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养反派少年时》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 《饲养反派少年时》 文栖从 首发于阅文集团, —— “祗月,你对不该动心的人动了心,情劫未过,你可认罪?” “认?我认令尊。” - 暮色将倾未倾。 天边残阳洒下的丝缕光线漫天遍地,散漫透过窗沿,在女生的侧脸上拢了一层精致的柔光。 喻绯面无表情的趴在窗沿上,皙白的脚丫子微微晃荡,好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翻成了死鱼眼。 她已经穿到这个位面一周了。 呆在这个精神病院也呆了整整一周。 精神病院啊!!! 哪个狗比给她送过来的? 喻绯揣测过自己是不是卷入什么了不得的豪门恩怨中了。 盯着外面撒欢奔跑的病友,她苍白漂亮的指尖随意垂着,轻轻晃悠,垮着张脸,心情非常不美妙。 她想砸了这个破地儿! 烦了,毁灭吧。 漆黑眼珠子扫视了四周一圈,喻绯幽幽地叹了口气,想着,其实这个精神病院的环境挺好的,砸坏了多多少少有点可惜。 环境好归好,可少了花生啤酒矿泉水,甚至连个网都没有。 喻绯就觉得,这是个破烂地方。 她“咔”一声磕碎了从别人那儿抢来的瓜子儿,在脑海里恶狠狠的掐着系统的脖子:“狗系统,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自己修好!” 是的,说来挺惨。 在她被传送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系统坏了,进病毒了。 剧情仅仅传送了百分之十,然后就精准的卡住了。 “……” 她只知道,原主喻绯,已婚,莫名其妙的被自己的便宜老公送来了精神病院。 再然后就没了。 狗系统的小身子抖了一下,然后又委屈又敬业的开始干活,奶声奶气:“快啦快啦!” 意料之中的答案,喻绯内心毫无波澜,爪子从身后掏出一块板砖,朝上面吹了口气。 #系统太没用了怎么办?打死吧打死吧# 这都一周了! 这四个字她都已经听了一周了! 在精神病院里待着属实无聊,喻绯每天也就只能摸摸脑瓜子,抠抠手指甲,再趴在窗沿看着她的病友们一边跑一边快乐的哈哈哈! 他们的快乐。 喻绯冷漠的表示,她不懂。 百无聊赖之际,她眯着眼睛,放空自己,开始神游。 * 她是祗月,一个很牛逼的神仙。 但是她渡劫失败了。 她记得一道惊雷从天上闪过,狠狠朝着站在历劫台上的单薄身形劈下,这惊雷开的太过突然,喻绯避闪不及,后背硬生生挨了这么一下,电流急闪,将她瘦弱单薄的身形整个包裹住。 再然后,当她渐渐恢复意识时,看见的只剩下大夜弥天了,这个地方太过于陌生,以至于她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被萝卜啃了。 周身漂浮闪烁着零星的光点,头顶三丈之上是大片大片的翻涌着雷霆的黑云,墨色如漆的鱼在云中游摆穿梭。 【宿主醒醒啊你不要再睡惹!】 一道微软的小奶音在这暗到极点的空间内响起。 “醒你娘亲。” 喻绯刚想一胡萝卜扔过去把那家伙戳晕,便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有意识哎。 但她被雷劈昏之前,唯一看见的那根雪白雪白的绒白兔子发簪,摸不着了。 【宿主,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喻绯环视四周,对着虚空,理直气壮的伸手,“我的簪子呢?我要找我的簪子。” 那根簪子值不值钱无所谓,主要是……那可是她陪凤诩下凡历劫时,花了他所有的家当辛辛苦苦为她淘来的。 她堂堂祗月上神,好歹也是个重情不重财【划掉】的人。 那道声音沉默了两秒,然后很欢快的响起来。 【簪子没有惹!被主神捡走供起来惹!】 喻绯气炸了:“主神?哪个主神?你回去好好问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点儿毛病,社会责任感没教会他什么叫拾金不昧吗?” 【别急嘛宿主,簪子等您完成任务之后就会还给您啦~】 喻绯不依,铁了心要跟他杠到底:“不把簪子还我,我把世界都给你毁了,试试?” 【宿主,您历劫失败,身体已经被劈没了】 纠结两秒,微软的小奶音再次开口。 【您目前只是一道神识,是主神指定的任务者,可通过绑定本快穿攻略系统,在每一个小世界里完成相应的任务,获取信奉值,重塑神体。】 “懂了,”黑暗里,喻绯冷笑一声点点头,“说你们主神脑子有坑都是抬举他了,我历劫刚失败就要做任务,他是嫌我挂的不够彻底?” 【您误会辽!您不能这么想!主神可委屈可委屈他会嘤嘤嘤惹!】 喻绯:“历劫失败的可不止我一个神仙,让我离开,下一个更乖。” 【不听不听兔子念经,好了宿主,闭眼数三二一,我带您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开什么玩意儿——” 【您即将进入第一个世界。】 喻绯:??? * 呜呼哀哉,她一睁眼就来到这儿了。 没安静几秒,一个少年就冲破了静谧。 “没看我烦着吗,哪个小王八蛋这么不长眼。” 喻绯毫不客气的就把人撵出去了。 他和她还算是熟稔,而且对方还是个很正常的正常人,刚得知事实的时候她还觉得,这人会不会是被人送进来谋害她的。 但后来一想。 派这么个瓜皮来谋害她,那幕后主使也应该来精神病院看看脑子了! 她轻哼一声。 “手里……捧着窝窝头……” 喻绯心情不错,撵完人,双手插兜,无比自在的出去遛弯了,像个老大爷,一边摇头晃脑,嘴里还叼了根棒棒糖。 只可惜。 弯儿遛到一半,喻绯就被护士给薅回去了。 因为原主吃药的时间到了。 她冷静的当着护士的面把药塞进嘴里,等护士走了,再把药吐出来用纸包住,扔进洗手间里冲掉,动作熟悉的让人心疼。 虽然没接收完剧情,但喻绯有个清清楚楚的认知。 那就是——原主既然没有精神病,是被自己那便宜老公搞进来的,那这药肯定有问题! 果然,原主也确实老老实实吃药把自己吃成了傻子。 别问,问就是喻绯最初是在医生摇头叹息的时候,突然穿过来,“咻”的一声,就跟诈尸似的睁了眼。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给医生盖布了。 不过,既然这个壳里换了个魂,那这个药就谁爱吃谁吃去吧。 她脑子又没问题,她才不吃。 喻绯无聊的理了下自己的思绪,然后眼神一瞥,瞄到了钟表上显示的时间,忽然强迫式直接掐断了自己的思路。 到点了! 蹦迪去! 思考这些鬼东西哪有蹦迪好玩! 为了不打草惊蛇,喻绯裹着病号服就出来了,等她轻车熟路走到精神病院某处角落的时候,陈湛已经在那儿猫着了。 看到喻绯,陈湛站起身来兴冲冲地朝她晃了晃手。 两个人是老搭档了,没事儿就从这个小矮墙那儿直接翻出去,这个地方离市区不远,打个的十几分钟就能到。 喻绯心里美滋滋,翻墙的动作利落的一批。 十几秒后,陈湛也翻上了墙头,下面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飞快的看了眼墙边。 只一眼,他就傻了。 方才还穿着病号服翻墙出来的喻绯,现在居然躲在墙根里光明正大的解扣子? 陈湛惊恐脸:“……草?” 来人啊抓变态! 他节操不保!!! 【一群满啦,新来的小朋友加一下二群叭 ,快来找我丸!】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 陈湛突然之间陷入茫然,不知道现在是应该把自己的眼睛堵上,还是偷偷摸摸的瞅她。 墙根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陈湛担心夜间巡视的人来了,动作有点严肃的蹦跶下去,起身的空档,少年出于本能的,往喻绯那儿看了一眼。 只一眼,目光就顿住了。 喻绯的病号服里早就穿好了吊带裙,明红的肆意张扬,肤白腰细,勾勒出曼妙又漂亮的曲线。 “我操。” 陈湛下意识捂住自己的鼻尖,目瞪狗呆。 他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喻绯,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这女人哪来的吊带裙? 然后陈湛就看见喻绯随手就把病号服团吧团吧藏起来了。 “……” 女生拿出镜子补妆的间隙,明艳嚣张的眉眼一勾,对上少年的目光,很嫌弃的打量他一眼,语气非常不屑的“嗤”了一声: “你就穿这个出去,不怕别人把你抓了送回来?” 陈湛:“……”大姐,你穿这个出去,不怕今天晚上有去无回啊? “等等,你裙子哪来的?” 喻绯懒懒回道:“上次出门顺手买的。” 陈湛:“……喔。” 她白天蔫的就跟朵没有太阳的向日葵似的,一到点儿就成了车载dj娃娃。 陈湛默默在心里吐槽。 天呐。 怎么会有这么精分的家伙啊! * 喻绯老早就叫好了车,等在了一个没有监控的路口。 同时,陈湛在她的胁迫之下,不得不换上了备用的衬衫+牛仔裤,装扮乖的一批,耳根子红的像个纯情弟弟。 喻绯瞧不起他:“弟弟,你是去夜店写作业的?” “你懂个屁,”礼尚往来,陈湛回以同样的鄙夷神情,“在这个渣男遍地走的年代,像我这样单纯又涉世未深的男孩子,一看就会激起各种小姐姐的保护欲好不好?” 于是喻绯更瞧不起他了:“你确定是保护欲,不是母爱?” 陈湛眉心突突一跳:“……” 你闭嘴吧。 但喻绯明显不是一个会乖乖闭嘴的人。 她“啧”了三声,边啧边摇头: “我看你还是带几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吧,比较符合你想立的人设。” *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hbar酒吧门口。 喻绯昂着下巴,踩着细高跟,也不管陈湛付完车费有没有跟上来,朝卡座的方向走过去。 已经有人在那儿等着了。 等在那儿的妹子叫宋银姝,是喻绯上次勾搭到的小姐姐。 两个人的友谊开始的很奇妙。 某晚,宋小姐在眼含热泪仰天长吼“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时候,喻绯莫名激动的砸了个杯子,茫茫之中,她脑子空白的吼了句,“你说得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露出“知己啊”的眼神,而后迅速交换了微信。 革命友谊正式开花。 “你又是逃出来的?”宋银姝对喻绯的经历略有耳闻,觉得挺好奇,等喻小姐一落座,她就眼睛晶晶亮的询问起来。 喻绯一脸无所谓的张开了双臂,“当然,我今天可是做好了足够准备,就等着泡个傻不愣登的新男人了。” 以往她就是单纯来玩儿的,因此前几次也懒得花心思打扮自己,不过她的素颜也挺能打,晚上依旧有不少人蠢蠢欲动,试图搭讪。 结果这姐们唇瓣一扬,特高贵冷艳的亮出了自己的手:“爷已婚。” 宋银姝听她这么一说,视线才下意识的往喻绯的手上看,果不其然,戒指飞了。 我靠!来真的! “不过喻绯,”宋银姝一脸佩服又激动的朝喻绯的嘴里塞了块西瓜,“你这么待在精神病院也不行啊,既然都能翻墙出来,你就不想着直接逃了?” 喻绯:“……” 要不是系统死机了,她至于苟在那破地嘛? 待在精神病院里,多埋汰啊。 喻绯面无表情地冷笑两声,“你还小,你不懂。我对他爱得深沉,任他虐我千百遍,我待他如初恋。” 宋银姝:“……” 你他吗在放什么屁? “那你还来夜店蹦迪泡男人?” 喻绯理直气壮,瞪宋银姝一眼,道:“那我又没说只爱他一个!” 宋银姝:“……”不愧是你。 喻绯今天很漂亮。 她的底子本就极好,如今又有金迷纸醉的灯光做她妆容加持的陪衬,对方的肩颈线愈显漂亮优越,泛着冷白的光。 吊带裙勾勒身姿,双腿纤细而修长。 临近十一点,酒吧里已经逐渐热闹起来了,喻绯端着酒,四下瞄了两眼,直奔隔壁卡座。 ** 酒吧内节奏已经起来了,声音嘈杂吵闹,气氛暧昧。 隔壁桌的几个人在十几分钟前才落座。 喻绯强势而肆柔的靠近,单手撑着下巴,坐姿慵懒。 她坐的位置离他们极近,一转身就能摸到对方的头发。 几个人来了酒吧,气氛却很正经,在一片嘈杂闹哄的声音中,对方的交谈声依稀飘过来。 “过几天就是闻老太太的生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那位弄出来?” 另一个人沉默了两秒,才缓慢开口,嗓音冷淡,他似乎低嘲了一声,道:“不弄。” “闻老太太喜欢她可喜欢的紧,要是她生日当天还见不到那个小姑娘的影儿,她铁定怀疑你们之间的关系……” “陈渊。” 闻述声神色带着倦意,指尖捏了捏鼻梁,开口打断他。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么。” 男人抬眸,卷翘浓密的睫毛张开,眼尾拉出一抹漂亮的弧度,底下的那一双眼眸,漆黑如深渊,掩藏着几分难以发觉的压抑。 喻绯皱了皱眉,见了鬼,她居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在这个地方,碰到可疑的熟人总归是有风险的,更别说自己这个从精神病院里逃出来的了。 喻绯悄悄的起了个身,飞快的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 卡座上,坐着几个男人,看起来都是贵公子类型的。啧,人模人样的。 喻绯一眼看去,视线只被其中一个吸引了。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清对方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半阖着眼,侧脸轮廓绝美,身上是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矜贵气息。 他神情很淡,衬衣领口处,喉结的弧度精致而诱人。 “……” 美色在前,喻绯心里却莫名“咯噔”一下。 直觉告诉她,得跑。 但佛曰迎难而上,越难她就越想上。来自原主的意识果断被她屏蔽,喻绯晃了晃指尖执着的高脚杯,嫣红的唇瓣邪意盎然的勾起来,微卷的发丝衬着暧昧的灯光,她的目标很明确,直勾勾的盯着最中间的男人。 舔了舔唇角。 今晚就他了!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 喻绯迈步过来时,陈渊花了好几秒才认出她来。 面前的女人踩着细高跟,露出的肩颈线条优越流畅,弧度精致绝美,收腰短裙下的一双腿细长笔直,神态妆容都是酒吧必备行头,不过…… 他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 这女人是喻绯?那朵爱述哥爱到死乞白赖的娇弱小白花? 她现在这幅打扮,跟小白花哪还搭边啊。 活脱脱的夜店女王! 陈渊目不斜视的望着她的方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双眼顿时写满了惊吓。 乖乖女喻绯来酒吧!还撩汉子! 结果意外撩到他述哥。 就算是他述哥再怎么不在意她。 也不能纵着她在自己头顶上种草吧。 “?” 喻绯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将柔软的头发往后捋了两下,只一脸“你怎么这么不来事儿”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很嫌弃,她握着酒杯:“这位大兄弟,麻烦让一让。” 陈渊默默的看了眼始终没动静的闻述声,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露出个“你控制住”的同情眼神,往旁边撤了一下。 半秒后,他的动作及表情又同时猛地凝住。 等等。 如果他没记错,喻绯现在应该在城南的精神病院的待着? 那边又远又偏还没网,这女人是怎么出来的! * 喻绯在男人身边落座。 鼻尖掠过一阵熟悉的甜梨香,闻述声半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眉间微微皱起。味道很好闻,带给他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这才睁开眼。 入目的是指尖执着高脚杯的女人。 对方侵笑,坐在他身侧,纤柔的手轻搭在男人的西装上,上半身往前倾,几乎整个人都要扑在他的身上。 “……” 女人离他极近。 红艳勾人的吊带裙,冷白优越的肩部线条,细软的腰肢,披散在身后的大波浪,以及上挑的眼尾,喻绯勾着唇角,离得近了再看他,眸底划过一丝惊艳的满意。 卧槽这个狗男人。 长的真的人模狗样的! “这位先生,”她微微扬了扬下巴,与垂眸凝视她的闻述声对上视线,执着的高脚杯轻晃,喻绯不怀好意的继续凑近,唇瓣微张,雪白的齿尖磨了磨,轻含住对方的耳垂,恶劣的咬在唇间,含糊的轻声道,“有没有兴趣喝一杯?” 她对这个男人,有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 不单单是冲着她这张脸。 她身上的这件衣服都是她下了血本的! 滟红的吊带短裙漂亮的过分,布料也不知道是设计师从哪儿整的,手感极软极好,后背半镂空,皙白骨感的背部线条若隐若现。 战甲在手,喻绯眯了眯眼睛,她觉得,没有人能够拒绝她! 如果还有人能坐怀不乱,那就是他不行。 “喻……” 闻述声手腕一动,面无表情的握着对方单薄的肩,将人嫌恶的推远了些。他对她的靠近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但她是喻绯。 一想到这两个字。 他便冷静下来。 纸醉金迷的灯光之下,闻述声纤长的眼睫垂着,不耐的吐出一个字后,又顿了下。 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喻绯直勾勾的与他对视,神色很淡定,笑容依旧带着纯净的欲。 不过一会儿。 她的笑容就多多少少有点僵硬了。 喻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这狗比看啥呢? 目光在桌子上环视一周,最后停在了男人面前的酒杯上。 她忽然露出了然的标准笑容,倾身执起对方面前的酒杯,顺势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 闻述声并没有张嘴的意思,色泽单薄好看的唇瓣微抿,只是眼神冷了片刻,没有一丁点犹豫,捏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力道收紧,将她再往外推了一点点。 喻绯:“……” 这家伙怎么……隐隐约约的还有点幼稚呢。 欲擒故纵的进阶版? 这个狗比男人在吸引她的注意! 空气凝滞片刻,喻绯盯着他,觉得她好像get到了对方奇奇怪怪的萌点。 对视几秒后。 男人移开视线。 “陈渊,”闻述声眸色慵懒清贵,低沉磁性的缱倦嗓音,没打算搭理她,迈步就要离开,“走了。” 这态度,莫名让喻绯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暗淡,她的心脏漏跳一拍,下一秒,女生放下酒杯,伸出了手。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窝火。 男人起身时的语气,态度,包括明显的厌烦。 都让她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就像是塞下了一大团沾了水的棉花。 这股子难掩的情绪绝不可能来自喻绯——那便只可能是来自原主的感受了。 “这位先生。”喻绯舔了舔唇角,眸光深沉的氤氲开大片墨色,指尖拽住对方骨感凸起的手腕,唇瓣抿了抿。将人直接拽回至身侧,同时在他惊愕的视线中,坐在对方的腿上,眯着眼睛,揪住他的领口。 “——不打声招呼就走,您这是不是也太没礼貌了?” 这人居然真当自己是朵冷艳禁欲的高岭之花了? 那她偏要把这小白花掰下来! “……喻绯!” 闻述声猝不及防被她摁在身下,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轮廓清冽,眸底暗潮汹涌,瞳色冷淡如霜。 身侧,指节分明的长指瞬间攥紧,下颚线绷直,淡青色的青筋自手背上凸起。 “喻绯”这两个字自他齿间吐出来,带着浓烈的“想弄死她”的感情色彩。 “你叫你妈……” 【叮——】 随着男人低声的斥喝,喻绯的脑子里猛然的传来一阵来势汹汹的疼痛。 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白,掌心下意识的抵住自己的额角。 脑海里,奶乎乎的小团子弯着一双干净好看的眸子,挥了挥小小软软的手,奶声奶气的开口。 带着一丝小小的邀功。 【宿主宿主,我修好啦!现在给你传输剧情哦!】 喻绯:…… 喻绯:??? 等等!睁大你的狗眼,现在是接收剧情的时候吗!!! 然。 反抗无效。 喻绯视线一晃,随之伴随而来的,是飞速往她脑子里灌的记忆。 几秒过后。 接收了这个世界完整剧情的喻绯。 忽然有点心虚的咳了一声,不太敢直视到现在还被她摁着的闻述声了。 …… 这个位面的剧情是典型的霸道总裁替身文,被她压迫着的男人就是狗男主,一个非常有钱的,心里住着白月光的辣鸡总裁。 偏偏原主又爱他爱的死去活来,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才嫁给了他,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被这狗比搞到了精神病院。 在整个剧情里,原主除了感情没有回报,其实基本上也没受什么虐心虐肾虐肝的苦。 毕竟闻述声长的是真好看,清冷干净如上弦月。 在外人眼里,这家伙简直是个二十四孝好对象,但喻绯痛心的知道,他就是个斯文败类,是个真真切切的蛇精病! 不然他也不会把原主搞到精神病院差点让她吃药嗝屁,还给他自己立了一个深情的人设! 妻子精神失常多年。 有钱有钱还有权有势的闻家执行人依旧情深不许,默默守护。 喻绯忍不住抖了一下。 麻麻的,这他妈是真有病! 他不应该在这里。 他应该在精神病院里!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 喻绯深深皱起眉。 大、事、不、妙。 在这个地方碰到这个真·蛇精病·狗比,只会有两个下场。 1.干一架,然后被送回去。 2.被送回去,然后加大药的剂量,再然后她人迟早就没了。 这两个下场,喻绯当然都不想要。 保住自由就在一瞬间,喻绯来不及思考一整套完整的对策,坐在闻述声腿上的姿势甚至都来不及改变。 短暂的一瞬过后。 她的眼睛一亮,立刻切换成了小白花模式,柔柔弱弱的“哎呀~”一声,跟无骨似的,侧脸果断的靠上对方肩头。 论“如何在酒吧撩汉被逮还能顺利而光明正大的溜走?” 答,“唯有装醉。” “……” 喻绯顿了顿,声音清浅又软,女人的呼吸略微显得凌乱,扑在他怀里,嘤嘤嘤的哭,“闻述声,你好凶啊,我好歹是你的遗产合法第一继承人,你为什么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嘤……” 她一边说,脑袋一边往对方的颈窝里蹭,撒娇撒的非常自然。 闻述声瞥她一眼,墨色的发丝散在额间,冷淡的瞳色轻微泛起了些波澜。 他修长削白的长指随意搭在座位的靠背上,指尖轻轻扣了扣,语调懒倦的重复她的话,“……遗产合法第一继承人?” 闻述声嗤笑了一声,觉得好笑,低沉的近似喃喃,“遗产合法第一继承人”自对方薄软的唇瓣吐出,入耳是明显的嘲讽意味。 纸醉金迷的环境,绕的喻绯脑子也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两秒过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面上小白花似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龟裂:“……” !!! 糟,酒后吐真言了!!! 这狗比男人耳朵里是装了个过滤器吗。 除了钱,其他啥也听不见! 喻绯诡异的安静了两秒,再开口,就决定明智的绕过话题,眼睛一闭,就一脸“你在说啥我怎么听不懂”的表情,抱着他脖子的那只手力道收紧,周身萦着的浅淡香味愈发浓烈,女人发丝肆意张扬的披散于身后,纤长漂亮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而后抬起。 看着闻述声的脸。 深情款款又无厘头的来了一句:“我好爱你。” 因为你个狗比虽然没良心也没脑子,但遗产的数目非常可观。 闻述声:“……” 闻述声:“?” 他看起来像是脑子不好使么? 她以为她这么说,他就会相信了? “真的,闻述声,我跟你说,你别不信,”喻绯在他怀里轻微的哼唧一声,鼻息炽热喷洒,尽数落在男人的脖颈间,“在爱你这件事上,我还真做了挺多的。” “爱?”喻绯话音刚落,闻述声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唇瓣上挑,轻浮而讽刺的弧度,“你喻绯,也配说爱?” 喻绯:“……”他令堂的。 我今天不编出几件感动华国的事迹。 我喻绯这两个字就倒着写! 她暗暗磨了磨牙。 下一秒—— “你还记得吗,闻述声?” “每天晚上我都会对你说,闻述声,你要是晚上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吧,我睡着了也接,可你一次都没有打过,”喻绯的眼尾微瞥,牵出略微黯淡的凉,语气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一次也没有。” 但凡你要是打过一次。 就一次。 你就会发现,其实你早就被我拉黑了。 其实喻绯一直觉得这男的肯定是被她迷住了,毕竟按照一贯的小说套路,这狗比男的应该“浑身燥热”,“恨不得就地将她吃入腹中”,但闻述声面对她时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反抗,也不顺水推舟。 就他吗跟看戏似的。 这狗比样让她心里没底啊! 喻绯心里略忐忑,但她没打算退缩,也没打算适可而止,毕竟她已经立下“今晚搞他”的g了。 那这个g必须倒。 没办法,命重要。 女人抖了抖纤长卷翘的眼睫,被眼帘遮住的眸底流转微芒,她依旧伏在闻述声肩上,并不太老实的饰演一个酒后吐真言的深情款款小醉鬼。 “闻述声。” 她继续逼逼叨叨。 “你没见过我在洗澡时因为你发来信息就擦干手秒回你的样子,你也没见过我在很困的时候,依然硬撑着和你说,等你睡了我再睡的样子……你从来就不关心我,也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我为你做了那么多,可你从来就没有看见过,从来都没有。” 喻绯的语气低软又委屈,近似低喃,便更显语句中的真实性,旁边啃着哈密瓜的陈渊虽然听不见,但也被她这副精致又可怜的表情漂亮的心头一软。 有一瞬间他觉得,闻述声真不是个东西。 但喻绯不觉得自己委屈,她只觉得自己牛逼。 因为以上事迹都是她编的。 闻述声当然也不可能看见。 因为这些事情她都没有做过。 不过可能是喻绯与之前给他的形象反差太大,即使她身上没什么酒味,他却低了低眸,目光落在喻绯抿起的唇瓣上。 虽然他没说话。 但眼神中明显透露着一种“你喝醉了吐我身上试试”的嫌弃意味。 喻绯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小白花还挺坚韧? 他有点好骗,但撩不动啊这。 喻绯觉得她应该直接给他来一剂猛的。 最好猛到他瞬间抬手把她推开,然后她趁机逃跑。 于是她瞬间收紧虚揽着对方脖颈的那只手,温软的唇瓣有目的的扫过他微冷的耳垂。 “哥哥,我考你一个数学题吧。” 闻述声:…… 闻述声:??? 他觉得这家伙脑子有病。 男人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缓缓偏移,忍耐似的沉了沉眸,深色漆黑的瞳底,映着杂乱而纷扰的光。 喻绯胆子挺大的揪揪他的耳朵:“这样吧,你要是能回答出我这个问题,我给你点你想要的东西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句话倒是勾起了闻述声好不容易的搭茬:“什么?” 喻绯:“……”我说什么来着,这狗比的耳朵里果然有个过滤器,除了钱,啥也进不了他的脑子! 喻绯磨了磨牙,保持神秘感。 先把底子都交出去了,那事情的发展多没意思啊。 她要他先回答问题。 闻述声默了一会儿:“……” 而后挺模糊的传来一声低哑又不耐烦的:“说。” 大鱼上钩,喻绯忽然无辜的歪了歪脑袋,唇角一勾,笑容清甜的露出一只酒窝: “帅哥,水饺多少钱一碗?” * “咔”。 酒吧角落某处,一道并不显眼的闪光灯短暂的亮起了一瞬,喻绯似是有所察觉,但并未回头。 只是意味不明的勾出一笑。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5) 闻述声当然不会蠢到认为这家伙是在单纯的问他水饺多少钱一碗。 他懒散的掀了掀眼皮,冷淡的牵了牵唇角,还没来得及嘲讽些什么,就听见自己怀里的喻绯叹了口气,自说自话般的小声逼叨了一句: “睡不到闻述声,那就睡个跟他长得像的也不错。” 闻述声:“?” 他淡漠的眸子半眯,冷沉晦色的瞳孔不算清晰的倒映着女人的半张脸,后者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退缩,反而有一种“你行不行啊”的思考,以及“这男的一晚贵不贵啊要不我换一个?”的深思熟虑。 果不其然。 闻述声哪儿受得了这种委屈,更别提这种“替身梗”还是从自己的白花小娇妻嘴里说出来的。 他齿尖咬了咬薄软的下唇瓣,气笑了。 “!” 喻绯猝不及防被他推开的时候啥也没想,拳头攥紧,差点就锤他天灵盖上了。 靠。 这家伙是真他妈有病啊,她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摆在这儿都激不起他脑子里怜香惜玉的四个字儿吗? 但眼前的架势明显不适合她暴躁的真给闻述声来一拳。 于是她咬咬牙,跌跌撞撞的一溜烟就跑了。 在门口等她的宋银姝:“……” 陈湛:“???” 见喻绯真是一个人出来的,宋小姐一脸惊奇的扶住她,非常不可思议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才痛心疾首的说:“喻绯,你败北了?” 这不对劲啊。 “一言难尽,”喻绯睨她一眼,动作挺熟练的摸出根烟,点燃,在嘴里叼着,冲在一旁探头探脑的陈湛挑了挑下巴:“你呢,不是去撩妹子了?” 被点名的陈湛一脸隐忍:“我差点被陈渊那个臭傻批逮到。” 想了想,他又觉得喻绯这次结束的也太快了些:“你呢,我出来之前好像看见你在欺骗无知少男啊?” “非常不错,”喻绯单手弹了下烟灰,表情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平静,“我勾搭到我的初恋了。” 陈湛充其量只是她的病友,一些属于女生的话题他自然没办法参与,第一次从喻绯的嘴里听见初恋这个挺严肃的词,少年少见的呆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另一边的宋银姝倒是瞬间秒懂。 “你可以啊,”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宋小姐震惊的瞪大眼睛,“你居然能全身而退?他没当场把你揪起来重新丢回精神病院可真是太他妈的振奋人心了!!” “小宋同志说得对,你还真提醒我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晚的账,闻述声迟早要到精神病院来当场捉她,然后跟她好好掰扯。 但她喻绯,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她几乎是瞬间就决定,那家精神病院不能待了。 她要逃跑。 连夜就跑。 * 但在逃跑之前,喻绯还得再次返回那个小破精神病院一趟。 毕竟事发突然,她这次溜出来的时候没带上她的小金库。 而在这个霓虹灯粲然可观的世界。 没有钱。 是万万不能的。 怀揣着这个无比清晰的认知,喻绯一脸痛心疾首,再次爬上了精神病院的墙头。 在她病房的某处,藏着的不只有她的小金库,更重要的,是那份无比崭新的—— 离婚协议书。 虽然她才刚接收剧情,但依靠自己摸索也能掌握个大概情况。离婚协议书是喻绯刚穿过来不久的时候就偷摸着找律师拟好的。 她记得当初找律师的时候,对方还很震惊。 这可是喻绯啊。 绝世好男人纵容温宠着的小娇妻啊。 居然要离婚了! 面对律师难以掩饰的震撼,当事人只是非常平静的拿走了离婚协议书,手一挥,留下了一个纤细的背影。 ——“谢了。” * 月黑风高夜,喻绯扎着头发自安全出口处溜回一楼的病房,不过几分钟,她就背着一个雪白的招财猫背包轻轻巧巧的再次出现在墙头。 革命好姐妹宋银姝于墙边伸手:“包给我。” 陈湛站在车边接应她,目光有点恋恋不舍:“绯绯,你以后还能回来吗?” 喻绯:“……” 这孩子怎么盼着她落不着好呢。 她回头看了眼这捞的一批的精神病院,利落的从墙角跳下去,非常干脆的就在陈湛的天灵盖上摸了一下。 随后微微一笑: “不,你做梦。” 呵呵。 这个破地方谁他妈想回来啊。 她的脑子又没出问题。 喻绯没什么行李,全部家当也不过就是一个招财猫小背包而已,车往外行驶了好一段距离之后,她才抱着包,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无处可去。 喻绯自己的别墅自然不能回,回喻家或者闻家那更是天方夜谭,于是在权衡利弊之下,她愉快而不客气的直接带着家当,去了宋银姝的小公寓蹭住。 然后过了几天安生悠哉的咸鱼日子。 * 其实若是喻绯不主动作死,她这安生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 可离婚也是个大事情,她必不可能再拖了。 主要是最近她一直在做挺奇怪的梦。 梦境里的闻述声并不与现在一样,他的面容稍稍稚嫩,身上还穿着并不干净的校服。 他抬着干净而冷淡的眼睛看她。 眸底氤氲着委屈的潋滟。 少年抬着骨节分明的手,小心而试探的勾住喻绯的指尖。 声线清冷,依稀掺杂着哽咽的糯: “你别不要我……” —— 于是喻绯就被吓醒了。 天一亮,她就迫不及待的把离婚协议书寄出去了。 * ems无比敬业的将裹着离婚协议书的文件送到闻述声公司楼下时,他正坐在办公室里。 陈渊将一份策划书放在他面前,然后敲敲桌子,提醒:“这是策划部有关于liz新品发布会给出的方案。” 然后又将另一份文件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是喻绯给你寄过来的。” 闻述声顿了顿。 随后淡淡的移开视线,随手翻了几页策划书,明明是严格按照liz本人的要求来制定的方案,理念也很创新。 但闻述声就跟存心找茬似的。 安静片刻之后,淡漠的眸子微微眯了眯,静冷如古井深潭。 “你怎么招的人。” 陈渊:“?” 他没忍住,皱着眉头反呛回去:“你有病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上次喻绯撩闻述声撩到一半儿就跑了之后,他的状态好像就没有正常过。 成天找茬。 陈渊的指尖摁着未拆封的ems文件一角,直截了当的往闻述声面前推了推,嗤了一声。 故意要膈应他似的: “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说不定还是你那好娇妻的什么重要文件呢。” 门被关上。 闻述声指尖收紧:“……”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6) 闻述声纤长的眼睫微微阖了阖,遮住没什么情绪的墨深瞳孔,优越的下颚线条冷白流畅,随着他向后靠的动作,显得略微有些紧绷,凸起的喉结滑了下。 陈渊究竟是个什么语气,他听得出来。 喻绯于他就是个小尾巴,自高中开始,她就一直在他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穿着一袭小白裙,黏人的就像是个萨摩耶转世。 闻述声捏了捏眉心,抬手合上电脑。 平淡深沉的视线落在一旁的ems文件信封上。 随后眉头一皱,修长的指尖随意一揉,将其扔进了黑漆色办公桌边的垃圾桶里。 冷笑一声。 这家伙又在医院里整什么幺蛾子? * 丽岛漫城。 悠哉吃着哈密瓜的喻绯第28次拿起手机。 看着干干净净的微信界面陷入沉思。 菜鸟裹裹显示文件于今日上午11:16就被签收了,闻述声这人怎么回事儿啊,签完离婚协议都不需要告知她一声的吗。 霸总难道都这样?有了离婚协议之后,离个婚都不用去民政局的? 喻绯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主动给他发个消息,提醒一下。 “《婚姻登记条例》第十条,内地居民自愿离婚的,男女双方应当共同到一方当事人常住户口所在地的婚姻登记机关办理离婚登记。闻总,划重点,男、女、双、方,共、同。” 发完消息之后,喻绯略微有些期待的搓了搓指尖,转身进了浴室。 她喻绯真是这么好心的人? 不,她只是怕闻述声进局子之后,那些可观的遗产易了主。 “……”难得冒个泡的系统抬着白嫩嫩的爪子趴在墙边,似乎没想到她真能这么干脆利落的寄出离婚协议,奶声奶气的弱弱提醒:“漂亮宿主,你好像有一点点崩人设喔……” 原主对闻述声深情不移,自十六岁开始,她就一颗心扑在对方身上,喜欢他喜欢的人尽皆知。 她好不容易嫁给闻述声。 绝对不会同意喻绯离婚的。 但这是个什么情况,宿主的行为不会被原主影响吗? 这也太离谱了! 这不是它所熟知的套路!!! “?”啥也不知道的喻绯关上浴室门,诡异的沉默的一下,回想自己开始快穿之前,在凡间历劫时曾看过的快穿类文,眸光闪了闪,随后张了张唇,挺认真的问它,“会有惩罚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 系统认真的翻了一下第十八届快穿系统学员手册,然后用一种极其不确定的语气,试探性的回复这个略强的宿主: “按道理来说,为了让您适应一下快穿生活,第一个位面基本上都是试水位面,不会有太针对性的任务,也不会有太多的束缚,所以这个位面崩人设,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喔……” 喻绯没什么感情的打开淋浴:“好的。” 随后。 毫无防备的,系统觉得自己的世界突然就黑了。 被强制屏蔽的系统:“……” 垂在身侧的奶白小拳头攥紧了。 但想起主神留下的嘱托,小团子又丧气的低下了小脑袋。 这位宿主是个大佬,可不是它能打得过的。 要是真激怒了这位堕落的神祗,喻绯一抬手,它这一尾漂亮的翎毛可就没有了。 系统心酸的摸了摸自己的长尾。 喔。 天呐。 ** 闻述声开完会,迈着长腿自会议室踏出来,掌心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低眸扫了一眼。 屏幕上除了广告,还有十几分钟前,来自喻绯的一条微信。 “离婚”一词入眼,闻述声静了片刻,沉冷的视线偏移,没再说话。 随后阖上会议室的门,首席执行官从容而冷淡的吩咐秘书:“联系一下城南医院,询问一下我夫人的近况。” 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具体情绪。 秘书习以为常的拿起听筒,态度挺恭敬:“好的闻总。” 但这一次,闻述声的耐心似乎出奇的好,修长笔挺的执行官静静立在落地窗边,瞳孔如墨色晕染,冷淡垂下眼睫。 秘书偷偷瞄了他一眼,随后很识趣的摁了公放。 那边接电话的动作倒是快。 属于延栖集团的号码于那边来说再熟悉不过,电话一接通,那边人甚至来不及说出那个“喂”。 秘书就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我们夫人最近情况怎么样,一日三餐有认真在吃吗?” 对面的回答滴水不漏:“夫人一切正常,现在在窗户边趴着晒太阳呢。” 这确实是她常干的事情。 秘书应了一声,并不觉得有问题。 首席执行官修韧的指尖挽起一截雪白妥帖的衬衫袖口,清清冷冷的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深潭般深静的眼里却没半分笑意。 “叫她过来跟我说句话。” 如果她真有这么安分的呆在病院,又怎么会真老老实实的在寄件人那一栏填上城南医院的地址? 人是他送进去的,喻绯住进去之后,连带着医院的整个环境都来了个大升级,他们的胆子倒是大,喻绯从医院跑出去了,都敢不告诉他? 公司座机还静躺在那儿,对面安静的像是把电话挂了。 “……” 喻绯入住一年多了,这还是闻总第一次要求与她对话。 很明显,他们打算糊弄过去。 他们说,夫人在半个小时前趴在窗边睡着了——但十几分钟前,喻绯才给他发了微信。 这家伙能耐倒是大。 闻述声眉头微蹙,没再继续听对方胡扯,转身,直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苍白的长指探入桌边的垃圾桶中,拾起方才被随意丢进去的文件,似是丝毫不嫌弃。 拆开。 首行的五个字加粗加黑,尤其吸睛。 ——“离婚协议书” 视线往下偏移,“女方签名”那一栏里,清秀又略微张狂的字迹安静的摆在那儿。 年轻的首席执行官忽然抿紧了唇。 他低咳了一声,打开与喻绯的微信聊天对话框,敲下了结婚几年来所说的第一句人话。 “你想好了么。” 喻绯:“想好了。” 回消息的速度快到她好像一直在盼着他回她微信似的。 闻述声:“……” 闻述声:“这周奶奶七十大寿,我来接你。” 那边短暂的沉默的一会儿。 一分钟后,喻绯似乎很愉悦又挺为难的回复他: ——“你是打算把离婚证当贺礼送给奶奶吗?”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7) 买菜回家的宋银姝看见姿势奇异的喻绯简直费解。 这家伙怎么回事,她出门上班之前看对方还挺正常的啊。 难道小喻同志的脑子多多少少真有点问题?短短几个小时而已,怎么就精分的跟精分了似的呢。 她皱着眉把手上的菜放下来,然后绕过去看她,毫不客气的抬起爪子,直直的落在对方纤长细嫩的腿上。 喻绯吓了一跳:“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宋银姝淡定的接下对方的话茬,皙白的指尖挽起雪白的衣袖,居高临下的睨她,“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就在家窝了一天?” “那不然呢。” 喻绯一脸理所当然,话音落地,她挺敷衍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巨大的落地窗窗帘大敞,入目窗外,湛蓝的天幕缀着雪白绵软的云,风肆天忌惮的抚过人间,携着阳光暖热的温度,叶打着卷儿,扬起漂亮的弧度。 此情此景。 喻绯忽然“啧”了一声。 然后挺严肃的点点头,一脸正经的冲她挥挥手: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 难得得到喻宅女的附和,宋银姝刚想趁热打铁牵她下去溜溜,就看见喻绯无比坚毅的再次点点头: “嗯,今天天气真好。” ——“适合离婚。” 宋银姝:“……” 这家伙绝对魔怔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整天,她就听见这死女人嘴边长挂着“离婚”俩字儿。 当一个人心心念念的挂念着什么时,世间万物都与之有联系。 这本来是一句挺浪漫的话。 但—— 宋银姝:“我买鸡翅了,晚餐吃可乐鸡翅吧,你还想吃什么,排骨要不要做成糖醋的?” 喻某人痛心疾首:“鸡翅?排骨?排斥(翅)?说的没错,我已经排斥这段婚姻了,我要离婚。” 再比如。 宋银姝:“喻绯,去把衣服收下来。” 几分钟后,喻小姐抱着衣服走进来,无比严肃的让她看窗外:“你看。” 太阳已经落山了。 有什么好看的。 宋银姝皱起眉,小熊摸不着耳朵的真实迷惑:“怎么了,你要拍照?” “不。” 喻绯懒散的穿着雪白的睡衣,衣领随意敞开,露出大片皙白的肌肤,以及一截雪白精致的锁骨。 小宋不懂。 结果下一秒,就听这家伙自顾自的接上话茬。 ——“你看这即将下山的太阳,像不像我即将逝去的婚姻?” 宋银姝:“……” 我瞅你这脸好像需要一点夕阳的颜色。 前者作里作气的嘤咛一声,后者忍无可忍,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在原地忍了好半天。 才忍住把她从这里丢出家门的欲望。 ……靠。 靠! ** 自从上次闻述声留下一句“这周奶奶七十大寿,我来接你”,这般命令式的消息后,他便再不怎么回喻绯的微信了。 不管是她每天雷打不动,定时定点给他发的甜蜜催婚短信,还是一日三餐关于他家人的问候。 “穿过挪威的森林,让我走进你的梦里,夕阳不一定落在你的铠甲,王子不一定骑着白马,黑马王子四海为家,现在是上午10:38,请问今天可以去民政局约个会吗?” 喻绯虽然觉得这种不回人微信消息的行为非常捞比,但对方有可观的家产加持,她就忽然觉得—— 这种行为,也不是无法忍受的呢。 微笑 女人慵懒随意的撩了下垂至肩侧,指尖在宋银姝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难得休息一天的小宋同志端着两杯牛奶出来,看见这狗女人又在鼓捣她的电脑,整个脑瓜子都在疼。 “喻绯,”宋银姝觉得自己就像个老妈子,“每天除了电视就是手机,两个都腻了那就开始整爷的笔记本电脑了,你不怕你眼瞎了?” “早就眼瞎了。” 喻绯冷哼一声。 要是不眼瞎。 就闻述声这样的。 她必绕道走。 眼神不好的妹纸一定要好好保护眼睛,不然以后就会嫁给闻述声,还会身心健康的被搞进一个没网的精神病院!! 最近的喻绯话里话外都在内涵闻述声,直接把他打造成了一个除了脸好看和钱多,然后一无是处的傻狗人设。 宋银姝已经要习惯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不咸不淡的装作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了。 “我跟你讲喔小宋同志,你现在不要打扰喻总的时间,”喻绯无比熟练的捻了捻指尖,“你耽误我的部分时间,百万钞票就哗哗的溜走了!” “真的吗。” 宋银姝不信。 准确来说,这狗女人嘴里没一句话是可以被当真的。 上个月还说:“闻述声虐我千百遍,我待他如初恋。” 结果现在提到离婚就兴奋到跳脚的人是她。 分明天天宅家里追剧,人生最大梦想就是当米虫。 结果现在叫她这个赚钱的人“不要耽误我养家”。 宋银姝冷笑一声。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喻绯的嘴里吐不出人话。 结果很快她就沉默了。 因为几分钟后,喻绯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防蓝光的金丝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顺手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小表情有点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看,跟世界知名设计师liz的合作。” 喻绯张开唇瓣,特意加重了“世界知名设计师”几个字,语气非常强调。 就是为了彰显她的厉害。 宋银姝:“……” 宋银姝:“???” liz这年头都这么好谈合作了吗。 她不可思议的凑过去看屏幕,发现入目的还真是liz工作室那边发来的合作邀请。 ??? “可以啊你小喻,”宋银姝人傻了,“就这,这就,搞定了???” liz年少成名,被称之为“设计鬼才”,她的合作难约在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但喻绯这狗女的什么脑子啊,一出手就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搞定了啊,她新品发布会的承包商之一归你了,”喻绯耸耸肩,一脸“这有什么难的”,还带着一丝王之蔑视,“年轻人不讲武德,但艺术永恒牛逼。” —— 与此同时。 陈渊急吼吼的拿着一份新合同推开了闻述声办公室的大门。 “策划方案没过,我们不是liz新品发布会的独家承办商了!”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8) liz自家就挺有钱的,一般新品发布会的承办自然不会肥水流入外人田,但这次工作室难得打开市场,向整个行业抛出橄榄枝,各大公司挤破了脑袋,结果没一个能干得过卑鄙的延栖集团。 本来他们觉得,这次liz和延栖的合作稳了。 可最后当工作室最后在微博上公布此次发布会的官方赞助名单时,原本觉得延栖必赢的吃瓜群众同时陷入了沉默。 宋银姝也很沉默。 “喻绯,”她满眼复杂的看着在沙发上傻狗似的晃悠着纤细长腿的女人,“你和liz是不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关系,你知道这次她新品发布会的两个承办商,分别是谁吗?” 后者拽下了脸上盖着的书。 神情非常鄙夷。 “小宋同志,我看起来很像断网少女吗?” 宋银姝:“?这是重点吗。” 这狗女人知道她从闻述声的手里抢下了一个合作机会吗? 很明显。 喻绯知道,但并不在意。 她做事从不看情面,自她接管了这具身体,拥有了原主的记忆开始,喻绯就决定要离这个真蛇精病远一点了。 别说一个合作案了,她连家产都想跟他争一争。 一个目光长远的女人可不能被这些儿女情长束住手脚。 她喻绯。 可是注定要成为富婆的女人。 ** 与此同时。 相比陈渊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反应,年轻的集团首席执行官要淡定平静的多。 对方抬着纤长的眼睫,深沉的瞳底未起半分波澜,凉稳的视线自陈渊的面上离开,薄软好看的唇瓣微微抿了抿,修长的指节轻轻叩响了桌面。 “给夫人打个电话。” 与liz的合作他确实很看重,但只要能与liz合作上,是不是独家承办商,对偌大的延栖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影响。 更何况—— 年轻的首席执行官随意扫了眼屏幕上liz工作室的官方微博。 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而已。 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闻述声不紧不慢的起身,雪白衬衫妥帖而干净,墨黑的西装裤裹着对方笔直的长腿,衣袖微捋,挽至臂弯,露出一截流畅又富有张力的小臂线条。 他的眉眼是一贯的淡。 陈渊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闻述声,你吃错药了?你没事儿给喻绯打什么电话?” “……” 他连个眼神都没瞥过来。 就好像懒得应付他。 闻述声不关心喻绯,即使外面的人觉得他和喻绯的爱情有多令人艳羡——但年轻的执行官并不这么觉得,否则他不会对于喻绯逃出城南医院的事情不闻不问。 对他来说,只要喻绯活着。 以及还能被他联系到。 不影响他的人设。 那就没有任何值得担心的地方。 人心,感情;他自小就不相信,从来没体会过来自名为温暖的情感,他便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所谓的。 ** 车缓缓停在城南医院门口。 为了方便,喻绯就和闻述声直接约在了医院的北门,她知道闻述声对于原主的不在意,但也知道原主到底对他有多深情。 就像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摁下车窗的动作。 一个清隽明晰的侧脸线条。 以及对方平缓冷淡的视线。 喻绯就觉得,自己的耳根子一阵滚烫。 “……” 她很明智的没有坐副驾驶的位置,而是爬上了后排,两个人自见面便没有开口说话,车内陷入一阵别扭而又冲突的低气压。 她穿着原主习惯的小白裙,老老实实的端坐着,暂时不想没趣的作死。 前排的助理开口于闻述声汇报晚上的行程,喻绯被吸引了注意,一边悄悄的挪着耳朵过来听,一边挺严肃的点头。 淡漠的对方抿着唇线,冷沉的视线瞥过来,神色匿于阴影,晦暗不明。 “……” 前排的司机兼助理有一丢丢不习惯,通过车里的后视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平常的夫人一上车就会叽叽喳喳,纯净快乐的就像只小蝴蝶扑进来,围着先生说很多的话。 而今天。 似乎有些安静过头了。 “看什么。” 后排的闻述声交叠着修长的双腿,身子往后微微的靠,好看的长指骨节分明。对方微低着眼,安静的翻看着手中的一份资料。 路途很远,老年人嘛,一般都喜静,闻奶奶的老宅于是就安置在了挺有名的一处别墅区,车子一路疾驰,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喻绯很无聊。 她觉得自己需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不然等会儿会坐到屁股痛。 就在这时。 前方发生的追尾事件堵了一小段路,司机看了眼导航,掌心“chua”的打了个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弯,喻绯一个没坐稳,晃了会儿神。 下一秒。 闻述声就这么伏在了她耳侧。 女生反应过来时,首席执行官的指节还搭在对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呼吸间,是她身上特有的暖淡香气。 “……大哥。” 喻绯特无语的抬头看他。 然后脑子一抽,接着开口: “你想投怀送抱啊?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闻述声:“……” 他静默的收回手,淡棕色的视线移开,压了压眼睑,冷着压低声音:“喻绯,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虽然闻述声人挺狗的,但不得不说上帝给了这狗比优秀的外貌条件,他缓缓眯了眯眼睛,喻绯便有一种压迫感缓慢涌过来。 “就按照书面文件来呀,闻哥哥,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舍得看你失去一丁点儿东西呢。” 闻述声的呼吸沉了沉。 又在说屁话了。 舍不得看他失去,却想离开他。 喻绯的嘴里,还有什么可信的话么。 她知道对方说的是离婚的事情,在外人眼里,她喻绯有钱,嫁入豪门,还有一个特别特别爱她的老公。权,势,她都不缺,似乎只要是她想要的,闻家都给得起。 可她并不想要这些。 闻家给得起的东西,她都不要。 她最想要的,恰恰就是闻家给不起,也最缺失的东西。 —— —— —— 晚安,章节末尾求个五星推荐票评论呀 孩子想冲个榜!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9) 闻家的权势其实还没有原主家里的权势来的大,于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喻家非常理直气壮的瞧不起闻家,更瞧不起闻述声。但喻绯不受宠,也没什么存在感,既然闻家要联姻,那就联咯。 喻绯表面笑嘻嘻,内心被气到七窍冒烟。 但凡原主不那么恋爱脑,稍微擦亮点她这双干净的眼睛。 专注搞事业。 她都不至于被搞到精神病院,最后落个英年成傻子的下场。 穿着小白裙的女人依旧保持着面上的单纯无辜,垂在腿边的手攥紧,暗搓搓的想把他的脑袋摁在车窗上摩擦。 ** 车窗外,敞亮的天光逐渐黯淡,深沉的色泽自天边向内晕染,路灯亮起,染着人造光的景物飞速往后退,喻绯的小脑袋困的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微微蹭着对方的肩。 闻述声:“……” 他的神情不太好。 但到底没将人推开。 晚上八点多,闻家的车停在了半山腰,闻老人家尤其喜欢僻静的地方,于是有一段路,他们得徒步走过去。 喻绯自车刚停下就清醒了,环视一周打量环境,倒是没什么犹豫,推开车门就迈步下去,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像是个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拔吊无情的渣男。 “夫人。” 瞧着自家闻总着实不太好却又明摆着隐忍的脸色,再看看健步如飞的夫人,一贯充当和事佬角色的司机兼助理终于出声喊住喻绯。 女人回了个头:“?” “天晚了,里面蚊虫很多,挺暗的了,安全起见,还是让闻总跟您一起吧。” 见鬼了吧这是。 小喻皱起漂亮的眉,漆黑潋滟的眼睛转了一下,随后往后退了一大步,勾着唇笑:“哎呀,闻哥哥工作一天辛苦啦,我怎么舍得让闻哥哥继续耗费精力照顾我呢~” 呸。 就这还安全起见。 为了她的安全,她应该离闻述声远点才对吧。 这里黑灯瞎火的,又是个僻静的地方,这要是出点什么事儿,那多好下手啊。 他要是一时之间脑子出毛病了,抬手就给她推下去了咋整。 ……噫。 喻绯搓了搓爪子,一脸“我才懒得搭理你”的不屑表情,并很惜命且诚实的往旁边挪一步,再挪一步。 “她闹脾气了。” 于司机对喻绯今日反常产生的疑惑,闻述声只轻瞥一眼,态度挺随意的开口淡声解释,之后便冷着神色,迈开长腿,跟上喻绯的身影。 司机摸了摸鼻梁:“……” 想了想,他还是不放心,对着两个人的身形苦口婆心的喊了一句:“年轻人耗子尾汁,有矛盾要及时解决啊——” 话音落地。 司机转头就掏出手机,啪啪的就给闻老太太编辑了条消息发出去。 ** 喻绯的白眼要翻到天边去了。 闻述声人高腿长,刚好一六五的喻绯自然没办法与之抗衡,他平静淡然的走在她身侧,不咸不淡的始终跟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 空气中细戈漂浮。 鼻尖萦来清浅好闻的淡冷香气。 这味儿喻绯很熟,宝格x品牌下大吉岭茶的味道,这款的市价并不贵,她还买了两瓶在家放着,小喻和小宋,整整齐齐的人手一瓶。 大吉岭茶是款男士香水,出现在闻述声身上其实并不稀奇,但巧就巧在这儿——在他的身上,除了大吉岭茶的味道之外,还有一种不属于他的甜腻香气。 女人不着痕迹的往他那边移了两步。 然后吸了吸鼻子。 沉默片刻,就阴阳怪气的开口: “闻哥哥今天工作辛苦啦,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喔,你看看方不方便转头替我找那个妹妹要一下香水的链接呀~” “……” 闻述声沉了脸,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想解释,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解释:“这是你自己身上的味道。” 喻绯:“……”你放屁。 她差点跳起来跟他掰扯。 但喻绯猝不及防伸手抓住闻述声的胳膊,像小狗似的凑过来嗅,嗅嗅他,再嗅嗅自己。 然后很嘴硬的将脑袋一偏:“呵,年轻人不拘小节,whocare。” 她昂首挺胸大步往前走,然后被身后的男人皱着眉,伸手牵回来。 喻绯睁大了眼睛:“不好吧这,小闻同志,我们都已经是未离婚夫妇了,再这么光明正大的吃我豆腐,你不怕我报警?” “我有事和你说。” 看得出来其实闻述声并不太想搭理她,神色甚至有些冷淡的麻木,闻氏首席执行官低垂眼睫,掌心覆上女人柔软细嫩的手。 喻绯愣了一下。 闻家虽然比喻家垃圾,但好歹也不差钱,闻述声自小生活在家大业大的闻家,按道理来说,他的掌心不至于这么粗糙。 还能摸到茧。 她下意识多摸了几把。 对方骨骼分明的长指顿了顿,回过神来后,便警告似的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 清隽漂亮的侧脸微微靠近。 “离婚的事情,”他低声道,“先缓缓吧。” “?” 喻绯突然警惕。 你们有钱人不是最讲究诚信了吗。 这临阵变卦难道是她没听说过的什么商业手段吗。 喻绯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又不好意思表示的太迫切。 怎么说也是个为了闻述声而花费了好几年青春的姑娘伢,她总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离谱吧。 崩人设和拆人设。 还是有所区别的吧! 于是她忍了忍,微微侧过脸,视线淡然的扫过路边的监控,笑嘻嘻道: “怎么了呀,闻哥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是的,没错,她很急。 装不下去了,她需要迫切的知道答案。 闻述声这种行为,就跟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恶劣程度可有得一拼。 “为什么突然想和我离婚,嗯?” 男人的声线清淡而低磁,清晰沉稳的说完后,两瓣温软的唇捎着湿润的气息平稳的俯过来,他漆黑冷淡的瞳微微闪了下,声音在这片僻静之处便显得尤为明晰。 就像是风过穿林,万籁俱寂,世界倏尔只剩下他和她。 ——亦如原主风声鹤唳的青春。 喻绯不着痕迹的往旁边偏了下头,忽然挺危险的眯了眯眸。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0) 她觉得对方问了句废话。 离婚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最近手头紧了想分你点家产吗。 喻绯真情实感的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垂着眼睛,像个纯良无辜的小白花,有一种“我委屈但是我不哭哥哥开心就好”的端庄做作,捏着嗓子,顺便颤颤巍巍的翘起兰花指:“唔……我知道哥哥和我结婚之后过的并不开心,作为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我愿意离开你,希望你能够开心一点。” 呕。 喻绯抖了下唇角。 这个语气着实有亿点点令人窒息。 豪门世家向来没有什么真感情,与利益关联上之后,即使是一开始鉴定无比信誓旦旦的那句——“我们真心相爱,无关钱财。”都会在潜移默化的变味,显得尤其可笑。 喻绯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就算这是她快穿任务的一个世界,就算原主的意志对她来说有一定牵制,那她也不会委屈自己。 这婚她必离。 离了就去搞事业! 事业搞到手,小白脸还怕没有吗! ** 这是个简单的家宴,闻奶奶上年纪了,不喜欢热闹,因此并没有大办的打算,坐落于山林的别墅灯火通明,闻述声立于紧闭的门前,意味不明的抿了下唇瓣。 瞳底无波无澜,平静的没有半点风浪。 表情甚至还有点压抑。 喻绯眨眨眼,看了眼似乎不太愿意进去的闻述声,又看了看紧闭的门。 她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但并没有多想。 “吱呀”一声,门便被推开了。 里面没多少人,基本上都是闻家的直系亲戚,闻奶奶精气神挺好的坐在沙发上,面带笑容的与其他人交谈。 非常温馨的画面。 不过这点温馨只持续到了闻述声进门。 “奶奶。” 闻述声挺礼貌的低了下身子。 闻奶奶:“哼。” 周围都像是看热闹似的,没有人搭理她这位小准离婚夫。 喻绯觉得挺新奇的勾了勾笑。 哦豁。 看来在闻家,闻述声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喻绯抑制住疯狂上扬的嘴角,也跟着喊了句“奶奶”,然后手指一摸,就跟变魔术似的,摸出了一个檀木盒。 里面是个翡翠手镯,质地细润,翠绿和深绿均具有透明感,如山涧清泉,抛光面细腻、光滑,呈带油脂的强玻璃光泽。简而言之,这手镯很贵,翡翠质地上佳。 闻奶奶一见她就笑逐颜开,面对喻绯送来的礼物,更是爱不释手,她拉着小喻同志说了很多话,小喻同志则面带笑容,官方的回答了她的废话。 而闻述声淡然站在那儿,就像是个外人。 分明距离不过两三米,她却觉得闻述声离得很远。 “……” 人齐后,晚宴很快开始。 晚宴后,喻绯被闻奶奶拽去书房,而在她离开的一瞬间,她听见一个傲慢的男声,音调很大的命令闻述声。 喻绯:“……” 她的指尖攥了一下。 摸到包里离婚协议书的边页,冷的她颤了一下。 “咔。”书房门被关上。 “叮。”好久没见的系统风尘仆仆的在她坐下时敲响警钟。 “宿主宿主,”系统奶声奶气的小声逼叨,语气又很严肃,“任务米有完成,你不可以离婚不可以离婚!” “你如果和他离婚,闻述声会彻底进入人生下坡路,之后无论是面对任何问题,他的手段都会很可怖!日后的压力病痛叠加,他最多只有五年可活哒。” 【下面副线任务发布——】 【回到任务目标少年时期,治愈闻述声,并与他消除误会,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喻绯眉眼一抽:“你有病。” 根据她脑海里来自原主的记忆,喻绯先入为主的觉得闻述声就是个蛇精病,还亲手把一个花季少女送进了精神病院,并让她吃药吃到灵魂升天。 这样的狗比男人。 瘪犊子系统居然说他们存在误会? 还让她给那个蛇精病一个家? 还得治愈他! 那谁来治愈一下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我啊! 喻绯攥紧了拳头,面色恶狠狠的。 可怜的小系统缩在角落不敢说话。 呜呜呜它命好苦…… 别人的宿主——就算是堕神!都没有这么难搞的! 小系统鼓了鼓腮帮子,然后眨着泪眼汪汪的眼睛,摁下了对话键: “你可不能乱来!干扰快穿世界的平衡定律,你是会受很严重的惩罚的!” 喻绯:“……” 小系统强调:“你会遭雷劈的!” 喻绯决定回去就把离婚协议书撕掉。 ** 长辈将小辈拖进书房说悄悄话无非就是要孩子的破事,喻绯表面上微笑点头应承,内心却毫无波澜。 闻奶奶:“绯绯啊,你和述声也结婚挺久了,他对你好不好啊?他要是对你不好你现在就跟奶奶说,奶奶替你收拾他!” 喻绯:“没有,他对我很好的。” 好到直接给爷整去精神病院了。 感动的爷成天半夜爬墙去蹦迪。 闻奶奶:“那就好,述声这孩子自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转眼也成家了,奶奶现在也老了,你和述声……有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宝宝啊?” 喻绯表面上依旧温柔大方,回答的很得体:“在考虑了。” 考虑个屁。 别说孩子了。 她连过程都不会跟他走的。 她喻绯就把话放这儿!在这个位面结束前,但凡她对闻述声起了一丁点儿歹念!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喻绯纤细的十指交握,搭在小腹前,作里作气的点点头,一派温婉居家的好架势。 等到好不容易应付完闻家的奶奶,喻绯从书房出去,回到闻奶奶给她准备的房间里,背靠着墙,才缓缓叹了口气。 落地窗大敞。 室外一片漆黑。 喻绯从包里掏出那份双方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纠结的瞅了一会儿。 最后熟练的摸出打火机,走上阳台,点燃了离婚协议书的一角。 “……” 火舌迅速卷上来,漆黑中,唯有喻绯平静的脸被火光映衬,光影明灭。 “在烧什么?” 风过,阴沉的角落,一道挺拔的修长身姿融在黑暗里,指间夹着的星点火星烟雾缭绕。 闻述声懒散的倚着墙。 视线淡淡的投过来。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1) 仅仅只是回了个头的功夫,喻绯手上的火势便突然变得猛烈,火舌吻上她的指尖,她下意识松了手。 “我操。” 燃烧后的黑色灰烬落在了地板上,还剩点儿小火花在闪啊闪。 喻绯恶狠狠的骂了一声,然后脚尖踩啊踩,看着光点彻底灭下去,才一仰脑袋,看向闻述声。 那声低声低气的“我操”本应该对着这装神弄鬼的狗比男人说的。 在这儿待着又不开房间的灯,还躲在黑暗里,与夜色融为一体。 喻绯勉强抽了抽唇角,露出一个敷衍到极致的笑,白莲花到极致的开口关心他:“闻哥哥,你在这儿抽烟不热啊?” #你热不热与我无瓜但是你吓到我那就是你该死了# #有火不能发好憋屈# 喻绯:?_? 太可气了。 好在闻述声只是凝眸盯了她一会儿,并没有闲心搭理她,指腹捻灭了烟,他便面无表情的在喻绯之前踏进房间。 目睹全程的喻绯:“……” ??? 这狗比男人不嫌烫手吗。 ** 闻家虽然比不上喻家,但家底也算不错,因此当喻绯在这个一室一厅一卫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却发现只有一张床时,满脸忍不住挂满了问号。 ? ?? ??? 多埋汰啊这! 一张床就算了。 把沙发搬走的行为就过分了吧!! 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老太太的心思压根藏不住,抱孙子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点吧。 喻绯略带审视的目光将闻述声上下打量一遍,然后小碎步往旁边挪了挪。 一张床上睡事小,她吃亏可不行。 于是她动作很麻利的在大床中间放了一排玩偶。 并迅速占据了离门比较近的位置。 然后盖好被子,一脸善解人意的看着神色不明的闻述声,眸子黑亮的像是只乖巧求表扬的猫咪。 整齐笔直的首席执行官默默盯了她一会儿,随后扯了扯绷直的唇角: “不是刚才还把离婚协议书烧了?” “喻绯。” “你到底在搞什么?” 语气挺嘲讽的。 喻绯被这家伙莫名其妙的态度整的一懵,再回过神来时,面前挺拔的身姿便消失不见,屋内很安静,静的只有稀里哗啦的水声。 “……” 她决定不跟他计较。 虽然现在她确实不打算跟他离婚了,但这并不影响她要和这个蛇精病相敬如冰。 闻述声这个老狗比都直接把原主搞进精神病院了。 狗系统还给她发布这么难为人的任务。 她挺不爽的。 并决定回去就申请换一个不会出幺蛾子的系统! ** 夜深了。 “相敬如冰”的闻述声规规矩矩的占据着自己的地方。 喻绯伸出恶魔之爪,不远几十厘米,越过玩偶山,一脑袋猛往闻述声怀里钻。 起初还只是试探。 后来察觉到闻述声跟睡死了似的毫无反应,某个偷偷摸摸的贼才毫无顾忌的上下其手。 刚还打算相敬如冰的喻某人一本正经,并不觉得脸疼。 安静了一两秒。 喻绯缓缓闭上眼。 脑海里响起系统温柔细心的一步步指导,听起来一板一眼的。 喻绯在晃神之间想,这狗系统,大概是在念稿子。 【请注意,宿主已进入闻述声少年时期——】 【宿主切记,不要在梦境中暴露身份,否则您将被强制退出,并清除男主记忆,一切重来】 喻绯:“……” 狗东西。 这个任务很坑的一点,就是她只能在闻述声睡着的时候偷摸的与他有肢体接触,才能通过他进入梦境通道,从而回到他的少年时期。 面前视线恍惚一瞬,再定下眼,自己便已踏上教学楼惯用的大理石台阶。 身上是规规矩矩的校服,妥帖穿好。她稍稍侧了下头,看见消防栓镜面映出的自己——一丝不苟的束着马尾,肤白貌美,看上去像极了乖乖女。 喻绯极为不屑的“嗤”了一声。 谁要当乖乖女喔。 随后大喇喇的挽起校服袖子,将拉链拉开,披肩的小卷发被她解开束缚,顺便拆了个棒棒糖放嘴里叼着,略微痞气的才继续踩着楼梯上去。 高二七班。 她仰头看了眼班牌,然后跟着模糊的记忆进去,找到自己的座位。 出乎意料的。 上面又脏又乱,有人用口红在桌面上写下触目惊心的几个字: “一中败类!!!” “……”喻绯皙白的指腹蹭下未干的口红印记,捻了捻,放在鼻尖下嗅了嗅。 班上鸦雀无声。 一部分人是因为喻绯今天着实不像喻绯,一部分人是想看热闹,再有一部分人,就是看到喻绯今天居然没有看着桌子默默掉眼泪,而感到十分震惊和好奇。 “干嘛呢这是?” 当事人喻绯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咬着糖,轻松的勾出一抹笑。 “桌子上的字是谁他妈给老子写上的?” 软糯的音调,尾音却上扬,听上去张狂又肆意,毫无忌惮。 “用着这么劣质的口红,也好意思说老子是一中败类?” “有时间整这些我小学时候就不玩儿的low比手段,不如多回火葬场找找你们粘锅的亲妈整点创新的高中生手段?” 语毕,喻绯冷淡锋锐的视线在班上环视一圈,根据墙上的课程表随意抽了几本书出来,径直走向最后一排坐下。 多说无益。 看班上这群人的反应,也知道敢搞这事儿的姑娘伢不在这个班了。 否则按照她刚才欠儿了吧唧的语气。 对方早就该摁不住了。 “……” 喻绯早上的事迹很快就在高二年级流传开,临近放学,女生吊儿郎当的将修长笔直的长腿翘在桌子上,身子往后仰,脸上还盖着本书。 ——颠覆般的变化。 她没安静一会儿,讲台上的老师就见不得这副架势,一个粉笔头砸过来,把她抓上来做题。 这道题在试卷上一般都放在最后,分为一二三四问,数据冗杂,计算方式繁复。 这就叫存心刁难了。 喻绯一脸肯定的点点头。 然后大致扫了眼黑板上看起来乱七八糟的题目,挺纯良的侧了个头。 纤白细嫩的小手指着某个写的很潦草的数据。 非常好心的提醒: “老师,单位不对。”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2) 女生的笑容明灿,从袖口延伸出的那截纤细的手腕白到晃眼,喻绯挑了挑眉尖,唇角的弧度十足友好。 ——个屁。 她自力更生的把错误的条件改过来,极其潇洒的写下一个字体很漂亮的“解”。 随后门被人踹开。 这所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而在设定里,在这所学校拥有学籍的学生每年都要花大把大把的钞票,显而易见,这是有钱就能横行霸道的vip-school。 喻绯苍蝇腿式搓了搓手,望向门口。几个五颜六色的非主流趾高气扬的站在那儿,目无老师的指着她,声音娇里娇气的嚣张: “乐绯绯,你凭什么说我的口红是山寨的?这可是我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你可不要张开一张嘴就血口喷人!虽然价钱一般,可这绝不是你能用的起的东西!” 乐你妈。 喻绯面无表情。 “你说得对。” 意识到可能未来还有与自己相关的未知剧情发展,喻绯十分谦虚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随后直接丢了手上的一截粉笔头,很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端庄造作的翘起兰花指: “啊是这样吗,可是这个品牌国内就有卖啊,是skp不够你买不够你逛了吗?为什么一定要买一支国外售价只要三千块钱的口红呢,不怕便宜货伤皮肤吗~害,可能是我不懂买到打折商品的快乐吧~” 语气掺着三分天真三分好奇三分瞧不起还有一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贪图便宜找代购的无辜惊讶。 贱了吧唧的。 大概是她没穿过来之前这具身体忍耐不反抗的态度使然,喻绯突如其来的改变着实吓的他们不清,门口来找事儿的非主流震惊的糖都掉了。 狗女人瞥了一眼。 然后又一脸嫌弃的“啧”了一声,挑事儿似的再补一刀: “姐姐,原装正版的糖叫阿尔卑斯,不叫爱尔贝斯,艾尔是所眼科医院,贝斯是种乐器。艾尔和贝斯加在一起可不是什么乐手开的眼科医院,那是盗版阿尔卑斯。” “抄袭盗版是原罪,原创永远是你爸爸,你就孝顺一回,支持你父亲的大舞台,让你爹成团出道圆个梦好吗。” 喻绯的语气苦口婆心,为了灌输亿点点版权意识,整的就跟魔鬼洗脑的营销头头似的。 围观众人:…… 我他妈人都傻了。 她啥时候变得这么能言善辩的啊。 ** 几天之后,喻绯用她这张嘴气的来找茬的**崽子们要动手,过程短小但精悍,最后以她轻轻松松给人扔地上并恶狠狠的踹了几脚而结束。 之后小喻一架成名,甚至还收了几个慕名而来的小弟。 人称绯姐。 某天早上,她坐在窗边,踩着凳子腿,托着腮,嘴里咬着小弟给她买的包子,终于很苦恼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闻述声,他人呢。 “绯姐——” 小红毛捧着豆浆,跑的像个哈士奇似的,哼哧哼哧的就过来了。 喻绯眼皮一跳。 妈的这逼崽子怎么这么眼熟。 等他离近了之后,喻绯眯着眼睛,伸手像个老流氓似的捏住对方皙白的下巴,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 “……”喔操。 果然是他妈的孽缘吗,这狗比崽子不就是等比例缩小一点的陈湛吗。 瞧瞧。 这五官线条,还有这一模一样的眼神。 ——确实像是会去精神病院度假的。 喻绯舌尖舔了舔唇瓣,对在这里都能碰见傻狗陈湛简直一言难尽。 但陈湛什么也不知道,他就觉得大佬现在调戏良家少男的行为非常不正义。 小家伙被迫弯着腰。 他震惊的睁大眼睛。 他只是来送杯豆浆求绯姐庇佑的! 他可没想卖身啊! 当然如果绯姐真的想,那也不是不可以啦……【划掉】 喻绯松开他,手肘撑在桌面上,纤长的指尖随意挥了挥,示意他靠近点。 陈湛犹豫了一下。 然后磨磨蹭蹭的凑过去。 “绯……绯姐。” “你认不认识闻述声?” 喻绯直截了当的提问。 她想起之前闻述声身边坐着的几个公子哥,好像其中就有陈湛的哥哥,好像看起来关系还挺好的样子。 果不其然。 还是个初中生的稚嫩小少年“唰”的一声抬起头,一脸懵的看着她,很震惊的反问:“姐,你可不要想不开啊,闻述声就是一神经病,又穷又窝囊,在高三是出了名的名声不好……” 哦豁! 小可怜! 喻绯眼睛一亮,心想果然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小同志长大之后那么狠,没想过她还能回到他少年时期折磨他吧! 思及此,白嫩的小姑娘笑眯眯的托腮:“可是他长的好看啊。” 陈湛挠了挠小红毛:“可是长的好看的男孩子有很多啊。” “你不懂,小孩子。” 喻绯竖起食指,在对方面前左右晃了几下,半秒后随意勾出一抹笑:“他长的好看,我看上他了,所以,我要给他个机会。” “——让他想办法追到我。” “……” 陈湛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但绯姐又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他想了一下,然后给喻绯提供情报:“我来的时候听见那群高三的说要放学跟闻述声打一架,估计就在学校旁边的巷子里,你可以去抓他,顺便来个美救英雄?” 喻绯微微一笑:“谢谢。” 这熊孩子太看得起她了,真的。 小红毛走的时候还挺恋恋不舍的,想到什么,又跑过来,眼睛晶亮晶亮的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脸,歪了歪脑袋:“绯姐,我呢我呢,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喻绯瞥了他一眼。 然后很无情的“嗤”一声。 “把你脑袋染回正常的颜色再说吧。” ** 时间流逝而过,下课铃悠哉悠哉的在整个校园响起来,其他人忙着回去干饭,喻绯倒是纹丝不动。 高三和高二的作息时间不太一样,她在教室里待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眼手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小喻同志才慢悠悠的单肩背上小书包,悠悠哉哉的出了教室门。 ——正好与高三放学干饭的大部队碰上。 隔壁的巷子很安静,暂时没有打过架的杂乱,喻·守株待兔·绯想了想,决定拐进旁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瓶优倍纯牛奶,坐在店里喝。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3) 喻绯一边咬着瓶口,视线很无聊的四处看了看,等了好一会儿,巷子口才传来动静。 她隔着玻璃慢悠悠的喝完了瓶子里最后一口牛奶,刚准备甩着爪子出去近距离观下战,看看少年时期的闻述声是怎么打架的。 然后啪叽一声。 闻述声就被人摁进巷子路口边的脏水里了。 喻绯:“……” 她默默缩回了脚。 五官皱成了一坨。 怎么说呢,这个巷子路面的水常年累积,沉的都发黑了,多多少少有一股异味弥散,削瘦冷白的少年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抡进脏水里的一瞬间,喻绯着实嫌弃的往后躲了一下。 好可怜。 她同情的看了对方两秒。 然后又恶魔的露出一个漂亮的笑。 但是好爽。 她苍蝇腿似的搓了搓手,打算缩在自己的小角落里默默再看会儿,于心不忍的系统默默拉响了小红灯。 【嘀——检测到男主生命体征弱,请宿主不要再吃瓜看戏了!快去救人!】 喻绯捏紧了拳头:“……” 去你妈的。 就不能让我多看一会儿吗。 她拍拍手,一只脚迈出去,视线轻飘飘的一瞥,就看见人群中间,少年面无表情的阖了眼。 疼痛顺着四肢蔓延,阴森的巷子里,冰冷渗人的温度缠绕着湿冷肮脏的水,少年修长的指节沾染泥垢,齿尖咬着苍白纤薄的唇瓣,几乎要印出血迹。 就这样吧。 少年蜷着身子,自暴自弃的想。 这种情况不是一两次了,他也曾经试图反抗过,可他不行。他身上顶着闻氏养子的名头,一举一动都会影响着闻氏集团,所以他不能有一丁点儿的反抗动作。 否则那些丧心病狂的媒体会胡乱报道,将受害者与施暴者的身份对调,而那些自诩正义的键盘侠会义愤填膺的说。 ——“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人言可畏。 这四个字,闻述声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拿奖学金很了不起吗,你家那么有钱,给个两三千让我们花花怎么了?” “成天仗着成绩好就趾高气扬,进这个学校的人最后不都出国留学了?成绩好有用吗。” “你自己算算,跟我们越哥都起了多少次冲突了?你有病就去精神病院待着啊,出来祸害什么人。” 落在身上的力道混合着狗言狗语落在闻述声身上,少年麻木的咬着唇瓣,愣是没哼唧一声。 喻绯不乐意了! 她一拍巴掌,妈的这狗比话说的有道理啊!你有病就去精神病院待着啊!把爷一个心理健康的人整那儿去有啥用啊,爷能替你接受治疗吗! 但她不能鼓掌。 因为现在的闻述声看起来真的没什么求生欲望了。 他眼睛一闭,表情坦荡的就像是在说——“来吧,打死我吧。” 喻绯觉得自己磨爪嚯嚯可以上,可要是她再不出手相救,那可能在闻述声进精神病院之前,他得先进一次icu(重症监护室)。 于是她咳了一声。 在这个静谧的环境,喻绯的一声轻咳显得尤为清晰。 “……” “……” 刹那安静。 女生老神在在的背着手,舌尖抵了下腮帮子,缓慢从暗芒处迈步出来,纤细指尖相碰,姿态有点懒洋洋的拍了拍掌心的灰。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的从对方脸上扫过。 然后“啧”了一声,唇瓣微张: “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他还没被打死纯属是因为你们话多。” 女生微冷的声音里掺了些掩饰不住的软,吓的巷边围着搞事的少年着实震惊了一下,喻绯晃着两条白生生的细腿走出来,神色是与声音对不上的冷淡。 闻述声缩了下指尖。 眼皮子太沉,他掀不开。 他看不见少女的身形,但他能听见女生的声音——听起来是个不怕事儿的主,而且这嘴还挺、挺厉害的。 “就我刚才搁这儿听了这么一会儿你们都毫无发现,但凡我掏出手机报个警,你们跑得掉吗?一个都跑不掉。” “你们要是实在无聊的话找个牢坐吧,真的。实在不行人生重来算了,反正都活了十几年都没见你们长个能用的脑子出来。” 小姑娘吊儿郎当的,甚至都开始活动手腕足踝关节准备动手了。好歹下来做任务之前也算是天界最厉害的神仙之一,要是连这么点人都打不过,她这祗月的名号不要也罢。 毕竟好久没动手了。 喻绯还觉得挺兴奋的。 即使对方是好几个一米八的汉子,喻绯还是眨了眨眼睛,有一拳打三个的迷之期待。 不过这场架还没开始打。 警察叔叔就一溜烟的窜进这个小巷子,把在场的这么几个人全都带走了。 包括闻述声。 ** 直到坐在警察局冰凉的小板凳上,和对面几个大高个面面相觑,喻绯还板着小脸,有点不太爽。 少年小a与她对视良久,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是你报的警吧。” “报你妈个头,”喻绯一脸“是你有病还是你脑子不好使”的表情,舔了舔唇角,“如果是我报的警,你觉得我会跟你们坐一块儿吗。” 少年小b非常不屑:“呵呵,刚才在巷子里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喻绯“嗤”一声,完全不把这些十几岁的小屁孩放在眼里:“我说啥了啊,我说你妈在火葬场上粘锅了吗?年纪小小不学好,学着别人玩儿霸凌你好像还挺嘚瑟。” 身侧的冷淡修长少年耷拉着眼皮,浑身脏兮兮的,他后脑勺轻抵着墙,漆黑柔软的头发被泥水凝成一小撮一小撮的,下颚线条明晰冷白,虽然很狼狈,可侧脸依旧好看到不可思议。 他神色痛苦的拧着眉,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好几下。 分明还带着痂的指关节蜷着,死死的抓着衣角,看样子不舒服到了极致。 浑浑噩噩之间。 一双温软的小手似乎慢吞吞的覆上了自己冰凉的手背。 “喂,闻述声?” —— 《饲养反派少年时》纯属作者放飞自我之作,勿深究,书中观点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深究并上升作者本人的杠精同志拖出去乱棍打打打打打死不解释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4) “喂,闻述声?” 喻绯看着狼狈却依旧漂亮的少年,犹豫了两秒,挣扎着去看他伤痕很多的手。 为什么挣扎? 因为……臭。 还因为这么细看过去,少年那双堪称艺术品手着实很悲惨。 女生慢吞吞的将白净的指尖覆上去,漆黑冷淡的瞳难得对闻述声泛起了一些波澜。 噢,这天杀的,她好想现在就把他扒光了丢热水里让他泡泡澡喔。 喻绯温温软软的缓声叫他名字,后者颤了颤纤长卷翘的眼睫,吃力的溢出一声嘶哑的低吟,修长分明的指节却下意识的抽出来,牵扯到伤处,又是一声压抑的低哼。 “……” 太惨了。 尤其是他还顶着这么一张狼狈但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看的脸。 色令智昏,喻绯咽了下口水,然后可耻的心软了一下下。 “闻述声,没关系,在这里他们不敢对你做什么的。” 看来俗话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有借必有贷,借贷必相等。借的是闻述声此时的隐忍乖巧,至于贷,贷的是她喻绯以后该有的幸福。 这个时候就该死亡微笑了。 喻绯捏了捏指骨,若有所思的舔了舔牙尖,视线落在对面的黑心少年abcde上。 闻述声的蛇精一定有潜在的诱因,不然他到底和原主有多大仇多大怨啊,莫名其妙的就给人送进精神病院,还吃药把人吃没了。 被霸凌应该算其中之一。 但闻述声不是闻家的孩子吗,虽然闻家在她眼里很不得劲,但在其他人眼里应该也属于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惹得起的那款啊。 喻绯盯着他们,思及此,忽然愉悦的眯起了眼睛。 有瓜吃! 随之视线又偏移回闻述声身上。 拍了拍少年身上沾着泥污的校服,恶劣至极的勾着唇。 “闻述声。” “你身上好像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喔。” 闻述声,你好像个瓜田。 ** 他当然没听见。 喻绯温软的声音在耳边萦着,不过是轻声安慰了他两句,他便下意识放松了紧绷了很久的神经。 疼痛像是开了闸的洪水,猛烈袭来的瞬间,少年瞬间攥紧了指尖,皙白的手背凸起淡青色的脉络,垂下的发丝混合着冷汗和泥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唔。” 操。 少年咬紧了牙关,指尖往旁边探。 ……她会救自己的,是吧? 他在深渊里沉了很久了,深渊里很黑,很静谧,静的发冷。他受够了,可是漆黑的夜幕没有光,他的弯月没有升起来。 ——指尖触及了一片冰冷。 他睁开眼,身侧已空无一人。 就他一个人,在这个冰冷的铁椅子上,疼着。 “……” 闻述声垂下眼睛。 ** 喻绯简单录完口供,当着警察和abcde的面,胡编乱造了一个故事背景,给闻述声树立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舅舅不管奶奶压榨但是依旧成绩很好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人设。 然后编造了一下abcde在学校里的恶行——当然在这方面,她编故事的能力差了那么一丢丢,所以只能回忆一下自己干过的事情,再面不改色的抓起来丢他们脑袋上去。 喻绯录口供的态度良好,表情和语气都很诚恳,长的又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乖孩子。 警察叔叔兢兢业业的把她说的重点都记下来。 但——字母团对此嗤之以鼻。 这鬼丫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我是高二的学生,在学校做完值日才走,离开学校的时候看见闻学长被他们勾着,我怕出什么事,就悄悄跟上来了。” 放屁。 这家伙露脸的时候,分明就是她在那儿专门蹲他们呢。 “我不认识闻述声学长,但是对他略有耳闻,他的成绩很好,沉默寡言,据说家庭环境很复杂,他很缺爱。” “这几个学长也是高三的,但在我们学校的名声特别不好。逃课,翻墙出去打游戏,嘲笑学妹的口红是劣质的,还瞧不起打折商品,可他们自己脚上的鞋都是假的。” 喻绯一脸认真的睁眼说瞎话:“他们不仅瞧不起人,还没有版权意识,这是不对的!” “……” “???” “卧槽,这不能忍了!”少年e终于回过神来,撸起袖子瞪着眼睛就要过来跟她干一架,“你可以诋毁我!但你不能质疑我的鞋!” 喻绯很合时宜的缩了下脖子。 然后往正义的警察叔叔身后一藏。 露出的小脸邪气凛然的挑了下眉,不怀好意的勾起唇角,冲他们挑事儿似的眨了下眼。 质疑你的鞋又怎么样。 我还要告诉你世界上没有奥特曼呢。 你的鞋和奥特曼都是假的。 气不气气不气气不气? 她拍着指尖走出录口供专用审讯室,没走几步,就看见闻述声小可怜似的缩在那儿,疼的神志不清。冰冷的地方空空荡荡,这儿只有他一个人。 “刚才你怎么不先去医院?” 喻绯顿了一下,走到闻述声的身侧,看了眼对方惨白的唇瓣,着实搞不清楚他刚才对医院的抗拒从何而来。 当时警察叔叔就说要送他去医院了。 他非不去。 就是要跟过来。 然后又不让局里的医生给他简单消个毒。 喻绯蹲下来,指尖戳了戳少年白软的侧脸,很嫌弃的“啧”了一声,恶声恶气:“疼死你喔。” 医院离得不远,喻绯找了两个警察叔叔,直接就给人扛进病房去了。 —— “多处淤青,营养不良,小腿腿骨轻微骨裂,肋骨断了三根。” 大致的一套检查做完,闻述声干净而安静的陷在一片雪白中,医生口袋里插着笔,翻看报告,眉头紧皱,语气越念越沉重。 沉重到喻绯下一秒就想举起手来。 无辜的看着医生:别误会啊,不是我打的。 “这孩子还挺能忍,身上很多都是旧伤了,”医生摇摇头,似乎对闻述声的伤势经历很怜惜,他合上报告,一脸善意的看向喻绯,“姑娘,需要法律援助吗?” 喻绯:“……”duck不必。 病房的门关上,室内安静下来。 喻绯翘着二郎腿坐在闻述声的身边,纤长指尖摸着下巴,“嘶”了一声。 肋骨断了三根啊。 这属于轻伤二级了吧。 换句话说。 字母团的那几个,看起来就不像未成年人。 可以坐牢了。 如果霸凌闻述声的罪魁祸首进去了,算不算让他的阴影小了那么一点儿?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5) 喻绯丝毫没有“他们还是个孩子”的意识,视线落在柔软床褥中的清瘦少年身上,着实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磨了磨牙。 太不是人了这。 她现在居然还被迫走上了拯救失足少年的心酸道路。 她一拍桌子揪出系统,抓住小奶团子脑袋后面的揪揪,仰着下巴伸手:“爷金手指呢,是时候走这个剧情了吧。” 系统心虚的躲避喻绯的目光:“呀这个……” “我没有吗。” 喻绯敏感捕捉到了小奶团子眼底的心虚,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但她并没有适可而止的自觉,而是揪着系统的小辫子不撒手,生生把人拽回自己的面前。 “你这什么垃圾系统啊,凭什么别人有的我喻绯没有?” 她早就知道人神鬼仙不可信,但她没想过一个破系统也这么不可信! 小系统畏畏缩缩,疼的眼泪汪汪:“不是我不愿意给,金手指这个……我要写申请书的嘛……” 申请书多长啊,就凭一双圆了吧唧的小肥爪子,它这得抄多久啊。 系统心疼自己,系统不想写。 它鼓着脸挥挥爪子,强制拉下小黑灯,飞快的就从喻绯的恶魔之手里蹿出去了。 金手指什么的下辈子再说吧! ** 拉胯! 喻绯的手里空荡后,她忍不住磨了磨牙。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别人的系统可以是个依靠,而她的系统除了bug什么都没有! 喻绯,你完了你死定了。 你迟早得被狗系统坑到人都没了。 喻绯好想一巴掌就给它拍碎,但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虽然她脾气暴躁,但是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 喻绯掏出了手机。 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打开了度娘。 万事还得靠自己。喻绯现在是相当懂得这个道理,她首先查了相关资料,比如轻伤的量刑标准,又去查了一下相关新闻,那个捅人好多刀然后刀刀避开要害的神奇人物。 由于看得太入迷。 她连身边的闻述声醒了都不知道。 密闭空间内太过静谧,雪白被褥摩擦的声音便极其沉闷。 闻述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脸色不好,透着病态的白,但拢在他身上的莫名情绪更重了些。 “咳。” 少年低低的咳了两声。 病房里开了空调,喻绯回头,闻述声冷淡的眉眼瞥着她,十根修长好看的手指都被缠上了白色的纱布。 “疼不疼。” 喻绯扫他一眼,蹙了下眉头,现在的闻述声面容要稚嫩的多,也没有那么那么的具有攻击性,他只是冷淡,还有带着自我保护的疏离。 这可比以后那个蛇精病闻总要正常可爱的多。 少年的神色很警惕,落在喻绯的眼里那就是坐实了小可怜的人设,她直勾勾的盯着他,多少有点色眯眯的意思。 可惜。 多好的孩子啊。 谁知道以后会是个货真价实的蛇精病嘛。 她想了想,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沉思两秒,就很严肃的做了一个决定: “闻述声,以后你跟着我吧,姐姐罩你。” “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闻述声:“……” 他漠然的重新阖上眼,扯了下唇角,看起来冷然又不屑。 你这架势可不像是要保护人。 倒像是光明正大又壕无人性趾高气扬的向他宣布——“你,闻述声,从今天开始就被我包-养了。” 颜狗的卑微,在喻绯这里简直体现到了极致。从进入位面后与闻述声第一次见面的乌龙,到现在决定把这好看的可怜孩子带回正轨。 一切都是因为!闻述声长了张好看的脸! 喻绯磨了磨齿尖,看他没什么不良反应,忽然恶从胆边生,恶魔的皙白爪子一伸,闻述声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跟揉狗似的搓了好几下。 他无声的屏住呼吸:“……” 喻绯很满足的笑:“别这么看着我嘛,你好好休息,等过几天,我给你一个见面礼。” ** 这一晚上喻绯只利用那个不成器的系统以及利益为先的冷漠人心做了一件大事。 她通过系统看见了如今闻述声的大致背景,然后将闻述声的惨状和伤势鉴定书寄给了闻家,里面还附了一封匿名信——大致意思就是“如果你们不走法律途径,那我们就直接热搜见。” 彼时的闻氏股票正好处于上升期,按照喻绯的同款爱钱思维来看,他们是绝对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传出一点点负面新闻的。 比如“闻家幺儿受霸凌,闻家却毫无作为,这是为何?” 再比如“豪门无亲情有道理吗?从闻家幺儿受霸凌一案展开探讨” “幺儿的受霸凌,闻家的无动于衷,震惊!隐藏在豪门背后的真相!” 然后在闻述声出院的前一天,闻家火速将那几个富家公子告上了法庭。 喻绯很聪明,她自己现在没钱没势没背景,断不能跟那几个用钱做底气的独苗苗硬刚,倒不如借闻家的手——碾压式的实力斗争总要简单的多。 大白天的,窗帘大开,外面的阳光很刺眼,少年敛着沉淡的瞳,眸底没什么光。 喻绯也很闲。 闲着陪他晒太阳。 她托着腮晃着脚,趴在窗台边眯着眼睛,总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没网的破医院。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现在住院的是闻述声,而不是健康的她。 他似乎挺抗拒医院的,好几次都挣扎着要走,少年脸皮薄,喻绯问他,对方也只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而后喻绯才慢慢的知道,喔,这小可怜是嫌住院太贵了。 是挺贵的。 单人单间,一天大几百呢。 但是她拍了拍手,一脸淡定的捏住少年单薄的肩,直接给人摁回了病床上。 她摸了把鼻尖。 告诉他:“住院费我一次性给你缴清了,缴到了这个月底,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需要续病房。” 在那之后闻述声就乖了,但每天不跟她说话,大多数时候就跟木头一样,沉默而空洞的盯着某处发呆,他身上的伤势在一点一点慢慢的好起来,整体气色也比之前要好得多。 “叮咚。” 传来一声默认短响。 喻绯随意瞅了一眼,看了两秒之后,突然就跟见鬼了似的从窗台边弹起来。 “闻述声,我给你的见面礼到了!”小姑娘很兴奋的跑过来,“上次对你动手的那些人的判决结果下来了,带头的那个作为主犯获得了三年有期徒刑,其他的作为从犯,被判了两年!” 女生的声音落在地上异常明晰,沉默麻木的少年呆了一瞬。 他低声:“……是么。” 某一瞬间,处在深渊的堕落降感刹那减缓,漆黑无光的夜幕中,他看见了一轮从深沉云层中露出的一点弯月尖。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6) 对方的判决结果简直毫不意外,钱的确能解决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事情,但喻绯钻了个空子——她找了个更有钱的,来解决那几个有钱人想用钱解决的事情。 