司音和顾司尘对视一眼。 顾司尘小声开口,“娘亲说过,见死不救不是君子所为,不如我们先去陪他见叶修寒,然后再去找娘吧。” 御司音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决定好后,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牵起铁牛的手,“走吧,我知道叶修寒住在哪儿。” “他伤得可重了,现在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呢。” 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欢快,铁牛僵硬着身子被他们拉着往前走,满脸不安。 直到叶修寒的寝殿外。 “就是这了。” 第118章 狂热 他们一边告诉铁牛,一边竟就上前去推叶修寒的房门。 铁牛惊得浑身上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门被推开,门内立时接连传来几声惊呼。 只见叶修寒正躺在榻上,身边两个千娇百媚的小妾衣衫不整,一左一右地靠在他的身边,正慌忙地往自己身上拢衣裳。 但叶修寒的衣裳却没人给拢,他此刻正赤条条地躺在那,脸上的欲色还未散去,混上怒色和尴尬,不伦不类。 顾司尘见状急忙一把拉过御司音,捂住她的眼睛,转身就跑。 一边跑还一边大骂,“受了伤还这么不知检点!不要脸!” 叶修寒的双眸眯起一道危险的杀机。 铁牛站在门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不过他也清楚,若是错过今日,只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太子。 便把心一横,取出放在胸口的信件,跪在地上,将信双手举过头顶,沉声喊道,“太子殿下,救命!” 叶修寒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妾便会意地上前,从铁牛手上取过那封信,交给叶修寒。 还未等将信拆开,叶修寒便冷声吩咐,“来人,将这个胆敢擅闯太子府的刁民拖出去斩了!” 铁牛浑身一僵,却是连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任由太子府的侍卫将自己拖下去。 但是,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却听见叶修寒的声音慢悠悠地传出来,“慢着,将此贼押入地牢,听候处置。” “是。” 铁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抖,绝望地闭上眼睛。 押入地牢,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铁牛被带下去之后,两个小妾相视一眼,齐齐凑上叶修寒身边,娇滴滴地开口,“殿下,这信上写了什么啊?” “是啊,怎的殿下只看了一眼,就放过了那个冲撞殿下的刁民呢?” 叶修寒面色微冷,沉声吩咐两个小妾,“伺候本宫更衣,本宫要亲自入宫,去见父皇。” 两个小妾不敢怠慢,急忙去各自安排起来。 但,在叶修寒更衣之时,其中一个小妾偷偷将那张被叶修寒捏得发皱的信纸扫视一遍,默默记下内容。 而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卧房之中,放出一只信鸽。 那信鸽在归雀上空盘桓一圈后,便飞进了六皇子府。 …… 归雀城外的密林之中,御堇年理所当然地注意到落入远处山谷之中的天雷。 本能告诉他,那六道天雷定与顾啸歌脱不开干系。 但眼下,他自顾不暇。 黑眸扫过拦住他去路的黑衣人,御堇年心下不耐道,“墨家这般阴魂不散,难道是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为首的黑衣人脸色一变,当下也不敢再有所犹豫,厉声吩咐自己周围的手下,“上!” 御堇年并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密林之中,他形如鬼魅,所过之处,再无活口。 一个起落间,脚下倏然间亮起一道熟悉的金光。 御堇年心念一动,千钧一发之际,又是一跃而起。 “没用的,御堇年。” 一道清越的女声从林间响起,御堇年毫不意外地望向那个散发着淡淡莹润微光的女人。 “墨萤舞,看来你的日子并不好过。” 黑夜中,墨萤舞自带荧光,但无论怎么遮掩,她眼底的青黑之色,还有眼白处纵横交错的红色血丝,全都昭示着她这段时日的苦楚。 毕竟,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分明只差一步便可功成,完成父亲的条件,带回御堇年的项上人头,半途却被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和一只白毛畜生给搅了局! 害她回到墨家被好一番冷嘲热讽,一时都没睡好过! 墨萤舞的眼底渐渐漫上一片狠戾之色,“御堇年,我到底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的身边,竟还藏着精通阵法的高手。” 否则,只凭一般的宵小之辈,根本解不开她的缚魂阵! 谈及顾啸歌,御堇年一双黑眸阴晴不定。 他对这个女人并不排斥,所以某一刻起,他是真的想要把她留在身边的。 哪怕她是墨家的人也好。 可她的不告而别,还有对他一次次的忤逆,都让他的耐心所剩无几! 墨萤舞见御堇年的脸色如此阴沉,不由挑眉,“呵,看来御家主这几日也过得并不好,怎么,因为上次那个女人?” 她举目四望,故意嘲讽御堇年,“她这一次怎么没跟御家主在一起?” 御堇年现在只想立刻飞身到那六道天雷落下的地方,将那个女人翻出来好好教训一番! 是以,他根本没有耐心应付面前的墨萤舞。 见御堇年的眸子里凝起杀机,墨萤舞也不敢怠慢。 双手掐诀,“御堇年,这一次我定要让你魂飞魄散,以报当日之辱!” 话音未落,一道赤红色的阵法便朝御堇年凌厉飞去! 但是,墨萤舞预想中血雾弥漫的场面并未发生。 黑暗中,一道青色的流光闪过,那道赤红色的阵法瞬间被劈成两半,在空气中碎裂成一片血红色的粉末,消散开去。 “唔!” 喉间涌上一抹腥甜,墨萤舞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双眼渐渐发红。 但在血色的粉末完全散尽之后,墨萤舞看到御堇年手上的那把剑,立时下意识地惊呼出声,“青峰剑!传说中上古战帝的魂器,竟被你驯服了!” 整个云都——不,即使是云都之上的那个地方,所有人无比向往的神兵,竟早已被御堇年驯服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短暂的惊讶之后,墨萤舞的眸中换上一股浓浓的狂热! 只要杀了御堇年,青锋剑便是她的了! 双手掐诀,墨萤舞还从未如此认真过,“御堇年,今日你必死无疑!” 一时间,整个密林间,御堇年所处的区域内,陆续亮起数道金黄色的缚魂阵。 无数条藤蔓从阵法之中窜出,就像是一群披上金光的毒蛇,朝着御堇年汹涌而去! 那些藤蔓被墨萤舞亲自用手操控着,角度刁钻,来势汹汹。 御堇年手握青锋剑,手腕翻转间,青色的流光仿佛带着可以撕裂黑夜的气势,将那些恼人的藤蔓一一斩断。 但是,越是如此,墨萤舞竟越是狂热。 青锋剑,她志在必得! 第119章 抹杀! 墨萤舞生生逼出一滴心头血,身上散发出的金光更盛。 她双手合十,散落肩头的乌发无风自动,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她掌心拉开,掌心之间竟是数个黑色阵法连成一串,宛若一条发着光的黑色锁链,朝御堇年逼近。 仿佛是感觉到对手的强大,御堇年掌心的青锋剑发出阵阵铮鸣! 让御堇年的手臂都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他面不改色地抬手斩向那连在一起的黑色阵法,却未能斩断。 墨萤舞哈哈大笑,“御堇年,这是我以血脉之力召唤的噬魂阵,便是神仙都难敌,你不过是血肉之躯,还垂死挣扎什么? “不如你乖乖将青锋剑交给我,再亲手废去自己一身修为,或许我可以大发慈悲,留你一命。” 御堇年根本没有把墨萤舞的话听进去,垂眸看着青锋剑,微怒道,“若是再这般妄为,我便将你丢回去,让你永世不得见天日。” 青锋剑似乎听懂了御堇年所言,立即安静下来。 流光闪过,御堇年不急不缓地劈向已逼至眼前的噬魂阵。 一道利刃相接的声音过后,那黑色的噬魂阵却只是被劈开一个小小的豁口。 墨萤舞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 她深知噬魂阵的威力。 没想到竟这么简单便被劈开一个缺口,青锋剑果然不容小觑。 当下,她立马稳住心神,双手结印,亲自操控噬魂阵。 御堇年一边躲避噬魂阵,一边还要提防身后虎视眈眈的缚魂阵,额上渐渐渗出一层薄汗。 眼见着他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墨萤舞心念一动,一只金色的藤蔓立刻缠住御堇年的腿,将他从虚空之上狠狠拉了下来! 落在缚魂阵中,立刻便有成千上百只藤蔓将御堇年密密麻麻的缠住,密不透风。 青锋剑也从御堇年手中脱落在地,青光暗去,露出锈迹斑斑的剑身。 与方才那副威风凛凛的样子无一点相同。 墨萤舞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哈哈哈哈哈哈,御堇年,纵使你手上握有战帝神兵又能如何?也逃不开我的阵法!” 噬魂阵也化成一道黑色的锁链,紧紧缠绕在御堇年身上。 御堇年此刻就像是被困在茧壳中一般,动弹不得。 再难逃出生天。 墨萤舞这才敛去周身气息,便是连她身上的那一层金光,都忽明忽暗地黯淡下去。 这一口心头血,损耗她不少的精力。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疾步走向掉落在地上的青锋剑,从地上拾起。 她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青锋剑从此以后便是我的了!” “哦,是么?” “……” 一道不轻不重的调笑声从茧壳一般的束缚中传出来,墨萤舞立时浑身一颤。 她不安地望向御堇年,但猛然间,掌心的青锋剑亮起一道刺眼的光芒,嗡鸣着从她手上挣脱。 而且,剑身调转过去,猛地划破墨萤舞的手腕! “啊!” 墨萤舞吃痛,下意识地抚上受伤的手腕。 却见那青锋剑似是被人操控着一般,带着剑刃上她的鲜血,劈向捆缚在御堇年身上的噬魂阵! 墨萤舞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这青锋剑早已有了剑灵,既认御堇年为主,即便没有真正握在御堇年手上,也任凭御堇年驱使! 更何况,青锋剑上现在沾了她的血,想要破开噬魂阵,易如反掌! 墨萤舞当即不敢怠慢,脚下顿时亮起一道蓝色的微光。 与此同时,御堇年已成功脱身,手持青锋剑,剑尖直逼她的眉心! “御堇年,今日你有神兵在手,我奈何不得你,但下一次,倾我全族之力,也定要将你抹杀于世!” 如此人物,若是不杀,后患无穷! 在御堇年手上青锋剑的剑尖堪堪挨上墨萤舞的眉心,墨萤舞已从脚下的传送阵,回到云都之内的墨家。 在墨家她的房间内,墨萤舞脚下不稳,身体栽倒下去,将桌椅全都撞翻。 桌上的茶盏掉落在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立刻惊动了门外的下人。 “小姐,小姐!” 墨萤舞吐出一口鲜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房门,红着一双眼,跌跌撞撞地奔向她的父亲,墨家家主墨瑞渊的房间。 此刻已是深夜,墨瑞渊的房中亮着一只微弱的烛火,房中却不断有女子的甜腻的笑声传出。 门口,一个下人拦住墨萤舞的去路,“大小姐,家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见。” “让开。” 与御堇年一番缠斗,让她心力交瘁,眼下若不是勉强提着一口气,只怕早已经晕倒在房中了。 她现在无力与这些人纠缠,必须马上见到父亲! 但那下人似乎根本不将墨萤舞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冷硬地重复一遍,“家主吩咐过,谁都不见,大小姐请回吧。” 墨萤舞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她抬手间,一道赤红色的阵法飞速扑过去,那下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没了脑袋。 血雾弥漫箭,那下人的脖腔上空空如也,身体却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墨萤舞的胸前又是一阵血气翻涌,她强咽下这口血,一脚踹开墨瑞渊的房门。 “啊!” “什么人!” 房中接连响起两声惊呼,墨萤舞眼神讥诮地看着床上正抱成一团的一男一女,眼神中的嘲讽如针如刺,射向二人。 “放肆!” 墨瑞渊一副仿佛被人捉奸在床般的窘迫之色,板着脸厉声怒斥,“是谁允许你进来的!” 墨萤舞冷笑,“若我再不进来,只怕墨家百年门楣,都要断送在你的手上了!” “你……孽障!” 墨瑞渊被墨萤舞气得双眼圆瞪,“墨萤舞,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墨萤舞一双森冷的视线落在墨瑞渊的脸上,看得墨瑞渊浑身发毛。 “你还不知道吧?御堇年他早已驯服了传说中的战帝神兵青锋剑,对上青锋剑,你有几分的把握?” “什么?青锋剑?” “他现在身处清月大陆,族中派去的人无一生还,一点消息都传不回来,你若是不想他来日回到墨家与你算账,倾全族之力,也势必要将他的命留在清月!” 第120章 放火烧山 归雀城外,密林之中,青锋剑失去目标,御堇年单膝跪地,五脏六腑疼得恍若移位一般。 他靠着青锋剑支撑着身体不肯倒下,但却惹来青锋剑一阵阵恼火的铮鸣。 御堇年正要说什么,但甫一开口,竟是率先喷出一口血来!尽皆喷在剑身之上。 他浑身发软,无力地瘫倒在地。 青锋剑上的微光渐渐散去,安安静静地躺在御堇年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御堇年的鼻尖一阵阵酥--痒难忍,他费力地睁开眼睛。 却见大白带着两只三眼火狐正围在他身边,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就堆在他脸颊周围。 见他醒来,大白最先反应过来。 “吱吱!” 它正对着御堇年的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御堇年四目相对,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 御堇年勉强伸出手,一把抓住大白的身体。 见状,那两只三眼火狐立刻露出还未长齐的獠牙,虎视眈眈地看向御堇年! 大白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去,两只小火狐立刻安静了下来。 “去找你的主人。” 御堇年哑声道。 他神思不宁,顾啸歌必然有事。 可大白那双圆鼓鼓的大眼睛却是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御堇年眸光一暗,“连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大白“吱吱”叫了两声,算是回应。 御堇年放开手,大白回过头梳理了一下自己被他捏皱的皮毛,然后扭着小屁股到走到御堇年面前,仰着肚皮躺下。 “吱吱!” 它看着御堇年,像是在催促什么。 可惜,大白虽通人性,却不能口吐人言,御堇年与它不过只有几面之缘,实在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大白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似乎是拼命在给御堇年展示自己的小肚皮。 御堇年面色有些阴沉,“你是想让我帮你揉肚子?” 大白眨眨眼睛,像是点头。 御堇年无奈,毕竟他也受过这大白好几次救命之恩,所以只好认命地伸出食指,在大白软乎乎的小肚子上蹭了蹭。 可大白似乎还不满意。 那噬魂阵的威力不小,御堇年伤及五脏六腑,剧痛难忍。 可没想到这小畜生还得寸进尺了? 他微怒,下手的力道重了些。 可没想到,原本应该软乎乎的小身子,他竟摸到一层硬物。 他微微皱眉,手指轻轻压住大白脖颈上的褶皱,果然摸到一个小东西。 “你是想给我这个?” 大白歪着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御堇年单手从大白的颈上解下一根细如发丝的蚕丝,那蚕丝之上,竟还系着一个极为精巧的香囊。 香囊之中鼓起一粒粒圆鼓鼓的形状,还未打开,御堇年便已闻到一股浓郁的药香。 竟是赤血丹和融灵丹! 虽与他们平日里吃的丹药小上许多,但到底是顾啸歌亲自炼制,药性比起一般市面上的丹药,药性强得多。 大白并不时时跟在御堇年身边,这些药丸想来是顾啸歌备着,防止她在外受伤时吃的。 御堇年看着那小小的药丸,又看向大白,心下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哑声道了一句,“多谢。” 便将那小小香囊之中的数颗丹药尽数倒进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精纯的药力缓缓流进身体的四肢百骸。 不消片刻,御堇年便已能坐起来。 他盘膝而坐,借药力有条不紊地恢复着体内已经虚耗过度的魂力。 大白跳上他的肩膀,安安静静地卧着。 那两只三眼火狐也安静下来,一左一右地跳上御堇年的膝盖,卧着,不多时便睡得打起了呼噜。 …… 此刻,卧虎寨中。 吃下顾啸歌晋为药尊所炼制的丹药,卧虎寨中大部分人体内的毒素已清。 中毒较轻的几人,甚至可以起身活动了。 顾啸歌两夜未眠,又受了雷劫,身体虚弱,顾轻言急着催她去歇息。 就在一处僻静的角落,支起一个帐篷,搭上两块板子,顾啸歌便在那合衣歇下。 顾轻言守在一侧,一副万夫莫开的架势,不许任何人打扰。 可是,日上当空之时,顾啸歌却被一阵远远传来的嘈杂声扰醒。 顾轻言一脸怒容,“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他们不要大声吵嚷了么?” 顾啸歌揉揉阵阵发晕的额角,抬起头,低声道,“无碍,这样大的动静,大概是出事了,快去看看。” 还未等她走出几步,便见钱伯跌跌撞撞地迎面跑来,焦急不已。 顾啸歌的心蓦然一沉,一股不想的预感宛若一张大网,将她兜头罩住。 “谷主,谷主不好了,朝廷不知何故知晓了卧虎寨的事情,派来一队官兵已将卧虎寨团团围住,要放火烧山啊!” 闻听此言,顾啸歌和顾轻言却像是早有准备一般,面色阴沉,却并不意外。 顾轻言低声开口,“如此凶险的毒性,怕是被朝廷认成是疫症,而历朝历代,为免疫症蔓延,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只怕这一次,卧虎寨难以幸免于难。” 顾轻言抬头看向顾啸歌,面色沉重,“这虽然不是什么体面的办法,但却是最有效的办法。” 为了大多数人不被疫症所累,选择舍去一少部分人的性命,就算论起是非,也难以裁夺。 顾啸歌眉头微皱。 爷爷留下的古书上的确曾经记载过这样的方式,顾啸歌虽然也深觉残忍,却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闭塞的年代,这的确是最有效的办法。 但现在,有她在。 顾啸歌一甩罗袖,一脸的坚决,“我倒是要看看,我在这里,什么人敢放火烧山!” 言毕,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卧虎寨的大门。 顾轻言急忙跟上。 卧虎寨门口,石头声嘶力竭地朝着山下大喊,“你们误会了!我们只是中毒,而且毒已全解,根本不是疫症!” 但是,燃烧着的火箭仍旧在卧虎寨的上空,宛若一道道白日里的流星般,坠落在卧虎寨中。 刚刚服下解药苏醒过来的卧虎寨中之人,正一刻不敢停地用一切可以装水的器皿,急着扑灭燃烧着的火箭。 饶是如此,山寨中的几栋房舍仍旧被点燃,火光冲天。 顾啸歌刚刚走到大门口,一支燃烧着的火箭便直奔她面门而来。 第121章 烧死他们! 顾啸歌一怒,眼神一凝,那火箭竟是在下落之前生生转了个弯,又朝着它来时的方向回去。 “啊!” 一道惨叫声从山谷内响起,接着,便轮到外面响起一片嘈杂之声。 不多时后,山谷之中响起一道劲力浑厚的声音。 “卧虎寨众人听着!本殿下乃是当朝六皇子,奉皇命,特来围剿卧虎寨!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本殿下心狠手毒!” 顾啸歌冷笑,竟是叶修杰? 他是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这卧虎寨中有此一劫? 心思微转,顾啸歌转头问身边的顾轻言,“铁牛回来了么?” 顾轻言根本不知道那是谁,还是站在顾轻言身后的石头告诉她,“铁牛哥一直没回来,我们都急死了!” 一直未归,那问题定然是出在太子身上了。 “想来是秦贵妃藏在太子府的眼线将此事告知叶修杰,叶修杰便急着将此事报告给皇上,来抢卧虎寨的头功,顺便还能在皇上面前打压叶修寒。” 瞒疫不报,可是死罪。 只怕现在,叶修寒自身难保。 石头急了,“仙女娘娘,那铁牛大哥呢?他怎么办?” 顾啸歌温声开口道,“无碍,在卧虎寨被剿灭之前,他们不会动铁牛。” 毕竟,他们还需要通过铁牛来了解卧虎寨中的境况。 卧虎寨中迟迟没有传来动静,烈日下,叶修杰的耐心渐渐被磨耗殆尽。 他一挥手,冷厉下令,“继续放箭!给我烧死他们!” “放箭!” “放箭!” 此起彼伏的号令声响彻整个山谷,那燃烧着的箭雨便密密麻麻地砸下来。 “退后!” 顾啸歌厉声吩咐。 顾轻言和云姑一左一右地站在她身侧,虽心中有惧意,却仍然坚守,严阵以待。 顾啸歌将浑身上下的魂力尽数释放,精纯的魂尊之力铺天盖地的铺陈开去。 那正从头顶不断掉落的箭雨,在一瞬间,仿佛被凝固了时间一般,滞于虚空。 只有那不停跳跃的火苗,还昭示着烈烈杀意。 顾啸歌爆喝一声,“去!” 那箭矢便被四散挥去,落于山间之中。 一时间,山谷中哀鸿遍野,悲惨嚎叫之声不绝于耳。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几个伤势不重的妇人喃喃道,连手上的用来盛水的器皿都拿不住,纷纷掉落在地,后知后觉地抱头痛哭起来。 “谷主,我们真的没事了?” 云姑不安地问。 顾轻言声音微冷,毫不客气地泼了一盆冷水下去,“怎么可能? “现在敌在暗,我们在明,等对方反应过来,整宿军队,重新开弓放箭,我们还是一样的境地。” 他担忧不已地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那道纤弱的背影,嗓音低哑,“你以为,这些箭那么好挡的么?” 话音未落,便见顾啸歌猛地吐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身影摇晃。 “谷主!” “谷主!” 顾轻言咬牙,“同时控制那么多支箭矢,便是你的魂力浩若星海,也抵不过这般折腾!” 然后,他转而吩咐云姑,“扶她回去休息,这边我来应付!” 顾啸歌却推开身边的云姑和顾轻言,“不,对方不知何时还会攻上来,若我此刻离开,卧虎寨必难逃一劫。 “我不能走。” 顾轻言眸光冰冷。 他如何能不知道眼下形式的严重性? 想了想,顾轻言声音沉重,“不如趁眼下他们还未缓过神来,我带人从山后撕开一到口子,带他们逃出去!” 顾啸歌摇头,“他们一个个大病初愈,只怕还未等与叶修杰的人遇上,便再也走不动。 思虑片刻,顾啸歌把心一横,吩咐顾轻言,“我守在这里,你去抓了叶修杰,逼他退兵!” 顾轻言也不迟疑,转身便走。 云姑急忙要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不必,你的脚不方便,还是留下照顾谷主。” 顾轻言头也不回,身影转瞬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云姑浑身僵硬,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在顾家的地牢中,顾云汐放出凶兽将她的腿活生生咬断。 虽然顾啸歌极力想要帮她恢复,但奈何妖兽的造成的伤势实在过重,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再无法恢复。 云姑苦笑。 她能接受自己是个瘸子,但又凭什么要别人也接受? 顾啸歌透支魂力,眼下虚弱得不行,便也没有注意到云姑此刻的心境。 她席地而坐,一连吃下几枚融灵丹,闭目养神,急于恢复体内的魂力。 若今日她撑不住,卧虎寨上下百余条人命,必死无疑。 …… 山下,一个身穿铠甲的副将跪在叶修杰面前,急于进言,“殿下,那卧虎寨中似有高人坐镇,我军上下死伤严重,依末将所见,眼下还是应该退兵半里,休养生息,再做打算!” “退兵?” 叶修杰一脸阴翳,抬脚便狠狠踹在那副将的肩膀上,厉声痛骂,“本殿第一次带兵,却连个山贼窝都攻不下,你叫本殿有何颜面退兵?” 若是他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何还能在父皇面前重拾圣恩? 这已经是他唯一的机会! 那副将却十分执着,跪在叶修杰面前,声音中多了几分刚硬,“殿下,眼下并不是顾忌面子的时候! “方才的情形殿下也是亲眼所见,我军上下万箭齐发,却被尽数挡了回来,那坐镇其内的高手,怎么也该是魂尊的修为!殿下,切不可冲动行事,一味冒进啊!” 这副将此刻心中也是憋屈得厉害。 本以为只是剿灭一伙不入流的山贼,跟在六皇子的身后悠哉悠哉地把功给挣了,还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 万一皇上感念他剿匪有功,还能晋升个将军之类。 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魂尊修为的高手! 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魂师,却也清楚,魂尊之上的高手,一人便可抵千军万马! 他们这些人,只怕还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 叶修杰放眼望去,只见周围全是受伤倒地的士兵,满身鲜血,惨不忍睹。 他心中宛若烈火烹油,却还是不得不认命地宣布,“所有人听令,退兵半里,整肃军队。” 第122章 救命! “殿下英明!” 匆匆拍了一句马屁,那副将转身,正要带人撤退,可刚一回头,颈间便染上一抹寒凉。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抹,竟摸到满手的鲜血。 而后,却是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轰然倒地。 这一幕发生得极快,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 叶修杰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顾轻言形若鬼魅,手上的匕首上,还有那副将未曾掉落的血珠。 “来人,快来人!” 叶修杰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着开口,双脚不安地后退,拼命想与杀神一般的顾轻言拉开距离。 顾轻言的嘴角漾开一抹残忍的笑意,眨眼间,手上的匕首已然挥动! “救命!” 情急之下,顾轻言双手挡在身前,闭上眼睛大声叫嚷。 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反倒是听见一声闷哼,和一道重物砸落在地的声音。 “众军面前,殿下如此失仪,日后如何能担大任,继承大统?” 叶修杰全身上下猛地一颤,缓缓撤去挡在身前的双手。 见到挡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艳丽的身影,叶修杰浑身一软,差点喜极而泣,“顾大小姐!” 山谷间的微风扬起顾云汐散落在肩头的青丝,她双眼迷蒙地看向被她打倒在地的顾轻言,冷哼道,“果然又是你们。” 顾轻言抹了一把嘴角流出的鲜血,双眼冷厉地对上顾云汐的视线。 “顾云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顾云汐甩手便是一记魂力,立时让顾轻言觉得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胸腔之内翻涌着腥甜之气,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叶修杰根本不知道顾轻言的身份,更不知道顾轻言与顾云汐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 他急于向顾云汐哭诉,“顾大小姐,这卧虎寨中恐有疫症泛滥,父皇唯恐疫症蔓延,祸害百姓,便命本——命我来围剿这卧虎寨, “可未曾想这卧虎寨中竟有一魂尊高手坐镇,伤我军士,公然抗旨,实在可恶!” 顾云汐抬眸,视线落在卧虎寨那三个字上。 少顷,她扬唇浅笑,“既然皇上怀疑这卧虎寨中爆发了疫症,那便将这寨子放火烧尽便是了。 “我顾家久沐圣恩,自然要为皇上分忧解难才是。” 说着,顾云汐的视线缓缓从卧虎寨那三个字上收回,落在了倒在地上的顾轻言的身上。 她轻轻低语,宛若恶魔之声,“我倒是要亲眼看看,她还如何能从这烈焰之中全身而退。” …… 一盏茶的时辰过后,正端坐在卧虎寨中的顾啸歌猛地睁开一双眼睛。 她伸出手,一把抓住甩到她耳畔的弑月鞭。 “顾啸歌,我还以为你遁入空门,不理俗事,打算就此圆寂呢。” 顾云汐阴阳怪气地开口。 见到她,顾啸歌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不死,我怎敢先于你前?你说是吧,我的好妹妹。” “哈哈哈哈,顾啸歌,没想到死过一次,反倒让你转了性,如此伶牙俐齿,还真是如同以前一样,惹人生厌。” 顾云汐手腕用力,那弑月鞭便重回她手。 她也不废话,直接甩出自己的筹码,“顾啸歌,实话告诉你,我今日来,便是宣判你的死期的,那个叫顾轻言的现在我手上,你若是想让他活命,便照我说的去做。” 顾轻言迟迟未归,顾啸歌早已想到是这种结果。 她抬眸,声音冰冷,“你做梦。” 顾云汐眉心一跳。 这种答案,倒真的让她有几分意外。 顾云汐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慢步走向顾啸歌,然后,在顾啸歌面前坐下。 顾云汐看着顾啸歌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眉眼,心中竟漫上一丝丝的感慨。 “顾啸歌,你若是死在三年前该有多好,今日的顾家,必定是另一番盛景。” 顾啸歌没有接话,勾唇浅笑,有些感慨地甩甩衣袖,略有几分嘲讽地开口,“没想到,你我竟然还有机会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早说你要来,我好温一壶酒,与你喝上一杯,也好听你说说,当年是如何嫉恨我,又是何时对自己的亲生姐姐生了那般歹毒的心思。” 顾云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扬唇,冷笑,“心平气和? “不,顾啸歌,心平气和的是我,轮不上你。” 她话音刚落,卧虎寨高耸的围墙之外,便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哀嚎。 那是顾轻言的声音。 顾云汐满意地看着顾啸歌身体一阵轻颤,粉拳紧握,指节发白。 “瞧,我说什么来着?” 顾云汐嘴角的笑意弧度更深,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向顾啸歌,“你不是想知道当年之事真相如何?我现在就告诉你。 “你母亲身出侯门,而爹年轻时不过是个寒门状元,想要在富贵的京城落脚,谈何容易?所以,我娘便给爹谋划,与你娘偶遇,谱出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攀上侯门,洗去寒门出身。” 顾云汐的一双眼睛满是轻蔑的看着顾啸歌,“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娘之所以进门多年未有所出,都是爹他亲自给你娘下的避子药,可你娘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主动帮爹纳妾,将我娘接进府中。 “你娘的肚子倒也算争气,吃了那么多年避子药还怀得上你,当时侯门还算兴盛,我娘不敢让我先你出生,便偷偷找太医配了药,让你娘早了两个月生产——” 顾云汐眼神凉薄,“大概就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会这么蠢吧。 “之后,高贵的侯门在爹爹的谋划下一招门楣折损,你娘惊悸忧思,生产之际便难产而亡,也算是省了我娘不少心力。” 顾啸歌听得心惊,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顾云汐和她娘的歹毒心思,早在她娘嫁给顾明远之前,便已有了! 勉强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顾啸歌问,“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要你的命,你不死,我寝食难安。” 顾云汐的视线从顾啸歌身后的卧虎寨扫过,她巧笑倩兮,说出的话却是狠毒无比,“你与这寨子尽皆被焚烧殆尽,我便放那些无辜之人一条生路,如何?” 第123章 以慰天道 闻听此言,顾啸歌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换上一抹凝重之色。 她沉思良久,低声开口,“当真?” 顾云汐脸上笑意更深,“自是当真,如你所言,他们只不过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而已,不是疫症,回头这卧虎寨付之一炬,我只要让叶修杰去禀告皇上,寨中之人尽被烧为灰烬,便可无声无息地保住他们的性命。” 顾云汐稍稍一顿,又抛出一个让顾啸歌无法拒绝的条件,“还有你的灭云谷,我也可以放他们一条生路。” 顾啸歌面露挣扎之色,她挑眉,讥讽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顾云汐倒是坦荡,“顾啸歌,从始至终,我只想要你一个人的性命。” 沉默良久。 突然,坐在地上的顾啸歌竟是无故笑出声来。 这让顾云汐立刻变了脸色。 顾啸歌站起身,看向顾云汐,“你做梦。” 话音未落,顾云汐脸色骤变,手上的弑月鞭宛若一条生了灵智的毒蛇,吐着黑红色的信子,朝顾啸歌的面门猛击而来! 顾啸歌张开双臂,飞速后退。 弑月不愧是榜上有名的灵武,裹挟着犀利的风,如影随形地猛追顾啸歌不放。 只不过,在时机上,总差了那么一点。 顾云汐莫名生出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她咬紧牙关,更加卖力地挥舞着手上的弑月,“顾啸歌,你难道只会像一只老鼠般乱窜躲避么?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顾啸歌一边灵巧地闪避,一边嘲讽,“呵,弑月在你手上真是暴殄天物,难道就没人教过你,挥鞭靠的是腕力而非臂力?” 顾云汐面露怒色,不过手上却是悄悄改了力道。 她照顾啸歌的话去做,果然,弑月更加灵敏地追上顾啸歌的身影,在她的肩膀上狠狠落下。 顾啸歌的肩上立刻绽开一道殷红的伤口。 她闷哼一声,支撑不住身体,狼狈摔倒。 这一击力道不弱,只怕已伤及筋骨。 顾啸歌试着胡抬起手腕,脸上痛色难忍。 顾云汐一喜。 不过,喜色之后,是铺天盖地的耻辱感。 她竟然要靠顾啸歌的指点,才能追上顾啸歌的速度! 这对她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顾云汐手腕翻转,这一次,瞄准的竟是顾啸歌的脸! 这张脸,她毁一万次也难解心头之恨! “顾啸歌,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不光你要死,这卧虎寨,灭云谷,都要给你陪葬!” 弑月牵起一阵疾风,朝顾啸歌的脸颊而去,顾云汐面色阴狠,嘴角已悄然勾起—— 但那笑意还未绽开,便已僵住。 顾啸歌,她竟抬手抓住了弑月的鞭尾! 那灵若毒蛇般的弑月立刻像是被扼住了七寸般,动弹不得。 顾啸歌抬头冷笑,“弑月在你手里,连原本威力的十分之一都发不出,还是让我这个做姐姐的来教你如何挥鞭。” 说着,顾啸歌手腕一动,顾云汐只觉腕上一痛,下意识地松开手。 弑月便落入顾啸歌的手中。 “狂妄!” 顾云汐一怒,未等顾啸歌握住弑月的握把,便从虚空俯冲而下,化手为爪,直取顾啸歌的咽喉! 她动作奇快,可在她冲到顾啸歌面前的一瞬,顾啸歌已稳稳将弑月握入掌中。 稍稍侧头避开顾云汐的手,顾啸歌腕上使力,那弑月当即从顾云汐的脑后甩来。 劲风已至,顾云汐虽不甘心,但还是不得不避开。 “顾云汐,看好了,你可只有这一次机会。” 顾啸歌笑着,手上的弑月灵活甩动,不过眨眼间,就在顾云汐的身上留下数道伤口。 顾云汐被顾啸歌耍得恼了,终于,她的眼底倏然间划过一抹厉色,再不藏私,醇厚的魂力迸射开来,立时将顾啸歌震得浑身一颤,吐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 魂灵!是魂灵! 顾云汐已突破至魂灵! 可是,雷劫呢?为何南景境内没有一点动静? 顾云汐一头青丝无风自动,她轻蔑地看着顾啸歌,冷哼一声,“顾啸歌,我不得不承认,你让我觉得棘手了。” 一直以来,她对顾啸歌的印象都停留在三年前。 软弱可欺,蠢笨如斯。 可顾啸歌不杀,只怕后患无穷。 她当即不在隐藏自己苦心回到云都历雷劫隐藏起的一阶魂灵的实力,想要将顾啸歌一击击杀! 顾云汐眼神一凛,便是一道毫不藏私的魂力飞出,正中顾啸歌面门! 顾啸歌伸出双臂去挡,双臂被当即震断,她控制不住地连连后退,直到身体撞上一根熊熊燃烧着的房柱,才勉强停下。 已经烧得焦黑的房柱不过眨眼的工夫便将她背上的衣料焚尽,顾啸歌的脊背被烫得通红。 她急忙前扑下去,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对面,顾云汐眸光阴冷。 魂力修为哪怕只隔一阶,差距也是压倒性的。 可顾啸歌一个区区魂尊,竟能用身体硬接下她全力一击,何等讽刺! 不过现在,顾啸歌双臂被折,动弹不得。 如果现在她冲过去要了顾啸歌的命,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顾云汐脚尖轻踮,身体立刻轻飘飘地立于虚空之上。 她面向围在卧虎寨门前的一众军将,“经我所查,卧虎寨中确有疫症满蔓延,为保我南景百姓不受疫症荼毒,遵皇上旨意,将卧虎寨以烈火焚之祭天,以慰天道!” 卧虎寨中,顾啸歌瘫倒在地,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闻听此言,她阵阵冷笑。 若真是苍天有道,该死的,只有她顾云汐一个! “放箭!” 顾云汐一声令下,漫天燃烧着的箭雨飞落而至。 顾啸歌清晰地听见耳边传来“轰”的一声。 火势瞬间窜起老高,沿着卧虎寨的围墙,烈烈燃烧起来,将卧虎寨团团围住。 火油! 在顾云汐与顾啸歌缠斗在一处之时,叶修杰命人在卧虎寨围墙底下浇上了火油! 火热的气浪滚滚而来,顾啸歌却像是置身于万年不化的寒冰地狱之中,通体冰凉。 她到底还是太弱了,报不了仇,也保护不了所有人…… 意识越来越混沌,在顾啸歌闭上眼睛之前,耳际却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 第124章 给我忍着! 周围滚滚翻涌着的热度被骤然间压下,换上一片舒爽的清凉。 空气中似有点点雪花坠落。 顾啸歌费力地睁开眼睛去看,便见自己眼前缓缓坠落的灰烬残屑,外面包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晶。 这种手段,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是怎么回事?” “见鬼了,一定是见鬼了!” “天哪,你看那火!” 惊呼声不绝于耳。 顾啸歌费力地想要抬起脖子,好看看他们说的奇景,但眼前发花,什么也看不清。 朦胧中,一双黑色的靴子在视线中渐渐逼近。 顾啸歌的脸颊还狼狈地贴在地面上,却缓缓绽开一抹微笑。 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将她从地上抱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不悦,传进顾啸歌耳际,“如何?” 她回,“死不了。” 御堇年眸光微暗,“你本事不小。” 才不过从他身边离开几个时辰而已,便不见踪影。 才两日不见,她便入了这卧虎寨,还落了这一身伤。 御堇年的声线夹着淡淡怒意,“做了灭云谷主还不够,现在还想做山寨的寨主?” 顾啸歌笑着与御堇年打趣,“若我做了寨主,第一个便要抢了你来做我的压寨相公。” “……” 闻听此言,御堇年那染上薄怒的脸,竟奇迹般的柔和起来。 他沉沉叹了口气,似是满心无奈,“跟我回去。” “不行!” 顾啸歌立马换了一副语气,“顾云汐想将这寨子里的人全都赶尽杀绝,我不能让她得逞!” 她分明已经筋疲力竭,却仍旧惦记着整个寨子里的人的安危。 御堇年微怔,他抱着顾啸歌,这才终于抬眼,望向站在不远处的顾云汐。 顾云汐早已经被气得浑身发颤,但见御堇年的视线望过来,便又立刻换上一张温柔的脸。 御堇年迈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顾云汐。 顾云汐只觉他的步子全都踏在她的心上一般,让她嘴角可以蓄起的温柔,一寸一寸地消了下去。 御堇年走到顾云汐面前,但在御堇年开口之前,顾云汐抢先一步开口,“尊上,卧虎寨中爆发疫症已是不争的事实,我是奉了南景皇上之命来处置此事。 “事关南景国运兴衰,还望尊上体谅。” 顾云汐一下子搬出南景国运来,这么大的一顶帽子压下来,御堇年身为云都之主,自然不好插手。 不过,御堇年没说话,倒是她怀中的顾啸歌,似笑非笑地开口,“顾小姐真是栋梁之才啊,只是不知道,若顾家上下也感染了这种疫症,顾小姐是不是也能做到一视同仁呢?” 这话,让顾云汐一阵心惊。 她狠声道,“顾啸歌,你敢?” 顾啸歌瘫在御堇年怀中,慵懒得像是一只晒太阳的猫,“我已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孤魂野鬼,有什么不敢的?” “你……” 顾云汐被气得跳脚,正要咒骂顾啸歌的狠毒,脑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眨眼间,顾云汐便散去一脸怒容,“顾啸歌,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我已经调查清楚,整个归雀城中,爆发疫症的只有卧虎寨这一处,你若是想拖延时间,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 话毕,顾云汐又看向御堇年,“尊上,如我方才所言,还请尊上不要插手此事。” 御堇年一脸淡漠,也不表态,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抱着顾啸歌转身走开。 这倒是让顾云汐猜不透御堇年所想了。 只见御堇年抱着顾啸歌走到一处空地,大手一挥,顾云汐便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周围的空间都被切割开的感觉。 御堇年抱着顾啸歌席地而坐,旁若无人地将魂力渡入顾啸歌体内。 顾云汐看得眼睛发红,她上前一步,耐着性子开口,“尊上?” “本尊不会干涉你,烧山也好,杀人也好,本尊只是想坐在这里给她疗伤。” 御堇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顾云汐一时语结。 这哪里是不干涉?这分明就是为难她! 眼见御堇年一副此意已决的样子,顾云汐把心一横,冷冷留下一句话,“既如此,还请尊上善自珍重,毕竟刀箭无眼。” 说完这句话,顾云汐当即拂袖而去,跃上卧虎寨高耸的围墙,厉声喝令,“放箭!” 今日这卧虎寨,她非灭不可! 如落雨般的箭矢带着燃烧着的箭尾落下,御堇年却是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曾。 顾啸歌仰躺在地上,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那些箭矢落在御堇年设下的禁制上,激起一圈圈湖水般的涟漪。 她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盯着那些落下的箭矢,轻轻叹了一声,“真美啊。” 此刻华灯初上,夜色苍茫,那一缕缕箭火像是划过夜空的流星般,美得让人心醉。 御堇年的手握在顾啸歌的手臂上,隔着一点细微的距离,生怕弄疼她一般。 他的魂力精细地感知到顾啸歌体内被震断的骨骼,他皱眉,魂力愈发磅礴地涌进顾啸歌的体内。 “呃!” 一阵剧痛袭来,顾啸歌痛得身子从地面上弓起。 御堇年伸手压住她的肩膀,“忍一忍。” 他不是专业的医者,比不得顾啸歌手法纯熟,可顾啸歌的伤势若再不处理,只怕再难恢复。 “疼,御堇年,我好疼。” 顾啸歌被压制,动弹不得,双腿不停地在地上乱蹬,已将坚硬的地面都蹬出两道深坑。 她疼得浑身战栗,双眼充血。 御堇年此刻也极为辛苦,浑身上下都已被热汗浸透。 可饶是如此,他仍旧不敢有片刻的停歇,“若此刻前功尽弃,日后若再想接骨,便要折断再接!你给我忍着!” 顾啸歌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她咬住下唇,屏住呼吸,艰难隐忍。 整整两个时辰。 夜色渐浓,箭火停歇,御堇年才终于收回手,长长地吐出一口积郁在胸口的浊气。 塑筋接骨,是极耗损魂力的事情。 御堇年现在已是浑身瘫软,半点力气都使不出。 饶是如此,他还是伸手去将顾啸歌的唇瓣从她的牙齿下解放出来,那一道深深地印记,还残留着未干的血。 正当他要开口之时,突然,一只箭火破空而来,在仰面躺着的顾啸歌面前直直地落下。 更诡异的是,那箭竟然毫无阻碍地破开御堇年设下的禁制! “小心!” 顾啸歌从地上跳起,一把抱住御堇年的脊背! 第125章 神祗降世 御堇年的反应迟疑了那么一瞬,便觉身后的顾啸歌身体猛地一颤。 一道尖锐的触感贴上他的脊背,御堇年心下一寒,微微一动,稳稳拖着顾啸歌的身体,便见她的背上插着一根还在燃烧的箭。 叠加而来的剧痛让顾啸歌痛得晕厥在御堇年的怀中,失去意识。 那箭矢当胸穿过,上面竟还有密密麻麻的倒刺。 若是想拔,定会适得其反,加重伤势。 御堇年的眸子瞬间晦暗下来。 他的视线锐利如刀,落在箭尾处,那箭尾竟就断了! “成了!” 卧虎寨外,见到有箭终于破了御堇年的禁制,不由得大为振奋,立刻便吩咐下去,继续放箭。 上百只箭搭上弓弦,被点燃,成了这夜幕下唯一的亮色。 “放!” 一声令下,上百只箭同时射出。 这等声势,只怕整个卧虎寨都将在今夜付之一炬。 可是—— “那是什么?是神仙么?” “怎么会?” 突然间,众人纷纷抬起头,望向卧虎寨的正上方。 穹幕之下,御堇年一身玄衣,怀中抱着一身青衣的顾啸歌,悬空立于虚空之上,宛若降世的神祗般,让人不禁肃然。 更诡异的是,那上百只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箭矢此刻全都停滞在御堇年的周围,纹丝不动。 若不是御堇年玄色的衣袂和一头青丝正无风自动,他们甚至要以为眼前这只是一副无比逼真的画! “六,六殿下!” 那副将见此景惊得双腿发软,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他踉跄着跑到叶修杰的身边,此刻也顾不得尊卑,惊悸不已地抓住叶修杰的衣袖,磕磕绊绊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叶修杰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也是双腿打颤。 他也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那个人真的不是神仙……” “放屁!” 副将的话还未说完,叶修杰便是一个耳光打过去,厉声斥骂,“神你姥姥!他若是神仙,老子就是玉皇大帝!” 情急之下,叶修杰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胡说八道,扰乱军心,我扒了你的皮!” 虽然叶修杰的语气凶恶非常,但不停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 眼下已不是顾忌面子的时候,叶修杰大手一挥,吩咐道,“继续放箭!” 副将立时瞪大眼睛,“还放?殿下,这卧虎寨实在诡异得很,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撤退方是上策啊!” 叶修杰当即拔出腰间的佩刀,横在副将的脖颈上,双眼阴翳,“父皇任我为将,全军便要听我的号令,我让你放箭,你敢违抗军令?” 军令如山,那副将不敢不从。 可是,他心有余悸地看向立在虚空之上的御堇年。 那上百只箭矢仍旧聚在御堇年的周围,一动不动。 箭尾还在燃着,跳跃着的火光间,副将看到御堇年的瞳色似乎都变得异于常人。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对上那双视线,立刻会被御堇年的怒火焚尽! “没用的东西!” 叶修杰见副将迟迟不肯下令,眸中划过一抹戾色,抬手便抹了他的脖子! 副将的身体软软瘫倒,但那双瞪大的双眼,却仍旧看向立于虚空之上的御堇年。 叶修杰高举染血的佩刀,高声道,“众军听令!眼前此景根本不是什么神祗降世,那全都是妖女制出的幻境! “准备放箭,今日我们要斩妖女,灭疫症!保卫我南景江山!”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论,让众人热血沸腾。 他们齐声高呼着,按照叶修杰的吩咐,将弓弦拉满。 “放!” 一声令下,又是上百只流星般的火箭朝御堇年和顾啸歌飞射而去。 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妖怪!” 众人纷纷看去,便见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御堇年的瞳孔已变成紫色! 就连那一头青丝也在顷刻间变成让人心悸的银白。 他双唇微微张开,从唇间轻轻吐出一个字,“定。” 下一刻,那上百只箭矢便全都稳稳地定在他的周围,连颤一下都不曾。 卧虎寨四周的军士全都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 他们惊愕不已地张大嘴巴,连逃跑都忘记了。 直到他们从御堇年的薄唇之中又听到了一个字,“去。” 那些围在御堇年身边的火箭突然齐齐调转了方向,寒凉尖锐的箭矢立刻冲向来时的方向! “跑啊!” 有人高喊一声,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地纷纷转过身,争先恐后地想要逃命。 但显然为时已晚。 那些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瞬便来到他们的身边! “啊!” 不断有人中箭倒地,群情鼎沸,乱成一团。 “站住,都给我站住!” 叶修杰拼命的嘶吼着,可众人逃命心切,哪里还有人将他这位主将,堂堂六皇子放在眼里? 不知是谁撞在了叶修杰的肩膀上,叶修杰被撞了一个趔趄,正想稳住身体,又是一道蛮横的力道冲撞过来,将他撞倒在地。 还未等他找机会站起,腿上,肚子上,肩膀上,便接连被人踩住。 叶修杰狼狈地护住头。 整个山谷之中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坠落在地的火炙烤着卧虎寨周围带毒的植物,山谷中顿时弥漫开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些没来得及跑开的被迫吸入毒气,手脚上的皮肤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下去。 “啊啊啊!” “救命,救命啊!” 让人头皮发麻的哀嚎声一浪高过一浪。 那些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避开箭矢袭击的军士却没能躲开毒气的,毫无征兆地突然倒地。 即便如此,他们的手仍旧拼命地抓着地上的草皮,哪怕只挪动一寸,也多一分生的可能。 卧虎寨外哀鸿遍野,已变成一片人间炼狱。 御堇年立于虚空之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直到叶修杰带来的人无一例外地倒下,御堇年似乎这才满意。 突然间,他的瞳孔一阵震荡。 身上的力气似乎正在渐渐流失,御堇年狼狈跪倒,喉间翻涌起阵阵腥甜。 他咬牙,费力站起,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夜色渐渐淡去,晨光熹微间,卧虎寨周围升起一片雾气,在眼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微光…… 第126章 我一定会救活她 太子府内,御司音突然猛地惊醒,“娘!” 她身边的顾司尘被吓了一跳,揉着惺忪的睡眼,哑声问道,“怎么了?” 御司音急忙去推他,“说好要等我爹回来的,怎么睡着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跑出门外,站在院子里伸长脖子张望,“天都要亮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那个人不是说,娘亲她就在卧虎寨的么?” 顾司尘把御司音的鞋子拿出来,走到她身边蹲下,不紧不慢地开口,“放心吧,你爹加上我娘,他们两个联手,在整个清月大陆都能横着走!绝对不会有事的,你先把鞋穿上。” “可是——” 御司音还想说什么,但见小院之内竟凭空落下一道黑影,她立时惊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司尘急忙将她拉到身后,眉头紧皱,“别动,我去看看。” 他屏住呼吸,走向那个满头银发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 顾司尘扬声问。 但那黑影却毫无反应。 顾司尘只觉这道身影似乎有些熟悉,却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他脚步未停,渐渐走近。 骤然间,那道身影蓦地狠狠震颤一下,一口浓黑的鲜血正吐在顾司尘的脚边。 但顾司尘甚至来不及惊讶,便见那人满头的银丝瞬间褪成黑色。 原本一直被顾司尘护在身后的御司音当即叫了一声,“爹!” 便立刻冲了过去。 顾司尘心下一沉,也急忙跟上。 御堇年此刻浑身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便沉沉昏睡过去。 而他怀中的顾啸歌,被一柄银亮的箭矢当胸射穿,大片大片殷红色的血迹晕染开去,恍若一朵盛开的红莲,在她青色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惊心夺魄。 “爹,爹你醒醒啊!” 御司音被眼前此景吓得六神无主,拼命摇晃着御堇年的身体。 顾司尘站在几步远外,垂在身侧的双手攥得紧紧的,骨节都咯吱作响。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上前,将御司音从地上拉起来,“别哭,去外面叫两个人来,就说房中有老鼠。” 御司音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双眼朦胧地看向顾司尘,“可是爹爹他……” “司音,现在只有我们能救他们。” 御司音心念一动。 她能感觉到,顾司尘攥着她手腕的手分明在颤抖。 她也能看到,顾司尘的眼底,也是一片湿热。 可是现在,哭又有什么用呢? 似乎是被顾司尘影响到,御司音抬起手背,用力擦去脸颊的热泪,“好,我知道了!” 说完,便按照顾司尘的吩咐,从小院里跑出去。 不消片刻,便带回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太监。 旋即,御司音立刻回头关上小院的大门。 顾司尘指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御堇年和顾啸歌,吩咐道,“你们两个,把这二人抬到房中去。” 那小太监和小丫鬟本以为御司音是真的让他们来打老鼠的,却没想到进门就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当即吓得屁滚尿流,动弹不得。 顾司尘眸光一冷,动作飞快地上前,小手扼住他们的喉咙,厉声道,“按小爷的话去做,否则小爷现在就要了你们的命!” 二人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起御堇年,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到屋中。 将顾啸歌也安顿好后,在二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顾司尘便点住他们的睡穴,二人立刻瘫倒在房中。 御司音吓了一跳,“司尘,你这是做什么!” 顾司尘没有理会御司音的惊慌,而是爬上床去,探上御堇年的脉象,细细查看起来,头也不回地开口,“不能被外面的人知道爹爹和娘亲全都重伤昏迷着。” 否则,他们一家人,全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御司音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大大的眼里满是惊恐。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顾司尘才放开御堇年的手。 御司音立马眼巴巴地凑上去问,“我爹他怎么样了?” 顾司尘转头抓起顾啸歌的手,告诉御司音,“没什么,只是魂力透支而已,休养个几日就会好了。” 御司音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他没有看到,顾司尘脸上远超乎他年龄的深沉。 御堇年的确是魂力透支没错,可这种透支实在是太诡异了,顾司尘从未见过。 就好像是御堇年的体内还住着另一个灵魂,而那个灵魂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魂力尽数掏空了一般!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那娘呢?娘她怎么样了?” 御司音小心翼翼的声音将顾司尘飘远的思绪拉回,顾司尘轻轻摇头,“不好。” 御司音急了,急忙追问,“什么不好?她会死么?” 顾司尘立刻眉眼一瞪,“有我在,绝不会让娘死的! “只是这箭矢做的实在太过恶毒,若是强行拔出,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心脉,到时候便回天乏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顾司尘以前从未想过,掌握着他人命运的感觉,竟是如此沉重。 御司音已经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她看着顾司尘,眼中有泪,却迟迟不敢落下。 良久,顾司尘的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微笑,“别担心,我一定会救活她。” 他的娘亲。 顾司尘先是接连封住娘亲身上的几处大穴,温养住她的身体,然后翻身跳下床,“我去准备东西,你留在这守着他们。” 眼下,一丝一毫都不得马虎。 可刚一推开门,便听见小院的门扉被人从外面扣响。 御司音惊得浑身一颤,全身上下的肌肉骤然间绷紧,止不住地颤栗着。 顾司尘也是一惊,他狠狠咬破舌尖,口腔里一阵剧痛袭来,好不容易才让他稳住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扬声问,“找谁?” 门外的人不应声,只是继续扣着门扉,声音一次比一次重。 这种心理压力几乎让御司音崩溃。 顾司尘也是一阵阵的头皮发麻。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几乎已经被吓得丢了魂的御司音,默默关上房门,在门口设下一道禁制。 然后鼓起勇气,走向那道门扉。 敲门声扔在继续。 第127章 别怕,有我 顾司尘透过门缝,竟发现门外之人是叶修寒。 他咬咬牙,把门打开,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敲什么敲?催命啊!” 叶修寒一双狐狸似的眼睛落在顾司尘的脸上,似乎竭力想要看出什么。 几息之后,他才终于开口问道,“笑笑姑娘可在?本宫找她有要事相商。” “不在不在,你快走吧。” 随意敷衍着,顾司尘便要将门关上。 “等等。” 叶修寒不依不饶,竟是上前伸手抵住门扉。 顾司尘的神色之中飞快地划过一抹惊慌,虽转瞬消散,却仍被叶修寒察觉。 叶修寒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姑娘不在也无碍,本宫今日无事,在里面等等也好。” 他已是魂尊修为,顾司尘纵然天资卓越,也不过只是魂圣,根本无力相抗。 说话间,叶修寒已迈进院中。 顾司尘实在难掩紧张之色,声音低沉,略显粗重,“未经允许就私自出人人家的院落,太子殿下难道不觉得失礼么?” “失礼?” 叶修寒轻笑一声,看向顾司尘的一双眼睛布满阴翳,“这整个太子府都是本宫的,倒是你,阻着门不许本宫进自己的院子,你爹娘没有教过你,这才是失礼么?” 他看上去步伐懒散,却总是有意无意地偏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顾司尘的心跳如擂鼓。 叶修寒心中冷笑,到底不过是个奶娃娃,藏不住心事。 今日顾云汐亲自到他寝殿中来,对他好一番冷嘲热讽。 “叶修寒,你真是蠢得可以,好歹你也与顾啸歌有过十几年的婚约,就没看出被你带回府中,还奉为上宾的女人,就是三年前本该命丧大火的顾啸歌?亏你还不知死活地昭告天下,要娶她为太子妃。” 叶修寒本来是不信的,但顾云汐还说,那位所谓从云都来的盟友,根本就是御堇年! 二人在他府中,时时刻刻将院门紧闭,已是做了恩爱夫妻,便是三年前的那两个野种,也存活在世。 “叶修寒,这么大一顶明晃晃的绿帽,亏你戴得住,还昭告天下?” 想起顾云汐说起此话时那满脸的嘲讽,叶修寒便觉心内像是裹上一根芒刺,让他寝食难安。 当下便追来这院子,势要弄个清楚! 眼下,看着顾司尘,他竟觉得这眉眼与那位笑笑姑娘有十成十的相似。 更叫他怒火中烧。 一念及此,他冷了脸,便要冲进那扇紧闭的房门。 “叶修寒!” 顾司尘一惊,情急之下竟大声叫出叶修寒的名字。 叶修寒心中怒火更甚。 在他看来,这青天白日,房门紧闭,分明是顾啸歌在与御堇年厮混! 竟还恬不知耻地让一个孩子来打掩护! 他回手便是一记魂力凝起的气刃,凌厉地劈下。 这一招凝起的杀气让顾司尘心惊,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反应过来,脚下施展开一套诡异的步法,堪堪避开这一击。 饶是如此,他胸前的衣襟还是被转眼撕开一道口子,有淡淡的血迹缓缓渗出。 但还未等顾司尘缓过神来,颈侧便已被左右横上数把利刃。 “胆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找死!” 顾司尘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修寒的手搭上那扇紧闭的房门…… 但是,还未等叶修寒的手挨上门板,那房门竟是突然被人从内里推开。 带起的一阵凌厉的风,立刻见叶修寒掀飞出去! “太子殿下擅闯本尊住所,是何意?” 门内,一道玄色的身影身姿挺拔,面上覆着一块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寒潭似的眼睛,波澜不惊。 叶修寒当即便被这气势压垮,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额上已冒出大片冷汗,便是想要抬起头看清面前之人的样子,都无可奈何。 御堇年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被叶修寒的侍卫困住的顾司尘。 那些人早就抵不住御堇年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威压,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御堇年上前,将顾司尘抱入怀中。 他沉声在顾司尘耳边安抚道,“别怕,有我。” 顾司尘凝于眉睫的泪轰然坠落。 他伸出双手搂住御堇年的脖颈,小小的身体窝进御堇年的怀中,微微颤抖着。 他好怕,他真的好怕会护不住娘亲。 御堇年的大手覆在顾司尘的脊背上,掌心的温度渐渐抚平了顾司尘的不安。 他抱着顾司尘回到房内,冷眼看向跪在门前的叶修寒,“太子殿下不想给本尊一个交代么?” 叶修寒连头都抬不起来,却仍旧不甘地抬起眸子,拼命地朝房中搜寻。 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从床边垂下的一点青色的衣袂。 心下怒火更甚。 但嘴上,叶修寒却是服了软,“我此来确是有要事与笑笑姑娘相商,无意冒犯,还请尊上恕罪!” 话音未落,叶修寒却只觉压在身上的魂压更加磅礴,险些将他的脊柱压断。 “尘儿说她不在,你没听见?” 御堇年淡漠道,声音却如龙吟虎啸般,震荡着叶修寒的耳膜,让他阵阵发昏。 叶修寒渐渐承受不住,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挤压在一处,像是要从喉间冒出来。 就在他几欲昏厥之时,御堇年却突然敛去魂压。 叶修寒的身体立刻像是被压弯的弹簧一般,瞬间弹起,复又摔倒在地,吐出一大滩赤红的鲜血。 “带着你的人滚出去,日后不可踏足这里半步。” 叶修寒垂眸应道,“是。” 他浑身上下宛如骨骼寸断般剧痛难忍,纵然御堇年不再发难,也是动弹不得。 几番挣扎无果,叶修寒终于忍不住红着脸斥骂道,“都是死人么?还不快滚过来扶本宫!” 那些侍卫这才后知后觉,屁滚尿流地跑到叶修寒身边,扶起他,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 便是被人搀扶着,叶修寒也觉得面上无光,羞愧得让他几乎想咬舌自尽! 出了这道院门,侍卫还不忘回头小心翼翼地关上院门,隔绝开御堇年森冷的视线。 叶修寒回过头,眸光阴翳如冰。 他压低声音吩咐道,“将这处院子周围浇上火油,本宫要他们插翅难飞!” 第128章 我不想长大 院内,御堇年和两个孩子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知。 “爹!” 御司音从房中奔出来,抱住御堇年的大腿,哭的涕泗横流。 还好爹爹他及时醒过来,否则她都要吓死了! 可是,御司音久未听见御堇年的声音,抬头一看,却看到从爹爹口中喷出的满口血雾! 那一瞬,御司音只觉得浑身上下血液逆流,动弹不得! 倒是御堇年怀中的顾司尘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从御堇年的身上滑下来。 两小只一左一右地竭力将御堇年扶到床边。 御司音吓得连哭都忘记,御堇年虚弱不堪,却仍旧伸出手,摸上御司音的发顶,“别怕,爹爹不会有事。” 顾司尘忙着将自己小荷包里的药丸往御堇年的口中塞,突然,御堇年猛地握住他的手。 “尘儿。” 这羸弱不堪的声音,立刻勾出顾司尘噙在眼眶中的热泪。 他哽咽地开口,“你别怕,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御堇年的唇瓣被鲜血染得通红,他无力地绽开一抹安心的微笑。 掌心的温度仿佛烙印一般,让顾司尘莫名心安。 “我知道,你一定行。 “现在,你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子汉,我将你娘和妹妹托付给你,别怕,不会有事的,尽你所能便好,可听清了?” 顾司尘含泪点头。 御堇年似是放下了心,这才晕过去。 他的这一次清醒,除了解了燃眉之急外,还给了顾司尘莫大的鼓励。 御司音早已经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吓得六神无主,此刻,正泪眼汪汪地看着顾司尘。 像是在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顾司尘有条不紊地查看御堇年身上的伤势,“内脏受损,需要丹药温养。” 复又爬到顾啸歌身边。 娘亲身上的伤,他每看一眼,都觉得心惊。 擦去模糊视线的泪,顾司尘握住御司音的手,轻轻帮她擦去脸颊的泪,“别哭,你先去帮我打一盆水来,再拿一块干净的毛巾,还有娘亲房里的那些药瓶,好么?” 御司音点点头,马上就跑了出去。 顾司尘稚嫩的手指在娘亲的伤口处左右比划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 “娘,” 他哑声开口,“尘儿要动手了,会很疼,你忍着点。”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握在银亮的箭矢之上,深吸一口气,“药神爷爷在上,请保佑尘儿救活爹娘。” “司尘,我把东西拿回来了!” 门外,御司音的声音响起。 顾司尘深吸一口气,双臂骤然发力—— 跑进房门的御司音只见床上一道鲜血喷涌出来,溅了顾司尘满脸。 剧痛之下,顾啸歌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哀嚎。 顾司尘急忙扔掉手上的箭矢,捂住顾啸歌的嘴巴。 顾啸歌瞪大双眼,眼底赤红地盯着顾司尘,就像是一头发狂的怪兽。 顷刻间,御司音只觉耳畔一阵阵的嗡鸣之声。 眼前坐在床上的顾司尘的动作在她眼中似乎都慢了下来,她看见顾司尘张大嘴,明明在喊着什么,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到。 渐渐的,连顾司尘的脸也在她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顾司尘无奈,只得立刻从床上跳下来。 他用拇指去掐御司音的人中,逼她清醒过来,“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醒醒,快醒醒!” 他没有自信独自一人面对眼前的境况。 御司音的眸子渐渐恢复一派清明,她看清了顾司尘脸上和手上的血,也看清了顾司尘眼底的恳求。 她还稳稳地端着那盆水。 “快,快给娘止血!” 她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开口。 顾司尘见她回过神来,心下稍安。 拿起金疮药就跳回床上,打开瓶塞一股脑地倒在顾啸歌的伤口上。 顾啸歌疼得不停痉挛。 可眼神中的赤色却褪去不少,她艰难开口,“尘……” “别说话,娘,你不要说话!” 没有人知道顾司尘的心中此刻是何等的慌乱,他虽然跟在娘亲身边学医炼药,但念在他还小,从未让他见过真正血腥的场面。 从小到大,顾司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 顾啸歌疼得额上满是冷汗,她强忍剧痛,艰难抬手,摸上顾司尘稚嫩的脸颊,“你,长大了。” 顾司尘摇头,避开顾啸歌的眼睛,哽咽道,“不,我不想长大。” 如果长大就意味着要面对这些,他永远都不要长大! 顾啸歌失笑,又侧过头去,看向在一旁早已心疼得泪流不止的御司音,“别哭,我没事。” 可不安慰还好,越是安慰,御司音哭的越凶。 顾啸歌实在没有力气再开口,渐渐合上无力的眼皮,“保护好自己。” 那一记破空而来,意在谋人性命的箭矢,到底是什么人射来的,还尚未可知。 她与御堇年双双重伤,她只怕两个孩子会遭人不测。 眼见顾啸歌因为忧心,胸口的血流得愈发欢快,急忙高声阻止,“闭嘴,你不要说话,不要再说话了!” 御司音拿来的那一块毛巾已经全都被血染红,金疮药虽然全都洒在了伤口上,但这伤口恶得很,收效甚微。 顾啸歌终于不再说话,晕了过去。 胸口的起伏弱了下去,血液的流失速度便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顾司尘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又让御司音去找她娘留在府中的百宝箱,“我要给娘缝合伤口。” “好!” 见爹爹和娘亲都醒过一次,御司音的心安了不少。 她蹬蹬蹬地跑出门去,但却比顾司尘想象中要花费的时间多了不少。 好一会儿,御司音才终于跑进来,小脸惨白地告诉顾司尘,“不好了,我刚才看到叶修寒命人在院墙周围埋了火油!” 又是火? 顾司尘看着不省人事的爹爹和娘亲,顾司尘眸光微闪,“爹和娘都身受重伤,他们现在不能随意移动。” “那怎么办” 顾司尘一边去准备给娘亲缝合伤口的银针和天蚕丝,一边稳住心神告诉御司音,“若是叶修寒真的敢点火,你就在这一方设下禁制,能撑一刻是一刻。 “等我料理好娘亲的伤口,就冲出去,杀了那个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第129章 孽种 顾司尘努力地想要把天蚕丝穿进银针的针鼻里,可越是着急,手上就越是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他急出了一头的热汗! 御司音见状,急得跳上床,不由分说地从顾司尘的手中拿过银针和天蚕丝,“我来!” 她凝神静气,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聚精会神地将细细的天蚕丝穿向银针。 总算,一击即中。 她喜不自胜,将银针交给顾司尘。 却见顾司尘浑身发抖,小脸惨白,一副紧张不已的样子,连她递过去的银针都拿不住。 这个样子,怎么给娘亲缝合伤口? 御司音知道,爹娘双双出事,重担全都压在顾司尘的身上,他明明跟自己一样大,连自己都吓成这个样子,他又怎么可能会没事? 一念及此,御司音心中的责任感油然而生。 她轻轻张开双臂,身体前倾,稚嫩的臂膀将顾司尘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轻拍他的脊背,声音轻轻柔柔的,仿佛生怕吓到他一样。 “别怕,别怕,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两人一母同胞,虽然出生以后便被迫分隔两地,但血脉之中的联系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断的。 顾司尘嗅着御司音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香,颤抖不止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 御司音抬手,抹去顾司尘额间的汗珠,“爹娘都说了,让你尽力而为,你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我知道,你很害怕,跟我一样害怕,可现在爹娘都在,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算是死,也没有遗憾了。” 御司音笑着,眼中漫上一层水雾,却无泪掉落。 顾司尘看着她的脸,不安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他连着吐出好几口积郁在胸口的浊气,一双发红的眼渐渐恢复清明。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不省人事的御堇年,低声开口,“不,我还有一样遗憾未平。” 御司音不解,“什么遗憾?” “他,” 顾司尘指着御堇年,“我还未叫过他一声爹,他还未尽到过为人父的责任,我绝不会,绝不会让他这么简单就死!” 拿过御司音手上的银针和天蚕丝,顾司尘扭过头,便去缝合顾啸歌的伤口。 御司音看着他沉稳的样子,稍稍安心。 然后下床,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周围便凝成一个椭圆形的空间禁制。 她一跺脚,口中发出一声娇喝,“大!” 那椭圆形的空间禁制立刻向四周扩散开去。 “唔唔唔唔!” 被捆在一块扔在这房中的那个太监和宫女,也被纳入这道禁制之内。 御司音看着他们,面有不忍道,“今日之事对你们而言实属是无妄之灾,放心,我会拼尽全力保住你们的性命。” 那太监和宫女呜咽不已。 说完,御司音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正在忙碌的顾司尘,便迈步走向门前。 稚嫩的身影,此刻就像是门神一般,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样一直到了午后。 …… “那院中的情形如何?” 太子寝殿内,叶修寒靠坐在榻上,手上把玩着一件莹润的玉如意,眼神阴翳。 一个一身漆黑的暗卫恭敬跪在叶修寒面前,低声说道,“还是和先前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根本不知道,所有的动静都被御司音用空间禁制隔绝起来,只凭他们,只怕那屋子里就是翻了天,他们也听不见。 叶修寒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整日,不见他们传膳,亦不见他们有所走动,难不成……” 难不成真的像顾云汐所说,那对狗男女都已是身负重伤,动弹不得? 他心念微转,“火油呢?可埋好了?” “回殿下,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已将火油在院墙周围埋好,随时可以动手。” 说罢,他又问了一句,“殿下可是已经决定好了?” 这话,颇有几分忌惮的意味在。 饶是叶修寒,也不由得有几分胆颤。 他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 先前在那个院子里被御堇年压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况且当时御堇年的样子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顾云汐所说的那般,身负重伤,奄奄一息。 一旦顾云汐的消息有误,云都之主的怒火,他要如何承受? 一想到自己整个太子府上下都要尸横遍野,叶修寒便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 “再等等,看看入夜之后是什么情形,若是入夜之后,整个院子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便动手。” “是!” 那黑衣人领了叶修寒的命令,便退下。 只是叶修寒的那双眼,怎么看也不像是真的会放手一搏的样子。 等待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叶修寒靠在软榻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外,生生将日头盯得落下了山,盯得月亮攀上枝头,高高地悬在他的太子府。 “什么时辰了?” 他问。 一旁的小宫女柔声答道,“回殿下,已是子时三刻了。” 叶修寒目光疲惫,身体微微一颤,“都已是子时了?那院中……” 还未等他说完,大殿上便落下一抹嫣红的身影。 顾云汐眸光凌厉地看向叶修寒,“太子殿下为何还不动手? “你可知,晚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险?” 她本想将这件事情完全交给叶修寒去办,却没想到叶修寒竟是如此胆小如鼠。 她在顾家好等,也不见太子府的动静,无奈只好亲自前来。 叶修寒面色微窘,他堂堂太子,如何能承认自己是怕了御堇年? “大胆!顾云汐,你当本宫的太子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去自如?” 他面不改色地为自己辩解,“本宫只是想确保此事万无一失,才吩咐下去,子时以后再动手!” 顾云汐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不戳破,这冷哼一声,“只望殿下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个小孽种可是深得顾啸歌真传,若是再拖下去,只怕那两人此刻都已经休养生息,伤势痊愈了。” 叶修寒面色一冷。 那个该死的孽种! “传令下去,即刻动手!” 第130章 别看 一声令下,太子府内一隅瞬间燃起冲天火光! 房中,趴在床上睡着的顾司尘猛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 他急急忙忙跳下床,便见御司音阴沉着一张脸关上房门,走到床边,“叶修寒那个王八蛋,他真的敢动手!” 她席地而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双手掐诀放在两侧膝盖上,御司音轻轻释放出魂力,周围那看不见的空间禁制便微微显露出几分潋滟的形状来。 顾司尘气得虎着一张脸便要冲出去,御司音急忙叫住他,“你站住!干什么去?” “我去杀了叶修寒那个恩将仇报的王八蛋!” “然后呢?” “……” 顾司尘的脚步当即顿住。 然后?他没想过然后,他只想杀了叶修寒出了这口恶气! 御司音仍旧端坐在原地,一双与顾啸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清亮如星,“你现在出去杀了叶修寒也无济于事,周围的火不会灭,仍会烧到这里。 “你应该知道,光凭我自己,难以支撑这道空间禁制受烈火焚烧,而你,且不说叶修寒已是魂尊,即便被你突袭成功,你又要如何从他府上层层暗卫手中脱身?” 顾司尘心头那一点点的不甘终于被湮灭殆尽。 他无力地回过头来,在御司音身边坐下。 然后双手掐诀,在御司音那层空间禁制之下,又布上一道禁制。 外面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房子的木材烧得劈啪作响,一阵高过一阵的气浪翻涌着,将整个院子的范围越缩越小。 灼热的温度沿着脚下的地面传进来,没一会儿,顾司尘和御司音的额上便被热气烘出一身的热汗。 顾司尘下意识地转过头朝门外看去,身边的御司音却一把拉住他,“别看。” 那冲天的火光,鲜艳的颜色,看了只会害怕。 顾司尘的身体微微一僵,还是听话地合上眼睛。 只是被御司音攥住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抓紧御司音。 两个孩子几乎同时闭上眼睛。 火越烧越旺,跳跃的火舌终于蹿到了御司音的空间禁制之上。 “嗯!” 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楚从灵魂深处漫开,御司音疼得呻--吟出声。 顾司尘攥着她手的力气又紧了几分,“别怕,坚持住,我们一起来,一定能撑过去!” 他将自己的魂力通过掌心渡入御司音体内,帮她一起撑着被烈火炙烤着的禁制。 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但是,随着空气中一道细微的碎裂声,御司音小小的身体狠狠一抖,喷出一大口鲜血! “司音!” 顾司尘大喊一声,急忙托住御司音的身体。 御司音脸色惨白,伸出手抓住顾司尘的衣襟,满口鲜血的厉声喊道,“不许分心! “司尘,爹说过,你的悟性和耐力都比我要强得多,所以,你一定行的,爹娘的性命,全在你的手上了!” 她本不想给顾司尘太大的压力,可她真的扛不住了。 现在御司音才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也不至于连爹娘都保护不了。 空间禁制完全暴露在烈火之下,顾司尘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浑身刺痛。 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着牙,信誓旦旦地告诉倒在他怀中的御司音,“你放心,我一定可以!” 他闭上眼睛,将自己全身上下的魂力源源不断地向外释放,毫无藏私。 身边早已备好的融灵丹不要钱似的塞进口中,释放出的魂力节节攀升,原本摇摇欲坠禁制终于稳定下来,仿佛坚不可摧! 御司音稍稍放下的心,却转瞬又被提起! 地面上传来一阵几乎山崩地裂般的动荡,将顾司尘的空间禁制狠狠震荡了一下! 就连顾司尘自己都是一阵阵的心旌神摇。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御司音惊得四处张望,很快便发现罪魁祸首。 “叶修寒!” 她咬牙切齿地叫出这个名字,“光是放火还不够,现在还想放火--药!” 刚才那一阵震动,便是爆炸引起的。 话音未落,便又是一阵震荡。 顾司尘的脑中一阵阵嗡鸣,几欲晕厥。 他心下一狠,咬破舌尖,这才终于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顾司尘只好如实告诉御司音,“我坚持不了多久。” 御司音知道,若是叶修寒没有那么卑鄙地使用火--药的话,凭顾司尘的实力,想要勉强坚持到火势小下去,还有几分可能。 可现在…… “我跟他拼了!” 说着,御司音便咬牙想要冲出去,直接将叶修寒大卸八块! 顾司尘急忙拉住她,抬头望向天空。 或许,上天还给他们一家人留有最后一线生机…… 院外,叶修寒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震动,脸上尽是阴险的笑,“本宫此番连火--药都用上了,你可以放心了?” 远处闪烁的火光,将顾云汐脸上的表情映照得无比阴诡。 她浅笑着对上叶修寒的视线,“殿下英明,如此一来,你我日后便皆可高枕无忧了。” 说完,便要离开。 叶修寒赶忙出声叫住她,“等等!” “殿下还有事?” 顾云汐的语气颇有几分不耐。 叶修寒冷笑,“二小姐这便要走了?” “二小姐?” 顾云汐冷冷转身,一双阴冷的眸子几乎要将叶修寒全身上下的血都给冻住一般。 但叶修寒竟仍顶着层层威压,笑了起来,“怎么,难道不是? “顾二小姐毁了本宫手上的一枚与六弟抗衡的最重要的筹码,难道不该赔我一个?” 他背对着火光,修长的手指轻挑起顾云汐的下巴,“只怕今夜之后,二小姐便要返回云都守寡,可惜二小姐风华正茂,难道就真的耐得住这寂冷的夜?” 叶修寒充满刚猛的气息喷吐在顾云汐的脸上,一双桃花眼中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旋涡,要将顾云汐的灵魂都深深地卷入其中。 未料,顾云汐却是冷冷地掰开叶修寒的手指,笑得森冷,“殿下的这些手段去骗骗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还行,至于我,不劳殿下费心。” 她转身便走,可刚刚迈出一步,便听见漆黑的穹顶之上传来一声巨响! 第131章 她爹的遗腹子? 天际那道惨烈的白光还未完全消失,就像是一道藏在天边的裂缝。 顾云汐脸色骤变,“不好!” 叶修寒也根本来不及发火,面色瞬间阴沉下来。 二人齐齐朝大火的方向奔去。 但还未等他们走进,豆大的雨滴便从空中砸落,转眼间更是变成了一场瓢泼大雨。 雨越下越大,院中的火势很快便弱了下去。 “殿下!” 远远地看见叶修寒走过来,原本正在指挥的暗卫急忙迎上去,脸上是一片喜色,“殿下,一切进展顺利,那院中定再无活口。” 叶修寒却是眸光微闪,看向那一片灰烬,冷声道,“是么?” 顾云汐更是直截了当地骂了一声,“废物!” 那暗卫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一双眼睛倏然瞪大! “这,这怎么可能?” 那一片被烈火焚烧,徒留一片焦黑的院子间,竟宛若破茧般,裂开一个金色的薄壳。 那层薄壳之下,竟是如同被切割开的空间一样,干净得一尘不染。 甚至还有一张雕花木床! 即便是此刻大雨倾盆,却也淋不到那一方天地间。 诡异莫名。 顾司尘和御司音就手牵着手站在床边,看着叶修寒和顾云汐的眼神,凝满怨愤。 空间之力乃是魂帝之上才可领略到万一的,清月大陆百年来连一个魂尊都鲜少见得,更何况是魂帝? 那小小暗卫自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说是他,便是叶修寒也百思不得其解。 只有从云都回来的顾云汐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双眸中骤然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翻手间,弑月鞭便已窝在手上,“既然大火烧不死你,我便亲手送你上路!” 说着,便是一鞭抽上这道无形的空间禁制。 “嗡——” 阵阵尖锐的嗡鸣声从雨中蔓延开来,那禁制只是颤了颤,但顾云汐却是被这道力量狠狠弹开,狼狈地跌落在雨水中。 这一下,更叫所有人脸色惨白。 顾云汐在他们眼中已是登峰造极的所在,连她都破不开的防御,岂是他们这些凡人能敌得过的? “还愣着干什么?用炸--药!” 顾云汐厉声大喊,“我就不信,两个奶娃娃而已,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眼见并肩倒在床上的顾啸歌和御堇年,顾云汐便觉双目刺痛。 为什么?为什么顾啸歌总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这不公平! 顾云汐的怒骂总算让愣住的所有人艰难地回过神来,叶修寒也悄悄攥紧拳头,“还不快照顾小姐的话去做!” 今夜既然已经出手,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是放出活口,单凭这两个孩子露的这一手,事后的报复他也无力招架。 今夜,这四人,必须死在这里! 那暗卫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磕磕绊绊地告诉叶修寒,“可可可可是,太子殿下,这雨来得急,属下根本来不及准备,火--药的引信全都被雨水打湿,根本点不着啊!” “废物!” 叶修寒也不顾自己身体还未恢复,气得一脚便踹过去。 这一动,牵扯到他身上的伤口,疼得他直翻白眼。 “没用的东西。” 顾云汐暗骂一声,跳起身,身形宛如鬼魅一般,瞬间飘到一个暗卫身后。 然后,在那暗卫反应过来之前,便狠狠一脚将他踢向顾司尘的空间禁制。 重创之下,顾司尘的眼神都开始涣散起来。 御司音就站在他身边,自然感受到他的无力。 “你怎么样?”她悄声问。 顾司尘摇摇头。 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御司音也是心急如焚,她悄悄将两枚仅剩的融灵丹塞进顾司尘的嘴巴里,“再坚持一下,顾云汐一定不敢在这里待上太久的。” 除了顾云汐,没人能破开这道禁止。 她又回头看向床上的御堇年。 司尘说过,爹爹受了内伤,需得丹药温养。 已经整整一天过去了,爹爹也该醒了。 “我看你们还能撑多久!” 顾云汐发着狠,将周围一个又一个人踢向那道禁制。 “嗡——” “啊——” 一时间,空间禁制的震荡声与惨叫声不绝于耳。 接连不断重击之下,顾司尘终于忍不住,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外面的顾云汐和叶修寒见状皆是一喜,“有效果!” 可周围的人已经全都被空间禁制弹开,倒在地上,半死不活,动弹不得。 顾云汐只得将他们从地上揪起,再朝那道禁制踢过去。 可这一次,那人竟再没碰到任何阻碍。 但他的身体还是又飞了回来。 顾云汐脚步未动,单凭一只手便将他挥去一旁,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撤去空间禁制的顾司尘和御司音两人。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 御司音冷声道,“少废话!顾云汐,你好大的胆子,处心积虑害我,难道就不怕被大长老知道么?” 一番话,却惹得顾云汐哈哈大笑,“什么大长老不大长老的!你与御堇年在清月大陆上被灭云谷妖女所杀,与我何干?我作为御堇年的未过门的妻子,自然要担起御家家主的重任。” 说到此,她抬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况且,我的腹中还有御堇年的血脉,御家的继承人,御青槐必定好生将我供养起来,又怎会要我的命?” 御司音听得阵阵心惊。 她哪里想得到,顾云汐竟动了如此歹毒的心思! 她爹的遗腹子?亏得这个女人想得出来! “卑鄙!” 顾司尘忍不住大骂。 顾云汐却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卑鄙又如何?这个世上,从来只有赢家才有资格说话,不是么?” 倏然间,她脸色一变,手上的弑月鞭宛如一条黑色的灵蛇,朝御司音的脖颈缠将上去! “废话少说!今夜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你做梦!” 御司音一边呛声一边灵巧地避开顾云汐的弑月鞭。 那副灵巧的样子,与先前在卧虎寨中戏弄顾云汐的顾啸歌一模一样。 顾云汐一时间怒上心头,下手愈发狠戾。 终于,御司音躲闪不及,背上狠狠挨了一鞭! “啊!” 她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顾云汐的力道,几乎将她的脊骨都给打断! 第132章 娘! 顾云汐的双眼中盛满怨毒的怒火,又是一鞭子甩过去! 但这一次,却并未落在御司音的身上。 眼见顾司尘过来帮御司音挡了这一鞭,顾云汐怒火更甚,“你想死,我成全你!” 裹挟着魂尊之力的鞭子不停抽打在两个孩子身上,御司音握着顾司尘的手,咬着牙,竟是怎么也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顾司尘攥紧她,早已疼得说不出话,只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相顾无言,却从彼此的眼中感觉到让人心安的力量。 终于,顾云汐似乎失去了耐性,看着两个孩子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脊背,心下发狠,“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 她将手上的弑月鞭高高扬起,狠狠挥下,那鞭子猎猎生风,朝顾司尘和御司音身上抽去! 两个孩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预想中的剧痛…… 但是,就在那黑亮的鞭尾即将落在他们身上的一瞬,竟突然变得粉碎,化成一片齑粉,没入漆黑的夜色之中。 顾云汐手上一空,心下立时升起一抹浓浓的不安。 可还未等她有所反应,骤然间,天地变色! “顾云汐,你好大的狗胆!” 一道响彻云霄的怒吼从旁传来,叶修寒只觉喉间一紧,便吐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 他本就重伤未愈,现下更是伤上加伤,瘫倒在地。 那双眼在失去意识之前,赫然看见,顾啸歌眨眼间竟已逼至顾云汐面前! 顾云汐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身体一跃而起,堪堪避开顾啸歌雷霆万钧的一击。 “顾云汐,周氏害死我娘,你三番两次置我于死地,现在还要害我的孩子,杀母之仇,伤子之痛,不共戴天!今日,我必要让你有来无回!” 若说当年之事顾啸歌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可今日之事,她忍无可忍! 顾云汐看着发狂的顾啸歌,忍不住浑身打颤。 她不知道顾啸歌是从哪里来的如此惊人的力量,她只知道,自己对上现在的顾啸歌,就只有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只有先想办法脱身。 思虑间,顾云汐的动作慢了一分,顾啸歌化手为爪,已狠狠朝她抓来! 她躲闪不及,白皙修长的脖颈间立时多出五道血痕! 顾云汐心下一惊,运起全身的魂力飞速后退。 顾啸歌不依不饶,周身迸发的气势排山倒海一般朝顾云汐袭来。 顾云汐咬牙,一边躲闪,一边思索对策。 突然,她看到倒在地上的顾司尘和御司音,当机立断,虚晃一招,步法诡异地绕过顾啸歌,直奔地上的两个孩子而去! 见顾云汐此刻还想对她的两个孩子下手,顾啸歌的心仿佛都被怒火淹没,“你找死!” 顾啸歌猛地一阵心悸。 顾云汐拼死一搏,速度自然不慢,顾啸歌愈发心慌。 “成功了!” 顾云汐下意识地开口,一只手便向倒在地上的顾司尘抓过去! 但她的指尖才刚刚触到顾司尘的衣领,便被似乎凭空出现般的一只手狠狠挥开! 是御堇年! 玄色的身影将两个孩子抱入怀中,森铃的视线几乎将顾云汐的血液都给冻结住。 怎么会这样? 可还未等顾云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浑厚的魂压带着山呼海啸般的气势朝她压过来! 她膝盖一痛,跪倒在地。 顾啸歌的杀招如影随形,一脚重重踢在顾云汐的心口! “噗”的一声,顾云汐的身体倒飞出去,狠狠撞上太子府的一道院墙,整个身体都被碎石埋住。 暴雨倾盆,密集的雨幕之下,顾云汐看不清顾啸歌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正渐渐朝自己逼近。 “别过来!你别过来!” 心脉几乎被震碎! 顾云汐抚着揣在心口,已变得粉碎的护心镜,疾声大吼! 此刻,濒死的恐惧宛若潮水般将她吞没,她双眼发花,仿佛眼前正向她走近的根本不是与自己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姐姐,而是一个从地狱中走来的魔鬼! 她终于害怕了。 顾云汐手忙脚乱地抓过手边的碎石,用力朝顾啸歌扔过去。 但那些石块在被丢到顾啸歌面前时,就像是撞上某道看不见的壁障一般,立刻变得粉碎。 顾啸歌的声音此刻听上去宛若恶鬼低语,“现在知道怕,晚了!” 她猛地伸出手,朝顾云汐的脖颈抓过去! 突然间,顾云汐的手中狠狠甩出一把湿泥,正糊在顾啸歌的眼前。 然后,她飞起一脚,正踹上顾啸歌的胸口! 她不敢怠慢,使出全身上下仅存的力气翻过太子府院墙,狼狈地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顾云汐根本不知道,自己方才这一脚将顾啸歌胸前的伤口撕裂,剧痛让顾啸歌周身的气势顷刻间崩散。 待到顾啸歌抹去眼前糊住的泥沙,早已不见顾云汐的身影。 她脚下不稳,身体重重跪坐在泥泞的地上。 胸口处传来一阵阵仿佛要将她灵魂都撕裂的痛楚,顾啸歌艰难地在地上扭过身体,倾盆大雨中,她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爬向自己的孩子。 “音儿,尘儿。” 她哽咽开口,哪里还有方才的半点气势? 御堇年此刻也是极为勉强,抱着两个孩子艰难挪向顾啸歌。 “娘。” 两个孩子虽然受了重伤,但总算意识还算清醒。 当四只手在泥泞中终于紧紧攥在一起,一家四口的脸上同时绽开一抹一模一样的笑意。 雨势渐渐小了下去,恍惚中,顾啸歌听见云姑的声音,“谷主,谷主!” 她侧过头去,便见不远处,云姑带着众人正马不停蹄地朝她奔来。 心下一松,顾啸歌立刻陷入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 …… “娘,娘!” 顾啸歌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立刻弹坐起来! 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到顾啸歌面前,四只小手胡乱地去摸她的脸,“娘,你怎么了?” “是不是做噩梦了?” 顾啸歌双手冰冷,显然还没有噩梦的泥沼中挣脱出来。 她轻轻拉下御司音捧住她的小手,喉咙却像是干涸开裂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司尘凑过来问,“娘,你梦见什么了?” 顾啸歌的眸光黯淡下去。 她梦见了她娘。 第133章 我的女儿 “音儿,尘儿,你们先出去。” 御堇年不知何时走进来,到顾啸歌的床畔,将手上的一杯温茶递到她手中,告诉两个孩子,“我有事要与你娘说。” 顾司尘和御司音对视一眼,虽然担心,却还是乖乖听话地从房中离开,还不忘安抚床上的顾啸歌,“娘,我们一会儿再来看你!” 房门关上,顾啸歌将茶喝下,顿觉一阵舒爽。 她看向御堇年,“我睡了多久?” “三日。” 顾啸歌一阵恍然,“才三日……么?” 她却已恍若隔世。 那日在太子府内,顾啸歌晕厥过去之后,云姑便带人赶来,将他们一家人安全带到这里。 御堇年告诉顾啸歌,“这里是灭云谷。” 他们唯恐顾云汐会卷土重来,便第一时间撤回灭云谷中。 谷中山嶂层叠弥漫,外面又有顾啸歌亲自设下的阵法,顾云汐还没那个本事,能找到这里来。 御堇年还告诉顾啸歌,“音儿和尘儿的伤势已无大碍。” 顾啸歌一顿,“那你呢?” “我前日便已醒,” 御堇年眸光微暗,“谷中仅剩的一枚养魂丹,尘儿给了我。” 这件事,还是他醒后御司音后怕不已地跳入他怀中,一边大哭一边告诉他的。 在顾啸歌这个娘亲和自己这个爹爹之间,御堇年也很意外,顾司尘竟会选择他。 顾啸歌点头,仿佛对顾司尘的选择并不意外,“我只是皮外伤,处理好伤口便再无性命之虞,而你内伤颇重,需要温养。 “而且,” 顾啸歌顿了顿,才道,“若是顾云汐真的贼心不死,你在,可保上下平安。” 御堇年微微扬唇,“这份周全,像你。” 顾啸歌捧着余温未散的茶杯,轻笑不言。 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一会儿,顾啸歌突然问御堇年,“我有一个故事,你想听么?” 御堇年微微点头。 顾啸歌似乎深吸一口气,才娓娓道来。 四十年前,南景定安候霍启,一代名将,战功赫赫,威名远扬,但因爱上敌国曾无意中救过他性命的农家女,回到归雀,便主动归还兵权,安于府中,做个领俸禄糊口的闲散侯爷。 他只娶一妻,妻诞下一女,取爹娘姓氏,名唤霍楚。 霍启一生戎马,铮铮铁骨,将柔情尽数留给府中妻女。 爱女如命,捧在掌心,如珠如宝地养大。 未料,那日霍楚上街,意外遇见一个穷酸书生被人打得奄奄一息,霍楚承袭父亲虎将之风,看不惯天下不平事,便自作主张,将那书生接回府中,悉心照料。 日久生情。 待到霍启发觉,霍楚与那书生早已私定终身。 不舍霍楚神伤,霍启允诺,待那书生高中,便亲自操办二人婚事。 顾啸歌看向御堇年,眸中阴晴不定,“那书生,便是顾明远。” 御堇年微惊。 顾啸歌继续道,“一朝金榜题名,霍启履约将爱女风光大嫁,甚至时隔多年,重回朝堂,打点关系,为顾明远铺路。 “顾明远节节高升,但霍楚迟迟未能有孕。 “她深爱顾明远,一时糊涂,竟听信谗言,主动为顾明远纳妾。 “她怎知,那温婉小妾周氏进门时便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御堇年此刻也已明白,“周氏,便是顾云汐的生母。” 顾啸歌点头。 “一月后,霍楚有孕,竟听信丫鬟之言,认为周氏命格旺夫,将其抬上平妻之位。 “八个月后,朝堂之上,顾明远一纸诉状将定安候霍启告到皇帝面前,口口声声称霍启之妻乃是敌国奸细,数十年间,与敌国往来密切。 “顾明远称自己在岳丈的侯府中意外发现来往书信,久沐圣恩,不敢包庇,特来举告。 “帝王一怒,血流成河。 “侯府被下令满门抄斩,霍楚自然在列。 “惊悸忧思,加之周氏下毒之故,霍楚早产,拼死诞下一个孱弱女婴便撒手人寰。 “然顾明远大义灭亲,实属难得,为表皇恩浩荡,特赦幼--女,并将之许配给自己刚满周岁的皇孙……” 顾啸歌木然地擦去脸颊上的泪。 这些事,从未有人与她说起。 昏迷的这三日间,她竟像是被抽离魂魄一般,被拉回到二十年前,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亲眼目睹了定安候府的败落。 霍楚,是她娘。 她更是亲眼所见,顾明远是如何收买了侯府的丫鬟,将精心准备的假书信藏于侯爷夫人的枕头之中。 又是如何与周氏合谋,表面上摆出一副与霍楚伉俪情深的模样,但背地里,却偷偷给霍楚下了不孕的药。 若非霍楚自小习武,底子好,只怕真的难以有孕,更怕是要一尸两命,将胎儿活生生地憋死在腹中! 霍楚,是她从未谋面的娘。 昏迷的这几日中,顾啸歌曾站在她娘床畔,眼睁睁地看着她娘被折磨,却无能为力。 更可悲的是,她娘难产之际,却无一人在侧。 冥冥之中,霍楚似乎受到某种指引,模糊的视线望向顾啸歌所在的方向。 她朝她伸出手,发不出声音,却仍努力地开合着发白干裂的双唇。 她在说,“女儿,我的女儿,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她娘流出的血将整条被褥都染得通红,看着她眼底的光一寸一寸的寂灭下去。 看着她就算是临死时也未能想通,为何与自己恩爱缠绵的男人,背地里竟藏着如此歹毒的心思! 想起娘亲死时的惨状,顾啸歌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声音狠厉,“我一定要让顾家,血债,血偿!” 御堇年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大手包住顾啸歌的拳头,将顾啸歌微微发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他温声安抚,“待你养好伤,我陪你一起去。” 顾啸歌心中一暖,但身子却是猛然一僵。 她冷冷推开御堇年,别开头去,“这是我与尊上的盟约,尊上理当遵守。” 一句冷冰冰的“尊上”,仿佛在自己与御堇年之间划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让两人无法靠近。 御堇年微微皱眉,顾啸歌却是已经下了逐客令,“我累了,尊上请回。” 第134章 挽留他? 看见顾啸歌推开自己,自顾自地侧身倒在床上,背对他,还闭上眼睛,御堇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郁闷。 他以为自己和顾啸歌之间几经生死,感情自是已不同以往。 可现在,她一副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又算什么? 一股无名火漫上心头,御堇年冷冷转身,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待亲耳听到御堇年带着几分火气的关门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同时,一滴清泪从杏眼中轻轻滑过鼻梁,在枕上晕染开来。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只是尘儿和音儿的父亲而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顾啸歌伸出手,攥紧自己的心口。 痛,在胸腔内肆意蔓延…… “娘,” 顾司尘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然后竖起耳朵等着门内的动静。 顾啸歌抹去眼角的泪,翻身从床上坐起,声音略微几分沙哑,“进来吧。” 顾司尘这才推开门走进来,手上捧着一只托盘,上面满是瓶瓶罐罐,在顾司尘走动间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仰着一张小脸,几步走到顾啸歌身边,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娘,我来给你换药。” 顾啸歌轻轻点头,主动解下衣服,露出被包得层层叠叠的胸口。 顾司尘认认真真地将她身上的纱布拆下,然后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 “还好谷中剩下不少娘亲亲手炼制的丹药,否则尘儿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起那日自家娘亲奄奄一息的样子,顾司尘仍觉得一阵阵的后怕。 若是要靠他炼出的丹药为娘亲疗伤的话,只怕娘亲至少要半月之后才能醒过来。 他拿出金疮药轻轻洒在顾啸歌的伤口上,顾啸歌看到他如此认真的样子,忍俊不禁,柔声道,“放心吧,娘亲已是药尊,药神爷爷在上,会保佑娘亲,不会让娘亲这么简单就死的。” 顾司尘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娘亲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我就是,就是心疼。” 他顿了顿,似乎勉强想要压下声音里的哭腔,“这伤实在太恶毒了,若是,若是再偏上几寸……”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顾啸歌脸上的温情之色渐渐消散,她轻轻抓住顾司尘的手,双眸一片肃穆之色,“尘儿,去将你爹找来,娘有话要跟他说。” 顾司尘眨巴着眼睛,“可他说有事,已经离开了啊。” “他走了?” 顾啸歌一愣。 顾司尘却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我端着药来的时候正好碰见的,他脸色臭的吓人。” 一边说,顾司尘还活灵活现地给顾啸歌学起来当时御堇年的样子。 可顾啸歌却无暇与顾司尘说笑,她暗道一声不好,便要掀开被子下床。 顾司尘急忙拦住她,“诶诶诶,娘,你这是要干嘛,你的伤还没好呢!” 顾啸歌勉强忍住一阵阵的头晕,还有胸口一阵阵撕裂的剧痛,咬着牙道,“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有人要杀他! 她要去告诉御堇年,那日卧虎寨中射穿他设下的禁制的,绝非凡人! 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情急之下攀上御堇年的肩膀,生生替他受了这一箭。 箭矢从她当胸穿过,但瞄准的,却是御堇年的心脏! 他有危险! 顾啸歌情急之下,顾司尘却是怎么也拦不住,只好随手抓了一件衣服,追了上去。 顾啸歌一路追到灭云谷山下,不见御堇年身影,却见御司音正抹着眼泪走回来。 看到她,御司音小嘴一扁,委屈巴巴地扑到她怀中,“姨姨,呜呜呜,爹爹他走了!” 顾啸歌一急,忙问,“他去哪儿了?” 御司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爹说他要回家去见大长老。” 御青槐? “他可说过何事要去见御青槐?” 御司音摇头,“这倒没说。” 顾啸歌看着谷外已是渐沉的暮色,想追,却深感力不从心。 即便如此,她的一双腿仍旧朝着出谷的方向,疼得浑身颤抖。 “姨姨!” “娘!” 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努力想要扶住顾啸歌摇晃的身体,但怎奈他们还小,连给顾啸歌做拐杖的高度都不够。 顾啸歌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两个孩子急得满头是汗。 终于,在顾啸歌支撑不住,马上就要摔倒在地之时,却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不是累了?怎么不在床上歇着?” 御堇年略带几分挖苦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却叫顾啸歌眼前一亮。 她用力地抓住御堇年环过她腰身的手,又惊又喜地唤了一声,“御堇年!” 御堇年眸光渐深。 他竟不知,自己的名字从这女人的口中唤出,竟是这般好听。 不管如何,看在她到底取悦了自己的份上,御堇年腰上用力,便将顾啸歌抱入怀中。 顾啸歌从善如流地双手抓住他的衣襟,目光灼灼地对上御堇年的视线,“你不能走!” 御堇年眉心一跳。 这是——在挽留他? 虽心中已然放晴,但面上,御堇年仍旧冷着一张万-年不化的冰山脸,冷冷开口,“为何?” 顾啸歌急得在他怀中动了一下,却意外让御堇年喉间一紧。 “你听我说,有人想杀你!卧虎寨的那晚,射中我的那支箭,瞄准的是你的心脏!” 白皙细嫩的手抚上御堇年的心口,顾啸歌仰着小脸,迫切地看着御堇年,“你的伤还未痊愈,此刻离开,只怕会遭到那人的毒手!” “哦?” 御堇年薄唇中轻轻吐出一个不轻不重的音节,音调微微上扬。 “……” 这么大的事,生死相关,御堇年却回一个,哦? 哦你大爷! 顾啸歌一脸正色,“我说的都是真的!对方来者不善,你真的会有危险! “就连那个御青槐,都不可尽信!你想啊,他是怎么知道你住在太子府的,整个清月大陆都没有你的对手,为何他来以后,你便受了如此重伤?你好好想一想!” 突然,顾啸歌身下传来一阵坚实的坠落感,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被御堇年抱回了房间! 正要开口,御堇年却已欺身而上。 他眸色幽深,声音磁性低哑,“我是否有危险,与你何干?” 第135章 生娃娃 御堇年那张让人心悸的脸就近在咫尺,顾啸歌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间,清冽的气息就喷薄在自己脸上,扰得她心神不安。 顾啸歌不自在地撇开头去,嘴硬道,“你与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只是如此?” 说着,御堇年的气息便又逼近一分。 顾啸歌一阵心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双手抵在御堇年的胸前,努力想拉开自己与御堇年之间的距离,又道,“你到底是尘儿的爹,我不能……” “此刻,对你而言,我真的只是尘儿的爹,而已?” 御堇年咬重最后两个字,一张脸却已经逼近到不能再近。 顾啸歌被禁锢御堇年两侧手臂之间,避无可避,她撇开头,努力地想要忽略御堇年喷薄在她耳际的呼吸,还有她自己渐渐发烫的身体。 而已……吗? 其实顾啸歌自己也不清楚。 终于,御堇年起身,顾啸歌正下意识的想要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下巴却被御堇年用三根手指轻轻捏住。 她被迫将头转向御堇年,未及开口,唇瓣便被轻轻压住。 属于御堇年的独特气息铺天盖地地钻进她的口腔,搅得顾啸歌一阵天翻地覆似的眩晕。 御堇年似乎十分善于拿捏她的情绪,轻而易举地将她带入自己的节奏。 唇齿相依,顾啸歌的一双眼睛愈发迷离。 终于,在顾啸歌彻底沉溺在御堇年设好的温柔旋涡中之前,胸口蓦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顾啸歌已经飘散的意识瞬间回笼。 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扬手便是一个耳光打过去,“混蛋!” 这一巴掌,御堇年实在挨得突兀。 他从顾啸歌的身前退开,一双漆黑的眸子还染着未能散去的欲色。 脸颊涨红,一只清晰的手印赫然在上。 他愠怒地看向顾啸歌,声音沙哑,“你又发什么疯?” 顾啸歌正死命地往自己的身上拢被子,剧痛让她全身上下微微打颤。 但她却浑然不知,此刻的自己白皙细嫩的皮肤上已被御堇年撩拨得染上一片绯红,双眸中一片潋滟之色。 眼前的光景,让御堇年喉间一紧。 喉结滚动间,眸色愈发深邃。 顾啸歌又羞又气,疼得喘息不已。 胸前的触感似乎怎么也挥散不去。 她恶狠狠地瞪着御堇年,“这话应该我问你,御堇年,你又发的什么疯!” “我?” 御堇年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五根手指微微收拢着,似乎扔保持着方才的形状。 顾啸歌的脸越来越红。 终于,御堇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向顾啸歌道歉,“对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伤。” 但嘴上是这样说,他那双眼睛,还有那张脸,都毫无愧色。 甚至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仿佛一只偷腥的猫儿,一脸餍足。 顾啸歌越看越气,“早知道我就应该任由你死在外面!不,我就不该帮你挡这一箭!” 她没想到,这人怎么看上去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背地里却这么……一言难尽! 御堇年的眼中一片柔光,他轻咳几声,掩去面上的尴尬,“我要回云都一段时间。” 顾啸歌心中怒气未散,“不送。” 御堇年忍俊不禁,“不送?方才不是还一直追我到山下?” “……” 顾啸歌现在就只有后悔,非常后悔! 御堇年见她真的动气,也不再玩笑,而是正色道,“大长老待我如子,他不会害我。” 顾啸歌讥诮道,“便是亲生又如何?” 她之于顾明远,墨萤舞之于墨家主,哪一个不是亲生? 又能如何? “利欲熏心,贪得无厌。” 闻听此言,御堇年面露愠色,“我与大长老之间的渊源,旁人不知,便无权置喙。” 未等顾啸歌开口,他便又道,“我会在云都停留几日,既然这里安全,你便带着孩子留下安心养伤,顾家的事,待我回来,再从长计议。” 顾啸歌缩在角落里,不置可否。 御堇年深深看她一眼,终于转身,从房间离开。 待他走后,顾啸歌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视线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御堇年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见。 她眼皮跳个不停,一颗心也慌乱难安。 …… 屋脊之上,躲在双层空间禁制之下的顾司尘和御司音各自捧着一张小脸,看着躺在床上的娘亲,皱眉不已。 御司音苦着一张小脸,“你说,娘和爹这个样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顾司尘摇摇头,“但我听瞎婆婆说,亲亲这种事只有和最亲近的人才能做!比如夫妻,比如母子。” 闻言,御司音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光洁的额头,“爹爹都是亲我这里,姨姨也是亲我这里。” 顾司尘也同样摸上额头,一副不懂装懂的深沉模样,“瞎婆婆说过,只有互相爱慕的男女才会互相亲嘴巴。” 御司音歪着头,像是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互相爱慕”。 不过,爹爹说过,不懂就要问! 她抓起顾司尘的手腕,兴致勃勃地问道,“瞎婆婆还说什么了?” 顾司尘想了半晌,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我想起来了!瞎婆婆还说,互相爱慕的两个人会成亲,会生娃娃!” 御司音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是狡黠的光。 她央求顾司尘,“哥哥,你带我去见见瞎婆婆好不好,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她! 这一声软软糯糯的“哥哥”,叫得顾司尘十分受用。 不过他还是装模作样地摆当哥哥的架势,问道,“你想问什么啊?” 他不知道御司音想到了生么,反正是一副兴奋得眉飞色舞的样子。 “哎呀,当然是让爹爹和娘亲在一起生娃娃的事啊!你也看到他们两个刚才那个样子,等他们主动生娃娃,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御司音循循善诱,“哥哥,难道你不想让娘再生一个弟弟么?到时候你就是他的大哥哥,我就是他的大姐姐!如果我们闯祸,还可以让他去背黑锅!” 最后这一句,仿佛瞬间燃起了顾司尘心中的某只火把。 他一把拉着御司音跳下屋脊,兴冲冲地朝瞎婆婆的房子走去! 这弟弟,他要定了! 第136章 死在你面前 足足半月,御堇年杳无音讯。 顾啸歌伤愈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在灭云谷外设下地星阵,好在御堇年归来,她便第一时间知晓。 但她的期盼,竟日复一日地落空下去。 这一日,顾啸歌收起银针,抹去额间的汗珠,柔声对躺在床上的云姑说,“好了,从今后,这条腿虽不能恢复原本的自如,但至少能让你安稳走路,只是速度会有一点影响。” 一身浅紫色罗裙的云姑低着头,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自己的小腿。 虽听顾啸歌竭尽全力保住她的腿,但她眉宇之间却看不见半分欣喜。 她略有失神地道了一声“多谢谷主”,复又沉寂下去。 顾啸歌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在担心轻言,可……” 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觉得眉心都震荡了一下! 下一瞬,人便已从云姑房中消失。 地星阵,有人踏入了地星阵!而且规模不小! 人数太多,气息混乱,顾啸歌辨别不清。 但她心中仍抱有一丝丝的侥幸,希望这些人中,有御堇年。 顾啸歌刚刚离开,负责在山下看守的人便已快马扬鞭地奔回谷内,口中还不停大喊,“南景攻上来了!” 这一声,仿佛一声巨雷,劈进山谷之中! 谷中顿时乱作一团。 最后,还是云姑出面,稳住局面,“慌什么?谷主已下山去查看情况,一切等谷主回来再说!” 本来正在房中炼药的顾司尘和御司音也跑了出来,告诉众人,“大家别慌,我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 山下,顾啸歌自然也听到了那人的报信。 她眸光微冷,几息之间,已来到山下。 却没想到,山谷的入口处,顾云汐仿佛早已笃定她会来一般,早有准备。 她一身暗红色的劲装,手持利剑,身边一辆囚车上立着一副十字架,上面用锁魂链结结实实地绑着发丝凌乱,浑身上下伤口腐臭溃烂,奄奄一息的顾轻言。 见状,顾啸歌下意识地便要上前。 “别动。” 一把长剑横在顾轻言的颈上,顾云汐冷笑着开口,“如果你不想让他死,就千万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顾云汐拉长声音,手上微微一动,那把长剑只是极其轻微的一个晃动,便在那人的颈上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她脸上笑意愈深,“否则,我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顾轻言似乎已经痛得麻木,便是如此也只是身体轻颤,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声响,便再无动静。 顾啸歌心如刀割。 她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语气不善,“说,你的条件。” 顾云汐笑言,“灭云谷主果然快人快语。 “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解决掉南景的疫症,第二,交出养魂丹的丹方!” 顾啸歌微微一愣。 南景何时爆发了疫症?她怎么不知道? 眼见顾啸歌的一双眸子露出些许迷茫之色,顾云汐便冷声嘲讽道,“顾啸歌,别说你不知道。 “当日你从卧虎寨离开,可是害了整个山寨内外的人尽数染上那种会使人全身溃烂的恶心疫症,如今整个归雀都已几乎变成一座死城!边境不断被扰,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顾云汐满眼怨毒。 如今不光是卧虎寨,便是连顾家,甚至皇城之内都接连发病,太医院却对此束手无策。 若非她先前在云都之时曾得到一枚高阶浑天丹,只怕此刻也与南景之中那些倒地不起的人一样,全身上下溃烂发臭,动弹不得了! 一番话,让顾啸歌如遭雷击。 那夜她帮御堇年挡下一箭后便已失去意识,神志不清。 根本不知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 现在看来,定是叶修杰的人沾染上谷中那些有毒的草木汁液,才导致毒性蔓延。 她心神一阵摇晃,根本不敢想,这半月之中,归雀城中是怎样一番景象。 见顾啸歌不说话,顾云汐还以为她是心虚了,冷哼一声,“我也不跟你过多废话,这一条人命,换整个南景危亡。” 南景不能倒。 待她日后做了御家的主母,南景将成为她的倚仗。 况且,这件事,她另有打算。 顾啸歌毫不迟疑,她告诉顾云汐,“放了他,我跟你回去,待我解决南景肆虐的疫症,便将养魂丹的丹方给你。” 顾云汐似乎早就料到顾啸歌会是这样的反应,长剑挑起一枚精致小巧的石镯,告诉顾啸歌,“这镯子是锁魂石所制,你戴上它,我便将人放了。” 说完,便将镯子甩到顾啸歌脚下。 顾啸歌立刻弯腰捡起。 刚刚碰到,从那镯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空虚深邃的压迫感便让顾啸歌头皮发麻。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忍不适,毫不迟疑地将这只石镯套上左手的手腕。 然后,她迈步走向顾云汐,目不斜视地踏上囚车,想亲手将顾轻言从架子上放下。 却未料,顾云汐突如其来地出手,狠抓一把,立时在顾啸歌的纤细白皙的颈上抓出四道鲜红的血痕! 道道渗血,刺痛非常。 顾啸歌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上动作不停,仍一心想要将顾轻言放下。 但那只冰冷的长剑却突然指向顾轻言的喉间,“慢着。” 顾啸歌手上动作一顿。 顾云汐的声音染上几许玩味,“顾啸歌,我突然不想放过他了。” 顾啸歌皱眉,“什么意思?” 顾云汐笑,“就是你猜到的意思。 “现在,我手上握着的是整个灭云谷所有人的性命,分量自然是比这一个要重上许多,不是么?” 她盯着顾啸歌脖颈上渗着鲜血的血痕,“你的心倒是够狠,我先前竟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很想看看,是不是这个人死在你面前,你仍旧不为所动……” 顾啸歌呼吸一滞,“顾云汐,你敢毁诺!” “毁诺?可我记得,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冷笑着,顾云汐眸光一冷,手上骤然发力! 噗嗤一声。 利刃穿过血肉的声音响起,温热的血溅了顾啸歌满脸。 模糊的视线中,顾啸歌似乎看见一道被风扬起的浅紫色衣袂。 “顾云汐!” 顾啸歌大喊,但浑身上下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顾云汐冷笑着,猛地抽回剑柄,手肘借力将顾啸歌狠狠撞下囚车。 眼看顾啸歌便要摔在地上,但突然间,竟陷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第137章 回来就好 一道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孔,顾啸歌躁怒不已的心竟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仰起头,看向那张熟悉的脸,微微开口,唤出他的名字,“御堇年。” “嗯。” 御堇年垂眸,深邃的瞳仁中满是温柔,“有事耽搁了几日。” 顾啸歌将头埋入他的胸前,蹭掉自己夺眶而出的泪。 “回来就好。” 她说。 御堇年看向站在囚车边的顾云汐,未有动作,只一道视线看过去,便立时叫顾云汐动弹不得。 一旁,顾啸歌听见云姑撕心裂肺的声音,“轻言,顾轻言!你醒醒!” 她这才转过头去,看到云姑解开顾轻言身上的锁魂链,抱着他孱弱不堪的身体,正疾声大叫着他的名字。 云姑的胸口,鲜血汩汩冒出。 顾啸歌急忙从御堇年的怀中跳下,几步奔到顾轻言的身边,抬手间迅速封住顾轻言身上的几处大穴,降低血液流失的速度。 然后,她吹响一声悠扬婉转的口哨。 这是通知谷中派人来支援。 她轻轻握住云姑轻颤的肩膀,柔声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带他回去,尘儿会照顾好他,还有你。 “我要去归雀几日,谷中便交给你。” 云姑此刻已是六神无主,一双眼睛怎么也没有办法从顾轻言那张削瘦脏兮兮的脸上移开。 顾啸歌也不勉强,待谷中有人下来接应后,匆匆交代几句,便走向顾云汐,“走吧。” 顾云汐此刻正被御堇年浩瀚如海的魂力压制着,动弹不得。 本以为顾啸歌会趁这次机会杀了自己,却没想到,她竟还能如此神色如常。 听见顾啸歌的话,压在顾云汐身上的魂力骤然消失,御堇年上前一步,道,“我跟你一起去。” 顾啸歌点头,“也好,免得顾啸歌再做出这等心狠歹毒之事。” 顾云汐本想拒绝,但又听顾啸歌说道,“尊上还有血誓攥在你的手上,不是么?他之于你,不过是个不让你来杀我的保证而已,顾小姐又何必依依不饶?” 顾云汐眸光微闪,也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事做的有何不妥。 冷冷转身,丢下一句“快点跟上”,便先一步走在前面。 顾啸歌跟上,没走几步脚下一空,身体变被人抱起。 御堇年看着她戴在手腕上的锁魂石,剑眉微蹙,“摘了。” 顾啸歌却不以为意,“戴着这个,顾云汐还能老实一点,若是摘了,谁知道她又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她似乎已经熟悉了御堇年突如其来的拥抱,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只人形坐骑。 又问,“御家那边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本来说几日便回,生生耽搁了半月。 御堇年面色微沉。 顾啸歌心念一动,“怎么了?御家真的出事了?” 御堇年却是矢口否认,“没什么,不过一些琐事而已,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必介意。” 眼见御堇年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副再不想多言的样子,顾啸歌撇撇嘴,“不说算了,好像谁稀罕知道一样。” 就算御堇年不说她也能猜到,云都之中怕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否则,以御堇年的地位和能力,不至于耽搁这么久,还没解决完。 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自己就算追问也是徒劳。 顾啸歌不自觉地鼓起腮帮子,皱着眉,一路被御堇年抱着,与顾云汐一起,回到归雀。 与顾云汐一道来她灭云谷的,还有叶修寒。 这个顾啸歌倒是不意外。 能调动南景军队,在灭云谷外安营扎寨,还认得到灭云谷的路的,也就只有叶修寒了。 一路无话。 顾云汐跟这两个卑鄙小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但这一路上,叶修寒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顾啸歌。 御堇年好几次都要炸毛,都被顾啸歌拦下。 看就看被,她脸上还戴着一块面纱,不怕他看。 跟着众人动怒,实在犯不上。 一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南景。 还未进城,顾啸歌便已敏锐地嗅到空气中丝丝缕缕的腐臭味,呛得她难受。 封住嗅觉,顾啸歌从腰间掏出几枚融灵丹,喂御堇年吃下,“城中情况还不明朗,你万事小心。” “嗯。” 御堇年乖乖点头。 虽然他没有顾啸歌身为药师的敏锐嗅觉,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归雀已恍若一座死城,城内外寂静得可怕。 见她二人连吃几枚丹药避毒,顾云汐和叶修寒终于坐不住了,伸手便去讨要。 却被顾啸歌冷冷拒绝,“若是顾小姐和太子殿下不想我在解决此事之前便倒地不起,还是断了这个心思。 “我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不妨告诉你们,杨花煮汤,可避此毒,二位还是尽快吩咐下人去寻些杨柳枝来烹汤服下,总胜于无不是?” 闻言,顾云汐和叶修寒皆是眼前一亮。 甚至不等他们开口吩咐,各自的下人便赛跑似的打马离开。 顾啸歌轻轻拉了一下御堇年的衣襟,“我们先行一步。” “嗯。” 御堇年加快速度,眨眼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此等实力,看的顾云汐和叶修寒一阵眼热。 进入城门后,顾啸歌便是一阵阵的心惊。 堂堂一国之都,城内却无半点声响。 宽敞的大街两旁门户紧闭,街上不见一点人影。 被阴影笼罩的窄巷中,偶尔可见腐烂的尸体。 蚊蝇乱飞,臭气熏天。 顾啸歌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双大手死死握住,疼的她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 便是御堇年看到城中这荒凉的景象,也忍不住连连皱眉。 顾啸歌摇头,“不清楚,许是那日我们离开卧虎寨后又发生了一些事。” 那个藏在暗中放冷箭的人,始终是顾啸歌的一块心病。 二人在城中四处查看,可整个城内别说是活人,便是死尸也不见几具。 这实在太不正常了。 后面,顾云汐姗姗来迟。 她冷笑着告诉顾啸歌,“别猜了,所有染病的尸体都被抬到宫庙前祭天了。” 第138章 你想住哪儿? 说起这个,顾云汐脸上的笑意突然多了几恶意,“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被你派到太子府送信儿的那个人,今日便要被当做祭天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掐指捏算道,“算下来,这个时辰,他应该已经化为一片灰烬了。” 顾啸歌的双眸立时漫上一片血色。 她冷声问,“宫庙在哪儿?” 顾云汐笑而不语。 顾啸歌转而满眼怒色地一把抓起好不容易从后面跟上来的叶修寒,“宫庙在哪儿?” 那一瞬间,顾啸歌浑身上下爆发出的气势令人心惊。 叶修寒颤颤巍巍地指出一个方向,不用顾啸歌说,御堇年便已抱上她,一跃而起。 几个起落,便已到南景皇室的宫庙门前。 一处宽敞的空地上,被远远地架起一堆堆干柴。 正中央摆着一只祭祀用的桌案,上面香烛纸钱一应俱全。 不光如此,周围的排场也十分隆重。 而铁牛,正被架在祭台后面的一个十字架上,双手双脚被牢牢绑着,勒出道道血痕。 他歪着头,一张脏兮兮的脸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貌,了无生气。 顾啸歌看着正虔诚地跪在祭台前的叶承泽,冷笑着说,“看来皇上这次真的是诚意满满。 “不过,” 她话锋一转,“这份真心到底有几分是为天下苍生,有几分是为了自己的皇位,便不得而知了。” 抱着顾啸歌立于虚空之上的御堇年眼底深处不自觉地划过一道暗芒,转瞬即逝。 他双臂不自觉地微微收紧,倒是让顾啸歌有些奇怪地抬起头。 “御堇年?” 她狐疑地轻唤他的名字。 御堇年回过神来,似乎生怕顾啸歌会问他什么一样,不由分说地开口,“下去看看。” 然后也不等顾啸歌同意,便自顾自地飞身而落,正落在祭台前。 “什么人?” “护驾,快护驾!” “……” 叶承泽身边的侍卫和太监乱成一团。 顾啸歌的半张脸都被白色的面纱覆盖,只露出一双眼睛。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叶承泽眸光微暗。 他认出了顾啸歌。 不过,救过他的命,不代表可以随意地葬送他叶家的江山。 身后的铁牛光是看着背影,便一眼认出那是顾啸歌。 他张开开裂的嘴唇,沙哑着唤了一声,“仙女娘娘?” 她来救他了? 他何德何能。 顾啸歌没有回头,清冷却悦耳的声音传向铁牛,“再忍忍,我会带你离开。” 铁牛的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样,呜咽着,说不出话。 顾啸歌不敢回头,她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会忍不住去找顾云汐拼命! 深吸一口气,顾啸歌看向叶承泽,“皇上,如今蔓延南景上下的疫症,我能治。” 闻言,叶承泽那双阴翳的眼睛骤然间幽暗下去。 倒是挡在叶承泽面前的侍卫冷哼一声,“笑话!连国师都束手无策的恶症,你能解?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话音刚落,那侍卫却只觉自己魁梧壮硕的身体一阵失重,等他反应过来之时,竟是已经被丢到几丈远外了! 御堇年面色森冷,薄唇轻轻发出两个音节,“聒噪。” 一时间,从侍卫到太监,甚至包括叶承泽自己,都忍不住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惹得御堇年不高兴。 顾啸歌继续道,“我只有一个条件,把这件事情全权交予我,整个南景上下需得听我调令,不得有违。” 她略微停顿,压低声音,一双若有所思的视线望向叶承泽,“我不但会解决好南景的疫症,还能保证南景五十年内不被外族来犯,不知皇上您意下如何?” 叶承泽那双幽暗的眸子倏然一亮! 他原本也不过是担心疫症的消息传到另外三国去,对方只怕会立刻建立盟约,手牵手地跑来争相蚕食他的南景。 五十年,足够南景摆脱这次疫症的阴影,休养生息! 不过,叶承泽也不是随意便可哄骗的。 他颇为忌惮地扫了一眼御堇年所在的方向,然后问顾啸歌,“你有几成的把握?” 顾啸歌笑,深处两根食指,在叶承泽面前胡交叉着搭出一个“十”字。 叶承泽那双矍铄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好,便依你!” 他大方地从腰间扯下自己的玉佩,施恩似的递给顾啸歌,“这是朕的玉佩,见此玉佩如见朕!朕会吩咐下去,严令整个南景上下配合,不过,朕只给你七日的时间。” 七日的时间?解决一场已将整个归雀笼罩其中的灾难? 这简直难如登天! 但顾啸歌却是接过叶承泽手上的玉佩,眉眼笑得弯弯的,道了一声,“成交。” 解毒而已。 只要三天内炼出足够的解药,投入归雀城内各处水源,这次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叶承泽为了显示自己“皇恩浩荡”,还特别嘱咐顾啸歌,“这段时间,你便住进宫中,朕会吩咐宫人准备……” “多谢皇上好意,不过我已经有了钟意的住处。” 叶承泽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啸歌打断。 他面露不虞,声线也不由得冷了几分,“哪里?” 这整个归雀还有哪里比他的皇宫更好? 顾啸歌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樱唇微微张合,倒是说出一个让叶承泽颇为意外的去所。 “顾家。” …… “皇上有旨,顾明远接旨!” 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院外飘进内院,腻在小妾床上的顾明远突然狠狠打了一个冷颤,惊醒过来。 接旨? 这短短十几日的时间整个归雀似乎变成了一座死城,保险起见他更是连早朝都告假请免了。 怎么皇上的圣旨竟然还不依不饶地追到了他家里? 不过,狐疑归狐疑,顾明远还是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便迎了出去。 他衣衫不整,便是宣旨的太监见了都深觉不妥,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一起去。 太监高举着手上明黄色的圣旨,压低声音劝道,“小的在这里多等一会儿不要紧,顾大人还是去梳洗装扮好了再来领旨,这冒犯圣旨的罪名毕竟不小……” “不必,我来。” 一身劲装的顾云汐迈过门槛,撩开衣角,便跪在地上,“顾家长女顾云汐,代父接旨。” 第139章 云都之主的岳父 那太监皱皱巴巴的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一身邋遢的顾明远始终没有要去梳妆打扮的意思,那太监便只好硬着头皮打开圣旨,扬声便要念道,“奉……” “慢着。” 顾家高高的门槛外,又走进两人。 顾啸歌似笑非笑地看着顾云汐,“你不过是顾家的二小姐,何时成了长女?” 二女儿,二女儿! 顾云汐气得攥紧拳头! 顾啸歌将圣旨从那太监的手上接过,“有劳公公,不必宣旨了。” 她掏出叶承泽交给自己的那枚玉佩,在顾明远的眼前晃了晃,“顾大人伴君多年,一定识得此物吧?” “这,这是……” 顾明远惊得说不出话来。 顾啸歌浅笑,“看来确实是认得的,那就好。” 她将玉佩和圣旨放在一起,“本官奉皇上之命,处理归雀城中疫症,在此期间,南京上下一干人等,统统归我调配。” 顾啸歌又眯起眼睛,看向顾明远,“本官上次来,觉得整个归雀成内,便是皇宫都没有顾家这般气度雅致,所以本官决定,暂时将顾家作为本官的行宫。” “什么?” 不光是顾明远,便是顾云汐都惊得大叫出声。 顾啸歌要将他顾家当做行宫?那岂不是说,他顾家好不容易攒起的门楣,积累的那么高的门槛,要被随意踩踏了? 她负责解决疫症,岂不是说,她日日都要与那些令人作呕的尸体打交道?若是来往间,将那可怕的疫症带入顾家…… 想起自己刚刚怀上身孕的小妾,顾明远的头摇的像是拨浪鼓,“不可,绝对不可!” 情急之下,他甚至顾不得礼节,上前便抓过来宣旨太监的手腕,“皇上在哪儿?我要见皇上!” 太监被抓住手腕,立刻怒了一张脸,不客气地将顾明远没有分寸的手挥开,冷声道,“顾大人,皇上已回宫,他吩咐过,谁都不见!” “这不可能!” 顾明远满脸的饿不可置信,“皇上怎么可能会同意这等荒唐事?我可是云都之主的岳父!” 这一声称呼喊出来,顾啸歌和顾云汐都不由自主地去看御堇年的脸色。 而此刻,御堇年正站在门前的阴影中,大片的阴影掩去他的脸,更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顾啸歌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地转过头来。 她似乎感觉到御堇年正在拼命压抑自己的怒火。 这个岳父大人是如何得来的,只怕顾明远的心里还真的就没有一本五线谱。 如今能在这里大声喊出来,只怕背地里更是以这个身份自居吧?真是不害臊! 此刻,便是顾云汐的脸色,都有几分羞窘。 为免顾明远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顾云汐只能大手一挥,同意了这样的安排。 “去将西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大人住下。” 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管家立刻便要转身去办。 顾啸歌却是不紧不慢地叫住了他,“慢着。 “据我所知,顾家如今西边的院子可是用来堆放杂物,这边是顾家的待客之道?还是二小姐希望皇上某日来亲自过问疫症进展,还要屈尊走到西院不成?” 顾云汐的眉心跳得欢快。 她强忍怒火看向顾啸歌,“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啸歌笑,“我今日就是进了又如何?” 她扭头便吩咐顾家的管家,“我要东边的院子,天黑之前让人收拾出来,我不想看到一丝一毫别人住过的痕迹。 “顾家主与二小姐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找皇上去说。” 顾啸歌晃了晃手上的玉佩和圣旨。 这两样东西拿在手上,简直就有如是握着一张万能听话符!顾云汐还要仰仗南景皇室来为她撑腰,根本不敢轻易得罪叶承泽。 顾啸歌一脸欣赏的看着顾云汐怒意升腾的脸,转身与御堇年并肩离开顾家。 但,出了顾家那道高高的门槛,顾啸歌脸上的表情便换上一片阴郁。 东院,是她娘生前住过的院子。 周氏鸠占鹊巢,她娘亲尸骨未寒,周氏便已欢天喜地地搬入东院,将她娘用过的所有东西,堆在顾府的门前烧毁。 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府中上下,从今后,她不想再听到看到任何有关霍楚的东西。 她踩着霍楚的肩膀,攀上枝头,却一脚将霍楚踹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突然,顾啸歌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整个人靠在冰冷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御堇年一阵心惊。 他上前,将顾啸歌冰冷打颤的身体抱入怀中,低声问,“你怎么了?” 顾啸歌双眼赤红,“开始了,我一定要让顾明远和周氏也尝一尝我娘当年所受的背叛和痛苦!” 想到娘,顾啸歌的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从脸颊流下来,顾啸歌揪着心口,哭得不能自已。 她知道,这是这具身体的反应。 彻骨的痛宛若烙印一般,深深地镌刻在顾啸歌的灵魂上。 终于,她靠在御堇年的怀中,生生哭晕过去。 …… 再醒来已是几个时辰后的事了。 浑浑噩噩的睁开眼,便听见一阵嘈杂。 “我只是想见见她,远远地看一眼也好。” “不可。” “……” 顾啸歌揉揉眼睛,轻声唤道,“御堇年?” 房门前,御堇年简直像是听到某种召唤的灵兽一般,迅速关上门,回到顾啸歌身边,亲手帮她披上一件外衫,又将被子仔仔细细地给她盖好。 还暖声问着,“可是饿了?” 顾啸歌双眼又红又肿,还有一阵阵的隐约的刺痛,根本看不清门外站着的是什么人。 “谁来了?”她问。 御堇年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闪烁,“铁牛。” 顾啸歌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吩咐人把铁牛从架子上放下来后,便急着去找顾家的麻烦,竟没顾得上他。 想起铁牛手脚处被绳子勒出的深深勒痕,顾啸歌忙不迭地掀开被子,“他伤得好重,我得去看看!” 但一瞬间,她的肩膀却被御堇年一把按回到床上。 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竟让顾啸歌心头有些发毛。 她下意识地吞了一口口水…… 第140章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你,你想干什么?” 顾啸歌语无伦次,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自己干巴巴的唇瓣。 御堇年轻轻挑眉,“你在期待些什么?” “才没有!” 顾啸歌心虚地别开脸去,一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胸口,想要压住胸腔里狂乱的心跳。 但御堇年只是略微停顿一下,便起身。 淡漠开口,“你需要休息,他的伤,已有大夫处理过,不用你操心。” 顾啸歌躺在床上,看着御堇年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御堇年转过身,冷冷道,“没有。 “你好好休息,明日开始,你应该会很累。” 说完,御堇年竟是再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便从房中离开。 顾啸歌看着床顶的帷幔,心中却渐渐升起一抹若有似无的不安。 御堇年,很不对劲。 自从他从云都回来之后,便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他又什么都不愿意说。 顾啸歌越发好奇,这半月的时间,在云都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思绪翻飞间,顾啸歌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翌日清晨,生生被外面的嘈杂声惊醒。 她当即翻身下床,一边披上衣服一边打开房门,但见整个客栈都是一片乱哄哄的样子。 御堇年就站在她的门前,扶栏望着下面的混乱和嘈杂。 他又戴上了那块金色的面具,顾啸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出了什么事?这是怎么了?” 顾啸歌一边扣上盘扣,一边走到御堇年身边,伸长脖子向下张望。 御堇年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灾民。” “不光是这里,这城中的任何一家店铺,都未能幸免。” “灾民?” 顾啸歌陡然一惊,尚且朦胧的睡眼立时变得无比清亮。 她这才看清,客栈下面的一群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裸露在外的脖颈和手背上全是溃烂的伤口。 此刻,这些人正像是鬣狗一般,一拥而上,争抢着客栈之中的食物,甚至大打出手。 眼下,客栈的大堂竟宛如人间炼狱。 顾啸歌只觉自己灵魂都受到了重击,眼前一阵阵的发花。 她敛容屏气,冷声问道,“难民是什么时候进城的?” “一炷香前。” 御堇年的一双眼睛从客栈的大门望向外面的街道,“朝廷派来的人,很快就到。” 顾啸歌点头,“是,出了这样大的乱子,朝廷必会派兵镇压,这下麻烦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客栈门外便传来一阵阵更加混乱的嘈杂声。 “皇城之内,岂容你们这群刁民放肆!来人,将人给我拿下!若有犯上作乱者,当即斩杀!” “啊!” 骚乱愈演愈烈。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入耳中,顾啸歌红了一双眼睛,甩开御堇年的手,便冲了出去。 外面,一个统领模样的人带着一队官兵,手持利剑,在人群中肆意砍杀。 鲜血喷了他满脸,他却似杀红了眼一般,活生生在攒动在一起的灾民中杀出一条血路。 有人不堪束手被杀,奋起反抗,与这些人厮打在一起。 他们手无寸铁,便扑上去撕咬。 顾啸歌亲眼看见,一个穿着南景差服的男人竟被活生生地咬掉一只耳朵! 不断有鲜血喷涌而出,不断有人丧命,空气中,血腥气混着恶臭的腐肉味,令人作呕。