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门千金：太子请吃药》 第1章 叶舟乌镇 http://.biquxs.info/

叶舟，乌镇。/p 乌镇是个极小的镇子。虽靠着大历东北重城叶舟城，却因地势偏远交通不便并不似其他属镇一般繁华，这些年来，一直都没什么变化。/p 一条名为十河的小川沿着乌镇的边缘缓缓流淌着，水面平静，游鱼在深碧色的水下摆着尾，偶有路人经过水边，这些鱼儿倏地一下便游到远处去。/p 沿着十河向东走，在快到乌镇东头的地方，有一小片民居。房屋建得并不堂皇，只是一些普通的泥坯瓦房，却在袅袅炊烟与鸡鸣犬吠中显得温馨而宁静。/p 八月底的天，早起有些凉了，日头上来后，却仍是热得冒汗。/p 小巷子的尽头有一户人家，两间屋子一个小院，葡萄藤满满地爬了整个天井，藤下满是阴凉，没有一点炎热的味道。/p 一把藤椅上，唐青语青裙绣鞋，用书盖了脸，睡得正香。/p 算算时间，她离家出走已经快三年了，老爹倒也不是一次都没找过自己，可就他找的那频率，抓鬼都抓不到。一气之下，唐青语也不再去家里的银号提钱，找了点关系接江湖任务，自给自足也过了大半年。/p 不过，距离上次任务也有一个多月了，眼看银子见了底，再不来新活儿，恐怕唐大小姐就得上街上讨饭去。/p 唐青语想，那王八蛋怎么还不来？/p 也该是她运气好，正念叨着，门外传来几人走动的脚步声，而后院门被轻轻叩响。/p 说话的人是前面巷子里的秀丽，年纪不大，声音也是温温和和的：“唐姐姐？在不在？”/p 唐青语嗯了一声，答道：“门没锁，进来吧。”/p 秀丽推门而入。/p 有些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摇摇晃晃着滑到最远处，吱吱嘎嘎的声音仿佛在抗议年久的失修。/p 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人，一进院子就愣了愣。/p 院子很小，靠墙处有一个洗菜的水池，沿着水池那面墙，葡萄藤繁茂地爬满整个墙壁，再沿着天井里的架子爬满整个院子，密密麻麻的结着一串一串紫红色的葡萄，那酸甜的味道离得老远都能闻到，只轻轻一嗅，便醉了人。/p 唐青语看那人一眼，又转向秀丽，笑道：“谢谢你了，快回家吧。”她轻轻跳起，修长的手指并指一剪，剪下两串葡萄，递给秀丽，笑道：“带回去洗洗，你们尝尝鲜。”/p 秀丽接过葡萄抿唇一笑道：“谢谢唐姐姐。”/p 唐青语笑道：“去吧，要是好吃，你再来摘，横竖这一院子的葡萄，我一个人也吃不完。”/p 跟来那人也笑着跟秀丽道谢，秀丽脸上微微红了红，慌慌地跑走了。/p 唐青语往后一倒，又躺回躺椅上，讥笑道：“秀丽才多大？你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p 那人啐了一口，说道：“狗嘴吐不出象牙！那姑娘原本还不跟我说你在哪儿，护你护得紧，我这不才客气点？”/p 唐青语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我人好又善良？”/p 那人呸一口，道：“你善良？你善良你会离家出走三年不回家？要脸不要了？”/p 唐青语不笑了，哼了一声道：“齐林安，你少跟老娘废话，赶紧把江湖令给我，我都要喝西北风了！”/p 齐林安在她旁边坐下，边解包裹边叹气：“我上辈子得作多少孽才会认识你？”/p 唐青语笑：“你得三世修德才能认识我这么好的朋友，知足吧你！”/p 齐林安摇摇头，把包裹里的小匣子递给她，道：“你就跟我瞎说八道吧！自己看。”/p 唐青语翻开匣子，打开里面的信笺和小画，又看了一眼里面的一块镶有金边的牌子，道：“江浙的啊？”/p 齐林安道：“不好吗？西境不太平，西南离你家太近你又不想回，这里也不能呆了，还有哪儿能去？我给你接了鼎剑阁那边的单子，不太难，最后去鼎剑阁交了任务，顺路可以出海玩几天。”/p 唐青语笑道：“还是你了解我。谢谢了啊！”/p 齐林安嗯一声，又咕哝了一句：“我这算不算助纣为虐？让你爹知道估计我一条腿就保不住了。”/p 唐青语笑喷：“我爹才没那么凶残呢！”她想了一下，又问道，“你刚才说这里也不能呆了？什么情况？”/p 齐林安哭丧着脸说：“别提了！”他卷起袖子，让唐青语看到他手臂上的青痕，说道，“我被你害惨了！”/p 唐青语看一眼就笑了：“你爹揍的？那关我什么事？”/p 齐林安回道：“五月的时候我跟我爹去了趟唐门，唐掌门估计也是担心你，旁敲侧击地问了我两句。我爹又不傻，听出点意思来，当场就把我揍了。那个狠啊！要不是唐掌门拦着，我估计我都没机会再来找你！”/p 唐青语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忍不住喷笑出声：“那你还好吧？”/p 齐林安继续叹气：“小命是保下来了，但我老子发话了，让我赶紧把你送回去，我怎么解释他也不听，愁死我了！”/p 唐青语笑眯眯地说：“所以你赶紧给我接了个活儿，好让我去别处？”/p 齐林安啐道：“小没良心的，我不是算着你快没钱了吗？好心喂了狗啊！”/p 唐青语笑道：“得了，这回算你够义气，我让你一回。”/p 齐林安嗯了一声，起身要走，想了想，还是把怀里的纸包递了过去。/p 唐青语接过纸包嗅了嗅，问道：“板栗糕？”/p 齐林安道：“嗯，我娘做的，给你偷过来了。我好吧？”/p 唐青语笑容愈发灿烂，清冷的眉眼都多了几分温婉之色。她推着齐林安往外走，边走边笑道：“知道你好，行了吧？快走吧，出去玩几天，我明天一早就走，等我走了你再回去，免得被你爹骂。”/p 齐林安走到门口了，脚抵住门槛，扭头跟唐青语说：“跟你说点认真的，你再玩一阵就回家吧！”/p 唐青语脸色一沉，语气也不太友善了：“你废话真多！”/p 齐林安也不介意她的态度，语重心长道：“我说，你也有点过分了啊。你不肯说，我也没问过。但这都劳唐掌门亲自问我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再这么放任你。”/p 唐青语抬脚踢他：“你别管，这是我家的事。”/p 齐林安握住她的脚腕往前一带，把人拉近了些，问道：“说，到底怎么回事？”/p 唐青语腿上一用力就挣脱了，怒道：“你好烦啊！”/p 齐林安笑着按住她的肩膀：“我是烦，不过烦我也得问。你说，你爹怎么你了你要这么一声不出就离家出走？”/p 唐青语挣扎两下没挣开，怒道：“放手！”/p 齐林安丝毫不为所动，说道：“你跟我说清楚我就放手。”/p 唐青语怒道：“你别逼我揍你！”/p 齐林安平淡地说道：“你揍吧，揍完继续说。”/p 他这种平静而执着的态度，反倒让唐青语不知道要怎么办了。/p 总不能真的把这人打一顿吧？/p 再说，就算真的把他打一顿，他就不会继续追问了？/p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的脾性互相都了解，这种事根本不用多问一句。/p 唐青语看着齐林安，他就一直用那种坚持而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好半晌，唐青语退让了，悻悻道：“有什么可说的？我们家那点破事你还不知道？”/p 齐林安问道：“就因为唐掌门娶妻？”/p 唐青语笑了一下，可这笑容一点都不温和，反而带了点鄙夷的意味：“呵，可不是嘛？掌门大人娶了新媳妇，得忙着照顾媳妇讨好媳妇，他媳妇不喜欢我，我留在那里干嘛？碍人眼吗？我像这么不懂事的人？”/p 齐林安不赞同地看着她，道：“唐掌门独身多年，好不容易娶了妻，总算有人能照顾他了，你这样做不是在打他的脸吗？唐掌门和你并非亲生父女，但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吗？不说别的，就说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换不来你承欢膝下，也不至于亏欠你吧？你良心喂了狗了？”/p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了，换了旁人，只怕唐青语立刻就要跳脚。但这人是自己发小，嘴再损也不能真往死里打，只能气呼呼地看着他。/p 齐林安从小被瞪到大，还能怕她？/p 他视若无睹，继续说道：“这是于私。若说于公，唐掌门是唐门掌门，是一门之主，在江湖中也是威名赫赫，哪家的当家见了不得给上几分面子的？掌门大婚，你大闹婚礼现场不说，还一声不出就离家出走。谁教你的？你的规矩呢？这要放我们家，逐你出门是保底，怎么着也得打断一条腿或者废掉武艺，你们唐门对弟子就这么宽纵？”/p 唐青语翻个白眼，道：“没闹成好吗？”/p 齐林安气乐了，道：“没闹成是因为唐满兄弟俩往死里拦着，又不是你改主意了，你没闹成还有理了？”/p 唐青语一低头，继续不说话。/p 齐林安也不管她这种软抵抗的态度，往下说道：“你干出这种混账事，唐掌门只说你是小孩子心性，又说你没到十五岁，不算出师的正式弟子，硬是给说成出去散散心，于情于理唐掌门对你都庇佑到极限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在外面混这么久，唐门的银号随便你拿钱，从没见着不给的，是看谁的面子，你不知道？你就这么自私，一点都不替你爹着想？”/p 唐青语小声哼了一声，道：“谁稀罕！”/p 齐林安皱眉，轻轻在唐青语脸上拍了一巴掌，斥道：“这种找揍的话以后别让我听见，听见一次揍你一次！你真不稀罕就一辈子都别回去，我敬你是条汉子。”/p 唐青语皱皱鼻子，说道：“你别老站在别人那边，小心我跟你翻脸。”/p 齐林安气笑了：“还怪上我了？行，那你觉得你哪点占了理，我也听一听，好能找个理由站你那。”/p 唐青语没有说话，只是半抬起头看着天空。/p 小院里的葡萄藤很密，阳光照射下，绿油油的叶片上清晰的脉络仿佛不规则的网格一般，落在人的脸上，映出斑驳的痕迹。弯曲的藤须柔嫩得不可思议，从繁茂的枝叶间探出头来，偶尔有风吹过，那藤须就轻轻摇摆着，手儿一般。/p 好半晌，唐青语才道：“其实，我也不全是因为生我爹的气才跑出来的。”/p “哦？”齐林安挑挑眉：“说来听听？”/p 唐青语道：“黎璎一直都不喜欢我，我也讨厌她，只不过当着我爹的面我们都没表现太明显，互相忍着罢了。十天半月的还好，她嫁过来了以后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时间长了肯定有冲突，到时候我爹怎么办？我不想让我爹为难。”/p 齐林安摸了摸下巴，说道：“照你这么说，你离家出走还是为你爹着想了？”/p 唐青语想了想，道：“也不全是吧，他娶黎璎这件事，我当然还是很生气的。”/p 齐林安无语，过了一会儿才道：“行吧，你心里得有数，别真的伤了唐掌门的心。”/p 唐青语笑道：“知道知道，别瞎操心啦！做完这一单，在沿海地域玩一段我就回去。”/p 齐林安这才满意：“这才乖！”他招招手，大步离开，“走了。”/p 唐青语笑着，目送他消失在巷子尽头。/p 第2章 委托 http://.biquxs.info/

大周东南地域的滦州有一个小镇名叫湖西镇。镇子不大，但镇上的社戏很有名，远近百里的人都愿意来镇上听戏，即使只一个来回便要耽误大半天的时间也不当回事。偏这社戏又不是每日都有，愈发显得稀奇。传的久了，连外州的人都听说了湖西镇的名号。/p 而所谓花会，乃是滦州当地的风俗，由达官贵人或其家眷出资，各个知名的花楼派了最拔尖儿的姑娘赴会。花楼虽是章台处，但各家当家的红姑娘却都是自幼当大家闺秀教导的，琴棋书画诗酒茶乃是样样精通，能在烟花处得了名头，都有着各自的绝活儿。花会时各家的红姑娘依次上前，在赴会之人面前一一展示。且不说这些姑娘的技艺如何，单看那各具特色的倾城容颜，便足够让人赏心悦目。时日久了，这习俗慢慢传开，便也不拘于贵族，一般的姑娘也可以去，平常百姓也能瞧个热闹。/p 不过，各家的头牌，自然仍旧是在画舫之中，不轻易抛头露面的。/p 天色已晚，原本群聚的画舫渐渐散开，乱糟糟的声音也减了不少，很快便去了大半，只剩下一只，看着像是要秉烛夜游的样子。/p 凌轩坐在画舫中，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端了一盏玉杯，狭长的双目微微阖起，月光烛火交织着，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耳边琴声泠泠，犹如仙人低声叹惋，湖水清而浓郁，风柔水亮，当真是个良辰美景。/p 画舫周围有小船环绕，船上有护卫，远远地保护着画舫的安全。/p 夜风凉凉，带着湖水特有的潮气拂面而过，月色撩人，仿佛给人身上撒了一层华光。有凉风拂面，凌轩闭目小憩。/p 突然，一声巨响惊醒了夜色。/p 那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砰地一声平地炸开，惊雷一般撕裂了整个夜穹，随即，火光冲天而起。/p 凌轩蓦地睁开眼睛，星辰一般的眼眸没有丝毫方睡醒的迷乱，清澈而明亮。他没有走动，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处，透过画舫入口处的屏风看着甲板上的刀光剑影。/p 人影幢幢，被烛火映在船舷之上变了形，拉伸着狰狞着，凶兽一般张牙舞爪。鲜血横飞，喷溅在屏风上，将屏风染红。厮杀声一度离凌轩已经很近，但随后又拉开很远。/p 砍杀声，嘶喊声，哀嚎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错在一起，让这个原本静谧的夜变得鬼气森森。/p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甲板上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p 凌轩的手收在长袖之中，慢慢握紧。/p 正在他神思飞转，想要现身时，一声笛声凭空而起，犹如谁随口吹了一下，但却不知为何，让船舱和甲板上的人都愣了愣。/p 随后，笛声开始绵延不断地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高，听到后来，凌轩已觉得气血飞快游走，呼吸也急促起来。/p 甲板上有人低呼一声：“音杀之术！”/p 他这一出声，甲板上的人都慌了起来，不管是护卫还是偷袭的人，都慌着找些东西掩藏身形，更有甚者直接跳入水中。/p 凌轩不知发生了何事，皱起了眉头。/p 那笛声忽远忽近，却也一直没停，让人不敢轻易采取行动。/p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从远处赶了过来，一路踏水凌波，身姿轻盈而飘逸，宛如仙子一般。她方一靠近，不待有人做出动作，扬手接连掷出几颗圆滚滚的东西，随后那圆球一下子便炸开，浓浓的烟雾几乎瞬间便吞噬了整个画舫，眼前的人都看不清。/p 凌轩自然也被烟雾迷了眼，正在挥袖扇着，耳边突然有人开口：“闭上眼睛，跟我走。”/p 凌轩一惊，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却没能躲开，仍被那女子抓个正着。那女子也解释，抓着他的手腕，一路猫着身子钻来绕去，再一会儿，凌轩觉得身子一空，落到地上才发现，他已经到了一只小船里。/p 身边站着的是个漂亮姑娘，不过二八之年，一眼看去，竟有倾国之色。年轻本就是资本，光洁无暇的面容，清秀的眉眼，梨涡浅浅，整个人看上去都笑盈盈的，容貌姣好，如新花初绽一般夺目。/p 那姑娘把凌轩带上小船后也不停，拼命划着水，边划边往后看，离画舫好远了才松一口气，然后对着另一面打了个呼哨，对面很快也回了一声。/p 这姑娘这会儿了才开口说话：“你没事吧？”/p 凌轩眼睛被方才的烟熏得有些酸痛，但并不严重，只笑道：“姑娘为何救我？”/p 漂亮姑娘垫着脚往画舫那里看，随口答道：“你委托给鼎剑阁的任务，我来帮着做完。”/p “鼎剑阁？”凌轩微微拧眉，问道，“不知姑娘芳名为何？”/p 漂亮姑娘扭头一笑，道：“我叫唐青语。”/p 凌轩在心中默默念了一遍，记下了这个名字。/p 唐青语看了一会儿，又坐下划桨，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公子身子要是没什么大事，就要委屈公子跟我一起赶路了。”/p 凌轩没有说话，看着她奋力划桨，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唐姑娘知道我是谁？”/p 唐青语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开，嗯一声算作回答。/p 凌轩笑道：“听唐姑娘方才所言，并非鼎剑阁的门人。既知我身份，又为何要接下这一任务？”/p 唐青语撇撇嘴，含糊地答道：“里面有点事……反正做都做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p 凌轩也没再追问，看了一眼只余淡淡光点的画舫，问道：“方才唐姑娘用的是什么法子？我看那些人似都害怕姑娘？”/p 唐青语嘿嘿一笑，答道：“我吓唬他们呢！”她比了一下，道，“鼎剑阁里有个高手，内力很强那种，我教他模仿音杀术，吓得那些没见识的都躲起来了，不然我怎么好浑水摸鱼上去放烟雾弹啊？”/p 凌轩笑着问道：“吓唬？”/p 唐青语道：“音杀术是传说中的神功，这么多年才有几个人会？我也就是认识个懂一点的，跟着学了点皮毛，传言里那种‘十步杀一人’我肯定做不到，搞出点动静虚张声势还是可以的。”/p 凌轩笑着点点头，轻声道：“唐姑娘很聪明。”/p 唐青语好不惭愧地接下夸奖，道：“天生如此。”好歹还不贪功，补了一句，“不过没有鼎剑阁几位朋友的帮忙我也救不下你。”/p 凌轩道：“这一次，唐姑娘和鼎剑阁的功劳，我都会记得。”/p 唐青语摆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等我真把你带出去了再说吧。”她指了指岸边，道，“消息里说，岸上还有一批呢，比水上的人多多了。”/p 凌轩似并不在意，笑着问道：“唐姑娘可有法子？”/p 唐青语道：“法子是有，野了点，公子可能会有点不适应。”/p 凌轩还未答话，身后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爆炸声，下意识看过去。/p 身后一片白光，随即火光染红半边的夜穹。/p 这次的爆炸比方才画舫外的威力大了许多，湖水被爆炸声掀起，浪头一波接着一波，推得小船晃晃悠悠的。/p 凌轩扶了船舷稳住身形，问道：“唐姑娘，这是？”/p 唐青语瞥了一眼亮光处，嘿嘿笑道：“他们偷偷摸摸来搞暗杀，还在滦州境内，以为鼎剑阁是吃素的呢！这么当着面打脸，鼎剑阁要不找回场子，以后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看凌轩似还有疑问，唐青语抬起手在脖子上比了一下，还配合地发出“咔嚓”的声音。/p 凌轩被她的动作逗笑，笑道：“唐姑娘好生风趣。”/p 唐青语笑道：“其实我很贤淑的，这不是怕公子被惊着，才给公子讲几个笑话听吗？你要觉得不合适，我也可以给你背诗词啊。”/p 凌轩笑道：“不劳唐姑娘大驾了，你还是就这样吧。”/p 唐青语笑道：“对嘛！我来之前我朋友还专门跟我说不要招惹你，跟你说话要恭敬，能少说就少说。我跟他说公子你是大人物，大人有大量，气魄胸襟都是一等一的，就算我说了什么，也不会和我计较，是不是？”/p 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凌轩露出一个有些深的笑容，道：“唐姑娘说的是，不知者不为过，我不会怪罪谁的。”/p 唐青语一怔，抓了一下头发，倒没好意思再往下说了。/p 鼎剑阁护卫有失，当然是要受到责罚的，她买个巧也是想给鼎剑阁求情，但凌轩真的允诺之后，她反而觉得有点别扭，总觉得人家坦诚，自己算计人家不够厚道。/p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p 舟身随着水流轻轻摇晃，摇碎湖面上的银辉，一圈一圈的涟漪沿着船与水的边缘漾开，高低起伏，传得远了，才有若有若无的回声，轻得仿佛是谁在夜里呵了一口气。/p 月光淡如银辉，似是谁揉碎了一声叹息，那绵长的尾音自九天而落，缠绵碧落黄泉，听在人耳朵里时，已几不可闻，韵味却更浓了些。/p 这夜的月色当真美如画。/p 夜色静谧如水。/p /p /p 第3章 水中之战 http://.biquxs.info/

雨是后半夜开始下的。/p 并不是什么疾风暴雨，反而是很温柔的，如恋人低语一般，毫无预兆地就落了下来。唐青语本已抱着船桨打瞌睡，先前还未察觉，等觉出不对时，肩头已湿了一片。/p 她掩口打了个呵欠，看一眼船舱，见凌轩已经睡着，便也没叫醒他，拿了蓑衣披上，继续半睡半醒地等着鼎剑阁的朋友发来信号。/p 有一点火星飞来时，深黑色的夜幕下，那一点火星如妖兽的异瞳般夺目，唐青语还以为自己看错了。/p 然后，那极小的一点火，很快变大，带着凌厉的呼啸之声疾速飞来，直接撕破雨幕，射向船身。/p 唐青语没有半分犹豫，飞身而上，袖中短剑滑出，铿的一声斩落这一记火箭。/p 然而随着那一点火星而起的，是成百上千一模一样的火点。这些火点交错在一起，犹如一只巨兽一般扑向小舟。/p 唐青语反身抓住一侧的船舷，用力一拉，硬生生将整个船身侧了过来，而后一只手扶着浸入湖水的船舷，一只手伸向船舱，把跌倒的凌轩拉起来。/p 只听接连不断的撞击之声，有几支火箭甚至穿透了船底，铿的一声钉在他们面前。唐青语连忙拉着凌轩往后退了一点，避开火头。/p 凌轩原本在小憩，这一下突变，让他跌得有些头昏。但唐青语却不顾上跟他解释，耳朵微微一动，只听船底那侧除了雨声和轻微的烧灼声，另有极弱的弓弦收紧之声，反应极快地甩下斗笠一转，将再度袭来的火箭从头顶上方扫开，就势一沉，已钻进水里。/p 凌轩反应不及，入水便呛了一口，继而一口气没换上来，连着呛了好几口水。/p 唐青语听得身旁动静不对，情急之下贴近凌轩的唇，一口气渡了过去。/p 凌轩只觉唇上一点温热，继而便有气息缓缓渡来。他愣了愣，倒是没觉得唐青语有什么心思，反而觉得这姑娘胆子够大，心也够大。/p 两人几乎是一触即分，好在凌轩很快便闭住气，稳住身形。/p 唐青语拉了他的手搭在她肩头，自己则空出双手，抓住翻倒的小舟，用力推起一边，却又没完全推开，只露了一点缝隙，远远地也瞧不清楚。/p 感觉手被拉了一下，凌轩顺着唐青语的力量游回倒扣的小舟里，吐了两口水，轻声问道：“唐姑娘？”/p 唐青语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侧着耳朵听了听，这才小声道：“远处有人，我扫了一眼，起码得有几十人。这箭都是用弓弩射出来的，准头也高，我们这会儿要是出去了，准被射成靶子。”她悄悄伸出手在船身上摸了一会儿，拔下一支箭，就着火箭的微弱光亮看了几眼，道：“铸字编号都被人刮去，不过这个样子有点奇怪，工艺也好，不知是哪家出品啊……”/p 凌轩没有说话，眼神却冷了些。他伸手也摸了一下箭身，淡淡道：“这是官兵用的。”/p 唐青语问道：“你怎么知道？”/p 凌公子握住她的手，在箭身箭簇交接的地方摸了摸，解释道：“这里有一个特殊的凹槽，是军中规定，所有军用的箭簇都要有这个凹槽，而民间也不得擅用。”/p 唐青语皱起了眉头。/p 这一连的火箭不在计划中，显然出了什么情况。而放箭的人出自军中，又没有避讳自己的身份，只把铸字编号抹去，像是不想让人查出他们具体是谁的人。这样的对手，她唐青语没有，江湖门派鼎剑阁也不会有，但旁边这位……/p 仗着目力过人，唐青语在黑暗里瞥一眼身边的人。/p 唐青语由唐门掌门唐靖书一手抚养长大，从小到大见识过的人物不知有多少，俊逸潇洒冷酷邪魅，各个样式的见了个遍，也看惯了上佳的容貌，养刁了眼光。/p 不过，凌轩的容貌还是让唐青语微微怔了怔。/p 年近弱冠的男子，有些瘦，有些苍白，浑身湿透了，有碎发粘在了脸上，更显得他有些病弱。/p 但即便如此狼狈，他的容貌仍是极佳的，精致的眉眼，分明的下颌，双眸如星，朗月一样的人物。而比他的外貌更让人瞩目的是他通身的气度，临危无惧从容镇定，一种虽慵懒但仍不怒自威，让人不敢轻慢。/p 唐青语在那一刻有种错觉，这个人，与她先前见过的都不同。/p 不过此时没有时间给她细想。军中的人既已下水围剿，只怕接踵而来的是更大的麻烦。/p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思考，唐青语在一瞬间已经做了决定。/p 她小声跟凌轩咬耳朵道：“一会儿我说吸气，你一定要尽全力吸一大口气，切记。”/p 凌轩只觉耳边气息温软，有点发痒，浅笑一下，应了下来。/p 唐青语把外衫撕了一块下来，拧巴拧巴水，从中衣内袋里摸了几个圆圆的东西出来包好，又从背后摸出弓弩，把碎布带那一包东西都系在箭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翻出船舱，扬手发箭，弩箭挂着东西飞了出去，疾风一般。/p 不过因为挂了东西，那箭没飞多远，便向下落去。/p 但此时唐青语已发出第二支箭，斜着撞在第一支箭的箭尾，将第一支箭推得更高更远，自身倒很快坠入水中。/p 随后，七箭连发，每一箭都精准地撞在第一支箭的箭尾，将第一支箭送得离对面越来越近。/p 对面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箭，但因只见这一支箭，便没太当回事，只几人挽弓放了两箭，想将这一箭击落。/p 然而，两箭方一碰撞，挂着的碎布包轰的一声便炸开了。/p 若说之前画舫的两次爆炸如烟花，那么这次的爆炸则像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里，一整夜的烟花都在这一刻燃放，看不到五彩斑斓，只有一片惨白，将夜色涂成白昼的白，照得人眼睛生疼，看不见东西。/p 唐青语早有准备，发出第一箭时便已让凌轩向湖心方向游去，她则在连放八箭后也反身一跃，奋力游开。/p 两人自然都是拼命地游，但便是如此，爆炸时的波动仍然让他们身子都是一震。/p 凌轩武艺不佳，这一震便是一口血吐出，随即便闭不住气，呛了水挣扎了两下。好在唐青语离得近，伸手拉了他浮出水面，这才没有出什么危险。/p 轰隆声仍未止，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人整个头都是疼的。待爆炸后的火光散去，对面的小船已不见踪影，水波浮动，也看不见是否有人在水中，反正是一个站着的都没有了。/p 雨还在下，唐青语抹了抹脸上的水，看凌轩脸色苍白，关心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p 凌轩微微摇头，道：“当无大碍。”/p 唐青语只听他声音便知他已无多少气力，叹了一口气，边解腰带边道：“公子你得撑住了，这一回打乱了计划，我们得换条路走。那条路不好走，我背着你可过不去。”/p 凌轩苍白着脸，神色却很平静，笑了一下道：“唐姑娘不必担心，我能坚持住。”/p 唐青语把腰带外层拆开，从里面抽出一个扁扁的皮囊。/p 凌轩惊异地看着她把那折好的皮囊伸开，呼呼很快吹起，纵然身上有伤，仍是忍不住笑了，赞道：“唐姑娘当真让人大开眼界。”/p 唐青语笑道：“这就让人大开眼界了？要不是这次时间太紧，我多带点东西，那才更让人大开眼界呢！”/p 凌轩笑道：“唐姑娘是奇女子。”/p 唐青语把皮囊吹好，扶着凌轩伏在上方，道：“奇不奇的以后再说吧，先想办法逃命。”/p 凌公子笑道：“一切依姑娘就是。”/p 唐青语不再多话，把皮囊一头系在腰上，手脚并用，快速往前游去。/p 雨越下越大，落入湖中，泛点涟漪，滴滴答答，像是谁在低语。/p /p 唐青语不是第一次来荔枝湖，早在几年前便已把这附近的地形都了解过，因而她从遇袭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了撤退路线。/p 荔枝湖只有湖的北面临云门山，山势巍峨险峻，鲜有人至。虽有危险，但此时反而是庇佑身形的好去处。/p 唐青语带着凌轩游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上了岸。/p 雨已是愈下愈大，伴随着狂风呼啸，凶悍地砸在人身上，一分一分吞噬着人身上的热气。/p 唐青语看看凌轩惨白的脸色，把放空了气的皮囊叠好，盖在凌轩的头上，大声喊道：“你怎么样？”/p 凌轩原本就白皙的脸上已不见半分血色，连双唇也发白。他水性一般，身上又有伤，夜里水冷，若不是唐青语让他伏在皮囊上，又一路带着他游，只怕他早就溺毙了。但即使狼狈至此，他却还能镇定地笑着回答，道：“无事。”/p 唐青语道：“那就跟我上山！不能停！”/p 凌轩抬头看了看陡峭的山壁和山岩，问道：“从这里？”/p 唐青语点点头，道：“我没带攀岩的东西，你要跟紧。”/p 看着唐青语白色的中衣上被水晕开的浅浅血痕，凌轩有些犹豫，道：“此时天气恶劣风雨交加，你若强行从此处攀岩，万一有个闪失……”/p 唐青语指了指来路方向，道：“那些人你应该清楚，不见到尸体不会罢休的。我们必须上山，到了山里地形复杂，他们短时间没那么多人来一寸一寸搜。你相信我！”/p 最后这四个字，让凌公子没再迟疑，跟在唐青语身后向山上走去。/p /p /p 第4章 洞天福地 http://.biquxs.info/

此时的唐青语身上没了那些精巧的偃甲机关，又带着一个武艺不佳之人，只好如一般人一样，以匕首刺入山岩缝隙处，借力上攀，还要时不时回头拉一把凌轩，免得他跟不上，不过百米，竟攀了大半个时辰。/p 两人终于爬上山头，唐青语累得瘫在地上，任由大雨冲打在脸上也不动，只想先歇一下。/p 凌轩也累得够呛，坐在一旁歇息。/p 但唐青语很快又爬了起来，把乱糟糟的头发往脑后一捋，拉着凌轩起身，继续向前走去。凭着过人的目力判断方向，约莫走了两刻钟，她突然惊喜地说了一声“到了”，松开他，抬手在山壁上摸索片刻，随后用力敲打几下，靠近地面的一块山石微微松动。/p 唐青语推动山石，露出一个洞口被藤蔓爬满了的山洞。/p 她一手把藤蔓扒开，一手拉了凌轩弯腰钻进山洞，而后又把山石遮挡好，这才继续往下走。/p 藤蔓后的山洞是一个窄窄的通道，凹凸不平的，未见人工痕迹，似是天然而成。再走片刻，通道豁然开朗，里面竟是一个极大的山洞。/p 唐青语蹲在地上摸了好一会儿，仿佛找到了什么，开始扒土。/p 凌轩坐在一旁，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只好问道：“唐姑娘，你在找什么？”/p 唐青语回道：“这个时候就要祈祷人品爆发了。老天保佑的话，我的宝贝还没被人拿走。”扒了半天，她手指碰到一个硬的东西，顿时高兴了起来，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好人还是有好报的。”/p 凌轩听她声音很兴奋，笑道：“唐姑娘的宝贝找到了？”/p 唐青语从土坑里抱出一个小匣子，笑道：“找到了，希望还能用。”说着从匣子里拿出个东西，卡塔两声后，她的面前亮起了一小片火花。/p 凌轩看着那点光亮，笑了：“火石？”/p 唐青语笑着道：“是啊。”说着将洞穴角落里的一点树枝点燃。/p 昏黄的火光摇曳着，烧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亮堂起来，这山洞也才明朗了些。/p 凌轩坐在一旁，看着她又开始到处找东西，笑道：“唐姑娘对此处似乎很熟悉？”/p 唐青语像寻宝一样四下翻腾半天，拖着一堆木柴回来，胳膊下还夹了张兽皮，把兽皮递给凌轩，笑着道：“也不算很熟吧？之前发现这里的时候住过两天，想着做点好事，给后人留条活路，就把火石和兽皮都埋起来了，有缘者得。看来最有缘分的还是我自己。”/p 凌轩笑道：“如此看来，我也算有缘人了？”/p 唐青语看他一眼，噗嗤笑道：“公子身份贵重，还需要这点缘法吗？”/p 凌轩沉默一下，问道：“唐姑娘知道我是谁？”/p 唐青语脱了脱了中衣，用两根树枝撑着在火上烘烤，随口答道：“是吧？”/p 这么一个近乎于敷衍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让凌轩又沉默了片刻，方缓缓道：“唐姑娘因我涉险，又全力相护，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让姑娘知晓一些。其中一些不便道来之处，还请唐姑娘体谅。”/p 唐青语挠挠头，道：“其实公子不用跟我解释，我没那么重的好奇心。”/p 凌轩似乎没听到她这句话，道：“我是凌轩，乃大周当朝太子。奉皇命巡查江南地域，为政敌所害落得此地。”/p 见他一定要说，唐青语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殿下对这次出行中的危险已有预估，特意委托了江浙地域的江湖名门鼎剑阁派人来护佑。但委托来得太晚，时间又太急，如今鼎剑阁正是委托的旺季，阁中精锐尽出，一时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让殿下遇了一回险。”/p 凌轩笑了一下，问道：“唐姑娘是怎么接到我的委托的？”/p 唐青语道：“鼎剑阁大小姐是我好友，我刚好来交任务，碰上了，不帮忙说不过去，就来了。”她扭头看了看凌轩，脸上的表情有些苦恼，道：“我说，殿下你不要问多好。就让我假装不知道你的身份，送了你回鼎剑阁，后面自然有人安排。我就想当个过路人啊！”/p 凌轩淡淡道：“唐姑娘放心，等此处事了，我自不会再叨扰姑娘。”/p 唐青语道：“殿下别说这种话了，我听着折寿。”/p 凌轩笑道：“唐姑娘与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如此惊惶。”/p 唐青语打了个呵欠，道：“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说着就地一躺，看样子就要睡了。/p 凌轩静了片刻，突然道：“唐姑娘。”/p 唐青语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含糊，好像快睡着了。/p 凌轩问道：“除了鼎剑阁的人情外，唐姑娘救我还有别的原因吗？”/p 唐青语身子一怔，停了一会儿，翻身起来，一脸的无奈，道：“殿下，看在我一路护卫你也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放过我不好吗？”/p 凌轩淡淡一笑，道：“唐姑娘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有些事逃避不得。”/p 唐青语抓了抓头发，道：“也不是逃吧……”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道：“殿下这次出行，除了替圣上巡查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p 凌轩看她一眼，道：“是，我的身子有些不适，有些事太医未必敢说，便想着在民间寻一寻好的大夫，看看是否能治好。”他的语气很平淡，道，“我身边也有懂医术的人，有怀疑我是中了什么罕见的毒。”/p 唐青语挣扎片刻，道：“那殿下如果抓到下毒的人，会怎么处置他？或者怎么处置他的九族？”/p 凌轩一笑，问道：“唐姑娘，你可是出身唐门？”/p 唐青语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让自己话太多。她老实地跪下，给凌轩行了叩拜礼，道：“请殿下给民女一个申辩的机会。”/p 凌轩笑道：“唐姑娘，如今我是凌公子，不是东宫储君，你不必这样拘谨，起来说话吧。”/p 唐青语改跪为坐，道：“公子，我其实想说唐门真的是冤枉的。”/p 凌轩道：“此事以后再说，我相信唐姑娘不会故意隐瞒什么。纵然其中有误会，若非有心为之，我自不会追究太深。”/p 唐青语诚心地给凌轩行了一礼，道：“多谢公子。”/p 凌轩淡淡一笑，道：“不必客气。今日一路辛苦，唐姑娘早些休息吧。”/p 唐青语应了一声，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一会儿就睡着了。/p 听着她绵长而平稳的呼吸声，凌轩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心中也有些感慨。/p 已经许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p 不过，这次的狼狈，虽在他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凌轩脱下外衣，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想，来日方长，今日所受的磨难，总有一天他会一一讨还。/p 将兽皮盖在身上后，凌轩睁着眼睛，看着洞内微弱的火光明灭，好半晌都没有入睡。/p 他贵为王朝太子，自小便已见识过穷凶极欲的奢华，至如今，怎么样的繁华在他眼中都不过浮云。/p 但今日，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山洞里，两张兽皮，一个火堆，再加上那个已沉沉睡去的少女，竟让他有种特别的宁静，仿佛置身洞天福地之中，心境静谧到不可思议。/p 又过了好一会儿，凌轩终于沉沉睡去。/p /p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山洞之中也亮了起来，凌轩缓缓睁开眼睛。/p 光影斑驳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小手。/p 很小的一只手。/p 手腕很细，也很白，即使洞穴里此时已亮堂不少，仍能看出如玉一般的白皙。/p 很难相信，这么一只小手，会有这样大的力量，能拉着他一路奔逃，从昨天夜里到现在，硬生生从包围之中撕出一条口子，给了他另一种选择。/p 凌轩当然不会任由自己落入险境而无半分回击之力，昨夜若不是唐青语以这样的强硬逃脱，他原本也有计策。只不过，那样的计策，到底与他所想之事有些差距。唐青语这样凶悍而直接的做法，倒是让他更好做了。/p 顺着手看过去，凌轩笑了。/p 那容色倾城的姑娘睡着之后竟是一点也不老实，不知翻滚了多少次，竟翻到自己身边了。好在她虽睡姿不佳，衣服倒是裹得严实，没露出哪里来，也免得让人看了尴尬。/p /p 凌轩笑了笑，想要起身，不料头脑昏沉，一时没能稳住，束发的玉簪不慎碰了一下山岩，发出轻微铿的一声。/p 就这么一声，唐青语已经惊醒。/p 她先是看了一眼凌轩，确定他没事后，才松了一口气，而后还没说话就笑了，摸了摸脸，翻身坐起来，讪讪道：“怎么翻了这么远……”/p 凌轩笑道：“唐姑娘好。”声音却是嘶哑的。/p 唐青语走近，摸了摸他的额头，叹了一口气，道：“公子病了。”/p 凌轩苦笑一声，道：“这病来得不是时候。”/p 唐青语道：“不是时候也得治，不然你撑不了多久。你先吃点东西，我去给你找找有没有药。”/p 凌轩看着她向洞口走去，扒拉一会儿，从埋着火堆灰烬的地面下挖出两个荷叶包着的东西，对着自己晃了晃，一股香味随着她的晃动飘了过来，不禁问道：“哪里来的吃食？”/p 唐青语笑道：“雨刚停那会儿出去抓了两只山鸡，不过你病着，不能吃太多荤腥，先吃两口垫一垫吧，我给你煮粥。”/p /p /p 第5章 影护 http://.biquxs.info/

凌轩也是一夜的奔波，原本还不觉得，此刻闻到饭香，倒是觉出腹中饥饿，也不客气，拆开荷叶包便撕了些肉来吃。山中野味，用荷叶包着在土里烧过后，荷叶的清香透进肉里，吃起来格外鲜嫩。/p 凌轩吃了几口，笑着称赞道：“唐姑娘好手艺。”/p 唐青语自己也拆了烧鸡吃，边吃边笑道：“公子过誉了。这里还有水，我搁了好几个时辰了，已经干净，放心饮用便是。”说着把一个看起来很旧的木碗端给凌轩。/p 凌轩看那木碗，笑了：“这碗也是唐姑娘的？”/p 唐青语扶着他坐好，笑道：“不是，在外面找到的。我洗干净了，条件有限，请公子将就吧。”/p 凌轩笑道：“不妨事。”/p 放了一夜的水，早已不见浑浊，清而微凉，喝在口中是甜的，一直甜到心里。/p 等凌轩喝完水，唐青语又跑到角落里，支了一个小火堆，用几块石头垒起垫好，变戏法似的变出一口小锅，架在火堆上，把水、肉丝和不知哪里来的菜叶子一股脑丢进去，烧开后咕嘟了好一会儿，满满的青菜肉粥香味就传了出来。/p 白色的热气从小小的锅里冒出，氤氲在唐青语的面前，将她整个人都笼在朦胧之中，让她的容颜变得模糊。/p 粥香有如实体化了一般，一丝一缕手指似的勾引着人的馋虫。/p 凌轩有种错觉，竟不知是否仍在人间。/p 他突然觉得很玄妙。/p 谁能想到，在他被追杀，受了伤又一路颠沛的情况下，竟还能有如此静谧美好的时候？/p 等一碗热腾腾的粥端到了面前，凌轩才回过神，这次是真的笑了，道：“唐姑娘真的很让人惊喜。”/p 唐青语笑道：“这说明好人会有好报的，以后我要坚持与人为善。”/p 凌轩笑道：“唐姑娘很善良。”/p 他这样认真地说了，唐青语反而有点不太自在，撇了撇嘴道：“我还真不算多善良的人。”她故作深沉地叹息道，“世道艰难，人心不古啊！善良人容易被人欺辱，唉！”/p 凌轩笑容微微收敛了些，轻声道：“世道崩殂，是天灾也是人祸。”/p 唐青语抬手比了个制止的动作，道：“这话题说着就深了，我一个混江湖的小女子，你跟我说我也听不懂，还是先留着吧，等以后你找到能听懂你话的人再说，免得浪费一片心意。”/p 凌轩笑了笑，低头喝粥。/p 粥熬的时间不够长，并不算绵软，吃到嘴里有些费力，但凌轩还是努力一口一口咽下去。他此时境况并未如意，若身子再倒了，只怕会更艰难。/p 唐青语在一边，把一只半的山鸡和小半碗粥都吃掉，稍微收拾一下后，用荷叶擦干净手，在洞口处坐下，散下一头长发，手指当做梳子梳理头发。/p 凌轩侧身看去，有些许光打在唐青语的侧脸上，让她的容貌如雕琢一般精致。/p 凌轩发现，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唐青语。/p 她的头发很长，很柔滑，缎子一般铺在地上，有光从洞口外照进来，倾洒在她的乌发上，映出点点光亮。纤细的手指白的如玉，指尖穿过长发，有一点光照在指尖，让她的手指几近透明，随着动作一下一下从黑色的长发间光一般穿过。/p 因为外衫已经不在，她此时仍披着他的衣服，衣衫太大，披在她身上犹如长袍，拖在地上，却不显拖沓，只衬的她愈发纤细。/p 她的绣鞋湿了水，丢在一旁晾着，赤足而坐，小巧的脚缩了一半在外衫中，只露出一点，似有些娇怯，又似有些顽皮。一头长发仍未干透，披在身后，黑色的头发愈发显得她莹白如玉，冰肌玉骨。/p 二八年华的女子，原本容貌就是极好的，她又是上天眷顾的那个，眉如远山眸蕴星点，面若芙蓉唇点春色，不言不动就已是极美。而她气质也是出尘的，清冷如皎月，亭亭玉立，又挺拔孤高，仿佛下一刻便会御风腾云，飞天而去。/p 即使许多年之后，凌轩想起唐青语时，纵然忘却了许多前尘，却仍能清楚地记得她此时的模样。/p /p 唐青语与凌轩二人在山洞中住了有四日。/p 每日唐青语都是天蒙蒙亮就出去，寻些野味山果或青菜回来。山洞里有一处凹陷的坑，唐青语简单处理了一下后用来储水，保证了两人饮用水的充足。期间并非没有遇到上山搜查的人，不过这山洞本就隐蔽，唐青语轻功又好，加上她机敏过人，倒是统统都绕开了。/p 她甚至还找到了一支山参，虽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东西，但在此时无疑是极有用的。/p 凌轩第二日便起了热，但在唐青语的照料下，倒也没有恶化，养了两日，慢慢好起来。每日有各样野味野果，虽没有作料，但唐青语手艺独到，倒让他觉得十分新奇。/p 一时岁月静好，山中不知年岁几何。/p 若不是心中还记挂外间之事，怕是这样再过上几个月也无妨。/p 到第五日时，唐青语从洞外回来，照例带了吃食和山果。但用完饭后，唐青语没有像平时那样要么练功要么陪凌轩闲聊，而是皱着眉头，似在思索什么。/p 凌轩问道：“唐姑娘，是有什么事不对吗？”/p 唐青语叹了一口气，道：“的确有点事。”她指了指洞外，道，“我昨日出去便发现在山上搜查的人已经少了许多，按道理说，鼎剑阁的人昨夜便会趁机上山接应我们。但直到现在都不见踪影，连个消息都没传过来，只怕是出了事。”/p 凌轩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事？”/p 唐青语道：“我方才观察过，山上的人越来越少。要说还没找到你，就算有其他方向要搜查，山上也不应该这么容易就放弃，除非他们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p 凌轩淡淡道：“我离京时便请了影护。”/p 唐青语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p 凌轩神色平静地道：“如果山上已经没有人，我们不如趁机下山。”/p 唐青语没有回答，半垂下眼眸，好半晌才开口，说的却是前一个话题：“你请了影护？”/p 凌轩答道：“是，江浙地域有名的几家影护我都请了。所以，如果我的对手得到了什么消息，大概是他们放出的假消息。”/p 唐青语笑了一下，面色有些冷，道：“怪不得我当时溜上画舫就觉得有几个人有点眼熟，公子知道他们要引开你的对手，也许会赔上性命吗？”/p 凌轩坦然道：“知道。但他们本就是影护，选择这一行的时候就应该知道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担心这种危险，不如趁早退出，做一个平民百姓。既未退，便是接受。”他没有什么惭愧的意思，看着唐青语笑了一下，笑容也是冰冷了三分，道：“唐姑娘与我一路而来，几度濒死身临绝境，难道不算遇到危险？唐姑娘甘冒风险临危不惧，难不成唐姑娘觉得同为江湖人的影护不会有唐姑娘这样的胆气？或者说……”他的声音又低了几分，道，“唐姑娘觉得，那些影护不会有唐姑娘这样的责任心？”/p 唐青语沉默。/p 凌轩慢慢道：“唐姑娘，只有弱者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关心。你要对你的同伴有信心才是。”/p 又过了一会儿，唐青语才缓缓开口道：“公子说的是，先前是我想岔了。”她一笑，笑容里有些无奈，道，“江浙这边有名的影护中，也有几人与我相识。他们的武艺和经验都远高于我，想来会有得当的方法。关心则乱，是我想多了。”/p 凌轩道：“唐姑娘心地纯良，义气为先，可以理解。”他似也叹了一声，道，“若是可以，我也不会希望他们会因我牺牲。”/p 唐青语不再说这件事，将洞穴里的东西规整一下后便带着凌轩下山。/p 两人并未沿山路下山，而是又由他们上来的山崖处反向爬了下去。虽说山上搜索的人已大幅减少，但若当真碰上了，带着一个武艺不精的凌轩，唐青语觉得胜算需要斟酌。而对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呼唤同伴，让他们更加危险。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行迹将会泄露。故而她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出其不意方可制胜。/p 两人下到了水边，沿水岸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人划船捕鱼。观察片刻后，两人判断这只是个普通的渔人，便上前呼喊求助。那渔人也是良善之人，听唐青语说自己兄妹二人遇上水难，一家子勉强只活下他们俩，恻隐之心大发，让两人上了船，送回岸边。/p 上岸之后唐青语立刻去成衣坊买了两套粗布短衣，又去租了一辆马车，两人换了衣服，坐上马车，向滦阳城驶去。/p 凌轩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在马车颠簸时露出的空隙，看到那一身布衣的女孩仍是男装打扮，也没带斗笠，选了个带领的衣服，又戴了顶小帽，把容貌遮了一半，又不算显眼，倒是个隐匿身形的好办法。/p 他微微一笑，心想这次出巡，虽遇了险，倒也有别样的收获。/p /p /p 第6章 身份 http://.biquxs.info/