但是很可惜,喻绯没有亲眼看见对方受到法律的制裁。 闻述声也没有。 所以他很难相信字母团真的进去了。 毕竟相比之下,对方是仗着有钱就横着走压根不怕事儿还受尽宠爱的家里独苗,另一边只是个完全不受重视在家甚至还没有自己房间的悲惨养子。 况且喻绯现在对他来说只是萍水相逢,他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喻绯能理解他,因此也就不着急向他证明自己是个可以相信的人。不过某一瞬间,她忽然想起什么——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她刚接收这个位面剧情的时候,系统似乎有提过,闻述声……有个白月光? 她舔了舔牙尖。 好家伙,这么重要的大事,狗系统也不跟她提一嘴! 陷入纯白的少年倒是什么也不知道,十指随意交叠,搭于小腹前,视线平静的望着窗外,纤薄的唇瓣干裂。 “谢谢。” 良久,干涩沉哑的少年嗓音落地。 喻绯摆摆手,说了声不客气。 闻述声不善言辞,喻绯也懒得跟他搭茬,就在病房里转悠转悠,一边纠结今天吃什么样的外卖。 碎碎念之间。 平静的少年音再次于静谧的空间内响起来。 “名字。” 喻绯下意识的想吐出一个“喻……”字,但她才刚直了直身子,眼前的强烈灿白的光刹那刺眼了好几倍,眩晕的感觉猛烈袭来,她短暂的失明了几秒钟。 等到再睁眼。 喻绯就发现,自己好像被踹下床了。 我操。 揉了揉撞疼的腰,喻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盯着居高临下睨着人的闻述声,差点没忍住伸手拽他裤脚。 去死吧你。 王八犊子。 【通知:由于男主现在处于清醒状态,梦境通道关闭,宿主被迫离开少年时期。 男主记忆存档:任务已完成40%】 喻绯:“……” 喻绯:“行了退下吧,没眼力见的家伙。” 太贱了! 早知道她就袖手旁观看着这王八犊子挨打了,到底为什么她要去救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啊。 梦里逃不过他,现实里还得继续被他折磨。 生活真是太苦了。 她气哼哼的自己爬起来,火气越烧越大,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不下这个亏,于是喻绯——盯上了闻述声身上的被子。 虽然现在还是夏季,但早上起来,空调的温度还是挺冷的,喻绯磨着牙,动作无比爽快的把男人身上的被子直接团吧团吧起来了。 打不死你那就冷死你好了。 “闻哥哥,”她咬着牙笑,声音娇滴滴的软糯,“人家腰好痛喔,所以等人家把被子交给刘婶洗完,你能帮人家揉揉腰吗?” 揉你妈。 喻绯毫无波澜。 就凭这王八蛋的行为,她再让他碰到身子……就算他牛逼! 把她踹下床还想帮她揉腰? 闻述声,我可去你大爷的! 年轻人耗子尾汁,我希望你能听明白我话里的客套之意,你要是敢点头,我就把你脑袋揪下来当灯泡! 但不知道闻述声被下了什么毒。 喻绯话音刚落,他居然慢吞吞的点了头。 “可以。” “???” 可以什么可以,你不可以! 喻绯差点决定一被子捂死他。 ** 闻述声梦到了自己的少年时期。 他的少年时期若是回忆起来,着实没有什么正能量的东西,来源于身边的恶意都太大了,他很疼,但闻家让他忍着。 他记得他第一次打架,眉眼戾气锐芒的少年懒散的带着一身伤回来,迎接他的只是冷嘲热讽,和一句“没有被拍到吧。” 他的青春充斥着暴力,各种暴力。无论是言语上的,肢体上的,还是态度上的,这些需要背负的巨大压力,和刺骨压抑的痛苦,他都在一个最该无忧无虑的年纪体会过了。 这对他来说是个噩梦。 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做出一些自我保护式的举动…… 就比如无情的把喻绯丢下去。 冷淡的首席执行官难得无措的红了红耳尖。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偏偏今天梦到,甚至画面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那道身影——那个唯一敢朝他伸手,拽他起来,甚至不嫌脏的牵住他指尖的女生。 都已经看不清了。 他记不起她的名字,想不起她的容貌。 但他记了她很多年。 ** 肇事者喻绯不知道。 踏出房门的喻绯瞬间就觉得如芒刺背。 从楼下的人齐刷刷抬头看她揉着腰从房间出来,到心照不宣仿佛懂了什么一样的露出一笑,整个过程不出五秒,喻绯却吓了一跳。 你们。 懂了什么啊。 她火速的把手上的被子团吧团吧丢给了刘婶,想着反正也是闻述声盖过的,已经属于脏不拉叽的范畴了。 回到房间的喻绯尬了一瞬间,然后很镇定的回到闻述声面前。 她尴尬的不是被误会。 而是被替闻家人觉得尬住。 在闻述声少年时期,都惨兮兮的快被打死了,闻家居然还要靠她威胁才会帮孩子维权。 虽然闻述声被捶,她很爽没错。 但! 这是一条人命! 会动会说话会气人还挺拽的人命! 喻绯靠着门待了一会儿,视线瞥到窗边立着的闻述声,忽然老母亲似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 能四肢健全的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 “……” “闻哥哥。” 见对方的视线瞥过来,她神态丰富但内心麻木的叫了一声。 然后撩起真丝睡裙的一角,侧躺在闻述声面前。 纤细的指尖扶着柔软的腰。 白生生的大腿晃了一下。 “来帮我揉揉腰嘛?” 你敢碰老娘一下试试。 喻绯这副姿态着实让闻述声顿住,他神色冷了冷,随后抓过散落的玩偶,摁在了女生细软的腰上。 喻绯:“……” 喻绯:“?” 闻述声瞥她一眼,难得耐心的出声解释:“不是过段时间就要离婚了么。” 喻绯:“不是啊,我协议书都烧掉了!” 闻述声:“不是给我寄照片了么,‘闻氏总裁闻述声深情人设崩塌,深夜蹦迪出轨性-感美女’?”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7) 闻述声突然提及照片的事情,喻绯还晃了两秒神,几秒钟过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闻述声说的照片,就是去酒吧蹦迪,她偶遇闻述声的那次拍下来的。 本来她故意找人拍照,是想留下自己出轨的证据,然后找个合适的机会曝出去,让离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结果谁知道,那照片里拍的最清晰的,居然是闻述声的脸。 喻绯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简直毫无心理负担了。 看,这都是老天的意思。 喻绯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非常纯良且无辜的眨眨眼睛,捂住嘴,娇羞的笑了两句,无比顺畅的张口就来:“闻哥哥,我喜欢你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舍得跟你离婚的嘛……” “你只是被推出来和我联姻的,喻绯,”闻述声象征性的隔着玩偶摁了几下她的腰,随后指节解开自己睡衣的前两颗纽扣,病态的勾着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我们的婚姻不是幸福,而是闻家的强求,喻家的施舍。 “我只不过是个工具。” “……” 你见过那个工具敢敲在主人的脑袋上吗。 喻绯在心底“呸”了一声,差点没忍住给人摁地上,教教他什么叫做工具和人之间的阶级斗争。 她“嘶”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可和心里的想法是两个极端——喻绯眨了下眼睛,委屈的弯了弯眼尾,眸子里就迅速而没有感情的盈了层水雾。 “你怎么可以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她泪声俱下,两眼泪汪汪,又带着丝软糯的控诉。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闻述声,你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跟你离婚会遭雷劈,我早就一脚把你踹的老远顺带再换无数个长的又乖又软又听话的漂亮弟弟了! 不得不说喻绯这个人长的还是蛮惊艳的,大清早起来不施粉黛,这么稍微红一下眼睛,就已经够楚楚可怜了。 于是喻绯一边掉眼泪。 一边透过婆娑的泪眼,去看闻述声身后会反光的白瓷,欣赏隐约的盛世美颜。 哎哎还是这个角度比较好看! 闻述声:“……” 这女人是当他眼瞎么。 ** 虽然闻奶奶对闻述声没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关怀,却是实打实喜欢喻绯这个孙媳妇的。 喻绯和闻述声磨磨蹭蹭的下楼,女生纤细的小臂就跟八爪鱼似的抱着闻述声的胳膊,胆子就跟河豚似的。后者平淡蹙眉,不太习惯的想拉开距离,然后被没来得及控制表情的喻绯恶狠狠瞪了一眼。 闻述声:“授受不亲。” 喻绯:“咱俩有证。不信抬头看,你奶奶在看你。” 还授受不亲。 这孩子怎么这么能做作呢。 小姑娘皱起小脸,恶毒的想着等会儿我就威胁你,让你不得不主动跟爷亲。 在他的禁区蹦迪是她喻绯的乐趣,如果不能蹦迪,那闻述声的禁区将没有丝毫的存在意义。 闻述声:“……” 喻绯勾着唇角,继续恶声恶气:“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我就跟奶奶说我要离婚。” 闻述声:“……” 首席执行官沉默不言,动作却挺乖的没再抗拒。 喻绯满意的弯了弯眉,露出一枚小巧精致的酒窝,然后简单的穿着她昨天换下来干洗过的衣服,撩起一缕小卷毛。 “早上好。” 闻家早上的用餐一般都随着闻奶奶的习惯,因此比较清淡,以牛奶鸡蛋和水煮蔬菜居多,但今天桌上的种类却很丰富,喻绯大概扫了一眼,就看上了很多对他胃口的。 两个人在仅剩的两个座位上坐下。 奶奶笑呵呵的看着她,又看了眼冷淡着神色一声不吭的闻述声,视线重新转回来:“绯绯啊,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喻绯客客气气:“还不错。” “述声呢?” 喻绯没让闻述声开口说话:“就做了场噩梦,别的都还行。” 虽然闻述声这个人,确实很狗,但他少年时被欺负的事实实在过于深刻,闻家的不作为正正好好完美降落在喻绯的禁区,无关恩怨,她觉得闻家配不上闻述声。 她瞥过眼,笑眯眯的托着腮,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默然冷淡的闻述声,忽然伸出一脚,悄悄的在桌子下踢了下对方的脚踝。 闻述声隐忍的蜷了蜷指尖:“……” 喻绯旁若无人的主动与小闻同志扮演恩爱夫妻:“声声,我要吃那个小面包,拿不到啦。” 闻述声面无表情的拿起小面包放在喻绯的盘子里。 喻绯继续乐此不疲的踹他:“我不想洗手喔,昨晚好累的。” 闻述声:“……” “离……” 喻绯于是拖长了音调,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闻述声那张脸,眉眼之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逗弄和恶劣。 话音未落。 闻述声就跟忍无可忍似的往她嘴里堵了块儿面包。 然后嗓音很温和的说:“吃吧,吃完我先送你回家,公司还有事等着我。” 温和是假,语气里的威胁是真,喻绯看他一眼,装作听不懂他暗示的样子,眼睛一眨,脑袋一歪,嘴一张,就开始阴阳怪气的装天真: “声声,公司的事情没那么急,你好不容易才来找奶奶一次,能不能在这儿多住几天呀?反正公司那么多人,也不差你一个嘛。” 闻述声皱了下眉:“那个项目很重要。” “项目和我,哪个重要?” 沉默片刻。 闻家很安静,吃瓜的众人也很安静,喻绯挑着唇瓣笑,分明还是那张软弱好欺负的无辜容貌,气场却第一次有了强势的味道。 闻述声败下阵来。 几近臣服的语气,沾染着几分挫败。 “……你想怎么做?” 喻绯捻了捻指尖,神色如常:“在这儿多住几天嘛,不然就离……” 开玩笑。 这要是这么容易就走了,那下一次与他同床共枕去完成任务就不知道到何年何月去了,她喻绯看起来没有脑子吗?这么好的机会和环境,她会放跑闻述声吗! 不可能! “离什么啊,绯绯?”喻绯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儿,可还是引起了闻奶奶的注意,她抓着女生细嫩的小臂,挺和蔼的问,“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绯绯,你是要离婚吗?”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8) 喻绯暂时没回答,只是笑意盈盈又极其单纯无辜的望着闻述声,后者瞬间老实,甚至算得上乖巧的把手收回来。 眉头隐忍的皱了皱。 喻绯她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提离婚的是她。 烧离婚协议书的是她。 现在用离婚威胁他的,还是她。 现在的剧情着实很矛盾,但老实说,闻述声从一开始就没有和她离婚的打算。 反正在闻家他就是个商品,明码标价,和喻绯离婚之后,闻家又会马不停蹄的给他安排下一个富家小姐。 所以他自己给自己立了个“对喻绯深情不疑就算她脑子有病我也要跟她在一起”的深情人设。对他而言,喻绯并非全然陌生。 她是个非常不错的合作对象。 傻白甜,好掌控。 关键是对他一心一意。 但是现在,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奇奇怪怪的改变。 就比如现在。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单手撑着下巴,眉梢都是璀璨的恶劣笑意,看他吃瘪她似乎很愉悦,纤细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才慢悠悠的张嘴: “不离婚,我坚决不离婚!” “离……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的离,闻哥哥,你要是再跟我闹脾气,你就用你这五音不全的嗓子唱这歌录下来然后当你的手机铃声吧。” 闻述声:“……” 你是狗吧你。 闻述声眼睛一垂:“……好。” 小样。 喻绯挑衅的勾起唇角,扬起的弧度漂亮而嘚瑟。 她垂眼,对面的人给她剥了个水煮蛋,随手递给她:“吃饱。” 喻绯心情很不错的点点脑袋:“哦。” ** 托了喻绯的福,天色一晚,两个人再次不得不躺到了一张床上。 闻述声进来的时候喻绯窝在床上打游戏,灯没开,整个房间都黑漆漆的,只有她的屏幕泛着一小块儿柔和的光,衬得对方的五官并不明晰。 她现在很暴躁。 耳机塞在她耳朵里,喻绯那张明艳的脸上刻着很明显的“老子不耐烦了”的表情。 闻述声默了一下。 忽然停在了门口,倚着墙。 也不进去。 就跟看猴儿似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喻某人浑然不觉,依旧打游戏打到飞起,小嘴一张,气势如虹的不说人话。 “你说我不配打晋级赛,只配在钻石混,你他妈带的两个人,杨戬05,上路全崩! “要你们禁盾山,不禁,禁你妈蔡文姬!有盾山还拿你妈妲己!公孙离不好切对面射手,还说我一技能可以打断盾山的盾,我他妈还没碰那个盾山,我就被伽罗切没了,每次晋级赛就给我匹配一些你这样傻逼玩意儿,几张嘴啊好意思跟我对喷? “你这技术打什么晋级赛,打打你自己的脑壳说不定还能负负得正变机灵点,再开口你就不要逼我扒你祖坟问问他们怎么捡了你这么个拉胯东西回来了。好东西没让你学到,虎你倒是学的挺优秀啊。” 闻述声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但他能看见喻绯舔了下牙,然后挑衅的笑了一下,态度恶劣至极。 “我老公?我结没结婚需要你操心吗?喔又是个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却没有结婚对象的小可怜吧。姐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谈过的对象都能成支足球队了,小弟弟,我告诉你,我现在不仅结婚了,我老公还非常爱我……对啊,没有感情怎么了,没有感情我也能把他当羊毛薅啊,哪像你喔,大半夜的只能够打游戏,不能体会法定生命大和谐的美妙……你配吗?你配个棒槌。” 喻绯的语气很嘚瑟,嘲讽对面嘲讽的也很忘我,她嘴不停,手上的操作也不停。 还有脸上各种表情。 也没停过。 闻述声:“?” 他平淡而没什么情绪的视线还停留在喻绯身上。 一向以小白花形象示人的喻绯还窝在床上,唇瓣微张,很悠哉的说着什么。 五官线条即使在这个环境里并不明晰,也依旧好看的过分。 他垂眸敛目,听见喻绯说:“谢谢,既然你祝我早日离婚,那我就祝你年年孤寡月月单身天天只能与拇指姑娘作伴吧。” “……” 喻绯眨眨眼睛,笑的一脸无辜:“玩儿你妈。” “……” 闻述声扯了扯唇角。 冷淡修长的人难得起了幼稚的心思,骨节好看的长指抬起,“啪”的一声,刹那间,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 喻绯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马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我操……操劳了一天的闻哥哥回来啦~” 方才还骂的气势汹汹的架势瞬间消失。 喻绯拍了拍被子,乖乖的睡到另一边去,神色非常自然,完全没有任何心虚的情绪:“快上来,我给你暖好被子了!” “喻绯。” 闻述声站在原地,微勾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放下去。 “总有些人,内心和外在不太一样。” 喻绯从善如流的接上,一点儿也没有真面目被人发现的尴尬:“嗯嗯,你说得对。” 以至于闻述声有一瞬间觉得,不要脸果真天下无敌。 ** 有了前车之鉴,第二次喻绯再滚到睡着的闻述声怀里,动作就已经很顺畅了。 她闭上眼睛,淡定的等待时空转换,自己回到对方的少年时期。 然而她没发现,闻述声垂下的眼睫颤了颤。 他像是无意识般的将人往怀里带了些,过了好一会儿,喻绯才无比卡顿的进入他的梦境通道。 “……” 瓢泼大雨兜头而下,淋了毫无准备的喻绯一身。 她抹了把脸。 才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间。 路上无比空旷,方圆几里除了树,路灯,和面前的别墅之外,啥也没有。 一道闪电划过。 震耳的雷声接踵而至。 喻绯:“……” 这个鬼天气,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上次结束的时候明明不是在这里的! 她的外卖啊,她都下好单了,货比三家纠结很久才挑出来的美味,她居然没有吃到! 这让她花费的时间和金钱好像毫无意义! 喻绯忍耐的磨了磨牙,还没来得及先翻进别墅躲个雨,别墅的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哐当!” 下一秒,一个人影和行李被人毫不客气的丢出来。 喻绯虽然在雨势中看不太清,但她断定,这惨兮兮的可怜孩子一定是闻述声。 —— —— 我有问题!有没有好姐妹能给我提供一下班级整改-职业能力发展的报告!我不会!我不想!我想复制粘贴!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19) 喻绯很不爽的眯了眯眼,浑身湿嗒嗒的着实让她很抓狂,有一瞬间她还很恶毒的想,治不治愈闻述声的等会儿再说吧,她现在就寻思着能不能一巴掌直接给人摁地上。 她撸起袖子,凶狠的龇出一口大白牙。 气势汹汹的靠近了两步之后,模糊的视线相比之前才稍稍清晰一点。 她看见闻述声挺野的勾起唇角,用苍白的指腹抹了下唇角,身上的戾气相较之前重了不少,黑发松散的垂落,随意的遮住额头,一句话不说,慢条斯理的把水坑里的行李箱扶起来,其余散落一地的衣物,他连眼神都没分着看一眼。 喻绯看愣了。 ——他看起来挺心酸的。 她看现在的他,就像是看见自己的崽崽被后妈虐待了似的。 少年站起身,修长的身形挺的笔直,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微微扬着,他似乎张着唇说了些什么,下一秒,喻绯看见台阶上的女人疯了似的扑过来,对着他又抓又咬。 闻述声压根不躲,也不反抗。 喻绯看的眉眼一抽。 她觉得他脑子有病。 小系统恨铁不成钢:“宿主宿主快冲他妈的!把闻述声捡回家回家回家呀!” 喻绯:“……” 喻绯面无表情:“?” 你也有病。 你病得还不轻。 女生深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直接翻过别墅庭院的栅栏,去完成一个多多少少有一点点不情愿的任务,对方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将脸侧过来。 “……” 闻述声的视线与她相对上。 她说不上来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她只觉得挺凶的,比她见过的所有闻述声还要凶,还要警惕。 还要野。 冷的能掉冰碴,一身阴沉的冷戾气。 不得不说,这一眼让喻绯的心跳猛然加速,差点从嗓子眼蹿出去。 她去酒吧蹦迪撩男人结果撩到自己法定对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不自在过。 他好凶喔,跟他私奔一定很刺激。 喻绯勾起唇角,在他的视线下抚了抚小心脏,然后慢吞吞的朝他挪了两步挥挥手,示意他做好心理准备。 嘿。 狗男人。 我要试试跟你私奔的感觉了。 “……” 但闻述声没看懂。 他只觉得这家伙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面前的女人依旧以恶毒的语言和疯癫的状态恶声恶气的往他身上砸着下流的语言,尖锐而长的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闻述声没有反应,只是很平静的盯着对方。 已经疼到麻木了,他并不觉得有多痛。 穿着黑裙子狼狈又像鬼的喻绯踩着水花跑过来,手上动作丝毫不见犹豫的将痴了吧唧的女人推开,前者扣住他的手,反应飞快的拽着他就跑。 后者反应不过来,直接被她推进水坑。 喻绯:我可去你大爷的。 借着路灯光,在转身之际,闻述声无比清晰的看见小女鬼恶劣勾起的唇角。 闻述声:“……” 时隔多久没见,他终于认出她来,沉默片刻,少年沉声叫她名字:“……乐绯。” 喻绯来了个雨中回眸:“?嘘,专心跑步躲雨,别叨叨。” 有钱人大概都喜欢住半山腰,喻绯拽着他,往前跑了一段路,才有辆出租车姗姗来迟。 “……”司机大叔看着两个落水小狗,略为难的又看看自己刚收拾干净的车后座,非常含蓄的表达出自己的犹豫,“啊这。” 喻绯良心丝毫不痛的直接给人塞进去,然后坐在少年身边,指着闻述声说:“没关系大叔,我们车费付双倍,实在不行直接给你换个车后座,你放心,他有钱。”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等到他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车已经窜出去好远了。 喻绯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他:“你有多少钱。” 闻述声:“?” 喻绯向他展示自己的手机,小脸一片严肃:“我没钱,车费也还没付。” 闻述声不着痕迹的向旁边侧了侧,露出修韧漂亮的脖颈线条,少年眉头一皱,随意应了句:“嗯。” 他钱不多,但车费大抵是够的。 喻绯想想也是,闻家那么大的家业,就算对闻述声不闻不问,起码在最不缺的钱这方面,会稍微大方一点吧。 但很快。 喻绯就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男生顶着一头狼狈的头发,但露出的一截脖颈很干净,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余额不足”四个字,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喻绯轻咳一声:说好的有钱呢。 闻述声:…… 最后喻绯无比慷慨大方善解人意的依照先前说好的,付给了对方双倍车费,然后她跟着脑海里系统的指示走,弯弯绕绕的走到了一高档小区的某间屋子前。 喻绯问系统:“what''sthis?” 系统:“is房子,you的,key在你兜兜里,自己掏掏。” 她半信半疑的伸手去摸,等打开房门后,喻绯觉得系统这次干件人事儿简直太他妈不容易了。 房子很大,装修的也很精致,她跟个老流氓似的把人一脚踹进来,而后“啪”的一声关上门。 跟完成了某种大事似的松了口气。 她可烦的揉了揉自己湿嗒嗒的头发,白嫩的小臂一挥,豪气的让闻述声别拘谨,语气就跟哄小狗儿似的:“放心,我带你回来不是想泡你,你先自己一边玩儿会儿,我等会儿就来陪你。” 闻述声松了松紧绷的肩,修长痞气的身形靠在墙边,长指尖摸出一盒烟。 可能是鉴于她把他捡回来的缘故。 少年停住了动作,还算礼貌的问了她一句:“介意么。” “不介意。”喻绯随口应声,想到什么,突然又从墙边探了个头出来。 闻述声齿尖咬着烟,平淡的抬眼望过来:“……怎么。” “你别误会,我不是想阻止你抽烟,”喻绯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是想问,你这个烟没有淋湿吗?” 闻述声:“……” 喻绯:“还有,能不能给我留一根。” 喻绯:“如果你需要打火机,你右手边抽屉里就有。” 闻述声:“……” 他忍无可忍,干脆将齿间咬着的烟扔了。 长腿迈过去,单手捏住小姑娘的下巴,让她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 男生瞳底沉冷如渊,女生眸里清涟水远。 喻绯的眼睫扑闪两下:“……你干嘛。” 少年低嗤一声,忽然跟变戏法似的往她嘴里塞了颗阿尔卑斯。 “……人不大,胆子不小。” “未成年抽什么烟?乖乖吃糖,不够哥哥再给你变。”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0) “……” 喻绯被噎了一下。 嘴里的糖混合着冰冷的雨水,少年垂眼,棱角分明的侧脸始终萦着冷戾的狠气,漆黑无波的瞳底安静的映着对方无辜的脸。 喻绯的心情瞬间就不美妙了。 她故意把糖咬的嘎嘣响,然后无情的推开他就往自己房间走。 带他回家纯粹是因为任务。 要不是因为任务,闻述声人早没了。 ** 阳台做了封窗处理,喻绯洗完澡出来,闻述声还是一身脏兮兮的野样,关着阳台的门,颀长的身姿背倚在栏杆上,流畅的下颚线条绷直,指间明明灭灭。 距离他和乐绯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的在医院的时候,女生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而后杳无音讯,像是忽然人间蒸发了似的。 他是在出院之后,才在恍惚中逐渐相信,那些踩他,辱他,蔑视他,他恨不得对方不得好死的人,还没等到他的报复,就抢先被法律制裁了。 闻述声半眯着冷锐的眼,修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泛着铁光的冰冷栏杆,唇角还带着未愈的旧伤。 有人亲手抚开了遮月的薄纱云雾,还了他一小片净冷的月光。 乐绯的名字是他辗转了好久才托人打听到的,但也仅仅只是个名字,他最想知道的——关于对方的近况,依旧一个屁没有。 挺奇怪的。 她出现在他身边的时机就像是计算好的。 少年指间夹着烟,出神之际,阳台的玻璃门被人叩响,穿着睡衣的小姑娘趴在哪儿,咬着糖喊他进来:“脏伢,洗澡!” 语气自然熟稔到莫名其妙。 闻述声扫她一眼,捻灭了烟头,顿了一下,弯腰把垃圾规规矩矩的扔进了垃圾桶。 ……毕竟是小姑娘家。 得干净点。 少年经过她时携起一凌冽的风,不仅仅有雨后淡冷清新的味道,还萦着好闻的烟草味。 很香。 喻绯下意识往旁边避了一下,脑子有一种短暂的空白。 小脸一皱。 她开始疯狂叫系统:“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呢。 她跟捡流浪狗似的无波无澜的把人捡回家,然后呢? 下一步应该来点啥刺激的呢。 喻绯趁着男生收拾他自己的时候,在外面摸着下巴,一脸严肃的思考。 闻述声被霸凌,她能动动她聪明的脑瓜子直接把人送到可亲可敬可爱的警察叔叔手里。 可他被闻家赶出来这个事情。 她应该要怎么治愈他受伤的心灵? 她总不能真的去并夕夕上给闻述声拼个全家吧。 啊生活真是太苦了!! 喻绯擦着头发,光脚踩在地板上,非常苦恼的舔舔牙。 忽然突发奇想。 一个泥石流灵感从山体滑坡下来。 喻绯很正经:“抹杀任务目标我会被雷劈吗。” 系统:“……” 系统:“不会。” 于是喻绯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喔!看来可行! 后者面无表情,躲在墙角无情的补充一句:“的确不会被雷劈,但宿主会和任务目标,一起被抹鲨掉喔。” 喻绯:“……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真的得去给闻述声整个完整又温馨的家。” 水声戛然而止。 她没来得及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浴室门便被人打开。 少年上身赤着,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年轻而富有张力的肌肉线条,皙白肤色肌理分明,极佳的紧致感。 但——伤疤蜿蜒附上,淤青似玉嵌入,一些新伤旧伤叠加,覆在一起,便显得稍稍有些可怖。 他身上还有些新添的牙印。 看得出来对方咬他的时候很用力,有些痕迹甚至还往外冒着浅淡的血丝,喻绯不自觉的皱起眉,攥紧了小拳头。 可恶! 她翻箱倒柜的翻出医药箱,一只手举着碘伏,一只手举着棉签,然后挡住他的路:“需要特殊服务吗先生?” 虽然闻述声现在还是个高三学生,但身高已经很挺拔了,喻绯站在他面前还得仰着脑袋,毛绒绒的发顶堪堪擦过对方的锁骨。 闻述声冷淡的看她。 然后单手将人抚开,沉声:“没那么娇气。” “这跟娇气有关系吗同志,你知道只要被咬就会有得狂犬病破伤风的风险吗?你看看你的余额,你连车费都付不起,你还能付你自己的医药费吗。” 闻述声抚开她的动作就像是逗弄宠物,喻绯突然有一种奇奇妙妙的代入感,然后话不多说,她就像个炸弹似的又开始了。 闻述声:“……” 她拍拍他的肩膀,忧心忡忡:“人贵有自知之明,即使你的钱包很贫穷,但志不可以穷,省点钱,从保证小闻的健康做起。” “……” 在这一刻,喻绯终于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既然闻述声缺少家庭的关爱,那她就补给他。 她要给他这个世界上永不失联的母爱。 她要做他永恒的亲妈。 ** 最后的闻述声当然是被喻绯摁住了。 小姑娘力气倒是大得很,一脚踹在他腿弯上,即使是他这么能忍的都觉得挺痛的。 棉签蘸着冰冷的碘伏,触上少年的背脊,精瘦的腰线,以及起伏的胸肌,闻述声微微颤了颤眼睫,无意识抿了下唇线。 喻绯给他上药的动作着实算不上温柔,甚至可以跟“凶恶”“残暴”“速战速决”挂钩,她压根不在乎这个力道会不会戳疼他。 她只嫌这玩意儿太慢了。 喻绯:“要不我给你放一浴缸碘伏,你自己进去泡泡吧。” 喻绯慢慢的烦了:“这棉签为什么这么小。” 喻绯越来越暴躁:“这位大哥,我们商量一下,你下次少打点儿架呗?实在不行你带上我,我保证你不受伤。” 闻述声:“……” 他扯了下唇角。 明智的选择了默不作声。 她“咔嚓”一声掰断了手上的棉签,实在被磨的没了耐心,直接把棉签交给他:“你自己来吧。” —— 分享一个扣钱的谐音梗: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这句诗不可能是艾青写的,一定是有人代笔的。 “因为艾青~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都是幸福的模样~” —— 亲妈来解读:小闻同志害羞了!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1) 大雨还在下,时不时有闪电自天边闪过,巨大的玻璃窗映着影像,喻绯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表情慈祥的拿着棉签,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喻绯觉得自己现在一定很像个妈妈。 闻述声安静的趴在那儿,流畅的线条年轻而富有张力,她的头发刚吹干,散漫凌乱的垂下来,隐隐约约的遮住半张脸。 他定定的看着落地窗中的影子,眸底的情绪很复杂。 “怎么了,你很疼吗?”少年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她看见他垂了眼睛,神色不是很好,以为刚才发生的大小事情让这个神经病不爽了,就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伸脖子去看这狗比的表情。 “闻述声?” “为什么?” 男生轻轻“嘶”了一声,依旧安静的保持着动作,哑着喘了口气,低声的开口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从小到大他就被别人视为累赘,亲妈生下他是为了借他嫁入豪门,嫁入豪门后他成了养子,后来亲妈被豪门里的不受待见而逼疯,他无辜的成了万恶的源头。 而乐绯,她第一次见面时就救了他一命。 第二次见面,就直接将他带回了家。 她为什么要这么帮他,自己这里有什么是她想得到的么? 很明显的,喻绯也被他问懵了。 她总不能告诉他,“我是被逼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愿意认识你闻述声的啦但是没办法我要是不帮你被鲨掉的就是我自己”吧,但你现在让她编理由…… 你见过什么屁是想放就能放出来的吗? 情急之下她选择二里二气的转移话题。 脑袋一甩,下巴一昂,鼻子一哼,喻绯一脸鄙夷的看着他,说: “喔,妈妈的好小闻,原来在你心里,帮你上个药就算是对你好了吗,你要不去我们小区问问,平常路上的小猫小狗受伤了我都会给他们送去宠物医院的。” “……” 少年的脸瞬间冷下来。 听她的语气挺自豪的,就差把“老子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你看你妈呢”几个字写脸上了。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的耷拉下眼皮,自己接过她手上的棉签。 不过是小猫小狗罢了。 他垂眸凝了一会儿,忽然牵了牵苍白的唇角。 “让我住一晚,乐绯,”闻述声再抬眼,眼底已经少了很多戾气,强势和疏离的警惕情绪占据了绝大部分,他舔了舔牙尖,低哑着声音继续说,“你想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喻绯:“……”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 她的神情逐渐鄙夷。 好家伙,你连车费都付不起,你现在除了你自己还剩下什么玩意儿啊。 旺崽牛逼糖吃多了,语气还挺拽。 她眉眼一挑,站起来,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明摆着要搞事情:“我想要什么都给?那我想要的东西,你没有怎么办?” “抢。” 几乎是喻绯话音落地的瞬间,闻述声就不带一丝犹豫的给出了回答。 “……”我他妈。 喻绯愣住了。 然而下一秒,闻述声指尖抹了下唇边的淤青,挺痞的笑起来,一字一句,吐词清晰的重复一遍: “哥哥有的,就给你。” “哥哥没有的,拼死都给你抢过来。” 喻绯面无表情:“……” 我可去你妈的。 就是因为你这个不符合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思想,我他妈才会不得不站在你面前! 她恨不得现在给闻述声的脖子上套个狗项圈,再拽根绳子在手里牵着,拽着他安安分分的步入正途! 喻绯一点都不觉得浪漫,一点儿也不。 她就觉得自己内心沉重。 女生叹了口气,很复杂的盯了他两秒,下一刻,闻述声听见对方很纠结又很忧心忡忡的开口: “《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条,抢劫罪是重罪,起点就是三年。该罪有两个量刑档次。一个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并处罚金。一个是十年以上量刑,但要符合一定的情形。得结合具体情形确定量刑档次。” 闻述声:“……” 闻述声:“?” ** 安排好了闻述声的住所,喻绯舒舒服服的躺在自己的大床上,精神亢奋,而思绪复杂。 她方才去浴室的时候,看见里面的垃圾桶里扔着一件被磨的挺薄挺久的黑t,看得出来已经有年头了,被衣服掩住的地方,一个小小而泛着冰冷质感的小钥匙扣,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个时候,系统打着哈欠,白白圆圆的爪子揉揉眼睛,懒洋洋的出来为她答疑解惑: “这个钥匙扣对闻述声很重要,建议宿主洗洗干净保存起来喔。” 喻绯立马就跟中毒似的松开手,自己模拟音效:“啪嗒。” 系统看着挂在女生指节上的铁圈,无语的的“呵呵”两声,然后看着喻绯指尖一动,将其攥在手里,若无其事的挑了个眉:“你接着说,我保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今天把闻述声从闻家赶出来,对着他又打又咬的女人,不是别人,其实是闻述声的亲妈。 嫁入豪门是她毕生的梦想,有一天她和闻述声的爸爸误打误撞的睡在一起,过了三周,就被查出来了。她当然很开心,因为闻述声的出生,就象征着,她终于可以借着这个孩子嫁入豪门了。 闻述声刚出生的那一年,其实闻家对他们还算好,这个钥匙扣是他妈妈送给他的第一个小玩意。 豪门生活很刺激,后来他爸爸出轨被曝出来,登上了头条,整个人忽然就疯了,她开始觉得闻述声是一切罪恶的源泉,每次和他爸爸一吵架,就抓着闻述声的脑袋往桌子角上撞,拿针扎他,用这个钥匙扣划他。 但闻述声依旧对这个钥匙扣很珍惜。』 “因为这是他妈妈爱过他的证明。” 喻绯沉默了一下,思虑片刻之后,语气难得正经的做出一句话总结。 她摸了摸下巴,盯着手上明显很幼稚又很破旧的钥匙扣。 ……这种代表着伤害的东西,也不知道他留着干什么。 女生很嫌弃的晃了晃掌心里躺着的那枚钥匙扣,冷呵呵的笑了一声过后,终于有了其他动作。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2) 系统眼睁睁看着喻绯无比潇洒的把钥匙扣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然后回到房间,把备用钥匙和一个无比粉嫩的钥匙扣面无表情的扣下来。 哪个成年人钥匙扣还用粉色小兔子。 幼稚。 现在已经晚了,喻绯把钥匙取下来之后,就蹑手蹑脚的走进了客房,少年早已睡熟,但眉头依旧皱着,整个人陷在柔软淡香的床铺里,身形单薄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搭在凌乱的碎发前。 露出的一截锁骨深的能养鱼。 喻绯把钥匙放在他枕边。 然后站在墙边,看着对方皙白的侧脸。 指腹一捻,唇角恶劣一勾。 冰冷冷的小手就无比凶狠的揪上了闻述声的脸。 “……” 回到自己房间的喻绯叹了口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有点五味杂陈。 原来小闻同志的童年几乎被全阴影覆盖。 原来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 这么一想,其实少年成人之后的那些行为多半出于他自己的自我防备和缺乏安全感,他自小什么都缺,所以长大了什么都想要。 他的不正常倒是情有可原。 但是! 喻绯真情实感的攥紧了拳头。 是谁他妈把原主送进精神病院让她莫名其妙断了好久的网! 这是罪过,不可饶恕! ** 闻述声睡的并不踏实,他梦到了他自己的小时候。 记忆就像是按了加速键,他只用了五个小时,就将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又经历了一次。 他恨极了。 他猩红着眼睛,喘着粗气,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咬死。 理智被击溃的一瞬间,黑暗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击碎——在他几乎要提刀杀人与他们同归于尽的瞬间,有一双凉的刺骨的手,掐住了他的脸。 闻述声:“……” 这双手的主人还在小声的自言自语:“怎么还不醒,我用的力气还不够大吗?” 闻述声面无表情:“……”老子脸皮要被你拽下来了。 他指尖忍无可忍的动了动,而后那双手飞快收回去,在闻述声睁眼之前,乖乖的垂在了主人的身侧。 少年戾气横生的睁开眼,凶她:“做什么。” 喻绯很悲惨的吸吸鼻涕,白嫩的指尖指了指自己,一开口,鼻音重到听起来有点可怜:“闻述声,我感冒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得照顾我。 喻绯在生活方面简直是个废柴,尤其是生病之后——脑子一片混沌,就跟喝多了似的,胡乱的做一些她自己都觉得很弱智的行为。 比如现在。 她居然在要求闻述声照顾她。 “……” 闻述声瞳孔漆黑的盯着她,后者毫无心理压力的与她对视,时不时还吸溜吸溜,鼻尖冷的发红。 少年心肠冷的发硬:“去吃药。” 喻绯很诚恳的吸吸鼻涕:“家里没药。” 闻述声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即使面前的女孩子救了她两次,但他知道有些东西还是不沾为好,免得要了他半条命。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视线随意一瞥,瞧见女生白嫩嫩而圆润的脚趾,眉头忍不住皱紧:“去穿鞋。” 喻绯再次诚恳的吸吸鼻涕:“丑。” 这他妈真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他沉默一瞬,然后恶声恶气的声说:“病死你。” 喻绯:“……” 喻绯:“?” 你吗的你好没良心! 你还能再没良心一点吗! “……” 事实证明,确实可以。 当黑衣少年利落的从床上翻起来,到门锁落下传来的“咔哒”一声轻响,间隔不超过半分钟。 偌大的房子,瞬间就只剩下喻绯一个人。 美女无语。 她拽过闻述声没来得及穿上的外套,然后毫不客气的捂住自己的鼻子。 三分钟后,拎着药回来的闻述声盯着地上明显被人蹂躏过的白色外套陷入一阵沉默。 他倚着门框,拎着药的那只手微微晃了晃,舌尖抵着腮帮子,没什么情绪的看着睡在自己睡过的被窝里的某人。 秉持着救猫猫狗狗的心态,闻述声确认了她没发烧。 随之便安静的待在角落。 目光所及,是喻绯露出的半个脑袋。 她的小嘴嘟嘟囔囔,不太舒服的哼哼唧唧,闻述声懒得过去听,也没兴趣听。 然而喻绯无论是什么情况下都不太安分,她自发把自己裹成一团,然后在床上翻了几下,就扑通一声掉下来。 声音很沉闷,听起来不太疼。 闻述声:“……” 他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着实没见过怎么蠢的姑娘伢。 少年漠着眉眼,动作很无情的把人捞起来。 喻绯哼唧一声,往他指节上蹭,无比难受又委屈的咳嗽两声:“闻述声……” 从来没被这么磨过的少年明显没什么耐心:“嗯。” 她嘟嘟囔囔的动:“你好可怜。” 闻述声:“?” 他瞥见她干燥的唇,给她倒了杯温水,试图堵住这姑娘的狗嘴。 然后他就见识到了,喻绯一边咕噜咕噜的吐泡泡,一边逼叨着要说话:“闻述声……小白菜……三四岁……没人爱……” 闻述声:“……” 少年粗粝的指腹捏住对方的嘴,强制的把水给她灌下去。 而后顺手把药给她冲了,忍着火气,一条腿跪在床上,另一条长腿撑着地,面无表情的喊她:“乐绯,起床吃药。” “……” 喻绯吧唧吧唧嘴,喻绯什么也不知道。 他冷着脸看了她好一会儿。 然后放下杯子,转身打了个120。 迷迷糊糊间,喻绯听到一道掺了冰碴子的声音在说: ——“她自己要把自己捂死了,麻烦你们快点到。” ** 喻绯醒了。 睁眼是医院白花花的天花板。 她动了动指尖。 然后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被手铐铐住了脚! 喻绯都惊呆了,她不可思议的转头,在病房里看见闻述声的声音,然后一脸“我干令尊”的表情,问他:“你是不是犯什么事儿了?哇你也太没良心了,居然让我顶罪啊!” 倚在墙角想休息会儿的闻述声眉眼一抽,平淡的睁开眼,对上的就是喻绯控诉的眼神。 像是只阿拉斯加在质问主人为什么今天没有鸡腿。 闻述声齿间咬着根没点燃的烟。 修长指尖把玩着一个小巧的打火机。 他低嘲似的嗤笑一声,随后平静的张口—— “话都让你说完了,你倒不如先看看,你周围有没有警察?”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3) 喻绯:“……” 失算了。 她长呼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没过两秒,又定定的看着他,神色瞬间警惕。 “所以这个鬼东西,是你拷在我脚上的?” 想不到这狗比还挺变态! 居然喜欢玩儿这个! 喻绯随意动了动右脚踝,铁质相撞的清脆声响便在空旷的病房里响起来,偏偏这姑娘还撩起自己身上的被子,露出细白漂亮的半截小腿,和骨感漂亮的脚踝。 冰冷的铁质手铐扣住对方精致的踝骨,在细嫩的表面上磨出了些红痕,喻绯撑着身子坐起来,一眨不眨的看他,单脚微微翘起来,无比真实的控诉他。 你看,证据。 你还有什么屁话好说的! 阳光正好,毫不吝啬的倾落洒下,衬得喻绯整个人愈发干净清透,闻述声沉默的盯了她一会儿,指腹下意识捻了捻。 修长脖颈间,凸起的性感喉结滚了下。 随后视线偏移,再抬眼,眸底已是一片阴沉,蕴着戾气,低着声音嘲讽:“要是不铐着你,你迟早把自己摔死。” 喻绯:“……” 她愣了一下,然后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比如闻述声一脸不耐烦的把她从地上揪起来,再比如他皱着眉把她丢床上,满脸就写着“你他妈能不能减减肥”的不耐烦。 喻绯当即翻了个身。 然后慢慢的把被子拉上去,蒙住半个脑袋,一双漆黑的眼睛颇有些心虚的看着他:“那你怎么会有手铐。” 闻述声心如止水:“找医生借的。”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喻绯狡黠的弯了弯眼睛,然后又想起什么,再次把手铐晃的叮当响,“闻述声,给我解开!” 小表情有点凶巴巴的。 少年微微弯了弯唇角,站起来,长指间痞气的把玩着钥匙,他半低下眼,纤长的眼睫半遮眼底的戏谑:“想解开,求我?” “求你。” 我求你妈。 喻绯满脸诚恳并不带一丝犹豫的顺利接下话茬,一边完全不顾及形象的抬了抬腿,无声的催促他。 闻述声,你好样的。 你等爷自由。 你等爷自由了,我就把你丢出家门,让你成一颗没人疼爱的小白菜! 她恶毒的磨了磨牙,心里和嘴上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想法。 但闻述声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随手把钥匙丢给她,然后绷着脸开口:“昨天说好的,住一晚我就走。现在你退烧了,我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还挺讲诚信一家伙。 喻绯望着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有些耐人寻味,啧,他现在还是个好孩子,所以以后他到底会经历什么,所以才会做出把人搞进精神病院的极致手段? 或者…… 或者是原主做了什么? 比如在他雷点上蹦了个迪? “你刚照顾了生病的我,我就让你走,这不合适吧,”她回过神来,还插着针管的手飞快的解开自己的镣铐,翻身下床,直接扯住对方冰冷的指尖,“作为回报,我可以让你多住几晚。” 闻述声看着她回血的针管,忍了忍,到底没把手抽出来,只是冷着脸:“……我有地方住。” 喻绯无比肯定这家伙在放屁。 搞笑呢,以他的傲性,他要是真的有地方住,昨天就不会乖乖巧巧的被她捡回家了。 于是她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你住哪儿?你难道要跟猫猫狗狗抢地方住吗?” 这家伙也不知道将心比心,同是天涯沦落物,他居然还试图抢别的小可怜的窝! 残忍! 闻述声:“……” 闻述声:“?” 瞧这家伙的表情还挺痛心疾首的,虽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为了他好,但这听上去,着实不像什么好话。 少年的长指微微用了些劲,似乎想挣脱开女生的手,后者当然察觉到了,小脸一垮,就戏精的要倒地。 她平常战斗力挺强的,但今天大概是生病了的原因,本来就挺虚弱的,脸色差劲这一点不用化妆品都很真实,小姑娘哼唧一声倒下去。爪子捂着手背,一点也不怕地板冰凉。 少年猛地顿住了。 眼前的画面太过真实,喻绯的表情又实在可怜,偏偏她演的还挺真实,小小的“唔”一声,然后——很有灵魂的吸溜吸溜。 无措如他,闻述声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明摆着撒泼的行为。 愣了一会儿,他还是慢吞吞的蹲下身来,没什么情绪的盯着她,很无情的寒声道:“……作什么妖。” 喻绯泪眼婆娑:“针!回血了……” “不是你自己拽的?” “这就是你跟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喻绯无比委屈又控诉的看着他,一边颤颤巍巍的抬起手给他看,娇滴滴的说,“我那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怕你真要走,我才去拦你的吗……” 喻绯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好没良心喔……” 闻述声:“……” 喻绯晃晃爪子:“救救我吧,快疼死了。” 于是闻述声冷着脸按响了病床前的铃。 随后动作绝对不算温柔的把她架起来。 护士很快就来了,美丽的白衣天使小姐姐给她处理好了回血的操作,整个流程下来,少年长身鹤立,淡漠的在一旁站着,事不关己的清冷表情。 他似乎不太愿意看她,但又担忧的蹙了蹙眉。 视线触及那抹尤其鲜红的颜色,少年皙白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 一直紧盯着闻述声的喻绯忽然勾起了唇角。 小样,自责了吧。 心疼了吧。 愧疚了吧。 小孩子无家可归的时候不跟妈妈住一起怎么行。 孩子不在身边怎么培养感情? 没办法培养感情,她要怎么给他永不失联的母爱,要怎么让他体会到来自亲妈的关怀? 闻述声沉着脸沉默不言。 喻绯躺在床上,苍白虚弱的勾出一笑,慢吞吞的关心他:“……闻述声,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都到医院了,顺便去做个检查吧。” ——感动吗?感动吧。 在闻述声看不见的地方,喻绯勾出一个“你在劫难逃”的弧度。 我在生病挂针难受的时候还在想着你,怎么样,感动吗? 有没有觉得心里暖暖的? 想不想——把你的命交给我? —— 【作者的话】 再重申一遍,本书乃作者放飞自我之作,要是哪里踩你雷点了那你自己爬,爬远点,再杠拖出去打死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宝贝们凌晨见,睡醒起来就能看见啦。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4) 但闻述声只是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你么。” 喻绯:“?” 少年嘲讽的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补充一句:“娇气。” 喻绯觉得自己有被羞辱到。 她攥紧了拳头,正准备顶回去,身边的护士小姐姐就已经火速收拾好东西走人了,病房门关,空间瞬间静谧。喻绯与闻述声四目相对,擦出了互相瞧不起的火花。 打破沉默的是一声来自饥饿的提醒。 “饿了?” “饿了。”喻绯老老实实的回答,没嘴硬。 闻述声看着她,准备拿手机出来叫外卖。 安静下来看,这家伙其实长得挺漂亮的,干净,阳光,活泼,五官明艳而精致,笑起来时唇边还有枚软萌的小酒窝,乖巧又勾人。 唯一的不足就是她偏偏长了张嘴。 但喻绯对此浑然不觉,她看见闻述声拿手机,又忍不住想了想他穷鬼的身份,果断的张嘴打断他:“闻述声,我想回家,医院的味道一点也不好闻。” 他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瞳底暗了一瞬,随后少年没什么表情的答应她:“行。” 木讷的像个机器人。 小姑娘自己摁了会儿手背,出医院之后去隔壁药店偷偷摸摸买了些别的东西,随之两个人才磨磨叽叽的往家里走。 挺拔的少年身形跟在喻绯后面。 昨天夜里挺暗的,他被喻绯领回家时没太看清周边的环境,在看见略显富裕的居民楼时,闻述声抿了下唇瓣。 难怪能随随便便从路边捡东西回去,看来这家伙家境不错,起码不差钱。 喻绯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人没跟上来,于是又折回来找他,看他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她不由得问了一句:“崽,你在发什么呆?” 我在想你挺有钱的,应该捡过不少猫猫狗狗回家。 少年眸色沉郁一瞬,最终还是选择了把话咽下去。 而后换了个疏离又懂事的回答: “……没事。” ** 喻绯家在八楼,闻述声从电梯下来,就靠在墙边等着她拿钥匙开门,视线触及喻绯钥匙上挂着的姜饼人钥匙扣,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很低的嗤笑了一声。 “你脑子摔坏了伐?”喻绯神色古怪的回头看他一眼,小声骂他一句。 她拧开门,先让他进去,而后门被关上,一切凡尘世俗都像是被隔离在外。 “……” 她看见闻述声平静的往浴室的方向望了好几眼。 随后——对方才不声不响的往那边迈步。 房子很大,采光也很好,喻绯知道闻述声大概率是去找找昨天那个钥匙扣了,因此不急也不忙,只是表情很悠哉的半窝在沙发里,闭着眼睛,享受空调阳光。 三、二、一。 她垂着眼睫,懒散的在心里默数。 “乐绯。” 果不其然,“一”的话音刚落,少年便开门出来,他就站在门口,表情似冬月冷寒的看着她。 “你有见过,一个钥匙扣么。” 喻绯晃着脚,眼睛都不睁,抬手就指了下他昨晚睡过的房间,语调困倦:“放你枕头旁边了。” 她一边张嘴跟他说话,一边又在脑子里跟系统吐槽。 喻绯:“你说这孩子多可怜啊,妈妈把他当工具,他还惦记着那枚钥匙扣,小白菜太可怜了,这要是我,我偷了她的银行卡就走……四个k,我再加一顺子!” 系统丢出手里的牌:“对啊对啊,所以才需要你来治愈他嘛。尘间最复杂的就是情感,凡人乐于将阳光美好的东西记录下来,并在群众中流传,他们下意识的忽略黑暗,并企图控制阴暗面,可抑制和忽略,并不代表阴暗不存在……操,王炸!” 喻绯撑撑脸,眯起漂亮的眸,盯着某处,若有所思:“所以他真的挺难的,针对他现在的同龄人,闻述声已经经历很多了。” 喻绯想。 虽然日后的闻述声会变成神经病。 可现在的闻述声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什么也没做,就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多苦,承受了来自那么多人的恶意,有那么多人让他觉得疼了。 少年值得被爱。 喻绯叹了口气,老神在在的晃了晃脑袋。 喔。 妈妈可怜的崽。 想做闻述声亲亲亲妈的小目标忽然就更加坚定了呢。 ** 另一边,闻述声看着粉色极富少女心的钥匙扣陷入沉思。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馨香,阳光从窗口跃进来,碰到了炽热,洒了他一身。 喻绯缓慢的走过来,爪子搭在门框上,人也不进去。 视线只是停留在他不经意蹙起的眉头上。 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木质的门框,发出的清脆声响吸引了少年的视线,对方瞥过来,前者扬起灿烂的笑。 “这是我们家的备用钥匙,从今天开始,它归你了。” 根据闻述声的成长历程来看,他的内心会极其缺乏安全感,这种缺乏让他的自我保护意识极强,他感受不到温暖,他敏感而脆弱,他身上的狠厉和痞气,都是不得不被逼出来的。 要想让他感到温暖,首先就要弥补他的安全感。 而安全感的首位。 就是归属感。 她喻绯要给十七八岁的闻述声一个家。 一个温暖的住所。 喻绯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向他宣布,宣布从今天开始,只要你愿意,这里就可以是你的家。 “……” 少年沉默的瞳底深处,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他张了张唇,想问些什么。 最终却是垂下了眼睛,语气含糊的“嗯”了一声。 听起来是在应付,但喻绯知道,他这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 孩子毕竟长大了。 喻绯的眼里泛起慈爱的光。 有点自我情绪很正常。 闻述声收紧了长指。 他遮住眸底慌乱无措的情绪——从小到大,他没有体会过正常的日常生活,也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更没有人告诉过他,“只要你愿意,这里可以是你的家。”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 所以在这一刻,稍显无措的暴戾少年闻述声,在喻绯的眼里,真真实实的像是她想疼爱的崽。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5) 喻绯心酸的扣了扣手指甲。 夺笋呐,但凡闻述声当时投了个好胎,认她做亲妈,他都不至于过的这么惨啊。 她看着对方慌乱无措的小表情,以及对方忍不住抿起的唇瓣,视线往下走,她忽然被少年身上单薄到几乎透光的t恤吸引了全部注意。 灿烂的光浅浅的穿布料而过,喻绯能绰绰约约的看见少年年轻而张力的身体线条,比如干干净净到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部线条,能依稀看清对方腰部肌理分明的腹肌线条,随着他的呼吸,清浅的一起一伏。 她下意识的“咯噔”一声。 无比诚实的咽了咽口水。 然后理智回笼,喻绯下意识捂住眼睛,并慌乱的转了个身。 完了完了母爱要变质了。 她居然开始馋他的身子了。 这怎么可以! 喻绯神情严肃,在脑海里一巴掌抽醒自己:醒醒!收回你的口水!这是你的好崽崽! 清冷矜贵的少年侧对日光,瞧见喻绯不太对劲的反应,漆黑的眸子慢慢的看过来,表情有一种无知的平静。 “乐绯。” 喻绯尽量把自己放在闻述声长辈的位置上,语气都染了些缓慢的慈祥:“怎么了。” 怎么了,妈妈的好崽崽? 少年目光流转,长指抬了下:“出去,带上门。” 喻绯愣愣的就要照做,结果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像个电灯泡似的把门“chua”的推开:“对了闻述声,我们等会儿去逛街吧!给你买几件衣服!” “……” 操。 指节还停留在腹部腰扣的少年反应极快的转过身,闻述声咬着衣角,露出一截性感到极致的腰,侧边淡青色的脉络延伸,束入腰线中。 他挺镇定的低骂一声,却慢吞吞红了耳根。 喻绯:“……” 她神秘兮兮的探着脑袋瓜,看着闻述声偏过来的侧脸,轻咳一声,决定把话说完:“……那什么,你动作快点,我在外面等你喔。” 话音落地,她就飞速重新关上了门。 动作迅速到压根容不得闻述声拒绝。 但—— 少年隐忍的攥了攥指骨。 买个屁。 他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方才送她去一趟医院,外面的天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晒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救护车上,不过—— 这家伙,太不老实了。 ** 喻绯等着闻述声从房间出来,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经规划好了今天的行程,在她难得耐心的等人的时候,还无比顺便的打开了度娘。 “如何快速治愈一个人?” “怎样当好一个妈妈。” “新手妈妈一定要注意的第108个地方” “如何和叛逆期的孩子相处” 她窝在沙发上,就这么无聊的过了半个小时。 然后喻绯失去了耐心。 她毫不客气的再次推开房门,怒气冲冲的看着对方——收拾行李箱。 他并没有把衣服往外拿。 只是在将里面乱掉的衣物叠的平平整整,随后再重新放回行李箱。 她顿时卡壳了:“你为什么不把衣服拿出来放衣柜里?” 她的衣柜挺干净的,平常也没人用,她的衣服都在她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按理说里面应该挺空荡的。 “……” 少年原本盘着长腿坐在地上,垂着眼睛,慢条斯理的叠着自己的衣物。 耳边小姑娘的声音混合着傻里傻气的痴呆。 不同于第一次见面时她明显的冷淡和不耐烦。 眼下的她倒才像是真实的她,虽然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不太中听,但总有一种凶巴巴的撒娇意味。 他的视线不由得停在了她身上。 静了片刻,他平淡的说: “迟早要走。” 因为迟早要走,所以觉得没必要把自己的东西布的太满了是么。 喻绯明白了。 她一巴掌就拍在对方刚折好的衣服上,随后一脸正直的告诉他:“我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不允许你这样!丧你大爷呢,走了!出去给你买衣服!” 其实有些时候言语的力量并没什么用,尤其是对待闻述声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可怜,喻绯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如果要对付他,行动比好听的话更加管用。 ……当然,她也绝不可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 商业街离小区不远,走个五六分钟就到了。喻绯全程拽着闻述声的袖子,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叽叽喳喳,看得出来她的兴致很高,像是完全体会不到天气的炎热。 喻绯本来想着,这次出来再顺便给他采购一些日用品,比如毛巾牙刷被子拖鞋之类的,但当她兴奋的挑了很久,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他妈给自己买了好多衣服! 喻绯在震惊的同时又觉得很心虚。 夺笋。 她把人拽出来,说是要给人买衣服。 结果人家现在手里提得满满的,全是她的东西。 无一例外。 喻绯摸了摸鼻梁:“……” 这一片的商业街挺大,平时的人流量也不少,喻绯后来专心的逛了几家男装店,没发现有什么闻述声喜欢的款,于是她就短暂的放弃了一会儿。 跑去买了两杯奶茶。 漂亮的少年安静的站在一旁,无语的拎着东西等她。 眉头微蹙,纤薄柔软的唇瓣微抿。 ……太奇怪了,这家伙是自来熟么。 他和她分明也没有认识多久,但为什么相处的方式却怎么熟稔? 就因为她救了他么。 闻述声垂眸敛目,好看到路边明摆着有好几个男孩子女孩子迟疑着,迟疑着过来要不要微信。 美好的事物是心之所向,汇聚而来的目光却让他觉得心慌。 闻述声的唇色一点一点的白下来。 视线如芒在背,他站在人群中央,被迫接受目光的洗礼。 少年强装镇定,捏着纸袋的指尖愈发用力的攥紧。 “这家奶茶店人好多喔,但味道着实不错!崽崽,你要不要尝尝?” 二十米左右的地方,喻绯捧着两杯奶茶,一路碎碎念逼逼叨叨的走过来,冰冷吸管触上少年唇瓣的一瞬间,闻述声猛地将半张脸,埋进了喻绯的颈窝。 少年隐忍的咬着牙。 却忍不住的颤栗。 “……” 喻绯看着脚边那杯可怜的奶茶,眉头终于忍不住拧巴成一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还是伸出手,摸了摸闻述声的头。 然后无比善意的轻声告诉他: “你刚才打翻了我的红茶玛奇朵,十二块钱,记得赔给我。”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6) 闻述声难得的脆弱暴露无遗,他的指尖死死的攥着她的衣角,整个人不自在到了极点。 喻绯当时觉得他好莫名其妙。 她只是像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揉揉闻述声的脑袋,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连带着再之后他突然的阴冷沉默,她也没有感受到。 少年就像是个无情的机器人。 只会在人潮很多的时候,下意识的往喻绯身边靠。 还狡辩的让她往里再走走。 喻绯:“……” 熊孩子。 她带他走进了一家店面,刚踏进来,就有导购员面带微笑的过来介绍询问。喻绯倒是自在的很,只是跟在她身后的闻述声,却下意识的垂下眼睛。 停在了原地。 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像是在思考一些别的。 这家店的设计感不错,是喻绯喜欢的风格,她在店里兴致挺高的转悠,然后顺手给他挑了好几件衣服。 一回头却发现修长的少年站在那儿,离她不远不近,低垂着脑袋,模样有点可怜巴巴,像只孤单又毛绒绒的可爱狗崽。 于是她忍不住心软了一下。 招手,眯眼,吸引他看过来:“闻述声!” 男生下意识抬眼。 穿着裙子的小姑娘漂亮到几乎晃眼,她清涟的声音穿破层层云雾,落地的那一瞬间,他的世界刹那安静。 只剩下她弯着唇向他招手,喊他的名字。 “……” 少年迈步过去,随后有点别扭的将视线瞥向一边。 “你别动喔,我看看这件衣服适不适合你。” 喻绯也完全不介意,她只是单手拎着衣服,在闻述声身上大致比划了一下,然后满意一笑,很潇洒的扔给了导购小姐。 速战速决:“都给我包起来。” 为他挑选衣服的整个流程,闻述声都没有参与,以至于第二天上课前,闻述声看着满衣柜的小熊衬衫小熊t恤和小泰迪熊卫衣,脸瞬间就黑了。 喻绯在门口幸灾乐祸的咬着苹果笑:“别这个表情嘛,你穿这些都很好看的啊。” 我可不允许你质疑妈妈的审美! 喻绯一边把苹果咬的咔嚓响,一边亲自上手,给他搭配了一套:“看看,妈妈的好崽崽,你就穿这个,妥妥的清冷校草,谁看了不说一声好!” 闻述声只冷睨了她一眼,表情很坚决:“不穿。” “其实不穿……”少年声音刚落下,喻绯就呆怔了两秒,回过神来之后,她盯着他,“啧”了一声,表情有点为难,“你要是不穿,可以倒是也可以,但是你可以会被当做裸-露-狂抓起来。” 闻述声:“?” 真是有病。 男生低声骂骂咧咧,一边不太情愿的被胁迫着穿上喻绯指定的那一套。 外面搭上校服。 闻述声身上的少年感简直要溢出来。 好看到喻绯现在就想把他摁住,然后丧心病狂的折腾他。 喻绯猛然捂住嘴:喔,她怎么可以有这种不符合社会主义道德的想法! 但她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爷眼光牛逼”几个大字,也就差刻在她脸上了。 闻述声单肩背着包,表情挺嫌弃的把钥匙随意塞到自己的校服兜兜里,见这家伙还在发怔,他难得善良的叫了她一声: “迟到了。” 喻绯:“……哼。”哇原来我在你眼里还是个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喔!! 人家也太感动了啦! ** 高二和高三不在一层,喻绯和闻述声掐着点进的班,小姑娘吊儿郎当的在嘴里叼了根棒棒糖,相比之下,闻述声倒是乖了不少。 她和闻述声一起来上学的事情被不少人看见了。 喻绯用这张嘴成功坐上了vipschool校霸的宝座,也算是学校的知名人物了,后者学习成绩很好,家庭背景挺惨,但是手段挺狠,据说之前经常霸凌他的那几个人都被判了刑,一个五年,剩下的全三年。 “!!!” 下课铃打响,前桌的小胖就立刻带着一脸“有瓜吃”的表情,问她:“乐绯,你不会真的跟高三的闻述声在一起了吧?” 一个人开了口,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周围人都开始叽叽喳喳的围上来,叨叨些有的没的。 路人1:“劝你谨慎考虑,闻述声他妈可是个神经病,她有暴力倾向,每次都把闻述声打成那么惨的可怜样了,还好意思来学校求他回去,给他道歉。虽然他现在还好,但你想啊,他妈妈都这样,他不可能正常的。” 路人2:“而且我听说,闻述声他妈在他很小的时候,本来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结果就突然当街把他跟一只贼凶的狗一起关进狗笼了,他差点被狗咬死,衣服都被咬破了,当时好多人拍照,他哭的好大声。” 路人3:“乐绯,你不会是胁迫人家跟你在一起的吧?” “……”你大爷的。 喻绯面无表情的踹飞了路人3。 不过路人2的一番话,倒是忽然让她想起之前闻述声的忽然不对劲。 ……所以那天,他不是莫名其妙。 是很多人盯着他议论,还有人拍他,让他回忆起了不太愉快的画面,他害怕了,他想要有人抱抱他了,他可能还需要个人哄哄他了。 喻绯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而她那个时候居然在让他记住,记住红茶玛奇朵一杯十二块钱! 喻绯沉默良久。 这也太没良心了。 他当时得有多不舒服,才会选择趴在她颈窝里躲着啊。 她颤了颤纤长的眼睫,敲敲指尖,露出一个挑事儿的笑,语气却很平静的开口。 “……我希望你们记住,他妈是他妈,他是他,闻述声很好,很优秀,他小时候经历的本就是他不该经历的,你们不应该因为他受过的痛,和受过的委屈,而对他有歧视。” “你们没跟他接触过,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不要置于评论。” “关于闻述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不希望它传到闻述声耳朵里去。” 她沉着脸,舌尖抵了抵上颚,心头复杂的思绪搅得人心头烦死,喻绯撑着桌子站起来,然后冷淡的扔下一句——“我出去洗把脸。” 就没影了。 恰好此时,一道略显沧桑的陌生身影从喻绯面前擦过去,而后拐进了楼梯间。 “……”喻绯拿烟的手一顿。 她皱了皱眉,一点儿也没犹豫,当即就决定跟上去。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7) 那抹纤细的身形去了高三年级组办公室。 喻绯皱了皱眉,也没起疑,甩了甩胳膊就重新往洗手间走。 她本来是想去洗把脸的。 一上午的理科课,喻绯摇头晃脑一会儿,迎面扑过来的那些分子式和公式,彻底击溃了她的清醒防线。 女生双臂交叠,随意搭在桌面,微光轻轻闪,柔和的勾勒出少女的侧脸轮廓,漂亮的光点凝在她安静垂着的眼睫尖儿,像是幅精心绘制的水墨画。 她意识模糊了一会儿,下课铃打响的前几秒,走廊里忽然听到有人喊:“快看快看呐,闻述声他妈又来了!” 尘间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吃瓜群众,话音落地,下课铃敲响,同学鱼贯而出,无比有默契的全都趴在了栏杆上,好奇的探着身子往下看。 “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喻绯皱着眉,撑着桌子起来。 好看的身形慢悠悠的晃出来,见缝插针的往那儿一站,视线平淡的往下看。 空间的小系统急得拍拍爪子:【宿主,你愣着做啥!快下去给他解围啊!】 太无语了!她居然还能在这儿待着,冷静的就跟看戏一样! “你急什么,”喻绯气定神闲,“还没到时候。” 系统攥紧毛绒绒的小爪子:你大爷的。 要不我俩换一下吧,真的。 我觉得我做任务都比你来的靠谱! 喻绯:好巧不巧,我做系统也一定比你靠谱。 一觉醒来就是这种破事儿,喻绯打了个哈欠,单方面冷暴力小系统,看着空旷场地中央的闻述声,对方垂着眼睛,而他面前的女人一脸悔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 她试图去抓他的手。 闻述声漠着神色,淡冷的往后退了一步。 “闻述声!你妈都这么求你了!原谅她呗——” 有好事者趴在围栏上,不嫌事大的往下面喊。 喻绯看了他一眼。 然后恶从心起,她抄起自己脚边的拖把,面无表情的抬手就砸在对方脸上:“你叫你妈呢。” 还没有一个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负她的崽。 女生单手握着拖把的木柄,单边挑了下眉,脸上的没什么情绪,眼底的不耐烦却丝毫不加掩饰,喻绯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周身是寒气的压迫感,和“你他妈再说一句试试”的直白。 脏水抹了他一脸,那人刚想发火,触及到喻绯的神色却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他选择忍气吞声,但丝毫不影响他被气到颤抖:“乐绯,你……你给我等着。” “可以,”喻绯淡定的点点头,“我准备好拖把等你,再管不住你这张嘴,我就直接给你缝起来。” 她嫌拖把脏手似的将其随便扔给自己班上的同学,又不经意的看了眼楼下,才拍了拍指尖,勾了下唇角:“帮我放回去,我去处理点事情。” “好嘞——” “……” 女生转身,唇角勾出抹好戏开场的挑衅微笑。 她该登场了。 ** “声声,求你了,妈妈错了,跟我回家吧。” 少年面前,女人崩溃的跪下。 离得近了,喻绯才看清闻述声脸上的忍耐,那抹纤细的身影丝毫不嫌丢人的跪在地上,膝盖被地上石子儿硌的通红。 亲情血缘相绊,再冷血的少年内心不免泛起些动容的波澜,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心肠到底没那么硬,他到底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怀胎十月才给了他这条命的母亲受到一点点伤。 但喻绯是个普普通通的旁观者,她的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敢发誓。 要是闻述声再心软的跟她回去,下一次见面,他绝对会丢掉半条命。 他的一次又一次心软,给了对方往他身上扎刀子的权利。 闻述声会毁在她手里。 她不知道当年的闻述声是怎么做的,是不是真的心软的原谅了伤害他的母亲,更不知道他要是回去了,又会经历什么样的辱骂和精神折磨。 离闻述声只有五米的地方,喻绯停住了脚步。 她看见少年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而后抿紧了唇瓣。 似乎是打算把人扶起来。 喻绯站在他侧面,神色冷淡的叫住他:“闻述声。” 少年动作一顿。 日光灿烂,璀璨的天光洒落在中央,女生立在那儿,身影清晰而平静。 她说:“闻述声,腰挺直。” 跪在地上的女人泪眼婆娑的望过来。 喻绯的视线瞥过去。 该说不说,其实他妈长的挺漂亮的,眼睛一红,眼泪一掉,整个人看上去就有点楚楚可怜的破碎美感。 但喻绯只是抽了抽唇角,内心毫无波澜。 她迈步过去,拽着闻述声的手腕将人往后扯,自己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会儿,然后单膝后撤,蹲下。 闻述声几乎是瞬间冷了脸:“你下来做什么。” 喻绯回头看他一眼,言简意赅,但老老实实:“我怕你跟人跑了。” 然后看清他欲语又止的神色,好心的给予温柔提醒:“劝你闭嘴,不然你将会失去我。” 失去我这么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善良温柔落落大方的正常亲妈,你可就没有永不失联的母爱了。 闻述声:“……” 他隐忍的攥紧了指尖,而后瞥过视线。 ……很难堪。 以往她来学校找他,找他下跪道歉,他都觉得无所谓。 但这一次。 喻绯插手进来,甚至把他拦在身后,担心他受到什么伤的表情。 在某一瞬间刺到了他心尖最软的一部分。 他下意识的想逃避,他觉得,起码不能让喻绯看见这样的自己。 少年抿紧了唇瓣。 他的视线锁在喻绯身上。 神经紧绷,生怕面前的女人突然陷入疯狂,对喻绯动手。 ……那么个细皮嫩肉的姑娘,顶不住她的。 她疯起来不要命,谁的命都不要。 但喻绯完全不带怕的,她甚至直接伸了手,捏住了对方的下颚。 “你这样的也算是道歉吗?你怎么不看看,你把他伤成什么样了? “你对他又打又咬,甚至把他在大雨夜赶出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一丁点歉意?” “你把他关进狗笼害他差点被狗咬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良心发现救他出来?” “就你这样的,也配当妈,也配求他回去么。” “你没资格。” “你没有和他一样痛苦,所以你的道歉,只能算是一场不值钱的戏。” 喻绯在脑子里不太正经的想。 闻述声的妈妈只能有一个。 为了他的身心健康,他的亲妈也只能是她!! 姓喻,名绯。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8) 喻绯讲话挺不留情面的,压根没想过与长辈相处的礼仪问题,一字一句戳在人心口,羞辱着疼,但又不见血。 看穿了一切的局外人系统默默捂住唇:“……” 看吧看吧,它就说它的宿主心肠没那么硬。 虽然她嘴上很嫌弃,但内心其实还是很善良的。 清冷郁沉的男生修长身影立于她身后,地上的影子被光拉得很长,他眨了眨纤长的羽睫,长腿跟做贼似的迈开。 挪一步。 再挪一小步。 直至阴影覆住喻绯头顶的一小片阳光,他才老老实实的不动了。 喻绯看他一眼:“……”不错嘛好崽崽,现在都知道心疼人了啊。 她的战斗力持续输出且不断,完全没有一丁点儿松懈的预兆,跪在地上的女人愣得眼泪都干了,唇瓣颤抖了两下,最后被她一个挑眉刺激到放弃与她沟通。 她直接将视线投向一旁的闻述声,有点吃力的站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摔下去。 女生也慢吞吞站起来,完全没有要伸手扶一把的打算,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像是怕她摔下来的时候砸到她。 女人不在意。 她只是转过脸,皱眉问他:“……儿子,你真不跟妈回去?” 喻绯笑眯眯的不说话。 好崽崽,给妈妈争点儿气。 你要是敢孬里孬气的点头,我就让你见不到明儿的太阳。 闻述声顿了一下,视线下意识从喻绯的身上划过,少年挺烦躁的拉了拉卫衣的衣领,露出一小片淤青的牙痕。 他支吾了一下,但语气还算坚定,眸子一抬,冷淡而尖锐的抵触:“不回去。” “你是我儿子!你不跟我回去,难道要跟外面的野女人住一块儿吗!” 不知道闻述声又触到了她哪片逆鳞,女人的状态明显突然不对,她歇斯底里的吼他,然后猛地抬手,下一秒,少年猛地侧过脸。 “……” 鲜红的痕迹。 喻绯忽然愣住了。 妈的这动作也太快了! 这女人居然敢在她面前,动手打她的崽崽!! 喻绯回过神来之后,整个人都气炸了,她冷着脸钳住对方的手,一点没犹豫,狠狠一巴掌就甩回去。 “我从来不是什么乖乖女,你也别在我面前仗着你的年纪耀武扬威,”喻绯彻底冷了脸,身上是压制不住的戾气,语气张扬而放肆,“我就这么跟你说,若真是要论起年纪和辈分,你们全家都得给我跪着上香。” 闻述声是个好孩子,他尊重他亲妈,没问题,但她没必要在一介破凡人面前上赶着犯贱。 她本就高高在上。 从没怕过谁,也从未心甘情愿的受过别人的压制。 喻绯牵着人,态度果断而冷漠的离开。 “……” 少年忽然抬手,触了触唇角。 **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他没想到喻绯的气性还挺大,她的火气一直延伸至放学铃声敲响,两个人沉默的走回家。 门被喻绯直接后脚勾着踹上。 单肩背着的书包随意往地上一扔,女生抬手揪住男生的领口,同时脚后跟去勾对方的腿弯,动作一气呵成,似行云流水,面无表情又不容拒绝的将少年压在身下。 “闻述声,你之前的狂拽劲儿呢。” “对我的时候蛮凶,怎么换了个人来,你就怂了呢?” “窝里耍横有什么用?怎么样,今天又被人扇了吧?疼不疼,疼就对了,我疼死你个小傻逼。” 喻绯一方面是被他在那女人面前的逆来顺受气到爆炸,另一方面是自己居然让闻述声当着自己的面挨打了! 这简直就是她喻绯护崽史上的奇耻大辱! 这个姿势属实压的闻述声有点难受,他下意识哼唧了两声,有点卖惨嫌疑的仰了仰下颚,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喊疼:“乐绯。” “你叫妈都没用。” 她本来还想继续说两句,但闻述声顶着这张有点伤势的脸,着实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喻绯万语千言顿时消气,她嗤了一声,舌尖在她齿尖抵了抵。 “……” 她大发慈悲的松开闻述声,去冰箱找了个冰袋出来,然后不太温柔的给人揪起来坐好,敷在他的脸上,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轻声给他继续揉。 喻绯:呜呼哀哉,我小喻同志什么时候受过这档子气! 少年眯了眯眼。 然后挺配合的轻轻蹭了蹭。 喻绯头疼的叹了口气,长指没入对方发间,像折腾芭比公主似的掰他脑袋。 “靠过来。” “……噢。” 闻述声慢吞吞的偏了偏头。 然后被正在暴躁顶端憋着气儿的喻绯直接掰过来,态度像极了大冬天开了致冷空调:“……” 少年的额角轻轻碰到女生的小腹。 柔软的触感,几乎让男生瞬间僵住了。 而神经大条的喻绯还在继续呜呼哀哉,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惨——可不是吗,本来跳下诛仙台魂飞魄散一了百了,谁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还抓到了她几缕魂魄! 害的她现在不得不在这儿伺候人。 呜呜呜。 好想哭。 怎么办。 爷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水了,嗷…… 女生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眼泪垂落的时候她还在想,妈的为什么我的眼泪掉下去不能成珍珠钻石,是我不配吗! 一滴泪砸在少年苍白的手背上,闻述声愣了一下。 他下意识仰起脸。 看着对方抽噎的狰狞面孔。 喻绯:“……”你大爷。 在闻述声活下来的十几年时间里,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他只知道给她递纸,然后挺迟疑的看着她。 “看什么,小兔崽子,”喻绯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擤鼻涕,眼睛哭红了一圈,张口就胡说八道,借题发挥,“你说你,怎么也不知道争气一点儿,你看看你这被打的多难受,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肯定还经历了很多惨无人道的事情,那个女人对你一点都不好,你太可怜了,你怎么这么可怜…… “你还不如投胎成大白菜让人吃了呢……” “……”闻述声倒也还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然后跟她说,“不至于惨无人道,起码让我活下来了。” 喻绯:“……” 喻绯:“!呜哇哇哇哇哇!!!” 太气了,给我安排难搞的任务也就算了,还给我安排个钢筋直男! 喻绯悲从中来,脑子一抽,就凶巴巴的给他下命令:“闻述声,伸手,抱我。” 少年彻底愣住了。 半秒后,面对喻绯那张狰狞的小脸。 闻述声迟疑了一下。 而后缓缓,有点显乖的抬了抬手。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29)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半空中停住。 少年阴郁的瞳中猛然泛起波澜,他抿了抿唇,两秒后,漫不经心的收回手。 “……” 逾越了。 他和她目前到底是不熟。 况且在他人生的十几年里,拥抱一词着实算得上奢望,是他从没涉及过的领域。 他不敢靠近。 因为他从没拥有过。 ** 喻绯自艾自怜够了。 哭归哭,闹归闹,可怜归可怜,但任务还是要做的。 她打了个嗝,默默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看到镜子中倒映着的痛苦面具,喻绯果断的扒拉出了一盒面膜。 少年依旧若有所思的抿着唇靠在沙发上,笔直的长腿随意交叠,他垂下头,漆黑柔软的发丝落下,指节微曲抵在唇边,长睫抖了抖,遮住眸底的情绪。 女生刚才的嘴脸似是在眼前浮现,闻述声攥了攥指尖,就这么一个晃神,她鲜活灵动的笑容好像变得愈发清晰。 她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妙,就像是一棵救命稻草。 闻述声蹙了蹙眉,面上划过一丝迷茫和恼怒,鼻尖萦着的淡香不散,少年微微往沙发里陷了陷,视线平静的投向落地窗外。 贴着脸颊的冰袋漫出刺骨的寒意。 “闻述声。” 女生的声音含糊。 “我饿了,你去买菜嘛。” 她一边鼓捣自己的脸,一边从那儿探了个脑袋出来,声音认真,含糊的勾着柔软。 但语气非常理直气壮。 “……” 闻述声默然无语,不可否置的是,在这家伙娇里娇气的态度背后,他体会到了一丝来自对方毫无保留的亲昵。 亲昵到,他觉得她的靠近和友好,成了座山丘,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心里警惕性愈发升高,低沉的“嗯”了一声,随后戴上了自己的黑色帽衫。 半遮住脸。 他觉得,自己正好可以一个人待着,好好整理一下乱掉的自己。 ??? 喻绯见他难得这么乖,觉得新奇,又很欣慰,她探着脑袋瓜笑眯眯的看着对方,无比熟稔而自然的挥了挥手,像是个叮嘱儿子早点回家的妈妈,“注意安全喔。” “……” 门关。 走廊内,少年松开握着门把的那只手。 微微握拳,眼睫半垂。 ……心念一动,心间忽然有了种淡淡的温暖弥散。 ** 【总体任务已完成80%,请宿主闭眼,即将脱离男主的梦境通道。】 这一次的任务格外的长,但好在已经有了经验,听到脑海里系统的官方声音,喻绯单手撑着洗漱台,无比平静的闭上眼睛。 “……” 风声一晃,女人睁开眼睛。 自己依旧在闻述声的怀里待的好好的,年轻的男人阖着眼,眼下有一片淡青阴影。 纤长的眼睫漂亮的像是羽翼,眉眼间的疲惫不带遮掩。 她忽然有一点点心虚。 如果不是她想让他不痛快,不让他离开老宅,其实他昨天就不用开视频会议开到那么晚。 偌大的闻家不差钱又不差人,那么大的企业上上下下却只交给他一个人打理。 爱屋及乌,喻绯觉得十几岁的闻述声是个令人心疼的好孩子,那就证明,也许现在的闻述声,没她想的那么凶狠。 如果他真是精神病。 那她昨天晚上就应该被他掐脖子锁喉。 女人纤细的身子慢吞吞的往旁边挪,但闭着眼睛的男人却不依,他单手勾着喻绯细软的腰,重新将人抱回来。 喻绯:“……” 她眉心一跳。 你他妈醒了就给爷把手撒开! 这家伙以为自己的演技是有多好喔,难道他不知道,如果他没醒,自己是绝对没办法从他的少年时期回来的吗! 系统冷漠的抠鼻尖:“你说对了,他确实不知道。” 闻述声的动作属于下意识的没有安全感,他本就睡得晚,再加上梦里的场景属实算不上什么好梦,雨中被赶出去;亲妈下跪逼他回去;……对,那个神经病亲妈。 他又梦见了。 女生像是救世主,在关键时刻带着他避开伤害,教他怎样正常生活,甚至亲自给他置办生活用品,不容拒绝的将他强势的融入了她的生活环境。 那是他第一次拥有一间,能看到阳光的房间。 闻述声的梦做的不太安稳,直到最后那一会儿,他才像只餍足的猫,无意识的抱着喻绯睡熟。 喻绯:“……”好家伙。 这简直太无法拒绝了。 对方既然无辜的装睡,那她就顺水推舟装作不知道他醒着的样子,喻绯挑衅的勾着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一边用指尖邪气的轻捏住执行官的下巴,将之微微往上抬了下。 指腹轻轻摩挲,捏开对方的嘴。 无比认真的往他嘴里来了点水蜜桃味的口气清新剂。 再之后,披散着长发的女人眨眨漂亮的眼睛,身子往下探,绯色的舌尖抵开对方的唇瓣。 柔软和馨香的气息靠近。 闻述声猛地呆怔住,毫无反抗之力。 他下意识抬了抬下颚。 嗓子里溢出声破碎的呜咽。 “早安,老公。” 喻绯点到为止,毫不留恋的重新撑起身子。 她看着明显被她亲懵了的闻述声,甚至还非常友好的挥了挥手。 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语气悠闲的补充: “早安吻。” 闻述声:“……” 耳根子瞬间变得绯红而滚烫。 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坐在床沿,背对着他换上裙子,无比自然的往洗漱间走。 表情平静到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闻述声愣了:“……” 修长而冷的指尖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微弱的委屈情绪忽然上了头。 ** 下午,良心发现的喻绯想一出是一出,无比任性的带着闻述声说走就走,闻奶奶满脸慈爱,其他闻家人目瞪狗呆,完全琢磨不透喻家小姐的想法。 属于他们俩的别墅空空荡荡,没什么太大的烟火气,喻绯拍了拍手,站在家门口,忽然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面对面相望。 喻绯无辜又可怜。 她直勾勾的盯着闻述声早上被她咬破的唇角,指腹挺欲气的轻轻蹭了蹭。 “老公。” 她说。 “你不会再把我丢回精神病院了,是吧?”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0) 喻绯的房间虽然挺久没住,但好在定期有人打扫并开窗通风,她开门进去,能闻到太阳的干燥味道,家具摆放的很整齐,窗台边的绿植也活的很好。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平淡冷然的总裁立在门口,微侧着头,淡淡的看向她。 脸上确实写着生人勿近。 但他的唇角挂了伤,看起来就有一种乖乖的清冷。 乖到就算她把他摁在床上。 他也不会反抗半分。 只会适时的抬起下颚,方便她玩弄他的舌尖,甘愿被亲到呜咽。 ** 简单的看了一下原主的房间,喻绯直接在闻述声面前踢掉了鞋子,倦到懒得再装小白花:“哥哥,你要是公司很忙的话就先去公司吧,我一个人在家可以的。” 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但如果喻绯说话的时候能不背对着挥手,动作跟撵小狗似的的话,闻述声想,这样看起来可能会更通情达理,像个柔情似水的贤惠妻子。 “……” 年轻的首席执行官身上依旧是裁剪合适的西装,肩宽腿长腰也瘦,身形线条笔直而干净,他似乎低嗤了一声,然后什么也没说。 几秒后,喻绯听见对方下楼的脚步声。 她试探的多等了几秒,等确认人走了之后,她才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无比轻车熟路的打开了书桌上靠左手边的抽屉。 里面挺干净的,只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本上了锁的日记本。 蛮厚的。 喻绯伸手把日记本拿出来,而后根据脑海里原主的记忆,指尖划了几下,无比顺利的解开了日记本的密码。 小小一个本子,几乎承载了原主的青春。 喻绯翻开第一页。 * 原来乐绯也是原主。 在没有回到喻家之前,她一直都姓乐,生活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有钱人家里,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 原因是小时候找大师算了一卦,他说这孩子命中有劫,而且从小身体就不好,建议把她当成男孩子养,会健康一些。 倒也别说,那人算的还挺准,在乐绯被当男孩子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面色倒是一天比一天健康红润了。但同时,也养成了乐绯张扬肆意,无法无天的跋扈性子。 好在乐绯长了张乖乖女的脸。 乐夫人从小就惯她,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在外面闯了祸回家,乐绯撒个娇就能拿到免死金牌。 不过大概是好人命短,乐夫人在她高一的时候去世了。 唯一的遗愿就是,让她解放天性,做回漂亮的小公主,乖乖上课,认真听讲,不要惹事。 乐绯听话了,所以她乖了一年多,束着乖乖女的发型,懒得搭理那些在她看来分外幼稚的试探底线行为。 她是在高三上学期被喻家认回去的。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乐家,喻绯自然不愿意,但彼时乐家公司运转正好出现了问题,于是她提出了利益对等的要求,要求对方支付乐家五百万的抚养费。 同时自己回到了喻家。 她高二痞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整个学校没人敢惹她,一个两个说她打架狠,脾气不好,能避就避开,可她毕竟是个姑娘,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于是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抱着书平静转身,与她冷淡对视一眼的闻述声,就这么被她刻在了心里。 日光很亮,少年清隽的身影明晰似山涧凉雪。 她和他有了几次交集,并像是一道光,融入了闻述声阴暗潮湿的生活。 然后就不告而别了。 因为她被喻家认回去了。 喻家将找寻多年的亲女儿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办转学。 “我不转学。” 然后被立马驳回。 喻绯:“……” 无奈之下,她上了另一所更加贵气的学校。 本来以为她跟闻述声可能不会见面了,不过世界给你的惊喜感,往往就是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些什么。 在她转过来的几个月之后。 闻述声也转来了。 她从别人那儿听说这类少年都喜欢小白花女生,于是她咬咬牙,穿上小白裙,漂亮的直发烫卷儿,一演就是这么多年。 “……” 挺痴情的。 喻绯摇摇头。 就是不太符合祗月本人的性格。 她将记录了原主全部青春的笔记本重新锁起来放回抽屉里,回想起纸上锐利锋芒的字体,瘪了瘪嘴。 那个笔记本上,不单单记录着原主青春里鸡毛蒜皮的一丁点屁事,还记录着她通过梦境通道,回到男主少年时期,为他做过的所有事情。 比如亲手将霸凌他的字母团送进了监狱。 再比如,送他去医院,捡回他一条命。 从雨夜把他捡回家。 告诉他“这里就是你的家”。 还有学校里的护短。 事无巨细,哪怕是被她本人遗漏掉的细节,这个本子上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就像她当时给了闻述声他亲妈一巴掌,还有那枚始终没丢掉的钥匙扣。 就连现在的旁观者喻绯都觉得。 自己当年怎么那么勇敢,居然敢动手收拾未来丈母娘! 还有那个破钥匙扣,过了这么久居然还没被丢掉。 她在房间里鼓捣了一整个下午,然后才挺艰难的从衣柜里的某一件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磨损很严重的钥匙扣。 喻绯喘了口气:“无敌了,我什么时候找到过东西。” 【宿主好好保存喔,这个跟以后闻述声发现你的身份有很大关系哒。】 小系统适时出来冒泡泡。 喻绯“啧”一声。 看见它那张脸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想拖过来揍它一顿,但又懒得动。 系统乖乖的眨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喻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系统,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在闻述声少年时期,有一个白月光?” “对呀对呀。” 再联想到方才翻阅过的日记本,喻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 根据她的记忆,在闻述声少年时期,别说异性了,人都没有几个…… 也就是说—— “闻述声那个小崽子的白月光,是乐绯?” “他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别人守身如玉,而是为了没回喻家之前的喻绯?” 喻绯惊呆了。 