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通通住手!” 顾啸歌大喊一声,但声音却被淹没在厮杀声中,没有一丝痕迹。 眼见那统领手中的刀正要朝着一个摔倒在地的孩子身上挥去,顾啸歌当下便红了眼,飞身上前,拦在那孩子身边,徒手握住那把锃亮的刀刃。 突然的变故,让那统领一愣。 “你是何人?也想造反?” “造反?” 顾啸歌声音冰冷,手上发力,那足有成人手臂般宽大的刀刃竟在眨眼间化做一片银亮的齑粉,散入空气之中。 这一手,让那统领立刻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同时,御堇年跃上虚空,迈开脚步,从客栈中走了出来。 他脚下的每一步,竟都像是踩在湖面之上,轻轻漾开一圈圈的波纹。 不过,这在地面上的众人,却是只听见一阵阵振聋发聩的轰鸣声声声入耳,让他们全都本能地捂住耳朵,也全都闭上了嘴巴。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顾啸歌看到御堇年看过来的视线,轻轻一跃,人便已稳稳立于虚空之上。 她扬声开口,“各位,请听我一言。” 耳中的轰鸣声消散,安静下来的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赫然看到一身素衣,凭空站在虚空之上的顾啸歌。 即便是顾啸歌的面上还覆着面纱,但那周身的气质,宛若空谷幽兰般,令人心驰神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菩萨”,那些难民竟是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一边哭叫着“菩萨救命”,一边磕头。 顾啸歌催动魂力,好让自己的声音足以被所有人听得真切。 “各位放心,此次灾情皇上已然知悉,并已有解决之法,各位稍安勿躁,也切莫在城内大肆争抢,稍后,会有人让你们吃饱。” 顾啸歌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到每个人的耳中,众人感恩戴德,一场骚乱终于平息。 只是这么多的灾民,该如何安置? 顾啸歌的声音轻轻柔弱的,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现在,所有人跟我走。” 她与御堇年漫步于虚空之上,身后跟着一众灾民,整个队伍浩浩荡荡,竟是足有上百人之多。 顾啸歌敛去神色中的震惊之色,与身边的御堇年小声说道,“如此数目的灾民在涌进归雀之前竟无半点消息,这实在反常。” “若是按你所说,此次的事情是中毒而非疫症,便是有人蓄意投毒。” 御堇年沉声道,“而且,对方似乎打定主意,要将整个南景,都付之一炬。” 顾啸歌皱眉。 会是谁呢?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制出这种连她都未曾见过的毒? 最重要的是,又是谁有这么狠毒的心,要将整个南景上下赶尽杀绝呢? 正思索间,顾啸歌听到身旁御堇年温声说,“到了。” 她抬头,便看到顾府的门匾。 第141章 最后一线生机 顾啸歌莞尔一笑,“到了。” 她的身体微微朝御堇年的身边倾了倾,压低声音道,“放我下去。” 御堇年点头。 顾啸歌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拖着,将她稳稳地送到顾府的门前。 还未等她进门,顾明远便从里面打开门,走了出来。 见到顾啸歌身后乌央乌央的灾民,顾明远立时青了一张脸,“这是怎么回事?” “正好,顾大人,着人将顾府之内所有的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还有,着人在顾府外搭几间遮风避雨的棚子,安置灾民。” 顾啸歌言辞之间尽是命令之意,差点气得顾明远翻着白眼,背过气去! 见顾明远迟迟没有动作,顾啸歌不耐地掏出叶承泽钦赐的令牌,“怎么,顾家主是想公然抗旨?” 顾明远又被狠狠噎了一口,便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被顾啸歌给打发了。 他的身后,管家急忙上前,扶住顾明远站立不稳的身子,小声提醒,“家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云汐小姐在,家主只需再忍耐三五日。” 提起顾云汐,顾明远那双精明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狠戾。 是,面前这个该死的女人不会再得意太久了,他的好女儿,很快就会解决她! 一念及此,顾明远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不少。 他摆摆手,吩咐管家,“去将东西全都搬出来,然后关好大门,你亲自守在门口,切记万万不可让这些人踏入我顾家半步!” “是。” 管家对顾啸歌的态度还算客气,手脚麻利地将一切都准备好。 在他准备这些东西的过程中,顾啸歌便已深入灾民,去查看他们每个人身上的伤势,中毒情况。 还有,询问他们此次到归雀来的原因。 可这些人竟全都众口一词地说自己只是随波逐流地逃到京城来避难,毕竟在他们心目中,皇上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个被顾啸歌从统领的手上救下的孩子的娘亲连给顾啸歌磕了几个头,抱着孩子泪如雨下地感谢顾啸歌。 顾啸歌将他们母子二人带到一个棚内安置,掏出一枚丹药,递给那个孩子,“这虽然不是什么糕点,但应该能抵饿。” 那孩子却怯生生地看了自家娘亲一眼,眼见娘亲点头,才终于低低地道了一声“谢谢”,便拿过丹药吃了下去。 孩子的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饿得头昏眼花的缘故,竟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吃下顾啸歌给的丹药之后,浑身上下似乎焕然一新。 便是连那双眼睛,都变得明亮无比。 她虽然不懂个中原因,但也知道,这简直就是灵丹妙药啊! 急忙连声道谢,“多谢菩萨,多谢菩萨!” “不必这样,” 顾啸歌扶起她,清亮的眼神温柔亲切,“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将心比心而已。” 她又问,“大姐,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染上这种怪病的?” 那孩子的娘眼中一片惊悸,“记得,月前,我从镇上赶集回来,便觉浑身上下奇痒难忍,找村里的郎中开了药,喝了几日也不见好,而且身上还不停地开始化脓,溃烂。 “我怕的不行,便想叫我男人趁着黑夜带我到镇上去找郎中看看,可正要出门,便见一老妇过来,跟我们讨水喝。 “我男人心热,将那老妇让进屋中,给她吃了些剩饭,那老妇吃饭的时候,我便见她的手腕上,有着与我一样的伤口。” 那女人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个不停,“我急忙将我男人支出去,旁敲侧击地询问那老妇的病症,果然与我一模一样! “她还说,她那里,一整个村子都染上这种怪病,没人看得好,眼看死的人越来越多,这才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往京城,想寻京城中的大官做主。 “我将那老妇所言告诉我男人,我男人出门去一打听,果然我们村也是一样的情况,众人不敢耽搁,立刻打点行囊,前往京城。 “可没想到,这一路上,死的人越来越多,到处可见溃烂的尸体,那模样,实在吓人!” 光是现在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浑身打颤。 听她说完这番话,顾啸歌的一双眸子瞬间变得极为幽深。 她原以为归雀才是源头,却没想到,归雀城外的情况更是严重。 只是,月前,外面的情况便是如此凶险,整个南景朝堂却是浑然不知,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顾啸歌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御堇年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略有几分凝重,“跟我走。” “出事了?” 顾啸歌急忙跟着御堇年走出棚子,御堇年立刻将她的打横抱起,御空而行。 “越来越多的灾民正涌到城门前,守城的侍卫已控制不住局面。” 顾啸歌面色一白。 城门外,拥挤在一起的灾民正拼命想要冲破城门。 他们已是满身疮痍,红着眼睛,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大张着嘴胡乱发出令人胆颤的声音,拼命地想要为自己博出最后一线生机。 这场景,简直就像是丧尸围城! 城门内,守城的侍卫抵住城门,负责守卫城门的统领已是满头冷汗。 一个小侍卫匆匆忙忙地跑上城楼,慌张道,“大人,弟兄们就快守不住了!” 统领眉心一跳,大手一挥,冷声道,“让弓箭手上城楼!” “大人!” 那小侍卫有些于心不忍,“底下的也都是我南景的百姓,真的要……” “闭嘴!” 那统领一个巴掌打过去,额角青筋暴起,“没能拦住早上那一群灾民,已是大罪!若是放任灾民源源不断地涌进归雀,我们全都人头不保!” 死道友不死贫道,无可厚非。 “放箭!” 那统领再次下令,这一次,小侍卫没有再出言阻止。 他抹去嘴角流下的血,高声传令下去,“弓箭手准备放箭!” 一支支冰冷的箭矢搭上弓弦,这些弓箭手甚至不用瞄准,便松了手。 “住手!” 一道声音破空而来,与此同时,所有的箭矢凝滞在空中,一动不动。 那统领抬起头,便看到一道让人心悸的身影。 第142章 有鬼啊! 顾啸歌和御堇年一白一玄两道身影落在城楼之上,周身的气场令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御堇年。 一身玄衣,脸上覆着金色面具,竟是带着一种帝王之气,让人忍不住想要跪地臣服。 “一城守卫,竟如此草菅人命,你好大的胆子!” 顾啸歌怒气冲天,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些凝滞在半空的箭矢,竟是齐齐掉转过头来,指向趁楼上的侍卫。 那统领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出一身冷汗。 他苦笑一声,膝盖一弯,跪倒在地,“我何尝想这样做?但若是他们今日蜂拥进城,明日皇上便会着人来将我押赴刑场。 “不只是我,还有我身后这帮弟兄,灾民无辜,难道我们这些人,就该死么?” 七尺男儿,此刻竟是潸然泪下。 顾啸歌心下戚然。 她一挥手,那些箭矢尽数折断,纷纷掉落在地。 “好,我便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让你的人快马加鞭到城中去寻各府的余粮,再在城外搭起雨棚,安置灾民,至于今日之事,我会亲自与皇上禀报,放心,他绝不会怪罪。” 那统领感激不尽,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多谢夫人!” 顾啸歌还告诉他,“若是再有灾民过来,你便将他们安置在城外便可,我会着人来帮你。” 站在城门之上,顾啸歌凭栏远眺,目之所及之处,仍能看得到还不断有人朝归雀而来。 她心下一沉,“现在的情况,已不仅仅是给人解毒便能解决的了。” 御堇年点头,“情势危急,再这样下去,只怕南景会遭群起而攻。” 顾啸歌迫切地抓起御堇年的衣袖,“带我去卧虎寨看看!” 那里至少是归雀城中发生这一切变故的源头,仔细看看,总会查出什么的。 御堇年也不含糊,似乎十分乐意充当顾啸歌的人形坐骑。 有他在,顾啸歌事半功倍。 当远远地望见卧虎寨,顾啸歌便是一阵心惊,“那一片七彩光晕的山瘴是怎么回事?” 御堇年的脑海中,零星闪过几段零碎的场景。 他眸色微暗,“不清楚。” 顾啸歌掏出两粒解毒丹,给自己和御堇年服下,“这里诡异的很,小心为上。” “嗯。” 御堇年脚下生风,转眼间,顾啸歌已被御堇年稳稳地放在卧虎寨中。 直到身在这片七彩的山瘴中间,顾啸歌才察觉出,这分明是山中的草木染了毒,挥发出的气体,形成了瘴气。 只怕归雀城中眼下的境况,也与这瘴气有关。 此瘴不除,只怕归雀难安。 “后山。” 顾啸歌轻念一句,便立刻奔向卧虎寨的后山。 御堇年紧随其后。 在后山之上,顾啸歌没费多大的力气,便找到一座孤坟。 坟边的草木皆已变成黑色,甚至还有一地的蛇虫鼠蚁的尸体,均是溃烂发黑的样子。 她从脚边捡起一根木棒,直奔那座孤坟而去。 御堇年皱眉,“你要干什么?” “挖坟。” 顾啸歌说着便已动起手来,“这山中一切皆是毒,源头便是这里,我要将尸身挖出来,用幽冥火烧毁。” “何须如此费力?” 御堇年手腕翻转,竟是打算动用魂力。 顾啸歌急忙扑过去压住他的手,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拦住他,“我求求你了,积点德吧!” 说着便又回头捡起地上的木棒,继续去掘坟上的土。 御堇年顿了顿,竟也是学着顾啸歌的样子,从一旁捡起一条木棒。 顾啸歌吓了一跳,“你这是干什么?” “帮忙。” “不用不用,你在一旁歇着就好。” 顾啸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笑话!若是她今日真的让堂堂云都之主来跟她一起挖坟掘墓,她会折寿的吧? 御堇年却是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动起手来毫不拖沓。 眼见拦不住,顾啸歌只能小声地嘱咐了一句,“那,那你小心点啊。” 二人一起挥动手上的木棒,虽不及铁铲好用,但二人动作麻利,倒是很快,便见到一口漆黑的棺木。 此刻,天已完全黑下来。 偏偏今日没有什么月光。 顾啸歌手腕翻转,燃起一团幽冥火。 只是,幽冥火冰冷的蓝光,映照在那口漆黑的棺木上,看得人头皮发麻。 顾啸歌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浑身僵硬,想要去掀开棺盖,但就是迈不开步子。 “怕了?” 御堇年悠悠开口,立时让顾啸歌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吓得一个激灵。 她苦兮兮地转过头,看着御堇年。 御堇年走上前,将顾啸歌微僵的身体纳入怀中,揽着他一起走上前,搭上冰冷的棺盖。 稍一用力,那棺盖便被掀开到一旁。 恶臭难闻的尸气从棺中涌出,御堇年立刻将顾啸歌的头压入自己怀中。 而后放出一道魂息,将那股尸气生生击散。 突然,那棺中突然发出一阵似乎受惊似的声响,“吱吱!” 顾啸歌猛地从御堇年的怀中抬起头,顾不上害怕,本想那只漆黑的棺木,手上燃着幽冥火,向棺内探去。 只不过,火光照亮棺内的一瞬,除了一具腐化不堪的尸体外,还看到一条细长的尾巴。 像是——老鼠? 棺木旁有一个不规则的孔洞,想来那老鼠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顾啸歌正想脚上御堇年去追,却见,她手边挨着的那具半腐的骸骨发出嘎吱吱的声响,竟是缓缓坐了起来! “小心!” 顾啸歌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御堇年飞身上前,一把将顾啸歌从那棺木旁带出。 “闹,闹鬼了?” 顾啸歌被吓得语无伦次,双手死死地抓住御堇年的衣袖,越是害怕,那双眼睛反倒是越发死命地盯着棺木里的动静。 御堇年眉头微皱,眉宇间一片冷硬之色,“人死灯灭,何来鬼怪? “怕是妖物作祟。” “妖物?什么妖物?你是说那具尸体成了妖?” 顾啸歌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御堇年正要迈步上前,却被顾啸歌尖叫一声,猛地一把拉回来,然后整个人都跳入他怀中,把头埋在他胸前,大叫着“有鬼,有鬼啊!” 她亲眼看见,棺木里的那具半腐的尸身飘了出来,两侧还燃起两团微弱的鬼火! 第143章 八块腹肌的猛男 风乍起,呼号着掠过山林。 枝叶摇晃,在这漆黑的夜中,宛如夜鬼哭嚎。 “啊,救命啊,真的有鬼!” 顾啸歌闭着眼睛大吼,声音慌乱尖细,哪里还有平日里那副灭云谷主稳重老成的样子? 两团鬼火和一具半腐的尸骸摇摇晃晃地朝二人逼来,御堇年一手拖住跳入他怀中的顾啸歌,另一只手打出一道魂刃。 未料,那鬼火摇摇晃晃的,竟是带着尸骸灵巧避开。 御堇年眸光一暗,薄唇微张,“去。” 倏然间,一道青色的流光从袖中飞出,直奔那尸骸而去。 青色的流光与两团微弱的鬼火在半空中你追我赶,那尸骸也不甘示弱,抬起僵硬的手臂,便要去抓。 青锋剑发出阵阵嗡鸣,似乎十分不满。 突然,剑身上的青光骤然大亮,几乎照亮整个山谷。 黑暗中,缕缕肉眼可见的白色气体源源不断地被青锋剑卷入其中。 那两团鬼火的火光愈发微弱,带着那具尸骸,转身便逃。 青锋剑见状,立即呼啸着追上去。 顷刻间,那具尸骸便被劈成两半! 御堇年抱着顾啸歌,只觉视线一阵剧烈的晃荡,眼前的一切,竟是换了一副模样。 那半腐的尸骸此刻好端端地躺在黑色的棺木中,哪里有半点被青锋剑劈开的惨状? 御堇年皱眉,轻唤一声,“回来。” 那青锋剑失去目标,正恼怒不已,正在四处撒泼兜圈子,所到之处,枝叶被尽数斩断,稀稀拉拉的掉落在地。 御堇年加重语气,又唤了一声,“回来。” 青锋剑这才不情不愿地朝他奔回,流光一闪,便没入御堇年的衣袖之中。 山林中恢复一片平静。 御堇年垂眸看着怀中的顾啸歌,大手轻拍她仍在瑟瑟发抖的脊背,声音温柔,“没事了。” 顾啸歌身上一颤,轻轻仰起头,看向御堇年,“真的没事了?” 见御堇年点头,顾啸歌这才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向那只棺木。 不过只一眼,她便立刻又被吓了一个哆嗦,双手死命地抓住御堇年,身体死命地往御堇年的怀里钻。 嘴里还嚷嚷着,“你骗人!它还在!” 顾啸歌呜呜呜地哭开了,“娘呀,救命啊,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她响亮而又絮叨的哭嚎声吵得御堇年头疼,御堇年无奈开口,“那不是什么鬼怪作祟,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顾啸歌却自顾自哭得那叫一个陶醉,“我还这么年轻,我还不想死啊!我还没有嫁人,我还没有找到八块腹肌的猛男,我不想死,娘呀,我太亏了!早知道会有这种事,我当初就应该……唔!” 眼见顾啸歌嚷嚷得越来越离谱,御堇年终于无奈地捏起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骤然间涌入她的口腔,顾啸歌瞪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眼,怔怔地看着御堇年。 浅尝辄止。 御堇年移开唇瓣,一双幽深的眸子对上顾啸歌的视线,“八块腹肌的猛男?嗯?” 顾啸歌狠狠一个哆嗦。 御堇年也不多说,只告诉顾啸歌,“方才的一切不过是那妖物制成的幻境而已。” “幻境?” 顾啸歌眨巴眨巴眼睛,终于鼓起勇气看向那只黑色的棺木。 周围呼号的风早已止歇,周围的景象虽然是乌漆嘛黑的,但已没有方才那般阴森。 顾啸歌抽抽鼻子,仍心有余悸。 不经意的低头,顾啸歌这才发现自己手脚并用地缠在御堇年的身上,像是八爪鱼一样。 老脸一红,顾啸歌急忙松开手,想要跳下去。 未曾想却被御堇年大手扣住腰身,动弹不得。 “你干嘛?” 顾啸歌红着脸问。 御堇年声音淡淡的,“不是害怕?我陪你一起上前查看,眼下情势不容乐观,拖不得天明。” 顾啸歌点点头,也不矫情,任由御堇年抱着自己,靠近到那只漆黑的棺木。 一侧木板上的那个孔洞仍在,周围还有被兽牙啃过的痕迹。 顾啸歌皱眉,“什么老鼠会处心积虑地钻到这里来啃食浑身是毒的腐尸?而且还能制出幻境?” 这件事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但不管怎么说,顾啸歌还是翻手燃起一团幽冥火,扔到棺木之中。 幽冥火瞬间将那具尸身包裹住,迅速烧成一堆灰烬。 顾啸歌望向四周,声音低沉,“这座山也不能留了。” 突然,顾啸歌在一堆黑漆漆的影丛中,看到一双让人心悸的红眼。 她一指那边,大声喊,“给我出来!” “吱吱!” 那大老鼠动作奇快地转身,直奔深山而去。 顾啸歌急忙催促御堇年,“快追!” 御堇年迅速跟上。 那老鼠的速度奇快,饶是御堇年的实力深不可测,竟也只能勉强追上它的速度。 两边的树木极快地倒退,顾啸歌也没闲着,将食指和拇指放入唇间,吹起一道响亮而悠长的口哨。 声音在山间回荡,顾啸歌气得咬牙切齿,“这只该死的老鼠,等我抓到它,让大白生吞了它!” 突然,御堇年停了下来。 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树丛仍旧是一阵晃荡,急得不行,“哎哎,你怎么停了?” 话音未落,顾啸歌的嘴巴便被御堇年死死捂住,“别出声。” 御堇年声音凝重,一双锐利的眸子望向漆黑一团的山林深处。 顾啸歌不明所以,却紧贴在御堇年身上,浑身上下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一双清冽的眸子也死死盯着御堇年视线所至的方向。 黑暗之中,一道微弱的红光一闪而过。 顾啸歌惊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她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双手在御堇年的手背外更加死死地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阴森恐怖的黑夜之中,响起一阵令人心悸的诡异声响。 “嘶……” 像是毒蛇吐出猩红的信子般,令人头皮发麻。 地上的枯枝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一大一小两双红色的鬼眼正在缓缓逼近。 不知是不是巧合,挂在穹顶的月亮终于不再吝惜自己的光辉。 柔和的月光洒下,顾啸歌终于看清了那两双鬼眼的主人。 惊得她当即到吸一口凉气…… 第144章 不对劲 顾啸歌看见那只诡异的老鼠此刻竟是站在一只巨大的六翼红蟒的头上! 月光下,六翼红蟒的身上反射出层层殷红的光斑,诡异莫名。 这怎么可能? 老鼠与蛇本是天敌,可现在那只老鼠不光站在那头六翼红蟒的头上,更诡异的是,那只老鼠,竟像是在驱使它? 御堇年看到顾啸歌一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压低声音,揽着顾啸歌腰身的手微微用力。 顾啸歌微微吃痛,便听御堇年压低声音道,“专心点,这红蟒有些不对劲。” 顾啸歌忙问,“哪里不对劲?” 御堇年不答,一双深邃的眸子反而看向顾啸歌,“先下来。” 顾啸歌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御堇年的身上实在挂得够久了,久到她都习惯了。 急忙从御堇年的身上跳下来,顾啸歌干笑一声,“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 “无碍。” 御堇年告诉顾啸歌,“六翼红蟒十分罕见,对存活的环境要求极为严苛,清月大陆灵气稀薄,就算有红蟒存世,也绝不会长大,更无法蜕出六翼。” 红蟒成年后,每蜕一次皮,便可生出一翼。 传说六翼红蟒若是再蜕便可成蛟,蛟可化龙。 如此稀罕的物种,哪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 闻言,顾啸歌简直要背过气去! 化龙!!! 这种稀罕玩意,到底是什么人将它放在这里的? 御堇年伸手将顾啸歌揽到身后,声音低沉,“是冲我来的。” 顾啸歌点点头,想也是,她不过是个小小的灭云谷主,还真不值得有人用这么大的手笔对付她。 “你小心点。” 轻轻拍拍御堇年的肩膀,顾啸歌便乖乖退到御堇年身后,把整个战场都给留出来。 自己还找了一个视野好的地方看热闹。 御堇年站在原地,脚步未动,冷声开口,“灵药之下蜕出六翼,连灵智都未开,也想取本尊的性命? “云都那帮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话音一落,便听那只站在六翼红蟒头上的大老鼠尖声叫了起来,“吱吱!” 像是在发号施令。 顿时,那六翼红蟒便吐着猩红的信子,朝着御堇年,宛如一道红色的闪电一般,来势汹汹! 饶是如此,御堇年仍旧岿然不动。 那六翼红蟒的蟒身巨大得宛如一座山峦,却是行动如电,顾啸歌看得瞠目结舌。 以她的修为,根本看不清御堇年到底有何动作,只听到一阵阵虎啸山林般的嘶鸣。 就在这时,肩上突然多了一抹重量。 顾啸歌侧目看去,大白正站在她的肩膀上,伸长脖子看向打得正热闹的战场。 见大白来,顾啸歌一喜,忙指着那边,吩咐道,“快去,把那只臭老鼠给我抓来!” “吱吱!” 大白似乎早已按捺不住,仰起脖子应了一声,便飞身而上。 说来也怪,不管那六翼红蟒如何折腾,那只大老鼠竟是一直稳稳地端坐于它的头顶,一次都没有被甩下来过。 御堇年几次想要抓住那只老鼠,都被六翼红蟒给有惊无险地避开。 此刻,大白快如闪电地奔到那只六翼红蟒的头顶,出其不意地一口咬住那只大老鼠,将它从六翼红蟒的头上给扯了下来。 那六翼红蟒立刻像是失去了目标一般,就连攻击都变得有心无力。 御堇年也不含糊,青锋剑刺入六翼红蟒的七寸,立刻让那只六翼红蟒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沉重的蟒身重重倒下,压倒一片树海。 整个地面剧烈地震荡一下,御堇年心下一惊,“不好。” 顾啸歌也被这震荡弄得心慌,在树上坐不稳,栽倒下来。 她慌乱地大喊,“御堇年!” 御堇年本想去追那只老鼠,听到顾啸歌的声音,犹豫一瞬,便转过身来,接住顾啸歌下坠的身体。 他本想站稳,可脚下一空,瞬间失去了重心。 顾啸歌抱住她的脖颈,惊悸地看向地面。 “不好,这下面似乎是空的,巨蟒的蟒身太重,将这压塌了!” 他们这一路追着那只老鼠上来,根本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不过,顾啸歌倒是记得,他们走了很远,好像爬了很高。 “这下完了……” 身体不断地下坠,顾啸歌的双手死死地环住御堇年的脖颈。 她看着御堇年,漆黑的夜色中,她看不清御堇年脸上的表情,只顾自己苦哈哈地说道,“御堇年,若是这次我们还能大难不死的话,我们就成亲吧。 “人生苦短,我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我看你也挺顺眼的,音儿也说过,你很有钱,我不想委屈自己,我们还是把那些没用的过程都省略,直接成亲吧,反正我们孩子都有了……” 巴拉巴拉巴拉,一直到二人沉入冰冷幽深的暗河之中,顾啸歌的嘴也没有停下。 坠入暗河中的一瞬,御堇年的心竟有一种难得的清净之感。 这女人,一到害怕的时候就如此聒噪么? …… “醒醒。” “阿嚏!” 顾啸歌鼻子发痒,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当她睁开一双眼,才发现,朦胧的青光下,自己的口水鼻涕竟喷了御堇年满脸。 老脸一红,顾啸歌急忙用自己的衣袖去帮御堇年擦脸,干笑道,“你看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御堇年的脸黑沉沉的。 顾啸歌急忙别开头去,转移话题。 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喃喃道,“怎么这么冷呢?” 御堇年冷声道,“你的火。” “哈?” “不是冷?” 顾啸歌的脑袋好不容易转过弯来,才听出御堇年是想用她的幽冥火取暖。 反手一团幽蓝色的火焰跃然出现,顾啸歌招呼御堇年,“这里不知道哪里能找得到柴,你靠近一点。” 幽蓝色的火光下,顾啸歌这才看出,御堇年的眉睫之上,已结满冰霜。 糟糕! 她差点忘了,御堇年的体内有一只冰蚕,这里极为阴冷,只怕已诱发御堇年体内的冰蚕之毒。 顾啸歌急忙去摸自己的腰间。 可她的药想必都已落在了冰冷的暗河之中。 眼看御堇年冷得蜷缩起身体,顾啸歌把心一横,正要上前抱住御堇年发颤的身体,却突然被一把利刃抵住喉咙! 第145章 谁也救不了你 顾啸歌惊得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才看清抵住自己喉咙的,是一把剑。 一把没有被人握在手上的剑,闪烁着点点青光。 顾啸歌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不会又见鬼了吧? 正当她浑身僵硬之时,却听御堇年勉强开口唤了一声,“回来。” 抵住她喉间的剑刃发出一阵阵可怕的嗡鸣,像是在抗议御堇年的话。 御堇年艰难地抬起手,握住青锋剑的剑柄,不顾青锋剑剧烈的挣扎,将他强行拉回自己的怀中。 剑尖从喉间移开,顾啸歌这才沉沉吐出一大口浊气。 她有些瑟缩,不敢上前。 这剑看上去凶巴巴的,不会一怒之下活劈了她吧? 顾啸歌目光柔和下来,手指指向御堇年,“他毒性发作,我是想救他。” 青锋剑仍旧铮鸣不已。 顾啸歌心有余悸,怯生生地不敢上前。 可御堇年的样子显然已经被寒毒侵体,再不救他,他会死的! 顾啸歌顾不得青锋剑对她的深深敌意,双腿用力,猛地朝御堇年扑过去。 御堇年虽然还攥着青锋剑,但现下已是神志不清,根本无力继续阻止青锋剑跃出他的掌心。 眨眼间,交锋! 下一秒,顾啸歌的身体瞬间弹开几步远,撞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 口中涌起一抹腥甜,顾啸歌急忙生生咽了下去。 小臂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顾啸歌疼得额上直冒冷汗。 若是她的动作再慢上一丁点,只怕这条胳膊,都保不住了。 饶是如此,顾啸歌仍旧无暇顾忌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伸长脖子看向倒在地上的御堇年。 黑暗之中,她看不见御堇年的脸,只见青锋剑发出一点微弱的青光,围在御堇年身边,不停盘桓。 像是在开心,又像是在着急。 顾啸歌忍着手臂上一阵阵的剧痛,想要上前去查看,却见青锋剑突然转了个弯,朝她奇袭而来! 顾啸歌身上一紧,想避开,可身体因受伤而变得迟钝,眼见青锋剑已至眼前—— 她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却见青锋剑竟停在自己面前,剑身青光闪烁,却是没了先前那副凛然的杀意。 顾啸歌好不容易把心咽回肚子里,紧张兮兮地开口,“有效果了?” 青锋剑身上的青光大亮。 顾啸歌也是一喜,虚弱地笑笑,“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我不是想害他,是真的想救他。” 青锋剑又闪了两下,然后从顾啸歌的面前让开。 顾啸歌会意,朝御堇年走去。 青锋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 顾啸歌好不容易才走到御堇年身边,看见他的半张脸还有胸口上都喷溅上她温热的血,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总算有点用。” 她将自己被青锋剑割破的衣袖扯掉,将自己的伤口悬于御堇年的唇上,一滴一滴温热的鲜血顺着御堇年的双唇润入口中,天蚕似乎终于安静下来。 可仅是这样还不行,御堇年浑身冰冷,若要靠他自己回暖体温,只怕要猴年马月。 思来想去,顾啸歌深吸一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地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闭着眼睛催眠自己,“没事,左右都是一定要成亲的,若他敢赖账,我就一针扎下去,让他一辈子都不能人道!” 突然,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僵硬地扭过脖颈,便见青锋剑正悬于她与御堇年身侧,剑身上的青光忽明忽暗。 顾啸歌只觉头皮像是忽然炸开一般,她口干舌燥地问,“你,能不能转过身去?” 这青锋剑虽然是个死物,但却开了灵智,有它在,顾啸歌总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盯着一样。 虽然青锋剑没有眼睛。 青锋剑倒是听话,直接一百八十度翻转。 可…… 转不转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顾啸歌太阳穴欢快地跳了两下。 算了,救人要紧。 脱完自己的,又去脱御堇年的。 她催动心法,幽冥火温热的力量游走全身,顾啸歌咬着下唇,伸手环住御堇年精壮的腰身。 贴着肌肤传来的冰冷,让顾啸歌狠狠打了个冷颤。 此时,昏迷不醒的御堇年感受到怀中的热源,本能地揽过顾啸歌,将她更紧密地与自己贴合。 顾啸歌的脸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她闭着眼睛自我安慰,“没关系,乌漆嘛黑的,谁也看不到。” …… 不知过了多久,体温回暖,御堇年睁开眼睛。 他的双眼即使在黑暗之中仍可视物,垂眸,便见顾啸歌像是只小猫似的窝在他怀中,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如纸,五官都皱到一起。 御堇年心下一片柔软,想伸出手去摸顾啸歌的脸,却突然见怀中的顾啸歌身体轻颤一下,猛地睁开一双眼睛。 他正要开口,却见顾啸歌竟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自己双眼之中都凝出了泪。 然后还喃喃自语道,“不能睡,不能睡。” 说着,又朝御堇年怀中拱了拱。 见状,御堇年的心底莫名漫开一抹酸涩。 他哑声开口,“困了便睡。” 顾啸歌几乎本能地吼着反驳,“我不困!” 吼完了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向御堇年。 她什么也看不清,想抬起双手去摸御堇年的脸,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御堇年自然也看到她手臂上的伤口,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坐起身来。 “疼……” 顾啸歌委屈巴巴的叫了声痛。 御堇年只看上一眼,便立刻看出这是青锋剑造成的伤口。 无端漫上一股无名火,御堇年沉声唤道,“过来。” 青锋剑倒是听话,只不过它聪明地躲在了顾啸歌的身后。 御堇年眸光微暗,“谁也救不了你。” 青锋剑剑身上的青光暗了暗,莫名叫顾啸歌一阵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受伤的左手,从御堇年掌心抽回,“它也是护主心切,你不要怪他了,如果今日换成是另外一个人,你还要谢他救了你这条命呢。” 青锋剑急忙闪烁几下,像是在附和顾啸歌的话。 顾啸歌被它逗得忍俊不禁,回头问道,“你从哪找来的这个宝贝?” 第146章 辛苦你了,大兄弟 御堇年哑声道,“是它自己找上门的。” “它自己?” 御堇年的声音染上些许低哑,“几年前,我曾到过域外战场,它就是那个时候找上门来的——”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把自己的外袍扔到顾啸歌的身上,将她兜头罩住,“穿上,省得着凉。” 顾啸歌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可是还…… 她慌忙裹紧身上的衣服,可情急之下,一阵气血翻涌,手臂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竟是又流出血来。 顾啸歌疼得浑身僵硬,差点晕厥过去。 她这一疼,御堇年也是一颤。 便也顾不得其他,上前温柔地将地上的衣物捡起,要去给顾啸歌穿。 “我,我自己来。” 不知是疼的还是羞的,顾啸歌只觉自己脸颊滚烫得像是要把她自己给融化了一般! 但御堇年却不由分说,只低声道,“把手抬起来。” 顾啸歌不动。 御堇年叹了口气,“放心,这里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顾啸歌一想,倒也是。 于是便也乖乖地抬起手,像是个听话的小孩儿一样,任由御堇年一件一件地帮她穿上衣服。 直到最后,顾啸歌闷闷地道了声谢。 御堇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穿好衣服,二人这才得了空,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几团幽冥火丢出去,将这个漆黑的空间照亮。 顾啸歌仰着头,喃喃道,“我们应该是掉进山体的裂缝之中了。” 周围不见光亮,眼下除了再从掉下来的地方飞上去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出路。 顾啸歌环视四周,“只是没想到,这卧虎山内竟然有如此大的一处空间。” 她暗戳戳地想,自己遵循跳崖不死定律,除了浑身上下钝痛之外,也算得上是毫发无伤了。 按照一贯套路,接下来就应该是奇遇了,那这里怎么也应该有本秘籍之类的吧? 这么想着,顾啸歌便来了兴致,兴冲冲地跟御堇年说,“我看我们一时半会也上不去,不如就在这里逛逛吧!” 她要站起来,却觉得眼前发黑,双腿发软,意识一阵恍惚,便要栽倒在地。 幸好御堇年眼疾手快,稳稳接住顾啸歌的身体,“你怎么样?” “没事,应该只是失血过多,有点……晕……” 话还未说完,顾啸歌便晕倒在御堇年的怀中。 …… 顾啸歌是被活生生饿醒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便见从山体的裂缝中洒下一缕刺眼的光线,将大半个空间照亮。 而御堇年此刻就背对着她,站在暗河旁,在跟青锋剑……吵架。 御堇年负手而立,声音严厉,“去,抓鱼。” 青锋剑悬于他身侧,剑身微颤,显然在抗议。 想来也是,若是云都那帮人知道御堇年降服了上古神兵之后,竟然用来抓鱼,只怕气都要被活活气死! 青锋剑也有一身傲气,它曾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纵然已沉寂几十万年,可也不至于让它落得一个只能杀鱼的下场吧? 御堇年却是一副不由分说的样子,“若是不肯,就回到域外去。” “……” 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青锋剑安静了足足几分钟的时间,突然飞身在空旷的空间里转了一圈,便一头扎进暗河之中。 一眨眼的工夫,青锋剑又跃出水面,剑身之上整整齐齐地串着好几条活蹦乱跳的鱼。 顾啸歌舔舔唇瓣,狠狠吞了口口水。 她真是饿坏了。 早在青锋剑没入水面的一瞬,御堇年便已转过身,朝顾啸歌走来。 青锋剑像是赌气似的,飞速奔回,不偏不倚,带着一身的鱼,非要插在顾啸歌的面前。 顾啸歌干笑一声,“嘿嘿,辛苦你了,大兄弟。” 青锋剑发出两声铮鸣之音,剑身便迅速黯淡下去,变成一副锈迹斑斑的样子,跟破铜烂铁没什么两样。 看得顾啸歌啧啧称奇。 她坐起来,从善如流地在身旁堆起的那团干柴上丢上一团幽冥火,御堇年毫不客气地握着剑柄,将青锋剑置于火上。 看得顾啸歌一阵惊悚,“要不我们把鱼拿下来吧?我看它挺生气的。” 御堇年不怕,她可害怕这位小心眼的大兄弟事后报复她啊! 御堇年淡淡道,“它不敢。” 顾啸歌还想说什么,可烤鱼的香气钻入鼻孔里,让她把那些想说的话全都活生生地跟着口水一起,吞进肚子里。 一顿饱餐之后,顾啸歌毫不客气地打了个嗝。 拍拍手,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不已的腰身,顾啸歌道,“走吧,现在可以去四处转转了。” 御堇年沉声道,“你不急着回去?” 顾啸歌一边朝黑漆漆的地方走,一边大言不惭道,“急,怎么不急?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哈。” 奇遇,秘籍,这两样,她总得遇到一样才能走吧? 不然不是辜负了命运的安排? 顾啸歌越走越深,御堇年跟在她身后,看着顾啸歌四处张望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御堇年心思微沉,沉声问,“你在找什么?” 顾啸歌头也不回地打着哈哈,“没,没找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她越走越深,周围也越来越暗。 不得已,顾啸歌只得又打起幽冥火照明。 但幽冥火所能照亮的地方实在有限,顾啸歌看得实在是累。 突然,御堇年伸出手,一把抓住顾啸歌右手的手腕。 与此同时,顾啸歌竟是一脚踩空。 她一阵心惊,脚下踩落的石子,稀稀拉拉掉落的声音,让顾啸歌头皮发麻。 她后怕地攀住御堇年的手,随手打出去一团幽冥火,才赫然发现,脚下竟是一道深渊。 顾啸歌声音发颤,“怎么这里还有一道崖?” “你到底在找什么?” 御堇年的声音之中已染上一层薄怒。 她这番举止,实在可疑。 御堇年的心中不由得回想起那个所谓的预言。 顾啸歌无辜摊手,“我真的没找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奇怪,所以想看看,也许会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突然,顾啸歌的脑子里闪过一个有些可怕的念头。 她猛地回过头,对上御堇年的视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地问,“你能夜视?” 那昨天晚上给她穿衣服的时候…… 第147章 诡异的仪式 即使被戳穿了,顾啸歌也没有在御堇年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窘迫。 御堇年抓起她的手腕,沉声道,“离开这里。” 顾啸歌却是甩开他,一扭脸,“我要下去。” 她看着面前与深渊融成一团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冥冥之中,竟觉得下面像是有一道旋涡,在疯狂吸引着她。 御堇年面露愠色,正要开口,却见顾啸歌竟已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深渊之中! 等不得他犹豫,御堇年的脚便已动起来,跟着顾啸歌一起一跃而下。 他好不容易追上顾啸歌的速度,揽住她的腰身,便要发力回到崖边。 可顾啸歌在他怀中却是极为不安分,拼命地用力想要把他退开。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让我下去,有人在叫我,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御堇年一顿。 顾啸歌的焦急不安不似作假,喉间更是哽咽沙哑,黑暗中,御堇年眸光一暗,凝聚魂力在脚下,减缓下降的速度。 好让自己和顾啸歌不至于在这道深不见底的深渊中直接摔成肉泥。 几个呼吸后,御堇年的脚下才终于有了实感。 他放下顾啸歌,就见双眼茫然地望向四周,脚步虚浮,怔怔地问,“是不是你在叫我?” 御堇年顺着顾啸歌的视线望过去,目之所及却仍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可顾啸歌就像是听到什么一样,身体轻颤着跌坐在地,连手臂上的伤都忘记了,捂着脸低声啜泣。 她的哭声断断续续,却肝肠寸断。 饶是御堇年,心中都忍不住泛起一阵悲凉。 突然,顾啸歌捂住脸颊的手向自己面前伸过去,御堇年听见她说,“来,到这里来,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别怕……” 混沌之中,御堇年仍旧什么也看不到。 他想要上前,却不知道自己周围竟不知何时出现一道看不见的空间禁制,将他禁锢其中,动弹不得。 心下微颤。 在清月大陆上,能将他困住的力量本就罕有,更何况还是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顾啸歌!” 御堇年莫名有些紧张,他开口唤出顾啸歌的名字,声音却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而距离他几步远的顾啸歌,此时正像是被控制着,双眼迷蒙。 她左侧手臂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崩开,鲜血却并没有顺着伤口流出,而是在空气中漫开丝丝缕缕的血雾,将顾啸歌包裹其中。 像是某种诡异的仪式。 “顾啸歌!” 御堇年又叫了一声。 声音被阻断,根本无法传递到顾啸歌的耳中,御堇年眸光一凛,薄唇微张,“去。” 一道青色的流光从他袖中闪出,青锋剑发出阵阵肃杀的铮鸣。 它奔袭而下,雷霆万钧的力道一次又一次地劈在御堇年周身那道看不见的禁制之上。 倏然间,那诡异的仪式像是受到某种打扰,十分不满,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荡起来! “吼——” 一道痛苦压抑的兽吼从黑暗深处传来,这一次御堇年听得真切。 那兽吼带着千钧之力,光是吼声便让御堇年遭受重创。 御堇年强忍胸腔中涌上的阵阵腥甜之气,一双眸子紫光闪烁。 被那兽吼掀起的发丝也渐渐亮起银白。 青锋剑的铮鸣之声愈发刺耳,不用御堇年吩咐,便化作一道流光,朝那黑暗深处袭去! “嗯……” 与此同时,顾啸歌瘫坐在地上,眉头深锁,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血液从她的伤口处迅速流失,那片将她包裹其中的血雾愈发厚重。 再这样下去,顾啸歌会血尽而亡! 御堇年的一双眸子终于变成深紫色,一头乌发也完全褪成一片银白。 他抬起手,轻而易举地破开周身的禁制,直奔顾啸歌而去。 但当他的手没入那片血雾之中时,却像是突然扣动某种开关一般。 血雾之中的顾啸歌,脚下突然绽开一道刺眼的红光,朝四周扩散开去,生生将御堇年逼得后退几步。 御堇年这才看清,顾啸歌脚下闪烁的那片红光,竟是一道阵法! 那血红色阵法的正中央,顾啸歌猛地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眸,声音带着深沉的压迫感,在这个空旷的空间里响起。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以血脉为契,魂念为锁,与吾缔结生死之契!即刻起,吾生,尔生,吾死,尔死!” “……” 天地变色,波云诡谲。 御堇年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混沌的黑暗卷入顾啸歌纤弱的身体之中,如一道黑暗的旋涡,渐渐失去踪迹。 地上的红光消退,顾啸歌的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御堇年上前将顾啸歌昏迷的身体抱入怀中,去查看她小臂上的伤势。 但让他意外的是,顾啸歌小臂上被青锋剑所伤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竟已奇迹般的愈合,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粉嫩痕迹。 御堇年皱眉。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方才那道阵法,那繁复的花纹,并不是普通的契约阵。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顾啸歌,她才多大?竟懂得上古早已失传已久的契约阵? 御堇年发现,这个女人,他愈发看不透了。 …… 而此刻,在顾啸歌体内,她发现自己的灵魂正在疯狂下坠。 她徒劳地挥舞着双手,想要抓到什么东西好停止自己下坠的力道,但是没有,能抓到的只有大把大把的空气。 终于,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手上突然握住一个冰冷的东西,好像是链条之类的东西。 而且,牵一发而动全身,铁链相撞的声音哗啦啦的在自己耳畔乍响,吵得顾啸歌头疼。 突然,顾啸歌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来了……” 这声音苍老而浑厚,不知为什么,顾啸歌竟觉得熟悉不已。 甚至,听得她泪流满面。 “你是谁?” 她颤声问,“刚才我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那苍老的声音停顿片刻,叹息道,“我都忘了,自那时起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数十万年,你早已不复当年。” 当年? 听着这故弄玄虚的论调,顾啸歌愈发不解。 她还想再问得清楚一点,但身体却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托起。 这力量温暖而熟悉,但顾啸歌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里遇到过。 “回去吧,孩子,你想要的答案,都在那里……” 顾啸歌眯起眼睛,努力地想要听清最后的两个字。 第148章 小气 像是魂魄被重新推回到身体里一样,顾啸歌猛地一颤,睁开眼睛。 刺眼的阳光灼得她双眼一阵生疼,顾啸歌复又闭上眼睛。 可方才那一瞬,她似乎看到了一双紫色的…… “你醒了?” 御堇年低声开口。 顾啸歌闭着眼睛点点头,又试探着睁开眼睛。 但这一次,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紫眸,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御堇年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她,面色一片愠怒。 自己现在还在人家怀里,顾啸歌知道,如果不是御堇年将她从那个地方带出来,靠她自己,只怕一辈子也走不出来。 “那个,谢谢你。” 她别别扭扭地开口。 御堇年看也不看她,“若诚心谢我,不如告诉我你方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方才? 顾啸歌皱起眉头,“我刚开始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然后又看到一头受伤的……嗯……白老虎。” 白虎? 顾啸歌一副懊恼的样子,“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像狐狸又不是狐狸,也不是老虎,说不清。” 御堇年又问,“它说了什么?” 说起这个,顾啸歌靠在御堇年怀中的身子微微一僵,像是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 “它向我求救。 “我看见白骨,满地的白骨,堆成山,它被困在那堆白骨中间,身上被划开一道很深很深的伤口,几乎将它拦腰斩断。 “它骨瘦如柴,眼睛通红,又黯淡无光,奄奄一息地求我救它……” 想起那个场面,顾啸歌就觉得心脏一阵阵的揪痛,忍不住泪流满面。 所以她没看到,御堇年那双寒潭般的眼眸里,划过一道暗芒。 像白虎,又像狐狸,身体差点被砍成两截…… 是它? 二人各有所思,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山下。 顾啸歌收拾好情绪,站在山脚下眺望整个卧虎山。 山中七彩瘴气弥漫,这山,留不得了。 顾啸歌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双唇间,吹了一声响亮悠远的口哨,然后静静等着。 不一会儿,大白就飞速从山中奔来。 看到它,顾啸歌一喜,“你抓到它了?” 那只啃食腐尸,还得意洋洋地指挥六翼红蟒来对付他们的大老鼠,正被大白叼在嘴里。 这一夜过去,那老鼠显然被大白给折腾得够呛,奄奄一息的,就连那双小眼睛里的红光,都暗淡不少。 顾啸歌一喜,想要把那只老鼠从大白口中接过来,御堇年却轻轻拉住她,“我来。” 大手伸到大白眼前,大白却是撇开了脸。 它把老鼠丢到地上,然后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御堇年,蹬起短短的两条后腿,把那只大老鼠往御堇年的脚下蹬了蹬。 这一幕,让御堇年彻底黑了脸。 一旁,顾啸歌憋笑简直憋到内伤。 她赶忙把大白从地上捞起来,一副生怕御堇年会一怒之下劈死大白的样子。 御堇年伸手,提着那只大老鼠的后颈,将它从地上提起。 看到大老鼠那双红眼睛满是惊恐,御堇年深邃的眸子划过一丝了然,“果然,是摄魂术。” 顾啸歌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低声问,“啥是摄魂术?” “简而言之,就是有人控制了这只老鼠,只不过他摄魂术的火候还不到家,只能控制这种低等生物。” 顾啸歌点点头,“哦,如果那个人直接控制了那条六翼红蟒,或许我们还真的打不过它,是么?” “嗯。” 见御堇年肯定了她的猜测,顾啸歌又问,“可是不对啊,那个人都不能自己主动控制六翼红蟒,为什么通过这只老鼠又可以?” 御堇年淡淡道“谁告诉你他通过这只老鼠控制了六翼红蟒?” “这,不是你说的?” “谈不上控制,只是被暂时催眠了而已。” 御堇年又道,“而且,被大白这么一折腾,对方的摄魂术收不回,倒是留下了致命的破绽。” “什么破绽?” 御堇年没说,只是微微眯起眼睛。 骤然间,那只被他提起的大老鼠突然开始疯狂地扭动起身体,发出一阵阵似乎足以震碎人耳膜的刺耳尖叫。 御堇年的眸光晦暗不明,好一会儿,那只老鼠眼中的红光终于褪尽,彻底没了呼吸。 御堇年将那只老鼠扔在地上,低声道,“烧掉。” “哦。” 顾啸歌忙扔出一团幽冥火,将那只老鼠的尸身包裹住,不消片刻便连骨头都烧得化成了灰烬。 她转头问御堇年,“查到什么了?” 御堇年却将话题转移开,“不是说这山都不能留?还不快点。”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站到一旁去了。 顾啸歌撇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真小气。” “我听得到。” “就是要让你听见,有什么问题?” “……” 顾啸歌屏息凝神,这一次,她盘膝而坐,双手掐诀,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双手不停地将最精纯的幽冥火打出去,围绕着整片被七彩瘴气笼罩的卧虎山,熊熊燃起。 御堇年走回到顾啸歌身后,看着不远处掀起的滚滚热浪,沉声开口,“够了。” 顾啸歌闭着眼睛,摇摇头,“不行,这山中瘴气翻涌,必须要将所有毒性焚尽才行。” 幽冥火虽然不比普通的火焰那般不好控制,可顾啸歌还是第一次控制范围如此之大的幽冥火,她必须谨慎,以免伤及无辜。 这个时候,顾啸歌突然想起了什么,“糟了!那只六翼红蟒!” 看着满山燃起的幽冥火,顾啸歌满脸惋惜,“那只六翼红蟒可是有机会化龙的!可惜了可惜了,可不知道现在被烤熟了没有,要不我现在去看看,把它拖出来?” 御堇年的声音一片森冷,“六翼红蟒蜕皮时需要大量精血,想要顺利蜕蟒变蛟,再化龙,起码需要一城人的性命,你确定想要?” 顾啸歌当即打了个冷颤,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靠精血化成的龙,只怕也不是她想象中那种金灿灿的拉风的金龙,而是一条恶心的妖龙吧? “而且,下山时我便留意过,那条六翼红蟒已经不见了。” 第149章 跟得上便来 “不见了?!!!” 顾啸歌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么大一条蟒蛇,若是盘踞起来,跟一座小山差不多,随随便便的,就被带走了? 御堇年却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就像你说的,已经蜕出六翼的红蟒,若是就这么被丢下,实在可惜。” 顾啸歌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卧虎山,有些凝重。 云都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渗透到南景来,她发现自己愈发渺小。 成为南景第一个魂尊还没来得及给她带来任何的成就感,反而让她愈发焦虑。 未来她要面对的敌人会越来越强大,已经没有时间了。 整个卧虎山已被燃成一片灰烬,一直到最后一点火焰熄灭,顾啸歌才转过身,看向御堇年,“我们回去。” 解决完卧虎山这里的源头,接下来就是南景的疫症了。 御堇年带着顾啸歌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归雀,顾啸歌失踪这一夜,整个禁宫之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御书房内,叶承泽狠狠把手上的琉璃盏朝跪在下面的顾明远的头上砸过去。 “饭桶!无能!废物!” 他大骂,“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朕要你何用!” 叶承泽的头被砸破,浑身颤抖,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的心里已经将顾啸歌给骂得狗血淋头。 这个该死的女人,平白给他惹来这么多无妄之灾! 叶承泽怒火未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派人去找!” 顾明远正要起身,却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跑进来,“皇皇上,回来了,那位大人回来了!” “什么?” “城外的灾民已经安置妥当,那位大人命人准备药鼎,还有药材,现在已经闭门炼药去了!” “好!” 叶承泽激动不已地从皇位上站起来,心中一块巨石总算落地。 却仍不忘吩咐顾明远,“你,给我滚回去好生伺候,不管她要什么都给朕备好,不许怠慢,否则,朕饶不了你!” 顾明远灰溜溜地从御书房退出去,一直到走出宫门口,身边的内侍离开之后,顾明远的脸上才终于恢复一脸凶相。 “呸!” 他狠狠淬了一口唾沫在地上,眼神阴翳,“他日我儿入主云都,我看你还如何坐得稳这南景的皇位!” …… 灾民数量太多,需要的解药数量自然也多,顾啸歌不敢怠慢,吩咐顾家腾出一个院落来,闭门炼药。 御堇年则守在门外,任何人不敢靠近。 顾明远回到顾府,见府内上下气氛凝重,便唤管家来问,管家如实作答。 顾明远的眼中立时漫上凶光,他咬牙问,“小姐呢?回来没有?” 管家摇头,“还没。” 顾明远略有几分不满道,“那好,在小姐回来之前,先耐她几日,暗中做好准备,待小姐回来之后……” 他将手背绷直,放在颈间,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 管家低头,“是,小的明白。” “夫人那里有消息了么?” “早上夫人已用飞鸽传书,已到城外的钟露寺中,城外灾民为患,夫人不敢贸归。” 顾明远点点头,“好,这段时日吩咐府中上下,不可随意走动,你需时刻留意着,顾家上下,内外皆由你一人打理,警醒着点,我信不过他人。” 管家一脸恭谨,“是,家主放心,小的必不辜负家主信任!” “好,去吧。” 说完,顾明远便疾步回到书房之中,大门紧闭,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整整一天一夜,顾啸歌还未从房中走出来,那院子里,便已弥漫开沁人心脾的药香。 光是闻到这股药香,就已让人神清气爽。 书房中的顾明远自然也闻到这股药香,推开门,却见顾啸歌宿进的东院之内,在阳光下,竟隐隐闪烁着一层琉璃色的光晕。 顾明远的脑中没来由地冒出四个字,祥瑞之气。 他招招手,正想唤来管家问个清楚,却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周围的空气都狠狠震荡起来,掀起一片气浪。 但这气浪温和无比,扑在人身上竟如春风拂面,十分惬意。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顾明远瞪大了眼睛—— 从那东院之中,竟有无数道小小的黑影跃上半空,围城一个圆圈,绕着顾家转来转去。 “去吧。” 一道清脆悦耳,宛若空谷莺啼般的声音从院墙的另一边飘过来,顾明远便见那些黑色的小东西竟像是得了某种命令一样,四散开去。 他看得出神,连管家何时进来也没看到。 “家主,家主!” “何事?” “家主,方才东院……” “嗯,我看到了,怎么回事?” 管家脸色有些不安,压低声音开口,“家主,小的听人说,那是药灵。” “药灵?” 顾明远瞪大眼睛,“传说只有药尊之上才可炼出孕有药灵的丹药,她……” 管家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是啊,家主,别说是清月大陆,便是云都近百年来也未听说出过一个药尊,你看我们是不是……” 顾家若是只靠一个顾云汐便要强行入驻云都,只怕不光会遭人非议,更迟早会被排挤出来。 但若是顾家能招揽到一个药尊,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 顾明远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挣扎。 的确,一个药尊,别说百年,就算是千年也难得一遇! 她若是顾家的人,那顾家在云都中的地位,甚至可以与四大家族分庭抗礼! “去,着人跟着她,寸步不离!等到事情处理完,第一时间将她请回顾家,就说我顾家已备好酒席,为她庆功!” “是,小的这就去办。” “哎,等等!” 管家要走,又被顾明远叫住,“你亲自去,记住,机灵点,务必将她笼络到我顾家来,任何条件都可以商量!” “是!” 此刻,管家也是一片澎湃。 顾明远派他去接近那位药尊大人,便是无法将她笼络到顾家麾下,自己也总算有了能在药尊大人面前露脸的机会。 自己以后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越想越激动,管家连腿都有些发软,手忙脚乱地直奔东院。 可等到了东院,正巧碰见顾啸歌和御堇年出门。 管家鼓起勇气拦住他们,“大,大人,小的奉家主之命,今日起随侍大人左右,听候差遣。” 顾啸歌冷笑。 随侍?监视还差不多吧? 她冷冷丢下一句,“跟得上便来吧。” 便与御堇年出了门。 第150章 抢功 晋升药尊之后,顾啸歌觉得自己炼药的时候,似乎已不再损耗精神力,反而在滋养她,拓宽她的经脉。 所以即便是炼了这么久的药,也依然神清气爽。 走到顾家门外,顾啸歌头也不回地吩咐管家,“叫人去城中的水井打水来,给所有人喝下。” 管家心念一动,“大人的意思是,染病的和未曾染病的,都要喝?” “对,解毒的丹药已被人投入到水井中,现在,井水就是解药。” 管家听得十分震撼。 井水就是解药? 这疫症来势汹汹,几乎已经蔓延至整个南景,原以为这一次南景在劫难逃,可没想到,竟让南景遇到一个药尊,轻而易举便可解此燃眉之急! 管家压下心中的震撼,连连应声,“是是是,小的这便叫人去打水!” “不光是顾家这里,还有城外的那些。” “是。” 见顾啸歌和御堇年要走,管家急急忙忙追上去,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大人现在要去哪里?” 御堇年的视线淡淡地从他身上扫过,那管家却已惊得浑身血液逆流。 顾啸歌淡淡道,“进宫。” 她心安理得的被御堇年抱在怀里,还十分惬意地晃着两条腿。 双手环胸,挑眉看着御堇年,“你说,顾明远方才是什么意思?” 御堇年声音低沉,“许是终于看出你的价值,想让你重回顾家。” 顾啸歌扬唇一笑,“好啊,不过我是不可能跟顾云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这就要看顾家主如何取舍了。 “也不知是我这药尊更值钱,还是云都御家主母的名头更值钱呢?” 御堇年沉默不语。 顾啸歌看出御堇年的阴沉,“也许很快就会有沈家兄弟的下落了,你别急。” 御堇年仍旧一言不发。 不急?他如何能不急? 与顾云汐的三月之约已过去一个月,仍没有半点沈家兄弟的下落,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只怕他们凶多吉少。 “放心,” 顾啸歌宽慰道,“在顾云汐达成她的目的之前,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没有回应,顾啸歌也不再开口。 二人很快便到南景皇宫。 无需任何人通报,就直接闯入叶承泽的御书房。 书房中除了叶承泽之外,还有几个内阁大臣,几个将军,似乎在商议要事。 叶修寒自自然也在其列。 看到顾啸歌和御堇年走进来,竟差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顾啸歌的名字。 顾啸歌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到叶承泽面前。 叶承泽面有愠色,就算顾啸歌有着天大的功劳,也不能如此擅闯他的御书房,这叫他一国之君,颜面何存? “你可知擅闯禁宫是死罪?朕有大把的理由要你的命。” 顾啸歌笑笑,不置可否,“皇上恕罪,实在是我有要是禀告,等不得,才擅自闯宫。” 言辞之间,竟无半点愧意。 叶承泽听到她说有要事,立刻紧张起来,“何事?” 顾啸歌的声音清亮悦耳,“归雀之内疫症已经解决,我要离京几日,在南景境内彻查疫症之事,”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解决边境之急。” 最后这一句话,立刻让御书房之内所有人脸色骤变。 “你能解边境之急?” 叶修寒也跟着皱起眉头。 南景境内大规模爆发疫症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传了出去,接着,北离,西辰,东盛三国,便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骚扰南景边境,形成合围之势,显然想将他南景瓜分! 叶承泽被逼无奈,本打算让叶修寒这个魂尊领兵挂帅,也好震慑他们一下,可叶修寒毕竟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同时三方克敌。 顾啸歌此刻就像是雪中送炭一般! 叶承泽大喜,拍案而起,“好!朕就封你为护国大将军,北离,西辰,东盛,你想去哪里?” 顾啸歌摇摇头,“皇上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会平定边境之乱。” “你一人?平三国?” “正是。” 叶修寒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大言不惭!整个南景何其辽阔,就凭你一人,想要同时平定三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顾啸歌淡淡地看向叶修寒,露在面纱外的一双眼眉弯弯,“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急躁,难不成是怕我抢了你的军功?” 叶修寒面色一僵。 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自从上次卧虎寨中爆发疫症的消息从他的太子府泄露出去后,叶修杰便事事抢在他前面,让叶承泽几次对他刮目相看。 连带着秦贵妃在宫中的处境也渐渐好了起来。 现在叶修杰自卧虎山上染上疫症,病重在床,动弹不得,正是他重夺盛宠的好机会,怎能眼睁睁地被顾啸歌夺走? 他恶狠狠地咬牙,“我是怕你夸下海口,却无力抗敌,贻误战机。” 顾啸歌轻笑一声,“贻误战机?敢问殿下,此刻对于南景而言,还有什么战机可言?” 南景凑不出领兵的大将,又无可同时抵御三国的兵力,战机?早就没有了!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叶承泽深知这一点。 他抬起头,望向顾啸歌,声音凝重,“退敌,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 顾啸歌直言,“好皇上,若是我没有十成的把握,今日也不必来将此事揽在身上。” 叶承泽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 才道,“好,你需要什么,朕着人为你准备。” 但是,一想到兵符要交到这种人手上,叶承泽难免还有几分担心。 顾啸歌却是摆摆手,“我什么都不需要,皇上只需稳坐京城,妥善安置灾民,不给我添麻烦,已经算是帮忙了。” “放肆!” 内阁大臣怒斥。 顾啸歌却是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御书房。 她今日只是来通知皇帝一声,免得他战战兢兢的派人去打仗,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出了御书房,御堇年便将顾啸歌抱起,垂眸问她,“先去哪?” 顾啸歌指着北边,“那。” 合力围攻南景的主意就是北离提出的,最先涌入京城的一批灾民也是从北边过来的。 顾啸歌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会收获满满。 第151章 二殿下 顾啸歌与御堇年从归雀出发,一直往北,仍然能看到有灾民络绎不绝地前往京城。 她如在归雀城中那样,将解药化入水源之中,灾民身上所中的毒,便可迎刃而解。 御堇年脚程飞快,以他现在的修为,便是要将整个南景走上一遭,也不过只需半日光景。 顾啸歌来到北境才发现,归雀城中收到的消息怕已是月前的旧消息了,北离已然攻入南景境内,而且连破数城,势如破竹。 若是她在来的晚一点,只怕北离已经直捣黄龙,攻进归雀了! 南景北境,锦城外。 夜凉如水。 北离的营帐内,一男子身穿暗红色盔甲,身披英雄氅,眼如鹰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案前铺陈开的南景的舆图。 但是,那张脸却十分骇人。 被火舌亲吻过的伤疤层叠地堆在左侧脸颊上,狰狞可怖,只看一眼,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营帐外,有人通报,“末将陈强求见!” 男子这才将目光从舆图上抬起,淡淡道了一声,“进。” 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进来,国字脸上满是意气风发,“二殿下——” 他刚刚开口,便见男子的视线骤然锐利如刀,立时让他狠狠打了个冷颤,双手抱拳,慌忙改口,“将军!” 男子的神色这才稍有缓和,“何事?” “末将已按照将军的吩咐点兵,随时可以出发!今夜定可大破锦城!明日便可直捣黄龙,与西辰,东盛合围归雀,取南景皇帝的项上人头!” 陈强说的眉飞色舞,俨然已是跃跃欲试。 试问,带兵打仗的,哪一个不希望建功立业?若是明日是他取了南景皇帝的项上人头,必然会在整个清月大陆扬名立万! 可是,那男子却是一脸严肃,“今夜一战非同小可,吩咐下去,让所有人警醒着,切不可大意。” 陈强却是哈哈大笑,摆摆手,满不在意,“如今南景爆发疫症,人人自危,兵不兵,将不将,如同一盘散沙, “只要末将带人破开城门,取锦城便如探囊取物般,手到擒来!将军大可放心!” 说到此,那将军的神色又暗下几分,“药,可吃了?” “吃了,都吃了,一个不落!” 陈强摸着肚子,砸吧着嘴,“大家可都是亲眼见过南景那些身染疫症之人的惨状,啧啧,那叫一个恶心!谁还敢不吃药? “那便好。” 将军稍稍放下心来。 陈强又感慨道,“要说我们国师也真是神通广大,一个几乎让南景上下都死绝的疫症,我们国师三两下就给解决了!连日来攻破南景数城,竟是一个染病的都没有,哈哈,真乃神人也!” 笑着笑着,那副将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陈强,你的话太多了。” 将军眼神阴翳,显然已是动了杀心,“离开北离时我已说过,此乃绝密,绝不可与外人道。” 陈强脸色一白,急忙跪在地上,“将军,末将得意忘形,无心之失,还请将军恕罪!” 男人眼底闪过一抹让人胆寒的杀气,但转瞬即逝。 这陈强虽然是个脑袋缺根弦的东西,但带兵打仗很有一套。 而且他手下的那些兵,个个骁勇,且全听他的号令,这也是这次,他必须带他来的原因。 心底漫开一声浓浓的叹息,将军摆摆手,有些不耐,“退下吧,吩咐下去,一盏茶后出发,前往锦城。” “是!” 陈强懊恼不已地走出营帐,偷偷抽了自己两个耳光,“这张臭嘴啊!” 可刚出了营帐,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陡然间,陈强铜铃似的眸子狠狠一凛,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声喝到,“什么人搞鬼?滚出来!” 无人回应。 四周除了火把的光亮之外,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营帐内的将军闻声,心下一沉,快步走出,“出了何事?” 陈强猛地将他往账内一推,喊道,“别出来!” 他咬破舌尖,口腔里传来的刺痛让他神智无比清醒。 “啊啊啊啊啊!” 突然,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传入耳膜,陈强立刻飞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绕过一座营帐,眼前的情形,顿时让他傻眼了—— 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此时正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双手狠狠在身上抓挠着,已是鲜血淋漓。 更有甚者,已将自己抓得肠穿肚烂! “陈将军,救命,救救我!” 有人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求救,手上仍旧不停。 看着他们身上那些血淋淋的抓痕,陈强竟也觉得浑身发痒,恶心不已。 饶是他这么多年带兵打仗,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今日也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得不轻。 他上前握住那小兵的手,厉声喝道,“别抓了!” 那小兵一脸的苦不堪言,“陈将军,我也不想,可是,可是太痒了,难受,好难受,就像是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 闻言,陈强竟也觉得自己的身上像是爬上了蚂蚁——不,是五脏六腑都爬满了蚂蚁,从心里往外痒得难受。 他顿觉不好,急忙转过身,奔向将军的营帐。 在营帐门前,他看到两个人。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背对着他,正撩开帘子走入营帐之中。 陈强立刻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贼人?算计到爷爷头上来了!” 然后,他奔入营帐,却见营帐之中哪里来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只有将军,浑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件亵裤,身上已被他自己抓出道道血痕。 看得陈强一阵头皮发麻。 他狰狞着一张脸,像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去从体内钻出的痒感。 见到陈强,那将军便厉声大喊,“快去找太医来!” “我的毒,北离的太医怕是解不了。” “……”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营帐内响起,陈强立刻拿起刀,对准声音传出的方向。 御堇年大手一挥,设在自己和顾啸歌周围的空间禁制被抹去,在陈强和那位将军看起来,他们两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那将军已是痛不欲生,哑声问,“你们是谁?” 顾啸歌轻笑一声,“我们本可以过几年再见的,北离二殿下,夏泽瀚。” 第152章 十八年前 夏泽瀚眯了眯眼睛,“你是何人?” 即便是现在,夏泽瀚仍旧痒得他胡乱抓挠全身,此刻,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 陈强强忍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还有打从心眼里溢出的钻心的痒感,拦在夏泽瀚与顾啸歌之间,严阵以待。 夏泽瀚身份贵重,是北离皇上与宫中最受宠的贵妃所生,虽未被册立储君,但也是时间问题。 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陈强就是死一万次也难辞其咎。 顾啸歌越过陈强,看向瘫倒在地的夏泽瀚,露在面纱外面的一双眼睛写满嘲讽。 她顿了顿,樱唇轻启,竟是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不愧是二殿下,到了如此田地,竟仍是心狠志坚, “想来也是,若非如此,二殿下又怎能小小年纪,便做得出残害手足,用自己的狸猫出身摇身一变,成了贵妃之子,还步步为营,一步一步攀上今日这般高位?” 此言一出,夏泽瀚面色惨白如纸。 陈强听得心惊,却也是一头雾水,“放肆!你到底是何人,竟敢妄议殿下出身!” “妄议?” 顾啸歌冷笑,“不如你亲自回头问问这位二殿下,难道当真以为,当年那一场大火,可以将一切焚尽么?” 夏泽瀚越发心惊,他垂下眸子,勉强掩去眸光中的不安。 陈强回头,略有疑虑地看向夏泽瀚。 他也曾听过一段秘辛,关于十八年前,北离后宫的一段往事。 顾啸歌娓娓道来,“十八年前,北离后宫的确曾无端起火,烧死过一个宫女和一个孩子,那孩子乃是皇上醉酒后无意临幸宫女所生。 “这本是后宫之中无比寻常的一件事,但到底有碍皇氏颜面,那宫女也颇有心机,在皇上苏醒之前便悄声离开,偷偷留下腹中的龙种,又买通宫中嬷嬷,竟是偷偷将龙种生了下来,想要母凭子贵,攀龙附凤。 “当时皇后所生大皇子早夭,宫中只有贵妃育有皇子,皇上见那宫女一举得男,便也没有将他们母子赶尽杀绝,而是给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封号,在宫中养了起来。 “不过这件事情到底也算是折了贵妃的颜面,所以贵妃对那对母子可谓是深恶痛绝,处处刁难。 “那孩子艰难地长到八岁,某一日大风,后宫又突然起了大火,接连烧光几座宫宇,宫内死伤无数,其中就包括那宫女和她的儿子。 “大风之下,火舌一路攀上贵妃娘娘所在的景宁宫。 “当时,适逢贵妃身子不适,喝了安神茶早早睡下,身边无人照看,等到下人发现之时为时已晚。 “最后还是只有九岁的二皇子不顾危险,只身奔入火场之中,将贵妃娘娘救了出来,甚至因此全身皆被烧伤,连脸都毁了,又因吸入太多毒气,昏迷整整三日,醒来以后记忆全失。 贵妃也凤体有损,伤了内里,不能生育。 “自那时起,皇上与贵妃便愈发看重二皇子,二皇子也是争气,在朝中声望颇高,虽然皇上后来陆续又添了几个儿子,但根本无人能撼动他在北离的地位。” 她看向陈强,“关于这一点,想必陈将军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陈强悄悄吞了一口口水。 的确,二皇子的储君之位,若非皇后掣肘,只怕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可现在听顾啸歌这么一说,陈强的心里不自觉地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眼前的夏泽瀚,其实才是当年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的三皇子? 陈强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顾啸歌冷笑,“看来,陈将军已经猜到了。 “可怜贵妃毫不知情,竟将害死自己亲生儿子的罪魁祸首,如珠似宝地养在身边这么多年,还不惜倾家族之力,稳固他的地位。” 这时,夏泽瀚猛地抬起头,声音微颤,“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 顾啸歌冷笑,“你想要证据? “难道你忘记了,当年那场大火之中未能找到三皇子的尸体,是你一直以来的一块心病, 不是么?即便是在前两年,你仍旧不间断地派人四处追杀一个满身疮痍的平民百姓,不是么? “你百密一疏,根本没想到,真正的二皇子身边有个奶娘,好不容易带着二皇子从大火中逃出,便听得满宫上下对你救出贵妃的壮举歌功颂德。 “她看着面目全非的二皇子,深知即便说出真相只怕也无人相信,到时候还会惹来杀身之祸,便偷偷带着昏迷的二皇子连夜逃出宫去,这才保住性命。” 这件事被尘封了整整十八年。 夏泽瀚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旧事还会有被重提的一天。 他鹰隼一样的眸子死死盯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女人,“你想如何?” 顾啸歌清冷一笑,“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还请二殿下——不,应该叫三皇子殿下,来讲一讲这一次南景为何会爆发这种诡异的疫症了。” 夏泽瀚深知自己已经避无可避,他看向顾啸歌,伸出手,“把解药给我。” 自己浑身上下奇痒难耐,怕是中了这个女人的毒。 顾啸歌也不吝啬,将解药给了他。 夏泽瀚没有立刻吃下去,竟是把解药一分为二,给了陈强半颗。 陈强一怔,也不客气,将一半的解药吞入腹中。 他也的确快要忍不住了。 夏泽瀚吃下解药,顿觉一阵舒爽,然后看着顾啸歌,沉声开口。 “你猜的没错,南景的疫症,的确是我所为。” 闻言,顾啸歌和御堇年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反倒是陈强,惊得瞪大眼睛。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亲眼看到这场疫症让几乎南景上下死伤过半,惨不忍睹,可这一切,竟是出自在北离温柔敦厚的二殿下之手? 对他而言,今夜的惊吓太多了…… “这毒,是谁给你的?” 这才是顾啸歌最关心的。 夏泽瀚皱眉,“我不认识,只是那日突然有人来找我,给我一包毒粉和一包解药,告诉我,这包毒粉可以让我坐上梦寐以求的太子之位。 “我便按照他说的,将毒粉暗中给一个到北离探亲的南景人喝下,在又两月之后,谎称国师已制出可克制疫症的解药,联合西辰,东盛,亲自率兵攻打南景,立下军功。 “有军功傍身,皇后便再无理由阻止父皇将我立为太子。” 第153章 杀了你取而代之 顾啸歌的一双眸子越发冰冷,“为了一己私欲,便让南景成千上万的百姓备受煎熬,夏泽瀚,你就不怕下地狱么?” 看着夏泽瀚的视线,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一样。 夏泽瀚自然能感觉得到。 他攥紧拳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窘迫,“下地狱也是死后的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么做有什么错?” 他抬起一双充血的眸子,看向顾啸歌,咬牙切齿,“现在你满意了?” “给你毒粉的人,现在何处?” 一晚上没有说话的御堇年,突然冷声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夏泽瀚竟吓得脸色惨白,浑身瑟缩,整个人不安地往陈强身后躲。 他疯狂摇头,“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见状,顾啸歌正疑惑不解,却见身边的御堇年飞身上前,一把将夏泽瀚从陈强身后揪出来,掐着他的脖颈,将他猛地从地上提起。 夏泽瀚眼神中的惊惧之色愈盛,双手握住御堇年的手腕,全身上下都在剧烈挣扎着,“对,对不起,我没想说出来的,我也是逼不得已!” 这话,让顾啸歌胸腔里的心跳,几乎瞬间停了下来。 难道,把那包毒粉给了夏泽瀚的人,是御—— 这个念头还未来得及在脑中成型,眼前蓦地亮起一道白光。 她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大喊,“小心!” 身体更是比大脑更迅速地做出反应,扑向御堇年! 电光石火的一瞬,御堇年脸上的金色面具被一道精纯的魂刃紧贴着打过,碎成两块,掉落在地。 连带着御堇年的额头都被划开一道极为细小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眉心流下来,御堇年的眼神一片幽深。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顾啸歌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地看向那道魂刃射来的方向。 还未等她缓过神来,整个营帐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撕得粉碎! 御堇年跃上半空,凭空而立。 夜风拂起他玄色的衣袂,月色下,漆黑的穹幕中,御堇年竟宛若是降世的神祗般,举手投足间,都是可翻覆天地的气韵。 此刻,他漆黑的眼眸紧盯着某处,仿佛只靠眼神便可将人碎尸万段。 良久,他抬起手,猛地朝虚空中狠狠一抓—— “暗箭伤人,墨家还真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 还在地上的顾啸歌和夏泽瀚便见头顶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如破冰。 紧接着,他们头顶上竟然凭空出现一个活人! 夜风拂过,盛夏的夜,顾啸歌却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御家主,别来无恙。” 一道白色的身影悠闲得就像是从自家的门口迈出一样,向前一步,让顾啸歌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只一瞬,顾啸歌的脑子里便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与御堇年一起凭空而立的男人,身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一头乌发用一只通身剔透的白玉簪束在发顶。 他眼眉之间尽是温柔,一双水亮的眸子更是比女人还要潋滟几分。 好看的唇角间噙着一抹多情的笑,便是连顾啸歌,一瞬竟都看得痴了。 他与御堇年,分立两侧,一白一玄,如谪仙,如神祗,如梦似幻。 见到他,御堇年似是有些意外,“是你。” 白衣男子笑道,“是我。” “看来,牧家……” 御堇年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白衣男子打断,“御家主,我早就说过,我牧九云行事与牧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之所以还冠着牧家的姓氏,无非是想借牧家的权势,在云都之中横行而已。” 闻言,地上的顾啸歌对眼前这位温润公子的印象立即大打折扣。 这不是典型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么? 无耻。 御堇年却像是早已猜到会有这种答案一样,又开口道,“他的毒,是你给的。” 完全一副肯定的语气。 闻声,顾啸歌急忙看向牧九云。 牧九云抬起头,嘴角笑意更深,“当然,这毒可是我的呕心之作,如何?御家主可还满意?” “你的目的。” “目的?” 牧九云笑笑,语气平静得就仿佛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偶然听墨萤舞说起,御家主现在清月南景,便想着来试试——” 他微微一顿,看向御堇年,“万一我运气好,能杀了你取而代之呢?何乐不为?” “……” 御堇年面无表情,反倒是地上的顾啸歌,倒吸一口凉气。 运气好? 他不远万里到清月大陆上来,处心积虑将毒粉交给夏泽瀚,借他之手害了数千人,到头来竟只是想要赌一赌自己的运气,想让御堇年死在这场大规模的毒发之中? 这太可怕了。 说到这里,牧九云的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之色,“按照我的计划,整个清月大陆上的人无一可幸免于难才是,用整个大陆陪葬,也算是全了你云都之主的身份。” 顾啸歌心下又是一紧。 “你不是还给了他解药?” 御堇年声音淡淡的,仿佛根本没把这场只差一点便可覆灭一座大陆的阴谋,放在心上。 牧九云的眸子里漫上一片无法言说的厌恶,“解药?我怎么可能会给他解药?那只不过是将毒发之期推迟而已,早晚都要死。” 牧九云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到地上夏泽瀚的耳朵里,夏泽瀚终于忘记害怕,抬起头看向立在虚空之上的牧九云,声嘶力竭地大喊, “你明明说过那是解药!我堂堂北离的二皇子,你胆敢欺骗于我?” “聒噪。” 虚空之上,牧九云皱起眉头,看也不看夏泽瀚一眼,抬手间便是一道杀气,直奔夏泽瀚而来。 顾啸歌脸色一变,飞起一脚狠狠踢在夏泽瀚身上! 夏泽瀚被踢飞出去,却也刚刚好避开牧九云袭来的杀招。 但这一次,倒是让牧九云的目光,饶有意味地落在了顾啸歌的身上。 “又是你?” 他微眯着眼眸,看着顾啸歌,“方才我偷袭御堇年的那一招,似乎也是被你识破的……” 他的眼神让顾啸歌浑身一凛,正要开口,那道白色的身影却在瞬间到了眼前! 第154章 心疼 “姑娘,你是谁?” 牧九云抬起手,捻起顾啸歌鬓角的碎发,那张温润的脸笑得如沐春风。 但顾啸歌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便迅速后退一步,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御堇年带着她瞬间与牧九云拉开距离,低声在顾啸歌耳边嘱咐,“牧九云擅毒,小心些。” 顾啸歌点点头,脸色微白。 方才在牧九云接近的那一瞬间,她便感觉到一种排山倒海似的压迫感,让她喘不过气来。 幸亏御堇年及时赶到。 顾啸歌随手塞进御堇年口中一枚解毒丹,“你也小心。” 御堇年体内的冰蚕之毒才刚刚发作过,现下身体还很虚弱。 这个牧九云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稍有不慎,只怕就是灭顶之灾。 顾啸歌转头看向牧九云,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夏泽瀚的命是我的,还请你高抬贵手。” 牧九云轻笑,“区区蝼蚁而已,姑娘若是喜欢尽可拿去,权且当做我对姑娘的一番心意。” 他微微欠身,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彬彬有礼。 顾啸歌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出声。 倒是牧九云,看向此刻十分自然地靠在御堇年怀中的顾啸歌,眸光微闪。 “姑娘方才拿出的解毒丹,可是药尊级别的?” 顾啸歌呼吸一滞。 不过,御堇年说牧九云擅毒,能看出她炼出丹药的级别也实属正常,便也点点头,承认下来,“不错。” 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牧九云接下来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那日卧虎山上进阶的药尊,便是姑娘?真是失敬。” 顾啸歌声音微颤,“你知道?” 牧九云的视线若有所思地落在顾啸歌的胸口,“既然这样,那姑娘与我的缘分,便不可从今日论起了——只是没想到,当日那支箭可是当胸穿过姑娘的身体,我还以为,姑娘必死无疑。” “是你!” 顾啸歌终于明白,当日在卧虎山上,有人轻而易举地射穿御堇年在卧虎寨外面设下的禁制,阴毒无比地想要取御堇年性命的那个人,竟然就是他! 牧九云的声线渐渐冷了下去,“姑娘三番两次坏我大事,打算如何补偿于我?嗯?” 他上前一步,一道青色的流光突然猛地直奔他面门袭来! 牧九云终于变了脸色风,迅速侧身避开。 但那青色的流光就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拐过一个弯,紧随而上! 牧九云的神色之中终于染上一抹凝重。 他白衣飘飘,在夜幕下与青色的流光你追我赶,竟别有一番景致。 以顾啸歌现在的修为,眼睛勉强能追得上那一人一剑两道影子。 但夏泽瀚和胡陈强,却只能看到两团模糊的光。 二人额上冷汗涔涔,不光为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还为了体内不知道何时会爆发的毒。 “你们还不快滚?” 顾啸歌压低声音提醒道,“等他回来,你们想活都难!” 夏泽瀚狠狠打了一个激灵,急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起来,与陈强一起,小心躲入黑暗之中,迅速离开。 御堇年看着他们离开,微微皱眉,“你就这样放过他们?” 虽然他们也是被牧九云利用的,但其心可诛。 顾啸歌眸光清冷,“他的命,我要留给轻言。” “顾轻言?” “嗯。” “顾轻言才应该是北离真正的二皇子?” 顾啸歌点头,“嗯,两年多前,他被人追杀,逃到我灭云谷,是我救了他,在谷中,他曾救过尘儿,所以我答应过要帮他报仇。” 本想有机会亲自去一趟北离,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意外,竟把他们见面的时机提前了。 顾啸歌转头问御堇年,“这个牧九云是什么来头?” 御堇年却揽着她迅速朝着相反的方向奔离。 顾啸歌一惊,下意识地圈住御堇年的脖颈,大惊失色地问,“怎么了?” “逃命。” “……” 这两个字从御堇年的口中说出来,顾啸歌简直觉得如同天方夜谭般。 御堇年的修为高深莫测,别说是清月大陆,就算是整个云都之中也鲜有敌手。 可他现在,竟然要带着她逃命? 想到御堇年先前说的话,顾啸歌浑身一颤,抓着御堇年胸前的衣襟问道,“你体内的冰蚕之毒,是他的杰作?” “嗯。” 御堇年点头,“若是他强行催动我体内的冰蚕之毒,我们必死无疑,趁着青锋剑困住他一时半刻,我们快点离开此地。” 顾啸歌的心蓦地一疼,“那四年前那晚也是……” 御堇年略有迟疑,才又点头,“是。 “牧九云找到机会催动我体内的冰蚕之毒,毒发之下,对上他我没有半点胜算,危急关头,只能强行进入清月大陆,隔绝开我体内的冰蚕气息。” 毒发之下,他神志不清,根本不记得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啸歌轻咬下唇,默声不语。 原来是这样。 好一会儿,顾啸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冰蚕之毒在你体内这么多年,他应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你,为什么没有?” 御堇年一双寒潭般的眸子里凝起一道杀意,“我中毒之事,普天之下,只有三个人知道。 “第一个,我御家大长老,这么多年来,每次毒发,皆靠他渡我魂力护住心脉,保我不死。 “第二个,是牧九云这个罪魁祸首。 御堇年顿了顿,才道,“第三个,是你。” 顾啸歌心下一颤,心中莫名一烫。 “牧九云之所以保存这个秘密,便是想要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亲自杀我,扬名立万。” 御家在云都之中的地位无人能及,牧九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比如,在一个重要的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将御堇年当场虐杀! 然后踩着御堇年血淋淋的尸体,成为新的云都之主。 顾啸歌怎么也没有想到,牧九云那样的形象之下,竟藏着一颗如此狠毒的心! 她的心底蓦地涌上一抹浓浓的心疼。 轻轻抬手,掌心贴在御堇年的胸口上,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一定……” “别说话。” 御堇年压低声音,带着顾啸歌闪身进入一片山林之中。 顾啸歌紧张地攥紧御堇年胸前的衣襟,便听御堇年低声道,“他追上来了。” 第155章 跳崖 顾啸歌急忙屏住呼吸。 御堇年带着她在山林中穿梭,借茂密的树冠遮掩行踪。 饶是如此,身后的牧九云仍旧如影随形。 他戏谑的声音从御堇年身后传来,“御家主,不告而别,可不像是你的作风,你这般匆忙逃命,莫不是为了你怀中的姑娘?” 顾啸歌抬眸看向御堇年。 面具被毁,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御堇年的脸。 此刻,御堇年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竟多了一抹凝重。 顾啸歌也跟着紧张起来。 “御家主,逃是没用的,只要我催动你体内的冰蚕,你必死无疑,不过你大可放心,对我来说,现在还不到杀你的时候,甚至——” 牧九云的声音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只要你把怀中的女人交出来,我便饶你一命,而且,还会帮你解了冰蚕之毒,如何?” 顾啸歌下意识地抓紧御堇年的衣襟。 解毒啊,这对备受冰蚕之毒困扰的御堇年而言,是多大的诱惑? 他不会真的把她交出去换解药吧? 顾啸歌直勾勾地盯着御堇年的脸,不安地吞了口口水,小声道,“我也可以解你的毒的,真的……” 御堇年神色微变,低声道,“我知道。” 这一句话,总算让顾啸歌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旋即忍不住大骂,“牧九云你这个卑鄙小人!当初小小年纪就心肠歹毒,给人下毒,我看你打扮得倒是人模人样,实际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变态!” 顾啸歌的声音在山林中回荡,辨不清方向。 闻声,牧九云的脸上闪过一片阴翳。 他的声音冷下来,“普天之下,还没有人敢这样与我说话。” 因为,敢这样跟他说话的人,都已经死了。 “所以你才会生下来就爹不疼娘不爱,你活该!” 这一句话,仿佛一把利箭,狠狠戳进牧九云的心窝! 他脸上的温润之色顷刻间荡然无存,换上满脸狠辣。 “找死!” 他低喝一声,敛去眉宇间的玩味之色,仔细在林中辨认一下方向,便瞬间加快速度。 不过几个呼吸,牧九云便在山中寻到御堇年玄色的身影,他阴冷一笑,口中念念有词。 前面的御堇年,身体一僵,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牧九云冷笑,“御堇年,我说过,我本不想杀你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下一瞬,他已出现在御堇年身后! 前面是一道万丈悬崖,御堇年已再无退路。 “堂堂云都之主,和这世上最年轻的药尊同时命丧我手,今后,我便是新的云都之主!” 说着,指尖凝起一道魂力,朝面前御堇年的背影刺去—— 未曾想,在他刺上御堇年的一瞬间,竟像是刺中一个充气的皮囊一般! 是幻觉! 外袍软下来搭在他的手背上,牧九云心中立时警铃大作! 他中计了! “去。” 身后,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响起。 青锋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直逼牧九云! 牧九云掩去心中的惊诧,转过身,冷冷拍开青锋剑。 青锋剑在空中转了几转,斜插入泥土之中。 牧九云冷哼一声,“什么狗屁的神兵,御堇年,你全盛时我尚且不怕,更何况现在你体内的冰蚕之毒已被我催动……” 话未说完,牧九云便瞪大眼睛,“你没毒发?这不可能!” 御堇年不语,抬手间,插入地面的青锋剑拔地而起,杀气冲天地逼向牧九云。 这一次,和前两次的气势截然不同。 牧九云不敢托大,调起全身的魂力,想要对抗。 而这时他方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像是被掏空了一般,使不出一丝力气。 他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低头看向脚下,一片金光亮起,牧九云惊呼,“墨家的缚魂阵!” 这时想躲,已是来不及。 金色的藤蔓蜿蜒而上,将他的四肢牢牢缠住! 一旁,御堇年和顾啸歌从树后迈步而出,顾啸歌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叹声道,“幸好赶上了。” 青锋剑杀气腾腾直逼面门,牧九云的心都已提到嗓子眼! 但是,那青锋剑却是生生停在距离牧九云眉心前不足三寸,带起的杀气将牧九云的眉心处震开一道伤口,鲜血淋漓。 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脑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牧九云,牧家曾与本尊有恩,念在你是牧家惟一的血脉,本尊几次手下留情,但若你再冥顽不灵,本尊不会再手下留情。” 被禁锢在阵法之中动弹不得的牧九云放声大笑起来,“手下留情?御堇年,你难道不是怕杀了我之后,体内的冰蚕之毒无人能解?” 他一双满是怒火的眼睛望向御堇年身后的顾啸歌,“是我大意了,不曾想这个女人竟真的可以压制冰蚕的毒性,甚至,还精通墨家的缚魂阵和幻阵。” 眼眸微眯,牧九云再开口,已是起了杀心,“这女人,果然有趣得很。” 闻声,御堇年眸光一暗。 他微微侧身,挡住牧九云投射过来的视线。 心念一动,逼近牧九云眉心的青锋剑竟是又近了些许。 牧九云只觉一阵头骨都要被碾碎的剧痛袭来,痛得他浑身上下青筋暴起。 他止不住地嘶吼出声,“还不出手?” 闻言,顾啸歌大骇,脸色发白。 她举目四望,瞬间惊觉身后有一道凛然的杀气直逼她的后脑! 御堇年也是心下一惊。 正想出手,心口蓦然一痛。 他当即只觉魂神撕裂,全身无力,寒气从心底蔓延开来,只一瞬,便让他全身冰冷僵硬,动弹不得。 那道杀气已然逼近,顾啸歌方才割破手掌,用大把的鲜血压制他体内的冰蚕之毒,此刻头晕眼花,根本抵挡不住! 一念及此,御堇年眸中紫光闪动。 身影一晃,御堇年已是闪身上前,用自己的躯体,牢牢护住顾啸歌! 顾啸歌震惊不已,抬眸,对上御堇年的视线。 她只觉御堇年身躯一颤,胸口便是一疼。 低头,只见一把利剑穿透御堇年的心口,剑尖直指她的心窝! 温热的鲜血缓缓晕染开来,顾啸歌看着御堇年眼中闪烁不定的紫光,颤声开口,“御……” 下一秒,御堇年浑身上下迸射开一道精纯的魂力,将背后之人狠狠弹开! 然后,他抱起顾啸歌,一跃而起,跳入面前的万丈深渊! 第156章 她死了 几天之内两次坠崖,顾啸歌心中不停默念,“主角光环保佑!” 冰冷湍急的河水灌入顾啸歌的鼻腔时,顾啸歌竟还有几分兴奋。 只不过,她的双手一直牢牢抓紧身边的御堇年,饶是被湍急的水流冲撞到河底的礁石,也不肯放手。 不知道被水流冲去了哪里,直到水面变得开阔起来,顾啸歌才拖着昏迷不醒的御堇年,泅渡上岸。 此刻,她已是累极。 被河底的礁石撞得七晕八素的,又加上失血过多,顾啸歌眼前一阵阵发花。 “喂,醒醒。” 她勉强撑着一口气,去拍御堇年的脸。 御堇年脸色发白,没有任何反应。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顾啸歌心中顿觉一阵委屈,她趴在御堇年的身上,无力地摇晃他绵软的身子,“你醒醒,快醒醒啊!你不要死,不要死嘛……” 连日以来的朝夕相处,他三番两次的舍身相救,顾啸歌全都记在心里。 她虽然嘴上不肯服软,可情窦初开,怎禁得起御堇年一次次的撩拨?更何况他长得还这么好看! 御堇年到底还是没有醒过来,顾啸歌再也抵抗不住汹涌而来的睡意,身子一软,便重重跌在御堇年胸前。 胸前的伤口一痛,御堇年的意识竟猛地恢复了几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顾啸歌听见脑中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看在连日受你血脉滋养的份上,这次我便帮你一把! “不过,你醒了以后,要给我两枚养魂丹!” 顾啸歌意识缥缈,只喃喃道,“求你,救他……” 脑子里那道声音哼了一声,嫌弃不已,“找来找去还是同一个男人,还要死要活的,真是没出息!” 后面的话,顾啸歌已经听不清了。 她彻底晕了过去。 …… 迷迷糊糊中,御堇年只觉浑身一阵酥--痒。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便见自己身上的衣物都已被扒掉,一只素白的手指,正沿着他的下颌一路向下,描绘他锁骨的形状。 是顾啸歌? “啧啧,这肌肉,练得恰到好处嘛,还有这脸,虽比起本尊还差了那么一点,但也算得上是天人之姿了,难怪这丫头这么多年过去还是念念不忘。” 本尊? 听到她的话,御堇年费力地哑声开口,“你是谁?” “哟,醒了?” 顾啸歌一挑眉,点点头道,“醒了就好,没被那只死冰蚕活活冻死,算你命大。” 御堇年皱眉。 眼前之人分明是顾啸歌,可这副行事做派,与顾啸歌完全不同。 不等他再问,顾啸歌竟是眸光潋滟着,涌上一抹清泪,然后贝齿微露,轻咬下唇,两只手胡柔弱无骨地攀上他的胸前,脸颊贴过来,一副后怕不已的口气,“刚刚真是吓死人家了,如果你死了,人家也不想活了!” 人,人家? 御堇年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 他愈发肯定,面前此人,绝对不是顾啸歌。 “你到底是谁?” 他语气不善。 若不是他此刻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否则一定会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掀下去! 葱白的手指还在他胸前画圈圈,闻听此言,顾啸歌轻嗤一声,猛地起身,不悦地在御堇年的身上狠拍了一下。 “凶什么凶!” 顾啸歌美眸一瞪,“再跟老子来劲,老子活吃了你!” 她一转身,再回头时竟猛地一把泥糊在御堇年胸前的伤口上! 御堇年痛得浑身一紧。 顾啸歌嘲讽一笑,“怎么,疼了?活该!” 她一边把剩下的泥糊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边又骂,“这女人真是蠢到家了!区区一个死冰蚕,竟然把自己祸害成这个样子也要救你,害得老子现在头晕眼花的,蠢死了!” 御堇年越发不解。 见他目光始终紧盯自己,顾啸歌回头一瞪,“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她呢?” 这一次,御堇年换了一个问题。 顾啸歌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死了,这具身子以后就是老子的了。” 御堇年呼吸一滞。 死了? “你杀了她?” 杀气顿涌,御堇年咬着牙支撑身体从地上坐起来。 顾啸歌眸光不善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就是本尊杀了她,然后占了她这具身子,凭你现在,能奈本尊如何?” 一口一个本尊,想必此人身份不低。 虽然自己现在连站起来都成问题,却仍旧气势冲天,“杀你,报仇。” 顾啸歌嗤笑,“就凭你?” 她只是伸出手指在御堇年肩膀处轻轻一点,御堇年左侧的手臂便被立刻卸下,绵软无力。 然后,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御堇年,“你现在说这种话,不觉得可笑么?” 然而,下一瞬,顾啸歌神色骤变! 御堇年的眸子瞬间变幻成紫色,发丝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褪成银白,他一把掐住顾啸歌的脖颈,杀气冲天! “她在哪儿?” 顾啸歌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抹惊诧,喃喃开口,“你,竟然……” 旋即,她又苦笑一声,一双眸子也跟着黯淡下去,苦笑道,“也对,若不是你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我当年又怎会甘心将她交付于你?” 倏然间,她眸光一片清亮,凝重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控制龙神之血绝非易事,这股力量对现在的你而言毫无益处,甚至还会拖累你。” 说着,她伸出手在御堇年眉心处点了一下。 御堇年顿觉浑身力气都被卸去,眸色和发色立刻恢复正常。 他无力地瘫倒下去,还是顾啸歌扶住了他。 “我已封住你体内的龙神之血,记住,在你回到那里之前,绝不可再轻易催动这股力量,最多三次,否则,你性命不保。” 顾啸歌一阵神思恍惚,无力道,“她醒了……” 话音未落,御堇年便觉扶住他的顾啸歌身子一软,两人立刻抱在一起,摔倒在地。 “啊!” 这一摔,疼得顾啸歌眼泪都流出来了。 迷迷糊糊地看向四周,却见御堇年已经醒了,正抱着她,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顾啸歌一喜,“你醒了?你没死?你没事了?” 御堇年不答,只是看她。 顾啸歌被看得脸颊发烧,渐渐有些不适,在御堇年怀中动了动,脸红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第157章 死又何妨? 御堇年心念一动,大手扣住顾啸歌的后脑,不由分说地将他扣到自己面前,印上她的唇瓣。 “唔?”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顾啸歌吓了一跳,她杏眸瞪大,下意识地想要反抗。 可刚刚碰到御堇年的胸口,便听见御堇年闷哼一声。 吓得她急忙触电似的缩回手。 御堇年唇舌发力,纠缠不休。 很快,顾啸歌便瘫软在他怀中。 心中忍不住连连哀嚎,这该死的身体本能啊,她根本控制不了! 良久。 御堇年才终于放过她,微微喘息着。 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眼底宛若掀起一片浪来,暗潮汹涌。 顾啸歌不敢看,轻轻别开头去。 樱唇娇艳,心跳如雷。 御堇年轻轻开口,哑声道,“歌儿,我们成亲吧。” “嗯?” 顾啸歌一怔,扭回头来。 却见御堇年的眸子中恍若有一汪深潭,藏着一道疯狂的旋涡,顷刻间便将她卷入其中。 几番生死,顾啸歌不想再隐瞒自己心中对御堇年的倾倒,眼窝一热。 恍惚中,顾啸歌听见自己说,“好。” 等他们回去,就成亲吧。 御堇年的唇畔缓缓漾开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俯身,在顾啸歌的额上印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 顾啸歌的心里顿时像春暖花开一般,暖意蔓延全身。 好一会儿,御堇年才终于彻底放开她。 顾啸歌起身,将御堇年脱臼的左臂轻轻接好。 这才终于有时间,打量起她和御堇年身处的环境来。 这是一处山洞,洞顶很高,他们身边是一堆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 顾啸歌一急,慌忙想要出去找柴添到里面,手腕却被御堇年轻轻握住,“那边。” 顺着御堇年手指的方向看去,顾啸歌才发现,原来旁边就放着一堆干柴。 然后,她又注意到,御堇年胸前的伤口上糊着泥。 自己的伤口上也糊着一团湿泥。 她低下头嗅嗅湿泥的味道,然后皱起眉头,转头问御堇年,“这都是你弄的?” 御堇年看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这些,应该都是方才那个占据了顾啸歌身体的人做的,只是他根本不知道,那到底是谁。 而且,现在看来,顾啸歌也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 御堇年垂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顾啸歌也不疑有他,一边添柴一边告诉御堇年,“河底的淤泥虽然可以起到一点止血的效用,可一旦发生感染,就会致命,得不偿失,以后不要再用了。” 她说着,便起身,想要走出山洞。 御堇年急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顾啸歌苦笑,“打水,看看能不能烧点水回来,先给伤口消毒。 “我的药全都在水里丢了,如果不趁着现在清醒,想办法把伤口处理好,我们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这条命,怕是也保不住。” 说着,顾啸歌又忍不住担忧。 他们坠崖的地方应该还是在南景境内,可到底是哪儿,离归雀城还有多远,都不知道。 况且在这深山老林里逃了这么久,谁能保证脚下站的还是南景的地界啊? 顾啸歌欲哭无泪,坠崖不死,已经算是主角光环保佑了,接下来,主角光环还能帮她做点什么? 正胡思乱想时,御堇年却是已挣扎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只是去打点水……” 顾啸歌想让御堇年留下休息,可御堇年却死死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我跟你一起去。” 无奈,顾啸歌只好摸摸鼻子,“好,那你负责认路啊,别到时候我们找不回来了。” “嗯。” 两人互相搀扶着,极慢地走出山洞。 路上,顾啸歌看到干柴也捡,看到石头也捡。 御堇年倒是脾气好得很,用袍角系起一个兜子,把顾啸歌捡来的东西全都给带上。 没一会儿,顾啸歌又变本加厉,往御堇年的口袋里塞了一把花。 她偷偷去看御堇年的脸色。 却没想到,御堇年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竟无比温柔。 反倒让她红了脸。 走出去不远,顾啸歌也没见到河。 她不由奇怪,“明明是掉进河里被水流冲到这里来的,怎么会走了这么久还没见到河,这不应该啊?” 她扭头看看御堇年,又看看自己。 当时御堇年人事不省,她又失血过多,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力气离开水源那么远啊! “怎么了?” 见顾啸歌皱眉不语,御堇年垂眸问道。 顾啸歌摇摇头,“没什么,” 沉吟片刻,顾啸歌突然抬头看向御堇年,一脸郑重地问道,“御堇年,你相信我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御堇年一愣。 可他还是没有迟疑地答到,“信。” 顾啸歌眸子一亮,轻轻抓住御堇年的衣襟,“你信我,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回去那个山洞了?” “不回去了,这里缺衣少食,附近又不见水源,若是留在这里,我们不是被饿死,就是伤口感染而死。” 顾啸歌抬头望天。 此时也是暮色西沉,顾啸歌辨别了一下方向,指着南方,“朝这个方向走,总算不至于偏离太远,迟早会遇上人家,我们才有救。” 可是,她话锋一转,又有些担忧,“可是,如果我们在路上遇到牧九云的人,就必死无疑。 “如此,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么?” 御堇年一直默默听完顾啸歌的话,一双眸子缱绻温柔。 然后,他伸手轻揉顾啸歌发顶,将她拉入怀中。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死又何妨?” 顾啸歌心中一暖。 可她抬起头,又有几分莫名其妙,“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变化这样大?” 大么? 御堇年不语。 可能是在他发现顾啸歌变成了另一个人,而那个人又口口声声地告诉他,她已经死了的时候。 御堇年才骤然惊觉,自己不想失去她。 既然不想失去,自然要把她留在身边。 那些顾虑,那些或真或假的传闻,他通通都不在乎了。 他只要她。 御堇年将她扣在怀中,一副自信而强大的语气,“更何况,我们不会死。” 那人说过,龙神之血的力量,他还可以使用三次。 第158章 御堇年,对不起 打定主意后,顾啸歌便与御堇年搀扶着,不顾此刻就快入夜,用最快的速度赶路。 顾啸歌的决定是对的,他们刚刚离开不久,那处山洞,便迎来了一伙不速之客。 牧九云俯身捻起地上的一团灰烬,眸光微冷,“还有余温,他们应该刚刚离开不久,追!” …… 顾啸歌和御堇年一路向南,走了整整一夜,仍不见有一户人家。 御堇年渐渐体力不支,身体的重量不自觉地全都压在顾啸歌的身上。 “御堇年,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很快就会得救的。” 顾啸歌咬着牙,拖着御堇年,仍旧坚持赶路。 就从天边渐渐亮起开始,她的心里,总萦绕着一股不好的预感。 或许,牧九云的追兵,已经在路上了。 顾啸歌心神不宁,没有留神,脚下踩在一块石头上,狠狠一崴,便倒了下去。 御堇年沉重的身体压上来,他听见御堇年疼得闷哼一声,一阵心疼。 “御堇年,你醒醒,御堇年!” 没有回应。 顾啸歌有点想哭,“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逼你跟我一起逃走的,现在该怎么办?” 四周渐渐变亮,可除了大片大片的密林,顾啸歌什么也看不到。 更糟糕的是,她的精神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眼皮愈发沉重,终于一寸一寸地合在一起。 “御堇年,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顾啸歌闭合的双眼还是感觉到一阵刺眼的光。 睫毛狠狠颤动几下,顾啸歌费力地睁开双眼,竟看到自己眼前,有一双硕大的眼! 她惊得大叫,“啊!” 那双眼被顾啸歌一惊,急忙后退,顾啸歌这才看清,这双眼,是一头鹿的眼睛。 等等! 这是,鹿灵! 眼前这头鹿双眼澄澈,体型健美,鹿角长得极为茂盛,上面还停着两只通体血红的云雀。 此刻,这头鹿灵正歪着脑袋,似乎十分好奇。 顾啸歌一喜,“没想到南景境内竟然还有一头鹿灵,真是奇了!” 传闻中,只有人迹罕至,灵气充裕之地,才可孕育一头鹿灵,乃是惊世祥瑞。 鹿灵所在之处,万兽祥和,一方平安。 只是现在…… 顾啸歌看着鹿灵那双有些黯淡的眸,心下一疼。 “你受苦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人类的错误,还要连累到你们身上,真是作孽。”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它。 鹿灵盯着顾啸歌看了良久,终于还是试探着上前,把头凑到顾啸歌的掌心下。 顾啸歌轻轻抚摸着它,心下一片柔软。 突然间,顾啸歌只觉得鹿灵的头上亮起一道温和的光—— 然后—— “有人在追杀你。” 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 “什么?” 顾啸歌怀疑自己听错了,用力甩甩头。 她看着面前的鹿灵,心中掠过一丝异样。 停了片刻,顾啸歌才苦笑一声,叹了一口气,“我一定是病得太严重了,才会出现幻听。” “真的有人在追杀你,这里不安全,你快跟我走!” 还是那道声音。 顾啸歌浑身一僵,急忙看向鹿灵。 手也不自觉地从鹿灵的头上猛地移开! 她声音颤抖地问道,“是你在说话?” 鹿灵点点头,“哎呀,你到底来不来啊!” 顾啸歌打了个冷颤,也不敢再追究到底发生了什么,急忙道,“来,来!” 她费尽力气把御堇年从地上拖起来,放在鹿灵的身上,然后跟着鹿灵在林中穿梭片刻,来到一个深坑之中。 鹿灵催她,“快躲进去!” 顾啸歌倒也听话,带着御堇年就跳了下去。 而后,便见鹿灵叼着枯树枝过来,一根根地盖在洞口上,那些云雀也从四处衔来落叶,铺在深坑之上。 不多时,深坑的洞口便被掩盖起来。 坑下,顾啸歌将御堇年抱在怀中,透过缝隙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的动静。 有人在追杀他们,而且就快追上来了。 是牧九云的人么? 顾啸歌低头看着自己,她现在这副样子,对上云都的人,别说是胜算,能不能活着离开,都尚未可知。 怀中御堇年昏迷不醒,顾啸歌愈发担忧。 突然,掩盖住洞口的枯枝落叶的缝隙中,钻进一只尖尖的脑袋。 是一只云雀。 它扑扇着翅膀,拼命地想要把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挤进来,憨态可掬,看得顾啸歌忍俊不禁。 终于,它挤进来,飞到顾啸歌身边。 顾啸歌这才注意到,它的口中还衔着一根草。 它伸出手,那云雀便一张嘴,把草放在她掌心。 顾啸歌仔细看了看,顿时一喜,“是白芍!” 可补血气! 虽然是生株,药性不敌顾啸歌精炼成丹药,可现在,顾啸歌已经没有选择了。 那云雀落在顾啸歌肩膀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可顾啸歌意外发现,自己竟然能听得懂! “鹿灵让我拿来给你的,它问你还要什么,我再给你找来。” 她现在不想追究这些,忙问,“这里可有元肉?” 那云雀想了想,“好像有,我去找找!” 说完又扑腾着翅膀,从进来时的那道缝隙里费力地钻了出去。 还不忘回头找了一个胖胖的树叶,将那缝隙盖得严严实实。 顾啸歌忍俊不禁,心头更是喜不自胜。 太好了,有这些东西,起码她和御堇年不会死了! 她将白芍塞进御堇年的口中,可御堇年现在没有一丝知觉,不会嚼,更不会咽。 顾啸歌情急之下,将白芍含入口中,细细咀嚼。 然后,她脸颊发烫,轻轻掰开御堇年的口,将嚼碎的白芍渡入他的口中,抵入喉咙。 身体的本能还在,御堇年终于不负所望,将白芍吞了下去。 “太好了!” 顾啸歌忍不住叫出声来。 坑外立刻传来鹿灵的声音,“别出声,有人来了!” 这深坑到底是不是安全,谁也不知道。 顾啸歌捂住嘴巴,努力隐去一切气息。 她抬起头,一双眸子满是惊惧。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骤然慢了下来,顾啸歌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还有上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一瞬,顾啸歌只觉得自己呼吸和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 第159章 来世是个公主命 “人呢?” “不见了,脚印一直延伸到这里来,应该就在这附近,找!他们伤得不轻,一定走不远!” 透过斑驳的缝隙,顾啸歌看到上面一白一红两道身影。 方才在崖边,那个从她背后出现,刺中御堇年的人到底是谁,她没能看清。 可眼下这声音听上去却无比耳熟。 “仔细点,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那女人不简单,若是被她逃了,后患无穷。” 是牧九云的声音。 此刻,牧九云的脚步声就像是踏在她的头顶一般,传入她的耳膜,让她倍感焦虑。 顾啸歌压下心中的不安,一双手环住御堇年,不自觉地渐渐收紧。 “唔!” 从她的胸前传出一声闷哼。 顾啸歌一惊,急忙捂住御堇年的嘴巴! 外面,脚步声戛然而止。 她此刻就像是被雷劈中一般,浑身僵硬,似乎连血液都停止流动! 御堇年睁开眼睛,看到顾啸歌脸色惨白的样子,便已明白几分。 下一瞬,掩盖在他们头顶的枯枝落叶被人一剑挑起! 牧九云阴恻恻地对上顾啸歌惊惧的视线,“没想到,你还真的躲到地底来了。” 顾啸歌苦笑一声,缓缓放开怀中的御堇年,“我也没想到,尊驾的鼻子还真是灵,这都能被你找到。” 牧九云的眼里顿时凝起一片杀意。 该死的女人,竟然敢拐着弯骂他是狗? 不过转瞬间,牧九云怒极反笑,看着顾啸歌和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御堇年,“姑娘,我念在你年纪轻轻实力不俗,若你肯答应以后效命于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顾啸歌仰起头,看着蹲在坑边的牧九云,扬声道,“多谢尊驾好意,不过我这人胆子小得很,最怕野鬼半夜叫门了。” 牧九云耐心有限,被顾啸歌连番不带脏字的嘲讽,暗骂,终于耗尽他最后一点耐心。 “不识抬举,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他一扬手,掌心立刻飞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顾啸歌心下一惊,急忙躲闪。 她咬牙暗骂,“你以为你是东方不败啊?跟老娘玩这套!” 顾啸歌双手撑在御堇年身侧,扬起腿,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形,便将牧九云掌心飞射出的银针踢开。 她的动作利落漂亮,看得牧九云一阵心惊。 几次见面,这个女人似乎都能带给他意向不到的惊喜。 牧九云的眼中闪过一抹狂热,这女人,杀之的确可惜。 可他不知道,顾啸歌此刻落在御堇年的另一侧,双臂疼得剧烈颤抖。 她只能将双手背在身后。 御堇年两次毒发,她两次划开手臂用自己的血帮他压制毒性,手臂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疼得她全身冷汗直流。 可她知道,一旦自己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敌,牧九云便会立刻痛下杀手。 她和御堇年都活不成。 眼见牧九云严此刻眼中精光四射,顾啸歌便知道,机会来了。 “尊驾怎么不动手了?” “啧啧啧,我不得不承认,我舍不得杀你。” 牧九云甚至从外面跳下来,一步一步走向顾啸歌。 “我见过很多女人,她们有心计,有谋略,有身手,有样貌,只是从未有一个,能让我如此感兴趣。” 牧九云伸出手捏住顾啸歌的下巴,逼她仰起头直视自己的眼睛,“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为我效力,我饶你不死。” 顾啸歌脸上的面纱早已经在坠崖后被卷入湍急的水流之中,不见踪影。 此刻,她脸上虽已无脓疮,但脸上层叠着疮疤,同样让人不忍直视。 若是在平时,牧九云断言自己绝不会多看这种人一眼。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的眼睛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他欲罢不能。 此刻,盯着顾啸歌这张丑脸,看着她嘴角轻轻扬起的笑,牧九云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不知尊驾能给我什么?” “给?” 牧九云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极离谱的笑话,“你怕是不知道,在云都,有太多的女人想要追随我,能让你跟在我身边,当是你的荣幸。” 顾啸歌却用力掰开牧九云捏住她下巴的手,“尊驾真是矛盾,先前不是还说,因我与其他女人不同,才想留我在身边的么?” 牧九云眸光一闪,笑了笑,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想……” “牧九云,你还跟她费什么话,快点杀了她!” 坑外,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进来。 牧九云不悦皱眉。 顾啸歌的话未说完,现在也不想说下去了。 她看着牧九云的脸,讥诮地笑笑,走回到御堇年身边坐下,“尊驾还是快动手吧,别误了我投胎的时辰。” 她笑言道,“我算过,现在投胎,来生我可是个公主命呢。” 说完,就闭上眼睛。 牧九云越发觉得有趣,他竟蹲下来,看着顾啸歌,“你还懂周易之术?” 顾啸歌闭着眼睛,信口胡诌,“是啊,不光是我,这个时辰去投胎的话,堇年来生会是一个平定四方的将军,与我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顾啸歌话音刚落,便听坑外传来一道刺耳的声音,“贱人,你去死!” 紧接着,一把剑笔直地朝她射过来! 顾啸歌立刻睁开眼睛,眸光大盛,“顾云汐,我就知道是你!” 同时,坑内金光骤亮! 牧九云已经吃过顾啸歌阵法的亏,当即一跃而起,跳到坑外。 而顾云汐便没有那么好运了。 金色的藤蔓倾巢而出,将她全身上下团团捆住。 即便是顾云汐的脸上覆着面纱,可顾啸歌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顾云汐,你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何必多此一举呢?” “贱人!” 顾云汐怒瞪双眼,大骂,“你是故意的!” 这次的行动,她本不想露面,若非是牧九云突然改了主意,被顾啸歌牵着鼻子走,她也不会忍不住出手。 “牧九云,你看到了,这个女人心机叵测,诡计多端,你还不快杀了她!” 牧九云寒了一张脸。 当他看到脚下金光四起的一瞬,便切切实实地对顾啸歌动了杀心。 想用同一种方法算计他两次,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 “女人,你错过了最后一次活下去的机会。” 言罢,手中又飞出一根细若牛毛的银针! 第160章 招蜂引蝶 顾啸歌已是无力躲避。 她咬紧牙关,双眸清亮,竟是想活生生地挡下这一针。 但未想到,身体被纳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之中,一道气浪从坑内掀起,牧九云被这股气浪震退几步,贴在坑壁上。 强横的力量让牧九云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 银发! 紫眸! 这是——御堇年? 不光是牧九云,就连顾啸歌,还有被缚魂阵困在半空的顾云汐,也同样瞪大双眼! 这个样子的御堇年,连她们也从未见过。 御堇年没有说话,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怀中的顾啸歌。 “你……” “别说话,我带你离开。” 他抱着顾啸歌从坑中跃起,轻而易举便立于虚空之上。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眨眼间,便消失在两人面前。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竟都不见他的一点衣角。 这还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境界么? 牧九云和顾云汐怔怔地望着天边良久,谁也没有开口。 御堇年维持着这样的形象,抱着顾啸歌一路向南,终于,空旷的荒野之中,他们看到扶摇直上的袅袅炊烟。 御堇年眸光微闪,带着顾啸歌落在距离那户农家不远的农地里。 将顾啸歌稳稳地放在地上之后,还未等顾啸歌开口,御堇年便狠狠吐出一大口鲜血,身影摇晃。 “御堇年!” 顾啸歌惊呼一声,急忙扶住他。 御堇年眼中紫光闪动,他虚弱不已,只觉得浑身像是被掏空一般,空荡荡的痛成一片。 他紧紧扣住顾啸歌的手腕,哑声嘱咐她,“牧九云被我震伤肺腑,一时三刻不能追上来,等我的发色眸色褪尽,再离开。” 顾啸歌点头,“你放心,我知道厉害。” 御堇年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他们到那户农家去投诉求救,人家也未必敢收留他们。 御堇年点点头,很快便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顾啸歌抱着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上,伸出手,捻起他银亮的发丝。 这副模样,那夜在卧虎寨中,她便依稀看到过。 只是当时她以为是自己重伤之下产生的幻觉,不敢细究。 没想到,这一次,御堇年为了帮她脱身,竟不惜暴露出自己的秘密。 顾啸歌喃喃低语,“这个秘密,你藏得很辛苦吧?” 在这个年代,与众不同的人,不知道会受到多少的非议和恶意。 可是现在…… 顾啸歌心疼地抱住御堇年的头,轻轻在他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不消片刻,御堇年银亮的发色便已褪尽,顾啸歌这才艰难地撑起他,一步一步走向那户农家。 来开门的是一个老头子,鹤发银眉,慈眉善目的,看到顾啸歌和御堇年这副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顾啸歌哀戚道,“老人家,我和我夫君本想去归雀省亲,未料途中竟遇上一伙山贼,抢走了我们的财物马车,还想杀人灭口,我和夫君拼死相搏,才终于逃出生天,流落到此,还请老人家行行好,暂且收留我们一晚吧。” 老人家点点头,一边帮着顾啸歌将御堇年扶进门,一边朝房中招呼道,“老婆子,快把炕拾掇拾掇!” 三人进屋,便见炕上已经铺好一床干净的被褥,顾啸歌心头一暖,差点落下泪来。 她说,“老人家,不用了,我们身上脏的很,有个地方落脚就成。” 炕上的老婆子眉眼一横,“这是说什么胡话呢?那硬邦邦的咋睡?脏了不怕,洗就是了,快,快把他抬上来。” 三人合力将御堇年放在床上,又盖上被子。 顾啸歌一转身,老婆子已经端来一杯热茶,“累了吧?来,先喝口热茶,饭马上就好!” “老人家,叨扰了。” 顾啸歌好接过热茶,自己喝了一口,又低头去喂御堇年。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还真是连口热乎的都没吃上。 刚安顿好,老人家又端来一大锅刚刚蒸好的馒头,红薯,还有汤,和野菜。 “乡下贫瘠,没什么好东西,别见怪,快吃吧。” 顾啸歌受宠若惊,“这已经很好了,多谢老人家。” 她也不含糊,足足吃了两个馒头,一个红薯,还喝了一碗汤,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两个老人家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的。 顾啸歌莫名两眼一红,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这孩子,怎么还哭了?可是噎着了?” “老头子,快去再盛碗汤来!” 顾啸歌急忙摆手,“不是,没噎到,我只是想到我爷爷了。” 穿越到这里之前,她与爷爷相依为命地过了十几年,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 爷爷去世后,她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日夜研究爷爷留下的那些古籍,想要借此来麻痹自己。 穿越到这以后,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忙,终于不再整日折磨自己,渐渐地也接受了爷爷已经离开的事实。 可是现在,她终于忍不住了。 “哎哟,傻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 老婆子拍拍顾啸歌的脊背,“都是成家的人了,你爷爷知道了,一定会替你开心的!可生娃了?” 顾啸歌顿时脸一红,点点头,“已经四岁了,一男一女。” 老婆子浑浊的双眼骤然一亮,“龙凤胎?真是好福气啊。” 她拍拍顾啸歌的手,“你呀,儿女双全,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现在难一点,不怕的,不怕的啊!” 顾啸歌点点头,擦去眼角的热泪。 可老婆子突然又轻轻拉了拉她,一本正经道,“只有一点不好,这男人生得太俊美,怕是日后要招蜂引蝶,你可得看住了!” 顾啸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招蜂引蝶?御堇年? 不过想想倒也没错,顾云汐可不就是那个蜂,那个蝶么? 云都之中只怕还有数不清的狂蜂浪蝶。 老头子嗔怒地抱怨一声,“哎呀,老婆子你又瞎说!人家小两口好好的,你跟着操的什么心!” 老婆子吐了吐舌头,十分可爱,也不说话了,从房中走出去,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擦擦吧,也舒服舒服,我们俩就在另一间屋子,要啥就喊一声!” 顾啸歌感激不尽。 第161章 滥杀无辜,该死! 第二日,老人家赶车到镇上带回了顾啸歌需要的药材,还有一只鼎。 顾啸歌的身体已恢复得差不多,伤口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总算已无大碍。 她将药材全部丢入药鼎之中,气沉丹田,开始炼制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后,整个农户内外都荡开浓郁的药香。 便是那对老夫妇闻到这味道也是神清气爽。 顾啸歌将丹药喂入御堇年口中。 药尊级别的丹药,入口即化,药力精纯,御堇年一阵惨白的脸色胡立刻恢复了几分红润。 仔细确认他的脉象后,顾啸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还剩下三颗。 顾啸歌自己服下一颗后,又将剩下的两颗给了那对老夫妇。 “这是给我们的?” 老人家激动得浑身打颤。 顾啸歌笑着点头,“是,权当做昨天二老收留我们夫妇的报酬。” “哎哟,还什么报酬不报酬的。” 老婆子激动得红了脸,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从顾啸歌的掌心捻起一枚丹药,却又马上递到老头子面前,“快,你不是腰疼么?快吃了!” 老头子的脸上浮起一抹犹豫之色。 年纪大了不中用,他的腰已经连续疼了好几日,可吃了多少的土房子也不见好。 顾啸歌看起来的确有些本事,若是这药真的能缓解他的腰痛…… 想了想,老头子却又摇摇头,“老婆子,你不是总嚷嚷胸口痛?你吃!” 二人推来推去,竟是谁也不肯吃。 顾啸歌一笑,把掌心剩下的那枚药丸塞进老头子的手上,“两个人一起吃!” 老夫妇相视一笑,也就不再犹豫,如珠似宝地把药丸朝口中递去…… 变故陡生! 顾啸歌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但双颊已被溅上一片微热的鲜血。 腥气弥漫,一阵刺耳的惨叫自她面前惨烈的响起。 “啊!” 这对老夫妇被人齐齐断去一手,此刻正抓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腕,跌倒在地,痛得满地打滚。 事发突然,顾啸歌根本反应不及。 紧接着,顾啸歌也被一道从面门袭来的力量掀飞,落在炕上御堇年的身边。 她看到本该身负重伤的牧九云,竟然不知何时就站在她的面前,此刻正微笑着俯身,将地上那两只断手中的丹药捡起。 “药尊亲手炼制出的丹药,即便是最简单的赤血丹,也是稀世珍宝啊。” 他嘲讽地看向顾啸歌,“给两个老东西吃,岂不是暴殄天物?” 说着,竟也不顾那药丸上已经沾满两个老人家的鲜血,便丢入口中。 感受着纯粹的药力顺着喉咙流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将他昨日被御堇年震伤的五脏六腑的伤势缓缓滋养着,牧九云一脸陶醉。 “老人家!” 顾啸歌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扑到地上。 可是,已经晚了。 他们本就已经年迈,又受了如此重的伤,流了这么多的血,即便是太上老君在这,也回天乏术。 顾啸歌抬起一双充血的眸子,失去理智般地大喊,“牧九云,我要你的命!” 随即,便像箭一般冲出去! 牧九云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轻而易举地避开顾啸歌的杀招。 他双眸阴翳地看向顾啸歌,“害死他们的人,可是你啊,若不是这药香引我前来,我怕是现在已经身在云都之中了。” 顾啸歌浑身一僵。 是她? “没错,就是你,你太自私了,为了救自己的男人,害了两条无辜的性命。” 牧九云的声音宛若恶魔低语,回荡在顾啸歌的耳畔。 于他而言,想要杀了顾啸歌,易如反掌。 杀人不如诛心。 他就是要让顾啸歌痛不欲生,否则,怎么对得起他昨夜所受的煎熬? 他还要杀了御堇年,他要让顾啸歌生不如死! 牧九云嘴角的弧度越发幽深,身形一晃,便已来到御堇年面前。 “求求你,不要!” 顾啸歌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满目绝望地看着牧九云。 “呵,现在知道要求我了?可惜,晚了!” 牧九云眸光一凛,指尖一只细如牛毛的银针便立刻朝御堇年眉心刺去! 他眼神疯狂。 这一针下去,世上便再无那个丰神般的云都之主御堇年,而是他,牧九云! 可是,让牧九云意外的是,这一针竟凝在御堇年的眉心处,无论如何都刺不下去。 “怎么回事?”牧九云皱眉。 “你在问我?” 身后,一道让人心悸的声音响起。 牧九云身子一紧,后知后觉地回头,却见顾啸歌已不知何时,竟站在她的身后! “牧九云,我要你偿命!” 此刻,顾啸歌浑身上下的气势陡然一变,化拳为爪,直奔牧九云的咽喉! 牧九云心下大骇,第一时间便想与顾啸歌拉开距离。 他迅速后退,可顾啸歌的动作丝毫未减,反而更加迅速!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工夫,顾啸歌的魂力便由内而外地发生了质的改变? 可眼下,已经不容他多想了! 顾啸歌接连出手,尽是杀招。 牧九云也是刚刚服下一颗赤血丹,身子稍微恢复几分元气而已。 面对眼前发狂的顾啸歌,应付起来竟有几分吃力。 突然,轰的一声,顾啸歌一掌打在他胸口上! 牧九云的身体当即飞出数丈远! 他吐出一大口鲜血,心中警铃大作。 这女人,太邪门了! 明明方才还是一副不敌的样子,可是现在,竟活生生打断他数根肋骨! 他只是微微一动,便是彻骨的痛。 “牧九云,你三番两次加害于我,前几次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可你滥杀无辜,该死!” 顾啸歌几步走到牧九云面前,双眼通红,浑身颤栗。 那对老夫妇,若不是心善,又怎会摊上这无妄之灾? 顾啸歌抬手,指尖凝上一抹魂力,俯下身在虚空出一划…… “啊!” 牧九云的惨叫声响彻九霄! 顾啸歌,竟切断了他一只手! 而这,还不是全部。 顾啸歌又瞄向他的另一只手。 “住手,我让你住手听到没有?该死的女人,我可是云都牧家——啊!” 话未说完,另一只手便被顾啸歌狠狠折断! 一截尖锐幽森的白骨从手肘处刺出皮肤,看得人头皮发麻。 第162章 眼见顾啸歌眼中血气仍未散去,牧九云顾不得疼,双脚不停蹬在地上,拼命地想要与顾啸歌拉开距离。 “别过来,你不要过来!” 他声嘶力竭的大吼,额角已是一片冷汗。 顾啸歌一言不发,仍旧一步一步地走向牧九云。 她的手指间,不知何时已捏起牧九云先前的混那根银针。 “牧九云,你用这东西杀了多少人?自己可尝过这东西的味道?” 眼见顾啸歌眼中冷意愈深,牧九云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可是,突然间,顾啸歌的脚步猛地顿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瘫坐在地上的牧九云发出让人心颤的大笑。 他疼得几乎晕厥,却也靠着这股透骨的剧痛,大脑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御堇年难道没告诉过你,我可是毒尊!女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发疯,实力陡增,但现在,一切也该结束了!” 双手痛得他打颤,牧九云不顾狼狈地像是只毛毛虫一样,将方才从他手中掉落,已在地上沾满尘土的赤血丹含入口中吞下。 精纯的药力散去,便是连疼痛都缓解不少,齐腕断去的伤口,血也渐渐止住。 他穿着粗气,费力地支撑起双腿,从地上站起来,两只眼睛宛若毒蛇般,看向顾啸歌。 “顾云汐说的没错,留着你的命,的确是个祸患。 “我告诉你,你所中之毒名为极乐散,散在空中无色无味,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 “可是渐渐的,这毒会侵入你的皮肤,你的五官,让你浑身上下亢奋不已,血液仿佛沸腾,感觉到极致的快感!” 牧九云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可快感之后,迎接你的便是地狱般的恐怖! “你会觉得全身上下像是被无数蚂蚁在啃食,从内到外,痛苦不堪,而这药还有一个功效,便是将你的五感无限放大,便是针刺一般的痛的,都会让你痛不欲生。 “女人,这便是你胆敢伤我的代价!” 牧九云本忌讳着她是个药尊,不想用毒。 可现在,这个女人数次超乎他的预料,若再顾忌这些,他只怕会死无全尸。 牧九云的视线像是淬了毒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顾啸歌。 他在等着顾啸歌毒发的那一刻! 他在等着顾啸歌跪在地上,痛不欲生地跟他求饶的那一刻! 可是,突然间,牧九云他看到了什么? 顾啸歌的体内竟无端蹿起一团幽蓝色的,仿佛鬼火一样的东西! 方才的那副僵硬之感也眨眼间便消失不见,顾啸歌活动了一下手臂,讥诮地看着瞪大双眼,一脸吃惊的牧九云。 “牧九云,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就算你是毒尊,可我也是药尊,自古医毒不分家,论起行医使毒的本事,我不见就比你逊色,更何况,” 顾啸歌伸出手,在掌心跳跃着的幽冥火仿佛在挑衅牧九云一般,“你以为,我生在云景,便没有秘宝傍身?” “那是——幽冥火!” 认出那团火的一瞬,牧九云的心也凉了下去。 幽冥火乃是天地间至阴之火,是不可多得的秘宝。 若是以此火淬毒,便是正相应的解药也解不得几分。 他游历无数地方,只为寻到火种,却没想到,幽冥火的火种,竟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他红着眼睛问。 顾啸歌冷哼一声,“牧九云,眼下你更应该关心的,是你自己的性命!” 话毕,顾啸歌立刻便将自己掌心的幽冥火朝牧九云弹去! 牧九云急忙狼狈躲闪。 但那团幽冥火竟像是活的一般,对他穷追不舍。 突然,牧九云脚下一滑,身体便栽倒下去。 两条手臂撞在坚硬的地面上,疼得他几欲晕厥! 但与此同时,追在他身后的那团幽冥火发出“滋啦”一声响,瞬间化作一团水汽,消失在空气中。 顾啸歌皱眉,便见牧九云的身后和身下同时亮起两道阵法。 回头,牧九云便见墨萤舞一脸凝重地站在他身侧。 他当即兴奋不已地大喊,“墨萤舞,你还愣着干什么?杀了她,快杀了她!” “闭嘴!” 墨萤舞冷哼一声,开口的同时,一道缚魂阵绽开,里面疯狂涌出的金色藤蔓将牧九云浑身上下缠了个严严实实。 脚下的传送阵光芒愈盛,墨萤舞的一双眼睛从顾啸歌的身上越过,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御堇年。 若非留着牧九云这条命还有点用,她真不想亲自现身救他的。 咬咬唇,墨萤舞终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发动传送阵离开了。 待到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面前,顾啸歌神思一阵恍惚,两腿发软,差点便跌倒在地。 是御堇年扶住了她。 “堇年,” 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顾啸歌便泣不成声。 顾啸歌仰起头,眼泪瞬间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 御堇年将她揽入怀中,没有说话。 他当然也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对老夫妇的尸体。 顾啸歌揪着他的衣襟,声泪俱下。 待到顾啸歌终于哭够了,便抹去眼泪,问御堇年,“你恢复得如何?可以动么?” 御堇年点点头。 顾啸歌攥紧拳头,“那好,我们回归雀去。” 西辰和东盛的事,她不管了! 她要回去找顾云汐算账! 今日之事,和顾云汐也脱不开干系! 她不想再忍了,她要让顾云汐,为她往日所做种种,付出代价! 将这对老夫妇的尸体妥善掩埋后,顾啸歌咬破手指,亲自写了一块碑。 然后,她跪在碑前,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 在这之后,她起身,朝着归雀的方向,头也不回,一路疾驰。 她要报仇! 她娘亲的仇,她被人剖腹取子的仇,她与亲生骨肉生离数年的仇,还有今日,好心帮她却无辜被牵累的老夫妇的仇。 这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要顾云汐,血债血偿! 御堇年跟在她身后,看着顾啸歌气势汹汹的模样,终是没有开口。 他悄无声息地抹去嘴角流下的血迹。 的确,已经忍得够久了。 不管是她,还是他。 第163章 自重 回到归雀城内,顾啸歌直接到了顾家。 管家本还整日苦于先前没能找到机会跟在顾啸歌身边,见顾啸歌去而复返,喜不自胜,立即迎上前去,“大人,您……”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啸歌打断。 “你去宫中告诉皇上,北离已经撤兵,西辰和东盛那边,让他自己解决。” 说罢,头也不回地迈步走进东院。 管家听得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去跟皇帝这样说话,那不是明摆着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大人,我……” 他还想开口,但顾啸歌和御堇年却已是迈步而入,将房门关了起来。 管家踌躇不安,思来想去,也没有这个胆子到皇上面前去说这种话,便埋头走进顾明远的书房。 别说是皇帝,就算是顾明远听到这话,也是立刻横了眼睛,“她真是这样说的?” “千真万确!小的听得真真的!” 管家上前一步,为难地问,“家主,你看这……” 顾明远阴沉下眸子,面色不善。 “该死的女人,这不是明摆着想让我顾家去得罪皇上?” “可是家主,若是不将此事告知皇上,若是西辰和东盛派兵攻进来,岂不又成了家主您的罪过?” 顾明远眸光一紧,狠狠一拍桌子,厉声大骂,“贱人!不杀她,难解我心头之恨!” 见家主动了怒,管家低下头,退到一旁。 这种话他可不敢搭腔,那位可是药尊啊,谁会舍得杀? 就算舍得,那位药尊大人身边跟着的那位,也不是吃素的啊! 