因身上有伤，马车刚走了一会儿，凌轩便睡着了。等察觉到马车停下而醒来时，约莫已经过了一个时辰。/p 凌轩听了一下，没听到唐青语的动静，便把车帘掀了一条缝。/p 唐青语不在车上，而是走在稍微前面一些的地方，一只手牵着马，另一只手里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在吃，边吃还边和旁边的人说话。/p 凌轩瞥了一眼，发现她旁边那人一身粗布短衣，像是个农夫，也不知唐青语怎么和人家聊上的。/p 也许是察觉到什么，唐青语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跟那农夫说了两句话后就跑回来，在车厢旁边小声说道：“快进去，别让人看到你。”/p 凌轩从善如流地把手收回车厢内，问道：“这是哪里？”/p 唐青语道：“离滦阳城还有十几里吧。”/p 凌轩估算了一下距离，道：“这一路的速度并不快？”/p 唐青语答道：“嗯，不用走太快，反正也进不去。”/p “嗯？”凌轩以为自己听错了。/p 唐青语小声道：“我刚才打听过了，滦阳城这几天增派了不少官兵，进出城都查得比以前严多了。虽然不能确定就一定是那谁派的，但我总觉得不是好事。”/p 凌轩一听就知道她口中的那谁指得是谁，静了片刻，道：“那唐姑娘打算怎么办？”/p 唐青语道：“我还是想亲自去看一眼，毕竟我找的都是过路人来打听，他们又不会武，观察力也一般，也许我能看出来点什么也说不定。不过，”她犹豫一下，道，“公子不能跟着去，以防万一有危险。”/p 凌轩道：“你来安排就是。”/p 唐青语嗯了一声，道：“前面有个茶铺，你在那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就回。不过得委屈公子待在马车里，不能出来走动。”/p 凌轩笑了一下，道：“无妨，你尽快赶回。”/p 唐青语应了一声，牵着马向前走去。不一会儿便送了茶水和点心进来，然后小声说了一句我走了，凌轩再听时，就已没了声息。/p 凌轩拿心尝了一块，随即笑了。/p 这不是主干道，道路两旁也没什么大的茶肆酒楼，小茶摊出品的点心味道果然很一般，茶水更是寡淡，但凌轩却吃的很香，仿佛这是什么美味佳肴一般。/p 也就是两炷香的功夫，唐青语便回来了。/p 她跳上车辕驾车前行，身子后仰，装作半躺着休息的样子，小声跟凌轩说道：“进不去。守卫的官兵不算什么，但我粗粗看了看，从城外驿站前到城门处，约莫得有五六个高手，都藏在人群里，说不好是想干什么的。但如果他们是想拦我们，我们一定进不去。”/p 凌轩道：“那唐姑娘下一步怎么打算的？”/p 唐青语叹道：“滦阳城是进不去了，我本来还想着进城后找鼎剑阁的分点，让他们带个口信出去，看来是不成了。”/p 凌轩听出她的意思，笑了，道：“那唐姑娘要把我送回京城吗？”/p 唐青语一呆，忙摇头道：“那不是开玩笑吗？滦阳城和京城相隔千里，我送你回去不知要花上多少时间，路上如果有人设伏，我可不敢保证每次都能逃掉。”/p 凌轩笑道：“唐姑娘，我在你眼里，就这么麻烦吗？”/p 唐青语抿了抿唇，把到嘴边的吐槽咽了回去。/p 凌轩笑道：“唐姑娘有话直说，不必闷在腹中，横竖我也知道没什么好听的话。”/p 唐青语翻个白眼，不理会他的调侃，思索片刻后，长叹一声，道：“如今之计，还是要先回鼎剑阁。”/p 凌轩也不再调笑，道：“如何回去？”/p 唐青语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在掩饰什么，叹道：“公子不必担心，我会保证公子的安全。”/p 凌轩笑了，声音很温和地小声回道：“我不担心。”/p 唐青语没听出他语气中罕见的柔和，拉了缰绳一甩，马儿嘶鸣一声继续向前走。/p 马车仍沿着官路往前走，但到了第二个岔路口，马车方向一转，没再向滦阳城走，七拐八拐，不知怎么拐到一个小镇子上。/p 又走了一会儿，凌轩听得车外嘈杂声大了许多，从车帘的缝隙里看了看，竟是到了一个集市。/p 集市上人很多，也很热闹，赶集的摆摊的，熙来攘往比肩继踵，唐青语赶着马车在其中走得极慢。/p 好在集市上也不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倒也不算显眼。/p 再过一会儿，唐青语探身进来，小声说道：“公子，请下来吧。”/p 凌轩也不问，跟着她跳下马车，这才看到车辕上已坐了一个带着小帽的男子，乍一眼看过去有几分像唐青语的打扮。那男子也没看这边，微微颔首后便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走了。而唐青语则拉着凌轩从人群里挤过去，再走半个时辰，走到一家镖行外。/p 凌轩抬头看了看，那镖行的装潢虽不起眼，四通镖行四个大字倒是写的潇洒又有气势。/p 唐青语掏出一个牌子，给镖行里守门的人看了一眼，那人一看，立刻微微躬身行了个礼，把两人带了进去。/p 凌轩跟着唐青语走进镖行，看那门人对唐青语极客气，小声问了一句：“唐姑娘？”/p “嗯？”唐青语回了一声。/p 凌轩问道：“唐姑娘与这里的人很熟？”/p 唐青语轻咳一声，道：“也不算熟……”她似有点不太想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是我家开的镖行……是分行之一，我其实也没来过。”/p 凌轩想到她拿出的那个牌子，心里明晓，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p 那门人把二人引到主厅，跟主厅里的人小声说了什么，主厅里的人立刻迎了出来，先给唐青语行了个礼：“属下见过大小姐。”/p 唐青语有点别扭，道：“不必多礼。”/p 那人又给凌轩行了一礼，却只是对待客人的礼节。/p 那人引了二人走进一间待客的房间，亲自奉茶后问道：“不知大小姐前来有何吩咐？”/p 唐青语面上有些烦恼的样子，但到底没有发出来，只道：“我要去鼎剑阁，隐藏身份去，你这里方便安排吗？”/p 那人问道：“大小姐何时动身？”/p 唐青语道：“越早越好。”/p 那人道：“可巧了，今天下午便有一趟生意是往东南去的，虽不是直接去鼎剑阁，但到底也要经过。大小姐可要随着镖队一起去？”/p 唐青语道：“路上会不会有人查？”/p 那人眼睛微微一转，从凌轩面上掠过，笑道：“这几日上面是有点动静，大小姐若不放心，不妨简单易个容？横竖咱们家的镖队，也没几个人会真的仔细查。”/p 唐青语想了想，道：“那你帮我安排一下吧。”那人应声要走，唐青语又补充一句：“给我几个功夫好的，以防万一。”/p 那人一拱手，领命退下。/p /p 半个时辰后，唐青语凌轩二人随着四通镖行的镖队，向东南而去。/p /p 对于唐青语的身份，凌轩其实一直都没有仔细问。/p 原本于他而言，她是谁并不重要，知道她是由他委托，江湖名门推荐来的护卫，知道她的武艺很好，她的应变很快，知道她也尽心尽力，这便足够了。/p 至于她是唐门的什么大小姐，对凌轩而言并无意义。一个江湖门派的千金，还不足以让他这样仅仅屈居一人之下的继位者关心太多。纵然他身上的毒与唐门有关，唐门自有当家人来商议解决，不需要她一个小姑娘出面。/p 凌轩低下头，看着倚在车厢里打瞌睡的唐青语。/p 这女孩才多大？十四岁？还是十五岁？/p 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家里竟然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凌轩看过唐青语的武艺，虽然在同龄人中已是罕见的高手，但凌轩见过的高手太多，唐青语这水平，对上一般的习武人都不成问题，但若碰上高手，她到底还欠了点火候。/p 如果这样就敢接任务，还接像这种他委托的任务，她出意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p 唐门对自家女孩的培养方式，当真让人有些想不通。/p 听四通镖行里那负责人的口吻，唐青语甚至没有来过这里，只是亮了一个牌子就让这里的人立刻恭谨起来，可想而知，唐青语在家中的地位一定不低。/p 一个江湖名门的大小姐，竟然会来做这种危险的护卫？/p 难不成她也是影护？/p 这个念头只转了一下，立刻被凌轩否认了。/p 那几家的护卫，恨不得把自己藏在人群里，让人根本看不见他们才好。而唐青语虽说是偷偷摸摸上了画舫，但看她后面的行事，虽有掩藏身份的举动，但更多时候是为了降低风险，并非刻意去隐藏自己。/p 这样的人不会是影护。/p 况且，她虽是唐门的大小姐，但在镖行里被人这样称呼时，她脸上的表情是不情愿的。/p 不是那种对自己身份地位的不满，而是隐约有些愧于承认这个身份。/p 动用自己家里的势力，为什么要羞愧？/p 凌轩承认，自己对这姑娘真的有一点好奇了。/p /p /p 第7章 缘故 http://.biquxs.info/

带着这一点好奇，凌轩静坐片刻后，到底还是开了口：“唐姑娘？”/p “啊？”唐青语睁开眼睛。/p 凌轩笑着问道：“唐姑娘师承何处？”/p 唐青语反问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p 凌轩道：“唐姑娘一路护卫有心，我若连唐姑娘究竟是谁都不知道，不会有些失礼吗？我们同生共死一场，还是这样疏远的话，多少有些薄情寡义了。”/p 唐青语笑道：“整个天下谁敢说公子不是的？反正我是不敢的，公子不必担心。”/p 凌轩笑道：“你原先说过，我身上的……”他顿了一下，道，“我身上的异常与唐门有关，所以不管怎样我也要与唐门打交道，唐姑娘觉得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p 唐青语看看他，说道：“你这人有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可爱，说话拐弯抹角的。想说我瞒着你也没用直说就是，哼！”/p 凌轩也不以为意，笑道：“那唐姑娘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吗？”/p 唐青语也没太当回事，懒懒答道：“我师父隐世已久，清静惯了，不喜人打扰，从不让我说出他的名号，对不住。”/p 凌轩问道：“那唐姑娘为什么没有拜在自家门下？”/p 唐青语往后一躺，倚回车厢，道：“我是养女，不是我爹生的，门里的人不让我拜族中长辈，说是会坏了规矩。”/p 凌轩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答案，歉然道：“对不住，我不知唐姑娘的出身，冒犯了。”/p 唐青语笑道：“没什么，这是事实，我本来就不是我爹生的啊！我爹养我长大，待我也极好，是不是亲生的又如何？/p 凌轩笑道：“唐姑娘看得明白就好，我只怕你想得岔了钻了牛角尖。”/p 唐青语笑道：“我才不做那么傻的事呢！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我过好我自己的就行。这个世道，说到底就八个字。”/p 凌轩笑着问道：“哪八个字？”/p 唐青语故作神秘地勾勾手，待凌轩俯身凑近后才笑眯眯地说道：“关我屁事！关你屁事！”/p 凌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不小心笑到呛，连着咳了好几口，俊逸的脸上绯红一片。/p 唐青语伸手帮他拍了拍，笑着说道：“这八字虽然略有粗俗，但的确是至高无上的箴言啊！”/p 凌轩好容易才平息下来，笑着道：“唐姑娘的处世准则当真让人惊喜。”/p 唐青语笑道：“我爹说了，人活一世无须太过在乎他人眼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喜好厌恶与处事准则，若想让所有人都满意，只怕倾尽全力终其一生也难达到。还不如坚持自己的原则，随心而为，最不济也能落得一辈子潇洒自在。”/p 凌轩笑道：“令尊想法独到，若有机会，我必与之讨教一二。”/p 唐青语一愣，随即悻悻地缩起身子，道：“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p 凌轩道：“唐姑娘似乎不太想提及与家中的关系？”/p 唐青语含糊道：“也不是不太想……”看凌轩脸上是坚持要问的神态，她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没什么，就是我是跟家里吵了一架后偷偷跑出来的，回去不太好说罢了。”/p 凌轩笑了，道：“若唐姑娘当真不想回去，你只送我到鼎剑阁便可自行离开，我绝不勉强。”/p 唐青语叹道：“我倒也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知道你身上的问题跟唐门有关系，我不去看个明白怎么能放心？虽然我爹让我很生气，但他是我爹，我不能拿他的安危不当回事。”/p 凌轩静了片刻，道：“唐姑娘，在山洞里我便承诺过，对于我身上的异常，若唐门不知情，我绝不迁怒。我的承诺会一直有效。”/p 唐青语端正了身子，给凌轩抱拳行礼，诚心道：“公子宽宏大量，青语谢公子恩典。”/p 凌轩摆手一笑，道：“不必多礼。”/p 沉默片刻，唐青语道：“我和唐门的关系……其实很亲密……希望公子不要因为我是离家出走的，而对唐门有什么不好的印象。”/p 凌轩问道：“你因何离家出走？”/p 唐青语抿起唇，因为微微用力，双唇被压出轻微白色。/p 过了好一会儿，唐青语开口，轻声道：“只是家庭琐事罢了……”/p 凌轩淡淡一笑，没有再追问。/p /p 连着过了两个岗哨，虽有人拦了镖队，但一听是四通镖行的人，几乎没有查就放了过去，让镖队里的人白担了心。/p 等镖队赶到鼎剑阁时，夜色已经深了。/p 鼎剑阁的人接待了镖队，并第一时间通知了阁主。/p 唐青语与凌轩两人被下人带到客房，还未说什么，门外一阵急奔，随后房门就被大力推开。/p “青儿！”/p 一声娇呼随着一道鹅黄色的影子扑了过来，唐青语展开双臂，任由那姑娘扑在怀里，还顺手摸了两下她毛茸茸的脑袋，笑眯眯道：“这么主动投怀送抱，非奸即盗，说吧，你又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p 楚瑜芝哭笑不得，一把推开她，嗔了一眼，道：“你还说？你快吓死我了！”/p 唐青语笑道：“矜持点，有贵客在呢。”/p 楚瑜芝这才看到凌轩，脸上一红，连忙站好，对着凌轩福身行了一礼，柔声道：“殿下海涵，小女子失礼了。”/p 凌轩微微一笑，道：“无妨，姑娘也是关心而已，起身免礼。”/p 楚瑜芝起身，虽然没再扑向唐青语，一双大眼睛仍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像是要把她的头发都数一遍。/p 唐青语无奈，问道：“你大哥呢？怎么没过来？”/p 楚瑜芝温言细语道：“兄长本在前院处理事务，听得消息便赶来，但距离远了些，还须一点时间。请客人和唐姐姐稍等片刻。”/p 凌轩点点头，道：“无妨。”/p 唐青语道：“事情你都知道了？”/p 楚瑜芝点头，道：“十六叔回来之后便跟我说了。听说你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大规模的爆炸，我快被你吓死了！”/p 唐青语笑道：“十六叔估计也是一时懵了，不然就凭他的眼力，难道看不出来炸的是什么？”/p 楚瑜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十六叔第二天便想起来了，跟我说是爆的是你们家的火药，估计是你主动放的，你应该另有安排，我们做好准备接应就是。”/p 唐青语笑道：“可不是吗？那会儿危险的很，我怕十六叔带着人过来之后也有危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炸了他们！看还能有几个人跟上来！”/p 楚瑜芝叹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p 唐青语道：“毕竟还有不得已的原因嘛！”/p 正说着话，鼎剑阁阁主楚慎之大步而来。/p 唐青语和楚瑜芝都笑着起身行礼：“慎之哥哥好。”/p 楚慎之没理两人，先给凌轩行了跪礼：“草民参见殿下。让殿下受惊，是草民安排不当，请殿下责罚！”/p 唐青语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凌轩。/p 凌轩微微一笑，道：“虽有护卫不当之过，但本宫也有思量未及处，你已尽力相护，本宫不会怪你。平身吧！”/p 楚慎之没有起身，又磕了一个头，恭敬道：“殿下任务到达时草民不巧不在阁中，草民的妹妹年纪小不懂事，擅自安排了护卫给殿下，还请殿下念在她年幼无知，又对殿下尽心尽力的份儿上原谅她一次。若殿下要罚，请殿下责罚草民，草民管教不当，是草民做的不是。”/p 凌轩起身，扶起了楚慎之，笑道：“当时情况紧急，本宫也来不及安排太多，楚姑娘一心为本宫着想，本宫怎么会怪她？你起来吧，唐姑娘敬你为兄长，一路护卫本宫离开险境，这份功劳本宫会记得，鼎剑阁的贡献本宫也不会忘。”/p 楚慎之这才起身，看了唐青语一眼，笑了：“青儿啊……”/p 唐青语扮了个鬼脸，笑道：“你一来就行大礼，吓了我一跳，还以为认错人了。”/p 楚慎之摇头道：“平日里规矩松散些便罢了，但殿下与我们尊卑有别，礼不可废。”他叹一声，道，“只看你如今的模样，便知道你这一路定是得了殿下的宽宥，才这般没有规矩。”/p 唐青语嘻嘻一笑，问凌轩道：“殿下需要我也给殿下跪下请安吗？”/p 凌轩微笑道：“你若想做个贤淑的女子，从这时开始练习也不晚。”/p 唐青语哼一声，道：“那还是算了吧！请殿下只当我是不通礼数的江湖草莽，免了我的大礼吧！”/p 凌轩笑了一下，道：“念你年幼，恕你无罪。”/p 楚慎之咳了一声，道：“青儿，还不谢过殿下的恩典？”/p 唐青语撇撇嘴，拉了楚瑜芝往外走，道：“慎之哥哥你们说话，我和瑜儿先出去了。”/p 楚慎之要拦，还没开口，便见两个姑娘脚底生风一般跑得远了，只得给凌轩赔罪：“殿下恕罪，这两个妹妹都是从小娇惯，没规矩惯了。”/p 凌轩笑道：“无事。这次的事，鼎剑阁出力甚多，本宫心中甚慰。”/p 楚慎之忙道：“多谢殿下。”/p 凌轩道：“此处事一时难了，但本宫已无意耽搁。”/p 楚慎之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殿下想回京？”/p 凌轩摇头，道：“暂时不回。本宫想去唐门一趟，你可否能安排？”/p 楚慎之愣了愣，但很快回神，道：“殿下吩咐，草民定会安排妥当。不知殿下还有什么要吩咐？”/p 凌轩道：“这次去唐门，本宫要唐青语姑娘一同前往。”/p /p /p 第8章 江湖人 http://.biquxs.info/

楚慎之犹豫了一下，道：“殿下，唐青语并非鼎剑阁门人，她的来去草民无法掌控。殿下若是觉得不够稳妥，草民亲自护送，保证路上没有任何偏差。”/p 凌轩淡淡道：“你只管安排你们的事，唐青语那里，本宫亲自和她说。”/p 楚慎之不好再多话，客气了几句后便告退。/p 安排好护卫后，楚慎之匆匆来到楚瑜芝的院子，也没让人通禀，径直走了进去。两个姑娘正在房间里打闹，也不知闹些什么，笑嘻嘻的乐个不停。/p 他咳嗽一声：“瑜儿，青儿。”/p 唐青语停下动作，把手里的靠枕晃了晃，道：“慎之哥哥，这次是瑜儿先动手的啊！不能怪我！”/p 楚瑜芝笑嘻嘻地趁机砸了一个靠枕过去，道：“你告状吧！他是我哥，还能偏心你不成？”/p 唐青语愤怒地接住偷袭而来的抱枕，把两个都回砸过去，道：“那可不一定，不是说慎之哥哥喜欢我来着？”/p 楚慎之有点尴尬，又咳嗽一声，抬手把两人都止住，道：“别闹了，我有事要问。”/p 唐青语对楚瑜芝做个鬼脸，走到楚慎之旁边坐下，笑道：“慎之哥哥对不起，每次都拿你开玩笑。”/p 楚慎之无奈叹道：“也不是头一回了，随你吧。”他道：“你先说说，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p 唐青语把荔枝湖上的事说了一遍。/p 楚慎之听完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就不想接这个活儿，但因为上面的人明着说了要护卫的是谁，也不容我拒绝。本想着派精锐而去，我自己提前与官府疏通好关系，谁想这位殿下临时改了行程，杀了个措手不及。”/p 唐青语道：“以我的判断，这位殿下的对手也不容小觑，他临时改行程也没准是故意的，怪不得慎之哥哥。”/p 楚慎之道：“这件事是瑜儿做的莽撞了，就算当时阁中没有合适的人手，也不应该让青儿卷入其中。青儿明明是来交任务，与此事无关。”/p 楚瑜芝低下头，小声道：“那会儿大哥不在，上面的人又催的急，我一时无法可想，青儿又恰在那时到了，便请她帮个忙。”/p 楚慎之批评她道：“此事事关储君，其中危险断不是一两句便能说得清的，若青儿当真出了什么岔子，你要负全责。”/p 楚瑜芝有点怕，站起身来给楚慎之行了个礼，道：“瑜儿知错，请大哥责罚。”/p 唐青语也跟着起身了，道：“慎之哥哥，这事不能都怪瑜儿。当时我也问了，瑜儿也说了不好办。但我听到消息，说是那位殿下身上的毒和唐门有关，这样一来，我心中更放不下，这才自荐去护卫他的。请慎之哥哥不要责怪瑜儿了。”/p 楚慎之叹一口气，示意两个妹妹都坐下，道：“我不是想怪谁，而是觉得牵累你们了。”/p 唐青语笑道：“这事本来就跟我家脱不开关系，说什么牵累就太外气了。”/p 楚慎之沉默片刻，道：“那位殿下说，想要去唐门。”/p 唐青语并不意外，道：“我跟他说了他身上的毒可能和唐门有关，他想去一趟也属正常。”/p 楚慎之道：“他说要你亲自护卫。”/p 唐青语一愣，随即恢复正常，道：“他知道我是唐门大小姐，有我跟着，他去唐门行事也方便些，这没什么。”/p 楚慎之苦笑一声，道：“青儿，什么话你都说了，慎之哥哥还能说什么？”/p 唐青语一笑，道：“你可以说以后鼎剑阁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想拿多少拿多少。”/p 楚瑜芝噗嗤一笑，道：“你这个小财迷！”/p 唐青语故作叹息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出来这几年，我天天餐风露宿的，都饿瘦了！”/p 楚瑜芝鄙视她：“说话要摸着自己的良心。”/p 唐青语摸摸心口，笑嘻嘻道：“良心喂狗了。”/p 楚慎之摇摇头，无奈地道：“你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笑嘻嘻的，让人也不知道是该担心你好，还是不担心你好。”/p 楚瑜芝道：“大哥你不要管她，她一肚子鬼主意，用不着人担心。”/p 唐青语笑道：“小瑜儿，你这么说，很明显就是嫉妒我的才华了。嫉妒使人丑陋，你不要仗着自己长得好就任意妄为啊！”/p 楚瑜芝一个眼刀飞过去，道：“我呸！”/p 楚慎之叹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就跟我演戏吧！”他本想着来和唐青语商量一番，但这两个丫头嘴里没一句实话，他知道自己问不出来什么，也就不想问了。/p 见他要走，唐青语问道：“慎之哥哥，我听说这次有影护出动？”/p “嗯。”楚慎之答道，“胡李魏薛四家影护这次都出手了。”/p 唐青语问道：“去的都是谁你知道吗？”/p 楚慎之沉默一下，道：“各家的少主都去了。”/p 唐青语也沉默一下，道：“在荔枝湖上遇到官家的人时我就有所担心，心想横竖是被注意到了，不如玩一盘大的，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这才炸了那么多火药。他们都还好吗？”/p 楚慎之低声道：“胡徽还活着，其他几个人都……”/p 唐青语低下了头，好半晌才开口，道：“我以为……我能帮他们一些。”/p 楚慎之叹道：“他们护卫太子假身突围，本就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若不是你最后炸的那一下，只怕他们当时就都要战死，一个都活不下来。”/p 唐青语不说话。/p 楚瑜芝安慰她道：“他们影护一门本就是这样，出生入死的也习惯了，这次伤亡惨重，对他们而言也是个教训，他们家中必会有人出面解决，你不要太难过了。”/p 唐青语叹了一口气，道：“这几个家伙，我打小也认识的，还一起切磋过，就这么没了，真让人心里不舒服。”/p 楚慎之摸摸她的头发，轻声道：“他们有他们的坚持，也有他们的义薄云天。为信仰而死，于他们而言并非怯懦和遗憾，你不要自责。”/p 唐青语弯了弯嘴角，到底没能露出笑容来。/p 楚慎之知道她心情难以平复，也不多打扰，起身告辞。/p 三人走到门口了，唐青语突然想起来，问道：“慎之哥哥，我在山上的时候，你们的人怎么没有去接应？是出了什么事吗？”/p 楚慎之道：“山下被官府封了，不让人上去，其他几个地方我派人查了，凡是容易上山的地方都安排了人手。没有安排的地方都是极难进出的。我想着你武艺甚好，一个人行动更方便，便没有让人再去，免得打草惊蛇。后来那位太子假身被胡家人护着在外面露了一下脸，才把人的吸引力转开。”/p 唐青语算是明白了整件事，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p /p 送走楚慎之，唐青语和楚瑜芝洗漱后躺在一处说悄悄话。/p 两人聊了很久，无意间聊到楚慎之的婚事，唐青语这才知道楚慎之竟已定了婚期，不禁抱怨说楚慎之不够义气，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p 楚瑜芝笑个不停，道：“我大哥给唐门发了喜帖的，偏你不在家，我大哥有什么办法？唐掌门都找不到你，难道我大哥还能找着你不成？就算找到了，我大哥也不敢给你发帖，不然把唐掌门至于何处了？”/p 唐青语捂着耳朵一翻身，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p 楚瑜芝咯咯笑着扑过去，把她的手拿开，贴到她耳朵边说道：“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p 唐青语回过头，鄙视地看了她一眼：“你就这么想让我当你嫂子？”/p 楚瑜芝笑道：“只看长相的话，你勉强配得上我大哥。以后生个蛙蛙，至少样貌上不差，对得起我们楚家的先祖就够了，其他不能要求那么多。”/p 唐青语一个翻身，饿虎扑羊一般把楚瑜芝连被子一起压倒，勃然大怒道：“你什么意思？”/p 楚瑜芝也不抵抗，任由她像个强求少女的强盗一般作为，笑容如春花初绽，道：“你敢说你对我大哥一点感觉都没有？”/p 唐青语切了一声，跳下床去往外走。/p 楚瑜芝支起身子，笑着问道：“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p 唐青语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道：“去找你哥私会！”/p 楚瑜芝喷笑。/p /p 九月的天了，白日里不觉得，夜里到底还是凉了些。/p 唐青语走到院子里，纵身一跃跳上院子里的杉树上，茂密的树叶将她的身影遮挡起来，远远看去，一抹青裙犹如从树中蜿蜒而出，在夜风之中微微拂动，撩拨夜色。/p 说去找楚慎之私会当然只是一句气话，她躺在树上，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心中一时慨然。/p 如果说这一次接下的任务才算真正接触到江湖，那么以前她在江湖中的游历都只能称为玩耍。不管是寻人还是护镖，唐青语其实一直都受着唐门千金这个身份给她的庇佑。可以说，如果她不是唐家大小姐，她这一路将会走得很艰难。/p 唐门是江湖门派，也要和其他门派一样承担相应的责任和风险。但这些东西，爹爹从来都没让她接触到过。他用坚实的臂膀撑起唐门的未来，也给她撑起一片天空，让她可以肆意纵情，为所欲为。/p 若非如此，她将会和胡徽等人一样，拥有少主的身份，也要担起少主的责任。/p 比如杀戮。/p 比如，牺牲。/p /p 第9章 琴声 http://.biquxs.info/

正在出神，琴声悠然响起。/p 一片静谧之中，这琴声来得很突然，却并不突兀，宛如谁缓缓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清气。/p 琴音很清，很静，没有什么离愁别绪，也不见哀婉痴缠，仿佛只是信手拈来，随意弹拨，却带着一股山岚尽散的清气，仿佛不是身在这宅院之中，而是在山水之间，孤舟，冷月，一人独行。/p 眉目冷淡，白衣翩翩。/p 如一滴水，落在一汪池水中，惊起孤鸿。/p 唐青语睁开了眼睛。/p 此时明月皎皎，疏星点点，偶有薄云轻纱般飘来，拂过夜的双颊，在唐青语姣好的面容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p 她坐起身，倚在树干上，从怀中摸出随身玉笛，素手轻移，笛音自指尖流淌而出。/p 唐青语的笛声并不大，也没有太多高超的技艺，似是有些玩闹一般，时快时慢，偶尔间杂一声清亮，却大多时都如孩童笑语，浅浅一笑便足够摇落整个山间的繁花，自层林之中而出，一路奔至山下溪边，有水潺潺，有烟袅袅。/p 笛声与琴声，并无相较高下之意，清冷出尘与轻快纷闹交缠在一处，时而压低声音谦让，时而蓦然拔高，你来我往，倒有几分知音之交。/p 鼎剑阁中一片静谧，连远一些的外院也都静了下来，似是不想惊扰这一琴一笛的相和。/p 好半晌，琴声才缓缓低了下去，继而停歇。/p 而唐青语也收了笛声。/p 一时寂寂无声。/p 风穿过林间树梢，带起一片夜语纷纷。/p 有一片叶子缓缓落下，落在唐青语的指间。/p /p 好半晌，唐青语从树上跳出院子，向前走了一会儿，来到另一个院子外。/p 还没敲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p 唐青语一愣，随即笑了：“慎之哥哥知道我要来？”/p 楚慎之笑道：“我猜你心里有事难以入眠，必定会来找我问个清楚。不过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得如此琴声，当真让人惊叹。”他一笑，又补了一句，道：“当然，青儿的笛声也是进步斐然，愈发出众了。”/p 唐青语哼了一声，道：“这种安慰人的话就不用说了吧？六音姐姐早就说过我没什么天分，练着玩还行，想要成大家，这辈子都没戏，慎之哥哥这么说，确定不会让我理解成为在打击我吗？”/p 楚慎之笑着摇摇头，道：“我认识的青儿美丽善良，当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吧？”/p 唐青语嘴角一瞥，道：“那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呢！”/p 楚慎之温和一笑，摸了摸她的头。/p 但手都到了唐青语头顶，楚慎之似乎想起来什么，突然顿住了，末了收了回去，无奈笑道：“多年不见，青儿也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了。”/p 唐青语抬起头，看着他温和的眉目，轻轻一笑，轻声道：“慎之哥哥，瑜儿已经和我说过啦。”/p 楚慎之走出院子，反手把院门关上了。/p 月光下，他的身躯高大，神色却沉默而孤单，挺直的肩背和臂膀，瘦削的脸颊，下颌的线条格外分明。/p 他的表情藏匿在月影里，看不清楚。/p 他的声音温和如月色：“青儿，对不起。”/p 唐青语一笑，道：“慎之哥哥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p 楚慎之低声道：“我曾允诺过……却未能实现。”/p 唐青语笑道：“允诺过什么？娶我吗？”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苦涩的意味，笑容温润甜美，道，“当时我年幼无知，为了和瑜儿抢你，才会那么任性说要嫁给你，你为了哄我而应下，这原本就不是公平的允诺啊！慎之哥哥不必为此懊恼，本就是我强行要求的，说穿了，是个年幼时的玩笑罢了。”/p 楚慎之的声音更低了：“我……”/p 他只说了一个我字，却到底没能说出后面的话来。/p 好半晌，楚慎之长叹一声，伸开双臂，把唐青语揽在怀里。/p 他的个子很高，唐青语只能够到他的肩头，因而被他这么一抱，脸便贴紧了他的胸膛。/p 楚慎之的怀抱很温暖，双臂带着常年习武之人特有的紧实，温柔又坚定地把她圈在怀中。/p 但是，他的手臂并没有收紧。/p 唐青语慢慢闭上眼睛。/p 良久，楚慎之松开手臂，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青儿，我曾经很喜欢你。”/p 唐青语心中微微一怔，面上却没有带出来，笑盈盈道：“知道知道，我这么好，喜欢我的人很多啦！算你一个！”/p 楚慎之微微一笑，并不为她的胡言乱语而转移话题，柔声道：“不过，我知道你对我一直只是兄妹之情，所以，以后我对你的喜欢也会只是兄妹情分。以后你和瑜儿，在我心里是一样的。”/p 唐青语笑道：“总算等到这一天了！以后唐尺语再跟我打架，你这个哥哥可要替我出气啊！”/p 楚慎之笑道：“好啊，只要你跟他打架的时候能坚持到我赶去，我一定替你出气。”/p “这种应付的话不如不说啊！”唐青语愤怒地挥了挥拳头。/p 楚慎之一笑，转移了话题，道：“方才的琴声，是那位殿下弹奏的？”/p 唐青语道：“不知道啊，我跟人家不熟。”/p 楚慎之道：“鼎剑阁内院之中，无人能弹出此中意境。”/p 唐青语道：“那位殿下音律方面的造诣远胜于我，我不好评价。不过实话实说的话，这等琴声我望尘莫及。”/p 楚慎之轻叹道：“琴声沉静如水，又恢宏浩大，可见其人胸中自有沟壑。但隐有几分孤寂在其中，似龙困浅滩，一时不得弘志，只等来日翻身脱困，飞天而起，化身真龙。这位殿下不简单啊！”/p 唐青语笑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们在云门山上的事吗？”/p 楚慎之点点头。/p 唐青语笑道：“其实老实说，那山洞里的环境比我们先前去时还差些，外面又有人搜山，天气也不好。那位殿下身上有伤，第二天开始就起热了，我一度以为他那样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公子爷是熬不住的，都在考虑怎么带他强闯过关了，但他竟然真的撑了下来。且不说他身上的毒，就说山上的粗茶淡饭就让人难以下咽了，但他从始至终竟然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反而很从容很适应的样子。只这份淡定，就让我刮目相看了。”/p 楚慎之看了她一眼，笑了，道：“传言中，这位殿下性情冷淡待人严苛，但当真接触后，方知传言不可信。”/p 唐青语回想了一下，撇撇嘴道：“严苛不严苛的不太清楚，但冷淡是真的。”/p “哦？”楚慎之不太相信的样子。/p 唐青语解释道：“我把他从画舫带下来时，他的护卫和江浙影护都在画舫上为他拼命，其实那时有十六叔假装音杀之术迷惑敌人，当真反击一波也不是不行。不过那位殿下可半分都没有提及要救这些人的意思，确定自身安全后，他就没再说过了，可见他冷血冷脉不把人命当回事。这可不就是冷淡吗？”她想了想，再补充一句，“或者说冷漠也行。”/p 楚慎之摇摇头，道：“太子殿下虽是元后嫡子，但元后早在他年幼时便薨逝，他由太后抚养长大。在宫里，没有母亲庇佑，圣上也不算看重，他其实一直都如履薄冰。这样的情况下，他要自保，还能在朝堂之争中占据一席之地，若没有这份冷静……冷淡，他只怕早已被淘汰。你不能怪他。”/p 唐青语奇怪道：“我怪他什么？人家是太子，我一介平民小女子，跟人家八竿子搭不上的，能怪人家什么啊？”/p 楚慎之无奈地笑了，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你呀！”他叮嘱道：“这位殿下既然对你印象不错，你可趁机与他多接触一些，也好多一些了解。”/p 唐青语愈发想不通，问道：“我跟他接触干嘛？”/p 楚慎之道：“他身上的毒和你们唐门有关，不管因为什么，毒害太子这种罪名，若殿下当真要与你们清算，你们整个唐门都要倒大霉。你不和他联络联络感情，到时候谁去替唐门说话？”/p 唐青语一愣，显然没有想这些。/p 楚慎之轻叹道：“唐掌门不容易，你也大了，有些事该学着替他分担了。”/p 这句话让唐青语沉默了。/p 片刻之后，她拱手行礼告辞。/p 楚慎之一个人站在院门外，看着月光，站了许久都没有动。/p /p 第二日一早，楚慎之与凌轩密谈后，安排了得当的人手，将凌轩与唐青语二人送走。/p 看着鼎剑阁的车队越走越远，楚瑜芝站在楚慎之身边，轻声问道：“大哥和青儿说过了？”/p 楚慎之笑了一下：“嗯。”/p 楚瑜芝叹了一口气，道：“青儿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p 楚慎之笑道：“我和她说，与她是兄妹之情。”/p 楚瑜芝一惊，转头看着他，语气不确定地说道：“大哥你……”/p 楚慎之轻轻摇头，道：“不用多说了。青儿无心，我也无意。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他转身向鼎剑阁内走去，边走边道，“再者说，她的性子也不适合做鼎剑阁的阁主夫人。走吧！”/p 楚瑜芝无言，站了一会儿，跟在楚慎之身后走了进去。/p /p 第10章 美人计 http://.biquxs.info/

唐青语和凌轩这次是随着鼎剑阁的车队一起驶向唐门的。/p 不同于四通镖行的镖队，鼎剑阁此次以送年礼为名，派了最精锐的弟子和经验最丰富的长辈同行。有这样的实力，除非遇上半个以上的军营围剿，否则他们怎么样也能护得凌轩周全。/p 虽说阁主和大小姐都没有说明要护送的人是什么身份，但他们在鼎剑阁时日已久，知道有些事情阁主不说是为了他们好，便都没有多嘴问半句。/p 领队的十六叔便是那日在荔枝湖上拟音杀之术混淆视听的人。他原是上一任阁主麾下悍将，一次意外事故中失了一只眼睛，武艺也废了半数，此后便不再出任务，被楚慎之留在鼎剑阁中协助处理事务。可以说，十六叔是鼎剑阁中楚慎之最信任的人之一。/p 十六叔自然知晓凌轩的身份，为安全起见，并未径直西南而行向唐门前去，而是先行往北，而后折向西，送了两家的年礼后，才南下向唐门行去。/p 一路之上，凌轩因身体有恙，多半时间都在马车里待着。唐青语耐不住性子，倒是一直在外面，换了身男装，随着十六叔等人一同骑马，和一行人打打闹闹好不热闹。/p 这日，唐青语把马给了车队里的人，钻进车厢。/p 此时已是十一月的天，又是在大周北方，天气已是冷得很。凌轩体弱，车厢里早已备上了暖手炉和厚的棉被。/p 凌轩正在小憩，听得动静睁开眼睛，便看到唐青语带着一身的寒气钻了进来。/p 他莞尔一笑，跟唐青语打招呼：“唐姑娘好。”/p 唐青语笑着拱手回礼：“公子好。”她靠近了些，摸摸凌轩身边的被褥，觉得还算暖和，笑道：“今天外面够冷的！”/p “哦？”凌轩掀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还没看清楚，一阵寒风便吹了进来。/p 唐青语抬手压下窗帘，道：“听说再北边已经下雪了，风把冷气吹过来，这才一下子就冷这么多的。公子觉得怎么样？”/p 凌轩笑道：“还好。车厢中温凉适宜，倒不觉得什么。”/p 唐青语道：“十六叔方才还让人再去置办几件厚衣裳呢，说是公子体弱，要好生保养才是。”/p 凌轩笑道：“又要十六叔费心，在下当真惭愧。”/p 唐青语一笑，道：“嗯，你这种客气话要不留一留？等十六叔在的时候再说，我也好在一旁学习学习。”/p 凌轩噗嗤一笑，道：“唐姑娘性子直爽，若有意去学旁人，怕是难有所成。”/p 唐青语翻了个白眼，道：“你可以直接说我不会说话，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真相。”/p 凌轩一笑，温和道：“唐姑娘的性子很好。”/p 唐青语也没把他的称赞当回事，兴致勃勃地讲起了方才与人赛马的事，凌轩面带微笑听着，时而品评两句，两人相谈甚欢。/p 又过一会儿，车队的前进速度突然慢了下来。/p 唐青语“咦”了一声，扒开窗帘往外看，而后猛地把窗帘压下去，对凌轩比了一个手势。/p 凌轩会意，用口型问道：“出了何事？”/p 唐青语回以口型，道：“有人要检查车队。”/p 凌轩了然。/p 这一路而来，虽说经过的郡城不少，要检查车队的也有几回，但每次车队拿出鼎剑阁的一些证物后，检查便会变得十分敷衍，有时甚至连应付的工作都懒得做，草草看一眼便算过关。凌轩讶然之余也明白其中原因，虽说心中略有不虞，但也只是针对各处驻防的松散，倒也没有说什么。/p 这次唐青语的样子却有些不同，看上去有点紧张。/p 她把窗帘压下去后，侧过脸把耳朵贴在车厢壁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看她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车厢上的模样，凌轩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觉得她这会儿的样子还挺可爱。/p 车厢外，十六叔恭敬地给前来查车的人拱手行了一礼，道：“小人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怎么称呼？”/p 那将官打扮的人面容冷素，道：“在下姓许。”/p 十六叔问道：“许大人，此处并非城关，不知因何故要查我家的车队？”/p 许大人道：“临近年关，奉端王爷之命，严查来往车马，以防有心怀不轨之人借机混入近京都三州。请阁下让你的人下车，在下要一一验明身份。”/p 十六叔道：“许大人，小人不敢违抗端王爷的命令。只是车中是我主家的女眷，男女有别，实在不方便查验，还请大人通融。不过小人各处的凭证都是齐全的，大人可否需要先看一看？”/p 许大人道：“王爷有命，任何人不得放过，诸位别让在下为难。”/p 十六叔叹了一口气，道：“许大人，小人岂有胆量为难大人？可我主家女眷尚未及笄，确是不便，还请大人体谅。小人等自滦州鼎剑阁而来，奉主家之命造访故交，护送年礼而至。大人请看，鼎剑阁历年都有这样的出行，各项手续俱全。大人若不信，可查进出各州的记录。小人等委实不敢做违法乱纪之事。”/p 许大人冷冷道：“王爷之命，在下并无变更的余地。请快些下车，后面还有人要过。否则，在下便不客气了。”说着，他的手按在刀柄上，看那动作，若十六叔再与他多说什么，他便要动手了。/p 凌轩的眉头微微拧起。他虽没有完全听清十六叔说的话，但那姓许的将官他却是认识的，只听了两句便知道他是谁。/p 没想到，老四竟把手还伸到了这里。/p 他看向唐青语，比了一下，悄声道：“敌人。”/p 唐青语显然把外面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只轻轻点点头，眼睛一转，嘴角挑起一个笑意。她扶着凌轩躺倒，又解开他的束发发冠，将被褥给他盖得严实了。/p 而后，唐青语对外面道：“十六叔，出了何事？”/p 这声音不同于她平日的清冷，反而带了一点沙哑，一点柔婉，让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娇柔了几分。/p 十六叔回头看看车厢，为难地道：“小姐，有位许大人要检查车队的所有人。奴才怕冲撞了小姐，正与这位大人协商。”/p 唐青语假意咳嗽，仿佛身体很弱的箱子，一连咳了好几声，才柔声道：“许大人想必公务在身，我们不要让许大人为难了。”/p 从军的汉子平日里大多时间都与军营里的一帮子糙汉为伍，本就少见女子，更别说这样柔软文弱的了。许越琛虽已是副将，也没比底下这些当兵的好到哪里去。/p 听得唐青语柔婉开口，已对她宽和几分，语气也好了一些，道：“小姐，在下军职在身，冒犯了。”/p 唐青语有点为难地道：“小女子尚未及笄，家中规矩也严，着实不敢违背。”而后轻叹一声，道：“但既是大人的命令，小女子自当遵从。”/p 许越琛被她的顺从取悦，话音一转，道：“不过小姐不必下车来，在下安排人去看一看便可。”/p “多谢许大人。”唐青语一笑，又说道：“小女子还有一言，还望大人允诺。”/p 许越琛道：“请说。”/p 唐青语似有些羞涩，道：“检查马车时，小女子可否带上面纱？这样一来，既不让许大人为难，也算保全了小女子的颜面，不知大人可否允准？”/p 许越琛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便道：“可以，小姐自便。”/p 唐青语轻轻一笑，柔声道：“多谢许大人。”/p 最后的“许大人”三个字，被她刻意说得温婉缠绵，本又是轻声而言，听上去颇有几分似是在私语，别说许越琛听了觉得骨头发酥，连十六叔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p 接下来的事便很简单，奉命查车的小兵跑到车厢前，想必是得了自家大人的叮嘱，先敲了敲车厢，打了个招呼：“小姐，在下要检查了。”/p 唐青语故意往车厢最里面缩了缩，柔声回道：“大人请。”同时快手快脚把身上带的药捏碎，让车厢里弥漫些许药的苦涩。/p 那就是个最底层的小兵，被唐青语一句大人捧得心里美滋滋，掀开车帘瞅了瞅，见车厢里两人皆是半躺着，车厢内光线幽微，样子看不太清，似有面纱遮挡，但都是长发细弱的样子，想来是姐妹两个。/p 唐青语的手在面纱下轻轻捂着口鼻，往车帘处移了些，让那小兵看见她的脸。/p 小兵好容易看清楚，就是一愣。/p 虽有面纱遮挡，但只看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便已惊艳三分春色。/p 小兵想不出来该用什么字眼形容，绞尽脑汁，脑子里也就来来回回一句话。/p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姑娘？/p 唐青语任他看了一会儿，脸上微微一红，垂下眼睛，小声道：“大人……可检查完毕了？”/p 小兵回过神来，咧了咧嘴，探头往车厢里看了看。/p 唐青语侧身让他看，轻声道：“家姊身子有恙，不便走动，大人也不要靠得太近，免得传了病气给大人。”/p 小兵看不太清车厢最里面那个“家姊”的样子，只听得“她”呼吸声微重，显然有疾在身。/p 车内有一张小桌，桌上摆了个点心匣子，并无何异常。/p 唐青语回头看了一眼，轻叹道：“今年的天委实冷了些，这一路下来，我们姐妹二人身子不好，拖累了行程，当真惭愧。”/p 那小兵没想到这位鼎剑阁的小姐会跟他说心事一样说话，结结巴巴地回了句：“小姐……小姐吉人天相。”他咽了口口水，还想再说什么，不远处有人喊了他一声，他忙回头应一句，而后对唐青语一拱手，公事公办地道：“多有打扰，请小姐见谅。在下告辞。”/p 唐青语轻笑，温声道：“大人辛苦。”/p 那小兵被她软语温香伺候得心里舒服至极，带着一点不能和小美人再多说会儿话的遗憾跑去交任务了。/p 等到整个车队都过了检查，又一路向南走了快半个时辰，凌轩才从车厢的角落里坐起身子，慢慢地把面纱摘下，盯着唐青语看了一会儿，英俊的脸上带了几分古怪。/p 唐青语随便他看，一脸坦然地说道：“本姑娘义薄云天，救人水火之中，不用谢了。”/p /p /p /p 第11章 同样有效 http://.biquxs.info/

被当做女人，若换了其他任何一个男子，只怕都要恼怒至极，觉得是极大的羞辱。但凌轩倒也没有发火，只叹了一口气，道：“唐姑娘的手段，我又多了解一些了。”/p 唐青语假装听不出他的揶揄之意，故作叹息道：“公子见识了我这么多的才能，有没有考虑在朝中给我一席之地，能让我更好发挥自己的能力？”/p 凌轩笑着问她：“你想入朝？大周自开国以来，从未有女子为官为将。你想当这个特殊的人？”/p 唐青语凑近了一点，笑眯眯地说道：“当官为将什么的，要承担的责任太重了啊！看来公子是觉得我是那种能担得起大事的人了？”/p 凌轩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笑着道：“你若真的想去，我自然会帮你达成心愿。”/p 唐青语凑得更近了，笑道：“那你打算给我个什么官当当？”/p 凌轩突然抬起手，捏住她的下巴，左右轻轻摇了摇，笑道：“做太子妃怎么样？”/p 唐青语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再听见这么一句，一时之间大脑转不过来，就这么任由他捏着下巴，眨了眨眼睛。/p 看着她难得的呆傻模样，凌轩噗嗤一声笑出来，主动地松了手，往后退开一些，笑道：“看来你对此很满意？”/p 唐青语又眨了眨眼，总算回过神来，也没像一般的女孩那样羞恼，反倒是一笑，说道：“哦哦？公子你这么说话，我会误会一些事情的。”/p 凌轩笑道：“你误会什么？”/p 唐青语笑道：“误会你喜欢我呀！”她得意地眨眨眼，道，“不过这种事很正常，毕竟我倾国倾城还冰雪聪明，男人不喜欢我才是怪事。”说着飞了一个媚眼过去，结果偏偏气质冷俊，这个媚眼没有半分妩媚妖娆的意味，反倒有点生疏的羞涩。/p 凌轩忍不住大笑起来。/p 他平时极少这样显露情绪，那种淡漠而疏离的微笑更多时候只是一种客气和礼貌，笑容并无几分温度。但这样大笑时，他狭长的眼睛里带着从心底涌现而出的欢愉，让他自带三分凶厉之色的眼睛突然变得温和起来。平日里冷情的人笑起来反而更让人动容，满园春色，敌不过一个太子轩。/p 唐青语被他夺目的微笑晃得一愣。/p 凌轩没有看出她的愣怔，眉宇之间仍带着从心而出的愉悦之情，笑着说道：“唐姑娘，我对你的自信心十分钦佩。”/p 唐青语回过神来，送他一个白眼，说道：“你可以羞辱我的性格不够温婉贤淑，但不可以羞辱我的容貌。”/p 凌轩笑道：“唐姑娘容色倾城，我怎敢小觑？”说到这，又忍不住一笑，道，“若无倾城之色，方才唐姑娘用美人计，又如何能得成？”/p 唐青语翻了个手指，做拈花飞蝶状，道：“刚才那招不错吧？”/p 凌轩笑道：“从声音容色到语气神态，唐姑娘都让人大吃一惊。不过，唐姑娘也是名门千金，从何处学得这样的本事？”/p 唐青语勾勾手指，神秘兮兮地说道：“我跟你说，我去过一个好地方。那里的姑娘都会这些，比我做的好多了。不过我本来也没打算学成什么样，不然我爹得打死我。”/p 凌轩想了一下，笑着问道：“什么地方？”/p 唐青语嘿嘿一笑，道：“那个地方啊，是你们男人都喜欢去的……”/p “唐小姐！”/p 十六叔在车厢外，终于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唐青语的胡说八道。/p 唐青语咧了一下嘴，往外吼了一嗓子：“十六叔，我还没说什么呢啊！”/p 十六叔恨铁不成钢地吼回来，道：“你还想说什么？”/p 唐青语笑嘻嘻道：“等我把我去过的地方说明白了你再骂我也不迟，不然万一你猜错了，我白挨一顿骂多可怜？”/p 十六叔冷哼一声，道：“你尽管说，今天你说的所有话，老奴都会原数转告掌门大人，所有后果你一力承担便是。”/p 听得十六叔提及唐靖书，唐青语到底不敢太造次，悻悻然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跟凌轩咬耳朵：“十六叔就是假正经，我就不信他没去过！”/p 凌轩生长在帝宫，自幼宫规森严，其实还真没去过青楼。不过他一个男儿，又早有侍妾，听唐青语那语气便能猜到她说的是什么地方。看她一个大家小姐偷偷去过青楼还要得意的样子，凌轩无奈道：“唐姑娘是唐门千金，谈论这些有失身份。”/p 唐青语撇撇嘴，道：“我又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我们江湖人不讲究这些！”/p 凌轩抬手按在她的发顶，轻轻往下一压，无奈道：“女孩子家说话要文雅，不可胡言乱语。”/p 唐青语嘻嘻一笑，轻轻打开他的手，道：“真是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一个个的，这是要干嘛？言论自由都没有了哦？”/p 凌轩摇摇头，道：“十六叔所言甚是，你这翻歪理邪说，尽管等着去和你父亲说便是。”/p 唐青语一撇嘴，道：“真是的，不好玩，我走了。”/p 说着，她人就要往车厢外溜。/p 凌轩拉住她，问道：“唐姑娘，你这几日似是有意在躲我，发生了何事？”/p 唐青语一愣。/p 她虽然的确有意在躲他，但也不算刻意为之，反正尽力做的自然，没想到还是给他看了出来，可见此人观察力之敏锐。/p 见她不说话，凌轩笑了，说道：“唐姑娘，我们相识一场，又有同死共生的情分，有什么事你可直接与我说。”/p 唐青语摸了摸鼻子，转身坐回车厢里，道：“是有那么一点小事，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说。”/p 凌轩笑道：“事情很为难？”/p 唐青语道：“不算为难，只不过多少有点不太光明磊落，我得做做心理建设才行。”/p 凌轩突然一笑，身子前倾。/p 他本就比唐青语高上许多，即使这样坐着，还是要高不少。这一俯身，看上去就像是整个人都压了上去。/p 唐青语抬起头看着凌轩。/p 车厢里昏暗不清，他的面容看不清楚。/p 只听凌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道：“唐姑娘，方才你对那武将所用的计策，对我而言，同样有效。”/p 这是，这是什么意思？/p 唐青语呆住了。/p 过了好半晌，唐青语才缓过神来，扭头看向凌轩。/p 而凌轩早就恢复正常，倚在车厢里休息，仿佛炸弹不是他扔下的似的。/p 唐青语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有了动静：“……你玩我呢？”/p 凌轩没睁眼，微微一笑，道：“你觉得呢？”/p 唐青语心里骂了一声，一手叉腰道：“我跟你说，你不要以为你是那什么什么我就很怕你！调戏我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知道不！”/p 凌轩嗯一声，语气很轻松。/p 唐青语另一手也叉上了腰，说道：“我爹爹武艺天下第一，他最疼我，要是知道你这么调戏我，会打爆你的狗头，你知道不！”/p 凌轩仍然是同一个表情嗯了一声。/p 唐青语愈发恼火，声音也大了起来，道：“我大哥是个护妹狂魔，只要听说有人欺负我，不分青红皂白一定会把欺负我的人打上一顿的，你知道不！”/p 凌轩终于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带着笑意，说道：“知道，还有吗？”/p 唐青语气得小脸通红，张了张嘴，却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最后只好愤怒地抬起手，一指凌轩，假装眼神可以杀死他。/p 凌轩态度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他笑着说道：“唐姑娘，在下并没有轻慢姑娘的意思。”/p 唐青语很生气，一张小脸儿气得绯红，气呼呼的吼了一嗓子道：“这还不叫轻慢，那怎么样才算？难不成等你把我扒光了扔床上才算？”/p 这话说的过于彪悍，即使是凌轩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被她的话惊到，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呛死自己。/p 车厢外，十六叔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吼震彻天际：“唐青语，你他娘的给老子闭上嘴！”/p 随行的人面面相觑，用眼神传递着信息。/p 不容易呀！十六叔都多少年没有这样吼过了。唐家那位千金就是不一般，阁主和大小姐拿他没办法，见多识广在江湖中混了半辈子的的十六叔一样无可奈何。/p 而车厢里，唐青语和凌轩两人也被十六叔一声怒吼震得耳朵嗡嗡直响，一时之间，两个人相对骇然而笑，倒是忘了刚才的争吵。/p 过了一会儿，唐青语摸摸鼻子，悻悻然地说道：“十六叔真是越来越没素质了。人家都说年纪越大越慈和，他怎么越老越暴躁？”/p 凌轩无言沉默。/p 就大小姐您这样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换哪家的长辈能受得了？就这十六叔还是有涵养的了。要换成他家的那位皇叔，只怕一声怒吼后接一记耳光或者一脚都是有可能的。/p 看凌轩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自己，唐青语又觉得方才那一阵的暴怒有点儿没意思，说道：“算了，本姑娘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p 凌轩笑了一下，说道：“唐姑娘，其实方才我是在与你说笑。因为我把唐姑娘当做朋友，所以才可以与朋友之间开这样的玩笑。我与唐姑娘年纪相仿，又共同经历过生死，说起来缘分当真不浅。唐姑娘若因此而生气，要么是因为对这种玩笑当了真，放在了心上，要么就是不拿我当朋友，外气了。”/p 这话其实说的并不太客气，但意思倒是挺明确。/p 唐青语摸摸鼻子，小声说道：“要不要这么吓人啊？你身份那么高贵，谁敢跟你当朋友啊？”/p 凌轩笑道：“话虽如此，可唐姑娘一路以来，与我的相处之间并未见太多身份尊卑之别，更多时候是同龄人的闲谈，反倒让我觉得自在些。唐姑娘是独特的人，应当不会让人失望的。唐姑娘这样的姑娘，也值得一交。”/p 唐青语咳了一声，说道：“你再这么说我可能要骄傲了。虽然我本来就很好，但是我爹说做人要低调，不能什么都告诉大家。”/p 凌轩笑着说道：“那么，低调的唐姑娘，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p /p 第12章 约定 http://.biquxs.info/