她万万没想到,阻挡她婚姻幸福的不是小三,而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喻绯:我恨!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1) 延栖集团。 策划方案正式步入实施,公司里上上下下忙成一片,近期有关于闻述声婚变的八卦流传的飞快,一个上午而已,就纷纷登上了各大板报的头条。 公关部忙成狗。 自闻述声回到办公室,陈渊就难得老实的站在一旁,和首席执行官一起,眉头紧锁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娱乐报。 闻述声修长十指交扣,表情晦暗不明,冷着脸没说话。 屏幕上的照片他再熟悉不过,漂亮的身形纤细而惊艳,柔软细致的长发懂事儿的从侧边垂落,遮住女人的大半张脸。 剩下的照片角度不同,喻绯当时的动作也不同,但无一例外的亲昵和媚意,照片拍的无比清晰,闻述声的侧脸轮廓被映的清清楚楚。 但却不是喻绯前些日子寄过来的那一份。 “不好了闻总,”死一般沉默的办公室,助理抱着文件走进来,“闻老人家那边听到信儿了,让您赶快召开发布会辟谣。” “嗯。” 闻述声摁了摁眉心,身子微微往后仰了仰,疲惫的捏了捏鼻梁,面色疲倦,一抬手,语气平静又冷淡:“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他内心毫无波澜,视线随意的落在亮着的电脑屏幕上,娱乐板报写的很长,几乎从各个方面扒出了他和喻绯的塑料婚姻,并在文章的结尾透露出,喻绯已经私下找了律师拟定离婚协议书了。 板报上说,这段婚姻是两家利益结合的产物,两个人结婚之前根本没有恋爱基础,匆匆忙忙领了证,结婚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有过夫妻之实。 而且据知情人透露,喻绯本身没有精神病,但却被闻述声亲手送进去了!而且他从来不去看她! 貌合神离的表面夫妻,闻述声还光明正大的出轨! 支持喻绯离婚,早日脱离苦海! 字字句句写的无比真实,言语之间都在暗戳戳拐着弯骂闻述声脑子有病,丧心病狂的对外营销“深情爱妻即使她脑子有病我也不离不弃”的深情人设。 闻述声垂眸看了眼安静躺着的手机,低头摸了支烟出来,在齿间咬住,盯着亮起的屏幕,半晌,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看这篇稿子的文笔和文风,还有这熟悉不过的语言组织方式。 他怎么觉得。 这篇稿子的撰稿人,就是家里那暗戳戳阴着使坏的合法闻太太呢。 发布会很快就安排上了行程,半个小时后,陈渊敲门进来,端了杯清火气的茶进来:“收拾准备一下吧,发布会排在了四十分钟之后,我等会儿把你送过去。” 闻述声咬着烟,缓缓吐出一口气,兴致不高:“嗯。” “真是奇了怪了,”莫名出现这么一个损人名声的新闻,陈渊也挺烦的,“这小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是趴你们家床底下听的吗?” 闻述声:“呵。” 她不仅没有趴在床底下。 她还直接合法的睡在他枕边。 ** 上车后。 手机亮了下屏,是喻绯发过来的微信。 “闻述声,等我!” “……” 他莫名软了下眉眼,但没回应,只是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神色淡漠而冷静。 这次的发布会安排的挺紧急,但扛着相机来吃瓜的媒体依旧不在少数,喻绯接到陈渊的消息和今日微博热搜榜,立刻就从别墅那儿赶过来了。 她到的时候,闻述声也正好到了。 他们走的是租借好场地的后门,车一停,喻绯就迫不及待的跳下去,一路小跑到闻述声身边,伸手拽住对方的衣袖,气喘吁吁的责怪:“出了那么大的绯闻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闻述声意味不明的挑眉:“嗯?”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你居然连开澄清发布会都不叫我?” 她撩了下头发,足下的高跟鞋磨的她脚后跟有一点点小小的疼,“太不仗义了。” 她今天穿的是蹦迪那晚的红裙子,露出大半个纤瘦又极具美感的背部线条,那晚灯光昏暗,衬得女人的眉眼明明灭灭,惊艳的漂亮感绰约不明。 但此时天光大亮。 喻绯穿的单薄,艳丽的红裙子衬的对方更加皙白,优越的肩部线条流畅明晰,精致的锁骨能养鱼,细软的腰部线条被勾勒,裙摆下,两条笔直纤长的细腿延伸。 闻述声看着她,忽然转头跟陈渊低声说了句什么。 陈渊看着她也愣了下。 喻绯:“???” 略心酸。 崽崽长大了。 现在都有兄弟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妈妈知道了。 她在一旁无所事事的等了两秒,无聊的低着脑袋踩石头玩儿,四周一片寂静,再之后,一件带着冷香的西装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 他淡淡的望过来:“没有一个正常的丈夫会愿意让妻子被别人觊觎。” 于是喻绯就懂了。 喔,他凹人设呢。 于是她理解的伸手拍了拍闻述声的肩,笑的很晃眼:“知道了,我们进去吧。” 当然,说起来,她还是有一点点憋屈的。 虽然知道闻述声心里始终惦念着白月光,那抹白月光也就是自己,但是…… 属实不爽! 她合法的吃个豆腐都还要接受道德的谴责! ** 其实闻述声的直觉没错,那篇稿子确实是喻绯写的。 她当时铁了心的要跟他离婚,重回自由身,好心里无负担的包-养小鲜肉,但是又怕他不同意,所以在她给他寄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她还留了个后招。 比如,她写了篇阴阳怪气的稿子。 再比如,如果一个月后她还没离婚,那联系好的网站就同时把这篇稿子发出去。 后来系统告诉她,如果真和闻述声离婚导致对方黑化成卑鄙的反派,那她就要被雷劈死。 所有很惜命的喻绯几乎想都不想,为了自己的狗命,就果断的把离婚协议书烧了! 但她属实忘记还有后面这茬了! 喻绯:痴呆。 闻家的人又向来对闻述声不好,估摸着这篇稿子被对方看见,他又难逃一顿骂。 喻绯挠了挠头。 心底的那抹心虚,以及突如其来的责任感让她不远万里来到了发布会现场。 看着台下疯狂闪烁的闪光灯。 她下意识看了眼身边明显不太自在的闻述声。 母爱就泛上了她的心头。 喻绯勾勾他的指尖,往他旁边靠近了些,低声轻哄一句:“……我在,别怕。” 太不容易了。 被他勾住指尖的闻述声浑身一僵,始作俑者喻绯却以为他紧张,而后握的更紧。 喔,我的玉皇大帝。 在当妈妈这方面,她可真是越来越顺手了呢。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2) 于是喻绯全程甜笑着抱住闻述声的手臂,一只手很熟稔的轻拍着他苍白冰冷的手背,对闻述声在这种场合的不自在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 她没说几句话,只想安静的当花瓶。 毕竟她今天特意穿成了蹦迪那晚的样子,但首饰不太一样,既便如此,喻绯往那儿一站,明眼人都能将之与照片上的身影对上号。 有记者举爪提问:“既然闻先生与闻太太的感情生活没有什么问题,那二位为什么从不在公众面前秀呢?” 喻绯微笑:“精神病砍人不犯法,我不出现在公众面前,是为公众着想。” 记者2号迅速上阵:“闻太太的诊断结果方便说吗?按照您的说法,您现在出现在这里,是否象征着您已经痊愈?” 喻绯继续微笑:“根据诊断结果来说,是的。” 问问问问你妈问。 我他妈什么时候病过。 我一直是个正常人,该进去陶冶情操的是你们闻总! 记者3号绝不放过机会:“闻太太,既然您已经痊愈,是否证明您以后和闻总一起出镜的频率会高一些?” 喻绯:“恕我直言,你们闻总一共也没出过几次镜。” “那,闻太太……” “闻太太……” 快门响起的咔嚓声不绝于耳,东一下西一下的闪光灯差点闪瞎喻绯的绝美双眼,记者们纷纷举手提问,场面一度热闹。 “我觉得。” 闻述声沉声打断他们,浸凉的掌心微抬,覆住她的眼睛:“各位是不是忘了,这次发布会的主题?” 表面上是提醒,语气却是冷淡的压迫。 身旁的陈渊一抬眼。 便能无比清晰的瞧见对方神色。 瞳色漆黑一片,泛着沉深如林中冷潭的情绪。 “……”有点不对劲啊这是。 陈渊吃瓜看戏似的戏谑一挑眉,自从发布会刚开始,闻述声平静而官方的说了几句澄清内容之后,他一般就不需要开口了。 闪光灯依旧咔嚓咔嚓。 喻绯偷偷摸摸的凹了个造型。 发布会的结尾,喻绯面带和善的笑容,替闻述声做了一段话总结:“离婚协议书从未有过,领证之前我和他没有感情基础也是谣言,不信的你们自己查,我和他从高中开始就认识了,所以——那些造谣的小网站们——” “你们准备好接收律师函了吗。” ** 发布会结束,喻绯跟着闻述声一起上了车。 关门的一瞬间,她握着的手机几乎同步响起来。 来电显示陌生电话,喻绯想都没想就接了。 “喂?” “喻小姐,我可算是联系到你了!” 对方的声音很粗犷,语气慌乱的无比夸张,这边的喻绯刚摁下接听键,对面就开始鬼哭狼嚎。 喻绯:?现在的骚扰电话都这个套路了吗? 她刚想跟对方说不需要理财不买房也不需要车,结果还没开口,他倒先发制人,完全不给她留下一丁点儿开口的机会。 “喻小姐,做人要讲良心,要讲道德!我们一切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办的,准时准点发稿,您当时还说一切后果您来承担呢,你怎么能主动撺掇闻总给我们下起诉书呢!!” “我们小本买卖,怎么搞的过你老公喔!!现在起诉书已经到了,你不能丢下我们!喻小姐,你要是真这么无情,我们就……就天天发你们的恩爱通稿恶心你!” “……” 喻绯突然眉心一跳。 手机里传来的通话音量在静谧的空间内听得倒也算清晰,身侧的闻述声明显听见了,懒散的睁开眼。 淡淡的看向了她。 喻绯换了个方向,权当看不见,只是很平静的对着那边说了一句: “这位勇士,你的声音可以再大一点儿。” 对面消停了。 他就感觉好像有一道惊雷劈碎了他的脑壳。 手比脑子快,等他从一片空白中清醒过来,才发现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挂断了。 “……” 另一边的喻绯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手机,眨巴眨巴眼睛,也觉得很无语。 “喻绯,你可以。” 闻述声清冷的声音传来,丝毫不留给她一丝挽尊的余地。 “先是逼我离婚,然后在闻家亲手烧掉了离婚协议书,现在,”他收回目光,重新阖上眼,“又买通稿?”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喻绯几乎是在对方话音落地的瞬间就无比诚恳的举起了双手,“你这么好,我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舍得跟你离婚之后让你一个人独守空闺呢。” “……” 偷偷看戏的陈渊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说得好像她不跟他离婚,声哥就不是独守空闺似的。 ** 陈渊直接把两个人送回了别墅,空荡荡的空间,两个人无聊的四目相对,尬到喻绯的脚丫子直扣地板。 “那个……” 喻绯瞧着对方倦意明显的脸,难得老实的像个小学生,“那个,你方便的话要不……撤个诉?” “嗯。” 他似乎困倦到了极点,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 喻绯:“?” 她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反应快速的掏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 年轻的首席执行官坐在环绕式沙发的正中央,长腿随意交叠,姿态散漫慵懒。 雪白的衬衫解开几颗衣扣,前襟松松的敞开,露出一小截漂亮的线条。 喻绯小声骂了句“男狐狸精”。 然后兴致很高的逗他玩儿:“闻述声。” “……嗯。” “你是猪吗?” 闻述声哼唧两声:“……嗯。” “那小猪闻述声可以撤诉吗?” 闻述声:“嗯。” 确认现在的傻狗只会嗯嗯嗯之后,喻绯笑容扩大,恶劣从心生:“闻述声,这个家里,是不是我做主?” “嗯。” “你是不是得什么都听我的?” 他颤了颤纤长好看的眼睫,低声:“……嗯。” 太可爱了。 喻绯像是get到了什么新玩法,忽然恶劣至极的勾起唇角。 就像是小时候得寸进尺的捣蛋小孩儿。 她居高临下的睨他,唇角笑意愈发张扬。 “闻述声。” 喻绯再次叫他,意料之中的是,他依旧很乖的应了。 于是她盯着闻述声唇角被她早上咬出来的痕迹,眯了眯眼睛:“你想要亲亲吗。” “嗯……” “那就给你。” 再之后。 喻绯俯下身,照着他唇角的伤,毫不客气的覆下去,雪白的小尖牙恶劣的摩挲对方柔软的唇瓣。 “……”满足了。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3) 系统看着空间内关于宿主的数值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宿主在第一位面时像是个没有感情的任务者,从任务开始到现在,戾气值没一丁点儿升降,幸福感也是。 简单来说,她就像是个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渣女,就连在发生她俯身亲吻男主这种暧昧的行为时,她的心情都没有一丁点变化。 说起暧昧。 “玩弄”“新鲜感”几个词应该更适合她一些。 这么一想,小系统看着男主的视线变得多多少少有点同情了:“喔可怜的孩子。” 虽然到现在,喻绯确实让他的阴影值和幸福值都往一个好的方向狂奔了不少。 但现在的喻绯没有心。 所以只要他对喻绯产生出更多的喜欢,那必定要吃苦头。 看喻绯这张注定会流连花丛的脸,明显就不是个容易定心的。 系统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忧桑成了一团:“……” ** 大概是在老宅的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后,闻述声思绪放松,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阖上眼。 但他没想到,一睁眼,会有个人开着电视,在自己面前循环一段视频。 “你是猪吗?” “嗯。” “那小猪闻述声可以撤诉吗?” “……嗯。” 偏偏身边的始作俑者笑的一脸灿烂:“好宝贝声声,所以你现在可以打电话撤诉吗?” “……” 闻述声看了她片刻。 收回视线时,眉梢微微向上挑了挑。 “一边喜欢我,一边连我不签离婚协议的后路都安排好了?” “喻绯,你就是这么喜欢一个人的?” “啊这……” 嗅到空气中的危险气息,喻绯开始慌了。 对上对方毫无波澜的视线,她掩饰性的咳一声,勉强举起三根手指,表情诚诚恳恳:“真的,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喜欢那可谓是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你嘴角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话音刚落,男人忽然动了动指尖。 他漠着神色倾身过来。 一只手撑在她身后,把她无比冷静的圈在怀里。 微微低眸,漂亮的瞳里像是藏了一片深冷的潭。 “……真的么。” 喻绯下意识往后靠,靠到顶端之后,她缩起了脖子。 半张脸匿于男人投下的一小片阴影中,晃了两秒神,她的视线古怪的落在了对方嫣红而柔软的唇瓣上。 “闻述声。” 她忽然抬起纤长卷翘的眼睫,与白天妆容精致的喻绯不同,卸了妆的女生面色纯净而皙白,她勾起唇,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再之后。 纤细的长指扣住闻述声的后脑。 一个戏弄的吻落在对方唇瓣上。 巨大的落地窗外,漆黑的夜幕深沉,路灯的光影晃荡,枝叶交缠延伸着泛光。 喻绯依旧点到为止,一片静谧的环境中,闻述声被她亲懵了。 唇角泛起细细麻麻的疼。 “忘了你的那个白月光吧,以后早安吻和晚安吻都不会少你的。” “白月光”这个词一出口,喻绯就像是触碰到了对方内心最敏感的地方,他的唇瓣被她亲的水光潋滟,但神色却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冷下来。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喻绯。” 他直起身子,思绪冷静了不少。 在那段时光的长河里,他像是一座落拓的城市,十二月的凛冽寒风带来了细碎的灰影,日子磕磕绊绊,斜阳被吞没,暗哑的孤倦穿梭于藏在冗长夜色的小巷。 而乐绯的眼底住着最纯净的山高水长。 她带他于春日酿酒,仲夏听蝉,在入秋时闻果香,冬雪素裹的地方,是她毫不客气砸在他脖颈处的的温凉。 乐绯出现时明媚张扬,离开时还了他一片纯粹的清光。 叶芽花苞待放,彼时春意正盛。 闻述声的指腹轻轻蹭了蹭自己的唇角,一些在婚后被刻意忽略的东西猝不及防被人提及,他瞳底幽深冷彻,眼中寒风肆虐。 喻绯滴水不漏的鼓了鼓掌:“好的。” 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一边在心里五味杂陈。 太无语了。 万万没想到,在攻略男主治愈他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竟是我自己! 闻述声径自走回了二楼的卧室。 喻绯看着对方肩宽腿长腰还细的背影,脑海里莫名其妙就想起他少年时期好馋的身子。 她忍不住多盯了他一会儿。 其实她现在跟他是领了证的,就算发生了点什么,他也不能告她。 也就是说她要是真的对他做点什么,最多也就叫夫妻正常生活。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的身材还有没有十几岁时那么好。 毕竟也到年纪了,不知道他腹肌还在不在…… 喻绯摸着下巴瞎想之际,耳边突然听见“咔哒”一声。 喻绯:“???” 卧槽这家伙干什么呢! 家里又没贼,他至于睡个觉还锁门吗! 她震惊的磨了磨牙,还没来得及去砸了他的狗门,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闻述声那条狗。 喻绯还没来得及看他消息,先戳进去给他把备注改了。 西伯利亚悍猪: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 喻绯:又不是没睡过,你锁门是在瞧不起谁? 馋他的身子是小,那今天晚上岂不是不能回他少年时期做任务了? 天杀的! 房间内,闻述声慢吞吞的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已读,不回。 ** 喻绯见缝插针的蹭上闻述声的床,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了。 她提前搜走了整个别墅内所有房间的钥匙,然后扣在了钥匙扣上,扔进了不知名小角落。 闻述声无语凝噎:“……” 她两只手揪了揪被子,神情无辜又单纯,张口就来:“我房间有老鼠。” 闻述声漆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他视线扫过来,淡淡道:“我给你抓。” “你抓个屁,”任务进度停滞不前,她才懒得跟这鬼家伙耐心的逼逼叨叨,喻绯皱了皱眉,忍不住暴露本性,“就在同一张床上睡个觉而已,你怕什么?” “我又不会把你几儿掰折。” 喻绯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地儿:“赶紧,别磨叽。” 闻述声:“……” 于是,夜深人静。 【进入梦境通道倒计时,请宿主做好准备】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4) 弦月清冷孤寂,眼前是极致的白。 不远处的教堂里传来祷告声,冬夜没有蝉鸣做陪衬,静谧不动声色的涨潮,单薄的少年顶着愈烈的寒风,修长的手指捧着四方金丝楠木盒,在雪地里跪得笔直。 那人眉眼浸着凉雪,纤长绒软的眼睫上挂着模糊的冷白,半山别墅的大门紧闭。 喻绯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庭院里的某棵树后,看着对方单薄的身形。 她悄悄的问系统:“这又是哪一出?” 怎么每一次穿过来他都这么惨,不是差点被打死,就是在大雨中被赶出家门,现在更妙了,直接在这大雪飘飘的夜晚跪在外面受冷风吹了。 他真的健康吗。 年轻的时候吃了这么多苦,他的身体还好吗。 喻绯有点担忧的舔了舔牙尖。 系统:“你等等,我去康康。” 它两条毛绒绒的小腿一跳,从椅子上蹦下来,然后翻开某本书,无比麻利的翻情节。 『现在的情形很简单,男主的妈妈跳楼自杀,火化后闻家一点都不管事,说是一介凡夫俗子,绝对不可能让她进入闻家的祠堂。』 “所以这傻孩子就在这儿跪着了。” 喻绯摸摸下巴。 她其实挺讨厌这种无底线原谅对方的人,这在某种方面来说就是变相给予了对方继续伤害你的权利,尤其是闻述声这种给点儿甜头就黏上来的性子。 走神之际,闻家的管家出来寻她:“乐小姐,外面这么冷,您怎么还跑出来了,快进去,感冒了可难受。” “把他带进来吧。” 虽然喻绯觉得这个崽挺不争气的,但那有什么办法呢,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砸受冻吗! 闻管家虽然与于心不忍,但毕竟闻老太太没发话,他也不敢随便放人进来。 直到管家抬起头来,视线与楼上的老太太视线相撞。 对方点点头。 于是闻述声才被放进来。 喻绯看他眼角眉梢都凝着雪,于是打着伞在原地等了他一会儿,然后把自己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丢过去搭在对方单薄的身上。 她恶声恶气的摸到他冰凉的手,“怎么不冻死你。” “冷。” 少年低着声音,冻僵的指尖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 喻绯:“……” 操,这家伙没事儿撒什么娇! 喻绯心里憋了一口气。 要不是她还尚存了一些理智,她今天就非要把他摁在身下,教教他什么叫做男人的尊严! 乐家和闻家今儿有合作要谈,她是跟着乐肆一起来的,但她不是个喜欢谈工作的性子,干脆出来逛一下。 结果一逛。 就看到自家孩子在外可怜兮兮的跪着。 喻绯扶着闻述声刚进去,就有人递给她一杯姜汁可乐,她接过来,一口没动,直接递给闻述声,简单而不容拒绝的语气:“喝了。” 一接触到暖气,少年纤长眼睫上挂着的雪便逐渐融化成了干净的水珠,棱角分明的五官线条愈发明晰干净,鼻尖被冷的通红。 难得的弱不禁风,看上去还有点无辜的可爱。 ……见鬼了。 喻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闻述声那条狗居然还能和可爱挂上钩! “喂我。” 喻绯:“???” 喻绯:“等等,你说什么?” 这简直难以置信。 这可是个以后睡觉都要锁门防妻子的,年轻时路子原来竟然这么野的吗。 她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特别无情:“惯的你,自己喝!” 闻述声默默瞥了她一眼。 然后就着她的手,垂着眼睫,凑过去,一口喝了一大半。 喻绯无语:“你干嘛呢。” 少年声音有点哑,漂亮的眼睛有点水光潋滟,他微微抬着下颚,表情诚恳:“是我自己喝的,没让你喂。” “……” 行吧。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喻绯勉强的哼了一声,坐了大概得有几分钟,他的身体便逐渐回暖,连带着指尖都柔软了不少。 偌大的闻家,忙忙碌碌,除了闻管家给他送来了一件厚一点的衣服,悄悄塞了他几盒感冒药之外,别的人就跟没看见他似的,完全不理他。 但男生似乎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体温回暖后,他默不作声的起身,迈开修长的腿——将手上的金丝楠木盒无比随意的丢在了茶几上。 她听见他挺冷淡的说: “你要回闻家,我送你回来了。” “以后有事也别他妈给我托梦了。” 语气中馋了几份薄凉几分冷淡几分厌恶还有几分暴躁,喻绯在一旁安静的偷偷看,对方的眼睛像个大染缸,里面什么复杂的情绪都有。 她轻飘飘的勾了勾唇:“……” 本来以为他就是个傻白甜,属于众人虐我千百遍,我待众人如初恋的那范畴,但直到她看见方才的少年,喻绯才记起来。 她现在是在治愈反派啊!! 反派,什么是反派? 就是万一没养好这家伙,他以后会彻底变成疯批,把半部刑法背上身,稍有不顺心就砍个人给他助助兴的喔!! 思及此,喻绯就跟如梦初醒似的,掏出手机给乐肆发了条微信,就兢兢业业的陪着闻述声一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外面的雪铺的挺厚,入眼是一片静谧的雪白,洋洋洒洒的雪花自天际落下,喻绯给他打着伞,同一空间下,便只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 在第八次被伞打到脑袋之后,沉默的少年呼吸一窒,忍无可忍的直接接过对方手里的伞。 身高差距太大,于是被风影响了方向的雪花结结实实的扑了喻绯一脸。 你大爷。 喻绯如是想。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么。” 沉默良久,闻述声淡淡的瞥她一眼,低沉平静的开口。 喻绯此时正准备抬手捂脸挡雪花。 闻言,她思索了两秒。 “有。” “我想问问你,闻述声,你是眼瞎还是脑子里缺根弦,你是不是对我们的身高差有什么错误的认知,你觉得你把伞举这么高能挡住我吗?” 话音落地,她又一脸痛心疾首的补充:“妈妈的好崽崽,你真是太自私了!” “……” 着实没想到她一开口会问这个,闻述声有点愣神。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只手捂住了对方的脸。 “这样呢,能不能挡?” 喻绯:“……” 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5) 平心而论,闻述声长的确实好看到不像人,安静的少年迈着修长的腿,漆黑的眼瞳澄净,他抬手拨了拨落了雪的碎发,露出平淡绝色的眉眼。 但这张脸并不影响喻绯面无表情的给他一拳。 “嘶……乐绯。” 闻述声像只拆了家被收拾的大狗,在挨了一锤后收回作案的爪子,老实安分下来。 喻绯攥着他的手,警告的看着他:“你给我稳重一点。” 属于少女的柔荑覆住少年微冷的指尖,闻述声垂着漂亮的长睫,乖乖的耷拉着眼尾,指尖下意识的轻轻蹭了蹭对方掌心。 然后慢吞吞的应声:“……喔。” 喻绯:“……” 他这么乖,她还真是有点难得的不太习惯。 叫好的车停在不远处,喻绯带着他上了车,闻述声瞧着这路越走越不对劲,漂亮的黑眸眨了眨,幽幽道:“……你想卖了我。” 喻绯懒洋洋的瞥他一眼,然后语气挺诚恳的说了一句:“我怎么可能把你卖了。” 你又卖不了多少钱。 孩子是好孩子,但他怎么就对自己没点清晰的认知呢。 有哪个人贩子会要这么一个看起来就打不过的男孩子吗? 此次行程的最终目的地是市中心某家图书馆的门口,这家图书馆在负一楼,由面前的楼梯下去,是一家贼大的书城,但此时已是深夜,书城早关门了,透过上锁的玻璃门,只能看见里面一片黑漆漆的。 闻述声沉默一会儿,神情有些飘忽:“……秘密交易?” 喻绯仙女无语:“……交易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交易的东西吗?” 果然,人矫情起来,就没狗什么事儿了。 她好想去宠物店买根狗绳给他栓脖子上。 真的。 闻述声:“……” 他垂了垂眼睫:“其实我身材还不错。” 这简直脑子有病。 她漫不经心捏了捏对方的指尖,然后冷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没看过。” 两个人站的地方在台阶之上,虽然底下就是这个区最大的书城,但这并不影响它旁边是家知名度很高的酒吧。 喻绯一直觉得这家酒吧的装修有问题。 表面装修的像个咖啡馆,其实里面热闹的很。 闻述声安静的被她牵着来到门口,他扫了眼店门,眉头诚实的一皱,无比真情实感的觉得喻绯有病。 直到半分钟后。 他面对里面摇晃的人影,下意识僵住了。 喻绯眨了眨纤长卷翘的眼睫,伏到少年的耳根去说话:“放心,带你来就是来喝酒的,我知道你难过,你需要发泄出来,没关系,你大胆喝,我看着你。” 话说的冠冕堂皇。 一副无比善解人意的样子。 但喻绯生的好看,五官线条明晰而精致,她承认她一开始确实是打算滴酒不沾的,不过她这张脸在整个环境太过于招蜂引蝶,端着酒杯来找她搭讪是不在少数,结果都被她身边闻述声冷淡清戾的视线吓退了。 一开始,喻绯还能乐哉乐哉的让对方帮忙挡着。 因为来人看起来实在有点精神。 就是你不懂有些人他明明那么普通。 为什么又那么自信。 但当喻绯看见几个很漂亮的男生对她望而却步时,她直接瞳孔地震。 然后瞬间挺直腰杆,顺便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毫不客气的盖在了闻述声的脸上。 啪叽一声,就完完全全的。 遮住了少年的视线。 偏偏她还没心没肺,语气都是看见帅哥的兴奋:“你在这儿等着,我等会儿接你回去啊!” ……倒还算是有点良心。 “……” 她羽绒服里穿的薄,里面是一件黑丝绒的吊带长裙,方才脱下来遮他脸之后,纤细漂亮的身形便愈发明显。 肩线优越而冷白。 闻述声:“……” 他拧眉,伸手把盖着脑袋的衣服拽下来。 想去给人逮回来,但对方蹿的太快,灯光明明灭灭的,人数又多,看不清楚。 入目皆人头。 少年眨了眨淡漠的眼睛。 内心烦躁的火越烧越旺。 ……不是说好会看着他的么。 骗子。 烦躁之余,冷淡修长的男生动了动指尖,又有一点点诚实的委屈。 视线一瞥,落在面前立着的几瓶酒上。 骨骼分明的漂亮指节探出去。 少年握着透明干净的玻璃杯,倒了个半满。 他长的好看,光影之下更显五官立体,有隔壁的对他已经虎视眈眈好一会儿了,见他身边没人,端起酒杯就走过来。 “小哥哥,一个人喝酒啊?” 眉眼绝色漂亮的少年微微抬了抬眉,言简意赅:“滚。” 简单的一个字。 却明摆着冷淡的不耐烦。 酒吧里的女生向来思想开放,瞧着闻述声长的好看,都想上来求个联系方式,顺便一起喝一杯。 闻述声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个干净。 等到面前安静下来,他一个人又忍不住握着酒杯,可怜的喝了一大口。 腮帮子鼓鼓囊囊。 “……”呜。 延栖集团未来矜贵的首席执行官好悲伤。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委屈过。 心里涨涨的闷。 闻述声垂下眼睫,纤薄柔软的唇瓣瘪了瘪。 她说让他等她回来,他就乖乖等了。 但是她!居然光明正大的勾搭别的男生去了! ** 喻绯不知道,喻绯很快乐。 她搞到了几个长的好看的小男生的微信,简单喝了两杯,但始终惦记着她那可怜的好崽崽。 喻绯无比清醒的撩了把长发。 穿梭过人群,她看见对方真的依旧坐在那儿,垂着眼睛,两只爪子捧着杯子喝。 她:“……” 乖乖。 你捧着个空杯子喝啥啊。 她穿梭过人群,在闻述声身边坐下,借着灯光,她看见少年绯色的耳尖。 “闻述声?” 喻绯试探的轻声叫他。 “……”闻述声毫无反应。 于是她直接伸手去拽他的脸:“闻述声,看我,我是谁?” “疼。” 少年少见投来无辜柔软的眼神,定定的看了她一眼,但答非所问。 只是低糯的喊疼。 喻绯被这家伙的眼神着实看愣了。 她在他的眼前挥挥手:“……你喝醉了。” “我要回家。” 闻述声低声逼叨了一句,然后慢吞吞的闭上眼睛,整个人缓缓的倒过来。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6) 喻绯莫名其妙的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对方很轻很轻的把半张脸埋在她的颈窝,瘫了似的一动不动。 喻绯:“……” 她伸手戳戳他的脑袋,力道着实称得上丧心病狂,眼睛里毫不客气的透露出一股深深的鄙视:“不至于吧你,你酒量就这啊。” 少年大狗似的哼哼唧唧:“回家。” 然后成功激起了色批泛滥成灾的母爱。 她叹了口气,然后特别豪气的撸起袖子,他难得如此弱里弱气的撒娇,几乎是准确无误的戳到了她的心坎儿里。 “等着,我这就把你拖回去!” ** 然而事与愿违。 虽然闻述声没多少肉,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将近一米九的男孩子,再加上闻述声意识昏沉,迷糊间只觉得有人试图拖着他走,于是嗓子里开始溢出些难受又破碎的低哼,漂亮的爪子还不安分的扑腾。 即使是立了慈祥温柔亲妈g的喻绯也受不住的给他脑袋来了几下。 于是他更委屈了。 不过确实安分了些。 市中心离那家公寓还有一段距离,于是喻绯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在酒吧旁边开了间房。 办理入住信息的时候,前台的小姐姐还看了她好几眼! 像她们这种做前台的在这个点接待办理入住的不在少数,几乎要习以为常了,但看见清醒的女孩子拖着一个迷糊的漂亮男孩子时,还属实是第一次! “闻述声,你站好……” 喻绯对此一无所知,她现在咬牙切齿,只想回房之后拿枕头把他捂死!捂死!! 闻述声黏人的勾着她的指尖,语气含糊,但很坚决:“不要。” 喻绯磨磨牙:“你说了算?” “……” 他开始选择装死不说话。 喻绯把房卡放闻述声嘴里叼着,面无表情两手并用的把人一路拖到房间。 如果她有罪,神责会制裁我,而不是让喝醉了傻狗折磨我! “啪叽。” 就这么会儿不注意,闻述声裹着被子滚下床。 一边嘟嘟囔囔的还给自己配音。 喻绯简直难以置信:“?????” 这家伙是释放天性了吗?为什么这么中二! 她费力的把这狗比扛回床上,完成一系列操作后,喻绯觉得自己累坏了。 她收拾好一切,然后阖上眼睛。 雪依旧没停。 窗户外面就是市中心,能清晰的看见具有象征性的建筑物,灯光交织间,是尘间烟火气的喧嚣和浪漫。 室内一片静谧,暖气输送最舒适的温度。 “……” 喻绯忽然听到一声很轻的呜咽。 “闻述声?”她试探性的叫他。 后者毫无反应。 她叹了口气,翻身把灯打开,纤细的指尖压了压被子,露出少年的大半张脸。 他的侧脸线条明晰而冷冽,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时候像是只不好惹的狼崽子,不过闻述声此刻闭着眼睛睡的很熟,看起来就柔和了不少。 “……”她伸手把对方的眼泪擦掉。 这家伙即使表现的再正常,她也能看出他其实挺难受的,他嘴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事情都放心里,无论是好事坏事,积压在心底,他都迟早会出事。 喻绯安慰似的揉了揉闻述声的脑袋,声音很平静:“你哭吧,我给你录个视频。” “……” 她少见的觉得揪心。 喻绯见过的人太多了。 见过的人越多,她就愈发生了怨念,她没怎么哄过人,不管是天界还是人间,她都心高气傲的,从来没有在意过任何一个人。 她招惹好看的男孩子,然后没几天,新鲜感就过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 像她这种。 什么时候大半夜的哄过一个人。 喻绯再次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没什么感情的继续隔着被子轻轻拍他。 她坏心的吓唬他:“记得哭好看点,我录着呢啊。” 但他只是安静的皱着眉头哭唧唧,挺乖的任她摸脑壳。 喻绯没一会儿就困了。 昏沉困倦之际,她似乎听见了对方清冷的声音。 “乐绯,我什么都没了。” “你别丢了我。” 喻绯:“……” 她声音挺含糊的回了一句:“做梦。” 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道闻述声听没听见。 “……” 任务结束后,她会拿到该有的信奉值和任务奖励。 她想要的得到了。 谁会记得你? 她喻绯,从不惦念已经是过去式的一切。 ** 闻述声睁开眼睛时,喻绯正靠在那儿玩儿手机。 见他醒了,她丢下一句:“早餐在那儿,自己吃。” 然后就没有感情的继续盯手机去了。 少年神色平淡的撑着身子:“……” 她就像是昨天斥巨资包了他一晚上,然后又觉得他技术不好,这钱花亏了似的。 “你看什么呢?”喻绯一脸古怪,觉得他脑子坏了。 不然他怎么一醒,就一脸“我不接受任何质疑”的表情看着她。 任务进度停滞不前,她也没心情跟他掰扯,主要是她这次确实不知道怎么治愈他,现在在她眼里,闻述声就是个正常的青春期少年。 对方无应答。 于是喻绯也没再说话,盯着手机继续神游。 “……” 她不是什么和善的神仙,她善于玩弄人心,但着实对带崽子一无所知,于是她疯狂的去敲系统的门。 问它:“闻述声怎么还没醒,我当时给他塞安眠药了?” 系统思考了一下。 然后告诉她:“没有,他睡得香。” 喻绯拧眉:“这狗比不起夜的吗?” 系统:“不影响你做任务喔。” 手机的页面依旧停留在度娘的搜索结果上,喻绯单方面切断了与废物系统的沟通,然后自立自强的叹了口气。 指尖往下翻。 在“如何处理母子关系”的问题下,她终于看到了一条有用的回答。 ——谢邀。面对孩子,尤其是青春期的孩子,你要理解他们,不要对他们管的太严,给予相对自由独立空间的同时,也不要忘记适当的陪伴。 喻绯若有所思的舔了舔牙。 独立的自主空间他应该足够,所以她现在得适当的陪陪他? 说干就干。 在他洗漱完自己之前,喻绯飞快的制定好了今天一天的行程。 “……” 闻述声无情的打破了她的计划。 他说。 ——今天期末考试,我们只能在学校待着。 …… 仙女语塞!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7) 喻绯决定带闻述声潇洒的逃一天课。 她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学生,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阴暗面和劣根性,只不过她更加直白一点而已。 女生没心没肺的勾着唇角笑,漂亮的眉眼微微弯着,眼角眉梢都像是勾着细闪的亮光。 她都想好了,今天的课是必不可能上了。 少年唇瓣动了动。 喻绯微笑着把锁屏上的显示时间亮给他看:“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才醒,现在过去你也就只赶得上中自习了,想好怎么跟你们阎王解释了吗?你也不怕他叫你家长。” 漫不经心的话音落地,闻述声漂亮的黑眸沉了沉。 他沉默片刻。 然后抛出了一个灵魂问题:“他怎么叫。” 喻绯突然愣住。 对哦。 以闻述声现在的状态,难道他要把对方刨出来吗。 于是她明智的选择立刻转移话题,晃悠了一下纤细的腿,然后再次笑开:“反正你都已经逃了一上午课了,下午也别去了,我带你去玩儿吧。” 闻述声:“……” 他淡淡的瞥她一眼。 眼底划过明晃晃的怀疑。 ——来,你看我还信你么? 喻绯一扭头,视线准确无误的与他对上:“?” 小喻皱眉。 不是,这家伙什么眼神啊。 他怎么一脸看禽兽的表情看她啊!!! 莫名其妙!!!! 什么叫细节见人品他不知道吗,他昨天醉成那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的搁那儿哭唧唧,她这个色批都没有对他做点什么! 他还质疑她! 早知道她昨天就应该趁他没有反抗之力的时候把他扛起来从六楼丢下去! 喻绯磨了磨爪子,恶声恶气的警告他:“瞅什么瞅?再瞅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闻述声唇角一抽,把脸瞥过来。 “……青天白日,现在酒吧可还没开门。” 喻绯睁大眼睛:“?谁告诉你我要去酒吧的?昨天去酒吧那不是因为你吗?” “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的也是你。” 闻述声无比平静的陈述事实。 喻绯突然无话可说:“……” 闻述声继续:“玩儿的最欢的也是你。” 喻绯:“……”别说了。 “端着酒杯去找男生要微信的也是你。” 这不对! 喻绯突然挺直了腰杆。 她像是终于抓到漏洞,当下就理直气壮的反击:“那你属实放屁,是他们找我要的!” “你毫不犹豫的就给了。” 对方静冷如潭的声音落地,喻绯难得涨起来的士气瞬间就灭了。 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怎么不说我昨天一个娇弱的女孩子一个人把你拖回来的事情呢?” 嚯。 还挺没良心。 屁大点事儿他记得门儿清,该提的事情只字不提。 喻绯“啧”了一声,选择结束战争:“还有啊,我要是真禽兽,你今天早上起来就不会穿着衣服了。” 闻述声:“……” “好了,快把衣服扣好。”见他吃瘪的表情,喻绯心情愉悦的一笑,迈步过来,轻车熟路的揉了揉他的脑瓜子。 “我们准备出发了。” 她这一伸手,一乱揉,少年的头发就炸了,他冷淡的瞳色瞬间柔和了不少,就像一只被人顺过毛的大猫。 他抿了抿唇瓣,没说跟不跟她去。 只是一脸不耐烦的告诉她:“别摸我头。” 喻绯回头瞥他:“美女的事,你少管。” ** 外面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马路上唱着兰花草的洒水车往路面撒着盐,环卫工人兢兢业业的扫着积雪,没有树叶遮挡的枝桠上落了白。 很清净的世界。 她裹着焦黄的围巾在路上走,半张脸掩在围巾里,同时,整个人都若有若无的往闻述声身后躲。 原因无他。 挡风。 这鬼迷日眼的冷风吹的她脸都要掉了。 她伸手揪住对方的袖子,冻到人傻的时候她甚至开始手动拖着闻述声左右移动挡风。 闻述声被她拽的差点一脑袋撞上电线杆:“……乐绯,你今天的计划就是要吹死我是么。” 喻绯顺手一挥,一巴掌就拍在对方的屁股上,眉头一皱,义正辞严:“呔,你居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乐绯!” 少年面色一僵,浑身下意识绷紧,反应过来后,几乎是瞬间红了耳根。 雪白贝齿咬唇,闻述声低声哑气的斥她。 喻绯的手被弹回来:“……” 大惊小怪。 她在对方的衣角上蹭了蹭爪子。 嚯嚯。 没想到啊,他看起来瘦,身材还挺会弹的嘛。 “别说话了,风大,快走,过条马路就到了!” 酒店对面就是一条商业街。一线城市的市中心繁华而热闹,大街上基本上都是些成双成对的,商业街很大很高,在商业中心后面,还有同样热闹的风情街。 人多的地方稍微暖和一点,喻绯拽着他在一楼逛了一会儿,冲进一家排场和格局都挺大的饰品店里。 买了四样小东西出来。 两幅毛绒绒的手套,还有两个挺可爱的一体式围巾。 “闻述声。” 她呼着白气叫他的名字,鼻尖微微红,漂亮璀璨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 “快,低个头。” 闻述声矜贵的不配合:“不要。” 喻绯脸一板:“住嘴。” 你个逆子。 没过多久,闻述声被迫带着泰迪熊的围巾帽子,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街道拐角。 而在他身边。 是一个捧着两杯奶茶,幸灾乐祸的漂亮女生。 “……闻述声,你别这副表情嘛,”喻绯咬着吸管,笑嘻嘻的轻轻撞了撞对方的手肘,适当的夸奖他,“真的,信我,我从没见过哪个男生戴这个能比你好看。” “闭嘴。” “……”这反应跟度娘上说的不一样。 于是她心累的叹了口气,抬高了手,把另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递到他唇边去,“别生气啦,尝尝这个吧,这可是我发现的宝藏隐藏菜单,来乖乖,张个嘴?” 闻述声:“……” 他往后避了一下。 他并不喜欢这种甜了吧唧的东西。 但皱了皱眉后,他还是乖乖张开唇,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然后就无比嫌弃的再次拧起了眉。 喻绯:“好喝吗。” 闻述声依旧挺嫌弃的皱着眉:“好喝。” “好喝就对了。” 喻绯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 “毕竟是美女喝过的,能不好喝吗?” —— 呜呜呜呜我太惨了我前天做梦梦到我在阴曹地府无比委屈的敲收录团员的信息表!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8) 闻述声明显还是只纯情的崽,她不太正经的话音落地后,少年的神色都呆了。 剩下的半口奶茶忽然卡在嗓子眼。 喻绯乐见其成,两只手分别握着奶茶杯,在空中碰了一下,坏心的勾着笑,晃着半长而卷的头发,在他身侧低着头,笑意晃眼,惊人的漂亮。 “你还要不要再来一口?” 她当然是骗他的。 毕竟喻绯点的是奥利奥乌云奶茶,里面多多少少含了点巧克力的成分……狗狗又不能碰巧克力。 所以这注定是闻述声碰不了的东西。 但看这家伙难得呆怔的神情,她就觉得很有意思!尤其是他带着这个泰迪熊围巾蠢上天的样子! 好想拍下来以后给他自己看。 怎么办。 “……” 喻绯坏的很,逛了二十多分钟,她都没打算告诉对方事情的真相。 倒是闻述声,搁那儿默默无闻,安安静静地自我攻略了二十多分钟。 …… 原来她喜欢这种味道。 原来她也喜欢奶茶。 原来那是她喝过的。 怪不得那么甜。 …… 少年漫不经心的跟着她踏进各种在他看来很无趣的店,然后被迫拎着一堆与他形象极其不符的东西出来。 ——他看起来属实有点笨拙了。 喻绯不经意回头看他一眼。 看他那双被雪白毛绒手套拢住的手,吃力而呆萌的抓着东西。 少年垂着眼睛,似乎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 修长的身形立在原地,冷淡的男生偏偏带了个与本人气质严重不符的围巾帽,他有点幼稚的抓狂,有点想把喻绯强制给他带上去的手套摘下来。 不过。 闻述声瞥了眼她。 “摘吧,但是你要是长冻疮,我就把你的疮拍下来,然后p在你的屁股上。” 后者善意一笑,看他的眼神愈发和善,衬着喻绯那双漂亮而深郁的眸,便愈似是光下荡漾的海。 母爱如海。 喻绯双手抱胸,看戏似的看着对方艰难的迈步过来,姿态慵懒而散漫,好整以暇的悠哉。 “……” 联想到喻绯色批的一巴掌,少年呼吸一窒。 耳根子不受控制,再次慢吞吞的变得滚烫。 他缓步靠近,半秒后,低声喘了口气。 她好心伸出手,分担了他手上的几个包装袋,然后从一楼悠闲的的往上逛到三楼。 喻绯问他:“你饿了没。” 闻述声有点气闷:“没有。” 挺应景的,下一秒,某人的胃就开始小声又卑微的抗议: 不饿。 你不饿你吗呢。 “……” 很显然,这小声的抗议并没有逃过喻绯的耳朵,女生露出一个很柔软的笑,然后单手勾住他,带他往某个方向走。 “没关系,你不饿我饿,跟着我,麻麻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三楼有个美食街,里面的东西大多数都不踩雷,在美食街入口的对面,还有一家电影院。 在三楼的某个地方,有一家生意挺火爆的火锅店,这家店有不少美食博主来打卡过,关于视频和评论她都看了无数,已经馋了很久了。 外面大排长龙,门口等候的人结结实实的靠边坐了一条。 交谈声不绝于耳,噪声鼎沸,修长的少年瞥了眼对方,随后缓缓倾了倾身子,几乎是趴在喻绯的耳边说: “你要等么。” 喻绯哄小孩儿似的看他一眼,很轻松的语气:“放心,饿不着你。” 毕竟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妈妈,她已经深刻贯彻了“苦什么都不能苦了孩子”思想。 所以,早在她踏出酒店的时候,就已经通过高科技,提前预约到了这边的位置。 算算时间,也该到她了。 果不其然。 门口的小哥哥开始叫号,她低头打开自己的排队号码,无比顺畅的带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飘了进去。 “……” 落座,少年眸光轻闪,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环境。 红鲤,溪流,轻轻漾。 浅纱,小桥,慢慢怅。 这里是个半隔间。 “崽,你能吃辣吗?” 沉默片刻,喻绯首先抬头,看着盯着某个地方出神的闻述声。 “……” 得不到回应,喻绯眉梢抬了抬,下意识的随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 ……几条会动的鱼而已。 她平静的收回视线,瞧着对方脑袋上依旧顶着的泰迪熊耳朵,突然就觉得,内心有点微妙。 他好像是个被关了很久的人,突然来到人多的地方,有点难以适应,但又觉得哪儿都很新奇。 作为一个好母亲。 喻绯觉得自己有点心软了。 她现在挺想把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都抱到他面前。 然后挺直了腰杆告诉他。 吃!吃大份儿的!吃他妈的!! 怀揣着突如其来的责任心,点菜的这项光荣而艰巨任务落下了喻绯身上。 “……” 她抬头看看天,努力回想二十多岁的闻述声的喜好。 但悲哀的发现—— 她压根对他就不上心,所以根本就没关注过,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她试图调取原主的记忆。 但原主的记忆里查无此项。 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这就很离谱了,你连一个人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惦记了他这么多年。 原主对闻述声可别是单纯的见色起意吧。 不然结婚这么多年,她连他豆腐都没吃到…… 那也太太太太没出息了!!! ** 思想回到正轨,喻绯理直气壮的决定认栽。 对不起,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合格的麻麻! 她连自家崽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喻绯这么想着,然后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直接把选择权丢给他自己: “想吃什么你随意点,我没什么忌口的。” 闻述声:“……” 迎面丢过来的手机差点砸花他的脸,少年下意识伸手接住,但眉角还是没躲过,力道不重的磕了一下。 他:“……” 他:“???” 这家伙是在搞什么? ** 其实喻绯也没想到,闻述声点的菜都是她不爱吃的。 踩雷踩的挺准,一脚一个,愣是一步都没浪费。 鸭血,鸭肠,千层肚。 培根,魔芋,海带花。 大葱,虾饺,鱼豆腐。 以及蛋饺,青笋,金针菇。 喻绯的眉角抽搐了两下,冷静半秒,她忍不住朝闻述声竖起一个大拇指。 面无表情:“挺会点,有前途。”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39) 她话音刚落,原本就亮着屏的手机进了两条新的未读微信。 一条是:今晚还来吗,我开台,不收你钱 第二条是:你加了我,不跟我聊天也不给我朋友圈点赞,说好的勾搭我,你也没有付出行动。你是要找到机会来暗算我? “……” 闻述声顿了一顿,略微诡异而复杂的看她两眼。 喻绯正在揪自己围巾上沾着的头发,见他微妙的盯着她,女生无比纯良的歪了歪脑袋。 问他:“怎么了?” 她长的很乖,眼形很漂亮,确实长了一张好学生的脸,陌生人看见她,几乎也会被她这张脸欺骗,认为她一定是个不抽烟不喝酒尊师重教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少年漂亮的黑眸眯了眯,指尖暗搓搓的长按电源键,面不改色的强制关机。 然后略一思考,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手机没电了。” 放屁。 喻绯都不好意思拆穿他。 扯什么屁话,她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点菜的时候都还有百分之六十多的电。 这家伙吃电的吗? 喻绯意味深长的一笑。 闻述声跟小孩儿似的在她面前耍些幼稚又脑残的把戏,她心里啥都懂,但她大大方方的坐在那儿,不说破。 反正对方是自家崽,喻绯觉得手机里没什么不能让他看见的。 “……” “来。” 菜很快就上来了,她没再关心这件事儿,只认真的负责涮菜,认认真真的投喂她心目中最好的儿子。 “尝尝这个。” “还有这个。” “这个应该也不错。” “……” 她现在是真的佛了,以往每件事情的发生都会有一个快速有力的针对性办法,能够直接或间接的消除对方心里的阴影。但这次不一样,她除了陪在他身边,让他循序渐进的觉得温暖,没有什么别的法子。 她总不能真的去并夕夕给他定制个一模一样的亲妈吧!! 这多大逆不道!! 喻绯一边兢兢业业的给他涮菜,一边神游天际的想。 所以她现在只能陪在他身边,多刷刷存在感,多让他体会一下世界的美妙,然后等闻述声清醒了,她再自然的被叉出去。 …… 她决定多带着他看看这个世界。 ** 第二天。 喻绯等着他下课,然后径直带他去了老年棋牌室。 感受一下来自老年人的积极生活。 然后又去了小区广场,一大一小的两只,面无表情的蹲在光影交汇处,看着大妈很有活力的跳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 还有每天早上的晨练,她盯着他跑。 而喻绯自己悠哉悠哉的跟他他后面骑着自行车,一只手还拿着冰淇淋啃。 “跑快点啊,没吃饭啊你?” 她腾出一只手拍他屁股,两只手完全腾空,车的轨迹歪扭一瞬,她却丝毫不害怕,迎着风,笑的惊艳:“闻述声,你行不行啊。” 后来冰淇淋掉在了一只狗的脑袋上。 喻绯被狗整整追了两条街。 后面慢跑的少年低喘着气,额角浸出一层细密的汗。他淡漠的瞳盯着对方的身影,瞧着她一边吱哇乱叫,一边把自行车骑到飞起。 方才嘲笑的神色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惊吓的扭曲! ——“好一只先告状的恶狗!我还没找你赔我冰淇淋,你居然追我我我我我啊呀!” 十几岁的青春风声鹤唳,校服衣摆肆意一扬,就在青春里留下了淡而深刻的印记,而漂亮的喻绯眉眼一弯,属于少年的隐秘悸动便充斥了整个夏天。 少年停下步子。 纤薄的唇瓣微微向上扬了扬。 而喻绯只恨的磨牙。 她一回头,就看见对方站在原地笑她。 喻绯向来怕狗,那家伙还晃着尾巴一刻不停的跟她死磕,牢牢的跟在她车后面嗷嗷叫。 喻绯慌不择路的掉了个头,就气势汹汹的闻述声那儿冲。 必要时刻她选择弃车。 脚尖一落地,再轻盈一跃。 喻绯就跳进了少年冷香凛冽的怀抱。 “你嗷什么嗷,”她低头看狗,两处柔软贴近了少年露出的一截修长脖颈,一边毫不自知的吓唬狗,“闻述声,咬它!” 闻述声:“……” 他伸手,面无表情的把人揪下来。 喻绯还死抱着他不撒手:“你想干嘛?劝你住手!” 你想弑母! 你个逆子! “下来。” 他勾着她的腰,表情很淡。 “要被你勒死了。” 对方细软的发丝抚过少年的鼻尖,萦绕着的是女生身上的冷淡香调。 他垂了垂眼。 漆黑而平静的瞳孔倒映着白毛大狗的影子,大家伙脑袋上还顶着一个麦旋风,本来挺气势汹汹的冲她嗷嗷嗷嗷嗷呜,结果闻述声这么一望过来。 “……嗷呜。” 它就真诚的怂了。 大白狗晃晃尾巴,吐着舌头,委屈的哼唧一声,然后不得不在他脚边趴住。 脑袋搁在爪子上。 安静下来。 闻述声才重新将视线抬起来,耳尖擦过对方的侧脸。 “……”他眸色暗了暗,喉结滚了下。 然后低哑的哄她:“可以下来了。” 喻绯低头看了眼怂比大狗,特贱的对它做了个鬼脸,然后才慢吞吞的下来:“……哦。” 再之后。 她看见少年拖着狗子走到路边,随后伸出修长的指尖,掏出一张湿纸巾,把对方狗脸上杵着的冰淇淋擦干净。 喻绯抱着手。 在旁边看戏。 你坐在路边擦狗脸,而我站在桥边感叹你俩长的真像。 少年垂眸敛目,清晨的光浅,透过盛着雪的枝桠,柔和的落在对方侧脸上,那一瞬间,喻绯第一次在闻述声的脸上,捕捉了到了温柔的笑。 ……还挺撩。 喻绯死鸭子嘴硬似的板着脸,选择不看他。 她突然觉得,现在的闻述声已经很好了。 按照以前闻述声的性子,他不把它捉了回家煮狗肉火锅就已经算他有慈悲心肠了。 她垂下脑袋,踢了一脚石子。 哒啦一声响。 下一秒的少年就像是有所感应,他微微侧了侧脸,视线遥遥望过来。 唇边好看的淡笑还没平复。 喻绯呆了两秒:“……” 然后低声骂了一句:“操。” 这磨人的小狗比,知不知道他在玩儿火?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0) 自从他身上自我保护的戾气淡了些后,对方眉眼的轮廓便愈发柔和,少年浅淡温和似初冬时难得的阳光,一截苍白的腕骨自袖口延伸,对方的一只手覆在狗头上,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喻绯反应迅速,指尖一戳,手机屏幕内显示的画面便定格于此。 她看着手机上一大一小相处和谐的照片,笑的还挺欣慰。 …… 自然无压力的生活随着时间的浪潮缓慢往前推进,喻绯悄无声息的融入他的世界。 她陪他打游戏,但骂得最起劲儿的是她。 他大半夜的被她抓起来看恐怖片,吐槽电影降智的也是她。 她陪他做饭,然后划伤手利落解决的还是她。 所以,乐绯的某一面,其实和所有女孩子都一样。 她娇气,但不做作;会撒娇,但先吐出来的是她自己;她可以大大咧咧的去酒吧,也可以和他去海边看日出,去图书馆研究心理学,在培训班学做西点,然后去工艺馆去手工制作瓷杯。 虽然看日出的时候她一般都在旁边困的不行。 虽然她翻看并研究心理学的时候,经常以“你以后不要这样做……”为口头禅,挺严肃的盯他。 虽然她学做西点的时候经常拿他烤好的甜品吃。 甚至在做瓷杯的时候烦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但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始终被人挂念,和偶尔感受到的,来自对方的依赖感。 是他羡慕了很多年的。 少年颤了颤卷翘漂亮的眼睫,无声的勾出一个笑。 “……” 【叮——】 【男主记忆存档95%,总任务进度95%,恭喜宿主,再接再厉!】 【治愈男主任务已完成,宿主成功触发支线任务:攻略本位面男主,期限为一周。】 ** 喻绯又醒了。 她头疼的摁了摁眉心,爪子下意识往旁边一摸——好家伙,不仅没人,被窝里还他大爷的是凉的! 回想起闭眼前狗系统的滴滴声,喻绯当下就打开了手机。 你等着。 她眸光幽幽。 你等着,我现在就上京宝买武器。 等我他妈的用本体见到你们。 我非要把你们炸的尸骨无存。 喻绯打开搜索栏,还没来得及打字,宋银姝的电话就直接霸占了整个屏幕。 她眯了眯眼。 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没睡醒:“宝贝儿。” 宋银姝在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第一次没直接开口嫌她恶心。 再开口,语气有点严肃,又有点坦然。 “看微博热搜,你老公红杏出墙了。” 喻绯:“?”闻述声还有这胆子??? 但不得不说,宋银姝的这通电话还是有点作用的,最起码给她整精神了。 ——【liz新品合作发布兼展览会,闻述声耳语海外名媛,爱妻人设崩塌?】 爆料的热度很高,从词条戳进去,拥有千百万粉丝的大v疯狂转发,转发到飞起。 照片和视频拍的很多。 毕竟是场发布会,整场最不缺的,就是相机。 喻绯一条一条的往下翻。 吃瓜吃的很带劲。 场面特别热闹,高贵的闻总和那位看起来就很精英的女士有说有笑,在家不苟言笑甚至睡觉都要锁门的矜持狗比,现在倒是坦荡放得开。 点开视频,还能听到点儿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那个女人说,我听说你们家花瓶要跟你离婚? 闻总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我年轻,等得起。 喻绯:“……嚯。” 我瞅你好像那王八池里的老大。 果然她还是低估了狗仔的厉害,真是没想到,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闻述声更狗的人。 不愧是狗仔。 她“啧”了两声,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 小朋友长大了,已经有了一个无比成熟的独立思想,不说别的,他现在居然都会给她带帽子了? 喻绯表情不屑。 夺笋,以前这家伙还只会偷偷像猫咪一样勾她指尖。 现在都学会光明正大勾别的女王八……小姐姐了。 喻绯动作不紧不慢的掀开被子,纤细而笔直的长腿落地,女人站在镜子前,勾起唇角,挺欲的扯了下自己的小吊带。 心情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到。 她面上甚至还有点小开心。 喻绯敷了个早起面膜,随后翘起了腿。 像个二大爷。 拨了个电话出去。 她的语气很熟稔,操作熟悉的就像是点外卖。 不过…… “现在给我搞几个漂亮弟弟到浸竹别墅a区15栋门口来。” “今天只有三个没通告吗。” “三个……也行吧。” 宋银姝脸一黑:“……” 我他妈一大早给你严肃的打电话,你就给老子整这么个逼玩意儿? ** 网络上的爆料铺天盖地,连带着几个星期前的澄清发布会又被人扒出来,正义的网友抡起铁锤,把“支持喻绯离婚”“喻绯好惨”“心疼喻绯”“金针菇男”等词条送上了热搜榜前几。 然而喻绯不知道。 喻绯现在很悠闲。 她穿着半长的丝绒裙,露出半截纤细笔直的小腿线条,姿态庸然懒散的坐在那儿。 身边是几个动也不敢动的小屁孩。 几个小少年乖乖的坐在她旁边,身体绷得笔直。 “……”喻绯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温柔的看着那几个弟弟,“来一口吗?” “不不不不不不了……”几乎是喻绯的话音一落,少年们就整齐划一的开始疯狂摇头拒绝,“我们没没没成年。” “?” 喻绯当然知道他们在诓她。 但毕竟曾经也是个神仙,她可比他们玩儿的花。 于是下一秒,女人很坏心的露出抹笑,带了些恶魔的戏谑。 “你们老板没告诉你们,什么叫金主的要求,不能拒绝么?” 故意压低的音调。 冷下去的语气。 以及喻绯露出的长腿。 成功唬住了几个看起来乖的不行的少年。 为首的那个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面色有点难堪的低下头。 好半天,喻绯才听见对方略微晦涩的声音:“……你想要我做什么?” 挺好。 还知道保护弟弟。 但她不放过他,于是喻绯往后一靠,不怀好意的笑容愈发扩大。她看着他,语气漫不经心的纠正:“你们。”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需要的,是你们为我做什么。” “!!!” 几个白兔少年当场傻掉。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1) 此话一出,就像是往平地扔了一颗雷,炸的几个没见过世面崽子瞬间红了耳根,面色痴呆。 他们内心瞬间翻起惊涛骇浪。 一排孩子目光呆滞,咬紧唇瓣,修长漂亮的指尖死死的攥着衣角。 非常挣扎! 虽然对方长的很好看,笑的也很漂亮,但出门前宋银姝说了,面前这个女生一顿吃两个人,门口幼儿园就是她的食堂。 奶娃子排排坐,唇瓣咬的惨白。 这场面也太大了。 着实触及他们的知识盲区了。 喻绯倒也不出声解释,只是端着红酒杯,另一只手撑着额,半眯着眼睛,姿态慵懒而惬意的瞧着那个从一开始就在拿主意的男生。 她眼尾上挑,一肚子坏水。 对方沉默着,她也不催,难得耐心的等着,等着他们开口。 “……” 良久。 少年心如死灰的选择妥协:“……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于是喻绯思考了一下。 然后笑眯眯的拿出手机,放下酒杯,哥俩好似的勾过对方的脖颈。 少年靠在她肩头。 闻到对方身上冷调的浅淡香气,他垂眸,有点难堪的咬了咬唇。 紧张到整个人甚至都在抖。 旁边的几个队友欲语又止。 有一瞬间他们想拉起对方,逃出这个地方。 但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 喻绯就若有所思的开口说:“……你们陪我拍个照吧。” “就最近很火的喉结照,你们安安心心当模特就可以了。” “……” 突然痴呆。 喻大佬怀里的小少年不可置信抬了抬眼,纤长而密的眼睫轻扫对方的下巴。 倒是喻绯很淡定的摸了摸下巴,垂眼对上他的视线,眉头一皱,半秒后,又很快舒展开。 “放心,我发完朋友圈就送你们走。” “……” 几个少年不愧是偶像,锁骨线条明晰而深刻,骨感漂亮,下颚线极具少年感,耳根子泛着浅淡的红。 乖巧的墨色碎发,好看的耳部轮廓。 宽阔而直的肩线,修长优越的脖颈。 规矩平整的衬衫,懒散露出的锁骨。 喻绯满意的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几张照片,然后比他们还积极的就放他们回去了。 “谢……谢谢……” 喻绯忙着p照片,头也没抬:“没事儿,是我要谢谢你们配合。我等会儿给你们姝姐打钱,让她请你们喝奶茶。” 门被关上。 几个兔崽子瞬间窜的没影儿了。 “……” 喻绯很无语,她难道看上去很像畜生吗? 修照片是个大工程,她不仅要细化细节,还要把自己的发量整的看起来多一点,还有光影和妆容问题,她一上手就是一下午。 发朋友圈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六点。 喻绯选中精修后的几张照片,配上一句文案,点击发送的时候,还特意选中了“仅部分人可见”。 “……” 陈渊和陈湛兄弟俩将喻绯的这条朋友圈疯狂截图私他并非常热情的对闻述声进行轰炸时,正主才刚刚处理好今天热搜的事情。 “被绿的树,绿色的叶片上不停滚动着绿色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有个朋友被绿了,为了提醒他,我发了条仅他可见的消息。” “……” 闻述声抬手看了眼手表,下午六点钟。 对方传来的截图上,喻绯的露出的半张脸依旧明艳而好看,懒懒的勾着唇,对着镜头笑。 底下还有几条评论。 路人:不错啊你,跟你们家小总裁还挺甜蜜 喻绯回复路人:这不是他 路人2:挺雅致,还看猫和老鼠? 喻绯回复路人2:十几岁的小男生又不看恐怖片,没办法 “……” 闻述声扫了一眼照片上明艳的那张脸,他没什么反应,脖子微微靠后,眼睑遮住沉冷的眼睛。 那几张照片的背景他挺眼熟,有那棵被养的看起来挺发财的发财树,还有那很熟悉的餐桌。 发财树是喻绯在领证第二天带回来的,回来的时候她看见他,还挺尴尬的眨了眨眼睛,待在那儿,一动不动。 他沉默着给她腾了块地儿,专门供她折腾发财树。 餐桌也是她选的,还嘴毒的跟设计师吵了一架,说她没品位。 喻绯以为他不知道。 但其实那天他都听见了。 前面的司机其实挺担心的,liz新品发布会的关注度不亚于liz当年晒她自己的结婚证,闻述声从发布会开始,处理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忙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 几分钟后,后座的男人有了动静。 首席执行官骨骼漂亮的手捂着胃,唇线抿成一条淡直的线。 司机透过后视镜回头看他:“……闻总,你怎么样?” 对方轻咬着牙:“回家。” 疼痛缓慢上涨时,闻述声忽然有点混乱的想。 他想,喻绯,你好样的。 ** 当事人喻绯什么也不知道。 她一边咔嚓咔嚓的咬着苹果,一边把别墅的灯都关掉,窗帘也拉的死死的,兴致无比高昂的看着恐怖片。 “……” 车在家门口停了好一会儿。 闻述声唇色泛着苍色的白,他静静的在车上缓一会儿,睁着淡漠而冷的黑眸,没什么情绪的看着外面。 思绪顺着黑夜弥散,他不禁想起今天在会场上的片段。 对方是一个自大学开始就开始追他的一个富家小姐,结果他不留情面的拒绝让她瞬间觉得难堪,一气之下就出国了。 他结婚上热搜的时候,她给他发过一条信息。 年少的她极端又恶毒,她说要回国弄死喻绯,于是之后的几天,喻绯从危险的边缘擦过去了好几次。 闻述声不得不信。 他是对喻绯没有感情,但他不能看着她因为一纸结婚证而原地去世。 于是,闻述声和陈渊商量了一下,将喻绯送去城南的精神病院避一阵。 那里偏僻又没网,是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好地方。 还把无所事事的陈湛送进去度假,顺便照顾一下她。 “……” 今天那人回国,受邀参加发布会。 她和他说的话他一句都没回。 但热搜上剪辑出来的视频,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他嘲讽的勾下唇角,被媒体理解为“宠溺的微笑”。 他出声让她闭嘴,被媒体理解为“亲密的交谈”。 闻述声打开车窗,呼出一口气,盯着漆黑的夜幕他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所有人都在误解他。 年轻的执行官推门下车。 他垂着眼睛打开别墅大门的瞬间,超清而大的屏幕上正好给了鬼脸一个超清晰的特写。 闻述声猝不及防,来了个开门暴击,当下呼吸窒住,整个人都呆了。 喻绯咬着苹果回头。 就看见大门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形缓缓倒下去。 喻绯:? 她立马开灯,赤着脚跑过去看。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2) 等她看清对方惨白的一张脸。 喻绯手里的苹果差点掉地上。 操,闻述声被吓晕了? 虽然他倒地上有她的责任,但是喻绯良心一点都不痛,她甚至还用手去探了一下对方的呼吸,唯恐他人被吓没了。 她辛辛苦苦才把任务进度条拖到这儿来,这家伙要是被鬼脸吓到一命呜呼,可不划算。 狗的生命毕竟是脆弱而宝贵的。 喻绯把苹果叼嘴里,然后轻车熟路的抓住闻述声的胳膊。 神色淡定的把人往里拖了一点儿,然后关上门。 闻述声第一次在酒吧喝醉那天,她可以一个人咬着牙把少年拖进酒店,然后扔在床上。但现在不行了,现在的他可比当时重的多。 于是喻绯动作一停。 然后面无表情的将手一松。 她居高临下的睨着躺在毛地毯上啥也不知道的闻述声,突然皱眉。 呸,这狗男人真碍眼。 于是喻绯不屑的嗤了一声,给他丢了条毯子下去。 准确无误的盖住他的脸。 喻绯觉得这样才终于顺心多了。 被闻述声这么一折腾,她也懒得再继续看这图个乐呵的恐怖片了,但楼下电视没有关,所以没心没肺的喻绯压根没想到,楼下那只可怜的崽,伴随着低沉又渗人的bgm过了一夜。 “……” “……” 闻述声不太好受。 一方面是身体的疲惫,另一方面是因为一整天没吃饭。 饿的。 两种奇妙难忍的感觉上头,再有这可恶的背景音乐加持,可怜的闻述声弱小无助的躺在地上,反反复复的做着相似的梦。 依旧是关于乐绯。 关于生活上那些入微的细节。 他记得清晨的沿湖大道,天光水色衔接,少女举起手机时弯起的唇角和被风揉乱的头发,只一眼,就乱了他好多年。 他还看见对方捡起的那枚,他原本的钥匙扣。 乐绯后来说他丢了,说要帮他把不必要的记忆都丢了。 但她没有,她一直有替他好好保存。 梦里的画质就像是突然升了个级,从模糊不清,变成了轮廓渐晰,梦里的他看见她转了个身,束起的细软发丝肆意摇晃。 五月的风声经过校园,离去时捎上了少年隐秘干净的情意。 他看见对方小巧精致的耳垂后边,缀了一颗漂亮的朱砂痣。 ** 第二天早上醒来。 喻绯已经开始坐在沙发上拆外卖了。 闻述声就无比悲惨的睡在茶几和沙发的那一片缝隙里,鼻尖无意识动了动,年轻的首席执行官面无表情,缓缓睁开了漂亮的黑眸。 “……” 他盯着对方的下巴。 喻绯静了静,然后哼了一声,很勉强的问他:“点了外卖,你要吃吗?” “不吃。” 碎发凌乱的闻述声抓着沙发边缘,眸光幽幽的闪了两下,然后选择自力更生的坐起来。 喻绯:“……”说这话前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眼神。 闻述声整个人少见的凌乱,领结歪歪扭扭,西装外套的系扣随意解开,雪白衬衫收入腰线的衣角往上蹿,露出一小截皙色好看的腰。 没有了打商战谈判的架势,他难得显得居家了不少。 执行官的视线偏移,随意一瞥。 这一瞥,就瞥到了那棵熟悉的发财树。 和照片里一模一样,连枝叶上系着几根红绳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闻述声皱了皱眉。 于是垂下眼,冷淡的站起来。 他:“我上去换衣服。” 喻绯:“糖醋排骨。” “……” 喻绯冷漠的报菜名:“番茄牛腩。” “……” 他诚实的停住脚步。 前者心领神会,用筷子夹起一块儿排骨,逗狗似的冲他“啧啧”了两声:“我喂你?”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喻绯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就瞬间敛起了笑,夹起的排骨拐了个弯儿,回到了她自己嘴里。 她微笑着跟他算账:“别的妹妹也会做糖醋排骨。” “……” 他淡淡瞥她一眼。 随后迈开步子,上楼,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下来。 ** 世界终于干净,喻绯拿起手机给宋银姝发了个微信红包,又在底下附了条消息,眯着眼睛,笑的灿烂:“宝贝儿,昨天辛苦啦,拿去买杯奶茶补补身子呀~” 全然没发现闻述声就在她身后。 “呵。” 他的声线清冷,带着浸雪的凉意。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奶茶要五百块。” 喻绯动作无比自然流畅的摁灭手机屏幕,微微侧过脸,笑的很好看。 她笑意盈盈的,语气缓慢而悠闲:“我有说只请她一个人喝奶茶吗?” “很好,喻绯。” 闻述声的五官依旧好看到过分,从十几岁到现在,他的变化似乎不大,男人站在光下,素来静冷入潭的神色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能把外面的男人带回家,你确实很看重这段婚姻。” 这简直莫名其妙。 什么人啊这,只需自己沾花惹草,不许我把野花带回家玩儿会儿呗? 喻绯觉得火大,但从善如流,也不见面上有多生气,只是敛了眉目,行为举止之间疏离而礼貌:“闻总,夫妻之间也总要讲究礼尚往来的。” 她情绪一上来,就想跟他新仇旧恨一起算。 喻绯气到了,连手上的糖醋排骨都放下了。 “你要是想让我不知道关于你的那些花边新闻,可以,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把我重新送回那个断网的精神病院去。” “你可以继续吩咐医生,让她们给我多喂点你该吃的药物,不用等我慢性中毒再进医院抢救了,你直接一次性让我吃药吃撑死多有效果啊。” 她冷笑着阴阳怪气,拐着弯儿骂他脑子有病。 后来喻绯列举他的罪状列举累了,微哑的声音一顿,女生干咳了两声。 “……”痴呆的闻总神色略微茫然。 于是她学着他,“呵”了一声。 然后又学着他的语气,无比嘲讽的开口说:“你看,你连我声音哑了都不知道给我递杯水。” “你没救了,闻述声。” “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联系了,我现在就收拾收拾东西去别的地方冷静一下。” “……” 闻述声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在喻绯从他身边擦身过去的时候,他忽然伸出修长漂亮的指尖。 扣住对方的手腕。 接下来,是她穿过来这么久后的第一次,听见对方无措又低声的开口: “你听我解释。”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3) 喻绯还在气头上,于是无情的手一挥,就大义凛然的捂住他的嘴。 “我听你大爷。” ** 喻绯还是潇洒的走了。 当然,闻述声那个破旧的钥匙扣,原主的日记本,还有她年轻时候常用的皮筋儿……总之,与乐绯相关的一切东西,都被她放在了房间里既显眼又不显眼的地方。 “……” 没错,这是一场戏。 按照系统制定的规则来说,她不能告诉闻述声自己就是乐绯,所以关于这个秘密,得靠他自己发现。 所以她才精心策划了这一出大戏。 喻绯板着脸拎着行李箱踏出别墅的大门,踏出去之前,她还故意冷着脸,恶声恶气的丢下一句。 “没事儿别进我房间。” “……” 但不进是不可能的,她出门之前把房间的窗户都打开了,但凡这天降大雨,噼里叭啦的淋一身,她就能合理的给他发微信,让他进去关窗。 再然后,对方一低头就能看见散落在桌脚的小铁皮盒子。 她将场景布置的很好,自然的像是风携力度而过,掀翻了桌上的东西,雪白干净的纸张散落一地,承载了满满少女心事和秘密的小物件,就隐在了反扣过来的铁皮盒子中。 闻述声再怎么脑子不好使。 那看见东西散了一地,总会出于人道主义的帮她捡起来放好的吧。 喻绯导演摸了摸下巴。 一切尽在掌握。 **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剧本走。 唯一不在剧本里的大概是神奇狗仔拍下的照片,以及之后爆火的热搜,于是自喻绯离开的第二天,闻述声便开始一边处理热搜,一边处理由负面新闻的爆发,而引出的一系列公司项目问题。 他苍白修长的长指扣着茶杯。 单独坐在书房里,电脑屏幕还亮着,神色苍白的男人微微抿着唇线,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一个人面对深夜了。 闻家那边在给他施加压力,外界扑面而来的抨击和舆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也是人,他需要支撑。 这些天反反复复睡不好,做的全是关于少年时期的梦。梦里的姑娘依旧明媚似骄阳,回头看他那一眼,是他少年时懵懂初悸的开始。 现在的他好像挺坏的。 和喻绯结了婚,成为合法夫妻已经两年多了,但他却依旧对乐绯心存惦念。 “……” 他垂眼,眸底难掩茫然。 就在这一刻,沉寂了好几天的手机响起,屏幕亮起一瞬,是喻绯卡着点发来的微信消息。 她的语气很官方:闻总,外面下雨了,我房间窗户没关,桌上还有很多重要的文件,麻烦帮我关下窗,注意不要淋湿了。 喻绯:谢谢。 语气客套又疏离。 “……” 长久的死寂过后。 喻绯沉默了好久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来自闻述声的微信未读消息。 她查看详情。 闻述声:。 喻绯脸上的笑容一僵:“……” ** 其实严格算起来,闻述声对喻绯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毕竟她是法定第一遗产继承人。 相处久了,总归是有感情的,自他和她在酒吧偶遇,看见完全不一样的喻绯时,心间一棵无辜的萌芽摇头晃脑的就动了几下。 后来她说她要离婚。 他不同意。 一是确实觉得麻烦,二是因为,他不想。 是的,很直白,他不想和她离婚,那份离婚协议书上他虽然签字了,但“闻述声”这三个字,他写的是错的。 比如“闻”中含着的“耳”,他故意少写了一横。 再比如闻述声的“述”,他特意少写了一个点。 离开他的人太多了,他不舍得再看见自己身边的人离开。 所以,与其说他喜欢喻绯。 不如说他从一开始选择和她结婚,就是因为把她当做了值得的家人。 而乐绯是在少年时那段腐朽日子里的萤火虫,她指引并陪伴着他,告诉他世界是美好的。 ……乐绯是救命恩人,是让他感受到温柔的引路人。 “……” 窗外风声呼啸,雨珠叫嚣着捶打玻璃。 携着水珠的风从大敞的窗中跃在桌面上,亮起的房间内,雪白的a4纸撒了一地。 漆黑夜幕亮起一瞬。 重新暗下去后,没过几秒,沉闷的雷就在天际炸开。 他盯着这个乱七八糟的房间。 诡异的沉默的两秒。 然后唇瓣动了动,不知道低声骂了句什么。 眉眼挺嫌弃的皱着,却低下身,开始认命的帮她收拾地上的东西。 “……” “呵,男人。” 宋银姝家里的某处,喻绯悠闲自在,无比放松的把脚翘到桌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很不屑的冷笑一声。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以上闻述声的一切行为,喻绯都在监控摄像头里看见了。 她轻哼一声。 看着闻述声纡尊降贵的垂着眼,细致而整齐的帮她将散落一地的纸张拾起来,整齐摞好,放进她的抽屉里。 就像是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圈套。 “……” 当时她布置场地的时候,特意用那个铁皮盒子压住了好几张散落的纸。 所以她完全不怕闻述声今天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 宋银姝切好果盘进来,一推门就是喻绯那张诡异的笑脸。 “你变态啊喻绯。” 她把果盘放在喻绯面前,以为她在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兴致勃勃的凑过去瞄了一眼,又觉得无语:“……看个监控而已,你怎么笑的像个杀人犯似的。” 喻绯不以为然,顺手叉了块儿哈密瓜吃。 然后看着监控里的闻述声伸手触到那个盒子。 笑的就更像是只千年老狐狸: “打个赌吧,就赌今天晚上,闻述声会不会对我夺命连环call。” 她的表情太过于信誓旦旦。 小宋同志一怔。 然后目光诡异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表情凝重而神圣的伸出手。 覆在了对方的肚子上。 “你这是带球跑了吗?”她有点懵逼,视线慢吞吞的偏转回屏幕,联想到喻绯刚才傻逼的笑容,宋银姝开始疯狂脑补些曾经看过不少的情节,“让我猜猜,那个铁皮下藏了个什么惊喜……一张b超化验单?” 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真是想不到,原来喻绯也会这么浪漫的制造惊喜。 “……” 喻绯:“……你正常点。” “我很正常!绯绯,谢谢上天给你送了一娃,让我年仅22就当上了干妈。” 宋银姝深情款款,简直感动的要哭了。 喻绯脸黑了:“把你眼泪收收,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 “好了,”她忍无可忍,一脚把人踹出去,“爬出去修修脑子,再犯病直接打死。”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4) 喻绯的预言出现了偏差。 她不过就是去悠哉悠哉的洗了个澡,等到自己擦着头发出来,就看见小宋同志规矩而乖巧的走过来,标准的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并将她的手机,跟献贡似的双手奉上。 来自闻述声的未读微信只有两条,未接来电那儿可是干干净净的,一个红色显示号码都没有。 他发过来的两句话依旧跟他本人一样,冷冰冰的。 一条是:对不起。 另一条是:我马上过来。 喻绯“嗤”了一声,不屑的把手机锁屏,然后扔到了床上。 兔崽子,真是长大了,现在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来什么来,他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她哼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大大咧咧的扑进床,并掀开被子,友好的邀请宋女士一起度过这个美丽的夜晚:“雕栏玉砌应犹在,babybabyonemoretime.” 宋银姝倒吸一口凉气:“……你不准备下个楼?” 喻绯听到这话,表情一愣,随后指节慢慢悠悠的抬起,撑住自己的额角。 “怎么,你的语气好像有点通敌叛国的嫌疑?” “我没有啊,”小宋同志立马举手发誓表忠心,“他给你打电话,说前几天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语气那叫一个诚恳卑微委屈,后来他问我在哪儿,我就……” “宋银姝!” 喻绯直起腰。 “他要是个家暴男,我这次就毁你手里了!” 宋银姝:“……”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说话做事要凭良心,而小宋虽然跟闻述声不熟,但好歹一起合作过,承办过同一场发布会,在发布会上,她后来有偷偷凑上去听他们说话,才意识到其实闻述声压根没给这女的一个成为喻绯情敌的机会。 她握着手机,脑袋里电光火石闪过一瞬,突然想起模模糊糊的一段话。 宋银姝突然知道那个不太会交际的总裁要和喻绯说什么了。 其实不怪喻绯会误会。 毕竟送她进去的确实是闻述声。 ** 月黑风高夜。 喻绯从楼道里走出去,一眼就看见了低垂着脑袋,靠边坐在台阶上的闻述声。 对方一脸低落,垂头不语。 “……” 她耸了耸肩,推开楼栋门口透明的玻璃门。 沉默着靠近,她抬腿,姿态懒散的踢了下他:“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的药被人换了。” 这是他见到她后,声音低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喻绯愣了一下:“……哦。” 对方掀了掀眸。 眼底全是疲惫的红血丝。 这些天他一直忙的团团转,处理这件事,处理那件事,每次终于闲下来时,都已是凌晨,他拿起手机,想和喻绯解释。 却觉得通过微信来说实在太没诚意。 语音通话,他又怕喻绯在打排位,万一害她输了,她会更加没耐心的听他解释。 闻述声看着她。 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但眼神却很认真。 “送你去那儿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不让你莫名其妙的受伤;陈湛也不是进去度假的,他是我安排进去陪你解闷儿的。 “我让医生每日定时定点的给你喂的不是药,是营养师给你配好的维生素片。 “他们没把你进医院抢救的事情告诉我,他们说你一切都好。” “这件事情我前几天才知道,我吓坏了,喻绯,我不敢想象你要是没撑过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自小就生活在阴暗里,所以对难得的光格外贪恋。 喻绯没听太明白,蹙了蹙眉,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好好说。” “……” 于是接下来的四十多分钟,她一边听闻述声冷静的解释关于原主所持有的一切偏见,一边理智的分析现状。 他是一个不太会交际的人。 也是一个沉闷的性子,属于就算被误解了我也不解释,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的佛系性子。 对方难得絮叨又小心翼翼的,他一边说话,一边还做贼似的瞄她。 喻绯淡定环胸:“……所以,你来跟我解释,只是因为看见了我铁皮盒子里的东西。” “……” 沉默良久,他终于冷静的开口。 “早就想解释了,但抽不开身。” 就连现在,还是他放了那些股东的鸽子才换来的。 年轻的执行官心虚的摸了摸鼻根,唇瓣轻轻抿了抿。 然后接着说。 “铁皮盒子里的东西无非只是催化剂,我想解释,我想让你知道真相,只是因为你是喻绯。” 男生低沉的声音混合着晚风,一字不差的听在耳朵里,她没说话,垂着眼睛,只是很沉默。 真正的原主已经成傻子了。 迟来的道歉也向来是她最不缺的东西。 喻绯内心平静,毫无波澜,甚至还想放个屁熏死他。 比起迟来的道歉和深情,其实我更喜欢听别的漂亮弟弟说说心里话。 可恶,这该死的臭男人。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原谅一个神经病那是圣母才会做的事。 她现在要做的。 是给他当头一棒,把他一脚踹进绝望。 于是她垂眸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放轻了声音。 然后一脸悲戚的告诉他: “闻述声,我真的很喜欢你,在我短短的青春里,我的生活全是你。” “就在前几天我还在想,等过几天,我想牵着你去看最新展出的油画,当时我也没有抱有很大的期待,因为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人贵在有一个清晰的定位认知。” 的确。 喻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凡事我也不想想你配不配。 她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对方漂亮的眸子浸的通红,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指节泛着苍白的冷。 他唇瓣微微张了张。 喻绯叹了口气,无辜的歪了歪头,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真的好喜欢你。” 话音刚落,她又平淡而无辜的接下下一句。 “可是我生病了,快死了诶……怎么办?” 闻述声的眼泪终于掉出来。 “喻……喻绯,”他瞳孔放大,对方平静的话一落地,他就被吓的差点跪下,年轻的执行官呜咽出声,他张唇,声音细碎而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你别吓我,别吓我。” “求你。”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5) 某一瞬间,那个冷淡而好看的少年好像穿过了层层重叠的时间长河,他干净好骗,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剩下疲惫,以及缓慢涨满的疼。 修长的执行官似乎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失去了所有支撑,骨骼分明的长指轻拢,扣住对方的肩,漆黑的眼底掺杂了很多复杂的情绪。 闻述声崩溃了。 最近各方面施加的压力重担逼的他根本喘不过气,自从他继承了延栖集团后,他就失去了很多自由。 比如某些能够让他自由选择的权利。 而喻绯在笑。 她生的明艳,软长的卷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漂亮的眼尾上挑,漂亮的张扬肆意。 她是他曾经的希望。 闻述声几乎要跪在地上:“喻绯,我们去治病……这次我陪着你,我寸步不离的守着你,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我们……能好的……” “三个月。” 站在路灯下,她缓缓张了张唇。 “我只剩下三个月,闻述声,我没救了。” “之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想逼着你离婚。” “你还年轻,你的未来会更加宽阔,会有更多人喜欢你,而我只不过是你这段时间可有可无的同路人而已。” 喻绯一脸正经的在往他的心里插刀子。 而闻述声也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能体会到小美人鱼行走在刀尖上的感觉。 “……” 他低垂着头,却扣着她肩的那只手终于无力的松开。 ** “不会吧,你真是这么说的?” 喻绯上来收拾行李箱,宋银姝就在旁边一边叉草莓吃,一边震撼小宋三百年。 喻绯警告的看她一眼:“你别给我捅出去了。” 然后就勾着唇角,把行李箱扔给了等在门口的闻述声。 小宋同志:“……” 城会玩。 ** 喻绯让系统给她拟了个诊断书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并拐着弯表示自己既然被判定治不好,且只有最后三个月了,那她觉得也没什么治疗的必要。 人虽固有一死,但她不想死掉的时候光秃秃的。 “……” 驾驶座上的闻述声陷入沉默。 他妈跳楼自杀死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掉;捧着他妈的骨灰在闻家门外跪着时,他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一旦死亡逼近喻绯。 他就觉得恐惧,觉得疼,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安静良久,他终于妥协的出声。 “……好。” ** 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爱人一天一天走近消逝,自己却无能为力更加痛苦。 以前他太忙了抽不开身,干脆大部分时间直接睡在公司,现在却不同。 他就像是只黏糊糊的大犬,白日拼死在公司把事情处理完,晚上七点准时回家陪她吃晚饭。 有一天,实在拖的太久了。 清冷矜贵的闻总垂眼一凝,为了逃避挨骂,他果断去了城北那家特别火的麻辣小龙虾店,并使用钞能力,提前拿到了喻绯的宵夜。 后来回家的路上,他出车祸了。 祸不单行,那个场面还有大雨做背景。 “……” 喻绯打开门的时候,闻述声开门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身上很多泥,昂贵的西装外套也擦破了半截袖子。 头发乱糟糟的,发梢沾着泥水,顺着他的侧脸轮廓不住的往下淌。 喻绯当场没忍住,毫不留情的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狼狈的小闻同志难免出现一抹囧色。 但是他依旧很安静,安静的伸出干净的手,把她赶进去,关门挡风。 甚至还很镇定的把手上的麻辣小龙虾递给她,一脸理直气壮的哼哼唧唧:“……给,没冷。” 快吃。 喻绯笑眯眯的也不去接,只是伸手去捏他的脸,向他展示自己刚做的美甲,无比自然的张嘴吩咐他:“我这四千八的爪子可不能剥小龙虾。” 闻述声乖乖的依着她:“那我先去洗澡。” ……好家伙。 抱着那盒分量挺足的小龙虾,喻绯看着闻述声默不作声的背影,顺手掂了掂手上的餐盒。 这家伙摔挺惨的吧,浑身都是泥水,脏兮兮的。 但偏偏这几盒小龙虾挺干净,只是外包装上淋了点雨。 里面的东西愣是一点儿都没溢出来。 “……” 喻绯愣了两秒,站在门口,一垂眸,忽然勾了勾唇。 想不到这家伙还挺可爱。 别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赤脚踩在地板上也暖洋洋的,喻绯窝在沙发里,惬意的眯了眯眼睛。 闻述声十几分钟后才下楼。 洗干净身上的脏污后,一些擦伤便显得极其明显,部分磕碰出来的淤青嵌入,闻述声也没刻意让水避开伤口,淋上去的时候刺生生的疼。 “……” 喻绯一回头就看见了。 她伸手让他过来,一边对他的伤口表示惊讶:“你这是偷别人商业机密的时候被人发现打出来了?” 闻述声:“。” 他在喻绯身边坐下,而后慢吞吞的伸出手,轻环住她的腰。 喻绯避了一下:“你干嘛。” 执行官黏糊糊的凑过来,下巴搁在对方优越的肩线上,眼睛也不睁,只略有些低落的嘟嘟囔囔: “……我洗澡了,没有泥巴。” 身上不脏,为什么不让我抱。 冷漠的闻总无比冷漠的蹭蹭喻绯的下巴。 喻绯抬手摁了他一下:“不是,我是想说,你这得忌口,小龙虾你不能吃。” 闻述声陷入沉思:“……” 良久。 他哼了一声。 语气幽幽道。 “专程给你买的,谁要吃垃圾食品。” 闻述声在家里穿的薄,身上只有一件简单而松垮的白色长袖衫,他闭了闭眼,纤长卷翘的眼睫轻轻抖了抖。 喻绯的腰肢纤细柔软,隔着一层布料,属于女生的清淡冷血气息混合着温度,延至小闻同志的掌心。 “……” 指腹摩挲,执行官眸色晦暗。 他微微仰了仰下巴,眉头蹙了蹙。 喻绯瞥了他一眼。 下一刻,纤细的指尖勾起对方的下巴,喻绯微微低了低头,柔软的唇瓣贴过去。 女生雪白的牙尖坏心磨了磨对方唇瓣,力道却很轻,就像是在刻意逗他。 闻述声颤颤的抬起眼。 “唔——”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6) 黑夜席卷于他目之所及之处,清冷的总裁微倚着身子,指尖轻揽着对方细软的腰,他柔软的唇瓣微张,耳根子通红。 喻绯给了他一个麻辣小龙虾的吻。 这个吻,能让闻述声记一辈子。 ** ** 临近三个月的时候,喻绯收拾收拾东西,趁着闻述声难得不在她身边黏着,毫不留情的拖着行李箱就走了。 票是早就定好的,戏要做全套,她甚至还让系统给她整了份遗书。 她对闻述声没什么感情,就是觉得他挺好看的,挺有钱的,身材挺好的,有时候也挺可爱的。理智来讲,虽然他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确实是为了保护原主,但这也等于是间接性的害了她。 她现在不过是占据了原主的一副躯壳。 她在这个位面不过也就和闻述声相处了一年半载,除了心情好的时候亲他两口,加上偶尔伸手进去摸他的腹肌,其实也确实没什么别的情绪了。 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丁点舍不得。 任务进度爱咋咋地吧,她喻绯心高气傲,行事风格肆意张扬,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闻述声有错,且这个错在她看来并不值得被原谅。 给他这三个月的时间也已经是她看在原主的面子上了。 她冷漠的拎着箱子,过了安检,坐上了飞机。 至于闻述声回去看到那封信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喻绯戴上耳机,透过透明的窗,将视线落在云层上,神情默然,并不关心。 “……” 若是能在异国他乡,再与闻述声相见。 那也算是缘分了。 ** 另一边。 闻述声看到这封惊天地泣鬼神的信时,表情麻木,非常平静。 这一天终于来了。 喻绯的离开早有预谋,她最近的纠结和心不在焉,他都看在眼里。 他尊重她。 他也不会去找她。 只是在那之后,陈渊隔三差五的就被迫去某处捡起一只垂头丧气的他。 闻大总裁喝醉了也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的蹲在那儿,伸着长指,一笔一划的写喻绯的名字。 然后很茫然的抬头看他:“……怎么办,她好像真的不要我了。” “我努力的弥补她,我努力的希望她原谅,我知道这三个月是她最后施舍给我的时间了,所以我黏她,我希望感受到她对我仅剩的一点点爱……可她好像,还是不要我了。” 陈渊真的头疼:“……别喝酒了哥,这件事责任不在你,那个地方很隐蔽,没人会想过她的手能伸这么长,连我们陈家的人都敢收买。” “可我不知道。” 他茫然两秒,随即很痛苦的拧起眉。