略微沉吟片刻,顾明远又问,“可有小姐的消息了?” 管家恭谨道,“小姐已从云都返回,传回消息说,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要晚归几日,约摸着,这几日也该回了。” 顾明远点点头,心中气郁难平。 “算了,且再忍她一些时日,等到小姐回来,再做定夺。” 他揉揉自己发胀的眉心,在椅子上坐下。 睁开眼睛,却见管家仍站在自己书房之中,便催促,“你怎么还不走?” 管家一愣。 便听顾明远催促道,“你按照她说的,将此事禀告皇上。” 管家一听急忙跪了下来,“家主,让小的去跟皇上说这件事,皇上只怕会立刻要了小的的命啊!” 顾明远眸光闪烁,“他不会的,你只需说清楚,这件事是那个女人让你转告给皇上的便……” “老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明远话还未说万,便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声惊呼。 他脸色一变,立刻站了起来。 便见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爷,东院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 东院? 顾明远立刻扭头去问管家,“夫人住在哪儿?” 管家也是脸色一白,倒吸一口凉气,磕绊道,“东,东院……” 顾明远眸光一紧,慌忙迈步而出! …… 顾家东院,东西散落一地。 上好的瓷器,前朝的字画,宫中的赏赐,还有名贵的首饰,此刻全都七零八落地铺了满地。 一旁,一个身穿暗紫色长裙的妇人正满脸惨白,身形摇晃地靠在身边的丫鬟身上。 她满目怒火,但无一滴泪。 她嘴唇颤抖,看着满地残片,心疼肉疼得几乎晕厥。 顾明远前脚走入院中,那紫衣妇人便哀嚎一声“老爷,”扑到他怀中,如泣如诉。 “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她满眼的怒火顷刻间变成热泪,流了顾明远满襟,“妾身今日身子不适,本在房中小憩,可突然被人闯入,不由分说将妾身从房中扔了出来!” 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撒谎。 众目睽睽之下,顾啸歌的确是将她扔出来的。 她的脸先着地,门牙也磕出了血,头发散乱,双颊和衣服上也沾满院中泥土。 惨不忍睹,哪里有顾家夫人的一点风范? “清儿。” 顾明远看着一地狼藉,皱眉开口,唤的竟仍是周氏出嫁前的小字闺名。 这两个字,落入顾啸歌耳中,何其刺耳。 她手里捧着一只漆红的宝箱,迈过门槛,朗盛讥诮道,“顾家主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叫人艳羡。” 周氏回头,看到顾啸歌手中的箱子,顿时眸光一冷。 她悄悄拉扯顾明远的袖子,顾明远自然也看到那个箱子。 他将周氏护在身后,迈步上前,“不知姑娘……” “顾家主,皇上派我处理京中疫症,虽未封我一官半职,但也无论如何也算是为皇上办事,于礼而言,我与顾家主也称得上是同僚。” 顾明远被打断话已是不悦,此刻见顾啸歌又是如此咄咄逼人,面色愈发阴沉。 他看着顾啸歌手上的红箱子,耐着性子再次开口,“大人,不知大人到这东院之中,打伤内人,还砸坏东西,是何道理?” “道理?” 顾啸歌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地狼藉,讥诮道,“顾家主是不是忘了?当日我奉旨征用顾家作为落脚之处,要的便是这东院。 当时我还说过……” 她看向管家。 管家浑身一颤,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当时这位大人手握圣旨,分明说过,不想看到一丝一毫别人住过的痕迹。 他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解释,“大人,东院本就是夫人的住所,先前小的也的确命人将东院打扫出来,准备留给大人居住,可后来夫人从外省亲回来,大人又不在京中,这才……” 谁能想到,顾啸歌今日一回来,就惹到了夫人头上。 顾啸歌冷哼一声,“顾家主,你听到了?这便是顾家的待客之道?” 顾明远知道,这个女人背后有皇帝撑腰,眼下分明是故意来找他的茬。 深吸一口气,顾明远凝视着顾啸歌的眼睛,耐着所剩无几的耐性开口,“大人言重了,所谓不知者无罪,内人对当日之事一无所知,是府中下人没有照管好,改罚。 “此事既然是个误会,损伤之物我便不与大人计较,还请大人将东西物归原主。” 说着,他便伸手去拿顾啸歌手上的红箱子。 可是,突然间,顾啸歌却是厉喝一声,“顾家主自重!” 立即让顾明远变了脸色。 第164章 据为己有 顾明远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戾色,“难道大人是想将我顾家之物据为己有不成?” 顾啸歌冷笑,“顾家之物?” 她伸出手轻轻在那红箱子上的锁上轻轻一抹,金色的锁立刻断成两截。 顾啸歌伸出纤纤玉指,在那红箱子中取出一对晶莹剔透的血玉镯子,放在阳光下赏玩起来。 周氏躲在顾明远身后,看着顾啸歌的动作又是惊恐,又是心疼,还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疯狂。 “顾家主,这对血玉镯子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是当年霍家的传家之宝?” 顾明远浑身上下狠狠一颤。 他冷声否认,“大人僭越了,这是我顾家之物,与霍家有何干系?” “你顾家的?” 顾啸歌冷笑,眼神讥诮,“传说霍家的老祖宗可是平定四方的虎将,当年率大军直逼敌国王都,从敌国宝库之中缴得一对血玉镯,因着夫人喜欢,便拼着一身军功,只与当时的皇帝陛下要了那对血玉镯作为封赏,而后代代相传,直至二十四年前,霍家被灭满门,自此,便无人知晓那对血玉镯流落何处。”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顾明远的脸。 但不管是她提起霍家,还是提起血玉镯,顾明远的脸上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霍家上下,几十条人命,在顾明远的脸上,她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愧疚,或者缅怀。 这个男人,果然心硬如铁。 顾明远大手一挥,“大人既然也知道那对血玉镯不知所踪,与我又有何干系?这对镯子是内人的嫁妆,还请大人归还。” 他伸出手,摆明是要逼顾啸歌自己交出来。 可是,顾啸歌微微一笑,竟将那血玉镯戴在自己手上。 周氏当即变了脸色! 她再也忍不住,从顾明远的身后跳出来,张牙舞爪地朝顾啸歌扑去,“那是我的,还给我!” 不用顾啸歌动手,站在顾啸歌身后的御堇年只是轻飘飘地挥挥手,便将周氏从院内掀了出去! 顾明远眸子一紧。 这才后知后觉地望向御堇年。 若不是御堇年这番出手,他简直要忘了,顾啸歌的身边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大人,我说过,这是内人的嫁妆,以后还要留给小女,大人这般夺人之美,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顾啸歌笑得无辜,“我本来也不是君子,顾家主难道没听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 摄于御堇年的威吓,顾明远敢怒不敢言。 不仅如此,顾啸歌还从那红箱子里拿出第二件东西。 金步摇。 顾啸歌面无表情地松开手,金步摇立刻掉落在铺满鹅卵石的地面上,上面的珠翠立即被磕坏。 好不容易从院外爬起来冲回来的周氏看到这一幕,心都要碎了。 可这还不是结束。 玉佩。 掉在地上碎成一片。 翡翠扳指。 断成两截。 周氏几乎疯了! 她拼命地挣脱开身后下人的钳制,扑向顾啸歌,“你这个妖女,我杀了你!” 这一次,御堇年没有出手。 顾啸歌眸子里尽是嘲笑,她后退一步,手上的箱子却没跟着她一起后退。 箱子掉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其内数不清的珠宝首饰,散落一地。 不知道顾啸歌到底是怎么做的,整整一箱子的宝贝,竟无一完好。 周氏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心跳都几乎停止了—— 她精心呵护了二十几年,一心想要为她的女儿云汐做嫁妆的宝贝,竟全都被人摔碎了! 顾明远也气得浑身直颤,凌厉的目光看向顾啸歌,“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啸歌拍拍手,竟还觉得不够干净似的,一脸嫌弃。 身后,御堇年上前,手里拿着一块濡湿的帕子,仔细擦拭顾啸歌双手。 顾啸歌看着顾明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不好意思,手滑。” 不好意思?她那一张脸,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顾明远几乎气结,他当即怒吼,“此事我会禀明皇上,定要请皇上来评评这个理,我一定要让你为自己的妄为付出代价!” 未料想,顾啸歌却是点点头,“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即刻便进宫,正好我还有事要禀告皇上。” 顾啸歌作势要走,又突然停下。 她回过头,看着一地狼藉,突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不过,顾家主,以我们二人此时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你的话,他未必会信。” 顾明远心中一跳,声音都不自觉地有些嘶哑,“你想干什么?” 顾啸歌的声音一片冰寒,“当然是为顾家主考虑,制造点可以让皇上取信的我的罪证了。” 掌心一翻,便是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顾明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大呼一声,“不要!” 但已经完了。 幽蓝色的火焰被扔到院中的那一地狼藉之上,呼的一声燃起冲天的火光! 跳跃的火舌攀上东院这间房子的梁柱,屋脊,窗棂,整个院落立刻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天啊,救火,快来人救火啊!” 顾家的下人愣了片刻,随即乱成一团。 周氏看着面前燃起的诡异火焰,灼热的热浪直扑人脸。 她的眼神呆滞了一瞬,突然,猛地从地上跳起,“我的宝贝,我的宝贝还在里面啊!” 若不是顾明远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只怕周氏现在真的已飞蛾扑火地闯进大火之中! 眼见周氏急怒攻心,顾明远只好抬手将她打晕。 顾啸歌冷声催促,“顾家主,请吧。” 她好像还故意摆摆手,白皙纤细的手腕上,血玉镯殷红刺目。 顾明远咬牙。 顾啸歌此番必定是在皇上那里有所倚仗,他暗道,绝不可让自己掉入顾啸歌的圈套之中。 一切还是等云汐回来…… “顾家主还没发现?” 顾啸歌突然悠悠开口,提醒道,“这火可不是普通的火,自然也不是水能扑灭的,或燃或熄皆在我一念之间,顾家主若不是不想整个顾家都付之一炬,还是乖乖跟我走一趟的好。” 说罢,顾啸歌便已迈步离开。 顾明远见下人挑来的水对这场大火果真毫无作用,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跟上去。 第165章 你没死? 御书房内,叶承泽听内侍禀报,顾家主求见,当即阴沉了一张脸。 “他来干什么?” 因着顾云汐的关系,叶承泽现在对顾家的态度急转直下。 在他看来,顾家根本是不识抬举,有负皇恩。 内侍小心道,“奴才不知,不过那位李大人这次也跟顾大人一道来的。” “李大人?李笑笑?” 李笑笑是顾啸歌当初入太子府时所用的假名,虽然现在叶修寒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可在皇上面前,还无人将此事说破。 听说顾啸歌也跟顾明远一起来的,叶承泽那张阴沉的脸总算有所缓和。 他沉声吩咐,“让他们进来吧。” 内侍将顾啸歌与顾明远引入御书房内,叶承泽的视线落在顾啸歌身边的御堇年身上。 只一瞬,察觉到御堇年警告的视线之后,立刻收回目光,看向顾明远。 未等叶承泽开口,顾明远便已经先一步撩开袍子跪了下来,声音听上去极为委屈,“皇上,求您为老臣做主啊!” 叶承泽冷问,“做主?做什么主?” 顾明远老泪纵横,“皇上,这位大人先前奉皇命处理疫症,要求征用老臣的家宅,老臣不敢违抗,遂着人将内人所居院落好生收拾一番,借给李大人居住。 “可李大人无故离京数日,恰逢内人省亲而归,便重新住进原来的院子,未曾想,今日李大人突然归来,不由分说便到院中,打伤内人,还一把火少了老臣的家宅!求皇上为老臣做主啊!” 叶承泽听得头疼,冷哼一声,“原来顾大人今日进宫只是为了告状的?” 顾明远一听这话,立刻浑身一颤。 他抬起头,便见叶承泽的视线转向顾啸歌,沉声道,“北境之事,我已经听说了,你退敌有功,想要什么样的封赏?” 顾啸歌轻轻一笑,露在面纱之外的一双眼睛弯弯的,十分讨喜。 她抬起手腕,晃了晃手上的血玉镯,“皇上,臣看着这个血玉镯十分喜欢,就要这个了。” 血玉镯? 叶承泽眯起眼睛,仔细看向顾啸歌白皙的手腕。 顾明远跪在地上,低着头,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果然,叶承泽疑惑开口道,“这不是当年霍家的……” “皇上!” 门外,一道凄厉的哀嚎声响起。 紧跟着,周氏跌跌撞撞地跑进御书房,跪在顾明远身侧,声泪俱下地向叶承泽控诉,“皇上,此妖女财迷心窍,仗势欺人,打伤臣妇, 不仅如此,小女不日即将嫁入云都御家,妖女竟还想将臣妇留给小女的嫁妆强行占有,这根本是强盗所为!请皇上为我顾家做主啊!” 周氏这一身的衣服都没换,脸上的脏污也没擦,还是一副发丝凌乱的样子。 她口口声声皆是将顾云汐搬出来,妄图以此为倚仗。 可未想到,她话音刚落,哭声为止,叶承泽竟恼怒不已,拍案而起,大骂,“放肆!顾明远,你好大的胆子!” 闻听此言,周氏当即狠狠一愣,连哭都忘了。 顾明远更是浑身一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他深知皇上的脾气,深知在现在这位皇上面前,她的女儿顾云汐是个禁词。 可他万万没想到,周氏会追到这里来,还会这样一脚不偏不倚地踩到皇上的痛处! 果然,叶承泽指着顾明远怒骂,“这分明是霍家当年的家传至宝血玉镯!霍楚与你成婚那日,是朕亲眼所见,她的手上就戴着这枚血玉镯!” 周氏不甘地辩解道,“皇上,霍家通敌叛国,被灭满门,霍楚也在其列,三年前,霍楚留下的女儿也葬身火海,我汐儿也是顾家血脉,这主母留下的东西,臣妇妥善保管,何错之有?” 周氏口口声声,言辞之间竟是丝毫没有将面前这个皇上放在眼里。 而一直沉默的顾明远,竟隐隐也有纵容之意。 顾啸歌冷笑,看来,他们是笃定叶承泽这个皇帝不敢将他们怎么样了。 回头去看御堇年,只见御堇年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盛满厌恶。 叶承泽从龙椅上站起来,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照你的意思,霍家的东西,现已都成了无主之物,便都是顾家的了?” 周氏梗着脖子,“理应如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理应如此!” 叶承泽的眸子淬上杀意,厉声道,“顾明远,你教得好!” 顾明远也从地上直起身子,眼观鼻鼻观心地开口,“皇上,老臣……” “砰”的一声,叶承泽根本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他猛地抄起一本桌案上的奏折,朝顾明远丢了过去! 奏折尖锐的边角砸中顾明远的额角,鲜血直流。 周氏惊呼一声,带着几分怨怼地叫了一声,“皇上!” 叶承泽怒极之后反而平静下来,双眼平静得宛若一只被遗忘在尘埃中的古井。 “顾明远,奏折上的内容,你自己好好看一看。” 顾明远狐疑地拿起奏折,快速浏览了几行,立时浑身颤抖。 顾啸歌也有些好奇,上前几步,只粗略地扫了几眼,立刻红了双眼,抬起头,怔怔地看向叶承泽。 奏折上赫然是二十四年前的那桩旧案!顾明远是如何处心积虑地构陷霍家,为了达成怎样的目的,串联了多少朝臣,与敌国暗中勾连往来的证据,尽数在列! 这俨然足以将顾明远定罪了! 叶承泽悠悠开口,“顾明远,你勾结敌国,构陷朝中重臣,罪同欺君!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这下不光是顾明远,就连周氏也是浑身一颤。 构陷朝中重臣?难道皇上说的是霍家那桩案子? 顾明远勉强打起精神,立刻否认,“我没有!” “没有?” 叶承泽冷哼,抬手间,便有内侍将一个人带了上来。 那人一见到顾明远,便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顾明远,你纳命来!” 顾明远浑身一僵,回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声音颤抖,指着那满头银发,满脸络腮胡的蹒跚老者,磕磕绊绊地开口,“你,你是霍启?你没死?!” 第166章 游街示众 霍启被几个内侍拉着,动弹不得。 但他猩红的一双眼,却是恨不得将顾明远生吞活剥的架势,“顾明远,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杀了你!” 顾明远被吓得失魂落魄,坐在地上连连后退,惊恐万分,“你到底是人是鬼?” 叶承泽悠悠道,“当年先皇下令将霍家满门抄斩,是霍启的一个副将,拼死将霍启救出,自己则代霍启伏诛。” 霍启大喊一声,声音无比凄厉,“老天有眼!我苟且偷生到今日,就是为了搜集你当年谋害我霍家的罪证!可未想到,顾明远,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你呢?你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我现在只盼着能亲眼看到你被五马分尸,也好让我在九泉之下,对我妻女外孙,有个交代!” 周氏也已经完全傻了眼,不敢相信,霍启竟然没死! 但听到霍启的这番话,她当即失了分寸,从地上站起来,扬声放话道,“我女儿即将成为云都之主!你不能杀我们!难道你们就不怕云都御家的报复么?” 叶承泽冷哼,“御家?他的手还伸不到朕的南景来!” 他厉声一喝,便有禁卫军数十人鱼贯而入,将顾明远和周氏团团围住。 “传朕旨意,将顾明远与周氏押解上街,着人一路高念其罪,朕要将二十四年前的霍家之冤屈,昭告天下!” 霍启老泪纵横,跪在地上,高呼万岁。 叶承泽竟是也红了眼眶。 顾啸歌怔怔的,视线自霍启出现之后,便一直落在他身上,未曾移开过半寸。 眼下,她眼眶发热,正想上前亲自将他扶起,却被御堇年轻轻拉住。 她转过头,便见御堇年微微摇头。 在皇上面前,还不宜暴露她的真正身份。 顾啸歌垂眸,忍下眼中的热泪,藏在袖子下的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这是她的外公啊,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顾啸歌咬着牙,浑身都在打颤。 娘亲临死前的惨状浮上心头,她闭上眼睛,险些站不稳。 御堇年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大手抚上她的脊背,轻轻拍了几下。 顾啸歌却更加泪如泉涌,靠在御堇年怀中,不能自已。 便是没能探到霍启的脉象,她也能感觉得到,如今的霍启已是强弩之末,二十几年的苟且偷生,奔波劳碌,已经掏空了他的身子。 若不是还提着一口气,想要亲眼看到顾明远被五马分尸,他只怕早已经卧床不起了。 该死的顾明远! 顾啸歌从御堇年怀中抬起头,便见顾明远此刻竟还想抵抗禁军。 叶承泽冷眸质问,“顾明远,你想造反?” 顾明远此刻已是恢复了理智,从地上站起来,拉过周氏,冷哼一声,“皇上,臣绝无谋反之意,” 不过,他马上话锋一转,“但皇上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人,便说其是二十四年前就已死的霍启,又搬弄出一些莫须有的罪证,便想治老臣的罪,老臣不服!” 叶承泽厉声怒斥,“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 顾明远一脚踢开一个禁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啊,好啊,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几人一拥而上。 可顾明远这么多年以来,吃了无数灵丹妙药,也堆起一些实力,这些禁军,一时之间竟真的奈何不得他。 顾啸歌双眸一眯,抬起手,猛地朝虚空一弹! 齐齐一声脆响之后,顾明远惨嚎一声,直挺挺地磕倒在地! “老爷!” 周氏尖叫一声扑上去,便听顾明远疼得在地上打滚,口中大喊着,“膝盖,我的膝盖!” 膝盖骨被顾啸歌弹出两道魂力,击得粉碎,今后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了。 废了。 叶承泽大手一挥,吩咐道,“愣着干什么!押他去游街!” 周氏胡乱地想要推开上前的禁军,可她到底是个妇人,怎敌得过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很快, 她和顾明远便被人押下去,戴上枷锁,推上囚车,去游街。 从御书房离开,霍启叫住顾啸歌,“姑娘,且慢。” 顾啸歌身子一僵,顿住脚步。 “姑娘手上的玉镯,可否给老夫看一看?” 顾啸歌抬起手,将腕上的玉镯展示给霍启。 霍启甫一看到这抹熟悉的殷红,便已哭得不能自已,两只手不停颤抖,却始终与顾啸歌保持着一点距离,不敢愉悦。 良久,他抬起双眸,看向顾啸歌,“姑娘方才出手,便是于我霍家有恩,请受老夫一拜!” 说着,竟是要跪下来。 顾啸歌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最后,还是御堇年虚扶一把,将霍启扶稳,沉声道,“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挂怀,只是这镯子我夫人喜欢得紧,还请老先生割爱。” 霍启抹去热泪,连连摆手,哽咽不已,好半晌才终于出声,“应该的,应该的,老夫听闻,前段时日在南景肆虐的疫症便是姑娘出手治好的,姑娘大材,老夫佩服。” 御堇年点头,“多谢老先生。” 然后又道,“老先生若是不嫌弃,我夫人习得一手医术,想为先生诊脉,调理一下身体。” 霍启却摆摆手,“姑娘有心了,只是老夫自知已是油尽灯枯,一心只想亲眼看到顾明远伏诛,便可了却此生残愿,奔赴黄泉。” 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说完,他便离开了。 望着他的背影,顾啸歌心中一痛。 御堇年倒是没有勉强,扶着顾啸歌,带她上街。 街头巷尾,人声鼎沸,所有人对着囚车上的顾明远和周氏指指点点,不停地朝他们身上扔臭鸡蛋,还有烂菜叶。 甚至还有人扔狗屎,驴粪。 看着眼前此景,顾啸歌脸色苍白,神思不定,她抬起一双疲惫的眸子,看向御堇年,勉强笑笑,“谢谢你。” 御堇年将她纳入怀中,无声安抚。 这一揽,又将顾啸歌的眼泪勾了出来。 她死死抓住御堇年的衣袖,不停自责,“我竟不知道他还活着,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我娘,他一直都在想办法为我娘报仇!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御堇年心口揪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抹去顾啸歌的眼泪。 突然,一只金丝雀映入眼帘。 御堇年眸光一冷,神色立变! 第167章 放了我外公 “你回去休息,我要立刻赶回云都。” 说完,御堇年便要离开。 顾啸歌一急,想要抓住他,却也只来得及抓住御堇年的衣角而已。 御堇年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见,顷刻间便消失在眼前。 顾啸歌站在原地,看着街上囚车里的顾明远和周氏,心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空了一块。 入夜。 顾啸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眉心紧皱。 她几乎一夜未眠,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天空从漆黑,泛起鱼肚白。 丹药炼了一炉又一炉,她整个人都被淬炼得光彩夺目,就连脸上曾刻意种下的脓疮,也不知不觉消失无踪。 然而,这些顾啸歌都浑然未觉,她关心只有一件事。 御堇年彻夜未归。 临别前也未曾交代一句,他走的如此之急,顾啸歌忍不住想,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缠的事。 正在她犹豫不决,甚至想要追去云都之时,从敞开的窗子里突然射入一只飞镖,直奔她面门而来。 顾啸歌气息一凛,魂力在眉心处瞬间形成一道有形的旋涡,将那只飞镖稳稳地停在眼前。 只见那只飞镖上还挂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想救霍启,速至御书房。” 只一瞬,顾啸歌便已确定这张字条的主人。 “顾云汐!” 她怒吼一声,飞身而出,直奔叶承泽的御书房。 …… 皇宫之内,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顾啸歌顾不得其他,心乱如麻,抬手推开御书房的大门。 明亮的光线从大门内照进去,顾云汐的瞳孔当即猛地一缩! 叶承泽竟浑身是伤地坐在龙椅之上! 他面色漆黑,双眼呆滞发直,显然是中毒已深! 与此同时,陡然间,一只巨网兜头罩下。 顾啸歌心内一惊。 这网,竟是用锁魂石的材质所制! “顾啸歌,我还是高估了你。” 一身红衣的顾云汐从角落的阴影之中走出来,青丝如瀑,面若桃花,嘴角轻轻漾开一抹嘲讽的弧度,“本以为这三年你有了长进,没想到,竟还是这般蠢。” 顾啸歌不想理会顾云汐这些无用的废话,冷声问,“霍启在哪儿?” “霍启?顾啸歌,你难道不是应该尊称他一声,外公?” 话音刚落,顾啸歌便听见一声冷喝,“出去!” 紧接着,霍启便被人推出来。 他站不稳,直挺挺地跌倒在地,跪伏在顾啸歌面前。 顾不得疼,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朝顾啸歌伸过去,双眼浑浊,盈满热泪。 他颤声问,“你,你真的是歌儿?” 顾啸歌的脸上仍戴着面纱,抬手轻轻握住面前这只形容枯槁的手,哽咽道,“是,外公,是我,我是歌儿。” 这一句,让霍启身子一颤,老泪纵横。 他捶胸顿足道,“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啊!” 他本就是该死之人,若非是他,只凭顾啸歌的天人之姿,哪里会中这样的圈套? 霍启手脚并用地起身,努力把被困在网下的顾啸歌挡在身后,对着顾明远和周氏吼道,“有什么都冲我来!放了她!” 顾明远冷哼,“老东西,你二十四年前就该死了!谁知道你竟然不知死活地爬回来,也好,念在你曾引我入仕,我今日便大发慈悲,送你们一家黄泉路下团聚!” 说完,他便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被锁魂网困住的顾啸歌冷笑一声,“看来,昨天的臭鸡蛋你还没洗干净。” 顾明远面色一紧。 就连一旁的周氏也忍不住一阵恶心。 昨天他们被抓去游街,闹得浑身恶臭难忍,好在夜间顾云汐回来,带人将他们从天牢里救出来。 可他们足足洗了两个时辰的澡,却仍觉浑身恶臭难忍。 此刻被顾啸歌一提,更加觉得浑身上下都瘙痒难耐。 “孽障!” 顾明远发怒,快步上前,狠狠一脚踢在顾啸歌的身上。 就如从前无数次的那样。 霍启想拦,奈何他年老体虚,轻而易举地便被顾明远一脚踢开。 眼见顾啸歌被踢倒,霍启红了眼,一口恶狠狠地咬在顾明远的小腿上! 顾明远疼得惨叫连连,“老东西,快松开,快松开!” 霍启瞪着眼睛,仿佛根本听不到一般。 最后还是顾云汐上前,轻而易举地便将霍启从顾明远的身上拉下来。 见顾明远抬手便要打,顾啸歌急忙开口,“住手! “顾云汐,惹毛了我,你永远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云汐眸光微闪。 顾啸歌冷冷道,“除了我,普天之下没人能炼的出养魂丹。放了我外公,准备好草药,我炼给你就是。” “此话当真?” 顾云汐没有说话,倒是顾明远双眼发亮。 顾啸歌顶着锁魂网的巨大的压力,从网内坐起来,抬起一双清亮的眸子,微微笑道,“自然是真。” 顾明远鬼使神差地想要亲自上前去将锁魂网解开,顾云汐却猛地上前,一把拦住他,“不可!顾啸歌诡计多端,若是现在将她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她还没忘,顾啸歌竟然还精通墨家的阵法。 想起自己和牧九云上次在她手上吃到的苦头,顾云汐对她已是愈发忌惮。 顾明远有些不耐,“汐儿,你不是说,只要有了养魂丹,你就可以……” “等人来。” 顾云汐打断他,眼神清冷,“等我的人到了,才能放她出来。” 顾明远看着她,终于还是咬咬牙,“也好。” 而后又指着顾啸歌,“我便让你这孽障再多活几个时辰!” 顾啸歌眸光微暗。 以她的实力,若是被从这锁魂网中放出去,就算杀不了顾云汐,她至少能带着外公全身而退。 可没想到的是,顾云汐竟然能抵抗得了养魂丹的诱惑。 “顾云汐,你怕是没长脑子吧?” 她嘲讽道,终于将顾云汐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等到牧九云和墨萤舞来了,十枚养魂丹,你觉得你能分到几枚?” “……” “只怕你们前脚分了养魂丹,后脚他们便会直接杀了你,将养魂丹据为己有!你们早已打定主意将我抹杀于此,这十枚养魂丹便是绝无仅有,你当真舍得拱手让人?” “……” 顾啸歌的话,宛若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顾云汐的心头。 的确,十枚养魂丹,她不过能分到两枚而已。 而这两枚养魂丹,难道也…… 顾云汐攥紧拳头,满眼的动摇之色。 第168章 后悔一辈子 一听说养魂丹这么稀罕的宝物要拱手让人,周氏和顾明远立刻便急了,急忙游说起来。 “汐儿,此话有理,你现在还未嫁入御家,着实抢不过人家去!” “就是,汐儿,我看我们还是现在就让她炼好,然后在那几人来之前,就……” 周氏将手放在脖颈处,做了一个抹杀的动作,“这样,神不知,鬼不觉。” 见顾云汐仍然有所犹豫,顾明远大手一挥,“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他大步上前,便要去解开顾啸歌身上的锁魂网,口中还振振有词,“一个无法修炼的废物草包而已,即便是有本事逃得出那场大火又能如何?到底也不过是个废物。” 周氏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凭她,还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然而,话音未落,只见那锁魂网只是稍有松动,其内的顾啸歌便行如闪电,一把掐住顾明远的脖颈! 顾明远吓了一跳,当即浑身僵硬,头冒虚汗,连话都说不出来。 周氏也是一惊。 不过,她在这二十几年间对顾啸歌都是打骂惯了的,即使顾云汐说顾啸歌已与先前不同,她也并未放在心上。 眼下见顾啸歌竟如此胆大包天,立刻便尖着嗓子大骂起来,“贱丫头,你不要命了?还敢动手!” 顾啸歌冷笑,“周怡清,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说着,顾啸歌的手上用了几分力,她的手指便已刺入顾明远的脖颈! 眼见着竟然流血了,周氏这才害怕起来,不过仍然嘴硬,“顾啸歌,你好大的胆子!他可是你亲生父亲!” “那又如何?” 顾啸歌冷笑,“一个从未将我当过女儿看待的父亲,我为什么要将他当做父亲?” 周氏被噎了一口,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最后,还是顾云汐面无表情地走到霍启身旁,手中亮出一把长剑,直指霍启咽喉。 “放了父亲,” 她不疾不徐的开口,面上更是没有半点忌惮的意思,“顾啸歌,你应当知道,不管父亲是生还是死,于我而言,并无太大影响,而你,” 顾云汐的声音冷了几度,“你舍得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么?” 她深知顾啸歌的软肋,一把捏住,便叫顾啸歌动弹不得。 不过,她也知道,顾啸歌并不是真的想杀顾明远,只是想出一口气而已。 果然,顾啸歌没有任何犹豫地放开顾明远,然后上前,将霍启从地上扶起,接连给他服下几枚赤血丹和融灵丹。 药尊级别的丹药,药力的作用甚至肉眼可见。 然而此时,霍启却感受不到半点喜悦之情,反而是心疼,满满的心疼。 他颤抖着握住顾啸歌的手,声音发抖,“孩子,是外公连累了你。” 顾啸歌笑得温和,“外公,原谅歌儿昨日不能与你相认。” 她就是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霍启连连摇头,“我是最近才赶回南景的,可回来之后便听说你已于三年前在大火中丧生,外公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当年不敢把你从顾家偷出来,担心你会吃苦,可没想到,没想到……” 霍启已是泣不成声。 顾啸歌轻拍他的脊背,柔声安抚,“外公,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孩儿不孝,不知外公还活着。” 若是早一点知道,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行了,不必多言,炼制养魂丹的草药我已着人备好,你现在就开始吧。” 顾云汐催促道。 谁知道牧九云和墨萤舞什么时候会来。 顾啸歌给了霍启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而后起身,掌心翻转,一团幽蓝色的幽冥火跃然显现。 “去。” 她轻言道,那团幽冥火立刻像是有了意识般,从顾啸歌的指尖跃下,直奔堆在一旁的那些草药。 顾明远和周氏看得眼睛都直了。 只见那幽冥火缠绕住几株草药,投入药鼎之中,然后将药鼎团团围住。 幽蓝色的火焰包裹住金色的药鼎,顾啸歌整个人仿佛都身在一团光晕之中,整个人看上去光彩夺目。 顾云汐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眸光阴狠,满是嫉妒。 整个御书房内,没有半点声响。 幽冥火的火焰呼呼地跳跃着,金色的药鼎之中,渗出股股醇香。 然而,陡然间,顾啸歌猛地睁开眼睛! 顾云汐眉心一跳,大喝一声,“不好!” 她看到顾啸歌的额角,正亮起一片诡异的红光! 就如三年前那场大火中一般! 顾明远被吓了一跳,然而还未回过神,便见药鼎的盖子突然被掀开,几枚金色的,透着莹润光泽的养魂丹,跃然而出! “养魂丹!” 他惊叫一声,便跳起来想要抢夺。 可未想到,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 顾云汐提剑便朝顾啸歌刺去,见到顾明远此刻竟还想着抢夺丹药,不由得大骂,“蠢货,杀了她,否则我们谁都活不了!” 可惜,已经晚了。 她手上的剑凝在顾啸歌身侧,像是刺在一道无形的壁障之上,再无法前进一步! 而那几枚养魂丹,竟是一个接一个地,全都落入顾啸歌的口中! 足有五枚! 顾云汐心下一寒,当即便调转手中的利剑,直奔霍启! “顾啸歌,你敢耍花样,我现在就杀了他!” 然而,下一瞬,顾啸歌的身形却如鬼魅一般,后撤一步,一把握住顾云汐的手腕。 她眸子清亮,竟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 顾云汐只觉自己当即便已没了力气。 顾啸歌冷声开口,“顾云汐,你我今日便来做个了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话毕,一掌打在顾云汐心口,将顾云汐骤然打退数十丈远! 便是连御书房内足有人腰粗细的盘龙柱,都撞断了好几根。 顾云汐跌倒在地,猛吐出一大口鲜血,双眼惊恐地看着顾啸歌。 发丝轻扬,白衣胜雪。 此刻的顾啸歌,竟似一个误落凡尘的神祗般,让她不敢直视。 可突然,顾云汐的视线聚焦在顾云汐身后,蓦然笑了起来…… “顾啸歌,就算你能杀了我又如何?我劝劝你看看你的身后,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第169章 又是你 顾啸歌并未回头,一心只想杀了顾云汐。 但她身后却传来一个让人心悸的声音,“你若是再向前走一步,我便要了他的命。” 顾啸歌顿住脚步,回过头,便见叶修寒手持一把利剑,直指霍启的咽喉。 她立时红了眼。 霍启被点了穴,说不出话来,那双浑浊的眼睛满是热泪。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看向叶修寒,“放了他。” 叶修寒的一双眼睛危险地眯起,“你自裁于此,我保他活命。” 顾啸歌冷笑,“叶修寒,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魂尊而已,也配跟我谈条件?”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便已闪身来到叶修寒面前。 叶修寒脸色微变,大声叫喊,“顾啸歌,就算你神通广大,可你到底分身乏术!” 顾啸歌动作一顿,便听叶修寒恶狠狠地说道,“实话告诉你,我的人已经到了灭云谷,你的一双儿女,此刻已在我手上!” 眼见顾啸歌的眼神掠过一丝焦急,叶修寒的气势也跟着壮大起来,“你听好,现在只要你死,不光是这个老东西,还有你的一双儿女,便是远在云都的御堇年,也可活命。” “你还不知道吧?” 一旁的顾云汐捂着胸口,艰难却得意地开口,“御堇年回去云都,也是我们的设计,若是他不走,想要拿住你,只凭一个老家伙,当然不行。” 她把自己的剑扔到顾啸歌脚下,“顾啸歌,只要你死,他们都可活命。” 顾啸歌眼中杀气四溢,却久久无话。 顾云汐已是急不可耐,“快动手!否则我先杀这个老东西!” 顾啸歌站在原地,脚步未动。 一头青丝无风自动,衣袂飞扬,身上因为接连服下几枚养魂丹,此刻正散发着淡淡莹润的光泽。 叶修寒越看越觉得心惊。 迟则生变,他手上的刀逼近霍启的喉咙,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刺破他干皱的皮肤。 一丝鲜血从霍启的脖颈上蜿蜒而下,而此刻的霍启却是已经闭上眼睛,似乎在静待死亡的来临。 御书房瞬间寂静下来,落针可闻。 顾啸歌抬起头,清冷的视线从叶修寒和顾云汐两人脸上扫过,惹得二人浑身肌肉紧绷,双唇也紧抿成一条直线。 突然,她动了。 “小心!” 顾云汐大喊。 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叶修寒不过眨眼的瞬间,顾啸歌已如鬼魅而至,抬掌便将他打出数丈远。 寂静的大殿之内,甚至听得出他胸前肋骨被震断的脆响! 顾啸歌浑身上下杀气凛然,直逼叶修寒! 叶修寒一张嘴便涌出大口鲜血,让她连声救命都叫不出来,只能徒劳地瞪大眼睛,看向顾云汐。 顾云汐此刻便是想救也是有心无力。 正当他们两人惊惧不已之时,突然,一道黑风闪过,顾啸歌便被瞬间打退开去,双脚在地面滑行数丈,才堪堪停下。 她抬起头,一双已经被杀气染红的眼睛,看向叶修寒面前的男人。 “牧九云,又是你。” 今日的牧九云与那日相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微扬,一双柳眉飞云入鬓,五官虽未有变化,可面上描着淡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 身上一件黑色的劲装,上面是同样用黑色的细线绣出暗纹。 此刻,他的那双桃花眼,正微微眯着,含笑看着顾啸歌。 “姑娘,看来你我果然有缘,每次相见,都让我耳目一新。” 若是前几日的顾啸歌,只怕这一掌,早已要了她的命。 牧九云的眸子看向顾云汐,“看来养魂丹之说,绝非空穴来风。” 顾云汐指着顾啸歌大骂,“这个贱人将炼好的养魂丹通通吃下了!足足五枚!” 五枚?! 饶是牧九云,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这五枚养魂丹全归他手,他在整个云都都再无敌手! 甚至连牧家,都不是他的对手! 牧九云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一抹狂热,他看向顾啸歌,“再炼一炉丹,否则我要你的命!” 顾啸歌冷笑,“就凭你?” 说完,她便朝牧九云攻了过去! 牧九云眸光一闪,当下不敢怠慢,使出全力与顾啸歌交手。 两人皆是赤手空拳,双拳相接的一瞬间,牧九云的心中便只剩下震惊! 太强了! 顾啸歌体内的魂力宛如排山倒海,来势汹汹,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要被吞噬其中! 更是硬生生地把他震退两步。 见状,牧九云的眼中更加狂热起来! “哈哈哈哈哈,你还真是一件稀世珍宝!本尊今日定要将你收归麾下!” 说完,下手便愈发狠戾,但却招招留情,一副生怕打坏顾啸歌的样子。 顾云汐看得心急,出言提醒,“牧九云,快杀了她!这贱人邪气得很,若是留她这条命,只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牧九云却是轻笑一声,“无碍,本尊手上有种上古奇毒,能使中毒者忘却一切前尘往事,只听我的号令。 “只要我将这种毒喂给她,我便是让她亲手杀了她两个孩子,她也会照办无误!” 牧九云此刻看着顾啸歌的眼神,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一座闪闪发光的金矿。 这话顾啸歌听得心惊,她咬紧牙关,下手愈发狠辣。 却听牧九云游刃有余地告诉她,“别白费心机了,你虽已服下五枚养魂丹,但你的实力在本尊面前,依然不够看。” “如果用地阶比对的话,你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魂尊,而本尊已是魂帝。” 顾啸歌陡然一惊。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而这一瞬,便成了牧九云的机会。 牧九云双眼一亮,手上骤然发力,狠狠一掌朝顾啸歌拍去! 顾啸歌想躲,已是来不及。 无奈之下,她只好咬紧牙关,想要用自己的肉身硬生生接下这一掌—— “呵,不自量力!” 牧九云冷笑,“没关系,只要你不死,不管伤势如何之重,本尊都救得活你这条命!” 言罢,一掌已挨上顾啸歌的肩膀! 只一瞬,顾啸歌便觉自己肩膀的骨头传来清晰地碎裂声。 而下一秒,一道玄色的身影将她拉入怀中,高大伟岸的身躯如山一般挡在她的面前…… 第170章 你在教我做事? “御堇年……” 顾啸歌喃喃开口,转眼却见御堇年的身体狠狠一颤,然后,他的嘴角便流下一丝鲜血。 饶是如此,御堇年仍旧垂眸看向顾啸歌,沉声道,“我没事。” 他转身,抬手间,便已是风云变色。 顾云汐的心猛地一沉。 完了,全完了。 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御堇年的对手,更何况顾啸歌还刚刚吃下五枚养魂丹! 牧九云被重创,身体向后弹开几丈远。 他凝眉,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惊诧开口,“你怎么可能回来?”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道由远及近,焦急不已的喊声,“他体内余毒未清,又身负重伤,快杀了他!” 说话间,一身鹅黄的墨萤舞已翩然而至,看向御堇年的眼神一片杀意,“你我一起出手,杀了他们,否则后患无穷!” 御堇年擦去嘴角的鲜血,漆黑的眸子仍旧是一片波澜不惊,“就凭你们?” 话音未落,牧九云和墨萤舞已是严阵以待。 墨萤舞双手结印,整个大殿之内便接连亮起数个金黄色的阵法。 无数条藤蔓密密麻麻地钻出,宛若数不清的毒蛇一般,朝着御堇年和顾啸歌飞奔而去。 “去。” 薄唇轻启,一道青色的流光便从御堇年袖口飞出,用人眼根本追不上的速度,将那些金色藤蔓尽数斩断。 趁着这个时候,顾啸歌快速塞进御堇年的口中,手指迅速搭上御堇年的脉象。 她眉心紧拧,抬眸看向御堇年。 却听御堇年又道,“我没事。” 顾啸歌知道,眼下不是矫情的时候,她轻轻握住御堇年的手腕,郑重道,“速战速决。” 他的身体撑不了太久。 御堇年应声,“好。” 青锋剑化作流光一路披荆斩棘,最后直奔正在结印施阵的墨萤舞。 墨萤舞神色骤变。 她可领教过这把青锋剑的威力,眼见青锋剑逼近,急忙后退,大叫,“牧九云!” 牧九云闻声赶来,竟是轻而易举地将青锋剑斩落。 他眸光恶毒地看向御堇年,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你找死!” 而后,顾啸歌只见他双唇微颤,似乎在咕哝什么咒语之类的东西。 定睛一看,但见牧九云的双唇已染上一片血红! 是他的血! 他咬破舌尖取血,看来是想要催动御堇年体内的冰寒之毒! 顾啸歌急忙抬眸看向御堇年,就见御堇年浑身上下已是微微颤抖,冰冷刺骨的气息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渗透出来,逼得人心惊。 “御堇年。” 她不安地叫他的名字,握住他的手。 掌心传来源源不绝的热度,御堇年眸光微闪,抬起手,方才掉落在地的青锋剑便瞬间跃起! “去!” 这一次,他用手指挥着青锋剑,将牧九云和墨萤舞逼得节节败退,自顾不暇。 “想想办法!” 墨萤舞大喊。 牧九云抬眸看向顾啸歌,眼神阴狠。 若不是有这个女人在,他想制服御堇年,根本是轻而易举! “现在不是你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时候了,若是不能在此解决了他们,后患无穷!” 牧九云眼神一眯,突然,他如老鹰扑兔一般,疾驰而来! 御堇年浑身上下已被凉气侵体,浑身上下僵硬得宛如冰块一般,动弹不得。 况且牧九云来势汹汹,他根本避无可避。 眉睫之上已结上一层冰霜的御堇年,漆黑的眸色之中,迅速掠过一道白色的身影。 是顾啸歌! 她抓着御堇年的两侧手臂,身体翻转,裙摆在空中舞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将牧九云击开。 但她没想到的是,牧九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牧九云被挥开,杀意一转,竟是直奔早已被遗忘在一旁的霍启! 顾啸歌想要追上去,但为时已晚。 “嘁,” 牧九云冷哼一声,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 手上握着一把锋利的短刀,正横在霍启的颈间。 “本尊本最不屑的便是以人质为要挟,若轻若重,恐都会要了他的小命,” 牧九云危险地眯起眸子,“所以,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本尊若是不小心,手抖上那么一抖……” 顾啸歌眉眼微凝,“放了他。” “你在教我做事?” “放了他!” 顾啸歌怒吼一声,便要冲上前去,御堇年却一把拉住了她。 他已说不出话,身体也正在慢慢失去知觉。 顾啸歌并不知道,他在回去云都的这一夜,都经历了什么。 他的体内除了冰寒之毒外,还有一种昨夜才被种下的毒。 顾啸歌虽然给他喂了解毒丹,但仍旧无济于事。 眼下他强撑着站在这里,也只不过是起到一种威慑而已。 霍启身上被封住的穴道未解,仍旧无法开口。 那双浑浊的眸子此刻露出微微精光,看向顾啸歌,是满眼的欣慰与自豪。 顾啸歌似乎看懂了他眸光之中的深意,心头一跳,摇着头,喃喃道,“不要,求求你,不要。” 但是,她终是未能逼退霍启心中的狠绝。 终于,霍启闭上眼睛,浑浊的双眼之中流下一滴清泪。 颈间喉结滚动,下一秒,霍启紧闭的双唇之中,已然流下道道鲜血! “不要!” 顾啸歌声嘶力竭的大喊,声音悲痛欲绝。 牧九云这才反应过来,抬手便掰开霍启的下巴,立时涌出大量鲜血。 牧九云气得大吼,“该死的老东西,敢咬舌自尽!” 而此刻,顾啸歌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悲愤,她大喝一声,“牧九云,我要你的命!” 说罢,她甩开御堇年的手,直奔牧九云! 手中的人质再没有任何意义,牧九云冷冷将人甩开,同样眼含怒火,冲向顾啸歌! 而此刻,御堇年只剩下眼眶之中的眼球尚可微微活动。 可脚下瞬息之间涌出数十条藤蔓,将他团团缠住! 青锋剑不知何时早已坠落在地,恢复成一副锈迹斑斑的模样。 墨萤舞笑意盈盈地走到御堇年身侧,转身看向与牧九云缠斗在一处的顾啸歌,声音愉悦,“御家主,不知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身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第171章 必死无疑 几乎是同时,顾啸歌被牧九云一掌击倒。 御堇年甚至听得到她肋骨齐断的声音! 牧九云眼神阴翳,朝顾啸歌缓缓靠近。 “杀了她!” 顾云汐大喊。 牧九云冰冷的视线扫过去,顾云汐吓得立刻浑身打了一个冷颤,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墨萤舞皱眉,看着牧九云,有些不解,“你想干什么?” 牧九云从腰间取出一枚黑褐色的药丸,捏起顾啸歌的下巴,“这么好的苗子,杀了岂不可惜?” “吃了这颗药,她便会认我为主,前尘往事一概不记。” 说着,便将那枚药丸朝顾啸歌口中塞去。 突然,一道身影从旁猛地撞过来! 牧九云一时不察,手被撞得一抖,那黑褐色的药丸从他手中滚落。 他眸中杀气大盛,一把抓起地上的霍启,“你找死!” 腕上用力,牧九云竟是想活生生地将霍启掐死! 濒死的绝望宛若潮水般将霍启淹没,他瞪大一双浑浊的眼,被迫仰着头,嘴唇颤抖地从牙缝中挤出两个沙哑的音节。 “歌儿……” …… 此刻,肋骨断裂带来的剧痛让顾啸歌痛不欲生。 她闭上眼睛,身体仿若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一般,不停下坠,伸手不见五指。 哗啦啦—— 她又听见了那令人心悸的锁链声。 黑暗中,她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 “嘿嘿,”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下面,一张血盆大口微微弯起,可诡异的是,那张可怖的口中,竟没有一颗牙齿。 “你,是谁?” 顾啸歌一开口,剧痛便瞬间席卷全身,疼得她全身直冒冷汗。 “你怎么还是跟十万年前一般没用?” 那张诡异的大口一张一合,说出的话顾啸歌却一点也听不懂。 十万年前? “你认识我?” 那个声音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血红的双眼渐渐漫上一抹笑意,顾啸歌听见他说,“弱,太弱了,不过,若是现在的你遇上那些老不死的东西,只怕他们也认不出你,这对本尊而言,倒是件好事。” “罢了,本尊开恩,再帮你一次!” 言毕,顾啸歌便觉自己的后背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她缓缓托起。 “丫头,本尊将自己的力量借与你,不过你要记得,本尊现在还很虚弱,你能将本尊的力量发挥出几成,全凭你自己的造化……” 那股力量缓缓贴着顾啸歌的脊背渗进她的身体里,暖烘烘的,像是春日和暖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 顾啸歌在这股力量的趋势下,慢慢睁开双眼。 “歌儿……” 她听到了那声微弱的轻唤。 侧目,见自己的外公正被牧九云掐着脖颈,顾啸歌当即红了眼! “放开他!” 叫骂着,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 便是她身侧带起的风,便已将牧九云掀飞出去! 顾啸歌接住霍启气息微弱的身子,随手将融灵丹喂到他的口中。 看到顾啸歌,霍启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颤抖地抓着顾啸歌的衣袖,喃喃着,“对不起,是外公对不起你,歌儿……” 顾啸歌眼眶发烫,将霍启妥善放下,一双眼睛刀子似的看向牧九云。 牧九云口吐鲜血,看向顾啸歌的方向,满目骇然。 她怎么可能还能动? 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方才那一掌他虽留有余地,可还是震断了顾啸歌的肋骨,她怎么可能还能动? 而且实力还在他之上? 这怎么可能! 墨萤舞也白了一张脸,双手结印,无数高深的阵法从她手上施展开来,直奔顾啸歌而去。 口中还忍不住咒骂,“让你趁早解决了这个祸患,你偏不听!” 牧九云气得大骂,“闭嘴!本尊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擦去口中流下的鲜血,牧九云将荷包中的药丸倒在掌心,不要钱似的往口中倒。 嗅到那股刺鼻的味道,墨萤舞脸色一变,“断魂丹?你疯了?” 牧九云冷哼,“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墨萤舞噤声,她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 顾啸歌此番醒来得的确诡异,实力超然。 而她,连牧九云都不敌,更何况是顾啸歌?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荡起顾啸歌的发丝,衣袂,还有她遮住半张脸颊的面纱。 顾啸歌眼底满是纵横交错的血丝,满是狠绝。 牧九云身形一晃,手上的断魂丹便已强行塞进顾云汐和叶修寒的口中。 顾云汐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威力,可想吐,已是来不及,她瞪着眼睛大骂牧九云,“你疯了?跟给我吃这种东西?” 牧九云没好气地一个耳光甩过去,“少他妈废话!你想让老子去做替死鬼,想得美!” 叶修寒却是坦然地接受,感受着体内渐渐丰盈起的力量,他眸光阴狠地盯着顾啸歌,低声道,“她不死,今日死的便是我们。” 顾云汐也瞪着顾啸歌,心中的嫉妒和怒火熊熊燃起。 “还愣着干什么?你们想活活地耗死我!” 墨萤舞已是满身大汗,厉声怒吼。 牧九云斜了叶修寒一眼,“上!” 叶修寒倒是听话,足尖轻点,提剑便朝顾啸歌奔去! 顾啸歌,你明明三年前就该死了,为什么非要活下来?又为什么非要回来? 你该死! 剑尖凝起凛冽的杀气,这一剑,叶修寒用了十成的力气! 顾啸歌必死无疑! 剑气逼近,顾啸歌却是躲都未躲一下。 她伸出手,只用两根手指,便轻而易举地抵消了叶修寒浑身的魂力。 就像是一头凶兽,张着血盆大口般,将他吞没。 眸光一滞,叶修寒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可是,不过眨眼间的工夫,叶修寒甚至未能看出顾啸歌是如何出手的,人便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地被踢飞出去。 他飞出御书房的大门,落在殿前空旷的空地上。 全身上下骨骼寸裂,叶修寒只能感觉到嘴角一片酥-痒。 那是他口中的鲜血流下去时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连一根手指都感觉不到。 叶修寒绝望地闭上双眼,他知道,他废了。 可方才看到的那一眼,却似印在脑中一般,再也挥之不去…… 第172章 修罗地狱 见顾啸歌如此轻而易举地便废了叶修寒,顾云汐方才才刚刚凝起的一点勇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她咬紧牙关,突然出其不意地飞身一跃,撞开头顶的屋顶,逃出生天!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决不能就这样死在顾啸歌手上! “想跑?” 顾啸歌的声音一片冰寒。 伸手朝虚空一抓,顾云汐立刻便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下,重重摔在地上。 体内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要从喉间摔出来一般! 她看向顾啸歌,满眼惊恐。 断魂丹的药性还未来得及发作,她便已一败涂地。 顾啸歌走向她,顾云汐叫声叫喊着,却避无可避。 终于,形如鬼魅般的顾啸歌抬脚,踩在她的小腹上。 “顾云汐,你欺我不能修炼,屡次加害与我,现在,我要让你尝尝同样的滋味!” 脚下用力,顾啸歌便听见一声清晰地碎裂声。 顾云汐痛得几欲昏厥,“丹田,我的丹田!” “没错,碎了。” 顾啸歌冷眼看着她,“你再也无法修炼,凝不起魂力,长得再美又如何?顾云汐,这些话,我现在全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顾云汐的眸子一片怨毒。 见状,顾啸歌眼眸微眯,双指凝起一道肉眼可见的魂力,动作奇快地轻轻一挥。 “啊!” 顾云汐疼得浑身打颤,身体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起来!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顾啸歌听着她的惨叫,只觉得聒噪。 她一甩手,顾云汐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躺在地上拼命挣扎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顾啸歌转身,看向被缚魂阵困住的御堇年。 此刻,他的衣服上都已结上一片冰霜。 糟了! 顾啸歌暗道不好。 她只顾着这两个送上门来找死的东西,全然忘了御堇年体内的寒毒。 墨萤舞一直站在御堇年身侧,她打出的每一道阵法都被顾啸歌轻而易举地化解,此刻她正在悄无声息地结印,结出一个顾啸歌抵御不了的杀阵! 可顾啸歌的视线一望过来,立刻让她有些乱了阵脚。 “牧九云!” 她大喊。 牧九云喘匀了气,没好气地骂道,“叫什么?老子还没死!” “呵,你是没死,不过也快了。” 牧九云眯起眼睛,“墨萤舞,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老子就算死,也一定要拉姓御的垫背!” 说着,牧九云便朝顾啸歌冲了上去! 他必须争取时间,给墨萤舞结印。 墨家的阵法现在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这一次,牧九云不敢轻敌。 他使出浑身解数,不远不近地与顾啸歌周旋,像是只恼人的苍蝇,扰得顾啸歌不厌其烦。 顾啸歌心急御堇年的伤势,牧九云却屡屡阻挠。 终于,顾啸歌怒了—— “成了!” 墨萤舞在顾啸歌发力的一瞬,睁开眼睛,满眼欣喜。 她手腕拧转,厉喝一声,“去!” 黑红色的杀阵瞬间在她面前放大,从那闪烁着的阵法之中,不断伸出森森白骨,撑着地面,挣扎着从阵法之中挣脱出来! 他们浑身上下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散发着阵阵恶臭,大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和哀嚎。 这场面,饶是顾啸歌都不由得脊背生凉。 看到顾啸歌这副忌惮不已的样子,墨萤舞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冷笑道,“顾啸歌,这是我墨家我特别为你准备的墨家禁术,名为修罗地狱。 “实话告诉你,这些人全是被困在我墨家禁地之中的冤魂,他们现在的样子,就是临死之时的样子,怨念冲天,他们会把你活生生地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墨萤舞咬牙切齿的样子,一副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活生生地从顾啸歌的身上撕扯下一块皮肉的样子! 仿佛这才能消解她心头之恨! 眼见那些丧尸般的行尸走肉朝顾啸歌逼近,张着血盆大口,那些肉眼可见的黑色怨气,就连站在墨萤舞身侧的牧九云也忍不住脸色微白。 他不确定地问墨萤舞,“这东西,全都听你的指挥?” 墨萤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当然不会。” “什么?” “修罗地狱之所以是墨家的禁术,便是因为它根本不可控,我将他们释放出来,对准的是顾啸歌,他们一见生肉便会扑上去,但等到顾啸歌被他们啃食干净,我还要用阵法将他们重新收回去。” 牧九云可上下扫了墨萤舞一眼。 此刻,墨萤舞像是被掏空了身子,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呼吸粗重,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牧九云皱眉问,“你这个样子,还能将他们收回去?” 墨萤舞咬牙,微微摇头。 牧九云当即变了脸色,“你这不是找死……” “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墨萤舞眸光清冷地看向身旁的御堇年,“他们不死,我们活不过今日。” 顾啸歌实力超然,她也是迫不得己,才祭出这道阵法。 “啊!放开我,放开我,啊!” 二人正说着,突然听见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 抬眼望去,胃里皆是一阵翻江倒海。 顾云汐丹田被毁,双目被刺,方才已是活生生地疼晕过去,可现下,一个丧尸竟抓住她白皙细嫩的小腿,一口咬了下去! 又将她活生生地疼醒过来。 牧九云一咬牙,竟是转身想跑。 墨萤舞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想走也得带上我!” 牧九云倒也没拒绝,二人默契地选择了牺牲南景,甚至是整个清月大陆。 可才逃出去没几步,便觉身后猛地漾开一道魂力! 牧九云撑起全身仅剩的魂力才堪堪抵过,回头,却看到令人无比胆寒的一幕—— 从墨萤舞的阵法之中放出的那些丧尸,已尽数化为一片齑粉! 血色弥漫,染红了顾啸歌身上素白的衣裙。 顾啸歌脸上的面纱此刻也不知丢到哪里去,那溅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的脸,美得倾国倾城,令人心悸。 眼角一块红莲状的胎记,嫣红似火。 她从一片血雾之中款款而来,美得惊心动魄。 第173章 你是谁? 那双如血般嫣红的双唇微微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只抬手间,拖着墨萤舞的牧九云便只觉浑身上下筋骨寸断,痛得撕心裂肺。 墨萤舞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似乎顶着一座重达千万斤的孤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双腿不自觉地弯曲,重重跪在地面上。 她仰着头,看着顾啸歌,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 仿佛连体内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要她臣服。 然而,顾啸歌却并没有朝他们走来。 “堇年!” 她转身,抬手,轻轻在虚空处一挥,缠缚在御堇年身上的金色藤蔓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御堇年被冰蚕的寒气冻得几乎失去意识,顾啸歌上前,扶住御堇年的冰凉的身体。 然后,她咬破舌尖,不顾众目睽睽,轻轻印上御堇年的唇瓣。 温热的鲜血渡入御堇年的口中,御堇年打颤的牙齿渐渐恢复知觉。 他大口大口吞吮着顾啸歌的鲜血,体内躁动不安的冰蚕渐渐被安抚下来,御堇年身上结成的冰霜慢慢化成水,沿着他肌肤的纹理流下。 可这一次,御堇年却并没有像之前那几次一般,让他苏醒过来。 “御堇年,御堇年!” 顾啸歌大叫他的名字,而他毫无反应。 她轻轻将御堇年的身体放下,让他平躺在地上,伸出手探上他的脉象。 微弱,几乎感觉不到! 顾啸歌慌了手脚,将自己腰间仅剩的药丸拼命地塞入御堇年的口中。 但毫无作用。 “还愣着干什么?快催动阵法,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牧九云额上青筋暴起,强忍剧痛,咬牙切齿地吼道。 他虽知道墨萤舞已是强弩之末,可眼下除了逼她催动传送阵之外,再无其他求生的可能。 顾啸歌恍若变了个人一般,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都要死! 墨萤舞咬牙,伸手咬破手指,在面前的地面上用血画出一道阵法,大喝一声,“起!” 血色的阵法顿时光芒四盛。 她拖起身边浑身发软,如一滩烂肉似的牧九云,艰难挪进阵法之中。 墨萤舞看着那边跟御堇年紧紧相拥在一处的顾啸歌,仍旧心有余悸。 眼见传送阵马上就要开启,焦躁不安的顾啸歌猛地发力,只一瞬,便将墨萤舞以血脉为契,画出的传送阵抹去! 墨萤舞的身体猛地一僵,栽倒下去。 完了,全完了。 她已无计可施。 牧九云也是心头发凉。 “想走?门都没有!” 顾啸歌一跃而起,眨眼间便已到了牧九云和墨萤舞的面前! 她猛地掐住墨萤舞的脖颈,手腕发力,墨萤舞的胫骨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脖子一歪,当即没了呼吸。 下一个,便轮到牧九云。 牧九云动弹不得,浑身上下颤抖不已,眼见顾啸歌逼近,他尖声怒吼,“我是云都牧家的人,杀我,你想好后果没有?” 顾啸歌的脚却是已经踩上他的脖颈。 她一言不发,浑身上下皆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杀气。 “住手,快住呃!” 顾啸歌脚下发力,踩得牧九云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顾啸歌眼眶发热,“伤了他,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得死!” 话落,牧九云只觉喉间一紧,剧痛从喉间蔓延开去。 但是,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之时,顾啸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腿收回。 身体也跟着连退几步。 几乎是同时,一枚形状精巧的飞镖贴着牧九云的发迹擦过,落在他的头顶。 顾啸歌朝飞镖射来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个身穿水蓝色长裙的女人从不远处款款而来。 她气质脱俗,如莲般清新高洁,脸上不施粉黛,眉眼柔和却不失威严。 此刻,她面无表情地走到顾啸歌近前。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虽说是替牧九云求情,可这女人从始至终没有看躺在地上的牧九云一眼。 反倒是牧九云看到她后,动弹不得的身体狠狠一颤,然后瑟瑟发抖起来。 仿佛极为害怕。 “你是谁?” 顾啸歌问。 女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顾啸歌,声音温柔却疏离,“我是谁对姑娘而言,并不重要,姑娘只需知道,我今日来,为的就是保下他这条命。” 她轻抬手,倒在地上的牧九云竟就不见了踪影。 顾啸歌心头一惊。 难道这女人手上,有传说中的空间戒指? 她当初还只是在爷爷留下的古籍上曾见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没想到竟真的存在? 将牧九云收起来后,女人又慢步走向御堇年。 顾啸歌心下一紧,急忙先她一步,奔向昏迷不醒的御堇年。 她挡在御堇年面前,正要开口,便见那女人眸光一冷。 顾啸歌顿觉浑身上下一阵脱力。 她摇摇晃晃地栽倒在地,胸口处肋骨断裂的剧痛仿佛此刻才后知后觉地蔓延全身,疼得她几欲昏厥。 “你身上的气息,让人厌恶。” 女人开口,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向顾啸歌,像是刀子一般,让顾啸歌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一样。 女人一挥手,顾啸歌便被轻而易举地丢到一边。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地上的御堇年扶起,抱在怀中。 听见女人嗔怪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你到这里来,你怎么就是不肯听 ……” 她伸手去帮御堇年整理凌乱的发丝,在摸到御堇年嘴角的鲜血时,竟突兀地变了脸色。 随即,她猛地抬头,看向顾啸歌,“这是你的血?” 顾啸歌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那女人却不依不饶,“本尊在问你话,这是不是你的血!” 见顾啸歌仍旧不肯开口,女人恬静的脸蓦地变得阴狠,她将御堇年放下,一个闪身便到顾啸歌面前。 然后,便是一掌打在顾啸歌胸口! 顾啸歌不受控制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那女人从她嘴角用指腹轻轻捻起一点,放在鼻子下嗅嗅,脸上凶狠更甚! “果然是你!” 眼眉间的戾色将她的美貌与气质败去了十成十,她化掌为爪,低头,猛地朝顾啸歌的心口抓去! 然而,突然间,从旁伸出一只白嫩的手,猛地将她按住!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就是再吃上十万年的人心,也变不成人!” 第174章 主人 这种满是嘲讽的语气,立刻让那女人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顾啸歌再不是先前那副痛苦难言的样子,明明还是那张脸,可脸上的神色却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冷冷地甩开那女人的手,站在原地,掸去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冷笑着开口道,“本尊还以为你也死在了当年那场混战之中,没想到,竟让你苟且偷生活了下来,” 她上下打量一眼面前女人的这副皮囊,声音又冷了几分,“还占了这么一副好皮囊。 “看来是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了,九尾?” 女人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竟是一片惊恐。 她甚至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人叫过她这个名字了,她不可控制地后退几步,竟是膝盖一弯,跪倒在地。 牙齿微微打颤,颤抖地叫出一声,“主,主人……” “呵,亏得你还记得我这个主人。” “九尾不敢!” 她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恨不得把脸都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问,“不知主人这么多年都去哪儿了?九尾一直在找主人,没有一天敢忘了主人。” 顾啸歌冷哼一声,“好啊,好久不见,你倒是会说话了不少。” “九尾不敢!” “行了,在我面前还敢装人?” 九尾一愣,急忙心中默念,转眼间便化成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只是她的屁股上…… 顾啸歌眨眨眼,“你的尾巴呢?” 她的屁股上光秃秃的,原本可是有九条尾巴,毛茸茸的,像是把蒲扇一般。 九尾仰起一张尖尖的狐狸脸,扭扭屁股,委屈巴巴地说道,“可不就是那次大战?我足断了三尾,才勉强护住一缕精魂,经万年休养,才勉强恢复当年十分之一的修为。 “是最近听说神域动荡,这才找了副皮囊,幻化人形,在云都之中苟存,想着能避上一避。” 顾啸歌眉头微拧,“神域动荡?” 九尾点点头,“好像是因为当年的事还未厘清,神域之内所有人各怀鬼胎,这些年时有动荡。” 顾啸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暗道,“看来必须加快回到神域的动作了。” 九尾抬起头看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啸歌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有屁就放!” 九尾打了一个冷颤,慌忙说道,“以主人现在的实力,想重回当年的位置,实在难如登天!还请主人三思啊!” “难如登天?” 顾啸歌冷哼一声,“当年我不也是踩着皑皑白骨杀上神域的?不过重复一下当年之事而已,有什么难的?” 她垂眸,又问,“你现在在云都,是个什么身份?与牧九云那小子,可有关系?” 九尾那张尖尖的狐狸脸上漫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她压低声音,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现在这副皮囊,是云都四大家族之一的巫家的小女儿,是御堇年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顾啸歌的双眸瞬间瞪大。 好一会儿,她才吐出这一口浊气来,咬牙切齿,“你还真是好手段!” 九尾急忙将身子压得更低,“这真的是巧合!我到了云都之后,便听闻巫家一直催着御家家主成婚,想为女儿冲喜。 “我偷偷去看过,那小丫头根本已经是油尽灯枯了,别说是成婚冲喜,就是太上老君下凡也难救!我一琢磨,就……” “别说了,” 顾啸歌根本不想听了。 她告诉九尾,“把牧九云交出来,本尊要亲自杀了他!” 九尾一怔,急忙摇头,“这不行!” “怎么不行?” “主人你有所不知,牧家现在是整个云都之中唯一站在御堇年这边的,若是牧九云死在你的手上,那……” 御堇年在云都之中便会被彻底孤立。 顾啸歌的眸光之中掠过一抹厉色,她垂眸看了看自己这副身子。 “罢了,既然现在占着这副身子,便留他一条狗命。你回去将他送回牧家,好生交代,若是他再出来作恶,我必不饶他!” “是!” “行了,你走吧,来日我到云都,便去找你。” 九尾打了个冷颤,双唇嗫喏,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深深望了御堇年一眼。 但马上,便收到顾啸歌的眼神警告。 她当即撅着光秃秃的屁股,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顾啸歌面前。 顾啸歌转头,探上御堇年的脉象。 气息虽然微弱,但好歹还活着。 她叹了口气,“说过不让你催动体内的龙神之血,你偏不听,这下好了,龙神之血压制不住,有你受的!” 她轻而易举地将御堇年沉重的身体提起,想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 转过身,又将霍启也提起,一左一右地提着二人,径自朝灭云谷的方向掠去。 …… 灭云谷外,顾司尘和御司音已是望眼欲穿。 “司尘,我这眼皮一直跳,你说爹娘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御司音撅着小嘴,紧皱着眉心问道。 顾司尘也皱着眉,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但马上,他就用力地狠狠甩头,甩掉那些可怕的念头,瞪着一双眼睛,自我催眠道,“不会的!我娘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闻言,御司音也挺起胸脯,“是我们的娘!” “嗯!” “我们的爹也很厉害!” 顾司尘压低声音,小声嘟囔,“我觉得还是娘更厉害。” “她连空间之力都不会!” “那也是你没教好。” “我……” 御司音被顾司尘的话气得语结,当即挽起袖子,露出白嫩的两截手臂,叫嚣着要跟顾司尘好好比试一下。 就在顾司尘被她磨得无可奈何之际,突然眼前一亮,“你看,是我娘回来了!” 御司音也抬起头。 两个孩子面上一喜,当即跃上虚空,兴高采烈地去迎接顾啸歌。 “娘!” “娘!” 见两个小娃娃朝自己奔来,顾啸歌吓了一跳。 她停下来,眨眨眼,口中诧异不已地念叨,“这一次他们两个的进展竟然这么快,连娃都生了?还一口气生了俩?” 瞬间,顾司尘警觉地在距离顾啸歌几步远外停了下来,拉住御司音,寒声问,“你不是我娘,你是谁?” 顾啸歌微微一笑,“我?严格来说,我应该算是你娘的……” 第175章 真的是你 话未说完,顾啸歌身体一颤,她额上沁出一片豆大的冷汗,咬着牙骂了一句“该死”,身体便从空中迅速跌落。 顾司尘一见,急忙冲上前,在顾啸歌不断下坠的正下方打出一道有一道空间屏障,这才总算减缓了她下坠的力道。 身体沉沉跌落在地面上的一瞬,顾啸歌弯起嘴角,心中叹道,“看来神域后继有人……” …… 仿佛在海面上浮浮沉沉飘荡已久,等到顾啸歌睁开眼睛之时,仍旧觉得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她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眯起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四周。 这是,她的灭云谷?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个画面,顾啸歌陡然一惊,口中下意识地叫出那个名字,“御堇年!” 他体内的冰蚕之毒被催化至最烈性的程度,加上他体内未被她验出的毒,两相叠加,使得即使吞下她的血,御堇年也未能苏醒。 猛地掀开被子,顾啸歌跌跌撞撞地下床,眼前一阵翻天覆地般的眩晕,让她站立不稳。 她好不容易才看清门的方向,身体摇晃着上前,猛地一把将门推开,大喊一声,“御堇年!” “你醒了!” 看到她出来,一直在门口守着的顾轻言喜不自胜。 然而,顾啸歌却冷冷推开他,口中一直不停追问,“御堇年在哪儿?他在哪儿?” 顾轻言眉头微皱,“你放心,他现在很好,你需要休息,先回去。” 他上前拉过顾啸歌,想把她带回房中。 可顾啸歌却是执拗地甩开他,仿佛疯魔一般,不依不饶,“他在哪儿!” 此刻已是深夜,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宛若一只硕大的玉盘。 顾啸歌的声音惊动了其他人,顾司尘和御司音第一个闻声赶来,见她苏醒,都是一脸喜色,“娘,你没事了!” 顾啸歌此时却像是完全不认识周围的人一样,只一门心思地想要见到御堇年。 御司音闻声,立刻上前拉住顾啸歌的手,尽力安抚,“娘,爹他没事,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顾轻言面色微沉,上前一步拦住御司音的去路。 “她现在神志不清,需要休息。” 御司音抬眼看向顾轻言。 她不是普通的孩子,怎么可能看不出顾轻言对她的敌意? 可平时也就算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还站出来捣乱,御司音当即没了好脸色。 “让开,我要带我娘去见我爹。” 顾轻言寸步不让,“她现在意识混乱,更需要休息。” “你错了,我娘现在更需要的是我爹!” 御司音仰着脖子,牵着顾啸歌,双眼澄澈明亮,带着不容辩驳的坚定。 看到她这个样子,顾轻言没来由地猛地一怔。 这样的御司音,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顾啸歌。 见他仍不肯让,御司音生气地鼓起圆圆的腮帮子,一跺脚,精纯的魂力便从脚底散开,肉眼可见地围着她的身体打转。 “再不让开,休怪本小姐不客气!” 顾轻言回过神,见状心下虽有几分愧意,脚步却执拗地不肯移开半步。 不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顾啸歌去见御堇年。 如果为此真的要与御司音动手,他也在所不惜! 顾司尘见顾轻言也凝起魂力,顿时慌了,急忙跑到二人中间劝阻,“轻言叔,司音,你们这是干什么?” 御司音忿忿地大喊,“他凭什么不让我们去建我爹!” 顾轻言振振有词,“她重伤未愈,仍需卧床静养,要见,让他走到这来!” 顾啸歌浑浑噩噩,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只任由御司音牵着自己。 只因御司音说,会带她去见御堇年。 顾司尘夹在两人中间急得跺脚,见二人都动了真格,更加着急。 “你们不要这样,娘她现在……” 话未说完,分毫不让的两人同时发力,站在当中的顾司尘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其中。 他心下已经,已是欲哭无泪。 然而,就在此时,一条强壮的手臂将他捞起,气势全开,宛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凶兽一般,将御司音与顾轻言两人相碰撞的魂力尽数吞没。 周围的空气陷入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爹!” 御司音一喜,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然后献宝似的把身后的顾啸歌往他面前一推,扬声道,“娘她醒了!她一醒就到处找你,你快好好让她看看!” 顾啸歌本就站不稳,被御司音一推,便撞入御堇年的怀中。 嗅到御堇年身上熟悉的味道,顾啸歌顿时心安。 她仰起头,微凉的手攀上御堇年的脸颊,哑声问,“御堇年,真的是你?” 御堇年将她纳入怀中,一双眼睛方才看向顾轻言时,是满满的警告。 但在顾啸歌撞入他怀中的一瞬,又化作满腔似水的柔情。 “是我。” 他温柔应声。 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顾啸歌喜极而泣。 双手攀上御堇年的脖颈,顾啸歌将脸深深埋入他的颈窝之中,哽咽的声音中透着劫后余生般的欣喜若狂,“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御堇年眸光一暗,腰上用力,将顾啸歌打横抱起,转身便进到房中。 房门被关合的一瞬,御司音满眼小星星地冲自家爹爹大喊,“爹,你好好照顾娘,我就在门口守着,保证任何人都不会打扰你们!” 说完,还满是挑衅地看了一眼顾轻言。 没有人知道,在御堇年突然出现的那一瞬间,顾轻言就像是被石化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到御堇年终于从他面前离开,他的身体才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软倒在地。 更没有人知道,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里衣。 “轻言叔,” 顾司尘上前,想要扶起顾轻言,却被一道身影挡开。 “尘儿,时间尚早,你回去休息。” 云姑将浑身瘫软的顾轻言拉起,努力维持着他最后的体面,若无其事道,“我来照顾他就好。” 顾司尘挠挠头,叹了口气,只好答应,回过头,不顾御司音的挣扎,将她扛起来就跑。 待到他们走后,顾轻言的身子立刻软软地靠在云姑的身上。 他靠在她耳边,她听见他说,“该走了。” 云姑身子一僵,双唇嗫喏半晌,却仍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第176章 回云都成亲 房内,意识依旧混沌不清的顾啸歌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描摹御堇年的轮廓。 御堇年的脸清晰地倒映在她漆黑的瞳色之上。 银发,紫眸。 御堇年心思微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昏迷之后醒来,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他必须耗尽全力,才能短暂维持平常的样子。 只是方才短暂的一瞬,便几乎让他魂力透支。 他轻轻握住顾啸歌缠绵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哑声道,“我这个样子,你不怕?” 顾啸歌笑得像是个餍足的孩子,感受着从掌心处传来的御堇年的温度,她微微摇头。 御堇年心下一暖。 突然,他猛地将顾啸歌带入怀中,低头,印上顾啸歌微白的双唇。 长驱直入,攻城略地,他近乎贪婪地汲取着她的味道。 用着仿佛恨不得将顾啸歌揉进身体里的力道,御堇年托起顾啸歌的腰身,让她微凉的身体与自己紧密贴合。 顾啸歌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宛坠云里雾中,辨不清方向。 她将自己彻彻底底地交给御堇年,跟随着他的节奏,嗅着他身上令人心安的味道,柔弱无骨的双臂攀上他的脖颈。 室内的温度一寸一寸地升高,滚烫的气息灼得顾啸歌浑身颤栗。 良久,御堇年才放开她的唇舌,压抑着喘息,将头埋入她的颈间。 “歌儿。” 他声音沙哑地唤她。 怎么办?他就要忍不住。 可他还记得,自己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婚礼,一个令她永生难忘的洞房花烛。 压抑不已的喘息之中满是叫嚣着的欲望,御堇年拼命克制,紫色的眸子眸光闪烁。 久未得到顾啸歌的回应,御堇年迟疑地抬头,不禁失笑。 她竟然睡着了。 长而细密的睫毛可爱地卷翘着,脸颊染上欲色的粉红,唇瓣微肿,软嘟嘟的煞是诱人。 御堇年无奈地将顾啸歌放在床上躺好,帮她盖上被子。 长夜漫漫,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了他,可最后饱受折磨的人,却只有他自己。 也难怪。 御堇年伸出手,大掌覆上顾啸歌的胸前,仔细摸索她断裂的肋骨。 他用魂力为她将断骨接好,如今正在有条不紊的恢复。 多亏尘儿。 御堇年抬手,为顾啸歌轻轻将额前的碎发理好,柔声开口,“你将尘儿养得很好。” 不管是先前在叶修寒的太子府的那一次,还是现在这一次,顾司尘小小年纪却临危不乱,让他很是欣慰。 窗外,夜色一点一点散尽,顾啸歌抓着御堇年的手,睡得极是安稳。 直到日上三竿。 她一睁开眼睛,眼前便是一张帅到天怒人怨的脸。 她眨眨眼,竟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御堇年的脸颊。 御堇年突兀地睁开双眼,紫色的眸子似乎带有一种致命的力量,蓦地望进顾啸歌的灵魂深处。 顾啸歌呼吸一滞,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御堇年薄唇轻扬,抬手抚上顾啸歌的脸颊,笑得极为温柔,“早上好。” 顾啸歌迟疑了几秒钟,一张脸骤然爆红!她像是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她这副迷糊的模样,御堇年紫眸中笑意更深。 大手将顾啸歌捞入怀中,他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脊背,口中调笑道,“昨夜不是还闹着见我?现在才知道害羞?” “昨夜?” 顾啸歌一怔,脑海中混乱琐碎的记忆蜂拥而上,顾啸歌瞪大双眼,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竟然…… 顾啸歌将头埋在御堇年的胸前,闭着眼睛,满脸懊恼。 该死的!让她死了算了! 怎么每次脑子不清楚都会碰上他?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懊恼,御堇年却觉得心情十分愉悦。 他摸摸顾啸歌的头,好不容易才把她从自己怀中挖出来,而后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一吻,紫眸中满是认真。 “跟我回云都成亲,可好?” 顾啸歌一怔。 这,算是求婚么? 御堇年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循循善诱道,“你已昏迷半月,这段时间内,叶承泽身死,叶修寒被废,顾家没落,墨萤舞已死,牧九云虽已被接回牧家,但已是个废人。 “在南景,你可还有什么牵挂?” 顾啸歌抓住御堇年的衣襟,身体不自觉地向他靠近,急着追问,“顾云汐呢?” 御堇年眉头微皱,“顾云汐被你碾碎丹田,戳瞎双眼,又在墨萤舞唤出修罗地狱后,被活生生地啃光一条腿,可在我们离开之后,她却不知所踪。” 那里没有她的尸体,只留下了一条腿骨,和一大滩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顾啸歌立刻反应过来,“有人把她带走了。” 从这次重遇之后,她便一直隐隐觉得,顾云汐的身后,必然还有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否则,以牧九云的脾性,断然不会甘心与顾云汐为伍。 可那人到底是谁? 皱眉思索良久,突然,顾啸歌的下巴被轻轻抬起,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压下来,钻进她的口鼻之中。 顾啸歌不可抑制地红了脸。 一吻过后,御堇年凝眉,再次十分认真地开口问道,“歌儿,跟我回云都成亲,可好?”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变成自己所有。 迫不及待地想要昭告天下。 顾啸歌被他吻得七晕八素,双眼迷离,微微点头。 只怕现在就算御堇年说好月亮是正方形的,她也会毫不迟疑地点头! 御堇年一喜,又将她禁锢在怀中,好一番磋磨之后,才终于气喘吁吁地放开她。 顾啸歌浑身上下都染上一层让人心悸的嫣红,就像是刚刚成熟的水蜜桃般,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御堇年呼吸一紧,不自在地别开头去。 而顾啸歌却浑然不知自己此刻这副样子有多大的杀伤力,不自知地凑到御堇年面前,扳过他的肩膀,让他正视自己。 而后担忧不已地问,“你的眼睛……” 御堇年的眸子骤然一阵紧缩。 他无力地别开脸去,落寞地苦笑着问,“很可怕?” 顾啸歌却摇头,“那倒不是,很好看,可我就是担心,是不是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说着,她摸上御堇年的脉象。 突然,她瞪大双眼! 第177章 我不是他的儿子么? “这不可能!” 顾啸歌声音拔高,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的身体里怎么可能会有另一股魂力?” 对于普通人来说,魂力是从他们灵魂中激发出的能量,一个人只有一个灵魂,魂力自然也是纯粹的。 可是御堇年的体内,竟然还有另外一股魂力,缠缚在他自己的魂力之上。 两不相克,甚至还在滋养着御堇年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 御堇年眸光微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突然,顾啸歌捧起他的脸,凝视着他一双紫眸。 那副阵势,简直就像是要从御堇年的紫眸中,看到他的另一个灵魂。 顾啸歌眸光微闪,眼底飞快地掠过一道暗芒。 御堇年浑身不自在,大手覆上顾啸歌的手背,轻声道,“无碍。” 顾啸歌满目担忧,“我是担心这股力量有一天会在你体内反噬,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 御堇年凑上前,轻轻吻住顾啸歌的唇瓣,“放心,就算是为了你和孩子,我也绝不会让它胡来。” 顾啸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我也会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你体内的这股力量剥离出来。” 否则,御堇年的体内就像是埋着一颗定时炸-弹,总让她难安。 顾啸歌穿好衣服,从房中走出。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担心御堇年现在这个样子会给谷中众人带来不必要的恐慌,所以顾啸歌将他留了房中。 她时隔半月才终于醒来,总要去看看二十几年未曾谋面的外公。 可才一走出房门,便见两个孩子仰着头,眼巴巴地迎上来,喊了她一声,“娘。” 御司音怯生生的,她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光明正大地叫上一声娘亲。 顾啸歌心中一酸,半蹲下身,将御司音揽入怀中,郑重其事地告诉她,“音儿,我是娘。” 御司音倏地红了眼眶。 顾啸歌一脸温柔地擦去从她眼眶中滚出的热泪,抱起她,柔声道,“当年的事,娘会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你。” 另一只手牵着顾司尘,“走,跟娘去看外公。” 御司音这时候还不忘她的爹爹,“我爹呢?让他也一起去啊!” “爹爹刚睡下,他不急。” 御司音还有点怀疑,“真的么?他是不是紧张了呀?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过做丈夫的责任,我看我晚上还是好好给他做一做思想工作,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 看着她这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顾啸歌忍俊不禁。 只是她没看到,手中牵着的顾司尘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他有些留恋地转头看向娘亲的房间。 房门紧闭。 终于,顾司尘还是转过头来,一言不发。 …… 霍启被安排在灭云谷距离顾啸歌不远的一间茅屋之中。 他伤势不重,加之顾司尘炼制的药丸药力十足,竟是连陈年的旧疾,都已好了大半。 眼见顾啸歌亲自带着两个孩子来看他,霍启激动得浑身打颤,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外公,” 顾啸歌将两个孩子推到霍启面前,柔声吩咐,“叫太公公。” “太公公。” 两个孩子脆生生地唤了一声,直接唤出了霍启的眼泪。 他抬着手,却是怎么也不敢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仿佛生怕眼前此景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幻境,一触即碎。 御司音和顾司尘对视一眼,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地抓住霍启的手,将他粗粝的大手覆在各自粉嫩嫩的脸颊上。 御司音更是直接,“太公公,你是不是不喜欢音儿啊?怎么都不抱抱音儿?” 顾司尘眨眨眼睛,奶声安抚,“太公公,我们是真的,您不是在做梦。” 霍启老泪纵横,连连应声,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顾啸歌看着他,忍不住眼眶发热,她将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经历粗略地讲了一下。 包括当年被顾云汐迫害,与音儿骨头分离三年,创立灭云谷的事,都说了出来。 她说的云淡风轻,但霍启却是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两个孩子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御司音从霍启的怀中挣脱,扑到顾啸歌怀里,仰着头,心疼得叫了一声,“娘!你受苦了!” 顾啸歌心头一暖,温柔地抚着御司音的发顶,道,“娘不苦。” 她这三年多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被顾云汐抢走的那个孩子。 甚至时长扰得她夜不能寐。 她从不敢想,那个孩子竟然还活着。 所以,在见到她之后,顾啸歌真的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霍启的房间里一直待到夜里,还留下一起吃了饭,一直到天色渐晚,她才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在等御司音去茅房的时候,顾司尘轻轻扯了扯顾啸歌的衣摆。 顾啸歌垂眸,就看到顾司尘的一张小脸满是落寞。 她俯下身,平视着顾司尘的视线,“怎么了?” “他,是不是不想认我?” “……” 一听这话,顾啸歌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凝。 顾司尘的眼里有泪光在打转,“你和他相认了,你也认了司音,那我呢?为什么他不来认我?我不是他的儿子么?” 这几句话,问得顾啸歌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拧了起来,酸涩不已。 她摸摸顾司尘的头,将他抱入怀中。 轻叹了一口气,顾啸歌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问顾司尘,“娘给你的药,一直都有按时吃么?” 虽然委屈,顾司尘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顾啸歌从怀中掏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药丸,递给顾司尘,“今天不吃那个了,吃这个。” 顾司尘不疑有他,乖巧吃下。 刚好这个时候御司音从茅房里出来,凑上前,“好啊,你们两个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了!我也要!” 顾司尘看向她,眼神莫名有些嫉妒。 可他这一转头,御司音突然眼前一亮! “你……” 顾啸歌急忙拉住她,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渴了,回去沏壶茶。” 说着便拉着两个孩子往回走。 远远地看见娘亲的房间,顾司尘便觉得别扭,他想离开,却被顾啸歌硬生生地塞进房间里,“尘儿,你帮娘去看看他醒了没。” 第178章 偏心 顾司尘一进到房中,便看到御堇年坐在床上,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声响,他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你……” 顾司尘心下一惊,“你怎么变成整个样子?” 御堇年却是已经忍不住跳下床,一把将顾司尘抱起,凝视着他的双眼,心中情难自已。 这个时候,顾啸歌牵着御司音推门而入。 看到他们父子俩这个样子,顾啸歌便笑了,问顾司尘,“现在你还觉得自己不是他的儿子么?” “我?” 顾司尘不明所以,还是御司音蹬蹬蹬地倒腾着小短腿去取来一面铜镜,顾司尘这才看见,自己的双眼竟然跟御堇年一样,都是紫色的! 他又不确定地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的头发,又看看御堇年的。 奇怪,他的头发还是黑色的啊! 顾啸歌软声道,“你的头发一直都是黑色的,只有眼睛是紫色的,娘当初不知道试过多少种办法,才终于配制出一种药,能够将你的瞳色变成黑色。” 原以为这紫瞳是他的累赘,没想到,竟成了他们父子俩之间的一条纽带。 御司音凑过来,抱着御堇年的大腿问,“那我呢?我为什么跟你们不一样?你也给我吃了药么?” 顾啸歌摸摸她的头,“许是你更像我一点吧。” 御司音伸长手,努力地想要摸摸顾啸歌眼角下的那枚似火的红莲形状的胎记。 还不停地问,“那为什么这个,我也没有?” “……” 这下,顾啸歌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御司音掰着手指头数,“我没有跟爹一样的紫眸,也没有娘的胎记,也不会炼药,” 她小手叉腰,恨恨说道,“爹,娘,你们好偏心啊,什么好的都给了司尘!” 顾啸歌抱着她,从自己的梳妆台上找出朱砂,亲自在御司音的眼角下描出一个朱红的花钿,御司音立刻眉开眼笑。 夜已深,一家四口却是没有半点入睡的意思。 索性出门,在谷中闲逛起来。 御堇年银发紫眸,一身玄衣,凭空立于虚空之上。 夜风扬起他的发丝,衣袂,大而明亮的月光下,他浑身上下似镀上一层柔和的清光,遗世独立,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祗。 他的身边,站着同样一身玄衣紫眸的顾司尘,大手拉小手,背影挺拔如松柏,十分赏心悦目。 顾啸歌就拉着御司音站在地上仰望着,已是如痴如醉。 不过没一会儿御司音的脖子就酸了,她晃晃顾啸歌的手臂,“娘,我们也去嘛。” 顾啸歌面色一僵,干笑一声,“我们还是老实一点,就站在这挺好,咳咳,娘亲大病初愈,身子虚,飞不起来。” 御司音撇撇嘴,毫不留情地戳破,“没学会咱就说没学会嘛。” 然后她便伸长脖子对着御堇年大喊,“爹,我娘累了,要你抱!” 上面一大一小两个立刻跳了下来。 同时凑到顾啸歌面前,“你累了?” 顾啸歌摸摸鼻子,“嗯,有点。” 御堇年立刻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在怀里,迈步就朝房间走去。 顾啸歌环住他的脖颈,突发奇想,“御堇年,你带我去归雀转转吧。” 光是听说她昏迷这半月南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还未亲眼看一看呢。 御堇年脚步一顿,垂眸问道,“你想去?” “嗯。” “好,那便去。” 他当下转过身,抱着顾啸歌便走。 两个孩子眼巴巴地跟在后面大嚷,“我也要去!” 顾啸歌又好气又好笑,狠拧了一把御堇年腰间的软肉,“你慢点,等等他们。” 御堇年眼也不眨,“他们跟得上。” 说罢,脚下生风,速度更是不减反增。 顾啸歌心疼地从御堇年的肩膀往后看,两个孩子果然不远不近地跟着。 只是双双憋红了一张小脸。 感受着微风从身边迅速掠过,顾啸歌的心情莫名有些奇异。 “若是累了便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顾啸歌点头,把头靠在御堇年怀中,却睡不着。 她胡思乱想了很久,终于听见头顶传来御堇年的声音,“到了。” 顾啸歌一怔,放眼望去,御堇年此刻已抱着她,站在南景皇宫的上空。 “顾明远和周怡清呢?” 她问。 “在天牢,叶承泽已下旨,将顾家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 顾啸歌喃喃着这四个字,眼眶发烫。 顾明远恐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一个跟当年的顾家一样的下场。 “去看看。” 御堇年俯冲下去,不过眨眼间,便带着顾啸歌出现在南景的天牢。 空旷的天牢之中,回荡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 “我女儿是顾云汐,她可是云都御家主母!” “你女儿?你女儿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呢!到了这里还敢大言不惭,兄弟们给我上,扒了这娘们的衣服!大户人家的主母保养得就是好,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哈哈哈哈哈!” “……” 一阵淫笑声后,便是周怡清声嘶力竭的惨嚎。 御堇年大手一挥,在周围设下空间禁制,带着顾啸歌迈步走进。 一座十字的木架上,顾明远被牢牢绑在上面,绳子甚至已经勒进他的皮肤。 他的身上已是遍体鳞伤,纵横交错的鞭痕仍在冒血。 一个狱卒上前掐住顾明远的下巴,逼他抬起头看向正在被施暴的周怡清的方向,“顾大人,感觉如何?六皇子——不,当今皇上可是吩咐过我们,要好生招待你们夫妻俩,不知顾大人可还满意?” 顾明远眼神飘忽,虚弱不堪地开口,“各位大人,求求你们放了我。” “放了你?顾大人,你不是应该求我放了你夫人么?” “不敢,各位大人喜欢什么尽管拿,只求你们放过我。” 闻言,顾啸歌目眦欲裂。 牢房里,风乍起,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劲风掠过,顾明远的口中涌出大量鲜血。 他呜咽不已,却是再也发不出一声清晰的音节。 他的脚下,一截被鲜血包裹的血肉被角落里蹿出的野狗叼走,一骨碌地吞咽下去。 他不安地瞪大眼睛,剧烈地挣扎起来,含混不清地叫嚷着,却没人听得懂。 顾啸歌转身离开。 她听得清楚,顾明远呜咽着叫出的,是她娘的名字。 霍楚。 第179章 不要命的狗东西 一路快步从天牢里走出,直到完全将天牢里恶心的气息甩在身后,顾啸歌才停下,扶着墙,弯着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的脸涨得通红,眼底充血,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顾明远满口鲜血,呜咽不已的样子。 御堇年宽厚的大手抚上她的脊背,眉头微皱。 好一会儿,顾啸歌才直起身。 站在一旁的御堇年立刻将她单薄地身体揽入怀中。 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啸歌靠在他怀中,眼眶发酸,声音沙哑,“御堇年,你说我娘若是在天有灵,知道她曾经真心爱慕的男人竟是这般龌龊恶心,她该有多难过?” 御堇年的大手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声音低沉,“也幸好她不知道。” 顾啸歌身体猛地一僵。 她将头埋在御堇年肩头,身体轻颤。 不一会儿,竟是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竟是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仰着脖子看向御堇年,眼里有热泪,嘴角却疯狂上扬,“你说的对,幸亏我娘她死的早,她知道自己爱上了一个坏人,可好在她并不知道人到底可以有多坏。” 也幸亏她娘死得早,所以不用跟她一起受苦。 顾啸歌抹掉眼眶里溢出的热泪,伸手环住御堇年的脖子,坚定道,“带我去看看叶修寒。” 她总要亲眼见到这些曾经一心想将她置于死地的人都落得一个什么下场,才能甘心。 御堇年也不迟疑,抱上顾啸歌便朝太子府的方向掠去。 “哎!你们去哪儿啊!” 两个孩子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赶到,没想到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爹娘的背影从他们面前掠过。 御司音气得直咬牙,“早知道我就不该撮合他们的!你瞧瞧,这算什么?有了媳妇就忘了闺女了!” 顾司尘也微微喘息着,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紫眸凝着不服输的光。 他摸摸笔尖上的汗珠,小声咕哝,“他俩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我们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 “说什么呢?” 御司音凌厉着一双眉眼,挺着小胸脯理直气壮道,“若是没有我们俩,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彼此?说不定御堇年就要孤独终老了!媳妇都要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顾司尘想了想。 如果御堇年没有出现的话,娘亲会嫁人么? 若是嫁人,那她会嫁给轻言叔叔么? 想到这,顾司尘才猛地响起,自己还有事忘记告诉娘亲了。 急忙拉过御司音,咬着牙追上去。 太子府内,顾啸歌被御堇年抱着,站在屋脊之上。 他们脚下,便是叶修寒的卧房。 “叶承泽油尽灯枯,太子叶修寒全身骨骼寸断,已是一个废人,不管从哪个方面考虑,都该是六皇子叶修杰继承皇位。” 他们父子三人为了这个皇位斗了大半辈子,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这样的收场。 顾啸歌冷笑,“只怕叶承泽不是油尽灯枯,而是叶修杰急于登上皇位,所以……” 是他放弃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最是无情帝王家。 利字当头,本就薄弱的骨肉亲情更是不堪一击。 “叶修杰为表自己大度,也为收服民心,特将叶修寒抬为寒王,供养在太子府内。” 顾啸歌冷笑,“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她用脚踢开一块瓦,便看到屋内,叶修寒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底布满血丝。 他的身边,一个侍卫正在和他的侍妾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 情到浓时,竟似旁若无人。 “哎呀,讨厌!殿下还在呢。” 那侍妾衣衫不整地靠在侍卫怀中,眼神飘向躺在床上的叶修寒。 那侍卫的大手却仍旧不老实,看都不看叶修寒一眼,只道,“他被我封了哑穴,说不出话来,放心,他若是敢多说半句不该说的,我便一刀割了他的舌头!” 侍卫狠戾的样子,逗得怀中的侍妾咯咯直笑。 顾啸歌嗤笑一声,“当真是物以类聚,只怕当初的叶修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落得如此田地。” 御堇年眸光微暗,抬手捂住顾啸歌的眼睛。 不一会儿,房中便传来二人不要脸的低吟声,听得人面红耳赤。 突然,砰的一声,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不要命的狗东西!” 来人厉声斥骂道。 那侍卫和那侍妾急忙跪倒在地,连衣服也来不及穿,颤颤巍巍地开口道,“皇上!” 叶修杰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张脸不怒自威,光是视线扫过,便让二人惊得直打冷颤。 “朕命你们二人在此侍奉,你们倒好,竟在寒王殿下面前做出这等犯上忤逆之事!” 说罢,他回过身猛地抽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刀。 锋利的刀锋划开那侍卫的脖颈,滚烫的血立刻溅了那侍妾满身。 侍妾吓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几乎昏厥。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忙手忙脚乱地奔向床上的叶修寒,哭喊着求饶,“殿下,殿下 “念在妾身服侍殿下多年的情分上,求殿下救命啊!殿下!” 可她忘了,床上的叶修寒被点了哑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更不要说替她求情了。 “殿下,您说句话啊!殿……” 话音未落,锋利的刀尖当胸穿过。 她身上烟粉色的纱裙缓缓氤氲开一片湿热的血迹,宛若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花,勾魂夺魄。 血溅在叶修寒的脸上,他仍旧瞪着眼睛,不肯将目光移开。 仿佛就是想亲眼看到这个女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惨状。 连杀了两个人后,叶修杰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他将手里的刀扔下,视线落在叶修寒的身上。 他身后的太监急忙上前,递上一块手帕。 而后凑到叶修杰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又指了指床上的叶修寒。 叶修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悦皱眉,“没想到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皇兄你还是一句话都不肯说——就连出恭这种事,也不肯直言?” 被褥已经湿了一大块,阵阵难闻的恶臭飘散出来。 叶修杰面色阴翳,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似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第180章 万无一失 一直到叶修杰离开许久,也没有人来看过叶修寒一眼。 缠绕在叶修杰身上的污秽,还有房中的两具尸体,甚至无人来收拾一下。 叶修杰躺在床上,喉结翻滚,一张脸憋胀得通红,就是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侍妾的尸体还趴在他的床边,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十分骇人。 “叶修寒,” 房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让叶修寒浑身一颤。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他绝不会听错! 御堇年撤去周围的禁制,顾啸歌的身形终于显露在叶修寒面前。 叶修寒僵硬的舌根拼了命地想要活动,他瞪大眼睛,眼球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 梗着脖子,想要朝顾啸歌的身边靠近。 顾啸歌无视了他一切的举动,只冷声问了一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只想问你一句,若是不喜,大可退亲另娶,再不喜,顶多要了我这条命。 “为何你偏偏和顾云汐合谋,非要将我至于地狱之中?” 天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知道自己怀孕之时,有多害怕。 整整八个月的心惊胆战,闭门不出。 这还不算,顾云汐哄着她留下孩子,却又在她即将足月临盆之际,活生生地剖开她的肚子!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他这样对她? 叶修寒脸上青筋暴起,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啸歌的身体微微颤抖,身后的御堇年上前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看到银发紫眸的御堇年,叶修寒不停想要抬起的脖颈狠狠一僵,复又重重跌落在枕头上。 看到他们相拥的一幕,这一瞬,叶修寒已是心如死灰。 眸光之中最后一点微光湮灭殆尽,他终于闭上了眼睛。 两行血泪从眼角流下。 他后悔,可是已经晚了。 他想让顾啸歌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然而—— “叶修寒,今日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老天有眼,你大难不死,却没有后福可言,你要活着,你要好生活着,长命百岁,活在这人间地狱里,也尝尝我当年受过的苦。” 说完,顾啸歌便转身,从房中走出。 御堇年紧随其后。 夜风拂过,顾啸歌站在太子府的院中,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御堇年从背后抱紧她微微发抖的身子,温声道,“是我不好,若我能早一点找到你……”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话。 “没关系,都结束了。” 她攥紧拳头,努力想要平复自己此刻波澜起伏的心境,遏制住身体的轻颤。 现在,顾啸歌总算能说一句,她现在算是对得起这具身体的主人了。 缓缓吐出积郁在胸腔之中的一口浊气,顾啸歌回头,看着御堇年的眼睛,温温柔柔地笑了起来。 “走吧,我们回家。” 御堇年点头,“好。” 顾啸歌又道,“我们先回灭云谷,我交代他们一下,然后……” 她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脸颊也染上几许红晕,“我跟你去云都,我们成婚。” 御堇年心头一跳,猛地转过身来看向顾啸歌,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跟你回去成婚。” 顾啸歌咬着下唇,声音小得如蚊蝇一般,双颊愈发滚烫。 御堇年起了兴致,不依不饶,“还是没听清,你再说一次,大点声。” “她说要跟你回云都成婚!” 御司音气急败坏地大声嚷嚷着冲过来,对着御堇年的小腿就狠狠踢了一脚,“现在你美了,高兴了?我和司尘都要累死了!” 她的魂力几乎都被掏空,实在是走不动了,便赖在地上打滚。 顾司尘无奈,只能留下,陪着她在空无一人的路上一步一步走过来。 看到自家娘亲和爹爹感情好,顾司尘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他走上前,抓起娘亲的手,低声问,“娘,你真的要跟他成亲?” 御堇年的脸色立刻便黑了下来。 什么叫“跟他”? 老子可是你正经八百的生身老子! 可顾啸歌却是心头一跳,俯下身,拉起顾司尘的手臂,柔声问,“你不希望娘亲嫁人?” 御堇年一急,他生怕顾啸歌下一句说“既然你不喜欢,那娘亲就不成这个亲了”。 他心急地想要上前拉起顾啸歌,却被御司音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双腿,动弹不得。 御司音抓着她的衣服,一路爬到他的胸前,攀上他的脖颈,凑见他耳边小声说,“你别说话! “你是不是傻?司尘他现在还没完全接受你,你这个时候说得越多错得越多!他不是不喜欢你和娘成亲,他只是怕娘是为了他委屈了自己!” 闻言,御堇年的脸色却更黑了。 什么叫跟他成亲是委屈了自己?难道他还会亏待了他娘不成? 不过,一想到自己的确亏欠他们母子良多,御堇年便也耐住性子,不再开口。 只见顾司尘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所忌惮,而后悄悄凑到顾啸歌的耳边,小声问,“那轻言叔叔怎么办?” 顾啸歌一愣。 她成不成亲,跟顾轻言有什么关系? 顾司尘咬牙,干脆把话都说开了,“我听瞎婆婆说,轻言叔叔对娘亲一往情深,这次离开,也是因为娘亲你和爹他……” 听到这里,御堇年若是再忍得住,就不是男人了! 他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抓着顾司尘的后颈,将他从地上提起,一双紫色的眸子与顾司尘相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怎么,你对我不满意,还想换个爹?” 顾司尘直视着他的眼睛,倒是没有一点隐瞒,直言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毕竟瞎婆婆他们都说,是你逼走了轻言叔叔。” 灭云谷中众人与顾轻言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早已将他看作是顾啸歌的夫君。 御堇年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自然不得待见。 御司音大大的眼珠转了转,一片狡黠的光,她扯过御堇年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 顾司尘只见御堇年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阴沉一片。 御司音却是得意洋洋得直拍胸脯,“放心,照我说的去做,保证万无一失!” 第182章 娘亲在给他们生弟弟! 顾啸歌仰天长啸! 她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长得好看的也不例外! 这男人他喵的得寸进尺! 顾啸歌站在床边,眉心突突直跳,用力想要把袖子从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手中扯出来,可男人的力气大得没边。 “御堇年,你够了。” 她强压怒火,“你说出了汗想洗澡,要我帮你烧水,我烧了。 “你说洗澡水太凉想让我帮你添水,我添了。 “可你竟然厚颜无耻还想让我帮你搓背!” 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得,顾啸歌的脸一片通红,滚烫的热度似乎从今天一早见到他之后就没降下来过! 一想到热气氤氲下,御堇年紧实而又丰满的肌肉线条,顾啸歌就觉得有一股血直冲脑门! 所以,她在外面默念了无数遍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勉强压下心中的那股子蠢蠢欲动。 这该死的男人,摆明是勾引她! 若是她真的贪图美色,一时把持不住走了进去,自己的一声英明,岂不是要毁于一旦? 御堇年此刻却是一脸无辜地看着顾啸歌,“我一夜未睡,真的很累。” “你放……” 眼瞧着御堇年眼底的血丝,顾啸歌还是没能忍心骂得出口。 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耐着性子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御堇年厚脸皮地往床里挪了挪,空出身边的位置,拍了拍,“陪我待一会,就一小会,外面天色太亮,你不在,我睡不着。” 顾啸歌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御堇年倒是一脸坦荡,“放心,在成亲之前,我绝不会碰你。”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见顾啸歌仍有犹豫,御堇年放开已经被他攥得发皱的顾啸歌的衣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好吧,你走吧,我一个人试试,若是还睡不着,便等晚上好了。” 说完,身边久未有声音。 御堇年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他能感觉到,顾啸歌还站在他的身边,寸步未离。 正当他忍不住想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感觉手被人轻轻握住。 他立刻便是一喜。 顾啸歌坐在床边,轻言细语,“睡吧,等你睡着我再……” 可话还未说完,手臂便被人一用力扯进自己怀中,顾啸歌的身体立刻失去平衡,纤腰被御堇年环住,往怀中一带,她便整个人都窝入御堇年怀中,合衣躺在他身边。 头还枕在他的手臂上。 “御堇年!” 顾啸歌气得大吼,用力想要挣脱,“你放开我!” 御堇年却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顾啸歌的肩膀上,在她耳畔轻声道,“别动,我好困。” 一夜未眠,他的嗓音都多了几分疲惫的沙哑。 顾啸歌身体一僵,不敢再动。 也是,昨天晚上一整夜他都充当着她的人形坐骑,抱着她东奔西跑的,一定累了。 顾啸歌的身体渐渐在他怀中软下来,悄声道,“那好吧,我不走,你睡吧。” “嗯。” 御堇年应了一声,藏在顾啸歌后背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大手环在顾啸歌的腰身,顾啸歌眨眨眼,想动,却又不敢动。 好一会儿,直到身体都几乎僵硬,顾啸歌蹑手蹑脚地将御堇年的手臂轻轻抬起,想要翻个身。 可刚刚一翻过身来,御堇年的脸便立刻贴了上来。 饱满的双唇被微凉的唇瓣压住,顾啸歌毫无防备,惊得瞪大眼睛。 她伸出双手去推御堇年的胸膛,却渐渐沉沦在他的温柔的哄诱之中。 屋外,御司音和顾司尘掩嘴偷笑,蹑手蹑脚地退开。 御司音一双晶亮的眼睛里满是兴奋,“这下好了,我们很快就会有弟弟了!” 顾司尘也是一脸兴奋,“嗯!” 两个小娃娃心满意足地离开,还煞有介事地跑去告诉所有人不许去打扰他们娘亲和爹爹! 这下整个灭云谷上下都知道顾啸歌和御堇年在给他们生弟弟了! …… 良久。 御堇年终于放开顾啸歌,微微喘息着,漆黑的眼底翻涌着一片澎湃的暗涌。 他的额头贴着顾啸歌的额头,灼热的气息喷薄在顾啸歌的脸上,激得她浑身发软。 顾啸歌咬着微微红肿的唇瓣,娇嗔一声,“我就知道你没死心!” 御堇年低笑一声,搂着顾啸歌的双臂愈发紧了。 他哑声开口,缱绻地唤着她的名字,“顾啸歌。” “嗯?” “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云都成婚,好不好?我等不及。” 若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他担心自己迟早会被她勾出病来。 顾啸歌身体一颤,旋即又笑了起来,“好,我们明日便回去成亲。” 到了这个年纪,他们之间又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根本没有必要矜持,不是么? 见顾啸歌答应得这么爽快,御堇年又是一阵激动,把顾啸歌按在怀里好生磋磨了一顿,才终于放开她。 不过,他皱起眉头,微凉的手指轻抚上顾啸歌眼角那朵红莲形状的胎记,“这是什么?” 顾啸歌眨眨眼睛,“胎记。” “怎么以前没有?” “……” 顾啸歌眯起眼睛,看着御堇年,略有几分迟疑地问,“御堇年,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发现,我的脸……” “如何?” 御堇年一脸无辜。 顾啸歌眉心一跳。 果然,这个直男根本没发现她脸上的脓疮都已经消了! 她一把抓过御堇年的衣领,好让他靠近自己,仔仔细细地看个清楚,“我的脸,我的脸换了!我脸上的脓疮都没有了,现在的才是我真正的脸!” 御堇年凝眉,盯着顾啸歌看了半晌,终于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难怪他这几日看顾啸歌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别扭。 顾啸歌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在御堇年的腰间咬牙切齿地狠掐了一把,“你这样连人脸都认不出,谁会愿意嫁给你啊!” 闻言,御堇年的眸子瞬间闪过一道暗芒,有个念头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发酵。 好一会儿,两人终于从房中走出,却见周围的人每个看向他们都是一脸的揶揄,竟还有脸红的。 顾啸歌一阵莫名其妙。 直到看到霍启。 霍启一见顾啸歌,便急得五官都皱到一起,急急忙忙地走到顾啸歌身边,扶住她,“怎地有了身孕还到处乱走?” 第183章 明日成亲! 顾啸歌一愣,“身孕?什么身孕?” 她自从四年前与御堇年阴差阳错地那一夜之后,便再也没有跟男人同床过,哪里来的身孕? 御堇年闻言也是神色一紧。 霍启却是一脸紧张,执意小心地扶着顾啸歌,将她送回房中,看到她乖乖躺在床上方才罢休。 “尘儿说你的肚子里已经有了他和音儿的弟弟妹妹,” 霍启面上难掩喜色,又是紧张又是关切地问,“几个月了?” 看自家这孙女的身材,想来定是还未显怀。 “你自己便是医者,理应知晓,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当的时候,切不可过于操劳。” 言罢又扭过头去看向御堇年,一脸正色,“四年前到底如何我不管,但既然现在歌儿已为你生了两个孩子,现在又有了身孕,你到底何时娶她过门? “不管如何,你都应当给她一个名分,也该给孩子一个名分。” 霍启虽年事已高,但当年沙场征伐的经历是刻在骨子里的,此时不怒自威,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得宛若铜铃一般,逼视着御堇年。 顾啸歌无奈得直想翻白眼。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小腹,无奈解释,“外公,你误会了,我们……” “明日便成亲。” 御堇年打断她的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明日?” “明日?” 顾啸歌和霍启齐齐疑声道。 御堇年却是一脸郑重,“对,就是明日。” 他膝盖一弯,竟是已跪在霍启面前,“还请您允准,将歌儿许配给我,倾我一生,让她幸福,喜乐长安。” 霍启的心一片炽热。 可饶是如此,事关顾啸歌的终身大事,他决不能含糊。 所以,他板着一张脸,用一副质问的语气,问道,“我知你身份贵重,我霍家虽已败落,但气节仍在!我霍家的女儿,绝不与人为妾! “你若是想娶歌儿,便八抬大轿将她抬回去为妻,日后不管如何,都不许纳妾!你能做到?” 霍楚的悲剧,决不能在顾啸歌的身上重演。 霍启知道御堇年的身份非同一般,但越是显贵,后宅便越不安宁。 就算今日是要得罪他,就算是要拼上他这条老命,他也绝对不会让顾啸歌受一点委屈! 御堇年的腰杆挺得笔直,一脸坦荡,“便是您老不说,我亦会如此。” “好!” 霍启一拍大腿,亲自起身将御堇年扶起。 他眼眶发红,“我信你。 “歌儿命苦,我希望你能好生待她,便是有朝一日你变了心,我会亲自将她接回来,绝不……” 话还未说完,便被御堇年冷声打断,“绝对不会。” 他对顾啸歌的感情,虽然现在无法跟他道明原委。 但他自己知道,此生他绝不会辜负她! “好!” 霍启老泪纵横,看向顾啸歌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炙热,“便如你们所言,明日成亲!我这便去安排!” “外公,外公!” 顾啸歌想拦,可霍启已是兴冲冲地冲了出去。 她懊恼不已地转过头去埋怨御堇年,“你怎么都不跟他解释一下?” 明天就成亲?她怎么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御堇年一脸无辜地眨眨眼睛,“解释什么?” 顾啸歌气恼,“当然是身孕啊! “我好好的,根本没怀孕,我们也只有尘儿和音儿两个孩子,你不跟他说明白,他会以为我们是奉子成婚!” 顾啸歌的眉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连一次婚都没结过,就生了孩子,已经很亏了,难道现在还要她背上奉子成婚的名声? 她怕是会被唾沫淹死吧? 御堇年的目光却是若有所思地落在顾啸歌平坦的小腹上,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会有的。” “什么?” “我们明日成婚,不出半月我就会让你怀上身孕的。” 御堇年坐到床边,双手握着顾啸歌的手,一脸真诚,信誓旦旦,“放心,我会努力的!” 顾啸歌俏脸一红。 该死的,这男人怎么回事?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他也说得出口! …… 到了晚饭时,顾啸歌才终于知道,霍启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原来是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御司音和顾司尘双双跪在顾啸歌的面前,小手捧着筷子举过头顶,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啸歌。 “娘亲,你别生气啊,我只是不想让人去打扰你。” 顾啸歌手中的藤条没好气地啪的一声打在御司音的屁股上,脸色阴沉得可怕。 就是因为这句话! 现在灭云谷上下都以为,她和御堇年今天下午在房间里是在…… 想起瞎婆婆握着她的手叮嘱她,万不可年纪轻轻便沉迷床笫之事,顾啸歌就觉得没脸见人。 而且!!!! 这谣言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传的,到了今天晚上她听到的版本,就已经是她与御堇年情定三生,但被人狠心拆散,怎奈她又坏了他的骨肉,却落得一个只能被留在谷中,做一个外室,二人背着原配偷偷见面的苦情故事了。 顾啸歌听得简直头疼欲裂。 终于,顾司尘也仰起头,看向顾啸歌,“娘亲,你不要生气,是我和司音太想要一个弟弟了,因为瞎婆婆说,只要你和爹爹睡在一张床上,一年以后,我们就会有弟弟了。” 看着顾司尘愧疚不安的眼神,顾啸歌心中一痛。 她摸摸顾司尘的头,柔声问,“你希望娘跟爹爹成亲么?” 顾司尘想了想,点点头。 “是因为想要弟弟,还是因为什么?” 顾司尘又想了想,才道,“想让娘亲开心。 顾啸歌心头一跳,问他,“难道你觉得娘亲现在不开心?” 顾司尘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以前的娘亲没有现在开心。”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身边的御司音。 娘亲先前以为妹妹死了,所以就算开心,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是,在找到妹妹之后,他总算没有再在娘亲的脸上看到过落寞的神情。 跟爹爹在一起,娘亲应该开心的吧? 顾啸歌温柔地将顾司尘揽入怀中,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尘儿这个孩子,实在懂事得让人心疼。 第184章 她真的要嫁人了 御堇年上前,将顾司尘从顾啸歌的怀中捞出来,抱着他便走。 顾啸歌忙问,“你要干什么?” 御堇年头也不回,“带我儿子出去逛逛。” 御司音眼珠一转,急急忙忙地从地上站起来,跟上去,“等等我,我也要去!” 顾啸歌想抓,却连御司音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眼见着三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顾啸歌轻轻叹了一口气,瘫坐下来。 的确,顾司尘和御堇年之间的关系,不是她去缓和就有用的,还是需要他们自己去努力。 尘儿并不是不想接受这个爹爹,正相反,他想要得到这个爹爹的认可。 只是父子俩都是一样的性子,外冷内热,只怕让他们父子变得和寻常父子一般,仍然是任重而道远。 顾啸歌自言自语地安慰自己,“慢慢来吧。” 一直到入夜,御堇年仍旧没有带着两个孩子回来,顾啸歌也不急,从灭云谷内外的地星阵中,感知到三人并没有危险,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她洗了澡,便回到房中睡下。 一直到翌日凌晨。 “谷主,谷主?” 有人在叫她? 顾啸歌不悦地冷冷挥开,连眼睛都懒得睁一下,骂道,“滚开!” 她的觉若不是睡到自然醒,谁若是敢强行叫醒她,后果不堪设想。 但即便如此,那个声音仍旧顶着重重压力,轻拍着顾啸歌的肩膀,孜孜不倦地唤道,“谷主,快醒醒。” 顾啸歌浑身上下冒出腾腾的杀气,她终于睁开眼睛,视线刀子一般地射过去。 但是—— “瞎婆婆?” 顾啸歌强压下心中怒火,两条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 眼睛瞥见窗外还是一团漆黑,顾啸歌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上几分,勉强耐着性子问道,“瞎婆婆,可是出了什么事?” 瞎婆婆笑得慈眉善目,一双眼睛浑浊无光。 她慢悠悠地道,“谷主,今日是您成婚的大喜日子,快起来换喜服啊!若是误了吉时,那可就不好了。” 顾啸歌气得发昏,不耐烦地拔高了音量,“就这点小事您就把我叫起来?时辰还早呢!” 她拉过被子又要躺下。 瞎婆婆看不见,只对着方才传来顾啸歌声音的方向,苦口婆心地劝道,“谷主,成亲乃是终身大事,儿戏不得,您还是快起来,小梅她们早就备好了东西等您呢!” “哎呀瞎婆婆!” 瞎婆婆不走,顾啸歌实在睡不着,掀开被子不悦地大喊,“不就是成亲……” 可突然,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猛地绊在唇齿间,怎么也说不出。 顾啸歌终于瞪大一双清明的眼睛,“瞎婆婆,你说什么?成亲?谁要成亲?” “当然是谷主您和那位御公子啊!” “御堇年?” 顾啸歌只觉得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大窝的马蜂,嗡嗡作响,吵得她不得安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说着,霍启也从门外进来,看到顾啸歌还赖在床上未起,急得他大步迈进,催促道,“歌儿,快起来!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门口了!” “什么?” 顾啸歌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御堇年已经来迎亲了? 霍启看着顾啸歌,满心感慨。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抚上顾啸歌的头,“你长大了,还生养了两个如此聪慧伶俐的孩子,外公很替你高兴。 “可外公毕竟年事已高,霍家也已落寞,想要照顾你们母子,实在是有心无力……” 自从与顾啸歌胡重逢相认之后,霍启无时无刻不在自责自己的无能。 若是他仍如旧日一般身强体壮,便是顾啸歌一辈子不嫁,他也可照顾他们母子直到油尽灯枯的一日。 可是现在? 霍启握住顾啸歌的手,郑重其事,“昨日,外公亲眼所见尘儿的爹爹言辞恳切,对你也是极为看重,想来是个可靠之人,能亲眼看你出嫁,外公便也安心了。” 说着,两行老泪从他的眼眶中滑落。 顾啸歌心中一痛,伸手抹去霍启的眼泪,轻声道,“外公,你多虑了,我很好,我真的很好。” 她从不相信任何人,也从不想依靠任何人。 她答应嫁给御堇年,也只是追随自己的本心而已。 她对御堇年动了心,不可否认。 从一开始的见色起意,到后来三番两次的舍命相救,她的心是肉长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她没想到,外公竟然真的安排好,让她今日出嫁。 “可是,外公,我……” “什么都别说了,不能误了吉时,你快点起来,我叫小梅她们进来为你梳洗!” 霍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出门便去招呼。 顾啸歌想要叫住他,但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小梅她们端着水盆,捧着一件鲜红的嫁衣,走入房中。 “谷主,请您更衣。” 顾啸歌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这件事准备得这么急,你们是什么时候连嫁衣都备好了的?” 小梅双颊一红,“这本是我准备下月成亲穿的,可听说谷主要成亲,我想着我与谷主身量差不了几分,便自告奋勇,拿来给您了。 “谷主,小梅手笨,针线粗糙,还请谷主千万不要嫌弃!” 顾啸歌无奈苦笑。 她怎么敢嫌弃? 从床上下来,顾啸歌像是只提线木偶一般,坐在铜镜前被人打扮起来,穿上鲜红的嫁衣,描眉点唇。 看着铜镜中的顾啸歌,便是小梅这个女人,也难掩惊艳。 她一针一线缝出的嫁衣穿在顾啸歌的身上,竟如量身定做一般,又透着奢华富贵,愈发衬得顾啸歌肤如凝脂,娇俏倾城。 最后,小梅喜滋滋地给顾啸歌戴上鲜红的盖头。 小梅小心翼翼地扶着顾啸歌,难掩兴奋地告诉她,“谷主,御公子已经在门外了,小梅恭祝谷主新婚之喜,愿谷主今后福乐绵长,喜乐长安。” 顾啸歌微怔,机械地迈过高高的门槛,从房中走出。 喜乐长安? 她今后的人生,当真可以喜乐长安么? 为什么她却如此心慌难宁? 她紧紧握住小梅的手,听着喧嚣的喜乐,胸腔中心跳如雷。 她真的要嫁人了…… 第185章 抢亲 “歌儿,” 御堇年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顾啸歌耳畔响起,顾啸歌身体一僵,那股子难平的心绪竟是悄悄安静下来。 她垂眸,便见鲜红盖头的缝隙下,御堇年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颜色分明艳俗得很,穿在他身上却平白多了几分贵气。 顾司尘和御司音也是一脸兴奋,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扑到顾啸歌怀中,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娘!” 顾啸歌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摸着两个孩子的头,心中一片柔软。 虽说准备的仓促,但该有的一样都不少。 繁琐的程序后,顾啸歌便被送入房中,御堇年则是被一帮人拉出去喝酒。 谷中虽然成就的喜事不少,当今日是身为谷主的顾啸歌成亲,自然不一般。 人声鼎沸,热闹喧天。 一直到天色渐晚,热闹了一整日的丝竹之声,才终于渐渐弱了下去。 顾啸歌一直坐在房中,被瞎婆婆三令五申地教训绝不可自己摘下头顶的红盖头,也不敢妄动,顶着一头的珠翠凤冠,僵硬地坐着。 她好几次用魂力舒缓脖颈的压力,这才堪堪耐住。 一想到今天晚上就是她与御堇年的洞房花烛,顾啸歌就忍不住一阵阵的脸红心跳。 她是医者,对这些事虽说并不陌生,可自己亲身实践还是第一次,会不会…… 正胡思乱想着,门被人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顾啸歌心下一紧。 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心跳也加快。 “御堇年?” 她试探着轻唤一声。 一双穿着黑色长靴的脚慢步走近,顾啸歌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但,当她看到靴子上方是纯黑的衣角之时,脸色骤变,猛地伸手扯掉头上的红盖头,凌厉的视线刀子般的射向来人。 然而,在看到对方的脸时,顾啸歌一怔,随即又变成狂喜,“顾轻言?” 她上前一步,朝门外张望,“云姑呢?她是不是也与你一起回来了?” 顾轻言看着顾啸歌,眉头紧皱,声音里多了几分冷厉,“顾啸歌,你要成亲?你要嫁给他?” 顾啸歌脸上的喜色渐渐淡去,染上几分纠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你也看到了,这件事稀里糊涂地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说不好。” 顾轻言急切地握住顾啸歌的手腕,“是他逼你的?” “倒也不是,只是我始终有一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我……” “那就跟我走!” 顾轻言上前一步,几乎与顾啸歌的身体贴在一起,他急切不已地连连开口,“既然你还没想好,那就跟我离开这里!他绝对不是你的良配,我可以保证,若是你知道他的真面目,一定会庆幸今日之举!” 顾啸歌疏离地后退一步,皱眉道,“可我不想走,我虽然觉得成亲之举进展太快,可我并没想过要离开他。” 顾轻言眸色一紧,声音有几分颤抖地开口,“你爱上他了?” 顾啸歌直言,“是。” 顾轻言似乎没想到顾啸歌会如此干脆的承认,心中怒火中烧,连带着抓着顾啸歌的手腕都不自觉地加重力道,疼得顾啸歌皱眉。 顾轻言却根本没有在意,而是死死盯着顾啸歌的眼睛,厉声质问,“顾啸歌,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云都之主,是御家家主!你可知,御家在云都之中是个什么境况?你又可知,他与云都四家家族之一的巫家,有着指腹为婚的婚约?你又可知,他娶你,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 顾啸歌盯着顾轻言的眼睛,一脸平静,“看来,你都知道。” 顾轻言凝声道,“是。 “我知道御家在云都之中已经日渐式微,但其内财宝无数,引得四大家族眼红,四大家族现在对御家已成合围之势,只怕不日便会将御家完全从云都之中铲除!” 顾轻言恨恨道,“他现在这样急着娶你,根本就是看中了你的本事,想把你拖入御家的泥潭之中!” 他说完,竟是满心的庆幸。 庆幸自己赶回来,也庆幸自己在顾啸歌铸成大错之前,来得及阻止她,及时止损。 在他看来,御家早已不复往日荣光,已经变成一个大火坑! 他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啸歌被骗,跳入其中,无法脱身。 可是,听完他所言,顾啸歌却仍旧是一脸平静,淡漠地对上顾轻言的似火烧一般急迫的视线。 她轻轻开口,只问了一句,“然后呢?” 顾轻言一怔。 片刻之后,他的眼神中多了一抹狠辣,咬牙切齿地反问,“顾啸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明明就是想——” 还未等他说完,顾啸歌便冷冷打断他,“御堇年是我一双儿女的亲生父亲,御家归根结底也是尘儿的家,御家有难,便是御堇年想找我相帮,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 “当然,” 顾啸歌没了耐心,冷冷甩开顾轻言的手,“顾轻言,今日你若是回来恭贺我大婚之喜,我自当礼遇有加,请你喝一杯喜酒。 “但若是你回来只是为了在我面前搬弄我相公的是非,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着,顾啸歌浑身的气势多了几许怒气。 顾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上前一步,想要拉过顾啸歌,以为她是没听清楚自己说的话。 但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突如其来的一阵失重,直接被从房中扔了出去! 御堇年一身大红的喜服,甚至连胸前那一大朵用红绸挽成的花也未摘下,银发似雪,身姿挺立,站在顾啸歌面前,凝眸看向被他扔在院中的顾轻言。 冷声道,“看来顾公子喝多了,走错了房间。” 这一句,已是他看在顾啸歌的面子上,留有余地了。 否则,他出手,顾轻言不死也残了! 这里的声音吸引到不少人过来,顾轻言本就是谷中之人,众人看到后,一瞬间便认出他来。 顾啸歌没有说话,御堇年也没有多言。 但是看到这副场面,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顾轻言这分明是看着谷主与他人成亲,心中不甘,想要回来抢亲的! 第186章 马上赶回云都 顾轻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目眦欲裂地瞪着御堇年,张口便骂,“御堇年,我告诉你,有我在,你休想利用她为你做任何事!” 利用? 闻声,众人又纷纷将目光落在御堇年的身上。 怎么这人看着丰神如玉的,难道与谷主成亲,只是为了利用谷主的本事? 这么一大盆脏水泼过来,御堇年竟也不生气。 他双手背在身后,朦胧夜色下,一头银丝如梦似幻。 他朗声开口,“顾轻言,你回去之后,务必告诉那个将御家之事告诉你的人,本尊成亲之后,便会回到云都,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本尊。” 一番话,说得极是无法无天。 就连不明就里的旁观者,也被御堇年的气势所倾倒。 顾啸歌也迈步上前,站在御堇年的身侧,扬声道,“顾轻言,不管那些话是谁说给你的,我希望你能及时止损,少与之来往。” 而后,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又道,“从你到我灭云谷之日我便说过,不管去留都是你的自由,不过,离开的人,便与我灭云谷再不相干。” 言外之意,便是顾轻言已经不再是她的朋友了。 本来还想着对方是真心回来祝福自己的,可没想到,呵。 众目睽睽之下,顾轻言的一双眼睛仍旧凝视着顾啸歌。 一如这几年来无数次的一般,不管是何种境地下,他的视线,永远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可这一次,顾啸歌没有对他回以微笑。 有的,只是深深的冷漠。 最后,御堇年甚至侧身迈开一步,完完全全地隔绝了顾轻言落在顾啸歌身上的视线。 顾轻言捂着胸口,满心不甘,“顾啸歌,你会后悔的。” 顾啸歌转过身,已是不想再与他多言,只说了一句,“云姑是你从我这里带走的,顾轻言,你若是个男人,便善待于她。” 说完,便步入房中。 顾轻言狠狠瞪了御堇年一眼,再看向那一群来参加喜宴,喝得双颊绯红的人群,留下一声冷笑,才转身离开。 直到感应到他的气息完完全全地消失在附近,御堇年这才转身回房。 只是他没想到,房中,顾啸歌竟又重新戴上鲜红的盖头,坐在床边。 听到声响,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御堇年?” 御堇年心头一烫,想起先前瞎婆婆教过他的,从桌案上拿过称,轻轻将顾啸歌头顶的盖头挑开。 烛火摇曳间,顾啸歌白皙的脸颊漾着几许红晕,宛若水蜜桃般,诱人可口。 只是看着他,御堇年并未开口。 顾啸歌有些害羞,避开他如狼似虎的视线,“我是想着,我们第一次成亲,仪式感还是要有的,这盖头当然也要你亲自揭一次才行,所以我就又戴上了。” 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问御堇年,“你不会介意吧?” 御堇年轻轻摇头。 能有今日,他便已经知足,哪里还会奢求那么多? 大手轻轻抚上顾啸歌纤细的脖颈,御堇年温声道,“准备得仓促,很多东西都是临时凑数的,你不要介意才是。” 