事已至此，唐青语心里反倒踏实起来，凌轩把话说到这么直白，她当真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毕竟凌轩身份在那里放着，如果不是他自己说了这样平易近人的话，唐青语也不敢当真在他面前太过嚣张。/p 东宫之主，未来的君王，天底下有几个人敢跟他并驾齐驱？/p 说到底，真是凌轩给唐青语的一个机会。/p 于是唐青语坐回去，跟凌轩说道：“我先前同你说过我是离家出走的，你还记得吧？”/p 凌轩点了点头，道：“记得。说是与家中人有了龃龉，一时心中不愤，故而离开家中，在外游荡。可是如此？”/p 唐青语嗯了一声，道：“是这样。不过我没跟你说，我到底是跟谁有了矛盾。”/p 凌轩看着她没有说话。/p 唐青语自顾自道：“我爹新娶了一个女人。那女人表面上对我家里人都很恭顺，到处讨好，赢得不少赞语。但其实背地里她人坏的很，冷漠自私贪心，对我也是冷言冷语。我跟她关系不好，又不想在家中引起争端惹得我爹不高兴，再加上一时生气，这才出来了。先前我也同你讲过，虽说我对我爹新娶的女人不满意，但我希望这不要影响你对我爹、乃至于对整个唐门的判断。”/p 凌轩笑着说道：“这一点当时我已经给唐姑娘承诺过了。唐门究竟如何，不应该取决于一个尚未理事的小姑娘。待我见到唐掌门后，自会有我自己的判断。”/p 唐青语笑着说道：“我当然相信公子的承诺。若非如此，我也万万不敢在公子面前这般托大。”/p 凌轩笑道：“唐姑娘做事谨小慎微，对唐门和唐掌门而言也是幸事。”/p 唐青语笑道：“他们可没指望我做什么，只要我不给他们惹事，他们就觉得很庆幸了。”/p 凌轩莞尔一笑，没有接话。/p 唐青语继续说道：“本来公子已经给了我承诺，我就不应该再多问一句。只不过公子身份贵重，皇家尊严也不可冒犯，算是我以小人之心来揣度，总想着再跟公子走近一些，套套关系什么的，如果能换来一个恩典才是最好，能确保唐门的安然无虞。”/p 凌轩笑着摇摇头，道：“唐姑娘，若我当真想找唐门的麻烦，又怎会因一两个恩典而改变想法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皇室有心，别说一个江湖门派，就算是百年世族大家，甚至是一个城的人，说灭也就灭掉了。唐姑娘与其指望恩典，不如希冀于我信守承诺，这样对于唐门而言才是最稳妥的，不是吗？”/p 唐青语笑了笑：“是啊，我也是这才明白过来的。说到底，我还是关心则乱。其实工作胸襟宽广，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又怎么会和我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呢？”/p 看她像只小狐狸一样露出一副带着点狡黠的笑眯眯的模样，凌轩笑着摇摇头。/p 压了一路的话说出来后，唐青语也觉得轻松了许多。她扒开窗帘往车窗外看了看，说道：“照这速度，大约再走上七八日就能到唐门了。”/p 冷风从车窗外钻了进来。凛冽的寒风卷着细碎的飞雪，狰狞地森然寒意扑面而来，吹得凌轩禁不住咳了几声。/p 唐青语连忙把窗帘放下，抓起被褥给凌轩盖盖好。/p 看着林轩苍白的脸色，唐青语也有点儿发愁，还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安慰凌轩说道：“我们从东边一路折腾好几个地方过来，气候变化太多。公子是不是一时不太适应？”/p 凌轩咳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苍白的脸上带了一抹病态的红晕，神态却还是怡然。他笑着说道：“我身子本也不好。不过今年冬天也的确冷了些。”/p 唐青语说道：“公子再忍忍。过两三日走过这段就到蜀州附近了，那边温度高，也暖和不少，公子会好得多。”/p 凌轩笑道：“自古巴蜀出美人，我在宫中早有耳闻。见到唐姑娘，方知此言不虚。”/p 唐青语送他一个白眼，哼哼一声道：“我们那人杰地灵，风水好，养出来的人就好，美人多得是，等你看了你就知道了。对了，还有美食。”说到这里，她突然就兴奋了一下，很开心地说道，“我们唐门位处巴蜀，蜀地潮湿，平日里也多吃辛辣之物用以驱湿。巴蜀的美食有好多啊，什么糍粑凉粉烧腊豆花饭豌杂面冒菜……啧啧，说的我都饿了！等公子把身体调养好一些，我带公子吃遍巴蜀美食。”/p 凌轩笑道：“那我先谢过唐姑娘了。蜀中的美食名扬天下，景色也是出了名的奇骏，如果有这个机会，倒是当真愿意在巴蜀之地肆意游玩一番。”/p 唐青语伸出小指对凌轩勾了勾，笑道：“那我们说定啦？”/p 凌轩看着她纤细的小指，笑着问道：“这是何意？”/p 唐青语笑道：“这是我们那边的规矩。两个人小手指和小手指勾在一起拉一拉，就算是定下约定了，一辈子都不能反悔的，谁要是反悔谁就是小狗！”/p 凌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这是哪里来的规矩？”/p 唐青语笑着说道：“我也不大清楚。说是很久之前，唐门曾有一位集大成者的前辈传承下来的。这么多年大家一直用着，时间久了便也没有人再问为什么。”/p 说着她的小指又动了动。/p 看着她纤细的小手，凌轩微微一笑，也伸出了小指。/p 两个人的小指交缠在一处，轻轻勾在一起，由唐青语拉着上下摇了摇。/p 而后唐青语松开了手，笑着说道：“我们这就算说好了哦，不许反悔。”/p 凌轩笑着点头道：“好，依唐姑娘所言。”/p 唐青语笑道：“你方才说把我当朋友，那也别一直叫我唐姑娘啦！家里人都叫我青儿或者小青，你要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叫。”/p 凌轩微微一笑，唤了一声：“青儿。”/p 唐青语看着他，展颜一笑。/p 她本就是容色过人的女子，平日里神色清冷，出尘淡雅的气质让她不似在人间。这一笑，却仿佛春花初绽，硬生生逼退严寒融尽冰雪。/p 晶亮的眼睛仿佛春水，带着柔和与暖意，弯出一个熨帖的弧度，映着上扬的唇角，让那张有些冷的面容变得生动起来。笑意从眼睛开始，上自眉心下经瑶鼻，至樱唇，满满地铺在整个脸上，仿佛这一笑，便可以开尽春夏，乃至秋冬。/p 倾国倾城。/p /p 两个人在车厢里有说有笑的，骑着马跟在马车附近的十六叔听到了，暗中摇了摇头，有些事当局者迷，他委实不好说什么。/p /p 车队继续南行。/p 约莫过了四五日，天气逐渐转暖。/p 再向窗外看去时，已不再是冰天雪地的肃杀之景，反倒生有各种郁郁丛丛的树木，让人一时分辨不出是冬是夏。/p 进入蜀州后，再行不过三十里，已至唐门属镇。/p 论办事稳妥，这时便能瞧出十六叔的经验了。他并未带着唐青语与凌轩两人直接去唐门，而是先去了唐门北边的小镇。早在两天前他便传了消息给唐门，唐门自会安排人来护送，一切都和往年送年礼没什么区别。这样以来，便是有人有所猜疑，也无从下手。/p 许是快过年了，小小的镇子却热闹得很，熙来攘往比肩继踵，各色小民挽着竹篮，在摊贩间挑挑选选，准备过年的东西。道路本就不宽，两边摊贩，中间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别说车马，就算是软轿都抬不过去。/p 十六叔早有经验，领头向镇外的小路走去。/p /p 约莫走了一刻钟，有两名身穿深蓝衣衫的唐门弟子骑马飞驰而来，带起道路两旁的细碎沙尘。/p 见到鼎剑阁的车队，两人忙下马迎上来，其中一人抱拳行了一礼，恭声道：“唐门弟子恭迎鼎剑阁的英雄们！诸位一路辛苦，接下来由晚辈代为引路。”/p 十六叔也下了马，对两个年轻弟子笑着点点头，拍了拍领头那人的肩膀，朗然道：“小娃娃们，辛苦了！每年只要到了这里，就再也不用操心了。你们掌门这个人情，我可是还不起喽！”/p 那弟子也笑，说道：“十六叔每年都亲自来，真是太客气了！掌门已经接到消息了，请十六叔跟晚辈这边走。”/p 十六叔招呼车队跟上，笑着说道：“你们掌门还好吗？”/p 那弟子笑道：“托十六叔的福，掌门一切都好。”他顿了一下，笑容更深了，道，“只不过嘛……十六叔，你也知道咱们家大小姐……掌门说了，咱家大小姐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早两年跑出去玩了个没影儿，也不知道又在哪里惹事了。若是撞到十六叔手里，请十六叔代为管教，千万不要手下留情。”/p 十六叔哈哈大笑，一伸手搭了那弟子肩膀，很哥俩好地往前走着，边走边笑道：“你们掌门是个明白人！青丫头人是聪明得紧，就是性子的确皮，没人管着是不行。有你们掌门这句话，以后见了她我就有说法了。等我亲自己去回了你们掌门，再见到青丫头，我得好好教育教育她。”/p 那弟子恭敬地道：“十六叔英明！”/p 十六叔哈哈大笑：“你这小娃娃，说的话倒是合了老夫的心意。”/p 唐青语刚才听到他们在外面说的话就已经不高兴了，一直忍着没出声，暗中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听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掀开车帘跳了出来，怒气冲冲的一指来人，气着说道：“唐满，你找死吗？”/p /p /p 第13章 回家 http://.biquxs.info/

唐满正说着，猛地被吼了一嗓子，也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唐青语，笑得更开心了，见牙不见眼的对着唐青语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大小姐终于舍得回来了？”/p 唐青语跳下马车，上前一步握紧拳头，轻轻捶在唐满的肩头，哼了一声：“唐满，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背地里竟敢这样编排我，看来是不想好好活了？”/p 唐满被她捶了也不恼，笑着道：“大小姐，其实我当着你的面也是这么说，你不用想太多，背地里也许我说的还好听点。”/p 唐青语愤怒地挥了挥拳头：“你想我把你打成猪头吗？”/p 唐满为难地看了一眼鼎剑阁的车队，小声说道：“十六叔和各位英雄都还在这呢，你这么公然动手，以后再想装淑女就没可能了啊。”/p 唐青语大怒。/p 十六叔赶在唐青语真的动手之前把她拦住了，问道：“这一趟出来的时候你跟阁主怎么说的？”/p 唐青语看着他，用眼神示意他忘却这件事。/p 十六叔却假装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看到，又问了一句：“还记得不记得了？”/p 唐青语不情愿地回答道：“要听十六叔的话，不能惹事，不能跟十六叔顶撞。”/p 十六叔道：“这一单的任务你还没交，就不算做完，自然还应该是我的手下，也该听我的话是不是？那你就回车上去，没我的话不要下来。”/p 唐青语一指唐满，怒道：“这家伙挑衅在先，不能忍啊！”/p 十六叔道：“那我不管。反正你不能在这给我惹事，不然我就告诉阁主。”/p 唐青语愤怒地看着十六叔，十六叔不为所动，再看看一脸幸灾乐祸的唐满，挥了挥握紧的小拳头，转身跳上马车。车帘被她甩出砰地一声，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力气。/p 唐满忍着笑，对十六叔一拱手，道：“多谢十六叔解围。”/p 十六叔笑着摇摇头，小声说道：“这丫头的性子啊……不说了，走吧。”/p 唐满拱手：“是，十六叔请跟晚辈来。”/p /p 车队再次启程。/p 唐青语气鼓鼓地坐在车厢里，把车厢里的小桌边缘都掐出印来了。/p 凌轩见她炸毛，笑着道：“这是怎么了？”/p 唐青语气道：“唐满这家伙，虽然以前也是嘴巴找揍的家伙，但这一回很显然是有人撑腰，真的是毫无遮拦了啊！太过分了！”/p 凌轩假装沉思片刻，笑着问道：“难道他说的不对？”/p 唐青语大怒，正色道：“这是污蔑！他这是仗着我爹让他来接咱们，故意抹黑我的英明！我爹眼里，我永远都是在玩！”/p 凌轩笑了笑，道：“但其实令尊的愿望，大概也当真是你永远可以在玩吧？”/p 唐青语撇撇嘴，道：“他也太小瞧我了。”/p 她摸了摸凌轩的暖手炉，觉得不太热了，便给他又换了个热的。/p 从手中传来的暖意将冰寒带来的麻木驱散，而后便是针扎一般的刺痛，凌轩面上不带分毫，看着唐青语把自己也缩回被褥里，轻笑一声，说道：“其实，青儿是个非常能干的姑娘。”/p “嗯？”唐青语凑了过去，“你说什么？”/p 他的声音太轻，即使唐青语这样的耳力也没有听清。/p 凌轩微微一笑，在她脑袋上轻轻按了一下，把她按回去，径自闭目养神。/p 唐青语撇撇嘴，也不再追问了。/p /p 两人在车上睡了没一会儿，很快便到了唐门入口。/p 蜀道天栈是蜀中入唐门的唯一通道，天栈建在绝壁之上，有偃甲可下绝壁入唐门。因山高，挡了寒气，唐门气候常年温宜。/p 自天栈望去，山下阡陌纵横，绿茵茵的农田生机勃勃，有耕种的农人在田间辛勤劳作。天听处的传信机甲穿梭往来，各色各样，如一只只小精灵，形态各异地快速往来，繁忙而有序。抬眼望去，西北一品堂，东南影堂东堂，与天栈平齐，依山而建，高悬空中，气势巍峨。/p 这两处守卫严密，通行之路皆有高大的偃甲看守，以空中通道连接其他地方，非堂中弟子不得擅入。/p 其中，各有一道古朴而别致的通道，如玄女的绣带，从南北两个方向汇集，而其交汇之处，便是唐门的核心，无妄阁。/p 三层楼阁凌驾众山之上，因离得远了，隐匿于浮动的雾气间，看不太清，却愈发觉得其沉默而高贵。/p 唐青语下了马车，站在蜀道天栈上，深深吸了一口气。/p 风送花香，即使是在寒冬，唐门地理位置的特殊性也让这个地方有着繁盛的花丛。整个空气里都带着一点甜味，唐青语知道这是无妄阁前那片花海随风送来的味道，那里现在一定仍是百花争艳，开得正好。/p 突然之间，唐青语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p 这几年，她在外漂泊流浪，一直不曾回来，却始终有家里的照料。所以，即使她孤身一人，却从未觉得寂寞。/p 江湖生活丰富多彩，她仗着人聪明武艺好，玩得也十分开心。因为唐靖书从未强行要求她回来过，她曾一度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想念唐门。/p 可此时此刻，感受着变了很多，却又从未变过的唐门，唐青语突然意识到，无论她在外活得多么自在，她内心深处，仍然深深眷恋着唐门，眷恋着唐门里的人和物。/p 眷恋着，唐靖书。/p 这时，天栈偃甲送上来几名唐门弟子，为首那人身材挺拔面容俊俏，和十六叔打了招呼后，径直走向唐青语，笑着道：“青儿，你回家了。”/p 唐青语的眼泪，落了下来。/p 她终于，还是回家了。/p /p /p 来人看唐青语落泪，哎呀一声，忙给她擦眼泪，边擦边笑：“都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羞不羞？”/p 唐青语抿着唇，只落泪不吱声，晶莹的泪珠很快便把那人的大手弄得湿乎乎，那人叹了一声：“你呀！”/p 他拿出一块帕子，胡乱给唐青语擦了擦，笑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哪有你这样的？见了我就哭，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唐满要是知道了，又得跟我打架，那傻瓜到现在还是那么护着你。”/p “我呸！”唐青语破涕为笑，抢过帕子擦了擦眼睛，笑着抬起头道：“唐溢，你管不管你兄弟了？他当着好多人的面说我坏话啊！”/p 唐溢长叹一声，道：“虽然我是哥哥，但孪生兄弟本来也差不了多少，从小打到大，我都没赢过那臭小子一次，你觉得我管的了他？”/p 唐青语哼了一声，道：“那你没用了，退下吧！”/p 唐溢轻轻敲在她头上，不满道：“我又不是个用完就可以丢掉的垃圾，你这是什么鬼话？”/p 唐满从十六叔后面探个脑袋出来，说道：“你俩别堵着门口，让让道行不行？我这是有公务在身，要接十六叔一行去休息的，你俩要打架换个地方去。”/p 唐青语扭头，手指在颈间比了一下，对他凶道：“你等着，此仇不报非女子。不跟你打一场，你是真的要翻天了！”/p 唐满笑着喊帮手道：“哥，你不管管？有人要揍你弟弟啊！”/p 唐溢无奈地看着自己兄弟，这俩人告状的语气都一模一样，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p 唐青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唐满，你是不是傻了？你哥打不过我，你也一样打不过我啊？拉他帮忙有用啊？”/p 唐溢摇摇头，道：“青儿，你是直接回家，还是先去无妄阁见老太太？”/p 唐青语道：“我有事找我爹，他在哪儿？”/p 唐溢道：“西南段家的少主来了，掌门正在见他，这会儿没空见你。你不如先去见老太太？”/p 唐青语想了想，道：“也可以，反正我爹再忙，晚上总要回家的吧？毕竟家里有个美娇娘……”/p “祖宗！”唐溢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是我亲祖宗，这话也是你能说的？那是你母亲！”/p 唐青语一把拽开他的手，撇嘴冷哼一声道：“我母亲早就不在了，你们不都知道吗？我母亲又不叫黎璎。”/p 唐溢无奈道：“小祖宗，我知道你不高兴，但是夫人是唐门主母，也是你父亲的续弦，于情于理你都不能这样说她。”/p 唐青语斜他一眼，笑了：“你也怕她了？”/p 唐溢苦笑道：“你想什么呢？不过，这几年你不在家，家里也的确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夫人是唐门的掌门夫人，身份地位自然也和三年之前有所不同了，我怕你吃亏。”他把手放到唐青语肩上，小声说道：“青儿，你好不容易才回家，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让你爹为难，对不对？”/p 看着发小认真的表情，唐青语抿一下唇，冷笑一声，道：“唐溢，你放心吧，只要她不来招惹我，我保证我不主动惹她。”/p 这个答案显然并不能让唐溢满意，但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依照这丫头的性子，能应承这样的话已是难得，不能要求过高了。/p 他叹一声，摸摸唐青语的头，道：“行吧祖宗！你先去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回家换身衣服，看你这灰头土脑的，跟在十六叔身边我都替十六叔觉得你丢面子了。”/p 唐青语一脚飞过去把唐溢踹翻，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p 十六叔一直没有插嘴，这会儿听到提到自己才笑着开口，道：“她那是懒得换洗，说过两天到家再说，这个责任老头子可不负。”/p 唐满唐溢都是一笑，拱手道：“十六叔玩笑了。”/p 而后，仍由唐满引路，带着鼎剑阁一行人去往客居。而唐青语和马车，则留在后面，与唐溢一同走。/p /p /p 第14章 掌门夫人 http://.biquxs.info/

然而，到了天栈入口处，唐青语遇到了阻拦。/p 她皱起眉头，问那看守的唐门弟子：“你说什么？”/p 那弟子木着一张脸，道：“夫人有命，所有唐门弟子出入均须携带令牌，访客则须有来访信件或邀请函，否则一律等候查验。”/p 唐青语哼了一声，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自己家还要带令牌的。十五岁以下的唐门弟子不算出师，一直都没有没有身份令牌，你不知道吗？”/p 那守卫弟子道：“十五岁以下弟子出门须有师门亲笔书函，否则不予通过。”/p 唐青语道：“我在外已有三年，从没接到过这个通知，也从不知道回家还要我师父写亲笔信。给我让开！”/p 那守卫弟子退开半步，将手里的长枪横在身前，道：“你若强行通过，休怪我不客气！”/p 唐青语气笑了，跟唐溢道：“我还没说动手，他倒是先动了。来来来，你不客气个让我看看，我倒要瞧瞧，唐门的规矩变成什么样了。”/p 唐溢拦住她，小声道：“这些弟子都是新收的，不认得你也不奇怪。你在这等一会会，我和他说一声就好。”/p 唐青语哼一声，给面子地收了手，看着唐溢走向守卫弟子，对那弟子说道：“这位是掌门身边的大小姐，大公子的妹妹。她一直在外游历，不曾接到门内通知，还请这位兄弟通融一下。”/p 那守卫弟子道：“我已经和你们说了，没有令牌，没有邀请函，也没有师门亲笔信，不能让她进去。”/p 唐溢皱了皱眉，道：“大小姐在外，没有接到门内通知，她的师尊也不是唐门人，自然不知唐门新定下的规矩。这位兄弟若是不信，可以找你们首领问一下便知。”/p 那守卫弟子似乎有点呆，仍然直说一句话：没有令牌，没有邀请函，没有亲笔信，不能进去。/p 唐溢也有些头疼了，平日里不觉得，这会才知道这个守卫这么轴。他正在想要如何说服这个固执的小兵，一眼瞥见唐青语开始挽袖口，忙扯住她：“你要干嘛？”/p 唐青语冷笑道：“不是说夫人的命令吗？我也不为难他，直接去问问我们夫人，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岂不是更方便？”/p 唐溢扶额：“你这是要打进去？”/p 唐青语微笑道：“我可不敢，只不过学艺这些年，也是时候让大家见识见识我的武艺了，免得大家都觉得我师父隐世多年，早已不复昔年伟岸。”/p 唐溢看着她，心中轻叹一声。/p 这容姿端丽的女子，锐利而决绝，再不复当年稚嫩的模样。/p 他抬起手，拉住唐青语，道：“青儿，你冷静一点，我去找你大哥，我去找你大哥好不好？这是唐门，你要跟自己的兄弟动手？”/p 唐青语推开他的手，笑道：“兄弟？自己的兄弟会连家都不让我回？唐溢，这件事你不要管，我不想伤到你。”/p 唐溢紧紧抱住她的肩膀，道：“青儿！你不能动手！”他极小声在她耳边道，“这件事本是夫人做的不妥，但你若动了手，就是你理亏，知道吗？”/p 唐青语静了片刻，仍是那样笑着，眼神却冷凝如冰。她再一次坚决地推开唐溢，短剑从袖中滑出，手腕一转，带起一道漂亮的绯色光芒。/p 唐青语握剑在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机甲守卫，慢慢道：“昔日密室试炼时我还小，虽勉强通过，终究有遗憾。这些年我也算苦练，不知进益如何，也是时候向唐门引以为傲的偃甲讨教一番了。”/p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已向前掠出，手中短剑带着明暗交错的绯光，扑向离她最近的人。/p 唐溢劝她不住，只得抬手阻拦。/p 唐青语到底没打算真的杀人，招式之间留有余地，因而，唐溢与她过了几十招仍未露败象。/p 然而，唐溢内心是惊诧的，这丫头的功夫，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高的让人有些胆寒。/p 再走几招，唐青语眉梢拧起，似有些不耐，手上突然发力，左手轻推，一股浑厚的内力澎湃而出，将唐溢推得退开两步，再想上前时，短剑已压在他的颈上。/p 唐青语笑了笑：“让开。”/p 唐溢沉默片刻，放下千机弩，退开一步，再不开口。/p /p /p 瞥了一眼已亮出兵器戒备的守卫弟子，唐青语笑了笑，手腕一转，正要再次进攻，听到一个她虽只听过寥寥几次，却记得极深的声音。/p “这是怎么了？”/p 唐青语猛地回头，看到款款而来的女子。/p 那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妆容与衣着却打扮得很成熟，甚至有一些老气了，端庄有余而活泼不足。/p 然纵然种种这般，她的容貌仍是极佳。双眉如剑，双目如鹰，端正的鼻，却有温润姣好的脸庞，点了一点樱唇，让本有些凌厉的五官在她的面上搭配得刚好，有锐意也有柔情。/p 她缓步走来，看了看争执的双方，眉宇间带了一点漠然，问道：“怎么动起手来了？”/p 所有唐门弟子见到她，都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夫人。”/p 那女子半抬手：“不必多礼，发生了何事？”/p 那守卫弟子道：“夫人，有人未带令牌或其他证明身份的物件，想要硬闯。”/p 掌门夫人瞥了唐青语一眼，笑了一下，笑意却丝毫未入双眸，语气客气却疏离，道：“这位朋友，远来唐门便是唐门的客人。但入乡随俗，你既入我唐门境内，便要守唐门的规矩。若是访客，请去来宾入口，那里有专人接待。若是唐门中人，请证明阁下的身份，唐门并非来去自如之地。得罪之处，还请原宥。”/p 唐青语冷笑一声，铿的一声将短剑收起，冷冰冰道：“掌门夫人，这些年不见，你不光是人老了，记性也差的厉害，连我是谁也不认得了？”/p 掌门夫人也没有生气，看看她，道：“阁下是谁？”/p 唐青语冷笑道：“你是故意来给我难堪的，还是怕我真的打进去，丢了你的脸？”/p 掌门夫人淡淡道：“阁下出言不逊，是我哪里得罪了吗？”/p 唐青语道：“我原先也在外学艺，从没有不让进家门的时候。我还觉得奇怪，好端端怎么多了这么个破规矩，原来是你在搞事情。你以为，就这么几个人，加上几个破偃甲，能拦得住我？黎璎，三年不见，你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p 掌门夫人黎璎这才仔细看了看唐青语。/p 然而，她原本就没见过唐青语几回，上次匆匆一瞥，已是三年之前。而小孩子本就长得快，唐青语的容貌和幼时变了许多，她当真无法将这个凌厉而美丽的女子和那倔强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p 不过黎璎反应很快，她笑了笑，道：“是青儿吗？长成大姑娘了，我都认不出来了。”/p 唐青语冷冷道：“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我爹不在，你做给谁看？”/p 黎璎淡淡道：“女孩儿家的，说话要注意些分寸，这样巴辣，以后可是讨不到夫家的好的。”/p 唐青语双目微微眯起，厉声道：“我的事与你何干？”/p 黎璎不接她的话，而是说道：“你既说是唐家大小姐，身份更是不一般，不能草率。大小姐可有师门的书函？”/p 唐青语道：“我师父又不是唐门的人，哪有功夫给你写什么书函？你少废话，要么让这些人让开，要么就等着我打进去。”/p 黎璎道：“大小姐既然不能证明自己，只能等掌门或者大公子来了，方可确认大小姐的身份。不过他们现在都有事做，所以还要委屈一下大小姐，在他们到来之前，请大小姐在这里等候片刻。”/p 唐青语冷笑一声，短剑再次握在手中。/p 唐溢面色一变，千机弩架起，弩箭直指唐青语，喝道：“青儿，不得无礼！”/p 唐青语看他一眼，笑了：“你要护着她？”/p 唐溢面色也是冷了下来，喝道：“不得对掌门夫人无礼！快把剑放下！”/p 唐青语一双眼睛，原本就清冷淡漠，这时失去了平日里的飞扬与活力，只有森然入骨的冰寒之意深蕴其中，只微微瞥一眼，便让人觉得逼人的寒意扑面而来。/p 她慢慢说道：“我成全你的忠心。看在一起长大的情分上，我留你一条命。”/p 战斗一触即发。/p 这时，一直在后面马车里的凌轩掀开了车帘，走了下来。/p 他似乎没有看到这边的剑拔弩张，径直走到唐青语身边，喊了一声：“青儿。”/p 唐青语没有回头，瞳孔收缩着，紧紧盯住唐溢，口中说道：“公子，你先等一等，我这里一会会就好。”/p 凌轩上前一步，抬手按住了唐青语执剑的手。/p 他的手指纤长，带着因体弱引起的微微凉意，按在她的手上，只是微微下压，便莫名地让唐青语觉得心里平静了些。她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他。/p 凌轩轻笑一声，道：“唐姑娘，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怎的今日会做这等不智之事？”/p 唐青语问道：“公子何出此言？”/p 凌轩轻笑道：“你以一人之力与整个唐门对抗，难道不是不智之举？”/p 唐青语半垂下眼睛，抿紧双唇没有说话。/p 过了一会儿，她收起短剑，小声道：“让你看笑话了。”/p 凌轩摇摇头，面容微微有些发白，笑容却很温煦，道：“这话就见外了。”/p 唐青语扭头看着也已收起武器的唐溢，又瞥了一眼仍是那样端庄的黎璎，嘴唇都抿得有些发白了，才猛地一回头，道：“我们回车上去吧。”/p 凌轩拉住她，道：“且等一等。”/p /p /p 第15章 护佑 http://.biquxs.info/

凌轩拉住唐青语的手，将她在身后，看了黎璎两眼，道：“掌门夫人的待客之道，恕在下不敢苟同。”/p 黎璎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迷茫了一下，又很快恢复，问道：“不知阁下何人？”/p 凌轩不答，只对黎璎道：“素闻唐门百年大家，一方霸主江湖英豪，莫说对自家弟子，纵然对落魄江湖客也是急公好义。今日一见，却与传言大不相同。唐姑娘在外游历，纵然不是人尽皆知，作为唐门主母，你总该知晓的。唐门规矩变了，你可有派人通知唐姑娘？可有收到唐姑娘的回复？”/p 连着问了两句后，见黎璎微微愣怔，凌轩淡淡道：“看起来并没有吧？古人云不知者无罪，唐姑娘从未接到这样的通知，如何能让她的师父给她身份证明？更别提什么令牌。而掌门夫人不自省反思自己的失职，反倒让唐姑娘在大门之外等着，倒不知是什么道理。掌门夫人和唐姑娘说规矩时在下也听了几句，原以为敢于职责唐门千金，掌门夫人的礼仪必定原高常人的。谁知这样看来，却并非如此，当真让人失望。”/p 这一番指摘可谓不客气了，别说黎璎嫁入唐门后，便是出嫁之前，她虽非家中宠女，却也是身份高贵之人，几时受过这样不留情面的指责？黎璎当时便皱起眉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凌轩，再次问道：“阁下何人？”/p 凌轩道：“一个不相干的人。”/p 黎璎不客气地道：“既如此，阁下还是不要插手。唐门的事何须外人置喙？”/p 凌轩一笑，英俊的面容不带半分笑意，道：“一个不相干的人都觉得看不过去，掌门夫人不觉得‘无须外人置喙’的唐门，做事有些不妥吗？当然，夫人一人也不能代表唐门，只不过，夫人的言行受众人瞩目，还是慎重些好。”/p 他轻轻握了一下唐青语的手，也不给黎璎再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说完公道，再来讲一下情分。唐姑娘是掌门之女，夫人是掌门续弦，不论关系是否足够亲密，夫人名义上也是唐姑娘的继母。家中规矩变了，掌门忙于唐门事务，自然没有精力过问这些内宅之事。那么，夫人在做什么？若说只是晚了些时日，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唐姑娘在外并非三月，而是三年。整整三年，夫人都没能记起来给唐姑娘送个消息过去吗？若当真如此，也难怪唐姑娘难以把夫人当做亲人看待。毕竟，哪个亲人会把你忘掉几年呢？”/p “于公，夫人消息未能及时传递，又未全面跟进信息反馈，导致唐门弟子无法及时作出变更，此为不善；于私，夫人不关心继女，不给消息也不派人迎接，是为不慈。不善不慈，掌门夫人还真是让在下开了眼。”/p 黎璎被他一通训斥，脸都白了，一个“你”字脱口而出后，却没有往下接话。/p 凌轩不睬她，转向唐溢，神色淡漠地道：“而你，作为唐姑娘的朋友，遇到事情只会让她退让，甚至兵刃相见？还是说，你觉得唐姑娘忍了委屈退让一步后，便能避免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为此不惜让唐姑娘放下身份，放下本该拥有的地位和尊严？”/p 唐溢喃喃道：“我……我不是……”/p 凌轩并不听他解释，转向已经愣了的唐青语，微微一笑，道：“唐姑娘不用担心。既已来了唐门，自然有人证明的了你的身份。最不济不过是从他们口中的来宾处而如，到时闹得大了，丢了谁的脸面，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不必怕。我们回去吧。”/p 唐青语被他牵着手，一直快走到马车前，才回过神来，猛地一顿步，小声道：“公子，你的身子……”/p 凌轩回头看她一眼，笑了，道：“无碍，不必担心，这点时间我等得起。”/p “你……”唐青语愣了一会儿，笑了，轻声道，“多谢公子。”/p 凌轩松开她的手，淡淡一笑，道：“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p 唐青语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方才被握着的那只手。/p 他的毒还未解，身子也弱，手有些凉，有些瘦，却坚定得不可思议，那样用力地扣紧，指节硌得唐青语手指有些疼，却莫名觉得心安。/p 明明他的身子并不好，武艺也不好，比起唐门一门的武者，他似乎只是个文弱书生。他高贵的身份，滔天的权势，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她也不清楚那究竟有多大的力量。/p 但在这一刻，这个从未展现过手腕与魄力的人，却毫无犹疑地站出来，把她护在他的身后，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她，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p 唐青语突然笑了，脸上微微有了一点红晕。/p 心底深处，似乎有谁，轻轻呵了一口气，让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里，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p /p 这时，黎璎终于回过神来，扬声道：“两位留步。”/p 凌轩并不看她，见唐青语面色已经回转许多后，便仍拉了她向车上走去。/p 黎璎心中微微气怒，提高了声音喊道：“站住！”/p 凌轩回头看她一眼，微笑道：“夫人这般大声叫嚷，委实不合如今的身份。不知夫人还有何事？”/p 黎璎拂袖，冷声道：“阁下一介外人，对唐门之事并不了解便妄加猜测，实在不是君子所为。”/p 凌轩并不介意，笑道：“我连姓名都未报上，本就不是君子所为，夫人是在和我说笑吗？对不住，我们还有事，不奉陪了。”/p 黎璎气道：“你！”她一指唐青语，厉声道，“你走可以，她必须留下。若她真是唐大小姐，到时掌门找我要人，我去哪里找给他？”/p 唐青语这会儿也回头看她一眼，笑道：“关我屁事？”/p 轻蔑的态度，粗鲁的话语，终于让黎璎变了脸色，厉声下命令给几名守卫弟子：“拿下他们！”/p 唐青语左手拉住凌轩，右手抓起披风一抖，将靠近的两名弟子扫了出去。她冷冰冰地看着黎璎，斥道：“黎璎，你是想死？”/p 黎璎面色也是一片寒霜，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唐青语，想在唐门撒野，你还不够资格。给我拿下！”/p 唐青语哼了一声，把凌轩护在身后，短剑带着人，游蛇般迎上。/p /p 方才凌轩一句话，让唐溢歉疚不已。然而此刻看到唐青语真的动了手，他再也忍不住，一步上前拦在唐青语和守卫弟子们之间，声音有些嘶哑，道：“青儿，算我求你，别打了。”/p 唐青语短剑指着他，剑尖微微动了动：“让开！”/p 唐溢看她一眼，苦笑一下，转身扑通一声跪下了，对着黎璎磕了三个头，道：“夫人，大小姐是无心之举，弟子可以证明她的身份，请夫人看在掌门的面上，不要和大小姐计较。”/p 黎璎一愣，随即面色更沉，道：“你起来，她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可以在唐门放肆，谁都不行。”/p 唐青语伸手拉唐溢，道：“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双亲，她不过是个续弦，你凭什么跪她？你再这样，我要翻脸了。”/p 唐溢不起，哀求道：“青儿，你和夫人不和，是家事。但你若在这里动了手，就是寻衅，与整个唐门为敌。你总不能让掌门替你承担这个后果。听我的话，我拿我们这些年的情分发誓，我不会害你。”/p 唐青语急道：“你先起来！你没看出来吗？现在是她不让我进去，她是谁啊？凭什么不让我回家？别说众位长老，就算老太太都没说过不许我回家，她以为她是什么身份？我不过是要让她认清自己的位置罢了。我答应你不杀人，行了吧？”/p 这种承诺唐溢能同意才怪，又知道自己当真不是唐青语的对手，只能继续哀求。/p 这边正打得热闹，远远传来一个高亢粗犷的声音：“都停手都停手！”随着话音，一道深蓝色的影子扑了过来。/p 来人身材极高大，坚实的肩背魁梧的身姿，凛然而赫赫。他似乎是一路狂奔而来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双手支着膝盖呼了几口气，这才直起腰来。/p 唐青语看他一眼：“唐沛，快把你兄弟拉走！”/p 唐沛不理她，先对黎璎行了礼，这才转过去对唐青语道：“青儿，掌门有命，让你立刻回家，跪……咳，跪在宗祠里反省，没他的允许你不能起来，谁求情都不行。”/p 唐青语愣一下，随即大怒：“我做什么了又要去跪宗祠？”/p 唐沛咧咧嘴，不敢接话，转向自己的弟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唐溢，你这是干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你！真是……唉！给我滚走，回家修理你！”/p 唐青语怒声道：“给我站住！”/p 唐沛擦擦汗，铁塔似的人在唐青语面前站着，让那本就身量未成的女孩看着更小了。/p 唐青语怒道：“为什么罚我？”/p 唐沛道：“大小姐，这是掌门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啊。哦，对了，”他想了一下，补充道，“大公子当时也在。”/p 唐青语一听这话，转身一脚踢断小腿粗的青竹，拉着凌轩跳上马车，从车厢里吼了一嗓子出来：“带路啊！”/p 唐沛忙让自己的人带着马车往前走。/p 见黎璎还要拦，唐沛连忙小声道：“夫人，掌门说了，让大小姐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去之后他亲自处理。”/p 黎璎抿了抿唇，脸色青白的变了变，末了，吐出一口气，缓缓道：“罢了，便按掌门的意思来吧。”她看一眼守卫的弟子，道：“今天的事都是误会，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也不可再让别人知道，明白了吗？”/p 众守卫弟子齐声道：“弟子谨记。”/p 唐沛给黎璎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夫人。”/p /p /p 第16章 唐门掌门 http://.biquxs.info/

唐溢一直瞠目结舌状地跪着，直到人都散了，被自家大哥拎了起来，才回过神来似地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p 唐沛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小声道：“小满送客人的路上看见夫人来这边了，觉得要出事，派人给大公子送了信。大公子是晚辈，不好出面拦着，就去请了掌门的命令，让我来接青儿。”他苦笑一下，“你今天是犯得什么傻？头一天认识青儿吗？她那性子，见了夫人就得炸，你怎么还领她来这？不会让人去送个信，你陪着她在外面等着啊？”/p 唐溢愣愣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她吗？”/p 唐沛摇摇头，抬手给了唐溢脑门一下，说道：“你就瓜吧！”/p 唐溢被兄弟拉走了，还担心唐青语，问道：“青儿这样回去，不会出事吧？”/p 唐沛轻笑了一下，小声说道：“你就别瞎操心了！这几个里，哪个的脑子不比你好使，能出什么事？最多就是青儿再跪两回宗祠，反正她从小到大跪习惯了，我都不觉得这能当个事来看了。”/p 唐溢一想也是，便不再多思，跟着唐沛走了。/p /p 唐门历任掌门都居住在凌烟居。那里毗邻唐门核心无妄阁，方便掌门与众人议事。因路途遥远，唐青语的马车便没有换，一直往凌烟居驶去。虽然是回了三年未见的家中，唐青语也不见多大兴趣，与凌轩一起缩在车里，闷闷不乐地抱着膝盖发呆。/p 凌轩笑着看着她的脸，问道：“怎么了？”/p 唐青语撇撇嘴，叹了一口气道：“你看见了吧？我那个爹，娶了妻子就不管女儿了，一听人说我跟他夫人对上了，问都不问就罚我，心都要偏到肋条上去了。这日子还怎么过？真不想回来！”/p 凌轩淡淡地笑了，静默片刻，缓缓道：“青儿，有些宽纵，你要珍惜。”/p 唐青语眨眨眼睛：“珍惜什么？你是说我爹？”/p 凌轩摇摇头，道：“你自己想吧，很多事旁人说是没有用的。”/p 他看了一眼唐青语。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仍在嘀嘀咕咕跟他小声抱怨着她父亲的偏心，虽说不见愤恨，但还是有埋怨之意。她不知道，如果不是她的父亲对她这般宽纵，她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在这里抱怨什么。只有深受宠爱的孩子才会在爱与包容的环境下长大，也才会觉得亲人之间的情分是与生俱来的，会在亲人面前肆意放纵自己的脾气，而不会担心失去什么。/p 凌轩再看唐青语一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被宠坏了，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p 唐青语说了好半天，见凌轩没有给自己任何回应，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再说了。/p 车行半个时辰，在凌烟居前停下。/p 唐青语跳下车，轻手轻脚地将已经昏睡过去的凌轩抱下来，用长袍裹好，连脸都给他挡了大半，而后大步向家中走去。/p 守卫的两名仆从看到一个妙龄少女抱着一名男子走来，有些莫名奇妙，一人上前拦住她，问道：“这位姑娘，请问你有什么事吗？”/p 唐青语看他一眼，道：“老伍头呢？怎么是你们在这守着了？”/p 那仆从神色恭敬了些，道：“伍叔年纪大了，夫人特许他在侧门守着，以免累着。”/p 唐青语皱一下眉，却没说什么，道：“我是大小姐，你们让开吧。”/p 仆从们对视一眼，小心道：“大小姐，恕小的们眼拙，实在不认识。大小姐可认识家中的谁？”/p 唐青语还没开口，照壁后跑来一个人，一头灰白的长发，样貌却很年轻，不过二十岁左右。他的眉目温和明亮，笑着打招呼：“大小姐回来了。”/p 唐青语看到他，笑了：“叶棹。”/p 叶棹看一眼她怀中昏睡的男子，伸手接过去，道：“我来吧，大小姐一路辛苦。”/p 唐青语跟在他身后，向内院走去，边走边道：“你小心点，他中了毒。”/p 叶棹手上轻了几分，道：“那么，我把他安排在大公子的院子里？”/p 唐青语摇摇头，道：“就在我院子里吧，让英嬷嬷收拾一下客房，不要打扰他休息。你安排人守着，我没回来前，不可让任何人靠近。”/p 叶棹问道：“如果是掌门或者大公子来问呢？”/p 唐青语哼了一声，说道：“掌门是不会来的，大公子要是来了，就让他滚！”/p 叶棹抿唇笑了一下，道：“你跟大公子怎么也生气了？”/p 唐青语摆摆手，道：“不说了，他很烦的。”/p 叶棹又是一笑，也不多问。/p 到了内院的院门处，唐青语停下脚步，跟叶棹道：“你帮我安排吧，我就不去了。”/p 叶棹看看她，问道：“大小姐不会又要出去吧？”/p 唐青语摇头，道：“我先去看看太奶奶。”/p 叶棹看看她一身的装扮，笑了：“就这样？”/p 唐青语瞪他一眼，道：“就知道你们不说好话！我不就是衣服脏了点，至于这么嫌弃吗！”/p 叶棹小声笑道：“几天没洗澡了？你不知道自己身上都臭了吗？”/p 唐青语抬起胳膊闻了闻，再眨眨眼：“有吗？”/p 叶棹笑着摇摇头，转身带凌轩走了。/p 唐青语低头闻闻自己身上，还是没闻出来什么味道，犹豫了一下，考虑要不要先去洗个澡。但一想，洗个澡再换身衣服，估摸着要碰上她爹爹，还在傲娇的唐大小姐于是立刻放弃这个念头，转身往外走去。/p /p 无妄阁一共有三层，其中一二两层都是唐门掌门和几个分堂的长老议事之处，只有三层不是。无妄阁的外面重新搭建了直上三层的偃甲梯，方便要上三层的人通行，不必再走无妄阁中。/p 而无妄阁的三层，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那里只住着一位唐门的长辈，乃是上上一任掌门在位时唐家的大小姐，因一些原因，夫家一门都亡故后回到唐门，自此与唐门荣辱系在一处。/p 与唐门共经生死而不肯退后一步的唐小姐用血与生命赢得了唐门所有人的尊重，被尊称为老太太。可以说，没有唐老太太，就没有今日的唐门。/p 唐青语在无妄阁外层的偃甲梯处报上姓名，稍微等了一会儿，便有一名紫衣女子笑着下楼来接她。/p 唐青语笑着走上去打招呼：“紫袖姐姐！”/p 紫袖拉住她的手，笑道：“总算见到你了！你这一去，倒也想着往家里来个信啊！若不是家里是不是有人看到你过得好好的，老太太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呢！”/p 唐青语撇撇嘴，不答她这话，问道：“太奶奶这会儿有空吗？”/p 紫袖摇摇头，叹道：“真是不巧了！老太太方才才喝了药，刚歇下！”/p 唐青语眨眨眼，问道：“太奶奶身子不舒服了？”/p 紫袖小声道：“今年开年老太太身子就不大好，入了冬便更是没好利落过。这大半年来，汤药都快比饭喝得多了！”/p 唐青语有点惭愧了，她在外跑了三年，当真没想到唐老太太的身体会这样弱。/p 紫袖察言观色，笑着劝解道：“你也不必多想。老太太年纪本就大了，有些小病也不算太大的事，到底老太太的身子底子好，还算是朗健。”/p 唐青语咧嘴，道：“紫袖姐姐，太奶奶什么时候能睡醒啊？”/p 紫袖道：“那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怎么也要两个时辰了。你先回去洗洗，等老太太醒了，我跟老太太说你回来的事，让人去叫你你再过来，好不好？”/p 唐青语不满道：“紫袖姐姐，怎么你也嫌弃我？我就这么脏吗？”/p 紫袖抿唇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脏倒罢了，你这是在什么药渣子里泡了半个月吧？你没闻见你身上一股子药味吗？”/p 唐青语再闻闻，还是摇头：“我闻不见。”/p 紫袖一笑，道：“那你就当我鼻子太好吧！快回去吧，一会儿再来！”/p 唐青语笑着道：“好，那我先走了，你记得跟太奶奶说啊！”/p 紫袖笑着应了。/p /p 唐青语正要离开，耳边听得凌烟阁的院门里有说话声，下意识往旁边看过去，恰巧看见唐靖书与影堂三堂主一同走出，还在说着什么。/p 看到那个身影，唐青语本能地想躲，被紫袖拉住了：“你这是做什么？”/p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因而凌烟阁中走出的两人听到后都看向这里。/p 见到紫袖抓着的人时，唐靖书微微一愣。/p 唐青语也看向唐靖书。/p 他逆着光，看不太清容貌，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而又威严的气势。他站在那，山一样巍峨，沉默却厚重，带着不容轻慢的孤冷。/p 暖阳融融，阳光像是从他的背后跳跃出来一般，随着他走动一晃一晃，给他镀了一层金边，让那孤决之气平白少了几分。/p 一如印象之中那般，温和，却又随时都是她最大的依靠。/p 唐青语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p 唐靖书一愣之后便微微笑了。他走到唐青语身边，低头看着容貌变了许多，却依然纤细的小女孩，眼睛里带着极度温和的光，唤了一声：“青儿。”/p /p /p 第17章 父女 http://.biquxs.info/

