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雷鸟飞向何处》 纽蒙迦德的落日 格林德沃……格林德沃…… 像是蛇类发出的沙哑的丝丝呼噜声在纽蒙迦德寂静的石廊里回荡。 半个世纪的夕阳余晖,曾经的敌对者、追随者、怂恿者,都在孤独中老去、死亡。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高塔中成为历史的见证人。 几个月前,凤凰的啼鸣最后一次出现在纽蒙迦德晦暗的上空时,他无可抑制地流下了眼泪,或许是因为凤凰的挽歌格外哀伤,或许是因为半个世纪之后他不再别扭地怨愤忌恨,或许是因为他感到遗憾铺天盖地把他湮没令他窒息。 “格林德沃——” 终于—— 看着眼前这个差强人意的死神,格林德沃原以为他的敌人会更有品位一些。 “老魔杖——老魔杖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好久没有这样笑了。眼前的黑魔王以为自己血红色的蛇瞳和苍白的骷髅头相当可怖,可是,在他的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死亡,他现在只想拥抱死神,像一位老朋友。 “杀了我吧!” 虽然他已经老得只能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年迈得让他说出的话不再有当年的气势,但他却仿佛居高临下地向对方说道,“你不会赢的,你不可能赢的!那根魔杖绝不会,永远不会是你的——” 老魔杖已经销声匿迹了至少半个世纪。 老人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红头发的背影,这么长时间,他始终没有看到对方再回头看他一眼。 如今,他也不会再看到,对方为他哀悼的样子了。 他大概不会哭吧,真绝情啊。 你输了,格林德沃—— 绿光闪过,纽蒙迦德高塔的窗子外,夕阳的光照射进来。老人的唇角带着笑意,软软地落在破旧的床板上,不动了。 盖勒特·格林德沃—— 向前—— 或者返回—— 黑色的浓雾中,格林德沃听到一个老态龙钟的声音。这个声音听起来很熟悉,但是他想不起来是谁的。 他看了看前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他怀疑自己失明了。 返回吗? 他犹豫着向身后望去,一个小小的光斑在不远的地方,轻轻地跃动着。 在魔法世界,诱惑总是这样。但是,他的忏悔足足填满了他的大半人生,难道他不可以弥补自己的遗憾吗? 那个在他心里掏了一个大洞、背叛他的、一意孤行舍弃他的人,难道就不该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复吗? 格林德沃叹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活了100多岁,在拥抱死神时终于想清楚了他幼稚的怨愤应当适可而止,却在和死神挥别后,又旧事重提。 返回。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道明亮的白光就把他包裹在其中,令他不得不闭上了眼睛,然而紧闭的眼睑都无法遮挡住刺目的光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重新恢复了正常。 轻声的低语伴着微风吹过他的耳畔,柔和的空气环伺在他身边,好闻的青草味荡涤着仿佛已经过了一个世纪的他再熟悉不过的纽蒙迦德的气息…… 格林德沃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白骷髅和水烟管 怪物—— 先知—— 可怕的黑魔法—— 格林德沃眨了眨眼睛,入夏之后,德姆斯特朗的冰河化冻,针叶上滚落下来的水珠融入其中。 他注视着湍湍溪流中自己模糊了的脸,那只让他无法忽视的眼睛依旧呈现着让无数人感到害怕的样子。 他重生了。所以返回的选择即是重生?那么邓布利多选择了继续向前吗?一定是的,伟大的仁爱的邓布利多教授,一定会遵循生命神秘的轮回。 他能感到魔法在他年轻的身体里涌动,似乎迫不及待地渴望他现在就施一个强大的咒语…… 他闭上眼睛感受这久违的力量和悸动,或许这一次他能修正上一次他犯下的错误,比如一种比血盟更有用的魔法,比如真的得到麒麟的臣服…… 他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一个臭烘烘的山羊味儿的男孩,还有那个呆头呆脑的甚至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女孩…… “格林德沃!你又让这里开始下雪了!”一个长着褐色头发的男孩子叫道,“教授!格林德沃又在使用黑魔法了!” 吵闹。 格林德沃蹙起了眉头,这让他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更加冷硬,令人生畏。 那个在跑回城堡的男孩突然栽倒在地,尽管他不断地扑腾着想要爬起来,但一切都是徒劳。 格林德沃的右手向前伸出,修长的指尖缓慢地抓握紧,那个男孩猛地撞进他的手心。 “我说过,埃弗里,”格林德沃轻声说道,“你真的太吵了。” 那个名叫埃弗里的男孩因为恐惧而发不出声音,格林德沃那只金色的眼睛闪着危险的光芒,“或许,你也想尝一尝做实验品的滋味儿——” “你怎么敢——你这个怪胎——” 埃弗里又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气急败坏地尖叫着,脸颊涨得通红,但是他现在狼狈的模样实在很缺乏应有的震慑力。 格林德沃冷冷地环视着周围警惕地望向这边的同学,血红色的长袍和德姆斯特朗灰白的凝重气氛形成鲜明的视觉对比,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白色砖墙上留下的蚊子血,卑贱、木讷,让他感到乏味。 “我有什么不敢的,”格林德沃松开了手,轻蔑地说道,“二十八圣族……英国佬无用的血统论……” 埃弗里并没有听到格林德沃低声的鄙夷,他不顾形象地逃离格林德沃的控制,飞快地向城堡跑去,看起来是继续他刚刚想要进行的事项:报告老师。 这么说起来,他还没有被德姆斯特朗退学。 格林德沃漠然地注视着面前像是沉默的巨兽的城堡,这可真是太遗憾了,毕竟德姆斯特朗的建筑风格并不符合他的审美。尽管他非常努力地改变了一部分——比如学生宿舍的吊床不再像是海盗的船舱,而是考究的四脚床,上面铺陈着华丽的被褥——即使没有一个学生敢于发表意见,但是格林德沃默认他们都很喜欢,毕竟他没有再听到令人恼火的鼾声了。 但是在他想要把整栋建筑物都修建成一栋非传统意义的不对称哥特式建筑时,多名教师及时地劝阻——好吧,当时整栋城堡都在疯狂抖动,确实影响他们课堂进展——格林德沃不以为意地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而试图让一只夜骐长出独角兽的尖角,这个主意让夜骐抬起前蹄,试图踹他一脚,不过他机敏地躲开了。 上课铃响起时,毛榉树边的人潮消散离去,像是消融的冰雪。 格林德沃呼吸着依旧凛冽的刺痛鼻腔的空气,重生的喜悦和复杂的情绪让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德姆斯特朗的课程已经不再吸引他了,格林德沃在毛榉树下又站了一会,才慢慢地走回学生宿舍。 可能是因为对于他乌烟瘴气的魔法实验感到畏惧,格林德沃在学生宿舍里独占一片不小的区域。他的桌子上摆放着一颗白色的头骨。 和他苍白的肤色相比,头骨显出更加健康的颜色。 “格林德沃!” 学生宿舍的门被猛地推开,带起的风把床帘掀得哗哗响。 埃弗里跟在一个矮墩墩的教授身后,显得趾高气扬。但是在迎上格林德沃不耐烦的目光后,又瑟缩了一下。 托特教授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格林德沃手里的那只非常……优越的头骨。 “好啊,好啊,”他紧紧地抓着衣服前襟,胖胖的脸上露出解恨的神情。 格林德沃挑起眉头,不过他的耐心也只局限于这两秒钟,他垂下头看着那只头骨,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一篇相当长的诗作,抑扬顿挫。 托特教授很难接受自己被无视的待遇,他抽出魔杖—— 就在一刹那,一道光自格林德沃身前扩散开来,在照射到托特教授和埃弗里的那一刻,两人向身后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宿舍另一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后,跌落回地板上。 “格林德沃,你在德姆斯特朗的日子到头了!” 托特教授歇斯底里地咒骂着。 吵闹声在整座城堡里回荡,越来越多的师生放弃了课程能带给彼此的成就感,聚集在学生宿舍门口,踮着脚想看一看格林德沃究竟又做了什么让教授们崩溃的事。 “好了,”格林德沃停下了吟诵,他站起身,前排的几位教授警惕地后退了半步。 他那双异色瞳孔扫视了一圈,英俊苍白的脸颊动了动,看起来悲哀又轻蔑,“我原本以为,德姆斯特朗能够理解,”他耸耸肩,“巫师能够掌控的魔法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我能够帮助你们,了解到更多的奥秘,然而——” 头骨发出耀眼的红色光芒,不断跳动着,看起来像是着了火。 他深深地吸着头骨连接的那根水烟管,然后—— 烟雾弥散。 起初他们以为这只是格林德沃的恶作剧,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那些烟雾组成的场景是如此逼真,德姆斯特朗所在的半岛被夷为平地,四散的炮火好像有几万名巫师在念霹雳爆炸和飞沙走石咒。 战争蔓延,满目疮痍。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的情绪,他们难以遏制地颤抖着。 烟雾散去后,格林德沃不见了。 格林德沃家族和格里戈维奇 奥地利的山脉间盛放着白色的小花,崇山峻岭静谧肃穆,苍鹰的啸鸣听起来格外辽远。 “盖勒特?现在还没有放暑假呢,是吧?” 盖勒特把手上的头骨和水烟管丢进他床底下的纸箱里,“是的妈妈,”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昨天晚上才走进圣德克城堡幻影移形区域,舒舒服服地在床上好好休息过。 “……噢,盖尔……”美丽的夫人叹了一口气,坐到他床边,“这次又因为什么?” 格林德沃在母亲背后翻了个白眼,“你知道的,我一直觉得德姆斯特朗的建筑真的太难看了,这会影响到我在那里读书的心情的,”他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只不过是,小小的——” “少来了,你这鬼话只能骗骗你父亲,”格林德沃夫人精明地指出,“而且你知道你父亲是装出来的,他不过是纵容你那些把戏——” “哎哟——”格林德沃被母亲拧着耳朵,那张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痛苦的表情。 “盖尔,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格林德沃夫人叹了口气,“但是我很讨厌你在我面前装腔作势,要知道,你从出生起我就一直盯着你呢——” 格林德沃揉着通红的耳朵,不高兴地泄了气,“……我……我大概是袭击了教授……” 其实也不算是,格林德沃想着,明明是那个卑鄙龌龊猥琐的小人想要对他动真格的。 “所以你是说,在乱七八糟的实验之后,他们终于受不了了想要收拾你,”格林德沃夫人再次明智地看透了表面,“但是你居然,想办法逃脱了?” 格林德沃点点头,“是啊……”他重新躺回床上,“这次我可能真的要被开除了。” 他简短地总结。 格林德沃夫人认同地点点头,“看来,过了这么多年,我们也应该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了。”她站起身来。 “妈妈,” 格林德沃笑笑,“我的魔杖被他们没收了。” 这倒是实话,自从他半年前让聒噪的埃弗里好几天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就把他的魔杖收走了。 但同时,他也刻意隐瞒了这半年来,他的实验在他的无声无杖魔咒中进展顺利的事实。 魔杖对于他来说,已经失去了施咒这个媒介作用。 不过,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知道了,我会和你爸爸说的。”格林德沃夫人温和地说道。 圣德克城堡高高矗立在渺无人烟的山巅,如果不是主人邀请,无人可擅入这片私人领地,这象征着格林德沃家族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势,即使在魔法史中从未有确凿证据表明格林德沃家族参与其中,但每个重要转折的大事件中,都显而易见的存在着格林德沃家族地力量。 格林德沃家主并不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这传言和他那美丽的夫人有关。但是,圣德克堡总会定期举行盛大的舞会,这传言也和他那美丽的夫人有关。 盖勒特·格林德沃无数次宣称自己并不喜欢这些社交舞会,但他依旧被迫留下一张又一张和宾客的合影。 “盖尔,你真的太凶巴巴了。”格林德沃夫人埋怨道,“你会把客人吓到的。” 格林德沃觉得这个评价并不中肯,他只是没有笑而已,但是站在他旁边的那位中年大叔快要哭出来了。 “你看,格里戈维奇先生都快被你吓哭了。” “……” 格林德沃当然记得。重生前,他从格里戈维奇那里偷来的老魔杖一直在世纪之战之前,为他的“更伟大的利益”立下了汗马功劳。 看来,他很顺利地获得了造访格里戈维奇的借口。 “尊贵的格林德沃少爷,”魔杖制作人浮夸地鞠了一躬,“我是格林德沃公爵安排来为您重新做一根新魔杖……” “谢谢,我们现在就开始吗?”格林德沃问道。 “当然,当然,您说了算。” 他们离开喧嚣的宴会厅,在靠近院子的一处偏室里,格林德沃端详着魔杖制作人,他在考虑该怎么开口,才能听起来更加若无其事。 而格里戈维奇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活动,更不知道该不该和格林德沃金色和深蓝色的异瞳对视,那双眼睛看起来比老公爵更加残忍冷酷。 “如果我已经有了制作魔杖的原料,你能为我做一根我想要的魔杖吗?” “您的意思是,定制?” “没错。” 格里戈维奇意识到自己吃惊的表情不太得体,赶紧闭上了嘴巴,“这……当然可以,当然……” “你看起来还有迟疑。”格林德沃说道。 “魔杖选择巫师,格林德沃少爷,”魔杖制作人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但想必您有自己的想法。” “我想知道,”格林德沃慢慢地说道,“接骨木和雷鸟的额羽是否能完成强大的魔法。” 魔杖制作人显然吃惊不小。即使他仍旧低着头,格林德沃还是看到了他的瞳孔里闪烁着愕然。 “我不知道……或许可以尝试……或许,少爷现在有原始材料吗?” 格林德沃伸出手,魔杖制作人一瞬间以为他要施咒,还未来得及闪躲,格林德沃手心上便出现了——他所说的接骨木树枝和雷鸟额头上的翎羽。 格林德沃有些无语,他有这么吓人吗? “我想,一周后,我会拜访德国一位老朋友,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能给我确切的答复。” 格里戈维奇痴迷地盯着那堆材料看了一会儿,收进了自己的袋子里,“恭候您大驾莅临。” “盖尔,” “好了,母亲叫我了。”格林德沃伸出手,扳指上格林德沃的家徽闪着森寒的金属光泽。 魔杖制作人小心翼翼地和他握了握手。 “盖尔,你在哪里?”格林德沃夫人看到匆匆离去的格里戈维奇,侧身走进来,“盖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没什么,”格林德沃站起身,握住了母亲温暖的手,“和格里戈维奇先生探讨了一下我下一根魔杖的制作方案。” “噢,你父亲从匈牙利带回来一瓶陈年佳酿,”格林德沃夫人握着儿子的手,“他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格林德沃心不在焉地说道。 死亡圣器和赫夫曼勋爵 诗翁彼豆在儿童故事书里编撰了一个相当符合童话恶趣味的桥段。格林德沃也是听着这个故事度过了他无知又傻白甜的童年。 但是,在德姆斯特朗的藏书室里,他发现了佩弗利尔三兄弟的秘密。 这样的事情永远是不谋而合的。 当他把魔法史中那些遥远地看似已经不可追溯的事件和时间摆放在一起时,彼豆的那段可爱的描述就变得分外欲盖弥彰。 毕竟,当一个家族中,出现了一位魔杖制作人、一位炼金术师、一位魔法器物制造师,他们就无法在历史中过于沉寂。 佩弗利尔兄弟一生中制造的魔法器物并非只有因被称为死亡圣器而名声大噪的老魔杖、复活石、隐形衣,比如飞毯、水晶球等等。 格里戈维奇依旧不知死活地宣称自己获得了老魔杖。 格林德沃认为那个畏缩的老头子居然有勇气直面老魔杖血腥的黑历史,却无法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更加振作一点,属实可笑。 可是在他提出想要拜访德国时,出乎意料地遭到了父母的反对。 “噢,盖尔,你还没有满16岁呢!” 听格林德沃夫人的语气,你会以为他的儿子还在咂奶嘴。 “盖勒特,你应该知道,现在德国对于巫师出入境管控非常严格,可不像这里——” “得了,爸爸。”格林德沃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难道会比圣德克堡的出入管理更严格吗?” “那不——” “我只是去取魔杖而已。” 争论被家养小精灵送上来的最后一道菜彻底阻断,格林德沃一家都很喜欢吃肉丸子。 “我会写一封信给你的舅舅,拜托他们关照一下……” “谢谢。”格林德沃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非常得体地告退。 “亲爱的,我不赞成……” 老公爵看着妻子微微蹙起的秀气的眉头,“盖勒特一直能照顾好自己,你应该对他有信心。” “可是……” “德姆斯特朗的退学信已经寄到了,”老公爵说道,“你知道盖勒特已经半年没有使用魔杖了吗?”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们才邀请了格里戈维奇——” “其实没有那个必要,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在信里说,他已经提醒过德国魔法部,盖勒特·格林德沃已经可以使用无杖魔法……据我所知,巫师联合会都会密切关注他被德姆斯特朗退学后的举动,如果不是格林德沃家族地名声,我想,盖勒特已经被禁足了。” 格林德沃夫人掩住了微张的嘴唇,“噢,天啊,天啊,盖尔……” “他的那些邪门的实验连成年巫师都搞不懂——”老公爵摇摇头,“不是我纵容,是我并不知道……哎……” 盖勒特·格林德沃站在餐厅外的阴影里,一字不漏地听完他父母的对话。 怪不得。 看来整个巫师界就像德姆斯特朗的师生一样,在巫师和麻瓜的战争中,保持着怜悯的强者的自诩甚高。 多么可笑,麻瓜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愚蠢。那些残暴的、贪婪的同类将在不久的将来,用战火烧毁巫师铸造的文明,就像失落的古巴比伦和古埃及一样。 不过,在他完全准备好之前,还是少吸引这些不友善的注意比较好。 “盖勒特少爷——” 家养小精灵巴鲁端着一大份黑森林蛋糕,“少爷来点甜点吗?” 格林德沃摇摇头,“不了,谢谢你,巴鲁。” 小精灵深鞠躬等待他离开后才走进餐厅。 重生前,他同样精通无杖魔法,但先知带来的压力让他过度渴望得到死亡圣器,于是,他在巧合和阴谋的作用下,前往戈德里克山谷,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他在那里遇见了阿不思·邓布利多。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有些犹豫,也许后来邓布利多知道了,毕竟他是那么聪明——他们的相遇并非像世人所熟知的那样——休学后的散心—— 正是因为他推断出了佩弗利尔兄弟的秘密,并通过预言看到了阿不思在信中写下的“更伟大的利益”,才促成了拜访巴希达姨婆的计划。 如果他继续走下去,大概会重蹈覆辙。 这让他有了一丝迟疑。 虽然和邓布利多的相遇、相处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他的阴谋,但这不妨碍他充分认识到邓布利多是个非常优秀的巫师,大概是唯一能够真正理解他的巫师。 但是,格林德沃脑子里另一个声音说道:你难道忘记了正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倾覆了你的大业吗? “噢,闭嘴吧。” 格林德沃恼火地出声制止道。 “年轻的盖尔又在自言自语,”画像里的男人说道,“你会把自己的小脑瓜撑破的。” “噢伯特利叔祖,闭嘴吧。”格林德沃更加恼火,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留下几位格林德沃家族的祖先面面相觑。 “小盖勒特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我看格林德沃家族传承很难咯——” “或许我们该讨论麻瓜所说的——有丝分裂的可行性了——” 远在德国温莎堡的赫夫曼勋爵收到姐姐的信件后,兴高采烈地回信对外甥的即将到访表示欢迎: “我亲爱的姐姐,我想盖尔会在温莎堡度过非常愉快的时光,我们家的小精灵刚学会了几道奥地利风味美食。” “格里戈维奇?噢他住在离温莎堡非常近的镇子里。不必担心,只需要2次幻影移形就能到,我想这对盖尔来说不成问题。” “我非常开心盖尔能来,温莎堡的地精实在太猖獗了,我记得盖尔的一项发明可以有效地抑制地精继续糟蹋我漂亮的花园。” 格林德沃没有读完舅舅的回信,因为赫夫曼勋爵在信的后半段回忆了盖勒特尚在襁褓中黑历史,基本关于他在新陈代谢时的表现和对鸟蛇的特殊恐惧……没什么好看的。事实上,格林德沃认为后半封信应当被销毁,用烈火比较好。 但是格林德沃夫人没有让他得逞,她和老公爵笑着说这封信应当寄到德姆斯特朗,以证明格林德沃也曾经有过纯洁的孩提年代。 温莎堡和接骨木魔杖 温莎堡虽然听起来像是一座甜美华丽的巴洛克建筑,事实上,是格林德沃比较喜欢的典型哥特式风格。 高耸的尖塔和纵深的线条令其有着独特的节奏。 “盖尔,看看你长了多少!” 赫夫曼勋爵留着两撮小胡子,在他发笑时不断抖动着。 “舅舅。” “还是少言寡语,嗯?年轻人太老成是会长皱纹的。” 格林德沃挑起眉头,“听起来很有吸引力。” “你的表妹已经跟我们说过你在德姆斯特朗的表现了,攻击了教授,嗯?听说还把那位英裔小朋友吓得不轻?” 格林德沃皱起了眉头,“他们活该。” 赫夫曼勋爵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后背,“要我说,也是该让那些抱守血统的英国佬瞧瞧我们的力量了。” “噢,是吗?”格林德沃假装认真思索着,“丽莎表妹在德姆斯特朗新交的男朋友似乎是个法裔——” “什么——?!” 格林德沃微笑着看着赫夫曼勋爵匆匆奔向猫头鹰舍的背影,看来大嘴巴丽莎表妹的学期末生活不会太过悠闲愉快了。 格林德沃的房间在西塔楼,他喜欢能够俯瞰庄园的窗户。 “亲爱的妈妈,我已经到了温莎堡,这里一切都好——” 他停下羽毛笔,觉得这个开头有点倒胃口,不过他还是继续写下去,“听说西塞表哥会在明天或者后天到温莎堡住几天,不过我想我可能不会享受有他在的时光,相比之下我更期待拿到我的新魔杖。” 他想了想,还是写下了“爱你的盖勒特”这几个字。 这远没有“亲爱的阿瓦达咒”写起来轻松。 接下来的几天,他像格林德沃夫人在信里承诺的那样,帮助赫夫曼勋爵解决了地精的麻烦——那些小家伙飞也似地跑出了庄园,头都没有回一次。 西塞表哥在他到达温莎城堡的第三天清晨出现在他面前。他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火龙皮衣,闻起来像是在臭鱼堆里腌了三天的臭袜子。 这让格林德沃难以忍受。他黑着脸走出城堡。 在太阳升起之前,在他远没有走出足够远的距离之前,温莎堡“美好”而“祥和”的早晨开始了。 看来他可以傍晚再回来,听听西塞表哥在深海的奇妙工作经历。 他走过德国乡下的小路,街边小贩时不时地叫卖着。跑过的小孩看到他怪异的瞳色时猛然收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格林德沃露出一个笑容,向前伸出的手心里开出和小路边一样的蓝色小花。 那些小孩仍然有些畏惧,格林德沃就这样伸着手,那些小花向他们飘去,散发着浅浅的花香。 小孩子终于咯咯地笑着,举着从他手中拿起的小花向远处追逐散去。 他收起笑容,又向前走了一会,推开玻璃门,风铃丁零当啷地响起来。 “格林德沃少爷,”魔杖制作人见他来了,从柜子深处取出黑天鹅绒布包裹的魔杖,“接骨木魔杖,按照您的吩咐,雷鸟的前额翎毛杖芯,14英寸。” 格林德沃抽出魔杖,温热的感觉从指尖流向他的手臂。看来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制作魔杖的原材料如果是魔杖未来的主人亲手获得的,其制成的魔杖也将认其为主。 “很好。”格林德沃收起魔杖,从钱袋里取出一叠金币。 格里戈维奇收好酬劳,却看到格林德沃仍站在原处,那双异瞳正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惊,“格林德沃少爷,您还有什么事吩咐?” 格林德沃字斟句酌地说道,“听说你找到了老魔杖。” 格里戈维奇讪笑,“不过是生意上的小手段,格林德沃少爷,您想必是知道我不会私藏这样传奇的器物的……” 格林德沃勾起唇角,“我相信你不会对我说谎。” 格里戈维奇弯腰鞠躬,格林德沃却向着他身后走去,“如果我在这里找到了老魔杖,格里戈维奇,你可要按照明码标价卖给我。” “这……” 格林德沃回眸轻笑道,“不过,像你说的,你不会私藏这样的传奇宝物的,不是吗?” 格里戈维奇搞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 格林德沃背着手慢慢地踱着步,除了地板吱呀吱呀地呻吟,店铺里只有格林德沃低声哼唱德国巫师儿歌的声音。 格里戈维奇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嘘—— 格林德沃突然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示意格里戈维奇不要动。 “这里。” 他轻声说道。 苍白的指尖轻轻地摸索过木板表面,“格里戈维奇,”轻声低语,“我很高兴,”木头缓慢地变形,露出下面黑色的老魔杖,“没有你的帮助,不知道还要多久我才能找到它。” 格林德沃似笑非笑地将那根老魔杖夹在指尖,他在将魔法注入老魔杖之时,更加炙热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皮肤,他仿佛能感受到老魔杖兴奋地振动着。 魔杖认主。 格林德沃留下了足够的金子,“格里戈维奇,我没有来过。”他对魔杖制作人说道。 “是,格林德沃少爷。”魔杖制作人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呆滞。 走在回温莎堡的路上,格林德沃突然想到,戈德里克山谷的玫瑰正在盛放,邓布利多的双亲已经不在了。 黑色迷雾似乎并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难道重来一次,他依旧要和邓布利多分道扬镳吗? 或许,他能够避开和阿不福思的争执,或许…… 或许,他可以不去戈德里克山谷。 格林德沃痛苦地想,反正那只是一个阴谋,一个意有所图的布局……难道他不清楚没有如此了解他的阿不思·邓布利多,他或许真的可以实现他一直以来的夙愿…… 可是,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不舍和伴随着他心脏跳动着的期待又是因为什么…… “嘶——” 少年白净的皮肤上绵密的汗滴像晶莹的露珠,湛蓝色的眼睛饱含情愫,湿哒哒的眼尾红得令他的心突突地跳着—— 盖勒特·格林德沃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预见到了曾经的一幕场景。 他的脸涨得通红。 先知和玫瑰 西塞表哥的大西洋之旅比预想之中的更加有趣。他在餐桌上手舞足蹈的表演一种蛇头海象的游泳姿势时,连格林德沃都忍俊不禁。 “盖勒特,如果你秋天有空的话,可以和我一起乘船去北冰洋旅行,我们计划在那里寻找神奇动物,你知道,北极的巫师有一些特别的法术——” 格林德沃礼貌地颔首表示感谢,“如果我邀请我的一位朋友和我一同前往,或许……” “噢?”西塞揶揄地笑起来,“你已经知道要邀请谁了,是吗?” 格林德沃垂眸一笑,“他已经出现在我的超视界中了。” “能说说嘛?”虽然他的表弟并非一直独来独往,但那些围在他身边的人更像是他的追随者,而无法让格林德沃真心实意地看作是朋友。这当然会勾起他强烈的好奇心。 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竖起耳朵的八卦舅舅和表哥,轻轻摇摇头。 “好吧,反正我早晚都会和他相遇的。”西塞拍拍手,不甚介意地撇撇嘴。 “明天我就要启程去戈德里克山谷。” 赫夫曼勋爵有些意外,“明天?” 格林德沃点点头,“为了赶上去往北冰洋的旅行,我打算早点和他成为朋友。” “是’他’?”西塞敏锐地把控住了格林德沃使用地人称代词。 格林德沃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是的,是’他’。”如何说服阿不思·邓布利多和他一同踏上旅程,又不会让阿不福思横加阻拦,这可是个大工程,他还是早点筹备比较好,得想个好办法。 “亲爱的妈妈,明天我就启程前往英国戈德里克山谷了,我很想念巴希达姑婆。” “我向你和父亲保证,一定会通过合法的途径通行。并且在英国墨守成规。” “根据超视界给予我的启示,我会在戈德里克山谷交到一个很好的朋友,或许可以赶上西塞表哥的北冰洋之旅。” “我会在那里再给你写信。” “爱你的盖勒特” 看起来不错。 他越来越习惯现在的年龄和身份了。不得不说,他现在感受到了很久未有的轻松。可能是因为他已经经历过辉煌和失败,那些负担和执念、野望和雄心都不再像一个世纪前那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过是再失败一次。 他好像比起一个世纪前更能坦然接受这个结果了,就像妈妈接受他被退学一样。 戈德里克山谷的夏天像是充满魔力的蛊惑,盛放的玫瑰肆意释放着燥热的烂漫。绿意盎然的晴天里,蜜蜂和蝴蝶在花丛间穿梭。 格林德沃发现自己以前从未注意到姑婆的老房子门前能看到教堂的白色塔尖,虽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盖勒特!”围着围裙的老妇人开心地推开低矮的篱笆围栏,伸出双手钳住格林德沃的手臂。 “噢收到你母亲的信我真的太高兴了!” “巴希达姑婆,”格林德沃和她拥抱了一下,“我给您带了礼物。” “噢盖勒特,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太太兴高采烈地欣赏了一番格林德沃为他挑选的披肩,“这真的太华丽了,我是一个老婆子了……” “它和您太般配了,我没忍住。”格林德沃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唇角带着笑容。 “快进来,快进来,”巴希达·巴沙特把她的侄孙拉进小屋里,“来点喝的?南瓜汁还是一点点红醋栗朗姆酒?” “南瓜汁就好了。”格林德沃乖巧地说道。 “好的,就南瓜汁。”巴希达给他倒了一大杯冰凉的南瓜汁,还从橱柜里拿出一大块栗子蛋糕,“吃吧,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吃晚饭呢,我叫了小阿不思来吃晚饭,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格林德沃微微一怔。 是的,他和阿不思·邓布利多过于仓促的相遇完全得益于仍旧认为他是被那所“恶毒的”学校恶意捏造由头排斥的乖宝宝的姑婆迫切希望他心情好转的助力…… 但是巴希达显然误解了他的沉默。 “噢盖勒特,小阿不思不会因为你的眼睛而讨厌你的。”巴希达心疼地摸摸他瘦削的脸颊。 他最好不要。 格林德沃“恶毒”地想道。 “真的吗?” 看着他散去阴霾的单纯开心的笑容,巴希达也笑起来,“当然,小阿不思是戈德里克山谷心眼儿最好的孩子,帮了我很多忙,”巴希达拍了拍架子上摇摇欲坠的书稿,“霍格沃茨最优秀的毕业生,我敢说,前所未有,他会做出一番事业的——” 是啊是啊,好孩子邓布利多。 格林德沃在心里撇撇嘴,他可知道邓布利多有多不乖——噢,可以说非常坏,可以说……恋爱脑,他在大杯南瓜汁后笑了笑。 这是一个昏昏欲睡的午后。格林德沃翘着脚躺在巴希达姑婆的院子里,双手枕在脑后,坚硬的泥土散发着滚烫的热气,青草和玫瑰的香味让他心情平静,接骨木魔杖悬浮在他眼前,缓缓地晃动着。 蜻蜓飞过,他闭上了眼睛。 红色头发的年轻人难过地看着他,说不要走…… 格林德沃猛地睁开眼睛,日光不再像他睡着之前那么闭眼,他皱着眉坐起身……他以前怎么没有意识到——阿不思的泪腺比他想象的要发达得多—— “巴沙特夫人?” 格林德沃假模假式地放慢了速度,但是心脏却像战前鼓一样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他几乎无法呼吸—— 清瘦的年轻人站在篱笆前,顶着一头半长的红发,米黄色的衬衣领间露出白皙的皮肤—— 他见到格林德沃时显得有点吃惊,湛蓝色的眼睛只和他的对视片刻就移开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礼貌地问道,“请问你是?” “小阿不思!”巴希达差点把格林德沃推倒在一边,欢天喜地地迎接着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矮个子少年。 “……盖勒特·格林德沃。” 阿不思·邓布利多无法摆脱巴希达热情地拥抱,只好勉强伸出手。 格林德沃握住了那只手。 并不想放开。 被篡改的故事和阿不思的建议 “德姆斯特朗是什么样子的?” 在巴希达和阿不思没完没了地讨论着巨怪究竟有没有在历史中得到公允地评价后,阿不思转向格林德沃。 “……如果你问的是建筑的话,非常没有格调,”格林德沃松了口气,他本人认为巨怪和鼻涕牛一样,二者没有多大差别,所以不管怎么评论,都说不上公允或是言过其实。 “如果你问的是课程的话,非常没有建树。” 阿不思有些困惑。 不过,格林德沃想,阿不思看起来依旧在笑,这很可爱……他为什么会在一个世纪之后对着一个小孩儿产生这样的评价……噢,太堕落了。 还好阿不思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少年已经活了这么久了。 “噢,阿不思,别听他的,”巴希达摆摆手,“德姆斯特朗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噢,我还是喜欢霍格沃茨,非常老派,很保守。” 格林德沃发现不论如何谴责自己不受控制的心情,它依旧在为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再次重逢而雀跃,并像个年轻人一样悸动着。 过了一个世纪,他还是会为这个人心动。 “盖勒特,你可以给阿不思见识一下你的魔法。”巴希达开心地说道。 阿不思好奇地望着他,那双眼睛像鹿一样清澈。 巴希达的厨房玻璃窗外的玫瑰突然像浇灌了催生素一样弥漫着覆盖了整片篱笆,交缠的带着尖刺的花藤和娇艳的花朵顺着屋檐编织起夏夜的梦,闪烁着像星星一样的光芒,在夜晚中,那像是大鸟一样的花丛褪下植物的外表,闪着喑哑的金光向夜空中腾起,在夜幕中绽放成金色的绚烂烟火,久久地在天空中燃放。 “……哇” 格林德沃收回目光,淡定地吃着馅饼。 阿不思的脸颊因为激动泛着浅浅红晕,“盖勒特,你真的太厉害了!” 格林德沃想,这个评价过于夸张了——他并不是没有见过阿不思的魔杖能够变出的花样——但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洋洋得意起来。 一直到晚饭结束,阿不思落在他身上的若有似无的目光让他愈发愉快,甚至在巴希达的怂恿下,用豆子给他们表演了一段奥地利歌舞剧。 豆子小人又蹦又跳地跑过桌面时,阿不思笑出了眼泪。 “盖勒特,你送送阿不思。”巴希达姑婆把年轻人推出了家门。 阿不思抬头看着无奈地走向自己的金发少年,“其实我可以……” “……走吧。”两个人的目光对视,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着逃避对方的视线。 他们身后的夜空中,烟火无休无止地盛放着。 两人无言地并肩而行。格林德沃非常清楚地记得,这一次和邓布利多的相遇,和一个世纪前,有了微妙的不同。可能这一次,他真的可以扭转过去的某些事。 “盖勒特。” “嗯?” “你会在戈德里克山谷住多久?” 格林德沃没有想到他居然想问的是这个,他无措地摸了摸头发。阿不思回眸望着他,圆圆的眼睛里闪着晶莹的光。 “两个月吧。” “好的,”阿不思挥了挥手,“晚安。” 格林德沃下意识地在他身后挥挥手,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邓布利多一家的房子,他小声地说了句“晚安”,没有看到背对着他已经走进院子里的红发少年酝酿在唇角的笑意。 也没有看到坐在饭厅里的帕西瓦尔·邓布利多。 当格林德沃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已经被阿不思纤细的背影占满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走过了头。只好倒转回去,又走了几分钟,才看到巴希达的房子。 “小阿不思非常可爱吧?”巴希达指挥着一块抹布擦洗着锅子,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的侄孙。 “……是啊。” 格林德沃心不在焉地哼了一声。 他坐在坠满星星的窗前,俯瞰着戈德里克山谷的村庄。 他虽然一直喜欢找点“乐子”,也并不妨碍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一个世纪前,阿不思因为阿利安娜的遭遇,和他站在一起。他们热情地讨论着如何发起革命,推翻国际保密法。因为孤独和惺惺相惜,他们无可救药地依赖彼此。因为阿利安娜的遭遇,他们彻底失去了对方…… 阿利安娜,格林德沃还记得那个长着一头金发的小姑娘曾经怯生生地躲在阿不福思身后偷偷望着自己,她长得和阿不思如此相像,但魔法的灵气永远不会闪烁在她的灵魂之中。 他理解阿不思,所以他曾经以为阿不思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他以为阿不思对家人的愧疚和对孤独的恐惧会让阿不思和他一样抓紧彼此。 格林德沃没有想到的是阿不思的容忍和底线。 格林德沃绞尽脑汁地想着:什么样的礼物能让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更喜欢自己呢? 罗齐尔很喜欢法国的女式礼帽…… 丽莎表妹似乎很喜欢华丽到让他都有些眼花缭乱的裙子…… 没过一会儿,阿不思又跳进他的脑海中,试图把他的注意力引开…… “阿利安娜?噢,小安娜非常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想她可能会喜欢你昨天变出来的把戏。”当格林德沃终于决心向巴希达姑婆请教这个让他迟疑不决的问题时,巴希达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道。 “阿不福思非常爱他那只山羊,简直到了着魔的程度。” “想讨好阿不思可不容易——” 格林德沃摆摆手,“噢我担心得不是他——” “不是他?”巴希达呵呵地笑着,“盖勒特,你可骗不了我,昨天晚上你们两个玩得不是很愉快吗?” 格林德沃有些恼火地瞪着巴希达姑婆脸上看穿一切的笑容。 “好了好了,”巴希达不忍心继续取笑他,“帕西瓦尔喜欢白兰地——” “帕西瓦尔?!”格林德沃几乎从凳子上跳起来。 “哎哟,不要这么大声,”巴希达皱紧了脸,这是她看起来更像皱巴巴的老树,“阿不思他们的父亲——” 格林德沃微微发愣,“……可是他不应该已经被关进阿兹卡班了吗?你知道的,因为阿利安娜……” “盖勒特,你在说什么呀?” “可是他们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搬来戈德里克山谷的吗?”一时间格林德沃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错。 然而,当他开始仔细地回想重生后有关邓布利多一家的预言画面,确实没有关于这一切的确切信息。只不过是因为出现了和之前相同的与阿不思相处的画面,他就自然地认为这些已经成了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噢…… “噢,你的预言开始出错了?”巴希达感兴趣地问道,“我听坎德拉说,搬来戈德里克山谷,是阿不思的建议——” 阿不思。 格林德沃的心在咚咚地狂跳,好像有人在擂一张大鼓。 凤凰和山羊 格林德沃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沉默地坐在狭窄的饭厅里,巴希达已经离开了。 格林德沃扭动了一下微微酸痛的脊椎骨,换了个姿势。他托着腮,瞪着被狐媚子蛀过的门板。 哎,他刚刚差点火急火燎地跑去邓布利多的家——那可就有点冒冒失失的了。但是他确实迫切地想要从阿不思那里得到一些答案,不过——他幻想着当着自己直接去质问阿不思的场景,那该有多奇怪。 “盖勒特?” 格林德沃站起来的速度太快了,头脑因为供血不足而眩晕。 “你在吗,盖勒特?” 他快步走出去,在他脑袋里转了好多天的人正向里面张望着,看到他之后,指了指手里的篮子,“爸爸做的——想你可能会喜欢。” 盖勒特想,即使阿不思从篮子里拿出一只鸟蛇他都会开心地接过来—— 然后,邓布利多碰了碰盖在篮子上的白色麻布,它就消失了,篮子里放着一只非常精巧的花藤编织的——凤凰。 它的尾羽是用玫瑰花瓣做的。 小凤凰张开小小的翅膀,扑腾着落在格林德沃的肩头。 邓布利多看着小家伙亲昵地靠在格林德沃的脖颈处,神气地梳理自己的翎毛——不由得轻声笑着,“它很喜欢你。”他对上格林德沃的目光,脸颊慢慢涨红了。 似乎是意识到他靠得太近,邓布利多若无其事地向旁边挪了挪。 “……真精彩……”格林德沃感觉自己更晕了,“非常有趣。”他低声说道,听到自己的声音晦涩喑哑。 “妈妈邀请你和巴沙特夫人吃晚饭,”邓布利多轻声道,“你想来吗?” “噢……我,嗯,是啊……”小凤凰在他下颌附近发出舒服地咂嘴声,“我很愿意,我会和姑婆说的。” “那晚上六点钟见。”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 格林德沃拼命遏制住想要跟上他脚步的渴望,小凤凰让他心头涌起的暖乎乎的感觉怂恿着他想要做一些更大胆的事。 当邓布利多说出“爸爸”时,格林德沃感到在心头压抑了半个世纪的东西减轻了一些。 “盖勒特,你怎么站在这儿?”巴希达注意到自己的侄孙似乎反应迟钝了许多,“有人来过?”她很难不注意到靠在格林德沃肩头睡着了的小凤凰。 “噢,没错,”格林德沃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的神智更清醒,“阿不思说,邓布利多夫人邀请我们过去吃晚饭。” “坎德拉想见你。”巴希达把他拉进屋子里,“这倒是个新闻,”她乐呵呵地说,“我还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过分地保护她的孩子们呢……” 这听起来其实非常像阿不思曾经向他描述的那个邓布利多夫人,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想着。 “我希望你已经想好了要给邓布利多们地礼物了,我们可不能两手空空地上门白吃白喝。” 好吧。 格林德沃用雷鸟杖芯魔杖点了点桌面,伴随着白色的闪光,出现了一张非常可爱的摇摇床。他把熟睡的小凤凰放到小床里,小凤凰哼哼唧唧地找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了。 格林德沃又盯着小家伙好一会儿,才开始认真思考,时间只够他去买一些饭后甜点和红酒了。 “你一定就是盖勒特了,” 坎德拉·邓布利多是一个高大的女巫,有着非常健康的肤色,此刻她和巴希达拥抱过,不易察觉地打量着瘦瘦高高的年轻人。 “是的,邓布利多夫人,”格林德沃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了,“盖勒特·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德国人?” 盖勒特向坎德拉身后看去,帕西瓦尔·邓布利多靠在门边,环抱着双臂,似笑非笑。 “呃……是的,我在奥地利出生。”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 阿不思克制着恼火的情绪。 “爸爸妈妈,你们在做什么?”一个更加稚嫩的声音,阿利安娜从阿不思身后探出头,金红色的长发垂下来,蓝色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的目光从帕西瓦尔转向阿不思,再看向阿利安娜——他为此忏悔许久——他很高兴看到阿利安娜活泼的样子,事实上他高兴到眼睛都在酸痛。 “阿不思哥哥,他的一只眼睛是金——” 阿不思捂住了阿利安娜的嘴,不好意思地看着格林德沃。 “我们只是好奇——”帕西瓦尔耸耸肩。 “是啊,好奇,”坎德拉接过格林德沃手里的包裹,“盖勒特,这些是给我们的吧?你真的太好了,我们先去餐厅了——阿不思,你们早点……嗯,阿利安娜,来,过来——” 坎德拉拖着阿利安娜离开了。 “……不好意思,我妹妹她——” “没关系。” 格林德沃飞快地答道。 阿不思刚想说什么, “……那个开屏的白孔雀——” “阿不福思!” “阿不福思!” “哈哈哈” “干嘛?!” 阿不思含着笑意偷看着格林德沃的反应,少年的表情仿佛石化了一般,只有咬紧的后槽牙出卖了他真实的内心。 “……不好意思,我弟弟——” “……没,关系。”格林德沃额角突突地跳着,这句话完全不是发自真心,他真想把那个倔头倔脑的臭小子揍一顿。 “好了,来吧。” 格林德沃垂眸看着阿不思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温热的体温从衬衣上传来,他不再为阿不福思似乎对他与生俱来的敌意感到劳神,邓布利多一家的幸福好像感染了他,他由着阿不思轻轻地牵着他,走进了半个世纪前,他甚至未敢多看一眼的小屋。 他坐在桌边,看着闹哄哄的人们,第一次觉得人类并没有那么讨厌。 阿不思眼含笑意,深深地凝望着他。 格林德沃想,他大概有答案了。 他们为此等待了半个世纪,或许是一个世纪。谁知道呢,桌子下,格林德沃握紧了阿不思的手。 “哥哥!我要吃尖叫蛋挞!”阿利安娜跳着脚尝试从阿不福思手里抢救最后一块蛋挞。 邀请和守护神 除了阿不福思时不时警惕地盯着窝在角落里看着大家谈笑风生的两个少年,这个晚上还是相当愉快的。 巴希达·巴沙特给阿利安娜讲了几件发生在妖精战争中的奇闻异事,逗得小姑娘咯咯地笑个不停。 坎德拉做了德国风味的椒盐脆饼,阿不思发挥创意,在上面抹了浓浓的柠檬芝士酱。 帕西瓦尔挥了挥手,一整晚餐厅里都有不断的晚风徐徐吹过。 “阿不思,”格林德沃侧头靠得离阿不思更近了些,“你,愿不愿意,我是说,过段时间,我表哥会去北冰洋寻找神奇生物,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巴希达刚刚讲到一个妖精和马人的故事,阿利安娜拎着裙子转了圈,大家都因为阿利安娜拙劣地表演笑起来。 阿不思收回目光,看向格林德沃,“我们坐船去吗?” “嗯,”格林德沃点点头,“你答应了?” 阿不思没有回答,他久久地注视着他,也许是欢快的气氛让格林德沃有些倦意,他看到了阿不思湿润了眼眶,“盖勒特,我以为……我以为你会放不下……” 最后半句变成了喃喃低语,如果不是格林德沃听力惊人,他一定会错过阿不思迟来的真心话。 “我听说,你总会给别人第二次机会,”格林德沃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当然放不下,但还是想尽力争取一下……” 阿不思靠在他身上,“噢,盖勒特,”他有些好笑,“我可给了你不止两次机会……” 格林德沃想到自己曾经被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地挽回,也笑起来。 “明天来我家一趟,给你看一件好东西。” “你是说要把老魔杖还给我吗?” “……” 阿不思看了一眼他讶异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咦?我猜对了?” “为什么是’还给你’?” 阿不思没想到他不满意的是自己这句话,“它最后可是伴我长眠——” “那是之前——”格林德沃抗议。 “哥哥,你们要接吻吗?” 阿利安娜眨着大眼睛,歪着头看着他们。 格林德沃抬头,所有人都沉默着望向他们——不太开心的阿不福思,以及颇感兴趣的巴希达三人组。 阿不思也在下一秒加入了好整以暇地观察者行列。 格林德沃看了看他:喂! 阿不思耸耸肩:安娜问的是你呢~ 格林德沃无奈地独自面对阿利安娜:“我们在讨论怎么变出守护神。” “我知道阿不思哥哥的守护神是一只大鸟——” “是凤凰,亲爱的。”坎德拉插言。 “不是的!”阿利安娜坚定地否认道,她伸出两根纤细的食指在头上比划着,“是鹰头大鸟——” 雷鸟。 “前几天还是凤凰啦,”阿利安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但是昨天就变了,那是——” 阿不思的耳朵已经红透了,“——是你看错了,”他努力从咬紧的嘴唇缝里挤出几个字。 阿利安娜好像从哥哥涨红的脸颊和脖颈得到了某种信号,吐了吐舌头,刹住了话头。 “阿不思,怎么没有听你提起?”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妈妈。” 坎德拉和丈夫交换了一个“儿子长大了、连守护神发生变化都不愿意和我们讲了”的眼神。 直到月上梢头,巴希达才坚定地拉着格林德沃离开。 “我以为,你早就放弃爱我了。” 格林德沃轻声说。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在不丹,”阿不思叹了口气,“我下定决心,不再爱你了——但是,我……”他说不下去了。 “嗯?” 格林德沃握住他的手,指尖掰开他攥紧的拳头,轻轻抚摸着他的指节。 “……是哈利,哈利告诉我,他看到了你没有说出老魔杖的下落……” “哈利?” “不重要……”阿不思勾起唇角,“我一直不清楚,是啊,我当然想过,你是不是只是想利用我,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 “——我爱你。”格林德沃微蹙眉头,“这么久……阿不思,你真的以为我是为了利用你,才会结下血盟吗?” “抱歉,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我怀疑你在意有所指——” “这么看起来你确实是的,是吗?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嗯,我想我在和阿不思·邓布利多有关的问题上确实缺乏谨慎地思考。”格林德沃无奈地说道,“你介意跟我讲一讲你是如何’返回’的吗?” “当然不,”阿不思说道,“只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好吗?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 戈德里克山谷的夏夜吹过带着玫瑰花香味的风,格林德沃快乐地望着那只小凤凰,如果能一直这样,还挺不赖的。 格林德沃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额头上有一道伤疤的小男孩,他和老年阿不思坐在某个他并不知道是哪里的长椅上。 他听着阿不思坐在那里,慢慢地对那个男孩说着他——格林德沃的事,泪水从阿不思苍老得满是皱纹的脸上滚落下来,那个男孩说,他想要保护阿不思的坟墓。 哈利·波特。 格林德沃终于知道他在纽蒙迦德最后的几年里频频出现在预言中的那个男孩是谁了。 他看起来是个讨喜的孩子。 格林德沃想,伏地魔之所以会败在一个孩子手里,多半是因为他从未拥有过悔过的能力。伏地魔的自大让他轻视所有生命——噢,残忍和愚蠢是有本质区别的。 格林德沃喜欢这个梦。 早晨起床的时候,格林德沃收到了来自圣德克城堡的来信: 亲爱的盖尔: 你爸爸的夏日晚会邀请了很多你感兴趣的人物,比如怪人温德琳,她会给你讲中世纪麻瓜对付女巫的一百种招数,如果你能回来参加就好了。 西塞和我们说起你们的旅行计划,你爸爸认为北极的独角海狮和海妖非常值得一看。不过,你们最好准备几把飞天扫帚,以免撞上会隐形的冰山。 巴希达婆婆说你和邓布利多家的男孩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见他了。 我们一切都好。 如果你能回来参加晚会,尽快捎信给我们,我要准备足够的饭后布丁。 爱你的妈妈 凤凰涅盘重生 凤凰于火焰中覆灭、重生。 人在哪里死去,并前往何处? 阿不思·邓布利多从不喜欢追忆过往,但在那几年,他不得不去寻找自己的记忆,为了人类世界的和平。 对于哈利·波特和其他人来说,那几年的生活并不美好。我所说的其他人,当然也包括阿不思·邓布利多。 所以在他坠下高塔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向前?还是返回?” 阿不思对于发生在脑子里的那一回事从来抱持着开放的态度。 返回。 如果返回代表着他可以弥补一些遗憾,他总要试着去多做些什么。 他重生在沃土原。 这里还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帕西瓦尔怀里抱着刚刚出生的阿利安娜。坎德拉在数落着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阿不福思。 像是在梦里一样。 他依旧是霍格沃茨首屈一指的优等生,但是,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刚刚入学的阿不福思身上,他发现弟弟因为所有人潜意识里的认知而感到不适,他开始学会理解、陪伴他。 就像他曾经理解哈利·波特那样。 阿不福思并不像他想象得那样固执倔强,虽然他无法摆脱优秀过人的哥哥的阴影,但他开始明白他的哥哥是魔法史上百年不遇的天才,而这样的天才是不可能平庸的,所有人都需要英雄和榜样,而他的哥哥就是注定成为这样的人物的。 一家五口平静的生活着,直到阿不思开始念五年级之前的那个暑假。 “妈妈,魔法史学家巴希达·巴沙特邀请我们搬去戈德里克山谷,她很愿意照看阿利安娜,在她去霍格沃茨上学之前,她至少可以学到魔法史的内容。” 阿不思认为,在这个时候,没必要说出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策划、写信的。 “这听起来很不错,阿不思,”帕西瓦尔说,“可是,我们在沃土原的生活并没有什么问题,不是吗?” “我想去戈德里克山谷,”阿不福思突然粗声粗气地说道,“那个地方是以格兰芬多的名字命名的,我想,我们都会喜欢那里的,而且,我的山羊不喜欢这里的草料,它已经饿得皮包骨了。” 阿不思不易察觉地对他笑笑,他相信哥哥的提议自有深意。 “噢,好吧,可是……” “可是我们怎么能一直麻烦巴沙特夫人呢?”坎德拉微微蹙起眉。阿不思向来不会无缘无故地要求什么,但这一次,事情似乎有点古怪。 “我最近一直在和巴沙特夫人通信,帮助她完成了魔法史的小小修订,”阿不思依旧微笑着说道,“我向她提起过阿利安娜,我和阿不福思都去上学之后,阿利安娜就没人照顾了,这是非常危险的,她还不能自由控制魔法呢。” 邓布利多夫妇还有些犹豫。 “安娜!”阿不福思突然叫道。 阿利安娜只好从门后探出头,“……哥哥,又被你发现了……” 她走到爸爸妈妈身边,“我想去戈德里克山谷,这样你们就能放心地去工作了,我会乖乖听话的。” “噢,安娜……” 坎德拉把小女儿拉进怀里,无论她多么不愿意在女儿面前承认照顾一个学龄前的小巫师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但这件事确实已经让她和帕西瓦尔头疼很长时间了。 “我会帮忙搬家的。”阿不思笑眯眯地对父亲说道。 “……为什么突然要搬去戈德里克山谷?”吃过晚饭,兄弟俩回到房间,阿不福思突然发问。 “理由你已经知道了,”阿不思摊开一本厚重的大部头,书脊上写着“在欧洲与巨怪同行”几个字。 “你知道了什么,是吗?是不是?”很显然,阿不福思并不相信突然搬家的提议只是因为阿利安娜无人照看。 阿不思从书本中收回目光,他认真地看向阿不福思,“当然是因为安娜,不过,”他莞尔一笑,“也是为了你的山羊。” 阿不福思耸耸肩,“好吧,好吧。” 阿不思知道自己的心在狂跳,为了阿利安娜,为了爸爸妈妈,为了他和阿不福思,为了……他晦暗地笑了笑,为了他曾经失败的亲情。 “我相信你有你的理由,”阿不福思瓮声瓮气地说道,“不过你愿意说的时候……”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阿不思把台灯的光调暗了些。 巴希达·巴沙特已经很老了。她慈祥的笑着,活像一只猫头鹰。 她给阿利安娜做了她最喜欢的柑橘蛋糕,还有尖叫蛋挞,还有许多风味酸奶。 没过几天,阿利安娜最喜欢的人就从哥哥变成了住在山坡上的巴沙特夫人。 戈德里克山谷的风吹过门前的玫瑰花圃,阿不思心中盛满了快乐。他不再感到被囚禁、被束缚,正相反,他选择了家,并为此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可能就是被迫和自我说服的不同的,阿不思老成地安慰自己,那个曾经郁郁寡欢的年轻人终究未尝尽痛苦。 “哥哥,我想再看看你的守护神!”阿利安娜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 “安娜,我们说好的,只有在和阿不福思去放羊的时候,才能谈魔法的事。” 小姑娘后知后觉地表现出懊恼,“可是,阿不福思哥哥刚回来……” “我们也可以只是去山谷采花。”阿不福思说道。 “太棒了!” 阿利安娜欢快地跳起来,“……可以吗?” 阿不思点点头,“当然,我们走吧。” 戈德里克山谷的风从未停歇。 银色的大鸟从阿不思的杖尖飞出,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高亢悦耳的歌声——凤凰的歌声在山谷中回响。 阿利安娜难以掩饰向往的神情,“哥哥,我也能变出这么棒的守护神吗?” “总有一天,你会的。” “我的守护神会是什么样子呢?” “可能是任何一种生物。” “会是凤凰吗?” “可能会的。” “为什么阿不福思哥哥的守护神是山羊?” “因为他很爱他的山羊。” “如果我很爱凤凰,我的守护神一定会是凤凰吗?” “不一定,因为你没有真的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凤凰——” “守护神会变吗?” “会的。” “为什么?” “因为爱,或是——”阿不思想了想,不管怎样,其实都是因为爱。 难以逃脱的命运 格林德沃并没有插言,他能感觉到沉淀在阿不思心中的幸福。那是他并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记忆中,阿不思并不为自己的家感到愉快,后来再见面,他一直看起来都不快乐。 “……我等到你了。”阿不思以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故事。 “我们以后可以讨论更多的细节,”格林德沃诚恳地说,“比如你在霍格沃茨的那几个同学。” 阿不思扭过头笑起来。 还是他熟悉的那个盖勒特。 “我们只是在同一个学习小组。”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地扬起了眉毛。 “霍格沃茨向来提倡互帮互助,”阿不思说道,“独来独往可能会走向危险的极端。比如你。” “我有你。”格林德沃飞快地说道,“而且我不危险。” 我只是不在乎其他人罢了。格林德沃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阿不思轻笑着。盖勒特一直都是个冷漠残忍的人,他会建议每一个想要靠近他的人尽可能地远离他。但是他又是个极富魅力的角色,不论是他精彩绝伦的魔法力量,还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优雅和品味,都有着非凡的吸引力。就连他自己,不是也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吗?所以他的努力应该都是白费功夫。 “我妈妈邀请你去德国,”格林德沃突然说道。 “噢!”阿不思有些意外。 “呃……是因为他们在举办一个晚宴,会有很多人,大家会聚在一起,讲讲有趣的经历。” “噢……听起来很棒。” “你愿意来?” “你没有给我拒绝的理由。”阿不思笑着说道,“你向来让人难以拒绝。” “喏。”格林德沃指尖动了动,接骨木魔杖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像有人拉开了百叶窗。 老魔杖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兴奋地振动着。 “……叛徒。”格林德沃嘟囔了一句。所有人都会被阿不思纯粹的心折服,比如那只麒麟,比如老魔杖。 “嗯?” “老魔杖并不忠于我。” 阿不思好笑地看着他不甘心的模样,握住了他的手,“我忠于你。” 格林德沃听到这句话,脸色好了许多。 “那你呢?” “……我也是。”格林德沃耳朵红了。 “我是说,你把老魔杖给了我,你的呢?” 格林德沃看到阿不思狡黠的笑容,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 “……接骨木和雷鸟额羽杖芯,我自己拿到的材料。”他向阿不思展示着自己的魔杖,“不如老魔杖,但……” 阿不思着迷地看着它,“……雷鸟额羽,你去了美国?” “那只鸟出现在德姆斯特朗的时候,” “迁移?” “……我召唤的。”格林德沃好像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你知道的,我的守护神——” “我在想你的时候,能够召唤出它来——” 格林德沃认真地看着他,阿不思的眼睛微微泛红。 “啊——” “——你们在做什么——” 开着的窗户外面突然传来阿利安娜的惊呼和阿不福思怒气冲冲地喊叫声。 阿不思的身体突然僵硬了,他从床上跳了起来。格林德沃也站起身。他们两个匆匆地向楼下跑去。 “阿不福思!怎么……” 眼前的一幕就像是有人按了倒放键,令他们痛苦的回忆好像冲破了薄雾,在他们眼前变得格外清晰。 几个麻瓜男孩显然没有想到房子里还有其他人,他们想要逃离,但是—— 他们的身体忽地腾空,一根魔法变出来的绳子把他们几个结结实实地捆在了一起。 阿不福思有些惊讶地看着格林德沃。 少年散发出的气场令他不寒而栗——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盖勒特!” 阿不思叫道。 那几个麻瓜男孩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和恐惧让他们的脸都扭曲起来,“……怪物——” 他们刚喊叫出声,接骨木魔杖的杖尖直指他们,便无声无息了。 绳结收得更紧了,阿不福思听到骨头发出瘆人的断裂声。 “盖勒特!”阿不思搂紧了惊慌失措的阿利安娜,“你会杀了他们的!” 格林德沃脸上的表情令他感到恐惧,那是他很少呈现出的想要杀人的样子。 “——他们活该!!!” 尽管如此,他还是放下了魔杖。 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 他们仍然站在院子里。 “盖勒特。” 阿不思轻声道。 格林德沃没有动。 “……阿利安娜,来。”阿不福思冷静地从阿不思怀里拉走了妹妹,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格林德沃,眼神中有些复杂的情绪。 “……盖勒特,”阿不思靠近了好像已经石化了的格林德沃,他的手很凉,格林德沃的也是,“让我来吧,一个遗忘咒就好了。” 格林德沃转向他,眉眼间的恼怒没有吓到阿不思。 “……阿利安娜没事,”阿不思说道,语气中有了一丝恳求的成分,“盖勒特,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魔杖消失在少年垂下的指尖,“……为什么,明明我们已经避开了……” “我不知道……”阿不思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谢谢你,盖勒特,为了安娜……” “一忘皆空。” 阿不思的手微微发抖,他不必要地低声念出咒语,似乎是在压抑剧烈波动的情绪。 阿利安娜靠在阿不福思身边,阿不福思正在安慰她。 格林德沃走到阿利安娜面前,半蹲下去,他看着女孩仍然惨存着恐惧情绪的眼睛,“你还好吗?” 阿利安娜点点头,“……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嘛?” 格林德沃看了看阿不福思,他重新转回目光,看着阿利安娜,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使他看起来更加英俊,“阿利安娜·邓布利多,你生来与众不同。同他们,同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等你慢慢长大,就会发现,这其中的魔法和奥秘。” 阿不福思诧异地看着格林德沃,好像他是一个巨怪还是什么的。 阿利安娜终于笑了起来,格林德沃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阿不思靠在门边,忍不住笑了,他的盖勒特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佩弗利尔的后裔 阿利安娜窝在阿不思的床上睡着了。 格林德沃对阿不思招招手,两人走出房间,没有注意到阿不福思在他们身后向他们投来的目光。 “我们还能询问谁?” 格林德沃轻抚着阿不思的背,他正因为压抑的情绪不住地哆嗦。 “……我不知道,”他们缓步走着,格林德沃意识到这正是戈德里克山谷的墓地,就是在这里,他们找到了佩弗利尔的墓碑,“阿不思……”他想到了。 “……你该不会是,”阿不思也被吸引了,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死神的主人……” “佩弗利尔家族的后代。” 格林德沃看向阿不思,他明明白白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惊讶,他们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这有可能吗?”阿不思喃喃低语,“死神的主人……” “我们总要试一试,”格林德沃坚定地说道,“还有你那位法国朋友,尼可·勒梅。我们都要去问问看。” 他们正走到一排没有人的长椅附近,格林德沃拉着阿不思坐了下来,他从空气中拉出一张羊皮纸和羽毛笔,快速地写道: 亲爱的妈妈, 来信收到,我一直很想和父亲的那些怪人朋友聊一聊,他们的经历令人着迷。 戈德里克山谷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不用担心,我们仍然非常安全。 我想,下次我可以带阿不思回来参加一场迷人的聚会。 希望你和爸爸一切都好。 爱你的,盖勒特。 “好吧,”格林德沃送走那封信之后,在公墓旁边的树荫下踱步,“老魔杖是不太可能带给我们太多信息了,我想你应该认同。” “没错,我是这样认为的。”阿不思点头表示赞同。 “隐形衣——波特——”格林德沃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哈利·波特?” 他刚想摇头否认自己荒谬的联想,就看到阿不思默默地点点头。 “怎——?” “没错,虽然波特是个很常见的姓氏,但是哈利确实是佩弗利尔兄弟的后代——” “好吧,好吧,”格林德沃又开始踱步了,“嗯——那么,复活石呢?” “马沃罗·冈特。”阿不思沉思着,“斯莱特林的后代,是啊,也是佩弗利尔的后代——” “二十八圣族?” “是的,二十八圣族。”阿不思嘲讽地冷哼一声。 格林德沃知道阿不思此时和他在想的事情一定是一致的,“那么我们应该从波特家开始——” “就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南边。” “我们应该明天去碰碰运气——”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阿不思,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如果我们把冈特——”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伏地魔也许就不会出生了——” “我想过,”阿不思说道,“但我不认为这是个可取的主意。”他言简意赅地摇摇头,“伏地魔牵扯的事情太复杂了——比你的问题复杂得多。”注意到格林德沃不服气的表情,阿不思补了一句,“我不是说你制造的麻烦不够大——好了,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制造了魂器……我想连你都没有尝试过这个实验,不是吗?” 格林德沃耸耸肩,“这家伙可真够怕死的。” “是啊。” 他们俩在一块墓碑前蹲下来,格林德沃轻轻拂掉了上面的灰尘,那个令他们着迷的符号清晰地显现出来。 他听到阿不思在他旁边叹了口气。或许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命运,他们终究还是开始了寻找死亡圣器之旅。 “这一回我们不是为了自己。” 格林德沃对阿不思说道,似乎也在对自己说。 邓布利多夫妇对阿利安娜的遭遇感到震惊,他们沉默地坐在阿不思的床边,坎德拉把阿利安娜搂在怀里。 “安娜,该回房间了。” “可是我想和哥哥一起睡。” “不行——” “没关系妈妈,”阿不思说道,“今天破例。” 阿利安娜快活地往里面挪挪,期待地看着换了白色睡袍的阿不思也钻进来。 “好吧,你们三个早点休息。”看到女儿还会撒娇,坎德拉和帕西瓦尔都松了口气。 “……你觉不觉得,那个叫格林德沃的孩子有些怪?” 帕西瓦尔和坎德拉走下楼梯时,坎德拉迟疑地说道。 “挺怪的,那孩子第一天来的时候,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的反应就怪怪的,不过你看阿不思看那孩子的眼神,你多少就明白了——”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吧。” “如果不是他,我绝对不会放过那几个麻瓜——”帕西瓦尔沉声道。 “往好处想,”坎德拉安慰着丈夫,“安娜现在应该会更谨慎地对待这种事情。” “哥,你睡了吗?”阿不福思悄声问。 “没有。” “格林德沃带你去了哪里?” 阿不思斟酌着如何回答弟弟的问题,阿利安娜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动。 “我们……出去走了走。” 阿不福思望着天花板,没有再说话。他回忆着当时事情的走向,他的反应远没有阿不思和格林德沃那么快。特别是格林德沃……在那个时候,他居然可以那么迅速地应对…… 他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格林德沃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有可能吗?难道格林德沃是个先知,他能够准确地预言——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没有尽早发出预告?是为了让阿利安娜更喜欢他?这又没什么好处…… “阿不福思,你在想什么?” 阿不福思微微转头,阿不思正望向他。 “格林德沃是个先知吗?” 阿不思认真地看着他,似乎在思索,然后他慢慢地点点头。 “……你是说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吗?”阿不福思猛地坐了起来。 阿不思像是被他剧烈的反应吓到了,“……不,他不知道。阿不福思,小点声。” “……你怎么知道?” 阿不思轻轻拍着阿利安娜,“阿不福思,你对他有成见。” 阿不福思哼了一声。 格林德沃的怒火并不像是装出来的,阿不福思想,但他就是很难信任这个人——或许是他表现出来的,令人从心底里感到寒意的无可挑剔吧,他很难相信会有这么滴水不漏的人——即使是阿不思—— 老波特家族和隐形衣 如果戈德里克山谷里有哪一家巫师称得上是和麻瓜共处的模范,那么波特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推荐候选者。 如果有什么人能与其比肩的,大概只有诗翁彼豆书里拥有跳跳锅的老巫师了。 “小阿不思!多么令人愉快的惊喜!” 老波特院子里种着一株山楂木,小亨利在给两只护树罗锅喂仙人蛋。 “这位是?”老波特看了看格林德沃,露出微微吃惊的神色,“新邻居?” “噢……盖勒特·格林德沃,欧洲大陆的朋友。”阿不思说道。 老波特又看了一眼格林德沃不同寻常的瞳色,似乎这就能确认对方异邦人的身份似的。 “噢,欢迎,欢迎。”他随意地挥动了一下魔杖,变出了两把木头椅子。 “……这是我儿子,亨利,”注意到格林德沃探寻的目光,老波特拍了拍那孩子的头,“他很喜欢这些神奇生物,说老实话,我已经找不到更多相关的书籍了……他把能读的都读了个遍……”老波特显得忧心忡忡,“我有点担心,毕竟除了这个,他还没有表现出什么魔法才能,我很担心霍格沃茨不会给他寄信——” “不用太担心了,波特先生。”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我的一个学——同学,他的奶奶也曾经担心他不能去霍格沃茨读书,但是他后来留校做了草药课教授——” “是嘛?”老波特看起来很高兴,“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格林德沃很高兴他们终于步入了正题。德姆斯特朗的求学经历并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不过,如果阿不思是他的教授,他想,他应该会对那些无趣的照本宣科更用心一些,至少,他会费心完成论文。 “噢,其实,我们是想了解一些关于隐形衣的——” 阿不思字斟句酌地说道。 “噢,隐形衣。”老波特重复着阿不思的话,“它倒是个有趣的传家宝,不是吗?” “是的,是的,我们在诗翁彼豆的故事里找到了——” 老波特笑了,“死亡圣器?孩子,你是想说这个吗?” “是的。”格林德沃说道,“我们想知道,死亡之后是什么?” “噢,这是个非常深奥的问题,”老波特眼神有些朦胧,“非常俗气,但非常深奥。我不敢肯定我能给你们一个准确的答案,因为我离死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幽灵曾经说过:他们的存在是对死亡的恐惧,他们的选择既非死亡,亦非活着,只是一个留存着他们活在人间时的投影。” 老波特点点头,“差不多,差不多,当他们害怕死亡而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时,就会留下这样的形态——死亡圣器,并非战胜死亡,我想我们的祖先在制造这样法力强大的器物时,并非想到战胜死亡——他们只是——” “只是追求不同的力量。”格林德沃说道。 “非常正确,非常正确,灵魂不灭,才是打败死亡的唯一路径。”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表情中看到了自己的愕然。 “不灭的灵魂——”格林德沃重复道,“您是说,灵魂不死——那么,灵魂有可能返回吗?” “返回?”老波特咀嚼着这个词,“这是非常新颖的说法,孩子,不过,我们在讨论的是复活吗?这不可能,复活是不可能的,”他笑笑,“复活石的力量我没有见过,但是我们的祖先可没有流传下一个好的结局,不是吗?” “……波特先生,”阿不思有些迟疑,“有可能是重生吗?返回灵魂主人更早的过去。” “重生?噢……我们不能排斥这个可能,”老波特慢慢说道,“或许吧,或许吧……毕竟,不会有人重生之后,大张旗鼓地宣称自己死而复生吧,人们畏惧死亡,或许更多地是因为畏惧死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阿不思,你这个猜想会让那些先知丢掉饭碗的。” 从老波特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戈德里克山谷家家户户的烟囱中都冒出股股炊烟。 “盖勒特,如果再次面对,你还会选择回来吗?”阿不思望着沉入山谷的夕阳,眼眸微微眯起。 “可能会。”格林德沃说道,“你呢?我猜你不愿意回来。” “……你永远都是最了解我的人。” “我知道你讨厌轮回的时间和困局。”格林德沃说道,“我也并非不敢面对死亡,可是我愿意无休无止地再过一次这样的生活——当然啦,我希望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纽蒙迦德——”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夕阳好一会儿。 “我们还是先去拜访尼可吧,我想他即使知道我们是重生的人,也不会感到意外的。” “你会说法语?”格林德沃有些意外。 “噢,尼可会说英语。”阿不思笑笑,“当然,我也会说一点儿法语。法国巫师的智慧或许会给我们许多惊喜——”阿不思话里有话地说道。 格林德沃假装没有听出他的意有所指。 他依旧讨厌巴黎。 阿不思给尼可·勒梅写了一封长信。信中没有提到有关重生的话题,只说有一些问题需要他的当面指导。这部分只占了三行字,剩下的几卷羊皮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阿不思对于炼金术提炼和制作的见解和创新办法,格林德沃对于其中关于魔法石的论述很感兴趣。但除此之外,他并不觉得一块石头能改变什么。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反复回味和老波特的那场对话,他们认为老波特的观点十有八九是准确的,死亡圣器是彼豆对于这三件强大魔法器物表现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童话化表达。 对死亡的一知半解会把人拉入歧途,误以为死亡是不可战胜的或者死亡是可以战胜的都是无知者的见解。 “阿不思,如果我们真的无法改变,你能接受最坏的结果吗?” 格林德沃倒在干草堆上,问道。 阿不思靠在他身边,“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盖勒特,你知道吗?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或许真的可以接受了。” 尼可·勒梅的回信 他们很快就收到了尼可·勒梅的回信,当然,还有格林德沃夫人的。 和尼可·勒梅的信一起送到的,还有一张很像是卡片的门钥匙。 尼可·勒梅回信说他很高兴收到阿不思的来信并非常欢迎他们到巴黎小住一段时间。不过,很不凑巧的是,他和妻子正在非洲某处的矿场,期望能收获一种罕见的石料,或许能够拯救被神奇生物咬伤的病人。 尼可·勒梅在信中说,他在巴黎有一处房子,目前没有人住在那里,他们可以先去落脚。 相比较之下,格林德沃夫人的信就显得有些婆婆妈妈。不过,她在信里写了一些相当重要的信息,比如,德联邦魔法部已经知道了格林德沃离开了奥地利和德国,格林德沃公爵的政敌似乎认为公爵放任自己的儿子在校期间恐吓同学、攻击教师,被开除后仍然在欧洲大陆和英国制造恐慌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是他们很难向麻瓜皇帝解释这些行为,所以格林德沃的公爵地位,已经在魔法部的权力仍无法被撼动—— “我似乎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巫师革命了。”阿不思越过他的肩头,读完了格林德沃夫人的来信。 格林德沃对他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并未做评价,“有人认为我憎恨麻瓜,但事实上,”他扬了扬手中的信,“我同样不喜欢巫师。” “那为什么要搞得这样复杂。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阿不思,”格林德沃有些老派地摇摇头,“更伟大的利益可是你提出的口号,我不过是在引用时,忘记了做个脚注。” “那你现在还认为保密法是对巫师的压迫吗?” “当然,我依然认为,这才是真相。我相信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都应该对某些东西心存敬畏,否则,人性的傲慢和狂妄自大就会侵吞理智。我认为,既然某些神奇生物的现身引得麻瓜对此充满了畏惧和好奇,那么在可控的情况下,巫师和麻瓜也可能实现某种程度的平衡吸引。” 格林德沃看到阿不思唇角带笑,眼含热泪,不由得停下来,“有什么不对吗?” “噢,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阿不思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我为何会爱上你。” 听说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决定要去法国,巴希达和邓布利多夫妇的反应还算平稳,阿不福思破天荒地没有反对,只是耸耸肩,不以为然地继续喂他的山羊。 反而是阿利安娜有些难以接受。 “可是,哥哥,如果我想你了该怎么办?” “你可以给我写信,”阿不思耐心地说道,“巴沙特夫人会很乐意把猫头鹰借给你的。如果你实在想见我,就用这面镜子。” 在阿不思承诺给她带回礼物之后,阿利安娜终于恋恋不舍地去睡觉了。 “阿不福思,你还好吗?”阿不思谨慎地问道,这个问题如果他不弄清楚,是无法安心离开的。 “嗯。”阿不福思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 “呃……我需要去找到答案,并不是不关心你们。” “嘿,哥哥,”阿不福思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世界,我和爸爸妈妈还有阿利安娜都无权过问——噢,我是真心的,”对上阿不思略显怀疑的目光,阿不思说道,“我只是建议你做决定之前,确认那是你的主意,而不是什么人替你做的决定。” 没有等阿不思回话,阿不福思便又重新脸朝墙躺下了,没一会儿就响起了熟悉的鼾声。 阿不思不得不承认,阿不福思比他更能抓住问题的本质。而这次他非常确认,这虽然是他和格林德沃共同做出的决定,但即使没有格林德沃,他也会拿定这个主意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那种陌生的旅行前的快乐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许多年未有过得兴奋地叫嚣着。 他很快沉入了梦中。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阿不思在吃他那份煎蛋的时候对格林德沃说。 格林德沃的眉头紧紧蹙起,紧紧盯着盘子里的三明治。 “不合口味?” “呃……”格林德沃绞紧的眉毛松开了,“抱歉,想到了不好的事。” “比如?”阿不思把盘子丢进厨房的水槽里,洗碗布很自觉地擦洗起来,“盖勒特,你需要吃点儿东西,我们一会儿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才能幻影显形呢。” “没关系,”格林德沃放弃了继续和他的三明治较劲,他很不喜欢这种食物,天晓得为什么要把蔬菜和烤面包放在一起,既让烤面包变得不再那么酥脆,也让蔬菜失去了水分,“我们走吧。”格林德沃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阿不思在香肠上挥过,油纸把两根香肠包裹起来,消失在阿不思的掌心。他跟上格林德沃的脚步,少年似乎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长高了几公分,那件黑色的大衣显得有些短了。 走出戈德里克山谷的平原望不到尽头,他们脚下郁郁青青的草木被风吹得弯了腰,他们偶尔会看到有野兔从不远处跑过。 “你喜欢旅行吗?” 格林德沃拉着阿不思跳上一块巨石,“可以这么说,我喜欢寻找,而非冒险。” 阿不思想了想,“可是这会失去很多乐趣,不是吗?” “乐趣,”格林德沃轻笑了一声,“你回到霍格沃茨教书,难道是因为乐趣吗?” “啊……这很难讲。”阿不思诚实地说,“你知道的,我不敢面对你。” “是啊,我知道。” 格林德沃爬上高地时,说道,“很抱歉,我当时推得太狠了。那个时候,我急着促成战争,长痛不如短痛。” 阿不思摇摇头,不过他意识到自己走在格林德沃身后,他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动作,“……噢,我不是怪你。” 他快走了几步,“我是觉得自己始终是个胆小鬼。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阿不福思——他后来在霍格莫德开了一家酒吧,我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去看看他。” “胆怯才是常态,”格林德沃脚步放慢了,他搜寻着附近的地面,“阿不思,尽管我想逼着你见我,但我从来不敢想象,只能安慰自己顺其自然。” “——在这里。”阿不思伸出手叫他。 巴黎夜色和神奇的魔法石 格林德沃也感受到了魔法的旋涡,他看着阿不思抽出老魔杖,拉住了他的另一只手。 令人不舒服的挤压感把他们包裹。 格林德沃感受到阿不思的胳膊撞在他身侧。 他们显形在香榭丽大街纵横交错的建筑阴影中。 “噢,服装店。”格林德沃打量着他们身后的店铺,“阿不思,你带麻瓜的货币了吗?” “……没有。”阿不思诚实地说道,“我们可能需要去换一点儿……盖勒特!” 格林德沃已经把凭空变出的一叠纸变成了和那个麻瓜正在清点的纸币一样的货币。 “他们不会发现的,”格林德沃很现实地说。 “……或者我们可以晚上来补上。”阿不思不愿意放弃原则。 格林德沃挑了一件深灰色的斗篷和一件湛蓝色的风衣,“听你的,去试试。” “嗯?” “它和你的眼睛很配。”格林德沃非常执着地说道。 阿不思无奈地去换上那件衣服,在他关上试衣间的门之前,他看到导购小姐很殷勤地注视着坐在椅子上的格林德沃,不过令他稍感欣慰的是,格林德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阿不思不得不承认,格林德沃对服饰的感觉一如既往得好。 “先生,你们是来旅行的吗?”导购小姐居然给了他们相当大的折扣,“我们可以把这些送到你们的住处。”似乎是担心他们拒绝,她又说道,“这样你们就不用费心带着它们了。” 格林德沃询问地望向阿不思,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要去朋友家,不太方便。”阿不思答道,没有理睬格林德沃的目光。 格林德沃拎着包裹跟在阿不思后面离开了服装店。要不是想到他们还要去兑换货币,格林德沃甚至想要把这家店面包下来——戈德里克山谷居然没有这样的成衣店铺。 “——阿不思。”格林德沃注意到他和阿不思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不得不赶上去。 “我们到了。”阿不思低声说道。 格林德沃抬头看着他们面前不起眼的建筑,门特别地狭窄,似乎是因为他们出现才出现的。 “阿不思——” 阿不思·邓布利多依旧没有理睬他,而是用老魔杖在门把手轻轻点了几下,门锁转动,咔哒一声。 木门吱吱呀呀地闪开一道缝隙。 格林德沃握住了他的手腕。 巴黎的夜色中,那双湛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情绪,“——你难道要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阿不思甩开了他的手,推开门走了进去。 格林德沃只得跟着他走进去,一边努力回忆着究竟是什么事让阿不思突然不悦。 房子里有一股潮湿的气味,房子的走廊缓缓出现在阿不思手中杖尖的光芒里。 “——我们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黑——”格林德沃摸索着门边,然后,随着开关啪地声响,屋子里明亮起来。 格林德沃无辜地对上阿不思的眼神,“——我觉得,这里应该——我是说……”又结结巴巴的解释起来,“阿不思,你在生气吗?” 阿不思看了看他,转身径直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格林德沃把手里的东西丢在一把扶手椅里,顾不得观察门厅里有趣的仪器,跟了上去。 阿不思恼火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才意识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他所想的也许并不是格林德沃的本意,那只是他太在意罢了。 “呃……阿不思——”格林德沃猝不及防地迎上了向他快步走来地阿不思,对方抱住了他,“……嗯,你还好吗?从刚才开始一直怪怪的。” 阿不思贴着格林德沃的胸口,他有多久没有听到、感受到他的心跳了,那么真实——格林德沃的怀里始终有一种好闻的但阿不思叫不出名字的味道。 “……我在嫉妒,”他闷闷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格林德沃开始有些明白前因后果了,他安慰地拍了拍阿不思的后背,非常庆幸自己把手里的东西都丢下了,因为这样他可以好好感受阿不思难得主动地投怀送抱。 “这么说的话,我可以嫉妒你吗?”他非常高兴自己的一举一动能够让阿不思如此上心,“比如不丹的麒麟,我可是清楚地知道原因的。” 阿不思被他逗笑了,“……这件事你大概要记恨我一辈子了,你知道我不能拥有权力,那会使我头脑发热——” “是啊,我想我们都不适合拥有权力,”格林德沃紧紧地拥抱了他一下,“所以别太记恨我,好吗?你知道我不想拥有太多追求者——那和追随者可不一样。” 阿不思笑了起来,“没办法,格林德沃先生,爱情赋予我们占有欲,你忍一忍吧。” 格林德沃无奈地望着他。然后他低下头,默默地笑着。 “盖勒特——” 窗外的巴黎闪着迷人的光芒,格林德沃记得自己为何喜欢和讨厌这座城市,它像山羊的粪石一样,拥有着奇迹般的魔力,和让人无法忽视的历史。 阿不思把一本厚重的书放到他的手边,指着上面的一行字说道,“看这里,你不是一直很想多了解魔法石的功用吗?” 格林德沃收回思绪,他垂眸看着阿不思细长的指尖班指着的那个位置,“——魔法石能够点石成金,是制造不老药的原料之一——” “这块石头好像应该叫做点金石,”格林德沃想说自己并不是对魔法石感兴趣,其实他是对阿不思对起的论述感兴趣——阿不思认为魔法石会激发人类的贪欲,并毁灭掉其创造力—— 不过,在他看来,阿不思或许有更多的考虑,但不便说出来。毕竟这样的说辞并不是阿不思应有的水平。 “也许尼可·勒梅会知道得更清楚——他是现世仅有的会炼制魔法石的炼金术师——” “嗯——”格林德沃把书放到一边。阿不思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两侧,显得他更加苍白。格林德沃刚才就闻到了,阿不思身上好闻的玫瑰香味,“——你带了玫瑰?” “在尼可的洗发水里面加了一些。”阿不思注意到他灼人的目光,跳开了,“——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格林德沃默默地摇摇头,在沙发上舒展了一下修长的四肢,两手交叉放在身上。巴黎的月光从窗户落进屋子里。 显赫的格林德沃家族 乌云遮住了欧洲上空的阳光,肃杀的秋风吹走了最后一丝暑气,路上的行人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凛冽的风,低下头匆匆离去。 德联邦魔法部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格林德沃先生,请问盖勒特·格林德沃最近的行踪有什么特殊目的吗?” 格林德沃公爵下巴皱了起来,他并没有理睬发问者,而是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向首位者——尽管对方坐在实际上比他更高的位置。 魔法部部长似乎并不想和格林德沃公爵对视。 “格林德沃先生,请回答问题。” 格林德沃公爵收回了目光。他抚摸着手杖顶端的一处凹痕,“魔法部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一个未成年巫师的行踪了?你们没有权力干涉他的私事,先生,没有权力。” “格林德沃先生,您很清楚盖勒特·格林德沃在校期间,有过不良记录——” 格林德沃公爵冷哼一声,那个巫师似乎被念了噤声咒。 “不良记录,部长先生,我想我曾经解释过,盖勒特只是一个喜欢探索的年轻人,我认为即使是一个成年巫师——”他看向坐在高台上的巫师们——但他们并不愿意和他对视——“也无法和盖勒特相提并论,在此,我奉劝各位,与其在这里窥探他人家事,不如多念几本咒语书。”他露出讥讽的笑容,深蓝色的眼睛却冷得吓人,藏着浓浓的火气,“我希望部长先生下次邀请我来,可以安排一间像样的房间。” “格林德沃先生,格林德沃先生——” 格林德沃公爵没有回头,一步步走出了那个圆形的房间,他怒气冲冲地把领带扯松了些——他,格林德沃公爵,声名显赫的巫师家族,帮助历任巫师协会度过难关,居然受到这样不公的指责和刁难——不可忍受。 这并非是格林德沃公爵首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但是,他越来越无法平静。难道,格林德沃家族甚至要在卑贱的蝼蚁面前维持恭敬的态度吗? 如果不是他不想背负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德联邦魔法部和所谓的皇帝难道不都应该跪倒在他面前吗? 盖勒特展现出的魔法才能和其他特质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格林德沃家族史中可能也无人能出其右,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他们表现出应有的敬畏和尊重吗? 过了好一会儿,格林德沃公爵才意识到自己走过了他应该去的那扇门,他不得不又折返回去。这一回,他没有再想其他事情。 “沃格尔。” 年轻人看到门口的格林德沃公爵,赶紧站起身把他迎进门,“格林德沃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要知道他们究竟在对盖勒特采取什么行动。” “当然,格林德沃先生,”安东·沃格尔走到门边,向走廊张望了一番,把门锁好后,才继续说道,“部长本人并没有倡议对盖勒特进行监视,但是,”他依旧压低了声音,“有的人并不这样想,傲罗们仍然认为盖勒特表现出的对同学和教师的残忍代表着他可能造成的威胁,所以,他们不止在监视他,如果有必要,他们会正式逮捕他。格林德沃先生,他们不在乎盖勒特是否已经成年,他们担心的是整体的利益,欧洲其他国家魔法部也参与其中——” 格林德沃公爵并没有觉得过分意外。 “目前,盖勒特身边有了同伴,您是否听说过邓布利多这个姓氏——” “嗯……邓布利多,”格林德沃公爵沉吟片刻,“这个家族似乎在神奇生物——” “是的,是的,格林德沃先生,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确实有过这样的记录,邓布利多家族和凤凰有着很多传闻,那种鸟类能被他们驯服,听从他们的召唤。” “所以,盖勒特和一个邓布利多同行?” “阿不思·邓布利多,”安东·沃格尔把一份文件递给格林德沃公爵,“他们现在在巴黎,盖勒特在英国期间,使用过束缚咒、噤声咒,而且是对麻瓜施法——因为戈德里克山谷登记了不少巫师,他们没有办法确认是盖勒特施法,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不代表他们不会把这件事记录下来——” “我明白了。”格林德沃公爵把文件塞进斗篷里,“谢谢你,沃格尔。” 安东·沃格尔恭敬地把格林德沃公爵送出门。 格林德沃公爵在穿行的人群中翩然离去。他毫不怀疑,当盖勒特成年的那一刻,魔法部会随便找一个借口,把他逮捕。既然如此,他倒更希望那个时候盖勒特有反抗的能力。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会帮助他的。在此之前,盖勒特应该收到警报。 格林德沃公爵走到魔法部宏伟的建筑背后,魔杖尖涌出银雾汇聚成一只巨大的鸟。 格林德沃公爵低语几句,那只鸟似乎是听懂了,和他碰了碰前额,发出一声尖利明亮的叫声,腾空而起,穿越云层飞走了。 那声鸟鸣显然让街上的巫师和麻瓜不知所以然,在格林德沃公爵幻影显形后,他们依旧不停地环顾四周,企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格林德沃夫人匆匆向他跑来,“噢,噢,亲爱的,我听说他们把你叫进了审判室,发生了什——” 格林德沃公爵从斗篷里把那份文件递给夫人,“他们只是把某个房间变成了和审判室很像的样子——他们还不敢——” “亲爱的,我想他们会不择手段,把盖勒特丢进监狱,只是因为他对伤害他人表现出了不在乎——” 格林德沃夫人捂住了嘴,惊慌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是说,他们会对盖勒特来真的,噢,可是我们要怎么办,让他待在圣德克不离开吗?天啊,他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他们会把他逼上极端的路的——” 格林德沃公爵沉重地点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即使盖勒特循规蹈矩,他们依旧不会完全信任他——何况,盖勒特并非绵羊,他不会为了博取信任而选择乖乖听话。” 到那个时候,即使是显赫的格林德沃家族继承人的身份,也无法让他全身而退。 雷鸟的警告和巫师银行 也许是因为心里还惦记着什么事,阿不思起得特别早。 格林德沃靠在沙发上睡得并不沉,阿不思在他身边走过时,他就醒了。 “你干嘛要在这里睡?”阿不思看到格林德沃揉着酸痛的脖颈,试图转动着让它活络起来。 “我觉得你不想让我和你一起睡,”看到阿不思逐渐变红的耳朵,格林德沃补充道,“而且那张床太小了。” 阿不思搅动着速溶咖啡粉,被窗外不远处天空中出现的生物吸引,“那是——” “雷鸟守护神。”格林德沃站起身。在他行动的间隙,雷鸟已经飞到了他们面前,穿过窗户,落在尼克·勒梅随意堆放的书堆上。 它突然张开尖利的鹰嘴,“魔法部在监视你的行动,务必小心。” 随后它便消失不见了。 阿不思下意识地看向格林德沃,他仍站在原地,神情明暗不定。 “盖勒特?” “是我爸爸发出的警告。”格林德沃微微蹙起眉头,在餐桌旁坐下来,吃着冷掉的香肠。 魔法部在监视他,这倒不是新消息,但是格林德沃夫人上一封信还让他不要太过担心,现在格林德沃公爵却让守护神向他发出了警告,看起来,魔法部的行动或意图已经超出了控制,他的父母甚至等不及让猫头鹰送信——或者他们的通信也在受到严密的监视,可能被拦截。 “魔法部为什么在监视你?” 之前阿不思就想问,在他看来,格林德沃在某些程度上讲违反了德姆斯特朗的校规,并对同学和教师造成了伤害,但是这并不足以动用魔法部的力量来监管。 “可能是因为他们畏惧格林德沃这个姓氏的影响力吧,”格林德沃同样不认为自己是导火索,“他们一直千方百计地想要抓到我爸爸的一些把柄证明他会对魔法世界造成威胁——”他冷冷地哼了一声,“强权政治,反倒是让人知道了他们的恐惧。” 阿不思沉默地思考着,也许是格林德沃说的这个原因,也许不是。魔法部对于强大的魔法掌控者永远心怀叵测,他们认为这样的人会推翻统治、造成危害——就像他曾经受到的怀疑一样,没有人认为他,阿不思·邓布利多是在对抗黑魔法,他们总是在某些被歪曲的蛛丝马迹中得出他在对抗当权的错误结论。 但是,他不想和格林德沃讨论这个,这会逼着他走上老路,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格林德沃家族的势力范围影响到巴黎了吗?”阿不思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缓一些,而不像是打探别人家的私事。 格林德沃思考着如何回答阿不思的问题,而不让他感到恐惧,“我想应该没有,但爸爸在巴黎有不少朋友。” 阿不思突然开始想起他还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曾经在预言家日报上读到过有关格林德沃家族的报道,但是新闻内容并不令人感到愉快,格林德沃先生看起来是个相当傲慢的男人,不过那也有可能是因为出身和家世的影响。 格林德沃先生对于麻瓜的态度并不令人感到轻松,他支持魔法联合会废黜保密法,他认为巫师理应和麻瓜达成互知、共处的世界,巫师可以采取极端的手段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是魔法联合会认为,死去的麻瓜无法在联合法庭中控诉巫师的罪状,这将导致暴行和屠杀。 但是很多被保密法的法令限制行为而受到伤害和威胁的巫师坚定不移地支持以格林德沃先生为领导之一的利益集团,他们很有可能成为巫师联合会主席的继任者。 “阿不思,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尽管心事重重,格林德沃依旧注意到阿不思脸色苍白。 “可能没有休息好,”阿不思挤出一个笑容,格林德沃的目光依旧审视着他,“我没事。” 吃过早饭,他们打算继续履行昨天晚上的承诺。既然尼可·勒梅还有好多天才能返回巴黎,他们或许可以去见识见识法国巫师的神奇魔法,或许有图书能解答他们的一些问题。 格林德沃感到这次巴黎之旅并不顺心,除非尼可·勒梅真的能够知道他们迫切想要了解的事情,不过,只要阿不思还陪在他身边,他就觉得事情的发展还是令他感到欣慰。 法国的巫师银行并不像古灵阁那样建在对角巷中由妖精全权掌控。它堂而皇之地在麻瓜银行的大堂里设置了一个窗口。不过,麻瓜们似乎并不能看到它。 阿不思从格林德沃的钱袋中取出金币,对坐在柜台里面的人说他们需要兑换麻瓜货币。 那个巫师指了指玻璃上张贴的告示: 如果您需要兑换麻瓜货币,需要告知我们的员工您在巴黎生活的具体时间,我们的员工将根据您的需求为您兑换足量货币,以确保您在巴黎生活愉快。 “噢……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再待五天。”阿不思礼貌地说道。 巫师清点了一下金币,把一部分还给他们之后,就从抽屉里取出一打纸币,那些纸币在被魔杖敲击后整整齐齐地落在他们面前的台面上。 “谢谢。”阿不思收好麻瓜货币。 “我可以多说几天的,”他们往外面走的时候,格林德沃说道,“我还想多买几件衣服。” 阿不思用难以置信地目光打量着他。格林德沃无辜地摊开手,“如果魔法部现在一刻不停地监视我们,总要让画面好看一点吧。” “嗯……好吧,”阿不思说道,“我们还可以再回来的。”他让几张麻瓜纸币顺着门缝飘进店里,规整地落在昨天女店员放置货款的那个抽屉里。 “我们现在去哪里?” “卢浮宫。” 这回换格林德沃盯着他看了,阿不思笑笑,“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说,你家里有座卢浮宫吧。” “……没有……”格林德沃耸耸肩,好吧,放松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麻瓜的艺术水准或许有所提升了。尽管他觉得那些不会动的艺术品缺少一些动人的灵魂。 卢浮宫和尼可·勒梅的断言 卢浮宫在历经多代法兰西皇帝和毁坏与修建,依旧气势磅礴,就连格林德沃也没有对此提出不同意见,他乖乖地跟在阿不思身后,安静地欣赏麻瓜画家的作品,尽管这些作品看起来好像在时间中停滞了一般,格外怪异。 “盖勒特,”阿不思在他们走进埃及馆时,突然靠得更近了些,他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们——” “嗯。”格林德沃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从我们走出勒梅的房子的时候,就跟在我们身边了。”格林德沃并不很在意,在圣德克城堡,他就习惯了格林德沃的祖先们安静地注视着自己或是突然夸夸其谈对他的行为评头论足。不过,阿不思可能不太适应这样充满审视的注意,格林德沃想。 “不要太在意就好了。”格林德沃轻轻敲击罩在法老棺椁上的玻璃罩,发出沉闷地震动声,“我想,他们会一直默默地跟着我们的。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住在哪里。” 阿不思很不喜欢这样的注目。即使在霍格沃茨,他永远都是教师和同学关注的焦点,但是那样的注视是存在不一样的情绪的。他抓住了格林德沃的胳膊,少年的手臂松弛地垂在身侧,并没有紧绷起来,这让他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至少格林德沃是真的不在意。他暗暗告诉自己,不可以表现得过于惊慌失措,让其他人误以为他不是自愿出现在这里的。 格林德沃并没有老老实实地握着阿不思的手,他随意地把玩着阿不思细长的手指,在他的指关节上格外地多捏了几下,阿不思的注意力很快被他的动作分散了。他们凝视着图坦卡蒙的黄金面具,埃及馆出现了除他们之外的人。 格林德沃并没有向那个方向看过去,他轻快得拉着阿不思向图坦卡蒙面具更靠近了几步,“多么精妙……像是妖精——” 阿不思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卡片震动起来,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把卡片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上面的钥匙亮了起来,“我想,尼可可能提前回来了——” “我们不能在这里幻影显形。”格林德沃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走吧,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他们快速地穿过卢浮宫的厅堂和走廊,他们清楚地知道某个负责监视他们的魔法部傲罗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看起来和卢浮宫中的观光客格格不入。 然后,阿不思带着格林德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幻影移行了,爆炸声和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子响着的警笛声混杂在一起。 他们出现在那栋不起眼的房子的门槛上,格林德沃看到窗子里亮着灯。 阿不思轻轻敲敲门。过了没一会儿,有人从里面把房门拉开了。 一个枯瘦的老人站在门厅里,他的眼窝深陷,皮肤呈现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很像是一只骷髅。 “尼可。”阿不思绽开一个笑容,他轻轻地握了握尼可·勒梅的手,老人转过身,他的走路姿势也极其不自然,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向里面挪动。 格林德沃扬起眉头,试探地看向阿不思,而阿不思对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坐吧,坐吧。”尼可·勒梅把扶手椅里散乱的羊皮纸挪到桌子上。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坐了下来。 “那么,阿不思,你想问什么?” 就在阿不思看向他的瞬间,格林德沃突然看到了和眼前的场景完全不一样的图像。 在他并不认识的一条街道上,一大群巫师——格林德沃认出了为首的那个,正是德国魔法部现任部长,还有跟在他身后的,几位魔法部的司级行政长官,正拿着魔杖,而格林德沃注意到自己身边笼罩着一层迷雾,他看不清身边人的脸或形态,似乎预言并不能肯定地给他精准的答案。他看到自己手持魔杖,发射出的光芒像闪电一样快,那好像是几年后的自己,并没有和现在有太多变化——他在对抗魔法部—— “盖勒特?” 格林德沃眼前地画面消失了,这大概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呆滞,因为阿不思和尼可·勒梅都在看着他。 不过阿不思是关心,而尼可·勒梅——格林德沃不知道这个老头是否有过人的法力,他的表情相当玩味,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心里涌动的念头。 “您听说过重生吗?”阿不思得到格林德沃放心的答复后,才开始发问。 “当然。” 尼可·勒梅的回答让他们心头一跳。 “我是说,死后于本体复活——”似乎是出于谨慎,阿不思详细地描述了他们在讨论的问题。 “是啊,你发现自己回到了13岁。”尼可·勒梅看着他,精明的目光闪烁着。 “您……您怎么知道?”阿不思大为震惊。格林德沃也皱紧了眉头。 “阿不思,如果你活得像我一样久,你就会发现魔法其实没什么秘密。”尼可·勒梅高深莫测地说道。 “那么,您知道吗?如果我们试图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是不是不可能成功——那件事终究会发生的。”格林德沃说道。 尼可·勒梅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紧紧地盯着他,“格林德沃……是啊,你会想问这个问题,这不奇怪——但是,我想你最害怕的那件事情是会发生的。你有先知的能力,但先知看到的,如果时间越远,越可能出现变化。我们所在的世界不只有你们想要避开一些事,是啊,但是,我们所处的时代会限制我们的行动,如果你们担心的是和当今魔法社会利益相关的,我恐怕它终究会像以前一样。” 格林德沃的心像被人攥紧了一样收紧了。 所以,他终究要失去阿不思,独自领导面对魔法世界的压迫—— “尼可,我妹妹,我妹妹在戈德里克山谷遭遇了和沃土原一样的——” “不会是一样的,”尼可·勒梅重新转向阿不思,“不会是一样的,”他喃喃道,“可能只是巧合,默然者在这个时代并不罕见,阿不思,当权者的暴力镇压会加剧悲剧出现的……而你,”他颇感兴趣地注视着格林德沃,“你悔过了是吗?我听说你悔过了,但是,我想他们不会放过你。” “天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另一个重生者 格林德沃不想和阿不思对视,即使他知道那双蓝眼睛正关切地看着他。 尼可·勒梅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似乎也认识到自己说出的话过于惊人,贴心地给了两个年轻人讨论和思考的时间。 “你想看看我刚才看到的预言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格林德沃才开口,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阿不思没有回答,他坐到格林德沃那把扶手椅的扶手上,靠在他的身边。 格林德沃手里的白骷髅和水烟管发出明亮的光。他深深吸了一口,浓雾把他们面前的一切都遮住了。随后,格林德沃看到的情景浮现,不过不相同的是,格林德沃身边的浓雾散去,他们看到阿不思·邓布利多和阿不福思,甚至阿利安娜都在他的身边,还有爸爸妈妈——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都紧紧地盯着这个好像被按了慢放键的画面,生怕它随时会消失似的。 而他们对面的人群也发生了变化。格林德沃吃惊地注视着这惊人的一幕,他第一次见到,预言会因为观看者的不同而存在差异。或者,是预言发生了变化。 靠在他身边的阿不思似乎僵住了,一动不动,直到浓雾散去。 “我们会对抗魔法部吗?”阿不思轻声说道。 格林德沃觉得他并非发问,因此也不必作答。 “你相信勒梅的话吗?”他疑惑地说道,“天命——这听起来像是预言家会说的话,但勒梅并不是先知,是不是?” “可能,他看到了比我们更多次的未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阿不思耐心地回答道,“尼可并不是我们看到的他——他也是重生者。” “你是认真的吗?” “盖勒特,你不觉得这更可能是现实吗?还记得波特说的话吗?重生者不可能对任何人说起,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他,他们会被丢进圣芒戈——噢,一所魔法伤病医院,在伦敦——我的意思是,我们并不是唯二选择返回的人。” 格林德沃思索着,但这没有必要,他知道阿不思是对的。 “或许巫师革命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我们会在战争中发现,保密法是最好的结局。但是不排除更好的结果——哎,说真的,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发展。” “阿不思,”格林德沃轻声道,“如果你想离开,我不会阻止你的,也不会约束你——” “是啊……”阿不思摸了摸他脑后的头发,“我们都应该先保留这样的心态,好吗?” “你是说——” “或许血盟也是我们的必经之路。”阿不思耸耸肩,“我们该把尼可叫回来了,我还希望他能给我们更多的指导呢。” 当阿不思明智地指出尼可·勒梅看过了很多次结局之后,尼可·勒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张苍老的不真实的脸上闪过促狭的神情,“阿不思,我一直是个畏惧死亡的人,所以我才使用魔法石,我缺乏你那样的勇气,而且我喜欢置身事外。” “那么,您看到了吗?我们的结局?” 尼可·勒梅看看格林德沃,又看看阿不思,“当然,很多次,不过我知道你们都喜欢冒险,啊,知道结局之后,又有什么乐趣呢?” 格林德沃大笑起来。 阿不思又看到了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他褪去了老态龙钟的谨慎和畏缩,像极了他最初陷入年少时热恋的样子,即使阿不思知道自己不止爱着这样的格林德沃。 尼可·勒梅轻轻点着头,似乎在为自己对他们的了解感到满意。 “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提前知道的嘛?” 尼可·勒梅看着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我没有什么忠告,你只要知道,不论你怎么选择,只要你还认为自己是对的,就不要回头。他们比你更残忍,因为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毕竟,”尼可·勒梅露出一个笑容,但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怕,“人们热切地呼唤你的名字,不是吗?这是那个名字都不能说的黑魔头没有过的格调。” 格林德沃没有问尼可·勒梅所说的“他们”究竟是谁。 “而你,阿不思,不要逃避你该面对的,你要面对的不只是你所想的。每个人都有阴暗面,不只有对与错,别太苛刻了。” 阿不思郑重地点点头,他的手放在格林德沃的肩头,掌心传来的如火一样滚烫的体温让他头晕目眩。 “好了,我会密切关注事情的走向。”尼可·勒梅窝进椅子里,“年轻人,不要总是怀疑自己,也不要觉得遗憾。” 尼可·勒梅实际上并没有给他们准确的答案,但是不知怎么的,格林德沃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他不知道阿不思是否会为尼可·勒梅某些暗示感到不安,毕竟,阿不思·邓布利多可是负有盛名的白巫师,或许对麻瓜有点宽容过了头。 “你有什么打算?”格林德沃假装轻松地提起这个话题,他们终究会面对这个实际问题。 “你的北极之路邀请还算数吗?” 格林德沃眨眨眼睛,“当然。” 阿不思·邓布利多钻进了他的被子,靠进格林德沃怀里。过了许久,就在格林德沃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说道,“盖尔,我这次不想走了。你别离开,求求你……” 阿不思带着鼻音的声音越来越小,格林德沃伸出长长的手臂,把他搂得更紧,长手长脚的少年缩在小床里,却觉得这样的时光分外难能可贵。 阿不思的样子和格林德沃在预言中看到的慢慢重合。他们有多久没有恣意放纵自己的情绪左右行为了? 就算重蹈覆辙,他们也会找到更多意义,为了麻瓜不再害怕他们无法解释的魔法,为了巫师不再担心年幼的孩子无法控制的行为,为了爱和被爱不再被身份左右,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不论结果如何,至少,阿利安娜依然在他们身边,不是吗? 格林德沃清楚地记得预言中长大后的阿利安娜,像她的哥哥们一样勇敢,一样无畏,她看起来非常像一个格兰芬多……在陷入梦乡之前,格林德沃头脑昏沉地想着。 西塞·赫夫曼的计划 尼可·勒梅大方地允许他们使用他的壁炉。尽管飞路网是最容易被监视的交通工具,但是阿不思说这是最便捷的,格林德沃很高兴他不再因为被监视而感到不舒服。 他们从温莎城堡门廊的壁炉里爬起来,家养小精灵适时地为他们推过来置物架。 阿不思在意地回头又看了一眼匆匆跑开的小精灵。 “盖尔,多么惊喜!多么惊喜!” “阿不思,这是我舅舅,赫夫曼勋爵。”格林德沃勾住阿不思的手腕,把他拉到身边,“舅舅,阿不思·邓布利多,嗯……” “盖勒特的朋友。”阿不思自然地接道。 格林德沃有些不满地瞪着他。 赫夫曼勋爵了然于心地笑着和阿不思握了握手,揶揄地看了看格林德沃。 “这么说,你要邀请的朋友就是——” “没错。” 阿不思很快意识到他们在说什么。 “那么,阿不思,”赫夫曼勋爵很有派头地拍了拍格林德沃的后背,他今天穿了一件暗绿色的衬衣,衬得他的皮肤更加苍白,“需要什么尽管提,不过阁楼里大概有两只博格特,西塞和丽莎说它们非常吵闹。” 格林德沃微微蹙起眉头,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似的,“丽莎在?” “是啊,你该不会忘记了现在是假期吧?”赫夫曼勋爵似乎很开心看到格林德沃头疼的样子,“她的那个法裔小男友大概是很难接受我们提出的要求,所以分手了,哎,经不起考验的脆弱的爱情——” “什么要求?”阿不思在赫夫曼勋爵背过身去的空档,小声地问格林德沃。 “噢,大概就是入乡随俗之类的——”格林德沃不在意地说道。 阿不思怀疑格林德沃并没有说完整。 “亲爱的盖勒特表哥——” 甜腻腻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阿不思注意到格林德沃僵住了,面部表情紧紧地绷着。 “丽莎。”赫夫曼勋爵的头开始疼了,每当他的女儿用这样类似撒娇的语调开始说话,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而他不认为格林德沃会是倒霉的那一个。 “如果你坚持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不介意把你的裙子都变成破烂——” “亲爱的表哥,我想你的男朋友会非常乐意知道你在德姆斯特朗的情史——” 格林德沃眯起眼睛,如果眼神能杀人,在他面前得意地坏笑着的表妹已经死去活来好多次了。 阿不思脸颊红得能滴出血了。 丽莎若有所思地从格林德沃看到阿不思,夸张地捂住嘴巴,用大惊小怪地口吻说,“噢——我猜对了吗?天啊表哥,虽然你人品不怎么样,但是眼光还是不错的!”说完,在咬牙切齿的格林德沃面前甩了甩头发离开了。 赫夫曼勋爵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可以消失了。 “……抱歉,看起来我们都有令人生畏的弟弟和妹妹。”格林德沃不想让阿不思察觉到自己已经注意到了他涨红的脸。 “噢……那没什么,没关系……别介意……”阿不思认为自己只是不太适应被人一语道破,毕竟,英国人只会说“你们像兄弟一样亲密”。 “她随口说的,我没有情史。” 阿不思语无伦次地支支吾吾表示自己并没有过分在意这句话,但是反而听起来他很在意这件事。 “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格林德沃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枕着双手靠在床头上,盯着绘有巫师和其他生物战争画面的天花板,“哎,我不太清楚,我们在学校里其实不怎么讲话,是不是,那个时候我一心想着你呢——” 阿不思对他这个天衣无缝的回答无法再继续追问更多。 “怎么不见你的表哥?” “噢,他最近在忙着招募水手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精通如何打一个正确的活结——船上常用的那种。” 这些令阿不思分外好奇,他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格林德沃所说的冒险和旅程。后来,他的每一次旅行都有非常充分的目的,而不是因为有趣。 “听我说,阿不思,”格林德沃似乎洞察到他心中所想,“你不需要一个人承担的,不管是那个什么伏地魔还是其他的事,这一次,你还有我呢。” 尽管格林德沃没有注视着他——他依旧看着天花板,好像墙绘画面非常有意思——但是阿不思还是转过脸去。 其实他最近考虑得更多的并非关于伏地魔——他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的立场。 “格林德沃少爷,西塞少爷请您过去,他在花园里等您。”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阿不思看到另一个小精灵,他们都穿着一件像是掏了几个洞的枕套的东西,不过那是非常精致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一只他没有见过的四足生物,看起来非常像是变了型的狮子—— “谢谢你,赫拉格。”格林德沃从床上坐起来,小精灵深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放心吧,西塞表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我没有……” 格林德沃轻轻笑了,“阿不思,我很高兴你终于学会表露自己的情绪。” 西塞·赫夫曼在花园里散步,他长得不高,非常结实。 “盖勒特,这位一定是阿不思,”西塞和阿不思握握手,“丽莎跟我说起家里来了一位英俊的英国绅士。” “盖勒特,我们这一次可以深入北冰洋,不只是格陵兰岛,我们可以去北极。爱斯基摩人开始为冬天做准备了。” “我只希望能看到你一直跟我们说起的海怪。但愿它不会认为我们是可口的美餐。” “北冰洋有什么神奇动物?”阿不思好奇地问。 西塞神秘莫测地顿了顿,似乎是为了更好地营造一种气氛,“人鱼和北海巨妖,还有一种食人贝,如果我们下潜足够深,或许会有更多发现。” “不妨在出发前练习一下泡头咒,比变形咒可能更管用。” 阿不思不确定他是否是在开玩笑,“我们能够深潜?” “盖勒特,你没有跟你这位迷人的朋友提到过吗?”西塞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像一种海怪,“北冰洋深海中的神奇生物多如牛毛,而巫师和麻瓜都在假装他们并不存在,而且,那里可以甩掉讨厌的尾巴,不是吗?” 阿不思的烦恼 他们在花园里坐了好一会儿,看着太阳落入地平线下。 阿不思了解到西塞·赫夫曼是欧洲为数不多的几位大洋冒险家。从德姆斯特朗毕业之后,他就开始了“漂流”。那艘能够深潜的船带着他穿过海沟,顺着洋流走遍了大洋。 “麻瓜对海洋既害怕,又贪婪。”西塞感叹道,“盖勒特,你没有见过吧——他们屠杀鲸鱼和人鱼,捕杀可食用的鱼群——我曾经看到过,哎,海洋被血染红,那些可怜的动物,根本没办法逃。” 格林德沃想起自己曾经的预言,麻瓜的武器已经对准了他们的同胞和无辜的生灵,还需要多久,他们就会开始屠杀巫师。 “我们能做些什么呢?”阿不思发问。 西塞摇摇头,“恐怕我们无法插手,毕竟,保密法让我们不能在麻瓜的眼皮子底下保护这些生物。但是,麻瓜的行为一定会引起灾难,即使我们多不愿意,也不得不卷入其中。” 格林德沃心头涌出一种厌倦的情绪。他很难和西塞共情,也很难怜悯巫师和麻瓜可能面对的悲剧。有些时候,他真的很羡慕阿不思无休无止地垂爱。 阿不思则在想另一件事。西塞和他印象中的德姆斯特朗并不一样。他没有表现出德姆斯特朗教育理念下教导出的样子,更不像是会看重他的姓氏所代表的群体的利益。不过,一个世纪的经验告诉他,不能过于武断,眼见不一定为实。 “在想什么?” 他们坐在桌边,阿不思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份炖菜。格林德沃注意到他的情绪并不高。 “我在想,”阿不思轻声道,他不想让赫夫曼听到自己的话,“我们真的会作出正确的选择吗?”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吗?” “嗯?”阿不思聚精会神地听着。 “在某些问题上的选择不重要,不论我们的选择是什么,我们都有可能会后悔。”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盯着阿不思的手背,“我们总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那样就好了,可是,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以为的就是会发生的呢?” 阿不思思考着格林德沃的话,他不敢说自己完全赞同,也无法反驳。 他轻轻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总在格林德沃面前表现出优柔寡断的样子——他并不希望格林德沃认为这是自己的常态——通常他都是果决的呀,是不是。这让他有些懊恼又沮丧。 格林德沃没有注意到阿不思的心情,只当是他在为未来感到不安。当然他也没有注意到丽莎怨恨地偷偷盯着自己。 “对了,盖尔,”赫夫曼勋爵突然说道,“你的生日快到了,你有什么计划吗?” 阿不思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出来,默默地听着。 “我希望没有不必要的聚会。” “爸爸,你看不出来他们更希望有独处的机会吗?”西塞表哥说道。 阿不思看到西塞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 “谢谢你,西塞表哥。”格林德沃礼貌地向西塞致意,“或许我们可以在旅途中进行。” “好吧,好吧,”赫夫曼勋爵认为这并不是格林德沃公爵期望的,但是……“既然你决定了。” “想出去走走吗?就我们两个。”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格林德沃才说道。 “……不,我……”阿不思揉着突突地跳着的额角,“我想躺一会儿。” 格林德沃看了看他,“想要我陪你吗?” 阿不思摇了摇头,“不用……我大概只是有点儿累。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格林德沃弯下腰,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如果你想叫我,我就在隔壁。” 阿不思点点头,却觉得头更痛了。 格林德沃离开了,他和衣躺在床上。尼克·勒梅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上一世,他战胜了格林德沃,虽然他很不情愿,但血盟都比他更懂自己,他们最终分道扬镳,在无尽得痛苦和思念中,了却余生。 阿不思想,自己是多么自私,只不过是因为他更会隐藏。