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因为长期**神类药物被送去医院抢救,她手术的时候身边只有陈湛……别的什么人都没有……” “她为什么不让陈湛告诉我……” 酒精麻痹人的神经,闻述声小声而委屈的垂着脑袋呢喃,而后第二天清醒,无比麻木的投入工作。 终于。 在喻绯离开的第二个月。 闻述声终于忍不住,查了她当时的订票信息。 而后立刻订票,想去看看她最后生活过的地方。 “……” 这里是个很繁华的地方,他下飞机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五点了,国际航班的出入口处,一大批旅客鱼贯而入,修长的身影站在原地,身侧是穿梭的人潮。 他只身一人,除了人和必要的身份证件,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天际霞光绚烂。 闻述声漫无目的的随意在街上漫步。 在异国他乡的街头,挺拔好看的华国男生总会受到注目,他在路口等个红绿灯的功夫,都有几个外国朋友来请他喝酒,问他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 他淡抿唇线。 然后抬了抬手。 将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展示出来。 然后平静又淡声的开口说:“iammarried,andihaveabeautifulwife,hernameisyufei.” 我已经结婚了,并且我有一个很漂亮的妻子。 她的名字,叫喻绯。 ** 他漫步于街头,吹着白鸽广场的风,看着白鸽挥着雪白的翅膀,看着广场中间的喷泉,想的都是——喻绯是不是也来过这儿。 显然没有。 喻绯不是那么个会陶冶情操的人,她更乐意听漂亮弟弟说说心里话。 譬如现在。 她就待在某家清吧内,弹着小吉他唱着歌,权当消遣,唱累了就勾着小酒保的腰,叫他去调杯酒。 日子过的非常快活。 她喻绯在没被抓进世界做任务时,其实也还是个没心没肺的神仙,除了凤诩,她就没对别人动过情。 直到凤诩执起雪白长剑,将剑尖指向她时。 她就意识到,谈感情是万万不能的。 时间渐晚,清吧内的客人逐渐多起来。 喻绯一不留神,喝的有点多,撑着桌子没过几秒,她就有点不太舒服。 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然后皱了皱眉。 小酒保见状,连忙过来扶她:“……绯姐,我送你回去吧。” 喻绯还挺坚强:“不用。” 结果没过多久,她就眯着眼睛,勾着小酒保的脖子出来了。 喻绯的一只罪恶爪子还隔着衣服停留在小酒保的腹肌上。 才刚踏出门。 喻绯就眼尖的瞅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对方红着眼睛,视线委屈又控诉的隔着一条人行道,幽幽的望过来,整个人就可怜兮兮又委屈吧唧的蹲在那儿。 “……”卧槽。 喻绯手一抖。 差点把小酒保的腹肌掐没。 喻绯:我他妈瞬间清醒。 小酒保:嗷嗷嗷嗷爷的腹肌! 喻绯:怎么办怎么办这谎我还能圆吗,我要是说这都是小宋同志的主意他能信吗? 死道友不死贫道,小宋你背锅吧。 “……” 她看见对方缓步向她走过来。 喻绯的爪子瞬间淡定的收回来。 她飞快的组织语言酝酿情绪。 而闻述声终于在她面前站定。 喻绯深吸一口气:“你……” “玩儿够了么。” 执行官垂下眼睛,视线默然垂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再然后,他也压根没打算听她的回答。而是走近一步,呼出一口气,红着眼眶,张开手。 轻轻抱住她。 他的手自她腰间穿过,一米八几的男生,此时像个玩偶一样,黏在她身上。 街头人来人往。 风声,说话声,车声。 铃声,叫骂声,还有步伐交杂的声音。 在一片热闹中,闻述声抬起手,力道柔软的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似乎松了一口气。 然后,冷漠的人覆在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颤抖着说—— “玩儿够了么。” “可以回来……和我好好过日子了么?” —— 看到有宝宝对闻述声的感情向有点问题哈 我在这里统一解答一下: 改变过去,现在也会跟着改变呀~所以其实不是原主有这段记忆,而是喻绯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导致原主的记忆和日记的内容随着过去的改变而改变。 男主和原主结婚只是因为合适,保护原主是因为责任,而真正的喜欢,是在女主穿过来之后,综上所述,得出结论——他喜欢的是女主。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47)【完】 闻述声的声音很轻,落在她耳边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在紧张。 这家清吧在本地还算是生意挺好的,里面的装修也很雅致漂亮,他漫无目的的在路上瞎走时,只往里面瞥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 闻述声看见他心心念念的女生一袭灿烂的红裙,怀里抱着把吉他,低垂着精致的眉眼,优越冷白的肩线在灯下泛着光。 只那一眼。 影子在极致的灯光下格格不入,视线模糊,光影倾倒,时间交叠繁复,喻绯就在那儿,与他只有一层玻璃相隔。 他离她那么近。 却好像那么远。 闻述声伸手抱住她的时候,眼睛依旧可怜的红着,唇边欣喜的笑却怎么也盖不住,他倾身,眯眼,软软的在对方微冷的耳垂上落下一吻。 他仿佛没有看见她是勾着小酒保的脖子出来的。 或许看见了也不在意。 喻绯还活着,她还在。 这于他便是莫大的恩赐。 “喻绯,”他依赖的蹭蹭,语气卑微到了极致,“……你玩儿够了就回家吧,好不好?回家吧,我没你不行的。” 喻绯眉眼一抽:“……” 倒是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这样都能碰到。 他的姻缘线是你妈拿钢丝绑的吗。 她头疼的招招手,让旁边目瞪狗呆吃瓜看戏的小酒保先走,一边掐闻述声的腰,让他趴在她身上可怜无助的闷哼一声。 喻绯:“你太重了。” 闻述声立马接上:“我回去就减肥。” 他张嘴说话的时候,喻绯好像隐隐约约看见了对方身后扑腾挺欢的大尾巴。 她:“……” 高冷总裁小心翼翼的,回想起刚才的某一幕,他忽然诡异的陷入一阵沉默。 而后,喻绯就感觉自己的爪子被握住了。 对方松开怀抱。 然后一脸别别扭扭的轻握住她的手腕。 一只手撩开里面的衬衫一角。 另一只手引导着她的爪子,从衣角里面探进去。 “……” “呆什么,”年轻的总裁哼哼一声,恶声恶气的龇了龇牙,一边还无比镇定的红耳根,“他有的我也有,我的比他好摸。” 喻绯:“……” “我比他高。” “……” “还比他壮。” “……” “身材也比他好。” “……” 闻总瞥了某人一眼,哼哼唧唧的瞧不起人:“他那腰,一看就不怎么样。” 喻绯忍无可忍的捂他嘴,顺便抬手就给了他一拳:“够没够,你他妈闭嘴。” 于是冷淡的闻总屈服了。 他委屈巴巴的闭嘴了。 老老实实的安静了。 他勾着她的手指,乖的不像话。 繁华的街头,长径的路灯明亮柔和,耳边无意吹过的风让喻绯眯了眯眼,她盯着面前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小闻同志,终于无奈的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走,回家。” 她喻绯冷血而无情,理智而强大,但她偏偏对这种软趴趴耍无赖撒娇的行为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闻述声戏精似的小声逼逼叨叨:“嗷,痛。” 喻绯:“?”逆子,你得寸进尺。 他偷偷摸摸的试图牵她手时,指间漂亮的戒指轻轻摩挲了下,喻绯注意到了冷硬的触感,反应极快的低了个头:“什么东西。” 闻述声丝毫不吝啬的向她展示:“情侣对戒。” 喻绯仔细看了下:“这又是和哪个妹妹一起买的?” 闻述声:“……” 夜幕深沉,万里看不见星,他停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嗓子。 “……这是我给我们两个准备的,三个月以前就买好了。” “你走的那一天,我原本打算向你求婚,然后补给你一个盛大婚礼的。” 婚礼的阵仗很大,他就是奔着闹的越大越好去的。 这场婚礼的主角,他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喻绯:“……” 她看着明显很贵的戒指,唇角抽了抽。 淦。 这钻好大。 好纯。 这他妈他搁哪儿买的,为什么她买不到! 某一瞬间,她对有钱人忽然有一点点咬牙切齿。 ** 喻绯婉拒了闻述声婚礼大办的提议,转而选择了旅行结婚。 他似乎比之前更加黏她。 从头到尾,他没有问她任何关于病症的问题,也没有问她离开的原因,更没有问她,当初她让他去关窗收拾文件,杂乱躺在地上的为什么是一张张干净的白纸。 闻述声都知道。 她大概率是在报复他。 而他照单全收,权当什么也不知道。 她怪他,这是应该的。 现在他能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牵着手,懒散闲适的漫步在街头,他也已经很满足了。 天边洋洋洒洒落下雪花,喻绯被迫裹得像个熊,毛绒绒的帽子戴在脑袋上,落了一头的白。 “……” 闻述声瞥她一眼,抬手,轻轻拍了拍她身上沾的雪。 “呼。” 喻绯吹他一口气。 然后挽着他的手,走在冷风眯着眼睛,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问他: “偷偷换药的那几个人,你怎么解决了?” 闻述声突然沉默。 他咯嘣一声咬了颗冰糖葫芦下来,然后一脸“我嫌它酸”的表情,递给身边的喻绯,漂亮的眼眸诡异的闪了闪,然后含含糊糊道: “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坏医生被他抓起来,和精神病院患者关进了同一件病房。 至于幕后主使。 他断了她一只手。 那人也是设计出身,这手一断,相当于把她以后的职业生涯都掰断了。 喻绯也没嫌弃,就着他的手,咬下一颗糖葫芦。 就嚼碎了它表面上的糖。 然后吐在餐巾纸上。 眼瞳若有所思的眨了眨。 “喻绯,我想寸步不离的守着你。” “没你我不行,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再受一次伤。” “我扛不住的。” “喻绯。” 延栖集团的那些狗股东们联合闻家一起架空了他,闻述声只呆怔了两秒,就直接向董事长递交了辞呈。 然后他就带着他最后几百万的积蓄,溜之大吉了。 喻绯:“……”真你妈的任性。 她盯了他一会儿,对上对方沉稳而温柔的视线,在这一时刻,她终于感受到了他小心翼翼的感情。 大雪依旧纷飞,落了她一身。 她在雪白的幕中踮起脚尖,单手扯住他的领带。 ——广场中央,白鸽踱步,人们悠闲的散坐。 他们逆着淡光拥吻。 仅仅是这人间的纷扰和杂乱,白鸽的展翅欲飞,都让她觉得,人间值得,生活值得。 “我们仍然与世间的繁华和荒芜相爱,并保持着热爱,远赴下一个人间。” 【完。】 夫人又从精神病院逃跑了【番外篇】 回去后的闻述声仗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可观,短时间间决定在家好好休息,混吃等死。 喻绯无所事事的抬脚踹他:“……你衣服洗了没。” 闻述声老老实实的晃着她吃剩的薯片,缓缓的瞥过来,一边慢吞吞的从沙发上挪下来,一边垂着眼睛念念有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老婆说的都没错,洗衣做饭把地拖,为您效劳不难过……” 喻绯眉眼一抽:“……”我他妈瞅你挺难过的啊。 傻逼。 她要离婚。 这神经病谁爱要谁要,九块九包邮她还能免费把这家伙的衣服打包寄过去给你。 “你又要把我卖给谁?”相处这么久,闻述声早就酿就了“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的本事,当下就扔了手里的拖把,气势汹汹的过来,“……能卖多少钱?我想贵一点。” 喻绯悠哉悠哉的晃着脚:“三块八毛五吧……不能再多了,再贵就该没人要了。” “……” 他委屈。 小闻同志动作迅速的立正站好,漂亮的脸凑到对方的面前去:“……我乖,还好看,身材还好,为什么不能贵一点?” “哦,”半晌,他又幽幽的叹了口气,一脸恍然大悟,“……你就是不想要我,你就是嫌弃我了,不爱了,爱转移了,是不是?” 喻绯轻飘飘睨他一眼:“你想多了。” 我的爱压根没落在你身上,转什么移。 风水终究轮流转,一开始他和原主结婚是因为合适,而现在,喻绯和他生活,也是因为合适。 在这个世界她毕竟人生地不熟,所以总不能为了脱离这个世界,她去自个杀吧。 小宋同志最近也和她的一线明星男朋友腻腻歪歪,她去当电灯泡不好吧。 陈湛从小到大都像个智障,她去找他也不好吧。 想来想去。 也就闻述声比较合适了。 可能他一开始对她的悸动来自于一开始如同救世主般的出现,在缓慢的陪伴中情谊漫升延长。 这份喜欢谁都可以占据,但恰恰是她出现,是她陪伴,一切便是上天注定的缘。 她走神之际,闻总忽然大着胆子亲过来。 他一边拽了拽衣领,一边恶狠狠的咬她。 “那你就把价格定的再便宜点,反正便宜没好货,三块五毛八也一定没人要。” 属于他的清淡气息覆上,对方鼻息交织,喻绯愣了一下,下意识配合的扬了扬上颚。 “……” 对方得寸进尺。 修长的指尖覆上柔软细腰。 偏偏还呜呜咽咽的问她:“可以么?” 喻绯:“……” 直到他低头啃上她的肩胛骨。 她才恶狠狠给他来了一下,一边咬牙切齿,又有点恶毒的想。 这小王八蛋,果然还是当儿子的时候最可爱。 **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喻绯睁开眼,入目一片纯白,身边的小团子老老实实的守着她,见她醒了,表情无比乖巧的跟她打招呼:“宿主,你醒啦。” “……”喻绯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意识到自己这是在空间内后,她才偏头,很直白的看着系统,问它,“第一位面的任务结束,有什么奖励么。” 系统乖乖点头:“有……我可以完成宿主的一个愿望。” “那我现在提。” 喻绯漂亮的眸子眨了眨,还不等系统开口,她就自己接着往下说。 “我要你,让我回到闻述声四岁生日当天,12月31日14:23分,江汉路璇宫大道上。” 系统:“……” 想一出是一出。 系统抽了抽唇角,但它面上依旧一派老实。 它啥也没问,只是打了个响指。 喻绯眼前混乱一瞬,下一秒,视线逐渐明晰,耳边孩子的哭喊声破碎的让人心疼。 “……” 闪光灯不绝,快门声不断。 喻绯转身,看见路边围着的一群人。 “妈……妈妈……妈妈救救我……声声痛,声声害怕,声声以后会听话会懂事,呜……狗狗不要过来!我好痛,我好痛!” 小小的孩子被关在狗笼里,周围围了一圈人,他们指指点点,狗笼旁的女人病态而疯狂的笑。 没有一个人上前。 一个都没有。 这就是闻述声所经历过的事情,在听他形容的时候还挺风轻云淡的,完全听不出一丝崩溃的情绪。 “……”喻绯忽然勾了勾唇角。 她单手拨开人群,平淡着神色从人群最外围走到最内圈,然后沉稳的步伐不停,直到走到了狗笼面前才停下。 她目光像是浸了雪,不带丝毫感情的盯着对方。 然后毫不犹豫,一个手刀劈下去。 在她身后,漂亮而狼狈的孩子哭到嘶哑。 “救……救救我……姐姐,你救救我!呜……” 喻绯愣了一下,心奇妙的软了一下。 她望着倒地的女人磨了磨牙,从她手里摸出钥匙,然后转身去开狗笼的锁。 “呜哇!” 锁落了地,小小的闻述声爬过来,抱住她的脖颈,躲在她怀里,委屈到浑身发颤。 喻绯眼睛红了一圈。 她抱着他站起来,笼子里的狗还在凶狠的叫。 “没事了,别哭。” 人类幼崽的声音分贝果然永远是坠吊的。 “我……我好怕……姐姐……呜……” “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我发誓。” 喻绯抱着孩子,冷着脸,一边温柔的抚着孩子瘦弱的脊背。 要了命了。 这家伙快把她心哭化了。 女生神色无波无澜,在经过人群的时候,她轻飘飘的说:“我看你们吃瓜吃的挺开心。” “下次你们钻进狗笼里试试吧。” 就算是她完成了任务,但不可置否的是,影响闻述声自我保护意识,毫无章法的对人有敌意,并在日后非常非常缺失安全感的直接因素,不在少年时期。 而在现在。 对她而言,只有亲手将任务目标的阴影全都驱散了,她才算是真正完成任务。 喻绯单手抱着孩子,挥了挥宽大而妖红的衣袖。 在她这里,第一个任务终于真正的画上了句号。 “……” 空间内的系统忽然缩了缩脖子。 麻蛋。 堕神就是堕神吼,就算主神让她下来收集自己的她自己的灵魂碎片前压制了她的戾气,但这一眼,看过去还是好凶喔。 呜呜呜。 主神!求保护~ 你耳朵很软(1) - 【第二位面——】 【叮——传送成功——】 这里是公元2030年。 偷偷瞄了眼刚从窗外扑进来的猫咪,喻绯的呼吸微微窒住了。 伏在自己膝上的一小团看上去雪白柔软,一对绒温好揉的小猫耳竖在头顶,小家伙乖乖的趴在她腿上,微微歪着小脑袋,睁着一双漂亮微圆的猫瞳,毛绒的尾巴卷了卷,软嫩粉萌的爪子轻微的勾着她的裙子。 嚯! 好漂亮的猫崽崽! 喻绯眼睛一亮,伸手搓它脸。 奶声奶气的小猫叫微弱而细碎,听上去有一种糯糯的懒散,它安安静静的歪着脑袋看她,乖乖巧巧的动了动爪子,“喵……”了一声。 “喔,妈妈的好小猫。” 喻绯一颗老母亲心都要化了。 猫咪的脖子上还系着一个冰凉的项圈,金色的金属边缘泛着没什么温度的光,嵌在猫咪柔软绒白的颈毛里,样式也很简单,上面什么有效的信息也没有,只有一串冷淡的数字。 “实验体a711” 这是一个科技发展热潮的时代,精彩比从前愈盛,它的发展为生活带来的极大的便利,但与人情不并重。在它光亮的表面下,也有人心的暗流在悄然涌动。 喻绯的指尖随意揉了揉雪白奶猫的耳尖,注意到了猫咪毛绒绒的脖子。 窗外日光鼎盛。 忽然一阵略微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在窗边站定,外面身形修长的人缓缓转过头,冰冷的投来视线。 “……” 视线一寸一寸的扫过,喻绯正好麻利的的将猫咪脖子上挂着的项圈撬开,雪白干净的小软猫卷了卷自己的尾巴,澄澈漂亮的琉璃瞳淡冷一瞬,粉嫩的小爪子缩了缩,低下了毛绒绒的小脑袋。 “找什么呢。”猫咪很小,一只手就能覆住,喻绯微微侧过脸,露出微冷淡静的侧脸线条,另一只手随意一抚,猫咪颈上的项圈便滑入女生的口袋。 猫咪很乖,被她单手覆住也只是略微僵了一瞬,头顶雪白的耳尖乖巧僵硬的被女生随意的揉。 对方盯着她。 文质彬彬的模样,语气却泛着森然的冷: “找人。” “我这里可没什么人,倒是有一只我养了好几年的猫,”喻绯深棕微卷的发丝自脸侧垂落,女孩儿拎起软猫的后颈,把它抱起来,语气有一种漫不经心的自然。 她超淡定。 俗话说得好,只要我不慌。 那慌的就是你。 小猫咪软嫩粉萌的小肉垫下意识在空中挥了挥,被人从背后抱住,它低糯的“喵呜”了一声,垂在身后的小尾巴僵住。 “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喻绯完全没有“我想让你认识认识”的意思,仿佛只是一句再疏离不过的礼貌客套。 窗外的人自然不回应。 他冷冰冰的在屋内环视一圈,确定没什么能藏人的地方之后,才漠然的迈开步子,动作僵直的像是在执行某种程序。 “咔哒——” 一声极为轻声的响,喻绯纤细白皙的长指把玩着手里小巧的项圈,上面一直闪烁的微弱灯光早就被她单手卸了,怀里的猫咪睁着一双清淡的瞳,有些呆呆的看她,软白的小爪子轻轻拍了拍女生纤细的手臂上,奶声奶气的喵呜喵呜叫了声。 喻绯垂下眼睛看它,表情有些了然的低了低腰,将小猫放在地上,赶它走似的拍了拍他的尾巴根: “成了。”你爬吧。 “喵呜。” 话音落地,少女便撑着手站起来,往衣柜那儿走。 奶白的小猫软软的抬了抬粉嫩的爪垫,面上露出些迟疑。 小脑袋低着,看了看自己几近陌生的爪子。 几秒后,又看了看女生往外走的动作。琥珀色泽的猫咪瞳中坚定一瞬,两只毛绒绒的前爪同时落地,像只兔子似的,一蹦一跳的,动作很认真。 它好不容易蹦到喻绯脚边。 整只猫就乖乖的坐在那儿,白嫩的耳尖微微转了转,视线跟着她,像只小招财猫似的胡乱挥了挥爪,软软的要抱:“喵呜喵呜。” 喻绯:“……” 你以为你长的可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不,你没洗澡,快爪巴。 她盯着它:“……” 猫咪歪了歪脑袋,结果一个不稳差点倒地上:“……喵。” 喻绯一只手握着校服,低身,用另一只手把奶猫捞起来,它腾空一瞬,下一秒,就被人放进了柔软的衣服堆上。 “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喻绯开始解自己的衣扣,眉目一勾,带了些逗弄的笑意,“姐姐换个衣服,等会儿带你去学校见见世面。” 猫咪慢吞吞眨了眨眼睛:“……” 毛绒绒的小脑袋姿态乖巧的低了低,爪垫软软的后撤一步。 表情略微勉强。 ……行吧。 ** 喻绯换完衣服后,小猫咪还保持着低脑袋的样子,身后的尾巴垂在软小的爪边,女生思考了两秒,飞快的往书包里塞了一套新的校服,才重新抱起猫,将它也一起放进去。 “……” 软乎乎的小猫自觉的抬起爪子动了动书包上挂着的拉链,奶白的脑袋从缝隙中探出来。 乖乖的冲她糯声的叫。 学校里并不允许带猫,但小家伙还算聪明,经过校门口的时候,它就自觉的将脑袋缩回去,直到进了教室,喻绯拉开拉链。 便看见乖乖窝住的奶白小猫。 它似乎很愉悦,绒软的举着爪子,抖了抖小猫耳,轻盈的一跳,就钻进了女生的课桌里。 卷住尾巴。 它实在是太小了,即使是在课桌里也能活动自如,猫咪踩着软软的猫步在里面转悠转悠,然后卧下来,毛绒绒的小脸搭在小巧精致的前爪上,懒散闲适的拉长小奶音。 “喵~” 喻绯想一口把它脑袋包嘴里。 她是班上到的最早的一个,坐着没一会儿,猫咪就从课桌里探出小脑袋瓜,毛绒而短的爪子在空中挥挥,琥珀色泽的猫瞳里依稀泛了些漂亮滟清的淡墨色。 她顿了一下,来自任务执行者的经验告诉小喻—— 变了变了,它要变身了! 喻绯咳了一声,将猫咪的脑袋重新推进课桌里,一边单手抄兜直接起身,无比自然的带着手机就准备走出去。 “姐姐没回来之前你不要乱跑啊,”喻绯假惺惺的走个叮嘱的流程,“我去买个早餐,很快回来。” 被她推的有点晕头转向的猫咪呆呆的点头:“喵呜。” “……” “实验体a711” 想到项圈上刻着的冰冷数字,喻绯面不改色的去了楼梯拐角。 你耳朵很软(2) 喻绯不是个傻子,从看到这几个字开始,她就知道这小家伙虽然长了张猫脸,但绝不单单是只平凡的猫。 她发誓。 不然她就生吃狗系统,让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瘪犊子尝尝世间的险恶。 女生长腿微屈,背靠在墙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目光随意一瞥,瞥见楼梯拐角处已经有人悠哉的迈步上来,她才收回视线,起身往教室走。 “砰——” 她从拐角出现的那一瞬,一声东西掉落的碰撞声几乎同时响起。 书散落了一地,喻绯首先愣了两秒,随后才反应极快的蹲下来捡书。 “……” 对方微微低着头。 女生的动作比他快,没过几秒,散落一地的书就被整齐的摞好,身形清瘦的喻绯看起来很轻松的单手握着书,有点略微痞气的挑了挑眉,吹了声哨,“帕金森啊你,这都拿不住?” 他站的地方背光,于是好看的面容便添了几分淡色的阴影,垂下的眼睫似纤绒的鸦羽,轮廓清冽而瘦削,肤色是脆弱的苍白,泛着难以接近的冷光。 他似乎不太喜欢搭理人,但从喻绯手里接过书的时候又隐隐透露着一股软萌的乖巧,长指探出,皙白的手背上,清晰的淡青色脉络延伸,少年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两秒。 然后微微歪了歪脑袋。 喻绯:“?” 我在嘴贱你,小崽子卖什么萌! 男生指尖微微缩了缩,高挑身形站在喻绯面前,衬得她愈发的小巧。他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瓣,低着声音,带着略有些困倦的迷糊: “我没有帕金森,我只是不小心。” 回答的很认真,态度良好到喻绯想伸手奖励给他一朵小红花。 “谢谢你。” 她眯着眼睛:“这可没什么诚意,你浪费我时间怎么赔?” 聿斯乖乖站在那儿,也不动,干净的瞳孔看着她,声音平静而轻:“唔?” 太可爱了。 她看着对方漆黑漂亮的眼睛,而聿斯眨了眨眼睫,瞳孔清透的像猫咪。 好乖。 好想抱回去。 于是她愉悦的舔了舔牙尖,喻绯笑的愈发明媚了:“……走吧,不逗你。” 很奇怪的,分明是炽热的天气,对方却始终穿着秋季的长袖校服,衣袖领口平而整齐,穿的尤其妥帖。 她留了个心眼,不经意的多打量了他几秒,随后就胡乱“嗯”了一声,母爱泛滥的看他一眼,愉悦的勾着唇角,与他擦肩过去。 【叮——已检测到本位面男主存在,下面开始传输系统剧情及任务发布。】 脑海里一道声音划过,于是喻绯的动作一顿,顺势倚在墙上,闭上眼睛接收世界背景。 “……” 男主叫聿斯,是个实验品。 “实验体a711”是他在实验禁区的代号。 2030年,“人与猫咪形态的自由转换”已大批量的投入实验,聿斯是实验进程上第一个成功的案例。 聿斯以人的形态逃出来,半路上变成雪白奶猫,从窗口跃进喻绯的怀里。早上那个说来找人的,就是实验禁区的人。 来抓他的。 聿斯的父亲为此次试验的总负责人,他在学术上有非常深的造诣,一生的心血和重点都用在了他的实验上。 他野心勃勃,此生抱负远大,将大半辈子时间都耗在了科研上。 即使政府对他的项目并不予以批准。 他是个科研疯子,为了他的科研成果,他可以奉献一切。 ——包括家庭。 由于从小被当作实验体,聿斯的体质特殊,尤其敏感,掐一下就是大片淤青,疼感为常人的百倍,在试验区常年被铁链禁锢行动,腕骨上的红痕消不退。 而喻绯的主要任务。 是摧毁这个实验禁区。 至于支线任务,还得等她自己去触发。 “……” 我触你二大爷。 你好像那许愿池里的大王八,张口就来。 喻绯睁开眼,面无表情。 预感很强,她觉得这一次,实验基地得跟她一起没。 不过……男主这个体质好像有点意思。 喻绯后知后觉的摸了摸下巴,回想起方才系统的简略介绍,忽然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 敏感体质。 那岂不是碰一下就能哭半天? 喻绯想了一下对方那张沉默而精致绝色的脸。 自发脑补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然后眯了眯眼睛,笑的像个神经病。 * 喻绯回班的时候,班上空荡荡的,毕竟没什么人会提前一个小时来陶冶情操来教室一动不动的等着上课。 她视线偏转,目光不受控制的往右边瞥。 她看见窗边少年微微抬起的下颚,露出一截皙白到几近晃眼的脖颈线条,半眯着眼睛,像只绒软雪白的猫,从合上窗帘不小心溢出的一丝光线处,小心而乖巧的伸手去探。 表情认真的好像这家伙从没晒过太阳似的。 再说夏天的太阳有什么好晒的,不烫爪子喔。 喻绯满脸慈祥的笑。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招财猫书包,果不其然,里面的校服没有了,只剩几本书。 喻绯毫不意外。 于是她若无其事的坐回自己的座位,托着腮,看着窗外那棵绿油油的树,思考她应该怎么把他抱回家。 随着时间的缓慢上延,班上的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午休时刻,喻绯走神的往外面扫了一眼,顺便打了个哈欠,然后就瞅到一个不速之客。 “……” 她挑了个眉,下意识看向聿斯。 对方的反应比她更快,在那一身黑的修长身形推开门进来逮他之前,少年已经凛着神色,悄无声息的翻窗出去了。 那个不速之客瞧没瞧见聿斯,喻绯不知道,但她只无比淡定的过去帮忙关了个窗户,然后直到午休结束,她都没见对方回来。 不会被逮住了吧。 喻绯决定出去看一眼。 要炸实验禁区,她就不能没有他。 ** 它就乖乖的盘着尾巴,坐在教室的后门那儿等她出来。 喻绯打开门的时候,首先迎接她的是一股热流。 而后,便是一只奶猫细声细气的要她抱。 喻绯低了个眸。 对方抬了抬前爪,仰着小脸,软软的喵呜喵呜。 她一言难尽的皱了个眉:“……” 这家伙搁哪儿蹭的,脏了吧唧。 你耳朵很软(3) 它不知道在哪打了个滚,雪白的绒毛沾了不少灰,只剩下一双漂亮剔透的眼睛,无辜又可怜的望着她,奶声奶气的喵呜。 喻绯:“……” 她被这家伙磨的没办法,只好弯下腰,把猫咪整只捞起来。后者低着头,垂着毛绒绒的耳尖,尾巴下意识缠了缠对方纤细的手腕。 午休时刻结束,班上的气氛无比低迷,喻绯把小猫藏在自己的校服衣摆里,表情淡定自然的将它带进教室。 “……” 猫咪用软乎乎的肉垫抱着她的手腕,配合而乖巧的一动不动,只安静的任她摆布,重新趴回了冷冰冰的抽屉。 喻绯伸手在它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小脏猫。” 小猫低头看了眼自己看不出原本毛色的爪子:“……” 然后歪了歪脑袋。 缩着爪子往里面慢吞吞的挪了点儿,猫咪困倦的眨了眨眼,仰天打了个哈欠,脑袋搭着小猫爪,尾巴乖乖的卷住。 **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喻绯把猫咪塞进了自己的校服外套里,然后面不改色的随着人潮跨出学校的大门。 聿斯差点被憋死。 猫咪毛绒绒的脸贴着对方,软乎的小爪垫可怜的动了动,趴在女孩子的怀里,它不敢乱动,只敢奶声奶气的轻声哼哼,以表抗议。 “……” 校服拉链被拉下来的一瞬间,小猫几乎是本能的就把猫脸探出去呼吸,但由于势头太猛,不慎撞上对方的下巴,磕的它脑袋瓜子生疼。 漂亮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清浅的雾气。 她低下头看它。 后者仰着小脸,委委屈屈的叫唤。 喻绯笑眯眯的伸手捏捏它的猫爪:“撞到我下巴上啦?那你怎么这么蠢啊?” …… 冒犯,有被谢谢到。 乖巧漂亮的小猫下意识伸出爪尖,然后没过两秒就收回来了,只奶凶的龇了龇牙,张嘴,尖牙轻轻磨了磨对方指尖。 目光像是控诉,又像是警告。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小猫生的太漂亮了,即使身上脏兮兮的也不影响它的软萌可爱,喻绯不仅没有被它凶到,甚至还得寸进尺,雪白干净的长指送到它嘴边,任它张嘴咬住。 然后顺势摸了摸它的小尖牙。 聿斯目光呆滞:“……”呸。 明显蔫了的猫咪被喻绯单手抱出来,耳尖垂了垂,乖乖的待住。 ** 喻绯一路抱着它回到家里。 由于原主的家里人想把她培养成扶弟魔,于是原主无比干脆就家里切断了联系,关系闹的很僵,所以她刚成年就搬出来了。 至于现在住的地方,就是个简简单单的一居室,但好在装修不错,温馨而干净,极具家庭氛围。 喻绯翻出钥匙打开门,她进门之后才发现,小猫乖乖的在门口卷着尾巴坐着,见她望过来,一脸迷茫的歪了歪脑袋。 喻绯:“?你不进来,是要在外面抓耗子吗。” “……” 猫猫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爪子。 又看了看干净的地板。 和对方身上几个同样脏兮兮的痕迹。 罪魁祸首只歪着脑袋思考了两秒,就无比果断的选择在门口待着。 喻绯眉眼抽了一下:“……” 我他妈就是惯的你。 有本事你就变成人,我绝对当场把你揍到不敢矫情。 “……” 但它现在是只猫。 而且还是一只软萌的猫。 所以猫咪撒娇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谁还能拒绝一只毛绒绒还可以乖巧任撸的小猫咪呢。 于是喻绯光着脚踩在毛毯上,弯腰去把它抱起来。 然后丢在书桌上。 校服和里面的衬衫都被这家伙糊的脏了吧唧,喻绯进浴室之前,先把家里的窗户窗帘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才抓着衣服打算去洗澡。 她掀了掀衣角。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将浴室的门打开一条小缝。 “脏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洗澡?” 喻绯探了个脑袋出来,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聿斯:“……” 它沉默的换了个方向乖乖坐好,只留个尾巴给她看。 无声的表示拒绝。 喻绯光着脚出来捉他,一边往这边走,还一边吓唬它:“……你不要到处跑,不然我就把你毛剃光。” 小猫:“……” 它抬起两只同样脏兮兮的小爪垫,默默的捂住自己耳尖。 ** 喻绯挑着眉笑,眼角眉梢都是恶劣而明媚的笑意,漂亮的女孩此时身上就只剩下一件长度刚遮大腿的校服t恤,心口处有几处很明显的痕迹。 “……” 猝不及防被喻绯抱起来,猫咪僵了一下。 随后柔软的爪垫撑在对方的唇边,整只猫都羞炸了:“喵……喵呜!” 喻绯仗着它不伸爪子挠她,简直把得寸进尺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她的手臂直接搂过它来抱住,与它面对面相望,坏心的板着脸唬它:“脏脏,你们猫咪不是最爱干净了吗?你看看你,都这么脏了,还不洗澡呀?” “……” 猫咪沉默一下,然后委屈的收回了小肉垫。 可怜巴巴又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 并试图通过撒娇卖萌来逃脱她的未发生行为。 “喵……” 但并没有用。 喻绯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聿斯轻轻抖了一下,随后软乎乎的凑上去,粉嫩的舌尖讨好的舔了舔她的鼻尖,糯生生的叫。 分明它身上柔软的白毛就是最好的杀伤武器,但被喻绯脏猫脏猫的叫多了,聿斯反而有点缩手缩脚。 然而事实上——就连它颤颤巍巍舔她的鼻尖的那几下,都已经让它整只猫羞红了。 聿斯漂亮的眼睛水光潋滟。 喻绯:“……” 可以。 这家伙很可以。 她诡异的沉默两秒,然后给了系统一个大拇指。 这个位面选的好,她就喜欢这种奶里奶气会撒娇的。 于是,铁石心肠的喻某人放过了它。 让它在洗手池里自己洗自己。 与此同时。 她隔开了浴室的门,一边泡澡,一边刷微博。 入眼的第一条,就是某品牌为了热度而举办的转赞评关抽猫猫日用大礼包的活动,里面有猫粮,冻干,营养膏……还有不少猫咪玩具。 喻绯想了一下,反正迟早要用,就随手转发了。 “……” 与此同时。 奶白的软乎小猫已经在洗手池翻了好几个跟头,它晃着毛绒绒的尾巴,绷着耳尖,两只毛绒绒的前爪努力的去扒拉水龙头。 “喵……” 浴室传来动静。 女生擦着头发出来。 水忽然从水龙头里倾泻,猫咪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水流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 “!!!” 喻绯赶紧把聿斯捞出来。 猫猫狼狈又可怜的低垂着脑袋,抬起爪子,委屈的捂了捂脸,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哼唧:“……呜。” 喻绯看着湿漉漉的猫。 幸灾乐祸的笑它。 “你看,还是要我给你洗吧。” —— 转(转发)赞(点赞)评(评论)关(关注) 你耳朵很软(4) “……” 猫咪被无情的摁住。 喻绯才刚洗完澡,周身还萦着干净的水雾,她微低着身子,低眉敛目间的耐心和温柔具显。 此时,她正探着指尖试水温。 而后温度正好的水浇到了它身上,喻绯伸手,难得温和的给它顺着毛。 “喵~” 通过刚才的一系列囧事,猫咪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于是它也不折腾了,就乖乖的坐在那儿,任她搓。 但当喻绯的手逐渐往后移,猫咪就淡定不起来了。 它躲了两下,然后凶巴巴的瞪她:“喵呜!” 喻绯笑的意味深长:“喔,脏脏是个男孩子。” “……” 聿斯活了十几年,第一次粉着耳尖炸毛:畜生。 …… 畜生!!! 但其实喻绯什么也没看见,她虽然不是什么单纯的人,但好歹底线也是摆在那儿的,出声逗他纯属嘴欠,她只是想看他害羞跳脚的样子而已。 猫猫浑身湿哒哒的被她捞出来,在她手心里窝住的时候它还挺抗拒的,琉璃般漂亮的猫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神无比怪异。 就像是在防变态。 就像是她再说那种令猫猫害羞的话,它就挠她。 喻绯眯了眯眼:“……” 如果他现在能变回早上那白白净净的少年模样,说不定她还能对他有点非人的想法。 但这家伙现在只是一只猫。 它除了拆家和暖床之外,没有一丁点儿用。 …… 噢。 没过几天,喻绯第108次在吃饭时与猫咪对上视线。 前者呼哧呼哧,后者眼巴巴的乖乖坐着,仰着一张小猫脸,无辜的奶声奶气,甚至伸爪,黏乎乎的抱住她的脚踝:“喵呜~” 喻绯眉心突突一跳:“……” 受不了了,她受不了了!! 这家伙太可爱了!! 她现在就撸它,撸秃它!!!! ** 之后的几天,喻绯没把聿斯再带到学校去,于是在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他便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 甚至为了安全,喻绯还花重金买了个智能监控器,输入场景指令后,遇到危险还能及时给她通风报信。 不过猫猫不知道。 “……” 小团而雪白的身影从床边跃下去,落地的瞬间,一个漂亮的少年掌心撑地,面上没什么情绪的站起来。 他随意找了件校服套上,垂眸敛目间,清冷淡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的身上不再有禁锢行动的细链,一动也不会哗啦哗啦再响,聿斯低垂着眼睫,面无表情的望着指尖。 细链禁锢的痕迹磨久了,是消不掉的。 ……不过,她好像很喜欢摸猫猫的肉垫。 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缩了缩。 不知道他如果以这种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喻绯还会不会愿意摸摸他。 “……” 聿斯抬眼,盯着床边的镜子。 里面映着的少年修长而绝色,眸子如同幽深的古井,晦暗幽深。 他伸出舌尖,半眯着眼睛,轻轻舔了舔唇瓣。 一个简单的动作。 被他做出来,却有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喻绯:好事总会发生在我不在家的时候。 少年自小就待在实验基地,平常没怎么与外面的世界有过接触,所以他对这个世界还挺好奇的,什么都想碰一碰。 窗帘半遮不遮,隐隐透露着光,少年就乖乖的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仰着脸,一脸很好骗的晒太阳。 而这边的喻绯还在嫌阳光太强。 阳光太强,手机屏幕就看不太清。 今天上午,她在被拦截下来的信息箱里发现了两条垃圾短信。 一条是走了狗屎运,告诉她随手转发到那条微博中奖了。 于是喻绯盘算了一下:好家伙,聿斯终于有吃的了。 第二条倒是出乎意料。 她还没有一个如何潜入实验基地的具体计划,机会就送上了门。 对方在对外发布信息,招收志愿者。 喻绯没怎么犹豫,从学校出来之后就去整了张无实名的电话卡,随后照着垃圾短信上附着的联系方式,洋洋洒洒的编了份简历,然后向对方递交了申请。 之后就只能坐等消息。 毕竟那个实验基地是个未经政府批准的存在,里面研究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说的好听点是招志愿者,直白一点就是实验品不够了。 她纤长指尖把玩着手机,一边若有所思的舔了舔牙。 “……” 小猫慢悠悠的踩着柔软的爪垫过来,淡定而优雅的从毛毯上跳上床,而后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对方的手腕,软软一坨雪团最后安安静静的在她腰腹上窝住。 它眨巴着漂亮的眼睛,望着她。 喻绯垂着眼睛,便对上一双猫瞳。 她顿了顿,然后单手毫不客气的包住对方整张猫脸。 假装若无其事:“我过几天要出去办事,可能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你就在家好好待着,猫粮和玩具都给你放那儿了,饿了你自己吃,别跟我客气。” 男人只会影响喻绯搞事情做事业的速度,更何况是这种漂亮的男生。 有漂亮男生…尤其还是这种看起来就软萌好捏的男孩子在身边,那谁还有心搞事业啊。 不把他搞的面红耳赤哼哼唧唧就算是她压抑住自己的兽性了好吗。 再说这家伙身娇体软的,磕碰一下都疼的要死,她要是重新把他带回那个实验基地,继续让他承受非人的折磨,那可不行。 怀里的猫猫歪了歪毛绒绒的小猫耳,抬了抬爪,粉色的小肉垫轻轻勾了勾对方的指尖,软软应了她一声:“喵。” 喻绯的指尖忍不住坏心的绕了绕对方耳朵,挑着眉笑。 等她完成炸基地的任务。 她早晚把他给摁倒。 猫猫配合的眯了眯眼睛,从喉咙里奶声奶气的呜了声。 它暂时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仰着下巴,黏乎乎的喵呜喵呜,抱着她的指尖不撒手,小而雪白的一团,在她怀里四爪朝天,无助的被她蹂躏着绒软温热的猫肚子,叫的可怜又破碎。 呜…… 聿斯缩了缩指尖,耳尖红了个通透。 好舒服。 猫咪微抬起脸。 漂亮的眼瞳雾潋潋,泛起微弱的波澜水光。 你耳朵很软(5) 在喻绯递交申请的第二天,邮件就有了回复。 声响落入耳膜,喻绯安静的坐在那儿,一双漂亮的眼睛被黑布蒙上,女生面无表情,耳边只有轰鸣的声音。 “……” 喻绯不屑的撇了撇嘴,在吵闹的环境,她瞧不起人的嗤了一声。 呸。 招个志愿者,把阵仗搞的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干的是什么违法的勾当似的。 直升机上没多少人,风声呼啸,吹的她发际线都要往后再挪两指,女生淡定抬手,面无表情的捂住自己额前的碎发,不过就是这么一抬手,她就感觉到整个直升机内的人都突然警惕起来了。 喻绯:“……” 喻绯:“?” 她在无聊之中呼叫系统,然后表情很嫌弃的嘲讽:“他们好像把我当傻子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 然后老老实实的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爪子。 “他们发了那么多条短信都石沉大海,唯独就你一个人来了,所以……” 所以在他们眼里。 你确实是个傻子。 剩下的话系统没说,因为命重要。 直升机上颠簸而忐忑,差点让喻绯决定在这里先把这些个拉胯的狗比玩意儿炸了! 反正迟早也要炸基地! 多这几个不多,少这几个也不少。 等到终于下了直升机,喻绯攥紧了拳头,自己直接抬手就把眼睛上的黑布摘下来。 然后啪叽一声扔对方脸上。 偏偏女孩还漠着眉眼,身上似乎没有一点儿惧意,浑身上下好像就透露着“我是你爹”的气息,她一眼望过来,倒让这些只会搞科研的小辣鸡们不敢随意动了。 喻绯冷呵呵笑了一声。 然后转头就告诉系统:“你看,这才叫傻逼。” 基地坐落于一片幽深的山林中,这里很隐蔽,而且看这个样子,就知道没有她可用的网。 这个基地的面积挺大,虽然外观就是几个很简单的土色帐篷,但帐篷里大有乾坤。 ——里面是个通道,通往地底下的通道。 喻绯从掀开的土色帐篷帘那儿往里只随意张望了一眼,便平静的收回了视线,垂了垂眼睛,遮住瞳底的思绪。 看起来是个五脏俱全的地方。 而且大部分活动应该都在地底下。 真正的实验基地应该在下面。 沉默不语间,喻绯被一行人带到了另一个迷彩帐篷前,然后为首的人对她微微颔了颔首,让她进去。 再之后,她身边就没人了。 “……” 喻绯想了想。 然后哆哆嗦嗦像是怂了吧唧的掀开帘子。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床,床褥是最简单的墨绿色被子,看得出已经在这儿放很久了。 喻绯收回视线。 然后哽糯了一下,有点拘谨的看着空地中间的一个中年男人的后脑勺。 也真是见鬼了,他居然还有头发。 喻绯下意识挑了下眉,之后就安静下来,学着家里的猫猫,细声细气的打了个结结巴巴的招呼:“您……您好。” 啧。 喻绯掐了掐自己的指尖。 怎么聿斯发出这种声音她觉得萌到要命,自己一学就想直接掐死这恶心的自己呢。 面前的人转过身来。 根据系统传来的资料,喻绯认出对方就是聿斯的父亲,名叫聿时青。 这场科研阴谋的最高执行人。 聿时青在这个高科技时代是个非常厉害的名人,在他的名下有不少专利,他的身份非常厉害,此生最高的理想,就是实现人与动物形态的自由转换。 他的经验和理论储备都很丰富。 而且还足够冷血。 他一心扑在科研上,为了科研,聿时青可以奉献出一切。 “……” 但他长的很不错,即使他都快奔五十了,也还是能看出,对方年轻的时候非常好看。 喻绯眨了下眼睛。 但好看可没用,这家伙的心是黑的。 脑子好使也没用,她活了七百多年,就没见过一个比她脑子还好使的。 长得跟聿斯有八分像就更没用了。 毕竟她对老男人没兴趣,她还是更喜欢那只被蹂躏到呜咽也不伸爪子挠她的乖猫。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对方长指扣着椅子的扶手,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儿。 喻绯低着眼睛假装思考了一下。 然后非常果断的回答说:“因为穷。” 被钱吸引到这儿的说辞比什么都来的稳。 聿时青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缓了几秒,他才稳住,继续开口问她。 “知道来这儿是做什么的么。” 喻绯垂着眼睛继续答:“为祖国医疗科研的伟大进步做出奉献在所不辞。” “很好。” 这个回答无比准确的撞在了聿时青的点上。 “去那边验个血,结果出来之后,我会来找你。” ** 这片山林充满了诡秘色彩,而且蚊虫很多,就在这儿这么站了一会儿,她腿上就多了几个疙瘩。 喻绯表面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 从帐篷出去后,她就一脸不耐烦的接连让十几只蚊虫丧命于她手上。 “……” 这里的大部分帐篷里面都很随意,随意的像是没人住。 喻绯暂时被安排在一顶看起来不那么破旧的帐篷里。 系统悄咪咪的提醒她:“宿主,注意形象,这儿有监控。” 喻绯乖巧而安静的并着腿坐,脸上的表情很恬静,抿着唇,低着脑袋,似乎在等待什么似的,略焦虑的用脚尖点了点地。 一边咬着牙反问系统:“我看起来是瞎子吗?” 系统:“……”草率了。 它默默捂住嘴,乖乖巧巧的安静闭麦。 然后去别的系统那儿抢了桶爆米花来,一边嘎嘣嘎嘣,一边把她的情况当剧追。 喻绯:“……” 难以置信。 你居然就抢一桶。 ** 当聿时青晚上过来亲自带她离开这个小帐篷,喻绯就知道这傻逼要留下她了。 科研疯子的脑回路非常奇妙,你只要认同他们,并表示相信他们,顺便再附和一下他们。 那你就轻而易举的获得了他们的一部分信任。 一路上,聿时青像是找到了知音,跟她叭叭了不少关于科研的伟大和艰辛。 系统在脑子里飞快查资料给她。 喻绯就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跟上他的话题。 “你对科研也感兴趣?” 喻绯微笑:“……嗯。” 感什么兴趣。 我来这里是跟你逼逼叨叨找共鸣的吗。 我他妈是来炸你的! 你耳朵很软(6) 喻绯眉梢跳了跳,忍耐的攥了攥拳头。 闭嘴吧你。 再不闭嘴我现在就把这破基地给你炸了。 电梯缓步往下降,密闭的空间内,空气略微有点压抑,喻绯搓了搓胳膊,觉得有点阴冷。 就跟现在她身边站着的狗老头似的。 阴嗖嗖的。 喻绯心里冷呵呵的笑了一声,背对着他,动作却作里作气并假装害怕的往角落里靠了靠。 “不用紧张,”聿时青注意到她的动作,弯起唇瓣,笑着的对她解释,“底下都是些做实验的地方,你可以四处走走看看,学习一下?” 喻绯无语:“……” 你心真大。 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吗你,就敢让我四处走走。 等你和这个基地一起炸的尸骨无存,你就会开始悔恨当初这愚蠢的信任了。 ** 基地很大,但因为是在地底下,所以并没有阳光外面的光透进来,全封闭的空间内,灯光把环境照的很亮堂。 整个空间都很压抑。 像牢笼。 还是一处很亮堂的牢笼。 过道两旁的房间紧闭,只有中间的走廊空空荡荡,虽然亮堂,但一眼望不到头。 她看到这些房间的门旁基本上都有个刷卡或识别的仪器,喻绯默不作声的跟着走,视线平淡的收回。 到了一扇门前,聿时青推开门,让她进去。 喻绯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眼。 很大的一个房间,但抠门的是,房间里的窗户居然是他吗画上去的。 她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你舍得花钱整了那么多灯,那为什么不花钱整个窗户? 不整也就算了,你好歹请个画技好一点儿的人来画窗户吧。 这小孩子涂鸦似的狗屁画技。 画上去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喻绯摁住自己抽搐的眉心,然后对上聿时青投来的关切视线,她指了指那个“窗户”,真诚的露出一笑: “画的真好。” 聿时青笑着道:“小姑娘家家的,就喜欢这种可爱的东西。” 喻绯点头:“嗯嗯。” 可爱个屁。 你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痛吗大爷。 “那边有一些有关于医疗研究的书,也有我曾经发表过的论文,可以供你翻阅,”聿时青微笑着,递了一张门卡给她,脸上露出一个安静的笑,“如果有任何问题,你可以到我的实验室来找我。” 喻绯再次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谢谢,不用。 她伸手将一张冰冷小巧的门卡接过来,而后放在掌心,轻轻握住,脸上的笑容快绷不住了。 “……” 她喻绯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 在她雪袂轻扬,执剑上阵杀敌时,就连凤诩都得万事依着她。 何时需要在一个啥也不是的小凡人面前演戏,还得见他眼色行事? 大佬绯的耐心即将耗尽。 在她眉眼抽了两下,濒临阴着拐的最后一秒,聿时青终于叭叭完了,之后叮嘱了些什么,喻绯没注意听,她只觉得自己像个迎宾的服务生一样。 笑的脸都要僵了。 等到关了门,喻绯才瞬间冷下脸。 什么书啊,论文啊,她看都没看一眼。 什么玩意儿。 喻绯嫌弃的啧了一声,挺瞧不起聿时青的东西。 直愣愣的就倒进了房间内的大床上。 “……” 喻绯叫醒系统:“检测一下,这里有没有摄像头。” 系统晃了晃漂亮的翎尾,嘴里塞的嘟嘟囔囔:“没有,你放心。” 喻绯:“……” 看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她直接踹了鞋子,一条腿屈起,另一条腿搭在膝盖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她忽然想起来,聿斯现在在家里怎么样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已经明令禁止它单独一个人跑出去了,甚至怕它无聊,她还在临走之前买了一堆书回来。 虽然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教科书。 但好歹能解解闷儿。 “……” 这个基地太大了,要摸清构造,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任务,她走进来时看见了一排房间,甚至每个房间都像是落了锁。 她试着去开了开她自己的门。 果不其然,锁上了。 喻绯:“……” 男人的本质果然都是一样的,表面上说有问题你可以来找我,结果刚出门就把锁给落了。 绯绯很无语,绯绯甚至想砸门。 但她还没有搞清这个破基地的构造,砸门之后往哪儿跑也不知道,万一这要是误打误撞投入敌人的怀抱,那么她现在就可以宣布本位面任务失败了。 好想念家里的小猫。 她目光空洞。 如果猫猫在,那此时此刻它应该软软的踩着猫步过来,一边用爪垫勾她指尖,一边喵呜喵呜的四爪朝天让她摸。 通常小猫会被她揉的乱七八糟。 并死死捂着雪白粉嫩的猫耳,叫的绵软又心碎。 “喵……喵呜……” 喻绯动了动指尖。 她后悔了,她不应该这么早就开始炸基地。 她应该多摸摸它。 多揉揉它的肚子,多听听它软声软气的奶叫。 喻绯:我恨。 早炸早撸猫。 **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是一间最大的房间。 早上八点,有一个穿白衣的实验人员敲门叫醒了她,并给了她一套蓝白条纹的统一病号服,让她换上之后出来。 与病号服放在一起的。 还有一粒雪白的药丸,以及一杯水。 实验人员告诉她:“这是维生素。” 喻绯看了看手里的鬼东西,忍了挺久才没反驳他。 瞧,又一个把她当傻逼的。 喻绯无语凝噎。 她打算伸手关上门。 实验人员就抬脚挡门:“……” 喻绯:。 她直接解开自己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半露优越的肩线,女生冷着脸,直接恶狠狠的踩在对方挡门的那只脚上。 “怎么?”她勾起唇角,“对我有意思,想看我换衣服?” 对方明显很惊讶。 会被骗到这儿来的人大多老实本分,平常他盯着他们吃药,对方就老老实实的咽了,这家伙路子倒是野,一开场就来这一出。 实验人员下意识瞥过视线。 转过身去:“……” ** 喻绯不知道第多少次瞧不起他们。 她关上门,看了看那一身丑到没边的衣服,无比嫌弃的皱了下眉。 就再次叫出系统。 “检测一下药的副作用……还有这杯水,有没有问题?” 系统懒懒散散的被睡梦中抓起来干活。 几秒后,才把数据传递到她脑子里。 “吞服后半个小时内会出现微弱的头晕和困倦反应,至于是什么药,我暂时检测不出来。” “不过水没问题,你可以喝。” 喻绯:。 她点点头。 有了第一位面的经验,她藏药的地方可比一般人多的多。 比如现在。 她把药碾碎了,然后用少许水一嚯嚯。 就直接光明正大的抹墙上了。 你耳朵很软(7) 与此同时,离山林挺远的市区。 喻绯已经一整天没回来了。 猫咪卷着尾巴,绒白的小猫爪揪了揪自己的猫耳,趴在窗前的书桌上,清透的猫瞳慵懒漂亮。 下一秒。 冷淡的少年苍白色的柔软唇瓣半抿,修长的人影平淡靠着椅背,修长十指轻扣,支着白皙的下巴,刺眼的阳光透过沙幔,落在他身上,似执笔勾勒出对方的漂亮轮廓,睫毛低垂,纤长而卷翘,嫣红唇瓣半抿,表情略微严肃。 ……一整天不回家。 他安静的待在那儿。 纤长眼睫颤了颤,淡影与光半掺,浅映在对方笔直好看的鼻梁上。 …… “谈恋爱去了么。” 他毕竟不如真猫那么好骗,当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她编什么他都信的地步。 喻绯才刚成年,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三学生,成绩一般,努把力能冲冲一本,家里也没有公司或者遗产需要她继承。 她能出哪门子差。 说谎之前也不联系一下自己的家庭背景么。 聿斯安安静静的待在这个挺大的一居室里,虽然好奇外面的世界,但他也知道危险,于是猫咪每天就从窗台上跳下去,隐蔽的溜达几圈之后再回来。 少年纤淡垂着眼睛,动作极缓的转了转自己骨感好看的手腕。 而后微微咬了咬自己的薄软唇瓣。 聿斯眸光幽幽,略微晦暗了片刻。 随后重新变成猫的形态,轻而易举的就钻进了华南市一中。 “……” 正好是中午吃饭的点,学校里挺热闹。 人潮鱼贯而出。 而漂亮的猫猫就蹲在草丛里,一边听着他们讲八卦,一边乖乖巧巧的歪了歪小脑袋。 “……” 没等一会儿,就终于有人讲到了它此行来想听到的东西。 路人a:“三班的喻绯昨天一整天没上课哎,今天也没有来。” 路人b:“你这么一说,好像隔壁班的班草也是昨天请的假,请了好几天。” 路人c:“他俩不会在一起了吧?班草不是追了她挺长时间的吗?” 路人d:“有情人终成眷属呗。” 聿斯:“……” 猫猫缩了缩毛绒绒的爪子。 垂下眼睛,半遮清冷的猫瞳。 它明显低落下去,低垂着脑袋,看着自己。 低软的喵呜了一声。 “……”委屈。 她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她已经好久没摸我了。 猫猫舔了舔牙尖。 就在这一刻,微弱的猫叫声并没有逃过几个人的耳朵,穿着校服的女生拨开草丛,就与小猫干净的瞳孔对上视线。 对方惊呼:“好可爱的小猫!” 说着就要把手伸过来揉它。 “……喵。” 雪白的奶猫冷漠的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猫瞳警惕而不悦的盯着对方的指尖,而后直接从栅栏的缝隙间钻出华南一中。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声音。 “那只小流浪猫……真的好漂亮。” 聿斯:“……” 你才流浪猫。 ** 猫猫无比混乱的从学校那儿悄悄听到了三班班草的瓜,然后过去就看到他在医院躺的好好的,身边并没有喻绯的身影。 它趴在窗沿。 软萌的耳尖耷拉下去:“……” 外面的世界真挺可怕的,小猫不过是在街上走着打算回家,身后就有一个小孩儿抓住了它毛绒绒的尾巴。 小孩儿下手不知轻重。 它又是那么个实验体质。 疼痛钻心刺骨,猫咪的眼瞳瞬间泛起雾潋,水光微漪,聿斯疼的浑身僵住,猫叫声破碎而可怜。 小孩儿的妈妈终于从闲杂的聊天中回过神来。 猫猫浑身颤抖,可怜巴巴的蜷着。 等到尾巴终于被解放出来,小奶猫狼狈而安静的站起来,几乎是瞬间就逃了。 它慌不择路。 等到终于跃回它熟悉的窗台,看到依旧漆黑的窗口,猫咪终于整个沉默下来。 “……” 漂亮修长的少年关上窗。 方才在路上,草丛的枝叶在猫猫身上留下了几道划痕,聿斯眉眼精致冷淡,靠在椅背上,垂眸,抿了抿苍白的唇色。 指尖扣住扶手。 男生微微抬了抬下颚,唇瓣微微颤着。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路灯坚强的透过纱幔,照亮这一小方天地。 “……” 就在这时。 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亮了下屏。 ** 此时的喻绯还不知道聿斯今天经历了什么。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换了个位面,还能过上熟悉的生活。 定时定点的放风,定时定点的集体午餐,喻绯全程以懒散困倦的状态应付过去,单手支着下巴,平淡的视线不着痕迹的打量环境。 看起来这个基地真的比她想象中的大很多。 初步估计,这一整片山原,他们都有利用到。 喻绯揉了揉太阳穴。 穿着和她身上一致衣服的人应该都是实验品,每个人的腰侧都挂着序号牌。 b717,c218,d1212。 而喻绯是a016。 实验品的分组标准她现在还不太清楚,但她知道很明显的一点——是这些实验品,他们都没有门卡。 任何门卡都没有。 女生面容姣好,生的精致而白皙,虽然穿着跟病号似的,但并不影响她的漂亮。 喻绯微微阖了阖眼,对其他人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为什么聿时青独独给了她门卡? 为什么在这么多人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编号是以a开头的? 聿斯的编号是a711,那么他之前被关在哪里? 还有早上那个药……只是为了控制实验品们的行动力么? 喻绯皱了皱眉。 沉默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聿时青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他……那她是不是可以用这个理由,在基地里到处探探? 她挑了下眉,放风结束后,她便立刻回到那个小房间,找到了对方给她留着的论文,和一些市面上没见过的医疗科研方面的研究资料。 “……” 喻绯飞快地扫过每一篇论文的标题。 然后手一顿,眉眼逐渐染上笑意,终于挑出了其中一份。 ** 喻绯没有关笔记本电脑的习惯,她一般都习惯性的让它待机。 她的邮箱还处于自动登录着的页面,屏幕一亮,聿斯就瞥见了。 暗色里看不清少年的神情。 对方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秒,苍白修长的指尖戳了下那个登陆按钮。 随后侧着脸移开视线,白皙齿尖咬住纤薄柔软的唇。 你耳朵很软(8) 远在山林里打蚊子的喻绯当然没想到自己的邮箱居然被人登陆了。 行走在监控摄像头下,她浑身都是乖乖巧巧的书卷气息,抱着论文,看见岔路口就往那边弯弯绕绕的走。 越往里走,灯光便愈加昏暗。 空气逐渐带了些潮湿的阴冷。 喻绯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好像到了阴曹地府。 这条通道里的所有房间不比那边,这儿的门上嵌着一个透明的小窗户,在门的侧边,还有一小格。 目测刚好能通过一只手。 喻绯试着推了推那一格掩着的薄盖子,果然不出她所料,确实能推动。 但里面昏暗一片,她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看了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 “……” “咚,咚咚。” 在她身后的那扇门,忽然传来几声清晰而沉闷的声响。 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后,透过玻璃窗,她只看见了一双漠然冷淡的湛蓝眼瞳。 ——倒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 这要是换作别人可能谨慎的就走了,但喻绯不一样,她喜欢迎难而上,且越难她就越想上。 她直勾勾的看了对方几秒,然后唤醒系统:“我去问个情况,你把监控和监听设备都处理一下。” 系统抬起又短又圆的爪子,一脸严肃的敬了个礼:“这个任务我接了,你放心去勾搭别的男孩子吧,但注意尺度,别忘了我是攻略治愈反派系统,你是有标准治愈攻略对象的。” 毕竟宿主是个连主神凤诩都惯着的。 所以针对她的一切决定,它也不敢干涉太多,否则她稍稍一抬手,它这系统就没了。 它唯一能做的。 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人间真情和位面男主的颗颗真心感化她。 系统一边远程将实时监控视频和监听器完成替换和剪接音频,一边老神在在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 既然无法与恶势力抗衡,那它就遵循主神的教诲,慢慢引导她。 “……” 但它还没叹完这口气,喻绯就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喻绯:我是这样的人?你瞧不起谁呢你? 系统呆怔了一下:“……” 夺笋呐你夺笋呐,连气都不让人叹完!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 监控和监听器有系统解决,于是喻绯稍稍安了下心,完全不怕对方那双幽幽泛着光的猫瞳,女生靠近了些,站在玻璃小窗前,与对方仅有一窗之隔。 “……” 她盯着对方发间竖起的黑色猫耳。 还有身后垂着的尾巴。 垂着身侧的指尖突然抽了抽。 喻绯抬了抬手,而后轻轻在他眼前挥了挥。 “……” 对方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少年的模样,身上同样穿着蓝白条纹,丑到没边儿的衣服,身形清瘦而修长。 对方舔了舔獠牙。 注视了她一会儿,随后动了动头顶的猫耳。 缓缓侧了侧身。 灯光昏暗至极,绰约之间压根看不清任何,喻绯眯了眯眼睛,好不容易才看见了他腰间挂着的编号。 具体数字看不太清,但依稀能辨任处字形。 a组实验品? 喻绯默默思索了下,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 原来a组实验品在这里。 可为什么她和其他组的人住在另一边? 她对着里面的人眨了眨眼。 后者慢吞吞的转了转耳尖。 而后冲她做口型。 “走。” 这里很危险,不想变成怪物的话,就快走。 喻绯读懂了他的意思。 她在原地停留时,这哥们儿弄出轻微的动静把她引过来,让她看清自己现在这副人不人猫不猫的样子,然后又转过身,无声的告诉她,这就是a组最后会变成的样子。 正常小女生都爱美。 他入了泥潭后,不愿意再眼睁睁看着别人也不知情的跃下来。 但喻绯不一样。 她冲着房间内的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自己会救他出去的。 黑色猫耳的男生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相信我。”喻绯又向他露出一个笑,随后挑了挑眉,做了个不太正经的手势,“等我救你出去,纳你入后宫?” 对方:…… 喻绯没有再往更深的地方去,神情自然的重新回到正轨。 其他地方大多数实验室和研究室,表面上看起来正正经经的没什么问题,但鬼知道这里面曾经发生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实验室和研究室上只有个小窗,她只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这些实验研究室里面有个暗门,她能依稀看见暗门的轮廓,但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喻绯顺着已知路线逛了小半个基地。 而后在某个拐角处,她终于看见了一个进去很复杂的地方。 进出需要刷门卡,而且门阖的挺紧的,看不到里面一丝一毫的情况。 喻绯垂下眸思索。 她的门卡能把这个破门刷开吗。 如果刷不开的话。 那你说这个门,它经炸吗它? “a016。” 垂眸思考间,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实验人员从另一边出来。 她出声叫喻绯编号时,喻绯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对方停在了她自己面前。 喻绯才后知后觉,抬起眼,分外无辜又无害的看着实验人员,先出口: “请问这里是聿时青教授的办公室吗?” 语毕,她又晃了晃手上的论文,笑的挺甜挺单纯,一般还不经意的朝她露出自己的门卡:“……聿时青教授说,如果我有问题可以去找他。” 既然在这些实验品里只有她一个人有门卡。 那就证明聿时青确实觉得她和其她实验品不一样。 果不其然。 实验人员愣了两秒,然后便平淡了神色。 指着另一个方向,告诉她: “聿教授的办公室在这边,我带你去。” 喻绯微笑着点点头。 实验人员看了她的笑脸一眼。 然后低下眼睛,嘲讽的挑了下眉。 ……都是疯子。 ** 喻绯在这边混的如鱼得水,另一边的聿斯却目光呆滞。 他登陆了对方的邮箱,看到了基地给喻绯回复的邮件。 猫咪藏在发顶的毛绒猫耳瞬间弹出来,整个人僵住。 …… 细链禁锢脚踝手腕,他像只真正的宠物一样被戴上项圈。 被束缚在冰冷的实验床上,刺骨的药剂顺着他手背淡青色的脉络缓缓推入体内。 …… 少年的眼睫如纤绒精致的蝶翼,在昏暗的灯光下颤了颤,他侧脸移开视线,看了眼自己苍白的指尖。 那个地方是地狱。 喻绯在那里,一定会吃苦的。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下地狱。 —— 聿斯:【挠墙】【难以置信】喻绯!你居然背着我勾搭别的猫! 喻绯:【瞥他一眼】记得把墙补了 聿斯:……喔。 你耳朵很软(9) 聿斯抬手摁了摁发顶立着的绒软猫耳,苍白的手背上清晰的脉络延伸。 “……” 视线透过纱幔,落在绰约的景色轮廓上。 聿时青那边还不知道他的实验成功了,但即便是这样,他身边的那个助手也一直在找他,a组的实验数据难得可贵,编号以a开头的实验品,是变数最多,也是被严格筛选后最容易成功的存在。 少年冷冰冰的触了触自己的眉心。 忽然有点困倦的眯了眯眸。 聿时青所建的基地过于隐蔽和遥远,他虽然逃出来不容易……但好在重新进去很容易。 在聿时青的眼里,每一组数据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失败的实验品被销毁,他不会允许任何一组数据丢失。 所以想回到基地的最好办法。 聿斯动了动长指,漂亮的眸色晦暗了些。 ……就是明早顶着他这张脸,大大方方的出去走一圈。 ** 喻绯敲开了聿时青的办公室。 看得出,他才刚从实验室出来,现在正低着腰在那儿搓手搓的无比认真,见她来了,聿时青才关了水龙头,笑的像个慈祥的老父亲: “你怎么来了?随便坐吧……喝茶吗?” 喻绯规规矩矩坐好,礼礼貌貌一笑:“不喝,谢谢。” 我瞅你像茶。 聿时青微微点了下头,给她倒了杯白开水,然后磨蹭了几分钟,他才坐到喻绯面前去,问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既然聿时青先开口了,喻绯也就没再寻找话题切入点,她本身就不是个会打交道的人,他这么做,还无形中让喻绯松了一口气。 她牵了牵已经僵掉的唇角。 然后将一份论文放到他面前去。 论文首页,《基因转换的生物学意义及分子机制》几个大字分外晃眼,聿时青明显一怔,随后很快反应过来。 无比淡定的抿了口茶。 喻绯当然看出对方的反应不正常,但大局为重,对于炸基地这个事情还需要很长的打算,所以她不能在现在拆他台,反而还得跟他打好关系。 这样她就能慢慢取得对方的信任,然后获得更多的特权。 就更加方便了解这个基地的秘密和构造了。 她喻绯做事一向干净利落,说要炸基地,就绝不留一丁点儿可用的东西。 死老头。 喻绯面上无辜乖巧的笑,内心却在面无表情的咬牙跟他宣誓。 暂且让你再多开心几天。 几天之后,你见阎王去吧你。 “……” 喻绯敛了敛神,放松似的松了松肩,指尖按着论文一角,而后长指一动,论文在桌上漂亮的打了个旋儿。 女生点了点标题,然后学着猫猫歪头,生了一张妖气的脸,但偏偏装的纯良可爱: “……教授,你说有朝一日,这个真的可以实现吗?” 聿时青露出微笑:“你希望它成功吗?” 喻绯:“……” 我希望你妹。 我现在就踏马的想给你来一下。 看见我这个巴掌没?它迟早会出现在你脸上。 但现实是,她只是坐在那儿,思虑着犹豫的点点头,然后语气很纠结的说:“要是有人把这个实验做成功了,那他一定是个有理想,有抱负,还特别厉害的人。” 听出来没听出来没听出来没? 臭老头。 爷这一顿彩虹屁给你吹的,你听见了吗? 聿时青:“会成功的。” 喻绯:很好,但我一定会在这之前送你上路的。 她十指交叉轻扣,然后托着下巴听聿时青添色加彩的讲自己青春的科研奋斗史,喻绯诚实的打了一个根本压不住的哈欠。 然后一字一句到照着系统给她托到脑子里的话念。 “教授,据我所知,现在的医疗史上虽然已有多种模型,但目前还是不知道有哪个模型可以独立完成基因转换,现在虽然鉴定模型了很多跟基因转换相关的基因,比如双hd分解模型中blm,topo3和p75共同分解作用双hd结构,但这些酶是如何执行这些功能的还不明确……教授,这个问题,您可以解决的吧。” 聿时青:“@!%$#……” 作为一个高冷的科技公司大boss,他方才爆出来的也不是什么粗口。 而只是一段哔哩吧啦吧啦的激动之语,对方的口水甚至呼她脸上,然后说了一堆掺又不少专业词汇。 喻绯直接选择了忍,当好一个没有感情的念稿机器。 我忍,我得忍,我忍得住。 “我们这个研究基地还是很大的,并且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聿时青还挺骄傲,“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们一定能成功。” 两个小时后,喻绯面带微笑的从聿时青办公室里踏出来,然后伸手揉了揉耳朵。 这简直丧心病狂。 但她在里面坐了那么久,倒也不是没有成果,比如她现在手上有了另一张门卡,据说是西区图书室的。 好好一个图书室上什么锁? 女生拿着钥匙回了房间,关上门,窝在床上时,她又忍不住开始想起今天看见的那个a组实验品。 ……他算是个失败品么? 聿斯可以在人和猫咪之间自由转换,但他好像看起来不可以,他脑袋上的猫耳朵好像就是跟着他一起长出来的,完全收不回去。 既然那条通道里关的都是a组的人,那其他实验品会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放风的时候她在别的组看见了不少人,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但老年人的比例也不少,其次便是青少年。 大概他们的实验还没有开始,或者实验效果暂时还没得到体现。 所以,聿斯那个时候到底关在哪儿了? 虽然他是个实验品,但毕竟也是聿时青的孩子,他总会给他安排个好一点的环境,不至于在那个黑不拉几的地方,只有一个小窗吧。 他们又是在哪个时间段进行实验的? ** 没过几天。 喻绯用门卡刷开了自己的房间门,不知道是不是聿时青跟基地打了招呼,一路上都没人拦她。 她就晃悠去了西区。 西区是个地势平坦的山原,在某个地方,她终于看见了a组的人。 a组的,不少人。 他们都坐在轮椅上,跟正常人的外观有挺大差别。 喻绯看见那天的黑色猫耳。 看着周围没什么人,她直接迈步过去。 “你好。” ** 与此同时。 聿斯被冰冷的铁质手铐禁锢双手,少年眸色平静幽深,淡然的抿着苍白的唇,回到了这片阴冷的基地。 他垂了下眼:“……” 你耳朵很软(10) 腰侧贴着以a开头标签的散漫于她的视线范围内,喻绯站在黑色猫耳少年的一侧,随着他的视线,往同一方向瞥。 “……” 对方缓缓转了转湛蓝的眸。 瞥了眼皙白明媚的女生。 ……她实在太漂亮了,五官线条明晰而柔和,眼尾妖气的上挑,瞳孔并非是常见的深棕色,眼瞳漆黑的纯粹,微微一弯眉眼,眸底映着的光像是要溢出来。 他动了动。 而后侧过脸移开视线:“你怎么还在这里。” 喻绯吊儿郎当的笑起来,“我还没把你纳进我的后宫里,怎么走?” 基地坐落于隐蔽而遥远的山林,无法轻易联系到外界,更别说向外界传递信息了,再者说来这个地方的不是实验品,就是和聿时青相同的科研疯子,谁会在意人类道德主义。 况且只是每天定时定点的放个风而已。 于是目前为止,系统没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身上检测到监听器。 所以喻绯才无比自然的调戏人家。 系统:“……” 果然宿主的话就信不得信不得,前几天某人还特理直气壮的说她就是来做任务的,现在转眼就要纳人家入后宫。 黑猫:“……” 他轻轻动了动被细链禁锢的指尖,然后轻声又认真的应了句:“……谢谢,没兴趣。” “啧。” 喻绯瞥他一眼,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微抬着脸,眯着眼睛晒太阳,一边懒洋洋的继续不正经。 “其实我以前也有和男孩子聊天,但自从遇到你之后,我就没精神跟其他人聊天了,说实话你比其他人都好玩儿的多。” 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你看我很诚实没说谎”的无辜表情。 黑色的大猫没什么情绪的拆穿她:“……在这里,你还能找到别人么。” 喻绯眉眼一抽:“……” 讲真。 你这个小屁孩真挺不上道的。 这要是聿斯那只雪白的小奶猫在这儿,它早就软绵绵的抬着爪子翻肚皮,乖巧懂事儿的让她上下其手了。 喔,妈妈的好小猫。 不知道它有没有那么机智,能找到她压在笔记本电脑下的现金和银行卡。 喻绯双手撑在身子后,一边抬着脸,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 果然猫猫就是一种很有魔力的生物,更别提像聿斯那种软萌又黏人,挠人不伸爪的好小猫了。 这才几天啊。 她就想他了。 想揉它肚皮,想捏捏它粉嫩柔软的小肉垫,听它被抱在她心口时,对方想挣扎又不敢动的可怜猫叫。 喻绯没什么形象的盘起腿,想到什么,又伸手在黑猫的眼前晃了晃,状似无意的提起:“我听说上上个月好像有个a组的实验品从这儿逃出去了,你认识么?” “你是说a711么。” 喻绯皱了皱眉:“啊,可能是。” “他是我们组最特殊的一个,不和我们住一起,”黑猫垂眸,声音不咸不淡,“我之前只跟他说过几次话,他话少,不太愿意跟人沟通。不熟。” 喻绯撑起身来要走:“喔,行吧。” 半分钟后,她又折回来,长而卷的发丝垂在身后。 女生很严肃的盯着他。 盯着他头顶绒软的黑色猫耳。 少年微微瞥了眼对方的脸:“……还有什么问题要问么。” “最后一个问题。” 喻绯竖起一根纤白的指尖,表情很认真: “你真的不考虑入我后宫吗?我看你长的挺像黑猫警长的,恰好我的后宫,还缺个保安。” 黑猫:“……” 你脑子有病。 他隐忍的皱了皱眉:“谢谢,不考虑。” ** 喻绯凭借那张新门卡,在西区随意借了几本书。 而后抱着书往回走。 天色已晚,她回去的时候,方才和那只黑猫聊过天的地方已经没人了,她一只脚踏过拐角,还没稳住视线,就听见一声低沉的闷哼。 “……” 一个年轻的男生背影坐在轮椅上,银色的细链束缚在对方苍白骨感的腕间,在他面前,站着好几个实验人员。 其中也有她很脸熟的聿时青。 喻绯下意识的把脚收回来,然后狗狗祟祟的探出视线。 轮椅上的少年露出的那一截腕骨漂亮而脆弱,像是轻轻捏一下就能把他掰折。 “聿斯,你是我儿子,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不理解我,不支持我,但唯独你——” “你不可以。” “你必须支持我,我这都是为了科研。你知道爸爸的,爸爸只要活着一天,就会为了医疗科研奋斗努力一天,我要将华国的医疗科研水平推上一个世界无法企及的高度……这是爸爸的梦想。” 他的神情就像是个慈祥的老父亲在教育不懂事偷偷跑出去玩的孩子。 如果她没看见那些实验人员摁着他给他注射什么东西的话。 喻绯捏了捏指尖,眸光一沉,着实有点火大了。 ……麻蛋。 麻蛋!!!! 有人欺负她的猫,这就是在打她的脸! 打的还啪啪响! 打狗还得看主人,欺负猫同理。 她撕了张小纸片下来,然后拿了支笔出来,唰唰唰在上面写了一排龙飞凤舞张扬肆意的字体。 然后随意翻开书页,整理好表情,才慢慢悠悠的从拐角迈步出来。 她全程低着头,嘴里叼着个小型手电筒。 似乎看的很认真。 然后不偏不倚,直愣愣的就往聿斯身上撞—— “砰。” 喻绯使了小动作,自己撞上去的时候差点顺势将聿斯掀翻,女孩似乎很慌乱,连散落一地的书都没来得及捡。 实验人员也很慌乱的伸手将对方扶住。 于是喻绯趁着慌乱和昏暗间,直接将一个很细小的纸团塞进了对方的袖口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书看的太入迷了没看清……” 她倾身从地上把书抱起来,似乎真的不是故意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内疚和歉意。 “咳。” 听见熟悉的声音,聿斯扣在轮椅上的指尖微微僵了僵。 他低声轻咳,一双干净清透的漂亮眼瞳微微侧过来看她。 聿时青看着她怀里的书,皱了皱眉,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有点严肃的叮嘱她:“下次小心一点,天黑之后,就不要在基地乱走了。” 喻绯微微一笑,乖顺应道:“好的,我知道了。” 你耳朵很软(11) 喻绯没想过这家伙会被逮回来。 她本来打算摸清这个破地方的大概构造之后就直接炸了它然后跑路的。 但现在明显不行了。 那些实验人员也不知道给他打了针什么玩意儿,让他指尖都在轻微的发着颤。 她挺想留下来看看他的。 但她在这儿待久了会让聿时青察觉到不对劲。 于是喻绯抱着书,极其乖顺的鞠了一躬之后就先回去了。 聿斯的出现属实在喻绯的计划外,她现在估摸着,得回去好好重新整理下自己的脑子了。 虽然她。 其实并没有什么计划。 ** 聿斯睁着猫瞳,平静的看着对方叼着手电筒离开。 他修长的指尖搭在轮椅上,银色的细链泛着冷光,干净的腕骨袖口下,他略微压着女生方才塞给他的纸团。 少年抬起鸦羽般纤绒的眼睫,视线一瞥,便落在自己手背上多出的一个新鲜针孔上。 “……克罗斯,”似乎是药效上来了,聿斯困倦的的歪了歪脑袋,往轮椅上靠,声音懒散而含糊,“我困了,推我回去。” 某个实验人员抬头与聿时青对视一眼。 后者点了点头。 他这才答应聿斯:“好。” 聿时青盯了他一会儿。 虽然他这一次自己回来了,但保不齐下一次还会再跑。 要是他将实验室的数据和密码带出去了。 那他的梦想…… 思及此,聿时青神色一冷。 “聿斯,这段时间不要乱跑,过几天爸爸会给你安排个人,专门来照顾你。” ** 聿斯在西区有个单独的房间,不同于前些日子喻绯探过的那条路,西区的房间采光极好,通透性也强,完全和她住的不是一个水平。 ……和黑猫的住宿环境那更是天壤之别。 聿斯一路被推回去,手腕将纸团极为沉稳的压了一路。 房间的布置并不温馨,就像是一个简单的单人宿舍,有地毯,床,被子,以及一切细致的生活用品,全是冷色调,但唯一值得夸奖的就是——这里足够干净。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听见落锁声音的瞬间,聿斯忽然扯了扯嘴角。 脆弱的美少年颤了颤眼睫。 眸光冷淡的扫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环境。 而后轻轻动了动手腕。 哗啦—— 缠绕在聿斯腕骨上的银色细链弄出声响。 他的表情依旧很困倦,就这么乖乖的坐在那儿,不声不响,只是伸出指尖,去摸那个纸团。 纸已经被对方揉的挺厉害了。 聿斯缓慢的眨了眨漂亮的眼睫,嫣红柔嫩的唇瓣微微抿了抿。 不规则小纸片上的字体龙飞凤舞,能看出字体主人的骄傲肆意,那一行字很简单直白,简直毫无废话。 “乖乖等我,救你出去。” ……那就等吧。 少年轻轻牵了牵唇角,皙白的手背微抬,遮掩似的,微微抵了抵自己的唇瓣。 ** 喻绯回了房间的第一件事,是先把书籍的扉页撕下来。 她看过了,书的扉页空白,上面什么也没有,方才她就是直接撕的扉页边角,她可不能让人抓住她任何把柄。 于是她将扉页撕下来,裁的平平整整。 并提笔,让系统随便找了几个化学式和医学专业名词抄上去。 “……”完成这项任务的时候,都已经将近九点了。 没有手机也没有网,整个屋子只有一个乌七八糟的、穷酸的、还是画上去的、一扇丑到惨绝人寰的幼稚笔风窗户。 她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 晃悠晃悠着脚,还没几分钟,她就重新弹起来。 不行! 喻绯很严肃。 她不能再这么咸鱼了。 就算是为了聿斯,也为了把黑猫纳入后宫,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慢慢来了。 她需要知道更多秘密。 关于这个基地的秘密。 以及关于他们的所有实验数据。 “……” 于是喻绯抱着书就出去了。 她决定先在聿时青面前多狗一狗,刷刷存在感,好在他面前立一个“不仅聪明大方深入了解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认真好学甘于为医学熬夜苦读”的良好个人人设。 这个方法取得了逐步的成效,没过几天的某一天清晨,就有人来敲喻绯的门。 聿时青给她安排了一个活。 一个时间相对自由的活。 当然,是有偿的。 她之前看过养一只精致猫猫所需要的一切生活物品……换句话说,就是喻绯现在打算多捞点钱,等这个地方没了,她好带着聿斯回去。 然后给它买一屋子的猫爬架。 喻绯最近明显感觉到,因为她找话题找的勤,且聊的大部分都是他所感兴趣,或者是正在研究的方向原因,聿时青已经开始逐渐把她当自己人了。 当系统闲来无事翻开数据库时。 它差点把手册拍她脸上!! 你妈的,为什么。 叫你来是来摧毁基地完成任务,顺便刷一波位面男主的好感度。 你他吗刷一炮灰的信任值干什么你,干!什!么! 小系统恶狠狠的磨了磨牙。 但那又怎样呢,它打不过这个宿主。 于是它忍了。 “……” 聿时青给她安排的任务,就是去西区照顾聿斯的日常生活。 说是照顾。 其实就是监视,替他监视聿斯。 话是说的好听,喻绯牵了牵唇角,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清楚得很。 但抱着书走在路上,她又想到一个问题。 虽然她知道聿斯就是那只雪白任摸的小奶猫,但对方还不知道她明白这个事实啊。 那她岂不是摸不到他了? 这下还能伸爪揉他肚子吗? ** 喻绯被人带上去,站在聿斯的门前,实验人员淡淡颔首,先行回去继续做研究了。 她推开门。 而后门在她身后缓慢被阖上,屋里静悄悄的,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她看着对方。 少年困倦的歪着脑袋,纤长的眼睫遮住眸光,他似乎还没醒,睡颜平淡而安静,唇瓣无意识抿了抿,莫名有点软乎乎的。 “……” 喻绯走到他面前,单膝后撤,忽然蹲下来。 她微微抬脸,看着迷糊慵懒的美少年。 纤白而冷的指尖挑起对方的下巴。 她看见他的下巴侧边有一道很浅的划痕,像是经过草丛里不小心被划的。 看来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 猫猫出去乱跑了喔。 “聿斯。”少女勾着唇,露出一个笑,拇指指腹却轻轻摩挲过对方嫣红软嫩的唇瓣。 “我来了。” 你耳朵很软(12) 聿斯慢吞吞的张了张唇,意识迷糊的轻轻用尖牙磨了磨对方指尖,湿软的舌尖卷上来,乖巧又安静的含住。 喻绯:“……”大白天的还有这种好事? 虽然在聿斯是猫的时候,她伸手摸他小尖牙的动作也没少做,但他现在毕竟是个苍白漂亮的病弱少年,她这么占他便宜…… 是老天终于开眼给她送福利了吗。 “聿斯。” 她放轻了声线,然后继续小声叫他。 “……” 猫猫没反应。 于是喻绯眉眼一弯,狡黠又坏心的笑起来,一只手勾上去,无比色批的揪揪对方柔嫩皙白的漂亮侧脸。 “疼,别揪。” 她还没怎么用力,少年的侧脸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慢吞吞的染上层浅薄的绯色,聿斯颤了颤凝光的眼睫,声线淡冷而平静。 喻绯盘腿坐在地上,一抬眼便是对方流畅的下颚线,以及方才含过她爪子的唇瓣。这家伙体质挺特殊,她不过就是摸了他两下,唇色红的就跟被亲肿了似的。 她微微抬着眼睛。 心下略微思索。 啧,不知道这家伙要是真被亲了,又会是怎样一副破碎的可怜样。 “……”聿斯居高临下,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喻绯极为不正经的冲他来了个单边挑眉,像个路边蹲着的地痞流氓似的吹了声哨,眼睛里明摆着的调戏意外明显又丝毫懒得掩饰,她舔了下唇瓣,毫无诚意的道歉:“对不起,都怪你长的太好看,我一时没忍住。” 聿斯沉默着,不说话,只平淡而安静的望着她。 喻绯:“……” 喻绯:“?” 这个眼神…… 好像要出大问题。 这小家伙不会已经开始偷偷摸摸的喜欢她了吧? 不至于吧,他才认识她多久啊这。 喻绯隐约的觉得对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于是下意识的警惕起来,表情一僵,忽然将视线往旁边瞥了瞥。 然后打破沉默,轻声开口: “我是喻绯,聿时青安排我来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嗯。” 聿斯嘴都懒得张,用一个随意而低沉的音节,直接堵住对方的嘴。 喻绯:“……” 小朋友。 个子不见高,脾气倒不小。 但喻绯的性子也张扬肆意,从骨子里一直都是不服任何人管教的心高气傲,她其实没什么耐心,更不会由着人耍性子。 她目光直白的眯着眼睛看了他两秒。 然后利落的自己撑起来,拍了拍掌心蹭上的灰。 语气还挺随意,言简意赅,也没再多说些题外话: “不用那么警惕我,我不是来给你打针的,对你没兴趣。”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是猫的时候还那么黏她,对她几乎百依百顺。 这种乖巧迎合和难以抗拒。 就算是他变回人了,也一样。 ** 过了几天。 西区的房间还挺好,就是色调太冷太单一,看起来没什么人情味,一拉上窗帘,就特别像冷冰冰的停尸间。 喻绯坐在窗边,翘着二郎腿嗑瓜子儿。 现在已经到了a组实验品放风的点儿,这间房的窗户视野也不错,随意往下一看,就能看见楼下散漫点缀着人群的山原。 “……” 那位黑猫大哥好像不太合群。 她观察了他好几天了,就发现这位大哥每次都准时准点的坐在同一个地方,然后顶着那一对欠揉的耳朵,安静漠冷的低头看书。 喻绯“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的瓜子儿。 她看了看楼下的大哥。 再看看一天二十四小时像个小残废一样困倦眯眼的聿斯。 “懒猫,迟早变蘑菇。” 而漂亮的她决定不陪他一起长蘑菇,先下去溜达一圈。 托聿斯的福,平常西区没什么实验人员来,偶尔来的几次也只是为了给聿斯扎针。 虽然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什么。 但每次聿斯被扎完针,精神状态就不是很好,懒洋洋的垂着指尖,散漫慵懒的乖乖靠在那儿。 相对其他实验品,她的自由倒没怎么受限制,毕竟开放的地方都是聿时青默认她可以去的,不能去的地方他压根就没给她配门卡。 靠着这些天喻绯漫无目的的瞎逛,在她的脑子里,喻绯已经有了一套不完美的基地平面图。 剩下的地方。 她得多去问问几个实验品。 那些人进来的时间都不短了,知道的应该比她稍稍多一些。 ** 于是她抛下耷拉着眼皮的乖猫聿斯,直接下楼去了黑猫少年的身边。 “……” 门关上,嗑瓜子的声音随着主人的离开而安静下来。 聿斯缓缓睁开眼,漆黑漂亮的眼瞳里淡光流转,平淡的神色看不出情绪,但唇瓣却微微抿起。 修长好看的指尖扣住冰冷轮椅的扶手。 他的面容泛着病态的苍白,但唇瓣却嫣红柔软,像是朵易碎的玫瑰,五官线条明晰,令人惊艳的好看。 他轻轻触了触腕骨上系着的银色细链。 这外表看起来不过是只普通的装饰品,但实际用途是禁锢他,将他禁锢在这间房间里,与轮椅绑定在一起。 若是他离开轮椅超过规定距离。 手腕,踝骨上缚着的银色细链。 便会释放出微弱的电流。 电流强度不大,若是旁人,也只不过是一阵酥麻的轻微刺痛感,但聿斯不一样,他自小就被关在这里,从懵懂无知的幼时,他便被迫配合实验,自小在药剂罐子里长大,对任何感知都是旁人的十倍及以上。 “咳。” 聿斯站起来。 修长清瘦的身形立在窗边,细链微微轻响,少年下意识伸出手,触了触自己干净的脖颈。 眼睫垂下,视线偏移。 入目的是喻绯晃眼的笑意,以及愉悦上挑的眉眼。 ……她在这个地狱倒是如鱼得水,还有心思去调戏别的……猫。 甚至轻易就能取得聿时青那个疯子的信任。 倒不怕玩火自焚,将自己栽进来。 漂亮微软的少年抬了抬指尖,面无表情的把窗帘拽合上。 发顶间,一对雪白绒软的小猫耳立起来。 聿斯重新坐回去,修长笔直的长腿交叠,眼睫覆下,遮住冷淡眼瞳。 表情冰冷漠不关心得很。 小猫耳却胡乱而烦躁的转转。 你耳朵很软(13) 喻绯回来的时候,窗帘被拉的严严实实的,她用牙咬着笔盖,一只手捧着书页的脊背,另一只手在上面画着整个基地目前已知的地形图。 西区房间的窗户朝向很好,这个时间点,阳光正好透进屋内。 喻绯本来打算回来之后把聿斯踹过去晒晒太阳的。 但她没想到这家伙手这么快,这才下去没十分钟,他就把窗帘拉上了。 还拉的这么严实。 “聿斯,”她走过去,丝毫不犹豫的拉开窗帘,然后回头看他,“你要不要出去走走。” 少年依旧窝在轮椅上,漂亮软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纤绒如羽翼微颤的眼睫一如既往的敛着,像是在赌气。 就算是听见喻绯的话。 他也只是懒洋洋掀了掀眼皮,淡淡的望着她。 头顶一对小猫耳却炫耀似的立了立。 喻绯面无表情:“……” 这家伙又是在卖萌对吧? 她无语的摁了摁聿斯微凉柔软的发顶,像是丝毫不意外他有一对猫耳,聿斯抬着眼,盯着她。 然而并没有在她的面上发现一丝惊喜或愉悦的表情。 聿斯:“……” 他面无表情的将小猫耳慢吞吞的缩回去,表情依旧冷冷淡淡的,但唇瓣微微抿了下,再开口,便有些漫不经心的随意姿态了。 “跟怪物谈恋爱很开心么。” 他平淡的眸光依旧看着她,即使喻绯走过来,双手撑在了他的轮椅两侧—— 他也没有往后避一丝一毫,甚至随着她的靠近,聿斯也继续调整了下自己仰头的弧度,视线落在她冷白优越的下颚线条上。 喻绯垂着眼,好整以暇的在他面前撑住。 一张嘴,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不正经。 “我不会跟怪物谈恋爱,但如果你说的怪物是你,那我想我愿意试一试。” 她弯腰,指尖勾了勾对方白软的掌心。 而后继续笑眯眯道:“再说,怪物早在很久之前就被奥特曼揍回别处了,你没看过吗?没有童年的家伙。” 聿斯缩了下掌心。 对方的长指看起来很健康,指甲盖圆润而饱满,十根漂亮的指尖,十个弯弯可爱的小月芽,就像是从小被娇生惯养出来的孩子。 “世界上早就没有怪物了,现在留在这里的不都是萌比崽崽们吗?” 听起来她的语气很漫不经心,像是随口就这么一说,云淡风轻的抚过猫咪少年的心尖,没怎么留下痕迹,但却让他微微睁大了漂亮的眼睛。 “你还不知道吧,”喻绯一脸“我很诚实不撒谎”的表情,极其自然的又接下这么一句,“从小到大,就因为我长的好看,走哪儿哪儿都桃花盛开。” 聿斯:“……” 他无言以对的咬牙笑了声,随后果断默默移开视线。 ** 天色逐渐黑下来,屋里逐渐看不清,喻绯打开房间里的灯,看着聿斯困了吧唧的安静窝在那儿,而后抱着书,例行公事般的去找聿时青。 在这儿待了大半个月,喻绯对自己走过的地方已经相当熟悉了,现在的她,走在路上,都能抬起手挥挥,跟那些实验人员打个友好的招呼。 完全没有一丁点儿作为实验品的自觉。 她站在聿时青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罕见的听见对方在发脾气。 “政府那边有了动静,已经开始着手调查失踪案了,你办的事情确定干净吗?你知道要是牵连到这些实验体的其中任何一个,对我们基地会产生多大的影响吗!” “研究进度停滞不前,我养你们到底是做什么吃的!” “我给你一个最后期限。” “下个月,下个月你要是还没有任何关于实验的成果,那你就收拾收拾,准备下去向那些实验失败体好好忏悔吧。” “……” 其实喻绯觉得挺无所谓。 大多数神都深明大义,被神则束缚,眼里只有三界凡尘,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神仙,她蔑视一切,轻视一切,她不信任任何人,更不会和人轻易交心。 胡乱对人抱有信任在喻绯看来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具体怎么愚蠢,看聿时青就知道了。 他信任的她,视为知己,并表示过会一直支持他的喻绯,不过只是简单的逢场作戏。 聿时青把她当自己人。 而她在着手准备炸药,时刻准备炸他的基地。 然后毁掉他追求一生的目标。 眼下这个情况当然不适合她进去刷下存在感,于是喻绯也没在门口逗留,打算直接回去玩儿猫。 “……” 门就在此时被打开。 喻绯顿了一下,走也不是,不走也尴尬:“……” 聿时青似乎看见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了,但他出来的时候表情自然,似乎并不觉得她会听见里面方才的谈话。 女生摸了下鼻尖,娴静道:“……聿教授好。” 聿时青低头看了眼她怀里的书。 而后点点头,回她一句:“嗯,好。” 他的一只手搭上喻绯优越而漂亮的肩部线条,粗粝的掌心凑近的一瞬间,喻绯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估摸着可能是真做实验炸了。 不然不会闻起来这么淡。 喻绯被他按在原地,她便安静的待在那儿静观其变。思绪飞的老远间,聿时青忽然抬了抬手,重重的拍了她几下。 她还没来得及回头。 就听见聿时青没什么情绪的开口,吩咐下去一道命令: “你把这个带回去,给聿斯戴在脖子上,方便我实时监控他。” 喻绯:“?” 她缓缓侧过眸。 视线停住,眼前的东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她想起聿斯从窗外跳进来扑进她怀里,脖颈上就有一个跟现在这个一模一样的项圈。 她亲手给他把这玩意儿卸掉之后,还拆开研究了几天。 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能定位,还有一个微弱的电流装置,她倒是不怕,就是那个感知是别人十倍以上的小家伙倒是吃了不少苦。 难怪他扑进她怀里时,小小的雪白团子还在抖。 她还以为他是害怕。 没想到是疼的。 喻绯垂下眼,望着对方手里冰冷的那一环。 而后微微勾了勾唇角,声音不咸不淡。 “聿斯在我这里很乖很听话,这个鬼玩意儿,他不需要。” 你耳朵很软(14) 她没接对方长指上勾着的东西,几乎是态度强硬的拒绝了。 即使拆卸这种东西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但喻绯依旧拧起了眉,往后避了一步,没给他留下开口的机会,利落的转身,踩着小白鞋走了。 拒绝的意味非常明显。 “……” 喻绯乘坐电梯上来之后,踏在平底上,再抬头看了看安静湛蓝的天空,忽然叹了一口气。 吗的。 装乖真的太难了。 若她心无惦念,倒也不必像方才那般受限制,她可以冷着脸抬手就给他一巴掌,然后动作流畅无卡顿的将那玩意儿落在他的脖颈上。 顺便再毫无感情的加上一句“我戴你二大爷。” 但她现在还有个聿斯,这小家伙跟朵颤颤巍巍生长在悬崖边上的小娇花似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暖床之外简直毫无用处。 她得稍微考虑一下他。 炸基地不是小事,更何况基地里还有这么多人……一起炸了挺可惜的吧。 系统适时出声:“蔑视生命,雷劈警告。” 它倦了,真的。 这个宿主虽然没做过什么特别离谱的大错事,但绝对算不上好带。 这个位面的任务只是让你毁了这个基地。 你居然还在想把这群人一起炸了挺可惜?? 这要是让帝君知道了你这该死的想法,凤诩主神可都救不了你。 系统愤恨的咬苹果。 她这性子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不过它乌拉拉拉氏系统把话就放着儿,惯她的人必定自食恶果! 小系统隐忍的握紧爪子。 它,现在,吃的苦,导致她是这样一副任性的狗德行的那家伙,必定,逃不掉! ** 喻绯毫无收获甚至可能还被聿时青暗戳戳记了一笔的回到聿斯的房间时,苍白但好看的少年正好撑着轮椅站起来。 