唐青语咬了咬嘴唇，想做出一个冷硬的脸来，却发现自己脸上的肌肉似乎都不听使唤了，怎么样都做不到。/p 紫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放开，对唐靖书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掌门。”/p 唐靖书微微抬手，笑道：“紫袖姑娘不必多礼。”/p 紫袖笑道：“掌门，奴婢回去老太太身边了。”/p 唐靖书嗯了一声，没有看她，仍是用那种慈爱的眼光看着唐青语。/p 影堂三堂主唐一叶是个高瘦的中年汉子，这会儿也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摸摸唐青语的脑袋，说道：“青丫头回来了啊！”/p 唐青语躲开他的手，瞪过去一眼：“一叶叔叔，你们影堂是不是都有这传统啊？爱摸人脑袋，不知道摸脑袋会长不高的吗？”/p 唐一叶哈哈笑了两声，道：“得，这以后我还不能摸了！”他打量一下唐青语，笑道，“青丫头这么久不见，真是长大了许多啊！乍一眼看过去，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p 唐青语对他皱皱鼻子，做个鬼脸。/p 唐靖书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笑道：“不许跟你一叶叔叔这样无礼！”/p 唐青语告状道：“他先摸我头的！”/p 唐一叶又笑两声，道：“不碍事不碍事，掌门你也知道，我这人爱跟孩子玩，玩多了孩子们都不怎么乐意敬着我，我都习惯了！”已经成功圆场，唐一叶深藏功与名，边往后走边道，“青丫头刚回来，你们父女多说说话啊！我先回去了。青儿，过两天有时间来影堂啊，桐长老早就念着你了。”/p 唐青语握着小拳头跟他挥了两下，便看那人一路跑远了。/p 唐靖书笑着摇摇头，仔细打量了唐青语几眼，皱了一下眉头，轻声道：“怎么瘦了？”/p 唐青语撇撇嘴，道：“没瘦吧？不觉得啊。”/p 唐靖书笑一下，问道：“吃过饭了吗？”/p 唐青语摇头：“本来想找太奶奶来吃的。”/p 唐靖书往三楼看了一眼，道：“太奶奶现在在休息，先回去吧！晚点时候再过来。”/p 唐青语拱手行礼道：“是。”/p 见她如此，唐靖书苦笑一声，但也没说什么，抓起她的手向凌烟居走去，道：“你遇到的事楚阁主已经和我传信说了一些了，具体等你休息一下我们再说。”/p 唐青语被他抓着手，有点别扭，又有点开心，不自觉地挣了两下。/p 唐靖书没松手，低头看她一眼，道：“别捣蛋，跟爹回家去。”/p 唐青语心中窃喜，嘴上却还是傲娇地道：“你不怕家里人太多？”/p 唐靖书看她一眼，没搭理她。/p 唐青语落了个没趣，摸摸鼻子，没再造次，反而问道：“我听唐溢说今天段氏来人了，爹你不用陪着？”/p 唐靖书道：“段小公子年纪还小，我在时他有些拘束，便让你大哥陪他说话了。”/p 唐青语哦了一声，也没仔细去想，跟在唐靖书身后，被他拉着往凌烟居走去。/p 到了人多的地方，唐靖书把唐千羽的手松开，父女两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脚步都不急，慢悠悠的走着。/p 无妄阁前的花海四季都是繁花盛开的景象，郁郁葱葱的草丛间，各色花朵争相斗艳开的正好，姹紫嫣红，一片生机勃勃。/p 到底是冬天，虽说唐门中气温变化不明显，但吹出来的风总是有些微凉的。风中带着花香，甜而不腻，淡淡的清冽平白给空气多添几分色彩。/p 有年轻的妇人带着孩童在外面玩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花丛之中走的摇摇摆摆，一不小心跌倒了也不哭，被母亲温柔的手扶起后，咯咯笑着继续向前跑去。/p 唐靖书父女便是慢慢走在这种平和的空气中，没有什么交谈，却意外显得很平静，很美好。/p /p 等两人回到凌烟居的书房，唐靖书命人端来了点心匣子和糕点，又把书房里伺候的仆从都赶了出去，这才问道：“那位殿下你安排在了何处？”/p 唐青语扒拉扒拉点心匣子，发现里面都是自己爱吃的，很开心的拿了一块开始吃，顾不上回答。唐靖书也不急，看着她吃完两块才继续问道：“那位殿下人呢？”/p 唐青语答道：“叶棹安排的，我让他把人放我院子里了。”/p 唐靖书锐捕捉到她说的一个放字，问道：“人是昏迷的？”/p 唐青语点点头，道：“他身子本来就不好，又中了毒，路上病了好几回了，都是用药给压下去的。这会儿可能是在山门处站了太久，猛一下凉着了，又晕了过去。”/p 唐靖书听后问道：“可有安排医士去看？”/p 唐青语边吃点心边道：“没啊，还没跟爹说呢，不知道该请谁来给看。”/p 唐靖书叹道：“你也是心大，储君身份尊贵，万一出什么事呢？”/p 唐青语道：“我大概探了探他的脉象，跟之前几次差不多，一时半会儿没什么事，不用担心。”/p 唐靖书摇了摇头，道：“到底怎么回事？楚阁主在信上没有说太多，想来是不方便，我便也没有问，只等你回来之后再问。”/p 唐青语说道：“本来这是楚家的事，我只是帮瑜儿一个忙。但叶叔叔说，这位殿下身中奇毒，瞧那毒性发作的情况，他猜这毒和唐门有点关系。他解不了那毒，又怕真的是唐门的毒会把我们一门的人都害死，恰好当时我在，他便和瑜儿说让我帮个忙，把人带回唐门看看。如果不是咱们家的事，只当带着殿下游历了一番；如果是，就要想想怎么和殿下解释了。”她抬头看了唐靖书一眼，问道：“爹，不会真的是你派人去给他下毒的吧？”/p 唐靖书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咱们唐家和朝廷从来都没有什么关系，爹有什么理由去给他下毒？”/p 唐青语啊了一声，也不太当回事，随口说道：“我就说不可能。毒害储君，这是要灭九族的大罪，爹你得多想不开，才会跑去干这种没脑子的事。”/p 唐靖书抬手轻轻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笑道：“在外三年还是没什么长进，跟你爹说话就这么没大没小的。”/p 唐青语不以为意，切了一声说道：“那还是因为你教的好呢，从小看你跟他奶奶说话的样子，我早学了个遍，根深蒂固改不掉了。”/p 唐靖书哭笑不得道：“爹已经和你说过了，那是太奶奶喜欢开玩笑，爹是与太奶奶逗乐子。你怎么就知道学不好的，不能往好处学点？”/p 唐青语翻了个白眼，只当没听见。/p 唐靖书也没有当真要责怪她的意思，看唐青语又吃了两块点心，说道：“少吃点垫一垫肚子就行了，一会儿就开饭了，你吃零食吃饱了饭还吃不吃？”/p 唐青语道：“吃饱了就不吃了啊，吃什么不一样？”/p 唐靖书叹道：“还是挑食，难怪瘦了这么多。”/p 唐青语摸摸自己的肚子，她虽然瘦，但绝对不算瘦弱那种，怎么在她爹眼里，她和快要饿死的小乞丐似的？/p 唐靖书不知她在腹议自己，接着方才的话道：“那位殿下的事情，稍晚一些我亲自去安排，你就不要再管了。”/p 唐青语打了个呵欠，说道：“这不好吧？虽说不是爹让人给他下的毒，但万一人家小心眼儿记仇呢？死揪着唐门不放，硬是要你给个说法，爹你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因为这点事情以死证明清白啊？”/p 话没说完，唐靖书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训道：“说话不可造次，那是储君。”/p 唐青语笑道：“我跟储君同行了一路了，还同生共死过，对储君已经没有什么敬畏感了。”/p 唐靖书无奈道：“你啊！”/p 唐青语笑道：“所以我还是跟着吧！怎么说也一起呆了那么久，算个熟人，万一中间有什么误会，我还能帮忙解释几句，不至于你们一下谈崩。”/p 唐靖书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轻声道：“青儿，你要听爹的话，爹不会害你的。这件事于你而言到此为止，以后你都不要再参与其中，好吗？”/p 唐靖书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唐青语有点儿琢磨不明白。她看了看唐靖书，问道：“爹，你这是怎么了？我从小喜欢凑热闹，哪一次你不都让我去的？这回是怎么了？”/p 唐靖书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言他道：“你先去洗个澡吧，换身衣服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晚些时候爹再和你说。”/p 唐青语笑嘻嘻地把袖子塞到唐靖书的鼻子下面让他闻，问道：“爹，你闻闻我臭不臭？”/p 唐靖书也没嫌弃，笑着说道：“你就这么一身臭乎乎回来也没人说你？”/p 唐青语哼了一声，说道：“不就是几天没洗澡吗？忙着赶路，没时间顾不上。你们就不能对我多点容忍和体谅？”/p 唐靖书问她：“路上你也是这样？身上这是……一股子药味儿。”/p 唐青语道：“这药味儿不是我的。那位殿下天天喝药，把药当饭吃，这是他身上的药味。我跟他一起在车里呆的久了，衣服上免不了粘了一些。”/p 唐靖书笑道：“一个女孩儿家，脏成这样，人家也没嫌弃你？”/p 唐青语哼哼两声说道：“凭什么嫌弃我？我不洗澡也很干净。天生丽质，哼！”/p 唐靖书摇摇头，又在唐青语的头上摸了一下，说道：“你呀，就任性吧！”/p 唐青语切了一声，说道：“我明明那么乖的！我要真任性，你以为你能结成婚？还不是当天就被我砸个稀巴烂。”/p 唐靖书看她一眼，笑了：“那我还要谢谢你了？”/p 唐青语起身要走，边走边说道：“不用客气。不过你要把那谁退回去，我就好好谢谢你。”/p 也不等唐靖书回答，她人已经一溜烟儿的跑走了。/p 唐靖书在原处坐了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p /p 第18章 谋算 http://.biquxs.info/

凌烟居后院，客房中。/p 淡淡的香味从香炉里飘了出来，仿佛有实形一般，妖娆的勾勒出蜿蜒的轨迹，虽缓慢，却丝毫不停地飘动着，最终弥漫了整个客房。/p 火盆里的炭已经被人提前勾过，发出微微红色的光，带着热与力量，让整个客房的温度都高了起来。/p 床榻之上，凌轩缓缓睁开了眼睛。/p 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但凌轩似乎对此毫不介意。/p 这些天来，他已经有好几次都是突然昏睡过去，醒来时便在客栈的客房中。虽然唐青语没有多解释什么，但凌轩知道，这多半是体内的毒性在作祟。/p 他没有起身，仍旧躺在床榻上，看着素雅的床帐，神思已飞到千里之外。/p 自他离京出巡，至今日已近三个月。这些年京城局势一直不稳定，虽然他贵为太子，但元皇后早已故去，皇后母族也已举家还乡，不再过问政事。他一个没有母亲庇佑，也没有母族帮衬的太子，能在深宫之中活下来已是不易，如果没有太后的照顾，恐怕他都很难活着离开帝宫，更别提承袭帝位，培养自己的势力。/p 随着后宫妃嫔的增加，皇室的子嗣也越来越多，原本就对他无甚喜爱的父皇待他愈发冷淡。若非他处处小心，让人挑不出什么过错，又是元皇后嫡子，太子之位是否还是归属于他都要另当别论。/p 也因为这一点，凌轩在京中不敢有什么太明显的动作，当今圣上宣帝对他的作为多有防范，许多事情就不方便去操作。加之这些年宣帝对四皇子凌瑞偏爱甚佳，东宫之主的竞逐愈发明显，宣帝的个人偏爱也深深夹杂其中。若非如此，凌瑞一个尚未有封地的王爷，如何敢公然派遣军营里的人来追杀他？/p 他这次落难，虽一路艰辛，但对于凌轩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宣帝对他的猜忌与怀疑，让他在帝都时做事处处掣肘，和诺事情操办起来都不方便，哪怕稍有些动作，宣帝便会归咎于他。趁此机会，他离开帝都，他的人才好在暗中做事，且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他人不在，宣帝也很难迁怒于他。/p 至于说他身上中的毒是不是唐门下的？/p 凌轩微微挑起嘴角。/p 这件事，唐青语心心念念一直挂碍，凌轩却其实完全没有放在心上。/p 毕竟这毒是他身边的医士发现的，杏林高手群聚皇室，他们既能发现，便自然有解毒的方法。若不是想借机布局，只怕这个毒早就解了。/p 比起这个，凌轩更想知道的是，这个毒究竟是他身边的哪个人给他下的。他每日的饮食用品都有亲信试毒，能够不让人察觉地在他的饮食里下毒，必定是他身边关系亲近之人。这样的人若不查出来，只怕他日后将寝食难安。凌轩已经安排了人手去查，趁他离开京都的机会，凌轩希望能把东宫的人清了一遍。/p 至于以后谁才是天下之主……/p 凌轩的眼睛微微凝起，黑色的瞳孔快要缩成针一般。/p 他既在宫中的肮脏与污秽中活了下来，那么，他有的是时间来争夺一切。将来鹿死谁手，还是未知之数。且看他们兄弟之间，谁有这个本事能权倾天下吧。/p 京城的事凌轩暂时想到这里为止。/p 他侧过头看了看所在的房间，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用具却很讲究，显然是主家的规格。/p 他是在马车上昏睡过去的。想到昏过去之前，在他身边一直喋喋不休吐槽自己父亲的姑娘，凌轩的嘴角微微扬起，冷淡的眼睛里也带了一点笑意。/p 那真的是个幸福的姑娘啊！/p 她的家人对她宠溺到何种程度，她至今仍是无知无觉，把亲情和爱护当做理所应当，因为一点小事就离家出走，即使仍然一直受着父亲的庇佑，还是可以那样理直气壮地对家里人发脾气使性子。/p 因为一直拥有，所以从未察觉这种感情有多珍贵，所以可以肆意挥霍。/p 凌轩缓缓闭上眼睛。/p 为什么没有指责唐青语什么？/p 除却对她的欣赏之外，凌轩很清楚，归根结底，他其实还有羡慕的情绪在其中。/p 他是一个没有资格指责唐青语的人啊，那些他从未拥有过，却美好至极的感情，他甚至不曾拥有其中任何一种。/p 凌轩承认，猜出唐青语的出身后，他对她有所利用。但抛开这些不谈，他也的确希望那个姑娘能一直快乐幸福，一如初见。/p 只不过，在回忆起幼时见过的一个人后，凌轩便猜出了什么，而这件事，注定会让唐青语走上一条不寻常的道路。/p 那条道路举步维艰，荆棘遍布，无论最后通往何处，注定不会平坦。/p 这个女孩，还不够强大啊。/p 凌轩侧过身去，又缓缓睡了过去。/p /p 半个时辰后，唐靖书来到唐青语院子里的客房前。/p 叶棹正在小耳房里守着，见到唐靖书后连忙起身行礼：“参见掌门。”/p “不必多礼。”唐靖书看了看客房，轻声问道，“怎么样了？”/p 叶棹答道：“没听见动静，应该还在昏睡。”/p 唐靖书点点头，道：“那你守在这里，里面的人醒了，你立刻让人通知我。”/p 叶棹应了一声，又问道：“掌门，不让一品堂的人先来给他看看吗？”/p 唐靖书摇摇头，道：“他身份尊贵，趁他昏睡时查探身体委实冒犯，不能托大。”/p 叶棹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问道：“那若是大小姐带了人来呢？”/p 唐靖书无奈地笑了笑，道：“她应当不会这么做。但若真的做了，你差人去通知我，同时尽力拦着她，别让她乱来。”/p 叶棹笑了一下，小声道：“我瞧着，大小姐和这位的关系还不错。”/p 唐靖书叹道：“这件事其中利害一时说不清楚，不要再提了。”/p 叶棹拱手行礼：“是。”/p 唐靖书再往客房看一眼，转身离开了。/p 没过多久，换了一身新裙的唐青语拎着个大食盒，晃晃悠悠地过来了。/p 叶棹看看她，笑道：“洗好了？”/p 唐青语哼一声，把嘴里的零食咽下去，说道：“我大哥忙起来也经常三四天不洗澡，怎么不见你们挑他？”/p 叶棹笑道：“大公子是我的主子，我怎么能说他的不是？我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吗？”/p 唐青语送他一个白眼，道：“狗腿子！”/p 叶棹被骂了也不气，笑着道：“大公子说过，咱们家里不许这么说人，大小姐忘了？”/p 唐青语哼哼道：“你就仗着我大哥宠你，天天没事干了老欺负我，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将来有了娃娃，看我怎么欺负你娃娃！”/p 叶棹哭笑不得道：“大小姐，我早已立誓终身不娶，哪来的娃娃给你欺负？”/p 这人还要不要点脸面了？欺负小婴儿，亏她能说出口！/p 唐青语笑道：“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我小时候还立誓一定把我大哥打成猪头呢，这么多年不还是放过他了？”/p 叶棹抿唇笑了，没有拆穿她打不过她大哥的真相。/p 唐青语把食盒打开，端出一盘点心放到叶棹面前，又往客房探了探头，问道：“还没醒呢？不应该啊。”/p 叶棹道：“我一直守在这里，没听见里面有吩咐。”/p 唐青语盖好食盒，道：“哪就能昏这么久了？该醒了，我去看看。”/p 叶棹忙拉住她，道：“大小姐啊，男女有别，人家正在休息，你直接进去不好吧？”/p 唐青语奇怪地看看他，说道：“我跟他在一个马车上呆了一个月，还讲究这个呢？”/p 叶棹耐心解释道：“那不是情况紧急，没得选择吗？大小姐是唐门千金，举止都代表唐门的形象，还是要注意点。”/p 唐青语撇撇嘴，道：“形象？你要形象去看黎璎啊，她可会做形象了。”/p 叶棹抬手捂住她的嘴，小声道：“那是主母，你说话注意一点！”/p 唐青语扒开他的手，道：“我当她面也这么说，谁怕谁啊！”/p 叶棹苦笑道：“大小姐，你这样会让掌门为难的。”/p 唐青语不理他，往客房走去，道：“以后再说了，我先去给人送点吃的去。”/p 叶棹又去拦她，道：“人家没醒呢，你去送什么啊！一会儿不就凉了？”/p 唐青语道：“这是英嬷嬷做的点心，本来就是凉的，怕什么？”/p 叶棹语塞，努力想了另一个理由，道：“那位贵客身子弱，你进去叮叮咣咣一阵动静，把人家吵醒了影响人家休息怎么办？还是等人家醒了你再去。”/p 唐青语站住了，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叶棹看。/p 那双眼睛太清澈，也太美，叶棹尽力坦诚地回视着，不想让她看出来他的紧张。/p 唐青语看了一会儿，手指一指叶棹，很肯定地说道：“你故作镇定什么？说吧，谁安排你在这拦我的？”/p 叶棹一滞，苦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不好瞒。”/p 唐青语看看他，问道：“我爹？”/p 叶棹点点头，道：“掌门确有吩咐。”/p 唐青语转身就走，边走边道：“我爹恨不得我在外面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才好呢！一辈子拴他身边，待在唐门不外出，他才最高兴。不理他！”/p 叶棹拦住她，道：“掌门有他的思虑，大小姐，你还是听掌门的话吧！”/p 唐青语诡诡一笑，道：“叶棹，你说现在你能打过我了吗？”/p 叶棹苦笑道：“大小姐，你不要和我说笑了。我不是你的对手。”/p 唐青语笑道：“你轻功的确出神入化，我也不跟你比这个。回头我爹问了，你就说我跟你动手，你打不过我不就行了？”/p 叶棹继续苦笑，这算什么鬼的理由？掌门能信才怪！/p 唐青语摩拳擦掌，笑道：“那要不咱俩真打一场？我也好久没跟你切磋过了哦？”/p 叶棹拱手行礼，道：“大小姐，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p 两个人正在拉扯，客房里传来凌轩的声音：“有人在吗？”/p 唐青语对叶棹挤挤眼睛，小声说道：“人醒了，你没话说了吧？”/p 叶棹无奈。/p /p /p 第19章 训诫 http://.biquxs.info/

唐青语拎着食盒推开客房的门，答道：“公子醒了？”/p 凌轩看着一身浅紫衣衫的唐青语，笑着打了个招呼：“青儿。”/p 唐青语也没关门，把食盒放到桌上，道：“你方才在车里昏了过去，现在感觉怎么样？”/p 凌轩摇摇头，道：“并无何异样。”他看一眼食盒，笑道，“这是什么？”/p 唐青语把食盒里的点心一盘一盘拿出来，炫耀道：“这是我家英嬷嬷做的，特别好吃，你尝尝？”/p 凌轩笑着道：“多谢你了。我还没梳洗，先放那吧。”/p 唐青语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叶棹哥哥，让人送热水来啊！”/p 叶棹应了一声。/p 凌轩笑了一下，问道：“这是哪里？”/p 唐青语道：“我院子里的客房。刚才你昏着，我也不知道你的打算，想着你的身份毕竟特别，先不让人知道吧。”/p 凌轩点点头，道：“我也确无彰显身份之意。”/p 唐青语道：“嗯，你梳洗梳洗，吃点东西，晚上我去找懂医的人来给你看看。”/p 凌轩看着她，问道：“这是你父亲的意思吗？”/p 唐青语道：“不啊，这是我的意思。”/p 凌轩道：“青儿，这件事你还是听你的父亲的安排吧。”/p 唐青语道：“你是我带回来的，我来安排也没什么吧？”/p 凌轩道摇摇头，轻声道：“你这样，将你父亲置于何处？”/p 唐青语皱皱眉头，道：“我爹安排不也是找医士来给你解毒吗？有什么关系？”/p 凌轩轻叹一声，道：“青儿，我知道你在家中受宠，也知道你胸中一片风光霁月，待人也真诚。只是于你父亲而言，我并不只是你的朋友，还是太子，你父亲要从唐门整体的利益来考虑，他的安排必定会更妥当。”他看着唐青语，语气很轻柔，却也很坚定，问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会想不到这些吗？为何从你一回到唐门，行事便开始随意起来？当真不是有恃无恐？”/p 唐青语眨眨眼，想了一会儿，突然就叹了一口气，道：“是啊，我就是有点有恃无恐了。”她苦笑一声，道，“还有一点得意。”/p 凌轩摇摇头，道：“青儿，如果你是七八岁的孩童，做出这样的行为我还能理解。但你也至及笄，再如此行事，当真要让人觉得可笑了。”/p 唐青语低下头，指甲在桌子边缘掐了几下，道：“我是习惯了，没太当回事。”/p 凌轩道：“你久别未归，回到家中时有些娇宠不是不能理解，但若肆意如此，便是幼稚了。青儿，你在山洞里时便说过，要为你父亲，要为唐门着想，如今你的作为，可是与你所说不同。”/p 唐青语沉默片刻，道：“是我做得不是。”/p 凌轩道：“其实我方才便醒了。”/p 唐青语抬眼看他一下，又低下头去。/p 凌轩道：“但至现在，我仍没有让人去请你父亲来一见的要求，你可知为何？”/p 唐青语低声道：“是不想让我父亲为难？”/p 凌轩淡淡道：“确有此意，不过更重要的事，我需要让你父亲知道，我对唐门的态度如何，取决于唐门对我的态度。”/p 唐青语看着他，没有说话。/p 凌轩轻轻一笑，道：“看在你的面上，我不会因为中毒一事对唐门先入为主带有偏见，也允诺过给唐门一个公平的机会。但这个机会是否能把握住，要看你父亲如何处理。”/p 唐青语垂下眼睛，半晌都没有开口。/p 凌轩也不催，走到脸盆架前洗了把脸，用手巾擦干净了，才道：“你也不用觉得我在算计你父亲，你父亲心里很清楚，而且他会知道我给的这个机会是善意的。说难听点，他宁可我这样算计他，否则，他须得揣测我的想法，心中更难安。”/p 唐青语抿起唇，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多事。”/p 听她语气冷了些，凌轩也不以为意，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自己好好想想吧。如果不是朋友，我有什么必要告诉你这些？”/p 唐青语起身，拱手行了一礼，转身便走了。/p 凌轩也没叫住她，而是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的点心，笑了一下，随手拿起一块放在嘴里。/p /p 唐青语这会儿心情不是很好。/p 她也没回自己屋里，而是翻身就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后，跳到凌烟居三层顶的小花坪里。她坐在花坪边，随手拔了几根草，心不在焉地一点一点扯着玩。/p 自己好心去给凌轩送点心，却被凌轩训诫一通，换谁都会有点不高兴的，这点无可厚非。/p 不过唐青语不是蠢人，也不会因为一时心情好坏就去判断一件事。/p 凌轩说的话，仔细回想起来，其实是在劝诫她。/p 他是上位者，他可以礼贤下士，可以自降身份和她笑谈，但不代表她就可以当真和他平等。/p 东宫之主，未来的天下之君，这等尊贵的身份，她一个江湖里的女孩，又凭什么想和他真的成为朋友？/p 唐青语抱着脑袋，觉得自己真的是傻透了。/p 不过，在这样的傻里，唐青语觉得，自己可能还真的是有点期盼的。/p 期盼他能真的把她放在一个可以交谈的平等线上，期待他能给她一个位置。/p 可如今看来，却都是她多心了。/p 唐青语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决定把这些都忘掉。/p /p 又发了会儿呆，唐青语看见紫袖正往凌烟居后院走，看那样子就是要去她的院子，便喊了一声：“紫袖姐姐！”/p 紫袖听了，还左右看呢，便见一人翩如蝶影，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面前。她笑着道：“青儿的轻功又精进了不少啊！”/p 唐青语笑道：“还不是逃命逃出来的，姐姐就别笑我了。”/p 紫袖笑道：“好好好，不说这个了。老太太醒了，听说你回来，立刻便让我来叫你。”/p 唐青语笑着拍打两下身上的土，道：“太奶奶还是很疼我的嘛！”/p 紫袖笑着拉着她往外走，道：“老太太最疼的就是你了，快去吧！”/p /p 唐门的老太太年纪已经很大了，平日里休息的时间居多，这会儿正在小榻上歪着，听到门外唐青语大声喊了一声“太奶奶”，唐老太太睁开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出一个微笑：“青儿啊……”/p 紫袖把门打开，唐青语快步跑过去，瞧着唐太太瘦弱的身子，没敢直接往上扑，只在小榻边跪下，恭恭敬敬给老太太磕了三个头，道：“青儿给太奶奶请安。”/p 老太太坐了起来，俯身扶起她，笑道：“快起来吧！”/p 唐青语顺势坐到老太太身边，把老太太一抱，笑眯眯地撒娇道：“太奶奶，我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p 老太太已是满头银发，饱满的额头和柔美的线条昭示着她年轻时的美丽，脸上布满皱纹，每一道都诉说着岁月与时光。但她的眉目十分沉静，是那种历经世间百态后沉淀下来的静，仿佛再无什么事可以触动她。/p 她的眼中满是慈爱，苍老的手抱住唐青语，在她脸上轻轻碰了一下，笑道：“想，怎么不想？太奶奶最想的就是青儿。”/p 唐青语很开心，抱住老太太的脖子，把脑袋依过去，笑道：“我都三年没回来了！”/p 老太太抚摸着她，笑道：“是啊，三年了呢！青儿长高了许多，也更漂亮的，是时候给青儿许个人家了。”/p 唐青语抬起头，不满地道：“太奶奶！”/p 老太太笑得脸上开了花，道：“好好好，我们青儿还小，不许人可以了吧？”/p 唐青语重新依过去，满足地哼哼几声，道：“我要在家陪着太奶奶，才不许什么人呢！”/p 老太太笑着点点她的鼻子，道：“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你能陪我多久？你早点成家，有人能照顾你，陪着你，太奶奶就能安心了。”/p 唐青语踢了靴子爬到小榻上，跟老太太偎在一处，说道：“太奶奶又乱说了！太奶奶能长命百岁，还得看着青儿成为江湖第一高手呢是不是？”/p 老太太笑道：“还记着呢？”/p 唐青语握了握小拳头，道：“梦想总是要有的嘛！万一哪天我真有奇遇，说不定就成了高手了呢？”/p 老太太笑个不停，宠溺地拍拍唐青语，道：“好好好，青儿最厉害，等青儿成第一高手了，太奶奶见了人就跟人说，好不好？”/p 唐青语得意地点点头，开始跟老太太讲她在外面的事。只见唐青语眉飞色舞手脚也是比划个不停，表情十分生动，老太太则微笑着听，时不时点点头，偶尔爆发出十分朗然的笑声，显见很高兴。/p /p 黎璎来到老太太处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天伦。她沉默一下，还是让人传禀了。/p 唐青语正说的开心，听仆人说夫人求见老太太，立时闭了嘴，一脸的不高兴。/p 老太太摸摸她，对仆人道：“请她进来吧。”然后捏了捏唐青语的耳朵，小声道：“青丫头，可不许这样。”/p 唐青语撇撇嘴：“我不想看见她。”/p 老太太道：“莫要说浑话。那是你母亲，你不想看见怎么办？还不快改了？”/p 唐青语踩了靴子跳下小榻，道：“我回去了，我爹还有事找我。”/p 老太太声音沉了沉：“青儿。”/p 虽然老太太很宠爱她，但她积威多年，一旦沉下声音说话，唐青语也不敢造次。/p 她不敢走了，气呼呼地坐下穿好靴子，把那靴子上的带子扯来扯去，恨不得要扯断才罢手。/p 老太太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不让她折磨可怜的鞋带。/p /p 第20章 听太奶奶的话 http://.biquxs.info/

黎璎走进房中，给老太太行礼：“黎璎见过老太太，老太太今日可安好？”/p 老太太点点头：“不必多礼，我很好。”她看一眼唐青语，道：“青儿，快来见过你母亲。”/p 唐青语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草草行个礼，道：“唐青语见过掌门夫人。”/p 黎璎面不改色道：“岂敢受大小姐的礼？大小姐请起。”/p 唐青语也不理她，站在一边不说话。/p 老太太道：“黎氏，青儿上回离家太匆忙，只怕你也不太认得。她被我惯坏了，你莫怪她，老婆子自会教训。”/p 黎璎笑道：“老太太这话折煞我了。大小姐国色天香冰雪聪明，让人看了就喜欢，黎璎白捡这么好的女儿，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罪大小姐？”/p 唐青语冷笑道：“掌门夫人记错了吧？我可从没说过认你。”/p 黎璎看她一眼道：“不管大小姐认不认，我早已把你当女儿看待，自会照拂。”/p 唐青语冷笑一声，讥讽道：“你还真是虚伪。当女儿？当女儿还要把我赶出唐门？你这母亲做得可真是合格。不好意思，这种便宜母亲，我压根不想要！”/p “青儿！你怎么半点规矩也没有了！快给你母亲道歉！”/p 老太太手中的拐杖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p 唐青语闭上嘴，脸白了一下，却抿起双唇，转头看向窗外，倔强地不肯说话。/p 黎璎手指收紧，绞了绞帕子，最终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笑了笑，有些无奈道：“看来我让大小姐不开心了。老太太，我先回去，稍晚些再来给您请安。”/p 老太太叹一口气，挥了挥手。/p /p 待黎璎走远，老太太才看向唐青语，喊了一声：“青儿，过来。”/p 唐青语慢吞吞地走到小榻前，也没看老太太，自觉地跪下了。/p 老太太手指抵着额角，有些头疼。/p 这丫头最是聪明，从小就这样，还没说话，她就乖觉跪下，骂几句就哭，碰几下就打滚，偏又长得好，哭起来满脸都是泪水，水汪汪的大眼睛能把人的心哭化了。因而，大家也都没有太过严厉。/p 可是，三四岁的时候你在跺脚苦恼，十三四岁的时候还要这样吗？/p 老太太沉默片刻，道：“青儿，太奶奶不管你对黎璎有多少不满，但是，以后在人前，你必须称呼她为母亲，也必须尊重她。你听到了吗？”/p 唐青语闭紧嘴巴，一声不出。/p 老太太声音大了一些：“唐青语！”/p 唐青语咬着唇，半晌，才低低地道：“我讨厌她。”/p 老太太淡淡道：“你再讨厌，她也是你父亲的妻子，是唐门的掌门夫人。已成事实，你不愿承认也无用。”/p 唐青语垂下眼睛，一直绷着的肩膀突然松了下来，整个人垮着，仿佛疲惫至极，已经没有力气。/p 是啊，再怎么讨厌她，她都是父亲明媒正娶的妻，唐门当家主母。而她，又能如何？这些年不肯回家，也不肯和家中联络，大概是觉得，用这样的方法，就可以逼得她离开，让生活恢复到以前吧？/p 幼稚。/p 唐青语鄙视自己。/p 但这样的事，却是她心底的求而不得。/p /p 沉默良久，老太太伸手拉起唐青语，轻声道：“青儿，告诉太奶奶，你为什么讨厌黎璎？就是因为你父亲娶了她吗？”/p 唐青语垂着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她特别虚伪，我觉得她配不上我爹。”/p 老太太问道：“虚伪？你指的是她在面前不假辞色，对别人却很好？”/p 唐青语猛地抬起头看着老太太，一脸不可思议：“太奶奶知道？”/p 老太太淡淡道：“这又什么难猜的？黎璎如此又不是一回了，凌烟居里的人但凡稍加注意就会知道，有什么可猜的？”/p 唐青语很生气地说道：“那太奶奶你还答应我爹娶她？你应该把她赶走！”/p 老太太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道：“她对你是不好，可你本来也长大了，如果不是黎璎的事，你早两年也该开始为家族出任务了，不是吗？她嫁给你爹，是照顾你爹，不是照顾你，喜欢你不喜欢你，是很严重问题吗？”/p 唐青语被老太太的话气到快要昏过去，分辩道：“可那是我爹！他的事怎么就和我没关系了？”/p 老太太抬高了声音，道：“没人说和你没关系。你爹还能不是你爹不成？”看唐青语冷静一点了，老太太放缓声音，道，“太奶奶的意思是，你长大了，要为你爹考虑考虑，不能再像个孩子似的只顾着自己了。”/p 唐青语咬着嘴唇，道：“我就是为我爹考虑，才不想让他娶黎璎的！这么一个虚伪的人，以后对我爹会不会也是这样？不说丢不丢掌门的面子，就说过日子，她也未必见得就能安稳踏实！这样我爹以后怎么办？”/p 老太太摇摇头，道：“你只知道黎璎对你情状恶劣，那你可知她对你爹如何？”/p 唐青语一愣。/p 老太太轻叹一声，道：“你仔细想想，除开她对你的态度之外，她可当真如你所说那样不堪？”/p 唐青语回想片刻，不情愿地承认道：“对我爹好像还好？”她又争辩道，“谁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演戏啊？”/p 老太太把她抱在怀里，道：“丫头啊，你还嘴硬，看来你心里也清楚她对你爹如何。她既对你爹有心，能照顾好你爹，纵然与你有所龃龉，你便宽待她一些又能如何？只当你心疼你爹独居多年，有个人知冷知热能照顾他一二，便也不该如此对黎璎？”/p 唐青语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就是替我爹觉得不值。”/p 老太太摇摇头，道：“值不值得，要看你爹他自己的选择，你做不了主，太奶奶也一样做不了主。”/p 唐青语还是有点不服，问道：“那我就这么认了？”/p “认了吧，只当对你爹尽孝。”老太太低声道：“你听太奶奶的话，太奶奶不会骗你的。”/p 唐青语沉默良久，心底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同意了。/p /p 当天晚上，唐青语在老太太处吃了晚饭，依偎着老太太聊到半夜，索性就没有回家，直接在老太太处歇下了。她从小就经常跟老太太睡，这里常年是备了她的用具的，倒也不麻烦。/p 而唐靖书也早就习惯她这样的“夜不归宿”，老太太派紫袖来跟他打个招呼时，他甚至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p 下午的事他已经听叶棹汇报过了，虽说不知太子与青儿说了什么，但青儿能听话，避开这件事情，对唐靖书而言已经是好事了，因而，他没有追问什么。/p 得知凌轩用过晚饭后便休息，唐靖书知他并无主动召见之意，便联系了一品堂的长老，约定好第二日的安排后，他收拾一下书房，回到内院。/p 唐靖书的院子虽是凌烟居主院，但却没有太多装潢。院子里有一棵古树，繁茂的枝叶四季常青，让人看不出季节的变化，院子一角有一小片竹林，夜风吹过，发出互相碰撞的沙沙声，仿佛谁在低语。/p 他的院中安静到让人有种无人居住的错觉。/p 唐靖书推开院门，便看见黎璎坐在院中的小桌前，捧着一杯茶，看着院子出神。也不知她坐了多久，那茶早已没有半分温度。/p 见唐靖书走进来，黎璎起身相迎，笑着说道：“夫君回来了……”/p 不料她坐的时间太久，腿脚麻了，起身时一个不稳，便跌向前方。/p 唐靖书伸手扶住她站稳，温和道：“怎么在院子里坐着？不冷吗？”/p 说着把外衫解下给她披上。/p 外衫上还带着他的余温，伴随着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味道，让黎璎心里一暖，不自觉地收紧手指，把外衫抓得紧了一些。/p 唐靖书问道：“你等在这里，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吗？”/p 黎璎点点头，道：“是有点事，看你一直在忙，就没有去打扰。”/p 唐靖书指了指房间，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你身子也不好，别再病了。”/p 黎璎笑了：“今天是想事情想出了神，以后不会这样了，夫君不必担心。”/p 唐靖书笑着点了一下头，率先向房中走去。/p 侍女奉上热茶，又给房中添了火盆，静静退下。/p 唐靖书喝了一口热茶，问道：“你找我何事？”/p 房中已无他人，黎璎那标准化的笑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淡漠而倦然的脸。/p 她轻声道：“唐大哥，我得向你道歉。上午我听说山门处有动静，就过去看看，可当真是没有认出青儿，并非故意找她不快。那孩子本就不喜欢我，这下只怕更恨我了。”/p 唐靖书笑一下，道：“上午的事我听说了，青儿任性些，做事容易冲动，但心是好的，你不理会她就是。你也不必多心，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平添这一条规则，青儿以后知道了，会理解的。”/p 黎璎轻叹道：“唐大哥救我的命，我自然要报答。可惜我最是无用，能为你做的事太少。”/p 唐靖书温和地道：“何必妄自菲薄？你是名门千金，屈尊随在我一介江湖人士身边，已是极大的委屈了。本该让你无忧无虑，可唐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唐门上代精锐折损大半，你嫁了我，势必要做这个当家主母。这几年，辛苦你了。”/p 黎璎道：“唐大哥，你也不必恭维我。当年黎大人把我嫁过来，也不过是把我当个棋子，没有半分亲情，凉薄如斯。反而是唐大哥，纵然知道我的身份，也没有因之鄙夷，还信任有加。黎璎不是不懂感恩的人，唐大哥，我说过，除非你让我走，否则我会一直在这，做我力所能及的事。”/p /p /p 第21章 问与答 http://.biquxs.info/

唐靖书点点头，道：“我明白的。至于青儿，你不必和她计较，她还是孩子，一时接受不了故而反应激烈，过些时日就好了。也怪我，总觉得让她散散心再说，这几年竟都没让你们见过面。”/p 黎璎轻声道：“当年之事也是无奈。黎大人身后站着皇室，皇家对唐门产生兴趣，自然会调查唐大哥的情况，也会从唐大哥在乎的人着手。早几年青儿还未长开，但已有几分故人神韵。今日猛地见了，恍惚之间都以为是……”她静了一下，道，“青儿的容貌，实在太容易看出来。这半年虽说黎大人不再过多查探唐门之事，但到底也没死心。唐大哥，你考虑考虑，是不是要让青儿继续留在唐门。”/p 唐靖书沉思片刻，道：“青儿的事，也要看看她自己的意愿。她今天刚回来，又跟老太太睡了，过几日再问吧。”/p 黎璎便不再说唐青语的事，换了个话题，道：“唐大哥，还有一件事，今天青青带来的客人，我瞧着有些眼熟。”/p 唐靖书问道：“你见过那位客人了？”/p 黎璎点点头，道：“我与青儿发生争执，他从马车上下来护着青儿时见了。虽不能一下子记起他是谁，但我依稀觉得有些熟悉——我嫁入唐家之前，一定见过这个人，也听过他的声音。”她沉吟道，“瞧他谈吐不凡，神态也从容淡定，青儿对他恭敬有加，让人不得不疑。”/p 唐靖书道：“你别猜了，我也不瞒你，那是东宫之主，当今太子殿下。”/p 黎璎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原来是他！难怪我觉得眼熟，昔年曾陪同母亲进宫给太后请安时，偶遇过几回。”她想了一下，问道，“太子怎么会和青儿走到一起去了？”/p 唐靖书道：“是鼎剑阁那边的消息，具体为何我明日再查。”/p 黎璎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小声道：“唐大哥，会不会是……”/p “应该不会。”唐靖书打断她的话，道，“太子的年纪不大，对当年之事未必清楚。”/p 黎璎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吧！”/p 唐靖书点点头，起身走到外间的床榻前，道：“已经很晚了，你早些休息吧。”/p 黎璎点点头，走入内间，轻轻关上了门。/p 外间的烛火很快就熄灭了。/p 而黎璎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把烛火熄灭。/p 黑暗之中，她唇角一直都带着的笑容慢慢褪去，直挺的背也微微弓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环抱着自己，把自己卷成一小团。/p 成婚三年，唐靖书从不与她有什么密切的接触。自新婚之日起，他便一直睡在外间，或者书房。/p 千日以来，从未改变。/p 她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p 他待她，一直都是礼貌而客气，如她被家族操控，孤注一掷地来投奔他时他们所约定好的那样。/p 他会关心她，可关心的程度绝不会超过对待一个异性朋友。他也感谢她，可他的回报永远都是承诺她的安全，即使要面对的是朝廷重臣，也从不退缩。/p 不管她为他做了什么，为唐门做了什么，唐靖书的态度永远清晰。/p 感激，却并不爱。/p 黎璎知道有些事情唐靖书不会告诉她，所以即使她猜到了一些，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一句。/p 他坚硬得如同一块顽石。/p 黎璎慢慢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滑出眼眶，沿着眼角划过脸庞，落在枕头上，很快消失不见。/p 好在，她还能够在他身边。/p 这样，已经够了。/p /p 第二日，唐靖书一早便去客房，求见凌轩。/p 凌轩已吃过早饭，听见唐靖书在门外的声音，微微一笑，道：“唐掌门请进。”/p 唐靖书走进客房，俯身跪行大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恭请太子殿下圣安，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p 凌轩笑道：“不必多礼，唐掌门请起吧。”/p 唐靖书又是叩首，道：“谢殿下恩典。”起身坐在了凌轩的下手边。/p 凌轩笑道：“素问唐掌门才华横溢武艺高强，领衔西南蜀地，确保一方江湖宁静，也替朝廷安抚民众，本宫很是欣慰。本宫替朝廷谢谢你。”/p 唐靖书忙道：“能为朝廷尽些微之力，是草民的福分，殿下这样说，折煞草民。”/p 凌轩一笑，声音放缓了些，道：“说起来，我与青语姑娘一路同行，也算得上是朋友。唐掌门是青语姑娘的父亲，论理也是我的长辈，贸然打扰，着实惭愧。”/p 唐靖书见他换了称呼，道：“草民岂敢在殿下面前如此托大？万万不敢当此称呼。”/p 凌轩笑道：“唐掌门不必这般多礼。这一路危险重重，多亏青语姑娘舍命相救方得平安。青语姑娘深明大义又勇谋机敏，能教导出这样出色的女儿，想必父亲也是个令人敬佩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风姿卓然。”/p 唐靖书笑道：“小女顽劣，能得殿下这样称赞，倒让草民惭愧了。”/p 凌轩又笑了一下，道：“我与令爱投缘，唐掌门也不必再自称草民。”/p 唐靖书起身行了一礼，道：“是，多谢殿下。”/p 等他坐回去，凌轩慢慢道：“唐掌门今天是有什么事吗？”/p 唐靖书道：“殿下英明。昨日听小女说起殿下身上所中之毒，疑与唐门有关。此时事关重大，在下不敢草率为之，昨夜同唐门一品堂长老唐无庸详谈后，对殿下身中之毒有了大体的方向，今日特来求见殿下，为殿下分忧。”/p 凌轩笑道：“劳烦唐掌门费心了，这毒虽未见得烈性，一直在身到底不是好事。”/p 唐靖书道：“殿下所言甚是。那么，草民现在可否带唐无庸长老来为殿下验毒解毒？”/p 凌轩笑着点点头，道：“但凭唐掌门安排便是。”/p 于是唐靖书去院外，对早已候在此处的唐无庸等人点点头，带着几人一同回到客房。/p 唐无庸年逾花甲，虽仍是身强体健气色甚好，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须发花白，面容上也有了不少皱纹，倒是让他看起来格外和气。/p 唐无庸领着一品堂的三位堂主，进门后同样先给凌轩行叩拜大礼，而后才开始认真地号脉，问诊。请罪之后，唐无庸放了凌轩一小瓷瓶的血，告一声罪，带着三位堂主也没走远，就在客房外的小耳房里忙活起来。/p 这一忙活足有两个时辰，期间有仆从奉上茶点，唐靖书陪着凌轩闲聊，说些江湖中的趣味，倒也没有太难熬。/p 看到唐无庸又走回来，唐靖书对凌轩笑道：“唐无庸长老应该是有了结论，殿下这时若是不乏，可愿一听？”/p 凌轩看着唐靖书，微微一笑。/p 这个温和而厚重的男子，能担起唐门一门的重任，着实不简单，从这一件事就能看出他的心机。/p 他没有着急迎上来解释什么，而是与专业人士商议之后郑重而来，安排好了技艺最高的人一同前来，所有验毒过程都是当着他的面做的，在征得他的首肯后，结论也会当着他的面宣布。这样一来，唐门对凌轩的态度就很明确了，哪怕毒真的与唐门有关，但绝非唐门当家人的本意，否则必不会如此坦荡。/p 只凭这一点，不管毒的出处为何，唐门最多担负的责任便只是对下属约束不力，对毒药管制不当，而绝不会再背上蓄意谋害储君的罪名。/p 唐门的掌门，果然非同一般。/p 凌轩点点头，道：“请几位进来吧，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p 唐无庸拱手行礼，道：“回殿下的话，草民在殿下血中发现两种毒素，疑为唐门五年前研制出的两种毒药，分别名为‘水仙’和‘月主’。”/p 凌轩瞥了唐靖书一眼，见他似乎没有太诧异，只看着唐无庸，等他接着说下去，便道：“还有吗？”/p 唐无庸道：“回殿下，毒虽疑似唐门之毒，但下毒之人却未必出自唐门。”/p 凌轩问道：“此话何解？”/p 唐无庸道：“殿下，这两种毒均是起效极快的剧毒，人服下后一炷香内必毒发身亡。但这两种毒的毒性相克，混在一起用，却是大大中和毒素，减弱毒性，故而殿下体内虽有两种剧毒，对殿下的影响却并不如单独一种剧烈。唐门制出新毒后，会在全程监控的情况下试验多次，年份从三年到七年不等，故而这两种毒虽已有五年之龄，但当真流通到市面上也不过年余。下毒之人对这两种毒的毒性并不了解，或是听了什么谬误的话，才误以为两种毒药都服下效果会更猛烈。”/p 凌轩点点头，道：“此言有理，但也不能排除是唐门中人下的手。”/p 唐靖书连忙起身，叩拜行礼道：“殿下，这两种毒入世时间尚短，销往何处草民这里有明确的记录，一笔一笔都很清晰，唐门弟子，无论是否在门内皆无渠道接触此毒。但此事与草民不无关系，草民监察未尽责，以至于连累殿下遭难，草民罪责深重愧不可当。请殿下放心，唐无庸长老既知毒性为何，便能制出解药，让殿下恢复康健。草民也定会尽快查出纰漏之处，给殿下一个交代，让殿下无后顾之忧。”/p 凌轩站起来，亲手扶起唐靖书，笑道：“唐掌门做事当真让人挑不出不是，洞察入微又勇于担当，屈居西南偏隅之地，着实有些辜负了唐掌门的才华。”/p 唐靖书沉静地说道：“承蒙殿下厚爱，草民不敢当。草民生自唐门，家中蒙难，壮年弟子尽数凋零，以致门派一蹶不振。上有古稀长者，下有垂髫孩童，草民不忍见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只好以微薄之力照料一二。草民才能有限，至此已是应接不暇，愧不能再担重任，为国尽忠，还请殿下宽宥。”/p 凌轩笑道：“唐掌门爱护老幼，拳拳之心令人敬佩。虽有遗憾，却也无可厚非。我自认并非强人之人，自当体谅唐掌门的苦心，不会让唐掌门为难。”/p 唐靖书躬身行礼：“草民多谢殿下宽厚。”/p 凌轩看着唐无庸，道：“今日劳烦唐长老了。”/p 唐无庸忙行礼道：“为殿下分忧是草民的福分，草民不敢当。”他瞥了一眼唐靖书，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草民想先行告退，尽快为殿下调制解药。”/p 凌轩点点头，道：“唐长老去吧。”/p 见唐无庸等人退下，唐靖书道：“殿下，此事草民尽快去查，给殿下一个交代。殿下请放心。”/p 凌轩笑道：“唐掌门所言，我自然是信的。”/p 第22章 故友新交 http://.biquxs.info/

话已说尽，唐靖书也起身告辞：“殿下，今日烦扰殿下多时，草民不敢再贪留，也请告退。”/p 凌轩看着他，笑道：“唐掌门若无急事，我有句话想问一问你。”/p 唐靖书恭声道：“殿下请问，草民定知无不言。”/p 凌轩微微一笑，问道：“青语姑娘的生母是谁？”/p 唐靖书心里一惊。/p /p 无妄阁外，又跟着老太太吃了一顿大餐的唐青语摸着肚子在发呆。/p 老太太虽欢喜她回来，但到底身体有恙，服了药后便有些撑不住。唐青语也有眼色，利索地告辞跑路，让老太太能好好休息。/p 这会儿，唐青语从老太太处出来，琢磨下面去哪儿溜达。/p 家是不能回的，昨天爹才说了不让她管凌轩的事，她又猜到她爹今天会去见凌轩，这会儿回去岂不是太没眼色了？/p 正想着，唐青语听到又有人从无妄阁里走出来。她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便转回目光，而后一怔，猛地又转了过去，盯着那个黑衣少年。/p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黑衣少年也往唐青语的方向看了过来，也是一愣，随即便是恼火。/p 见那不远处站着的女孩还招了招手，黑衣少年愈发恼怒，也顾不上身边还有人，大喊一声：“贼丫头！”/p 唐尺语自然也看见了唐青语，听黑衣少年这么叫她，怔了怔，问道：“段小公子认得我妹妹？”/p 段小公子俊俏的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是一种想承认又不想承认的纠结心理，让唐尺语觉得更加好奇了。/p 唐青语晃悠悠地走过来，笑着跟唐尺语打招呼：“大哥。”/p 唐尺语点点头，道：“妹妹回来了，我昨日忙着，还没顾上回去看你，你倒是先过来了。”/p 唐青语笑了一下，而后转向段小公子，笑眯眯地说道：“段小公子？好久不见啊！不知段小公子脸上的伤好了没？”/p 听了这句话，段小公子俏脸绯红一片，嚷道：“贼丫头！我那时是让着你，你不要太得意，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啊！”/p 连着叫了唐青语两句“贼丫头”，唐尺语心里不悦，说话倒还客气，道：“段小公子认得我妹妹？”/p 段小公子脸色忽蓝忽绿，跟调色盘似的变个不停，没回答他。/p 唐青语笑着道：“大哥你别问了，这是我跟段小公子的缘分。段小公子，是不是呀？”/p 这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语气也成功激怒了年纪不大的段小公子。/p 只见段小公子原地跳了脚，大声道：“贼……你！我们现在再打一场，一决高下！”/p 唐青语笑道：“这么自信？看来段小公子这两年进益匪浅，那我可真得好好讨教讨教了。”/p 话听到这里，再听不出点什么来，唐尺语就白跟着唐靖书这些年了。他深知自家妹妹的性格，也对段小公子的脾性了解几分，懒得管这两个人，便道：“既然妹妹和段小公子是旧识，不如接下来由妹妹陪着段小公子在门中游览一番，也一尽地主之谊。”/p 唐青语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哥这是把段小公子交给我了？不是爹让你陪他的吗？”/p 唐尺语一笑，道：“叔父今日有要事，不能来无妄阁理事，我自然要帮叔父一二。你既有空，也有缘，便算是替大哥分忧吧。”/p 说完，也不等两个小的同意，拱手行了一礼便走回无妄阁。/p 唐青语冲他背影做了个鬼脸，再扭过头来时，段小公子正瞪着她呢。/p 她一笑，道：“怎么？还要跟我打？”她指指段小公子身后的随从，道，“当这么多人的面，你要是再输了，可就没有半分排面了，你要想清楚哦！”/p 段小公子红了脸，梗着脖子嚷道：“不比你怎么知道？”/p 其实这句话说出来，就已经是露怯了。/p 他身后的随从想笑，又忍住了，只看那个极漂亮的姑娘怎么回答。/p 唐青语笑个不停，道：“你还真要跟我再打一场啊？那么小一点事，你至于记到现在么？”她伸手拉住段小公子往外走，边走边笑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第一回不说了，第二回见着就是有缘，我请你去喝酒，算给你陪个不是，我们重新认识认识，交个朋友。”/p 段小公子不情愿地被她拖着走，道：“你要去哪儿喝酒？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不能去太远的地方。”/p 唐青语笑道：“去我一个朋友那，他家有的是好酒。”/p 一行人拉扯着，嘴里还不停放着炮，打打闹闹地到了唐满家里。/p 唐青语离老远就喊了几声：“唐满，唐溢，我带朋友来啦！”/p 段小公子嘴硬地争辩道：“谁是你朋友！”/p 唐青语笑着看他一眼，也不多说，拉了人就往屋里走。/p 唐满从药房里探个脑袋出来：“让唐溢招呼！我忙着呢，等一会儿啊！”/p 唐青语笑道：“有酒就行，别的没所谓。”/p 唐满切了一声，把头缩了回去，过一会儿，捧着两坛子酒出来了，笑着说道：“你是真把我家当酒坊了？”/p 唐青语笑嘻嘻地拍了拍酒坛子，说道：“把你当朋友才来喝你的酒呢！不然谁乐意给你试药？”/p 唐满对她嗤之以鼻，倒是对段小公子一行拱手行礼，道：“倒没想到段小公子竟是青语的朋友，失敬失敬。”/p 段小公子入唐门时便是唐满接待的，也算认识，回礼道：“唐满兄太客气了，我也是才知道她是唐门千金。”/p 唐满点点头，也不多问，道：“我这里简陋些，但胜在没有长辈，说话喝酒都自在些，而且我这里有上等的药酒，包你喝了就忘不掉。”/p 段小公子笑道：“那我今日就借光，来尝尝你的好酒了！”/p 他吩咐了随从去另一个小院里吃饭，便跟着唐青语走进唐满家中。/p 唐溢听见几人在外面说话，已在屋子里摆下几个酒盏斟满，笑着问道：“今天要不要不醉不归？”/p 唐青语笑道：“今天不行，段小公子明天一早要走，醉了就不好了。”/p 唐溢笑道：“那就浅尝辄止。段小公子，请！”/p 段小公子喝了一杯药酒，俊俏的脸瞬间就染上了绯色，明明被呛到了，却还是笑着道：“好烈的酒！我是第一回知道，药酒的酒力竟然也能这么高！”/p 唐青语也喝了一杯，咂咂嘴，笑道：“他们兄弟两个都是调酒狂人，什么稀奇古怪的味道都调出来过。这酒叫“醉生”，是他们拿来招待客人的。要是换了其他的，你就不一定会怎么说了。”/p 唐溢笑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只是偶然失败，一共没几回，还回回被你撞见，这让人去哪里说理去？”/p 唐青语大笑道：“真的是偶然吗？那这种偶然的概率会不会有点高啊？”/p 唐溢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当着客人的面，你说话要有分寸。”/p 唐青语和段小公子都哈哈大笑。/p 几人本就是江湖人，年纪又相差不大，有酒为引，很快便聊得开心。/p 说起最近遇到的事，唐青语叹道：“别提了，都是孽缘啊！”/p 段小公子好奇道：“孽缘？谁敢招惹你？不长眼睛啊？”/p 唐青语斜睇他一眼，道：“你要不是客人，这会儿已经被我放倒了。我对于污蔑我的人可是很凶残的。”/p 段小公子撇撇嘴，道：“怕你啊？”/p 唐溢也咧了咧嘴，笑道：“青儿，要贤淑一点，注意形象。”/p 唐青语翻个白眼，道：“我的事现在不好说，但我知道根源在哪儿。等事了了，我非得去把楚慎之打成猪头不可！”/p 段小公子一脸不相信：“你就吹牛吧！人家是鼎剑阁的阁主，你去打他？做梦呢啊？”/p 唐青语一脸鄙夷：“你不知道鼎剑阁主喜欢我好多年的吗？”/p 段小公子被酒呛到：“喜欢你？”/p 唐青语得意道：“当然！我们也算青梅竹马！”/p 段小公子脸上的表情可谓生无可恋了，如果有人能在现场给他翻译，大概意思就是说楚慎之得多想不开才会喜欢这位千金大小姐。/p 唐溢终于忍不住吐槽道：“你怎么不说抱着人家楚阁主的腿不松手，非让人娶你过门那事了？”/p 段小公子立刻道：“我就说，楚阁主品味还是很高的！”/p 唐青语被人揭了老底，悻悻然道：“那还不是太奶奶当时偏心。瑜儿一共没来几天，她总是说瑜儿的好，要不是跟瑜儿赌气，我会去抱人家大腿？我可是名门媛女！”/p 段小公子道：“说起老太太，我昨日来时给老太太请安，觉得老太太身子骨大不如前。你们可有什么法子给老太太调理调理？”/p 唐青语就看唐溢，道：“我刚回来，不清楚这些，唐溢你说。”/p 唐溢摇摇头，道：“老太太年岁大了，须得静养，她的事掌门一向不喜我们过多打听，我也不清楚。”/p 段小公子摸了摸有点胡茬的下巴，道：“不应该吧？这两年我可是听说，唐门和我们家换了好多珍贵药材，不止和我们一家交换，还有花大价钱收的。要不是为了老太太，下这么大的功夫，是又研制什么新的药吗？”/p 唐溢想了一会儿，道：“一品堂研制药毒都有固定的渠道，就算有些珍奇需要交换或者采买，也应该不会太多，我是没听到一品堂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动静。”/p 唐青语眨巴眨巴眼睛，道：“怎么听着有点奇怪呢？”/p 第23章 谁能告诉答案 http://.biquxs.info/