他可悲地沉浸在因为失去所带来的悲哀里,因为对死亡圣器的渴求,他几乎是间接害死了詹姆和莉莉,如果不是他借走了隐形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死,还有小天狼星——哈利,一想起他,阿不思就感到一阵阵的难过,他还是个孩子,就要面对那么残酷的事情。如果他不接受西弗勒斯的忏悔,那么他还会是悲惨的结局吗?一次又一次的事实证明,他自以为是的决定并不总是对的,甚至于他伤害了很多人,他甚至没有机会向他们道歉,祈求他们的原谅。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他居然得以奇迹般地重生。 然而,他现在觉得他暗自庆幸的正在变成他更加痛苦的根源。 他的家人依然健康、安全地活着。可是,这样像是偷来的宁静又能持续多久呢?他没法不去想格林德沃可能要面临的处境。即使他们不再攫取权力和更伟大的利益,但显然,伟大造就觊觎,无人能及催生恐惧,这不是他早就知道的嘛? 他想起伏地魔曾经对他说的“伟大引起嫉妒,嫉妒导致怨毒,怨毒滋生谎言”——即使他对伏地魔称为的“伟大”持怀疑态度,但—— 他可以想象,当格林德沃被逼着反抗时,他们将会面临什么。 黑巫师的怒火,是他不愿意面对的,背叛吗?他更不愿意去想。 承认吧,阿不思·邓布利多,他绝望地想着,你爱他,但又不能接受他的命运,不能接受你们的命运,你真的太自私、太懦弱了。你不如阿不福思,他更像个格兰芬多。 阿不思蜷缩得更紧了,他不敢想象如果盖勒特知道他现在所想,是否还会爱他。被格林德沃吻过的一小块皮肤火辣辣的。 他似乎丧失了勇气和相信自己的能力,无穷无尽的懊丧将他湮没。 owl成绩和书房藏书 第二天一早,阿不思没有看到格林德沃,他的头没有那么疼了。 楼下什么地方传来女孩子的惊呼声,把他吓了一跳,也清醒了不少。 他有些愧疚。大概昨天晚上他霸占了格林德沃的卧室,又让他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阿不思慢慢走下楼,格林德沃坐在桌边正吃着吐司。 “你还好吗?”看到他走进来,格林德沃口齿不清地问道。 “噢,还好……我好像听到……”阿不思揉揉头发,打了个哈欠。 “噢,是丽莎收到了她的o.w.l.考试成绩,我猜她应该没什么问题。”格林德沃拉开他旁边的椅子让阿不思坐下来。 阿不思拿过一片吐司,就着热乎乎的牛奶吃起来。 “说起这个,你一定是全优吧。”格林德沃用餐巾擦拭了下唇边,他的动作非常优雅,他做得很自然,不像是有意为之。 “唔……是啊。”阿不思不想让自己听起来很得意,“你呢?德姆斯特朗让你有机会参加考试了吗?” “嗯,那个时候他们认为我表现得还可以——不过,”他似乎是怕阿不思提出尖锐地批评,目光躲闪,“我有几门考试没有参加。” “噢……”阿不思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在讨论考试成绩。 “11张证书,噢,这真是太棒了,太棒了!”赫夫曼勋爵兴致勃勃地走进来。 “祝贺你,这真是太棒了!”阿不思对丽莎说道。 “谢谢。”丽莎有些意外地看着阿不思,不过她很快就转向格林德沃,“怎么样?天才有什么想说的吗?” 格林德沃对这突如其来的挑衅表现得并不那么在意,“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会取得好成绩。” 丽莎对这个回答不算满意,“我知道你拿了9个o。” “是啊,我还拿了两个t……没什么大不了的。”格林德沃耸耸肩,“你吃饱了吗?”他问阿不思。 “呃……嗯,我吃好了。”阿不思恋恋不舍地吃掉最后一口甜甜的巧克力糕点。 格林德沃礼貌地向赫夫曼勋爵告退。 他们刚走出餐厅,格林德沃就拉住了他。阿不思看到格林德沃微微俯下身,向他靠过来。他能看到格林德沃金色瞳孔中闪烁的关心,不过他依旧紧张地向后闪躲—— “别动……”格林德沃的低语让他战栗。 温热的额头贴在他的前额,格林德沃呼出的气息和他的稍一碰撞就迫不及待地交缠在一起,阿不思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发烫。 “……还好,”就在阿不思忘记了呼吸,要窒息的前一秒,格林德沃退开了。 “我以为你不大舒服。”格林德沃看着像是煮熟了的阿不思。令阿不思大松一口气的是,格林德沃并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 “其实有一点不太舒服……昨天你睡在哪里?” “书房,”格林德沃轻描淡写地说道,“想在出发前,再了解一下那里的事情,以防万一。” “这里藏书很多吗?”阿不思感兴趣地问道。 “还可以,”格林德沃说,“可能比不上霍格沃茨,不过比德姆斯特朗多得多。”他补了一句。 他们顺着走廊返回房间,阿不思注意到赫夫曼宅邸的家养小精灵比他想象的更多。他们偶尔会看到他们的身影,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们匆匆忙忙地做着晨间打扫。 格林德沃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缎子衬衣,看起来很飘逸。他敏捷地走进书房,把椅子上的一本环游大洋收拾起来,给阿不思腾了个位置。 说是书房,但阿不思想这其实是个小型图书馆,不比霍格沃茨的规模小。 “你的舅舅很喜欢书?” “是我妈妈。”格林德沃指尖轻挥,又变出一个舒服的躺椅,旁边还有个小桌子。 “她在嫁给爸爸以前,非常喜欢读书,她不太喜欢旅行,因为会受到天气影响。而在书中畅游则完全凭她的心情。” “那你更像爸爸吗?”阿不思随手拿起一本大西洋奇遇记,翻看里面的图画,“实验型?” “严格意义来说,我不像他们。”格林德沃坐了下来,长腿舒服地伸展着,“我爸爸大概只喜欢政治活动,他是个成功的政客,目前来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补充道,“……噢,大概这一点我还是很像他。” “嗯,是啊,”阿不思轻笑起来,“你在这一点上,非常像他,格林德沃公爵一定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阿不思无视了另一把椅子,在格林德沃身边坐了下来,头靠在他的肩上。 “他可能是的……”格林德沃嘟囔着说了一句,配合着他没有动。他认真地读着昨天没有看完整的部分,作者在书里描述着船员在面对飓风时的反应,铁甲咒可能适得其反。 过了好一会儿,阿不思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开头的第一行字读了好几遍,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 他又念了一遍标题「如何在大西洋找到人鱼」。作者在大西洋西南部,临近南极圈,发现人鱼的踪迹,他们比欧洲深水湖中的人鱼族拥有更长的毛发,作者认为这是为了他们在陆地上可以行走,这是最大的不同,另外,他们还能够融入人类社会,成为其中一员而不被发现。但是,很少有人知道,所以还没有引发恐慌和限制令。 书里愈发奇特的故事吸引住了他。这也是阿不思喜欢读书的原因——那些困扰他的烦恼可以在这时候被抛诸脑后,获得短暂的快乐。 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轻响。风吹着窗帘,轻轻地飘动,好像夏日最后的温柔和宁静。 阿不思心里隐隐地察觉到自己不希望这样的时光流逝,他很想停在这一刻。格林德沃炙热的体温烤得他很舒服——即使现在还是夏季,但他不觉得燥热。 他拿不准格林德沃是不是在想着和他一样的事。阿不思眯眯眼睛,津津有味地读着某位探险者的旅途。 启程前最后一晚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在启程之日见到了西塞的朋友们。 其中一个个子不高,叫蒂奇的壮实青年,胡子拉碴,眼睛几乎被遮挡在乱糟糟的头发后面。 还有一个青年,西塞叫他罗伯,他有一颗闪亮的牙齿,看起来像是用某种金属做的。 最后一位,看起来非常年轻,他和他们打过招呼,目光在格林德沃身上停留了许久。阿不思没有听到西塞叫他的名字,只说他也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 西塞把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介绍给他们认识,那个年轻人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们。 “你认识他吗?”趁着没人注意,阿不思扯了扯格林德沃的衣袖,悄声问道。 格林德沃也发现了,“没什么印象——不过,好像有些古怪。” 西塞给他们安排了临时休息的房间,嘱咐大家今天早点睡下,明天一大早他们就要启程了。 “盖尔,你能来我的房间吗?”赫夫曼勋爵轻轻敲了敲门。格林德沃正和阿不思玩巫师象棋,阿不思的骑士把格林德沃的城堡逼进角落。 “好的,舅舅。”格林德沃轻轻拍拍阿不思的肩,走了出去。 “怎么了,舅舅?”格林德沃顺手把房门关上了,“出了什么事?” 赫夫曼勋爵严肃地看着他,“盖尔,你知道魔法部的人在跟踪你吗?” 格林德沃点点头,“爸爸告诉我了,我们在法国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赫夫曼勋爵并没有因为他无所谓的语气而放松下来,他看起来更加凝重,“不是在法国,是你离开德姆斯特朗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在关注你的情况了——盖尔,我不想吓唬你,但是我认为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明白,”格林德沃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花园中修剪成各种动物的景致已经被如墨汁般的黑夜吞没,他沉重地说道,“魔法部想要抓住爸爸的把柄,推翻格林德沃在魔法部的影响力,是不是?我就是最有力的武器。” “有可能有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格林德沃听出了赫夫曼勋爵语气里的弦外之音,“你是说,他们最终目的另有——” “是的——并且我和你爸爸都是这样认为的,”赫夫曼勋爵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他们的目标并不是你爸爸,而是你。” “我?”格林德沃不可置信,“可是,我并没有——” “你还没发现,是吗?我只是听你妈妈说你在做一些实验,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的那些实验——是的,盖尔,那些实验,你可能也知道——你应该知道,魔法部不会希望出现能够威胁他们的地位的人,可你表现出了那样的力量——他们感受到了威胁。” “我不——”格林德沃的话卡住了,他知道自己和阿不思其实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局,尼克·勒梅几乎点明了,他们注定面临战争。 他垂下了手,“我明白。” “我和你爸爸认为,”赫夫曼勋爵心疼地轻声道,“他们会在你17岁生日那天动手。” “哼,他们可以试试看。”格林德沃冷冷地说道,“可是,爸爸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担心你,但是又不想让你因为这个感到心烦意乱。而且,想要使用飞路网交谈并不那么容易——不过我听说你和阿不思使用飞路网实现了跨国旅行?你这样做之前真应该再考虑一下,”他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和表情依然很自豪。 “盖尔,我们希望你知道前因后果,但是不希望你因为这个就……我们都站在你这边。” “我明白了,不过,我希望自己解决。”格林德沃冷静地说。 赫夫曼勋爵担忧地看着格林德沃离开的背影——不为其所用,必成威胁,魔法部的宗旨始终令人不安。 几个世纪以来,麻瓜时不时会发现魔法痕迹,但极少有人对此持正面态度——麻瓜对于可能存在的魔法表现出了极端的恐惧。而另一方面,国际保密法的实施促使大多数巫师不得不在麻瓜面前更加被动,特别是魔法学校学龄前的儿童,他们无法熟练地控制魔法——只有极少数的成年巫师会在麻瓜面前肆无忌惮地施法,而他们都将面对可怕的后果,这加剧了巫师们的反抗情绪,格林德沃和赫夫曼都是反对保密法的。 而魔法部似乎越来越习惯于粗暴压制,因为对反对派的镇压和对格林德沃家族的恐惧,让他们对于盖勒特·格林德沃表现出的反应格外过激。 希望他们的北冰洋之旅可以顺利吧—— “盖勒特,该你了。” 阿不思蜷着腿坐在原处,棋盘上的棋子打了个哈欠。 “来了。”格林德沃扬起嘴角,阿不思的蓝眼睛朦胧地看着他。 “赫夫曼勋爵找你什么事?”阿不思漫不经心地问道。 格林德沃再一次把国王抢救回来,“噢,那事,”他打量着局势,命令他的主教将军,“我爸爸认为,我一到17岁,就会被魔法部正式逮捕。” “……什么?”阿不思惊讶地提高了音调,眼睛睁得圆圆的,“我是说……他们不能……” 格林德沃短促地笑了一声,开始收拾棋盘,“英国魔法部是讲道理的是吗?他们肯听你的建议?” 阿不思沉默了。即使他们已经知道了结局,但当预言真正地一步一步成为现实,他们还是很容易被左右,像是沉浸式体验剧本,不管他们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历史的走向。 “别太担心,”格林德沃轻松地笑了笑,“格斗我还没有输过呢,就算是你,阿不思,我也不认为我输了。” 阿不思听到他提起那场好像已经过去许久的决斗,似乎在说无关痛痒的事,搞不清格林德沃是否真的已经不会再为此而感到难过,他们始终避免谈起。 “阿不思,勒梅说得对,我真心悔过了,我知道你必须赢得那场决斗。” 阿不思觉得自己的大脑封闭术在格林德沃面前不值一提。 智慧的拉文克劳学院 还未见曙光,西塞就把大家叫醒了。他们一言不发地在门厅打着瞌睡,家养小精灵把他们的行李堆在一起。 格林德沃的头发有点长了,他不耐烦地把它们理到耳侧。但是拉着阿不思的那只手的力道却很温和。 “盖尔,照顾好自己。”赫夫曼勋爵最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祝你好运。” 他又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再见,西塞。希望你们玩得开心。” 一行人提着背包和手袋在庄园外停下脚步,西塞抽出魔杖,俯下身,用魔杖指着路边破破烂烂的像是布袋的东西轻声念道,“门托斯。” 他的魔杖杖尖发出蓝色的光,没一会儿,光暗了下去,那个破布袋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抖着,好像下面钻进了一只蛇。 “成了,大家围过来——” 不需要更多提示,他们都围在那个东西周围,抓住了它的一角。 突然,好像有个钩子扯住了他们。阿不思知道格林德沃就在他身边。 当他们的脚再次站在结实的地面上,阿不思嗅到了海水独特的咸味,海浪拍在海滩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他们看到了靠在岸边的大船。 “我们从阿姆斯特丹港口启程。”西塞对他们说道,“这边走。” 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一个字迹已经开始剥落了的木牌上写着:租船向前250米。 西塞和他的那几位朋友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们对这些不同寻常的景象熟视无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则兴致盎然地观察着停靠在港口中的船。 他们感觉到穿过了一层特殊的屏障,“这是巫师设置的,为了防止麻瓜发现我们在这里停放的船只——啊,我们的船,就是那艘。”西塞加快了脚步。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艘气派的黑色木船,高耸的桅杆似乎插入云间。它不像那些麻瓜船会冒出蒸汽,就像正在沉睡的巨兽。 “破云号。” 西塞很开心地欣赏着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脸上既惊愕又赞叹的神情,“它陪我好多年了,老伙计。” 西塞站在大船边,感慨地抚摸着它伤痕累累的表面。和破云号庞大的体积相比,他看起来非常矮小。 大船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话,随着“啪”地一声巨响,船舱边垂下陡梯,西塞带头走了上去。 阿不思闻到了破云号上浓郁的咸腥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格林德沃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脸色也并不是很好。 “西塞,你介意——” “没关系,没关系,我还正想让你来清理一下——”西塞摆摆手,“你来吧。” 格林德沃把行李扔在甲板上,抽出魔杖。他把魔杖直直地竖立在眼前,杖尖凑在唇边。 他这么做的时候,西塞的朋友们都感兴趣地看着他。 格林德沃没有在意他们巴巴盯着他的目光,他微微张开嘴唇,做出吹气的姿势——从魔杖的杖尖冒出股股透明的气体——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气体和周围的空气无法融合,他们几乎察觉不到变化。 淤积的令人作呕的咸腥味飞快地散去,他们闻到了清新的—— 阿不思几乎要以为他们来到了戈德里克山谷的玫瑰花丛—— “唔……是森林——” “不,是……嗯,像是蜜蜂糖,真香!” 那个年轻人饶有趣味地盯着格林德沃,没有评价他闻到的气味。 “——这可好多了。”格林德沃收起魔杖,西塞高兴地拍了拍他。 格林德沃没表现出像其他人一样的兴奋。 “为什么我们能闻到的气味不一样?”格林德沃拿起行李准备进船舱的时候,年轻人问道。 格林德沃转头看着他—— “迷情剂?”阿不思说道。 格林德沃淡淡地笑了,挑了有舷窗的舱室。 “清理一新。”阿不思轻声念道。舱室地面上、舷窗上,还有床铺上的污垢消失不见了。 年轻人看了他们一眼,走进了另一边的舱室。 “你自己发明的无声咒?”阿不思问道。 “嗯……比空气清新剂方便。” “真天才——” “你这样夸奖我会让我觉得这真的很了不起。” 阿不思笑着说,“可是这真的很了不起,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魔药和无声咒融合在一起呢——” “如果你是在德姆斯特朗读书,大概也会想尽办法……”格林德沃小声道。 阿不思被他逗笑了,“别这样,德姆斯特朗没你说的那么糟糕吧。” 格林德沃耸耸肩。 他们突然听到阿不思的背包里隐隐约约传来阿利安娜的声音。 “什么——” “一定是——”阿不思对着包里的空间说道,“飞来飞去。” 一面小镜子跳到阿不思手里。 “安娜!” 格林德沃凑过去,阿利安娜出现在镜子里,小姑娘脸颊红红的,似乎在为什么事情开心。 “阿不思哥哥,盖勒特哥哥,你们猜我进了哪个学院!”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忘记了——阿利安娜今年要去霍格沃茨念书了,然后他又想到,他们并没有和阿利安娜说起他们要离开这么久—— “……格兰芬多?”格林德沃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有一丝愧疚,这段时间,他心里被自己要面对的事占满了……而且他总以为阿利安娜只有8、9岁的样子……可能是时间过久的内疚让他对阿利安娜抱有更多的怜惜。 “你进了哪个学院?”阿不思温柔地问道。 “拉文克劳!”阿利安娜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哥哥,我真的太高兴了,我还以为我没有你们那样的智慧——”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忍不住笑起来,阿不思眼眶红红的,“噢……安娜,你一直都比我更具有智慧……我真为你骄傲。阿不福思怎么样?” 阿利安娜看到阿不思的眼泪有些无措,“阿不福思哥哥也很高兴——我还以为我进了拉文克劳你们会生气呢——” “怎么会……”阿不思轻轻拭掉眼泪,“抱歉我们没有及时……” “哥哥,不要这么说!你们也有要紧的事要做,好啦,我要去盥洗室好好洗漱下——昨天都没有来得及——趁还没上课。” 海平面之上的阿尼马格斯 格林德沃好不容易才让阿不思心情平复下来。最大的难点是他的心也禁不住雀跃地跳动着,不肯安静下来。 巨大的铁链声响起,船身摇晃得比刚才更厉害。 “我们出发了——”格林德沃透过舷窗向外面看去。 “……我们去甲板吧。”阿不思声音还有些沙哑。 格林德沃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好像在确认他是否适合登上甲板。 “盖勒特,你会把我宠坏的。”阿不思埋怨道。 格林德沃不以为意,“如果你坚持——” 他们扶着把手爬上陡峭的楼梯,海风吹在他们的脸颊上,湿漉漉的,带着太阳初升的暖意。 破云号行驶在海面上。他们注意到即使不使用麻瓜的蒸汽机,破云号依旧比麻瓜的船开得快,甚至能穿过它庞大体积理应无法穿过的缝隙。 很快,他们周围就变得干干净净的——没有其他的船只了。 阿不思注视着海面,粼粼波光让他感到眩晕又兴奋。成群结队的鱼在破云号旁边穿行而过,海豚发出清亮的叫声。 阿不思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仔细地观察过大海。可能是因为被阿利安娜的快乐感染,他觉得海洋的魅力无可匹敌。 格林德沃同样安静地凝望着眼前的景色。 不远处一头巨鲸浮上水面,即使距离很远,他们依旧听到了巨大的水声。阿不思的目光被它吸引——它的头上有一支独角。 眼前的巨鲸看起来越来越大——阿不思才发现那头巨鲸直直地向着他们冲了过来——它的独角能够穿透船舱,阿不思毫不怀疑这一点,他紧紧地抓住了格林德沃的手肘,却来不及喊出来,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而那头巨鲸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过了一会儿,格林德沃轻轻拍着他青筋暴起的手,阿不思没有感受到或听到任何撞击或是其他声音——他好奇地慢慢睁开眼睛,西塞穿着短裤,笑嘻嘻地站在他们面前,他全身都湿透了,头发湿答答地贴在前额上。 “吓到你了?”西塞目光闪烁着看着阿不思,似乎是为他脸上的表情感到很值得,“我只是想游一圈。” 阿不思看看格林德沃,他了然于心的样子让阿不思明白过来—— “你早就知道,西塞是个阿尼马格斯?”他压低声音问道。 格林德沃点点头,“不太常见的形态,是不是?我也只见过一次。” 阿不思看着西塞的背影——他正用一块浴巾把自己包裹起来。 “……嗯……” “丽莎不是,赫夫曼家族也只有他一个阿尼马格斯。”格林德沃似乎看穿了他的疑问,“至少我知道的是这样。” 他们头上不再有鸟类飞翔,这意味着他们深入大洋了。 蒂奇给甲板施了一个保暖咒,他们可以光着脚踩在上面仍旧觉得很温暖,能够避免受到越来越寒冷的空气影响。不过这就意味着船舱里面可能会热得过了头。 阿不思发现自己的天文学知识远远不够,尽管他在n.e.w.t.考试中取得了又一个o的好成绩,但在航行中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他们躺在甲板上辨认着行星和星座。格林德沃不时发出低沉的笑声,向阿不思进一步提问。 “你知道的可真多,”蒂奇感叹道,“优等生吧。” “噢,啃书本罢了。”阿不思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太谦虚了,阿不思,”罗伯说道,“你知道的比我们的老师还要多。” “谢谢。”阿不思腼腆地笑了笑。 格林德沃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星空之下,他们好像航行在虚无之境。无风的海平面,几乎感觉不到船只在水上摇荡。 他们知道了那个年轻人叫奥利弗·冈德森。格林德沃偷偷告诉阿不思,他只听说过这个姓氏,是来自北欧的某个家族。但是他的面孔对格林德沃依旧很陌生,格林德沃记不起他们之间是不是有过节——毕竟冈德森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友好。但是格林德沃不太在意——他不认为冈德森会对自己或者阿不思构成潜在的威胁。 “盖尔……”阿不思靠在舱壁上,似乎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嗯?” “这艘船是不是能够深潜?德姆斯特朗好像有一艘这样的船——”阿不思想到三强争霸赛前,德姆斯特朗的大船从黑湖中升起的画面。 “是的,不过西塞更喜欢看一看海平面,可能要到北冰洋才会下潜。”格林德沃换下身上的衬衣,因为刚才躺在甲板上,有点弄脏了。 阿不思从舷窗透进来的朦胧月色中,看到格林德沃结实好看的肌肉,不自然地红了脸。 “……如果你受得住的话,我们可以问问西塞,是不是可以去海平面下看看。”格林德沃看到阿不思躲闪的目光,有些好笑,“我想……” “嗯,嗯……好,可以。”阿不思支支吾吾地应着,并不知道自己在答应什么。 格林德沃俯下身,他的掌心贴在阿不思颈侧,那里有一根动脉突突地跳着。 “阿不思,你变得害羞了。”他轻笑着说道,“以前……你不会这样躲着我的。” 阿不思觉得自己全身都像得了重感冒一样散发着热气,他怀疑真的有蒸汽从自己的身上冒出来,“……我们都一百多岁了……”他愤慨地反驳道,不过当他碰到盖勒特滚烫的胸膛时,声音更加颤抖,让他有些底气不足,更像是在恳求什么似的。 “别这么老气横秋,”盖勒特抚摸着他的头发,亲亲他的脸颊,“不然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的意义难道就只有这样吗?” 格林德沃退开了,出乎阿不思的预料,他看起来为那个得逞的吻感到开心,但仍旧相当真诚,而且不像是面对其他人时精心伪装的样子,“不只是这样,但这很重要。我一直是这么告诉你的。” “盖尔,我明白。”阿不思小声说着,“真的。”他强调着。 失落的海心城 第二天早上,天空飘起了雨。 格林德沃征求过西塞的意见,实际上,对于出海的巫师来说,雨天可能是仅次于风暴的绝佳天气,因为麻瓜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东张西望。 “在水下施咒比较好,毕竟你们的无声咒已经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了。我会在你们附近的,”他愉快地说道,“如果遇到麻烦了,就叫我。” 他们脱掉碍事的衣服,翻过船舷。 阿不思低头看着被破云号分开的海面,突然有些眩晕。 格林德沃握住他的手,“没事的,我和你一起。” 阿不思点点头,他不想去思考格林德沃是否看到了他回忆中的画面,幽深的海面好像坠入深夜一般—— “跳!”西塞率先向前一跃,他的弹跳好极了,像一颗子弹一样弹了出去,在半空中,变成了那只独角巨鲸,破水入海。 格林德沃拉着阿不思也跳了下去,和西塞相比,他们的入水不值一提。 海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冰冷,他们踩着水给自己施了必要的变形咒,比如在指缝间变出了蹼。 独角巨鲸在远处欢快地游动,它庞大的身躯比破云号还要长,但是动作却非常灵活。阿不思希望自己也能那样快活。 阿不思对格林德沃比了一个询问的手势。格林德沃示意他跟上自己。 他们径直向海底游去,阿不思回头看时,他们已经离海面很远了,破云号和巨鲸在他们头顶上,比从他们身边游过的怪模怪样的鱼大不了多少。 格林德沃时不时地转头看向阿不思,似乎担心他跟不上。 他们周围越来越黑了,格林德沃苍白的皮肤像是——阿不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踩在了沙子上。格林德沃变出了一团跃动着的蓝色的火焰,居然不会因为被海水包围而熄灭。 一条长相可怕的鲨鱼从他们头顶游过,张开的鱼嘴里的尖牙擦着阿不思飘忽的发丝飘了过去。 格林德沃抓住他的手,他们慢慢地沿着海床走着。 他们脚下的细沙温柔地包裹着他们的脚掌,格林德沃扯了扯阿不思的手,阿不思抬起头,才看到格林德沃想要让他看的—— 一座海底城市。幽深的海水中,白色的断壁残垣像活过来了一样。格林德沃带着他上浮了十米左右,然后又示意他看向下方那座城市。虽然建筑群已经因为海水的侵蚀斑驳破败,阿不思还是看到了奇特的一幕——就像是用积木搭建而成的独角鲸鱼的模型,和西塞跃入水中变成的那只一样,长长的独角更像是一座大桥,即使断裂了,但依旧可以想象出曾经的恢弘气势。 他很想问格林德沃是怎么发现的,但是又想到是在海底,只能把好奇心暂时收起。 格林德沃指指城市中心——巨鲸眼部的位置,对阿不思招招手。 他们向那里游去。 那团蓝色的火焰在他们身边浮动着。圆形建筑轮廓逐渐清晰,阿不思才意识到刚才因为距离太远,它看起来像个圆环,而此时,他不得不仰起头,仰望着沉默地伫立在圆形石壁边的塑像,它们空洞的白眼珠正盯着他们,脸上长着深色的藓类生物,看起来鬼气森森。 格林德沃发现阿不思过于专注地沉浸在初见海心城的震撼中,没有跟上自己,便游回去叫他。 海心城遗迹周围仍残留着魔法的痕迹,远处一只巨型章鱼缓缓地飘过去,鱼群在城市上空游过,海心城一片死寂。 格林德沃抽出魔杖敲敲自己的手腕,又点点阿不思的。阿不思看到他们手腕上冒出了和火焰一样的蓝色的链接,他看到格林德沃朝他做了个鬼脸,似乎在抱怨自己没有紧紧地跟着他。 阿不思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才和格林德沃向一个拱门内游去。 里面保留着长幅壁画,阿不思很难不赞叹,毕竟其色彩依旧鲜艳,似乎还散发着某种光芒,他转头时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等他再仔细看时,发现这幅壁画和巫师画像一样,里面的人和其他生物会动。 根据壁画记录,这是一座从海底升起的岛屿,它似乎会移动,出现在需要他的经历船难的幸存者面前。岛屿有魔法力量,为这些人和其他生物提供了一定的生存环境,逐渐形成文明。他们祭拜的神明是一只独角巨鲸,他们相信这座岛屿是巨鲸所化,并得到它的庇佑。 壁画中并没有关于岛屿为何坠入海底的记录,阿不思想,可能在此之后,居民顺利离开了,或是—— 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然而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看着壁画,没有注意到他。 就在这时,从他们头顶的某个地方,传来令海水泛起不安地波纹的动静,即使魔法保护仍未完全消散,但阿不思和格林德沃依旧被震得弹开。 格林德沃帮着阿不思稳住平衡,仰头向上看——然而,他们下潜得太深,海水吞没了几乎全部光线,格林德沃示意阿不思他们需要慢慢返回海面,可能出现麻烦了。 阿不思点点头,两人直直地上浮,每过一会儿,格林德沃就拉着他停下来,这让他们上浮得非常缓慢。 巨鲸在他们身边游过,带起的海水波动差点把他们掀翻。 巨鲸看了看他们,那只巨大的眼睛里闪着调皮和关切。 格林德沃带着阿不思浮出水面,漂浮咒让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回到了甲板上。 独角巨鲸从海中跃起,庞大的身躯遮住了他们头顶的天空,海水像是倾倒而下,阿不思想要发笑,可是海水把他整个人灌得抬不起头。 西塞笑嘻嘻地站在甲板上,看着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都湿透了,是不是?” “太精彩了——” “你闹够了——”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同时对着西塞大喊大叫起来。 “所以刚刚你叫我们上来是因为?”他们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询问刚才在海底听到的召唤。 西塞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该吃午饭了。” 独角巨鲸传说 他们大口地吃着刚刚捕捞上来的金枪鱼——看起来是西塞变成的巨鲸把他们赶进了渔网,几乎没有可能讨论刚才他们去过的海心城。 “我们离人鱼的领地不远了。”蒂奇在研究一张看起来很旧的羊皮纸地图,“值得冒险去看看。” “那很危险,”冈德森冷冷地反驳道。阿不思不知道西塞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冈德森看起来不那么好相处,特别是他始终对格林德沃抱有敌意。 “危险,当然危险,要我说,我们离开港口就很危险,”罗伯不认同地说道,“我不明白,奥利弗,既然你并不愿意加入,为什么还要来?” “我们可以让盖尔去探探路,”西塞息事宁人地说道,“可以吗,盖尔?” 格林德沃耸耸肩,“我都可以。” 阿不思插嘴道,“我也可以帮忙。” 西塞高兴地拍拍宽厚的手掌,似乎这就能解决问题了,“奥利弗,别太担心,盖尔和阿不思的魔法超群——” 冈德森看起来并不开心,更别提放心。 “人鱼有什么不对劲吗?”阿不思问。 长着大胡子的蒂奇用一种很神秘的语气说道,“倒也没什么——去年魔法部试图追捕一个逃犯的时候,来到过那里,可是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只有一个傲罗回去了,他现在还躺在……噢,你们管它叫什么?圣……唔,那个字真够怪的——” “圣芒戈?”阿不思提示道。 “没错,圣曼各——” 阿不思拼命忍住想要纠正他的读音的想法。 “他疯了,那个傲罗,一旦睡着就会尖叫着醒过来——我想他可能活不了太久了。” 阿不思惊恐地看了看格林德沃,发现他似乎没有在听,而是望着平静的海面出神。 “盖勒特,你真的有把握吗?”蒂奇担忧地问道。 格林德沃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许久,才转向西塞,“海心城把独角巨鲸当作守护神。”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西塞似乎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但格林德沃不打算放弃,他只好叹了口气,“盖尔,你难道认为,我的祖先是海心城原住民的后裔?” “我只是推测,”格林德沃明智地说道,“无端猜忌是执政者的独断专权。” “我不知道……”西塞蹙着眉头,“赫夫曼家族活着的人——除了我,并没有表现出和那里有任何联系——” “这没什么……”阿不思不来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插入这段对话。 “不,阿不思,你不明白——”格林德沃打断了他的话,“海心城为什么会沉入海底,这和人鱼有关系吗?”后面这句话是对西塞说的。 西塞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晴不定,“盖尔,我们这次旅程,不是为了让你来质疑我的。” 他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我在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我去查阅了一些资料——可是这很有可能是毫无根据的杜撰,我希望——” 独角巨鲸的传说起源于3000多年前,被麻瓜称为公元前的古文明时期。麻瓜和能够施魔法的人类——那时候他们还不被称为巫师,麻瓜更愿意把他们称为祭司或是更具有传奇色彩的——众神,并将他们摆在相当崇高的地位。 全球范围出现的古文明都并非只有麻瓜或是巫师,当然,它们都神秘地走向兴盛,然后消失了。 有的被丛林吞没,有的被海洋吞噬,有的任由沙漠侵蚀……当然麻瓜很难理解它们的遗迹中出现的魔法痕迹,麻瓜认为是外星人或是超前的科学造就了那些叹为观止的景象。 每一片大洋中都有着海底文明的传说(比如印度洋某处的姆大陆,大西洋深处的亚特兰蒂斯),只有北冰洋——麻瓜声称自己在这里遇到了北海巨妖——并前赴后继地赶来,巴不得成为征服它的英雄。 那个时候,麻瓜和巫师都察觉到了海洋深处可能存在的秘密,麻瓜想要征服,他们试图用这些行动来证明自己仍然是自然的主人。但是巫师并不完全是因为这样,他们注意到来自深海的召唤——是魔法的力量,他们想要确认是否是同类出现。 独角巨鲸就在这时再次出现了。它最初现身为人类带来了水和食物——人们相信它能够带来降雨和充足的鱼类。 而再次出现,它成为了壁画的一部分和疯子口中的救星,没有人能够活着并理智地讲述它的故事,至少麻瓜不能。 所以麻瓜和巫师关于这种生物的描述产生了差异,就像麻瓜认为尼斯湖中的马形水怪是复活的恐龙,外星人创造的麦田怪圈其实是月痴兽求偶前的舞蹈所留下的痕迹——麻瓜总试图用宗教或是他们不能理解的科技来为这些怪像寻找答案,这非常可笑——这一次,他们认为独角鲸鱼是不详的象征,同时,他们在捕猎鲸鱼时发现了狩猎的乐趣,以及鲸鱼为他们带来的财富。 巫师们怀疑这是一种还没有被记录和控制的神奇生物,他们派出了大量的傲罗和专家,但是并没有发现太多独角巨鲸的痕迹。只是偶尔有人宣称——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独角巨鲸出现在欧洲附近海域。 “海心城是座巫师政权城市,是吗?”阿不思心里产生了怀疑。 “我想是的。”格林德沃斩钉截铁地说道,“独角巨鲸,我想那根本不是神奇生物吧——”他仍旧咄咄逼人地看着西塞,表情有些可怕,好像西塞就是那个跨越上千年的巨鲸似的。 “嗯……我不知道,或许它很聪明,掌握逃避人类的魔法……噢盖勒特,你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你想想看,巫师真正了解神奇生物吗?恐怕不见得!” “但是那确实很有可能是个伟大的巫师,不是吗?”冈德森突然说道——这把阿不思吓了一跳,他几乎忘记了他还坐在旁边,“是个,嗯,是个阿尼马格斯,所以他变成人了,没人能注意到——” “或许吧,或许吧,”西塞显得有些心烦意乱。阿不思不认为西塞以前没有想过这种可能,他只是没有想到格林德沃会想到这些。 巫师统治的文明 阿不思当然明白格林德沃为什么在意独角巨鲸的传说,在意海心城的没落—— 巫师建立并统治的文明,而且它看起来曾经相当辉煌。这对格林德沃的诱惑是相当明了的。 “盖尔,你真的认为西塞会知道吗?” 格林德沃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平静得过了头。 阿不思小心翼翼地斟酌着,“你真的认为,我们有可能成功吗?” 格林德沃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会儿他的表情竟流露出些许痛苦——阿不思为此感到惊讶,但更多的是不舒服。 “阿不思,”格林德沃轻声念着他的名字,却没有看向他,“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快疯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乎——” 阿不思很明白格林德沃试图描述的那种感觉——这段时间以来,他自己也因此备受折磨。 “盖尔,你在乎,我知道你看着阿利安娜时的快乐是真实的。”阿不思坐到他旁边,“我知道的——你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即使那些原本的天性在支配你的心。” “这真是折磨……” “也让人快乐。”阿不思坚决地说道,“盖尔,你追求的没有错,还记得尼克的话吗?你要坚定——” “阿不思,我做不到。”格林德沃希望自己的手不要抖得那么厉害,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也会感到慌乱和崩溃,“如果,如果我伤害到别人怎么办?可能是阿利安娜,可能是阿不福思——” “你看,这就是你的变化,”阿不思轻轻地揉搓着他的手,“牺牲不可避免——不管我们有没有入手——但我们都做好了为此牺牲的准备。” 格林德沃贪婪地看着阿不思,好像生怕他会消失似的。“前几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前几天你也在想这些,是吗?虽然你不肯跟我说……” “我在你面前真的没有隐私,是吗?”阿不思温和地说道,“我想,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其实已经想到了,我知道,他们做好准备了。盖尔,你应该清楚,这一回,不论你是否想发起这场革命,他们都没有给你更多的选择,如果你爸爸的想法是对的——我们应该考虑接下来的事情了,做好准备,做好准备。” “你会陪着我吗?” “我想我会的。” “如果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你不会的。”阿不思安慰地吻了吻他,“如果真的有……我会说服你的,盖尔,你得相信你自己。” “谢谢你,阿不思。”格林德沃勾起唇角,也许是因为他主动的吻,也许是因为他的承诺。 在格林德沃恢复了他原有的镇定、优雅的模样后,阿不思不失时机地指出,“你明白,即使西塞知道些什么,他也不会告诉你的——我更倾向于他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是,啊,我也并不十分相信他们完全没有关系——” 格林德沃觉得自己的心情平复了许多,对这个话题的热情也不再那么极端,“但是他的反应有点古怪……” “盖尔,那是因为你……噢,你没有意识到你刚才的语气太过——太过……”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准确形容那种感觉。 格林德沃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想说什么,嗯?” “不要那么志得意满。”阿不思明亮的蓝眼睛看着他,“刚才你还心烦意乱的呢。” 格林德沃的笑容凝滞了,“阿不思,你也会这么嘲笑你的那些愚蠢——天真的学生吗?” “别得寸进尺,盖尔,”阿不思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我的学生不会向我提出这样的问题——也不会用撒娇的语气。” 格林德沃无所谓地笑着,“这本来就是我的特权。”他高高地扬起下颌,用炫耀的口吻说道。 阿不思被他无赖的样子搞得颇有些无可奈何,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格林德沃的情绪真正地平稳下来,“是啊是啊,我想你现在有心情想一想,该怎么对付那些人鱼了。” “夺魂咒,怎么样?”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道。 “可能吧……”阿不思向他的背包里一指,几本书跳了出来,规规矩矩地落在他刚刚变出的桌子上。 “你打算直接走进他们的栖息地,然后和他们来一场愉快地交谈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阿不思思索着翻着海底神奇生物,“人鱼比其他生物更喜欢群居,如果我们可以用更文明的方式——” 格林德沃早就预料到阿不思会这么说,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他们表现出威胁,我希望你允许我——” “当然,”阿不思快速地阅读着书上的内容,眼睛都快要贴上去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认为有人能够伤害我。” 这话显然让格林德沃很受用。 “有什么有意思的说法吗?” “噢……其实都是些大家都知道的,全世界各地都有人鱼……是啊是啊,谁会不知道呢……”他喃喃低语着,“可是……” 格林德沃的思绪不在这上面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使用极端的手段,但是如果有必要,他也不太在乎,就像阿不思指出的那样——他天性使然。 让他更加分神的是他终将需要面对的未来,这件事不再让他感到太过痛苦,所以他可以平静地思考一下—— 有多少巫师会想听一个小巫师说话呢?他意识到自己的年龄可能会成为最大的阻碍,也许,他真的需要爸爸的帮助——谢天谢地,他依旧姓格林德沃。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盖尔,看看这个——” 格林德沃心情轻松地接过阿不思递给他的一本黑色封面的硬板书,对人鱼的兴趣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图画上一张丑陋的脸让他眼皮子跟着跳动了两下,图画下一行小字写着:极地的人鱼族群拥有变换形貌的能力。 他想起了那本关于南极人鱼融入人类社会的描述,“……如果他们能够变换,为什么要变成这幅样子?” 古怪的冈德森 晚饭时的气氛有点凝重。格林德沃闷头吃着鱿鱼圈,阿不思也选择保持沉默。 蒂奇和罗伯激烈地讨论着航向和人鱼的话题。而冈德森没有加入,阿不思不禁在想他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或是野心目的得以和他们同行。 直到他们吃过晚饭,西塞也没有出现。 “盖勒特,有信心吗?”罗伯继续着午饭时的话题,他看起来依旧忧心忡忡。 “其实,我们打算直接和他们来一场开诚布公地谈话。”格林德沃看了看阿不思,“我想,阿不思可以先尝试——” “你会说人鱼的语言?”蒂奇惊愕的眉毛飞进了他长长的头发里。 “噢,是的……”阿不思点点头,“霍格沃茨的黑湖里有人鱼。” “霍格沃茨一定会因为有你这样的学生而声名大噪的!”罗伯赞叹道,“德姆斯特朗可没有这样的人物——” 蒂奇捅了捅他的肋骨,罗伯疼得叫了一声。 “德姆斯特朗也不赖。”阿不思接下话头。 格林德沃低着头对着面前的空盘子偷笑。 冈德森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你们在哪里——?”阿不思感兴趣地问道。 “布斯巴顿。”蒂奇说道,“我父母更期望我可以法式一点,但很显然——这个愿望落空了,是不是?” “我妈妈喜欢法国,所以我只能跟着她移民去那里。”罗伯撇撇嘴,“说实在的,我更想去德姆斯特朗,那里更适合探险——” 冈德森突然站起身。 罗伯猛地止住话头。 “我吃饱了。”冈德森硬邦邦地说道,说罢就离开了。 蒂奇看着他消失在船舱里,才摇了摇头,“哎哟……真够呛,真够呛……” “我一直想问——” “我们也不太了解他,”罗伯仍然压低了声音,“盖勒特,你也不认识他,是吗?” “不认识。”格林德沃说道,“这个姓氏倒是还算熟悉……我爸爸的聚会总会邀请很多不同地方来的客人……” “真奇怪,不过……这年头怪人很多。”蒂奇总结性地说道。 “我们距离人鱼聚居地还有多远?”格林德沃突然说道。 “噢……我想我们明天正午就能到附近了。”罗伯说,“如果你和阿不思不介意我们停在比较远的位置——” “没关系,我和盖勒特可以照顾好自己的。”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蒂奇试图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不过他的大胡子没有这一企图成功,“不过,我们需要确保你们是安全的。” “这很简单,”阿不思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说道,“我们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媒介,”他环顾四周,拿起了蒂奇放在一边的望远镜,“比如——”他用魔杖轻轻敲敲望远镜的金属边缘,高兴地把它递给蒂奇和罗伯。 他们低下头去看,只见原本刻着制造商的那行字发生了变化——西经12o,北纬43°,一切顺利。 “哇——”蒂奇和罗伯赞叹道,“阿不思,你居然可以做到——” 格林德沃对着黑黢黢的大海笑了。 接下来的谈话更富有娱乐性质,阿不思的变形术彻底让他们放下心来,认定了这事一定能成。 阿不思愉快地和蒂奇探讨着如何能够更巧妙地运用变形术解决迫在眉睫的问题(他们都认为这其实非常实用,但学校里并没有相关的课程内容),阿不思对此的论述让蒂奇不断发出赞叹和赞同的声音。 最后,格林德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阿不思才体贴地结束了这场讨论,拉着格林德沃返回他们的舱室。 “我突然想起,我在德姆斯特朗读的一本书里也引用了你的观点。”格林德沃困倦地说道。 “前辈很认可我的某些小发明——不过我想比不上你的。” 格林德沃哼笑一声,“少来了。” “说正经的,盖尔,”阿不思拉住他,“我真的有点在意那个奥利弗,他似乎对你在德姆斯特朗的表现不那么满意——” “可是,阿不思,”格林德沃揉揉头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样想的人太多了,你可能——” 阿不思想他大概是不会知道自己可能会怎么样了。他轻轻叹口气,希望自己是太过谨慎才会想得太多。 甲板上一片黑暗,和夜色融为一体。幽灵般的大船在海面漂浮着。 咚—— 船尾飞溅起的水花很快消失了。 格林德沃起得很早,他轻轻地念着咒语,魔杖在他手里翻飞,看起来非常流畅,杖尖不时迸出的火花绚烂多彩。好一会儿,格林德沃才满意地把魔杖收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阿不思那边,坐在他的床上,抚摸着他的前额和前臂,阿不思很快也醒了过来,“怎么了——” 格林德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们坐在黑暗中,阿不思能看到格林德沃那只淡金色的瞳孔在月光的映射下,看起来有些骇人,不过,他不会为此而感到害怕。 他听到舱室外传来轻轻地脚步声,似乎还有滴水声。从他们门前经过时,格林德沃的呼吸似乎完全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再次响起,门外的那个人离开了。 “怎么回事?”阿不思在格林德沃耳边问道。 格林德沃摇摇头,“我去看一下。” 阿不思看着格林德沃摸黑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推开门,随着咯吱声,房门又关上了。阿不思在床上坐着,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仍旧大气也不敢出,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气息。 格林德沃无声地念了句无声咒,加快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看清了那个在黑暗中鬼祟的轮廓,是奥利弗·冈德森。 他看起来整个人都湿透了。 格林德沃躲在黑暗中。奥利弗·冈德森没有注意到他,但是依旧不希望被人发现地警惕地环顾四周。 格林德沃心里的怀疑前所未有地向他警报,冈德森在深夜里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呢? 被误解的人鱼 阿不思认真地听完格林德沃的猜测,“我们现在得不出任何结论,即使他在深更半夜去海里游了一圈,我们也不能多说什么,我想他会有很好的理由来解释他的举动。” “我猜到你会这么说。不过,就像我们已经讨论过的,我可不在意他和西塞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作出任何对我们不利的举动,我不介意用一个恶咒——”格林德沃剧烈地抖了一下手腕,好像想摆脱什么不祥征兆似的。 “他不会伤害到我们的。” “我欣赏你的自信。” 他们来到甲板上,晨光把海面染上了一层金色。西塞也在,不过他的表情还有些僵硬。 阿不思有点尴尬地移开目光,和蒂奇打了个招呼。 格林德沃则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自然,甚至直直地在西塞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反而是西塞有点儿别扭地动了动。 “小伙子们,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尽管,噢,用我们昨天说好的方式。”罗伯派头十足地说道,他调皮地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挤挤眼睛,似乎在说即使他们需要帮忙,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帮助。 他们悠闲地靠在船舷上,望着平静的海面。航海者很容易产生强烈的孤独感,阿不思也有了这样的感受,即使格林德沃就站在他身边。 蒂奇和罗伯在吃过早饭后,一直忙着探察海平面下的动静,西塞打算在接近目标后下潜。 “盖勒特,阿不思!我们要进到船舱了,西塞说我们随时会下潜。” “走吧,”格林德沃很自然地揽过阿不思的肩。 他们刚进去船舱,锁好从甲板通往船舱的楼梯盖板,就听到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和海水的巨大声响。 “你们两个往后面走,这样可以不需要你们下潜——” 西塞对上格林德沃的目光,不自然地闪躲着,最后他好像豁出去了似的对他们说:“注意安全。” “我们会的。”阿不思摆摆手,拉着格林德沃顺着狭窄的通道向船尾走去。 “奥利弗·冈德森没有出现。”格林德沃确信西塞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后说道,“这可是第一次,我们要当心一点儿——” “盖尔,你太紧张了。”阿不思拍拍他的手肘,因为他发现,他很难够到格林德沃的头——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他们来到要找的那个房间——一扇严丝合缝的金属闸门,上面写着“气密室”三个字。 好像是知道他们的意图,那扇门缓缓地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空间,舱壁上密密麻麻的按钮看着让人就有些不舒服。阿不思凑过去看的时候,闸门闭合了起来。 但是他们依旧能看清周围。阿不思在那一堆按钮中找到了他和格林德沃需要按动的。 他们站在靠近舱壁的地方,阿不思按下了“注水”按钮。 “我们可以变形了,”阿不思对格林德沃说道,“我认为我们需要加长咒语起作用的时间——” 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海水已经迫不及待地涌进船舱。阿不思看到格林德沃全身都在默默地发生变化,舱门外黑洞洞的,他赶紧给自己施加变形咒。 淹没了他的海水不再那么刺骨,相反,他感觉非常舒适。 格林德沃在他身边。 阿不思的老魔杖发出光亮,在他们面前摇摇摆摆地转了一会儿,似乎搞不清方向,然后,阿不思看到它停了下来,似乎在告诉他们该往这边去。 格林德沃对阿不思点点头,他的颌骨好像被撕裂了似的,阿不思知道那是变形咒的功劳——他给自己变出了鳃。 老魔杖诡异地始终悬浮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跟在后面。不知过了多久,阿不思仿佛能听到他的小腿肌肉在尖叫着抗议。 快到了。 不需要格林德沃在他手心里写出这几个字,阿不思已经察觉到了特殊能量波动。 他们谨慎地灭掉了魔杖的光亮。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才向天然的海底石笋后游去。 即使没有听到人鱼的歌声——那歌声听起来并不令人恐惧,也不魅惑,即使没有看到人鱼在海底礁石后窥视——他们长着红色的头发和绿莹莹的鳞片,格林德沃也能听到窃窃低语般的声音,那是来自人鱼的思想—— 尽管他听不懂人鱼的语言。 阿不思在像是广场的相对开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格林德沃不动声色地停在他斜后方,贴近阿不思。 阿不思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声音—— “冒昧来访,我们来自欧洲大陆。”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饱含着温柔的善意和克制的热情,格林德沃不得不承认,阿不思在赢得他人好感方面,有着出众的亲和力。 躲藏在暗处的人鱼显出身形,但是他们没有靠近,依旧远远地警惕地看着他们。 阿不思不疾不缓地继续说着什么,终于,一位女性人鱼慢慢游了过来。她的眼睛是奇异的紫色,她好奇地观察着阿不思,但是她锋利的牙齿和长满鳞片的脸看起来异常凶恶、残暴。 阿不思不再说话,结束了开场白。 人鱼女首领也发出了和阿不思相同的声音。她再次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摆着鱼尾向前游去。 阿不思跟了上去,格林德沃默默跟在后面。显然,他们进展地很顺利,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越来越多的人鱼加入其中,他们尽管看起来相当骇人,但是格林德沃这回能够分辨那些窃窃私语并没有恶毒的情绪。 不过—— 格林德沃微微侧目,他身后跟着几只人鱼,看到他的目光,有些畏缩地慢了下来。但是,格林德沃知道那不是人鱼的声音——他刚刚听到的是独属于人类的声音。 他转回头,发现阿不思和人鱼首领在前面看着他,便匆匆迎上去。 阿不思疑问地看着他,格林德沃摇摇头。 阿不思继续和女首领快速地交谈着什么。 格林德沃的思绪不由得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异样吸引—— 海底的异动 人鱼女首领带着他们穿过幽深的海底峡谷和火山。格林德沃并没有感觉到有魔法力量,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前进得过快,他没有察觉隐隐的存在。 阿不思依旧在和人鱼首领交谈,格林德沃不太清楚人鱼的笑声是不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因为他不认为阿不思和人鱼会在水下喘不过气。 他们终于在一个类似建筑群的地方停了下来。格林德沃愿意称其为建筑群,不过它并没有包含多少艺术美感,但是同样和人类能够想象的相去甚远——那是一团一团像是海藻似的东西,漂伏在海底,好像一只只大海龟或是水母,怪模怪样地随着水流波动而浮动。 人鱼首领和阿不思叽叽呱呱地交谈着,格林德沃不知道究竟有什么事能让他们谈论这么久。 之前他觉察的异样不见了,但是他依旧保持着警惕。 格林德沃发现阿不思已经回到了他身边,人鱼女首领歪头看着他们,表现出和人类相似度极大的好奇的神情。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盖尔,是否能够帮助他们把房子建得更牢固一些?”阿不思在他手心飞快地写着。 格林德沃点点头,他踩着水,游过人鱼首领身边,他抽出魔杖——一股惊慌的气氛迅速弥漫——人鱼似乎在畏惧他散发出的浓郁的魔法力量。格林德沃并不过多关心人鱼究竟在想什么,他挥动魔杖,两只手臂优雅地张开,好像一个交响乐指挥家——蓝色的水柱从他的魔杖杖尖飞快地涌出,一簇一簇涌向那些怪怪的“建筑”。 水流波动地汹涌,不少人鱼被冲撞地翻了好几个跟头。那股强大、霸道的魔法包裹着、挤压着周围的一切,那些“建筑”以惊人的速度变化着。 随着格林德沃的动作慢下来,人鱼也能够聚集在一起,慢慢游回来。他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家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至少,它们不会再因为水流而变形抖动了。 人鱼女首领发出了某种呼声,阿不思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腕,人鱼群里也发出类似的声音。 阿不思和人鱼女首领又交谈了几句,阿不思便示意格林德沃,他们可以回到船上了。 人鱼女首领和人鱼群带着他们返回最初碰面的地方,格林德沃在阿不思手心里写下了他最开始在这里感知到的,阿不思眉头微微蹙起,转向人鱼女首领,显然是把格林德沃所说的告诉了她。 人鱼女首领摇摇头,和阿不思说了些什么。阿不思和人鱼告别,拉着格林德沃向回去的方向前进。 格林德沃回头看了看,那些人鱼没有离开,他们的模样因为海水折射变得模糊不清,远远看起来相当可怖。 返回的路程似乎更加长,他们的变形咒也在逐渐失去应有的作用。 他们终于看到了停在那里的破云号,格林德沃拉着似乎已经用光了力气的阿不思游过去。 随着船舱闭合,海水被气体挤压流出,阿不思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十分痛苦。 格林德沃倒没有那么强烈的感觉,只觉得全身肌肉酸痛。应该是在水下交谈导致的,格林德沃轻抚着阿不思的背想道。 过了好一会儿,阿不思才直起身子,但看起来依然有些无精打采。 “走吧。”阿不思喉咙沙哑着说道。 格林德沃不得不压下心头的好奇,因为阿不思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蒂奇和罗伯在气密室外面等着他们,就连西塞也在。 看到他们出来,三个人的表情又轻松又紧张,复杂得有些扭曲。 “我可能需要让阿不思再休息一下,才允许你们向他提问——” “没关系,盖尔。”阿不思说道。 格林德沃担心地看着他,阿不思对他笑笑,尽管看起来有些勉强。 他们围坐在舱室的桌子边,格林德沃变出了一个小暖炉。 “冈德森呢?”格林德沃环视他们,脸色沉了沉,一种隐隐的不安在他心头跳着。 “呃……”蒂奇挠挠大胡子,“没见到。” “西塞知道吧?”罗伯说道,“我们从昨天晚饭后就没有见到他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西塞身上。 “我不知道。”西塞耸耸肩,“昨天晚饭的时候,我在自己的舱室里,因为……” 他没有说完,不过大家大概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格林德沃皱紧了眉头,这使他看起来很凶恶,阿不思的手轻轻落在他的手背上,格林德沃觉得突突跳动的神经乖巧地恢复了平静。 “……说到他,”格林德沃语气平缓地说道,“西塞,冈德森在我们的旅程中,应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西塞思忖着,“他说他对这次旅程很感兴趣……不过,” “不过?”阿不思提醒道,他的声音和平常听起来差不多了。 “他没有说起他究竟为什么感兴趣,”西塞似乎开始对自己的决定有点动摇了,“不过这几天他都表现得不错……帮了我很多忙,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如我们去他的舱室看看?”蒂奇提议道。 “我去吧。”格林德沃站起身,他的脸色相当难看。 不等西塞阻止,格林德沃就消失在门外。 格林德沃轻轻闭上眼睛,他能感觉到身后舱室里几个人的目光不再注视着自己——顺着长长的走廊——冈德森的舱室里平稳的呼吸起伏……格林德沃睁开了眼睛。 他敲了敲冈德森的舱室的门。 过了一会儿,冈德森打开了门。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看到是格林德沃,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漠然的样子。 “有事吗?” 格林德沃的指尖迸发出红色的火花,但是他的表情除了有些冷峻,没有其他的变化,“我并不在意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如果你做出任何会影响到我们这次旅程的事,我会让你体会到有多么后悔被生出来——即使你的家世显赫,但我想他们还不敢提出异议。” 有那么一瞬间,冈德森似乎想发火,但他忍住了,“格林德沃,你没有资格这么对我说话——我说的和我们的姓氏无关,你在德姆斯特朗做的事,让人恶心。” 他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格林德沃阴沉地站在原地,然后他回到了休息舱室。 人鱼讲述的历史 格林德沃非常确认,冈德森的部分怪异举动,是因为他在德姆斯特朗的实验。那些实验当然危险,因为魔法部把他所用到的一些魔法归类为黑魔法。如果使用不当,可能会造成伤害。 “呃……怎么样?”西塞惴惴不安地问道。 格林德沃在阿不思身边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似乎这样就能让他重新平和下来。 “他对我在德姆斯特朗的表现不太满意。” “他不是一个人——”西塞想了想,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想他不肯说实话,是不是?” “我想是的,”格林德沃锐利地目光刺痛了西塞,他不舒服地动了动,想要发出抗议。“我们也许只能抓他个现行,他才会老老实实地说实话。”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西塞的表情却不大自然。阿不思不太情愿介入他人家庭矛盾,假装还在休息。 不过,格林德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比起了解冈德森恨他的原因和或许存在的阴谋,他更好奇阿不思和人鱼交谈的内容——到底有什么事能让阿不思那么开心、那么恋恋不舍呢? “阿不思,你们见到人鱼了吗?”蒂奇替格林德沃问出了心里的问题。 “见到了,”阿不思的声音尽管仍有些哑,但是他的脸色好了不少,“我想,他们不是让那些傲罗失踪或是发疯的原因,至少,人鱼首领声称他们没有见过那些傲罗。这和霍格沃茨的人鱼有些类似——人们总会因为他们不够美丽的外表而产生误会。” 格林德沃默默地想,阿不思用“不够美丽”来形容那些人鱼是相当不准确的。 “你们因为什么谈了那么久?”格林德沃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道。 阿不思似乎料定了他会问,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扣住了他的指尖,不让他有机会继续把玩自己的手指,“我问她是不是了解海心城的事——” 西塞咳嗽了一声。 阿不思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她还真的知道一些,人鱼没有记录的方法,这些事都是口口相传的,我想会有些出入,但是——人鱼说他们是大概十几个世纪前就找到了海底聚集地的,那个时候,海心城还没有沉没——人鱼远离巫师,但他们偶尔会在麻瓜面前现身,当然啦,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受欢迎——” 显然,大家都对原因心知肚明。 “所以,他们更多的时间里,都待在海底。这就让他们没有多少机会和海心城产生交集——不过,他们知道那座岛上是有魔法力量存在的,非常强大,或许是因为巫师聚集导致的。” “他们不肯说出海心城没落的秘密,他们能感觉到的是,海心城原本源源不断涌出的魔法源头熄灭了——我不太肯定这个词的意思,人鱼的语言里会有一些无法翻译的用词——那座岛好像死了一样。” 阿不思感觉到格林德沃的手指攥紧了,夹着他的指关节生疼。 “多亏了盖尔——” 他突如其来的话让所有人都从故事里浮了出来,格林德沃意外地看向他,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帮他们把聚集地修筑得更加牢固,人鱼首领说了独角巨鲸的事——她说那个生物和巫师的魔法力量有所不同,但本源应该是一样的,它可能曾经是人类——” 所有人都被他的话或震惊或迷惑,都不解地看着他。 “曾经是?它后来不再是人类了吗?”西塞敏感地说道。 “呃……说不好,”阿不思摇摇头,“她只是这么说的,人鱼可能并不完全能理解魔法,他们只能靠感觉,所以可能并不像她说的。” 格林德沃知道阿不思想到了什么,这种异变和阿尼马格斯、狼人都不同,但是他们确实知道有过这样的生物,随着时间变迁,“它”失去了变回人的能力…… “阿不思,”格林德沃思索着,“那么……” “有关系。海心城实际上因它而诞生,最初,海心城和独角巨鲸即是一体的,后来,海心城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和魔法,不再完全依赖独角巨鲸。是的……它在海心城失落后,还存活着。” 好像有人把空气抽走了,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可是……”罗伯轻声说,生怕会惊吓到什么人似的,“它去了哪里呢?” “你们该不会是——” “我想我们应该去问问舅舅——还有我妈妈。”格林德沃打断了西塞有些歇斯底里的声音,他斩钉截铁的口气显然很有震慑力。“阿不思?”他转向阿不思后,虽然音调轻缓,但却透着不容置疑。 “我想我们还可以造访,人鱼首领对我们的印象很好。” 格林德沃看向西塞,西塞并不情愿,但依旧点点头,“我们可以在这里停留几天。” 格林德沃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再次看向阿不思,眼神柔和,“阿不思,我想你应该休息一会儿。” “失陪了。”阿不思礼貌地对他们说道。 “嗬,嗬,”罗伯看着他们的背影,悄声道,“他们两个看起来真般配,不是吗?” 西塞心事重重地说道,“姑父不会高兴的,格林德沃家可就指望着他呢——” “噢,我可想不到有哪个姑娘能像阿不思一样配得上盖勒特。” “我想,你也想不到有哪个姑娘能配得上阿不思,是不是?他们都是佼佼者,会在任何领域大放异彩——” 阿不思拿着魔镜,有些犹豫不决。 “如果你不叫她,她可是不会听到的。”格林德沃终于忍不住提醒道。 阿不思仿佛是下定了决心,“阿利安娜……” “噢,哥哥……”阿利安娜出现在了镜子里,不过她好像在提防什么,不住地抬着头打量着周围。 “你怎么了?是发生了……” “我在上保护神奇生物课呢。”阿利安娜小声说。 “那我们课后谈。” “好的,再见,阿不思哥哥。”阿利安娜冲他们摆摆手,消失了。 格林德沃轻笑,“她连上课都要带着它。” 阿不思盯着镜子发呆,半晌,他也笑了起来。 霍格沃茨生活 “德姆斯特朗有神奇生物保护这门课吗?” “没有,毕竟没有多少生物真的能受得了那里的严寒。” 格林德沃想起了不太愉快的事,“噢,我忘记了你最喜欢的学生很喜欢那些古怪的小动物——” “最喜欢的学生之一。”阿不思纠正道。 “什么?”格林德沃不满地瞪着他。 “你可能也发现了,我给他们加了定语,他们是我的学生。” 格林德沃依旧瞪着他。 阿不思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着,“盖尔,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没有其他定语,也没有之一。” 格林德沃心满意足地摸摸下巴,没有说话。 “哥哥!”阿利安娜快活地出现在魔镜中。 “安娜,课程怎么样?”阿不思笑眯眯地问道。 “噢,还好,弗洛伯毛虫没有那么可怕,是不是?不过变形术非常难,还有魔药课,我搞不太懂月长石的功用……”阿利安娜愁眉苦脸地说道,“分院帽一定是弄错了,我不应该进拉文克劳的。”她忧愁地看着阿不思。 “别这么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魔药成绩也一塌糊涂——”阿不思踩了格林德沃一脚,因为他似乎想要大笑。 阿利安娜看起来心情好了一点儿,“阿不福思哥哥在霍格莫德给我买回来了好多滋滋蜜蜂糖,我不喜欢多味豆……” “是啊,我也不太喜欢。”阿不思认同道,“栽了不少跟头。” 阿利安娜喋喋不休地讲着在霍格沃茨的新奇事。阿不思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似乎看着妹妹眉飞色舞的样子都让他感到快乐。 没过一会儿,阿不福思也加入了这场屁股变得无休无止的聊天中。 “听安德鲁说,阿不福斯的占卜课论文得了个d,”阿利安娜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汉密尔顿教授看起来可不太开心,是不是?” 阿不福思看起来可能比汉密尔顿教授还要不开心,他恼火地嘟嘟囔囔抱怨道,“我记不起我的梦……这又没什么……” “先知可不常见,我向来对这门课没什么信心。”阿不思有意无意地瞥了格林德沃一眼,“阿不福思,你怎么没有选算术占卜呢?” “唔……我以为他们其实差不多……” “如果你不想继续学这门课,可以找院长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阿不福思看起来有些犹豫,最后他说道,“好吧,我会考虑放弃这门课。” “阿不思哥哥,要是你还在霍格沃茨就好了——”阿利安娜显得有些苦闷。 “啊,是啊,我也很希望我能在霍格沃茨,或许,我更想成为一名教师……”阿不思的声音低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可能太矛盾了,他难道不是渴望过现在的生活吗——和格林德沃一起去世界冒险。 “噢,哥哥,你会是个好老师的。”阿利安娜似乎看到了阿不思授课时的样子,目光朦胧又憧憬。 “盖勒特哥哥,”阿利安娜突然叫格林德沃,这让他吃惊不小。 “安娜,我在。” 阿利安娜托着腮,笑嘻嘻地看着他,“我想你啦,你们还好吗?” 格林德沃突然觉得鼻腔有点酸胀,这真是奇怪的感觉,他第一次有这样的体验,“我也想你,安娜,我们很好……再好不过了。” “是吗?”阿利安娜打量着他,“能看得出来,你心事重重的。” 格林德沃有些诧异地看着小姑娘和阿不思一样的明亮的蓝眼睛。 “安娜,你把盖尔吓到了。”阿不思轻轻说道,“我们没什么事。” “噢……”阿利安娜看起来并不十分相信阿不思的话,“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你们一定会没事,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巫师,”她坚定地点点头,似乎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要继续完成我的魔药课论文了。”最后,阿利安娜长叹了一口气,喝光了她的那杯南瓜汁,好像用了极大的毅力下定决心。 “嗯。”阿不思点点头,阿利安娜消失了。 “——安娜——”格林德沃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 “噢,我想她是猜的,”阿不思眨眨眼睛,“安娜似乎一直对家里的某些氛围很敏感……我想她是知道我们爱她的。” “阿不思。” “嗯?” “我也认为你会是个好老师。” 阿不思不可思议地看着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看着那双蓝眼睛,他曾经走了那么远,却再也没遇到像他这样的人——惊艳了他的少年时光。 他不意外地看到阿不思眼睛湿润了,“谢谢。”阿不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了。 “你喜欢教变形术还是黑魔法防御术?” 格林德沃很难想象自己居然在和阿不思谈论这个话题,不过这好像是顺其自然发生的最有可能的事。 “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阿不思真的在认真思考,“我想我更喜欢黑魔法防御课,毕竟我可是击败了本世纪最伟大的黑巫师——” 格林德沃听出了他打趣的口吻,“伟大这个词的用法在这里恐怕不够准确——黑巫师什么时候可以用伟大的来形容了?” “大概就是此时此刻吧……非常适合。” 格林德沃被逗笑了。 “你没有尽全力。”阿不思说道。 “这倒是真的——”格林德沃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边依旧带着笑,“我对斯卡曼德先生确实太过仁慈了。” 阿不思笑着低下了头,“盖尔……” “你是引导者,而我是实践家。”格林德沃心平气和地说道。 再谈起那场对决,他能想起的更多的是阿不思面对他时剧烈的心跳。 “我希望自己能够表现得好一点,争取让你站在我的身边,而不是对立面。” 阿不思看着他,哀伤的情绪似乎要把他吞噬,在痛苦之后,他还是义无反顾。 “谢谢你,盖尔,为——这一切。” “如果事情顺利,我可以去霍格沃茨教书吗,校长先生?” “这要看你的表现了,格林德沃先生。” 令人疯狂的力量 “你真的还想去拜访人鱼吗?”格林德沃问道,在他看来,他们已经获得了他想知道的事情的原委,就没有必要再去自讨苦吃——他感觉到备受冷落。 阿不思似乎明白他为什么有些不情愿,安抚地在他肩上蹭了蹭,“其实,昨天我没有把所有的都说出来——那会吓到他们的。” “嗯……你对我也没有说实话?” “别生气,盖尔,我这不是正打算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吗?” 格林德沃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好吧,到底有什么事会把他们都吓到呢?” “我想你会感兴趣的是——人鱼说,独角巨鲸消失的方向正是我们来的方向……是的,这也就是说,西塞真的很有可能有着这种血脉。盖尔,比起独角巨鲸的秘密,你更应该为西塞担心,他也可能会永远变不回人类。” 格林德沃没有说话。他不想让纯洁而博爱的阿不思认为自己是个冷血无情的人,但他此刻确实很难为西塞感到难过,毕竟他依旧可以灵活地变来变去的。 “人鱼提起的另外一件事,我想,可能会是我们此行的重大发现——但是很危险,相当危险,但是我认为它有可能是造成傲罗失踪和发疯的罪魁祸首。” “什么?” “是这样的,在西北方向,人鱼说那里沉睡着赫拉贡——我不确信这个发音,人鱼首领只说他们无法说明、无法感知,但他们知道它的存在,那是人鱼不敢直视的。”阿不思有些困惑地说,“它不是生物,近似虚无,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是啊,我不太理解,这听起来很像是麻瓜说的……神,或者鬼怪。” 格林德沃开始有点认为阿不思不太实际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你还是放弃去那里看看的想法比较好。这听起来太邪门儿了。” 阿不思不太清楚格林德沃所谓的“邪门儿”究竟是什么程度的,毕竟格林德沃不大认为他的那些实验有太大问题,这使评判标准变得不好把握。 “你不好奇吗?盖尔,它可能拥有比独角巨鲸更强大的魔法力量——” “不,阿不思,尽管我希望自己拥有强大的魔法——但这不代表我不会考虑有些魔法会造成的可怕后果,是的,我会考虑。”格林德沃明智地说道,“你说的这个存在,听起来就是那些会摧毁我们的存在。” 阿不思一言不发地看着格林德沃,如果他想不到更有力的值得一试的理由,格林德沃是绝对不会支持他的想法的。 “不管你去不去,我都要去看看。” 格林德沃有些恼火地瞪着阿不思。那双蓝眼睛毫不示弱地回望着他。 “……你不觉得自己很鲁莽吗?” 阿不思觉得让格林德沃认为自己鲁莽这件事有些可笑,但是现在不是发笑的好时机。他豁出去了。 格林德沃深深叹了口气,他气恼地揉揉金色短发,发丝被他揉乱,支棱起来,“好吧,好吧,阿不思,如果我们提前死在这里,你要想想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会说什么——” “噢,谢谢!”阿不思像是没听到格林德沃最后那几句试图唤醒他的理智的话,兴高采烈地说道。 格林德沃挫败地一屁股坐在吊床上,很生自己的气。 他们依然没有上浮到海面,舷窗外偶尔有巨型乌贼和其他怪模怪样的黑影游过,格林德沃想那其中说不定有鲨鱼什么的。 第二天,他们按照原路返回。这次,人鱼没有再躲躲闪闪的,他们等候在那里,人鱼首领热切地和阿不思问候着。 格林德沃屏心静气,但没有找到前一天的异常气息,这让他既放下心来,又不由得在想,冈德森是否是那个影子。 他预感到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依旧会很无趣而且昏昏欲睡——阿不思又在用他听不懂的人鱼语交谈了,而那些隐隐低语让他困倦。他懒洋洋地跟在他们后面。 就在他昏昏沉沉时,他察觉到了阿不思的语速变了,人鱼女首领的语调也提高了,他们好像在因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争执——或是他们正在谈论的这个话题比较令人不安。 格林德沃想叫他,但是他的口中只吐出一堆气泡。他只好快速地向阿不思游去。 阿不思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节骨眼儿上格林德沃会突然抓住他的手,这把他吓了一跳。 不过,在他看清格林德沃冷峻的表情后,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魔杖。 人鱼女首领看到魔杖后的表情和刚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这足以证明阿不思的话让她相当不安。稍一停顿,便继续向阿不思说着什么,似乎不赞成他所说的。 阿不思不再争辩,他有些失望地垂下头。格林德沃看不清他的表情。 人鱼女首领又说了句什么,阿不思沉默着,他久久地注视着人鱼女首领,最后沉重地点点头。 海底昏暗的光线中,格林德沃不确定阿不思是不是和人鱼达成了什么共识,但是他对此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他的预感一般都是对的。 在告别之际,人鱼女首领伸出她长满鳞片的长得惊人的手指——阿不思拉住了似乎要弹起来的格林德沃——碰了碰阿不思的胸口。 “——那是什么意思?”海水一排出气密室,格林德沃就问道。 阿不思喘息片刻才说道,“——她祝我好运。” “那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需要好运?”格林德沃心中不好的预感加剧了。 阿不思说着什么,但是格林德沃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庞大的破破烂烂的双翼完全展开,那对翅膀像极了蝙蝠,但是蝙蝠的翅膀绝非可能像此一般遮天蔽日,丑恶扭曲、模糊不清的身体像远处的山岳,疯狂—— “盖尔?”阿不思第一次见到格林德沃的脸上出现了呆滞的神情,逐渐变成惊恐,这太诡异了——格林德沃向来不是那种感情会外露至此地步的,就好像另一个人喝了复方汤剂变成了格林德沃,做出了这样的表情似的。 “……阿不思,那是我们不该去招惹的——” 格林德沃从预言中醒过来,他拉着阿不思,步履匆匆,丝毫没有注意到手上的力道,他急切地需要阿不思看一看他在预言中见到的可怕疯狂之源。 阿不思被他攥得生疼,格林德沃是不可抗拒的——这个想法让他好像被蛰了一样刺痛着。 向疯狂进发 “盖勒特?” “呃……阿不思?” 西塞、蒂奇和罗伯不安地看着他们脸色难看、一前一后穿过船舱,走进舱室,金属门嘭地关上了。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浓烟中,阿不思看到了格林德沃预言的画面。即使只是影子,他依旧感到疯狂的魔法在他身体里暴动。 “盖尔!”阿不思全身颤抖着,紧紧地闭上眼睛,似乎这样做,就能把刚才所见全都挤出脑海。 格林德沃神色阴沉,但他安慰阿不思的动作却异常温柔,“你还要去吗?即使是面对这样的——” 阿不思凝望着格林德沃的金色和深蓝色瞳孔,像是耀眼的阳光和深沉的海洋,“盖尔,如果独角巨鲸能实现你巫师统治的理想,那这——或许是我的理想。” 格林德沃第一次感到困惑和不解,“……发疯是你的理想?还是死亡?”他怨愤地站起身,“我们经历了这一切,这就是你想要的?” 阿不思没有被他磅礴的怒气吓到,他不自觉地站起身,激动地在舱室里大步走来走去,“不,当然不是!在这一切发生之后,我在意的只有你!你为什么不明白,这或许就是可以让我们明白海心城没落的关键!或许这就是——就是你的理想实现的关键!” 格林德沃凝望着阿不思,他很难面对他溢满泪水的眼睛,但他想看清阿不思,看明白他究竟在想的是什么。 出乎他意料的是——阿不思长长的眼睫毛蹭在他鼻翼——温软的触感让他意乱情迷,他突然有些冲动…… 阿不思潮红湿润的脸和他预言中的重叠、融合—— “怎么?”西塞很难忽视格林德沃一脸的得意,以及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之间和不久前相去甚远的气氛。 “——没什么——”格林德沃看起来还沉浸在某种回忆中,眼神显得有些飘忽,但是唇边忍不住的笑意表明他在想什么好事情。 “所以,阿不思,有什么新闻?”蒂奇也注意到了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他大概明白了——年轻人嘛,总是一时吵架,一转眼间就又和好了——如果不是一转眼,那也还算是快吧? 罗伯突然开口,“阿不思,你受伤了吗?” “什——?” 罗伯指了指自己的锁骨处,示意阿不思——西塞和蒂奇也注意到阿不思的颈侧的红紫色瘀痕大有向胸腹蔓延的趋势,看起来怪吓人的。 “阿不思!你没事吧?”西塞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去查看阿不思的伤,全然忘记了这几天的不愉快。 格林德沃默默地站到阿不思面前。西塞瞪着他,对于他拦着自己的举动表示费解。 “……他没事。”格林德沃肯定地说道,不过对面三位担忧的神情过于单纯,他补充道,“很快就会好的。” “噢,是的,我没事。”阿不思拉拉格林德沃,对西塞他们说道。 既然阿不思这样说,其他几位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们暗自观望着格林德沃和阿不思。 “唔……我们和人鱼首领确认了接下来的航向,”他字斟句酌地慢慢说道,并感觉到格林德沃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我们应该考虑往西北方向行进一会儿,从西边进入北冰洋。” 格林德沃攥得他的手指生疼。 “噢,那里会有新奇的发现吗?”蒂奇好奇地问。 “人鱼不太确定,他们不敢接近那里……呃,其实,我也不建议这样——” 他们面面相觑,显然对阿不思前后矛盾地说法感到疑惑。 “我的意思是,我和盖勒特会去看看那里是怎么回事。” 阿不思感觉到格林德沃突然松开了他的手指。 “噢……”罗伯看看阿不思,又看看格林德沃,似乎拿不准他说的危险会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但听他语气相当轻松,又觉得操心是多余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西塞开口道,“我们向西北方向出发。” 西塞不假思索的决定让阿不思有点儿难过,他是这么的信任他们,但是他们没有对西塞说起阿尼马格斯的血魔咒。 罗伯对他们所说的人鱼非常感兴趣,拉着阿不思讨论着更多的细节,比如人鱼究竟有几颗牙齿。 格林德沃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他想着再仔细看看和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有关系的那个存在,但是预言并非他随心左右。这让他有些失望,只好听着阿不思耐心地讲述着人鱼族的特点,他讲得很吸引人,而且格林德沃认为他的声音也很好听——非常好听。 “——人鱼的食物体系和人比较像,他们既会捕食鱼类,也会摄取一些植物——” 格林德沃的思绪又飘远了,他依旧认为他们将要面对的,绝非他或阿不思能抵抗的。阿不思旺盛的好奇心和求真欲让他感到头疼,这让他想到了某个人——某个让他曾经非常恼火的人,但是这和曾经的阿不思相去甚远,让他难以驾驭。 ……不过,阿不思从来不受他人控制。 他不知道阿不思的信心……或者说决心究竟从哪里而来,如果答案是“爱”,他宁愿没有爱——但看起来,这就是阿不思义无反顾的理由。这太愚蠢了,太……好吧,这让他格外开心。 “我们接下来依旧会在海底行驶吗?”蒂奇询问西塞。 “是的,如果我们在海面上错过了阿不思所说的……那就太傻了。” 阿不思莞尔一笑,蓝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 “阿不思,你真的有信心吗?”格林德沃压低声音在阿不思耳边问道。 “没有,”阿不思几乎没有出声,他不想让竖着耳朵听他们这边动静的冈德森听到,“我对它知道的并不比你更多……人鱼首领只建议我们摒除杂念,不然会被它控制,还有可能让他很生气……”他嘴唇动得太厉害,看起来像是咬牙切齿。 “哎……阿不思,你的大脑封闭术可……”格林德沃倒吸了口凉气,因为阿不思的手肘重重地顶在他的肋骨上。 “不要因为你摄神取念过于厉害,就这么说……还不是看不到冈德森在想什么!” “那是因为——”格林德沃刚想反驳,就想到他其实并没有真的想知道冈德森到底要做什么,即使那些怀疑一直在他脑海中打转,而且冈德森也时常逃避和他对视—— 旅程中的生日宴会 格林德沃都快忘记自己的生日了。 “生日快乐,盖尔!” 阿不思一大早就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了。格林德沃半梦半醒地被阿不思吻了吻,笑着睁开了眼睛,“你这样做,是很有风险的。” “没关系,我愿意承担这份风险。”阿不思兴高采烈地把礼物丢给他,“喏,送你的。” “唔……谢谢……”格林德沃拆开小包裹,一枚金红色的戒指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面,金子做的,红色的图案像是火焰一般在戒指上流动,他看到戒环内刻着“for the greater good g.grindelwald & a.p.dumbledore”。 “很漂亮……谢谢。”格林德沃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了。他把那枚戒指戴在手指上——和格林德沃家族的扳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客气。”阿不思亲吻了他的唇角,“我的雕刻技术不如妖精那么……西塞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我想他在上船前,就准备好了。” 格林德沃很高兴自己有机会不和阿不思对视,他可不希望自己泪眼朦胧的样子让阿不思看到。 西塞送给他的是一个魔法胸针,上面刻着赫夫曼的家徽——格林德沃盯着那个图案,“呃……阿不思?这是——是独角鲸鱼?”他不确定地问道,他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当时他以为这是个海豚之类的…… “噢……这是赫夫曼家徽吗?”阿不思问道。 “是的。”鲸鱼的独角和尾巴组成一个字母“h”,“我居然现在才发现……我真笨,不是吗?” “这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这有什么魔法效用?” “……我想,它可以帮我抵挡一次攻击——非常稀罕的玩意儿,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 咚咚—— 他们被这奇怪的声音吸引,阿不思惊呼一声,格林德沃转头看到一只海马正用长长的吻撞击着他们的舷窗。 “怎么?” 格林德沃从床上跳了下来,“我想是爸爸妈妈给我的——” 他们推开舱门,顺着舱室跑出去,那只海马似乎知道他们的意图,就等在气密室外,被翻涌的水流掀了好几个跟头。 格林德沃从海马的口袋里拿出两个包裹——其中一个他抱起来有点费劲。 海马看到他取出来了,没做停留就游走了,似乎对他们搞出的水流心有余悸。 格林德沃指挥着那两样东西飘飘荡荡地返回舱室。 格林德沃拆开格林德沃公爵和夫人的礼物,那是个扁扁的包裹,是一条腕带,精致的皮革上镶嵌着格林德沃的家徽…… “这……” “这就是普通的饰物,格林德沃家族不太喜欢附有魔法的物件——”格林德沃解释道,“和赫夫曼正好相反。我们认为魔法物品最好不要带在身上,可能会影响巫师自身的魔法磁场……除了魔杖。” 格林德沃手腕翻动,那条腕带便束在他的右手手腕上,搭扣啪嗒合上,格林德沃欣赏了一会儿,就准备拆那件大得惊人的礼物。 随着包装纸剥落,一个精致的柜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呃……”阿不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格林德沃轻笑一声,咕哝道:“舅舅……” 他轻轻一抖魔杖,看起来是实木的柜子像是溶化了一般,变成了比垫脚凳还要矮的手提箱子。 “便携衣柜……舅舅还是这么实用。”格林德沃满意地指挥着自己和阿不思的衣服跳进箱子里面,“这样好多了。” 西塞在餐厅里布置了一个不算太奢华,但是依旧称得上精致的生日宴会。 “如果是在温莎堡,或许会更好一些。”西塞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对我来说很好了。”格林德沃由衷地说道,“我不太喜欢一大堆陌生人挤满屋子——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阿不思怀疑格林德沃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西塞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生日快乐,盖勒特,我们没有准备礼物——我想你不会喜欢鲨鱼标本什么的吧?”蒂奇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的,我不太喜欢。”格林德沃很高兴他们没有一时兴起。 西塞用珊瑚粉点缀着圣德克城堡形状的蛋糕,看起来很像是圣诞节提前到来了。 除了冈德森看到特殊形状的蛋糕有些不大开心以外,其他人都很喜欢这座华丽神秘的城堡。 阿不思入迷地听着西塞印象中的圣德克城堡。 “我们在圣诞节前,可以先去圣德克城堡附近的大湖里——盖勒特,你觉得我们是受欢迎的吗?” “当然。”格林德沃若无其事地瞟了一眼阿不思,他看起来对此很感兴趣。 “那就这么说定了,”西塞笑嘻嘻地说道,“我也有很久没有见到姑妈了。” 就连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可怕挑战也无法影响格林德沃的心情,他很久没有体会到即使没有人狂热地欢呼他的名字,他依旧很享受现在的气氛——没有烦恼地为一个笑话哈哈大笑。 他们就像是真正的少年,因为朋友和无畏的冒险而感到心潮澎湃。不会为黑暗的未来、叛逆的理想而感到不安和惶惑。 他们的笑容恣意,神采飞扬,快乐渲染着每一个人。 “阿不思,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在我身边。”格林德沃偷偷对阿不思说道,蒂奇和罗伯被西塞的一个笑话逗得笑出了眼泪。 “再说一遍,盖尔,你这样感性让我很难适应……我知道你说的是心里话。”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事实上,你比一个世纪前更懂得循序渐进。” “我现在依旧觉得这不是个好计划,我应该早在戈德里克山谷就采取行动的……” 阿不思脸颊飞红。他靠在格林德沃的身上,开心地看着他们嬉笑,这样真好,他想着,让他再偷一天这样的生活,再多一天…… 不受欢迎的访客 晨曦照耀着温莎堡和它的庄园,闪烁着讨喜的光芒。 家养小精灵在庄园各处忙碌着,希望在太阳完全升起前,修剪好夏日最后催长的一茬树叶。 通向庄园的小路上,凭空出现了一队穿着西服和斗篷的人,他们径直向着温莎堡走来。 赫拉格站在小凳子上,最先注意到了这些不速之客。其他小精灵也看到了他们。 “来客报上姓名——” 他们在庄园门前停了下来。高耸的铁门扭曲着变出一个奇特的形状,他们并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穆勒,魔法部部长。”为首的男人说道。 “来客未行预约,请通报主人后造访——”铁门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穆勒和他身后的巫师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来访会遭此冷遇,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喂,你,”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巫师注意到了庄园里的植物中注视着他们的目光,“小精灵,魔法部部长到来,快开门。” “没有主人的命令,赫拉格不能为陌生人开门。”家养小精灵冷冷地开口,它用黄绿色的大眼睛盯着他们,“如果你们试图破门而入,就会尝到厉害。” “……小妖精,你是在威胁我们吗?” “赫拉格不敢威胁巫师,赫拉格只是发出警报。”小精灵说道。 安东·沃格尔沉默地观看着这一幕,他想,部长并非不知道温莎城堡的规矩,他只是以为如果自己不提前通知,就能闯进温莎堡——这真是太蠢了。 那名男巫气得涨红了脸,他恶狠狠地盯着那道不肯为他们开启的门,挥动魔杖——一瞬间,他们以为那扇铁门会打开,但是,铁栏迅速地缠绕住了男巫的四肢,把他拉向半空。 “啊——”男巫惊得大叫起来。 赫拉格和其他家养小精灵凝视着愚蠢的巫师—— “为什么这么吵,赫拉格,你在做什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赫夫曼勋爵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主人,有不速之客试图闯进城堡。”小精灵深深地鞠躬,语气变得忠诚恳切。 “……部长?”赫夫曼勋爵看清了门外来客,他仰头看了看被铁门束缚的男巫,“噢,韦博,还是那么没有礼貌,是不是?部长,我想你的下属试图闯入我的私宅,这值得小小的惩罚,不是吗?” 穆勒恼火地瞪着赫夫曼勋爵,“是啊,是啊,赫夫曼先生,你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吗?” “当然,部长,当然,”赫夫曼勋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为什么不呢?我刚煮了一壶咖啡。” 他轻轻摆摆手,铁门缓缓打开,但是没有放开那个被叫做韦博的男巫。 穆勒无视了韦博求助的目光,大踏步跟上了赫夫曼勋爵的脚步。 “所以,部长这么早大驾光临,是为了什么事呢?” 穆勒坐在赫夫曼勋爵对面。跟着他的那群巫师在门外踱步。 “赫夫曼先生,我们是为盖勒特·格林德沃而来——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他曾在温莎城堡出现过,是不是?他还在这里吗?” 赫夫曼勋爵搅拌着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部长先生,难道你’确切的消息’没有给你答案吗?看起来,他们也不是那么值得信赖。” “赫夫曼先生!” “我想,我那位出身高贵的外甥,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魔法部需要在一个孩子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和人力——”他瞟了一眼在门外的那群傲罗,“还需要他最亲近的人来出卖他的行踪,才能逮捕——” “赫夫曼先生!”穆勒的耳朵红了,“魔法部不需要你的建议!” “嗯,是啊,我对此毫不怀疑,部长,”赫夫曼勋爵喝了一口咖啡,满意地咂咂嘴,“我想,傲罗的工作一定非常清闲,难怪我听说最近伤害麻瓜的恶性事件越来越多了……”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我格林德沃的去向?你不再向魔法部……” “效忠?”赫夫曼勋爵脸上浮起一个轻蔑地讥笑,“我们始终向魔法部效忠,在您打算对我的外甥动手之前,部长先生,”他微微地欠身,但脸上的蔑视却并非如他所说那样忠心,“当然,如果您觉得您能够逮捕他。” “魔法部有自己的法律!”部长气愤地站起身。 “魔法部的法律难道有一条是针对未成年的肄业生吗?部长先生,你对我的堂哥还真是重视啊,打算乱扣一个罪名?” 穆勒火爆地迅速转过身,站在门口的丽莎高傲地看着他。 “你是——?” “丽莎·赫夫曼。”丽莎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我认为你在惹火烧身。还有你们。”她对傲罗们点点头。 “丽莎——”赫夫曼勋爵警告道。 “抱歉,爸爸,我听到有人一大早就在说这么蠢的话……”丽莎又行了一个礼,走开了。 穆勒暴跳如雷地转向赫夫曼勋爵,“赫夫曼先生,我想魔法部会对你们的态度——” “那真是太遗憾了,”赫夫曼勋爵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想您对格林德沃和赫夫曼家族不够了解——如果您执意要对盖勒特采取这样的态度,我想迟早有一天,您会后悔的……我想您应该注意到了,上一届部长对格林德沃公爵出言不逊,他已经是过去式了,而我的姐夫依旧是格林德沃公爵!” 部长呼哧带喘地瞪着他。 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抽出魔杖,对赫夫曼勋爵念一个毒咒。 但是,他裹紧了斗篷,“赫夫曼先生,我们会再见面的。”说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好的,部长先生,希望您下次记得先派一只猫头鹰。” 他们狼狈地走出庄园,等到阳光火辣辣地照射在大地上,铁门才松开了韦博——他的全身布满了红色的伤痕,看起来像是高温烫伤了。 赫夫曼勋爵站在高高的塔楼窗边,注视着不受欢迎的来客消失在小路尽头。 如果魔法部执意要对盖勒特采取强制措施,他不会犹豫地帮助他的外甥。他想,西塞和丽莎也会这样做的,即使他们看起来关系没有那么好。 针锋相对—— 破云号在海底行进,像一只无声的巨兽。 逐渐接近北冰洋海域,舷窗外游过的海洋生物悄然发生着变化。 格林德沃似乎能听到阿不思的心跳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样冷静。他默默地握着他的手,注视着一只游过的海豹,它漆黑的眼睛回望着他们,好像在无声地警告着什么。 “阿不思,你听说过北海巨妖吗?”格林德沃问道。 “北海巨妖”的发音听起来很像是人鱼所说的“赫拉贡”。但是格林德沃不认为爸爸和西塞会这么淡定地向他们提起这么可怕的怪物。 “紧张吗?” “有一点儿。”阿不思说道,“不过我们可能会搞清楚真相,是不是?”他有些惊恐又有些激动。 “嗯,是啊——”格林德沃慢慢地说道,“如果可能危及到我们的安全,你应该不介意我采取必要的措施吧?” 阿不思转头看着他,“比如什么,盖尔?” “比如我能想到的任何咒语,以及带你幻影显形。” “好吧,”阿不思点点头,“不过,我想这两样可能都不太管用。”他从枕头底下拉出了一个旧罐子,“这几天,我准备了一个门钥匙。” 格林德沃意外地挑起眉头。 “不算太鲁莽吧?”阿不思歪着头看他,好像在等待他的表扬,“在海底幻影移形的后果是未知的,但是西塞曾经跟我说过他成功地使用门钥匙逃出生天,所以——” “好吧,我收回说你’鲁莽’的话。”格林德沃说道,“我……”他停住了,眼睛紧紧地盯着舷窗外。 阿不思赶忙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黑影出现在海底—— “那是——” 格林德沃跳了起来,向外面奔去。阿不思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通过气密室,迫不及待地潜入海中,却没有找到他们刚刚看到的影子。 格林德沃意识到自己的心脏疯狂地跳着,他示意阿不思他需要使用范围咒语。阿不思站到了他的身后——几乎贴在破云号毛躁的船身上。 格林德沃的魔杖在昏暗的海底闪着不规则的光线,好像是闪电划过。 原身显形—— 他念道。 海水像是沸腾了一般,翻滚着形成一道形同渔网水墙,飞速地向他们周围奔涌而去。 格林德沃紧闭着双眸,似乎在感受咒语覆盖的范围内的动静。 突然,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黑黢黢的珊瑚丛后,闪出一道刺目的红光。格林德沃睁开眼睛,杖尖闪出和方才相似的金光,只不过这一次,那道金光瞬间向红光闪烁处射去—— 速速禁锢。 阿不思的杖尖也射出一道耀眼的光线。 他们对视一眼,向那边游去。 珊瑚丛中有一个人,被他们的魔杖发射出的禁锢咒束缚在原地,此刻正怨恨地看着他们。 阿不思看着那张曾经憨厚的脸,心跳漏了一拍。 格林德沃脸色阴沉地注视着他。 ——是罗伯。 “那么,你在外面做什么?”西塞问道。 冈德森也坐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幕。 “我什么也没做。”罗伯一改刚才的怨愤,平静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如果你没有躲在珊瑚丛后面,我也不会这么想。”格林德沃说道,“如果你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躲起来?”他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向冈德森那边飘去,但是很快收回了。 “我以为是有什么危险的动物……你们游得太快了。” 格林德沃抿起嘴唇,刚准备继续发问—— “得了,”冈德森突然开口,把他们都吓得不轻,“有好多天晚上我都看到你鬼鬼祟祟地溜出去——” “原来是你在跟着我——”罗伯突然地坦诚出乎他们的预料。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交换了一个惊奇的眼神。 “你在做什么?”冈德森并不在意他们吃惊地望来望去,只是紧紧地盯着罗伯,“是——” 咣当—— 一声巨响和同时发生的剧烈撞击几乎把他们掀翻。 “怎么——”西塞捂着撞在舱壁上的后脑勺,东倒西歪地爬起来。 “撞到冰山了?”蒂奇猜测道。 罗伯被束缚在椅子上,倒是赚了个大便宜,只有他稳稳地坐在那里。 “你做了什么?”冈德森怒气冲冲地问道。 “你们还不去看看吗?”罗伯悠闲地说道,“如果船舱进水,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也从刚才的碰撞中清醒过来,他们和冈德森一跃而起,迅速地向声音发出的方向跑过去。 海水涌了进来,船头舱室漏了个大洞。外面漆黑一片,好像能够吞噬一切。阿不思顾不上破云号已经开始倾斜的船身让他难以稳稳地站在长廊中,杖尖已经接连射出几道咒语,好像一层气体堵住了窟窿,海水不再涌入,但看起来冲破阻碍只是时间问题。 障碍重重。 修复如初。 格林德沃的咒语紧随其后,但木板只恢复了一大半,好像撞击后,海流带走了一部分碎块。 “碎片飞来!” 冈德森在他们旁边叫道。 过了半晌,他们以为咒语无法带回那几块被冲走的碎片,嗖嗖地补上了缺口。 他们坐在海水中,衣服被海水打湿了。他们坐在那里喘息着,然后,阿不思转向冈德森,“谢谢,你反应很快。” 冈德森脸色有些苍白,他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你们居然会无声咒。” 格林德沃想,这应该是褒扬。 “那天我看到你……是因为罗伯?” 冈德森气息不太稳,“没错,我发现他举动很怪。”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因为,当时我希望他成功。”冈德森直视着格林德沃的眼睛,不过,那一丝残酷很快消失了。 “谢谢你。”阿不思站起身,向冈德森伸出手。 冈德森看了看他的手,无视掉格林德沃锐利的目光,拉住了它。 “我知道你和他不同。”冈德森对阿不思说道,“你讨论人鱼的时候,表现出了比他们更平等的态度,我很欣赏。” “呃……谢谢。”阿不思笑了笑。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格林德沃干巴巴地说道,顺便拉开了阿不思依旧被冈德森握住的那只手。 更伟大的利益 格林德沃觉得这件事的发展有点儿出乎意料。 阿不思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罗伯听到他们补好了船只破损,并不很意外,“可惜了,”他瞪着冈德森、阿不思和格林德沃,“不过,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同行人……” “为什么?”格林德沃阴沉地问道。 “哎……”罗伯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真的很想知道原因,是吗?认为自己伟大灿烂的人生毫无瑕疵?” “老赫夫曼在民众面前,很会表现,是不是?在麻瓜面前,他是高贵的勋爵,在巫师世界,他的姓氏在审判议院中熠熠生辉……他反对保密法,是不是?认为巫师应当拥有更多的自由——但是,他判处了我爸爸的死刑——因为他的儿子就快死了,那群麻瓜认为我是怪物,一个父亲用魔法拯救他的儿子,这有什么错!他又凭什么大言不惭地鼓吹巫师应该拥有必要施法的权力!” 西塞面色苍白。 “这是真的吗?”格林德沃轻声问道。 “是真的。”西塞点点头,“原来那个孩子是你——我爸爸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是的,这原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案子,我当时还在想,爸爸为什么会因为它而忧心忡忡——” 他看着罗伯,“事情不像你所说的那样……”他有些艰难地说,“当时我很不理解,爸爸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他说’为什么不放弃’,我一直以为他说的是你爸爸为什么没有放弃你,但是我想这不符合逻辑——后来,爸爸说了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我才明白——” “你爸爸当时已经把你救出来了……是啊,你当时昏过去了,是不是,毕竟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了,太沉重了——如果只是这样,一个遗忘咒就能解决,即使需要再多的傲罗,那不成问题——但是,你爸爸没有停手,他的咒语最终导致了三个麻瓜的死亡……” 西塞看向格林德沃,“你明白吗?这就是我们的父亲反对保密法,却没有坚定地掀起革命的原因——我们的魔法会造成的严重后果,有的时候,很难用遗忘咒消除——” 阿不思看向格林德沃——他依旧阴沉着脸。 “他们该死……”罗伯轻笑。 “没有人该死,你父亲是,那几个麻瓜也是。”格林德沃突然开口说道,“这都是保密法惹的祸,如果麻瓜能理解魔法,如果巫师善用魔法——”他看着西塞,“如果没有误解——” 所有人都看着他,罗伯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格林德沃……这可真是个新鲜论调——” “你多次想置我们于死地是吗?”阿不思问道。他看向罗伯,犀利的眼神让人胆寒,仿佛能够刺穿他似的。“希望人鱼能够代劳?希望冰山能够完成你的愿望?” 冈德森脸上的肌肉绷紧了,“无知,愚蠢。” “是啊,你们运气真好,”罗伯无所谓地笑了,“赫夫曼,你居然有这么好的堂弟和朋友——”他怨念地看了看格林德沃和阿不思。 “——我们去找人鱼聚集地时出现的那个黑影是你。”格林德沃喃喃道。 “我以为冈德森奇怪的行为会吸引你们的注意力,啊……” “冈德森?”西塞困惑地甩甩头,好像涌入大脑的信息量过多无法承受。“冈德森是出了名的海洋生物保护……”他对上其他人的目光,声音渐渐消失了,“以为你们知道的……” “这可真是迷人的误会。”蒂奇没好气地哼道。得知罗伯一直试图通过调整航向和寻找海洋生物取他们性命,蒂奇很难原谅西塞没有及时说出的事实。 “对了,赫夫曼,你知道吗?” 一片沉默中,罗伯懒散地说道。 “你的弟弟和他的迷人的朋友还没有告诉你吧,独角巨鲸的传说事实上是血魔咒的诅咒,之所以对你下手,是我很难再等待那么多年——” 格林德沃感觉到阿不思的呼吸都僵住了。西塞垂下了目光,看也不看他们。 这可真是让人难受的一幕。 没有人出声。 最后,西塞呼出一口气,“我想他们是太过害怕了,所以没有告诉我。罗伯,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很遗憾我们的友谊没能解开你的执念。等我们回到欧洲大陆后,会有公正的审判在那里等着你。” 他离开了。 然后是蒂奇和冈德森。 阿不思拉着格林德沃,走出了舱室。舱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罗伯没有看他们,似乎是觉得疲惫,或是终于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他低着头,像是睡着了。 长廊的水已经被咒语吸干了。 格林德沃感觉到那只温热的手引着他穿过黑暗,回到他们安静的舱室。 阿不思没有说话,他们沉默地坐在黑暗中。似乎自上船以后,他们交流得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思考和沉默。 “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悲剧。” 格林德沃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不属于他了。 “我想格林德沃公爵和赫夫曼勋爵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魔法世界。”阿不思说道,“你真的开始怜悯与你无关的死者了吗?我知道你因为阿利安娜——但……” “战争比此更残酷,阿不思。我只想要一个更好的世界——当然,我曾经对牺牲毫不介意,曾经对战争抱有信心,我会赢的,会重塑一个更好的世界,但是现在……” 阿不思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格林德沃要在这片黑暗中说出这些话……大概是为了他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吧。 “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了纽蒙迦德,阿不思,你太狠心了……那时,我质疑了我所有决定,我想,一定是我做错了,你才没有回头,哪怕一次……” 阿不思庆幸舱室里很黑,因为他很难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他把脸埋在格林德沃的怀里,“也许我们可以的。” 跨越一个世纪,两个少年像初识一样,再次相拥。他们认定的“更伟大的利益”在悄然转变——一个更好的世界,巫师不再躲藏、麻瓜不再畏惧,没有战争、没有危机。 不可名状之物 “——阿不思,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冈德森揉揉眼睛,看到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堵在门口。 “噢,打扰到你了吗?”阿不思笑眯眯地表达着歉意,“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冈德森把阿不思让进去,不情愿地看到格林德沃跟在阿不思身后也走了进来,“你一定要进来,是吗?” 阿不思拉了拉格林德沃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格林德沃深深地瞪了冈德森一眼,坐进了阿不思身边的角落里。 “呃……我们是想了解——”阿不思有些犹豫。 “独角巨鲸?还是海妖?”冈德森无视了格林德沃,只是皱了皱鼻子,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似的。 “唔……”阿不思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摄神取念咒,什么时候他的想法这么容易被看透了? 冈德森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云淡风轻地瞟了一眼格林德沃缩在里面的小角落,“看得出你是真的在意他——这就很容易猜到了,他在乎的,还有我们现在的航向——” 阿不思不想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还没有在一个不太熟的朋友面前坦然恋爱经过的癖好,“那么,你了解吗?” “独角巨鲸?不太了解。”冈德森也没有再看向格林德沃,“独角巨鲸的血魔咒……那是一本书上记载的,但是,没有其他的书佐证,可信度并没有作者记录的那样笃定——但是血魔咒确实存在,我想你们应该是了解这种诅咒的,不常见,但是存在。” “你也不能确定吗?”阿不思有些失望。 冈德森看着阿不思,勾起一个笑容,“阿不思,很抱歉,我不能把某本书的记录当作事实来告诉你,独角巨鲸本来就是一个存在于更早的历史的图腾——我更认为罗伯只是略知一二,他是想唬你们。” 格林德沃环抱双臂,抬头盯着他们头顶的灯。他本来就不赞成来找冈德森的主意,即使在他们共同经历那件事之后,他依旧没有完全信任他——但看起来,阿不思愿意相信他。格林德沃不知道该不该指出阿不思的问题——他总是把人往好处想。 独角巨鲸、海心城、赫夫曼、血魔咒—— 这几个词在他脑海中打转,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找妈妈和舅舅问个水落石出。如果有必要,他也可以把妈妈的那些非常老的藏书拿出来翻上一番。 “海妖,不同的旅行者有不同的描述,甚至于他们所描述的海妖的模样都是不一样的。比如,丹麦巫师称其有人身鱼尾——没错,和人鱼很接近。挪威巫师说它有无数条触手、体型庞大,能够吞噬船只,北海巨妖这个名字也是他们最先使用的。” 阿不思听得入神,“……那么,有人曾描述过……”他推了推坐在一旁似乎已经昏昏欲睡的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其实并没有困意,他只是不想说话。他不太高兴地取出自己和阿不思分享的独有的秘密——那只骷髅头。 冈德森终于用正眼看向格林德沃,那只骷髅头顺利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格林德沃像之前一样,吐出了大股大股的烟雾。冈德森注视着那些烟雾,烟雾中再次出现了——那不可名状之物。 冈德森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他睁大了眼睛,似乎想把它看得更清晰些,又或者他是被吓到了。 烟雾缓缓散去,但恐惧没有像那些烟雾一样散去。 “……你们,你们在哪里……”冈德森结结巴巴地问道,还沉浸在方才的恐慌中。 格林德沃打了个哈欠,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是盖勒特的预言,几天前……在他的预言中出现的。”阿不思说道。 冈德森警觉地有些神经质地哆嗦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向他们说明。 “噢,你们应该知道,麻瓜和巫师都习惯从自己的视角解释对方世界中存在的彼此无法理解的事。比如,巫师的某些咒语会造成大雾、飓风,比如,麻瓜的电器和飞机在巫师看来像是……呃,总而言之,是这样的。而我们刚刚看到的,是不该被任何人看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格林德沃在阴影里问道。 “……这,我不想,哎……”冈德森叹了口气,好像老去了几十岁,“我在德姆斯特朗的图书馆里看到过——我想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不太一样,是吗,格林德沃,你居然没有读到过关于’它’的描述?” “你还记得吗?”阿不思无暇追究德姆斯特朗并不多的藏书里为什么会有关于这类存在的内容,她本就恶名昭着了——更何况还有历史上最初的黑巫师的名号加持。 “没必要记,但凡读过那部分的,我想会在记忆中走向疯狂。”冈德森苍白的脸色泛出难看的青灰,“除了’它’狂热的信徒,不过,我想如果那些信徒真正见到’它’时,同样会陷入彻底的疯狂——” “有什么办法可以抵御吗?我是说,避免发疯。”阿不思急切地问道,“比如大脑封闭术。” “大脑封闭术是针对人的,眼神对视会导致封闭术失灵……不不不,我们在讨论的,可不只是这些……”冈德森思索着,“如果使用咒语,就无法真实地感受到’它’,如果要真实地感知,’它’会带你走向疯狂。如果蒂奇说的那件事是真的,那个逃犯和傲罗们多半是遇到了’它’——我想就连你们也不会想要破解这样的力量的。” 格林德沃大概知道他们需要做的是什么了,而阿不思绝无可能同意——“我们要献祭灵魂。” 阿不思颤抖了一下,好像被刺了似的。 “是的……是的,”冈德森意外地看着格林德沃,“……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看过那本书——”格林德沃懒得解释,他只是推测而已。冈德森看到阿不思脸上的神情,还以为他被吓坏了,赶忙说道,“这只是那本书上写的,并没有人能证实……” 阿不思默然地坐在那里,他想了许久——或许什么也没想。 “我明白了,”阿不思说道,“谢谢你,这么晚还愿意说这么多……” 他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冈德森担忧地站了起来,却被紧跟在阿不思身后的格林德沃拦住了。 “盖尔,我放弃了……这是你希望的。” 抵达北冰洋深海 尽管格林德沃依旧不太喜欢冈德森,特别是他看向阿不思的眼神。但是,能够让阿不思放弃危险的想法,倒让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好像是因为卸下了压在心头的重担,这么多天,他们终于感觉到自己睡得很安稳。舷窗外的水母在黢黑的海水中散发着朦胧的光芒,不知深浅的鱼群被光亮吸引,葬身其中。 被施了变形术的老爷钟穿过长廊,敲响每个人的舱门,呼唤他们从睡梦中醒过来。海底的光线混淆时间,他们只能依靠这座钟来判别清晨。 阿不思兴冲冲地把格林德沃推醒——他还闭着眼睛试图回到梦乡。“盖尔,我们去海面上看看吧!” 格林德沃把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松软的床让他不太情愿清醒过来,不过,阿不思看起来很开心,明亮的蓝眼睛闪着快乐的光。 “唔,好吧,我在起来了……”他摸索着外套,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们换上了轻便的衣物,少年精瘦的身体蕴藏着无限能量。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再次滑进温暖的海水中——即使他们在接近北冰洋,但是海底的水流依然暖洋洋的,好像泡在阳光中一般。 格林德沃带着阿不思缓缓向海面游去。他们看到了很多种独特的海洋生物从身边游过,轻轻蹭过他们的脚踝。 破云号在他们脚下很远的地方,像是一只巨型生物,随时能够吞噬他们。 水压减轻,头顶的光亮越来越近了,然后——他们用魔杖指着自己的颌骨把它变回人类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中新鲜冰冷的氧气。 “冰山——”阿不思惊呼道。 格林德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有零星的小冰山在海面上飘荡,距离很远,这也证明了他们已经进入了北冰洋海域。 凛冽的空气远没有海水中舒适,但阿不思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一切——格林德沃想,也许天边的某片云都会让他浮想联翩,看上许久吧。这趟旅程迟来得太久了。 远离烦恼和压抑,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愉快地在海面上漂浮。 “盖尔,我真希望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也能一起来看看——”他没有说下去,格林德沃偷偷地猜想他是否和自己想得一样——他们都很珍惜独处的时光。 “明年夏天,我们可以去非洲的大峡谷和平原——我们可以照顾好他们的。”格林德沃仰望着天空,他的眼睛被光线刺痛,分辨不出脸上的是海水还是眼泪。 “只要我们在一起……”阿不思摊开四肢,喃喃道。 “嗯……在一起。”格林德沃闭上了眼睛,光斑映在眼睑上,欢快地蹦蹦跳跳着。 蒂奇想办法为他们抓到了一条美味的章鱼。就连西塞也不得不承认蒂奇的厨艺有了飞跃式的进步。“难道是你的魔杖有了自己的思想和食谱?” 蒂奇大口大口地吃着,“闭嘴,不然我就让你尝尝挨饿的滋味儿——还有恶咒,如果你想要的话——”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拿不准是不是该大笑,结果把自己呛到了,咳嗽得泪眼婆娑。 “噢,该不会好吃到哭了吧?”西塞阴阳怪气地说道。蒂奇没有睬他。 “一直很好吃。”格林德沃觉得还是不要得罪掌管他们温饱和胃口的人比较明智,并觉得西塞在作死。 “嗯,是的。”阿不思附和道。 西塞嘟囔了一句“马屁精”,但是他自己也风卷残云地把剩下的章鱼脚吃得干干净净。 冈德森不常参与他们的谈话,此时正淡淡地笑着看着他们。自从他们解除了误会,冈德森就不再那么阴沉了——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对格林德沃吝惜他的笑容。但这种程度远比他们在法国巴黎感知到的微不足道得多,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就快接近北冰洋陆地了,”蒂奇粗犷地擦了擦嘴,“最好能把破云号停在可靠的位置。” “这件事我考虑了很多天,”西塞嫌弃地看了看被他甩在桌面上的汤汁,“地图上标记了一处海底石洞,非常理想,我想我们晚上就可以到达这附近。” “需要帮忙吗?”阿不思热切地问道。 “那再好不过了,”西塞说道,“盖勒特、冈德森,你们也一起吧?” “当然。” “是的。” 西塞满意地点点头,“那我到时来叫你们,蒂奇和我会在船上掌舵。” 等待的时间通常过得很慢。但是当格林德沃的国王第二次无路可走时,西塞就来叫他们了。 他们远远地看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处岩洞。阿不思变出了几个非常亮的光球,把海底照得像白昼一样通明。格林德沃和冈德森则在给附近海域施加保护魔咒,鱼群躲避着他们,从上方游走了。 破云号缓慢地漂浮着,他们审慎地观察着破云号安全地藏进了安全庇护所。 阿不思发射出绿色的火花,沸腾的水柱环绕着破云号底部。随着铁链沉重地哗哗入水声和沉闷地撞击到海底的声音,破云号停了下来。 阿不思把那些光球收回魔杖,看起来好像熄灭了海底的几盏灯。 “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登上极地大陆了,今天大家要好好休息——” “罗伯怎么办?”蒂奇压低声音问道。 “或许我们可以分批上去看看。”格林德沃说道,“你们先去吧。” 西塞不禁怀疑他们前脚刚离开破云号,格林德沃后脚就会杀人灭口,并和阿不思搞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来,不过—— “好吧,我们不会去很久的,找到神奇生物……就会回来。”西塞认为自己有必要说清楚,以防大家都面临出乎意料的尴尬。 格林德沃不知道他脑补了些什么,点点头,“没问题。” 阿不思很想第一时间就去极地大陆看一看,但是格林德沃既然这么说,他也没有表达反对。冬天的北极也不是开玩笑的。 输赢还是选择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透过隔离盖板上的玻璃窗看着另外三人上浮——西塞手里拿着一只小包。 几分钟前,阿不思看到他们往那只小包里塞了几套厚重的棉衣、帐篷,以及一些没有见过的奇怪工具,阿不思猜想这些大概是用来翻越冰川的。 他们头顶半透明的冰川像天空中大团的云。从海底看去,他们三个已经小得看不太清楚了。他们在冰川底部停住,一个人影——多半是西塞,拿出了一个工具,飞快地对着冰川划拉了两下。另外一个人——很难看出是谁,用力地向上推动那块被动过手脚的冰,冰面出现了一个洞,他们从洞口爬了出去,消失了。 “好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格林德沃说道,阿不思仍恋恋不舍地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听到格林德沃的话,才收回目光。 “我们过几天也能上去看看的。”格林德沃安慰道。 阿不思点点头,“来下盘棋?” 格林德沃微微一笑,“好啊,这回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们坐在船舱里,舒舒服服地吃着剩下来的鱿鱼圈和腌鱼肉——蒂奇并不很相信他们能够自己填饱肚子,为他们准备了不少口粮和零食。阿不思觉得遗憾的是,在海洋中很难找到制作甜食的原料。 “哎——”阿不思看着格林德沃的骑士再次把王后一剑刺穿,王后棋子碎裂开,凄惨地尖叫一声,就被骑士丢出了棋盘,不由得张张嘴。 格林德沃得意洋洋地指挥着城堡继续向前。阿不思还没来得及哀叹自己的王后,就不得不指挥着国王狼狈躲避城堡和骑士的多重追击。 “原来前几天是故意让我赢的!”阿不思愤愤不平地看着自己壮烈碎开的棋子在颤颤巍巍地回收并拼凑成原样——王后在捡起长剑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格林德沃耸耸肩,没有说话。仿佛在说:那你叫我怎么办呢? “不一定要在这方面争个输赢吧?阿不思——” 格林德沃嗅到了玫瑰的气息,他看着近在毫厘的蓝色眼眸,荡漾着无限情谊,让他的心跳骤然加速—— “赢了巫师棋又怎么样?” 舱室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氛,阿不思居高临下地看着格林德沃,细长的手指挑起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俨然胜利者的姿态。 格林德沃看着阿不思凌乱的赤褐色头发、汗津津的脸颊和胸膛,不忍心打断他沉浸其中的美好“幻想”,附和道,“是啊,我还是彻头彻尾地输给你。”他握住阿不思的手,亲吻着他的掌心,阿不思在他身上颤抖着,努力维持着镇定。 格林德沃抬眼看着他的反应,不由得发笑,胸腔振动——阿不思的耳朵尖也红透了—— 因为这个,阿不思在吃晚饭时没有理睬他。 格林德沃无奈地托着腮,一边吃着布丁,一边盯着坐在离他有一米远的位置的阿不思——似乎眼角还挂着泪珠。他无声地叹着气——明明这回不是他主动的—— 阿不思站起身,给盘子施了一个清理咒,让它和其他餐具规规矩矩地堆在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 格林德沃开始反省——难道不是因为刚刚输赢的事?哎—— 不过,阿不思的愤懑不平没有持续太久。 “安娜,我想加一棵干荨麻就可以了。”阿不思说道,“除非你想让头发永远变成其他颜色,妈妈不会高兴的。” 阿利安娜的脸被魔药紫色的蒸汽笼罩着,“说真的,妈妈开始变得非常唠叨了,你该读一读她最近的来信,’男孩子都会用花言巧语来赢得你的欢心,安娜,你要慎重——’”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坎德拉的语气。 阿不思咯咯笑着,“安娜,妈妈说得没错——男孩子可没安什么好心。” 格林德沃不满地想要说什么,但是阿不思没有看他。 “不过,你考虑这个问题还早——” “你和盖勒特哥哥正式交往了吗?”阿利安娜没听到回答,从坩埚冒出的黑色气体中抬起头,脸颊熏得红彤彤的,她看到阿不思脸上出乎意料的震惊和不知所措的尴尬,无奈地说道,“这很明显吧——” 格林德沃噗嗤笑出声,阿不思羞赧地瞪着他。阿利安娜哼起了调子。 “噢……嗯,是啊……” “恭喜你们。”阿利安娜相当成熟地说道,“不过我觉得时间有点长了。” 阿不思窘得说不出话。格林德沃从他手中抽出镜子——可喜得是阿不思没有躲开。 “阿利安娜,你不能这么和你哥哥这么说话——”格林德沃说道,他的嘴角依旧带着笑意,“他脸皮薄。” 阿利安娜看到格林德沃,绽开了笑容,“是啊,阿不思哥哥是有点儿古板——害羞,阿不福思哥哥也有女朋友了,是个赫奇帕奇的,他们看起来也很配——当然没有你们般配!” 格林德沃很想大笑,但是他觉得这不太明智——“谢谢,安娜,非常体贴……嗯,我们就不打扰你的’研究’了。”他的语气里带着点儿决断,阿利安娜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乖巧地和他们说了回见。 格林德沃停顿片刻,“——好了,阿不思,你也该大方地面对这件事了吧?” 阿不思没有回答他。不过,阿不思还是靠在他怀里,没有动。 “——或许我该给阿不福思写封信,”过了许久,阿不思似乎在自言自语,“了解一下那个女孩。” “不,这显得太好事了。”格林德沃自然地说道。 “你知道,她很可能是克雷登斯的母亲。” “我想可能是的,”格林德沃认同道,“我们可以挑个更合适的时机来和阿不福思谈这件事。”格林德沃补充了一句,“我们都希望他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阿不思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你说得对……我只是太小心了,生怕走错一步……” “是啊,”格林德沃抚摸着他的头发,“你太紧张他们了……我倒觉得,可以放手让他们选择想要的……” 沉船和怪兽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惬意——特别是阿不思不再躲着格林德沃。 他们在海底看到了海星和贝壳,一只灯笼鱼像是标本一样从他们眼前漂过…… 他们争论着如何能做出一锅完美的欢欣剂,以及对付狼人的办法——这些是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的功课,但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十分开心,尽管这几份作业都得到了高分。 阿利安娜说是因为阿不福思知道了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在谈恋爱,让他有点尴尬——阿利安娜则表示这没什么,并叫阿不福思是个“两面三刀的自私鬼”,因为她看到他和女朋友搂搂抱抱的——阿不思认为这个想法对阿利安娜来说可能没什么好处。 因为是在船上——顾忌它还要载着他们返回大陆,格林德沃不得不放弃了咒语发明和测试这一最能令他感到愉快的娱乐保留项目。当然,他们也不可能练习念咒的速度和对一些保护咒的熟悉程度——阿不思并不认为那些传统的保护咒只发挥它原本的作用,毕竟,他听说格林德沃曾经使用加入了黑魔法的火盾护身咒差点儿把巴黎炸毁的“事迹”。格林德沃的那根雷鸟额羽杖芯的魔杖施法速度可能比老魔杖还要快,他们不能冒险测试。 不过,阿不思主动提出想和他一起深潜,看看附近是否有沉船的时候,格林德沃立马把这些不便抛在了脑海。 他们不能游得太远。格林德沃看着阿不思在他前面以非常标准的蛙泳姿势向一片阴影游去——他们在附近倒是发现了几处鲸鱼的骸骨。阿不思判断它们只是普通的抹香鲸,其中一只的颅骨侧边叉着锋利的鱼叉。 阿不思向他招招手,指了指他们前面的那处阴影笼罩的海域。 格林德沃也看到了——一艘沉船。这还真是足以让他们认为自己能够心想事成的有力发现。 它有着和破云号相似的体积,桅杆光秃秃地挂满了苔藓和海草,窗户脏兮兮、黑洞洞的。他们看得出来,这是一只麻瓜船,但是相当气派。 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沉船,阿不思举起魔杖射出几道沸腾的水花。沉船被魔咒击中,很是应付地颤抖了两下,从里面游出几只受惊的丑陋的鱼,和其他深海鱼一样,它们的眼珠也是灰白色的。 他们从半遮半掩的舱门游了进去。船上好像没有任何人类曾经存在的痕迹,他们游过阴暗的走廊。这艘船的船舱有四层,最下面两层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像是蓄水池的场地,大概是为了让某些大型鱼类维持必要的生命力。 他们从这里向上查看,第二层是船员的休息室,挂满了不太讲究的吊床——大部分布料已经被海水侵蚀,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最上面一层更像是客房,非常考究地分成了许多小隔间,有衣柜和其他不必要的摆设。在幽暗的海水里,死气沉沉。 阿不思从一个比较大的房间里翻找着什么,最后从衣柜最下面的隔板中摸出了一个不大的铁匣子——已经锈迹斑斑。 他们离开了沉船,阿不思的手里提着那只匣子。 格林德沃顺手抓了几条模样不太中看的恶魔鱼,他们发现这种鱼肉味道十分鲜美。 他们返回时才发现自己游出去了多远,他们在气密室甩掉身上的水珠时都气喘吁吁的。格林德沃手里的恶魔鱼挣扎着想要咬他的手指,让它们回到海水中去,不过,没一会儿它们就浑身抽搐着晕了过去。 阿不思升起了一团蓝色火苗,格林德沃把恶魔鱼穿在尖锐的木签上,让它们悬浮在火上烤着,发出令人愉快的滋滋声。 阿不思把铁匣子放在桌子上。 阿拉霍洞开。 他默念道。 铁匣子的盖子啪地一声弹开,露出藏在其中的暗红色牛皮封皮的本子。 恶魔鱼被烤得滋滋冒油,格林德沃挥动着魔杖把他们摆放进似乎是突然出现在桌子上的盘子里。 “有什么特别的?” 阿不思从本子中收回目光,拿起了镀上一层金黄色油脂的恶魔鱼,“根据船长日志所记载的,他们是来这里寻找美人鱼的——” “麻瓜还真是矛盾啊,”格林德沃吃着恶魔鱼,挑着眉头,“之前人鱼首领不是还说麻瓜并不太高兴见到他们吗?” 阿不思笑了笑,“与其说是矛盾,不如说他们既以貌取人又想要破解未知吧。我想,这位船长没有找到美人鱼就撞上了某种海洋生物——所以船上没有任何骨骸,那应该是非常残忍的食人种族。” “喂——” 阿不思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朝着船尾走去。格林德沃也听到了西塞的声音,跟在阿不思的身后,从他的头顶看到三个人影向他们走过来。 “大丰收!”蒂奇眉飞色舞地说道。 “我们的运气真不错,第二天就找到了我们这次要找的保护物种——”他们一起向下一层走去——那艘麻瓜船的改造情况倒是和破云号有几分相像。 他们在蓄水池看到了两只奇怪的生物——它们的上半身像海狮一样,但是盘踞在池边和沉入池水中的部分却长满了鳞片和鱼鳍状的多条蛇尾。 “蛇尾海狮。”西塞把几条鱼丢进蓄水池,怪兽盯着小鱼在空中划出的抛物线,先后跃入水中追逐着把鱼吞下去。“挺稀罕的,这两只显然是一对,我们就把它们都带回来了。” 蒂奇走了回来,“安顿好了,你们想过去看看吗?” 阿不思很难忽视他手臂上的淤青。 “噢——这是难免的。”蒂奇毫不介意地说道。 他们穿过几块上方悬着铁笼的水池——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们看到了蒂奇所说的——一只长相凶恶的鱼尾怪龙。 它的牙齿从颌骨侧冒了出来,弯曲尖利的长牙闪着阴恻恻的寒光,令人不安地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它怨毒的黄色眼睛轮番盯着他们。 “食人海怪。”西塞淡定地说道。 它长着短粗的四肢,那些爪子同样锋利。海怪摆动着长长的尾巴在玻璃罩里打转。 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和海怪对视着。 北极冰川之上 他们在那条怪模怪样的生物前站了许久。 “它不会冲出来吗?”阿不思有些担忧。 他的担忧并不是无的放矢,那怪物的牙齿很像是某种金属材质的,碰在玻璃上会发出不祥的尖锐声响。它身后长着一双小翅膀,此刻正折在身后,丝毫不影响它在水中飞快地游动,不时撞击着玻璃罩,似乎在寻找着薄弱位置,可以逃离束缚。 “噢,我想那不太容易。”西塞遗憾地说道,好像怪物逃出生天是一件非常吸引人的趣事。“看到这层玻璃了吗?”他用指关节叩了叩,发出了清脆的铛铛声,听起来绝对不是玻璃会发出的声音,“啊,透明钢,很迷人的技术,麻瓜的智慧啊——另外我们还施加了一些保护咒,可以说,它是逃不掉的。” 怪物好像听懂了,怨恨地瞪了他们一眼,游进了角落里的水草堆里。 格林德沃又看了它一眼,跟着其他人返回上层。 “现在北极几乎处于极夜,说起来我们相当幸运……噢,神奇生物并不都需要我们保护,是的,你看到了,我们把它带回来,多数是为了它身上某些可以制作魔药的材料……” 西塞对阿不思说道,“当然,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带一些回来,不过,我希望你们轻轻松松地去玩儿就好。” 想要打包整齐的时候,阿不思发现这是个相当困难的目标,因为格林德沃总是想塞进更多柔软的靠垫,似乎决意要在冰川之上睡个好觉。但是阿不思想带更多的神奇生物容纳器。 最终格林德沃获得了胜利,毕竟他们都同意如果遇到太多的生物,可能会导致某种危险。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向被西塞他们破开的冰洞处上浮。格林德沃把小包背在背后,里面还装着他们没有仔细看完的麻瓜船长日志。 他们即将浮出海面之前,格林德沃把背包取了下来。 他指指自己,又向上点点,示意阿不思他要先上去。 阿不思点点头。 格林德沃没有从背包里抽出工具。魔杖在海水中动了动,他向上缓缓飞起,看起来像是海豚跃出水面被慢放了好几倍。 刺骨的寒风吹过格林德沃的身体,他却浑然不觉。湿漉漉的海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格林德沃举起魔杖敲敲自己的头顶,瞬间干燥温暖起来。 他穿好厚重的棉衣,指挥着不远处的小冰山变成一块一块不太规则的砖块,快速地叠在一起,形成一个可以容纳好几个人的冰屋。在冰屋里,他生起了几团蓝色的火焰。 准备妥当后,他才发出了信号。 阿不思从水中冒出来。格林德沃把他拉起来,故技重施,阿不思也穿上了棉衣。 凛冽的寒冷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他们觉得格外新奇。 “我们出去看看好吗?” 格林德沃颔首,他也对这个不同寻常的世界充满了旺盛的好奇。 他们在地图上标记了冰屋的位置。 蒂奇的地图上没有标记太多的参照物,不过他们可以看到发现神奇生物的两处地点。 阿不思挑了个方向,格林德沃把一个看起来像是雪橇的东西拿了过来。 “这个要怎么用?”阿不思问道,他摸索到了在后面把手处有一股魔力涌动。 “……西塞的发明,他一直为此沾沾自喜——我想我们需要把想去的地方告诉他。”格林德沃检查着阿不思刚刚触摸过的那个扶手。“嗯……就是这里,地图给我一下。” 阿不思把地图递给他。格林德沃轻声呢喃着什么,突然,地图和雪橇笼罩上同样的光芒,地图嗖嗖地从格林德沃手中逃出来,钻进了雪橇中——或者看起来如此。 雪橇兴奋地振动着,似乎催促着他们坐上来,要带他们开始一场激动人心的旅程。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认为他们最好听从它的催促,那上面弹出了明亮的照明灯光。 他们一前一后地坐上了雪橇——似乎是魔法设计?他们一坐上去,就感受到这两个座位就是为他们设计的,把他们牢牢地吸住了。甚至还冒出了非常合适的握手——可以抓住不至于滑落。 还没等他们过多感慨这项发明的精妙,雪橇就窜了出去——好像要把他们的灵魂抛在身后似的。 照明使他们附近很大一片区域亮如白昼——疾驰而过的高速让他们没能看清那些以为白昼提前到来而从冬眠中醒来的动物的样子。 冰川不只是平原,雪橇载着他们飞速地攀上一处山峰,风从他们耳边呼啸而过,眼前只剩下一望无垠的天空,然后—— 他们腾空而起,向着深蓝色的夜幕飞去。 格林德沃忍不住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阿不思想到了平安夜的圣诞老人。今年圣诞节,他希望能得到一份购自糖果店的礼物。 他们原本以为落地会有很强的冲撞,但是,并没有真的发生。雪橇平稳地落在冰原上,毫不停歇得继续向前—— 阿不思的眼睛被风吹得有点儿痛,但是他不肯闭上眼睛。 “快看!”格林德沃叫道。 阿不思已经看到了—— 天空中好像燃烧起来彩色光带,如梦似幻。 “北极冰虫!”格林德沃解答了阿不思心中的疑问。 如果不是他们正坐在疾驰的雪橇上,阿不思很想和格林德沃好好看看这样漂亮的景象。 他正想着,雪橇似乎慢了下来。阿不思收回目光,发现他们的冰屋出现在了眼前,“我们回来了?” “我想是的。”格林德沃已经跳下来,背对着他,站在他的斜前方。“来吧。”他回过头,向阿不思伸出手。 阿不思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那些冰虫依旧在遥远的天幕上缓缓漂浮,使得它们看起来像是会发光的大片大片丝绸飘带。 “真漂亮……”阿不思真心地赞叹着。 “嗯。”格林德沃简短地回应着,贪婪地望着这幅奇特的景象。 他们的手仍紧紧地握在一起。 北极冰川之上 中 极度兴奋的两人毫无睡意,即使是在这样的永夜中—— “决斗吗?格林德沃先生。”阿不思一本正经地将魔杖竖在面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这使平日里看起来很温和的明亮双眸有了几分英气。 格林德沃不确定地看着他——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阿不思歪着头看他,又恢复了俏皮的模样,“这里没有别人——快点儿,盖尔,我有好久没有舒展舒展筋骨了。” “你这样说,听起来可真像个老头子。”格林德沃抽出魔杖。 “噢,盖尔,少废话!” 两支魔杖同时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刺目而绚烂。似乎是认出了对方,两支魔杖兴奋地嗡鸣振动着。 这一回,他们的脸上不再是惊愕、诧异、哀伤、愤怒,格林德沃大笑着发起了攻击。 阿不思丝毫没有退缩,老魔杖轻巧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击,好像是感受到主人超高的技艺和强大的魔法,老魔杖似乎自发地对魔咒展开拦截。 金红色的火凤凰和蓝色的烈焰恶魔龙撞击在一起,发出巨响,像是火山喷发了似的。 阿不思勾起唇角,在火焰交织中发起了攻击。 格林德沃被这暗藏的攻击一惊,快速地挥动魔杖,化解了随之而来的咒语。 魔咒碰撞着爆出朵朵绚丽的金色烟火,越来越密,几乎看不清对方。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却都看清了对方在这金色烟花后的笑容,他们注视着对方,魔杖默契地举起,指向他们头顶的漆黑天空。 呼神护卫—— 雷鸟从杖尖飞出,发出响亮的长鸣,融为一体,绕着它们的主人飞翔了一圈,渐渐消失,点点蓝色光点落在他们发梢和肩头。 寂静中,他们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声。 这一次,他们眼中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坦诚相待的默契—— “我真怀念我们曾经的时光。” “势均力敌的对手——” 和爱人。 阿不思闭上了眼睛贴在格林德沃胸口,这样想道。 “喂,你刚刚是不是念了几个恶咒——” “噢,是吗?你不是也用上了你的’改良’咒语?” 两人躺在冰屋中,阿不思发现格林德沃是对的——那些松软的垫子和一场酣畅淋漓、恰到好处的决斗是上等的安眠剂。 他们睡得很沉。冰屋里只留下一团火苗飘飘荡荡。 阿不思靠在格林德沃怀里,并不想睁开眼睛,尽管他已经醒来足有半个小时了。 他在格林德沃身上蹭了蹭—— 格林德沃倦怠地睁开一只眼睛,淡金色的瞳孔没好气地瞪着在他臂弯里蹦来蹦去的赤褐色发顶—— “你知道这个屋子里不会有其他生物出现吧?” 深蓝色的眼眸也睁开了,对上了湛蓝色——像是宝石一样的眼睛。 阿不思笑了起来,“是你说的,要大方地面对这件事。”他笑着从他怀里蹭了下去,消失在了纯白的被子中。 这次,他们的喘息和心跳又是为了另一回事了。 外面的极夜还在继续,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赤裸着上半身坐在冰屋中。 格林德沃的神情高深莫测,“你真的确定吗?” 阿不思点头,“我已经说过了——”他为了表明态度,陈恳地补充道,“如果你再问一遍,盖尔,我发誓会对你念一个恶咒。” 格林德沃把凌乱的发丝理在脑后,“好吧,既然——”他对上阿不思威胁的目光,赶忙举起了魔杖。 掌心的伤口速速愈合,血滴在魔法的作用下交汇、融合,就像他们的守护神—— “你觉不觉得……”阿不思说道,有些犹豫不决。 “是啊,它变了。” 血盟契约变成的魔法器物不再是银白色的,而更像是赤金色。其中的血滴依旧漂浮旋转着。 “这意味着什么呢?” 格林德沃把那个精致的小东西握在手心里,感受着藏在其中的像是心脏一样跳动着的赤诚。“意味着我又有了一个。”他淡淡地笑了,“真漂亮,不是吗?” 阿不思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只觉得心安。” 格林德沃抚摸着他的脸颊,太久了,他们又有几个半世纪呢? 他们舒舒服服地靠在柔软的被子里,翻看着麻瓜船长的日志。 “麻瓜认为人鱼是美丽的?”格林德沃发问。他很难想象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保护神奇动物的每一本教科书都会为人鱼配图,虽然可能因为作者不同而存在差异,但是和美绝对沾不上边。而他看了看身边的阿不思,认为自己对“美感”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是啊,有的地区还会认为人鱼能做成油灯。” “什么?!”格林德沃不可置信地提高了音调。很难想象这一点——毕竟人鱼相貌虽然和陆生人有所差别,但他们依旧是类人物种—— “噢,你没有选修过麻瓜研究?”阿不思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早该想到的……” “德姆斯特朗没有这门课。”格林德沃闷闷地说道。看起来还没有从人鱼可以炼脂这件事上缓过来。 “啊。”阿不思颇感意外,“这恐怕不合规吧?” “合规?”格林德沃干笑了一声,“他们还不肯接受麻瓜的孩子入学呢……” “哎……”阿不思体谅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多么矛盾——因为保密法,巫师不能够在麻瓜面前暴露身份,但是,如果他们的孩子是一个巫师,这……” “是啊,这大概也是其中一份意义了,接受魔法,善待不会施法者……啊,阿不思……”格林德沃的异色瞳孔在蓝色火苗的映射下,跳动着热切的情绪——他们想要的那个更好的世界。 “不过,我们家和麻瓜的关系不赖。”格林德沃微微蹙起鼻子,“他们一直认为我爸爸是个非常有修养、有才干的绅士——”格林德沃哼笑,“真是天真啊,这群麻瓜。” 阿不思津津有味地想象着格林德沃公爵——那是格林德沃长大之后的样子——一边悄悄念咒、一边装出讳莫如深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北极冰川之上 下 从麻瓜的视角看待他们熟悉的事物,是一件奇怪又好笑的事。阿不思时而停下来思索——显然这位船长并没有找到人鱼,至少日志中没有记载,但是同样没有记载的,还有沉船的原因——阿不思意识到其找寻人鱼的起因可能是麻瓜对于未知事物的探索惯用方法,他们可能想要在捕捉到人鱼之后,进行解剖。 阿不思看起来快要吐了。 “怎么?”格林德沃并没有太仔细地去看,他待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舍不得放开阿不思。 阿不思把事情说清楚了,格林德沃的脸也皱了起来,“那些疯子把人的肚子划开?”——他们都想到,如果他们真的知道有魔法,而且对自己无害,是否会用解剖? “他们想了解什么呢?莫非他们想把鱼尾按到自己屁股上?” “盖尔!” “噢,得了,阿不思!你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阿不思安抚着脸色发青的格林德沃,他自己也并不好受。 “别想,别想……”他好像催眠似的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格林德沃,尽管看起来收效甚微。“我还见过一个古老的纯血统巫师家族,把家养小精灵的头砍下来,挂在墙上当作装饰呢……”阿不思急促地怪笑了一声。 最后,格林德沃把那本令他们感到十分恶心的日志烧掉了,连渣滓都丢在冰屋外,好像这样就能隔绝似的。 “嗯……我们不如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用上这个。”阿不思把那些神奇生物保护容纳器抖得直响。 “好吧。”格林德沃也认为有益地分散注意力,是绝妙的想法。 他们再次体验了一回疾驰的畅快,心中的郁结被丢在了辽阔的冰原中。 “独角海狮!”阿不思指着从冰洞中跳入水中捕鱼的生物说道。它们看起来和普通的海狮没什么区别,只是头上长着一只圆钝的独角,看起来少了点气势。 “他们的独角中有毒液,”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慢慢靠近它们,“看!” 一只北极熊趁着独角海狮群正在捕食的档口,正从他们对面的小山坡后悄悄地靠近。 他们屏息凝气,北极熊已奔到了那群独角海狮面前,它们明显受到了惊吓。就在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为独角海狮捏了一把汗的时候,为首的体型稍大的独角海狮撞向了北极熊——体型比它大了几倍的北极熊居然被它撞得向后退了好几步,轰然倒在地上,死了。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目光。 “——我想你该用上那个容纳器了。”格林德沃笃定地说。 这并没有很难。他们把冰川也搬进了容纳器中,独角海狮群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接受了这个现实——这可比那只食人海怪识时务多了。 “这大概就是爸爸说它们’值得一看’的原因了。” “格林德沃公爵也到过北极?” “不是为了神奇生物……”格林德沃摸摸鼻子。“我的太爷爷把复活节礼物寄错了地址,他本来应该写奥地利,结果信封上写的是’北极’……” 阿不思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格林德沃在一边无奈地看着他。 “我想这就可以了。” 阿不思擦拭着眼角。 格林德沃点点头。他们再望了一眼极夜笼罩的北极冰川,跃入幽深的海水中向破云号游去。 冈德森、西塞和蒂奇看到他们带回来了独角海狮群,下颌有些不受控制地张了张。“嗯……你们把一个族群带回来了。”蒂奇有点儿虚弱地说,“我是说……” “这真的太难以置信了。”西塞把他的话说完。 冈德森则很快恢复了理智,“我们会尽可能地安置好他们的。” 他们的北极之旅被太多事情填满,返程的路上没有什么能再吸引他们的注意。风暴倒是很有意思,但是当破云号在海面上颠簸得太厉害,让他们有些晕船之后,西塞就毅然决然地把破云号潜入海面之下了。 破云号从圣德克城堡附近的湖底浮出水面时,阿不思眼尖地看到了等在附近的几位穿着斗篷的巫师。 “好了,罗伯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盖勒特,阿不思,非常感谢你们在旅程中帮了我们大忙,”西塞看着那群巫师带着罗伯幻影移形了,“就在这里说再见了。” 他们一一道别——冈德森塞给阿不思一张纸条,“保持联系,好吗?” 格林德沃看着他们返回大船,破云号将会继续启程。 “嗯……我想我们该走了。”格林德沃说道。 阿不思没有告诉他那张纸条的存在。 奥地利的山脉被白雪覆盖,像是穿上了无瑕的外衣。圣德克堡被万圣节装饰点缀着,很像是会有鬼怪出没的深山城堡。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走在前往城堡的山路上,随处可见的南瓜灯和被魔法黏在上面无法动弹的活蝙蝠增添了节日气氛。 “真的有人会来这里讨糖吃吗?”阿不思困惑地问道,这里山路陡峭,被冰雪覆盖后,有摔断脖子的危险。 “圣德克城堡只欢迎受到邀请的贵客,如果没有主人的邀请而造访,下场大概会比摔断脖子更危险。”格林德沃说道,“山下的麻瓜吃尽了苦头,所以他们已经决定用山上住着吸血鬼这样的荒唐借口来吓唬他们的小孩。不过,我想总会有那么几个喜欢惨死的怪胎吧。” 阿不思下意识地四下张望着,格林德沃忍着笑意说道,“噢,他们不会在这里死的,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会做噩梦,如果他们有幸没有发疯自尽,也绝对会被迷信的麻瓜当作妖怪烧死。”他耸耸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不思,这是先祖留下的魔法,我妈妈尝试了很多次,无法破除。她只能在魔咒边缘施了驱逐咒,但很可惜,有些人是铁了心地想要寻找刺激。” 阿不思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看到了城堡高高伫立的围墙和大门,以及向他们奔来的格林德沃夫人。 圣德克城堡和糖果 “啊——盖尔!”格林德沃夫人扑进格林德沃的怀里,格林德沃安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肩。如果不是格林德沃在格林德沃夫人的头顶上安静地翻着眼皮表达着无奈又无语,阿不思绝对会被深深感动——啊,多么母慈“子孝”的一幕。 “一封信都没有寄来,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有多担心!” “妈妈,我们一直在船上,”格林德沃庆幸她没有在哭,不然他的大衣可就要毁于眼泪之手了,“就算我想,这也是行不通的。” “哎,好吧,好吧……你们平安就好——”格林德沃夫人终于放过了儿子。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格林德沃夫人不好意思地对阿不思说道。 “妈妈,这是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我在信里提起的——阿不思,这是我妈妈。”格林德沃介绍道。格林德沃夫人听到阿不思的名字时,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精明。 “您好,格林德沃夫人,希望您能原谅我的叨扰。” “噢,别这么说,”格林德沃夫人不易察觉地打量着他,“阿不思,多么礼貌的孩子,真是讨人喜欢,你说呢,盖尔?” 格林德沃轻咳了一声。 “好了,阿不思,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好吗?我擅作主张为你布置了一间卧室,希望你能喜欢——就在盖尔那间的隔壁。” “谢谢您。”阿不思轻快地说道,“我终于知道盖尔英俊的长相是从哪里来的了。” 格林德沃夫人笑了起来,“噢,你真可爱,阿不思。难怪盖尔这么喜欢你。” 格林德沃的耳朵红了。“好了,妈妈,让我们喘口气吧!” 格林德沃夫人瞪了他一眼,不过,在看向阿不思时,又恢复了温和的笑容,“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和我说。” “妈妈——”格林德沃不耐烦地皱着眉。 格林德沃夫人笑了笑。 “你妈妈很美,看起来人也很好。”确定格林德沃夫人听不到他们的对话,阿不思说道。 “是啊,”格林德沃带着他穿过精心装饰过的走廊——那些厚重的木门上都装饰着橘黄色的花环和骷髅头,“妈妈是这样的……我想我们过两天再问独角巨鲸的事比较稳妥——这是你的房间。” 阿不思看到自己的那扇门是暗红色的,装饰也比格林德沃那扇棕色的门多了些闪闪的金箔。 “噢,你好啊!” 阿不思吓了一跳,他四下张望着,发现是一幅画上的老人在说话。 “——伯特利叔祖。”格林德沃的声音里多了警告的意味。 “小盖勒特,很久没有见到你了,这位陌生的小朋友是——” 阿不思猜想这就是他该说话的时机了,“我是阿不思·邓布利多。很高兴见到您,先生。” “噢,我喜欢这个孩子,多有礼貌啊——邓布利多,邓布利多,这个姓氏倒是没有听说过,你不是德国人吧?” “是的,先生。我是英国人。”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 “噢,噢,多么讨喜,多么讨喜——”伯特利叔祖和其他格林德沃家族的祖先都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阿不思,希望你在圣德克过得愉快!” “谢谢您!”阿不思说道。他被格林德沃有些粗暴地拉进了房间。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和那几位先祖说句再见。 “盖尔!这太无礼了!”阿不思抗议道。 格林德沃不以为然地带着他参观房间。看起来格林德沃夫人绞尽脑汁地希望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这个房间里塞满了糖果和有趣的整蛊玩意儿,阿不思差点儿以为她把蜂蜜公爵和佐科买下来了。 “妈妈真偏心。”格林德沃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喜悦,这让阿不思有些鼻酸。 “谢谢你,盖尔。” 格林德沃伸出手臂把他拉进怀里,“阿不思,这没什么。”他喃喃道,“真的没什么,不值一提。” 接下来,他们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尝试各种口味的糖果——阿不思看着格林德沃皱着眉头吞下一个臭烘烘的豆子,他们认为那多半是羊粪蛋味儿的。 格林德沃对巧克力蛙里面的巫师画片非常感兴趣。 这使阿不思有些难过。如果格林德沃知道了他——阿不思广为人知的成就是那次决斗,他会怎么想呢? “怎么了?” 阿不思想得入了神,格林德沃很难不注意到他恍惚的表情。 “……没什么。给我一包毛毛牙薄荷糖。” 格林德沃仍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是他没有追问,只是把一包蓝绿色的糖果放在了他手里。 “谢谢……尝尝吗?”阿不思撕开包装袋,捏起一颗糖果递到格林德沃面前。格林德沃看了看他苍白的指尖,低下头,含住了—— 温软的嘴唇和滚烫的气息撩得阿不思手脚发软,他赶忙抽回手,羞赧地看向格林德沃。但对方很自然地品尝着那颗糖果,看到他羞红了的脸,勾唇一笑,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那颗薄荷糖从他的牙齿间滚入了口中,格林德沃的喉结上下轻轻滚动着。 阿不思觉得自己很难不会受到蛊惑,当格林德沃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会认为有必要奉献自己的一切。 “盖勒特少爷!欢迎回来!”家养小精灵尖声尖气地说道,“阿不思少爷!” “谢谢你,巴鲁。”格林德沃接过小精灵举过头顶的手指三明治和茶。“看来妈妈是下定决心要让你开心的。” “她真好。”阿不思笑着说。 “——巴鲁,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盖勒特少爷,老爷大概要八点钟才能回来,夫人把晚饭的时间定在八点钟。”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交换了一个眼神。家养小精灵恭恭敬敬地退出了房间。 格林德沃公爵带来的消息 傍晚时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圣德克城堡看起来像是水晶球中的场景。 空气中传来噼啪响声,穿着黑色斗篷的格林德沃公爵出现在了城堡门前。 “爸爸回来了。”靠在窗台上铺满毛绒软垫上坐着的格林德沃看向通向城堡的路——家养小精灵一定是打扫过了,那里的积雪规整地堆在路边,格林德沃公爵踩着一双高跟银扣龙皮靴,步履匆匆。 他们走下楼梯。格林德沃公爵正把摘下的手套放在小精灵高举过头顶的金色圆盘中。 “盖勒特!”格林德沃公爵看到向他走过来的少年,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克制的喜悦,“北冰洋之旅还愉快吗?” 阿不思发现格林德沃公爵是个非常高大的男人,有着和格林德沃非常相像的脸颊轮廓和深邃的深蓝色瞳孔。 “爸爸。”格林德沃走上前和他简短地拥抱了一下,“非常愉快。您最近好吗?” “还是老样子。”格林德沃公爵看向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很高兴认识你。” “您好,格林德沃公爵。非常荣幸。” “你们刚一下船,就被魔法部发现了——那个叫沃格尔的小伙子给我发了一封邮件,穆勒在温莎堡碰了一鼻子灰,还是不肯放弃他那套荒谬的论调,他现在有点儿歇斯底里了,我想赫夫曼确实击中了他脆弱敏感的出身自卑。”格林德沃公爵对他们笑了笑,“别担心,他们现在只能在山脚下的村子里等机会了。”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魔法部在温莎堡的冷遇,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忍不住哈哈大笑。 “噢,亲爱的——”格林德沃夫人像蝴蝶一样飞向格林德沃公爵,她那件长款的珍珠白色的长裙看起来非常美丽。 格林德沃公爵吻了吻她的嘴唇。 阿不思下意识地看了看格林德沃,只见他别开了目光,但是并没有丝毫不自在,似乎早就习惯了父母大方表达爱意的方式。 “我们刚刚在说部长在温莎堡的奇遇历险故事。” “噢,那确实很有趣,不是吗?”格林德沃夫人很有修养地笑着。他们走进了餐厅。 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宴会厅。甚至比霍格沃茨的礼堂还要大。 “阿不思,我们今天晚上吃南瓜蘑菇汤。我不太确定你的口味,所以让我们的小精灵做了比较保守的菜式。”格林德沃夫人说道。 “您真的太贴心了。”阿不思有礼貌地说道,“我想一定很美味。” “噢,你真可爱!”格林德沃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阿不思才是她的亲儿子似的。 他们享用了一顿丰盛美味的大餐。格林德沃想格林德沃夫人的精神一定深深感染了厨房里的小精灵们,它们大概使出了浑身解数,这顿菜远比他以前吃过的还要好。 “盖勒特,阿不思,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一会儿来书房找我。” 格林德沃夫人有些惶惑地望向他。格林德沃公爵宽慰地拍了拍夫人的手背。 “阿不思。” 阿不思听到有人叫自己,四下张望,看到了格林德沃夫人。他有些疑惑地走了过去。“格林德沃夫人,您叫我,是吗?” 格林德沃拉起他的手,漂亮的大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他,“谢谢你,阿不思,把真实的盖尔带了回来。” 阿不思不敢肯定他听懂了这句话。不过他大概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阿不思?”格林德沃在远处叫他。 “抱歉,格林德沃夫人。”阿不思笑了笑。 “去吧,孩子。” 阿不思大步走向站在那里等他的格林德沃。真实的格林德沃,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格林德沃。阿不思发自内心地笑着。 格林德沃伸出手臂,脸上同样带着笑容。阿不思拉住了他伸出的手。 “噢,你们来了,坐吧。”格林德沃公爵戴着单片镜,精致的金色链条在烛光下闪闪发光,他放下手中的书。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在桌子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阿不思,你对魔法部了解多少?” 阿不思突然想到了在霍格沃茨的时光。格林德沃公爵并不像是普通的政客那样高谈阔论,却有着圆滑世故的做派,让他不会过于拘束,也不像是大多数贵族傲慢狂妄,但有着独特的矜贵优雅——这让他想到了盖勒特。他们是如此的相像。而此时,他更像是一位教授,在和他们探讨布置的作业。 “如果您谈的是德联邦魔法部,我并没有太多耳闻。” 格林德沃注意到了阿不思短暂的恍神。 “盖勒特,我想你听说过国际巫师联合会。” 格林德沃微微颔首。 他们对格林德沃公爵提出的问题感到隐隐不安。 格林德沃公爵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即将进行换届选举。德国魔法部部长——” “不可能。”格林德沃果断地说道。 格林德沃公爵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穆勒的支持率并不高,但是,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波兰的托马斯·科瓦尔斯基支持率呈现出了压倒性地优势,基本已经可以锁定胜局了。” “这其中是否有其他人在协助,格林德沃公爵?”阿不思机敏地问道。 “非常好,阿不思。你的眼光很敏锐。我原本以为你对欧洲大陆的政治不够了解。”格林德沃公爵目光炯炯有神,他赞赏地看着阿不思,“你有考虑以后进入魔法部吗?” “不,我想我不适合办公室的工作。”阿不思微笑着说道。 “——如果你改变主意,不过——科瓦尔斯基是个极端的亲麻瓜主义者,”格林德沃公爵心事重重地说道,“如果他上台,巫师保密法会被执行地更加严苛,对于巫师的实质性压迫会更加暴戾。阿不思,我想英国魔法部也会紧随其后。” 格林德沃的脸色相当阴沉。这个消息远比“魔法部在追捕他”来得更加可怕——这会加剧巫师和麻瓜的矛盾,加重麻瓜的恐惧和巫师的怨恨。 事实上,一位“亲麻瓜”的执政者所引领的结局将会走向无可避免的战争。 “他会敦促穆勒更急迫地想要逮捕你,并给你按上任何他们想得到的罪名——因为你的魔法不受控制、不可约束、不被利用——尽管我们都引以为傲,但可能导致政权的垮台,这不是你没有袭击麻瓜就能摆脱的。” “想想看……”格林德沃公爵思绪万千,他望着窗外的夜幕,“如果巫师在面对麻瓜的暴力时,无法使用魔法——这会是多么可怕的事。” 阿不思想起了格林德沃的预言。 麻瓜在工业革命中变得妄自尊大,藐视神鬼和自然,他们失去了敬畏和信仰,他们践踏人性、丢弃文明。 阿不思的决心 “可是,格林德沃公爵……”阿不思犹豫地开口。这其中有着非常明显地不对劲。 “科瓦尔斯基为什么会获得这样高的支持率呢?他的立场显然不符合大多数巫师的利益。”短短几秒,他想到了原世界中父亲的命运,罗伯的父亲…… 格林德沃公爵收回了目光。 “我想,他一定在演讲中宣称我们能够得到麻瓜的理解——只要巫师善待麻瓜,我们就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比如,更多的资源,和麻瓜的’臣服’。”格林德沃说道。 “这种说法真是道貌岸然,是不是?他要怎么做呢?对麻瓜念摄神取念咒吗?”阿不思一直认为,他和格林德沃之所以分道扬镳,是因为在他们为了自己认定的更伟大的利益而发动革命的过程中,他宁可以身殉道,也不愿意让其他人丧命,而格林德沃则决意牺牲他人。现在,他意识到了比此更诡谲的论调,尽管他想到了人性可以更加险恶,但当他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为之感到难以置信。 “是啊,非常矛盾,但总比穆勒这种循规蹈矩地执行保密法的做派更有吸引力。同时,也更能体现当权者的’慈悲心肠’,攫取更良好的形象。”格林德沃和父亲对视了一眼,转向了阿不思,“阿不思,你太善良了。” “所以你们应该更能明白自己的立场是多么的重要。盖勒特,他们迫切地想要争取到你,让你成为对抗麻瓜或是同类的利刃。” 格林德沃眼角的余光看到阿不思攥着椅子扶手的指关节发白了。 “如果我领导巫师发起革命呢?”格林德沃站起身,他的脸隐入了烛光照不到的暗处。“与其被动抵抗,被迫选择一个我无法认可的立场,不如主动走进旋涡,主导这场战争。您说呢,爸爸?” 阿不思看到了格林德沃公爵意味深长的目光。格林德沃公爵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的下颌和太阳穴侧,似笑非笑,“这个选择是很明智的。你只需要一个契机,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出你的实力,征服他们,领导他们。” “其他的就拜托您了,爸爸。”格林德沃微微欠身,格林德沃公爵轻轻点了点头。格林德沃拍拍阿不思的肩,阿不思也站起身,向格林德沃公爵告退。他们走出了书房。 “盖尔。”阿不思不安地握着他的手。格林德沃的手是滚烫的,像是少年热烈的灵魂温度。 “阿不思,我向你保证,尽可能避免无谓的死亡。”格林德沃说道。他用力地回握住阿不思的手。“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身边,唤回我的怜悯。”他很难保证自己始终顾忌在他看来那些并没有多少价值的生命。 格林德沃坐在阿不思的床边,望着窗外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雪。窗户上倒映着他模糊的影子,他看到自己的脸色过于沉郁疲惫了。格林德沃阖了阖眼睛,转身看向已经睡着了的阿不思。他看起来是那么纯粹,就像是纯白的雪花,被狂风卷入了旋涡…… 有什么东西滑落,飘到他的脚边。格林德沃俯下身捡起来。 羊皮纸上写着一个名字和地址。 格林德沃眸色深邃,他不动声色地把那片羊皮纸放回阿不思的床头柜上,站起身,关上了壁灯。 阿不思睡得并不安稳。梦里没有出现他和格林德沃的对决,但是,他却梦到了混乱的战争、废墟、鲜血、哭喊声和爆炸声……倒在地上的尸体是阿利安娜?还是阿不福思?是爸爸妈妈吗……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他看到了他空洞的异瞳,无神地望着灰白色的天空—— 阿不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黑暗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他坐在床上,梦中的画面逐渐消散了。 他低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冈德森留给他的联系方式——他现在、以后都不会有这份心情了,阿不思拿着那张羊皮纸看了又看,才发现自己终于决心放弃的是什么——他把那张纸丢进了垃圾箱。 窗外的暴风雪已经停了。墙上钟表的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左右。 阿不思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踩着柔软舒适的地毯,他在黑暗中推开了房门。走廊上,格林德沃的先祖们都还在沉睡,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阿不思。” 阿不思猛地转身,伯特利叔祖在黑暗中看着他,“你看起来心事重重。”他低声说道。 “您……” “我和我的老伙计们不一样,我更喜欢在夜晚思考,这个时间是最安静的。你是想要找盖勒特吗?”伯特利很敏锐地问道。 阿不思点点头。 “睡不着是因为他?” 阿不思又点点头。 “虽然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直认为盖勒特不适合有朋友,但是,”伯特利笑了笑,“但是你出现了,我们还是很高兴的……你不会放弃他的,是吗?” 阿不思没有点头,他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开口。 “哎,这个问题对年轻人来说还是太为难了吧。” “我想我考虑清楚了,真的。”阿不思突然说道。 伯特利眨眨眼睛。 “我们不害怕结果,但是畏惧孤独。” 阿不思蹑手蹑脚地推开格林德沃的房门,走了进去。 伯特利叔祖的画像再次浸入黑暗中。 格林德沃在门锁轻响时,已经醒了。阿不思钻进了被子,靠在他的胸口,温热的气息让他有些发痒。“做噩梦了?”格林德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他展开手臂把阿不思圈进了怀里。 “是啊,所以我想确认下。” 格林德沃轻笑着,“确认我还活着吗?” 阿不思不知所措地想要抬头看看格林德沃的表情,却被格林德沃按住了不安分的脑袋。 “你该学会用心跳来判断生死是非,而非样貌,阿不思。”格林德沃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阿不思不由得思考着格林德沃这句话的意义,不知不觉地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 一夜无梦。 圣德克城堡的万圣节 暴风雪停歇。厚厚的积雪把连绵的山脉和圣德克城堡湮没其中。阳光照耀着雪山和每一格窗棂,宁静祥和。辽远的天空中划翔而过的苍鹰发出悠长犀利的鸣叫。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穿着单薄的白色睡衣。壁炉里熊熊的炉火让房间里格外温暖舒适。他们坐在地毯上,阿不思在写一封要寄到戈德里克山谷的信。格林德沃用魔杖指着血盟浮在空中慢悠悠地旋转着,他盯着那个精致的小东西出神。格林德沃发现血盟上的花纹似乎变得更加复杂了,赤金材质闪烁着血红色的光。 格林德沃抬起手把精致的法器握在手心里,感受到它有力地回应着他。格林德沃把它收进胸口处,血盟散发出耀眼明亮的光,缓缓收敛。 格林德沃凑过去看阿不思写的内容。阿不思细长、歪斜的字体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整张羊皮纸。 亲爱的阿利安娜, 万圣节快要到了,你在霍格沃茨的学习生活还顺利吗?虽然我们能够使用魔镜来联络,还是想要给你写这封信。 我们的北冰洋之旅非常顺利,有些魔法一定要亲眼目睹才能体会其中的奥妙,这远比书中得来的更加真实。我们见到了鲜有巫师会撰写的北极冰虫大迁徙,收容了可能只有传说的神奇生物,噢,它们真的非常迷人——或许我们可以期待它们很快就会被专家写入书中。 下次见面,我希望能够原原本本地把我们那些奇妙的见闻讲给你听。 盖勒特邀请我们在霍格沃茨放暑假后一起前往非洲大陆,我想在那里我们会度过一个非常愉快的夏天。把这件事转达给阿不福思,好吗?我会告诉爸爸妈妈这个计划。 我目前在奥地利。盖勒特的父母都是非常和蔼可亲的人。圣诞节假期你们会回戈德里克山谷吗?我想我们会在平安节前到那里。我很想爸爸妈妈。 希望我们能尽快见面。 爱你的哥哥 “你现在真的太宠她了。”格林德沃感慨道。 阿不思笑了笑,他欣赏着自己写的东西,似乎是有点儿啰里啰嗦了。 “你想好什么时候问格林德沃夫人那个问题了吗?”他折好羊皮纸,塞进信封里,在上面写道:霍格沃茨东塔楼,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阿利安娜·邓布利多收。 格林德沃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随后,他把手指插进了长长的金发中,理了理乱糟糟的发丝。 “我想择日不如撞日。” 一个家养小精灵飞快地跑了进来。格林德沃把那封信递给它。“莫克,把这封信寄出去,好吗?就用飞得最快的那只猫头鹰。” “好的,格林德沃少爷!”家养小精灵像唱歌一样回答了一句,还是像它刚刚跑进来时的那样,匆匆跑了出去。 “它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着急?”阿不思问道。 “时间就是金钱。”格林德沃披上了一件外衣,把另一件搭在阿不思身上,“节日前,圣德克城堡都要举办宴会,我想,今年的宴会大概会格外热闹。” 阿不思原以为格林德沃夫人会喜气洋洋地加入布置宴会厅的庞大工程。当他们走进休息室,发现格林德沃夫人正坐在沙发里读书。 “盖尔,阿不思,你们怎么没有在外面玩呢?”格林德沃夫人看起来也很意外。似乎在这样的好天气,他们更应该在场地上骑骑飞天扫帚什么的,而不是窝在城堡里。 “妈妈,我有件事想问。” 格林德沃拉着阿不思坐了下来。看到他们严肃的表情,格林德沃夫人合上了手里的书,也端端正正地坐好了。 “问吧。”她说。 “嗯……西塞的阿尼玛格斯形态是一只独角鲸鱼。”格林德沃观察着她的表情,她很认真地在听,并没有试图打断他的意思,于是他接着说了下去。“我们在欧洲大陆和北冰洋海域中心地带发现了一座沉没的城市。这座城市正是以独角巨鲸为图腾。我们想知道,西塞的阿尼马格斯形态是否表示他和海心城有联系呢?” 格林德沃并没有问出他们最想知道的事。 格林德沃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阿不思。“这件事我可以回答你们,但我想这不是你们真正想问的,对吗?” 格林德沃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赫夫曼家族和海心城确实有关系。西塞第一次变化出那个不同寻常的形态时,路德维希(赫夫曼勋爵的名字)就曾经给我写过信,这不是偶然。”格林德沃夫人说道,“这些事,我想我们的祖父母了解得更多,小的时候,我们常缠着他们讲睡前故事。我曾经以为这些故事是他们杜撰的,直到西塞真的变成了独角鲸鱼,并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的鲸鱼形态也在发生变化——不过,盖尔,我想你在意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不直接问呢?” “我们猜想传说中的独角巨鲸是一个阿尼马格斯,他带领巫师在海心城建立起了独立的政权。”阿不思说道,“但是,北冰洋附近的某个存在摧毁了这个政权,海心城没落。巫师和他们的领袖登上了欧洲大陆。而赫夫曼家族就是这位阿尼马格斯领袖的后裔。” 格林德沃夫人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阿不思所说的猜想。“——你们的猜测可以说是正确的,但是具体的细节有所不同。首先,海心城并非被其他力量所摧毁。我也希望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此,是巫师间出现了不同的立场,其中一派认为巫师不应该在这座小岛上苟且偷生,巫师的血统和魔法能力优于麻瓜,他们希望能够登上大陆,凌驾于麻瓜之上。另一派,则认为当前的生活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期望,他们可以毫不顾忌地使用魔法,不必躲躲藏藏。两个派别间的争斗日益激烈,终于在某一天,发生了无可挽回得争斗。那座用强大的魔法建立起的小岛无法承受发生在它上面的魔法力量波动。”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没有说话。早已有人探寻过他们的前路,最终却依旧无法控制人心的变化。 “其次,那场争斗中,两派巫师没有哪一方拥有绝对的优势,他们两败俱伤。在岛屿即将沉没时,他们以为已经死去了的领袖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彻底地失望了,亲手杀死了所有的幸存者。是的,他回到了欧洲大陆,隐姓埋名,重新组建了家庭。我想,他的妻子并不知道他已经500多岁了——独角鲸鱼从此销声匿迹,没有人再发现它们的踪迹——赫夫曼家族每隔几代人,就会出现一个阿尼马格斯,但是很少会有其他人把他们和史前的那座传奇岛屿联系在一起。” “独角巨鲸是血魔咒吗?西塞会不会再……无法变回人类?”阿不思急切地问道。格林德沃看了他一眼。 “噢,我想不会的——”格林德沃夫人不确定地说道。“当阿尼马格斯上了年纪之后,就不大愿意以动物形象跑来跑去的了……他们更愿意用两只脚结结实实地踩在地面上,度过自己余下的时光。” 格林德沃夫人认真地看着他们,“不论你们想要做什么,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好吗?”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发现很难对格林德沃夫人说谎,特别是现在,她正担心地看着他们。他们低下头,不敢看格林德沃夫人湿润的眼睛。 “我只能保证我们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格林德沃说道。他伸出手臂抱了抱格林德沃夫人,“妈妈,我们要赢得这场革命的胜利。不管结果怎样,我还是要试一试。” 他们被海心城更真实、残酷的结局震撼。好像文明在重复地画着圈,他们可能也无法破除这样的命运。 “好消息是,西塞依旧可以继续他的冒险旅程。”阿不思打破了令人沮丧的沉默。 格林德沃缓缓点点头。他感觉那好像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是啊……” “噢,盖尔,开心点儿吧。”阿不思有些恳求地说道,“我们现在拥有的不已经是曾经的奢望了吗?” 格林德沃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依旧清澈,依旧温和。“是啊,你说得对。”他突然感到刚刚出走的神经又能自如地活动他的四肢和大脑了。“我们该往好处想。” 阿不思看到他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不由得也偷偷松了口气——格林德沃刚刚的表情活像要炸平他们脚下的崇山峻岭似的。 他们从扫帚间选了两把保养得还不错的扫帚,向外面开阔的晶莹雪地走去。 “我没有想到,这里居然会真的有飞天扫帚。我还以为公爵和夫人更喜欢幻影移形。” “这些是为客人准备的。如果他们的飞天扫帚突然出现故障,或是临时想换换口味什么的。”格林德沃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那把,它的把手不知道被什么人磕掉了一块,露出白色的木芯。 圣德克城堡旁是悬崖峭壁,下方被冰冻住的河流和湖泊像一条巨蛇环绕。森林也被白雪覆盖,偶尔有窸窸窣窣地响动惊得树梢上的积雪纷纷掉落。 他们骑着扫帚飞过,万里无云的天空清澈明净,湛蓝遥远。阿不思看着格林德沃骑飞天扫帚的样子非常有趣,这样难得一见的场景他得好好记下来。 干燥寒冷的空气让他们的鼻腔不太舒服,但是谁也没有提起。 他们飞了一圈又一圈,速度时快时慢。阿不思发现这样的运动让他很容易忘记刚刚的阴霾。 “回去吧——”格林德沃高声叫道。他们在空中掉头,向城堡飞去。 夜幕降临。格林德沃公爵才回到城堡。不过,他看起来兴致非常高涨,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猜测他在做的事情一定很顺利。 吃晚饭的时候,格林德沃公爵给他们讲了一个万圣节故事,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大概是一只吸血鬼在麻瓜村庄的奇遇记,因为吸血鬼沉睡得太久,发生了很多乌龙事件。 “噢,亲爱的,这故事真精彩。”格林德沃夫人温柔地看着丈夫。 “这是我爷爷曾经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格林德沃公爵笑着说道,似乎对取得的效果非常满意。 “我们该走了……”格林德沃低声对阿不思说道。 他们溜出了餐厅。餐厅里格林德沃公爵还在和夫人回忆着往事,压根儿没有发现他们已经离开了。 “你爸爸平时也会这样吗?” “偶尔。至少在圣德克城堡区域外,他不会这样。”格林德沃说道,“必要的时候,他会让自己非常迷人。” 显然,今晚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必要的时候”。 楼梯边摆放着一口巨大的坩埚,正在冒着绿色的气泡。从坩埚中伸出的一只骷髅手臂在空中不停地颤抖着,好像有什么人被溺死在里面了。 他们走上楼梯,返回自己的房间。 家养小精灵已经为他们生好了壁炉里的火,被窝舒适松软。 格林德沃挤在阿不思身边,一本正经地说要给他讲解一下万圣节晚宴需要注意的事项。 “我想爸爸会邀请温德琳,上次我错过了她的精彩故事……总之,大家都会换上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打扮,而且万圣节派对上的故事越会怪异,大家似乎抢着要炫耀自己不寻常的经历。” 阿不思盯着天花板上的几只蝙蝠出神,他不太认为会有谁的经历比他们的还要离奇——或许没那么惊险倒是有可能。 “——你会喜欢饭后甜点的。” 阿不思收回了注意力,全心全意地听着格林德沃描述那些精致又美味的点心。他想,格林德沃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尖叫黑森林。” “糖人吸血鬼会躲在里面吗?” “……这倒是个新颖的点子。” 阿不思打了个哈欠,“晚安,盖尔。”他很期待,从各个方面。 “晚安,阿不思。” 万圣节惊悚派对 圣德克城堡中随处摆放着万圣节的南瓜装饰,看起来很像是吸血鬼居住的古老城堡,阴暗的角落里会突然冒出鬼祟的魅影。当然,在南瓜灯装饰周围总是会散落着口味奇妙的糖果——比如非常有嚼劲的橡皮软糖,每咬一下就会在齿缝里发出尖叫。还有整蛊巫师帽——戴上它可以随机变化样貌,一刻钟之后才会恢复。格林德沃变成了一个有着绿色皮肤的大脚板矮个子女巫,脸上还冒出了疙疙瘩瘩的大泡——阿不思则变成了一个披着白色被单的幽灵,只能看到蓝幽幽的光从被单的两个洞里透出来。当他们变回来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 格林德沃公爵也没有出门,而是和几个怪模怪样的客人畅谈他们今年的惊险见闻——阿不思看到其中一位客人的头上长出了一只牛犄角。 “格林德沃公爵认识的人可真多,是不是?”阿不思在不知道第几次被介绍给这些奇怪的客人后,低声对格林德沃说。 格林德沃环视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客人,不时和他们点头示意——他这样做的时候显得非常高贵,他精致的礼服把他的皮肤衬得有些苍白,甚至比他的白色领巾还要白。 “是啊,爸爸交朋友时只在乎立场,并不会在意他们的出身和职业。这就会让这些宴会看起来非常像是怪人俱乐部——不过他们对万圣节派对更有热情,也许他们本身就够古怪的了。” “噢,他真是不一般。我还以为你们很在意血统和出身这类东西……” “这样的说法和观点当然可以为我们带来某些特权和便利——”格林德沃耸耸肩,“比如,在城堡周围设一些保护魔法。” “我们也偶尔会宴请麻瓜——当然我们需要提前告诫祖先的画像和家养小精灵注意不要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 格林德沃说道,“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我的脚有点儿酸。” 他们在窗边坐下来。兴致勃勃地猜测那些宾客究竟是经历了一些特殊事情还是装扮,使得他们的样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你相信他所说的被幼龙咬了一口,然后长出了翅膀和尾巴的故事吗?” 阿不思咯咯笑着,“我想他应该是对自己施了一个失败的变形咒——被幼龙咬到顶多会让他变成绿怪人。大概是非法携带巨龙和滥用魔法的罪名,他更喜欢前者。” “你说那一个会不会刚从古埃及的金字塔里爬出来?”阿不思盯着一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头部用绷带紧紧地缠起来的客人。他居然可以从这么拥挤的宴会厅走过而不撞到任何人。 “哈哈……我想猫头鹰没办法钻进去,毕竟金字塔可没有烟囱可以把邀请函丢进去,是不是?”格林德沃觉得今年的万圣节派对格外有趣,也许是大家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与众不同一点。 “盖勒特!” 格林德沃不情愿地对阿不思嘟囔着,“噢,这可真有得受——” 阿不思看到向他们走过来的一位客人,她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看起来让人格外不舒服。 他们握了握手。阿不思注意到格林德沃没有摘下手上的黑色手套。 “我前几天来拜访格林德沃夫人的时候,没有在城堡里看到你。躲着我呢?” 格林德沃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说道,“哪里的话,我去拜访了一位朋友,最近才回来。罗齐尔小姐。” 阿不思蹙起了眉。 “呵呵,”罗齐尔小姐轻笑着,乌黑的瞳孔却没有多少笑意,冷冰冰的。“朋友?”她的目光扫过阿不思,脸上的神情变得轻蔑厌弃,“我第一次听说,格林德沃少爷还会交朋友。” “是啊,是啊,事情总有例外。”格林德沃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怒火。“我想,你不那个例外。以后也不会是。” 罗齐尔小姐愤恨又哀怨地看着他们,不再费心装出一副友善的样子。“你会后悔的。”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格林德沃依旧用一种天鹅绒般温柔的口吻说道。 罗齐尔小姐气恼地走开了。阿不思看到泪水从她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罗齐尔?” “……法国人。”格林德沃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家的老朋友了。对纯血统非常痴迷。” “文达·罗齐尔?” 格林德沃镇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长长的浅色睫毛颤抖了一下,又恢复了完美的平静。“嗯……她们是表姐妹。” 阿不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格林德沃决意不回应他的眼神。 然后,阿不思转开了目光。 格林德沃公爵和夫人出现在宴会厅中,格林德沃以惊人地速度出现在了他们身边。公爵说了几句官方的欢迎词,就和夫人在人群中和宾客交谈起来。 格林德沃带着阿不思穿过宴会厅,来到一个更小的房间,里面已经坐了零星的客人。 “有些客人会在这里分享他们的故事。我爸爸请了我们上次错过的怪人温德琳——她很喜欢麻瓜焚烧女巫那一类事。” 格林德沃轻声说道。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用来看那些奇怪的客人生动讲述、表演自己遭遇狼人或是吸血鬼的故事,当然还有罗马尼亚森林深处擅长制作魔药的女巫和很多神奇生物。 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听起来非常吸引人。阿不思几乎忘掉了有关罗齐尔家美丽的小姐们的疑问。格林德沃望着台上正在表演自己如何顺利逃出卡巴的陷阱的男巫出神,但似乎并没有在聚精会神地观看。 温德琳讲述了麻瓜多次抓住自己的经历,他们自以为是的得意嘴脸引得观众发出多次哄堂大笑。 午夜钟声敲响,大家快乐地跳起了各式各样的舞蹈。阿不思想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欢快的聚会——这当然要刨除在哈利·波特战胜黑魔王的那个夜晚的聚会。 圣德克城堡褪去了古老高贵的模样,聚集了不同国家、不同身份、不同职业的巫师,好像他们一直这样平等、自由、没有歧视一般,为其喝彩、与其共舞,庆祝这个不灭的灵魂和鲜活的生命共存的不平凡的日子。 第一次离别 阿不思敢说,圣德克城堡的藏书馆比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不遑多让。看起来格林德沃夫人很喜欢在城堡里收藏书籍。 城堡里万圣节的南瓜装饰被具有鲜明的圣诞节特色的红绿色彩带和圣诞树取代。走廊和房间里飘着魔法变出来的雪花。阿不思也收到了阿利安娜和爸爸妈妈的回信。 亲爱的哥哥, 我把你的上一封来信拿给阿不福思看的时候,他激动地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这可真是不幸,因为我们当时正在吃早饭,他把那些好吃的馅饼打翻了,大家看起来都不太开心呢。 我非常期待我们将要踏上的旅行,在书里可学不到这样惊奇的东西,是不是? 我开始喜欢霍格沃茨的生活了,功课也没有那么难了,哥哥,我真高兴能来到拉文克劳,我在我的同学们身上学到了许多——当然他们并没有像你和盖勒特哥哥那样优秀。 一年级生的课外活动并不丰富。阿不福思哥哥经常从霍格莫德给我带回糖果,但是我很想自己去一次。 我和阿不福思都申请在圣诞节回家,妈妈说会做我们爱吃的柠檬蛋糕,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圣诞惊喜,你绝对会喜欢的。 爱你的, 阿利安娜 这几天,格林德沃看起来并不开心。每当他们提起这个话题,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好啦,盖尔,”阿不思用一种轻快的语调说道,“圣诞节很快就会过去了——我保证会给你写信的,每天都写,不要不开心了,好吗?”他抬起头吻了吻格林德沃的耳朵。 格林德沃耳朵红了起来,脸色也稍稍松动。“每天都要写一卷羊皮纸。” “——好吧,好吧。”阿不思在心里哀叹了一声。这可是个不小的工作量。“那你也要答应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好吗?” 格林德沃眨眨眼睛。“好,我答应你。” 听说阿不思要回戈德里克山谷过圣诞节,格林德沃夫人并不十分意外。不过,她还是表达了不舍的情绪。 “噢,我想你可以使用门钥匙,我想你以前也用过的吧?那不会受到魔法部的监督。”格林德沃夫人拥抱了一下阿不思,“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好吗?” 阿不思轻轻搂抱了一下公爵夫人,“好的。再见,格林德沃夫人。” 格林德沃夫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令阿不思有些不好受的是,这眼神让他想起了妈妈。 格林德沃夫人离开了。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安静地站了一会儿。阿不思走过去抱住了他,靠在他的胸口处,“盖尔。” 格林德沃紧紧地抱着他,有些后悔,如果他现在不让他走会怎么样?不过这个想法没有持续太久,“再见,阿不思,我会非常想你的。” 这似乎是他们相见后的第一次分别,格林德沃对此抱持疑虑的态度。毕竟,他们的每一次离别都意味着默认再也不见。 “我们会再见面的,相信我。”阿不思踮起脚尖,吻住了格林德沃嘴唇,那双迥异的瞳孔也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再见。”阿不思最后看了一眼格林德沃,门钥匙发出的蓝光很快将格林德沃的身影和城堡吞噬。他返回戈德里克山谷了。 好像已经过去了许久。阿不思把手里的铁皮罐子放在了枯黄的土地上。 戈德里克山谷被白雪覆盖,村子里的房屋好像姜饼做成的。巨大的圣诞树伫立在教堂外,节日氛围感染着每一个人,大家都开开心心地拎着大大小小的包裹,愉快地交谈着。孩子们在结冰的湖面上滑雪,嬉笑打闹着。 阿不思向小屋走去。 “阿不思!!”坎德拉在院子里悬挂一些圣诞节的小彩灯,她急匆匆地推开栅栏门,拥抱她的大儿子,“噢,阿不思……” “别哭了,妈妈。”阿不思张望着,“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呢?” “噢,他们的火车应该还没到呢……噢,我应该早点换好衣服的。”她慌乱地说道,“阿不思,我去换一身衣服,我们一起去车站接他们。你爸爸直接在那里和我们汇合。” 阿不思拉住妈妈,抽出魔杖轻轻点点她的肩头,一身漂亮的大红色毛呢外套就穿在了她的身上。 “这样好多了。”他温和地说道,满意地打量着自己挑选的礼物。 “噢,真漂亮,阿不思,我们动身吧。” 他们说说笑笑着走到村子边缘,阿不思和坎德拉环顾四周——麻瓜没有注意到他们,阿不思和坎德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坎德拉的手自然地搭在阿不思的臂弯里——然后,熟悉地挤压感袭来,他们幻影移形了。 伦敦火车站里挤满了喧闹的人群,随处可见的金光闪闪的铃铛、红色的蝴蝶结和绿色的圣诞花环。麻瓜商店外圣诞老人打扮的店员在和游客合照。 “这里!阿不思!坎德拉!亲爱的!”高高瘦瘦的帕西瓦尔在9号和10号站台中间向他们招手。 阿不思快速地走过去,和爸爸拥抱,“阿不思,最近怎么样?” “再好不过了,爸爸,你呢?” “非常好,非常好。”帕西瓦尔抬头看了看巨大的挂钟,“他们就快到了——看在那里!” “爸爸妈妈!” “阿不思!!” “哥哥——” 三兄妹紧紧地抱在一起。帕西瓦尔和坎德拉摸了摸他们的头发,“好了好了,我们把路挡住了——阿利安娜,看着你脚底下的路,梅林的胡子啊,人真多,是不是?我们应该往那边走,阿不福思,是右边!” 他们吵吵闹闹地走出火车站。阿利安娜手里和阿不福思拎着从霍格莫德打包回来的糖果,迫不及待地拿给阿不思看。 “爸爸妈妈,我们会在伦敦住上一天吗?” 坎德拉看了看丈夫。帕西瓦尔点点头,“为什么不呢?” “太棒了!”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叫了起来。 “好了孩子们,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哎真要命是不是,希望破釜酒吧还有房间……” 破釜酒吧和对角巷 伦敦繁华的商业街上,到处都是节前购物的客人。他们大声地互相道着圣诞快乐,然后匆匆擦肩而过,希望在天黑前把节日需要的东西买齐。 邓布利多一家走过唱片店,一个狭窄的店面出现在他们面前。来来往往的麻瓜对此熟视无睹,很难想象在这样一条街上,会存在着像它一样的店。 他们走了进去。 破釜酒吧里同样挤满了人,喜气洋洋的巫师和女巫喝着五颜六色的节日特色饮料,时不时有人大声高唱起颂歌,大家乱哄哄地跟着唱起来。 “邓布利多,我们需要三个房间。”帕西瓦尔把一沓银币堆放在肮脏的柜台上。 “好的,三楼,靠西边的三个房间。”酒吧老板把银币扒拉到一个木头匣子里,递给他们三把有点儿生锈的铜钥匙。 他们踩着腐旧的楼梯——此刻正发出吱吱的叹息,走上三楼。天空雾蒙蒙的,走廊里光线很暗,灰尘老鬼在阴暗的角落里冒出来,被阿不思的咒语炸得粉碎。 “在这里,快来,妈妈!”阿利安娜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行李摆放在房间的一角。 阿不思和阿不福思住一间。他们都很快回到走廊里汇合。 “好吧,我们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坎德拉和帕西瓦尔对视了一眼,“阿利安娜,你跟着我和爸爸——” “我想和阿不思哥哥一起——” “好吧,好吧,阿不思,你带着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好吗?你们要去成衣店买几件新袍子,还有礼物——我和你们的爸爸要去……噢,别管了,拿着。” 阿不思接过装着沉甸甸的金属魔币的皮袋子。他们下楼后,直奔酒吧后门。那里堆放着杂物,还有几个垃圾桶。他们五个人挤在里面,空间就显得更加狭小了。 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对角巷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阿利安娜知道,她的哥哥一定是又施展了他的无杖魔法。 对角巷里挤满了巫师和女巫,大家各自奔向他们的目的地。 “哥哥,我想要一只猫头鹰。”阿利安娜在嘈杂中尖声尖气地叫道,“上一次送信的那只猫头鹰好像受伤了似的,一直在空中打转,看起来晕头晕脑的,还好没有送错……” “……安娜,上一次我给你寄的那封信?”阿不思打断了阿利安娜叽叽喳喳大有不停歇的势头,“就是那只猫头鹰受伤了?” “是的,”阿不福思说道,“虽然你写的地址是拉文克劳塔楼,但是它飞到礼堂了……但是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带它去找教授帮忙,它就急急忙忙地飞走了——” 阿不思皱起了眉头,指尖磨蹭着下巴。 “哥哥?” “什么——噢,猫头鹰,那我们进去看看吧。”阿不思推开门,阿利安娜跑了进去,阿不福思严肃地看着哥哥。 “怎么了?” 阿不福思看着他,“那只猫头鹰是格林德沃家的,是不是?你知道它为什么会受伤,是吗?” “不是现在。”阿不思压低声音说道,他警惕地看了看商店外。到处都是欢笑的人群,但是……或许是他看错了吗?不可能……不会是的。 阿利安娜挑选了一只红褐色的猫头鹰,它亲昵地站在阿利安娜的肩上,蹭着她的脸颊。阿利安娜笑嘻嘻地看着阿不思。 “噢,多少钱?” 阿不思把钱付给店主,拎着空鸟笼和他们一起走出宠物商店。挂在展示柜里的盒子里藏着一只睡鼠,香甜地打着鼾。 他们又去了成衣店买了几件新袍子,阿不思想如果格林德沃在的话,大概会嘲笑这里的衣服品质。他们早上才刚刚分别,阿不思觉得那好像已经是一个世纪之前的事了。 “我们去喝杯饮料吧。” 阿不福思搓着快要冻僵的手指,对阿不思和阿利安娜说道。 “嗯……”阿不思掂量着重量减轻了许多的钱袋,有些犹豫。 “我请客。”阿不福思把他们推进了酒吧。 “三杯黄油啤酒——哥哥,你应该不需要烈酒吧?” “噢……不用。黄油啤酒就好,谢谢。”阿不思意外地看着阿不福思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西可付账。“我应该问问你这些财富是从哪里来的吗?”等阿不福思把啤酒分给他们,阿不思问道。 “阿不福思在霍格莫德兼工。”阿利安娜心直口快地说道。 阿不福思地脸微微泛红,他有些无措地躲避着阿不思似乎能够看穿一切的目光。 可是,阿不思只是喝了一口黄油啤酒。那种暖烘烘的感觉让他们神经都舒缓下来。阿不福思偷偷地看着阿不思。 “如果你想要自己开一家店,我可以帮你。” 最后,阿不思说道。 阿不福思诧异地看着他。看到阿不思微微笑着看向他。 他们安静地喝光了黄油啤酒。帕西瓦尔和坎德拉才提着包裹进来。他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好像刚跑完了一段超长距离的马拉松,“真够呛,真够呛……” 他们晚上在破釜酒吧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邓布利多夫妇嘱咐兄妹们早些上床休息,他们明天一早还要赶回戈德里克山谷呢。 柔和温暖的灯光里,阿不思在认真地完成他和格林德沃的约定。 他把受伤的猫头鹰也写进了信中,但是没有写出自己的猜测——万一再被截获呢? “——你可以跟我说说吗?”阿不福思枕着双手,躺在床上。 阿不思把信封好,嘴里念念有词,他需要尽量避免让其他人拆开这封信,这就使得他不得不在上面施几个复杂的咒语,这样一来,时间就久了很多。 “——阿不福思,我希望你不知道这些事情。”阿不思平静地说道,他把信压在墨水瓶下面。“哎,格林德沃家族的事情非常复杂,你还是个学生呢——” “我差点儿以为你是信任我的。” 阿不思转头看向弟弟,他固执地看着他。 阿不思叹了口气,“好吧,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不透露一个字给阿利安娜和爸爸妈妈。” “我保证。”阿不福思坐了起来。 阿不福思的勇气 阿不思认为自己一定是太过思念格林德沃。这样深刻的思念之情影响了他的基本判断。 在破釜酒吧的房间里,他详细地和阿不福思分享了格林德沃可能面对的未来以及他们的决定。 阿不福思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他冗长的叙述。 “——所以,那个格林德沃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会被欧洲魔法部通缉追捕。而你决定要帮助他。”阿不福思总结道,“你疯了吗?”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份平静让阿不思有点儿紧张。 “你真的决定了吗?”阿不福思问道。 阿不思想也没想,“当然。” “你要站在他这边?” “是的。” “不论你们以后遇到什么?” “是的。阿不福思——” “我要加入。” “什么——?不行!”阿不思大吃一惊。 “那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妈妈,而且我想阿利安娜也会愿意加入战斗的。”阿不福思倔头倔脑地说道,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阿不思确信自己犯了个大错误。他的神经突突地跳着,让他的头痛了起来。 “你还没有成年呢!等你成年了,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就算是爸爸妈妈也会这样说。” 阿不福思不服气地看着哥哥,但是那双湛蓝色的瞳孔异常地坚定。阿不福思明白了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商量余地了。他耸了耸肩,又躺回去,“好吧。” 阿不思独自下楼去猫头鹰邮局寄信。破釜酒吧里灯光暗了些,但仍有几位客人坐在那里,在黑暗中像是雕塑一动不动。 阿不思的感知相当清晰,他可以确信有什么人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是因为盖勒特吗?门钥匙是否也被监视了? 他拿不准。 阿不思挑了一只白色的雪鸮,“当你看到收信人时,帮我跟他说,我很想念他,好吗?”他抚摸着雪鸮的羽毛。它好像听懂了似的,在他的手指上轻轻啄了一下。 阿不思付过寄信费用,又走进了夜晚的寒风中。他想到了阿不福思。阿不思知道此时自己可以信任的人不多——毕竟许多人听到他要做的事多半会感到惊恐,阿不福思是其中一位。即使是大错误,他也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或许他早该这样做了。 阿不思一直都知道的。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阿不思相信,阿不福思认定的事,不分正邪和对错,他只会随心而动,选择自己想要选择的一边,并且永远不会动摇或改变。 阿不思突然机警地跳进了岔路的阴影里。他屏住呼吸,好像和黑暗彻底融为一体了。 有几个影子从对角巷中走过—— “你看到他去哪里了吗?”一个声音说道。 “唔……这里太黑了。”另一个声音回答着,他正四下张望着。“怎么可能找到……” “我们就在那里等着他吧,他一定会回去的。不是吗?这该死的天气——” “——你去戈德里克山谷等着,给弗兰克·阿普菲尔发一封信。”为首的那个说道,“……跟踪阿不思·邓布利多,他们真是疯了。” “波尔,你是真的喜欢阿不思·邓布利多,是不是?”一个懒散的声音说道,但是他的话显然没有取得应有的效果,看起来其他人并不敢取笑这位被叫做“波尔”的人。 阿不思回忆了一下,没有任何和这个姓氏有关的内容—— 显然,大摇大摆地走回去是不明智的了。阿不思感到自己的四肢似乎已经被风吹透了,冰得失去了知觉。对角巷重新恢复了宁静。 阿不福思腾地跳了起来。看清是阿不思坐在他的床边,他不由得想要抱怨,却看到阿不思竖起中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阿不福思再次警觉,赤裸的双脚踩在地板上。 夜晚格外安静,兄弟俩听到爸爸的鼾声隐隐约约在隔壁响起。阿不福思从枕头底下抽出魔杖,阿不思赞同地点点头。 突然,突兀的脚步声顺着走廊向他们缓缓靠近。 破釜酒吧靠西边的房间只有他们,而门外的人,确实是为了他们而来。 脚步声在他们门前停了下来。 阿不思按了按阿不福思的手,示意他先不要出手,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笃笃笃—— 阿不思的无声咒即将发出的前一秒,酒吧老板的声音传了进来,“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在吗?” 阿不思站起身,拉开房门。酒吧老板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托盘,里面放着一杯冒着香气的蜂蜜酒。 “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我们的一位客人把这个送给你——” “谢谢。”阿不思微微颔首,接过了那杯酒——阿不福思猛地站起身,阿不思和老板都默默地看向了他。 “——我弟弟,”阿不思反应迅速地说道,“晚安。” 门,关上了。 阿不福思警惕地看了看那杯看起来非常无辜的酒,又看了看阿不思。 “我们被跟踪了。”阿不思等到脚步声下楼后,才对阿不福思说道,“我想这就是他们送上来的。” 阿不福思看到阿不思盯着那杯酒,不由得心中警铃大作,“你该不会是真的考虑要喝它吧?” 阿不思看向弟弟,扬起了一个笑容,“当然不,但是要让它看起来像是被喝掉了。”他用魔杖点了点那杯酒——杯子里黄澄澄的液体变成了酱红色,“我一直也很喜欢红醋栗朗姆酒,尝尝吗?虽然对你来说还是禁止的——” 阿不福思接过来喝了一口,“——噢,噢,嗯奇妙……” “好了,休息吧。”阿不思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在他放下杯子时,深红色的沉淀酒渣再次变成了黄色。“你应该改一改不穿拖鞋的毛病,地板很凉。晚安,阿不福思。” “晚安,哥哥。”阿不福思粗声说道。这种酒的劲头并不大,但他依旧感到了眩晕,可能是是他的原因,让他觉得暖洋洋的。 雪鸮飞过北海,落在圣德克城堡的一扇窗前。格林德沃看着窗外的猫头鹰,信封上瘦长的字体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格林德沃的怒火 帕西瓦尔和坎德拉对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毫不知情。阿利安娜更是满心惦记着她的猫头鹰——她现在决定叫它玛娅。 阿不思和阿不福思默契地选择了缄默,却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他们身边的动静。 “嘿,好漂亮的猫头鹰。”就在他们吃完早饭,拎着包裹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年轻男人在他路过他们这桌时说道,“噢,我也准备去为我的小妹妹买一份圣诞礼物——我想你们是刚刚采购结束吧?” “是的,先生。”阿不思答道。 “你们住在这附近?这些东西可真不太好带,是不是?”他似乎对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巧阿利安娜差点儿被放在地上的包裹绊倒。 阿不福思走过去帮助阿利安娜,但仍旧不放心地回头看向阿不思和那位陌生人,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 “是啊,离这儿不远。”阿不思点点头,不着痕迹地对阿不福思眨眨眼睛。 阿不福思不再看着他们,拉着阿利安娜匆匆跟上父母的脚步,走出了破釜酒吧。 “那么,祝您日安,先生。”阿不思抬了抬礼帽,对他微微一笑,转身快步向家人走去。 他们在街角幻影移形了。 “如何,韦博?”破釜酒吧坐在桌边的男人问道。 刚刚和阿不思搭讪的那个人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夏里·波尔冷哼一声,“好了,我要回魔法部汇报情况了。韦博、舒尔茨,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回去,或者,继续你们想要做的——”他点了点帽檐,消失在破釜酒吧门外。 舒尔茨尴尬地看了看韦博,好像在说“我早说过这不管用了,哥们儿。” 戈德里克山谷的雪地上也撒上了闪闪发光的金箔,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愈加浓郁。 阿不福思故意落在后面,“怎么回事?”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他们在杯子里加了吐真剂。”阿不思低声说道,“或许他们想知道盖勒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我在圣德克城堡的时候,格林德沃先生告诉我的。” “你们怎么拖拖拉拉的?”帕西瓦尔在前面叫道,“快点儿跟上来,小伙子们,我们很快就到了!” 阿利安娜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们体力变差了这么多,做了个鬼脸。 “我们快走吧。”阿不思说道。 他们跟了上去,阿不福思搂着阿利安娜地肩膀,似乎在威胁着什么,阿利安娜大笑着。 阿不思想,什么也不能影响自己此刻的好心情。即使是魔法部的怪异举动,也不能。 格林德沃翻看着阿不思寄来的信,他对它施了几个咒语都没有成功让它打开。阿不思一定是在这上面下了功夫。 他摸索着,嘴里念念有词。然后,他感觉到了什么,是阿不思制作的独特的魔法限制—— 格林德沃轻声说道:“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 we die a little.” 像是振翅的蝴蝶,信封缓缓开启。 格林德沃看着这奇妙魔法,不由得勾起了唇角——还是不可救药的浪漫啊,阿不思。 他展开那封信,读了起来。 阿不思事无巨细地向他诉说着他的思念,以及和家人团聚的幸福——格林德沃并不觉得厌烦,他一字一句地读着,好像阿不思就在他身边,用他独有的英伦腔调对他耳语。在看到阿不思说父母已经同意了他们的暑假旅行计划时,格林德沃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是,他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太久。阿不思不确定地措辞却让他十分确信,德联邦魔法部威胁到了阿不思—— “爸爸!” 格林德沃公爵仔仔细细地读了两遍,“盖勒特,我想不是门钥匙暴露了行踪。他们不能对阿不思出手,英国魔法部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虽然这样说,心里却有些犯嘀咕。英国魔法部看起来已经卷入其中了,否则,阿不思不会在对角巷被跟踪。 “我要去看看。”格林德沃说道。他能感觉到爸爸心里的忧虑。 格林德沃公爵抬头看着他,“你太鲁莽了,盖勒特。如果你离开圣德克城堡,魔法部就会立刻追踪你前往英国,你在那里的记录可不太乐观。即使德联邦魔法部不能对你做什么,英国魔法部也会向你发出警告……”格林德沃公爵说,“你会让阿不思陷入非常难堪的境地,这是你愿意的吗?” 这话戳中了格林德沃最敏感的神经。一时间,他没有说话。 “可是……” 格林德沃公爵示意他坐下。 格林德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阿不思的能力。至少,他目前并没有陷入任何麻烦。”格林德沃公爵说道,“另外,我们现在可以确定,魔法部已经认定了你和阿不思的联系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定,那么你们的通信联络会进入魔法部排查的范围也并不奇怪,他们迫不及待地想了解你接下来是否会对他们造成不安定的因素。” 格林德沃的脸色有些难看。不论格林德沃公爵对此判断如何,都不会是他希望的。 “我只能建议你们保持正常联系,静观其变。” 格林德沃知道他说得是对的。所以,他没有表现出不满,“好的,爸爸,我会的。”他顺从地答道。 “盖勒特,”格林德沃公爵侧头看向儿子,他很清楚那双异色眼瞳中的愤怒和焦虑,尽管他表现得那么乖顺。格林德沃公爵说道,“不要被发现,好吗?” 格林德沃露出了笑容,“好的,爸爸。我会的。”格林德沃苍白的面孔上诡谲的温柔像是面对临终前的病患,那么温暖,那么怜悯,又透着不和谐的残忍。 书房的门关上了。黑暗中,格林德沃深吸着冬日里寒冷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冬青木和松果的淡淡香气。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冷酷的眼睛几乎喷射出暴怒的火焰。 他们该死。 格林德沃想。 魔法部出乱子? “呼——今天可是平安夜,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个鬼地方待着?” 几个带着兜帽的身影坐在村子中寥寥无人的酒馆。 “别抱怨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今晚出了乱子,你想想看,他们会怎么说?”其中一个人低声阻止道。 “呵,就算闹出乱子又怎么样?我想你也没胆子对格林德沃动手吧?”最先抱怨的那个男人说道,语气中满是轻蔑。 “噢,闭嘴,白痴。说得好像我们真的有胜算似的——”其他人显然竖起耳朵听着,“我们听说的谣言多半是真的,小格林德沃的无声和无杖魔法可是炉火纯青——” 一个人发出了嗤笑声。 另外一个明显有些恼火,“怎么?我想就连波尔也要认真考虑,才会对他动手。” “波尔?我只追随穆勒。” “那你显然没有听说穆勒在温莎城堡受到的冷遇。”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的时候,酒吧的门敞开了,一阵寒冷的风吹了进来,他们停下了争辩,把兜帽拉下来一些。 来人在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来。 “喝点儿什么?”酒吧老板拖拖沓沓地走过来。 “——白兰地,谢谢。”一个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说道。 酒吧老板又踢踢踏踏地走开了。 他们发现进来的这位似乎并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便试图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是真的吗?赫夫曼坚定支持格林德沃?” “是——咳咳,唔……唔唔……”说话的男人突然惊慌地抓住自己的喉咙,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堵住了他的喉管,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他人起先以为他在搞恶作剧,无奈地看着他。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因为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血丝。这明显的窒息表情使得坐在他旁边的两个人赶忙去拉他的手,却因为动作过猛碰倒了凳子。慌乱中,他们跌倒在地—— 突然,那个人感觉到自己能够呼吸了。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身边传来其他人乱七八糟的挣扎着爬起来的声音。 就在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没有被牵连进混乱之中的人听到坐在窗边的那个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这位最后进入酒馆的客人也戴着兜帽,但是那件斗篷的材质显然比他们的要好上很多。他修长苍白的左手手指上戴着一枚金属色的扳指和金红色的戒指。那枚戒指好像有生命似的,火焰在跳动燃烧着。 “喂——”那人刚靠近他身边,手还未拍在他的肩头,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掀飞。他穿过不大的酒馆空间,重重地撞在墙壁上,摔在地上团成一团,他感觉后脑勺和脊柱火辣辣地疼,好像被撞断了。 “什么——” 他们终于都意识到了那个客人的不妥,却没有一个人试图向前。他们的兜帽都掉了下来,露出了他们的脸——面色惨白,他们面面相觑,似乎在挑选最应该出马的那一个。 “魔法部的傲罗如果只有这样的胆量,恐怕很快就会被麻瓜彻底踩在脚下了,是不是?” 那个客人叹了口气,“哎,我的饮料怎么还没有来……” “根据保密法规定,你在可能将魔法世界暴露于麻瓜视线的环境中施法,已经违反了——” “拿着魔杖的可是你。傲罗先生。”那位依旧戴着兜帽的客人冷冷地说道。听声音,他非常年轻,也非常高傲。 “快快——” 啪地一声——他的咒语被阻断。 “统——” 啪—— 其他人也举起了魔杖,但是令他们万分骇然的是——他们的魔法好像被一个无形的墙阻拦,无法击中那个年轻人。然而,这并不是最糟的——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魔杖好像失灵了一般,不再听从使唤—— 那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的个子很高,面孔完全隐没在兜帽下,胸前别着一个相当精致的金色魔法物件——是他们从未见到过的。 “我希望傲罗们能够明白自己的立场。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你们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想要抓住一个不值得你们亲自动手的年轻人——如果一定要的话,看看我们的世界里有多少巫师在被麻瓜的残暴欺侮,看看我们的同类,有多少不能告诉最爱的人,自己的身份——傲罗们,记住我所说的,审视自己的立场,去做那些应该做的事,你们的家人还在等你们——先生们,平安夜快乐!” 等他们回过神来,那个年轻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如果不是老板拿着那杯酒在靠窗边的位置转了转,困惑地挠了挠头,似乎是在思考究竟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他们几乎要以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那个年轻人过于强大的魔法力量足以将他们完全压制,令他们感到窒息和恐惧。 与此同时,魔法部中也发生了一起爆炸案。一位解咒员被炸成重伤,他的办公室几乎被毁。两个巫师被波及,受了轻伤。穆勒部长和几位傲罗狼狈地将他们送上去往伤病医院的飞天扫帚时,工作人员发现部长头发凌乱,衣服被烧焦了,脸上一块一块的被熏黑的污迹。 谣言很快传开,这位解咒员是在试图打开一封信的时候,使用魔法不当,发生了爆炸。而没人知道为什么,魔法部部长会在现场,他们正就此议论纷纷。 就在德联邦魔法部屡受打击之时,阿不思收到了格林德沃的回信。 小屋的角落里放着一棵翠绿的圣诞树,阿利安娜正哼着一首经典圣诞歌,踩在凳子上为它摆上最后一个小天使挂件。 阿不思面带微笑地读着格林德沃寄来的絮絮叨叨的长信。格林德沃在信中毫无保留地称赞阿不思在信封上施展的那个咒语妙不可言,并信心满满地向他保证这件事没有什么大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这倒是让阿不思有些不安,毕竟格林德沃解决问题的方法向来——嗯,非常优雅。但是非常令人恐惧。 阿不思觉得他还是应该提醒下格林德沃,他非常期待非洲之旅,可不希望在此之前出什么大乱子。 法兰克福巫师报头版新闻 圣德克城堡的圣诞节气氛相当放松,格林德沃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读着当天的法兰克福巫师报,头版头条上印着穆勒戴着礼帽,鬼鬼祟祟逃避镜头的脸。 ——魔法部官员拒绝告知本报记者,多名傲罗为何会出现在一个麻瓜村庄的酒馆中。据悉,奥德波村子附近仅有的巫师是住在圣德克城堡的声名显赫的格林德沃家族。傲罗是否正如我们猜想的那样,在盖勒特·格林德沃自德姆斯特朗肄业后,便一直在严密监视他呢?真相不得而知。但是,在圣诞节前夜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件,我们有理由相信这将会引起巫师界普遍的恐慌和广泛的议论,魔法部或将在不久的将来慎重考虑现任部长是否能够做出真正对巫师的生存环境有益处的决定。至少就目前看来,形势不容乐观。 甚至在魔法部内部,同样发生了类似事件。有知情人士透露,位于魔法部三楼的办公室被炸毁,多名工作人员受伤。“发生爆炸的时候,我就在附近。事发之后,我第一时间赶往现场,部长也在。我们申请了伤病治疗医院的床位……噢,希望他们能够早日康复,真不敢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事后这样告诉本报记者。 格林德沃笑眯眯地读着后面关于魔法部的混乱的描写。看起来,他的那封陷阱信远远超出了魔法部的解咒能力。这可真是不幸。 “盖尔,有什么好事?”格林德沃夫人禁不住注意到格林德沃脸上的得意。 “好事吗?”格林德沃公爵瞥了他一眼,“你该问是不是有什么人倒霉了。” 格林德沃夫人震惊地看着他们,“噢,盖尔,发生了什么事?” 格林德沃把报纸头版递给格林德沃夫人。她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开始读起来。格林德沃悠闲地继续看着下一版关于魁地奇球星的报道。 “——噢,天啊,天啊,亲爱的,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格林德沃夫人捂住了胸口,似乎魔法部的动荡使得她的心脏也受到了冲击,“这太可怕了!” “盖勒特,不要笑得那么开心,你毁了他们的圣诞节假期——”格林德沃公爵懒洋洋地斥道,但听起来并没有多少怒意,“亲爱的,其实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复杂,是不是?盖勒特,你发了两封信,故意被魔法部劫走了一封?” “没错,既然他们想了解我和阿不思会说些什么,那么我不介意帮他们一把。”格林德沃快乐地说道。 “那如果他们拦截了另一封呢?”格林德沃夫人好奇地问道。在得知这是格林德沃的“小聪明”之后,那份恐慌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拦截哪一封都是一样的结果。”格林德沃的眼睛里闪烁着晶亮的光。 “噢——”格林德沃夫人和公爵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么奥德波村子里发生的那件事呢?” “这更简单了,不是吗?你的儿子直接走进了酒馆,把他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格林德沃公爵无奈地说道。 “爸爸,你能说得稍微有点儿格调吗?”格林德沃颇为不满地谴责道。 格林德沃公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格林德沃夫人略显责备地瞪着他。 “那些傲罗可不太聪明,是不是?他们居然晕头晕脑地搞不清楚是谁偷袭了他们——不过,你戴着戒指可不太明智,可能会给他们提供一些信息。”格林德沃公爵安抚着夫人的情绪,她现在看起来心平气和的了。 格林德沃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一个厉害的遗忘咒足以让他们忘记这些。” “我想有点儿太厉害了,”格林德沃公爵说道,“有一个人甚至忘记了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现在也在医院等着治疗师帮他恢复记忆呢。” “盖尔……”格林德沃夫人有些埋怨地摸了摸格林德沃的额头,“你应该要学会克制的,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你的魔法。” “下次不会了,妈妈。”格林德沃说道,“只要他们不再对阿不思下手——” “什么?”格林德沃夫人手上的动作僵住了,似乎是想要求证,看向了丈夫。格林德沃公爵默默点点头。“天啊……” “看吧,妈妈,你也觉得这无法忍受,是不是?”格林德沃说道,“不过我想他们短时间内没有精力来管我们了,是不是,爸爸?虽然我并不介意连同他们的复活节假期一起毁掉。” “我想这就够了,盖勒特。你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狠了。啊,我想穆勒大概能猜到是你做的,毕竟这两件事都与你有关。他看起来可不太开心。” “但是他可不太想冲进来了,不是吗?听说舅舅的家养小精灵让他吃了点苦头。”格林德沃说道,“他应该学会适可而止和礼貌。” 格林德沃夫人彻底放弃了这个话题,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很难说那些人不是自找的。 “阿不思最近怎么样?我想我们可以认定那就是我们格林德沃家的人了吧,盖尔?”格林德沃夫人问道。 “是的,妈妈。”格林德沃用报纸遮住了脸,“我想你们可以这么认为。” 格林德沃夫人难得一见他害羞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着和丈夫对视,一副早已了然的模样。 “我应该感谢上帝,阿不思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格林德沃夫人自言自语着,好像意有所指地说道。“——又漂亮又会说话,懂礼貌,还很有天赋……噢,我真是太喜欢他了。” 格林德沃认为这句话不太公道。平心而论,他也很善良。那些傲罗现在还能活着,这难道不够善良吗?不过,后面那些评价倒是真的。他心满意足地想着,没有计较其他部分的问题。 “阿嚏——”阿不思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不思,你感冒了?”坎德拉从厨房探出头。 阿不思揉了揉鼻子,“我想没有,妈妈。应该只是……”阿不思想到了什么,唇角忍不住上扬。 戈德里克山谷的圣诞节 圣诞节的街道上格外安静,所有的店铺都歇业了,门上挂着木牌,橱窗里漆黑一片。 “你的算术占卜课跟得上吗?”阿不思问道。他围着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穿着湛蓝色的长大衣。 阿不福思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因为天气寒冷,冻得眼睛微微眯起,“还好。”他含糊地说道,“这门课可能对我来说有点儿难。” “嗯,我想你还有机会,o.w.l.s考试之后,可以重新考虑这件事。”阿不思看着阿利安娜快速地在冰面上滑行。 “哥哥……”阿不福思有些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嗯……如果我不想继续念书了呢?” “嗯……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阿不思说道,他看了看阿不福思,“不过,你要想一想,如果你还想加入我们,没有一定的自保能力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阿不福思愣住了。 阿不思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好考虑一下,嗯?” 他们望着阿利安娜摔倒在冰面上,旋转着滑出好远,她开心地笑着。 “哥,我想我还是要那几张n.e.w.t.s证书的。” 阿不思轻笑,“我认为这是很明智的决定,阿不福思。” “哥哥!”阿利安娜向他们用力地挥手,“和我一起坐雪橇吗?” “走吧。”阿不思挥了挥手,对阿不思说道。 他们坐在雪橇上,风像刀子一样刮得他们脸颊生疼,冰凉的空气在他们的肺里乱撞,却觉得非常畅快。 阿不思想起了格林德沃,想起了他们在北极的时光。他意识到自己无法离开对方,即使他的心已经被亲情填满,却依旧有一部分,被格林德沃占据。 阿利安娜两颊通红,在阿不思的坚持下,还是跟着她的两个哥哥回了家。 “这是我过得最好的圣诞节。”阿利安娜总结性地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阿不思笑眯眯地问道。 阿利安娜拉着他们的手,“哎,可能是因为今年圣诞节我可以使用魔杖吧……” “喂,这可是不允许的。”阿不福思严厉地说道。 “可是他们不会知道的。”阿利安娜吐吐舌头。 “安娜,这是不被允许的。”阿不思认真地说道,但是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我会看着你的。” “好吧——但这依旧是最好的圣诞节。”阿利安娜认命地说道。 阿不福思有些不满,“喂,为什么我说你就不听!” “略!”阿利安娜冲他做了个鬼脸,“你和博恩斯家的那个赫奇帕奇怎么没有约会呢?该不会是她把你甩了?” “博恩斯?”阿不思好奇地问道。 阿不福思的耳朵红了。 “阿不福思?” “——我们吵了一架。她说我在山羊身上练习障碍咒非常恶毒……” 阿利安娜大笑起来。 阿不思努力憋住笑,“阿利安娜!”他警告地看了她一眼,“阿不福思,我认为她说得没错——而且你可以和我练习。” “真的吗?”阿不福思睁大了眼睛,“可是我们在校外——” “我想我们偶尔可以破例,不是吗?”阿不思眨眨眼睛,狡黠地说道,“那么,你为什么不现在去向她道歉,邀请她来家里吃晚饭呢?” 阿不福思脸颊红红的,很难讲究竟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话题,他匆匆向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脚步非常轻快。 “阿利安娜,这样嘲笑别人是不礼貌的。而且他是你哥哥。” 阿利安娜终于不再笑了,“可是,这真的非常有趣,是不是?我是说,你该看看他谈恋爱的样子——” 阿不思垂下头轻轻笑着,他当然了解阿不福思,他对待感情向来笨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不好的恋爱对象。 “说起这个,你和盖勒特呢?”阿利安娜非常成熟地问道。 阿不思觉得有些难为情,阿利安娜面对他,倒退着走着。“嗯……我们,我们非常好。” “看得出来,看得出来。”阿利安娜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盖勒特哥哥很擅长这件事,是不是?” 阿不思觉得他们不应该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说不定下一秒阿利安娜就会问出让他更加难堪的问题。 “你呢?” “——哥哥!我才11岁呢!”阿利安娜说道,仿佛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 “是啊,你也知道自己才11岁。”阿不思无奈地摇摇头,“那么,11岁的拉文克劳,你的学校生活怎么样?” “噢,我真希望自己能加入魁地奇球队——可以骑着扫帚飞来飞去的。”阿利安娜一脸神往地说道,“我听五年级的学生说起他们的就业计划,我不太喜欢魔法部的工作,对我来说,太枯燥了……圣芒戈治疗师倒是很有意思,我想我可以努力获得那些证书,哥哥,你会帮我的,是吗?” “当然。”阿不思说道,“你会很适合这份工作的。” 阿利安娜看起来更加轻松了,“哥哥,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呢?” “我想回到霍格沃茨,”阿不思说道,“不论教哪一门课。” 阿利安娜歪着头看着他,阿不思没有逃避妹妹的目光,他们对视了许久,阿利安娜终于开口说道,“可是,我认为你可以做比那伟大得多的事。你知道吗?霍格沃茨的每一位学生,几乎都知道你的名字。”她活灵活现地模仿着教授讲话的样子,“噢,阿不思·邓布利多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学生,事实上,看在梅林的份上,他是百年来最优秀的格兰芬多——我敢保证他会成为巫师界的荣耀。” 阿不思被逗笑了,“是啊,这种事情总是在被他人描述时,会显得格外了不起。我并没有他们所说的那样优秀。”他想了想,“也许这一次,我只想要勇敢一点儿。” 阿利安娜看着他,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她说道,“你一直都很勇敢,偶尔胆怯,也并不意味着懦弱。” “谢谢,安娜。”阿不思诚恳地说道。 阿利安娜笑了笑,“不客气。” 黑魔法防御术的进修课程 他们很幸运,因为圣诞节,所有人都窝在家里,享受假期的悠闲,这就使得戈德里克山谷到处都是空场地,不需要担心被人看到。 阿不思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站在他对面的阿不福思的一举一动,他的手里握着老魔杖。“专心,阿不福思,想一想挥舞魔杖的动作,来——” “障碍重重!” 阿不福思喊道。咒语使得飞向他的雪球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但是依旧向他飞了过来。阿不福思机敏地向旁边跳了半步,雪球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没关系。”阿不思说道,“你还需要对自己的咒语更有信心。那会使你的咒语更有力,我们再试一次,好吗?” 老魔杖轻轻挥动,一个雪球自半空中出现向阿不福思飞来。 阿不福思紧紧握着魔杖,“障碍重重!” 雪球好像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碎开了,掉落在地上。 “太棒了。”阿不思称赞道,“还想再试一次吗?” 阿不福思皱紧的眉头松开了,似乎备受鼓舞。 过了没一会儿,他们中间的雪地上堆起了一小堆积雪,“我想这就成了。”阿不思点点头,“这并不难,是不是?” 阿不福思兴奋地涨红了脸,“我们能练习一下其他咒语吗?” “当然可以。”阿不思微笑着说道。 “请问——” 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让阿不福思下意识地想要使用魔杖施咒。阿不思反应比他更快,迅速挥动老魔杖,阿不福思的魔杖脱手而出,被阿不思抓住。 阿不福思顾不上考虑自己被解除了武器,一个小男孩儿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似乎被他们吓到了,脸色煞白。 阿利安娜也茫然地看向他—— “亨利?亨利·波特?”阿不思试探着问道。 “是的。”小男孩儿点点头。 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的神情缓和了下来。阿不思把魔杖扔还给阿不福思。 “亨利,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那里找到了弗洛伯毛虫,然后,我听到……我可以在这里看着你们变魔法吗?我保证不会打扰你们!”好像是怕被拒绝,亨利飞快地说道。 阿利安娜握住了他的手在雪地上坐下来。 阿不思不易察觉地笑了笑。 “阿不福思,我们该继续练习了。” 阿不福思最后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阿利安娜和小亨利·波特,才回眸全神贯注地面对阿不思。 “统统石化!”阿不福思出其不意地喊道。 “盔甲护身。”阿不思淡淡地说道。 咒语碰撞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阿不思看着迸放出的火花消失处,抬起头对阿不福思说道,“非常好,我敢说很少有人能挡住这个咒语。” 接下来,他们又练习了许多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学习过的魔咒。最后,阿不思说,“如果你能保持今天的水平,你至少能拿到一个o证书。”他微笑着看着阿不福思,“其实你可以做得很好,相信自己,这是关键。” 阿不福思忍不住笑着,没有说话。 “所以,亨利,”阿不思走向坐在一边的两位小朋友,“你的护树罗锅还好吗?” “还好,”亨利害羞地答道,“先生——” “叫我阿不思就好了。” “阿不思。” 阿不思揉了揉他的头发,“早点儿回家吧,你爸爸会担心的。” 亨利崇拜地看着他,脸颊红红的,用力点了点头,“我明天还可以来吗?” 阿不思微微颔首,“如果你想的话。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亨利·波特恋恋不舍地看了阿不思一眼,小跑着离开了,时不时还要再回头望向他们。 “这就是波特家的那个——”阿不福思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阿利安娜搓了搓冻僵的手,插进了阿不思的衣袋里,握住了阿不思滚烫的手,“哥哥,我想他喜欢你。”她坦然地说道,“就像盖勒特哥哥那样喜欢你。” 阿不思脚步顿了一下。 “什么?”阿不福思怪异地张了张嘴。 阿利安娜无语地看着他们,“你们不会看不出来吧?” “这……看不出来才正常吧!”阿不福思叫道,“而且……而且……” “而且你想不通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哥哥。”阿利安娜尖锐地说道。 “小孩子懂什么叫喜欢?”阿不福思哼道。 “噢,也许我们知道。”阿利安娜生气地说道。 “好了。”阿不思才回过神,“我想亨利只是从没见过这些咒语而已。”他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道。 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没有反驳。他们顺着长长的街道向小屋走去,炊烟从烟囱中冒出,袅袅。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坎德拉说道,“晚饭好了。” “太棒了。”阿不思笑着说道。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阿利安娜坐在阿不思旁边,她靠着哥哥的左臂,好像能感受到他平静而有力的心跳,这让她心安。 “安娜,你这样靠着阿不思,会让他不能好好吃饭的。”坎德拉说道。 “没关系的,妈妈,”阿不思说道,“我习惯了安娜这样坐在我旁边。” 阿利安娜在他肩头蹭了蹭,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 坎德拉无奈地笑着,“阿不思,你会把她惯坏的。” “你们的补课进展怎么样?”帕西瓦尔给自己挖了一大勺土豆泥,如是问道。 “还不错……”阿不福思嘴里塞满了美味的香肠。 “事实上,我想阿不福思的o.w.l.s成绩会非常不错。”阿不思说道,“我对此很有信心。” 坎德拉对此好像没什么信心。 “别有压力。”帕西瓦尔说道,“我和你妈妈向来不在意这些。” “噢,对了,阿不思,”帕西瓦尔从壁炉的上方台面上摸到一封信递给他,“猫头鹰送来的。” “谢谢,爸爸。”阿不思放下手中的刀叉,接过那封信。 戈德里克山谷,阿不思·邓布利多收 “是盖勒特哥哥吗?”阿利安娜凑过来看着信封上飞扬的字体问道。 阿不思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阿利安娜的问题。 预言家日报的报道 阿不思没有当着阿利安娜的面,拆开格林德沃寄来的信。他可不希望阿利安娜也提出和阿不福思一样的想法。 圣诞节假期将要结束,阿不思既为将要面临的离别而伤感,又很期待再次和格林德沃相聚。格林德沃的信越来越短,字迹也变得潦草,这让阿不思感到深深的不安。他怀疑格林德沃在做一些没有在信中提到的事。 亲爱的阿不思, 或许你最近听说了一些消息,或许没有。不论怎么样,我现在很好。只是非常想念你。 在学校暑假到来之前,我想去一趟北美和南美,听说那里的风土人情也有许多奇妙之处。当然,我也很想了解一下那里的巫师的生活状态,算是非正式社会调研。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的话,尽快让你的猫头鹰送来你的答复,好吗? 我有许多想法想和你谈谈,但是在信里不便多说,原因我想你很清楚,期待见面。 我订购了你最喜欢的蜂蜜公爵产品,但是我想我有点儿自以为是了——他们在节前把存货都卖空了,不过,我想他们最近会开始准备了,应该很快就会送到你那里。希望能给你的圣诞节再加一点儿乐趣。 爱你的盖勒特 阿不思又读了两遍,尽管这封信依旧简短,格林德沃的笔迹还是有些潦草,但是阿不思好像吃了巧克力一样,心里暖和和的,也许是因为知道他们很快就会见面了吧?(或许是因为他期待的零食?) “哥哥?” 阿不思把信收好。阿不福思正探头探脑地从门外看着他。 “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进来呢?”阿不思温和地问道。 “我怕打扰你。”阿不福思确认阿不思已经收好了东西,才走进来,“我想和你谈谈。” “噢。”阿不思有些意外。不过,他坐在那里看着阿不福思,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阿不福思有些犹豫,“——嗯,哎,好吧,我是想说,”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张报纸,递给阿不思,“预言家日报提到了格林德沃家族,我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阿不思蹙起了眉头,拿起报纸读了起来。 在国际巫师联合会会长竞选前夕,德联邦魔法部发生了多起恐怖袭击事件。虽然其部长再三声称是误会引起的,并没有所谓的恐怖分子。但是本报记者不得不注意到其中一起事件发生在奥地利的奥德波村庄,在其附近的,正是远近闻名的格林德沃家族居住地圣德克城堡。这很难不让人多心。 众所周知,格林德沃家族是公开反对国际保密法的。比起隐匿,他们更期望有一天,巫师和麻瓜能和平共处,或是由巫师领导麻瓜。 几位竞选者中,目前支持率最高的托马斯·科瓦尔斯基则是激进的保密法支持者。这其中,是否证明以格林德沃家族为代表的一派会持续以暴力手段逼迫选举走向?德联邦魔法部目前拒绝就此发表任何看法…… 阿不思继续往下读,预言家日报用了很长的篇幅向英国民众保证英国境内非常安全,没有发生类似的暴力事件。 “你觉得怎么样?”阿不福思观察着阿不思的表情。 “——我不知道。”阿不思轻轻摇摇头,“这些事听起来很像是盖勒特能做得出的。” “我是说,他们的无端猜测太不公平了。”阿不福思说道,“根本没有证据,他们就这样妄加指责——怎么?” 阿不思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跳动着压抑和诧异,“你很理智,阿不福思。这确实不公平。” 阿不福思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不过,我想不论是德联邦还是英国魔法部,都不敢和格林德沃先生发生冲突,所以想用舆论来迫使他们低头。”阿不思笑了笑,“我想,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言论会越来越多。我们最终无法逃过一场革命——不论我们有多不希望它发生。” “霍格沃茨会幸免于难吗?”阿不福思问道。 “我想不会。”阿不思无奈地笑了笑,“但是它也不会成为革命的中心。阿不福思,短时间内不会的。我们想要的是自由,而非强权。霍格沃茨不会是一片净土,但只有懦夫才选择欺凌弱者。” “帮我盯着安娜,好吗?”阿不思说道,“我很担心她。” “放心吧。”阿不福思神情严肃。 阿不思把预言家日报和格林德沃寄来的信放在一起。这大概就是格林德沃在信中未提及的事。 “阿不思!”楼下传来帕西瓦尔的喊声,“有包裹——哎哟!” 阿不思把桌子上摊开的羊皮纸一起收到了抽屉中,噔噔噔地快步跑下楼,“爸爸!你还好吗?” “噢,还好……”帕西瓦尔的额头红了一块,三只猫头鹰站在一个巨大的包裹旁边,看起来是它们在放下包裹的时候撞到了帕西瓦尔的头。 阿不思猜想他知道这个包裹里装着什么。 “什么人给你寄的?” “盖勒特——他订购了蜂蜜公爵的糖果。”阿不思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道。 “嗯……”帕西瓦尔看了看桌子上的包裹。猫头鹰已经从敞开的窗户飞走了。“好吧,不过我想你可以分给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吃太多甜食,牙齿会坏掉的。” “知道了,爸爸。”阿不思用魔杖指挥着那些糖果排列整齐地向阿利安娜和自己的房间飘去。“我想,还可以分给村子里的孩子们。”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帕西瓦尔嘟囔道。 阿不思想如果格林德沃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不过,他不打算告诉他。 他和阿不福思坐在房间里,尽情享用着。格林德沃订购的都是他爱吃的糖果和蛋糕,没有比比多味豆。 阿不思决定不拆穿格林德沃对自己隐瞒的事情,作为对这份礼物的回报。但是,他依旧写了一封回信,告诉格林德沃自己非常愿意加入他的旅行计划。 特里斯坦岛 他们离霍格莫德越来越远,小路直直地指向地平线。 “——你听说过波尔这个姓氏吗?”阿不思把他在对角巷遇到的那些傲罗的事告诉了格林德沃,他颇有些困惑地说道,“呃……似乎身份要比其他人高,或者他资质更高。” “波尔……”格林德沃沉吟道,“夏里·波尔?他是傲罗办公室负责人。” “唔……说得通,他当时叫其他人给弗兰克·阿普菲尔送信——”阿不思思考着,“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太了解。”格林德沃摇摇头,“爸爸和傲罗打交道并不多,而且这个人是去年刚刚任命的,我只知道他很年轻——他们都以为会安排一个老资格的傲罗呢。” “不过,真奇怪。”格林德沃说,“为什么傲罗办公室负责人会跟着你呢——噢,我不是说你并不……嗯,我的意思是——” “盖尔,”阿不思打断了格林德沃的解释,“我明白你的意思——是啊,真奇怪,是不是?我想他们出现在伦敦,是需要办理一些手续的。” 阿不思很难相信自己值得傲罗办公室主任亲自执行跟踪任务,其中还牵扯到两位办公室主任—— “爸爸说门钥匙不会被魔法部发现踪迹的。” “我原本猜想他们后面的行动是企图从我这里获取到你的去向。” 格林德沃认为他确实对那些傲罗太客气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手指攥得紧紧的。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那只手,它轻轻地掰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交握。 “我好好的,盖尔。”阿不思轻声说,“你没必要生自己的气。” “——虽然你这么说,”格林德沃的火消了大半,但是他的脸色并不好看,“你没有在信里跟我说起这些。”他略带不满地说道, “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了。”阿不思温和地说,“我只是在信里提到,你已经做出了那样的事。” 格林德沃看起来并不开心。 远处站着一个一脸阴险的男人,他的脸颊红红的,衣服邋里邋遢的。 “噢,这就是吗?”阿不思有些不安。 格林德沃低声说道,“我想我们应该伪装一下。”他说着,面部已经开始发生变化——他的脸似乎缩短了一些,鼻子略微塌陷,眼睛分得更开——他看起来和他原本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一样了。 阿不思也默念道:外形剧变。 “目的地:特里斯坦岛。”那个男人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2分钟。” 他们沉默着,像是离他们不远的大片沼泽,安静得过了头。 门钥匙发出淡蓝色的光,格林德沃紧了紧和阿不思交握的手,伸出手抓住了没气的皮球。 他们的双脚离开了地面,飞速地旋转——时间有些久,阿不思不太舒服,他刚想说些什么,就和格林德沃撞在一起,差点儿摔倒。 “——还好吗?”格林德沃的声音就在他旁边,阿不思点点头,没有说话,他觉得自己一开口就有呕吐的危险。 格林德沃抓着他的手,没有动,似乎也在缓解过久的眩晕。 过了一会儿,阿不思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们在一个风景秀丽的海岛边缘。脚下是金色的沙滩,海浪有节奏地冲刷着海岸线,海鸥在他们头顶盘旋。 格林德沃也在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羊皮纸,那看起来是一张地图,格林德沃辨认着方向。 “我们应该往哪边走?”阿不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们现在身处的岛屿,并没有完全把心思放在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上。 “很漂亮,是不是?”格林德沃把那只没气的旧皮球丢在地上,随着蓝光闪现,它消失了。郁郁葱葱的阔叶树为他们挡住了烈日照射,天气晴好。 “你花了不少心思吧?”阿不思漫不经心地问,“这里看起来可是鲜有人来,是不是?” “这条路径比较冷门。”格林德沃带着他朝海滩的另一边绕去,“到了夏季,这里会有许多度假的客人,也不算人迹罕至。” “我们能在岛上找到飞天扫帚?”阿不思半信半疑,这里看起来连原住民都没有多少,很难想象会是一个度假区。 “只要你知道方向——”格林德沃边打量着周围的景色,边向前走着,“嗯……看起来很像,但是可惜……”他嘟嘟囔囔地说着。 阿不思不再费神关心他们的交通工具究竟藏在哪里,沙滩上一切生物都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跳着走的螃蟹和偷偷摸摸观察着他们的贝壳—— “阿不思,这里!”格林德沃把他拽了回来。 阿不思回眸看向格林德沃指着的地方,那里很像是海盗的藏宝山洞,石壁上挂着钟乳石一样的东西。 “我们要进去吗?” “不用。”格林德沃说,“飞来飞去。”他说道。 似乎有风声传来——两把飞天扫帚从山洞中飞了出来。 阿不思轻笑了一声,“好像是山里生长的似的……” 格林德沃把地图上的指南针拆了下来,装在自己那把扫帚上。 “我们现在出发?还是再看看这里?” 阿不思听出了他的语气中的转圜余地,“我想看看大海。” 他们并肩坐在沙滩上,尽管现在仍然是冬天,但是海风带来了夏天的气息。暖烘烘的阳光晒得他们直冒汗。 “真想一直待在这里。”阿不思说。 “你不会这么想的,”格林德沃表示不同意,“没过几天你就会想念阿利安娜的。” “啊,这倒是真的,”阿不思咧开嘴笑了,“盖尔,你说得没错。” 没有其他人打扰的时光非常美好。他们脱掉厚重的斗篷,挽起裤管走进清澈见底的浅海,小鱼在他们脚背上游过。 “盖尔,这里有海星,还有贝壳,噢,你看,珍珠!” 格林德沃懒洋洋地看着阿不思,他是那样纯粹美好,好像照射在他们身上的阳光。 “嗯,我看到了,阿不思。”格林德沃认定自己是全世界最幸运的人,他忐忑地想,阿不思是否也这样认为。 飞越大西洋 日落时分,格林德沃在沙滩上生起火,翻烤着两条美味的银鱼,直到它们变得黄澄澄的。他们吃着鱼,看着眼前的大海和夕阳。 暮色降临,夕阳彻底坠入了海平面,空气中海洋的腥味似乎也被冻结了。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骑上了扫帚,那个奇怪的指南针在格林德沃的那把扫帚头上散发出淡淡的光。 格林德沃端详着它,指针指向西北方向。 他们出发了。 一望无际的海洋和他们头顶的星空连接,他们好像在一个撒上了亮片的口袋里飞行。海风吹着他们的头发,抚摸着他们的额头。 阿不思低头看着下方安静的海面,有什么生物在水下闪烁着晶莹的光亮,如梦似幻。 “阿不思!” 听到格林德沃的声音,阿不思才发现自己被这景色吸引,离他们的航向太远了。 他赶忙催动扫帚赶上格林德沃。不远的海面上浮出一只比岛屿还要大的鲸鱼,阿不思转头去看,只是一只普通的鲸鱼。 “我们应该可以在天亮之前到达。”格林德沃提高了声音说道。 阿不思觉得这是个好消息。他的指关节已经被风吹得生疼了。更要紧的是,他骑着的扫帚正轻轻颤抖着,似乎是长途旅行的缘故。 他们偶尔能看到一两艘麻瓜的汽轮行驶在海面上,高高的烟囱里不断地冒出白色的蒸汽。船员在甲板上高声喊叫着什么。 大西洋中有不少像他们停留过的特里斯坦那样的小岛,没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天空中有了一丝亮光,太阳从海平面之下缓缓升起,露出了明亮的轮廓。 “阿不思,快看那里,我们到了!”格林德沃叫道。 阿不思也看到了,朦胧的朝阳中,城市像匍匐在海面上的奇异生物,只不过长得疙疙瘩瘩的。 “我们不能这样飞过去吧?”他们飞得更近了些,辽阔的海岸线笼罩了一层毛茸茸的光线。阿不思眯起眼睛,好像能看到有人影在移动。 格林德沃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还要再往南飞一段,在大西洋城北方落地。”他们向左边调整方向,太阳升起了小半,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在他们脸颊上,带着清晨的寒意。 “阿不思,我们要飞得更高一点儿,这里渔船太多了。” “盖尔,我想我们可能需要把飞天扫帚变成门钥匙,一旦我们进入领空,他们或许就会发现我们。”阿不思在极速上升中艰难地大声说。 “有道理。”格林德沃认同地喊道,“那么你来吧。我们可以直接去纽约城外。” “门托斯。”阿不思的牙齿在打颤。他把咒语念了出来,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高空的寒冷让他有些发抖。格林德沃已经跳到了他身后,阿不思惊险地躲过一朵积雨云。 “三——二——一——” 蓝光闪烁,格林德沃紧紧地抱着他,阿不思在疾速旋转中思考着他们是不是过于莽撞了。 当一切恢复了平静,格林德沃终于松开了像铁钳一样抓着阿不思的手。 “……抱歉,是我考虑得不够。”格林德沃在他旁边说道。 阿不思略显轻松地说,“好在我的晚餐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 格林德沃挠挠金色短发。阿不思认为这个发型非常适合他。 “我们制定计划了吗?” “计划就是不被人发现。”格林德沃环顾四周,他们身处于纽约城郊,入眼的是空旷的原野,和他们身后纽约的影子,“这可不是个容易的目标。 听说过肃清者吗?”格林德沃心有余悸地张望着。 “没必要这么紧张,只要我们不违反保密法,其他的问题都可以解决。”阿不思知道他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对麻烦感到厌烦,过往的经历让他对北美的空气都有些敏感。“我当然听说过,但是美国魔法国会不是早就宣称他们被消灭了吗?” “那只是他们能找到的一部分,”格林德沃哼了一声,“还有很多为了逃避追捕,他们和麻瓜通婚——那些生来会魔法的孩子也会被清理——” “嗯……可是这很难在他们小时候辨认出来,是不是?”阿不思不确定地说,“你是说——” “——是啊,没想过有这么狠心地人?”格林德沃并不完全相信阿不思没有听说过肃清者的传闻,“他们向麻瓜倒戈出卖自己的同类的时候,没有比这好太多。很难相信这种人会有完整的灵魂,他们大概只是不知道可以制造魂器的方法吧……” 阿不思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骇人听闻的塞勒姆女巫审判案之后,人种的矛盾激化和对魔法的恐惧,以及当时尚未健全的巫师法律使得许多逃犯流窜至这片土地,滋生了许多他们不太会去想象的病菌和污垢。 像这样亲手杀害自己的孩子的事,阿不思很难理解。但是正如格林德沃所说的,金钱可以凌驾于同类的生命之上,那么自己苟活当然优先于后代延续。而且,他们依旧可以选择保留那些没有魔法能力的后代。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向他们不远处的小店走去。“也许我该考虑读一些麻瓜研究方面的书,了解他们为什么识别不出真正的魔法和邪恶的装神弄鬼的原因。” “噢,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阿不思打趣道,“你知道,有的时候麻瓜会比你想象得更聪明。” “是啊,巫师才不会去研究什么原子弹呢……”格林德沃嘲讽地说道,“用死亡制造畏惧的效果,谁敢说他们不懂魔法呢?人心的魔法。” 阿不思笑笑,“盖尔,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那些演说吗?这方面你可是天才。” “我就把这当作是夸奖了。”格林德沃哼道。 阿不思推开烘焙店的玻璃门,走了进去。他们要了两个圆面包,装在纸袋子里。 阿不思吃着面包,思考着格林德沃谈到的肃清者的问题。几百年过去了,这些人究竟会在这里留下怎样的痕迹呢? 奇怪的房东 比起因为那些严肃的问题而不安,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更多的是因为开始了新的旅程而感到兴奋。 格林德沃打量着来来往往的男士戴着的圆顶礼帽,显得有些迟疑。“你说美国人的审美是不是有点儿和我们不太一样?” “盖尔,你的审美向来没有人能够比得上的。”阿不思盯着街道上的有轨电车和敞篷小汽车,“这倒是很有欧化的意思。” 这话让格林德沃很是受用,不过他很快就开始担心自己在这里找不到喜欢的服饰。 他们穿过好几个街区,这里的房子以白色居多,和远处那些冒着雾蒙蒙的白烟的建筑相去甚远。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走上了楼梯,来到了一扇门前。 “——单月5美元,吉屋出租。”阿不思读着挂在上面的牌子,“我们有美元?” 格林德沃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绿天鹅绒的袋子,“吸取了法国的教训,我提前做好了准备,还好爸爸能预约到兑换麻瓜外币的金额——” 就在他们开始思考该去哪里付这笔钱的时候,他们原以为是墙的一部分的地方哗啦拉开了,露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老太婆的脸。她不耐烦地探头张望,看到阿不思和格林德沃站在那里,脸上突然堆满了笑容,“租房子?” “——嗯,是的。”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对视了一眼,对方令人叹为观止的变脸像是魔法一样。 “快,快进来,小伙子。噢,别站在那里,来,过来。”她打开了他们面前的那扇门,里面是一条光线不大充足的狭窄走廊。 她带着他们走进了一个小房间,阿不思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墙纸斑驳脱落,地板也掉了色,一踩就会咯吱咯吱作响,房间里还有一种潮湿的味道。 “噢,这是我住的地方。”发现了阿不思的目光,老太太说道。“你们要租的房间在楼上呢。” “我们可以上去看看吗?”格林德沃问。 她用一种掂量的目光端详着格林德沃的眼睛,似乎格外被其吸引,“可以,左手边的那一间。” 格林德沃抬头向楼梯上看去,那个老太太依旧端详着格林德沃。“阿不思,我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阿不思看向格林德沃。格林德沃不易察觉地挤了挤右眼,浅色的瞳孔闪过一丝调皮的意味。 “噢,好啊。” 阿不思跟着格林德沃走上长长的楼梯,他能感觉到那个老太太的目光紧紧地尾随着他们。 格林德沃率先踩上二楼,向左手边走过一个拐角,就看到了。格林德沃拧动钥匙,推开门,把阿不思拉了进来,小心地把门关好。 “闭耳塞听。” 阿不思低声念道。 “盖尔,我觉得……”他急迫地开口,对上了格林德沃忧虑的眼神,意识到对方也想到了。 “原形立现。”格林德沃再次施展这个咒语,阿不思也被笼罩其中,才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好像被顶级猎食者撕咬开动脉—— 倏—— 格林德沃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扯出来,阿不思腿弯发软。 “……没事吧?”格林德沃没有发现房间里有任何问题,只一瞬间,他却意识到阿不思也被他的咒语覆盖,便最快地终止了魔咒的效果。 “我没事。”阿不思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丢脸,垂着头说道。 格林德沃仿佛看透了他的心事一样,让他在椅子里坐下来。格林德沃坐在床脚。 “我对这里感觉不太好。”阿不思忧心地说。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格林德沃皱紧了眉头。他当然察觉到了老太太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好像饿狼看到了美味多汁的晚餐。她想得到什么呢?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最先想到的是,魔法部发布了通缉令,而这位房东太太就是一个女巫。这不需要言语交流,只要一个眼神,他们就知道对方想到了这一点。 但是,魔法部就算知道他们在美国,又能怎么样呢?只是盯着他们罢了。 笃笃笃—— 他们被敲门声吓了一跳。 阿不思走过去,打开门。房东太太皱巴巴的脸出现在门口,“还满意吗?我可以只收你们4美元,另外给你们提供热水。”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阿不思走到格林德沃面前,笑嘻嘻地摊开手心。 格林德沃不确定地看着他,发现阿不思居然是认真的。格林德沃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掏出一把纸币塞到他手里。 阿不思付过钱,对房东太太又道了谢,把房门关上了。 他举起双手,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顺着墙壁缓缓走动着。 格林德沃看到一层透明的光层向墙壁飘去,飘忽着融入其中,阿不思嘴唇飞快地嗡动着,格林德沃知道这是保护咒,索性让阿不思随心发挥。 “我觉得这里有古怪。”阿不思结束了施咒,坐到了格林德沃的身边。 格林德沃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听我说,就算这里有古怪,也很难破除你的防护咒吧?” “很高兴你能把信心寄托在我的咒语上。” “我一直对你有信心。”格林德沃说,“并且可以把身家性命交给你。” 阿不思笑了,“我们从哪里开始?” “——从这里。”格林德沃看了看窗外纽约的都市景象,“我对这里的好奇心突然超过了任何事情。” 奇怪的老太太,噢,有谁会不想一探究竟呢?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除了彼此外,有人目不转睛地和那双异瞳对视而不被恫吓或蛊惑。 接下来,他们在附近的报亭买了一份地图,辽阔的荒原和高楼林立的都市,甚至还有美丽的海岛。 “这是你选择在美国发起一场革命的原因?”阿不思好奇地问,“因为这里的情况惊险复杂?” “差不多。”他们像两个观光客,在纽约街头显得有那么点突兀。“这里对巫师更加不友好,就连魔法国会都对自己的同类实施了高压控制,这就让我非常有机可乘了。”格林德沃说道,“他们可没有你出主意,是不是?” “现在他们站在同样的起跑线了。”阿不思颇有深意地说道。 “是啊,或许你可以把这单纯地当作是一次游览观光。”格林德沃认同道,“我的计划只是在一部分范围内,”他画了个圆,“宣传我们的最终想法。” 纽约街头实录 “你打算怎么做?”阿不思好奇地问,“要知道在报纸上发文章可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这方面你是有发言权的,”格林德沃认可地说道,“预言家日报和石像鬼之吼可是经常刊登你的那些学术文章。有什么建议吗?” “那是因为别人引用了我的看法。我尽量避免在报纸上抛头露面。”阿不思说道,“所以我唯一的经验就是通过和纽约精灵报的记者或者专栏作家建立联系,让他们来鼓吹你的想法。这非常有用,而且事半功倍,我想你可以说服他们。” “那就这样做。”格林德沃拍了拍手。他知道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取得更好的效果,足以让巫师报纸竞相报道和大肆宣传,那就是制造足够大的麻烦。不过这样一来,就让他看起来更像是犯罪分子,而不是正义的勇士。他要尽量避免这一点。 “我们在哪里可以订阅这份报纸?”阿不思问道。他们初来乍到,似乎对所有事情都不够了解,而且他们也没有猫头鹰——“哪里来的?”这句话更多是因为惊奇地赞叹,因为格林德沃刚刚从衣服口袋里变出了一只猫头鹰。 格林德沃不以为然地说道,“无痕伸展咒。我希望它没有在我的口袋里排泄。” “我想还是晚上再把它放出去吧。”格林德沃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日光。 “非常明智。”阿不思笑了笑,伸手抚摸着长耳猫头鹰的羽毛。“你康复了是吗?” 猫头鹰叫了一声,展开翅膀抖了抖羽毛,似乎是要向阿不思证明自己可以承担送信的任务。 “好吧,现在你需要待在房间里面,假装自己不在,好吗?”格林德沃对它说道,“我们大概晚上回来,会交给你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 它又叫了一声,挺着覆盖着翎毛的胸膛,似乎在让格林德沃放宽心。 “我们要出去吗?”阿不思重复着他的话。 “当然。”格林德沃站起身,“我想我们需要融入这些麻瓜中去……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们的打扮……噢,非常不喜欢。”他打了个寒噤,因为这个不愉快的想法。 他们锁好了房门,顺着楼梯走了下来。这一回,那位奇怪的房东太太没有再紧紧地盯着他们,这让阿不思略微松了松气。 他们的衣着带着明显的欧式特色,引得不少人侧目打量。格林德沃目不斜视,对这样的瞩目熟视无睹。 百货大楼有三层,男装在最高层。这里的客人不多,阿不思认为这情有可原,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昂贵的价格的。 格林德沃对于这里单一的黑色和白色感到不太满意。尽管那些一见到他们就两眼放光的导购员为他们介绍了诸多设计卖点,他依旧表现得非常挑剔。而他那张佯装出来的和蔼可亲的神情和像羊绒一样温暖的声音让她们心甘情愿地把其他客人订制的样式都拿了出来供他挑选。 格林德沃可以在他想的时候,把自己变得非常迷人。 阿不思非常认可这个观点。 “麻烦你们送到斯托尼街145号好吗?”格林德沃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导购员忙不迭地点头,把他们送出了店铺。 “你不认可我刚才的做法?”格林德沃在确认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之后低声问道。 “我什么也没说。”阿不思说,“而且我得说,你的眼光一直很好。”他满意地审视着自己身上浅色的外套。 “噢,谢谢。”格林德沃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原本还想要解释,麻瓜会为所有的顾客提供送货服务,这一点省去了许多麻烦。” 阿不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麻瓜书店。”他看着街道对面的店面说道。 格林德沃看着那家店外面摆放着成堆成堆的厚册子,旁边还放着一块粉笔写的广告牌:如何识别你身边的巫师——塞勒姆专家为您倾情推荐《远离巫术》。 “啊,这倒是会非常有趣。”他略带讽刺地说道。 “别这样,盖尔,”阿不思向那边走过去,“这也是一种信号。” 书店里零零散散的顾客在挑选着。阿不思浏览着货架上十分拥挤的书目,“不得不说,他们也有独特的智慧。” 格林德沃对此不予置评。 “英国人?”一位顾客似乎听到了阿不思的话,他抬起头问道。 “噢,是的。”阿不思礼貌地说道。 那位客人眯着眼睛看了看阿不思,从鼻腔中冷哼一声,转身走开了。 “他这是什么毛病?”格林德沃附在阿不思耳侧,轻声问,“他为什么那样看着你?” “噢,我想他理解成了美国人的’独特的智慧’,而不是’麻瓜的智慧’。”阿不思解释说。 格林德沃耸耸肩,“看起来美国人比较喜欢联想和歧视。” 阿不思轻笑了一声,“这倒是没错。”他拿起一本《西岸的崛起》,放在格林德沃手中。 令格林德沃大为不解的是,阿不思拿了一本《远离巫术》。 结账时,老板认真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努力装作一副无辜又天真的神情。 “害怕巫术毁了你?”老板以一种好像什么人死了一样的轻飘飘的语气说,“这个城市里,就是巫婆,我见过——” “噢,是吗?”阿不思把打包好的书夹在胳膊肘下,“在哪里?” “就在斯托尼大街,那附近。” 他们走出书店,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对视了一眼。斯托尼大街?这不正是他们租住的那条街吗? “你觉得可信度高吗?”阿不思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谁知道……”格林德沃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复杂。 不过,他们还是兴致高涨地在一家精美的瓷器店挑挑选选,在饮料店尝试美式配方的咖啡,格林德沃还在百老汇剧院买了两张票,麻瓜的表演博得满堂彩。 阿不思哼着轻快的乐曲,在马路上轻盈地跳着。 格林德沃面带笑容地欣赏着他的快乐。 纽约精灵报 房间里,和他们离开时一样。猫头鹰在衣柜上打盹儿。他们购买的衣服已经放在门边了。 格林德沃抽出羊皮纸开始写订购信。阿不思抚摸着猫头鹰的羽毛,把它从睡梦中唤醒。 它轻轻叫了一声,抖了抖羽毛。 阿不思趴在桌子边看着格林德沃低着头认真的样子,羽毛笔落在羊皮纸上,写下一行行流畅的字迹。 格林德沃放下羽毛笔,把信折好,绑在猫头鹰的腿上,打开窗户让它飞出去。一转眼,它就不见了。 格林德沃的手覆在阿不思的眼睛上,“你知道我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不去看你的眼睛吗?”长长的睫毛刷在他的掌心里,像他的手心里有一只蝴蝶,振翅想要飞出。 阿不思笑了,他握住格林德沃的手腕,“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能让我如此心动的。” “大概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格林德沃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冷冷的月光落在桌面上,静谧的夜晚中一切都归于沉寂。 笃笃—— 笃笃—— 阿不思揉了揉眼睛。格林德沃的那只猫头鹰在窗外用黄色的大眼睛谴责地看着他们。 “——抱歉,”阿不思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走过去拉开了窗子,一阵冰冷的寒风吹进来。猫头鹰扑棱着翅膀跳到桌子上,让他关上窗。 阿不思拿过它嘴里叼着的报纸,走回床边,拍了拍格林德沃。 “……阿不思,我们是不是起得太早了。”格林德沃懒懒地哼道。 阿不思把手里的报纸塞到他面前,“这可是你的主意。” “即使我这样说——”格林德沃眯着眼睛看也不看报纸,“现在才九点。” “你一定经常赶不上上课铃声吧?”阿不思捏着他的耳朵,读着头版关于巫师联合会选举的报道,“我想,你在圣诞节搞出的动静让大家都惴惴不安的……这里说是可能要推迟选举时间……但是,依我看,最后仍然会是这个结果。” 格林德沃无奈地睁开了眼睛,“模范生。”他嘟囔着不大情愿地爬起来。 阿不思并不着恼,他展开报纸,后面的都是一些广告和倡议书之类的文章,呼吁巫师在工作场所和家之外的环境下不使用魔杖。 “啊,现在他们开始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格林德沃站在阿不思身后,弯着腰看着阿不思提到的那篇文章,“这倒是挺新奇的。”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果他们把这笔账也算在你头上,你可就又荣登头号危险分子的宝座了。”阿不思说道。 格林德沃打了个哈欠,显然不太在意。“哎,我倒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时机,领袖总是在大家迷茫时出现的人物。” “不过,我们的想法可离主流相去甚远,就算他们已经被吓坏了,也很难完全信任我们的说法,是不是?” “你说得对,”格林德沃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阿不思,你真的很擅长这些。” “事实证明我会被权力冲昏头脑。”阿不思理智地说,“我想这一次,你会是个很好的领导者。” “领导革命?或许可以。”格林德沃在镜子前照了照,“领导政权?我想我和你的结论是一样的,我缺少安抚民众的耐心。”他调整了一下领巾的位置,“我是认真的,退休之后,我想去霍格沃茨教书。” 阿不思回眸打量着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格林德沃收回了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的目光,“我认真考虑过的。” “你有教导学生的耐心?”阿不思挑起了眉头,怀疑地问道。 格林德沃想了想,“这没什么难的吧?” “唔……你要想到,他们不只是像你这样聪明的……你有了解过你的同学们的学业情况吗?”阿不思甚至怀疑格林德沃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同学们。 “我就说没有这种好事。”格林德沃翻了翻眼睛,“不过为了你,我可以克服一下。” 阿不思把他刻意耍帅的发型弄乱,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很难想象。” 格林德沃笑了,“你不会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纽蒙迦德吧?” “霍格沃茨没有你想象得那样热闹。”阿不思平静地说道,“很多时候,我和你一样。” 守着高高的塔楼,孤独地看着昼夜更替。 格林德沃握着他的手,“这一次,一定会不一样的。阿不思,相信我。” 阿不思在纽约精灵报的文章中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不得不把“走捷径”的计划暂且放一放。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他们吓了一跳。 阿不思打开门,是从昨天早上起一直没有露面的房东太太。她满是褶皱的脸上堆着令人不安的笑意,被松弛的皮肤遮住的眼睛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噢,您好,是我们太吵了吗?”阿不思询问道。尽管他知道闭耳塞听咒绝无可能失效。 “我煮了咖啡,想你们可能需要,暖暖身子。” 格林德沃坐在桌边,盯着手里的报纸,微微蹙起了眉头。 “好的,非常感谢您,希望我们也可以帮到您什么。”阿不思接过了咖啡,它们闻起来很香,浓郁的醇香中有一丝异样。 “这倒不新颖。”格林德沃冷冷地说道。 阿不思把咖啡摆在他面前,“知道原因吗?” “不大清楚,”格林德沃端起杯子闻了闻,“可惜了,破坏了香味。不如将计就计,看看她要做什么?” “你说了算。”阿不思敲敲杯子,“可以喝了。” 格林德沃勾起唇角,喝光了他的那一杯。 门再次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外的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格林德沃靠在墙上,手里的报纸滑到了地板上。阿不思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那个人动作大胆了些,用绳索捆住了他们的手脚,在完成了这件事之后,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是被累坏了。 从门外又进来几个人,把格林德沃搬到了一张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担架床上,没有理会阿不思。 房门关闭。 阿不思睁开了眼睛。他的手脚上的绳索闪了一闪,消失了。 麻瓜的执念 走廊里静悄悄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阿不思站在楼梯上,有好一会儿,他没有动。他能从楼梯下那扇门的玻璃窗看到街道上,没有动静。 为什么他们需要格林德沃呢? 他几乎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尽管理由不那么容易让人理解。 好吧,我需要知道他去了哪里。 阿不思并不担心格林德沃,他认为,真正该担心的,是把他带走的那些人。 “踪迹显形。”魔杖杖尖流泄出了金色的雾,缓缓地散开。阿不思看到了刚才出现在房间里的人,是房东太太和两个年纪不大的男人。他们带着他下了楼梯。 阿不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美国,他的行为极有可能引来更大的恶意。他推开门,又念了一遍咒语。 金雾中出现了更加复杂的画面,他们上了一辆小汽车。 阿不思看着汽车驶出了金雾能够呈现的区域。他思索着,这和他的猜想略微有些出入,他原以为,他们会在更近的范围内采取行动。 不过,少了冒险,乐趣就会少很多,不是吗? 阿不思催动杖尖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像刚才一样的金雾,笼罩了整个街道后,仍在向外扩散和外溢。 路过的麻瓜完全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身边的异常。他们步履匆匆地走过,对近在咫尺的魔法力量毫不知情。 阿不思跟着那辆车向主街走去,车子停在一栋建筑前。阿不思仰起头,看向挂在建筑最上层的牌子:巴塞罗缪医疗中心。 门口人来人往,穿着白色治疗衣的工作人员推着病患进入医院,来接受治疗的病人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不过,阿不思想,这也可能是因为自己知道了这里的实际用处,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金雾中的场景发生了一些变化,阿不思看到格林德沃在不被人察觉的片刻,睁开了眼睛。他应该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 阿不思快步走进医院,紧紧跟随着那两个男人和房东太太。 “抱歉——不好意思——”阿不思无暇顾及自己的行为是否会引起麻瓜的猜测,他迅速而敏捷地从拥挤的走廊中穿过,早在格林德沃他们通过这里时,还显得空空荡荡的呢。 然后,他看到他们进了一扇门,而此时,这扇门已经关闭,上方的灯亮着:手术中。 阿不思环顾四周,麻瓜们似乎竭力想要避免看向他所在的地方,对这里极度恐惧。 阿拉霍洞开。 他不出声地念道。 门向侧方滑开,阿不思闪身进入,他回头看了看外面的麻瓜,没有人向他这边看过来,他重新关好门。 “哎哟——”阿不思的胳膊被抓住,吓得他差点儿惊跳起来。 “盖尔!”他瞪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少年,那副神情似乎在说:你怎么才来! “怎么——”他看到了倒在一边不省人事的几个人,他们额头和脸颊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有的正渗出丝丝血痕,“发生了什么?” 格林德沃坐在了手术台上,腿垂在下面轻松地晃悠着,看起来非常自在,“我等了你7分钟呢,阿不思,你的动作变慢了。” 阿不思不以为然地动了动,走向那几个昏迷的人,“其实我可以等你回来……你弄清楚了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担心,只用了一个昏迷咒。”格林德沃知道阿不思在想什么,“我想你会处理地更好。” 阿不思有些意外地看向他,也许是光线的原因,他在格林德沃的眼睛里看到了除了漠然之外的另一种情绪。 “快快复苏。”阿不思的手放在房东太太的额头上。 老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呆滞。在看到阿不思后,没有太多的反应。 阿不思收回手,转头看向格林德沃。少年的眼睛冷厉地盯着她,却不肯看阿不思一眼。 “吐真剂?”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犀利的光。 格林德沃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没有说话。阿不思也没有继续盯着他。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阿不思问。 老太太看着他,眼神空洞茫然,“是的,能听得到。”她说道,声音沙哑平淡。 “你为什么需要绑架你的房客到这里?”阿不思问,语气里透着一丝恼怒。 格林德沃走了过来,在阿不思身边蹲下来。 “……我的孙子,”老太太的脸上闪过一丝悲哀,但很快就不见了,“我的孙子生了一种怪病,皮肤变成了青色,咳嗽……打喷嚏的时候会吐出火……他们说,是巫术,要烧死他……”她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但是脸上的神情依旧有些木讷。这使得这幅景象非常古怪,好像木偶在哭泣似的。 “这和异瞳有什么联系吗?”阿不思敏锐地问道。 “是的,非常有关系……他们曾经烧死了一个异瞳者,那个孩子生下来之后,就给家里带来了许多祸事……” 阿不思克制不住地蹙起了眉头,“他还是个孩子,是不是?他被烧死的时候?” “噢,没错,”老太太的声音变得尖细,好像一只歇斯底里的老鼠,“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噢,他死了以后,他的父母又生了一个男孩儿,那个孩子非常优秀……” 格林德沃平静地听着这一切。 阿不思厌恶地问道,“你相信烧死异瞳者,会拯救你的孙子?” “或许会,他们说这是向上帝赎罪……我相信……”她的话变成了只言片语,不再那样激动。 “即使他是无辜的,你也宁愿牺牲他去挽救你的孙子,是不是?”阿不思说。“告诉我,你的孙子,他为什么会得龙痘疮?”他的语气变得严厉,眼神中喷出愤怒的火光。 “……什么?我不……不知道……不知道……” “阿不思,我想,她只知道这些了。”格林德沃淡淡地说道。 阿不思没有动,紧紧地盯着老太太。 “阿不思?”格林德沃说,“我想我们应该去看看她的孙子。” “他们是谁?”阿不思问。 “他们……他们无处不在,他们……是第二塞勒姆……” 阿不思被他牵着,从手术室离开了。 龙痘疮患者 医疗中心的通道里依旧像刚才一样拥挤,但是阿不思却恍然不觉。格林德沃滚烫的掌心和他的紧紧地贴在一起,依旧无法使他感到一丝安慰。 “阿不思,”格林德沃带着他在一间病房前停了下来。门上贴着危险的标识。“这里应该就是了。” 透过磨砂玻璃,能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躺在病床上。 “喂,你们在那边干什么?” 格林德沃转回身,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男人站在离他们足有十米远的地方,正警惕地看着他们。 格林德沃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那个男人肉眼可见地惊慌失措起来,“离开那里!” 尖锐的哨音骤然响起,格林德沃皱了皱眉头。 “一忘皆空。”他的魔杖直指那个男人,在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变得恍惚,哨音仍未停歇,格林德沃抓住阿不思的手,随着啪地一声,他们幻影移形了。 “怎么回事?”一群人跑过来,只看到男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不自然的茫然。 “福特,刚才那里有人?还是你又昏头昏脑地拉响警报了?” 福特仍旧不明所以地盯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突然傻笑起来。 其他人困惑地看着他,有些人摇摇头走开了。 他们小心翼翼地没有看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好像里面有什么怪物正在窥视着他们。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现身在一片湖泊旁,树林茂密,即使在冬季,仍然看不到远处的风景。 “那个孩子,是个巫师。”阿不思突然说道。 格林德沃看着他,“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是那个老太太似乎并不知道这一点。” “你认为他是肃清者的后裔?”格林德沃问道。 阿不思看了看周围的树林,“哈克尔巴尼公园?”他迎上了格林德沃的目光,轻轻叹了口气,“我只能猜测,当我们没有证据的时候……那个孩子恐怕不只是个巫师那么简单。” “默然者。”格林德沃说道,“这不会帮他活下来。” “我们可以认为你是对的。”阿不思说道。他现在心思很乱,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理解所有的不可思议,可这需要太多的勇气,即使是面对陌生人。 “阿不思,你不能期待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格林德沃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了。” 格林德沃主动承担了给他们变出一个帐篷的任务,天色渐暗,他生起了火堆。 阿不思的情绪看起来好了一些,他们在附近抓到了两只倒霉的兔子,看起来,它们刚刚是想出来碰碰运气来着。 “这让人很难接受。”阿不思吃着兔子腿。 “噢,森林里的条件总是要艰苦一些的。”格林德沃说道。 “我是说那些麻瓜的行为。”阿不思说道,“虽然我知道你会没事的,可是,他们的想法……” “或许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说道,“即使是巫师,对于自己无法抗衡的未知事物,同样会走向极端。我们正身处其中呢。” “噢,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阿不思放下兔子腿,从口袋里翻出了羊皮纸,匆匆地在上面写着什么。 格林德沃好奇地看着他,阿不思在写一封信,因为写得太快,字迹看起来相当潦草。但是格林德沃还是认出了那些字。 亲爱的亚鲁狄巴, 祝贺你在伊法魔尼谋得一份教职工作。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整整两年了,相信你在魔药制作方面已取得了相当的进展。 我眼下就在哈克尔巴尼森林中,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我——还有我的一位朋友,如果事情允许的话,非常希望能够和你见一面。 当然,我不希望这造成任何麻烦或是不愉快。 祝你一切顺利。期待你的回信。 忠实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亚鲁狄巴是伊法魔尼的魔药课教授,我想他能够熬制一些缓解龙痘疮的魔药。”阿不思说道,把羊皮纸卷起来,“当然,没办法治愈,只是有可能……” “即使这样,你也想着帮助那些麻瓜?”格林德沃把信拴在猫头鹰的腿上,“去吧。”猫头鹰轻轻啄了一下格林德沃的食指,似乎是想让他们放心。 “不只是这样,”阿不思把羽毛笔好好地收起来,“或许你听说过墨丘利·艾博?” “我想没有,”格林德沃想了想说,“但是这个姓氏和二十八圣族——有关系是吗?” “是啊……”阿不思皱起了眉头,“如果一定要这样讲的话……是的,是二十八圣族之一……但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墨丘利·艾博曾经发表过一篇文章,是关于麻瓜第二塞勒姆组织的,他曾经在那个组织里待过两年的时间——” “两年?”格林德沃挑起了眉头,“你是说真的——” “是啊,很了不起,时任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主任……这项工作可是他自己申请的,前所未有的……啊,可以说是历险。”阿不思说,“我想他能告诉我们许多信息,如果事情进展得顺利的话。” 暮色在他们谈话间悄然降临。 “……我很想看一看霍格沃茨的分院仪式,德姆斯特朗可没有这样的分类……”格林德沃枕着自己的手臂。他们仰望着帐篷顶——像霍格沃茨的天花板一样,可以看到帐篷之上的星空。 “唔……是啊,不是每一个学生都可以很快被分到学院的,我想我曾经见过一个学生在那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那该不会是你吧?”格林德沃忍不住笑了起来,听起来很像是阿不思会做的事,和一个帽子讨论他们的人生理想。 “噢,当然不是,”阿不思也笑了,“分院帽很少会这样纠结。我想它只花了半分钟就搞明白了我更希望去格兰芬多。” “听起来非常吸引人,”格林德沃诚恳地说,“也许以后我可以观看一场这样的分院仪式。” “如果顺利的话,”阿不思闭上了眼睛,“我想你很快就会看到伊法魔尼同样有趣的分院仪式……当然,你只会看到他们用来分院的媒介……毕竟,已经过了开学时间。” 亚鲁狄巴的回信 哈克尔巴尼森林下起了雪,无风的天空阴沉沉的,冷得要命。光秃秃的树杈上覆盖了一层毛茸茸的洁白柔和的积雪,好像穿上了一件斗篷。 格林德沃弓着腰钻出了帐篷,呼出的热气瞬间凝聚成了一团白雾。他抬起头仰望着没有被树杈挡住的一小片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任何他期待的动静。 他搓了搓手,苍白瘦削的脸颊上浮着一层淡淡的红润。 “盖尔,就是这几天的时间了,它可以找到我们的。”阿不思跟着从帐篷半遮半掩的帘子下面钻了出来。“你太心急了。” 格林德沃回头看着他,冷漠的瞳孔里似乎有了温度,“阿不思,你在里面待着嘛。” “有点闷,想出来透口气。”阿不思站在他身边,呼吸着落雪天湿润的冷空气,“我不觉得冷,”阿不思笑眯眯地看着格林德沃把他的手捂在手心里,“我喜欢雪。” “我想你也喜欢,”格林德沃着迷地看着他,微微弯起的唇角生动地表达着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话,“想走一走吗?” “噢,是的,我想去湖边走走。”阿不思勾住格林德沃的臂弯。他们向不远处的大湖走去,湖面结了冰,又落上了一层细雪。 静谧的森林中,他们几乎能听到雪落在地面上和他们的头上肩上的声音。 “盖尔,我还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会想到这里?”阿不思问道。 “我爸爸妈妈曾经到过这里,我看过他们拍的照片……而且,我想森林中恶意的声音会更少一些。”格林德沃说。他们踩在雪地上,凋落的腐烂枯叶被掩盖。 阿不思愉快地叹息,“——噢,那是——” 格林德沃抬起头,也看到了猫头鹰滑翔而来的影子。 “一定是的。”格林德沃伸出空闲的手臂,猫头鹰扑簌簌落到他的手臂上,伸出一条腿,示意他们解下绑在上面的那封信。 “噢,”阿不思轻轻地惊呼了一声,把手上的信给格林德沃,两个人凑在一起读起来。 亲爱的阿不思, 能收到你的来信,我真的非常高兴。我真的很想念你,你的魔法永远会令我惊叹,它们就像你本人一样令人耳目一新,很具有启发性。 在伊法魔尼的生活比我能够想象得还要愉快。这份教职工作是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当然如果你想要在这里执教,我会很荣幸为你引荐。 是的,当然,我已经和校长提过了你写信告诉我的那件事,我们都很期待你能来。我们也很欢迎你的朋友来到伊法魔尼,希望伊法魔尼的一切能让你们觉得值得此次来访。 如果你们已经确定了来访时间,请托猫头鹰捎个口信,我会在伊法魔尼恭候。 祝一切顺利。 你真诚的亚鲁狄巴·艾博 “太棒了。”阿不思说,他拉着格林德沃返回帐篷中,坐在矮桌边匆匆地写着: 亲爱的亚鲁狄巴, 非常高兴收到你的答复。我们希望能够尽快来访。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明天下午会到达附近。 忠实的阿不思 猫头鹰从格林德沃的手臂上落在桌子上,吃着他们剩下的兔肉——那已经冷得像石头一样的了,但它吃得很香。 阿不思没有急着把写好的答复系在猫头鹰的腿上,他看着它吃完兔肉,又喝了几口水,才让它过来。 格林德沃坐在阿不思的身边,颇为不满地盯着他。 “——明天我们就该启程了,还要走一段路才可以幻影移形呢。”阿不思担心地说,“拜托你表现得好一些,好吗?” 格林德沃有些闷闷不乐,但还是缓缓点点头。 “盖尔,我们需要别人的帮助,只有我们,很难做成伟大的事。你需要更多的支持。”阿不思拍了拍他的肩。 格林德沃勉强对他笑了笑,阿不思湛蓝色的眼睛和温和的语气总能安抚他焦躁不安的暴戾,每一次都是。 “你说得对。”格林德沃轻声说。 好奇心战胜了他看到那几个“亲爱的”时的火气。他很难想象以后还会发生多少这样让他很难不恼火的事情,阿不思是那样讨人喜欢…… 他想到了阿不思跟他说起的伊法魔尼的分院仪式。“——伊法魔尼的学生怎么知道自己被分进了哪所学院呢?” “噢,他们建造了四座雕像,”阿不思说,“当长角水蛇额头上的宝石开始发亮,当猫豹开始嘶吼,当地精拉开弓箭,当雷鸟展开翅膀,你该知道,自己的方向和选择。” “这听起来倒是很简单。”格林德沃想象着那样的画面。 阿不思笑了。简单吗? 他们吃过晚饭,计划着明天的旅程。 “阿不思,你让我们的旅程越来越有趣了。”在明暗不定的烛光里,格林德沃眸光深沉,浅色的长睫毛忽扇一下。 阿不思开心地笑了,“正如我们曾经计划的那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遗憾能够被弥补……比我想的还要好得多……” 格林德沃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似乎使他的棱角都变得温暖而平和。他看着快乐的阿不思,心情从未如此雀跃。 “盖尔,”阿不思靠在他的身边,“噢……这真像一场梦。” 格林德沃看向跳跃着的火苗,真实而恍惚。 “是啊,真像是一个美梦。”格林德沃说。 雪停了,起风了。积雪被风吹起,在空中盘旋。蜡烛仍在燃烧着,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靠在一起正在熟睡。 他们好像真正的少年,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和负担,躲开了不公的命运和现实,他们依旧感到快乐,满足,甚至比其他人还要珍惜眼下的一切。 “……盖尔……”阿不思在梦中呢喃,他在厄里斯魔镜中看到的深切的渴望,变成了现实。 格林德沃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他们蜷缩在床上,心已飞向云朵星空之上。 格雷洛克山顶的花岗岩城堡中,也恢复了一片寂静。女巫和麻瓜的雕像并不像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看到的那样,他们并肩而立,在黑夜中守护着这座魔法学校。 伊法魔尼分院仪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枯枝落在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的发梢。他们穿着厚重的毛皮斗篷,阿不思围着围巾,白净的脸颊上因为寒冷而泛出浅浅的红晕。 “……听起来,你有点儿感冒,是不是?”格林德沃担心地说,“你感觉怎么样?” “噢,盖尔,你太大惊小怪了……”阿不思笑眯眯地说,他刚刚打了个喷嚏,现在眼睛还有些红红的。 “啊,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我很担心你会吃不消。”格林德沃看了看地图,代表他们的两个小点距离幻影移形范围还有至少2个小时的路程。 “我想我可以的,”阿不思轻快地说,瓮声瓮气的声音使得这句话听起来没那么值得信赖。“盖尔,你太小题大做了。” “这听起来像是我的风格。”格林德沃笑了。“说实在的,我真的太在意你了,不是吗?” “这正是你的优秀品质之一。”阿不思轻轻地笑着说道。 他们说说笑笑着翻过两座山脉和一片沼泽。太阳完全升起来了,阳光烤得人直冒汗,于是他们脱掉了斗篷。 “这里的湖泊中不会有格林迪洛,是不是?”格林德沃问,“——噢,我不太喜欢这个读音。”他蹙了蹙眉。 “我想没有,”阿不思说,“盖尔,即使你们的名字读音相近,我想绝不会有人把你们联想到一起的……”他开心地说道,“就像羊毛袜一样……” “什么——羊毛……噢,”格林德沃默默地重复了两遍这个读音,恍然大悟地说道,“噢,没错。” 阿不思低着头向前走着,啊,是啊,他在厄里斯魔镜中看到的一切正是泡沫般的幻影,不管是亲情还是格林德沃,都像那个谎言一样,赋予了羊毛袜更多的意义。 格林德沃把黏在阿不思发梢上的灰尘弹掉。 “我们快到了。”格林德沃低头看了看地图,他们非常接近亚鲁狄巴寄给他们的地图中的目的地范围了。 阿不思环视着四周,他们在空无一人的旷野中。也许这就是北美的魅力,英国可没有这样辽远的疆域。 “时间刚刚好,”阿不思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在他们头顶散发着白炙光线的太阳,“我想我们可以幻影移形到伊法魔尼的城堡门口。” “好主意。”格林德沃心不在焉地说,全力分辨着他们目前的位置,“我们还需要往这边再走几分钟。”他笃定地说。 “我想是的。”阿不思好像也在思索着什么。 他们跟随着地图的指引来到了一片草地。阿不思握住了格林德沃的手—— 旋转的光晕和窒息的压迫感将他们包围—— 高耸的花岗岩建筑伫立在高山之巅,云山雾缭间,男人和女人的雕像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们到了。”阿不思仰头看着气势宏伟的雕像,肃穆庄严。 “阿不思!”一个年轻的男人向他们走来。他长得又瘦又高,有着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和深褐色的眼眸。 “亚鲁狄巴。”阿不思和他拥抱了一下。 “欢迎你来伊法魔尼。”亚鲁狄巴热情地说,“怎么称呼?”他礼貌地转向格林德沃。 “盖勒特·格林德沃。”他还记得阿不思对他所说的那句话,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噢——大名鼎鼎的格林德沃。”亚鲁狄巴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了然于心,“我的荣幸。”他倒退着带他们走向城堡,“这是我们的创始人的塑像——我想你也知道,阿不思。” “是的,伊索·瑟尔和詹姆斯·斯图尔特。”阿不思说,“盖尔,詹姆斯先生是一位麻瓜——噢,如果是在北美,我们应该称呼其为麻鸡。”他看向亚鲁狄巴。 “没错,阿不思,”亚鲁狄巴说道。 “这难道不会破坏保密法吗?”格林德沃问。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亚鲁狄巴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伊法魔尼成立于保密法颁布之前,啊,这就使得事情变得很难评判了对吗?”他笑了笑,看起来非常英俊。 他们走进了城堡,正门内是一个圆形的大厅。格林德沃看到了阿不思说起的四座高大的雕像。 当他们走到大厅中央,雷鸟雕像突然展开了它宽阔的翅膀,随之而来的——一切几乎是同时发生的,猫豹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嘶吼,长角水蛇额头上的宝石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地精扬起了手中的弓箭。 亚鲁狄巴回眸看着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他们正欣赏着这样奇特的景象,似乎并没有发现这有多离奇。 “有什么不对劲吗?”格林德沃注意到了亚鲁狄巴的目光。 “是这样的,”亚鲁狄巴示意他们继续向前,有几位伊法魔尼的学生站在大厅之上的圆台上看着他们,此时他们低声耳语着,像一群嗡鸣的蜜蜂。“伊法魔尼的分院仪式极少出现刚才的情况,我想是你们的出现让他们无所适从。” “有多罕见呢?”阿不思好奇地问。 “大概要10年吧。”亚鲁狄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呢。你们让我大开眼界。”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对视了一眼,他们很难讲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对此感到荣幸。 “别担心,阿不思,我听说霍格沃茨的分院帽也曾考虑过你究竟该进哪一个学院。”亚鲁狄巴快乐地说,“如果在伊法魔尼,你也有选择的权力,而且雕像不会和你争吵。” “噢,这倒是很节省时间。非常智慧。”阿不思说。 格林德沃打量着伊法魔尼城堡,学生们穿着蓝色和莓红色的袍子,同样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艾博教授。” “嗨,艾博教授——” 亚鲁狄巴回应着学生们的招呼,几乎没有机会向他们介绍什么。 “我带你们去我的办公室,你们在那里等我,我还有一节四年级的课要上。”他们顺着楼梯向上走,来到一扇木门前,上面写着:魔药课教授亚鲁狄巴·艾博,请说出你此次开放的目的。 阿不思的目的 这是一间不算宽敞的房间,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和成捆成捆的报纸——其中还有些是麻瓜报纸,因为上面的照片一动不动。柜子上摆满了制作魔药的材料和颜色怪异的药水。一个罐子里的脑袋长出了触手,看起来相当恶心。 格林德沃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报纸。这一定是来自麻瓜的。 纽约第五大街发生爆炸,数名市民受伤,警察仍在确认发生爆炸原因。 “噢,那是今天刚刚送来的——”亚鲁狄巴看到格林德沃拿在手里的报纸,说道,“好了,先生们,我想你们可以在这里随意一些……我大概五点钟左右回来。”亚鲁狄巴拿起课本,示意他们自便,关上门离开了。 “阿不思,看。”格林德沃把报纸放到桌子上,指着那段报道,“这正是我们曾经去过的那家麻瓜称之为医院的地方,是不是?” 阿不思凑过去看。 ……巴塞罗缪医疗中心三楼病房区发生爆炸,一名病患死亡…… “这会是我们想的那样吗?” 阿不思摇摇头,“这很难说——你对付默默然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想没有一种是符合你的道德底线的。”格林德沃不无遗憾地说。“话又说回来,为什么他这里会有这么多麻瓜报纸,麻瓜的邮差是找不到这里的,是不是?他们应当看不到这间学校。” 阿不思感兴趣地翻阅着麻瓜的报纸,其中偶尔会有描写一些魔法场景的新闻。比如,因为火龙打了个喷嚏而引发的森林大火,被地精破坏的花园。麻瓜拼命地为这些魔法力量找借口,让民众相信这些牵强而蹩脚的解释。 “只有亚鲁狄巴他自己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了,”阿不思说,“或许是受他的父亲的影响。盖尔,既然我们碰到了,就不可能袖手旁观,是吗?” 格林德沃看着他,无奈地笑了笑,“我想是的,阿不思。如你所愿。” 他们花费了几个小时参观了亚鲁狄巴·艾博的办公室,阿不思敢说,他同样可以胜任麻瓜研究这门课的教学任务。看起来,亚鲁狄巴对麻瓜社会非常了解。 “这是你来找他的原因,是吗?”格林德沃放下了手里的报纸,“你希望他能够成为我们的一份子。” “这确实是我的最终目标——争取艾博的支持,他会帮助我们走上更正确的道路。”阿不思平淡地说道,“当然,我想要帮助那个孩子也是真的。尽管那些行为的确让我难以接受,但他是无辜的,是不是?” “哼——”格林德沃轻哼了一声,“阿不思,哪个才是真实的你——”他的语气中透着赞赏,而非反感。 “盖尔,我们都抱有自己的目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 阿不思抬眸看着他,“你只需要确信,我始终站在你这边。” “阿不思,或许你已经发现了,我为了你的原则,放弃了我的本心。”格林德沃笑了,但眼睛里却是冷冰冰的。“我向我自己承诺过,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愿意放弃一切。但是我无法忍受背叛。” “看起来,”阿不思平和地说,“我们的原则既互为前提,也互为目的。盖尔,你会明白的。” “我想我是唯一能够明白这一切的。”格林德沃眼睛里的寒意消失了。 “毋庸置疑。”阿不思温和地说。 “噢,下午好,先生们。”门被推开了,亚鲁狄巴走了进来,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气氛,“希望你们饿了,我们可以去吃晚餐了。” “啊,亚鲁狄巴,课程怎么样?”阿不思站了起来,格林德沃也站起身。“我确实饿了。” “哈哈……抱歉,”亚鲁狄巴带他们出了门,“盖勒特,你对麻瓜很感兴趣?” 格林德沃很难找到合适的语言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短时间内,我想我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你听说过我?” “听说过?”亚鲁狄巴轻笑了一声,“正如我说的——大名鼎鼎,是的,没错。盖勒特,我听说过你和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也很有名气,是不是?” 他们走下楼梯,汇入成群结队的学生。亚鲁狄巴不时点头回应着学生们的问候,“虽然我并不完全赞同你在德姆斯特朗就读期间的实验,但是毫无疑问,你是近几年来,最有创造性的巫师。就这一点,我想我们可以达成共识。从某种层面来说,你和阿不思一样,把我们的魔法带上了无与伦比的层次。” “——谢谢。”格林德沃顿了顿,“我想这应该算是夸奖——?” “噢,是的,从学术角度来说,是的。”亚鲁狄巴带他们在餐桌上坐了下来。“——很多学术论文在参考你的魔咒和实验结果,是不是?我不太了解的是,你支持你父亲的政治观点吗?”亚鲁狄巴压低了声音,坐在距离他们很近的位置的几个学生正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只是个人好奇,我很少参与政治,它太复杂了。” “我想这不是你的心里话。”格林德沃看着他,下颌轻轻地抬了抬,“如果你真的不感兴趣,你不会大量阅览麻瓜社会的新闻,是吗?你深深地为其吸引,并渴望参与其中——为何否认?” 亚鲁狄巴没有回答,他看着格林德沃的异色瞳孔,发觉它们有着难以言说的魔力。 “复杂——才是挑战,这注定是一场伟大的冒险。”格林德沃在亚鲁狄巴耳边说道。“我们会让你见识真正的魔法,同样,我们也需要你在麻瓜社会中真正的见闻。” 亚鲁狄巴认真地权衡着他开出的条件,最后,他笑了笑,“噢,格林德沃,你确实是个格林德沃。”他给自己拿了一份牛排,“我曾经听过你父亲的演讲——我敢断言,你会比他更出色。格林德沃家族注定征服联合会,是不是?” 阿不思低着头,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那份咸肉,不易察觉地笑着。 亚鲁狄巴·艾博 伊法魔尼的宴会厅和霍格沃茨十分相像,但是学生却不需要按照学院来就坐。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并没有穿着校袍,他们和大部分学生年龄相仿,很快就得到了许多关注,也有人认出了他们就是下午进入学校时,学院雕像纷纷渴望招揽的陌生人。 “——别担心,”亚鲁狄巴说,“伊法魔尼向来以包容着称。”其实是对格林德沃说——他的右手已经握住了揣在外套内的魔杖。 格林德沃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收回了手。他矜持地吃着牛排,并没有完全品尝到其中的美味。 “我喜欢这样的氛围。”阿不思真诚地说道。学生和教师坐在一起共进晚餐。他们只是好奇地向他们这边看过来,并没有真的过来搭话。 “盖勒特,阿不思,我想我们应该去和校长打个招呼。”亚鲁狄巴说,“不过,这样会使我们错过甜点——” “——没关系。”阿不思笑着说道。“没有什么会比和瑞摩斯见一面更重要的事了。” “我想你们还没有见过面?”亚鲁狄巴问,“听你这样说——” “——我们曾经有过几次联系,”阿不思确认地说道,“我们在变形术的某些方面有过交流。” 格林德沃咬紧了牙,很快就松开了。 因为阿不思的指尖从他的掌心划过,好像一根羽毛拂过了他不安的心。血盟紧贴在他的胸前,吸引了诸多瞩目。 “……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亚鲁狄巴看着格林德沃胸前的赤金色的血盟,“我可以问吗?”他看着格林德沃,好奇地问。 格林德沃没有回答,只是因为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噢……呃,这是……”阿不思有些语塞,目光闪躲。 “血盟?”亚鲁狄巴看了看他们,“是不是?这比一般的血盟还要罕见——”他着迷地看着那个精致的魔法物件,“我想你们之间的信任是无人可及的——原谅我多嘴。”亚鲁狄巴看向他们。“啊,瑞摩斯,他在那里。”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很高兴这个话题结束了。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血盟呈现出的异状。血盟因为他们表现出的赤诚、忠心而发生了变化,似乎仍会因此而变化。 瑞摩斯·杜兰特已过中年,浅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睛,却不显得冷漠刻薄。可能是因为热情的笑容和大腹便便的体型,使他看起来格外亲切。 “阿不思·邓布利多——真高兴——”他和阿不思握了握手。“你是?” “盖勒特·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注意到了杜兰特看到自己的瞳孔时,不易察觉地轻轻哆嗦了一下,他掩饰得很好,看起来像是因为突然吹过的风。 “——非常高兴认识你。”杜兰特说道。 格林德沃礼貌地微笑着,心中却警觉起来。很显然,这位校长先生在知道他的身份后,态度与亚鲁狄巴并不相同。他想和阿不思说话,却没有机会。 “欢迎你们来到伊法魔尼。如果有需要的话,一定不要犹豫,好吗?”杜兰特仍然笑着。 格林德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杜兰特的神情,对方却没有再和他有任何目光接触,这样明显的逃避让他更确定自己的怀疑。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好吗?”亚鲁狄巴带他们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从天花板上落下来的梯子让他们爬到隐藏的阁楼上。 “太麻烦你了,亚鲁狄巴。”阿不思说。 “这没什么,阿不思,别客气。”亚鲁狄巴开心地说道。 门板重新合上。阿不思转向格林德沃。“你注意到了吗?”格林德沃坐在床边,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落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更加苍白,浅色的眼眸充满了怒意,“盖尔,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格林德沃转向他,“对不起,阿不思。” “为什么这么说?”阿不思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我给你带来了太多的麻烦,是吗?”格林德沃看着他。浅色的眼睫颤抖着,喉结上下滚动着,满是哀伤的情绪。 阿不思感到心脏收紧了,痛得他想要大喊大叫。他把格林德沃的拉进怀里,让他枕在自己胸口。“拜托你以后不要这样说了——”他的声音在发抖,“盖尔……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格林德沃闭着眼睛,听着阿不思突突的心跳渐渐平缓,“我当然会觉得抱歉,这份歉意会让我发疯。阿不思,也让我在疯狂中找回了自己。” “我明白。”阿不思没有放开手。“我爱你,盖尔。爱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疯狂。”阿不思感到心脏的某一处又在抽痛。 格林德沃深知自己压抑着的天性正因为阿不思而出现了改变。他们都不再是那年盛夏的少年,也不再是高塔中孤独的老人。 “——我们拿到魔药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想亚鲁狄巴已经被你说服了,当然我们还需要了解更多——”阿不思说,“我们说好要一起做的……” 格林德沃深深地呼吸着阿不思身上独特的气味,这让他平静。即使他并不关心那个孩子究竟会怎样,既然阿不思想要怜悯众生,他不介意参与其中,成为众生中的一员,或是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位。 第二天,亚鲁狄巴早上没有课,他们一起吃了早饭,就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恐怕魔药也很难帮助他什么了。”在听完阿不思的描述,把麻瓜报纸中的报道和这件事摆在一起后,亚鲁狄巴艰难地说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了解北美的巫师活动现状。我们听说过肃清者,并猜想这很可能会成为主导在北美的巫师和麻瓜的关系。”格林德沃说道,“你收集麻瓜的报纸也是因为此吧?” “我想你们听说过我的父亲——”亚鲁狄巴想了想,“他毕生致力于维护巫师和麻鸡的关系,我受到了他的影响……”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确实如他们所料。 亚鲁狄巴口中的北美 亚鲁狄巴坐下来,详详细细地向他们说明了他的研究成果。因为不确定他们知道些什么,他决定把一切都讲给他们听。 “——父亲在麻鸡世界有好几处房产,为了便于开展工作和收集信息,还要避免被麻鸡注意到异常。这些房产在他在麻瓜世界停留时,派上了很大用场。他会定期会给我寄来麻鸡的报纸和一些刊物,包括他在第二塞勒姆组织中看到的宣传册。他始终坚持着巫师和麻鸡应该和平相处的原则,这虽然使他严格遵守保密法,同样他也认为巫师隐匿身份并不是长久的办法。我们应该知道彼此的身份,包容平等地相处。但这很难实现,想要推翻保密法或许不止需要革命——” “——北美的情况可能比欧洲更加复杂,原因你们也知道,因为肃清者的背叛,因为法律的欠缺,国会不得不更加谨慎。在伊法魔尼,学生放假回家的时候是不允许携带魔杖的,而且很难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获得魔杖,为了管控未成年人的魔法……是啊,我明白,这不太容易,因为他们的魔法不太需要魔杖,是不是?” “——北美有许多独有的神奇生物,而且这里幅员辽阔,亚利桑那州的旷野上空飞翔的雷鸟,时常出现在人们面前的鸟形食人怪,哎,这都让我们的魔法世界很容易地暴露在麻鸡面前。更别提那些被麻鸡父母遗弃的孩子,他们在孤儿院只会受到漠视、冷遇,这就催生了默然兽,他们都活不了太久,因为默默然会吸收他们的生命,每一次爆发都可能让他们死去——” “伊法魔尼虽然招收学生时不在意他们的出身,即使父母都是麻鸡,我们也尽最大的努力让他们相信这所学校是间普普通通的公学。但是依旧很难保护这些孩子,因为总会有人觉得就近读书或是另一个学校更适合他们未来的发展,这就使得那些还不能掌握魔法的孩子毫无保护地出现在麻鸡世界,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拥有的能力是什么,这就会让事情变得很难控制,有些甚至没有魔法能力的麻鸡都被指认成巫师或是女巫——” “北美国会为首的巫师目前表面上仍然坚定地支持托马斯·科瓦尔斯基,我想这不会发生太多变化了,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只能尽量不再出现差错……” “第二塞勒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格林德沃问道,“我们只阅读过他们推出的《远离巫术》,但是那其中讲到的方法并不能分辨巫师。” “噢,那本书我也有,”亚鲁狄巴从一堆摇摇欲坠的书籍中抽出来这本书,“第二塞勒姆是麻鸡中最痛恨巫术的人构成的狂热组织,他们发誓要烧死所有的巫师和女巫,因为魔法威胁着他们的生存权利——是啊,我们知道这是瞎扯,麻鸡的数量远比巫师多得多,这也许是保密法存在的根本原因,如果麻鸡们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异能者——麻鸡们更愿意这样理解他们无法解释的事物——而巫术通常是伤害他们的诅咒,你们应该可以想到他们的办法是什么,他们会要求巫师和女巫被强制表明身份,以便辨识,但是这就会导致更加悲惨的结局,第一,你很难交到朋友,是不是?甚至会被拉进实验室里被解剖被研究,麻鸡非常热衷这样残忍的研究方式。第二,任何出现在你身边的恶性事件,都会被按到你的头上,没有什么会比这是闹鬼的解释来得更容易了,我们会受到更加不公的待遇。恐惧衍生残暴,盖勒特,我想你体会得到。” 阿不思攥住了格林德沃的手,力气大得格林德沃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指要被他捏断了。 “是的,亚鲁狄巴,我认为我正处在这样不公平的非议之中。”格林德沃坦率地答道。 “这就对了,盖勒特,我认为反保密法也好,追求平等也好,都很难实现。”亚鲁狄巴说,“你们应该听说过海心城的传说,对吗?” “是的,亚鲁狄巴,我们前几个月去了一趟北冰洋,在海底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城市——”阿不思说。 “如果你是说,建立一个隔绝于麻瓜社会之外的世界——”格林德沃屏住了呼吸,急切地说道。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亚鲁狄巴说,“它过于理想,同时也存在着许多矛盾——有人的地方就无法阻止这样的争端——但是,盖勒特,我认为你们有能力镇压任何程度的暴动,或许海心城无法做到的,你们可以实现呢——”他深色的眼眸里闪着无限的热切和期待,“你们会将魔法世界带入前所未有的繁荣。你们也是这样想的,是吗?” 格林德沃不确定自己听到这样狂热的论断是不是感到真正的高兴。海心城衰落的原因并未能让他如释重负,甚至将此列入了非最优解。 “亚鲁狄巴,我们可以指望你告知我们最新的动向吗?”阿不思身体向前微微倾斜,询问道。 “我很乐意。”亚鲁狄巴不假思索地说,“作为回报,我想知道你们最新的研究成果。” “成交。”格林德沃果断地说道,“不过不要在信里写得太具体,我不敢保证我们的通信是否会被监视。” 亚鲁狄巴疑惑地看着他们,“怎么会——” “我想杜兰特校长并不是那么真心实意地欢迎我们。”格林德沃阴沉地说。 “这种情况下,停留得太久确实是不太明智的。”阿不思尖锐地说,“但是我们仍然很高兴见到你,亚鲁狄巴,能得到你的帮助,是再好不过的了……” “别这样说,阿不思,”亚鲁狄巴干巴巴地笑了笑,显然是受到杜兰特校长的态度的影响,令他有些不安,“魔药熬制成功之后,我会托猫头鹰送给你们——它们总能找到你们的。” 神秘人现身 “部长——噢,部长,我们刚刚得到消息,格林德沃在伊法魔尼现身了,部长!”一个男人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一封信。 安东·沃格尔停下了话头,他正在向穆勒汇报一项重要的工作。 “——噢,沃格尔。”韦博看了看这位年轻的秘书,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润的脸颊上出现了警觉的神色。他犹豫不决地又看了看穆勒,似乎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似的。 “你先回去吧,安东。”穆勒平静地说。 安东·沃格尔恭敬地欠了欠身,向门外走去。 就在他将要把门关上的前一秒,他听到韦博说出了“伊法魔尼的校长”这几个字。门关上了,安东·沃格尔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努力催动脑筋思考着,很快就把这些信息串联在一起,他匆匆离开了。 穆勒颇有些不满地瞪着韦博,后者自知理亏地逃避着和他目光接触。 “——如果你还是不改改你的行事作风,韦博,我只能把你踢出局了。”穆勒恼火地说道。尽管他相信安东·沃格尔的立场始终坚定不移地向自己倾斜,但是在他的面前表现得和一名傲罗过于亲近,总是不太明智的。 “我很抱歉,部长——请您务必相信我,我坚定地追随您的——”韦博伏着身子恭敬地说道。 “好了,好了,我没有时间在这里听这些废话……”穆勒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你有格林德沃的消息?” “是的,部长,”韦博把那封信递了过去,“在这里,是瑞摩斯·杜兰特写给我的——”他殷切地偷偷看着穆勒,期待得到赞扬和奖赏。 穆勒低着头读着那封信,半晌,他抬起头,“——可是他并没有说清楚格林德沃的目的。只说了他是受魔药课教师的邀请,来到了伊法魔尼。” “噢,呃……”韦博有些尴尬地僵住了,片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要不,您说——我可以问问?” 穆勒没有立即回答他。他坐在那里,拼命地盯着手里的信,似乎要把它瞪出一个洞似的。“魔药课教师……”穆勒喃喃道,他终于抬起头看向韦博——后者马上堆起了不自然的笑容,“伊法魔尼的魔药课教师是谁?” “——亚鲁狄巴·艾博,部长,是墨丘利·艾博的儿子。”韦博流利地回答道,并且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得。 穆勒又低头看着那封并不长的短信,“墨丘利……艾博?” “就是曾经任美国魔法国会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主任的那位墨丘利·艾博。”韦博飞快地提示道。 穆勒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了身。他想说些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办公桌后踱步,且愈发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 韦博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屡屡想要发问,都没有开口。 “——你是拿到信之后就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的吗?”穆勒双眼亮得惊人。 “……当然,是的。”韦博结结巴巴地说道,为了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值得信任,他挺起了胸膛。 穆勒飞快地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信,脸颊似乎更加红润,好像喝了一大口黄油啤酒似的。他走到办公桌前,从记事簿上扯下一张纸,飞快地写着什么。 韦博探头探脑地想看得更清楚些。 但是穆勒已经把纸片折叠封好了,“把这个拿给波尔。” 韦博不情愿地接过,“——可是,您有什么吩咐,我也可以——” 穆勒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中满是轻蔑,“韦博,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噢,是的,但是我很难相信你不会再在什么人面前说漏嘴。”他意有所指地说,“现在,请你把这个便笺送到夏里·波尔那里。” 韦博怨恨地盯着那张便笺,不得不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好的,好的,我这就去,部长——” 安东·沃格尔看到部长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韦博看起来怒气冲冲。沃格尔注意到他的手里多了一张便笺,他悄悄地向韦博的反方向走去。 韦博没有注意到任何动静,事实上,即使安东·沃格尔就站在他面前对他念夺魂咒,他都不会注意到了。 他一想到穆勒并不真的相信他,就觉得自己的努力和忍耐都付诸东流,这让他简直怒不可遏。 夏里·波尔正坐在办公室里处理两份文件——有关几名涉嫌对麻瓜滥用魔法的巫师的调查报告。年轻的脸庞带着和他年纪不太相符的沉重感。 “——韦博,有什么事吗?”他抬头看了一眼闯进自己办公室的傲罗,对方气喘吁吁、暴躁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他平静地在文件旁边空白处做着备注。 “——部长让我交给你。”韦博把便笺丢到他的桌子上,没好气地说。 夏里·波尔用魔杖敲了敲那张便笺,垂下目光读着上面潦草的字迹。然后,他又用魔杖敲了敲,便笺冒出火苗,烧成了黑黑的一堆碎屑。 他这才抬起头,再次看向韦博。“你又一次越过我,向部长做报告了是吗?”他不等到韦博回答,又说道,“或许你不太适合傲罗办公室的工作——我已经拟好了一份工作调动申请,下周请你去交通司报到,好吗?你会发现那里非常适合你。好了,请你离开。”波尔冷冷地说道。 韦博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他很清楚,如果向波尔发出挑战,丢脸的只会是自己。他气冲冲地走出了办公室。 夏里·波尔在他关上门后,才抬起头,瞪着深褐色的房门,他的思绪早已被穆勒在便笺上的几个字填满。 便笺很简短,只有几个字—— 格林德沃在伊法魔尼策划叛乱。 安东·沃格尔拎着公文包走出魔法部的大门。没有人注意到这其中的异常,他们热情地和他招呼,期望以此能够争取在部长面前美言的可能。 安东·沃格尔匆匆拐进麻瓜不会在意的窄巷,两边是高高的麻瓜居民住房,他在其中拐了好几个弯,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封信,递到一个黑影手中。 “格林德沃先生急着要的东西,请务必尽快带到。” “沃格尔先生,我们会记住您的贡献——”黑影低声说道,轻触帽檐,随着啪地一声轻响消失了。 安东·沃格尔在阴影中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夏里·波尔自作主张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悄悄地离开了伊法魔尼,为了避免有心人透露行踪,他们躲开了学生和教员们最可能遇到他们的时间。尽管失去了信任,但是出于礼节,他们依旧拜托亚鲁狄巴·艾博替他们留下了一封给瑞摩斯·杜兰特的告别信。 几日后,瑞摩斯·杜兰特在宴会厅吃早餐的时候,收到了一封红色信封的信。那封信在他拆开的一瞬间,飘离了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中,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亲爱的瑞摩斯·杜兰特先生, 鉴于您于几日前,向我部工作人员提交了一份关于盖勒特·格林德沃先生于您的工作地点——即伊法魔尼魔法学校,宣扬反对保密法的思想并策划暴力叛乱的指控,现请您于一月二十日上午十时前往德联邦魔法部,我们将安排工作人员就您指控一事进行更详细地了解和记录。 为避免时差问题,本信函提及时间均以柏林时间为准。 本部向您提供的情报信息和反馈内容表达诚挚谢意,祝您一切都好。 你忠实的 夏里·波尔 德联邦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傲罗办公室 平静的声音足够让宴会厅内的所有学生和教员听到。亚鲁狄巴·艾博可以确定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所说的是完全正确的。瑞摩斯·杜兰特对他们的来访并不欢迎——准确地说,他没有想到阿不思的那位朋友会是格林德沃。 学生们窃窃私语着,对信中提到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和他的反对保密法的言论和叛乱的兴趣似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教员们因为诧异而不加掩饰地看向杜兰特。其中一位的煎鸡蛋都掉到了衣襟上,依然毫无察觉。 瑞摩斯·杜兰特还没有吃完他的那份吐司,宴会厅里弥漫着的嗡嗡声像一群蜜蜂在怀疑地鸣叫。他再也无法待下去,几乎是匆匆地逃走了。 “好了,难道你们的活地狱汤剂已经达到了n.e.w.t.s要求的水平了吗?”亚鲁狄巴·艾博对一群六年级学生说道,“快点儿,上课铃声马上就响了。” 学生们依然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讨论着吼叫信的内容,但大家开始向宴会厅外移动了。教员们也纷纷赶向教室或是办公室。 亚鲁狄巴·艾博向教室走去时,不禁思考着这封信和它所带来的影响。很显然,它催化了瑞摩斯·杜兰特最不希望看到的场面,那就是伊法魔尼的学生们开始讨论国际保密法的合理性。 这究竟是值得欣慰的还是令人担忧的,亚鲁狄巴认为自己还无法进行定论。但毫无疑问,德联邦魔法部法律执行司傲罗办公室的夏里·波尔先生对此的态度并非像他公事公办所说的那样。 否则,他会撰写更低调的普通信件。 明亮的房间里,格林德沃公爵坐在圆形会议室的中心位置,他穿着考究的黑色天鹅绒长袍,衬得他的神情更加庄严肃穆。他的身边,和圆形高台上的人们,穿着铁灰色的长袍,他们热切地注视着格林德沃公爵,似乎在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格林德沃公爵双手扶着他的那根手杖,颇有戏剧意味地缓缓站起身,向那些人做出了欢迎的姿态,“欢迎你们的到来,我亲爱的同胞们。圣德克城堡永远会向你们敞开大门。” 他顿了顿,“我得到消息,我的儿子——盖勒特,只因为拜访了北美的一所魔法学校,就被扣上了对魔法部不忠的帽子。” “我想在座的每一位,都应该明白,这样的不公足以令人心寒。但是他依旧逆来顺受——”格林德沃公爵微微勾起了唇角,但他看起来是那样愤懑,“从未反抗。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是诬陷,是歧视。” “我们无法改变联合会最终的选举结果,但这不代表少数人没有掌握真理,我们没有讲出真相。”格林德沃公爵说,“我们该服从的,是自由,是才华,而非强权和压迫,非谎言和诽谤。我们只要属于自己生存的权力!” 他的话赢得了潮水般的掌声和呐喊。 聚会仍在继续,静谧的奥地利山巅闪烁着不同的光辉。 安东·沃格尔坐在人群中,着迷地听着,心潮澎湃。正是他向格林德沃公爵提供了这次情报,他感到无限的兴奋和激动,但他安静地坐在这里,感受着大家的狂热,这使他更加坚定地信仰站在人群中心的那个人。 纽约市上方的天空阴沉沉的,非常符合阿不思此时的心情。 他们站在麻瓜报纸上提到的那家医疗中心,灰白色的外墙塌陷严重,报纸上所描述的甚至不及真实情况的十分之一。 戴着面具的工作人员在建筑周围忙碌着,不断提醒来往的路人远离这里。 “——盖尔,你认为……这会是默然者的——”阿不思曾亲眼见识过阿利安娜失控时的破坏力,但远不及此。 “——嗯,我想是的,”格林德沃轻声说道。他们身边的麻瓜都在看热闹,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说着最应该被警惕的巫师语言。“真厉害,是不是?”格林德沃看着残破的建筑。“——但是我想那个孩子很可能不会再需要你的魔药了。” “什么?什么意思?”阿不思转头看向他,“——你是说——” “是啊,爆发之后,他们很难再活下去了……除非他的魔法力量特别强大。并不是每一个克雷登斯都是邓布利多。”格林德沃说道,他双手揣在口袋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阿不思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格林德沃,湛蓝色的眼睛里有些湿润。 “走吧,阿不思。”格林德沃揽住了他的肩,半推半抱着带他离开了,“我知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依旧存着善念,会为此痛苦——但或许我们都该为此而感到宽慰,他不会再因为病痛和压抑魔法力量而备受折磨……阿不思,你不能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自己。” 猫头鹰落在了格林德沃的肩上,引得路人频频回头。 夏里·波尔自作主张 中 下课后,亚鲁狄巴·艾博穿过学生队伍,直奔校长办公室。他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人应答。 “霹雳爆炸!”亚鲁狄巴用魔杖指着木门说道。 轰的一声,整扇门在他面前倒了下去,带出一片蒙蒙的尘土。 “——艾博教授,你在做什么!”瑞摩斯·杜兰特从惊愕中回过神,气愤地跳了起来,他的脸红得厉害。 “噢,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才没有听到我刚刚在敲门。”亚鲁狄巴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见了面,不如把事情说说清楚——”他丝毫不在意杜兰特怒气冲冲地神情,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长得很高,俯视着杜兰特,“校长,我想我在接受这个聘职之前,曾经听你说过关于伊法魔尼’有教无类、开放自由’的教义,既然如此,你能否解释清楚,为什么我只是见了一位朋友,就听到了是你把他的行踪报告给了德联邦魔法部?” “你太放肆了,艾博。”杜兰特气恼地说道,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了,这样看起来,丝毫没有了那个亲切温和校长的模样。“我绝不容许一个因为威胁到同学的生命安危而被开除的恐怖分子出现在我的校园里,绝不!” “不,杜兰特教授,”亚鲁狄巴愤慨地说道,“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无端指控他在伊法魔尼’宣扬反对保密法的思想并策划暴力叛乱’——噢,你是这样说的,是吗?你这是彻头彻尾的诋毁!” “——艾博,我原谅你的无知,因为你不属于国际巫师联合会,你可以无视格林德沃的罪行,可以和他们聊任何事情,这我不关心——但是,这就是联合会存在的必要!让你这样没有头脑的年轻人不受他人摆布和控制!” 亚鲁狄巴冷冷地笑了一声,“或许你忘记了我的父亲为了联合会所谓的责任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或许你也没有注意到,是不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也是个年轻人,究竟是谁没有头脑,我想你是不会明白的。”他转身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转回身,“盖勒特从来没有对我们的学生讲起——不管你认为他的观点是不是符合你们的立场,但是拜你所赐,他们现在都知道了——你可能还不知道,教员们对他的主张同样感兴趣。”他扬起了一个冷漠的笑容,“校长,也许你在做下一个决定的时候,能够想一想后果。”他走出了办公室,留杜兰特一人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在生亚鲁狄巴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修复如初。”杜兰特对着一片狼藉说道。 他刚刚收到一封来自国会的信函,内容与夏里·波尔的基本一致,只是另外通知他,会有一位来自美国巫师国会的傲罗同他一起前往,眼下那名傲罗正在赶来的路上。 虽然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杜兰特的期待,他依旧不希望傲罗——不管是谁,看到自己的办公室的门被炸开了。 一切准备停当。在杜兰特眼角的余光里,壁炉突然燃起了熊熊的绿色火焰。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那名巫师站起来,弹掉袍子上的灰尘,向杜兰特伸出手,“——首席傲罗。你好,校长先生。” 杜兰特看着对方微微凌乱的发丝和英俊的面容,似乎很难想象首席傲罗会是一个年轻人,这让他突然想到了亚鲁狄巴·艾博的话,恼火地摇了摇头。 “——瑞摩斯·杜兰特。”他们握了握手。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对他前后表现出的反应没有太在意,从斗篷里拿出一块金色的怀表看了看,“我们进度有些落后了。”他看了看杜兰特,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仍有些茫然,“劳驾——校长先生,我们该出发了——” 杜兰特不太自然地把手搭在格雷夫斯伸出的手臂上。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抓得更紧一些。”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道。 杜兰特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下一秒,他身边的一切都消失了——在不知过了多久的旋转和飞行之后,他们再次踩在了结结实实的地面上。 杜兰特这回看清了,他们面前站着三位穿着深色袍子的巫师。他注意到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手里的什么东西一闪就消失了。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向为首的一位伸出手,“——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陪同指控人瑞摩斯·杜兰特前来接受调查。” “夏里·波尔。”为首的年轻人说道。 “久闻大名。”格雷夫斯微微一笑,说道。 “彼此彼此。”波尔也浅浅地笑了,“——想必你就是瑞摩斯·杜兰特先生了。” 杜兰特在听到夏里·波尔这个名字时的恼火在这时陡然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到了夏里·波尔茶色眼睛里的不屑和轻视,他的火气又窜了起来——但再一次,骤然消失了。 “——你是摄神取念者?”杜兰特很快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不如说是意念掌控者,杜兰特先生。”夏里·波尔淡淡地说道。“很多情况下,我们需要证人和被指控人情绪稳定。并确保傲罗们脑袋清醒。” “啊,真是非常实用的能力。”格雷夫斯感兴趣地说道,“不过,我们可能要赶不上时间了。” “我认为你说得没错,格雷夫斯先生。”波尔微微欠了欠身,客气地说,“或许我们稍后再来解答杜兰特先生的其他疑问——”他把两枚像是一种菌菇形状的物体递给格雷夫斯和杜兰特,“请默念德联邦魔法部。” 格雷夫斯和杜兰特认真地想着,在他们想到“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下一秒,他们就已经身处魔法部之中了。 格雷夫斯好奇地打量着德联邦魔法部的内部构造。 “左手边,走到底。”在他们附近的服务台后面的一位女巫似乎对凭空冒出人来这一点已经见惯不怪了。 夏里·波尔自作主张 下 他们走进了一个半圆型的办公室,四周的墙壁是灰绿色的,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桌面上闪烁着奇异的银光,好像是一种特殊的液体。 “坐吧。”夏里·波尔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这句话显然是对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和瑞摩斯·杜兰特说的,因为一直跟在波尔身后的两名中年人已经不动声色地在波尔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了下来。 格雷夫斯挑了一张侧边的椅子。杜兰特不自在地在波尔对面坐了下来。 “噢,我们没有其他人了。”波尔刚说完这句话,空着的几把椅子就消失了。“那么,”波尔继续说道,“在我们开始之前,简单介绍一下我的同事。”他向左边侧了侧头,“布莱斯·阿尔布莱希特。”转向右边说,“奥布里·迪特里希——他们负责记录并作为我们此次谈话的证人。当然,我们也需要您二位的签字确认。” 格雷夫斯很有修养地向前探身,以示敬意。 “我们这就正式开始了——杜兰特先生,请您仔细查看这份信函,这是否是您寄给我的同事——加文·韦博的那一封?”夏里·波尔把一张羊皮纸推到了杜兰特的面前。 格雷夫斯注视着这一幕。 杜兰特匆匆扫了一眼,低声说道,“是的——就是这封……” “——根据您在信中所说的,盖勒特·格林德沃出现在伊法魔尼学校,宣扬反对保密法的思想并策划暴力叛乱——我需要请您更加详细地描述,如果您能够协助提供有力证据,我们提前向您表达谢意。”波尔说。 “——事实上,他是出现在伊法魔尼之后,我才知道……当时,我们的魔药课教授只说阿不思·邓布利多和他的朋友会前来拜访,并没有说他的朋友是谁……如果我知道格林德沃会出现在伊法魔尼,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个申请的——毕竟,联合会已经讨论过对于他的警告了——”杜兰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夏里·波尔在听到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名字时,从手上的文件中抬起了头,茶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向杜兰特。“你是说,与格林德沃同行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是的——没错,我不会记错的,这个姓氏不太常见。”杜兰特回答道。 格雷夫斯注意到波尔的神情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忍不住插言道,“这位阿不思·邓布利多,又是什么人?” “——他刚从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毕业,成绩非常优秀,他原本是一毕业就要到英国魔法部工作的,但是他本人提出在工作前需要一定的时间积累阅历,”夏里·波尔还是回答了格雷夫斯的问题,“他在读书期间就获得了许多巫师毕生无法取得的成就——我想,我们可以之后再了解阿不思·邓布利多,他的事情可以说上一天一夜——我们刚刚说到格林德沃与邓布利多同行,杜兰特先生,您可以继续说了。” “我们的那位魔药课教师,你们或许听说过他的父亲的名字,”杜兰特求助似的看向了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墨丘利·艾博?” 格雷夫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好像是得到了鼓励,杜兰特深吸了一口气,“——亚鲁狄巴·艾博平时除了教授魔药课,还非常关心麻鸡社会的新闻,格林德沃和他有过长时间的交流,我担心——担心格林德沃已经了解到了美国巫师和麻鸡的一些……嗯,一些联系……会在北美掀动……” “抱歉打断您,杜兰特先生。”波尔说道,他侧头看向坐在一侧的格雷夫斯,“格雷夫斯先生,是否能简单介绍一下这位墨丘利·艾博?” “他曾经担任麻鸡问题调解委员会主任——”格雷夫斯说道,“对麻鸡非常了解,可以说,他是美国魔法国会和麻鸡世界的唯一联系——当然,我说的并不是政府间的沟通。” 波尔点了点头,“谢谢,我了解了。那么,杜兰特先生,我仍然没有听到有关您指控格林德沃违反保密法的实质性证据。” “呃……”杜兰特又抬手擦了擦汗,尽管他的情绪非常平稳——可以说是毫无波澜,但他的心脏突突地跳着,让他口干舌燥,不停地冒着冷汗。桌面上那层液态物质依旧闪烁着银色的光辉。 “所以,我是否可以认为,这一切其实是您基于联合会的警示、对谣言的恐惧,以及您个人对亚鲁狄巴·艾博的不信任,而形成的推断。实际上,格林德沃并没有在伊法魔尼散播不良言论,也没有策划暴力反叛,是这样吗?”夏里·波尔看向了瑞摩斯·杜兰特,茶色的眼睛这回已经变得冷冰冰的了。 杜兰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结了,他的汗水似乎在额头上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碴。 “……是,是的……”他结结巴巴地说着。 格雷夫斯蹙起了眉头,但是他没有开口。 “——好的,这就搞清楚了。”夏里·波尔愉快地说道,“布莱斯,奥布里,如果你们已经全都记录下来了,不妨给杜兰特先生看一下,还有格雷夫斯先生,我们需要你们的签名。” 杜兰特低着头,不愿意和格雷夫斯对视。距离亚鲁狄巴·艾博在他的办公室里对峙,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时间。 “没问题。”格雷夫斯快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把两份记录推到了杜兰特面前。 他接过羽毛笔,那是一支不同寻常的深红色的笔。他在记录上颤颤巍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就没问题了。”夏里·波尔再次仔仔细细地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问题后,“布莱斯,请你把这两份记录拿到部长办公室,请他签字后带回办公室存档。奥布里,可以麻烦你向联合会寄一封信吗?我想他们该重新考量某些问题的处理方式。” 两人接到工作安排后,没有迟疑,匆匆离开了。 波尔没有动,他转向了格雷夫斯和杜兰特,“啊,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一场误会,还要请二位跑一趟。”他不轻不重地说出这句话,格雷夫斯听出了弦外之音。 “好在我们都从中明白了许多。”格雷夫斯飞快地回答道。 “希望如此。”夏里·波尔露出了一个朦胧的笑容。他站起身,“我送你们到门口。” 他们走出办公室,在波尔关上门的一瞬间,那层银色的奇特物质失去了颜色,漆黑的桌面和它的其他部分的颜色并无差别。 迎面走来一位气质非凡的男人,不需要任何言语,格雷夫斯也能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 “波尔。”来人扫过他们的脸,对波尔说道。 夏里·波尔平静地回应道,“格林德沃先生。” 一时间,他们身边的空气凝滞了。 “——公事?”格林德沃公爵察觉到了怪异的气氛,礼貌地率先开了口。 “是的,格林德沃先生。”波尔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您是——” “噢,部长约我来谈点事情——我想他十分着急。”格林德沃公爵说,“我想,我该过去了。” “您请便,格林德沃先生。” 他们擦肩而过。格雷夫斯回头看向格林德沃公爵,发现对方也正凝视着他们,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疑虑和冷漠。 杜兰特似乎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他木讷地跟随着他们向魔法部门外走去。 “门钥匙可以再次把你们带回你们来的地方。”夏里·波尔递给他们一个徽章,上面刻着他们在魔法部大厅里看到的标志,“希望我们能够再见面,格雷夫斯先生。再见,弗兰特先生。”他们一一握手告别,格雷夫斯手中的徽章开始亮起蓝色的光,然后,他们离开了。 夏里·波尔在返回傲罗办公室时,遇到了安东·沃格尔。 “夏里,部长叫你去办公室见他。”沃格尔说道。 “好的,我这就去。”波尔说,“——格林德沃先生还在那里吗?” “格林德沃先生?”沃格尔重复了一句,接着,他微微低下头,“我想不在了。” 夏里·波尔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点点头,“谢谢你,安东。” “波尔——你自作主张见了瑞摩斯·杜兰特?”穆勒感觉到有一股火气在他的心口和头顶来回涌动,逼得他想要发疯,“停下!不许对我使用你那个什么控制术!” 波尔淡淡地说道,“当初您让我坐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打的可不是这样的主意。” 穆勒语塞,恼火地瞪着波尔。过了半晌,涌动的情绪终于将他击溃,他放弃了抵抗摄神取念的威力。“——你,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 “部长,我按照您的要求,确认了盖勒特·格林德沃在北美的一切行为均未违反任何一条法令。我想,我们不是那群造谣生事的记者,不会因为猜忌就采取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下三滥手段吧?”波尔平静地说,“我想,您对我的任命,始终是公道的。” 在穆勒还没有想好如何从其他角度谴责他擅作主张的行为之前,波尔就离开了。 杜兰特还没有回到伊法魔尼,就递交了辞呈,不再担任校长职务。他的办公室不知道被谁撬了锁,里面好像遭遇了一场强力飓风。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走到了没人的巷子里,阿不思解下了猫头鹰腿上的信。 “是爸爸写来的——” 他们借着昏暗的灯光,一起读着格林德沃公爵寄来的信。 盖尔, 我不方便在信中说得太多。事情出现了新的转机。 伊法魔尼的前任校长杜兰特出现在了魔法部,波尔和他们在一起,另一位我并不认识,只是看起来很熟悉—— 听说,他们是因为伊法魔尼出现了对于国际保密法前所未有的探讨狂潮而组织了那场会议,北美的代表们参与其中。 这倒是非常令人意外地进展,我想,或许和你们在北美的一些活动有关联。不过,不怕熄灭你们的热情,我仍然希望你们只是去做一场普通的调查,而不是魔法活动。 仍要提高警惕,尽量避免抛头露面。 希望你们一切都好,代我向阿不思问好。我仍然很希望你们能早些回到圣德克城堡。 爸爸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细细咀嚼着格林德沃公爵在心中透露的意思。杜兰特出现在的联邦魔法部这件事,他们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格林德沃对于他的反应和他会做的事有十足的把握。 从信封里滑落了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只有侧脸。 “——不知道这是谁。”阿不思端详着男人的侧脸,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格林德沃皱着眉,突然,他轻轻叫道,“——精灵报!” “什么?”阿不思疑惑地问。 “我好像在纽约精灵报上看到过他。”格林德沃从口袋里抽出一沓报纸,丢在地上,他们蹲下来,开始翻找。 “这儿!”这回是阿不思叫道。 格林德沃凑过去看,年轻英俊的脸庞在黑白色的报纸上向他们眨着眼睛。 他头上黑体粗字印着“首席傲罗——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再立新功”。 格林德沃终于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的脸了,“——他是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的哥哥!” “就是……”阿不思轻轻地说。 “是的。”格林德沃干巴巴地说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们目前可以断定的是,你不会再想方设法地进入国会了,是不是?”阿不思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啊,我想是的……因为我们已经认识了亚鲁狄巴,嗯,这就显得……”格林德沃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也是你的目的,是不是,阿不思?”他的声音平静如水。 黑暗中,阿不思没有回答。 格林德沃叹了一口气,收拾起了报纸、信和照片。 “——我们走吧。”他说。 猫头鹰早就飞走了,大概现在正在某个地方抓虫子吃。 他们沉默地走着,影子拉得长长的。 第12条特别法令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听从格林德沃公爵的建议,离开了纽约,他们一路向东,向人迹罕至的东部峡谷和荒野前行。 “——阿不思,来休息一下吧。”格林德沃穿着长袖衬衫,袖子被挽到了胳膊肘,露出苍白的手臂。 赤褐色头发的少年向他走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们抬头看着大峡谷之上的落日,余晖照耀在他们年轻的面庞上,明亮的夕阳倒映在他们的双眸中,反射出灿烂的光芒。 他们静静地看着太阳渐渐落入地平线,黑暗笼罩了世界。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很好。”格林德沃看向阿不思,“你说呢?” “是的,盖尔,”阿不思笑眯眯地说,“只要这样,也很好。” 这几天他们在亚利桑那州辽阔的荒原中见到了两只雷鸟,它们在阳光中展翅翱翔,金灿灿的羽毛漂亮得令人赞叹。雷鸟似乎感受到了与格林德沃之间深深的羁绊,向他们飞来,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着,发出高亢的鸣啸。然后,它们再次回眸看了他们一眼,才飞向长空。 漆黑的夜幕上挂满了明亮的星星,他们常常沉醉于这样的画面而忘记了交谈,都分外珍惜这段好像是偷来的时光。 他们没有取消纽约精灵报的订单,猫头鹰每天清晨都会送来最新一期的报纸。某一天早晨,他们收到了当天的报纸,和亚鲁狄巴·艾博的信。 亲爱的阿不思和盖勒特, 很抱歉,你们在伊法魔尼受到了如此不公正的冷遇。我想你们是对的,杜兰特确实不太欢迎你们的到来。德联邦魔法部寄了一封信给他,要求他到德国证明他对你们的不公指控。我只知道德联邦魔法部已经妥善处理此事,并且杜兰特已经辞职了。事实上,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他前往魔法部的那个早上,我不确定他是否后来又返回了伊法魔尼。 我想和你们说说最近发生的事。伊法魔尼的师生对盖勒特和以格林德沃先生为首的组织的言论非常感兴趣。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北美施行的对于巫师过于严苛的压迫导致的。他们在每一分钟能够自由利用的休息时间探讨保密法是否真的能够被推翻或取缔,我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征兆,你们说呢? 我很高兴能和你们有过短暂的交谈,对于你们想要塑造的新世界,我有充分的信心,并希望能够参与其中,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 美国的麻鸡社会对于巫术的态度实际上是摇摆不定的——这是上次我没有提起的。我想,总会有人注意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只是他们被当作成精神病关进了医院——这是麻鸡的一种精神疾病,和巫师中的默然者大概是有着相似之处的。人们总会在受到某些刺激之后,才会出现一种趋势性的热潮,当刺激消失之后,大部分人会选择忘记。 总的来说,只要找到某个准确的契机,就可以轻易激化这样的矛盾。或许必要的时候,我们再对这一点进行详细地探讨。当然,我本人是不主张优先选择以暴力行为达成目的的,特别是作为伊法魔尼的教师,我希望我们能够在保护学生这件事上达成共识。 希望你们在北美的旅行顺利。 忠实的, 亚鲁狄巴·艾博 格林德沃前所未有地主动把信递给阿不思,“你来写回信,好吗?” 阿不思看到他平静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笑了,“我很乐意。” 格林德沃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读着精灵报最新的一篇关于国会发布了第12条特别法令的报道:禁止盗贩神角畜的角研磨成的粉末。 多州郡麻鸡酒吧中出现此类非法兴奋剂,国会麻鸡错误信息办正在紧锣密鼓地收缴此类违禁品。据统计,已有数十位麻鸡因为误食混有神角畜角粉末的食品死亡。 “阿不思?”格林德沃低声叫道,“你了解这种生物吗?” 阿不思正在给回信写结尾,他在信中兴致勃勃地谈到了他们成功地在施展防御咒时可以通过延长魔咒发挥作用的时间来施展攻击或防御魔法,叠加或是增强魔咒的效果。 “嗯?”阿不思写好最后一个字,转向格林德沃。 “看看这里。”格林德沃把报纸递到他面前,指着他刚刚在读的那一段。 阿不思修长的手指动作不停——信已经叠好放在一边了,他接过报纸,读着那段内容,“噢……神角畜,霍格沃茨有一年向五年级的学生授课时申请了一只……可惜,那个时候我才念三年级……” 格林德沃突然发现自己对于这类生物的了解过于浅薄了,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魔法国会曾经在之后的某一年颁布了对所有神奇生物施以死咒的政策……啊,是你得意的学生之一改变了他们的想法——看起来国会非常喜欢这样的强硬政策。”格林德沃说,“或许我们可以去看看,当然,需要改变我们现在的容貌。”他补充了一句。 “你也开始对这类事情感兴趣了,是不是?”阿不思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别误会,阿不思,”格林德沃打着哈欠,“我只是觉得我们对这些生物了解得越多,对未来就会多一分掌控。” “是啊,是啊……”阿不思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仍旧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总有一天,你会承认自己的真实想法的。” 格林德沃挑眉看着他,“——但绝不是现在。”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阿不思温和地说。 “真是幸运。”格林德沃哼道。 “我们距离最近的酒馆还有一天的路程呢。”阿不思快活地说,“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是不是?和其他人交谈,聊一些有的没的……我并不是说和你在一起失去了趣味,盖尔。”阿不思说,“这可是你的主意。” “是啊,我后悔了。”格林德沃颇为愤懑地说。 酒馆中的秘密 麻瓜的酒馆总比巫师的更加显眼,至少路过的人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冬季的最后一波寒意侵袭着小镇,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割着行人裸露在空气中的每一寸皮肤,每个人都急匆匆地想要找个好去处躲避这样的寒风。一般来说,在这种情况下,路边不会打烊的酒馆就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拉开,又一阵风吹了进来,靠门边坐着的几位客人咕哝着抱怨起来。 两个穿着斗篷的人走了进来,他们的个子瘦瘦高高的。他们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两张非常年轻的面孔。 “两杯啤酒,谢谢。”其中一位年轻人对酒馆老板说。 另一个人在角落里坐下来,刚刚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的客人此时已经回到了各自和同伴聊得热火朝天的话题中。 “——盖尔,我们要怎么入手?”待拿着啤酒的同伴走回来坐下后,年轻人问道。 “——先喝一口啤酒暖和暖和吧,阿不思。”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看起来完全不像他们自己本来的样子了。在进入小镇之前,他们就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唔……”阿不思喝了一口啤酒,撇着嘴做了个鬼脸,“这味道可真够怪的。” 格林德沃也喝了一大口啤酒,火辣辣的灼烧感顺着喉咙流进他的胃里,“——好吧,也许我们确实应该提前研究一下这些麻瓜的饮料——” 阿不思刚想说什么,突然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来——阿不思怀疑这音量简直比雾角还要高,“今天是小镇建成周年日,为了能够好好庆祝,酒吧免费向大家提供特别饮品,大家可以来吧台取饮料——” 阿不思挑起了眉头。但是格林德沃比他反应更快——他已经站起身走了过去。 那是一种奇异的酱黄色的饮料,用最小的酒盅盛着。 “一杯?”老板用他的独眼盯着格林德沃,脸上挂着不怀好意地笑容。 格林德沃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老板把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格林德沃伸手拿起来,其他人从他身旁挤过去取这杯饮料时,没有像他一样打量着杯中的液体,显然他们对此已经非常熟悉。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面面相觑,谁也没有真的见过神角畜的角研磨成的粉末溶于水之后,究竟是不是这个颜色。 “我们应该尽快想办法处理——不然就会太引人注目了。”阿不思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来吧,”他说,“你可以保护我们。” 格林德沃伸出手盖在了杯子上,“还有个更好的办法。”现在他的两只眼睛的瞳色都是深蓝色的,他看着阿不思,阿不思看到他的手中渐渐显现出魔杖。好像有人把周围喧闹嘈杂的声音调小了,阿不思诧异地看向格林德沃—— 强劲的魔法波动把他额前的头发掀了起来,但依旧比不上魔咒对酒馆里的麻瓜造成的影响——好像一股强大的气流把他们都拍倒在了地板上,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因为有几个人被其他身材高大的人压在了身下。 “——盖尔!”阿不思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格林德沃迅速地把他们桌上依旧完好的饮料收了起来,拉着阿不思离开了酒馆。 “盖尔,我们——”阿不思疑惑地问。 格林德沃走到不远处无人的投币式公用电话,无视了那个需要投入硬币的孔,拿起了听筒。 阿不思吃惊地看着他的动作,电话打通了,格林德沃用一种惊慌失措的语气说道,“有不法分子闯入酒馆伤害了镇民,麻烦你们快点儿过来!” 挂好电话后,他们躲在了酒馆对面的建筑遮挡处。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阿不思问。他们对自己使用了幻身咒。 “就在你说要自己喝下那个东西的时候——”格林德沃听到了警笛的声音。 阿不思不清楚自己是否想要责怪他,因为怕伤害到自己,宁可让酒馆里的所有麻瓜昏迷不醒。 他们看到两辆闪着灯的警车停在了路边,几个穿着制服的麻瓜警察从车上跑了下来。 “天啊——” “这发生了什么?” 他们不可思议地看着酒馆中昏迷的人,“喂,快醒醒!”警察不大温和地摇晃着晕倒的镇民。 阿不思觉得这个时候深究格林德沃是如何知道该怎样使用麻瓜的公用电话机是毫无必要的。麻瓜警察们很快注意到了吧台上剩下的那些饮料—— “嗯……嘿,格兰,你看这是不是阿片?” “看起来很像——好吧,看起来今晚周年庆活动要在我们那里继续了——”男人无奈地摊手,“我们需要更多人手——让我来——” “——我想这里就差不多了,阿不思。”格林德沃轻声说。阿不思知道他就在自己身边,试探着去握他的手。幻身咒还不能打破——如果他们突然出现,八成会被当作袭击酒馆的人。(虽然他们的的确确就是罪魁祸首。) 格林德沃握住了他的手。他们向着反方向走去。 “你打算拿这个怎么办?”阿不思依旧压低了声音问道。 “噢,我想你可以把这个寄给艾博——”格林德沃拍了拍口袋说,“或许他有办法可以帮我们搞清楚这杯饮料究竟是什么——” 阿不思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好,我应该写一封信把整件事情说清楚。” “幻身解除。”格林德沃小声说。 他们终于能够看到彼此了。 “走吧,我们在那间旅店待上一晚——你也可以写好那封信。”格林德沃说。 “想得真周到。”阿不思笑眯眯地看着他,格林德沃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不是因为被风吹得太厉害。 不管他们这个组合有多奇怪,没有人会拒绝一沓钞票的魅力。 旅店的房间绝对没有圣德克城堡那样舒适豪华,但他们并不介意。 阿不思坐在桌前写信,格林德沃无聊地用魔杖变出了透明的泡泡在房间里飘来飘去。 夏里·波尔的立场 “格林德沃先生,我想您是对的。波尔并不支持穆勒的一些决定——正是他的自作主张为盖勒特洗刷了冤屈。”安东·沃格尔低声说。 格林德沃公爵低着头思索着。安东·沃格尔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决定。 “夏里·波尔……”格林德沃公爵轻缓地念着这个名字。 阿不思放下羽毛笔,抽出魔杖为装着他们从酒馆中带出来的饮料的容器变形,旁边放着他已经写好的信。 亲爱的亚鲁狄巴, 感谢你的来信,这件事对我们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我想我们不必为此事作出道歉和原谅这样落于俗套的行为。事情的发展永远会出人意料。好在是在往更好的方向发展——就目前看来,可以这样认为。 不知道你最近是否有关注到纽约精灵报中关于神角畜的报道,我们在一间麻瓜酒馆见到了一种饮料,如果你能够有办法鉴别其中是否有其角研磨成的粉末,那就太好了。 希望你在伊法魔尼一切如常。 你忠实的阿不思 “盖尔,你快把这里变成游乐园了。”阿不思把密封好了的细口瓶放在信上,现在只需要等待猫头鹰回来就可以把信送出去了。 格林德沃一挥魔杖,满屋子的泡泡就消失了。“抱歉,阿不思,想事情太入迷了。” 阿不思无奈地摇摇头,“——如果我们真的能找到贩售神角畜角粉末的地点和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格林德沃望着天花板上年久皲裂的纹路,“我不知道……可能会让国会来处理吧。” “就这样?”阿不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就这样。”格林德沃望着他,“你希望我做些什么?”他好奇地问。 “我原本以为你会想要出手教训他们。”阿不思摸了摸鼻子。 “我想这种做法大概不会让你感到开心。”格林德沃说,“不过我们可以确认一下他们的身份,或许能够改变国会对于神奇生物的态度,是不是——只需要一场交谈,或许再写一封信——” 阿不思笑了,“这会是最好的方案。” “神奇生物的存在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不是吗?”格林德沃意识到了阿不思这个笑容的含义。 “是啊……确实会非常有趣。”阿不思想到了许多,湛蓝色的眼睛湿湿亮亮的。 德联邦魔法部内依旧灯火通明,这里的走廊用白色的大理石砌成,身处其中,好像走进了一条能够通往异世界的路。 “沃格尔?”夏里·波尔望着来客,只表现出了片刻的诧异,就恢复了往日平静的神态,“部长有什么指示?” “部长对你此次自作主张非常不满。”安东·沃格尔说。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波尔低下头,继续看着报告,“他已经亲口告诉我了。” “你为什么那样做?” 波尔重新抬起头来,眉头微微蹙起,“安东,我想你不该问这样的问题。既然我没有对部长提起——” 安东·沃格尔向前走了一步,几乎靠在了波尔的办公桌边,“为什么要为格林德沃开罪?即使你什么都不做,魔法部也不会认为你无所作为。” 波尔打量着他,似乎到了此刻,他才真正地认出他来似的。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审视着对方。 波尔疲惫地叹了口气,“——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部长这样随随便便判定他人罪行的做法。” “夏里,是时候选择一边了。”安东低声说道。 波尔眉头蹙得更紧了,“什么一边?” “是继续受保密法约束,活在魔法部毫无人道的掌控之下,还是选择挺身而出,为我们的权力呐喊?”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安东?”波尔压低了声音,但他的神情非常冷峻严肃,“这里是傲罗办公室,而我正是——我想你可能突然忘记了,傲罗办公室负责人。” “我从来没有忘记。”安东·沃格尔的脸上露出一种决绝的神色,“夏里,我从来都记得你是肯为了正确的事付出任何代价——就像你愿意为盖勒特·格林德沃洗刷不平。” “你是代格林德沃先生前来的?”波尔问。 “我代表我自己。”安东·沃格尔挺起了胸膛,“事实上,格林德沃先生不赞成我太早向你表明我的立场,他认为你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招揽或成为任何人的追随者。” 波尔笑了一下,“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对格林德沃先生仍留存一分敬意——他是个明智的人。”但他很快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安东,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依旧很危险,我会重点关注你的行为。” “夏里,你大可以表示你的怀疑。但是我是否可以相信你,只要我没有作出伤害任何人的举动,你并不会把我们的谈话内容讲给其他人听。” “即使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我也只会遵循傲罗的行为准则——那就是逮捕你。至于你如何向司长作出解释,那是你的自由和权力。”夏里·波尔说,“但我依旧要奉劝你,作为部长最信任的人之一,你今天的行为已经背叛了他。” 安东·沃格尔一字一句地说道,“夏里,我们都不是向权贵俯首称臣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有这场谈话。”波尔冷静地说,“如果盖勒特·格林德沃——或者是格林德沃先生——威胁到德联邦任何一位公民的安全,我依旧会将他缉拿归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立场了。” “是的,夏里。”安东·沃格尔依旧满意地说道,“我想这就足够了。” 夏里·波尔确认沃格尔关上了门离开了,才从文件中抬起头。他的抽屉里放了一份调查报告,证实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同行的事实。他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平和,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在一起?他们又在北冰洋和北美做什么呢?格林德沃先生一定早就把魔法部的动向搞得一清二楚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他们还要做这样的冒险呢?为什么阿不思·邓布利多会心甘情愿地(照片中阿不思笑得很开心)跟随他呢? 一连串的疑问在波尔脑海中旋转着。他了解阿不思——即使对方并不认识自己,如果格林德沃确实是个危险分子,阿不思是不可能是这样的态度。 德纳布勒·布莱克 教室里被清空的坩埚仍然冒着白色的袅袅的气体。亚鲁狄巴·艾博把东西收进皮包里,“——大家记得周四要交论文,如果有谁忘记了,那只能关禁闭了。” “教授,教授!” 亚鲁狄巴看到跑过来的男孩子,“不,不行,里奇,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可是……教授,大家都在议论——”男孩子恳切地说,“您能不能——” “不行,里奇。”亚鲁狄巴一口拒绝,“我知道你们对格林德沃的言论很感兴趣,但是不行,作为教师,我是不会和学生们讨论政治主张的。”他收拾好了皮包,拍了拍看起来非常失望的男孩儿的肩,“伊法魔尼绝不能参与其中。” “绝不能?”男孩儿重复道。 “是的,这就是我最后的决定了。里奇,你下节课要迟到了。”亚鲁狄巴温和地说。 “好吧,好吧……教授。”男孩儿点点头,追赶他的同伴去了。 亚鲁狄巴摇摇头。自从前校长杜兰特辞职后,这样的议论甚嚣尘上,他甚至感觉师生口中的格林德沃已经不是他认知中的样子了,而是什么英雄(或是超级恶棍)之类的人物。 他推开门,发现房间里已经有猫头鹰在等着他了。它的腿上拴着一封鼓鼓囊囊的信。 看到他走进来,猫头鹰伸出那条腿,让他把信解下来。 亚鲁狄巴看着猫头鹰从他开着的窗户飞出去,滑翔着飞进浓雾之中。 是阿不思的来信。亚鲁狄巴眼前一亮。 小瓶子从信封中掉了出来,落在他的手掌中。亚鲁狄巴盯着它看了一小会儿,拆开信读了起来。 他读着阿不思在信中写下的一字一句,好像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喉咙流进他的身体里,四肢暖洋洋的。好像凤凰在他耳边轻轻啼鸣。 收好信件,亚鲁狄巴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细口瓶中的液体上。这会是一个令人愉快的研究课题。 美国魔法国会一间办公室的阔气的门上挂着金属质地的牌子:主席 德纳布勒·布莱克(president deneb ck)。 “伍尔弗里克,情况怎么样?格林德沃家的那个男孩儿是否确如传言所说的那样?”国会主席德纳布勒·布莱克问道。他年轻的时候一定非常英俊,正如其远在英国的亲戚一样。浓密的黑色短发长出了白发,灰色的眼眸,眼角生出了几道皱纹。 “并非如此,主席。尽管德联邦魔法部始终坚称盖勒特·格林德沃因其可怕的威胁到师生人身安危的魔法实验被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开除,并以其家族始终反对国际保密法为由认定其抱有危险的思想和暴力倾向——我认为,主席,明智而包容的领导者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诬陷任何一个人。”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不卑不亢地说,“相反,盖勒特·格林德沃已经表现出了强大的魔法力量,如果他真的能够找到更适合巫师的生存方式,我认为,我们应该对其抱持更多的善意——更何况,夏里·波尔,德联邦魔法部傲罗办公室负责人,已经证实了他并没有在伊法魔尼作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你建议我们不必插手,是这样吗?”德纳布勒·布莱克说。 “这是我目前的判断,主席。”