喻绯愣了一下,然后随手把书扔一边儿去。 对方缓缓地瞥过眼。 腕骨处的细链极其轻微的响。 少年勾了勾唇角,没什么太明显的情绪,人立在桌边,倒了两杯水。 然后递了一杯温热的水给她。 “你倒是自由。” 天黑了还不知死活的跑出去,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危险性。 喻绯:“?” 喻绯关上门:“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她靠在门上,对聿斯的语气表示真情实感的莫名其妙,于是那杯水,她也懒得去接。 聿斯慢吞吞的眨眨眼睛,抿了抿柔软嫣红的唇,漆黑平淡的眸光敛住,唇瓣微微水润,修长指尖握住干净透明的玻璃杯,沉默片刻,忽然出声问她: “……楼下的实验禁区去过么。” “禁区?上锁的那个么。” 喻绯皱了皱眉。 这个地方她倒是听那位黑猫大哥提起过很多次,禁区在地下二层,下去只能乘坐专属电梯。 而那个专属电梯,得用员工专属卡才能启动。 实验禁区非必要人士不解锁,更何况聿时青对她依旧存在着防备心理。 所以喻绯一直没有机会下去亲眼见识大场面。 她思考了两秒,然后挺诚实的说:“了解过,但没去过。” 但她找到了一间似乎废旧了挺久的实验研究室。 ——不知道里面曾发生了什么。 一片狼藉,但好在还有不少剩余的可用化学物质。 她这些天偷偷摸摸的下楼,美其名曰散心,其实是在那儿思路清晰的制作简易炸药。 但聿斯不知道。 他只知道对方虽然嘴上说是聿时青安排过来盯着他的。 实则每天与他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他抿了抿唇瓣。 “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不论目的是什么,他不惜失去自由回来寻她,就是担心喻绯落入无法控制的危险场面。 比如她也沦为实验品。 比如她也挨针。 然后失去原本自在的灵气。 聿斯的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盯得她觉得自己好像面对着一个小怨妇。 他的神情依旧平淡,但表情极其认真。 喻绯“啧”了一声,懒得跟他废话那么多,皱起眉,明显少了些耐心:“我难道是过来给他当实验品然后在违法犯罪道路上助他一臂之力的吗?你脑子有没有问题,我看起来和他是一类人吗。” 少年愣了一下。 随后乖乖的摇了摇头:“……不像。” 又乖又怂的样子实在像个软包子,软到喻绯带了些莫名情绪的眯起眼睛,恨不得上去把他抱怀里揉。 揉到他眼尾泛红。 揉到他低声呜咽。 揉到他羞红着耳根,一边低声求饶,却靠着本能迎合她。 喻绯:“……”我禽兽了。 她轻哼了一声,掩饰什么似的,挺凶的从他旁边擦身过去,一边恶声恶气的警告他。 “美女的事你少管,我说救你出去,就不会让人伤你一根猫毛。” 聿斯:“……” 他抿了抿唇瓣,安静的低下眼睫:“喔。” ** 过了几天。 炸药基本是准备好了,炸药量初步估计是够的,但安置地点还没有具体定下来。 某一个下午,喻绯推着聿斯下去,准备和其他实验品一起晒太阳。 由于他是朵漂亮的娇花。 于是喻绯对他稍微多出了那么一丁点儿耐心。 “你就待在这里,行不行?” 她倾着身子,一双眼睛盯着对方脆弱但好看的侧脸。 语气还算柔软。 “……” 白嫩的少年微微抬了抬眼,视线随意一瞥,瞥至某个算是熟悉的背影,眸色幽幽的深了深。 而后重新敛目,喉结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指向一个阴凉遥远的树荫下。 “去那儿吧。” 喻绯往那边扫了一眼,权当这金贵的娇花小公主怕晒:“……行。” 而后这家伙过去之后,又发现这个地方能完完全全看清那只黑猫的侧脸。 况且对方长的确实还有几分姿色。 聿斯咬了咬唇瓣,神色明显不乐意了。 他仰着下巴看她,眼神柔软清澈:“喻绯……” “……”她面无表情的遮住他的眼睛,毫不心软的打断他想说的话,“别嚷,你就在这里待着。” “不要。” 聿斯乖乖的保持着仰下巴的姿势,声音软乎乎的开口,直白的表示拒绝。 喻绯还没反应过来:“?” 再然后。 聿斯微凉的指尖轻轻覆住女生柔软温热的手背,而后引导着什么似的,一点,一点的握着她的爪子往下移。 露出他那双纯粹干净的猫瞳。 但对方两瓣稠丽柔软的唇,却轻轻触上了她的掌心。 “……” 少年无辜又安静的盯着她,猫儿似的无意探出舌尖。 你耳朵很软(15) 掌心猝不及防被对方的舌尖碰到,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触,但喻绯还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家伙舔她。 他、居、然、舔、她。 喻绯挺嫌弃的将掌心往他身上蹭蹭,半秒之后,空气安静,女生面无表情的缓慢垂眼。 对方漆墨漂亮的眼瞳微微闪了闪。 他不过是动了动指尖,细链便随着动作轻轻的响。 “你不要我了么,”他眯了眯眼睛,伸手勾住对方手指,表情云淡风轻,但语气也很认真,“你要把我留在这里,去找那只黑猫了么?” 你脑子怕是真的有点病。 喻绯唇角一扯,微微一笑: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掺合进来。” 免得这家伙到时候嫌危险,把她拦着不让她去。 其实聿斯回到这儿的原因她猜得到,毕竟他既然能从这个基地逃出去,那就足矣证明他的本事;而这么聪明的一个美少年没过多久就被抓回来,他的意图,她闭着眼睛都能猜得到。 无非就是怕她遇到危险。 他是回来救她的。 但这只小猫明显太天真了,估摸着没想到喻绯能在里面混的还挺轻松。 惊不惊喜。 她看着对方那一双剔透的眼睛,无比慈祥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唔。” 聿斯愉悦的低哼了一声。 再然后,喻绯感受到那只勾着自己爪子的白嫩指尖乖乖收回去,规规矩矩的搭在膝上,少年眨眨眼睛,此时倒显得懂事儿听话:“那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 喻绯的战略目标很简单,她要炸,就要将这里炸的粉碎。 不管是实验数据,还是实验机械。 她一个不留。 这个大型实验研究基地的唯一优点,可能就是化学用品从不缺,只要基地有一处爆炸,其他地方的爆炸声响就会接踵而至。 喻绯站在黑猫面前,用脚尖在地面上勾勒出整个基地的大致平面图,垂着眼睛,表情淡漠,没什么情绪: “这是我掌握的大致情况,但炸药安放地点还需要具体敲算,明天一天之内,我必须去实验室看看。” 在这里,她从来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她的计划一直被她藏的安安稳稳的,除了自己,喻绯没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黑猫动了动耳尖。 同一时间,一直平静望着这边的聿斯抬指,慢吞吞的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女生压低的声音依稀传过来,猫咪少年心念一动,随后若有所思的舔了舔牙尖。 ……想进实验室而已。 她要去,那他就和她一起去。 “……” “……” 太阳逐渐向西偏,喻绯不过来,聿斯便也乖乖的不叫她。 只是眼神幽深幽深的,有一点点控诉,还有一丝“大局为重”的宽容。 喻绯:“……” 她简单粗暴的伸手抚了下他眼睛,后者顺从的低眉敛目遮住情绪,嘴里小声逼叨了两句。 “别当我聋,”喻绯嗤了一声,“我不是什么好人,说我坏话招惹我之前你最好考虑清楚后果,否则等我开始揍你的时候,你哭也没用。” “……” 少年诡异的红着耳根沉默。 这家伙方才看她的眼神,就好像一个傻白甜妻子在含情脉脉的看早就绿了她不知道多少回的狗比王八蛋渣男丈夫。 就他还这个位面的男主呢。 妥妥一纯情小处男,还是个恋爱脑,她仔细看了他这么多天,就是没看出来聿斯浑身上下哪一点跟反派沾上边儿。 喻绯:我头疼,真的。 再然后。 喻绯就意识到,这家伙不但有点恋爱脑,他还耳背。 死亡微笑。 因为在她话音落地的两秒后,轮椅上的美少年忽然晃了晃细链,而后轻轻仰了仰下巴。 神色认真,但耳根红的发烫。 他盯着她,然后缓慢而软声说—— “你想怎么做?我配合你,行么?” 喻绯:“……” 行个棒槌。 我看你是芡的慌。 她面无表情,并默默将视线瞥向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如果现在,她把他推过去。 然后让他从楼梯上咕噜摔下去。 ……他能安静几年? ** 翌日清晨。 喻绯是被一只绒绒软软的小猫爪子扒拉醒的。 对方明显带了些报复的情绪,凶巴巴的抬着俩粉嫩的小肉垫,摁住她的鼻尖。 结果喻绯手一挥,奶白的一团便被她搂住,女生闭着眼,然后意识不太清晰的侧了个身,顺势把这只干坏事的猫咪抱在心口。 万万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聿斯:“……” 它垮着一张小猫批脸。 柔软的肉垫犹豫着,轻轻拍拍对方的脸。 然后奶声奶气的叫她起床:“喵呜喵呜!” 喻绯:“再叫我就把你小脑瓜子包嘴里。” 聿斯:“……” 它不动了。 你抱,你抱还不行么。 环境逐渐静下来,聿斯也待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生物存于这片静谧的环境中,其余的感知力便更为敏感。 比如现在。 小小一只猫被迫趴在女生的心口,奶猫无比清醒,无比清醒的感知着自己的身体正随着别人呼吸而一起一伏。 “……” 聿斯突然猛地挣脱出来。 结果力用的太猛,脑袋又一次磕到喻绯的下巴,咕噜的从沙发上滚下去之后,又笨拙的成功撞上桌脚。 于是。 喻绯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绒软的小猫眼泪汪汪,好揉的耳尖却透出淡淡的粉,它抬着猫爪,死死的摁着自己的脑门儿。 喻绯没忍住笑了,笑惨了。 而猫咪湛蓝清透像是个玻璃球的眼睛一眨不眨,雾气涟涟还凶巴巴的看着她。 “让我看看来,”喻绯笑完,依靠自己仅剩的良心,指尖抹了两把笑出来的眼泪,一边低下腰,熟稔的将猫咪捞起来,让他在怀里窝住,“……让我来看看,我们家小聿斯撞到哪儿了?” 聿斯:“????” 他瞬间立起一对小猫耳! 苍了天了,这女人怎么知道! “实验体a711,”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喻绯揉着猫咪的脑袋,难得好心而善意的出声解释,“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脖子上的项圈还是我给你拆的。” 她顿了顿,然后补充说了一句。 “这里编号很好查。” 话音落地。 软乎的小猫整只猫瞬间僵住! 他张了张嘴。 抬脸对上喻绯贱了吧唧的视线,聿斯直截了当的选择转移话题说正事。 “……” 奶猫不太熟练的踩着猫步,给她叼来一张便签纸,然后歪着脑袋看她,喵呜喵呜的伸爪戳戳。 喻绯顺势低眉瞥下去—— 【我今天早上和聿时青坦白我实验成功了,等会儿他会安排人带我去检查。 我要你把我抱过去。 我只要你抱。】 你耳朵很软(16) 这个要求简直过于简单,但聿时青表示拒绝。 聿斯冷着一张猫脸,猫爪恶狠狠的拍着桌子,似乎想达到些震慑的效果,不过屁用没有,在场的人冷漠的瞅着他,只觉得这家伙在卖萌。 喻绯:“……” 眉心一跳。 分明是想耍个狠,它倒是怎么看都像是在勾人的兽欲。 女生视线略微深了些,而后敛起眸光,伸出手揪住小猫的后脖颈,轻轻松松的把它拎到自己怀里。 “?” 聿斯缩着小猫爪,歪头看她。 喻绯也垂下眼睛,与他对视。 下一秒。 它的爪子被女生轻轻松松的捏住,此时的聿斯在她怀里,举手的姿势就像是小学生渴望回答老师的问题。 喻绯纤白指尖微微揉了揉猫咪的爪垫,尖锐而锋利的爪尖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扫了眼对方准备好的针管。 而后没什么顾忌的对着那个方向挑了挑下巴,神情很淡:“那玩意儿可以收起来了,你现在给它注射药物,不怕等会儿实验结果产生误差?” 聿斯配合的龇了龇雪白的尖牙,不用她操作,自己就探出爪尖,凶神恶气的在空巾胡乱挥了挥,低声表示赞同:“喵呜喵呜。” 你喵个屁。 喻绯看到那些实验人员微微抽动的指尖,也没开口说些什么,只是神色不变且简单粗暴的直接抬手,遮住了奶猫的脸。 对上对方瞥来的视线,她还漫不经心的挑了个眉。 “……” 后来因为聿斯的精彩表演,聿时青终于没办法,在实验的最终成果面前,原则几乎是瞬间崩坏。 毕竟猫咪在别人的怀里叫的惨,一声比一声凄惨。 而只有在喻绯的怀里,猫咪才愿意乖乖巧巧的卷着尾巴窝住,安静软白的一动不动。 喻绯顺势平淡的抛出一句绝杀: “我不在它身边,你们绝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一丝你们想要的东西。” 如果她在聿斯身边。 喻绯勾了勾唇角,掩住瞳底的情绪。 如果她在他身边。 那她就更不会让他们从聿斯身上得到一丁点儿东西了。 ** 地下二层。 她抱着猫咪,第一次来到这里。 依旧是熟悉的亮堂,一行人在实验室门口停住。 聿时青站在她面前,似乎并不打算让她随着一起进去,唇角只是抑制不住的扬着:“小喻啊,把它给我抱着吧。” 喻绯也勾着唇,像是没什么攻击力的笑,语气非常官方,却抱着猫果断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她说:“聿教授,我说了,我不在它身边,你们今天的实验依旧会功亏一篑。” 聿时青:“……” 罢了。 科研疯子只在意科研结果,尤其是知道自己在数次实验中存在成功实验品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离成功近了。 心下全是迫不及待的抽他血,做基因融合检测,向世界证明他的又一个伟大成就。 心底的贪婪如涨潮般上涌,急不可待的心情促使他根本不想浪费时间与她争论,他甚至挥了挥手,直接让人把门打开,“神会感谢你。” 天真。 喻绯迈步进去,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 神会杀了你。 “……” 她换上无菌服,而猫咪在她的掌心,下意识的抱住了女生纤细的手腕。 “怕了?”喻绯戴着口罩,将奶猫往自己怀里挪了挪,看着对方强装镇定却忍不住垂着脑袋,缩成一团抖啊抖的样子,奇妙的弯了弯唇角,语气倒丝毫不紧张,“我在这里,你怕什么?” 聿斯动了动耳尖,弱生生的叫:“喵呜……” “……” 喻绯抬起眼,大致打量了一下这间实验室。 实验室的空间很大。 正中央摆放着几张银色实验台,实验台方方正正,四个角还分别挂着镣铐,泛着冰冷的光泽。 喻绯抱着猫,往里走。 而后轻飘飘抬眼,视线随意转悠,便看见嵌在墙边的玻璃舱。 不多不少,正好十个。 其中只有一个玻璃舱还空着,不知道是为谁准备的。 “……” 偶然一物猝不及防闯进喻绯视线,她心神一晃,久远而古老的记忆翻涌而出,冷淡的女生当场怔住。 舱内,依次摆放着九个不同的实验失败品,头发遮挡着,她看不清脸,但依旧能够将其对上号。 喻绯当即攥紧了指尖,原本还有些吊儿郎当的神色顿时一点一点的沉下去,舌尖邪意的勾过牙尖,抵住腮帮子,漆黑的瞳底萦绕出几丝戾气。 ……有意思。 她不过是简单来做任务重塑神体而已,原来这场任务的策划者,就在这儿等着她呢? 凤诩,你这招整挺好啊。 * 她陪他经过了十世历劫。 第一世,她是女帝,喉间一点朱砂痣,而他,只不过是她的阶下囚。 而这个红痣少女,闭着眼睛待在玻璃舱内。 实验品编号——a001。 第二世,她是祸国殃民的千年狐妖姬,而凤诩是一国宰相,分明是她缠着他,他却被赐了毒酒,一命呜呼。 舱内女生的狐耳分外明显——a002。 第三世,她是自遥远清光天际诞生,一出生便尊贵无比的仙尊,凤诩不过是个人人喊打喊杀的魔王。舱内女生束着发簪,实验编号a003。 …… …… 第九世。 她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兔子,而他是个街头混混,谁都瞧不起的混混,她将他拽到光明处,做他一个人的神。 玻璃舱里的女孩子表情平静,但五官软萌漂亮,身上穿着蓝白色的干净校服,发顶竖着两只雪白的兔耳。 ——实验体,a009。 “凤诩。” 喻绯唇角一勾,忽然妖气横生的扯出抹兴味的笑。 那一瞬间,系统在她眼里,什么也没看清。 又或许可以说是,掺杂的情绪太多太复杂,它一届临时被抓过来的实习小系统,着实看不透。 纯粹的恨意,浓烈的破坏欲。 眼尾的那颗痣逐渐显出妖魅且张狂的红。 它似乎看见了当年从诛仙台上跃下去的红衣神祗,眉眼妖意似魅,笑得张狂,以及睥睨万物的嘲弄。 “检测可以开始了,小喻,”聿时青沉于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喻绯此刻的阴翳与戾气,迈步过去,伸手要猫,“你现在可以把他交给我了。” “……” 喻绯没动。 “小喻?……” “喻”字还没落地。 精致美艳的女生随手拿起一个小型的针管,站在原地,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腕骨翻转,针尖携着未缓和过的力道狠狠刺破他的脖颈。 喻绯手却没停。 依旧在一点一点的将针管往里推。 与此同时,喻绯的视线缓缓瞥过来。 “沦为实验品的感觉,怎么样?” 开口时,她依旧噙着那抹惊艳的笑,唇瓣嫣红,依旧是那张脸,却莫名让人联想到一词—— “蛇蝎美人” 你耳朵很软(17) 变故突如其来,完全不留给对方丝毫反应的时间,针尖狠狠刺破聿时青的脖颈,他再熟悉不过的液体被缓缓推至他体内。 喻绯单手抱着猫。 淡蓝的口罩遮住喻绯大半张脸,只露她的一双眼睛,瞳孔墨色翻涌,云雾升腾弥散,眼尾上挑,那一枚小痣缀在眼尾,泛着妖异的红。 她事不关己的挑了挑下巴。 神情是高傲的冷淡,与对众生的睥睨。 聿时青痛苦的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眼睛,内心忽然浮现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她想让他死。 她一直都想让他死。 “喻,喻绯……”他张着嘴,吃力的喘着气求饶,“你收手,我放你走……放你和聿斯走……” 喻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了一声之后,被戾气笼罩的视线重新投回来。 她轻蔑的说,“我的目标,可不是你。” 我的目标,是炸毁这整个基地。 这副场面着实震惊,整个舱室僵住,所有人都呆怔在原地,不知应该作何反应。 系统狗狗祟祟的探出个脑袋瓜,觉得事情逐渐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它怂里怂气的咬着唇瓣,看准时机下场敲她脑阔。 “宿主!”系统的声音很急躁,“宿主,这只是一个位面而已,您不要那么冲动,会遭雷劈的!!!” “您现在还只是道神识,是受不住这雷的!!!” 系统在她脑子里疯狂蹦跶,一边扯着嗓子叫嚷,企图唤醒她的光明温和的那一面。 “……” 在接这个任务的时候,凤诩主神其实就告诉过它,这位神祗不好惹。 她是天界里,帝君视为眼中钉的存在。 她的实力非比寻常,是一般神祗无法抗衡的存在,她生的美艳,但也极致危险。 平常安稳正常时倒像个小孩子心性,最喜坐在桃树枝桠那儿小酌几杯,可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劣根性。 那便非得找得凤诩主神才能压下去了。 而她的劣根性就体现在,高傲的神祗睥睨天下,蔑视一切,随意出手,就拿了别人一条命。 喻绯面不改色的将聿时青关进最后一个处乞余的玻璃舱,针管里的药剂也被她尽数推入。 少女的动作全程行云流水,关上玻璃舱门之后,她甚至双手环胸而立,目光戏谑地站在那儿,似乎在等待实验结果。 “喵呜……” 聿斯察觉到事情逐渐不对,于是两只小猫爪子伸了伸,纠结试探性地搭上了喻绯的肩。 软乎的小身形抱住她的脖颈。 他看见喻绯眼里极端恶劣的情绪,几乎没怎么犹豫的用两只爪子捧住了对方的脸。 “……喻绯。” 奶猫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女生皙白好看的鼻梁,在心底担忧的默念她的名字。 而喻绯只是冷眼相待。 她的神色不再如平常那般不着调,只是面无表情,但那些实验人员方才亲眼目睹了她的行为,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喻绯。” 聿斯软软乎乎的触了触对方柔软的唇瓣。 喻绯不为所动。 她专注的盯着腔内男人的实验反应。 “嘭!” “嘭!” “嘭!” 没过多久,聿时青的眼球便开始充血,猩红的厉害。 他安静了两秒。 忽然,他抬起手,对着透明的玻璃舱狠狠的砸了几下。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方才喻绯随手抓来给聿时青注射的试剂,其实是最近才研发出来的,还没有在实验体上实验过。 没有一个人敢过去。 喻绯倒是觉得喜闻乐见,可身上的猫咪似乎在害怕什么,努力的在她身上蹭来蹭去,试图用接触来让她冷静。 但她并不搭理。 隔着特制的玻璃,她淡漠的看着对方,看着聿时青发了疯一般的张嘴咆哮,疯子似的用身体去撞玻璃。 他的面色极度痛苦而扭曲。 表情狰狞可怖。 喻绯终于转过身,轻轻扯出抹笑容出来。 “戏好看么?” ** 喻绯毁了地下二层实验禁区里存档的所有数据,在当天下午,她凭借仅剩下来的一丁点良知,组织了abcde组实验品有序逃生。 而那些实验人员在她看来与聿时青犯的罪行并无两样。 所以她没有给他们任何通知,只是通过手上的遥控器,一个点接连着一个点爆破。 而至于那些实验人员在爆破完成之前,能不能跑出来。 跑出来之后又能跑多远。 喻绯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计算并确定过,经过她的布置和准备,埋藏在某处的炸药是足矣炸毁整个实验基地的。 “……宿主。” 小系统小心翼翼的在空间内拼积木,终于找到时间和她说话,它紧张的攥了攥爪子,垂着眼睛,老老实实战战兢兢的出声。 “这次您能获得重塑神体的机会,主神功不可没,其实凤诩主神也并非是您认为的那样,他在您跳下诛仙台之际,不顾神则的惩罚,随着你一起跃进去,还与轮回道抢回了您一魂一魄…其实您现在应以眼下大局为重,等您重塑了神体,您再去和主神打一架也不迟……” 喻绯却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笑了:“这本就是他欠我的,何来功不可没一说?若不是他当初刺我的那一剑,你以为你能在这里见到我?” 系统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狡辩:“……这不是主神的本意。” 喻绯懒洋洋的表示自己听不进去:“我做事只看结果。” 系统:“……”行吧。 它默默的自我关机。 此时夕阳西下,黑色猫耳的修长冷淡少年已经口嫌体正直的等在了楼下。 仅他一只。 聿斯倒是被她简单粗暴的打晕了。 此时也就是蜷成了小小一团雪白的猫,安静慵懒的卷着尾巴,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都炸不醒这小猫崽。 喻绯下楼,抱着白猫与黑猫会合。 在地动山摇的爆炸中,她看见这个没有感情的实验基地一寸一寸的坍塌。 她行走在废墟中,身后是一阵一阵的爆破声。 飞溅的石子儿划破黑猫的侧脸,喻绯揉着聿斯柔软可爱的小猫耳,一边偏了偏头,好像还挺认真的开口问了句话。 “你真的不考虑来我后宫当保安?我看你跟黑猫警长一个颜色,不干这行可惜了。” “……” “后宫”两个字一入耳,奶猫动了动耳尖,忽然神情冷淡的睁开眼。 你耳朵很软(18) 爪尖轻轻磨了磨对方白嫩纤细的腕,喻绯低下眉,发现一向软萌的猫咪现在正冷冷的盯着她。 她像是面对着一只正常的幼猫,伸手逗弄似的摸它下巴,动作极其顺手。 然后神情未变,只是倾了倾身,似乎要把它丢地上:“既然醒了,你就变回来自己走会儿吧,毕竟挺沉的。” 语气很平静,说的就跟真的似的。 但效果显着,猫猫几乎是瞬间就抱紧了她的手腕,一张圆了吧唧的猫脸似乎赌气的鼓起来,然后微弱的哼唧一声,瞥了眼那只黑猫的脸。 “……” 巧的是那只黑猫也正好瞥过来。 于是两只猫视线相对,聿斯瞪圆了眼睛,凶巴巴的冲他龇牙。 “聿斯,”喻绯看着这家伙小小白白的一团,还不知死活的与人家一米八几的少年抗衡,并试图威胁人家,就觉得一阵好笑,她伸手把它带回来,不咸不淡道,“再闹丢了你。” 猫猫:“!!!” 你护着他! 你还丢我! 它圆溜溜的清透猫瞳猛地瞥过来,看着对方的那张脸,整只猫都炸了。 而后聿斯轻飘飘的跃下去,软嫩的爪子踩在废墟中,甩着小猫尾,虽然猫步走的不熟练,但依旧不影响它气呼呼的跑得飞快。 “……” 虽然由于笨拙的动作。 导致猫咪往地上摔了挺多次。 摔的它四爪朝天,雪白的猫毛被蹭的灰溜溜的,当喻绯迈步过去将它整只提起来的时候,聿斯抬爪捂脸,委委屈屈的“喵呜……”一声,脏兮兮的猫脸就胡乱往她的脖颈蹭。 喻绯由着它蹭,倒也不恼:“还跑么。” 聿斯承认他就是要报复她,因此他看着对方身上的痕迹,很满意的挑了下眉:“喵呜喵呜。” ** 但聿斯没想到,真正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当他们历经颠簸,那只可恶的黑猫平静的陪在喻绯身侧时,奶猫没有多想。 当黑猫站在直升机上,对着喻绯友好的伸出绅士手时,聿斯不可忍的伸了伸爪子,诚实的想挠他,但被喻绯一巴掌拍回去了。 再后来。 当喻绯抱着它,和黑猫一起,站在她家门前时。 聿斯炸了。 它挥着爪子,凶神恶煞的奓毛,尖尖的爪子隔空乱挥,喉咙里发出危险的低吼。 黑猫微微一笑,指了指喻绯怀里的猫:“它好像不太欢迎我。” 于是喻绯低头看了猫咪一眼。 然后同样报以微笑:“吃醋而已,不用管他。” 猫猫抗议:“喵呜!!!!!!!” “抗议无效,”喻绯淡定驳回,语气平淡,似乎在警告他,“我已经抱了你一路,你不要得寸进尺。” 聿斯:“……” 猫咪垂头丧气的安静下来。 简单的一室一厅,整洁而干净,雪白的纱幔被风轻盈的吹开,灿白温暖的阳光微微晃,一切都是熟悉的摆放。 就连笔记本电脑底下的银行卡和现金。 也一动没动。 喻绯挪开笔记本让他看,而后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蠢猫,怎么没饿死你?” 聿斯:t^t 猫咪轻盈的跃到书桌上,奶兮兮的追着尾巴转了几圈,倒是比少年时更加活跃。 他不是蠢。 他只是太急了。 他依赖喻绯,他怕她去那个破地会遇到什么危险。 但终究还是失算了。 喻绯她本身就是个危险。 猫咪瞥了眼那只顶着黑猫耳朵的男生,澄澈的眼睛一眯,抬起自己的爪子,就开始娇里娇气的打滚,露出柔软的肚皮,并一脸无害的踢了踢小爪子,乖巧歪头:“喵?” “别乱蹭,”喻绯敲了敲桌面,“脏了吧唧的,等会儿记得把桌子擦了。” 聿斯:“……” 黑猫弯了下唇。 白猫磨了磨尖牙,冷哼一声。 它不接受和这家伙住在同一屋檐下。 绝不。 “……” 聿斯从桌子上跳下来。 修长少年身形撑着桌角而立,身上只有一件松垮的灰色t恤,瞳孔漆黑如冷静的潭,眼底漂亮的流光细碎,清软的脸脏兮兮的,蹭着灰。 头顶一对小猫耳动了动。 身后的白色猫尾晃了晃。 “你。” 聿斯长睫轻微颤了下,面无表情的抬眼望着他。 “和她有多亲昵。” “看来喻绯说的确实很对,”黑猫也抬眸对上他,但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微微一笑,笑意温和淡然,极具书卷气,“你确实像个小孩儿。” “……” 他在断章取义。 黑猫看得出来,喻绯对这只白猫还是挺特别的,一向没什么耐心的女生,在形容聿斯时却说他“像块粘乎乎的奶糖”,“小孩儿似的黏人”,“软萌到她愿意惯着他”。 她知道聿斯自小就待在实验基地,整天除了药剂和实验人员,什么人也没有接触过,所以在面对她时,难免有些笨拙。 虽然时常冷冰冰的板着张脸,大部分时间都懒散困倦的窝在轮椅上。 可他的视线还是忍不住的随着她动。 他笨拙的依靠本能靠近她。 他喜欢喻绯的触碰。 女生关了水龙头,隔着一层门,她好整以暇的靠着门吃瓜听戏。 聿斯一路上说什么都不肯从猫变成人,每当她提及这个话题,猫咪不是撒娇就是装死。 几个男人为她争风吃醋,喻绯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聿斯这种幼稚的醋…… 她还挺乐意看着他吃的。 隔着门,喻绯嗤笑一声,而后开门走出去,当她的身影出现在两只猫的视线范围内,女生清晰的看见,软白少年乖巧的竖起耳尖。 “喻绯……” 他规规矩矩的站好,冷淡的少年低声软糯的叫她名字。 她没应。 只是收拾好了行李箱要出门。 再开门的前几秒。 喻绯像是想到了什么,侧头,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意: “我一个女孩子和你们俩住不太合适,你们就在这儿好好住吧。” 聿斯:“?” 黑猫:“。” 少年纤薄柔软的唇瓣微微抿了抿,倚着桌角,站姿乖巧,头顶的白色猫耳失落的耷拉下来。 “我……”他张了张唇,但神色依旧冷淡而平静,倒是没什么情绪。 “我要和你住。” “你喜欢猫的话,也可以。” 你耳朵很软(19) 苍天可证,聿斯十几年来从来没向任何一个人说过这般直白的话。 因此他话音落地之后,耳根子就滚烫的红起来。 喻绯单手搭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眉尖一挑,舔了舔牙尖,女生的表情很戏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么?你怎么保证我们不会发生什么?” 她说的隐晦,苍白美貌的清瘦少年却睁着眼睛,神色困顿而软萌。 他想了想,然后特别诚恳的举爪发誓,那双浸着初春细雪的眼瞳微微泛着漂亮的潋滟:“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对感情没什么具体认知,只是凭着本能信任她,黏着她,在特定情景下,他甚至想过占有她。 他想让喻绯,自此只揉他一只猫。 奶猫少年垂着眼,漂亮的像是蝶翼停留在眼睑上,聿斯半逆着光,灿白线条勾勒,将他的五官衬的愈发干净而淡然。 喻绯“呵呵”笑了一声。 天真。 不让你跟我走那是放过你。 那是为了你好。 毕竟她是个上千年没吃过肉的神仙了,猛地接触到这么个乖乖不反抗的漂亮弟弟,她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不能压住兽欲。 虽说神祗的入门要求就是你得无欲无求。 但喻绯现在是堕神。 堕落的神祗,从不受神则束缚。 简单来说。 她想听他哭。 变成少年的聿斯实在太过干净,周围萦绕着的都是不近人情的淡冷气息,那双深墨晕染的眸子望过来,神情虽然凉漠,但视线很认真。 ……喻绯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毕竟,她这辈子最想干的事情。 就是将高高在上的清冷神祗,拉下神坛。 ** 喻绯到底还是狠心的关门溜之大吉,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回归原主正常的生活,并打算利用副业搞钱养猫。 几天之后。 聿斯靠着那张脸,光荣的登上了华南一中表白墙。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查看原图能看见树荫下的颀长雪白身影,虽然画质不那么清晰,但依旧能判定他的器宇不凡。 表白墙上,评论量首次达到699+。 而彼时的喻绯。 正在某家咖啡馆里,翘着二郎腿,痞里痞气的坐着。 面前是某某某家的海龟少爷,还带了束花给她。 说是这花是某国种植的,漂洋过海才来到她的手上。 喻绯剔牙,只瞥了一眼,而后嗤了一声,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的懒散:“……花都蔫儿了,你也送的出手?” 托了原主好妈妈的福。 今天会面的海龟少爷都是近期才回国,想谈恋爱又没人选,恰好得知某家有个单身还漂亮的女儿,于是在有钱人随手丢给她的厚重报酬之后,喻母完全不商量的就把事情安排好了。 喻母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态度非常强硬。 但喻绯只是平淡垂眼,比她更加无情:“有偿相亲,报酬四六分,我六你四。” “……” 知道没得商量,喻母骂骂咧咧的答应了。 这是她今天见的第三只海龟。 喻绯自一开始便是这副应付的姿态,眉眼淡漠,眼尾上挑,看起来强势又不好接近;小姑娘二郎腿一翘,露出一小截皙白骨感精致的脚踝线条,校服衣领痞气的半场,彰显出她“我不仅强势而且我确定你打不过我”“敢跟精神小妹相亲你挺拽”“一打十学校食堂后面来否?”的约架王气势。 那束玫瑰其实挺漂亮的,色泽嫣红水润而稠丽,让喻绯莫名其妙的皱了下眉。 她忽然想到了聿斯。 别的不说,客观来讲,聿斯唇瓣一定很软。 喻绯神游天外,没注意自己面前换了个人。 “我喜欢你,喻绯,”她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面前的位置便再次被人坐下,前一个人的咖啡还没有来得及撤下,但这人似乎并不介意,“我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你一出现我的世界都亮了。” 喻绯:“?” 她抬了个眼。 对方还穿着一中的校服,年纪不大,长相一般,不过手腕上戴着的表挺好看。 喻绯只瞥了一眼,就将视线收回来。 然后眉梢一挑,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听你的意思……我他妈是个电灯泡?” “不……不是……”对方呆了一瞬,随后反应极快的否认,“那个什么……我是想说我很喜欢你,在学校也注意你很久了,你能不能……” 喻绯话也没听完:“不能。” 他不死心,还想再说些什么:“喻……” 女生倒是放松的往后靠了靠,看向他的眸光戏谑。 她的位置靠窗。 视线随意一瞥,落目的就是安静的街道,以及逍路两边栽种着的香樟树,阳光肆意正好,而一片斑驳的光影下,聿斯就站在那儿。 他看着她。 视线全然陌生。 一贯柔软的唇瓣抿着,少年的瞳底此刻只是纯粹的冰冷。 “……” 悲哀极了。 他傻乎乎的跑过来接她放学,但没有想过,喻绯长的漂亮又聪明,身边又怎么会只有他一个人。 黑猫是如此。 方才那些男人,亦是如此。 可偏偏,她是他的首例,是他的全部。 聿斯漆黑的眸光渐沉,视线偏转间,看向她对面那人的视线都带了些明显杀气的寒意。 修长皙白的指尖攥紧。 喻绯看到了他。 与此同时,系统传来声音。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聿斯现在已濒临黑化,请您,现在,立刻,马上,去哄他。】 喻绯:“?” 原来这家伙黑化还得让人激一下吗? 不过她现在也就是听听纯情小男生对她表白而已……就这,也值得他黑个化吗? 喻绯无情的抽了抽嘴角。 树荫下的少年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 当她追出去。 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喻绯:“……”真是被惯狠了,这家伙居然长脾气了! ** 她逃了下午的课,回了趟之前与聿斯一起住过的那间房子。 里面只有黑猫一个人,在慢条斯理的擦杯子。 他悠悠的晃着耳尖,说小白没回来。 喻绯:“得嘞。” 于是她掏出手机,给人打电话。 “……” 想也不想,这家伙肯定恶狠狠的把电话挂了。 他可怜兮兮又茫然的停在大街上,身边人流如潮,而他哪儿都去不了。 一是因为他对这里不熟悉,而且不太愿意与人交际。 二是因为,他怕喻绯找不到他。 漂亮精致的美少年有点委屈的瞥了下眼尾。 你耳朵很软(20) 现在已是初秋,风携着落下来的叶子打转。 聿斯无处可去,街上又人潮拥挤,他看着这个几近陌生的街道,和从身边擦过去的行人,慢吞吞的靠边一站,然后看着身侧躺在地上,面前还摆着小破碗的年迈瘦弱老人,似懂非懂茫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他乖乖的靠着墙坐下。 大概是看他长的太乖了,旁边卖唱的长发行为艺术家看不过去,善意的伸出手,在路边的景坛里捻了把土。 “你这样不行,”那人放下吉他,不由分说的把灰往他白嫩干净的脸上一抹,而后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双恶魔的爪子又非常过分的弄乱了他的头发,“你长成这样,不会有人觉得你很可怜的。” “……” 聿斯的侧脸瞬间留下几道绯红的痕迹,原本漂亮干净的容貌被沾了灰,环着膝的那只手抬了抬,很不舒服的往后避了避,不太乐意的抿进了唇瓣。 喻绯不喜欢脏不拉唧的猫。 于是他撇过脸,很厌恶的拒绝:“我不是来讨钱的。” 但下一刻。 那人就像是没听见,回到他的位置,非常大方的分了他一个小破碗。 一边还对他露出了一个“兄弟加油”的表情。 聿斯:“……” 身上的衬衫都被他弄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几道脏兮兮的痕迹,对方的劲儿也大,磨的他生疼。 “叮当。” 聿斯乖顺垂眼,抬手揉脸的时候,面前的小铁碗里却忽然多了枚硬币。 他抬起长睫,神情有些略微的呆怔。 ??? 但更令他无措的还在后面。 大概是颜狗的天性,来往的小姐姐只看了眼他的脸,就非常果断的决定向他捐爱心。 于是,她们一边伸手往他面前的小碗碗里放钱。 一边苦口婆心的教他:“我看你四肢健全,人也好看,干什么都比在这儿要饭强啊。” 聿斯:“……” 他默默的将小铁碗推远了些,然后抬起脸解释:“我不是,我在等人把我领回去。” 于是路人就更同情他了。 多可怜的孩子。 这一看就是被人领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然后被丢掉的孩子。 她们告诉他这个高科技时代的人情冷漠。 聿斯却只是困顿的歪了歪脑袋:“我不要钱,她会来找我的。” “……” “……” 喻绯在天黑之际寻过来,在宽阔的马路对面,隔着时不时晃过去的车流,和来往穿梭的人影。 她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边困顿眯眼的聿斯。 他看起来挺可怜的,像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猫。 长发的艺术家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场,看见脑袋一点一点的少年,“啧”了一声。 他用脚尖踢踢聿斯面前的小铁碗,里面空荡荡的。 这家伙好像真不是过来乞讨的,有人往他碗里扔钱,都被他退回去了。 后来聿斯干脆把小碗碗扣过来。 惨兮兮的将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遮住自己苍白好看的半张脸,只剩下一个削瘦的下巴。 聿斯被这人弄醒。 对方在他面前蹲下来。 “晚上没地方住吗,”长发某人撩了撩不知道几天没洗的头发,露出同样几天没洗的半张脸,似乎在和他讨论职业生涯规划,“你既然生了这张脸,何必在这儿待着呢。” 聿斯指尖动了动,低哑的声音慢条斯理:“……那我应该去哪儿待着?” “去卖啊,”他说的理直气壮,似乎不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你生了这张脸,一定很多人点你,到时候你天天住酒店都没问题……” “……” 聿斯睁了睁眼,面无表情。 心底卷起一阵浓浓的生理厌恶。 但他实在太困了,从实验室逃出来后,他的精神和身体情况一直不太好,全天都是一副安安静静的困倦模样,只想…只想窝在喻绯怀里睡觉。 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天色已晚,气温骤然降下去。 风有些凉了。 路灯亮的灿然,少年抬起的瞳孔映着光圈,他冷冷的盯着那人,神色冷淡疏离。 “……” “谁又在带坏我家崽。” 悠哉而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似乎穿过人潮,懒散的落在聿斯耳畔,那一刻他的世界很安静,风声喧哗声车鸣声被他下意识的过滤掉,女生的语气微微戏谑,似乎还有点……幸灾乐祸? 聿斯忽然恼怒的咬了咬唇瓣。 撇过脸,故意不去看她。 喻绯拿着刚去买的湿纸巾走过来。 与她分开也不过就一个下午,就这么一会会儿,他就真有了副流浪猫的样子。 她旁若无人的蹲下来,一只手伸过去捏他下巴。 另一只手拿着湿纸巾,轻轻擦了擦对方脸上的泥巴。 “……” 喻绯幽幽的吐槽:“脏死了你。” 聿斯幽幽的反击:“脏你还碰?” “其实我不太想碰,”喻绯神情很诚恳,“但谁叫你是我养的猫呢……洗洗就干净了。” 聿斯:“你嫌弃我。” 喻绯笑意盈盈:“是的。” 他:“……” 聿斯被她噎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之后,他就刻意的避开了她为他擦脸的那只手。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麻烦你捡回去了,”少年冷嗖嗖的呵了一声,“我一个人在外面也能活。” “……” 喻绯在他面前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思考什么。 两秒之后,她收回手,站起来。 挺严肃的对他点点头,似乎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聿斯:“???” 他磨了磨雪白的牙尖。 这女人平常怎么不见她对他百依百顺? ** ** 来到一扇并不熟悉的门前,聿斯果断松开了勾着她指尖的那只脏兮兮的爪子。 喻绯瞥了眼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能靠自己活下来的某只,摸黑开了灯,手撑在墙上,挑了下眉:“松开做什么,我手不早就被你弄脏了么?” 猫咪硬气的哼了一声:“我不想牵。” “都依你。” 聿斯看着她的笑脸,打了个寒颤。 她新租的房子不大,简简单单的摆设,但依旧布置的很温馨,聿斯被她揪着耳朵进去,门一关,单纯好骗的少年就看见喻绯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她淡着眉眼。 眸底泛起戏谑的逗弄情绪。 女孩纤细的身形将少年逼至墙角,后者下意识紧贴着冰冷的雪白墙面,头顶的小猫耳“咻”的一声炸出来。 “其实刚才那个人说的也没错,”喻绯慢吞吞的开口,将他完完全全的圈在怀里,微微歪了歪头,语气轻飘飘的,“……你要不认真考虑一下?作为报酬,我可以给你一个家。” 你耳朵很软(21) 喻绯只是说说而已。 她操着一颗老母亲心,原本只是想在口头上告诉这只涉世未深的小猫独自面对外面黑漆漆的世界有多可怕,但她一时忘记了,聿斯这家伙从来抓不住重点。 少年被她强势的抵在墙角,头顶那对漂亮的小猫耳泛起轻微的颤栗,聿斯垂着长睫,墨瞳里完完全全只映着喻绯一个人,像是冬夜的深林静潭。 他忽然抬起手。 干净而冰冷指尖触了触她眼尾缀着的那颗朱砂痣。 似是他的动作有些突兀,喻绯下意识侧了侧头。 这家伙怎么肥四。 她舔了下唇瓣,还没跟赶苍蝇似的把他这爪子挥下去,少年就动了动猫耳,平淡俯下身,纤软的唇间氤氲这湿润的呼吸,停在离她极近的地方。 喻绯:“?” “你挥一挥手,应该会有很多人蜂拥而至,怎么会轮到我?” 他的语气淡漠,似乎毫不在意,但眸底翻涌的情绪却毫不掩饰。 喻绯看的很清楚。 于是她嗤笑一声,微微挑了挑下巴:“怎么,你吃醋了?”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很肯定。 窗户纸被人挑破,聿斯神色未变,瞳色依旧墨色平淡——漆黑的太过纯粹,现在着实看不出明显的变化。 蓦地。 雪白的少年微微动了动。 喻绯还来不及反应,唇瓣就被对方猫儿似的舔了下,视线里是聿斯白净淡冷的容貌,颤啊颤的羽睫,以及胡乱晃了晃的绒软猫耳。 他的指尖轻轻攥着她的衣角,很轻柔的力道,贴着她的触觉软而凉,她依旧保持着把他堵在墙角的姿势,聿斯却像是小心翼翼的贴上来,轻微清冷的用牙尖磨了磨她的下唇。 喻绯有点捉摸不透:“?” 你妈的,为什么。 淡淡的冷香萦绕,喻绯露出了真情实感的迷惑。 为什么——事情发展成这样了? “你说的卖,”聿斯淡然的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微微的哑,“意思是你想上我?和我做?” 她“嘶”了一声,对这家伙这么直白的说话方式表示不赞同:“我说我是开玩笑的你能信吗。” 这家伙什么体质她再清楚不过,稍微用点力她家就得出命案了。 喻绯看着他的眼神有丝丝的可惜。 “当然不能。” 聿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呼吸微微沉重,但神色无异,他抬手捂了捂微微粉嫩的猫咪耳尖,果不其然,就这么小小的摩挲了一下,他的唇瓣都红的跟经历了什么似的。 喻绯的眸色倒是不怀好意的深了深。 ** ** 浴室传来丝丝水声,喻绯穿的严严实实的,无比淡定的窝在床上玩手机。 这是个一居室,一进门就能看见屋里的所有构造,浴室一出来就是床,而距离床位一米距离的地方,就摆着沙发。 怎么说。 说出来有点丢人,喻绯现在有点犯怵。 她没想过自己不过就是去阴阳怪气的嘲讽了十几个虽普但信的海龟,顺带还听了个莫名其妙的表白,就把这家伙刺激成这样了。 若是平常,她可以露着小细腰,肆无忌惮的逗弄聿斯玩儿,或者让他变成猫咪,乖乖的承受她的揉搓,把他欺负到眼泪汪汪,却又不敢气呼呼的伸爪真的挠她。 但现在她倒是诚实的捂的很严实。 捂的很严实的在看京宝带货平台的直播。 昏昏沉沉想睡觉之际。 一阵淡冷的浅香便猛地钻进了她的鼻腔。 喻绯半睁开眼,半倚在那儿,冲着沙发上的棉被懒散的挑了挑下巴:“……去那儿睡。” 话音未落,颀长挺拔的身形已经缓缓低了下来。 喻绯撑着困意睁开眼:“我自制力没那么强,你好自为之啊。” 那人却只是用舌尖卷起她脖颈间的项链,而后咬住。 “你的提议,我接受了,”他刚换上干净的衣服,身上萦着干净的水雾气,漂亮的眸子微微眯,声线平静的像是在陈述事实,“……你想让我怎么做?” “倒也不能这么想”喻绯看着对方潋滟泛红的眼尾,掩饰性的移开视线,守住最后的良知,“我的意思,或许这只是一种讨好。” “喔,”他垂下眼睫,语气平平,干脆换了种说法,“……那你希望,我怎么讨好你?” 喻绯:“……” 你这孩子没救了。 我的兽欲要压不住了。 ** 室外,秋夜的冷风呜呜吹。 室内,没开暖气也暖和的一批。 衬衫衣扣被解开,露出漂亮的锁骨窝,少年轻扣着她的手,指尖按在枕侧。 宽大的衬衫衣摆下探进了雪白指尖,带着湿润的水气,沿着腰际的柔软线条向上,喻绯腰很细,少年动作慢条斯理,一点点掀开她的衣角。 发丝披散。 她清楚的感觉到,随着呼吸起伏的小腹处,两瓣薄软轻轻贴上来,并一路往上,落下轻柔的羽毛。 “……”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落,淅淅沥沥。 “那只黑猫,”聿斯立着雪白的猫咪耳尖,慢条斯理的吻住她,一边眯着冰雪般的眸子,语气漫不经心,倒给了她一种熟悉的感觉,“……他有什么好?” “我这样的讨好,你又可还喜欢?” 喻绯:“我喜欢你大爷@$%……” 这个时候你他妈乱吃什么醋! ** **** 天光大亮。 喻绯一睁眼,就看见对方锁骨窝上几个清晰无比的牙痕。 他的皮肤一贯柔嫩,一般的小磕小碰都能让他疼的皱眉,而这么几个深了吧唧的齿痕…… 不知道这家伙昨天晚上怎么忍下来的。 她眨了下眼,看着对方无辜干净的睡颜。 再看看他已经濒临咕噜下去的危险情况。 喻绯决定帮他一把。 于是她幽幽的伸出一只手,无情揉搓对方头顶一直没收回去的绒白猫耳。 后者被弄醒。 他还有点迷糊的哼唧几声,修韧的手臂横过来,揽住对方的腰,猫耳懂事的往她这边倾了倾,唇瓣上的痕迹着实悲惨。 “聿斯,”喻绯单手撑头提要求,眉眼散漫慵懒,她伸手摸着他身后卷着的猫尾,漫不经心的张唇,“……今天变成猫给我玩玩儿?” 【一群满啦,可以加一下二群看哦 】 你耳朵很软(22) “想揉哪儿你揉便是,”聿斯蹭了蹭她,慵懒困倦的将身后的猫尾卷过来,搭在女生纤细的腰上,“为什么非要变成猫?” 尾音拖长低糯,撒娇似的。 这副脆弱而精致的模样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估计是个人都要心生起歹念。 但喻绯不一样,她知道这家伙表里不一,分明看起来身娇体软好推倒,实则醋劲大得很,凶起来要人命。 于是喻绯无情的推开他的脑瓜子,完全不吃他这套:“我今天有课。” 聿斯抖了抖雪白的耳尖,整张脸被她推开,倒是比平常更加黏人,他软乎乎的重新贴过来,猫儿似的低声软糯,“……今天周六,你没课。” 喻绯还没来得及说话,聿斯就幽幽睁开眼,控诉似的:“说好的,你要给我一个家,你要食言么。” 他的视线太过幽怨,看得喻绯瞬间卡壳。 “……” 这话她应该怎么接。 她难道要告诉他,【我的目标是给很多男孩子一个家,你只是其中之一吗。】 喻绯诡异的沉默两秒,然后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拍他脑壳上。 聿斯乖了。 但也没安静几秒,他就再次清软的黏上来。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变成猫咪,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么。” 我特你妈。 喻绯冷呵呵一笑。 而后长臂一伸,从抽屉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夹在纤长指间,上挑的眼尾一勾,轻飘飘的亮在他眼前,又恢复成了那般吊儿郎当的样子:“聿斯,不要轻易挑战我,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我的情夫而己,你这个穷酸小男人。” 聿斯:“……” 他慢吞吞的眨了眨眼,纤长的眼睫好像闪着光。 少年伸手勾走了那张卡。 而后殷红的唇瓣一张,头顶一对小耳朵慢慢悠悠的转了转。 “你给多了,”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把玩着那张卡,脖颈间的红痕分为诱人,聿斯瞧着她,神色无辜的单手撑住脑袋看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还想多上我几次?” “???” “那可不行,”未等喻绯的巴掌过来,聿斯就一脸正义而严肃的拽了拽被子,往上遮了些,“这犯法。” ** 今天本来是出去野营的日子,时间紧任务重,听说这个机会还是整体抗议才向学校抗议来的。 但聿斯简直就是她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这可是她穿来之后碰到的第一次集体活动,一个年级10个班,一个班大概40个人,她原本打算去现场吃瓜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单身男孩子值得她出手的。 现在她得留在家里养猫了。 喻绯在浴室里用粉底盖住自己脖子上的痕迹,而后看着那只餍足的猫,挑了下眉。 ……呵。 她想起什么,然后忽然锤醒空间内的狗系统。 彼时的系统正好捧着苹果在啃,她这么突然一锤差点把它小尖牙磕掉,它憋屈的磨了磨牙,然后一爪子拍在桌上,气壮山河的吼:“你!又有什么吩咐!!” “这个位面是什么情况,”喻绯看着系统泪光闪烁但凶了吧唧的眼睛,少见的没有出声嘲讽,反而只是顺手将坐在地上的小系统拦腰拎起来,“你还记得你是个什么系统吗,你看看这个男主哪里有一点点反派的样子,他需要我治愈吗?” “那我这不是快穿攻略系统兼反派治愈系统吗……”系统心虚的缩了缩脖子,胡乱蹬了蹬腿,然后想起什么,当着她面儿翻书给她看,“你看。” 它圆乎乎的爪子指着页面上某一行。 “聿斯确实是个反派没错呀,如果你不炸基地,那炸基地的就是他,”他认认真真的伸着爪子,“而且原剧情里他可不止炸了基地,他还把那些参与实验研究的科研人员一个不差的全杀了……后来他觉得自己实在太怪物了,大杀特杀之后男主就自己把自己鲨掉了……”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系统还把部分画面调出来给她看。 比如少年流畅而微硬的腹肌线条。 比如干净而不沾纤尘的美貌。 再比如他眼尾泛红的隔着屏幕看着她,满脸就写着求上。 喻绯无情的将系统揪起来:“……” 它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看见屏幕上的鬼东西才慌乱的切了画面:“放错了放错了我放错了!” 系统圆乎的爪子一挥。 屏幕上的画面一切。 再次出现的画面,可就正常了不少。 她看见画面中的少年面无表情的执着手术刀,贴着聿时青的脖颈,身后是一片废墟,被炸毁的建筑物废墟掺杂着妖异的红,依稀可见断肢,她所熟悉的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纯粹的黏乎与乖巧,取而代之的是她所熟悉的其他负面情绪。 厌恶,恶劣,狠戾,漠视,仇恨。 她看见他毫无波澜的划开聿时青的脖颈。 鲜血喷洒,洒在聿斯的脸上。 苍白的少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像是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唇瓣像是噬了血,在一片毫无生气的山原,他盯着天边的清光,脚下踩着的,是亲手被他毁了的生命。 太阳一无所知的穿破层层云霁。 他厌恶的看着水洼中的自己。 在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的时候,聿斯面无表情的揪住了自己的猫猫耳。 他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与正常人所不同的象征都被他亲手割下。 比如那对无辜可爱的绒白猫耳。 再比如同样雪白的温软猫尾。 “……” 画面一收,小系统无比诚恳的看着她:“宿主,这回我真没出岔子,我掐着点让你在他黑化之前出手救了他,你看看现在他被你养的多好……” “所以我现在算是任务完成了吗。”喻绯想了一下,然后忽然开口问。 这个问题系统倒是着实没想到,他看了眼任务进度,才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她:“……啊,还差一点。”过了一会儿,它又忍不住瞄她一眼,“宿主,这个咱不急吧?你昨天才……” 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喻绯就莫名其妙的看了它一眼,话说的理直气壮:“对啊,睡了之后不跑还等着他找我负责吗?” 系统抓了抓脑袋,似懂非懂:“……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可是它总不能说把你在这个位面多留一会儿是主神的要求吧。 悲伤像个球,为什么你们两个的恩怨要让它这个无辜的可怜小鸟来承受! —— 说句题外话,其实我还挺想看猫猫黑化的 但我估计绯绯吃不消【划掉】 【一群满啦!二群还空着! ,快来找我丸!】 你耳朵很软(23) 切断与系统的对话,喻绯出去后就发现自己的被窝里长了只猫。 奶白的猫咪舔着自己毛绒绒的爪子,软乎乎的趴在床边,漂亮的尾巴尖悠闲的一晃一晃。 于是喻绯走过去,直接用沾着水的手将聿斯整只抱起来,毫无章法的揉着怀里小猫的毛,像抱着只雪白的绒团子,她想到方才在系统那儿看到的画面,忍不住伸手轻轻捏了捏它耳尖,而后又顺着尾巴根,撸完他一整条尾巴。 小猫颤声喵呜,忽然用粉嫩的爪垫推推她的手,推不开就咬,但又不敢用劲,两只小爪子牢牢的护住自己的尾巴,清透的湛蓝眸子非常警惕的看着她。 “……嗷呜!”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而喻绯以一种极其欣慰的表情,漫不经心的将猫咪四爪朝天的戳倒。 “多可爱的猫猫,”女生的指尖上下揉着猫咪最柔软温和的肚皮,非常心满意足,“幸亏不会说人话。” 聿斯:“……” 忍了。 它动了动不知道该往哪儿摆的爪子,面如死灰的躺平。 尾巴尖却依旧卷着,有意识的遮住。 “聿斯。” 喻绯揉着猫咪的肚子,忽然一下离他很近,奶猫看着自己面前那张放大了好几倍的脸,抬了抬爪做回应。 “叫一个我听听。” 聿斯:“?” 冷冰冰的矜贵猫咪表示自己没力气叫了。 喻绯的表情倒看不出什么,但随着猫咪的拒绝,聿斯感受到揉着自己的那只手拿开了。 奶猫小声喵呜了一声。 女生似乎没听见,一言不发的走到某处,然后从最底下抽出了一个小箱子。 猫咪圆圆的眼瞳盯着喻绯,看着她抱着那个箱子走过来,盖的严严实实,还用了个劣质锁锁上了。 聿斯慢吞吞的翻了个身,软软的踩着猫步过去,而后乖乖的坐在那儿等,等她坐在它旁边,猫咪才抬起前爪,踩住喻绯的胳膊。 猫咪小而软,跟在喻绯身边似乎没长大一丁点,眼睛是深邃的漂亮蓝色,像是装了一片海,它的耳尖往喻绯这边倾了倾,探着小脑袋看她手里的箱子。 “让开,你这样我不好开锁。” 聿斯猝不及防被人轻飘飘的抚开,身子一仰,啪叽一下翻了个跟头,差点从边沿掉下去,虽然及时被接住,但娇气的小猫还是觉得脑袋闷闷的晕。 小奶猫晕晕乎乎的在她手心里晃晃脑袋,粉色肉垫狠狠拍了拍她的指尖,愤愤的立着耳尖。 喻绯敷衍的看它一眼,这次直接把它拎起来放一边儿去,后者整只猫都呆了,略有些无语的用猫爪抱住脑袋。 没过几秒。 锁开了。 喻绯从里面拿出一根毛绒绒的逗猫棒,用羽毛的末端轻轻扫了扫聿斯的粉嫩鼻尖。 “喵?” 女生托腮逗猫:“聿斯,来扑。” 猫咪:“……” 我不是真的猫。 但毕竟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奶猫瞄她一眼,然后依旧用一只爪子捂着猫猫脸,另一只爪子敷衍的伸出去,拨了拨会动的白羽。 喻绯“啧”了一声:“另一只爪子呢,断了?” 奶猫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他其实不太喜欢猫,自小就不喜欢,他不觉得猫咪这种生物有多漂亮,他只觉得怕。 因为每当基地里出现一批又一批的猫咪,就证明他又要被迫实验了。 他要被迫躺上手术台,手脚被冰冷的镣铐束缚住,不知名药剂刺破淡青色的脆弱血管,之后的短暂时间里,他们就看着他被疼痛折磨到呜咽。 后来长大了,他就麻木了。 实验成功的那天晚上,他就以猫咪的形态摸黑躲在了直升机里,静静等待第二天他们去市区逮流浪猫。 他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窝在那儿,半点声音也没出。 到了目的地后,他踩着软软的猫步从直升机里跃下来,通过水洼看着自己,他几乎是厌恶的瞥过了视线。 于是聿斯转换成了人的形态,打算溜走,但不巧的是那些人正巧回来拿东西,正好打了个照面。 他是实在跑不动了,但又不愿意回去,才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变成了猫咪,慌不择路的跃进了开着的一扇窗口。 就这么一跃。 十几岁的少年就掉入了她的怀抱。 ……她好像很喜欢猫,那是不是只要他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就能在她身边留久一点? ……喻绯要回家了,我要变成猫咪扑上去。 ……只要我还是只猫咪,她是不是就会愿意一直抱着我? ……如果我变成了人,她还会愿意摸摸我么。 他不喜欢猫,不喜欢长了猫耳朵和猫尾巴的自己,但她说—— “好漂亮。” 所以聿斯觉得,其实猫猫可能真的很可爱。 ** 看着聿斯对逗猫棒兴趣不是很大的样子,喻绯沉默了片刻,忽然把逗猫棒团吧团吧起来,重新放回了箱子里。 聿斯歪了歪小脑袋瓜:“喵呜?” 箱子里还有那么多东西呢,你都不让我看看喵? “箱子里都是上次微博抽奖中的,”喻绯捏了捏猫咪耳尖,“送了猫粮羊奶营养膏冻干化毛膏驱虫药还有逗猫棒,我看你都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奶猫赞同的点点头:“喵呜喵呜。” 喻绯一脸“我早就知道”的样子,干脆利落的将箱子重新阖上,“既然你不要,我就带过去给黑猫了……” 她上次回去,还看到黑猫蹲在墙角,对着指间的一粒猫粮发呆。 太可怜了。 毕竟人家都来给她当保安了,她觉得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做。 刚好抽奖的这些东西都还是新的。 让聿斯变成猫咪逗它,只不过是为了看它的真实反应,就算他表达了明确的喜欢也没用——这本来就不是给他的。 “!!!” 奶猫错愕的睁大眼睛,细声细气又委屈的叫:“喵呜……” 原来我只是只工具猫。 聿斯可怜巴巴的把脸藏进被窝,尾巴尖尖卷起来,绒白的小身子抖啊抖。 “你委屈什么,”喻绯觉得好笑,也不管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顺手一抓,就将雪白的猫猫揣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一边良心丝毫不觉得痛的说瞎话,“你不要的我才给黑猫,要委屈也是黑猫委屈吧。 “自己把口袋边边抓好喔,我等会儿可没手管你,掉地上摔不死你个小猫犊子。” 你耳朵很软(24) 系统觉得主神和这位堕神之间似乎有什么比一剑之仇更复杂的故事,但两位神祗默契的选择避而不谈,它一介小破系统就算吃瓜的心再强……也没这个胆子去找正主求证。 当年在诛仙台上,刀光剑影相对,可凤诩主神的神色,分明是心疼的。 少女一袭张扬妖异的红,眉间的花钿像是浸了血,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执着剑,神情冷漠的架在主神的脖颈上,三千墨色青丝肆意披散,绯色眼尾上挑,眸底蕴着的负面情绪来势凶猛。 她的身形单薄,站在诛仙台的边缘摇摇欲坠。 凤诩主神站在她面前,执着剑的那只手都在抖。 平淡垂着长睫,一向无波无澜的主神声音低哑,执剑的那只手都在抖:“喻绯,不要跳,我求你……” “你遵守了这么多年的神则,尽全力守护着神则和三界平衡,可神则它,”红衣少女慢吞吞的歪了歪头,朝凤诩勾着某嘲讽的笑,“……它又回馈了你什么呢。” “你回来,你不要跳,”众神围观,矜贵清冷的凤诩几乎要跪在地上,“神则三界不要也罢,喻绯,诛仙之罪,噬骨之痛,你受不住,也不能受,我不需要神则回馈给我什么,我只要你好好的。” 画面悲情精致到它一只看戏的鸟都忍不住用翅膀揉了揉泪汪汪的眼睛。 这个宿主毫不心软。 但好歹收了剑。 凤诩主神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肆意骄傲的主就双臂一张,往后一倒。 啪叽。 然后没过多长时间,它就和宿主在那个破空间相遇了。 系统年纪小,对于“主神凤诩”和“祗月上神”这俩人也就停留在听听而已名字耳熟的阶段,两个人的爱情故事它也没听过,就只知道他俩很牛逼,将来要是有了宝宝,那那个宝宝一定更牛逼。 但是瞧瞧现在。 系统悲伤的托着腮叹气。 就连和宿主稍微近距离一点的接触,主神都要靠意识觉醒才能卑微的完成这个小小心愿。 ……这也太惨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小系统有点幸灾乐祸的想笑。 ** 另一边的喻绯揪着奶猫出了门。 猫咪神色幽怨的被她装在小口袋,两只绒白漂亮的爪子乖乖的搭在边缘,小脑袋露在外面,仰着下巴看她。 看看这个恶魔女人的天使面容。 “喵。” 你心好硬喔。 就忍心真的让它这只可怜的猫咪窝在这个小了吧唧的口袋里吗。 喻绯:“。”谢邀,真的忍心。 但她低头看它半个身子都在外面,怕这小家伙等会儿掉下来被人踩死,而那时就算他叫的再大声,她也不一定听得见。 出于人道主义,以及她少的可怜的善心。 可怜的猫咪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指尖往里塞了塞。 聿斯呜咽了两声:“……喵呜喵呜。”你想弄死我? 罪魁祸首喻某嗤了一声:“你再喵一个试试?看见那边那个垃圾桶没。” 她话没说完。 但语言中的暗示意味极强。 奶猫的视线往那边瞥了一眼,脑子里无比自然的就把她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接上了。 看见那边那个垃圾桶没? ——下一秒你就会出现在桶里。 它愤愤的喵呜了一声,然后把脑袋藏起来,伸出爪子,恶狠狠的挠了挠她的外套。 少女无情的声音传过来:“这件外套一千八,你抓可以,不过抓坏了你记得赔我一件。” 小猫:“……” 小猫又气又委屈的磨了磨牙。 那只黑猫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现在居然要带着他,去!给!那!只!黑!猫!送东西! 而且还是以它现在这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过去。 猫猫一双漂亮的眼瞳泛着潋滟的水光,身上柔软的猫毛也乱糟糟的,小声喵呜喵呜的窝着。 人潮汹涌,喻绯伸手护了护装着聿斯的口袋。 “……” “……” 实际上,喻绯此番过去,其实并不是单纯的给黑猫送东西,而是为了解决那个——她一直没搞懂的问题。 2030年,高科技信息化时代,华国各方面都在稳定进步,而聿时青不去好好跟着他们一起搞正儿八经的科研,为什么要在偏僻的地方做这个没什么用的实验研究? 聿斯自变成猫咪之后,她也没觉得他对这个社会有任何帮助。 反而让一个正常的少年成了娇花。 不敢磕不敢碰,稍微碰一下他就疼的脸色苍白。 这个实验耗费时间也耗费精力,更需要大量的实验品,她不觉得聿时青是一个愿意沉迷小研究的人,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喵呜……” 奶猫在她的掌心里挣扎了下,差点被走神的喻绯直接捂死。 少女后知后觉,将它整只拎出来。 小猫就软软的耷拉着耳尖,闭眼吐舌头,乖的像个有温度的玩偶。 “聿斯,”她觉得这家伙萌的好笑,柔软的唇瓣轻轻在猫咪脑袋上落下一吻,眉宇一挑,坏心的吓唬他,“你好可爱喔,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 猫咪收回小舌头。 正义的在半空中挥了挥爪。 **** 与此同时。 黑猫正好与窗外的人平淡对视。 前者站在屋里,竖着一对没办法缩回去的猫耳,手里还握着一块儿抹布,身后的尾巴摇摇晃晃,后者穿着脏兮兮的外套,但长的好看,凑近了还隐约能闻到福尔马林的味道。 喻绯用钥匙打开门进来,看见的就是两个人莫名其妙的隔着窗户对视的画面。 雪白小猫小小一只,稳稳的趴在女生肩上,瞧着窗外的那人,似乎也觉得有点眼熟:“……喵?” 聿斯歪了歪脑袋。 “警长,”喻绯把箱子放下,把肩膀上的猫咪伸手抓下来,抱在怀里揉它肚子,“看的这么入神,你是看上了…还是只是认识?” “……嗷呜。”聿斯咬紧了牙,才没让自己颤颤巍巍的叫出来。 不然太丢人了。 奶猫有意躲避黑猫的视线,毛绒绒的爪子死死捂着嘴,尾巴缠在女生的手腕上。 “喻绯。” 在女生毫无准备之际,那人凉雪般的视线却缓缓的移过来,面上没什么表情,但准确无误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耳朵很软(25) 喻绯揉猫的手一顿,半垂下的长睫微微动了动,视线轻飘飘睨过去,便对上那人冷静的眼瞳。 前者的眸底藏着不动如山的稳重,后者却像是淬了浸骨的冷淡与不近人情,沉默半晌,她再次开口,缓缓张唇道—— “喻绯,我们谈谈。” ** 华南市一中附近的某家咖啡店内,三人一猫坐在二楼的雅座,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只有隔着玻璃窗能看见外面的大马路。 黑猫摘下灰色的卫衣帽,毛绒绒的耳尖下意识抖了抖。 几人之间沉默无言,只有一只乖乖趴在桌角的小猫咪,眼睛很警惕的看着那人,小爪尖尖随时准备好,她若有动作,那它就立刻过去挠她。 “在谈事情之前,”喻绯若有若无的勾起唇角,指掌心覆住一整只小猫,把它往怀里拢,一边姿态懒散的靠着椅背,声调是同样的散漫,“……这位小姐,你不打算先介绍一下你自己么?” “我叫何愫。” 似乎是才意识到这一点,女生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子,纤纤十指交扣住,面上的情绪终于有了些焦急的倾向,“我是实验基地的一名参与实验的科研人员。” 下一秒,她抬起手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喻绯,还记得我么,你曾经问过我,聿时青的办公室在哪里。” 何愫这么一演示,神色一直没怎么波澜起伏的喻绯才算是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点印象,她点了点头,但没出声,只作了个手势,示意何愫继续说下去。 经过她的比划,聿斯也认出了何愫,实验基地于他而言,就象征着冰冷,幽禁,束缚,强迫,和在成长中逐渐麻木的疼痛,猫咪下意识的抱住了喻绯的手腕。 和实验基地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想回忆起来。 更不想再沾染上与哪儿有关的所有。 小猫发出低低的吼,视线幽幽而掺杂着狠意的望着对方呲牙。 喻绯:“聿斯,乖。” 她抱紧了猫咪,给它些更稳当的安全感,完全没注意到身侧黑猫对聿斯投来若有所思又依稀很羡慕的视线。 奶猫乖乖的安静下来。 何愫瞧着面前和谐友爱的一幕,捧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大口,缓了十几秒,她才平复着心情说:“……你现在抱着的这只,是基因形态转换项目实验体a711,虽然他是聿时青研究道路上的一块儿里程碑,但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实验成功体。” 随着实验频率的增长,基地的实验人员发现a711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的感知变得很敏感,每一次做完实验,他都要昏睡好几天,并且在之后的几个月里,a711的精神状态会很差。 他是所有实验品里最先长出猫咪尾巴和小猫耳的。 但当他们在a711身上接连做过几次新实验后,他们就发现——每当聿时青想将他头上的那对耳朵逼出来,实验体都会承受巨大的疼痛,让他根本就没有力气反抗。 在实验基地被炸的那个下午,里面其他的科研疯子告诉何愫——a711不是个成功的实验品,在他从人变成猫咪,或从猫咪重新变成人时,痛意会刺得他几乎要失去意识。 而更加重要的是。 由于实验的副作用。 实验体a711会在停止实验的几个月后愈发困倦,他脆弱而苍白,身体机能会随着时间的推延逐渐衰弱。 他会静静的死在十几岁的年纪。 而何愫此时来寻她的目的。 说的难听一点,只不过是为了把聿斯要回去继续完成她未完成的实验。 “……” 何愫的长篇大论落地,喻绯的神色依旧平静。 她淡定的不得了,咖啡泼过去的时候连呼吸都没乱一下的。 “喵呜喵呜。” 猫咪的粉嫩肉垫轻轻搭在她的腕骨上,小猫抬着下巴看她,猝不及防被她安慰似的揉了揉耳尖。 他想着,寻味着何愫方才的话。 ……那些自小便注射在他身体里的药剂,都是伤害极大的,几个成年人都难以承受的痛苦,他偏偏撑到了现在,他早知道那些药剂会严重影响到他,但没想到…… 聿斯垂下脑袋,轻轻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指尖。 他是喜欢她的。 他分明厌恶别人的触碰,却格外喜欢喻绯伸手揉它。 他不黏人,心思也淡静,可他的视线却跟着她动,她在的地方,便是他的心之所向。 他已经察觉到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可他天真的抱有侥幸心理,小猫咪没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多亲亲她。 “……” 而女生由着它蹭蹭舔舔,泼完咖啡后甚至还能一脸平淡的敲了敲桌子,然后直视着对方,纠正她: “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现在能够坐在这里和我平静的交谈不是因为你命大,而是因为我仁慈。我留你一命不是让你继续在我面前摆弄你实验室那一套的,他们不是实验体,他们有名字。” 喻绯淡淡静静,眉眼不变,眉梢一挑间,却像是忽然多了股强势的压迫感。 “不要试图跟我谈条件,说不定哪天我心情不好了,就把你这条命收回去了。” 而何愫好像也不恼。 她只是慢悠悠的抬起眼睛,而后勾出一个病态的笑。 “你不想知道么,喻绯,”她说,“你不想知道,聿时青大费周章的做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么。” “不用听了。” 黑猫忽然打断那人的话。 与聿时青在一起工作的实验人员偏执而疯狂,而他,不愿意让喻绯与这样一号人物继续交谈了。 黑猫转了转耳尖,率先起身。 随后淡然抄兜立住。 他居高临下的睨了何愫一眼,视线盯着她,可话不是对着她说的。 “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我知道的,不比她少。” “……” 从咖啡馆推门出来后,喻绯忽然将心情低落的聿斯举起来,她抬头看着它,看着它明显藏了很多心事的漂亮眼睛。 她在它脑门上亲了一口:“我会陪着你的。” 或许让聿斯变成猫咪的唯一一点好处就在这儿。 猫咪的脸上藏不住事儿,而少年的惯性使然,即使他的内心坍塌成了一片废墟,可他会藏着掖着,不让喻绯知道。 你耳朵很软(26) 猫咪难得安分,低垂着小耳朵乖的像个毛绒玩具,喻绯亲过来的时候它还只是晃了晃尾巴,兴致不高。 但喻绯的神色却没有半分难过。 她也是真的不怎么难过。 天地万物间,令人胆战心惊的东西有很多,喻绯最不怕的,就是分别。 只是看见怀里小奶猫不舍的小表情,她也会闷闷的陷入一阵沉默。 黑猫告诉她,聿时青做这一切的最终目的,不过是想利用动物的基因解决部分疑难杂症,就算不治之症夺去了人的性命,患者也可以用其他形态活下去。 喻绯觉得这简直就荒唐。 她当然不是觉得随意拿人性命这事儿很荒唐,在堕神眼里,这是在正常不过的操作。 她觉得荒唐的是,聿时青以为自己终其一生都在为人类医疗进步做研究努力,但折腾了这么久,也平白无故的浪费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到最后还是连个屁都没得到。 愚蠢。 荒唐。 傻逼。 喻绯面无表情。 而更令人无语的是。 何愫那人居然就想以这么个毫无惊喜的问题答案,从她手里再把聿斯讨过去继续做实验。 “……” 她现在甚至想把凤诩那家伙揪出来,然后嘲讽的将聿时青与何愫的一切都说与他听,最后再淡淡刺他一句: “你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间,这样傻逼的都有。” ** 聿斯望着她。 聿斯望着她,背后是女生的书架,书架上的书他大多都翻阅过,闲暇时间用来打岔,但通常看的他两只小猫耳朵通红。 少年额前的碎发漆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翻找着什么东西,眸底映着那一小截明晃晃的雪白细腰,聿斯抿了下唇瓣,样子几乎乖到不行。 “喻绯。”他低低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喻绯挑了下眉,回头就看见对方软萌的小表情,像个需要母亲的崽,“要抱啊?” 他却极乖的仰了仰下颚,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她:“要亲亲。” 他那张脸太过好看,表情又太过单纯无辜,喻绯看他一眼,心忍不住软了一下。 “聿斯,你撒娇啊?” “这样就叫撒娇了么,”男生咬了咬唇瓣,天真的像个弱智,“喵?” 喻绯默默望着他。 说真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流氓。 太罪恶了。 她这辈子就没嚯嚯过这么纯的漂亮弟弟。 乖乖巧巧的漂亮弟弟多香啊,哪像凤诩那个王八犊子。 她忽然凑近,掌心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要亲亲可以,把眼睛闭上。” “……” 聿斯微怔,随即眼眸轻眨了下,算是应声。 在部分时候,聿斯简直乖的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浓密长睫遮住潋滟的瞳,少年乖乖闭着眼睛。 柔软纤薄的唇瓣看上去色泽嫣红如花瓣,很好亲的样子。 她踩住少年的椅子,以免椅子滑走。 俯身,贴上纤软的唇瓣。 对方乖乖的没动,修长手指搭在膝盖上,柔软唇瓣略重地贴覆在一起,她神色一如既往,他仰着下巴,表情平静的迎合她。 鼻尖萦着她的呼吸,以及浅淡冷然的香气。 乖猫少年心跳砰咚砰跳咚,呼吸声都显得小心翼翼,喻绯张唇挑弄似的咬了下他唇瓣,对方的眼睛便像是被触到了什么开关,可怜的“唔”了一声。 喻绯睁开眼。 少年漆黑柔软的瞳孔泛起盈盈水光,耳根子绯红一片,大概是被她咬疼了,但又不敢推开她,只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往可靠的椅背上贴。 ……一副被欺负惨了的委屈样。 “你还要么?” 喻绯点到为止,意思意思得了,指腹轻轻磨了磨对方唇瓣,嫣红水润的勾人。 聿斯认认真真:“还要。” 少年白皙长指覆在她的腰后,而后动作乖顺的贴上女生柔软的小腹,力道很轻,并不完全依赖,“抱。” 喻绯觉得自己的嘴角好像抽了两下。 她忍无可忍,一巴掌拍他的后脑勺上,但又怕他太疼,也不太敢用劲:“劝你,在我面前少矫情。” “我疼。” 喻绯表示自己这一套吃腻了:“我看你会撒娇的很。” 刚接过吻,聿斯的声音还是哑的,瞳孔也还泛着欲色,这模样丢进青楼都是妥妥的头牌。 聿斯眨了眨眼。 然后似乎很平平静静的说:“……我这不是想趁我这最后几个月,再好好黏黏你么。” 我遇见你的时候太晚了,下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见你。 所以我想。 多亲近亲近你。 不然我安不下心,就算离开也带着遗憾。 ** 任务进度始终就差那么零点一,喻绯抓狂到掉发,差点决定以自杀来脱离位面。 眼看着聿斯困倦迷糊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捂着那人十年如一日的微凉指尖,心尖微微的不好受,但却除了陪着他什么也做不了。 她陪他待在家里,给他念那些虚假又弱智的童话故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意识混沌的眯着眼睛睡觉。 长指搭在她的腰间,揽着她,全然依赖的姿势。 “带我出去走走好么,”阳光鼎盛,窗外的枝桠上还堆积着前几日落下的雪,少年黏乎乎的咬她耳垂,唇色淡淡的苍白,“我可以变成猫,你可以抱着我。” 喻绯婉拒:“变成猫你不是会疼么。” “不疼,”聿斯小幅度的蹭了蹭她的脖颈,声音低倦而懒散,“习惯了就不疼。” 小猫懂事儿到她良心有点微微的过不去。 于是她给雪白的奶猫穿上了前几日买来的猫咪衣服,粉嫩的颜色,还有个小帽子,穿上看上去很保暖。 猫咪乖乖的躺在她掌心,四爪朝天。 它愉悦的眯起眼睛,毛绒绒的小猫爪在空中挥了挥,语气平淡,但听的喻绯心尖微微发颤:“我这些年在实验基地太不自由了,我还没有看过雪。” “那你见过春节么,”喻绯从小区的石头上稔了点儿雪,放在猫咪粉嫩柔软的爪垫上,让它更方便的感受真正一年四季的变化,“春节很热闹,还有漂亮的烟花看,你再等等,等到时候我陪你去看。” 你没看过的所有东西,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 你耳朵很软(27)【完】 临近春节,华南又下了一场大雪,随着时间都缓慢推移,聿斯的身子越来越差。 几个月过去,少年的神色愈发苍白脆弱,黏着她的时间愈发的长,但话少,短暂清醒的时候也只是安静的坐在窗边晒太阳,乖乖的望着她。 “喻绯,”聿斯懒洋洋的撑着脸,低声软糯的叫她,“你会记得我么。” 喻绯指尖动作没停,只是望着窗外,轻轻抬了抬下巴,有意逃避这个话题:“下雪了,你去阳台上玩会儿?” 少年表情困倦,软软的歪了歪脑袋,漆黑漂亮的视线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轻声道:“我没力气。” 他的一截雪白指尖从厚实的卫衣袖口探出,修长好看的长指削瘦而骨感,淡青的脉络延伸,聿斯像是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般干净。 喻绯听到这话时还晃了下神,随即默然地走上前,她心肠冷硬而无畏,几千年来从未有过怜悯之心,于是现在安抚的动作很僵硬,女生的眼神也有些忽闪。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她不知道与聿斯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但平心而论——她确实觉得这孩子吃了太多苦。 喻绯握住少年的指尖,“就带你出去走走,累了回来便是。” 聿斯默不作声的瞧着她,漂亮的长睫眨了下,凝视喻绯良久,他忽然小声道:“你要不要从我身上拿点什么做纪念?” 喻绯:“?” 天真。 你以为我带的走吗。 她眉眼一抽,但又转念一想,他只不过是个位面男主,这个世界于他而言是全部,但对她来说却只是漫长任务中的其中之一。 可与此同时,她无法解释自己的心软。 三界之中,祗月上神最是无情冷淡,佛挡杀佛,魔挡杀魔,剑下早已沾满了无数鲜血亡灵。 而神祗堕落,失于天下之怜悯,苍生世人之广爱,喻绯是命定的堕神,自眉间那抹妖异的血红花钿浮现,她便与再不与虚伪做作的神界有任何瓜葛,她不再受神则束缚,抛弃了神祗,同时也抛弃了……凤诩。 跃下诛仙台时,一向矜贵清冷的主神颤抖着,他红着眼睛求她,求她不要跳下去时,她没有心软,只觉可笑。 主神执掌神则,二者相辅相成,互相束缚,他说不管这三界,不再管这神则,就必须自削神格,这三界都靠他支撑着,帝君又怎会允许他这般如此。 不过是口头上说说罢了。 她当初拼了命的陪他下凡历劫,护他周全,改他命数,倒没想过自己窝囊的动了心,被帝君问责。 神祗动心入魔道。 在这一点上,喻绯向自己认了。 ** 临近春节,大街小巷都开始布置,随处可见的大红灯笼,店家里放出的新年优惠宣传广告声,路边打电话的人开口第一句就是新年好,此时天色已沉,街上灯火通明。 喻绯牵着聿斯微冷的指尖,在人流和嘈杂的热闹声中感受年味。 他似乎很紧张。 半张精致漂亮的脸埋在围巾里,少年被她裹得严严实实的,聿斯行动有些缓慢,勾着指尖走了两步就开始微微的喘:“……你把我打扮的好像个熊。” 喻绯随口回答:“保暖就行。” 聿斯眸光幽幽,盯着她的裙摆:“可为什么你穿的这么好看。” 喻绯闭了闭眼。 好不好看的那能怪衣服吗?不都得看人这张脸吗。 小猫犊子真是芡的人毛躁。 “……” 这种人多的场合聿斯还没有见过,实验基地太冷冰冰了,里面什么也没有,那些科研疯子的脑子里只有实验实验实验,研究研究研究,完全不过任何节日。 倒是之前a组有个老人,看聿斯生的诱人又可怜,在春节偷摸着给了他一个简陋的红包,里面不是金钱,而是老人亲自缝制的平安符。 这是聿斯十几年来收过的第一件礼物,就在春节。 后来那位慈祥的老人便在基地没什么音讯了。 思及此,他的神色便又敛了几分,垂下眼睫,遮住瞳底的几分情绪。 喻绯带他去了江边。 临江大道上,有不少人在放孔明灯。 漫天的灯晃晃悠悠的飘向远方,带着人们的美好祝愿与希冀随风而去。 聿斯眨着猫瞳问她:“这有用么。” 喻绯面无表情且很负责任的告诉他:“没有,不过是个美好的精神寄托罢了。” 即便如此。 为了让猫咪有所寄托,喻绯还是花了二十块钱给他在一旁买了一个。 她给他递了支笔,让他在上面写下新年愿望。 “……” 聿斯沉默片刻。 笔迹挥洒落定后,他又将笔递回去,让她写。 曾是神祗的喻绯表示自己很嫌弃:“你写好了就放吧,我没什么新年愿望。” 他略微抬眸,清淡的视线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身上,语气清清冷冷的,像含着细雪:“你写。” 喻绯“啧”了一声,磨刀霍霍要揍他:“我说了不写,你个臭猫犊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是……” 结果还没挨着他,这家伙就贼了吧唧的喊疼。 喻绯“……” 行吧。 就恃宠而骄吧你。 ** 雪只飘了一天,在第二天凌晨就停了。 喻绯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终于在他的诱哄下窝到床上去睡觉了。 深夜,整个城市还亮着,路上积着雪,枝桠上也盛着雪。 喜庆的红灯笼依旧亮着,只是街上没什么人,静的可怕。 他知道自己没时间了。 少年半跪在床边,视线一寸一寸的自她的眉眼,鼻梁,唇瓣划过。 她的五官像是精雕细琢,每一处都极致漂亮。 似乎是要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 “我要走了。” 他的掌心轻轻覆住她的手。 在万籁俱寂之时,少年渐渐有些困顿地阖上眼睛,长睫遮住眸底最后的情绪,呼吸平稳。 【叮——恭喜宿主,本位面任务已完成】 随着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响起,喻绯无比清醒的睁开眼睛。 她的手边窝着一只安静的猫。 依旧柔软粉嫩的爪垫轻轻搭在她的指尖上,就如同平日里它的温柔抚慰。 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视线却一直停在它身上,良久,半分都没挪开。 她想起聿斯在孔明灯上一笔一划写下的祝愿。 【华灯初上,许喻绯一生平安无恙】 少年低眉间认真而庄重的神情到底是没逃过她的眼。 喻绯的眼底终于泛起动容。 她的平淡,冷静,固步自封。 无爱,无恨,无念。 无悲,无喜,无欢。 败给了眸中落下的一滴泪。 你与晦暗拥抱我(1) 天光大亮之时,喻绯终于又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她抱着安静的奶猫往后一靠,眉眼之间第一次浮现直白的疲惫神色。 她知道聿斯很聪明,是只惹人疼的小猫,在她给他塞纸条时,他甚至注意到了她怀里的书,知道她予他的那张纸条,必定是从书中某页撕下来的。 她虽然有及时补救,但法子拙劣,纸页和书一对比,便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于是它大半夜的变成猫咪溜过去,叼着另一本废书的空白扉页,将那处隐患叼走,同时将他带过去的书页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多疑的聿时青趁她不在时派人来查,这才什么都没查到。 他聪明,坚韧,还不怕事儿。 他为了她,一个人回到基地受苦,她就是他的一切,是他的目之所及,心之所向。 “……” 系统也没敢出声打扰她。 良久,这位堕神才睁开眼,瞳底依旧是那副熟悉的淡然轻蔑,与肆意张狂。 喻绯抬了抬指尖,声音平淡的吩咐:“传送吧。” ** 【第三位面——】 【已传送成功。】 “……” “可以了么。” 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耳边响起。 喻绯刚刚睁开眼睛,就看见面前半跪着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衣领半敞,唇色极淡,面容难堪又屈辱垂着眸,苍白漂亮的指尖捂着脖子,露出的一截锁骨线条极其漂亮。 她刚睁开眼,还没弄清楚情况,眼前的诱惑冲击实在来的有点强,喻绯差点没绷住,半眯着眼睛,尽量淡冷的盯着面前半跪的少年。 阴暗湿冷的古堡邪气弥漫,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 喻绯舔了舔唇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空气中的血腥与唇齿间的味道交织相缠,伫立在暗夜下的巨大城堡深沉空荡,灯光悠悠暗,只依稀看得清路。 喻绯睨着台阶下屈辱的男生,沉默中大概自己摸索剧情。 可她不说话,不放他走,他便只能垂着眼睛,遮住瞳底细碎的冰冷,捂着脖子,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安静的立在角落。 不过片刻。 她便抬了抬手。 慵懒的随意挥了挥,语调散漫: “你出去吧。” 月光洒进房间,略微照亮一方,他回想起方才女人的动作,尖牙刺进脖颈时带来的快感,他便忍不住红了耳尖,嫣红唇瓣微咬,但神色依旧淡定,随意瞥过来的一眼,像是锋芒的冷剑。 “下个月,”洛伊尔咬了咬唇角,面无表情的清默,什么也没发生般的再次遮住眸底的情绪,语气很平淡,“大人,可以不要点我的名字了么。” 他的嗓音沙哑动听,带着低磁的磨砂质感。 喻绯依旧保持着方才懒散淡冷的姿势,漫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仿佛方才勾着他的腰,吞咽他血液的那个人,不是她。 洛伊尔便也没再开口,眸色意味不明的沉了沉,他单手捂着脖颈,另一只手扶着墙,神色微微泛白的出去了。 “……” 偌大的殿内瞬间安静到近乎可怕,喻绯单手扶额,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懒懒的坐了一会儿,才离开这里。 走廊很宽敞,也很有艺术气息,沿途的墙壁上,绘着一副绚烂的浮世绘,墙边的立柱色泽依旧暗沉,支撑着天花板,偶尔可见几根蔷薇枝缠绕在走廊之外。 “大人。” 喻绯顿了脚步,“退下。”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随后便得到了来人的身份。 是个血仆。 原主在这座古堡内大概挺有话语权的,她沿着夜色中的走廊,步于冷清行走的时间里,遇到的人,对她都毕恭毕敬的。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花纹繁复的大门,喻绯根据原主的意识,顿了一下,才推门进去。 环境静悄悄的,气氛诡谲神秘,喻绯拉开厚重繁冗的窗帘,点燃烛台,火光微微摇曳,雪白的月光尽数洒进来,两种光线辉映,堪堪看得清屋里的摆设与构造。 房间奢华优雅,典型的中世纪欧式风格,巨大的落地格子窗将窗外的黑影与月光分割,投下整齐的阴影。 身上的服装繁复而厚重,喻绯寻思大概这就是血族最高逼格的打扮,但以她的性子,着实不太能接受繁复的服装。 毕竟服装过于厚重,会影响她的行动。 喻绯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比较轻便的裙子在洗澡过后换上,随后开始漫不经心的在原主奢华的房间内摸索情况。 “……” 敞开的抽屉里,里面有几件银器。 房间内随处可见摆放端正的木质十字架,依稀能看到一个拥有黑色翅膀的天使,但只有半边羽翼,极致残缺的美。 怀揣着不作不死的心思,喻绯低眸看了两秒,胆子极大的决定伸手摸一把。 血族古老而神秘,曾有无数传说都围绕着血族展开,每到深夜,灯灭,镇上便会一片冷清,看不见一个人影。 只要和血族有关的事情,都令人毛骨悚然,普通人对血族充满了好奇,但也充满畏惧。 血族禁域强大,除了不喜阳光,惧怕的便只剩下银器和十字架。 而原主身为血族女王,摸了银器和十字架居然屁事儿没有,这些令吸血鬼惧怕的东西,在她这儿就像是个无情的装饰。 简直连一丁点儿身为银器和十字架的尊严都没有。 但就从她方才勾着人腰,咬着人脖颈的架势上来看,原主也绝不会是个普通人。 关上门,隔绝一切,精神微微放松,喻·血族女王·绯在长指间把玩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银器,才有时间来想原主的事。 “……” 「原主名叫赫洛卡,身份极其特殊,她的血统中天使与高贵的血族掺半,所以她不惧怕阳光,也不害怕银器,金色发丝披散,肤色雪白,幽深的眸底隐约泛着深邃的红。 血族引以为豪,因为上一任女王牛逼,将矜贵的天使拽下了凡尘;天使引以为耻,因为纯洁的血统被玷污,并当着众神的面,秉持着所谓的正义,削去了他的半边翅膀。 所以原主除了这张脸,半点儿没继承到她那位天使父亲的心软与好脾气。反而开设了一所学院,光明正大的圈养人类。 在那所学院里,人类只是血族圈养在这里的宠物。 他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乖乖等着被血族挑中,然后成为血族的专属血仆。」 你与晦暗拥抱我(2) 喻绯在心里简单盘算了一下。 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原主身上的血统占了天使和血族各一半儿,所以相比普通血族来说—— 不怕光,不怕银器,不怕十字架。 这简直就是无敌卡bug的存在。 与此同时,因为原主无比高贵的女王头衔,她的血仆必定是万里挑一,且必须由她从学院里亲自挑选,很明显,近期深得她宠幸的,就是方才敢公然拒绝被他咬脖子的位面男主。 但很狗血的是。 这个位面的男主,也是个天使。 还是个被折了雪白羽翼的残缺天使。 自小在天使的旮旯里没感受过善意,被准确一脚踹进学院的报名堆之后就稀里糊涂的入学了。 再然后又稀里糊涂的被原主选中。 于是一位拥有纯粹血统的小天使,被带到了古堡,成为了新一任血族女王的——私宠血仆。 后来凭借一己之力灭掉了两个族。 确实是个合格的反派。 不过,他的名字…… 喻绯冷呵呵笑了一声。 对不起,她咬过的人太多,记不起来了。 不过男主果然是男主,任何时候都是这么芡芡的清高表情,非得让他知道世界的残酷,才会收敛锋芒,学会乖乖听话。 喻绯默默总结了一下,然后决定团被子先睡觉。 ** ** 古堡空荡但奢华,夜深了,便不会再有人随意走动。 在某楼层走廊尽头的一处房间内,微微传来少年低吟嘶哑的喘息。 烛台灯光微微摇曳。 洛伊尔唇瓣微抿,雪白长指扣在桌沿,眸底的蓝色沉如深海,少年的后腰被抵在尖锐的桌角,漆黑碎发间,有蜿蜒的血迹缓慢往下淌。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女王会宠幸你,”一位金发少年禁锢着洛伊尔的喉,看着少年的神色在他手上一点一点难受的泛起可怜的红,他几近偏执,眼白丝缕血丝复杂交缠。 “分明我的血比你的更为香甜,她有什么理由选择你?” 被任何血族挑中,都是他们的荣幸,而若是能成为血族的私宠——则会比普通的血仆更加高贵。 一方面,是血族的獠牙刺破皮肤,带来的快感无可比拟。 另一方面,是血族真的很有钱。 两种方面一结合,于是即使对血族心存畏惧,甚至人人避讳,但仍然有不少人将家里不受宠的孩子送进赫洛卡所设立的学院。 这位金发少年是原主在前几个月选中的专属血仆,只咬了他三次,便将他安排进了其他地方住着,此后,他再没见到过赫洛卡。 后来听说她又去挑了个新的。 于是他忍不住了,偷摸找了个时间,想进来直接掐死赫洛卡的新宠。 “可她就是……喜欢我。” 洛伊尔浑身颤抖,雪白长指死死扣住桌沿,呼吸窒住,下意识的张嘴呼吸,但效果甚微。 他勾着唇,艰难的露出挑衅的笑。 【叮——】 与此同时。 喻绯刚准备闭眼安心睡觉,屁事明天再说,脑子里的系统就颤颤巍巍的按响警报。 【警告!警告!男主生命受到严重威胁,宿主,再不过去救人,他这边刚咽气儿,后脚你可能就要被雷劈死了!】 喻绯:……╬ 你妈的。 这小血仆不好好吃枸杞补血以更好的精神面对下一次她的尖牙,大半夜作什么死呢。 不就咬了他一口吗。 要死要活的至于吗! 他果真是个娇气包。 喻绯睁开眼睛,不情不愿的磨磨蹭蹭,随意在身上裹了件白纱外套,便打开门跟着系统的导航,走上拯救小血仆的不归路。 她沿着夜色中的城堡走廊,直到一直在指路的系统突然卡壳。 喻绯顿下脚步:“?” 系统看着警报解除的通知,心虚的闪了下眼睛。 然后咽了下口水,装作无事发生:“……小心野蔷薇,带刺的野花你不要碰。” 古堡墙外,无数蔷薇枝交错,几簇长枝顺着窗口延进来,在窗口处展开花瓣。 镂空的花纹精致而复杂,晶莹的宝石嵌入走廊墙内。 喻绯抬手摸了摸:“……” 这是真壕,壕的一批。 ** 出乎意料的,喻绯推开门时,画面并不是她脑海里想象的那般激烈。 洛伊尔只是红着眼睛在喘,眼睛里狠厉的杀意恨不得要漫出来。 而金发少年估摸着一命呜呼了,倒地时眼睛瞬间睁大,似乎很不敢相信,渗人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门这边。 着实有点……迎、面、暴、击。 喻绯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她披散着淡金色的长发,穿着最简单的吊带裙出现在洛伊尔的视线里,比平常倒是少了几分“用完就扔”的冰冷无情。 “这人,”她蹲下身,一只手轻轻掐住地上那人的下巴,“你杀的?” 那是一只纤长漂亮的手,但并不脆弱,反而有一丝精心雕刻的艺术精致,只不过是随意做了个动作而已,便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她垂着淡漠的深酒红色双眸。 洛伊尔看着她,眨眨眼睛,声音沙哑低磁,倒是否认的很快:“不是。” 喻绯:“……” 开口撒谎的时候你能不能先看看你手上的凶器,还他妈的在滴血啊! 我的小弱智,你清醒一点! 几秒过后,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慌乱的丢掉手上的作案工具,眸底凶狠的戾气缓慢褪去,逐渐只剩下冰冷的疏离,与极淡的厌恶:“……是他想先杀我。” 喻绯点点头,然后眯了下眼睛。 天使杀人,倒是百闻一见。 她还以为像天使这种一听就很温柔的外国神,就算被掐死也会问对方手掐的酸不酸呢。 于是她站起身,也不管地上的人死还没闭眼,冰冷指腹蹭过洛伊尔淌至眼尾的鲜红,而后收回手,慢条斯理的伸出舌尖轻卷:“……可我看见的是,你杀了我的人。” 血液的痕迹在少年眼尾晕开,洛伊尔下意识侧过头,瞥开视线不去看她,只抿着唇,有点气乎乎的意味。 “你杀了我的人,”喻绯并不打算放过调戏他的一个好机会,指腹轻轻捏住他的下巴,柔软嫣红的唇瓣微凉,携着冷淡的玫瑰香,贴上他眉尾的血迹。 然后缓声开口,尾音略微上扬,一如既往的戏谑。 ——“你打算怎么把这条命补给我?” 你与晦暗拥抱我(3) “你打算,怎么把这条命补给我?” 少女微微露出雪白尖牙,唇角上扬,强迫他与自己酒红的深色眼瞳对视。 