段小公子也说道：“是啊，我也觉得不对劲，就算你们家要研究什么，哪能这么去做啊？那些珍奇药材每种都是天价，你家挖金矿了啊，这么烧钱？”/p 唐青语翻个白眼，道：“不知道，管他呢，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喝酒。”/p 唐溢却没能领会她转移话题的意图，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酒杯，突然说道：“青儿，其实我也觉得事情有点不对。”/p 唐青语看他一眼，道：“你不如先问问唐沛？他要也觉得不对了，你再来跟我说？”/p 唐溢回了神，知道她意思是自己脑子不如大哥，判断未必准确，也没当回事，笑了一下，道：“也是。来，继续喝酒。”/p 段小公子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但他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脑子里平的能跑马车，没当回事就继续喝酒了。/p 一个时辰后，段小公子的随从把醉倒的段小公子扶回客居。/p 唐青语送了人回去后，又折返唐溢家中，道：“方才段小公子在，我不想多说，就没让你往下说。”/p 唐溢笑道：“是我那时走了神，说话没注意。”/p 唐青语道：“段小公子倒不是坏心眼的人，不过到底不是咱们本家，还是避着些吧。”/p 唐溢点点头，道：“我明白的。”/p 唐青语问道：“你方才说事情不对，为何这样说？”/p 唐溢道：“年初时我奉命巡防，抓到过一个杀手楼来的人。”/p 唐青语奇道：“杀手楼？怎么？我爹被人挂悬赏了？”/p 唐溢瞪她一眼，无奈道：“想也知道肯定不是！现在江湖里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悬赏掌门啊？你让人把话说完行不行？”/p 唐青语缩回桌前不说话了。/p 唐溢继续道：“我们把人抓了，从他身上搜出来两味剧毒。我把人带去刑堂，过了一日刑堂的人跟我说，那人趁他们不备，咬破牙后的毒药直接服毒自尽了。”/p 唐青语眨眨眼，道：“这没什么问题吧？”/p 唐溢道：“这是没事，但后来我哥出任务的时候，有一个是围剿江湖暗道，那一战杀了三个杀手精锐，尸体都带了回来，其中有一个就是那日被我抓到的人！”/p 唐青语愣了一下，想了想，道：“也许是双胞胎也不一定呢？像你跟唐满不也几乎一模一样，不熟的人谁能一下子分得清啊？”/p 唐溢摇摇头，道：“我抓那人的时候，用过毒蒺藜，打在他的左后背上。”/p 唐青语这会儿才算真的觉得不对，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你确认过了？”/p 毒蒺藜是唐门特制的毒药，毒性猛烈，直接沾了皮肤后一定会留疤。因而唐青语才有此问。/p 唐溢点点头，道：“此事我想必有缘由，事关重大，不敢妄言。”/p 唐青语又沉默了。/p 唐溢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小声道：“你说，会不会是……”/p 他话没说完，但唐青语知道他的意思，答道：“不会是唐祠。他虽叛出唐门，但这些年来做事如何你也知道，他不会做什么让我爹为难的事。”/p 唐溢道：“唐祠自然不会，他的手下呢？”/p 唐青语抿了抿唇，道：“不确定，这种事情，光凭猜怎么能猜得到？”/p 唐溢闭上了嘴，过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声道：“你说，会不会是……掌门？”/p 唐青语摇摇头，道：“不知道，但我相信我爹和唐祠不会有什么私下联系的。”她的表情有些严肃，让那张倾城的脸多了几分冷色，道：“和他们之间是否交好无关，事关唐门对江湖暗道的态度问题，我爹绝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p 她的手指来回交替着敲击桌面，发出接连的哒哒声，听在耳中，让人无端觉得紧张起来。/p 片刻之后，唐青语突然起身，道：“如果我们确定那个人之前没有被处死，那么就是刑堂那里有了异动。但刑堂本就是为唐门内部而立，从不对外接触，我爹对刑堂的掌控也一直稳定，而且刑堂还处在唐门里，我爹不可能对此明显的纰漏毫不知情。”/p 唐溢点头，道：“被刑堂关押罪人相当危险，掌门一再交代过一定要看好刑堂，不可能不重视的。”/p 唐青语也点头，道：“但如果说刑堂没有问题，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就有了新的定义。一个孤身杀手，除非他有蹿天入地的本事，否则绝对不可能从唐门逃出，他甚至根本出不了刑堂。所以，他一定是被人放走的，更准确点，他是我爹放走的。”/p 唐溢沉思片刻，缓缓点头，道：“掌门既知此事，定是他同意后刑堂才会放人。”/p 唐青语盯着桌面上的水痕，低声问道：“我记得你说，那杀手来的时候身上有两味剧毒？”/p 唐溢点头，道：“不错，那毒我也一并给了刑堂。”/p 唐青语道：“所以那杀手是来送那两味毒药的！”/p 唐溢愣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p 唐溢家的窗外也有一小片竹林，尖瘦的竹叶被风吹得一晃一晃的，轻轻点在蓝色的窗帘上，映到唐青语的眼睛里，让她清澈的眼睛染了一层冰寒的色泽。/p 她轻声道：“如果我没猜错，我爹可能真的出了点情况。”/p 唐溢脸上带了几分忧色：“青儿？”/p 唐青语道：“杀手楼的事不是偶然，一定是门中有谁需要那两味毒。但和杀手楼做这样的交易代价不可谓不大，说句难听的，门中身份够得上的也不过几人。这几人里一一排除过去，只有我爹的身体出异常这件事需要保密，其他人都无所谓。”/p 唐溢问道：“这事掌门既瞒着，自然是不想让你知道。”/p 唐青语道：“他不过是总把我当个小孩才不想让我知道，但我既知道了，便不会仍当没发生过。”/p 唐溢点头，道：“你既然有了决定，那就自己一定要小心。”/p 唐青语笑了一下，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小心的。”/p 唐溢叹了一口气，道：“我心里一直有疑惑，但到底也没想明白，今天和你说了，也算了了一件心事。”/p 唐青语点点头，往外走去：“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要再和别人说了。”/p 唐溢点头，道：“我明白，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连我大哥都没说。”/p 唐青语笑一下，大步离开。/p 唐溢喊住她，问道：“你要去哪里？”/p 唐青语道：“去找能告诉我答案的人。”/p 唐溢愣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要去找唐祠？”/p 唐青语点点头，道：“我爹一定不会和我说什么，他不允，唐门里也不会有知道真相的人和我说。除了唐祠，我还能找谁？”/p 唐溢小声道：“你别胡来，唐祠现在早就不是当年和我们一起玩的那个人了。你是唐门大小姐，他要是真的有什么想法，你怎么回得来？”/p 唐青语笑道：“我信他不是这样的人。”/p 跟江湖暗道最大的杀手组织头目讲信任，唐溢都不知该从哪吐槽这句了，挣扎着说道：“青儿，你，你不能轻举妄动！”/p 唐青语微微一笑，道：“唐溢，在你心里我是会胡来的人吗？你要相信我。”/p 唐溢心想就是因为知道你是什么人才担心的，胡不胡来的你心里没数吗？/p 但唐青语已经不给他再劝的机会，转身走开了。/p /p 半个时辰后，天听处的人看着刚刚回家的唐大小姐轻裘白马一路飞驰着跑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旁边的人问道：“你这是怎么了？”/p 那人答道：“刚刚那位就是大小姐吧？不是才回来吗？怎么又出去了？”/p 旁边的人嗤笑道：“主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呢！身份核对无误就行了。”/p 那人看看天色，道：“这都快晚上了，大小姐一个人出门，会不会有危险啊？要不要跟掌门通禀一声？”/p 旁边的人笑道：“你还是个操心的命！掌门又没规定说谁出去还得专门向他汇报一声，你白操这心干嘛？”/p 那人摇摇头，道：“毕竟是大小姐，我还是去跟掌门说一声吧！”/p 旁边人笑道：“也行，你不怕大小姐回来嫌你多事，就尽管去吧！”/p 那人一想也是，便按捺住立刻要动身的念头，想着等今日当值结束后，要是大小姐还没回来，再去跟掌门说一声也不迟。/p /p 而这个时候，唐靖书还在凌烟居的客房里，陪同太子凌轩等待验毒的结果，对此一无所知。/p /p 唐靖书此时心中惊如有滔天海浪汹涌而起，但面上却还不动声色。/p 方才凌轩的一句问话，让他委实心里一紧。不过他毕竟是执掌江湖第一大派多年的掌门，不至于立刻便表现出来，面色如常地回道：“回殿下的话，小女是草民偶然遇见，一时怜悯带回收养，草民也不知她的生身父母是何人。”/p 凌轩看了唐靖书一眼，道：“唐掌门，这个说辞，是你很早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吧？”/p 唐靖书恭声道：“草民不敢欺瞒殿下。”/p 凌轩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了两下，眼神变得莫测起来。/p /p 第24章 生母为谁 http://.biquxs.info/

唐靖书也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一旁。/p /p 片刻之后，凌轩微笑道：“十六年前，在嫁予苏太师为续弦后两年，京城沈家嫡出大小姐好容易有了身孕，却在一次意外事故中故去，香消玉殒一尸两命，令人遗憾不已。这虽已是往事，但到底过去不过十余年，若有人有心记着，自然不会消弭无形。”/p /p 看唐靖书仍是那副平淡无波的神情，凌轩也不介意，自顾自说道：“沈大小姐未出阁时便是名满京都的美人，因才华横溢容貌出众，京中君子群起好逑之心，追求者众多，求亲的人恨不得踏破沈府的门槛。在大家一直在猜沈大小姐会嫁入谁家时，沈家突然出了事。”/p /p 凉意森然的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轻轻撩起唐靖书的长发，拂过他英挺的面容，但却没有给他的脸上增加半分表情。/p /p 凌轩道：“沈大将军镇守西北边境，与罗庭对战多年，戍卫大周国境。他征战半生，在军中颇有威望，年逾半百封侯，算是功成名就。但封侯之后没多久却被查出与罗庭有往来，密谋西北边关望乡关。沈家全家下了大狱，只除了当年离京南下探望族亲的沈大小姐一人，朝廷中人找不到，都以为她私逃了。所有人都以为沈家要完了，但谁都没想到，沈大小姐一介孤女，避开谋害沈家人的追捕，孤身一人到了大理寺击鼓鸣冤。大理寺卿不敢妄断，也不想得罪上峰，便压下不发。这时，苏家出手了。”/p /p 唐靖书面无表情。/p /p 凌轩轻叹一声，道：“苏家仗义出手，救下沈大小姐，也上书圣上，明书沈大将军谋逆案中的疑点，以求重审。因着苏式一族的百年名望，又是三代为相，圣上给了几分颜面，这才让沈家有喘息之机，也最终得以平反。感于苏家仁义，也为报救命之恩，沈大小姐自愿嫁予苏太师为续弦。”/p /p 他的声音本就偏冷淡，说话时也没有刻意带上什么情绪，将这一段旧事说得没有任何感情，却偏偏让人觉得阴冷之气渐渐蔓延而至。/p /p 唐靖书从头到尾都是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甚至连眉角都没有动一下，一个微笑如面具一样挂在他的脸上，遮住他所有情绪。/p /p 凌轩在心里给他加了几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仍用那种上位者的疏离与高贵语气道：“前两年沈侯爷病故，我替父皇去沈府吊唁，见到了常年驻守边关的沈侯爷之子，如今世袭的新侯爷沈绍勋，还有他的长子沈晋安。他们父子的长相与沈老侯爷皆是相近，听闻沈大小姐当年也是似父，若沈大小姐有子嗣在世，不知与沈家人能有几分相像。”/p /p 唐靖书终于开了口，缓缓道：“唐门距京中千里之遥，若不是殿下说，草民当真不知京中故事竟这样多。至于沈老侯爷，一声戎马的老将军，没有几个习武之人不钦慕的。只是草民身份卑微，从不得机会瞻仰。沈老侯爷病逝，当真令人惋惜。”/p /p 凌轩微笑道：“是啊，沈老侯爷三子一女，除了如今的沈侯爷之外，竟尽数早殇，白发人送黑发人，无疑是世间至痛。两位少将军年少时便战死沙场，亲事都未成，更别说子嗣了。沈大小姐倒是觅得良缘，只可惜天妒红颜，竟也未能留下一儿半女的。沈老侯爷原本身子还算康健，但沈大小姐怀着孩儿故去之后，沈老侯爷悲痛交加，竟病重至不省人事。虽说太医全力救治后渐渐恢复，到底是伤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个年岁便故去。”/p /p 唐靖书的手在袖中紧了紧。/p /p 故人早已消逝，但于他而言，一切尽如昨日，音容笑貌皆犹在，却已是百年身。/p /p 他知道凌轩的意思。/p /p 从凌轩问出第一个问题开始，唐靖书就在想，这个东宫之主，对于过去的事究竟知道多少。/p /p 他执掌唐门多年，深知朝堂之争的复杂与尖锐，能在这种环境下稳坐太子之位而屹立不倒，这位储君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他既然已经明着问出了这个问题，说明他对事情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他心里已经有数，无须让人再重复一遍。/p /p 但他还是问了，而且还说了这么多旧事，于情于理地提及唐靖书做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究竟想要做什么？/p /p 再想一下青儿的身份，唐靖书多少能明白凌轩的意图了。/p /p 他想用唐门，也想用青儿，又知道青儿对于他的重要性，所以，他要用青儿来制约唐门。/p /p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让青儿认祖归宗，凌轩不需要在他面前说这么多。/p /p 以他的身份和手段，略施小计，青儿那傻丫头还不是要跟着他去京城？到时青儿身份暴露，一切真相大白，沈家和苏家都不会放任她一个大家千金在外面游荡，结果没有区别。/p /p 唐靖书轻声道：“殿下，青儿不过还是个孩子。”/p /p 凌轩神色平淡地道：“若我未听错，青语姑娘也已经十五岁了。在帝都，及笄之年的贵族女子，算不得孩子了，要承担起家族的担子。青语姑娘运气很好，有唐掌门这样悉心呵护，才能在这个年龄仍如孩童一般纯澈。”/p /p 唐靖书道：“我待青儿如亲女，她的事便是我的事。她年纪小，殿下若有什么事，不妨吩咐我，我会尽力替殿下把事情做好。”/p /p 凌轩微笑道：“唐掌门客气了。我已说过，我与青语姑娘已是朋友，又怎会支使朋友去做什么？纵然有事要青语姑娘帮忙，也须得她本人首肯方可。”/p /p 唐靖书又沉默了。/p /p 他试图动之以情，但这位殿下不为所动；试图以利益妥协，这位殿下也毫不在意。这样一位软硬不吃的人，身份还格外高，当真让人难办。/p /p 其实唐靖书此时也已经想明白了，太子凌轩所掌握的消息渠道远比常人多上许多，因此故人旧事他知道些也正常。他现在已有答案，但是在强迫唐靖书自己承认。/p /p 承认唐青语的身份，也承认他诛九族的欺君之罪。/p /p 他想要什么？/p /p 唐靖书承认，以他的阅历和经验，也没能第一时间领悟凌轩的意图。/p /p 朝堂之争与江湖乱斗，原本就不是同一回事。/p /p 沉默半晌，唐靖书缓缓开口，道：“殿下，草民有听闻，青儿的生母，确是沈家大小姐。”/p /p 凌轩微微一笑：“听闻？”/p /p 唐靖书道：“女子生产之事，草民本就不懂，也不在附近，自然无法确认此事。此事事关女儿家闺誉，草民没有证据不敢胡说，以免传出什么难听的话去，平白害了沈大小姐。”/p /p 自己明明已经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唐靖书竟还能坚持不认下全部的事，这种胆识让凌轩给他的打分更高了些。/p /p 凌轩又笑了一下，说道：“沈大小姐十六年前没有死？”/p /p 唐靖书道：“草民听闻沈大小姐重伤后早产，生下青儿没多久便故去了。沈大小姐与唐门中人有些交情，为着青儿的命，她拼死将青儿送到唐门，自己却因伤重体弱故去。”/p /p 凌轩眼睛微微垂下，片刻之后问道：“青儿的生父知道这件事吗？”/p /p 唐靖书答道：“殿下，沈大小姐若想让青儿认祖归宗，怕是会有遗言留下。既什么都没说，草民以为，她并不想让苏家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儿在外。”/p /p 凌轩脸上的表情这才缓了下来，声音也柔和许多，道：“我年幼时，沈大小姐奉旨进宫见我母后，曾与我有几面之缘。沈大小姐心地善良，本不该命途多舛。奈何慧极必伤，谁也没能拦住她走到最后一步。”/p /p 唐靖书抬起头看了一眼凌轩，没有说话。/p /p 凌轩轻声道：“私底下，我原本是称呼她姨母的。”他的笑容温润如玉，眼眸也沁出暖意，道，“我母后很喜欢她，曾以妹妹相称。只是后来我母后薨逝，沈大小姐也不在京城，便再无人提起。能够见到她的子嗣，我其实很欣慰。”/p /p 唐靖书沉默片刻，道：“殿下，斯人已逝，如今提起，徒增伤感，还请殿下保重身体。”/p /p 凌轩示意唐靖书坐下，看着他说道：“唐掌门，我不问你与沈姨母的关系如何，只说青语姑娘。唐掌门对青语姑娘的爱护，任何人见了都不会说半分不是。只是唐掌门当真觉得这样是对的吗？”/p /p 唐靖书轻声道：“稚子何辜？无论当年发生何事，青儿都不该为此承担什么。草民只想让她平安长大，能过得一世无忧。”/p /p 凌轩轻轻摇了摇头，道：“唐掌门此言差矣。”有一片竹叶从窗棂间飞了进来，慢悠悠地飘荡了一会儿，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看着那片竹叶，眼神似乎很渺远，道，“唐掌门对青语姑娘的拳拳爱护之心令人敬佩，可青语姑娘的一生如何去走，应该由她自己决定，唐掌门不管出于何种好心，也不应当替她来做。毕竟，唐掌门不能代她过完这一辈子。”/p /p 唐靖书沉默良久，最终，对着凌轩躬身行礼：“草民多谢殿下指点。”/p /p 第25章 犹疑 http://.biquxs.info/

当夜，唐靖书至晚方归，等了几个时辰的唐大公子唐尺语小声道：“叔父，青儿一直没有回来，我担心她出意外，让人查了查，发现她下午一个人骑马外出了。”/p 唐靖书看了唐尺语一眼，道：“往哪个方向去了？”/p 唐尺语道：“门人说，她出门之后是往西北去的。”他的表情有点担心，道，“要不要派人去找找？”/p 唐靖书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不必了，等她回来吧。”/p 唐尺语道：“快过年了，年前外面不太平，青儿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不安全？”/p 唐靖书低声道：“她也不小了，自己也在外闯荡了两三年，不会有事的。”/p 唐尺语本以为唐靖书一定会让人去找青儿，得到这个回答后很意外，道：“她那闯荡算是什么？还不是各处去玩？叔父当真不担心？”/p 唐靖书声音很低地说道：“担心又有什么用？”/p 唐尺语没有听清：“叔父？”/p 唐靖书叹了一声，说道：“尺儿，你觉得青儿是个笨姑娘吗？”/p 唐尺语眼神顿时就有点复杂了，说道：“若说笨，青儿绝对不算是笨人。但她那个脑子，有时候真的是很让人捉摸不透，做起事来丢三落四顾首不顾尾，完全是随心而为，不知到底有没有头绪。要不是她学武的时候还能看出点毅力恒心，我真的要怀疑她脑子里是不是有浆糊了。”/p 听到侄子毫不留情的大段吐槽，唐靖书内心苦闷中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她就这么差？”/p 唐尺语摇头叹道：“她从小就知道看人下菜，在太奶奶面前特别乖巧，在叔父你的面前也是可人疼，可你们不在跟前，她敢跟英嬷嬷打滚耍赖，就为了少吃一口不爱吃的饭。也就是知道叔父疼她，所以撒娇放赖什么都会。好在她心性纯良，又知道不能过火，所以英嬷嬷也很少去跟叔父说什么。”/p 唐靖书顺着他的话想了一下，眼前不禁浮现出唐青语幼年时的娇态。想做什么都写在脸上了，还咕噜噜地转着大眼睛不想说真话，憨态可掬的模样当真可爱至极。而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般转瞬即逝，当年那个扎着手要他抱的小孩子，已经长成了倾国倾城的少女，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再不是那个一遇到事就会哭着找爹爹的小女孩了。/p 其实唐靖书执掌唐门多年，早已自有居高位者的气场，即使面对凌轩，也不会轻易便被他震慑。/p 但今日，他没有坚持太长时间，便向凌轩妥协了。/p 凌轩甚至没有和他说什么条件，他要的只是唐靖书的态度，唐门的态度。/p 虽不涉足朝堂之事，但唐靖书对如今的局势也十分清楚。太子身为储君，势力式微，意外接触江湖势力后，想要收唐门为己用，这不难猜。早在几年之前，唐靖书已对此有所准备，因而应对凌轩时并无意外。/p 而青儿的事，虽不在唐靖书的预计中，他却似乎也早有准备。/p 准确来说，一直一来，他都在犹豫和迟疑。/p 青儿的身份特殊，如果他不想让青儿和京城有任何关系，就应该一早把她藏起来，让她接触不到外人，永远隐匿行踪。/p 可青儿是个人，又不是件东西，永远藏起来，对她而言将会是囚禁。/p 他要强行囚禁他深爱的那个孩子一辈子吗？/p 唐靖书做不到。/p 所以，其实从他心底，也许很久之前就知道唐青语此生将要面临的危险和生活，才会倾尽所有教授她武艺与学识，才会放任她在外游历，才会……任由她自由自在地渡过已有的每一天吧？/p 唐靖书叹了一口气，对唐尺语道：“尺儿，你要相信青儿，她能应对这一切。”/p 唐尺语微微一怔，很快就恢复笑容，道：“是，我听叔父的。”/p 两人一同走进书房，把其他人都遣出去后，唐靖书问道：“这次随着青儿来的那位贵客，你可知道是谁？”/p 唐尺语摇摇头，道：“我见青儿和叔父都讳莫如深，知道此人身份特殊，便没有多问。”/p 唐靖书道：“那是太子殿下。”/p 唐尺语愣住了。/p 唐靖书等了一会儿，又说道：“太子殿下中了毒，那毒已经由唐无庸长老确认出自唐门。”/p 唐尺语脸微微发白，小声说道：“叔父，这可是大罪。”/p 唐靖书摇摇头，道：“这样的罪名我岂会不知？不是咱们这里的问题。”/p 唐尺语反应很快，问道：“京城那边出事了？”/p 唐靖书道：“我还不知道，消息也是今天下午才确定的，但京城那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在我们掌控之外的事。”他提笔写了一封信，跟唐尺语道，“事情还未发生到明处，我身为掌门，年前要祭祀祖师，不能轻易离开，以免唐门之中人心生乱。这个时候青儿也不能再出去，你可愿意替叔父走这一趟？”/p 唐尺语点点头，道：“是去京城查一查吗？侄儿愿意前往。”/p 唐靖书笑了笑，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泄露消息。我身边没有太多能用的人，委屈你了，要在外面过年。”/p 唐尺语笑道：“这不算什么。叔父救我性命，又抚养我长大，悉心培育，大恩此生无以为报。我只恨才能平庸，不能为叔父多做些事。”/p 唐靖书摇摇头，道：“不必妄自菲薄。宽和醇厚远比一时的谋略和智慧要有震慑力，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大家自然会认可你的才华。”/p 唐尺语笑了一下，不欲多说，转而问道：“青儿现在不能出去？是有什么事吗？”/p 唐靖书轻声道：“青儿得留在家里，第一，要查一查身上的旧伤如何了，第二，也好稳住太子殿下。”/p 唐尺语微微拧了一下眉：“青儿能稳住太子殿下？”/p 唐靖书道：“本就是她一路护送太子而至，想必更清楚些这位储君的性情。”/p 唐尺语小声道：“她一个女孩儿家，和太子在一起时间太长会不会不好？”/p 唐靖书苦笑，这个时候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啊。/p 他看着唐尺语，道：“尺儿，青儿的身世你是不是知道一些？”/p 唐尺语看看唐靖书，小声道：“猜到了一点，但是没有再去了解更深。”/p 唐靖书道：“这次的事，也许会把青儿的身世牵扯出来。叔父素来对你没有什么要求，但这一次，我希望你能替我做一件事。”/p 唐尺语有点不安，道：“叔父怎么说这么客气的话？有事吩咐就是，能做的我一定做。”/p 唐靖书点点头，道：“你记得，如果以后唐门出了什么事，或者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尽你所能保护好青儿。”/p 唐尺语别他寓意不详的话惊到，片刻之后才小声道：“发生了什么？叔父怎么会这么说？”/p 唐靖书道：“现在还不确定，我只是说万一出了这样的情况，你能做到吗？”/p 唐尺语点点头，道：“叔父放心，我定会用性命保护青儿。”/p 唐靖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也顾好自己，别把自己的命赔进去。”/p 唐尺语一笑，俊朗的容貌让人如沐暖阳。/p 他道：“叔父放心。那我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走。”/p 唐靖书点点头，道：“去吧，一路小心。真查出什么也不必声张，想办法给我来封信，或者先回唐门，安全第一。”/p 唐尺语笑道：“我明白。侄儿告退。”/p 看着这个兄长留下的子嗣，也是他们这一支里唯一的后嗣，唐靖书慢慢握紧手中的纸，好半晌，才轻轻打了个呼哨。/p 怪异的呼哨声后不久，一名影卫从后窗处翻了进来，单膝跪在唐靖书面前，抱拳行礼：“参见掌门。”/p 唐靖书低声道：“去给唐祠传个口信，就说唐青语正式出师，可以代替唐门行事。”/p 那人一抱拳：“是。”说完又是一翻，人就不见了。/p 唐靖书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明月。/p 风吹云动，穿过林间叶梢，将竹叶拂动得左右摇曳，一片沙沙声中，有竹叶轻轻飘起，晃晃悠悠地在空中打了个旋，落在唐靖书的肩上。他轻轻拈起那片竹叶，看了良久，才缓缓放手。/p 明月如霜，照在有情人的心上，如一把利刃，让这个冬夜变得格外寒凉。/p /p 而这个时候，唐青语正策马疾驰在山路之上。同一轮明月，唐靖书觉得凉意森然，唐青语却只觉得月光明亮，让她的夜路变得容易了许多。/p 她去的地方离唐门不算远，但也不算太近。一路西北而上，骑马也要走上一整天，入藏之后，她的速度才慢了下来。/p 因为路线不熟悉，又断断续续走了一个多时辰，唐青语终于来到一个小镇上。/p 这个小镇名为落雁镇，虽为商贸之城郁城管辖，却一不做贸易二没有通商渠道，人口不多，交通也不便利，与其他六个下属镇极为不同。与此同时，落雁镇还有神神秘秘的传言。有些人说那个镇子是被诅咒的，人进去就带上晦气，病的病残的残，无法生产。也有人说那镇子上住着一位隐居的武林高手，不喜喧嚣，因而朝廷便不许镇上做生意，等等等等，什么稀奇的说法都有。/p 不过，落雁镇不繁华确是不争的事实。/p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繁华归不繁华，该有的场子落雁镇可一样都不少。/p 唐青语在镇上买了身男装换上，束起长发后，走进落雁镇一家名为明月招的青楼里。/p /p 第26章 旧事 http://.biquxs.info/

明月招三层，偏厅的一间房中，身材高大的男子裸着上身，阖目休息。/p 他身边的女子纤细美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庞，轻声道：“爷，是不是感觉好一点了？”/p 男子嗯了一声，并不动，那声音里带着情事后的倦意。/p 女子也不多言，轻轻向内移了移，让男子好好休息。/p 又过片刻，门外有人轻轻叩门。/p 女子披了一件外衫，起身开门。/p 鸨母轻声道：“姑娘，外面有一位小相公，说是要找姑娘陪。”/p 女子皱了皱眉，道：“没看见我有客吗？不见，推了便是。”/p 鸨母小声道：“那小相公进门就说了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p 女子微微一怔，道：“那你把人带到二楼的偏厅去，我一会儿过去。”/p 鸨母应了一声，退出去了。/p 女子走回房中，探身看了一眼仍在闭幕休憩的男子，轻声道：“爷，有人来找，妾身先去看看。”/p 男子睁开眼睛，淡淡嗯了一声。/p 女子也不介意，稍作梳妆后离开。/p /p 过了片刻，女子又回来了，跟那男子说道：“爷，那姑娘自称姓唐，说是找爷有急事。”她递上一块玉牌，道，“她还给了妾身这个东西，说爷见了便知道她的身份了。”/p 男子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变，伸手拿过玉牌。/p 片刻之后，他披上衣衫道：“把人带过来，你退下吧。”/p 女子应了一声，乖觉地退了出去。/p 男子把玩着手中的令牌，神思渺远。/p 唐青语。/p 男子的唇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p 只是想一想这个名字，就会让人觉得开心。那时的他，还不是天下第一杀手楼的楼主，也不需整日隐匿在黑暗与污秽之中。她年少，他也不大，她被哥哥绑在树下，哭着向他伸出手要抱。他被罚跪，她偷偷拿了饭菜送去，笑眯眯地从兜里摸出几块糖。他硬闯唐门密室，她不顾禁令舍命相陪。/p 那个孩子，这些年过去，不知道什么样了。/p /p 再等一会儿，有人轻轻叩门：“爷，人来了。”/p 男子嗯了一声，门已被推开，唐青语走了进来，在他身前两步处停下，直直地看着他。/p 男子一笑，唤了一声：“青儿。”/p 唐青语张了张口，还未说话，眼眶已经红了。/p 半晌，她才轻轻问了一声：“祠哥，你还好吗？”/p 唐祠笑了笑，示意她坐到旁边来，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活着就很好，不是吗？”/p 唐青语眼睛红着，却还是跟着笑了一下，坐下道：“也是，你能活着我就很开心了。”/p 唐祠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p 唐青语道：“我在家里听说了点事，有些想不明白，来找你问问。”/p 唐祠笑道：“家里？舍得回去了？”/p 唐青语送他一个白眼，哼哼道：“我是有事才回去的！”/p 唐祠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爹养你不容易，以后别这么任性了。”/p 唐青语嘟嘟嘴，反驳道：“好意思说我吗你？你不任性会离家出走然后当杀手？”/p 唐祠仍是那样轻笑着道：“我那和你能一样吗？我做错了事，杀错了人。若不当这个杀手，不当杀手楼主，我必死无疑。活着总比死了好吧？”/p 唐青语看了看他的眼睛，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不开心，你不要笑了，我很难过。”/p 唐祠看着她抓住自己的手，指节圆润，纤细柔软，用力到白皙的手背上微微爆起青筋，轻微的颤抖泄露了主人难以抑制的情绪。/p 终于，唐祠的表情微微融化了些，他伸出手，覆在唐青语手背上，轻叹一声：“青儿，不要哭了。你应该笑着，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p 唐青语抬起头，脸上还有泪珠，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道：“好。”/p 唐祠笑了。/p 他早已不是年轻时的模样，可唐青语这个孩子，却一如往昔，如同他记忆最深处的那一点美好。/p 唐祠问道：“不说这些，你来找我是什么事？”/p 唐青语道：“我爹是不是中毒了？”/p 唐祠面色不变，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p 唐青语把先前和唐溢讨论过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到底是不是我爹出事了？”/p 唐祠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一笑，道：“这么多年不见，青儿丫头也长成大人了。”/p 唐青语皱一下眉：“不要转移话题。”/p 唐祠笑道：“不是转移话题，感慨一声罢了。”他沉默一下，道，“你爹让人传了口信来，说你是唐门正式出师弟子，所做的事可以代表唐门。”/p 唐青语眨巴一下眼睛：“我昨天才跑出来，我爹就给你口信了？他现在这么神了？”/p 唐祠一笑，道：“你懂什么？江湖各处传消息自有渠道，一朵烟花，一只信鸽，什么都有。消息最重要的就是快，要事事都等着人来传，早就错过时机了。”/p 唐青语撇撇嘴，道：“我爹都没跟我说过。”/p 唐祠笑道：“青儿，你知道你爹这是什么意思吗？”/p 唐青语想了一下，道：“意思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外面玩了？”/p 唐祠摇摇头，道：“你爹的意思，是要我配合你。”/p 唐青语一愣。/p 唐祠轻声道：“你爹这是要放手了，你明白吗？”/p 唐青语愣了好一会儿，才道：“看来我爹是真的不太对。”她看看唐祠，问道，“我爹到底怎么了？”/p 唐祠神色平淡地道：“三年之前他就已经中毒了。他一直没说那毒的来历，但我猜与京城有关。那毒不好解，这几年唐无庸费尽心力，也不过是勉强维持住毒性不发作罢了。想要根除，只有找制毒的人问出配方才行。”/p 唐青语握紧了手，半晌才问道：“京城？我爹怎么会惹上京城的人？”/p 唐祠笑了一下，道：“能让你爹舍了性命的，除了唐门，也就是你和你大哥了。”/p 唐青语的眼睛蓦地缩了一下：“是因为我？”/p 唐祠笑道：“是啊，不是为了你，你爹怎么会被京城权贵盯上？”/p 唐青语看着唐祠，道：“祠哥，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不要这样！吊着我好玩吗？”/p 唐祠笑道：“我没有吊着你。我是在想，你爹有时候挺混蛋的，这种事应该他自己和你说，怎么到了我这里？”/p 唐青语挥了挥拳头：“不许说我爹！”/p 唐祠也不躲，任由她捶了两下，笑着问道：“还想不想知道你爹的事了？”/p 唐青语语塞。/p 唐祠笑得很慵懒，往后一躺，半倚在小榻上，道：“看来你一点诚意都没有，罢了，我又不是非得管这个闲事不可。唐姑娘，你请回吧！”/p 唐青语跟他认识很多年了，知道这人性子恶劣至极，愤怒地瞪眼睛，用眼神表达不满，却不敢说什么了。/p 唐祠只当没看见，笑道：“怎么也不说句话？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p 唐青语憋着气道：“说什么？”/p 唐祠笑道：“嗯……就说‘祠哥我错了，求祠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p 唐青语喂了一声：“你说不说啊！”/p 唐祠笑着道：“去给我泡杯茶来，故事太长，一时也说不完。”/p 他的语气像是在支使身边的小丫头，但唐青语这会儿有求于他，只能起身去给他倒茶，气呼呼地往他面前一放：“给你！”/p 唐祠笑着说道：“态度很恶劣啊！”/p 唐青语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嚷道：“你再罗里吧嗦的，我真跟你动手了啊！”/p 唐祠摸了一下被掐的地方，道：“怎么还是这么凶？不怕嫁不掉？”眼看那女孩真的要炸毛，唐祠适时收手，说道：“你的身世，就要从十六年前说起了。”/p “你娘本是京城名将之女，因年少贪玩，偷偷溜出家门在江湖中行走游历，巧遇你爹。她与你爹倾心相许两情相悦，本要结为连理，唐门却出了内乱。你爹接到传信，立刻回到唐门协助他的父亲平定叛乱。与此同时，你娘的家中也出了事，她父亲被诬为逆臣，眼见一家上下都要斩首发配，你娘怎能坐视不理？她想尽办法为你外公一家平反，欠下人情。救命之恩如何回报？你娘最终选择嫁了苏太师为续弦。待你爹忙完唐门的事，你娘已经成了苏夫人，情难再续，便回到唐门，接任掌门之职，为唐门复兴而努力。”/p 唐青语听呆了，好半晌，才喃喃道：“我爹……”她愣怔了好一会儿人，才说道，“那我怎么会被我爹领养的？”/p 唐祠道：“具体的事我不清楚，不过大概知道一些。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受了算计，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她不顾所有人的劝阻诈死离京，在去唐门的路上早产生下了你，她自己毒发身亡。你身上的毒是娘胎里带来的，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但是按照那个毒性，你只怕也活不过十日。你爹带你回了唐门，不惜违背门规也要用秘术救你，这才有了如今的你。”/p 唐青语呆呆地看着地上，脸上的表情让人瞧着就觉得有点心疼。唐祠却没有安慰半句，静静地在一旁看着。/p 有些事，旁人当真帮不上任何一点忙。/p 第27章 一个人的成长 http://.biquxs.info/

好半天，唐青语才勉强笑了一下，道：“我爹还真是……”她的眼睛有点红，但是声音还算平静，道，“我爹一直都挺傻的，是不是？”/p 唐祠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爹有他的选择。”/p 唐青语勉强笑笑，换了个话题，问道：“你的意思是，我爹中的毒和我有关？”/p 唐祠一笑，道：“你母亲当年的事虽然已尽力做到避人耳目，但情况紧急，做的并不算极致，故而有心之人若要查，还是能查出些蛛丝马迹来的。”/p 唐青语冷笑一声，问道：“我父亲是那位苏太师？”/p 唐祠笑了一下，道：“也许吧，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p 唐青语冷声道：“害我爹的人是苏太师？”/p 唐祠笑道：“你这脑袋还真不好使。苏太师若要害你爹，不直接下见血封喉的那种，还能给你爹回唐门的机会？”/p 唐青语皱皱眉：“你有话就说。”/p 唐祠往后一倚，道：“我没什么话说。这里面牵扯朝堂之争，杀手楼不想参与其中，便不会再往深里探查。背后的人具体是谁，这个就不是我要管的了。”/p 唐青语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我会去查。”/p 唐祠看着她，道：“青儿，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去了京都，承认了你的身份，你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p 唐青语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丝冷淡的笑意，道：“我爹与我没有血亲关系，却悉心抚养照料我这么多年，在我心里，他才是我父亲。如今我父亲蒙难，再不为他做点什么，我这个女儿岂不是太没良心了？我虽算不得什么良善的好人，却也不会当真不孝到这种程度。至于以后……”她的笑容一冷，道，“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p 唐祠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道：“你决定了就好。”他的手指在坐塌上敲了敲，道，“京城之事，我们这种江湖人根基太浅，很难做出什么大的动静来。不过你比较幸运，最近认识的那位是个重要的人物，你可以尝试从他入手。”/p 唐青语道：“这事已经传开了？”/p 唐祠摇摇头，道：“那倒没有。本就是鼎剑阁的事，你暗中相助，又暗度陈仓把人带走，做的还算隐蔽。我知道是因为我这里有人找死，私下接了刺杀太子的活儿，又没有能力完成，险些暴露身份，我亲自审讯后才知道他做了什么。”/p 听得此言，唐青语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听我爹说，你管束下属有方，但怎么听你这话，你这里也挺危险的？”/p 唐祠笑了笑，说道：“哪里不还都是一样的？我这个杀手楼主当的也不是什么好差使，不过勉强活着罢了。”/p 唐青语看了看他，声音有一点犹豫：“你……”/p 唐祠淡淡地打断她，说道：“青儿，不要同情我，我不需要。”/p 唐青语无声无息的叹了一口气，问道：“这些年来你还好吗？”/p 唐祠点点头。/p 唐青语轻叹道：“我一直以为你会像叔伯们一样仗剑江湖，名扬天下。”/p 唐祠笑了一声，道：“做这个杀手楼主，我一样名扬天下。”/p 唐青语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有点难过，问道：“发生了很多事吗？”/p 唐祠不笑了。/p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道：“这些年……我意气风发过，潇洒过，快活过，重伤过，也濒死过，但是最终都熬过来了。”他又强调了一遍，“我现在很好。”/p 唐青语低声道：“当年你出事时，我求了很多人，但是他们都救不了你。我那时就想着，如果我武功天下第一，也能带你逃走了，你就不用再受那种惩罚。”/p 唐祠笑了笑，道：“年少那时，总觉得功夫好就可以了。其实江湖的路子很深，当年的我还不够强大，做错了事，理当受到惩罚。”他低头看着唐青语，笑道，“那时你年纪更小，我也从来没想让你牵扯进来。你不必觉得内疚。”/p 唐青语点点头，眼眶还是有点红。/p 唐祠看向窗棂，眼神渺远。/p 他的衣服没有扣紧，露出胸口健硕的肌肉，以及纵横的伤疤。那些伤疤有的新有的旧，显见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之战。看着这样伤痕遍布的身体，唐青语很难把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那个顽皮但善良的大哥哥重合在一起。/p 那个少年有着雕琢般的轮廓，精致的眉眼，眼睛里仿佛藏着阳光，明眸皓齿，笑声里带着生机勃勃。/p 而这个人，面容精致如旧，但早已褪去青涩，长而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眼永远不带半分温度的，不知藏匿了多少的故事，却说不出口，所以都锁在了眼睛里，悲欢离合，默剧一样一一上演。/p 这原本是她最熟悉的人，如今却变得这样陌生。/p 唐青语不知道唐祠经历过什么，才会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迅速成长，蜕变成为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p 但是，唐青语很明白，无论怎样，这都是唐祠自己的选择。他坦然面对成功与失败，然后接受所有结果，故而别人从来，以后也绝不会有置喙的机会。/p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唐祠远比唐青语成熟的多，也坚定的多。/p /p 话已说完，唐青语起身要告辞：“祠哥，我这就回去了。以后大概会有要你帮忙的地方，你视情况而定吧！”/p 唐祠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p 唐青语笑道：“回家过年啊！”/p 唐祠勾起嘴角也笑了一下，道：“也好，至少让你爹过个安心年。”/p 唐青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什么时候不让我爹安心了？”/p 唐祠伸出手，大手在她的头发上按了一下，笑道：“你说这话，心里就不觉得虚吗？”/p 唐青语打开他的手，哼哼两声没说话。/p 唐祠却又道：“年后你不必急着去京都。”/p 唐青语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说我爹身上的毒撑不了多久了吗？”/p 唐祠道：“也没你想象中那么严重，你也不用担心到过了头。”/p 唐祠虽然爱开玩笑，但在正经事上从来不会耽搁，唐青语心念一转，问道：“祠哥有事要我去做？”/p 唐祠点点头，从贴身的小衣里拿出一个卷起的小竹筒，递给唐青语：“你不妨先去一趟西南苗地。”/p 唐青语接过竹筒，抽出里面的几张纸，很快便看完了。/p 见她不说话，唐祠便道：“你怎么想？”/p 唐青语把纸卷好塞回去，摇着头说道：“我不管家里的事，对江湖局势也没太关心过，不好说。”/p 唐祠笑道：“我不笑话你，你就说你的第一感觉就行。”/p 唐青语耸一下肩，道：“粗粗看了一遍，我本能地觉得是西疆那边有官府的人插手了，否则怎么会连你和我爹一起安排，都没能送一个人进去。”/p 唐祠笑道：“大概意思是对的。其实不是我和你爹联手都送不进去一个人，而是所有江湖势力一概不得入苗。西疆一直是苗人的天下，修习根基和方式都和我们差别很大，有些服食剧毒之物，有些以阴毒之术窃取他人生命来提升自我，各种手段闻所未闻，手段阴狠到让人胆寒。中原武林很少涉足其中，对之了解也不多。虽然有些门派会和西疆的派系做一些以物易物的交易，但来往也不多。这一回如果不是你爹所中的毒极为特殊，我们同样不会和他们打交道。”/p 唐青语看着唐祠，没有说话。她相信唐祠不会只是给她介绍一下西疆的厉害。/p 果然，唐祠又停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后来又派了人去，在西疆周边调查许久后得知，西疆虽隶属大周领土，但却因为历史问题一直与大周不同心，从建朝开始纷争不断。因为地势不利，朝廷派兵围剿都未能彻底平叛，经过这么多年后，已经成为一方毒瘤。如果不是有靖边大将领重兵驻守各处要卡，只怕西疆早就不属于大周了。西疆苗人虽对中原武林人士大开杀戒，但对军中之人，到底不敢造次。”/p 唐青语沉吟片刻，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带太子殿下一起去？”/p 唐祠点点头，道：“太子身份尊贵，若他肯出面，西疆之行有军营中人护卫，将会好走许多。”/p 唐青语提醒他：“你可能不知道，我帮瑜芝那丫头救太子的时候，可是遇见过军中之人对他下杀手的。我听过一点，说是他不大受器重，也不敢在军中有太多势力。他去了有用吗？”/p 唐祠对此很清楚，说道：“这个你放心吧。我已经查过了，西疆几位靖边大将里，除了复州的成维新是四皇子一党，别的几位现在都还保持中立。他们选择中立就是为了躲开夺嫡纷争，这样虽然不会被继位者当做心腹，但他们有军功在身，又是多年戍边，只要不出大错，继位者也不会拿他们开到。所以他们不会在这种时候跟太子对着干。青儿，”唐祠的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点殷切的期盼，说道，“只要你能说动太子去西疆，我会亲自前去，保证你和太子都会平安归来。”/p 唐青语低着头，长长的眼睫垂下来，将眼睛里的情绪都挡住。/p 唐祠也不催，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茶。/p 过了好一会儿，热腾腾的茶上已经再没有白汽袅袅，唐青语才开口：“祠哥，你放心吧，我会劝太子的。”/p 唐祠纠正她：“不是劝，是和他谈一谈。就算他再不受宠，也是多年朝堂倾轧中过来的。不要指望他会因为同情心而帮你，好好想一想，你能和他谈的条件有哪些吧！”/p 唐青语一笑：“好。”/p 第28章 心事 http://.biquxs.info/

