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孤》 第一章:葬礼 第一章:葬礼 苏慢慢陪着奶奶一起出席了叶青的葬礼。 奶奶一脸悲伤，丝毫不见来之前的不耐烦与听说叶青死之后的眉飞色舞。 她看到悲痛欲绝行尸走肉般的孟伯元，似乎叶青的死，也带走了他全部的活力。 奶奶示意她馋着她，走向孟伯元。 “阿元，节哀。”奶奶在孟伯元身边站定，目视着叶青的墓碑，眼里却没有多少哀伤的情绪。 孟伯元惨然一笑，苍白的面色上浮现些许厌恶，缓缓转头盯着苏慢慢，看她满脸懵懂，心下百感交集，却对奶奶道:“林女士这下终于肯满意了，逼死了叶青，就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 奶奶——林英连头都不抬，拍了拍苏慢慢的手，似乎是在安抚:“你并没有与叶青完婚，这些事情，与你无关。” 孟伯元垂眸，目光温柔的看着墓碑上叶青灿烂的黑白笑颜，出口的话却是直直的往苏慢慢心里捅刀子:“慢慢，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你会一夜之间成为一个贫穷的孤儿吗？你那从未曾谋面的亲生姐姐，哪怕是在家里遭如此大的变故，都不曾出现？” 苏慢慢望向他，一夜之间，他已经是白发丛生。 她感觉到，奶奶一下子紧紧拽着她自己的衣服，紧张到胳膊直抖，她心下了然。 却是看着他，莫名其妙的道:“阿元哥哥的意思是，奶奶蒙骗我？” 孟伯元没想到苏慢慢如此干脆利落，回望她只看见她清澈的眸。 “如果这些事情与奶奶有关，那奶奶为什么还要收养一个注定要成为她敌人的人呢？” 孟欣从旁边过来，似乎是嘲讽:“或许觉得只有把敌人从年幼时就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苏慢慢蹙眉:“欣欣……” 孟欣挑眉:“叶青也真是傻，对这样一个不知感恩的人做了那么多，可结果呢？呵。” 苏慢慢转头看向林英，见她面色微变，有了不好的感觉。 “奶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英一笑，“慢慢，你不信奶奶？” 苏慢慢微微敛眉，不言语了。 孟欣见状，气的柳眉倒竖，转身离开。 三三两两来参加叶青葬礼的人，也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了。 林英带着她，也要离开。 转身之际，苏慢慢回头看，只看到孟伯元瘦削的背影，和越看越越悲伤的叶青墓碑。 林英察觉到苏慢慢的心态转变，心下叹气:这一天啊，终究还是要到来。 到陵园出口，苏慢慢看到和叶青的哥哥叶陵一起来到苏城拼搏的几个人——易致远，沈珺。 沈珺看见她，见她神色有些不好，索性直接把她拽离林英:“林女士，您先走，我找慢慢有事。” 林英笑着叹气，一副无奈的样子。 走到门口，听到易致远阴森森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为——” 林英停步:“何解？” 易致远抬头望天，不予理睬。 林英微愣，似乎明白什么，看着易致远的眼神都暗藏机锋。沉默片刻，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不信抬头看——饶过谁？”易致远故意略了两字，他知道林英不信这些，却还是声音远扬。 林英步子一顿，仍旧直直的向前走。 是啊，饶过谁呢？ 沈珺把苏慢慢拉到自己车上，忍住想要搂搂抱抱的小期望，问道:“怎么了慢慢？” 苏慢慢蒙蒙的看着他:“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抚养自己的人是灭门仇人，你会如何？” 沈珺一愣，如实回答:“隐忍。对方既然灭了我的门，却把我留在他身边，一点有他的原因。况且这么多年已经有了信任，不如暂时隐忍，出其不意重重一击。” 苏慢慢缓缓点头，眸光潋滟，似乎有了什么决定。 沈珺的眸底倒映着苏慢慢，看着苏慢慢自顾自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 半晌，他温柔的再开口:“慢慢。” 苏慢慢应了一声，沈珺继续道:“慢慢，挑个时间，带我去看看爸爸妈妈吧。” 苏慢慢似乎没有反应——沈珺一看，原来这小妞呆着了。 