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微微颔首,“当然,如果您认为我们仍需要密切监视他的动向,我同样会遵照您的意思,组织傲罗跟踪他和他的同伴。” 布莱克思考了片刻,“安排人跟踪,不必干预他们的行动。”他望着格雷夫斯,“尽管他的同伴已经成年,但格林德沃没有。事实上,我们的法律并不支持未成年人携带魔杖——如果他们的行为可能导致巫师世界暴露在麻鸡面前,可以与其进行接触。如果他们威胁到任何一位公民,可以直接约束他们的行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伍尔弗里克。” “是的,我明白。我会安排妥当。”格雷夫斯说。 “伍尔弗里克,我指望着你。”布莱克语气有些沉重,“大选在即,压力前所未有。” “我明白。” “对了,”就在格雷夫斯认为这场谈话已经结束时,布莱克突然说,“帕西瓦尔是不是快要从伊法魔尼毕业了?” “——噢,是的,没错。”格雷夫斯颇感意外。 “他的n.e.w.t.s成绩怎么样?”布莱克第一次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不错——实际上,非常不错。”格雷夫斯难以抑制自己的得意,“我父亲很满意。” “如果他愿意的话,国会非常期待他的加入,我承诺。” “噢,谢谢您,主席。”格雷夫斯笑意盈盈地说。 “去吧,伍尔弗里克。”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步履轻快地离开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和弟弟了。但是他没有忘记更重要的事,比盖勒特·格林德沃更重要的事——大选期间,巫师世界暴露的可能性极大,尤需谨慎对待。 美国乡间的小路上,格林德沃扭头看着两只公鸡扇着翅膀打架,翎毛七零八落的。 阿不思被落日刺眼的光辉照射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湛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盖尔,我们应该在这附近住一晚——看起来今夜会有雨。” “——你说得对。”格林德沃心不在焉地说。斗败的公鸡凄凄惨惨地缩在角落,另一只趾高气昂地巡视着鸡舍的空地。“阿不思——” “什么?”阿不思正搜寻着合适的地点可以让他们搭起一个帐篷,而且不会受到麻瓜们太多的关注。 “嗯……那件事,你有询问冈德森的意见吗?”格林德沃不情不愿地说。 “谁……噢,你是说——嗯……没有,”阿不思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盖尔,我把他的联系方式丢掉了。” “什么?”格林德沃不确定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于一位海洋神奇生物专家来说,联系方式毫无用处,猫头鹰可以抵达天涯海角。 阿不思想了想,“我的意思是……我决定在那之前,坚定地选择你。” “阿不思,”格林德沃终于明白了阿不思在那晚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决定,明白了他为什么靠在自己的怀里急迫地确认他的心跳和爱意。好像他刚刚灌下了一大口苦味的黄油啤酒,既幸福又痛苦。 格林德沃深深地凝望着阿不思,不论他如何希望用杀戮咒夺走他们卑贱的性命、阻断他们卑劣的行径,他始终明白阿不思的底线是他不可逾越的。 “不论我如何希望你选择我,你始终有权利选择你的未来——何况,只是一个学术问题。” 阿不思的心剧烈地跳动着。 格林德沃笑了笑。尽管苦涩。他一直认为自己在守护,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太确定,自己究竟在守护什么,能够守护什么。 鸟形食人怪 圆月悬挂在高高的天幕之上,光秃秃的农田连接成一片辽阔的荒原,偶尔有一间孤零零的农房突兀地出现在其间。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窝在帐篷里钻研着纽约精灵报中的每一篇报道。这并不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至少格林德沃把那些慷慨激昂的文章完全当作了一个个滑稽的玩笑来看。 “盖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阿不思突然说。他们都竖起了耳朵。 帐篷外,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好像还有隐隐约约的细细簌簌的微弱声音。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对视着。 “出去看看。”格林德沃做了决定。 他们穿好斗篷,把帘子拉开一条缝隙。格林德沃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荒芜田野中好像有许多影子在晃动。阿不思贴在他身上,探头探脑地从他的头顶上向外望着。 格林德沃把缝隙拉得更开,溜出了帐篷。阿不思在他身后。他们缓缓靠近那些影子,“这是……月痴兽!” 那些小家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飞快地缩回洞穴里了。 阿不思谴责地看着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无辜地摊手。 他们在冰冷的夜色中安静地等了许久,月痴兽才从洞穴里蹦蹦跳跳地再次跑了出来,它们的动作格外轻盈,好像它们的身体里充满了气体,看起来像是一群欢快活泼的怪模怪样的气球,在田野间飘来飘去。 这一幕十分奇特。他们很难移开自己的目光。 就在他们沉迷于其中,期待着月痴兽在田野中会留下怎样令人着迷的图画时,一个体型比月痴兽要大上许多的东西蹿了出来——它跃入月痴兽之间,尖利可怕的喙咬进月痴兽的脖子里,月痴兽挣扎了两下,一动不动地垂在半空中。其他的月痴兽疯狂地逃跑,躲进了洞穴中。 这突如其来的猎食场景把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什么——”格林德沃低声叫道。 “是鸟形食人怪。”阿不思认出了那只怪物独特的轮廓。在昏暗的月色中,鸟形食人怪啃咬月痴兽发出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其中不乏骨头断裂和筋肉撕扯的声音。 “天啊——我们不能让它再靠近农庄了——”阿不思轻声说。 鸟形食人怪长着翅膀,上半身覆盖着羽毛,下半身则更像是恐龙。它大口大口地吃着被它咬死的那只月痴兽,鲜血顺着它的下颚滴滴答答地落在田野中。 “看起来,它还没有吃饱。”格林德沃不紧不慢地说。 阿不思缩了缩脖子。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 鸟形食人怪似乎吃饱了。它慢条斯理地蹭了蹭剩下的一点儿食物,最后叼在了嘴里。就在这时,格林德沃猛然一挥魔杖,黑暗中,魔咒像是在空气中擦出了火星,瞬间击中了这只鸟形食人怪。它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吼叫,被魔咒击飞,摔落在不远处。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站起身,向鸟形食人怪靠近。怪兽嘶吼着站起身,发现了偷袭了它的人类。它怒吼着,向他们冲过来。 数道绚烂的魔咒呼啸着从杖尖喷射而出,鸟形食人怪机敏地躲过其中几个恶咒,快速地向他们靠近—— “火盾护身!”格林德沃喊道。 黑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形成一道火墙,熊熊燃烧着。鸟形食人怪被烈火灼烧,发出了一声惨叫,阻断了它的势头。 阿不思趁鸟形食人怪仍试图穿越火墙时,凭空变出了像西塞他们安顿海洋怪兽时用的那种玻璃笼子,把它罩在其中,任凭它如何乱撞,都无法冲破。 格林德沃挥动魔杖,火焰熄灭了。 他们喘着气,好像刚刚有什么人用气泵把他们肺里的氧气都抽干了似的。 鸟形食人怪不再疯狂地撞击玻璃壁,它在笼子中走来走去,不安地扇动着翅膀。它的鸟喙和周围的羽毛上还沾着血,对他们龇出锯齿状的獠牙。 “速速缩小。”阿不思对那只怪物和关押着它的笼子说。和他们差不多高的怪物迅速变成了拇指大小的模样,他蹲下身,把装着小怪物的“胶囊”拾了起来。 格林德沃看着阿不思手中的小东西——此时此刻,它看起来像是迷你娃娃屋里的模型。“呃……我们打算拿它怎么办?”格林德沃试探地问。小怪物对着他们龇龇牙,发出微弱的鸣叫声,好像一只被挤压的尖叫玩偶。 “北美对神奇生物的态度没有那么友善……”阿不思慢慢说道,“你知道吗?鸟形食人怪非常喜欢在麻瓜面前现身……很难说清它和马形水怪更喜欢吸引麻瓜的注意力。” “你是说——如果我们能够向国会展示其实它们能够受到严格的管控,并不会暴露我们的世界?”格林德沃说。 “噢,这真是个好主意,是不是?如果我们真的能够做到的话。”阿不思眼睛亮亮的。 “是啊……”格林德沃说,“可是你可能忘记了……我们可能不太受欢迎。” “这没什么,我们可以先给他们写封信,说明一下这件事。”阿不思明智地说,“如果他们对此感兴趣,我们可以详细地谈一谈这件事。” “听起来不错。”格林德沃努力地寻找着这其中的漏洞。很明显,他们完全把格林德沃公爵的忠告忘在了脑后,为自己的计划而感到兴奋不已。 血腥的一幕不再,月痴兽又从洞穴中探出头来,沐浴在月光中,跳着奇异的舞步。 “尽管我认为区别没有多大,但是我想只署你一个人的名字更妥当些。”格林德沃一针见血地说。 阿不思安慰地摸摸他的头发,“你确实是这方面的天才——” 格林德沃非常受用,抑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唇角微微上扬。 小家伙在玻璃“胶囊”中踱来踱去,凶巴巴地目光失去了原本的威慑力,看起来相当幽怨。 “……等我们有了好办法,你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吃几只月痴兽,就吃几只了……”格林德沃小声说道,尽量不让阿不思听到。 意外的收获 “——你在说什么?”阿不思回头看向格林德沃和他手上被囚禁的迷你怪物。少年躺在柔软的床垫上,精致苍白的面孔在温暖的灯光下似乎蒙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朦胧光晕,好像他在梦中看到的场景。 “嗯?”格林德沃哼道,“噢,我们在聊如何快速捕捉月痴兽。” 阿不思对他不着边际的回答哭笑不得,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格林德沃就是这样,他的思维不被洞悉,他的心思不被察觉,像是无解的谜,令人困惑而神往。 “你得到答案了吗?”他走过去靠在格林德沃身边。 “它说,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事了。”格林德沃看着靠在玻璃壁上昏昏欲睡的小怪物,长长的手臂把阿不思搂得更紧了,“只要等到它们呆呆傻傻地看着月亮,为它深深着迷的时候,就可以主动出击了——”他把玻璃胶囊放在一边,吻了吻阿不思的额头,“——就像这样。” 阿不思在他的臂弯里笑了起来,“盖尔,你是说我傻傻的——” “——不,我是说你为我着迷。”格林德沃得逞地笑着。 “好吧,就当作是这样……”阿不思没有争辩,偶尔让他赢一次,也没有什么妨碍。 “你要知道,当我们在非洲的时候,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格林德沃快乐地说。 “是啊,”阿不思想到了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斯,“噢……他们绝对会牢牢地盯着你,是不是?阿不福斯说他想要和我们一起,不论我们将要面对什么。” “这倒是稀奇,”格林德沃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看来你确实赢得了他完完全全的信赖——不再担心我们会搞出祸事来了,不是吗?” “你该不会支持他这个决定吧?他还没有成年呢!” “阿不思,”格林德沃有些无奈地说,“嗯……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也没有成年呢……”他无比幽怨地看着他。 “噢!”阿不思假装才想起来这回事似的夸张地捂住了嘴巴,“天啊,盖尔,看起来你还是个孩子呢!这么说的话,你确实该老老实实的,接下来,一切都要听我的咯。” “是吗?”格林德沃扬起了眉毛,这使他看起来相当可怕,但是阿不思毫不在意地哈哈大笑着,这让格林德沃非常恼火。于是,他决定是时候该让阿不思重新审视自己了。 绝对的力量面前,阿不思仍然没有忍住大笑,不过,他很清楚的是——格林德沃危险程度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指数—— 这是指,某些方面。 无尽的爱意像弥漫的月色,圆满而美好。 “琼斯先生,接待处收到一封信件,说是写给我们的——” “是吗?你为什么不拿来给我们看看呢?”琼斯先生是一个有点儿谢了顶的男人,长着水汪汪的眼睛以及与其宽阔的面容不太相称的小小的鼻子,这让他看起来有点儿滑稽。 “我把它带上来了,想着您或许想看一下。”长发女人把信放在迪克兰·琼斯的办公桌上。 “噢,你想的很对。”琼斯高兴地说,他拆开了魔法国会的封签,“——布兰奇,你先等下,说不定需要你做些什么。”他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女人,让她先坐下来。 琼斯读着这封信,“天啊……天啊……”他不住地感叹着,女人分外好奇地向前探身。“难以置信——这位——”琼斯看了看落款,“——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声称自己和同伴成功捕获了一只鸟形食人怪,希望与我们谈一谈神奇生物保护这件事——啊,这真是非常不可思议——”琼斯不住地说道。 布兰奇·霍克接过这封神奇的信读了起来,和迪克兰·琼斯所说的差不多,来信者在内华达州附近捕捉了一只壮年鸟形食人怪,并用魔法把它囚禁起来。 “我想你可能对此会很感兴趣,布兰奇。”迪克兰·琼斯注意着女人的反应。 “是的,没错,琼斯先生,我愿意和这位——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聊聊这个问题。”布兰奇·霍克说,她的目光因为兴奋而变得格外炯炯有神。 “那你就去吧,我想,我需要为你再安排一名傲罗,这样就非常稳妥了——伍尔弗里克……伍尔弗里克……噢,找到了!”他在一个模样奇奇怪怪的板子上按下了标注着“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 傲罗办公室”字样的按键。 “迪克兰,有什么事?”格雷夫斯的声音从那块板子里冒了出来。 “噢,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部门的霍克女士来找你商量外出公差的安保事宜。”琼斯热情洋溢地说。 “让她过来吧,我眼下就有空。”格雷夫斯说。 “太棒了!听到了吗,布兰奇,你还在等什么呢?再见,伍尔弗里克,非常感谢!” “不必客气,迪克兰。” 霍克女士兴致勃勃地向傲罗办公室走去,她的心情颇有些复杂。她研究神奇生物有很长时间了,它们远不像国会所普遍认为的那样可怕,正相反,她发现它们非常有趣。可惜,巫师国会没有设立神奇生物保护机构,它们的存在不为人们所接纳…… “格雷夫斯先生,我是麻鸡错误信息办的布兰奇·霍克。”布兰奇之前没有和这位首席傲罗有过太多的交集,在兴奋之余,她注意到对方英俊的外貌以及难以言说的忧郁气质。 “你好,霍克,”格雷夫斯说,“那么是什么事情呢?” 布兰奇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地讲给格雷夫斯听,最后,她说,“希望您能理解并——” 格雷夫斯举起了一只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了。但是,我要说明的是,你要接触的这位阿不思·邓布利多还有一位未成年同伴,我想你可能不太了解——盖勒特·格林德沃吧?” 布兰奇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她眨了眨眼睛,“这与我此行的目的有关吗,格雷夫斯先生?” 意外的收获 中 “没有太大关系,但是,我们已经安排傲罗在密切关注着他们的动向了,”格雷夫斯说,“我想你可以和斯蒂文森·奥布莱恩直接在约定地点碰面。” “噢,噢!没问题!”布兰奇说,“非常感谢,格雷夫斯先生。” 格雷夫斯轻轻点点头,没有说话。布兰奇·霍克欢天喜地地走出了傲罗办公室,她激动地几乎要流下眼泪,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心脏跳得厉害。 她已经等不及要踏上此次旅程了。她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寄给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回信,她在信中不太必要地表达了对于他的提议的热忱,或许有点儿过了头,不过她丝毫不会介意,另一封则是写给斯蒂文森·奥布莱恩的,希望他能够和自己一起,与阿不思·邓布利多碰面,有可能需要同行一段时间。 尽管天色已晚,布兰奇依旧睡不着。她望着皎洁的月光,愈发清醒。趁着夜色,她看到两只猫头鹰向她的窗户飞来。 布兰奇解下绑在猫头鹰腿上的两封信,手指因为刚刚吹进来的寒风和激动的心情而微微发抖。 她坐在床边,就着月光,先拆开了那封熟悉的细长字体的信。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语气相当愉快,约定好次日晚间在布莱特村庄的糊涂鬼酒馆和她碰面,同时提醒她如果先到了话,不要喝一种名为“啤酒”或是颜色呈现为酱黄色的饮料。这倒是很古怪的提示,布兰奇想。 接着,她拆开了斯蒂文森·奥布莱恩的回信,他称自己正如格雷夫斯要求的那样,密切关注着阿不思·邓不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动向,他会在他们约定好的地点出现。 布兰奇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决定开始收拾行李,反正她也没办法入睡了。 期待的心情让旅行变得短暂,她坐在糊涂鬼酒馆里的时候,还在回想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布兰奇·霍克女士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把她从思考中拽了回来,布兰奇环顾四周,看到了站在自己斜后方的两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非常年轻,看起来似乎刚刚从学校毕业。布兰奇惊讶地看着他们,站在靠前面的男孩子长着一双温和深邃的湛蓝色的眼睛,让人感到异常的平静和安宁,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则有着异色双瞳,淡金色的瞳孔凝视着她,令她有些不寒而栗。 “阿不思·邓布利多,”蓝眼睛的年轻人看到她审视的目光,笑了笑,“盖勒特·格林德沃。”他看了看身后的年轻人。 那个叫做格林德沃的年轻人在对上他的目光时,笑了一下,那个笑容足以惊艳任何人,但也只有那一瞬。在阿不思重新看向她时,格林德沃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神情矜贵,透着刻在骨子里的高傲。 “噢,你好,我是布兰奇·霍克,”布兰奇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麻鸡错误信息办——嗯,我还有一位同事——” “我在这里,布兰奇。”就在她寻找着奥布莱恩时,坐在和她间隔有一个空位的男人站了起来,和他们握了握手,“斯蒂文森·奥布莱恩。” 格林德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心中明白这就是一直在跟踪着他们的傲罗——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是像影子一样跟在他们身后,从未采取任何行动。 “嗯……我们开始吗?”布兰奇小心翼翼地询问地看着阿不思。她能感觉到格林德沃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当然,盖尔,你可以帮我们点几杯饮料吗?”阿不思笑眯眯地看着布兰奇和奥布莱恩,丝毫没有表现出对他们这对奇怪的组合的好奇心,“——盖尔尝试了许多次,才找到味道好一点的……麻瓜称为鸡尾酒的饮料。”他压低了声音对他们说道。 格林德沃站起身,对吧台酒保做了个他们看不懂的手势。酒保了然地点点头。经过一系列的晃动和抛接,以及一连串的搅拌和装扮——那些本来使用魔杖的调酒技巧全部用人工代劳,看得他们眼花缭乱。 “噢……谢谢!”布兰奇谨慎地看着面前的那杯最上面是烈焰红,中间是靛蓝,最底层是纯粹的黑色的酒。 而奥布莱恩显然没有这么好的兴致,他看也没看自己面前的饮料。 阿不思快乐地慢慢喝着自己的那杯像柠檬茶一样的饮料。 格林德沃坐在他旁边,戒备地望着布兰奇和奥布莱恩。 “……嗯,”酒保为其他客人调酒了,动作依旧花哨地令人目不暇接。布兰奇被饮料不同寻常的味道吸引,这会儿想起了她激动了这么久的原因,“阿不思,”她实在很难对着这样一张年轻的面庞叫出“先生”,“是你给我们寄信的,是吗?” “是的,布兰奇,”阿不思笑着说,那杯像是茶一样的饮料给他白净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蓝色的眼眸像是浸在湖水中,或是说,那汪清泉正是他的眼睛。阿不思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物件,放在吧台上。 格林德沃依旧充满敌意地看着布兰奇和奥布莱恩。后者在阿不思拿出那样东西后,警惕地注意着四周,麻瓜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身份有多么与众不同。 待布兰奇看清玻璃胶囊中龇牙咧嘴的小鸟形食人怪,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情,“这……天啊,阿不思,这真的是……我是说……” “我们是碰巧遇到的,”阿不思低声说,“它刚好在捕食月痴兽——剩下的肉我们放在这里面,保证它不会挨饿。” “这真是了不起的成果!阿不思,你想和我面对面谈谈如何保护它们远离麻鸡是吗?”布兰奇毫不吝啬地赞叹道,她预感这一次她将收获非同寻常的东西,不只是一只鸟形食人怪这么简单。 “啊,这个问题——”他看了看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抿紧了嘴唇,出人意料地对奥布莱恩说,“傲罗,跟踪我们这么久,应该都知道了吧?”他的唇边勾起了一个笑容,看起来相当邪恶,又异常迷人,充满寒意的诡谲。 意外的收获 下 斯蒂文森·奥布莱恩第一反应就是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但他看到格林德沃了然于此的目光时,便有些后悔。说实在的,除了那张过于年轻的脸,格林德沃的表现并不像是一个年轻人——这份压迫感,可以与格雷夫斯相媲美,甚至有过之。 “盖尔!”阿不思略带警告意味地说。格林德沃望向他,耸耸肩,那种压迫感消失了大半。 “未成年巫师在北美是不允许随身携带魔杖的,”奥布莱恩说,“你身边的成年巫师应该对你的行为进行约束,即使你们并不受魔法国会管理。” “说到这个,我确实很抱歉。”阿不思惭愧地说,语调温和平静,“只要他没有违反国际保密法——” “傲罗,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呢?”格林德沃的语气像一样柔软,声音像丝绸那样柔和,但是透骨的冷意侵袭着布兰奇和奥布莱恩。 “我想是因为我们的谈话内容涉及美国魔法安全问题,”布兰奇说,她突然开始明白为什么格雷夫斯先生要向她说明格林德沃将与她同行这件事了。“呃……阿不思,我们可以——” 格林德沃终于把灼灼目光从奥布莱恩身上收了回来,换上了一副彬彬有礼的神情,“抱歉,我需要确保我们面对的是对这些神奇生物怀有善意的人,如果二位都认同这个观点,那么我们可以谈一谈。” “当然,当然!”布兰奇毫不犹豫地说,“我很欣赏你这样的谨慎。神奇生物在北美通常得到的都是不公正的待遇——” “——正因如此,我们的目标才变得有意义。”阿不思赞同地说。 “我本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如果你们的计划合理且能够实现,我会尽我所能,向格雷夫斯先生和布莱克主席提议。”奥布莱恩公道地说。 “那么我们就达成共识了。”格林德沃轻飘飘地说,布兰奇和奥布莱恩感觉到他们似乎就在刚刚,达成了一个契约。“那么,阿不思,你先说吧。” “前几天,我们在穿越一片田野的时候,发现了月痴兽的踪迹——就在这附近,他们生活在洞穴中。月圆夜,它们在田野中翩翩起舞,那幅景象是很难见到的。然后,它就出现了。”阿不思把那只胶囊推到布兰奇面前,“我想,在这一带的麻瓜可能都亲眼目击过它。我想你们知道,鸟形食人怪非常喜欢在麻瓜面前展露自己的形迹,它们喜欢这样的关注——我们认为,这很可能暴露我们的世界——奥布莱恩先生,我想傲罗办公室也能够理解这样的威胁。” “是的,邓布利多。”奥布莱恩认同地说,“你有什么建议?” “这可能听起来非常困难——”格林德沃说,“——对你们傲罗来说,”他不无敌意地补充道,阿不思攥着他的手的手指握紧了,格林德沃吃痛,不情愿地继续说道,“我们的想法是,在远离麻瓜的地方建立一个自然保护区。” 奥布莱恩和布兰奇看着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非常荒谬的话。 “——呃,盖勒特?嗯……我要说,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是,”布兰奇深吸了一口气,很担心格林德沃会突然对她念一个恶咒还是什么,但是他并没有,他很宽容地看着她,但目光充满了同情,更像是在看一个智力有问题的人。“要怎么实现呢?我的意思是,即使不在麻鸡眼皮子底下修建这样的大片区域,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麻鸡怎么可能注意不到……” “是的,会有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阿不思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这几天就是在研究如何解决这些问题,至于区域,这并不太难……困难的是,如何实现月痴兽和鸟形食人怪的理想化的场景——这很难,因为我们不能真的把麻瓜丢到这个保护区里面,这会让他们丢掉性命,是不是?我们已经成功地让一片荒地长出了庄稼——噢,那可能不能食用,如果需要的话——” 格林德沃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阿不思说,“噢,抱歉,这个话题不太重要,大片的田野和起伏的山脉能够满足月痴兽的生存需求。那么,鸟形食人怪吓唬麻瓜的行为可以通过一些模拟影像来实现。” “怎么——”奥布莱恩也有些好奇地问道。他意识到阿不思和格林德沃真的涉足了他们从未了解的领域。尽管他每天都在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却从未真正理解他们在做什么——如果他没有亲耳听到这些说明,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一些简单的咒语就可以实现。”格林德沃说。 “一些简单的……咒语……”布兰奇虚弱地重复道。 “我们可以演示给你们看,”阿不思说,“但是,我们的条件是,这片保护区中的神奇生物必须得到应有的保护,获得生存的权利。” “我保证。”布兰奇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会尽力。”奥布莱恩承诺道。 那种契约感更加强烈了。 “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奥布莱恩问,“为什么——” “我们可以左右自己的选择,这决定我们是什么样的人,而非别人的评论。”阿不思说,“奥布莱恩先生,不论您和国会怎样看待我们,我们的目的从来只有一个——为了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对我们,对麻瓜。” “谢谢你们。”布兰奇真诚地说。阿不思微笑着望着他们。格林德沃则兀自喝着饮料,好像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如品尝面前的那杯水果味儿的饮料重要。 奥布莱恩说不清自己对此究竟是怎样的态度。他原本应该坚定地相信,美国巫师国会和巫师联合会对盖勒特·格林德沃的危险系数决议。是原本。 阿不思大口地喝着自己的饮料,令人愉悦的眩晕感给这个美好的夜晚添了一笔不错的色彩。 不安全因素 “……故事的结局,我们都要直面所有的可能性。” “我不相信这是麻瓜的童话故事结尾。”阿不思评价道。 “当然不是,”格林德沃笑着合上了画册,“最后这句话是我自己加的——你不觉得,意味深远吗?”他自得地说。 “是啊,是啊,别有一番悲情的意味。”阿不思笑了起来,“盖尔,小孩子可不喜欢像大人一样神神叨叨。” “这对他们的成长可没好处。”格林德沃不以为然地说,“早点儿面对残酷的现实,会减少挫败感。” “嗯……真不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阿不思把格林德沃手中的画册抽了出来。理想主义者居然想要面对残酷的现实了,这很抽象。 格林德沃扬起眉头,想要反驳,但他最终决定什么也不说,“阿不思,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讲真的。” “盖尔,我们讨论过很多次了,”阿不思依旧很有耐心地说,“在任何事发生之前,我们都不能断定这是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们唯一说好的是,如果事情的发展脱离了我们的控制,你可以在不伤害他们的前提下,关闭那个空间——我们创造的空间。” 他们彻底违背了格林德沃公爵地叮嘱,谁也说不准这是否真的能够达成他们期望的结局。 格林德沃抱紧了阿不思,他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正午的阳光逐渐炙热,无人的田野小路上突然闪过两道蓝色的光,两个男人凭空出现在小路上。年纪更轻的那个好奇地观赏着乡村景色。 “帕西瓦尔,你的幻影移形越来越熟练了。”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 “谢谢。”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开心地说,“不过,哥哥,其实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呢?” 伍尔弗里克没有说话,似乎在斟酌词句。 帕西瓦尔好奇地等待着,可是伍尔弗里克迟迟没有回答,“哥哥?” “……这一次,你只需要看。”伍尔弗里克说,“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们会看到什么。” 帕西瓦尔挠挠头,看起来更加茫然了。 “格雷夫斯先生!”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听到了有人在叫他们。不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个身材结实的男人,在向他们招手。 “斯蒂文森,”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和弟弟走到近前,“情况怎么样?这是我弟弟,帕西瓦尔。” “你好。”帕西瓦尔主动伸出手和斯蒂文森·奥布莱恩握手。 “你好,帕西瓦尔。我们这儿正缺人手呢,欢迎你的加入。”奥布莱恩说。 “他还没有确定可以加入傲罗队伍呢。”尽管这么说,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依旧难掩高兴。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兴奋得脸有些红。 “——没什么异常,他们今天去吃了午饭,我们约定的时间在傍晚,天色暗一些不容易被麻鸡看到。”寒暄之后,奥布莱恩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您能这么快赶过来真是太好了。” “谁——”帕西瓦尔忍不住插嘴。在看到哥哥警告的目光时,立刻捂着嘴做了个怪相。 “——麻鸡错误信息办的那位女士呢?” “您说的是布兰奇·霍克吧?”奥布莱恩说,“噢,她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对上格雷夫斯审视地目光后,奥布莱恩不太自然地低声说,“……事实上,她有些兴奋过头了……呃……别对她太苛刻了,如果您看到那样神奇的——我是说……” 伍尔弗里克淡淡地说,“我想你也很兴奋吧?” “……说实话,比起兴奋,更多的是恐惧。”奥布莱恩坦率地说,“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做到那个地步——这必须要您亲眼见证,才能知道——” “我开始期待了。”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 下午的时间流逝得很快,在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的授意和推波助澜之下,斯蒂文森·奥布莱恩和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分享了傲罗在执行任务时发生的事情。有些是笑谈,有些可以被称为恐怖事件。 夕阳沉入地平线时,布兰奇·霍克来和他们汇合。他们走入了夜幕中。 这是一个无风的夜晚,麻瓜的小屋亮着灯,四周只有农畜发出的声音。 就在帕西瓦尔·格雷夫斯以为他们就要无休止地走下去的时候,奥布莱恩在他右侧间隔一个人的位置,突然说道,“他们已经到了。” 他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的两个人影,他们看起来又高又瘦,面容模糊不清。 布兰奇愉快地向他们挥了挥手,其中一个人影也在向他们招手。 “盖勒特,阿不思!我们又见面了。”布兰奇高兴地说。 奥布莱恩向他们点点头。 “伍尔弗里克和帕西瓦尔·格雷夫斯——” 不需要再听奥布莱恩的介绍,帕西瓦尔就认出了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是让雕像亮起来的那两个人!”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微微蹙起眉头,“什么?” “噢,前几天他们在伊法魔尼让四座雕像同时亮起来了……”帕西瓦尔·格雷夫斯说,“那真是不太常见的情况——” 阿不思的笑容有些僵硬,至于格林德沃,他不太在意地看着他们,即便如此,他还是多看了帕西瓦尔几眼。 “——那我们就开始吧?”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对于分院雕像的招揽之意并不十分感兴趣,但这并不是说它毫无意义。至少说明,他们确实配得上巫师的恐惧。 “在此之前,我们需要说明,格雷夫斯先生,原谅我们的谨慎,”阿不思说,“不论您如何看待接下来你们会看到的,我们是否可以相信您对神奇生物抱持着善意?” “是的。”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 阿不思转向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对方看起来十分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称为“先生”,“噢……当然,嗯。” “我希望你们可以相信,我们从未想要伤害任何人。”阿不思平和地说。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想了想,最后缓缓地点点头。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则没有这样的迟疑。 就在一瞬间,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微妙的契约关系。 “牢不可破的——?”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皱紧了眉头,盯着一边沉默不语的盖勒特·格林德沃。 “不是,格雷夫斯先生,只是一个普通的誓言咒。”阿不思温和地说,“不过我需要提醒您,您刚刚发誓相信我们绝无恶意——我想你明白这其中的魔法作用——只是劝告,这会使誓言咒开始产生一些变化……” 帕西瓦尔警觉地看着阿不思和格林德沃。格林德沃注意到了,他开始觉得,这或许真的不是个好主意。那种强烈的不安和不太好的预感…… “你们需要向后退开一些。”鉴于安全问题,阿不思提前提醒道。待他们退到了足够远的距离——格雷夫斯兄弟满是疑惑,而布兰奇和奥布莱恩则习以为常,没有丝毫犹豫。“盖尔?”阿不思轻声说。 格林德沃抽出了魔杖。 一切和前天发生的一样。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难掩惊奇的神色,而帕西瓦尔则因为兴奋,脸颊红红的。 他们穿过空间隧道,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第二次出现在这里,布兰奇和奥布莱恩依旧觉得无比的神奇,魔法的魅力吸引着他们每一根神经和每一个细胞。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不再警惕地注意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他诧异地回头看着身后他们走进来的路,没有任何异样。他伸手向后慢慢走了几步,没有碰到他想象出来的墙壁或是类似的东西。这个世界似乎和外面的世界一样,没有边际。 月痴兽注意到了他们,蹦蹦跳跳地飘了过来,布兰奇快乐地和它们玩耍着。 就在这时,格林德沃突然感觉到了异动,他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违反了誓言咒的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好像有闪电刺穿了他的身体,刺眼的光仿佛将他的身体割裂—— “啊!!!!” 那不是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发出的惨叫声,而是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害怕的喊叫。 “盖尔!”阿不思大叫道,“快!” 格林德沃几乎没有迟疑,手中的魔杖瞬间显现,他拉住阿不思的手,而布兰奇和奥布莱恩好像是飞了过来,“抓住我!”阿不思对他们大声喊道。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迅速照办了。能让阿不思如此惊慌,一定是出了大事。 格林德沃伸出手臂攥紧了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的手臂——尽管他在不停地挣扎着想要去抓他的哥哥,格林德沃依然没有放手。 令人痛苦而窒息的感觉将他们包围,这无法忍受……他们即将死去…… 新鲜的空气再次猛灌进他们肺里,他们大口喘息着,强烈的不适无法言喻。 “盖尔!”阿不思恢复得最快,他看到格林德沃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异常虚弱,摸索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惊恐席卷了阿不思的全身,他几乎感觉不到空气中的寒意,听不到另外几个人的呕吐声和喊叫声—— 他盯着格林德沃消失的地方。时间停止了吗?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出现…… 痛苦。 拜托让他更痛苦一些吧,或许这可以让他感觉到什么。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格林德沃和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从空气中跌了出来。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像他们一样,痛苦地抽动、咳嗽、呕吐,蜷曲着身体……但是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那些刺穿他的光芒不见了。 阿不思俯身看着格林德沃,他紧闭着眼睛,好像死了。阿不思感觉到自己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他的脸颊上,他感觉到有人走了过来,他感觉到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 这不重要……他的手放在格林德沃的胸口,微弱的心跳既让他松了口气,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 他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件事。他们只是说过,如果有人出了意外,阿不思带其他人离开,由他来处理那个不安全因素——他从来没有说,连续两次强行穿越的问题和解决办法。 阿不思别无选择。 “他怎么样?”奥布莱恩问。很明显,如果不是格林德沃,他们可能没有机会了。 阿不思摇了摇头。 布兰奇担心地看着他们,默默地坐在一边,她的神情看起来悲伤又焦虑。 “是因为誓言咒是吗?”帕西瓦尔·格雷夫斯问。 “是的。”阿不思看着他们,“你想到了什么,是不是?格雷夫斯先生。” “……我很抱歉。”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他的目光逃避着,没有落在格林德沃身上——他看起来了无生机,“我很抱歉。” “发生了什么?”阿不思平静地问。 “……逆转咒。”格雷夫斯说,“格林德沃打破了誓言。”他终于愧疚地看向了躺在阿不思身边的格林德沃,“……我们,我们应该把他带到更舒服一些的地方。你说呢?”他站起身,依旧有些踉跄,“让我做些什么。” 帕西瓦尔看着哥哥,他从未见过这样害怕的哥哥。 “我来帮你。”奥布莱恩也站了起来。 阿不思点点头。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挥动魔杖,把格林德沃移到他变出来的担架上。 布兰奇大概猜到了格雷夫斯在见到那个世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这大概和巫师见不得光的命运有关。 阿不思想自己在格林德沃为自己做出这样多的改变之后,他依旧没有改变自己。格林德沃是不是早就看到了会发生的事……他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想过许多次如何应对这次突变…… 格雷夫斯握着魔杖的手很稳。在他看到格林德沃带着弟弟和其他人消失时,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格林德沃再次出现时,状态看起来很差。那双令人恐惧的异瞳紧紧地盯着他,什么也没有问。然后,他能感觉到的是,撕裂般的痛苦消失了。 “想想帕西瓦尔。” 这是格林德沃对他说的唯一也是最后一句话。 殊途同归. “阿不思!发生了什么事?”亚鲁狄巴·艾博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几乎撞飞了三个人。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好像藏了些什么。 阿不思想要站起身迎接他,但是他做不到。好在亚鲁狄巴看出了他的意图,“坐着别动。”他走过来坐在阿不思的身边。 “我一收到信就赶过来了——” “噢,谢谢你……”阿不思勉强地笑了一下。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会在国会?这回他们因为什么指控你们?” “亚鲁狄巴——”这回,阿不思忍不住笑了,只不过眉眼间依旧显现着隐隐的忧虑,“实际上,我们是被格雷夫斯先生带来的——” “什么——?”亚鲁狄巴诧异地瞪着他。 阿不思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件事情讲给他听。阿不思有意省略了一些细节,尽管亚鲁狄巴值得信任,但是其中的魔法和他们真实的想法还不到公诸于世的那一步,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来讲这部分的是格林德沃。 亚鲁狄巴很仔细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话。 “——就是这样。”阿不思结束了讲述,他这会儿才感觉到疲倦。大概是因为压在心头的一部分重担卸了下来。 “——听起来这是个超凡的魔法。”亚鲁狄巴由衷地赞叹道,“巫师国会的建造耗费了几年的时间,国会派出了许多巫师渗透进麻瓜的工队……噢,你们用几天就完成了这样的魔法……” 阿不思扬起一个笑容,“盖尔在这方面——”他的话头止住了。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走了过来。 亚鲁狄巴·艾博站起身,向傲罗伸出手。 格雷夫斯注意到了他,“呃……亚鲁狄巴?” “是的。”亚鲁狄巴说。他们握了握手。 “阿不思,治疗师进行了检查——嗯……誓言咒造成的伤害只会比牢不可破减轻一些,他接连两次强行穿越空间……受到的伤害足以让他失去性命……”格雷夫斯的声音弱了下去,“阿不思,你完全有理由把这件事算到我头上,我……” “格雷夫斯先生。”阿不思站了起来,“这是盖尔的选择,我想他不后悔,我也不会认为这件事的错。” 也许这是他想要弥补曾经的过错的方式。 格雷夫斯望着阿不思,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没有丝毫怒意,没有任何不满,澄澈纯净,令他内心的歉意无所遁形。 “谢谢……” 阿不思看着他笑了笑,“不必道谢,格雷夫斯先生。你也有自己不可违逆的使命。”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安排个住处——”格雷夫斯说。 “没关系,伍尔弗里克,”亚鲁狄巴说,“我会让他们到附近——我爸爸有一处房产。” “噢……嗯,好吧,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格雷夫斯又看了看阿不思。 “格雷夫斯先生,你比我想得更好。”阿不思笑了笑,“我想去看看盖尔。” 格雷夫斯对他前半句话不明所以,只好回应他的后半句,“当然,我带你们过去。” 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白色的门前。“他就在里面。”格雷夫斯说。 “谢谢,”阿不思说,“那就再见了,格雷夫斯先生。” “——阿不思。”亚鲁狄巴先走了进去,格雷夫斯叫住了后面的阿不思。 “嗯?”阿不思转回身。 “如果你们在北美期间有我可以帮忙的,尽管派猫头鹰和我联系,好吗?”格雷夫斯说。 阿不思望着他,似乎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这真是非常慷慨的提议——谢谢你,格雷夫斯先生。” “叫我伍尔弗里克吧。”格雷夫斯也笑了。 “好的,再见吧,伍尔弗里克。”阿不思最后看了他一眼,走进了房间。 格林德沃躺在床上,了无生机。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阿不思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们走吧。”阿不思的鼻腔又酸又痛,在他失控之前,嗓音沙哑地说。 他们带着格林德沃走出国会,这是一幅不太寻常的景象,引得瞩目。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你这趟旅行究竟发生了什么?”德纳布勒·布莱克问道。他和伍尔弗里克·布莱克站在高处的平台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现在我可以把整件事讲给你听了,主席先生。”格雷夫斯收回目光。 “噢?”布莱克吃惊地看着格雷夫斯,“我记得你一直对此保持沉默——” 格雷夫斯把事情告诉了布莱克,从布兰奇·霍克来找他开始,他是如何安排霍克与奥布莱恩碰面的,奥布莱恩寄信请求帮助,一直到格林德沃把他从被打破的誓言咒的死亡威胁之下解救出来。 “这很奇怪,”布莱克说,“你如果只听德联邦魔法部的说法,你会以为格林德沃是个十恶不赦的罪犯……” “我想,德联邦魔法部说得没错,”格雷夫斯慢慢地说道,“但是我们看到的也没错。” “这是什么意思?”布莱克问。 “很简单。据我了解,德联邦魔法部向巫师联合会报告他的危险性的时候,他刚刚从德姆斯特朗被开除,格林德沃孤身一人回到了奥地利圣德克城堡。后来他去了德国,又去了英国,他在戈德里克山谷遇到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在此之后,他们便形影不离。” “你的意思是,”布莱克思考着,“阿不思·邓布利多改变了格林德沃。” “我们不能这么说,”格雷夫斯谨慎地说,“但是,一定有什么契机,让改变了格林德沃——我们不知道的真相。” 过了一会儿,布莱克接受了这个说法。“好吧,假定我们现在可以认为他……改变了,不再像个恐怖分子,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魔法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我是说——我们现在放他离开,几乎可以说是放弃了唯一一次能够控制他的机会。” “您说得没错。”格雷夫斯叹了口气。不是因为遗憾,而是因为恐惧,“格林德沃拥有的魔法和能力已经很难被控制——他身边还有一位阿不思·邓布利多,我们的胜算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主席,我想你不太了解阿不思·邓布利多吧?” 布莱克点了点头。 “在瑞摩斯·杜兰特自作主张,向德联邦魔法部报告了格林德沃的动向后,我有幸在审讯时认识了傲罗办公室的负责人夏里·波尔,他对阿不思·邓布利多另眼相看,坚信此人会成就一番事业——他给了我一些剪报和材料,阿不思·邓布利多在校期间就名声大噪,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超凡的能力……我想他和格林德沃是不相上下的两位天才……”格雷夫斯从空气中扯出一个资料袋,落在布莱克面前的桌子上。 布莱克低头看着,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名字出现在了变形术、防御术、魔咒学等领域的学术论文中,还有几份关于他被授予的头衔,诸如炼金术师。这样辉煌的履历实属罕见。 “——主席,我们没必要现在就选择自己的立场——也就是说,我们不必为无法逮捕他而担心。”格雷夫斯观察着布莱克的表情,小心地说道。 “嗯,你有什么建议,伍尔弗里克?” “静观其变。”格雷夫斯说,“这和我上次的建议一致,但是这次,我认为我们不需要再安排傲罗跟踪关注了。如果德联邦魔法部的傲罗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我想我们多此一举会变得毫无必要。如果德联邦魔法部没有安排……那么我想我们也不必要这么做,格林德沃的立场与我们没有区别,为了巫师和神奇生物的自由——” “那就这么做吧,伍尔弗里克,希望我们的想法是对的。”布莱克说。 “我想这是最正确的选择。”格雷夫斯坚定地说。 恐惧也好,敬畏也好,都不会在这里被判处有罪。 “——傲罗离开了。”阿不思突然说。 “什么——?”亚鲁狄巴疑惑地问。 “从我们进入北美不久,就被傲罗发现了踪迹。那一刻起,我们就时刻处于他们的监视之下。” “那你说他们离开了,是——” “——也许他们做了新的决定。”阿不思想了想说,微微勾起了嘴角。他看着格林德沃,疲惫地伏在他的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 亚鲁狄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没有继续发问,把前几天阿不思托他研究的那瓶饮料的分析结果放在桌子上之后,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阿不思做了一个梦。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说他们在霍格沃茨发起了战争,他们都要为了巫师的权益而战斗……然后格林德沃公爵和夫人斥责他们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他们生气的样子非常可怕……然后,那只鸟形食人怪出现了…… 阿不思醒来时,窗外漆黑一片。因为梦境的缘故,他的头依旧隐隐作痛。 掌心的温度还在,阿不思把额头贴在格林德沃的手背上,好像在做祷告。 他还记得布兰奇·霍克,告别时,她显得既难过又沮丧,很多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拥抱了他一下,“再见,阿不思。” 他还没有见过有谁对神奇生物抱有那样多的热情——或许纽特·斯卡曼德勉强能与其一争高下。美国巫师国会没有专门的神奇生物控制和保护部门,这可能就是国会在多年之后对神奇生物威胁到巫师世界的考虑。很显然,这条道路依旧漫长。 阿不思感觉头没有那么痛了。他从格林德沃的手心抽回了手,拿起亚鲁狄巴放在他旁边的资料袋。羊皮纸上标注着一些复杂的符号,应该是分析注解,阿不思只能多半。 亚鲁狄巴对那一点饮料的成分作出了非常详尽的报告,最终的结论是其中并没有含有神角畜的角粉末。至于阿不思的猜想,亚鲁狄巴认为饮料的的确确含有非法的阿片成分,麻鸡政府对此出台了一系列的条文,但是国会还未对此进行管制。 阿不思借着月光读完了报告,轻轻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阿不思惊得跳了起来。 他惊魂未定地望向格林德沃,对方满是歉意地看着他。 阿不思以为自己在做梦。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对方呼吸的声音。 “啊……吓到你了?”格林德沃声音很低,仍然十分虚弱。 阿不思捂着自己怦怦跳的心脏,慢慢的,喜悦战胜了惊慌失措。他微笑着坐了下来。 “……你……”刚一开口,阿不思就说不下去了。空气如此稀薄,他几乎不能呼吸了——他刚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担心如果再不提醒你,我就要再在这里躺一天了。”格林德沃开了个玩笑,“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们在亚鲁狄巴爸爸在纽约的一处房产……我不能让你一直待在国会,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去处了。”阿不思说。 “噢……好吧,”格林德沃动了动,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渗出来,“——我们去了国会?怎么会?” “我想你的悔过,格雷夫斯已经深刻领会了。”阿不思笑着说,“但是,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你看到了将要发生的事,对不对?” 格林德沃逃避着阿不思审视的目光,他望着天花板。“说实话,我是在事情发生时,才看到了——我担心如果我慢一步,都会让你深陷危险……所以我没有把预言看完……” 阿不思瞪着他,“你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是不是?” “呃……可以这么说……哎哟!”他痛得叫了起来,阿不思正生气地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身上。 “盖勒特·格林德沃!你——居然——居然——要——放弃——我——!!!” “——我没有,阿不思——你听我——我可以解释——” 房间的门被撞开,亚鲁狄巴冲了进来。他吃惊地看着黑暗的房间里,格林德沃努力试图躲过阿不思生气地拍打。 “怎么——?阿不思!” 朋友的意义 “——所以——”亚鲁狄巴警惕地坐在两人中间,担心他们再次发生冲突。 阿不思气呼呼地坐在他的一边,格林德沃可怜兮兮地缩在床脚,小心翼翼地看着阿不思。 “阿不思,你因为盖勒特想要救伍尔弗里克——但是,”他抢在阿不思前面说道,提高了音调,这样就避免了阿不思再次引发争吵,“但是,盖勒特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做的后果。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是吗?” 阿不思哼了一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怒意。 “盖勒特,你舍身救人的精神我很敬佩。”亚鲁狄巴说,“但是——”他同样仔细地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知道阿不思很担心你,是不是?” “我知道……”格林德沃小声说,“阿不思,我真的很抱歉……” 亚鲁狄巴看着不为所动的阿不思,“阿不思,你应该知道,盖勒特现在依旧很虚弱,不能情绪激动——也不能再受伤了,”他意有所指地说,“你能保证不会再对他二次伤害的话,我就离开,你们自己好好谈一谈。” 阿不思抱着胳膊,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我保证。” 亚鲁狄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格林德沃的肩,才走出去并为他们关上了门。 “——阿不思,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丢下你,那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格林德沃试探地向阿不思靠了过来,“我不能让你冒险,也不能让格雷夫斯出事——这和把你留在空间里面一样危险——” 阿不思看起来依旧很生气,但是他的表情已经松动了。 “——阿不思,下次我会把所有的可能都告诉你,特别是治疗办法。”格林德沃目光炯炯地看着阿不思,“好吗?” 阿不思沉默着。 格林德沃伸出手蹭了蹭他的脸颊。阿不思认为法律应该禁止这种撒娇行为。他的心终于动摇了。 他把亚鲁狄巴的分析报告递给格林德沃。后者没有第一时间看向报告,格林德沃盯着他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再生气之后,才看向这份报告。 “——你怎么想呢?”阿不思注意着格林德沃的反应。他决意不再提起令他不安的可能性和格林德沃的决定,这只会让他们都不愉快。 格林德沃仔仔细细地读完了报告,把最后一段念了两遍。“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提醒……不止是北美巫师国会,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应当告知巫师联合会。” “这就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了。”阿不思快活地说。 格林德沃为阿不思的情绪管理所折服。明明就在刚刚,他还在不高兴呢。他又低下头,看着亚鲁狄巴的结论,“我们应该和亚鲁狄巴聊一聊——”他扬起手里的羊皮纸,“而且我饿了。”他的肚子正发出一阵阵无法忽视的咕噜声。 “噢!我忘记了!”阿不思不好意思地说。他居然忘记了格林德沃已经昏迷了很久……还在拉着他考虑这些不重要的事。阿不思努力地把他某个“暴力行径”丢在了脑后。 “——别这么说,”格林德沃慢悠悠地说,“我也听到你的肚子在叫了。”他瞥了一眼耳朵红红的阿不思,“你很爱我吧,阿不思?” 阿不思过了几秒钟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麻烦你不要再让我这么担心了。” “我保证。”格林德沃贴了贴他的额头。 亚鲁狄巴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晚饭。“我还在想你们需要多久才能察觉到自己该吃点儿东西了。”他笑意盈盈地来回看向格林德沃和阿不思。 “谢谢你,亚鲁狄巴。”格林德沃在餐桌边坐下来,“我们正想和你聊聊这件事呢。”格林德沃把羊皮纸放在旁边。 “噢,那件事——”亚鲁狄巴看着他们把猪排拉到面前,大快朵颐。他很怀疑这两个忙着把猪排送进嘴里的小朋友能不能认真听听自己的话。 “——没有多少巫师关注过这种植物,事实上,它已经伤害了不止一位巫师了。” “……为什么联合会从来没有对此发布约束的条文呢?”阿不思咽下一大口猪排,嘴角还挂着酱油。 “大概是缺乏了解……或者是,不愿意被笑话会着了麻鸡的道……你知道,这听起来非常没有水准。”亚鲁狄巴解释说,“总之,很少有人关注这件事。” “——那你觉得我们提出这个建议的成功率是多少呢?”格林德沃费力地咽下最后一口,问道。 “我想成功率可能是零。”亚鲁狄巴坦诚地说,“联合会是不会为一个提醒而改写它的章程的。即使是人们付出生命为代价,也很难保证他们一定会重视。” “是啊,”格林德沃说,“如果给穆勒部长写一封信提醒他应该重视阿片对巫师同样有极大的危害,他大概会以为我在恐吓他。” “我可以尝试给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先生写信。”阿不思说,“我觉得他是个思想开明的人,或许我们只需要一个突破口。” 格林德沃飞快地转头看向他,速度之快以至于伤到了自己的脖颈。他痛苦地揉着脖子,“你和格雷夫斯很熟悉?” “因为你救了他,盖尔。”阿不思一字一顿地说道,“为了感谢你,他说我们可以随时找他。那个时候你还在昏迷呢。” “噢……”格林德沃思考着这个前因后果的逻辑性,最后他选择相信。“即便是这样……”他想要找出这个计划的漏洞,但是很可惜,他失败了。 “那么我来写这封信。”阿不思愉快地说。 格林德沃身体状况欠佳,短时间内不适合再踏上旅途。在亚鲁狄巴强烈坚持下,他们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从某些层面来说,”阿不思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抚摸着猫头鹰的羽毛,“我对我们目前取得的出乎意料的成果十分满意。” “确实是出乎意料。”格林德沃说,“但是,阿不思,你知道更让我开心的是什么。” 阿不思低下头笑了。 “复活节快到了,你答应了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斯要回戈德里克山谷吗?”格林德沃假装不在意地问。 “没有……美洲距离英国太远了。”阿不思说,“我怕他们失望,索性没有承诺。” “阿利安娜很久没有联系你了,是不是?” 阿不思托着腮,“是啊……不过这可能正说明他们的生活非常丰富,不需要我们的帮助。” “是啊,会有这种可能。”格林德沃说,“——格雷夫斯给你回信了吗?” “还没有,”阿不思若有所思地蹭着猫头鹰,它抬起翅膀盖在阿不思的头上,“不过我们才刚刚把信寄出去呢——” 格林德沃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一时间没有答话。 “想出去走走?”阿不思看到他向往的目光,便问道。 格林德沃的眼神里突然有什么活过来了。他兴奋地看着阿不思。不需要回答,阿不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重新走在纽约的街道上,却感觉距离上一次这么做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了。 这处宅子离巫师国会并不远,但他们刻意地避开了。 梧桐树上长出了新的枝叶,带着暖意的风中蕴藏着春天的问候。格林德沃思考着朋友的意义——尽管他以前总是使用这个词,却从未真正把追随者划入这个范畴。 阿不思感受着春意,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盖尔,这次旅行是你最开始期待的那样的吗?”阿不思忍不住问道。 “说实话,越来越不像了。”格林德沃从思绪中抽离,回答了阿不思的问题。“我期待的,只是和你看看这里的景色,了解北美巫师的现状罢了。” “这么说,你不再想利用这样激烈的矛盾诱发革命了?”阿不思问。 “我想,比起利用激化的矛盾,终归是比不上他们心甘情愿地投入其中来得更有意义,是不是?”格林德沃说,“我想让他们看到我们重塑的世界的诸多好处,而不是逼着他们臣服——怎么?” 阿不思蓝色的眼睛望着他,好像一片在阳光下的清澈湖泊,粼粼的波光倒映着格林德沃的面容。阿不思被强烈的鼻酸侵袭,不论他如何想要控制。 阿不思伸出双臂抱住了格林德沃——这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大概在北美,这样的场面不太常见吧。格林德沃抱着他,轻轻拍着阿不思的后背,“——阿不思,你要是总是这样,我会忍不住对他们更好一些的。”格林德沃用打趣的口吻说道,“为什么这值得你感动落泪呢……” 阿不思听到他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太过狼狈了,不想被格林德沃看到,“你不是因为我会感动,才说出这样的话的吧?” 格林德沃长出了一口气,“或许不是,或许是的,我自己也不清楚。”他说的是实话。尽管他对于杀戮抱持无所谓的态度,如果有人反对他,他更喜欢把对方变成一具不会开口的尸体。但他对这种行径的热情已经降到了最低,他想,或许真的可以用阿不思希望的和平达成目的。至于让麻瓜有所敬畏,可能有其他办法。 阿不思在他有些走神的间隙调整好了状态,他的眼睛依旧看起来红红的,白净的皮肤微微泛红。 “不要回头——尼克·勒梅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格林德沃回想着说,“这一切发生的虽然很奇妙,其实更该说是本应如此。” 比如,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德纳布勒·布莱克、斯蒂文森·奥布莱恩、布兰奇·霍克、瑞摩斯·杜兰特……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正改变着他们的认知和未来。 “这让我感觉很好——”格林德沃回想着自己破除誓言咒时的决断,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你真的用心悔过了,”阿不思说,“格雷夫斯因为你的决定,改变了对你的看法,现在,是他对你抱有歉意了。这可能是我们这次旅行的最好的收获了。” “为什么这么说?”格林德沃问。 “你曾经成为帕西瓦尔·格雷夫斯进入国会的时候,我就了解过,格雷夫斯家族在北美国会的影响极大,我们赢得了他的好感,难道不能说是最好的收获吗?”阿不思的眼睛亮亮的。 “我倒是没想这么多,”格林德沃说,“我已经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其他的是锦上添花。” “嗯?说来听听。”阿不思好奇地问。 “我想你知道其中之一——我们走了这么远,你还在我身边。”格林德沃微笑着说,“其次,我想我真的明白了朋友的意义——但是如果他们有其他的意图,我还是会讨厌他们。”格林德沃补充道,“——但是如果他们能够真的以朋友的身份和我们相处,我想,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阿不思的笑意洋溢着。 “还有,我学到了很多我以前没有注意的……”他轻咳了一声,“神奇生物也很有趣,是不是?” “——很高兴你在’更伟大的利益’之外的事物中找到了乐趣。”阿不思说,“你不再只想着攫取权力、招兵买马……” 格林德沃堵住了他后面的话,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亲吻——好像灵魂能够交融,格林德沃发觉自己在“怎么做能让阿不思高兴”、“阿不思会怎么做”,一步步走向“我想怎么做”。是啊,他依旧不在意使用杀戮咒,但好像有个意识在劝阻他。 也许半个世纪的悔过真的太久了,久到他好像成为了阿不思,这样他就不是孤身一人了,这样他就能够在自己的心里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人了。 “……盖尔,”阿不思贴在他的胸前,“这真像一场美梦……” 格林德沃笑了,“阿不思,你已经是第二次这么说了……” “因为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阿不思闭着眼睛,格林德沃滚烫的怀抱,让他永远沉醉在戈德里克山谷的玫瑰里。 魔法国会的新雇员 亚鲁狄巴·艾博在缺课几天后,再次准时出现在魔药课的课堂上。他环顾课桌前每一位学生的脸,不可避免地发现少了一位。 “有谁知道雅各布去哪里了吗?”亚鲁狄巴问。 “教授,雅各布的妈妈误食了大量的神角畜粉末,情况不太好,院长特别安排他回去一趟。”一个坐在中间的男生说。 亚鲁狄巴略微有些惊讶,神角畜粉末对巫师来说并没有太大危害,因为魔药可以解决精神过于振奋的问题。食用过量,甚至超出魔药可以挽救的情况少之又少,只有一些糊涂鬼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噢……好吧。”亚鲁狄巴挥动魔杖,把他们交上来的论文发给每一位学生,“你们今天有一节课的时间,按照课本上第152页的操作说明试着熬制一份增强剂,缺少的材料可以在我的储藏柜里找到。格外当心第五步和第七步的操作要求,许多巫师会在这上面犯错。好了,开始吧——”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变得异常嘈杂,学生们从自己的魔药材料盒里取出他们需要用到的,学生们翻动书页确认缺少的原材料,学生们蜂拥到储藏柜前排队等着取用那些不允许学生私自购买的材料,学生们用魔杖把坩埚底下的火点燃…… 亚鲁狄巴在教室里走来走去的,检查着他们的操作,及时作出提醒或是纠正他们的失误。 雅各布妈妈的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不太相信这与阿不思之前和他交流过的报道没有任何关联。考虑到北美并没有关于神奇生物的管理和保护的规范化法律或条文,亚鲁狄巴很轻易地就能猜测到,或许有什么人正在成批量的猎捕神角畜,并出自一种并不友善的原因将其角粉末兜售给麻鸡和巫师。 他在应阿不思所请,调查麻鸡的非法药品时发现,那种饮料里的原料会产生令人神经兴奋的功效,和神角畜的角粉末的功用有着异曲同工的部分。 这些事情串在一起,亚鲁狄巴基本可以理顺出一个逻辑顺畅的故事。不是睡前故事,而是惊悚故事。但是很难被证实。亚鲁狄巴想,即使是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如果没有找对方向,恐怕也是大海捞针,其困难程度不亚于让麻鸡相信巫师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坏。 “——我想你搅拌得还不够。”亚鲁狄巴对一个女生说道,“逆时针——这就对了。”魔药变成了淡淡的黄色,亚鲁狄巴赞许地说,“继续做下去吧。” “教授——”一个男孩子捂着鼻子叫道。他面前的药剂变成了一种难看的灰色,好像凝结成了一块石头。 “噢,我想,你忘记了第四步,是不是?”亚鲁狄巴被难闻的气味熏得眼睛疼,赶紧退开了一步,“在做好第九步之后再加入2倍剂量的草玲虫片,好吗?” 增强剂的熬制似乎对这个年级的学生来说太难了。亚鲁狄巴在教室了转了两圈,得出了这个结论。 下课的时候,学生们都有些垂头丧气的。他们这节课的成果样品都被装进了贴着他们名字的瓶子里。“记得下节课你们要上交一篇关于增强剂的功效的论文。”亚鲁狄巴对着学生们拖拖拉拉的背影高声说道。 亚鲁狄巴收拾好课本和教室,返回他的办公室。他打算把这件事告诉格林德沃和阿不思。 纽约街道上一辆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行人纷纷躲避着。两个瘦瘦高高的身影跳下了车,他们穿着时髦的长款风衣,把修长的身形优势凸显得更加优越。 “盖尔,你当真愿意答应格雷夫斯先生的请求?”阿不思第二次这样问,格林德沃捏了捏他的手,“是的,当真。” 就在刚刚,他们收到了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的回信。他在信中询问了格林德沃的身体情况,尽管阿不思告诉他格林德沃已经能够自如行动了。对于阿不思作出的提示,格雷夫斯表示会郑重地请主席先生代国会向巫师联合会提交立法申请。如果成功的话,会再写信给他们。最后,格雷夫斯以一种非常不确定的语气询问他们是否愿意协助国会建立神奇生物保护地,如果他们不愿意,他也完全理解,主席决定成立神奇生物控制和保护部门,既是为了保护神奇生物,也是为了保护魔法世界。 阿不思原本想要委婉地拒绝,因为他很担心格林德沃多次施展这样的魔法会让他好不容易恢复的身体状况再次出问题,而且,他们已经注意到了保护地的不安全因素,甚至差点儿令人命丧其中,阿不思对此感到不安。 “正如你所说,争取到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的认可,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实现的。既然我们已经获得了这个充满巧合和意外的结果,不如把这层羁绊压得更深刻一点儿。何况,这本就是一项有意义的事情,我们能够改变这些生物的命运,说不定,还能搞明白神角畜的角粉末为什么会流向麻瓜市场。”格林德沃平静地说,“想想看,阿不思……” 阿不思皱着眉看着格林德沃,他们正走向一家书店。“好吧……如果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阿不思最终向格林德沃妥协了。“但是……” “好了,阿不思,我保证不会再冒险了。”格林德沃笑着说。 阿不思半信半疑地望着他。格林德沃带着他走进书店,“——我想我们可以在这里买一些羊皮纸——” 阿不思很清楚他在转移话题,但这个办法确实很奏效。麻瓜的书店里总显得有些太规整太干净了,但是羊皮纸和羽毛笔的味道和巫师书店里的一样好闻。麻瓜书店里的羊皮纸不多,而且价格贵得吓人。格林德沃把店里剩下的三卷羊皮纸拿去结账的时候,店老板用怪异又恭敬的目光帮他们把这些打包好,“在法院工作?” 格林德沃不太肯定他听懂了这个词,好在阿不思在旁边飞快地说道,“是的,先生。我们需要补充一些存货,啊,是啊,他们总是心血来潮,想要颁布一些法令,是不是?” 老板听到他浓重的英伦腔调,颇感兴趣地说,“你是英国人?噢,远离家乡的滋味儿可不太好受,你知道,我有个表弟……” 阿不思和老板又聊了几句,才道了谢,和格林德沃一起走出了书店。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是不是?”格林德沃说。 “是啊,这就是活得太久的为数不多的好处。”阿不思眯了眯被阳光刺痛的眼睛。 阿不思坐在中央公园的长椅上,写好了给格雷夫斯的回信。“希望我们能在7月前结束这项工作。” “到了那个时候,我认为我们可以退出。”格林德沃闭着眼睛,仰着脸感受温暖的阳光。明亮的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睑上,像是橘红色的光斑。“毕竟,我们可不是国会的雇员,是不是?我认为他们对于员工的束缚对我们并不适用。” 阿不思被他逗笑了,“是啊,我只是希望有始有终。” “你过高的道德底线早晚会让你后悔的。”格林德沃轻松地说。 “这是让我们变得更加宽容的选择。”阿不思说,“我发现你也开始看到这其中的好处了,是不是?” 格林德沃没有回答,但是脸上的笑意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阿不思,”格林德沃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色被一片淡蓝色蒙住,他指着空中的某处对阿不思说,“猫头鹰。” “看起来也是来找我们的。”阿不思看着向他们飞来的猫头鹰,确信地说。 果然,那只猫头鹰滑过了一个优雅的弧度,落在了他们的长椅上,吐出叼在喙里的信。 阿不思看到了信封上的伊法魔尼的标记,“是亚鲁狄巴。”他拆开信,和格林德沃一起读着。这是封短信,亚鲁狄巴说,一位学生的家长因为误食大量神角畜的角粉末而身体抱恙,好在目前没有生命安危。 他们很快领会到了亚鲁狄巴的猜测。 “你认为这有可能吗?’误食’?”阿不思担忧地问。 “你认为这其中有联系?”格林德沃抱着手臂,蹙着眉思考着。 “很可能。”阿不思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确实应该把神角畜的问题放在首位了,不是吗?” “这要看格雷夫斯能给我们多少支持了。” 阿不思站起身,弹掉身上沾到的灰尘,向格林德沃伸出手,“走吧,随时准备好。” “听你这话,就好像我们要做什么可怕的事似的。”格林德沃握住他的那只手站了起来。 中央公园中即使有些荒凉,还是有不少麻瓜在散步聊天,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和他们一样,缓缓地走在林间,盎然的春意似乎能够点燃生机,格林德沃认为自己真的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和阿不思并肩前行,懒洋洋地谈着不重要的小事,从泥土中钻出来的蚯蚓,到某棵树上开出来的小花,好像这些不起眼的事物,也让他们感到愉快。 北美巫师国会的电梯一刻不停地高速运转着,整个建筑内部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箔。 “主席,好消息,他们同意了。”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拿着阿不思的回信,第一时间就来到主席办公室。 德纳布勒·布莱克接过那封信,事实上,他是有些惊讶的。他原以为,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那么,他就会安排有幸见过这样神奇的魔法的几位尝试重现它了。 “好消息,确实。”布莱克说,“伍尔弗里克,我想安排布兰奇·霍克跟随前往吧,还有其他你认为合适的人。” 格雷夫斯点点头。他们都对此充满了期待。 “主席,我想你答应的那件事——” “我已经向联合会说明了情况,我想他们会慎重考量这件事的。”布莱克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到这,伍尔弗里克,你有没有考虑过授予他们特殊的荣誉?表彰他们作出的杰出的贡献。” “我会考虑这件事的。”格雷夫斯意外地说。 布兰奇·霍克得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时,正在喝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但她激动地把咖啡杯掉在了地上。 “天啊——清理一新。”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天啊!你是说当真——” 格雷夫斯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挑选几位信得过的同事……我想我们都不希望誓言咒的安全问题再次出现。” “当然,当然,天啊——伍尔弗里克!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你愿意来吗?伍尔弗里克,你可以和我们一起——” “——抱歉,布兰奇,我恐怕要全力为联合会大选做准备——不过,我认为……如果你愿意的话,帕西瓦尔可以和你一起。”格雷夫斯说,“你知道,他需要在毕业之前,提前适应魔法部的工作。” “太棒了,我会带上他的。”布兰奇依旧兴奋得语无伦次。 “好吧,我让你好好想想该带谁去——申请表要交给主席审批,不要忘记。好了,我该走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借用你的壁炉……”他一挥魔杖,走进了绿色的火苗里,嗖得一声随着火苗消失了。 布兰奇思考了许久,最后她决定写出两封信,分别寄给了禁止滥用魔法部门的大卫·洛佩兹,还有交通运输部的伊万·威尔金森。他们都是就布兰奇所知,对神奇生物抱有热情和兴趣的人。 “盖尔,是布兰奇的来信。”阿不思拆开信,高兴地说。“我们组成一个特别小组,除了布兰奇自己,还有他的两位同事,和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实习生’……看来帕西瓦尔以后确实要在国会上班了,是不是?也许他会再次成为魔法国会的安全部长呢——” 格林德沃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特别行动小组 布兰奇·霍克第一次组织这样的行动小组。大卫·洛佩兹和伊万·威尔金森对此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和诧异。大家都难以相信,魔法国会会关心神奇生物,当然他们也很清楚这绝不会是只因为神奇生物保护。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没有太多反应。一方面,很显然,上一次的“参观”因为发生了“意外”而不得不中止,依照哥哥的个性,绝不会就这样草草了事。另一方面,他对神奇生物的兴趣不大,但同时,他对于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魔法力量非常好奇,哥哥也会希望他能够见识这些。 他的手臂上被格林德沃紧紧抓过之后,留下的淤痕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失,那几道指印生动地提醒着他:强大的魔法需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因为格林德沃,他们置身险境,因为格林德沃,他们死里逃生。 约定见面的日子如期而至。布兰奇·霍克紧张地不停看着手表,左顾右盼,好像得了一种奇怪的神经疾病似的。 “布兰奇,又见面了。”阿不思和格林德沃随着噼啪声响出现在街角。阿不思高兴地和等在那里的布兰奇·霍克打招呼,格林德沃微微点点头,一声不吭地站在阿不思身边。 “阿不思,盖勒特,真高兴能再见到你们!一定是你们的建议吧,我想没有其他人能够说服格雷夫斯先生继续这项工作了。”布兰奇兴高采烈地对阿不思说。 “事实上,确实是格雷夫斯先生提出的建议。”阿不思微笑着说,“我们很高兴能帮得上忙。” 布兰奇还要说什么,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出现了。 格林德沃不易察觉地挪到了阿不思另一边,距离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更远了。 很快,大卫·洛佩兹和伊万·威尔金森出现了。他们都是很热情的人,避免了不必要的尴尬。 “——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比较简单,但工作量非常大。”布兰奇·霍克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列举了一些北美特有的神奇生物种类,当然这可能不完全。我们应该尽快找到一处最符合它们的生活习性的地方,建立保护地。这方面我想盖勒特和阿不思会协助我们——” 阿不思笑眯眯地点点头,他看到那张清单并不长。“布兰奇,我们已经选好了保护地的地址——我想这会推进得更快一些。”他接过那张单子,“盖尔会在保护地入口处放置只有我们能看得见的指示标识,这样我们可以分别行动,把神奇生物带进保护地。” “我们该怎么进入保护地,上一次,我们并不是自己进入的。”帕西瓦尔提出了疑问。如果在没有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的帮助下,他们根本无法进入保护地,那可就有点儿傻了。 “我们会做演示的,并且确认你们可以自己随意进出后,才会离开。”阿不思耐心地解释。 “离开?”布兰奇有些意外,这可不在她的计划中。 “——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分头行动会提高效率。”阿不思说,“当然我们会在建成保护地前和大家在一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布兰奇。 大卫·洛佩兹和伊万·威尔金森至始至终没有说话,他们好奇地看着和布兰奇顺畅沟通的阿不思,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浓重的英音腔调。魔法国会已经开始和外国巫师有了联系? 阿不思在地图上标注出了他们已经选好的几处地址。 神角畜、鸟形食人怪、月痴兽、土扒貂的保护地即是差点儿被誓言咒捣毁的最初的保护地,还有长角水蛇生活的沼泽、雷鸟和瑞埃姆牛生活的荒原,等等。 “等等——你是说,你能够完全模拟它们的生活环境——这是不可能的!”伊万惊讶地说。 “别这么说,伊万。”大卫很有兴致地说,“盖勒特会给我们一个惊喜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格林德沃意识到布兰奇在打量自己。“我已经恢复了。”他说。 布兰奇松了一口气,“那我们今天就出发吧。” 大家都没有表示异议。布兰奇愉快地对阿不思说,“阿不思,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 阿不思伸出手,格林德沃握住了他的手,他们就这样一个拉一个,坠入了熟悉的压迫感。 “——我们到了。”阿不思说。 他们第一站的目的地并非布兰奇和帕西瓦尔曾经到过的保护地。 一个麻瓜的标示牌指着附近的沼泽地。在歪歪斜斜、生了锈的牌子上,有一个明摆着的魔法痕迹的标识——上面的长角水蛇扭动着尾巴,游来游去。 大卫盯着那条小小的长角水蛇,觉得这非常有趣。 “原形立现。”格林德沃敲了敲那块标示牌,一道拱形的门出现在他的右手边。 “——这道门麻瓜也无法看见。”阿不思解释说,“你们可以尝试着通过这里——” 伊万和大卫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想最先进去。但是在他们浪费的这三秒时间里,帕西瓦尔已经迈开腿跨入了那道拱门。誓言咒开始生效,帕西瓦尔不时用余光注意着两边似有似无的虚幻的通道,很快,他就进入了另一片沼泽。 带着暖意的春风吹过茂密的林间和低矮的芦苇,阳光被那些树木遮挡,深不可测的沼泽地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伊万和大卫随后出现在帕西瓦尔身边,他们置身于沼泽之中。他们原以为身后会是一层像墙壁似的有限的地域—— “没有的。”曾经被这一魔法震惊过的帕西瓦尔说道。 伊万和大卫意外地看着他,同时,并没有碰到他们预想中会有的。 “——这太神奇了!”大卫感叹道。 这时,格林德沃、阿不思和布兰奇也走了进来。 “诸位在进入时,是否有任何阻碍?”阿不思询问道。 “没有,没有……这太神奇了!”伊万忍不住重复道。 “我有问题。”相比之下,帕西瓦尔显得格外镇定。 格林德沃目光冷了下来。他对自己的魔法很有信心,不可能出问题。 “我们如何把长角水蛇带进保护地,它们可不是什么月痴兽——你们是怎么把鸟形食人怪带进保护地的?” 格林德沃移开了目光——原来他想到的是其他的问题。 “噢,噢!”布兰奇突然举起了手,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从口袋里丁零当啷地拿出了什么东西。她把手里的东西给他们看,“放大和缩小咒,捕捉你想要捕捉的神奇生物并随身携带。他们已经被施了防护咒,不会破裂。” 帕西瓦尔点点头,“——如何防止长角水蛇离开保护地?” “噢,其实这条通道只允许许下誓言咒的人类通过。”阿不思说。 帕西瓦尔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身边的拱形门,不再说话。 “那么,”大卫愉快地说,“我们去哪里寻找长角水蛇呢?” 布兰奇和阿不思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就需要大家的努力了。”布兰奇说,“这也是我需要你们帮忙的原因。” “那我们就开工吧?”大卫对这个回答并不十分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大卫你不想去下一个保护地看看了吗?”布兰奇问。 大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想我们会有很长的时间去见证其他的奇迹,是不是?但是如果我们不快一点的话,长角水蛇就快要灭绝了。” “注意安全,大卫。”阿不思温和地说。这正是他们所期盼的。 大卫留在了长角水蛇的沼泽。帕西瓦尔和伊万选择留在雷鸟和瑞埃姆牛的荒原。 “阿不思,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布兰奇问,她领会了阿不思的那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是的。没错。”阿不思思考着该如何说明他们目前的情况。 “或许你也听说过了,大概半个月前,纽约精灵报就报道了神角畜的角粉末流入了麻瓜世界。”格林德沃说,阿不思笑了,沉默地听着。“就在几天前,我们收到了一位伊法魔尼教师的来信,一位学生的巫师母亲因为使用了大量粉末,身体状况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我们很担心,神角畜正在遭受肆意捕杀,它们的角粉末被恶意投入麻瓜世界。” “你们打算怎么做?”听着格林德沃的话,布兰奇的眉头越拧越紧,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疙瘩。 “不知道。”格林德沃耸耸肩,“眼下我们还没有线索。” “这一点,我或许可以帮你们。”布兰奇不必要地压低声音说,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诧异。“碰巧就在这附近,”布兰奇说,她用魔杖变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隐匿怪酒馆,地址和你们要找的人都在卡片上了。” “谢谢!我想这很有帮助。”阿不思说,“谢谢你,布兰奇。”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布兰奇说,“祝你们好运,阿不思,盖勒特。如果需要我的帮助,随时联系我,好吗?” 他们在保护地告别,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踏上了他们自己选定的冒险旅程。除了意外从布兰奇这里拿到的线索外,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阿不思,我想你应该很享受这样的冒险。”格林德沃看着阿不思炯炯的眼神,笑着说。 “正中下怀,正中下怀。”阿不思说,“冒险才有乐趣,是不是?”他看着格林德沃,对方的目光同样亮晶晶的。“盖尔,我们都是喜欢冒险的人。” 格林德沃没有答话。因为这没有任何必要。 他们徒步向布兰奇给出的地址走去。 阿不思曾经在纽特·斯卡曼德所着的有关于对抗格林德沃的回忆录中读到过北美的巫师酒馆。那只妖精无论如何也不愿向他们透露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即是格林德沃本人。纽特称,他在魔法国会经历的恐慌中,仍然注意到了帕西瓦尔·格雷夫斯胸前佩戴着死亡圣器的符号,这是他对格雷夫斯的身份产生怀疑的起因。妖精的态度几乎证实了他的猜想,这直接导致了他在袭击当时伪装成格雷夫斯的格林德沃后,使用了显形咒的原因。 阿不思津津有味儿地回想着。虽然最开始,他确实在回忆纽特描写的酒馆的场景——妖精歌者和家养小精灵酒保,是猪头酒吧所没有的,好像也难怪阿不福思的生意会始终平平淡淡的——即使这是他们所期望的。然后,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格林德沃被魔法国会逮捕的全过程,如果不是神奇生物,格林德沃将会在北美发起革命……结局很难想象。 “怎么?”格林德沃注意到了阿不思的异常反应,不由得问道。 “——我很期待见识一下巫师酒馆。我们需要穿得更正式一点吗?”阿不思没有说出他所想的,有意避开了格林德沃的注视。 “好主意。”格林德沃说着,他们身上的风衣和牛仔裤变成了黑色的礼服。“这样看起来好多了。”他没有戳穿阿不思的谎言,如果他真的把心里所想说出来,格林德沃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很漂亮,谢谢。”阿不思低头欣赏着。 “小意思。”格林德沃微微扬起嘴角。 布兰奇交给他们的卡片上金色的指针忽闪着,他们跟着它的指向进入了一座小镇。这里并不是上次他们叫来麻瓜警察的那个小镇。 这里的建筑并不高,有着土色的砖瓦屋顶,石板铺成的小路高低不平。居民们穿着朴素的布料衣服,好奇地打量着两位外来者。 阿不思不再那么明目张胆地拿着卡片。格林德沃的金色瞳孔已经变成了和另一只眼睛一样的深蓝色。 即使失去了卡片的指引,他们还是很快就发现了他们的目的地。 隐隐约约的魔法波动凝聚在这栋小楼里外。阿不思看了看格林德沃,不出意外,他们都发现了这里的异常。 隐匿怪酒馆 没有曾经光临过酒馆的客人的指引,很少有人能够找到这里。隐匿在麻瓜小镇之中的巫师酒馆,需要特别的小心谨慎和特殊的魔法手段。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着手开始寻找酒馆入口。 他们假装不经意地察看着,看起来就像是在观赏这栋建筑而已的普通观光客。 找到一个这样的入口并不太难,毕竟酒馆非常欢迎客人的到来。阿不思很快就发现了。 “盖尔。”他招呼格林德沃,“来看看我的想法是否正确。” 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盯着墙壁上的招贴画。听到阿不思叫他,才从那张图画上移开了目光。他向阿不思走过来。“你一直都是对的。” “别这么说。”阿不思把手贴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好像感应到了他们的心思似的,砖瓦扭曲着,呈现出一扇门的形状。 格林德沃轻声谴责着他的行为有多危险,他们进入了隐匿怪酒吧。 酒保抬起头看到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微微惊奇地抬起了眉毛,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酒馆欢迎任何巫师的到来,尽管很少有这样的“不速之客”,但也并非绝无仅有的。 “黄油啤酒。”格林德沃坐在了吧台上。 酒保迅速地看了格林德沃一眼。他的目光有些阴沉,前额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好像有什么人切开了他的颅顶又用很粗的针线缝合了起来,相当骇人。酒保似乎对格林德沃平静的反应不太满意,显然更期待他的恐慌。 “两杯,谢谢。”阿不思说。酒保诧异地望向阿不思,眼睛都瞪圆了,似乎对于这两位客人的不识好歹非常意外。但是他很快就感觉到了来自格林德沃森寒的注视,快速地收回了看向阿不思的目光,那股寒意也立刻消失了。 酒保取出了落了灰的大瓶子,里面的黄油啤酒摇摇晃晃的。他倒了两杯,推给了阿不思和格林德沃,没有在费心观察它们是否被他可怖的外貌惊吓到。 隐匿怪酒馆面积不大,除了长长的吧台,还有各种各样的小桌子和沙发。看起来所有的客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座位。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是魔法的结晶,几个妖精围坐在一起喝着一种好像是什么动物的血液之类的饮料,里面泡着某种白色的球状物,,阿不思很怀疑那是眼珠它们不怀好意地笑着,露出的黄色牙齿上挂着鲜红的粘稠物。还有几个巫师和凑在一起小声地争论着什么,他们穿着的服饰非常古怪。 “驯龙师。”阿不思小声地对格林德沃说。 阿不思再次从口袋中取出了布兰奇给他们的卡片,“格尔森……”他念着上面的那个名字,“我们该去哪里找他?” 酒馆里的音乐声——那是几个家养小精灵演奏的极负盛名的巫师音乐家威廉姆斯的作品,还有嘈杂的说话声中,酒保精准地捕捉到了阿不思的喃喃自语。他下意识地看向他手中的卡片。 “——你认识?”格林德沃问。 阿不思也感受到了酒保转瞬即逝地注视,这会儿听到格林德沃发问,抬起头看向了面带惊惧的酒保。 “我们有些事情需要他的帮助。”阿不思温和地说,“如果您有他的消息——”酒保没有理他,转身去擦一只非常干净的酒杯。格林德沃皱紧了眉头。 “有人找我?”一个懒洋洋地声音从齐腰高的地方传来。 “——我希望你不要那么冲动。”妖精用一只独眼恶意地看着格林德沃——他的手伸进了礼服内,阿不思毫不怀疑格林德沃紧紧地攥着魔杖。 阿不思把手放在了格林德沃的手臂上,格林德沃看了看他,抽回了手。 独眼妖精望向阿不思,“跟我来吧。” 他的英语说得很好。这倒是在阿不思的意料之中,纽特在美国遇到的妖精也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这显然是它们能够在巫师世界安身立命的本钱。 格林德沃戒备地看着妖精的背影。他从没有和妖精谈过话,在他受的教育中,妖精并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种族,它们的日常生活充斥着金子和谎言,也许还有一部分是精湛的冶金术,妖精总是很擅长铸造器物——圣德克城堡中有一部分价值不菲的装饰也是妖精铸造的。 他们很快走到了隐匿怪酒馆的另一边,妖精推开了一扇低矮的门,走了进去。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看了看那扇门,这显然是独属于它的房间。阿不思率先躬身通过了门,格林德沃不大情愿地跟在后面,躬着身子走进去。 妖精坐在阔气的沙发上,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们。 “你好像不太信任我。盖勒特·格林德沃。”妖精盯着格林德沃,露出嘴里尖细的牙齿。 他的话并没有引起他想要的反应。格林德沃冷冷地望向它,那只金色的瞳孔恢复了本来的颜色。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妖精大喇喇地问。它在发觉自己的一针见血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之后,就意识到了阿不思和格林德沃与它曾经遇见过的巫师略有不同,便放弃了先发制人。 “我们是经人介绍,找你了解一些信息。”阿不思很有礼貌地说。自从他发现布兰奇的线索是一只妖精,而且还是一只令巫师闻风丧胆的妖精时,就意识到他们遇到了和纽特相似的情况。 “呵呵,”妖精发出了令人不太愉快的笑声,“噢,我的消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巫师,你有什么可以用作交换?” 阿不思向格林德沃的方向看过去,但似乎半途就反悔了似的。 格林德沃已经要脱口而出的咒语终归是没有念完。 坐在沙发上的妖精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双又黑又亮的小眼睛依旧盯着他们。 “——我们身无分文。”阿不思老实地说,“我想你不需要金子。” “金子?不,我不需要金子。”妖精扬起了眉头,“身无分文?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它失去了和他们继续交谈的兴致,“我想不论是谁让你们来找我,显然都没有告诉你们我的规矩,是不是?这就是巫师的傲慢,想要从我们这里索取——” “我们想要知道神角畜的下落。”格林德沃平静地打断了妖精愤慨地喋喋不休,这令妖精十分恼火,但是听到他的话,又有些发愣。 “神角畜?”它望着格林德沃,“你为什么想知道——” 格林德沃从礼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海报,放在妖精面前。 “我想,你知道的,是不是?”格林德沃轻轻地说,“酒馆外的海报——几个麻瓜失踪了。” 听起来,他不过是在说一件事实。但是,妖精不自然地向前倾着身子,似乎想从格林德沃的脸上看到他对自己所说的并没有那么多的自信。很可惜,格林德沃的神情自然高傲冷漠,没有丝毫动摇。 “……好吧,好吧。”妖精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作为交换,盖勒特·格林德沃,你不能向国会告发——” 在阿不思隐藏得极好的错愕的目光中,格林德沃没有犹豫地答应下来,“没问题。” “关于神角畜,我知道一些。但是,那不是你能对抗的——”妖精仍旧很恼火,它不明白格林德沃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绝对是亏本的买卖。“隐藏在麻瓜中的肃清者后裔,他们想要暴露巫师的世界,因为他们受到的不公的待遇——就在威斯康辛州边缘的某一处——”妖精恼怒地看向格林德沃,“——满意了吗?” “还可以。”格林德沃淡淡地说,他拉起阿不思的手,准备离开。 “盖勒特·格林德沃。”妖精叫住了他们。它的眼睛闪烁着恶意又恼火的光,“盖勒特·格林德沃,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如果我是你,我会低着头走路。国际巫师联合会的计划就快要实现了。” “——真遗憾。”格林德沃冷笑着说,“如果这个消息是什么大新闻的话,我倒是很愿意付两个金币。” 妖精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愤愤不平地沉着脸。 “——盖尔?”他们弯着腰走出妖精的房间,酒馆的客人似乎都在向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阿不思不确定地小声询问。格林德沃轻轻捏了捏他的手,阿不思悬着的心落下来半截,他不再出声,跟着格林德沃的脚步离开了隐匿怪酒馆。 “盖尔,怎么回事?”阿不思忍不住问道。 “我也不知道。”格林德沃说。他们的衣服又变成了最初的样子。“——我只是看到了预言。”他对阿不思露出一个笑容。 阿不思意外地看着他。湛蓝色的眼睛里的惊异缓缓地消失了。“盖尔,你应该和我说一声的。”他略带责备地看着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轻轻地笑了,“那样的话,我就看不到你现在的样子了,是不是?”他亲昵地蹭了蹭阿不思的额角,“况且,我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见机行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阿不思脸颊红了。 “我们得到的线索依旧不完整。”格林德沃有意让他有闲暇恢复悸动的心跳,“我们需要做的还是很多……阿不思,你认为这需不需要告知格雷夫斯呢?格尔森所说的——” “——噢,是的!”阿不思如梦初醒般低声叫道,“他们想要曝光巫师世界的存在,是不是?噢,在有任何万全之策之前,我们不能让它发生——” 他们匆匆地走进了一家小店。阿不思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开始写要寄给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的信。格林德沃无视了店里的其他客人异样的目光,要了两只小蛋糕。 老板对他们怪异的行为感到疑惑,但还是拿出了两块巧克力蛋糕给他。 格林德沃把蛋糕放在桌子上。阿不思正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格林德沃把蛋糕推给他。 “谢谢。”阿不思忧虑不安的神情在看到甜食的瞬间得到了舒缓,他感激地看了一眼格林德沃,吃了起来。 格林德沃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我们应该立刻把这封信寄出去——”阿不思吃下了两块蛋糕,才意识到格林德沃什么也没有吃,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应该先去吃点儿——” 格林德沃笑了,“没有那个必要。”他把阿不思已经写好的信收起来,“我们先把信寄出去。我想,小镇上会有很多可以果腹的热情好客的餐厅。” 阿不思的心彻底放了下来。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安呢?他在格林德沃身边呢。 格林德沃伸出手,把阿不思唇边的巧克力蹭掉。 阿不思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猫头鹰似乎感受到了格林德沃的召唤,趁着夕阳的余晖,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定要尽快送到他的手上,好吗?”格林德沃说。 猫头鹰深深地看着他,用力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指,展开翅膀再次飞向逐渐沉入地平线的太阳。 “我们去填饱肚子吧。”格林德沃愉快地说。 在北美发生的事,好像是被人按下了加速键。魔法世界被暴露的危险等级提前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格林德沃有些庆幸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建立神奇生物保护地了,否则,这些无辜的生物的命运会走上老路。 他们在一家露天的牛排店享用了一顿价格非常便宜,但分量相当可观的晚餐。最后,阿不思觉得自己的肚子都鼓了起来。 “看起来,我们进程和我们期望的还是有差距的。”格林德沃客观地说,“我想,魔法国会不会是第一次处理这样严峻的危机了。” “我并不过于担心这一点。”阿不思说,饱腹感令他昏昏欲睡,“有些事需要循序渐进。” “还是这么有启发性。”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 “时间会证实许多事情。”阿不思望着格林德沃,颇有深意地说,“我想你对此也深有感触,盖尔。” 威斯康辛州 黑白相间的奶牛低着头吃着最优良的牧草,悠闲地散步。这里的天空似乎格外辽远,白云停在天上,俯视着大片的森林和牧场,倒映在湖泊平静的水面中,宁静而祥和。 “我会怀疑自己回到了欧洲。”阿不思眯着眼睛抬头望向蓝得发白的天空。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北欧崇山峻岭间的农场。 风吹过森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好像是有人在轻声低语。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换下了外衣,他们穿着单薄的衬衣,走在农场中,牧羊犬警惕地看着他们,发觉他们没有恶意后,摇着尾巴朝他们打招呼。 “这里有很多北欧移民后裔。”格林德沃说,“看起来很熟悉,是不是?” 阿不思很清楚这意味着那些曾经想要逃避制裁的堕落巫师也会混入移民者,前往法律尚未健全的北美大陆,在这里隐姓埋名,不再受到约束和追捕。 他们来对地方了。 “也许我们要找的地方,会有非常明显的特征。”阿不思慢慢说道。 “显而易见,是不是?”格林德沃说,“神奇生物能够制造的破坏程度绝对要比狼群更可观。” 他们把重点聚焦在了威斯康辛州内原本无组织的领地上。那里是窝藏肃清者的最佳地点。 “边缘……”阿不思念念有词,妖精格尔森给他们的线索并不多,他们只能反复咀嚼为数不多的限定词,期望能找到更多的隐藏信息,这可能会大大缩短他们可能浪费的时间。 位于密歇根湖南侧、威斯康辛州东端的丰迪拉克县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离这里不远——”格林德沃向东南方张望,似乎在这里就能看到距离他们足有近百公里的地方。 阿不思突然听到口袋里传来阿利安娜的声音。格林德沃止住了话头,关心地看向了阿不思的衣袋。时隔如此之久,阿不思忙不迭地抽出镜子,阿利安娜灿烂的笑容和阿不福斯不太赞同但依旧笑意深浓出现在了镜中。 阿利安娜看到阿不思的那一刻,快乐地招了招手,“哥哥!” “阿利安娜!阿不福斯!多么令人惊喜——”阿不思笑眯眯地说,“我都要以为你们已经忘记我们了。” “所以你们现在在哪里呢?”阿利安娜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们,“我们在霍格沃茨都听说了你们做的事——” “——神奇生物保护地!真酷啊!噢,更别提伊法魔尼的事了!”阿不福斯激动地说——他的声音太大了,阿利安娜皱着眉躲出了阿不福斯的音波攻击范围。“你们成了美国魔法国会的座上宾,是不是?连预言家日报里都写了——” “——是啊,”阿利安娜从镜子边缘探出头,“这可太酷了!” 阿不思疑惑地看了看格林德沃。后者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阿利安娜看到格林德沃出现,兴奋地眼睛都在发光,阿不福斯也开心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嗯……你们在说什么?”他们疑惑地问。 阿利安娜抬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消失在了镜子中。阿不福斯解释说,“她去找那张剪报了。” “剪报?”阿不思猜想阿不福斯再一次用错了词,这倒不是很稀奇。 “噢,阿利安娜开始收集你们的剪报了——她不是唯一的一个——”阿不福斯环视四周,学生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阿不福斯手中的镜子里出现的正是他们最近话题的中心人物。“——预言家日报报道了你们在伊法魔尼被前校长指控的事情,然后又报道了魔法国会为你们作出的杰出贡献,授予你们外国巫师在北美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的事——你们现在简直就是霍格沃茨最受欢迎的话题。”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阿利安娜气喘吁吁地重新出现了,她举起报纸给他们看。 “格林德沃:恶魔还是救星?”阿不思读到这个标题,忍不住停下来偷偷看了看格林德沃的反应——他看起来倒是非常平静,对这样故意吸引人眼球的标题不置可否。 预言家日报以一种疑惑的口吻报道了这件事——当然他们并不清楚在大洋另一边发生的每一件事,他们猜测魔法国会或许受到了高超的混淆咒的蒙蔽,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巫师联合会号召英国魔法部当心格林德沃的警示就是不公正的。 “——看起来还不错,是不是?”格林德沃以一种感兴趣的语气说,“那么霍格沃茨的结论是怎样的呢?” “我们都认为——” “——实际上,霍格沃茨的猜测比预言家日报的评论中提出的还要多。”阿不福斯打断了妹妹,“伊法魔尼的杜兰特校长从那里辞职后,下落不明。对于这件事,大家的说法就很多了。” “——这听起来才像样了,”格林德沃点了点头,“阴谋论可比事实有趣得多。” 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斯看起来可没有那么无所谓,他们都显得忧心忡忡。这副表情出现在两个小巫师的脸上就显得尤为奇怪和滑稽了。“我们很担心……” 格林德沃笑了起来。那是一种释然、爽朗的大笑,“谢谢。”他说。 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们永远相信你,盖勒特哥哥。”阿利安娜说。 “我知道。”格林德沃说,他淡淡地笑着。 “所以,哥哥,你们现在在哪里呢?”阿不福斯终于看起来不那么焦虑了。 “我们在威斯康辛州,”阿不思说,“北美的神奇动物保护地就快建成了。” “哇哦——”阿利安娜的注意力也被瞬间吸引,“北美的神奇动物很多吗?它们长什么样子?你们会写一本书吗?噢,噢!你们会成为我们的神奇生物保护课的教授吗?”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都被阿利安娜一连串的问题逗笑了。他们很难解释她的小脑瓜里为什么会存在这么多匪夷所思的想法的——虽然和某个结局有不谋而合之处。 “这是个好主意,”阿不思说,“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写一本书。” “哇哦——”阿利安娜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我们暑假的计划还会——” “会的。”阿不思说。 “我们保证。”格林德沃补充道。 阿利安娜露出了笑容,“一言为定。” “——格雷夫斯似乎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告诉我们。”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斯消失了之后,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们对于魔法国会的态度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是不是?”阿不思说,“我想伍尔弗里克在其中的作用不言而喻,不是吗?不过——”他看起来相当焦虑,和阿利安娜、阿不福斯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总会有人作出无端地揣测,我真希望他们少些恶意——” “那是不可能的,阿不思。”格林德沃不大在意地说,“我们都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太完美的人,至少不会承认其他人比自己优秀。如果没有人作出如此这般地假设,我反倒觉得不太正常了。” 阿不思不得不承认格林德沃是对的。人的阴暗面总会因为妒忌而变得更加狰狞。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细长的字体,不由得精神一振。他对阿不思的来信的期待与日俱增,他关心着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在北美发现更多会令他们耳目一新的事情。 亲爱的伍尔弗里克, 很高兴能加入特别行动小组,我和盖勒特始终相信神奇生物会成为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之一。这是我们最期待的实验,也是我们渴望达成的目标。 我们在寻找神角畜的过程中,和一位知情者有过接触。据他所言,威斯康辛州隐藏着肃清者的后裔扬言暴露魔法世界。目前,他们正通过猎捕神角畜,使用其角粉末诱发麻瓜出现神经疾病,甚至死亡,以此作为开端。 我想,这将会导致的严重后果不必我做太多的说明。我们都能够理解麻瓜对魔法的恐惧在北美愈发激烈。眼下,我们计划前往威斯康辛州进行调查,期望能够阻止最坏的结果发生。 希望你一切都好。 阿不思·邓布利多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皱紧了眉头。他很清楚肃清者和其能够引发的最坏的结果。巫师联合会大选即将开始,这无疑将超出他们的预期。 “伍尔弗里克,有空吗?” 格雷夫斯被突然出现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布莱克对他激烈地反应也感到了不太寻常,“出了什么事?” 格雷夫斯把手里的信递给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快步走到了他身边。 德纳布勒·布莱克疑惑地扫了他一眼,看到了落款的名字,便基本了解了。他读着阿不思写来的信,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我们该立刻着手准备了——” “您还有其他指示?”格雷夫斯看出了主席的深意,“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能否加入我们的安全……啊,我想他们可能不会答应。” 布莱克点点头,“是啊,我认为他们不会——特别是在和国际巫师联合会有关的问题上。那就按我们计划的方案来做吧,好吗?” “没问题,主席。”格雷夫斯说,“您来找我是?” “噢,我对你推荐的神奇生物控制和保护部门的主管人选没有异议,我们可以在下一次会议中正式讨论。另外,伊法魔尼的校长人选他们已经有了决定——” 密西西比河广阔的流域把土地切割开来,水流带走了春日不多的暖意,凉爽的空气像清澈的河水一样,透着沁人心脾的气息。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走在河水中,长裤卷到了膝盖上,露出瘦长的小腿。 “我们已经很接近了,是吗?”阿不思抬起一只手遮挡着刺目的耀眼阳光。 “嗯。”格林德沃望向他们最终的目的地的方向,他的表情相当严肃,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将要面对的危局。他并不畏惧亡命之徒,说起来,他也算是其中之一。 “盖尔?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阿不思小心翼翼地问。格林德沃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凶狠,即使在世纪大战中,他也只看到了不甘和愕然。 格林德沃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他的表情变了。 阿不思惊讶地发现格林德沃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忧伤。“盖尔,你还好吗?” “——我有些后悔把你拉进来了。”格林德沃说,“阿不思,如果你发生了任何事,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阿不思握住了他的手,“你知道的,如果你出了事,而我不在你身边,我同样不会原谅自己。” 格林德沃笑了笑,“遗憾注定让我们囚困于此,是吗?” “我想,大概是的。”阿不思笑了,他踮起脚吻了吻格林德沃的脸颊,“我始终都很高兴再次遇见你,盖尔。” 粼粼波光折射着太阳的沉默,丰迪拉克县的居民正度过他们的人生中极为普通的一天。木板车轮压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喀拉声和牲畜的叫声、喧闹的叫卖声和热情的问候声,像是跌宕起伏的协奏曲,是这座城市的主旋律。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侧着身子从拥挤的人群中走过,他们不太确定自己应该寻找的是什么,所以他们决定先熟悉一下这里之后再做打算。 他们很快就发现这里和之前的城镇的区别。这里的居民的口音多种多样,他们听到了英音和其他蹩脚的腔调,很显然,这里的居民正如他们所想,鱼龙混杂。大家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了许多代,沟通起来并没有什么障碍。就连格林德沃的德音都很好地隐藏其中。 他们的首选当然是当地的酒吧。毕竟,他们已经在酒吧里发现了许多吸引人的话题并经历了很难评价好坏的事情。 但是,格林德沃决意要歇歇脚。他们挑选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旅店,要了一个房间。旅店老板兴致勃勃地向他们介绍着附近的情况。 “——这里最有名的酒馆在哪里?” 偷猎者组织 从旅店老板口中,他们得知密西西比河畔和密歇根湖周围生活着许多野生动物,吸引许多偷猎者来到这里。这里最有名的酒馆可不止一个,就连他也说不完整。不过,他听说最近有几家酒馆突然挤满了酒鬼,本来门可罗雀,今非昔比。 格林德沃不动声色地说,“那一定是老板想到了非常奏效的经营手段,是不是?” “或者有高人指点?”阿不思适时地补充道。 旅店老板压低了声音说,“什么呀,我听说他们在酒里掺了让人上瘾的东西,所以大家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到那里去,不是吗?” “这可解释不通,”格林德沃反驳说,“如果只是上瘾,那不过还是常客会光临罢了。”他不相信的神情似乎激怒了旅店老板。 “噢,我可以赌上100美元——”旅店老板神经质似的点着头,“——他们绝对有不可告人的问题,当然最开始绝对不是从这几家酒馆开始的……我想,那些最受欢迎的酒馆才是源头……” “我可以提前付2枚金币,”格林德沃说,“别怀疑,它们都是纯金打造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两枚巫师金币,但它们被施了变形术,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本来的样子了,“——如果你真的能帮我们打听到最开始的那家酒馆,我会再付两枚,怎么样?你敢挑战吗?” “一言为定。”旅店老板胸有成竹地说。同时,阿不思注意到他非常迫切地收起了格林德沃放在桌子上的金币,望向格林德沃手里的金币的目光也格外贪婪,不禁在心里发笑。 “你的草莓口味冰淇淋还合心意吗?”格林德沃问。旅店老板似乎急着要拿到接下来的两枚金币,也没有心情和他们继续闲聊。 “还不错。”阿不思笑着说。 “我们下午可以出去转一转。”格林德沃不紧不慢地说。 “是啊……”阿不思好笑地说,“你把工作都分配出去了,是不是?” 格林德沃浅浅地笑了,他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略施小计罢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有自信,这倒是意外之喜。我本来只是诚实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阿不思保留自己对“诚实”这一形容词的理解和看法。 从密西西比河上游吹来的风轻抚过密歇根湖畔,来此度假的游客愉快地享受着凉爽的湿气和茂盛丛林中的奇遇。 他们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决定在这里四处逛一逛。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一个当地的麻瓜,虽然聪明,也显然不够周全。 相比起纽约城的繁华街道,丰迪拉克县主要以原始自然为主题元素,带给居民和远道而来的客人以不同寻常的印象。格林德沃甚至怀疑自己回到了圣德克城堡附近,这里很像是山脚下的麻瓜村落,唯一不同的是,在这里听不到太多的德语交谈声。 “真是个好地方。”阿不思悄悄地感叹道。很难相信,这里会发生可怕的事。 “美好是掩藏罪恶的最佳面具,也是罪恶能找到的最佳舞台。”格林德沃说,“如果这里已成焦土,谁还会在意麻瓜的死活和魔法世界的存在。到那个时候,他们只会以为这是恶魔降下的惩罚。你知道的,麻瓜很喜欢神和神的儿子这一套。” 阿不思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看起来,长时间的阅读麻瓜报纸,让格林德沃了解了麻瓜的行为和认知。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挤满人群的步道,谁也没有说话,以免被人听到他们非同寻常的措辞。 “——这会让我们更难……”在离开人群聚集地后,阿不思说。 “啊,确实是。”格林德沃回头看着那些沉迷于假期的麻瓜说,“国际巫师联合会的选举就在最近几天。我想格雷夫斯也很难从源头确保万无一失。最坏的结果,是要靠遗忘咒来修改他们的记忆的。当然,我们也得谨慎行事。我可不想让魔法国会改变对我的好印象,是不是?” 阿不思瞪了他一眼,格林德沃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相当戏谑,让人很难认为他是认真的。“别这么无所谓,盖尔,我们要格外当心。” “我想,有你在我身边,我也根本不可能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格林德沃说,“你该放松一下,阿不思,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在监狱里……”他对上了阿不思的目光,声音弱了下去,“好啦,杞人忧天。” 阿不思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放心,但是,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显得有些不安。格林德沃提醒了他,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大选即将举行,选在这个时间节点,自然会放大任何后果。对于图谋不轨的人来说,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阿不思思忖着,如果格林德沃公爵的消息还没有过时,本次大选的最有可能当选会长的候选人应该是位名义上的亲麻瓜领袖,然而,事实上,他绝对会走上“高人一等”的老路,甚至更加极端。这样的领袖在肃清者看来,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论是谁,都不可能轻易放过残害自己同胞的堕落者。那么,他们有其他目的吗? “——阿不思,你想得太多了。”格林德沃突然开口说道,他几乎能听到阿不思的大脑高速运转的声音,他强忍着笑意,“这种时候,你应该把自己的立场摆在更令人唾弃的位置,你就会更能理解这些人了。” 阿不思有点儿恼火地看着他,格林德沃轻咳了一声,“抱歉,你思考的声音有一点点大……唔……”阿不思给他来了一下,格林德沃捂着肋骨痛得皱起了眉,但是唇边的笑意一点都没有消散。 他们在密歇根湖边待了一个下午。格林德沃用各种各样的话题吸引阿不思的注意力,阿不思对于格林德沃所描述的在德姆斯特朗的一个实验非常感兴趣——他当时在尝试使用变形咒的时候附加其他效果的魔咒,把一只老虎缩小成了一只奶牛猫。最后,阿不思完全忘记了他的担心,和格林德沃一起畅快地大笑起来。 “你已经吃了四块冰淇淋了!”格林德沃不依不饶地说,“就算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他露出一个可惜的表情。 