事情定下来后，唐祠也不多留人，起身送唐青语出去。/p 唐青语跟着他向外走，不是进来时的大门，而是从侧面一间不起眼的小门出去的。/p 唐青语评价道：“这个地方也太不好找了。”/p 唐祠笑道：“也就找这么一回，以后都不需要再来了。”/p 唐青语很奇怪，问道：“怎么？你要换地方了？”她突然一个小小激动，问道，“你是不是要离开杀手楼了？”/p 唐祠笑着摇摇头，说道：“哪里是说能离开就离开的？我的身份并不光彩，和你联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才行。这地方用了一次，便有可能被人盯上，若再让你过来，只怕有心人会在你身上做打算，反而害了你。”/p 唐青语有点失望，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能回去了呢。”/p 唐祠的表情很平静，道：“青儿，我们早就已经回不去了。”/p 唐青语微微一笑：“是啊，回不去了。可是我们都还得努力活下去不是吗？”她的笑容里带了一点苦涩，一点哀求，说道，“所以我们都得尽力活得好一点，不要让牵挂的人为自己担心，你说是不是？”/p 唐祠轻轻一笑，带了一点点嘲讽的意味，说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京都城里的事情，跟江湖里的完全不一样，也不会有你爹和太奶奶一直护着你，你自己多加小心。”/p 唐青语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p 她来时骑的马已经喂了草料，被人牵了过来。唐祠帮她扯住缰绳，示意她上马。/p 唐青语翻身上马后，问道：“那以后，我还是等你的消息再联系？”/p 唐祠点点头，笑道：“我会尽快安排好，你不用等太久。以后还和这次一样，我会让人去把联络地点告诉你的，你不要主动找我。”/p 唐青语点点头：“知道了。”/p 唐祠叮嘱道：“跟太子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轻易承诺什么，承诺过的要尽全力做到，真做不到一定要跟他解释，不要试图和他玩一些小聪明，你现在还不是对手。”/p 唐青语知道这是实话，却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就这么差？”/p 唐祠笑道：“不是你太差，是敌人太强。”/p 唐青语很生气的挥了挥拳头，说道：“不要小瞧我，我很厉害的好不好？现在切磋一下，你都不一定是我的对手！”/p 唐祠一挑嘴角笑了，有点坏地说：“虽说我的武艺不算天下第一，但打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还是没问题的，你是不是太自信了点儿？谁给你的勇气？”/p 唐青语完全无视他的讥讽，得意洋洋地一叉腰，说道：“你不知道我师傅给我加了点儿小灶吗？莫欺少年穷，你以后会后悔你现在吹这么大的牛的。”/p 唐祠一笑，眉宇之间写尽温柔，道：“那以后有机会，我可要好好和你切磋一下了，也好见识见识我们青丫头有多大的长进。”/p 唐青语笑着说：“一言为定啊！”/p 唐祠点点头，看着她勒马回身要走，到底还是没忍住，又叮嘱了一句：“青儿，一定要万事小心。”/p 唐青语回头嫣然一笑：“你放心吧！”/p 唐祠站在原地，看着唐青语策马飞奔。/p 马蹄重重地踏在土地上，激起一阵尘土飞扬。马是良驹，疾驰的速度很快，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跑得远了，而唐祠却还立在原处，看着唐青语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身。/p 好半晌，从房中走出一名女子，正是方才接待唐青语的那位。/p 她手中拿着一件大披风，轻轻叫了一声：“爷。”/p 唐祠点点头，转身向房中走去。/p 那女子跟在身后，将披风盖在他的肩头，说道：“外面风太大，爷身上有伤，还是加一件衣服吧。”/p 唐祠没有说话，直到在房中坐下后，才说道：“锦瑟，以后你不要留在这里了。”/p 锦瑟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问道：“爷是想让妾身去别处吗？”/p 唐祠微微点头，说道：“方才来的人，是我至交好友。以后她会去京城。”/p 锦瑟的反应很快，问道：“爷是想让妾身去京城打探打探消息，为那位小姐入京做准备？”/p 唐祠说道：“也不完全是为了她。里面的事情很多，一时说不清楚。”/p 锦瑟笑着说道：“爷不必和妾身解释什么。爷的吩咐妾身必定照做，请爷放心。”/p 唐祠看了看她，道：“入京之后，情况不比如今。危险重重，你也许要吃许多苦头。”/p 锦瑟笑着说道：“爷就过妾身的命。救命之恩何以为报？妾身只恨自身不能为爷做更多的事情。爷，妾身不怕吃苦。只要能帮上爷，妾身便心满意足了。”/p 唐祠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没再说话。/p /p 唐青语走的时候已过小年，连着几天在路上奔走，等到再到唐门时，再有三日日便要过年了。/p 回到凌烟居时，黎璎正要往外走，两人面对面撞了个正着，都是一愣。/p 黎璎现在一看见唐青语就头疼。/p 这丫头被唐靖书和老太太宠坏了，仗着自己武艺高，家世又强，做事随心所欲太过任性。即使现在没有惹过什么大事，将来一定会给唐靖书惹下大麻烦的。何况，她还有那么一个特殊的身份，就注定她不可能像别人家的千金一样平静度过一生。若是依照黎璎的想法，唐靖书早就该把唐青语扔出唐门，让她好好历练之后，自己去面对她的身世。/p 可这件事，黎璎甚至不能和唐靖书提起。/p 这丫头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她怎么能在一个父亲面前说她女儿的不是呢？/p 说不得，也打不过，黎璎拿唐青语其实没什么办法。/p 不过，不喜归不喜，黎璎也不想让唐靖书因为这种事情而不开心，所以她决定，以后遇到唐青语，避让为上策。/p 还没等她走开，唐青语微微俯身，给她行了个礼：“夫人。”/p 这个礼行得并不标准，有点马虎，也有点应付。饶是如此，却也将黎璎吓得不轻。/p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这丫头头一回给她行礼，而不是一见面就对着干。这丫头出去了几天，怎么跟变个人似的？难不成吃错药了？/p 也许是内心太过惊骇，黎璎的表情很清晰地写在了脸上，唐青语看得一清二楚，也不介意，弯起嘴角笑了笑。/p 从唐祠处回来后，比起唐靖书的身体而言，许多原本唐青语很在乎的事情简直不值一提。在这个时候，唐青语不想再给她爹爹添堵，她很快就要离开唐门，离开唐靖书。这样的分别让她惊惶，即使面对唐祠时她可以平静而果决，但心底深处的茫然与慌乱却瞒不过她自己。/p 可是唐青语也清楚，这些事情只能她自己来面对。/p 能够共处的时日为数不多，唐青语只想让她爹爹舒服的过几天安心日子。所以，即使见到黎璎，即使厌恶她依旧，唐青语也没有如往常一般顶撞或者无视，而是乖觉地行了个礼，用不用心的不重要，至少在大体上没有什么错误。/p 黎璎反应还是很快的，只微微愣了一会儿，便恢复雍容平静的表情，笑道：“大小姐回来了？”/p 唐青语点点头，问道：“我爹在吗？”/p 黎璎摇摇头，道：“掌门在无妄阁议事，要到快子时才会回来。大小姐，是有什么事吗？”/p 唐青语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事，就是问一问。”她的眼睛在黎璎身上瞥了一下，问道，“夫人这是要操持过年的事？”/p 黎璎点点头：“掌门忙着门中的事，我帮不上她太多，便尽力把家中的事做好，也能让他省些心力。”/p 唐青语点点头，说道：“夫人辛苦了。”/p 见她这么懂事，黎璎又吓了一跳，她定定神，笑着问道：“大小姐，有什么想要的吗？原先不知你这时回来，有些东西备的不齐，只怕你不喜欢。”/p 唐青语摇摇头，往自己院子里走，边走边道：“不必了，我没什么想要的。”/p 黎璎看着她一身青裙很快消失在拐角处，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丫头突然就转了性子。/p 身边的丫鬟提醒两声后，黎璎便把此事先搁置，去忙过年的事了。/p /p 唐青语来到客房，在门口敲了敲门。/p 里面传出凌轩的声音：“请进。”/p 唐青语推门而入，见凌轩从桌案之后抬起头，手里还握了一本书。见到是她，凌轩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开心的样子，打招呼道：“回来了？”/p 唐青语走上前去，对他点点头，笑着道：“回来了。公子这几天可还好？”/p 凌轩微笑着点点头，道：“尚好。唐掌门待客周全体贴，我在这里感觉宾至如归，着实舒畅。只是临近年关，唐掌门须得处理门内事务，百忙之中还要抽时间来照顾我，倒让我觉得有些惭愧了。”/p 唐青语笑了笑，说道：“你满意就好，不然我爹可能还会不安，觉得待客不周呢。”她在他身边坐下，问道：“身上的毒如何了？”/p 凌轩道：“已解了大半，唐无庸长老医术精绝，配出的解药见效极快。只不过我身子弱，毒又在体内存了这些天，到底还要再调养几日。”/p 唐青语想了一下，道：“那你今年是要在这里过年了？”/p 凌轩笑道：“这个时候赶回京城也来不及，何况我体内的毒素尚未完全排解，不宜连夜赶路。若唐大小姐不弃，可否允准在下在府上打扰，一同过这个年？”/p 唐青语被他的玩笑话逗笑了，抿唇笑了好一会儿，才也装模作样地道：“本小姐仗义为先，看在你体弱的份儿上，就允了你留在唐门，什么时候身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再走。”/p 凌轩作势抱拳行礼，笑道：“在下多谢唐大小姐宽和，唐大小姐秀外慧中，乃是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在下能得唐大小姐的庇佑，当真是三生有幸，前世修来的福分。”/p 唐青语噗嗤一声笑出来，轻轻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道：“你再演下去，我可要找个地缝钻了。”/p 凌轩笑着看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轻声问道：“你不开心吗？”/p 第29章 试探 http://.biquxs.info/

她的情绪就这么明显？/p 唐青语一愣，眨了眨眼睛，那样子有点傻，也有点可爱。/p 凌轩笑着起身，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说道：“都写在脸上呢，你自己不知道吗？”/p 唐青语垂下眼睛，笑了一会儿，说道：“我脸上的东西我自己怎么看得到？”/p 凌轩没接这句明显在转移话题的话，转身给她沏了杯茶，递到她手里，说道：“瞧你风尘仆仆的样子，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p 唐青语两只手捧住茶盏，细腻的瓷器在她手指上留下光滑的触感，指尖微微发热，熨帖的很舒服。/p 凌轩的声音温和而沉静，听在耳中也觉得很舒服。/p “不知你这几日去了哪里，但以我对你的了解，能让你这样郁郁，若不是你父亲的事，便是唐门的事。我虽是个外人，但多少还能支使些人，你若愿意，可以告诉我。”/p 凌轩的话挺直白，没什么自降身份的意思，只是客气，更准确点说，是给她颜面，让她更好开口。/p 唐青语看着凌轩，这个人她护卫着走了一路，学识渊博见识广阔，虽有高位者的强硬与霸道，但极少在她面前表现。这么一个个人魅力极强的人，很难让她不去多注意，更何况，他的容貌也恰巧是唐青语欣赏的类型。/p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p 反之亦然。/p 所以，即使已经和唐祠商定好，在谋算凌轩时，唐青语心里仍然会挣扎，会本能地想要拒绝。/p 凌轩仿佛没有看出她的犹豫，仍是面带微笑，道：“怎么？不信我？”/p 唐青语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不是不信你，是有点不好说。”/p 凌轩问道：“和我有关？”/p 唐青语点点头：“是啊。”/p 凌轩笑了，道：“既然和我有关，反而好说了不是吗？你可以拿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来换一个条件。只要不是太难，我都可以答应。”/p 唐青语笑了，打趣道：“救你一次，就这么好用？能让我换多少个条件？”/p 凌轩也笑，说道：“换到我认为这个救命之恩已经还完的时候吧！恭喜你，唐大小姐，你拥有了一个不知多少人会艳羡的机会。”/p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在耳朵里，仿佛一只手，带着温热和微微的粗粝，摩擦在而后，痒痒的，说不出来的撩人。/p 唐青语看着他微笑的面容，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公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p 凌轩也回视着她，轻声说道：“一个男人为一个他欣赏的女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并不算什么。”/p 唐青语觉得心咚咚直跳：“欣赏？”/p 凌轩抬起手，按在唐青语的肩头，笑容愈发温和，说道：“是，我欣赏你。”/p 他的手还是有些凉，按在唐青语肩头，她也只是感觉到一点微微热度。但即使只有这一点温度，也足够唐青语惊心动魄。/p 她悄悄握紧双手，抿起嘴唇，过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p 凌轩收回手，笑了一下：“不为什么。”/p 唐青语也没有继续追问，半低下头，白皙的脸上带了一点微微的红晕，让她清冷的容颜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女的娇羞。/p 凌轩心里觉得唐青语这会儿小女人的模样很赏心悦目，面上却还没露出太多，只笑着问道：“现在，能跟我说说你遇到的事了吗？”/p 唐青语定定神，也没有立刻说，而是先问道：“公子年后打算去哪里？”/p 凌轩道：“我还没有想好。不过原本就是打算在外游历一番，也没有什么确切的目的地，也许就这样走走停停也不错。”/p 唐青语试探性地问道：“公子出来这么长时间，就不怕京都城里的人责怪？”/p 凌轩笑着说道：“前几日我已经送了一封密信回京，告知父皇我如今所在何处，因何而耽搁。我是储君，将来要继承大统，父皇不会不顾惜我的身子。”他一笑，眸子里带了点冰冷的意味，道，“况且，这时我不回京也是好的。”/p 听得此言，唐青语知道这里面又牵扯到朝堂之事。如果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对这些最是不耐烦，铁定会尽力避开这个话题。但如今唐青语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明白以后自己和京城那些错综复杂的事情脱不开关系，便耐着性子问道：“我对京中之事不太了解，公子这样做，不会有什么问题吧？”/p 凌轩觉得有些奇怪，他对这丫头有所了解，依照这个丫头的性格，应当对京城的事情避如蛇蝎，今天却主动问起来，委实有些奇怪。这丫头看上去笑嘻嘻的，其实在乎的事不多。能让这丫头如此乖觉，只怕是和他爹有关。/p 他再想一想，便猜出只怕这丫头也知道她的身世了。/p 凌轩心中微微有些不悦。/p 虽说他以权势和身份强迫唐靖书答应为他效力，并且承诺不会主动干涉唐青语的选择，但他深知用人之术，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凌轩不会干涉唐靖书的动作。/p 他给了唐靖书尊重。/p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唐靖书在他的背后玩什么手段。对凌轩而言，唐靖书是否告诉唐青语她的身世并不重要，唐青语要回京都，一定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区别只是从何种渠道知道罢了。/p 用亲情来诱使唐青语在做出选择时心里有所偏颇？凌轩认为，如果唐靖书是这样的打算，那么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冒犯，一种对高位者的欺瞒与算计。这样的人，将不会再得到凌轩的敬重。/p 因为他不配。/p 心里这么想着，凌轩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先回答了唐青语的问题：“京中之事一时也说不清楚，简而言之就是诸子夺嫡。”/p 尽管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但当凌轩当真这么坦率地说出诸位皇子为夺嫡而争斗不休时，唐青语还是觉得心里猛地一凛然，仿佛有什么一下子捶打上去。/p 凌轩慢慢道：“不怕你笑话，我虽是嫡子，又一早就封了太子之位，但我母后早已故去，外公一族原本就是清贵之家，又远离朝堂多年，对我助力甚少。这些年来父皇偏爱我四弟，对我远不如前。我四弟性子飞扬待人热忱，虽有时做事稍显急躁，仍有不少朝臣看好他。虽说他只是宫妃所出，但一朝得了圣宠，母妃又已晋为贵妃，身份上也和我差不了太多。我原本不想和他争什么，只是他的性子在这里摆着，又已经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他不争，我继位后他和他的母族要怎么办？而我虽有孝悌之心，不打算和兄弟争什么，但我背后一样有重臣相助。我若不争，老四成事之日，便是我和我身后这些人身死之日。青儿，我必须要争。我也不想做出这种退让。”/p 唐青语收紧手指，面色微微有些发白。难怪唐祠和她说，一旦入了京，承认了她的身份，她将再也不能回来。/p 储君，皇位，夺嫡之争。/p 只听这几个词语，便能感觉到背后浓重的血雨腥风。她要在这样的环境里立足，她真的可以吗？/p 可是，唐青语转念一想，她爹爹体内所中之毒已经不能再耽搁，即使京都城里有狂风暴雨，她也必须回去，不能有半点退缩之意。/p 凌轩看着她面色由发白到平静，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心中赞赏又多了几分。他想要的能陪他一同回到京都城的女子，不应当是一朵娇弱的小花，而应该是一株寒梅，凌霜傲雪，仍能怒放出最美的一抹颜色。/p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便说道：“不过这些事都和你关系不大，你不用担心太多。”他的笑容温煦，让人如沐春风，道，“四弟与我是政敌，并非仇敌，即使最后我输给他，他也不会把我身边每一个人都杀死。你一个小女子，他还不会把你也当敌人看，我允诺给你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变的。你不用担心。”/p 唐青语轻轻一笑，说道：“我不担心。”/p 凌轩笑着点点头，道：“其实京都城里也算有趣，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京都城里好好逛一逛，也让你长长见识。”/p 唐青语撇撇嘴，虽然没说什么，但看她表情就知道，很是不服气。/p 凌轩也不介意，莞尔一笑。这小女子虽是富贵人家养大的，衣食无忧，一应用具也都是极好的。但唐门到底只是个江湖门派，论起精细与奢华，和皇家自然差得远了。/p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唐青语终于说了自己要说的话：“公子，年后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能不能陪我去一趟西南边境？/p 凌轩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西南边境？那里虽无大的动乱，但纷争多年未停，算不得太平之地，你去那里要做什么？”/p 唐青语老实地回答道：“我要去找一件东西。”/p 凌轩问道：“你要找什么？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想办法解决。”/p 唐青语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不用麻烦公子了，我能自己去解决。就是……”她笑的有点尴尬，道，“你也看到了，我好不容易才回家，我爹短时间内是不会允许我再出去的，可我要找的东西又等不了那么久，还不得想点办法？公子就当是行行好，帮我一个忙好不好？”/p 说着，她扯住凌轩的衣袖轻轻摇了摇，一双大眼睛眨啊眨，仿佛蕴了一汪的星辰。/p 凌轩看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心里一动。/p /p 第30章 初定 http://.biquxs.info/

唐青语的眼睛很干净，水晶一般透彻，凌轩的面容映在她的眼睛里，仿佛印在很深很深的地方。凌轩不是喜好美色的人，但仍不得不承认，唐青语的容貌，当真倾国倾城。/p 见他没有反应，唐青语又小声叫了一声：“公子？”/p 凌轩便微微一笑，说道：“去西疆不是不可，只是你若要我也同去，打算带多少人才能以防万一？”/p 唐青语摇了摇头，道：“公子身份特殊，除非带大批人马，否则身边十几人、二十几人，哪怕是百百余人，当真遇上想要图谋不轨的人，也是无济于事。”/p 凌轩笑着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去？”/p 唐青语笑道：“我们一路走小道，只当殿下微服出巡，不暴露身份。等到了西疆之后，公子不妨联络一下靖边的大将。我想，即使公子的敌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千军万马之中谋算殿下的性命吧？”/p 话说到这里，凌轩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丫头说话绕了一圈，竟然是想让他在军队上打主意。/p 西疆……/p 凌轩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一下，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两个字。/p 西疆的特殊环境，他心中早已有数，也知道西疆太平对于整个大周的重要性？几位镇边大将心里怎么想的，他多少也有些了解。这次若真能与他们有些交涉，对凌轩来说倒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p 凌轩看了看唐青语，对上她一双带着期盼的大眼睛，笑着对她说道：“美人有求，我怎能不从？”/p 唐青语微微一愣，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是同意了？”/p 就这么容易？/p 凌轩笑着说道：“是，我同意。”/p 唐青语眨了眨眼睛，感觉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你不知道这样去是有危险的吗？”/p 凌轩笑着摇摇头，对她说道：“你这个丫头啊……原本就是你有事求我，现如今我答应了，你却还要问为什么，就不怕我反悔？”/p 唐青语愣了愣，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这不是怕你一时冲动答应，以后也会后悔吗？”/p 凌轩笑着说道：“陪美人赴约，我是无悔的。”/p 唐青语的脸上泛起微微红晕，但还是梗着脖子说了一句：“你夸我美我还是要承认的，这毕竟是事实。”/p 凌轩一笑，轻声说道：“是，你很美。”/p 唐青语彻底红了脸，手脚都有些局促，定了定神，才起身郑重给凌轩行了一个礼，说道：“公子，多谢你了。”/p 凌轩抬手扶起她，温和地说道：“一个男人陪着一个他欣赏的女人去做一些不算太危险的事情，对这个男人而言，也是一件愉悦的事情。”/p 唐青语脸颊一片绯色，还忍不住红着脸问：“那如果这件事情很危险呢？”/p 凌轩故作叹息地说道：“那就需要这个男人很爱这个女人，才会为她而去了。”他的眼神很温柔，道，“如果你想拖我入什么险境，只怕要再努努力了。”/p 唐青语的心里仿佛有小鹿咚咚撞了几下，心跳猛地加快了。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想要溢出来，满满的都是愉悦。/p 见状，凌轩微微一愣，把面上略带戏谑的神情收敛了些，似乎是无意识地说了一句：“说起来，寄往京都城的信，还是你父亲替我去操持的。”/p 唐青语一愣：“我爹？”/p 凌轩笑着回答道：“我人在唐门，又没有伺候的人在身边，只好麻烦你父亲了。”/p 唐青语微微皱了皱眉，让她爹去给太子送信？她的脑海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速度太快，她没能及时捕捉到，只是本能地觉得，由她爹给太子送信的事不太妥当，只是不知不妥当在何处。/p 凌轩似乎是在解释，说道：“你不要多想，毕竟我身上的毒和唐门多少有点关系，我如今又身在唐门，若当真不劳你父亲为我做些什么，只怕你父亲反而不会心安。”/p 唐青语咬了咬唇，低声说道：“公子，我爹只是个江湖人，对朝廷里的事一概不知，做起事来未必就能比我做得好。如果公子有事要吩咐，可以吩咐我。”/p 凌轩看着她的眼睛。/p 过了一会儿，凌轩突然叫了她一声：“青儿。”/p “嗯？”/p 叫了一声后，凌轩却又没再说话。/p 唐青语不知他要说什么，追问一句：“公子？”/p “你是不是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了？”凌轩的声音还是很沉静，但说出来的话，却如石破天惊，让唐青语猛地跳了起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你……你……”/p 凌轩微微一笑，慢慢道：“你父亲很多事情没有刻意去隐瞒，所以多少有迹可循。我恰知旧日之事，大胆猜测一下，看来我是猜对了。”/p “你认识我……我生母？”唐青语的声音有点颤抖，“你怎么知道我是谁？”/p 她说话都有些乱了。这不能怪她沉不住气，本就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又刚刚知晓自己的身世，怎么都没把自己的事和凌轩联系起来。这会儿猛地听到，难怪要炸了。/p 凌轩叹了一口气，说道：“令堂与我母后曾相识，我年幼时也得她照拂。天妒红颜，令堂早逝，我也叹惋不已。”/p 唐青语胸膛起伏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复坐回椅子上，低着头沉默片刻，道：“你既然知道，我也不用瞒着你，我以后是要回京城的，所以……”她贝齿轻咬红唇，似是难为情，却咬牙道，“我一个人在京都城中谁都不认识，也没有半个能帮我忙的朋友，所以我想让你帮我。”/p 听到她终于坦诚地说出这件事，凌轩眉宇不易察觉地舒展开，不动声色地说道：“你既知晓身世，自然应当知道你生身父亲是谁。苏氏一族百年名门，族中一品以上大员出了十余位，你父亲更是身居太师之位，乃天下文臣的表率。这样的身世怎会护不住你？如今这样想，只是因为你从未与苏氏有过联系，只要你与家中亲近起来，你父亲自然不会不管你。”/p “我不稀罕。”唐青语淡淡地说道，“我有回去的理由，只是现在不能说。不管因何，这些年养我教我的都是我爹，那位太师父亲于我而言不过陌路。”/p 凌轩提醒道：“如果你不和苏太师亲近，也许他当真不会为你考虑太多。”/p 唐青语摇摇头，说道：“我虽不在京都城中长大，但游离四方时多少也听过一些这些世家大族的事。别说我一个没有母亲的女孩，就算是儿子，如果对族中没有用处，太师大人只怕也不会多看几眼。我不想受制于他。”/p 听到“受制于他”这四个字，凌轩的嘴角带起一点微笑的弧度，道：“原来如此。”他在唐青语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道，“你既然愿意相信我，我必不会让你失望。放心，京都城中有我，你不必担心。”/p 唐青语笑了笑，那笑容没有到心里，却也看起来惊心动魄。/p “其实，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凌轩低声叹了一句，“毕竟你这个决定不仅影响到你自己的一生，还有你父亲，苏太师，甚至整个唐门和苏氏，以及你外祖沈氏，都会波及。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p 唐青语摇摇头，笑着说道：“不用再考虑啦。我爹跟我说过，事情的对错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情况下是不一样的，所以，单纯根据事情‘对与错’来判断这件事情是否值得去做，很难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但如果这件事情，我做的时候问心无愧，将来最多会有遗憾，却不会有后悔。”她的眼睛里带了点点雾气，却没有眼泪落下来，她人也仍然平静，展颜一笑，说道，“我爹说不让我做后悔的事情，这件事情我不会后悔，所以不必再考虑了。”/p 凌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抬起手，轻轻拭去她眼底的水痕，轻声说道：“好。”/p /p 唐青语回到自己的院子时脸上已经看不出半分哭过的痕迹。/p 小丫鬟青夙风一样跑过来，往她怀里一扑，高兴地大叫：“大小姐！”/p 唐青语笑眯眯地接住她，笑道：“多大了还让我抱你？羞不羞？”/p 青夙抱着她不松手，笑了又哭，哭了又笑的，说话都不清楚了：“回来好几天也不知道进家门，你坏死了……嬷嬷做了好吃的，等了你几天……”/p 唐青语笑着给她擦眼泪，道：“好啦好啦，都是大姑娘了，不许再哭鼻子了啊！”/p 青夙破涕为笑，拉着唐青语的手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嬷嬷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每天都新做了你爱吃的，恐怕你回来的时候吃不到。”/p 唐青语笑道：“一会儿我把嬷嬷做的都吃完，她就不会生气了。”/p “那你还不得撑死？”青夙咯咯笑，“嬷嬷做了好多呢！”/p “青夙，是大小姐回来了吗？”听到两人笑闹的声音，英嬷嬷手上的东西都没放下，蹒跚着脚就疾走出来。/p 看着自小照顾自己的奶嬷嬷又苍老了几分的面容，唐青语一笑：“嬷嬷，我回来了。”/p 第31章 礼物 http://.biquxs.info/

凌烟居有个大厨房，平日里做饭都是在大厨房里，但每个院子都有一个小厨房，为着是各院的主子们偶尔想吃东西时方便做。/p 不过唐青语院子里的小厨房规模和用具比其他院子都要大得多，原因无他，不过就是因为唐大小姐从小就贪嘴，唐掌门和英嬷嬷又都惯着，里面的东西便越添越多。/p 这会儿英嬷嬷带着一个帮厨丫头在灶台前忙活着，大锅里热气腾腾，小锅里滋啦滋啦，眼看又是两个大菜要出锅。/p 桌上已经摆满了盘盘碗碗，青夙还在一趟一趟往小圆桌上搬运，看样子只恨桌子不够大。/p 唐青语趴在桌子前，也不拿筷子，直接用手指捏着吃，每吃一盘都要夸一句好吃。/p 英嬷嬷一边烧菜一边心疼地说道：“大小姐现在嘴越来越挑了，以前总说爱吃的菜也不过吃两口便停了，难怪又瘦了这些。”/p 唐青语笑道：“哪里就挑嘴了？我每一盘都吃了呢。”/p 英嬷嬷叹道：“你那一口，喂只猫都不够，也叫吃了？”/p 唐青语笑道：“我吃的样数多啊！”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道，“嬷嬷别做了，已经够了。”/p 英嬷嬷掀开锅盖收拾菜，回了一句：“你只管吃你的，吃不完放着，嬷嬷不会让它浪费掉。”/p 唐青语便又继续低头吃菜。/p 英嬷嬷手里忙着，嘴里也不停：“大小姐身上的衣服还是旧的吧？回来了也没着家，嬷嬷给你做了新的你也没见着，一会儿吃完去试试，嬷嬷做的都大，你试完嬷嬷再给你改改，赶得上过年穿。”/p “不用改了，我还会长高的。”唐青语嘴里不停，随口回了一句，“嬷嬷做的衣服都繁复，改起来太累。”/p “那怎么行？”嬷嬷瞪眼，“大小姐在外面怎么凑合就算了，既回家了，怎么还能穿不合身的衣服？大小姐只管穿，嬷嬷不嫌累。”/p 唐青语也不当回事，用手里的鸡翅膀指指青夙，道：“让青夙改，反正她也闲。”/p 青夙捧着汤碗递给唐青语，嗔道：“大小姐又笑话我！我要是能做得好女红，早就给大小姐做衣服了，才不会累着嬷嬷！”/p 唐青语笑道：“没事，你做得再不好我也穿。”/p 英嬷嬷摇头叹气：“你们两个丫头，论样貌都是好的，可做起活儿来一个比一个笨，真让人放心不下！”/p 两个姑娘嘻嘻笑着，也不把这话放心里，说笑着吃菜。英嬷嬷在一旁看着，说是责怪，却满脸都是宠爱。/p 吃过饭，唐青语摸着吃撑了的肚子，躺在床上发呆。/p 屋子每日都有人打扫，所有东西的摆放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仿佛她这三年在外的时间不曾存在过，她出生以后的每一天，都在唐门，都在她的房间里。/p 琴是上好瑶光琴，笔是头等湖笔，墨是徽墨，胭脂水粉也都是精心调制出来的，全天下也只独此一份。/p 甚至连贴身小衣上的绣样，也是用一品堂的独特药料染了线，英嬷嬷亲手绣的，她不用看都能记得是什么样子。/p 还有英嬷嬷????碌倪脒叮?噘碛涝恫辉诘魃系暮叱??p ……/p 有太多东西成为羁绊，让唐青语头一回觉得，这个小小的院子，小小的房间，竟然有那么多无法忘记的回忆。/p 而她也从未想到，竟然有一天，要选择离开这里，再不能回来。/p 唐青语心中不舍，不愿深想，转过身去，让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悄无声息滑落到枕头里。/p /p 雪又下了一夜，即使唐门地势独特，也仍有细碎的雪雾飘了进来，细细密密，仿佛在天地之间织下一张幕布。/p 唐靖书回来后，问候了凌轩，又悄悄来到唐青语房前，听她睡得深沉，便没有叫醒她，转身离开。/p 连续奔波几日的唐青语什么都没有想，睡得很安稳。/p 一夜无梦。/p /p 第二日已是腊月二十八，凌烟居的人都在忙着准备过年。或扫洒清洁，或摆案奉香，忙得不亦乐乎。/p 唐青语想帮忙，没干多久就被英嬷嬷赶了出去，不许她捣乱。她闲来无事，唐满兄弟忙自己家的事，大哥唐尺语又意外离家办差，她无人可玩，便把凌轩从被窝里挖出来，拉了他去偃堂的库房里，挑出一大堆半成品机甲或零件，抱了满满一盒子。/p 看她把盒子里的东西倒了一地，灵活地从中间挑选一些形状古怪的器件来拼凑，凌轩笑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p 唐青语笑道：“这不是快过年了么？我知道你什么东西都见过，给你准备金银珠宝你肯定不稀罕。不过我自己做的这个，你一定觉得好玩。”/p 凌轩笑道：“唐大小姐竟还有如此手艺？在下佩服佩服。”/p 唐青语斜他一眼，笑道：“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笑我手笨。不信就算了，等我做出来给你看。”/p 凌轩笑着看她叮叮咚咚忙活着，屋内有火盆，气候也舒适，这叮叮咚咚的颇有节奏，让凌轩觉得平白多了几分烟火气。/p 唐青语这一忙就是大半天，午饭也不过匆匆塞几口便罢。/p 暮色降临时，唐青语终于直起了身子，把手中的小偃甲递给凌轩：“你看。”/p 凌轩饶有兴致地拿起那只小小的偃甲鸟。/p 不过巴掌大小，却雕琢细腻栩栩如生。/p “当真是精品。”凌轩赞道，“青儿，我收回方才的话，你当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p 唐青语笑道：“不光是用来看的，你瞧这里。”她伸手在偃甲鸟腹部按了按，那小小的鸟儿慢慢张开翅膀，上下扇动几次，飞了起来。/p 唐青语解释道：“鸟腹中空，可以放信件或小的药丸。鸟嘴处有磁石排布，若将院中的磁石调整好，它会自动飞过去的。”/p 这样新奇的小偃甲，饶是凌轩这样的人也未曾见过，不禁笑道：“这机甲做得真棒，难为你一天不到就能做出来。”/p 唐青语笑的有点狡黠，道：“大部分零件都是从素材库里拿的，我就做了一点拼接和改动，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偃甲的制造难度其实很高。”她把偃甲鸟从半空中抓下来，递给凌轩：“送给你的，过年礼物。”/p 凌轩微微一愣，有些惊喜道：“给我的？”/p 唐青语点点头：“算是谢过你答应陪我去西疆。”/p 凌轩收紧手指，握住那个偃甲鸟，笑了，道：“原来是为这个，那么，多谢了。”他静了一会儿，道，“说起这个，我倒想问问你，这两日唐掌门一直在祭祖奉神位，你是他的女儿，不用跟着去吗？”/p 唐青语在水盆里洗着脏兮兮的小手，随口答道：“我不是他亲生的啊！门里有规矩，只有掌门一门的血亲才能去祭祖，我和我爹没有血亲，不能一起去。”/p 凌轩心中微微不悦，道：“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你可否会觉得不公允？”/p 唐青语笑着道：“我没所谓的啊！我总不至于为这点小事让我爹和长老们再去争执，不值得。”她偷偷一笑，说道，“其实你不知道，祭祖很累的，我小时候太奶奶抱着我在一边看过，我看着看着就睡着……”/p 看到凌轩微笑的脸，唐青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我倒忘了，你是储君，皇家祭祀应该更繁琐吧？”/p 凌轩叹了一口气，说道：“皇族的祭祖，除却祈求祖先庇佑之外，还要为国家为黎民百姓祈福，希望新的一年风调雨顺，百姓能安居乐业。目的多了，自然也要繁复许多。若有机会，你将来亲自见了之后，就会知道有多累了。”/p 唐青语吐吐舌头，道：“我才不要！听着就麻烦。”/p 凌轩笑而不语，复回桌案前写着什么。/p 唐青语洗干净手，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探着脑袋过去看凌轩，问道：“你在写什么？”/p 凌轩右手不停，左手抬起，按在唐青语的发顶把她按回去，道：“不许捣乱。”/p 唐青语悻悻趴回去，道：“不看就不看，我也会写呢。”/p 凌轩笑着问道：“会写什么？”/p 唐青语得意道：“几种大家的字体我都会写啊！我爹从小就让我学呢！”/p “哦？”凌轩仍然没有抬头，说道，“看不出你还算才华横溢？”/p 唐青语送他一个白眼：“你就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总是瞧不起人的！”/p 凌轩一笑，没有说话。/p 又过一会儿，凌轩把笔放下，轻轻在纸上吹了吹，抬起头要和唐青语说话，却发现那姑娘已经趴在桌上打起了瞌睡。他莞尔一笑，唤道：“青儿。”/p “嗯？”唐青语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有点没睡醒的样子。/p 凌轩又是一笑，道：“你来看看。”/p “看什么啊？”唐青语咕哝了一句，起身往桌前走。/p 凌轩展开宣纸，唐青语定睛一看，愣了一下。/p 宣纸上画了一个女子，并未以工笔细细琢磨，而是用水墨写意的方式勾勒出了那女子的身形。她坐在孤山之上，不见月轮，只有浅浅月辉将她不甚清晰的面容打出一片阴影。/p 山峦之上，那女子犹如仙子一般，风拂长发，霜染衣裙，整个人不然尘俗，仿佛下一瞬间便要羽化登仙，扶摇而去。/p 唐青语一愣：“这……是给我的？”/p 第32章 又一份礼物 http://.biquxs.info/

凌轩笑着点点头：“是给你的。”/p 唐青语张了张嘴，眼睛还盯着那画，好半天才问了一句：“这是我吗？”/p 凌轩笑道：“既是画给你的，自然是你。喜欢吗？”/p 一缕红霞攀上唐青语的两颊，点染了她白皙的面容，给她平添几分女儿家的娇羞。/p 她抿了抿唇，把那画纸卷了起来，在手中摇了摇，也不答他的话，笑这说道：“收下了，谢谢啊！”/p 凌轩一笑。/p 其实唐青语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她不能开口。/p 有些事情，只能存于心里。/p /p 不多时，叶棹在门外说道：“大小姐，老太太派了人来请大小姐去一趟。”/p 唐青语问道：“什么事啊？”/p 叶棹答道：“回大小姐，来的人说老太太给大小姐备了礼物，让大小姐去挑呢。”/p “哦，好，我马上去。”唐青语应了一声，回头跟凌轩说道，“我去太奶奶那一趟啊，你先自己找点事情做，我很快就回来。”/p 凌轩点点头：“你去忙你的便是。”/p 唐青语转身要走，想了想，又回身，把那画卷放到桌子上，笑着说道：“这个我先放这，一会儿回来拿，你不许反悔啊！”/p 凌轩摇摇头，笑道：“你就快去吧！”这丫头有时看起来做事老辣，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做起事来让人哭笑不得。/p 唐青语一笑，跑了出去。/p /p 老太太身子不大好，这会儿睡醒起来，刚喝了一碗参汤，唐青语便蹦蹦哒哒地跳了进来，叫了一声：“太奶奶。”/p 老太太笑着对她招招手，把她揽在怀里，问道：“吃过饭了没？”/p 唐青语摇摇头，说道：“没有，嬷嬷说晚上等我爹回来一起吃好的。”/p 老太太问道：“你不和太奶奶一起吃团年饭了？”/p 唐青语看了看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紫袖极有眼力地把人都带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p 老太太有些不解，问道：“青丫头，这是怎么了？”/p 唐青语趴在老太太身边解释道：“太奶奶，我前几天带回来一个朋……一个客人，身份尊贵，因为一些原因要在咱们家过年。我爹说不好轻慢人家，人又是我带回来的，所以让我作陪，跟他一起和人家吃年饭，就不过来了。”/p 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问道：“那是什么人？身份这样高，断不是一般人。”她沉思片刻，突然问道，“难道……是皇室亲族？”/p “太奶奶，你神了啊！”唐青语一愣，笑道，“这也能猜的？”/p 老太太却没有笑，而是有些严肃地说道：“青儿，不要和太奶奶打诨胡说，太奶奶猜的对不对？”/p 唐青语笑道：“差不多吧。”她哎呀一声，顾左右言它道，“反正事情是我爹已经安排了的，太奶奶不放心我，还能不放心我爹吗？”/p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青儿，你可不要骗太奶奶。咱们就是个普通的江湖门派，皇家的事咱们掺和不起，一个不小心，可就是灭门的大罪了啊！”/p “我懂我懂！”唐青语嘻嘻笑着说道，“我又不傻，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家出事呢？”/p 老太太看着她的眼神仍是有些担忧的。/p 虽说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唐青语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而且这件事注定瞒不了唐靖书，但唐青语知道老太太身体已经不大好，所以并不打算再用这样的事让她担忧，便跟老太太解释道：“太奶奶，我知道不该招惹皇家的麻烦事，可这不是赶上了吗？鼎剑阁那个楚瑜芝，就是我很好的朋友，她拜托我做这事的，我想着鼎剑阁和咱们家本来就有世交，又是好友托付，我怎么着也不好推脱。后来吧，我发现这事跟咱们家也多少有点关系，虽说是误会，可也不能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干脆把人送过来，让我爹跟人说个清楚，也算有了交代，以后再算也算不到我们身上来。太奶奶，你就放心吧！”/p “原来如此。”听了唐青语的解释，老太太面色缓和许多，但还是忍不住教导她：“虽说咱们家与鼎剑阁是几代的交情，但这种事牵扯到的人过于敏感，原本就不好处理。你虽是唐门的人，但年纪尚小，还未完全出师，不能替师门做什么任务。鼎剑阁有事相求，应当联系唐门在滦州的分舵主，而不是直接托付给你。这种做法委实不算妥当，你若判断不准，可以拒绝的。”/p 唐青语吐吐舌头，笑着说道：“知道啦，太奶奶说的都是对的。”/p 老太太摇摇头，叹道：“太奶奶老了，许多事情都考虑不周全了！”她慈爱地摸了摸唐青语的头，温和地说道，“青丫头，过了年虚岁就满十五了吧？真是快啊！我总觉着你还是个小娃娃呢，一眨眼的功夫你就长成个大姑娘了！你爹昨日还和我说，你可以正式替唐门做事了。”/p 唐青语笑道：“可不是吗？我本以为还能再赖几年，怎么就到十五了？我爹可不心疼我，还没满十五就开始打发我干活了，也不知道到时候要把我派到哪个穷乡僻壤里去磨练呢！”/p 老太太笑了，眼角深深的纹路弯起，蕴藏着满满的慈祥。她说道：“没规矩！可不许在背后编排你爹！”/p “太奶奶不说，我爹不知道，就不算我说他了。”唐青语笑着挽起老太太的手臂，给老太太撒娇。/p 老太太笑着摇摇头，摸摸唐青语的脑袋，说道：“你爹养你不容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孝顺你爹，别让你爹伤了心。”/p 唐青语嘟嘴道：“我很乖的，不会让我爹生气了。”/p 老太太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声道：“乖倒是真乖了。昨天我还听人说，你见了黎璎也没闹，可见真是长大了。”/p 唐青语嘿嘿一笑，说道：“太奶奶跟我说了不让我和她顶撞，我听太奶奶的话呀！”/p 老太太轻轻点头，道：“这就对了。人无完人，黎璎和你性子不和，难免会有摩擦。关起门来你们怎么闹我都不管，但这事不能闹到外面去，不能让你爹丢脸，也不能让你爹烦心，记住了吗？”/p 唐青语点点头：“记住啦！”/p 老太太这才慈祥地一笑，转过身从小榻上拿了一个盒子过来，递给唐青语：“青丫头，过年了，太奶奶给你点好东西，你看看喜欢不？”/p “太奶奶的眼光一向很好，我不看都知道是好的！”唐青语笑着说道，但还是接过盒子打开，随即便愣了。/p 一块玉牌，镶了极薄的黄金，精雕细琢的工艺极精巧，可谓匠心。/p 然而，更让人惊诧的是那玉牌上的字，只一个唐字，却是流光溢彩，随着玉牌轻轻一晃，折出万般色彩。/p 唐青语年幼时曾随唐靖书拜见一位大隐于市的大家，那位老匠人的家里便有这么一块牌子，一样的做工，只是那块牌子更加华丽，而这块素淡朴雅。/p 唐靖书当时说过，这种流光是自上万块玉中挑选出合适的，以极细极韧的针刺入，一点一点雕琢出，灌入极珍贵的液态彩玉，再用黄金封起。因技艺要求过高，当世早已失传，传世的不过只有寥寥几块，多半都在皇室手中，散落江湖间的只有一块。/p 太奶奶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p 唐青语张了张口想问，又闭上了，眨眨眼睛，只问道：“太奶奶，这是什么？”/p 老太太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又活了大半辈子，只看唐青语的表现便知道这丫头已经认出是什么了，却还在这里假装不认识，忍不住一笑，道：“青丫头，这是当年太奶奶得的东西，本身虽不算什么神兵，但凭此物可差使西南武林十七家的家主为其做事，这才是这东西的价值。”/p 唐青语这次是真的惊到了，差点没跳起来：“太奶奶，你怎么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了？青儿不敢收。”/p 老太太又摸摸她的头，叹道：“当年我四子两女，皆为江湖大义而赴死，如今膝下无人，我眼看就是要撒手的人了，这东西留着没用，给你你还能傍身，拿着吧！”/p 唐青语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太奶奶，叔爷他们义薄云天，在江湖里也是出了名的侠义高人，您为江湖大义做出的事更多，这才有西南武林齐心敬奉的这块牌子，也才有可役使各家的条件。人家是敬佩太奶奶高义，我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拿了这个去也不服众，反倒伤了太奶奶的名声。太奶奶还是收回去吧！青儿明白太奶奶爱护青儿的心就好！”/p 老太太把玉牌扣在她手里，小声道：“丫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现在大周看起来一片平静，百姓安居乐业，但其实朝政腐朽，根基早已不稳。唐门这些年来本就伤了一次根基，涅??之后进得步子有些大了，涉及面太广，难免会有疏漏。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日后若当真蒙难，太奶奶留着这东西没用，你若能用得好了，也许能救唐门一回。”/p 唐青语抱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问道：“太奶奶，你为什么会觉得，唐门有难的时候我能帮上忙？”/p 老太太摸着她柔软的长发，细细地抚摸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青儿，你可是知道自己的身世了？”/p 唐青语一凛，身子微微绷紧，没有说话。/p 老太太自顾自道：“你前几日回来后立刻便又出门，天听处的人报了消息给你爹，我也恰巧知道了，因为不放心你，便让人去查了查你的去处。”/p “……太奶奶知道了？”唐青语低下头，小声问道。/p 老太太点点头，道：“太奶奶不光知道你去了哪儿，也知道你见了谁，还知道你爹传过去的命令。青儿，你爹是要放手你了。他对你那般疼爱，若不是有什么不得已，怎么舍得当真把你送走？”/p 唐青语低着头不说话。/p 老太太又道：“你小时候是我带大的，你在我身边的时间比在你爹身边都要多，你的性子我还能不了解？从藏地回来便突然懂事了，这又是为了什么？把你爹和你的异常都想一想，再想想你那位客人的地位，太奶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p “太奶奶，对不起。”唐青语小声道，“我不是故意想瞒着的。”/p “傻孩子！”老太太又摸摸她的头，慈祥地笑道，“你这是道什么歉？太奶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毕竟出身世族官家，将来若唐门真出事，你能做的远比别人要多。”/p 唐青语点点头，说道：“太奶奶放心。虽说我觉得唐门有太奶奶，有我爹，还有各位长老叔伯在，不会走到那一步。但我向太奶奶保证，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倾尽全力相助，请太奶奶放心。”/p 老太太笑着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后若回了你生父家中，脾气性子都要收敛一些，做事严谨些，要与人为善。在你资本不够时，有些事得学着忍，等站稳了脚跟，再慢慢图谋后策。”/p 唐青语点点头：“我知道了。”/p 第33章 过年 http://.biquxs.info/

这日，唐青语在老太太处呆了很久，直到晚宴团年饭快要开了，唐靖书派人来叫她后她才回去。/p 唐青语回到凌烟居时，主客室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美酒佳肴，色泽浓郁味道鲜美，只看一眼，便觉得食欲大振。唐青语两只眼睛放了金光，搓了搓手，就往桌子旁一坐，看那样子，显然是想直接下手抓点什么吃。/p 一双筷子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敲在她的手背上。/p 唐青语收回手，一边摸着自己被打痛的手背一边看着打人的人，抱怨道：“爹，饭做好了要给人吃，不能等凉了，那就不好吃了呀！”/p 唐靖书笑骂道：“少跟我来歪理邪说！去，把公子请过来。”/p 唐青语不乐意，道：“让叶棹去叫，我饿了走不动啦！”/p “不许捣乱。”唐靖书捏了捏她的鼻子，“快去！”/p 唐青语两只手被她爹的筷子按得结结实实，吃是肯定吃不上了，没有办法，只好爬起来，一溜烟地跑去敲凌轩的房门。/p 听她敲门急促，凌轩赶忙起身开门，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p 唐青语拉着他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我爹让人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让我来请你过去呢。”/p 凌轩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团年饭？”/p 唐青语点头，道：“是啊是啊，英嬷嬷亲自做的，特别好吃，快走吧！”/p 凌轩跟着她走，笑道：“你这是饿了吗？走得这么快。”/p “是啊！”唐青语笑道，“好菜就要趁热吃。”/p 两人很快走到主客室，室内已经只剩唐靖书一人，他起身给凌轩行礼：“殿下。”/p 凌轩笑道：“唐掌门不必多礼。”/p 唐靖书谢过后，又瞪了唐青语一眼：“你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还不快放开！”/p 唐青语放开凌轩，对唐靖书做个鬼脸：“就你最爱凶我！”/p 唐靖书把她拉到一边，苦笑着说道：“让殿下见笑，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冒犯之处还请殿下不要介意。”/p “无妨。”凌轩笑道，“青语姑娘性子直率，倒叫人觉得爽利。”/p 唐青语对她爹一笑，先坐下了，说道：“你们两个再客气，我就要把饭先吃掉了啊。”/p 见凌轩不介意，唐靖书便也不再训斥她，只摇着头苦笑道：“你这个性子啊！”而后邀凌轩入座：“殿下，请上坐。”/p 凌轩礼让一番，笑着坐下，也看了唐青语一眼，道：“青儿，你不是说饿了吗？快些动筷吃吧。”/p 唐青语笑道：“我爹讲规矩，长辈和尊者没动筷子前，是不给我动筷子的。我可是讲规矩的人，宁可饿着肚子也不会先动筷的！”/p 唐靖书本在惊异于凌轩对唐青语的亲昵称呼，闻得此言不禁叹道：“青儿，我有让你饿过肚子吗？”/p 唐青语扮鬼脸，笑而不语。/p 因为唐青语的顽皮，让这一场本会有些等级低位区分的团年饭变得融洽许多。凌轩常年居于高位，唐靖书年岁阅历远丰于他人，两人放下阶级关系，当真聊起来时，很惊喜地发现竟与对方很能聊得来。于是，很快两人就相谈甚欢，天南海北奇闻异事说个不停，倒让唐青语觉得被冷落了。她尝试了好几次切入两人的话题中，结果都是被很快应付掉，也不好意思再捣乱，悻悻然缩在位子上，可口的美食吃到嘴里都有些寡然无味了。/p 烛火燃了一夜。/p /p 第二日便是除夕。/p 唐靖书白天处理完门中事务，给各堂发了红包和年礼，至傍晚时回到凌烟居。黎璎早已安排下一桌年宴，请了凌轩前来一同过年。/p 虽说依照礼制，黎璎不能和凌轩同桌而食，但凌轩已明言微服，在他的要求下，黎璎作为唐靖书的夫人，也被允准一同入席。/p 席间虽只有四人，但几人相谈甚欢，场面倒不冷清，甚至连黎璎都和凌轩说了几句话。/p 吃过饭后，黎璎去一旁的小耳房里做针线，唐靖书与凌轩两人继续交谈，唐青语则是吃得有些饱了，脑袋一栽一栽的打瞌睡。/p “啪！砰！”/p 连着两声巨响，将仍在闲谈的凌轩与唐靖书惊醒，也把已经打瞌睡的唐青语惊得跳了起来：“怎么了！”/p 唐靖书把她肩膀拍了拍，往外看了一眼，笑道：“是外面有人点了头响，不知不觉竟已到这个时辰了。”/p 凌轩也向外看了看，笑道：“是啊，没察觉，竟过了两个时辰了。”他看向唐靖书，笑道：“唐掌门学识渊博，与唐掌门谈上一会儿，只觉心旷神怡。”/p 唐靖书一拱手，也是笑道：“殿下心思敏捷，在下远逊不如，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p 凌轩笑道：“唐掌门过谦了。若非时机不对，我倒真想与唐掌门再谈上几日。”/p 见唐靖书还要说什么，唐青语跳出来，插话道：“你们不要客气来客气去的了！”她指着窗外，在连续不断的爆竹声中，很开心地大声说道，“我要去放爆竹，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p 唐靖书笑着道：“头响已经抢不到了，你还这么积极出去做什么？晚些时候再去也一样。”/p 凌轩笑着看着唐青语，问道：“头响？”/p 唐青语笑道：“我们这边的规矩，团年饭吃完之后，大年当天是要放爆竹的。谁能抢到头响，来年一定事事顺心好运连连，所以大家都会去抢头响。”/p “原来如此。”凌轩笑着说道，“我听闻西南地区有在除夕前夜团聚，吃团年饭的习惯，倒还真未听过头响之事。看来书中所说还是要听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只有当真处身其中，方能感受到不同地域的民俗风情。”/p 唐靖书笑道：“万里河山，只要殿下愿意，终究可踏遍。”/p 凌轩笑着点点头。/p 唐青语没耐心听两个人再说些文绉绉的话，一手一个，拉了人就往院子里跑。/p 院子里，竹林轻轻摇曳着，尖尖的叶子带起一点淡淡的烟尘。/p 唐靖书被唐青语拖到院子里，也不恼，看着唐青语把凌轩拉到一边，变戏法似的从院子里的箱子里翻腾，笑着说道：“青儿，要护好殿下，不许玩不安全的东西。”/p 唐青语扭头吐吐舌头，道：“知道啦！这些都是从偃堂里挖出来的，不会有大问题的！”/p 唐靖书笑道：“偃堂今年新制了许多烟花，十五的时候会给大伙儿看。你这里面没有那些吧？”/p “没有没有。”唐青语忙着把手里的小部件拼起来，随口答道，“我不会做那么没分寸的事，爹你就放心吧！”她对凌轩招招手，道：“公子，你来看这个。”/p 凌轩蹲下身，看着她手中精巧的小偃甲，笑着问道：“这是什么？”/p 唐青语笑道：“我昨天做了个好玩的，你等会把它砸向爆竹。”说着塞给凌轩一只偃甲小猴子。/p 凌轩笑着看向她，等她比了个手势，便按她的要求把偃甲砸向爆竹。/p 只见那金色的小猴子在碰到爆竹的瞬间手臂张开，一下子抱住了爆竹，然后双脚蹬地，同时口中吐出几个小小的火星，将那爆竹点燃。/p 随着小金猴冲天而起，爆竹在半空中噼里啪啦地炸开，将子时的夜空点燃。/p 而后，接连不断的烟花伴随持续不断的爆竹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回声一般响彻整个唐家。/p 接着，璀璨的烟花从四个方向点燃，一声接一声地鸣叫着冲向天空，炸开，绚丽如画，将夜色点成白昼。/p 唐青语仰着头，看着漫天的烟火，唇边带着笑容，眼神认真。/p 她不是没见过烟花，偃堂里做出的更精致的烟火她都见识过，这些不算什么。/p 只不过，唐青语内心清楚，过了这一年，她以后也许再也不能留在唐门过年了。/p 这样的烟花，她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看了。/p 凌轩没有看烟火，他只是在看唐青语。/p 她的眼神很专注，那五彩斑斓的烟火落在她的眼中，一片流光溢彩，亮的惊人，却带出一点奇怪的孤决之意。/p 唐靖书也没有看烟火，他站在屋檐下，目中带着近乎贪婪的神色，恋恋不舍地看着唐青语。/p 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已经长成了小大人的模样，承袭了她母亲的倾国之容，也承袭了她的聪慧。如果可以，他真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璀璨的烟花之下，她笑容纯澈如初生。/p 这样，他就再也不会担心，有朝一日，会失去这个孩子了。/p 唐青语很快便回过神，将所有情愫敛起，笑着跑进屋子唐靖书身边，把他拉到正房里，一撩长裙，给唐靖书跪下了。/p 唐青语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说道：“爹爹，过年好！青儿祝您身体康健，万事如意，日日无忧！”/p 唐靖书笑着将她拉起，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爹爹谢谢你。又一年了，青儿也长大了一岁，马上就是可以出师的年纪了，要乖，要听话，别让爹爹担心你。”见她点了头，便笑着把红包塞给她。/p 黎璎这时也从小耳房走了过来，笑着道：“已经是新的一年了呢！”/p 唐靖书笑着点点头，道：“是啊，又是一年过去了！”/p 黎璎给唐靖书行了一礼，柔声道：“妾身祝夫君心想事成，身体安康。”/p 唐靖书扶起她，笑道：“多谢你了。”/p 唐青语走上前一步，看了看黎璎，心里叹了一口气，也跪下了，老老实实地磕了个头。/p 虽说这两日黎璎已经知道唐青语突然转了性子，不再和她作对，但仍被这一跪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她：“你……”/p 唐青语推开她的手，坚跪不起，笑道：“夫人，这几年我不懂事，让你受了不少委屈，请你原谅。新的一年，祝夫人美貌常在，心愿得偿。”/p 黎璎怔了一下，唐青语话里有话，她竟有些拿不准该说什么，只好先将她扶起，笑道：“我也多谢你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不要再提了，往后你要听你爹的话，你爹不会害你的。”说完，把准备好的红包放到唐青语手里。/p 唐青语笑了笑，接过她的红包，跑到耳房里抱出一个小匣子。/p “快过年了。爹，夫人，我有礼物送给你们。”唐青语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类似手环的偃甲递给唐蕴轩，笑道：“里面放了磁石，六弦长老说可以减轻疲劳，具体为什么我没记住，要是没有用，你去找他算账吧。”/p 唐靖书扬起眉，批评她道：“没大没小，那是偃堂长老，是能随便打的吗？”不过，他的神情还是很惊喜的，显然没有想到唐青语会给他准备礼物。/p 唐青语笑了笑，又拿出一个花朵形状的偃甲，递给黎璎，解释道：“夫人平时梳妆时有许多脂粉，这个妆奁盒里面有很多小格子，最下面一排是可以密闭的，夫人可以把脂粉放到这里面，用起来也方便。”/p 黎璎接过妆奁盒，笑道：“多谢大……多谢青儿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p 唐青语送完礼物，也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又跑到院中，看远处还未放完的烟火。/p 凌轩跟过去，看着唐青语因倒映了烟火而流光溢彩的眼睛，轻声道：“你已经决定什么时候离开了？”/p 第34章 离家的路 http://.biquxs.info/