说着,他缱绻地凑到顾啸歌耳畔,声音里平添了几许魅惑,“可是歌儿,我等不及。” 他再也等不及,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妻! 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顾啸歌穿上大红的嫁衣,坐在房中,将她完完全全地交给自己。 眼看这一幕马上就要成真,御堇年却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即便是现在他已握着顾啸歌的手,仍旧有些害怕,害怕她会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 他的话,让顾啸歌俏脸发红。 “御堇……唔!” 顾啸歌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御堇年一把揽过,吻住唇瓣。 这一次,跟前几次都完全不同。 御堇年似乎想要将顾啸歌的灵魂都吞没般,带着压抑已久的急迫,大口大口地吞噬着她。 很快,顾啸歌就晕晕乎乎地失去了方向。 大手在她的身上游弋着,滚烫的温度仿佛像是一把火种,在她身上四处留下灼热的痕迹。 顾啸歌身体娇软,仿佛浮萍般飘荡无依,只能本能地攀住御堇年的脖颈,任他予取予求。 “歌儿,歌儿。” 御堇年的吻从她唇上移开,落在她颈间,喷薄而的气息灼得顾啸歌浑身酥软。 “嗯,我在。” 她温柔应声。 她的回应,让御堇年浑身战栗,欲罢不能。 御堇年的手似乎带有某种特殊的魔力,只是在顾啸歌的衣襟上划过,那些繁复的扣子便一颗接一颗地被解开。 衣衫褪尽,顾啸歌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只剩下一件肚兜,窝在御堇年的怀中。 御堇年的眸子不知何时又变成妖冶的紫色,此刻已凝满火一般的欲念,贪婪地在顾啸歌的身上扫视着。 顾啸歌的神智恢复了几分,害羞地抱住胸前,用脚去踢御堇年,口中嗔怪着,“别这么看我!” 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御堇年抓住她的脚踝,顺势便颤到自己腰后,大手捞起顾啸歌,贴着她的鼻尖,低声道,“前次是我亏欠于你,这一次,你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自然要仔细看看,看个清楚。” 顾啸歌听着他的声音,安心不少。 胸腔中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顾啸歌浑身上下散发着少女的馨香,对御堇年来说,简直就是最致命的毒。 突然,他的紫眸肉眼可见地一暗,顾啸歌陡然一惊,却并没有拒绝,而是红着脸,试着迎合他。 肌肤相亲,两人皆是一阵颤栗。 房中红烛摇曳,气温节节攀升。 但,突然间,一声清脆悦耳的鸟鸣刺入耳膜,御堇年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抬起头,看向窗棂。 被打扰的顾啸歌也抬起头,顺着御堇年的视线望过去,便见一只通体金黄的金丝雀正站在窗棂上,正在好奇的四处张望。 这只鸟,顾啸歌很是眼熟。 好像上一次,御堇年就是在看到这只鸟后,才急着赶回云都。 正这样想着,顾啸歌便感觉到御堇年俯下身,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低哑地道了一声,“歌儿,对不起,我必须马上赶回云都。” 第187章 串起来烤了 御堇年身体紧绷,俨然已是情动。 他怀中的顾啸歌亦是面色潮红,全身瓷白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粉红色的光泽,十分诱人。 可即便如此,御堇年仍旧坚持压下眼中的欲色,从床榻上起身。 顾啸歌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胸口微微起伏着,问他,“告诉我,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还能在这个时候将他从她身边夺走。 御堇年没有回头,仿佛生怕再看她一眼,就再舍不得离开。 他深吸一口气,哑声道,“我要回去见一个人。” 顾啸歌心思微沉,“是女人?” 御堇年的气息沉了下去,迟疑片刻,他点头,“是。” 顾啸歌渐渐放开手,御堇年的心也跟着身上消失的重量一般,空了下去。 即便如此,他仍旧坚定地下床,穿衣。 一直到走出房门,顾啸歌都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房门口,御堇年脚步一顿,欲言又止。 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大步从房中踏出,转眼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床上的顾啸歌弓着身子,贝齿死死咬着被子,身体微微颤抖,一双眼布满深沉的怒火。 …… 御堇年走到灭云谷山下,驻足片刻,终于转过头去看向谷中的方向。 那只金丝雀不知何时就落在他的肩上。 可眨眨眼,却见黑暗之中,一道似火的身影直奔他而来。 御堇年呼吸一滞。 顾啸歌落在御堇年面前十几步远的地方,面沉似水,根本已是气得咬牙切齿。 御堇年看到她,心中顿喜。 就见顾啸歌长裙飘飘,小跑几步,纵身一跃,跳入他的怀中,挂在他的身上。 御堇年条件反射地伸手抱住她。 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顾啸歌的唇瓣已然送了上来。 他微怔,转瞬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大手托住他的后脑,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良久。 直到二人都有些喘息,身体微微发烫,才终于微微后撤,分开唇瓣。 不知是跑的,还是气得的,亦或者是因为情动,顾啸歌的脸颊红红的,双眸晶亮。 她动了动,推开御堇年的肩膀,落在地上。 “你怎么……” 啪! 御堇年话未说完,脸上便狠狠地挨了一记耳光,打得他偏过头去。 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还未等他叫痛,顾啸歌已经双手揪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凑近御堇年的脸,恶狠狠道,“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个本事,能在我的新婚之夜,将我的夫君从我身边抢走!” 御堇年回眸,眼底却不见丝毫怒意,而是满眼欣喜。 却还有浓浓的担忧。 “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 顾啸歌冷笑一声,“这件事,只怕就算我问你,你也未必肯说,眼见为实,我要亲眼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没说的是,上次御堇年被那只该死的金丝雀唤回去,回来之时便是身中剧毒。 这叫她怎么可能放心? 御堇年轻声道,“会有危险。” 顾啸歌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语气不善地放开御堇年的衣领,“今日礼成,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你死在一起!” 这番话,让御堇年心中一动。 他喉结滚动,大手将顾啸歌捞回怀中,足足将她吻得浑身酥软地瘫在他怀中,方才罢休。 顾啸歌双眼迷蒙,脸上的表情迷迷糊糊的,煞是可爱。 她柔弱无骨地双手抓住御堇年的衣襟,微微喘息着,故意发狠道,“别,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不与你计较!毁了我的新婚之夜,我,我饶不了你!这帐,我们以后,以后再算!”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说出这番话来,毫无任何威慑力,反倒让御堇年一饱眼福。 他垂下头,抵在顾啸歌的额前,声音低沉,“好,等解决完这件事,我定会好生让你出口恶气。” “这,这还差不多。” 靠在御堇年怀中,顾啸歌浑身发软。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窝了窝,找了一个舒服的角度,告诉御堇年,“到了叫我,我好困。” 她从今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折腾,还没好好休息过呢。 御堇年温柔应声,“好。” 那只金丝雀又盘桓着落在御堇年的肩头,顾啸歌猛地睁开眼,一把将这只讨厌的肥鸟给挥落下去! 那金丝雀却仿佛存心和顾啸歌对着干,振翅飞了几步,复又落在御堇年的肩膀上。 顾啸歌气得瞪圆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跟它较上了劲。 御堇年忍俊不禁道,“都多大的人了,跟只鸟叫什么劲?” 顾啸歌不依不饶,“我不管!今天晚上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那只金丝雀也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 可顾啸歌听见那只金丝雀叫了,却是更加怒火中烧。 “什么?你敢说我是丑八怪?” 她撸起袖子,指着金丝雀,从御堇年的怀中直起身体,“好啊,我今天不把你串起来烤了,我不姓顾!” 金丝雀肥硕的身体一愣,歪着头眨眨眼睛,仿佛好奇顾啸歌竟然能听得懂它的叫声。 顾啸歌冷哼一声,“我不光听得懂,我还要揍你呢!揍得你那十九个兄弟姐妹全都认不得你,掰了你的翅,活拔了你的毛!你给我过来,快给我过来!” 她在御堇年的怀中,跃跃欲试地想要抓住这只讨人厌的大肥鸟,把那金丝雀吓得左躲右闪地,哀鸣不已。 最后,还是御堇年强行将顾啸歌扣在怀中,让她动弹不得。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你真的听的懂它的叫声?” 顾啸歌气鼓鼓的,双腮鼓起,眼睛瞪大,像是只可爱的小金鱼。 对于御堇年的问题,他没好气地怒骂了一声,“不知道!” 那只金丝雀看到顾啸歌这一副真的想把它活烤了的样子,也不敢再挑衅,拼命挥动翅膀,跟上御堇年的速度,直奔云都。 摇摇晃晃的,顾啸歌在御堇年怀中,就像是坐上一只漂浮在海上的游船,晃得她晕晕乎乎的,睡得极香。 可当她感觉自己脸上传来一阵微微刺痛的抓挠感时,顾啸歌睁开眼睛,杀气腾腾,猛地捏住眼前之物! 第188章 做你的妻 “叽——” 被顾啸歌捏住的金丝雀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拼命挣扎。 但怎奈顾啸歌或许是普天之下起床气最重的人了,这一捏还不算,竟真的伸手去拔这只金丝雀那一身漂亮的翅羽。 “我让你使坏!故意祸害我是不是?我……” “叽叽叽叽叽!” 顾啸歌正发着狠,突然听懂了这只金丝雀刺耳的尖叫声。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当即皱起眉头,“什么?” 她环视四周,见自己似乎正在一个客店之中,而周围,根本不见御堇年的影子。 顾啸歌的困意散去不少,抓着金丝雀凑到自己面前,冷声质问,“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他有危险?”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自己的小命被顾啸歌握在手里,金丝雀不敢怠慢,叽叽喳喳地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了顾啸歌。 顾啸歌越听越生气,一张脸瞬间冷得宛若寒冰地狱一般。 她狠狠开口,“王八蛋!他自己找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样说,可顾啸歌的身体却是诚实得掀开被子下床,连脸都顾不得洗,就冲出大门。 可等她冲到街上才发现,这里已是云都,她根本哪里都不认识。 好在,手上还攥着那只臭鸟。 顾啸歌将它往头顶一抛,冷声道,“带路,若是敢耍花招,我要你的命!” 金丝雀拼命扇动翅膀,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现在的高度。 它极小地哀鸣了一声,欲哭无泪。 可怜它的羽毛,头顶都要被这个女人给揪光了! 早知道,就不该偷偷来通风报信! 顾啸歌冷声道,“废话少说,带路!” “叽!” 金丝雀不敢怠慢,不高不低地飞着,也不敢太快,一路引着顾啸歌去找御堇年。 …… 此时,四大家族之一的巫家内院之中,御堇年形如鬼魅,落在一处房门前。 左右无人,他抬手,轻轻扣响门扉。 屋内,一道虚弱的声音急切地传出来,“御哥哥,快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御堇年身体一顿,眸光微闪。 可迟疑片刻,,他到底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床上的少女看到御堇年,眼眶里顿时盈满热泪,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已是剧烈咳嗽起来。 她用手帕掩口,帕子上便沾染上一团殷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御堇年一言不发,转身去倒了杯温茶,递到她面前。 “谢,谢谢。” 少女接过茶盏,却并未喝,而是一把抓住御堇年的手腕,“御哥哥,你快走吧!我偷听到我爹爹他们说,四大家族已经联合起来,布下天罗地网,要用我病危的消息引你回来,然后将你一网打尽!” 御堇年眸光微闪,沉声道,“楚楚,我会让你治好你的病。” 巫楚楚紧咬下唇,眸光黯淡下去,落寞道,“御哥哥,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我能活到现在,已是老天垂怜,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她泫然欲泣,声音也已哽咽,“我知道我拖累了你,若非是我,你现在必然已经成家,儿女双全……” 御堇年皱眉,“楚楚,我说过,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 巫楚楚浅笑,“御哥哥,我知道你是因为当年我对你的维护之恩,所以对我处处照顾,也多亏了你,一步一步成为云都之主,才让我在巫家有了一席之地。” 若非如此,自小孱弱的她,只怕早已被家族舍弃。 御堇年沉默不言。 两人对视良久,巫楚楚放下手上已经变冷的茶盏,伸出双手,握住御堇年,低声道,“御哥哥,你能不能,在我死前,圆我一个心愿?” “什么?” “御哥哥,我想嫁给你,做你的妻。” 御堇年下意识地将手从巫楚楚掌心抽回,起身后退几步,宛如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巫楚楚的双手僵在半空,脸色惨白,神色怆然,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我早就知道你会拒绝,是我没有那个福分,御哥哥,对不起,楚楚唐突了。” 御堇年并未接话,而是转过身,声音无比柔和,“你好生休息,我会让人来医好你的病。” 说完,他便转身出门。 然而,跨过这道门槛之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布满荆刺的大网! 御堇年眼神一变,迅速后退,才免遭其所伤。 “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的一侧传来,一道身影迈步走过来,毒蛇一般阴翳的双眼,死死盯着被困在门内的御堇年。 “不愧是云都之主,没想到竟被你避开了这出其不意的一招,难道我这个女儿,已经不能让你对我巫家完全卸下防备了?” 御堇年凝眸,看向面前的巫家家主,巫楚楚的亲爹,巫云奇。 他一张国字脸,唇上下巴上满是胡须,双眸晶亮,身穿一身深紫色的劲装,整个人的气场看上去十分硬朗,精神。 御堇年对上他的视线,人已显露出几分杀气,“用自己的亲生女儿做诱饵,巫家主真是好手段。” 此时,巫楚楚终于虚弱地掀开被子下床,踉跄着跑到门前,跪在巫云奇面前,“爹爹,楚楚求求你,放过御哥哥吧!” 巫云奇看着这个女儿,简直就像是在自己的敌人一样,他冷声怒斥,“闭嘴!巫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抬起头,看向御堇年,“今日,不是你死,便是她亡!” 御堇年眼神骤变,冷哼一声,“就凭你?” “哈哈哈哈哈哈!” 巫云奇也不气恼,仰头大笑,“凭我又如何?御堇年,实话告诉你,我早知道你会偷偷来见我这个女儿,所以,她的房中,早已被我时刻备好无色无味的剧毒! “早在你踏入这道门时,你便已经中招!现在,我只要在这里等你毒发,然后一举将你头颅斩下,我巫家,便会理所当然地成为云都之主!” 话音未落,一旁的巫楚楚便已吐出一大口浓黑的鲜血! 她身子弱,毒发得自然早。 御堇年急忙蹲下身扶住她,抬头望向巫云奇的脸,眼中凶光大盛。 巫云奇冷哼一声,大手一挥吩咐道,“放箭!” 他要一点一点磨死这个御堇年! 如雨般的箭矢尽数朝他射来,御堇年想要躲闪,却觉得浑身上下僵硬不已。 他心念一动,第一时间竟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巫楚楚,然而眼前一道红影闪过,那些箭矢便在顷刻间被尽数弹开。 下一瞬,一粒飘着浓香的药丸塞入他的双唇之中。 第189章 趁现在 “御堇年!” 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顾啸歌的牙缝中挤出来的。 御堇年见到她,心中竟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 他伸出手,便不顾众目睽睽,一把将顾啸歌抱入怀中。 见状,巫云奇的一双眼睛危险地眯起,冷哼一声,“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也要死在这里!” 箭不管用,便用刀。 他一声令下,周围数十人提刀便冲过来。 感觉到周围汹涌而来的压迫感,顾啸歌心中一惊。 她几乎要忘了这里是云都。 巫家的这些护院,实力最差的也已是魂尊! 她才刚刚晋升魂尊不久的实力,在云都,根本不够看。 越来越大的压力让顾啸歌几乎透不过气来,她死死抓着御堇年的衣襟,瞪大双眼,“快走!” 御堇年却是不慌不忙。 他放开顾啸歌,一双布满冷意的眸子扫过那些举刀冲过来的巫家的护院。 只一眼,便让他们如坠冰窟。 御堇年将顾啸歌抱在怀中,将巫楚楚护在身后,浑身上下的气息陡然一变,精纯的魂力便如潮水一般向周围迸射开来! “想杀本尊?凭你们也配!” 他动了怒。 一道低沉的声音即使是在顾啸歌听起来,也几乎震得她灵魂发颤。 这一声过后,巫家的人,死伤无数。 除了巫云奇之外,还能勉强站在地上的人,寥寥无几。 巫云奇脸色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你,你没中毒?” 这怎么可能? 他给御堇年准备的毒,可是当初从牧九云那个疯子手上得来的,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称得上是奇毒。 纵然御堇年实力深厚,可他也绝不该什么事都没有! 巫云奇的视线猛地转向他怀中的顾啸歌,双眸瞪大,语气之中也难掩激动,“难道,难道这个女人就是那个传闻之中的药尊?” 这双视线实在是太过灼热,让顾啸歌浑身都不自在。 她别开脸,朝御堇年的怀中躲了躲,下意识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还好,面纱还在。 “哈哈哈哈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巫云奇仰天大笑,看着顾啸歌,简直就像是在看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御堇年,将她留下,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跟这个逆女,都要死!” 御堇年一双寒潭似的眸子射出寒光,脚下一动,竟已是瞬间来到巫云奇的面前。 巫云奇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便是连一对眼球也反应不及。 仓皇之间只见御堇年抬手的动作,紧接着,巫云奇便是眼前一黑。 而后,一双眼睛传来锥心的剧痛! “啊——” 巫云奇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巫家上空,其余几个还站着的人,看着巫云奇躺在地上不停打滚的样子,也忍不住觉得脊背发寒,双腿打颤。 可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顾啸歌动作极快地将一粒赤红色的丹药塞入巫云奇的口中,药丸入口即化,除了一阵略微有些刺激的味道之外,巫云奇什么都感觉不到。 剧痛之下,他仓皇质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顾啸歌嘿嘿一笑,“巫家主,初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你的,这枚噬骨丹,您老笑纳。” 噬骨丹? 巫云奇顿时忘了疼,浑身一颤,脸上的表情顿时只剩下惊恐。 顾啸歌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就是巫家主你想的那样,不过,巫家主也可以放心,这枚噬骨丹暂时不会要了您老的性命,只会让您痛不欲生,而已。” 还而已? 巫云奇气得浑身发抖,也不顾自己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双手化为利爪,凝起精纯的魂力,胡乱地朝顾啸歌声音发出的方向猛抓过去。 御堇年眼神一变,也不管巫云奇是不是真的抓到顾啸歌,两根手指在巫云奇的手臂上一点,巫云奇的手臂便如提线木偶一般,清晰地传出一声脆响。 之后,便已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去。 “啊!” 巫云奇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时,从门廊那里传来一声暴喝,“御堇年,你找死!”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冲过来,指着御堇年,杀气腾腾地大叫,“我巫家的地方,岂容你在这里撒野?” 话音未落,双臂交叠在一起,便如一头倔牛一般,朝他冲过来! 御堇年面色未变,抱着顾啸歌,甚至连脚步都未挪动半寸,在这壮汉冲过来时,腕上凝起一道魂力,朝那壮汉头上打去,那壮汉当即闷哼一声,栽倒在地。 这一手,看得顾啸歌瞪大眼睛。 这男人的实力她虽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但光是从气势也看得出来,想必早已是魂帝之上。 却能被御堇年轻而易举地化解攻势,御堇年的实力,到底到了怎样一种恐怖的地步? 而且,看起来,御堇年的实力似乎比起在南景之时,更甚。 轰然一声巨响,那壮汉倒在地上,瞪大眼睛,浑身抽搐。 “我儿?衡儿?” 巫云奇见再听不见自己儿子的声音,急得梗着脖子,努力地四处寻找。 可他看不见,也摸不到。 顾啸歌“好心”地告诉他,“巫家主别急,令郎伤势不重,只是伤到了脑子,只怕日后醒来,会损伤智力,不过这样也好,无忧无虑。” 杀人诛心,闻听此言,巫云奇直接吐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 这时,顾啸歌轻轻扯扯御堇年的衣襟,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还不快走?还等着人家留你吃饭?” 以她的实力都能听到周围不断变得密集的脚步声,想必这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巫家其他人。 纵然御堇年实力斐然,可拖着她,保不齐会被他们钻了空子。 御堇年应了一声,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巫楚楚。 顾啸歌气得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你想带她一起走,也要我们现在的情况!” 她连自保的力量都没有,若是一起带出去,别说是保护她,就算是顾啸歌和御堇年,只怕都会被她连累。 “我跟你保证,我会医好她,但不是现在。” 顾啸歌郑重其事地拉住御堇年,“趁现在,我们快走!” 第190章 娘子 御堇年也知道,现在的确不适合带着虚弱的巫楚楚到处跑,便也只好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抱着顾啸歌,一跃而起。 顾啸歌所料不错,他们刚刚跃起,便有人瞄准了他们。 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凛凛杀气。 顾啸歌眼神一变,想提醒御堇年,但她不知御堇年其实比她更早发现那支箭。 只一个眼神,那只首当其冲的箭矢便被折断。 其余的箭雨,更是皆数滞于空中,围绕在御堇年身侧。 御堇年抱着一身红衣的顾啸歌,凭空立于虚空之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魂力的传送下清晰地传递到脚下这片土地之上的每一人耳中。 “如尔所见,本尊已回到云都,尔等若是敢苛待楚楚,本尊定将巫家全族覆灭!” 他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一记重锤,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顾啸歌若有所思地看向昏迷不醒的巫楚楚,眸光微闪,心中难安。 她太想知道,这个巫家的女儿与御堇年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御堇年把话说完,身边的箭矢便齐齐朝着来路,迅猛地飞射回去。 一时间,巫家上下哀嚎遍野,血腥气各处弥漫,惨不忍睹。 而御堇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下面惨烈的景象,而后抱着顾啸歌转身,从虚空之上消失了踪影。 发生在巫家的这件事,动静不小,转眼间便传到云都之中的每一个角落。 有人欢喜有人忧。 御堇年神不知鬼不觉地抱着顾啸歌回到客店之中,才刚一落地,竟觉小腿的腿骨传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让他陡然一惊,却是再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顾啸歌也被他摔了出去。 顾不上疼,顾啸歌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将御堇年从地上扶起,将他放在床上。 御堇年微微皱眉,看向顾啸歌,“我的腿……” 顾啸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上了牧九云两次当,还学不会冷静一点,不要逞强么?” 她把御堇年僵硬刺痛的双腿抬到床上,语气之中带着怒火,“我不是神仙,根本不知道巫家从牧九云那里拿到的是什么毒,我给你吃的解毒丸,也只是暂时压制毒发而已,解不了毒。 “若是你方才执意要将那个巫家小姐一并带回来的话,你根本坚持不到客栈,便会毒发,到时候,我们三个,一个都活不了。” 说起这话时,顾啸歌的语气说不清到底是庆幸,还是后怕,还是酸涩。 在巫家的时候,她故意没有告诉御堇年这其中的利害,的确是存了私心,想要看看御堇年到底会如何取舍。 她承认自己这样做有些卑鄙,可她就是忍不住。 她在跟御堇年较劲,也在跟自己较劲。 手指搭在御堇年的手腕上,顾啸歌闭上眼睛,努力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辨认御堇年体内的毒。 良久。 她移开手腕,告诉御堇年,“牧九云的确是个天才,七星噬魂散的毒,我也只是在上古的典籍中看到过,没想到,他竟真的配的出来。” 还好死不死地用在御堇年的身上。 不过,好在牧九云并没有将御堇年体内埋着冰蚕之毒的消息泄露出去,否则,若是中了相克的毒,别说是她,就是太上老君在世,只怕也回天乏术。 她转身要走,去给御堇年配置解药,却被御堇年轻轻拉住衣袖。 她听见御堇年哑着嗓子,沉声道,“楚楚,是我小时候指腹为婚的妻。” 顾啸歌一怔。 她虽然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当事实从御堇年的口中亲自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顾啸歌没有回头,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你想说我们的婚事不作数?我告诉你,御堇年,不可能!” 她没来由地爆发,冷漠地甩开御堇年的衣袖,声音冷得刺骨,“我们既已拜了堂,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想赖账,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便是你想纳妾,也要过问我这个御家的主母,肯不肯让她过门!” 听到顾啸歌这番怒气冲天的话,御堇年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 他轻声道,“楚楚的娘,曾在当年大长老初到云都之时,施以援手,后来大长老在云都自立门户,听闻楚楚的娘亲在巫家的日子并不好过,便自作主张,为当时年仅三岁的我上门提亲,在御家的庇护下,她娘才得以在巫家谋得一席之地。 “只是,生产之时,仍旧难抵有心之人的算计,楚楚是早产,一生下来便孱弱无比,即便如此,她仍旧对我维护有加的,在我的童年里,她是唯一一个,敢与我说话的同龄人。” 念及这点微不足道的情谊,他将巫楚楚当做亲生妹妹一般看待。 虽从未起过男女之间的情愫,但他仍然打算,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以成婚的名义将楚楚从巫家接出来,让她脱离巫家的掌控。 顾啸歌定在原地,背影僵硬。 御堇年看着她,艰难开口,“歌儿,如果可以,我想请你帮我医好她。” 也算是全了一点他对楚楚的怜惜之心。 顾啸歌沉默片刻,突然冷冷地问了一句,“我医好她,你便会绝了娶她的心思?” 御堇年哑然失笑,“我根本没有生过要与她成婚的念头。” 四年前他偶遇顾啸歌后,便更无想要与巫楚楚成婚的念头,一心只想将御司音平安养大。 否则,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了。 顾啸歌略有些迟疑地转过身,看向躺在床上的御堇年,“那只肥鸟又是怎么回事?” “是大长老豢养多年,交给她的,告诉她,若是在巫家遇到什么危险,便将金丝雀放出,不管我在哪儿,它都会找到我,我看到这只金丝雀,便也知道是楚楚有难,自会赶回来救她。” 顾啸歌翻了个白眼,语气酸涩,“一口一个楚楚,叫得还真是亲热。” 御堇年面色一僵,勉强支撑着僵硬的身体从床上坐起,拉过顾啸歌,“不亲热,无论如何也抵不过我与娘子这般亲热。” 娘子? 顾啸歌被他哄得脸颊一红,嗔骂了一声,“油嘴滑舌。 “你给我好好躺下,我去买药回来,炼成解药,给你解毒。” 御堇年脸色微变,他告诉顾啸歌,“你现在这样出去,怕是一株药材也买不回。” 第191章 条件随你开 顾啸歌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穿着。 的确,她出来得匆忙,身上还穿着昨天他们大婚时的嫁衣。 只是这嫁衣样式简约,不知道的也不会想到昨天她才刚刚嫁了人。 顾啸歌抬眸看着御堇年,轻声问,“有什么问题?” 御堇年摇头,“倒也不是你穿的有问题,只是在云都之中,灵石才是通用的货币。” “灵石?” 顾啸歌微微皱起眉头。 这东西她还真的没有。 御堇年想要起身,可毒性发作,他的两条腿没有任何知觉。 顾啸歌告诉他,“你不用挣扎了,现在还只是两条腿,慢慢的你全身上下都会变得僵硬,继而失去知觉,如果僵硬的感觉从脖颈一直蔓延到大脑,你的小命就留不住了。” 御堇年面色如常地点点头,似乎根本没有把自己所中的毒放在眼里。 他问顾啸歌,“能压制这种毒性的药丸你那里还有没有?让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四大家族的人虎视眈眈,若是发现她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顾啸歌想了想,还是把自己随身带的解毒丸给御堇年吃了一颗。 把他一个人留在客栈,她也放心不下。 然后,她叫来客栈的店小二,御堇年吩咐他,“去叫藏珍阁的掌柜来,就说牧家公子的病有救了。” 店小二得了命令,便去了。 顾啸歌一愣,“牧家?牧九云?” 御堇年点点头。 顾啸歌不解,“牧九云不是已经废了么?” “可牧九云是牧家单传的儿子,牧家绝不会就这样放弃他,想必早已经通过藏珍阁遍寻天下名医,想要医好他,就算不能恢复先前的实力,至少也想让他恢复起码的身体机能。” 还有就是,牧家的香火至少也该让他延续下去。 顾啸歌坐在御堇年的床边,眨眨眼睛道,“你赶快告诉告诉我,四大家族是怎么回事?” 她实力尚浅,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云都,所以对云都之内的事情一窍不通。 御堇年告诉她,“云都之中的四大家族乃是巫家,牧家,墨家,还有朱家。” 顾啸歌挠挠头,心猛地一沉。 前面三大家族她或多或少都已经有所了解了,唯一还没有任何接触的,就是朱家。 御堇年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言简意赅地告诉她,“最开始想要对御家不利,而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朱家。” 所以,御堇年真正意义上的敌人,顾啸歌现在还没有见到。 顾啸歌还想了解得更多,可御堇年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有人来了。 顾啸歌急忙戴好自己脸上的面纱,又找了一块,遮住御堇年的半张脸。 刚刚做完这些,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她去开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年轻女子。 女子姿容俏丽,气质出众,虽称不上是倾国倾城,但也别有一种小家碧玉之感。 鹅蛋脸上漾着浅笑,亲和力十足,就算只是第一次见面,也让人顿生好感。 女子站在门外,对顾啸歌盈盈胡施礼,“姑娘,我便是云都之内藏珍阁的掌柜,姑娘叫我牡丹便可,不知姑娘叫人传来的话,可否属实?” 顾啸歌一怔,先将人让到屋内,然后关好门,又亲自给牡丹倒了杯茶,这才缓缓开口,“牡丹姑娘,你总要先告诉我,牧家的公子伤势如何,若是我医好他,牧家又有怎样的酬谢?” 牡丹的脸上始终噙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看得顾啸歌阵阵心惊。 她别开脸去,不敢再看牡丹的眼睛。 其实在方才与牡丹的视线相错的一瞬间,她便意识到,牡丹身上的亲和力只怕并非是浑然天成。 牡丹修炼的应该是一种媚术,有着能够勾魂夺魄之能。 其实,从见到顾啸歌的第一眼开始,牡丹就在打量她,心中暗暗吃惊。 听到顾啸歌的话,牡丹整理了一下思绪,有条不紊地开口,“其实情况很简单,牧家公子浑身上下骨骼寸断,丹田被毁,凭魂力难以修复,牧家主不奢望他能恢复到之前的修为,只希望他能重新站起来,不至于瘫在床上做一个废人。” 牡丹顿了顿,才又说,“至于报酬,牧家主的意思是,只要有人能恢复医好牧家公子,即便是要倾家荡产,他也在所不惜。” 顾啸歌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手中的茶水,淡笑道,“看来牧公子伤得很重,只怕是神仙也难救。” 闻听此言,牡丹脸色微变。 可是,下一秒,顾啸歌手腕翻转,掌心之中静静躺着一枚散发着盈盈光泽的丹药。 牡丹当即瞪大眼睛,“药灵!” 顾啸歌笑着问她,“不知这枚融灵丹,可以在藏珍阁卖出什么样的价钱?” 牡丹抬起头,看着顾啸歌的视线都已染上令人心悸的灼热,“生了药灵的融灵丹,便是云都之中也未曾见过!有价无市的宝贝,姑娘若是肯割爱,条件随你开!” 顾啸歌心头一跳。 她还不知道,自己炼的药竟然这么宝贝。 她轻咳一声,带着几分试探,“不瞒牡丹姑娘,我初来乍到,囊中羞涩,需要灵石。” 牡丹眼前一亮,当即站起身,扯下自己的腰牌。 双手奉到顾啸歌面前,“姑娘,这是奴家的腰牌,凭此物可在云都之内任何一家银号钱庄随时提取姑娘想要的数目,永远有效,即便是姑娘有朝一日要将此物转送他人,只需知会我藏珍阁一句便可。” 顾啸歌看着这块貌不惊人的腰牌,就像是饿了许久的狼群见到一块生肉一般,两眼放光。 这根本就相当于是一块不限额的黑金信用卡啊! 她伸出手,想要将牡丹的腰牌接过来,可双手握住腰牌,牡丹却并没有松手。 她看向顾啸歌,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两弯月牙,“不过,姑娘还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若是日后姑娘仍有想要出手的附有药灵的丹药,必须,也只能从我藏珍阁这里出手,姑娘可答应?” 顾啸歌想了想,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损失,便点点头道,“可以。” 牡丹立刻喜笑颜开地松开手,如珠如宝地把那枚融灵丹捧在掌心。 看着她这副样子,顾啸歌却皱起眉头—— 第192章 或许真的能行 牡丹全身心都放在掌心的这枚融灵丹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掌心竟然又多了一枚赤血丹。 同样泛着盈盈光泽,同样附着药灵! 她瞪大眼睛,心跳都几乎停止了,却听顾啸歌在她面前轻声道,“拿了你这么多钱怪不好意思的,我这虽然没有融灵丹了,这枚赤血丹,你将就着用吧,如果你还想要,等我买齐草药,再给你一枚养魂丹。” “养魂丹?” 牡丹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她急忙一把抓住顾啸歌的手,激动得声音发颤,“养魂丹几万年前便已失传,你有丹方?而且能炼得出来?” 顾啸歌点点头。 牡丹将她的腕骨捏得有些疼,可碍于灵石的面子上,顾啸歌也只是礼貌地拍拍她的手。 牡丹自知失礼,急忙放开顾啸歌的手,却是再也坐不住! “姑娘——不,尊上,是牡丹失礼了!若是尊上不嫌弃,还请尊上移驾到我藏珍阁,客栈环境简陋,鱼龙混杂,实在不适合尊上在此炼制丹药!藏珍阁内还有一座上古流传下来的顶级药鼎,牡丹愿赠予尊上!” 顾啸歌转过头,看向床上的御堇年。 御堇年睁着一双眼睛,轻轻眨了眨,顾啸歌会意,便对牡丹点点头,“那就叨扰了。” “尊上说的这是哪里话!还请尊上在此稍等片刻,牡丹这便回去安排一下,再着人来接尊上大驾!” 顾啸歌急忙叫住她,“若是可以,还请劳烦你准备一副轮椅,我夫君他行动有些不便。” “小时而已,何足挂齿?尊上放心,奴家一会儿便着人送来!” 说完,她急匆匆地行了一礼,便匆忙回去准备了。 她走后,御堇年才淡淡开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藏珍阁的掌柜如此失态。” 顾啸歌走到御堇年的床边,一边探上御堇年的脉象,一边好奇地开口,“藏珍阁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出乎意料的,御堇年竟然摇了摇头。 顾啸歌一惊,“连你也不知道?” 御堇年“嗯”了一声,“我只知道藏珍阁表面上的身份,就如他们的招牌一般,内藏珍宝无数,只要你能拿出让藏珍阁满意的报酬,便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顾啸歌眼前一亮,“真的?” 御堇年点头,“据我所知,藏珍阁自存在到如今,已有百年,这百年之中,藏珍阁未做砸过一笔生意——不过,同样的,藏珍阁也明确表示过,他们没有养魂丹,也没有药尊级别的丹药。” 可现在在顾啸歌出现之后,他们连这些也快有了。 顾啸歌看着手上的腰牌,仍觉得不可思议。 “一枚融灵丹而已,真的值这么多灵石?灵石是不是很不值钱啊?” 御堇年轻笑一声,“灵石是一种矿石,即便是云都之内,灵石矿脉都寥寥无几。” 看着顾啸歌一脸震惊的样子,御堇年告诉她,“她这样做,其实是为了拴住你。” “拴住我?” “云都之中还从未出过一个药尊,更别说是一个能炼出孕有药灵的药尊,听说你只是缺钱,她当然要倾尽所有,毕竟藏珍阁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用他们最不缺的东西来换一个他们做梦也想得到的东西,这笔账,只怕是个人就会算,更何况是藏珍阁的掌柜。” 顾啸歌这个时候才明白。 她以为是自己占了便宜,于心不忍,没想到整件事的主动权,其实一直都牢牢地攥在牡丹的手里。 眼瞧着顾啸歌一脸“我吃个一个闷亏”的表情,御堇年笑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粉红的脸颊,“倒也不是这样,藏珍阁想要与你交好,对我们来说,也是相当大的助力。” 顾啸歌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有了藏珍阁,御家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御堇年点点头,“也可以这样说,不过——” 他话锋一转,眸光冷厉道,“御家从未有过什么所谓的危机。” 不过是顾云汐从中挑拨,留下的烂摊子而已。 现在他已回到云都,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顾啸歌的脸上这才多云转晴,露出笑容来。 不多时,牡丹便带着人亲自来接顾啸歌和御堇年。 二人被“请”回藏珍阁内,御堇年坐在轮椅上,看着藏珍阁内的别有洞天,沉声道,“只怕这藏珍阁的内院,还从未有人涉足过。” 牡丹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气质高绝出众的样子,“尊上说的不错,二位是我藏珍阁的最尊贵的客人,奴家自然要以礼相待,尊上这边请。” 牡丹将顾啸歌与御堇年引到一处竹林中幽静的阁楼,“尊上,那只上古药鼎奴家已着人放入房中,药材也一应俱全,尊上若是有其他需要,只需知会一声,奴家便会着人送来。” 顾啸歌点点头,“有劳了。” 虽然牡丹看着顾啸歌的眼神都是难掩的炽热,可她还是十分有分寸,并未纠缠,也并未刻意讨好。 这一点,倒是让顾啸歌十分满意。 阁楼的布置十分雅致,光是身在其中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更何况,外面是一片竹林。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周围满满的都是翠竹的清香。 然后,她去清点了一下牡丹准备好的药材,发现并无缺少的,便走向那只药鼎。 按照牡丹所说,这只药鼎乃是上古流传至今,是个货真价实的宝贝。 可顾啸歌看过去,那药鼎早已是锈迹斑斑,顾啸歌甚至不确定,用这个是不是真的能炼出御堇年所需的解药。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轻轻摸上那一片斑驳的锈迹。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响仿佛通过她的身体,一直传到她的体内。 “嗡——” 顾啸歌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受到了一阵涤荡。 她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或许真的能行!” 手腕翻转,祭出幽冥火,缓缓缠绕到眼前这只药鼎之上。 药材一棵一棵地按照的心念投入到鼎中,顾啸歌静下心来,静静感受着魂力在体内丰盈,流转。 这还是御堇年第一次亲眼看顾啸歌炼药,渐渐的,他寒潭一般的眸子漫上点点惊愕…… 第193章 我是金灵啊! 眼前的顾啸歌,浑身上下仿佛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之中,就连那只药鼎,也一点一点脱掉了外表的锈迹,露出金色的鼎身。 看到这只鼎,御堇年竟莫名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而此刻,顾啸歌仿佛跟这只药鼎建立了某种十分密切的联系。 心中回荡起一阵阵的铮鸣之声,顾啸歌眉头紧锁,胸腔之中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让她透不过气来。 她的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风声之中,夹着无数混合在一起的哀嚎声,惨叫声,震得她耳膜生疼。 “歌儿,歌儿!” 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顾啸歌努力地想要看清那道声音的主人,眼前月牙白的衣袂上下翻飞,猎猎作响,从那一片衣袂之中,伸出一只温暖的手。 “歌儿!”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 顾啸歌屏住呼吸,仿佛生怕惊醒眼前这道如梦似幻的场景般,伸出手。 可就在她要握住那只手时,一道刺眼的光影猛地闪过! 紧接着,那月牙白的衣袂便被染上大片的血,刺眼的红! 难道声音痛苦地大喊,“歌儿,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永远不要报仇!” “……” “歌儿,歌儿!”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御堇年拖着轮椅上前,大手揽过顾啸歌的腰身,将她轻颤的身体抱入怀中。 他急切地叫着顾啸歌的名字,可顾啸歌却像是陷入某种梦魇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浑身打颤,脸色惨白,额冒冷汗。 无奈之下,御堇年凑上前去,狠心咬破顾啸歌的唇瓣。 丝丝缕缕的鲜血泛着阵阵的痛感流入顾啸歌的口中,终于让顾啸歌猛地睁开一双紧闭的双眼。 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身体在御堇年的怀中蜷缩成一只熟透的虾子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 御堇年的大手搭在她的背上,不停帮她顺气。 这时,那只一直在不停颤动的药鼎终于安静了下来,一股奇香从药鼎中逸出。 紧接着,药鼎的盖子打开,从里面飞出两粒孕出药灵的给御堇年的解毒丹。 御堇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总觉得这一次顾啸歌炼出的丹药,似乎比起之前的那些,光泽更胜。 还未等他看清,怀中的顾啸歌的身体突然猛地一抖,吐出一大口浓黑的鲜血! 御堇年当即变了脸色。 “来人!” 他对着门外厉喝。 可顾啸歌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抬起一双异常清亮的眸子,哑声道,“我没事。” 外面,牡丹却已是闻声赶来,“尊上!” 她正要进门,却被顾啸歌冷声呵斥道,“站住!” 牡丹不明所以,立刻顿住脚步。 顾啸歌抹去嘴角流下的血,冷声吩咐,“牡丹姑娘,我要晋升,还请姑娘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打扰。” 牡丹闻言眼前一亮。 她虽不是药师,却也明白,药师一途虽然实力不会过于精进,但魂力越是精纯,炼出的丹药杂质便越少。 顾啸歌现在要进阶,只怕日后她的丹药品质便会更上一层楼! 当即满口答应,“尊上放心,我会亲自守在门外为尊上护法!” 顾啸歌垂眸,抬手,方才还不停盘桓在药鼎之上的两枚药丸立刻像是受到某种召唤般,乖乖落在顾啸歌手中。 顾啸歌二话不说便将两枚解毒丹都塞入御堇年的口中。 清亮的眸子凝视着他的眼,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别说话,自己调息魂力,将药力逼到双腿。” 她已经察觉到,御堇年的上肢在毒性发作之下,也已经开始变得僵硬。 御堇年眸光微闪,还是按照顾啸歌的吩咐,闭上眼睛,缓缓调息体内的魂力,将药力缓缓送至双腿。 在他闭上眼睛之后,顾啸歌则是看向房中那只褪去锈迹的药鼎。 这药鼎出奇的大,足有一人多高。 顾啸歌身为药师,自然明白,药鼎越大,所炼出的丹药便会凝聚更多的魂力。 魂力包裹其上,出现杂质的机会便会越小,药丸便越精纯。 这的确是个宝鼎。 可她的心里,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她总觉得,这只药鼎像是藏着她的某种不为人知的过去,藏着她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顾啸歌的手落在金黄色的鼎身之上,突然,那只药鼎竟是缓缓从地面上浮了起来,像是一口倒放着的大钟,剧烈地晃动起来。 顾啸歌想要后退,可手指与药鼎之间像是被什么力量吸住一般,动弹不得。 猛然间,中指的指尖漫开一阵剧烈的刺痛! 顾啸歌心下一沉,暗道一声不好。 鲜血十分迅速地从指尖流失,恍然那一瞬间,顾啸歌简直以为自己是被什么吸血鬼,血蛭虫之类的东西咬住! 一直到她几乎觉得自己体内的鲜血都要被吸光了,眼前闪过一道金光! “主人!” 一道清脆清灵的声音直钻入她的脑海! 顾啸歌身体一僵,睁开眼睛。 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药鼎?但她右手的中指上却是多了一个金灿灿的戒指。 华而不俗,艳而不妖。 顾啸歌疑惑不解将手掌摊开,看向指腹。 哪里有什么伤口?更无半点血迹。 就连她方才那种像是被人吸尽了鲜血般的感觉都消散如烟。 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 顾啸歌站在原地,满脸荒唐。 她甚至怀疑自己根本没睡醒。 可突兀地,那道清脆清灵的声音再次从脑海深处响起,“主人!” 顾啸歌一怔,忙厉声喝问,“谁在说话?” “是我啊,主人!” “你是谁?” “我是金灵啊!” 金灵? 顾啸歌皱眉,她对这个名字可是没有任何印象。 金灵见顾啸歌在房中四处张望,满脸的忌惮和疑惑,有些着急,“主人,我真的是金灵啊,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声音里已染上了哭腔。 顾啸歌正要开口,突然感觉自己右手上传来一阵外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抬起手。 然后,顾啸歌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右手食指上突然出现的那只金黄色的戒指中,费力地冒出一个小脑袋。 然后是一双胳膊。 然后是一双腿。 就像是有人爬出井口似的动作。 “主人,是我呀,我是金灵!想起来了没?” 第194章 雷劫已至 顾啸歌简直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眨眼的工夫,就会发现这只是她做的一个荒唐的梦境。 她的手背上,此刻正站着一个像是拇指姑娘一般的小人。 四肢俱全,穿着一件小小的红色肚兜,堪堪遮挡住身上的重要部位。 头上挽着两个童子髻,髻上缠着两个金黄色的小小药鼎形状的发饰。 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大得几乎占了半张脸。 顾啸歌眨眨眼睛,不确定地问,“你是金灵?” 金灵一喜,猛点头,“主人你终于记得我啦?” 她激动得一下子趴在顾啸歌的手背上,抱着顾啸歌的手背就用脸去蹭,“主人,金灵好想你啊,你终于来接我了!” 顾啸歌吞了一口口水。 她的眉头几乎都拧成一个川字,“你是……药鼎?” 这才是她觉得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没想到金灵却点头如捣蒜,“当然啦!主人你忘了,我们当初可是经常在一起炼药的!” 顾啸歌看着自己中指上的戒指,仍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足有一人高的药鼎,此刻竟然戴在她的手指上? 可此刻,金灵的小娃娃脸却是垮了下来。 她挠挠头,努力地想,“奇怪,怎么回事,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分明记得主人的嘛!顾啸歌就是她的主人,绝对不会错! 她已经等了她数万年! 可是奇怪,她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了? “呜呜呜呜呜,” 金灵一边哭一边抱住顾啸歌的手背,趴在她的手背上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主人,我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好奇怪哦,我好害怕。” 她一哭,顾啸歌倒是手足无措起来。 可又不好安慰,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用力大了,会把金灵从她手背上扫下来。 所以顾啸歌只能硬着头皮问她,“金灵,你能不能变大?” 金灵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点点头。 在顾啸歌的手背上站起,轻轻一跺脚,满是哭腔地叫了一声,“大。” 顾啸歌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手背一沉—— 金灵眨眼间已经变成了她脑袋大小! 顾啸歌急忙小心翼翼地把金灵放在地上,双眸闪着精光,“还能不能再大点?” 金灵还是一副小哭包的样子,点点头,又是一个跺脚,叫了一声,“再大。” 这一下,竟然直接变得巨大,直逼房顶! 可她的身上还穿着那件肚兜,露出光洁白嫩的四肢,头上的童子髻和肉乎乎的小脸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个发育过盛的巨婴。 顾啸歌只觉得两眼发疼,急忙用手比着自己的膝盖,“不用这么高,这样高行么?” 金灵点点头,又是一跺脚。 这一次,顾啸歌明显感觉到整个阁楼都是一阵震颤。 不过,她甚至没看清,金灵就已经变成只到她膝盖的大小,抱住她的小腿大哭起来。 顾啸歌想也不想,一把把她捞在怀中,轻声哄着。 很快,金灵便不哭了。 顾啸歌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把自己右手上的戒指递到金灵面前,“这个药鼎是不是也能随你心意地变换大小?” 金灵瞪着一双仍泛着泪光的眼睛,点点头,还告诉顾啸歌,“主人你忘了么?这是你的金鼎啊,你让它变大,它就会变大了。” 顾啸歌眸子一亮。 心念转动间,指上的戒指瞬间脱落,变成一只金灿灿的药鼎,悬浮在顾啸歌面前。 金灵一跃而上,光着小脚稳稳地站在金鼎之上,“我是主人金鼎里孕育出的器灵啊,主人怎么连这都忘了?” 顾啸歌打着马虎眼,“我跟你一样,忘记了很多事。” 提起这茬,金灵小嘴一扁,竟是又要哭出来。 顾啸歌急忙收起金鼎,把金灵也赛回了金鼎之中。 长出了一口气。 回过头,这才发现,御堇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顾啸歌心头一跳,她怎么忘了这茬? 那刚才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这她该怎么解释? 可御堇年却并没有多问,而是从轮椅上站起来,特意在顾啸歌的面前活动了一下四肢,道,“我体内的毒应该全都解了。” 顾啸歌上前抚上御堇年的脉象,直到在他体内再也探不出一丝丝的毒性,这才放下心来。 御堇年没问,她也不想自己去解释,毕竟连她自己现在都晕得很。 顾啸歌问御堇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御堇年眸光微冷,“四大家族,留不得了。” 御家若是只有他自己,倒也不怕所谓的四大家族联合起来兴风作浪。 但现在他已成家,有妻子,还有一双年幼的儿女。 上次那件事他本还对四大家族留有一念之仁,可是现在?呵。 顾啸歌却是微微摇头,“御堇年,你应该知道,虽然你体内的毒已解,但那只冰蚕埋在你体内,随时都会让你有性命之虞。” 御堇年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顾啸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若是来硬的,他们即便是表面上臣服于你,难保不会背地里仍处心积虑地想要对付你,不如我们……” 她凑到御堇年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御堇年脸上的阴沉之色便散去不少。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大手将顾啸歌紧紧揽入怀中,“辛苦娘子为为夫筹谋。” 顾啸歌靠在御堇年的胸膛上,清亮的眸子里一片狡黠,“辛苦什么?我可是乐在其中。” 二人在阁楼内商议片刻,顾啸歌突然觉得浑身上下一阵阵的发烫。 她紧张地看向御堇年,“糟了!” 她要进阶! 御堇年脸色微变,正欲开口,就见金灵不知什么时候已攀上顾啸歌的肩膀,满脸兴奋,“主人,你终于要历雷劫了!” 还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教训起顾啸歌,“你的确是该好好修炼了,瞧你,都弱成什么样了。” 顾啸歌哭笑不得。 她闭上眼睛,努力摒弃周围其他。 灵魂不断下沉。 突然间,顾啸歌的耳边响起一片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终于,距离本尊恢复自由之身,又近了一步!哈哈哈哈!” 这令人胆寒的笑声,让顾啸歌一阵心悸。 她本能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笑,可雷劫已至! 第195章 一起洗 进阶魂灵的七道天雷,在云都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根本不足为奇。 顾啸歌在心底悄悄庆幸,若是在南景境内,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 七道天雷接连打入她的体内,顾啸歌咬牙受着,身体一阵阵的发颤。 不过,比起天雷,她更关心的是自己方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到底是谁? 却听心中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哼,不必费尽心思猜测本尊的身份,你我见面的时刻,已然不远。 “到那时,便是本尊取你性命之时!” 顾啸歌的身体猛地一颤,睁开双眼。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都像是被猛地浸入冰冷刺骨的深潭之中,让她手脚发麻,不知所措。 见她睁开眼睛,御堇年急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将顾啸歌抱在怀中,感受到她浑身的不安,温声问道,“怎么回事?” 顾啸歌摇摇头,但是身体却下意识地攀住御堇年的身体,汲取着他的体温。 御堇年微微皱眉。 垂眸看到顾啸歌攥紧他衣袖的手指都用力到泛白,心下更为担心。 他将顾啸歌放在床上躺好,但看到她身上凌乱的衣衫,总觉得顾啸歌身上的伤势比起一般魂灵的雷劫,伤得要更重。 此刻,她已是奄奄一息之态。 “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把主人放到药鼎里去啊!” 金灵从顾啸歌指上的戒指里不甘寂寞地钻出来,不停催促御堇年。 她小小的手臂一抬,戒指便从顾啸歌的手上脱落,落在地上渐渐变大,几乎填满了整个屋子。 御堇年却有些反应不及。 把顾啸歌放入药鼎之中?这是干什么? 金灵气鼓鼓地告诉他,“这药鼎之中藏着主人近万年的炼药的精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养伤之所,主人这点皮外伤,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好啦!” 闻言,御堇年眼前一亮。 急忙按照金灵的吩咐,将顾啸歌投入药鼎之中。 顾啸歌的身体悬浮在漆黑的药鼎之中,混乱的意识之下,顾啸歌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宇宙的中心般,周围漆黑一片,看不见半点光亮。 但是,渐渐的,周围渐渐聚起一片星星点点的细碎星光。 那些星光托着她的身体,又缓缓渗入她的身体里。 顾啸歌只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势正在被一点一点修复着,便是那些还在流血的伤口,都在以一种可以感知到的速度愈合着。 这种神奇的感觉,让顾啸歌心惊不已。 没一会儿,她便能够调整身体,坐起来。 就连被雷劫击中所导致的魂力溃散,竟也一点一点地恢复过来。 不过半个时辰,顾啸歌便心念一动,掀开药鼎的盖子,从里面一跃而出。 看到她神采奕奕的样子,便是御堇年,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顾啸歌笑着扑到他的怀中,双眸晶亮,催促御堇年道,“快,现在换你,说不定这只药鼎可以解了你体内的冰蚕之毒!” 御堇年心中一动。 可金灵却是坐在御堇年的肩膀上,晃着双腿不紧不慢地开口,“没用的,主人现在只是药尊,这金鼎的效用与主人的修为相关,她至少要进阶成药神,或者魂帝,才能解了冰蚕之毒。” 金灵一边说着,一边把小脸凑到御堇年的身上使劲嗅了嗅,一脸陶醉,嘴里小声咕哝道,“这味道,还真香。” 顾啸歌一愣,忙问,“金灵,你喜欢这毒?” 金灵扬起一张娃娃脸,笑得灿烂,“主人你忘啦,你以前经常捉冰蚕给我吃的!” 捉冰蚕? 这次,顾啸歌和御堇年齐齐一愣。 冰蚕何其罕见,她以前竟然经常捉,还拿来喂给器灵吃?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金灵还在小声嘟囔着,“只是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会有冰蚕,而且还是巨毒之物。” 顾啸歌本想问问金灵,它说的以前到底是什么时候。 可想到自己体内那个身份不明的声音,又忍不住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现在的她,太弱了。 知道了那些事情,于她而言,反而是负担。 所以,顾啸歌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门外,牡丹早已经等在那里。 但在看到顾啸歌身上虽然衣衫凌乱,但起色和身体却似毫无关碍,不免更加心惊。 “祝贺尊上进阶魂灵!” 她扬声道。 顾啸歌笑着摆摆手,“姑娘说笑了,我这点修为,实在上不得台面。” 牡丹还想说什么,顾啸歌却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道,“烦请姑娘为我与夫君准备几身衣服,再着人去牧家通报一声,我们要上门去为牧公子看诊。” 牡丹一喜,连忙答应。 不过,在她离开之前,顾啸歌将她叫道自己面前,压低声音问道,“不知牧家主许了什么样的酬劳,竟能换得姑娘如此尽心尽力?” 牡丹眸光微闪,而后笑着告诉顾啸歌,“与牧家的交易也算得上是我藏珍阁的商业机密,尊上请恕牡丹无可奉告。” 顾啸歌点点头,也不生气,只道了一声,“理应如此,是我冒犯了。” 牡丹盈盈施了一礼,便离开去准备顾啸歌要的东西。 不一会儿,便又返回。 不仅给顾啸歌带回几套成衣,还有两个胖胖的裁缝,引到顾啸歌面前,“尊上想来急着出门,这几套成衣虽不是量身裁定,但想来尊上穿着,应不至于太过松垮。 “这两个裁缝都是云都之中最好的,还请尊上让他们量体裁衣,三日后便可做出。” 牡丹想的如此周到,顾啸歌满意地点点头。 只不过,御堇年始终都坐在轮椅之上,脸上还覆着面纱,倒是让牡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始终觉得这个男人,似曾相识。 裁缝量好尺寸后,便离开了,顾啸歌从那些成衣之中,挑了两件月牙白的袍子。 牡丹适时开口,“尊上刚刚进阶,想必甚是疲累,奴家已命人备好灵火泉水,尊上与夫君还是好生泡一泡,权当是解乏也好。” 顾啸歌眼前一亮。 灵火泉?温泉? 看到顾啸歌两眼放光的样子,牡丹便让人将浴桶抬进来。 但是,顾啸歌只看到一个浴桶。 她脸颊悄悄发烫。 这是怎么回事?让她和御堇年一起洗么? 第197章 活不过这个月 藏珍阁的门口,御堇年看到站在门外的牧家来人时,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惊讶。 竟是牧家主,牧青峰。 牧青峰一身青衣长衫,人也瘦得不像样子,双颊凹陷,眼底青黑,下颌还有唇上皆是胡茬,模样邋遢得不成样子。 显然,唯一的儿子牧九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对他打击极大。 待看到顾啸歌和御堇年与牡丹一起出来,便急忙迎上去,“小儿的病,就全仰仗尊驾了。” 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顾啸歌也没有多说,便与御堇年上了马车。 牡丹竟也跟了上来。 牧九云亲自驾车,将三人带到牧家。 可还未下车,便听得牧家院内传来一阵嘈杂。 “都别管他,让他去死! “牧九云,你真是好样的!你爹为你散尽家财,四处求医问药,甚至连祖传的秘技都舍得拿出来做交换,你倒好,日日只想着寻死! “好啊,你死了才好!反正我与你爹身体还好,把为你擦屁股求医的钱拿来,我不信我生不出个小的来!” “……” 轿帘被掀开,顾啸歌立刻闻到一股子刺鼻的烟味。 她微微皱眉,牧青峰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便冲进院中。 还是牡丹将顾啸歌扶下马车,又与她一起将御堇年搀下车。 牡丹面色淡淡的,仿佛对牧家之内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习以为常,“自从受伤之后,牧家的小公子牧九云便日日想着寻死,已经说不清使出过多少花样了。 “牧夫人是个辣的,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恨铁不成钢,深明大义,好几次差点亲手杀了他,说是对不起牧家列祖列宗,倒是牧家主,舍不得。” 顾啸歌抿唇一笑。 从方才这番话,她就已经对穆夫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三人迈入牧家院中,顾啸歌推着御堇年的轮椅,不紧不慢地朝牧九云的院子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身穿深紫色襦裙的女子,手提一把剑,气势汹汹地朝躺在院中不停咳嗽的牧九云逼近。 “牧九云,你真是厉害,还敢用烛火点床幔,今日你没被烧死,是因为老天爷看不过眼,要让我这个做娘的亲自送你去阴曹地府!” 牧青峰则是拦在牧九云面前,脸色阴沉,眸光不定。 不过那架势却是端得分明,就是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的夫人真的砍死他们的亲生儿子就是了。 牧夫人气急败坏,“夫君!再这样下去,牧家的声名都被这个混账东西败光了!你让开,让我一剑杀了他,整个云都也好落得清净!” 牧青峰叹了口气,沉声开口,“夫人,九云是我们的亲生儿子。” “让他活到现在已经是我这个亲娘仁至义尽了,你快让开!” “……” 顾啸歌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转头去看牧九云。 就见牧九云浑身焦黑,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一双眸子看向不知名的方向,眼神空洞,整张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即便是他的亲生娘亲正闹着要亲手杀了他。 牧青峰满眼的无奈和心疼,牡丹轻咳一声,走入院中,将牧夫人手上的剑轻而易举地夺了下来,劝慰道,“夫人莫急,奴家今日带来一位神医,定能医好小公子。” 牧夫人的修为虽没有牡丹高,可她斜睨着牡丹,说话却是十分不客气。 “又是你?你都骗了我牧家多少的灵石?难不成是铆足了力气想将我牧家搬空?” 牡丹闻言却是不气不恼,笑着说道,“夫人这话便是错怪奴家了,奴家从贵府收的每一笔灵石皆有名目。” 牧夫人冷哼一声,视线扫过站在门口的二人,目光最后落在坐在轮椅上的御堇年身上。 莫名眉心一跳。 这个男人看山去好像…… “让二位看笑话了。” 牧青峰上前,疲惫不堪地告诉顾啸歌,“那边的便是小儿,骨骼寸断,修为尽废,我并不奢望他能够完全康复,只求尊驾能让他像个正常人一般便好,这样我百年以后,也算能够瞑目了。” 顾啸歌皱眉。 这牧青峰看上去正值壮年,怎么这么早便开始操心自己的后事了? 莫不是牧家之内有什么古怪? 她缓步走下台阶,到牧青峰面前,低声问,“不知牧家主可否借我切一下脉?” 牧青峰一愣。 牧夫人一闪身,已到顾啸歌面前。 她回手将牧青峰拉到自己身后,盯着顾啸歌的眼睛,语气刻薄,“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怎地这么不自重,上来便要摸别人家夫君的手?” 她的视线飘向顾啸歌身后的御堇年,“怎么,是后悔自己找了个废物?” “夫人!” “牧夫人!” 牧青峰与牡丹齐声开口,声色俱厉。 牧夫人却仍像是充耳不闻一般,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啸歌,“牧九云有今日皆是他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我牧家也没有任何底蕴请得动你这尊大佛。 “姑娘慢走,不送。” 她说着便转身拉过牧青峰往屋内走。 还冷声吩咐院中正在试着抬起牧九云的下人,“就让他在那躺着好了!生死有命,死了活该!” 顾啸歌看着牧夫人的背影,眸光之中尽是耐人寻味的深意。 她也不气,竟是真的转过身去,推着御堇年的轮椅,不急不缓地离开牧家。 可牡丹见状却急得厉害。 她赶忙追上顾啸歌的脚步,“尊上,牧夫人的性子急了些,说话刻薄了些,可这都是事出有因啊!尊上难道真的不愿再给牧家小公子看病了?” 那她与牧家的交易,岂不就毁了? 顾啸歌一脸无奈,“牡丹姑娘,你也看到了,实在不是我不想看,是病人家属不配合啊,我有什么办法?” 牡丹正要急,顾啸歌却轻轻对她勾勾手指,示意牡丹凑过来。 牡丹凑过脸去,便听顾啸歌附在耳畔小声告诉她,“看在藏珍阁一直对我与夫君照顾有加的情分上,我免费赠送贵阁一个情报—— “牧家公子的病还只是小事,真正有问题的是牧家主。 “若我方才没有看错,牧家主他根本活不过这个月。” 第198章 滚出去 闻言,牡丹脸色大变。 顾啸歌坦率地告诉她,“这件事恐怕牧家主自己也清楚,他还故意将自己中毒已深的症状,伪装成是替小公子操心所致,这其中的深意,只怕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牡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牧家主活不过这个月,那下个月的…… “糟了!” 牡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便匆匆离去。 待到她走后,顾啸歌便停了下来。 敛去脸上的神色,顾啸歌回过头看着牧家,面无表情地开口,“牧夫人认出你了。” 坐在轮椅上的御堇年神色淡然,“意料之中。” “怎么,旧相识?” “是。” 御堇年回答得倒是坦率,“牧夫人娘家姓苏,闺名叫苏小小,自幼便与牧青峰青梅竹马,及笄之后顺理成章地许配给牧家,只不过,在她嫁到牧家之后的三日回门之时,便发现苏家已被灭满门。” 灭门? 还是三日之后才知道的? “在云都这样的地方,想要做到覆灭一个家族而不惊动到任何人,有可能么?” 御堇年点头,“有。 “苏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若非靠着与牧家的这一层关系,只怕连生存下去都成问题。” 家族之中没有高手坐镇,被悄悄灭门也只不过是一夜的事情。 光是听御堇年说,顾啸歌便觉得自己脊背已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顾啸歌好奇地问。 御堇年的脸上莫名漫上两团红晕。 好一会儿,他才别扭地开口,“我刚刚来到云都之时,尚且年幼,彼时四大家族之中,只有牧夫人刚刚生产,所以,我便被送到牧家养了一段时日。” 虽然御堇年说的已经十分隐晦,可顾啸歌还是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感情是他小时候吃过牧夫人的奶水啊! “你之前好几次对牧九云手下留情,也是因为这个?” 御堇年点点头。 顾啸歌心下暗自思付,那这个牧夫人也算得上是她半个婆婆,牧家的事,她便也不能袖手旁观。 而且,牧夫人和牧家主之间的感情看上去也很好,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牧夫人伤心欲绝。 “对了,” 顾啸歌略一思量,转头问御堇年,“云都最近是不是会有什么大事?是四大家族都关心的那种?” 御堇年面色微沉,“云主之争。” 顾啸歌一惊,“云都之主?不是你么?” 御堇年微微摇头,“很快就不是了。 “云主之争每六年便会举行一次,由四大家族主持,通过各项比试,决定云主,云主在云都之中有着绝对的地位和权利,甚至有权插手四大家族的事务,甚至于决定四大家族的家主。” 御堇年告诉顾啸歌,这个云主本就是四大家族联合起来想出的一个相互制约的法子,比如若是牧家的牧九云当了云主,牧家便可以借势壮大,打压其他三大家族。 六年后,其他家族必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家族的人替代云主。 这样一来,虽然麻烦,但至少平衡了四大家族的势力,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云都之中这种模式已经延续了几百年,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六年前会杀出一个御堇年。 六年前,御堇年以绝对的优势横空出世,成为云都之主,御家的地位在云都之中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四大家族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可御堇年皆是不理。 就连巫家,也未能在御堇年的手上讨得半点好处。 这便是四大家族对御堇年看不惯的原因。 可他们也清楚,若论实力,别说是年轻一辈,便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也没有人是御堇年的对手。 所以,明的不行,只能在背地里使些手段了。 顾啸歌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仿佛一夜之间,御堇年就成了整个云都的公敌了。 她忙问,“若是我救了牧青峰,是不是牧家至少会站在你这头?” 御堇年点点头,又摇摇头,“牧家已是日渐式微,便是他们从此事之中脱身,也无济于事。” 本来围攻御堇年这件事,另外三大家族也没有指望牧青峰会做什么。 顾啸歌皱眉,轻咬自己的手指,低声道,“不行,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今天晚上,你陪我去见牧夫人!” …… 入夜。 顾啸歌与御堇年悄无声息地落在牧夫人与牧家主的卧房之中。 而牧夫人似乎早已猜到他们会来一般,合衣坐在房中,身边是一只摇曳的烛火。 牧家主躺在床上,呼吸的声音就像是一只破风箱一般,吵得人夜不能寐。 见到顾啸歌和御堇年,即便是他们两人都蒙着半张脸,牧夫人还是一眼就认出。 “御堇年,你不该来这。” 牧夫人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御堇年看向牧夫人,摘下脸上的半块面纱,低声开口,叫了一声,“娘。” 顾啸歌亲眼看到牧夫人的身体狠狠一颤。 但随即,她冷笑一声,“什么娘?我不过是喂了你几口奶喝而已,远担不起你这位高高在上的云都之主一声娘。 “你也看到了,九云伤得重,峰哥已是时日无多,牧家迟早都要垮的,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对付你。” 牧夫人冷冷道,“你可以走了。” 御堇年剑眉微蹙。 他还想说什么,顾啸歌却一把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道,“羊有跪乳之恩,堇年他是真心将您当娘亲看待的,夫人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到她,牧夫人冷哼一声,“我倒是没想到,他竟会找了一个你这样伶牙俐齿的,看来,巫家那丫头,你是不会再娶了。” 昏暗的烛火下,牧夫人看不清御堇年脸上的表情。 她上下扫了顾啸歌一眼,不悦地转过头去,“我把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牧家现在已是自身难保,你大可放心,冰蚕之毒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除此之外,我不能管,也不想管。” 顾啸歌气得翻了个白眼。 “你这人,干嘛就非得认为我们是来求你帮忙的?我们是来给你夫君治病的!” “治病?就你?” 牧夫人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一下,不耐烦地挥挥手,“在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从牧家滚出去!” 第199章 还早着呢! 牧夫人态度坚决,见状,御堇年本想再解释一下,可没想到顾啸歌却抢先一步开口。 “牧夫人,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致你多年不孕?” 话音刚落,牧夫人的视线便立刻如刀子一般射过来! 她冷声问,“你知道些什么?” 顾啸歌伸出手,抖落手臂上的衣袖,露出白皙的小臂,道,“这当然要切过脉象才知道。” 牧夫人有些犹豫,视线不安地望向顾啸歌身后的御堇年。 见御堇年点头,牧夫人才没有再开口将顾啸歌赶出去。 就像她自己说的,这么多年来,她只为牧家诞下一个牧九云,可牧九云除了败坏牧家的名声,让牧青峰不辞辛劳地为他擦屁股,根本一无是处。 她多想再为牧青峰生一个孩子啊! 终于,牧夫人在塌上坐下,伸手手臂。 顾啸歌满意地笑了笑,走上前,搭上牧夫人的脉象。 果然,情况与她所想的差不多。 “夫人这么多年来只怕也少不了求医问药,不知道从那些江湖骗子口中,夫人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顾啸歌一开口就称那些人是江湖骗子,倒是让牧夫人没有料到。 她嗤笑一声,开口道,“他们说我在生下九云的时候伤了内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顾啸歌微微一笑,并不言语,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放下衣袖。 “怎么样?”牧夫人虽然觉得顾啸歌年纪轻轻,比不得那些胡子垂到胸口的老家伙。 可既然被切了脉,就还是忍不住关心。 顾啸歌笑笑,“夫人若是信我,我便可以直白地告诉夫人,我能治。” “真的?” 牧夫人激动得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 可顾啸歌话锋一转,“夫人也不必高兴得太早,我能治倒是能治,可夫人却未必能再怀上孩子。” 牧夫人心中窜起的火苗仿佛瞬间被兜头浇熄,脸上的欣喜若狂还未还得及散去,眸子里便已升起一片怒火! “你戏弄我?” 顾啸歌没说话,御堇年面色阴沉,竟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牧夫人瞬间觉得自己像是遭受了奇耻大辱般,脸颊通红,抬手便要冲向顾啸歌! 然而此时,她的手腕却轻轻被人从身后,握住。 牧青峰的声音暗哑难听,他沉沉叹了口气,淡淡道,“小小,够了。” “峰哥?” 一看到牧青峰,牧夫人的火气便尽数熄灭。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落,她仿佛顷刻间脱去了厚重的伪装般,扑进牧青峰的怀里嚎啕大哭。 牧青峰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她,同时抬起头看向站在他对面的御堇年和顾啸歌。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我现在的确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顾啸歌有些不悦,“我说了我可以救你,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你身上的毒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青峰垂眸,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牧夫人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抚上他的脸颊,“峰哥,告诉他们吧,堇年也是我们的孩子,他不会害我们的,你这样,我好心疼。” 牧青峰也是双眼泛红。 终于,他把心一横,似乎做了一个不得了的决定。 再抬起头时,已然换了一副神色,“没有人给我下毒,这毒,是我自己服下的。” “什么?” 顾啸歌和御堇年皆是一愣。 这个答案,真的让人不能不意外。 牧青峰握着牧夫人的手,声音沉痛,“其实,这么多年来,牧家早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因着当年苏家的事,我不愿与他们三大家族为伍,便一直被他们暗中打压,排挤,如今已是门庭凋零。 “半年前,朱家主暗中找到我,警告我,若是仍不愿在云主之争上助他朱家一臂之力,就会杀了我的妻儿,无奈之下,我只好同意。” 说着,他看向御堇年,神色慈祥而温暖,“可堇年他与我们夫妇虽没有血缘关系,可他自小在我牧家长大,让我出手对付他,我如何忍心?” 顾啸歌越听越心惊,“所以,你便借着牧九云的病,想要假装自己忧思过甚,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然后活不到云主之争那日?” 这是条下下策啊! 牧青峰苦笑,“我何尝不知道这是条下策?可除此之外,我已别无他法。” 御堇年心下一痛,面色却仍旧冷硬,“你难道就觉得我在云主之争上毫无胜算?” 牧青峰身体一颤,几乎站不稳。 顾啸歌急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将他放在床上,单手切上他的脉象。 只一瞬,便让顾啸歌变了脸色,“好厉害的毒!” 这毒已经将牧青峰的五脏六腑给败得差不多了,如果顾啸歌所料不错的话,牧青峰至少已有半月无法正常进食。 若非他魂力深厚,只怕此时早已经是一捧黄土了。 牧夫人听到顾啸歌这样说,眼泪更加汹涌,“他怎么样?这毒是他自己从九云那里找来的,连这毒的毒性都不清楚,只知道不会立即死人,便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顾啸歌咬牙。 就算不是牧青峰,单就牧夫人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日益消瘦下去,个中苦楚,也甚是煎熬。 顾啸歌叹了口气。 他们夫妻俩,该怎么说呢,总有一种好心办了错事的感觉。 顾啸歌随手去摸自己的衣襟,却摸了个空。 她忘记了,自己这身衣服刚刚换过,上面根本没有她之前一直习惯别在上面的银针。 情急之下,顾啸歌举目四望,便见牧夫人的头上别着一支银钗,她顿时眼前一亮。 “夫人,借你银钗一用!” 她猛地伸手取下银钗,又催促御堇年,“把他扶起来,快!” 御堇年立刻上前,将躺在床上的顾青峰扶起,让他坐起来,又脱去他身上的衣服。 顾啸歌在他的 背上比了三指,而后猛地将银针戳下! 银针刺入顾青峰体内,顾青峰的身体剧烈一颤,猛地吐出一大口浓黑的鲜血! “峰哥!” 顾夫人急得惊叫出声,急忙转头看向顾啸歌,“他怎么样?没事了么?” 顾啸歌冷哼一声,“这就想没事?还早着呢!” 第200章 我在 顾啸歌眉眼森冷,厉声喝道,“金灵!” “是,主人!” 金灵从顾啸歌的指尖蹦出来,在顾啸歌的周围凭空转了一圈,房间里立刻出现一只金灿灿的药鼎。 牧夫人又惊又怕,顾啸歌却已没有时间跟她解释那么多,“快把他扔到药鼎里去!” “你要干什么?” 见御堇年要把顾青峰扔进药鼎,牧夫人一惊,急忙上前抱住他,“你要对峰哥做什么?” 顾啸歌也不客气,抓住牧夫人的手腕就把她甩到一旁,“你再这样闹下去,他就真的死了!” 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牧青峰便被丢进药鼎之中。 药鼎的盖子瞬间盖上,顾啸歌祭出体内的幽冥火,缓缓缠绕在药鼎周围。 幽蓝色的火光盈满整个房间,顾啸歌闭上眼睛,一刻也不敢分神地感受着药鼎之内的每一点细微的变化。 牧夫人已是哭得不能自已,躲在一旁摇摇欲坠。 御堇年走过去,把她战栗不止的身体拥入怀中。 他沉声安慰她,“放心,歌儿已是药尊,她会有办法的。” “药尊?” 牧夫人泪眼婆娑地看向房中那道纤弱的身影,“她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是药尊?” 御堇年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他也告诉了牧夫人,“九云,是在南景之时,被歌儿所伤。” “是她?” 牧夫人看向顾啸歌的视线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探究。 御堇年欲言又止地问,“娘,当时的情况,歌儿也是迫不得已,她……” 牧夫人摇摇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更何况先前我便听说他与墨家那个大小姐墨萤舞混在一处,墨萤舞死了,甚至连具尸首都没有,反倒是他,苟活下来。” 她眸光微凝,“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死的为什么不是牧九云。” 御堇年默声不语。 反倒是牧夫人抬起头,看向御堇年,虚弱地微笑着问他,“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亲娘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实在是太过残忍了? “可你想想这么多年以来,九云他在云都之中做下的混账事。” 她抬手抚上御堇年的胸前,不知不觉已是泣不成声,“别以为我不知道,若不是你念在我曾经喂养过你一段时间的情分上,凭他,如何近得了你的身?又如何能让你饱受冰蚕那等邪物的折磨这么多年? “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 牧夫人哭得越来越凶,仿佛这十几年间的愧疚在这一刻都完全爆发了出来。 良久,御堇年幽幽开口,“原来娘你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将我拒之门外,便是为了这些。” 当年他尚且年幼,心智尚未成熟,竟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所以才被讨厌了。 而这种念头,萦绕在心头,至今。 没想到今夜,所有的心结,都已被解开。 他更是没想到,为了不伤害自己,牧青峰竟然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 心头五味杂陈,就连御堇年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 相顾无言。 牧夫人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看着顾啸歌,紧张地攥着御堇年的手,等着顾啸歌的消息。 一直到天边都已泛起鱼肚白,顾啸歌才终于疲惫不堪地开口,道了一声,“成了。” 她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还是金灵一声令下,金鼎的盖子才被打开。 顾青峰从里面浮出来,浑身上下竟像是被人刚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汗已不知道出了多少,将他浑身上下都给浸湿了好几个来回。 御堇年上前将虚弱不堪的顾啸歌抱在怀里,牧夫人则是奔向浑身湿透的顾青峰。 顾青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欲呕的恶臭,只怕这个时候还能面不改色地将他抱在怀里的,也就只有牧夫人了。 “峰哥,峰哥!” 她轻轻拍打着牧青峰消瘦的脸颊,可牧青峰仍旧没有半点反应。 顾啸歌靠在御堇年的怀中,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还不忘叮嘱道,“他现在大量脱水,你去找些盐巴来,溶进清水里,喂他喝下。 “一次量不要太多,隔一个时辰再喂一点,一直到他醒过来,他身上的毒,已经,不会再,发作,我……” 顾啸歌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再也听不见。 见状,御堇年急了,抬头去问金灵,“快,把她放进药鼎去!” 金灵却是连连打着哈欠,同样疲惫不堪,摇摇晃晃地趴上御堇年的肩膀,闭上眼睛,嘟嘟囔囔地开口,“主人是透支了精神力,就算在药鼎里躺上一百年也不会恢复的,你还是赶紧把她带回去,好好休息,等她睡饱了,就会醒的。” 御堇年忙不迭地将顾啸歌抱起,一个转身便消失在牧青峰与穆夫人的卧房之中。 牧夫人也根本顾不及他,冲出房门去大声唤来府中下人,“来人,来人!” …… 藏珍阁后面的暖阁之中,顾啸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暖洋洋地洒在她身上。 顾啸歌像是只慵懒的猫,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才一睁眼,便对上御堇年一双寒潭般的眸子,顾啸歌当即被吓了一跳。 御堇年长臂一捞,便将顾啸歌捞入怀中。 他垂眸,鼻子贴上怀中顾啸歌的鼻尖,十分宠溺,“舍得醒了?” 顾啸歌一阵痒痒,逗得她在御堇年的怀中挣扎了几下。 然后哑着嗓子问,“我睡了多久?” “不多,两天而已。” “两天?” 顾啸歌瞪大眼睛,揉着肚子,小声咕哝,“难怪我这么饿。”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御堇年,“我好饿,有吃的么?” 御堇年一笑,“想吃什么?” 顾啸歌想了想,可还没等她把“蟹黄粥”三个字说出来,御堇年的气息便已铺天盖地地钻入她的唇齿之中。 “唔!” 顾啸歌被他吻得说不出话,只能奋力挣扎。 可她哪里是御堇年的对手?没一会儿就在御堇年的攻势下缴械投降,身子都软成了一汪春水,瘫软在御堇年怀中。 御堇年气喘吁吁地蹭着她的鼻尖,呼吸粗重,声音低哑而缱绻,一遍又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 “歌儿,歌儿……” “嗯,我在。” 第202章 千面观音 好大的血腥气! 那黑衣人见一击不成,竟是毫不恋战,转身想跑。 顾啸歌急忙大喊一声,“抓护他!” 夫人命令,御堇年哪敢不从? 他眸光一凛,便追了上去。 顾啸歌身体轻微摇晃,她稳了稳心神,强忍住胸腔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冲入牧夫人的卧房之中。 满地的鲜血,刺目的红。 顾啸歌眼前发黑,脑中一阵阵翁响。 她冲进床边,便见牧夫人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右手之中还握着一把染血的长剑。 显然已是经过一番生死相搏。 殷红的鲜血在她的白衣之上宛若绽开的傲骨红梅般,美得惊心动魄。 顾啸歌急忙上前,扶起牧夫人,颤抖地抚上她的脉象。 极微弱,但总算还有救。 “金灵!” 顾啸歌轻唤一声,金灵便从她手中跃出。 跟她一起冒出来的,还有那只金色的药鼎。 药鼎的盖子掀开,顾啸歌像往药鼎之中投入草药那般,想将牧夫人也投入药鼎之中。 可正要动手之时,没想到无力地倚在她怀中的牧夫人突然猛地瞪大一双眼睛! 同时,牧夫人手上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向顾啸歌的脖颈! 顾啸歌大惊,急忙反手一掌将牧夫人从自己身边推开。 饶是如此,她的肩膀也被剑划伤,立刻见了血。 顾啸歌皱眉看向面前的牧夫人,冷声道,“你是谁?牧夫人在哪儿?” 她方才救人心切,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留有后手。 对面之人摘掉脸上足可以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尖刻的脸。 就如那些审美畸形的所谓网红脸一般,削尖的下巴,高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山根和颧骨,一双仿佛刚刚做过欧式大双但根本没有恢复好的眼睛。 这些凑到一切,立刻让顾啸歌一阵恶寒,脊背迅速爬上一层鸡皮疙瘩。 女人冷冷开口,声音尖细,“你就是御堇年找来的那个药尊?” 说着,毒蛇一般阴冷的视线在顾啸歌的身上上下扫了一眼。 说真的,光是被她这样看着,顾啸歌就有一种被人用枪瞄准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根本不想跟这个女人有过多的交流,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牧夫人在哪儿?” “她被我家主人请到府上小住几日,告诉御堇年,若他还念着当年牧夫人对他的养育之情,十五月中月圆之时,到月轮岛来,过时不候。” 说完,她便一个闪身消失在顾啸歌的视线之中。 顾啸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御堇年碰巧也从门外冲进来。 她忙问,“那个人呢?” 御堇年面色阴冷地摇摇头,“死了。” 追上他倒是不难,可御堇年不知道房间内的情况,本想留一个活口,回来再仔细审审,看看能否问出更多事情来。 可没想到,那个此刻再被他抓住的一瞬间竟然就自己扭断脖颈,死了。 御堇年立刻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个调虎离山之计,便急忙折回来。 可还是晚了一步。 来不及有片刻的犹豫,顾啸歌急忙转头去看床上的牧青峰。 牧青峰的一张脸白得近乎透明,嘴角有血,显然已是内脏受损。 顾啸歌连忙和御堇年一起,将顾青峰从被子里挖出来,将他丢进药鼎之中。 顾啸歌与金灵控制着药鼎,努力用药鼎之内留存的数万年来炼制过无数丹药而留存在药鼎之中的精纯药力,修复着顾青峰几乎已经被完全败坏的内脏。 御堇年则是走到一边,将方才那个女人掉落在地上的人皮面具捡了起来。 将那人皮面具拿在手里,御堇年浑身上下立刻泛起一阵令人作呕的颤栗。 他剑眉微蹙,甩手便将那人皮面具扔了出去。 一双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被点起熊熊怒火。 良久。 顾啸歌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还好来得及,也还好我是吃饱了才来的。” 否则,这一番折腾下来,只怕自己现在又是连站都站不稳,若是昏过去,还是要饿上好几天。 将牧青峰扶到床上躺好,顾啸歌便也看到那张被御堇年丢到一旁的人皮面具。 她双眸晶亮,好奇地走过去。 正要伸手把这张人皮面具捡起来,手腕却猛地一把被人拉住。 御堇年拧着眉,看着顾啸歌,一脸正色,“别碰。” “为什么?”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皮面具。 而且,刚才如果不是那个女人猛地对她出手,顾啸歌也根本认不出这张脸是假的。 这根本就是个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宝贝啊!为什么不要? 御堇年眉心的褶皱更深了,“这是用真正的人皮做的。” “……” 猛然间,顾啸歌的手指像是猛地打入一道电流,灼得她外焦里嫩。 她狠狠颤了一下,猛地缩回手,心有余悸地看着地上那堆成一坨的人皮面具。 她张开双手不停地在御堇年的衣服上搓着,明明没碰到,却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不对劲了。 她仰着头,苦着一张脸问御堇年,“他们扒了牧夫人的脸?” 否则怎么会这么像? 御堇年摇摇头,握住顾啸歌的手,沉声道,“未必,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的,只是被刻意伪装成牧夫人的样子而已。 “有一个人,名唤千面观音,从没有人见过她真正的脸,便是撕下她一层人皮面具,面具下的脸,也从未是相同的,她行踪诡秘,没人知道她到底在为谁效力。” 顾啸歌想起方才撕下人皮面具后的那张脸,又是一阵恶寒。 恐怕自己遇见的那个就是所谓的千面观音了。 想起那个女人说的话,顾啸歌便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御堇年。 末了又问,“这样说,牧夫人根本没有死对不对?” 御堇年点点头。 对方的目标是他,自然不会轻易杀了牧夫人。 只不过,月轮岛,那可是墨家的地盘。 不管如何,墨家现在想必是已经确定和巫家沆瀣一气,想要他的命了。 顾啸歌不知道御堇年在想什么,但地上堆成一坨的那张人皮面具的眼部的那两个黑漆漆的洞,似乎总在“盯”着她。 顾啸歌一咬牙,祭出一团幽冥火,将那张人皮面具少了个干净。 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这才算是消散了。 第203章 等我回来 牧家现在并不安全,御堇年和顾啸歌稍一思量,便决定将牧青峰带到藏珍阁后面的那座小楼之中,交给牡丹照料。 顾啸歌将提前准备好的一枚丹药交给牡丹,“牧家主的安危,便仰仗姑娘了。” 牡丹看了看顾啸歌手中的丹药,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告诉顾啸歌,“我藏珍阁先前便与牧家主有过旧约,如今约定仍在,照顾牧家主也算我分内之事,尊上不必如此费心。” 而且,出乎顾啸歌意料的,在得知牧家被袭之后,牡丹已着人将牧九云也接了过来。 顾啸歌和御堇年早将牧家这位公子给忘在脑后了。 牡丹不要,顾啸歌也不强求。 不过,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牡丹。 “姑娘可知,墨家近日来的动向?” 牡丹笑言,“尊上想要墨家的情报,可愿与奴家等价交换?” 顾啸歌一顿,“你想要什么?” 牡丹的视线不疾不徐地落在顾啸歌手上的那枚金戒指上,幽幽开口,“看来药鼎已认尊上为主,奴家没有别的条件,只想让尊上将药鼎中的器灵放出来,让奴家见上一面即可。” 这句话,立时让顾啸歌身后的御堇年变了脸色。 他仍旧坐在轮椅上,半张脸被面纱所覆,看不清真容。 露在面纱之外的那双眼睛,宛若寒冰利刃般,直直射向牡丹。 牡丹脊背一僵,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狠狠颤栗了一下。 顾啸歌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药鼎之中孕有器灵?” 牡丹虽被御堇年所震慑,可脸上表情坦荡,“尊上不必如此防备奴家,毕竟这药鼎先前也算是我藏珍阁所有,千百年来自是有其传承,奴家只不过是想验证一下是真是假而已,绝无旁意。” 听牡丹这样说,顾啸歌似乎也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她摊开手,轻唤一声,“金灵。” 金灵立刻从戒指里蹦出来,踩在顾啸歌的手背上,仰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着顾啸歌,“主人,何事呀?” 顾啸歌抬手,将立在手背上的金灵凑到牡丹面前。 牡丹视线滚烫,激动得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从鼻孔里喷出的鼻息吹得金灵十分不适,她抓着顾啸歌的衣袖极快地攀上顾啸歌的肩膀,贴着顾啸歌的脸颊,惊恐地看向站在顾啸歌面前的牡丹。 “主人,她想吃了我么?” 顾啸歌看着牡丹的眼眸不悦凝起,“牡丹姑娘,请你自重。” 牡丹自知失态,急忙欠身施礼,“尊上恕罪,奴家只是太过激动了。” 她抬起头,再看向金灵时已是眼含热泪,“我等了数十年,终于有幸得见传说中的器灵,造化难求,实在情难自持,请尊上赎罪。” 她退了两步,与顾啸歌和金灵拉开距离。 顾啸歌不知她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不过谨慎起见,她轻轻挥手,金灵便立刻从她肩上消失,又重新回到她手上的戒指之中。 “现在姑娘可以说了,我要知道墨家近日来的动向。” 牡丹抬手抹去眼角的热泪,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告诉顾啸歌,“墨家自长女无故身亡后,便元气大伤,已全家迁至月轮岛上。 “表面上是想要退隐江湖,与世无争,可背地里,却是在谋划着要将云都之主御堇年引到那里,与朱家联手,将其抹杀。” 顾啸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御堇年。 御堇年的脸色也是一片阴沉。 他们果然所料不错。 牡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亲自给顾啸歌倒了一杯热茶,“看在尊上圆我平生夙愿的情分上,奴家还有几个关于两月后的云主之争的消息可赠与尊上,不知尊上可感兴趣?” 顾啸歌凝视着牡丹的脸,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种奇异的敌意。 与牡丹已认识数日,这还是她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可左右思量一番,她还是与御堇年一起坐在牡丹的对面。 牡丹将茶亲自送到顾啸歌和御堇年的面前,自己也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吹过漂浮在茶水之中的茶杆,徐徐开口,说出了一个又一个让顾啸歌与御堇年震惊不已的消息。 最后,牡丹手腕翻转间,又拿出了一块羊皮地图。 “这是月轮岛的地图,整个云都只我藏珍阁才有,尊上若是想要,可用丹药交换。” 顾啸歌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将丹药给她,拿到地图。 仔细确认了上面的内容后,顾啸歌与御堇年立刻起身告辞。 等到他们的身影走远,牡丹房中的墙壁上清晰地投上一个人影,房中除了牡丹外,却不见一人。 牡丹头也未回,敛去脸上的微笑,沉声吩咐道,“回去禀告宗主,九幽冥女已现世。” “是。” 墙上的人影扭曲着消散,牡丹脸上的神色恢复如常。 …… 离开牡丹房中,顾啸歌与御堇年回到小楼之内,相顾无言。 良久。 顾啸歌抬眸看向御堇年,“四大家族处心积虑地要将你置于死地,月轮岛……” “我必须要去。” 未等顾啸歌说完话,御堇年已经开口,“牧夫人于我有养育之恩,我决不能见死不救。” 顾啸歌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摇头苦笑,“虽然知道是这样的答案,可我就是忍不住想问一问。 “既然如此,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也好让我做点准备。” 御堇年却突然一把握住顾啸歌的手腕,眼神清冽,“我自己去,你留下。” “什么?” 顾啸歌皱眉,马上就要发火。 御堇年却在她动怒之前抱住她,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声音低沉而温柔,“既已知道前路凶险,我又如何能让你与我一起冒险?你留下,等我救下牧夫人,便回来找你。” 仿佛早已料到顾啸歌会拒绝,御堇年不等她说话,便伸手轻轻在她后颈上一点。 顾啸歌抱着御堇年腰身的手无力地垂下,身子软倒在御堇年怀中。 只是那双眼睛仍旧顽强地抵抗着汹涌袭来的困倦,看着御堇年,眼中写满控诉。 御堇年苦笑。 他伸出手轻轻拨开顾啸歌额前的碎发,缱绻地在她耳边小声说,“等我回来。” 第204章 你别后悔! 同一时刻,南景灭云谷中。 御司音背起小包袱,气势汹汹冲出门,“我就是要回云都,谁也别想拦着我!” 一旁谷中众人想拦,却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纷纷求助地看向顾司尘。 顾司尘虎着一张小脸,冷漠开口,“让她走。 “娘亲与爹爹下落不明,留在谷中才是最安全的,可她偏偏不懂这个道理,你们阻拦了她成千上百次,她何曾承过你们的情?让她走,等娘回来我会告诉娘,她就算死在外面,也与你们没有半点干系。” 说完,他转过身去,一副任由御司音胡闹的样子。 御司音闻言脚步略微一顿,而后回过头来,盯着顾司尘的后脑,眼中含泪,咬牙切齿,“顾司尘,等我找到爹娘他们,你别后悔!” “我才不会后悔!” “哼!” 御司音冷哼一声,快步从房中跑了出去。 其他人想追,可以他们的实力,哪里是御司音的对手? 就连霍启也是无可奈何。 他上前好言相劝,“尘儿,你怎么能让她就这样走了?” 顾司尘眼泛泪光,“不让她走又能怎么样?还有谁能拦得住她?她太任性了,这些日子将整个灭云谷上下搅得不得安宁,若是再放任下去,只怕整个灭云谷都散了。 “这是娘亲辛苦创建起来的灭云谷,我决不能让它就这样被败落在御司音的手里。” 霍启张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的确,御司音这段时日闹得太凶了,连他都有些看不下去。 仗着自己爹娘的身份,在谷中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还用鞭子打了几个人。 若不是顾司尘及时赶到,只怕被她打过的,性命都难保。 不过,这也不该怪她。 自新婚之夜后御堇年与顾啸歌便没了音讯,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难怪这个孩子坐不住。 怪只怪他这个做外公的无能,没有办法带着他们到云都去找他们的爹娘。 唉。 霍启正叹气之时,却见顾司尘从房中取出一只包袱,背在肩上,走到他面前。 他的心猛地一沉,“尘儿,你这是……” “外公,灭云谷就交给你了,司音不谙世事,我怕她在路上出事,你放心,等我将她安全送回到御家,我便回来。” 霍启浑身一颤,“我,外公跟你一起去!” 顾司尘轻轻摇头,“外公放心,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就算遇到危险,我打不过还可以逃,更何况,娘亲留给我很多保命的药,况且,谷中也需要有人照料。” 若是带上外公,他行动反倒不便。 霍启也深知这一点。 他叹息着摸摸顾司尘的头,低声道,“那好,你快去快回,不要让外公担心。” “嗯,我会的。” 挥别霍启,顾司尘没有惊动任何人,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已经走到山下的御司音。 御司音一边抹着眼泪赶路,一边恶狠狠的咒骂,“臭司尘,坏司尘,我再也不要你当我的弟弟了!讨厌鬼!” 顾司尘虎着一张脸,追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 御司音一惊,凶巴巴地吼道,“干什么?还要追着欺负人不成?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因为打不过你!” 顾司尘凝眉阴沉着一张脸的样子看上去与御堇年有九分相似。 他冷冷问御司音,“你还不想承认是你做错了?” 御司音梗着脖子大吼,“我没错!是你错了,是你!我要跟你绝交!” 顾司尘的小脸又阴沉了几分,显然已是动了怒。 可正待他要开口之时,一只大网竟从头顶遮天蔽日地撒了下来! 顾司尘几乎是立刻条件反射地跳到御司音的身边,把她推了出去! 自己则是被困在网中。 他来不及回头看撒下这网的到底是什么人,只瞪着一双眼睛,厉声对跌坐在地,有些吓傻了的御司音大吼,“跑!往谷中跑!” 御司音一怔,连眼泪也忘了流,“那你怎么办?” “别管我,回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顾司尘已经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这网的材质竟是锁魂石,他觉得身上似压了一座山一般,让他透不过气来。 脸颊已贴在地上,他仍旧大吼,“跑!” 御司音一咬牙,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却没跑,而是扑向顾司尘,想要解开压在他身上的网。 顾司尘眸中怒火更盛,大骂,“你是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我让你跑!” 御司音也不甘示弱地对着他大吼,手上的动作却是未停。 “别吵!若是你死了,爹娘也死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一道尖细的令人厌恶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放心,你们一家人都要死,谁也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黄泉路上,你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 一个无比妖娆的女人从林中走了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人。 御司音看过去,立即瞪大了眼睛,“北叔叔?” 顾司尘也艰难地偏过头。 那个妖娆的女人身上穿着的,根本算不得是一件衣服,只是一件清透的薄纱而已。 胸衣紧紧地勒在胸前,那两团几乎要爆出来。 露着一小截腰身,连肚脐都清晰可见。 她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抬起,在沈北的脸上妖媚地抚过,一双狐狸似的眼睛玩味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娃娃。 “别白费力气了他,他什么都听不到,只听得见我一个人的声音。 “我现在一声令下,他立刻就会杀了你。” 御司音白了一张脸,直摇头,“不,不会的,北叔叔最疼我了,他不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那个妖娆不已的女人指着御司音,低声念了一句,“杀了她。” 几乎是同时,沈北的剑已至御司音的咽喉! 御司音几乎能感觉到喉间蔓延开的丝丝凉意。 后面,那女人掩唇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小妹妹,看到了没有,他现在是我的,可不是你的什么北叔叔。 “好了好了,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宗主自有发落。” 沈北蓦然地在两个孩子的手上扣上锁魂石所制的锁链,将他们一左一右地扛在肩上。 第205章 北,毒 女人一挥手,她与沈北的脚下便出现了一个冰蓝色的阵法。 她远远望着灭云谷,不屑冷哼,“呵,没想到那个女人还留了一手,若不是你们两个小家伙不知死活地跑出来,我还真的不知道该拿你们两个怎么办才好了。” 御司音一愣,愧疚不已地看向顾司尘,“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若不是她吵着闹着要出谷,也不会被这个女人有可乘之机。 顾司尘此时却异常冷静。 他摇摇头,示意御司音什么都不要说。 说的越多,便可能会透露给这个女人更多的信息。 她要的不是他们两个的性命,就说明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先搞清楚状况,才能找到自救的办法。 御司音双唇紧抿,侧过头看向沈北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涌上。 她张口,狠狠地咬在沈北的后背上,直到她的口中都漫开一丝腥甜之气。 可沈北却似毫无知觉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御司音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 片刻的失重之后,顾司尘和御司音被带入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 那女人冷冷吩咐沈北,“把他们两个仍在这里,着人看着,等明日宗主来发落。” 沈北毫不留情地将御司音和顾司尘扔在地上。 见他们两个转身要走,顾司尘冷冷开口道,“我渴了,我要喝水。” 那女人不耐烦地回过头来,冷哼一声,“小弟弟,你是不是还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顾司尘扬眉,“怎么,阶下囚就不用喝水了?若是你们宗主明日来看到我们活活渴死在这,你担待得起么?” “……” 此刻的顾司尘可是把纨绔子弟的做派发挥了十成十,一点都没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 那女人的眉心突突跳了两下,一甩袖子,冷声道,“等着,会有人给你们送水来!” “那不行!” 顾司尘的声音当即拔高了几度,瞪大眼睛看向那个女人,“你是不是傻啊?你抓了我们,可是在你们宗主面前立了一件大功!这来来往往的,谁知道会不会有你死对头的眼线啊? “若是他们使坏在水中下了毒,你岂不是白忙一场?” 顾司尘的话,那个女人显然听了进去。 她扭过头来,一双狐狸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司尘。 顾司尘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却硬着头皮对上她的视线,一副“我说的贼有道理你应该相信我”的样子。 半晌,女人似乎终于被他说服。 她丢下一句“等着”,便带着沈北出了门。 御司音想跟他说什么,却被顾司尘一个眼神制止。 这里并不安全,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要说。 没一会儿,沈北端着水和一点干粮走了进来。 顾司尘瞬间松了一口气。 还好,那个女人信了他的话。 他和御司音装模作样地喝完了水,顾司尘便又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哎哟,我肚子疼,好疼!” 沈北就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面无表情,像是个木头般,杵在原地。 顾司尘这样滚了几圈之后,顾司尘闭着眼睛大喊,“你不让我去茅房,我就在这里解决!到时候我们若是熏着你们宗主,你们都别想好!” 果然,那女人又如他所料的面色阴冷地推开门,一张脸冷若冰霜。 她上前二话不说地抓住顾司尘的脖颈将他提起来,鲜红的指甲已经插入顾司尘脖颈上的皮肉。 “臭小子,想耍花招?” 好巧不巧的,顾司尘突然放了一个奇臭无比的屁。 那女人当即变了脸色。 这下也不用顾司尘解释什么了,她一把把顾司尘丢到沈北的怀里,吩咐道,“带他去茅房!” 然后逃也似的从房中跑了出去。 沈北像是只提线木偶般,抱着顾司尘去茅房。 顾司尘在他怀中窝着,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摸上沈北的手腕。 眉头颦蹙又舒展,顾司尘的心中显然已有了计较。 等到从茅房回来,那女人虽然不在,不过顾司尘也很清楚,她必然在某处盯着他们。 所以顾司尘回来之后便躺在干草上,闭上眼睛睡觉。 御司音六神无主地看着沈北,想要靠近他,却被顾司尘叫住,“睡你的觉。” “可我睡不着。” “我娘说,睡不着就数星星,数羊,数水饺,数你一切能想数的东西,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御司音委委屈屈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看沈北,又看看顾司尘。 终于,顾司尘叹了口气,挪到御司音的身边,告诉她,“那个女人虽然现在还不会杀死我们,可等到他们宗主来了,可就不一定了。 “我们现在逃不掉,不如就吃饱睡足,至少不能在黄泉路上看到爹娘的时候,是个饿死鬼。” 御司音眼圈发红,声音哽咽地埋怨道,“你这是吓唬我还是安慰我呢?” 顾司尘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突然无声地用口型告诉她,等。 等? 御司音一怔,没明白。 顾司尘也不急,轻轻让她躺下,然后自己就躺在她的身边。 “我这样抓着你的手,你就不害怕了,快睡觉吧。” 御司音不明所以地闭上眼睛,便觉自己的掌心处传来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感受顾司尘在她掌心不停重复的笔画。 北。 毒。 御司音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沈北叔叔变成这个样子,全都是因为中了毒? 可衣袖下,顾司尘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又迅速写下一个监字。 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御司音的心跳得如擂鼓一般,不安地闭上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 顾司尘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无声安抚。 眼泪从御司音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没入他们枕着的干草之中。 顾司尘捏捏她的手,低声道,“放心,娘亲和爹爹会来救我们的,一定会来。” “嗯。” 御司音抹掉眼泪,声音哽咽地开口,“司尘,对不起,我不该任性,不该骂你的。” “我也有错,是我太凶了,不过你的确不该打人。” “是我看到他们偷看小梅洗澡,我气不过,才出手教训他们的!” 第206章 我绝不苟活! 顾司尘一怔,睁开眼睛看向御司音,“可你在谷里的时候怎么不说?” 御司音眨眨还挂着泪的眼睛,“我说了,难受的就该是小梅了。 “我先前就看到过这种事,偷看人洗澡的混蛋没事,倒是被偷看的人羞愤不已,上吊自杀了!小梅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不想让她死!” 她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可她就是不想让小梅死。 所以,她差点把那两个人打死! 这她还觉得不够解气! 所以,就算顾司尘误会她,凶她,她也死咬着不肯说出原因。 顾司尘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他看着御司音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那么凶的,更不该在什么都没弄清楚的情况下就断定你是任性妄为。”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御司音是被他们的爹爹宠坏了。 可没想到,御司音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保护别人啊。 御司音见顾司尘这样你们内疚不已的样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也没有啦,我也有错。” 顾司尘点点头,“那这件事就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嗯!” 御司音用力点头。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相似的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 原本他们还在心里对对方无比的失望,心中酸涩不已,也委屈不已。 可现在心结已解,他们便又重归于好了。 就在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那女人冷哼一声,“小孩子的坦率还真是让人羡慕啊,恭喜你们澄清误会,不过,我还是要很遗憾地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爹娘的不识抬举,你们很快就要死了。” 御司音心结已解,立刻来了精神,指着站在门口的女人便大骂,“你这个丑八怪,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死了姑奶奶我都不会死的!” 那女人一怔,脸上立刻漫上一片凶狠之色,“不要命的小东西,你敢骂我是丑八怪?” “我哪是骂你啊,我是在叫你!喂,丑八怪!” 御司音说着还招了招手。 那女人被气得一脸扭曲,指着沈北厉声下令,“给我杀了她!” 沈北像是个提线木偶般,听话地朝御司音冲去。 顾司尘脸色微变,可他双手被锁魂链困住,连一丝丝的魂力都发不出。 御司音眼睁睁地看着沈北朝自己逼近,却根本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她双眸瞪大,眼中精光四射! 可是,就在沈北手中的剑要穿透御司音纤细的脖颈之时,一只手突兀地从旁探出,只两根纤细的手指夹住剑身,便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沈北的攻势。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御司音身侧传来,“魅妖,童言无忌,两个孩子而已,何必如此动怒?” 他腕上用力,只听得清脆一声响,沈北手中的剑便断成两截,“况且,这两个孩子可是宗主要的,就这样杀了,若是宗主怪罪下来……” 他轻轻抬手,沈北立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见状,名唤魅妖的女子视线如刀地看向来人,“无影,你敢伤我的人?” “你的人?” 无影嗤笑一声,“不过是个傀儡而已,魅妖,你不会真的当他是个人吧?” 他说着,走向魅妖,长臂环过魅妖的纤细的腰身,修长纤细的手指从魅妖裸露在外的肚脐一路向上。 魅妖一把扣住他图谋不轨的手,冷笑一声,“无影,我早就告诉过你,除了你,我魅妖谁都可以,傀儡又如何?比你强了何止千百倍。” 她冷冷推开无影,厉声道,“以后不许再用你的脏手碰我,我嫌恶心!” 魅妖转身走出门去,从腰间的荷包之中倒出治疗内伤的丹药,丝毫不心疼地喂入沈北口中。 感受到沈北的身体渐渐恢复,魅妖这才放下心,把沈北从地上拉起来,亲手掸去他身上的尘土。 无影微愠,立马追了出去。 魅妖似乎就在提防着他此举,转身抓住无影的手腕,声音冷厉,“你再敢伤他,我定让你悔不当初!” 无影这次却并未松手,他手上发力,倾身逼近魅妖的脸,邪魅地扬起嘴角,在魅妖耳畔吐气如兰地问,“这世上能让我悔不当初的便只有你,难不成你会为了一个傀儡在我面前自裁不成?” 魅妖闻言,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可旋即,她眼神清明,出其不意地卸去手上的力道,任由无影的手指像刀子一般刺入自己肩头。 无影一愣,急忙想要缩回手。 可魅妖此刻却死死扣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你大可以试试,” 魅妖冷哼,“无影,他死了,我绝不苟活。” 无影咬着牙,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抹狠戾。 他一掌打上魅妖的另一侧肩膀,终于将自己染血的手指从魅妖的身体里抽回。 无影掏出绢帕,仔细地擦掉自己指尖的血迹,看着魅妖的视线满是轻蔑。 “把心交付于一个连心都没有的傀儡,魅妖,若是宗主知道你如今这般没出息,怕是会将你活生生捏碎。” 魅妖满脸厌恶地擦去肩头的血迹,冷冷道,“不用你管。” 无影收回目光,“我来是奉宗主之命告诉你,九幽冥女已现世,预言正在成真,宗主命你即刻带着这两个孩子前往月轮岛,不得有误。” “我知道了。” 魅妖冷冷应道。 她心念一动,沈北便立刻朝屋子里走去,将两个孩子扛在肩上。 无影看到沈北,眼中便是藏不住的杀气。 他冷哼一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眼就消失在院中。 顾司尘与御司音安安静静地趴在沈北的肩膀上,四目相对,眼中是相同的疑惑。 九幽冥女现世,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预言又是什么? 魅妖的视线冷冷扫过他们的脸,厉声道,“少给我耍花样,否则我活吃了你们!” 她一挥手,御司音和顾司尘的眼前便立刻什么都看不到了。 恍惚中,他们只能感觉到沈北似乎扛着他们坐上了马车,又换了船,晃得他们胃里翻江倒海地几乎要吐出来,才终于停下。 好不容易,他们才又听到了魅妖的声音。 听到她恭敬唤道,“宗主。” 第207章 凶兽 一片漆黑之中,顾司尘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你们在来的路上可曾遇到了什么人?”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宗的宗主,竟然是个女人? 魅妖答,“一路顺遂,未曾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顾司尘听见那宗主顿了顿,才又道,“御堇年的实力深不可测,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不好对付,你们务必万事小心。” “谨遵宗主教诲。” 爹爹? 御司音听见自家爹爹的名字,立刻便在沈北的肩头剧烈地挣扎起来,不管不顾地大骂,“你们这帮坏女人,你们抓了北叔叔,又想对我爹爹做什么?”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缓缓抚上顾司尘的脸颊,让顾司尘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手指在他软嘟嘟的脸蛋上摩挲几下,宗主又开口道,“御堇年的孩子,可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就将他们与那两个关在一起吧,也好让他们看看,妄图与我作对的,都是些什么下场。” “是,属下遵命。” 顾司尘与御司音被带了下去,一路弯弯绕绕不知道走了多远,二人终于又被扔在了一堆干草之上。 魅妖在二人的眼前轻轻挥手,他们的眼睛便终于恢复如常。 只是这里阴暗潮湿,只有一点点摇曳的烛火。 魅妖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之中,冷冷地看着两个孩子,道,“宗主留着你们的性命还有用,我劝你们不要打什么不该有的主意,否则,我一定一道解决了你们!” 说完,魅妖便带着沈北离开。 不过让顾司尘有些意外的是,魅妖竟然取下了他们手上的锁魂链。、 是自信就算如此他们也无法从这里逃出去么? 御司音从地上跳起来盯着魅妖的背影大骂,“你这个丑八怪,你给我回来,你到底要对我爹爹做什么!” 她想要追出去,但脚下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顾司尘扶起她,温柔帮她擦去身上的泥泞,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没用的,在需要用我们威胁爹爹之前,他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的。” 御司音又疼又害怕,眼泪已经涌了上来,“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伤害爹爹么?” 顾司尘擦去她脸上的泪,语气凝重,“当然不是。 “我们决不能任由他们摆布,在爹爹到这里之前,我们必须想办法逃出去,给爹爹通风报信。” “可我们……” 御司音想问他们到底怎么才能逃出去,却听见远处那似乎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是音儿么?” 顾司尘和御司音同时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两个孩子下意识地抱在一起,想要从对方的身上汲取一点面对这片黑暗的勇气。 顾司尘吞了口口水,望着那片黑暗,扬声问了一句,“你是谁?” 半晌,也没有回响。 黑暗之中是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寂静,顾司尘和御司音只能听得见彼此紧张不已的呼吸和心跳声。 哗啦。 终于,那片黑暗之中传出了一点声响。 像是铁链的声音。 顾司尘呼吸一紧,又喊了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黑暗之中,又是那道虚弱得奄奄一息的声音。 此刻却染上了一丝急切,“想办法逃出去,快!” 与顾司尘靠在一起的御司音微微一怔,像是听出了那个声音,从地上站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迈进了几步,声音微颤,试探着开口,“东叔叔?” 不过,那个声音却没有再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 黑暗中爆发出一声似乎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的兽吼!裹挟着阵阵带着腥气的风,将毫无防备的御司音吹倒。 顾司尘本能地感觉到危险,急忙想要去把御司音拉回来。 可是,已经晚了! 他亲眼看着从那片黑暗之中跳出两道巨大而矫健的身影! 是凶兽! 身体比大脑更迅速做出反应,顾司尘跑上前,瞬间一道空间壁障挡在自己与御司音头顶! 几乎是同时,那两只凶手接连撞在空间壁障之上,被狠狠弹开。 可顾司尘也受到重创。 心神激荡间,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两只凶兽晃晃脑袋,支撑起四肢从地上站起来,亮出尖利的獠牙,又朝着空间壁障之下的两个孩子冲过来。 每一次撞击,都像是硬生生地撞在顾司尘的灵魂之上,撞得他两眼发花。 可他也清楚,这两只凶兽都只是最低等的,根本没有开启灵智,否则的话,他一个人根本应付不了。 而且,这两只凶兽都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还在流血化脓。 这样连续撞了几次之后,不管是两只凶兽还是顾司尘,都已是头晕眼花,眼前发黑。 终于,两只凶兽放弃了两个孩子,转而扑向对方,撕咬起来。 近距离地看着这两只庞大的凶手,御司音吓得张大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司尘心中也是一片骇然。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空间壁障,带着御司音躲到山崖边。 然后无视那两只凶兽的撕咬,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看来,这是一处天然的山洞。 不远处是一道石门,看上去足有千斤重。 这应该就是这里唯一的出入口了。 头顶上一片漆黑,除了烛火能照到的地方之外,皆是一片漆黑。 这样深不见底的黑暗,给人的压迫感是巨大的。 只看了一眼,顾司尘便觉得心神晃荡,急忙收回目光。 另一边,那两只凶兽已将对方撕咬得伤痕累累,双双摊到在地上喘着粗气。 其中一只的胸前被利爪撕烂,露出森森白骨,十分骇人。 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在整个山洞里弥漫开来。 顾司尘用手轻轻蒙上御司音的眼睛,低声告诉她,“别看。” 会害怕的。 他自己也别开眼去,不想看这血腥的一幕。 心里悄悄想着,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和御司音到底还能坚持多长的时间。 那个宗主没有说错,这样的一幕,对他们两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具有威慑力了。 可是,身旁的御司音却突然按下他的双手,站起来,魔怔似的朝那只奄奄一息的凶兽走去。 口中还喃喃着一个名字,“沈东叔叔……” 第208章 最好的消息 顾司尘一怔。 他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两只凶兽,微弱的烛光下,他竟然看到那两只凶兽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两个人! 他急忙站起来。 御司音已经哭喊着朝受伤的那个跑了过去,担心她有危险,顾司尘急忙追上去。 “东叔!” 御司音扑倒在那个人的身边,哭得不能自已。 看到他胸前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顾司尘立刻明白,他就是方才那只被利爪撕开胸口的凶兽! 可是,怎么会这样? 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凶兽? 地上的沈东满身的血污,一双眼睛还未能褪去兽眼的猩红之色。 他艰难地抬起手,顾司尘眼尖地看到,他的手上分明还覆着一层兽毛。 见他想要去摸御司音,顾司尘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将御司音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沈东,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沈东看着他的脸,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喃喃开口,“尊上?” “你让开!” 御司音大吼一声推开顾司尘,一把握住沈东要垂下去的手,大声哭喊着,“东叔,你看看我,我是音儿啊!我是音儿! “呜呜呜呜呜,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沈东虚弱一笑,气息不稳,断断续续地开口,“能再见到你,我死也瞑目了。” 说罢,他又转头去看向已经跟他一样变成人的凶兽的方向。 御司音还以为他是想让她帮他报仇,一双含泪的眸子立刻变得凶恶,“东叔,你等着,我现在就杀了那个畜生为你报仇!” 说罢便跳了起来。 沈东想拦,却是已拦不住,急得他重咳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还是顾司尘拉住御司音,让她冷静下来,“这个是沈东,你想想那个会是谁?” 御司音本还不满他拉住自己,听见这话,微微一愣,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看向沈东,颤抖着求证,“他是南叔?” 沈东沉重点头。 御司音几乎站不稳。 可马上,她又跌跌撞撞地跑向那边的沈南,与他相认。 既然知道他们是沈家兄弟,御司音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索性留在沈东身边,抚上他的脉象。 可奇怪的是,沈东不是中毒。 他没有在沈东的体内察觉到任何毒素,反而是感觉到一丝丝混在他气血之中的,另一条血脉。倏地,顾司尘的脑子里闪出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他看着沈东,大惊失色地开口,“他们在你的体内注入了凶兽的精血?” 沈东已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痛苦地点头。 顾司尘从自己腰间取出两枚融血丹和赤血丹,给沈东服下,又仔细地查看起他胸前的伤势。 而后万幸道,“还好没有伤及脏腑,不过伤口太深,若是不及时处理,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他想着,从衣襟处取下一枚银针。 又从自己衣角处裁下一段晶莹剔透的丝线。 每到这个时候,顾司尘都忍不住想赞一声他娘的高瞻远瞩。 他和娘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如此,衣襟别着银针,衣袂上的刺绣是蚕丝,随时可以取来用。 见顾司尘将蚕丝放入口中含了一会,取出后穿上银针,沈东只觉得新奇。 顾司尘告诉他,“我这一路被扔来扔去的衣服都滚脏了,你就别嫌弃了,现在还是保命重要,等我缝好你身上的伤口,再去看看那边那个。” 沈东点点头。 银针刺入皮肤的时候,沈东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顾司尘一惊,急忙停手,“弄疼你了?” “没有。” 身上大伤叠着小伤,早已经疼得麻木了。 顾司尘点点头,“忍着点。” 他现在没有多余的魂力帮沈东止疼,对方还不知道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他必须保护御司音。 好不容易缝合好沈东身上的伤口,顾司尘又走向沈南。 沈南身上全都是旧伤,还有一道伤口已经化脓。 顾司尘喂给他两粒丹药,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必须将你身上的腐肉剔除,否则你还是迟早会死。” 沈南点点头,“有劳。” 顾司尘取下御司音头顶的一只银钗,在烛火上烤了烤,去剜沈南身上的腐肉。 沈南疼得大汗淋漓。 顾司尘却严肃地轻喝一声,“忍着!” 等他将沈南身上的腐肉全都剔除,自己也已是累得满身大汗,都已湿透了里衣。 尽管伤痕累累,但感觉到二人的伤势正在有条不紊地恢复着,顾司尘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把身体摊成一个大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御司音已经不再哭了,她守着三个人,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般,眉眼清冷。 顾司尘觉得,御司音越来越像他们的娘了。 等到三人都恢复了一点,御司音才问,“东叔,南叔,你们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一直被关在这里么?” 沈东摇头,“在尊上到南景后不久,我便被沈西叫去,说是尊上有要事吩咐我们去做。” 沈东接着说道,“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顾云汐的阴谋!是她蛊惑了沈西,将我们兄弟三人迷晕,封住我们的魂力,将我们关在一间密室之中。” “我们在密室中被关了许久,直到不久之前,有人将我们从密室中带出来,在我与沈南的体内注入上古凶兽的精血,又给沈北吃下了一颗不知道是什么的药丸。 “沈北吃下之后便如行尸走肉一般,没有感情,没有知觉,甚至不认识我们。” “而我和大哥,便被关进了这个山洞之中,我们体内的凶兽精血会不定时地让我们变成凶兽,撕咬对方。” “即便我们心知对方是自己的手足兄弟,可还是忍不住拼命厮杀,到最后伤痕累累,将爆发的精气消耗殆尽。” 这样的日子,简直暗无天日。 深深地折磨着他们。 光是听他们说,御司音都难忍热泪。 顾司尘也听得心惊肉跳。 沉默片刻,顾司尘开口告诉他们,“我是御堇年的儿子,司音找到了我和我娘,我爹娘他们成亲了。 “我娘是药尊,放心,她一定可以医好你们。” 沈东和沈南齐齐扬起嘴角。 这大概是他们这段时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第209章 你是墨家的人? 星夜兼程,御堇年终于在十日后到了距离云都城几百里外的云泽海。 月轮岛就在云泽海上,弥漫的大雾之中,依稀看得到一点轮廓。 云泽海边,停着一艘小船。 船舷上,一个白胡子老头听见声音,拿下扣在脸上的草帽,摆摆手,告诉他,“你想去月轮岛?不行不行,今天雾太大了,又有风,海上有浪,行不了船。” 御堇年默声不语,看着不远处月轮岛的轮廓,一双漆黑的眸子若有所思。 良久,他迈开脚步。 那白胡子老头就看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脚踏入海水之中,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老夫我在这里行船几十年,见过太多像你这样不听劝告的年轻人,没用的,这云泽海中乃是落水,就算是只有一根羽毛,也没有办法漂浮其上,想到月轮岛上去,只有老夫这条船。” 云泽海的事,御堇年虽早有耳闻,不过亲眼得见,还是第一次。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这云泽海的落水,任何器物都盛不得。 御堇年视线下移,终于看向白胡子老头,“你是墨家的人?” 白胡子老头摆摆手,“老夫只是个行船的,谁的人都不是,若是信不过老夫,就请回吧。” 言罢,他便又将草帽扣在脸上,遮挡阳光。 御堇年看着不停拍打上岸,冲刷着岸边岩石的波浪,宁心静气,在水面上凝起一道空间之力。 可是,眨眼间,他便感觉到空间之力被一股说不清的力量给冲散了。 他微微皱眉,身体凌空而起。 可脚下却并未似之前无数次那般,让他凭空而立,脚下没有任何支撑,他的身体迅速下坠。 千钧一发之际,御堇年的身体迅速做出反应,退到岸上,这才没有狼狈落水。 那白胡子老头躺在船舷上翘着二郎腿,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惯一般。 无奈,御堇年只得上前一步,问道,“我到月轮岛上有要事,要多少船费?” 白胡子老头伸出一根手指。 御堇年问,“一枚灵石?” “不,老夫不做灵石的生意,你只要告诉老夫,你到那岛上去是有何要事。” 御堇年一顿。 这是什么癖好?难道他是专爱打探别人的隐私不成? 白胡子老头也不避讳,直截了当地告诉御堇年,“老夫活到这把岁数,灵石已经不重要了,对我而言,当然是这世上形形色-色的故事更招人感兴趣,不是么? “若你能坦诚相告,老夫便将你送到岛上去,分文不取。” 御堇年略一思量,正要开口,便听那白胡子老头又道,“年轻人,丑话我可说在前头,若是你存心编瞎话来诓骗老夫,可别怪老夫不客气。” 这倒是让御堇年刚要说出口的谎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犹豫片刻,他像是终于放弃了挣扎,沉声道,“我要到岛上去救我娘。” 那老头立刻从船舷上坐起身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从身后掏出一壶酒,看着御堇年,“说啊,继续说。” 御堇年无奈,看来这老头子根本是想拿他的故事下酒。 他只得将牧夫人被抓,自己被人威胁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问白胡子老头,“现在我可以上船了么?” 白胡子老头恰好喝光了酒壶里的酒,似乎意犹未尽,伸长舌头,瞪圆眼睛,眼巴巴地指望着酒壶里还能再倒出一滴来。 终于,他将壶嘴都添了个干净,打个了酒嗝,一张脸红扑扑的,看向御堇年。 “看不出你还是个孝顺孩子,” 他目光不善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御堇年一番,冷哼一声道,“老夫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最是不会把爹娘子女放在心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地起身,抓起放在船舷上的船桨,努努嘴,用下巴示意御堇年上船。 御堇年上船,可他看着白胡子老头儿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总觉得心神都不太-安稳。 白胡子老头嘿嘿一笑,解开缆绳,大喊了一声,“走喽!” 小船便摇摇晃晃地驶上了海面。 御堇年总觉得,这四周的雾似乎更大了。 原本站在岸边,他还能依稀看到月轮岛的轮廓,可是现在,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那白胡子老头却是自信满满地告诉他,“放心吧!这云泽海老夫我待了几十年,那月轮岛,老夫就算是闭着眼也找得到!” 说着,竟还兴奋地哼起了歌。 御堇年耐着性子,尽管眼前除了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到,仍旧瞪着一双眼睛,警醒着四周的动静。 一个时辰后,那白胡子老头突然把船桨一扔,“不行了,老夫划不动了。” 他晕晕乎乎地倒在船舷上,就在御堇年的脚边,身体蜷缩成一团,“老夫要睡一觉,你不要乱动啊,否则偏离了方向,咱们俩就要在这云泽海上活活饿死了。” 御堇年眉心一跳,他俯身去推白胡子老头,可那老头却是已经打起了呼噜。 “船家,你醒醒。” 不管御堇年如何叫喊,那白胡子老头都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呼噜打得震天响,睡得那叫一个香。 御堇年看着船桨,想要自己动手,可想起这老头睡死过去之前说的话,这船桨实在动不得。 他看着周围似乎呈包围之势渐渐逼近的白雾,御堇年只觉心口憋着一团怒火。 他眼神一变,突地伸出手,一把扼住白胡子老头的脖颈! “你果然还是墨家的人?” 他冷声问。 可回答他的,仍旧只有白胡子老头的呼噜声。 他的手简直就像是掐在一根木头上,不管他如何发力,那老头儿都不受分毫影响。 这是在是太诡异了。 就连除了脖颈之外的其他地方,御堇年也伤不了他分毫。 无奈之下,御堇年只得作罢。 他站在船舷上,看着周围诡异的浓雾,还有身边这个诡异的老头儿,不知不觉间,一阵倦意袭来,等他意识到不妙的时候,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倒在船舷之上。 在他合上眼睛前的最后一刻,他分明看到那个白胡子老头睁开了眼睛! 第210章 如此容易 御堇年醒来之时,赫然发现自己就躺在云泽海边。 只不过,这里已是月轮岛。 那艘船和那个诡异的白胡子老头都已不见踪影。 此时已是深夜,没人发现他,来不及多想,御堇年趁着夜色,偷偷潜入到月轮岛的正中央。 他已将牡丹给顾啸歌的地图熟记于心,墨家就在月轮岛的正中央修了一座可以媲美皇宫的宫宇,金碧辉煌,极尽奢靡。 墨家主墨瑞渊对外宣称是墨萤舞身死,他这个做父亲的痛不欲生,但实际上,这里一早根本就是他苦心设计的世外桃源。 现在想必正在跟他那是十八个貌美如花的小妾一边寻欢作乐,一边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御堇年上门送死呢! 御堇年猜的八九不离十。 此时,正在大殿中左拥右抱地欣赏歌舞的墨瑞渊,突地眼神一变,从椅子上站起。 正厅之中的歌舞之声立刻识相地停下,见墨瑞渊挥手,皆是有序地退了下去。 所有人离开之后,墨瑞渊的身后传来一个极为嘶哑的声音,“看来,是他来了。” 墨瑞渊恭敬道,“应该不会错,有人闯入了地星阵,不过阁下也不必担心,这云泽海中的落水可不是那么好过的,就算让他找到办法,眼下必定也是气息奄奄,好对付得很。” 那个嘶哑的声音冷笑一声,“哦,是么? “墨家主难道不觉得,此前的失败,就是因为墨家主你轻敌所致么?若是墨家主当初不那么沉迷女色,肯正视这件事,墨家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光景。” 墨瑞渊面色一白。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墨萤舞一事。 虽然他对墨萤舞这个女儿谈不上有半点的孺慕之情,但不得不承认,墨萤舞乃是墨家千百年来都难得一遇的天才。 她的死,让墨家元气大伤。 更何况她还擅自偷走了墨家的禁术。 