她语气戏谑,却抬着指尖,掐着洛伊尔的下巴,并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力道几乎算得上是恶劣,少年纤长卷翘的眼睫微微颤着,唇瓣抿紧。 她很漂亮。 容颜绝美,皮肤并非是常年生活在阴暗的苍白,在一众银白长发的血族里,唯独她一人,是淡淡的金色卷发。 喻绯话音刚落,被迫抬着脸的少年却下意识往尖锐的桌角贴近,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张了张唇瓣,犹豫片刻,而后认真的重复道:“……是他先想杀我。” 表情很乖。 但说出的话不怎么中听。 喻绯酒红的瞳眸几乎是瞬间便深了下来,她放下手,勾住对方的腰,动作慢条斯理的将人勾向自己。 而后缓慢的眨了下眼睛,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良心丝毫不痛的说了句瞎话:“这么怕我,我会吃了你?” 系统停下吃瓜的嘴:“?” 那可不呢。 你万一一个抽抽没控制好量一次性把他吸成干尸,这不长眼的雷可就劈下来了。 神仙都这样吗,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摸摸自己的良心? 它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瓜,通过宿主视角去看表面上瑟瑟发抖实则默默在内心画小人扎她的苍白少年,不得已柔弱的出声提醒:“……宿主,他现在黑化值上涨的有一点点快……您要不哄哄他,让他感受一下您的爱?” 话音落地。 系统就悲伤的发现自己被屏蔽了。 被、屏、蔽、了! 这就相当于刷视频不能看评论,看剧不能吐槽!小系统痴呆一瞬,着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居然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大人。” 系统在空间跳脚,少女面前的洛伊尔却忽然张了张嫣红的唇瓣,眸光水润而委屈的可怜,前后转变的反差让喻绯差点愣住。 苍白的病美人抬起了头,低声软糯的乖巧叫她。 纤长漂亮的眼睫颤抖,少年仰起皙白精致的脖颈,下颚线条流畅优越,某处印记后知后觉的泛起了红,看上去有一种……令人想要破坏的美感。 色泽瑰丽的薄软唇瓣凑近。 而后轻轻吻了她的下巴。 “若现在躺在这里的是我,大人不会觉得可惜么?” 触上时柔软而温润,洛伊尔神情乖顺的被她圈在怀里,声音被他刻意放的无辜而纯净,简直充分发挥了他天使外表的优势—— 漂亮,极致纯净的漂亮。 令人想要摧毁的漂亮。 白皙的长指沾着鲜红的血液,他微微仰着脖颈,白嫩而引诱,易碎品般脆弱的美丽。 喻绯:“……” 这是在勾-引她吧? 不过这招确实很有用就对了。 看来这个位面的男主知道的挺多啊,居然还会色诱。 于是喻绯低下眸,拼命压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平平静静的得寸进尺:“……亲一下就想抵了我这条人命?” 洛伊尔潋滟无害的抬眼看她,软软糯糯的撒娇:“我现在很疼……一切都听大人的。” “可以,”喻绯沉吟片刻,再张唇,语气便不容拒绝,“既然如此,你从明天开始就搬来我的房间,与我同住,不得我的允许,万不可离开我半步。” “……” 少女毫不留恋的抽身离开,房门关上,隔绝一切。 古堡里没有灯。 一盏都没有。 少年看着微微摇曳的烛台,纤白的指尖轻轻抚上眉尾。 赫洛卡的身份高贵而不可撼动,性子高傲孤冷又任性自私,眼睛里向来容不得任何人,夜晚时她嫌光扰睡眠,于是整座古堡每到晚上便漆黑一片,只能靠烛台散发隐隐的光亮。 外界传闻,血族女王狠戾而杀戮果断,自我而冷血,但唯独沉迷于色。 他方才只不过是那么一试。 果真如此。 在这种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的恶魔眼里,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一句撒娇就能轻易被解决。 “呵。” 少年眼尾一瞥,嘲讽似的冷笑出声。 ……相比面善心恶的天使一族,血族倒是残忍的很直白。 ** 地上的那具尸体依旧在,她刻意没有去处理。 甚至她还坏心的将其调转了个方向,让那渗人的大眼睛在幽夜中一眨不眨的盯着洛伊尔。 大半夜。 没有光。 阴嗖嗖的冷,地上还有一句倒在血泊的尸体。 想想就觉得刺激。 而那样一位纯良无辜的小天使,她敢保证,在美妙的夜生活还没有过半的时候,他就会步伐慌乱的逃出房间,并寻求庇护。 果不其然。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喻绯就被门外的嘈杂声音吵醒。 尽管对方已经很刻意的没有吵醒她。 但她还是听的很清楚。 她知道少年可怜兮兮的在门口抱着腿蹲了大半夜,现在必定是被其他血族误会了。 毕竟每一任血仆被原主弃掉之后,都会守在赫洛卡的房门前,就像她是个将人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账的渣女。 她懒得管,更懒得搭理。 于是这类事情一般都直接由过路偶遇的其他血族解决。 扔了,或是将他变成自己的血仆。 这些人在血族的眼里不过是件物品,可毕竟曾经是被血族女王大人亲自挑选出来的,她所剩下的血仆,血液必定口感醇厚而香甜。 喻绯靠在门口吃瓜看戏。 这可不能怪她昨天没给他开门。 而是这家伙根本没敲门。 少女挑着眉,听见她的小宠物抵触而拒绝,冷淡安静的解释:“……是大人让我来的。” 血族表示不信。 “这话我们都听腻了。” “你不要欺骗自己了,”拽着他后脖颈的吸血鬼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居然觉得这家伙有点可怜,“血族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另一只吸血鬼扣着漆黑的帽檐,病态苍白的手尖锐而纤瘦,拽着他,苦口婆心相劝:“是的,我们女王身边从不缺血仆,她是你唯一的大人,可人家不止你一个啊。” “跟姐姐走吧,姐姐以后独宠你一人。” “不可以,”洛伊尔轻轻抬了抬纤绒似天使羽翼的长睫,白嫩的脸上神色认真,他垂着雪白修长的指尖,声线低哑着道。 “她是女王大人。” 你与晦暗拥抱我(4) 喻绯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出去,那这身娇体软的娇气小血仆就要被这些馋他身子的老变态强行拖走了。 这是万万不能的!!! 洛伊尔要是真的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扛走,指不定他就死那儿了。 再说天使的血……天使的血是能随便喝的吗? 不自量力,也不怕咬一口之后自己一命呜呼了。 于是。 【咔——】 喻绯冷嗖嗖阴测测的推开门。 她的身影还是首次在这种情况时出现于现场,方才还叽叽喳喳无比热闹的两个血族小姐瞬间逃跑。 小血仆洛伊尔被无情的丢在地上。 像一个玩偶。 摔下去的那一瞬间,喻绯真情实感且感同身受的皱起了眉。 并无比真实的替他发出痛呼“……卧槽。” “……” 洛伊尔瞥她一眼,但后者完全没有过来拽他一把的打算,甚至还眯起了一只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 等到他自己撑着墙站起来。 喻绯才后知后觉的伸手过去,把人领进屋,然后罪恶的小手抓了抓,覆上对方腰线略下的位置。 他瞬间蹿老远,并侧过头来盯她,恼怒的咬着唇:“你做什么!?” “注意你的身份,这位贫穷的小血仆,”喻绯皱了下眉,一脸“你多多少少有点不识好歹”的表情,“身为你唯一的主人,我只是想对你表示关心。” 怕他摔疼了而已。 在这座古堡里,所有血族及血仆都必须对她恭恭敬敬。 这家伙倒好,两天之内呛她两次。 非常好。 不愧是男主。 洛伊尔的指尖微微收紧,他盯着她,郁结之气在他眸底藏住,少年耳根子红了一大片,唇瓣色泽稠丽:“你昨天把尸体留在那儿,是故意的,对么?” “再提醒你一次,洛伊尔,”喻绯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在少年的眼前晃了晃,“我是你的主人,你没有任何质问我的资格。” “……” 洛伊尔的气焰一下子消下去。 喻绯无比满意的欣赏着对方想砍她但又动不了手的表情,然后悠哉悠哉的往他心头添火: “学院没教过吗?……身为血仆,你的主人和血族的女王对你有绝对掌控权,换句话说,如果血族女王或你的主人现在开口说要上你,你也只能脱了衣服,乖乖躺好。 “更何况我只是离开那儿的时候没有带走尸体呢?多大点儿事,你被吓到了么?” 少女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指间银器,洛伊尔贴在墙角,看向她的视线是一如既往的防备。 这要是换做赫洛卡,可能就要凶狠的咬他脖颈,以疼痛来教他,教他“不准你质问我”的行为准则了。 但喻绯不这么想。 是,洛伊尔的羽翼确实折了一只,可他骨子里毕竟流的是纯正的天使血统,昔日天使如今沦为血族的血仆,对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巨大打击。 迄今为止,天使和血族已然对立了上千年,天使族眼高于顶,心高气傲,她能摁着这只骄傲的小天使咬他脖颈咽他血液,就足以证明她有多牛逼了。 虽然这样做的下场确实不太好。 “……我知道了,大人。” 洛伊尔吃瘪,贴着墙角的修长身影并没有动,只是垂下了纤长卷翘的眼睫,收紧的指尖挫败的放了松。 喻绯看着对方从袖口出延伸出的一截腕骨线条,隐藏了很久的那颗老母亲心突然开始蠢蠢欲动。 她旁若无人的戳美瞳,随口就是一句:“别叫大人了,叫妈妈吧。” 洛伊尔:“?” 刚睡醒的系统:“?” “我慎重考虑过了,”喻绯在脑子里与系统对话,“这只小天使再怎么心狠,总不会做出弑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系统:“……” 谢谢,我这就屏蔽我自己。 ** 喻绯今天打算去学院一趟。 这一次倒不是去挑血仆。 她只是根据这个位面的大概剧情来看,在学院的这段日子,似乎与这位小血仆日后黑化一举灭掉两个族的伟大壮举有很大关系。 所以她打算带着洛伊尔重新以学员身份潜进学院,然后在这个给他制造阴影的环境里,不遗余力的骗他身心【bushi】,让他感知到温暖和爱。 从而完成记忆的覆盖与替换。 “……” 喻绯在戳美瞳。 洛伊尔不明所以,乖乖的站在墙角,看她戳美瞳。 其实赫洛卡不常去视察学院,每年也就只有挑选血仆的时候会出现在学院里。 虽然挑选的时间大多都在深夜。 并且都有穿着墨袍掩住容貌。 但这双酒红色的双瞳实在太过于引人注目,走在街上,就没多少人看见她还傻愣愣站着。 她得将眼瞳换个颜色。 几分钟后,喻绯无比满意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深蓝漂亮的沉郁瞳色,披散在身后的淡金色长发矜贵又清冷。 和那个小血仆走一起,简直就像是走在潮流前线的姐姐,带着对潮流一窍不通只会穿白衬衫的亲弟弟出去浪。 喻绯表示绝了。 洛伊尔看向她的视线略微茫然。 但对方是血族的女王,他也不能盯着她看太长时间。 在血族,这被视为大不敬。 是要被关进小黑屋的。 他自小被关多了,所以对这种幽闭又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有一种下意识的抵触和惧怕。 少年抿紧了唇瓣,垂下眼,遮住视线。 “好了。” 喻绯收拾好自己,又唤来了赫洛卡的亲信。 交代了一些事情过后,在所有人口中那个杀戮果断狠厉凶残的血族女王,揪住了血仆的后衣领。 “小血仆,我们可以出门了。” ** “……” 大抵是没想过大白天的居然有吸血鬼不做任何措施的就来到了阳光底下,喻绯进学院进的很顺利。 就是洛伊尔卡了一会儿。 不过好在赫洛卡的亲信来电话来的及时,她拿着女王的口谕,说洛伊尔不太乖,要重新丢回学校好好学学。 小血仆这才成功的重新进入学院。 阳光鼎盛,过于强烈,迎面直望,少女深蓝的眼瞳深处,能看见一丝明显的酒红。 少年垂着眼睛,没什么情绪的在她身边站定。 而后轻轻的被人牵住手。 你与晦暗拥抱我(5) 血族的掌心向来没什么温度,但牵着他的这只手确实微微暖的。 洛伊尔动了动深蓝的眼瞳,乖顺的看着对方,听话的在她身边站好。 喻绯平平静静的迈出慈祥母亲的第一步:轻轻用指腹敲了敲他的手背,露出一个可靠的微笑。 告诉他。 不要怕,万事有麻麻在。 半分钟后,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对方身姿笔挺,脸上携着礼貌的笑,露出的一截皮肤白的不健康。 来人长的很好看,很贵气。 身边还跟了个人类,毕恭毕敬的举着一把黑色的伞。 喻绯无动于衷,表情无比平静的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站定,而后行了一个优雅的贵族礼:“美丽的小姐。” 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比绅士,宛若精致的王子。 ……有些许油腻。 她保持着冷漠脸,一句命令式的语气脱口而出:“退下。” 艾德:“???” 这人类怎么回事! 小镇上的所有居民都对吸血鬼一族怕而远之,即使是忌惮他们,被送来学院的那些人类,也向来不会露出这般排斥的冷淡神色。 她胆子倒是大。 居然敢用王的语气命令他! 艾德盯着她,露出尖锐的獠牙。 血族高贵而唯我独尊,除了王,他们不会接受任何人的颐指气使,更看不惯任何人的趾高气昂。 “美丽的小姐,”艾德左手放在胸前,语气依旧礼貌,“在这个地方,希望您能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以下犯上,否则会死的很难看。” 很好。 你在威胁我。 喻绯记住这人的脸,而后平静的一弯唇角:“好的。” 你死了。 身侧的小血仆看着这一出闹剧,安安静静的被她牵着指尖,浸凉的温度漫延至末梢神经,少年咬紧嫣红的唇瓣,乖乖的不吱声。 阳光灿烂亮浅,落在洛伊尔轻颤的长睫毛尖儿,侧脸线条被勾勒,脆弱而精致的美感。 两个血族之间的谈话,他一介血仆,是万不可出声打断的。 即使艾德并不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外界传闻杀戮果断不近人情的血族女王。 甚至还敢下令将人拖走。 洛伊尔全程安静而无声,只是偶尔会露出同情的神色,漂亮的瞳孔淡冷的映着对方的身形,随后慢吞吞的被她勾着指尖走。 “赫洛……” 白软少年软糯的刚出声,少女便冷冰冰的扔了个眼刀过去,打断他未说完的话:“叫姐姐。” 洛伊尔猝不及防被她堪称冷戾的视线吓到,漂亮的眼瞳微微怔住,随后规规矩矩的贴着墙角站好,像是个做错事被大人凶的小孩子,委屈巴巴,不敢顶嘴。 “……喔。” 于是喻绯心里的罪恶感突然就上来了。 “……” 那什么,我真没想凶你。 你别委屈。 少女抿了抿唇瓣,在这个房间坐了一会儿,然后撑着手,漂亮的眼瞳慢吞吞的打量新环境。 这个房间烂透了。 窗户被铁质的栏杆围住,格子窗完全推不开,透气的窗户只有靠门那边留出来的小窗。 其他地方倒是正常,就是完全比不上她古堡里随意一个房间的摆设与奢华。 有点像上个位面她住的那个房间。 赫洛卡不差钱,估计她这辈子就没住过这么简陋的房间。 上床下桌,独浴空调。 像宿舍。 洛伊尔的指尖轻轻覆上脖颈处,昨日被她咬的痕迹微微泛起了痒。 “不用拘束,”喻绯看他一眼,少年白嫩的脖颈线条没入衣领,暗红的两枚痕迹平添几分至纯的诱惑,她眸光暗了暗,随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 “……” 小天使咬了咬唇瓣,看着对方的尖牙。 似乎已经意料到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但他无法反抗,这位血族女王的手段她是见识过的——在他踏进古堡的第一天,他亲眼看见她伸出手,姿态优雅的扭断了一个血族的脖子。 而后将那人的尸身扔进了热烈的阳光底下。 对方不声不响,在灿烈的阳光下成了一捧灰。 散于空中,尸骨无存。 那人不过只是无意间挡了她的路,竟落了这般下场。 所以洛伊尔自那时开始就知道,这人虽长的好看,面容和发色似纯净的天使,但那双眼睛——永远是象征着杀戮与残忍的血色。 于是在此刻,小血仆依旧是称得上顺从的在她身侧坐下。 “赫洛卡大……”他顿了顿,似乎才意识到什么,紧急补救,软软的出声,“姐姐。” 喻绯:“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 问的废话。 洛伊尔心底冷哧一声,却是轻轻扯了扯衣领,微微侧过头,露出修长而白嫩的脖颈,神色无辜而乖萌:“这样,方便么。” 赫洛卡的血统不一样,相比其他血族,她其实并不需要血液而存活,她挑选血仆,咽他血液,只不过是为了增幅力量。 喻绯:“……” 你好自觉。 但我把你叫过来不是为了咬你。 少女的眸光一闪,舌尖舔了舔唇瓣,完全不见要解释的想法。 她早就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人。 恶魔哪儿有让到嘴的小天使飞了的道理。 于是绝色的吸血鬼垂下眼睫,俯身,张唇,轻轻咬了下去。 尖锐的獠牙刺破少年的脖颈。 “啊……唔……” 洛伊尔清瘦的身子猛然地颤抖了一下,接着便慢吞吞红了耳尖,软糯的低吟出声。 “大人,疼……” 小血仆无助地红了眼尾,手臂却乖乖的撑在身前,相比昨日他的冷淡和抗拒,今天的他倒是柔软惹人疼了不少。 洛伊尔的下巴轻轻搭在少女的肩上,对方唇瓣轻蹭着他的脖颈,惹得少年不可抑制的软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战栗的轻颤。 喻绯不太需要血,所以今日只是咽了他两口血,昨日还冷淡着让他下个月不要再找他的小血仆此刻早已浑身发软,安安静静的靠在她怀里。 “对不起,大人,”喻绯没有纠正他,他便全凭本能的称呼她,小血仆唔嘤一声,“我疼。” 虽然血族的怀抱让他从心底厌恶。 但他身体底子太差,不过是被她咬了一口而已,今日竟然就走不动道了。 “没关系。” 优雅的血族慢条斯理的将獠牙收回,微微笑道:“疼你就多抱一会儿。” 你与晦暗拥抱我(6) 她的尖牙里似乎含了些奇妙的物质,刺破脖颈时会让承受者瞬间瘫软,但并不难受,感知更近似情欲,快感无可比拟。 这是血仆的普遍认知。 可他们不知道——这种快感会随着次数的增长而随之同时往上递增,次数越多,血仆的反应会愈发强烈。 血族的优雅与高贵,从不需要为自己的血仆负责,在华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嗜血冰冷的内心。 让一个血仆趴在主人的怀里恢复体力的画面从未出现,更何况是女王赫洛卡?她不差金钱,更不差血仆。 一般情况下,她进食完便会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不会在意她的血仆还有没有行动力。 但—— 她现在就坐在那儿,姿态懒散随意的让小天使靠在自己怀里。 金色发丝垂在身后,冷清的淡香萦绕洛伊尔的鼻尖,此时他与她的距离极近,一侧眸便能轻轻吻上她后颈。 “唔……大人……” 洛伊尔低下眼,遮住眸底冷漠抵触的情绪,唇瓣却是微微贴近她白净耳垂,覆在她耳边软声软气。 “我好困。” 据他所见,赫洛卡具有严重的“高傲引发的精神洁癖”,她认为平常与血仆的那些不必要接触都是肮脏的。 毕竟他亲眼见过。 所以,洛伊尔想,既然你视血仆为肮脏和恶心的产物,那我便多与你亲近一会儿。 恶心么。 “那就睡吧。” 但出乎意料的,她几乎没有流露出任何嫌弃的意思,只是微微抬起了手,指尖力道轻微的落在那两枚新鲜的牙痕上。 “……” 他皮肤嫩,昨天那两枚痕迹还尚且新鲜,眼下就又平添了两处新的,看上去还有些精致的可怜。 也难怪他这次反应强,好几分钟了都没缓过来。 小血仆的呼吸逐渐平稳,瘫在她身上没动静了。 喻绯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她摸他头发他都不给反应,看来要么是睡着了要么是被她喝血喝死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 她怎么可能让这家伙死在她怀里呢。 这多累啊。 于是喻绯撑在身后的那只手慢慢吞吞的弯,自己缓缓地往后倒,让洛伊尔随着她的动作,身体慢慢的往前倾。 “……” 小天使闭着眼睛,小脸乖乖的蹭着她的锁骨。 洛伊尔太累了。 自从他进入这所莫名其妙的学院,他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后来被赫洛卡选为专属血仆,搬过去的第一天晚上,她就留了个尸体在那儿吓他。 这个恶魔身上的淡香又太过于干净安神。 即便是他在心里警告自己,但仍旧耐不住如潮水般浸袭而来的疲惫。 …… 太奇怪了。 她分明就是个恶魔,手上鲜血无数,可…… 她凭什么这么好闻。 ** “不要……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要成为血族的食物,我不要脖子上多两个窟窿!太丑了呜呜呜呜!!!” 天色将暗,喻绯被外面的哭闹声吵醒。 她从书桌上将翘着的双腿收回来,顺便将挡在脸上的书拿下来。 小天使还在她的床上,阖着眼睛休息,将近一米八的少年蜷成一团,很没安全感的姿势。 喻绯像个操心的老母亲,伸手替他掖了下被角,而后轻轻的走到靠门的窗户那儿去。 这个视觉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外面。 宽阔却阴郁的走道上,有两个血族正一左一右的抓着一个女生,往走廊的尽头走。 那个女生倒是勇气可嘉,两只爪子死死的抓住方形石柱的边缘,手脚疯狂扑腾,一边挣扎一边嚎。 “救命啊,野生血族来偷东西了!!!!!” 血族内等级划分很严重,因此在这所学院里,扫地大叔都与皇室血族沾亲带故。 他们最瞧不起这种野生无血统的血族。 基本上走哪儿都挨揍。 他们觅不到食物,听说血族女王办了个学院来专门圈养食物,他们饿极了,才会偷摸着溜进来咬人续命。 但一切都毁于她这么一喊。 “……” 喻绯透过透明的一小块儿玻璃窗,事不关己的吃瓜看戏。 看来阶级斗争果然很重要。 “诶。” 透过隐隐光亮,女生看见她,眼睛终于一亮,她依旧扑腾,挣扎的很奋力,像一个努力挣脱老鹰的小鸡崽。 “你别光看戏啊,把门锁好啊。” 喻绯一挑眉:“……”谢谢,他们来一个试试? 血族的人过来处理,那两个野生的血族便果断的弃食逃生,时间晚了,她又是个新生,暂时还没有安排住处,于是昏暗之中缘分对视,女生毫无悬念的被塞进了喻绯的门。 “……” “……” 昏暗中面面相觑,半秒后,女生打开了房间的灯。 喻绯没来得及让她住手。 刺眼的灯光倏尔亮起,小血仆指尖下意识缩紧,但发现所触之处一片冰冷。 他警惕的睁开长睫。 听到她似乎在和谁交谈。 “……” “血族女王的血仆,”喻绯对面的女孩坐在椅子上,似乎完全没有被方才的事情所吓到,没心没肺的一眯眼,似乎还能和她聊点别的,“真的是从这里挑么?她亲自挑?” 喻绯:“……” 但她的不搭理,似乎并不能成为女生沉默的理由: “你也是今天来的?”女生瞧着房间里干净的就像是没人住过,于是大胆猜测,“据说下个月的18号女王会再次来这里挑人,你这个时候来,也是为了她吧?” “不是。” 喻绯冷漠脸。 这女生似乎对血族很感兴趣,逼逼赖赖话题跳跃个不停。 “……” 从“吸血鬼的颜值一般都绝了,那血族女王的美貌一定会亮瞎狗眼一定比你还漂亮”,到“被美女咬一口我此生无憾”,再一个人聊到赫洛卡“杀戮堕天使”的称号。 洛伊尔静静的抱着雪白的被子,透过床边栏杆的缝隙,平淡的往下看。 他看见血族女王大人挑着眉:“你似乎对血族女王很感兴趣?” 而后那女生沉默两秒,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的告诉她:“其实,我是个牙医。 “我只想掰她的牙,然后带回去研究。” 喻绯:“……” 她微微抬起了手。 那位漂亮小天使却终于装作刚醒的模样,往外慢慢探出个脑袋。 他看着喻绯,表情困倦的软声含糊: “姐姐。” 你与晦暗拥抱我(7) 喻绯抬起眼睫,隐藏在美瞳后的瞳眸透出隐隐优雅的红,一头金发滑落至肩,她淡漠的挑眉,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怎么?” 洛伊尔犹豫了下。 随后微微皱着眉,慢吞吞的撑着半个身子,连语调也变得缓慢安静的软:“姐姐,我好晕哦。” 是吗? 喻绯顺水推舟的微微一笑。 就这家伙,这长相。 不得不说,原主最后死在他手上不是没有原因的。 毕竟他看起来也太无害了。 无害的漂亮弟弟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但喻绯深知他不是个善茬,不然她手上的剧本可就白拿了。 于是少女的声线淡下来,不捉痕迹的微笑:“要我抱你下来?” “不用。” 洛伊尔的声音极具少年感,低低的声线像是天然带着蛊惑,喻绯对面的女生闻声抬眼往上看,才看见对方极致纯净的美貌。 她暂时抛下对女王尖牙的惦记,震惊而诚实来了一句“喔我的上帝,这一定是天使吧!” 话音落地。 他微微蹙起了眉,表情似乎有些隐隐的抵触,少年修长身形立于喻绯的身侧,漂亮的瞳眸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别处。 “我不是天使。” 洛伊尔表情淡漠,说的认真,甚至还不经意间轻轻露出脖颈上的四枚牙痕。 女生:“?等等,你这是刚被吸血鬼咬过吗!” 洛伊尔还来不及遮掩,就看见她眼睛倏尔亮起来,指尖不安分的就要把人拽过来观察痕迹,但还没触碰到他,方才一直明显不太想搭理人的金发少女就默然抬手勾走了少年。 “不要动手动脚。” 冷淡又近似于警告的话音刚落,少女便缓缓低下眸。 幽深的瞳眸一眨不眨,看着被勾到自己怀里的小血仆: 你想说什么? 后者“唔”一声,乖乖的眨眨眼,完全不反抗,甚至还一脸懂事: 我想为您解忧,殿下。 喻绯:“……” 狗比骗子,看你这样子就知道必不安好心。 不过算了。 她始终不出声,但揽着他腰的那只手力道松了松,妥协的意思明显,看戏的意思也很明显。 “……” 于是洛伊尔微微侧眸,看着那人。 瞳底不自觉的带着细微警惕的防备。 他眨眨眼。 随后轻低着声音,缓慢道: “我不是天使,我只是赫洛卡大人的血仆。” 洛伊尔说这话时藏了私心。 再不济他身体里也是天使的血脉,与血族有着同样的高傲冷淡,“血族赫洛卡女王的专属血仆”一词已经与他共存,那…… 他便不再承认自己归属于天使。 “我的天……” 他的语气还算得上是平淡,一字一句从柔软的唇瓣溢出,但每一个安静字眼,都狠狠的敲在了女生的脑壳上。 她惊恐的捂住嘴。 血仆!血族女王的血仆! 经她的观察,之前被她选中的那些血仆全都有去无回,这人什么路子啊,居然还能回到学院来? ** ** 世人眼中的血族,高贵,优雅,绅士,美艳,血族女王尤其精致绝色。 有听说过血族女王传说的无知人类慕名而来,却败兴而归,即便有幸被血族看中,赫洛卡女王也从未允许任何血仆私自前去见她。 走廊静谧而漆黑,整座学院的装修奢华优雅,伫立在茫茫夜色之中。 喻绯独自顺着走廊行走于还算熟悉的学院,面前一女生却红着脸与她擦肩过去,随后走进靠近尽头的房门,十指轻扣,紧张的交叠于小腹前。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今早碰见的那位艾德先生打开门,首先行了一个无比标准的贵族礼。 离得太远,喻绯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看见那人的唇瓣一张一合,嘴角的笑容油腻的要死。 这是所有吸血鬼进食前的礼仪吗。 喻绯面孔古怪了一瞬。 她今天咬那位小血仆好像没有行礼,只是招了个手让他过来。 ……他会感觉自己没有受到尊重吗。 他会生气吗? 算了。 他就算气性再大,也不过是只长的漂亮的小血仆,若是她开口要咬他,洛伊尔还是得乖乖的迎合。 “啊……呜……大人……”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低吟,成功让正准备离开的喻绯顿住了脚步。 她倒退回去。 随后光明正大的站在窗边,冷淡的眸光看着室内摇曳的烛火。 吸血鬼面上的微笑诡异,眼睛似乎透露着一种食欲大开的红,他揽着女孩的腰,一下便单手将人勾上桌子。 “大人。” 男子俯身咬下去的一瞬间,喻绯看的无比清晰,视线内的女孩无意识将手搭在那位血族的肩上,细长白嫩的腿微微磨蹭,还喘着气儿。 “女王还没有从我们这一届新生里挑出新的血仆……”她的声音颤颤巍巍,“要是女王知道了,您会被罚么……” “没人知道的。” 吸血鬼语气倒挺狂妄,平常不太搭理的话题,在渴求一整天的血液入喉之后,终于轻易的被引出来。 “我不是第一次。” ** 于是当天晚上,有人从窗口看见什么黑色的影子,巨大的翅膀张开,自半空划过优美的弧度。 那对翅膀不同于一般血族的纯粹墨黑,绒羽冰冷绝美,半黑半白,天使与恶魔的冲突,月光映着女生半边侧脸,与一双酒红的深色双瞳。 身形无声地伫立在夜色中。 宛若恶魔临世。 她手上似乎还掐着一人的脖子,在半空中挥着翅膀挣扎,喻绯半遮眼睑,深色的眼瞳平静无波。 她似乎并不在意会不会被人看见。 神色冷淡未变之间,那人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 灰飞烟灭。 弄出的动静不小,喻绯垂眸看向脚下的学院,不少人被这凄厉的声音闹醒,眸色晦暗着泛起深沉的血色。 一时间,学院里议论纷纷。 而罪魁祸首倒是丝毫不受影响,骨骼绝美的翅膀从背后收回,脚尖落上天台的地面,淡淡向前走去。 “看来确实是我太仁慈。” 月光下,血族女王漠然仰了仰下巴,血红的眸色冷淡掠过,无情而嗜血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就连我的血仆,你们也敢起觊觎之心。” 吸血鬼乌泱泱的跪了一地。 你与晦暗拥抱我(8) 顶楼风声撩起墨袍下一缕淡金的发丝,吸血鬼整齐的向她致以最高敬意,时间仿佛静止。 清冷月光映在血色的瞳孔中。 少女身上是黑色的斗篷,银色细链点缀与肩,隐约泛着冷光,透露着古老贵族的优雅蛊惑。 没有命令,他们不敢起身。 赫洛卡那一对至黑至白的绝美羽翼似乎已是标志性,她平日里只在固定时间来学院挑选血仆,今天却悄无声息的到来,甚至动动指尖,就将艾德公爵捻成了灰。 他们虽然心底万分奇怪与惊诧,却不敢出声,只能恭敬地跪在地上,叩首认错。 连带责任,他们懂的。 不过赫洛卡殿下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连对血族同伴也是一样的狠戾,雪色漂亮的指尖从斗篷里探出一截,微微抬了抬,吸血鬼的心脏便一阵紧缩。 直到那阵血腥的压迫感抽离开,地下俯着的血族才敢抬起头。 ……谁敢与王对视? ** 喻绯迈步下楼,脑海里浮现出艾德公爵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 “不是第一次。” 所以,她的小血仆,那位飞不起来的小天使。 是不是也有可能早就被血族咬过了? 她冷着神色,还压着火气,瞳底失了掩护,妖异的色泽便愈发明显。 “……” 指尖握住房间冰冷的门把手,浸凉温度漫延掌心,少女理了理斗篷,确保能遮住这双戾气溋满的血色眼眸。 里面传来交谈声。 首先开口的那人还算是熟悉,喻绯停住了开门的动作。 “……” “考虑好了么。”在她离去的这段时间,两个小朋友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昏暗的空间内,白软的血仆交叠修长双腿,整个人无形的散发出懒散的雅痞。 “只要赫洛卡活着,绝不会将牙给你带回去研究。” “我建议你与我合作。” “你想要她的牙,而我也只是想要她的命而已。” 喻绯:“……” 这交易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人家要牙你要命。 她的唇角无语的抽抽两下,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头大。 看来这个世界,她的命定儿子有点蠢。 【嘎吱——】 她听不下去,若是这家伙再多说一点,喻绯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冲上去手把手教他如何动手鲨自己了。 “……” 少女颀长身形一出现,俩家伙瞬间安静。 漆黑的斗篷之下,是喻绯痛心疾首的皱眉。 不过想想也真可怜,她在门外折腾自己的斗篷遮住脸,生怕把这个不惊吓的小娇气吓得晚上睡不着觉,没想到隔着一堵墙,小娇气竟在门内策划着要了自己的老命。 她沉默着一言不发,径自上床躺好,而后放下床帘遮挡。 全程只扔了两个命令。 “蜡烛灭了,嘴闭上。” 她似乎很疲惫,像是刚鲨完人回来,语气也淡淡的,依旧是那副懒得搭理的清高冷傲。 洛伊尔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见。 于是他微微偏了偏头,骨骼漂亮的长指轻轻蹭了蹭阖上的床帘。 “姐姐,”他像是无事发生,依旧好声好气的叫她,眸子里又是熟悉的顺从和乖巧,“我们在玩儿血族杀,你要参与么?” “我累了。” 喻绯挥了挥指尖,掀起一阵微冷的风,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 血族杀? 可真难为你了,这种弱智理由你都编的出来。 你不把动词和主语换个位置就他妈足以让我发誓一年不开荤了。 牙医:“……” 讲真,我真只想研究一下她的牙。 其实也不是非她不可…… 别的血族……也行。 …… …… 喻绯把自己捂的还算严实,再加上她平常极少以真面目示人,于是她在这里过了几天安静日子,最爱躺在床上悠哉悠哉的翘着二郎腿晃悠。 学院以饲养优质的血族食物为建院目的,因此一日三餐倒也还凑合,营养均衡,分量也足。 但大多是喻绯不爱吃的东西。 于是通常情况下,是小血仆一餐被迫吃两份。 而她坐享其成,等着他自觉露出那一截修长白嫩的脖颈。 ……不怪她挑食,而是在原主第一次在学院见到他时,这家伙就瘦弱的像是一拳能把他揍飞十米远。 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所以他之前在这里一定有个恶毒室友,天天抢小血仆的饭吃。 “……” 养孩子的同时。 古堡那边的事情她也在同步处理,夜色一沉,便会有黑鸦叼着带有蔷薇印记的公文过来,与喻绯嘀嘀咕咕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入夜。 “赫洛卡大人。” 黑鸦通过窗口飞入,苍白指尖搭着窗台,化为一道修长人形。 “近日有多处传出我族被斩杀于荒野的消息,我想是那些血猎又有了新动作。” 喻绯垂眼翻阅公文,没有开口。 修长的指尖轻捻纸页,短暂沉默间,于是黑鸦只看到赫洛卡冰风致绝色的美貌。 血猎。 顾名思义,就是为了绞杀血族而特定存在的组织。 几十年前,血族还十分弱小的时候。 才刚登上王座的赫洛卡地位不稳,但为了让整个血族存活并延续下去,还未成年的女孩单刀赴会,独自去了血猎的老巢——谈条件。 在刀剑之下,赫洛卡踩着血猎的尸身,平静的看着那时的血猎头头,天使般的容貌上嵌着一双恶魔的眼睛,鲜红的色泽氤氲开来。 签署了诫律七道。 『不得无故向我族类刀剑相向。』 ——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 当时的血族实在太过弱小,但喻绯拟定诫律时刻意未说明后果,她是黑暗的主宰者,即便反水也能反的理直气壮。 但时至今日,场面逆转。 血族的日渐强大逼的血猎无处可走,气焰嚣张的赫洛卡女王甚至光明正大的建立起了一处圈养人类的地方。 “血猎那边似乎早就对您有意见了,但忌惮着血族,不敢贸然出手,但他们相较之前,手段似乎也进步了很多,我们已经失去了四个同族了。殿下……” “不过是终于找到理由打压血族气焰而已。”喻绯眼也没抬一下,唇瓣一张,语气漫不经心,平平淡淡。 半分钟后,她慢吞吞的将视线偏至缩在一团睡着的洛伊尔,酒红双眸默然无波,“……二者,只可留其一。” 杀戮她倒不怕,只是这个睡着的家伙…… 都和她同吃同住了这么多天了。 睡着时还胆战心惊,手里必须藏一把银器。 你与晦暗拥抱我(9) 烛光跳跃两下。 小血仆似乎对她的触碰有了一种本能的反应,属于血族的微冷指尖刚轻轻覆上,少年软嫩脖颈上的皮肤便细微地战栗起来,他颤了颤纤长的眼睫,轻轻呜了一声。 “大人?” 喻绯看见他茫然纯粹的无辜眼瞳,刚被人弄醒,他眼底还蒙了一层雾。 烛光明明灭灭,映着吸血鬼酒红淡漠的双瞳,五官更加妖异立体。 “要进食么?” 洛伊尔微微咬唇,表情虽然困倦,但似乎并不意外,他神色淡漠的将手里藏着的银器收入衣袖,磨磨蹭蹭的挪过来,眨眼看她。 毕竟这人唯我独尊,做事全凭心情,他在被宣判为她的血仆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因此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甚至主动勾了勾衣领,露出没什么牙痕的干净脖颈。 黑鸦似乎这次才发现他,而后很惊诧的看着面色堪称随和的修长少女:“大人?” 一般情况下,血仆与主人不可同吃同住,在所有血仆里,只有血族女王的血仆会拥有独立的房间。 不过……像这种光明正大的同吃同住。 甚至还无比亲昵的主动问她要不要进食。 这种大场面,他着实没见过。 尤其是一贯冷淡的赫洛卡殿下居然由着血仆蹭她的指尖,还丝毫没有发火的迹象。 “……” 他好想开口问,可他的命只有一条。 黑鸦恭敬的站在一侧,飞快的瞄了一眼。 另一边的喻绯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平淡地注视着白净软嫩的小血仆,苍白指尖轻轻停在他的颈线处,似乎叹了口气。 “我不咬你。” “……唔?” 少年本已经做好了大半夜被她抓起来咬脖子的准备,但似乎没想过她会说这个,少年惊愕地瞪大眼,半秒后低糯着声线道:“大人,可是您已经很久没进食了。” 以往的血仆,似乎每一天都会被自己的主人刺破脖颈,获得新鲜血液以存活下去。 但赫洛卡…… 在之前,她唤血仆过去的频率大概是三天到四天一次,现在都已经将近半个月了,却没见她咬过他一回。 倒是半夜出过出门。 ……是寻到了新的血仆么。 她这么快就腻了么。 洛伊尔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深色的漂亮瞳孔,忽然抿起唇,腮帮子微微鼓起来,他侧了个身,莫名有些生闷气的小河豚样。 “大人,我困了。” 黑鸦:“……” 真是活久见,他还没见过敢和赫洛卡大人耍小脾气的血仆! 但—— 外界传闻冷戾嗜血的血族女王殿下。 依旧没有生气。 她甚至还露出绕有兴趣的神情,浸凉的指尖轻轻掐住对方的脸。 “你在做什么,求我咬你?”淡金长发如月光流散,喻绯矜贵雅肆的挑眉,“向、我、求、欢?” 一字一句。 在寂静漆黑的夜,显得尤为清晰戏谑。 像是敲在他脑壳上。 “……” 他不经逗,简单的四个字就已经让他耳根子滚烫了一片,但他阖着眼睛,依旧是淡定的神色。 “好了,小血仆,我不逗你。” 纤长指尖收回,重新垂落身侧。 “我要离开一周,你想待在这里,还是随我回古堡?” 有区别么。 洛伊尔没动静,这位女王就在一旁耐心的等。 哪里都有血族,哪里都是危险。 古堡里暗藏危机,这里的血族也依旧符合他的认知——绅士优雅的外表,掩藏一颗杀戮嗜血的心。 他闭了闭眼,但依稀记得,作为血仆,他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跟随他的主人。 于是他默然了片刻,便没什么情绪的回答她: “您去哪儿,我便在哪儿。” ** 喻绯揽着小血仆的腰,扣着漆黑的兜帽,漂亮的下巴线条被月光勾勒,唇角绷着,便显得无情的冰冷。 恶魔张开羽翼。 极致的墨黑与象征光明的纯白,骨骼漂亮而绝美,洛伊尔安静的待在她的怀里,似深海的眼瞳一眨不眨的盯着脚下。 她掠过静谧的小镇上空。 少年修长的指尖不经意,轻轻蹭过少女背后精致的白羽。 “喜欢?”喻绯自然没错过他的小动作,“喜欢就多摸摸。” 洛伊尔回神,遮住纤长眼睫下的瞳孔,轻声:“不敢。” “有什么不敢,”她张唇,语气很淡,“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羽翼的血仆,你有张狂的资本。” 他虽然是纯净的天使血统。 但生下来便折了羽翼,因为他,家人被驱逐,他错失了最佳的治疗时机,原先被救的希望逐渐泯灭,他在颠沛流离中,再也无法张开美丽圣白的羽翼。 洛伊尔眸光幽幽的沉了沉。 “大人的羽翼……” 他犹豫着张口,似乎有点别扭。 “很漂亮。” 少女悄无声息的落地。 她回古堡的任务紧急,普通的血族不像她,不惧阳光,不怕银器,就连十字架也对她无可奈何。 血族只在晚间活动。 她多等待一天,便会有新鲜血族因他们所恭敬的女王的犹豫,而被血猎绞杀。 她冷漠而双标,嗜血残忍是她的本性。 她可以指尖沾血,随意夺人性命,在掌心反覆间将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体化为灰烬。 但她不允许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绞杀她的同族。 喻绯将血仆带回自己的房间,看着他迷茫的站在不属于他的空间里手足无措,且他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进来。 “大人?”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就住在这里,”喻绯顿了顿,又抬手将自己脖颈间的银色吊坠扔给他,“戴上这个,整座古堡随你去,不会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血族酒红的眸子冷淡的映着他的身形,神情是少见的严肃,瞳色幽清,似乎交代完这些话她便要离去。 “我知道了。” 洛伊尔安静的将冰冷的吊坠握在掌心。 顺从的低下眼,样子很乖。 他不过问她的一切,只像个小木偶一样听她的安排。 这副小模样让喻绯特别不放心——即使她知道这小家伙心黑着呢。 但她叹了口气。 还是补充了最后一句。 “谁欺负你,你就直接给他撂地上。” “撂不动的你就记好他的长相,然后乖乖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我撂他。” 你与晦暗拥抱我(10) 赫洛卡从不在房间里办公,喻绯沿着华丽暗冷的走廊行至一扇蔷薇花枝缠绕的大门,在门口停住。 门缓缓开启。 她指尖一挥,烛台便一盏一盏的亮起。 血猎已经无声的隐匿了很久,但在她还年幼之时,这一组织是很受人类尊敬的。 尤其是血猎的头头。 连人类的君王都对他毕恭毕敬。 在这个组织里,都是自诩正义,打着消灭黑暗势力的各族人士,可能有天使,也有人类,甚至可能还会有一些看不惯她的同族。 她已经有几十年没与血猎交过手了。 对这一组织不知根不知底。 但相比之下,血族便好辨认的多。 局面现在对整个血族都非常不利。 所以,找血猎算账这件事情急不得。 喻绯抬起手。 一只黑鸦着急忙慌的从窗口飞进来,爪子搭在她纤细苍白的指尖上。 她只让他喘了两口气,抬着的指尖便收回来。与此同时,一名银发血瞳的男子便出现在喻绯面前。 他向她行礼,掌心托着女王纤细的指尖,就要在她的手背上落下礼貌一吻:“陛下。” 喻绯果断把手抽回来。 “夜里被绞杀的血族,”她看着他,兜帽依旧掩着她的容貌,“尸体在哪儿?” “您要过去?”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血猎敢以如此形势绞杀血族,想必就是为了引出您,若是您现在出现在现场,就等同于他们的活靶子。” 喻绯:“我知道,他们打不过我。” 黑鸦:“……” 我他妈知道。 但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于是他想了想,又恭敬着道:“陛下,你要不先与血族里的长老先商量一下,待到明日早晨,您再乔装去暗访,血猎应该不知道您不惧阳光……” “那你可失算了,”喻绯闻言挑了下眉,冷笑一声,“我当年去找血猎谈判,就是在毫无遮挡的阳光下,夺了他们几十条性命。” 所以现在他们总有人会知道,血族女王不惧阳光。 血猎这个组织她老早就接触过,他们团结,默契,但自诩正义,维护着那些脆弱而可笑的错者。 他们目标一致,只为绞杀地狱的恶魔。 而关于她这个女王的信息,只要血猎中有一人知晓,那必回传遍整个组织,以便做好应对。 至于与长老商讨…… 喻绯掐死了这个想法。 不过是一群阿谀奉承见风使舵的活物罢了。 当初就是他们这群人逼迫着前任女王将天使交出去。 才使得才刚懂事儿的她不得已承了位。 ** 夜深了。 洛伊尔的身形立于格子窗边,窗外景物的墨黑剪影张牙舞爪,清辉的弯月悬于半空,色泽清净而冷淡。 光点凝于指尖,少年漠然垂眼,沉默的盯着静躺在掌心的吊坠。 泛着铁质的冷光。 吊坠的样式并不繁复,但看上去似乎有些年头了,边角有了磨损的痕迹,一对漂亮而完整的羽翼一雪一墨,金色线条勾勒羽翼轮廓,刻画精致细节,在吊坠的反面,甚至还有一小行刻上去的字。 『庆祝新生,祝赫洛卡』 “……” 洛伊尔微微抬了抬下颚。 在他对血族女王的固有印象里,世界上所有恶毒的词汇似乎都不足以形容赫洛卡。 “杀戮” “残忍” “血腥” “自私” “鲜血” “罪恶” 这些用来当她的代名词,好像都十分贴切。 包括他第一次被当食物时——她的动作都丝毫不温柔,指尖扣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按在怀里,尖牙刺破脖颈,少年瞬间烫起耳根,浑身软下去,面红耳赤又不可抑制的在她耳边颤抖。 她掐他腰。 他便疼的轻微叫出来。 但他那时浑身无力,于是语调便低哑又委屈,像是疼狠了。 她只是嫌恶的皱眉。 进食完后便毫不犹豫的将人扔下去。 她高高在上的睨着他,似乎他是她的玩物。 她看着他的丑态,把他骨子里的自尊拽出来,狠狠的踩碎了。 洛伊尔承认,他确实很讨厌她。 在那晚差点被她其他的血仆掐死时,他甚至还寻思这人是不是有病。 当血仆除了出丑,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待遇。 可最近几天—— 矜贵的赫洛卡大人将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甚至带他回到那个学院,若有若无的护着他。 于是他开始逐渐觉得。 也许她并不是……外人所说的那些样子。 她给予他选择的权利,并允许他与她同吃同住。 她慵懒随意,像玫瑰般极致瑰丽美艳,虽是女王,可她并非刻板无趣,他有意呛她,这人似乎也……从不在意。 这未免就是,那些血仆向往她,并仰慕她的原因么? …… 天边泛起鱼肚白。 喻绯在临走前已经交待过亲信,她不在古堡的这段时间,还得让人多看着这家伙点儿。 她倒是不担心别人挑事儿。 洛伊尔他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纯净无害,她担心他暗戳戳的去找别人的麻烦。 “……” 银发血瞳的女人轻轻叩响了门。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少年的半张脸。 他对这座古堡的所有人依旧保持着警惕和防备。 但女人只是过来给他送个饭而已。 毕竟赫洛卡大人离开古堡之前可说了,她的血仆,必须好生养着。 若是她回来,发现洛伊尔瘦了。 那她就再亲自把人养回去。 “……”吸血鬼将餐车整个都推进房间,看见女王的床铺依旧整洁干净,估摸着这位血仆祖宗也是一夜未眠。 她完成任务之后就要离开。 不过,在她的指尖扶上门把手时。 始终沉默着的洛伊尔终于出了声。 “等等。” 他似乎有点挣扎。 两秒之后,瓷白的漂亮男生才像是随口一问般开口问她。 “我想问一下……赫洛卡女王大人……” “她对每个血仆…都这么好么?” 吸血鬼:“?” 她咳了一声。 视线逃避的从他脖颈离开,实在有点馋的咽了下口水。 指尖将门扶手往下压,她已经做好了及时逃跑的打算。 女王大人的血仆虽然闻起来很香,但她真的不能碰…… 碰了是要死吸血鬼的…… 于是她捂住嘴,血红的眸子望过来,语速飞快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语气称不上太好。 她说—— “你以为女王很闲吗?” 你与晦暗拥抱我(11) 偌大的房间内寂静无声。 良久,雪白而净的漂亮少年才低垂下纤长的羽睫,遮住深色瞳孔,温软指尖触上瓷盘,洛伊尔轻轻抿了抿浅淡桃色的唇瓣。 “谢谢。” 即使只有对方这稍显不耐的一句回答,也似乎让他的心尖被羽毛轻轻触了一下。 她对他是特别的。 听起来似乎很奇妙,血族唯我独尊,血族女王自幼承高位,骨子里恶魔的基因占据上风,她长的像天使,本质却是生于地狱的魔鬼。 她视生命为草芥。 指尖沾满鲜红的血液,但她对他是特别的。 仿佛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大门阖上,四周归于可怖的沉寂。 少年漂亮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莫名的浅笑。 不过片刻,他便回了神,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笑意很快消弥。 …… 与此同时。 冰冷的雪山之上。 刺眼的阳光凝于枝桠的末端,脚下积攒着厚实的雪,少女穿着墨色的兜帽,优越肩线上垂落银色细链,领口处缀着的红色宝石折射出邪异的微光。 她只身一人,眸光淡垂,望着那处暗沉的血迹,神色平静。 这是一场,堪称凌虐的绞杀。 血族墨黑的羽翼被整齐斩下,随意扔在一侧,尸体睁大腥红的双眸,血迹淌了一地,心口,腰腹,千疮百孔,尖锐的獠牙也被残忍剥下,带着鲜红,静躺于一片雪白。 血族的尸体由黑鸦带回去妥帖葬下。 而喻绯看见了端正放于血族尸体心口处的一箭。 银制的箭头上同样染着血。 剑身由古木制成,上面的花纹繁复精致,她认得这花纹,早在几十年前,她就在与血猎头头谈判时见过了。 风声寂静。 一只素白纤细的手握着那支箭,露出的一小截下巴苍白而冷,殷红唇角勾着,弧度轻蔑戏谑。 血猎如此光明正大,是在向她宣战。 少女摘下半遮容貌的斗篷,淡金发丝干净而至纯,一双酒红的眼眸里倒是邪意盎然,蕴着嗜血的杀意。 很好。 她应战。 “……” 血猎不会就此收手,喻绯尽可能的将分散的血族召在一起,随后展开羽翼回到古堡,打算等到夜深之后,再进行下一步行动。 古堡里一切都井然有序,近日有血族接连被绞杀的消息暂时没有被她放出来。 凌晨看了过于血腥的一幕,她现在急需看到她的小血仆来洗洗眼睛。 嘤嘤嘤。 喻绯面无表情的推开紧闭的房门。 彼时的洛伊尔正好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皙白的指尖翻阅略微泛黄的书页,灿白光线勾勒身形。 淡漠纯净的安稳。 手边的饭菜精致摆盘,依旧放在那儿,动都没动。 “大人。” 开门的动静不小,小血仆合上书,视线静默的望过来。 一向矜贵的少女此刻的发尾有些微微的杂乱,无端添了几分平易近人,她抿着唇,将近一米七的身形立在门口,堪称随意的拽下了斗篷,而后用眼神平淡的示意他: “为什么不吃饭,不合胃口?” “不是。” 少年乖乖的站起身,微微摇了摇头。 “我只是想等大人回来。” 喻绯:“?” 吃错药了吧你。 前几天你还谋划着要我命呢!! 但他的目光清澈又真诚,软的像是只无辜的猫。 完全让人狠不下心来对他说一句重话。 就算是态度稍微冷一点儿都舍不得。 女王默了两秒,似乎已经脑补出小天使抱着自己残缺的翅膀无辜可怜还委屈的一个人默默蹲墙角生闷气的模样了。 ……有谁能狠下心来让这家伙别矫情呢。 总之,她不能。 …… 她的计划需在深夜实施,于是在大白天的时间里,她还能好好逗着小天使玩儿一下。 昨天临走时扔给他的吊坠正静躺于少年两截锁骨连接的空隙处,喻绯轻飘飘的睨了一眼,他便敏感的低头看。 “大人,”他轻握着吊坠,骨节精致的像是篆刻的瓷白艺术品,洛伊尔默了半秒,忽然想起吊坠后刻着的小字,“它对您来说很重要,我想我应该将它物归原主。” 喻绯懒洋洋的挥了下手。 哪有什么重要不重要,充其量就是个破吊坠而已。 但话到嘴边却又来了个紧急刹车。 因为在“吊坠”一词入耳之后,原主脑海里的相关记忆便准确的匹配上。 喻绯:“……” 是已故的前任血族女王与她那个白翅膀的爹予她的新生礼物,上面承载着的是美好的祝愿。 于是。 喻绯抬起眼。 酒红的深眸依旧妖异,可她面上的表情很真诚:“无事,你暂且拿着它,它能护你周全。” “……大人。” 洛伊尔怔了一下。 他的神色依旧不显山不露水,一如既往的乖顺与平静,但他内心动摇的不止一星半点。 在这段时间。 喻绯似乎将他对她的所有印象都推翻了。 肃穆罪恶的血族女王,好像也没那么罪恶。 甚至还。 隐隐有些可爱。 寂静半晌。 白软少年洛伊尔抿紧唇瓣,迈开笔直的长腿。 第一次,主动向她走过来。 那神情严肃到喻绯差点以为他要过来捅她一刀。 不过事情与意料之中的相违,洛伊尔缓步过来,在她身侧单膝跪下,温热掌心托起对方微冷素白的指尖,极具礼节性的吻上她的手背。 “何事?” 这次喻绯没躲。 “距离您上次进食已经超过了半个月,”唇瓣一触即离,小天使似乎还有些别扭,语气冰冰冷冷,还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再不进食,您也许会无力处理血族之事。” 不愧是小天使,求个咬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喻绯倚在床头,磨了磨尖牙。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对方的脖颈。 喉结的弧度很诱人。 不过她也确实太久没进食了,小血仆不过是微微靠近了一点儿,她就闻到了来自血液的香甜味道。 少女眸色渐深。 少年半张脸通红埋于她的脖颈,身子微微颤,她一只手勾着对方的腰,以免他摔下去。 但赫洛卡第一次咬他时对他的态度实在深刻,洛伊尔只能咬着唇瓣,最多闷闷的哼一声。 喻绯:“……” 她收回尖尖的獠牙。 “你还好么,撑得住么?” 少年烫着耳根,语气低软黏乎,乖的要命。 “您随意……大人。” 你与晦暗拥抱我(12) “您随意……大人。” 洛伊尔舔了舔牙尖。 他一夜未眠,送来的食物也一口未沾,现在又被喻绯咽了血,小血仆有点可怜的耷拉着眼皮子,微微的晕。 喻绯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于是她没再继续动作。 小天使被她安排的妥妥当当,待在她的被褥里眨眼睛,冷香萦绕,洛伊尔打了个喷嚏。 女王精神挺好的侧眼看他:“……睡会儿吧,醒了我让人给你做吃的。” 他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谢谢大人。” 却忍不住轻轻闭上眼睛,指尖攥紧柔软的被角。 紧绷的思绪逐渐放松。 困意席卷而来。 …… 夜幕很快降临。 洛伊尔睁开眼已是一片漆黑,视线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风过纱幔,月光浅浅透进来。 一片静谧。 喻绯离开了。 他呆了一会儿,随后门被推开,烛火亮起,进来的依旧是早上那只吸血鬼。 她叫伊斯赫拉。 是赫洛卡唯一的亲信。 血族在赫洛卡的管理之下逐渐强大,她便心安理得的当咸鱼,一段时间过后,她终于觉得良心过不去,开始了苦比的后勤生活。 她衣食无忧,馋了就找血仆来,腻了就啃啃西红柿,没什么野心和抱负,闲暇时间泡泡澡泡泡脚养点蝙蝠玩玩儿,倒也没有沾染上其他血族身上的戾气。 像是一真真切切事不关己的后勤小妹。 “醒了啊,”她把小推车放在门口,先探了个脑袋瓜进来,“这是赫洛卡大人让我特意给你准备的红枣银耳汤,让我盯着你把它喝光。” 洛伊尔:“?” 吸血鬼给他递过去,随后又偷偷瞄了眼对方现在的状态。 面色苍白。 还睡在大人的床上。 病殃殃的。 居然还没被大人无情的丢出去喂蝙蝠。 况且…… 她的视线扫过他脖颈前的吊坠,简直熟悉的一批。 吸血鬼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 有瓜! 她了解赫洛卡,凶残又卑鄙,闲暇时间不是休息就是捉弄人,她脖子上的吊坠是她亲人留给她最后的礼物,平常是不会让人碰的。 但现在—— 居然出现在了一个血仆的脖子上。 “……” 洛伊尔浑然不觉,他刚从冗长的梦境中醒来,不太想吃东西,于是只意思意思的咽了两口,打算应付过去。 不过被吸血鬼义正辞严的推回来了。 不仅如此,她还一脸严肃的表示,自己一定要盯着他喝完。 “劝你老实一点,大人说你太虚了,站都站不住,得补补。” 洛伊尔:“……” 他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然后看似挑事儿的进行反问:“她的每一个血仆,有谁能在被她咬了之后站得住么。” 伊斯赫拉:“……” 她沉默了一下。 而后选择实话实说。 “这倒没有,但一般血仆都是躺在小推车上供大人进食的,这样比较方便,能够直接推走。” 洛伊尔:“……” 他抿了抿微甜的唇瓣,想起这几次进食的情况,想起他好几次都忍不住的瘫在她怀里,耳尖便是一阵躁意。 但他还维持着面上的平静,深海似的眸子安静的望过来:“……可为什么,赫洛卡大人进食的时候,从不让我躺下?” 当然是她变态啊。 伊斯赫拉看这家伙活了近两百年,咬过的血仆多的一批,但这种情况……她还真没见过。 毕竟那些只是不合她口味的血仆都能被她直接丢出去喂蝙蝠。 银发血瞳的吸血鬼打了个西红柿味的小嗝,沉思片刻,随后很诚恳的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边建议你直接问她本人呢,亲。” “……” 他默然下来,再没了与人攀谈的欲望。 但伊斯赫拉同样也没打算放弃从他嘴里撬瓜的想法。 洛伊尔手上的红枣银耳汤还剩大半碗,她粗略估摸了下时间,就决定搬个凳子坐过来。 锲、而、不、舍。 是吃瓜群众必备的精神。 反正时间还早。 外面那一小推车都是他的。 思及此,吸血鬼的坐姿便随意了不少,语速也没再那么急促:“……我听说你前几天陪赫洛卡在学院那儿住了几天,她在那边大半夜的还灭了个公爵?” 小血仆很淡漠,默默捧着碗喝:“我不清楚。” 不过—— 他舔了舔牙尖。 半夜灭公爵。 确实是她会干的事情。 伊斯赫拉循循善诱:“那你知不知道她灭公爵是因为什么?” 洛伊尔规规矩矩咽银耳,不为所动:“大人的心思,我无法揣测。” “你不能揣测没关系,那我今天就勉为其难的把这个秘密分享给你,”她笑起来,容貌很清丽,但并非是能与赫洛卡相较的美貌,“她半夜灭公爵,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你。” “因为艾德公爵说,他咬过你,喝过你的血,还因为你的反抗故意不给你饭吃,暗戳戳的欺负你,赫洛卡哪儿能忍,即刻就掐着人的脖子飞上去了。 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狠……一脚过去门都垮了。” 还得让我自己掏腰包修门。 伊斯赫拉:我恨。 当然,事情的真相并没有这么跌宕起伏,只是在伊斯赫拉语言的渲染下,赫洛卡变成了一个护犊子的称职母亲。 “是么。” 洛伊尔的动作一顿,烛光明明灭灭,映在他极其漂亮的瞳底。 吸血鬼严肃点头。 半真半假吧,也不算骗他。 不过她编的故事似乎给这个小血仆的触动还挺大。 虽然他依旧平静垂着眼,谁也不看,情绪被掩藏的极好。 但他手在抖。 耳根子也愈发的滚烫微红。 偏偏他还挺正经,神色淡,声音也淡。 “大人身份尊贵,本就无法忍受自己的物品被觊觎,她会杀了他——这很正常。” 伊斯赫拉:“……” 不无道理。 这件事情当时就被传的沸沸扬扬,艾德公爵在月光下被捏成一捧灰。 虽然听起来有点惨。 但确实很爽。 当晚有人看见肇事者的羽翼一黑一白,纯净与地狱的矛盾纠缠,化为巨大的翅膀,华丽而漂亮。 她当时选择在月光下,半空中拿他性命,似乎就是为了警告其余的血仆,可——由于血统的原因,赫洛卡这些年,一向是很少在众多眼睛下张开羽翼的。 伊斯赫拉瘪了下嘴。 她觉得赫洛卡对这个小血仆好像心存歹念。 你与晦暗拥抱我(13) …… 清冷月光拢住整座小镇,杂物堆积的巷子里静的可怕,伊斯赫拉嘴里的那位温柔大方有责任感还对小血仆本仆极其偏爱的喻绯此时正隐在巷子深处—— 面无表情的揪着个稻草人。 表情很嫌弃。 黑色的斗篷遮住她半个身形,远处的钟楼传来幽幽声响,黑鸦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就慌不择路似的直直冲向巷子。 然后在喻绯的肩上停住。 黑鸦扑棱扑棱翅膀,惊魂未定:“上钩了,您可以准备准备了。” 喻绯露出略微勉强的神色:“……” 你把稻草人做成了这样。 我实在不知道。 从哪儿下嘴。 但脚步声愈发的近,她就暂时压下了自己真的无比嫌弃的心态,动作慢条斯理的张开嘴,露出雪白而尖锐的獠牙,年轻美貌的血族女王压着稻草人,在黑漆漆的夜色中皱起了眉。 黑鸦适时的扇动翅膀,制造些引入注意的微小声响,一般小声逼叨:“你小心一点,刚才有三个血猎追着我打,他们那个箭这么长这么尖,中一箭您应该会疼死……” “啪叽” 喻绯抬手就把肩上的黑鸦挥进了一旁摞起的箱子里。 “注意言辞,”她侧眸,声音被刻意压低,清冷漠然的质感,听上去似乎并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三个血猎都抓不住一只破鸟,这届血猎碰上我算他们倒霉。” 就在这时。 一道寒光擦过黑色的斗篷边缘。 喻绯面不改色,只极其轻微的侧了个头。 “看见了么,”她身形轻盈的从堆积的杂物那儿翻过去,“他们就这水平,即便我没动,他们也打不中。” 就这。 还好意思宣战么? 黑鸦吐舌装死,两只爪子朝天,黑漆漆的翅膀瘫住。 山上的笋要被你一个人夺完了。 “……” 喻绯没有张开羽翼,毕竟她的羽翼实在太有辨识度,她的计划是一步步的将血猎引上山,在那儿比较容易动手。 距离时隔多年,他们再次绞杀血族的时间距今也才三天。 他们知道血族女王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情。 但他们没料到那段时间她正好在一心一意陪她的小血仆,并在学院里以独特的记忆完成他的记忆覆盖。 正、好、闲、的、一、批。 甚至还能大半夜的杀了个血族助助兴。 要不怎么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即便是对方销声匿迹了许久,一出场还是能准确无误的抓住她的闲期挑事。 “咻——” 箭光割裂风声,对方追的很近,锲而不舍。 喻绯也蹿的飞快,但表情悠哉闲适,完全没有丝毫被追的紧迫感,银色的箭头泛着清冷锐利的光,少女姿态堪称随意的躲避,斗篷之下,女王挑起了唇角。 像是在玩儿猫和老鼠。 山林夜色尽染,悬崖边缘,喻绯停住脚步。 看上去像是被逼无奈,身后的血猎紧绷着弦,蓄势待发。 “各位,”她慢吞吞的转过身,举起手,无辜的做了个投降认输的姿势,语气很挫败,似乎很无害,“你们不是和我们族女王签订了诫律么?如今光明正大的毁约,不怕日后女王来找你们算账?” “诫律?” 对方一出声。 喻绯就忍不住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即使他的声音再不屑再正义,也免不了印证一句真理—— 反派死于话多。 这个时候应该直接干脆的给她来一箭,虽然最后依旧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可好歹能让她挂点彩。 但你开口了,所以你会凉的更快。 她悄摸着往前走了一步,尽量远离随时可能塌陷的崖边。 然后等待对方的下文。 “诫律存在的前提,是双方不威胁到民众,血族这几年愈发强大,甚至光明正大的圈养人类为食物,践踏人格尊严,视生命为草芥!诫律?怕是你族早就忘了!” “人命是命,”喻绯扫了眼对方三人的阵仗,站在对面,其中金发蓝眼的血猎尤其显眼,“血族的命就不是命么?你们话说的好高尚,我还没指控你们践踏我血族尊严,你们倒开始倒打一耙了。” 她盯着那位天使。 同样都在天使一族,他为什么长的这么磕掺。 ……果然还是自家小血仆生的好看。 眉眼优越,连瞳孔颜色似乎都比这人要纯净漂亮不少。 啧。 长的就跟池里趴着的蛤蟆一个样,居然敢不戴斗篷就出来猎杀血族。 这人是打算用自己的脸丑死人家吗? 喻绯好嫌弃。 不知道自家的小血仆在做什么,红枣银耳粥有没有乖乖喝完,没有她在身边他怕不怕黑,会不会有人欺负他…… “……” “……” 那人被她简单的一句话激怒,但忍着没跟她继续理论,总之都是一死,她没了就安静了。 这箭即使射偏了也没关系,为了对付血族,他们特地以纯银锻造了箭头,就算是划伤,那也够对方受了。 不过—— 箭齐刷刷的射出去的一瞬间,崖边的少女却伸手拽掉了自己的斗篷,墨黑的布料携着凌厉的风,瞬间就将三支箭团在了一起。 容貌不加遮挡。 女孩的淡金发丝落下。 “哒哒,”喻绯拍了拍手,随处可见的蔷薇花枝便出其不意的瞬间攀附上来,自三人的脚腕迅速缠绕至小腿,而后是腰部。 最后是—— 脖颈。 金发血眸的少女淡淡一笑:“surprise。”【惊喜】 呼吸不畅,又也许是惊讶,其中一个语气颤抖,睁大双眼,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赫、赫洛卡……” 喻绯过去就卸了他的下巴:“你双亲没教过你尊重人?你们的头头都得尊称我一声女王,你生吞蛤蟆了吧胆子这么大。” 长的丑还在她面前放肆,以为人人都是洛伊尔吗? 血猎这个组织纪律严明而团结,喻绯在冥冥之中觉得他们嘴里的某个地方一定藏了毒药。 于是她手挺快的把他们三个的下巴卸了。 带回隐藏在月光下的古堡,蔷薇花枝缠绕,喻绯重新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地牢门。 哒、哒、哒。 脚尖落地,鞋跟敲击地面,地牢内空荡,清脆声音回想。 “期待么?”喻绯微微一笑,“不要害怕里面的血喔,那都是你们血猎留下来的。” “劝你们不要想着寻死,我有本事抓到你们这三个,下次就能抓六个。” 你与晦暗拥抱我(14) 当天晚上,喻绯干了件大事。 她找了几只不挑食的小吸血鬼过来咬他们,本意是想趁他们意识迷糊的时候套些话。 但没什么用。 相比洛伊尔每次被咬都软得要命的状态。 他们居然一个个还能站得住。 ——除了那只天使。 那只天使的反应是三个血猎里最难以言喻的,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给她跪下了。 喻绯无语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决定单独审他。 不出喻绯所料,她在这人的牙齿里果然搜出了毒药,少女一脸嫌恶的把那一小包丢的老远,连那双贵的一批的手套都撇开了。 “我看你年纪不小了,”她无比淡定的坐下,“为什么不在家好好安度晚年,非要来人为缩短寿命?” 这人倒是硬气,眼睛一瞪,语气冷冰冰又很严肃的回答她:“这是我的信仰。” 喻绯闻言微微一笑,翘着腿,目光坦荡:“……你的信仰就是找死?你们血猎的信仰都这么奇怪么。” “我们的信仰,”他像是个误入传销组织的中年无知男人,听见她轻蔑的语气就跟被侮辱了似的,瞬间睁大了眼睛,“我们的信仰,是民众安生,是维护世人的人格与尊严,我有义务,且必须保护人类。” 这话听着真讨厌。 喻绯揉揉耳朵,几秒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显得有些不怀好意的阴森:“劝你说句好听的,不然立刻送你下去见阎王。” 不是所有天使都像洛伊尔一样乖顺可爱。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洛伊尔一样不仅漂亮还说话好听。 面前这人本来就丑,表情还凶巴巴的,说话难听的一批,语气倒是冠冕堂皇,就是挺准确的在她雷点上来来去去的蹦。 她“啧”了一声,然后说。 “我可以勉勉强强尊重一下你的信仰,所以你张嘴的时候请注意一下事实,我赫洛卡做事虽然不光明磊落,但也不虚头巴脑,自从学院创办以来,多少人挤破脑袋了都要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你怎么不去拦住他们?” 淡金发丝的少女纤细指尖缠着蔷薇花枝玩儿,神态闲适慵懒,张唇时漫不经心,沉默下来便是随意的压迫感。 总有些活物打着高尚的旗号做着最下三滥的事情。 嘴里冠冕堂皇的喊着维权,批判她一手创立的学院,实则只因为残翼就一脚把小血仆送到了她眼前。 就算是到了现在。 这些自诩光明的使者始终认为自己正义而高尚。 “你创办这个学院,初衷就是错的。” 喻绯不慌不忙:“所以我大白天的去街上逮谁咬谁就是血族常情?” “当然不行!” “这也不对,那也不行,”她晃了晃脚尖,一双血红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过来,慢吞吞的露出两颗獠牙,“可我是血族,不喝血会死的,不咬他们——” 喻绯歪了歪头:“我咬你么?” 也不看看你长的什么磕掺样,连作为一份简简单单的食物都没资格。 她实在忍不住的微微皱了下眉。 早知她是这么个玩意儿,今日就不该直截了当的把人带回来,她应该跳崖假死,然后默默的跟他们回血猎的老窝。 大意了。 喻绯啧了一声,也懒得再从他们嘴里套话了,掌心一撑,就临时决定回去睡一觉。 办法总会有的。 临走之前,喻绯无比顺便的带走了对方腰间挂着的一个小饰品。 她看这些血猎的腰上都有一个。 想必一定是有用的。 ** 行于漆黑漂亮的走廊,四周静悄悄的可怕,以往都会有几只黑鸦与蝙蝠在外面打架,今日倒是安分。 喻绯回了房间,看着趴在书桌上睡着的小血仆。 有那么一瞬间。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那蹦迪喝酒晚回家的渣比丈夫。 而小洛伊尔。 就是傻乎乎一心一意信任她的二十四孝傻白甜小娇妻。 此情此景,她的良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 按理说,她的任务是治愈小反派,阻止他黑化。 可她不仅没把他放在心上。 还咬他。 欺负到他无力反抗。 甚至还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古堡。 这原主在他心里得有多凶,吓得他都不敢去床上睡。 生活不易,小喻叹气。 烛台的灯还亮着,喻绯抬手把光掐灭。 又从衣柜里拿了个小毛毯出来,搭在小血仆的身上。 “大人,”他睡眠浅,原本警惕的透蓝瞳眸再看见她之后似乎微微松懈了些,“您回来了?” 漂亮的小天使声音清冷而软,甚至难得的对她露出一个纯净柔嫩的笑容。 金色的发丝毛绒绒的。 看上去手感不错。 喻绯的指尖动了动,在她思考赫洛卡会不会摸人脑袋的时候,手就已经自己覆上去了。 一片漆黑中,喻绯心满意足的揉着漂亮的少年,语气吊儿郎当去,略微的不正经:“我回来了,你想我了?” 洛伊尔微微仰起头:“唔?” 他眨眨纤长的羽睫,又像是敏感的嗅到了什么。 “大人身上,”他猫儿似的皱了皱鼻尖,表情无辜,似是无意提起,“有天使的味道。” 就是这个天使有点臭。 闻起来好几天没洗澡了。 “你鼻子还挺灵。” 天使与天使一族能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确认对方是否为同族,但喻绯没想过,这种方式居然是嗅觉。 而且她还离得那么远。 离那么远她都沾上了。 少女着实有点不适应的皱眉,低眼,小血仆完全不挣扎,甚至主动在她手底下轻轻蹭了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喻绯忽然好无语的露出了雪白獠牙。 ……咦。 可爱。 想咬。 不过喻绯一开始就没打算刻意瞒着他些什么。 于是小血仆一问,她便无比坦荡随意的承认了。 “我确实捉了只天使,关在了地牢,”注意到掌心下少年的微怔,喻绯“嘶”了一声,又不咸不淡的把手收回来,“……见过天使么,翅膀很白的那种。” 洛伊尔:“……” 深沉的记忆浮现于脑海,少年忽然咬住了软嫩的唇瓣。 他想起自己那只扭曲断裂的羽翼。 然后冷着神色,偏过头。 语气硬邦邦的。 “不看,很臭。” 你与晦暗拥抱我(15) 夜深时沉默发散思绪,洛伊尔觉得自己最近有点恃宠而骄。 迷蒙转醒时,他发现自己的腰正被人从背后揽着,身后人淡金色的卷发蹭在他耳边,清光静谧,身后人呼吸平稳。 毫无防备的距离。 血族女王安静的垂着眼睛,揽着他的姿势就像是抱着只软白的宠物,现在的距离和场景,是再适合刺杀她不过的。 洛伊尔侧了侧眼,漂亮清透的眸子只看得见她半张脸。 “……” 现在他只用掏出银器,就能无比精准的插进她的心口。 但他没有。 从一开始进入古堡时对她的厌恶和强烈的杀意,到被她咬破脖颈时的恶心与嫌弃,再到现在的轻微依赖和柔软,洛伊尔咬着唇角,极其轻微的翻了个身。 以往他总觉得这张脸没什么看头。 不过眼下静静的一看,才发现她比他认知中还要好看的多。 洛伊尔小心翼翼,试探着离她更近了些。 虽然世人对她的评价都是些无比恶毒的词,可他倒觉得她有另外一面,这另外一面似乎很傲娇,是个真诚可靠的姑娘。 不论她对别人怎样。 她对他是好的。 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即使是同族也一样。 白嫩的小血仆睁着眼睛看她,对方柔软嫣红的唇瓣近在眼前,呼吸浅淡,气息如同微冷而淡的玫瑰。 “……” 洛伊尔忽然露出困倦的表情。 而后像是不经意般的,轻轻仰了仰精致的下颚线条。 唇瓣极其微弱的覆上。 不过只是蜻蜓点水,他就逃避似的垂下了眼睛。 在一片安稳的静悄中。 少年像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半张漂亮的脸埋进雪白的被子,耳尖一点一点红起来。 温软指尖很新奇的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想在我怀里窝多久?” 作为被人偷亲的正主,喻绯无比淡定的睁开眼睛,看着小血仆细微的动作,颇有兴致的挑了下眉。 而后丝毫不讲武德的戳穿他。 她心眼坏的很,就喜欢看漂亮弟弟手足无措的害羞。 相较洛伊尔。 喻绯倒是面不改色心不慌。 平淡的像是经验无数的渣女。 淡静的像是在嫌弃他的胆子,居然只敢试探这么一下。 “大人。” 洛伊尔不太确定她是什么时候醒的,但眼下还是无比乖巧的离开她的怀抱,恭敬的站在床边,低垂着脑袋,向她问好,“早上好。” “以后不必叫我大人了,”喻绯沉默了一会儿,支起身子,然后又思考了一下下,“……以后就叫我喻绯吧,叫姐姐也行。” 不然以后。 怪羞耻的。 这家伙边哭边叫她大人似乎很带感,但也着实……禽兽了些。 “为什么……”小血仆微微露出困惑的神色,“要叫您喻绯?” 话落。 某人轻轻咳了一声。 随后张嘴就胡诌了两个字:“小名。” 好在洛伊尔似乎现在对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因此也完全不觉得“一个吸血鬼为什么会有如此华性风格的名字”有任何问题,只是无比单纯的看着她,然后极其缱绻的缓声试探张唇: “喻绯……姐姐?” “……” 好家伙。 喻绯微微一笑。 ** 中午,喻绯难得的带着自家小血仆在古堡的花园了悠哉的逛。 忙事业的同时不能忘了陪孩子——这是在第一个世界里,万能的度娘刻在她脑子里的。 洛伊尔跟在她的身侧,第一次在日光鼎盛时,从外面打量整座古堡。 蔷薇花枝缠绕,古堡贵气而精致,淡金长发的少女提着裙摆,在太阳底下白皙到似乎会发光。 古堡很大。 背后还有一片花田。 花开灿烂,不同的色泽交替,白日的古堡要比夜里安静的多,在花田中央,甚至还嵌着漂亮而高大的喷泉。 “……” 这里可比他在天使一族生活时要好看的多。 但在赫洛卡身边这么多天,他只乖乖的待在她为他圈起来的一整片地方,虽然有她发话,血族里便没人敢碰他,但是…… 来自外界的恶意多了,他是会对外界丧失任何信任的。 少年抿紧了唇瓣,站在喷泉池边。 修长皙白的指尖微微探出去,水花精致而干净,溅起的几朵白光清浅。 “……” 喻绯就安静的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 眼前忽然一晃,她似乎看见当时的一只白软小猫,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探出指尖,趴在课桌上,小心翼翼的感受阳光。 “赫洛卡殿下。” 少见的在花园看见尊贵的血族女王殿下,寻了她挺久的一位不重要的吸血鬼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出现在阴影下,他恭敬的看着喻绯的身影,顿了顿。 “审问有了结果,但是那位天使要求见您。” “那就让他等着吧。”喻绯侧了侧眸,酒红眼瞳波澜不惊,她没怎么思考,语气平淡道。 难得看自家的小血仆这么愉悦。 所以喻绯觉得,自己要是再因为事业而抛弃他。 那也太不是人了。 “大人……” 喻绯离得不远,于是方才的事情洛伊尔都听见了,他以为她会直接离开,但似乎并不是这样。 于是他瞥过视线。 神色无比懂事而乖。 “大人,”对方一挑眉,少年便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稍显别扭的改了口,“……姐姐,您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逛累了会自己回去的,您不必担心。” 喔哟。 喻绯:你怎么茶里茶气的。 她皱了下眉,沉默了半秒。 虽然绿茶在世人人可骂。 可这家伙茶言茶语起来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嘤嘤嘤。 这么可爱的小天使她怎么可能舍得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这儿呢。 于是。 她抬起手。 把人招过来。 “记不记得我昨天说的那个天使?” 她微微一笑。 “你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我是怎么审他的?” “……” 另一边,吸血鬼立刻明智的张开翅膀裹住弱小无助可怜的自己,想遮住自己的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去打扰魔鬼调戏纯洁的孩子。 但这片阴影有点小。 他的翅膀猝不及防被灼了一下,烫的他下意识惨叫出声。 甜甜的气氛被破坏,喻绯缓缓侧过脸来。 虽然她明明是关切的视线。 但她这一眼瞥过来。 吸血鬼的心里还是下意识“咯噔”了一下。 他贴住墙角。 露出的血红眼瞳很警惕。 完了,我死了。 你与晦暗拥抱我(16) 地牢。 灰白的墙上嵌着狭小的窗户,深色栏杆条条竖立,蔷薇花枝带刺缠绕,阳光透进来,三个犯人被挂了一晚上,此时体力严重不支,神色也惨白。 牢房外的走道长而幽暗。 漆黑的走廊尽头。 金发少女提着漂亮的裙摆,矜贵的出现踩着楼梯,缓步靠近。 她抬着漂亮的血瞳,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一个雪白漂亮的少年。 还有一只对着翅膀吹凉气的吸血鬼。 整片地牢没有一盏灯,只隔几步会放有一个烛台,少女经过时携起一阵微弱的风,烛火便摇摆了几下,在熄灭的边缘疯狂试探。 洛伊尔从没来过这里。 修长白净的少年垂着眼睛跟在喻绯身后,经过拐角,出现在臭天使面前时,前者面无表情,后者却像是不可置信般的张大了嘴。 他看小血仆的眼神直勾勾的,喻绯不爽,舌尖舔了舔尖锐的獠牙,皱眉把洛伊尔往身后拽,语气不善:“你找我来是要放什么屁。” “洛伊尔?” 他却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震惊里。 喻绯抬眸看了眼小血仆的神情,瞧见对方确实是一脸漠然的冷,她便回过头,指尖微微一动,操控蔷薇花枝遮挡他的视线。 随后恶声恶气的丢下一句。 “再瞅把你眼珠子挖了。” 她是真能干出这种事,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被抓起来的这位瞬间噤声。 洛伊尔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待,长睫垂下,少年眸底第一次显出如此明显的厌恶和漠视,面上不再看得见一丁点儿软萌的影子。 他很平静,但周身萦着很强的压迫与低冷。 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攥紧。 隐藏了很久的真实属性忽然在此刻露出倪端。 “大人,”他张开唇瓣,一贯漂亮似深海的眸底此刻却一片阴翳,“我可以去外面等你么。” 喻绯一脸见鬼的同意了。 此刻的小血仆居然比她这个正儿八经的血族女王气势还强。 于是修长的少年身形踏出牢房。 “……” 这人名叫杰克,一名老天使。 在百年之前。 他是天使一族的长老之一。 那时洛伊尔还小,只记得当时闹的最沸沸扬扬的就是他们强烈要求血族将那名与女王勾上的天使交出并处死,否则就剿灭吸血鬼全族。 血族长老一同进行催促,压迫,于是两个人选择了殉情。 在这件事里,杰克是闹的最凶的一个。 如今刺杀女王反被捕,表面倒有着心怀天下的正义,实则只是害怕。 如今血族在新一任女王的带领下逐渐强大,日渐无人可敌,他知道这一届的女王是个狠人物,于是开始害怕,害怕她着手调查当年女王与天使的死因,然后灭了天使全族。 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加入血猎,绞杀血族,留下挑衅的箭。 一步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但喻绯的提早出现在他们的意料之外,如今居然被一个血族轻轻松松的抓进了地牢。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 当年因为洛伊尔残翼,他们一家都被逐出。 后来他的家人一个个离他而去。 造成他现在孤身一人的现状。 杰克——功不可没。 天使一族都太肮脏了。 相比之下,他现在倒觉得,留在血族,做血族女王的血仆,就这么一直待在她的身边。 似乎也不错。 “……” “……” 喻绯没打算从他嘴里听到听到什么有用的,于是她直接把三个血猎都宰了。 两个人族。 一个天使。 残忍的尖叫一声之后,整个世界终于陷入平静。 她平平静静的走出来。 鞋尖上沾着鲜红的血。 喻绯单手拎着两只雪白雪白的大翅膀,然后堪称随意的扔在了洛伊尔的面前。 尚带余温,喻绯亲手割下来的。 “大仇得报。” 她意味深长的盯着他,话说的不明不白。 洛伊尔还来不及反应。 就听见她语速极快的接着说。 “我得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了,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几天都不会回来,天黑之后你不要独自跑太远,我怕他们眼瞎,看不见你。” 这破吊坠又不是夜光的。 这群逼崽子要是把她的小血仆掠走了她可上哪儿找去。 喻绯的表情很严肃。 打架可以。 小血仆万万不能有事。 可她这副表情对于洛伊尔来说,就很不对劲了。 少女一贯吊儿郎当,像是对什么事情都胜券在握,面上永远是那副风轻云淡的万事不慌模样,但现如今她的神情非常庄重而严肃,让他总有种隐隐不安的直觉—— 很危险。 她这次要去做的事情,会很危险。 “我陪您一起去。” 话音刚落,两个人都愣了。 洛伊尔瞥开视线,修长笔直的少年身形立在在她面前,又恢复成了如往常一般顺从乖巧的样子。 喻绯微微抬了抬眼:“?” 你确定吗。 我可是打算直接打入敌人内部的。 到时候场面控制不住我可就一刀一个了。 鲜血飞溅的大场面不知道你见没见过。 会不会被吓晕。 ** 出发之前,喻绯将昨日从血猎身上顺来的东西也一并带上了。 夜深之后,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她以同样方式,吸引了一批新的血猎。 黑鸦飞来报信。 脏兮兮的蓝瞳少女立刻鲤鱼打挺坐起来,演技极好的装作恐惧,躲在洛伊尔的怀里,垂下眼睛,轻轻颤抖。 模样惨了吧唧,身上还特意沾了几滴血。 看上去像是死里逃生,从吸血鬼嘴里夺命的柔弱女子。 洛伊尔的脸上也被她抹的狼狈不堪。 少年皱起眉,对身上的泥污很嫌弃。 可喻绯窝在他怀里,褪去了皇冠与华贵的服饰,身上是最素寡的长裙,堪堪遮住女生嫩白的脚丫。 他就觉得还能忍。 现在的喻绯与他印象里的模样大相径庭,可依旧美艳动人,不过是多了一份柔弱的楚楚可怜,少了一份凌厉的凶神恶煞。 “要看等完成任务了回去看,爷的小血仆,”喻绯挑着眉微微一笑,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放过调戏他的机会,“……那时你想怎么看都可以。” 洛伊尔:“……” 他红着耳尖,羞愤的咬了咬唇瓣。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漆黑巷子里躲着的两个可怜小孩儿被“救”回了血猎的窝点。 里面的东西摆放的很简陋。 但有不少人,人族,天使,包括一些银发但瞳色极浅的血族。 猝不及防来了新面孔,他们都很警惕。 “……” 两个人像是熊猫似的被几个人严肃的盯住。 你与晦暗拥抱我(17) 喻绯乖乖的站在中央,漂亮的蓝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空间内某一点,脏了吧唧的指尖捏住粗糙的布料,一边暗戳戳的往洛伊尔身后藏了下。 洛伊尔:“……” 你拽的是我的衣服。 他面不改色的抬手,捂住滑落下来的布料。 似乎无意露出脖颈上的两枚牙痕。 “各位大人。” 少年礼貌的行了个礼,安静的垂下眼睫,开口时声音不咸不淡,自然缓消对方的疑虑与警惕。 她自幼承高位,睥睨众生四个字就深刻的在她的骨子里,平常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命令,若让她作为开场白,可能第一句就露馅了。 洛伊尔抬了抬修韧的小臂。 将女孩往身后挡了挡。 少年的肩线宽阔而笔直,喻绯猝不及防被他往后赶了赶,眸子若有所思的眯了眯,唇瓣抿起。 好家伙。 这都不用她开口了。 “我和未婚妻来镇上度假,但没料到自己会成为吸血鬼的目标,今天晚上,感谢几位大人出手相救。” 屋里的空间不大,人不少,武器也不少,喻绯就这么随意打量几眼,就看见了好几个人在擦拭着猎枪。 洛伊尔话音刚落,再加上他方才无意间露出的牙痕——那确实是属于吸血鬼的痕迹。 包括少女所露出的微微紧张的神情。 几乎没有人将他们与吸血鬼联系在一起。 “还有这个挂坠,”少年神色平静,将喻绯出门前给他的东西拿出来,摊开掌心,“很抱歉,没能把人带回来。” 挂坠是血猎这一组织每个人都会有的物品,所以可以理解为是身份的象征,在血猎的组织里鱼龙混杂,各族的人都有,于是在茫茫之中,只能依靠挂坠来判定对方身份。 “……” 深木的挂坠上沾着血,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下。 空气忽然一片死寂。 短暂的安静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罢了,”一个略微苍老的身形靠近,捻走洛伊尔掌心的挂坠,“……重振血猎的初衷,本就是保护其他族类不受血族迫害,”他的目光看过来,落在少年的脸上,“很晚了,楼上还有一件空余的房,你们就先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 众目睽睽之下,洛伊尔安静的勾住喻绯的指尖。 “谢谢您。” 喻绯:“……” 喻绯:“?” 喔操,等等,你居然光明正大吃我豆腐! ** 楼上的房间依旧没比楼下好多少,这座旧钟楼毕竟已经废弃了很久,对方搬进来时似乎略仓促,有些肉眼可见的地方还积着层很厚的灰。 摆设无比简陋,中央只有一张桌子,靠墙的地方只有一张床,其他地方都被杂物占据。 喻绯关上门,真情实感的皱起脸。 洛伊尔倒了两杯水。 隔绝外界,少年的思绪微微松懈下来,他眨眨眼睛,低声淡然:“大人。” 喻绯拽起碍事的裙摆,皙白的脚丫上沾着灰,白脚背上还有几道划痕,她像是丝毫不在意,坐在床上晃悠晃悠脚,两只手撑在身侧,舌尖抵了抵腮,不怀好意的看着他笑。 “小洛伊尔,你就是这么叫你未婚妻的?” 她身上的伤都是真真切切的,靠画技不是长久之计,而且还很容易暴露。 喻绯心硬,对谁都一样。 血迹干涸,他看得心堵,可对方倒像没事人。 甚至还有心情调侃他。 洛伊尔慢吞吞的红耳尖,再张口却是转移话题。 “我去打水。” 在这里洗澡明显不现实,但她脚上的伤口好歹得处理一下。 “好的呢,”喻绯随意应声,在少年出门之际,她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唇瓣一张,她恶作剧娇声娇气的拉长音调。 “早点回来喔,我洗白白等你,亲爱哒~” “……” 门关上,少年倚墙顿住。 脑子里关于她最后一点凶残的认知彻底崩塌。 女生故意拖长的柔软音尾似乎还萦在耳边,顺着脉络缓缓延至心脏,从心底泛起的酥麻感觉很奇妙,他眸光沉了沉,而后长睫遮住眼睛。 指尖缓缓抚上心口。 ……她也许不是个很坏的人。 只是过于任性了而已。 她习惯了随心所欲,可她很真实,比起那些做作的虚伪,喻绯的喜欢与不喜欢直白的多。 “先生,”他在门口平复呼吸间,一个人端着一盆水过来,“擦擦吧,这里条件简陋,你们先凑合一晚。” “……”少年抬眼,接过那盆满满当当的水,粗糙的白布搭在肩上,漂亮的小天使微微颔首,“谢谢。” ** 夜色深沉静谧,透过窗台,喻绯看着那轮弯月,皙白的脚踝被少年微凉的指尖轻轻握着。 月光底下,万物宁静。 “小未婚夫,”她瞥过视线,盯着对方骨节漂亮的手,语气悠哉悠哉的闲聊天,“你现在都不怕我了。” “以前您名声在外,”金发的小天使话音落地,似乎又顿了一顿,似乎有些纠结,不知道这话能不能说,“……我很畏惧您。” 是吗。 畏惧到恨不得直接一刀捅死我。 畏惧到跟一个试图掰我牙的人商量,她拿牙你要命。 喻绯微微笑,一脸“我理解”的点点头。 “明天我们需要做什么么。” 少女开口问了他这么一句之后便若有所思的歪了歪头,安静的瞧着他在月光底下干净到不可思议的长睫,目光很直白,直勾勾的。 洛伊尔自然察觉到了。 于是他默不作声的由她盯着看。 一边平静的打破沉默。 “明天?”喻绯“嘶”一声,“我们先去找他们谈谈吧,看看能不能直接加入血猎。” 不能的话,就早点做掉他们一了百了。 洛伊尔:“……” 他沉默了两秒,温热的白布轻轻将她脚上的灰泥擦净,想到什么,又平静开口,“方才我在那群人里看见了血族,他们不会认出您么。” “你以为是个吸血鬼都能来见我?” 掺在血猎里的那几只吸血鬼瞳孔色泽浅淡,虽然发色是喻绯所熟悉的银色,但这类吸血鬼向来只以食果蔬为生,尤其反对血族女王圈养人类为食的做法。 这类吸血鬼只生活在离古堡远的一批的果园里。 根本不会有机会见到她。 喻绯眨了眨眼,白净的小血仆正好准备起身,她弯了弯唇,忽然伸出罪恶的手。 啪叽。 洛伊尔猝不及防,直接被拽过来。 她拿被子把他团吧团吧裹起来,指尖一挥,烛台的火光便瞬间灭下去。 “好了小未婚夫,天黑了,你该跟你的未婚妻大人进入梦乡了。” —— 编辑通知,我们离上架不远了 追更的小伙伴快叫养文的小伙伴不要再养了!! 再养孩子都该飞了!! 你与晦暗拥抱我(18) 少年猝不及防被乖乖裹住,还来不及挣扎就被喻绯整个抱住。 “晚上是用来休息的,可不能用来搞事业。” 洛伊尔:“……” 你是吸血鬼吗你。 少女身上少了华美的一切,甚至连头发都只是松松垮垮的绾着,鬓边垂下几缕发丝,闭着眼睛的时候才显得平易近人,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少年侧头,凝眸许久。 才叹了口气,安静的被她抱住。 一整个晚上,一动不动。 ** 第二天。 非常不美妙的是,洛伊尔半个身子被喻绯压麻了。 她睡觉根本不安分,一晚上差点没几脚给他直接踹下去。 于是当喻绯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小血仆眼底的淡淡青色。 嚯! 她冰冷的手指触了触对方垂着的纤绒长睫,似乎觉得很新奇,少女半趴在他身上,发尾轻轻扫过他的耳根,“好家伙,一晚上不见,你怎么变熊猫了。” 洛伊尔依旧阖着眼,面无表情,全然是刚从战场回来的生无可恋样。 他由着她摸睫毛。 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 只是语气漫不经心,平平淡淡的暗示她: “他们已经敲了好几次门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再不起来我可能会死。 少年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神色如风平浪静的海,垂在身侧的指尖在良久之后,终于试探着的动了动。 很轻微的力道。 但酥爽程度迅速僵硬了他半边身子。 洛伊尔:“……”我有一点点想死,真的。 “你怎么了?” 她适时的撑起了身子,似乎察觉他的不对劲,淡金色长发微微卷曲着散落身后,皙白精致的脸忽然离他极近,绯色的唇瓣微微凑过来,小天使下意识闭了闭眼睛,乱七八糟的思绪瞬间卡住。 一颗小心脏忽然加速跳了两下。 凑这么近。 要给早安……吻么? 洛伊尔抖了抖眼睫,而后轻轻抬了抬下巴。 不过—— 事与愿违。 她的表情很无害,凑近他也只是用自己的额头贴上了他白净的额。 鼻尖微微蹭着,少女看见他略微紧张的模样,挑唇嗤了一声。 “好家伙,没发烧。” 小血仆:“……” 明晃晃的调戏意味,他羞恼的咬了咬唇瓣。 但又不敢发脾气。 他怕这主一个不顺心,抬手就把他从钟楼丢下去。 于是他低低的哼了一声,睁开漂亮的蓝眸,瓮声瓮气的无力辩解:“……我只是手麻了。” 喻绯:“哦。” 几秒之后,她又贱兮兮的接着来了一句。 “被我睡的?” 因为刚刚睡醒的关系,少女淡金长发此刻看着还有些微微的炸毛。 肤色皙白,五官线条明晰精致,乍一看就像是大型的洋娃娃。 绝色的美貌,就是长了一张嘴。 小天使不知如何接她的话,干脆抿起唇瓣,权当听不见。 ** 一切都如喻绯所料。 进入血猎的组织并没有那么容易,即使他们昨天好心的将他们留下来住了一晚,甚至还很贴心的准备了热水。 但防备之心依旧在,毕竟是两幅生面孔。 天光大亮,古老的钟楼略微亮堂起来。 喻绯与血猎的代表人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前者胸有成竹的翘着二郎腿,身后只有洛伊尔一道身形,后者却满脸严肃,身后站了一批血猎。 “小姑娘,”对方看着她纤细的手腕,“我们组织的存在是为了绞灭血族,血族的实力非比寻常,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下?” “不必,”喻绯细长十指纤纤交扣,手肘抵在桌面上,挑衅似的勾出唇角弧度,“我昨天思考了一夜,我的目标很明确。” 别说杀一个。 我现在就能灭了你们全族。 喻绯惊艳的笑容下藏着杀伤力无敌的刀子,她晃了晃食指,然后挑了下眉:“……不介意的话,来比划比划?” 语气很欠揍。 特殊时期特别手段,洛伊尔差点就要不顾身份的去伸手捂她嘴了。 但血猎不恼,少年便只是微微扣紧了搭在女生肩线上的长指,无声的提醒。 我劝你收手,小血仆。 喻绯侧眸,伸手在他的指尖狠狠掐了一下。 再打扰老娘的计划,我就把你头发扎成揪揪扯下来。 …… 今天的太阳不是很大,云朵层层叠叠,间歇性遮挡光线。 喻绯诱捕那三个血猎的山崖附近。 少女无比自在的活动活动筋骨。 然后忍不住默默感叹。 夺笋,估计赫洛卡做梦都没想到她还有跟血猎一起做早操的和谐片段吧。 喻绯伸了个懒腰。 然后覆在小血仆的耳朵边上,语调轻漫的说: “你说等我退位让贤了我们就在这儿整个小房子怎么样?早上醒了还能对着太阳做做操。” 洛伊尔:“……” “然后你看书。” 洛伊尔:“……” “我去多养几个小血仆,一天换一个味。” 这简直就是非常认真的在做计划。 少年平静的掀眸,微微侧过脸来直视她,后者被他难得严肃的神情唬的一愣,半秒后,才慢慢反应过来…… 他醋了。 “女王大人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他将手上的箭倒着递给她,态度倒是恭恭敬敬,“我自然无法阻拦。” 酸兮兮的。 此情此景。 喻绯觉得要是能配上几个字。 就再合适不过了。 就比如…… 他、急、了。 她看着对方垂着的眼睫,莫名觉得愉悦。 对方递过来的箭,她也不去接,反而将手背在身后,存心逗他玩,逗着他多说几句话:“……不好意思,我是吸血鬼,碰到银器我会死掉的,我要是死掉就没人护着你了,你就只能当个小可怜了。” 洛伊尔平淡无波的拆穿她:“您房间里有很多银器。”顿了顿,他又阴嗖嗖的补充了一句。 “您若是出事了,我也可以让别人咬。” 喻绯:“……” 我有点语塞。 她盯着他手上的箭,干干脆脆的转移话题:“我不会射箭。” 小血仆依旧面无表情:“您说笑了。” 语静,他也不再等她再说出些什么狗言狗语,已经擦拭好的银箭落入她手,少年微微退开,顺从的站在一边。 喻绯盯着他。 洛伊尔抿起唇。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话语里多多少少都掺着点不正经的意味。 可从某方面来说,她说的也不错。 血族女王高贵而优雅,生活细节的方方面面都是最高水平,时间如潮,缓慢推进,后浪会取代前浪。 而她身边的血仆。 也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在更加往后的日子里,她身边一定会有其他新的血仆。 他却只能有她这一个主人。 “……” 不太公平。 洛伊尔看着对方分明动作娴熟的拉开弓箭,随着箭声的呼啸,静谧被箭风割裂。 那支被指定系着红绳的翠叶被无情贯穿。 残叶落。 少年忽然抿紧了唇瓣,看向她的视线停住,有些出神。 你与晦暗拥抱我(19) 色调单一的山崖附近,少年与少女站在离人堆微微远的一棵树下,洛伊尔盯着某个点,视线之内是狗狗祟祟的血猎。 他在等结果。 但喻绯在看他。 她的箭风凌厉,即使只拿出一丁点实力也足够吊打在场的血猎,因此她根本就不担心最后的结果。 况且喻绯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即使血猎因为别的原因将她拒之门外,她也能用别的方式安排卧底过去。 等待的时间太过无聊,所以喻绯干脆盯着洛伊尔,在脑子里勾出他的侧脸,打发打发时间。 他似乎被她养的好了些,比起刚来到古堡时,小血仆的气色已经好了不少,唇红齿白的,容貌干净精致,与周围清爽的翠林相融,成为一副和谐的画卷。 若不是喻绯知道自己现在很清醒,她简直怀疑这里是她的梦境。 “……大人?” 她的神色难得有些呆滞,洛伊尔侧眸间对上喻绯略微无神的瞳孔,修长指尖犹豫一下,随后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 “别乱动,再动我咬你了。” 喻绯深蓝的瞳眸微微眯起,眉头一皱,微凉的指尖抓住对方的长指,然后似乎不温柔的丢开。 洛伊尔:“……” 这家伙要是不戳眼睛,那就是一只没得洗的吸血鬼,但她生来就是一副与别的吸血鬼都不一样的容貌,这一头淡金色的长卷发,不知道为她带来了多少便利。 