唐青语点点头，低声道：“是。”/p 凌轩没有多问，只说道：“你不后悔就好。”/p 唐青语的眼眶突然就红了，不想让凌轩看见，她便把头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到底还是做了个不孝女。”/p 凌轩淡淡一笑，道：“若你的‘孝女’指的就是承欢膝下侍奉身旁，那么你确是算不上孝顺。但若换个角度去想，你所做的事若能为你父亲起些好的作用，也可以说是换了方式的孝顺。”/p 唐青语弯起嘴角苦笑一下，声音有点凉：“公子说的是。”/p 凌轩陪以沉默。/p 过了一会儿，凌轩说道：“其实，如果你不是贪恋留在唐门的时日，你可以不用等我彻底拔出身体内毒素的时间。”/p 唐青语看了他一眼：“公子这是何意？”/p 凌轩道：“唐无庸长老那日也和我说了，我身子本就弱，想要彻底拔出毒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拔毒的药方他已给了我，也给我配了大半年的丸药，这些东西足够了。”/p 闻得此言，唐青语蓦地一下握紧双拳，好一会儿才慢慢送开，低声说道：“我知道了。”/p 凌轩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当断则断。你要明白什么时候应该果决一些。”/p 唐青语点点头，道：“我明白的。”/p /p 大年初二一大早，天还没亮，天听处便接到了老太太的密令，给两个摸黑起早的人放了行。/p 唐青语赶着马车向前走，哈了一口白气，紧了紧身上裹着的棉袍，扭头问道：“公子，你冷吗？”/p 凌轩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隔了很远，道：“不冷，外面风太大，你赶车要穿厚些。”/p 唐青语笑道：“其实我不冷，不过风刮得狠了脸上会痛，所以才穿这么多！”/p 听着她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还在逞强打诨，凌轩笑着道：“那你护好你的脸，免得影响了你倾国倾城的容貌。”/p 唐青语哈哈一笑，不小心呛了一口风，连着咳嗽起来。/p 凌轩撩开车帘，伸手给她拍了拍：“小心一些。”/p 但是狂风卷着细碎的积雪猛地扑面而来，倒让凌轩也咳了几声。/p 唐青语用披风把车门一挡，边咳边道：“你回车厢里吧，我就是呛了一口风，没什么事。”/p 凌轩用手捂住嘴，接连咳嗽着，直到回到车厢中，重新抱起了手捂，仍在断断续续地咳着。/p 唐青语重新坐好，紧了紧缰绳，有点发愁地说道：“公子这身体还是不大好，跟着我连夜赶路，只怕没有时间休养，会让你更不舒服。”/p 凌轩笑道：“无妨，只是一时风雪大，没留神而已。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抓紧时间赶路吧。”/p 唐青语又叹了一口气，一甩缰绳，赶着马车向前疾驰。/p 天色大亮的时候，唐青语与凌轩赶到了蜀州边境的一个小镇子上。唐青语跳下马车，拉着马缰停在一个茶水摊前，要了些早点和茶水，递进车厢里。/p 凌轩只吃了几口便把吃食都放到一边，问道：“赶了快两个时辰的路，你怎么样？”/p 唐青语也没坐，就站在马车边，一手端了碗豆花饭，一手捏着小包子往嘴里填，塞得满满的，亏她还能说出话来：“没事……我身体好。”/p 凌轩道：“你之前说有一位武艺高强的朋友会和我们一同去西疆，他和你定下在哪里汇合了吗？”/p 唐青语道：“还没呢，我在家里不太敢和他联系，怕我爹察觉。等出了蜀州，我立刻联系他，他赶路速度快的很，最迟两三日便和我们汇合了。”/p “嗯。”凌轩一手按在心口，长眉微微拧起，无声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丸药，也没要水，一仰头，硬是咽了下去。/p 唐青语很快吃完早饭，又喝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清汤后，捏了捏手里有些冷的包子，便要跳上马车继续前行。/p 这时，目力尽头有一人骑着快马，冒了风雪疾驰而来。唐青语眯起眼睛看了看，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p 虽然离得老远，唐青语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谁了。/p 她最后一口包子差点没噎死自己，也顾不上太多，跳上马车一甩马鞭。马儿吃痛，嘶鸣一声后撒开蹄子就跑。/p 凌轩在车里看不见她的动作，被这突然的一加速甩得往后一栽，后脑铿的一声磕在车厢上，吃痛地捂着头，用了大力揉着，向外问道：“青儿？怎么了？”/p 唐青语一手赶着马车往前跑，另一手死命捶着胸口，想把那口包子咽下去，顾不上说话。/p 凌轩急了，顾不上脑袋痛，伸手就去掀车帘：“青儿？你……”/p 一句话没说完，又被狂风吹得呛了声。/p 唐青语好容易才咽下那口作怪的包子，反手把凌轩塞回车厢，说道：“快进去，外面风大！”/p 凌轩跌回车厢里，好容易扶稳，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p 唐青语哭丧着脸说道：“我看见我爹了!”/p 凌轩觉得自己听错了：“你说谁？你爹？”/p “唐靖书！我爹！”唐青语干脆直接报了自家老爹的名字。/p “你没有看错？”凌轩觉得很奇怪，他们一早出门时，唐青语安排的好好的，不到今天晚上，唐靖书是不会知道他们出来的消息的，所以这会儿唐靖书怎么会在这？/p 唐青语死命抽马，说道：“我自己爹我还能认错吗？”/p 听她语气里有股懊恼和害怕，凌轩有点想笑，道：“你爹这是知道了？”/p “肯定知道了！”唐青语扭头看了一眼，见她爹还没发现她们这辆马车，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我们换了马车！不然我爹一眼就看出来了！”/p 凌轩被颠得声音都发了颤，却还是在笑：“你那个丫头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快就露馅了？”/p 唐青语恨恨道：“青夙真是笨到哭！等我回去，看我怎么收拾她！”/p 凌轩笑着没说话。/p 就这样飞车跑了一会儿，唐青语回头看一眼，哎哟一声，整个人差点没摔下去，车也晃了几晃。/p 凌轩扶着车厢问道：“怎么了？”/p 回答他的是唐青语一声惨叫：“哎哟！”随后马车也在马儿一声长长的嘶鸣后停了下来。/p 凌轩没有出去，只在车厢里听外面的动静，嘴角带了一点笑意。/p 唐靖书年少时是出了名的英俊人物，即使已过中年，仍是丰神俊朗气度卓然，堪称唐门中的佼佼者。但这会儿唐靖书面色黑如锅底，一手拎着唐青语的耳朵，一手扯住缰绳，瞪着那个在他手里惨叫连连的小女孩，没什么心疼的感觉，只想把她狠狠揍上一顿。/p 唐青语早已下了马车，垫着脚站着，耳朵快被揪掉了也没敢吱声，只把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希望她爹能看在她态度良好的份儿上放她一马。/p 唐靖书这次没有被她蒙蔽，板着脸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p 唐青语眨眨眼，讨好的笑道：“爹，你怎么来了？”/p 唐靖书黑着脸道：“我不来，你打算去哪儿？”/p 唐青语赔笑道：“我没打算去哪儿啊，我就是出去玩两天……哎哟！”这是唐靖书手上加了劲儿，拎着她的耳朵转了半圈，让她疼得一叫。/p 唐靖书还是板着脸，道：“唐青语，你是不是真想挨打？”/p 唐青语两只手都捂着自己的耳朵，好让耳朵不那么疼，可怜兮兮地用水滴眼看唐靖书，求饶道：“爹，我错了！”/p 唐靖书骂道：“你认过一百回错！有一回改的吗？”/p 见认错无效，唐青语换一招：“爹，我疼。”/p 唐靖书手里松了一点，但面色还是青黑，骂道：“你活该！”/p 唐青语赔笑道：“爹，这里这么多人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有事咱们回家再说。”/p 唐靖书骂道：“你还知道要面子？胡作非为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你的面子？”/p 唐青语不敢说话了，反正她不是什么讲面子的人，掌门大人愿意表演当街训女，就让他演吧。/p /p 看她耳朵根都红了，唐靖书到底还是没舍得继续揪着，松开了手。/p 唐青语拼命揉耳朵，缓解一下疼痛。再看唐靖书还是一脸的冷气，唐青语也没多说，老老实跪下了。/p 唐靖书揪着人骂了一顿，心里的火气消下去不少，看她跪下了，呼了一口气，说道：“你跟我回家去。”/p 唐青语指指马车，小声道：“爹，里面有人呢。”/p “我知道！”唐靖书瞪她一眼，道，“请人一起回去！你现在胆子是大到天上去了？你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呢？一个人就敢带公子出来，万一出点事，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p 唐青语想说能，一抬眼对上唐靖书阴沉的脸色，吓得又是一低头，到底没敢说出来。/p 凌轩在车里憋半天了，好容易止住笑，撩开车帘，对唐靖书一笑，开口道：“唐掌门。”/p 唐靖书再气，对着凌轩自然不会失了礼数，微微躬身道：“公子。在下教女无方，请公子见谅。小女年轻不知事，做事不够稳妥，烦请公子随在下回唐门，在下会安排唐门精锐护卫公子身边，以确保公子安然无忧。”/p 凌轩轻咳几声，把手捂贴近身子一些后，淡淡说道：“唐掌门，我与令爱之间自有协议，你不必太过担心。原本就是她护卫我一路西行去的唐门，能够做到，说明令爱有足够的实力。我信她这一次，出了什么事我自己负责，唐掌门不必挂怀。”/p 唐靖书也不介意他的拒绝，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自幼体弱，全靠唐门秘术方能存活至今。她孤身在外已是冒险，岂敢再担负公子的安危？若当真出了事，即使公子宽宏大量不会迁怒，在下与小女也惭愧不已，难以面对天下人。请公子三思。”/p 凌轩淡淡笑道：“唐掌门与令爱的说法似乎有些出入，两位不妨先行商议片刻，再来给我一个答案，如何？”/p 说着，他微微颔首，放下车帘回到车厢里。/p 唐靖书目光深沉地打量了一下仍在微微飘动的车帘，转头看唐青语时，她恰巧还没把那个惊怒的表情收起来，顿时又来了火气。/p 第35章 渐行渐远 http://.biquxs.info/

见唐靖书的脸色又黑了不少，唐青语很乖觉地没起来，跪着膝行几步，跟唐靖书走到一边去，脑袋一低，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p 唐靖书被她气笑了，问道：“你也知道自己错了？”/p 唐青语笑了笑：“爹，我没觉得错，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p 唐靖书低声怒道：“你爹真是没用，连你都保护不了是吗？非得你以身犯险陪在那位身旁才行？”/p 唐青语咧咧嘴：“爹，你竟然口不择言了。”/p 唐靖书的确是被唐青语的胆大妄为气糊涂了。他长长地呼了几口气，才压低声音，道：“青儿，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你根本不知道卷入这位身边的漩涡之后要面对什么，那远不是江湖纷争所能比拟的。你从未面对过，孤身一人陪他出行，让我如何放心的下？你听爹的话，跟爹回家去。这位的事，爹自有安排。”/p 唐青语小声道：“爹，你安排的话，不就代表唐门卷进去了？”/p 唐靖书面色不变，道：“唐门的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多想。”/p 唐青语摇摇头，说道：“你是唐门之主，怎么能让整个唐门都卷入血雨腥风中呢？就像爹你说的那样，那些人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只有把唐门从整件事里摘出来，唐门才能保全。”/p 唐靖书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道：“那也不需要你去牺牲。若连这样的事都抵挡不住，我岂不是白做掌门这些年？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你不必陪着他去冒险，更不必……”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味道，“不必回京，爹能护得住你。”/p 唐青语一怔，随即便明白过来。/p 虽然她留由青夙转交的信里只说自己要陪太子凌轩出游，但凭唐靖书的智商和对她的了解，只怕看了就知道她这是在告别。再往前想几日，唐青语那不同寻常的表现，让唐靖书明白，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p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按在她肩膀上的力度让唐青语觉得想哭。就是这双手，从她有记忆之时开始，就为她撑起一片天空，让她可以避开所有风刀霜剑，避开所有流言蜚语，快乐而自有地成长。他为她请最好的老师教习各项技艺，却从来没要求她做到什么样，真的只是单纯想让她过得好。因为她，他不知受了多少非议，可他却只当听不到，为的不过是让她不会因此有什么歉疚。/p 他对她的所有抚养与教育，其实她都铭记于心啊！/p 而这时，她的这个天，即使身中剧毒命悬一线，还是固执地想把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下外面的风霜。/p 可是，她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幼/童。/p 有的时候人就是很奇怪，前面许多年都似乎是不带灵窍地单纯活着，突然有一天，有一件事，就让人猛地开了窍，开始思考，开始谋算，开始有自己的责任与担当。/p 我们称其为，成长。/p 唐青语就是在上一年的年末，突然就成长起来。/p 她握住唐靖书的手，眼眶微微有些红地说道：“爹，我知道你能挡得住，可是，你要替我挡一辈子吗？”/p 唐靖书固执地不肯回答。/p 唐青语的眼底已经有了一层雾气，点点水光让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星辰一般，她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他们对我的身份有了怀疑，有心之人便会不断拿来作伐。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爹，你能把我藏在哪里？我要一辈子都不见人吗？”她的手收紧，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想爹和整个唐门都为我的事付出代价，不值得。”/p 她的手小而纤细，因为冷而褪了血色，白得近乎透明，在他的大掌中愈发像个孩童的手。/p 唐靖书想起，许多年前，他刚刚接过还没有名字的小女孩时，那小小的手，也是这样，紧紧握住他的大手，似乎握着她全部的信任与依靠。/p 这一握，竟就是十几年。/p 唐靖书的眼睛也有点红了，他长叹一声，道：“青儿，你是我的女儿。，当父亲的为女儿做这些遮风挡雨的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你的身世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这些事，相信爹能处理好，好吗？”/p 唐青语笑了，笑中噙泪，她摇头道：“爹，你从小就教我要有担当，无论是不是我的错，我的身世本就存在于此，躲不开也避不掉。爹，这是我的事，我不会被这样的事控制，你相信我，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我还会回来。”她的笑容在呼啸寒风中如傲雪寒梅一般明媚，“我一定回来。”/p /p 在这次之前，唐靖书已经很久没有睡得很深沉了。/p 门派扩张壮大，留给他的事情就越多，他如今很少有机会能安稳地睡到昏沉。/p 不过，这样也不错。唐靖书想，什么都不用考虑，只是安安静静休息休息，倒也是种放松。/p 他席地而坐，不知发了多久的呆，突然恍惚起来。/p 他看了看四周，这是哪里？/p 唐靖书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却又很熟悉，说不出曾经在哪里见过。/p 他还在思考，便听见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店家，给我来二斤熟牛肉，一壶好酒！”/p 唐靖书左右看了看，竟看到一家酒肆，方才的声音便是从酒肆里传出来的。/p 人在梦里总是觉得所有不可思议的事都是理所应当，唐靖书也不例外，他毫不迟疑地走进酒肆，左右张望，想找到说话的人。/p 酒肆的一角，一张四方桌前只坐了一个姑娘，年纪很小，眉目也看不大清楚，唐靖书却只觉得这人很熟悉。/p 一旁的店小二哈着腰劝道：“姑娘，你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点了是要打包带走吗？”/p 那姑娘咯咯笑道：“江湖人就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我吃不完不要紧，不是有朋友来吗？”/p 店小二四处张望：“你朋友人在哪儿呢？”/p 那姑娘纤手一指唐靖书，笑着说道：“这不是吗？”/p 唐靖书走过去，在那姑娘对面坐下，面上带了一点迷茫之色：“姑娘……”/p “你来啦？”那姑娘笑着打断他，言笑晏晏地说道，“我等了你好久了！”/p “你等我？”唐靖书微微有些迷茫，他是觉得这姑娘很眼熟，可他好像不认识她。/p 那姑娘笑着把手按在他手背上，一点也不窘迫，大大方方地说道：“书哥，我等了你好久啦！你是来娶我的吗？”/p “娶你？”唐靖书一怔，“我已有妻室，不敢耽误姑娘。”/p 话虽如此，他却也不厌烦这姑娘放在他手上的小手。/p “书哥你又胡说了！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娶妻了？”那姑娘还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p 她的面容看不清楚，眼泪却晶莹如水晶，一滴一滴落下来，仿佛砸在唐靖书的心里，让他的心跟着一下一下，重重跳着。/p 他伸出手，给她擦去眼泪，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做了许多遍一般，笑着说道：“不要哭啦，我这不是来了吗？”/p 那姑娘破涕为笑，抬起头对唐靖书粲然一笑，道：“书哥，我等你来娶我。”说完，她起身边走。/p 唐靖书伸手去抓她，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心急如焚，却什么都不能阻止。/p 那姑娘走得很快，转眼便不见了，只有那句“我等你来……娶我……”还在断断续续的回响着。/p 唐靖书被定在远处，焦虑地挣扎着，想要摆脱禁锢，跟着那姑娘一起走。他说不清是因为什么，但就是下意识想要这么做。/p 还没等他挣开，画面猛地一变。狂风呼啸，风雪满天，唐靖书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白皑皑的铺天盖地而来，将世界尽数笼成一片惨白。方才那个笑容清浅的女子，躺在一张满是血污的床榻上，发丝凌乱面色惨白，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憔悴如斯也不减倾国之色的面上带着毫无生气的凄楚之色，她的声音凄厉，一声一声在他耳边喊着：“救她！我求求你，救她！”/p 在那姑娘身旁，一个小小的婴孩缩在厚实的襁褓中，小脸还皱皱巴巴的，却出奇的秀丽。她含着自己的小手，闭着眼睛睡得香甜，面上却是一种很诡异的潮红。/p 唐靖书呆呆地看着那姑娘，她的手明明很瘦，纤细的手指却似乎带着无尽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凄婉的话：“我此生已是无望，但我的孩子……我最后一次求你，求你救救她！”/p 唐靖书看着自己的手，她手上的纵横的血污在她苍白的手臂上，格外触目惊心。因为她抓了他，她的血也沾在了他的手上，斑斑点点，仿佛印记一般，烙印在唐靖书的心里，此生此世，再不能忘。/p 他抱起那个小女婴的时候，那个面容枯槁的女子似乎笑了一下，嘴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口，双目缓缓阖上，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p “瞳儿？怎么会是瞳儿……”梦里的唐靖书很茫然，这个再无生气的女子，怎么会是他的瞳儿？瞳儿不是还在等他吗？/p 可是，她一直都看不清楚的面容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那张刻骨铭心的面容，毫无疑问是他的瞳儿啊！/p 唐靖书心里仿佛有一块大石头猛地砸了下去，蓦地沉到最低处，他大喊了一声：“瞳儿！”/p 随着这一声，唐靖书猛地坐起身，面色呆滞地看着身前的被面，额上面上都是冷汗，让他英俊的面容变得有几分憔悴。/p 过了好一会儿，唐靖书才从梦魇中回过神来。/p 这是他在老太太处的房间，里面的布置他一眼就能认出。/p 他怎么会在这儿？/p 唐靖书的气息还未完全安定下来，呼吸短促起伏，他用力按了按额角，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的手都是颤抖的，不禁一僵。/p 方才那个梦，真的是梦吗？/p 梦里的那个女孩，真的是瞳儿吗？/p 唐靖书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好半晌，终于抬起手，把脸埋在双手间。/p 那不是梦，那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他鲜衣怒马，她年华正当，连邂逅都带着青春的浪漫。/p 可不管曾经如何美好，他和他的小姑娘，都在两件同时发生，却又不能放弃任何一个的事情里被越推越远。/p 唐靖书按了按心口，即使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每次想起，这里仍然是鲜血淋漓的伤口，仿佛有荆棘在拉扯着，从未痊愈，埋在心底，一点一点化了脓，成为永不愈合的伤口，随时侵蚀着唐靖书的意志。/p 他曾经以为，瞳儿留下的那个女孩，他能护着她一辈子，让她快乐无忧地走完这一生，也算是全了瞳儿的遗愿。/p 可是，在这一刻，唐靖书清楚地知道，他的青儿，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女孩，与他踏上了完全不同的一条路。/p 渐行，渐远。/p 第36章 同行之人 http://.biquxs.info/

唐靖书在房中的动静不大，只不过几句喃喃。他本就是毒发后虚了的身子，情绪起伏之下难以控制，对于习武多年之人而言，这样的些许声响已经能听得到。/p 老太太从唐靖书被送回来后就一直在外间坐着，她本就知道唐靖书和沈幽瞳当年之事，此刻听得唐靖书在房中的情不自禁，心下也是感慨，不出声地叹了一口气。/p 她看了看身边的紫袖和黎璎，这两人都不通武艺，自是听不见什么。/p 这样也好。/p 老太太心想，唐靖书的脆弱，并不需要其他人来怜悯。那本就不是一个心性软弱之人，只是一时的情绪失控罢了，他很快就能自己平复，不需要和任何人说。/p 而后，几人便都听到了唐靖书失控的那声“瞳儿”。/p 老太太摇摇头，看着面带忧色的黎璎，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道：“黎氏，你去看看掌门。药服了这么久，他这会儿也应该醒了。”/p 黎璎行礼：“是。”转身便走向内间。动作虽仍是雍容，步履间却带了几分急切/p 老太太也不管她，接过紫袖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轻声问道：“青丫头走了？”/p 紫袖小声道：“老太太，大小姐是走了。奴婢瞧着，大小姐其实心里也不想走。若不是叶棹和奴婢赶得快，大小姐只怕会把掌门送回家来。”/p 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道：“她不回来是对的。”说完，老太太起身向外走去，跟紫袖说道，“一会儿掌门要是问你话，你就让他去我那里。”/p 紫袖应声道：“是。”/p 老太太摆摆手，道：“你不用跟着伺候我了，在这里等着吧。”/p 紫袖停下脚步，看着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出门去，心下叹息。/p 那日，唐青语自老太太处拿到密令，留了书信在房中，还专门叮嘱小丫头青夙要晚点再收拾房间。谁知掌门临时想起有事找她，一大早便去了她那。青夙不会说谎，一脸的紧张泄露了她的秘密。掌门只盘问几句，便得到了那封信。/p 那封信里写了什么，紫袖并不知道，但她知道掌门看过信后瞬间就黑了脸色，也不跟任何人解释，一人一马飞驰而去。/p 老太太得了消息后，长叹一声，命她带上解毒的药，叫了叶棹一同赶车而去。/p 一路的颠簸后，紫袖在小镇外的土路上看到了昏倒的掌门，还有那个一脸惊惶地抱着掌门的大小姐。/p 唐青语用厚厚的披风裹住掌门的身子，一只手抵在他后心为他缓解，一手拉着缰绳，遇到自己的时候，整个脸都冻得冰凉。/p 唐青语用颤抖的唇说道：“救我爹！”/p 她没有问任何问题，立刻上前照料，把毒发的掌门扶进车厢里，并把解毒丸喂给掌门加以缓解。/p 唐青语看着掌门面色惨白地昏睡在车厢里，一时默默。/p 她试了试唐靖书的额头，觉得掌门没有继续发热，才低声道：“大小姐不用担心，掌门毒发不是一次了，老太太心里有数，怕掌门出事，这才让我带了药来接人的。”/p 唐青语点点头，眼睛带着贪恋看向唐靖书，却是对自己说道：“紫袖姐姐，我这就走了，你照顾好我爹。”/p 她点点头，看着唐青语，欲言又止。/p 紫袖明白，自己虽然深受老太太的宠信，但到底只是个外人，唐门几位掌权者之间的事，她没有资格插手。/p 于是，她到底只是温婉一笑，道：“你去吧。不管怎么样，老太太总归都是疼你的。老太太说，你若有事，尽管让人给老太太送信来，老太太不会不管你。”/p 唐青语大概心里也明白，若真的再回唐门，就不会再有机会这样的时机离开。若不是因为不放心毒发的掌门，她只怕不会掉头行这一段路。/p 她温和地一笑，道：“我知道。紫袖姐姐，我走了。”/p 那个笑容不是她平时那种带了点顽皮和不羁的样子，而是多了几分温和，也带了点伤感，让人觉得这个孩子突然就长大了似的。/p 像个大人一样思考，一样有烦恼的事，有要承担的事。/p 紫袖有点心疼，到底还知道分寸，只拍拍她的手，安慰一般说道：“去吧。”/p 然后，那个长大了的女孩，就真的一扯缰绳，掉转马头疾驰而去，没有半分迟疑。/p 紫袖心想，别的不说，只单这样的果决，便称得上掌门之女这个称号。/p /p 而室内，黎璎面带忧色地看着唐靖书，小声问道：“夫君，你可还好？”/p 唐靖书早在她推门而入时便已收敛好所有情愫，这是他的声音很平静，带了一点笑意，答道：“我无事，让你担心了。”/p 黎璎拿手帕给他擦了擦面上的汗，担忧地说道：“这次怎么病的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问题？”/p 唐靖书微微动了一下，避开她擦拭的手，抬手接过手帕自己擦了几下，笑着说道：“一时赶得太急，这才有点不舒服。你不要多想，我真的没事。”/p 见他面色苍白如纸，却还仍带着微笑的假面，黎璎忍不住说道：“就算你对秦姐姐……”/p “我的事，”唐靖书径直打断她，淡淡道，“你不要管。我们说好给彼此留有空间的，不要忘了。”/p 黎璎闭上了嘴，用力地咬着嘴唇，樱唇被她咬得微微发白，眼眶里也有盈盈水痕，看上去凄楚。/p 唐靖书却似乎没有看到，把手帕收起来，有些抱歉地笑着道：“手帕脏了，我让人再给你裁一块。”/p “……好。”黎璎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她的神色。/p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么多年，你梦里的人仍然只有沈幽瞳一个吗？即使她陪在他身边这些年，也仍然只是“黎姑娘”吗？/p 与他同行，就这么难？/p 可她问不出来。/p 在她面前，唐靖书的神情永远宽和而礼貌，却又带了无法逾越的疏离。这样的唐靖书，让黎璎无法问出她心底的话。/p 唐靖书试着运了一下内息，觉得自己没什么事，便掀开被子下了床，说道：“我要去老太太房里一趟，你若无事，就先回去吧。”/p 黎璎看着他自己将外衣穿好，突然站起来，强自镇定地行了一礼，道：“那妾身告退。”/p 不待唐靖书回应，她便逃一般飞快地走了出去。/p 唐靖书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也走出门去。/p /p 老太太此时正歪在小榻上，听紫袖在外面敲门，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p 紫袖引了唐靖书进来，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掌门说有要事相谈。”/p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先出去吧。”/p 唐靖书也对她点了一下头，道：“这次的事，还要多谢紫袖姑娘了。”/p 紫袖一笑，对两人各行一礼，轻巧地退了出去，把外面守着的人也都赶得远了，自己在远一点的地方守着。/p 唐靖书对老太太行礼，道：“祖母，这次让你担心了，是靖书的不是。”/p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怪我，我已经知足了。”/p 唐靖书摇摇头，道：“青儿的事，说到底是我做得不够。祖母想必也是为青儿着想，靖书怎么会怪祖母呢？”/p 老太太道：“你那个女儿，心性是个果决的。她一旦真的下了决心，谁都拦不住。你拦她一次，她还会继续尝试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成功为止。”/p 唐靖书点了点头，说道：“青儿的性子有时不太像个女孩子，大概是照着我有学有样，只可惜我没能更早一些安排好她。”似乎不再想说这个话题，他抬起头，看着老太太，认真地说道，“祖母，我已经答应太子，以唐门的力量为他效忠。”/p 老太太一惊，问道：“前几日来的人竟是太子？”/p 唐靖书有些无奈地笑了：“青儿没有跟祖母说？”/p 老太太摇摇头，道：“那丫头只说是京城的贵人，没说到底是哪位。我想着你既是知道的，便应该没有问题，也没多问。”她叹了一声，道，“难怪青儿说她没有退路。”/p 唐靖书看着像是笑了一下，但那笑容转瞬即逝。他道：“祖母，我知道你一直希望唐门与朝廷之间无甚牵连，祖师爷也是这么个念头。可不瞒祖母说，这些年朝政愈发混乱，咱们门里的各项生意都受到影响。有许多时候，为了生意能继续正常运作，少不了要和当地的官员或驻军将领打交道。因为都是各个地方上的事，我不想祖母担心，便也没有告诉您。但从今往后，唐门的行为将会偏向朝堂之间的事。此事事关唐门未来，我虽已考虑清楚，还是觉得应该和祖母知会一声。”/p 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靖书，我虽与你不是亲祖孙，但这些年风风雨雨一起走下来，到底要比其他人亲近些。”/p 唐靖书恭敬地道：“祖母对靖书的庇佑与照拂，靖书没齿难忘。靖书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在靖书心里，祖母虽无血亲，但远胜血亲。”/p 老太太道：“唐门几经风雨，上一回还几近灭门，你于乱局中接下重担，平复内乱振兴唐门，可谓是唐门的功臣。”/p 唐靖书一拱手：“靖书不敢当。”/p 老太太摆摆手，道：“你不必谦虚。”她的声音很沉静，道，“这些年来，你为唐门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既放心把唐门交给你，便会全力支持你。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相信你是为唐门考虑。辅佐储君这样的事，原本就是双刃剑，用的好了，唐门就不止是一个江湖门派了，以后会成为一个在朝在野都有一席之位的综合性的门派。对于唐门而言，这样的光耀百年难遇，以后唐门再想争什么、做什么，其他门派都要慎重考虑是否与唐门为敌。从长远来看，这是件好事。”/p “至于风险……”老太太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双眸之中的光让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风烛之年的老人，“唐门自创立以来，在江湖中也是几度起伏。若论危险程度，比起朝堂之争，江湖风浪也不逞多让。如今唐门涉足的面也多，人才也多，我相信唐门弟子能够承担得起这样的风险。退一万步讲，若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愿赌服输，这是江湖人的风骨，你不必为其他人担负什么责任。”/p 唐靖书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礼，说道：“祖母，我没想到祖母会这样支持我的做法，靖书多谢祖母。请祖母放心，靖书所做的决定，一定会在考虑唐门整体利益的前提下来进行，以前如此，以后也会如此。”/p 老太太点点头，道：“我相信你。”她的声音微微柔和一些，道，“这样以来，以后青丫头有什么事真的需要帮助时，唐门多少能助她一臂之力，而不是只能在西南一隅看着她一个人挣扎。”/p 唐靖书微微一震：“祖母，你……”/p “那丫头虽不是唐门的人，但也是我一手带大的。”老太太摆摆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道，“我虽同意她的选择，却也心疼她以后要面临的困境。我这个做太奶奶的，对她的疼爱也不是假的。能帮她一点，就帮她一点吧。”/p /p 唐靖书与唐老太太密谈之时，距离唐靖书昏倒已经过了大半天。/p 当时唐青语斩钉截铁地说了自己的意图后，唐靖书心绪急之下以自身内力渡入，强行压制唐靖书的毒。但这本不是长久之计，只是暂时缓住毒发之势而已。无奈之下，唐青语只好将唐靖书扶上马车，要带他先回唐门。/p 所幸叶棹和紫袖来的及时，稳住唐靖书的毒性后，便将人带了回去。/p 而唐青语，则继续赶着马车向前疾驰。/p 至那日下午，已经离开蜀州，进入西疆领域的唐青语两人，终于和她的同行之人汇合。/p 第37章 男人之间 http://.biquxs.info/

西疆位处大周西南边境，隶属于潮州管辖。/p 潮州素以美丽丰饶，景色奇骏而著称于世，一向被外界称为神秘之境。潮州地势峰谷纵横、川流回旋，格外奇异。从东向西，潮州恰似一座绿葱葱的九百里天梯，几条大江并排穿梭，由潮州流向远方。/p 潮州最西，险峰峡谷纵横交错，山下四季如春，山顶终年冰雪，极大的反差与对比，让这一条巍峨云巅山脉染上浓重的圣洁之意。/p 有诗云“一日长一丈，潮州在天上”，远远看去，云巅山脉确实离天很近。自云巅山脉的山顶看向潮州，三条主要江河汇集无数溪流，源远流长。一块一块的湖泊温泉星罗棋布，点缀了这块神奇美丽的乐土。/p 只不过，潮州虽好，却因边境不停的战火，让这个美丽的地方多了几分肃杀与硝烟味。如今提起潮州，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潮州的美景和美人，而是西疆的战乱。/p 凌轩一行人自入潮州境内，便察觉到有人盯上了他们。/p 因为唐祠和唐青语的武力值足够，三人对这些原本就在预料之中的跟梢也不太在意。到潮州驻军大将军所在的下元城附近时，唐青语三人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架。/p 因为凌轩和当地驻军之前从未有过联络，为保险起见，他们没有直接去找当地驻军将军，而是在城外小镇上的一家客栈里先住了下来。/p 安顿下来之后，唐青语从隔壁的房间走了过来，看着凌轩的状态，笑道：“公子现在看上去气色好多了。”/p 凌轩笑道：“唐无庸长老的调配的解药效果很明显，看起来我以后还要好好谢谢他了。”/p 唐青语笑着说道：“长老一辈子研习药毒，在这方面说是高手也不为过。公子要谢他，不如先谢我好了！反正长老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我的，没有区别嘛。”/p 唐祠在外间小桌前坐着，没出声地嘁了一下。/p 唐青语的耳朵却很好使，警觉地看了过去：“你在说什么？”/p 当着凌轩的面，唐祠不太想和唐青语拌嘴，便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岔话题道：“你有功夫在这里闲扯，不如想办法去打听打听消息。”/p “又是我？”唐青语很是不满，走过去敲了他一下，“我一个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打听来打听去，你确定不会太显眼？”/p 唐祠笑了一下，说道：“西疆民风开放，女人在外自行营生的都有，何况只是去打听一点消息？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p 唐青语嘟了嘟嘴，道：“再这样下去，我的淑女形象还能保得住吗？”/p 唐祠抬起眼睛看她一眼，抬起长腿，毫不迟疑地一脚踢过去：“赶紧滚！”/p 唐青语微微一动便躲过那记飞腿，瞪了唐祠一眼：“你再动不动就和我动手动脚的，我就剁了你的狗爪子！”/p “快点去！”唐祠完全无视她的威胁，“要不是我不方便出去，你还真觉得我愿意让你去？笨手笨脚的，真的误了事我再找你算账！”/p “我误过什么事了？你这是污蔑！”唐青语愤怒地挥了挥拳头，却也知道唐祠的意思，再瞪他一眼算作罢。/p 凌轩在内间，笑着看两人打闹，然后唐青语跑到他面前，跟他说：“那公子，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就吩咐祠哥，他会保护好你的。”/p 凌轩笑着点点头，说道：“好。”见唐青语要走，他笑着叮嘱道，“你自己出去要小心，完事以你自身安危为主。”/p “知道啦。”唐青语笑得眉眼弯弯，挥了挥手，转身跑了出去。/p 她离开后，凌轩与唐祠两人在房间，一时都没有说话，仿佛方才的欢闹只是因为有唐青语，随着她离开，欢声笑语便也跟着离开了，将这件房间重新归于平静。/p 凌轩看着唐祠。/p 这是个高大俊俏的男子，一身坚实的肌肉，没有一丝赘肉，目中精光微闪，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他和唐青语显然很熟悉，从汇合后他便指派唐青语做事，唐青语抱怨愤怒归抱怨愤怒，倒是很听他的话。唐青语没有说他的身份，但见他们行事，凌轩多少也能猜到他的身份绝对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可以见人的。/p 这人虽嘴巴有点毒辣，但行事十分老道，尤其是江湖路上的生存之道，他几乎是尽数知晓，好几次的暗杀在未开始之前便已经被他识破。而他和唐青语两人杀敌之时的配合也让凌轩略为惊叹，那种契合程度，绝非一两天就能练就。/p 仔细看过去，唐祠面容俊美，精致的眉眼，分明的轮廓，若不是眉目之间不经意中流露出的丝丝邪魅之意，当真看不出是个走了暗道的人。这些天他一直不曾远离凌轩，有什么需要操办的事都是让唐青语去做，他则每日都简单的做一点易容，让出众的容貌变得平淡许多。/p 这样浑身都是秘密的一个人，唐青语竟真的敢用？她的胆子还真是大。/p 凌轩打量唐祠的时候，唐祠其实早已察觉。习武之人对于这样带着探究的打量总是敏感而厌恶的，只不过凌轩是储君，他就算不喜欢也不能对储君做什么，便当做不知道，半垂着头，盯着桌上的茶杯看，仿佛那茶杯有无穷的吸引力似的。/p “唐公子的武艺很高。”凌轩突然这么说了一句。/p 唐祠抬起头看过去，笑了一下，道：“多谢公子夸奖。”/p 凌轩笑着问道：“不知唐公子师承何处？”/p 唐祠笑道：“忤逆不孝之人，没有脸面提及师门。公子还是给我留一点遮羞吧。”/p 凌轩也不追问，起身走到外间，也在桌前坐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笑道：“唐公子和青儿认识很久了？”/p 唐祠点点头，道：“我们从小就认识，算是一起长大的。”/p 凌轩示意唐祠饮茶，道：“我瞧着你与青儿年岁差不了太多，但青儿很倚重你。”/p 唐祠道谢后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端在手里，笑着答道：“那公子可是错了呢，我比青儿要大上近十岁。”他的嘴角带了一点笑意，一双眼睛也多了几点暖意，道，“她小的时候很粘人，也很爱哭。掌门比较忙，为了不耽误唐门里的事，便抱着她主持门中的事。因为青儿不是唐门的人，唐掌门的这一举动引来不少非议。当时我还在唐门，又跟唐掌门走得近，便说帮唐掌门带青儿。也是我和这丫头的缘分，她小时候性子很警惕，不轻易让旁人抱，但见到我后竟然很主动地跟我亲近，唐掌门这才放心让她跟我一起玩。时日久了，虽年纪差了不少，却也自然比旁人关系近些。”/p “唐公子也是唐门的人？”凌轩看他不喝茶，也不催促，问了一句，“青儿一直没有提过此事。”/p 唐祠又笑了一下，道：“青儿那丫头看着冷淡又巴辣，其实心底最是良善。我是被逐出师门的唐门弟子，青儿不想让公子因此对我有什么偏见，这才瞒了公子。请公子不要介意，我代青儿给公子赔罪。”/p 说着，他起身给凌轩躬身行了一礼。/p 凌轩笑着虚扶一下，道：“唐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与青儿相识一场，几度共经生死，对她本就不疑。她若有事瞒着我，自然有她的理由，我相信她不会做对我不利的事。”/p 唐祠笑一下，复坐回桌前，道：“公子，青儿毕竟是个女儿家，有些时候心还是太软。此时她不在，公子有什么不解的事情尽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定会让公子放心。”/p 第38章 上天给的机会 http://.biquxs.info/

“我没有要问的。”凌轩笑道，“青儿相信的人，我也会相信，你不必多想。”他把茶盏放下，看着唐祠一动未动的茶杯，笑了，问道：“唐公子不喝茶？”/p 唐祠又笑了一下，微微躬身，算是谢过。/p 他先回答第二句话：“我身上有旧伤，常年服用药酒，茶会冲了药性，便从不喝。”然后，他话一转，说道：“公子不问，是公子的胸襟。但我若不说，便是我不够诚恳了。”/p 凌轩微微一笑，没有说话。/p 唐祠自顾自道：“我原是唐门弟子，到了可以出师的年纪便和其他弟子一样离开唐门在外游历。原本我应当与普通唐门弟子无异，历练中积累经验和名声，以后为唐门效力。但有一次行侠仗义时没能衡量好自身实力，惹了当时还惹不起的麻烦。为平息此事，我答应替他们杀一个人。”/p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正常，道：“那个人我杀错了，再也不能回头。按照门规，我犯下这等大错，师门应当诛我以儆效尤。但师尊念我并非刻意为害，断我右手筋脉，逐我出师门，放我一条性命。”他的神情十分平静，道，“我做的错事江湖人尽皆知，再无名门肯收容。那时我的仇人寻上门来，我又武艺全失，本该一死，机缘巧合为人所救。为报救命之恩，我入了天下第一杀手楼。这些年做下来，不才忝为杀手楼主。公子，青儿对您隐瞒的，便是这件事。”/p 凌轩叹了一声，道：“我本无意打探，但你既把话说得这样明白，我也跟你坦白说吧。”他的手指在茶盏上轻轻叩了几下，突然微微一笑，道，“你这个杀手楼主的行事，我也听说过一些。”/p 唐祠半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听着。/p 凌轩道：“我在京都城中听人说过，远离朝堂的地方有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为几个杀手派别共同经营。这个组织里的杀手曾被京中捕快抓到过，熬刑不过，交代了一些事。据他所言，杀手组织里的龙头老大便是天下第一杀手楼，杀手楼中有明文规定，决不许接朝堂纷争的单子。也许是这个派别的掌权者管理得当，第一杀手楼中的杀手竟无一人违背规定，是以前几年朝廷派兵清剿江湖暗道时，第一杀手楼竟能全身而退，也被传为一时奇谈。”他看着唐祠，笑着说道，“唐公子既是第一杀手楼楼主，想必便是这位御下有方的传奇人物了。”/p 唐祠微微躬身：“在公子面前，唐某万万不敢当此名号。”/p 凌轩看着他，笑了一下，道：“唐公子以后有何打算？”/p 唐祠抬头看了凌轩一眼，随后又低下了，答道：“公子，我现在还不知道。”/p 凌轩的声音很轻：“你想不想脱离这个身份？”/p “什么？”唐祠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凌轩的意思。/p “我是说，你想不想不做这个杀手楼主，而是做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行走在街上的人？”凌轩的笑容温煦，但那笑容里隐隐藏着几分狰狞的凌厉之意，让那个本该有些暖意的笑变得冰寒至极。/p 唐祠愣住了。/p 凌轩的话，从来都不在他的预计之中。即使强大如他，听到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后，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p 见唐祠发怔，凌轩微微一笑，激了他一句：“怎么？连想都不敢想？”/p 听了这句话，唐祠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凌轩，然后起身，单膝点地跪在凌轩面前，道：“公子，我愿意。”/p 凌轩的笑容清浅，声音也平静而冷淡：“一个即使身在污泥之中，仍能保持心中清静，并且有能力统领一滩污秽之物的人，我想你会有更大的能力，不应该沦陷在这种地方。”/p 唐祠的声音低而沉静：“公子，如果有机会，我愿意离开杀手楼，为公子效犬马之劳。”/p 凌轩也站起来，俯身亲自将他扶起，笑道：“你的才能不应该埋没，能有你为助力，于我而言也是一件幸事。”/p 唐祠嘴角动了一下，算是笑了笑，道：“公子给我的机会，我没齿难忘。”/p 凌轩点点头，道：“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不过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就要看你自己了。”说着，他又一笑，道，“不过，我相信青儿的眼光，她的朋友自然不会差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p 唐祠也是一笑，没有接话。/p 这位储君的突然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是无的放矢。唐祠一时震惊后，很快便反应过来。/p 他对当下的局势也很清楚。如今凌轩圣宠不在，又没有强势的母族，四皇子野心勃勃咄咄逼人，东宫之位岌岌可危。他常年在京城，所能涉及到的人和物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花样来。若把这场夺嫡之争比作打牌，那么凌轩的底牌早已被圣上看个清楚。这种情况对他完全不利，他需要一个额外的帮手，一个与大周朝堂、与凌氏皇族没有半点关系的帮手。因而，他才会对自己说出招抚的话。/p 退一步想，可以说，凌轩意外受袭后，选择与唐青语一同回唐门，本就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否则，鼎剑阁既有能力将他送到唐门，当真就没有能力把他送回京城吗？至于说所中之毒，见惯了杀手楼中各样毒术的唐祠根本不信凌轩对此毫无办法，否则他早就死在早年的宫斗之中了，还谈什么博弈天下？/p 想到这里，唐祠再往深处想一想，唐青语来找他询问身世的那天，唐靖书提前传来的焰火信号也是奇怪。他原本还以为唐靖书是打算放手唐青语，如今想想，便也明白唐靖书的意图了。/p 凌轩既能拉拢杀手楼，自然也会拉拢唐门。/p 唐靖书不管因何，总之是同意了这样的合作。/p 这里面的事，也就是唐青语那个丫头傻乎乎的不明白。/p 不过，即使知道凌轩的目的，唐祠也不后悔答应为他效力。/p 他深陷江湖暗道多年，并不是当真不能脱身，只是江湖暗道污浊不堪，都是杀惯了人的凶恶之徒，若没有任何人辖制，只怕会成为祸害一方的灾难。他即使不愿，也不会放任这些凶徒为非作歹，这才留下来，坚持在每日的阴谋阳算里存活。/p 但如今，这样一个如上天赏赐一般给的机会，正是唐祠光明正大脱离江湖暗道的机会。不仅如此，凌轩不会只想让他自己效力，他手下那些凶恶但武艺高强的人，无疑也会成为凌轩将来所要用的力量。/p 反过来说，即使这些人在凌轩得势之后坐大，但那时的凌轩手中有军队，大军压境，对这些人根本不会畏惧，这些人也没有机会再做什么大的动作。/p 可以说，凌轩的这条路，给了江湖暗道彻底浮出水面的好时机，从此以后，江湖暗道力量大幅削弱，剩余死不悔改的人势必要被江湖名门诛杀，而以后再有人沦入此道，也不过小打小闹，成不了什么气候。/p 唐祠看着已经凉了的茶水里，茶叶静静躺在杯底，心想太子凌轩即使年纪并不大，但到底是朝堂之上厮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心性之狠，手段之妙，让人无法不敬佩。/p 第39章 抱病的将军 http://.biquxs.info/