现在外人不知,他们墨家的实力已随墨萤舞的身死而大打折扣,为免被人察觉,他才第一时间带人躲到这个月轮岛上来。 那个声音见墨瑞渊不说话,最后也只冷哼一声,说道,“天时,地利,人和,宗主都已为墨家主准备好了,还望宗主莫要让他老人家失望才是。” “一定,一定。” 墨瑞渊的头压得十分低。 在云都之中,即便是身为云都之主的御堇年,恐怕也无法获得身为墨家主的这般恭敬。 感觉到身边掠过一缕微风,那道躲在他身后的气息便不见了。 墨瑞渊这才直起腰。 他的眼中一片凝重之色,低唤一声,“来人。” 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立刻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现出上百人的身影。 墨瑞渊一声令下,“所有人听令,给我将御堇年不遗余力地逼入杀阵之中,明日一早,我墨家便可扬名立万!” “是!” 众人喊声震天,气势汹汹。 墨瑞渊一扬手,所有人便如出现时那般,消失在大殿之中。 所有人的脚下都散发着淡淡的蓝光,在这夜色之中美轮美奂。 墨瑞渊猛地喝下一杯酒,冷哼一声,双眸之中杀气四溢。 “御堇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言罢,墨瑞渊手中的酒杯登时被捏得粉碎!一松手,便是一团白色的齑粉从他掌心散落一地。 …… 月轮岛上,御堇年才刚刚踏入地星阵便立刻察觉。 他索性也不在躲藏,直接按照地图上的标识,直奔墨瑞渊所在的正殿。 只是,墨家的精锐此时已得了墨瑞渊的命令,埋伏在各处,只等着御堇年来自投罗网。 御堇年从衣角上撕下一块布条,蒙住双眼,手持青锋剑,大杀四方。 耳边不断有呼啸的兽吼,带着阵阵腥气朝他扑来,御堇年都似浑然不觉一般。 他虽对阵法没有研究,却也知道所谓阵法,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靠支配五感达到目的。 他不看,不听,不嗅,不言,不触,再高明精深的阵法,也会味同嚼蜡般,被削去大半的威力。 一人一剑,竟让人无可奈何,活生生地杀入墨瑞渊所在的大殿之中。 此刻,御堇年也已是浑身浴血。 见到他,墨瑞渊的脸上并无太多惊讶,“料想也是,若是堂堂云都之主这么好杀,四大家族岂会这么多年也没能要得了你的性命?” 御堇年封住五感,听不到墨瑞渊的声音。 但手中青锋剑微微铮鸣,似在提醒他,面前站着一个劲敌。 御堇年抬起手臂,剑指墨瑞渊,“把牧夫人交出来。” 墨瑞渊冷哼,“凭这样就想让我交人?御堇年,你未免太不将我墨家放在眼里了!” 话音未落,墨瑞渊已起身,飞身朝御堇年飞扑而来! 他甚至已快到御堇年的面前,御堇年仍似浑然不觉。 墨瑞渊冷笑,“御堇年,你为了破阵封闭五感又如何?我墨家精通的,可不只是阵法!” 他心念一动,手腕翻转间,一把大环刀已握于手上! 气势凛然,直奔御堇年喉间! 青锋剑剧烈地铮鸣一声,便迅速从御堇年手上脱落。 墨瑞渊见状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怎么了御堇年,现在怕得连剑都握不住了?你还拿什么与我斗!” 刀尖直逼御堇年咽喉。 墨瑞渊心中大喜。 他没想到,杀御堇年竟会如此容易! “去死吧!” 他大喝一声,刀尖已然已经贴上御堇年的咽喉! 墨瑞渊本以为自己会看到御堇年血溅三尺的画面,可未想到,飞溅而出的却是自己的血! 自己的刀尖分明已贴在御堇年的喉咙上,但竟似扎在了铁板上一样,再也进不得分毫。 反倒是御堇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右手扬起,他的胸口上便立时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怎么会这样?” 千钧一发之际,墨瑞渊总算还有一套保命的招数,将手臂从御堇年手上挣脱,猛地后退几步,与御堇年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他看到御堇年遮挡在眼前的黑布被他方才的刀锋刺破,此时正摇摇欲坠。 看到御堇年的瞳色,墨瑞渊惊得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紫瞳,是紫瞳! “你竟然是……” 第211章 销魂的方式 见御堇年已将五感尽数解封,墨瑞渊顾不得胸前的伤口,厉喝一声,“杀阵,起!” 整个大殿的门窗突然被重重关上,烛火尽数熄灭,将整个大殿都变成了一个黑暗密闭的空间。 与此同时,先前在外面阻拦御堇年的那些人,也都通过蓝色的传送阵,到了大殿之中。 墨瑞渊眼神阴翳地狠狠抹去嘴角流出的鲜血,冷哼一声,“御堇年,就算你神通广大又如何?在我面前,说破天你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想对抗我墨家几百年的底蕴,痴心妄想!” 说着,以御堇年脚下为中心,蔓延开一片刺目的红光。 看着脚下逐渐形成的繁复花纹,御堇年漆黑的眸子微沉。 眼前场景未变,看来,墨瑞渊这一次动用的,不是什么简单的杀阵。 墨瑞渊得意地大笑,“御堇年,这是我墨家流传上万年的诛神阵!千百年来无人有幸得见!能让我动用如此高深的阵法对付你,也算是你的荣幸。” 他眼神阴狠,染血的嘴角高高扬起,厉喝一声,“杀!” 御堇年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提着刀的血色虚影。 那虚影二话不说提刀便朝御堇年斩下。 御堇年想躲,可双脚似乎有千斤重,根本挪不动分毫。 那虚影手中的刀已劈至眼前,御堇年握紧青锋剑去挡,竟被震得虎口撕裂,流出大片鲜血。 吃力地挥开那虚影手中的刀,御堇年挥手想去挥散那团血色的虚影,却见那虚影竟是又沿着被挥散的路径,眨眼间便恢复如初。 墨瑞渊哈哈大笑,“没用的,御堇年,不妨告诉你,这阵法之中的血影,全都是十几万年前神域之中响当当的人物!被我族以秘法困住其一缕幽魂,为我族所用。 “尽管他们都只是幽魂,却有着原主十分之一的力量!而且,即便被你斩了成千上万次,也不会受伤,更不会消散,除了这道血影外,还有其他的,我就不信,纵你天赋异禀,到底是肉体凡胎而已,还能敌得过神不成?” 说着,墨瑞渊还对阵法中的血影下了命令,道,“一起上,杀了他!” 御堇年警觉地望向四周,便见周围又接连出现数道血色的虚影。 他们手中的武器不一而足,甚至还有箭矢。 一道道血色的箭矢带着破空之势朝他飞来,御堇年被围困在当中,本就吃力。 身体又像是被绑上巨石一般,行动也变得愈发吃力。 终于,他一时不察,后背上被人狠狠砍了一刀! 见状,墨瑞渊讨人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御堇年,这便是你伤我的代价! “呵,现在可是觉得吃力,手脚都重得根本抬不起?实话告诉你,这边是神威之力!在神的面前,任何力量都会受限。 “你每向神挥出一刀,便会被神威所压一寸,现在的你,恐怕便是抬起手臂都已十分吃力,又何谈破阵呢?我劝你还是乖乖跪在地上让他们砍死,还能好受一点!” 说话间,御堇年的身上又多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眼底充血,手中青锋剑嗡嗡作响。 见他狠狠掰断一支刺进身体的箭矢,身上月牙白的袍子都已被鲜血染红。 墨瑞渊见状竟是稍稍觉得心惊肉跳。 他捂着自己胸前的伤口,有些心慌不安地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杀了他!” 一时之间,阵法之中的血影似乎又足足多出一倍。 御堇年身重如山,已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可是那双眼睛,仍旧泛着让人胆寒的冷光。 终于,一柄长刀不知何时已到了他的身后,朝他劈头砍下! 御堇年虽已察觉,但想躲,已是有心无力……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御堇年!” 是顾啸歌的声音! “御堇年,御堇年!” 御堇年身体一僵,四处张望,却不见一丝顾啸歌的影子。 而此刻,心口处竟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他垂眸,竟是青锋剑! 青锋剑的剑身嗡鸣不已,剑尖已刺入他的心口。 御堇年甚至来不及问一句它为什么这样做,便见青锋剑铮鸣着,又没入他心口几寸! “哈哈哈哈哈哈,御堇年,看到没有?连你自己的剑都嫌你没用,要亲自杀了你才能泄愤!” 真的是这样么? 晕厥倒地的一瞬,御堇年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听懂了青锋剑的铮鸣之声。 那是它在叫他。 只不过,叫的不是现在这个名字。 而是—— 御擎天。 御堇年觉得自己体内像是有什么东西融合了一般,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感觉到这具身体里蕴含的力量。 那些染血的记忆碎片不停地涌入脑海之中,再睁开眼时,御堇年已是焕然一新,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御堇年站起身,缓缓抽出已没入体内的青锋剑,嘴角微扬,低声笑道,“想不到我当年竟然会选择这样销魂的方式叫醒自己,真是。” 让墨瑞渊瞠目结舌的是,御堇年抽出青锋剑,剑身上竟没有一丝血迹! 更诡异的是,便是御堇年的胸前,都没有任何伤口! 墨瑞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不可能!” 但是,更加不可能地还在后头—— 一个血影妄图偷袭御堇年,却被御堇年头也不回地一掌打散。 这一次,那血影在阵法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也不能重新聚起。 与此同时,角落里一个维持阵法的墨家人闷哼一声,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御堇年一双紫色的眼睛扫过周围这些血影,不屑地嗤笑一声,“还真的都是旧相识。 “不过,” 他话锋一转,“既然是从当年在这套阵法之中苟活到现在的幽魂,除了保存了十分之一的实力之外,也应该还保存了十分之一的自知之明吧?” 话音未落,那些血影竟是微微颤抖着,各自放下了手上的武器,纷纷朝御堇年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御堇年冷笑,“果然,血脉上的恐惧也是刻在骨血里的。” 可这时,一道徘徊在阵法边缘的血影,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御堇年的注意。 御堇年眯起眼,口中低声喃喃道,“是你?” 第212章 你到底是谁? 御堇年轻轻一跃,便健步如飞地掠向那道血影。 这一幕简直看得墨瑞渊心惊肉跳。 这些从神域流传下来的血影对着御堇年下跪已经让他吓得魂不守舍了,现在,御堇年竟然可以在诛神阵里来去自如,便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他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也是神域中人么?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神域之主? 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墨瑞渊就把自己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急忙摇头否认,在心中暗自催眠自己,“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是从神域中来的?这不可能!”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他们四大家族的人,都从未关心过御堇年到底是从哪里来到云都的。 当年御青槐带着尚在襁褓之中的他来到云都之时,也从未说过他们的来历。 越想越心惊,墨瑞渊干脆趁着御堇年不注意时,捏起一个传送阵便消失在大殿之中。 御堇年也只是眼神微微闪烁一下,便再无反应。 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道血影,沉声道,“原来那日引我到诛神阵中,是你的主意?” 那道血影似乎很怕他,想躲,却根本无处可逃。 御堇年冷笑,“何必要逃,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不过看起来,你的日子似乎也并不好过,一缕孤魂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阵法之中,看来你应该是昏睡至今,也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是不是已经不耐烦了,诶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对你失望,把你换掉了?” 看那血影吓得几乎维持不住身形,御堇年的两只手左右一抓,便将这团血影在手里捏成一个球状。 还放在手上掂了掂,“这个仇,我自然该找你报,现在我便送你回神域,你可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对付我。” 在出手之前,御堇年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扬声道,“对了,忘记告诉你,我找到她了,我们自然是要一起杀回到神域之中去,你可千万要好好准备一下,否则太好杀,这仇报起来,岂不没意思?” 言罢,御堇年将这团血影在手上搓了搓,而后朝着天空的方向,狠狠抛了上去! 没一会,那团血影便消失在漆黑的穹幕之中。 御堇年拍拍手,看向周围正在偷偷准备捏起传送阵逃离此地的墨家众人。 森冷的视线扫过去,立时让所有人脸色惨白。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传送阵他们明明是最简单的阵法,此刻却根本不起作用。 御堇年冷声开口,“助纣为虐,逃了墨瑞渊一个,本尊岂还会放虎归山?” 说话的同时,他浑身上下爆发出一阵几乎可以毁天灭地的气势! 如潮的魂力朝周围迸射开来,包括阵法中的那些血影,与周围支撑着这道阵法的墨家众人,顷刻间竟全都消散于天地之间,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月轮岛周围的落水被激起一阵冲天的浪,简直在月轮岛周围形成了一道水墙! 气势骇人。 那水墙足足维持了数秒方才落尽。 整个月轮岛似是地震一般,在海面上足足晃了一盏茶的工夫,才渐渐平歇下来。 而此刻,御堇年顿觉一阵心悸。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道,“才这样就不行了?这一世我还真是脆弱。” 感觉到体内的灵魂正在挣扎,御堇年捏住胸口的衣襟,慢声道,“别急,别急,听我说。 “你真正的敌人在神域,现在你所面对的一切,都是神域中有人在搞鬼,你要尽快成长起来,学会控制体内的龙神之力,保护好她,杀回神域,帮她报仇……” 声音渐渐变得缥缈。 青锋剑跳起来,在周围转圈,似乎很是急切。 御堇年额上已是青筋暴起,满头的冷汗。 他看了青锋剑一眼,艰难道,“你做的很好,很快,我们很快就会可以并肩作战,莫急。” 这句话说完,他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青锋剑立着插在他身旁的地上,身上青色的微光闪烁几下,似在悲鸣。 渐渐的,微光黯淡下去,又变成一副锈迹斑斑的模样。 …… 此刻,云泽海边,顾啸歌看着茫茫海面,急得直跺脚。 从云都出发至今,她的心一直揪着,眼皮一直跳着,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天边渐亮,可她心慌的感觉却是悄无声息地停止了。 她不敢想是不是御堇年已经逢凶化吉了,她只知道,御堇年在月轮岛上凶多吉少才是真的。 顾啸歌看向正在船舷上打呼噜的白胡子老头,急得快哭了,“船家,我求求你了,你就送我过去吧,我真的有要事,我夫君他在岛上有危险!” 可回答她的,只有白胡子老头的呼噜声。 情急之下,顾啸歌捻起一根银针,口中轻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朝他的人中穴猛地刺了下去! 白胡子老头受惊惊醒,浑身一颤,从船舷上坐起身,惊恐地望向四周,“怎怎怎怎怎么了?” 顾啸歌一把抓住他,“我要去月轮岛,多少钱?” 白胡子老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老夫不要钱,只要你告诉老夫,你去月轮岛上何事。” 顾啸歌语速极快地把她与御堇年的事说了一遍,临了又补充一句,“我夫君分明知道那是陷阱还坚持要上岛去救他娘,现在一定凶多吉少,我必须去救他!” 白胡子老头回头去拿酒壶的手一顿,看向顾啸歌,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能去了!若是你与夫君双双遇害,你们的孩子怎么办?” 顾啸歌一怔,“我好像没说我有孩子。” “……” 白胡子老头面色一白,急忙扭过头去,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 可是,一枚银针却是已经抵在他的死穴上。 顾啸歌的面色阴沉下来,“你不是行船的船家,你到底是谁?” 白胡子老头喉间一紧。 他嘿嘿笑了一声,“有话好好说,我的确不是什么行船的船家,可我也没有恶意不是,你还是……” 突然,一大片数十丈高的波浪从远处席卷而来。 那白胡子老头神色一变,猛地朝顾啸歌扑来! 第213章 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 巨大的水花从头顶狠狠拍下,顾啸歌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可预想中的浑身湿透并没有发生,她睁开眼睛,却见面前的白胡子老头已然变了一个样子。 浑身散发着淡淡微光,慈眉善目,须髯皆白,可顾啸歌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慈爱的光。 看得她心头一跳。 顾啸歌喃喃开口,“你是谁?我们,认识?” 白胡子老头伸手抚着自己垂到胸前的胡子,摇头苦笑,“不,现在的我们还不认识,不过也许以后——不,是一定,我们以后一定会认识的。” “你到底是谁?” 白胡子老头却仍旧没有回答顾啸歌的问题,而是伸出手,轻轻在她额间点了一下,“九幽冥女,老夫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听老夫一句劝,在你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千万不可回到神域之中。” 额上金光一闪,顾啸歌立刻感觉到困意汹涌而来。 她不情愿地闭上双眼,身体软倒在地。 白胡子老头叹了口气,粗糙的大手放在顾啸歌的肩头,精纯的魂力化作肉眼可见的水纹,缓缓注入顾啸歌的体内。 不过,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这具身体……” 突然,顾啸歌的体内猛地弹出一道血色的强光,猛地将那白胡子老头掀飞出去! 白胡子老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缓缓站起的顾啸歌,他分明在顾啸歌的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 他指着顾啸歌,语无伦次,“你你你你你……” 顾啸歌呸一声,一脸嫌弃,仿佛恨不得把白胡子老头输入到自己体内的魂力全都吐出来一样,“姓孙的,你胆子不小,敢喂老子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看着顾啸歌脸上的神色,和她鲜红的嘴唇,白胡子老头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他想的果然没错! 他声音微颤,“你,没死?” 但见顾啸歌冷哼一声,不屑道,“死?你死了老子都不会死。” 白胡子老头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错愕之后是深深的窃喜。 “太好了,你没死,九幽冥女也已成功转世,神域有救了!” 闻言,顾啸歌的眼中飞快地掠过一道暗芒,她伸出手,一把掐住白胡子老头的脖颈,将他拖到自己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让老子去救你的神域?做梦! “姓孙的,回去告诉你们的天帝,待老子炼好九幽冥女这具凡胎肉体,定会杀上九重天,覆灭整个神族!” 言罢,顾啸歌狠狠将白胡子老头推到一边。 白胡子老头脸上的神色先是震惊,然后又慢慢变成深深的惶恐,最后又全都化作一片怅惘。 他苦笑一声,“我早该知道的,当年那件事,一定让你对神族失望透顶了。” 顾啸歌的眼睛仿佛透过眼前此景追溯到十几万年前,她的声音一片冰冷,“够了,姓孙的,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 她上下扫了一眼白胡子老头,“念在你此番到这里来也是一番好心,今日种种我便不与你计较,滚。” 白胡子老头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顾啸歌一直站在原地,亲眼看着他化作一道青光,消失在云泽海边。 而后,她望着渐渐亮起的海面,跳上停在海边的小船。 她缓缓用魂力包裹住船身,小船便在海面上迅速行驶,在天亮之前,便已到了月轮岛。 跳上岸,顾啸歌只觉得从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失重感。 她自嘲地轻笑一声,“到底是对那个人有多爱重,连这么一点时间也不肯给我?” 话音未落,便已运到在海滩上。 再醒来时,已是被洒在海滩上的阳光给灼醒的。 顾啸歌迷迷糊糊地从海滩上爬起,左右看了看。 这岛上一片寂静,根本不似有人的样子。 她咬牙站起,一门心思地朝牡丹给她的那张地图上的标注好的墨家的别院走去。 她一定要找到御堇年! 路过大片大片已被破坏掉的阵法,顾啸歌根本不敢去看地上大片的血迹。 她怕那些骇人的血迹之中,还混着御堇年的。 一路找到那间大殿,当顾啸歌终于看到倒在大殿中央的那道月牙白的身影,高高悬起的心,竟是没有片刻的松懈。 “御堇年!” 她大叫着他的名字,踉跄着扑上前去。 御堇年身上月牙白的袍子已被鲜血染得通红,顾啸歌一阵心悸,先是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而后又将去切他的脉象。 虽然虚弱,但总算无虞。 “御堇年,你醒醒!” 她大叫着去拍他的脸。 此时,金灵从顾啸歌手上的戒指里冒出来,提醒道,“主人,你还是把他扔进药鼎里,他现在需要休养。” 顾啸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宝贝药鼎。 “对,药鼎,药鼎。” 金色的戒指落地成鼎,顾啸歌心念一动,那药鼎便主动将重伤的御堇年盛了进去。 顾啸歌挤出幽冥火,围着药鼎轻轻淬炼着鼎内的药力,将御堇年紧紧包围其中。 金灵坐在顾啸歌的肩头,活泼地晃动着双腿,告诉顾啸歌,“主人,你最近用药鼎救过太多次人了,里面的药力有些散,我看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再炼些药吧,否则这鼎……” 金灵的话还未说完,月轮岛的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 它没坐稳,身子一歪从顾啸歌的肩头栽下来,转头就被地上掀起的砂石盖住。 金灵胡乱地挥舞着双手,把盖在脸上的沙土掸开,苦兮兮地正要开口,便听自家主人凝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她急忙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主人对面的方向。 一个穿着一身黑袍,浑身上下都藏得严严实实的人,站在她家主人对面,阴恻恻地笑了几声,才道,“金鼎现世,看来预言说的不错,九幽冥女还活着。” 九幽冥女? 顾啸歌皱眉。 她想起那个诡异的白胡子老头在她晕过去之前,也叫了这个名字。 可这个九幽冥女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顾啸歌冷冷转身,她现在只想救活御堇年。 可那个人却不依不饶,“是么?” 他一甩袖子,那硕大的金鼎便立刻消失不见。 顾啸歌一急,正要动手,却被人那人一把扣住肩膀,用着几乎将她骨头都捏碎的力道,冷笑一声,“宗主想要见你,跟我走!” 第214章 跑! 那人带着顾啸歌一路朝月轮岛的东边掠去。 终于,在一处数十丈高的山崖边,顾啸歌亲眼看见山崖一分为二,露出一道宽敞的缝隙,将整个山体一分为二。 她被扣住肩膀,不知是什么秘法,竟是半点力气也使不出,只得任由那人将她带入山崖的缝隙之中。 她这才看到,整个山崖的两边的切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口,像是蜂窝一般。 那人带着她不假思索地走入其中一个洞口。 洞中别有洞天。 这山洞根本是没有顶的,阳光从头顶洒下,将整个山体中的景色照得一清二楚。 那人脚步飞快,将顾啸歌带到一处阳光找不到的阴影处,对着一个三阶石台恭敬道,“宗主,小的已奉命将人带回。” 顾啸歌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片阴影,看不太清,只依稀看得出一个轮廓。 像是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手上涂着鲜红的丹蔻,轻轻抬手,声音听上去沉稳又有些厚重,“我知道了。” 她站起来,一步一步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到顾啸歌面前。 她脸上蒙着面纱,顾啸歌看不清她的脸。 但那双眼睛,她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那位被称为是宗主的女人率先打破沉默,“你就是九幽冥女?” 顾啸歌没有说话,倒是把她带来的那人,迫不及待地将一枚小巧的金鼎献宝似的呈上,“宗主,这便是金鼎,她便是金鼎的主人。” “哦?” 宗主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在金鼎上缓缓抚过,看向顾啸歌,“九幽冥女,你还有何话说?” 顾啸歌脊背挺得笔直,声音一片不卑不亢的冰冷,“我不是什么九幽冥女,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还要救人。” “救人?救什么人?” “我夫君还在鼎里。” “夫君?” 宗主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只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略显凝重地看向掌心的这只金鼎。 顾啸歌见她不吭声,便竭力想要像先前金灵教她的那样,控制金鼎,从这个宗主手上拿回来。 可不管她如何发力,那金鼎都毫无反应。 顾啸歌急得额间冒汗,此时,却见那位宗主素手一挥。 方才还被她捧在掌心的金鼎落地变大,药鼎的盖子被掀开,御堇年的身体从其内缓缓飘出。 “是他?” 宗主看到御堇年,微微皱眉。 顾啸歌想要扑上去,可身体就像是被无形的绳子束缚住,根本动弹不得。 “放开我!” 她大喊。 那宗主看看她的脸,笑道,“不急,念在你为我兽王宗带来一件宝贝的份上,本尊可以不杀你。” 她素手一翻,掌心便出现一枚黑褐色的药丸。 她走下石阶,故意让顾啸歌看得清楚,“这是我兽王宗圣药,服之可断人七情六欲,斩断一切前尘往事,成为我兽王宗最衷心的奴仆——” 顾啸歌浑身狠狠一颤。 难道…… 见顾啸歌脸色发白,兽王宗宗主眉梢的笑意更深,“不错,本尊知道他是云都之主御堇年,若是他服下这枚圣药,我兽王宗便可进一步在云都之内培植势力,发扬光大!” 兽王宗宗主说的热血沸腾,顾啸歌却听得心惊肉跳。 断绝七情六欲?斩断前尘往事? 御堇年会忘了她? 那她和孩子们怎么办? 此时,垂手立在一旁的那个将顾啸歌带回到这里的人,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宗主,这女人好像是个药尊,若是也能喂给她一枚圣药,想必对我兽王宗,更是助益非凡!” 兽王宗宗主灼热的视线立即射向顾啸歌。 便听那人又道,“若是如此,那魅妖捉回来的那两个孩子也就无用了,宗主您不是想试试在孩子体内注入凶兽的精血究竟会如何么?在属下看来,那两个孩子天赋异禀,正是拿来做实验的好材料!” 孩子? 顾啸歌眉眼一凝,看向兽王宗宗主的视线多了几分杀意,“你们抓了我的孩子?” 那人冷哼一声,十分得意,“本来我们还抓不到他们,不过也多亏了你,爹娘离家杳无音讯,为人子女自然着急,所以他们自己走出那片令我们头疼不已的阵法,自动送上门来。” 顾啸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怎么忘记了,自己这么久没有回去,也没有消息,尘儿和音儿自然会等得着急。 “他们在哪儿?” 顾啸歌急着问。 可那位宗主却并没有要告诉顾啸歌的意思,“多说无益,喂他们吃圣药。” “是。” 那人从宗主手中接过两枚所谓的圣药,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他掰开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御堇年的嘴,塞入一枚。 “御堇年,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顾啸歌大喊,声嘶力竭。 可御堇年没有任何反应。 “没用的,他从墨家的诸神阵中杀出重围,已耗费大量精气和魂力,现在不管你怎么喊,他都听不见,更何况他还吃了圣药。” 那人笑得极为阴险,走到顾啸歌身边,伸出手掰开她的嘴,“能为兽王宗效命,是你的造化!” 他眼神一冷,便将圣药往顾啸歌的口中塞。 突然,变故陡生—— “吃我一拳!” 从顾啸歌脸侧飞速闪过一道金光,金灵已变成手掌大小,一脚狠狠踢在那人笑得猥琐的脸上。 黑褐色的药丸瞬间掉落在地。 金灵急着把一枚不知名的药丸塞入顾啸歌口中,慌忙催促,“主人,你快跑!” 而后,她的身体在顾啸歌面前迅速变大。 “放心,等你离开我会回到药鼎之中像遇到主人之前那样,陷入沉睡,任何人都无法叫醒,你快走!” 顾啸歌眼看兽王宗宗主已经站起,知道现在绝不是该矫情的时候。 好在身体已在服下金灵送来的药丸之后可以活动自如,她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御堇年,咬牙,转身,跑! 御堇年,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救你! “追!” 兽王宗宗主一声令下,响彻整个月轮岛上空。 顾啸歌立刻感觉到自己身后多出数道气息。 她咬紧牙关,脚下生风,漫无目的,跑得飞快。 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能逃多远,又能逃到哪里。 第215章 肮脏的念想 不知跑了多久,顾啸歌甚至连之前山体分开的那道缝隙都没能找到。 无奈,她只得尽力封住自己浑身上下的气息,隐入一处漆黑的空间之中。 她脑子很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可还未等她安静几分钟,便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心下一紧,顾啸歌急忙屏住呼吸。 不远处,一个穿着暴露的女人正被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抱着,缓缓走来。 走近后,女人扬手,看似随处一点,一盏盏烛火接连亮了起来。 顾啸歌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 不过还好,她正处在这处空间的死角,烛火的光并未照到她身上。 但当她看清那男人的脸,却惊得她瞪大眼睛! 沈西? 可沈西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难道这个男人就是御堇年一直在找的沈家兄弟? 男人抱着女人一直走到床边,将女人小心放在床上。 男人正要转身,顾啸歌便见那女人一把拉住男人的手腕,用力一带,便将男人拉得躺倒在床上。 女人纤细的手指抚上男人的脸,细致而又缱绻地描摹着他脸颊的形状。 顾啸歌听见女人轻声唤他,“沈北……” 果然! 沈北乖乖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的脸。 女人娇媚一笑,俯下身,凑在沈北耳边,魅声说,“唤我。” “主人。” “不,唤我的名。” “魅……妖。” 魅妖轻笑一声,似乎十分满意。 她捧起沈北的脸,送上自己的双唇。 几句话而已,让躲在角落里的顾啸歌的脸红了个透。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可没想到人家竟然追到她眼皮子底下请她看戏? 她该怎么办? 顾啸歌臊得面红耳赤,捂住眼睛,心中不停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念着念着,顾啸歌突然听见一声压抑的低吼。 她急忙睁开眼睛。 就见沈北赤红着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双呆滞的眼睛恢复几分清明。 他看着被他推到一边的魅妖,眼神极冷。 顾啸歌听见他说,“我说过,你若是再做这种事,我杀不了你,我可以杀了我自己!” 说着,他抬手凝起一道魂力便要往自己额上狠拍! “不要!” 魅妖急忙扑上前,按住他的手。 沈北眼睛充血,再次推开她,厉声怒吼,“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 魅妖缩在床脚,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一张染上点点嫣红的脸蛋上,满是像是害怕失去自己最珍贵之物一般的小心翼翼。 看得令人心疼。 沈北坐在床边,呼吸粗重,双手攥紧拳头。 纵然魅妖美得恐怕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拒绝她的投怀送抱,可沈北就是不肯看她一眼。 突然,顾啸歌听见沈北问,“我大哥二哥他们现在如何了?” 魅妖乖巧回答,“他们还活着,被关在原来的地方,就是那个山洞里。” 她一边说一边一点一点地往沈北身边凑,“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尽量保住他们的性命了,可你也知道,有宗主在,我也不敢做得明目张胆,凶兽的精血已被注入到他们体内,谁也救不了他们。” 魅妖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攀上沈北的肩头,“沈北,我爱你,自然不舍你伤心,可我能做的真的都已经做……” 突然,顾啸歌看到沈北低吼一声,转头一把掐住魅妖的脖颈,将她压倒在床上。 他粗暴地瞪着眼,杀气腾腾。 魅妖喘不过气来,水眸含泪,握着沈北的手腕,艰难开口,“我已经打探过了,圣药是没有解药的。” 没有解药? 顾啸歌心头一凉。 却见沈北也是一顿,而后手上愈发发力,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那就不要让我清醒!” 魅妖呼吸不畅,嘴角却是扬了起来。 她凝视着沈北的眼睛,声音清冽,“可是我想你。 “沈北,我好想你。” 沈北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的低吼,听得顾啸歌胆寒。 沈北也被人喂了那个该死的圣药? 这个魅妖,是兽王宗的人? 她爱上沈北了? 这里面复杂的人物关系还未等顾啸歌理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紧接着,再被一脚踹开的就是沈北。 沈北根本没有防备,一头撞在一旁的岩壁上,晕了过去。 见他头上流下血来,魅妖惊呼一声,便要下床。 未想却被人一把掐住细颈。 来人顾啸歌认得,就是将她带到这个兽王宗的男人。 魅妖一把挥开掐住自己脖颈的手,扭头看着已逼至她床前的男人,用与方才完全不同的语气,厉声质问道,“无影,你要干什么?” 无影冷哼一声,一双刀子一般的视线在魅妖身上狠狠刮过。 “你知不知道,情动会让他恢复清醒,哪怕只是片刻,也是触犯宗规!” 魅妖一脸满不在乎侧过身,摆出一个性感的姿势,不屑地问了一声,“我知道,又如何?怎么,想去宗主面前编排我?” 无影似乎对魅妖无可奈何,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扭头看向倒在墙边的沈北,恨声道,“看来当初将他放在你身边就是个错误! “我这便杀了他,也好绝了你那些肮脏的念想!” 说着便要动手。 魅妖变了脸色,大喊一声,“你敢!”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拦住无影的杀招。 口中还喋喋不休,“无影,我说过,你若是敢伤他,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无影冷哼,“好啊,大家一块死,也总好过要我亲眼看着你堕落下去的好!” 二人打在一处,声音不小。 顾啸歌觉得他们迟早会引来一帮人围观,也顾不得晕倒在墙边的沈北,自己贴着墙,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迅速逃走。 可她的动作还是惊动了无影,无影厉喝一声,“什么人?站住!” 顾啸歌哪里肯听?头也不回,跑的飞快。 无影本已追到门口,却生生顿住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冷冷告诉魅妖,“今日之事我不会禀告宗主,算是我还你一个人情,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任何事,魅妖,你好自为之。” 言罢,他便消失在魅妖视线之中。 魅妖下床,扶起晕过去的沈北,望着无影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 第216章 或许这就是天意 顾啸歌头也不敢回,在这个宛如迷宫的兽王宗里玩了命的跑,好不容易才甩掉无影。 而后四处跑跑藏藏,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 不过,总算碰上一件好事。 “人呢?” 兽王宗宗主声音冷厉。 无影单膝跪地,头垂得极低,“宗主放心,属下已命人封住宗内上下所有出口,她就在宗内,属下一定会找到她!” 宗主语气不善,“本尊再给你一夜时间,若是还找不到,你知道后果!” “是,属下明白。” 宗主回头看了一眼躺在石床上的御堇年,“他是云都之主,着人好生照顾,等他醒过来,带来见我。” “是。” 说完,二人便一前一后离开这间屋子。 顾啸歌小心翼翼地从崖边上的一个孔洞里跳下,跑到御堇年身边。 他还没醒。 轻手轻脚地探上御堇年的脉象,知道他只是睡得沉,并非伤势过重,顾啸歌才终于放心。 她凝视着御堇年的脸,悄悄的泪盈于睫。 明明怨他抛下自己离开,可看到他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她的心就像是被揪起来一样,漫无边际地疼。 现在,他又被喂下那个该死的圣药,再醒来,恐怕就不认识她了。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伸手抚上御堇年的脸,喃喃低语,“御堇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若是这一次你能醒过来,以前种种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你醒不过来,我便会带着孩子离开云都,再也不会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她累了。 更不想因为这些根本不明所以的无妄之灾,牵累到他们的孩子。 终于,顾啸歌闭上眼睛,俯身吻在御堇年的微凉的唇瓣上。 她笨拙地用舌头描摹御堇年的唇形,脸颊红的发烫。 她记得无影说过,情动可以让吃了圣药的人短暂地恢复清醒。 哪怕只是短暂的也好。 可是,她本就未经人事,吻技生涩而笨拙,别说御堇年此时还昏迷着,只怕就算是个瞪着眼睛的大活人,也无法被她撩拨。 努力半晌,身下的御堇年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无奈,顾啸歌撑起手臂,心下悲凉地想要从御堇年身上离开。 口中还低喃着,“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可话还未说完,纤腰被人一把扣住,身体被往下一带,便撞入御堇年怀中。 顾啸歌意外地瞪大眼睛,就见御堇年不知何时已睁开一双深邃的眸子,眸光之中盛满深沉的欲色,正灼灼地望着她。 她心头一喜,正要惊呼,却被御堇年及时封住唇齿,吞没她所有的声音。 御堇年火力全开,浑身上下热得发烫。 顾啸歌被他吻得无力招架,瘫软在他怀中,任他予取予求。 即便已是衣衫半褪,可顾啸歌还是感觉不到任何凉意。 突然,御堇年从她胸前抬起头,哑声问她,“歌儿,可以么?” 这声名字,叫得她浑身酥软。 可她亦没有意乱情迷到忘记正事。 将御堇年从自己身前挖起来,顾啸歌未喘着问他,“我是谁?” “歌儿。” “你认得我?” 御堇年将她搂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揉入身体,“说的什么傻话,我怎会不认得你?” 这句话,惹得顾啸歌鼻头发酸。 天知道她有多害怕见到御堇年看向她时陌生的眼神。 顾啸歌一边捧着御堇年的脸,轻轻撕咬着他的唇瓣,一边告诉他,“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好。” 而后,她将他们是如何到兽王宗,又是如何变成现在这样,一一告诉他。 当然还有两个孩子和沈家兄弟的消息。 御堇年皱眉,“你是说,我被人喂下兽王宗的圣药?” 顾啸歌点头,“我见那个魅妖的确是用这个方式唤得沈北的片刻庆幸,所以……” 她害羞地低下头。 御堇年轻吻顾啸歌的额头,仿佛得到某种许可一般,手脚愈发放肆。 不过,大脑却保持着清醒。 他问顾啸歌,“那圣药,是种毒?” 顾啸歌摇摇头,一边伸手摸向御堇年的手腕,一边说道,“不是,我方才……咦,怎么不对?” 她方才给御堇年切脉时还没有察觉到,可现在竟然在御堇年体内感觉到了中毒的迹象。 那圣药果然是种毒? “看来是一种可以封闭人的七情六欲的毒,” 顾啸歌微微蹙眉,“不是解不了,只是有点麻烦。” 御堇年点点头,深邃的眸子里迅速划过一道暗芒。 他凑上前,攫住顾啸歌的唇瓣,哑声说,“歌儿,张嘴。” 顾啸歌下意识地张开嘴,立刻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御堇年的口中渡入到自己口中,迅速滑入腹腔之中。 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轻轻摸着喉咙,问御堇年,“你给我吃了什么?” 御堇年大手不停,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我的内丹。” “内丹?” 顾啸歌猛地推开御堇年的肩膀,瞪大眼睛,“你疯了?把内丹给我,你若是有危险怎么办?” “不会有危险,” 御堇年抓起顾啸歌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他们想要利用我,自不会让我受伤。 “我反倒担心你,若是配好解药却无法近我的身,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了?” 顾啸歌想想,倒也是。 凭她这点实力,想要靠近失去记忆的御堇年,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御堇年眼中的欲色褪去不少,他一本正经地告诉顾啸歌,“其实,我一直在调查兽王宗。 “只是,这个最近半年才开始在云都活动的组织太过神秘,而且似乎与四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今身在其中,也省得我费心去找。” 顾啸歌吓了一跳,“你早就知道他们?” 御堇年点点头,“是,所以这次月轮岛,我才不想让你一起来。” 说到这,顾啸歌立刻绷起脸,“若是我不来,你一样会被他们喂那个圣药,然后变成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对我下毒手,说不定还会亲手杀了我!” 御堇年苦笑,顾啸歌说的没错,的确有这种可能。 不过,他脸色突然一变,将顾啸歌从怀中推开,冷声道,“快走。” 第217章 主人 御堇年的反应,立刻让顾啸歌觉得是有人来了。 可她警觉地看向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靠近。 正要回头看向御堇年,脖颈却被人一把扼住—— 对上御堇年冰冷的视线,顾啸歌心猛地一跳。 “你是谁?” 顾啸歌绝望地闭上眼睛。 果然,她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幕。 御堇年掐着她脖颈的手还留有一丝余地,显然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顾啸歌没有试图挣扎,而是缓缓运起体内的魂力,而后猛地发力! 御堇年显然没想到顾啸歌会有如此实力,一时不察,竟真的被顾啸歌挣脱。 他眸光一暗,正要动手,却被顾啸歌一把用双手捧着脸,“记住,你叫御堇年,我叫顾啸歌,是你的娘子,不要忘了。” 说完,她噘着嘴重重吻上御堇年的唇。 那一瞬间,御堇年的大脑一片空白。 可唇上的柔软转瞬即逝。 顾啸歌的身影转身便消失在茫茫一片漆黑之中。 不过,她倒是留给御堇年一句话,“我还会来找你的!”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兽王宗宗众,可当众人赶到之时,便只有御堇年在。 宗主给无影使了个眼色,无影便与魅妖,还有沈北等人一起大肆搜寻顾啸歌的下落。 而兽王宗的宗主,伸手轻轻抚上御堇年的脸,蛊惑似的在御堇年耳畔轻声道,“从今后,本尊便是你的主人。” 御堇年黑眸之中似有挣扎,可不过须臾之后,便消失无踪。 他微微颔首,声音冷肃,唤道,“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整个空挡的山体之中回荡着兽王宗宗主得意的笑声。 …… 有了御堇年的内丹助力,顾啸歌身轻如燕地避开好几伙人的追击。 饶是如此,她仍未能找到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 突然,顾啸歌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手上提着东西,不知要往哪去。 顾啸歌心念一动,便跟了上去。 本想找个机会擒住他,问清楚离开这里的路。 可没想到,那人却是转个弯,手在墙壁上一摸,崖壁上竟打开一道石门。 有风从其内吹出来,轻轻掠过顾啸歌鼻尖。 顾啸歌鼻子动了动,微微蹙眉,心中悄声嘀咕道,“血腥气?还有一股有些熟悉,又令人作呕的气息?” 可她就是想不起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气息。 她心下微动,在石门关合之前,从缝隙中悄无声息地闪身而入。 空旷的空间内,便听见那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对着里面一片漆黑大吼了一声,“吃饭!” 漆黑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这里光线不甚明朗,顾啸歌隐在石门边,不多时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疾驰而来! 穿着黑袍的男人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他抬起手,轻而易举地便化解直朝自己面门攻来的魂力。 顾啸歌亲眼看到,他竟能将空间之力都徒手捏碎! 心下微惊。 她确是没有想到,兽王宗内一个送饭的小喽啰竟有如此身手。 可下一秒—— “你这个王八蛋,丑八怪!放开我,放我们出去!” 这分明是御司音的声音! “放开她!” 顾司尘也冲了出来,不过瞬间便被那黑袍男人制住,踩在脚下。 御司音此刻被那个黑袍男人抓手里,奋力挣扎。 黑袍男人冷笑,“哟,竟还是这样生龙活虎的,宗主果然没说错,你们两个奶娃娃,果真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还以为,你们早已被那两头怪物给活吞了。” 闻言,顾啸歌终于再也忍不住,从黑暗中跳了出来。 她宛若幽灵一般逼近到黑泡男人的身后,指尖捏着魂力,掐住黑袍男人的脖颈,阴声道,“放开他们。” 顾啸歌浑身上下的气势让黑袍男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放开御司音和顾司尘。 两个孩子见到她,皆是一喜。 也顾不得浑身上下的痛,扑上去一人抱住顾啸歌一条腿,大声唤道,“娘!” 顾啸歌此刻顾不得与两个孩子的孺慕之情,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问黑袍男人,“出口在哪里?” 男人冷笑一声,“还没有人能从我兽王宗活着离开,女人,识相的话,现在就放开我,我还可以帮你在宗主面前美言几句,否则,就算你杀了我,也……” “闭眼。” 男人一愣,还没明白顾啸歌的话是什么意思,脖颈上便已喷溅开一抹温热。 紧接着,他的身体便软踏踏地倒了下去。 顾啸歌拍了拍手,抱起两个孩子,迈过他的尸体,冷冷留下连个字,“聒噪。” 两个孩子的眼睛还紧紧闭着,睫毛浓密而卷翘,像是两把小扇子,十分可人。 听见顾啸歌的声音,闭着眼睛懵懵懂懂地问,“娘,可以睁开眼睛了么?” “嗯。” 得到顾啸歌的允许,两个孩子立刻把眼睛睁开。 顾啸歌正想问他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可还未等他开口,御司音便指着远处那一片漆黑,催促道,“娘,你快救救东叔他们!” 东叔? 见御司音十分着急,顾啸歌便将她放在地上。 御司音立刻拉着她直奔沈东和沈南那里。 可是,只是短短这一炷香的时间,地上哪里还有沈东和沈南的身影? “吼!” 一声夹带着腥气的怒吼直扑面门。 顾啸歌神色一变,一把抱住将急匆匆走在前面的御司音抱回怀中,拉着顾司尘迅速后退。 那种令她恶心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 现在顾啸歌才明白,一直让自己觉得恶心的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了。 凶兽。 两头足有小山般大小的凶兽出现在眼前,顾啸歌诧异于自己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惊,亦不是怕。 而是怒。 她自己甚至都不清楚这怒火是从何而来,却灼得她灵魂都在痛。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将两个孩子送到安全的位置,自己则是转过身去迎向两头凶兽。 杀气四溢,饶是御司音和顾司尘都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股令人胆寒的气息,皆是脸颊发白,嘴唇发抖,连想说什么都忘记了。 顾啸歌攥紧拳头,身体一跃而起,火力全开地直朝那头凶兽的天灵盖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还是顾司尘最先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娘,他是沈东!” 第218章 杀了我们! 好在,顾啸歌的心智还没有完全被愤怒所蒙蔽。 听见顾司尘的声音后,虽然拳势如风,已收不回来,但她及时改变方向,一拳砸中岩壁。 这一拳,力道之大,竟将整个山体都震得剧烈地晃动几下,无数碎石从头顶掉落,顾啸歌大吼,“空间禁制!” 两个孩子在她出声之前就已设好空间禁制,不仅如此,还一路奔上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了顾啸歌和变成凶兽的沈东沈南。 两头凶兽化形的时间还未过,双眼血红,龇着獠牙,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兽吼。 顾啸歌来不及追问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落地的瞬间释放魂力压制住他们两个,丝毫不敢分神。 这两头凶兽的实力虽然一般,可凶兽种族优势摆在那,顾啸歌即使吞了御堇年的内丹,想要压制而不是一招打死,也是十分吃力。 才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因为凶兽的挣扎而满身大汗。 待到顾啸歌完全冷静下来,她渐渐听懂了沈东和沈南痛苦的嘶吼。 “好痛苦,好痛苦!” “杀了我们,快来杀了我们!” 她眸光森冷,集中精神,无暇顾及其他。 好在,两人这次的化形也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 等到他们终于变回普通人的形态,顾啸歌已是全身脱力,连站都站不起来。 “娘!” 两个孩子扑到她身边,十分担心。 顾啸歌剧烈地喘息着,用眼神示意他们自己没事,喘了好一会,才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力气,“你们怎么在这?” 御司音的目光有些躲闪,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倒是顾司尘告诉顾啸歌,“是沈北,我和司音出谷想要到云都去找你跟爹爹,没想到出谷就碰上沈北和一个女人,我们打不过,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顾啸歌点点头。 御司音见娘亲似乎很淡定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追问,“娘,你怎么不问问北叔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啸歌轻轻摸上御司音的脸,脸上笑容温和,“娘知道,沈北中了毒,已经没有意识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叹了口气,“而且现在,御堇年也中了这种毒。” “爹爹?”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那怎么办?爹爹会有危险么?” 顾啸歌一顿,还是摇头,“不会,因为我们会救他出来。” 两个孩子受到顾啸歌的眼神鼓舞,双双点头。 等到疲惫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顾啸歌起身,走向瘫软在两边的沈东和沈南。 顾司尘告诉她,“他们体内被注入了上古凶兽的精血。” 顾啸歌点点头,她在魅妖的房中已经简单听过了。 可还是没想到,亲眼见到,竟会如此震撼。 他们变成凶兽的时候,是完完全全舍弃了身为人类的一切特征,完完全全地变成了野兽。 顾司尘轻轻去扯顾啸歌的衣袖,母子俩背过身去,就听顾司尘小声问她,“娘,你有办法医好他们么?” 顾啸歌几乎是微不可查地摇头。 顾司尘的心也跟着一沉。 其实他也很清楚,上古凶兽的精血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他们体内,想要剥离,谈何容易? 就算是真的能剥离,也必会损害他们的三魂七魄,到时候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傻子。 顾司尘回头看着御司音忙前忙后为沈东和沈西擦血擦汗的样子,有些心疼。 “娘,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顾啸歌摇摇头,又点点头。 顾司尘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顾啸歌叹了口气,“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自己去炼化这些精血,到时候实力会大增,最好的结果是可以在兽形与人形之间自由切换。” 顾司尘接着说道,“那最坏的结果就是,他们有可能再也变不回人形?” 顾啸歌沉重地点点头。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啸歌沉吟良久,才又道,“或许会有,不过要先等我找回金灵。” 身为一只成了精的药鼎,它也许会有办法。 不过,在此之前—— “娘要先带你们从这里逃出去。” 这兽王宗各处看着都诡谲非常,不是久留之地,必须尽快离开。 等她回去炼好那个狗屁圣药的解药,再回来找御堇年。 可她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同时摇头,“娘,音儿求你,先把东叔和南叔带回去好么?” 他们留在这里的话,等到兽化时,还是会相互厮杀,受更严重的伤。 可亲眼见到沈东和沈南这个样子的顾啸歌哪里还放心把他们留在这里? 若是那个兽王宗的宗主心血来潮,要拿她的音儿和尘儿做这种恶心的实验,该怎么办? 顾啸歌把两个孩子往怀中一拉,死死抱住,“要走一起走!” 她双眼看向倒在地上的沈东和沈南,心中渐渐生出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 空旷的空间里,很长时间,五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就在所有人都昏昏欲睡之时,沈东和沈南却再次异化,变成嗜血的凶兽。 顾啸歌拍拍顾司尘的肩膀,“设好禁制,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顾司尘点点头,御司音在后面大喊,“娘,小心!” 可话音还未落,两个孩子就瞪大了眼睛。 顾啸歌竟然朝着沈东张开的血盆大口冲了过去! 她身形小巧,沈东硕大的爪子狠狠拍下,整个地面都晃了三晃。 顾啸歌却踩着他的爪子,攀上他健硕的前肢,一跃跳上他的头顶。 沈东凭借本能把自己硕大的身子往崖壁上狠撞,想要把顾啸歌从头顶甩下。 这场面,看得两个孩子心惊肉跳。 茂密的兽毛做遮挡,烛光昏暗,他们根本看不清顾啸歌的身影,只能无助地大喊,“娘!” 但听不到任何回应。 御司音急得想要冲出去,却被顾司尘一把拉住,“娘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许我们从这里走出去!” “可娘有危险!” 顾司尘咬牙,“再等等,如果还是看不到她,我们再……” 话还未说完,顾司尘便听御司音又是一声急促刺耳的尖叫,“娘!” 他急忙转过视线望去! 第219章 死不了 就见顾啸歌双手正抓着沈东的耳朵,身体摇摇欲坠。 顾司尘这下也急了,不用御司音催促,便要冲过去。 却听顾啸歌大喊一声,“别过来!” 顾司尘脚步一顿。 御司音还想上前,又被顾司尘拉住,“我相信娘,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真的么?” “真的。” 现在除了相信娘,他们两个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么?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站在崖边,焦灼不安地看着不远处的黑暗,听着从那片黑暗里传来的声音。 不一会儿,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御司音立刻急着想要上前,却听见黑暗之中传来顾啸歌清亮的声音,“坐下。” 两个孩子不明所以,犹豫片刻,还是乖乖坐在地上。 很快,便又听见顾啸歌道,“到这边来。”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立刻牵着手,撒着欢地从崖边向顾啸歌的方向跑去,口中还大声喊着,“娘!” 可没跑出去几步,便见一道月牙白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两个孩子还未来得及惊喜,便见娘亲身后的黑暗之中,缓缓现出两道硕大的身影。 他们赶忙大叫,“娘!危险!” 可顾啸歌却走得气定神闲。 两个孩子急忙奔过去,本想保护娘亲,却也发现,沈东和沈南二人所化的凶兽,此刻竟乖乖跟在顾啸歌身后,全身上下没有丝毫杀气。 这样的发现,让两个孩子惊奇不已。 “坐。” 顾啸歌伸出手,手掌平摊,做出一个向下压的手势。 两只凶兽竟然就在两个孩子错愕的目光下,乖乖坐在了地上。 纵使喉咙里仍旧一直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吼声,目露凶光,龇着獠牙,可到底是一副乖巧的样子,不再撕斗,也未有新伤。 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啸歌摸摸御司音的头,柔声道,“放心,他们听得懂娘的话了。” 虽然让她费了不小的力气。 不过,想起这件事,顾啸歌或许还应该好好谢谢那只鹿灵。 自从见过那只鹿灵后,她便可以与灵兽无阻交流,虽然先前不知道凶兽能不能听得懂,不过现在看来,她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顾啸歌转过身看向沈东,慢声道,“趴下。” 沈东的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满是威胁的低吼,把御司音吓得脸色发白。 顾啸歌将她护在身后,看着沈东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厉。 声音也冷了几分,又喝了一声,“趴下!” 沈东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 顾啸歌拍拍御司音的头,而后向前走几步,精神静气,使出全力击出一拳! 拳风呼啸着朝前面那片黑暗飞去,轰的一声,崖壁被猛地击碎,在这黑暗之中待了这么久,总算是见到了阳光。 顾啸歌回身抱着两个孩子跳上沈东的背,“离开这里,快!” 若是先前这里闹出的动静还有可能被外面的人认为是两头凶兽在撕斗,现在这里岩壁被打开一个大洞,被兽王宗的人发现不对是迟早的事。 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沈东仰起头大叫一声,纵身一跃,便从洞口跃出。 沈南紧随其后。 果然,他们还未离开多远,兽王宗的人便追了上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个无影。 顾啸歌回头冷冷瞪了那个无影一眼,心中咬牙切齿地想着,“等来日我踏平这个该死的兽王宗,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她按下两个孩子,三人贴在沈东的背上,双手死死抓着沈东背上的鬃毛,不让自己掉下去。 沈东的速度很快,快得让顾啸歌忍不住觉得,他们的体内被注入上古凶兽的精血,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事…… 转眼沈东便带着顾啸歌和两个孩子来到云泽海边,顾啸歌从沈东背上跳下,可四处都不见有船。 她又想起那个白胡子老头,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眼见无影已追至身后,顾啸歌把心一横,跃上沈东的脊背,拍拍他的颈侧,“走!” 御司音从一片白绒绒的兽毛之中抬起头,急着抓住自己娘亲的衣袖,“娘,我听爹爹说过,云泽的水……” “娘知道。” 顾啸歌轻声打断她的话,大手轻轻拍拍她的脊背,“可若是不逃,我们一样会死。” 无影的实力已是深不可测,若是再加上沈北和御堇年,还有那个身份不明的宗主,他们母子三人加上两头不受控制的凶兽,也难保得住性命。 御司音一怔,顾啸歌却是已将两个孩子双手抱入怀中,“放心,跟娘赌一把,娘有主角光环,我们死不了。” “主角光环,是什么?” 两个孩子喃喃着问,可顾啸歌却只是轻轻一笑,给沈东和沈南下了命令,“冲!” 沈东和沈南已化为凶兽,自已不知云泽水是何物,不假思索地跳了出去。 可原本他们两个即使化形为凶兽,也可御空飞行,但跃上云泽海上空,两只凶兽都像是被海上的旋涡所困一般,直直落下。 顾啸歌心下一顿,死死扣住两个孩子的肩膀,高声道,“吸气!” 两个孩子下意识地照做,张开嘴吸了一大口气,闭上眼睛。 下一瞬,母子三人便与那两只凶兽一起,坠入泽海之中,不见踪影。 已追到水边的无影堪堪停住脚步,才不至于让自己与顾啸歌一般落入云泽水中。 他凝视着水面,眉头紧皱。 无影身后,追来的兽王宗人望着已然恢复平静的海面,疾声问道,“无影大人,他们人呢?” “难不成是已经乘船逃走了?可这月轮岛周围的船只都已被我兽王宗所控,不见半条宣传船只,怎么可能……” “够了!” 无影冷声打断他们的话,转过身,面色不善地望向身后众人,吩咐道,“传我护法令,即刻起,命人严密监视月轮岛周围海滩,再命人行船到海面上去找,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立刻回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人面面相觑,“无影大人,没这个必要吧?” “云泽水自古不留活物,便是鱼都不得存活,他们几人一定必死无疑,何须我们……” 可还未等几人说完,突然,一道黑风瞬至。 无影眸色一厉,想伸手阻拦已是来不及。 那黑影越过他,瞬间没入云泽海中,消失无踪。 众人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却听无影冷哼一声,道,“方才跳下去的乃是云都之主,是宗主最重要的客人,你们若是不想守,自己去跟宗主言明。” 第220章 云泽底 海水漫过头顶,顾啸歌心尖微颤。 可这水,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恐怖。 她试着睁开眼睛,就见被自己死死揽在怀中的两个孩子皆已昏迷,沈东和沈南也皆已变回人形,只不过也都失去意识,正在海水中缓缓坠落。 顾啸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是唯一清醒的那个,她试着踩水,想要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浮上水面,哪怕只是有能够换气的一点时机也好。 可不管她怎么用力,身体都无法上浮半寸。 还未等她想通这是怎么回事,便见云泽水中又落下一人。 竟是御堇年。 奇怪的是,在没入水中的一瞬,就算是御堇年,也瞬间失去了意识。 顾啸歌下意识地想要张口大喊,可才一张嘴,就灌入满口的海水。 她被呛了一口,胸腔里都是火辣辣的疼。 咳了几口,面前冒出大团大团的气泡,顾啸歌使出吃奶的力气,才终于没有让自己本能地再呛进去几口海水。 否则她就真的被呛死了。 身体还在不停下沉,顾啸歌的心也变得愈发没底起来。 她不知道还能沉到什么时候去,还能沉到何处去。 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就在她恍恍惚惚间,就要失去意识之前,突然觉得身体下坠的速度猛地加快! 下一瞬,竟是脱离了海水! 可腾空的感觉还未持续多久,她便嘭地一声,掉落在一块坚实的地面上。 顾啸歌眨眨眼睛,看着悬浮于自己头顶的海水,满眼的不可思议。 “这难道是,异度空间?” 不光是她,她怀中的顾司尘和御司音,也一并掉落下来,还有沈东和沈南,甚至还有御堇年,皆是坠落在这片结实的地面上。 顾啸歌伸手摸摸,还用指尖捻起一小撮泥土,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与平常的土没有任何区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顾啸歌百思不得其解之时,耳畔传来一个苍老却和蔼的声音,“姑娘?” 顾啸歌猛地一怔,回过头,便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正对着她笑,“姑娘,吓到了吧?无碍,跟我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吧,若是着了凉可不好。” “老人家,这里是……” “这里是月轮岛下,我十五年前误落云泽水中,溺水晕厥,醒来便在这里了,别怕,这里不光有我们,还有其他人,在这,也能好好活下去。” 银发老婆婆仰起头,一副颇为怀念的样子,看向头顶那一汪湛蓝的云泽水。 顾啸歌也跟着仰起头,心中余惊未散。 银发老婆婆让顾啸歌抱着两个孩子先跟自己回去,至于沈东沈南还有御堇年三人,她自会找人来将他们一并接回去。 除此之外,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顾啸歌跟着银发老婆婆回去,路上便听婆婆告诉她,“这里叫云泽底,的人全都是误落云泽水中,才流落至此的,我在这已经十五年,日日见着有人拼了命地想要回去,却始终没有人成功。” 顾啸歌总觉得,银发婆婆这话是在提醒她,不要妄想离开这里。 可是,她看着怀中的两个孩子,想起方才一同落水的御堇年,心中不禁想,如果真的不能回去,对她们一家人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 顾啸歌正在银发婆婆的家中照顾两个孩子,突听屋外有人大喊道,“喂,房中的姑娘!” 是在叫她? 顾啸歌还未应声,那声音的主人已踏至门中。 一个穿着红色劲装,头扎马尾,手持银剑的姑娘走入房中,见到顾啸歌,先是上下打量她一眼,而后豪爽道,“姑娘,你男人长得不错,以后就归我了!” 她又看向躺在火炕上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一拍胸脯道,“放心,自今日起,你们母子就交给我霍红娆,我养着你们!” 顾啸歌皱眉,“归你?你这是想,强抢我夫君?” 霍红娆一脸爽朗,“你是新来的,不懂我们云泽底的规矩,到这里大家都是孤苦无依之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我呢,不才,魂力修为乃是众人之首,这打猎觅食的重任,自然落到我的头上,子嗣繁衍自然也是重中之重,你去外面看看,这里的人,可都是自由恋爱的,谁也管不着!” 说着,霍红娆的脸色倏地变得阴狠,“这里难得有我看上的男人,若是你执意不肯让,休怪我不客气!” 顾啸歌眸色渐暗,“你威胁我?” “是又如何?” 霍红娆一副侠女做派,若是放在平时,顾啸歌或许还能对她心存赏识。 可她一出现竟然就要抢她的夫君,这谁能忍? 顾啸歌也不废话,下了火炕,来到屋外。 霍红娆也跟着走出来,不用顾啸歌开口,便已兴致勃勃地拔出刀来,“也好,若是你能赢我,我便服你。” 顾啸歌开口,“一言为定。” 霍红娆在这云泽底的声望非同一般,不少人已闻讯而来,想要亲眼见识一下顾啸歌这个新来的到底有什么本事。 顾啸歌出门便见小小的院落周围已站满了人。 霍红娆勾勾手指,“别让人说我欺负你,你先出招吧。” 顾啸歌也不推脱,扬声道,“那好。” 众人只见她轻轻抬手,可霍红娆却是瞬间脸色大变! 她提剑去挡,可哪里是顾啸歌的对手? 眨眼间,霍红娆便被掀飞出去,还撞倒了银发婆婆家的一片院墙。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自打霍红娆到此地以来,可是打遍这里毫无敌手,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她败倒,而且还败得如此彻底。 一招,只有一招啊! 顾啸歌站在原地,身姿英挺,“这里之前的规矩如何,我不管,但若是姑娘执意找我的麻烦,别怪我不客气。” 她转身进屋,霍红娆却厉声叫住她,“站住!” 她从地上站起来,双眼通红,“那我也告诉你,这里婚姻自由恋爱自由,没有人能做我的主!你等着,我终有一日会打败你,然后光明正大地将他从你手中夺过来!” 顾啸歌头也不回,脚步未停,冷哼一声,“光明正大?你是多大的人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觊觎他人之物,本就称不得光明正大。” 第221章 小白脸 “你……” 霍红娆被顾啸歌的几句话呛得满脸通红。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做绝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可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顺眼的,她不想放弃。 突地,霍红娆的脑子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一咬牙,竟是提剑朝顾啸歌的背影刺去! 劲风带起顾啸歌鬓角的碎发,顾啸歌眼神微变—— 不过转眼间,她的唇角便勾一抹弧度。 倏地,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霍红娆手中的银剑瞬间便被折断,人也摔倒在地,四仰八叉。 她皱起眉头,抬眼却见顾啸歌的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月牙白袍的男子。 顾啸歌转过身,看着御堇年的眸子不知不觉间便蓄满泪水。 “堇年。” 她轻唤他的名字。 御堇年的黑眸之中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手。 只是见不得眼前的女人受伤。 他还记得,这女人说过,她是他的娘子。 御堇年眼眉清冷,“我叫无念,不叫御堇年。” 顾啸歌一怔,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 不过转瞬即逝。 她改口唤道,“无念。” 御堇年点点头,可听在耳中却是无比刺耳。 根本没有她唤自己“堇年”那般悦耳。 心口憋闷,他转过头去,故意岔开话题,“这是何处?” “云泽底,” 顾啸歌看向站在另一边的霍红娆,“那位,是主动送上门,想与你成亲的。” 她在故意试探。 御堇年看向霍红娆,霍红娆也看向御堇年。 片刻的沉默过后,二人竟同时开口。 “她?” “他?” 霍红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甩袖,大叫起来,“谁说我看上的是他?我看上的是那个胸前有伤的!” 顾啸歌一怔,是沈东? 她抬眼看看御堇年的脸,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在沈东沈南和御堇年三人之间,论美色,御堇年竟然,输了? 顾啸歌眨眨眼睛,求证似的看向霍红娆。 霍红娆冷哼一声,“这种小白脸,姑奶奶才看不上呢!” 小,小白脸? 扑哧一声,顾啸歌没忍住,还是笑出声来。 霍红娆仍旧喋喋不休,“要找男人,当然要找那种浑身是肌肉,肌肉上又全都是伤疤的了!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若是把这种小白脸带回家,恐怕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顾啸歌偷笑,她记得沈西明明长得也不赖啊。 那沈东,应该也不会差吧? 御堇年虽然没懂顾啸歌和霍红娆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听见顾啸歌笑,黑眸顿时凝起一抹不悦。 他猛地出手,霍红娆登时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向御堇年。 顾啸歌见状急忙去拦,“住手,她没有恶意。” 御堇年面无表情,“她该死。” “堇年,不,无念,她是我的朋友,是我们的朋友!” 听到顾啸歌叫自己堇年,御堇年的心情竟莫名妥帖。 他放开手,霍红娆的身体便狼狈地摔在地上。 她一边揉着被御堇年掐痛的脖颈,一边小声嘟囔,“谁是你们的朋友,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顾啸歌压低声音吼了一声,“shut up!” 霍红娆一怔,随后是一片狂喜! 她站起身来,“原来你也是……” 顾啸歌双眼瞪过去,霍红娆终于安静了下来。 不过,她看着顾啸歌的眼神却像是饿狼看到肉一样,简直变成了星星眼! 御堇年看到她的样子,竟是下意识地将顾啸歌拉到自己身后,严防死守。 顾啸歌不由好笑。 她只好隔着身前一堵墙似的御堇年,告诉霍红娆,“你先回去,晚些时候我去找你。” “好嘞!” 霍红娆倒是也爽快,欢天喜地地便从银发婆婆的院子离开。 御堇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顾啸歌见状,将他引入房中,到两个孩子身边,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 御堇年狐疑道,显然对顾啸歌的话无法认同。 顾啸歌也不在意,“你现在是被喂下兽王宗的圣药才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御堇年竟是已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你果然是我兽王宗的宿敌!” 他神色阴冷,浑身上下杀气腾腾。 此刻,他掐着顾啸歌的手没有丝毫余地,掐得顾啸歌喘不过气来,脸也涨得通红。 可即便如此,顾啸歌仍旧勉强地勾起嘴角,笑得温柔。 她握紧御堇年的手腕,掌心的温度覆在御堇年的肌肤之上,她柔声问,“他们竟是这般告诉你的?” “花言巧语。” 御堇年的手又使出几分力气,顾啸歌本就呼吸不畅,眼下更是浑身发软。 她的下巴被迫仰得更高。 顾啸歌仍然在笑,“那你自己呢?你也这样认为?” “……” 御堇年回答不出。 他看着顾啸歌的脸,良久没有言语。 终于,他松开手。 顾啸歌踉跄几步才终于站稳,白皙的脖颈上被御堇年掐出一拳红痕。 肺部一下子被动吸入大量空气,呛得顾啸歌剧烈咳嗽起来,喉间腥甜,脸颊通红。 可嘴角仍在笑。 她方才就是在赌。 她赌御堇年在兽王宗和自己之间,会选择自己。 现在看来,她没有赌错。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被喂下圣药的御堇年情况与沈北不同,不过,现在的情况对顾啸歌来说,还是更为有利一点。 待她喘匀了气,又问御堇年,“沈东和沈南,你见过了?” “嗯。” “感觉如何?” 御堇年看向顾啸歌,漆黑的眸子满是正色,“他们是我兽王宗的叛徒,我会按照宗主之命,将二人带回宗内,听候宗主发落。” “叛徒……么?” 顾啸歌若有所思。 她现在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那位宗主会保留御堇年基本的思考能力。 她难道就不怕坏事? 还是她有十足的把握? 二人正在房中无声对视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兽吼! “糟了!” 顾啸歌暗道不好,箭一般的从房中奔出。 她忘了,沈东和沈南会不定时兽化! 第222章 找到了! 等顾啸歌赶到之时,安置沈东沈南的房舍已是一片废墟。 沈东和沈南所化的凶兽正与提着残剑的霍红娆对峙着。 霍红娆肩上被利爪抓伤,鲜血直流。 看到顾啸歌要上前,她一把将顾啸歌拉回来,“别过去!我本想去看看与你一起掉下来的那二人伤势如何,可没想到,才走到屋外,就从天而降两只凶兽。” 她看着一地狼藉的房舍,神色黯然,“只怕那两人此刻已经……” 那偌大的兽爪狠狠一拍,怕是那两人连骨头渣都没能留下。 顾啸歌拍拍霍红娆抓着自己的手背,“别担心,交给我。” 她纵身一跃而起,将沈东和沈南引向东边的一片密林。 身后,御堇年紧随其后。 霍红娆也想跟上。 可她身上有伤,根本使不上力气。 纵然如此,她还是咬咬牙,将肩上的伤口胡乱包扎一下,便徒步朝顾啸歌等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直到离开村落足够远的距离,顾啸歌才寻了一处还算空旷的空地停下。 与此同时,御堇年也翩然落在顾啸歌身边。 虎视眈眈地看着对面的两头凶兽。 他本想出手亲手将两头凶兽打死,却被顾啸歌及时拉住,“别,交给我。” 她下令,“坐下。” 沈东和沈南便极不情愿地坐在她面前。 御堇年微微皱眉。 却见顾啸歌朗声告诉他们,“你们体内上古凶兽的精血即便可以祛除,也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所以,与其祛除,不如想办法炼化。” 两头凶兽双眼赤红,不过杀意确有收敛。 御堇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他扭头看向顾啸歌,见顾啸歌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问,“它们听得懂?” 顾啸歌点点头。 她又看向沈东和沈南,“首先,我要你们学会的便是控制自己的化形。” 决不能再出现这种突如其来的化形了,谁知道还会造成多少伤亡? 两头凶兽按照顾啸歌说的,闭上眼睛,催动魂力,努力地在体内探寻上古凶兽的精血所在的位置。 炼化,说起来简单,但谈何容易? 见两张瘦脸上皆是一副痛苦难堪的样子,顾啸歌对御堇年使了个眼色。 御堇年不解。 顾啸歌叹口气,“笨!就是让你用空间禁制把他们罩住啊!不能让他们乱跑。” 御堇年乖乖照做。 顾啸歌这下放下心来,扭头看向四周。 她没想到,这云泽海之下,竟别有一番景致。 除了那处小小村落之外,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树海。 丘陵起伏,植被茂密。 她抬头看了天色,而后一把拉起御堇年,“眼下天色尚早,我们快去里面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说完,也不等御堇年答应,便拉着他奔入林中。 地上堆了不知道已轮回几世的枯叶,踩上去沙沙作响,十分松软。 顾啸歌隐隐觉得,这里面或许会有什么她需要的东西也说不定。 御堇年则是一直垂眸看着牵着他手腕的顾啸歌的手。 心中隐隐作痛。 突然,他听见顾啸歌大喊一声,惊得他瞬间回过神来,双手下意识地拦住顾啸歌纤细的腰身,将她拖入怀中。 就好像这些动作他曾做过无数次一样。 御堇年被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惊得失神,直到顾啸歌轻轻用手指点点他的肩膀,“没有危险,可以放开了。” 他这才后知后觉,动作僵硬地放开她。 顾啸歌一笑,指着从枯叶中冒出的一株草,告诉他,“这是血黄草,十分稀有,我是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所以一时间没能控制好情绪,才叫的。” 御堇年点点头,一言不发。 顾啸歌小心翼翼地将血黄草摘下,又将裙摆翻上来系在腰间,做出一个口袋,将血黄草放入其内。 而后,她又去抓御堇年的手腕。 但这一次,竟被御堇年挥下。 顾啸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有些怅然若失。 可还是轻轻开口,“再向前看看,我觉得也许前面还有好东西。” 御堇年没有应声,却也未拒绝,跟上顾啸歌。 他不知道,顾啸歌攥紧拳头,用力到指节泛白,纤细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的皮肉之中。 很疼。 却仍不及她心疼。 御堇年不认识她,明明下意识的想要保护她,可现在,又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她没有说,血黄草便是解御堇年体内之毒的最重要的一味草药之一。 可是现在,只怕就算她告诉御堇年他中了毒,御堇年也不会相信吧?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心思烦乱的顾啸歌一时不察,脚下被狠狠绊了一下。 她向前扑倒在地,这一次,没有人伸手来拉住她。 月牙白的袍子已是一片泥泞,就连她的脸颊和双手都已脏污不堪。 可顾啸歌抹了一把脸,回头竟去翻找方才把自己绊倒的那一处。 一片枯枝败叶之中,她翻得满手沾满泥巴。 御堇年看不下去,拉起她的手臂,“这不过是一片枯枝败叶,你……” “一定在这里!” 顾啸歌不由分说,一把甩开他。 她双手上的泥巴都甩在御堇年身上。 御堇年不悦地皱起眉头,正要发怒,便见顾啸歌一脸兴奋地双手插入地面之中,大喊,“找到了!” 她撅着屁股,像是在努力地想要把什么东西从地底扯出来一般。 可突然,她双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一坐,就陷入一片烂叶之中。 这下,她全身上下都粘上泥巴,脏得像是刚刚下田插秧一般。 饶是如此,顾啸歌仍旧不依不饶。 重新回到方才被她挖出一个坑的地方,双手摸下去,咬着牙想要把底下的东西扯出来。 “这次我就不信你还不出——来!” 随着她声调不断攀高,御堇年竟真的眼睁睁见她从地底扯出一条火红的藤蔓! 可不过一瞬,御堇年便变了脸色。 随即,也顾不得顾啸歌浑身脏兮兮的,将她捞起来,抱在怀中就跑。 顾啸歌急得大喊,“哎,你跑什么啊?那是观音腾,是……” 话音未落,她便听御堇年冷声道,“你仔细看看,被你扯出来的是什么?” 闻声,顾啸歌攀着御堇年的手臂向后望去,登时瞪大眼睛! 第223章 棘手 御堇年的身后,一条通体碧绿的巨蟒正在厚厚的一层树叶上闪电般的穿梭着,吐着猩红的信子,一双绿豆似的眼睛盛满凶光。 顾啸歌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大的蟒!蟒身都赶上她腰粗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慌张得语无伦次。 御堇年没好气地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顾啸歌可怜巴巴地开口,“我以为是根观音藤嘛,谁知道竟然是这种东西……” 突然,御堇年身体一晃。 那巨蟒瞅准机会便是一扑! 御堇年紧紧抱住顾啸歌,一脚狠狠蹬在一旁的树干上,身体向旁一闪,避开巨蟒的攻击。 脚步未停,他不悦地看向怀中的顾啸歌,“抱紧我,别乱动!” 顾啸歌乖巧地窝在御堇年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一动不敢再动。 天杀的,她怎么会招惹上这种东西? 御堇年抱着顾啸歌在林中疯狂逃命,那巨蟒在后面穷追不舍。 御堇年甚至无暇关心自己前进的方向,一门心思,疲于奔逃。 可突然间,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一道杀气正破空而来! “小心!” 顾啸歌大喊一声,双眼瞪大。 一道惨烈的白光闪过,他们右前方一棵手臂粗细的树干被劈成两段,还冒着烟。 御堇年的心猛地一沉。 看来这只巨蟒已习修炼数年,竟能口吐闪电。 这下棘手了。 抱着顾啸歌跑了这么久,他甚至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臂。 若是等到他再也没有力气跑下去,那他和顾啸歌…… “堇年!” 突然,顾啸歌拍着他的肩膀,双眼晶亮地看着他,“青锋剑,你的青锋剑呢?” 青锋剑至少可以纠缠那巨蟒一时半刻,也好让她有个准备。 否则再继续这样跑下去,他们不是会被闪电打中,就是会被活活累死啊! 可御堇年却皱起眉头,一脸不解,“我没有青锋剑。” 顾啸歌一愣,那个兽王宗的人难道连他的青锋剑都给抢走了? 不应该啊,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御堇年有青锋剑? 思来想去,顾啸歌才想起来,她在月轮岛上看到浑身是血的御堇年时,青锋剑已经变成一块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谁也没有注意。 她挠挠头,告诉御堇年,“你试着在心里默念青锋剑,然后唤一声,来。” 御堇年见她期待的样子,竟真的鬼使神差地试了一下。 顾啸歌从他肩上探出头去,四处张望,却始终不见青锋剑的影子。 “难道真的不行?是有什么咒语?” 可御堇年从来没有说过啊! 御堇年先前就是冷冰冰地唤上一声来,那青锋剑就屁颠屁颠地自己出现的啊。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巨蟒似乎已经积蓄好能量,又发出一道刺眼的闪电! 偏偏此时,好巧不巧的,御堇年的脚下被狠狠一绊,整个人立刻失去平衡,向前倒去! 顾啸歌死死抓着御堇年的衣襟,生怕他把自己扔出去。 而后撕心裂肺地大喊,“青锋剑!” 她的声音回荡在整片山林之中。 叮。 嘶啦。 砰。 三道响声之后,顾啸歌睁开眼睛,便见青锋剑正散发着幽幽青光,悬立在她与御堇年身后。 也正是它,挡住了那条青鳞巨蟒的第二道闪电。 “青锋剑!” 顾啸歌又惊又喜。 青锋剑发出铮铮嗡鸣,算是回应,而后,剑身放平,笔直飞向那条青鳞巨蟒! 打蛇打七寸这个道理,青锋剑看来十分清楚,它上下翻飞着,甩出一片绚烂的剑花,锋利的剑刃却时时在瞄准青鳞巨蟒的七寸。 青鳞巨蟒不敢轻举妄动,将身体盘起,牢牢护住自己的死穴。 一蛇一剑之间,竟相持不下。 突然,只听顾啸歌大吼一声,“去!” 一团幽蓝色的火苗便从她指尖迅速蹿出,缠上青鳞巨蟒盘踞成小山一样的身子。 灼热的火苗钻进它的鳞片之中,疼得那青鳞巨蟒发出一阵阵含混不清的哀嚎,舒展开身体,在地上滚来滚去,挣扎不已。 似乎想要借由烂叶下面积郁的凉气熄灭身上的幽冥火。 可它不知道,这幽冥火不是普通的火,除非顾啸歌让它熄灭,否则就算将它整个蛇身燃成灰烬,也熄灭不了。 青锋剑见它打滚,竟是瞅准机会便朝它七寸刺去! “慢着!” 顾啸歌急忙拦住它,疾声道,“它修炼至今不易,放它一条生路。” 青锋剑在半空转了几个圈,不置可否。 顾啸歌又回头去看御堇年。 御堇年没有看她,只冷冷道,“随你。” 青锋剑得令,乖巧回到御堇年身边。 御堇年试着拿起它,青锋剑剑身青光闪烁,算是回应。 一人一剑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联系,御堇年的胸腔之中渐渐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让他十分陌生。 顾啸歌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们之间的沟通,慢步走到青鳞巨蟒的身边,看着它那双绿豆眼,“我只是想找观音藤,对你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要把你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你消消气好不好?” 青鳞巨蟒被烧得浑身难受,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呜咽。 顾啸歌听懂了它的话,大手一挥,便收回青鳞巨蟒身上的幽冥火。 青鳞巨蟒竟也没有伺机报复,巨大的蛇身在地上蜿蜒着,蹒跚离去。 顾啸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终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另一边,御堇年正在试着与青锋剑熟悉起来。 顾啸歌托着腮,看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御堇年手臂上的肌肉酸疼不已,就连握剑都十分吃力。 顾啸歌想想,还是站起身,走到御堇年身边,“我帮你揉揉,放松一下吧,毕竟是我太笨又太重了,才会连累你。” 她伸手去抓御堇年的手臂,却被御堇年后退一步冷冷避开。 “不必。” 顾啸歌的双手僵在半空,尴尬地攥紧拳头。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低声道,“哦,那好,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或许还能找到什么。” 说完,顾啸歌几乎是逃也似的从御堇年面前避开,藏到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 第224章 是个傻子 顾啸歌咬着下唇,泪盈于睫。 她伸出手,在树干周围漫无目的地摸索着。 突然,她低呼一声,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指尖冒出如豆的血珠,顾啸歌正要把手指放进口中含住,手腕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御堇年声音低沉,“看仔细点,小心有毒。” 顾啸歌狼狈地别开眼去,假装在地上寻找。 终于,她看到一朵藏在树叶下的小花,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挂着几滴血珠。 这花虽小,却晶莹剔透,花瓣更是娇艳,忍不住让人想要把它摘下。 御堇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但猛地被顾啸歌拦住,“别动!” 她告诉御堇年,“这朵花学名叫做六瓣仙子,有剧毒,若是不慎中毒,轻则令人产生幻觉,重则立即毙命。” 顾啸歌看着指腹上渐渐变黑的伤口,若有似无的僵硬感和无力感已经蔓延到手腕。 她咬牙从衣袂上取下一块布条,死死缠住手腕,阻止毒素扩散。 而后,用衣袖包裹住没有受伤的右手,将这朵六瓣仙子连根拔起。 上一秒还是朵娇艳的小花,御堇年眼睁睁地看着它在顾啸歌的手中迅速凋零,不过眨眼间,便化作一团枯草。 顾啸歌取下一根已经完全变干的根茎,放在之间捻成粉末,洒在发黑的伤口处。 然后把手递到御堇年面前,“这样就没事了,这六瓣仙子生长在地面上的时候,花瓣花叶都锋利如刀,且有剧毒,但若是连根拔起,便会迅速枯萎,根便是解药。” 御堇年看向顾啸歌,一双眸子晦暗不明。 顾啸歌小心翼翼地将六瓣仙子收好,一双眼睛扫向周围。 “看来这里是一片原始丛林,起码存在了上万年。” 否则,这里保留不了如此茂盛的植被,更养不出这些奇珍异宝。 她正要朝一边走去,未料却突然被御堇年叫住,“你是药师。” 肯定句,没有丝毫犹疑。 顾啸歌一顿,转过头来,脸上笑容明媚,“是啊,我还救过你的命。” 她又伸出方才被六瓣仙子划伤的左手,“可你方才阻止我将六瓣仙子的毒素饮入口中,所以你也救了我的命,我们扯平。” 御堇年看着她,没有做声。 顾啸歌低下头,朝一旁走去。 两个人就这样在林中,你走一步,我跟一步的,无人打扰,却两相无言。 终于,天色渐暗。 顾啸歌抹去额间的汗珠,招呼御堇年道,“我们回去吧。” 也不知道沈东和沈南现在怎么样了。 沿着来时所留下的记号一路返回,路上,顾啸歌终于忍不住,问御堇年,“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们可能要永远留在这里,再也回不去?” 御堇年斩钉截铁,“我必须回去。” “可我听这里的人说,他们有的在这里一直到老死,也没能回到上面,这其中也不乏绝世高手,可……” 察觉到御堇年的视线,顾啸歌的滔滔不绝戛然而止。 两人之间又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半晌,在马上就要到达沈东和沈南所在的那篇空地之时,御堇年再次告诉顾啸歌,“我们一定会离开这里,相信我。” 言罢,他加快速度,亦没有去看顾啸歌一眼。 他说,我们? 望着他的背影,顾啸歌苦笑。 可她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若是能跟他在这云泽底终老,她也是愿意的。 只可惜,御堇年不愿。 轻叹口气,顾啸歌加快脚步,追上御堇年的身影。 空地之上,沈东和沈南被困在御堇年所设的禁制之中,二人却并无丝毫想要冲破离开的意思,而是精心打坐,想要按照顾啸歌说的那样,尽快炼化体内上古凶兽的精血。 可同在那片空地之上的,顾啸歌意外地看到了霍红娆的身影。 霍红娆已点起一团篝火,而她自己,则是坐在沈东面前。 若不是有御堇年的空间禁制在,顾啸歌真是怀疑这个霍红娆会恨不得坐到沈东的怀里去。 此刻,她正望眼欲穿地看着沈东,口中念念有词,“喂,我都跟你说了一下午的话了,你就不能回我一句?难不成你是个哑巴?” 沈东的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但仍旧闭着双眼,看都不看她一眼。 霍红娆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像是条小金鱼,“我已经把我的生辰八字,还要我从小到大的出身全都讲与你听了,你就算是个哑巴,也好歹给我哥回应啊! “与我成亲,你到底愿不愿意嘛!” 她急得不行,可沈东却像是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若非她与沈东之间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此刻她非要冲到他面前去,用手扒开他的眼皮,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你怎么在这?” 顾啸歌问。 她今日引沈东与沈南离开村落之时,霍红娆不是受伤了么?怎么竟跟到这里来了? 霍红娆一回头,见顾啸歌此刻就像是个泥人般,忍不住发笑,“你去哪了?下田插秧?” 顾啸歌耸耸肩,“没什么, 遇上个不太客气的朋友,摔了一跤。” 她自顾自坐到篝火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辛苦一下午的成果放在一边,又问霍红娆,“你怎么会在这?” 霍红娆把腰间的水袋解下,递给顾啸歌,“我担心你被,你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这里各处都有凶兽,我怕你这小身子骨还没摆平那两头狼,又把自己搭进了野猪地鼠的肚子里。” 顾啸歌猛灌了一大口水,又自然地把水袋递给御堇年。 御堇年犹豫片刻,还是接过水袋。 霍红娆没心思去管御堇年与顾啸歌之间的别扭,在她看来,不过是两口子的小情趣罢了。 她现在一腔热血都在沈东的身上。 她轻轻用手拉拉顾啸歌的衣袖,问,“我看上的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 霍红娆的声音不小,沈东听得十分清楚。 顾啸歌眼见他眉心欢快地跳了几下,有些忍俊不禁,正要开口,周围却陡然生出一股骇人的气势! 大地震颤,阴风阵阵。 顾啸歌暗道一声“不好”,扭头便打晕了身边的霍红娆。 在霍红娆的双眼闭合之前,她分明看见,被困在空间禁制之中的沈南身上,赫然生出一片细长的兽毛…… 第225章 两个问题 沈南再次变成凶兽,而沈东还在努力梳理体内上古凶兽的精血。 不用顾啸歌说,御堇年已经先一步抹去施加在他们周围的空间禁制,沈南立即一跃而出。 而且,他似乎已经清楚顾啸歌的实力,并没有逗留,而是在周围的禁制被抹去的一瞬,立即一跃而起,转眼间便消失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之中。 顾啸歌低呼一声,“糟了!” 这云泽底的情况还不甚明朗,谁知道除了霍红娆所在的村落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生存。 若是沈南失去控制,横行其道,怎么办? 她正要去追,却被御堇年拉住,“你留下照顾她,我去追。” 顾啸歌急得跺脚,“那你万不可伤他,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兽王宗告诉御堇年沈东和沈南是兽王宗的叛徒,若是御堇年真的信了他们的话,伤了沈南,他朝体内的毒被解,一定追悔莫及。 御堇年眸色微暗,没有应声,转眼便如沈南一般,消失在顾啸歌的视线之中。 顾啸歌急得跺脚,怎奈她着实不能将霍红娆扔下,而此时,顾啸歌根本没有注意到,沈东正缓缓睁开一双血红的眼…… “红娆,你醒醒,快醒醒啊!” 霍红娆的人中穴一阵刺痛,激得她猛地睁开眼,从地上弹坐起来。 眼见周围迅速围上来的众人放大的脸,霍红娆惊得一阵乱拳打出去,口中还惊慌失措地大喊,“妖物,滚开,离我远点!” 众人齐齐后退,面面相觑,“妖物?什么妖物?” 银发婆婆上前好不容易拉住霍红娆不断挥舞的双手,急着问道,“红娆,你看到什么了,什么妖物?” 霍红娆混沌的思绪终于冷静下来,双眼恢复清明,看到面前的银发婆婆,立刻哭了出来,“婆婆!我看到,我看到一个……” 可话未说完,便又被她生生吞入腹中。 她的视线扫过将她围住的众人,吞了一口口水,眸光微闪,下意识地放开面前银发婆婆的手,低声道,“我,是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一个怪物,它要吃了我,我就拼命跑。” 周围有人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哟,这世上原来还有你霍红娆害怕的东西?真是稀奇。”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看向霍红娆。 若是平时,霍红娆损起人来可是十分厉害,定要堵得那人气得双颊通红,说不出话来方才罢休。 可今日,众人看了半晌,霍红娆竟也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红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霍红娆仍旧沉默不语,一张俏脸惨白如纸。 还有人想要说话,却被银发婆婆打断,“好啦,红娆应该是伤势过重,流血过多,她素日里带你们不薄,如今便少说些风凉话吧。” 她亲自去扶起霍红娆,拍拍她的手臂,柔声安慰,“好了,没事了,我们回去。” “嗯。” 霍红娆低沉应声,恍若一只牵线木偶般,任由银发婆婆拉着,朝村子的方向走。 不过,霍红娆左思右想,还是带回了顾啸歌脱下外衣做成的包裹。 众人无趣散开,没有人再把目光放在霍红娆的身上。 霍红娆这才回过头。 她望着先前沈南所待的地方,一双琥珀色的眸子若有所思。 虽然顾啸歌及时打晕了她,可她晕过去之前,分明看见了。 她相信自己的眼睛。 霍红娆轻咬下唇,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翻涌的情绪。 她还是选择相信顾啸歌。 毕竟,她们暂且算作是同一类人。 —— 顾啸歌和御堇年,还有那两头凶神恶煞的凶兽,一消失便是整整四天。 若不是顾司尘与御司音仍在银发婆婆家中的火炕上昏迷不醒,所有人简直都要以为他们几人的出现不过是一场幻觉。 每一日,霍红娆都会到村口去等,望眼欲穿,便是整个村子的营生,都已无法顾及。 终于,第五日,午后,顾啸歌才全身脏兮兮地回来。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御堇年,和沈东沈南兄弟二人。 四个人身上皆由不同程度的损伤,尤其是沈东和沈南兄弟二人,后背和大腿上的伤都深可见骨。 好在并未伤及性命。 一见顾啸歌,霍红娆眼前一亮,便迎上去。 可当她看见被御堇年和沈东一左一右搀扶的沈南时,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发白。 她的小动作,四人皆看在眼中。 一时间,空气似凝固一般。 最后,还是顾啸歌上前,拉住霍红娆的手,“我有事要麻烦你。” 她让霍红娆帮忙去再找一间房舍安置他们四人,至于两个孩子,就仍然留在银发婆婆那里,烦请婆婆帮忙照料。 霍红娆下意识地拒绝,拉过顾啸歌,“不行,你得住我那里!与三个男人一起起居算什么事?” 顾啸歌笑笑,“好,那就有劳霍姑娘了。” 霍红娆轻轻咬唇,视线在沈东的身上停留半刻,而后便转身去安排了。 她亲自给顾啸歌烧了一桶洗澡水,又将自己的衣服找出来给顾啸歌穿。 一件黑色的劲装,袖口结结实实地捆扎在腕上,里衣是红色的,露出一道鲜艳的襟边,煞是好看。 顾啸歌索性也将头发在脑后束成一道马尾,与霍红娆站在一处,竟像是姐妹一般。 周围无人,霍红娆终于有机会拦住顾啸歌,问出在心底藏了很久的问题。 她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问题, “第一,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是无意中穿越到这里来的?” 霍红娆瞪大眼睛,满眼期待。 终于见顾啸歌点头,霍红娆吞了一口口水,又想问第二个问题,“那两个人……” 可她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啸歌一把抓住手腕。 霍红娆一顿,不过瞬间的恍惚,再抬眸,便见顾啸歌看向自己的眸子已凝满杀气! 她呼吸一滞,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你要干什么?” 顾啸歌面无表情,身体前倾,朝霍红娆微微逼近。 她低声开口,言语间尽是威压,“霍姑娘问了我一个问题,现在,也该我问霍姑娘一个问题。” 第226章 草菅人命 霍红娆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大喊,“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顾啸歌一愣,随即竟是笑出声来,直笑得直不起腰。 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挥挥手,“不行了,让我笑一会。” 霍红娆还未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顾啸歌在笑,而她却僵在原地,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等到顾啸歌终于笑够了,拉过她的手,在她全身上下几处要穴上轻点几下,她这才急急地吐出一口气,大脑也开始重新运转。 顾啸歌满是歉意地笑笑,“对不起,玩笑开大了,吓着你了。 “我知道那日之事你并未与任何人说起,否则我们今日回来,也不会是这般景象。” 霍红娆一把握住顾啸歌的手,猛点头,而后又急于想要求证,“所以,你那日打晕我,不想让我看到的,果然是……” 她原本想要看到顾啸歌摇头,可顾啸歌还是轻轻点点头,正色道,“对,你那日看到的两头凶兽,便是沈东和沈南兄弟二人。” 霍红娆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活活憋死自己! 原来这些时日一直在她心间挥之不去的念头,竟都是真的! 顾啸歌握紧霍红娆的手,“那日我打晕你,原是不想让你知道此事,担心会在此地造成恐慌,可在你晕过去后不久,沈东也……” 没有了御堇年的空间禁制,沈东化为凶兽,便直奔她而来。 无奈,她只能将沈东引开,免得伤及霍红娆。 她与沈东在那片原始密林之中你追我赶了足足两日的时间,才终于找到御堇年和沈南。 后两日中,顾啸歌与御堇年将沈东与沈南体内躁动的凶兽精血的力量消磨殆尽,才终于罢手。 他们也曾忧心,若是回到这里来,霍红娆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他们会被当做怪物对待。 可两个孩子还在这里,他们必须回来。 顾啸歌郑重其事地告诉霍红娆,“多谢你,替我保守秘密。” 霍红娆有些愣愣地摇摇头,“那他们两个还有救么?下次变,会是什么时候?” 顾啸歌摇摇头,这个,她也不敢确定。 即便是此刻,霍红娆的身体仍旧在不安地微微颤抖着。 可是,她硬是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之后,用轻颤的手握住顾啸歌的手,一脸认真地对她说,“不管怎么样,我求你,不要让他们伤害到村子里的人。” 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顾啸歌一愣,喃喃地开口,“我以为你会说,让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霍红娆摇摇头,“我到这里的时间虽然不长,可已经亲眼见过,除了这里的一个小村子之外,四周全都是如海般的原始森林,森林里栖息着数不清的灵兽凶兽。 “大家都是背井离乡,都是孤苦无依,聚在一起生活还安全些,但若是被赶进那片原始森林里,存活下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她叹了口气,“到了这里,十有八九是出不去了,所以,我不会把那天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我只求你控制住他们,别让他们再伤害无辜的人。” 顾啸歌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微笑,她拍拍霍红娆的手背,郑重道,“我向你保证。” 霍红娆的脸上终于恢复几分笑意,“那便好。” 解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后,霍红娆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 正想出去透透气,消化一下,却被顾啸歌轻轻拉住衣袖。 回头便听顾啸歌问她,“这里,可有药鼎?” 霍红娆先是摇摇头,而后眼睛瞬间瞪得老大,“你还是药师?” 顾啸歌苦笑一声,“算是吧,可没有药鼎,我……” “村里有个铁匠,我带你去找他!” 说完,也不等顾啸歌同意,便兴致勃勃地拉起她朝村中走去。 可还未走进,顾啸歌便已敏锐地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气。 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最后竟变成她拉着霍红娆。 “哎,你慢点,你又不认识路!” 霍红娆小跑着才总算跟上顾啸歌的速度,却意外看见铁匠家的院子前,围满了人。 从人群里传出铁匠无助的哀嚎,“银婆婆,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内人啊!” 霍红娆和顾啸歌远远便见一个赤膊汉子跪在屋前,不停朝屋中磕头。 屋子里传出女人歇斯底里的惨叫,听得霍红娆像是百爪挠心。 她问身边一个妇人,“出了什么事?” 妇人似乎一脸的感同身受,双眼发红,“二虎的娘子难产了,银婆婆半个时辰前就被请来了,可是现在里面的叫声已经越来越小,人怕是要不行了。” 霍红娆脸色一变,立刻便要冲进去。 那妇人一把拉住她,“你干什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进产房?况且,若是情况紧急,银婆婆是会剖腹取子的!那场面,怎是你一个姑娘家所能看的?” 霍红娆当即便红了眼睛,“你说什么?剖腹取子?你们还是人么!” 那妇人被骂得无辜,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倒是顾啸歌告诉霍红娆,“原始社会的发展就是需要不停地繁衍,方能生息,若是没有孩子出世,这里迟早会变成一片死地,所以有时候采用这种极端的办法,也是无可奈何。” 霍红娆尖声叫起来,“难道就看着他们这样草菅人命么!” 顾啸歌冷哼一声,“当然不可。” 她纵身一跃,便越过层层人群,落入院中。 霍红娆也紧随其后。 碰巧一个妇人掀开门帘走出来,双手满是鲜血。 见顾啸歌霍红娆要硬闯,急忙拦住,“你们两个到这里凑什么热闹?快快快,别添乱!” 而后又招呼跪在地上的赤膊汉子,“二虎,快去找把快点的刀来,再晚一点,怕是腹中的儿子也保不住!” 看来,他们是真的要剖腹取子了。 二虎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闻听此言先是一怔,而后猛地起身,便往房中冲,一边冲一边大喊,“小翠,小翠!” 顾啸歌和霍红娆也跟在他身后一起冲进去。 屋内,血腥气直扑人脸。 火炕上的小翠被罩在一床大红的锦被下,双目无神,显然已是累极。 听见二虎的声音,她微微睁开眼,未语泪先流。 而此刻,霍红娆竟见顾啸歌猛地掀开锦被钻了进去! 第227章 凶险 前世今生,两辈子加起来霍红娆也没见过这等场面,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几乎是马上,他们三个不速之客便被房中其他几人往外推,说他们是添乱。 那二虎一个七尺男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个人也拉他不动,场面着实有些滑稽。 顾啸歌也被人从锦被下狠狠拉出来。 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要轰她,却见顾啸歌一把抓住二虎,将他从床边扯下来,厉声道,“想救你娘子,就把眼泪擦干用最快的速度给我打个药鼎出来!” 二虎一愣,一把抓住顾啸歌,“你是药师?” 顾啸歌也不废话,直接把二虎甩了出去。 又把愣神的霍红娆抓过来,丢到小翠的身边,“用你的魂力吊住她的命,记住,我没让你停,就不许停!” 霍红娆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已经乖乖听话,按照顾啸歌所说的做了。 而后,顾啸歌犀利的视线扫过房中几个年迈的妇人,“其余人,都给我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看向银婆婆。 “这小翠是第一几生养,如此凶险,难道真的就这样把她交给两个年轻的姑娘?” 若是有什么闪失,岂不是要叫所有人背后嚼她们几个老的的舌根? 银婆婆却是回过头,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不轻不重地反问,“难道你们有更好的办法?” “……” 其实她们几人都心知肚明,就算此时将孩子从小翠的腹中取出来,也不见得就能养得活。 银婆婆率先走出屋子,没有留恋,更没有叮嘱。 其余几个妇人见状,便也陆续跟着走出。 房中,顾啸歌猛地将锦被掀开,温热的手掌覆在小翠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精纯的魂力带着阵阵热流,涌入小翠体内,终于让小翠有了力气,能够开口说话。 “孩子,我的孩子。” 顾啸歌冷眼看她,“若真的挂心你的孩子,就给我打起精神。” 小翠被顾啸歌的眼神所慑,点点头,也顾不得羞,双手抓紧身下的被褥,拼命用力。 顾啸歌已经探出,她腹中的孩子不过是姿势不正而已,她已用魂力将胎儿的位置扶正,只要小翠能够保持清醒,存有力气,便可顺利产子。 不过,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顾啸歌为了耗尽沈东沈南体内作祟的精血之力,体内的魂力早已被掏了个空。 现在想要用魂力将胎儿的位置扶正,哪怕是她全盛之时尚且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是现在? 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儿,顾啸歌当即快刀斩乱麻,厉声对屋外的人喊道,“去请御堇年!” 现在只有他能救这对母女! 屋外的二虎本来正准备打铁,听到顾啸歌的声音,当即扔下手上的东西,撕心裂肺地冲围在门前的人群大喊,“快去请啊!” 几个跑得快的小孩子风一般地跑远了,银婆婆站在院内,闭上眼睛,双唇轻轻开合,像是在默念什么。 即便在屋外,她似乎也能对屋内紧张的气氛感同身受一般。 顾啸歌最怕的是御堇年不会来,心中焦灼难安。 此刻,时间漫长得宛若度日如年。 顾啸歌咬破舌尖,勉强维持清醒。 不过,她就快不行了。 她的魂力已经见底了。 顾啸歌向门口望去,心中戚戚,难不成是御堇年不愿来?非要她亲自去把他拖来?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顾啸歌听见耳边传来霍红娆的声音,“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小翠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身下不断涌出的鲜血早已湿透了被褥。 顾啸歌神思迷惘起来。 她有些颓然地想,难不成,她真的救不了这个孩子? 正恍惚之际,终于,有人从背后,握住她的手。 源源不绝的魂力不要钱地透过她的手掌,输送到奄奄一息的小翠体内,顾啸歌的双眼也变得清明起来。 她偏过头,便看见蒙着双眼的御堇年。 “蒙眼,耽误了一些时间。” 他沉声开口,算是解释。 顾啸歌无力地轻笑一声,“来了就好。” 这个孩子,便有救了。 胎位被缓缓扶正,御堇年又接替了晕过去的霍红娆的位置,输送魂力,让小翠保持清醒。 小翠在顾啸歌的引导之下发力,终于,在天色微暗之时,房中响起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屋内屋外,皆是重重松了一口气。 从屋中走出之时,她与御堇年皆是累极,唇色苍白如纸,双眼布满血丝。 二虎对二人感恩戴德。 顾啸歌摆摆手,哑声问,“药鼎淬炼得如何了?” 二虎双手奉上一个小巧的药鼎,“已经好了!只是夫人说尽快,所以打得不大,不知……” 话还未说完,顾啸歌便轻轻从他手中接过药鼎,道,“足够了,你夫人流了不少血,虽保住性命,但仍然凶险,你这几日便守在她身边,寸步不可离,等我回去炼好补气养血的丹药与她服下,便会无事。” 二虎在地上又连磕了几个响头,这才亲自将顾啸歌与御堇年送出小院。 顾啸歌朝霍红娆的院子走去,脚步沉重不已,她挥别御堇年,“回去好好休息,等我炼好了药,我就去看你。” 御堇年皱眉,“你现在便要炼?” 顾啸歌点头,“刻不容缓。” 御堇年想要阻止的话分明已到嘴边,可到头来却变成三个字,“我陪你。” 顾啸歌不想把仅剩的一点力气浪费在说话上,便也没有拒绝,回到霍红娆的房中,找出自己这几日在林中所采的草药,也不分拣,一股脑全都投入那小小的药鼎之中。 而后祭出幽冥火,环绕药鼎。 她拉过御堇年,坐在床边,二人双双闭上眼睛,头不自觉地靠在一起。 房中并未掌灯,幽冥火轻轻跳跃着,幽蓝色的光芒闪动,十分好看。 沉默许久,御堇年缓缓睁开眼睛,哑声开口,“你当年生产时,也如这般,凶险万分吗?” 顾啸歌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轻笑一声,“我?我当年可没有这般好的运气,我可是被人活生生地剖开肚子,又身陷火海,差点一命呜呼。” 她说得轻松,可御堇年却听得一阵心惊。 虽然方才蒙着眼,他看不见里面的场面到底如何。 可仅凭那浓郁的血腥气,他便想象得出,那是怎样一番场面。 他微微侧过头去,看向顾啸歌。 黑暗中,御堇年那双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耐人寻味的狂热,心脏仿佛漏跳一拍。 却无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228章 打起来了 第一声鸡鸣之后,药鼎轻微晃荡了一下。 顾啸歌睁开眼睛,抬手间,药鼎的盖子便被掀开。 从里面跃出十枚珠圆玉润的药丸,透着淡淡莹亮的光泽,十分喜人。 顾啸歌从中取出两枚,给睡着的御堇年服下,自己也吃下一颗。 她推开门,正要给二虎家送去,却见二虎竟早已等在门外。 见到顾啸歌,二虎恭敬地直接跪下来,“是银婆婆叫我这个时候过来的,省得夫人跑一趟!” 顾啸歌问了一句,“霍红娆呢?” “霍姑娘被银婆婆接到院中去了,银婆婆让我转告夫人,请夫人放心,她无大碍。” 她点点头,而后给了二虎两枚丹药,“给你夫人和儿子各吃一枚,你放心,这药入口即化,噎不到人。” 二虎千恩万谢地从顾啸歌手上接过药丸,正要走,又突然想起些什么,转过身来告诉顾啸歌,“夫人,银婆婆让我转告夫人,说是这云泽底某处有个阵法,旁人找不到,但若是夫人去找,定能找到。” 顾啸歌皱眉,“这话是何意?” 二虎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但银婆婆说只要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转告给夫人即可,小的告辞了。” 他欢天喜地地从顾啸歌这里离开,留下顾啸歌站在门口,对他方才的话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只有她才能找到的阵法?那是什么? 银婆婆为何如此笃定? 而且,为什么银婆婆会未卜先知地让二虎这个时辰到她这里来取药?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问题撑得顾啸歌脑子发胀。 她干脆甩甩头,将思绪清空,转身回到房中,什么也不想便一头栽倒在御堇年身侧。 她太累了,至少让她好好睡一觉。 累极之下,顾啸歌很快便已睡熟。 睡梦中,她的双手双脚不自觉地攀上御堇年。 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御堇年警觉地睁开眼。 看到靠在自己胸前,睡得连口水都从嘴角流出来的顾啸歌,御堇年先是皱眉,想要把顾啸歌从自己身上掀开。 可双手在碰到顾啸歌的一瞬间,竟又生生顿住。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下不了手。 甚至还有些贪恋此刻的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环住顾啸歌的腰身。 突然,顾啸歌轻哼了一声。 他吓得立马收回手,闭上眼睛,装作一副熟睡无辜的样子。 但顾啸歌只是像猫儿一样轻哼两声,便再无声响。 她睡得极香,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喉咙里不停发出猫儿一般的咕噜声,十分可爱,让御堇年忍俊不禁。 可马上,笑意便僵在脸上。 因为他听见顾啸歌迷迷糊糊地开口轻唤,“堇年,御堇年。” 御堇年攥紧拳头。 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漆黑的眸子里冷光闪烁,“我是无念,不是御堇年。” 他不是这个靠在他怀中的女人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 这女人根本不知道,他不过是个被制作出来,用来替代那个男人的替代品而已。 这一刻,他发疯似的嫉妒那个男人。 可他却舍不得松开手。 御堇年闭上眼睛,环住顾啸歌腰身的手微微收紧。 他在心底默默道,“替代他,不,成为他。” 然后,拥有他的一切。 …… 等到顾啸歌从昏睡之中苏醒之时,身边已不见了御堇年,只有霍红娆坐在床边,哼着小曲,手中拿着一把向日葵,正在抠着上面的葵花籽。 顾啸歌想开口说话,可嗓子一片干得似有火烧一般,发不出一个音节。 无奈,她只能抬起手,轻轻打了霍红娆一下。 霍红娆被吓了一跳,口中的瓜子皮来不及吐,转过头来见顾啸歌醒了,欣喜之余一张嘴,连皮带仁地吐了顾啸歌一脸。 “……”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霍红娆手忙脚乱地帮顾啸歌清理,顾啸歌仍旧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用力地摆口型,“水。”她要喝水! 可霍红娆根本没有注意到,絮絮叨叨地开口,“哎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我好好的,小翠和孩子也好好的。 “你的孩子还在睡呢,不过没关系,银婆婆说一般从上面掉下来的都会睡上个十天半个月的,谁知道你们几个怎么那么奇怪,掉下来就醒了。” 她又神秘兮兮地凑到顾啸歌的耳边,小声道,“沈东和沈南这几日也老实得很,没有异变,你就放心吧! “你相公守着他们呢,寸步不离的,也没有人发现你们的秘密,一切都很安全。” 霍红娆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娇憨可人。 可顾啸歌现在心里想的只有水! 她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关心这些?若是她活生生地在这云泽底被渴死,那就真的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了! 见霍红娆给她掖被子,顾啸歌终于找准机会,用上吃奶的力气一把揪住霍红娆的衣襟,而后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无比嘶哑的声音,“水!” 这次,看到顾啸歌想要杀人似的目光,霍红娆终于反应过来,“你想喝水?” 顾啸歌含泪点头。 终于,霍红娆端来一杯水,顾啸歌狼吞虎咽地饮下。 一杯不够,顾啸歌一连喝了七杯,才终于有了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她终于能发出声音,便问霍红娆,“我睡了几日?” 霍红娆答,“不多,两日。” 顾啸歌又问,“我上次留在那片空地上的包裹呢?” 霍红娆扭头就去翻自己的床下,然后拿到顾啸歌面前,“都在这里了,我上次一并拿回来了。” 顾啸歌坐起来,只觉得身子软绵绵的,简直就像。 她咬着牙,费力地在里面查看,好在,一样都不少。 只是想要解御堇年体内的毒,还差三味最重要的药材。 她倒是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只是不知这云泽底还有没有。 “红娆,你知不知道,这云泽底,可有……” 她的话还未问完,便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人冲到霍红娆屋外大喊,“红娆,前两天掉下来的那个人跟那位姓御的大人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第229章 心无杂念 纵然手脚仍旧绵软无力,顾啸歌还是立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霍红娆扶着她,二人一起直奔向御堇年他们所在的院子。 院中,一个黑袍男人果然在与御堇年对峙着。 顾啸歌的瞳孔一阵紧缩! 她下意识地叫出那人的名字,“无影!” 无影扭过头来,一双毒蛇般阴翳的眼睛看向顾啸歌,冷哼一声,“果然,宗主的担心不无道理,你果然还活着。” 他又转向御堇年,“看来,宗主这么多年对你的教养之恩,你全都忘记了,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御堇年眸色森冷,“闭嘴。” 无影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身影有些微踉跄。 他后退几步,显然是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而后冷声道,“无念,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和宗主派你下来的目的!你若是下不了手,那就我来!” 无影话音未落,身体已经笔直地朝顾啸歌掠来! 顾啸歌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纵然无影此刻身上有伤,她也不是对手。 倒是她身边的霍红娆眼神一变,出其不意地将顾啸歌猛地从自己身侧推开,而后竟是摆出架势,想要硬生生地接下无影这一招! “红娆!” 顾啸歌大喊。 可转眼间,无影已来到霍红娆面前。 霍红娆看见他嘴角轻轻掀起一抹嘲讽的笑,接着便是一道阴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不自量力。” 几乎是同时,霍红娆的身体就像是一只破败的木偶般,被丢了出去。 她撞倒一片院墙,石块砸在她的身上,胸口,腿上,还有头上。 她根本承受不住这剧烈的撞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连话也来不及说出一句,便晕厥过去。 “红娆!” 顾啸歌大叫着她的名字,拼命地想要支配自己无力的双腿,走到霍红娆身边。 然而,无影鬼魅般的身影转瞬即至。 他伸出一双枯槁的手,一把掐住顾啸歌的脖颈。 顾啸歌根本无力反抗。 但那双阴翳的视线,却是从顾啸歌的肩头越过,看向站在原地的御堇年。 他冷冷牵起嘴角,“怎么,方才不是还护着那两个叛徒,现在反倒表现得如此冷静了?” 御堇年干脆转过身去,“他们两个是兽王宗的叛徒,宗主有令,要将他们带回宗内听候处置。“而她的生死,与我无关。”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入房中,从始至终,没有看顾啸歌一眼。 顾啸歌对着御堇年的背影大吼,“你们宗主难道就没说过让你们留我一条命吗!” 无影的声音近在咫尺,仿佛是从顾啸歌的脑子里传出来的一样。 她听见他说,“宗主倒是交代过,若是那个家伙对你动了情,便要我一刀杀了你,以绝后患。” 顾啸歌的身体瞬间绷紧。 无影轻笑一声,呼吸喷薄在顾啸歌的脸上,他一只手扣着顾啸歌的脖颈,另一只手则是缓缓抚上顾啸歌的脸颊,“你说,那个小子这样做,是真的不在意你的死活,还是,想要不动声色的救你呢,嗯?” “……” 顾啸歌回答不出来。 正当她看着御堇年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出神之际,无影突然出其不意地将一枚丹药塞入她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顾啸歌根本反应不过来。 更何况,在将丹药塞入她口中的一瞬间,无影便死死捂住她的口鼻。 生理本能下,顾啸歌的喉咙本能地吞咽一下。 这下,无影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顾啸歌绵软的身体倒在地上,她徒劳无功地想要把那枚该死的药丸从喉咙里抠出来。 见状,无影冷冷嘲笑道,“没用的,与我兽王宗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顾啸歌的下巴,平视着她的眼睛,“让我告诉你为何宗主没有下令杀你。” 无影鬼魅似的微微一笑,“因为,只有你能带我们从这里逃出去。” 顾啸歌一怔。 见她这个样子,无影哈哈大笑起来,阴翳的眸子中染上一抹狂热。 “九幽冥女?哈哈哈哈哈,谁能想到当年令六界闻风丧胆的九幽冥女,此刻就在我手中,像条狗一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九幽冥女…… 顾啸歌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真的是她么?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印象? 无影告诉她,“没想到吧?我也是三日前才知道,原来云泽底的这片世外桃源,就是当年你所建,听说你当时是想找个地方与心爱之人避世而居,耗费万年心血炼制这一方空间, “可万万没想到,你的爱人根本不愿与你厮守,他将你从这里诓骗出去,重获自由之时趁你不备杀了你!啧啧啧,所以我才说,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女人。 “妇人之仁,所谓的情爱,让你尝尽轮回之苦,现在怎么样,竟还要在我这样的小角色手中受苦,真真是造化弄人,不是么?” 似乎终于说够了,无影这才冷冷甩开顾啸歌的下巴。 他拍拍手,似乎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一般。 “放心,我给你吃的不是我兽王宗的圣药,而是一枚可以封住你魂力的断魂丹而已。在找到从这里离开的阵法之前,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第一个便杀你的一双儿女!” 说完,无影冷冷甩袖,大步流星地走入御堇年所在的房中。 他奉宗主之命,到这云泽底来监视御堇年,就是为了防止他与顾啸歌日久生情。 到那时,宗主一番苦心设计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过,说到这里,无影心中对宗主的敬仰之情愈发高涨。 宗主真乃神人,竟知这云泽水下别有一番世界。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 走入房中,无影看到正闭目打坐的沈东沈南,还有御堇年三人。 他冷笑着走向御堇年,也不管他是不是看自己,开口便道,“宗主让我告诉你,正如宗主多年前赐给你的名字一般,记住你这次的任务,无念。 “心无杂念,你不过只是个替代品而已,这副皮囊是宗主大人给你的,若是想要背叛兽王宗,也至少要脱了这一层皮。 “到那时,她可还会再看你一眼?” “……” 御堇年不做声,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却是微微收紧。 第230章 做戏? 看到御堇年的小动作,无影满意地笑笑,径自躺在房中唯一的一张床上。 他可要好好地歇一歇。 不知道为何,这云泽底竟不像他想象那般,灵气充沛。 正相反,想要在这里使出魂力竟都十分吃力。 难道是当年的九幽冥女故意将此地设计成这样的?目的是担心有人擅闯? 无影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不再想。 下来之前宗主便告诉他,掉落到这里至少要昏迷个十天半月才会苏醒,还给他一颗秘药,才让他将昏迷时间从半月缩短到两日。 虽有秘药傍身,可他还是难掩困倦。 躺在床上没多时,便已陷入沉睡。 御堇年听见他的呼噜声,微微睁开眼睛。 大手一挥,一道空间禁制便将无影牢牢锁住。 而后,他疾步而出。 还好,顾啸歌仍在屋外。 可见他出来,顾啸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掉落在霍红娆身上的石块移开,一边看都不看御堇年一眼的,冷声开口,“不知无念护法有何事?难道是奉命来看我是不是中毒的?” 顾啸歌撸起袖子,露出手臂。 御堇年看见,她手臂上的几处穴位上竟全都是红色的印记。 顾啸歌的声音一片冰寒,“你满意了?无影封住了我浑身上下的七经八脉,我使不出魂力,更无法炼制解药给自己。 “这样绝顶聪明的招数,能够一刀便戳中我的要害死穴的,除了无念大人,还有谁呢?” 御堇年只觉得灵魂深处都是一阵心悸般的抽动。 他艰难地开口,耳边已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包括他自己的。 却听顾啸歌轻笑一声,原本若空谷黄莺般的声音,此刻却无比沙哑。 他听见顾啸歌说,“无念大人何必再做戏?你就是兽王宗派来故意接近我的不是么?我的夫君就是死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上,你还要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 越说越激动,顾啸歌最后狠狠扬起手,一只拳头大的石块便朝御堇年头上狠狠砸去。 御堇年不躲不闪,那石块落在他的额角,砸破他的头。 鲜血直流。 御堇年的左眼被一片殷红的血色模糊,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看得到顾啸歌强撑着娇小摇晃的身体,艰难扶起霍红娆,二人一起蹒跚离开。 御堇年站在原地,竟是连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一阵阵的天旋地转,仿佛天塌地陷般的恐慌敢如潮水汹涌,将他团团包围。 就像溺水的人飘荡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上,而唯一能救他的浮木,也已被海浪冲远。 漫无边际的绝望感灌入他的胸腔之中,御堇年下意识地抬起手,抚上自己的胸腔。 这里,好空。 空得他好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御堇年失魂落魄地走回房间之中,便见本已应该睡熟的无影此刻正翘着二郎腿靠在床边,见他进来,冷冷嗤笑一声。 “不自量力的东西。” 言罢,他便拂袖从房中离开。 被他甩在身后的御堇年,一双漆黑的眸子晦暗不明。 …… 另一边,将霍红娆带回去的顾啸歌留在她身边贴身照料。 她被封住魂力,无法炼药,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将草药捣碎,敷于霍红娆全身上下被滚落的石块砸坏的伤口处。 药力虽与顾啸歌的丹药比起来相差甚远,但顾啸歌的实力摆在那里,总归还是尽可能地帮她减少痛苦。 她坐在霍红娆身边,眼泪从眼眶里不停滚落。 此时的她已毫无魂力,根本不知道,无影此刻正堂而皇之地站在窗外,从窗户的缝隙之中,将她此刻的神态都尽收眼底。 无影笑的得意,“一帮蠢货,跟那只该死的魅妖一样蠢。” 说着,他眼底的笑意又变成恨意。 他冷哼一声,勉强压下心中的烦躁,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顾啸歌全都按照无影的吩咐,在整个云泽底四处寻找那个能带他们离开这里的所谓阵法。 可几日下来,一无所获。 就连无影自己也忍不住怀疑,那个所谓的阵法是不是真的存在。 顾啸歌倒是没闲着,走一路采一路,每次都能带回满满一筐的草药。 两个孩子还未苏醒,顾啸歌也乐得清净。 连续几日,顾啸歌与御堇年都未说过一句话。 即便日日都待在一起。 沈东和沈南体内的凶兽精血这几日也没有再作祟,一切都是一般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无影的心中便越是不安。 不该是这样的!他必须尽快找到那个阵法,离开云泽底,回到月轮岛上去! 宗主那里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所以,这日,在他们第无数次无功而返之时,无影终于恼羞成怒地一把掐住顾啸歌的脖颈,“你敢捉弄我?” 顾啸歌没有防备,体内更无一点魂力。 她就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一般,轻而易举地便被无影掐着脖子从地上提起,双脚离地。 就连手上盛满草药的竹筐都掉落在地,草药散落出来,一地狼藉。 无影气得红了眼睛,手上发力,像是恨不得马上把顾啸歌活活掐死一样! “宗主分明说过有能离开这里的阵法,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找不到?” 顾啸歌本能地挣扎着,双手不停去掰无影掐住她脖颈的手,修剪精致的指甲不停在无影的手上抓出道道血痕。 她满脸通红,眼白上翻,艰难地骂道,“那你应该去问你的宗主,我怎么,知道!我从来都,没有说过,这里有什么,破阵法!你,放开,我!” 无影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 他已红了眼。 连日以来的希望落空,已将他仅剩的耐心耗尽。 若是再找不到离开这里的阵法,他觉得自己就要被活活闷死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眼看顾啸歌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无影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 终于,御堇年上前,猛地挥开无影的手,稳稳接住顾啸歌下坠的身体。 无影吃痛,缓过神来,正要大骂,“无念,你想……” 而此刻,方才还奄奄一息的顾啸歌猛地睁开双眼。 同时,整个云泽底突然剧烈地震荡起来! 第231章 你当真不是九幽冥女? 无影站不稳,倒在地上。 他抬眼望向四周,发现那些参天大树的树干都在剧烈的颤抖,远处的几棵甚至已连根被震出地面,倒落在地。 无影脸色发白,正手忙脚乱地想要站起,突觉一道凌厉的杀气直奔自己面门袭来! 他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避,几乎是同时,一道精纯的魂力擦着他的耳侧激射过来,在他的肩膀上打出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无影痛得龇牙咧嘴,吃痛地捂住肩膀,抬眼看去。 这一看,却让他惊得呼吸一滞—— “就是尔等小人想谋害本尊?” 顾啸歌恍若变了一个人般,盛气凌人,身上光芒四射。 她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地上的无影,面色极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看来本尊不在的这万年间,六界都忘了本尊一贯的心性。” 这话说的十分强横,却让人忍不住信服。 便是此刻的顾啸歌,光是站在那里,便有让无影几乎情不自禁地想要卑躬屈膝。 这种感觉,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体会过。 兽王宗的宗主。 为神。 是神威! 饶是御堇年,此刻亦是震惊不已地看着眼前的顾啸歌,觉得十分陌生。 无影咬破舌尖,腥甜的血气从舌尖蔓延开去,丝丝痛楚终于让他的神智清明几分。 他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再看顾啸歌一眼,便在地上利落地一滚,身影消失在茂盛的草丛之中。 “想跑?” 顾啸歌冷哼一声,再一次出手。 魂力凝在指尖,射入草丛数次,皆不见有声响,顾啸歌这才终于确定,无影已经跑远了。 她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棵散落在地上的草药,用手揪成两截,也不顾上面有灰尘,便一口塞入口中。 又将另一截塞入御堇年口中,厉声道,“嚼!” 御堇年几乎是立刻不假思索地开始咀嚼,可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顾啸歌。 奇怪的是,他越是咀嚼,竟看见,顾啸歌身上那一圈五光十色的光晕,竟然在慢慢变淡。 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就连她身上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气势,也完全消失。 他又转向身后。 方才那些在剧烈的震荡之下,被连根震出的巨树,正好好地长在原地,何曾有一点被震断倒地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见咀嚼得差不多了,顾啸歌便见口中的草药吞下。 又苦又涩的味道让她脸上的五官都变了形。 她一边解下腰间的水袋,一边向御堇年解释道,“方才的一切不过是无影中毒所产生的幻象。” 中毒? 无影何时中的毒? 见御堇年皱眉不解,顾啸歌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水,把水袋递给他,才又解释道,“是我。 “我为了把他逼走,使了一点小小的手段。” 御堇年喝了一口水,冲淡口腔中的苦涩,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顾啸歌,似乎在等着她把话说完。 顾啸歌摊开掌心,御堇年这才看见,她的指腹和指甲里,都是绿色的汁液。 她一边擦一边跟御堇年解释道,“这是幻影草,可让人陷入幻觉,若是研磨成分,炼成丹药,威力可比幻阵。 “我早就知道那个混蛋没安好心,所以虚与委蛇了他几日,直到今日,我偷偷折断了幻影草,汁液的挥发让他陷入狂躁,而后又利用他心中对九幽冥女的恐惧,吓走他。” 她魂力被封,根本杀不了无影。 御堇年也不会帮她。 所以,留下无影的性命,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擦干净手上所留的幻影草的汁液,“幻影草虽不致命,但若是吸入太多,会使人精神失常。” 这下,无影就算不死,也会被他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给活活折腾死。 御堇年点头,心下却是一片骇然。 若非顾啸歌将这件事告诉他,他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得知,一棵长在路边其貌不扬的野草,竟有如此神效。 当真可怕。 不过,说起九幽冥女—— “你当真不是九幽冥女?” 御堇年试探地问。 顾啸歌原本正蹲在地上,双手捡起散落一地的草药。 听见御堇年突然这样问,她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怎么,想把我当做妖女论处?还是想让我送你离开这里?” 御堇年见她对自己仍有如此深重的敌意,立刻像是浑身长了毛一样,手足无措,坐立难安。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解释,却笨拙地不知道从哪开口。 顾啸歌将收拾好的草药背在身上,迈开步子大步走开,头也不回,“放心,若是我找到那个能从这里出去的阵法,一定第一个送你离开这里!” 而后又小声嘟囔,“好像谁稀罕跟你待在一起似的。” 御堇年心神一荡,说不出话。 只能默默地跟在顾啸歌身后,二人一起回到村中。 无影已经离开,顾啸歌没有再继续伪装下去的理由,她将自己采回来的草药挑拣出几棵来,在碗中捣碎,用水熬煮了足足两个时辰,确保药性已完全溶于水中。 然后将药喝下。 顾啸歌的身体立刻有了反应。 那些药汤像是洪水般,从喉间涌入到她身体的四肢百骸,冲破一个个被无影的药封住的穴道,疏通筋脉。 顾啸歌原本孱弱无力的身体立刻充满力量。 感受着魂力一点一点丰盈身体,顾啸歌脸上终于绽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而后,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推门而出。 却意外发现院中站着一个人。 眸光骤然亮起,复又熄灭,顾啸歌板起脸,冷声问道,“你来干什么?” 御堇年看着顾啸歌亮起的眸子又寂灭下去,心脏上简直像是有把刀在狠狠地剜着一般。 他转过身,别开脸去,声音暗哑而低沉,“是沈东和沈南,我最近发现,你在他们身上设下的阵法效力在减弱,我担心……” 顾啸歌打断他,“减弱说明他们的修炼还算正常,不用担心。” 御堇年一怔,身体僵硬。 这下,他似乎连与她说话的借口都没有了。 第232章 魔界之主 顾啸歌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又不说话,也不想理他,转身将房门关好后,便走出院中。 御堇年一言不发地跟上。 顾啸歌也不戳穿他,浑然未觉地自顾自走在前面。 一直到银婆婆的院中。 御堇年也跟着走进来。 这下,顾啸歌忍不住转过身,瞪他,“你想干什么?” 御堇年被她瞪得浑身一紧,情急之下慌忙找了个借口,“我怕担心无影会回来找两个孩子泄愤,我身为他们的爹爹,自然要保护好他们。” 说罢,也不等顾啸歌说话,便理直气壮的走入房中。 顾啸歌站在门外咬牙切齿,“强词夺理。” 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地发亮。 她走进门中,却见银婆婆竟跪在御堇年面前,额头贴在地上,十分恭敬。 顾啸歌脸色立变,冲上前去质问御堇年,“你做了什么?” 御堇年眉头紧皱,样子看上去凶巴巴的,可语气却十分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从外面走进来,就见这个老太太像是早就在等他一样,朝他跪了下来。 顾啸歌急忙将银婆婆从地上搀起,将她好生扶到火炕边坐下,温声问道,“婆婆,你这是……” 银婆婆突然一把握住顾啸歌的手,老泪纵横,“九幽大人,老身不辱使命,总算是将九幽大人您等回来了!” “等,我?” 顾啸歌心肝都是一颤。 银发婆婆激动不已,抓着顾啸歌的手不肯放开,她悲怆道,“九幽大人,老身等了大人万年,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她这样一说,顾啸歌的心,更乱了。 好不容易等到银婆婆情绪稍稍稳定下来,顾啸歌才问出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 “我真的是九幽冥女?” 银婆婆根本不在意御堇年是否在场,甚至于,方才还是她极力要求御堇年留下的。 她握着顾啸歌的手,虽已止住了泪,却仍难掩激动,声音轻颤,“我名唤阿银,是当年九幽冥女座下的一个婢女。 “当年,九幽大人选中这云泽底,想要在此处建立一个世外桃源,与……” 她话未说完,生生顿住。 而后似十分忌讳地看向御堇年。 顾啸歌心念一动,“是不是当年那个背叛了九幽冥女的男人,跟他长得一样?” “……” 此话一出,御堇年身体立刻无声地绷紧。 他努力装作一副平常的样子,但额角绷起的青筋,却分明在告诉顾啸歌,他很在意这个答案。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 半晌,御堇年才看到银婆婆轻轻摇了摇头,“不,不是。” 御堇年当即松了一口气。 可顾啸歌却是一副不相信的口气,迟疑地反问,“不是?” 银婆婆叹了口气,“当年的确有一个与这位大人长相相同之人,不过却并非九幽大人的爱人,而是,魔界之主。” 魔界之主! 这个身份,让顾啸歌和御堇年双双变了脸色。 不管是清月大陆还是云都之中,所见的,也只有灵兽与凶兽两种而已。 灵兽堕落为凶,而上万只凶兽之中,才会有一只堕化成魔。 魔界自数万年前那场六界混战后,便退守魔界,万年间与其他五届相安无事。 顾啸歌回过头去看御堇年,心中忍不住想,难道眼前的御堇年,正是魔界之主某一转世? 察觉到他的目光,御堇年面色微变。 顾啸歌便收回目光,转而去问银婆婆,“那后来呢?” 银婆婆眼泛泪光,“是天界中人蛊惑了九幽大人,甚至用避世隐居换得九幽大人的青睐,九幽大人彼时正厌倦俗世烦扰,自是欣然应允,可谁想到,谁想到……” 说到这里,银婆婆已是泣不成声。 