沈珺这次没有顾及苏慢慢的怔愣:“沈先生沈女士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想见见你了。” 闻言苏慢慢反而冷静下来，默默的看着他，眼里情绪内敛，时间之久令沈珺心下惴惴。 突然，苏慢慢绽开一抹笑颜，重重点头:“好。” 这下轮到沈珺愣了。 苏慢慢嘲笑他:“怎么？傻了？” 沈珺如释重负的看着她笑颜如花，眼里流露出些许爱怜:“你终于笑了。” 苏慢慢微微一愣，随即笑的更加迭丽。 这个人啊，真是为她操碎了心。 苏慢慢从沈珺那里回来，到陵园门口，叶陵和孟伯元正在争论什么，而易致远则抱胸看热闹。 走到跟前，便见叶陵疾言厉色:“孟先生以后不要来这个园子了，青青不想看到你来，你不要打搅青青最后的清净。” 孟伯元不说话。 大概是半死不活的样子激怒了叶陵，叶陵狠狠瞪了一眼孟伯元，和易致远离开。 苏慢慢却瞧着，那分明是恨铁不成钢。 苏慢慢上前几步，走到孟伯元对面，道:“请阿元哥哥将事实告诉我，我有权知道这些。” 孟伯元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他笑笑，高深道:“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的事实会毁掉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其实一点儿都不划算，因为那些已经过去了。你叶青姐姐不是告诉过你，要珍惜现在当下的吗？你怎么不听话呢？” 苏慢慢沉默一瞬，坚定而诚恳:“是，我想知道，请阿元哥哥告诉我。” 苏慢慢不傻，她许久以前已经开始调查苏家变故的真相，只是频频碰壁。 尤其是在查到林英身上的时候，更是直接断了线索。 查不到任何林英关于此事的所有动机，任何可能，但是所有矛头都指向她。 苏慢慢已经开始怀疑了。 而现在，孟伯元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许，他知道的，比她查到的都要多，甚至是事情的全部。 苏慢慢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她想知道，死去的叶青，究竟是她什么人。 以及苏家，究竟为什么遭此祸事。 第二章:思量 孟伯元回头望她，眼里终于有细碎的光。 他说:“你跟我来吧。”说着抬脚向前。 苏慢慢跟上去，看他七绕八拐的，走到了一个小而巧的屋子。 精致而温馨。 苏慢慢在心里评价着。 孟伯元坐下，为二人沏茶。 “沈珺不会担心你吗，你就这么跟我来了。” 他看着缥缈的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慢慢微微低头眼波流转，似是在回想，末了笑着道:“阿珺并没有交代我要防备你什么，想来也是足够信任你的。” 孟伯元难得的笑笑:“坐吧。” 苏慢慢依言坐下，看着孟伯元为自己添了一杯热茶，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做了无数遍。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孟伯元道:“这个小屋子，是叶青购置，亲自装修布置的。——就在她出事的三天前，她还跟我说，以后每个月都要来这里几天，虽然这里挨着墓地，但是胜在钟灵毓秀，风景极美，还有难得的安静。” 孟伯元的样子似乎稀松平常。 但是苏慢慢知道，过了刚刚那个悲痛欲绝恨不得立马跟着去的时间，本质上的他极其善于隐忍，感情越深，越是隐而不发。 “我们虽然偶有争执，但绝不是外界说的那样感情不和到那种程度。叶青于我，我于叶青，早已成为生命里不可分割的存在。” “事实上我们已经准备商量婚事了。自杀？怎么可能。” 孟伯元目光流连几乎贪婪的巡望着这个小房子的寸寸土地，每一个摆设，每一个布局。 “她生我的气了呢。”他轻轻的道。 苏慢慢有些听不懂，稀里糊涂的喝完了一杯浓茶。 孟伯元为她继续添茶，垂眸，语气不明:“叶青来到苏城的时候，才十二岁，你家姐姐那个时候也是十二岁。” “叶青很有可能是你的嫡亲姐姐。” “叶青为你做了很多，但是都被林英拦下不让告诉你。” “林英在苏城一辈子了，她在苏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 “你啊，终究还说太小，你只能一步步的来，一旦打草惊蛇，你这一生都不可能知道事实真相。” 