阿不思无可奈何地移开了目光。麻瓜好像在湖边举办一场集会,为客人提供免费的饮品,阿不思被冰柜里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球吸引,一连体验了几个花筒才被格林德沃硬生生地拦住。 “——祝你生意兴隆!”离他们不远的一个大块头男人高声说道。 “生意兴隆!”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男人笑得异常刺耳,“你的那个供货渠道还稳定吗?听说,最近他们正准备——” “小点声!你想让麻鸡们听到吗?” 格林德沃擦拭掉阿不思嘴角沾上的冰淇淋屑。阿不思依旧笑眯眯的,但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的情绪—— 他们看起来和其他客人一样,只是想看看另一边的铺面在贩卖的小吃。经过提醒,男人交谈的音量降低了不少,他们漫不经心地走到卖手指汉堡的小摊前,还是一字不漏地钻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国会想要建立保护地,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就我所知,老板的人已经渗透进了国会……” “……格林德沃的主意?这倒是个大新闻……如果我们能利用……或许……” 阿不思小心地看了一眼格林德沃,对方的神情依旧非常平静,事实上,有些平静得过了头。 “……我们的目标不只是神角畜,那只是手段,我想制造冲突的话,可能鸟形食人怪比神角畜还要有冲击力……不,当然不只是让它们现身,那样的话,麻鸡只会把它们当作是一种全新的物种……” “……啊,没错……这只是契机,真是太天才了!我们的祖先……” 阿不思没有听到他后面的半句话,因为摊主突然问他们想要几份汉堡点心,他还售卖一种奇异的薄荷味冷饮,他们可以免费尝尝看。 “两份,谢谢。”格林德沃机敏地说。他示意阿不思在这里等着摊主把食物准备妥当,他很快回来。阿不思不大情愿分开行动,但还是点头表示会在这里等待。 “和朋友一起出来度假?”摊主热情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口味的酱?番茄?还是芥末?” “噢,番茄,谢谢。”阿不思注意到格林德沃跟在他们身后,渐渐看不到了,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别担心,这里几乎安排了所有的警力,他不会有事的。”摊主说。 “——什么?”阿不思捕捉到了话里的信息,“这里安排了所有的警力?” “是啊——”摊主显然是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每年的这个时间起,都是度假区最忙的日子了——啊是的,就是今天——很多本地人都会来放松一下——哎,你去哪里?” 阿不思抓过他递过来的汉堡,以最快的速度向格林德沃消失的方向挤了过去。如果摊主说得话属实,那么他毫不怀疑今晚可能会出一些大事——他需要立刻把这个信息告诉格林德沃。 他侧着身子挤过人群,给自己施了一个变形咒,他好像是流体一般顺利地从比肩接踵的人群中通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没有灯光的区域。好像是聚光灯下的集会,没有那些在人们头顶上闪烁的彩色灯泡,鼎沸的人声也像是被按了静音键。阿不思站在仿佛伸手不见的黑暗边缘,不确定自己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盖尔……”他忍不住喃喃出声,在安静的黑夜里,他意识到自己的音量过高了。 他一边后悔,一边准备使用魔法寻找格林德沃的踪迹——就是他在纽约曾经使用过的那个魔法。突然,他被什么人轻轻捂住了嘴。那人贴在他的后背,悄无声息。但是,阿不思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格林德沃感觉到阿不思放松下来,明白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便松开了捂住他的嘴的那只手,改成握着阿不思的手。他拉着阿不思抹黑向右前方走去,阿不思很好奇格林德沃是怎么在黑夜中看得如此清楚的。格林德沃示意他看地面。 阿不思认真地看着附近的地面,发现有两组浅色的脚印在他们不远处出现,格林德沃正是在追随脚印的方向。 渐渐的,阿不思感觉到周围的事物显出了形状——离他们更远的是一片原始森林,张牙舞爪的树木几乎拦住了所有进入其中的可能性,在他们更近处,有一排不起眼的窝棚。看起来,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那些胡乱搭起来的窝棚。 格林德沃不再过紧得抓着他的手腕,他们一前一后地绕过去。格林德沃敲了敲自己和阿不思的头顶,幻身咒开始生效了。阿不思得承认,格林德沃非常谨慎。 “……货!今晚才是最佳的行动时机!” “明晚一样的,老大……”新的声音出现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微微发颤,似乎相当恐惧。 “不一样!第一天永远会是麻鸡最谨慎的时候——我真想把你们丢进密西西比河喂鳄鱼——” 刚刚还在和“生意伙伴”举杯庆祝的男人正在为他的手下贻误了最佳时机而大发雷霆。尽管看不到彼此的表情,阿不思敢说格林德沃此刻一定同他一样,松了口气。 “……老大,我们还是按照计划吗?”长时间的沉默后,另一个声音问道。 “……好吧,好吧,我们已经不能指望它发挥原有的效果了——”男人说,“如果你们这次依旧不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改变行动计划,我一定会让你们后悔被生下来!” 阿不思睁大了眼睛,这样的话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们该走了,阿不思。”格林德沃抓住了他的手。 熄灯器的灵感 阿不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寂静的街道上的清新空气。不只是幻影移形,就在偷听时,阿不思太过专注,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原始森林中的一棵怪模怪样的树。 “——受益匪浅,是不是?”格林德沃用一种轻松的打趣的口吻说道,“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不小心地大声张扬自己的计划……”听他的语气,就好像他只是刚刚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冒险的旁观者似的,好像他们没有在讨论要把这些坏事都甩到他的身上似的…… 阿不思心事重重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会跟上你们?”他手里还拿着手指汉堡,现在有点冷掉了。 “——我猜以你的性格,一定会跟过来——” “——我是想告诉你们,今天是旅游节日庆典的第一天,麻瓜警察大部分会放在庆典活动的安保工作上。”阿不思为自己辩驳道。 “噢,这倒是能解释他们为什么会认为今晚是麻瓜最谨慎的时候了……不过,我不是因为我说的那个事情知道你会跟过来的——”格林德沃说,“——我听到你叫了我的名字——” “什么——?”阿不思疑惑地张了张嘴巴,但很快闭上了。 “——是啊,我当时站在很远的地方呢……但是……我的的确确很清楚地听到了你的声音……可是把我吓了一跳呢……”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说,他摸着下巴,使劲儿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怎么?”他看到阿不思湿润的眼睛,紧张地询问。 “——我更加确定熄灯器的灵感了。”阿不思吸了吸鼻子。 格林德沃不敢肯定自己明白阿不思在说什么。 “哎,你们回来了呀。”旅店老板看到格林德沃出现在视线里,就开始探头探脑地张望。此时,他正装作刚看到他们的样子,“我有好消息等着你们呢!” “噢?是什么?”阿不思强忍着笑意,若无其事地问。 旅店老板显然对他们的反应不够满意,“我问到了!最近突然突出重围的酒馆!”最受欢迎的酒馆的生意其实不会相差很多,因为店面和装潢的原因,它们始终维持着均衡的竞争。但就在最近,突然有一家酒馆在店外摆放了露天餐区,客人整日整夜地狂欢,吵得附近的居民无法好好休息。很快,这样的情况像是流行传染病一样在整个镇子里传播,不少酒馆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 “好吧,看来是我输了。”格林德沃从口袋里掏出金币——在他的手心里,金币被闪烁着蓝色光芒的魔法改变了外形。“可以告诉我们那家酒馆的名字吗?” 旅店老板贪婪地盯着手里的金币,“菲林酒馆。在靠近密歇根湖畔的街区。” 格林德沃把金币丢了过去,旅店老板身手敏捷地接住了它们。 夜色很深,格林德沃望着窗外,他期待的预言没有出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并不令他十分失望,预言不可能永远顺着他的心意。 阿不思已经睡着了,几不可闻的平静的呼吸声让格林德沃的眼皮也开始打架了。 清晨的鸟鸣声没能把他们唤醒。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他们睡下的时间太晚了。但是当猫头鹰在格林德沃手上狠狠地啄了一口之后,他就不能再把这事儿当作是无关紧要的了。 “——哎哟!”格林德沃皱着眉坐了起来,“你可以换一种方式的……”他抱怨着说道,“……把信给我……”他伸出手,刚刚被咬的地方已经开始渗血了。 猫头鹰把信丢在他的头上。趁格林德沃读信的功夫,用翅膀拍了两下他的脑门,似乎在说它已经尝试过了其他办法,但他就是不肯理睬它。 格林德沃不想计较这件事,因为格林德沃公爵的来信完完全全地吸引住了他。 阿不思被这些声音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想要看清发生了什么事。 “——格林德沃先生的信?” “嗯。爸爸似乎对我做的事非常认可。”格林德沃把信挪到阿不思面前,伸了个懒腰,很自然地把阿不思拉到了自己怀里。 阿不思读道(他忽略了开头和结尾部分): “……这非常出乎意料,但反响却很好。你知道的,报纸总会选择和魔法部唱唱反调,这倒是让大家开始认为魔法部的做法是相当武断且不负责任的……” “无心插柳……嗯?”阿不思注意到格林德沃很是悠闲地理了理有点儿长长了的头发。 “我倒是很期待穆勒的反应……”格林德沃有滋有味地想象着魔法部部长气急败坏地乱发脾气,就觉得非常有趣,“啊……他一定气坏了……” “难道你不担心他会变本加厉吗?”阿不思认为格林德沃的态度有些嚣张了。过于顺利往往意味着是他们还没有看到陷阱在哪里,而不是真的一帆风顺。 “事实上,我宁可他变本加厉……”格林德沃的目光阴恻恻的,“否则,我会变得优柔寡断——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优柔寡断。 阿不思想,这个词可以说是和格林德沃完全没什么关系。 至于这会不会是一件好事,阿不思认为有待商榷。但总体来说,应该不会是好事。 格林德沃以为阿不思还在为自己的态度不满。他抽走了阿不思手里的信,“你在霍格沃茨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是吗?整天为了伏地魔伤透了脑筋?” “啊……”阿不思又开始感到好笑了,“事实上,有一大部分时间,我在为你伤透脑筋——可以说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呵呵……”格林德沃干笑了两声,“听你这么说……我还挺开心的。” 阿不思挑眉看着他,“盖尔,你真是矛盾的集合体……” “那你可就说对了,”格林德沃愉快地说,“你绝对是最了解我的人。” 格林德沃从地板上捡起长裤,一个银质的打火机从口袋里掉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他弯下腰去捡拾,拿在手里把玩着。 他拨开盖子,火苗噼啪一声从小孔里冒了出来。 “哇哦……”格林德沃好奇地看着火苗,“麻瓜的’魔法’?”他回头看向阿不思,却发现对方直愣愣地盯着他手里的打火机。 “怎么——?”格林德沃问。 阿不思看着他手里的打火机。随着格林德沃的手一抖,盖子重新盖上,火苗消失了。 “——这可真是太巧了……嗯……”阿不思从格林德沃手里接过来,他仔仔细细地端量着这个银质的小巧的东西。这有可能吗?它看起来和他曾经拥有的熄灯器一模一样。或许尼克·勒梅说得没有错,天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格林德沃疑惑地看着阿不思和他手里的那个麻瓜物件,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因此而出神,但他想,这对于阿不思来说,一定是意义非凡。 “盖尔,你在哪里捡到的?”阿不思从错愕中回过神。 “噢,是在昨天晚上的活动上,我在跟着他们的时候,差点儿被它绊倒……”这件事说起来非常丢脸,这么小的物件居然会让他如此狼狈。 阿不思笑了,“听起来是命中注定。”他把熄灯器的故事讲给格林德沃听。 熄灯器最基本的作用就是熄灭灯光,但是阿不思对于它最初的用处的想法,绝不是只有这么简单,或许他自己也希望,能有一天,熄灯器会为某个人而亮起…… 他的希望破灭了。熄灯器中没有传来为他所爱所留恋的人的声音,他们没有再提起他的名字——一些人因为走向了死亡归途,一些人因为不愿再说起……或许是因为这样……那颗蓝色的温暖的光球从没有出现。 格林德沃沉默地陪在阿不思身边,他察觉到了阿不思心中积淤的磅礴的悲伤情绪,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们应该继续我们的调查了。”过了许久,阳光火辣辣地灼烧着街道路面,阿不思突然生硬地说道,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机械发出的沙沙声。 格林德沃担心地看着他。阿不思却像打定主意似的,不想在讨论这个话题。他没有和格林德沃对视,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着。 对于阿不思的沉默,格林德沃别无选择。但是,他能够看到的画面支离破碎,完全无法拼接起来,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阿利安娜、阿不福思……但更多是他不认识的人,他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阿不思拉着他的手——这让格林德沃非常意外,但是还是很高兴地握住了他的手。 阿不思的沉默并没有让气氛过分压抑,格林德沃看着他反反复复地摆弄着打火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庆幸把这东西捡回来。最后,阿不思郑重地把打火机揣进了怀里。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的路了,是不是?”阿不思问。 “我们就快要到了——”格林德沃看向就在几十步开外的菲林酒馆。它看起来和其他酒馆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街上摆着不少临时桌椅,有的人正站着或躺在上面,他们唱着听不出调子的歌——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早就听到了这些“噪音”,此时才真正确认是来自于这些客人。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目光,尽管他们想到了可能出现的情况,却依旧不敢想象这样的混乱。 “这边来。”阿不思拉着格林德沃走进了对面的咖啡店。店里没有客人,店员脸上带着歉意和欣喜,“很抱歉,这家酒馆的客人有点儿扰民……” 阿不思示意没有关系,娴熟地为自己和格林德沃点了两杯美式咖啡。 店员显然误解了格林德沃平静的表情,因为他离开去取咖啡时,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惴惴不安。格林德沃已经不愿意为此多想了。 “看来,你经常喝这类……嗯,饮料?”格林德沃说。 阿不思被他的措辞逗笑了,“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喝过咖啡?”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在巴黎,你也没有碰……” 格林德沃皱着鼻子,抗拒地摇摇头,“不合口味……还有,美式又是什么?” “你可以认为是兑水稀释的意式浓缩咖啡。”阿不思说。 “……我是绝对不会喝的。”格林德沃斩钉截铁地说。他闻到了飘过来的焦苦味,似乎这样已经让他难以招架。 阿不思好笑地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这样不论你再吃什么,都会觉得甜。” 格林德沃被打动了。他好像非常努力才做好了心理建设。 “好吧。”格林德沃说,“我喜欢这样的说法。” 店员把咖啡拿给他们。溢出的苦味让格林德沃皱起了眉头。但是他很勇敢地把咖啡拿到自己面前,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阿不思悠然自得地品尝着咖啡,再三犹豫后,终于喝下了一大口咖啡。 阿不思优哉游哉地欣赏着格林德沃隐忍的神情,“怎么样?”明知故问。 格林德沃咽下咖啡,砸了咂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无法下咽——” 窗外的“噪声”仍在继续。阿不思毫不怀疑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咖啡店很快就会关门大吉。 “以身犯险……”格林德沃喃喃道。 “之后呢?你认为他们是如何猎捕神角畜,并能把它们圈养……”阿不思迟疑了。事实上,他们的思路对于神角畜来说,并不是最优解。他们的思考方式更像是为了更大的利益的政客。 “随机应变,”格林德沃说,“我只能看到一些片段……很难把他们连接起来,这太容易误会了……” 阿不思轻轻点点头。他们不大可能在一条挤满了分不清是巫师还是麻瓜的大街上明目张胆地使用魔法。看起来,格林德沃的方法是最简单直接的。 他们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从咖啡店溜了出来。他们装作是两个贪杯又叛逆的小伙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气熏天、人声鼎沸的菲林酒馆。 告别北美洲 酒馆里刺鼻的酒气令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都有些不适。他们穿过拥挤而混乱的人群时,观察着酒馆里的服务生和调酒师的数量和他们的工作。 他们发现这里尽管混乱,却依旧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下。不只是服务生在关注着兴奋过头的客人的举动,还有几个目光相当犀利的看起来更像是安保的人在不停地巡逻。 “——噢,我的鞋带开了!”格林德沃惊呼一声,蹲下身显示在人头攒动中。在喧闹的酒馆里,他的声音明明没有那么突兀——因为到处都是喊叫声和歌声,阿不思却依旧看到有一两个服务生看向这边。 阿不思低头望向格林德沃,几不可见地快速点点头。就像魔法国会的巫师混入了麻瓜施工队伍,与麻瓜合用同一栋建筑一样,这里的服务生和调酒师多半也有他们的同胞。 格林德沃消失了。 阿不思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做贼心虚,他走到吧台,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独自来猎奇的年轻人。 “威士忌,加冰球。谢谢。”湛蓝色的眼睛在酒馆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氛围里,显得格格不入。调酒师看着他微微晃神,一言不发地拿过杯子,放入了一颗硕大的冰球,深色的威士忌顺着冰球流入杯底。阿不思感兴趣地看着这一幕,麻瓜真是有许多智慧—— “你的威士忌加冰球。”调酒师把饮料推到阿不思面前。 “唔……谢谢。”阿不思猜想他的这杯酒里大概是不会有神角畜的角粉末的。但是,他依旧不愿意亲自确认。 他端起酒杯,送到嘴边,无声地念着咒语——让酒水看起来好像真的被他喝下去了。 “唔……哇,每天来一杯真的是很舒服,是不是?”他轻松地和调酒师攀谈,“这个酒馆客人真多……” 调酒师擦拭着一个空杯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阿不思不在乎地打量着周围,假装没有看到那些服务生警惕的目光。他还不清楚格林德沃目前所在的位置和想要做的事,只能趁此机会尝试着了解一些信息。 “——噢!快看那个男人从凳子上跳下去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在跳水呢,不是吗?”阿不思对调酒师的沉默并不介意,他的眼神朦胧起来,似乎是威士忌的功劳。 调酒师一言不发地向他看的方向望了一眼,这样东倒西歪的混乱尽管引人发笑,但他并没有笑。 阿不思继续讨论着酒馆中客人的滑稽行为,眼神愈发松散,好像蒙上了一层迷雾。调酒师的神情也不再那么警惕和紧绷,“你看起来很陌生,第一次来这里旅游吗?” “……什么?噢……是的,是的,没错,我和我的男朋友第一次来这里……”阿不思看起来已经醉了,他迷蒙地看向某一处,好像把那瓶摆放在调酒师身后酒柜里的陈年佳酿当作了某个负心汉似的,哀怨地看着它,“……啊……他不要我了,是不是?男人就是这样……” “是啊——”调酒师附和着。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并不重要,他见到的怪咖多得数不胜数。 “嗯……你一直在这里做调酒师吗?”阿不思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的,”调酒师说,“你叫什么名字?” “瑞摩斯,”阿不思笑了笑,但看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瑞摩斯·杜……兰特,你呢?” “威利·布特。” “是威廉的简称是吗?”阿不思笑眯眯地问。 “是的,”调酒师看了看他,“你还想要点儿酒吗?” 阿不思举起杯子看了看,不太敢确信地反复确认了几次,甚至从杯底看上去,“噢,谢谢……”他砸了咂嘴,“有没有那种能让人精神一点的……我还要,嗯,自己走回去呢……” 他环视其他依旧精神振奋的客人,“……就要那种!” 调酒师露出一个笑容,“没问题。”他转过身,在酒杯里放入了一点儿漂亮的橘黄色液体——颜色好看得惊人,但是他的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有人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阿不思不动声色地保持着朦胧的醉意。 他的身边没有人。 “——你在做什么?”他听到格林德沃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给你留点儿证据。”阿不思轻声说。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静止了,不论是酒馆里的服务生、调酒师,还是那些在狂欢的客人,都像是被施了石化咒,停住了动作。 这真是诡异而奇特的一幕。 阿不思想。 “——阿不思。”格林德沃显出身形,他就站在阿不思身边,手里攥着一个瓶子,里面是和加入了阿不思酒杯里的同样颜色的粉末。格林德沃急迫地叫了他一声,似乎是想让他从这奇特的一幕中回过神来。 阿不思再看一眼,拉住了格林德沃的手。眨眼间,他们出现在了酒馆外面。 “石化咒。”阿不思轻声说。 红色的火花绽放在夜幕降临的小镇上方,好像是在回应,夜空被燃放的烟花照亮,在炸响的声音里夹杂着很难被捕捉到的幻影移形的声音。 酒馆两侧,与两边建筑漆黑的夹缝中,走出了几位看不清表情的巫师。他们就像是黑夜中潜行的鬼祟,无声无息地出现。 “名字?”为首的一个问。 “盖勒特·格林德沃。”格林德沃自然地回答道。 这个回答显然是对方想要的,他们不再过多询问,而是看向了他们身旁的酒馆。酒馆里的客人像是蜡像馆里摆放的蜡像,恍如静止了一般。他们略显讶异地看了看格林德沃,“石化咒?恐怕做不到吧?” 格林德沃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酒馆的仓库里到处都是神角畜的粉末。”他拎起脚边的瓶子,把它丢给了为首的男人,“我想,还是由魔法国会来处置是最妥当的。” 格林德沃牵起阿不思的手,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对他们说,“我想,’咒立停’就可以让他们恢复正常。” “——你有事瞒着我。”他们幻影移形后,阿不思就肯定地说,“明摆着的,不是吗?” 格林德沃坦然地点了点头,但他挠了挠鼻子。“你不肯告诉我打火机的秘密——” “——所以你就要瞒着我?” “当然不是!”格林德沃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忿忿不平地说,“我很担心你,所以让猫头鹰给格雷夫斯送了一封信。把可能会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效果很好,是不是?” 阿不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格林德沃。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到格林德沃会这么做。在他的记忆和印象中,格林德沃不是会求助于政府机构的,正相反,他对此从未信任过。 “我认为我们在北美的行程可以提前结束了。”格林德沃说,“没想到,神角畜的事情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比我想象的虎头蛇尾。”阿不思笑着说,“我原以为你会坚持把这件事做完。” “是深刻认识到我们都不是神奇生物追踪专家。”格林德沃大大方方地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它们更需要霍克那样的人……你应该不会认为这很可惜吧?就给我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了。” “怎么会?”阿不思愉快地说,“我们在北美已经得到了太多意外之喜。这样的好运是不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我倒不这样认为,我一直认为我的好运未减。”格林德沃深深地凝视着阿不思的眼睛,“好像是做梦一样。”他补充说。 他们好像有许多人需要一一道别,阿不思坐在桌前写下一封又一封信。思绪飘得太远,谁能想到,他们会有如此奇特的经历呢? 这或许就是冒险的魅力吧,阿不思想。原世的梦想不断被实现。曾经缺失的好像在每一次奇遇之后,被一片又一片的拼图补齐。这种感受非常令人满足,就好像他干涸空洞的灵魂在被悉心地滋养后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充实和生机。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在收到阿不思的来信后,并不十分意外。神奇生物保护和管理部门已经建成,神角畜风波落下帷幕,北美魔法国会对于盖勒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邓布利多作出的贡献由衷地怀有尊敬和感激。布莱克主席授予其斯帕里森一等奖章,允许其列席参与国会最高会议。 布兰奇·霍克则显得有些吃惊。同时,她也为另一件事感到震惊——她被指定为新建立神奇生物部门的部长。她看着保护地里自由自在地活动的神奇生物,感到欣喜非常。事实上,她喜极而泣,为了神奇生物被改写的命运,为了自己的梦想得以实现。 亚鲁狄巴·艾博开心地读着阿不思寄来的信,他从不会因为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的成就感到意外,他们可以算得上他认识的最杰出的、最有天赋的巫师。北美的巫师和麻鸡关系相当紧张,但这也并非是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解决的难题。神奇生物得到了应有的保护,伊法魔尼的新任校长也更加关注学生的学术研究和政治论调,偶尔也会参加讨论,就好像他们在谈论的是今晚的猪排非常美味一样轻松自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除此之外,阿不思给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斯也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自己接下来将会离开北美,或许会在南美的丛林中观察那里的风土人情,或许会在狭长的海岸线上晒太阳。人生除了意义,还需要一些无法被论述的快乐,这源自于他们的内心和选择。 阿不思在写完这些信以后,觉得相当满足。好像重温了一遍他们这些天的冒险经历和成果,他认为这比起北冰洋的那次探险,收获益丰。他们重新整理后,对自己在北美取得的有形的和无形的成就着实令他们大吃一惊,遗憾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 “盖尔,你更喜欢海边还是丛林?”阿不思漫不经心地问。他们正坐在丰迪拉克明媚的阳光下,一边吃着柠檬味冰淇淋,一边看着南美的地图。如果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地图中的海流和晨昏在缓缓地发生改变,看起来就好像南美大陆像是被缩小了。 “我觉得可以选海边,换换口味。”格林德沃吃着自己那份冰淇淋,幻想着他和阿不思躺在沙滩上的画面。拉丁美洲的万种风情引人入胜,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略微单调的北美。 阿不思在海岸线上做了标注。他们可以先到西海岸,然后顺着亚马逊河进入亚马逊丛林,那里的天气和环境应该是复杂多变的。 “我们这次可以合法使用门钥匙了,”阿不思说,“伍尔弗里克向魔法国会提交了授权申请,我们可以使用门钥匙进出北美。” “噢,那倒是不错。”格林德沃口齿不清地说,柠檬冰淇淋里面的巧克力豆把他的牙黏住了。 阿不思被他狼狈的模样逗笑了。格林德沃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离开了丰迪拉克县,在密西西比河边,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使用门钥匙离开了北美。他们在门钥匙发出的蓝色光芒中,最后一次望向这个充斥着北欧气息的郡县,似乎与他们几天前看到的并没有什么变化,那些事只在他们心里留下了某些痕迹。 上帝创造的都市在这里起步,炎热的夏季里,海浪和着桑巴舞的节拍,冲刷着白色的沙滩。 浓郁的大海的气息让阿不思没来由地想起了阿兹卡班,只是在这样灿烂而灼烈的阳光下,摄魂怪很难存活……阿不思从来不赞同阿兹卡班使用摄魂怪来看守犯人的做法——他们大多数再也不可能离开那里了。 格林德沃给他们变出了一把遮阳伞——带着蕾丝边,阿不思看了一眼,沉默不语,还有桌子和两把椅子。格林德沃根据自己印象中格林德沃夫人的遮阳伞变出来的,只是放大了几倍。他们舒舒服服地坐了下来。 “这里的海岸线和北美差别真大——”格林德沃眺望着远方的海湾,说道。 曾经的预言 南太平洋的海水被阳光照射,泛着粼粼的波光和温暖的柔和,阿不思站在海水中,波涛打湿了他的小腿和卷起来的裤脚。 “阿不思。”格林德沃叫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夕阳缓缓向海面之下沉入其中。“你想吃点儿什么?”他走到潮汐退去的边缘,温和地问。当脑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时候,放空似乎是缓解来自于记忆和情绪的压力的优选方式。 “噢……你有什么想法?”阿不思收回了被阳光刺痛了的目光,回头望向格林德沃。他被落日的光芒笼罩,棱角分明的少年似乎变得柔和起来,像是一幅油画。阿不思忍不住笑了,“海湾的另一边,是港口。我可不想到那里去……尽管这违背了你的选择,但我还是很想尽快进入热带雨林。” 格林德沃握住他伸出的手,在这样懒洋洋的氛围里,让人确实很容易放松下来。 “我们已经见识过了许许多多的海滩,这没什么。”格林德沃安慰地说,“你知道我在乎的从来不是去哪里。” 他们踩着绵软的沙子,向安第斯山脉走去。 “——南美洲也会有魔法学校,是吗?”阿不思说,“如果有一所建造在亚马逊丛林中的学校,会是绝妙的想法。” “说不定会在河底。”格林德沃说。 “噢——那确实也是有可能的,是不是?”阿不思想象着乘坐着深水潜艇一样的大船在亚马逊深不可测的河底漂流的景象。“而且也完全避免了麻瓜发现校址的可能性。” “我倒是认为,印第安巫师有他们独特的智慧。”格林德沃说,“在这里,大概巫师并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就会受到相当的尊崇。” “或许,你是对的。”阿不思说。“但是,他们依旧会有鲜明的特征,是不是?我在一本书里读到过——他们可以不使用魔杖就施魔法,年轻的巫师经过训练之后,就可以使用无杖魔法。” “也可能会有人因为学不会,而只能被当作是麻瓜。”格林德沃认为他们不应当把所有的巫师都当作是很有天赋的。失去了魔杖的辅助,魔法可能也会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们好像置身于一部五彩斑斓的电影,随时随地会响起让人随之翩翩起舞的背景音乐,每一帧都是最精致的图画。安第斯山脉山顶的积雪在这个季节已经消融大半,只有雪线之上依旧白雪皑皑。雪水汇成的溪流从山林间淙淙流下,部分汇入了亚马逊河。他们能够感觉到气候和温度的变化,高耸的山脉让格林德沃第一次真正地开始有些怀念故土——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某根神经开始出问题了,但是,阿不思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非常想念圣德克城堡的一切。 “——再跟我说说霍格沃茨的事。”格林德沃数不清第几次这样对阿不思说。 “盖尔,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事?”阿不思用他湛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格林德沃,目光锐利,“和你的预言有关系吗?”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看起来高深莫测,“说说那里的教师。” 阿不思疑惑地看了看他,这一回,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关切又有些担心。“……嗯,好吧,既然你一定要问的话——噢,我曾经在聘用一位教师的时候,想如果你能来担任那个教职就好了——是啊,但是我从没有想过她的那一个预言改变了我们接下来十余年的人生……” 格林德沃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倾听着阿不思如数家珍地与他细数霍格沃茨的每一位教师——这中间他们的脚步没有停下,他们就像是在山间跃动的精灵,诞生于自然,畅游天地间。 “——那并不是我经历过的最惊险的,”阿不思在提到保护魔法石的那一年的经历时说,“我有西弗勒斯帮我呢——” “他是什么样子的人?”格林德沃自然地问。 “他啊——”阿不思有些犹豫,然后他淡淡笑了,“大概是我见过最愚蠢,但也是最聪明的人之一——”他看到了格林德沃疑问地神情,“——很长的故事,你不会想听的。” “不如试试看?”格林德沃轻松地说,好像在让阿不思施一个变形咒那样随意。 “盖尔,如果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是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格林德沃沉默了,他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们脚下青青的草地。阿不思也不急着听他的解释,轻快地自顾自地向山下走去。 “好吧。”格林德沃说,似乎如释重负一般,“好吧。”格林德沃重复了一句。阿不思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纠结地决定了什么,“盖尔。”阿不思向他伸出了手,“这和你的预言有关,是不是?” “预知未来,可能是一个诅咒。”格林德沃低着头笑了笑,他看向阿不思,无限眷恋,“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他摆了摆那只空闲着的手,阿不思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它们大多数时候在你不需要它们的时候侵袭着……” 阿不思大概猜到了格林德沃究竟看到了什么,以及原因。“盖尔,你是不是因为——” 他看到了格林德沃的眼神——格林德沃的余生囚困于纽蒙迦德的孤独和对于阿不思的思念,这意味着他可能——事实证明他确实是被同时困于他与生俱来的先知天赋。 强烈的思念让他总能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与阿不思相关的人和事。这无疑是残忍的。 “盖尔,我真的很抱歉。”阿不思红了眼眶。 “没关系,”格林德沃轻轻说道,“现在回想起来,那些预言偶尔让我误以为我还在你身边。” 阿不思靠在格林德沃身边,他们看着这个世界,又似乎在透过这个世界看着某种无形又无影无踪的东西。 夏季,是亚马逊河的汛期。 混血王子的一生 格林德沃在亚马逊下游的一处镇子上买下了一艘破旧的小船,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听起来就像是受伤的野兽的哀嚎声。他们本想租借一艘,但当阿不思询问亚马逊河上游的事情时,牙齿有些发黄的白人船老板就露出了惊恐又邪恶的表情,好像他们刚刚在说自己要去撒旦的身边度假似的。老板一口拒绝了他们想要租船的提议,把这艘船直接卖给了他们,看起来船老板似乎也巴不得赶紧摆脱掉它。 格林德沃倒不是很在意这艘船有多破破烂烂,对于巫师来说,生活确实是很方便。 船老板眉开眼笑地看着格林德沃递给他的金币,良心发现地提醒他们当心暴雨——那会使河面上升,可能会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 阿不思颇有些担心地皱起眉,这使他看起来有种不符合年龄的沧桑。 “阿不思,别那样担心。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死地求生了。”格林德沃安慰着说。比起阿不思的忧虑,格林德沃更多的是好奇,对亚马逊的好奇,以及对混血王子的好奇——阿不思说到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昵称,这在英语中的双关含义非常有趣。 “——我想收获爱情唯一的诀窍就是包容,是不是?”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看着阿不思。那艘破旧的小船在他的修复咒和清理咒的作用下,已经焕然一新。如果船老板看到这艘破船的现状,一定会追悔莫及、懊恼不已。 “盖尔,我们很难评价其他人的爱情。”阿不思温和地说,“对我们来说行得通,对莉莉和西弗勒斯来说,或许并不能成功……这很难评价。” “噢,得了吧,阿不思。”格林德沃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他真的爱她,就不会一意孤行地和那群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阿不思觉得这个评价多少有点不太公道,而且可笑——格林德沃曾经的年少时代要比他本人口中“不三不四的人”邪恶又有野心得多——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黑魔法和爱情,如果一定要舍弃一样,”格林德沃没有注意到阿不思无奈的神情,自顾自地说,“我会选择抛弃黑魔法。” 阿不思笑了,“盖尔,这至少是你年过半百后的选择——我们不要对一个少年太过苛刻了。” 格林德沃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但他知道阿不思是对的。 “我想如果西弗勒斯选择返回,他可能会更懂得有些东西比强大的魔法更加难能可贵。”阿不思思忖着说,“但他未必会像我们一样幸运。” “因为——?” “因为……他或许没有勇气再去打扰她。”阿不思言简意赅地说。 格林德沃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很像是雷鸟的鸣叫声,“我想西弗勒斯·斯内普并不缺少勇气——从你告诉的故事来说,我很难想象他会失去勇气。” “啊,盖尔,我想你低估了莉莉在西弗勒斯心中的分量。”阿不思宽容地说,“看那边,我想这就是亚马逊丛林的边缘。” 纠结错综的藤曼和茂密的树丛把阳光阻挡于丛林顶端,暗影摇晃,阿不思很好奇会有什么样的生物生存其中。 格林德沃也放弃了这个话题,西弗勒斯·斯内普听起来是个非常复杂的人物。他深爱着莉莉,却叫她泥巴种,却不顾她的感受坚持一意孤行……但是在最后,他却为了保护她的孩子而死。 “——盖尔,你还在思考西弗勒斯的事吗?”阿不思问。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但他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小船逆流而上,微微摇动。 “西弗勒斯刚进入霍格沃茨的时候,我就是他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阿不思回忆起永远缩在角落里,假装自己并不存在的小男孩,沉默寡言,穿着二手袍子……这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那些过往在他湛蓝色的眼睛里汹涌。 “他的魔药课、魔咒课和黑魔法防御课成绩非常优秀,我敢说,就学术成就方面来评判,西弗勒斯算得上是霍格沃茨最杰出的学术之一,他发明的一些魔咒确实很有想法。” “听起来不像是循规蹈矩的人。”格林德沃勾起唇角。 “噢,事实上,西弗勒斯在校期间,并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阿不思说,“他只是在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彻头彻尾的食死徒而已。” 格林德沃被他的“而已”逗笑了,“阿不思,你觉得不遵守校规和成为食死徒哪一种更加不可原谅。” “盖尔,你知道吗?”阿不思说,“可能是为我自己的过错找借口——自从阿利安娜死后,我开始相信,人都会犯错,所以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被原谅的机会和权力——我可以原谅霍格沃茨的捣蛋鬼,也会原谅改过自新的食死徒……但是,我不奢望其他人能够理解,因为有的时候,我也不确定我的想法究竟是不是对的。” “我该庆幸你是这样想的。”格林德沃如释重负地说,“但是,我认为你太过执着于对错了,阿不思,这太极端了。” 阿不思笑了。 亚马逊河支流的水面异常宽阔,他们甚至要以为自己已经进入了主河道。 “你能探查到这里是否有原住民吗?”阿不思问。 格林德沃摇了摇头,“这里的干扰太多了……这里的生物可真不少……” “是啊,亚马逊流域是我们无法打扰的最后一片净土了。”阿不思着迷地凝视着河畔更加神秘的原始雨林。 “噢,阿不思……”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觉不觉得……” “什么?”阿不思回过神,他的目光异常温柔,让格林德沃的心忍不住轻轻一颤。 “阿不思,你曾经说过,霍格沃茨被施了一种咒语,在麻瓜看来,它是一座废墟。” “是的,盖尔,你说的完全正确。我想,德姆斯特朗或许使用的是驱逐咒。”阿不思说,好像在课堂上回答学生的疑问,“但是,你真正想说的是?” 亚马逊女战士 黄色和黑色的河流交汇,小船行驶在交界处,似乎不愿偏向任何一边,好像一旦他们这么做了,就会被永远禁锢在单一颜色的河流中似的。 空气更加潮湿,积雨云似乎就在他们头顶,闷热的空气让他们出了一身汗。 “——亚马逊被施了魔咒?”阿不思讶异地重复道,“你这样认为,是吗?” 格林德沃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巫师的杰作了,不是吗?” 阿不思思考着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了不起的魔法。”他诚恳地说。尽管他认为应当给予原住民相当的尊重,但他依旧很难想象这样偷天换日的法术。 格林德沃凝视着他们船下的河水,两种颜色的河流泾渭分明。没有任何一本书的描写能如他们亲眼所见的亚马逊景色,这里看起来很像是宝藏埋藏之处,奥秘居住之所。 “西塞曾经到过这里吗?”阿不思侧头看着河岸上郁郁葱葱的密林。“我想这里会有许多未曾被发现的神奇生物。”事实证明,就连纽特,也不曾涉足这片最神秘的雨林。 “我想他没有。”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说,“你知道这里很难容得下他那艘大船——” “——我可不敢像你那样自信。”阿不思靠在船边小心翼翼地探头看着没过船边缘的黑色河水,看不见水面之下到底隐藏了怎样的世界。“但是我们可能会遇到任何事,不是吗?” “是啊,巫师对于纯粹的自然和人文不大感兴趣,是不是?”格林德沃伸出手触摸河水,水温很舒适,衬得他的皮肤白得吓人。阿不思有点儿担心地看着他的动作,似乎不认为这么轻易地把手伸进水里是一个好主意。 “至少,我们的图书馆里不会收藏这样的书。”格林德沃说。他遇上了阿不思忧虑的目光,把手收了回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水下生物活动的流域应该还有一段距离。”格林德沃宽慰地说。 他们能听到丛林中传出的隐隐约约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人困意上涌,昏昏欲睡。 “——阿不思。” 不知过了多久,格林德沃突然低声叫他。 阿不思眨了眨眼睛,刚刚好像睡着了。他看到格林德沃仍旧坐在他的对面,但此时他看起来非常警惕,阿不思清醒了许多。 “怎么?”阿不思小声问。 格林德沃扫视着他们右边的雨林深处,但那里被盘综错杂的树枝和藤条遮蔽得严严实实,“你听到了吗——鼓声。”格林德沃转向他,异色的瞳孔中意味不明。 阿不思安静地听着,确实从深深地雨林中,传来一阵阵鼓点,听起来还有着无法忽视的节奏。他颇为讶异地看向格林德沃,在对方眼中看清了他的热切和兴奋。 格林德沃抽出了插在衣服内袋里的魔杖,敲了敲船边,他们从颜色分明的河水中心向黑色的那边靠过去。小船在布满了树根和藤蔓的河边停靠,格林德沃的魔杖尖喷射出了几不可见的白色烟雾,那些树根像是活了过来,把他们拉上了铺满了树藤的河岸。 阿不思几乎要认为他们原本就坐在河岸边,小船被包裹进了深褐色的藤条中,与几人粗的大树融为一体。“阿不思。”格林德沃已经跳下了船,稳稳地站在树藤上,如履平地,向阿不思伸出手。 阿不思没有拒绝,他握着格林德沃的手,踏上了亚马逊原始雨林的土地——尽管很难看到原本的泥土地面。 格林德沃拉着他的手,轻手轻脚地向着鼓声响起的森林中走去。 在距离河岸不远的地方,他们看到了更可怕的长足蜈蚣,在粗壮的树干上蜿蜒爬行。偶尔有一只黑影从他们头顶掠过,虽然光线无法穿透亚马逊森林中比肩接踵的树冠,依旧能听到怪异而沙哑的鸟鸣。 走了一会儿,阿不思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船和河岸了,甚至看不见宽阔的河面和河水奇异的颜色。 阿不思只是短短地一回头,便跟着格林德沃的脚步继续向前,现在,他们能听到清晰可辨的鼓点声了。格林德沃加快了脚步,他们好像不受凹凸不平的藤蔓和悬垂在半空中的树藤影响,在林间快速地穿梭。 就在鼓声越来越响亮时,阿不思拉住了格林德沃。 “嗯?”格林德沃停下了脚步。他看到阿不思抬起头望了望他们头上足以立人的树枝,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谨慎地踩在枝丫上,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跌下去。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第一次尝试在树林中不同树木交错的树枝间行走,它们看起来足够结实。 鼓声停止了,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也看到了林间围成一圈的怪人——他们赤裸着身体,皮肤上涂抹着花花绿绿的颜色,脖子和四肢上套着像是金属质地的圆环,走动时发出咣当咣啷的响声。阿不思看到他们有的人手里拿着长矛,有的人背着弓箭—— “噢!”格林德沃突然抽了一口气,赶紧捂住了嘴巴。 阿不思走到他身边,询问地看了看他。 格林德沃凑到他耳边说,“发现了吗?她们都是女人。” 阿不思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想再看一眼。在知道了这些赤身裸体的当地人是女性后,他认为自己很难再向那个方向看过去,更别提仔细观察了。 “……噢,当然……当然,切除……这想法非常荒谬。”格林德沃喃喃自语,他坦然地凝视着那些印第安人,兴致盎然。 “什么?”阿不思认为自己听错了。 “啊,传说亚马逊的印第安部落中只有女战士,为了方便拉弓射箭,她们会切除胸部……噢,这当然是传说。”格林德沃轻声说,“我相信她们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弃……嗯,而且那看起来可不像是切除的疤痕。” 阿不思捕捉到了其中古怪的字眼,“等一等,你说,只有女战士?” 擅闯者的下场 “噢,是啊,没错。”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们,“她们狩猎时多半不会穿成这个样子——我是说,那些金属环会把猎物惊跑的。”他努力回想着传说的细节,亚马逊女战士……嗯……后面是什么内容呢? 阿不思无处安放的目光落在了她们围着的老人身上。那也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年纪已经非常大了,银白色的头发散落在枯瘦得像是老树皮一样的脸侧,干瘪的皮肤下垂,但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支撑着她神采奕奕的精气神。阿不思猜想这应当就是这个部落的族长。他刚想到这里,那个老妇人突然抬眼,向他们藏身的暗处看来。 阿不思一动不动地屏住了呼吸。格林德沃在他身边,似乎也感觉到了如电般的目光。但只有一瞬,她就收回了目光,恍如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重新开始说出一些听不懂的词语,应该是亚马逊特有的语言。但是不论格林德沃,还是阿不思,都很清楚,她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那份震慑如有实形一般令人惊骇。 就在他们默默等待着下一步的可能性时,女战士已经分散开,消失在不同的方向。阿不思紧张地看着老妇人的一举一动。 她仍端坐在长椅上,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格林德沃拉了拉阿不思的手。阿不思疑惑地看向他。格林德沃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他似乎是想过去和那个老态龙钟的老妇人打个亲切的招呼。阿不思犹豫地看向了老妇人。 “阿不思,我们已经被发现了。”格林德沃说。 阿不思无奈地点了点头,“可是,我并不会她们的语言。” “我想……”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说,“可能这不会影响到什么。” “嗯?” 格林德沃没有解释,他带着阿不思轻轻落在地面上,缓缓地走向那片空地。 周围悄无人声,如果不是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刚才已经感受到了这个老妇人的厉害,恐怕会对这里无人把守的安排感到匪夷所思。很明显,这个老妇人应当就是这个部落里的重要人物。 【站住——】 就在他们距离老妇人已经足够近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脑海中,还带着令人耳鸣的回声。 格林德沃不太意外地停下了脚步,望向垂着头的老妇人。阿不思自然也没有再向前一步。这句话他们都听明白了,阿不思突然有些明白格林德沃的意思了。 【你们是什么人?】 就在他们停下脚步时,老妇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底却有着能穿透人心的锐利,就连阿不思都要承认,这样的洞察力不在他们所熟知的范畴中。 格林德沃微微躬身。 “我们来自欧洲大陆,到此仅仅是希望能够瞻仰这里的美景,探寻亚马逊的奥秘。” 老妇人沉默地看着他们。阿不思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记忆就像是一本书,被人翻开阅读,然后—— 【阿不思·帕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以你的见识,为什么选择返回呢?】 “爱、遗憾、愧疚,我想您可以选择其中一个。”阿不思说。 老妇人审视着他,转向了格林德沃。 【盖勒特·格林德沃,你知道闯入者的代价吗?】 格林德沃很有教养地皱起了眉头,“很抱歉,我不太记得……” 【亚马逊不欢迎男性——特别是掠夺者种族的男性。】 格林德沃知道阿不思一定也很困惑,所谓“掠夺者”“种族”的定义是由哪里而起呢?反倒是没有过多在意亚马逊部落对于男性的态度。 【你们虽然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但依旧很难与亚马逊相容,你们的能力虽然伟大,令人钦佩,但亚马逊不需要藏匿,我们更希望得到尊重和平等对待。】 “或许我们可以在这方面起到积极作用。”格林德沃心平气和地说。 阿不思不动声色地飞速思考着。这个老妇人所展现出的魔法力量——至少是精神力量,已经远超出了摄神取念者登峰造极的能力,她能够觉察到他们是重生者,甚至能够看到他们的所有过往,还能通过这一切掌握他们的语言,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亚马逊女战士都有这样的能力吗?她们会离开亚马逊前往其他地方吗?或许远在伦敦,也有亚马逊的后裔? 【年轻人,你的口气非常狂妄。你知道那些入侵者对亚马逊做过什么吗?】 “还请您明示。”格林德沃不急不徐地说。 老妇人这回看着他的神情略微有了变化,好像是在困闷中找到了解决无聊的小妙招。 阿不思的思考被打断了,突然出现在他们脑海中的画面将阿不思的所有想法挤了出去。阿不思看到穿着时髦的装束的欧洲人走上了南美大陆……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美丽的大海上冒起了轮船的汽烟……森林周围被砍伐的树木……汽车轮胎的痕迹碾压过动物的足印……自然正在被高速发展的庞大钢铁怪物挤占,亚马逊女战士驱赶着偷猎者和盗伐者。 老妇人看到阿不思脸上的悲伤,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们的经历也是如此离奇。 “亚马逊部落是与生俱来的巫师吗?”阿不思出其不意地问。他已经有了答案,麻瓜是绝不可能有能力使得那些箭簇拥有驱逐咒的功效的,尽管在亚马逊,她们可能并不以此命名这样的魔法。 【盖亚赐予了我们这样的神力,不是巫术,你所说的巫师在亚马逊被称为巴节……】 “盖亚?”格林德沃觉得这个词非常熟悉,“麻瓜的神话体系中的大地女神——” “——众神之母。”阿不思说。 老妇人看着他们。 【你们也拥有相似的力量,尽管我看不清究竟从何而来,但我想你们应该会和我们一样,尊重神的旨意。】 “当然,”阿不思压抑着澎湃的情绪,“我们会的。” 【那你们就去寻找吧,亚马逊的秘密。】 亚马逊生病了 他们好像从世界的一端走向了另一端,亚马逊部落中没有男性。正如老族长所说,这里不欢迎男性,同样也不会留养男孩儿。 阿不思在一个房子前停下了脚步。格林德沃不解地看向这间由亚马逊雨林中的树木搭建起来的房子,和部落其他建筑并无二致。 “有什么不对劲?”格林德沃问。 “她生病了。”阿不思说。他踏上木阶,似乎已经把初到亚马逊部落的尴尬遗忘殆尽了。格林德沃跟上他,走进了昏暗的小屋。 一个红皮肤的少女躺在干树叶堆起的小床上,没有任何觉察到有人闯入的迹象。阿不思的目光回避着她干瘪的胸口,落在少女不健康的唇色和憔悴的面容。 “你怎么知道?”格林德沃打量着女孩,挥挥手,一块非常符合屋子里的装饰的毯子出现在她的身上,他几乎能感觉到阿不思的呼吸瞬间放松了几分。 “盖尔,我想你早就察觉到了……”阿不思温和地说,但是他看向少女的眼神却相当严肃,“……噢,水银中毒,太可怕了……” “阿不思?”格林德沃不大清楚阿不思在说什么,但是他很容易猜测到少女的病情相当严重。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文明’带给亚马逊的’疾病’了……”阿不思语气沉重地说,他叹了口气,不必要地抚摸了一下格林德沃变出的毯子的一角,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工厂和采矿的污水被排进了亚马逊河,这种污染会对亚马逊丛林和河流中的生命带来灭顶之灾——噢,恐怕我们也无能为力,盖尔。”他遇上了格林德沃的眼神,否定地摇了摇头,“没用的——” “——普奇纳。如果找到传说中的神药普奇纳就会得救。”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 阿不思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格林德沃警惕又高傲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年轻女孩。 “你是——?” “班塔奇。”女孩说,“你们是?”她长着一张尖细的脸,非常瘦,但是也非常结实。她背着一张弓,腰间的竹筒里插着箭矢和匕首。女孩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 “阿不思,”在格林德沃说出任何字样之前,阿不思抢着说道,“他是盖勒特。” “你们看起来和那些偷猎者很像。”女孩笃定又怀疑的语气带着挑衅的意味,“你们不是印第安人。” “显而易见,不是吗?”格林德沃态度不善地说。 “盖尔,别这样……”阿不思说,“呃……我们不是偷猎者,正相反,我们非常希望能够保护好这片原始雨林。不过,请问,什么是普奇纳?” 班塔奇黑色的眼睛里透着凉嗖嗖的寒意,但是,在她回答阿不思的问题时,不再那样咄咄逼人,“传说中神奇的草药,但是没人找到过……”她低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少女,眼底的寒意终于彻底消融,“陛下说,如果找不到它,印第安人——我们的种族都会消失,连同亚马逊一起消失。” “嗯……可是如果连你们都不知道那种草药长什么样子,又要去哪里找呢?”阿不思试图委婉地提出这个棘手的问题。他们过于痴迷地关心起亚马逊丛林中可能独有的神奇原料,甚至忘记了询问班塔奇怎么会说英语这件事。 “陛下?”格林德沃忍不住开口发问。 “所以说是传说中的神奇草药啊——”少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亚马逊王国的女王陛下,你们刚刚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她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好像他们是傻子还是什么的似的。 阿不思并不在意她的不耐烦,反而认真思考起来。 格林德沃则是非常关注阿不思的反应。亚马逊的“女王”并不十分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是我们如果真的能找到这种神奇的草药,也很难验证吧?”阿不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是说,除了让她吃下去。” “你们真的认为自己能找到吗?”少女不以为然地说,“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其实验证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你吃下去,你就知道,自己吃下去的是不是普奇纳。” 格林德沃皱起了眉头。这显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大问题。 阿不思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看起来把少女这句模棱两可、不明不白的话照单全收了。 “那么,我们该抓紧时间启程了,是不是,盖尔?”阿不思很是自然地说,“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班塔奇。” 少女略显意外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轻易地踏上寻找普奇纳的路。别说传说中的神药有多难找,单单是亚马逊丛林中的猛兽就能让他们尸骨无存,更别提变化莫测的天气和残忍的食人族…… “阿不思,你真的有信心?”格林德沃对听起来玄乎其神的神奇草药保留一定的怀疑。毕竟,并没有人真的证实过它的神奇药效,是不是? “没有。”阿不思语气轻松地说。格林德沃想要开口,却被他阻止了,“不过,我猜想这种’普奇纳’可能是某种魔药,或者是其中的原料……还有,你有没有听说过,剧毒物附近会有解药……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目前我们也只能猜测。”阿不思平静地说。 “好吧。”格林德沃打量着他们身处的雨林,他很难说自己能够分得清这里的植物和“女儿国”部落的有什么区别。如果他们真的需要在亚马逊雨林深处找那么一样传说中的东西,还要保证自己不会迷路才行。 “我一向都认为你的猜测是准确的。”格林德沃诚恳地说。 “啊,尽管我不想炫耀,但是——”阿不思带着点得意地说。 “是啊是啊,”格林德沃坏心眼地笑起来,“可是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到矿区附近,如果你指望着我会对那些破坏了亚马逊丛林的麻瓜非常温和,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噢,盖尔——”阿不思做了一个“少来了”的鬼脸,“我才不会这样苛责呢。” 雨林中的谈话 在亚马逊遮天蔽日的绿色的雨林中,很难感受到季节变换。湿热的空气灌进他们的每一个毛孔,充沛的氧气足以让他们鼻腔难受起来,但是什么也不能让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失去兴致。 “——你认为对自己施漂浮咒会怎么样?”过了没多久,他们就开始讨论起咒语的作用,这一直都是他们最喜欢的话题之一。 “我认为这毫无必要。”阿不思冷静地说,“就算不这样做,我们也可以飞。” “你的探索精神呢?”格林德沃仍旧不打算放弃这个想法。 阿不思丝毫不受激将法的影响,他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好像在说格林德沃尽管尝试,他是不会在自己身上试验的。 格林德沃倒是也不介意,他的计划本来就是在自己身上做实验。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格林德沃不出声地念道。 好像有人在他身上安装了好多个喷气塞,并在他默念咒语时拔掉了塞子,这让他整个人像是从地上弹出去了似的,极速地向着遮盖在他们头顶上的树顶冲去。 减震止速。 格林德沃不紧不慢地默念着。 于是,他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了,他慢慢地落回地面。 “——不知道是麻瓜的炮弹速度快,还是你的速度快。”待他重新踩在地面上,阿不思打趣地说。 “那可能需要尝试加强咒。”格林德沃确实有在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阿不思面带笑容,没有再接话,他总知道格林德沃有的时候就是喜欢这样谈不上作用的魔法实验,它们总在某个时刻,发挥很难想象的到的奇特效用。阿不思称之为“天才的无差别实验”。 他们在雨林中向东走着,格林德沃时不时会对魔杖念魔咒来确定他们的方向有没有偏离。 “——寻找神药,保护亚马逊——”阿不思不知道第几百次这样念叨的时候,格林德沃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阿不思,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他实事求是地说,神情严肃,“你知道我原本只是想和你弥补曾经的遗憾,而不是改造世界。” “但是,盖尔,如果我们有能力做得到——”阿不思反驳说。 “即使我们有能力做得到,也并没有任何一条巫师法规定我们必须去做。”格林德沃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有些事如果你想方设法去做,反而做不成。” 看到阿不思不服气的目光,格林德沃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鲜血突然撞得他的耳膜生疼,“我发誓,如果连死亡都需要是一场预谋的话,我会替你做好那些你做不到的。”他咬牙切齿地说。 阿不思愣了愣,“你都知道了?”他的声音因为心虚而有些哑。 “嗯?我当然知道。”格林德沃沉着脸,“你之前也是故意避开冈特一家的,是不是?怕我对那个小崽子的外祖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是吗?” 阿不思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厉害。 “我们总会想出一个好办法来解决这件事的。”格林德沃抬头望着他们头顶参天的大树,“……这才是亚马逊最宝贵的财富……” “嗯……什么——?”阿不思还沉浸在回忆之中,格林德沃的低语把他扯了回来。 “我是说,神药可能并不是我们的首选。”格林德沃说,“把亚马逊的自然还给当地居民更重要。你知道,即使我们能找到草药,印第安人也不可能种植这种草药……他们会把这当作是破坏环境的行为。” “噢,是啊。”阿不思说,“印第安人的魔法和我们的有很多区别,是不是?”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他突然发现巫师和麻瓜之间的距离,远不是战争可以解决的。以战止战,是他不能逃避的选择。 或许,这也是曾经阿不思的选择。 阿不思摩挲着口袋里的打火机,思绪有些乱。他们当然知道有着和北美洲原住民相似的命运的印第安人,在侵略和掠夺后,拉丁美洲没有能够恢复曾经的繁荣。巫师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并不明确,但很显然,他们助推了来自欧洲的强权和暴力。就他所知,很多巫师在这样不光彩的“发家史”中获得了可观的财富和千金难求的地位——他不太确定格林德沃家族是否也是靠着类似的背景故事走到了现在…… “不是这样的。”格林德沃突然说。 阿不思怔了怔,“盖尔!” “我怕再晚上那么几分钟,邓布利多‘最为公正’的美名就要毁于一旦了。”格林德沃颇为理直气壮地说。 “这么说,你有了解?”阿不思对于格林德沃家族的历史非常好奇。能够被皇帝授予爵位,应该是做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真正的历史不会被传颂,人们永远只会记得自己想要诉说的。”格林德沃很睿智地说,“爸爸说过,但是我并不完全相信。而这对于我来说,爵位只是守住圣德克城堡的工具而已,它还会为纽蒙迦德不受打扰立下汗马功劳。可是,阿不思,我始终不认为格林德沃的祖先真的喜欢麻瓜。” “这倒不奇怪。” “阿不思,我不太明白的是,”格林德沃说,“发生了什么,你明明憎恨麻瓜——” “——我不憎恨麻瓜。”阿不思说。格林德沃的异色瞳孔似乎可以洞穿他,但是,阿不思很坦然地说,“至少,我不憎恨所有麻瓜。”他回想起一些痛苦的记忆,它们已经过去了许久,并仅仅存在于他的脑海中,仿佛变成了一场又一场非常真实的梦境。“我曾经并不完全明白家人的意义,直到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宁可一个人……”阿不思苦笑着,“我曾经是冷漠、懦弱又自私的,这让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你忏悔过了。”格林德沃说,“在我渴望战争的时候,你在霍格沃茨的塔楼中忏悔过往……原谅了所有人,唯独不肯放过你自己。” “我至今仍旧没有原谅自己。盖尔,我想你是能理解的。” 黄金狮子塔马林猴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几乎可以肯定,拉丁美洲的印第安人对于魔法的理解从某一个角度来看,是相当模糊的,他们把魔法看作是神赐予的力量,把魔咒所造成的结果认为成神的旨意,比如他们会把特别高超的摄神取念术说成神附身之后的特别能力,就连施法者也未必真的知道这种特殊的能力其实是魔法,而非有别于他人的深得神的青睐的结果。 但是,他们很难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在格林德沃的观点中,是包含“有所敬畏”的必要性的。印第安人对于自然的敬畏和对于神的不相上下。这就让亚马逊仍旧保有它原有的大部分神秘和比起其他地方更旺盛的生命力。阿不思也不得不承认,没有麻瓜的角落,更有着难以言说的魅力。“我想,在北美被称为‘肃清者’的堕落的巫师,事实上,你无法保证他们仅存在于那里。我是说,有的巫师正是在推波助澜。”阿不思很清醒地说。 “我不会反驳你的说法,”格林德沃不为所动地说,“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麻瓜的庞大数量和某些智慧是我们的祖先选择隐匿踪迹的原因,也是我们很难修正他们的认知的根本问题。就算没有巫师的推波助澜,我想,麻瓜也会在破坏方面,独树一帜。” “你居然会认可保密法,”阿不思小心地避开了地面上的一条蟒蛇蜿蜒而过的粗壮身躯——它看起来能够把他们直接吞下去了,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盖尔,发生了什么?” “阿不思,我们一直都知道保密法颁布的原因。麻瓜和巫师的战争,在我们的讨论中,从来不是轻松愉快的——”格林德沃说,“——这正是我需要你的原因。不过这一次,我们不再为谁领导谁、哪一方屈从于哪一方而战,这并非我的本意。” 阿不思不大愿意去考虑他是不是会完全相信格林德沃的善意究竟发自本心,还是只是因为他的选择。这没什么分别,在这上面过于认真可能会至少让一个人感到不愉快。 “驱逐咒你觉得怎么样?”格林德沃说。 “唔……”阿不思刚想发表自己的意见,一个金黄色的影子从他们头顶上的树冠中掠过去,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寻找那个影子的去向,却没有找到。 格林德沃也注意到了余光中一晃而过的活物,谨慎地抽出了魔杖。阿不思却按住了他的手。 格林德沃疑惑地看向了他,阿不思示意他向另一边看。格林德沃早在他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那一刻就看到了两只怪模怪样的长毛动物正蹲在高高的树杈上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它们长着猴子脸,头上的金色鬃毛却像是雄狮一样蓬松浓密。 “黄金狮子塔马林猴。” “什么——?” “黄金狮子塔马林猴。生活在亚马逊的一种猴子。”阿不思从牙缝里挤出来嘶嘶的声音,好像是什么病发作了似的。 “它们没有危险吧……我们为什么要这样说话?”格林德沃小心翼翼地模仿着阿不思的说话方式。 “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被吓到。”阿不思小声说。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两只猴子似乎发现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旁若无人地坐在一起替对方抓起了虱子。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满怀好奇地看着它们。 “你怎么知道它们是什么……我记得你说过还没有神奇生物学家进入过亚马逊。”格林德沃困惑地问。 “它们应该不是神奇生物……我也不太确定,但是它们确实出现在麻瓜的记载中,这个名字也是麻瓜起的。它们可真漂亮,是不是?”阿不思着迷地看着两只漂亮的猴子,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些猴子,神情略显冷峻,表情好像被冻住了似的。 “嗯?怎么?”阿不思轻轻地问。 “这样漂亮的动物很难不被注意到,不是吗?”格林德沃盯着它们,现在两只猴子正互相倚靠着坐在树杈上吃着一种红色的浆果。“我想,我们可能很快就会见到偷猎者了。” 阿不思看看他,又环顾四周,“你这样认为吗?” 格林德沃用一种显而易见的眼光看了看阿不思,似乎是认为阿不思不应该问出这样水准的问题。阿不思不得不承认格林德沃对于麻瓜拥有敏锐的知觉。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尽管阿不思已经问过许多次了,但是格林德沃似乎并没有想好要如何对付擅闯亚马逊的“不速之客”——他们也算是其中的两位。虽然就目前来说,他们的记录还算清白。阿不思多少有些担心格林德沃会做出出格的事。 “当然,怎么会忘。”格林德沃摸了摸他的头发,“我答应过你的。”很显然,格林德沃对于阿不思的怀疑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愤懑,似乎也认为他的担心很有必要。 阿不思最后一次看向两只黄金狮子塔马林猴——它们在为对方梳理毛发。 格林德沃似乎明白了阿不思为什么会如此喜爱这两只漂亮的生物,于是他不顾雨林中燥热潮湿的空气给他们带来的不适和粘腻的汗水,握住了阿不思的手,“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阿不思,我们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阿不思没有甩开他的手,正相反,他紧紧地捏了捏格林德沃湿漉漉的掌心。 亚马逊丛林是造物者精心建设的天堂。神奇的生物与他们擦肩而过,好像他们本来就是这里的原住民似的。自然包容接纳着每一位访客,这让他们有了一种非常奇怪的亲切感。 动物的情感没有那么复杂,在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灵敏的感知中,它们更加纯粹。但是,他们同样能够感知到,这片雨林中令人叹为观止的生物数量和活动密度,茂盛的丛林和肥沃的泥土让它们彼此相安无事,生生不息。 “拉丁美洲没有建立巫师机构?” 不需要约束的契约 “就我所知,是没有的。”格林德沃说。“不过,”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我们不能以我们的眼光来看待这里,是不是?与其说是世界观念,不如说是自然观念。” “在印第安人的想法中,只有自然才是世界?”阿不思机敏地说。 “大概是这样的。”格林德沃揣测着说道,“人类不过是借住在这里,他们的思维可能更像是动物——啊,在这里我想表达的是褒义的赞扬。不论是麻瓜还是我们所说的巫师……他们比我们更懂得尊重。” 阿不思突然涌出了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是他们在欧洲和北美相对完善的巫师和麻瓜世界体系中所不曾体会到的。这里的印第安人不需要领导机构,也不需要所谓文明管制,就能够遵从保护自然的绝对约束,这绝对是所谓文明世界无法达到的。这样看起来,他们还有许多事要做。某种程度的进步给巫师和麻瓜世界带来的可能不仅仅是便利的好处,像是开启了潘多拉魔盒,他们释放出了邪恶的魔鬼。 “这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的发现。”阿不思总结性地说。 “这就是深藏在亚马逊的秘密之一吧。”格林德沃附和说。他不得不承认,他努力想要实现的、想要解决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丛林中,甚至不能算是一个问题。 这还真是让人有点泄气。 他们好像是在某个大庄园的花园里散步似的,新奇地看着他们闯入的世界中的奇妙生物,这包括动物、植物,以及他们看不到,却总觉得就在身边的某种神秘的力量,他们很难讲清楚这种感受,但他们能够肯定的是,他们无法对抗的力量绝不会伤害他们。前提是他们必须始终严格遵守生物与自然缔结的契约。 这是一种非常古怪但是又非常奇特的经历,格林德沃坚信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魔法。他想,或许这不只是一种魔法,他都要相信真的有神的存在了。 “——啊,是的,没错……”阿不思的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在摸着一个看不到形状的庞大物件。 “阿不思?你在做什么?”格林德沃对于阿不思怪异的行径充满了好奇,不由自主有样学样地做着和阿不思相同的动作。 “噢,盖尔,我想你也感受到了,是不是?”阿不思收回了手。不过,他还是看到了格林德沃盲目的姿势,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格林德沃不大高兴的目光,才止住了笑,“抱歉,盖尔,这是我的习惯……啊,是不太好的习惯,不是吗?”他为自己无意识的小动作给格林德沃带来的困扰感到一丝歉意。 “你认为这真的是魔法吗?”比起阿不思的小怪癖,格林德沃更关心魔法。当然,这不代表他对于阿不思奇怪的癖好完全不感兴趣,事实正相反。 如果有什么人很愿意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行为里推断一些事情,那格林德沃认为自己是为数不多的几位。为数不多的,能够准确领悟到他的用意的。 “当然。为什么不呢?要知道,就连麻瓜都拥有巫师所没有的厉害的‘魔法’呢——啊,那当然不是魔法,至少麻瓜不这么认为。”阿不思很有智慧地说,他的蓝眼睛闪烁着调侃的光芒。 格林德沃认为阿不思是对的,尽管他很不情愿相信在他曾经没有踏足的角落中拥有着他尚未能应用的魔法。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坚定魔法更广泛的可能性,令他愈发兴奋。这意味着巫师的可能性会随着魔法妥善而成熟地被运用,而获得无法预测地延展。这怎么能不让他欣喜呢? 这是相当复杂且矛盾的情绪,好在格林德沃早已习惯——阿不思的情感比这要纠结得多,如果他能够理解阿不思,那他也很容易理解自己。 这里的植物生长得缺乏规划好的严谨性,它们正如热情奔放的拉丁美洲的风土人情,恣意地在丛林中蔓延。 还有那些在高纬度地区很难见到的大小惊人的虫子,这让阿不思不得不施展了几个障碍咒来避免来自它们的侵扰。 格林德沃厌恶地看着被阿不思的障碍咒阻拦住的一只足有他手掌那么大的虫子——腹部的花纹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噢,天啊……”他感觉自己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还好,只是虫子而已。”阿不思安慰说。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格林德沃脸上依旧带着扭曲的嫌弃,不可思议地看向阿不思。 阿不思嗬嗬地笑了两声,“如果这是巨人,我们可就应付得太困难了,不是吗?” “真奇怪,是不是?”格林德沃被阿不思奇特的思路逗笑了,“我们在欧洲能见到巨人,却见不到这样恶心的虫子,在这里正好相反了。” “别这么说。我们没见到,不代表它们不存在。”阿不思笑眯眯地说,“亚马逊丛林深处的隐秘,我们恐怕还没有见过半数呢。” “阿不思,我总觉得你兴奋过头了。” 他们愉快地讨论着他们会选择用什么办法对付巨人,阿不思拉着格林德沃在盘根错节的树藤上坐了下来。那些厚实得看不透的树冠像是结实的屋顶,怎么看也看不腻。就像是阿不思和格林德沃的话题,好像怎么也聊不完似的。 “啊,我们不能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对于巨人来说最好的,就是像饲养火龙一样,把他们从同伴身边尽可能隔离开……我知道他们是群居的,但是群居可能带来的就是无休无止地争斗……即使没有巫师的驱逐,它们也会自相残杀……” 格林德沃感到很有趣。当然,有趣的不是巨人,而是阿不思的态度。 “真难得,你会放弃你的那一套仁慈的做派——” “——盖尔,你会发现仁慈在这里不太适用。”阿不思说,“不过,你不知道这一点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你还没有尝试过借助巨人的势力——” “是啊,是啊,”格林德沃说,“我当时认为自己可要比巨人还要强大。” “你当然是的。” 世界的另一端 在高楼林立的城市中心,这里到处都是大谈特谈战争和扩张的年轻人。安东·沃格尔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些年轻人正在使用的狂热的语气感到厌恶,麻瓜将这些血腥的勾当描述成英雄的史诗,这令人难以接受。 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于麻瓜究竟如何标榜他们的行为。他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穿过那些高谈阔论的年轻人,捧场地和他们哄堂大笑,与其他人看起来别无二致,没有人发现他有什么问题。 “……看到了吗?这就是麻瓜的真面目。” 沃格尔哼了一声,“这不是什么新闻。” 对方耸耸肩,不以为意。 “所以呢,我们都在关注的结果怎么样了?”沃格尔直奔主题,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和格林德沃先生猜测的一样,科瓦尔斯基当选了新一任巫师联合会会长……我想,这没什么好说的。” “你明白我实际上是想了解他最新的动向。”沃格尔不为所动。 “噢,好吧,好吧,哎……你们德国人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是不是?科瓦尔斯基正在考虑参与到燃烧世界的战火之中,帮助麻瓜取得战争的胜利。” 见沃格尔不说话,对方似乎显得有点儿尴尬,为自己刚才的莽撞感到后悔。“格林德沃先生应该不会只为了这个消息吧?你知道的,大选的结果可不是什么秘密,巫师联合会一定会大肆宣扬——” “格林德沃先生有他自己的打算。”沃格尔不咸不淡地说,听起来更像是责怪对方多嘴,“我们不应该试图打探——所有的变量都有可能导致结果发生变化。” “我……嗯,我无意探听……” “谢谢你的消息。”沃格尔没有理会对方的不安,用一种公事公办地口吻匆匆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你差不多也该出现在科瓦尔斯基的办公室里了……就职第一天,他的私人助理可不能迟到,是不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对方,随着噼啪一声消失在人群中。 科瓦尔斯基的私人助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起来有些恼火。似乎是对自己在沃格尔面前的表现感到相当的懊恼。 对于大部分巫师来说,巫师联合会长的选举缺少吸引力。但是,这也是难得的能够发表他们对政治的见解的机会,他们不会错过。 令沃格尔不解的是,格林德沃先生在选举之后,反而不再举办集会或是宴会。圣彼得堡安静得过了头。如果不是清楚格林德沃仍在美洲大陆,沃格尔甚至怀疑是他回来了。这就很古怪了,如果格林德沃先生志在改变大选结果,他应该会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做一些努力,但是在此之前,他们的集会和往常没有什么分别。如果…… “啊,安东。” 就在沃格尔还在揣测格林德沃先生的目的时,他已经走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 波兰魔法部国际事务司的费拉基米尔·诺瓦克很高兴地招待来客。他看起来像是一头狮子,乱蓬蓬的头发把他的整张脸几乎都遮住了。通常国际事务司是不会允许这样的形象存在的,但是诺瓦克似乎有着特殊的魅力,以至于他已经在这个岗位上任职了十多年了。 “诺瓦克先生,很高兴见到你。”安东·沃格尔热情洋溢地说,和方才判若两人。 “噢,不要那样客气,安东,噢,喝杯茶吗?” “不了,诺瓦克先生。”沃格尔彬彬有礼地说。他很迟疑地看了一眼放在一边正徐徐冒出白色烟雾的大水壶,散发着古怪的气味,让人很难相信这会是什么美味的饮料。 “好吧,穆勒先生的口信——” “——部长祝贺科瓦尔斯基先生得偿所愿,相信他会带领我们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除此之外,部长特别托我与您再次确认一下下旬的比赛章程。”沃格尔说。 “啊……穆勒先生对这场比赛非常上心,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诺瓦克机敏地说。 “部长说,对于参赛人员,他有特别的想法。”沃格尔从大衣口袋里取出羊皮纸卷递给诺瓦克,“希望您能慎重考虑。” 诺瓦克用魔杖展开羊皮纸卷,仔仔细细地阅读起来,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的魔杖前端冒出了火苗,把羊皮纸点燃。随着纸屑落在空气中,完全消散,诺瓦克若有所思地问,“这几位是什么来头?我很难不注意到他们的姓氏——很有渊源。” 沃格尔微微一笑,不作解释,“部长总有道理。”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你总是这么滴水不漏……穆勒可真是幸运。”诺瓦克乐呵呵地说。 “谢谢您。”沃格尔整理了一下衣服,“那么我先回去了,诺瓦克先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还要时常叨扰您。”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诺瓦克维持着一个标准的笑容。 沃格尔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您的秘书似乎有其他的效忠对象。”他这句话让诺瓦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惊恐像是放大镜一般,迅速地在诺瓦克眼中延展,“日安,先生。”沃格尔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造成了怎样的结果,平静地道别离开了。 在波兰涌动的势力比格林德沃先生所讲的似乎更加复杂。沃格尔轻易地察觉到了此时此刻魔法部中的异常。 比如,大选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科瓦尔斯基的大幅肖像应当出现在魔法部内部的每一个角落,然而,情况虽然相差不多,但是气氛却大不相同——凝重得好像出了什么大乱子似的。 科瓦尔斯基也缩在办公室里,没有抛头露面。 “——我宁可当选的不是部长。”一个坐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的年轻人小声埋怨道。 “嘘!小点声,你以为这里是度假地吗?”另一个人告诫说,“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最可怕的是,我们很快就会真正地发起战争了——”他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换个话题吧,我真不愿意去想这样的后果。” 像他们这样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沃格尔对此并不奇怪,也大概明白其中的原因。就连德国,也在觊觎波兰这片动乱的“肥肉”。 偷猎者现身 “算日子,这几天应该是巫师联合会会长选举的时间了吧?”阿不思吃着一根金黄色的玉米,黏糊糊的口感让他的牙齿负担有点儿重,不过好在他已经基本驯服了自己的年轻的牙齿,它们会很合拍地替他细细品味这些对年纪要求略高的美食。 “……应该已经结束了。”格林德沃不假思索地说,“如果不出意外,科瓦尔斯基已经当选了傀儡会长。” “傀儡?你是说他肯定没有任何权力了吗?”阿不思问。 “不太肯定……”格林德沃看起来有点儿忧愁,但是阿不思认为这是因为最近几天的天气过于闷热,而不是因为科瓦尔斯基的处境不太好。 “麻瓜的世界已经燃起了火焰,巫师也无暇听从他的意愿。”格林德沃说,“这两个因素就足够让他彻底垮台了……不过,这和我们关系不大。” 阿不思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停留,“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寄信了,格林德沃先生会不会担心你?” “阿不思,如果你不大放心,我们可以提前结束……”格林德沃轻轻摇摇头,“我对我们接下来的旅程不太有信心……预言告诉我,我们会遇到许多棘手的问题。” 阿不思的脸颊微微泛红,“我不是胆小鬼。” 格林德沃意外地看向他,“我并没有这么说,也从来没有对此产生怀疑……但这和胆量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以说的。” “噢……我是说……”阿不思斟酌着说道,“我们会遇到什么问题呢?” “虽然只是一些片段……”格林德沃轻声说,“我们会遇到这里的野蛮土着……” “呃……你是说比亚马逊王国的……”阿不思不解地说,“还是说,另一……”他恍然大悟地慢慢咀嚼着这几个词语。 “我们刚才是不是经过这里了?”格林德沃看着旁边的一棵树,抚摸着与他眉心高度差不多的地方,那里有几道粗糙的擦痕。 “这不太可能,我很确定我们的方向没有改变。”阿不思说,“除非是我的咒语搞错了。” 格林德沃微微一笑,“那更不可能了。” 阿不思微微点头,“谢谢夸奖,盖尔。”接着,他笃定地说,“不管世界是否已成焦土,亚马逊都已身处其中。” 这里的植被千奇百怪,但是以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犀利的眼力,还是能够发现其中的变化。这是他们在欧洲大陆绝不会见到的景色,这样多样的绿色疗愈着他们身心的疮伤,倍感轻松和愉悦。 “如果我们能够一直待在这里就好了。”阿不思轻叹道。 “可惜,我们还有一个世界需要拯救。”格林德沃略带讥讽地说,“阿不思,这一次你一开始就不要想着逃避了。” “倒是不用担心这个。”阿不思浅浅地笑了一下,“我只是很喜欢这里的一切……空气和这样的气氛……” 格林德沃看了看他,用一种很自得的语气说,“这应该也有我的功劳吧。” 阿不思笑眯眯地表示认同,“是啊,当然。”而且眼下他也不需要考虑科瓦尔斯基先生究竟会选择用怎样的方式来迎接他们,这无疑对他的好心情绝对有益。 格林德沃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不希望阿不思因为预言而担心。这个时候,对于格林德沃公爵的信心和更多的考虑让他保持沉默。毕竟,亚马逊丛林中隐秘的魔法力量无法让他觉得百分之百的安全。 女王的魔法已经彻底颠覆了他对于摄神取念的认知,这里的部落拥有独特的智慧和魔法,很容易评价它们孰高孰低。事实上,他暗地里对自己没有企图踏足拉丁美洲感到格外庆幸,征服比赞叹要难得多。 就在他们沉默地走在丛林中,听着不知道隐藏在哪片树冠中的生物叽叽喳喳的鸣叫声,两只长着长长的嘴巴的动物在他们面前走过,向着亚马逊河流的方向走去,这似乎提醒了阿不思,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宽阔的亚马逊河了,而这有点儿奇怪。 “我们偏离了河流的方向?” “呃……我想实际上这不太可能,是我们进度有点儿落后了,不是吗?”亚马逊河蜿蜒盘亘,把丛林切割成一片又一片群居的岛屿。格林德沃把遮天蔽日的树顶撕开了一条口子,刺眼的日光晃得他们睁不开眼睛。他们正处于上游,距离安第斯山脉不算很远的位置,看起来,他们确实在兜圈子,尽管阿不思的魔杖告诉他们方向没有问题。 “啊,所以这里应该有魔法保护,是不是?为的就是让那些闯入者走不出丛林。”阿不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和兴致勃勃,完全没有因为走错路而感到一丁点的不愉快。 格林德沃不打算戳破他,“如果按这个情况来看,我们可能需要好几年才能到达我们的目的地。” “噢,我们可不想这样……”阿不思违背自己心意地附和道。 格林德沃抽出魔杖,他们好像踩在了云朵上,飘在了空中。这样俯瞰亚马逊丛林,几乎看不到任何泥土的颜色,好像也没有生物存在的迹象。但是阿不思能想象得到在这片望不到尽头的绿色之下,孕育着多少其他地方不曾有过或已不再拥有的生命。 湿润的风吹在他们的脸颊上,非常舒适。阿不思认为他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环游世界的可能了。 砰地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一大群鸟类争先恐后地飞离了是非之地,好像一片浓雾消散在天空中。 阿不思惊讶地看向格林德沃,对方面色凝重。 “发生了什么?” “还记得女王所说的……” “偷猎者。”阿不思皱起了眉头。 他们快速地靠近那里,鸟群已经离开了,似乎一切恢复了平静祥和。但是,他们心知肚明这绝不会是结束。 “……在那里。”格林德沃小声说。他们从粗壮的树干一侧向另一边看去。两只黄金狮子塔马林猴和几只长嘴动物,还有一些其他叫不出来名字的动物被关在简陋的铁笼子里。 死而复生的魔法 在这些动物旁边,站着几个穿着短上衣身材结实的男人。他们手里拿着猎枪。在其中一个人的脚边,躺着一只漂亮的拥有深褐色皮毛的红鹿,那个人正摆弄着两只长长的鹿角,看起来对自己的发现非常满意。 他转向同伴,用一种格林德沃听不懂的语言叫嚷着。 “西班牙人。”阿不思小声说,“他们要在这里设一个陷阱……看看是否足够幸运,能够逮捕一只美洲虎……” 格林德沃看着他们的动作,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可怕的捕兽夹,看起来足够给大型猫科动物夹个穿肠破肚。 于是,在红鹿旁边的那个人不耐烦地骂了句脏话,急促地抱怨了几句。那个人把捕兽夹扔在地上,耸了耸肩,走到了一边。 “他们放弃这个计划了?”格林德沃问。 阿不思摇摇头,“不是的,他们需要完整的皮毛,那更值钱。” 格林德沃认为这听起来符合逻辑。 “我们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阿不思说着,就要抽出老魔杖。 格林德沃拦下了他的动作,“我来。”他说。 阿不思嘴角扬起笑容,从善如流地站在一边,等待着观赏格林德沃的魔法。 如果不是倒在血泊里的红鹿缓缓站了起来,阿不思会以为格林德沃心口不一。它眨了眨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取走它的生命的偷猎者。 这一幕十分离奇。好像有什么人让一切静止了,阿不思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那些偷猎者的心跳。他们愕然又畏惧地看着那只不知为什么死而复生的“怪物”。 阿不思看向格林德沃,金色的瞳孔专注地凝视着这荒诞的一幕——格林德沃全神贯注地施展着他令人叹为观止的魔法和想象力。但是,阿不思能够肯定的是,格林德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凝结在他脸上的诡秘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有人要倒大霉了。 阿不思暗戳戳地直犯嘀咕。不过,就像格林德沃最喜欢说的,这些人罪有应得。 就在他出神时,那只红鹿已经缓慢地走向了已经呆愣住的人群,死寂的目光燃烧着复仇的熊熊烈火—— 阿不思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他很想抓住格林德沃的手臂——这样非常能缓解他此刻的紧张,但是他有些担心这会打断格林德沃的专注。 而令他们感到不安,可以说是惊骇的是,站在场地中外围的一个穿着皮质夹克的男人抬起头环顾四周——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有人在捣乱一样…… 这样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很难再被改变。阿不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并非他们原本认为的那样。 格林德沃显然也觉察到了异常,但是他表现得极为镇定。就在阿不思为自己的猜想惴惴不安时,格林德沃已经指挥着死去的红鹿向那些人发起了攻击,而在格林德沃的帮助下,红鹿发挥出了远超它生前的力量和敏捷。 而这样的变数惊地那个可能发觉了什么的男人无暇再寻找他心目中的可能存在的目标,他的同伴则表现出了有过之的慌乱,顿时,场地上已经是一片混乱,尖叫和枪声惊动了丛林中懒洋洋的生物,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杂乱无章的场面。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看了一会儿热闹,还是决定应该继续他们商定好的事项。格林德沃指挥着红鹿把那些偷猎者轰进密林,远离他们正在看守的铁笼。而他们从树顶溜下来,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防止他们的同伴注意到这边的骚动突然返回,一边靠近铁笼,阿不思抽出魔杖。 阿拉霍洞开。 似乎是为了宽慰阿不思心中的不安,笼子并没有施加魔法。那些动物小心翼翼地从铁笼中走出来,它们使劲嗅着什么,最后它们看了看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成群结队地消失在了丛林中。 “你认为我们应该在这里用上驱逐魔法吗?”此时,格林德沃已经收起了魔杖。红鹿应该也脱离了他的魔法控制,而那些偷猎者一定会尽快回到这里,查看营地的情况。 阿不思简单地思考了一下,“我想是的。”他看起来有些犹豫,“你也发现了吧?他们之中可能有巫师。” “是啊,”格林德沃冷静地说,“不过……”他看着阿不思简单地挥舞魔杖,杖尖发射出一个接一个的魔咒——它们就像鱼贯而出的子弹,有目的地飞向阿不思指定的位置。这些魔咒逐渐形成一个像是泡泡一样的保护罩,并且还在不断膨胀,笼罩住更广阔的地面和丛林。 “嗯?你想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阿不思才停止了对这个泡泡释放膨大魔法——它已经大得看不到边际了。 “我觉得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格林德沃仰着头,似乎依旧能看到阿不思变出来的那个保护罩,他说,“我有很多方法让他保持沉默。” “——当然不是杀了他。”格林德沃解释说。因为阿不思正用怀疑的眼神注视着他。 “阿不思,我发誓。”格林德沃真诚地说。发誓绝不会让他多说一个字。尽管他恶狠狠地这样想着,看起来却非常调皮又真挚,就像一个单纯的小巫师。 阿不思并不完全相信他,他打定主意要紧紧地盯好他。如果有必要的话,他需要第一时间拦住他。 解放了无辜的动物,阿不思看起来心情很好。格林德沃也乐于看到这样的结果,这感觉真不赖。 出于好奇,格林德沃和阿不思朝着红鹿消失的方向走去。为了以防万一,格林德沃再次提议使用幻身咒,能够避免一些麻烦。如果真的有巫师存在,也能占得先机。 尽管看不到彼此,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依旧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身边。这样的感觉远比之前在北美时更加强烈,阿不思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对此有几种不错的猜想,而他的猜想一般都是对的。 夺魂咒的威力 丛林恢复了寂静。 惊魂未定的偷猎者重新聚拢,他们看起来十分狼狈,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神气。他们此时更像是惊弓之鸟,被不时飞过的昆虫吓一跳。这让他们的脸色更加难看。 “刚才那畜牲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也没有费心提出返回看看。即使红鹿的脚步声早已消失许久,他们只顾着逃离,恍然未觉红鹿早已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知道……真邪门儿,是不是?我敢保准我打死了它。”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尽管是在闷热潮湿的雨林,他依旧感觉到阴森森的,寒冷让他打颤。 “这个鬼地方闹鬼。” “别说傻话啦——” “那你怎么解释呢?”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并没有加入这场争吵,正相反,他警惕地环视他们身处的环境,怀疑地扫视着每一根树杈和其后的暗影。 “斯考特!别在那里傻站着。你觉得刚才那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收回目光,发现同伴们都望着他,似乎在指望着他拿出个主意似的。 “呃……确实很蹊跷。”他耸耸肩,难道他们在指望他能解释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吗?起死复生,就算是魔法也没有办法做到。魔法……等等,刚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但是,他又看了一圈同伴的脸,他们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依旧维持着那样的期待。 “我们最好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这句话一出口,斯考特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觉了。 有巫师对这片区域施加了驱逐咒。 亚马逊雨林中出现了其他的巫师。斯考特眼皮突突地跳起来。而且眼下的局势来看,这些巫师绝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他们想要什么?让他们离开亚马逊?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种轻飘飘的愉快侵入了他的大脑—— 离开,永远不要再回来。 这是自然的惩罚。 如果犯下更大的过错,就算是魔法也没有办法拯救—— “没错,永远离开这里。别去管那些动物了。”斯考特说。 没有人注意到他涣散的神情极不自然。 ——把这里的事讲给其他人听。 ——永远、永远离开这里。 ——离开亚马逊。 ——不然的话,我会跟随你到天涯海角,你的女儿还在等你带玩具回家,不是吗? 滚出去!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斯考特愤怒地咒骂。却听到他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轻蔑地冷笑起来。 ——你可真没有礼貌。我想你可以试试看。 斯考特想到女儿,还是停下了诅咒。他清醒地调整好呼吸节奏。 好吧,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明智的选择。 那个声音愉快地说。 ——我会知道你是否是在口是心非。 那种愉悦的感觉消失了。斯考特彻底被怨愤填满了。但是他丝毫不敢透露自己的遭遇——麻瓜会认为他是被邪灵附体了。他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寻找离开雨林的路。 格林德沃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逐渐被浓密的丛林吞噬。 “怎么样?” 阿不思没有直接回应,他淡淡地笑了,“稳定发挥。” 格林德沃还算满意地点点头,“没有我搞不定的。” “所以你到底是威胁了他?还是夺魂咒?”阿不思平静地问。 格林德沃轻咳了一声,耳朵微微泛红,“呃……只是一般手段。” “所以是夺魂咒。”阿不思肯定地说,“你知道这是违法的吧?” 格林德沃不出声地骂了一句。不过,他笑眯眯地看着阿不思,“我可是按照你的想法,达成了我们的目的,不是吗?我觉得我们可以一致同意这个结果是好的,是不是?” “可以。”阿不思说。 格林德沃又恢复了愉快的神色。 红鹿躺在泥土之上,似乎已经融入其中。用不了多久,它就会彻底回归自然。阿不思沉默地蹲在它身边,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哀伤,让格林德沃无法开口劝说他离开这里。 “盖尔,没有什么魔法能够起死回生。” 阿不思叹了口气。格林德沃没有回答,阿不思并没有向他发问,这既不像是告诫,也不是不满。更像是遗憾。但是,就格林德沃所知,这样的遗憾已经不再,阿不思却再次发出这样的叹惋。 “我们该走了。”阿不思轻声说,他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的理智。 “你还好吗?”他们在丛林中走了一段路,格林德沃问。这样的散步似乎完全是为了放松心情,阿不思脸色有点儿发白,看起来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嗯?什么?噢,我还好……”阿不思笑了笑,有些勉强。 “阿不思,没有起死回生的咒语。”格林德沃说,他不太寻常的口音在此刻却非常令人心安,“我也不会让你有渴望用上它们的必要。” 阿不思看着他——差点儿被一根树藤绊倒,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前走,阿不思握着格林德沃的手,慢慢开心起来。 他的心情什么时候可以这么轻易地被人摆布了呢?阿不思偷偷地扫了一眼格林德沃的侧影。似乎格林德沃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更加理智、平静。 格林德沃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心跳得难以自持。 “使用夺魂咒会使中咒者的防御更脆弱吗?” 格林德沃愣了一下,“你是说……让一个人的意志更容易被操控?”他斟酌着词语说。 “差不多。”阿不思说,“会吗?” 格林德沃迟疑地摇了摇头,“不会……我想不会。” 阿不思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事实上……你听了这些之后,我希望你不要认为我现在仍然认为这些行为是对的,”格林德沃担心地补充道。阿不思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会这样想。格林德沃回忆着说,“其实,在我曾经使用夺魂咒的时候,即使是重复对一个人使用这个咒语,也并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你知道我的咒语往往比其他人拥有更强的力量……但是,不,不会的……除非是夺魂咒或是其他的咒语恰巧打破了另一个咒语……” 阿不思想到了克劳奇曾经的情形,确实可以印证格林德沃的说法。 守护亚马逊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你怎么开始关心夺魂咒的威力了?”格林德沃出其不意地问,似乎是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阿不思会吐露一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只是探讨。”阿不思听出了格林德沃语气中的打探意味,飞快地说道,“没有别的意思。” 格林德沃并不太相信。但是他依旧没有继续追问,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阿不思一时兴起的问题。尽管他们曾经无数次毫无顾忌地讨论一些只要提起都会被其他巫师认定为是大逆不道的魔法。 夺魂咒……和夺魂咒有关的……格林德沃沉默地思索着……不可饶恕咒……谈到抵抗……大脑封闭术……这是摄神取念的……说起来这和抵抗夺魂咒有相似之处…… 他想到了许多和阿不思的问题有关的联系,不太确定阿不思究竟想到的是哪一个…… 阿不思的心思有些乱,格林德沃很难将它们区分开,准确地辨别出他正在想什么。特别是现在他还需要注意脚下的路,避免自己被某一根凸起的树藤或是凹凸不平的泥土绊倒。 阿不思在想到不大成功的大脑封闭术之后又陷入了自责——他在纵容格林德沃使用不可饶恕咒语。 说起来,亚马逊纯粹的绿色和丰富的氧气总让他能够迅速地进入沉思,这与思考什么无关。 “你听到了吗?”格林德沃突然说。 这就把阿不思从自己的思路里拉了出来。他们安静地聆听着可能的异常声音。不过,阿不思很快就听到了,在宁静的丛林中,那样的声音是极其容易辨识的。 听起来好像有几百号人在打架,发出令人汗毛直竖的嚎叫声和钝器击打的声音,更加诡异的是,那些喊叫声并不像是人类发出的,但是却拥有着繁琐的字节。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交换了一个眼神,在彼此的情绪里看出了对方的兴奋和疑惑。阿不思想,总有一天,他们会在过度的相似之中失去应有的理智。不过,这不是他现在需要担心的。 就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内,他们能够遇到两次这样的情况,阿不思恍惚间会认为自己陷入了某种可疑的循环之中。他漫无边际地遐想着,和格林德沃悄没声地靠近嘈杂声的源头,地面不祥地震动着,粗壮的树木发出咔擦咔擦的折断声—— 很难想象这会是人类能够造成的破坏。 不过,很快阿不思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原来这里还有巨人——”就连格林德沃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惊讶。 阿不思认为他的语气甚至过于淡定了。 像一座座小山丘在移动,铁灰色的粗糙皮肤在阳光下就像是泥土垒砌出的,晦暗沉重。而在那些沟壑中流淌出深色的血液,巨人的咆哮声几乎要震碎他们的鼓膜。需要五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密不透光的植被被他们撕开了一道口子,阳光倾泻下来,洒在苔藓之上。 格林德沃迅速地给自己和阿不思施了一个铁甲咒,声音和因为巨大的力量搅动的空气撞击在无形的保护咒上,发出同频的嗡鸣。 阿不思愕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即使见过许多奇异的事,巨人的争斗仍令人感到罕有的震撼,血腥味刺激着这场残暴的角斗愈演愈烈。 格林德沃拉住了他的手腕,阿不思看到了他询问的目光,示意格林德沃他没有感觉有任何不适。 这样的事在巨人的群落中并不罕见,这也是人们对于巨人的偏见的由来。说起来,麻瓜和巫师确实有非得躲避他们的原因,不是吗? 格林德沃的保护咒足够强大,所以他们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观看这一幕,直到一个巨人的头被另外两个砍下来。 鲜红的血染红了树木和泥土,亚马逊河中丝丝血滴逐渐与河水融为一体,只有食人鱼呲出森寒的像是铡刀一样的尖牙利齿寻找着血腥味的来源。 “真没想到……亚马逊丛林中居然会有巨人。”格林德沃打破了寂静。丛林中已经安静下来,受伤的巨人远离其他人,依靠着粗壮的大树歇息,粗重的喘息声好像丛林发出的悲鸣。 “这里比北欧的高山更适宜居住。”阿不思似乎仍沉浸在刚才的情景中,眼神木然,却温和了许多。 “还记得女王陛下提到的吗?如果亚马逊丛林消失……如果麻瓜继续深入,恐怕巨人的秘密就会成为孩子们的噩梦。” “盖尔,你居然在意的是这个吗?”阿不思蹙起眉,却在笑着,“孩子们的噩梦?” “你明白我的意思。”格林德沃也笑了。 “神奇的大自然啊……”阿不思感叹了一句,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不过,你说得没错……应该让亚马逊的秘密继续保持沉默。”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巨人们在不远处发出熟睡后的鼾声就是最危险的催眠曲,阿不思安心地靠在格林德沃身边,格林德沃已经变出了薄薄的毯子盖在他们身上,看着那片被巨人碾压出的空地之上的星空,星星闪烁着神秘的光辉。 格林德沃很少关心巫师以外的种族,而霍格沃茨的黑湖和禁林中似乎生长着许多他未曾关注过的生物。阿不思的宽容在某种程度上挽救了魔法部的错误认识,也弥补了格林德沃的缺失。 “马人很喜欢从星空中寻找问题的答案。”阿不思说,“不过,本质上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那只是一种推断……实际应用不会比你的预言更有用。” 格林德沃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呃……当然,人类和马人的预言并不是一回事。” “那么,你听过马人的预言吗?”格林德沃心不在焉地问。 “是的。”阿不思略显严肃,“预言最不可靠的因素,就在于我们期望的心态……知道了预言的内容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有意无意地揣测这会不会就是预言发出的警告……哎,这样会很累,是不是?” 阿不思的噩梦 格林德沃在陷入梦乡前,还在思考着阿不思对于半人类族群的态度。尽管他不太能理解——巫师的血泪史中有一半是因为这些物种对于巫师的不满,比如妖精的暴乱和巨人的战争。他仍在努力理解阿不思的世界,他必须这样做,才能留在阿不思的身边。 他很难相信这些并非巫师的生物,不只是血淋淋的历史这样告诫他,即使是未来,也有许多这样的例子——只要仔细去寻找,就会意识到这不是明智之举。 如果有得选,他绝不会和这些生物交朋友。格林德沃认为自己缺乏阿不思那样的同理心和睿智。一个巨人突然的呼噜声把鸟群惊地飞起,在漆黑的夜色里出现了一丝混乱。格林德沃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在他们进入丛林后猫头鹰就没有再出现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那样血腥的场景,阿不思的梦境中出现了罕见的混乱又荒唐的情形。雨林中炎热的天气起到了帮凶的作用,他先是梦到自己出现在了霍格沃茨大战之中——米勒娃大声地喊叫着让他别在那里傻站着,就连石墩都在守卫学校——阿不思清醒地知道自己仍在梦中,但是他毫不犹豫地从袍子里抽出魔杖,但是他的魔咒好像被圈在一个无形的壁垒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然后,在巨人和摄魂怪出现的下一秒,他掉进了一个正在发光的圆圈里,那里好像是不丹,黑色的屋顶和像笼罩其间的白云一样的砖墙间,巫师们高声呐喊着应得的权益,格林德沃凝视着他,告诉他自己早就放弃了那些计划,他只希望能和他一起喂养一只麒麟——阿不思意识到自己正在啜泣——他从梦中醒来了一会儿,接着又昏昏沉沉地梦到只有15岁的海格浸在血泊中,旁边是一只绿得惊人的大蛇,他刚想要呼喊海格的名字,突然看到了深夜中在巷子里死去的梅洛普和在襁褓中哭泣的汤姆·里德尔……画面破碎,他几乎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福吉、克劳奇、沃格尔…… 阿不思一边提心吊胆地担心着接下来会出现阿不福思、阿利安娜……还有,还有盖尔……一边眯起眼睛勉强接受着梦境中出现的碎片和刺眼的光线,结束吧,求求你了……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始于他十几岁的少年时代。 曾经,在种满痛苦的荒野中,只有那一朵逐渐凋零的玫瑰。 “阿不思……”格林德沃被阿不思小声地啜泣惊醒。尽管太阳还没有升起,月亮的光辉些微暗淡,格林德沃还是决定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你好像做噩梦了,”格林德沃的声音轻柔的像是棉絮,“你还好吗?” 阿不思把额头抵在格林德沃的胸口——每当他感觉到头痛的时候,这么做是最有效的安抚。 有那么一会儿,阿不思觉得头痛得要裂开了。 “嗯……”他轻哼道。 格林德沃拭去了他额角的汗水。“我想你在霍格沃茨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吧。” 阿不思觉得自己好了一些,“我已经差不多告诉你这件事了,是不是?”他很勉强地笑了笑。 “这回你可以选择待在纽蒙迦德……或者霍格沃茨,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格林德沃煞有介事地思索着,“我们有很多时间规划这一切,这是不一样的地方了。” 有另外一个人能够体会到重生带来的弊端似乎也是一个安慰,至少他不需要一个人来面对未来和选择。 “说多少次感谢都不为过。” “爱最能左右人。”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阿不思回望着他,慢慢凑过来,亲了亲他的嘴唇,“是啊,盖尔,我很高兴你能认识到这一点。尤为重要……并且会越来越重要。”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红色的霞光把远处躺倒在泥土上庞大的身躯照亮。阿不思和格林德沃沉默地凝望着那群庞然大物笨拙地醒来,昨天战胜了其他巨人的那一个坐在一边,怒吼着格林德沃听不懂的语言,但看他们的动作,他一定是在指挥其他巨人给他送吃的喝的。 “我认为我们该继续走了。”阿不思拉着格林德沃的手,温和地说。“接下来,如果能回到水路上,大概会更轻松些。”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河流——巨人正从那边取回一些水来喝(格林德沃敢肯定他看到水中有几只模样古怪的鱼,但是巨人不以为然地把它们一并喝了下去),语调轻快地说。 “当然,当然。”格林德沃还在为所见感到不太愉快,但是对阿不思的提议,他向来选择支持。 看着巨人往返比他们自己实际操作起来是相当容易的。亚马逊河的水流声引导着他们走了足足有小半天的时间,才看到久违的宽阔河面。起初,格林德沃还以为自己到了海边。 想到摆脱了巨人的聚落,他们都松了口气,心情轻松地准备用河边的木材制作一条木船。 他们没有高声交谈,附近的生物像是销声匿迹了似的,显得格外冷清,他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河里的鱼偶尔跳出水面,引得阿不思出神思考着下一次冒险——如果带上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的话——他们需要提前带上一些更可口的食物。 “——我没意见。”格林德沃说,“鱼肉已经吃腻了。” 阿不思笑了,“真可惜,食物是无法用魔法来变得更美味的。” “你认为下一回,我们带上家养小精灵会不会好一些……” 阿不思听了这话,脑海中浮现出了格林德沃家里那些披着绣有家族徽章条带的小精灵,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你还真是——” “嗯?冷血吗?”格林德沃挑起眉头,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不怀好意,如果不是阿不思,也许会被他吓得半死。 “——天才。”阿不思说。 格林德沃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呃……嗯,谢谢。”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亚马逊的解药 即使是在雨林深处,暗影隐蔽了许多迹象,格林德沃和阿不思还是轻易地捕捉到了出现在他们身边的异动。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两道防御魔咒将他们自己笼罩在内,从树丛中射出的如箭一般的物体被防护咒阻拦在外,发出当的一声闷响。 阿不思看向了就落在他们不远处的异物——那是一根极细长的黑色木箭。 格林德沃面色阴沉地看向树丛之后——几个印第安人同样神色警惕地向他们缓缓靠过来。 就在格林德沃举起魔杖之前,阿不思注意到他们手中并没有麻瓜常用的那种发射木箭的工具。很难说究竟是土着居民的反应更快,还是雷鸟魔杖的速度更快——几名印第安人倒在地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狼狈地蜷缩着身体,他们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尽管他们看起来无比痛苦,但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阿不思飞快地抽出魔杖解除了咒语。 倒在地上的印第安人不再挣扎了,但是他们并不能站起来。 格林德沃依旧戒备地看着这些“不速之客”。 阿不思的杖尖闪烁着柔和地光芒,似乎能够抚慰痛苦,那些印第安人看起来恢复了原本的活力。他们不可思议地检查着身体,目光聚集在阿不思手中的魔杖上。 大概是意识到了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并没有恶意(最开始的意外源自于他们的木箭),土着开始好奇地观察着他们的服饰,比比划划地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阿不思才搞清楚了他们的意思——他们对魔杖尤为感兴趣。 于是,阿不思使用魔杖施了几个奇妙的咒语,让他们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的枝桠迅速地开出了金色的花——这样异常的景象令土着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阿不思毫不吝啬地把老魔杖交到了土着的手上(格林德沃攥紧了手里的魔杖)。 土着围着圈仔细地研究着老魔杖,对它的形态和杖尖冒出的火星都觉得十分有趣,不时发出赞叹的叫声。阿不思同样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些来自丛林深处的居民,他们看起来很健康,没有出现他们曾经见过的症状。 格林德沃耐心地等待着阿不思的结论(尽管他表现得没有那么耐心)。 “发现了吗?”阿不思好像是感觉到了格林德沃的疑惑,低声说道。 “什么?”格林德沃问道。完全听不出他心里实际上有多不情愿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们不需要魔杖也能使用魔法。而且,”阿不思真心实意地不打算对格林德沃的心情刨根问底,但是他的声音里的笑意暴露了他此刻的愉悦(格林德沃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我想我们找到答案了。” “什么?” “我们一直在找的答案。” 格林德沃想说他很怀疑这些未经历文明历程的土着就算是知道神草的位置,恐怕也很难告诉他们。 阿不思当然知道格林德沃心里在想什么,他不置可否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们是为了拯救亚马逊王国的‘神草’而来,如果你们知道些什么的话,不胜感激。”阿不思坚定地说出了土着们刚刚使用的语言,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 阿不思停顿了片刻,又说道,“我们从不为了自己,我以盖亚女神的名义起誓,我所得知的一切,将埋葬在亚马逊丛林之中,永不会传向外面的世界。” 在他提到“盖亚”这个字眼的时候,土着们面面相觑,从这之后,他们看向阿不思的眼神有了一点变化。 “好吧,如果你敢以盖亚的名义起誓,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亚马逊最神秘的宝藏。”其中一个鼻子上穿刺着铁环的土着用沙哑的嗓音说道。 阿不思微微点了点头。但是他拉着格林德沃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足以想见事实上他有多么激动。 他们在雨林中穿梭,只有他们踩在泥土上的沙沙声响。格林德沃没有询问阿不思究竟对土着说了什么,但是他已经预见到了离开亚马逊之后的场景——那里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黄色,不论是草原还是荒漠。 如果他们能够以上帝的视角俯瞰亚马逊雨林,会发现他们实际上是在绕着一条支流走向大西洋西岸,就在树木茂盛的中心,生长着一棵比起他们之前看到的最高大的树木还要繁茂。它的周边就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势力,让其他植物远离这里,形成了一片突兀的空地。 土着们示意阿不思跟随他们走到树木的另一面。 格林德沃拉住了阿不思的手腕。阿不思摇了摇头,走向了土着身边。他仰望着土着们的视线所在之处,发现这株神木的另一面,有一个空心洞。 “你所要寻找的,就在这里。” 阿不思递给了格林德沃一个目光。于是,在土着们无法抑制的好奇中,格林德沃飞向了高处的空心洞口。 荧光闪烁。 光线落进树洞之中,格林德沃便明白了这周围寸草不生的原因。 一小丛怪模怪样的花朵开放在绿莹莹的苔藓之上,好像毛茸茸的编织帽子。那些小花无风飘动,在树洞中飘飘忽忽,好像有智慧似的。下面却生长着鲜红色的根须,闪烁着吓人的红光,这些根须埋藏在苔藓之下,衬托得绿色显出几分异色。 