就比如。 现在。 血猎一族本来对她还挺质疑。 眼前的这位少女分明有这么厉害的身手,就算只是看她射了个箭,也能判断出对方的实力不凡。 可昨夜她还一副从吸血鬼嘴下死里逃生的样子。 吸血鬼一向独来独往,除了女王出行身边会带侍从,否则绝不会同时见到两只吸血鬼结伴……但以刚才来看,她不至于被一只吸血鬼整的像昨晚那般狼狈。 她的身份不会简单。 “老大,”一人犹犹豫豫,视线内,是喻绯一脸悠闲的撩了下耳边的淡金色卷发。他“啧”了一声,然后收回视线,试探开口,“吸血鬼一般都是银发红眸,她是金发……而且她的眼睛,好像跟红色不沾边啊。” 在场的血族无一例外,即使血统不纯也是极为纯正的月色银发,但这么一看…… 在场的几个人同时慢慢吞吞的幽幽回头。 眼睛同步缓缓眯起来。 阳光底下,喻绯那一头金发几乎要闪瞎他们的眼。 “我觉得。” 淡绯色血族弱弱举手。 “克瑞斯说的有道理,我们血族确实没有金发的。” “那血族女王呢?”在场的一位天使有幸旁观了当年的那场极其残忍的逼迫宰杀,“现任血族女王不是血族与天使所生吗,她也是银发?” 这件事情,即使是离皇族很远的果蔬血族也略有耳闻,后者轻轻拨了拨斗篷,带着黑色手套的那只手从怀里摸了个西红柿出来啃,“你这不废话吗,你们天使在哪方面能压住血族来来来你给我说说?之前血族女王去学院挑血仆的时候我远远见过一面,她的发色银的不要不要的。” “……” “你见过?” 西红柿鬼严肃点头:“千真万确。” 我见过。 我装的。 但他也没听说过女王是金发啊。 不然这么大的瓜早就曝了。 这种大秘密哪只吸血鬼瞒得住啊。 ** 在某只鬼不知不觉的神助攻之下,血猎的部分决策人终于做出了决定。 既然她的实力有目共睹。 那也不妨把她收进组织,她要是肯为血猎效力,那日后制裁血族,而后对峙血族女王,也会多一分赢的可能性。 “……” 喻绯被强制听了对方半个小时的激情演讲。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很有激情,从人生哲学谈到信仰理想,再谈到保护人类,维护世界和平。 喻绯打了个哈欠:谢邀,你在做梦。 跟一个魔鬼讲保护世界,算你童真还在。 怎么会有人进个组织还洗脑呢。 社会再进步一点,你这种行为就叫做传销。 要被拷起来摁地上的。 她表面认认真真,礼貌面带微笑的听着对方画大饼,实则嘴角抽搐,保持了半个小时的微笑,她脸都要僵了。 但洛伊尔似乎从内而外都散发着一种“我很认真”的好学生氛围。 甚至还有一种隐隐想做笔记的样子。 喻绯:“……” 他在讲血族的弱点和你遇到血族应该如何绞杀对方,你一个小血仆听的这么认真,是想弑主吗? …… 接下来的几天很悠闲,血猎这一组织似乎分组明确,每晚会派出1-2个小组出去绞杀血族,毕竟在他们眼里,他们鲨掉的都是些旁枝末节,是些并不重要的吸血鬼,就算死掉也激不起什么水花。 这个时候,血族女王还不知道关于血猎的任何消息。 但喻绯在离开古堡之前就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近期血猎绞杀的都是原本犯了族规判了死刑被原主暂时关押在地牢里的血族。 至于其他血族。 都已经得到了她的密令。 未经允许,夜间不可张扬行动。 每个小组的标配是三个人,喻绯这一组除了她和小血仆,还有一个稍微弱一点的人类女生。 听说是个牙医。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喻绯还皱了皱眉。 她懒散的趴在窗台上,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逐渐下沉的夕阳,心安理得的当条废鱼。 牙医…… 她记起什么,忽然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 “洛洛。” 喻绯神色略僵硬的回头。 夕阳光线交替,光线复杂而沉色,少女的眼瞳里泛着微微粲然的光。 她最近懒得要死,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站着,最近连讲话都缩句。 从一开始的“小洛伊尔”,到“洛伊尔”。 再到现在的一声——“洛洛”。 白净的少年忽然觉得连洗碗都愉悦了不少。 他挽着衣袖,侧过脸去看她,鼻尖上还沾着一点泡沫。 “这个牙医会不会就是上次在学院的那个?”她起身迈步过来,无比顺手的用指节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 然后垂下眼。 一口气将泡沫吹的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你记不记得?” “就是那个上次说想掰我牙的那个。” 你与晦暗拥抱我(20) 她脑补了一下这张脸失去两颗牙的样子,漂不漂亮的是一方面,主要是开口说话会漏风。 作为一个凶残无比的女王。 说话漏风,这是万万不行的! “……” 白嫩嫩的小血仆经她这么一提醒,似乎也想起来什么,脑海里的身影与一些不可说的黑历史相互联系,洛伊尔的眸光幽幽闪了闪,随后非常果断的继续投入洗碗事业。 “……大人,我不记得了。” 眼睛一垂,唇瓣一张。 神色略微心虚,说话少了些底气。 喻绯:“?” 好畜生,跟了她这么久,啥啥没学会,倒是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炉火纯青,现在张口说谎都面不改色心不慌了。 少女幽幽凑近,跟幽灵似的,悄无声息的俯在他耳边,然后故意将声线压低,阴测测的唬他:“真的吗?小孩子要是说谎,鼻子可是会变这么这么这么长——的!” 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毫无征兆的陡然上扬,喻绯离他离得近,张唇时对方轻微一动,干净的耳尖便很碰巧的擦过了她的唇瓣。 “……” 兢兢业业搓碗的小血仆丝毫没有被吓到。 喻绯:“……” 我感觉这个血族女王的名号已经毁于一旦了,真的。 我的快乐已经没了。 啪,它碎了! 喻绯苦戚戚,冷哼一声,然后继续回去趴那儿晒太阳。 “……” 现在的光不躁,拢在身上很舒服,这是喻绯辛辛苦苦得出来的经验。自从穿过来之后,一些她见都没见过的公文一股脑的啪叽砸她脸上,公文上的血族文字她都还得看原主的本能。 更何况她还得照顾这么一个漂亮的小拖油瓶。 出来当个卧底就像是在度假。她,喻绯,不仅在敌人的地盘上晒太阳,而且还敢无比安稳的在敌人的地盘上睡觉。 她。 喻绯。 给自己竖起大拇指。 牛批!!! … 夕阳的光逐渐黯淡,喻绯睡的可熟,趴那儿一动不动,像条死掉的咸鱼。 后背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朝着他。 “……” 她很信任我。 当小血仆把薄毯搭在喻绯的身上时,少年深色的眼眸泛起复杂潋滟的水纹,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犹豫片刻之后,他终于微颤着,抿唇绾起了她的淡金卷发。 唇角愉悦的轻轻弯了弯,勾起一抹极其漂亮的弧度。 “吱——” 钟楼里的门木质而老旧,推开时木板刮过地面的声音很刺耳,来人似乎也很震惊,看见洛伊尔相较熟悉的身形,对方明显有些半惊半喜的愣在原地。 “洛……” 容貌清淡的少年轻捂着喻绯的耳朵,视线随着声音瞥过来。 触及她。 洛伊尔忽然深深拧起了眉。 “下次可以小点声么,”少年嫣红唇瓣微张,声音语调似乎都很礼貌,但依旧能听出他话语底下的隐隐不耐,“……不要打扰我夫人休息。” 喻绯太感动了。 这要是搁在那些狗血剧里,就是妥妥的不解风情。 积极向上的弹幕会说你二十四孝好男人,莫名其妙的弹幕会说“当你对象嫌你吵的时候你就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不争气只有这一个对象。” 搁以往,喻绯会给这最后一句无比认同的点赞。 不过现在这个小血仆是她的。 喻绯只想说,她可以拥有很多识时务的新血仆,但——他敢给这个惦记她牙的狗牙医一个好脸色试试。 她随时随地都能咬死他。 “你还记得我吗?”牙医露出个他乡遇故知的笑容,“在赫洛卡学院里,我们见过。” 洛伊尔抵死不认,垂下眼,神色超淡定的张口就来:“……我有个双胞胎兄弟。” 喻绯:“……”你行。 真有你的。 她有点想给他鼓鼓掌。 看来这家伙很有做渣男的天赋嘛,颜好身材妙,宽肩细腰小翘臀,无师自通渣男语录。 很不错。 有她十分之一的风范。 喻绯睁开眼。 要不是因为这个位面大部分都是吸血鬼,她现在也该左右拥抱然后在世界开个后宫了。 牙医却忽然伸出食指,竖在唇瓣,做了个“嘘”的手势,她的指骨很漂亮,但可惜的是她的手背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她从身后拿出一把弓箭,放在质量不太好的木桌上:“三天之后轮到我们小组出去猎杀血族,这是你们的武器……” 话语间,喻绯却悄无声息的摸了一下银箭无比尖锐而锋利的尖,随后少女轻而易举的将其掰折,语气还一言难尽勉勉强强:“……这啥质量。” 还没古堡里的最拉胯的细木棍好使。 不过更坑爹的很快就来了。 由于她并没有听血猎某一个头头那天长达半个小时的哲学理论,于是在轮到她这一组的前一天,喻绯才知道这个鬼组织每日还有任务量。 每一组一晚至少要鲨掉两只吸血鬼。 至于惩罚制度,洛伊尔没告诉她。 ** 某一天夜里,黑鸦忽然飞进了窗口。 月光清辉,古老腐朽的钟楼。 没落的房间,与血仆同床共枕的血族女王。 “……” 黑鸦的爪子牢牢的抓稳,就着月光,看见那位矜贵的女王殿下此刻正阖着眼睛,半被血仆圈着。 他眉心狠狠的跳了跳。 正如洛伊尔对血族的认知,这个族类的阶级观念很强,等级划分的清晰明了,在他们的心里,女王和血族长老为一阶,容不得任何人对他们有任何侵犯,其次是有皇家血统的吸血鬼,最后是那些以果蔬为生、以及风餐露宿的野生吸血鬼,这是最低阶,与血仆同一阶。 黑鸦死死的拧起眉。 “……”不行。 这件事情得瞒下来。 一个小血仆觊觎女王,要是让长老知道了,那判下来必是死罪。 “咳。” 喻绯还没睡着。 她睁开眼,绯色的眸子在清冷光下漂亮的像宝石。 “这个关头来找我,你好像有点嫌命长。” “殿下,”黑鸦歪了歪头,两只小爪子小幅度挪了挪,“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长老们给你挑选联姻对象去了……他们要趁你不在把你卖给小丑八怪,明天晚上,长老他们就要启程了。” —— 宝宝们,2.19上架喔~ 你与晦暗拥抱我(21) 血族长老中有几个天生喜欢杀戮,尤其是在血族强盛之后,但碍于赫洛卡的手段,以及埋藏在他们内心的一点点心虚,他们才安安分分的这么多年,不敢仗势欺人。 只要赫洛卡还在女王的位置上待一天。 他们就得憋着气。 计划是早就有的,不过最近刚好女王不在,他们才起了这个心思,准备实施计划。 黑鸦在报信之后就扑腾扑腾飞走了,喻绯关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的,还顺手摁了两下,确认不会被轻易推开。 吸血鬼的身上向来没什么温度,冷的像冰,她重新钻回洛伊尔·暖手宝的怀里,思绪无比清醒。 时机到了。 这些长老,也的确需要处理了。 “大人?”喻绯微凉的指尖猝不及防从少年的衣摆探进去,搭在他的腰线,洛伊尔轻轻颤了颤睫毛,修长的温热掌心轻轻覆上腰线上的冰凉指尖,“大人,你冷么?” “冷,”少女眯起血色瞳眸,对上对方垂下的视线,挑事一笑,语气幽幽,“所以小血仆,你可得把我再抱紧一点,我要是被拐走了,你就是孤儿了。” “……” “抱紧了,”小血仆深沉复杂的眸色氤氲开,舌尖轻轻卷了卷,舐过雪白牙尖,唇角半抿,乖乖的将人往里勾了勾,漠然而平静,“……不过,大人若是自己想离开,我怎么留得住?” 喻绯:……╬ 都说了是拐走,你这人怎么年纪轻轻就耳背呢! ** 第二天。 天色刚亮,劣质木门被人叩响。 洛伊尔还没来得及应声,门被被人从外面推开,喻绯下意识的想偏头去看,眼睛刚睁开,少年便轻轻扶住她的后脑勺,在她进行下一步动作之际,小血仆扣着她的后脑,将她半张脸埋进自己的肩窝。 “血猎的长老们让我带你们去领今天需要准备的东西。” 喻绯此刻的眼睛是非常漂亮而纯粹的绯红。 牙医的声音落地之后,少女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长睫垂下,遮住瞳底。 并非常识时务的主动往他的怀里滚了滚。 “出去。” 洛伊尔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喻绯后颈,清爽的蓝眸泛起明显的不悦和羞恼。 像是小夫妻亲热的时候被人忽然打断。 喻绯浅淡却灼热的鼻息被他尽数全收,怀里人的骨架纤细而小,身姿修长但娇软,玫瑰的冷香淡然萦绕,小血仆咬了咬唇瓣,情绪氤氲的深色眸底浅浅的染上欲色。 “……” “临近出发的时候我再来叫你们,那个东西……我帮你们去领。” 小牙医被洛伊尔的视线凶到,但神色没变。 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退出去,并带上了门。 门外。 她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 要不是这门没有锁。 她现在真的想以锁门催缘给他俩赔罪! ** 血猎里的每一个成员都会拥有一枚十字架,类似于饰品的大小,方便携带,遇袭时还能及时保一命。 喻绯面不改色的把玩着指间的小玩意儿,临近出发猎血族的点了,她在大厅等着那个牙医磨磨叽叽。 不知道这家伙在磨叽什么。 她已经要等暴躁了。 少女坐在摇摇椅上摇摇晃晃,随手抽的一本古书被她盖在半边脸上。 “洛洛。” 她懒洋洋的拖长语调。 “她等会儿要是在路上掰我牙怎么办。” 少年骨节分明的长指被她软凉的指尖勾住,少女丝毫不掩饰色心的顺着他的指骨摸,一边“啧”了一声,明摆着对她没有好感。 她第一次见这个破牙医的时候还在想。 为什么普通人被吸血鬼抓了会拼命的喊救命,而她能这么有计划的自己救自己。 原来她是血猎。 她不仅是血猎,她还是特别残忍的血猎。 其他血猎只想要血族的命,而她不仅想要命,还想掰牙。 心肠歹毒的弱鸡不配与她同行,于是喻绯打算今晚兵分两路。 血猎把弱鸡分到她这一组的目的很明显,无非是希望她能出手保护一下这个鬼牙医,她心里清楚,但并不打算依着他们的想法来。 况且她今天晚上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血族的那几个长老她已经忍了很久了,正好她现在是血猎,正好他们今晚要启程去商量怎么卖了她这个血族女王。 她神游天际。 洛伊尔修长的身形立在她身边,垂下漂亮的眼睫,长指乖乖的被她牵住,“……我会保护你的,大人。” 不过是她的一句玩笑话,出乎意料的,洛伊尔给她的回答很认真。 喻绯色他的动作就这么顿了一下:“你保护好我的牙吧。” “……” 出门时天色已经黑了个彻底,月亮高高悬挂于天。 依照计划所言,喻绯坏心的在巷子里弯弯绕绕,没一会儿就把牙医甩在了身后。 丢的老远。 某一时刻。 在遥远的地方。 喻绯扯下了血猎的粗糙斗篷。 黑鸦在这里与她碰上头,洛伊尔被临时当做树枝,破鸟扑扑翅膀,停在他抬起的指节上。 “殿下,他们准备启程了,从南边走。” 夜色里的小镇静静匍匐,远处的阁楼塔尖连绵起伏,钟楼在月光下也只是片剪影。 “洛洛。”昏沉的光线之下,喻绯侧眸看他,“你会害怕吗?” 几个长老毕竟是长老,绞杀估计不会太简单,但洛伊尔在她眼里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辣鸡,她觉得他是应该被护着的。 “你在就不怕。” 她是唯一一个他所信任的人。 在百年的煎熬与自我否定中,她是撕裂晦暗的一道绯色的光。 他的语气庄重而严肃,月光之下,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眸像是浸了水般的温柔,他第一次这么直视着她的眼睛,抿着唇,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凛冽,但语气很坚定。 我会始终追随你。 想站在你身边。 虽然仅仅作为一个血仆,似乎缺少了点资格。 开始的讽刺,嫌恶,警惕,与刻意的保持距离。 在她的笑容与偏爱中终于被消融。 喻绯。 我是一只残翼的天使,常年被自我厌弃围绕。 但我想站在你身边。 这个念头在一次次的患得患失后终于坚定,我想站在你身边,绝不是一时兴起。 ** 极致漂亮的羽翼遮挡晦色天空。 喻绯回了古堡,彼时的几个长老正准备出发。 她穿过走廊尽头。 在一道花纹繁复的门前停住。 你与晦暗拥抱我(22) 古堡的夜并不安稳。 少年眼底的纯粹与坚定让她在某一瞬间忽然想起了那只雪白的奶猫,洛伊尔牵着她,温暖的掌心微微让她的心尖柔了片刻。 …… 到底还是没舍得带他一起面对未知的不定。 她把血猎的箭都给了他,让他和黑鸦在外面守着,只要有挂彩逃窜的吸血鬼,就直接一箭过去,无需犹豫。 黑鸦不服的挥挥翅膀:“……” 我是你留下陪他解闷的吧我! 夺笋呐,他揪我鸟毛可咋整! …… 她推开门时,血族的几位长老正准备背上行囊。 “打算到哪儿去,”少女姿态优雅,极其漂亮的羽翼从身后收回,她的神情没有任何不对劲,似乎只是一句礼貌的问候,“需不需要我安排人送你们?” 话是这么说。 喻绯却轻轻抬了抬手。 烛灭。 窗关。 门合。 此时,在隐隐月光之下,面对着血族长老时的喻绯,才算是真正有了血族的模样。 优雅绝色的外表,残忍而嗜血的内心。 “趁我不在你们想做些什么?”血族女王双手交叠与小腹,面带着平和的微笑,“想玩背叛游戏?” 迄今为止,她还从未有过嗜血失控的时刻,一时之间,选择直接正面硬刚的喻绯着实令人觉得惊吓。 “……” 显然,另一方面,喻绯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让他们觉得很讶异,但很快他们就冷静下来,四位长老同时迈步过来,在阴沉的暗幕下,他们目光幽幽的盯着她。 “赫洛卡,你已经成年了。” 其中之一顿了顿,随后再往前迈了一步,试图与她讲道理,“上一任女王像您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收情书了。” 喻绯:“?” 闻言,她短暂的在原主的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相关记忆。 然后发现。 那些大着胆子给赫洛卡递情书的。 都被她无情的当面……装进了鱼塘。 但自从喻绯穿过来之后,她也不记得有这些事,所以那些鱼逃的逃飞的飞,饿死的也不是没有。 喻绯眉心一跳:丢人! 随后,一支来自血猎的破箭被少女握在掌心,银质的箭头直生生的刺入长老的心口,她微微一笑,缓缓开口: “族规第一条,任何人不得直呼血族女王的名字哦。” 你呼了,爷给你来一箭。 箭头是银制,泛着极其冰冷的微光,刺入对方心口的一瞬间,这就跟烤肉似的呲啦冒烟。 血族长老戴上了痛苦面具,但喻绯并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还有,你们瞒着我摧毁了不少血猎基地,暗地里抓血猎,以我的名头出去伤人性命,”对方失去行动力后,她要摧毁他便容易的多。 不过须臾之间,她的面前就多了一捧灰。 喻绯的话还没说完,还沾着血肉的箭在她的指间转悠,她眯着眼睛环视一圈,很快,视线就锁定在了下一个长老的身上。 神色一如既往,但喻绯声音却轻快起来,“本来想着找时间跟你们谈谈,不过目前看来并不需要,毕竟你们这脑子长着也是只为凑个身高而已。” 言下之意。 有谈话的时间不如直接鲨了你们。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连长老都敢鲨,而且还是——当着其余几位的血族长老面前。 但他们能说什么呢。 他们无话可说! 因为她的实力,足以她蔑视一切。 毫不夸张的说,血族是被她带起来的。 虽然她同时也象征着天使和血族的极致纠缠。 血族长老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眼前的金发少女完全没有继承到她那位天使父亲的一丁点心软。 鲨起人来毫不手软。 不过既然他们能坐上血族长老的位置,就证明他们也并非是吃素的,面前的少女挑衅勾唇,长老们终于决定硬碰硬。 ** 刀光剑影,蔷薇花枝适时的束缚住血族长老的小腿,将人一拖拖老远,还能倒挂着晃一晃。 结果花枝的一部分被长老毫不客气的一刀劈了。 喻绯:“卧槽老不死的你敢砍我花!” 古堡之外,雪白干净的天使抬着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某处。 黑鸦的表情也不自觉的变成了同款的庄重肃穆。 “……” 今夜静的可怕,破鸟动了动爪。 然后提出了一个十分不靠谱的提议:“咱飞上去看看吧。” 闻言,洛伊尔倒是没什么特殊的情绪,只是平平静静的依旧盯着那处地方,声音似月冷霜凋般淡然:“……我飞不起来。” “不对啊,”小破鸟不明所以,“你的血仆档案里,记的不是天使族吗?” 无声的风过,枝叶轻微的响。 少年沉默了一下,几秒之后,他忽然坦荡的出声承认: “我是折翼。” “……害。” 出乎意料的,小破鸟似乎觉得这并不严重。 “折翼而已,只要不是先天的,你去找女王,女王绝对给你安排妥当。” “……”小血仆怔住。 虽然,他有些试探似的问询:“真的么。” “真的,”破鸟无比肯定的点头,“我翅膀也折过,当时疼的我要死要活,也是女王给我安排的……” 当时是当时。 现在是现在。 现在赫洛卡殿下这么疼她的小血仆,是安排人过来治他,还是自己亲手治他…… 那就有待商榷了。 但—— “算了。” 两个字击垮黑鸦吃瓜的可能性。 “大人已经很忙了,我的事,有点浪费她的时间,”洛伊尔似乎有些自暴自弃,“都这么过到现在了,有没有翅膀都一样。” 黑鸟:“……造孽啊你。” 你上过蓝天吗?你知道上天的美妙吗?你知道张开翅膀划破静风有多爽吗? 你不知道。 再说你知道女王有多疼你吗? 她给你开了多少特例你心里有数吗? 你没有。 你没有!! 它恨铁不成钢的扑腾扑腾大翅膀。 与此同时—— 夜色悄悄静静,剪影张牙舞爪,远方的塔尖绵延,少女悄无声息,自另一边绕至一人一鸟的身后。 弯月之下,血族张开绝美的羽翼。 她的身上沾着些鲜红的血液,脖颈,下颚,耳垂,鼻尖,眼尾。 衬着那双绯红似宝石的眼瞳。 眼尾的那一滴血液,倒像是颗妖异的眼下痣。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深明大义,时间而已,想要你就来占。” 你与晦暗拥抱我(23) 少女平淡的声音混合着撩人的浅风,她微微垂眸,分明是刚经历过一场残忍的厮杀,但语气里似乎除了微微的懒倦,就再也听不出别的了。 洛伊尔顿了一下。 随后轻轻抬起掌心,扶住她:“下来吧,我扶着你。” 羽翼自她身后收回。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隐隐感觉到她现在似乎有些无力,少年修长指尖微微握住她的细腰,任凭她靠上来。 “你去给血猎的那几个长老传句话,”喻绯抿起唇,有些有气无力,她完完全全的靠在洛伊尔的怀里,额头轻轻蹭着他的下巴,“……三日之后,让他们来血族的诫律堂,关于损毁诫律一事,我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她的声音愈发的轻,洛伊尔乖乖的把她揽着,眉头忽然皱起来,修长指尖压住对方柔软的唇瓣。 语气难得的强硬:“我先扶你回去。” 喻绯:“……” 你踏马凶个屁啊你。 夜色之下,漂亮的少女被挺拔修长的少年打横抱起,方才接连斩杀了几个长老的凶残女王此刻毫无反抗之力,纤细单薄的身形像个小毛绒玩具似的,小臂乖巧的的勾住洛伊尔的脖颈。 侧脸贴住少年骨感漂亮的锁骨。 门开,小血仆指尖抬了抬。 于是烛火开始跳跃,窗帘依旧严实,空间内能将对方看的很清楚。 “……” 纤弱少女躺于床褥。 肩上的伤还在微微往外渗着血。 细白的长指交叠,轻轻搭在小腹前,绯色精致的漂亮眸子半垂。少年的修长身形低俯,表情平静淡漠。 指尖解开冰冷的领扣。 “哎,小血仆,”喻绯不正经的勾着唇笑,抬手挡了他一下,因为虚弱,所以她此刻倒是比以往无害柔软了不少,“……我受着伤呢,现在不太合适吧?” “你在想什么?” 少年的蓝眸倒映着她的身形,长发披散,他反扣着她的一只手,不许她乱动,一边淡声解释:“天使一族的吻能治愈除本族之外的一切外伤,大人,我只是想帮您。” 喻绯怔了一下,随后一脸“我相信你”的放松表情,点点头:“那你来吧,我躺好了。” 烛火轻轻摇曳,气氛随着少年指尖的缓慢下移逐渐暧昧。 很安静。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看。 被血浸润的布料被挑开。 伤口不大,却很深,鲜红的血色氲开了大片,他咬着唇,气的想笑。 喻绯挑眉看他,微微侧了侧头,脖颈与锁骨的线条便绷紧了些,线条感明晰,便愈显惑人:“快亲,有点疼。” 洛伊尔的眸色深了深。 但喻绯轻轻皱着眉,似乎真的挺疼。 “……” 算了。 他能说她些什么呢。 霜凋月光落,少年干净淡然的浅香缓慢萦绕。 唇瓣覆上,天使神色堪称虔诚,长卷的眼睫低垂,洛伊尔指尖撑在她的耳侧,落下的力道轻如白羽。 停留。 微凉的温度,喻绯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嘶……” 天使的吻确实很有用,不过是轻轻触了一下,她肩上的那道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还疼么。” 洛伊尔微微抬眼看她,烛火跳跃,她今晚似乎格外美艳,少女懒散的眯着眼睛,身后淡金的长发铺开。 好乖的崽。 以前谋划着恨不得把她鲨掉,现在不过是看见她受点轻伤,这位小血仆就红了眼睛。 乖的要命。 他现在似乎全心全意的信任她,虽然只是血仆,可他并不全然依赖她,相反,有时候,他还是她最可靠的一处地方。 少女的眸光微微漾起波澜。 “我不疼了,不过现在……”她顿了顿,一只手依旧被他扣着,声音不咸不淡,眼睛与他的视线直白的对上,轻声开口,融在烛火里,“洛伊尔,你往上亲。” “……”他似乎有点懵,唇上方才被沾上了血色,此刻便显得有些殷色水润,“……大人?” 喻绯难得耐心的重复:“往上亲。” “这不可以……”漂亮的小天使下意识起身,很显然,她直白的要求着实把他吓得不轻,洛伊尔垂下眼,声音低下去,舌尖卷了卷唇瓣,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委屈,“刚才为您愈伤,已经是我逾越了,我……” “我现在需要血,洛伊尔。” 对方一对酒红瞳眸静静看他,仿佛是个很正经的贵族,“舌尖血对我来说,会很有用。” 洛伊尔从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但她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口,即使他再不相信,也只能乖乖的配合。 “……” 这感觉很奇妙。 他从未与女生离得这般近过。 少年试探着探出舌尖,尽管他已经尽力催眠自己这只是一次进食,但当少女的馨香气息纠缠上来时,洛伊尔还是很敏感的瞬间红了耳根。 喻绯计谋得逞似的一笑,沾血的指尖扣住洛伊尔的后脑。 洛伊尔:“!!!” 他发现自己中计了。 吸血鬼的气息可以很长,喻绯放开他时才发现这位小天使已经被她欺到了眼红,他捂着唇,神色复杂,略微不可思议。 好久没冒泡的系统:“……” 瓜掉了。 我没想到我一来就能看见这一幕,真的。 “我挺喜欢你的,”喻绯半撑着身子起来,唇瓣沾的不知是谁的血,“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当我的长期专属饲主?” 这一次,不是血仆,而是饲主。 少女的微笑映着烛光,似乎并不习惯向人直白的袒露小心思,喻绯弯着绯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着对方看。 虽然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但没有任何感情经历·白纸·单纯好骗的洛伊尔还是心突突跳了两下。 喻绯确实很喜欢他。 自穿过来开始,她先只是喜欢他的血。 察觉到他对她抱有仇恨和鲨心,再有任务加持,她存着逗弄的心思与他越走越近。 后来少年一步步的对她心软,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只是乖乖的抱着她睡觉,像只被养熟了的奶猫。 在洛伊尔的那枚轻吻落在伤处,她第一次从心底泛起微妙而酥麻的情绪。 “……” 天使的治愈之吻,一生仅此一枚。 天使本应广爱世人,但他很自私,他只爱她。 她是洛伊尔的一切,是唯一愿意迎接他的人间。 你与晦暗拥抱我(24) 洛伊尔很犹豫。 主要是喻绯这人从来不按套路走,女孩子一般不都是矜持的等着男生先开口么? 但为什么她一张口就能说的这么随意。 就像买鱼缸但是没有鱼,于是经过池塘的时候她顺手逮了两条。 可对方毕竟是血族女王。 洛伊尔若是因为“我觉得这事儿应该让男生来”就拂了她的意。 今晚可能会死无全尸【bushi】。 于是在三天之后,走在通往诫律堂的贵气走廊上,喻绯无比娴熟的摸着他的爪子,无意提起这个话题时,已经被摸到毫无波澜的洛伊尔沉默了两秒。 之后便毫无求生欲的实话实说。 喻绯诡异的沉默了两秒:“……” 滑铁卢。 这人绝对是我养鱼生涯的滑铁卢。 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居然就要被这个晦气玩意儿拒绝了。 ╬ 她瞬间松开原本牵着洛伊尔的手,神色瞬间冷下来。 “绯,绯绯……” 后者猝不及防被丢下,似乎从她倔强的背影里看出“老娘拿得起放得下”这么一行字,瓷白漂亮的饲主可怜巴巴的垂了垂眼睫。 几秒之后,他才重新把人轻轻牵住。 委屈吧唧的,像只大狗被人抢了骨头,嘤嘤嘤的在主人身边蹭蹭:“你再丢我,今晚就不给你血了……” 喻绯微微一笑:“呵。” 于是洛伊尔弱弱的伸出两根修长漂亮的指尖:“……就两口,行么?” “你为什么就不想知道如果你那天晚上拒绝我的后果会是什么?”喻绯抬起手,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对方漂亮如工艺品的手上,后者乖乖的一声不吭,只是牵着她的那只手始终不松。 “喻绯……” 小血仆黏黏乎乎的轻轻咬她耳朵。 刻意放软的声音几乎要苏断腿。 可喻绯毫无反应,甚至还能冷笑一声,把刚才没说完的话接上。 “如果你敢拒绝我,”喻绯平平淡淡,“我可能会当场咬你,咬到你求我,求我上你。” “……” 少年的唇瓣诡异的动了动。 此情此景无比和谐,正准备飞过来的黑鸦来了个紧急刹车:“!” 翅膀扑棱扑棱,临时调转方向,差点导致他一脑袋撞柱子上。 是……原来是这样吗…… 魔鬼谈起恋爱,原来路子也这么野吗…… 破鸟晕晕乎乎的转了几圈,然后“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在一片迷茫的世界中,他眼睁睁的看着赫洛卡殿下牵着那位小破天使—— 头也不回的走的老远。 ** 与此同时。 分明是血族的女王组的局,但偏偏现在让所有人都等着她一个。 这让气焰原本很嚣张的几个血猎长老有点灭火。 空间很大,长桌两端的气氛略微有些沉重的冷凝。 良久。 门才被轻轻叩响。 在场的几位吸血鬼都无一例外的戴着漆黑遮光的斗篷,他们神情肃穆,隐在诫律堂的角落,只露出一截灰白的下巴。 他们微微动了动,于是所有人都不由得朝大门望过去。 大门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细密的攀着蔷薇花枝,门外灿白的光痕热烈,两边的墙壁上刻着绚丽的浮世绘,天使堕落,入人间,杀戮时飞溅的血液染红烟,极致矛盾的羽翼附在身后,线条抽象,有一种“此物很贵”的神秘感。 “女王殿下。” 门被两个年轻的吸血鬼从里拉开。 帽兜挡着,看不清脸,门开之后,他们便站在门的侧边,行了一个无比精致而标准的贵族礼。 “……” 门口那人一袭黑色斗篷,有意遮挡容貌,看得出她的斗篷很不错,布料似乎都比血猎的贵了不少,银白的流苏垂在肩上,少女身姿优越笔直,虽看不清脸,可依旧能辨别出对方的卓越不凡。 “赫洛卡·伊丝殿下。” 无论是血族,还是已经加入血猎的血族,在触及门外人的身形之后,全部站起了身,血族孤傲,唯我独尊,但此刻见了喻绯,却整齐地行礼,优雅而恭敬的问候。 “坐。” 诫律堂之中,只剩最中间的那个位置,美色惑人的少女淡淡迈步过去,在她出现之后,气氛似乎愈发的死寂。 血族便沉默落座。 这次的血猎长老来了不少,且各个都带了银器与并没有什么用的十字架,但在整个大厅,除了血族,好像没有多少人见过洛伊尔。 即便是见过,也短暂的没记起来。 “各位长老。” 少女御冷的声音响起的瞬间,一只纤白好看的手轻轻拉下了兜帽。 首先露出完整的唇瓣,鼻梁,而后是那双——比其他血族更为纯粹而深的绯色双瞳。 淡金色的长发倾洒。 “在开始之前,我有个东西想给你们看。” 女王很年轻,且似乎是从未见过的灵动美貌,苍白冰冷的指尖随意一挥,便有吸血鬼从门外而入,推进了四副棺材。 材质很特殊。 外观雕刻的花纹也很特殊。 血猎的人不明所以,纷纷对视,直到棺材打开—— 他们看见躺在里面的四位血族长老。 才微微露出了些凶狠的神色。 血猎里的王站起身来,拧起眉头,明摆着很不悦:“……女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怀疑这四位长老,是被我们血猎所杀?” 刺杀血族长老,就相当于把血族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血族心高气傲,血族女王更甚。 况且现在血猎还并非达到能与血族抗衡的地步,若是这顶帽子扣下来,今日在场的所有血猎,都将踏不出这个诫律堂。 “叩” “坐下。” 大殿之上,高位之中,喻绯单手撑着额,另一只苍白漂亮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座位的扶手。 所制出的声响不大。 但却轻而易举的让整个场面都鸦雀无声。 “……” 他们齐刷刷的盯着她。 目光的汇聚之处,当事人倒是很淡定,她轻轻一挑眉,便飘飘然的落下一句重磅炸弹: “我杀的。” 诫律第一条,是『不可杀生』 这是诫律存在的前提。 在喻绯之前的认知里,是血猎打算卷土重来,悄悄的挫她锐气,先行毁了诫律,才会起了捏碎血猎的打算。 但她潜入敌人内部。 无意得知真相。 才会回过头来,坚定搞死血族长老的决心。 “我尊重诫律,让该付出代价的都躺在这儿了,他们关起来的血猎,我也早已放回去了,”谁做的谁扛,一向是喻绯的处世态度,前半句话说话,她顿了一下。 几秒之后,才缓缓开口,提出下一句。 “所以我这七条小兵小卒的命,你们怎么还?” 你与晦暗拥抱我(25) 严格算起来,被血猎绞杀的血族一共十位,但在血族的地牢里喻绯已经宰了三位血猎,所以…… 喻绯眯起了眼睛。 虽然我确实不太讲道德,但最起码公平公正。 借贷必相等,亘古不变的道理。 肃穆的戒律堂上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目光汇聚,众人无声安静,血猎长老神色微微铁青,目光汇聚之处,那人修长手指轻轻叩击桌面,淡淡道: “我要你们还我七条命,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 当年吸血鬼处于弱势,如同过节老鼠,皆可诛而杀之,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血族的巅峰时代。 在双方没有挑起事端的前提之下,和平能够暂时稳于表面,更何况还有双方王者定下的『七诫律』,当时的血猎头头大概没想到,当初为了约束血族而签订下的条约,如今竟成了血猎的定心丸。 血族的七条命。 这几乎触到了血族的底线。 血族女王一旦下了裁决,也绝没有在转圜的余地。 此刻她悠哉悠哉的单手撑额,眼尾微微上挑,神色慵懒而美艳,她耐心等着血猎的长老给予回复,端庄的像是无比好脾气的贵族。 在场的血族都认为,血猎这一次必定要当着女王的面推出七个人,女王心硬又狠,比谁都精,最爱看那些手足反目的戏码,后者残忍厮杀,往日深情化为齑粉,罪魁祸首托腮看戏,指尖纤长,火红玫瑰在她的掌心被灼烧。 娇艳的玫瑰于火中绽放。 他们已经能预判到血猎的结局—— 不得不亲手推出七个人,然后以绞杀血族的方式绞杀对方。 少女悄无声息的勾起唇角。 指尖凝着光点,在某一时刻,漂亮的洛伊尔了闪清透的蓝色潋瞳,温暖而修长的五指无比乖顺的牵住对方。 “……” 天使心底泛起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怜悯。 但他只是抿着唇瓣,牵着她的指尖,一字未言。 喻绯笑眯眯的晃了晃指尖,微微侧了侧眼:……你觉得我不应该这么做? 洛伊尔轻轻摇了摇头:你做的没有错。 若是那晚伤她的几位血族长老还活着,他想他也应该会以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 他见不得她受伤,一丁点儿伤都不行。 他确实流着天使的血,怜悯自生来就已经刻入了骨髓,但那些毫无用处的怜悯,在他心里又哪能胜得过喻绯。 就在此时。 血猎的长老终于咬了咬牙,神色沉然,死死的盯着大殿以上。 “您族犯诫在先,如今一开口便是向我族讨要七条命,未免太无理了些。” 喻绯微笑:“跟血族讲道理,您略天真。” 少女淡金色的发丝垂在身后,绯色眼瞳纯粹清透,像枚贵气的宝石。 “您可以随意在你心里对血族进行批判,但你不能否认我们的权利会让那些可笑的人类渴望一生,人类为财为权不惜将自己的亲人送往他们所畏惧的血族牙下,血猎倒打一耙怪我不人道,眼下我不过只是清算命债而已,何来无理?” “……” 气氛重新僵住,倒是她身边的那位——洛伊尔不经意间垂了垂眼,在那一瞬间轻微勾起唇角,大殿之下,终于有人记起了他的容貌。 “洛……” 然后卡住。 某位长老背后的位置上,忽然响起了一道极其轻微的女声,接下了话茬:“——洛伊尔。” 于是长老顺利得知了他的名字,但还没来得及惊愕出声,喻绯便动了动耳尖,视线远远的望过来,随后抬了抬手:“劝你们不要嘀咕废话,你们要是不挑人出来,那我挑了啊。” “……” “可以。” 这两个字几乎是对方咬碎了牙,然后从碎隙里挤出来的。 血族女王从不讲道理,对方独裁而又傲冷,她连同族的长老都敢直接下黑手,在她眼里,不知道什么才是不敢做的。 命本该还,也许这样的做法,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 漂亮矜贵的少女张开翅膀,羽翼遮挡光线,投下大片阴影,一边是恶魔般的纯黑羽翼,另一边却是圣洁的雪色,阳光轻拢住对方淡金色的卷发,无害的面孔衬着那双幽幽的酒红瞳眸,显得绝美而危险。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仰着头,盯着那对极致暗白奢华的羽翼。 这是第一次。 这是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血族女王张开了她的羽翼。 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每一处线条都无比漂亮。 她停在了半空。 宛如神明降世,睥睨众生。 但态度就像是古时的君王翻牌。 某一瞬间,与旁人一起仰望她的小洛伊尔打翻了小醋坛,连带着看那些被她揪上来的血猎少年都略带了些沉然而直白的不悦。 等到喻绯重新落在他身边,瓷白软嫩的小血仆才慢吞吞黏过来,轻声开口,语气幽幽,酸了吧唧:“你要宠幸他们么。” 喻绯适时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你是狗吧你。” “……” 诫律堂下。 恭恭敬敬的跪着七个人。 血族,血猎。 眼前的形势已经相当明显,血猎的长老一片死寂,他们已经看见了之后这几个年轻人的下场。 ——绞杀。 残忍的绞杀。 他们如何绞杀血族,这七个人就会承受同样的痛苦。 喻绯仰了仰下颚。 指尖银光一闪,随后那七个人的面前多出了一支箭。 来自血猎的那支。 七个人,只有一支银箭。 似乎即将再次上演她最爱的戏码——手足反目,亲人互杀。 你捅我一箭我捅你一箭。 你来,我保证不扎死你。 无比另类的礼尚往来。 “来,最中间那个,你把箭捡起来。” 临近死亡的感觉是最奇妙而绝望的,不单单是当事人,望着对方但无能为力的同伴也同样受煎熬,血猎的长老嘴唇哆嗦着,脸色苍白的连忙跪下,也顾不上该不该跪能不能跪的问题,恭恭敬敬地叩首:“赫洛卡殿下,他们都还年轻……” “阁下,”喻绯保持着看戏的姿态,“往旁边挪挪,您挡着我了。” “……” 依旧是死寂。 长老终于面如死灰的当场昏过去。 七人之中,站在最中间的是她很熟悉的那位牙医。 她倒是很淡定。 淡定的捡起箭,还比划了两下。 “赫洛卡殿下,”她挺认真的抬起眼睛,指间揪着那支银箭,一脸无害,“您怎么摸箭跟摸铁似的。” 只要我装蒜,那尴尬的就不是我! “要你管。” 喻绯凶巴巴的瞪她。 再之后,又指了指牙医自己。 “现在,从你开始。” 牙医还能心虚的接个话:“需要做什么?” 喻绯磨了磨尖牙,冷嗖嗖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板住脸,恶声恶气的说:“做什么?掰你牙!” 你与晦暗拥抱我(26) 掰、你、牙! 本来其他个人都已经决定闭上眼睛从容赴死了。 但听见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像是平地一声雷,给他们炸懵了。 这就是外界传闻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吗。 这就是残忍嗜血的血族吗。 这就是血族的女王吗。 说好的要命呢,说好的绞杀呢。 说好的要让他们体会血族的痛苦呢。 痴呆。 原本准备坦然接受升天的几位此时都跪伏在地,神情明显的错愕,年轻的女王无辜的眨眨眼,视线落在对方的脸上,见牙医呆滞,少女顿时恶声恶气的开始冷声催促: “怎么,这个工具用的不顺手?” 众人:“……” 倒也不是。 主要是血族女王的名讳实在过于血腥残暴,在所有人心里,赫洛卡的名字就是道惊雷,闻者立马就逃跑。 这是只存在于别人嘴里的名字。 人人皆说她可怕,可无论是原主,还是喻绯,都从未无理由的要过人性命,一方面是觉得没必要,另一方面是血族——确实是一个非常有契约精神的族类。 他们伤她族人性命。 血族的女王却只要他们互相掰牙? 虽然很奇葩……但这无疑是件好事儿啊! 反应过来的血猎长老顿时红着眼睛扑通下跪,说不清是因为感激,还是之前的气愤。震惊的情绪像根棍子,搅得他们的脑子此时就跟一团浆糊一样。 道不清,说不明。 但反应过来之后,剩下的只有扑面而来的欣喜。 喻绯抓出来的七个人都是年轻人,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他们的前途还有很长……他们绝不能忍心看着对方被绞杀于朋友的箭下。 这实在过于残忍。 似乎没想到喻绯对牙的执念这么深,洛伊尔也有些微微的讶异,他轻咬唇瓣,低声表现困惑:“大人?”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捂她眼睛的准备了。 即使有一半的天使血统,可她骨子里还是只恶魔,血腥气会勾起她饮血的欲望,可这里是诫律堂——若是她受了影响,造成的后果会不可估量。 “……” 不过,喻绯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她想的是,即使一开始是血族的长老瞒着她在私下抓捕血猎,但这事端依旧应该算是血族挑起来的,要人命要的不明不白,她喻绯从不干这种事儿。 不过。 如果凤诩站在她面前。 她一定丝毫不会手软的给他来一剑。 “……” 血族的无名小卒也不能白死,于是喻绯就想让他们流点血,互相生拽下对方的一颗牙下来,便也算是告慰那几只吸血鬼了。 但那几只死在地牢的血猎…… 对不起,从别的恩怨上来说,天使死有余辜。 另外两位……勉强就算是言语侮辱血族女王的死罪吧。 ** 大堂之外,天色逐渐暗沉,天边霞光绚丽,血猎与血族对新的『诫律』做出了修改并重新签订,第一条始终未变,只是之后的几条做出了略微的修改。 比如『血交』 签订前一份时,几乎所有生物都对血族敬而远之,赫洛卡也心冷孤傲,完全没有想过现在的她居然会和一个小血仆关系亲密。 『血交』的意思,便是血族寻找配偶时只可与同族建立关系。 不过自此之后,这一条就被喻绯义正辞严的划掉了。 原主的父母殉情,大抵也有这条诫律的责任……现在它废除了,也算是替原主给了个交代。 新的诫律签订完毕后,血猎依旧是血猎,血族也还是血族。 但日后的关系都会和谐的多。 赫洛卡学院那边,她也已经很久没去了,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不过…… 那个鬼公爵应该不是白死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捏成灰之后,应该不会有吸血鬼敢吃了狗胆偷偷尝鲜。 “……” 古老而极具神秘感的走廊。 这是典型的中世纪欧洲风格,无论喻绯从这里经过了多少次,都还是忍不住想抠两块宝石下来带走。 还有这绚丽的浮世绘。 她也有那么一丁点儿想带走。 系统这家伙从来就不靠谱,万一下个世界她就成了穷鬼咋整?抠两宝石在身上,没钱用了还能当一当。 夕阳衬托行踪,走廊长的像是没有尽头,喻绯本来可以直接挥挥翅膀飞回去,但—— 说来惭愧,她还没有开始给洛伊尔治翅膀。 少女的肩上垂着漂亮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轻晃。 她牵着他。 “……”沉默半晌,洛伊尔微微垂下眼睫,走在喻绯身后,望向她的眸光带着明显的困惑,“你今天……为什么会选择放过他们?” 这明显不是她的风格。 他原本以为,她真的会让对方互相绞杀。 毕竟在他看来,喻绯向血猎长老所提出的要求,并非不合情合理。 七颗牙抵了七条命,事件的发展着实在他的意料之外。 “……” 喻绯顿了一下,经他这么一说,她忽然记起了方才刻意被她忽略的一幕…… 牙医。 颤颤巍巍的捧着小尖牙。 龇牙咧嘴的狰狞面孔,露出那一块黑漆漆的缺失牙洞。 看起来很悲催,可是又很有笑点。 喻绯捂了捂脸。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她,就差那么一丁点,缺牙的小丑就得是她了…… 不过。 她的思绪飘了几秒。 回过神来之后,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下,就飞速的在脑子里想好了措辞。 她“啪”的一声。 捧住小血仆的脸。 望着他,深情款款,眼睛里温柔的像是能掐出水来。 “当然是怕吓到你啊,我的小血仆。” 呸,你要是会被吓到我头都给你当篮球扣篮。 喻绯表面上像个温温柔柔一心只为崽着想的老母亲。 实则内心冷笑了一声,始终对这个要命的家伙耿耿于怀。 她眨眨眼睛,鼻尖轻轻蹭了蹭对方的下巴:“……你看我今天都这么善良了,所以晚上能不能多让我咬两口?” 洛伊尔:“……” #怎么办虽然知道不是真的可我还是好想答应她# #你好好做你的女王没事撒什么娇# …… #好# 洛伊尔烫着耳尖,但神色无比淡定的与她直勾勾的视线对上。 轻轻咳了两声,才佯装勉强的垂眼遮住眸光,霜落般的冷淡声线,语气却像是在哄小孩儿。 “绯绯今天很乖,所以想咬几口都可以。” 你与晦暗拥抱我(27)【完】 喻绯觉得自己有被幼稚到。 她盯着洛伊尔,磨了磨雪白的小尖牙。 估摸着在这一整个世界里,也就这么一个家伙会把她当个无害任性的小baby了。 少女心底嗤了一声。 再次开口时,脸上便多了一抹不怀好意的娇美笑容,容貌惊艳的吸血鬼抬起指尖,调戏似的摸了摸他的下巴。 “言出必行喔,我亲爱的饲主大人?” 她的语气很轻佻,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绯色如宝石的眼瞳倒映少年身形,象征恶魔的血色,纯净的天使容貌却毫不突兀的融在其中。 “会的。” 洛伊尔抬手轻轻触了触自己白软的脸颊,漂亮的眉眼弯了弯,笑意柔软而纯净。 她轻轻蹭了蹭对方下巴。 洛伊尔微微侧过脸,虚揽着对方纤细的腰肢,静默地顿住,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掌心的触感细腻而软。 ** 窗帘大敞,格子窗分割夕阳。 喻绯一手拿着古书,若有所思的翻阅古籍,橙色的夕阳光线洒在淡金碎发上。 洛伊尔背对着她慢慢伸手,修长手指放在纯净的雪袍上,轻轻解开一颗泛着冷光的衣扣。 沉沦的光线是暧昧的色泽,少年的身形轮廓被勾勒完美,修长脖颈上依稀可见淡青脉络——而后是笔直的肩线,年轻而富有张力的背部线条,洛伊尔抿着唇,微微侧过脸,眼睫剪影纤长绒密,像是微颤的蝶翼。 “……” 喻绯可耻的舔了舔发痒的牙尖。 想咬。 想抱着他咬。 雪白长袍缓缓滑落,最终在少年的腰线停住。 他内心掀起剧烈的挣扎,神色却淡定:“……大人,这样可以么。” “可以。” 少女垂下眼睫,遮住渐渐变深的瞳色,小尖牙忍不住探出唇角,唇瓣有些微微的干燥。 他很诱人。 香甜的血液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来自一只成年吸血鬼的冲动。 喻绯合上古籍,深色妖红的瞳孔望着他,轻盈的从书桌上跃下,少女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我说了,在这里你可以不用恭敬的称我为‘大人’,”喻绯苍白冷淡的指尖触上少年的蝶骨,“现在可以把你翅膀放出来了,我帮你看看。” “……”洛伊尔咬了咬唇瓣,眸色纯净,似乎有些复杂的顿住,几秒之后,他才逃避什么似的瞥开视线,声线很沙哑,“……很丑。” 被折过的羽翼,很丑。 少女转了转眼睛。 然后就听他继续开口:“我怕吓到你。” “那就暂时不看吧,”喻绯一听这话,就一脸正色的点点头,完全没有勉强他的意思,血族女王背着手,绕道他身前去看他,然后双手捧住他的脸,强制性的让他与自己对视,“你能不能先让我咬你一口?我已经一周没咬你了,我很饿。” 纯净的天使眨了眨眼:“……” 他清楚记得某一次,对方似乎时隔半个月才进一次食。 他慢条斯理的淡然出声。 急不可耐的小吸血鬼磨磨可爱的小尖牙,手一叉,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就不能去咬别人吗,你忍心看我饿死在荒野?” “不忍心。” 他低眼看她,嗓音蕴了丝无害的乖巧意味:“我和你坦白吧,在你之前,我被别人咬过。” 喻绯:“……” 我忍你妈。 这是你逼我的,晦气玩意儿。 血族的小尖牙探出唇瓣,背对夕阳,喻绯单手勾住对方的脖颈,没用多大劲,洛伊尔却像是忍着笑一般,微微配合的低下了身子。 “去床上么?”在喻绯恶狠狠下嘴之前,她听见洛伊尔平淡的开口,“等会儿站不住。”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单纯。 单纯的就像只是在问她“站不住的话摔下去会很疼,所以能不能换个摔不疼的地方”一样。 喻绯一想:“你说的有道理。”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一仰下巴,轻轻跃了一下,少女就轻而易举的挂在了他身上。 洛伊尔平静的单手锢住细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撒娇。” 喻绯对“撒娇”这种娘兮兮的词很抵触,眉头一皱,指着某处:“闭嘴,躺下。” …… 直接覆在血仆身上咬脖子的感觉还从未有过,甜而纯净的血液浸入舌尖,喻绯眯了眯眼睛,看着身下人迷蒙潋滟的眼睛——漂亮到几乎脆弱。 她轻拂过少年脖颈上的牙痕。 感受到对方的轻微战栗,喻绯起了调戏的心思:“之前血族长老说,血族上一任女王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有我了。” 在血族进食完毕之后,连带着对方的触碰也显得极其暧昧酥麻,洛伊尔轻轻咬了她一口,而后才慢吞吞睁开眼睛,低微的喘息:“什么?” 少女伸手轻轻捂住他的眼睛,对方纤长的眼睫便软而乖的在她掌心轻眨。 “我想和你做点有意思的事情。” 洛伊尔微微睁大眼睛:“……” 即使遮住了眼睛,她也能很清晰的看见对方脸上的茫然无措。 在他的生活里,绝大部分都是他一个人,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也没有人与他提及过相关话题。 他太干净了,干净到总在时时刻刻挑战喻绯的底线。 “你要做什么?” “一件让你完全属于我的事情。” 喻绯露出恶劣笑容,淡金色卷发沿着她的双肩滑落下来,少女微微低俯,唇瓣温软贴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浅淡的玫瑰冷香,几乎是瞬间侵袭入洛伊尔的呼吸。 窗帘遮挡光线。 暧昧烛光摇曳。 圣洁的天使在房间内轻微喘着,修长白皙的手指被喻绯扣在耳边,微冷的掌心相触,他的长睫颤的可怜,糜丽的绯色一路延至耳后,唇瓣微张,额间薄汗细密。 喻绯垂眼看他:“叫我。” “赫……赫洛卡大人……” “不是这个。” 少年的眸光依旧无辜而纯净,只是瞳底翻起了欲色,与她相扣的长指收紧,单纯漂亮的天使呼吸不稳,断续而无措的乖乖顺着她: “喻绯,喻绯……” 血族女王露出愉悦的笑,瞳色潋滟的藏着恶作剧般的恶劣。 她轻轻摸了把对方泛红的眼尾。 “很好听,多叫几声。” … 任务的最后一点,喻绯花了三个月,半拖延半出于责任心的治好了洛伊尔的一对纯白羽翼。 对方的羽翼形状很漂亮。 即使明显看得出主人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这对翅膀了,她第一次触碰它的时候,洛伊尔还有些难堪的闪躲。 它的线条明晰,完美的像是工艺品,骨折其实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因为他没有第一时间被治疗,方法有些略微的麻烦。 她感受到自己掌心的羽翼在颤抖,有时候喻绯看对方被疼痛折磨到惨白的神色也会很心软。 可天使本该拥有羽翼。 没有任何人,能够剥夺他本该拥有的权利。 “试试么。” 当喻绯为他拆下羽翼上的束缚时,他明显还有些不想面对。 洛伊尔像只大猫似的抱着她,蹭蹭她的侧脸,委屈巴巴的:“你会把我送回天使族么。” “我看起来像是有病吗?”喻绯无情的推开他的脸,“别磨叽,不然爷直接一拳给你揍飞。” … 天光大亮,洛伊尔像是个学步的孩子,刚开始牵着她时还很生疏,颤颤巍巍的像个小学鸡,抓着她的手就是不松。 后来。 后来每当喻绯清晨睁眼,都在床头看见一束很新鲜的、花瓣上凝着水珠的玫瑰。 血族不种植红玫瑰,这种野生的只有山林才有。 她侧眸。 在阳光慷慨倾洒的地方,容貌纯净绝美的天使温软的冲她笑: “绯绯醒了呀,要我抱么?” … … 血族的毒瘤长老被杀绝,血猎和血族已经和平相处很久了,并随着赫洛卡学院的解散,人类似乎也逐渐对吸血鬼改观了些。 吸血鬼可以穿着斗篷上街,工作也好,游玩也罢。 他们会坏心的做鬼脸吓唬路人,然后自己害羞的捂脸跑掉。 街头巷尾设立了献血点,献血者会获得相应的回馈。 夜晚也敢有人亮起灯,在喻绯与洛伊尔牵手偷摸去偷番茄的时候,收获一个友好的笑容。 ——和一大篮子番茄。 被抓包的喻绯一点都不心虚,但临走时还是偷摸着给人家塞了个戒指。 和平终于盛世,一切都井然有序。 一轮弯月悬于塔顶,钟楼的最顶端,他们在月光下拥吻。 洛伊尔的唇瓣贴上她白净的额,湛蓝的瞳孔,一片虔诚的柔。 喻绯。 你是我的宿命。 在我认为自己即将永世生活在黑暗中时,你带着温暖柔和的浅浅光晕,向我而来。 你与晦暗,终于一起拥抱了我。 完美犯罪指南(1) 【恭喜宿主】 【第四位面,加载成功——】 “……” 喻绯的意识昏昏沉沉,眼前一片漆黑,眼皮子像是有千斤重。 她试探性的挣扎了一下。 但浑身都软绵绵的,思绪也有些模糊。 麻蛋!!!! 没办法立刻掌握身体,甚至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处何处,这种不在自己把握中的情况,喻绯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妙! 此时,系统适宜的放起凉凉。 喻绯忍无可忍,在脑子里给系统恶狠狠来了一拳:“你给我关了,**崽汁。” 虽然眼前看不太见,但依靠着感知力,她能感觉到,自己现在坐在一个冰冷的椅子上,腕间被冰冷的东西拷住,反剪在身后。 要是她现在没有这么不对劲,那她就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挣脱桎梏。 不过目前的情况不太好。 喻绯只能认命的暂时当一条死鱼。 周围没有人声,没过一会儿,就有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靠近,由于喻绯没有力气,于是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任人宰割。 被拽起来,被解开手铐,再被换了个方向铐住,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轻松的要命。 警卫架着浑身乏力的她,一路拖回牢房,铁栅栏门被“吱呀”一声打开,空旷的走廊内很寂静,静的只有她脚尖划拉地面的摩擦声。 她听见一个警卫向另一个警卫开口,语气中带了点迟疑,“我们这么对她,真的没问题吗。” “程顾问说了,按照正常流程来,再说现在让你把这个犯人抱回牢房里去,你不怕程顾问来找你茬吗。” 两个人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步伐杂乱,听着来人不止一个。 架着她的两个警卫一顿,随后挺恭谨的停住了,声音很齐的问好,“程顾问,宋局长好。” 喻绯依旧提不起力气,在浑身乏力的情况下,她连掀开眼皮都吃力。 女生低垂着头。 发丝随意凌乱的披散,堪堪遮住她小巧精致的半张脸。 纤长的眼睫覆下眼睑,喻绯只能听见来人的声音。 “……” 对方顿下脚步。 喻绯明显感觉到,架着她的那两个警卫更加恭敬了不少,连带着架着她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他的视线在喻绯的身上停了停。 “我来审她。” 对方的声线很凉薄,平淡而清冷,仿佛没什么情绪。 程警官走到女孩面前弯下腰,骨感漂亮的长指轻握住她细软的腰肢,修韧的小臂自她腿弯处穿过。喻绯浑身无力,窝在对方的怀里便显得愈发娇小柔软。 喻绯看着那一小截下巴。 她发誓,现在抱着自己的这位警官,绝对是任务目标! 这要不是任务目标,她现在就把狗系统吃了! 与她的视线平齐,入目的是一片干净平整的雪白,衣扣规整严谨的扣上,看不到半点皱褶。优越的脖颈线条自领口向上延伸,皙白性感的喉结,突出的想让人咬一口。 “好的。” 两位小警务接到程警官话里的意思,又看到宋警官对他们点了点头,于是他们也没这个胆子提出质疑,转身就走了。 至于喻绯。 她被抱进了牢房。 被警官亲手抱进来的犯人,喻绯倒也算得上是头一个了。 “……” 女孩被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她等了好半天,耳边却没有听见冰冷铁门阖上的声音。 对方低眸,修长冷淡的身形坐了下来。 他不开口说话,衬衫平整袖口处,延伸出皙白漂亮的腕骨。喻绯尝试着动了动指尖,无果后,她选择忽略掉身侧垂眼凝着她的警官,转而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顺便接收剧情。 “……喻绯。” 在她闭眼的瞬间,薄凉的警官似是叹了一口气。 嗓音低冷清沉,在相对静谧的牢房里,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喻绯心上。 * 在原剧情里,原主是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单从剧情来判断,凶手似乎就是她。 作案手法极其奇特。 她能在短时间内迅速以一种直接但复杂的方式鲨掉受害者,并不留下任何一丝证据。 警方抓了她四年,却除了她故意留下的证据之外,再无别的发现。 最后还是她自己投案自首的。 说来也挺不爽的,原主投案自首,只是因为不舍得再继续骗男主了。 对方叫程舟律,原本在政法大学当刑侦学教授。四年前由于原主搞起来的第一起案子,警察局紧急成立了0419专案组,他被特聘回警局,成为了秦潭市警察局犯罪顾问。 他找凶手找了三年,第四年,他试图推翻之前的所有证据链,证明喻绯不是凶手。 他向喻绯求证过很多次,喻绯每一次都告诉他,不是她。 直到最后一次。 喻绯选择了避而不谈,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自己把自己铐上,来了专案组投案自首。 * 剧情结束。 喻绯动了动手指。 笔挺淡冷的警官自开口叫过她名字之后便沉默下来,纤长鸦羽的漂亮眼睫垂着,漆黑而沉的目光安静的落在她的脸上。 面前的警官属实好看的过分,狱中沉沉的光线下,他的线条却明晰。药效过去,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回到喻绯手中,她抬眼,笔直平淡的与他视线对上,想到系统传送来的、那些还未发展的剧情,再看看这任务目标的脸。 ——喻绯就觉得一阵惊奇的可惜。 “政法大学刑侦学教授”,“秦潭市公安总局犯罪顾问”,无论是把哪个名号拿出去,都是牛逼哄哄的,但程舟律似乎并不在意。 因为在原主被执行判决后,没过几年。 他便成了整个秦潭市令人又敬又怕的新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敬的是他凶杀判决的对象,是那些犯了罪却逃脱在外逍遥自在的人间渣滓。 怕的是程舟律判决的手段。 他的犯罪堪称完美,但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忽然沉寂了下来。 随后。 程舟律自首了。 政法大学的天之骄子最终没逃过牢狱之灾,在被执判之前,这个淡漠沉冷的警官选择自己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系统传来的未来发展剧情并不细致,一些细枝末节的部分喻绯看得并不明确,但程舟律这张轮廓清冽的脸摆在这里,让她属实觉得,他不该拥有一个堪称悲惨的结局。 【叮——】 【系统任务发布】 完美犯罪指南(2) 【叮——】 【系统任务发布】 喻绯顿了顿:“……” 真的,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猜不到任务是什么了。 【原主的执念太过强大,所以这个位面的任务,就是你回到与他初见时,并拯救程舟律,让他保持警官的干净和正义】 小系统发布完任务,然后略微有点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翎尾:“宿主……要不趁现在你休息一会儿叭,不会影响任务进度的。” 喻绯微微一笑:“好的。” 她第一次如此好说话,本来系统应该很感动的,但不知为什么,系统现在总觉得……背后……阴嗖嗖的…… 它盯着自己圆乎乎的爪子,陷入一阵沉思。 从这个位面宿主的身份来看,她不会直接逮住主神大人,让凤诩大人做她的帮凶吧…… 上个位面进入这个位面的时机太仓促,主要是主神清醒了片刻,若是让宿主返回空间与凤诩上神正面撞上,估摸着这天儿都能被她掀了。 小系统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 直到确定宿主确实闭上了眼睛,它才松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 让出藏在那儿的凤诩上神。 这简直震惊它鸟生——凤诩上神,凌驾于神则之上的神,至纯至圣洁的上神大人,此时为了不让宿主见了他影响心情,居然甘愿卑微的藏在它的零食堆堆里! 小系统心疼它那几袋被压碎的薯片,一时间表情都有些扭曲,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它还是要维持住面上的恭敬:“上神,您为什么不告诉她,那日跳下诛仙台,您为了救她,自己的七魂六魄也受了损?” “她会骂我,骂我道德绑架。” 清冷的声音在空间内很清晰的响起,伴随着淡漠言语落地,芝兰玉树的神祗雅然起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一小截雪白衣角。 美人如画,身形挺拔而笔直,宽肩窄腰,修长指尖半掩于宽大衣袖。 “她很聪明,她知道你背后的人是我。” “她怨我,当初即使我跪下乞求也没换来她一秒的迟疑,现在也不肯听我解释。” 刺我一剑,而后纵身跃下诛仙台。 ……你从未想过我要怎么办。 你总以为我作为高高在上的神,打杀漠然惯了,便没了七情六欲,骂我不解风情。 可你也从未在意过我。 当初你陪我十世历劫。 如今我陪你经历所有世界。 你不知道也好。 只要你能乖乖完成任务,再次活生生的存于世间。 便算我抵给结魄灯的代价没有白费了。 “……” 苍白脆弱的神祗静默无言,琉璃般漂亮的眼瞳恍惚了一瞬,随后渐渐弥漫上一层浅淡迷茫的雾气,凤诩微微默然,指尖却收紧。 ——那是喻绯的兔子发簪。 她陪他十世历劫,这枚发簪是他最后一世跑遍了整座城市才淘来的。 “罢了。” 极致圣洁的神祗微微抬了抬指尖。 喻绯不在,他一个人说这些无非是感动自己。 他抿了抿唇瓣,再掀眸,眼底便已是明显的直白威胁: “别让她出事,否则我烤你。” 系统抖了一下:“……” 你威胁我没用,真的。 如果宿主真的要搞事。 它拦得住吗它! 它只配与这世界共存亡!!!! ** 上个位面到这个位面着实有点仓促,喻绯这一觉睡的着实有点长。 空间内发生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只是再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装修简陋且隔音效果垃圾的公寓里。 墙壁上的挂钟哒哒哒的走。 现在是2018年4月26日,距离秦潭市最轰动的杀人事件已经过了一周,即使警方已经最大力度减小影响,但整个秦潭市依然人心惶惶。 嵌在墙壁里的电视机播放着中央一台的新闻,喻绯伸了个懒腰起来,在还算干净整洁的床窝里磨蹭了下,裹着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荧幕。 耳边噪音依旧杂乱,尤其是隔壁吵架的声音——尤其清晰,碗碟破碎,落地清脆一响,叫骂声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喻绯攥紧了拳头,冷静而无比清晰的在脑子里整理案情。 目前已知案发时间为2018年4月19日晚上十一点至凌晨两点之间。 地点:洛顷花都14栋二单元2004室 死亡人数:共三人,二男一女,年龄均为21岁,是案发现场附近,h城建学院建筑工程系大三的学生。 “警方初步猜测,犯罪嫌疑人通过使用药剂,导致被害人无法动弹,意识不明,但经法医检测,在三名被害人的胃里并未找到任何药剂的成分,被害人死状凄惨,被人反手捆绑在椅子上,两名男子死于肺部穿孔,双眼于死后被刺入银针。而那名女子真正死因,为心源性猝死。诡异的是,三人嘴角都带有不同程度的微笑。” “桌子上嚣张的留了一张沾血的字符。” “first。” “但药剂是否是通过注射导致,警方尚未公布。” 作案工具:警方尚未公布。 作案嫌疑人:警方尚未公布。 是否熟人作案:案发现场尚未发现撬锁痕迹,目前的证据并不足以证明任何定论。 喻绯揉了下鼻尖,静默的垂下眼睫。 本意是想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有关于这起案件的更多资料,但很奇怪……除了方才新闻里公布出来的信息,其他的案件细节,她居然一无所知。 按照剧情来说。 “0419专案组”是专门为这个案子建立起来的,后期的杀人案也确实是原主做的,人是原主亲自杀的,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也确实是她没错……但这0419系列案的第一起案子是怎么回事儿? 无论是作案的手法,还是细节。 甚至是案发现场的周边环境。 连她这个犯罪嫌疑人都没有记忆。 一丁点儿相关的记忆都没有。 喻绯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深深的皱起眉,一个认知缓缓在脑海浮现。 莫非…… 这第一起案件……其实并不是原主做的? —— 呜呜呜刑侦方面我一直想写但是一直没这个脑子,你们如此优秀的要走了我的第一次(写刑侦),作者非专业出身,所以关于这个位面有任何bug都可以提!提出意见并被采纳的奖励书币! 完美犯罪指南(3) 喻绯眨了眨眼睛,纤白的指尖无意识的轻轻触上,而后分离,再触上。 如此反复。 如果0419案的第一案并非是原主所为,那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干干净净,身上还没有背人命。 可不是她做的案子,她又为什么会认下来? 莫非第一案的凶手她认识? 漂亮的小姑娘无害的舔了舔唇瓣,出神的仔细琢磨剧情的时候,被随手丢在床头的手机开始不间断的响起信息的提示音。 “截止2018年4月26日,您的话费余额仅为2.72元。” “你好,这个月的房租该交了。” “喻绯小姐您好,你购买的每日送报服务还有三天结束,请问是否提前进行续费?” “您的月度水电费账单——” “天然气使用费——” “三天之内于公寓物业处缴清~” 喻绯看完这些,表示我人麻了。 曾经网络上有一段很温馨的话:我的随口一说,被他记在了心里,那一刻我知道,甜甜的爱情终于轮到老娘了。 而现在。 她不过是在上个位面,对着墙上的宝石迟疑了一下下,做作的担心了一下下个世界会不会变成穷鬼。 真是,没想到。 喻绯看着最后一条短信,忍不住咬着牙,气笑了。 “尊敬的银行卡尾号为6215的用户,您日于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成功支出100元,当前可用余额为0.72元。” 喻绯眉心突突跳了一下:“……” 谁能来解释一下。 为什么我的话费会比我的银行卡余额还多两块。 还有。 为什么一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还会定期做公益? 但她现在没心情思考案子。 因为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尤其是在这个小破公寓里—— 余额只有两位数,还是小数点后两位数。 那就是想让她死!!! 喻绯恶狠狠的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就去空间里揍系统。 “呔!!!!!” 它的薯片还没来得及咽下去,毛绒绒的小脑袋瓜上就挨了一记重锤! 系统下意识捂住自己,没顾上的薯片就撒了一地。 它两眼泪汪汪的哀嚎一声,然后无比委屈的眨巴眨巴眼睛,对命运多舛的薯片无比心疼,但依旧没敢发火。 “干什么又揍我……嘛!!” 喻绯丝毫不手软的揪着对方脑袋上的一撮极其漂亮的毛:“你知道距离缴费还有几个小时吗,这个时间点送我过来,我卖肾啊今天替原主交钱!” “哎呀哎呀哎呀~” 系统轻而易举的被人提溜起来,它觉得可丢人,再想到平白无故承受了两次暴击的薯片,它小嘴一瘪就要吧嗒吧嗒掉眼泪。 喻绯:“收回去。” 于是小系统使劲的一吸溜:“我憋得住。” 它悬空晃了晃jio,然后难得与喻绯视线平齐,空间之内,她是自己本身的样子,花钿缀在她的眉间,色泽漂亮而妖异。 一袭红衣张扬而嚣张。 难得从这个角度观察喻绯的脸,被她揪着的系统直勾勾的与她一对视,就难免有些羞羞的情绪。 虽然对方的美貌确实很惊艳。 但这并不影响它替薯片生气。 于是系统低下眼睛,故意不去看她,jio在半空晃晃,然后软声软气的说—— “秦潭市公安局副局长,原主之前帮他破过两个案子,顺便给他当了两个月的助手。” 喻绯:“???” 夺笋呐这人夺笋呐,既鲨人,又跑去公安总局给副局长当?助?理? 喻绯手一松。 是打算近距离积累旁观犯罪经验,然后学习如何实施完美犯罪吗? 系统“啪叽”一声落地,屁股着地,它委屈的“嗷”了一小声。 等到再抬眼。 视线内就已经没人了。 “……” 它看了看薯片,揉了揉屁股。 揉了揉屁股。 再看了看薯片。 系统:“!” 你是狗吧你!!!!! ** 与此同时。 喻绯几乎是一点儿也没犹豫,用了身上最后的钱,直接坐了个公交来到了目的地。 站在大门口。 少女抬眼看。 巨大的一行“秦、潭、市、公、安、总、局”几个字就像是镶了金边,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办公楼的正门头顶,是严谨肃穆,象征公平与和平的警徽。 喻绯“啧”了几声。 随后跟着原主的记忆,走进了大楼。 不愧是在这儿混了两个多月的脸熟,她通往副局长办公室的道路无比顺畅,甚至还有人主动和她客气的来句问候。 比如。 “今天你不是休息吗,现在不在家睡觉还来警局,你工作狂?” 喻绯顿住,而后微微一笑:“……” 谢邀。 我是来讨债的。 要是再没有钱……那根据她银行卡最后的余额,喻绯只能饿死在孤冷的马路上了。 “咳咳,宋局。” 喻绯推了推自己的金丝框,臂弯里抱了厚厚一沓米色纸张——这是她刚从别人那儿顺来的,抱在怀里也像个样子,再说了这些文件……本来就是要送到他这儿来的。 “……” “……” 宋局无反应。 沉默几秒。 女生忽然佯装病态般咳了几声,似是想引起面前伏案沉思的副局长注意。 桌前的宋局终于抬了抬眸子,他停下翻阅档案的手,然后将视线停在她脸上。 “什么事?” 宋局的嗓音响起,右手食指敲了敲木质的桌,喻绯心意领会,将米色纸张放在对方面前,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小马尾,“那个……能不能把我的薪资结一下?” 问的小心翼翼。 漂亮而纯粹的眸子无辜的看着对方。 宋局:“……”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们现在还有个特别棘手的案子,你能不能再多留……”几天。 在做刑侦方面,她很有天赋。 再说她本身也是读于政法大学的刑事侦查系的研究生,五院四系,专业出身,在校成绩优异,实习经验丰富,宋局本来想着,把她放在身边好好培养,说不定就是下一个——程舟律。 程舟律。 业、界、传、奇。 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能通过一丝微妙的变化迅速捕捉到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刚好,0419这个案子很艰难。 正好可以让俩孩子一起试试…… 宋局神游天外,就这么一会儿,就已经给她规定好了大半个职业生涯。 但喻绯不知道。 她只是忽然拍了下桌子。 “宋局,给钱!您已经有两个月没结我工资了!” 语气突然强硬。 宋局:…… —— 除夕快乐!!好baby们!! 零点上pk喔~不要攒文多活跃球球惹! 完美犯罪指南(4) 宋野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这一案对于社会民众来说实在太大了。 即使警方最开始一直封锁消息,但抑制不住普通民众以讹传讹,在社会造成了不小的恐慌,上级施压,要求市局召开记者发布会正式澄清,并允诺定会抓到凶手。 …… 澄清个der! 你看我像是有头绪的样子吗? 你说这作案人是个变态吗?距离上一个案子结案才多久啊!这家伙立马就马不停蹄接上了! 他盯着表情似乎很坚定的喻绯,颤颤巍巍的伸出三根手指。 “你先留下,等解决了这个案子,我满足你一个愿望。” 夺狗啊,这个关头上她居然要拿钱走人。 宋野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虽然咬着牙,可头脑很清晰。 这个女人的脑子也跟变态似的,理智到几近强大,是个逻辑怪,谁要是在现在放走她,那一定是因为脑子有病。 “薪资我等会儿打你卡里,这两个月的就给你当定金了,结案之后,我个人付给你三倍薪酬。” 他的表情很严肃,目的也很明确。 放走她?呵,绝不。 “……” 宋野的视线过于直白,有啥想法都直接写脸上了,此时他盯她就像是一只瞎眼狼在瞅着羊,只要羊一动,他就立刻行动。 四目相对。 少女唇瓣微张,在宋野希冀的眼神中,很认真的抛出灵魂一击:“所以,现在能不能把欠我的先还给我?” 你知道吗,我已经没钱交房租了。 现在的我连公交车都坐不起! 喻绯撑着桌子:我就没见过这么穷的自己! 钱不到手,爷绝不跟你谈正事! 这是原则! 宋野麻溜的就转了薪酬给她:“那现在我们可以来谈案子了吗?” 两分钟后。 喻绯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一条短信,态度瞬间转变,唇角一弯,笑的无比友善:“好的。” …… 案子很棘手,宋野心里很清楚,这案子只有她一个脑子变态的也破不了。 于是在她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之后。 他也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然后迅速拨了个电话出去,一边冲她挑了下眉:“早就给你安排好搭档了,你放心。” 他一脸正义:“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面对如此残忍的案子呢。” 喻绯:…… 喻绯:? 她敏感捕捉到关键词,然后猛地意识到——这似乎,是个套。 她嘴角勾出微弱的弧度,看在银行卡余额的份上,就好歹没跟他计较。 “……” 这个位面的身体似乎很娇小,喻绯窝在办公室里的墨色沙发上,眼睛无神,雪白的贝齿无意识啃着指尖。 她的手很漂亮。 十指纤长白嫩,指甲盖圆润,色泽是淡淡的粉,似漂亮的桃花瓣,弯弯月牙嵌入,很健康的漂亮。 她盯着门口。 办公室是半透明的,透过百叶式窗帘后掩着的玻璃,她能看见来来往往的人,穿着笔挺的警服,看起来很俊朗,浑身都是向阳而生的英气。 她其实挺敬佩警察的。 万物无声息润霁生命,肃穆的警徽之下,是满怀澄澈心境的少年,自荆棘中挣扎而出,满心向阳。 喻绯很欣赏这种人。 她打量着周围,然后安心的等着自己的搭档过来。 门口传来一声调侃:“程顾问,你又被老宋抓来做苦力啦?” 程顾问? 她愣了一下,依稀记得那个结局很惨的任务目标似乎也姓程。 “……” 但那人似乎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没过几秒,那扇门便被人直接推开。 喻绯抬起头。 办公室里很安静,少女乖乖的放下手,无辜的望着他。 那是个非常好看的青年,每一处线条似乎都像是上帝的雕塑,眉骨深邃漂亮,底下是那双形状很熟悉的眼睛,眸底藏着寒冬般的料峭凛冽,以及陌生疏离的冷淡。 看起来很不好接近。 喻绯眨眨眼睛,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刺激。 他身上有种掌控着一切的沉稳,站的笔挺,视线只落在她身上一瞬,便云淡风轻的移开。 黑色警裤包裹对方修长笔直的腿部线条,向上是收束在腰间的冰冷腰带,恰到好处勾勒出这位顾问的身形,宽肩窄腰,极具诱惑力。 “舟律,来,”宋野抬起头看他,看他穿的人模狗样,也不忍心去弄乱这人强迫症般的整齐干净,“这就是我给你找的帮手,喻绯。” 他捻着对方的警服袖口。 然后把程舟律半拽到喻绯面前。 “前几起案子你知道吧?古泉镇碎尸案,还有那个令人头大的弑夫案,她都有参与。”宋野朝喻绯使了个眼色,后者舔了舔唇瓣,然后直起身来,伸出右手。 女生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喻绯,您是?” 简单四个字,没有任何缀余成分。 他的视线终于重新落回她身上。 黑色的帽檐下,墨色发梢微微卷着淡冷的弧度,眸色是黑白分明的干净清透,情绪平静,冬季寒川般的凛冽疏远。 “程舟律。” 这双眼睛只短暂的在她脸上停留了三秒,便淡漠的移开,那一瞬间像是料峭的寒风拂过,他垂眸凝着她伸出的指尖,平淡的吐出三个字。 丝毫没有要和她握手的意思。 喻绯:很好,小本本上要多记你一笔了。 程舟律是吧。 你等着。 少女微微一笑。 到时候你牵不到爷的爪子可别哭。 她微笑着磨了磨牙。 下一刻。 “宋野。” 她听见对方冷冽淡然的声线静沉的响起。 “她是参与了办案,还是参与了犯案。” 宋野差点直接上去捂住程舟律的嘴。 但喻绯似乎没生气。 只是意味不明的挑了下眉。 宋野:我难。 这俩变态。 怎么第一次见面就火药味这么浓呢! 他咬牙瞪了程舟律一眼:“会不会好好说话。” 程舟律瞥他一眼:“实话实说。” 宋野:“这是你未来的合作伙伴!” 修长漂亮的青年淡然纠正他:“……暂时的。” 面前的姑娘始终笑眯眯的看着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宋野的错觉。 他总觉得。 他从这姑娘的笑容里。 看到了一丝丝“你后悔了别来哭”的笃定。 完美犯罪指南(5) 第一印象向来无比重要,比如现在喻绯瞅着他就想起了高高在上的雪岭之花,她眯着眼睛,舌尖轻轻抵了抵腮,似乎对他极有兴趣。 没错。 她想掰他。 这家伙面无表情的时候就跟凤诩那清高的傻逼一个样,那她非得把他拽下来,摁地上当拖把。 清高? 你再清高一个试试? 我把你蹂躏到爬都爬不起来!! 喻绯明晃晃的露出挑衅一笑,故意与程舟律同时迈步走向大门,在经过他身边时,少女似乎无意撩了下淡香好闻的柔软发丝,轻盈而微卷,弧度很漂亮。 或许换了个人,会下意识对她产生印象。 但修长冷淡的青年只是顿住了步子,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随后漫不经心的侧了侧身,让她先离开,漂亮似琉璃的瞳孔无波无澜,像是一汪深邃的死水。 倒是不难相信这样一个像是木偶般没有情绪的冷漠男主会选择在监狱里结束生命。 不过日子还长着,喻绯得先回去把原主没交的漏洞补上,然后去租一个条件稍微好一点儿的地方。 在特豪气的使用了乘车码之后。 喻绯坐在窗边,漆墨纯粹的眼瞳没有焦距的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回想起那双浅棕色的冷淡眼瞳,心尖就有些微微的颤动。 倒不是因为害怕…… 这种情绪来自喻绯本身,她觉得程舟律的眼神太空了,没有一个年轻人该有的朝气,若说稳当,他似乎也沉稳的过了头。 程舟律年纪轻轻,但好像故事还挺多。 喻绯打开了万能的度娘,然后在搜索栏里,第一次慢慢敲下程舟律的名字。 除了一些她早已知道的基本资料,余下让她感兴趣的就只剩下那好几页的个人事迹。 …… 程警官,程教授。 毕业于潭州政法大学,曾做了两年的缉毒警,作风狠辣冷戾,传言他在毒枭的窝里卧底的时候,亲手削过别人的手指,凄厉的惨叫划破静谧,鲜红色泽飞溅,几滴血液染红雪白衣角,这人却始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他理智到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就连亲眼目睹腐朽残败的尸体,都依旧保持冷静。 4年前的一起杀人案,程舟律是报案人,当警察终于赶过来时,连入行多年的警察看到了这种场面都觉得不适。可当时年纪不大的程舟律毫无反应,当时警察让他不要动尸体,乖乖在那儿等他们过来…… 他就真的在那儿一个人等了半个小时。 月黑风高,那条小路罕有人至。 而他居然敢一个人,守着尸体,安安静静的等半个小时。 他的神秘故事还有很多,不过通过已知线索,她能得出一条结论。 ——程舟律这个人绝不简单。 他很牛逼。 他黑白通吃。 ** 有了程舟律和喻绯这两个变……天才的加入,宋野就连开发布会都硬气了不少。 他挺直了腰杆。 面对台下不停闪烁的灯光。 而后朝着镜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他比了个“耶”的手势,指节自然弯曲,宋野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极度嚣张的比了比镜头。 这意思就可谓非常明显了。 ——我们终究会抓到你,不要存任何侥幸心理。 就像阳光终究会破开层层阴翳。 你逃不了。 ** 发布会结束的两天后,这件案子依旧没有什么进展,对于嫌疑人的范围压根没法画,目前为止,突破性最大的一条——就是三名被害人其实并不相识,他们的相遇,都源于一款不可描述的app。 他们通过app下单。 而后订单信息被那名女生所接收。 刑警队里的每个人都跑上跑下忙来忙去,喻绯和程舟律倒是安静……主要是她很不要脸的蹭了这位同志的办公室,有效隔绝了一切杂音。 女生低着眸,纤白指尖翻阅泛黄书页。 此时天色已然黑尽。 保持这个姿势太久,喻绯觉得自己有点脖子疼,结果一抬眼才发现天黑了。 她就在程舟律的正对面伸了个懒腰。 “……” 四月份,秦潭市的天气还比较炎热,喻绯不是正式编制,因此穿的也比较随意,短t牛仔裤帆布鞋,都是无比青春的装扮。 柔软的衣角随着女生的动作微微往上窜了窜。 便轻而易举的露出一截雪白而纤细的腰,线条流畅而明晰,白皙腰肢与黑色映衬,诱惑力便直线上升。 他慵懒的抬了抬眼。 触及对方不经意间露出的漂亮腰线,程舟律的视线顿了一下。 “衣服。”他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长睫如蝶翼,再次平静的垂下。 喻绯:“……” 他对人确实很有距离感,此时的他似乎满心满意全是工作,密密麻麻的字映在对方眼底,喻绯看了一天,差点没被逼成密集恐惧症。 “看了这么久,你有思路吗?” 沉默了将近一天的女生忽然开口,托腮问他,声音不大,但因为两个人离得也不远,所以双方能听的非常清晰。 程舟律:“……” 虽然不知道她问这个有什么用,可警官还是皱着眉,下意识回了句:“有。” 于是喻绯得寸进尺的又问:“那你记下来了吗?” 程舟律:“……” 程舟律眉心轻轻跳了跳:“……记下来了。” “太好了。” 她“啪”的一声站起来,然后一巴掌无比凶恶的拍在了他手里的那沓资料上。 “到点了,你要和我一起吃饭吗。” 程舟律:? 对方似乎很疑惑。 喻绯毫无距离感的开口,就像自来熟,她直勾勾的与那双纯净似初春融雪般的琉璃瞳对视,那一瞬间,她分明看见对方轻轻皱起的眉。 “好吧。” 喻绯耸耸肩,见他沉默不开口,她倒也没再固执的等他说话。 只是随手拂开了桌面上已经阅读过的部分资料,为等会儿的麻辣烫腾了个地儿:“不过我建议你休息一下,你眼睛已经很红了。” 程舟律重新垂下眼,盯着手上的档案袋,嗓音清冽冷然,透露明摆着“我拒绝你靠近”的信号,声音似乎还有些漫不经心:“……谢谢,但我似乎有权拒绝你的建议。” 喻绯皱起包子脸:???? 谢谢,有被杠到。 —— 新的一年! 祝大家变瘦变美变有钱~~ 完美犯罪指南(6) 视线内终于没有对方的身形,随着玻璃门的轻阖,警官的耳边似乎瞬间安静下来。 程舟律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桌面,周围的环境在门合上的瞬间便回到了他所熟悉的静冷。 他漠着神色撑着扶手,迈开长腿,淡淡的走至窗边。 皙白修长的指尖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警官低着眸看了眼,笔挺服帖的警服勾勒身形,窗外灯火通亮,拢住程舟律的半边侧脸,灯光映入浅棕瞳孔,泛起冰冷光圈。 漂亮的银色打火机在他的长指间被淡漠的把玩,平静的垂下毫无波澜的眸,沉默了几秒,张唇咬住烟,而后低下了漂亮的脖颈,用火机点燃。 一截腕骨线条精致,没入警官整齐严谨的袖口。 “小姑娘,”他顿了顿,低低的嗤了声,“真挺闹腾。” 缱绻的音色听起来很悦耳,在一片静谧之中,混着夜色飘散。 “叮——”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 程舟律分神瞥了一眼,咬着烟,缭绕的烟雾掩住他的神情,他看见刚进来的那一条消息,毫不意外,是宋野发过来的。 很简洁的一句话。 宋野:对你的搭档好点。 ** 天色尽沉,色泽似是上好的砚墨,啥也不知道的喻绯从警局出来后伸了个懒腰,燥热的风划过,细软的发丝轻轻扬,喻绯眯了眯眼睛。 身后亮堂堂。 枝叶沙沙响,警局外的大马路上,一盏路灯忽然诡异的闪了两下。 此时已深夜,车流量近乎没有,路上空无一人。 只有枝叶轻晃,安静到有些渗人。 很奇怪的,分明是燥热的季节,喻绯却无端抖了一下。 “……” 她暂且将之称为不好的预感。 喻绯加快取外卖的动作,三分钟后,她拎着麻辣烫重新回到办公室。 玻璃门被重新打开,少女一进来就隐隐嗅到了烟味。 她略新奇的看了眼无比正经的程警官。 不过也没有开口问,只是坐在程舟律面前打开包装,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神秘兮兮的透过热气腾腾的水汽看他,声音也似乎有些轻声的模糊,无比自然的选了个他一定会搭理的话题:“……警官,你有没有一种今晚有大事发生的预感?” 果不其然。 冷淡的警官抬眼瞥过来。 麻辣烫的香气几乎瞬间拢住了两人。 “喻小姐,”他的冷淡眸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声线低沉慵懒,明显有些不满,“食不言。” “那不行,案情刻不容缓,”喻绯睁大眼睛,对方严谨的身形也略微被水汽掩住,“你晚饭没吃,要不要也来一口?” 程警官皱了皱眉:“谢谢关心。” ?????? 喻绯张了张嘴。 我他妈发现我居然卡壳了,你这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 她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脑子飞速运转几秒,接着很直白很无情开口—— “你搞错了吧你,我没有在关心你啊。” 只是因为麻辣烫炸鸡奶茶真的很香,我真的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抵抗它们的魅力啊。 这简直不可置信。 这家伙是人吗,他有七情六欲吗? 她自顾自的吸溜了一口冰冰凉的奶茶,一只手戴着塑料手套,抓着炸鸡在他眼前晃。 笑的可贱。 女孩的半个身子都往他这边倾着,视线全盯在对方的脸上,酥脆的鸡肉裹着甜辣的酱汁,就在这位严肃刻板的警官眼皮子底下转悠。 喻绯舔了舔唇瓣,眉梢一挑。 想吃吗? 不给。 馋着吧你就。 “喻绯。” 那双料峭春寒般的眼眸瞥了过来,这次没有很快移开。警官面无表情的握住她手腕,修长的指尖似乎没怎么用力,但喻绯就是很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 她“呸”他一声:“劝你放手,不然你看见这碗麻辣烫了吗?下一秒它就会出现在你的脑袋上。” 话音刚落。 喻绯就亲眼看着自己指尖的那块炸鸡被对方面无表情的叼走了。 她:“……” 年轻的警官被炸鸡撑到腮帮子鼓起来,白白嫩嫩的好捏,即使他抬眼盯着她的视线非常漠然,但喻绯忽然觉得…… 他似乎有点莫名其妙的可爱。 女生丝毫不慌的与警官对视,不过看见自己空空荡荡的指尖,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想掐死对方的念头。 喻绯忍了忍:“警官,您在外面也敢吃陌生人的东西吗?” 不怕我在里面下药毒死你吗。 程舟律淡淡瞥着她,微微抬着下颚,从这个角度,她能很直白的看见对方的眼睛,清透,干净,色泽很漂亮,像是猫咪的玻璃球眼睛。 “你不是我的搭档么,”他的表情很淡漠,“宋野交代了,让我对你有点搭档爱。” 瞧瞧。 瞧瞧,瞧瞧你这公事公办的虚伪样子。 喻绯简直不可置信。 “所以你的搭档爱就是抢我炸鸡吗?” 做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不能认清你自己是个什么德行。 女生诚实的表示她现在着实有点想摁他。 一块炸鸡,他吃了也不能吐出来,所以喻绯压根没打算跟他计较,但在抢了她炸鸡之后还攥着她不让她走—— 这就很变态了吧。 喻绯眯起眼睛。 “……” 面面相觑,双方势均力敌的漠然盯住。 半秒之后。 一个风风火火的少年冲进来打破僵局,由于跑的很急,他还呼吸不畅的缓了会儿。 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到底是个状况。 他就急急忙忙的出声。 “又有人来报案了,邢队现在叫你们过去!” ** 审讯室。 四周是冰冷的墙壁,只有两张桌子,手铐泛着冷淡的光,一盏雪亮的灯亮着,刺目的让人睁不开双眼。 坐在中央的女生看起来年纪不大,大学生的模样,即便是坐在了这里,她的眼眸里依然存在着直白的恐惧,唇瓣毫无血色,看起来有些惊吓过度。 门口忽然响起轻微而极有规律的脚步声。 沉稳而严肃。 步子不紧不慢,一下一下,似乎敲在了心上。 “有人死了,我要报案……有人死了,我要报案……” 对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只语气无比颤抖的重复着以上两句话。 “这位女士,您先冷静一下……” 审讯室里的几个人皱着眉,互相看了几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惆怅。 这可咋整。 “你们先出去吧。” 喻绯跟在程舟律的身后露出半张脸,眨眨眼睛,打量了一下里面明显状态不太行的女生。 然后微微一笑。 “这里有我和程顾问就行。” 完美犯罪指南(7) 少女的声音极为清冷,清透如此刻清辉的月,虽然她平常是不太正经,但孰轻孰重她好歹还分得清。 小警员似乎对他们很信任,于是喻绯话音落地,几个人对视一眼,就稀稀拉拉的离开了审讯室,冰冷而空的环境,顿时只剩下三个人。 “不用紧张。” 喻绯倒了杯水给她,而后也没管程舟律动没动,自己先占了一个位置,视线平稳的落在女生的身上,纤纤十指交扣。 简单的四个字,却携起了温和干净的可靠,陈静捧着她递过来的水,微暖的温度透过杯壁,悄无声息的蔓延至指尖。 她终于稍稍的冷静下来。 飘忽的视线稳定,在心神也逐渐安稳下来的一瞬间,她看清了对面的两个人,意识到了什么,而后怔住了眸子。 “程……程教授……” 程舟律依旧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随意应了一声:“嗯。” 顿了顿,他淡淡朝她望过来,幽冷的瞳底似初冬的雾,警官自然的在喻绯身边落座,身子微微后倚:“……你想说什么。” 陈静有些呆滞。 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她还是被惊艳到了。 那是一片肃穆而严谨的黑色,警服整齐笔挺,穿戴一丝不苟,腰间束着冰冷的腰扣。 对陈静而言,程舟律是个很熟悉的人物。 她是秦潭政法大学的大一新生,而程舟律正好是刑侦学最年轻的教授,慕他名而来蹭课的女生不计其数,她是其中之一。 但年轻的教授凉薄的很,从这双情绪浅淡的眼瞳都能很轻易看出对方对人际关系这四个字的抗拒。 分明穿着一身肃穆的警服,整个人似乎也淡漠到了极致,却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禁欲的蛊惑。 陈静慌乱的收紧了指尖。 喻绯:“……” 我好像是那个多余的。 她垂下了眼眸,舔了舔唇瓣。 程舟律似乎有点招蜂引蝶。 少女轻轻皱了皱眉,忽然有一种家里的白菜要被猪拱了的预感,陈静那两眼珠子就跟要贴他身上似的,现在倒是一点儿不怕了。 喻绯敲了敲桌子,提高音量:“看什么,你来这里度假啊。” 语调不急不缓,听起来似乎很可靠。 “喻警官。” 她的视线复杂的落在喻绯身上,不过几秒,就在他们两个之中来回跳跃,短短几秒,她像是有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神色刹那变得惊恐,“……喻警官,程教授,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声音都有很真实的在颤抖。 喻绯不着痕迹的平静打量对方。 而后眯了眯眼睛。 漆黑漂亮的眼眸轻轻眨了下,绝色的眉目似乎浸着凉雪。 笔杆在她长指间被把玩着。 捂的严严实实的笔盖微微用力的再次敲了敲桌面,喻绯的声音已经略微有点压着的不耐了,“陈小姐,您先冷静一下,请问您是发现了什么新情况吗?” “我室友死了,”血液诡谲妖艳,在地上缓缓绽开艳丽而红火的玫瑰,“……就在我们学校废弃的那栋教学楼!” 她说,她室友小a以前从来没有太晚回过寝室,结果今天晚上八点之后突然失去了联系,陈静和其他室友很担心,就出来找她。 手机手电筒的光线很弱,但好歹依稀能够看清。 她到处找人,逮人就问。 小a很乖,从来不敢做出“夜深不回家”这种夸张的事情,以她的性子似乎也不会与人结仇,所以—— 当她看见躺在血泊中瞪大眼睛的小a时。 吓的腿都软了。 “……” 气氛很完美,肃穆而严谨,在陈静诉说案情的时候,喻绯只垂着眼睛,认认真真的做笔记。 以陈静所描述的大概来看。 虽然现在没什么很大的信息,可她总隐隐的觉得——她不太对劲。 刑警队第一时间去往案发现场。 而喻绯在出了审讯室的第一时间,就把自己的顾虑与始终冷静的程舟律说了。 首先,这又不是玛丽苏言情小说,光靠人惊天的美貌是绝对无法让一个人从方才血腥的画面中立刻拉回来的。 其次。 她所描述的实在太清楚太有条理了。 从她做的笔记上来看似乎没有任何毛病,可这恰巧就证明了不对劲。 年轻的警官忽然瞥了她一眼,垂在身侧的指尖映衬着漆黑冷酷的颜色,显得冷冽而诱惑。碎发下漂亮的眸子静静盯着她,程舟律神情冷淡,没有反驳,便是无声的表示赞同。 “你要跟我去现场看看么。” 喻绯:“?” 她看了眼手表。 然后一脸真诚的眨眨眼睛:“十二点了,或许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 程舟律平淡张唇。 不过还没等喻绯溜之大吉,警官就伸手揪住了准备逃跑的某人的后衣领—— 唇瓣一挑。 他缓缓吐出后两个字。 “……不能。” 喻绯:“……” 你大爷的。 ** 程舟律最终还是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带她去现场看看。 得知自己要踏入凶案现场的时候,喻绯坐在车上,小手捂着心口,有点愉悦的偷偷笑。 喔。 好刺激。 她就喜欢看这种刺激的。 女生坐在副驾驶上,乖乖的系着安全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驾驶座上的警官绝色而清冷,没了警帽的遮挡,对方的五官显得几分锋利的锐气。 喻绯咬着棒棒糖,单手撑着白净的额。 她戏谑的看着没什么表情的程警官。 然后悠哉悠哉调戏他:“程警官,你知不知道副驾驶只有你女朋友才能坐呀?” 对方清冷眼瞳完全没有看她,只是回答的不咸不淡,平平静静:“似乎没有哪一条法律条文规定了副驾驶只有女朋友才能坐。” “喔。” 喻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程警官,你的副驾驶有很多人坐?” 程舟律:“……” 这倒没有。 严格来说,她是第一个。 若不是今天公车派出去的没剩几辆健康的了。 