苏慢慢缓慢的走出小屋子，站在不远处回望小小屋子，看到一个匾额，上边苍劲的写着“楠元小居”，心里着实百味陈杂。 如果叶青是她的姐姐，那么苏家发生那么大的事情，父母一夜之后生死不明，为什么她不出现？ 为什么？！ 若有苦衷，也合该以自己的名义告知她，她还活着，她在她身边。 苏慢慢喟然长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生根发芽，刹那间长成参天大树，可也在几个眨眼间枯萎。 可到底还是在心里留下了痕迹。 可如果叶青不是姐姐，那为苏慢慢做的那么多，又是为什么？莫非，叶青认识她的姐姐？ 苏慢慢眉间深深陷入褶皱，眸内情绪翻涌。 她连姐姐的名字都不知道，而如今仅知的信息，只有她与叶青一般大，以及，叶青可能没死。 苏慢慢做了个深呼吸。之所以得出这个结果，是因为在临出门之前，孟伯元轻轻说了一句:“我相信，她会回来，我愿意等，到她消气为止。” 叶青，究竟是生是死？ 苏慢慢摇摇头，把这个思虑抛在脑后。 至少这段时间，她都不一定见到叶青的家人好友了，更何况疑似诈死的叶青本人。 林英已经走了。 想必她也知道，苏慢慢会找孟伯元，索性不等了。 倒是沈珺，在山脚下等着她。 见到苏慢慢，一张俊颜几乎要笑出花儿来。 “慢慢慢慢，这里这里！”他招招手，生怕苏慢慢看不见。 苏慢慢微愣，一下子心里就软和的不得了。 大概这世上，只有这个人。只有在这个人身边，她是苏慢慢这个人，而不是因为任何其他而存在的苏慢慢。 她脸上带笑，袅袅婷婷朝他而去。 走到近处，他拉过她的手，护着她坐进副驾驶，在她额头落下浅浅一吻。 她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在她眼里看到的小小惊讶的感动。 大概她认为，没有人会站在她身边，而她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沈珺很心疼。 她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可这样与全世界格格不入的样子，真的令沈珺感到难过。 难过她所经历的，难过没能早些遇见她，陪在她身边，度过那漫长而艰辛的时光。 万幸万幸，现在，他在她身边，沈珺在苏慢慢身边，愿意用余生所有爱与温柔，来温暖这颗伤痕累累的心。 车子启动，他道:“肖元珍半年后给肖瑾宁和白诚安办订婚宴，让我给你捎个信。” 苏慢慢恍惚了一瞬。 本来肖瑾宁和白诚安的订婚宴安排在下个月，可叶青这件事一出，再多的喜悦也要被冲散了。 苏慢慢垂眸，长长的睫毛很好的掩饰了眼里的寂寥。 “嗯，我知道了。” 沈珺见她兴致不高，到嘴的话在嘴边转了个弯没转好，还是说出了口:“白诚安又终于松口，白晴安和孟舒的婚事定在明年九月，孟伯元几个月前说，孟欣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如今易致远又追肖元珍追的起劲，苏城，现在的感情世界似乎一片和谐。” 沈珺看了一眼苏慢慢，见她又陷入自己的沉思，识时务的闭了嘴。 白诚安和白晴安这对兄妹，在白家事毕之后，还能在苏城有一定影响力，和白诚安平日的广交贤友分不开家，而白晴安与孟舒，更是好不容易被答应的事情，二人爱的轰轰烈烈，在白家事毕之后更不可能反悔。 至于孟欣。 苏慢慢望望车外风景，想起她在墓地的话，心里着实复杂。 去了孟伯元那里，他说了很多，可实际性的信息根本不多，孟伯元也是打的一手好太极。 孟欣，是孟伯元表妹，和叶青关系在外人看来也是极其明朗，或许，她知道什么呢。 叶陵和其妻田佳音，她现在无论如何都见不到的，她只能从他们的朋友下手。 苏慢慢回眸看专心开车的某人，眨眨眼，颇有几分娇俏。 沈珺只觉得浑身一抖，转头一看，苏慢慢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慢慢？” 苏慢慢轻咳一声，忙道:“专心开车！” 沈珺点头，更是不敢有一丝毫的分神。 只是……总忍不住朝苏慢慢那边看过去。 苏慢慢发现这个小小的插曲，眼里漫上笑意，转头看向车窗外的车水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