不知道为什么,格林德沃觉得这些花草透露着不祥的气息,那些红色的根茎似乎吸食的是其他植物的养分—— 不过,格林德沃还是带着一朵小花落在了阿不思身边。 “这样就能拯救亚马逊王国的战士吗?”阿不思问道。 “是的。”土着说,“但是一朝不除掉危及亚马逊的祸端,这些神草也无法永远挽留神迹。” “这倒是说得通。”格林德沃干巴巴地说道。 “你能听得懂?”阿不思比土着们还要诧异。 格林德沃耸耸肩。“所以我们还需要把这些麻瓜都赶回他们的老家去?” 返回霍格莫德 “我们在等什么?”格林德沃有些不耐地嘀咕道。他们已经躲在被砍伐并修剪妥当的木材堆后偷偷观察了这群麻瓜足有一个多小时了。 阿不思则很感兴趣地注视着井然有序地作业。“啊……忘了跟你说……”阿不思缩回目光。“嗯……我们一直猜测亚马逊丛林有魔法保护,看起来也确实是这样……” “那这些麻瓜是怎么……”格林德沃下意识地询问。 “哦,我想,”阿不思狡黠地笑了,“这是因为亚马逊的神奇魔法与世界存在一定的时间差异和理解不同吧。他们的魔法无法阻挡世界的侵略……说起来,这正是我们擅长的,不是吗?” 格林德沃明白了他的意思。 神永远无法理解人类的贪婪。就像亚马逊的魔法无法阻拦人性。 阿不思一直认为,格林德沃是最了解人性的那一个。他就像是磅礴世界的浓缩体,却唯独表现出最极致的巅峰。 无形的魔法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麻瓜们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的工作。格林德沃像是在做一个耗时又平淡的游戏,他有意不缩减时间,指挥着不相信有魔法的麻瓜依从他的想法。阿不思注意到不时有麻瓜被机器拍倒在地上,或是和其他人撞在一起,头晕目眩地不知所以……这是格林德沃的惩罚。 过了好一会儿,这些麻瓜们才表现出魔法的结果。他们像是往常一样,结束了手上的工作,成群结队地离开这里。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似乎背负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念头,空洞茫然的眼神中只有不远处的海岸线和冒着黑蒙蒙的蒸汽的轮船。他们沉默着,好像行走在末日即将到来的黄昏,安静地等待着某种审判。 “盖尔,我想家了。”阿不思凝望着逐渐缩小的背影——似乎已经连接成一片模糊的虚影。 “说到这个,我有个想法。”格林德沃温和地说。夕阳把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光晕之中,他们站在距离海滩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海浪和金色的沙滩相融,接天连地。 “嗯?”阿不思好奇地转向格林德沃。 魔杖杖尖冒出了一个小鸟似的物体——阿不思很快认出来那正是他们见面时,他送给格林德沃的那只凤凰。 凤凰紧紧地抓牢了阿不思带回的神奇草药,向亚马逊丛林深处飞去。 “希望亚马逊能恢复曾经的健康。”阿不思说。 格林德沃思念着小小的凤凰,不知道它能否远渡重洋,再次回到自己身边。这个心情既熟悉又有些不同。 “不管怎么说,”格林德沃说,“我们可以把这次旅程算作是圆满的。尽管和我们所希望的有那么一点出入。” “当然。”阿不思淡淡地笑着。“不论结果如何,我们最初的期望只是自己的那一丁点愿望。” 格林德沃对于阿不思所说的“一丁点愿望”暗自偷笑,阿不思的愿望从来都是别人口中伟大而且了不起的。 他们站在海边,晚风依旧带着热带燥热的气息,亚马逊丛林在他们身后更显得幽暗静谧。亚马逊之旅好像一场浸满绿色的梦,似乎是戈德里克山谷的夏日延续到了这里。 “阿不思,我们现在回去,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格林德沃努力装出刚刚才想起这件事的无所谓的语气。“你打算做点儿什么?” 阿不思似乎早就想到了他会提起这个话题,但是没有很快回答他。“我想在学期末前,在霍格莫德住上一段时间。” 格林德沃眼睛亮亮的,对于霍格莫德村,他的兴趣更在于其附属的某些事物,而非本身。 阿不思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可以在那里和阿利安娜还有阿不福思见一面。” “霍格沃茨不会欢迎你的到来吗?” “噢,盖尔……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但是恐怕我们并不是霍格沃茨理想的客人。”阿不思语气轻快,毫无他所说的愧疚之意。 格林德沃认为他说的没错。 “等我们解决了麻烦,霍格沃茨一定会为你敞开大门。”阿不思说。 “我并不因此烦恼,相反,我从没有想过这样的快乐可以持续这么久。” 阿不思收回目光看向格林德沃,轻轻地抚弄了一下他的金发,没有说什么。 他们都在小心翼翼地体会眼下的时光。不论是什么,都值得他们好好感受。 欧洲大陆出现在云层之后,格林德沃长出了一口气。阿不思好像有心电感应般看向了霍格沃茨所在的方向,一想到很快就能够见到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他的心情就跳得飞快。 飞天扫帚载着他们向目的地疾驰,没过多久就降落在距离霍格莫德不远处的田间。 格林德沃大大方方地向阿不思伸出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阿不思看着他的手,眉眼弯弯,紧紧地握住。 “阿不思,请你告诉我这不是梦境。” “盖尔,我想我们一直在做梦。但是,谁说这就不是真的了呢?”阿不思调皮地笑着。格林德沃笑了,最初他多次想象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他们向霍格莫德走去的路上快活地交谈着,猜测着霍格莫德参观日的日期,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是否忙着准备考试……阿不思不得不承认,他开始有点担心起阿不福思的o.w.l.的考试。 “——他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格林德沃拢了拢金发,这使他看起来非常英俊优雅,“就算他没有拿到不错的成绩……我认为这不能说明什么。”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你。”阿不思毫不留情地指出问题的要点。 “这你倒是说对了。”格林德沃满意地点点头。“不过,我们与其在这里毫无头绪地猜测,倒不如等他自己告诉我们呢。”他指了指几步开外的猫头鹰邮局,“这么近的距离……一只最便宜的猫头鹰就能解答你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阿不思被他逗笑了。 阿不福思有心事? 阿不福思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肉眼可见地努力着记忆面前的一摞足有十几英尺长的羊皮纸上的笔记,无暇关心已经落到地面上的那部分内容。 “看起来,你很忙。”阿利安娜关心地摸了摸哥哥的额头,尽管现在已经到了暖洋洋的季节,但是阿不福思体温仍旧高得惊人。似乎是他的身体里有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机器还是什么的,让他呼呼地冒蒸汽。 “是啊是啊,显而易见,是不是?”阿不福思没好气地把羊皮纸往上提了提,开始背诵一种能缓解腹痛的魔药配方。 “我要是你的话,就改改自己的态度。”阿利安娜没有生气,但眼睛里闪烁着严肃的神情,这让阿不福思突然想到了妈妈。他在心里打了个哆嗦,躲躲闪闪地避开了阿利安娜灼灼的目光。 “找我什么事?到吃饭的时间了吗?” 阿利安娜从书包里掏出一封信,“哥哥的来信,问你下次去霍格莫德的日子。看起来,他和盖勒特哥哥已经回到了英国。”阿利安娜把信放到阿不福思的凌乱不堪的书堆上面,“另外,确实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噢……”阿不福思含混地应了一声,和自己的思绪斗争了好一会儿,才把信和厚重的笔记一起塞进不堪重负的书包里,“我们走吧。” 走到二楼的走廊里,公告板那里聚集了几个四年级和六年级的学生。“就在下周,霍格莫德参观日。”阿利安娜凑过去看到新贴出来的公告,对阿不福思说道。其他学生好奇地看了看阿利安娜,似乎是认为她年纪还不够,不可能去参观。但也有人认出了兄妹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着什么。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都没有理会,多半是因为预言家日报上关于他们的哥哥的报道吧……作为邓布利多的觉悟,就是要理解阿不思的伟大。 阿利安娜很克制地没有再提到霍格莫德,因为阿不福思看起来神经马上就要崩溃了。尽管知道过不了多久,阿不福思就会悠闲地“观赏”自己参加期末考试的紧张,阿利安娜还是不打算再刺激他了。要知道,阿不福思可不是阿不思,是绝不会把这些要命的考试当作游戏。 阿不福思狼吞虎咽地吃完他的那份土豆泥,又拿了几个炸鸡腿。所有的五年级学生都表现得相当神经质,比如一个赫奇帕奇女生突然哭起来,说她的魔咒学一定不及格。阿利安娜担心地向那个方向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你最近怎么样?”阿不福思瓮声瓮气地问阿利安娜。 阿利安娜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是阿不福思在说话。显然她很意外阿不福思居然会关心自己的近况。“还好……你知道一年级也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呢?” 阿不福思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没精打采地摇摇头。 阿不福思回到格兰芬多塔楼,才从书包里抽出阿不思寄来的信。信封已经被阿利安娜拆开了,写给她的信纸似乎也被阿利安娜拿走了。阿不福思打开羊皮纸读了起来。 阿不思简短地陈述了他们这几个月的经历,亚马逊丛林的一切看起来是那样着迷,让阿不福思暂时忘记了考试带来的压力,津津有味地读着。最后,正像阿利安娜说的那样,阿不思询问他下次去霍格莫德的时间,想和他在那天见一面。 阿不福思拿出一块羊皮纸,匆匆写道: 下周日我们获准前往霍格莫德。很高兴收到你的来信,真希望明天就能见到你们,听你们亲口说一说这些精彩奇妙的旅途经历。我还在准备o.w.l.考试,这真是令人崩溃的事情,好消息是再过一个月,我就可以和你们更放松地在霍格莫德见面了。 看起来还不错。不会显得他神经兮兮的。与其天天在公共休息室里唉声叹气,不如和哥哥度过一个轻松的下午。 阿不福思倒在扶手椅里,盯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他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至少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还有阿利安娜……还有出现得很及时的哥哥们。 他都快忘记了,关于格林德沃的一些事…… 第二天一早,阿不福思打着哈欠,爬上来猫头鹰棚屋,选了一只学校的猫头鹰。看着它带着信滑向霍格莫德,阿不福思才下去吃早饭,心里还惦记着和格林德沃有关的那件事。 “哎哟——看着点儿路,邓布利多。” 阿不福思揉了揉额头,“抱歉,麦奎格教授。” “——阿不思最近还好吗?”变形课教授掩饰着好奇心问道。 “呃……应该还好。”阿不福思说。 “好,好,好。”教授满脸笑容,摇头晃脑地走开了。 阿不福思加快了脚步,可是当他气喘吁吁地坐在长桌边时,桌上的早餐还是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你去哪里了?”阿利安娜有点儿埋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好我拿了几片面包。”看到阿不福思难看的脸色,阿利安娜吓了一跳,“噢,你昨天是失眠了吗?” 阿不福思向阿不思早就做出了保证,当然不会把心事告诉阿利安娜,“谢谢。”他接过面包,一边塞进嘴里,一边准备回去拿书包。 阿利安娜仍旧没有忘记自己提出的问题,但是拉文克劳的同学已经在叫她去上课了,她疑惑地看了一眼沉默的阿不福思,转身走开了。 阿不福思叹了口气,把书包甩在身上,去图书馆自习。他很努力地避免去想,自己的魔法水平,能否帮上阿不思。 “你感觉到了,是不是?”阿不思低声问。 格林德沃冷冷地向他们身后瞥了半眼。怎么会感觉不到呢? “别在意,阿不思。”格林德沃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黄油啤酒,“噢,我可真是太喜欢这种饮料了……”他假装打量着黄油啤酒杯子里的气泡,目光却锁定了坐在他们斜后方的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个客人身上,倒映在浅黄色的杯壁上。 令人讨厌的尾巴 阿不思缓慢地点点头,而事实上他一直注意着格林德沃的反应。 即使没有人能证明奥德波村子中发生的袭击事件是格林德沃的“杰作”,但是魔法部偶尔也会由着直觉来工作。事实上,他们总是在重要的事情上相信直觉,而非事实。不过……阿不思无声地叹了口气,恐怕谣言、直觉、诽谤和事实保持着惊人地一致。 格林德沃收回了目光。他敏锐地觉察到阿不思的不安。这似乎变成了他的某种奇特能力。 “阿不思,你的黄油啤酒洒出来了。”格林德沃轻声提醒道。 阿不思觉得自己脸红了。他急促地喝了一大口,差点儿把自己呛到。 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表情,没有再分神关注那些角落里的暗影。猫头鹰从容地落在他们面前,格林德沃把它带来的信递给阿不思。 阿不思胡乱地擦了擦嘴角的啤酒沫,信封上阿不福思的字迹依旧非常潦草,似乎还沾到了撒出来的墨水。他们身后的影子动了动。 阿不思拿起信读了起来,“噢!阿不福思下周可以和我们碰面……”他低声说道。 “o.w.l.s考试前把他叫出来吗……”格林德沃目光闪烁,似乎已经看到了阿不福思忐忑不安的神情,“是啊……一定会非常有趣……” “你知道吗,盖尔,”阿不思笃定地说,“我认为联合会把你当作最大的威胁或许是他们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任谁都无法把格林德沃现在的表情看作是捉弄弟弟的坏心眼…… “这么明显吗?”格林德沃恶意一笑。 阿不思的心突地猛跳,强装淡定地说,“盖尔,这里可到处都是人呢。” “你认为我会介意吗?” “我会有办法让你介意的……介意另一件事。” 格林德沃若有所思地看着阿不思,随后耸耸肩,“好吧,你赢了。” 初夏干燥的微风吹动霍格莫德村庄中肆意生长的野生植物,无人照料的鲜花盛开得格外艳丽。德意志的风终于吹到了英格兰。 阿不思望着山坡上光秃秃的田地出神,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霍格沃茨所在的方向,高高的塔楼看不清玻璃窗后的景象。 “偶尔这样待着也挺不错的,是不是?”格林德沃昏昏欲睡。 阿不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样的场景已经不能算是“偶尔”了,但是他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提出异议。让盖尔能够珍惜眼下的情况的借口,阿不思都会乐此不疲地尝试一遍。 “阿不思,你有什么打算吗?” “现在想这些事时间还早。” 格林德沃轻笑了一声。对于事事都要提前几年……甚至几十年来做好准备的阿不思来说,这代表了什么,格林德沃心知肚明,这让他既轻松,又满足。 他们在这个明媚的午后,无视了那些躲在暗处的注视,简明扼要地商讨着一直压在他们心头的那件大事。即使还没有过去,仿佛已经被遗忘,这一生,好长好长。 o.w.l.s考试如期而至,霍格莫德涌入了不少新住户。阿不思突然忙碌起来,让格林德沃都有些嫉妒。 事实上,他是相当嫉妒。又无可奈何。 “……阿不思,你这孩子!”格丝尔达·玛奇班的头发还有几根乌黑发亮,她大声地咯咯笑着,眼睛晶亮。“我早就知道的,我敢说整个儿魔法部都没有能和你相提并论的。”她根本不理会周围人向她投来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还有你,金发小子。” 格林德沃感觉自己额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着。但是阿不思很用力地拧了他一下,他只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别用这样敷衍的笑容面对我,”玛奇班精明地低声说,“格林德沃家族的事可说不好,但我敢肯定,阿不思会帮上大忙的。” “谢谢您。”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 格林德沃不大情愿地应了一声,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令他不满的是阿不思那副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神情。 “那么,阿不思,”玛奇班对格林德沃的反应不大满意,不过她猜得到事情的原委。那些暗处的注视如附骨之蛆。“你对阿不福思有信心吗?” “事实上,我对阿不福思的信心远胜于对我自己的。”阿不思非常笃定地说道,“我已经约他这周末碰面,如果您肯赏脸的话……” “啊,我亲爱的孩子,”玛奇班用布满蜘蛛网似的皱纹的手拍了拍阿不思的胳膊肘(她个子很小,只能够到那里),“一定来,一定来……我对邓布利多家的孩子抱有最大的善意。” “您一定会喜欢他的。”阿不思说。 “那么,阿不思,”玛奇班斜眼看了看格林德沃,“格林德沃家的小子,早晚有一天,你会感激我的。” 格林德沃再次吃痛,龇牙咧嘴地低头吻了吻玛奇班的手背,“希望如此,玛奇班女士。” “我不明白。”确认玛奇班已经走得足够远了,格林德沃才说道。 “不明白?哪一方面?这可不是你的水平啊。”阿不思说道。 “所有……你干嘛这样看我,”格林德沃说,“尽管我可以理解原因和动机,但这会让人看起来……” “你该不是在害怕阿不福思会被人揣测是靠一些手段才通过考试的吧?”阿不思看到了格林德沃脸上无声地质疑,“阿不福思是宁可通不过考试,也不肯作弊的。我想这件事没有人会怀疑的。” “这我倒是略知一二。”格林德沃说。 “还有其他你想知道的,”阿不思思索着说道,“大概是因为再次见到他们年轻时的样子,会让一切显得更加真实些。” 格林德沃沉默了。这回,他只为了自己要在一群老人面前被称作“小子”而感到不适。 “格林德沃家那小子……”阿不思轻笑着说道,“我倒是非常怀念这个称呼……知道吗,曾经阿不福思也是这么叫你的……” 格林德沃觉得自己额头上的血管又开始突突地跳了。 轻松的午后时光 霍格莫德许久没有这样热闹了。抱着一大堆书似乎打算换个场景刻苦努力的五年级生和一群无所事事左顾右盼的低年级生,还有老态龙钟的考官和来此度过暑假的巫师,统统坐在一起,嘈杂地议论着各式各样的新奇事件和让他们的心情变幻莫测的话题。 比如,在听到玛奇班声如洪钟地说出o.w.l.s考试时,坐在酒吧另一边的女生尖叫一声,掉到椅子下面去了。 “……噢,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格林德沃压不住唇边的笑意,凑在阿不思的耳边轻声说道。 阿不福思已经度过了看起来要晕厥的阶段,面色也渐渐恢复如常。 坐在他旁边的玛奇班正口沫横飞地描述了一起发生在十几年前变形术考试中的趣闻,逗得几位老头哈哈大笑。阿不思也配合着恰到好处地笑着,“嘘……别说话,盖尔……” “……说起来可真是太有趣了,你们还记得有个学生变出了一堆蝙蝠,这大概就是霍格沃茨增加了天花板上的蜡烛的数量的原因了吧……是不是这样,阿不思?”玛奇班咯咯笑着,手里只剩了半杯的黄油啤酒溅到了阿不福思的袍子上,阿不福思板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不出究竟是因为污渍还是这样的场合不开心。 格林德沃心里乐开了花。他最喜欢这样有趣的场景。 “我想您说得对极了,玛奇班女士。”阿不思彬彬有礼地说道。他谦和的样子显然已经赢得了在座几位的喜爱,因为那些比桌子高不了多少的小老头都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么你,我亲爱的孩子,”玛奇班转向了阿不福思,“阿不福思,你哥哥说他对你非常有信心,你觉得怎么样?紧张吗?” “呃……我想,”阿不福思很想就此消失,但是消失咒他用得不是特别好,他祈祷着最好在考试中用不到这个咒语,“还好吧。” “别紧张,孩子,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玛奇班说,“我敢说,就算你通不过这些考试,也会有很高的成就的……我这个人看人可特别准……”她絮絮叨叨地讲起她的姨婆家的往事,阿不福思似乎大大松了一口气。 阿不思饶有兴致地听着老太太的老故事,完全忽略了阿不福思求救一般的目光。 阿不福思难以置信地瞪了哥哥一眼,把希望寄托在格林德沃身上,尽管他心知肚明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但是,刚刚一直在憋笑的格林德沃好像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不思?我想我们差不多该走了。你忘记了吗?我们的……”他俯下身,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阿不思像是才想起这件事似的,满怀歉意地向各位考官告别,并约定晚饭可以一同前往霍格莫德最好的牛排店后,才带着阿不福思和格林德沃离开。 走出酒吧,热烘烘的氛围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懒洋洋的暖风和阳光。 “阿不福思,现在感觉怎么样?”阿不思笑着看向面色逐渐恢复健康的弟弟。几个月不见,阿不福思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唔……还好吧……”阿不福思甩甩头,似乎想驱赶刚才不愉快的记忆,但是,他突然明白了阿不思为什么会安排这场会面,他对上阿不思的目光,对方同他一样的湛蓝色眼睛犀利又温和,“好吧……我想好多了……至少不会影响到我的正常操作。” “……盖尔,你知道的,在英国大笑并不犯法。”阿不思好心地指出。 他话音未落,身边金发少年就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阿不福思认为,在英国大笑应该算是违法行为。 “快说说你们在美洲的经历,”阿不福思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纠结没有用的人身上,催促着阿不思。 他们走到山坡上,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阿不思挑了几件有趣的讲给阿不福思听。格林德沃安静地躺在旁边,眯着眼睛望着明亮的天空。阿不思的声音让他感到愉悦和心安。 “……哇,那一定很酷。”阿不思讲到保护地的时候,阿不福思由衷地感叹道。同时,压在他心头的那件事又不合时宜地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阿不福思,你是不是有心事?”阿不思讲完了在美洲的冒险经历,这些事情无论如何回忆,都让他感到满意和快乐。 “噢……没什么,我想我一定还可以更加强大。”阿不福思坚定地说。 “这固然是好事。”阿不思宽慰地说道,“不过我想你也可以不那么急着强大起来。” “是啊,”格林德沃在一旁说道,“小鬼头,做大人又不是什么优待。” 阿不福思不太服气地撇嘴,但没有说什么。 “你们会在霍格莫德长住吗?”阿不福思问。 “我想会的,在你和安娜乘火车回伦敦的那一天,我们再启程。正好可以在国王十字车站和爸爸妈妈碰面……我想盖尔需要和格林德沃夫人写一封信,是不是?”阿不思拍了拍格林德沃的胸口,“否则,我想夫人一定会非常难过的。” “啊……大概吧。”格林德沃打了个哈欠,打定主意不去看阿不思警告的目光。 “呃……我想我也该回去了,如果再晚一会儿……”阿不福思看了看渐渐落下去的太阳,“那我可以考完试再来看你们吗?” “当然。”阿不思拥抱了一下弟弟,“祝你好运,阿不福思。” “谢谢,哥哥。”阿不福思话音刚落。 “小鬼头,可别哭鼻子噢。”格林德沃懒洋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不思摸了摸笔直的鼻子,掩饰住情不自禁的笑意,格林德沃一定是因为知道了阿不福思私下里叫他“格林德沃家那小子”而忍不住想要进行打击报复。 他们离开酒吧前,格林德沃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弟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一听我们在美洲的丰功伟绩了”同样令他忍俊不禁。 阿利安娜的秘密 “喏,霍格莫德的新奇玩意儿——我塞到书包都要裂开了才停下来。”阿不福思像下了一场瀑布雨似的撒下蜂蜜公爵和佐科的糖果和新产品时,围在长桌旁一边吃晚饭一边忙不迭想要再记住两个防御咒的拉文克劳学生用仇恨的眼神瞪了瞪阿不福思。有关于他的哥哥和神秘莫测的格林德沃,许多人心里的认知还是有很多不同点的。 阿利安娜很怀疑再过两年之后,自己会不会完全失去了对霍格莫德的向往。“这太奢侈了……我是说,”她压低了声音,“他们看起来怎么样?” “好得不能再好了。”阿不福思简短地说。好到可以嘲讽他了。 “那就好。”阿利安娜小大人似的点点头,一副派头十足的模样,“你对明天的考试感觉怎么样?” 阿不福思认真想了想,确实没有感觉到紧张,便说道,“我想没有什么能吓到我。” 阿利安娜拍了拍他的肩,让阿不福思帮忙把那些堆成小山的糖果装进她的背包里。 “你怎么会带着这么多课本?”阿不福思有些好奇地问,“一年级的书单里可没有这些,是不……哎哟!”阿不福思揉着额头。 “抱歉,没看到你在这里。”阿利安娜把沉重的书包甩到肩上,语气并不十分友善地说,“这是我自己的事。”她噔噔噔地走开了。 阿不福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礼堂门外,努力克制着想要吼出“我是你哥哥”这句话的冲动,慢慢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返回格兰芬多塔楼。 首先,阿利安娜应该不是在谈恋爱。除非她的恋爱对象是一个超一流的学霸。 阿不福思非常质疑在阿不思的光环之下,是否还会有这种例外的可能。 其他的他或许应该写信告诉阿不思,他和格林德沃有许多办法来说服阿利安娜说出秘密。 他这样想着,就着桌子上的羊皮纸写了起来。一年级的学生的书包里放着他没有见过的大部头魔法书,这事是够奇怪的。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难解释,可能阿不思会说妹妹喜欢读书的习惯是非常好的……阿不福思有些犹豫不决。但最后,他还是决定第一时间告知阿不思,因为阿利安娜的态度不太对劲,好吧,就这样。 “嘿阿不福思,去哪里?不来玩一局棋吗?”隔壁的兄弟招呼道。 “不了……”阿不福思含糊地拒绝了他们热切的目光。不论是因为明天的o.w.l.s考试,还是眼下他要送出的信,他都没有兴致去做其他的事。 霍格莫德的夜晚就像桌子上燃烧的蜡烛,宁静温暖。格林德沃盯着被烛光照亮的天花板和他的手指在墙上留下的剪影,窗外的鸟和昆虫有节奏地呼应着。 阿不思低头看着从书店找到的一本猎奇冒险经历的书。 格林德沃坐起身,把窗户拉得更开一些。阿不思抬起头,黑夜中,有只猫头鹰趁着夜色,从窗口滑入,落在桌子上,抖了抖翅膀,伸出一条腿。 “阿不福思写来的……”阿不思微微愣神,从角落里准备送给阿利安娜的猫头鹰饲料盆里抓了一把给这只霍格沃茨猫头鹰棚屋的常驻客。 阿不思有些好奇,他几乎可以猜想得到这封信的内容绝不是和阿不福思或是明天地考试有关,那只剩下阿利安娜了。 “……在邓布利多家,看书也算是不同寻常的举动吗?”格林德沃越过阿不思的肩头,好奇地问。 “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寻常。”阿不思轻轻皱起了眉头。看起来,阿利安娜似乎有些不愿意告诉她的哥哥们的心事。不过,仅仅因为几本书,就疑神疑鬼,也绝不是阿不思的作风。 “你打算回信?”格林德沃问道。 阿不思专注地写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格林德沃忍不住凑过去看。“你还要鼓励她去图书馆禁书区……”格林德沃满是赞赏地看向他。 “听得出来,你对这个主意非常赞同。”阿不思用打趣的口吻说。“不过,我建议你不要把你的那些想法讲给阿利安娜,我很担心她会全心全意地遵从你曾经的遗志……”阿不思的话音弱了下去,仿佛变成了微风拂过的音调。 格林德沃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我只是觉得你总能有一些让我感兴趣的点子……就算她想知道那些主意,我觉得她还不够年龄呢。”他倒在床上,觉得格外困倦。 阿不思微笑着看着格林德沃闭上眼睛,“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用年龄衡量一个人了……”把写给校长的信系在猫头鹰腿上,“去吧。”他轻轻抚摸了一下猫头鹰漂亮的羽毛,低声喃喃。 对于霍格沃茨图书馆的兴趣,拉文克劳向来最有发言权。隐藏在禁书区里的力量和秘密不应该只属于那些充满野心之辈,在杂乱的声音中找到出路,才会坚定许久。 何况,阿不思的目光落在格林德沃身上,有什么会比他们曾经的选择更加可怕的呢? 拉文克劳休息室窗外的群山已经融入了夜幕之中,穹顶之上的星辰沉默地闪烁着。阿利安娜坐在角落的扶手椅里,头低低地垂在胸前打着瞌睡。原本抱在手里的一本《如何正确使用魔咒》已经滑到了地板上。青铜色的丝绸被风吹动,好像一团朦胧的烟雾,大理石雕像的女人望着阿利安娜身处的角落,意味深地似笑非笑。 拉文克劳认为的智慧绝不是小聪明。 与其参与其中,他们更喜欢以旁观者的姿态隔岸观火。 可惜的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是百分之百的属于他所在的学院,这便是矛盾之处。阿利安娜显然也不是这样纯粹的拉文克劳。剪报里透露出来的某些信息总让她惴惴不安,邓布利多打定主意的事,向来不会让任何事成为阻挠。 这注定是一个各怀心事的夜晚。阿不福思出乎意料地睡得很香,没有了压在心头的重负,心情也轻松了很多。 o.w.l.考试 阿不福思走进礼堂吃早饭时,没法不注意到神情略显紧张的教授们和看起来要昏倒的面色惨白的同学们。事实上,他的肚子里好像也被人塞满了石头。尽管他无数次地劝说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不思说这是很正常的,就连他本人也在考试期间失去了品尝炸猪排的胃口。 阿不福思不大相信这是真的,毕竟阿不思似乎特别擅长在安慰别人的时候说一些不切实际的案例。虽然没有什么人能够发现。 吃过早饭,所有的学生都离开了礼堂。五年级的学生站在外面,看着教师们变出许多张单人书桌,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礼堂中央。最前面的主席台摆了一只巨大的沙漏。阿不福思在同学们喋喋不休地自我安慰和临时抱佛脚的嗡鸣声中思考着这只沙漏里面的沙子是否足够让自己在场地上晒个海边日光浴。 教师们示意他们可以进入礼堂后,学生们按照名字找到了自己的桌子。 似乎没有人真的在意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了,一位看起来比玛奇班教授年纪还要大的教授看着大家都坐好了,就说道,“可以开始了。”他身后巨型沙漏中的沙子开始缓缓倾泻,落到底部…… 阿不福思收回目光,翻开桌上的试卷。第一道题目:写出能够照亮你所在的空间的咒语……他读道,坐在旁边的学生已经纷纷开始奋笔疾书起来,羽毛笔尖和羊皮纸摩擦的沙沙声让阿不福思注意力更加集中(这倒是挺稀奇的,第一次没有昏昏欲睡),他开始写下第一个答案。 “看你的表情,还不错,是不是?”老教授抱着摇摇欲坠的一大摞试卷走出礼堂,阿利安娜说。 阿不福思哼了一声。比他预想得要容易许多,不过后面还有好多门考试呢,他还不想现在就夸下海口。 “祝你好运。”阿利安娜朝他挥了挥手,随着人流走开了。阿不福思拖着脚步去吃午饭(学院桌又再次出现了)。 阿不福思以为半个月的时间会非常漫长,但其实在他周二考过变形术之后,就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他希望这其中和阿不思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阿不思陪他练习的那几个咒语,无一例外地出现在了试卷题目之中)。特别是在下午的考试里,他不但让他的火烈鸟变成了一只精致的茶壶(画着非常精美的纹样),甚至让白鼬完全消失后又再次出现,这已经超出了他对这次考试的预期。 星期三的草药课考试里他虽然忘记了在曼德拉草换盆的过程中写清楚需要尽快为幼苗盖上厚厚的土层,但是他灵活地避免泡泡枝上的豆荚掉到地上。星期四的黑魔法防御术考试同样顺利,他的铁甲咒足够强力,以至于为他考试的老教授都被震退了一步。 “噢噢噢,我没事……果然又是一个邓布利多,是不是?”老教授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了半天,“那么,邓布利多,让我看看你对付欣克庞克的本事。” 阿不福思胸有成竹地完美展现了应对欣克庞克和红帽子的驱逐咒。这可十分容易,简直易如反掌。阿不思愉快地想道,这远比阿不思的咒语更难以抵挡。 “不错,不错,邓布利多。”老教授满意地点点头,“你是否想像前几天一样给我一点儿额外的惊喜呢?你知道……” 阿不福思想了想,“呼神护卫!”他举起魔杖,一只山羊从他的魔杖尖钻了出来。这只山羊看起来比原本的形态有了一些变化,它的尾巴异常得长,几乎要拖到地面上了。 所有的考官都转头看向这只灵巧的动物,一个圆形水球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山羊虚幻的形体之中,不断扩大,逐渐将守护神镇守其中。随着守护神消失,水球再次缩小,最终伴随啪地一声爆裂开来,化成晶亮的火花落在地板上。 “——这真是太棒了,邓布利多!”老教授兴奋地说,“我敢说你哥哥会为你感到骄傲的,你可以离开了。” 阿不福思脚步突然轻盈起来。任何事都不能影响他现在的心情。 星期五,阿不福思没有考试。他和阿利安娜躺在黑湖边,悠闲地研究着佐科商店的恶作剧商品。阿不福思身边堆着一叠厚厚的魔法史笔记,可是他完全没有要读一读的打算。 “……下周末之后,我们就可以坐上返回伦敦的火车了。”阿利安娜轻松地说。 “是啊……”阿不福思舒出了一口气,“不过,你怎么随身带着预言家日报。” 阿利安娜瞥了一眼拉开的书包拉链,露出了一角。她抽出报纸,在阿不福思的注视下找到了一篇引起她注意的新闻。 阿不福思看了看阿利安娜,疑惑地接过报纸,读着阿利安娜指给他的那一段。 “国际巫师联合会将于6月底举行巫师决斗赛……”阿不福思诧异地停了下来,“你觉得……” 阿利安娜一言不发,但显然对此既忧虑又不安。 阿不福思继续读下去。后面的报道还写了各国魔法部之间对这场比赛的期待和充分的准备云云。 “你是觉得……”阿不福思咽了咽口水,“呃……他们会去参加?” 阿利安娜耸耸肩,“我不知道。但是,我想这也没那么简单。决斗赛……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是不是?我是说,如果他们真的去参加了比赛,是不是就会有人名正言顺地认为他们的力量已经足够让所有人胆战心惊了……可是我不理解的是,他们可以不参加……那么……” “那么我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阿不福思简短地说。“安娜,你是不是过于敏锐了?我们能想到的,其实他们早就想到了,不是吗?” 阿利安娜望着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湖面,“大概吧……就像你说的……” 星期六和星期天阿不福思没法儿再继续考虑那篇让人多想的报道了,因为他不但需要应付魔药和魔法史考试,还有非常难的算术占卜。 o.w.l.考试 下 魔药课考试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难,但是阿不福思心知肚明这门课自己是不太可能拿到o了。他有点儿记不清在治疗疖子的汤剂中豪猪刺应该加几根,也记不得多种魔药的搅拌方法,不过应该不太坏。 魔药课实操考试结束后,阿不福思把一份看起来和最终应该呈现的橘红色粘稠药剂差不多的样品装进了瓶子里,交给了主考官,玛奇班教授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下子,阿不福思彻底开始担心自己的算术占卜和魔法史考试了。不过,如果非要说他更在意哪一门的话,大概是算术占卜了。要知道阿不思的算术占卜考试的成绩是o,据玛奇班教授透露,阿不思能在这门考试中取得一个o,是因为o.w.l.考试的最高等级是o。他们甚至希望阿不思能在有关于算术占卜的着作中编写一两个章节。 阿不福思从书包里抽出算术占卜课笔记,对着羊皮纸上的数字和字母开始努力回顾教授在课堂上提到过的推算和演示方法。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推算阿利安娜的期末考试成绩。 公共休息室里到处都是五年级学生堆放的笔记和厚重的教材,一旦有低年级学生在休息室里大声说话,就会被愤怒且疯狂的目光吓得落荒而逃。过不了多久,这里又变成了o.w.l.生的专场。 “我说……阿不思,难道我们不可以像巫师一样幻影显形吗?”格林德沃不满地嘀咕道。 阿不思举起手搭在眼睛上,遮挡刺目的阳光,眺望着远处的城堡。听到格林德沃的抱怨,笑眯眯地回头看向他,“那样就会失去很多乐趣,是不是,盖尔……而且我想你可以把外套脱掉。” 格林德沃倔强地没有动。“你总是来这里……不过是担心阿不福思吧,虽然你一直坚称对他很有信心。” “哈……这大概就是我们两个最相像之处了,盖尔。”阿不思语气十分愉快,“我们都不会很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想法。” 格林德沃看到阿不思脸上的笑容,觉得阿不思向来以这样心平气和地和自己说话,而他的心却很难抑制地怦怦直跳很不公平。不过,他还是如阿不思建议的那样脱下了外套。 “你总是这样。” 阿不思转过头,避免让格林德沃看到自己上扬的嘴角,“是啊……人总是很难改变的,不是吗?” 正如格林德沃不太客气地指出的,他还是牵挂着阿不福思的情绪,不过,他也很期待接下来的旅行。 “你真的不打算参加这次决斗比赛吗?”阿不思问道。 格林德沃动了动,阳光从树荫缝隙里落到了他的脸颊和衬衣敞开的领襟口露出的苍白的皮肤上,似乎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几天前,他们收到了格林德沃公爵寄来的信,老公爵对这次决斗比赛的态度非常模糊,而他们都心知肚明其中的原因。以格林德沃的能力绝不会输给任何人,但是魔法的威力和造成的伤害几乎完全取决于他的对手。如果…… “没错。”格林德沃甩了甩头发,“没有什么会比你更重要。当然我也很希望能让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更加接受我。”他补充道。 “谢谢你,盖尔。”阿不思温和地说道。干燥的空气里,少年灼热的体温比阳光更令他感到燥热和悸动。 “阿不福思!外面有人找。” 阿不福思猛地从推演中抽离出来,无论他计算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果——阿不思能够逢凶化吉。这看起来还是挺合理的,他想道。 “噢。”他还记得对方是格兰芬多四年级学生,似乎还参加了魁地奇球队什么的……“安娜……” 阿利安娜穿着一条蓝色的裙子,把她的金发衬托得格外美丽。她一看到阿不福思,就从包里翻出一封信,“哥哥在信里给你支了许多通过考试的妙招……中午和我一起吃饭吗?” 阿不福思戒备地看着她,“如果你打算一直穿着这条裙子的话,我接下来每天都要和你一起吃饭……话说回来,谁买给你的?” 阿利安娜翻了翻眼睛,不耐烦地甩了一下长发,“当然是盖勒特买的了,我从来不指望你有这样的审美……我想阿不思也一定出了不少主意。还有,”她转身下楼的时候又转回身,严肃地说,“我建议你梳一梳头发,不然就算你o.w.l.考试每门课都拿到o,我也很难承认你是我哥哥。”那副神情和坎德拉像极了,阿不福思无奈地回到休息室,甚至没有去看阿不思寄来的信,匆匆在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这样看起来就好多了,亲爱的。”镜子说道。 “这不用你说……”阿不福思咕哝道。 不出阿不福思的预料,在他和阿利安娜走过时,男孩子们纷纷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阿不福思强忍住想要迫使他们专心自己面前的盘子的冲动,拉着阿利安娜在角落里坐下来。 “说吧,有什么事?”阿不福思给自己拿了一块儿烤土豆和几根鸡腿,自从复活节之后,他似乎就没有这么饿过了。 阿利安娜非常优雅地吃着牛排,“我想我的担心还是多余的,”她说道,“哥哥们完全清楚风险。不说他们,你有没有考虑过近在眼前的冒险?我是说,非洲的话,我们也应该做些准备,是不是?至少,能够让哥哥们不要每天都盯着我们……” “唔……”阿不福思心里盘算起来,他咽下一大口鸡腿肉,又站起来拿布丁,“虽然还没有很认真地想过这个……我想我们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准备吧……” “看看这个。”阿利安娜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拍在桌子上,“我从图书馆借了一本书,都是关于巫师们在非洲的神奇经历……不过我倒是希望盖勒特和阿不思可以出一本书……我敢说那会成为畅销书籍的……” “是啊是啊,然后整个巫师联合会就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阿不福思有点儿郁闷地说。 霍格莫德的时光 阿不思大口大口地吃着冰淇淋,天气越来越热了。如果非洲的沙漠和高原中也有冰淇淋商店的话,就太棒了。他天马行空地幻想着。 格林德沃坐在旁边,面前垒起一堆摇摇欲坠的书,不过其他客人似乎没有什么精神来打量他们。 “盖尔,你从昨天开始,就在读这些书了。”阿不思咽下最后一口冰凉的雪糕,香草味回味无穷。 “嗯……”格林德沃没有抬头,“你已经吃了第三碗了,我觉得你应该适可而止。” 阿不思咂咂嘴,意犹未尽地望向店铺内琳琅满目、色彩斑斓的冰淇淋。 “……收回你的目光,和我一起来读读这些书。”格林德沃富有警告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阿不思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说真的,你不是一直主张不做准备的冒险才最有趣味吗?” “观念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阿不思……”格林德沃嘶嘶地低声说道,“特别是在经历过……我觉得这次冒险还有其他人参与,如果能做个讲解员,可能也挺不赖的。” “噢……”阿不思心不在焉地翻着书页,音调却意有所指,湛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笑意,“盖尔,其实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都不太喜欢提前预知。” “你怎么知道……”格林德沃咕哝道,“或许他们也在研究如何在你面前表现一番呢……” “你说什么?”阿不思敏感地抬起头。 格林德沃吸了吸鼻子,没有说话。阿不思疑惑地又看了看他,格林德沃好像有事瞒着自己。 手里的书从来没有这样让人难以读下去。非洲的部落让阿不思想到了在亚马逊丛林的经历,埃及和失落在雨林中的神奇魔法有着其独特的魅力,阿不思认为这样的旅行注定会是难以忘却的,不过……想到格林德沃公爵的那封信,阿不思实在很难确信他们的做法是否是正确的…… “阿不思……醒醒!” 阿不思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格林德沃已经把那些书都塞进了手提袋里。 “第一次看书看到睡着?”格林德沃挑眉笑眯眯地看着他,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戏谑的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现在都在后悔让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认识你。”阿不思颇有深意地说道。 “这倒是很容易解决。”格林德沃假装认真地思索着说道,“或许……” “想都不要想。”阿不思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思路。 格林德沃耸耸肩,“别这么说,阿不思,我像你一样关心他们……或是说,我想像你一样关心他们。你知道,有的时候,有些声音会自己钻进我的脑子里。” 阿不思站起身,他察觉到自己的腿在刺痛,一定是刚刚的不良睡姿导致的。他和格林德沃走在霍格莫德村庄的街道上,这里居住着许多巫师,这个时候不少房子的烟囱里开始冒出白色的炊烟,这让他几乎能闻到晚饭丰盛菜肴的香味。 “我倒是很希望阿不福思能够认真完成考试,这之后多看些书也是不错的选择。” “说到底,你还是很在意考试成绩,阿不思。”格林德沃心平气和地说道。 “我从来都没有希望随时出现一个黑魔头来改变这一点。”阿不思犀利地说道。 “啊……原来我出现的时候,霍格沃茨暂停考试了?”格林德沃故作震惊地愕然道。 “你?”阿不思笑吟吟地看了看他,“你可没有惹乱英国的乡村格调,是不是?” “嗯,”格林德沃颇为怀念地仰起头看向逐渐被夜幕衬得明亮起来的月光,“那个时候我还是不舍得让自己吃太多苦头,不是吗?相思之苦就已经够了。” 阿不思笑了起来,“随你怎么说。” 格林德沃深深地看了他许久,才收回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不福思的算术占卜考试出乎意料地顺利,他甚至认为自己有望拿到一个e,不过没有什么比o.w.l.考试终于结束了更能振奋人心的了。阿利安娜还在准备期末考试,在明媚的天气里悠闲地在场地上的学生都是五年级的,阿不福思坐在湖边,思索着该如何给阿不思写一封信,既不会让哥哥觉得自己过于乐观,又能开开心心地在霍格莫德玩上一天。 不过,阿不思似乎也并不太介意他的考试成绩,想到这里,阿不福思心情轻松得像是要飘起来了。如果能玩上一局魁地奇,那可就太美妙了。 阿不福思这样想着,明媚的阳光照射在他的眼皮上,温暖的橘黄色光影带着他陷入彻底的黑暗。 山巅之上的白雪消融,溪水潺潺流淌,圣德克城堡外的森林又郁郁葱葱。 “盖勒特真的不愿意参加这次决斗……”格林德沃夫人眉头紧皱,看起来依旧非常美丽。 “是啊。”格林德沃公爵伏在桌案上写着一封信。 格林德沃夫人对他的冷静不太理解,“那这么说,你的努力白费了……” 格林德沃公爵停下笔,看着羊皮纸上的字,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倒是认为这也不是最坏的结果。” 格林德沃夫人若有所思地看着丈夫的神情,“你看起来很有信心。” “啊,难道你没有看到那些报纸上的报道吗,亲爱的夫人?”格林德沃公爵说,“我想……我们都期望着好的结果,过程反而不太重要了。如果我能就此结束这段旅程,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我们可以重温一下曾经的时光。” 格林德沃夫人从椅子后绕过来,轻轻亲吻着丈夫的额头。这一幕就像是夕阳下的油画作品,厚重的色彩描绘缱绻的情愫。 格林德沃收回了目光,烛光闪烁中,漆黑的窗户上倒映着他冷峻的表情,僵硬的脸颊轮廓棱角分明。 阿不思打了个哈欠,“盖尔,你在欣赏自己的影子吗?”他愉快地说道。 格林德沃勾起唇角笑了,他转回头看着趴在床上的阿不思。 晦暗的开端 阿不福思刚迈入礼堂,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头。那些窃窃私语的人群有一大半注意到了他,经过这些人的提醒,几乎所有人都转向他,那样盲目又呆滞的眼神令阿不福思心中升起忐忑的不安。 “阿不福思,原来你在这里,”阿利安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些目光在他们两人间频繁移动,“想去外面走走吗?” 不需要再思索,阿不福思当机立断,跟着阿利安娜沿着走廊,快步离开视线范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阿利安娜把面包片递给他。 “当然不。”阿不福思感激地接过来,“你是什么时候拿出来的?”他嘴里塞满了面包,含糊不清地问道。 “你没有看昨天的预言家日报,是不是?”阿利安娜从背包里翻出报纸,丢给阿不福思。 他们来到了阳光明媚的场地上,窃窃私语声彻底听不见了。 阿不福思看到了那张酷似格林德沃但是显得更加令人生畏的面孔,占据了预言家日报的头版——正用居高临下的冷峻目光盯着他——以及巨大的标题: 格林德沃,光明的旗帜还是危险的陷阱? 阿利安娜看起来有点儿忧愁,他们在喜欢的老地方坐下来,阿利安娜没有急着温习功课,而是耐心地等待着阿不福思读完长篇大论。 ……正如我们曾经预料的那样,格林德沃试图干预国际巫师联合会的选举。格林德沃家族的选择,使我们很难相信他们不会造成巫师界的恐慌。虽然有知情人向我们透露,格林德沃家族不会影响魔法部的日常工作…… 阿不福思耐着性子读下去。 ……在今年夏天的巫师决斗比赛之中,我们无疑会期待年轻巫师的表现。我们也曾经在霍格沃茨的一些毕业生的名字里或多或少的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但是,在巫师联合会公布的名单中,并没有看到我们最期待的,是因为想要试图掩藏实力还是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还不得而知。几年前,我有幸和被评价为霍格沃茨有史以来最受期待的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有过一面之缘,是的,我可以说他就是英国魔法部的未来。但是,就在几个星期前,我们得到确切的消息,他正在和格林德沃家族继承人周游世界。 “噢,这绝不是一个值得我们讨论的问题。”在接受本报采访时,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先生这样说道,“我早就向魔法部写信了,盖勒特?格林德沃是个危险分子,不论邓布利多如何吸引了我们这边的许多人,我都坚信他已经不再值得信任。” “一派胡言!”阿不福思愤怒地说。 “你现在知道的和我一样多了。”阿利安娜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他们坐在炎炎夏日中,心情却起伏不定。阿不福思不敢说他现在觉得天气很热,事实正相反。 “我真希望学期已经结束了。”阿利安娜轻轻叹了口气。 换衣镜前。 格林德沃打量着自己的样貌。他现在看起来活脱脱一个勤劳勇敢的村民形象,戴着一顶像是南瓜一样的帽子,背带裤把肮脏的衬衣遮住了大半。 如果不是他的眼神高傲又矜贵,阿不思绝对认不出这就是他的盖尔。 他咯咯地笑着,“你看起来很漂亮。”他说。 格林德沃的目光暗了暗,“得了,阿不思,你总是嘲笑我。” “噢!怎么会呢!你怎么这样说!”阿不思走过去,他也穿着束脚长裤和破旧的靴子,“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漂亮的雪绒花!” “那也不算漂亮。”格林德沃小声说。但是他的眼神显得那样温和,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我听到你说的话了。”阿不思并不恼火,“别让这件事影响你的心情。嗯?” “没有什么能影响到我。除了你。” “谢谢你,盖尔。”阿不思踮着脚凑到格林德沃的唇边。 格雷夫斯的来信让雪片一样的报道给他们带来的情绪影响稍稍缓解。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在信中毫不避讳地承诺,在巫师联合会的任何会议中,美国魔法国会会始终记得他们的善意。格雷夫斯还透露了在他接触的人之中,有不少人认为他们在做对的事情,并且愿意支持他们。 “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让其他人在这件事中因为我们而备受牵连。”格林德沃在回信中写道,“但我们始终心存感激。” 格雷夫斯也给他们寄了回信,“或许我们的政治立场有所不同,或许我们的效忠对象相去甚远,但是我的朋友们,我想我们的友情永不会变。有些事情比政治更重要,比我们更伟大。” 阿不思把格林德沃从回忆中扯了出来。他们变换了容貌,只是想度过一个不被人直勾勾地盯着的下午。 “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样糟,不是吗?” 阿不思第六次这样说道。 格林德沃不想戳穿他其实内心惶恐不安。如果阿不思真的是这样想,他就不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 他握着阿不思的手,“是啊,我一直都知道,听你的总不会出错。”然后,他愉快地看着阿不思心神不定的脸红。 “我想霍格沃茨的学期终于快要结束了。虽然这里的伙食没得说,但我很高兴可以换换口味了。”格林德沃伸了个懒腰,假装没有听到坐在他们身边的巫师们低声交换着对于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出游事件的意见。 阿不思有些不安,担忧地偷偷看着格林德沃的表情,似乎改变容貌之后,他们对彼此的情绪感知都下降了。 “别担心,阿不思,”格林德沃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还可以忍受。” 他们在讨论过要给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带些什么礼物之后,星星在天上闪耀起来,街道静悄悄的。 “猫头鹰。”格林德沃说。 那只陌生的猫头鹰在黑夜之中如同鬼魅,一封红色的信封落在阿不思掌心。 阿不思看了看格林德沃,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信封上写着:英国魔法部魔法法律执行司。 无法拒绝的邀请 阿不思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证明了他早就预料到了信笺中的内容,这是他们一直既忐忑又似乎期待这一切发生的事。事到如今,他居然不敢确定自己是在兴奋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满。如果这影响到他们的非洲之旅……啊,阿不思,你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旅行……阿不思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哭笑不得。 格林德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莫测的神色,静静地等待着阿不思的反应。 亲爱的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莱恩·邓布利多先生, 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参加将于近日举行的国际青年巫师交流会议。很期待能在本次盛会中与您交流,因为我们已经收到了许多封推荐信,他们对您无不大加赞誉,可以说,如果能有您的参与,英国魔法部将深感荣幸。 我们同样很高兴地通知您,我们将安排人手于会议之前前来霍格莫德接您,我们同样很高兴能有阿不福思·邓布利多先生和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小姐与您一同前往。 您忠实的 弗兰克·阿普菲尔 “弗兰克·阿普费尔……”格林德沃轻声念道,“我记得你提到过这个名字。” “哦,是的,没错……”阿不思重新又读了一遍这封短信,“我们在飞到北美之前,是不是?嗯……盖尔?你听说过这个会议吗?”阿不思问道。 格林德沃的视线停留在“国际青年巫师交流会议”这几个字上,“没有,爸爸从来没有提到过。不过,我想这件事并没有什么转机了是吗?”他轻飘飘地说。 “我不知道……”阿不思思索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向格林德沃,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你不会是真的……” 格林德沃眼睛里残忍的怒意并没有消失,那种可怕的侵略性和他温和的语气截然相反,让人不寒而栗。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阿不思,似乎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盖尔,别这样!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我们不如再做……”阿不思提高了音调。 格林德沃并没有在阿不思的警告之下退缩,“这就是威胁,不是吗,阿不思?你比谁都清楚。” 阿不思意识到自己无法反驳格林德沃,并且他意识到自己正紧紧地抓着格林德沃的手臂,早就暴露了自己的担心和忧虑。 “我想我们会有办法解决这件事的。”格林德沃轻轻握住了阿不思的手。“完美地解决。相信我。” 格林德沃掌心燃起的蓝色火焰把那封信变成了一团灰烬,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说起来,阿不思,我还没有问过你明天想做什么?”格林德沃笑着问道。 阿不思疑惑地看着他,“难得你还有心情说这个……” “为什么不呢?”格林德沃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难道你要一直愁眉苦脸的吗?那可是对敌人最大的奖赏。我宁可大笑着粉碎他们的一切妄想。” 阿不思笑了起来,“这么说,你还是个乐天派?我得承认,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深入,或许,你已经变成了我从来不敢奢望的样子。” “我对你的了解足够深入就可以了。”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说。 夜色中的阴霾似乎随着他们的调侃而去,阿不思觉得自己有些盲目相信格林德沃能够真的有“平和”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了。因为他了解的格林德沃从来不是这样善待当权者的……不过,在美洲,他曾经亲眼见到了格林德沃为了拯救朋友而舍弃了更重要的东西的。 那就先相信他吧。阿不思为自己的胆怯感到羞愧。 阿不思偷偷看了看格林德沃,他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黑漆漆的窗外。阿不思心头涌起了一股既愧疚又幸福的复杂感情,这让他忘记了自己正在为什么感到不安,昏昏欲睡。 格林德沃就着微弱的月光,快速地在羊皮纸上写着什么。 “噢,玛娅!”格林德沃轻轻地惊呼一声。雪鸮从他们敞开的窗户飞进来,落在了桌子上。格林德沃抚摸了一下它漂亮的白色羽毛,“是安娜让你来的吗?”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儿傻,“你能为我送一封信吗?不,不是给安娜的,我想……”格林德沃回头看了看阿不思,他仍在熟睡。 “……我想,你知道这封信该送给谁。”格林德沃把信封给雪鸮看了看,“如果来得及的话,你回来的时候能再为我给安娜送一份礼物吗?” 雪鸮蹭了蹭他的手指,似乎知道他不想打扰阿不思的好梦,轻轻地叫了一声,展开翅膀飞进了黑暗之中。 格林德沃忍不住有些出神,这只雪鸮居然在他最期待的时候,准确地找到了他。会是安娜吗?他很难不这么想,又觉得不可思议。 真是个精彩的夜晚。 格林德沃站起身,伸了伸胳膊,缓解了一下久坐的不适。他走到阿不思的床边,躺在了他身边。 雪鸮飞越过霍格沃茨的上方,向更远处滑翔。 当阳光再次落在霍格莫德村庄最高的房子的屋檐上,格林德沃平静地喝着一杯粉红色的饮料。阿不思好奇地看着他。 “你对我的想法不太满意。”格林德沃笃定地说。 阿不思觉得自己的脸红了。“好吧,有一点儿。” 格林德沃看着他,“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他和气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阿不思,我也会有点儿担心。但是,”他说下去,“我觉得阿不福思和安娜会在这其中找到乐趣的,他们一直都比我们想象的坚强。” “可能是我过于……” “别这么说,阿不思。”格林德沃忧虑地皱起眉头,“还缺少重要的一环……非常重要。”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似乎在焦急地等待着什么,也许是那个雪白的影子。 谁知道呢,格林德沃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总叫人难以想象。 阿不思也喝了一口和格林德沃手里的那杯一样的饮料,居然是薄荷口味。阿不思想,这或许真的是神奇的一次经历呢。 格林德沃的秘密 阿不思敏锐地察觉到格林德沃有些心不在焉。“盖尔,你快把那只糖老鼠捏碎了。”他轻声提醒道。他们正在蜂蜜公爵采购暑假前最后一批冰老鼠糖果,格林德沃已经捏着那只挑选好的冰老鼠好久了。 “你怎么了?”学生们明天才会获准到霍格莫德度过他们本学期最后一个周末,店铺里的人并不太多,即使是这样,他们也发现大包小裹很难穿越人群。 格林德沃支付了他们的糖果费用。“噢,那没什么……”他淡淡地笑着。 阿不思怀疑地吃着冰淇淋,“是吗?自从我们收到那封信……”他压低了声音,“你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你在等什么吗?” “聪明会害了你的。”格林德沃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确实是这样。我在等一封回信。不过,我现在已经很难相信我会收到它了。” “所以我猜对了。”阿不思锐利的眼神像能穿透什么似的,“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计划?” “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格林德沃意有所指地看向随处可见的拥挤人群,“隔墙有耳。” “你原本就没有打算告诉我。”阿不思不满地撇嘴。 “我倒是以为你喜欢冒险中最惊险的那部分。”格林德沃不以为意地说道,“这就要说到我们之间无人匹敌的默契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没这么自信。”阿不思笑了。 雪鸮还没有出现在霍格莫德的上空,格林德沃不认为自己的计划会落空。也许恰到好处才是关键,他想。 “真羡慕你们。”阿利安娜闷闷不乐地看着换上便服的高年级学生,他们正谈笑风生,等待着前往霍格莫德度过他们美好的周末。 阿不福思脸颊泛红,看起来非常兴奋。“玛娅还没有回来吗?” “噢……是啊,我本来还指望着它能带来一丁点消息呢。” “真奇怪,是不是?它以前可没有离开霍格沃茨这么久。”阿不福思说。 “是有点儿奇怪。”阿利安娜忧心忡忡地蹙起眉头,“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阿不福思抬起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湛蓝色天空,“你紧张过头了,安娜。” 拥挤在大门口的人潮蠕动起来,阿不福思拍拍阿利安娜,“那就等我带回来最新的消息吧。” 阿利安娜点点头,目送着阿不福思的头顶消失在大门外。 阿不福思随着人流向霍格莫德走去,热乎乎的阳光像巨大的蒸笼,烤得他们汗流浃背。也许是考试结束后的愉快心情让大家都忘记了预言家日报连续了一个多月的愁云,他们高声谈论着暑假计划。 “——如果允许的话,我会央求我爸爸带我去参加国际巫师大会,你知道的,他能搞到别人弄不到的那些票——”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说道,阿不福思认出来那是一个斯莱特林的六年级学生。 “阿不福思!”就在阿不福思心神恍惚地思考着这件事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抬起头,才发现霍格莫德村子已经近在咫尺了,而两个相貌陌生的人站在路口,好像无所事事的村庄居民,其中一个正冲他挥手。 “噢……你们怎么……嗯……”阿不福思快步走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被紧紧地抱住了。 “哥哥!”阿不福思抱怨地叫道,“你这样……” 格林德沃挑了挑眉头,“我们最好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 阿不思松开了抱紧阿不福思的手,“说得对,盖尔。那么阿不福思,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阿不福思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另一方面,他不安地偷偷打量着阿不思和格林德沃,他们似乎是使用魔咒易容成了其他人,这种又熟悉又亲密的感觉,非常奇怪。 “你看起来很焦虑。”格林德沃冷静地说道。 “不要偷看我的想法。”阿不福思不满地说。 “是啊,盖尔,你怎么又这样。”阿不思轻轻笑着说道。 格林德沃轻哼一声,没有答话。 他们在旅店一楼昏暗的角落里坐下来,这里没有什么人,这样的好天气,大家都选择在室外吃冰淇淋。 “那么,阿不福思,”阿不思湛蓝色的眼睛闪着愉快的光芒,“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和我们聊聊。” “是啊……”阿不福思觉得自己的头很疼,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从阿利安娜塞给他的预言家日报上的报道说起,格林德沃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过也似乎在很认真地听着。 “……国际巫师大会……这是什么?”阿不福思问。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对视了一眼,阿不思开口说道,“啊,阿不福思,这正是我想说的。前几天,我确实收到了一封邀请函,在这里。” 阿不福思借着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看清信纸上面漂亮的花体字,他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才不确定地抬起头看向阿不思,“我可以认为这是威胁吗?” “我想,你是可以这样认为的。”阿不思心平气和地说道,“别告诉安娜,好吗?” “可是,”阿不福思又低下头读了一遍信里的内容,“她难道不是知道吗?还是你们有了什么打算,我可以加入吗?”他看向了格林德沃。 “阿不思,看来是我赢了。”格林德沃在黑暗之中得意洋洋地说道,“你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邓布利多。” 阿不福思的目光困惑地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我是个货真价实的邓布利多,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盖尔有一个计划,但是,很抱歉,阿不福思,我不能让你加入。我指望你带着安娜先行前往东非。”阿不思说,“这是我和盖尔的事——噢,盖尔,不行,他们不该被牵涉进来——”阿不思的语气陡然急促。 但是,阿不福思还是看到了,格林德沃苍白的脸颊上露出的狡黠笑容,从黑暗中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 最好的计划? “你们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打赌。”阿不福思有些不满地说道,“不过,只要你们让我加入,我就放过这件事了。”阿不福思抱着手臂,生气地瞪着格林德沃。 “啊——阿不思,我们果然还是不应该瞒着他们,就算计划的一环是让他们远离欧洲大陆。”格林德沃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可不是小孩子了,是不是?” 阿不福思警惕地看了看格林德沃,如果他猜得没错,格林德沃是不会有这样的好心的。 阿不思看起来非常犹豫,他不安地看着格林德沃闪烁不定的瞳孔,“好吧,好吧。”阿不思似乎是说服了自己,“你刚刚说,玛娅已经离开霍格沃茨的猫头鹰棚屋很久了……恐怕它很快就会回来了。” 格林德沃饶有兴致地看着阿不思。他并没有告诉阿不思他的全部计划,只是透露了几个信息,但是阿不思接下来说出的计划和他所想的基本一致,邓布利多的推测一般都是准确的,这可真是太可怕了,阿不思。 “……我们想借助美洲的力量……或许是复方汤剂,或许是一些更神奇的魔法,我们可以通过魔法部的检测。阿不福思,我不能让你和安娜真的去到那里,我们无法预测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说实话,你和安娜很有可能处于危险之中,而我们没有办法及时赶到你们身边。” “美洲,他们可靠吗?”阿不福思问道。即使了解了他们在美洲的经历,阿不福思还是想问。 “可能比我们想象得到的还要可靠。”格林德沃突然说道。“正派的人总是非常容易被操控。别这样看着我,阿不思可没那么正直,是不是,阿不思?我可没有跟你谈起这个计划,但是你全都猜到了,不是吗?”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见阿不福思之前,突然和我打赌。”阿不思敏锐地说道。 但是阿不福思不相信哥哥所说的“不明白”,他一定非常清楚地知道格林德沃的用意,那就是让自己知道并参与到整个计划中。所以呢,只是为了让他老老实实地和安娜前往东非,在那里等着他们解决这次危机? “是这样吗?”格林德沃说,“难道我们不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卷入其中吗?” “你看到了?” “啊,我当然知道你的计划里面从来都没有他们。”格林德沃语气中带了笑意,“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年少无知啊,总会事与愿违。” “你说我年少无知?”阿不福思气冲冲地想要站起身,却被阿不思拉了回去。 “盖尔!”阿不思压低声音叫道,“你也不过才16岁!” “是啊,我都差点儿忘记这件事了。”格林德沃懒洋洋地仰起头,悠闲地翘着凳子,晃来晃去。 一时之间,没有人再说话。阿不福思觉得大脑迟滞,阿不思被威胁着必须要参加那个所谓的青年巫师交流会,而格林德沃和他们在北美洲的某位朋友将代替他和安娜作为人质前往魔法部,而他和安娜将会出现在东非,先开启他们的非洲旅行。 “你们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在考虑旅行的事……”阿不福思喃喃自语。 “你理解得不对。”格林德沃说,“我们只是告诉你最好的可能性。” 阿不福思觉得头更疼了,如果安娜在,可以说服他们吗?“我不同意。”他说了一句,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 “你不同意……”格林德沃轻声笑着重复道,“你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战役吗?” “盖尔,别这样说。”阿不思说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未来。” “阿不思,未来一直在变,你知道的。”格林德沃生硬地说道,“你把我们在做的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就该知道的。” “这件事和你们要做的那件事情有关?”阿不福思问出这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他该怎么面对阿不思呢?如果阿不思认为他不够资格呢?不过,阿不思的表情看起来虽然忧心忡忡,仍旧温和。 “是啊,阿不福思,我认为你不会想过早地了解这些。”阿不思说,“但是,事情总是不会完全按照我设想的那样来,是不是?” 阿不福思看到了阿不思眼神中的一丝骄傲,悬着的心缓缓落地,“我会按照你们期望的那样做的。”他说道,“至少,我不会让安娜置身于危险。那么,哥哥你赢了吗?” 阿不思满意地点点头,“现在看来,是的。” “你们还真是团结。”格林德沃适时地说,“这倒显得我像个外人了。” “你确实是。”阿不福思没好气地说,“而且你是故意和哥哥打赌的,是不是?故意让我有充足的理由遵照你们的计划……” “不算太笨,小子。不过,我依旧不喜欢你的语气。”格林德沃说道,“大概就是这样,为了让叛逆期的小孩子听话可不太容易。我宁愿多做一份保险。如果你的o.w.l.s考试没有达到我们理想的成绩,我一样会踢你出局。” “这个局不止你一个人说了算吧。”阿不福思不甘示弱地叫道。 “或许我可以呢?” “够了。”阿不思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盖尔,这个局当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说了算,我们的朋友都有发言权。阿不福思,不要这样说话,太没有礼貌了。” 阿不福思和格林德沃互相瞪着对方。 “噢,看我这记性——”阿不思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火药味,低下头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然后掏出一大袋子沉甸甸的东西扔到了桌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引得附近为数不多的昏昏欲睡的顾客惊得跳了起来,他们环顾四周,想找到声音的来源。 “喏,我们多半是等不到玛娅回来了,带回去和安娜一起吃吧。”阿不思微微气喘。 “一袋子糖果?”阿不福思泄气地说道,“你指望我用这个糊弄安娜?她可是拉文克劳。” “她也是你的妹妹。”阿不思严肃地说,“听我说,阿不福思,你要想办法让她明白,这是最好的安排。” 格林德沃的字条 “你觉得我们这样做是对的吗?”阿不思看着阿不福思的身影汇入了返回霍格沃茨的学生队伍中,愁眉不展。 “放心吧。”格林德沃愉快地说道,“或许我们会比他们更早抵达。”阿不福思的背影看不到了,他们转身返回霍格莫德。 一路上,阿不思沉默寡言,心事重重。格林德沃却仰头看着逐渐被夕阳染红的天空上浅浅的星辰。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没错,他有这样的信心。 “哎哟——”阿不思正在想象这个时间阿不福思已经回到了城堡,他会用什么样的借口说服阿利安娜呢……他正想得入神,一只雪白的巨大影子从天而降,魔杖出现在他手中—— “是玛娅。”格林德沃轻巧地化解了阿不思的障碍咒,懒懒地说,“她带回了一封信,啊,不出所料——” 阿不思认出了停在格林德沃肩上正警惕地打量着自己的猫头鹰,他略带歉意,“抱歉,玛娅,你吓到我了。” 玛娅责备地瞪了他一眼,才伸出腿让阿不思把那封信解下来。 “本来想让你带去的糖果已经交给阿不福思了。”格林德沃抚摸着它的羽毛,“回去吃点儿东西吧,辛苦了。” 玛娅看着格林德沃叫了一声,抖了抖翅膀,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一圈,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阿不思的头发才肯飞走。 格林德沃忍不住笑出了声,“看来你一天要得罪好多人了,老好人阿不思。” 阿不思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你难道不读一读那封信吗?” 格林德沃并不在意地笑着,“我猜一定是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弟弟参与到这些事情里面的契机,是不是?” “你倒是很了解他。”阿不思撇撇嘴。 格林德沃轻笑道,“毕竟,我对这类哥哥非常了解,不是吗?” 阿不思快速地走上楼梯,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格林德沃低头看着格雷夫斯的回信,楼梯间昏暗的光线并不影响他能很清晰地看到每一个字。 亲爱的盖勒特, 很高兴这么快就收到了你的来信。是的,我知道这场盛大的活动,我也有幸收到了邀请函。我很清楚你在担心什么,盖勒特。诚如所言,我想这其中即是我们不需要讨论就可以互相理解的问题。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帕西瓦尔会随我同行,希望阿不思的弟弟是一位话不太多的孩子。我们可以在霍格莫德碰面,希望能尽快见到你们。 替我给阿不思带好。 你忠实的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 看起来不错。格林德沃的心情好了起来。他快步走上楼梯。 “这么说来,我们几乎是和特快专列一起返回伦敦。”阿不思读着桌子上的信,这封信已经被反复阅读过许多次了,平整地摊开着。 “我想,”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我们很可能会乘坐这趟列车。” 阿不思疑惑地看了看格林德沃,“你真的这么认为?” “是的,问题就在于,真正的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要怎么返回伦敦。” 阿不思认真地想了想,“我认为……” “是的,这不是什么问题。”格林德沃平躺在床上,正指挥着他的魔杖在面前画着一幅金光闪闪的勾线图画,阿不思很轻松地就认出了那是位于伦敦的魔法部。 “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水和玻璃作媒介了吗?”阿不思感兴趣地问。 “这不是同一个问题,阿不思。”格林德沃难得移开了目光,魔杖依旧在完善着细节,“这不是预言,只是一点儿小爱好。” 阿不思眨眨眼睛,“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个爱好。” 格林德沃高深莫测地笑着,“你还有许多误会……” “那么你的解决方法是?” “艾博非常期待在英国的旅行,我想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一定会很高兴和他待一段时间,我们会在非洲碰面,他也会去那里的——寻找一种珍稀的魔药配方还是一种奇怪的鸟的牙齿……美国人,你知道他们口音有多重。” 阿不思忍俊不禁,“你怎么确认亚鲁狄巴没有收到邀请呢?他也是很杰出的年轻人。” “阿不思,你应该了解你的朋友,他不像是会积极参与这些对研究没有任何助益的活动的。” 阿不思认真地看着格林德沃,“是啊,他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格林德沃者,是不是?”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他很清楚阿不思在指责格林德沃家族热爱噱头和热闹的舞会的事情并非子虚乌有,他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做无谓的澄清。 “幸运的是,阿不福思确实是个不太爱说话的孩子。”格林德沃小声嘀咕道。 阿不思笑了。 他们在黑夜之中守望黎明的到来。格林德沃想起许多年前……或许该说是许多年后,站在美国魔法国会中心的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彼时确实是个不太容易对付的角色……他用了一点儿力气才制服了这个美国巫师,取而代之……这一次,事情或许会有不太一样的发展。 阿不思似乎猜得到格林德沃在想什么,但他选择沉默。他自己的心结和遗憾需要他自己希望的方式去解决,或许是下一个遗憾。人生应当如此。阿不思释然地想着。 糖果像瀑布一样落在阿利安娜的裙子上,阿不福思轻松地拍了拍手,“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阿利安娜看了看一小堆糖果,决定把答案改成“没有”。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阿不思和格林德沃的行动,但是阿不福思似乎已经想到了,“我们按照原计划前往非洲。” “什么——” 阿利安娜急切地说道,“那他们呢?” “他们要去伦敦。”阿不福思模棱两可地说。“按照原定计划,听着——” 阿不福思打量了一下四周,吵闹的门厅里都是兴奋地讨论着暑假计划的学生,没有竖着耳朵偷听的人,阿不福思简短地说了一下他的猜测,期间阿利安娜几次想打断他,都被阿不福思制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阿不福思再次打断了阿利安娜的话头,“你看看这个。”阿不福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这是格林德沃偷偷放进他的袍子里的。 请于明日上午特快列车离开霍格沃茨后前往禁林深处,那里有人在等你们。 格雷夫斯和艾博 格林德沃睁开了眼睛。清晨微弱的光亮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霍格莫德村还是寂静一片。但是木头楼梯不易察觉地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格林德沃向枕边看过去,阿不思的目光明亮清澈,不像是刚刚醒过来的样子,他也正看着格林德沃。 “是他们来了吗?”阿不思无声地问道。 格林德沃静静地听着,又似乎是在感受什么人的气息。过了一会儿,异响消失了,格林德沃却机敏地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两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像一只敏捷的猫。 吱嘎—— 门锁转动起来,格林德沃没有抽出魔杖,但阿不思敢打赌,他已经准备了几个恶咒。 “早上好,我亲爱的先生们。”来人对于眼前的景象并未感到惊讶,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向格林德沃伸出手,“看起来,我打扰了你们的好梦。”他的弟弟好奇地打量着房间,他看起来又长高了一些。 “没有的事。”格林德沃握住了格雷夫斯的手,“没有的事。谢谢你们能来。”他的目光在帕西瓦尔·格雷夫斯脸上稍作停留后,自然地看向了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 阿不思已经走到了格林德沃身边,温和地和格雷夫斯兄弟打着招呼。 “真是不容易,是不是,帕西瓦尔?”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一趟旅行。” “我们应该下楼吃早饭了。”阿不思愉快地说道,他已经给自己换上了一套漂亮的长袍,“盖尔认为我们一会儿会搭乘霍格沃茨列车返回伦敦。” “真的吗,盖勒特?”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一直都想尝试一下英伦风格的交通工具。” 他们说着话,从楼梯上走下来,找了一块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阿不思,你的弟弟妹妹还好吗?”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问道。 “噢,当然……”阿不思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瓶银色的丝状物质,“他们非常好。不必担心。” 他们注视着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把瓶口打开,那些丝状的银色物质慢慢渗进了他的大脑。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们沉默地等待着。 “我想我了解了。”帕西瓦尔·格雷夫斯说。 阿不思似乎松了一口气,他感觉到格林德沃紧紧攥着他的手也松了松。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阿不思。”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阿不思伸出手,就在要碰到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的鼻尖时,他停了下来。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但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几乎惊得跳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和皮肉都在以不可思议的程度发生着变化,但是这些变化并不大。 过了好一会儿,阿不思收回了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狂跳的心脏仿佛是骤然被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紧紧地拉扯住,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似乎也停滞了。然后,阿不思微微一笑,“你现在看起来和阿不福思一模一样,连我也要认不出来了。”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敢肯定,阿不思刚才绝不是这样温柔地看向自己的,阿不思似乎对自己这副皮囊的主人抱有绝对独有的感情,他突然有些嫉妒这个人了。 “啊……帕西瓦尔,你看起来真像是阿不思。”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毫无必要地说道。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张了张嘴,他当然注意到了格林德沃的目光,那也绝对并非善意。 阿不思恋恋不舍地将目光转向格林德沃,“看你的了,盖尔。”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惊讶地看着刚刚还用可怕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高个子飞快地收缩,好心在看一场诡异的表演,他的金发却生长出来——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坐在格林德沃两秒前坐着的位置上,脸上是和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冷漠神情。 “你该笑一笑,盖尔,安娜没有这么冷酷。”阿不思强忍着笑意说道。 格林德沃勉强笑了笑。 “噢,这可是你自己的主意。”阿不思嗤嗤地笑了起来。 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小心地避开了搭上列车的人群,拖着箱子和猫头鹰笼子向禁林走去。 “……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阿不福思打了个寒噤,他的牙齿正不受控制地打颤。 “别这样,阿不福思,”阿利安娜高傲地甩了甩长发,“就算真的有什么古怪,我想也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伤害。” 阿不福思不服气地想要争辩,但是禁林深处漆黑的影子让他说不出话。 阿利安娜奇怪地看了看阿不福思,她的哥哥从未这样胆小,至少禁林还不至于让他这样害怕。 光线被重重叠叠地树影遮蔽,他们几乎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咦?”阿不福思突然出声,阿利安娜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怎么——噢!”阿利安娜不耐烦地看向阿不福思,却被他手中的羊皮纸正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吸引,发出轻轻的惊呼。 “我刚刚想确认一下碰面地点的——”阿不福思把羊皮纸递到阿利安娜眼前。阿利安娜很快认出这就是格林德沃给阿不福思的纸条,此刻,羊皮纸上的字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地图,不知道是用什么特殊的墨水绘制的,似乎只有在光线昏暗的地方才能显现,正发出淡淡的光芒,标记着他们的位置。 他们仔细地看着地图,地图上两个小人也在低头看着什么。 “哇……”阿不福思小声感叹道,“噢,我们应该向那边走。” 有了地图的指引(它会在他们找错方向的时候写出类似“走错了”之类的话),他们接下来的路程就变得非常轻松。尽管爬满了地面的树藤让他们费力地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但是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那些传说的猛恶生物。 “应该就是这里了。”阿不福思环顾四周,微微喘着粗气。 阿利安娜低头看着地图,就在他们身边的空白林地上,闪烁着显现出几个字: 亚鲁狄巴·艾博 幻影显形中 两个邓布利多 噼啪。 一个穿着斗篷的瘦高个人影出现在地图上标记的位置。 “霍格沃茨不能幻影移形。”阿利安娜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黑暗中,阿不福思没有看到阿利安娜的眼神。 “显而易见,”人影的声音带着笑意,“实践可以战胜一切理论。”他向他们走了过来,“或者是阿不思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谁说得准呢,你们觉得呢?” 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对视了一眼,“这么说,我们应该就是来见你的。”阿不福思说。 “初次见面,我叫亚鲁狄巴·艾博。”黑暗中突然出现的光亮让他们都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我们为什么要摸着黑呢……啊,看得出来,你们正是我要找的人。”亚鲁狄巴的目光停留在阿不福思的脸上。 “我读过你写的书……”阿利安娜有些迟疑地说,“你是伊法魔尼的……” “噢?”亚鲁狄巴感兴趣地看了看阿利安娜,“我的书相当枯燥,想不到像你这么大的小巫师……” “轻视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对的,艾博教授。”阿不福思说,“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还是要带我们看看狼人在哪里?” 亚鲁狄巴好像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似的,他拍了拍脑袋,“没错,没错……那么,”他看向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拖着的大皮箱,“我们需要减少一点行李,是不是?”他一边说着,手中杖尖冒出一连串的火星,在禁林中耀眼刺目。 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闭上了眼睛,等周围一切再次黯淡,他们感觉到手中已空无一物。 “这样好多了。”亚鲁狄巴满意地点点头,“喏,把这个喝了。”他从手提箱抽出来两支装满了绛红色液体的尖嘴瓶分别扔给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 “有什么作用?”阿不福思怀疑地打量着小瓶子里面的液体,轻轻摇晃着。 “为了让我们的旅程更舒适一点……” “什么——?”在阿不福思还在犹豫该不该相信亚鲁狄巴的时候,阿利安娜已经把那些奇怪的液体喝了下去。阿利安娜一开始惊恐的神情慢慢变成了困惑,她看着亚鲁狄巴身后的空气,然后目光又转向了亚鲁狄巴,对方正满意地笑眯眯地看着她。 听到阿利安娜的惊呼,阿不福思没有再犹豫,他匆匆地喝了一口,视线里奇异的画面让他几乎被呛到,“这是——咳咳……这是,夜骐?” “你们现在能看到它们了,是不是?”亚鲁狄巴拍了拍一直在他身上寻找着那股奇怪的味道,似乎在寻找着一只隐形的死貂。 “可是——” “可是你们应当是看不到它们的。”亚鲁狄巴说完了阿不福思的话。 “这是——” “这是夜骐,一种神奇生物。”亚鲁狄巴替阿利安娜说道,“我们该加快速度了,不然天要黑了。” 没有等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再次提出疑问,亚鲁狄巴挥了挥魔杖,让他们落在夜骐干瘦的脊背上,“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到了目的地再说。我保证。” 阿不福思对上了亚鲁狄巴的目光,把一肚子的疑问咽了回去。 夜骐张开瘦骨嶙峋的好像蝙蝠一样的翅膀,不久之后,他们已经穿过了云层,没有感觉到一丝潮湿和寒冷,反而好像在干爽的炉火旁似的。 阿不福思忍不住看了看匍匐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夜骐背上的亚鲁狄巴·艾博,暗暗咂了咂舌。 “早上好,先生们——当然还有,年轻的小姐。” 阿不思很快就认出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穿着斗篷的巫师,“弗兰克·阿普菲尔——” “傲罗办公室主任。”阿不思笑了笑,“久闻不如一见。我们已经在这里等您很久了,这是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安娜……”阿不思轻轻地提醒道。 阿普菲尔注意到了坐在阿不思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在说出自己名字时的一闪而过的锐利目光几乎让阿普菲尔以为自己看错了。 “……该启程了,我们还可以赶得上霍格沃茨的特快列车。”阿普菲尔从斗篷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 “阿不思,听说你最近过得很充实。”在他们向霍格沃茨走去的时候,阿普菲尔说道。 阿利安娜在阿不思身边古怪地动了动,阿不思握住了她的手,“不好意思,我的妹妹不太习惯待在陌生人身边……魔法部居然还有精力关心我的私事,”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我想我还没有做出值得魔法部关注的事吧?” “啊……当然,我只是……”阿普菲尔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阿不福思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他更多地以好奇的目光关注着阿不思的一举一动。当他们看到霍格沃茨城堡,一辆红色的列车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登上列车,阿普菲尔故意走在最后,压了压戴着的礼帽。车厢里坐满了正在激烈地讨论着暑期计划的学生们,没有人关注到他们。 “您先走吧。”阿不思停了下来,“魔法部该不会让我们去和其他人挤在一个车厢里吧。”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但是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越来越恼怒的光芒。 阿普菲尔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向车头走去。阿不思拉着阿利安娜,向阿不福思身后望了一眼,似乎被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阿利安娜望着阿普菲尔的背影,攥紧了阿不思的手指。 阿不思跟在阿普菲尔身后,列车车门已经关闭,火车正缓缓地驶离站台。 他们走进级长旁边的车厢——已经拉上了黑色的帘子。阿不思感兴趣地打量着车厢里面的装饰。 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着窗外向后面退去的风景。阿不思则津津有味地盯着天花板,好像突然对列车红色的天花板吊顶产生了兴致。 阿普菲尔站起身,拉上了车厢门,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迷人的梦境 “我很好奇,”列车穿行在连绵起伏的山脉间,他们能听到帘子后学生们愉快的交谈声。阿不思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傲罗办公室开始负责举办这些华而不实的交流会了?” 阿普菲尔不自在地动了动,“我们与其说是举办方,不如说是各位参会者的安保。”他说完之后,流露出一丝微妙地不情愿,似乎是在懊恼自己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噢?是吗?”阿不思歪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有趣的问题,嘴角微微上扬,“列车上至少还有三名傲罗,我想我的魔法即使过于蹩脚,也不会在霍格沃茨的列车上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吧?” 阿利安娜瞪着心虚的傲罗,忍不住想要冷笑出声。但是阿不思和他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动了一下,阿利安娜垂下头,转开了目光。 阿普菲尔谨慎地看着阿不思。 “我不需要魔法就能看穿那些劣质的隐形衣,阿普菲尔先生。”阿不思有礼貌地说道。 阿不福思惊讶地看了看阿不思,他沉默地偷偷打量着开始闭目养神的阿利安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发现阿利安娜实际上已被冒名顶替,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也不会察觉到列车上还有其他“不速之客”。 阿不思·邓布利多。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阿不思飞快地向他这边扫了一眼。 “……好吧,以防万一嘛。”阿普菲尔躲闪着避免和阿不思对视。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位存在于其他人口中的人物碰面,他开始真正后悔轻易地答应部长,接下这个活了。 阿不思锐利的目光像是把他看透了似的。 “我想,魔法部应该明白,有些事只是我不想被搅进去。”阿不思说道,“这一次,我不想关心那些事了。” “这一次?”阿普菲尔看着阿不思,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阿不思笑了笑,“把这句话带给部长先生,好吗?”他望向窗外,“但是,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随意地监视我,还有我的家人。无论如何,都不要把一个巫师惹急了,这是我对魔法部的忠告。” 他很温和地说道。阿普菲尔警惕又疑惑地看着阿不思的侧脸,他看起来既惆怅也轻松了许多。 夏里·波尔曾给他带来过一条口信,德联邦魔法部傲罗办公室在格林德沃的问题上,不再完全听命于魔法部的调遣,除非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格林德沃已经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掀起革命。 “即使你不相信盖勒特·格林德沃,上帝保佑,你们英国人也应该相信阿不思·邓布利多。如果他出生在德意志,我一定会让他成为最神圣的领袖,哪怕要拼尽我最后一口气。” 夏里·波尔是这么说的。 尽管阿普菲尔十分相信德国人的客观,道听途说却并非如此。更何况,他如何能完全相信其他人说的话呢?傲罗办公室是要依靠正义和勇气来保障和平和稳定,但是,究竟对魔法世界是否存在威胁,有的时候,并不是几个人的意见就能决定的。 阿不思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气氛有多么尴尬。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似乎也不觉得。他们在小推车经过的时候,还买了一大堆糖果和点心,分给了阿普菲尔一些。 “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一个人饿肚子,是不是?”阿不思说道。 “谢谢。”阿普菲尔有些怀念自己曾经也坐在这辆列车上,和朋友们谈笑风生的场景……可是,他的朋友们……有些已经再也不能碰面了。傲罗是不会选择以记忆的方式留在这里的,他们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了…… “对于头脑十分清醒的人来说,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先生。” 阿普菲尔惊讶地看着阿利安娜。她正看着他,那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 阿不思轻轻地笑了,“是啊,阿普菲尔先生。” 阿普菲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询问阿利安娜是否也能看穿……等等,他为什么要用“也”……阿普菲尔试图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但突然发现那些回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雾…… 阿不思和阿利安娜说着悄悄话,阿普菲尔认为自己似乎出现了幻觉,一切看起来是如此地不真实,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生,醒醒!阿普菲尔先生,醒醒!我们该下车了!” 嘈杂的声音让阿普菲尔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列车已经停靠在了9?站台。阿不思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阿不福思抱着双臂靠在车门边,向外面张望着。阿利安娜看到他清醒过来,撇了撇嘴,“列车看起来快要返回霍格沃茨了。” 他们走下列车,学生们大部分已经离开了站台,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在依依不舍地道别。 “……我们这边走。”阿普菲尔指了指站台下方的通道。 阿不思拉着阿利安娜,催促着阿不福思跟上。他们跟着阿普菲尔走了下去,通道里也像往常一样挤满了麻瓜。周围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尽管他们行走的方向和其他人并不一致,但似乎他们这边畅通无阻。 他们很快拐进了无人的后巷,垃圾桶翻倒在地上,流浪猫警惕地看着他们,躲进更昏暗的角落。 阿不思对这里非常熟悉,他曾经无数次穿过这些巷子,走进魔法部。不管他是否会受到欢迎。 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起伏,阿利安娜的目光始终关注着他。阿不思对她笑了笑。他还是不太适应阿利安娜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们挤进小电话亭,在阿普菲尔拨出了一连串数字后……冰冷的女声突然响起(把阿不福思吓了一跳):“欢迎来到魔法部,请说出您的姓名和来办事宜。” “额……”阿普菲尔看了看阿不思他们,犹豫地试探着说,“阿普菲尔……弗兰克·阿普菲尔,来宾有阿不思、阿不福思、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嗯……参加国际巫师交流会。”他最后笃定地说道。 进入魔法部 “谢谢,”那个冷漠的女人声音说道,“来宾,请把徽章别在衣服上。” 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金属硬币状的圆圆的金属徽章掉出来。弗兰克·阿普菲尔把那几个徽章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把它们分给了每个人,“好了,先生们,还有小姐……” 阿利安娜把徽章举到鼻尖前,上面写着: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参加会议。她谨慎地把徽章别在胸前。她抬起头看了看阿不思,他仰着头似乎在等待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阿不思的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阿不福思则像她一样好奇地翻看着徽章,然后偷眼学着他们的样子别好了徽章。 电话亭颤抖着带着他们沉入了地下,看着街道越升越高,阿利安娜的心突突地跳着。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来到英国魔法部,如果在这里掀起腥风血雨……她打了个寒战。 阿不思沉默地思考着。早在这个时候,魔法部还没有检测魔杖的要求。这倒是省了不少事。时间过去太久了,他居然已经忘记了这个重要的细节……他刚刚想了许多种应对方案。 金色的耀眼光线从电梯下方渗出来,他们慢慢落在金碧辉煌的大厅地面上。 阿不福思惊讶地环顾四周,丝毫没有记起合上张大的嘴巴。英国人,还真是奢侈,是不是? 家养小精灵在费力地擦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的一块污渍。阿利安娜踩着漂亮的小皮鞋轻飘飘地走出电梯,踏在地板上。那个家养小精灵转过身,看着他们皱了皱眉,但看到他们身后的阿普菲尔,赶紧转开了目光。 它刚刚居然瞪我?阿利安娜高傲地想着,她回头看了一眼阿普菲尔,轻蔑地哼了一声。 “先生,这个雕像是谁建造的?”阿不福思问道。 “嗯?”阿普菲尔诧异地看着阿不福思,似乎突然发现了他会说话一样,“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道。 “您真的认为魔法生物会像这样看待巫师吗?”阿不福思指着大厅中央的金色雕像,经过艺术塑造的美丽巫师被魔法生物含情脉脉地瞻仰着,就连妖精都用令人作呕的崇拜目光看着巫师们。 “额……”阿普菲尔带着他们向大厅的另一边走去,“我不知道……事实上,就我个人而言,我不太认同……啊,但是我们没有发言权,是不是?”他瞥了一眼阿不思,发现阿不思似乎同样对他的回答很感兴趣。但是阿利安娜的神情却是相当傲慢,她冷漠地旁观着,对于这尊雕像和有关于雕像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吸引她的注意。 阿普菲尔心里盘旋着疑惑,他对于邓布利多一家的了解并不多,但是兄弟三人看起来性格迥异。 “好了,阿不福思,我们每个人都有表达意见的权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要随时随地使用它。”阿不思说道,“我看到了,我们该往那边走,对不对?”他指着一块悬在空中的金色的金属牌子说道,“国际巫师……看起来挺不错的。”他赞扬道。 他们拐进了一条走廊,两边是许许多多的门,这让阿不思想起了霍格沃茨的某些走廊,但是这里全部用大理石覆盖,闪着光芒。 “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阿普菲尔从袍子里摸出一把黄铜钥匙递给他们,他指了指旁边的门,“这里的门只能使用钥匙打开。” “噢,彻头彻尾的麻瓜法子,是不是?”阿不思接过钥匙,好奇地打量着他们面前的门。 阿普菲尔看起来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我还要去接其他人……那就先再见了。”他转身匆匆离开了,好像对他们避之不及,生怕再有人问出他回答不了的问题。 阿普菲尔转了几个弯,他们就再也看不到他的袍子的衣角了。 “我哥哥现在在哪里?”阿不福思转过头问阿不思。 “……他现在应该还在火车站,假装刚刚抵达,混在一群麻瓜之中……离开国王十字车站之后,我就没有再看到他。”阿不思用黄铜钥匙打开门,他们走了进去,“伍尔弗里克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巫师之一。” “是吗?我觉得你们似乎比他强得多。”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有些气馁地说道。 “别这样说。”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你也很优秀,只是你还没有意识到。” 帕西瓦尔眨了眨眼睛,“你能看到未来吗?” “当然不能。” “那你为什么这么笃定?” “或许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虽然看不到未来,但我能听到未来的答案。”阿不思神秘地说道。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思考着他这句话的含义。 显然魔法部使用了空间延展咒,房间里面的空间比外面看到的大得多,而且似乎是为了炫耀,装饰相当奢华和考究。 盖勒特·格林德沃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他走到阿不思面前,毫不避讳地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阿不思脸颊微微泛红。 “我不会打扰到你们吧?”帕西瓦尔·格雷夫斯问道。 “不会。” “会。” 阿不思瞪了格林德沃一眼,“当然不会,帕西瓦尔。别听他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格林德沃不易察觉地耸耸肩,阿不思假装没有看到。 帕西瓦尔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格林德沃毫无善意的目光让他对阿不思的话非常怀疑。 “你真的不担心伍尔弗里克吗?”阿不思轻声问道,他小心地注意着帕西瓦尔的动静。 格林德沃坐在桌子旁,审视着自己的天鹅绒袍子,用手指弹掉沾上的灰尘。“啊……他是美国魔法国会的官员,我想,即使有什么纠纷,也会多少有所顾忌吧。”格林德沃哼道,“我们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阿不思思忖着,“……我之前没有在这个时间来过魔法部,魔杖安全检测还没有明确要求,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 “嗯?你居然在担心这件事?”格林德沃不可置信地看着阿不思。 阿不思困惑地看着格林德沃,“你是说……” “……我拜托奥利凡德先生给我做了两根魔杖。”格林德沃清了清喉咙,“咳……他很荣幸能帮上忙。” “……真的吗?”阿不思挑起眉头。 神秘事务司的秘密 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对视片刻,阿不思的脸微微泛红,移开了目光。 “神秘事务司里面究竟有什么?” 阿不思猛地抬起头,格林德沃狡黠的眼神正审视着他。 “你怎么会这么问?”阿不思警惕地问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帕西瓦尔·格雷夫斯,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对话。阿不思转过头,非常严肃地看着格林德沃,“你又偷看我的思想,是不是?”他不无谴责地问道。 格林德沃耸耸肩,“自从我们进入了魔法部,这个念头一直在你的思想里徘徊……我看不清楚其他内容,如果不是太过模糊,就是那里面的东西过于匪夷所思。”格林德沃说,“阿不思,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英国魔法部的秘密比我的过去和未来还要荒诞,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这件事?” 阿不思蹙紧了眉头,他紧紧地盯着格林德沃的脸,试图发现他在耍诈的意图,但是一无所获。格林德沃并不像是在质问他。他有些委屈地看着自己。 阿不思叹了口气。“不要这样看着我,盖尔,你这些话说得好像你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有多么善良似的。”他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有赞成过魔法部的行为,这些秘密也绝对不可以被公之于众,你要知道,民众的舆论可以杀死任何一个政权。即使我们对此不满,但在我们能够定夺一个真正明智的政权之前,我们都不该轻易地抵制……你也看到了,不会出现真正明智的政权的,即使有,也不可能一直存在。我们都曾经被欲望冲昏头脑。” “阿不思,你想得太多了。”格林德沃很是无奈地拍了拍阿不思放在膝头的手,“我只是希望能用这些秘密,确保我们在英国魔法部期间的安全。” 阿不思眨眨眼睛,他看着格林德沃真挚的笑容,突然心头猛地一抖,“好吧,好吧……事实上,我对于神秘事务司所研究的东西了解不多,但是,那里面基本上是与战胜死亡有关的……” 格林德沃轻笑了一声,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多么令人着迷的话题。” “是啊,”阿不思轻声说,“我们都曾为此深深着迷。” “你想去看看吗?” “啊,当然……什么?” 格林德沃已经站起身,变成了阿利安娜的模样,“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哥哥?” 阿不思怔怔地看着妹妹的小脸上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失去了格林德沃原本的面容,这个笑容看起来格外诡异,令人忍不住心生恐惧和忌惮。 “好吧……但是,”阿不思和帕西瓦尔简单说明了一下他们要出去走走,希望他能待在房间里等着伍尔弗里克到达魔法部之后,他们来到了那条走廊上,阿不思轻声说道,“你可不可以不要顶着阿利安娜的脸叫我哥哥。” 格林德沃无所谓地点点头,“好的,阿不思。”他们一前一后地向电梯走去,格林德沃说道,“看起来,你好像更喜欢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听到我叫你哥哥。” 阿不思脸颊腾地涨红了,他狠狠地瞪着格林德沃,对方却甩了甩金色的长发,拉着他的手向电梯更快地跑过去。 电梯丁零当啷地停在他们面前,里面空无一人,就好像有人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想被人发现似的。格林德沃快速地溜进了电梯,望着那一排按钮,转头看向阿不思。阿不思跟着他走了进来,伸进袍子里面的手握紧了魔杖,从刚才开始,他的心就剧烈地跳个不停,他没有回应格林德沃的目光,按下了第9个按钮。 他不是第一次前往神秘事务司。事实上,那里面有一部分事物甚至是听从他的建议进行修改和摆放的。但是,就好像是秘密被人窥见了,即使这个人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也会让他非常不安。 他们沉默着站在电梯里,直到电梯再次在一条黑色的走廊前停下来,一个冷漠的女声说道,“神秘事务司。”栅栏门悄无声息地滑开,空气里都变得有些寒冷。 “我们走吧。”格林德沃看了看阿不思,轻声说道。 阿不思走出电梯,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关上,向下降,最后一丝亮光消失在他们脚下。 格林德沃环顾四周,这是一条漆黑的走廊,幽蓝色的火把仅仅照亮了一小部分区域,周围的墙壁似乎可以吞噬多余的光线。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对视了一眼,消失在了本就昏暗的空气中。 阿不思能听见就在他右手边,格林德沃几不可闻的喘息声。 “这个时间,神秘事务司里面会有人吗?”格林德沃小声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阿不思说,“不好说,我还没有独自来到这里……”以往都会有至少一位缄默人陪同。 格林德沃没有再提出疑问。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黑色的门前。 “我来。”阿不思听到格林德沃压抑不住得兴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 门把手慢慢地旋转着,门被拉开,里面依旧是静悄悄的。 他们闪身进入房间,阿不思毫不犹豫地关上了身后的门。 格林德沃疑惑地转过头看着被关上的门,它看起来和这间圆形房间的其他的门没有任何区别,但是凭借他的魔法,他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十几扇相同的门后面波动的魔法气息,完全不同。也就是说,这样的防范机制几乎不可能拦住他,或是阿不思……甚至连帕西瓦尔·格雷夫斯都无法混淆这其中的差别。 “……这些门还是半成品,”就在格林德沃思索的时候,阿不思已经走向了其中一扇门,“我的建议他们并没有完全执行,也可能……”他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我们走这边。” “这里面是最可怕的,还是最不可怕的?”格林德沃打量着阿不思选中的那扇门,用一种戏谑的口吻问道。 “可怕与否在于我们的立场,盖尔。” 神秘事务司的秘密 下 阿不思推开了门,圆形房间突然变得虚幻起来,他们似乎站在了空气中。 就在阿不思想要踏进门内时,格林德沃突然拉住了他,探身向里面望去。门内的空间更像是黑夜中的禁林,阿不思想着,只不过这里面的植物都在蓝色的火光中泛着奇异的光晕。格林德沃握住他手腕的指尖碰到了他戴在手指上的戒指,阿不思恍惚间听到了一声清亮的凤鸣。 “谢天谢地。”阿不思听到格林德沃松了一口气,在他耳边说道。 “嗯?” 格林德沃仰头看着几乎要伸出门外的植物枝叶,“这是什么鬼东西?”树杈上的果子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地蠕动着。格林德沃眯着眼试图看清楚那是什么。 “大脑……”阿不思厌恶地说道。 不止他们面前的那一根树杈,这些从植物上生长出来的“果实”遍布整个房间,隐藏在那些蜷缩着的触须之后。 格林德沃隐约猜得到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了。他想阿不思不需要猜测,就能够解答他更具体的疑问,但是他并不想开口,似乎如果他这么做了,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想没什么危险,”阿不思压低声音说道,“只要我们不碰到那些触须……” 话音未落,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格林德沃已经用极快的速度抽出了魔杖,杖尖发射出的魔咒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刺目的红光,呼啸着击向距离他们最近的“果实”。 阿不思死死地注视着魔咒击中缓缓蠕动的大脑,溅射出五颜六色的液体,被魔咒击中的那颗大脑颤抖着失去了生机,原本饱满的形状也干瘪了下去,它缠绕在枝杈上的那些触须变得干巴巴的。 一时间格林德沃和阿不思都没有说话,然后,“我真心希望我们的大脑以后不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格林德沃闷闷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 “……你真的认为……”这些大脑是曾经对魔法世界做出杰出贡献的巫师的吗?阿不思打了个寒战,房间里似乎更加寒冷了。 格林德沃轻声哼道,“你看,阿不思,权威总是会做出这样与他们对外声称的道貌岸然截然相反的事。” “盖尔,你现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对与错总是相对的。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啊……”格林德沃讽刺地说道,“我只是在做你认为对的事情。” 阿不思笑了起来,“这就足够了。” 他们后退了一步,房门在他们面前重重关上,圆形的房间重新显现出来。阿不思感觉自己的心脏咚咚地跳着。 “我们还要看看其他房间吗?”格林德沃询问道。 “我想不必了,盖尔。”阿不思沉重地说道,“其他房间里的秘密,我想我可以一一讲给你听。” “知无不言?”格林德沃表示怀疑。 “其实你也猜到了吧?” “嗯……”格林德沃收回了目光,他环视着他们所在的房间,“基本上……不过,我想听你亲自告诉我,这一切是真的。” 阿不思干笑了两声,“我并不引以为傲,盖尔。” “我明白。”格林德沃说,“阿不思,你没必要为英国魔法部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自责。正如我从不会因为德联邦的决策而感到羞耻。我们只想远离这些明争暗斗。不是吗?” 他们再次回到弗兰克·阿普菲尔带他们来到的走廊,就看到穿着斗篷的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正和阿普菲尔谈笑风生着大步走过来。 “……是吗?我可真是非常期待!”格雷夫斯大笑着说道,看到阿不思,他停了下来,看着阿不思的笑容,“啊,想必这位也是来参加交流会的吧?”他转向阿普菲尔,“您不向我介绍一下这位优秀的年轻人吗?” 阿普菲尔看起来不太情愿,但是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这两位是阿不思和阿利安娜?邓布利多,”如果恰如传闻所说,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在北美洲干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事迹,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是应当不会需要他来介绍的,莫非他们在演戏?“阿不思,这位是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来自美国魔法国会的杰出……” “别这么说,”格雷夫斯呵呵笑着,“别这么说,弗兰克先生,”他伸出手,和阿不思、阿利安娜依次握手,“这次交流会我只代表我自己,与我的老板和政治立场没有任何关系。”他愉快地对阿普菲尔说,“我恳请各位不要对我心怀芥蒂。” “很高兴认识您。格雷夫斯先生。愿意到我那里坐一坐吗?”阿不思点头认同格雷夫斯的话,温和地问道。 “当然,当然……噢,您不介意吧?弗兰克先生。没问题,一会儿我可以自己回到房间的。噢,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格雷夫斯客气地和阿普菲尔握手,“您就送到这里吧,非常感谢。” 阿普菲尔的脸色不太自然。说到底,他肯定是希望美国魔法国会会站在他这边,特别是身居要位的巫师……但是很显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格雷夫斯并不希望把个人和他所在的职位联系在一起。他们会是在自己面前上演一出戏吗?阿普菲尔琢磨不清楚,尽管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却没有丝毫证据……啊,他现在居然在像一个政客一样思考,傲罗应该是要以正义和证据来做事的。阿普菲尔恼火地想。如果这其中真的有什么猫腻,理应会有暴露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是他应该确认是否存在威胁的时候……阿普菲尔快步离开了。 格雷夫斯回头确认阿普菲尔已经离开了,才转过身,“阿不思,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阿不思笑眯眯地推开了房间的门,“列车旅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愉快,是不是?” “哥哥!”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看到伍尔弗里克,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 “不尽然,阿不思,只有你注意到我了,是不是?”格雷夫斯说道,“噢,当然,盖勒特也是。” 在霍格沃茨的列车旁,阿不思回头看向隐匿在无人注意到的魔法空间之中的格雷夫斯时,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梦境中的预言 格林德沃伸展着四肢躺在床上,枕着阿不思的腿。他还在回想刚刚在神秘事务司看到的,那些大脑……这对魔法部的决策并没有什么好处,格林德沃认为,即使是梅林的头脑,都敌不过一个阿不思。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制衡对手的好方法。 阿不思向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着在列车上发生的事,“……我想这是不是意味着国际巫师联合会并没有一个一致的意见。” “我认同你的观点,阿不思,国际巫师联合会实际上只会在意自己的利益。这并不稀奇,虽然我们都有同样的身份,需要遵守同样的国际巫师法,但我们毕竟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即使政权不一致给我们带来了许多麻烦,同样,我们面临的威胁也不会是完全相同的。在美国,我们甚至很难修建一条贯通东西的铁路……这是麻瓜的世界为我们带来的不同,是不是?一谈起巫师,麻瓜就会想到飞毯和神灯,但是事实上我们也不会使用这些东西……听说飞毯惹出的乱子也不少。”