那日,那人跟九幽冥女说还有些俗事未了,要离开云泽底,九幽冥女不疑有他,欣然答应与她一同前往。 可谁想到,九幽冥女出了云泽底后,便再未归。 当时年纪尚轻的阿银也曾想过要离开云泽底去寻一寻,可还未等她从阵法中离开,便见云泽水中不断有死尸坠入河底。 有天界中人,也有魔界中人,有凡人,亦有妖。 她猜测到上面正在进行一番混战,便决定避而不出,等到那些还一息尚存之人醒来,却告诉她,九幽冥女已经死了! 就死在天帝手中! 阿银万念俱灰,想要离开这里为九幽大人报仇,可突然,她的脑海中猛地闪过先前九幽大人的嘱托。 “阿银,若是哪一日你听到我已身死的消息,切记,不可擅自离开此地。” 她问为什么,下一秒,却在九幽冥女的脸上看到一片怅惘之色。 “你自小跟在我身边,与我情同姐妹,我身死之时,必是冥界惨遭浩劫之时,你若离开,只会无辜丧命。 “留在这里,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的,不管是千年,还是万年,我一定会回来。” 当时的九幽冥女将此话说的斩钉截铁,银婆婆还记得,自己当时还与她打趣道,“大人这话说的,就好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样。” 九幽冥女轻笑一声,道,“是么?” 随即,她将话题引向别处,银婆婆当时年纪尚轻,也没有注意。 直到她真的听说了九幽大人身死的消息。 她当机立断,绝口不提云泽底有传送阵法之事,将所有流落至云泽底的六界之人困于此地。 起先还有人不断滋扰,想要用尽方法逼银婆婆说出离开这里的方法。 银婆婆全都咬牙扛了下来。 就这样过了千年,万年。 有人熬不住寂寞,自尽了。 银婆婆便帮他们收敛尸身,葬在林中。 却连个坟碑都不曾立。 后来不断有人误落云泽,肯在这里生活,慢慢地便形成一个村落。 突然,银婆婆握住顾啸歌的手,激动不已,“当我在村外看到你的第一眼,便知,你就是九幽大人的转世!你回来了,苍天有眼,是他把你送回到这云泽底的!” 一下子听了这么多的前世今生,顾啸歌一时有些笑话不了。 可银婆婆却一脸激动地跪在顾啸歌面前,“九幽大人,您既已回来,那势必要杀上九重天,为当年所受的委屈报仇啊!” 第233章 浪费时间 报仇……么? 顾啸歌微微一怔,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不置可否。 她下意识地看向仍旧在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 银婆婆一直在等着顾啸歌的答案,眼神热切。 就连御堇年,也在好奇。 良久。 顾啸歌在二人的注目下微微一笑,“对不起,我不想报仇。” “什么?” 银婆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御堇年也是惊讶得微微瞪大双眼。 她不可思议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记恨天界的人么?九幽大人……” 银婆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顾啸歌冷声打断,“我不是九幽冥女。” 她双眸清冽,声音坚定,“不管我前世是谁,有着怎样的身份与血海深仇,此刻,我只是顾啸歌,我是两个孩子的娘亲,我不想冒险。” 她的视线从御堇年的身上扫过,却像是在御堇年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一枚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银婆婆一愣,也转头看着身后呼呼大睡的两个孩子。 虽然他们只有五岁的年纪,可不管是魂力还是心智,都异于常人。 而作为一个母亲,顾啸歌最希望的,便是他们能够平安长大,健康喜乐。 至于那些新仇旧怨,血海深仇,她半点不想让他们沾染。 银婆婆似有犹豫,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可是大人,难道冥界,你也不想理会了么?你的父母……” 银婆婆的话没有说完,顾啸歌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可是,就算冥界还有她的父母,那也是九幽冥女的父母,与她顾啸歌有什么关系? 顾啸歌淡淡道,“你放心,我会抽时间去看看的,我若真是你口中的那位九幽冥女,我定会担起应担的责任。 “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是我。” 银婆婆点点头,恭敬地在顾啸歌面前跪下,低垂下头,一副放心的语气,“能得此话,奴婢便安心了。” 也算没有辜负当年九幽大人对她的嘱托。 一旁的御堇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或许该说,是喜忧参半吧。 顾啸歌微微一笑,扶起银婆婆,“你可知当年九幽留下的那个阵法在哪里?” 是阵,她便能解,能破。 那他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御堇年体内的毒还未解,夜长梦多,她不想再等了。 可未曾想,银婆婆略微沉吟后,竟微微摇头,“不知。” 顾啸歌一惊,“可你当年不是还想何借由那个传送阵离开这里去找九幽冥女么?怎么这会儿又说不知道那阵法在哪儿?” 银婆婆告诉顾啸歌,“当时我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只要那传送阵在云泽底,我十年找不到,可找百年,百年找不到可找千年,总会找得到。 “可自从决定留下之后,我便没有动过一点去找那阵法的念头。” 银婆婆轻叹一声,一双眼睛望向窗外,眼神像是越过千万年的洪荒,又看到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身影。 “九幽大人都已不在了,我就是从这里出去,又有什么意思?” “……” “不过,尊驾可以放心的是,那阵法一定存在,也一定可以将所有人安全从这里送出去,至于那阵法现在何处,就需要尊驾亲自去找了。” 顾啸歌的脸色不受控制地白了一下。 难道要她在这里找上千百年么?到那个时候,她的一双儿女都要老了! 顾啸歌回过头,目光在御堇年的身上停留一瞬,而后立刻斩钉截铁地咬牙道,“不行!” 最多一个月,她不能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顾啸歌冲出房门,回到院子带上那只药鼎,又将水袋装满,而后一头扎进茂密的山林之中。 她一定要找到那个阵法! 看到顾啸歌这副急切的样子,御堇年站在原地,看着顾啸歌渐行渐远的背影,却连迈开步子追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敢问,也不敢打扰。 这一刻,他竟像是个无耻之徒一样,卑鄙地希望顾啸歌不会找到那个阵法。 这样的话,他便能在这里,一直陪着她。 御堇年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嘲笑自己,这是多么可笑的念头? 比起先前被无影逼着,顾啸歌这下是真的在密林之中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恨不得自己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全都长满眼睛,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可突然—— “啊!” 顾啸歌惊呼一声,脚下突然踩空!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差点掉进一个湿滑的深坑之中。 坑下一片漆黑,竟似根本没有底一般。 好在她的左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坑边从地下凸出的一条树根。 这下,她心凉了半截。 眼看已是月上中天,这四周黑灯瞎火的,没有人,难不成她要在这里被吊上一夜不成? “救命,救命啊!” 她试着大喊。 可无人应声。 顾啸歌心头立刻涌上一抹涩意,鼻头发酸,她委屈巴巴地,还是叫出了心底的那个名字。 “御堇年……” “把手给我。” 顾啸歌猛地抬头,便见御堇年宛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坑外。 “御堇年!” 顾啸歌眸子一亮,连语气都变得雀跃起来。 御堇年见状,心头的雾霾顿时散去一半。 他又将腰身压下几分,竭力地想要让自己的手可以离得顾啸歌更近一些,“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好!” 顾啸歌伸出右手,想要去够御堇年的手。 月光从苍穹之上洒下,宛若在顾啸歌与御堇年的身上披上一层华丽的薄纱。 她的手宛若最上好的羊脂玉一般,触手生凉。 可即便二人都在拼命地想要朝对方靠近,但两只手之间,仍旧还有一段无法企及的距离。 令人心焦。 “别怕,有我在,我一定会将你拉上来。” 御堇年一边努力,一边柔声安慰。 顾啸歌点头,“嗯,我信你。” 她深吸一口气,脚在坑壁上狠狠一蹬。 身体终于跃上一段距离,御堇年的手已是近在咫尺! 可顾啸歌还没来得及喜,左手抓着的那条树根竟脆生生地断裂开。 跃起的身体顷刻间失重。 这一刻,御堇年和顾啸歌的手不约而同地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却终究没能抓住对方。 顾啸歌双眸瞪大,转眼间身影便已融入坑底的一片漆黑之中…… 第234章 哪里轮得上你?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顾啸歌的身体却仍旧没有丝毫坠底的意思。 她悲哀地想,前几次坠崖没死,可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下,她似乎是必死无疑了吧? 可正胡思乱想间,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 “御堇年!” 顾啸歌大喜,连坠入无底深渊的恐惧都顷刻间被抛到脑后。 御堇年面色沉静,头朝下,身体迅速下坠,转眼间便已来到顾啸歌的身侧。 大手拉过顾啸歌的腰身,直到将她真真实实地扣在怀中,御堇年心头的那种似乎要失去什么一般的感觉,才终于淡了下来。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将头埋在顾啸歌的颈窝中,用力嗅了几次顾啸歌身上的味道。 顾啸歌的心一片火热。 她回抱住御堇年的腰身,仰着头,看着御堇年近在咫尺的脸,像个小女孩似的娇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 “现在这个样子,有没有觉得熟悉?嗯?” 之前在卧虎山上,他们也曾像这样坠入崖底。 说不定再坠一次,御堇年会突然想起当年的事也说不定! 可是,看到御堇年那双黯淡的眸子,她眼里的光也一寸一寸暗了下去。 御堇年心中一痛。 他以为顾啸歌是突然想起他只是个冒牌货,才会如此。 但其实,顾啸歌只是在担心他体内的毒。 她担心,若是御堇年体内的毒不能及时解的话,那毒会不会一寸一寸地蚕食掉他原本的记忆和情感。 最后,就算她制好了解药,不也是无济于事? 御堇年想不出什么能够安慰她的话,恰好此时,他感觉到,这个无底洞,马上就要到底了。 他在顾啸歌耳边轻声说,“抱紧我。” 顾啸歌立刻乖乖收紧手臂。 御堇年心情极佳地弯起嘴角,而后将浑身上下的魂力全都凝在脚底,又叠加一层一层的空间禁制,极力缓冲他们下坠的力道。 如此一来,顾啸歌和御堇年得以平缓落地。 可周围一片漆黑,御堇年想动,却被顾啸歌冷冷拉过腰身,“别乱动!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万一他们脚边有个什么沉睡的凶兽的话,这一动,岂不是就惊了对方? 两人的身体在这片黑暗之中紧紧贴合在一起,御堇年身体僵硬着不敢动,可心神却免不了的一阵激荡。 环在他身后的顾啸歌的手手腕翻转,一团幽冥火便从她掌心打出,接连落在他们周围。 等到周遭的环境被渐渐点亮,顾啸歌才轻轻放开御堇年的腰身。 只是,看到周围的景象,二人一时间全都惊得张大嘴巴。 嗯……该怎么形容呢? 比如深坑,山洞,崖底,谷底这些形容,顾啸歌简直觉得自己又再次穿越到了一个异世。 她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一声,“啊!” 没有回音。 声音就像是被黑暗吞没一般,了无生息。 这漆黑如墨的黑暗,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顾啸歌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朝御堇年靠近。 御堇年伸出手,正要将她揽入怀中,可倏地,他眉眼一凛,反手将顾啸歌狠狠从自己身边推离。 口中还大喊着,“危险!” 顾啸歌还没回过神来,一道劲风已至! 带起的气流掀起顾啸歌的碎发。 即使那道魂刃没有真正打在她的身上,但如此威力,足以让顾啸歌心惊。 但她没想到,这一切才干刚开始。 那道魂刃仿佛只是打了一个招呼,紧接着,同等威力的魂刃接二连三地从四面八方激射过来,顾啸歌和御堇年当即手忙脚乱地躲闪。 可是,仍有一道魂刃割破了顾啸歌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歌儿!” 这个名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叫出后,就连御堇年自己都愣住了。 顾啸歌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上前抓住御堇年的衣袖,满脸希冀地问,“你想起我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御堇年仍旧一脸愣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叫出这个名字。 可同时,他还发现另一件事。 “魂刃,停了。” 顾啸歌一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件事。 她肩膀上的伤口不浅,鲜血沿着她的手臂划过指尖,滴落在地。 突然,地上亮起大片鲜血似的红光! 一道低沉而悠远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带着几分嘲弄,“果然,这道阵法还是被激发了,我担心的,终于还是发生了。” 远处的黑暗之中,一道微光亮起。 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一身碧色的衣裙,青丝如瀑,发间只简单地插着一支朴素的木簪,便已是仙气飘飘。 她的脸,怕是用倾国倾城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即便是顾啸歌,此刻也看得痴了。 那女人款步而来,每一步都恍若蜻蜓点水般,漾开层层涟漪。 她脸上带着笑,十分亲切,让顾啸歌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终于,那女人站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轻笑一声,“原来你就是我的转世?” 她上下打量顾啸歌一眼,又微微皱起眉头,啧啧道,“不行,太弱了,你这样,随便一个敌人都能将你轰成渣。” 顾啸歌气结。 她弱她知道,可是也不用这样说她吧? 她不要面子的啊! 不过此刻,顾啸歌也已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应该就是银婆婆口中的九幽冥女了。 九幽冥女又看向顾啸歌身边的御堇年,“你?” 这一眼,带着莫名的威压,让御堇年立刻如临大敌一般。 顾啸歌更是侧身一步拦在御堇年的身前,对着九幽冥女厉声道,“他是我夫君!” “夫君?” 九幽冥女一脸意外,脸颊更是悄无声息地红了起来。 她指着顾啸歌和御堇年,双颊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问出口道,“你们,已经圆房了?” 顾啸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梗着脖子道,“是!我们连孩子都生了,俩!” 她一副骄傲的样子,却见站在对面的九幽冥女的脸已经红得像是火烧一般。 九幽冥女低下头,口中小声呢喃着,“可恶!早知道远房生孩子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老娘当年果然该霸王硬上弓的!否则哪里轮得上你?” 第235章 日子不好过 “你说什么?” 顾啸歌怀疑自己听错了。 九幽冥女轻咳一声,努力想要压下不断涌上脸颊的潮红,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掩饰道,“没,没说什么。” 她视线开始变得飘忽,就是不肯看御堇年一眼。 而是转头去招呼顾啸歌,“你过来。” 顾啸歌有些犹豫,却见九幽冥女急得只跺脚,一脸娇嗔,“快过来!” 她犹豫片刻,还是谨慎地迈开步子,走过去。 才走到九幽冥女身边,就见九幽冥女伸出手想要拉过她。 可是,手竟挥了个空。 就好像一团烟气打在顾啸歌的身上,瞬间被撞散,半晌才重新聚起来。 这一幕,看得御堇年和顾啸歌心惊。 反倒是九幽冥女自己,看着自己消散的小臂,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忘了,我现在只是一缕魂念,没有实体。” 她有些埋怨地看着顾啸歌,嗔怪道,“都怨你!快点过来不就没这种事了!” “我……” 顾啸歌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就见九幽冥女的手缓缓在黑暗中恢复形状,她一甩袖,“算了,不跟你计较。” 而后又跑到顾啸歌的身边,二人背对着御堇年,轻轻咬耳朵。 “喂,我问你啊,成亲之后好不好玩?” 顾啸歌的脑子里瞬间浮现出自己新婚之夜被打扰的一幕,面色不太好看地回了一句,“不好玩。” 九幽冥女听得一怔,想了想,又问,“那生孩子痛不痛?” 顾啸歌的灵魂都仿佛在一瞬间被拉扯回当年那个深夜。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捂住小腹,“痛得人想死。” 九幽冥女也跟着捂紧小腹,一脸苍白。 沉默片刻,她才终于不解地问顾啸歌,“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跟他成亲,给他生孩子啊?” 这个问题,问得顾啸歌一怔。 是啊,自己不是原本已经做好要带着顾司尘孤独终老的准备了么?为什么又会改变主意?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身后的御堇年,只一眼,顾啸歌的脸上就下意识地露出一片温暖的笑容来。 她喃喃道,“可能就是从一见到他就不自觉地想要笑的时候,开始的吧。 “一见到他就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就觉得每一刻都是明媚可爱的,那些储存在心里的温暖,可以敌得过身体的痛感,抵得过不快乐。” 听到顾啸歌这样说,九幽冥女的脑子里不自觉地闪过一道身影。 一身玄衣,银发紫眸,手持利剑,傲视群雄。 可惜,他们之间明明很近,又像是隔着万水千山般遥远。 她跋山涉水地想要靠近他,最后却止于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她站在这边,他站在那边,遥遥相望。 九幽冥女深吸一口气,努力逼退眼眶里渐渐升腾起的水雾。 她想要去拍顾啸歌的肩膀,可伸出去的手又生生顿住。 最后,也只是露出一个无力的笑来,告诉顾啸歌,“下次,下次把你们的孩子带来让我看看。” 顾啸歌温声点头,“好。” 九幽冥女努力调整呼吸,一直到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才告诉顾啸歌,“想必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转世。” 顾啸歌眉头微皱,看向九幽冥女的目光略有几分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九幽冥女摸摸鼻子,一只脚有些扭捏地轻轻在地面上踢了一下,抵着头,声音也有些含混,“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就是希望你,希望你能……” “能怎么样?” “就是,就是那个嘛!” “你说不说?” “咳,” 九幽冥女的视线装作不经意地从御堇年的身上划过,看着她脸颊染上的羞怯,顾啸歌的心里逐渐生出一丝丝不详的念头。 “你该不会是想……” 她拉长声音,在九幽冥女的灼热的视线中,将自己心中所想大声喊了出来,“你不会是想让我相公跟你圆房吧?!” 除了这事还能有什么事是说不出口的? 况且,从银婆婆给出的九幽冥女的背景资料上来看,九幽冥女死前还未成亲,可不就是个处女鬼? 难怪她从一开始就直勾勾地盯着御堇年看! 九幽冥女和御堇年同时被各自的口水狠狠呛了一口! 这是什么鬼要求? 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么? 九幽冥女又羞又恼,被顾啸歌气得直跺脚,“你想什么呢?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上前故意在顾啸歌的身上挥了两下,两条手臂顷刻间化作一片云雾消散。 转眼间她就变成了无臂少女。 她瞪着眼睛看着顾啸歌,言语间满是咬牙切齿地味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圆?” 顾啸歌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轻咳一声,掩过眸子里的尴尬,追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扭扭捏捏的不肯说,除了这种事,还有什么事是说不出口的? 九幽冥女好像终于鼓起勇气一般,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御堇年,郑重道,“我希望你能帮他找回前世的记忆。” “前世?” 顾啸歌问,“御堇年他前世真的是魔界之主?” 九幽冥女点点头,“是,他是魔界之主,是我的死对头。” “你爱上了你的死对头?” 九幽冥女见顾啸歌把话说的这样直白,气得额角突突直跳。 她学着顾啸歌先前的样子,一挺胸,拿出一副混世魔王的语气,“怎么样?不行么?老子要你管!” 顾啸歌此时却是微微眯起眼睛,一脸的揶揄之色,连连啧舌,“啧啧啧,看来你当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九幽冥女叹了口气,“是啊,我也不知道我爹娘是怎么生的,反正我一出生就轰动六界,连眼睛都没睁明白呢就有人争先恐后地上门提亲,我家的门槛是实打实地被踏坏了好几条。” 她用自己恢复好的手臂托着腮,一脸少女的娇憨。 顾啸歌蓦地有些心疼。 想来也是,她当年身死的时候,也才不过花一样的年纪。 顾啸歌本来还一门心思地想要跟她划清界限,可是现在,却忍不住追问起来,“后来呢?” 第236章 我有东西要给你 九幽冥女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来?后来还不就跟那些话本里一样,俊男少女惺惺相惜,但是阻碍太多,两个人渐行渐远,我身为冥女,为了冥界大局,与天界联姻,但是没想到……” 她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得像是在讲另一个人的故事。 可简单几句话,顾啸歌却是听得泪流满面。 从心底里不断翻涌的疼痛仿佛在撕扯着她的灵魂一般。 御堇年终于忍不住,上前将顾啸歌抱入怀中。 顾啸歌靠在他的怀里,却似对九幽冥女的故事上了瘾一般,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追问,“那后来呢?他呢?” 九幽冥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怒气冲冲道,“没有后来了! “真是可恶!我与御擎天即便是最亲近之时也不曾这样搂搂抱抱,你们两个现在孩子都生了,还要故意在我面前炫耀,你你你你你,你当心天打雷劈啊!” 她气呼呼地转过身去,不愿意再看他们一眼。 顾啸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御堇年现在的样子的确有些不妥。 她红着脸轻轻推开御堇年,问九幽冥女,“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九幽冥女的一双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她轻轻转过头,看向御堇年的脸,苦笑道,“他现在不就在这里? “天界想杀我,定会让我魂飞魄散,可现在既然有你,想必是最后关头他来了,护住我一缕残魂,与我一起投胎往生了。” 九幽冥女的声音淡淡的,却让顾啸歌仿佛感同身受一般,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当年那场恶战,恐怕远不止九幽冥女说的这样简单。 九幽冥女深吸一口气,努力散去那些缠绵万年的悲伤。 她看向顾啸歌,一双清亮的眼睛里满是羡慕,“若是我当年可以坦率一点,或许后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顾啸歌,“我可以求你一件事么?” 顾啸歌现在完完全全把九幽冥女当做自己的闺蜜来看了,自动代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欺负你就是欺负我”的模式。 想要握住九幽冥女的手,却握了个空。 短暂的失落之后,她凝视着九幽冥女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你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九幽冥女亦是一脸凝重,道,“我想让你变成我。” “……” 见顾啸歌有所迟疑,九幽冥女急忙说道,“我知道这是个过分的要求,你现在有你自己的人生,本该与我划清界限,好好生活。 “可是,六界的人是不会放过你的!转世的消息一旦传遍六界,便会有数不清的人找上门来想要你的性命,到那时,别说是你,就连你的孩子也……” 她不忍再说下去。 顾啸歌只觉得体内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般,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有人会找上门来,想要她的命,还会牵连到音儿和尘儿? 这怎么可能! 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虽然我知道这样等于剥夺了你自己,可是,别无他法,六界之内,甚至包括冥界,都觊觎着你最纯净的精魂之力,若是你不肯承袭我的记忆,你甚至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敌人。” 九幽冥女的眼泪从脸上划过,还未等坠落在地,便已化作一片蒸汽,消散在空气中。 她看向御堇年,“当年泽水一战是他拼尽全力护住我一缕残魂,才得以让我入轮回,得转世,不至于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困在阴灵阵之中饱受折磨。 “这一世,算我求你,保护好他,也保护好你们的孩子!” 原本僵硬不已的顾啸歌从九幽冥女的口中听到御堇年和两个孩子之时,便再也冷静不下来。 这一瞬,她只觉得心口像是压上一块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 良久。 顾啸歌的嘴角漾开一抹无力的笑,她喃喃道,“我原本以为,我就是我,即便是有所谓的前世,也与今世的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想做我自己。 “可是我忘了,这人世间最不缺的,便是身不由己,命运既定,我斗不过的。” 睫毛轻颤,一滴眼泪从顾啸歌的眼眶里无声坠落。 可是,她的眼泪还未等划过鼻梁,便被一只温暖的手指抹去。 她眸光微闪,便撞上御堇年一双缱绻的眸子。 她听见他说,“如何斗不过?” “堇年……” “别哭,上一世我不能护你周全,不代表这一世我还不可以,那些事交给我,你只需做你自己,做你最想做的自己,不必顾及其他。” 这一番话,御堇年说的极为认真。 一双深邃的眸子此刻似盛满柔情,将顾啸歌溺于其中。 顾啸歌闻言心头发暖,却愈发觉得难过,眼泪汹涌,像是要把上辈子的泪都给流光一样。 她握住御堇年的手,信誓旦旦道,“不,我不能只靠你来保护我!我们是夫妻,要并肩作战! “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永远没有过不去的坎!” 说完,她凑上去,额头抵住御堇年的。 两人目光对视,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九幽冥女看着他们两个,嘴角微微翘起一抹怀念的弧度,“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只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 她闭上眼睛,不敢去想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身影。 好一会儿,顾啸歌才从悲伤之中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一样。 她站起身,看向九幽冥女,“我在哪里可以得到你的记忆?” 九幽冥女淡淡一笑,“这里。” 她伸出手,在顾啸歌眉心间轻轻一点。 霎时间,那些记忆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进顾啸歌的脑子,让她应接不暇,眼前发昏,差点栽倒下去。 还好御堇年眼疾手快地拖住她的身体。 九幽冥女还告诉顾啸歌,“我留在这缕魂念中的魂力会一起渡入到你的体内,你必须尽快提升自己,才能在对上那些人之前,保证自己性命无虞。” 蜂拥而至的记忆让顾啸歌苦不堪言,就连九幽冥女的话听得也是十分缥缈,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而这时,九幽冥女突然看向御堇年,“我有东西要给你。” 第237章 你配吗? 顾啸歌完全消化那些蜂拥进自己脑袋里的记忆,用了足足几个时辰。 意识恢复清醒之时,她已不在那个恍若异世的空间之中,而是已被御堇年带回到村子里,在霍红娆的床上。 她看着窗边的霍红娆,微微张口,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终于叫出她的名字,“红娆。” 霍红娆听见她的声音,竟是夸张地松了口气,上前抓住顾啸歌的手,“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 听见顾啸歌这样问,霍红娆吃惊地瞪大眼睛,“你竟然不知道? “御堇年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全身上下烧得滚烫发红,口中念念有词,说着含糊不轻的胡话,魂力暴涨,乱飞,御堇年被你打得浑身是伤!” 顾啸歌一怔,为什么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 霍红娆叹了口气,“御堇年刚刚离开,他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为了克制你,他一边帮你疏离消化魂力,一边还要提防你的偷袭,直到魂力耗尽,才不得不离开。” 霍红娆一边说着,一边用绢帕去擦顾啸歌的脸。 一边擦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到底梦见了什么啊?” “哭?” 顾啸歌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狠狠碾压过一般,连骨头都痛得发抖。 她艰难地抬起手,摸见自己脸颊上大片大片冰凉的泪。 脑子里不自觉地蹦出那些记忆的碎片,灼得她灵魂都在痛。 她哑声道,“扶我起来。” 霍红娆却坚定拒绝,“御堇年说过,你的身子还很虚,现在不能起来。” “不,扶我起来,我要去见他。” 她现在好想见到御堇年,她想要现在就见到他! 霍红娆仍旧咬牙,“不行,我答应过他绝对不能让你起来!” 她不帮忙,顾啸歌却仍没有放弃。 她咬着牙,强忍着全身上下骨头碎裂般的剧痛,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霍红娆急得全身僵硬,红着脸大喊,“我真的不能帮你!你等等,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等? 顾啸歌苦笑,“我就是等得太久了,所以才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等!” 光是起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顾啸歌做起来竟然都痛得全身都是冷汗。 黏黏的汗湿透了她的里衣,额上青筋暴起,可即便如此,她仍旧不愿停止。 霍红娆见拗不过她,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顾啸歌扫过来的一个眼神吓得待在原地,不敢再动。 顾啸歌的双脚踩在地上,还未站起来,便已疼得她浑身发抖。 就像是刚刚在巫婆那里用鱼尾换来双腿的小美人鱼一样,脚下像是踩在锋利的刀刃上,割得她生疼。 即便如此,顾啸歌咬牙,扶着床边的木架,艰难站起。 可是,她低估了这痛。 脚底一种像是被火焰灼烧的刺痛感在她站起的一瞬间直逼心脏,顾啸歌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倒下去。 “啸歌!” 霍红娆惊呼一声,想要扶住她。 可身边,一道身影比她的动作更快。 “小心。” 一道低沉的嗓音在顾啸歌头顶响起,顾啸歌僵硬地身体猛地一颤。 她猛地抓住环住自己身体的手臂,仰起头,看向御堇年的脸,嘴唇发颤地叫出一个名字,“擎天……” 御擎天! 御堇年微怔,似乎缓不过神来。 可转眼间,顾啸歌却是已经泪流不止。 她看着御堇年,眼神贪婪得像是跨过了万年的光景。 霍红娆见到这种场面,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顾啸歌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也识相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关好门,将空间留给他们。 可她没想到,刚刚走出房门,就被人一掌劈在后颈上,晕了过去。 一个黑影没有惊动任何人,将霍红娆扛在肩头,悄无声息地跑远了。 …… 房中,顾啸歌一直死死地抓着御堇年的手,不肯放开。 一双眼睛也从御堇年出现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脸。 御堇年也不恼,就任由她这样看着。 他温声问,“你现在,感觉如何?” 顾啸歌怔怔地摇摇头,“不好。” 御堇年漆黑的眸子瞬间掠过一道暗芒,他立即有些紧张起来。 顾啸歌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轻笑一声,安抚道,“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多的消息而已,放心,我过一会儿就会没事了。” 御堇年这才点点头,紧张的眸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可是,他又告诉顾啸歌,“九幽冥女,消失了。” 顾啸歌心头一颤。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自己就是九幽冥女的转世,可当她听到九幽冥女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时,心里仍旧觉得空落落的。 她弯起嘴角,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阿银说的没错,离开云泽底之前,我的确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所以,我悄悄剥离了一缕魂念,留在这里。 “这缕魂念中有我的记忆,还有我当年的一部分实力。” 说到这里,顾啸歌微微停顿了一下,“就是那些人最想要的,精魂。” 御堇年的心猛地一沉,“你,看到了那些人的脸?” 顾啸歌点点头,可突然又摇了摇头。 御堇年皱眉,“怎么?” 顾啸歌泪盈于睫,“我看到了好多人的脸,伪善的,真诚的,邪恶的,冷漠的,这缕残魂是我当年在离开云泽底之前留下的,所以,她根本不知道我离开云泽底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亲眼目睹当年那场大战,更没有见到那些杀了她的凶手。 御堇年顿了顿,握住顾啸歌的手缓缓收紧。 “没关系,” 他看着她的眼睛,眉眼温柔,“我会保护你。” 顾啸歌抬起眉眼,微凉的手指抚上御堇年的脸颊。 这一刻,御堇年觉得,顾啸歌这次醒来之后,全身上下的气质都发生了质的改变。 他几乎不认识她了。 蓦地,只见顾啸歌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绝美的笑容,登时迷了御堇年的眼。 然后,他听见耳边传来顾啸歌凉薄的声音,“你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竟不自量力地说要保护本尊?” 她身体前倾,凑到发愣的御堇年的耳边,低声道,“你配吗?” 第238章 你给我滚出来 顾啸歌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无声地插在御堇年的心脏上。 御堇年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风起云涌,陡然间杀气弥漫,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一把掐住顾啸歌的脖颈。 窒息的感觉带起的颤栗瞬间传达至顾啸歌的头皮。 她看着御堇年眼底翻涌的怒火,却是微微冷笑一声,“想杀我?你舍得?” 御堇年的手分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折断顾啸歌纤细的脖颈,可他浑身发抖,就是下不了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顾啸歌将他眼神中的挣扎之色尽收眼底。 她强忍着全身上下骨骼寸断的痛楚,抬起手,轻轻握住御堇年的手腕,拍了拍,艰难开口道,“你忘了么?你叫无念,是兽王宗苦心培养出来,代替御堇年的人。 “我的夫君已经死在你们手上,兽王宗,穷我一生,也要势必铲除!” 顾啸歌语气阴狠,她此刻虽然虚弱,周身的气场却让人丝毫不敢忽视。 望着这样的她,御堇年微微发抖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终于,他放开了手。 顾啸歌的身体无力地跌落在地,浑身上下仿佛散架一般的痛楚让顾啸歌忍不住轻呼出声。 御堇年此刻却像是根本听不见一样。 他转过身,不再看顾啸歌一眼,漆黑的眸子黯淡下来。 他说,“宗主说的没错,你的确是这世界上最善蛊惑人心的女人。 “我今日不杀你,但在我走出这道门后,再见面时,你我便是仇敌,不死,不休。” 言罢,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从房中走出。 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他迈出门槛,口中仍旧喋喋不休,“呵,不过是一个悲哀的替代品,竟也妄想迷惑本尊? “来日再见,本尊必要亲自杀了你,为我夫君报仇!” 御堇年脚步微微一顿,可旋即,他便将顾啸歌的声音远远地抛在脑后。 房中,顾啸歌无力地垂下头,眼眉低垂,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 …… 回到房中,御堇年看到正在顾啸歌设下的阵法之中潜心修炼的沈东和沈南,杀心顿起。 他抬手,一掌便要拍下! 但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不过是被一个女人骂了几句而已,何必如此?” 御堇年回头,看到无影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微微皱眉,“是你?” 无影抓住御堇年手腕的手被冷冷甩开,脚下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那双阴翳的眸子里,倏地闪过一道冷光。 御堇年看出他的狼狈,没有作声。 倒是无影轻笑一声,开了口,“怎么,好奇我竟然现在还活着? “呵,我承认那个女人的确有几分手段,竟是让我差点着了她的道。” 说到这里,他剧烈地咳嗽几声,直将自己的眼睛都咳得一片血红。 好不容易才止歇。 他从腰间摸出一个黑褐色的丹药,塞进口中,阴狠道,“那女人打得一手好算盘,设计让我中毒,产生幻觉,而后逼我逃进密林之中,妄想利用那些凶兽要了我的命。 “呵,只可惜,她算漏了一点。” 无影得意洋洋地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巧的荷包,上面并无任何特别的标识,可御堇年却能从上面感觉到一阵阵醇郁的药香。 “宗主派我下来,自然会给我一些依仗。 “老天有眼,让我捡回一条命,那该死的,就是她了!” 无影一激动,心血翻涌,又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下,竟活生生地吐出一口血来方才罢休。 他恶狠狠地吐了一口血唾沫在地上,眼底一片血红,凝起一片杀气,咬牙切齿地咒骂,“该死的女人!” 又看向御堇年,“你方才在房中为什么没有一下杀了她?” 御堇年眸光不善,“你看到了?” “……” 他对无影没有过多的了解,他也不记得自己在苏醒之前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是从哪里来。 他只知道,无影之所以叫无影,是因他来无影去无踪。 便是兽王宗宗主那般实力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若是无影想要掩藏行踪,便也察觉不出他来。 方才在顾啸歌房中,御堇年也的确没有察觉到第三个人的气息。 闻言,无影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路过而已,不过,你没杀她,倒真的让我意外,” 说着,无影危险地眯起了眼,“莫不是,你真的对她动了情?” 御堇年眸光一闪,眨眼间便掐住无影的脖颈。 无影高大的身形瞬间被御堇年从地上举起。 御堇年的声音冷漠至极,“你是在故意激怒我?” 无影浑身一颤,被御堇年的气势压倒,惶恐不安,连连求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留着她一条命是宗主的意思,我,我只是胡说八道的,别,别动怒。” “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我拔了你的舌头,滚。” 他轻而易举地便将无影从房中扔出去。 无影摔落在地,吐出大滩鲜血。 顾啸歌的毒本就让他只剩了半条命,这下又被御堇年重创,此刻眼前发花,根本看不清东西。 烈烈酷暑之下,在地上躺了半晌,才终于缓了一口气,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房中,御堇年闭起的双眸微微睁开一道狭窄的缝隙,瞥了一眼无影消失的方向,又缓缓闭合。 沈东与沈南在阵法之中缓缓睁开眼睛。 御堇年不认得他们,可他们却认得御堇年。 可是,好不容易才重逢,却被顾啸歌告知御堇年现在前尘往事一概不记,也让他们两个装作不认得。 无奈,他们只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此刻,眼见御堇年与顾啸歌在无影的挑拨下误会渐深,二人急在心里,却什么都做不了。 似乎察觉到他们兄弟俩的气息波动,御堇年并未睁开眼睛,却是冷冷道,“再看,我便挖了你们的眼。” 沈东和沈南一惊,对视一眼,终是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房中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下三人交织的呼吸声。 可是,这寂静并未能持续多久—— “无念,你给我滚出来!” 第239章 风云变色 是顾啸歌的声音。 御堇年微微睁开眼睛。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顾啸歌叫他无念。 之前,不管他如何提醒,顾啸歌都只叫他堇年。 御堇年压下心头的失落,迈开步子,从房中走出。 顾啸歌的身体显然还未恢复,脸色惨白,额间有汗,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御堇年却似根本没看见一般,声音冰寒,“我说过,再见之时,你我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顾啸歌冷哼,“好啊,在动手之前,把霍红娆交出来!” 霍红娆? 御堇年眉头微皱,他从顾啸歌那里回来之后,就没见过霍红娆。 微微挑眉,御堇年语气不善道,“你是故意来找茬的?” 顾啸歌见御堇年这副样子,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骂道,“你少装蒜!自你离开我房中之后,红娆便不见踪影,整个云泽底都都遍寻不到,除了你能抓走她,还能有谁?” 她双眼血红,“把霍红娆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御堇年也被激怒,冷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想死战,我奉陪便是。” 见御堇年如此油盐不进,顾啸歌气急,当下也不管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受得住,脚步轻踮,猛地朝御堇年掠去! 御堇年显然也早已做好应战的准备。 二人并无半点藏私,深知对方实力几何,亦知,这将是一场不死不休的鏖战。 魂帝之战,气吞山河。 顾啸歌与御堇年的交手,让整个云泽底陷入一片震荡之中,惊动了所有人。 亦包括云泽底那片密林之中的野兽。 霎时间,风云变色。 房中的沈东和沈南终于坐不住,从阵法中冲了出来。 可刚刚冲出门外,便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被阵法压制的凶兽精血霎时间反扑过来,沈东和沈南兄弟俩双双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他们不知道,自己刚刚闭上眼睛的瞬间,周身上下便疯长出打片白色的兽毛! 两个绝顶高手之间的交手本就足够震撼,再加上两头凶兽,一时间,不仅是云泽底,就连头顶上的云泽水,都震荡不已,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银婆婆被众人簇拥着赶来,却见二人二兽缠斗在一处,他们这些魂力浅薄之人,甚至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银婆婆,快想想办法啊!” 眼看着被他们四人的打斗毁坏的房舍,所有人都急白了脸。 银婆婆摇头叹息,“这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快,快叫上人,大家跑远点,别被伤着了。” 众人纷纷转过身去,正要奔逃,却听见有人惊叫一声,“快看,那是什么?” 闻声,众人不约而同转身,朝那人所指方向看去。 就见两个小小的身影竟直奔那一片混战的方向奔去! 银婆婆一眼就看出,那两个分明是在她屋中的火炕上睡了足足半月的两个孩子! 是九幽大人的孩子! 有人急得跺脚,“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不是不要命了!” “这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都已经跑到那里去了,谁敢去拉?那不是找死么?” 银婆婆的一双眼睛微微爬上一抹精光,她轻叹道,“去吧,去吧,或许现在也只有这两个孩子,才能阻止这一切了。” …… 顾司尘和御司音迈着小短腿一边跑一边大喊,“爹,娘!” 可声音太小了,顾啸歌和御堇年已是杀红了眼,根本听不见。 两个孩子急得直哭。 他们如何能明白,不过是睡一觉的工夫,睁开眼,却看到爹爹和娘亲厮杀在一起? “哎哟!” 跑着跑着,御司音一时不察,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倒,整个人向前跌了下去。 膝盖传来一阵刺痛。 顾司尘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把御司音从地上拉起,“你没事吧?” 他轻轻挽起御司音的裤腿,赫然发现,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身上的衣裙都已被血染透。 御司音疼得泪流不止,却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半空中打得热火朝天的御堇年和顾啸歌,急得直推顾司尘,“司尘,你快去阻止他们啊!” “可你的腿……” “我没事,就是受了点轻伤,你快去,快去阻止他们啊!” 看这阵势,根本不似做戏。 这场争斗,不管是谁输谁赢,他们都不会开心的。 顾司尘咬咬牙,扭身背起御司音,“我们一起去阻止他们!” 他倒是要亲口问一问,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他们这样动手? 顾啸歌与御堇年没注意到两个孩子,但沈东和沈南所化的两头凶兽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两个孩子的气息。 他们默契地从混乱的战局中脱身,巨大的尾巴一甩,挥开御堇年与顾啸歌,转头朝两个孩子俯冲下去! 察觉到两头凶兽的动作,顾啸歌和御堇年不约而同地望过去。 待看到那两头凶兽的目标之时,顾啸歌呼吸一滞,顾不得眼前的御堇年,便要跟着俯冲下去。 可御堇年所在的角度,有硕大的兽身遮挡,他根本看不见下面的两个孩子。 只以为是两只凶兽不敌,要逃。 所以见顾啸歌要走,竟不依不饶,猛地打出一记杀招! 顾啸歌说躲闪不及,被御堇年得手。 她闷哼一声,身体直线下坠! 那一瞬,御堇年的心似乎空了一块。 “啊!” 与此同时,终于安静下来的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 御堇年猛地回头,就见那两只该死的凶兽已逼近至两个孩子面前! 他呼吸一滞,本能地低喝一声,“去。” 一直隐于他袖中的青锋剑当即化作一道流光朝两头凶兽奔去! 御堇年身形一闪,接住下坠的顾啸歌。 而顾啸歌却忍着痛,一言不发猛地将他推开。 又借着御堇年的身体,将身体弹射出去。 她大喊,“住手!” 青锋剑在沈东和沈南的身上划出两道伤口,拖住他们的速度,而后悬于两个孩子身前,剑身青光大亮。 顾啸歌紧追而至,双臂一揽,将两个孩子揽入怀中。 “娘!” 两个孩子眼泪汪汪地叫了她一声,顾啸歌眼眶顿时一热。 第240章 动手 旋即,一道黑色的身影挡在他们母子三人跟前。 御堇年手握青锋剑,眸光森冷地看着伏在面前,龇牙咧嘴的两头凶兽。 他眼中凶光四溢,冷声道,“再上前一步,死。” 两头凶兽骇于御堇年的气势,按兵不动,却仍不肯退。 御司音膝盖的伤口还在流血,香甜的血气加上小孩子身上的香嫩的肉香深深吸引着他们,让他们垂涎三尺,不肯罢手。 见状,御堇年眸光一凛,低声道,“找死。” 他提剑要杀,却被身后的顾啸歌和两个孩子齐声喝止,“住手!” 御司音更是从顾啸歌的怀中挣脱,扑到御堇年的腿上,抱住他,哭着大喊,“爹爹,他们是东叔和南叔啊,你不认识他们了?” 此刻的御司音情急之下连顾啸歌告诉过他们,眼前的爹爹已经不是他们的爹爹的这件事。 亲眼见到如此陌生的御堇年,御司音心中的恐慌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御堇年见御司音哭得凄惨,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感觉。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冷冷扭头,声音冰寒地质问顾啸歌,“你疯了?他们可是要杀你的孩子。” 顾啸歌咬牙,“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本就虚弱,又与御堇年交手,还生生吃了他一招,此刻就是连支撑身体都已是勉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勉强咬着牙,咬破手指,压低声音对御堇年道,“若你不想来日追悔莫及,就将他们按在地上,别伤他们分毫。” 后悔? 这句话,御堇年似乎听到顾啸歌说过好几次了。 虽然不明其中深意,可每一次,他都会按照顾啸歌的话做。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御堇年将沈东和沈南用空间禁制压制住,两头凶兽眼神凶狠,龇嘴獠牙,却动不得分毫。 顾啸歌咬破手指,上前,在两头凶兽的眉心处,用自己的血画出两道阵法。 阵法刚刚画完,便见血色的阵法仿佛沸腾般,瞬间蒸腾起一片血雾。 两头凶兽在这片血雾之中挣扎嘶嚎不已。 待各自头上血色的阵法蒸腾殆尽,血雾之中,沈东和沈南又恢复成人形,倒在地上,无声地抽动着。 见此,顾啸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她的身体也随着这一口气而懈怠了下去,双腿一软,人就要倒下。 “娘!” 两个孩子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搀扶,却见顾啸歌的身体稳稳落入御堇年的怀中。 顾啸歌全身无力,挣脱不得。 可昏迷之前,她还是死死地抓住御堇年胸前的衣襟,瞪着眼睛,冷声道,“把霍红娆交出来!” 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御堇年皱眉。 难道霍红娆真的失踪了? 顾啸歌抱着御堇年大步流星地朝霍红娆的房中走去,身后,顾司尘扶着御司音踉跄着跟上。 还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的。 “爹爹,你为什么要跟娘打架?” “东叔和南叔就倒在那里,不管没事么?” “爹,这里是哪里?” “爹爹,娘她怎么了?是被你打伤了么?” “爹,” “爹……” 一口一个爹爹,叫得御堇年心烦意乱。 这个称呼,于现在的他而言,就像是刀子一样,无声地凌迟着他的心。 御堇年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 直到他冲进霍红娆的屋子,将昏迷的顾啸歌放在床上,而后匆匆吩咐一声,“照顾好你们的娘亲。” 便离开了。 两个孩子望着他的背影,本能地大叫了一声“爹爹”。 可御堇年没有回头,逃也似的从他们的实现之中消失了。 两个孩子十分不解,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响起,顾啸歌先前嘱咐过他们的话。 “爹爹真的不记得我们了?” 御司音不愿相信,小嘴一扁,竟是要哭出来。 顾司尘安慰她,“别怕,他只是中了和沈北叔叔一样的毒而已,娘亲那么厉害,一定能解的。” 御司音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事到如今,除了相信娘亲,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顾司尘转身回到房间,去看床上昏迷不醒的顾啸歌。 他自小不在御堇年身边长大,眼下的情况,显然娘亲的情况比爹爹的要危及得多。 可御司音是自小被御堇年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与御堇年的感情自是非同一般。 此刻,她站在门口,看着御堇年消失的方向,担心不已。 最后,还是顾司尘走出来将她拉回房中的,“进来,让我看看你的腿。” “哦。” 御司音垂头丧气地跟着顾司尘走入房中。 顾司尘一点一点挽起她的裤腿,可是,御司音腿上的血都已粘在裤子上,拉扯间,疼得御司音涕泪横流。 “轻点,轻点啊!好疼!” 看着御司音细嫩的膝盖上血肉模糊的伤口,顾司尘像是能够感同身受她的疼一样,也跟着龇牙咧嘴。 等到好不容易将伤口完全露出来,两个孩子的身上都已是一身的冷汗。 顾司尘抬手擦擦额上的汗,然后左后看看,出门去打了一盆水回来,用干净的毛巾沾湿,想去擦御司音伤口的灰尘和泥土。 可还没碰上,御司音就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 吓得顾司尘的手也是一抖。 御司音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顾司尘,“司尘,疼,我好疼啊。” 顾司尘也跟着疼得五官都揪起来,“你忍着点,伤口若是不清理干净的话,会发炎,感染,最后你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他故意为难地看着御司音,“你,真的不想要这条腿了么?” 御司音瞪着一双水汽弥漫的大眼睛,慌张点头,“不,我想要,我想要!” “那你忍着点,我很快就好。” 顾司尘深吸一口气,可这一次也是,手上的湿毛巾还未沾到伤口,御司音就已经痛得大叫。 惹得顾司尘一脸无奈,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御堇年一脸阴沉地走进来。 “爹!” 御司音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 御堇年一言不发地上前,将御司音抱入怀中,大手轻轻握住御司音的小腿,温热的魂力输送到她体内,缓解了大部分疼痛。 御司音像是只餍足的小猫一样,舒舒服服地窝在御堇年的怀中。 御堇年看向顾司尘,“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第241章 重逢之日 御司音靠在御堇年怀里,心安了不少,忍着疼,一直到顾司尘将她的伤口包扎好,也没叫出声音来。 可是,她的伤口包好,御堇年便要离开。 御司音急忙拉住他,“你要去哪?我不许你走!” 御堇年皱眉,“我有要紧的事要去做。” 可御司音仍旧不依不饶,“什么要紧的事能要紧得过你的亲生女儿?我不管,我不让你走,除非你带我一起走!” 御堇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顾啸歌,略微沉吟了一下。 还是将御司音扛上肩头,而后便要出门。 又被顾司尘拦住,“你要带走司音,也得等我娘醒过来才能走。” 御堇年不想多言,直接甩出一道空间禁制制住顾司尘,丢下一句,“放心,我会好生照顾她,办完事便将她送回来。” 顾司尘想追,可御堇年转眼已不见踪影。 他走后,床上的顾啸歌微微睁开眼睛。 顾司尘回过头来,轻轻叫了一声“娘”。 顾啸歌点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道,“无碍,让她去吧。” 顾司尘走到顾啸歌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道,“娘,尘儿还陪着你呢。” 顾啸歌微微一笑,却留下两行热泪。 尘儿,音儿,她的孩子…… 恢复记忆之后,光是看着这两个孩子,都是格外感慨。 沉吟片刻,顾啸歌微微动了动。 顾司尘立刻抬眼看向她。 顾啸歌郑重其事地开口,“尘儿,娘从前不肯教你医术,是因为觉得你年纪还小,娘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拖累你,想让你能够自在一点,能够自主选择你的人生。”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光也愈发凝重,“但从现在开始,娘必须开始锻炼你,好让你能够今早地独当一面,知道了么?” 顾司尘眨巴着眼睛,轻轻点头。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顾司尘都鲜少能够看到自家娘亲如此严肃的样子。 他自打记事以来便生活在灭云谷中,身边没有父亲,只有娘亲。 曾几何时,他也曾羡慕过谷中那些有爹的孩子。 可他也发现,他虽然没有爹爹,但娘亲始终在努力地想要弥补这个空缺。 顾司尘自小便比同龄的孩子在心智上成熟,所以,他并没有辜负娘亲,他们母子俩之间的相处,一直都是故作轻松的。 但现在,娘亲突然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顾司尘便知道,娘亲似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而且,他看娘亲似乎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顾啸歌勉强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拉住顾司尘的手。 她并没有将那些前尘往事告诉他,只是柔声嘱咐,“今后我们要面对的敌人,都非同一般,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娘亲说的,不要相信任何人。” 顾司尘眨巴着眼睛,轻声问,“那娘亲和爹爹,还有司音和外公呢?” 顾啸歌一脸正色,“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不能尽信。” 看着顾司尘眼中的疑惑,顾啸歌愧疚难当。 可她还是强忍心痛告诉顾司尘,“这个世界要比你想象得更加可怕,娘知道,这对你来说太过残忍,可是,为了自保,别无他法。” 顾啸歌的眼睛里凝上一抹雾气,酸涩的感觉让她的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她握着顾司尘的手不自觉地微微用力。 顾司尘吃痛,眉头微微蹙起,沉声应道,“孩儿记得了,你放心吧,娘。” 顾啸歌这才失神地松开顾司尘的手。 她的一双眼睛空洞且无力,坐在床上愣怔片刻后,突然,她用魂力在指尖凝成一道魂刃,割破自己的手腕。 鲜血顿时流了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啊,娘!” 顾司尘急着想要拉住顾啸歌,却被顾啸歌一把抓住手腕。 然后,顾司尘的手腕也被划开一道伤口,疼得顾司尘眼角都挤出了泪。 顾啸歌却是眼也不眨地将他们母子俩受伤的手腕贴在一起,一双眼睛凝视着面前的顾司尘,口中念念有词。 “娘,我好疼,你在干什么啊,娘。” 顾司尘疼得本能地想要挣脱,可手腕的伤口却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吸附着他,让他挣脱不开。 片刻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滑进一个什么东西,激得他浑身一颤。 而后,便是彻骨的冷意。 他冷得浑身僵硬,身体向后栽倒,好在顾啸歌眼疾手快地拉住他,将他抱上床。 这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动作,却让顾啸歌疼得浑身发抖。 顾司尘仰头看着顾啸歌,冷得连眉睫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他不解地问,“娘,为什么?” 顾啸歌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顾司尘稚嫩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她俯下身,唇贴在顾司尘的额上,轻声道,“这是幽冥火,娘将它渡入到你的体内。” 幽冥火? 顾司尘浑身打颤,不安地问,“可是娘,你之前不是一直不肯……” 他惦记这团幽冥火已经很久了,可娘一直不肯给他。 为什么现在又给了? 顾啸歌苦笑一声,眼中的热泪终于无声掉落。 她说,“这幽冥火,本就是你的。” “什么?” “你出生后不久,娘便发现你的体温异于常人,仔细探查之下,在你的体内发现幽冥火的火种,当时你刚刚出生,又瘦又小的,娘实在担心这火种会拖累你,所以便想办法将火种渡入自己体内。” 当时她还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才明白,这幽冥火本是自己当年封于残魂之中,随自己转世轮回而来的。 但在她的体内一直没有被激发,没想到竟随着她的血脉,被带入顾司尘体内。 顾啸歌温柔抚着顾司尘的脸,“现在,娘把幽冥火还给你,你便要学着自己炼化它,驯服它。 “不过,切忌不可让这幽冥火现于人前。” 顾司尘冷得牙齿打颤,问道,“为何?” 顾啸歌凝声道,“因为有人会来抢。” 她的眼前不断闪过一些人的脸,让顾啸歌眼神渐渐变得冰寒。 她抱着顾司尘,双臂渐渐收紧。 顾啸歌抬起头,双眸透过窗子看向外面已渐渐变黑的天空,喃喃道,“重逢之日,不会远了……” 第242章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顾司尘的身体一阵冰凉刺骨,一阵又变得滚烫灼手,顾啸歌始终抱着他。 顾司尘昏昏沉沉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顾啸歌便守着他,寸步不离。 期间,顾啸歌还勉强催动自己体内残存的一点幽冥火,炼制丹药。 这样足足过了三日,顾司尘起伏不定的体温才终于恢复正常。 顾啸歌温柔笑着,将一枚融灵丹拿到顾司尘面前,“娘当年渡入你的幽冥火,足足烧了七天七夜,没想到你才用了三日,便已清醒过来,真棒。” 顾司尘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笑,从顾啸歌怀中爬起来。 顾啸歌指着放在房中的药鼎,“好了,知道你已经迫不及待了,试试吧。” 顾司尘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顺手捡了几株草药,丢进药鼎之中。 正待他要催动体内的幽冥火,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撞开房门,冲了进来。 顾啸歌面色一变,正要掀开被子跳下床,可定睛一看,却是震惊不已。 “是你?” 御堇年的身上罩着一个宽大的袍子,将他整个身躯都罩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说话,一张脸藏在兜帽的下面,只露出一个下巴,顾啸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只见御堇年身影不稳地靠近,顾啸歌微微皱眉,“你喝了酒?” 可是,下一瞬,御堇年猛地掀开身上宽大的袍子,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顾啸歌当即变了脸色。 正要开口,却见御堇年的怀中重重落下一个红色的身影。 是御司音! “音儿!” 顾啸歌当下连鞋子也顾不得穿,跳下床,将御司音的身体抱在怀中。 她急着去摸御司音的脉象,可情急之下,竟是好几次也摸不稳。 最后还是顾司尘上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娘,我来吧。” 顾啸歌的手颤得厉害,甚至连顾司尘的话都没能听得完整。 她的身后,御堇年一身的风尘仆仆,正要迈开步子凑到床前,可耳畔啪的一声脆响,让他生生顿住脚步。 他看向顾啸歌,眼中有震惊,有愠怒,更多的却是深深的疲惫。 顾啸歌的这一个耳光,用了她十成的力量。 打得她掌心发麻,小臂的骨头都在阵阵发疼。 她猩红着一双眼,注视着御堇年,颤声开口,“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御堇年想要开口,可一肚子的解释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道深沉的叹息。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声音冷漠,转过身去,无声离开。 顾啸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双眸淬上彻骨的冷意,“无念,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喊完这句话,她已是泪流满面。 御堇年离开的身影有些踉跄,顾啸歌的声音随着晚风传入他耳中,他的脚步一阵踉跄,嘴角牵起一抹无声的苦笑。 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个人啊。 顾啸歌守在御司音的床边,看着御司音被鲜血染红的衣裙,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还是顾司尘沉着一张小脸,忙前忙后地,然后来告诉她,“娘,你别担心,音儿只是魂力透支,昏过去了而已,身上并无外伤,孩儿炼一颗复原丹给她吃下,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顾啸歌怔了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真的没受伤?那这些血……” 顾司尘信誓旦旦道,“她没受伤,这些血,想来是别人受伤,濡湿在她的衣裙上的。” “受伤的人不是她,那是……” 顾司尘微微蹙眉,“应该是爹爹。” 顾啸歌的眼前猛地闪过御堇年离开时的身影。 他连路都走不稳,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吧?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她猛地起身,想要冲出门外。 可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 顾啸歌心头一颤,急忙打开门。 就见御堇年和霍红娆双双倒在她的院中,生死不明。 看到门外那一长串的血脚印,顾啸歌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可眼前的景象已由不得她难过,她疾步上前,扶起瘫倒在地的御堇年,将他扶入房中。 又将霍红娆扶进屋子。 霍红娆的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鞭伤,纵横交错,深可见骨。 伤口外翻,甚至有的已经化脓,发出阵阵恶臭。 许是顾啸歌的动作牵扯到她身上的伤口,霍红娆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看到身边的顾啸歌,她竟微微一笑,念到,“没想到我临死前还能见到你,啸歌。” 顾啸歌心中一痛,厉声道,“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 霍红娆却是笑了一声,虚弱不已地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绝不会背叛顾啸歌,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杀了姑奶奶吧,否则等来日姑奶奶杀回来,让你们一个都活不了……” 说完这些话,霍红娆便是又晕了过去。 可她的话,就像是裹进了顾啸歌心中的一棵芒刺,扎得她浑身痛痒难安。 她不明白,霍红娆到底是被谁抓走的?对方似乎还是冲着她来的? 还有御堇年,为什么他会伤得如此重? 难道这云泽底,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思及此,顾啸歌立刻想到,御堇年的身后或许会有追兵。 她将重伤的二人扶入房间之后,便立刻出门,去将沈东和沈南拉到她的房间门口。 更是直接抹去二人身上的阵法,让他们化成凶兽,蹲坐在门前。 她这时再回到房中,一开门,便嗅到令人欲呕的血腥味。 顾司尘要照顾三个人显然有些吃力,顾啸歌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挽起衣袖,轻声道,“你去炼药,他们两个交给我。” 说着,她便上前脱去御堇年的上衣。 入目的伤口,让顾啸歌的手都是一颤。 她甚至不敢想御堇年是如何带着这一身伤,将御司音和霍红娆两个人带回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处理伤口。 等到她将御堇年身上的伤口处理好,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这时,门外的两头凶兽接连发出一声滔天的兽吼! 第243章 好久不见 顾司尘面色微变,紧张地向外张望。 “无碍,” 但顾啸歌却是面色如常,额角的薄汗混成一股,沿着她脸颊的弧度一路滑到她的下巴,她也似浑然不觉一般。 头也不抬地告诉顾司尘,“他们还能再撑一会儿,趁现在,处理好他们的伤口,给他们吃下复原丹。” 说着,顾啸歌却是从御堇年的身边站起身来。 顾司尘忙问,“娘,你要去哪儿?” “你……” 顾啸歌擦去额上的汗,一双眼睛看向没有目标的远方,微微一笑,“老朋友来了,当然要我去亲自出去迎接, “否则,岂不失礼?” 她轻轻抬手,房门便被打开。 顾啸歌看着门外一片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顾司尘眼睁睁地看着娘亲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头也不回地轻挥罗袖,整个屋子瞬间被罩在一片看不见的空间禁制之下。 他听见娘亲轻声说,“待在这里,不要乱动。” 可顾司尘仍旧忧心忡忡地追出去几步,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娘亲跃上云泽底不高的穹顶之上。 娘亲刚刚跃身而上,沈东和沈南两头凶兽都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顾司尘奇怪地喃喃低语,“娘亲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空间秘法?我怎么都不知道?” …… 虚空之上。 沈东和沈南两头凶兽乖巧地蹲坐在顾啸歌身后,但两双兽眼之中却冒出精光,龇着獠牙,死死瞪着站在顾啸歌对面的男人。 顾啸歌轻轻勾起嘴角,“原来是你。” 对面的无影眸光微闪,视线刀子似的射向顾啸歌。 四目相对,顾啸歌嘴角的笑意更深。 终于,无影率先开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九幽,真是好久不见。” 顾啸歌的眉眼弯弯的,似乎真的十分开心似的。 可若是仔细看,便能看出来,她唇角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是啊,都已经有上万年了。” 她微微叹息着开口,一副怀念不已的样子,“我记得,上次我们像这般说话,说的可还是我的亲事,谁能想到……” 对面的无影身子猛地一僵。 他神色一变,眼中杀气刚刚凝起,顾啸歌的动作却是先他一步! 突地,顾啸歌扬起手,一条无形的鞭子从指尖凝起,猛朝对面的无影抽过去! 无影不知是躲闪不及,还是根本不想躲,竟生生受了顾啸歌这一鞭。 可诡异的是,顾啸歌这一鞭抽在他脸上,却没有留下一道疤痕。 反而是生生揭下了他脸上的半张面皮! 露出了下面那一张皮肤白皙细嫩的脸。 无影被顾啸歌抽得偏过脸,微微一怔,却是笑了,而后冷冰冰地开口道,“这么多年不见,你就是这般对待老朋友的?” 他又看向顾啸歌身后的沈东和沈南,眼中的杀气一闪而逝,“若是你管不好这些畜生,我可以帮忙。” 顾啸歌挑眉,冷哼,“帮忙?帮什么忙?” 不等无影答话,她便又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哦,我忘记了,虐杀妖兽,可是你的拿手好戏,否则当年冥光怎会惨死在你的手上?” “……” 话音未落,面前的无影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一般,凶神恶煞地猛冲向顾啸歌! 顾啸歌敛去脸上的笑容,脚步未动,抬起手,只用一条小臂,轻而易举地抵挡住无影的攻击。 无影惊得瞪大眼睛,口中不由自主地呢喃,“怎么可能?你不是……” 顾啸歌冷笑一声,用另一只手狠狠撕去他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白到近乎透明的脸,更嫩得像是一枚剥了壳的煮鸡蛋。 “这张脸,果然是不管什么时候见到,都是一样的让人难忘呢。” 顾啸歌微微一顿,才缓缓叫出他的名字,“昧良。” 被扯下人皮面具的昧良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过他这个名字了,浑身一颤,而后本能地推开面前的顾啸歌,飞速后退。 转眼间便于顾啸歌拉开一个安全距离。 顾啸歌看着面前这张五官细长,妖娆美艳得不似凡物的脸,眼中却只剩下怒火。 她祭出一团幽冥火,将手上令人作呕的人皮面具就在掌心一点一点焚为灰烬。 看着昧良,她几乎难以自持心中的怒火,“你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难道不怕我现在就碾碎你,为冥光报仇?” 昧良身躯一颤。 他个子不高,身材匀称,若不是喉间那一点若隐若现的喉结,只怕真的会被人误认为是女人。 便是他一开口,语调也是极尽阴柔,“若不是冥光,我也不会落得当初那个境地!我恨不得拆它的骨,剥他的皮!” 昧良眼中似有泪光闪烁,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悲,还是恨。 顾啸歌的眼神中却无一丝情绪,平静无波,“你忘了,若不是冥光,你也活不下来,便也不配拥有任何的下场。” 昧良充满仇恨的双眸有一瞬间的凝滞,而后,饱含怒火的视线又在顾啸歌身后的沈东和沈南身上扫过。 突地,他一双眼变得赤红,身体迅速膨胀,就连那张妖娆的脸,也变得狰狞! “那又怎么样?我恨他!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当年我未能亲手杀了他,今日,便亲手杀了我,以泄我心头之恨!” 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昧良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只人头蛇身的怪物,顾啸歌眸光微暗,眼底却掀不起丝毫的波澜。 蛇身盘踞在虚空之上,昧良全身上下都已覆上银色的鳞片,烈日之下银光闪闪。 他的上半身裸着,银色的鳞片错落其上,十分诡异。 他张开嘴,分明是人的脸,可舌头却分开一道叉,变成了蛇的信子。 “受死吧!” 昧良大吼一声,吼声震天地朝顾啸歌扑去! 顾啸歌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未曾挪动半分,闭上眼睛,根本不屑于昧良变大几百倍的脸朝自己逼近—— 直到昧良猩红的信子几乎舔在她的脸上,顾啸歌才缓缓睁开眼睛,双唇轻轻开合,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她说,“昧良,好久不见。” 第244章 小心兽王宗 昧良浑身一僵。 这个语气,这个笑容,他太过熟悉了。 那个名字,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从他唇中蹦出来,“冥……冥光。” 顾啸歌淡淡一笑,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昧良的头。 可昧良此时的样子,他根本无从下手。 无奈一笑,“你,长大了。” 看着眼前顶着顾啸歌的皮囊的冥光,昧良心中一动,身体瞬间恢复寻常大小。 他抓住冥光就要收回的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头上。 冥光微微一笑,一如万年前那样,拍拍他的头。 昧良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拳头,他用力到指节泛白,浑身发抖,额上青筋暴起。 可尽管他再用力,也没能忍住心底翻江倒海般汹涌的情绪。 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坠落,他低着头,任由眼泪大颗大颗地坠落在地面上。 终于,他颤抖着双手,抓住冥光的手腕,膝盖一弯,跪倒在冥光面前。 “冥光,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冥光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声音温柔,“是,我回来了。” …… 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顾啸歌听见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睁开眼睛。 她看向不远处走来的白衣公子,笑着问道,“都解决了?” 白衣公子身姿飘逸,五官宛若精心雕刻一般,鬼斧神工,巧夺天工。 他走到顾啸歌身边,席地而坐,摇头笑笑,无奈道,“我着实没想到,当年的事,会对他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顾啸歌微微一笑,有些感慨道,“你当年将他从天界的膳房捡回来,带在身边亲手养大,他对你的感情自是不一般。 “我记得当时,他甚至还未学会化形,便眼睁睁地见你不要命地闯进诛神阵,拼死也要救我,之后便灰飞烟灭,而今我已转世,而你没有半点音讯,他自然会将我视为眼中钉,欲将我杀之而后快。” 冥光一边摇头,一边啧舌道,“啧啧啧,之前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轴。 “当年我救他也不过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带在身边也只是缺个端茶倒水的,他刚好还算乖巧懂事,这才将他带在身边,只是没想到,后来他竟会背叛与我。” 当年之事,是非曲折已不必再论。 只是冥光没有想到,昧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啸歌沉吟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冥冥之中,一切皆有定数,现在想来,当年若非是他通风报信,将你引入诛神阵,只怕现在,六界仍旧深陷一片混沌之中。” 冥光也叹道,“也是,当年若不是那帮人利用昧良将我引入诛神阵中,我定要率领我冥界大军,将天界搅上一个天翻地覆!让他们永世不得安宁!” 顾啸歌笑,“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是他们一定要根除的目标。” 冥光点点头,“不过,就算我能让天界翻天覆地又如何?” 他看向顾啸歌,眸光之中藏着不肯与人说的深意,“这六界之中再无一个你,我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 顾啸歌别开脸,故意不去看冥光的眼睛。 冥光见状心中一痛,他转过头去,收回目光。 复又轻笑一声,“呵,普天之下除了我,恐怕再无人有幸得见当年让六界争先恐后的九幽冥女,如此不安的表情了。” 顾啸歌心下一沉,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转头看向冥光。 正要开口,冥光却是先一步避开她的视线,“你想说的我都知道,你不必多言。 “方才昧良那小子已经告诉我了,他一直保存着我的肉身,你放心,等我在你体内将精魂养好,我便会离开。” 言罢,他轻轻挥手。 顾啸歌的身体便像是被风吹起的风筝一般,缓缓飘荡起来。 冥光的声音远远地飘入她的耳中,“当年不管是我救你,还是护你去转生,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任何人无关,你无须多想,哪怕就算是重来一千次,一万次,我也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顾啸歌张张嘴,想说的话却哽在喉咙里。 最后,只化作了一声“谢谢”,留给冥光。 冥光看着顾啸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嘴角悄悄漫上一抹苦笑。 他低下头,喃喃自语,“你想要的,我都会给,可你从来不曾与我要过什么,所以,我会给你我有的一切。 “哪怕是我的性命。” …… 顾啸歌睁开眼睛,顾司尘便立刻探过头来,喜形于色地大叫了一声,“娘!” 听见声音,御司音也跑了过来,扑到顾啸歌怀里,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娘。” 顾啸歌心下一暖,从床上坐起身,搂着御司音,抬眼看向房中。 霍红娆和御堇年仍旧躺在地上,似乎并未醒来过。 顾司尘告诉御司音,“娘,你可以放心,他们两个都醒来过一次,喝了点水,又睡了过去,他们魂力透支,需要慢慢恢复,至于伤势,已经并无大碍了。” 顾啸歌点点头。 她已将幽冥火传给顾司尘,现在顾司尘虽然没有药尊的实力,但炼出来的丹药,比起她来已是不遑多让。 所以,她十分放心。 顾啸歌正要下床,突然,顾司尘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娘,门外有一个很奇怪的人。” 御司音急忙补充道,“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怪人。” 顾司尘跟着点点头。 不用他们说,顾啸歌就已经料到,门外的人,应该是昧良。 她起身,推开门,就见昧良正跪在院子里。 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见到她,昧良二话不说就磕了一个头,然后才开口道,“当初的事,是我误会你了,特来给你赔罪。 “你房中那二人的伤,是我所为,你要杀要剐动手便是,我绝无二话。” 顾啸歌眨眨眼。 她没想到,冥光只是出来那么一小会儿而已,竟然让昧良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这样一想,似乎昧良对她多年的憎恶,她似乎也能理解了。 她正要出门去扶起昧良,却见昧良抬起头,盯着她的脸,冷声道,“就算你已投胎转世,也已恢复前世的记忆,可我提醒你,他们那些人盯着你已有万年,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很快就找到你。” 顾啸歌一怔,复又点头道,“我知道。” 昧良又开口,语气不善,“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五个字,小心兽王宗,其他的,我不便相告。” 他转过身,在顾啸歌开口道谢之前堵住她的口,“你不要会错意,若非他在你体内,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毫不相干。” 第245章 我还活着! 顾啸歌本以为昧良说完这句话就会走,可没想到,昧良走出去几步,似乎见顾啸歌没有跟上来,不悦地转过头去,“还愣着干什么?” 惊得顾啸歌下意识地追上去几步,问,“去哪儿?” 昧良似乎有些不耐烦,“当然是带你去找离开这里的阵法。” 阵法? 顾啸歌眼前一亮,“你知道在哪儿?” 昧良似乎终于被耗掉所有的耐心,“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等等我!” 顾啸歌正要跟昧良离开,一侧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 “去哪儿?” 听见这个低沉的声音,顾啸歌一怔。 她微微转过头来,便见御堇年脸色苍白地站在她身后,连站都站不稳。 对上御堇年那双深邃的眸子,顾啸歌迟疑片刻,突然发力,想要甩开御堇年的手。 未料御堇年拉得紧,她根本甩不开。 顾啸歌面色一沉,冷哼道,“我去哪儿,与你无关,放开我!” 御堇年没有说话,他似乎十分忌惮地看了前面的昧良一眼,而后对着顾啸歌摇头,“不要跟他走。”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只是本能地觉得他很危险。 顾啸歌还想说点什么,却听昧良冷冰冰地打断她,“行了,不用再演戏了。” 他微微偏过头,冰冷的视线落在顾啸歌和御堇年身上,冷哼一声,“你们两个这种拙劣的演技,也就只能骗骗无影那个蠢货。” 顾啸歌有些尴尬地别开脸,可御堇年却是从始至终没有放开抓住顾啸歌的手腕。 昧良迈开步子,也不理会身后的二人,“不放心就跟着一起来好了。” 顾啸歌正要拒绝,御堇年却是拉着她的手臂,迅速向她面前靠近一步,“我跟你一起去。” 顾啸歌有些迟疑,“可你的伤……” “无碍。” 御堇年回答得斩钉截铁。 无奈,顾啸歌只能一只手拉着御堇年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追上前面昧良的脚步。 好在昧良走的并不算快,搀着御堇年的顾啸歌走的并不算吃力。 他们在人迹罕至的密林之中左拐右拐地走了好一会儿,昧良才停了下来。 顾啸歌环顾四周,微微皱眉,“这里我曾经来过,也曾仔细地搜寻过,都未曾看到过一点阵法的痕迹。” 察觉到周围气氛的诡异,御堇年站直身体,轻轻将顾啸歌拉到自己身后,低声道,“他是兽王宗的人,不可信,你要小心。” 顾啸歌一惊。 昧良竟是兽王宗的人?那他方才提醒她的话…… 御堇年的话显然昧良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回过头来,嘲讽地看向御堇年,“该小心的人是你自己。” 顾啸歌知道,昧良现在已经知道冥光就在她体内,绝对不会对她动手。 可是御堇年呢? 顾啸歌从御堇年的身后站出来,伸出一只手将御堇年拦在自己身后,立场摆得十分鲜明,“昧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昧良的视线上移,落在顾啸歌的脸上,嘲讽开口,“九幽冥女,我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可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不知廉耻。 “他为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为你饱受轮回之苦,可你呢?你却仍与这个男人纠缠不清,你如何配得上他的一番痴心?我恨不得杀了你!” 昧良眼中的杀意不似作假,看得人心惊肉跳。 御堇年虽然听不太明白昧良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本能地想要保护顾啸歌。 他握着青锋剑,严阵以待,还不忘嘱咐顾啸歌,“找到机会就逃走,不用理会我。” 左不过他只是个悲哀的替代品而已,死了也不怕。 顾啸歌苦笑。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御堇年这么傻的人? 她轻轻握住御堇年的手,告诉他,“我不会逃。” 他还在这里,她怎舍得丢下他独自逃命? 御堇年不清楚,可顾啸歌却清楚得很,昧良口中的那个“他”,就是冥光。 “冥光的心意,你倒是比他更清楚,” 顾啸歌冷笑着看向昧良,“我不想与你过多争辩,多说无益,那个阵法在哪里?” 昧良冷哼一声,眼中杀意不减。 “好,九幽冥女,你给我记着,他朝他恢复元气,从你体内破体而出之时,便是我亲手取你性命之时。 “在那之前,你可要好好活着,别被人弄死了。” 说完,他一甩袖,顾啸歌眼前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之境,竟陡然换了一个模样。 只一瞬,顾啸歌便感觉到一股十分浓郁且熟悉的魂力。 不用昧良催促,她伸手在空中随意一捻,便已找到了方向。 她闭上眼睛,静默心神。 另一边,昧良却是将目光落在了御堇年的身上。 他微眯着眼,语气不善,“我不杀她,可你,你残害同门,背叛兽王宗,其罪当诛。” “放马过来便是。” 杀无影,他并不后悔。 御堇年手中的青锋剑似是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微微铮鸣起来,似乎十分期待这场厮杀。 昧良不屑地轻哼一声,“放心,杀你还用不着我亲自动手,等你们离开这云泽底,兽王宗便会派出层出不穷的杀手,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看眼前的昧良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御堇年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厢,顾啸歌猛地睁开眼睛,惊呼一声,“找到了!” 她朝着身边某一处释放魂力,被层层枯枝烂叶覆盖的地面上亮起阵阵温和的蓝光。 而后,不多时,那些盖住蓝光的枯枝烂叶便被一道轻微的旋风扫开,露出下面精致的阵法。 昧良迈步走入蓝色的光阵之中,毫不客气道,“有劳九幽冥女先将本座送离此地了。” 顾啸歌也不介意。 毕竟这个阴森森的昧良先一步离开,对自己和整个云泽底来说,都是件好事。 她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蓝色的微光愈来愈亮。 可就在传送阵要启动的同时,昧良的身后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 御堇年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顾啸歌也是狠狠吃了一惊,“无影?” 无影阴恻恻地看着御堇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第246章 你可愿意帮我? 顾啸歌心内暗道一声不好! 若是被无影回去告诉他们那个兽王宗的宗主,御堇年想杀了他的事,那岂不是等于告诉那个宗主御堇年已经背叛了他们么? 这怎么能行? 顾啸歌急忙咬牙,想要将传送阵停下。 可箭已在弦上,就算是现在她撤回魂力,也无法阻止阵法的传送。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昧良和无影消失在眼前。 顾啸歌气得跺脚,“该死的,是我大意了,竟没想到昧良还藏着这么一手!” 御堇年短暂的惊讶之后,倒是平静下来。 反倒是他反过来安慰顾啸歌,“无碍。” 他想的是,如果无影真的将他二人之间的事告诉给兽王宗的宗主的话,大不了,他就不回去了。 比起兽王宗,他更想跟顾啸歌在一起。 顾啸歌却一脸正色,“不行!你必须回到兽王宗去!” 御堇年一怔,“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情急之下,顾啸歌差点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 好在她及时封了口,差点咬到舌头,眼珠一转,又装作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兽王宗对你恩重如山,宗主又在你身上倾注厚望,你若是如此背叛宗门,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 这话顾啸歌说的十分认真,御堇年听得却十分刺耳。 他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收起青锋剑,转过身,背对着顾啸歌,低低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落寞,顾啸歌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可现在根本不是解释的时机。 索性也扭过头去,不再看御堇年,而是蹲下来开始研这道传送阵。 这传送阵看上去并不简单,似是链接了好几个空间,绝非是直接把人从云泽底送到云泽岸上那么简单。 顾啸歌的心里有一个想法,只是并不能轻易尝试。 好一会儿,顾啸歌直蹲得腿都麻了,才想从地上站起来。 可失去知觉的双腿根本站不稳,她一个趔趄,就倒在了地上。 也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御堇年竟不知何时早已没了踪影。 她倒在地上轻轻叹气,“看来还是生我的气了。” 她委屈巴巴地揪着身边的一棵草,小声咕哝着,“等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的你,知道的越少才越能保命啊……” 等到两条腿恢复了知觉,顾啸歌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到霍红娆的家中。 霍红娆已经醒了,正在被御司音贴心地处理身上的伤口。 见顾啸歌回来,霍红娆和御司音皆是一喜,“你回来了!” “娘,你回来了!” 顾司尘正在炼药,只是睁开眼睛看了顾啸歌一眼,确定她没有受伤之后,复又闭上了眼睛。 顾啸歌也没有打扰他,抱起御司音,轻声问,“你爹呢?” 御司音立刻瞪大眼睛,“他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么?” “他没回来?” “没有啊!” “……” 顾啸歌心里不停地哀戚,“完了完了,这下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是真的生气了。” 御司音靠在顾啸歌怀中,听不清自家娘亲在说什么,想问,却被娘亲放在地上,连着打发她,“去去去,给我倒杯水。” 御司音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我有话要说”的脸,一步三回头地,却还是乖乖跑开,去给娘亲倒水了。 顾啸歌一把抓住霍红娆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问,“你这几日都去哪儿了?” 霍红娆哭笑不得,“那日我从房中离开,刚刚关好门就被人打晕过去,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被人关在一个山洞之中。” “带走你的人可是无影?” 霍红娆点点头。 顾啸歌抓着她的手又用了几分力,“他抓你干什么?” 霍红娆想起那几日的事就忍不住觉得浑身疼,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告诉顾啸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老是拿鞭子抽我,然后逼我说出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 顾啸歌的心一个咯噔,追问道,“我的什么秘密?” 霍红娆更想哭了,“我也不知道啊!我才刚认识你几天,我知道的最大的秘密也就是你跟我一样都是穿越到这里来的,是不属于这里的人,可这话我哪能告诉他啊!” 顾啸歌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所以,你就硬生生地咬牙受了这一身的伤?” 霍红娆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不然呢?我还能怎么办?” 她吸吸鼻子,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这纵横交错,化脓发臭的伤口,欲哭无泪道,“不过他也算全了我一个梦。 “我穿越到这里之前是个表演学院的学生,可我不管怎么努力老师都说我的表演没有感情,连挨打都不会。 “托那位无影大人的福,我硬生生地被他给逼成了体验派!” 看着霍红娆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顾啸歌的一颗心却是一沉再沉。 她也不知道无影到底想知道些什么,但看这个样子,应该是对他,对兽王宗极为重要的了。 敌暗我明,顾啸歌简直要被这些混蛋逼得头都大了! 她又问,“是御堇年救了你?” 霍红娆点点头,“那日我刚挨了打,那位御先生就带着音儿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们是来救我的,可惜,还没等带我逃出去,就被那个无影发现了。” “御堇年杀了他?” “……” 想起当时的情景,霍红娆即使是现在仍觉得心有余悸。 她攥着顾啸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而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顾啸歌知道,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虽然平时装模作样地耍横,可亲眼见到杀人的场面还是第一次,一定吓坏了,便也不勉强。 还告诉她,“无影没死,当时应该只是晕了。” 霍红娆却摇摇头,“不,我害怕的并不是无影,而是后来出现的那个人!他太强大了,强大到连御先生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们才会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顾啸歌迟疑片刻,突然抬手捂住霍红娆的肩膀,正色道,“红娆,你可愿意帮我?” 第247章 情动 翌日,一向宁静的村子突然沸腾起来。 “什么?你说要带我们离开这里?” 在众人看来,顾啸歌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们纷纷摇头,“没用的,有的人在这里找了十几年,都找不到出去的办法,你才刚来这里几天?” “就是,就算现在能离开,我也不想离开了,我爹娘妻女一定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况且,我现在有了小翠,我不想走。” “我也是,我也不想走。” 但亦有人说,“这里虽好,但你们真的就一点都不想念自己的家人么?” “……” 众人一阵沉默。 这时,霍红娆才站了出来,“离开云泽底,想回家的人可以回去,不想回家的,啸歌也有主意安置,只是这云泽底,不能再待了。” 顾啸歌其实已经想起了云泽底的来历,说起来,云泽水上不能使用魂力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她。 当年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真正隔出一个世外桃源,她偷偷从冥界忘川河的河源中取了一瓢,倒入云泽之中,才有了现在的云泽水。 现在,她已不需要这所谓的世外桃源,这云泽底便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听见霍红娆这样说,众人对视良久,才终于算是同意了顾啸歌的提议。 顾啸歌也不多言,她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而后,整个云泽底都被一团幽蓝色的光芒笼罩。 霍红娆看得眼睛都直了。 她偷偷问顾啸歌,“你不是说只有一个阵法的么?这是怎么回事?” 顾啸歌微微一笑,“要传送阵一个一个送出去,我会累死的,所以我稍稍改良了一下。” 先前那个阵法她仔细看了一下,便也想起自己当年是如何做成的阵法,如今只是将阵法的面积扩大到整个云泽底。 御堇年不见了,可她不能将他落在这里。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站在顾啸歌左右,沈东和沈南此刻也安安静静地站在顾啸歌身后。 顾啸歌伸出手拉住霍红娆,低声道,“闭上眼睛,不要放开我的手。” “嗯!” 霍红娆闭上眼睛,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有些害怕。 可是,就像是坐海盗船一样,脚下一阵失重之后,耳畔像是刮起了刀子般的疾风。 恍惚间,霍红娆似乎听见顾啸歌暗道了一声“不好”,吓得她急忙紧紧抓住顾啸歌的衣袖,慌张地追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啸歌轻拍她的手背,柔声道,“没事,你抓紧我,不要放开,也不要睁开眼睛。” 霍红娆看不到,顾啸歌正一脸凝重,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混蛋,竟在传送阵上做手脚!” 当年她将阵法的出口是设在云泽岸边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甚至还在周围设下禁制。 这阵法本就是以链接空间为媒介,将云泽底与云泽岸内外相连。 可是现在,有人截住了其中一道空间。 甚至还在空间之间相连的接口处,设下了刀阵! 所有想要从那里通过的人,轻则被刀阵斩去手脚,重则,被大卸八块,身首异处。 顾啸歌气得眉心都在颤。 这帮人,好狠毒的心! 这里除了她之外,分明都是与兽王宗无冤无仇的普通人,他们竟也下得去手!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眨眼间,眼下的情势已不容顾啸歌多想。 她活生生逼出一滴心头血,感应到设阵者的精血,阵法所散发的蓝光骤然间大盛! 四射的光芒中,一道身影翩然靠近。 顾啸歌眼前一亮,“御……” 可还未等她叫出御堇年的名字,腰身便已被一只手臂圈住,将她往前一带,便扑进御堇年的怀中。 御堇年眸光深邃,只看着顾啸歌,连一句话都没说,便低头朝顾啸歌的唇上压去。 顾啸歌一怔。 这是干什么?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啊喂! 本来看见御堇年的时候她还是一喜,毕竟逼出一滴心头血后,她的身体十分虚弱,想要改阵实属勉强。 她还以为御堇年是来帮她的,可这男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喂,你……” 顾啸歌一边推他一边想要说话,可勉强发出的含混不清的声音转眼便被御堇年吞没。 她也像是被渐渐抽走了力气一般,软倒在御堇年怀中。 好在,御堇年总算是没有忘记正事—— 他大手一挥,传送阵内便被一个刀枪不入的空间禁制所笼罩。 顾啸歌稳固着传送阵正常运行,御堇年则护住阵法之内的所有人。 二人强强联手,顾啸歌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御堇年的空间禁制穿过刀阵的铿锵声,扰得她一阵心惊。 不多时,脚下传来踩在地面上的实感,御堇年终于放开了顾啸歌的唇瓣。 顾啸歌睁开眼睛,与御堇年四目相对的瞬间,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 御堇年那双漆黑的墨眸里像是有一道无形的旋涡,正在疯狂地将她吸入其中,让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甚至没有思考的能力。 御堇年抵着她的额头,眸底是被他狠狠压抑的情动。 “歌儿,等我,” 他声音低哑,光是听他的声音,就让顾啸歌的身子忍不住一阵阵的酥软。 不过,听到御堇年叫她的名字,顾啸歌一阵狂喜,兴奋得简直跳了起来,“堇年,你记得我了!” 御堇年宠溺地笑笑,将顾啸歌抱紧。 顾啸歌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她怎么忘了,御堇年虽然中了毒,可情动之时便会恢复理智啊! 顾啸歌急忙道歉,“堇年,对不起,之前是我太狠心了。” 御堇年轻轻啄了口顾啸歌微肿的唇瓣,体内热浪翻涌,“我知道你的用意。” 无影之所以叫无影,便是因为他可以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得无影无踪,便是绝顶高手,也察觉不到分毫。 所以,为免露出破绽,顾啸歌才会让失去记忆的御堇年以为,他真的是无念,是兽王宗精心创造出来,代替御堇年的冒牌货。 感觉到意识像是要被再次封闭,御堇年急忙告诉顾啸歌,“兽王宗那里我自会去应付,你自己小心。 “还有,尽快配出解药。” 顾啸歌猛点头,“嗯,我会的!” 第248章 凶兽,兵人 趁着最后一点清醒,御堇年望向顾啸歌身后的沈东和沈南。 二人听到御堇年恢复神智,本想开口,却见御堇年和顾啸歌这极尽缠绵的一幕,生生忍住想要开口的冲动,别开脸去。 可攥紧的拳头正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在极力克制自己。 此刻,察觉到御堇年望过来的目光,当下再难自持,双双跪倒在地,齐齐叫了一声,“尊上!” 御堇年亲自上前将二人扶起,察觉到自己渐渐变得混沌的意识,御堇年沉声道,“眼下不便多言,你二人无事便好,至于沈北,我会将他救出来,放心。” “是!” 沈东和沈南激动得泪如雨下。 御堇年又轻轻揉揉御司音和顾司尘的头,嘱咐一声,“保护好自己。” “嗯,爹爹放心!” 两个孩子仰着头,脸上尽是天真无邪的笑。 御堇年笑笑,最后在她的额间印下一个满是怜惜的吻,在意识被体内的药效完全封闭之前,转眼便消失在顾啸歌面前。 顾啸歌站在原地许久未动,一张脸红扑扑的,久久未能从御堇年带给她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一旁,霍红娆实在等得及了,紧闭着双眼,两只手不安地攀上顾啸歌的手臂,慌张地问,“啸歌,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句话啊!” 顾啸歌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双颊似是火烧一般,清了清嗓,才道,“我们安全了,你们可以睁开眼睛了。” 众人纷纷睁开眼睛,见到曾经熟悉的一切,险些喜极而泣。 霍红娆也是兴奋了一阵,不过,转眼她便发现了问题。 “啸歌,你的脸好红啊。” “啊?有,有么?” 顾啸歌促狭地双手挡住脸颊,眼神飘忽,“可能,可能是刚才情况紧急,有些吓到了。” “吓到?” 霍红娆眯着眼睛,声音上挑,显然一个字都不相信。 她一把拉下顾啸歌的手,果然看到顾啸歌晶莹剔透,又微微发肿的唇瓣。 一下子全都明白了,“我就说!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被霍红娆这样一逼问,顾啸歌的脸更红了。 她扭扭捏捏地不知道如何狡辩之时,突然,身后不远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安全?我看未必。” 顾啸歌当即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地将霍红娆拉到自己身后,顾司尘也将御司音护到身后,虎视眈眈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着无影那张脸,顾啸歌身后的霍红娆微微皱眉,先一步开口怼道,“又是你?你倒是不怕死,伤得那么重还出来晃。” 无影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狠戾,不过一眨眼又笑了笑,“这还全都要仰仗宗主她老人家给我的灵丹神药,才让我能够有机会,亲自来出这口气。” 话音刚落,他一挥手,一群全都穿着黑衣的兽王宗宗众便将顾啸歌等人团团包围。 顾啸歌的视线在这些人的身上淡淡扫过,心思微沉。 看来无影这次是下了决心将将他们一网打尽,派来的人,最次的也是魂灵。 这下麻烦了。 霍红娆不过是小小的魂圣,甚至连魂尊的门槛都未摸到,面对兽王宗的人,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就会被秒得渣也不剩。 她深知自己的斤两,眼下也难免不安,“啸歌,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啸歌沉声道,“不用怕,有我在。” 她还要去帮御堇年凑齐解药的药材,尽快助他脱离兽王宗的掌控,怎么可以在这里就倒下? 她向前一步,对上无影得意的视线。 顾啸歌扬手,一把乳白色的粉末从手中散开,她的身后,从云泽底出来的人纷纷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连霍红娆也不例外。 “啸歌……” 霍红娆一惊,抓着顾啸歌的衣袖,迟疑着不肯倒下。 顾啸歌回头凝视她的眼睛,柔声安抚,“别担心,我会搞定的。” 待所有人都失去意识,倒在地上之后,顾啸歌低声吩咐身后的顾司尘与御司音,“设下空间禁制,保护好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来。” 顾司尘与御司音对视一眼,后退两步,联手在众人周围设下禁制,还不忘大喊,“娘亲小心!” 顾啸歌的嘴角缓缓漾开一抹微笑,“这几个人,还入不得我的眼。” 沈东和沈南迈步而出,一左一右地站在距离顾啸歌身后不远的地方,阴沉着一张脸,杀气腾腾。 他们记得无影。 若非无影和这个该死的兽王宗,他们又何至于落得现在这种人不人,兽不兽的下场? 见到沈东和沈南,无影的眸子里微不可查地露出几分忌惮。 他们的体内有上古凶兽的精血,而且顾啸歌这个该死的妖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办法,竟能让他们在化为凶兽之时亦可听从她的号令。 确实有几分棘手。 可此女不除,后患无穷。 无影咬着牙,冷笑一声,“也好,让我看看,上古凶兽与冷血兵人,到底哪个更厉害。” 说着,无影身后走出一个人影。 沈东和沈南当即脸色全白,颤抖地惊呼,“沈北!” 沈北面无表情,一双眼睛里毫无情愫。 兄弟三人对面而立,沈东和沈南心中悲喜交加,五味杂陈,可沈北却像是根木头一样,毫无反应。 顾啸歌却在看到沈北的一瞬间,便下意识地四处张望。 她没想到,无影竟然有这个本事,将沈北从魅妖的身边给抢来,做出手刃手足这等事。 无影冷哼,仿佛已经猜到顾啸歌心中所想,“不用找了,灭妖屡犯宗规,已被宗主处置了,现在,从今以后,这个兵人便是我的,我让他死,他便不敢生。 “我也没有魅妖那样蠢,会对一个该死的兵人动情。” 顾啸歌凝视着沈北,她分明看到,在无影提起魅妖之时,沈北那双毫无情愫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抹挣扎的微芒。 但转瞬即逝。 顾啸歌心下一颤。 看来这沈北对魅妖,亦是有情的。 只是…… “动手!” 未等顾啸歌细想,无影便出其不意地下令。 顿时,那一群兽王宗宗众便飞身朝顾啸歌扑来! 第249章 怀有身孕 无影深知他们几人的忌惮,所以让被封闭了七情六欲的沈北径直冲向沈东和是沈南。 顾啸歌眸光一凛,截住沈北,使出权力,一掌打在沈北的胸前,将他击飞。 无影躲在混战之后,冷笑道,“没用的,经我兽王宗改造的兵人感知不到疼痛,就算你将他二十四根肋骨齐齐打断,他也还是会毫无知觉地站起来。” 话音未落,被击飞的沈北果然再一次卷土重来,目标却仍旧是想绕过顾啸歌,击杀沈东和沈南。 顾啸歌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屏息凝神,轻轻咬破舌尖。 刺痛的感觉和口腔里缓缓蔓延开来的血腥气让顾啸歌精神一振。 一头秀发无风自动,衣裙翻飞间,她形如鬼魅般一跃而起,恍若一阵风吹过般,远远躲开的无影觉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睛而已,再睁开时,兽王宗的人却已经倒了遍地。 就连沈北都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而此时,顾啸歌已到了他的眼前。 无影本能地想要攻击,却被顾啸歌猛地掐住脖子,从地上举起,双脚离开地面。 他圆瞪的双眼鼓胀着,不安地看着顾啸歌,未等顾啸歌开口便挣扎着艰难说道,“你不能杀我!” 顾啸歌面不改色,“为何?” 无影一边挣扎,大脑一边疯狂地思索着一个让顾啸歌放过有自己的理由。 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艰难的呼吸,情急之下,他慌忙大喊,“是魅妖!魅妖还在我的手上!你若杀我,她也活不下去!” 顾啸歌冷笑,轻蔑地看着无影,“魅妖?兽王宗的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无影此刻却笑了起来,“真的无关么?即使她已经怀有身孕?” 顾啸歌猛地一怔。 身孕?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沈北所在的方向。 感觉到顾啸歌的手放开一些力道,无影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慢悠悠地开口,“怎么,不相信? “呵,你以为为什么我有这个本事将沈北从她身边带走?你以为我去宗主面前揭穿她与沈北的事,她便会乖乖认罪,任由我摆布?” 顾啸歌沉默着。 她想也是。 按照她亲眼所见魅妖对沈北的维护,恐怕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是不肯让把沈北交给无影的。 可现在沈北被无影驱使已是事实,难道魅妖真的是因为怀有身孕,败露了与沈北之间的情事,才会如此? 趁她失神之际,无影猛地发力,一脚踹在顾啸歌的心口处! “唔!” 顾啸歌吃痛,下意识地松懈了手上的力道,无影趁机脱逃。 那一瞬间,顾啸歌暗道一声“不好”。 无影最擅隐匿气息,此时脱手,再想抓他便是难上加难。 可若是就这样放他回去,那御堇年…… 几乎是同时,顾啸歌身后不远处,御司音和顾司尘联手设下的禁制突然遭到一阵重创! 恍若波纹一般缓缓漾开的震荡声,仿佛一记锤音,在顾啸歌心中缓缓荡漾开来。 “音儿,尘儿!” 她心神一颤,几乎是瞬间便至顾司尘身侧。 “娘,我没事!” “我也没事!” 两个孩子争先开口。 来不及多想,顾啸歌勉强吞下涌上喉间的腥甜,一双眼睛利刃似的勉强追上无影逃离的方向,声音冷厉,“抓住他!” 沈东和沈南两只巨兽立刻蹿了出去。 可惜,他们两个虽已将体内凶兽的精血炼化一小部分,可实力到底浅薄,根本找不到无影的影子。 顾啸歌沉了脸色。 她着实没想到,无影已将气息隐匿得出神入化,甚至沈东和沈南想要凭借身为凶兽的本能,竟也抓不住他。 “卑鄙!” 顾啸歌大骂。 无影方才分明是想抓了两个孩子逼她就范,若不是两个孩子实力斐然,只怕这会儿真的被他给得手了! 该死! 无奈之下,看着晕倒在地的霍红娆等人,顾啸歌只能放弃继续去追。 她拿出解药,散在霍红娆等人周围,不一会儿他们便悠悠转醒。 顾啸歌便开口道,“愿意回家去的,现在便可离开,不愿回去的,跟我走。” 她没有时间再耽搁下去了。 霍红娆第一个站了出来,走到顾啸歌身后。 顾啸歌转头看了她一眼,四目相对,霍红娆的眼中有点点埋怨。 顾啸歌知道她在气什么,却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众人犹豫片刻,也就决定好了,分成两队,一队以霍红娆为首,跟着顾啸歌,另一队则是要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唯有一人,站在最后,遥望着远方,一言不发。 是银婆婆。 顾啸歌知道她在想什么,闷声不吭地走上前去,轻轻牵起银婆婆的手,轻唤一声,“阿银。” 银婆婆一怔,僵硬地转过头来看着顾啸歌,一双眼睛里噙满热泪。 顾啸歌微微一笑,抬手轻轻抹去她的眼眶的热泪,柔声道,“让你苦等了,我,回来了。” “九幽大人……” 银婆婆激动之余,竟是想要跪下。 顾啸歌连忙扶住她,温声劝慰道,“冥界已衰微多年,大权旁落,若你现在回去,只怕也无你容身之处,你且先跟我回去。” 她微微俯身,在银婆婆耳畔低声道,“我答应你,假以时日,我必带你回到冥界,还你一个当年盛世。” 银婆婆激动不已,连连点头,“好,好!” 她抹去热泪,坚定不移地走向霍红娆那一边。 两边的人挥手告别,顾啸歌带领众人,朝清月大陆灭云谷的方向启程。 沈东和沈南已全都变回人形,兄弟二人轮流背着昏迷不醒的沈北,眉头紧锁,一脸苦相。 顾啸歌安慰他们道,“放心,沈北的断骨尘儿和音儿已用空间之力固定,暂时不会有大碍,等我们到了灭云谷,我会立刻帮他接好,到那时,他体内的毒也可以解。” 沈东和沈南点点头,可紧锁的眉头却仍不见舒展。 顾啸歌知道,他们是将无影所说之事放在了心上。 她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嘱咐沈东和沈南道,“就算他醒了,恢复神智,魅妖的事,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的好。” 她还有件事要确认。 第250章 妖物转世 足足赶了几日路,才终于离开云都,到了南景境内。 可还未等到灭云谷,顾啸歌便已将众人托付给沈东和沈南,自己则是一路朝归雀城内奔去。 她记得,南景皇帝的宝库内,有一株千年雪莲,是当年顾明远苦心搜刮来,谨献给皇帝的。 想解沈北和御堇年体内的毒,天山雪莲也是其中一味重要的药材,既然有现成的,也省得她各处去找。 顾啸歌脚程飞快,到了归雀皇城之内之时,天光微暗,趁着夜色,在空间之力的掩护下,大摇大摆地进入皇宫之中。 凭着对天山雪莲微弱的感知,顾啸歌一路目不斜视地朝宝库的方向走去。 宝库之中奇珍异宝无数,本着“来都来了”原则,顾啸歌也没有放过其他异宝。 呵,叶修寒那个混蛋欠她的多了,拿点好东西怎么了? 顾啸歌拿完东西便要离开,只是返回之时,突然听见一阵哭喊。 “求求你,皇上,求求你救救臣妾的孩子,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这声音,顾啸歌听得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鬼使神差地,她调转方向,朝声音的源头处走去。 谁知这一走,竟就走到了冷宫。 顾啸歌没有来过这个地方,只是听说这冷宫内不知道有多少枉死的孤魂,缠绕其内,不肯前往冥界,更不肯投胎转世,怨气在此地积压成灾,阴气森森的,寻常人便是从这里路过都不敢,更何况是那些娇滴滴的妃子? 这里,是所有宫内女人的噩梦。 可这里怎么会有孩子? 顾啸歌举目望去,便见冷宫前停着大队人马。 这里面,顾啸歌看到了皇帝的仪辇。 皇帝的随从?叶修杰在这? 顾啸歌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阴气阵阵的冷宫之内,尽是一片断壁残垣。 冷宫之内,燃着一大团篝火。 火光下,一个衣衫褴褛,发丝凌乱的女人被绑在一个木头架子上,她的肚子大若覆盆一般,已是眼看就要生产。 而那宫妃的对面,竟摆着一个香案,上面朱砂蜡烛之类的一应俱全。 香案这头,还有一个白胡子的老道挥舞着桃木剑闭着眼睛念念有词。 不远处,叶修杰带着一众宫妃,正看得津津有味,全然不顾被绑在架子上的宫妃是如何拼命挣扎。 顾啸歌立在远处,没有妄动,冷眼看着这一切。 “皇上,皇上求求你放了臣妾的孩子吧,有什么罪责臣妾愿意一力承担,臣妾的孩子好无辜啊皇上,求求你,求求你!” 被绑在架子上的女人苦苦哀求着,声音嘶哑难听,显然是已经哭哑了。 顾啸歌不自觉地攥紧拳头。 眼前这一幕,她感同身受。 另一边,叶修杰和几个宫妃的谈话却是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一个看上去年纪尚轻的小宫妃轻声问道,“皇上,真的要这样做么?” 她声音发颤,显然是被吓着了。 叶修杰并未开口,倒是他身边一个穿着黄衣,浓妆艳抹的宫妃开了口,“都到了这个时候,有什么真真假假的。 “国师已经说了,这顾芷柔体内的孽……” 那宫妃话说了半截,意识到自己失言,脸色一白,急忙改口,“顾芷柔体内的孩子是天煞孤星转世,所以才会害得顾家被灭门,现在更是害得我南景被三国夹攻,若是不除,后患无穷!” 顾啸歌一顿,转头看向木架上的那个女人。 原来是顾芷柔,难怪她会觉得她的声音耳熟。 当初御书房那一场闹剧,顾明远和周氏被下狱,顾云汐下落不明。 她一时竟忘了这个三妹妹。 那么说,她那个肚子,可不就是叶修杰的孩子? 顾啸歌冷笑,只怕是南景此刻被三国夹攻,节节败退,朝野震动,民心涣散,后宫妃子趁机兴风作浪,想要除掉顾芷柔这个眼中钉。 这才想出这么一个阴毒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叶修杰竟然就真的借坡下驴,同意了。 呵,真是悲哀。 几个胆子小的宫妃靠在一起瑟瑟发抖,不敢再出声,那浓妆艳抹的宫妃因此一阵得意。 这诡异的仪式还在进行着,顾啸歌站在原地不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轻轻抬起手臂,一个弹指—— 那团原本火光冲天的篝火突地灭了。 毫无征兆。 片刻的寂静之后,围在叶修杰身边的宫妃齐齐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 “啊!” “有鬼啊,闹鬼了!” “救命,救命!” “皇上,臣妾好怕!” 一团混乱。 好在叶修杰身边的太监倒还有几个机灵的,手上拿着宫灯,篝火灭了之后立刻点了起来。 微弱的火光下,香案前的那个道士显然也被吓得不轻,连手上的桃木剑都拿不住。 白了一张脸,四处张望,胡子都在抖,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对着看不见的黑暗大吼,“何方妖孽,还不速速速速速速现出原形!” 紧张之下,他连话都说不利索,让顾啸歌忍俊不禁。 这样闹了一场,几个胆子小的宫妃哭得不成样子,便是连叶修杰的训斥也听不进去。 紧要关头,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自黑暗中响起,顿时稳住了局面。 “哭什么哭!” 一道尖利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来,顾啸歌多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当年的秦贵妃,只是如今,已是太后。 秦太后指向被绑在架子上的顾芷柔,厉声道,“还不明白么?这就是那个孽种在高贵!哀家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天煞孤星,而是妖物!” 而后,她悄悄给那道士递了个眼色。 道士会意,吞了口口水,挺直腰杆指着顾芷柔,喝道,“太后所言极是!来人,点火,烧了这妖物,看他还如何兴风作浪!” 一旁的侍卫点起火把,就朝顾芷柔脚下的干柴上丢。 顾啸歌轻轻一个挥手,那火把便生生地凝滞在空中,不上不下。 火苗还跳跃着,不过转眼间竟变成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如鬼火一般,让人胆寒。 这下,不管是秦太后还是叶修杰,都是白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突然,众人只见那凝滞在空中的火把被一只惨白的手举起,而后,竟缓缓现出一道纤细的身影…… “鬼啊!” 几个宫妃大叫着,晕了过去。 第251章 你想怎么死? 顾啸歌缓缓勾起唇角,冷眼看着眼前这些人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 她转过身,手指在空中轻轻一划,绑在顾芷柔身上的绳子便齐齐断去。 顾啸歌一个虚扶,顾芷柔大着肚子的身子便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托举着,缓缓落在地上。 她拿出一枚丹药,喂入顾芷柔的口中。 看到她的脸,顾芷柔惊得说不出话来。 顾啸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告诉她,“先保住你腹中的孩子。” 顾芷柔鼻子一酸,张开干裂的唇,将丹药吞入腹中。 她抚上自己的肚子,似是十分愧疚地低下头,哑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爹娘下狱之后,她才断断续续地听人说起当年之事,虽然叶修杰念在他们之间曾经的情分上仍将她纳入后宫,却并不肯给她过高的名分了。 她也知道,顾家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顾家小姐,所以入宫之后,她不敢争宠,只想平平安安地生下肚子里的孩子。 可没想到,就算如此,竟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想起当年种种,她忍不住悲恸欲绝,嚎啕大哭。 顾啸歌见她哭得伤心,也只是说了一句“小心动了胎气”,便不再管。 她转过身,举着火把,走向叶修杰。 那倒是早在见到火把下突兀地出现一只手后,便被吓晕了过去,见顾啸歌走近,饶是叶修杰和秦太后,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双腿打颤。 等到顾啸歌眼看就要走到他们母子俩面前时,秦太后似乎才终于缓上一口气,厉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顾啸歌嘴角含笑,轻轻开口,“太后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也不记得了。” 她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地上的篝火便再次燃了起来。 就连顾啸歌手里的火把,也变回了本来的颜色。 阴诡的气息顿时散了大半。 火焰带来的温度让秦太后和叶修杰母子俩终于找回了一点他们还活着的感觉,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二人这才凝眸,仔细地看向顾啸歌。 秦太后率先认出她来,顿时打了一个冷颤,“是你!” 顾啸歌浅笑,“看来太后娘娘还认得我。” 秦太后却是笑不出来。 不管如何,顾啸歌始终都是顾家人,顾芷柔也始终都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他们先前将顾芷柔接入宫中,便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想等着顾啸歌有朝一日回来,借着顾芷柔这一点关系,能够和云都攀上关系。 可谁能想到,顾啸歌竟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谁又能想到,顾啸歌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此刻,顾啸歌正慢悠悠地走向那香案。 秦贵妃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顾啸歌素手纤纤,捻起一张黄纸,问秦太后,“太后娘娘,不知今日是什么意思,竟在宫中摆起了这样的仪仗,嗯?” 秦太后哑口无言。 叶修杰更是在看清顾啸歌那张脸的瞬间,就已吓得浑身僵硬,双眼瞪大。 若不是心里还惦念着自己是堂堂皇帝,只怕这个时候早已经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之前那个浓妆艳抹的黄衣宫妃胆子还算大,在看到顾啸歌是个活人之后便也不害怕了,此刻见顾啸歌咄咄逼人,竟是“挺身而出”,厉声斥骂道,“大胆!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在皇上太后面前装神弄鬼,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五马分尸!” 她这一番话说的极为流利,就是秦太后想拦都拦不住。 顾啸歌笑而不语,但那双视线,却是云淡风轻地落在秦太后和叶修杰母子俩身上。 秦太后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顾啸歌,根本不敢放过顾啸歌眼底的一点波动。 可顾啸歌越是波澜不惊,她越是觉得心中像是被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连灵魂都在颤栗。 侍卫面面相觑,那黄衣宫妃咄咄紧逼,“还愣着干什么?快上!” 在她看来,顾啸歌这张脸,留着定是个祸患!若是被皇上纳入宫中,定会影响她的地位。 所以,势必除之而后快! 一群侍卫只好硬着头皮提着刀,试探着上前。 顾啸歌也不动,就站在原地,似是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 一个侍卫见状,以为有机可乘,竟真的举刀便砍! 却未料,那刀还未挨到顾啸歌身上,便已化成齑粉,消散在夜幕之中。 这下,再也没有人敢上前了。 黄衣宫妃也愣了,口中轻轻叫着,“妖女,妖女。” 顾啸歌轻轻一笑,那笑容倾国倾城,让所有人都迷了眼。 她素手轻抬,看向秦太后和叶修杰,“难道太后和皇上就不好奇,我离开的这些时日,修为如何了?” 未等他们回答,顾啸歌眼神一变,整个冷宫之内的所有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弯曲膝盖,跪在顾啸歌面前。 今夜天上无月,可顾啸歌身上却似披着月光般的薄纱,光华流动,宛若天仙下凡。 她素手一捏,整个冷宫顿时像是经过地震一般,一片断壁残垣都在顷刻间化作齑粉消散,整个冷宫被夷为一片平地! 秦太后和叶修杰喉间一哽,瞪大双眼。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顾啸歌微微一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双眼更是冷得刺骨。 她淡漠道,“南景当年不是做梦都想有一个魂尊?而现在,我已是魂帝,又是药尊,皇上可还满意?” “……” 魂帝!药尊! 不管是哪一个身份,都已让人望尘莫及! 他们母子吓得说不出话,可这并不代表,顾啸歌就会放过他们。 顾啸歌冷哼一声,脸上笑容散去,“叶修杰,你如此苛待我妹妹,想让我给你个什么样的死法呢?”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仿佛直击叶修寒的灵魂一般! 他只觉得耳边炸开一道巨大的声响,让他耳中嗡鸣不已。 不等秦贵妃开口,他便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扑向倒在一边的顾芷柔,连声求饶,“柔儿,柔儿朕是一时被小人蒙蔽才会如此,不是朕的本意,朕是没办法才……柔儿,你快跟你长姐说啊,说朕不是故意的,快说啊!” 叶修杰一副恨不得掰开顾芷柔的急切样子,看得顾芷柔的心,一阵阵的抽搐。 第252章 一统天下 顾啸歌冷眼看着,并未说话。 秦太后也憋着一口气。 虽然她觉得就算顾芷柔肯开口,顾啸歌也未必会放过他们母子。 可这一点求生的可能,就算渺茫,有也比没有强啊! 顾芷柔没有去看顾啸歌的脸,或许是因为内疚,或许是因为恐惧,她凝视着面前的叶修杰,半晌,终于在叶修杰的期待下开了口。 只不过,说出的话来却根本不是叶修杰所期待的。 她问他,“我为什么要帮你?” 这话,问得叶修杰一愣。 这等危急关头,问什么为什么啊! 叶修寒的下场此刻在他眼前不断闪现,他可不要变成叶修寒那样的废人! 他急忙一把抓住顾芷柔的手,努力挤出一丝自以为倜傥的微笑,“柔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顾芷柔便已将手从他掌心抽出。 她看着叶修杰,眼中有泪光闪动,却毫无情绪,“叶修杰,你一炷香之前还任由他们烧死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凭什么又觉得,我会救你啊?” 顾芷柔说着,竟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眼泛泪光。 顾啸歌垂眸,嘴角漫上一抹冷笑。 叶修杰急了,他没想到生死关头,顾芷柔竟然想要跟他划清界限。 他急忙去抱顾芷柔,口口声声是身为帝王的无可奈何,“柔儿,国师说你腹中之子是天煞孤星,正是因为这孩子,顾家……不,是南景才会被三国夹攻,若是不除这妖孽,南景永无宁日! “朕是南景的皇帝,自当要以天下百姓为重,朕怎么可能舍得烧死你?朕只是想叫人取出你腹中的孩子,这样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啊!” 顾啸歌冷哼一声,“剖腹取子?叶修杰,你还真是没有白长一个脑袋啊。” 是不是所有叶家的人都会这一招? 顾芷柔护着自己的肚子,从心底漫上阵阵寒意。 她任由叶修杰抱着她,也不挣脱,只是淡淡问道,“叶修杰,我问你,我腹中的孩子,难道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么?” “……” “我问你,就算杀了他留下了我的命,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对着你这张脸苟活于世么?” “……” “我问你,杀了我们母子,那三国,真的会收兵么?” “……” 三个问题,个个都让叶修杰哑口无言,说不出答案。 顾芷柔冷笑,“若非我长姐出现,叶修杰,我现在恐怕已经被活活烧死了,若你登基之后肯对我好一点,我或许还愿意替你说上几句话,可你将我扔在这冷宫,对我不闻不问,甚至任由宫妃奚落羞辱我,让我在孕中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现在又要杀我的孩子, “叶修杰,” 顾芷柔说着,一只手猛地抵住叶修杰的左侧心口,满眼的热泪,哽咽地问他,“你有心么?” 叶修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他现在简直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该死的女人! 性命攸关,她不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为他求情便罢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他抓着顾芷柔的手微微用力,连语气也有些咬牙切齿,瞪着眼睛,恶狠狠道,“你说这些做什么?” 叶修杰忌惮地看向顾啸歌,又转过头来,不安地疾声道,“柔儿,朕错了,朕不知道你过得不好,是那些该死的贱人,是她们蒙蔽和迷惑了朕!朕以后会对你好的,朕会立你为后,让你与朕平起平坐,我们的孩子朕会封他做太子,日后继承朕的皇位,可好?” 顾芷柔面色沉冷,她再也不会相信叶修杰的话了。 叶修杰见她不吭声,情急之下竟回头一把抽出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刀! 顾啸歌眼神一变。 却见叶修杰跌跌撞撞地,竟是朝那黄衣宫妃走去。 黄衣宫妃见状也是吓了一跳,急忙跳起来想逃,一边逃一边还哭喊着,“皇上,皇上不要啊!皇上你不是答应过臣妾,只要臣妾能帮你名正言顺地除掉顾芷柔,就将我立为皇……呃!” 她的最后一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整个脑袋就被叶修杰狠心斩掉! 她的头在地上滚了一圈,沾染上冷宫的泥土。 可那张浓妆艳抹的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连那张嘴还微微张开,像是想要说完未能说出口的话一般。 秦太后心下一沉,闭上眼睛。 她知道,叶修杰不出手还好,一旦出手,他们母子俩今夜便更难逃一死。 同为宫妃,她太清楚了。 顾芷柔本就对叶修杰失望透顶,现在叶修杰为了保命竟然能亲手杀死自己素日最宠爱的妃子,对顾芷柔,又能存有几分真情? 不过是利用罢了。 那黄衣宫妃脖颈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叶修杰满脸,叶修杰转过身来,样子在火光的影射下无比狰狞和恐怖。 他提着还在滴血的刀,对顾芷柔笑了起来,“柔儿,你满意了么?朕已经杀了她,再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地位了。 “或者你不满意的话,朕还可以将她们全都杀光,以后,朕的后宫,就独宠你一人,可好?” 其余的宫妃纷纷哭喊着求皇上饶命,生怕叶修杰一个发疯,真的杀死她们。 叶修杰狞笑着,这次却将目光转向他一直不敢直视的顾啸歌。 “不过,柔儿,朕将她们都杀了以后,你可要帮朕劝劝你长姐,她现在已是魂帝,那就让她帮朕将那三国的夹攻解决掉——不,让她帮朕一统天下,朕要做这清月大陆最尊贵的王!” 顾啸歌真是忍不住笑了。 一个连江山陷落都要归结在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的皇帝,能有什么出息?竟然还夸下海口要一统整个清月大陆?真是笑话! 秦太后见势不对,终于开了口,她低声叫道,“杰儿……” “闭嘴!朕是皇上!” 叶修杰冷声呵斥道。 秦太后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浓浓的不安。 他的孩子,怕是…… “皇上,” 顾芷柔挺着大肚子艰难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叶修杰招招手,笑得极为温和,“你过来,我答应你。” 叶修杰一喜,竟真的乖乖听话走向顾芷柔。 可没想到的是,他刚刚走近,便见顾芷柔的神色骤然一变! 第253章 魔兽气息 顾芷柔的手极速在叶修杰的面前一划,叶修杰的身子便是一僵。 他背对着秦太后,秦太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叶修杰手上的刀掉落在地。 然后,他的儿子,竟也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来。 直到叶修杰的身体轰然砸倒在地,秦太后在看到,自己的儿子颈上多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正恍若一个泉眼一般,不断地涌出大滩大滩的鲜血! “杰儿!” 秦太后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顾芷柔却站在原地,指尖分明还沾着叶修杰的血。 看来叶修杰忘记了,顾芷柔在入宫之前,在整个归雀城的世家小姐之中,还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 她面无表情,看着叶修杰的尸体,还有恸哭不已的秦太后。 她扶着自己的肚子,冷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一个要亲手杀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的禽兽不如的东西,有什么资格活在这世上?” 秦太后哭得几欲晕厥。 她知道,自己一生都在争抢的荣华富贵,在这一刻,已经完全幻化成了一片泡影。 顾啸歌饶有兴致地看着顾芷柔,眼神中略有几分意外。 她实在没想到,顾芷柔在这件事情上竟会如此当机立断。 看来也是被伤透了心。 顾芷柔扶着肚子,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到顾啸歌面前。 看出她的意图,顾啸歌只是稍稍抬手便止住她想要下跪的动作。 “顾芷柔,你不用多想,今日就算被绑在这里的是那个黄衣服的,我也会救。” 她要救的不是母,是子。 被剖开肚子取出婴孩的痛苦,她希望不会再有一个母亲会遭受到。 顾芷柔苦笑,“我知道你不会救我,不管你信不信,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我也是在爹娘下狱之后才知道的,可我也知道,我对你犯下的错,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弥补的。” 她的话说得倒是真诚,只是顾啸歌已经不在意了。 她已恢复万年前的记忆,比起曾经所受的背叛和伤害,顾芷柔做的那些事,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根本无关痛痒。 顾芷柔双眼清亮,看着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对她笑道,“今天,谢谢你,还有,以前那些事,对不起。” 言罢,她迅速抬手,染血的指尖飞快地划向自己的脖颈! 但是,在疼痛传来之前,手臂便被人抓住。 顾芷柔睁开眼睛,看着立于她面前的顾啸歌,泪流满面,“长姐?” 顾啸歌挥开她的手臂,笑得极为清冷和疏离,“我把你救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在我面前自杀的。” 她颇有几分不耐地看了一眼顾芷柔后面已经了无生息的叶修杰,冷声道,“我方才还看你有几分魄力,没想到转个眼就垮了。 “你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活下去?更何况,你觉得你有权利决定你腹中孩子的生死?” 顾芷柔哀戚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低声道,“只能怪他们自己投错了胎,没能找到一对合格的父母,希望他们来世……” “给我闭嘴,” 顾啸歌无情地打断了她,“他们今世连看一看这个世界都不曾,还有什么来世?” 她冷眼扫过顾芷柔那张与顾云汐有几分相似的脸,轻声道,“跟我走吧,我地啊你离开这里。” 顾云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离开?跟着顾啸歌? “不愿意?” 见她不吭声,顾啸歌以为她是不愿意,秀眉轻蹙,正想着将顾芷柔他们母子俩托付给谁,顾芷柔却几步冲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恳切道,“我愿意,我愿意!”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没有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可能,她还以为自己连亲眼见一见自己腹中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可没想到,穷途末路之际,竟是顾啸歌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她。 顾芷柔泣不成声,口中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顾啸歌见她骨瘦如柴,又情绪起伏如此之大,便又喂给她一枚丹药。 然后轻拍了几下她的脊背,用魂力温住她的身子。 顾芷柔到底身子重,行动不便,顾啸歌想了想,对着一个漆黑的方向,吹起一道尖细悠长的口哨。 顾芷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顾啸歌看也不看她一眼,“等着,给你叫车呢。” 车? 顾芷柔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不敢问,只能乖乖跟着顾啸歌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她便见到漆黑的夜空之中,似是亮起一片红云。 那云似火烧一般,将漆黑的夜色染得通红。 而且,竟慢慢朝她们这里逼近! 顾芷柔被吓得不轻,也不管顾啸歌是不是愿意,死死拉着她的手,脸色惨白。 顾啸歌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轻声道,“别怕。” 那团红云转瞬即至,从茫茫夜空中,落到顾啸歌和顾芷柔的面前。 “吱吱!” 红云之上跳下来一团白色的流影,直扑向顾啸歌。 “啊!” 顾芷柔惊得大叫一声,后退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还好顾啸歌及时扶住她,“别怕,是大白。” “大白?” 顾芷柔哪里知道大白是什么?可抬起头,就见顾啸歌的肩膀上有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瞪着两只小灯笼似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 顾啸歌将顾芷柔扶稳,这才看向那一团硕大的红云。 她微微蹙眉,言语之中是难掩的意外,“我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三眼火狐而已,没想到竟然……” 原本那两只与大白差不多大的小火狐,此时却已经长成了足有一头成年老虎大小,一身的兽毛呈火红色,莹润光泽,十分壮观。 两只火狐已经褪去幼时的顽态,体态优雅,昂首挺立,叫人移不开眼。 更让顾啸歌意外的是,现在的她,竟然在两只三眼火狐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丝魔兽的气息。 她难以断言,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来,还是应该把这两个小东西给带在身边才是。 