这天晚些时候，出门大半日的唐青语手里拿了很大一个布包溜了进来。/p 见她一闪进门就赶紧把门关好，唐祠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帮她，还观察了一下外面，见没有人跟着才放心。/p 凌轩这时在内间已经睡下，唐青语动作轻，倒是没能惊醒他。/p 唐祠走到唐青语身边，看她把包裹解开，一件一件往外拿着小盒子，低声问道：“什么东西？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大半天都没回来。”/p 唐青语小声道：“别吵，这些都是好东西。”/p 她翻开一个小盒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传了出来，唐祠皱了皱眉，倒是没有像唐青语似的捂鼻子，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p 唐青语有点得意地小声说道：“这是我买的驱虫的药包。”她还拉了拉其他几件看着像衣服的破布，说道，“还有这些，用特殊的药水泡过的，说是穿上之后扎近袖口，不管多茂密的丛林里，一只虫子都进不去。”/p 看着那一个个小盒子里一团皱皱巴巴的粗布里面包着的干草一样的东西，唐祠的嘴角忍不住跳了几下：“这东西能驱虫？谁告诉你的？”/p 唐青语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卖草药包的说的啊！”/p 唐祠一把抓下她的手，看她一不留神被药味呛到，呛得眼睛一下子红了，这才笑着说道：“就这样，你还敢往身上带？你是不是傻？”/p 唐青语手忙脚乱的把东西收回包里系好，远远的丢到一边去，这才悻悻然回答道：“我不是要打听消息吗？不买点东西，你当人家会告诉我啊？”/p 唐祠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打听出什么来了？”/p “潮州驻军大将军李长明病了，据说是突发的病症，来的又凶又猛，才几天就病的倒下了。”唐青语小声说道。/p 唐祠微微拧起眉头：“病了？这个时候？”/p “我也不信。”唐青语摇摇头，道：“但这事镇子上都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不知道到底哪一条才是准确的消息。”/p 唐祠的表情严肃了点，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p 唐青语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不是吗？为此我还去了一趟西边的军营，不过军营外面戍卫很严，我没法混进去。”/p 唐祠显示一愣，随即抬手点了一下她脑门，小声骂道：“你是疯了吗？没有官衔或将阶在身的人私进军营是死罪，你活腻了？”/p “我这不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不然下一步怎么走？”唐青语揉着脑门，有点委屈地说道。/p 唐祠抱着手臂想了一会儿，道：“李长明这人我了解一些。少年从军，在底层拼杀十数年，一朝立下战功，步步青云直上，直至封了大将军，总算功成名就。不过这人出身太低，为人又过于死板，因而未能成为天子近臣，只能一直戍守边境。”/p 唐青语想了一会儿，道：“按你这种说法，他是真的病了？”/p “如果他真的是个不会来事的老实人，这病大概就是真的。”唐祠的神态很平静，道，“但若不是，这个病来得时机就有点巧了。”/p 唐青语顿了一下，问道：“你是说，这位李大将军……是有意为之？”/p 唐祠摇摇头：“现在说这个还有点早，再看看。”他的声音压低了，道，“跟朝廷有关系的事，你现在懂得还太少，多听那位的意见吧。”/p 唐青语下意识往内间看了一眼：“他这是睡了还是不舒服了？”/p 唐祠道：“睡了。和我聊了一会儿，有点累，就先睡了。”/p “你还能和人聊天呢？”唐青语一脸惊奇地问，“是人家太包容还是你吃错药了？”/p 唐祠伸手就按住她的脑袋，微微用力往下一压，有点恶劣地问道：“你是说我不会说话？”/p 这隐隐含着威胁的话对于唐青语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她一脸不怕死地看着唐祠，笑着说道：“怎么？你还当你自己会说人话呢？你去问问家里谁能跟你聊天超过十句的？哪个不都是说不了两句就被你呛死了？你还好意思威胁我？”/p 唐祠哼了一声，松开了手：“你说的这个‘谁’除了和你玩的好的那几个，还有旁人吗？”/p 唐青语笑道：“有一个算一个，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当你自己多招人喜欢呢？”/p “是吗？”唐祠瞥她一眼，道，“我不招人喜欢某些人还年年求我娶她呢？”/p 唐青语噗嗤一声笑出来，怕声音太大，赶紧捂着嘴，笑着回答道：“那我年年说你也没娶我啊！还有什么可说的？”/p 唐祠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声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你跟楚瑜芝那丫头两个人打什么赌呢！还让我娶你，你老实说，一模一样的话你是不是跟楚慎之那小子也说过？”/p “人家跟你一般大，”唐青语白他一眼，“天天小子小子叫着，懂不懂礼貌啊？”/p 听见内间凌轩翻了个身，唐祠把唐青语往外一推，跟着她一起走，说道：“别在这里了，去你屋里说。”/p 第40章 人都是自私的 http://.biquxs.info/

唐青语也听见了凌轩的动静，被推出门前还往里间看了一眼，问道：“我不用先跟他说一下我打听到的事吗？”/p 唐祠把门关上，拉着唐青语往旁边房间走，道：“不懂事，他是主子我们是奴才，主子睡着呢，你没什么大事就敢跑去吵醒他？”/p “什么奴才？真难听！”唐青语推开房门，让唐祠也进来，问道：“这还不算大事？跟他性命有关啊！”/p 唐祠把门关上，走到桌前坐下，摇摇头，道：“他的身份在那摆着，就算不说，你也得明白尊卑有别。他性命交给你了，你委托了我来一起保护他。他的性命有任何异常，都是我们两个的责任，所以其实和驻军将领交涉的事本也是我们应该去做的。”/p 唐青语想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当奴才真苦啊！”/p 唐祠笑了：“这才哪到哪？以后还长着呢！”/p 唐青语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一会儿再出去一趟，想想别的办法。”/p “算了，”唐祠道：“你阅历还是不够，我去办吧。”/p “你？”唐青语看他跟看个鬼似的，“别闹行吗？你以为你身上的悬赏没了？还敢当街活动，不怕被人直接砍成一块一块的啊？”/p 唐祠看着唐青语，表情很认真，让他那双带了一点邪气的眼睛变得黑而深邃。/p 见他神情有异，唐青语觉得不大对，问道：“你怎么了？”她脑子转得很快，追问了一句，“你下午和公子聊天的时候暴露了？”/p “青儿。”唐祠一字一句说道，“我把我的事和公子坦白了。”/p 唐青语的小脸刷的一下白了，说话也有点结结巴巴：“坦，坦白什么？”她的神情一变，突然抓住唐祠的手，小声问道，“是不是公子让你用命去做什么事了？”/p 见她如此，唐祠倒是笑了：“没有的事，你不用慌。”/p 唐青语小声道：“那位心肠可是够硬的，他要是真让你用命去做什么，你要怎么办？”/p 唐祠在她肩头拍了一下，笑着说道：“你听我说完。”看唐青语冷静一点了，他继续道，“别看这位身份风光，但他现在身边无太多人手可动用，正是急用人的时候。我这个身份虽然不干净，但若真的为他效力，我这样背后无依靠的人才是他能放心用的。”/p 唐青语看着唐祠，想了好一会儿，才眨眨眼，说道：“你的意思是，你以后要跟着公子了？”/p 唐祠点点头，说道：“是，我以后会为他效力。”他看着唐青语笑了一下，道：“我能脱离杀手楼是好事，你怎么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p “那……你真不打算回唐门了？”唐青语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哭音。/p 回唐门？唐祠摇了摇头，道：“青儿，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p “怎么不可能？”唐青语一眨眼，眼泪啪的一下落了下来，真的哭了，却还要说话，“我知道你跟我爹之间有来往，杀手楼和唐门也有合作，你这样做不是为了能有一天回唐门来吗？怎么就不要回来了呢？”/p 她的眼泪晶莹如水晶，一颗一颗落在桌子上，银瓶乍破一般动人，但唐祠没有看。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另一个方向的木纹，仿佛要把那纹路都画出来似的。/p 过了好半晌，唐祠才说道：“青儿，你心里很清楚，从错杀翁徽前辈之后，我就再也不可能回到唐门去。以后不要再这么幼稚了。”/p 唐青语抓住他的手，泪水如珠帘一般接二连三地落下：“你不试怎么就知道不可能呢？我爹是知道真相的，他不会不帮你的啊！”/p 握住他手的那只小手细而温柔，带了一点凉意，却也让唐祠觉得冰寒许久的心暖了一些。他看了那只小手很久，终于抽出手来，从怀里摸出帕子，给唐青语擦了眼泪，轻笑着说道：“你爹一个人，当不了整个江湖白道的家。我也不能让他为了我去和整个武林作对，他不能拿唐门当赌注。”/p 唐青语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她咬着下唇，直到贝齿在唇上留下一个白色的浅印，才轻声问道：“那唐萱姐姐怎么办？”/p 唐祠看着她微笑：“哦？看来你知道的事情有点多了。”/p 唐青语小声道：“我偷偷去过玄机阁，在里面翻了很多东西。”/p 唐祠轻轻一笑，道：“你既知道，我也不必瞒你。唐萱现在还活着，但身子很弱，活得生不如死。”/p 唐青语脸色苍白：“生不如死？”/p “她没有解药，每次毒发自然就得硬熬着。”唐祠笑的风轻云淡，仿佛说的不是他曾真心期许的人，而是一个路人一般，“这么多年熬下来，再好的身子也撑不住。她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p 唐青语垂下眼睛，默然不语，但只看那低垂的肩膀便知道她情绪低落。/p 半晌，唐青语问道：“唐萱姐姐的事，我爹是不是也知道？”/p 唐祠点点头，道：“你爹以前是不想让你操心这些，也就没告诉你。”/p “我爹他……”唐青语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p 他爹既然知道，却也一直不送解药去，任凭唐萱姐姐痛苦地毒发，他真的就这么狠心吗？想起唐靖书，唐青语还是觉得那个温和宽厚的爹爹不会这么做。/p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唐祠淡淡道：“人都是自私的。唐萱为救我而杀了翁老先生，我为保住唐萱的命自认罪名，师尊为了留我一命逐我出门，掌门为了不让唐门卷入，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就像你跟在这位的身边，不也有你自己的目的吗？”/p 唐青语看着他，没有说话。/p 唐祠淡淡一笑：“你不用觉得我说话太直接。我没觉得人带着目的就不好，能清楚地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这本就比一般人活得要明白许多了。我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也是带着目的而来，虽说与这位所说的不太一样，但也不失为另一种选择。”/p 他看着自己的深深浅浅遍布伤痕的手指尖，轻声道：“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p /p 第41章 无从选择 http://.biquxs.info/

唐祠的话让唐青语想了很长时间。/p 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些代价太过明显，而有些却只是像这样的几句话，已足够让人思考许久。/p 临近子时时，凌轩醒了过来。/p 唐祠这时早已守在了外间，正半倚在小榻上休息，见他醒来，上前几步问道：“公子醒了？可要用些水食？”/p 凌轩坐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p 唐祠答道：“再半刻钟就到子时了。”/p “我竟睡了这么久。”凌轩笑了一下，起身下床，道：“去拿些吃的来吧，我的确有些饿了。”/p 唐祠应了一声，出去没多久便端了一个盛着食物的大托盘走了回来。见那食物竟还是热的，凌轩笑了：“怎么这么快？”/p 唐祠笑道：“青儿怕公子久睡后腹中饥饿，特地嘱咐客栈厨房给热在灶上，方便公子醒来就能吃上热饭。”/p 凌轩笑了一下，问道：“她这会儿睡了？”/p 唐祠点点头，道：“她回来时公子正在休息，不便打扰。公子可要现在见她？”/p “不必了，让她睡吧。”凌轩端起温热的粥，慢慢喝了几口，问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吗？”/p 唐祠道：“青儿打听的是镇上有传言说潮州大将军李长明身体有恙卧病在床，但具体是什么病症却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p 卧病？凌轩微微一笑，道：“这倒是不巧了。”/p 唐祠道：“青儿甚至还想去军营查探一番，但到底军营守卫森严，她没有机会，便只好作罢。”/p 凌轩笑道：“这样的风险没必要去冒。”他吃的不多，一碗粥之后，只吃了一点青菜几口米饭，便搁下碗筷，起身道：“你收拾一下，跟我出去一趟。”/p 唐祠把碗筷收拾起来放在外间，问道：“公子可是要去见李大将军？”/p 凌轩答道：“是，李大将军生病了，我既到了此处，怎能不去探望？”/p 他的话里有些谋算的意味，也有点诙谐。唐祠一笑，候在一旁，等凌轩穿好衣服，他跟在凌轩身后走了出去。/p 经过唐青语的房间外时，凌轩顿了一下，却没停下来，继续往前走。/p 唐祠也没说话。/p 房间里，唐青语静静坐在床榻上。/p 以她习武多年的耳力，凌轩出门自然知道。但在下午和唐祠说过话后，唐青语便没有像以前那样跟上去，凌轩既然没有叫她一起，自然有不叫她的理由。她不能再多问，因为毕竟凌轩才是主，她们这些仆从，是不能多问主人的事情的。/p 她坐在床榻上，手指慢慢收紧。/p 前途为何，唐青语没有办法判断，但她明白，她现在能握紧的一切都要努力去握紧，将来终有一日会用上。/p /p 潮州驻军大将军李长明这时没有睡。虽然他对外宣称生病卧床，不接见任何人，但他其实也睡不着。太子凌轩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如果太子真的想隐藏行迹，靠他身旁的皇家暗卫自然不在话下。可这位偏跟着一个江湖门派的小姑娘一起行动，唐门不过是个江湖门派，本事再大，和朝廷的力量还是有差距的，不然他一个潮州的驻军大将也不会知道他们一行的痕迹。/p 太子殿下这样刻意留下行踪究竟是为了什么？/p 李长明捉摸不透。/p 他虽是因为耿直而不受宣帝宠信，但到底是多年军功傍身的人。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屠戮四方而活着归来的都不是笨人，李长明自然也不笨。他虽远在朝堂之外，但皇室之间的夺嫡之争他也多有耳闻，只是听着传来的消息，李长明便知道京中有多热闹。/p 不过他本就不是心思机巧之人，若不然也不会一身军功却只能戍守荒蛮之地了。朝堂上的事他不懂，他也不想再去争更多的兵，只想握住手中如今现有的东西，他觉得这样才能有些底气，让自己不会在这场夺嫡之中轻易丢了性命去。/p 至于以后……/p 李长明心里很清楚，他这样一个边陲之人，不被当今圣上宠信，夺嫡用不上他，以后也不会被新皇宠信，还谈什么以后？/p 正在唉声叹气，一个亲兵一路小跑着在门外停下，说道：“大将军，营外有人求见将军。”/p 李长明不耐烦地说道：“不是和你说过了？就说我病着，谁都不见。”/p 那亲兵小声道：“大将军，小的们说了，可那人不走啊！还让小的给将军带话。”/p 李长明仍然没当回事，道：“带什么话？老子病着！什么话听了都没用。赶紧滚走，老子烦着呢正！”/p 亲兵又凑近了一点，小声道：“大将军，我远远瞧着来的人气度不凡，不知道是不是什么重要身份，就没敢直接把人赶走。要不，将军你去看看？”/p 李长明砰地一声打开门，不耐烦道：“你小子现在脑子也有病了吧？不是说了吗？我病着，谁来都不见，什么话都不听，就当老子快死了！”/p 见自家大将军发了火，亲兵不敢再劝，摸了摸头就要走，这时又跑来一个亲兵，比刚才那个跑的还快，一溜烟跑到李长明跟前了，还左右看看。/p “你鬼鬼祟祟干什么？有事就说。”李长明瞧不上他缩头缩脑的样子，教训道，“军营里还能让你看出个花来？”/p 后来的亲兵不好意思地咧咧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道：“大将军，门外那人让把这个送来，说你见了就知道他是谁了。”/p 李长明不耐烦地一把抓过亲兵手里的玉牌，只瞅了一眼，脸色立刻变了。/p 那玉牌镶了极薄的黄金，精雕细琢的工艺前所未见。然而，更让人惊诧的是那玉牌里的字，只一个轩字，却是流光溢彩，随着玉牌轻轻一晃，折出万般色彩。/p 李长明听在朝为官的朋友说起过这种玉中刺字，即使不懂怎么做的，也知道这是极罕见的东西。据说这样的东西只在皇室里有，坊间早已失传，他也不过是奉旨进京见驾时见过当今圣上的腰间有一枚。这会儿这块内刺有轩字的玉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p 亲兵小声道：“大将军，小的看这像是个贵重的东西，不敢把人赶走。这是什么啊？”/p 李长明把玉牌握在手里，没好气道：“你想知道？”/p 一听自家大将军这语气，亲兵连忙摆手道：“不想不想，小的还想多活几年！”/p “少跟我贫嘴！”李长明拍了他一下，道，“你们两个，去把人好生接过来，一定不能怠慢了。”/p 两亲兵领命要走。/p 李长明又叮嘱了一句：“路上多长长眼，把见过他们的人都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这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不然老子砍了你们，记住了吗？”/p “记住了！”两个亲兵也不??拢??砣グ觳盍恕?p 李长明握着玉牌，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脸上都快愁出个八字来了。/p 这牌子是谁的已经不用说了，只是李长明没想到他已经称病不见任何人，太子殿下竟还是找了上来。他这会儿想不出来太子来找他是什么意思，就头疼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病。/p 一向身强体壮的力大将军就在后悔，我怎么就说自己病了呢？/p 带着这样一种心情，李长明就也没来得及收拾自己。等亲兵带着凌轩和唐祠走进帅帐时，李长明也就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脸上连点锅底灰都没来得及抹。/p 见凌轩进了帅帐，李长明干咳了一声，挥手示意亲兵下去，亲自关好门，扭头就给凌轩跪下了：“末将见过太子殿下。”/p 凌轩笑了一下，道：“李将军免礼吧，本宫微服出巡，就不必讲这么多的礼数了。”/p “末将谢殿下。”虽然凌轩是这么说的，但李长明还是老老实实行完大礼才站起来。/p 李长明看见凌轩身旁站了一个人，似是护卫，高大英武，面色冷俊，一眼便知是武艺高强之人。不过这护卫却似乎没有什么皇家奴的自觉，看凌轩与他寒暄，竟也是一动不动。/p 李长明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敢多看，看凌轩在主位坐下后，这才在一旁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军靴，没有说话。/p 凌轩其实进帅帐一眼就看出李长明的心虚，但他原本就猜了出来，便也没有拆穿，而是问道：“听闻李将军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不知如今可好些了？”/p “多谢殿下关心，”李长明心里发虚，面上也带了点冷汗，小心道，“末将如今已经好得多了。”/p “这样本宫便放心了。”凌轩笑道，“本宫本就是冒昧而来，若是打扰李将军养病，本宫心中也会不安。”/p 李长明忙起身道：“殿下这样说，当真折煞末将。末将不敢当。”/p 凌轩微微一笑，道：“既然李将军身体无恙，本宫便也放心了。”他的声音低了一些，道，“本宫这次来，其实是有事要李卿去做。”/p 李长明小心道：“殿下有事尽管吩咐。不知殿下要末将做什么？”/p /p /p 正文 第42章 利诱 http://.biquxs.info/

潮州的地理位置在大周西南边境，四季如春的气温其实让人觉得很舒适。只是这会儿，李长明坐在自己的帅帐里，在温热的天气里却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在提出有事要他做之后，凌轩却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转口问起了别的事。 凌轩问道：“若本宫没有记错，李将军祖籍应该是在西北梧州吧？” 李长明恭声道：“劳殿下牵挂，末将祖籍确是在梧州境内。” 凌轩笑道：“让你这样一个北方的将军戍守南境，也是辛苦。” “都是圣上恩典，”李长明道，“末将不敢当。能为圣上和殿下效微末之力，是末将的荣幸。” 凌轩看了唐祠一眼，道：“你去外面看看吧。” 唐祠知道凌轩有事要谈，躬身行了一礼，很快便离开了。 看唐祠走出帅帐，凌轩才继续道：“李将军，你戍守西南边境数十年，回家中的时候不多，族中不知还有什么人在？” 李长明这会儿脑子在飞转，却还不敢不答，道：“回殿下，末将家中人不多，除了老母和发妻之外，也只有一儿两女。” 凌轩笑道：“李将军为国效力，却与家人分别，到底是让人心中不忍。”他看着李长明，道，“若是有机会，本宫会让你们一家团聚。” 慈母娇妻，三个儿女，也的确是李长明的心头肉，闻得此言，李长明忙起身，躬身道：“末将多谢殿下恩典。” 凌轩修长的手指在案子上轻轻叩了几下，微微一笑，道：“不过，李将军，你若想和妻儿团聚，总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来日你家中之人有机会与李将军相见，却只能守着一座坟茔祭奠，到底还是少了几分团聚的喜悦。你说呢？” 李长明只觉得背脊发凉。 太子凌轩的话他听得懂，凌轩可以给他家人团聚的恩赐。但这样的恩赐不是白得的，而是要他用忠心去交换，一旦他做事不当或起了异心，不止他的性命，他一家人都可能被太子除掉。 这位太子爷，看上去温润而儒雅，却其实也是个心思深沉之人。威胁的话，云淡风轻便说出了口。 李长明不想卷入夺嫡之争，只是，这样的时候，他有拒绝的资格吗？ 仿佛没有看出李长明脸色的突变，凌轩仍是面色平静，微笑着道：“不过李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你手中握有潮州驻军，只要能恪守职责，戍卫好西南边境，令西南境内的百姓不受战火波及，父皇赏罚分明，自然不会忽略李将军的功劳。” 李长明这会儿不敢坐着了，扑通一声跪倒，道：“殿下，末将对圣上的忠心天地可鉴，请殿下明察。” 凌轩笑着扶起他，道：“你这是做什么？在潮州境内，难不成还有人能为难你？” 李长明的冷汗一点都没少，道：“殿下，末将，末将从无不轨之心。” 凌轩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多心，本宫也只是入了潮州之后见驻军恪守职责，也训练有素，这才有了感慨。” 李长明咬咬牙，知道自己不能再装傻，便说道：“殿下，末将虽是潮州驻军大将军，但军不问政，潮州境内的政事末将一概不管。末将不会犯这样的错，请殿下放心。” “本宫有什么不放心的？”凌轩笑道，“政事自有知州等文臣操办，本宫也不愿干涉。” 李长明这才抬起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凌轩仿佛没有看见，继续说道：“本宫常年居于京都之中，这次微服出巡，与友人一路从蜀州而来，入了潮州境内，方知潮州也有不少功夫好手。李卿既是驻军大将，对这些善武之人多加注意吧。这样的武艺留在市集中不免可惜，虽是苗人，但如若可能，不如收编入军，也算是对我大周战力的扩增。” 李长明道：“回殿下，末将也听闻西境苗人勇武，曾让人去征招。只是末将无能，未能将这些人编入军中。” 凌轩笑了一下，问道：“这些苗人竟这般桀骜？” 李长明这会儿是有什么说什么，道：“殿下，苗人本就居于山林之中，地势崎岖，习惯也与汉人大有不同。末将不敢欺瞒殿下，这些苗人虽被先皇纳入大周境内，心中未曾臣服，不时便要起些事端。” “李卿，”凌轩笑道，“你能恪守本职不问政事，本宫心中甚慰。但如今潮州境内不太平，知州手中的衙役力所不及，你既身为驻军大将，也当担负起一方安宁的责任。” 李长明又跪下了，便磕头便道：“末将未曾派人护卫好殿下，是末将的失职，请殿下责罚。” 凌轩这回没有让他起来了，只是笑道：“本宫本就是微服，没有通知你，你不知也情有可原。不过接下来本宫还有事要做，无法一直在这里，潮州境内的戍卫，还要李卿认真安排一番。” 李长明恭声道：“末将领命。请殿下放心，末将一定协助知州大人一同治理好州中安定。” 凌轩点点头，道：“你起来吧。” 李长明起身，也不敢坐了，恭敬地站在一边。 凌轩却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向外走，道：“本宫还有事，这便走了。” 李长明跟在一旁，道：“殿下，苗人莽鲁，末将见殿下身边护卫不多，为殿下安危，末将想派武艺高强的兵士护卫殿下，不知殿下可允准？” 凌轩笑道：“李将军有心，本宫记下了。” 李长明忙道：“末将不敢当。”他很乖觉地交代，“殿下，末将身边有一个副将，年纪不算大，但自小跟着末将打仗，本事还是过得去的，人也可靠，末将将他带来，给殿下瞧一瞧可否入的眼去？” 凌轩笑道：“不必了，你安排的人，本宫自然放心。”他走到帐外，似乎是无意地说了一句，“本宫今日来是私访，李卿可明白？” 李长明拱手道：“末将明白。殿下之事不会从末将这里传出半分，请殿下放心。” 凌轩一笑，对站在远一点地方的唐祠招了招手，示意他跟着一起走，突然又小声跟李长明说了一句：“李将军，平静安康，荣华富贵，其实都是自己挣来的。” 李长明一凛，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凌轩又是一笑，带着唐祠往营外走去。他来不及多想，在旁边引路，将两人送出驻军大营。 等到再回帅帐，一个年轻的小将已经站在帅帐外了。十七八岁的样子，因为不是出征在外，他没有穿着铠甲，只一身军装常服，看上去倒是精神得很。 见李长明回来，那小将一拱手：“大将军，您叫我？” 李长明嗯了一声，示意那小将跟着进帅帐，边走边道：“你把你那一队人点齐，这就去城外迎客来客栈，等着那里的贵客。” 小将眨眨眼，道：“大将军，是要把人接过来吗？” “接个屁！”李长明爆了一句粗口，道，“你就跟着那位贵人吧，看他怎么安排你。” 小将愣了一下，凑上来看看李长明的脸色，问道：“大将军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唉！”李长明叹了一口气，道，“别问了。谢飞，你就什么都别说，老实跟着，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别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谢飞不明所以，但还是拱手领命：“末将领命。” 李长明走到案子前，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沓银票，也没看数额，直接递给谢飞，道：“这些你带着，路上有什么需要打点的你有点眼色，该花钱就花，别小气。” 谢飞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懵了，捏着手里的银票，问道：“大将军，这是为了什么啊？” 李长明手指指京都城的方向，小声道：“那位来了。” 谢飞是李长明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自然也知道这些天李长明装病是为了躲谁，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李长明摇摇头，道：“他人来了，我就不能再装傻了。原先是不想和张铭煊他们这些文官起冲突，这里又偏远，圣上顾不上管，他们不愿意得罪苗人，纵着苗人在州内放肆，但到底没到咱们营里放肆，我也就当没看见。可这会儿了，苗人连那位都敢碰，我再装死，就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谢飞小声道：“大将军想让我怎么做？” 李长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你什么花样都别想，那位是争天下的主儿，你一个武夫，有几个脑子能他过招？你听我的话，老实听那位的话。这个时候，虽然护卫东宫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是你的机会。你若能得了东宫的青眼，以后前途就平坦多了。我瞧那位像是个惜才的，只要你有命活着，不起不该有的心思，那位不会放着你不用的。” 谢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将军放心吧。” 李长明叹一口气，道：“机会我给你了，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了。” 谢飞知道李长明因不受当今圣上宠信而屈居偏隅之地，也明白他的心结，便不多问，把银票放好，给李长明再行一个礼，转身大步离开。 正文 第43章 末将谢飞 http://.biquxs.info/

谢飞带人离开驻军大营的时候，唐祠和凌轩也回到了客栈。 唐青语这会儿正在收拾东西，见两人回来，笑着打了个招呼：“回来啦？” 凌轩点点头，笑着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这么大的味道？” 唐青语立刻就苦了脸，抱怨道：“别提了，我这是走背字走到家了！” 唐祠一闻那味道就知道是什么，看了唐青语一眼，道：“你那些所谓驱虫防虫的破玩意儿不要了？” 唐青语白他一眼，道：“就是你说味道大，我没敞开晾着，坏了！就怪你！” 对于唐青语明显的推锅行为，唐祠不置一词，道：“你大半夜折腾这个，也不怕店家把你赶出去。” 唐青语一脸无辜道：“我跟店家说我病了要吃药，药味重得怪开药的大夫，又怪不到我身上，干嘛赶我？” 凌轩一笑，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早些扔了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 唐青语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凌轩，又看看唐祠，道：“你们这是去……”话没说完，她自己先闭了嘴，道：“算了，我不好奇。” 凌轩笑道：“想知道？” “不想。”唐青语摆摆手，道，“我很惜命。” 凌轩又是一笑，对唐祠道：“我休息一会儿，早上如果有人来了，你再叫醒我。” 唐祠拱手称是。 唐青语一言不发，等唐祠帮凌轩安置好睡下后再来时，才轻声问道：“你们去军营了？” 唐祠嗯了一声，道：“他去见了李长明。” 唐青语道：“他不想隐藏行迹了？” 唐祠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看着窗外微微摇曳的树枝，道，“不过依我看，他本就没想过真的掩藏行踪。” 唐青语愣了一下，道：“那他干嘛一路躲躲闪闪的？” 唐祠道：“也许有什么别的原因，我不清楚，也不想胡乱猜。”见唐青语皱着眉头思考，他笑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也不要多想，横竖我们是听命办事的。把眼下能做好的事做好就行了。” 唐青语坐在唐祠身边，托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我其实原本就想让他跟李长明他们联系一下的。李长明驻军多年，怎么可能对西疆的事一点都不知情？从他那里打算，远比我们这样瞎打瞎转要快得多。不过我不好说，毕竟你也说了，他是主子。” “你记着就好。”唐祠说了一声，又道，“且等着吧，有驻军出手，我们的速度会快上不少。” 唐青语应一声，把桌上地上已经发出怪味的衣服和药包都踢到门口，道：“我现在就想赶紧找到解药送去给我爹。” 唐祠笑了一声：“你爹有了解药，你就得入京了。不怕？” “怎么不怕？”唐青语把门关上，道，“不过我爹命都快没了，我怕不怕的不也得去吗？横竖躲不过，还不如主动点。” 唐祠笑着摇摇头，不再说回京的事，笑着问道：“你说你这回强行离家，再回去的时候你爹会不会揍你？” 唐青语一眼瞪过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唐祠一笑，继续不怕死地说道：“我猜你爹会准备好家规，把你拎到宗祠里跪上三天三夜，然后再揍一顿关后山面壁，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找死！”唐青语说着一巴掌拍过来，怒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唐祠面色不动地躲开，顺势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拉，把她整个人都抱住了。 唐青语挣了两下没挣开，怒道：“还不放手？我跟你来真的了啊！” “别动，”唐祠懒洋洋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唐青语嘀咕一声：“都多少年的伤了，有什么可看的？”话虽如此，但到底她也没挣扎，解开衣扣，任由唐祠的手在她背上按了几下。 唐祠按了几个位置之后，问道：“现在你的伤还会疼吗？” 唐青语道：“不疼了。这几年我都感觉不到身上还有伤，不过我爹不放心，还每次都让无庸长老给我看看。” 唐祠把衣服给她披好，道：“娘胎里带出来的伤，想完全治好也不容易，你爹也是担心你。”他把唐青语的身子扳过来，叮嘱道，“以后还是少跟人动手，你得知道你小命不牢，一不留神就没了，知道吗？” “知道了。”唐青语也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系好衣服道：“别光说我，你这些年又伤了吗？” 唐祠道：“我没有胎里带的隐疾，伤了也好养，你就别瞎操心了。” 唐青语咕哝一声：“不识好人心。” 唐祠故意道：“你大点声，我没听见。” 唐青语一肘拐住他的脖子，死命一勒，道：“我怕你啊？” 唐祠一拍她的手，道：“怕不怕心里还没数吗？” 唐青语手上又用了点力：“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要了你的小命！” 唐祠完全不把她当回事，伸手把她手一拉，笑着道：“来，让我看看你这几年有进步没。” 唐青语被甩开后，愤怒地扑了回去：“你又不是我师父！” 两人说着话，便开始过起了招。唐青语身法快变化多，但唐祠也不逞多让，两人都没用真功夫，点到为止，倒也打了个平分秋色。 正打得不可开交，店小二带着没睡醒的朦胧之意敲了敲门：“客官，外面有人找您。您出去看看？” 唐青语停了手，看了唐祠一眼。唐祠微微点一下头，问道：“找我的？” 店小二回答道：“是，那人带了十几个人一起呢，就说找方才出去过的那位，小人便来问问客官认不认识。若不认识，小人这边回了他们去。” 唐祠道：“你带他进来吧。” 店小二应了一声，离开了。 唐青语问道：“是李长明那边的人？” 唐祠点点头，道：“应该是，你要不要避一避？” 唐青语奇怪道：“我为什么要避？” 唐祠笑道：“军营里的人其实不太和女人说话的。” 唐青语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了，心中不愉快，哼哼两声道：“这里不是军营，我凭什么让着他？” 唐祠一笑，没有说话。 没等一会儿，店小二引了来人到门前：“客官，人到了。” 唐祠起身打开房门，看到谢飞之后笑了一下：“进来吧。” 谢飞拱手行了一礼，走进房间，却没想到房间里还有个姑娘，愣了一下。 唐青语见人愣住，抬头一笑：“怎么称呼？” 她本就长得极好，笑起来的样子更甜，谢飞一个年轻人，看到之后本能地微微红了脸，咳一声，道：“我叫谢飞。” 唐青语看看窗外，笑道：“这天还没亮，谢小将军来得真早。” 谢飞道：“姑娘玩笑了。”他看看唐祠，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我姓唐，单名一个祠。”唐祠答道，“谢小将军是李大将军麾下爱将？” 谢飞点点头，客气道：“我家大将军安排我来护卫公子，不知公子在何处？我想给公子请个安。” 唐祠道：“你少坐一会儿，我去通知公子。” 谢飞应了一声，看唐祠走到隔壁房间关上门，这会儿了才反应过来这房间里就剩这姑娘和他两个人了。 唐青语给他倒了一杯茶，笑道：“谢小将军，请用茶。” 谢飞接过茶，道了一声谢，然后就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唐青语看他几眼，笑道：“不知谢小将军身居何位？” 谢飞道：“我现在是大将军手下的副将。” 唐青语笑道：“谢小将军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将，可见本事非同凡响。” 谢飞脸有点红，道：“姑娘过奖了。”他似是有些不自在，道，“我还不是主将，姑娘叫我谢飞就好。” 唐青语笑一下，道：“好。”她站起身，把袖子卷了一下，笑道，“要不要和我切磋一下？” 谢飞吃了一惊：“和你？” 唐青语笑着点点头，道：“是啊。” 谢飞脸彻底红了，低声道：“姑娘，我不和女人动手，胜之不武。” 这话本是带了一点偏见的，但唐青语听了却也没生气，而是笑着道：“你还真别觉得和我切磋是件简单的事，我能跟着公子一路西行，若没有点真本事，公子又怎么敢用我？” 谢飞虽说不太和女人说话，也不爱和女人动手，但唐青语这话他倒是听进去了。他打量了一下唐青语，这姑娘年纪不大，虽然个子不算低，但人瘦，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武艺高强的人。 不过谢飞也没敢真的小瞧人，看唐青语把衣袖都卷好了，便也起身，拱手行了一礼：“既然姑娘有兴趣，谢飞只好得罪了。姑娘，请。” 唐青语一笑，手中还握着衣带，转身的瞬间便出了手，内力带着长长的衣带飞出，竟如长鞭一般，带着雷霆之声破空，袭向谢飞拿刀的手。 谢飞没想到唐青语的动作竟然这么快，心里一惊，手腕下意识沉下几分，刀未出鞘，带着刀鞘一转，把衣带的攻势化了去。唐青语短剑这时也已从袖底滑出，脚下用力一蹬，身子腾空而起，刺向谢飞。谢飞这一次再不能躲，手腕微微一挫，刀从刀鞘里跃出，唐青语刺来的一剑恰击在刀鞘与刀之间，他蓦地发力，刀鞘向上一提，把短剑夹住。唐青语武器被制也不慌忙，右手力道不减，用力向前切去，左手握成拳，和谢飞交了几手。谢飞刀终于完全出鞘，格挡在胸前，化开唐青语的剑势，刀鞘横扫，扫向唐青语胸膛。 两人打的很快，脚下也不停，你来我往的，看上去竟是平分秋色。 正文 第44章 路途艰险 http://.biquxs.info/

这里的动静自然瞒不住隔壁，就连只懂一点武艺的凌轩也听到了，问道：“这是怎么了？” 唐祠笑道：“也许是青儿嘴巴坏，把谢飞激怒了。” 凌轩一笑，道：“青儿那张嘴，也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放肆些，我倒是担心会不会是那个谢飞小瞧了她这个女儿家，这才动了手。” 唐祠笑道：“让他们比试一下也好，青儿功夫还过得去，能和她相较高下的，随我们一同行动至少不会拖了后腿。” 凌轩嗯一声，把手炉捂在手中，往外走去：“看一看就可以了，别真的把人打出伤来。” 唐祠一笑，听凌轩这语气就知道他是怕唐青语把谢飞给打坏，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唐青语的安慰。 唐青语和谢飞都是习武之人，凌轩出了房门他们就听到了，自然也就停了手。凌轩推门而入时，看到的便是唐青语头发微微散乱，衣带断在一旁，而谢飞也有些狼狈，但看上去要好一点。 一路下来，凌轩对唐青语的武艺如何心里有数，这个谢飞能和她打到这种程度，即使两个人都没有太用真功夫，也可以说很不错了。 凌轩笑道：“你们这是互相了解了一番？” 谢飞忙站好，单膝点地行礼道：“末将谢飞参见殿……公子。” 凌轩看他一眼，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谢飞起身，站在一边。 唐青语拢了拢头发，笑道：“你来的不巧，我刚吃了个亏。你若早来一会儿，就能看见我是怎么一剑三招，破了他的刀法了。” 凌轩看了一眼谢飞瞬间涨红的脸，点点唐青语，笑道：“谢飞人老实，你别欺负人啊。” “我怎么欺负他了？”唐青语有点娇嗔地白了凌轩一眼，道，“公子总是偏心。” 凌轩笑着道：“去把自己打理打理，也不怕人笑你。”看唐青语跑了，他才对谢飞笑道：“青姑娘是我的朋友，生性活泼些，你不要介意。” 谢飞忙道：“末将不敢当。” 凌轩笑道：“我听李长明说过，你是他的爱将。他是懂得用人的人，能得他信任，想来你也有过人之处。往后我还需要你的帮助，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谢飞躬身行礼：“是，多谢公子，谢飞不敢当。” 凌轩坐下后问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谢飞道：“回公子，我带了十七人。”似乎是怕凌轩觉得人少，他还解释了一句，“这十七人都是武艺好手，公子不用担心。” 凌轩点点头，道：“好。”他没有多问人员的事，相信李长明不敢在这种事上耍花样。凌轩又问道：“李长明和你说了我要去的地方吗？” 谢飞想了一下，道：“大将军没有说。” 凌轩笑一下，道：“我要去西疆苗地，你熟悉吗？” “苗地？”谢飞愣了愣，道，“苗人多在群山密林之中生活，我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但若真说熟悉，我也没有和苗人打过交道。” 见他说的坦诚，凌轩心里对这人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笑着道：“那也无妨，先去苗地再说吧。” “是。”谢飞拱手应了一声。 “哦，对了。”凌轩又道：“你那些兄弟，不要都跟我们一起走。” 谢飞不明所以，但记得李长明的话，便道：“是，我这就去安排。” 凌轩点点头，道：“安排完了就准备启程吧。” 谢飞领命告退。 唐青语这会儿换了一件新衣服出来，笑着道：“这人武艺不错。” 凌轩笑着打量打量她，道：“吃亏了？” “哼！”唐青语不服，道，“我那是没有下杀手。” 唐祠却道：“他是从军之人，也是上过沙场多次的将官，当真下手时未必就比你差。” 唐青语白了他一眼，却没敢辩驳。刚才一场切磋下来，她也清楚了谢飞的实力，真说生死相搏，两个人谁死谁活还真的说不定。 凌轩知道她这是有些心虚，心里好笑，给她解围道：“他是我的下属，怎么会有机会和你生死相搏？不说了，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唐青语点点头，道：“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 凌轩嗯一声，道：“谢飞可以带路，我们先到苗地，再说后面怎么走。” 唐青语想再问仔细点，但看唐祠微微摇头，便没有说话，拿上自己的包袱往外走去。 西疆丛林茂密，除却少数居住生活地外，几乎全部被高耸入天的树丛覆盖。潮热的天气造就了独特的环境，唐青语第一次踏入这片领域没多久，身上就已经湿透了。 因为树木太多，脚下落叶堆积厚厚的一层，落叶层下是湿/软的烂泥，马车车轮走几步便会陷进去，费好大的力气才能拔出来。 等再一次把脚从淤泥里拔出来之后，唐青语抱怨道：“这泥怎么这么厚？差点没把我埋了！” 唐祠也是一脚的泥，却还能笑得出来，道：“你再长高点就不被埋了。” “哼！”唐青语被唐祠笑习惯了，也没当回事，用鼻子哼了一声作罢，然后才用脑子想了想，急了：“我不高？我还会长的！” 唐祠用眼神在她头顶和自己腰间比了一下，没说话，但那微微撇嘴的样子怎么看都是藐视，把唐青语气了个半死。 凌轩在车厢里听见外面的对话，笑了笑，擦了一下脸上的汗，不料车轮再次一歪，他跌向车厢入口，尽管已经反应很快地用手撑住，额头还是在车厢上磕了一下。 唐青语往后走两步，敲了敲车厢，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凌轩揉了揉额头，苦笑道：“无事。” 唐青语看了看也是深陷烂泥中的谢飞仍在用力拉着马车，小声道：“公子，我看这条路不好走。” 凌轩嗯一声，道：“这种路，坐车不如徒步。” 唐青语松了一口气，帮凌轩打开车门，扶着他走出马车，笑道：“不过公子身子不好，不用亲自走，我可以背着你。” 凌轩脸色有些古怪了：“你背着我？” 唐青语眨眨眼：“我很有力气的。” 看着这个纤瘦的女孩一脸得意，凌轩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自己走下马车。 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实在不能做出这种让个小姑娘背着的事。 唐青语眨眨眼，乐了，挥手招呼唐祠：“祠哥，你来。” 唐祠扭头看她一眼，没说话，但是眼神里满满的杀气已经把他想说的话表达的十分清楚了。 凌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道：“别闹了，真把他惹火了，他要打你我可不会拦着。” 唐青语伸手扶着他往前走，边走边笑道：“他要真敢打我，我就得想想要不要弄死他了。”她回头喊了一声：“谢飞，你把包裹拿上。” 谢飞原本候在一旁，准备扶着凌轩，见凌轩跟唐青语一起往前走了，便收回手，把车厢里的行礼背在背上，往远处看了看，道：“公子，前路难行，还是让小人背着你走吧！” 凌轩摆摆手，笑道：“我先走走看，若当真不好走，再让你们帮忙。” 谢飞便也不再多话，往前赶了几步在前面引路，唐青语扶着凌轩走在中间，唐祠则在最后面。 四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快大半日，日落西山的时候才终于走出泥泞的密林，到了这个几乎只有一条街道的小寨子时，四个人身上被黄泥裹满，连脸上都糊了不少，任她是国色天香也好，风流倜傥也罢，都和落了水的山鸡差不多。 这里也没有什么客栈，谢飞抹了一把脸，去和街上的人家说了一会儿话，回过头来招呼三人：“公子，我们可以住在这里。” 凌轩体力不支，早就被唐祠背在了背上，走出密林后才继续自己走。唐青语这会儿也跟泥猴似的，扶着凌轩往那个小吊楼前走，边走边道：“这看着不像是客栈啊。” 凌轩已经累得不行，即使唐青语扶着他，他也有些气力不支，但对着唐青语，他还是能笑出来，道：“这种地方哪里会有客栈？能有人家收拾出地方给我们住就不错了。”他也往谢飞站的地方看了一眼，道，：“不过谢飞找的这个地方，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专门接待外面来人的地方，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规模和格局。” 唐青语道：“那这样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凌轩笑道：“不用担心，谢飞能这么快就联系好，一定原本就知道的。”他轻轻拍了一下唐青语的手，道，“不用紧张，我们现在还没到有危险的时候。” 唐青语扶着他进了房间，伺候着他把都是泥水的衣服换了下来。刚把衣服拿出去，谢飞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走过来，对唐青语笑道：“唐姑娘，我给公子送点水来洗一洗。” 唐青语伸手去接水盆，道：“我来吧。” 谢飞躲开她的手，拒绝道：“不敢劳烦姑娘。” 唐青语一笑，手很快地把水盆接过来，小声道：“你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就不要做这些伺候人的事了，你的本事可不是用在这里的。” 谢飞脸红了。 正文 第45章 祠哥，你越来越帅了 http://.biquxs.info/

见谢飞红了脸，唐青语笑了，道：“你这是怎么了？还不好意思了啊？” 谢飞红着脸，小声说道：“唐姑娘心细，照顾起公子来比我这样的粗人合适多了。” 唐青语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一个领兵的将军，做这种事着实委屈了。”她转身走回房间，脚一抬就把房门关了起来。 谢飞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房间内，唐青语轻手轻脚地把水盆放在桌案上，拧了一把手巾。她进房间那会儿已经看到了，早已气力不支的凌轩已经倚着床榻一侧睡着了。这一路密林山路接连不断，就算是她这样常年习武的人，走下来也觉得十分疲累，更别提凌轩这样的病弱之躯。 不过，从头到尾凌轩也没有说过一句抱怨的话，能坚持就坚持，坚持不住也不死撑，这样反而让三个习武之人觉得轻松不少。 唐青语从心里觉得凌轩这样的身份，能做到如此其实很难得。他毕竟是皇室嫡子，从小养尊处优，没有受过多少身体上的折磨。而这样的人多半都有自己的骄傲，有些会因为预计到的危险而从头就拒绝这样的旅程，也有些会因为脸面的问题强行坚持，但其实这两种对于同行之人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前一种没有开始，后一种很难结束。 像凌轩这样进退有度的，还真的很少见。 唐青语拿着手巾，在凌轩身边坐下，轻轻给他擦拭着脸。 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只有一点病态的红，却不能给他的病容添几分色泽。累的很了，即使唐青语拿着湿手巾给他擦脸，他都没能醒过来。 泥污拭干净后，唐青语握着手里已经凉了的手巾，呆呆的看着凌轩。他英俊的容貌，即使带着病弱之色，也仍带有出尘的清净，一如初见时一般，不染半分尘埃。 这样一个人，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一般，弹得一手好琴，胸中也有丘壑，这本该是个享尽富贵命的人，却竟然真的能抱着病弱之躯，与他们一同来这偏远的荒蛮之地，没有半分退缩之意。 这个人的意志力，可谓如铁如钢一般的坚韧。 这样的人，真的是她能喜欢的吗？ 唐青语不知道，也不愿意想。 她把凌轩轻轻放倒在床榻上，给他盖好被褥，看他仍睡得安稳，这才端了水盆出去。 唐祠这会儿刚从房间里出来，看一眼唐青语手中的水盆，道：“你如今也像个女孩子了。” 唐青语瞪他一眼，道：“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我怎么就不是女孩子了？” 唐祠心里想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个姑娘呢，面上只是一笑，道：“你别光顾着别人了，想做个贤淑的女孩，先得让自己干净点。” 唐青语不满地道：“我怎么不干净了？” 唐祠抬手指指她的脸，笑道：“小花猫似的，泥猫儿一只！” 唐青语手里端着水盆，没法用手去摸脸，便半抬着手臂，把脸在肩膀上蹭了几下。 唐祠看不下去了，伸手接过水盆，笑道：“你也不看看你衣服上干净不干净？”他一只手就端住水盆，空着的手拍了拍唐青语，道，“你去收拾一下自己，一会儿跟我出去一下。” 唐青语的反应也很快：“去打听消息？” 唐祠嗯了一声，往楼下走去。唐青语跟着他走，小声问道：“不用让谢飞去？他对这里比我们熟。” 唐祠把脏水泼到屋后面的空地上，低下头，在唐青语的耳边小声道：“就是因为他是这里的人，驻军多年，或多或少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我们这种头一回入苗地的才更安全。” 唐青语明白过来，点点头道：“那好，我去换件衣服。” 唐祠应了一声，把手巾洗干净，拎着空了的水盆回到楼上房间，看见谢飞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便道：“我和青儿一会儿出去一下，你在这里守着公子，我们尽快赶回。” 谢飞系衣带的手停了一下，没有回头，问道：“你们两个去？” “是。”唐祠答道，“谢将军毕竟在此驻守多年，我与青儿是生面孔，没有几个认得我们的人，打探起来也方便。” “唐姑娘，”谢飞扭过头来问道：“唐姑娘也去？” 唐祠知道谢飞对于女人的态度，笑了，道：“青儿不是一般的女子，她的功夫不弱，人也聪明，我一直把她当兄弟看的。” 谢飞脸微微红了一下，没有说话，心想唐祠眼睛得多瞎才能把唐青语当兄弟看啊？那姑娘，不说性情如何，只那一副倾国倾城的样貌，就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了，更别提要当成兄弟来看待。 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唐祠笑道：“青儿长得不差，可从小没有娘亲在身边照顾，跟着几个男孩子一同长大，性子上也不像个姑娘。谢将军，你在青儿面前不必太拘谨，只管把她当个男孩子看就是。” “我，我没拘谨。”谢飞硬着嘴道，“唐姑娘不介意就好，我是怕唐突了她。” 唐祠一笑，转身走出房门。 谢飞也走了出去，守在凌轩房间内。因为离得不远，他还能隐约听见唐青语和唐祠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唐祠又说了什么欺负人的话，唐青语不满地边追边打，远远听着就很热闹。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打闹声，谢飞突然觉得有一点羡慕。不多，只有一点点而已，可就是这一点点，已经足够让他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寒冷了。 没了凌轩在身边，唐青语和唐祠这样的习武之人脚程快了许多。按照谢飞给的位置，从方才的小街向南又走了快两个时辰，一路所见都是崎岖山岭，密林遍布其上，飞禽走兽穿梭，若不是偶有苗疆打扮的路人经过，唐青语都要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 南边的这个寨子和之前的差不了太多，一条窄窄的山路就是街，一街两旁几间小吊楼，离街远一些的地方星罗散布着十几座小房子，便算是一个寨子了。 两人并排往前走了一会儿，唐青语看着前方，小声说道：“祠哥，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了？”唐祠没有看她，也是目光平静的看着前方。 “说不上来，”唐青语道，“总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很凶。” 唐祠对此非常淡定，解释道：“苗地的人习俗和中原不同，一直不太被中原人接受，故而对外来的中原人也是不甚友好，你不用太紧张，放松一些。” “我能放松的下来吗？”唐青语话虽这么说，但到底绷紧的肩头松了一些。余光撇过一个狠狠瞪着她的中年妇人之后，她假装没看见地继续往前走，跟唐祠嘀咕道，“我总觉得她想把我撕成一片一片的。” “那你等会儿记得跑快一点，”唐祠毫不在意，调笑道，“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 听得此言，唐青语终于忍不住扭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唐祠：“你是又想挨打了吧？” 话音未落，一支飞箭从一座吊楼后面飞了出来，唐祠伸手把唐青语一拨，自己也是侧身避让。唐青语也听见箭鸣，被唐祠在肩膀上拨了一下，顺势转身，足下发力稳住，袖中短剑便要出鞘。但唐祠动作更快，左手飞快地伸出，在她手腕一按，把她要出剑的动作压了下去，右手手腕微微转动，贴身的匕首转出来，恰巧贴着那支飞箭的箭尾，铿的一声之后，那支飞箭竟被唐祠借力生生掉了个方向。随后，唐祠手腕发力，刀刃切在箭尾，把飞箭生生切断。 第二支箭与第一支箭相差不过眨眼间，被唐祠斩断的第一支箭飞回时，恰巧撞在第二支箭的箭头上，当的一声巨响，两支箭都落在地上。 唐祠看着飞箭飞出的方向，冷声道：“不知哪位兄弟想给我兄妹二人这样一个见面的礼物？不妨现身一见，以后江湖再见，大家也算故交。”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箭再飞出。 “我去看看。”唐青语低声说道。 唐祠手臂微抬，把她拦在身后，道：“不必了，这位兄弟既然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我们岂能为难他？”他朗声道，“刀剑无眼，他日江湖之中狭路相逢，我们再一决高下。” 那个吊楼的后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你这样说有用吗？”唐青语觉得唐祠有点做无用功，道，“人要是放了箭就跑，你不是白说了？” 唐祠瞥她一眼，道：“这原本就不是说给放箭的人听的。” 唐青语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你知道就行，”唐祠打断她，道，“不用说出来。” 唐青语一笑，不再开口。她明白唐祠的意思，同一个方向连着两箭飞出，显然放箭的人是依靠机括，但这箭和弓弩的力道相差太远，足以证明这机括的粗陋之处，这样的人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不管是不是已经离开，对他二人而言都不是威胁。但唐祠还是说了这话，这话让宅子里其他的人听到，是一种善意的表达，也是一种不张扬的威慑。 若想对我们二人下手，要掂量掂量你们自己的本事。 比起唐祠，唐青语觉得自己的经验还是少的多。她歪头看着唐祠，笑道：“祠哥，你越来越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