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但是在盖勒特的问题上,我始终不认为美国魔法国会会参与进来,我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是不是,盖勒特?我们之间是有相当的信任的。”格林德沃懒洋洋地哼了一声算是同意,格雷夫斯笑了起来,“庆幸的是,主席先生非常赞成我的意见,至少目前是这样。” “噢,你说的是德纳布勒·布莱克先生吗?”阿不思问道。 “没错,不同于他的家庭,德纳布勒先生有自己的想法。”格雷夫斯说道,“说起来,我们的出身之于我们的枷锁绝非寻常,是不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显得有些焦虑。 阿不思瞥了一眼坐在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身边的帕西瓦尔,他年轻的面庞上压抑着兴奋,似乎参与到这样的魔法事件中令他非常激动,全然没有数十余年后的那份不安。“是啊,我们都背负着一些期望,”阿不思轻轻抚摸着格林德沃的头发,“但是,我不认为这是枷锁,我们生来自由。” 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眼睛亮闪闪的,充满了期待和向往。阿不思温柔地看着他,又转向伍尔弗里克,“我始终相信,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路,即使背道而驰。就像你们的主席布莱克先生那样。”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点点头,“你说得对,这应该是传承,而我们生来应有选择的自由。” 格林德沃闭上了眼睛,阿不思的手指拂过他的额头,让他逐渐有了丝丝倦意。阿不思仍在和格雷夫斯兄弟讨论着国际巫师联合会接下来会做出的行动和立场,格林德沃并不厌烦他们不停的说话声,正相反,他感到非常愉快,这可能和他掌握了一些秘密有关。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目前遇到的一切,他都认为自己能够应付得来。 他很久没有看到巫师大战的那个未来了。格林德沃在堕入梦境之前,昏昏沉沉地想着。似乎事情正在朝着阿不思最期望的那个方向发展着。即使他并不认同这些问题真的能够通过和平的手段获取。但是,至少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是安全的……帕西瓦尔·格雷夫斯也在他的哥哥的保护下平安成长……这就足够了。 “盖勒特·格林德沃?”为首的巫师惊恐的表情映入眼帘。格林德沃在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异色的瞳孔中同样的愕然看起来却像是暴虐前的怒火。 “我现在以涉嫌滥用魔法罪名逮捕你……我们有合理的理由怀疑你制造了多起——” “盖尔!不要!”晚了,一切都太晚了……抱歉,阿不思……接骨木魔杖滚烫得几乎灼伤他的掌心,爆闪呼啸着的魔咒击中了最前面几位巫师的魔杖,他们的魔杖碎裂开来,伴随着尖叫和杂乱的呼救声,雷鸟杖芯一次又一次在主人的驱使下,以惊人的速度发射出可怕的魔法。 “盔甲护身——” 格林德沃听到阿不思和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在身后喊道。 当——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强劲的风声掩盖住了周围的惊叫。 幻影移形。格林德沃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中念道。下一秒,他勉强立住身,他们所在的大厅内好像刚刚遭遇了一场龙卷风,灰尘和碎裂的残渣让眼前变得雾蒙蒙的。 “咳咳……盖尔……”格林德沃惊讶地发现阿不思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起来就要倒在地上了……他两步跨过去,“抱歉,阿不思——我真的很抱歉——” 他顺着阿不思的目光看去,一双熟悉的皮鞋——接下来是熟悉的衣服还有——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倒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昏过去了。 “怎么会……”格林德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冰凉的手指触到格雷夫斯被灰尘覆盖的脸颊…… 不会的…… “不要!”格林德沃大叫了一声,猛地坐起身。眼前的房间变得清晰起来,阿不思坐在他身边,好像并没有被他吓到,只是担忧地看着他。 格林德沃张望着,“伍尔弗里克和帕西瓦尔回房间去了。”阿不思轻声说道。 格林德沃看着阿不思,那双蓝色的眼睛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让他觉得压在心头的石块更加沉重,几乎透不过气。 “……他们已经发现了。”格林德沃说道。 阿不思放下了手里的书,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盖尔,你只是做了一个梦。” “那不是梦。” “我知道。”阿不思担忧地看着他,“你的视界的媒介已经发生变化了……但是,那只是一个梦。”他再次说道,“毕竟,它只是发生在你的脑袋里。” “你怎么肯定不会真的发生呢?”格林德沃执拗地问道。 “我不能肯定。”阿不思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让它发生的……你说‘不要’,不是吗?” 夏里·波尔的难题 “乖乖待在房间里,好吗?”阿不思说。 格林德沃对他的告别吻并不满意,他拉着阿不思靠在大理石墙面上,一个长久的吻之后,他才认真地看着阿不思温柔的眼眸,“可惜我没得选。” 阿不思轻笑,“看到这个计划的漏洞了,是不是?” 格林德沃恼火地看着阿不思关上房门,很生自己的气。 阿不思走到走廊上,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愉快地和他打招呼,“睡得好吗?” 阿不思感觉自己的脸红了,格雷夫斯给了他一个会意的微笑。“阿不思,你有没有想过,开创一个异空间,可能会更好地保护巫师。” “是啊,这个问题我倒是考虑过,”阿不思快速地回答道,“相信我,在这个问题上,我和盖尔向来慎之又慎,但总是觉得并不符合我们的预期。” “你们建立的神奇生物保护区就非常成功,我们现在并不担心那些小家伙会被发现了。”格雷夫斯问道,“难道还有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后果吗?” “在保护区内的神奇生物并没有极强的魔法……如果是巨龙,或是独角兽,特别还有我们始终很难划分的物种,比如妖精、巨怪和马人,它们拥有的魔法或许是我们想不到的,就连家养小精灵,我们也未必能说我们是真的可以完全用魔法令他们唯命是从的……相信我,我和盖尔在南美洲原始丛林中遇到了我们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魔法……如果他们进入保护区——或是你所说的保护区——我不确定盖尔的魔法是否还会那样奏效。” 阿不思忧心忡忡地说,“我现在在想,维持现有的平衡,虽然很困难,但仍旧是最优的方案。” “嗯……或许你是对的。”格雷夫斯也陷入了思考,他们总认为麻鸡鼠目寸光,对于发生在周围的一切都视若无睹。而事实上,巫师也有这样的问题,是不是?他们自诩拥有魔法,比麻鸡的血统更优越,但是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者根本就是摆在他们眼前,以他们目前掌握的魔法注意不到的——某个种族、某个族群、某个巫师,身怀无人能及的魔法。 早在见识格林德沃的魔法之前,格雷夫斯并不知晓那些在魔咒课上学到的咒语可以有那样强的力量。 他们都会片面地看待一些事。 “……早安,先生们。” 阿不思和格雷夫斯几乎是同时转回身,看向他们身后的人。 长着一双茶色眼睛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胸口别着一枚制作精良的徽章。 “夏里!”格雷夫斯惊喜地和夏里·波尔握了握手,“我该想到的。” 夏里·波尔笑了笑,“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格雷夫斯先生。”他的口吻有些生硬,但语气却相当温和。 “这位就是阿不思·邓布利多了。我想你早就认出来了,是不是?阿不思,这位是夏里·波尔,德联邦魔法部的中流砥柱……我想德意志的杰出巫师,除了我们的那位朋友可以与其相提并论,我还想不到有什么人能让我如此开心的了。” “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溢美之词。”夏里·波尔友好地笑着,“久仰大名,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早就听说过你的事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我们才能面对面地见一见。” 阿不思装作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热情地和他握手,“很高兴认识您,夏里·波尔先生。” 夏里·波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阿不思·邓布利多。除了上一次在伦敦——那个时候他还在跟踪阿不思——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夏里·波尔认为阿不思应当是会记得的,只是作为体面的英国绅士,绝无可能在此时此刻提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他看起来非常年轻,这是事实,据可靠消息,阿不思今年也还不到20岁的年纪,但是已经有了响当当的名气和声望,真是令人惊叹。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阿不思笑眯眯地问道。 “啊,夏里,你难道也为我们阿不思而倾倒吗?”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轻快地说道,“据我所知……这可不巧了,是不是,阿不思?” 夏里·波尔轻轻点点头,算是对自己的冒犯的道歉,“你们刚刚在讨论什么?我可以听听吗?” “当然,事实上,我也很想得到您的宝贵意见。”阿不思说,“我刚刚在和伍尔弗里克谈起巫师对于魔法的盲目自信,我们总是不由自主地以自己的见识理解这个世界,或许我们连家养小精灵的魔法都没有搞清楚呢。” “噢,这个观点很有意思。”夏里·波尔认真地说道,“前几天,德联邦魔法部确实遇到了这样的一个问题——我想和你们交流一下,或许也会对我的工作大有助益——事情是这样的……” 夏里·波尔向他们详细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德联邦魔法部尝试在一个废弃的地下矿场设置魔法屏障,期望能够建立起一个只有巫师能够自由出入的场所(尽管夏里·波尔并没有说明这个场所的用途,但阿不思大概明白,这或许是德联邦政权尝试建立的殖民场或是监狱,阿不思更倾向于后者)。但是,就在他们即将启用前夕,一位官员的家养小精灵突然出现在其中,在巫师试图控制的时候,它又凭空消失了。当事官员事后声称他的家养小精灵会在固定时间来到他的身边,这可比猫头鹰的效率还要高上许多,但是事发当天,他并没有告诉家里人或是小精灵他会在这个秘密场所,也并不清楚它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阿不思听完夏里·波尔的讲述,想起了另外一件非常类似的案例。 “我可以得知这个家养小精灵的下场吗?”阿不思轻轻地说道。 夏里·波尔点点头,“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的主人目前仍在接受调查,但是……”他看起来有些困惑,“我不认为那只家养小精灵做错了什么,他只是在执行主人的命令。但是魔法部并不认可我的想法,除非我能够证明,家养小精灵具备幻影移形的能力,而且不受巫师魔法的约束……这不但难以做到,甚至有可能改变国际保密法……” 大战的开端 夏里·波尔遇上了阿不思审视的目光,淡然一笑,“那个家养小精灵现在在我家里……额,尽管它不是非常情愿,但是,我是说,与其让它在大街上四处游荡可能制造的混乱相比,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阿不思呆呆地看着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真的吗?或许我们可以亲自询问它。”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道。很显然他对此很感兴趣。 “啊……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它现在还没有太接受这个事实,要我说,它宁愿陪着它的主人一起关进监狱。”夏里·波尔苦笑了一声。 “保密法确实有很多漏洞。”阿不思很明智地说,“我们倒也不必去证明什么……人们总是愿意选择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即使那不是事实。我认为我们只需要向德联邦魔法部证明,那名家养小精灵完全听从夏里的命令,并且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夏里·波尔心头一紧,他似乎无法理解阿不思·邓布利多。就在他认为阿不思是宽容仁慈的时候,他却引向了更为残忍的方向。 “你是说,让我命令它牺牲自己的性命……” 阿不思神情闪烁了一下,“这或许只是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夏里,我从未想过要夺取任何生物的生命,除非这是必要的环节中预设的前提。” “可能你是对的。”夏里·波尔轻叹了一口气。 “阿不思,你应当知道那些小家伙可能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非对它们的能力守口如瓶。”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压低声音说道,确保夏里·波尔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噢?”阿不思扬起眉头,“想不到你对小精灵也有了解。”他严肃地说,“这是当然的,家养小精灵可不是妖精,是不是?尽管它们中间也不乏异类。”阿不思若有所思地说道。 “那真是可怕。”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如果它们真的能够像巫师一样,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可不是巫师的特权。”阿不思纠正道。 “你说得对,阿不思。”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正色道,“是我没有注意自己的言辞。” “这是很容易出现的错误。”阿不思和蔼地说道。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试一试。”夏里·波尔振作道,“不说这个……阿不思,传闻说你并不想来参加这次交流会……说实话,我本人也并不是……” “如果你真的没有来,现在大概已经在憎恨自己了,夏里。”格雷夫斯打趣道。 “啊……当然,当然。”夏里·波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 “没错,我原本确实没有打算来。”阿不思坦率地说道,他感觉夏里·波尔并非出自恶意,“我受到了威胁。” 夏里·波尔显得有些诧异,“威胁?我是说……这从何说起?” “他们以我还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弟弟妹妹做要挟,如果我不来,他们就会邀请他们来这里……”阿不思蓝色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泪光,夏里·波尔被他心中的委屈冲击,几乎感同身受起来。 “噢,我很抱歉,阿不思,看起来你遭受了相当不公正的待遇。”夏里·波尔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看了看阿不思,又望望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远比我知道的还要可怕,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 “谢谢你,夏里。”阿不思他用似乎能把人看穿的眼神看着夏里·波尔,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样神奇的能力……倒倒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他们来到了一个高不可见顶的宽敞房间,几乎有两个魁地奇球场那么大。房间四周是阶梯式木头椅子,已经有一多半坐满了人。那些巫师有的穿着考究的巫师长袍,有的穿着颇有“地方特色”的服饰。 他们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阿不思对周围的一切并不十分感兴趣,他的心思已经回到了房间里。 “阿不思·邓布利多。恭候多时。” 周围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出现在他们面前,胸前缀着魔法部的徽章,他的身后还有几名巫师,弗兰克·阿普菲尔也在其中。 他们手里都握着魔杖。为首的——阿不思认出了几乎遮挡在兜帽下的那张脸——正是魔法部现任部长,法瑞斯·斯帕文。 他看起来年事已高,银白色的胡须稀稀拉拉地贴在方下巴上,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冰冷的灰色眼眸注视着阿不思年轻的面庞。 阿不思抽出魔杖的一瞬间,在他左侧的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举起了魔杖,几乎就在两秒之后,夏里·波尔也抽出了自己的魔杖。 盔甲护身。 阿不思下意识地释放出第一个魔咒——幸好他这么做了——从站在部长身后的巫师的杖尖发射出的魔咒集中了无形的屏障,发出嘭嘭的闷响。 格雷夫斯和波尔的魔咒在念出之前,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阿不思面前。 即使是背影,阿不思也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格林德沃被怒火灼烧着的扭曲的面孔。 好像发生了一场巨大的爆炸。那些巫师被无声的强大咒语冲击,重重地撞在地上,房间的地板中央裂开了一个大洞。混乱的人群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里,到处都是溅起的灰尘,周围活动的人影绰绰。 格林德沃转过身,没有理会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和夏里·波尔,他看着阿不思,冷峻的神情和愤怒的情绪把他英俊的五官变得狰狞可怖,异色双瞳中闪着的关切和懊恼。 有那么一瞬间,阿不思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他曾经无数次在未来的梦中见到的最后的格林德沃的样子。 “盖尔……”阿不思仍旧保持着举起魔杖的姿势,他感觉自己似乎被丢进了冰窖,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无法动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夏里·波尔迅速地说道。 “我回去接上帕西瓦尔就来找你们。”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回过神来,他的表情同样严肃,向他们三个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格林德沃警惕地看向夏里·波尔,把阿不思挡在身后。 夏里·波尔看了看他,“我知道一个地方。”他向格林德沃伸出手。 阿不思僵硬地伸出手,握住了格林德沃和夏里·波尔的手。 他们消失了。 意料之外的盟友 幻影移形的压迫感第一次让阿不思觉得不适。焦虑不安和飞速地眩晕让他的耳膜被血撞得生疼。格林德沃和波尔的手攥得紧紧的,过了许久—— 他们呼哧带喘地跌倒在地,阿不思顾不上胯骨的疼痛,阳光也刺的他的眼睛要流出泪水。 “——圣、圣德克——你,你究竟是……” 阿不思听到格林德沃的声音从他耳边传来,语气中透着陌生的不安,或许还有一丝恐惧……可能是他听错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把魔杖收好。”夏里·波尔冷静的声音从更远一点儿的地方传来,“我绝对没有恶意。否则的话,你们已经在德联邦魔法部的审讯室了。” “阿不思,你怎么样?”格林德沃蹲下身,查看他的状况。 阿不思揉了揉眼睛,格林德沃正看着他,神情里仍带着愤怒,不过……“我没事。”他勉强站了起来。 圣德克城堡就在距离他们不足百英尺远处,难怪格林德沃会显得那样不安…… “你刚才使用的咒语——” “你为什么能够出现——” “你到底是如何跨越——” 他们三人互相望了望彼此,最后他们脸上紧绷的表情都放松下来。格林德沃狐疑的目光变得有些无奈,“看起来我们每个人都有许多疑问,来吧。” 他们朝城堡走去。 “阿不思——多么出乎意料的惊喜——噢,真高兴再见到你,你好吗?” 他们走进城堡的围墙,穿着精致漂亮的裙子的格林德沃公爵夫人就从大门口跑了过来,像盛放的山花丛中的美丽仙子。她紧紧拥抱了一下阿不思。 “噢,盖尔,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什么人要倒大霉了?” 然后她转向夏里·波尔,露出礼貌的疑惑神情,“不好意思,您是?” “夏里·波尔。”一个傲慢冷淡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格林德沃公爵看起来和他的夫人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当然这是不熟悉的人会得出的结论。 “格林德沃先生。”夏里·波尔点点头。 “——我们可以进去说话吗?这里就快要水泄不通了。”格林德沃闷闷地说道。 格林德沃公爵的目光掠过儿子,“说得没错,”他的语气中那丝懒洋洋消失了。 他们穿过长长的幽暗的走廊,谁也没有说话。夏里·波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挂在墙上的价值连城的壁画,深知这只是格林德沃家族收藏的冰山一角。格林德沃家族的几位祖先正在假寐,眯着眼睛偷看这位新的客人。 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房间,它看起来比起魔法部的会议厅也不会小上很多。 格林德沃公爵在主人的位置上坐下来。夫人靠在他的身边,显得他那身深绿色的长袍格外耀眼。 “随便坐。”格林德沃公爵说,“盖尔,你看起来脸色不好。”他犀利地指出。 “我知道,我知道。”格林德沃不耐烦地挥挥手,“妈妈已经这样说过了。” “我想……”阿不思委婉地开口,“大家是希望你能来讲一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来说吧,格林德沃先生。”夏里·波尔有礼貌地说道,“盖勒特对他出现之前发生的事……额,也许不太了解,如果我有遗漏的细节,请盖勒特补充就好。另外,我想我们一会儿还有两位客人,是否能安排他们也进来歇歇脚。” “没问题。”格林德沃夫人说,“你看到了,这里房间倒是有很多。不过……” “他们又是什么人?”格林德沃公爵严肃地问道。 “噢,格林德沃先生,我想您可能见过他们——伍尔弗里克和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美国魔法国会首席傲罗和他的弟弟。” “是我邀请他们来的,格林德沃公爵、夫人。”阿不思脸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一时也想不到,发生了这些事之后,我们能去哪里了。”夏里·波尔有些意外地看向他,阿不思背在身后的手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没有追问。 “噢,天啊,噢——阿不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格林德沃夫人抬手捂住了胸口,似乎有些呼吸困难。格林德沃翻了个白眼。 夏里·波尔向格林德沃公爵和夫人讲述了他们如何在英国魔法部碰面,又是如何受到了部长和傲罗的攻击,在讲到格林德沃出现的时候,夏里·波尔语速慢了下来,“——我不明白的是,盖勒特是如何得知我们的处境的,而且那个咒语——” “预言。”格林德沃用一种大家都应该知道了的了然语气说道,“我在看到你们进入会议室之后——可能你们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你们对面的那些巫师里,有一群人是戴着兜帽的——啊,结果就显而易见了是不是?不过还真是险恶,魔法部里面设置了许多道幻影移形障碍咒……那滋味儿可不太好受。” 阿不思低着头,有点儿不太敢面对格林德沃公爵的目光。 “我希望得知你使用的咒语,盖勒特,这非常重要。”夏里·波尔说。 “障碍咒。”格林德沃干巴巴地回答道。 夏里·波尔并不十分信任地看着他。格林德沃摊开手,颇有些无奈地说道,“真的。” 阿不思看起来似乎想要大笑,但是他拼命忍住了。 令人尴尬的沉默之后—— “你当时真的在房间里吗?”阿不思问道。 “额……”格林德沃摸了摸鼻子,“这也是我想和你们说的,英国魔法部的神秘事务司里的秘密。”他含糊其辞地转移话题,阿不思不大满意地瞪着他的侧脸,格林德沃的耳朵红了。 “在此之前,”格林德沃公爵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淡淡地说,“盖尔,我需要你解释一下。几周前,你还声称自己不想要参加这个交流会——很快,圣德克城堡就要下猫头鹰雨了。” 格林德沃不得不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都讲清楚,包括阿不思收到的恐吓信,还有他的计划,以及他们在魔法部碰面的细节。 格林德沃公爵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安抚一下在他身边不安的妻子。 夏里·波尔的表情也有些复杂,他还从未考虑过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能够心甘情愿地听从格林德沃的安排,看起来,他们的盟友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大。 正派的巫师 “我们又见面了,格林德沃先生,非常荣幸,非常荣幸。”格雷夫斯热情地说道。帕西瓦尔·格雷夫斯的脸上还带着困惑的神情,很显然,他的哥哥还没有把事情的原委都详细地告诉他。 格林德沃公爵想起了在联邦魔法部的那次碰面,扬起了淡淡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应该是我感谢你不偏不倚的行事作风,令人印象深刻。” “您过奖了,格林德沃先生。”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偷偷和阿不思、格林德沃交换了一个调皮的眼神。“这是我的弟弟,帕西瓦尔·格雷夫斯,他今年也加入了美国魔法国会……”伍尔弗里克略显骄傲的说道。 格林德沃公爵打量了一下他身边的年轻人,对方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好奇和狂热,格林德沃公爵轻轻点点头,“看起来是个干练的年轻人。” 众人重新落座,宽敞的会客室也显得有些拥挤。阿不思心头颤巍巍的激动让他微微发抖,他侧头看了看格林德沃,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发梢上,似乎跃动着淡淡的光斑,明亮闪耀。 “……引起了慌乱,一定会的。”伍尔弗里克在向他们讲起在格林德沃、阿不思和夏里·波尔离开之后的事情。帕西瓦尔也听得很认真。“不过他们显然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不一样的声音……我想英国魔法部国际事务合作司现在已经忙成一锅粥了,他们有很多邮件要派猫头鹰送出去,特别是我和夏里公然反对他们毫无来由的意图。” “这是一个正派的巫师会做出的选择。”夏里·波尔说道。 “当然,”伍尔弗里克赞同地点点头,“我在去找帕西瓦尔的时候,有些人已经听说了来龙去脉——很多人还是读报纸的,是不是——他们也已经离开了英国魔法部……他们本来是想阻止我们的,但是我说,你看美国魔法国会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理,他们就不情不愿地放我们离开了……” “我说,”格林德沃突然开口说道,“如果真的需要以暴力建立起新的秩序,你们已经具备了许多重要的要素了。” 格林德沃公爵抬起手,作出了一个制止的手势,“绝非必要,我是不希望以暴力取胜的。这会埋藏起相当不稳定的因素。我们可以认为,目前在这个房间里的人,是明确的知道我们从未像他们指控的那样,企图推翻任何人的统治和领导,只是希望巫师能够生活在一个更好的世界里。阿不思,”他突然转向阿不思,“你还没有提起,你的弟弟妹妹现在在哪里?” 阿不思神色复杂,“啊,如果顺利的话,他们或许已经到了北非……” 格林德沃公爵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我想,你和盖勒特应该动身去和他们汇合了。英国魔法部看到盖勒特现身,或许就会明白,真正的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并没有来到魔法部。如果我是他们的话,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你的软肋,就会想尽办法在他们身上牟取点什么。” “您说得没错,爸爸。”格林德沃立刻说道,“那么我和阿不思就先告辞了。” 格林德沃夫人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和他们一一道别,心里也觉得踏实了许多。 “我们会尽快回去的,别担心,我相信主席会支持你们的。”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道。 “我不敢做出这样的保证,毕竟你们也知道,德联邦魔法部始终并不十分认可你们是无辜的。”夏里·波尔说,“但是,我会站在你们这一边。” “这就足够了。”阿不思微笑着说道,“再见。” 格林德沃和父亲交换了一个眼神,拉着阿不思走出了圣德克城堡的大门。温暖的阳光笼罩着他们的身体,清新的空气把他们的呼吸拉得更长,他们不再独自面对整个魔法世界,这种感觉既新奇又陌生。 “亚鲁狄巴会喜欢这个消息的。”阿不思轻笑着说道,“他一向反对暴力。” 格林德沃也笑了,“但这个开端看起来可并不温和。” “你也该克制一下魔法的力量了。”阿不思意有所指地说道。 “那我会没有安全感。”格林德沃直白地指出。“它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实际上,并没有人死亡,是不是?” “如果你的标准是这样的话。”阿不思无奈地说道。 格林德沃苦了一张脸,“你的要求太多了,阿不思。”他委屈地说道。 阿不思笑了笑,“我很开心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如果不是这次交流会,我也不会这样清楚地感觉到,英国魔法部对我并不太满意。” “你以前就是很喜欢助人为乐,不是吗?现在也是。”格林德沃说,“这才是你。” “对于建立起一个更好的魔法世界,我们都有很多想法,我也尝试了许多途径,最后基本都以失败告终。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顺着山坡往下走,阿不思深刻地说道,“我们认识了新的朋友,也彻底对权威死心。不管是谁,如果不能有新的秩序和法律,都不会让巫师和麻瓜更和平地相处。这件事是我最近才搞明白的。我们必须有足够说服力的方案,而不仅仅是推翻某一部法律就能实现。” “啊,我爸爸是有点儿片面了。”格林德沃说。“如果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你会知道我们该怎么去非洲吗?” 阿不思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似乎在寻找什么,“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亚鲁狄巴会带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骑夜骐……” 格林德沃也抬起头,显然并没有看到阿不思要看的东西,“……那些家伙如果有个独角或许会看起来更好看一些……那我们要怎么过去呢?”似乎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像是铁块撞在一起的嘎哒声。格林德沃警惕地环顾四周,“什么东西?” 一只银白色奇怪生物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它长着巨大的老鹰的头,身子却像是马,身侧还长着巨大的翅膀。 鹰头马身有翼兽和沼泽地 那是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它漂亮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黄色的大眼睛冷冰冰地注视着阿不思和格林德沃。阿不思又礼貌地注视着它的眼睛,俯身鞠躬。 鹰头马身有翼兽看着他,然后,弯下了它的脖子。阿不思温和地抚摸着它的羽毛,“盖尔,该你了。” 格林德沃不情不愿地和那双令他不太舒服的眼睛对视,鞠躬。鹰头马身有翼兽似乎能听到他的腹诽,抖抖羽毛,阿不思轻轻地拍着它金属色的铁钩一般的喙,它才慢慢地回礼,时间花费的远比阿不思要长得多。 “它可真漂亮,是不是?”阿不思用一种赞叹的口吻说道。 格林德沃认为它从某种层面上来说确实是很有欣赏价值的。但是,他很难认可这种价值。 “你当真认为我们可以骑着它旅行吗?额……我是说,”格林德沃察觉到鹰头马身有翼兽再次不满地展开了翅膀,赶忙说道,“这一定非常疲惫。” “啊,我想不会的。”阿不思说,“这对它来说是再恰当不过的旅途了。”鹰头马身有翼兽认可地发出咔嗒声。 格林德沃仍持有怀疑态度。更何况,骑行体验并不十分愉快。鹰头马身有翼兽在天空中飞行时,身体随着翅膀扇动上下起伏,格林德沃觉得自己不会忍受太久。 阿不思似乎对这种旅行方式司空见惯,甚至有闲情逸致欣赏风景。他们脚下的山川河流十分美丽,城镇像是小小的石子。只有他们知道,在不久后的十余年,战火会在这片土地上蔓延,他们的同胞或许会成为其中不起眼的一份子,为了麻瓜社会的和平而奋战。 “你真的不担心他们吗?”格林德沃忍不住问道。 “你是说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说实话,我并不十分担心。他们比我想象得更加成熟聪明。英国魔法部发生的事,或许他们已经知道了。如果预言家日报没有大肆宣扬,我才会感到奇怪呢。而且亚鲁狄巴和他们在一起呢,如果有必要,他们会隐藏好,等待我们。” 格林德沃缺乏阿不思这样的信心。他隐隐感到不安。鹰头马身有翼兽穿过云间,他们身上被雨水打湿,阿不思念了一个咒语就让他们的衣服变得干燥温暖起来。 “……我真的感觉自己要吐了……”在穿越直布罗陀海峡时,格林德沃郁闷地说道。 阿不思安慰地拍拍他的膝盖,“我们很快就可以降落了,如果这里有——啊,我看到那里有一片空地。” 鹰头马身有翼兽似乎听懂了,它灵巧地从停满了货船的港口上空滑过,在一片沼泽地降落,蹄子踏在泥泞的湿地上,鹰头马身有翼兽不耐烦地抖了抖羽毛。 “辛苦了。”阿不思摸了摸它的翎毛,鹰头马身有翼兽让阿不思又拍了拍它的喙,才展开翅膀飞走了。 格林德沃的脸色看起来很差,本来就苍白的面孔现在白得吓人。 “你早就知道圣德克城堡的森林里住着这种神奇生物?” 阿不思摇头,“不是早就知道的。是误打误撞遇到的。我没有想到它会突然现身。” 格林德沃抬头仰望着天空,那只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影子已经看不到了。“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暂时还不知道。”阿不思说。北非的天气异常炎热,特别是在这个季节。阿不思给自己换上了一套薄薄的麻瓜绅士服。“我想我们可以先去港口找个落脚的住处。那里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有意思的消息。” 格林德沃低头看了看他们脚底下延伸很远的沼泽地,“在这里走路可不太容易。”他尖锐地说道。 阿不思看着他站在那里不安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别这样,盖尔,只是一点儿泥巴而已。你应该当心沼泽挖子。” “狗包(沼泽挖子dugbog,音近dogbag,格林德沃听错了)?那是什么?”格林德沃疑惑地问道。 “是沼泽挖子。一种生活在沼泽地的麻烦的小家伙——它们会袭击你的脚踝,让你无法行走。值得庆幸的是,人的脚脖子并不是它喜欢的食物。”阿不思解释道。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消息。”格林德沃咕哝道。 阿不思并不在意鞋子上全是湿哒哒的泥巴,远处的港口偶尔响起轮船嘹亮的汽笛声。 非洲此时已经沦为欧洲各国的殖民地,到处都是矿产开凿和生意买卖。如果不是这里的气候过于炎热,那些在欧洲随处可见的大庄园也会在这里遍地开花。黑人失去了他们的故乡和自由,挤在一艘艘巨大的轮船中狭窄的船舱,被当作货物运向欧美地区。 如果不是亚马逊丛林中隐藏着更危险的生物,恐怕在非洲的悲剧同样会在那里上演。阿不思并不期待见到这样悲惨的世界,但也同样好奇其他人看到这幅景象的反应。 至少在圣德克城堡和温莎城堡,那些和黑奴有着本质上类似地位的家养小精灵得到了非同寻常的待遇。即使它们的主人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但似乎和暴徒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格林德沃没有他那么远的思绪,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脚底下,是否存在不寻常的物体。那些被阿不思称为沼泽挖子的生物令人在意,甚至让他短暂忽视了鞋子上的泥泞。 直到太阳落山,他们才走出了沼泽地。他们精疲力尽地寻找着可以歇脚的旅店。港口亮起了灯,看起来和阿姆斯特丹港口没有太大的差别。 “啊,尊敬的先生们,”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强壮男人招呼着,“旅店住宿?” 阿不思愉快地点点头,“是啊,我们在找一家旅店。” “噢,这可太巧了,还有一个房间,您是英国人?” “是的,先生。”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听起来,您也是的。” 格林德沃打量着店主,他看起来可并不像是英国绅士,反而更像是有巨怪血统。 深夜的讨论 格林德沃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心里怀疑阿不思为什么会始终保持着兴致勃勃的态度。疲劳和不适让他控制不住地直冒火气。这里人声鼎沸,街道上的垃圾堆积成山,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臭气。 这让格林德沃想起了亚马逊丛林边缘的港口,和这里散发着相同的气味。 阿不思和店主人热火朝天地交谈着,炎热的傍晚格外嘈杂。 “……别去惹那些葡萄牙人,他们最近不太顺,是不是?”店主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坐在角落里的几个男人阴沉着脸色,确实看起来不太开心。 “啊,我想我们会注意的。”阿不思说,他招呼格林德沃在低矮的门厅里坐下来,向店主人要了牛扒和点心。 “说实在的,”格林德沃说。 “非洲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阿不思问道。 “我饿坏了。”格林德沃盯着看起来不太干净的木盘子里面还有点血丝的牛肉。 “我们确实走了非常远的路。”阿不思善解人意地说道。 很难相信格林德沃能够接受这样的食物,阿不思偷偷看着格林德沃不大优雅地吃掉自己的那份牛扒。看来饥饿感达到某种程度,是会遗忘掉一些准则的。 酒足饭饱之后,小旅店里面似乎更加拥挤了,港口工人和搭乘着货船来到这里的“偷渡客”还有一些混杂在其中的小贩把这里塞得满满当当,交换着最新的信息。 “我们走吧。”阿不思说。 他们离开了门厅,顺着狭窄的通道走上楼梯。按照阿不思的要求,他们得到了一个面向沼泽地的房间。明亮的月色照进窗口,广阔的沼泽和远处的山岳看起来像是隐藏在暗处吞噬旅人的怪兽张开的大嘴。 格林德沃关好房门,点起油灯。“清理一新。”他嘟囔道。好像有一块无形的巨型抹布快速地擦过整个房间。落在角落里面的灰尘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格林德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阿不思从口袋里拿出他们都很熟悉的镜子。 阿不思看了看镜子,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明天早上再来打扰他们吧。”阿不思把镜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麻瓜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格林德沃感叹道。“他们有许多除了魔法之外的智慧。” “嗯?这个评价算是很高的,是不是?”阿不思微笑着看着格林德沃,“我记得你以前——甚至在几个月前还对这些嗤之以鼻。是什么改变了你?” 格林德沃摇了摇头,“这不算是褒奖,阿不思。巫师之所以会认为自己优于麻瓜,实际上是把少数群体从人类的范畴中摘了出来,站在巫师这个少数群体的立场上,自然会认为麻瓜是劣等生物……认为麻瓜会认为巫师是怪物,本质上已经站在了麻瓜的立场……如果以巫师的角度来看,麻瓜才是怪物,他们居然生来不会魔法……这多么奇怪……但是,他们还是顽强地寻找着生活的办法,在这件事上,我对于他们的看法是有一丝敬佩的。” “你依旧站在高人一等的立场上来说这些话的,盖尔。”阿不思温和地说,“你仍就认定麻瓜没有魔法是一种劣势。诚然,如果能够拥有使用魔法的可能,会为一些人提供便利。但同样,你要承认许多巫师也无法灵活自如地使用魔法,你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待这些。” 格林德沃一时间没有说话,他在思考阿不思说的这些,然后,他说,“你是对的,阿不思。我一直在尝试你建议的这些——比如说站在别人的立场看待问题——这是很难做到的。” “我知道。”阿不思抚摸着他的额头,“我知道你尽力了,盖尔。同理心也是一种难得的天赋。” “啊,看来我正缺少这样的天赋。在这一点上,我遗传了我的父亲。”格林德沃说,“但是,阿不思,你要承认这也是一种麻烦的天赋,你怎么可能同时顾忌那么多的感受和想法呢?” “说得对,盖尔。”阿不思快速地说道,“这或许正是我不适合做领导者的原因。某些时候会使我变得优柔寡断。” 格林德沃笑了起来,“噢,阿不思……你是懂得如何逗我开心的。” “很高兴我的话能让你发笑。不过,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呢?”阿不思说。 “相信我,你和优柔寡断并不相干。你心里的挣扎和痛苦在其他人看起来是接近于无形的。只是你自己一个人的溃烂,阿不思。在其他人眼中,你一直都是个相当坚定决绝的人。”格林德沃抚摸着阿不思的脸颊。“而我,只会逃避。我纵容着自己和追随者的残酷,不愿意去想你会对我有多失望。如果我们终有一死,我情愿死于所爱人之手,而不是因为恨。” “谢谢你,盖尔。”阿不思笑了笑,“即使自我溃烂,也终究是我自己的事情。” “抱歉,我不认同。”格林德沃说,“这和我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不会在逃避了,你也不是一个人了。所以,”他抱紧了阿不思,“麻烦你不要让我担心。” 阿不思点了点头,“这不是个过分的要求。” “我不会再对你提出过分的要求了,或者是强迫你做什么事。”格林德沃轻声说道,“上一次我这么做的时候……啊,我们都知道结果的……阿不思……” 阿不思把头更深地埋进格林德沃的怀抱里,那么温暖……他们甚至感受不到炎热的热带气候给他们带来的影响。甚至忘记了可能在未来等待着他们的大战……阿不思不愿意让格林德沃看到未来,未来会因为人的选择发生改变,但那些预知会实际地影响他们每个人的情绪,这很可怕。 而格林德沃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想法,或许他真的已经知道了。阿不思认为自己很难在格林德沃面前好好地使用大脑封闭术。 透过镜子的谈话 说起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非洲,当时的风土人情和政治世态,都可以说得上是绝非格林德沃心甘情愿踏足的梦想之旅。但是,事情总有例外。 “这里离卡萨布兰卡城镇只有一两天的路程,他们是这么说的。”格林德沃朝那些风尘仆仆的矿工点点头。 阿不思看看那些朴实的中年人,又看了看穿着标准的绅士装束的格林德沃,“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喜欢社交了……不过,卡萨布兰卡有什么?” “怎么?你没有看过麻瓜拍的那部电影吗?”格林德沃看着阿不思疑惑的神情,轻声哼唱起电影里的歌曲。 阿不思淡淡地笑起来,他喝了一口水,“当然。偶尔尝试麻瓜的娱乐方式,也未尝不是一种浪漫。只是……我没想到,纽蒙迦德也会有电影放映机一类的……”阿不思探寻的目光滑过格林德沃的眼睛,又快速移开了,“我是说……” “阿不思,你明白,纽蒙迦德是我自己建立起的——原本我希望这其中也会有你,不说这个了——住所也好,聚集地也好,牢狱也好,它可以自行运行,但始终不属于任何政权。”格林德沃慢慢说道,似乎欲言又止。 看到阿不思的眼神,格林德沃为难地咂咂嘴,“你不会怪我的吧?” “看起来,”阿不思慢悠悠地说,“你有好好悔过了。”他假装喝水,掩饰嘴角憋不住的笑意,“监狱中的娱乐生活,也是有必要的,不是吗?” 格林德沃谨慎地斟酌着措辞,“其实也不算是娱乐。纽蒙迦德不会允许我离开……那也只是些片段。” 阿不思沉默了。过了半晌,他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好吧,我们就先去那里看一看。不过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搞清楚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在哪里。” 格林德沃表示认同,忍不住的笑意在他的脸上绽放。 “哥哥!”阿利安娜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她的皮肤看起来晒得有些发红,既健康又快乐,“你们还好吗?预言家日报……” “安娜,让我们歇口气吧!”阿不福思用一种疲惫的语气说道,“噢,你们好吗?安娜已经跟我们念叨好几天了,你们知道的,自从预言家日报开始报道发生在魔法部的‘恐怖事件’,啊,他们是这么形容的是不是?” “阿不思,盖勒特!真高兴见到你们——啊我是说在镜子里面,真天才啊!”亚鲁狄巴也凑了过来。 他们看起来好极了。 “我们很好。”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除了盖尔把魔法部炸了之外。”如果和格林德沃上一次差点把巴黎烧毁的“杰作”比起来,他已经算是收敛了。 “什么——” “哇,这真是太酷了!” “阿不福思!” “怎么了?” 阿不思开心地看着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斗嘴,天晓得他有多期待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么说,我们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了?”亚鲁狄巴严肃地说道。 “关于这件事,我们还是当面说比较好。”阿不思息事宁人地说,他和亚鲁狄巴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了然地也眨了眨眼睛。 “你们现在在哪里?盖尔和我打算先去卡萨布兰卡看一看。” “那倒是值得一看。”阿利安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们只是匆匆从那里经过——”她瞪了阿不福思一眼,“——只是有些人不感兴趣——那里非常漂亮!” “夜骐不太适应那里的阳光。”亚鲁狄巴言简意赅地说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我们已经在开罗了,这里天气可比摩洛哥要热得多,但是,也很值得。” “鹰头马身有翼兽。”格林德沃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快的交通工具了。”阿不思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真的吗?”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看到格林德沃石化的表情,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们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们强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安抚道,“夜骐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更喜欢飞天扫帚。”阿不福思说。 阿不思很难忽视阿利安娜不认同的眼神,赶紧说道,“啊,我们可以在这件事情上抱持开放的态度。” “我给你们留点私人空间。”亚鲁狄巴适时地说,“阿利安娜、阿不福思,你们中午想吃点什么?” “还是老样子,烤鸽肉还不错,不是吗?”阿利安娜机灵地说道,“谢谢。” 亚鲁狄巴离开了。阿不思认真地审视着弟弟和妹妹,他们看起来忧心忡忡,又因为在特别的环境中感到特别开心和新奇。“你们好吗?”阿不思问道。 “再好不过了。”阿不福思严肃地说道,“亚鲁狄巴带我们去看了金字塔和尼罗河,也许等你们到了的时候,安娜可以充当解说员。” “我很乐意。”阿利安娜快活地甩了甩头发,它们被包裹在围巾里面。“这里都是在霍格沃茨的图书馆读不到的景色……亲身经历一切,比起在书里读的更真实,而且我认为有很多误区……” “真的?说不定你可以成为出版权威书籍的那个人。”阿不思说道。 “不过……”阿不福思警惕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你们是怎么逃脱的?我想他们不会让你们就这样离开吧?” 阿不思轻轻摇摇头,“阿不福思,我们很好,其他事等到我们见面再说。和安娜乖乖地等我们,好吗?” “阿不福思,嘿,伙计,听着,”格林德沃注意到那双和阿不思一模一样的蓝眼睛里面满是狐疑和担忧,“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包括你们在担心的那件事——没错,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答应我,和亚鲁狄巴待在一起,好吗?” 阿不福思沉默地看着他,神情缓和下来。“好吧,我们会很快见面的。”听起来,他们说服了他。 “是的,阿不福思,安娜,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格林德沃笃定地说道,“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来吃饭了,孩子们。”亚鲁狄巴在不远处愉快地叫他们。 大西洋的白色新娘 格林德沃想他不得不忍受他所爱的阿不思明媚的一面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不得不承认阿不思充足的魅力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深陷其中。 “怎么了,盖尔?你今天很沉默。”他们坐在去往卡萨布兰卡的汽车里。这台快散架了的小汽车足足挤了六个人,他们紧紧地靠在一起,对面的乘客不时警惕地偷偷看向格林德沃怪异的瞳色,似乎认定了他是什么身份可疑的危险分子。 “我们为什么不幻影移形呢?”格林德沃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早上他们刚要离开旅店,店主人就热情地问起阿不思他们要去哪里,是否需要帮助,于是他们现在就坐在这台麻瓜的交通工具中。 “沿途的风景也很重要,盖尔。”阿不思安抚地说道,“我想你可以为了这个忍一忍。”他握着格林德沃的手,让他看向窗外的景色。 格林德沃对这台汽车能否经受住这趟旅程感到怀疑,它不时地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似乎已经受够了。 他只好握着阿不思的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连绵起伏的海岸线,湛蓝的海水和白色的沙滩,绿色和棕榈树和一望无尽的原野。他们曾在大西洋的彼岸见识过亚马逊丛林,那里神秘又危险的原始森林适合勇敢的冒险家和充满好奇心的猎奇客。而这里,格林德沃想,是另一种浪漫,绝不想分享给其他人的浪漫,只有他和阿不思就够了。 风吹动格林德沃的发梢,他深陷在这样梦幻的景色中,甚至忘记了抱怨旅行体验的差强人意。阿不思靠在他的肩上,散发着令他着迷的气味,像是古檀香。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盖尔。这里确实美得惊人。”阿不思望着白色的城镇,对格林德沃说道。 “如果不是知道你对任何事物都宽容得吓人,我会把这当作褒奖。”格林德沃说道。 “基于事实的,盖尔,基于事实。”阿不思笑着说道。 这里确实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圣地。正如格林德沃向他讲述的爱情故事后他所想象的那样,有着宁静的氛围和热烈的喧嚣,不论是喜好哪一种风格的情人,都会在这里找到专属于他们的别样记忆。 “谢谢你,阿不思,为你所做的一切。”格林德沃低声说道。 阿不思笑了笑,他攥着格林德沃的手,就会有一种心安的放松。 汽车靠近卡萨布兰卡城镇,路上有身着单色长袍的当地人,也有穿着像是玫瑰花窗服饰的年轻人,格林德沃忍不住多打量了他们一会儿。车子很快驶入了卡萨布兰卡,白色的建筑和随处可见的斑斓染布相间得宜,乘客下了车,都匆匆离去了,只剩下格林德沃和阿不思环顾四周。 扑面而来的潮湿水汽和干燥的沙土味混杂在一起,阿拉伯风情的建筑和远处传来的音乐声相映成趣。格林德沃拉着阿不思跟随着人流向人声鼎沸的广场走去,这个时节并不是伊斯兰教历节日,但是人们日常的生活同样充斥着热情洋溢的气氛。 他们并不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外地来客。阿不思看到不少穿着常见的探险家行头的白人也穿梭在人潮中,他们感兴趣地打量着这座城市,毫不掩饰眼神中的贪婪。摩洛哥拥有正宗的地中海风格的鲜明色彩和自由情趣,这样奔放的雅致格林德沃在欧洲也曾见过。 如果说有什么格格不入的,阿不思认为是格林德沃描述的“寻找爱情”这部分。很显然,卡萨布兰卡非常适合度假,但对于是否适合寻找爱情,阿不思持保留意见。不过…… 他看到格林德沃脸上的笑意,还是觉得很值得。 就像一千零一夜世界里描写的(麻瓜会认为非常梦幻的)世界,耍蛇人吹奏着短笛,眼睛毒王蛇在竹篮中翩翩起舞(实际上,阿不思听到了蛇佬腔在轻声低语),幻术师漂浮在半空中,悠闲地吃着苹果(啊,其实就是漂浮咒的杰作,是不是?),还有吐火吞云的杂技,都是再明白不过的巫师表演…… 在阿不思和格林德沃经过时,他们的视线相对,似乎彼此都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盖尔,你对此有什么看法?”阿不思好奇地问道。 格林德沃似乎陷入了沉思。阿不思一向知道格林德沃的立场,巫师取悦麻瓜的戏法演出,可能是无聊日常的娱乐方式,也可能是为了谋生的手段。 格林德沃闭了闭眼睛,“还没有被资本主义剥夺生活的乐趣……可惜不会持续太久了。” 阿不思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在这个时期,许多审时度势的巫师在麻瓜社会动荡不安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混入殖民大军,花费了很小的代价攫取庞大的财富,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就阿不思所知,格林德沃公爵也会是这其中的受益者,只是曾经在子嗣身上的结局使得格林德沃家族就此一蹶不振。不过,这次可能不会是同样的结果了。 “你不太赞同,是吗?”格林德沃突然说道,“不过……财富永远会在勇敢者手中。我并不是说这样的行为值得称道。”他快速地补充道。“与其说是趁火打劫,我建议你理解为,大势所趋。” 阿不思被他的强词夺理逗得哼笑一声。“你的口气听起来越来越像是标准的资本家了。” “你说得没错。”格林德沃笑道。话题似乎又回到了他们曾经讨论过的那一个,你认为圣德克城堡是如何建立的。 集市热闹非凡,五颜六色的香辛料和纺织品给蓝色和白色的建筑增添了更加鲜亮明媚的色彩,还有漂亮的玻璃制品,光怪陆离。 阿不思感兴趣地端详着一扇精致的玻璃屏风,格林德沃不得不把他从那里拉走。 “如果你对这个感兴趣,我们可以去意大利。” “啊,不是因为玻璃。”阿不思若有所思地说道,“在摩洛哥,魔术依旧被人推崇。在欧洲和美洲,魔法却要被赶尽杀绝。这是为什么?” 自由的雏形 “你从那些玻璃中想到了这个?”格林德沃拉着他走进了街道尽头的小酒馆。 “是啊,突然想到的。”他们在桌子边坐了下来。酒馆和其他建筑没有什么不同,由泥土塑造的墙壁,琉璃彩的烛台和窗户,正在表演杂耍的演艺人。 格林德沃想了想,“这大概是因为麻瓜本质的自卑感在作祟。” “为什么这么说?”阿不思试图阅读菜单。 “他们认为自己掌握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力量,想要获得更多的财富和土地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就在他们铁蹄不断向前的时候,遇到这样未知的——或许可以称之为——他们无法理解也无法战胜的敌人,这对于正处于自大的人来说,是非常可怕的。”格林德沃把菜单拿了过来,细长苍白的手指让阿不思有一瞬间的恍惚。格林德沃客气地和服务生确认了他们想要的酒水并塞了一张纸币,服务生微笑着离开了。 “你看,即使是在宗教信仰上,他们也是有差别的。”格林德沃说道。 阿不思垂眸笑着,格林德沃忍不住追问,“怎么?” “我很难相信你居然研究了这么多。”阿不思赞赏地说道。“再这样下去,你可以教授麻瓜研究了。” “身处其中,或许我们都应该更了解麻瓜。”格林德沃满意地说。“说不定我们也会想要借鉴麻瓜的智慧。” 他们坐在酒馆里,谈论了很多,从在欧洲北美实现魔法存在合理化的可能性到野生斯芬克斯管理规定,格林德沃的一些“奇思妙想”让阿不思忍俊不禁,即使是黑色幽默,阿不思认为自己也可以承受。 直到傍晚,他们才决定去海边走一走。辽阔的海洋似乎可以代表无限可能。不论是北冰洋还是大西洋彼岸,他们都看到了曾经设想过却总能出乎意料的景色,那些奇遇并没有辜负他们长久以来的期待。 “我想我们一定会想到最好的方案。”阿不思说。 “我们可以确定的是,这只是方案,至于是否能够实现,我们不该太过认真。”格林德沃不太确定地说,“毕竟我们尝试过,但是事实证明,一定不会有太好的结果。” “是的,盖尔。”阿不思温和地说,“只要他们不再追究你造成的那些破坏的财政损失……” 格林德沃决定在这个问题上装聋作哑。即使他想要为自己推脱责任,面对阿不思,他没办法使用任何借口,毕竟这是最了解他的人了。而且,他也确实费了好大劲才忍住使用不可饶恕咒(或许某些咒语在他使用之后,会被国际巫师联合会列为不可饶恕咒,谁说得准呢)的冲动。或许那些教训还不够,他们一定要逼他…… 希望事实并非如此。 “你在想什么?”阿不思问道。他们走在白色的沙滩上,细软的沙子在他们脚下,温柔地包裹住他们脚掌心,这种感觉相当奇特,甚至令人有些昏昏欲睡。 格林德沃看了看阿不思,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清澈的关心和爱意。 “没什么。我只是……” 只是担心和你没有人们所说的那种光明的未来。 阿不思捏了捏他的掌心,“你要知道,你在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对我使用大脑封闭术。” “那是因为我希望你能阻止我做出让我们都会后悔的事。”格林德沃说,“我不敢确定我们还有重生的机会……即使在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状况还能维持多久……魔法真的是很神奇,我们研究了这么多,我相信,在某些方面,我们甚至还没有窥见一二。” “我们不会需要重生的机会了。”阿不思踩进海浪,海水淹没了他的小腿。“我的遗憾已经弥补。”他看着格林德沃,“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足于我所拥有的一切。” “当你看到阿不福思的成绩单时,你就不能这么笃定了,是不是?”格林德沃笑着说道。 “啊……他会拿到满意的分数的。”阿不思愉快地说,“听起来你才是严格的家长。” 格林德沃握住了阿不思的手臂,然后握住了他的手。阿不思自然地靠在他的身上。随着噼啪爆炸声,他们消失在卡萨布兰卡傍晚的海边。 “晚上好,先生们。”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笑着走上前,和亚鲁狄巴·艾博拥抱。 “亲爱的阿不思、盖勒特,终于又见面了。”亚鲁狄巴笑容满面,“你们瞧,我刚才找到了一种神奇的草药——在埃及可是够稀罕的了。我想它的主人并不知道这株植物除了观赏还有其他的作用。” 他们身处开罗的一家旅店,亚鲁狄巴的房间里。窗户正开着,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街道上人声鼎沸。房间里正是亚鲁狄巴喜欢的风格——到处堆满了被翻得破破烂烂的旧书,不同语种、不同领域。 亚鲁狄巴给他们展示了一种看起来像是迷你版的橙子树的植物,但是很难不注意到它们会自由伸展的触须,似乎是在感知周边环境。 “它有什么作用?”阿不思问道。 “啊,还不知道呢,”亚鲁狄巴小心地看着它,“还不知道呢……我刚刚查找过我手边的书籍,没有关于这种植物的描述。” “它看起来很像毒触手。”格林德沃警惕地说道。 “是啊,很像。”亚鲁狄巴认同地点点头,“所以我把它放在这里,以免发生意外……噢,光顾着说这个了……”他转向阿不思,“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在楼下吃点心,我们该下去和他们汇合了。这里有不少奇奇怪怪的家伙,我们不应该让小孩子们独处太久——” 阿不思眼睛亮晶晶的,“是啊。” 他们走出房间,亚鲁狄巴熟练地使用钥匙锁门,并偷偷使用魔咒加固了锁头的作用。 他们走下楼梯,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正坐在前厅喝着饮料,看着舞池里男男女女翩翩起舞。 姗姗来迟的浪漫 “阿不福思,阿利安娜。” 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转头看到阿不思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满是笑容。有那么一瞬间,阿利安娜在阿不思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庆幸。格林德沃跟在他身后,饱含深情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阿不思身上转移到他们。 “哥哥!”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惊喜地站了起来,阿利安娜快活地向他们跑过去,紧紧地拥抱着阿不思。 有不少人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见证着这感人的重逢。 “发生了什么?” “魔法部那里……” 格林德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轮番看了看他们,阿不思眨了眨眼睛。 “你们怎么样?”他们看起来晒黑了,尽管此刻掩饰不住地担心,但是比起暑期刚刚开始时,显然旅行让他们开心起来了。 “再好不过了。”阿不福思抢着说道。 “好了好了,”亚鲁狄巴笑着说道,“是时候讨论一下明天的行程了。” 他们找了一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阿利安娜靠在阿不思身边不肯离开,格林德沃破天荒地没有表现出丝毫情绪。 “……值得一看,麻鸡也很喜欢参观金字塔,但是他们只能在外面看一看。”亚鲁狄巴愉快地介绍着。 “你是说,我们有可能进去看看?”格林德沃好奇地问道。“说实话,我对斯芬克司很感兴趣。” “啊,谁不是呢。”亚鲁狄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就连麻鸡也注意到了它们的存在。我在麻鸡的记录中找到了很多关于斯芬克斯的描述,但并不准确。我是说……” “遇到野生斯芬克斯的人,大部分不可能活着讲出这些故事。”阿不思敏锐地说道。 “这是为什么?他们很危险吗?”阿不福思问道,“但是麻瓜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建造斯芬克司像呢?” “什么?”格林德沃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不福思惊讶地看着他们,似乎对于他们的疑问感到不可思议,“斯芬克司神像,就在金字塔旁边——那座人面狮身像——怎么回事,你们都没有看到吗?” “我们当然看到了。”阿利安娜摆摆手,“埃及神话里的斯芬克司有很多形象,”她岔开了话题,“人面狮身只是其中一种传说……” “斯芬克司并不危险。”亚鲁狄巴开口说道,打断了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当然如果你无法猜中谜语,或许它会对你做出危险的事……不过只需要简单地思考……麻鸡认为斯芬克司代表智慧和无所不知,之所以是人面狮身,是人类打心底里认为人是更高级的生物,这是无稽之谈……” “但是埃及人其实很喜欢动物形象。”阿不思兴致勃勃地说道,“太阳神拉就是鹰首人身,死神阿努比斯拥有胡狼头。” “噢,他们总是和‘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格林德沃明智地总结道。 “大家很难想象出和我们所知道的事物完全无关的形象吧。”阿利安娜语出惊人,亚鲁狄巴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非常睿智,非常睿智。”亚鲁狄巴赞叹道,“啊,阿不思,你的妹妹非常敏锐。” 阿不思面带微笑地摩挲着阿利安娜的肩膀,“是啊,毕竟这是邓布利多家唯一的拉文克劳。” 格林德沃看了看阿不思。他很少听到阿不思说起有关于霍格沃茨入学分院的标准,但是以他对阿不思的理解,他可以选择进入拉文克劳的,不过……他只是笑了笑,似乎亚鲁狄巴夸奖的,正是他自己的亲妹妹。 “麻瓜希望自己无所不知?可是,这又没有什么好处。”阿不福思撇撇嘴。 “即使是巫师,也总是会对那些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东西着迷。”阿不思心平气和地解释道。 “说回来,那座狮身人面神像还没有人进去过呢。”亚鲁狄巴思考着慢慢说道。 “那也应该会有一些传言。”阿利安娜说道,“谣传或是猜测,它是麻瓜修建的,不是吗?” “别那么武断,安娜。”格林德沃懒洋洋地说道,“在这个地方,不缺会法术的麻瓜吧?”他颇有深意地和阿不思对视了一眼。 “这是什么意思?”阿利安娜好奇地问道。 “噢,你们应该也看到了,那些喜欢在集市上玩杂耍的家伙……很会卖弄……”格林德沃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很高明的隐藏身份的方法。” “那些人是巫师?”阿不福思难以置信地惊呼,“天啊,我还以为是麻瓜的障眼法。” “我想,是一半一半。”阿不思说,“当然其中有麻瓜的智慧,但是也有些巫师在浑水摸鱼。”和阿不福思、阿利安娜重逢使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泥土的干燥气味和愉快的交谈声都令他昏昏欲睡。 “……听起来不错。”格林德沃突然说道,“我想我们明天就这样安排吧。”他在其他人略显惊讶的注视下站起身,“不过,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他转向阿不思,“我们该走了。”他温柔地说道。 阿不思淡淡笑了。“你说得对,盖尔。”他们和亚鲁狄巴、阿不福思、阿利安娜道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格林德沃牵着手转上了楼梯。 “我还以为你会很期待。”格林德沃小心地低声说道。 阿不思肆无忌惮地靠在他的身上,因为困意泛起水光的眼睛好像地中海平静温柔的水面。“我是很期待,盖尔。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们几个人一起来到这里……这是最重要的,我心里最重要的。” 格林德沃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动着,血液让他的大脑几乎停转,他感觉自己有点神智不清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盖尔……”阿不思说着,却笑眯眯地凑得更近了。 格林德沃又气又好笑,“阿不思,你很快就会后悔了。”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格林德沃先生。” 斯芬克司的谜语 尼罗河汛期如约而至。滚滚浑浊河水载着装满了白色人种的蒸汽船跨过宽阔的河面,当他们踏上码头的那一刻,当地的商贩就会涌上前,抖着手里一串又一串、一件又一件金光闪闪的项链或者制作精良的器具,向这些兜儿里还有几分钱的客人推销自己的货物。他们声称这是法老的陪葬品。 格林德沃踩着木板走上船,一位头顶缠着头巾的船夫负责迎接他们,他操着一口生硬的英语,“午安,先生们、年轻的小姐。我们还有一会儿才能启程。船上有一位女士正在抱怨她的房间里有一股霉味,说真的,我们恐怕也无能为力——愿真主保佑她——我带你们去房间休息。” 格林德沃、阿不思和亚鲁狄巴不得不低下头,才能通过低矮的旋梯,走向船舷另一侧。 船舱并不宽敞,它们被木板分隔成更加狭窄的小房间。有伸展咒的帮助,阿不思不太客气地把大家的房间连接在一起,并扩充了一个足以容纳10余人的起居室。 阿不福思舒展着四肢,愉快地倒在了一张沙发里。“这才是休假该有的样子。” 格林德沃随手拿起亚鲁狄巴堆在桌子上的一本书《神话生物是否存在》,书里面的图片上的奇怪生物一动不动,呲牙咧嘴的看起来十分吓人。 “噢,那本书非常有趣。”亚鲁狄巴扫了一眼,说道,“你会发现麻鸡总是能为那些神奇生物的出现编造出相当有趣的故事——有些人在亲眼见到了它们之后,还以为是出现了他们所谓的‘神迹’,或是精神错乱了呢。” 阿不思靠了过去,“这是麻瓜写的书?” “没错,是这样的。”亚鲁狄巴说,“同一件事,对比巫师和麻鸡的记载,会很有意思。你不得不承认,在没有魔法的世界里,麻鸡的精神状况会比巫师更加丰富多彩,他们具有超凡的想象力和杰出的杜撰能力。那些神话,或许是真实发生过的,也不足为奇。” “斯芬克司问道:‘什么东西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这个谜语让她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边杀死了成千上万的过路人——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是不是?”阿不思皱起眉头,“如果悬崖下没有金银财宝或是秘密居所,这些人又试图真的从悬崖上下去,斯芬克司是不会这样做的。” “是有这样那样的矛盾的,不是吗?”亚鲁狄巴说道,“我曾经认为他们遇到的并不是司芬克斯,而是格里芬。关于斯芬克司的描述中,麻鸡会把斯芬克斯的形象搞混,鹰首还是人首,他们认为自己都瞧见了。但是,你瞧,麻鸡的记载里,确实提到了谜语。这就让人非常费解。” “年轻的俄狄浦斯猜对了谜语的结果,”格林德沃继续阅读道,“斯芬克司羞愧地跳下了悬崖——这听起来就不是格里芬了,它们长着翅膀呢。” “——听起来它只是让开了那条路。”阿不思慢慢说道。 “是啊,如果斯芬克司仅仅是因为被猜中了谜底,就做出这样的行为,那也太不可思议了。”亚鲁狄巴说,“这也只是一种说法,另一种说法是,年轻的俄狄浦斯并没有猜中谜底,他只是杀死了那只斯芬克司。” “听起来很像是麻瓜的做派。”格林德沃冷哼了一声,不无讽刺地说道。 “别那么武断,盖尔。如果真的能杀死斯芬克司,恐怕也并不是麻瓜能够做到的。”阿不思说道。 “你是说,俄狄浦斯可能是一位巫师。”亚鲁狄巴说,“就我所知,即使是巫师,如果不是极强的魔法,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可是,人们怎么总是想着杀掉对自己有威胁的生物呢?”阿利安娜尖声尖气地问道。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关心这件事呢?”阿不福思嘟囔道。 “因为恐惧,安娜。”阿不思温和地说道,“还有,阿不福思,你该多读点书。霍格沃茨的图书馆可不是摆着来看的。” “如果是因为恐惧,那大家不是应该离得远远的吗?”阿利安娜问道。 “那是极端的恐惧下会产生的暴力行径。如果连死亡的权力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人们就会产生一种同归于尽的可怕想法。还有,我们最好不要揣测人心,那样做只会让我们有无穷无尽的烦恼。”阿不思摸了摸阿利安娜的头顶,“我想我们可以到甲板上去看看尼罗河沿岸的景色,顺便和船长说一声,我们想去神庙看一看。” 阿不福思不情不愿地从舒服柔软的沙发上爬起来,后悔刚刚没有睡上一觉。 格林德沃嘴上嫌弃,却没有放下手里的书,坐到了阿不福思离开的那张沙发上。 “阿不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亚鲁狄巴看着走神的阿不思。格林德沃飞快地抬眼看向阿不思。船舱内很热,阿不思薄薄的衬衫被汗水打湿,贴在脊柱上,昏暗的灯光下,格林德沃能清楚地看到他窄细的腰。 “啊……”阿不思回过神,“我只是在想忒拜城是希腊城市,斯芬克司原产于埃及……” 亚鲁狄巴和阿不思再次开始了新一轮的讨论。但是格林德沃知道阿不思没有说实话。出于礼貌,他不能打断两人的谈话。格林德沃低头假装还在阅读书中的内容,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在盘算着阿不思没有说出口的担忧。 是在麻瓜所写的斯芬克司的结局里读出了他们可能的未来吗? 格林德沃仅仅捕捉到了阿不思一闪而过的念头,其中不安和颤栗的情绪尤其清晰。阿不思的想法会非常复杂,因为那些闪回的画面陌生破碎,总会出现格林德沃不曾见过的人或是风景,隐藏在其后的真正想法就会变得扭曲模糊,难以琢磨。 或许他可以过一会儿再询问阿不思在担忧的事。如果只是魔法部出于恐惧的反扑,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布辛贝神庙 “哥哥!噢!这里真凉快!”阿利安娜推开门走进来,就被船舱内凉爽的微风惊得环顾四周。 阿不思停住了话头,他和亚鲁狄巴的话题已经从斯芬克司聊到了拉帕努伊岛上的石像。“啊,盖尔用了一点小魔法,现在感觉好多了,是不是?” 格林德沃露出了一个笑容,小小的风卷贴在天花板上,好像排风管道似的让船舱里的空气流动起来。 阿不福思眼巴巴地看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开口。 “啊,这太天才了。”阿利安娜赞叹道,“如果我能学会就好了。” “盖尔可以教你。是不是,盖尔?”阿不思笑眯眯地说道。 格林德沃只好把咒语的关键讲解给他们听,阿不福思似乎很庆幸阿利安娜提出了这个想法,也凑过去仔细地听着。 魔杖在格林德沃的手里就像是它原本就是和手指长在一起的似的,灵巧自如。阿不福思上一次看到这样施展魔法的还是阿不思在给他补习时。阿利安娜眼睛亮晶晶的,目光从格林德沃的手指落到他的脸上,那张苍白瘦削的脸颊上带着朦胧的笑意,好像透过魔法看到了令人愉悦的景象。 “有点冷了,盖尔。”在格林德沃制造出第7个风卷的时候,阿不思温和地说道。 “啊,抱歉。”格林德沃挥了挥魔杖,7个小风卷消失了,他转向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你们来试试看。” “说实在的,我很羡慕你们,阿不思。”亚鲁狄巴低声说道。 阿不思突然有些语塞,他只能看着亚鲁狄巴,轻轻摇了摇头,“不,我想你不愿意这样……” 亚鲁狄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我们走了很多弯路。”阿不思飞快地回头看了格林德沃一眼,阿利安娜已经制造出了一个小风卷,尽管看起来歪歪斜斜的,像是营养不良似的。“如果我们没有相遇,或许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幸运的事。” “听起来你并不为此感到幸福。这和我亲眼所见的事实并不相符。” 阿不思说,“不,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幸福。” “我不懂,”亚鲁狄巴说,“阿不思。” “是啊,”阿不思笑了笑,“有的时候我也搞不懂我自己。人真是一种复杂又矛盾的生物,渴望爱情又对此心生畏惧。” “这我看得出来,我想盖勒特的畏惧不比你少。”亚鲁狄巴也笑了,“他看向你的时候,让我觉得自己的任何感情都变得冷淡了。归根结底,我们都希望能够拥有这样的……” 阿不思垂下眼眸,似乎想起了什么,温柔又悲伤。“是啊,我们都是这样期望着的……” 亚鲁狄巴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阿不思放在膝盖上的手,这样的神情很难不令他生出怜惜的情愫。 格林德沃不易察觉地动了动,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就像是连锁反应,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打了个寒战,他们非常敏锐地感知到了异常。或者是格林德沃并没有试图掩饰他的不愉快。 “盖尔。”阿不思握住了格林德沃的手,湛蓝色的眼睛里有些谴责的意味,“你让这里变得像北极一样冷了。”他轻声说道。 格林德沃怔怔地看着他,船体在河面上浮动,吊灯摇晃着发出吱吱嘎嘎地响声,空气逐渐暖和起来。格林德沃生硬的眉眼柔和起来,“抱歉。” “没关系。”阿不思捏了捏他的手指,“你可以做到的。”他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其他人费解。不过,格林德沃一定听懂了。 亚鲁狄巴似乎明白了阿不思的意思,但是这种无法言说的羁绊并不是他可以完全理解的。大概没有人能够理解。 船老大来敲他们的门的时候,格林德沃正试图读懂亚鲁狄巴的一份炼金术手稿,那是用古埃及文字写的,手稿中的图画线条简单,但阅读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 阿不思不动声色地让船舱看起来就像是本来的模样,对于空间突如其来地变动,大家都表现得非常成熟。 阿布辛贝神庙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远处是连绵的沙漠,热气蒸腾。格林德沃下意识地看了看阿不思,发现对方也正看向自己。视线相对,他们都清楚对方的感觉和自己一样,古埃及的巫师在这些麻瓜认为的神殿中加注了许多魔法,即使还没有踏入神庙,就已经能够感知到的魔法痕迹,非常厉害,同样危险。 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好奇地跟随着麻瓜们观赏着神庙外的巨大石像,独具古埃及特色。阿不思望着石像顶端微微出神。 “你在想这里的悬崖和斯芬克司吗?”格林德沃站在他身边,剧烈的风声几乎把这句话吹走。 但是阿不思听到了,“也是,也不是。”他停顿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这真的非常古怪,盖尔,希腊神话中竟然会出现古埃及的神奇生物……或许是我们都搞错了,早在欧洲对非洲开始暴力殖民之前,曾经的帝国应该是属于……” “这是政治,阿不思,永远会与暴力同时出现。”格林德沃微微俯身,贴在阿不思耳边说道,“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一点?如果我们能够说服当权者,也必然需要说服大部分人。毕竟,政治是不稳定的,只有利益会让人们暂时握手言和。” 阿不思沉默着,巨大的法老像空洞的眼睛看向尼罗河和南方的大地,神翕中供奉着主神阿蒙拉。格林德沃也没有再说话,埃及比他想象的更加有趣,比起像麻瓜一样,在神庙外瞻仰这些没有生命气息的神像,他更期望能够解开在神庙中央密集的咒语,它们仍鲜活地在这座已经有些风化的神庙中窃窃低语,吟唱着古老的音符。 “哥哥,我们可以进去了。”阿利安娜走过来,拉着阿不思的手,跟随着其他麻瓜游客,向昏暗的神庙中走去。 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反对声音 阿不思凝滞的神情被融动,阿利安娜明媚的笑容让他从沉思中抽离出来。 阿不福思跟在他们身后,在走过格林德沃身边时,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格林德沃脸上挂着回味的笑容,阴沉又明艳,这样矛盾的形容词十分符合格林德沃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当然,这与他的心情同样不谋而合。 格林德沃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注视,他望着阿不思的背影,心像是被吊在了热气球上,随着炙热火焰灼烧,不受控地漂浮着。 “盖勒特,你还好吗?”亚鲁狄巴犹豫地问道。 格林德沃摸了摸鼻子,“噢……我,嗯……很好。”他用手梳理了一下垂在耳侧的发丝,它们似乎因为他的心情起伏,生长得飞快。 又是这样的目光。格林德沃看向阿不思时,永远都是这样的目光。但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似乎过分深沉了些。不过,考虑到对方是阿不思,这似乎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阿不思正和阿利安娜有说有笑地迈进神庙,在薄薄的一层沙土上印下一串脚印。风一吹,又模糊了痕迹。 “哥哥,你看起来心事重重,我能帮上什么吗?”阿利安娜问道。 阿不思笑着摇摇头,“不,安娜,这件事恐怕你没什么能帮到我的……但是,你的存在,已经让这个问题得到了解决。” 阿利安娜对于哥哥一向高深莫测的说话方式习以为常,自然地昂起头,“听起来这并不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 “是的,安娜,我想你说得对。”阿不思扬起嘴角。 在魔法部里格林德沃不顾一切地出现在他身前的那一幕让他久久不能释怀。似乎自从那时起,他虽然看起来胸有成竹,却在不经意间忍不住回想。格林德沃究竟冲破了多少禁咒和魔法阻隔,他可能没有机会再去一一探查,但总令他一回想,就会陷入巨大的冲击中。似乎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格林德沃对他的感情……在被亚鲁狄巴点破时,他会下意识地拒绝和反驳。 为什么会这样? 阿不思觉得自己发了疯。这样的场面难道不是他所期望的吗?还是自己在害怕什么?当格林德沃不再追求杀戮,当自己不再寻求守护,事情却并不像他想象过千万次的那样令人满意。 “我很高兴你们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分开。” 阿不思有些诧异地看着阿利安娜,“为什么会这么说?” 阿利安娜抬头望向他,很认真地说道,“因为你们本来就是不同的人……尽管所有人都认为你们如此相似,都是那么优秀……卓越、拥有过人的魔法能力、那样超群……但是我知道,你们是绝不相同的人,”阿利安娜歪着脑袋,神情严肃,“除了你们正爱着对方这一点。” “这没什么不好的,”阿利安娜成熟地说道,“就像你曾经说的,我们正是因为有爱和死亡,才让生命有了意义。我很欣赏这个观点。我爱你,哥哥。” “我也爱你,安娜。”阿不思弯起眉眼,吻了吻阿利安娜的脸颊,“谢谢你。” 阿利安娜看了看他,转过身跑开了。 阿不思直起身,阿利安娜跃动的金色头发让他也欢欣雀跃起来。 “阿不思。”格林德沃轻声低喃,好像风吹过,带来了他小心翼翼的爱意。 阿不思扭头看向他,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在正视格林德沃眼睛的时候,正视他跳动着的炙热的心。 “你知道吗,盖尔,我们这一生总要被一些感情束缚。它们赋予了我们存在的意义。” 格林德沃笑了,“听起来确实很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我爱你。”阿不思也笑了,“这句话,我愿意说上千万次。” “说一万次就够了。”格林德沃轻轻吻着他的手指,“我领教过了贪得无厌的下场,但是对于你,我还是会想要更多。” 阿不思扣住了他的手指,热烈的温度让他悸动。 国际巫师联合会会议厅内的气氛远没有那样和谐。现任主席托马斯·科瓦尔斯基坐在扶手椅里,脸色相当难看。就在刚刚,英国魔法部部长法瑞斯·斯帕文义愤填膺地表达了巫师联合会在盖勒特·格林德沃问题上的不作为,间接导致了英国魔法部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事件,造成数十名巫师受伤,至今仍有三人昏迷不醒,在圣芒戈接受治疗。他啰哩啰嗦、絮絮叨叨地讲述着。 紧接着,德联邦魔法部部长穆勒象征性地作出了解释。事实上,他仅仅说明了德联邦魔法部对此无能为力,格林德沃的法力远在魔法部雇员之上。更何况他是为了一个英国人,才会在英国魔法部大打出手。至于英国人,显然不在德联邦魔法部义务管辖范围内。 而在选举前对他相当支持的北美魔法国会主席保持了沉默的权力,可能是科瓦尔斯基看错了,布莱克居然在会议中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了,先生们。”科瓦尔斯基声音略显疲惫,“联合会在格林德沃的问题上,一向太过宽容——”他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期望得到一些支持,但是那些巫师躲开了他的目光,他对自己答应参与大选的决定前所未有的后悔,仅仅是听到关于格林德沃的传闻,就让他觉得难以应付。“如果各位不反对的话,我想我们有必要把这件事重新拿出来进行讨论。联合会希望能有各位的支持,大家共同参与其中——” “啊,我想,”德纳布勒·布莱克打断了他的话头,“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主席先生是希望北美魔法国会的正气师会参与到逮捕——或者说,我可能表达地不够明确——杀死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计划中,是这样吗,主席先生?我想我只能说抱歉了,众所周知,年轻的格林德沃在北美的狂野建立起一个神奇生物保护区,让巫师在未来或许有机会远离肃清者和麻鸡的残害。主席先生,这应该是我们每一位巫师最终所追求的理想世界。” 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反对声音 下 托马斯·科瓦尔斯基难以置信地看着布莱克。对方在几个月前,还站在他的支持面,这短短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主席先生,很抱歉,出于礼貌,我想事先声明,我本无意在本次会议中发言。”夏里·波尔站起身,无视了穆勒警告的目光,“但是,我想请教斯帕文先生一件事。”他微微欠身,向法瑞斯·斯帕文致意,即使对方以审视而警惕的目光看向他,“英国魔法部的威森加摩曾多次向您提出,魔法部的当权者需要更年轻的人来担任,毕竟,谁也不想在加班的情况下依旧得不到解决问题的结果。但是,斯帕文先生依旧不管不顾,无视这些建议,即使他在麻瓜首相面前笨手笨脚,表现不佳——” 坐在对面的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强忍住笑意。 “刚才斯帕文先生向我们生动描述了阿不思·邓布利多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在英国魔法部掀起的风波,并将其称之为’恐怖事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本人有幸与在座的一部分同仁受邀参加今年夏天的国际青年巫师交流会,事发当时,本人也在场。不知道斯帕文先生是否能够在今天这个场合解释一下,当日出于何种原因,带着傲罗打算对阿不思·邓布利多实施暴力?就我所知,阿不思·邓布利多先生不仅在读书期间,就在魔咒和炼金术方面颇有建树,甚至获得了梅林勋章,而且在北美游历期间,为那里的巫师和魔法世界做出了相当杰出的贡献,就像布莱克主席所说的那样。这样一位优秀的年轻巫师,为什么会遭到魔法部部长的迫害?” 斯帕文惊讶地看着夏里·波尔,他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这个年轻人。 “我赞同波尔先生的观点。”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起身,向夏里·波尔微微颔首,“我也在场。斯帕文部长当时所说的并未提及盖勒特·格林德沃,而是直接对一位从未威胁到魔法世界的年轻巫师的暴力行径实在不像是一位魔法机构掌权者应有的作派。希望主席能够重新考虑斯帕文先生提出的任何建议,这样一位有失偏颇的领导者所说的话究竟能否成为我们随意污蔑他人的可信证词?” “如果不是盖勒特·格林德沃在恰当的时候出现,我们不一定还能够坐在这里。”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说道。 “不管怎么说,”穆勒不再寄希望于斯帕文,这个老家伙真是不中用。“格林德沃的魔法造成了极大的危害,发生在伦敦魔法部的恐怖事件——是的,我认为只有这个词才能够准确地描述这样一件可怕的事——让麻瓜以为发生了地震,这是严重违反保密法的行为,我想,魔法部应该有权对此进行管控——” “啊,绝妙的观点。”格雷夫斯说,“你看,主席先生,我们应该理清楚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再就应对这件事的负责的人进行讨论。穆勒先生说得没错,格林德沃的魔法确实超乎我们所有人的预料,但是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障碍咒——没错,我和波尔先生事后和格林德沃先生当面确认过——如果我们有认真听穆勒先生的发言,就会发现,爆炸发生在英国魔法部的暴力行径之后。诚然,巫师不恰当的魔法会违反保密法,魔法部有权对其进行羁押和审判,但请问,阿不思·邓布利多有何过错,需要傲罗来进行武力镇压呢?” 穆勒张了张嘴,他恶狠狠地瞪视着夏里·波尔,却发现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地平稳下来。 “主席先生,布莱克先生,穆勒先生,”斯帕文似乎终于恢复了发声能力,“他们已经被格林德沃洗脑,无条件的听信格林德沃的一面之词,那绝无可能是障碍咒会造成的伤害——” “那只是你对于魔法的无知。”夏里·波尔冷冷地说道,“魔法力量与巫师有关,如果有一位魔杖专家在场,他同样会告诉你们,魔法的呈现效果和巫师有关,和魔杖有关。同样的魔法,由不同的巫师施展,必然会有不同的结果。一位十几岁的小巫师即使是使用死亡咒,也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多伤害,但是对于格林德沃,我想,他可以让一个普通的防御咒表现出强大的力量。但是,”他加重了语气,“我不认为这就是格林德沃被迫害的理由。” “但是我们不能冒这个险。”科瓦尔斯基说道,他摸了摸有些秃了的头顶,汗涔涔的。 “哈哈哈,主席先生,您真是太幽默了。”一个操着法国口音的男人坐在座位上,突然大笑出声,“难道我们的魔法社会已经靠妄加揣测来代替法律了吗?” “保密法就是对一些可能后果的防范。”穆勒似乎得到了支持,再次说道。 “但是就像刚刚两位先生所说的,”那个法国人说,“格林德沃触犯了保密法哪一条法律呢?英国魔法部的保密魔法这样落后,或许我们可以帮助你们。”他不无讽刺地说道。 夏里·波尔选择了沉默。法国魔法部突然声援,让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再参与这场争论了。 “不劳您费心,德高蒙先生。”斯帕文生硬地说道,他因为上了年纪而变得花白的胡子在微微颤抖,“这是我们英国魔法部的事。” “可是,你刚刚声嘶力竭地向我们证明格林德沃家那个小鬼头的魔法有多么强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说——自己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我认为英国魔法部应该先讨论清楚什么可以作为联合会的讨论议题,什么不可以。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把发生在自己国家最高机构中的鸡毛蒜皮拿出来说,这个会议恐怕要开到明年,你说呢,主席先生?”路易·德高蒙高傲地说道。 如果格林德沃在场,他一定会认出这位趾高气昂的德高蒙先生,因为他的丽莎表妹正跟这位德高蒙先生的侄子展开一场轰轰烈烈又注定失败的感情追逐游戏。年轻人的感情从来不受政治左右。 分道扬镳. “我恳求各位重视格林德沃对魔法世界的威胁。”波尔认出了这位发言的先生,眉头微微蹙起。“格林德沃的爵位和封地是由麻瓜皇室授予的,格林德沃家族在麻瓜世界的影响极为深远,但是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格林德沃是彻头彻尾的反保密法派。考虑到他们在麻瓜世界能够接触到的人,和盖勒特·格林德沃同样对魔法政权的蔑视,我想危机随时可能爆发。” 奥地利魔法部部长说道,“我这里有一段影像,提供给各位观看,希望各位能够重新考虑应对格林德沃的措施。” 炼金石被注入魔法后,投射出的一段影像正是在奥德波村子酒馆中的一幕。 议会厅中上百名巫师面色凝重,他们看到了戴着兜帽的年轻人从容地化解了一切魔法,或许用轻而易举来形容更为恰当。他温柔的语气里透着刺骨的寒意,明知极度危险,却不由自主地令人信服。 是啊,他们为什么没能在圣诞节陪在家人身边?为什么没有拯救那些被麻瓜残害的孩子? “清醒一点,先生们,女士们!”穆勒大声叫道,“正是因为担心格林德沃会虐杀麻瓜——他在德姆斯特朗已经用相当残忍的手段威胁到了同学的性命,是的,没错,这是既成事实,如果你们一定要事实的话——”他看了看德纳布勒·布莱克和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我们才不得不抽调人手加以防范。你们也看到了,他已经拥有远超你我的强大魔法,也有足够的劝导能力,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穆勒先生,”德高蒙说道,“我很好奇,您是如何判断这位年轻人就是盖勒特·格林德沃的?” 齐刷刷的视线投向穆勒,德高蒙继续说道,“我只看到了他戴着兜帽,唯一能够证明身份的或许是他胸前的——那是什么——闪闪发亮的小东西。如果一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们就可以说是格林德沃做的,那倒是省了很多事情。”他大笑起来,“我们的傲罗都可以离职了,是不是?” 会议厅响起了附和的笑声。穆勒涨红了脸。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盯着影像中年轻人身穿的斗篷上的精致装饰品,那正是格林德沃寸步不肯离身的项链坠。他从没有询问过那是什么。但是他决意保持沉默。 “如果穆勒先生必须坚持这样的想法,美国魔法国会不会再参与决议。”德纳布勒·布莱克说道。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感到有些惊讶,但是他掩饰得很好。“根据格林德沃的一向作派,我所说的,是已知的、确认是格林德沃所为的作派,巫师联合会目前的倾向会逼着他走上只能使用暴力反抗的困境,这是美国魔法国会绝不想看到的,也不是整个巫师界所期望的。” 托马斯·科瓦尔斯基头疼得要命。 “我很赞成布莱克先生的明智决定。”德高蒙举起一根手指,“如果像穆勒先生所说的那样,格林德沃就是千方百计想要把巫师世界暴露在麻瓜的眼皮子底下,那么恐怕我们早就不能坐在这里开无聊的会议了。所以,我说,法国魔法部不会参与到联合会针对格林德沃开展的任何活动中。” 夏里·波尔也像格雷夫斯一样注意到了血盟。圣诞节的行动他是知道的,他非常清楚这个戴着兜帽的年轻人正是盖勒特·格林德沃,他也猜到了是什么让格林德沃一反常态,毕竟普通的信笺中是不会附有爆炸咒的。可是,这难道不是魔法部的行为逼迫下不得已的吗? “好了,好了。巫师联合会会再次考虑的。”托马斯·科瓦尔斯基说道。他非常希望自己没有听信任何人的承诺参与大选……他现在无比期望自己能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去,和孩子们玩一会儿滚木球。 “……格林德沃先生不会满意巫师联合会的所作所为的……我始终认为……”议会厅的门打开,戴着尖顶帽的巫师们从里面走出来,嘈杂的对话声和脚步声掩盖了不同的声音。 安东·沃格尔看到穆勒黑着脸走出来,年迈的斯帕文同样面色难看,他们两人没有任何交流,显然在会议中有些不愉快——他看到就在不远处,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死死盯着穆勒,没有任何犹豫—— “盔甲护身!”沃格尔大喊道。 拥挤的人潮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像是角马群,人们四散惊逃,场面变得更加混乱。在安东·沃格尔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那个年轻人狰狞的脸和挥舞的魔杖。 德联邦魔法部部长因意外袭击死亡。英国魔法部部长法瑞斯·斯帕文被魔咒击中,于圣芒戈医院接受治疗,情况并不乐观。 国际巫师联合会主席托马斯·科瓦尔斯基已向大会提交辞呈。 恐怖袭击者于监狱内死亡。 亚鲁狄巴把报纸折好,压在格林德沃的早餐盘下面。格林德沃慢条斯理地吃着一份烤肠,在看到日报的标题后,抬起眼眸和亚鲁狄巴对视了一眼,拿起搭在手边的餐巾拭了拭嘴角,抽出报纸。 阿不思探过脑袋,读着上面的报道。图片中可怕的场面让他不愿直视。 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看到他们的脸色越来越冷峻,也忍不住想要凑过来看看报纸上的最新报道。但是被阿不思拦住了,“麻烦你们上楼收拾一下行李好吗?我们过一会儿就来。” 格林德沃不敢说这一连串的事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正相反,这些事情似乎比他所预期的发生得更晚。 阿不思飞快地思索着,“盖尔,格林德沃公爵……” “不,”格林德沃冷声道,“就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异色瞳孔紧紧盯着报纸,阿不思却意识到他并不想在亚鲁狄巴面前谈论这件事。 你难道真的以为格林德沃公爵即是你所见到的那样亲(或许还有一些骄傲)吗? 阿不思再次感到痛苦起来。 阴谋诡计莫测 “格林德沃先生。”安东·沃格尔恭敬地行礼。 格林德沃公爵抬起头,看向沃格尔的深蓝色眼睛冷漠玩味,“你做得非常好,安东。安顿好那个年轻人的后事,你会得到你应得的。” “我明白。谢谢您,格林德沃先生。”安东·沃格尔的心脏雀跃起来,但是他表现得谦逊得体。 格林德沃露出了一个笑容,“辛苦你了,我不会忘记你的帮助。” “您过奖了,格林德沃先生。能为您的事业尽一份力,是我的荣耀。”安东·沃格尔说道。 阿不思·邓布利多看起来是那样的美丽,以至于很多人在见到他本人后,都会忘记他的卓越才能。但是此时此刻,他看起来有几分忧愁,眉头紧紧地蹙起来,蓝色的眼睛里净是焦虑不安和犹豫不决,似乎在为什么事拿不定主意。 “哥,你有什么事不想让我们知道?”阿不福思在阿不思身边坐下来,目光灼灼,好像如果阿不思不肯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不会离开。“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们,你们的表情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阿不思看了看阿不福思,他看起来倔头倔脑的,阿不思非常熟悉弟弟的这个表情。他把那张报纸递给阿不福思,示意他阅读一下上面的报道。 阿不福思疑惑地看着阿不思,发现对方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耐着性子阅读那几篇报道。 阿不思并不急着和阿不福思解释他在这几篇报道中读出的动荡局势。因为他自己的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关于已经发生的一系列恐怖事件,安东·沃格尔当机立断的行动被公开夸赞和宣扬。这恐怕会是安东·沃格尔再次上位的最好机会。 “发生了什么?”阿不福思无法理解。他并不像阿利安娜一样关注这些事,即使他在意,又有什么用呢?只要阿不思需要的时候,他能够清楚地知道他要做什么就可以了。 “啊……阿不福思,”阿不思对弟弟笑了笑,“实际上我也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说实话。伍尔弗里克和夏里的信早就送到了他们的手上,只是两人对于发生的事情,有不太一样的理解。 夏里·波尔注意到法国魔法部不同寻常的动向,似乎意味着法国和德国的关系正在恶化。而英国和德联邦之间也并非没有嫌隙,这件事阿不思倒是早就猜到了。 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则向阿不思表明了美国魔法国会的立场,让他们宽慰不少。但是,对于会后发生的袭击,格雷夫斯的猜测和格林德沃、阿不思的感觉相同。这并非一起偶然事件,恐怕是有什么人在策划。伍尔弗里克·格雷夫斯并没有指出这一点,但是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一致认为,如果不是格林德沃公爵的主意,恐怕就是安东·沃格尔的野心。他们都很了解这位“联合会主席”。 “阿不福思,尽管你不愿意听到我接下来说的……但是我想你应该可以承担起这样的真相了。”阿不思望向远处,“我一直不希望你和阿利安娜牵涉到我和盖尔正在做的事情中……你听我说,除了我,盖勒特是你和阿利安娜可以完全信任和依靠的人。我很难解释这其中的原因,但是你们应该知道,如果你和阿利安娜出了意外,哪怕是丢掉性命,盖勒特也不会放弃杀掉伤害你们的人,这也是我会做的。我希望你们能够平安快乐,他也一样。如果有任何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我想我们会受不了的。” 阿不福思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尝试理解,并压下所有的疑问。“我明白了,哥哥。我会循规蹈矩的。”阿不福思严肃地说道,“只要你们没有遇到危险。”他补充道。 “我保证,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阿不思勾起唇角。尽管勉强,但阿不福思认为这可以算是宽慰的笑容。 有传言说,德联邦魔法部部长即将由穆勒的年轻秘书接任。格林德沃对此深信不疑,这会是促成他所期望的魔法世界的一小步,爸爸会支持他的。 但同时,格林德沃总觉得阿不福思最近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那是一种很纠结复杂的感情。只要不是要亲他就不算是大问题,格林德沃对自己说。 “太惊人了!这种古老的咒语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呢!”亚鲁狄巴赞叹道。 阿不思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模一样的欣喜神情,“是啊,古埃及的巫师能够单方面的在这些器物上留下这种正像是牢不可破的誓言的咒语……‘任何打开这个匣子的人都会因血枯而亡。尼罗河水倒流,天空乌黑阴沉——’”他一字一句地读出刻在黑色石匣上的文字,“噢,这听起来就是法老的诅咒了,是不是?” “或许我会长出一只犄角什么的呢!”亚鲁狄巴猜想着。 “或许他们不单在墓室里存放木乃伊,”阿不福思环顾四周,似乎指望着黑暗中会传来僵化的关节活动的声音,“还有吸血鬼……” “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阿利安娜一针见血地说道。 “害怕?我会害怕?”阿不福思认为这个问题简直荒唐至极。 格林德沃专心地探查着这种古老的魔法,它是实际存在的,仅仅和石匣的机关上,并且随着岁月迁徙,它的约束对象似乎也在发生着变化。如果这种魔法能广泛地应用在人身上就好了……为什么不可以呢?一个念头飞快地闪过,连格林德沃自己都被这个想法震惊。牢不可破的誓言的约束对象如果是自己,会有怎样的奇效?他很想马上把这个想法讲给阿不思听,可是他看到阿不思正用魔杖捅一捅这里、点一点那里,似乎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有趣,他又把这个念头按了下来。过一会儿再说吧,格林德沃心软地想道。 提议和妥协 “阿不思。”格林德沃看着阿不思在羊皮纸上记录下来关于石匣上的魔咒的情况(这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很显然阿不思对此的兴趣比他还要浓烈许多。格林德沃说不清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嗯?”阿不思手上未停,也没有忽视格林德沃。 格林德沃好奇地看着阿不思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 ‘有可能融合其他咒语?’ ‘是否对任何人都有效?’ “阿不思,你认为这个咒语可以融合其他咒语?”格林德沃问道。 阿不思停顿了片刻,把手上的问题完全写在羊皮纸上后,才回答道,“是的,或许可以。这还是你给我的灵感。” “嗯?这是什么意思?”格林德沃侧头看向阿不思,拾起了已经落在了沙子上的羊皮纸。 “就我所知,火盾护身这个咒语可没有你所呈现出来的魔法效果吧。”阿不思把羊皮纸重新卷好。他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其他人听到,“既不可能检验忠心,也不太可能烧毁巴黎——所以我对于你在魔法部仅仅使用的是障碍咒坚信不疑——但是很显然你做到了,因为结果是明摆着的,是不是?与其说融合其他咒语,不如说是我还没有搞清楚古埃及的巫师究竟使用的咒语是什么,我总觉得不只是牢不可破的誓言这么简单。但是这很有价值,如果能够推行,你想想看,我们甚至不再担心有人使用不可饶恕咒……或许可以根据施法者的本意来进行检测和阻止——这会是实现巫师和麻瓜平衡的进步。” 格林德沃认为阿不思在空想主义上的进步也让他瞠目结舌。 “你难道认为麻瓜会愿意这样做吗?”格林德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而不是在质疑。 “啊,我想他们不会愿意的。”阿不思垂下眼眸,“我不知道……我想过使用宗教信仰来操控他们对于魔法的排斥……如果是在受洗的时候烙印牢不可破的誓言,他们就不会认为这是巫术……” “但是这是违背你的意愿的。”格林德沃替他说道,“阿不思,我们都可能是这样的人,但你不是。” “是啊,盖尔,你真是太了解我了。”阿不思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尽是无奈和遗憾,“我不确定这是一个明智的想法。” “但是宗教信仰和魔法结合,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格林德沃眼睛闪闪发亮,“绝妙的主意,我敢说魔法部也会乐意这么做的。巫师的职业选择和麻瓜的关联越多,麻瓜就会越容易发现,魔法非常方便。” “没错,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或许牢不可破的誓言可以识别魔法使用后的结果……我当然知道这会很难,但是值得一试。这是我们应该要为巫师世界做出的努力。” “然后,名垂青史?”格林德沃戏谑地说道。 “也许吧。”阿不思不置可否,“名利皆是身外之物。我花了很长时间,付出了代价才明白这一点。盖尔,你可能想象不到我有多羡慕纽特·斯卡曼德。” 格林德沃凝望着他,那些回忆总在闪回,年轻的欲望总在渴求无上的荣光、举足轻重的权力和世界的臣服,这不是他们的错,是年纪轻轻就拥有的美名,在向他们索取更多,是举世无双的天赋和才华,不受束缚的思想,让他们野心勃勃。 “这不是你的错,阿不思。我们曾经被冲昏头脑,为了自己看重的利益做出了傻事。”格林德沃善解人意地说道,“但这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依旧盼望巫师能够活在没有偏见和压迫的世界里。不会被残害,不会被曲解。” 阿不思无奈地笑了笑,“你依旧很有说服力,只要你愿意。” 格林德沃也笑了,“不,阿不思,我没有说服你。即使身陷爱情,你也从未盲目。” 阿不思看着他,“啊,是啊,我及时地睁开了眼睛。” “噢,对了,”格林德沃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你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曝光英国魔法部神秘事务司的那些诡异的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帮助?”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观察着阿不思的反应。 “这可以帮助你洗白你在德姆斯特朗做的那些实验,是不是?”阿不思敏锐地说道。格林德沃觉得那双蓝色的眼眸把他看穿了。阿不思·邓布利多总是这样,他的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是总能把他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总是那样一针见血。 格林德沃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就像是他刚刚才意识到这一点似的,“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他狡黠的笑容出卖了他。 “可行。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明智之举。”阿不思坦然说道,“尽管英国魔法部遭受何种谴责与我并不相干,但这样做无疑给了其他国家魔法政权攻击英国魔法部的理由。就我所知,英德关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即使是在麻瓜政府视角,也是这样的——后面发生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格林德沃沉默了。他当然知道,不论是预言,还是现实,都证明了这不容争辩的事实。 他们清楚地明白德高蒙先生在联合会上的发言是为了什么。麻瓜社会发生的一切同样会影响到巫师的生存环境。 “如果那场战争会烧毁歧视和非议,先击垮一个帝国,也是必不可少的牺牲。” 阿不思在格林德沃的眼睛里看到了黑巫师的影子。 “或许我可以找到德联邦魔法部的‘神秘事务司’。”格林德沃说,“如果大众能够看到政权所做的可怕的残忍的事,就会意识到如何达成目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得到的利益。” “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阿不思反驳道,“这样做会让人们认为,他们可以不择手段。” 格林德沃不甘心地思索着,但是他转念想道,这又是为了什么? 他叹了气,“你说得对,阿不思。” 死亡与灵魂的归处 “阿利安娜?”阿不福思把手上的金杯递给阿利安娜,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反馈,阿不福思疑惑地转过头,发现阿利安娜正望着不远处的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出神,“阿利安娜!你在看什么?” “噢!什么?”阿利安娜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似的,看到阿不福思晃了晃手里的金杯,赶紧把袋子递过来,“噢,当然……” 阿不福思迟疑地再次看了看阿不思和格林德沃,他们在讨论着什么,特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别人听见。这倒是和他们平常的做派没有什么两样的。 “嘿,怎么回事?”阿不福思意识到阿利安娜仍在思考刚才的事,还是问道。 阿利安娜下意识地摇摇头,“不……但是……” 阿不福思没有听懂,他继续着手头的工作。可以在霍格沃茨之外使用魔法,倒是让他心情不错。英国魔法部禁令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形同虚设,这让阿不福思有一种逆反心理得逞的快感。说实话,他很希望阿不思能够成为魔法部部长,尽管他的哥哥一向循规蹈矩。但是比起那些愚蠢的政客,他更希望魔法部能做出更明智的决定。很显然,阿不思并不愿意。因为某些原因?因为格林德沃? 阿不福思想不出格林德沃拦着阿不思的原因。看起来,格林德沃的野心绝不会比任何人少。 所以,事情就有些奇怪了。 阿利安娜只听到了只言片语,有关于魔法部的秘密。她隐隐约约感觉这件事与报纸上在疯狂报道的事情有关。魔法部究竟有什么秘密? “……我想我需要写一封信给我爸爸。”格林德沃说道。 “嗯?”阿不思有些焦虑地蹙着眉头,“为什么?” “我担心他会在神秘事务司的秘密上做文章。”格林德沃慢慢说道,“你知道的,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安东·沃格尔彻头彻尾是格林德沃的人。” “是啊,很明显。”阿不思浅浅地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没有必要。” “为什么?你信任爸爸胜过我?”格林德沃不太高兴地问道。 “你得承认,盖尔,格林德沃先生的公信力比你好那么一点。而且,你的记录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不算是有说服力。”阿不思用宽慰人的语气说道。 格林德沃觉得这很荒谬,格林德沃公爵的公信力……公然和德联邦魔法部对峙的人的公信力?不过,如果爸爸能够明白他当时的言外之意,这则新闻很快就会代替巫师联合会发生的惨剧,再次登上头版。他很容易想象到巫师们在得知就连他们最信任的当权者都在把他们当傻子耍之后的反应。这正是他乐见其成的。 “你早就想到了?”格林德沃发出那种嘶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恶魔在耳边低语。他总是用这样天鹅绒般温柔的嗓音,劝导人产生危险的想法。 “你可以这样想。”阿不思勾起唇角。 格林德沃看着他纯净的眼睛,恼火又无可奈何。“你才是那个危险的阴谋家,阿不思。”他嘟囔道。 “是啊,你让我看起来很值得信赖,是不是?”阿不思扬起眉头。 是啊,是啊,“人畜无害”的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格林德沃哼笑,“还好你和我站在同一个阵营。” 阿不思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膝盖传来酸麻的失痛感。 亚鲁狄巴专心致志地测试着阿利安娜拿过来的袋子里的器物,上面多多少少都被施了魔法。比如那些储藏法老器官的瓶子,不但被施加了那种相同的类似牢不可破的誓言的咒语,还有很高深的检测咒语,似乎是能够锁定开瓶者的身份,和法老能够死而复生的记载有关。 “法老真的能够死而复生?”阿不思忍不住问道。他越过亚鲁狄巴的肩头,看着他潦草的笔迹。 “没有人能够死而复生。”格林德沃下意识地抢先说道。 “与其说是死而复生,”亚鲁狄巴用魔杖尖的亮光照亮金杯上的花纹,“不如说是灵魂附体。”他没有看到格林德沃和阿不思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灵魂附体?这是什么意思?”阿不福思皱着眉头,“这难道不是邪恶的魔法吗?” 阿不思和格林德沃对于这种说法感到不太舒服。 “邪恶吗?”亚鲁狄巴抬起头看着阿不福思,“如果你最亲近最敬爱的人逝去,”他用手敲了敲桌面,“某一天你突然发现他们以其他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你会觉得这是邪恶的魔法吗?” 阿不福思沉默了,他低着头陷入了伦理和爱的矛盾性思考。 “那被附体的那个人的灵魂怎么办呢?”阿利安娜问道。 “噢……这很难解释,”亚鲁狄巴说,“你可以理解为,死去的法老的灵魂以新生命的形式被孕育。” “不是木乃伊复活?” “木乃伊复活应该是一种非常邪恶非常强大的魔法,那是召唤阴尸的法术……”亚鲁狄巴突然谨慎地看向格林德沃。 “不感兴趣。”格林德沃快速地否认道。 阿利安娜和阿不福思好奇地看着他们,只有阿不思仍旧看起来对此一无所知,就连基本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这些在伊法魔尼被视为禁书,已经被销毁了,在18世纪末。”亚鲁狄巴说,“当地人对亡灵的认知和我们并不相同。他们认为死亡不是结束,遗忘才是。亡灵会返回故土,只要那里还有人记得他们……听起来很不一样,是不是?他们不畏惧死亡,看重家庭和亲情,认为对故去亲人的思念是维系亡灵和现实世界的链接,而不是要把亡灵强行带回这个世界。这在当时是令人感到不安的想法。” “难道因为这个想法才让你们认识到召唤阴尸是可怕的法术?”格林德沃难以置信地问道。 亚鲁狄巴轻轻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盖勒特。但是当时美洲涌入了许多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群,大家对于这里的想法并不一致,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学校在教授的课程,我们经历了一段混乱的岁月,才回归秩序。” 意乱情迷的生日夜 对于格林德沃来说,他曾经拥有自己“独特的”认知标准,在善恶好坏区分的这个题目上。但是就目前来说,他几乎是在阿不思的标准上重新搭建自己的认知,他很惊讶地发现,阿不思和自己的许多观念背道而驰。他在听说伊法魔尼一度传播过这样的魔法,还是感觉到一定的震惊。同样因为阿不思曾经会爱上自己感到不可思议。 “在霍格沃茨创立初期,同样有许多魔法是现在法律所不允许的。”阿不思不偏不倚地说道,亚鲁狄巴表示认同。“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有些东西不合时宜。魔法也有自己的流行期和传播力。不仅仅局限于老师的教导和书籍。” “霍格沃茨也有禁书,需要老师的许可才能阅读。”阿不思说,“这是后来才有的许可。当然,禁书的划分也是根据校长的意见来制定的。” “禁书里有什么?”阿不福思问道。 “我听说过在几个世纪以前,有一名学生在阅读一本书的时候,被锁链勒住喉咙。”阿不思语气稍显沉重。 阿不福思对此略有耳闻。霍格沃茨拥有着的秘密和传说,来自于创始人和传奇校友。真正载入史册的,少之又少。 阿利安娜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德姆斯特朗的图书馆没有禁书区。不过我们应该也没有存放能够杀人的书。”格林德沃回忆道,“我在里面找到了一点有趣的魔法,但是魔法嘛,如果是自己发明的,会更加有趣。” 阿不思似乎摸到了门道,格林德沃的“奇思妙想”和“聪明才智”都是从哪里来的。德姆斯特朗未必没有邪恶的魔法藏书,只是格林德沃更喜欢在同学身上研习咒语罢了。更何况,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全身而退不受其影响。 阿不福思也对这个说法缺乏信任。格林德沃炉火纯青的无声咒绝不是可以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的,他也亲眼见识过格林德沃动动手指就能灵活自如地运用他连想都不敢想的魔法。换句话说,如果格林德沃对他产生了歹念,他将毫无胜算。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乖乖认输。比起阿利安娜,他更难以接受这个家伙拥有阿不思的满腔爱意。这真是令人……啊,很难有人长得那样英俊,又那样令人讨厌,不是吗? 阿不福思想着,格林德沃似乎听到了他的心中所想,向他这边看过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阿不福思怀疑格林德沃能够看穿他的一切想法,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格林德沃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阿不思身上。 “……阿不福思对你……”格林德沃轻声说道,“他是不是对你抱有一点儿不应当存在的感情?” 阿不思疑惑地看向他,格林德沃神情戏谑,还有些幸灾乐祸。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格林德沃笑眯眯地说道。 阿不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要对阿不福思那么不满,盖尔。他不过还是个孩子,你指望他会有多理智。” 格林德沃忍不住发笑。那孩子倔得像只山羊,不懂审时度势和趋利避害,也学不会趋炎附势和更伟大的利益。但是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格林德沃眸光闪烁,他是不是有点儿太在意阿不思了?比起阿利安娜,阿不福思仍没有接受现实……不管怎么说,格林德沃想,不会有什么人或者是什么原因能成为他和阿不思之间的阻隔。 阿不思被格林德沃目不转睛地盯视搞得不大自在,脸颊泛红,担忧地注意着其他人的动静,“盖尔,不是现在……” 格林德沃强忍着笑意,“什么,阿不思?”他该不会认为自己真的会当着他的弟弟妹妹的面做出出格的事情吧?阿不思能这么想,可真是太可爱了。格林德沃觉得自己的心更痒了。 这不是个好地点,也不是好的时间。格林德沃警告自己。 阿不思看到格林德沃委屈忍耐的表情,笑着说道,“我爱你,盖尔。你知道的。” “是的,阿不思。”格林德沃低声说道,“我知道的。” 阿不福思情愿自己能够早一点儿失去听力。 “你在和朵琳·博恩斯卿卿我我的时候,我也没有露出这副嫌弃的表情来……”阿利安娜不客气地说道,“你和她分手了?” 阿不福思的脖子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阿不思挑起眉头,看向阿不福思。 “哟,小鬼头居然也会谈恋爱。”格林德沃挑衅地看着阿不福思,唇边挂着“发现了他的小秘密”的得意洋洋的笑容,“你的女朋友怎么样?” “无可挑剔的赫奇帕奇。”阿利安娜对于阿不福思在感情上唯唯诺诺的表现十分厌倦,“真不明白朵琳为什么会喜欢你,你的勇气都去哪里了?” “小鬼头的勇气都放在哥哥的事情上了,是不是?”格林德沃说道。 阿不思瞪了他一眼,颇有些警告意味。但是格林德沃毫不在意得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很有危机感,阿不思。” “这就有些诡异了……”阿利安娜警惕地看向阿不福思,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也没什么奇怪的,阿不思哥哥越来越漂亮了。” 阿不思只觉得荒唐。 “是啊,”格林德沃上下打量着阿不思,“越来越漂亮了。” 他们离开金字塔墓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凉爽干燥的夜风吹散了他们的困意。大家打着哈欠互道晚安,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生日快乐,阿不思。”格林德沃贴在他的耳边说道。 阿不思几乎压在了格林德沃身上,湿润的嘴唇吻上他的唇角,“谢谢你,盖尔。” 格林德沃紧紧地扣住阿不思的手指,甜蜜的呼吸令他意乱神迷,压下去的欲望像是被火星点燃的干草,他看着阿不思的眼睛,即使是沙漠也无法让阿不思的眼睛干涸,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到阿不思细软的喘息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