顾啸歌扶着顾芷柔,让她坐到其中一只三眼火狐的背上,抓稳它的皮毛,而后轻点脚尖,身体便稳稳立于虚空之上。 两只火狐仰头发出一声整齐的兽鸣,而后追上顾啸歌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254章 有人要成亲 顾啸歌行在前头,大白蹲在她的肩膀上。 不知道是许久未见,还是察觉到顾啸歌的气息有所变化,大白抓着顾啸歌的背,在她身上乱窜,还左右嗅嗅,吱吱吱地乱叫。 顾啸歌无奈,“好了,具体的等我日后再说给你听,你先告诉我,它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大白这才安安静静地蹲在顾啸歌一侧的肩膀上,告诉她,它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股子魔兽的气息,它也是最近才发现的。 “为什么你身上没有?”顾啸歌问。 大白摇摇头,它也不知道。 顾啸歌只得作罢。 一路无话,顾芷柔侧靠在三眼火狐柔软的脊背上,只觉得心都提了起来,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 直到顾啸歌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到了。” 顾芷柔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被一大群人围着。 两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好奇地凑上来,一左一右地去牵她的手,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她隆起的肚子。 “姨姨,你肚子里是怀了小宝宝吗?” 顾芷柔看着御司音,一颗心都要化了。 另一边的顾司尘却道,“姨姨,你太瘦了,这样可不好,是不是小宝宝不听话,让你难受了?没关系,尘儿明日帮你配几副药膳,保证不会再吐的,你要好好补一补才行。” 除了两个孩子之外,其他人也凑了上来,嘘寒问暖的。 顾芷柔半张着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天知道,已经很久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了。 她感激地抬眼看向顾啸歌,却听顾啸歌告诉众人道,“我从归雀回来时,见到她大着肚子还被婆家虐待,便将她带回来了,她叫小柔,伤心往事大家日后都不要再提了,帮衬着,让她在谷中好生住下。” 众人纷纷应道,“谷主放心。” 银婆婆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我一个老人家自己住着也闷,小柔姑娘若是不嫌弃,就来跟我一起住吧,正好我还略懂一点医术,方便照应。” 顾啸歌点点头。 对于顾啸歌的安排,顾芷柔感激不尽。 顾啸歌没有将她真正的身份告诉众人,想来也是担心背后会有人说三道四的,戳她的脊梁骨。 这样的不计前嫌,更让顾芷柔心思涌动,涕泪横流。 御司音见她哭得伤心,急忙劝慰,“姨姨,你别哭啊,这里很好的,你住下就知道了,不会想念家里的!” 她还以为顾芷柔是舍不得家里。 顾芷柔摇着头,却是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啸歌招招手,把御司音和顾司尘叫到自己身边来,“音儿,尘儿,你们过来,娘有话要跟你们说。” 顾芷柔正在离开的脚步一顿。 原来,他们就是顾啸歌的一双儿女。 怪不得,怪不得…… 众人散去,顾啸歌将御司音与顾司尘带到谷中一处僻静之处,大白和那两只三眼火狐也跟了过来。 顾啸歌指着那两只三眼火狐道,“一人一只,从今以后,你们要好生教养他们,知道了么?” 御司音和顾司尘皆是双眸一亮! “真的?娘亲,你真的要把大红和小红交给我们了?” “……” 大红和小红? 顾啸歌的眼皮突突地跳了两下。 这两个孩子真是的,怎么她身上好的遗传基因没有继承到,偏偏在取白痴名字这件事情继承的倒是淋漓尽致? 她取了一个大白和小白,他们就取了一个大红和小红,难道这两只三眼火狐就不配拥有更拉风的名字么? 大白趴在顾啸歌的肩膀上,一张小小的脸一片落寞。 顾啸歌知道,它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小白死在了沈西的手上,也是无奈之事。 她轻轻抚摸着大白柔软的皮毛,淡淡道,“叫什么无所谓,关键是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好它们,可明白了?” 看着两个娃兴奋得点头,顾啸歌看着对面这两人两兽站在一起的画面,总觉得突兀。 “既然有这个决心,那便限你们三日之内教大红和小红学会化形。” 这两只巨大,而且沾染着魔兽气息的兽身实在是太过扎眼了。 御司音和顾司尘一拍胸脯,十分自信地说道,“放心,没问题,我们一天就能做到!” 两个孩子信心满满,顾啸歌也乐得轻松,先打发两个孩子回去睡觉之后,顾啸歌却又带着大白,走向了灭云谷最深处。 约莫走了两百米后,一片漆黑之中,顾啸歌所至之处,两侧树木竟纷纷向后退开。 原本一片灌木丛生的黑暗之中,竟出现一条狭窄的小路。 顾啸歌沿着这条小路走进去,树丛之中竟跑出大片大片的萤火虫,将整个山谷映照得如梦似幻。 她经过的地方,两侧的树木又纷纷恢复原状,掩住那一条小路。 她带着大白,目不斜视地走过,一直走到一个漆黑的山洞之中。 终于,她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漆黑的山洞之中传出一声苍老而悠远的声音,似有些悲怆,又似感慨道,“你终于来了。” 顾啸歌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摄魂般的微笑,“是,我回来了。” …… 天快亮,顾啸歌才从那个漆黑的山洞中走出来。 满脸的疲惫。 回到谷中,她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匆匆吩咐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她,然后便一头栽到被窝里,睡得昏天黑地。 等她好不容易醒过来时,根本不知道谷中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顾啸歌从床上起来,大白就一跃跳上她的肩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等到他们一人一兽推开门,竟发现谷中张灯结彩的,挂满红绸。 顾啸歌一脸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就连大白也瞪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的,不知所错。 “这是,有人要成亲?” 她走出门,只见所有人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像是在准备什么。 顾啸歌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看上去不那么忙的,好不容易说上一句话问问谷里这是什么情况,可没想到,她得到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是霍先生!” 顾啸歌一怔,“我外公?要成亲???” 第255章 脑子进水了 顾啸歌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外公的身体…… 顾啸歌用力甩甩头,想要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如果外公真的有这个意思想要找个人相伴余生,她应该支持,不是么? 花了不短的时间消化这件事,顾啸歌等到自己终于可以面带笑容,才重新走出这道房门。 她没有迟疑,大步流星地朝霍启的房中走去。 便是有人叫她,顾啸歌也没有理会。 越是靠近霍启的房中,红色的绸缎便越多。 顾啸歌心中的压力也越多。 终于,她迈入外公的房中。 “歌儿!” 一道熟悉的喊声,却让顾啸歌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她望着朝自己奔来的霍红娆,在房中练习了无数次的笑容,此刻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霍红娆,一身红衣,笑容明媚。 她的身后,坐在主位上的霍启,精神矍铄,笑容满面。 这一幕,仿佛在顾啸歌的世界里被开了慢速,声音混沌,让她根本听不清楚霍红娆不停一张一合的嘴,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被动地被霍红娆拉到霍启面前,一脸兴奋,不停地说着话。 半晌,顾啸歌终于从震惊中挣脱。 她突然猛地一把甩开霍红娆的手,冷着脸,扬声道,“我不同意。” 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像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霍红娆和霍启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一寸一寸地消散。 他们似乎根本没想到顾啸歌会反对,两个人看上去都有些局促不安。 霍红娆勉强弯起嘴角,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抓住顾啸歌的衣袖,“歌儿,我……” “出去。” 顾啸歌不想再多看霍红娆一眼,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对她动手。 霍红娆看出顾啸歌的隐忍,抓住她衣袖的手微微僵硬,连触碰她的勇气都没有。 霍启叹了口气,打破两人间的沉默,哑声道,“你先出去吧。” 霍红娆离开之后,还不忘把房门关上。 房间里,祖孙二人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好一会儿,霍启才磕磕绊绊地开口,“歌儿,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如此反对。” 顾啸歌冷哼一声,面上一片寒霜,“没想到?你为什么就不肯多想一想,这样做对霍红娆来说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她不是反对霍启找个人共度余生,哪怕那个人是银婆婆,她都会微笑祝福。 可霍红娆,不行。 这一刻,顾啸歌甚至阴暗地想,霍红娆接近霍启,是别有用心。 霍启年逾古稀,此刻却像个孩子一般手足无措。 他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我,是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对你造成那么恶劣的影响,红娆是我……” “够了!” 顾啸歌冷声打断霍启的话,她对他们之间的故事毫无兴趣,“立刻叫停这场闹剧,我过几日离开,会带上红娆一起走。” 说完,不等霍启说什么,她就转身走出房间,头也不回。 霍启满眼愧色,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跌坐在椅子上,双眼空洞,了无生趣。 顾啸歌的不满全都写在了脸上,原本还其乐融融的灭云谷像是被泼了一大盆冷水下来,将所有人都浇了一个透心凉。 他们虽然敬重霍启,但给了他们新生的灭云谷谷主毕竟还是顾啸歌,他们不能忘恩负义,违背顾啸歌的意愿。 顾啸歌回去把自己关进房中,不肯见任何人。 就算是两个孩子,也没有例外。 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去。 晚饭时分,有人来敲门。 “歌儿,是我。” 霍红娆的声音让顾啸歌回过神来,她没有出声。 门外的霍红娆也没有离开,而是温声道,“歌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我是来跟你道别的,我会离开这里,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别生气了。” 说着说着,霍红娆便止不住地掉眼泪。 她好不容易才遇到顾啸歌这个朋友,她以为是缘分,可没想到,自己竟然无意中做了这样伤害她的事。 霍红娆沉了一口气,哽咽道,“歌儿,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在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霍爷爷是你的外公的,我没有想要取代你的意思,真的,我……” 她还在想要把自己脑子里的话说出来,可面前的房门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顾啸歌从房里冲到霍红娆的面前,红着一双眼睛问她,“你叫我外公什么?” “霍,霍爷爷。” “爷爷?” 顾啸歌皱眉,心里蔓延开一缕不安。 她好不容易才终于开口,问霍红娆,“你们两个不是要……” 顾啸歌的话还未说完,霍红娆就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霍爷爷他真的只是可怜我无家可归,想要圆我一个心愿而已,这都是我的错!歌儿,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你,也没有……” 霍红娆好不容易见到顾啸歌,自然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 可顾啸歌的心里,现在却十分混乱。 “你们今天,不是要成亲?” 她好不容易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就见霍红娆听见最后两个字后,短暂地惊愕了一下,然后显然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尖声叫了起来,“成亲?我和霍爷爷?你疯了?” “……” “我是……不,应该说是这具身体是霍爷爷回去南景的路上救下的,当时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差点死了,还是霍爷爷好生照顾着,才保住这一条命,我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后来我们被南景的难民冲散,我稀里糊涂地去了云都,掉进云泽,我们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霍爷爷跟我说,这是缘分,还说我们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所以想要举办个仪式,正式认我做他的孙女,所以才……” 听着霍红娆的话,顾啸歌的脑袋嗡的一声。 所以,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她误会了他们? 霍红娆也是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指着顾啸歌,瞪大眼睛,“你该不会以为我和霍爷爷之间是……顾啸歌,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顾啸歌被骂得毫无还口的余地,她挠挠头,干笑一声,拉起霍红娆就朝霍启的房中冲去。 第256章 双手奉上 一灯如豆。 霍启仍旧维持着今天顾啸歌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没有人敢打扰。 顾啸歌拉着霍红娆跑进去时,霍启也是毫无反应。 见状,顾啸歌一阵自责。 是她误会了外公,竟然还让外公内疚至此。 “外公,” 她开口轻唤道。 霍启一双浑浊的眼睛眨了眨,总算是恢复一丝光彩,抬眼看向顾啸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歌儿,你来了,对不起,是外公不好,没有过问你的意思就自作主张。” 他开口就是道歉,让顾啸歌更加自责难安。 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坠落,顾啸歌跪在霍启面前,哽咽道,“外公,该说对不起的是歌儿,是我误会你了,我不该……” 霍红娆见霍启这副失神的样子也十分心疼。 她与顾啸歌一左一右地跪在霍启身侧,柔声道,“霍爷爷,我已经把事情跟歌儿说清楚了,我们都没有错,只是误会,是误会。” “误会?” 霍启凝眉,似是没听懂霍红娆的话。 听着霍红娆将今天整件事的原委解释给霍启听,顾啸歌脸红得像是火烧一般。 可她却没有阻止。 听完霍红娆的话,霍启微微一愣,这才摇头苦笑一声,抬起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抚上顾啸歌的头顶,“歌儿,你怎么会这样想?外公已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哪里还有这种心思?” 他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顾家消失以后,红娆能够与你有个帮衬,那样我死也可以瞑目了,只是没想到后来会与红娆失散,现在竟然又能在这里遇见,我以为这是天意,你也不会反对,这才……” 顾啸歌急忙握住霍启的手,“是,外公说得对,是我太狭隘了,没有问清楚青红皂白,就妄下结论。” 她与红娆的确有缘,何止于这一点的缘分? 顾啸歌恳切道,“外公,这件事情是歌儿不好,明日,明日我便让他们准备起来,从今以后,霍红娆就是我顾啸歌的亲妹妹。” 霍启浑浊的双眼中流下两行热泪,重重点头。 他没有过问御堇年的情况,但从霍红娆的话中,他已经能够略窥一二。 不管如何,就算他时日无多,顾啸歌的身边还有一个霍红娆,总能让他走得安心一点。 误会解除,顾啸歌给霍启服下一些用来调理身体的丹药,看到他睡熟之后,才从房间离开。 对于霍红娆,顾啸歌也是有些愧疚的。 可霍红娆却摇摇头,封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知道你在误会什么之后,我也就明白你的心情了,若是换做是我,只怕早就已经闹翻了天了,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 顾啸歌感激地看着霍红娆。 霍红娆对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拉过顾啸歌的肩膀,轻轻抱住。 她的下巴垫在顾啸歌的肩膀上,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你记住,在这个世界,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背叛你。” 顾啸歌眼眶一热。 可嘴上却笑她,“怎么,你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征服,成为我的铁杆粉丝了?” 霍红娆笑笑,“是,我是你的死忠粉。” 两人相视一笑,所有的隔阂和误解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 二人分开,顾啸歌正转过身朝房中走去,脸色却倏地一变。 察觉到她的反常,霍红娆还没来得及开口,顾啸歌的身影便已消失。 她一身素衣,身姿轻盈,掠向山下。 有人闯入了她的地星阵。 对方的气息,很熟悉。 她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灭云谷外让人眼花缭乱的阵法之中,顾啸歌果然看到了那个被困其中的身影。 她远远地站在一棵树上,看向正被困在阵法之中的御堇年,冷声问,“来者何人?” 听见顾啸歌的声音,御堇年的动作微微一顿。 可他眼前只有茫茫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到。 “找人。”他的声音听上去毫无感情。 “找谁?” “灭云谷主。” “找她做什么?” “杀。” “……” 御堇年这最后一个字,倒是真的让顾啸歌没有料到。 他竟然是来杀她的。 看来御堇年回到兽王宗之后,那个诡异的宗主没舍得杀他,似乎是将他心中的萌生的那一点点感情又给活生生地抹去,然后诛心地让他来杀她。 就算没有跟御堇年对视,顾啸歌也猜得到,御堇年现在的眼神,想必连杀气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片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 顾啸歌微微皱眉。 给御堇年的解药只剩下最后一味没有拿到,御堇年对她如此穷追不舍,显然是兽王宗在忌惮她。 这样也好。 顾啸歌翩然落到御堇年的面前,那一片仿佛终年散不去的白雾顷刻间消散无踪,御堇年看到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只是,他有一瞬间的晃神。 出手只迟疑了一瞬,便被顾啸歌的得手。 一枚黑褐色的丹药滑入他口中,不等他反应便已入腹。 御堇年猛地出手掐住顾啸歌的脖颈,“你给我吃了什么?” 顾啸歌哑然失笑。 即便是这个时候,御堇年竟也能做到波澜不惊,看来兽王宗的药,还真是毒啊。 而且,眼前这个场景,似乎似曾相识。 他们第一次见面,御堇年似乎也这样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动弹不得。 顾啸歌抬起手,一根接着一根地掰开御堇年的手指,身体轻盈地落在地上,淡淡一笑,说道,“也不是什么人特别的东西,只是我怕死,想要封住你的魂力而已。” 御堇年试着运起魂力,赫然发现自己就像是浑身上下都被锁魂石锁住一般,体内的魂力分明浩如星海,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宗主说的果然没错,你这妖女,诡计多端。” 妖女? 从御堇年的口中听到这个词,顾啸歌着实有些意外。 她轻笑一声,“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事先准备好这枚丹药。” 御堇年有些意外,“你不杀我?” 顾啸歌摇头,“我不会杀你,若是几日之后你若是还像这样想要我的命,我可以把我的命,双手奉上。” 第257章 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 迫于无奈,御堇年只能留在灭云谷。 第二日,在为霍红娆举行过一场盛大而隆重的认亲仪式后,顾啸歌便马不停蹄地带着御堇年离开了灭云谷。 路上,御堇年不停追问,“你要去哪儿?” 可不管他怎么问,顾啸歌都只有一句话,“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御堇年魂力被封,脚程不快,顾啸歌竟也不急,一路全当做游山玩水一般,自在清闲。 就这样足足行了半月,御堇年才终于得以窥见顾啸歌此行的目的地。 他一把抓住顾啸歌的手腕,声音冷厉,“你疯了,去魔界做什么?” 顾啸歌看着面前这一片魔兽之森,神色一如往常,“这里面有我要的东西。” 结魂草,御堇年所中之毒解药中最重要的一味。 她现在也只差这一味而已。 御堇年微微皱眉,“你肉体凡胎,擅入根本就是找死,跟我回去。” 他拉起顾啸歌要走,却听顾啸歌在身后轻声笑了起来。 他转过头去,便见顾啸歌歪着头,笑容倾城,“你在关心我?” 关心? 御堇年微微一怔。 他根本不知道关心是何意。 顾啸歌垂眸,视线落在御堇年拉着自己的腕上,揶揄道,“怎么,昨天晚上不是还处心积虑地想要趁我熟睡时要了我的命,怎么现在反倒关心起我来了?” 御堇年放开手,似乎有些意外,“你都知道?” 他虽魂力被封,但宗主的命令还在,即便是魂力无法恢复,他也不能忘记自己此来的任务。 说起来,他分明有无数次机会从顾啸歌身边逃走,可这个女人身边竟像是有一种无声的吸引力,让他舍不得离开。 片刻怔忪之后,御堇年又恢复了一张冰山脸,“你是死是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只是不想受你牵连。” “仅此而已?” 顾啸歌笑着凑向他。 御堇年眸光微闪,面不改色,“仅此而已。” 顾啸歌也不生气,点点头,抬抬下巴,“既然如此,我当然也不能勉强你,你就去那棵树下等我,我保证,等我回来,就恢复你的魂力。” 见御堇年寒冰一般的视线望向自己,顾啸歌笑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伸出三根手指,“三天,就三天,若是我三天还没有回来,就说明我已经死在这里面了,你也能回去交差了。” 说完,她便转身,真的想要走入眼前这片森林。 御堇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甚至连看都未曾看向顾啸歌。 似乎在他心目中,顾啸歌已经是个死人了。 顾啸歌心中一片苦涩。 虽然她心知肚明,御堇年是服下兽王宗那种断情绝爱的毒,才会根本不关心她的生死。 可到了这一步,御堇年真的无动于衷,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酸涩。 她抬起眼睛,看着面前散发着阵阵魔兽气息的魔兽之森,顾啸歌平复好心情,快步走入。 不一会儿,身影便消失在一片树林之中。 森林外,御堇年看向那道纤弱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缩。 胸腔之内,仿佛有什么正在悄然复苏,萌芽。 …… 魔兽之森是魔界与外界的隔绝,当年六界混战,魔兽退居魔界,保证再不会滋扰外界。 但当时已有说明,若是有人擅闯魔界,他们也自不会客气。 凭借魔界对外界的敌意,顾啸歌这一行,自然是凶多吉少。 她自己自然也清楚。 所以,顾啸歌并不想引起大的骚乱,一路小心行事,只想尽快找到结魂草,全身而退。 可是—— “什么人?” 顾啸歌才刚刚在魔兽之森中行不过百米,便被一个在魔兽之森外围巡逻的地刺蜥蜴发现。 对方冷声喝问下,顾啸歌不得已撤去禁制,现出身形。 她倒也客气,“叨扰了,我是来找结魂草的,找完便走,绝不逗留。” 地刺蜥蜴冷哼一声,“人类,结魂草乃是我魔界独有,岂容外人随意采取?速速离开,我便饶你一条小命!快滚!” 对方说话毫不留情,顾啸歌微微皱眉,“我当然知道结魂草乃是魔界独有,否则也不会以身犯险,擅入魔兽之森, “这结魂草对我而言十分重要,性命攸关,请恕在下不能离开。” 顾啸歌的话,让这只地刺蜥蜴危险地眯起眼睛,“好啊,已经有几万年没有外人敢踏入魔界,没想到一来就是个硬骨头。 “好啊,那倒是让我看看,这几万年来,你有什么样的本事!” 话音刚落,那地刺蜥蜴便吞吐着猩红的信子,朝顾啸歌冲杀而来。 他体型硕大,但行动极为迅捷,宛如一道黑风,顷刻间便已到顾啸歌的面前。 长长的尾巴狠狠一甩,所过之处腰粗的树木尽皆被斩落在地,巨尾虎虎生风,凝着凛冽的杀气,奔顾啸歌而来。 可顾啸歌面不改色,甚至脚步都未挪动半寸,抬起手,便轻而易举地将地刺蜥蜴的巨尾抓在手中。 地刺蜥蜴一惊,却并未慌张,而是后腿发力,猛地一蹿。 身体迅速调转一个方向,满是锋利兽牙的大口朝顾啸歌咬去。 顾啸歌面色微变,当下打出一掌,将地刺蜥蜴从自己面前打退数步,拉开距离。 然后,顾啸歌竟看到那地刺蜥蜴敏捷地转过看似笨重的身子,冷笑一声,“果然,没有一点本事,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来闯我魔界。” 说着,顾啸歌便见它的身形正缓缓发生变化。 不过眨眼间,顾啸歌面前的地刺蜥蜴竟化作一个浑身黝黑的人类,赤着双脚,重要部位只堪堪被几片叶子遮挡,浑身上下的肌肉黝黑发亮。 他面容冷峻,看着竟还有几分俊俏。 眼前这一幕,让顾啸歌老脸一红,不自然地扭过头去。 “这是作弊吧?这,这谁顶得住啊。” 顾啸歌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视线又忍不住贼贼地朝那形状完美的八块腹肌上瞥去。 啧啧啧,真不愧是蜥蜴类的,这腹肌,跟搓衣板似的,简直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 “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 “……” 第258章 别出声,有人来了 身后传来的丝丝冷意让顾啸歌狠狠打了个冷颤。 眼前被一只大手覆上,嗅到御堇年身上的那股子清淡的薄荷味,顾啸歌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那个,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他自己什么都不穿的。” 她振振有词。 御堇年冷眼看向站在对面几步远的地刺蜥蜴所化的人形。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 好像曾几何时,也有人对这样的他狂流口水。 不过不管他怎么用力地想,想到头痛欲裂,竟也想不出一点影子。 他本来只是想亲眼看到顾啸歌丧命的,可方才那一幕,让他浑身难受,身体也不由自主地从树后走出,亲手挡住顾啸歌的眼睛。 那地刺蜥蜴见到御堇年,又是一声冷笑,“原来是有帮手,怪不得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顾啸歌也不答话,而是轻轻扯了扯挡在自己眼前的那只袖子,“可以放下来了么?” 御堇年微微皱眉。 他没有理会顾啸歌的话,而是对那头地刺蜥蜴冷声道,“穿好你的衣服。” “衣服?” 地刺蜥蜴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这里是魔界,若非你们这些人形苍蝇诡计多端,我又怎会舍弃我的本体?” 说着,他摊开手,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什么东西,丑死了!” 顾啸歌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丑? 魔界是不是对审美有什么误解? 眼前这位小哥且不说身材完美,就是那一张仿佛雕塑般的脸,那双布满原始野性的眼,都是难得一见的帅啊! 可一想到这张脸竟然属于一头魔兽,顾啸歌就可惜得直啧舌。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御堇年也知道,对于魔兽而言,最舒服的自然是他们的本体形态,可他现在要是只是只蜥蜴还好。 眼前这副样子,顾啸歌根本移不开眼! 该死! 御堇年的手仍不肯放下,身姿挺拔地站在顾啸歌身后,冷硬的声音从顾啸歌的头顶传来,“把解药给我。” “哈?” “解药。” 御堇年像是已经在暴怒的边缘,“我可以发誓,在你找到想要的东西离开这里之前,我不会杀你。” “好嘞!” 像是阴谋得逞一样,顾啸歌痛快地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一枚药丸,放到御堇年另一只手的掌心里。 御堇年毫不犹疑地吞下。 见他如此,顾啸歌心头一暖,“你就不怕这是另一种毒?” 御堇年毫不迟疑,“你想杀我,不必等到今日。” 顾啸歌躲在御堇年掌心后面偷笑,这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信任? 这是不是说明,即使御堇年忘了她,但潜意识里,他还是信任她的? 这样的结果,让顾啸歌忍不住欢欣雀跃。 可她的雀跃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顾啸歌便觉自己眼前的大掌朝她压了过来。 御堇年半是强迫地逼她合上眼睛,还在一旁冷声“威胁”道,“若是敢擅自睁开,我立刻杀了你。” 顾啸歌窃喜还不够,怎么可能违拗他的意思? “放心,我不睁眼,绝对不睁开!” 说起来,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御堇年吃醋。 嘿嘿,感觉还不错。 顾啸歌美滋滋地闭着眼睛站在原地,尽管眼前不断有疾风拂过她的脸颊,带起她额前的碎发,可顾啸歌仍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受伤。 没一会儿,她终于听见御堇年的声音,“好了。” 顾啸歌这才睁开眼睛,赫然看到,那地刺蜥蜴已变回本体,此刻正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他嘴角有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依不饶,“呵,愚蠢的人类,你们可知道我是谁?伤了我,我主必不会善罢甘休! “外界擅闯我魔界,本就是触犯六界盟约,我魔界蛰伏多年,一朝毁约,六界必将承我主滔天怒火,六界必将生灵涂炭!” 地刺蜥蜴不甘心地在地上嚷得声嘶力竭,顾啸歌却听得直皱眉。 她扭头,禁着鼻子看向御堇年,“他好吵啊。” 御堇年心中一动,面色一冷,一记魂刃便要从掌心丢出。 顾啸歌急忙拦住他,“哎哎哎,别动气,我就是开个玩笑。” 她抓住御堇年的手放在掌心,笑得极为狗腿,“没听它嚷嚷么?杀了它会把事情闹大,简单点,把它毒哑了不就行了?也好让他不能把今天见过我们的事情说出去。” 御堇年一想,也点点头。 他们身处魔界,自当小心行事。 顾啸歌从荷包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丹药,走上前去,俯下身,蹲在地刺蜥蜴的身边,“你乖乖的,不要吵。” “滚开!” 地刺蜥蜴仍旧对顾啸歌充满敌意。 顾啸歌也不在意,快速扒开它的嘴巴将药丸塞进去。 她告诉地刺蜥蜴,“你别不识抬举,这是治疗你内伤的药,若是你再敢大喊大叫的,我就真的毒哑你!” 地刺蜥蜴正要开骂,但那丹药入口即化,才一瞬,他被御堇年打出的伤势便已有所缓解。 如此迅猛而精纯的药力,让他登时愣在当场。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顾啸歌却已经和御堇年相携离开了。 御堇年看到顾啸歌并未毒哑那地刺蜥蜴,有些不悦。 可顾啸歌却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他还小呢,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一马算了。” 御堇年对顾啸歌的主动讨好十分受用,不知怎地竟脑子一抽,真的放过了那只地刺蜥蜴。 任由顾啸歌牵着他,往魔兽之森深处走去。 顾啸歌走在前面,眼底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放过那只小蜥蜴,日后的御堇年,会感激她的。 虽然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记得。 顾啸歌深吸一口气,努力想要散去胸腔内的不安和忧虑,目光如炬,在整个魔兽之森中努力地搜寻结魂草的踪迹。 可惜,夜幕降临,她也没能找到一株。 御堇年拉住她,不等她有所反应,就带着她跳上一棵巨树。 而后又迅速封住二人的气息。 顾啸歌想问,御堇年却抬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低声道,“别出声,有人来了。” 第259章 结魂草 顾啸歌急忙噤声,一双眼睛紧张地望向四周。 她对气息这方面历来薄弱,就算现在御堇年直接告诉她有人来了,她也未能察觉到一丝一毫的生人气息。 顾啸歌微微仰起头,看向御堇年,而后又顺着御堇年的视线看去。 周围一片寂静。 好一会儿,那道跟上来的气息才终于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顾啸歌微微皱眉,是那只地刺蜥蜴?还是人形的? 地刺蜥蜴四处张望,像是在找顾啸歌和御堇年的身影。 御堇年没有再躲,地刺蜥蜴现身后,他便带着顾啸歌从树上跳下,一道肉眼可见的魂刃附在掌侧,逼上地刺蜥蜴的脖颈。 “为什么跟着我们?” 御堇年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的情绪。 那只地刺蜥蜴却未看他一眼,而是看向顾啸歌。 顾啸歌微微蹙眉,眼中虽有不解,但也有一丝丝的愠怒。 她觉得,她已经把话与地刺蜥蜴说的很清楚了,但这只地刺蜥蜴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后面,是不是想要趁机偷袭? 这太无耻了。 “我说过,我找到结魂草就会离开,人命关天,我不想在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言外之意便是,她根本不想挑起争端。 可地刺蜥蜴仍旧在看着顾啸歌,一言不发。 他的目光,让御堇年很不舒服。 手上微微用力,御堇年掌侧的魂刃已在地刺蜥蜴的颈上划开一道浅浅的伤口。 终于,地刺蜥蜴开了口,“我叫地三。”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让顾啸歌一阵怔忪。 这算什么?自我介绍? 她现在难道应该伸出手跟他说一声,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什么神展开啊! 还没等顾啸歌反应过来,地三竟然膝盖一弯,就跪在顾啸歌面前。 他仰着头,一双看上去单纯清冽的眼睛迫切地看着顾啸歌,迫切地问,“你是药师对不对?” 顾啸歌有些发懵地点点头。 地三当下不再犹疑,有些笨拙却坚定地给顾啸歌磕了一个头,“求求你,救救我大哥!” 救他大哥? 顾啸歌有些迟疑,“可我只会医人类啊,魔兽,我可没……” “没关系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地三就激动地打断了她,“我大哥可以化形,你就把他当做是人类就可以了!” 顾啸歌仍有些为难,“可我毕竟是个人类,我只想找到结魂草之后就走的。” 在这种情况下,她真的不想多生事端。 可没想到,地三却说,“我知道哪里有结魂草!” “你?” 顾啸歌和御堇年齐声开口,皆有几分不信。 结魂草虽然只有魔界才有,可毕竟也算得上是奇珍异宝,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况且这个叫地三的先是提出条件之后才说自己知道哪里有结魂草,谁知道他是不是为了忽悠顾啸歌去给他大哥看诊,胡乱说的。 可地三却是信誓旦旦,“结魂草不是凡物,我也是在被派来守着这魔兽之森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一株。 “我原本是打算等它成株之后摘下医治我大哥的伤,可一株结魂草和一个药尊比起来,当然是药尊更能救我大哥的命!” 他很清楚,就算是自己摘了那株结魂草给大哥服下,也未见得能够治好大哥的病。 顾啸歌见地三脸上的急切不似假装,转过头与御堇年对视一眼,然后轻轻按下御堇年的手臂。 “口说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顾啸歌问。 地三低下头,似乎考虑了一下。 魔兽的智力比起人类来要稍稍逊色几分,顾啸歌便也没有催促,让他好好想一想。 若是他真的知道哪里有结魂草,会省掉他们不少的麻烦。 良久,只见地三握紧拳头,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好,我带你们去。” 顾啸歌立刻喜上眉梢。 她正要跟上地三的脚步,却被御堇年突地拉住手腕。 “怎么了?” 她有些不解。 御堇年盯着地三,目光不善,“化形。” 地三一愣,眨巴了几下眼睛才明白御堇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挠挠头,一个转身,便化作一条体型巨大的地刺蜥蜴,粗壮的四肢着地,动作迅速地在一片及膝高的草丛里穿梭出去。 御堇年这才拉着顾啸歌跟上。 三人辗转来到魔兽之森的深处,御堇年敏锐地察觉到越来越多的魔兽气息。 他眸光渐冷,抓着顾啸歌的手腕也愈发用力。 顾啸歌被他抓得疼了,抬起头,就见御堇年面色微寒,眸光晦暗,显然绷紧了神经。 见状,顾啸歌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闷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御堇年身后。 约莫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地三才在一处峭壁下停了下来。 他仰起头,看向峭壁之上,“就在那。” 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顾啸歌和御堇年果然在高耸入云的峭壁上,看到一株长在石缝之中的小草。 看上去平平无奇,与杂草无异。 需得仔细看,才能看到那株平平无奇的杂草周围应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闭上眼睛仔细感知,才能感受到从崖壁之上散发开来的淡淡魂力。 顾啸歌一喜,踮起脚便要跃身而上。 可脚踝却被地三用尾巴圈住。 地三一双圆鼓鼓的兽眼看着顾啸歌,“我已经将结魂草的位置告诉你了,你现在应该履行承诺,跟我回去救我大哥。” 可顾啸歌哪里肯放弃? 这结魂草就在眼前,只要摘下它,回去跟自己找到的其他草药混在一起炼成解药,就能解了御堇年体内的毒。 她怎么可能放弃? 地三理所当然地看透了顾啸歌眼中的贪婪,他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若是你想毁诺,我现在便击碎这道崖壁,你休想在魔界找到一株结魂草!” 顾啸歌还想跟他商量一下,却被身后的御堇年轻轻拉住。 她看向御堇年,就见御堇年正对她微微摇头。 附近的魔兽气息越来越多,有几道甚至实力不俗,现在绝不是与他争辩的时候。 顾啸歌只好压下心中的急切,反过来催促地三,“带我去见你大哥,就是拼上我这条命,我也会救活他。” 第260章 快,扒开他的肚子 不过,在从生有结魂草的峭壁离开之前,地三转过头,竟是从口中吐出一道魂力,生生斩断自己一截尾巴。 断尾掉在地上,他看都没看一眼,就对顾啸歌说,“把我的断尾捡起来,将我的血涂在脖颈上,再把这截断尾随身携带,这样在魔兽之森中就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人类的身份。” 说到底,他是想掩盖顾啸歌身上身为人类的气息。 顾啸歌也不矫情,捡起断尾,按照地三说的,将血抹在后颈上,又给御堇年也抹了一点,再小心地将断尾用手帕包好,揣进怀中。 地三还不放心地左右嗅嗅,直到连他也察觉不出什么人类的气息,才带着顾啸歌和御堇年朝自己的家中奔去。 这一路,他们甚至还遇到了几只魔兽,可却没有人多看顾啸歌和御堇年一眼。 越走,便越深入魔兽之森。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顾啸歌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察觉到她手心里冒出的冷汗,御堇年轻轻捏捏她的手,冷着一张脸问,“现在知道害怕了。” 顾啸歌吞了口口水,点点头。 她害怕得另一只手攀上御堇年的手臂。 如此亲密的举动,让御堇年微微皱眉。 可看到顾啸歌那张微微发白的小脸,御堇年想要拨下她的手,顿了顿,轻轻在覆在她的手背上。 “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就像是本能地一样,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闻言,就连御堇年自己都吓了一跳。 顾啸歌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僵硬,轻轻一笑,没有多话。 她知道,御堇年的脑子里此刻势必在经历着天人交战。 但是,快了,就快了,等她拿到结魂草,就能解了他体内的毒,他就能记起她了。 这样想着,顾啸歌突然发现,他们竟已不知不觉穿过了整片魔兽之森。 魔兽之森是魔界与外界的相隔,穿过魔兽之森,他们才算是正式踏入魔界。 前世,身为九幽冥女,她虽然去过六界很多地方,但因着那个人,她竟是从未踏足过魔界。 如今看到魔界的景象,顾啸歌心中竟有几分惆怅。 她下意识地握紧御堇年的手。 御堇年连他们今世的交集都已尽数忘却,更别提前世了。 他根本不能理解为什么顾啸歌看着他的眼神比起之前来更加缱绻,更不能理解,为何她眼中有泪。 整个魔界看上去与外界并无二致,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就是…… 顾啸歌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巨人国。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比外界要大上几倍,没有寻常的房舍,有的只是一棵棵高耸入云的巨树。 树上有巢,地上有穴,山间有洞。 唯独不见什么魔兽。 地三本来从离开结魂草所在的峭壁之后便一言不发,此刻,他招呼顾啸歌和御堇年,“这边走,我大哥受了很重的伤,我把他安置在那边的一个山洞里。” 顾啸歌拉着御堇年跟上,这个时候才终于想起问地三,“你大哥他是怎么受的伤?” “被咬的。” 地三言简意赅。 这个答案,却让顾啸歌有些意外。 咬的,难不成是在魔界被同类撕咬? 地三显然不想再说,只管闷头带路,似乎生怕顾啸歌和御堇年半途反悔。 可当他们正靠近一个山洞之时,远远地便听见一声被风吹到自己耳边来的声音—— “地老大,原来你躲在这里,可真是让我找得好苦啊。” 这声音不光顾啸歌和御堇年听到,地三也听得真切。 他当下立刻加快速度,不管顾啸歌和御堇年是不是跟得上,顷刻间便化作一道黑风,迅速离开。 顾啸歌和御堇年也是眉心一皱,立刻跟上。 一处山洞中,一只金甲背蜥正被两头诡风猫左右撕咬,还将他翻过来,肚皮朝上。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就横亘在那头金甲背蜥柔软的腹部,伤口溃烂化脓,已经在散发阵阵恶臭。 可那两只诡风猫竟然欺辱这只金甲背蜥动弹不得,像是在逗老鼠一样,挑衅它,又跳开。 用利爪去刨他的伤口,用满是倒刺的舌去舔舐它的血肉。 这样的场面落在地三的眼里,顿时让他红了眼。 “住手!” 地三大喝一声,身体化作一道黑风,奔入山洞之中。 巨尾扫过,两只诡风猫却灵巧地避开。 他们身姿轻盈地高高跳起,复又落下,看着地三的眼睛充满鄙夷,“地三,我主命你看守魔兽之森,你竟然敢擅离职守,难道就不怕我主知道后,对你赶尽杀绝么?” 地三浑身杀气四射,“你们伤我大哥,休想走出这个山洞!” “大哥?” 两只诡风猫齐齐冷笑一声,危险地眯起眸子,“地老大乃是前尘余孽,还屡次顶撞我主,我主肯留他一命已是恩德厚重, “我主恩宽,本不想牵连于你,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悔改,偷偷将这只金甲背蜥藏起来,还想给他疗伤,你根本就是忤逆犯上!” 两只诡风猫根本没有把地三放在眼里。 地三冷哼一声,“只要在这里杀了你们,主就不会知道!” 他说着,便朝两只诡风猫发起进攻。 可猫科动物本就矫健,虽不敌地三这只地刺蜥蜴,但胜在灵活,又是并肩作战,饶是地三已经怒发冲冠,也抓不到它们一根汗毛。 两只诡风猫也不恋战,捉弄地三一圈之后便齐齐朝洞口飞奔而去。 “地三,我主定不会放过你,我劝你还是尽早逃命去……呃!” 两只诡风猫的身影已至洞口,眼看便要逃脱。 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在洞口,突然冒出两只手,一把掐住他们的脖颈。 他们甚至连对方的脸都没有看清楚,便被活生生掰断脖颈,没了声息。 顾啸歌从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瓷瓶,打开上面的瓶塞,将内里的液体轻轻倒在两只诡风猫身上几滴。 周围的空气顿时蔓延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腐味。 熏得御堇年直皱眉。 顾啸歌扬手在两只诡风猫的尸体周围设下禁制,困住这股味道。 她耸耸肩,“没办法,留着他们的尸体迟早是个祸害。” 言罢,她大步流星地走到洞内那只金甲背蜥身边,只一眼便看出不对。 “快,扒开他的肚子!” 第261章 我帮你 闻言,地三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挡在顾啸歌面前。 “你要干什么?” 大哥本就生命垂危,顾啸歌竟还要扒开他的肚子,是何居心? 不过,顾啸歌急得跺脚,来不及解释。 御堇年见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一把制住地三。 他坚信,顾啸歌不管做什么,都有她的理由。 果然,顾啸歌奔到地老大的面前,连袖子都顾不得挽起,伸手便朝他腹部的伤口里伸了进去。 地老大柔软的腹部被撑开,疼得一直奄奄一息的地老大闷哼一声,竟是惊醒了过来! 见状,地三心头一紧,“大哥!” “老三……” 地老大看到地三被人擒住,眸光似有挣扎,但到底有心无力。 他艰难地扭过头,看到一个人类正在自己的腹中翻弄,有惊诧,但更多的是恼怒。 他不安地扭动自己的身体,但他这样做也只是徒增自己的痛苦而已。 地三急忙劝慰他道,“大哥,你别怕,她是我请回来的药尊,是来医治你的伤的!” 地老大心头却一片骇然。 医治?她分明是发现了自己腹中的秘密! 他正竭力阻止之时,却见顾啸歌双眼一亮,“找到了!” 她猛地抽回手,从地老大的腹中带出一大滩赤红的鲜血,疼得地老大庞大的身子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御堇年定睛一看,才发现顾啸歌沾满鲜血的手上真的拿着东西。 只是被鲜血浸染,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顾啸歌现在也没心情去深究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地老大伤势严重,这东西一直藏在他腹中,阻碍伤口愈合,将地老大的五脏六腑都给磨得千疮百孔。 若非是它皮糙肉厚,再加上超强的种族再生天赋,他根本撑不到现在。 顾啸歌把东西扔给御堇年,立刻从口中说出好几样草药,又让地三去准备水。 地三不敢怠慢,笨重的身体灵活地离开山洞,去准备顾啸歌要的东西。 顾啸歌将自己身上带来用着用来应急的草药一股脑地给地老大喂下,药效在地老大的体内弥散开来,总算缓解了一点他的痛楚。 可即便是现在这个时候,他仍不能相信,面前这个人类女子是来救他的。 顾啸歌也不在意,直接告诉他,“地三用一棵结魂草来跟我交换你的命,你也应该知道,你的伤在身不在魂,结魂草只能让你虚延几日寿命,并不能救你性命。” 地老大默声不语,疼痛虽已减轻,但仍旧折磨得他浑身发抖。 顾啸歌的手在仔细地感知地老大腹部的柔软度,微微皱眉。 这伤势比她想象的要棘手。 虽说腹部是金甲背蜥全身上下最柔软的地方,却依然不是普通的硬度。 顾啸歌寻常用来缝合伤口的银针根号无法穿透,这伤口,恐怕就连民间缝麻袋的针都缝不上。 而且看现在地老大这副样子,根本连说话都难,更何谈化成人形? 这该怎么办? 御堇年一直在后面默默关注着顾啸歌的一举一动,可他前尘往事尽皆不记,根本不知道顾啸歌要干什么。 突然,顾啸歌回过头来,问御堇年,“你身上有没有匕首?” 这个问题,问得御堇年一怔。 “你要匕首干什么?” 她不是要救人?匕首可是用来杀人的。 顾啸歌急得咬牙,“哎呀你就先别问了,你到底有没有?” 御堇年迟疑一瞬,还是将匕首交给顾啸歌。 顾啸歌二话不说,上来便斩断匕首镶金的把手,只留下锋利的刀刃。 而后她又在指尖凝起魂力,将只剩下一把刀刃的匕首托起,用精纯的魂力加以淬炼。 御堇年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顾啸歌,眼睁睁地看着顾啸歌将匕首淬炼成一根手指粗细的针。 而且在针尾,她足足留了五个针鼻! 然后,顾啸歌将自己临行前便准备好的蚕丝抽出五条,穿入针中。 动手之前,她看着地老大的眼睛,郑重地告诉他,“我现在要开始缝合你的伤口,但你的伤势太过严重,我并不确定这样是否能救活你,可眼下别无他法。” 她原本还以为地老大是什么内伤之类的,没想到他浑身上下就这一个致命伤。、 地老大疼得晕晕乎乎的,就算是想拒绝也没有可能。 于是,顾啸歌从体内祭出一团幽冥火,缠绕上这枚特殊的缝合针上,又将穿着五条蚕丝的针刺入地老大的腹部。 陌生的触感让地老大浑身一颤。 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顾啸歌也跟着一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地老大腹部的坚硬程度还是让她微微心惊。 这样大规模的伤口,这样的硬度,顾啸歌心有余悸,以她现在的魂力,恐怕支撑不到伤口完全缝合的那一刻 正当她准备刺入第二针时,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 “我帮你。” 御堇年有些生硬地吐出这三个字。 顾啸歌心头一颤,侧过头,看到的就是御堇年近乎完美的侧颜。 她心下一悸。 御堇年却不看她一眼,包裹住顾啸歌的手源源不断地输出精纯的魂力,渡到她的身上,顾啸歌屏息凝神,全神贯注在地老大的伤口上。 “水来了水来了!” 当地三好不容易用一只用巨石凿成的石桶打回水来,顾啸歌和御堇年也终于将地老大的伤口缝合好。 此刻顾啸歌全身上下都已被汗湿透。 她瘫倒在地,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气喘吁吁地吩咐地三,“把水煮沸,然后把他的伤口擦干净。” 地三忙马不停蹄地照做。 可这期间,他总是时不时地扭头去看大哥身上的伤口。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方式。 顾啸歌累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管地三在想什么,闭上眼睛,不受控制地沉沉睡去。 她的身边,御堇年寸步不离。 整个山洞归于一片寂静之中,只有被添在石臼下的柴熊熊燃烧着的声音。 突然,顾啸歌的手无意之中碰到一直被御堇年抓在手里的那个从地老大的腹中摸出来的东西。 立刻让她浑身一颤,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 第262章 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 顾啸歌把东西从御堇年的手上接过来,用地三打回来的水清洗干净。 这才看清,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御堇年看着顾啸歌的眼神从惊愕变成大喜,又渐渐转为感叹,最后变成哀戚。 她那双绝美的眸子里染上一层水雾,看看手上的东西,又看看御堇年。 御堇年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竟让顾啸歌情绪起伏如此之大。 他微微皱眉,却见顾啸歌突然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御堇年立刻变了脸色。 “你快想起来,当时我们在云泽底的时候,那一缕残念告诉过你什么!” 残念? 御堇年自云泽底回来之后,便回去了兽王宗,那该死的兽王宗宗主又给他服了药,他根本不记得什么云泽底。 顾啸歌急得咬牙。 她心焦不已,也顾不得自己此刻魂力近乎透支,扭头对地三说道,“我已经履诺救了你大哥,现在,我要去取结魂草!” 说罢便冲出山洞。 御堇年没有丝毫犹豫,紧随其后。 地三想追,可大哥现在这个样子,他哪里放心得下?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啸歌和御堇年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他留在原地担忧地小声嘀咕,“断尾的气息怕已掩盖不了多久……” 顾啸歌一路像是没了命似的狂奔,终于又来到那处峭壁前。 她脚下轻踮,便要跃身而上。 可一只脚才刚刚点在峭壁上,便立刻从脚下传来一阵无力感。 眼前一黑,身子瞬间失重下坠! 她这一跃可不低,若是真的掉落在地,必会摔个筋断骨折。 顾啸歌咬着牙,双臂胡乱地挥舞着,想要保持身体平衡。 可都无济于事。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死的时候,身体突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是御堇年。 他接住顾啸歌,将她稳稳地放在地上,方才的一幕他看得真切,眼下望着面前这高耸入云的峭壁,低声道,“看来,这整块峭壁都是锁魂石。” 而他们之所以上次没能感觉到,应该是因为上面的那株结魂草。 在如此面积的锁魂石上,结魂草竟还能散发出微弱的魂力,顾啸歌眼睛愈发双眼发红。 她一定要拿到这株结魂草! 御堇年看懂了她的势在必得,不由得四处张望,想要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能摘到这株结魂草。 突然,他将袍角一卷,伸出手,攀上峭壁的两个微微凸起的石块。 顾啸歌见状急忙想要拉住他,“我来!” 可御堇年一言不发, 一只脚已经踩了上去。 当四肢都已攀上面前这堵峭壁,御堇年竟也难抵锁魂石的威力,眼前发黑,双脚发软。 他咬破舌尖,疼痛传来,他浑噩的脑子终于恢复了那么一瞬间的清醒。 借此机会,他手脚麻利地迅速向上蹿了几步。 顾啸歌在下面看得心惊。 这样几次来回之后,御堇年终于逐渐靠近了那株结魂草。 眼看胜利在握,就连御堇年的眸子里也忍不住露出几许喜色。 他伸出手,结魂草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可就在此时,一道闪电似的光束猛地打向他的手! 身体比大脑更先一步做出反应,御堇年的手猛地往回一缩,虽避开了那道攻击,却也瞬间失去身体的平衡。 身体垂直向下坠落。 “堇年!” 顾啸歌惊呼一声,张开双臂便去接他。 御堇年魂力被封,攀得又太高,根本无法阻止下坠的力道。 这时,顾啸歌已稳稳地接住他。 就像方才御堇年接住下坠的她一般。 可与此同时,又是一道闪电般的攻击杀过来。 顾啸歌眸光一凛,一记眼刀凌厉地射出。 她不躲不闪,那道攻击打在她背上,竟像是雾气一般消散。 此时,顾啸歌终于带着御堇年翩跹落地。 御堇年立在地上,眸光锐利如刀地看向不断偷袭发出攻击的方向。 拳头在袖下已悄然攥紧。 明明只有一步之遥! 可恶! 顾啸歌也很生气,连话都不肯说一句,就接连甩出几记魂刃。 终于将那个不断作恶的罪魁祸首给炸了出来。 是只鸣雷鸡。 顾啸歌冷哼一声,正要身手把这只该死的野鸡给抓过来掐死!却被御堇年拦住。 “别动,鸣雷鸡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叫声可绵延万里,更棘手的是,只要它一叫,方圆百里内的魔兽都会闻声赶来。” 他们两人对上上百只魔兽,只怕没有什么胜算。 顾啸歌气得咬牙切齿,“那我就只能由着这只该死的瘟鸡欺负我?” 御堇年微微一顿,“倒也不是。” 见顾啸歌转向自己,御堇年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越听,顾啸歌脸上的表情越明媚。 然后,顾啸歌看着那只贼头贼脑的鸣雷鸡,一脸贼兮兮地表情,从怀中掏出一枚香气四溢的丹药。 “来啊,你过来,这枚丹药就是你的了。” 馥郁的香气四散开来,鸣雷鸡那黄豆似的眼睛眨巴眨巴地,脖子伸得老长,贪婪地直勾勾盯着顾啸歌手上的丹药。 见它不上钩,顾啸歌又从怀中掏出好几枚丹药。 鸣雷鸡终于抵不住这药香的诱惑,倒腾着小腿快步走到顾啸歌面前,正欲伸嘴去啄—— 顾啸歌一把把所有的丹药都扔开,双手恶狠狠地掐住鸣雷鸡的脖子! 鸣雷鸡惊恐之下发出阵阵刺耳的鸡鸣,震得顾啸歌耳膜生疼。 可顾啸歌看着它,笑得十分邪恶,“你叫啊,你随便叫,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的! “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一下,老子跟你姓!” 顾啸歌挑衅似的放开它的脖颈,鸣雷鸡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要跑。 可还没跑出去几步,就咚地一声,撞在一道看不见的硬物之上。 鸣雷鸡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被困入一个空间禁制之中! 顾啸歌是真的被气红了眼,撸起袖子,在这道被圈起的鹅不算大的空间禁制之中,玩起了抓鸡的游戏。 就连一旁的御堇年看着,眸光都微微闪烁了几下。 足足半个时辰后。 看着那只毛被拔光,浑身上下光秃秃的鸣雷鸡,再看看浑身上下都沾着鸡毛的气喘吁吁的顾啸歌,御堇年忍俊不禁。 第263章 想灭口,让他自己来找我! 为保万无一失,御堇年并未撤去这道空间禁制。 鸣雷鸡仍旧被困其内,但顾啸歌却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着生长在峭壁之上的结魂草,气呼呼地挽起袖子,“我今天非要把它摘下来不可!” 御堇年拦住她,“还是我来。” 要爬得很高,上面凶险,她怕是承受不住。 说完也不等顾啸歌同意,便又照原来的姿势攀上峭壁。 可没想到,这次他并没有攀上多高,身后便传来一声刺耳的鸡鸣。 他当即浑身一僵。 顾啸歌也紧张地向后望去,这才发现,除了那只被扒光了毛的鸣雷鸡之外,那边的草丛里竟不知何时聚集来了好几只。 现在接连叫了起来,顾啸歌想封都封不住。 她急忙转头看向御堇年,“快下来!” 鸣雷鸡一叫,指不定会吸引多少头魔兽向这边赶来,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御堇年却抬头忘了一眼峭壁上的结魂草,他抬起一只手,狠狠咬了自己一口。 鲜血淋漓。 剧痛下,御堇年借着片刻的清醒,加快速度,向上冲去。 “御堇年!” 顾啸歌在下面急得跺脚。 光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四面八方多出的魔兽气息正在不断朝自己逼近。 她急忙大喊,“御堇年,你快下来,这不是闹着玩的!” 御堇年却置若罔闻。 鸣雷鸡的叫声未停,顾啸歌紧张地看向四周。 突然,她的身后猛地袭来一阵杀气! 顾啸歌本能地向旁一闪,堪堪避开,可衣裙仍然被后面袭来的一只利爪给狠狠撕碎。 她心下一惊,抬眼望去,便见一只体型矫健的双头雷豹正杀气腾腾地看着她。 顾啸歌连回头去看御堇年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知道,自己必须赢。 在越来越多的魔兽聚集到这里之前,她必须速战速决! 当下也不敢藏私,闭上眼睛,凝神聚气,全神贯注地感受着身边的环境的变化。 在那只双头雷豹第二次对她发起攻击之时,顾啸歌猛地睁开眼睛,迅速出手! 眨眼间,那只双头雷豹的身体便断成两截,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顾啸歌微微喘息着,眼前仍旧是一片弥漫的血雾。 御堇年也并未回头,一路攀向那株结魂草。 他们现在除了对彼此绝对的信任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双头雷豹倒在地上之后,飘散的血腥气惹得那几只鸣雷鸡叫得更加尖锐。 越来越多的魔兽正在朝这边冲过来,顾啸歌的双手和双脚变得越来越沉重。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地大喊,“御堇年,我们快离开这里!” 如果她和御堇年都在这里被魔兽撕碎的话,就算是拿到结魂草也根本没有意义。 可御堇年却没有说话。 快了,就快了。 她想要的东西,他就快拿到了! “御堇年!” 顾啸歌忍无可忍地想要跃上去扒着御堇年的肩膀把他带走,可刚刚跃起,就被人抓住脚踝,随后身体被狠狠地拍在地上。 沉重的撞击简直让她的五脏六腑都似是挪了位一样,喉间涌上一抹腥甜。 她回过头,如此纠缠让她再没有了耐心。 杀心顿起。 顾啸歌一喝,浑身上下立刻被蓝色的幽冥火层层包围,突如其来的火势灼得一帮拼命想要缠上她身体的魔兽哀嚎不止。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幽魂。 “这是你们逼我的。” 她冷喝一声,眸光犀利,双手竟是想将身上熊熊燃烧着的幽冥火给推出去! 可突然,一团明黄色的火球从她头顶掠过。 是奔着御堇年去的! 顾啸歌神色一变,顾不得左右围上来的魔兽,身体轻轻一跃,便要用身体去挡那团火。 可还是晚了一步。 御堇年距离那株结魂草只有不到一丈远的距离,他咬着牙,虽然感觉到身后有气息在迫近,仍旧一动不动。 “唔!” 他硬生生用身体承了这一击。 御堇年咬着牙,鲜血不停从口中溢出。 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停下。 “御堇年,走啊!” 顾啸歌气得大喊,可御堇年仍旧我行我素。 近了,近了,马上就要拿到了…… “哇,哇!” 突然,头顶上传来一阵乌鸦的叫喊声,让御堇年心里隐隐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咬紧牙关,加快速度。 可是,他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那只哇哇大叫的乌鸦扇动着翅膀,伸着长长的嘴巴,轻而易举地将本来已经近在咫尺的那株结魂草给衔走了。 御堇年顿时觉得心脏都仿佛要炸开一样! 那只乌鸦甚至还挑衅地在于今年的头顶盘桓了一圈,看它的样子,似乎还想用一泡鸟屎来羞辱一下御堇年。 可倏然间,御堇年的头顶竟不知飞快地爬下一只庞然大物。 那个庞然大物迅雷不及掩耳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那只乌鸦包括翅膀在内的整个身体,只剩下一个头在外面。 御堇年当机立断地放开手,脚下用力一蹬,伸手从乌鸦的口中抢回被夺走的那株结魂草。 顾啸歌立刻跃起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终于,二人有惊无险地稳稳落在地上。 可与此同时,被鸣雷鸡吸引过来的大批魔兽已经陆续赶到,他们将顾啸歌和御堇年团团围住。 身后,从峭壁上爬下来的地三也来到他们的身后,它的嘴边还残留着方才那只乌鸦的一根羽毛。 顾啸歌将结魂草小心地护在怀里,便听面前一只鹰脸铁猿冷哼一声,“地三,你竟然勾结人类犯我魔界,夺我魔界圣物结魂草,你果然要和你大哥一样,做魔界的叛徒么?” 地三冷冷吐出一根黑羽,嗤笑一声,“叛徒?你们这种背主求荣的混蛋才是叛徒!不如你们回头去问问银月,他这个魔界之主是怎么得来的?” “地三,你敢直呼我主名讳,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地三冷哼一声,巨尾在地上划了一圈,扬起一片尘土。 在一片尘土中间,他大喝一声,“告诉银月,想灭口,让他自己来找我!” 第264章 死的就是你 “他们要跑!” 等那些魔兽后知后觉地发现地三的意图,冲进灰尘中心时,地三和那两个人类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无奈之下,一群魔兽只好各自散去。 等到所有魔兽全都散去之后,已经尘埃落地的原地,顾啸歌和御堇年,还有地三三人的身影才逐渐显现出来。 顾啸歌狠狠松了一口气。 地三却不敢怠慢,“跟我回去,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顾啸歌和御堇年不敢耽搁,跟着地三从人迹罕至的地方悄悄离开。 这才发现,地三甚至已经将不能动弹的地老大给转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一路带着顾啸歌和御堇年去了那。 对于整个魔界而言他,他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叛徒。 所以行事必须格外小心才行。 三人在前往地老大所在的途中,顾啸歌突然开口问道,“现在的魔界之主,是银月?” 地三“嗯”了一声,“自从万年前六界混战,我主擎天战死之后,六界达成互不相犯的约定,我们退居魔界后,银月便成了新主。 “可我大哥告诉我,银月能够成为新主,是因为他早已与天界沆瀣一气,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主擎天也不会落入天界设下的圈套,更不会与冥女反目!” 地三说着,竟扼住不住自己的怒火,巨尾一甩,直接一阵风似的卷倒一片树干。 顾啸歌眉头紧皱。 这件事,她并不知晓。 自从拿回记忆之后,她的确怀疑过当年的事情是有他们身边人的背叛,可她却从未怀疑到银月的头上。 顾啸歌看向身边的御堇年,一双美眸晦暗不明。 不知道御堇年拿回记忆之后,知道当年的事情是银月背叛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达到地老大所在的山洞之后,顾啸歌马不停蹄地到角落里去炼制给御堇年的解药。 被顾啸歌稳定住伤势的地老大已经恢复了意识,见三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看清御堇年的脸时,他突然激动不已地想要起身,口中还轻声念叨着,“我主,我主!” 地三急忙上前安抚他,“大哥,你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 地老大却仍旧不肯躺下,执拗地望着御堇年,瞪着满是通红的眼,含混不清,却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 可御堇年不明所以。 地三也看的云里雾里的。 终于,等顾啸歌用结魂草炼好解药之后走出来,地三急忙上前,迫切道,“药尊大人,我大哥这是……” 顾啸歌不假思索地打断他的话,“无碍,只是情绪太过激动而已。” 她走到地老大的面前,右手轻轻抚上他胸前的伤口,凝视着他微微湿润的眼睛,温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放心,我都知道。” 此刻,地老大才终于认出顾啸歌的脸。 他更加激动不已。 顾啸歌笑笑,拿出被自己放好的从地老大的肚子里拿出的那样东西,“放心,东西还在,你保存得很好,擎天没有信错人。” 浑浊的眼泪从地老大的眼眶中滑落,顾啸歌有些心酸地别开脸。 她将手上炼好的丹药交给御堇年,同时又对地三说道,“魔界对你们兄弟俩来说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 顾啸歌等人离开后不久,一群五毒鼠就找上门来,将整个洞口围了个严严实实。 其中一只五毒鼠殷勤地看向身后,恭敬道,“我主,这边是那两个叛徒的藏身之处。” 后面,一个束着发的年轻男人漫步走近。 他脸若刀削,不怒自威,身穿一身黑金的劲装,上面还绣着栩栩如生的龙纹。 他走进山洞,敏锐地嗅到空气中还残留着的血腥气,不悦地皱起眉头。 一双金色的眼睛闪烁着凛冽的寒光。 银月环视四周,声音发寒地问道,“人呢?” 几只五毒鼠吓得狠狠一颤,“我主饶命,我等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想来是他们畏惧我主神威,提前逃了!” “神威?” 这两个字让银月的眸光狠狠一闪。 他一抬手,一群五毒鼠竟在顷刻间化作一片血雾,消散在天地之间! 银月冷冷转过身,连多看一眼都不曾。 在御擎天手下在蛰伏多年,他最讨厌的两个字,就是神威。 银月一个闪身,便已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他已经回到自己在魔界的王殿门口。 两个看门的守卫立刻单膝跪地,恭敬道,“我主圣安!” “守好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银月冷声吩咐,而后迈入殿中。 “是!” 两个守卫应了一声,而后体贴地替银月将门关好。 银月冷眼看着殿中属于魔界之主的王座。 这是他在成为魔界之主后命人打出的王座,上面镶嵌着数不清的宝石,价值连城,比起御擎天当年那个,不知道要奢靡多少倍。 可此刻,他抬起手,毫无留恋地打出一道魂力,立刻便将那王座轰个粉碎。 银月面无表情地走上前,立于王座原来的位置,一片废墟之上。 他掌心向下,缓缓向脚下输入一丝魂力,便见脚下亮起一道银灰色的阵法。 光芒大亮。 须臾之后,银月的面前显现出一道玲珑有致的残影。 一个女人娇滴滴地将两只手搭上银月的肩膀,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银月的下巴,调笑道,“怎么,东西找到了?” 银月面无表情,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他回来了。” 女人立刻变了脸色。 她僵硬地把手从银月的肩膀上拿下,望着银月的眼睛写满了不可思议,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们万年以来的担心成了真?他真的已经转世回来了?” “是。” 这一声是,包含了银月太多的不甘心。 女人沉默片刻,又追问道,“那东西呢?你有没有找到?” 银月眸光微闪,“本来已经找到了,可……” “废物!” 女人大叫着一个耳光狠狠甩在银月的脸上。 银月被打得偏过了头,却连怒都不敢。 女人的脸上再无之前的亲昵,只剩下冰冷的警告,“银月,我警告你,你最好在上头那些人发现这件事情之前处理掉他们,否则,死的就是你!” 第265章 天界之主 刚刚离开魔兽之森,顾啸歌和御堇年便被无影带人围住。 但与前几次不同的是,顾啸歌这一次还看到了兽王宗那个神秘的宗主。 她脸上戴着面纱,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阴晴不定。 可今日这个兽王宗宗主给她的感觉跟上一次完全不同。 今日这个宗主的双眼现在看起来竟让顾啸歌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但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无念,你太让我失望了。” 御堇年伸手将顾啸歌拉到身后。 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 那兽王宗的宗主亦没有废话,一甩袖,整个人便亲自冲了上来。 无影等人也跟着一起发动进攻。 结果可想而知。 御堇年的双臂被反扣在身后,兽王宗宗主亲自捏着他的下巴给他吃下那颗所谓的圣药。 然后所有人都亲眼看着御堇年那双深沉的眼眸中渐渐褪去一切情绪,变得空洞,没有任何欲念。 兽王宗宗主一双眼睛怨毒地看向顾啸歌,“九幽冥女,你的本事不小,竟能次次让他忍不住对你动情。” 顾啸歌冷哼一声,“你的本事也不小,没想到这所谓圣药的配方竟还有更改的余地。” 想来也是,若是身为云都之主的御堇年突然变得木讷无情,只怕难以服众。 那神秘的女人冷笑一声,不再理会顾啸歌,转头吩咐无影,“把他们两个带回去分别看押。” “是。” 无影诡笑着走向顾啸歌,捏着她纤细的手腕从地上站起来,毫无怜香惜玉之情,“九幽,没想到吧,你也会落到我的手里。” 顾啸歌只冷冷地对上他的视线,一言不发。 …… 众人回到月轮岛上的兽王宗,顾啸歌被关进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山洞之中。 顾啸歌被丢进一个巨大的锁魂石所制的铁笼之中,脚踝上甚至还绑着沉重的铁链,将她牢牢禁锢在铁笼之中,根本没有任何逃生的可能。 她浑身无力地倒在笼子里,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嗤笑一声,“无影,我没想到你竟然比我想象得还要阴险。” 无影站在笼子外面,看着顾啸歌的眼神充满疯狂,“九幽,随便你怎么说,当然,我劝你还是老实一点,否则的话,你的下场只会比现在痛苦千百倍。” “下场?” 顾啸歌懒洋洋地抬眸看向无影,眼中全是冰冷的嘲讽,“无影,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我的身份,你觉得天界那些人会善罢甘休么? “应该我劝你,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如果我没能活到天界的人找来这里的时候,他们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倒霉的就该是你们兽王宗了。” 顾啸歌翘着二郎腿,一副自在得意的样子。 可没想到,看到她这样,无影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九幽,我没想到,你一个在天界手上吃了那么大的闷亏的人,竟然还学不会聪明一点? “不怕告诉你,我兽王宗就是天界……” 黑暗中,顾啸歌眸光微闪。 可无影眼看就要说到最重要的信息时,突然被人从外面打断。 “无影大人,有客人到访!” “好,我知道了。” 无影应了声,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有些得意忘形,差点说出宗中最重要的秘密。 意识到自己言多必失,无影只狠狠瞪了顾啸歌一眼,就转身离开,再也不理会顾啸歌在他身后如何挑衅。 等他走后,顾啸歌躺在冰冷的铁笼里,陷入沉思。 无影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现在看来,这个所谓的兽王宗果然跟天界有着密切的联系。 她有种预感,那个兽王宗的宗主一定是她认识的人。 可到底是谁?为什么对那双眼睛她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顾啸歌百思不得其解。 …… 兽王宗,宗主的房间内。 一身紫衣的兽王宗宗主看着站在房中的御堇年,眸中含情。 她抬起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抚上御堇年的脸,声音温柔得像是一汪春水一般,“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御堇年摇头,任由宗主的手指在他的脸上细致地描摹着他的轮廓。 见御堇年眼中毫无情愫,宗主心中一疼。 她轻轻将脸靠在御堇年的胸前,双手扶着他宽厚的肩膀,低声道,“你本来就该是属于我的,我们才是天生一对,是九幽那个该死的女人迷惑了你,否则,又怎会连累你被天界的人暗算,还要受这种轮回之苦?” “……” 她没有看到,御堇年那双空洞的眼底飞快地掠过一道暗芒。 微不可查。 她踮起脚,正欲亲吻御堇年,门外却突然传来无影的声音,“宗主,有客人。” 虽然被打扰,可兽王宗宗主也不敢有一丝不悦,反而还有一丝惊慌。 她勉强压下心中对御堇年澎湃的感情,故意压低声音对外面的无影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到。” 然后,也不敢怠慢,牵起御堇年便朝外面走去。 兽王宗用来会客的正殿山洞之中,一个一身白裙的女人站在那里,面有愠色。 她的身边还站着比女人还要阴柔貌美的昧良。 兽王宗宗主牵着御堇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无影。 走到那个女人面前,三人一起跪下,恭敬道,“参见天尊大人。” 御堇年垂着头,面无表情。 那女人二话不说,扬手便是一个耳光,狠狠落在兽王宗宗主的脸上! 她出手之重,甚至打落了宗主脸上的面纱。 “我将兽王宗交给你打理,你便是这般回报我的?欺上瞒下,你好大的胆子!” 宗主垂着头,不敢有一丝怨言。 她给自己的私心冠上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天尊大人息怒!是属下思虑不周,未能将计划及时告知天尊大人,请天尊大人责罚!” “计划?” 她这样说,反倒让那位天尊大人皱起眉头,有些好奇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见自己计划得逞,兽王宗宗主仰起头,告诉天尊,“天尊大人,我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相信我,利用他们两个的身份,完全可以将天尊大人捧上天界之主的位置!” 第266章 六界之主 天界之主这四个字一出口,便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整个大殿寂静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天尊大人终于开口,却并非再责怪兽王宗宗主,而是吩咐其他人,“你们都出去。” 所有人心知肚明,她是想问问那个所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御堇年被无影拉着退出去,接着又被无影吩咐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可他正要离开,却突然被昧良一把锁住喉咙。 昧良轻而易举地将无影的身子举过头顶,声音刻意压低却充满杀气,“她怎么样了?” 无影知道昧良说的是谁,急忙答道,“我已奉命将她关押,放心,宗主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伤她,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 昧良危险地眯起眼睛,“暂时?” 无影狠狠打了一个冷颤。 说起来,他与昧良虽同属一个组织,但几乎没有交集。 昧良一副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甚至在天尊大人面前,都十分有地位,自然是无影不敢招惹的。 所以,眼下见昧良语气不善,无影急忙答道,“不会,我可以保证她绝对安全,没有任何危险!” 昧良毒蛇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无影半晌,一直到无影几乎承受不住,才终于冷冷放开他。 “无影,你给我小心点,若我发现你敢徇私伤她分毫,我活扒了你的皮!” 无影被丢在地上,剧痛之下似乎连眉毛都在微微打颤。 他低着头,甚至不敢看昧良的眼睛。 直到昧良离开以后,他才终于敢发出声音,叫人来扶起他,回到房中服药。 御堇年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这个正殿的门口,听着从石门的缝隙里传出的兽王宗宗主与那位天尊大人之间的谈话。 她们之间所谓的计划,一字不漏地传进御堇年耳中。 “天尊大人放心,我可以保证此计划万无一失,我明日便会启程回到云都,将我要与云都之主成婚的消息放出去,此后,兽王宗的势力便可在一夜之间渗入到云都的每个角落。 “到时,以云都为介,我会以御擎天和九幽冥女的名义,对六界进行复仇,挑起争端,之后,趁六界元气大伤,我们便可趁虚而入。 “天尊大人要做的不只是天界之主,更是六界之主!” 这一番话说得那位天尊大人热血沸腾! 六界之主! 这可是当今天帝都无法达成的目标,难道自己真的可以? 兽王宗宗主看出她眼中的迟疑,急忙又添了一把火,“天尊大人尽可放心,对于当年九幽冥女体内的秘密武器,我已经有了眉目,等拿到它,天尊大人比起当年的九幽冥女都要更胜一筹,还怕管不了区区六界么?” “好!” 天尊大人显然已被说动,她的目光之中都染上几许狂热。 她搭上兽王宗宗主的肩膀,十分器重的样子,“他日我登顶之时,必亏待不了你!” “为天尊大人效力,是属下之幸!” ……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已被权欲迷了眼睛的天尊大人,兽王宗宗主这才从殿中走了出来。 她脸上的面纱被打落,御堇年终于有机会能看到她的脸—— 着实,意料之外。 御堇年的脸上平静无波,目不斜视。 兽王宗宗主看着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 她似乎这才想起自己面纱掉落的事情。 她牵起御堇年的手,温柔地笑笑,“无碍,我们马上就会是夫妻了,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我的身份。 “不过,” 她突然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一丝带着期待的笑,“不知道九幽冥女看到我这张脸,又会是什么反应?” 说着,她拉着御堇年本向关押着顾啸歌的那间暗洞。 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就算顾啸歌听见有人打开石门走进来的声音,也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人。 她躺在笼子里面大喊,“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别急,很快就会有人来给你送吃的。”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顾啸歌侧目看去,才发现对方已经点燃了一个烛火,端着烛台就站在她身边。 忽明忽暗的烛火下,顾啸歌皱着眉看着面前这种似曾相识的脸,有些不可置信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名字—— “巫楚楚?” 兽王宗的宗主,竟然是巫楚楚? 巫楚楚笑得十分灿烂,“九幽,枉你聪明一世,没想到竟然还会糊涂一时,没想到吧,我会是兽王宗的宗主。” 可顾啸歌的脸上的惊诧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眨眼间便换上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她点点头,拉长语气道,“如果我能早一点想到体弱多病的巫楚楚已经死了的话,你的身份就不难猜了,不是么? “况且,” 顾啸歌眸中露出一丝阴狠,“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就算是吞了再多的人心,也终究变不成人的,九尾。” “……” 听到从顾啸歌的口中叫出她这个名字,巫楚楚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消散。 她甚至紧张地后退几步,看着面前的顾啸歌,声音微微发颤,“你不是九幽,你是……” “没错,我是冥光。” 冥光的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弧度,看得巫楚楚阵阵发憷。 看出她的紧张,冥光嗤笑一声,“别那么紧张嘛,我们好久没见,你这位宗主大人难道不该备上酒菜,与我共饮一杯叙叙往日旧情?” 巫楚楚听着这熟悉的语气,身体都在忍不住打颤。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原本是想要用来折磨顾啸歌的,可没想到此刻却成了折磨她的利剑,准确无误地插在她的心窝之上! 她再也不敢在这里多停留哪怕一瞬,转头踉跄地离开。 可冥光还在铁笼里不依不饶,“别走啊,九尾,就算没有旧情要叙,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比如,感谢我当年有眼无珠,对你的救命之恩?” 巫楚楚一刻也不敢松懈,六神无主地离开这个对她而言像是噩梦一般的地方。 等她走后,冥光抬起头,看向御堇年。 从唇齿之中挤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便闭上眼睛,不肯再看他一眼。 御堇年眸光微沉,沉吟片刻,也转过头去,快步离开这个山洞。 第267章 好好活着 巫楚楚甚至不敢在月轮岛停留,带上御堇年连夜离开。 离开之前,巫楚楚吩咐无影,“看好她,绝对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无影答应得倒是痛快,可等到巫楚楚带着御堇年离开之后,他也不过是冷冷吩咐下面的人一声,便扭头进了另一间暗室。 这里,关着的人是魅妖。 魅妖此刻狼狈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上下尽是外翻的刀伤,唯独尚且平坦的小腹,光滑无痕。 她疼得微微抽搐着,但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却瞪得老大。 那眼底闪烁的微光,看得无影眼睛生疼。 无影步入暗室之内,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心下微沉。 他走到魅妖身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肚子。 “只要你肯放弃这个孩子,我就可以让你离开这个地方,继续风光地做你兽王宗的护法。” 魅妖看都未看他一眼,淡淡道,“你以为的风光,未必是我想要的。” 无影眸光微闪,“你想要的,难道指的就是给一个肮脏的人类生下一个孩子,糟蹋了你自己么?” 魅妖的手动了动,牵动她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却又发现手腕上的铁链根本不够长,只能无力地放下手。 她知道,或许这就是宗主给她最狠毒的惩罚。 魅妖无力地笑笑,“孕育出一个流淌着他的血脉的生命,代替我跟他在一起,这已经是命运对我最好的馈赠了,我心满意足。” 看到魅妖说出这种话,无影只觉得心脏都要爆开一样! 他恶狠狠地注视着魅妖的肚子,突然发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绝不会看着你这样糟自己! “既然你舍不得,那我来帮你!” 无影猛地打出一道魂力,对准魅妖的肚子就打了出去! “无影,住手,你不要……啊!” 魅妖的哀求还没能说出口,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痛得她几乎灵魂都要撕裂! 她凄惨地大叫出声! 可无影却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魅妖,你想过没有,就算你真的把它生下来,就算宗主能放过他,六界也没有他能够生存的地方,他这可怜的一生都只能是个肮脏的野种!” “不,不会的,他还有父亲,他的父亲会照顾他,你没有权利,你不能伤害我的孩子!无影,你住手,你给我住手!” 魅妖强忍着剧痛嘶喊着,可无影却始终置若罔闻。 他似乎能感觉到魅妖体内的那个微小的生命正在挣扎,可是他不能,决不能把他留在这个世界上! 感受到一股精气从魅妖的体内流逝掉,亲眼见到魅妖衣不蔽体的双腿间染上殷红的血迹,无影这才罢手。 他方才除了想要毁掉这个肮脏的野种之外,其实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魅妖的身体,尽可能地减小她所受的伤害。 可此时,躺在地面上的魅妖两眼无神,形容呆滞,再也没有了当初那种足以蛊惑人心的媚态。 就像是死了一样。 看到魅妖这副样子,无影心中一痛。 他走上前,双手抱起魅妖。 而魅妖此刻就像是一只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型木偶一样,四肢绵软,随着无影的动作随意摆动。 无影根本不忍再看她一眼,抱着她快步离开暗室。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状犹疑地上前拦住他们,“大护法,宗主此前交代过,不许……” “若是宗主问起,我去回话。” 他说得坦荡,侍卫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把魅妖抱走,无话可说。 一路走到魅妖的房中,无影冷声吩咐平时一直伺候魅妖的下人,“去将宗中的药师找来,给护法治伤。” “是!” 小丫头跑得飞快,无影将房门关好,走到床前,这才问了一句,“咬够了么?” 魅妖不知何时狠狠咬住他的手臂,已经将他咬得鲜血淋漓。 无影一声不吭,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魅妖活生生地从无影的手臂上咬下一块血肉,转头嫌恶地吐在地上。 她双眼布满滔天的愤怒和憎恨,“无影,你放心,我会活着,我也会乖乖养好身上的伤,余生,我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亲手杀了你,为我未能出生的孩子偿命!” 无影将她放在床上,从始至终不敢去看魅妖的脸。 他声音低沉,“好,我等着,不过在你杀了我之前,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诺。” 好好活着。 无影知道魅妖最不想看到自己,所以将她放在床上之后,便转身从她的房间离开。 站在门口,无影浑身上下都不可抑制地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心口一阵阵难以抑制的绞痛,身体打颤,甚至连站都站不稳。 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着,双眸瞪大,爬上一片赤红。 耳畔的阵阵嗡鸣久久没有消散,所以,当兽王宗的下人说不清第几次摇晃无影的身体时,无影才终于回过神来,抬起一双赤色的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可怕的低吼。 “什么事?” 兽王宗的下人急急道,“大护法,宗主有命严密看守的那个人类不见了!” 无影一怔。 “不见了?” 他突然猛地一把掐住面前这个下人的脖颈,低吼着问道,“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下人被无影这副穷凶极恶的样子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回答道,“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属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是按照宗主离开时的吩咐去送水时,才发现,笼子里已经没有了……” 他的话还未能说完,就被无影狠狠一把扭断了脖子! 不见了?他只是去看了看魅妖而已,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就不见了? 无影勉强支撑着阵阵发颤的身体,从地上站起来,低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来,向整个月轮岛蔓延开去。 “她跑不远,给我搜!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若是被宗主知道他们弄丢了最重要的人质,宗主不会放过他们! 而无影自己,则是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若是顾啸歌逃脱,她一定会去那个地方! 第268章 你是谁? 无影一路疾驰,在一片看似平整的墙面上精准地摸索到一个机关,按下之后,面前打开了一道绝密的暗门。 里面亮着金色的光。 无影快步走进去,就看到了被好端端地摆放在最里面的架子上金色的戒指。 那是顾啸歌的药鼎所化的戒指,在先前顾啸歌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之后,就自动陷入沉睡,巫楚楚想尽一切办法,竟也没能让它有一丁点反应。 无奈,只好将它封在这间密室之中。 无影在看到这枚戒指好端端地放着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不安的念头。 果然,下一秒,无影只觉得身边像是掠过一道轻柔的微风一般。 可这道微风之中,还夹杂着一个悦耳的声音—— “无影,多谢你带路了。” 下一瞬,被束之高阁的那枚金色的戒指竟自动浮了起来,缓缓飘向无影的身后。 “糟了!” 无影暗道不好,急忙伸手想要去抓。 可这该死的戒指竟像是成精了一样,避开他的手,准确无误地落在顾啸歌的手指上! 顾啸歌看着手上的戒指,沉沉叹了口气,眸子里有泪光闪烁,“金灵,我回来了。” 手上的戒指光芒四射地接连闪烁了几下,显然是十分热切地在回应着。 顾啸歌微微一笑,也不急着走,而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怒不可遏的无影。 无影此刻也终于意识到,顾啸歌根本不是逃走,她分明一直在跟着自己。 “你全都看到了。” 是肯定的语气。 顾啸歌点点头,“是,我全都看到了。” 无影讥诮地勾起嘴角,“所以,你从来没想过要阻止?那可是沈北的孩子。” 此刻,无影心里是有怨言的。 他想怨恨顾啸歌当时为什么没有阻止他。 在看到失去了那个孩子之后的魅妖的样子,他就已经后悔了。 他不敢去看魅妖的眼睛,甚至根本没有再面对魅妖的勇气。 即使他分明知道,如果留下那个孩子,只会让魅妖的人生变得更加凄惨。 只有他知道,魅妖的体质有多特殊。 她是世间欲念所孕育出的妖魔,以欲念为食,以欲念为生。 可一旦当她想要孕育出一个生命,代价便是燃尽自己。 看到她怀孕,就等于是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他怎么做得到? 无影快要把自己逼疯了,他拼了命地想要把这件事的责任从自己的身上,推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否则他会疯掉的! 顾啸歌虽然不明所以,不过也猜到了无影的动机。 她敛去笑容,板着一张脸,严肃而认真,“就像你说的,若是任由魅妖生下那个孩子,不管对谁都毫无益处。” 沈北不爱她,而魅妖如此沉重的爱会成为他的负担。 这对那个孩子而言亦不公平。 人与妖的混合血脉,对六界任何一个种族而言,都是绝对的异类。 所以,虽然残忍,可顾啸歌也只能说,无影的决定是正确的。 无影苦笑。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可是,可是魅妖并不觉得。 她恨他,恨不得杀了他。 手臂上被魅妖生生咬出来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仿佛一直痛到了他的心里。 顾啸歌转过身,迈步而出。 她本就只是想等无影亲自带她来找到金灵而已,现在金灵已经找到,她根本没有继续再留在兽王宗的必要。 不过,在离开月轮岛之前,顾啸歌还不忘毁掉月轮岛周围所有的行船,好让兽王宗内的所有人都无法离开这里。 而后,她迅速赶往云都。 巫楚楚那个该死的女人,想抢她的老公! 顾啸歌气得暗暗咬牙,“早知道会是这样,老娘当初就应该把御堇年给办了的!也省得被其他的女人占了便宜!” 气死了! …… 云都之内,巫家。 巫楚楚带着御堇年连夜上门,吵醒巫家家主巫云奇,还有巫楚楚的大哥巫齐衡。 巫家上下转瞬便是一片灯火通明,见到巫楚楚,尤其是见到巫楚楚身边的御堇年,巫云奇气得胡子和眉毛都差点一根根地立起来。 “巫楚楚,你还敢回来!” 当初巫楚楚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离开巫家,巫云奇便已经气得怒发冲冠。 他失去了对付御堇年的重要筹码,岂不是会让巫家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可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还敢回来! 巫齐衡穿着一身白色的亵衣,身上只简单披了一件外袍,此刻对巫楚楚这个亲生妹妹竟也是横眉冷妒,一副怒容。 他跨步上前,冷哼一声,“爹,跟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如让孩儿现在就结果了他们!” 巫齐衡叫得倒是欢,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 巫齐衡打不过御堇年。 所以,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 巫云奇装模作样地看着巫楚楚,“你还有什么话说?” 巫楚楚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默不吭声,此刻见巫云奇终于问了自己,不禁冷笑出声,“巫云奇,你很不错,我还以为你连问都不会问问我这个亲生女儿。” 听到她这样说,巫云奇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甚至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的感觉没有出错,眼前的巫楚楚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巫齐衡没脑子的开口之前,巫云奇终于问道,“你不是巫楚楚,你是谁?” 巫楚楚冷哼一声,一张脸竟然慢慢地发生变化。 最后,巫楚楚的脸竟然在众人面前活脱脱地变成了一张狐狸脸! 慢慢地褪去一头黑发,脑袋完全变成了一颗狐狸头! 巫家的下人见状皆是吓得浑身发抖,倒地不起。 已变成狐狸头的九尾看向巫云奇,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媚眼如丝,“巫家主,你那个可怜的小女儿早就已经被你逼死了,若非本座当年来到云都游历,偶然得见,巫家主你的手里,早就已经没了对付御堇年的王牌。” 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巫云奇只是震惊了一瞬后,神色便又恢复如常。 他试探道,“尊驾此番前来,可是有事吩咐?” 九尾冷冷道,“很简单,我要掌控云都,向六界开战!” 第269章 天亮之后 说服巫云奇对九尾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巫云奇更是迫不及待地加入九尾这个宏伟的计划之中。 更甚至,他已经不满足于云都,心里正在妄想成为人族之主。 毕竟是九尾,才让他可以见识到更广阔的天地。 九尾回到先前巫楚楚所居的房间之中,自然也让御堇年跟她一起。 她还让巫云奇昭告天下,她与御堇年会在三日后成婚。 巫家上下热火朝天地筹备起来。 顾啸歌从月轮岛离开,先是回到灭云谷,将解药给沈北服下。 然后,顾啸歌又马不停蹄地叫上沈家兄弟三人,还有霍红娆,五人乔装一番,这才赶往云都。 路上,霍红娆有些担心地问顾啸歌,“你现在怎么样?还好么?” 顾啸歌回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一副失血过多虚弱不堪的样子。 可不管他们怎么追问,顾啸歌就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甚至对顾司尘和御司音两个孩子也是一样。 她只是匆匆吩咐一声便只身前往灭云谷后面的禁地之内,不许任何人靠近,在里面足足待了两日才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两日顾啸歌在做什么。 灭云谷上下只知道,自顾啸歌进入禁地之后,灭云谷中便刮起了风,直到顾啸歌从禁地中走出来,方才止歇。 顾啸歌笑笑,“我没事。” 她的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左手。 纤细的手腕上不知何时竟戴上一只通体黑亮的镯子,散发着淡淡不同凡响的魂息。 霍红娆清晰地记得,顾啸歌在进去禁地之前,手上分明还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她看着这只诡异的镯子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五人脚程还算快,悄无声息地引入云都之中,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顾啸歌进入云都之后,云都便被封锁起来,不管出入都要被严加盘查。 顾啸歌看着云都城中人心惶惶的样子,冷哼一声。 看来,无影已经想出办法把她从兽王宗内逃离的消息告诉了九尾,九尾正在找她。 毕竟明日就是九尾与御堇年的大喜之日,想来她也担心顾啸歌会突然出现,搅了她的好事。 顾啸歌将窗户关起来,挥手在房中设下一道禁制,然后交给沈东和沈南一张地图,“按计划行事。” 沈东和沈南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自己体内的妖兽之力,实力飞涨。 且他们自小生活在云都,对云都城内的一切都很熟悉。 戴上顾啸歌给他们的人皮面具,两人很快消失在顾啸歌的视线之中。 顾啸歌又看向沈北。 想起魅妖,她面色有些凝重。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魅妖怀有身孕的事情告诉他。 可沈北却以为顾啸歌在犹豫他会对魅妖念及旧情。 “你放心,我决不会手软。” 听他这样说,顾啸歌原本想说的话又只能艰难地咽进肚子里。 沈北对魅妖无情,如果将她怀孕,拼死也要护住孩子,却又被无影残忍打掉的话,只会让沈北动摇而已。 思及此,顾啸歌便决定对这件事情守口如瓶。 她交给沈北与霍红娆一人一枚养魂丹,“明日会是一场恶战,不管如何,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平安。” 霍红娆和沈北皆是面色凝重,他们当然也很清楚,明日一战事关生死,多一分魂力就可以多一分自保的可能。 当然也就可以减轻顾啸歌一分负担。 所以,二人服下养魂丹,然后闭上眼睛,想要努力将养魂丹的药效提升到最大化。 顾啸歌也是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在闭起眼睛,运转魂力之时,手腕上的那枚黑亮的镯子竟慢慢变了一个颜色。 三人一坐便是一夜。 夜色渐浓,顾啸歌微微睁开眼睛。 她望向左右两侧的沈北和霍红娆,才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的实力已是突飞猛进。 顾啸歌替他们隐去雷劫,就是为了不要在这样的时刻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突然,她望向窗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却没有动作。 平静得仿佛只是在看窗棱上的花纹一般。 顾啸歌垂眸看向手腕上已经变成翠绿色的镯子,微微一笑,低声呢喃道,“快了,就快了,与那些老朋友见面的日子,不会远了。” 她下了床,舒展身体,打开窗子,眺望窗外的夜色。 繁星郎朗,夜风阵阵。 恰好,沈东与沈南悄无声息地赶回来,房中的霍红娆和沈北也都在这一刻齐齐睁开眼睛。 顾啸歌望着夜幕之中一闪而过的无影和魅妖的身影,脸上笑意更深,“时机刚刚好。” 沈东和沈南回到房中,告诉顾啸歌,“都已经安排好了,放心。” 顾啸歌点头,转向房中的霍红娆和沈北,“我将你们身上本该降下的雷劫强行推迟了,这是逆天而行,等到事情办完,雷劫的威力会更加凶悍,你们……” 顾啸歌本想说她可以帮忙解决雷劫的问题,可没想到,还未等她的话说完,霍红娆和沈北便齐齐打断她,“无碍,我们自己扛。” 沈东和沈南也站了出来,“还有我们。” 他们两个已经接受自己被改造了体质的事实,实力的提升自然也与人类不尽相同。 体魄的改变也让他们根本无惧雷劫。 顾啸歌看着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笑了笑,“也不必那么紧张,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放心。” 说完,她抬起头,望着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色,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 她正色道,“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是想要退出,就现在,我绝无怨言。” 她与六界的恩怨,不应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可她没想到,四人竟都是视死如归的样子。 顾啸歌沉下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平复心情。 等到再睁开时,顾啸歌的视线锐利如刀。 她望向巫家所在的方向,低声开口,“出发。” 天亮之后,便是死战。 第270章 前夫大婚 “废物!” 九尾一个耳光狠狠打在无影的脸上,气得浑身上下都在微微发抖。 无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九尾又猛地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魅妖。 魅妖身上的伤都已结痂,看上去却仍旧触目惊心。 九尾阴冷的目光在她的小腹上扫过,冷哼一声,“魅妖,你想通了?” 魅妖立刻恭敬地单膝跪地,垂下头,声音虚弱却肯定,“是,宗主,请恕魅妖莽撞无礼,还请宗主再给我一次机会,魅妖一定为兽王宗鞠躬尽瘁!” 她的话说的倒是诚恳,可惜,九尾已经不相信她了。 不过,九尾也并未将此事表现出来。 她又转向无影,语气森冷骇人,“她是何时从岛上逃走的?” “两日前。” 事关重大,无影不敢撒谎。 九尾眼珠一转,便已猜到,顾啸歌很有可能已经就在云都城中了,只不过还小心翼翼地藏着,就等着明日来毁掉她与御堇年的大婚。 她怎么能让她得逞? 九尾大手一挥,“传令下去,今日大婚取消!” 计划可以再推迟,重新谋划。 但她决不能用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冒险! 因为她知道,顾啸歌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无影却有些迟疑,“可是宗主,还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便要举行大婚仪式,现在取消,那宾客……” 九尾冷眼扫过,“无碍,巫楚楚本就身体虚弱,宾客上门便备上薄礼让他们离开,我与御堇年今日绝不可抛头露面。” 否则,谁知道顾啸歌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宗主,九幽冥女已几经轮回,现在不过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就算有几分天才,恐怕也无法与当年的鼎盛之时比拟一二,宗主何必如此忌惮?” 魅妖皱着眉,低声辩驳道。 可九尾却无论如何不肯冒险,“老虎终究是老虎,九幽冥女当年名震六界,被六界所忌惮,不是没有原因的,小心行事,不会有错。” 于是她又强调一遍,“照我的话去做,通知巫云奇,闭门谢客,连一只苍蝇都不要给我放进来!” 眼见九尾此意已决,魅妖和无影只能照办。 他们两个正要转身离开九尾的房间,却见九尾的房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 紧接着,一缕清风吹了进来,拂过每个人的脸,却如刀子一般锋利。 九尾当即心下一沉。 她分明在房间周围设下禁制,就是为了防止方才他们主仆三人的谈话被外人听见。 可眼下禁制就在她眼皮底下被破开,她却毫无所觉。 所以,进来的人是…… “参见天尊!” 九尾瞬间敛去自己的狐狸头,变回巫楚楚的脸。 无影和魅妖也立刻跪下。 那位尊者水袖一甩,便在他们主仆三人面前显示出身形。 她面带愠色,冷声道,“取消大婚?你想做什么?” 九尾急忙解释,“属下办事不利,被九幽冥女逃脱,眼下下落不明,属下怀疑她会对今日之事有所准备,所以……” “荒谬!” 天尊冷哼一声,简单一个眼神便让九尾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魅妖和无影急忙跪得十分恭敬,额头都贴在地面上,齐声高呼,“天尊息怒!” 天尊恶狠狠地瞪着瘫倒在地上的九尾,危险地眯起眼睛,厉声骂道,“九幽不过是个经历轮回的凡人,就将你吓成这个样子?你还能成什么事! “今日大婚必须如期举行,这是本尊与六界联合的绝好时机,岂能轻易错过?六界界主皆已云集云都,你若是取消大婚,将本尊的脸面置于何地!” 天尊大发雷霆,九尾无话可说,只能沉默地低着头,闷声不语。 她的心里像是燃起一把火,灼得她心头燥热,口干舌燥。 却根本无法缓解。 天尊仍旧在喋喋不休,“还好今日之事我得知及时,否则,本尊的宏图霸业都要败在你的手上! “什么都不必说了,今日大婚必须如期举行,要你完成的事,你必须竭力完成!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纰漏,九尾,本尊定要活剥了你的皮,敬献天帝!” 言罢,天尊便怒气汹汹地离开九尾的房间。 待她走后,九尾狼狈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一双眼睛也被这血色染得通红。 “宗主!” 无影此刻无比自责。 若是他能看管好顾啸歌的话,他们主仆三人今日也不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九尾抬起手,示意他们不用再说下去。 “就照天尊的话去做,今日大婚如常举行,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顿了顿,才又道,“吩咐宗内的兄弟,混入宾客之中,将今日来参加大婚的六界之人的身份全都打探清楚,一个都不要放过。” “宗主放心,此事属下亲自去办。” 九尾虚弱地点点头。 无影来无影去无踪,的确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选。 九尾而后紧紧握住魅妖的手,低声道,“着人去备水,我要沐浴更衣,上妆,成亲。” 视线不经意地瞥见挂在房中的大红色嫁衣,魅妖的眼睛似是被狠狠地灼了一下。 她低下头,掩去眸子里翻涌不歇的情绪,快步走出房间。 …… 天色渐亮,顾啸歌带着霍红娆等人,站在巫家的门口,望着门上张挂的大红色绸缎,冷笑连连。 看来,当初九尾借着巫楚楚的名义,将御堇年从他们新婚之夜引走,都是有计划,有预谋的。 霍红娆看着里面满院的红绸气愤不已,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什么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新郎官是她抢来的吧?” 顾啸歌笑而不语。 沈家兄弟也有些愤懑。 他们本来错过了尊上的大婚就已经十分不悦了,一想到尊上此刻还要被人强迫成亲,他们的心都要烧起来了! 这样看下来,几人当中最淡定的,竟然是顾啸歌。 她扬唇笑笑,迈开步子拾级而上,口中淡淡道,“走吧,夫妻一场,他新婚之喜,我总要亲自上门道贺才行。” 在巫家门口,顾啸歌笑着拿出自己的贺礼。 “这是——” 站在门口迎客的巫云奇看到顾啸歌的贺礼,惊得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第271章 接下来会是谁? 一旁一个同样是前来贺喜的客人惊叫出声,“极品灵芝!” 瞬间吸引众人目光。 所有人都凑过来看被巫家的下人拿在手上的一枚小巧的灵芝,上面还在远远不断地向外散发着精纯的魂力,惹人垂涎。 巫云奇也是惊得移不开眼。 他停滞在魂帝已经很久了,迟迟未能突破。 若是能找来一个药王,将这枚极品灵芝入药,他必然可以突破桎梏,进入另一个境界! 顾啸歌此时淡淡开口道,“在下初来乍到,有意结交,不知这枚极品灵芝可入得了巫家主的眼?” 巫云奇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顾啸歌,双手抱拳,上前道,“尊者客气了,今日是小女大喜之日,尊者能来是在下之幸,还请尊者入府,上座。” 一时间,顾啸歌和霍红娆等人被巫家奉为座上宾,礼遇有加。 除了那枚极品灵芝之外,其实巫云奇还有更深一层的思量。 现在是非常时期,正是应该广为结交的时候,顾啸歌看上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的手笔,必定来历非凡。 若是能收归麾下,想必是不小的助力。 顾啸歌等人坐在巫家院中,看着来往的宾客,微微勾起嘴角。 沈东和沈南还有沈北皆是打扮成随从的模样,站在顾啸歌身后,气势汹汹。 霍红娆则是扮成顾啸歌的丫鬟,随侍左右。 突然,沈东和沈南的气息变了变,两双眼睛皆是望向巫家院中的一个角落。 顾啸歌端起面前的茶盏,低声道,“无碍。” 她现在已经赚足了眼球,一举一动皆在有心之人的注目之下,因此必须格外小心。 沈东皱起眉头,低声道,“可是夫人……” “我现在是少爷。” 沈东自知失言,急忙改口,顾啸歌却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说,“我知道,坐在那里的那个,就是现在的魔界之主,银月。” 霍红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没想到竟正对上银月望过来的充满探究的视线。 吓得她浑身一颤,慌忙收回目光。 顾啸歌抬手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安慰道,“没关系,别紧张。” 言毕,她端起茶盏,对银月微笑致意,为自己随从的冒犯失礼赔罪。 银月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没有理会顾啸歌。 不一会儿,昧良也来了。 昧良今日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竟穿了一身黑色。 他相貌阴柔,比起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如今穿着一身黑衣,似乎故意要凸显自己的阳刚之气,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顾啸歌垂眸饮茶,低声告诉身后几人,“妖界之主,昧良。” “少爷,你看那是什么?” 霍红娆偷偷指着昧良身后的随从,顾啸歌自然也注意到,一向独来独往的昧良今日却足足带了六个随从。 六个随抬着一个被黑色的绢布层层缠绕的箱子,小心翼翼地被昧良亲自带着,走进巫家的偏院。 人群的议论声传入顾啸歌的耳中,“不知那位带来的是什么样的贺礼,竟直接带进了巫家的内院,啧啧啧。” “说也奇怪,巫家在四大家族之中并不算底蕴深厚,可今日的排场,竟像是隐隐要超过云都之主。” “哎呀,你忘了,今日的新郎官可就是云都之主,御堇年啊!” “说不定这些都是云主的朋友,被巫家捡了便宜而已。” “……” 众人议论纷纷,顾啸歌的一双眸子却渐渐暗了下去。 不,不是。 昧良带来的绝对不是什么贺礼,而是她最想要的东西。 顾啸歌放下茶盏,勾勾手指,示意沈南附耳过来。 而后他在沈南耳边耳语了几句,沈南的神色稍稍变了变,复又恢复如常,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顾啸歌饶有兴致地看着巫家的院门。 “现在魔界与妖界的人都已经来了,接下来会是谁?仙界?还是天界? “亦或者是,冥界?” 想到冥界,顾啸歌神色微沉。 她轮回以后虽未曾踏足冥界,却也已经知晓,当年六界混战,因为她,冥界遭到针对,损失惨重。 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也无法恢复昔日荣光。 更有心机叵测之辈趁机作乱,攻击她的父母。 虽然父母力战下未能让奸诈小人得逞,但却被亲族兄弟逼迫,让出冥王之位。 现在的冥界已是六界之中最末位的存在,就是不知今日之事,他们有没有参与其中。 正想着,巫家的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顾啸歌看到他,立时再也坐不住,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难以自持的激动。 霍红娆不明所以,只能轻轻地拉住顾啸歌,好让她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她看像顾啸歌的脸,猛地一惊。 “少爷?” 她看到了什么? 顾啸歌,在哭? 顺着顾啸歌的目光,霍红娆看向巫家门口的方向。 一个须髯皆白的中年男人走进来,国字脸上一脸正气。 只不过,他眉头微皱,眉宇间凝着一抹沉痛之色。 霍红娆不知道他是谁,可顾啸歌似乎与这个男人关系匪浅。 在来这里之前,她也曾听顾啸歌说起过六界的情况,难道说,这个男人就是…… 霍红娆被自己心里的猜测给吓到,还未来得及自我否认,她就听到顾啸歌低声喃喃道,“爹……” 果然如此! 这个男人就是当年的冥界之主!九幽冥女的亲生父亲!炎苍! 炎苍似乎察觉到顾啸歌的视线,下意识地转过头来。 霍红娆眼疾手快地挡住隔绝开顾啸歌的视线,用身体挡住她,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扶顾啸歌坐下。 在她耳畔低声道,“稍安勿躁,等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相认,现在,你要好好控制自己。” 顾啸歌坐在椅子上,却再无先前那副怡然自得之感。 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双眼发红,情难自持。 她也想过会出现这种结果,可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 好一会儿,顾啸歌才勉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她转过身,想看看自己的父亲炎苍位置在哪里,却没想到,耳畔传来一道低沉而拘谨的声音,“小友,不知老夫可有幸与小友同坐?” 第272章 切脉 顾啸歌甚至不敢抬头去看炎苍的脸。 霍红娆本想帮她拒绝,却听顾啸歌故意粗着嗓子答到,“尊上严重了,能与尊上同席,是在下之幸,请。” 二人落座。 有人看到顾啸歌的手笔之后本想结交,可顾啸歌身后的三个随从凶神恶煞的,无人敢上前。 却没想到顾啸歌竟然这么好说话。 这下终于鼓起勇气想要与顾啸歌同席而坐,可沈家兄弟三人,再加上炎苍从冥界带来的一个随从,四人宛若一堵墙一般,将想要上前的几人又活生生地吓回去。 炎苍看着顾啸歌,一张脸看上去似乎若有所思。 沉吟半晌,炎苍才终于试探着开口问道,“敢问小友,我们此前,是否见过?” 顾啸歌端着茶杯的手都有些不稳。 她躲闪开炎苍的目光,啜饮了一口杯子里的茶,努力压下心中烦乱的思绪,故作平静道,“在下前几年曾四处游历,也许真的有幸与尊上有过几面之缘。” 这话,说了跟没说也没什么区别。 炎苍眉头皱得更深。 他浅浅地咳嗽几声,让顾啸歌心上一紧。 “尊上身体有恙?”她问。 炎苍摆摆手,“许是连日赶路,着了几分寒凉之气,不碍事,不碍事的。” 顾啸歌顿了顿,终是没能忍住,“尊上若是不介意,可否让我切个脉?” “你?” “在下幼时曾学过医术,家中做的也是医馆的生意,故此不自量力,想与尊上请个脉象。” 顾啸歌说的谦虚,可她也很清楚,自己这个谎撒得有多拙劣。 哪有人刚面见不到五分钟就要号脉的??? 可父亲方才的咳嗽声,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金疮药的味道,都在告诉顾啸歌,父亲身上的绝对不只是着凉这样简单。 距离当年那件事不过万年的时间,父亲便已苍老成这个样子。 这其中,必有隐情。 果然,炎苍看着顾啸歌的眼睛,有些犹豫。 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鬼使神差地,催促着他把手伸出去。 顾啸歌一喜,快速搭上炎苍的腕脉。 这一探,却让顾啸歌忍不住怒火中烧! 该死的! 父亲哪里是什么风寒?他根本就是旧疾复发,又添新伤! 想到这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父亲的身上还有伤,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顾啸歌强自镇定地缩回手,故意装作无事地样子笑笑,正要开口,却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走近,直接坐在顾啸歌的另一侧。 “听说你一出手便是一株极品灵芝,真是好大的手笔,不知你手上可还有如此天材地宝,我全要了。” 是昧良。 不过谁也没想到昧良一坐下就把所有人想说的话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 天材地宝谁不喜欢?可他们就算想,也不敢这么直白地要。 比如炎苍。 就算他们说得出口,也不见得能拿得出等价的报酬来啊! 果然,顾啸歌转过头去看向昧良,即便是在面对昧良这个六界之主,也没有一丝胆怯之意,“抱歉,在下的确是做药材生意的,可在下手上的天材地宝,还想用来拓展人脉,为在下铺路。” “哦?” 昧良冷冷睨了顾啸歌一眼,“那不知道,我这……” “我这魔界之主,可入得了你的眼?” 昧良的话被银月打断,银月竟也走了过来,径直在顾啸歌的对面坐下。 一双眼睛在顾啸歌和霍红娆的脸上刮过,视线锐利如刀,似乎想要将他们脸上的人皮面具都给活生生地刮下来一般。 一时间,巫家整个院子都寂静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看上去来头最大,而且最不好惹的几个人,竟会坐在一起。 更没想到,银月竟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身份。 昧良冷冷瞥了银月一眼,冷哼一声,“想跟我抢?” 银月一副高冷的样子,“怎么,抢不得?妖族护食的毛病,还没改么?” 昧良当即变了脸色。 顾啸歌只是目光淡然地看着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更没有因为这二人显露出身份而有所忌惮。 就像是事不关己一样,冷眼旁观。 昧良拍案而起,“银月,你想找茬是不是?” 银月仍旧稳稳地坐在位置上,看着顾啸歌,目不斜视。 被赤果裸地无视更加刺激了昧良,他脸色一变便要出手。 “住手!” 炎苍也站了起来。 他充满威严而又冷峻的视线从银月与昧良的脸上扫过,沉声道,“若是你们二人眼里还有我这个长辈,就通通给我闭嘴!” 昧良恶狠狠地瞪了银月一眼,终于还是无声地坐了下来。 见他们两个都老实下来,院子里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巫云奇更是。 这些人的身份他都十分清楚,一旦他们真要动起手来,他这座精心设计的小院,根本难逃一劫。 顿了顿,炎苍又冷声道,“你们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有意避开与你们见面的可能,今日若非冥主有命,我也不会在此。” 闻听此言,昧良和银月皆是一阵沉默。 他们当然知道炎苍的话是什么意思。 炎苍低头看向顾啸歌,“小友若是不介意,可否与我到客房之中一叙?毕竟,老夫的病情不方便被外人知晓。” 顾啸歌起身道,“当然可以。” 一直关注着这桌上的动静的巫云奇立刻极有眼色地亲自为炎苍与顾啸歌引路到客房之中,身后胡沈家兄弟与霍红娆立刻跟上。 只不过,霍红娆离开的时候,一直觉得有一双阴翳地视线缠绕在她的身上,让她毛骨悚然。 可当她回过头去之后,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了?” 沈东看出霍红娆的反常,低声问道。 霍红娆摇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没事,应该是我眼花了。” 在客房门口,几人留在外面,只有顾啸歌和炎苍走入房中,将房门关好。 在门被关合的一瞬间,炎苍背对着顾啸歌,突然冷声道,“既然已经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他转过身,面色一片冷沉,唤出那个藏于唇齿间上万年的名字,“御擎天。” 第273章 九天玄女 话音刚落,御堇年便出现在房中。 他看着炎苍,面无表情。 炎苍亦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有无声的电流闪过,灼得顾啸歌浑身微疼。 “我……” 她正要开口,却被炎苍冷声打断,“御擎天,你处心积虑将我引到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顾啸歌眸光微闪,焦急不已地上前一步,正要亲自跟炎苍解释。 却猛觉后颈传来一阵钝痛。 她眼前一黑,身体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之前,她分明,看到了御堇年的脸…… 她徒劳地想要抓住御堇年的衣襟,最后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手。 见到御堇年的动作,炎苍微微皱眉。 “御擎天,你这是做什么?” 御堇年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也不肯开口说话。 炎苍微微凝眸,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御堇年的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妖娆的声音,“冥主,好久不见。” 这个声音,让炎苍微微皱眉。 等到御堇年身后那个身影显现出来,炎苍的瞳孔猛地一阵紧缩,“是你?” 可还未等他叫出那人的名字,身体一僵,壮硕的身体向山一样轰然倒塌。 他身体轻颤,咬着牙,目眦欲裂地瞪着走到他面前的女人,九尾。 九尾蹲下身,尖利修长的指甲轻轻拂过炎苍的脸颊,她慢悠悠地开口,“冥主,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也是,切肤之痛,怎么能轻易忘掉呢?” 她微微笑着,笑容却带着残忍和狠绝。 “你想干什么?” 炎苍艰难地卷动僵硬的舌根,问道。 九尾媚眼一眨,“当然是完成我当年未能完成的事了。” 闻听此言,炎苍的眸子瞬间染上一片怒色。 他艰难地扭动脖子,看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御堇年。 九尾残忍地挡住他的视线,得意道,“当年一战,的确是我疏忽了,才让你们冥界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我以为这么多年的教训应该可以让你学乖了,可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的愚蠢。” 她一脸讥诮,站起身,亲昵地挽起御堇年的手臂,“没错,他就是御擎天,只不过,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御擎天了。 “炎苍,你没想到吧,你舍尽一身修为,拼死也要护住的两个人,如今,全都在我的手上。” 炎苍本来还只是怒,可在听到九尾这句话之后,身体狠狠一颤。 见状,九尾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慢悠悠地走到顾啸歌的身边,将她的身体翻转过来,然后一把扯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你猜的没错,这个女扮男装,自作聪明的蠢货,就是你女儿九幽冥女的转世,顾啸歌!” “什么?” “不仅如此,她还生下了两个父不详的野种,此刻,想必已经在我的手上了。” “……” 炎苍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方才被御堇年一掌劈晕的顾啸歌,浑身战栗不止。 这是,他的女儿? 他朝思暮想的女儿! 可他竟然没能认出她来。 在进门的第一时间,他分明就已经察觉到她是女扮男装,可即便如此,他竟觉得这个女人是被御堇年故意安排,想要引诱他到此的。 没想到,没想到他的多疑,竟害了她! 九尾看到炎苍一脸的悲痛欲绝,似乎十分畅快。 她抬手狠狠一丢,就将昏迷不醒的顾啸歌丢到炎苍的身边,“真是不幸啊,相隔万年好不容易见面,就是生离死别,炎苍,你就一点都不恨么?” 炎苍贪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根本不想理会九尾这个可恶的妖兽。 九尾冷冷瞪了他一眼,挽起御堇年转身要走。 可身后,炎苍却惨烈地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 他像是中了某种降术一般,身体痉挛僵硬,动弹不得,可此刻,为了顾啸歌,他竟缓缓蜷起双腿,跪在地上! 这看似寻常的动作他却做得异常艰难,脸颊贴在地上,额上,脖颈上,还有肩膀,手臂,每一处都是暴起的青筋。 他嘶哑地开口,“我知道你记恨我当年对你们母女二人不闻不问,想要我的命,你尽可以拿去,当年你计划夺取六界虽未能成功,却也要了九幽的性命,不是么? “九幽已死,这个孩子虽是九幽转世,可身上再无我半点血脉,你既已找到御擎天,我求求你,放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炎苍的声音悲恸而虔诚,九尾背对着他,面无表情。 良久,九尾狭长的狐狸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哀色,却瞬间消失不见。 她淡淡道,“当年,她也曾这样哀求过你,不是么?” “……” 言罢,不等炎苍有所反应,便挽着御堇年快步离开。 炎苍难以活动僵硬的双腿,只能以这样一个姿势,在这个无人问津的房中,像一个孩子一样哀嚎不止。 他的孩子,他的女儿,此刻分明就在他眼前。 可他却连摸一摸她的头发都做不到。 父女俩才刚刚重逢,又要再次经历死别么? 怎么可以? “啊!” 炎苍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狂吼,震得窗棂都阵阵作响。 不光是这间屋子,就连整个巫家的地面都开始微微震动。 巫家院中的宾客一阵阵恐慌,就连巫家主也十分意外。 正当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巫家门外又来了新的客人。 “恭迎九天玄女!” “恭迎九天玄女!” 恭迎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纷纷侧目,便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身着白衣,半张脸覆在白色的面纱之下,青丝如瀑,眉目如画。 顾盼间尽是芳华。 她眉眼弯弯的,含着淡淡的微笑,只让人看上一眼就心生好感。 云都中的人类何时见过如此仙子?一时之间全都愕然当场,久久说不出话来。 窗棂的震动此刻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只见九天玄女微微抬手,那些细微的声响便皆数消散。 她迈步而入,温温柔柔地开口,“我与巫家小姐前世有缘,今日是她大婚之喜,我特来道贺。” 第274章 服从 众人闻言,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巫家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一个体弱多病不得宠的小姐,先是与云都之主有了婚约,现在大婚竟又能得天界的九天玄女亲来道贺。 如此深厚的福源,根本是他们普通人求都求不来的。 老天爷还真是偏心啊…… 众人心中悄悄喟叹着,便连看着巫云奇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唏嘘和嫉恨。 而巫云奇此时更是红光满面。 一个差点被他亲手杀了的女儿,原以为毫无用处,没想到竟然能让六界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亲临他的家宅。 从这一刻起,在整个云都之内,只怕再无人能超越他的风光。 巫云奇眼神迷离,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上位,被万人朝拜的景象! 九天玄女并未在院中逗留,只是装模作样的寒暄几句之后,便步入内院,被巫云奇亲自引去见九尾。 刚刚离开主院,九天玄女脸上那副淡淡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叫银月来见我。” 她低声吩咐。 下人虽然有些害怕,却还是不得不照办。 九天玄女一甩袖,还未等她走入内院,九尾就已经诚惶诚恐地赶来。 “参见天尊大人!” 九天玄女劈头盖脸地疾声问道,“炎苍呢?他在哪里?” 九尾立刻答到,“天尊不必担心,炎苍已无威胁,他现在就被关在巫家的客房之中。” 闻言,九天玄女的面色这才稍有缓和。 她目光森冷地看向跪在她面前的九尾,并没有要让她起身的意思,语气中还有压抑的怒火,“我知道让炎苍代替冥主出席这次大婚的是你的主意, “九尾,我不想深究你如此做的用意,我只想提醒你,炎苍他并不是好惹的,我们的计划,有可能因他而功亏一篑,你难道不清楚么?” 九尾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她直言道,“是,我很清楚,当年也就是因为他,我多年的筹谋才会一败涂地。” “那你还……” “可就是因为如此,我才要让他到这里来!” 九尾猛地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里满是迸射的精光。 她坚定道,“我就是要让他亲眼看着六界被我踩在脚下,我要让他知道,与我作对是多么错误的决定,我要让他后悔,让他活着,却痛不欲生。” 九尾说得十分阴狠,似乎与炎苍有什么切骨的痛恨。 九天玄女当然也看出她眼中滔天的恨意,可她已不想深究。 稍稍沉吟片刻,九天玄女看着九尾的眼睛,抬手虚扶她一把,让她站起身,“我不管你与炎苍有什么私仇,我只要你确保今日之事万无一失。” “是,天尊放心。” 九尾身上那股对炎苍的痛恨瞬间消散,又变回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九天玄女若无其事地从内院离开,到九尾亲自吩咐下人准备的客房之中休息。 片刻之后,银月与昧良双双上门谒见。 他们离开之后,整个院子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不少,云都之中其他三大家族的人也纷纷前来道贺。 现在,其他三大家族已是抱着讨好的姿态,这让巫云奇的虚荣心前所未有的高涨。 而巫楚楚的房中,九尾顶着巫楚楚的脸,坐在铜镜前,终于开始上妆。 她从铜镜中看到站在门口的御堇年,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着,倒真的像是出嫁一般,羞怯又充满期待。 饶是御堇年现在已经吃下她精心准备的秘药,变得沉默寡言,七情六欲皆被封禁,整个人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桩,她也甘之如饴。 嫁给他,是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有的心愿啊。 只可惜,万年前的御擎天,眼中只有九幽冥女一个。 哪怕那该死的冥女要与他人成亲,他竟也愿意为她,堕化为魔。 该死,该死,该死! 她苦心孤诣,想要将六界搅弄一个天翻地覆,然后将新的世界捧到他的面前。 可没想到,为了那个该死的贱女人,御擎天竟然会选择死! 即便是现在想起万年前御擎天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的一幕,九尾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她下意识地揪住自己的心口,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小姐,小姐?” 巫家的丫鬟见状立刻吓得缩回手,还以为是小姐又犯了旧疾。 “滚开!” 九尾狠狠推开她们,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扑进御堇年的怀里,疯子似的抱紧他的肩膀。 她贪婪地呼吸着御堇年身上的味道,直到鼻子里全都是御堇年的味道,她躁乱不安的心脏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抚上御堇年刀削般的脸颊,迷醉般的开口,“我知道你很辛苦,等等,我可以帮你。” 御堇年的身体僵硬地绷直,眉宇冷硬,没有意思情绪。 “来人。” 九尾的目光在离开御堇年身上的时候,完全冷下一张脸,简直判若两人。 随着她话音落下,魅妖与无影立刻现身,“宗主。” “去取一碗顾啸歌的血来。” 血? 魅妖微微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宗主要那个女人的血做什么?” 九尾冷冷瞥了她一眼。 魅妖自知失言,急忙闭上嘴巴,“魅妖失言,请宗主责罚!” 自从魅妖怀上沈北的孩子之后,九尾对她便已无再无信任可言。 此时见魅妖竟然会如突兀地发问,她几乎是想也不想地一个耳光狠狠甩在魅妖的脸上! “放肆!魅妖,难道还需要本座来提醒你,兽王宗的第一要旨便是服从!” 魅妖被打得嘴角流血,双眸瞪大,眼神却是空洞的,没有丝毫情绪。 没有人注意到,无影垂在身侧的手正狠狠攥紧,用力到微微发抖。 “魅妖,本座没杀你,不代表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活着,你给我听好,一旦被本座发现你背叛了兽王宗,本座一定亲手处决你!” 魅妖弯下腰,额头贴在地上,语气毫无波澜,“是,属下知道。” “现在,滚出去。” “是。” 二人一起出门,魅妖立刻目不斜视地去往关着顾啸歌的那间客房去。 无影跟在她身后,突然,一道黑风袭来,无影立刻变了脸色! 第275章 永无宁日 可不待无影有所反应,那阵黑风又瞬间消失。 只是,与黑风一起消失的,还有魅妖。 无影神色大变,想要追上去,却苦于辨不清方向。 他只好按捺住担心,想要完成九尾的吩咐,去取一碗顾啸歌身上的血来。 他加快脚步,冲进客房之中。 炎苍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身体僵硬,双目无神。 无影没有半点犹豫,拔出随身的匕首,就朝顾啸歌的手腕划去。 “住手!” 炎苍大吼一声,“你要干什么?” 可他的吼声并没有对无影造成任何的影响。 他看都未看炎苍一眼,一双眼睛全神贯注地看着顾啸歌手腕上的鲜血流满整个精致的琉璃盏。 然后,他还不忘将随身带的金疮药洒在顾啸歌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迅速离开。 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顾啸歌缓缓睁开眼睛,可她没想到,看到的却是炎苍老泪纵横的脸。 “爹?” 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 炎苍听到她的声音,只觉心如刀绞。 “孩子,我的孩子……” 他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清楚。 此刻,体内仿佛翻涌搅动般的痛楚炎苍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他贪婪的,只想再多看顾啸歌一眼,哪怕再多一眼,仿佛这样他死了之后才会瞑目一般。 顾啸歌艰难地支撑起虚弱的身体,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她从腰间的锦囊里拿出一枚丹药,喂给炎苍,虚弱地告诉他,“爹,你别担心,我回来了。” 药效在炎苍的身体里缓缓发挥作用,僵硬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炎苍终于能够直起身来,把自己想念了上万年的女儿抱在怀中。 父女俩相拥而泣。 好一会儿,炎苍才终于恢复平静。 他爱惜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跟爹回去,爹会带你找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找到的地方,我们一家人,永远都不分开,好么?” 他已经累了。 就算以后六界会闹得天翻地覆,变成人间炼狱,他也不想再管了。 他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平安无事。 顾啸歌却坚定地抹去脸上的泪,“不,不行,九尾她想要将六界搅弄得翻天覆地,甚至还妄想成为六界之主,我决不能就这样放过她。” 炎苍眸光之中有挣扎,但最后还是无法战胜自己的心。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苍老的双手,,“可惜为父老了,再也帮不了你。” 他痛恨无能的自己,但却并不后悔。 听到他这样说,顾啸歌更加觉得心痛难忍。 她握紧炎苍的手,哽咽道,“爹,你不要这样说。” 她也是在魔界的时候才知道,当年的六界混战,御擎天也是身负重伤。 虽然他最后关头想要以一己之力聚回她的神魂,将她渡入轮回,但到底是有心无力。 所以最后,是当时身为冥主的炎苍耗尽一身魂力,将他们二人渡入轮回,平息战乱。 只可惜,他也你因此被九尾迫害,无力支撑冥界,被人从冥主的位置上赶下来。 却又不肯让他死,只能跟夫人蜗居于冥界一隅,眼睁睁地看着冥界日衰落,再不复往日荣光。 九尾知道,这是对他而言最残忍的惩罚。 父女俩沉吟片刻,顾啸歌才开口问道,“爹,我娘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你放心,只是天命不公,让她遇到我这样的男人。” 炎苍对自己的妻子,只有自责,“若不是因为我,恐怕她现在定好好地做她的九天玄女。” 听到自己父亲说这种话,反倒让顾啸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如果不是因为爹,恐怕娘也在玄女的位置上做不了多久, “一旦天界的人知道娘亲是什么样的性格,恐怕都不会再继续让她做玄女了,跟爹在一起,才是娘最想过的日子才对。” 听到顾啸歌这样说,炎苍低着头,竟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顾啸歌看到他这样,自然也就明白,看来这些年爹娘的感情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好。 父女俩的温情时光并未持续太长时间,这里毕竟是巫家,出了面前这道门,他们要面对的,便是从六界而来的腥风血雨。 炎苍若有所思道,“神界置身事外,人界之主不肯插手,看来,这次的事情会比万年前要简单。” 顾啸歌却摇摇头,“并不会这么简单,他们只是想要坐山观虎斗而已,看九尾到底能在六界再次掀起多大的风浪,他们甚至还在等着坐收渔利的那一天。” 这些人肮脏又丑陋的面目,顾啸歌早已经看得一清二楚。 炎苍突然想起来,紧张地一把拉住顾啸歌的手腕,“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孩子?九尾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顾啸歌心下一沉,但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不会,他们不会让九尾的人轻而易举地得逞,对他们,我有信心。” 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担心? 顾啸歌紧张地攥紧双手,手心里是层层叠叠的汗水。 她咬着牙,眼神慌乱不已。 …… 巫楚楚的房间内,九尾将盛着顾啸歌的血的琉璃盏端到御堇年面前,“我知道你的体内有冰蚕作祟,来,喝了这个,等到事情平静下来,我会着人将你体内的冰蚕彻底清除掉。” 浓浓的血腥气钻入御堇年的鼻子里,九尾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御堇年,仿佛丝毫不肯放弃御堇年那双深邃眸子里的蛛丝马迹。 但九尾没想到的是,御堇年竟然真的面不改色地喝光了她递过来的血。 眼中没有任何被她错过的精芒。 九尾悬起的心微微放下,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从御堇年从魔兽之森外面被带回到兽王宗之后,她就一直担心御堇年真的服下解药,再不会被自己所控。 现在看来,他能眼也不眨地喝下顾啸歌那个女人的血,终于能够打消她心里仅存的顾虑。 “来,带姑爷去更衣。” 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了。 看到御堇年从房间走出去,九尾重新坐回到铜镜前,描眉添妆。 “那么接下来,我要让六界永无宁日。” 第276章 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巫家的管家高声宣布,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头上顶着盖头,在丫鬟的簇拥下走出来。 她的身后,是一身玄衣的御堇年。 盖头下的九尾眼含怒色,却又无可奈何。 方才下人回来跟她说,御堇年无论如何都不肯换上喜服,她又能怎么办? 即使在盖头之下,九尾依然能听到其他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过没关系,很快,这些声音都会消失不见。 “一拜天地!” 九尾手上抱着红色的绸缎,怒色又渐渐被喜色所取代。 她就要嫁给御堇年了,她终于可以达成多年来的夙愿,嫁给御堇年了! 九尾腰上一动,正要弯腰,却听寂静的院中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 “把我相公交出来!” 九尾心下一滞,猛地掀开头上的盖头! 众人也是纷纷被这道声音吸引目光,齐齐看向巫家门口的方向。 门外,一个一身绛衣的女子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姣好的容貌看不出她的年纪,只是那双眼睛布满沧桑。 她手上拿着一条流星鞭,对院内众人怒目而视。 “打着大婚的旗号把我相公骗到这里来,然后把他关起来,你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她手一挥,九尾与御堇年正在行礼的正堂之上的红绸,便被狠狠抽了下来! 九尾眸色渐暗,但在场的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上前拦住走入院中的泼辣女人。 就连昧良和银月都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来人的身份让所有人都有所忌惮。 这个时候,众人纷纷不约而同地把视线转向那位来头不小的九天玄女。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九天玄女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琉璃前辈,今日无论如何都是别人家的大喜之日,你这样擅闯和胡闹,怕是有违身份,也丢了天界的脸……啊!” 可还未等她说完,琉璃手上的鞭子狠狠甩向九天玄女! 鞭子立刻在九天玄女的脸上留下一道清晰的鞭痕。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得张大嘴巴,不敢出声。 “天界?” 被唤做琉璃的女人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天界的脸才是被你们这些厚颜无耻之徒给丢尽了! “看来,我这个前辈早就应该好好地教训你一下,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个九天玄女,也省得胡你把老娘辛苦经营起来的名声给搞臭!” 众人这时才听懂,原来这个泼辣的女人,就是上一任的九天玄女! 琉璃的鞭子挥舞得猎猎作响,院中的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就连看上去就不好惹的身为妖界之主的昧良和魔界之主银月,都生生地挨了几鞭,却不敢有任何怨言。 琉璃狠狠撒了一口恶气,视线又看向站在院中的御堇年。 看到御堇年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琉璃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狠狠两鞭子甩在御堇年的身上,御堇年竟仍像是木头一样,不躲不闪。 琉璃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气得大骂,“没良心的狗东西!当年若非是我相公,你早已魂飞魄散!让你入了轮回,好不容易投胎却成了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娘今天就亲手宰了你,也好消一口恶气!” 琉璃双眼通红,杀气腾腾地朝御堇年逼去。 御堇年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尽管身上受伤仍没有皱一下眉头。 此刻尽管琉璃的身上正散发着真切的杀意,御堇年仍旧不为所动。 可琉璃还未等靠近御堇年,身体骤然一下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开一般,震得她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 随即抬眸,就见到挡在御堇年身前的九尾。 九尾此刻还是巫楚楚的模样,琉璃并未认出她来,只是看到她的一瞬间就本能地觉得厌恶。 她皱起眉头,冷笑一声,“御擎天,你还真是越来越让我瞧不起。” 话音未落,琉璃的脚下竟然就激射来一道魂刃,在地上打出一个清晰的痕迹。 琉璃眼都未眨一下,对上九尾含恨的眼神。 “琉璃前辈,我念在你是前辈,才对你处处忍让,今日是我大婚之喜,还请前辈拿出身为前辈该有的姿态,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好啊,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们能如何不客气。” 琉璃握紧手上的鞭子,恨声道,“当年那一战我不在,看来今日可有幸得见你们几个卑鄙无耻之徒,是如何联起手来杀了我女儿,又差点逼死我相公的。” 琉璃这句话说完,不只是九尾,就连银月等人也是变了脸色。 院中的宾客见势不妙,纷纷起身告辞,巫云奇想留也留不住。 好好一场大婚,竟眨眼间跑光了客人,只剩下银月昧良还有九天玄女三人在场。 九尾仍旧挡在御堇年的面前,看着琉璃的眼神充满切骨的恨意。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琉璃的脑中突然闪过一张稚嫩的脸。 她有些惊诧,眯起眼睛,低声问道,“你是,九尾?” 九尾听到她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微微愣怔一下,而后尖声大笑起来,直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琉璃,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琉璃心下一沉,“真的是你。” 万年前六界大战,她身在冥界并未参与其中,可听到相公回来说起过,引发这场战争的,就是九尾。 没想到,万年后,竟还是她想卷土重来。 琉璃危险地眯起眼睛,她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九尾的意料之外。 “九尾,我奉劝你还是省省吧,你以为搅弄了六界的风云,六界之中就能有你的存身之地了?就算你成为六界之主,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 “你闭嘴!” 九尾尖声叫了起来,巫楚楚的脸骤然发生变化,变成一颗龇牙咧嘴的狐狸头。 一双眼睛都变成血红色。 她盯着琉璃,狐狸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当年若非炎苍要对我赶尽杀绝,我娘也不会死!是炎苍,是你,是你们杀了她!” 琉璃冷哼一声,挑眉笑道,“是么?我怎么记得当年是你们母女俩四处涂炭生灵,剜心而食,惹得六界震怒,才会被六界所不容呢?” 第277章 凤惜澜 琉璃看着九尾的目光渐渐趋于平静,语气有些无奈,又有几分薄怒,“当年我夫君绝非是因为你的出身而将你拒之门外,而是你当时已在六界惹下众怒, 我夫君他身为冥界之主,自然要为冥界子民的安全考虑,不是么?你恶名在外,若是将你留在冥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被你吃下活生生的剜去心脏。” 况且炎苍在拒绝她们母女俩之后,听闻九尾的母亲被仇家追杀身亡的消息,还十分自责。 只是没想到,九尾好不容易长大成人,竟然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琉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她很清楚,九尾的憎恨是对六界,绝非她冥界一个。 在场的众人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 只是他们各自为政,又各自心怀鬼胎而已,谁都在妄想着在一场风云际会之后,坐上六界之主宝座的美梦。 她光是看着就觉得恶心。 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等九尾有所反应,琉璃就满脸不耐地摆了摆手,“我没有心情跟你拉扯这些没用的,也没有兴趣管你们正在策划些什么肮脏的事情, “把我夫君还给我,我们会立刻离开这里。” 哪怕跟这些人在一起多待一刻,她都觉得呼吸不畅。 九尾此刻却敛去脸上的表情,冷冷道,“炎苍他已经死了。” “什么?” “你没听到么?我说他已经死了,还有你转世的女儿,也已经死在我的手上,不光是他们,琉璃,还有你,今天也休想离开。” 九尾话音刚落,整个巫家便瞬间弥漫开一股阴冷的杀气。 琉璃沉了脸,声音也跟着低沉下来,“你找死。” 九尾冷笑,“我体会过的绝望,现在该你了。” 说话间,九尾猛地抬手。 巫家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院子里,瞬间出现无数道绰绰血影。 这是,弑神阵! 是当年困住九幽冥女和御擎天的阵法! 再次见到这个阵法,经历过当年六界大战的银月和昧良都微微变了脸色。 当年的九幽冥女和御擎天在这个阵法里魂飞魄散的样子,似乎一下子就被拉回到他们面前。 琉璃自然也知道这阵法的厉害。 不过此刻,她的眼神中不见丝毫的恐惧,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该死的,这是明摆着想要刺激她? 琉璃瞬间红了眼,舞起手上的流星鞭,提着一口气,大开杀戒。 她就是要把这该死的弑神阵给破掉!当年女儿惨死,她甚至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如今有机会亲手为女儿报仇,她自然不会放过! 可琉璃的流星鞭不过挥舞了几次而已,便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给一把抓住。 阵内传出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琉璃尊上,还请息怒。” 琉璃微微一怔,“是你?” 来人放开手,对待琉璃的态度恭敬而礼貌,他微微颔首,却未再开口。 琉璃轻轻将手放下,看着来人的目光多了几分哀色。 她无奈地苦笑一声,“有生之年,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高高在上的天界之主,惜澜。” 凤惜澜一身高贵圣洁的白衣,青丝垂肩,头上簪着一根乳白色的白玉簪子。 剑眉星目,面如银月,举手投足间皆是难掩的仙气。 此刻,院中所有人在他出现后皆显得黯淡无光,妖美如昧良,俊美如银月,华美如玄女,在他面前皆是黯然失色。 唯有一身玄衣的御堇年,即使不苟言笑,仍旧让人无法轻易移开目光。 凤惜澜目不斜视,只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琉璃。 琉璃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她却倔强地抹去脸颊上滚烫的热泪,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无波,“当年之事我没有去天界找你算账已是念在我们师徒一场的情分上,难道如今,你还想再一次让我女儿因你而死么?” 凤惜澜撩开袍子,众目睽睽之下,竟不顾身份跪在琉璃面前,“琉璃尊上,当年之事既已过去,尊上又何必耿耿于怀?还请尊上先行离开,我会亲自将炎苍尊上与冥女送回冥界。” 他说的信誓旦旦,那张白净的脸看上去亦是写满真诚。 可听到他说的话,琉璃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凤惜澜,我已经错信过你一次,你以为还会再有第二次么?怎么,我看起来很蠢?” “……” 九天玄女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琉璃的鼻子大骂,“琉璃,你够了! “惜澜已经给足你面子,你竟如此不知好歹?你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亦或是高贵的冥主夫人么?可笑! 若非看在你上了年纪的情分上,仅凭着你这副目中无人的个性,早就已经死了上万次还不止!你竟然还不自知地敢冒犯我主?” 九天玄女几步上前挡在凤惜澜的身前,隔绝开琉璃的视线。 她话说得难听,琉璃却也不恼,只是淡淡问道,“凤惜澜,你也是这样想的?” 凤惜澜没有说话。 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琉璃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块巨石坠着,沉入深不见底的谷底。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养虎为患,前人说的果然没错,养虎为患!我当初不肯见你,就是害怕会亲眼见到这一幕,凤惜澜,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琉璃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是满眼的决绝。 “凤惜澜,我们之间自此恩断义绝,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无所谓的养育之恩,只有杀女之仇。” 她抹去眼泪,抬起手,手上的流星鞭瞬间化成一片齑粉,消散在天地之间。 凤惜澜一双清亮的眸子微不可查地掠过一丝暗芒,不过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流星鞭消失,琉璃手心翻转,掌心便出现一把银亮的宝剑。 星眸流转间,已再无半点情绪。 她看着凤惜澜,淡淡道,“动手吧,我死了,你才能高枕无忧,不是么?” “……” 见凤惜澜没有说话,九天玄女仿佛生怕他会反悔一样,亮出自己手上的魂器,“好啊,我早就想向前辈你讨教了!出手吧!” “住手!” 第278章 卑贱人类 一道声音打破院中剑拔弩张的气氛。 众人纷纷侧目,似乎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出言阻止。 但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更是震惊不已。 竟然是炎苍! 九尾神色大变! 炎苍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被跟炎苍关在一起的顾啸歌,她也…… 思及此,她立刻下意识地抓住身后御堇年的衣袖,朝炎苍身后张望。 可炎苍的身后空无一人,根本不见顾啸歌的影子。 九尾放心不下,挥挥手,招来一直藏身在暗处的无影。 “去找,那个女人应该还在,她跑不出这个院子。” 无影应声,却并未立刻消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到现在都没能抽出时间去把魅妖找回来,而且当时带走魅妖的那个人,看上去好像是,沈北。 无影的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魅妖那双对他充满憎恨的眼,让他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宗主,魅妖她……” 无影正想把魅妖的事情告诉九尾,可刚要开口,便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宗主,外面的人已经按照宗主的吩咐处理干净了。” “做得好。” 此刻的九尾根本无暇顾及无影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整颗心都放在面前的局势上。 魅妖冷冷瞥了无影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起身,站到九尾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影震惊地看着她,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在九尾充满警告意味的视线扫过来之后,无影才终于如梦初醒般地起身,不敢再耽搁,快步离开。 现在,只有尽快找到顾啸歌,结束这件事,杀光他们的人,包括沈北在内,才能完全止息这场纠葛,把魅妖从悬崖边拉回来。 …… 院中,琉璃看到炎苍,又惊又喜,眼中蓄满热泪,“苍哥,你没事!” 炎苍大步流星地走到琉璃身边,眼神之中满是疼惜,又有几分后怕,“不是跟你说让你好好在家等我,怎么又追到这里来了?” 从琉璃出现的时机来看,分明是他前脚离开冥界,琉璃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炎苍不由得在心里哀叹自己的无能。 自他修为尽失,琉璃就一直担心到不管去哪都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就像对待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处处担心不已。 可对于她这样的举动,炎苍非但没有半点怨言,更是时时责备自己是个无能之人。 万年间,二人就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彼此之间不愿提及的伤口,默契而体贴。 琉璃忍住热泪,目不斜视地全心全意地看着炎苍,“苍哥,跟我回家,这里的人处心积虑地想要你的命,我们不必再待在这里。” 她拉起炎苍就要走。 可没想到,几乎一辈子没有反对过自家夫人的炎苍,这一次竟然轻轻握住琉璃的手。 “不,我们还不能离开。” “你说什么?” 琉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留下?” 炎苍抬手轻轻拍拍琉璃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他抬眸,视线穿越面前的重重人群,看向站在里面的九尾。 “不管过去多久,我能告诉你的答案只有一个,当年之事,我很抱歉,但就算重来无数次,我也还是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闻言,九尾也坚定不移地站在炎苍的身边,抓着他的手,目光坚定。 九尾见状,冷笑一声,“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上一任的冥界之主,骨头到底会硬到什么程度。” 她话音未落,九天玄女已经与银月和昧良在瞬间交换一个眼神。 二人瞬间亮出自己的魂器,杀气腾腾地朝炎苍袭去! 琉璃立刻变了脸色,想要手上的魂器挡住,却被炎苍大手握住手腕,动弹不得。 “苍哥!” 琉璃急得大喊,炎苍转过头,眸色坚定,微微摇头。 只一眼,让琉璃急躁不安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她握紧炎苍的手,不躲不闪,心内平静。 即使此刻让她踏上黄泉路,能与苍哥为伴,她也在所不惜。 琉璃轻轻合上眼睛。 感觉到掌心被炎苍用力地握在手里,琉璃的嘴角微微上扬…… 可是,未等到利刃刺破肌肤的剧痛,却听到一阵兵刃相接的铿锵之声。 琉璃猛地睁开眼睛! 但见自己和炎苍面前挡着一道伟岸的身影。 他只是抬起右手,以一己之力便轻而易举地挡住两界之主的攻击! 紫衣翻飞,发丝轻扬,光是背影看上去就散发着一股夺人心魄的力量。 琉璃一怔,她似乎,认识这道背影。 他是…… “琉璃前辈,好久不见。” 这道带着几分邪肆的声音传入耳中,琉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冥光……” 她颤声叫出这个名字。 “是我。” 冥光轻轻一笑,轻轻一个扬手,昧良和银月便立刻被掀飞出去。 二人被震退数步,才终于站稳。 银月的眼中,震惊之色仍未散去,反观昧良,已是喜极而泣。 他踉跄几步,朝着冥光走去,口中呢喃着,念念有词,“真的是你,她没有骗我,她真的,让你回来了……” 冥光嘴角轻扬,脸上尽是恣意,他上前几步,轻轻拍拍昧良的头,声音低沉而温柔,“是,我回来了,这段时间让你受苦了。” 昧良膝盖一软,竟是立刻跪倒在冥光身边。 他仰起纤细白皙的脖颈,喉咙之中发出一声辨不清喜怒的兽吼,经久不息地回荡在巫家上空。 冥光捻起他的一缕碎发,放在指尖把玩着,像是在摸一只自己最爱的宠物。 他邪气的眸子扫过木头似的站在一边的御堇年,又望向九尾,危险地眯起眼睛,“九尾,看来你还是没能学乖,我不是说过,你就算吃上再多的人心,也变不成人。” “……” 冥光的视线让九尾止不住地一阵阵发颤,一双赤色的眼睛也难掩惧色。 那是印刻在骨子里的,对冥光深深的恐惧。 看到她那副浑身发抖的样子,冥光冷笑,“一个体内流着我妖族高贵血液的卑贱人类,竟然还妄想成为六界之主?呵,九尾,你的白日梦,是想让本尊亲自帮你敲醒么?” 第279章 亲自提醒 冥光光是站在那里不动,身上缓缓释放出的身为上位者的神压就已经对周围的人造成不小的压力。 尤其是九尾。 她全身发抖,呼吸不畅,面如土色。 在冥光出现的一瞬间,九尾就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一半的胜算。 妖界在冥光完好无损地现身的一瞬间,已经被划到自己对面的阵营之中。 该死,该死,该死! 顾啸歌那个该死的女人! “去找,把那个该死的女人找到,带到我面前来。” 她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可恶的女人! 无影和魅妖阴沉着脸,立刻动身去找。 冥光看着二人离开,并未阻止,清冷的视线一直落在九尾的身上。 九尾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对上冥光的视线。 冥光的嘴角邪魅地勾起一个弧度,他连连啧舌,样子看上去有几分轻浮,声音却是低沉的。 “我冥光这一生都肆意而为,对做过每一件事都未曾后悔过,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能让我后悔的,竟然是我当初一念之仁捡回妖界的你。” 听到冥光这样说,九尾的身体愈发僵硬,就连那双血色的眸子,都隐隐现出几分挣扎之色。 不过转瞬即逝。 冥光轻笑一声,“也好,这样活着才不算太过乏味,不是么?” 亲眼看到九尾因为冥光的出现而有所动摇,九天玄女再也忍无可忍地站了出来。 “冥光,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不过你已经上万年没有出现,妖界也已经不复往昔,难不成,你还妄想着想要将妖界重新收回囊中?” 这话根本是在挑拨离间。 昧良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射向九天玄女,朗声道,“不管冥光消失万年还是十万年,更甚是亿万年,只要他愿意,他永远都是我妖界唯一的主!” 九天玄女被昧良毫不留情地驳了面子,覆着半张面纱的脸一阵青白。 这个恶心的家伙,当初在兽王宗给她做牛做马的事都忘了么?竟敢如此忤逆她? 怪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昧良只是想要打发时间,想要亲手杀了当初害得冥光误闯弑神阵的九幽冥女,才会答应加入九天玄女与九尾的阵营之中。 当他在云泽底见到顾啸歌的瞬间,得知冥光还活着的瞬间,他理所当然可以背弃全世界。 何止一个九天玄女? 怪只怪九天玄女实在是太大意了,她根本不知道昧良甚至还一直保管着冥光的肉身,细心呵护,以心头血滋养,上万年,只为今天。 冥光连眼神都未施舍给九天玄女一个,而是看向一直站在一旁,似乎想要置身事外的凤惜澜。 “她是什么东西?你带来的婢女?” “……” 九天玄女气结,瞬间涨红了一张脸。 她堂堂九天玄女,竟然被说成是卑贱的婢女? “放肆!吾乃九天玄女!” 她气得甩袖,自报家门。 “哦?” 冥光声调上挑,十分不屑,仍未看九天玄女一眼。 他双手环胸,摇头叹道,“凤惜澜,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看看你都是个什么眼光?现在天界的门槛已经这么低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成为玄女?” 一番嘲弄还嫌不够,冥光又转身回头看向琉璃,“前辈,天界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你也不管管?” 琉璃小鸟依人地靠在炎苍的怀中,半丝看不出方才单枪匹马地冲入院中的泼辣。 她摆摆手,“从我离开天界的那一刻起,天界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了,什么天界,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琉璃的话让凤惜澜神色微变,但到底没有开口。 九天玄女被冥光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面色青白,终于忍无可忍,亮出自己的魂器,“放肆! “冥光,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妖界之主?如此大言不惭,胆敢污蔑天界,我现在就让你好看!” 她手持一把凤翼铁扇,一跃而起,朝冥光奔袭而来! 昧良变了脸色,正要替冥光迎战,没想到却被冥光挡了回来。 “我主!” 昧良紧张地叫了一声。 冥光眉眼森冷,从嘴角逸出一声冷笑,“看来本尊消失万年,六界都已经忘了本尊的可怕, “无碍,本尊来亲自提醒你们一二便是。” 他赤手空拳,甚至右手还背在身后。 九天玄女动作奇快,眨眼间已杀至冥光面前。 她本以为冥光会在面前设下一道空间禁制避祸,可没想到他却无动于衷。 甚至她都未在冥光身上感受到一丝丝的魂力。 九天玄女心中冷笑。 不管冥光这万年间到底躲在哪里,看来他已修为尽失,现在站在带这里不过是逞能而已。 得手了! 九天玄女心中暗喜,手中铁扇猛地向前刺去! “噗嗤”。 那是利刃刺破肌肤,鲜血飞溅的声响。 整个庭院中一片寂静,众人似乎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九天玄女眸中的暗喜之色还未能褪尽,她僵硬地低下头,便见自己的小腹上正插着自己的凤翼铁扇! “这,怎么会?什么时候?” 满是不可思议的声音从九天玄女的口中逸出。 与之一起的,还有从九天玄女翻涌不惜的胸腔里涌出的鲜血,顷刻间染红她脸上雪白的面纱。 她距离冥光只有咫尺之遥,却根本看不清冥光的动作! 甚至连自己的魂器是何时从手上脱手的都未曾察觉。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喜色终于褪去,变成浓浓的恐惧和不安。 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九天玄女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冥光,痛得浑身颤抖。 她自己虽陷入深深的不可置信中无法自拔,但院中的其他人——九尾,凤惜澜,琉璃,炎苍,昧良,眼神中都毫无波澜。 就算是银月,也只是稍稍震惊之后,一张脸便恢复如常。 凤惜澜则是垂眸,掩去眸中一瞬间激射的情绪,没有人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冥光从身后昧良的手中接过一方帕子,嗤笑一声,“看来天界选拔人才的门槛确实是低了,就算本尊还是全盛时期,琉璃前辈尚且能与本尊打个平手,现在?呵。” 他终于看了九天玄女一眼。 那双眼极冷,仿佛要将九天玄女全身上下炽热的血液都给冻住,结冰一般,让九天玄女急忙避开视线。 第280章 一缕精魂 九天玄女恼羞成怒地冲着九尾大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扶我!” 她的脸都丢尽了! 可没想到的是,九尾竟然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甚至未曾看她一眼。 九天玄女的心猛地一颤,一股浓浓的不安涌上心头。 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琉璃早已看清一切,她清冷地开口,“你还没看出来,从一开始你只不过是她的一个傀儡。 “她才是在背后牵着线的那个人,你还指望她会来扶你?痴心妄想。” 九天玄女看向九尾的视线立刻变得恐惧。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不知是疼的还是被琉璃的话给吓的。 可她似乎不死心,再一次对九尾发号施令,“你敢违逆本尊的命令?九尾,不要忘了,到底是谁将你身上的伤医好,是谁让你坐上兽王宗宗主的宝座,是谁这万年来不遗余力地……呃!”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惊愕的哑声打断。 众人只见九天玄女的眉心被精准而强悍的魂力打出一个豌豆大小的血窟窿,贯穿头颅。 她瞪大眼睛,俨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御堇年抬起的手还未放下,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九天玄女。 九尾在他身侧,终于冷笑一声,声音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愤怒,竟有几分沙哑,“我当然记得。 “当年我从九幽冥女想要与我同归于尽的失控的弑神阵中九死一生地逃出来,无处可去,只能暂且带着一身伤逃进天界,遇到了还是孩子的你。” 九尾一边说着,一边几步走到已经死去的九天玄女的身侧,蹲下身,伸出手,脸上的表情似是爱惜,又似嘲弄,“只是我也没想到,当年尚且有几分年幼的你,竟真的妄想着成为六界之主。” 否则她们也不会一拍即合。 自那日起,九天玄女便悄悄将九尾养在房中,细心照料。 等到九尾的伤终于好了,她也的确按照自己一开始承诺的那样,让她能有机会成为九天玄女的继任者。 九尾轻轻笑着,似乎想起当年之事。 琉璃看得通透,“只怕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是你的主人,可没想到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掉进你的陷阱,被心中的贪念支配着,对你唯命是从而不自知。” 九尾轻轻点头,“你说的没错,她很好骗的,只要我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见到她就下跪,永远在认错,时间久了,她还真的以为自己真的是什么天命之女。” 说到这里,九尾竟然又厌恶地把九天玄女的尸身从自己怀中推开,冷冷道,“我讨厌自不量力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她开口反驳冥光之时,你就想让她死了。” 九尾大方点头,根本不觉得自己卑鄙,“她是个很好的棋子,若不是你,” 她变得犀利的视线狠狠攫住冥光的眼睛,“冥光,如果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或许真的可以让她成为六界之主。” 冥光面不改色,“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错?” 九尾却又摇头,“不,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说起来,今天要是没有你在这里,我至少要少掉一半的乐趣。”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 看着她这个样子,琉璃微微眯起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觉得,面前的九尾好像在九天玄女死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浑身上下的感觉都完全不同。 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琉璃只能默默攥紧身边自己夫君的手,小声提醒冥光,“她不对劲,你小心一点。” 她已经压低声音,却没想到还是被九尾听得一清二楚,“小心?没用的,今天这场大婚,说起来,我就是故意为你们所有人准备的。” 九尾坐在一张椅子上,慵懒地拍拍手,无影与魅妖立刻提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内院走了出来。 他们将那娇小的身影丢在地上,琉璃见状,立刻白了一张脸。 她下意识地疾步想要上前去验证自己心里的猜测,炎苍急忙一把将她压在怀中。 他在她耳畔低声道,“别急。” 那的确是他们的女儿。 不过现在不是相认的时候。 九尾看到冥光脸上那抹看上去让她浑身不自在的邪笑终于在顾啸歌被扔在这里的瞬间消散,忍不住冷笑,“怎么了,冥光,你不是说,要亲自敲碎我的白日梦么?” 冥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你想干什么?” 九尾耸耸肩,摆出一张无辜的脸,“什么我想干什么?难道还不够明显么?我要让六界大乱。” 说这话的时候,凤惜澜与银月竟都迈开步子,走向坐在椅子上的九尾。 然后,在九尾的身后站好。 立场不言而喻。 冥光危险地眯起眸子,看着凤惜澜和银月的视线都已淬上阴毒的杀意,“六界大乱,对你又有什么好处?九尾,你成不了六界之主,放弃吧。” 便是全盛时期的他都做不到的事情,九尾,怎么可能? 九尾却一脸轻蔑,“冥光,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不能。” 突然,她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拿在手中晃了晃,“你猜这是什么?” 瓷瓶摇晃间,一道浓郁得仿佛绸缎般细密而精纯的魂力从其中逸散出来。 光是感应到这股魂力,就让冥光心口隐隐作痛,连灵魂都似要被撕裂一般。 不过,这东西竟有几分熟悉。 但闽光一时半会儿竟想不起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却见九尾眯起血色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大大的弧度。 “冥光,为什么不猜了?是不敢?” 她盯着冥光那双渐渐爬上震惊的眸子,突然高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没错,看来你已经想到的! “这就是当年九幽冥女身上的一缕精魂!” 冥光一时间如遭雷击! 琉璃与炎苍更是承受不住这样的事实,身子一软,眼前发黑,双双跌倒在地。 九尾笑得极为阴毒,“你以为当年那场大战我当真一无所获?当然不是!我在九幽冥女想要抱着我同归于尽之时窃了她一缕精魂! “否则,你以为她为何凝魂转世,要花上上万年的时间啊……” 第281章 变故陡生 九尾的一席话,让冥光彻底变了脸色! 敛去脸上的笑容,冥光下意识地上前一步。 九尾急忙厉喝一声,“站住! “冥光,我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你对冥女的心意,你若是再上前一步,我便会将这瓶子里冥女的精魂摔得粉碎!” 冥光当即不敢再动。 他当然知道,若是精魂破碎,现在九幽冥女的转世也会受到重创。 所以,他不敢轻举妄动。 九尾当然知道这样可以吓住冥光,否则也不用把这个东西保存上万年之久。 就在这时,无影与魅妖也去而复返。 他们还带回了虚弱的顾啸歌。 “我的女儿!” 琉璃看到顾啸歌的一瞬,就再也忍不住滂沱的泪,想要扑上前去。 炎苍好不容易才拉住她。 一时间,院中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顾啸歌的身上。 顾啸歌被拖到九尾的面前,扔到九尾的脚下。 她双眼迷蒙,身体微微颤抖着,面色苍白,手腕上还有一道被再次撕裂的伤口。 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白皙的小臂流下,顾啸歌喘息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九尾手上的瓷瓶,满是渴望。 九尾看到她这个样子,冷笑一声上前几步,一脚踩在顾啸歌的胸口上。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啸歌,“看来你也已经感应到了。” “把我的精魂还给我。” 顾啸歌此刻无比虚弱,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听到她这样说,九尾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还给你?这么简单就能还给你的话,我当初又何必甘愿被打回原形,也要窃你一缕精魂?” 九尾手上的瓷瓶微微摇晃,顾啸歌立刻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就好像她自己也被塞进一个不见天日的密闭容器之中,只是轻微的摇晃都让她感觉像是在大海上漂浮了数月之久一样,恶心得睁不开眼睛。 看到顾啸歌这样难受,作为娘亲的琉璃自然忍不得。 她狠狠一把推开炎苍,不管不顾地朝九尾袭去,想要将它手上的瓷瓶抢来! 冥光眸色微变,想伸手去抓从自己身边掠去的琉璃,但也只摸得到她的衣角而已。 “前辈!” 他低呼一声,身体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跟着上前。 九尾看到琉璃,脸色微变,双唇之中轻轻吐出四个字,“不自量力。” 而后,她只是把装有顾啸歌精魂的那只瓷瓶背到身后,眼前立刻划过一道黑色的身影。 是御堇年! 御堇年赤手空拳,轻而易举地便挡住琉璃的攻击! 冥光毫不客气地一掌打出,御堇年伸手去挡。 两道精纯的魂力在二人之间碰撞,一时间,天地变色。 这样的力量,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了的。 倒在一旁的顾啸歌和琉璃皆未能幸免,被这股力量的余波掀飞出去,身体双双重重撞在院落的围墙之上。 剧烈的撞击让她们二人皆是吐出一大口鲜血。 “夫人!幽儿!” 炎苍大叫一声便要上前。 但御堇年与冥光的交手,让整个院内的空间都陷入一种扭曲的状态,无人能靠近,更无人能擅动分毫。 炎苍魂力尽失,在这种强压之下,根本动弹不得。 而御堇年的身后,身为天界之主的凤惜澜设下一道禁制,将自己与九尾,还有魔界之主银月全都安全地罩在其中。 纵是如此,他仍然能感觉到禁制之中已无端卷起一道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 银月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万年间你竟如此堕于修炼,连最简单的空间之力都掌握不好,真不知道你这天界之主是怎么做的。” 凤惜澜面色微变,口中也是不甘示弱,“倒也比不得魔界之主,能心安理得的立于这不堪一击的禁制之中。” 言外之意就是你能你倒是试试。 银月没有再接话,他凝视着自己面前这道熟悉的背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个背影他几乎是从小望到大,甚至已经印刻在他的心上。 御擎天,曾是他的梦想,他的向往,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御擎天竟会为了一个冥界的女人,喝下龙神之血。 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愿意为了救那个女人,甘愿让自己魂飞魄散。 呵。 银月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不屑。 囿于男女情爱,纵然他天姿妖娆又如何?终究成不了大事。 所以,背叛他,从他手中接管冥界,银月从未后悔过。 即便是现在再次见到他。 手中银剑微微铮鸣着,银月眼中渐渐流露出旁人难以察觉的杀气。 他要亲手杀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他魔界之耻! “银月,” “……” 一声轻唤,猛地拉回银月飞远的思绪。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是。” 九尾毫不客气地警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警告你,若是你敢轻举妄动,我会亲自剥了你的皮。” 她双眼盯着御堇年,眉目含笑,“他是我的,我会与他一起并肩而立,睥睨天下,他将是六界之主,而我则是他的后,若你识相,我会让你继续做你的冥界之主,但若你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刚落,银月便觉自己的膝窝上挨了重重一下,让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弯曲膝盖,跪在地上。 他垂下眼眸,掩去眸子里翻涌的情绪,低声道,“我知道了。” 九尾冷哼一声,再次将目光全神贯注地放在正与冥光厮杀在一处的御堇年身上。 阴沉晦暗的天空中不断有紫色的落雷重重劈下,院中御堇年与冥光的动作快得让人抓不住。 谁也不知道,两个当年叱咤风云的天之骄子,一个经历万年轮回,一个沉睡万年不醒,如今的二人之间,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正这样想着,虚空之中两道交缠在一处的身影突然分开。 御堇年稳稳地落在地上,而他的对面,冥光踉跄后退几步,才终于站稳。 孰胜孰负,一眼明了。 九尾面色一喜,急忙几步跑上前去,想要为御堇年庆功。 可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第282章 生吞 一道身影飞快地从九尾身边掠过,九尾顿觉手上一空。 糟了,九幽冥女的精魂! 她暗道不好,扭头就见琉璃正捧着瓷瓶朝躺在墙根处,不知是死是活的顾啸歌奔去! “幽儿,幽儿,我的孩子!” 琉璃口中低念着,脸上尽是疯狂之色。 九尾一怒,赤色的眸子里淬上一抹残忍,“找死!” 她厉骂一声,化掌为爪,在虚空之中朝琉璃跑开的方向狠狠一抓! 琉璃的身体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住,不由自主地被向后拉扯! 她急得双手在空中乱抓,却仍未能阻止身体向后划去的力道,情急之下,她大喊一声,“幽儿,接住!” 然后猛地将手上的瓷瓶丢向顾啸歌! 瓷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朝顾啸歌所在的方向落下。 可这一瞬,除了御堇年之外,所有人都红了眼。 凤惜澜和银月几乎是同时跃身,争先恐后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下落的瓷瓶。 九尾气得大骂,“住手!” 但没人听她的。 九幽冥女的一缕精魂,便是未加炼化,生吞入腹亦是大补之物。 有了它,谁还会甘愿屈居于一只一半流着人类血液的狐妖的命令? 九尾当然也深知其中深意,当下也顾不得她上一秒还对其恨之入骨的琉璃,一跃而起,想要抓住那只瓷瓶。 但谈何容易? 冥光与昧良自是不甘寂寞地也跟着掺一脚,跃上半空。 一时间,众人因着一只小巧的瓷瓶,竟全都跃上半空,混战在一处。 这一刻,天界与冥界还有九尾三者之间的同盟都已溃不成军。 几人你争我抢,终于,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将瓷瓶稳稳地抓在手中。 “无影!” 九尾第一个惊叫出声。 众人忙四处张望想要从无影的手中将瓷瓶再次抢夺回来。 可无影一旦将气息隐匿起来,就算是银月这等魔兽,亦或是昧良这妖界之主,凭借身为兽族的本能都无法感知一二。 众人又纷纷落回到地面上,便见一直穿着一身褐色斗篷的无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九尾的身边,正恭恭敬敬地将手上的瓷瓶交给她。 九尾重新将装有九幽冥女一缕精魂的瓷瓶握在手上,兴奋得哈哈大笑起来! 而凤惜澜和银月,此刻竟也能摆出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如先前一般,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九尾的身后。 冥光的一只手捂着胸口,看到他们这些人如此龌龊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一声,“我现在还真是期待,你们三人站在一起,会成些什么事。” 三人心照不宣地将冥光的嘲讽忽略,而九尾竟然二话不说,打开瓷瓶猛地将其内的精魂生吞入腹! 她的这一手,任谁也没有想到。 所以,没有任何人有所防备。 “我的幽儿!” 直到琉璃撕心裂肺的哀嚎贯穿了每一个人的耳膜,众人方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 “九尾!” 冥光红了眼,几步跃到九尾的面前。 御堇年仿佛一个忠实的仆人,挡住冥光的去路,一把掐住冥光的脖子。 冥光刚刚拿回自己的身体,与御堇年一战耗尽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魂力,此刻竟是挣脱不开!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尾。 九尾张开双臂,感受着焕若新生般的魂力渐渐充盈全身,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种感觉!我就是为了这一刻,就是为了让你们亲眼见证这一刻,才选择将她的精魂留到现在!” 与此同时,倒在墙根下不省人事的顾啸歌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更加虚弱了。 “幽儿!” 琉璃和炎苍踉跄着跑到顾啸歌身边,将顾啸歌软趴趴的身体抱在怀里。 “幽儿,我的孩子,” 琉璃捧着顾啸歌的脸,泣不成声,“老天不公,为何没有让你投生在冥界?若是娘能早一步找到你,我们一家三口现在起码可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幽儿,娘等了你这么久,你睁开眼睛看娘一眼也好啊!” 好不容易重逢,琉璃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的幽儿,甚至未能看她一眼,未能开口叫她一声娘亲。 “啊,啊,啊!” 琉璃痛得几乎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像是被活生生地撕裂开一样! 炎苍也是红了眼,将她们母女俩抱入怀中,目光沉痛,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众人皆是惊异地看着吞下顾啸歌精魂的九尾全身上下都发生了变化。 那双赤色的眸子缓缓变成幽蓝色,完全褪去巫楚楚的样貌,变成一个狐狸头,就连干瘪的身体也渐渐丰满起来。 鲜红的嫁衣下,曲线渐渐变得灵珑。 这还不是全部。 她眉心纯白的兽毛,也多了一簇幽蓝。 全身上下萦绕着淡淡的微光,眼眸流转间竟多了几分妩媚与灵动。 这全都是顾啸歌那缕精魂的功劳。 而顾啸歌,就靠在琉璃的怀中,声息渐弱,仿佛被吸走了灵魂一般,变得干瘪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九尾狂笑不止。 她冷眼看向靠在一处的一家三口,讥笑道,“为表本尊的感激之情,本尊送你一个礼物。” 她高高地扬起袖子,竟瞬间在天地卷起一道威力十足的旋风。 抬手间便让炎苍他们周围的一处院墙烟消云散。 此等力量,愈发叫人叹为观止。 九尾显然自己也没料到,顾啸歌的精魂竟然有如此力量。 不过她挥动袖子间,已有两道小小的身影从她的袖口中被甩出来,丢到炎苍和琉璃的面前。 “唔唔唔唔!” 御司音和顾司尘被五花大绑地丢到顾啸歌身边,炎苍和琉璃微怔,好不容易才想起要去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 等到拿下塞在他们口中的布条,还未来得及除下蒙住双眼的黑布,便听御司音不安分地大骂,“卑鄙,无耻,龌龊,恶心! “有种跟我单挑啊,老在背后使阴招算什么本事?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我弟弟!” 顾司尘也是一脸坚毅,“我娘才不会上你们的大头当!你们根本是白费力气!” “哦,是么?” 九尾冷笑着动动手指,两个孩子眼前的黑布立刻不翼而飞。 她冷笑着,似乎十分期待两个孩子在看清楚眼下情势之后的表情。 第283章 搅乱六界 适应了光线之后,两个孩子最先看到的便是站在九尾身后的御堇年。 “爹!” “爹爹!” 两个孩子齐齐叫道。 但御堇年却根本不为所动。 九尾好心提醒道,“转身看看,还有你们更想见到的人。” 两个孩子不明所以,听到九尾的话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顾啸歌,两个孩子一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顾啸歌的身边跑去。 “娘,娘你怎么了?” “娘!” 看到面前这一对瓷娃娃似的可爱的孩子,琉璃的手颤抖着,像是不敢相信,生怕触破自己面前的镜花水月一般。 “你们,是幽儿的孩子?” 顾司尘和御司音不知道她口中的幽儿是谁,不过看到顾啸歌这个样子,眼泪早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 “姨姨,我娘她怎么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爹,你快来看看啊,娘她到底怎么了!” 可是,御堇年仍旧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眉宇间神色如常,没有一点情绪。 “你娘死了,” 九尾残忍道,她窈窕地转过身,伸出双手攀上御堇年的肩膀,亲昵地将脸靠在御堇年的肩头,“他也不是你们的爹爹,你娘骗了你们,也骗了他, “你们根本是你娘在外面跟野男人生的,却赖在我的夫君头上,现在,这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了。” 九尾残忍地直接否定了两个孩子的血脉,顾司尘虎着一张小脸愤愤地瞪着她,御司音则是直接大吼起来,“你撒谎! “我是我爹的女儿,是御家的小姐,我是我娘的宝贝,我爹才不是什么野男人!” 冥光也听不下去,闪身挡在两个孩子面前,凝眸看着九尾,“对孩子说这些,你疯了?” 九尾却笑了起来,“孩子?孩子又能怎么样,这是他们的命,我有什么办法。 “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怎么不见念在我还是个孩子就对我网开一面?” 冥光气结,却说不出话来。 似乎这一刻,他才恍然当年的事对九尾的伤害有多深。 突然,谁也没有想到,冥光双膝一软,竟是跪在九尾的面前。 “我主!” 昧良大喊一声,却见冥光抬起手,制止了他。 冥光的脸上是一片前所未有的认真。 “九尾,”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凝重,“我知你记恨当年之事,我亦不会否认,当年之事的确是我太过武断和残忍,才让你如此手上,可不管六界对你做过什么,竖子无辜,我求你,放过他们。” 冥光终于低下了他从未曾低下的头。 九尾看着这个如天神一般的男人,此刻就跪在自己面前。 周围一片寂静。 九尾似乎能听见自己渐渐变得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好一会儿,九尾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竖子无辜?好一个竖子无辜!可是冥光,我问你,他们无辜,那我呢?难道我就活该被追杀,被取笑,被轻贱么?” 当年的一切宛如潮水般涌现,将九尾淹没其中。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是因为她娘是妖,她爹是人类,所以她就活该被日日追杀,夜不能寐? 她就活该得不到一点疼爱?一点友善? 她娘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够被接纳,就算猎杀人类,取人心给她,也只不过是希望她能变成人类,被人界接纳,至少可以安稳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娘又有什么错?只是爱上了一个男人,而那男人又恰好是个人类而已。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六界要对他们个赶尽杀绝呢? 爹死了,娘带她辗转六界,只为寻一个能终老的地方而已,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 九尾的眼中漫上一层水汽。 视线中,冥光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 终于,那一层水雾凝成泪,从她的眼眶中轰然坠落。 “冥光,你越是求我,越是想要护着这两个孩子,我便越是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你终生难安!” 素手在虚空中狠狠一抓,御司音便像是个傀儡娃娃一般从地面上腾空而起。 “唔!” 御司音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九尾的眼神充满怨毒之色,“该死的丫头,跟你娘一样伶牙俐齿,惹人厌烦,我现在就送你去和你娘团聚!” 她伸出的手在虚空中狠狠一捏! “不要!” 琉璃尖声叫起来,不管不顾地朝被架在半空的御司音扑去! 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她至少要护住自己的外孙女! 可九尾似乎早就料到琉璃会有此举,她眸光一凛,操控着御司音的身体,朝琉璃狠狠打出一记魂力。 琉璃躲闪不及,被击中肩膀,身体失去控制,打着旋从空中落下。 好在炎苍稳稳地接住她。 不过,在琉璃下坠的同时,一道小小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九尾猛地撞过去! 九尾根本没想到顾司尘会如此大胆,更没想到顾司尘会有如此的决断。 不过,短暂的愣怔之后,她的右手在顾司尘即将冲到自己面前之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抬手间便卸去他身上的魂力,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放开我妹妹!” “丑八怪,你放开我弟弟!” 九尾冷笑,“弟弟,妹妹,你们两个连辈分都搞不清楚么?” 御司音即便是被架在半空,嘴上依然不饶人,“我们愿意,要你管!” 九尾冷哼一声,似乎所有的耐心都已耗光,“好,本尊今日就替你们的娘亲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做规矩!” 双手运气,将两个孩子扔到一处,九尾的魂力恍若一张血盆大口,朝两个孩子劈天盖地地压了下来! 两个孩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竟被吓傻了,瞪大眼睛抱在一起,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股魂力就要将自己吞没。 似乎因为马上就要得逞,九尾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杀了你们,搅乱六界,我便可以复活他们,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要死!啊!” 第284章 去死吧! 九尾吞了九幽冥女的精魂,实力飞涨。 如今这里,已经再无人是她的对手。 她的魂力恍若泄洪般朝两个稚子扑去,所有人都很清楚,纵使两个孩子天赋异禀,被这道魂力击中,也绝无生还的可能。 “不!” 琉璃哭得声嘶力竭,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去保护两个孩子。 可炎苍死死地抱着她,她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炎苍面无表情,仿佛要被攻击的不是他的外孙一般。 冥光垂眸,嘴角却悄悄牵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 已经被即将在望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九尾并未察觉到任何不妥,不过眨眼的瞬间,她的魂力便照她所想的那般,朝御司音和顾司尘两个孩子砸过去! 轰的一声。 地面都跟着晃了三晃,强悍的魂力宛若惊雷般炸开,余波荡起一片灰尘,整个院落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九尾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股强劲的攻击,竟像是扑了个空一样。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有一种什么都没打中的无力感。 可事实就是,那两个孩子无论如何也应该逃脱不了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 “……” 九尾这里想不通,只能呆呆地看着对面,方才御司音和顾司尘所在的位置。 可随着荡起的烟尘一点点散尽,九尾的瞳孔骤然一阵紧缩! 这怎么可能! 那两个孩子此刻竟被顾啸歌和御堇年一左一右地抱在怀里!毫发无伤! 而顾啸歌和御堇年此刻并肩而立,衣袂轻扬,发丝飞舞,双目炯炯有神,哪里还有方才那副奄奄一息和无动于衷的样子? 九尾的心猛地一颤,“你们?” “我们?” 顾啸歌将怀中的顾司尘放在地上,牵着顾司尘的说,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上此刻满是嘲讽,“难道你不认识我们了,九尾?方才不是还生吞下我的精魂,这么快就忘了?” 御堇年也想将御司音放下,可未想到御司音竟然死死抱住他的脖颈不肯放手。 “爹爹,你是我爹爹吗?你真的是我爹爹么?呜呜呜呜呜!” 她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让顾啸歌与御堇年好不心疼,又内疚。 “怪娘,都是娘不好。” 冥光在一旁,双手环胸,似乎又变回先前那副邪魅狂狷的样子,连连点头,“可不是么,都是你娘不好,想的什么鬼主意。” 他十分厌恶地拍拍膝盖上根本不存在的尘土,“竟然还让老子下跪。” “……” 被炎苍死死抱入怀中的琉璃不再挣扎。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虚幻得像是一个梦。 炎苍贴在她耳边柔声解释道,“是幽儿,她想逼出九尾身后的人,或者让九尾说出实话。” “什么实话?” 琉璃仍旧未能从这极端的反转中回过神来。 炎苍的眸子暗了暗,“幽儿说,即便九尾对六界之中所有人都恨之入骨,但当年她毕竟还年幼,想要在六界之中搅弄风云,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更想不了那么周全,所以她背后必定有人指使。” 琉璃下意识地看向身体早已变得冰冷的九天玄女。 炎苍却摇头,“不是她,她没有这么大本事。 “正是为了得知背后之人的身份,幽儿才会与擎天还有冥光联手,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要让九尾一步步放松警惕,自己将那人说出来。” 他其实也是在那个房间见到顾啸歌之后,才知道顾啸歌的计划的。 也是才知道,御堇年其实一直都没有被那所谓的圣药控制。 结魂草的解药的药性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打败的,九尾在魔兽之森外面抓到他们的时候,御堇年才刚刚服下结魂草所炼制的解药,纵然再给他吃下十颗圣药,他也不会忘了顾啸歌。 而那之后的一切,全都是御堇年逢场作戏而已。 九尾有些站不稳,踉跄几步,还是无影和魅妖扶住,她才站稳。 “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原来你一直都在欺骗我!” 御堇年看着九尾的时候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只有在看向顾啸歌和自己的两个孩子时,那双沉寂的眸子才又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铺满柔情。 九尾不甘地看向顾啸歌,咬牙切齿地问,“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回事?我吞了你的精魂,你怎么可能会毫发无伤!” 顾啸歌眨眨眼,“什么精魂?九尾,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顾啸歌一脸无辜,“你以为窃取我一缕精魂,便能压制我?你怎么就不想想,别说是缺了一缕精魂,就算是只少了一魂,我就算是真的能投胎也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样?” 这下轮到九尾傻眼了,“那我吞下的是……” 如果那瓷瓶里装的不是顾啸歌的精魂,那是什么? 她的确魂力飞涨,不是么? “你放心,绝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那瓷瓶里的,不过是一颗沾染了我一丝丝魂息的养魂丹而已。” 九尾闻言顿觉眼前发黑。 她珍藏了上万年的东西,到头来竟然只是一枚过期丹药么? 这怎么可能! 顾啸歌和御斯年的双双冷了一张脸,追问道,“现在你可以说,在背后筹划指使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他们可没忘记,方才从九尾的口中可是提到了“复活”儿子。 她要复活谁?又能复活谁? 那个藏在背后的混蛋,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九尾被无影和魅妖一左一右的扶着。 即便她现在根本没有受伤,但光是御堇年一直都在欺骗她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深受打击。 她看着并肩而立的二人,一玄一白,发丝如瀑,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这二人站在一起就是如此养眼,般配,美得像是一幅画一般。 而她,纵然近在咫尺,却似乎有缘没有资格走到他的身边。 九尾低下头,闭上眼睛,生生逼退自己眼中的落寞与失望。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冷厉之色! “想要从我口中知道答案,做梦!九幽冥女,我能杀你一次,自然能杀你第二次! “去死吧!” 第285章 你逃不掉的 眼见九尾猛扑过来,顾啸歌和御堇年却是无动于衷。 可不仅如此,凤惜澜与银月都在瞬间一跃而起,角度刁钻地朝顾啸歌与御堇年奔袭而来! 原来他们夫妻俩一直都在做戏,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实在可恶! 他们也是一界之主,岂能容得他们夫妻二人如此愚弄?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很清楚,从夫妻二人方才挡下九尾全力一击便看得出来,他们实力不俗。 所以一起冲上去的三人没有丝毫藏私,皆使出全力。 磅礴的魂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朝那一家四口倾泻下去—— “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云都都在这重击之下狠狠摇晃了几下。 那种魂力击打在人的身上的真实感让九尾一喜! “呵,冥女,我早就说过,你终究会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一己之力,竟妄与三界对抗,可笑。” 九尾立于虚空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不断翻涌的气浪。 她一身鲜红的嫁衣,身后是沉郁的天空,还有闪电在云团中不断闪烁着。 凤惜澜与银月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 不过,眉宇之间亦隐有嘲讽之色。 银月微微侧目,看向一脸悠哉地站在一旁,双手环胸,似乎毫不在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的冥光。 他的无动于衷,始终让银月有些在意。 突然,银月的脑中似有一根微弱的轻弦被绷断,他浑身上下登时一僵! “不好!” 他大喊一声,想要提醒九尾。 但他的声音到底还是被一声巨响淹没。 银月看着方才翻涌着的气浪倏然间竟以吞天之势朝他们三人奔涌而来,下意识地想逃,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那翻涌着的突然猛然间竟化成了具象的雄狮,张开血盆大口,将毫无防备地他们三人吞没其中! 九尾眼睁睁地看着那雄狮张开深不见底的巨口,口中喃喃着,“魂力化形?!” 这可是超越魂帝之上,在更加高深的一个位面的魂灵之上的强者才能掌握的秘术! 纵然放眼六界,无一人能做到,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 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天地都为之变色。 不远处的天边聚起层叠的乌云,恍若带着撕裂天地之势的雷电之声沉重地震荡着众人的耳膜。 此时,光是站在这道旋涡的附近,身为人类的巫云奇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仿佛在被撕扯着。 他想运起魂力抵抗一二,才发现自己的修为在这磅礴的魂力面前根本是杯水车薪。 这时,一道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魂力直接将他掀飞出去! “不想死就闪远点!” 巫云奇还想大喊,可刚一开口就被灌了满口被魂力卷起的砂石,打得他舌头生疼。 雷声起,暴雨落。 豆大的雨滴从阴沉如墨的穹顶落下,似乎沾染了老天的怒气,打在人身上都是生疼的。 然而,顾啸歌御堇年二人抱着孩子,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宛若箭矢般的雨滴却在打在他们身上之前,便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魂力蒸发,散尽沉闷潮湿的空气之中。 顾啸歌抬手,衣袖挥去,那被具象的魂力凝成的巨狮立刻消失不见。 “九尾,是谁告诉你,本尊的实力只区区而已?” 旋涡中心响起顾啸歌清冷的声音。 雨越下越大,在顾啸歌的周围斜斜地织成一道道雨幕。 顾啸歌牵着顾司尘的手,站在原地,身上似裹着一层淡淡银色的光晕,青丝如瀑,面容倾城,眉眼澄澈。 御堇年就站在她身侧,与她十指相扣,另一边抱着御司音。 一家四口,仿若降世的神只,即便是站在地面之上,也拥有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九尾与凤惜澜,银月三人被狼狈地卷到泥泞的地面上,浑身上下骨头被尽数折断,连动动手指都是奢望。 全身上下的筋脉更是想被架在火上炙烤着一般,让人痛不欲生。 凤惜澜与银月全身上下唯一还能转动的眼球,在看向顾啸歌的时候也只剩下了深深的恐惧。 而凤惜澜的眼底,似乎还有几分 顾啸歌迈开步子,走到九尾身边,嘴角含着一抹倾国倾城的微笑,“是谁告诉你,本尊无力与三界抗衡?” 九尾凄凉的双眼轻轻闪了闪,“你,找到……” 顾啸歌点点头,“是,我找到了。” 她抬起手腕,九尾一眼便看到她手腕上的镯子。 只不过此刻,那镯子竟从一开始的漆黑,变成了娇艳的血色。 “之前堇年将他的内丹给我,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对我手下留情,而我,在魔界找到结魂草解了他体内的毒,将内丹还给他,又在魔界找到了这枚手镯。” “魔界?” 九尾喃喃着。 她怎么就没想到? 她想到了妖界,想到了天界,想到了冥界,想到了人界,为什么偏偏忽略了魔界? 九尾眼底的微光渐渐寂灭下去。 完了,来不及了。 顾啸歌看到她的眼神便已清楚,九尾知道这个镯子代表什么。 这个镯子里被封着她陨世之前的记忆与修为,她拿回来了。 而当年的九幽冥女之所以被六界所忌惮,就是因为她妖孽般的天赋与成长速度。 不是她想不想,而是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随意覆灭整个六界。 而更加令人绝望的是,这样的九幽冥女,爱上了同样危险的御堇年。 …… “九尾,现在告诉我,在你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 “你想复活的,又是谁?” 她本想让九尾以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那背后之人自然会主动现身。 到时她与御堇年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 否则,以九尾的固执,她若不想说,自己没有任何办法逼她开口。 但没想到,在那人出现之前,九尾竟想对她的孩子下毒手。 无奈之下,她只得终止计划。 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九尾能够自己说出那人的名字。 可是—— 九尾完全寂灭下去的眼神里颤抖着燃起一丝微光。 她笑了起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他正在看着你,在你最得意的时候,他就会跳出来夺走你的一切,你的下场会比我凄惨一万倍,九幽冥女,我在地狱等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逃不掉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286章 崩裂 九尾的笑声阴森而恐怖,在天地之中久久地回荡着,经久不息。 顾啸歌皱眉,想要封住九尾的穴道止住她这诡异的笑声,但无济于事。 直到雨势渐小,直到天边放晴,九尾才终于在笑声中气绝而亡。 她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狭长而尖利的狐狸脸狰狞可怖,吓得御司音直往御堇年怀里躲。 御堇年温暖的大手在御司音的脊背上轻轻摩挲着,温柔安慰。 顾啸歌眉头深锁,盯着九尾的尸身看了好久,才终于祭出一道幽冥火,将九尾的尸身焚尽,只留一地青灰。 而后,她转身要走,却被一道虚弱的声音叫住—— “小九!” 顾啸歌一怔。 父母唤她幽儿,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唤她小九的,只有一个。 顾啸歌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倒地不起的凤惜澜的身上。 他是天之骄子,又是娘在天界时的徒弟。 六界不许她爱上御擎天,所以,她的爱情,分明还未开始便已结束了。 恰好这时,凤惜澜来牵她的手,亲昵地叫她小九,小九。 他天人之姿,极致温柔,很快便让顾啸歌答应了与他成婚。 顾啸歌记得,前世,她看他时,眼中只有平静无波的淡漠与疏离,一如现在。 “惜澜,好久不见。” 她淡淡开口。 凤惜澜勉强地扯扯嘴角,“小九,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他衣服欣喜若狂的样子,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色,只有让人厌恶的算计。 此刻,凤惜澜全身上下骨骼寸断,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地将自己的眼神放得柔和,再柔和,掩去眼底嫉恨的暗芒,急切道,“小九,澜哥哥是被奸人所蒙蔽,并不是执意想要与你为敌的, “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九尾,是她骗我说你已堕化成魔,回来就是想踏平六界报仇的!如今我已是六界之主,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天界遭人涂炭?小九,你相信澜哥哥,我真的是无辜的!” 凤惜澜一口一个小九叫得情真意切,却并未如自己想象中那样,在顾啸歌的脸上看到那副感动至深,泪流满面的表情。 他的心渐渐变得惴惴难安。 “小九……” “凤惜澜,” 未等顾啸歌开口,御堇年已经上前一步,握住顾啸歌的手,挡在顾啸歌身前,双眸看着倒地不起的凤惜澜,淡淡道,“歌儿是我的妻,是我孩子的娘,身为天界之主,凤惜澜,还请你自重。” 自重? 凤惜澜心头冷笑不止。 若是自重能换得一条命,他何至于如此低声下气? 凤惜澜不安地看着顾啸歌,急于解释,“小九,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放我一马,我……”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声冷哼。 是银月。 “凤惜澜,亏得我先前还觉得你有几分气节,没想到,为了苟活一条命,你竟如此恬不知耻,难道你忘了,自己是怎样对待自己曾经的师父么? “你担心九幽冥女以复仇之名杀你,那你师父呢?” 凤惜澜眸色立变。 银月的话,活生生地撕去他身上的最后一层伪装。 他再辩无可辩。 更何况,银月竟然还说,“当年九幽冥女是如何踏入弑神阵的,难道还要我亲口说出来么?” 凤惜澜嘴唇蠕动几下,到底还是闭了口。 也闭上眼睛,身体轻微颤抖着,完全放弃了从顾啸歌手上全身而退的希望。 御堇年视线轻移,落在银月的身上。 银月亦是全身骨骼寸断,像个尸体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嘴角有血,此刻察觉到御堇年的视线看过来,讥诮地勾起嘴角,“御擎天,别跟我说什么好久不见,你知道的,我恨你入骨,恨不得你再我面前魂飞魄散。 “今日之景我早已经猜到,你我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死在你手里,我亦无憾。” 言罢,他闭上眼睛,等着御堇年给他最后致命一击。 御堇年深邃的眸光微微闪烁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倒是一旁的顾啸歌,握着御堇年的手微微用力,替他开口,“我要你们的命有何用?” 银月与凤惜澜同时睁开眼睛。 不杀他们?为什么? 顾啸歌漫步走向一直站在墙边的炎苍与琉璃,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我回来不是为了徒造杀孽的,你们两个都是一界之主,若是死在我手上,岂不是给了六界与我开战的理由?” 银月冷哼一声,“你以为放过我们,六界就会放过你了?” “不,” 顾啸歌嘴角轻扬,“我还没有那么天真。” 不过,这样至少会让事情简单许多。 银月不再开口。 他看着顾啸歌与御堇年的背影,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二人到底想做什么。 以他们的实力,分明可以以雷霆之势纵横六界,成为真正的六界之主。 可他们看上去根本没有这样的念头。 他不相信,真的可以有人从对权势的欲念中全身而退! 所以,顾啸歌和御堇年的身上一定还有其他的秘密! …… 顾啸歌和御堇年却根本不关心他们心中所想。 她牵着两个孩子,走向早已泪流满面的炎苍与琉璃。 顾啸歌笑得温柔,声音温温的,“爹,娘,我带着夫君和孩子,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的孩子。” 琉璃激动不已地将顾啸歌抱入怀中,拼命地压抑自己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 御堇年则是轻轻摸摸两个孩子的头,低声道,“去,叫外公外婆。”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手牵着手,乖乖唤道,“外公,外婆。” “好孩子,好孩子。” 炎苍雷厉一生,如今面对两个奶娃娃,竟显出几分手足无措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孩子抱入怀中,感觉到怀中真真切切的触感,一颗心仿佛轰然坠落在满是灰尘的平地上。 这种感觉虽然已是久违,但总算真切。 时隔万年,他总算能睡上一个安稳觉了。 “走,跟娘回家,我们回家!” 琉璃急着带他们离开这是非之地,顾啸歌浅笑着跟着转身。 可突兀地,自己心内突然传来一股像是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 第287章 美人哥哥 离开云都,顾啸歌挥别冥光。 “你,真的要去冥界?” 冥光有些不太确定地问。 他满是担忧的视线在琉璃和炎苍的身上转了一圈,“就算我一直魂游天外,也很清楚,现在的冥界对你而言绝不是什么好去处。” 炎苍与琉璃夫妻二人在冥界的立场尚且无法自保,若是顾啸歌这个时候去,只怕冥界之主连门都不会让他们进。 “还是与我到妖界去。” 冥光凝重道,一边伸出手想要抓住顾啸歌的肩膀。 “不必。” 未等顾啸歌开口,御堇年已伸出手将冥光的手挡开,“不管她想去哪儿,我都会安排好,不劳费心。” 冥光看着自己被挡开的手,心下一空。 顾啸歌看着冥光的脸,淡淡地笑笑,握起御堇年的手,温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没事。” 炎苍也在一旁说道,“我还没有老到,让我的孩子连家也回不去,你放心吧。” 琉璃也轻轻拍拍冥光的肩膀,眼神坚定。 她的女儿好不容易回来,她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 冥光看着御堇年那副森冷的样子,再看看他与顾啸歌十指交缠的手,终是无奈地苦笑一声。 “御……” 他想开口叫御堇年的名字,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叫他哪一个名字,只好尴尬地将后面两个字吞进肚子里,直接问他,“你真的不用去魔界看看?” 御堇年神色未变,“不必。” 地老大和地三已经被他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对于银月统治下的魔界,御堇年没有任何兴趣。 冥光似乎再也没有将顾啸歌留在身边说话的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啸歌他们一家人动身前往冥界。 可是,顾啸歌还没走出几步,冥光一低头,竟发现一个小家伙正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大腿。 这不是…… 见他低下头,御司音仰着脖子一脸窃喜,“哥哥,你好好看啊,是个绝世大美人呢!” 哥哥?绝世美人? 冥光有些哭笑不得。 顾啸歌此时也发现御司音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转身叫她。 御司音却仍然抱着冥光不肯撒手,甚至抓着冥光的衣角,像是只灵巧的小猴子一样,攀上他的肩膀,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冥光这么多年以来还从未有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一时浑身僵硬,尽可能地将脖颈后仰,想要躲开御司音凑上来的脸。 可御司音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冥光的不自在,仍旧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冥光看。 “哥哥,你是我娘亲的朋友么?你怎么这么好看,比我弟弟还要好看。” 站在一旁的顾司尘一张小脸阴郁了几分。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这张脸可是集合了爹爹和娘亲所有的神韵,除了爹爹和娘亲,还有司音,怎么可能有人比他长得好看? 闻言,冥光突然邪肆一笑。 他望了一眼正在走过来的御堇年,低声问道,“那你觉得,是我好看,还是你爹爹好看?” 御司音一张花痴的小脸顿时皱起眉头,一副十分纠结的样子。 好像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 冥光一怔,某一个瞬间,他竟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幼年时的顾啸歌。 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竟想要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可伸出去的手蓦地一空。 “不好意思,小女无理。” 御堇年伸手一提,就将御司音从冥光的身上提了下来。 御司音还死命地拉着冥光的衣服,不依不饶地大声叫喊着,“放开我,我要嫁给美人哥哥!” 御堇年的脸色更黑了。 “美人哥哥你千万不要成亲啊!你要等我,我长大了一定会变成一个大美人的,我要嫁给你我一定要嫁给你!” 御司音的声音渐行渐远,冥光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耳畔还回荡着御司音方才说的话。 “嫁给我……么?呵。” 冥光无奈地苦笑一声,转头望向顾啸歌他们一家人离开的方向。 九幽,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么? …… 九幽冥女转世为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六界。 冥界之主听闻炎苍和琉璃竟然把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带回到冥界,急得直接带人出来迎接。 在冥界入口,冥界之主炎烈率人拦住他们的去路。 炎苍面有怒色,沉声质问,“炎烈,你这是什么意思?” 炎烈也是一副面带怒容的样子,寸步不让,“大哥,请恕我不能让你们进去。” “为什么?我被拦在门外不能回家,还请你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 “她,” 炎烈也不客气,直接用手指着顾啸歌,“我不能让她回到冥界。” 他很清楚九幽冥女的可怕之处,如今她就像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恶魔,他身为冥界之主,决不能让自己的子民陷入危险之中! 更何况,当年的六界混战,他也曾…… 思及此,炎烈看着顾啸歌的视线愈发森冷了几分。 “回?” 顾啸歌淡淡开口,只说了一个字,便让炎烈跟他身后的众人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顾啸歌的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立时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原来二叔也知道,我到这里算不得擅闯,而是回家。” 这声二叔让炎烈浑身一颤。 他的眼前几乎是立刻浮现出顾啸歌年幼时,伏在他的膝上,撒娇耍赖的模样。 可是现在,一切都已不复往昔。 炎烈收拾心情,凝眸看着顾啸歌,“九幽,我不管你这次回来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但你打伤天界与魔界两界之主,已然引起众怒!为保冥界太平,我决不能让你入冥界。” 身后众人皆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仿佛顾啸歌若是执意想要入冥界的话,他们便会以死相博。 “炎烈,你……” 炎苍暴怒,正要开口,却被顾啸歌拦下。 “爹,不必多费口舌,他们想要拦我,也要能拦得住我才行。” 顾啸歌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迈步而入。 炎烈眸光一暗,立刻暴喝着想要动手。 但却发现全身上下竟使不出一丝力气! “九幽!” 他大叫着顾啸歌的名字,但顾啸歌一家走在前面,头也未回。 炎苍身为冥界之主的颜面顿时扫地。 第288章 可以么? 冥界内。 顾啸歌看着眼前这一座风雨飘摇的茅草屋,眼中噙满热泪。 自己离开冥界上万年,难道她的爹娘,就住在这种地方? 炎苍和琉璃看到顾啸歌和御堇年驻足不动的样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们这万年来过得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琉璃尴尬地解释,“能在冥界之中有一个栖身之所已是万幸,所以,我们也没有在意。” 当初六界纷争,炎苍在最后关头将当时已是整个六界之敌的他们的女儿送入轮回,已是触犯众怒。 炎烈趁着炎苍修为尽失,成为新的冥界之主,未将他们夫妇俩赶尽杀绝已是念在骨肉亲情,他们还哪里敢奢望太多? 顾司尘轻轻抱住琉璃的大腿,声音还有一些稚嫩,却十分坚定和可靠、 “外婆你不要伤心,等尘儿长大了一定会给外婆盖一座大房子,我们一家人都住在里面!” 御司音也不甘示弱,“还有我还有我!” 琉璃一左一右地抱着两个孩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炎苍默声不语,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无能。 顾啸歌上前拉起炎苍转身就走,“爹,我们走。” 炎苍一急,“去哪儿?” 顾啸歌强忍泪水,“何必还要在这里过这种日子?我已经回来了,怎么可能还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过这种日子? “女儿不孝,让你们受苦了。” 炎苍闻言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哪里是他的女儿不孝?一遍又一遍地堕入轮回,尝尽轮回之苦,好不容易才转世为人,竟还是得不到一日安生。 炎苍心疼得无以复加。 最后,在顾啸歌的强烈要求下,一家人还是离开冥界,前往灭云谷。 他们离开冥界之后,炎烈又出现在冥界的入口处,目送着他们离开。 身后,一个八字胡的小个子男人低声开口,“我主,要不要将此事告与其他界主知晓?” 炎烈无力地摇摇头,“不必,就让他们以为九幽在冥界好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大哥的亲生女儿。” 这也算是她这个无能的叔叔,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八字胡张了张嘴,但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能说出来。 炎烈转过身,一双铜铃似的眼睛满是警告地看向八字胡,“给我管好你的嘴,若是被我知道你出去乱说,我就亲手撕裂你的嘴!” 八字胡立刻堂皇地低下头,恭敬道,“是。” 炎烈拂袖而去。 可八字胡站在冥界入口处,却并未离开。 待到炎烈走远,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玉蝉,而后咬破手指,将指尖血滴在玉蝉上。 被鲜血浸润的玉蝉竟在瞬间鲜活起来,震动起翅膀,认真地听八字胡说了一番话之后,便振翅从冥界飞离。 八字胡一双绿豆眼闪烁不定,口中喃喃有词。 …… 灭云谷中,得知谷主回来,上下一派喜气洋洋。 霍启也在顾啸歌的引见下见到了顾啸歌万年前身为九幽冥女时的父母。 他在听闻顾啸歌前世的遭遇后,更是激动难持地跪在炎苍面前,声泪俱下地道歉,说自己没能照顾好顾啸歌,想要祈求他们的原谅。 琉璃在闻听顾啸歌竟然曾被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剖腹取子,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撸起袖子拉起顾啸歌就问,“你这一世的父母姐妹都在哪里?带我去找他们,我非要亲手把他们身上的骨头都一根一根地碾碎!” 顾啸歌看到自家娘亲这副悍匪作风,立时笑了起来。 她轻轻抱住琉璃的肩膀,柔声安慰,“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放任别人欺负我?放心,这些事我都已经解决好了,我现在不是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可即便听说了那些混账的下场,琉璃还是心有余悸,“我的孩子,我这个做娘的竟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她轻轻拍着顾啸歌的脊背,就像是小时候哄着她入睡一般,轻盈而温柔。 顾啸歌靠在琉璃的怀中,贪婪地享受着这久违的温暖。 灭云谷上下一派喜气洋洋,一直狂欢到入夜。 夜已深,顾啸歌坐在屋脊之上,遥望着穹顶的月亮,心下一片宁静。 御堇年轻身一跃,坐在顾啸歌身边,将她揽入怀中。 嗅到御堇年身上清淡春香的酒味,顾啸歌轻轻一笑。 听到顾啸歌的笑声,御堇年也是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他将手臂紧了紧,将顾啸歌胡抱得更紧了几分,而后才沉声问道,“心情很好?” 顾啸歌“嗯”了一声,“久违地见到我爹娘,九尾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所以,心情很好。” “那便好。” 御堇年如珠似宝地低头轻吻了一下顾啸歌的发顶,缱绻而温柔。 顾啸歌闭上眼睛,享受着御堇年的温柔。 夜色浪漫,终于,御堇年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触碰。 他伸出手抬起顾啸歌的下巴,印上她的双唇。 缱绻热烈的爱意从心内迸射,滚上喉结,翻涌不息。 良久,他不舍地放开顾啸歌柔软的唇瓣,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却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 他强忍住粗重的喘息,哑声问道,“歌儿,可以么?” 顾啸歌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早已情动,双颊殷红,双眸潋滟,凝视着御堇年的双眼。 之前,她说过,御堇年为了巫楚楚,竟在他们新婚之夜丢下她一个人离开。 顾啸歌便说过,在他彻底解决巫楚楚的事情之前,绝不让他碰她。 但现在,似乎到了这个时候了。 顾啸歌轻笑一声,叫了一声“呆子”,而后竟主动扑向御堇年,环住他的脖颈,吻住他。 御堇年一怔,而后揽住顾啸歌的腰身,将她往怀中一拉,贴紧他的身体。 而后,他托住她,从屋脊上跃下,钻进房中,猴急地甩手狠狠关上门。 房中一阵震荡,顾啸歌被丢在床上,笑得花枝乱颤。 御堇年却已倾身而上。 这一刻,顾啸歌闭上眼睛,感受着浩瀚天地之中,只剩下了彼此清晰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突然,情到浓时的二人同时听到一个可怕的声音,“哈哈哈哈哈,万年了,老夫等的就是这一刻!” 第289章 六界大军正在快速集结 御堇年还未回过神来,脖颈便被人一把掐住! 而后,身体便如死物一般,被从房中猛地扔出! 房中的墙壁与外面的围墙皆被撞倒,一塌糊涂,扬起漫天尘土。 千钧一发之际,御堇年稳住心绪,伸出手,低声唤道,“青峰。” 青锋剑化作一道流光从远处飞入御堇年的掌心,御堇年将青锋剑插入地面,抵抗身体被击飞的惯性。 纵然如此,身体仍旧滑出数丈远,方才停下。 与此同时,他轻点脚尖,身体急速朝方才的院落掠去。 御堇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微微皱眉。 不过是一次短暂的触碰而已,他的颈上竟然就已经出现了淤青。 他皱起眉头。 方才那道可怕的声音,他听得分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堇年的速度飞快,不过片刻就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可怕的恶魔,可没想到,自己在那一片废墟之上,看到的竟然是迎风而立的顾啸歌。 “歌儿。” 他轻唤顾啸歌的名字,缓步上前,想要将顾啸歌带入怀中,告诉她周围可能有危险。 可是,倏然间,御堇年竟看到顾啸歌的嘴角诡异地上扬。 他几乎是一瞬间绷紧了身体,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大盆的冷水一般。 在顾啸歌的手打出一道魂力的同时,御堇年纵身一跃,堪堪避开顾啸歌亲手打出来的杀招。 魂力在这夜里卷起一道烈风,笔直地朝御堇年方才所站的方向打过去。 所经之处,房倒屋塌,无一幸免。 深夜之中传出的巨大声响惊动了谷中众人,整个灭云谷上下顿时一片灯火通明。 炎苍与琉璃闻声第一时间赶到,但还未看清楚状况,就被一股来历不明的魂力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其余踉跄赶来的人皆是一样的结果。 御堇年感受着从耳畔掠过的狂风,心下一沉。 他拧起眉头,寒声质问,“你是谁?” 废墟之上,“顾啸歌”光着一双白嫩的小脚,身体浮空,发丝无风自动,一张脸分明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又既然不同。 听到御堇年这样问,“顾啸歌”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她抬起双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一脸陶醉地说道,“这就是重获新生的感觉!哈哈哈哈,万年了,已经上万年了,老夫又回来了!” 这个声音,不就是方才自己正在听到的声音? 可为什么会从顾啸歌的口中发出来? 御堇年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却听那声音又道,“嘁,女人的身子就是麻烦。” 说完,御堇年便见“顾啸歌”抬起手,竟是想要摸上自己的身前。 御堇年眸光骤变,猛地出手,却并未动杀招,而是用魂力压制住“顾啸歌”,让她动弹不得。 “顾啸歌”讥诮一笑,就算身体不能动也并未着急,而是戏谑地看向御堇年,“哦,我忘记了,方才打扰了你的好事,真是抱歉。” 御堇年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与顾啸歌还未越过雷池的最后一步,否则,若是顾啸歌的叫声突然变成男人的声音,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吓得晕过去。 思及此,御堇年手中的青锋剑似是感应到主人的怒火,剑身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已经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顾啸歌”将御堇年此刻的变化尽数看在眼里,她嗤笑一声,“区区雕虫小技,也想困住老夫?” 言毕,她双手握拳,竟将御堇年覆于她身上的魂力生生捏碎。 御堇年只听见一道清晰的碎裂声,接着,便是从自己体内生出的深深的无力感—— 他眼前一黑,勉强稳住要栽倒的身体,将青锋剑拄在地面上,稳住身体。 “顾啸歌”冷哼,身体轻灵地漂浮到他的面前,伸出五根手指,从上面捏住御堇年的头骨。 御堇年登时动弹不得。 “无知小辈,老夫的名讳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若非杀了你会刺激到这具身体,老夫早就将你挫骨扬灰! “接下来老夫要做的事你不必知道,等老夫找回原来的身体,便会将这女人还给你,你最好识相一点,不要找老夫的麻烦,否则,老夫绝不手下留情!” 说完,“顾啸歌”只是微微用力,竟就将御堇年体内的魂力拔了个干净! 魂力透支,御堇年脱力地倒在地上,连青锋剑都握不住,闪烁几下,便失去光泽。 御堇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肮脏的灵魂操控着顾啸歌的身体,从他面前消失不见。 而他,却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可怕的声音,到底是谁? …… 一夜天明。 御堇年体内的魂力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恢复。 即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想要出谷去找顾啸歌。 琉璃拦不住他,也问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本能地以为他们二人昨天晚上回到房中一言不合,惹了顾啸歌生气,才会如此。 便软言劝慰道,“都在气头上难免如此,你不要介意,还是留下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出谷去把她找回来,你放心。” 御堇年却一言不发,只是双眸冷得骇人。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昨天晚上的事。 即便是他自己亲眼所见,仍觉得耸人听闻,更何况是从他的口中转述? 虽然不知道那个可怕的人到底是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不能放任不管。 御堇年服下顾啸歌先前留给谷中的凝魂丹,勉强打起精神要出门去把顾啸歌找回来,却听外面有人大喊,“妖兽,有妖兽!” 众人面色齐变,急忙奔出房门。 却见两只雪白巨大的妖兽已经落在地上,眨眼间幻化为人。 是沈东和沈南。 他们的背上,竟还背着重伤不醒的沈北和霍红娆! 炎苍和琉璃上前扶住沈东和沈南摇摇欲坠的身体,御堇年哑声问,“出了什么事?” 沈东脸色惨白,眼底布满纵横交错的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之态。 他一开口,却带出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消息—— “夫人失控,杀了凤惜澜和银月,六界震怒,现在,六界大军正快速集结,朝灭云谷而来!” 第290章 为祸六界的魔尊 另一边,“顾啸歌”杀了银月之后正准备重新踏入魔兽之森深处,突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太对劲。 她集中精神,抬起手,猛地从虚空一抓—— “哎哟!” 两个孩子从虚空中被抓了下来,重重跌倒在地。 “顾啸歌”皱起眉头,仔细看了两个孩子一会儿。 她认得这两个孩子,是这具身体的儿女,她甚至还能从身体里感觉到和这两个孩子之间的血脉之力。 “哼,” 她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从灭云谷一直跟到这,胆色不错,实力亦不俗, “不过,仅此一次,若是再被我发现,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们!” 两个孩子到底年纪还小,自己娘亲的脸看了那么久,分明五官都没变,但分明就不是一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御司音鼓起勇气大喊,“你到底是谁?把我娘还给我!” “顾啸歌”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不还! “老夫还有要事要做,你们若是敢再跟在老夫身后,坏老夫的事,老夫一定会亲手扭断你们的脖子!” 被这样一吓,两个孩子皆是小脸惨白的,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脖颈。 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顾啸歌”竟觉得有些好笑。 她转过身,像是急于寻找什么一般,继续朝魔兽之森的深处前进。 但没走几步,突然眸色一变,猛地转过身,双手在空中一抓! 御司音和顾司尘被掐着脖颈双双从空间禁制之中生生拖了出来。 “顾啸歌”的脸上一片凶色,“我说过,若是你们敢再跟上来,我一定扭断你们的脖子!” 御司音剧烈挣扎着,“你放开我们!你想害我娘,先过我这一关!” 她骂着,竟忘记了害怕。 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顾司尘猛地伸出手朝自家娘亲的脸上洒出一把乳白色的粉末。 “顾啸歌”就算及时闭气,也已经本能地吸入了不少,顿时感觉一阵恍惚。 趁此机会,左右两只手的御司音和顾司尘竟像是两只灵活的猴子一样,抓住她的手臂,荡起身子,踢中她的腋下。 “顾啸歌”吃痛,下意识地放开手。 两个孩子得到自由,更是变本加厉。 一个落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另一个则是攀上她的肩膀,扣住她的脖颈。 两人默契十足,大声喊着,“把我娘还给我!” 到底是自家娘亲,两个孩子也没有用毒,只是用了普通迷-药而已。 眼前一阵恍惚的“顾啸歌”竟真的感觉到了一阵脱力,像是马上就要失去对这具身体的控制…… 灵魂无力地疯狂下坠,她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止住下坠的力道。 但无济于事。 终于,她也听见了从黑暗之中传来的铁链的晃动的声响。 哗啦啦,哗啦啦。 刺激着人的耳膜,让人头皮发麻。 “呵,你回来了?” 仿佛已经沉到了谷底一般,下坠的感觉终于消失。 她四肢无力地悬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平躺着,并未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是淡淡笑道,“老夫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天赋异禀的孩子,老夫该说,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幽冥女的孩子么?” 黑暗之中,一个娇弱的身影动了动,牵扯到将身体层层缠绕住的粗大铁链,发出一连串的声响。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放心,老夫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他们便将老夫送回到这里了,九幽冥女,你将孩子教得很好,老夫甚至都有点舍不得杀了他们。” 闻声,那个被铁链捆住的顾啸歌的灵魂躁动起来,“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就自爆,我一定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哈哈哈哈哈!” 沉入身体深处的那个神秘老者的灵魂尖声大笑起来,笑声听上去令人厌恶不已。 “老夫当年真是没有看错,选了你作为老夫魂体的容器,也好,念在你滋养老夫万年的情分上,老夫不会杀他们,等到老夫找回自己的身体,便将这具身体还给你,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阴森道,“老夫方才杀了现在的天界与魔界之主,呵,不堪一击的小东西,现在的六界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他们已经将账算在了你的头上,想必此刻正在集结大军,杀往灭云谷。” “什么?” 顾啸歌听得目瞪口呆,“你杀了凤惜澜和银月?” 那个神秘老者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两个没用的东西,如何担得起一界之主的重任?老夫杀了便杀了。 “不过,老夫就是要挑起六界争端,当初六界联合起来对老夫出手,将老夫封印,害得老夫仓皇之下不得不躲入当时还未出生的你这个稚子体内,沉寂万年,老夫现在就是要将六界搅得天翻地覆!” 听到这个论调,顾啸歌突然猛地一惊,“九尾!” 那神秘老者冷哼一声,“不错,老夫就是利用了她对六界的憎恨,可没想到她竟然那么不中用。” 他终于扭过头来,看向黑暗之中散发着淡淡微芒的顾啸歌的魂体,“还有你,六界当年利用你的感情,想要将你抹杀,以此来杀了老夫,如此深仇大恨,你竟还忍得下? “区区两界之主,依凭老夫留在你体内的力量便可轻易抹杀,你竟妇人之仁,留下他们二人的狗命,你与那条狐狸一样无用!” 听到这里,顾啸歌的魂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终于猜到了眼前这个老者的身份。 “你是,万年前为祸六界的魔尊,弑天?” “不错,就是老夫。” 对方坦然地承认,倒是让顾啸歌有那么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她猜想过无数次这个神秘老者的身份,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是当年让六界都十分忌惮的魔尊! 现在该怎么办?她该如何才能阻止这个可怕的男人?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顿时笼罩全身。 但此刻,却见弑天的灵魂正在一点点上浮。 弑天见状轻笑一声,“我猜的果然不错,你的身体是个宝藏,一点迷-药对你而言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看来你的身体苏醒了,而我也该离开了。” 第291章 活火山 “醒了,娘醒了!” “娘!” 外面,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以为娘亲醒了,可没想到躺在地上的娘亲睁开眼睛,他们看到的却仍然是方才那个邪恶的眼神。 顾司尘始终提防着发生这种事,在占据了顾啸歌身体的弑天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立刻带着御司音跟他拉开距离。 弑天邪邪一笑,“老夫看的没错,你们两个的确天赋异禀,若是好生教教,日后想必会胜过老夫。” 顾司尘沉下一口气,冷声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娘?” 弑天从地上站起来,竟难得地回答了顾司尘的问题,“很简单,我说过,等我拿回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会离开。” 那时,他要杀光整个六界的人,为他失去的这数万年的时光陪葬! 顾司尘只是想了片刻,便做出决定,“好,我帮你。” “你?” “是,我帮你找回你自己的身体,你就要离开我娘,还要跟所有人说清楚,天界和魔界之主,都是你杀的,跟我娘无关。” 他亲眼看到这个可怕的男人占据了他娘的身体,杀了凤惜澜和银月,还打伤了想要拦住他的沈家兄弟和红娆姨姨,引得两界震怒。 他不能让他娘来背负这个可怕的罪名。 弑天看着顾司尘的视线竟是愈发欣赏。 “小小年纪就能想得如此周全,还能面不改色地站在老夫面前谈条件,小子,你难道真的不怕老夫会杀了你么?” 顾司尘一脸坦诚,“怕,可我更怕会失去娘亲。” 他的娘亲吃了那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要苦尽甘来,却又被推到这种可怕的事情当中,作为她的儿子,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娘亲吃苦而坐视不理? 弑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他凝视着顾司尘的脸,仿佛从这张稚嫩的小脸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只是,那个人已经消失了数十万年。 终于,弑天敛去脸上的微笑,上前一步,伸出小指,十分正式地对顾司尘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老夫答应你的条件,区区两条人命而已,老夫还担得起。” 顾司尘闻言立刻伸出小指,勾住弑天的小手指,“好,一言为定!” 二人达成协定,便立刻马不停蹄地朝魔兽之森的深处进发。 越走,里面越是人迹罕至,最后竟是连一条小道都找不到,更没有魔兽活动过的痕迹。 四周皆是疯长得比人还要高的矮树丛,荆棘密布,听着身后不停发出的哎呀哎呀的叫喊声,弑天终于忍不住,抬手在面前打出一道魂力。 精纯而凶悍的魂力在前面打出一条宽敞平整的道路。 “走吧。” 他冷声道。 后面被顾司尘牢牢护在身后的御司音见状,小声嘟囔道,“有这种办法就早点用嘛,我这手都被划出了好几道。” 弑天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入耳中,气得脚下不稳,差点绊了一下。 顾司尘看出他的情绪起伏,急忙道,“我妹妹还小,口无遮拦,请尊上万勿见怪。” “嗯。” 弑天冷冷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两个奶娃娃如此宽容。 宽容到了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地步。 闷头赶路,一直到天色渐晚,三人才终于在一处山口处停下。 御司音捂着鼻子,眉头紧皱地拉着顾司尘,轻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味道这么难闻?” 顾司尘也皱着眉头,嗅着空气中浓郁难闻的硫磺味,低声道,“这里可能是一座活火山。” 娘亲炼药的时候曾经用到过硫磺,所以他记得这个味道,娘亲那个时候还告诉过他,一座随时可能会喷发的活火山,周围就会是这个味道。 听到顾司尘的话,弑天忍不住侧目。 他真是愈发喜欢这个孩子了。 小小年纪,见识不少。 他甚至忍不住想,当年若是梅儿的孩子还活着,会不会也是这般伶俐? 好不容易收起泛滥的思绪,弑天问了一声,“他们就将我的身体封印在这座随时可能会爆发的火山之中,怎么,怕了?” 顾司尘吞了口口水,却仍旧坚定不移地催促道,“走吧,只希望尊上能够信守诺言,在拿回自己的身体后,离开我娘亲。” “放心,本尊必会言而有信。” 弑天迈开步子,朝一座黑漆漆的山洞之中走去。 这应该是火山喷发之时,滚热的岩浆从山体中生生灼开的一条路,若是火山再次喷发,他们走入其中,必死无疑。 可眼下,弑天占据着他们娘亲的身体已经走了进去,顾司尘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他转过头,本想让御司音留在外面等着。 可没想到,还未等他开口,御司音就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急着拒绝,“顾司尘,你别想扔下我!那只是你一个人的娘亲么?她也是我的娘亲!我一定要一起去,亲眼看到娘亲平安无事才会放心!走吧!” 她拉起顾司尘的手臂,不管不顾地就朝里面冲。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走在前面的弑天的耳中,让弑天忍俊不禁。 走得越远,便离灼热的气浪越近。 这一路走得极为辛苦,还没几步,两个孩子皆已经是热汗淋漓,小脸通红,呼吸不畅。 听着他们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不知是不是这具身体之中血脉相连的缘故,弑天竟有些于心不忍。 他到底还是转过身,一左一右地将两个孩子抱入怀中,托着他们身体的手不断释放出清凉的魂力,帮他们褪去燥热。 顾司尘抿着唇,艰难地说了声“谢谢”。 却听弑天冷冷道,“言谢倒是不必,毕竟我要拿回身体,还要靠你们两个。” 御司音一听惊呼起来,“这里这么热,你想让我们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御司音还想说什么,但是弑天一个眼神扫过来,又让她吓得根本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顾司尘也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不管做什么,只要能拿回娘亲的身体,就万事大吉了,不是么? 不过,眼见前方愈来愈亮的红光,顾司尘的心,也忍不住惴惴难安。 第292章 火山喷发 终于,他们所处的山洞已经到了尽头。 顾司尘这才看见,那片愈来愈亮的红光,是这座活火山之中不断翻涌滚动的岩浆所散发出来的。 光是看着那滚动冒泡的岩浆,御司音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敢想象,要是那种东西喷溅到她的身上,会有多疼。 弑天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心潮澎湃。 终于,他终于能拿回自己的身体了! 他将两个孩子放下,让他们退到自己身后,冷冷吩咐一句“别乱跑”后,便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顾司尘和御司音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岩浆翻涌得愈发剧烈,而后,从那恐怖的赤红色的热浪之中,缓缓浮出一具挺拔的身体。 那就是弑天的身体! 那身体全身上下都被粗重的铁链囚住,铁链崩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把这具身体拖入到岩浆底下去。 顾司尘转身将御司音牢牢抓在自己身后,心中暗自思付着,不管弑天要让他们做什么,他都会自己去做。 不管弑天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自己去完成就好,绝对不会让御司音,和娘亲的身体受到一点点的损伤。 可是,弑天的身体被他自己从滚热的岩浆之中解开封印之后,弑天根本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要吩咐他去做任何事的意思。 顾司尘就站在距离弑天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弑天的背影。 突然,弑天一跃而起。 顾司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上前几步。 就见弑天跃身于那赤红色的岩浆之上,脚下的岩浆剧烈地翻涌着,不断有超高温的迸射而出,想要将弑天吞没。 “娘!” “小心!” 御司音和顾司尘看得心惊胆战。 可未想到,置身在岩浆之上的弑天神色一冷,周身释放出毁天灭地的魂力,让整个火山之内的温度骤降。 “阿嚏!” 御司音忍不住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打了一个冷颤。 而顾司尘则是眼睁睁地看见岩浆的表层,结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就连岩浆之中蒸腾起的热气,也被瞬间凝结。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顾司尘眼见着弑天一步一步走向那具横着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躯体,伸出手握住那些绷紧的铁链。 只一下,竟就将铁链生生折断。 顾司尘立刻感觉到整个火山山体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岩浆之上结成的冰层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他现在想,或许在弑天拿回身体的那一刻,也就是整个火山喷发的一刻。 到那时,恐怕整个魔界都会被岩浆淹没。 他怎么办?他该做些什么,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可还未等顾司尘想出办法来,山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冰层上的裂缝越来越大,顾司尘的心也越发不安。 终于,弑天折断了捆缚在自己身体上的最后一道铁链。 与此同时,岩浆之上的冰层彻底碎裂,转眼就被蒸发成大片水汽,充斥整个山体。 顾司尘看不见发生了什么,情急之下只好大喊,“娘! “尊上,你答应会把我娘的身体还给我,还请尊上不要食言!” 可他的叫喊声并没有得到回应。 山体剧烈地震动着,那些岩浆似是一头可怕的凶兽,正跃跃欲试地想要攀上岸上,吞噬一切! 正待顾司尘手足无措之时,一道身影从蒸腾的水汽之中一跃而出。 正是拿回自己身体的弑天! 他怀中抱着顾啸歌,又腾出手来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扔到自己身后的两侧肩上,声音冰冷,“抓住老夫的肩膀,封印解除,火山马上就要喷发,若是掉了,老夫可不会回来捡你们。” 闻言,两个孩子立刻死死地攀住弑天的肩膀。 弑天的样子看上去心情极好,大笑着,不顾身后翻涌着喷薄而来的岩浆,游刃有余地从山洞中快速飞掠而出。 速度快得顾司尘和御司音根本睁不开眼睛。 他一直飞掠到安全的地方,将昏迷的顾啸歌放在地上,告诉两个孩子,“你娘很快就会醒了。” 而后转身要走。 “等等!” 顾司尘急忙叫住了他,“尊上不是说有事要吩咐我去做?” 弑天脚步一顿,“带你们的娘离开这里,等她醒来以后,告诉她,若是她不参与六界接下来发生的事,我便可以看在她滋养老夫魂体的情分上,对你们一家网开一面。 “但若是她执迷不悟,老夫便绝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这番话,弑天便在顾司尘的面前消失了。 紧接着,顾司尘便听到穹顶之上传来弑天疯狂而肃杀的声音,“颤抖吧,六界!老夫弑天,又杀回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 顾啸歌苏醒之时,一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御司音。 可御司音看到她醒过来,分明还心有余悸,怯怯地不敢上前。 直到顾啸歌哑着声音,虚弱地开口唤她,“音儿。” 御司音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到顾啸歌的身上大哭起来。 “娘,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顾啸歌勉强支撑起混沌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怎么了?” “火山爆发,爹和司尘他们都去帮忙了,可是,可是岩浆还是……娘,怎么办,我好害怕爹爹他们也会出事!” 火山爆发?岩浆? 顾啸歌惊得灵魂都是一颤。 她被囚在这具身体之内时,也能微弱地感应到周围的动静,她知道弑天的身体被封印在一座火山之中。 难道是弑天解开封印之后,火山就喷发了? “音儿,你不要哭,娘亲先前给你的养魂丹还在么?” “嗯,在。” 御司音抹着眼泪,将养魂丹从脖颈上挂着的一根红绳坠着的小小锦囊里拿出来,递给顾啸歌。 顾啸歌拿过来一口吞下,混沌的感觉才稍稍好转。 来不及等养魂丹完全发挥效力,顾啸歌掀开被子起身,从房中走出。 这里不是灭云谷,也不是冥界,而是魔界。 银月被杀,魔界上下本就群龙无首,魔兽之森深处的火山喷发,更是让魔界上下乱作一团。 即便是顾啸歌此刻站在银月先前的行宫里,仍能看到远处天边亮起的耀眼红光。 顾啸歌心下一沉。 弑天,他真的要将让整个六界都生灵涂炭么? 第293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她在这里!” 突然,一声大喊唤回了顾啸歌飘远的思绪。 她转过头,就见几个人正气势汹汹地朝院里冲来。 他们的身上还有并未完全隐去的鳞片,显然就是魔界之中的魔兽。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意,可看到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顾啸歌几乎是立刻本能地把御司音拉到自己身后藏好。 看着冲到自己面前来的几人,她冷声问道,“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哼,可恶的女人!” 来人恨声骂道,“如果不是你,我们魔界怎会横遭此劫?我现在就杀了你,为我主报仇!” 几人举起手上的武器,猛朝顾啸歌打来! 顾啸歌被所有的精神力几乎都因弑天的离开而被掏空,她此刻就连站稳身体已是勉强,又怎有余力对抗气势滔天的魔兽? 顾啸歌抬起无力地双臂,想要挡住朝自己面门猛劈下来的巨斧。 可还未接触到巨斧斧刃,两只手臂就已经被横绽开来的魂力劈得血肉模糊。 她吃痛得咬紧牙关,却仍旧不肯缩回手。 眼看那锋利的巨斧就要将她的两只手都生生砍断,这一瞬,顾啸歌绝望地闭上眼睛—— 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娘!” 眼前拂过一道凛冽的气息,顾啸歌睁开眼睛,还未等看清眼前的场景,便被纳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御堇年像是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疼惜得恨不得把顾啸歌揉入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而此刻,被完全忽视的顾司尘只能一把抱住自己娘亲的大腿,拼命地想要找到一点存在感。 “堇年,疼……” 虽然感动于御堇年的这般,但他似乎都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实在让她忍不住才低声呼痛。 御堇年这才后知后觉地放开手。 可他垂眸凝视着顾啸歌的脸,深邃的眸子里满是贪婪的微芒。 他是真的怕了,害怕顾啸歌会再一次从自己眼前消失,害怕她会再一次变成自己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顾啸歌看到御堇年这副神经紧绷的样子,心口蓦地狠狠一痛。 她攀着御堇年两侧的肩膀,踮起脚主动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爱意满满的轻吻。 她告诉他,“是我,我回来了,你不要怕,那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御堇年一张脸绷紧的线条这才稍稍缓和下来。 他再也忍不住心底对顾啸歌汹涌的思念,大手揽过她的腰身,猛地一把将她带入怀中,吻住她的唇。 直到自己口中填满这个女人的气息,胸腔里那颗躁动的心,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良久,御堇年才终于舍得放开顾啸歌的双唇。 两个人都微微喘息着,注视着对方的眼神温柔而缱绻。 顾啸歌惨白的脸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憋胀,双颊晕上两抹绯红之色。 水眸迷离,双唇红润,贝齿雪白。 御堇年体内似是燃起一把无名火,就快要将他焚尽了! 可这时,身后还是响起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给我让开,我要杀了她!” “如果不是因为她,弑天这么可怕的魔尊怎么可能会再次出现?” “对,没错,她还杀了银月!罪无可恕,杀了她,为我们的同胞报仇!” “杀了她,杀了她!” 几个人在御堇年的身后仿佛喊口号似的大叫起来,但声音虽然响亮,却没有一个人敢真正地上前动手。 被打扰的御堇年不悦地转过身,眼底寒芒四射,光是站着不动,就让那几人的声势都忍不住弱了下去。 御司音也气得忍无可忍地从顾啸歌的身后跳了出来,“你们是聋子么?没听到弑天说银月和凤惜澜都是他杀的?” “那又怎么样?” 对方是个只有五岁大的孩子,这让他们几人的气势又卑劣地足了起来,“如果这个女人没有处心积虑地想要转世投胎的话,弑天早就已经死了!都是她的错,她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顾啸歌一阵无语。 当初弑天被六界联合起来封印,紧要关头他舍弃肉身,魂体挑中了当年尚在孕中的她和她娘琉璃。 就算娘亲当年未有孕,弑天也会找到其他肉身寄生,而后养精蓄锐,等到伤势恢复,便东山再起,将六界搅和得天翻地覆。 哪里是因为她才会变成这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毕竟只有无能的人,才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只会一门心思地从别人身上找原因。” 顾啸歌冷冰冰地开口。 不知是不是因为御堇年在身边的缘故,她的精力总算是稍稍恢复了几分。 看着这些不过是无端想要泄愤的人,顾啸歌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御堇年充满威胁的眼神从他们几人身上扫过,“几位界主都在拼尽全力地想要遏制住火山的喷薄之势,所有魔兽都已被转移到安全地带,你们若是有这个时间,现在也应该在搜寻弑天的下落,从而推测他下一步的行动,不是么?” 几人被御堇年的气势所慑,嗫喏着不敢说话,方才冲进院落的气势早已经荡然无存。 他们互相推搡着,想要离开,却又囿于颜面尽失,满心不甘。 “还不快滚?” 就在御堇年耐心耗尽,冷声催促的同时,几人转身,身体却同时一阵僵硬。 而后,竟齐齐在顾啸歌与御堇年的面前倒下! 顾啸歌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拉着御司音后退半步。 御堇年则是立刻将青锋剑唤出,攥在手上,眉眼冷厉地看着身前不足三丈远的地方。 “呵呵,老夫方才听见,似乎有人在找老夫?所以老夫便不请自来了。” 一身玄衣的弑天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迈开步子,逼近顾啸歌和御堇年面前。 御堇年眉头紧蹙,低声道,“若你再敢走近一步,我……” “你要如何?” 弑天冷冷打断他,似乎根本没有将御堇年放在眼里。 顾啸歌也是这时才终于看清弑天的脸。 刀削一般的冷峻的棱角,远山似的眉,深邃的眼窝,犀利的眼,眼角虽有皱纹却平添几许成熟可靠的气息。 顾啸歌看着面前的弑天,突然之间,一颗心仿若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握住,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294章 我死也不愿意 察觉到顾啸歌的僵硬,御堇年急忙伸出手,将她僵硬不安的身体揽入怀中。 “歌儿,你怎么了?” 顾啸歌抓住他的手臂,虚弱地摇摇头,“我没事。” 弑天看到他们两个这副样子,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看来,你们感情不错?” 御堇年猛地抬起头,仿佛顾啸歌被人觊觎一般,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凶恶。 就连弑天看了都忍不住吃了一惊。 他轻笑着摆摆手,“放心,我这个年纪都已经可以做你们的爹了,怎么可能对一个黄毛丫头感兴趣?” 在他眼里,顾啸歌也只不过是个比较厉害的丫头而已。 毕竟,这丫头也算是在他眼皮底下,被他看着长大的。 不过,御堇年眼中的凶光还未褪去,便听弑天话锋一转,“我感兴趣的是你的儿子。” 他的一双眼睛毒蛇似的盯上抱着顾啸歌大腿的顾司尘。 顾司尘眨眨眼睛,心底忍不住叹气。 唉,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你妄想!” 御堇年和顾啸歌同时大喝一声。 弑天哈哈大笑,“别急着拒绝,老夫想来想去,如果就这样让六界付之一炬,实在是太无聊了,如果你们肯答应把那个小子交给我,我可以考虑放六界一条生路,如何?” 这句话,就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啸歌的心上。 用她的儿子,换整个六界太平? 不,不可以! 为什么偏偏是她的孩子? 顾啸歌下意识地把顾司尘紧紧抱在怀中,仿佛只要自己一松开手,顾司尘便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般。 御堇年则是侧身一步挡在自己妻儿身前,凝视着弑天的眼神是滔天的杀意。 “想要动他们,要从我的尸骸上跨过去。” “尸骸?” 弑天冷哼一声,“御堇年,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怕你儿子伤心,老夫本可以把你丢入火山口去,让你连一缕灰尘都无法留在这个世界上。” 弑天的话说得冷漠而决绝,但却根本无法让人产生怀疑。 仿佛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自己不屑于做到的而已。 顾啸歌被他的话吓到,下意识地抓紧御堇年的腰上的衣料。 感觉到顾啸歌的紧张,御堇年心中一热,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我不会有事,放心。” 话毕,手腕翻转,青锋剑突然发出一声悠长刺耳的铮鸣! 而后,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青锋剑竟然化作一道流光,迅速掉转过剑身,狠狠刺入御堇年的胸膛! “堇年!” “爹!” 就连弑天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瞪大眼睛。 不想交出自己的儿子倒是人之常情,但,总不至于在他面前自杀吧? 突然间,弓着身子的御堇年竟然又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听上去诡异而恐怖。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弑天蓦地眼神骤变,身体迅速做出反应! 但纵然如此,衣袂竟仍被御堇年手中的青锋剑划破! 弑天惊愕不已。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能伤他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眼前的御堇年,似乎变了一个人…… “你是御擎天?” 弑天有几分不确定地问。 御堇年抬起头,一张脸分明还是原来的模样,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狂放与不羁。 他邪肆地勾起嘴角,青锋剑被随意地握在他的掌心,他看着弑天,语气不屑,“弑天前辈,好久不见。” 弑天的心没来由地一沉。 真的是御擎天。 他当年一如如今欣赏顾司尘这般,欣赏着御擎天,甚至动过想要收他为徒的念头。 可御擎天虽是个孤儿,但心高气傲,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曾经想过用武力让御擎天妥协,可没想到,御擎天打不过他就跑,跑走了就躲起来。 他堂堂魔尊,纵然武力值爆表,但捉迷藏这种事实在不是他的强项,当年尚且年幼的御擎天在六界之中藏得如鱼得水,他竟连他一点影子都抓不到。 最后只得无奈作罢。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二人再见面竟然会是在这里。 弑天的眼底划过一道精芒,“原来是你,怪不得这孩子如此讨人喜欢,原来是你的孩子!哈哈哈哈,那老夫更是对他势在必得了!” 说着,弑天便伸出手,朝顾司尘的肩膀抓去。 御堇年的青锋剑立刻轻轻搭在弑天的手腕处,“前辈,我们好久不见,难道你不想与我切磋切磋?毕竟当年六界传言,就算你还活着,也难赢我,不过是因你死的早,所以名声才更响亮一点,而已。” “什么?” 弑天不悦地皱起眉头。 死得早? 是谁敢说这样的话? “呵,狂妄!” 弑天连废话都不想多说,也算是尊重御擎天这个对手,他亮出了自己的魂器—— 顾啸歌看得瞠目结舌。 竟然是一把骨剑! 剑骨瓷白如玉,上面布满纵横交错的伤痕却丝毫不见颓唐之感,反而显得沧桑而厚重,威力十足。 她记得当年六界传闻,弑天的魂器轻易不示于人前,见过他魂器的人,都已经死了…… 顾啸歌强忍住心底翻涌的不安,伸出手抓住御堇年的手腕,温声嘱咐,“小心。” 御堇年回过头来,看着顾啸歌的眼神仿佛一瞬间跨越过万年的沧海桑田。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伸出手像是孩子一般轻轻你摸摸顾啸歌的发顶,“无碍,不用担心。” “……” 弑天倒也好脾气地任由御堇年跟自己的妻儿道别,不过等到他们道完别之后,便立刻出手! 御堇年也瞬间做出反应! 二人跃上半空,直打得天地变色,就连远处不断喷涌的岩浆都被他们二人的魂力所压制,安静了下来。 大地激荡着,顾啸歌把两个孩子死死地抱在怀里,一双眼睛努力地追随着半空中缠斗在一起的两道身影。 心都像是被活生生地揪了起来。 突然,被她抱在怀中的顾司尘低声开口,喃喃地问道,“娘,如果我跟他走,他真的愿意放过六界,我可以跟他走的,真的,我愿意的。” 顾啸歌身子一颤。 她抱着两个孩子的手微微收紧几分,声音低沉下来,“可是我不愿意。” “我死也不愿意。” 第295章 惨不忍睹 顾啸歌相信,此刻与弑天在天穹之上打得难解难分的御堇年,也是一样的想法。 天穹之上,御堇年手中的青锋剑与弑天手中的骨剑在空气中相接,强悍的魂力从相接的部位迸射开来,让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被弹开数丈远,才终于站稳。 弑天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生生咽下喉间涌上的腥甜。 隔着十数丈的距离,他盯着御堇年的眼睛,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腾! 另一边的御堇年抬手抹去从嘴角溢出的鲜血,同样凝视着弑天。 身体里似乎有一头凶兽在疯狂地叫嚣着,似乎随时都会冲破他的身体一般。 “老夫所料不错,你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若是就这样死在我的手上实在是太可惜了。 “御擎天,老夫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你的儿子交予老夫,老夫可以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前无古人的绝对强者!” 弑天难掩兴奋地开口。 即便二人已是不死不休的态势,弑天仍旧对御堇年抱有最开始的欣赏之情。 御堇年眯起眼睛,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说这么多废话,弑天前辈,有我在,怎么可能会让你有机会教导我的儿子?” 说着,他直起腰。 可这时才发现,握着青锋剑的肩膀已经脱臼,连手都抬不起来。 御堇年微微蹙眉。 看来,弑天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虽然不想承认,但弑天的实力,似乎仍旧在他之上。 御堇年的心微微一沉,他低下头,视线不经意地看到站在地面上的母子三人。 他们正望眼欲穿地远远望着他。 御堇年把心一横,将脱臼的肩膀掰过来,提剑朝弑天奔袭而去! 青锋剑与骨剑,一青一白,在天空中交缠,碰撞,即便是相隔甚远,也能感觉到魂力凝成的气浪正在不断席卷而来。 此时,正在仰头看向天空的母子三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正在逐渐逼近—— 突然间,顾啸歌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一只利爪朝着自己头顶猛拍下来! 她急忙推开两个孩子,转过身去生生用自己的脊背接住这一掌! 巨大的冲击力让顾啸歌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几乎被打得移了位一般,喷出一大口腥甜的血。 “娘!” 两个孩子被推倒在地,回过头来却看到顾啸歌喷血的一幕,立刻被吓得大惊失色。 那只利爪的主人冷哼一声,嘲讽道,“自不量力的东西,蛊惑人心的贱人,若不是你,我妖界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我现在便杀了你,以告慰六界悠悠亡魂!” 顾啸歌被两个孩子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来,这才看清,攻击她的是一头妖兽,雷云豹。 想必是从妖界而来。 顾啸歌虽然吃了养魂丹,但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根本提不起精神。 她只能狼狈地催促两个孩子,“快走,快离开这里。” 御堇年被弑天缠住,自顾不暇,根本不会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能保护这两个孩子的,就只有他们自己了。 雷云豹看到顾啸歌这副样子,冷哼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们三个,今天全都要死在我的手里!” 接着,只听雷云豹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可怕的低吼,硕大的爪子拍在地上,漆黑的穹顶之上,便落下道道紫色的惊雷! 顾啸歌一急,抱着两个孩子就地一滚。 虽未受伤,但落雷溅起的火星还是烧焦了顾啸歌的头发,空气之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令人作呕。 一击未中,雷云豹便又是一击。 顾啸歌想要带着两个孩子躲闪,但脚踝突然传来一股锥心的剧痛。 “啊!” 她忍不住哀嚎一声,身体栽倒在地。 落雷已至,想要躲闪已来不及! 顾啸歌把心一横,将两个孩子死死护在身下。 “娘,你让开!” “娘!” 两个孩子想要推开她,可虚弱的顾啸歌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管他们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两个孩子已经急得哭出声来。 顾啸歌双眸明亮,看着他们的目光温柔而慈爱。 雷声震耳欲聋,顾啸歌闭上眼睛,低下头,等待自己的身体皮开肉绽的那一瞬间。 但,预想中的撕裂感并没有发生。 反倒是那头雷云豹,庞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就连落雷都被一击即溃。 天空中传来御堇年低沉而森冷的声音,“冥光,看好你的人!” 冥光? 顾啸歌睁开眼睛,这才看到冥光不知何时已到她身前。 他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眉头紧锁,“抱歉,让你受伤了。 “我察觉到不对就赶了过来,没想到竟还是晚了一步。” 顾啸歌摇摇头,顾不得叫痛,急忙拉住他追问,“妖界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冥光看着顾啸歌的眼神,不忍说谎,只好如实告诉她,“你知道,妖界起了风,威力极大,几乎将山都卷走,造成无数伤亡,方才那风稍稍止歇,我才得空脱身来此。” 他略有几分沉吟,又道,“好像不只是妖界,冥界的忘川河突然泛滥成灾,几乎将冥界淹没一半,人界则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地动,房舍坍塌,山崩地裂,河流改道,惨不忍睹。 “神界目前情况如何还未可知,不过想来也难逃一劫。你派出去的人都在尽力救人,只是情况仍旧不容乐观。” 顾啸歌闻言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她抬起头,目光淬了毒似的看向天上的弑天。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怨毒,弑天虽然与御堇年打得不可开交,但还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弑天冷哼一声,语气不屑,似乎根本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一般,“不错,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那又如何?六界欠我的,可绝不是区区几条性命便可偿还的!” 说着,弑天使出全力,将御堇年从虚空之上狠狠打落! 御堇年跌落在地,猛地吐出一大口粘稠的鲜血! “擎天!” 顾啸歌不安地上前,扶起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的御堇年。 弑天手持骨剑,从虚空之上翩然而落。 在这一瞬间,那终于被压制的火山竟然再一次喷吐出滚烫的岩浆! 第296章 回家 地面一阵剧烈的晃动,冥光立刻变了脸色。 弑天看出他的所想,冷冷道,“妖主还不回去?此刻,只怕妖界已再次刮起可怕的妖风,若是妖主不在,只怕群龙无首,死伤会更加惨重。” “弑天,你……” 冥光怒气冲天,只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却被顾啸歌和御堇年不约而同地拦住,“快回去,你不是他的对手。” “这里有我,放心。” 冥光也知道此刻绝不是犹豫不决的时候,他愤恨地瞪了弑天一眼,终于只是匆匆嘱咐一句“你们小心”,便抓上雷云豹,马不停蹄地赶回妖界。 顾啸歌嘴角的鲜血还没有擦干净,御堇年亦是一副狼狈的模样。 可他们夫妻俩并肩而立,面对魔尊弑天,却没有萌生丝毫的退意。 但他们已经抱有必死的决心,可不代表两个孩子能平静地接受面前这一切—— “尊上,尊上!” 顾司尘跑出来,张开双臂拦在自己父母的身前,泪眼汪汪地看着弑天,“我愿意跟你走!不管去哪里都可以,不管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我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我的父母!” 御司音也哭着跑到顾司尘的身边,看着弑天,大声哭求,“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父母,也不要带走我弟弟,好不好?我求求你!” 她跪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顾啸歌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心都揪痛起来。 她想要把两个孩子拉回到自己怀里来,却突然意外地觉察到自己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 顾啸歌用浑身上下仅能动的眼睛看向她身旁的御堇年,就看到,他的发丝无风自动,微微扬起,整个人的样子看上去与方才截然不同。 “擎天?” 顾啸歌不安地开口唤着御堇年的名字。 可得到的,并不是御堇年一如往常那般温柔的回应。 她看到的,竟是一双诡异的紫眸! 顾啸歌的心仿佛一瞬间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中,冷得她牙齿打颤。 “御擎天,御擎天!” 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此刻的御堇年,让顾啸歌很不安。 不管她叫多少次他的名字,御堇年也像是浑然未觉一样。 他艰难地迈开沉重的双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对面的弑天。 御堇年一直低着头,所以弑天看不到他的脸。 不过,察觉到御堇年周身气场的骤变,就算是弑天,此刻也忍不住从心底生出几分谨慎。 他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骨剑。 下一瞬,御堇年竟然已经闪身到了他的面前! 青锋剑铮鸣着朝他砍下来,弑天急忙用骨剑去挡。 利刃相接,弑天冷哼一声,正要开口,抬眸看到御堇年的紫瞳,顿时呼吸一滞—— 银发,紫瞳。 紫瞳,紫瞳…… “你是,柔儿的孩子?” 趁着弑天愣怔的瞬间,御堇年竟毫不犹豫地调转手上青锋剑的角度,狠狠刺入弑天的胸口! 鲜血从伤口处喷溅在御堇年的脸上,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弑天的身体被青锋剑推着,飞速后退。 可他就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握住御堇年抓在剑柄上的手,疾言厉色地追问,“小子,你的父母是谁?”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不安跳动的声音! 御堇年却是冷冷将青锋剑又推入弑天的体内几分,寒声道,“要让前辈失望了,我,没有,父母。” 利刃摩擦着血肉的声响在这一刻显得尤为刺耳。 弑天一双迸射着冷芒的眼睛,这一刻却显露出几分前所未有的温情。 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想要抚上御堇年的脸。 但御堇年此刻却只是一心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若弑天不死,六界之内必将是一片生灵涂炭!就连他们,也要活生生地承受骨肉分离的痛楚! 身体都几乎被青锋剑撕裂,但此刻弑天的脸上,却洋溢着淡淡的笑。 他笑得眼睛里都蓄满了泪。 仰起头,弑天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没来由地狂吼起来,“啊!” 御堇年被这股力道震开,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倒下。 弑天这般举动,就连他也是始料未及的。 狂吼声持续半晌,才终于渐渐停歇。 弑天的手搭在插在他胸前的青锋剑上,猛地一把将青锋剑从自己的身体抽离。 带出的鲜血溅了一地。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神色复杂地注视了御堇年良久,良久。 终于,他闭上眼睛,“御堇年,是你赢了。” 他把青锋剑扔到御堇年的脚下,而后又将自己手中的骨剑,挥手插到御堇年面前的地面上,“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把这把剑,交给你的儿子。” 那个叫顾司尘的孩子。 “算我,求你。” 御堇年没有开口。 弑天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有些摸不清头脑,更不敢相信。 但弑天却不想再多说了。 他站在御堇年面前,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御堇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严阵以待。 谁知道弑天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可御堇年没想到的是,弑天竟然在他的面前,将体内的魂力,尽数散尽! 不远处冲天的火光被生生压制得黯淡下去,最后整座火山都宛如燃尽的烛火一般熄灭。 穹顶之上层叠的乌云散去,一缕阳光从缝隙中射下,照在弑天的身上。 御堇年看着弑天脸上露出仿佛释然一切的微笑,一阵发怔。 可紧张不安的心,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宁静。 他就站在原地,傻傻的,愣愣的,看着弑天的身体化作点点琐碎的星光般,在他面前散入空气中,消失不见。 御堇年弯下腰,捡起弑天插在他面前的骨剑,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走到顾啸歌身边。 他将骨剑交给顾司尘,低声道,“炼化它,作为你的魂器。” 顾司尘把骨剑攥在手中,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顾啸歌终于能动了。 她冲上前扶住御堇年摇摇欲坠的身体,紧张地问,“弑天呢?” “他死了。” 御堇年将顾啸歌抱入怀中,两具同样孱弱的身体相互成为彼此的依靠,支撑着对方。 御堇年低头轻吻顾啸歌的发顶,柔声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好,我们回家。” 天空之上,乌云散尽。 顾啸歌和御堇年抱着两个孩子,相互搀扶着,走出魔兽之森,跟家人一同隐居于灭云谷中,再不问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