他也不至于开自己的车。 不过这话程舟律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觉得,喻绯的这个问题,明摆着没什么意义。 于是他默了一会儿。 然后漠然移开话题。 “多关注案子。” 喻绯舔了舔牙尖:“然后早日结案散伙走人对吧。” 完美犯罪指南(8) 程舟律忽然发现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错。 年轻肃穆的警官少见的吃了瘪。 案发地点离得不近,喻绯嫌回家太晚,干脆就在办公室混了一夜,也没休息好,早上六点多就被小王八蛋抓起来,她现在困的要命。 车内空间静而闷,懒倦的情绪便愈发猛烈的席卷而来。 喻绯的爪子抓着安全带。 少女额角抵着玻璃,悄无声息的阖上眼眸,心无旁骛的警官目不斜视的盯着正前方,等待红灯的间隙,他转头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 喻绯很漂亮。 垂下的眼睫纤长而卷翘,投下的剪影淡青,像是漂亮的小扇子,鼻尖挺翘,弧度恰到好处,唇瓣色泽瑰丽,看起来似乎很柔软。 他静静的看着她。 很微妙,虽然喻绯和他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人似乎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程舟律轻轻咳了一声。 修长指尖重新握住方向盘,警官无意识抿了下唇瓣,刚稳下心神,本该睡着的小姑娘却忽然出了声:“程舟律。” 他懒散掀了掀眼皮。 盯着对方的侧脸,喻绯缓缓睁开眼睛,提醒他:“绿灯了。” 她的语气很戏谑。 警官没理她。 他和她认识没几天,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名字。 平常要么是“程警官”,要么是“程顾问”,态度像是逗猫逗狗,向来不太正经——当然,若是真有什么情况,她还是挺严肃的。 程舟律微微收紧了长指。 在他身边,偶然与他相遇的都只会尊称他一句“教授”“顾问”,大多数人对他敬而远之,仿佛他是高岭上的一枝清冷的花。 这么直白的叫他名字,着实让他下意识晃了下神。 “程舟律。” 简简单单三个字,对方虽然声线很懒,但咬字清晰,和风细雪般的淡然。 分明很普通的三个字,但从她嘴里念出来,似乎莫名的让人觉得……很好听。 程舟律眸光细碎的闪了闪。 ** 这次的案子实在太过棘手,不过才几个小时,风言风语就已经在整个学校传开,偌大却安静的学院里,路上所见的大部分学生都在窃窃私语。 昨天晚上死的那个女生成绩很好,是经济法大二的学生,曾经还拿过国家奖学金。 “程教授。” “程教授好。” “程教授早上好。” 喻绯跟在程舟律身后,听着一大早来自青春学生对他的尊敬问候。 她嘴里叼了根草莓味棒棒糖,眨眨眼睛。 然后看见走廊内饮水机旁凑着的几个女生,顿住了脚步。 女生! 还是扎堆的女生! 有这种情况的地方就一定有八卦! 原主本身就是个大学生,因此喻绯融入学生打听些别的消息倒是轻而易举。 她们在讨论昨晚的案子,小姑娘就叼着棒棒糖悄无声息的过去听。 路人神秘兮兮:“昨天死的那个是不是陈静的室友啊?” 喻绯就煞有其事的点点脑袋。 “我还听说昨晚陈静去找她了……我就奇了怪了,她看起来像是会去主动找小a的人吗,不暗戳戳的给她背后来两刀就已经可以震惊全学院了好吧。” 喻绯“嘎嘣”一声咬碎棒棒糖,来了兴趣,声音含含糊糊:“怎么说?” “……” 程舟律走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身后的尾巴不见了。 他冷淡的视线扫过周围。 最终在长廊的饮水机旁看见了对方的身影。 清冷的警官微微皱了皱眉。 他沉默的盯了她一会儿,才迈步过去,抬手捏住她卫衣后面的衣领,把她拎拽到自己面前来。 然后垂眸看她:“跟好我。” 喻绯:“……” 您还真是言简意赅。 她咬着棒棒糖像个真·尾巴的在他身后跟着,弯弯绕绕穿过人群,此时正好是下课的时间,学生抱着书从教室里鱼贯而出,程舟律人高腿长,即便在人群里也能走的稳稳当当。 就是苦了喻绯。 她被挤的东倒西歪。 情急之下,她猛地伸爪揪住了对方的衬衫衣角。 她暴躁到口不择言:“程舟律,你脑子后面没长眼睛啊你!” “……” 警官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但他没有纠正对方这个常识性的离谱问题。 只是依旧沉稳冷静的直接将女生揪到自己面前。 然后嗤了一声。 “你不在我的平视高度上。” 喻绯:“???” 请问你踏马是在说爷矮吗? 逆子! ** 喻绯就被程舟律这么一路揪着来到了案发现场。 大白天的,虽然阳光很好,但这里似乎依旧有些阴凉凉的。 她仰着下巴嗅嗅:“程教授,你说这里是不是闹过鬼?” 程舟律冷淡瞥过来:“怎么,你副业捉鬼?” “可是你不觉得这里很香吗?” 话音刚落地,小姑娘的小脑瓜子就往前一凑,手倒是规规矩矩的背在身后,就是猫咪似的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他整个人都还没弄明白她闻什么,喻绯就已经抬起头,皱着眉头“啧”了两声:“教授,你好精致喔,出来查个现场还喷香水?” 程舟律:“……” 他隐忍的收紧了指尖:“我不用香水。” “喔~” 安静了两秒,喻绯恍然大悟似的眨眨眼睛。 然后接着说:“体香啊~” 清冷的警官默然,随后面无表情的伸出两根指尖。 ——戳住她的脑瓜子。 将人推远了些。 然后微微平复了一下微微漾起涟漪的心尖,程舟律颤了颤长睫。 “好好工作。” 挺正常的两个字……怎么从这丫头嘴里说出来就总有那么点不怀好意呢。 小姑娘家家的。 倒是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喻绯歪了歪头:“……” 虽然对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冷然,但她好像莫名的就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她有点惊奇。 这不能吧? ** 『second』 纸牌嵌入被血迹浸红的一片土地,上面的字迹极其嚣张。 喻绯挑了下眉,戴着手套,将纸牌拾起。 看来这就是0419案的part2。 尸体被送进法医室之后,她去看了一眼。 被害人虽然死在废弃的教学楼,但死因并不是坠落。 只是被人捅了两刀,死于失血过多。 很诡异的是,她的脸上一点儿没脏。 没有血迹,甚至没有灰尘。 甚至有种苍白扭曲的美感。 完美犯罪指南(9) 她盯着手里的纸牌,沉默了一下。 虽然现在事态发展的非常令人头大,但不得不说事情简直越来越刺激了。 “0419连环杀人案”到现在已经出现了四名受害者,凶手接连犯了两案,时间间隔仅为半个月。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起码凶手一定不是原主。 首先,她继承了原主的所有记忆,她现在连原主五岁爬树六岁尿床七岁徒手揍男生十八岁不谈恋爱只养鱼的光辉事迹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唯独不记得自己鲨过人。 其次昨晚案发的时候她和这个小王八蛋在一起看案子。 分身乏术。 所以看来原主的愿望不单单只有维护警察正义这么一件事,于她而言,“抓住真凶”和“保护程舟律”,都是同等重要的。 她对比了part1和part2现场留下的两张字迹,初步判定为同一人所写,不过她在这方面不是专业的,所以最后还是交给了专业机构去做鉴定。 她在现场转悠一圈:“你有发现什么吗?” 程舟律的掌心静静躺着一丁点儿金闪闪的小亮片:“你来看。” “?” 她把脸凑过来,没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是啥,假金项链掉的表皮儿吗?” 顿了顿,她又皱紧了眉,小脸更加凑近了些,为了方便她观察,小姑娘柔软的五指还极其自然的扣在了他的手腕上。 免得他动。 她垂着眼。 他掌心的东西实在太小了……请恕她辨认的着实有点困难。 “……” 程舟律有点后悔让她过来了。 他就不该有那么一瞬间的脑抽,怕她走进年久失修的教学楼。 这姑娘现在就跟缺心眼似的不停地用指尖在他的掌心戳来戳去。 喻绯真的在很认真的辨认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而程舟律忍耐的眉心一跳。 在他即将冷着脸向后退开的那一刻。 小姑娘一脸严肃的抬起头。 被手套裹住的指尖依旧搭在他的掌心,像是只仓鼠乖乖的把爪子放在主人的手心。 “程教授,”身后的半长卷发微微晃,喻绯看着他的眼睛,现在一心只想破案抓凶手,“我怀疑这是一张电话卡。” 不过都被损成这样了,估摸着也不能用了。 她将这一小块儿放进物证袋,和另一个装着『second』单词纸牌的物证袋一起塞进小白招财猫背包。 随后回了警局,将之一并上交给了物证科。 ** “程顾问,小喻啊,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当喻绯刚回到办公室,刚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门就再次被人虎咧咧的推开。 警局资源有限,因此两个顾问共用一个办公室,再说喻绯参案最多只算个牛逼助理,她还没毕业,暂时也没有正式编制。 或许程舟律看上去不太像会愿意与一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共用一个办公室的人。 所以。 当门被猛地推开。 其实门外的小警员第一眼看见的是程舟律…… 对面的喻绯。 “……” 小喻同学扑闪扑闪的眨巴眼睛,与来人四目相对。 随即,在对方呆滞如同被雷劈的视线里,这位年轻的警官只是顿了一下动作。 随后向后靠着,手指搭在漆黑冰冷的座椅扶手上,被警裤裹得笔直的长腿,就这么嚣张地抬到了桌上,少女随手从程舟律的桌上抽了本不太顺眼的书出来展开,然后脑袋一仰,手一抬。 书页摊开,懒散盖在脸上。 小警员愣了一下。 程舟律倒觉得见怪不怪,他从饮水机那儿接了半杯水,然后低眸抿了一口,就淡然的出声:“什么事。” “昨晚那个报案人——”小警员这才猛地回过神,面上有点欲哭无泪,“她又来了!这次她非说下一个受害人是她自己!” 程舟律一顿。 随后手中杯子放下,肃穆修长的警官将警服披在肩上:“走吧。” 小警员呆滞了一下:“那喻顾问……” 他默然两秒:“……不用叫醒她。” ** 此时。 陈静正好还待在审讯室。 无比惊恐的抓着深木色的桌沿,一张漂亮的小脸惨白。 “我求你们救救我,真的,我发誓,下一个受害人一定是我……” 她有点魔怔的盯着对面的警官,牙齿几乎都在抖:“你们相信我!” 尖锐的声音刚落。 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警员揉揉耳朵,像是看到了救星:“程顾问。” 程舟律微微颔首:“这里我来。” 由于他刚从政法大学回来,为了避免给更多学生造成恐慌,所以他和喻绯——都没有穿警服。 现在严谨肃然的黑色警服只是有些随意的披在肩上,肩线依旧笔直漂亮,里面的雪白衬衣平整干净,衬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双在光下浅色的眼瞳,便显得整个人愈发冷淡无情。 陈静并不是刑侦学的学生,相反,她的专业与刑侦完全是两个方向,只不过慕名而去的蹭了对方两次课而已。 他没什么情绪的安抚她:“如果情况属实,我可以帮你申请警方的二十四小时保护。” 她非常果断的拒绝:“我不要——” 顿了顿,她又开口:“如果可以,我希望喻警官能来保护我……” 喻警官? 他指尖停住。 喻绯么。 他忽然垂下了纤长漂亮的羽睫:“……” 这家伙看起来娇娇小小的,似乎没什么战斗力。 她保护别人?我看别人保护她还差不多。 再说…… 冰冷的警官眸色晦沉。 这个陈静确实不是一个单纯的人物。 于是程舟律冷声拒绝了:“她保护不了你。” 过了半分钟。 满眼清明的喻绯也姗姗来迟。 她先是推开了一条小缝,然后探进脑袋,眨着眼睛幽幽看了下目前两个人的状态。 程舟律看见她:“进来。” 喻绯:“……喔。” 她在程舟律的身边坐下。 十指交扣放于桌面,陈静红着眼眶看着她,后者露出安稳的笑容,指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几秒之后。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对方手上的美甲。 然后无意般的夸了一下:“陈小姐的美甲不错,等会儿方便把店铺推我一下么?” 程舟律瞥她。 他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于是配合的轻轻敲了敲桌子,假意警告喻绯。 后者微微一笑。 她记得昨晚她来报案的时候,指尖上还啥也没有呢。 而现在,虽然她指尖的样式很简单,色调也很干净,估摸着她来的很急,还有俩指甲都没做完。 喻绯觉得她不是凶手,因为蠢的过分。 但不管怎么说,她一定和凶手存在某种联系。 完美犯罪指南(10) 喻绯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着默认界面的电脑屏幕陷入沉思。 “……” 一阵诡异的安静。 她“嘶”了一声,然后忽然幽幽的将视线落在程舟律身上。 他穿警服很好看,但现在随意将警服披在肩上也有一种懒散倦然的精致,喻绯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叫他:“程警官。” 对方平静的掀眸。 “要不我去和陈静一起住吧,我真觉得她有问题……况且和她住一起,说不定我还能盯着她点儿。” 她是认真的……一旦知道真凶与原主无关,她就愈发的想揪出案子背后的真凶,她想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犯这么高智商的案子。 但程舟律似乎并不同意,干净淡漠的眸子里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安静的看着她,等她话音落地,警官才风轻云淡的丢下了一句: “轮不到你盯她。” 喻绯瞬间面无表情:“……” 你多多少少有点瞧不起我。 她捏了捏拳头。 案子自从发生到现在,连受害者的规律都没有,更别提什么作案动机——结合现在的情况,加上她脑子里所有原剧情,喻绯只能得出两个可能性。 第一。 凶手完成如此超高技术的案子,纯粹是为了报复社会,或者满足她自己。 第二。 根据原剧情的结局,原主入狱判死刑,剥夺政治权利,入狱后三年就被枪决,几年后程舟律以同样的罪名入狱,并在监狱自杀。 所以若是推理再全面、再大胆一点。 或许凶手最终的目标并非社会。 而是她。 或者程舟律。 喻绯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程警官,我还有个问题。” 程舟律这次眼也没抬:“问。” “你有仇人吗?”她想了想,顺便还在脑子里筛选了一下,“欠钱的可不算,但涉及人命或者情债什么的……” 她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都可以讲讲。” 警官依旧没看她。 但当她的话说完之后,警官长指间那支样式简约的水性笔停住了。 墨色自笔尖晕染。 落下色泽深沉的一点。 流畅的笔记被破坏,程舟律漂亮凛冽的眸子微微暗了暗。 “没有情债。” 警官皙白手指微屈,抵在唇边,声音有点轻。 “但想要我命的,应该有很多。” 喻绯:“……” 她本来想从程舟律的社会关系下手,但他这么一说,这个工作量似乎就有点巨大。 这可咋整。 喻绯刚在脑子里搜了一圈,发现她的社会关系简单的可怜,二十岁开始变成无父无母的独立女性,但有一笔可观的遗产得等她领证了才能继承。 平常不怎么跟人接触,认识的也都是点头之交而已。 如果真要说起鲨机…… 那原主十八岁养的那些鱼算不算? 可按道理来说他们都天南地北的,应该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啊。 喻绯:我秃了。 ** 最终通过直接报告宋野,喻绯成功被安排在了陈静的身边。 程舟律是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之后才被宋野通知到的。 宋野:你搭档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同意了 程舟律:…… 眸色略微深了片刻。 他皱了皱眉,回了条消息过去:你就这么放心么。 诚如喻绯所言,陈静确实非常不对劲。 第一次,她作为报案人,报案时虽然慌乱,乱的也很真实,似乎就是本能反应,可她恰好忽略了一点。 一般情况来说,人受到惊吓时会出现心慌、出汗、颤抖等植物性神经系统紊乱的症状,可她很整洁,虽然整个人在颤抖,但从某一瞬间的眼神中,他看见了疲惫。 丝毫不加掩饰的,纯粹的疲惫。 这很不对劲。 他几乎是下意识就对陈静起了疑心。 所以今天陈静提出要喻绯二十四小时保护她时,程舟律下意识的拒绝了。 在陈静身边,喻绯不安全。 但宋野就这么简单的同意了。 “……” 清冷的警官似乎觉得极不舒服。 宋野:她是我派给你的小助理,四舍五入喻绯是我的人,我安排我的人做事儿,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程舟律按灭了手机屏幕。 优越漂亮的肩线撑起雪白衬衣,视线偏移,平静落在天光大亮的窗外。 冷冷的不做声。 宋野: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喻绯出不了事。 ** 直到深夜下班,程舟律才知道宋野口中的“安排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他住的地方离警局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他开门的时候,斜对门正好传来动静。 冷淡的程警官侧过脸。 看着对方半个身子都探出门外,一只手还拎着满袋子垃圾。 他沉默。 喻绯看着他,眨眨眼睛。 然后忽然勾起唇瓣,露出个笑:“喔!原来老宋说的那个‘调来保护我的’是你喔!” 话音落地。 程舟律眸子微暗,再次伸手,指尖捏住喻绯的后衣领。 顺势将她整个人提溜出来。 然后垂眸盯着她:“为什么你非要亲自盯着她?” 依旧是冷冽清淡的声线。 喻绯站在墙边,被对方修长的人影覆盖。这一次她站在阴影里,看着他却忍不住笑: “因为其他人没我这么好使的脑子。” 他的眸光从她的脸上扫过,好看的眉头轻皱,神色平静,但似乎对她的不正经始终有些不满:“你也没有其他人那么流畅的身手。” 喻绯:“……” 警官,你略幼稚。 分明前几天还是冷淡不理人的性子。 现在居然学会跟她互怼了。 小学生似的。 女生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对方,警官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淡而慵懒,但那双眸子里明显带了些烦闷的情绪,她眨眨眼睛,忽然歪了歪头。 “程舟律,你不用担心我。” 他冷淡的盯着她。 “自己小心,不然我没法和宋野交代。” 警官逆着光,垂下的眼睫浓密而纤长,走廊灯光勾勒轮廓,下班之后他褪去肃穆的警服,里面只剩下一件平整的衬衣。 即便如此。 他依旧好看的过分。 走廊内很安静,喻绯默默看着他。 目光从他的眼睫毛,鼻梁,还有色泽浅淡漂亮的唇瓣上划过。 视线经过警官修长的脖颈,最终在那一道浅浅的疤痕上停住。 喻绯的心口忽然奇妙的轻轻陷了一下。 —— 上架活动在书评区置顶哦~有周边预览图! 快去康康康康呀!! 完美犯罪指南(11) 直到各自回了房间,喻绯的脑子里还在想那道痕迹。 疤痕很浅,静静的留在警官修长的脖颈上,似乎已经年代久远,除非仔细看,否则也看不太出来。 房子是新收拾出来的,朝向不错,能看到秦潭的夜景,现在整间屋子只有喻绯一个人,陈静回了学校宿舍,将一些日用品都收拾过来。 她很清闲的待在阳台上,两条长腿嚣张的抬在茶几上,这里的环境很不错,她甚至还悠闲到去开了瓶红酒。 沉红的液体在酒杯摇晃。 女生漆色纯粹的淡冷眼瞳倒映万家灯火,露出的一截腿部线条纤细白嫩,她垂了垂眸,指尖轻握着盛着红酒的高脚杯。 一个人的时候万物静谧,喻绯才好冷静下来更加理智认真的思考案情。 根据邢队那边已知的案情。 他们检查了“0419连环杀人part1”的案发现场,零碎的线索拼凑,屋内除了几个被害人的指纹,也没有其他人的了。 不过被害人的手机倒是在距离案发地点只有十三米的地方发现了。 通过技术恢复,他们获得了手机里的全部数据。 他们通过手机上的不良app发布个人生理需求的消息,愿者主动联系买家,两名男性受害者被捆绑且并无挣扎痕迹,原因并非是死后摆pose,而是一种特殊的刺激方式。 经法医尸检,两名男性受害人是被人两刀捅死的,刀口干净利落,眼睛里还被残忍的扎了针,女性受害者无明显外伤,简单来说,就是女生是亲眼目睹了对方的完整鲨人过程,然后…… 被活生生吓死的。 而part2就简单的多,干净的两刀捅死。 奇妙的就是这几个被害人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 除了性别有重合以外。 现在让喻绯觉得很不安的一点就是她没有办法完全判断凶手到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程舟律去的。 如果是前者,那凶手的目的就只是为了简简单单鲨个她助助兴,程舟律只是个被误伤的可怜崽。 如果真是后者。 那就是……通过最爱的人下手,让他痛苦…… 那凶手的心理就很好掌握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情况就好排查多了。 ** 喻绯行动很迅速,着手进入秘密调查。 秘密调查程舟律参与过的每一个案子。 档案室里的卷宗都快把她整瞎了。 密密麻麻的字看的她头晕眼花的。 但她也没有办法,谁叫她有一颗好奇心呢,不抓出凶手,不亲手结案,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就像豆腐脑没放糖,寒假即将结束但作业没写完,出门不带手机,云付宝里余额显示0元一样不爽。 某天中午。 当她再次偷摸着往档案室溜时。 发现门被人怼上了。 喻绯:“???” 她低头看着抵着门的脚尖,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抬起头,莫名其妙的摊开爪子:“程警官,whatareyou整啥呢?” 现在是工作时间,他倒是规规矩矩穿着警服,肃穆的黑色与雪白交衬,腰间的束扣勾出极致清透的诱惑。 对方淡淡的扫了眼她。 以及她怀里的笔记本。 “宋野安排你二十四小时看着陈静,”他慢条斯理的抬了抬手,微凉的手背轻轻触了触对方白净的额头,“你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喻绯“啧”了几声。 然后吸了吸鼻子,似乎对他忽如其来的触碰没反应过来,一脸沉痛的张口:“我这不想你了,所以才回来看看嘛,你是不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简直茶不思饭不想……” 饭都只能干一碗。 这不是我喻绯的饭量。 程舟律:“……” 指骨的味道微微滚烫,冷漠警官微微蹙眉:“你发烧了。” 冷淡的声线没什么感情的落下尾音,喻绯经他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确实有点晕乎。 她拧着眉反应了片刻,才慢吞吞的“喔”一声:“没关系,我休息休息就好了。” 她现在可没心情养程舟律这条鱼塘里唯一的鱼。 工作和生活她分的很清楚。 她现在只想早点把案子结了。 至于程舟律…… 偶尔意思意思给点儿信号得了。 都二十好几了,他也该学会自己攻略自己了。 触碰不过是一触即离,对方暖烫的温度似乎灼了警官的指骨,冷淡的程舟律冷冷的不做声,但脚尖抵着门,不让她出去的意思浅显易见。 她就站在他面前。 但她视线没抬那么高,抱着笔记本的样子就显得有点莫名的乖。 “我下午有堂课。” 程警官微微挑了下眉:“要去听么。” 喻绯想了想:“……” 哥,你人设或许崩了。 ** 最终喻绯还是去蹭课听了。 “0419案”的压力很大,专案组每天都要反复出现场,并仔细观察案件细节,现在她自己又有另一个方向要查…… 怎么说。 她这个方向又不能告诉其他人。 毕竟她是个手握剧本的女人,而且她也没法告诉任何人这场案件的原本结局。 再加上还有陈静时不时又诡异的盯着她。 喻绯觉得自己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儿。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陈静是不是被人派来跟她打心理战的……但又转念一想,这人得夺狗啊,派这么个小屁孩来跟她打心理战。 喻绯:我搞不明白。 “……” “……” 秦潭政法大学刑侦学教授确实名气很高,距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偌大的教室里,前排就已经被占满了。 也许是因为不舒服,今天的喻绯格外安静。 她堪称乖巧的跟在程教授身后,一路无言,就连前排的座位都是程舟律出面找人跟她换的。 学校之外,程舟律并没有穿警服,他只穿了纯色的短袖,此刻倒显得几分平易近人,像是邻家少年般的干净温和。 “……” 他在讲台上专心讲课。 落下的声音平淡低磁。 听他上课确实养眼又享受,是视觉与听觉的双倍盛宴,但喻绯坐在第一排,只想光明正大的睡觉。 她终于慢悠悠的阖上眼。 程舟律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窗帘被钻进来的风吹的扬起,教授的眉眼似是被光浸了浸。 他放缓了声音。 完美犯罪指南(12) 周围的环境似乎很让喻绯安心,原本贱了吧唧的姑娘此时只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眼瞳被遮掩,神色便纯净无辜起来,睫毛纤长如蝶翼,在眼睑下投下淡色的阴影。 很惊艳的漂亮。 讲台上,清冷的程教授屈起指节,掩在唇边,极其轻微的咳了一声。 自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猫咪轻轻挠了一下。 这是一种很莫名的感觉。 似乎只要她在,他就能安心放松的多。 “……” 喻绯是程舟律带来的,并且就连座位都是教授亲自安排的,眼下对方就这么在第一排睡的安安稳稳,也没见一贯无情的程教授敲她桌子。 怎么说。 就像是……他把人带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看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觉。 于是一时之间,教室里多多少少有些嘀嘀咕咕交流八卦的小声,有幸坐在喻绯周围的同学悄悄的倾着身子,试图近距离瞅瞅她的脸。 不过。 还没等她们看清楚,冷淡的教授就已经阖上窗帘,室内一下子暗下来,程舟律冷着脸,指节叩响了讲台。 “再看她一眼,期末作业翻倍。” ** 喻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些年轻人就把程舟律和她一起捆绑捆绑打包送上了表白墙。 并同步将帖子更新到了论坛和贴吧。 她睡了一觉起来,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现在在校医室挂吊针。 喻绯:??? 她还没睡醒,脑子也迷糊,就这么表情痴呆的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玩意儿好一会儿,才茫然的晃了晃自己的指尖。 妈妈这里有人趁我不注意扎我! 卑鄙! 她吸了吸鼻子,在医务室冰凉凉的椅子上瘫着,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死鱼似的一动不动。 她表情很平静,心里很悲痛。 这人总在该高冷的时候展现他身为人民警察的正义,夺笋呐夺笋呐她千躲万躲没想到只是睡了一觉就被逮来打针了! 针! 那么长的针! 喻绯的心里总跟装了只猫咪似的,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程舟律套路了。 他在她面前画了个坑。 然后她脑抽的就跳了。 真不愧是人民警察,总能轻易的在人想不到的地方埋下个大坑。 喻绯抬手捏了捏鼻根。 校医室空空荡荡,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手机像是被人故意被放在了她摸不着的地方。 这就让她更加觉得掉坑的自己好像个智障。 大学的校医室平常鲜有人去,但一些基本的设施都有,门一阖上,就像是瞬间隔开了两个世界。 一片死寂。 寂的像是停尸间。 她动了动有点发麻的腿,叹了口气。 古有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有她喻绯掉坑被戳针。 在她为自己的智商唉声叹气时,旁边一直毫无波澜的水蓝色遮阳帘忽然被撩开,首先闯入喻绯视线的,是指骨漂亮的手,每一处线条都像艺术品,瓷白冷淡,指甲被修剪的干净整齐。 “喻绯。” 几秒后,程舟律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喻绯在原地看了他一秒。 她盯着对方的脸,然后视线缓缓往他身后看。 那里依旧安静,不像是还有其他人的样子。 对方淡声喊了声她的名字之后就没了下文,喻绯抬头看了他几秒,见他没话说,她就也嫌脖子疼,重新瘫回去,望着天花板发呆。 比起程舟律平淡冷静的样子,喻绯显得有点无聊,纤白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冰冷的扶手,也不主动开口。 他这人怎么回事。 就喜欢说话说半截吗。 这都第几次了,她难道看起来很像翻译机吗。 喻绯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唇瓣。 程舟律掀了掀眼皮,下意识的随着她的视线,也往天花板上看了眼,几秒后才后知后觉的移开眼,给她递水,语气没什么波澜的将方才那后半句话补齐:“这几天你在家好好休息,陈静那边有别人盯着。” “……这不好吧。” 咸鱼样的喻绯盯着天花板,对他递来的水没反应,她晃悠晃悠指尖,然后幽幽的开口,“身为半个人民警察,我总不能因为一点小病就耽误整个专案组的进度。” “你现在倒是义正辞严。” 修长的身影迈步靠近,冷淡警官单手抄兜,眉眼依旧是冬季料峭的寒风,一次性的纸杯轻轻抵了抵对方的唇瓣,程舟律垂下眼,安静的看她,“……上级的命令,也没见你听。” 宋野将她安排在他身边做助手,按理来说她的直属上级应该是他。 这家伙倒好。 直接越过他去找宋野打报告。 对方的意图暂时还不清,她也敢单枪匹马的待在陈静身边。 不过是个还在读研的小姑娘而已。 猛然一下给自己找这么多事,生病也在情理之中。 “程警官,我想我还没和您提起过,”喻绯懒懒一笑,就着程舟律的手,小小的啜了口杯子里温热的水,“0419案的凶手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不亲手抓住她……” 你也会被她彻底拽进深渊。 “……” 她话说了一半儿就停住,似乎并没有要往下说的意思,程警官忽然颤了颤眼睫,清淡的视线内,是喻绯张嘴喝水时无意识蹭过他指尖的唇瓣,大概是因为生病,她现在不比平常那么野。 唇色也有些微微的苍白。 他冷静的稳了稳心神,随后将水杯放在她手边。 声音很低,但透露着些笃定。 “会抓到的,她逃不了。” …… 距离0419连环杀人案part2已经过了一周,专案组那边有了些关于案子的新线索,喻绯这里也有了一丁点新线索。 虽然在陈静身边盯着的这段时间非常平静。 陈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每日基本上都是三点一线,生活的很有规律。 但喻绯总隐隐有一种不太安心的感觉。 她皱起眉。 她总觉得——这段时间的安静平和,都是陈静身后那位可疑人物在等待时机。 可这家伙在等什么呢,让陈静指明要她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的意义又在那儿呢。 喻绯想不明白,她现在只觉得凶手的脑子有病。 完美犯罪指南(13) 喻绯表示自己无法理解,面上却没多说,某天她从警局出来,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身影。 她眯起眼睛。 喻绯对刚才偶然瞥到的身影有些警惕,对方看见她就下意识躲起来的行为几乎让她瞬间就起了疑心。 安静了这么多天。 她舔了舔唇瓣。 安静了这么多天,对方的狐狸尾巴总算是舍得露出来了! 憋屈了这么久,王八都该爬上来透气了!! 程警官今天有课,喻绯本来打算拿着新线索去找他的,但计划临时有变,她几乎是瞬间就决定自己先去别的地方弯弯绕绕一圈。 跟踪我? 喻绯期待的搓了搓手,挑衅一笑。 ** 与此同时,延栖公寓。 分明是大白天,书房却通明,电脑桌前的枝叶繁茂,被喻绯养的挺好。 她的笔记本电脑就那么大大咧咧的放在书桌上。 a区2栋1301室,现在本该好好待在学校上课的陈静蹑手蹑脚的开了门。 她似乎很专业。 进入书房之后,陈静便开始搜索屋内的摄像头,确保行动安全,且没人能留下证据。 陈静一只手轻轻扶着雪白的蓝牙耳机:“喻绯她最近没什么动态,不过我上次看见她好像在查三年前的案子。” 此时,她成功打开了喻绯的电脑。 另一端的喻绯看不见画面,只能通过耳朵里塞着的有线耳机来听取那边略模糊的声音。 于是在观光公交车上,喻绯唯美的坐在窗边看秦潭市的风景,浅风轻轻过,撩起青丝,岁月静好的画面里,她无情的戴着耳机玩儿窃听。 她听见那边蓝牙耳机里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清晰,但对方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谨慎的不得了,打个电话还变声。 怪了吧唧的萝莉音。 听起来似乎……着实上头。 “三年前的案子?”她愣了一下,似乎对喻绯的行为很惊诧,反应过来之后轻笑了声,状似无意般的再提起,“……她查的是哪一案?” 喻绯听到这儿就差不多明白了。 既然她都这么问了,那就证明她九成是冲着程舟律来的,毕竟三年前她才刚大一,还没有参与过破案。 三年前。 程舟律。 再结合原剧情来看,对方的作案动机就很明显了。 ——“为了三年前因程舟律而死的爱人亲人报仇” 不过她这个变声器开的,喻绯着实没办法立刻判断出对方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 对面忽然沉默。 喻绯猜想,可能陈静现在在翻她笔记本电脑。 不过…… 一切注定徒劳,因为她还没有蠢到在她不信任的人面前办公。 喻绯垂下漂亮的眼睫,遮住眸底玩味的笑。 她本来就不是啥好人,她坏心眼多着呢。 早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出,所以她老早就在电脑桌面上建了几个文件夹。 夹名无比正经。 『秦潭市0419连环鲨人』 一般情况下,案件的文件夹里会装得满满当当,里面会记载迄今为止破案的每一处细节,并附上报告。 喻绯这个文件夹也满满当当。 几页文件,翻也翻不太有浪花。 陈静看得眼花缭乱,干脆随手点开了个文件。 喻绯:你要庆幸我是个看完就删的洁白孩子 下!一!秒! 随着陈静的点击! 文件缓了两秒才打开,缓冲小图标消失的瞬间,一首欢快的歌迅速冲上来洗人脑阔。 “是谁!住在!深海的!大菠萝里!” 字字句句,掷地有声。 喻绯在这边眯着眼睛笑,情不自禁小声跟上…… “海~绵~宝~宝~” “方方黄黄!伸缩自如!” “海~绵~宝~宝~” 喻绯确定陈静会一无所获。 毕竟喻·半个警官·绯是个谨慎的人,整个房子里,她留下的只有dna。 于是,她漫无目的的围着秦潭转了几圈之后。 然后确定身后的小狗尾巴终于走丢了,喻绯终于嘲笑出声。 ** 政法大学。 喻绯要到了程舟律的课表,然后她待在门口的座位上,和几个下午没课的女生一起愉快的嗑瓜子。 彼时的程舟律还没下课。 教室的门没有关好,透过细微的门缝,喻绯能看见底下各个精神抖擞的学生们。 喻绯:“……” 她依稀记得她上次是来睡觉的。 这抹纤细的身影在偶然之间忽然被打了个喷嚏的学生看见,对方眼熟她,转头就悄悄的和小伙伴交流。 然后刚说完。 就听见原本就安静的课堂此时陷入一阵诡异而尴尬的沉默,教授面无表情的冷淡视线落在他身上。 “那就请这位同学做好准备,下一个问题你主讲。” …… 喻绯来的没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她在刚混成一片的小女生旁边磕瓜子,手边放置的纸上都已经积攒了一堆瓜子壳。 教室门被打开。 学生鱼贯而出,教授在最后踏出大门。 “喻绯?” 对方投来略微诧异的视线,喻绯揉了揉脖颈,从斜靠的慵懒姿势,直起了身体。 “……” 但并未过去。 修长身影立在那儿,警官的身后是漂亮的香樟树,见她一动不动,程舟律看了她几秒,清冽微冷的声线带着些清浅的慵懒意味:“……不是来找我的?” 语气似乎有些微妙。 喻绯愣了两秒神。 反应过来之后,就飞快的磕完手上最后一颗瓜子,麻溜的抓起垃圾扔进垃圾桶,一边抱着档案袋朝他走过去。 “程教授,”她歪了歪头,脸上的笑明媚灿烂,“我等你好久了。” 可不是吗。 磕瓜子磕的我嘴差点都起泡。 喻绯摸了摸唇。 程舟律盯着她额头上的细密汗珠,默然两秒,然后眸子诡异的闪了两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净白耳垂,低低咳了一声:“下次来之前给我打电话。” ……见到他就这么开心么。 都笑成这样了。 喻绯本来跟在他旁边走的,闻言忽然顿住脚步。淡漠的教授微微侧头,就看见少女对他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 然后无辜的摊摊手,说:“程教授,你看我像是拥有你电话的样子吗。” 她连他的微信都没有。 只有两个小群。 一个是0419专案组的群。 另一个是宋野当时组的友好搭档群。 其实程舟律一直觉得宋野多此一举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好像终于发现了这个群的用处。 一贯冷漠不加任何人微信的程教授平淡的垂下眼睫,顿了顿,喻绯忽然听见他诈尸般的开口: “要加个微信么。” 完美犯罪指南(14) 喻绯:见鬼。 但她今天来不是为了要加他微信,方才那句没有联系方式不过是她灵机一动的随口调戏,并没有真的想要程舟律微信的意思。 喻绯眨眨眼睛:真的,信我。 况且所有任务都得一步一步来,查案就查案,谈什么恋爱。 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几秒后就抬起头微微一笑,摆摆手礼貌拒绝:“程教授,我们只是暂时的搭档而已,等案子结束了应该就不会有什么接触了,微信……我看就没必要了吧。” “……” 是么。 于是程舟律推开办公室门的动作一顿。 眼睫低垂,清冷教授轻微的皱了皱眉。 诚然,她本该在上个案子结束后就离开,如今留下不过是因为宋野,即使0419案再大,也终究会有结案的时候。 况且她还在读研。 她说的没错,等这个案子一结束,两个人确实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要什么微信,真是有病。 他抿了下唇,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往常没什么情绪波澜的样子,办公室很大,被收拾的也很整洁,就像他这个人,衬衣一丝不苟,就跟有强迫症似的。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但他似乎已经和喻绯认识很久了,他依靠本能靠近,不过第一次试探就被拒绝了。 这让感情经验为0的程教授有点茫然无措。 又莫名有点惆怅。 墨色的外套被程舟律随手挂在了门后的落地衣架上,办公室的采光很不错,透过巨大的窗户,她甚至还能看见学校的大半个操场。 “来找我是因为什么?”程教授放她进来,也没在意门关没关,站在饮水机前,浅色的淡漠眼瞳盯着杯中逐渐上涨的水,语气不咸不淡,“有新线索?” 喻绯朝他晃晃手上的档案袋:“有,而且与你有关。” 办公室的门被关的严严实实,喻绯现在坐的地方,正好可以完整的看到背对着她站在饮水机前的程舟律。 笔直的腿部线条被掩住,雪白的衬衣有些透光,他站在那儿,喻绯能看见对方隐在雪色衣料下的,精致线条。 喻绯刚穿过来就被接连催着交钱的短信扰的整个人都觉得不妙,然后又被框进了案子,再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几眼,喻绯其实就再也没怎么仔细的打量过他。 这会儿细细一看,她才发现这人不仅脸好看,身材好像也挺好。 肩挺宽,腰也挺细。 顿了会儿,喻绯咬了咬指尖,眨眨眼睛,视线往下落了落。 ……屁股也挺翘的。 就是不知道手感怎么样。 程舟律完全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大学主修犯罪心理,在日常生活里他只要看对方一眼就能将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不过他不太想观察喻绯。 通常情况下,他观察对方只有两个原因:一是无聊,二是那人让他警惕。 二十年来的生活让程舟律对所有人都有防备,喻绯是唯一的例外。 她不用做什么,他就知道她不是坏人。 他平静的伸手递水,另一只手接过档案袋,却没有立马打开,似乎对所谓关于他的线索并不上心:“你吃饭了么。” 一如既往的声线。 瞬间就把喻绯窜的老远的思绪拽回来。 她皱起眉,舌尖舔了舔牙尖,腰板挺直,女生一脸正义:“你吃什么吃,我大老远跑来是跟你吃饭的吗?看案子!有大线索!” 这可关乎到你的一辈子,你这狗比难道一点就不关心吗。 太监不急皇上急! 喻绯随手把盛水的纸杯放到一边去,然后伸手重新把档案袋捞回来,在他面前麻溜的拆了,拿出几张纸。 雪白纸张上字体跋扈嚣张,撇捺拉的略长。 这是她熬夜看完三年前的卷宗,从中筛选出程舟律参与过的几起。 三年前,他还没现在这么成熟,参与的案子倒也没那么大,更别提像现在这种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案了。 “邢队那边的线索我今天也去看了,都是些很细碎的东西,根本没办法通过这些东西找出任何有关于凶手的信息,”喻绯抬着脸,往旁边挪了挪,留出程舟律的位置,“不过经过我在陈静身边待了这么久,也算是有一个大收获。” 她放出方才的录音。 里面的人一边逼逼叨叨,喻绯一边向他认认真真抛出自己的结论:“程舟律,我怀疑这几起连环杀人案的最终目的是你。” “你的意思是……”年轻的教授乖乖在她身边坐下,浅茶色的漂亮眼瞳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递在他眼前的东西,“他们想毁了我?” 喻绯顿了一下:“是这样没错。” 程舟律突然一下就放松了些,他接过那几页纸,纤长眼睫一垂,面上看不见丝毫紧迫感:“想毁了我的人多了去了。” 他可不是被吓大的。 喻绯:“……” 虽然凶手的目标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是你,但你知道对方在搞你之前会先搞死我吗??? 你知道吗??? 你知道个屁。 她恨不得当场在他的脑袋上多扎几个揪揪,然后带他去镜子前被他自己丑清醒! 但喻绯不能这么做。 程舟律身上反派的初步特征已经出来了,方才当她说出“0419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目标是你”时,她分明看见这家伙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非常搞不懂这人在期待些什么。 期待早日升天吗? 她闭了闭眼,任务还是得继续走:“……你再好好想想,三年前,在你处理过的案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和你有直接关系的伤亡……” 她话没说完,默然的修长身形忽然起身,他站在她面前,姿态有些松散随意的挽了截衣袖,低眸瞥她,阴影将喻绯整个人拢住。 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程舟律?” 警官却忽然低俯下身子,垂着的长睫轻轻颤了颤,白皙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 “你在审我么?”他淡声问。 警官的眸子里隐匿霜雪,神情平淡,喻绯忽然愣住,还来不及做出回答,就听见他懒散的接着说。 “这可不行,喻警官,”程舟律勾着她的下巴,第一次离她这么近,“你得拷住我。” 他慢条斯理的直起身,将两只手递过去。 “拷住我,我什么都说。” 完美犯罪指南(15) 他的嗓音有些暗哑,在她面前伸手的样子莫名有点乖。 干净清冷的警官看着她,瞳底依旧是淡然慵懒的情绪,沉默片刻,他忽然微微歪了歪头。 “况且录音里只是提到了三年前的案子,你怎么会想到与我有关?”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古老幽深的井,毫无波澜。 从袖口延伸出的一小截线条修韧流畅,淡青脉络清晰可见,即便指尖坦然并无动作,腕间的那枚窝也依旧陷得很深,整双手漂亮的过分。 喻绯无奈,抬眼看着面前的警官。对方深邃剔透的眼眸平静的看着她,淡色纤薄的唇瓣轻微抿着。 她没办法告诉他具体的原因,不过倒是敏感的察觉到,估计在三年前的某个案子中间,他发生了什么事。 一件他不愿意说出口的事。 所以他才是现在这副狗样子。 于是她也打算没逼着他说出口。 只不过“三年前”是她提出来的,现在看见程舟律的反应,她就算想走,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最容易胡思乱想,就算是一直以来没什么情绪波澜的程舟律也一样。 他不说,她自己也可以查的到。 对方的指尖就这么轻轻抬在她面前,喻绯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右手背到身后去摸,摸出来几颗糖。 这还是她上次从宋野办公室里顺出来的。 她一只手在兜兜里掏,另一只手握着程舟律的皙白腕骨,看起来似乎要真真实实的把他拷起来。 程舟律弯了弯指尖。 他安静的等着自己真被拷起来,但几秒之后,却是喻绯递了他几颗糖:“拿去。” 手腕被人握着,软凉的温度停住。 清冷的警官微微眨了眨眼睛,浅茶色的漂亮瞳孔看起来愈发无辜。 “程舟律,张嘴。” 女生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人都往下拽了些,带着轻微甜香的糖纸靠了过来,年轻的教授下意识张开唇瓣,一颗水蜜桃味的糖就被抵进唇中。 喻绯收回手,随意将褶皱的糖纸扔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她看着他呆怔的迷茫表情,好心抬手替他把下巴合上,然后才挑了下眉,懒洋洋的问他:“甜么?” 浅淡浸人的水蜜桃味在唇间弥散,程舟律舌尖轻轻卷了卷,牙尖与糖果轻微碰撞,他轻轻眯了眯眼。 刚才那一瞬间,对方的指尖似乎有蹭到他的唇瓣。 于是他点点头,乖的像是只餍足的大猫。 “甜。” 清冷的教授咬着糖。 或许是因为糖果的甜腻,程舟律方才那一个字似乎都比以往要更加软乎,此刻他默默收回手,然后悄无声息的把糖果藏进自己的兜兜。 喻绯沉默了几秒:“……我不跟你抢。” 程舟律轻飘飘瞥她一眼:“我知道。” 外界都说程舟律冷漠果断,决绝嚣张,性格又冷又欠揍,那些关于他的故事流传甚广,大多数人都对他敬而远之……不过这家伙倒是好哄,几颗糖果就软下了眉眼。 喻绯悠悠的问他:“要去吃饭么?现在这个点正好赶上晚饭,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你要去试试么?” 教授霜雪般的眸子露出些许笑意:“……可以么?” 就像是一只流浪猫畏畏缩缩的伸出防备的爪子,然后被捡他回家的主人用猫条糊了一脸,他龇牙咧嘴,却被对方微笑着如数全收。 ** 下午六点,秦潭市的路灯一片一片的亮起来,街道边上斑斓的led招牌也被点亮,现在正好赶上中学生放学,原本冷寂的街道上蓝白校服簇然点缀。 嬉笑声杂乱,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的从程舟律身边跑过去。 喻绯偷偷瞄了他一眼。 学校的栅栏门旁,竖着几个巨大的镀金字体。 ——“秦潭第一中学” 在喻绯的记忆里,这是程舟律的母校。 如果她记得没错,“0419连环杀人案”其中一个受害人应该就是这个学校高三年级的一个男生。 但具体时间啥的她也记不太清了……就连这个信息都还是她在监狱被审的时候听那俩嘴碎的小警员叨叨的。 她的目光在校门口的几个稚嫩少年的身上顿了会儿。 “……” 沉默片刻,她才将视线从少年指间明明灭灭的烟火上移开。 ** 喻绯嘴里的餐厅位于市中心着名的小吃街,来这里的人大多衣着休闲,热闹接地气的氛围与她身边这位整整洁洁白衬衫的警官明显是两个极端。 人潮拥挤,喻绯不得已往他身边蹭蹭,冷淡的教授瞥过眼看她,女生就十分无辜的举起双手。 这眼神就是在告诉他—— 我也不想,你看我也没用。 但没承想程舟律只是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示意她可以拽自己的袖子。 喻绯会错了意,假惺惺的矜持了一下:“呀,程教授,这不好吧。” 对方却只是微微颔首,表情静漠道:“谢谢你的糖。” 言下之意,这是报酬。 于是喻绯也没再扭捏,像牵孩子似的牵住了程舟律微凉的指尖。 莫名就被牵住的程某:……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藏在对方掌心里的手指,眼睫轻轻颤了一下,遮去眸子里无措的情绪。 ……他不是想牵手。 但这样被一个人牵着,即便行于未知的人海里,似乎也能觉得安心很多。 程舟律慢吞吞的抬手,做贼似的摸了摸自己羞红的耳垂。 “……” 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 ** 喻绯牵着他经过拐角,余光瞥到了一个意料之中会出现的身影。 女生低头发了条消息出去,随后弯了弯眼睛。 是的,她是故意带程舟律来这里的。 幕后真凶既然派人来盯着她,又想尽办法把陈静安排过来在她身边获得信息,那就证明她身上也有凶手想要的答案。 比如她为什么三天两头的就去政法大学找程舟律,这分明是一整个专案组主要负责的案子,他俩为什么总私下见面。 再比如程舟律为什么会带她去上课。 程舟律和她喻绯,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对喻绯下手……又能不能让程舟律感受到她当年的绝望和痛苦? 完美犯罪指南(16) 喻绯的近况应该都通过陈静被汇报给了凶手,不过即使是这样,对方也不应该这么早盯上她。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喻绯的字典里,就从来不存在“慌”这个字! 好奇她和程舟律是什么关系?可以。 那她今天就勉为其难的牵着程舟律遛遛弯,无声的告诉对方: 你现在可以开始谋划如何对我下手了。 来吧。 陷害我,设计我,或者在他面前鲨了我。 他会痛苦,会和你一样绝望而无助。 女生如墨发丝披散,遮住白净的半张脸,绯色的唇角勾出漂亮的笑,喻绯始终牵着安静的程舟律,进入餐厅之后,还特意挑了个玻璃窗边的样子,视线随意一瞥,就能很清晰的看见来来往往的人。 这家店的生意非常好。 猫咖和餐厅融为一体,只要顾客愿意,还能在等待上餐的时候撸猫打发时间。 喻绯眼尖的逮了一只。 没错!逮的! 原因是别的小猫咪都蹭她蹭的可开心,只有这只小布偶高冷的拿屁股对她! 喻绯这哪儿能忍,这当然不能忍! 她几乎是瞬间就被漂亮的小布偶吸引了注意,于是其他的奶猫都被她自动屏蔽,她只想蹂躏那一只猫。 “程舟律。” 她扭头看向那位单手撑着下巴盯指尖的教授。 后者缓缓的将视线移过来。 还没来得及出声应她,自己的怀里就被丢进了一只猫。 程舟律:“……” 原本那只猫咪在喻绯怀里的时候喵呜喵呜叫的可欢,软软的小爪子踩住她的锁骨,即使鼻尖在她的唇瓣上蹭来蹭去,也没见她有一丁点要把它丢下去的想法。 但现在。 它不过只是卷着尾巴在他的怀里窝住。 就被短毛两脚兽瞪了! 一人一猫沉默着四目相对,最后以猫咪委屈的“喵呜”一声,重新扑回喻绯怀里为结局。 程舟律:…… 程舟律:╬ 修长好看的指尖握住干净的杯子,教授淡淡抿了口水:“你似乎很喜欢猫?” 喻绯视线从窗外收回,上嘴唇下嘴唇一碰,瞎话张口就来:“是挺喜欢的,不过我更喜欢你……” 程舟律眉心一跳。 但她只是顿了顿,下一秒声音便非常认真的响起来:“……这种长的好看的猫。” 女生就坐在他对面,低着眼睛,高冷不理人的布偶趴在她的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尾巴,另一只猫咪活跃的多,在她手边打滚,四爪朝天,乖乖让她揉肚子,粉嫩的抓垫轻轻抱住她的手腕,毛绒绒的小脑袋瓜轻轻蹭蹭。 她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大部分心思还是放在玩儿猫身上,喻绯很讨猫咪喜欢,在她的手边,小猫显得尤其乖巧黏人,“喵呜喵呜”,软声叫的人心都化了。 程舟律眨了眨纤长眼睫,同样垂下眼,视线落在窗外,情绪不明的轻轻“喔”了一声。 很快,喻绯点好的菜陆陆续续的摆在两个人面前,口味偏清淡。在秦潭生活的人口味基本上偏重,虽然程舟律不是本地人,但女生是。 她不仅是,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呼哧呼哧爱好者。 不过最近因为吃的太猛,喻绯发现自己的下巴和额头上冒了两颗痘,抹药不太管用,所以她现在不得不吃点清淡的东西。 不然她这张美到牛x的脸可能最后只剩牛x了。 “……” 不过单纯如程舟律,他并不知道喻绯的内心os,在他的印象里,对方只是个爱吃辣的研究生。 于是。 他真情实感的呆住了。 唔。 时隔三年,程教授再次被久违的被迁就感颤了颤心尖,他平淡掀眸,不动声色的瞥了眼那人。 猫咪被人抱走,她也才刚洗了手回来。撩开轻纱似的门帘,喻绯身形纤细修长。 女生看着对方浅茶色的清透瞳孔,弯了下眼睛:“放心,不用那么警惕,这只是请你的一顿饭而已,我不谈案子。” 案子嘛,多翻一翻找一找就能发现点什么,她没必要现在真就逼着程舟律说出口,拷着他审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如果到最后她还是没查到,或者他依旧觉得没必要说。 那她就…… 遂了他的愿,用冰冷的手铐束缚他。 ** 喻绯说到做到,一顿饭下来她确实没有提案子,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晚餐。 那名跟踪她并观察她的小人物始终在周围晃悠,时不时找到机会举起了手机。 她知道对方这是在给凶手传递信息。 传递“喻绯与程舟律关系非同一般”的信息。 不巧,这些信息都是喻绯想传递给那位凶手的,因此她也乐于配合,连今天的程舟律都看顺眼了不少。 喻绯慈祥的看着他露出微笑:“吃饱了吗?” “……” 喻绯伸手轻轻蹭了蹭对方柔软的唇角:“沾上了。” 惊艳漂亮的脸带着柔和笑意在他面前放大,落在唇角的指尖触感微凉,程警官懵了两秒,随后下意识抿紧了唇瓣,舌尖悄悄抵了抵雪白贝齿。 长指微微收紧,他张了张柔软唇瓣:“……喻绯,这不合适。” “我只是在维护你的公众形象,”喻绯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程教授,你听没听说过,‘太可爱是会被抓起来的’?” 程舟律:“……” 你瞎了眼。 他从小就沉默寡言,二十几年来他就没听说过有人夸他会用“可爱”这个词。 他轻哼了一声。 净白的耳尖悄悄爬上抹夕阳的色泽,慢吞吞的,红了一片。 女生指尖方才蹭过的地方似乎泛起了细密的酥麻,程警官低低又胡乱的“嗯”了一声,权当回应了。 即使是吃饭,这人也能依旧维持住衬衣的平整干净,餐厅内的灯光暖黄而温馨,从程舟律的侧面洋洋洒洒的飘过来,轻笔勾勒对方精致轮廓,连他的碎发都显得毛绒绒的。 看起来很好欺负。 喻绯眯起眼睛。 ……真不是她禽兽,她只是想把这位教授的衣服弄乱。 她就是单纯想看看,一贯严谨的冷淡教授,令人敬而远之的漠然警官。 被欺负到凌乱不堪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完美犯罪指南(17) “……咳。” 见她走神,冷淡的程教授轻轻蜷起骨节漂亮的修长手指,掩在唇边,低低咳了一声。 于是喻绯收回思绪,弯着眼睛笑:“吃好了么?那我们走吧。” ** 不管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幕后身份,今天晚上那人都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她应该很快就会有初步的行动。 她给小尾巴的最后一记猛料。 是她和程舟律一起返回了延栖公寓。 剩下的就得通过陈静了。 夜深,天色像是上好的砚墨,纯粹寂静的墨色晕染,城市灯火通明,霓虹交杂璀璨,此时已是晚上八点,算算时间陈静也该回来了。 喻绯走到楼下,抬头看了眼属于自家的窗户。 亮着。 她淡定的收回视线,跟着程警官一起进入了电梯,一边状似无意的提起,像是自言自语:“陈静还没回来啊……” 程舟律轻轻抿了抿唇。 电梯里的空间静谧而狭小,喻绯与程舟律同时按下13楼的按键,指尖相触,女生毫无反应,后者却飞快的把爪子缩回去。 喻绯用眼神问他: 你帕金森? 程教授看着她,神色平静的狡辩:“有点冰。” 没过多久,电梯在13楼停住,门缓缓敞开,喻绯率先走出去,然后低眸找钥匙。 程舟律觉得自己应该和她说声“明天见”。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程教授垂了垂长睫。 默不作声的就幽幽飘过去了。 喻绯闭了闭眼。 虽然有点想吐槽这家伙的不近人情,但他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她按着计划,在对方摁密码开门的时候,顺势出声喊住他: “程舟律!” 后者动作停住,漂亮的眼瞳移过来。 距离自己一米左右的位置,年轻的姑娘无辜的眨眨眼睛,摊开手,白嫩嫩的爪子空空荡荡:“我没带钥匙,所以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家等陈静回来?” 顿了顿,她还看了眼手表,让这出戏演的更加可信:“陈静应该快回来了,如果你不愿意也行,我可以就在门口等……” “嘀” 喻绯的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极其清脆的短促提示音打断。 “进来吧。” 程舟律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没什么防备,也没问什么,迈开长腿独自走了进去,大门敞开,给她留着。 虽然有点不可置信,但喻绯没有犹豫。 她跟在他后面进去。 “……”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丝不苟的房间,干净而没什么烟火气,如果程舟律不在家,那这里简直就可以直接当样板房给人参观了。 茶几上的物品摆放十分整齐,喻绯坐在沙发上默默盯了一会儿,忽然伸出了恶魔的手。 她故意拨乱了桌上的水果篮,比如把橙子放在苹果堆里。 程舟律站在她身后,把这家伙幼稚的行为看的一清二楚。 女生的身影清晰的映在自己的瞳底,教授微微勾了勾唇角,凛冽漂亮的眸子显得温和了些。 “你要吃零食么?” 喻绯淡定的收回爪子:“啊这。” 这里有零食我他妈生吞程舟律。 于是她温柔的出声询问:“教授,你家有零食吗?” 果不其然,对方诡异的沉默了几秒,然后才打开冰箱给她拿了瓶牛奶,放在她面前,顺便还丢下一句:“确实没有。” 听起来还略微有点理直气壮。 喻绯:“……您真可爱。” 在乐于作死的年纪和一众年轻人里,这人简直以养生直接达到了单人solo的水平。 程舟律确实不太爱吃零食,平常家里也不会有人来,所以他基本上不会在家备着这些。 不过他看这家伙的圆脸,似乎没事儿就爱抱着点什么东西啃的样子。 就出声问了一句。 他看着对方,忽然静默道:“你想吃的话,我现在可以去买。” 喻绯:duck不必。 此时正好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陈静给她发的一条消息。 喻绯和陈静也不常通过微信交流,微信页面上只有寥寥的少数几条。 现在最新的两条,还是她在六点多的时候给她发的消息。 喻绯:有事,晚点回 而陈静刚刚才回复。 ——好的。 ** 喻绯其实来程舟律家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就是单纯的想耗费点儿时间,只要掐着点让陈静看见自己衣衫不整的从程舟律这里出来,那任务就完成了一半儿。 是的。 她在逼着对方犯案。 在警方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她必须采取极端的方式,她不能给对方更多犯案的时间。 况且目前为止她知道对方的目标。 秦潭市第一中学高三年级的年级第一。 接下来她只用盯着他。 喻绯相信,她故意传递的这份“程舟律现在很幸福”的信息会绝大程度刺激到对方。 她会激情犯案。 而这种方式,就比处心积虑的策划作案,更加容易留下线索。 ** 一切都按部就班。 先是喻绯故意装作拉下浴室遮挡帘误碰到淋浴器的开关被淋了一身。 然后对着镜子恶劣破坏自己的妆容。 在锁骨上用口红轻轻蹭了下,再用指尖氤氲开。 最后再被程舟律用外套裹住直接敲门送回去。 一切发展都很顺利,在陈静开门的一瞬间,她几乎是瞬间就看见了对方脸上的错愕。 喻绯低着头,掩着嘴,咳了几声。 眸光却幽深而意味深长,冰冷掌心下的唇角勾出一个微妙的笑。 “……” 因为喻绯方才故意的扑腾,程舟律现在也没比她好多少。 雪白衬衣被水浸透了一部分,湿哒哒的黏在程舟律身上。 流畅优越的线条隐约,平常看起来一丝不苟的教授此刻终于有了点烟火气息,衣衫微微凌乱,有点狼狈不堪。 清冷的教授难得是这副模样,陈静着实惊到了,她盯着程舟律看了会儿,又盯着喻绯看了会儿。 “你们……” 喻绯裹着他的衣服打了个喷嚏,侧身进家门,没让陈静把话说完,顶着半湿不干的头发,像只落水的招财猫冲他招招手。 一边还甜腻腻的笑:“舟舟掰掰~我们明天见~” 话音刚落。 程舟律面无表情的伸出手,抵住她的额头。 一边无意识的当她助攻: “她上上周才发过烧,今晚你费心了。” 完美犯罪指南(18) 陈静愣了一下:“好的,程教授。” 门一关,喻绯就大大咧咧的多,程舟律的外套被她随意搭在椅背上,没了遮挡,对方就能非常清晰的看见她想让她看见的所有。 似乎是被亲吻过的绯色唇瓣。 脖颈上的暧昧痕迹。 喻绯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修长细白的指尖轻轻拢了拢领口:“小孩子看什么呢。” “你是因为程教授……”陈静似乎很犹豫,“才回来这么晚的?” “本来今晚我应该夜不归宿,不过,”暧昧的印记半遮半掩,女生身形修长纤细,她笑呵呵的看着她,故意停了一下,才接着说,“……身体不适。” 这话很隐晦。 但信息量巨大。 刺激直接去的越猛越好,凶手越是冲动作案,那就会留下更多的证据。 喻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友善的多看了她两秒,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 去吧。 喻绯关上门。 快点报信去吧。 别让我的计划白费。 ** 走廊隔绝世界,漂亮修长的警官堪称狼狈。 雪白衬衣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半勾勒出干净优越的身体线条,面上倒是很淡定,只是衣服略微有些乱。 镜子前。 那双凛冽冷淡的眼睛盯着镜子里的脸,透过微微湿润的衬衣,能隐约望见因呼吸而起伏的心口。 窗外的万物都融入黑夜。 他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而后轻轻闭了闭眼睛,方才女孩儿脆生生的惊呼似乎依旧在耳畔,他推门进来时喻绯就像是只被迫洗澡的萨摩耶终于找到了逃跑的机会,湿漉漉的家伙瞬间就蹿他怀里了。 女生柔软而暖香。 雪色的衣服湿了些,大概是因为害羞,她始终把脑袋低着没说话,只瓮声瓮气的扯着她的衣角,找他借外套。 “……” 清冷警官半天没作声,只慢条斯理的抬起手。 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指尖轻轻覆上心口。 ** 喻绯本来还在想为什么凶手会这么早的就派人盯上她了,直到第二天早上,她通过陈静,无意看见了政法大学的校园论坛。 她看见几个无聊的校园帖,主题是校园年度风云cp,在榜单靠前的位置,喻绯还眼尖的瞅见了自己的名字。 喻绯——程舟律。 排名第二。 据说排名第一的确实很甜,恋爱五年跑,为爱考政法。 于是喻绯喝牛奶的动作忽然顿住。 眼睛眨巴眨巴,她的小脑袋瓜就忽然有了很多奇妙的想法。 ……校园论坛好像也是一个可以不断刺激到那家伙的好地方。 “喻警官?” 陈静今天上午没课,所以晨跑回来的时候还带了早餐,她一开门就看见喻绯在她的电脑面前站着,心里一惊,无端发紧。 不过喻绯像是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端着牛奶在喝,见她回来,警官甚至还有闲心跟她打招呼:“早。” 话落,喻绯也没看她的反应:“今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没事儿别出门。” 她的事情就是去见一下秦潭一中高三的那位未来受害人,并留下几个人在他身边护着。 不过她不能找警局的人。 因为她没法解释。 她没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觉得下一个受害者会是那位学生。 如果案件没发生,她不好解释,如果案件发生了,她更没办法解释。 因此这件事情注定不能让专案组的好伙伴们知道。 在受害人这方面,她只能依靠自己。 ** 下午两点整,喻绯出门了。 身后的小尾巴依旧再熟悉不过,喻绯先是拐进巷子七绕八绕的成功甩开那些职业素质欠佳的弱唧唧男人,然后打车去了秦潭一中。 并。 翻墙进入了学校。 下午两点半,他们正好还没下课,于是喻绯站在学校的公告栏前,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似的瞅着张贴上去的成绩单。 上面一共贴了三次成绩。 分别是元月调考,二月模拟考,和四月调考的年级总成绩。 这种考试喻绯还是有印象的,毕竟关系到是否保送,保送去哪儿。 不过根据表上来看,三次考试的no.1都是同一个人。 高三七班,陆惊砚。 喻绯有点佩服:喔操。 这人牛逼哄哄的。 “……” 不过学枚的领导并没有给她更多感叹的机会。 因为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喻绯过来时正好赶上省教育局领导来检查。 于是她还没有开始讲道理,就先一步被捉到了校长办公室。 “……” 喻警官嚣张的交叠长腿,被校长室里的几人同时盯住,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不是这儿的学生。” 然后一脸淡定的胡编乱造:“但我男朋友是这所学校的优秀毕业生,我只是想过来拜访一下老师,顺便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看老师?”很明显,她这一番屁话并没有打消对方的疑心,“看老师你用的着翻墙?” “情况紧急嘛。” 即便如此,喻绯看起来也一点儿都不慌,她神色平静,似乎超淡定。 “有个男的跟我表白被拒了,这变态就成天尾随我,”她张口就胡说八道,“我好不容易甩掉他,走正门人多,容易被他看见。” “如果实在不信,你也可以直接查一下档案,我男朋友叫程舟律,10年毕业生。” 幸亏她前几天查那几庄三年前案子的时候看过程舟律的个人档案,不然她现在连编都编不出来。 “……” 不过程舟律的大名还挺好使。 这个名字一出,他们立马就沉默了。 “……你要怎么证明?” 喻绯:“……”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做人太较真了不好。 她怎么证明,她证明啥啊。 她连程舟律的电话号码都没有! 早知道昨天就不故意呛他了……这微信迟早得加上。 喻绯在心底恶声恶气的呸了他一口。 此时点开微信,看到宋野当时组建的三人小群,她也终于get到了这个小破群的意义。 “……” 好友申请发过去的瞬间。 喻绯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记得程舟律今早没课,希望此时此刻这小王八蛋醒了,并能快速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不然她一定捏爆他狗头。 完美犯罪指南(19) 延栖公寓。 程舟律的课表在喻绯那儿有一份,所以她记得没错,他今天早上确实没课。 清冷矜贵的程教授坐在窗边的桌椅上敲着电子文档,修长漂亮的指节上都凝着漂亮的光点,室内一片静谧。 “嘀。” 您有一条新的微信好友申请。 他微微瞥过淡冷的眸,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好友申请那一栏里显示的最新消息,分明就是喻绯。 程舟律忽然顿住。 他忽然记起昨天下午喻绯的话。 “等结案了我们就没什么交集了,所以微信……就没必要加了吧。” 眼睫轻颤着垂下,遮住他眸底有些烦闷的情绪。 她昨天说不加他微信的时候那么认真,可今天…… 他抿了抿唇瓣,一枚清浅柔软的小酒窝嵌在唇边,若隐若现。 是她手误了么? 还是在逗他玩儿? 如果他同意的太快……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孟浪? 他像只忽然耷拉下耳朵的大狗,默默的盯着手机屏幕,看起来莫名有点可怜巴巴。 不过他的手比动作快,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指尖已经先替他做好了决定。 『您已添加了喻见一个绯洲人,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程舟律:“……” 他有点自暴自弃的把手机戳到旁边去,雪白贝齿轻轻咬了咬殷红柔软的唇瓣,清冷教授瞥向窗外,没安静多久,喻绯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 这回可不能再接了。 这样未免也太……太不像话了。 不过三秒。 依旧是行动比脑子快,短暂的卡顿一下之后,喻绯的脸就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程舟律?” “……” 穿着家居服的程舟律比起之前倒是消散了不少距离感,他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垂着眼睛都没看她,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听起来莫名有点委屈。 屏幕那边,喻绯笑意盈盈,“程舟律,你抬眼看看我。” “……” 于是他听话的抬起眼,视线落在屏幕上。 她今天穿的很轻便,扎着漂亮的马尾,发梢微微卷,灰色的运动外套只拉了一半儿,露出里面的纯色袖衫,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明朗。 喻绯站在校长室外的走廊上。 背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秦潭一中。 他愣了一下:“我看见了。” 喻绯看了眼站在手机后面的众人,于是再次对着镜头微微一笑:“你现在可以过来么?” 她又顿了顿:“过来接我。” “……” 那边的教授轻轻眨了眨眼。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她表情上的端倪。 潜意识在告诉他,喻绯这么做一定带了功利性。但他没有问出口,只扯了扯唇角,堪称乖巧的配合她。 “——好。” ** 喻绯挂了电话。 方才程教授在视频里莫名的委屈似乎唤起了她少的可怜的良心,她终于默默的有了一丁点儿负罪感。 多好的孩子。 可惜被她拿着当工具人了。 她叹了口气,挂断视频后冲着对面几个校领导晃了晃手机:“……这下相信了吧,我男朋友确实是程舟律啊。” 程舟律这人慵懒散漫,性子又冷,果断绝情,能出现在他身边与他并肩的除了战友便再无其他,所以其实她有没有证实自己与程舟律的关系都无所谓,他能接她的视频电话,就已经象征着他俩关系不一般了。 不过今天就是有点可惜。 除了未来受害者的名字和班级,她什么信息也没拿到。 本来还想深入内部,从他同学的嘴里套点话出来。 今天怕是难了。 “……” 在等待程舟律的这段时间,喻绯抿了两口茶水。 她不是不可以从这些校领导的嘴里套出些关于陆惊砚的话,但相对于同学来说,老师知道的没那么多,就算是问,他们也只会说他好的地方。 嘴里像是装了滤镜。 听他们说还不如回去查档案。 ** 时隔多年再次返回秦潭一中,这里似乎变了很多,现在的条件比之前要提高了不少,环境也不错。 程舟律看到她的时候,喻绯正好从教学楼里走出来。 他停住脚步。 衬衣,墨发,香樟树。 操场,钟声,教学楼。 她看见了程舟律,于是愣了两秒神,之后忽然露出明媚似骄阳的笑意。 女生向他跑过来。 那一刻程舟律的视线恍惚,似乎瞬间回到了很久之前,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孤身一人,即便他依旧沉默寡言,也有人愿意陪在他身边。 他忽然浅浅的勾了勾唇角。 眼尾点缀着的那颗痣刹那间变得生动,喻绯轻盈的跃到对方的面前,细软的发丝轻轻晃,女生笑眼弯弯,在他面前站定:“啧,笑的这么开心,想到你高中喜欢的人了?” 程舟律本来就长的好看,现在柔软一笑便更加惊艳晃眼,喻绯出声时,他眼里的柔软笑意还没有褪去,眼眸轻轻垂下,视线温柔的落在她的脸上: “我还没喜欢过一个人,”他顿了顿,“倒是你,你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了?” 原本料峭的清寒声线像是被初春融化,暖风轻抚过,喻绯忽然老脸一红。 谢邀,有被勾引到。 她轻咳一声,胡编乱造:“……记得你是这个学校的,所以想来这里看看什么地方才能培养出你这种人才。” 程舟律:“……” 你猜我是不是个傻子会不会信。 虽然她的语气确实很虚假,连一丝掩饰的意味都没有,这让他多多少少察觉到这家伙在戏弄自己,但是,当他再开口时,却没有一丝被人戏弄的不悦感,语气甚至有些温和:“喻绯,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在调查我?” 喻绯无辜的举起双手:“这你真冤枉我了。” 我承认我今天来这里的确目的不纯。 可我的目的不是你啊。 不过实话是万万不可能现在说出口的。 如果她现在就这么无厘头的丢下一句,她觉得程舟律现在就能把她拷上。 喻绯摸了摸鼻尖,纤长眼睫眨巴眨巴。 随后语气很无害的又补充一句:“……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生活过的环境而已,程教授,我要是调查你,可就不会特意让你来接我了。” 完美犯罪指南(20) 程舟律沉默了一会儿。 在这种沉默里,喻绯同样安静的看着他,下课铃响,蓝白的学生鱼贯而出,原本静谧的校园瞬间有了稍稍嘈杂的青春气息,她微微仰着头。 而他低着眸。 风过枝叶晃,香樟树下,画面如同静止的美好。 “程舟律,”喻绯的声音混着五月底炽热的风,“既然都来了,就带我逛逛学校吧。” 耳畔,凛冽淡冷的声音传来,简单一个字,却泛着慵懒缱倦的勾人:“好。” 喻绯挑眉,勾出漂亮笑意。 此时此刻,她依旧很难想象,一开始有意隔离所有亲密关系的程舟律稍微靠近些会是现在的样子,有时候像无措的小孩子,有时候又像是行走的x药,勾人的时候每一根头发丝似乎都在引诱她。 过了几秒。 他忽然轻笑了声,微微低俯下身,主动伸出手。 掌心朝上。 “现在走么。” 喻绯冷静的心境微微一动,她抬手,指尖轻轻搭在对方掌心。 “当然。” ** 与此同时。 城南私人心理诊所。 本该好好待在延栖公寓的陈静却出现在这里。 里面的冷气开的很足,即使陈静身上还残存着室外炽热的包围感,也还是忍不住被这温度刺激的一激灵。 “人跟丢了?” 办公室里,妩媚的女人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波浪卷发柔顺披散在身后,高档沙发上,对方纤细笔直的双腿交叠,指间烟雾升腾,唇瓣嫣红,气场很强。 “对方不过是个在警局做顾问的研究生,没什么社会经验,”她勾着唇嗤笑一声,神色是明晃晃的嘲讽,“不过是派你去跟着她而已……你现在跟我说,你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可她毕竟是北南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对面的男人身材矮小,放在人群里几乎是最普通的一个,此时恭恭敬敬的站在女人的对面,冷汗细密的铺满额间,他低着头,视线只紧紧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她的反侦查力很强,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研究生。” “反侦查力很强?” 女人微微诧异,此时正好陈静推门而入,她瞥了来人一眼,随后淡淡吐了口烟圈:“她若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应该早就开始调查陈静了才是,你现在是在……玩弄我的智商吗?” “我也奇怪,”男人回答,“但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她既然能被市局的副局长亲自留下给程舟律当助手,那她一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且我听说,前些日子破获的碎尸案和弑夫案,其中都有喻绯的参与……” ? 烟雾缭绕,女人眉眼绰约,她咬着烟,挑了下眉:“新闻报道上不是没有喻绯的名字么?” “但案子喻绯确实参与了,”男人说,“我猜宋副局应该是为了保护她,毕竟她年纪不大,还是个女生……” 陈静始终在一旁沉默,安静的等待话题暂停。 女人饶有兴致的垂了垂眼,听了他的话之后沉默几秒,才将视线瞥至陈静身上。 她缓缓吐了口气,轻笑一声:“……你也有什么新情况要告诉我么?” “是的,程医生。”她一直规规矩矩的站着,视线微微失焦,“我现在能确定,程舟律确实对喻绯不一样。” “昨晚,我亲眼看着喻绯被程舟律送回来,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脖子上的吻痕很明显,程教授还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她……” “很好。” 女人慵懒的眯了眯眼睛。 浅茶色的眼瞳泛着冷意,她轻轻舔了舔唇,懒散的往后一靠。 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程舟律。 我确实舍不得动你。 但我尝过的所有痛苦,你必须重蹈覆辙。 这是你欠我的,程舟律。 你欠我的。 她始终勾着唇,但眼神却越发冰冷,像是未知的深海,危险蛰伏。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攥紧。 如果那个小姑娘没有招惹到程舟律也就算了,她对程医生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但现在程舟律明摆着对她动了心…… 这简直就是再完美不过的报仇契机。 “我该给程舟律找点事做了,”空旷的室内,女人缓缓站起身来,“你和陈静配合好,找到机会把那个女孩绑到这里来。” 程舟律。 我这回倒要看看,这次若是让你大义灭亲……你还能不能下这个狠手。 ** 喻绯牵着程舟律慢悠悠的走,姿态像是老大爷遛弯。 她沿着校园里的路漫步目的的瞎逛,无比想不开的让程舟律当了全程的导游。 比如停在某间教室前,喻绯眨眨眼睛。 后者就干巴巴的挤出几个字:“高三七班,我之前也是这个班的。” 再比如她停在高三七班门口的荣誉墙边,看着荣誉墙上第一名的男生照片。 程舟律单手揪住她的衣领,顺着她的视线瞥过去,淡着声线:“……绿色的荣誉墙。” 喻绯:“……” 她指着自己方才看的那张照片:“你瞅,这小伙子真不错啊,不仅成绩好,长的还好看。” 看。 连证件照都这么好看。 这人死了得多可惜。 “……”程舟律垂眼淡淡看她两秒,眸光平淡而冷如霜雪,随后视线落在照片上,他轻轻皱了下眉。 他神情冷淡:“我比他好看。” 喻绯无语:“这不一样,这可是能把你拍到丑十倍的证件照……” 这个时候你还攀比上了。 我看你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听到喻绯语气里明摆着的无奈,他忽然回过头来冷冷盯她。 这眼神想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 你到底是来参观学校的,还是来比谁更好看的? 喻绯无辜摊了摊手。 下一秒,程舟律无比果断的抽回自己的指尖,璀璨的阳光下,那双干净的眸子愈发清透,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喻绯:“……” 这死孩子。 幼稚兮兮的。 她走过去,“怎么了?你咋还生气呢。” “你吃我豆腐,”程舟律悄悄舔了舔牙尖,抬了抬自己修长皙白的指尖,“这是证据。” 喻绯:……╬ 证你吗,听见没?我证你吗!!!! 完美犯罪指南(21) 最后以喻绯用四块糖堵住了他的嘴。 且动作相当残暴,糖果包装的边缘还微微有点锋利,女生低眼拆了糖纸,便直接把糖果塞进了程舟律嘴里,力道并不温柔,指尖隔着糖纸,戳的他唇瓣泛着疼。 他的视线里,喻绯和气的笑:“你还想说什么?” 程舟律:“……” 他安静了。 舌尖轻卷糖果,依旧是熟悉的水蜜桃味,甜味并不黏腻,清甜入扣,顺着程舟律舌尖上的脉络神经,甜到清冷教授心尖一颤。 喻绯随手将糖纸揉吧揉吧扔进垃圾桶。 一边瞅他一眼,淡淡轻哼了声。 “再矫情我就报警抓你。” “……” 现在时间不早了,喻绯打算先回去,反正今天她已经看见陆惊砚的照片了,等放学了再找机会去找他也行。 喻绯微微眨了眨眼睛,忽然很嫌弃程舟律碍事。 不过。 当她从高三楼层拐过楼梯口准备下楼时,墙角一道蜷缩着的身影被她不经意间瞥见。 是陆惊砚。 但喻绯没管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待着,也就没多嘴去问。 像这种情况,此时应该有个女生及时对他伸出手,并用关怀融化这位不知道在想啥的学神。 她倒是乐意沾花惹草。 不过程舟律现在就在她身后,再说她现在也还有案子没破。 于是喻绯声儿都没出,只在经过他的时候无情的给他丢了包餐巾纸。 哭吧。 虽然现在我很想揪你头发让你抬头,然后好好看看你的脸,看你本人到底有没有证件照上那么绝。 但是。 你是粒小鱼饵。 你见过钓鱼的和鱼饵谈恋爱吗? ** 校门口。 喻绯跟在程舟律身后,若有所思的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腮帮子。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毕竟不是那些给人降智的电视剧,若是想要让人认不出来,那她应该把自己伪装成啥样,才能让人认不出来? “喻绯。”程舟律清冷的声音钻入耳膜,映衬着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就连声线都带了些蛊惑的低磁,微凉的掌心轻轻贴着她净白的额头,与此同时,喻绯一抬眼,才发现自己距离电线杆子仅一手之隔。 “你在想什么?”他默然收回手,手背被粗糙的电线杆微微蹭红了些,本来只是很轻微的一下,但衬着对方瓷白修长的手,就像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上沾染了瑕疵。 喻绯觉得他疼。 但他只是静默的将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电线杆的面前轻轻牵过来。 她呆滞了两秒:“呃,你疼不疼。” 他打开车门,眸光幽冷,似乎低低的嗤笑了一声:“当我芭比娃娃?” 喻绯考虑了一下,然后认真的盯着他:“如果把后三个字去掉我还能考虑一下。” 程舟律:“……” 他用力的磨了下牙齿,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真的来接她。 近似于本能的“好。” 近似于本能的同意与迁就。 他应该待在家里继续研究0419连环杀人案。 我手不疼,头疼。 他闭着眼睛,隐忍的叹了口气:“喻绯,你现在要回家,还是去学校?” 于是喻绯托腮,微微露出忧愁的表情,答非所问:“……对了,程教授,如果让你伪装成别人都认不出来的样子,你会选择扮什么?” 我扮个屁。 “抬手。”程舟律懒得搭理她,站在她这边,垂眼盯着她,暂时没回答她的问题。 喻绯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举起了两只爪子,像是投了降:“程舟律,我很认真的,你难道不应该为我解疑答惑么?” “……” 他默然盯她两秒,清淡眸光落在这姑娘的脸上,停顿片刻,颀长身形忽然压下,喻绯下意识躲了一下,衣料摩挲,属于警官身上凛冽的气息环绕。 他离她极近。 喻绯的眉心忽然突突跳了两下。 来了来了,安全带梗来了! 虽然这个梗她早就听多了看腻了……但不得不说,亲身体验和口嗨果真还是不一样。 程舟律身上的气息冷淡而凌冽,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看见她蠢蠢欲动的指尖。 “你是要跟踪谁么。” 他倒像是心无旁骛,似乎倾身离她这么久确实只是单纯为了扣上安全带,喻绯“啧”了一声,忽然叛逆的勾出恶劣的笑:“哥哥,你担心我啊?” 一字一顿。 清晰落在他耳边。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睛,现在只想让她闭上嘴,讨个清静。 半晌。 他才摁了摁眉心,拉开另一边的车门。 “我送你回去。” ** 喻绯其实不太想回公寓,她今晚还有行动。 当然,单独行动。 在程舟律看着她进了楼栋后,她磨蹭着在一楼转悠了会儿,然后一个人打车去了周边的演出服租借的一条街。 真真实实的一条街。 这条街装修的不怎么样,招牌也很简陋,不过周边有好几所学校,学生平常组织的一些活动一般都会选择在这里完成服装租借。 喻绯进去逛了一圈。 连逛了几家店,她盯着衣服默默脑补了一下自己的上身效果。 然后发现没什么用。 于是皱着眉就出来了。 后来有家店的店主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扫把一扬就把人赶出来了。 喻绯攥紧了拳头。 啪,你死了! 等爷把凶手逮住了,我要以妨碍公务罪抓你! 不过现在离秦潭一中高三年级放学时间逐渐靠拢了,她没时间也没精力跟无知的店主掰扯。 她只是一脚踹翻了店主门口的垃圾桶。 虽然破案抓人是大事,但她喻绯也不是什么会忍气吞声的。 有火不发会闷痘。 所有店面里的服饰都很多元化,挂在那儿差点晃瞎喻绯的眼。 女生皱着眉接着找。 二十多分钟后。 她终于在一家店面看到了自己想要的衣服。 不过这家店相比其他店来说冷清的多,挂着的衣服也整洁的多,喻绯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迈步进了这家店。 指尖轻轻触上衣料。 女生终于微微一笑:就它了。 身为一个手握剧本还不能剧透的女人真的太不美妙了,很多事情都只能她一个人偷偷摸摸的去做。 怪不得人儿都说—— 月黑风高夜。 偷鸡摸狗时。 完美犯罪指南(22) 此时已是五月底,距离高考也没多久了。 高三的学生十年磨一剑,终于在紧张和期待中即将登上战场。 喻绯穿好行头,懒散坐在陆惊砚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根据她所记得的一丁点儿案件细节,陆惊砚似乎是被活埋的。 活埋一夜,第二夜再重新把他挖出来,残忍的分成几块,被丢在秦潭市各个区的垃圾桶。 18岁的少年。 还是国家重点中学的年级第一。 本应该有大好的前途,但偏偏被那个死变态盯上了。 少女微微低了低身,手臂轻轻抬了抬,宽大的衣袖拖着地,喻绯伸爪,有点暴躁的摁了摁已经掉了好几次的假胡子。 是的。 假胡子。 她想清楚了,世界上最完美的伪装就是直接换个性别。 虽然她长的并不像个男的,但好在她会化妆。 这是邪术之一。 喻绯摸了摸自己的大粗眉和胡子。 真不是她吹,就以她这自毁程度,就算原主亲妈现在活过来也不一定能认出这张脸。 “……” 都是为了案子。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傻逼这么狗,鲨人这么大一顶帽子居然都要往她身上扣! 要不是因为她嫌程舟律太弱。 她应该一开始就拿钱走人,然后现在就事不关己的通过新闻看着专案组破案。 都是这该死的责任感。 她挥了挥衣袖。 巷子里幽静,也没什么光,路上更没什么人走,偶尔有人路过,看见一道士杵这儿坐着,面无表情的抱着她的小旗子,莫名有一种“愿者上钩不愿意的你爱来不来”的架势。 有人觉得新奇:“小师傅……” 喻绯简单直接的挥挥手,头也没抬:“你算什么东西。” 路人:“……” 你这话没什么不对但我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你在骂我。 路边的流浪猫哀怨的甩甩尾巴,从树后探出半张肥脸。 “喵?” 自己的位置莫名其妙被抢,而且这个人看起来还神神叨叨的,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孤零零的猫咪一脸委屈。 然后抗议的弱弱叫了几声。 “喵……” 脏兮兮的肥猫眼睛剔透,脸上露出几分人性化的愤怒。 猫爪子恶狠狠拍地。 我恨! 但是我更怕这人把我收了! 喻绯在原地坐了好久,面无表情的拒绝了无数生意。 其实作为神仙,手相面相她还是会看的,不过稍不注意会出大事,喻绯在这方面没什么责任心,懒得自找麻烦。 少女单手撑着额。 宽大的袖口往下滑,露出一小截与面容严重不符的雪白皓腕。 她真的等了好久。 等到这胡子都快彻底垮了,她才看见陆惊砚缓缓的从拐角处出现。 还走的一瘸一拐的。 他低垂着头。 喻绯打起精神。 但并没有什么用,陆惊砚毫无情绪波澜的就从小道士面前飘过去了,完全没有被她吸引到任何注意。 喻绯:呸,小瞎子! 她手脚麻利的握住招旗的木杆,无比准确的用旗杆的尖尖戳到了对方腰部以下的位置。 并顺势勾着校服裤腰往下掉。 喻绯提前捂住眼睛,平平静静:“哎呀。” 当陆惊砚猛然回神的时候,事情已经来不太及了,宽大的校服衣摆下,两条笔直的长腿无比吸睛,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少年瞬间就跟诈尸了似的,羞恼的回过头瞪她。 “你做什么!” 喻绯捂着眼睛:“你听我说,这是个意外……” 这地真细啊不这墙真白…… 她轻咳一声。 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连亲妈都认不出来的人。 于是她干脆豁出去了。 躺在地上的招旗被她一点一点的拖回来,然后重新竖在自己的手边。 “呀~” 惨淡的路灯之下,喻绯的大粗眉尤其显眼。 她老神在在的捋着胡子。 然后一脸慈祥的看着对方。 对方羞红着耳尖。 跟盯变态一样盯着她。 神情非常警惕,但喻绯毫不关心。 掩在大胡子下的唇角一勾。 “我替招旗给您道个歉,对不起,它不是故意的。” 陆惊砚咬紧唇瓣:“……” 他厌恶的看她一眼,只是质问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开口,看得出他并不太想与她纠结太长时间,就这么一眼而已,便想息事宁人的先离开。 他想回家。 即使家里并不比外面安全多少。 不过喻绯却没有放他走的打算,少女单手挑起招旗,玩儿杂技似的,直接将旗杆拦在对方的面前,挡住他的路。 “小孩儿。” 她声音微微冷下来。 “过来,我给你算一卦。” 她擅长看人心,更擅长的便是通过对方的行为判断性格。 与他相遇不过几秒而已,她就大概猜出了这人是个啥德行。 不敢把事情闹大,即便这样了他也选择忍气吞声。 所以对付这种人,只要语气稍微强硬一点。 对方就会乖乖听话。 果不其然,话音落地,苍白的少年隐忍的攥了攥拳头,却是乖乖顿住了。 喻绯姿态懒散,一双淡漠的眸子盯着他,淡声重复: “过来。” 陆惊砚:“……” 他低低的垂了垂眼睛,半晌,才瞥过头去。 语气生硬而沙哑:“……我没钱。” “不要你钱,”喻绯倚着墙,理了理宽大的衣袖,顶着张凶神恶煞的脸,慢悠悠的靠近,“……我是新手,第一次给人算命,不要你钱。” 离得近了,喻绯才看清对方的脸。 只是一张非常干净的脸。 少年感清透自然,肩线优越而流畅,即便是校服,在他身上也很好看。 “陆惊砚。” “18岁。” “00年2月18日生人。” 她弯了弯眼睛。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越是看到他,她便越觉得他成受害者可真是太可惜了,“你最近不要一个人走,更不要走这种偏僻小路。” 这太玄乎了。 陆惊砚的肩膀被这么个丑鬼摁着,昏暗灯光下,她本来已经够吓人了…… 现在居然还凑得这么近。 他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随后轻轻颤了颤眼睫。 “……为什么?” 喻绯神神叨叨的伸出食指,摁在对方微凉的唇瓣上。 “听我的,”她说,“如果你想四肢健全的参加高考的话。” 完美犯罪指南(23) 喻绯这身衣服只租了三天,也就是说,她会在三天之内逼迫真凶犯案。 并且那个真凶,会对陆惊砚出手。 原因无他。 她这些天在政法大学的论坛里注册了一个虚拟账号,随后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在论坛上开了条帖子。 帖子的名称分外显眼,一听就是狗血那味儿。 ——“818程教授的妻奴属性天呐原来程教授私底下是这样的吗羞羞!” 这条帖子的热度已经被成功炒到了首页并成功加精。 帖主本人一天只更两条。 毕竟她很忙的,一边要装道士哄孩子,另一边还得为了搜集素材疯狂嗷嗷。 这帖子她也只打算更三天。 若不是为了刺激那个残忍的凶手,她势必不会天天意淫程舟律。 强制编故事的后果无敌,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喻绯在第二天下午误看了一本不可言喻但很爽的书,于是在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梦。 灯光昏暗的房间,四周空旷,冷冰冰的桌椅摆在中央,这里没有窗户,惨白的灯光照亮墨色的桌子,她刚推开门,就看见椅子上坐着个人。 对方皙白的腕骨被冰冷拷住,衬着灯光便显得愈发雪白,碎发凌乱微卷,他低垂着头,耳根的情欲绯色暧昧动人。 银色细链缠绕指尖。 但这人的雪白衬衣依旧干净而整洁,警服甚至也没有换下,半张容颜匿于阴影中。 即使门口传来了很大的动静,这人也安安静静的,连个头也没抬。 “程舟律。” 她缓步靠近,鞋跟敲击地面。 哒。 哒。 在这个静谧而空旷的审讯室内,声音便显得极其清脆幽冷。 她听见自己喊了程舟律的名字。 “……” 话音落地,里面的警官轻轻动了动修长雪白的指尖。 “认罪么?” 他倒是宁死不屈,声线比往常还要低哑几个度:“……不认。” 女人轻笑一声,终于一步一步的走到男人的面前。 纤细指尖轻轻摇晃着钥匙,发出微弱的清脆声响。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屈起的指节微微勾起对方的下巴。 直视着他泛红的眼尾。 指腹轻蹭,身下人轻微颤抖。 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喻绯。” 她俯身就咬破了对方的唇,然后漠然的直起身,让他接着叫。 于是程舟律陷入一阵坚强的沉默。 血液的颜色衬的对方唇瓣愈发殷红,衬着他的眉目清冷,便更大程度勾起了喻绯的破坏欲。 冰冷指尖落在他的唇角。 而后一路缓缓往下滑。 一颗一颗,解开衣扣。 她俯下身,唇瓣轻轻蹭过他的耳垂。 “程舟律,我是你的神。” “……” 太他妈变态了。 凌晨六点,喻绯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抓着被角,目光呆滞的望着天花板。 喔草。 这他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她在做什么?为什么台词还那么中二! “我是你的神” ???神经病的神吗。 喻绯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疯魔了,作为二十四孝社会主义好青年,她怎么能做这种梦呢! 喻绯,你瞎眼了! 她面无表情的在床上使劲扑腾了会儿。 …… 早上六点三十几分,喻绯终于开始磨磨唧唧的起床。 指尖划过衣柜,她有意避开了衬衣。 不仅如此。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连着程舟律也一起避开了。 “……” 年轻警官全程目睹了对方像只老鼠偷摸溜走的全过程。 他沉默着盯了会儿自己手里的早餐。 ……一天一变的臭丫头。 分明前几天还可怜巴巴的撒泼让他带早餐。 今天就避着他走了。 ** 喻绯打车去了警局。 今天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她无比笃定,今天凶手一定会对陆惊砚下手。 她发在政法大论坛的校园帖不单单是为了刺激幕后真凶,更隐秘的在其中掺杂了心理暗示,悄无声息的暗示她,下一个对陆惊砚下手。 今天下午就是最后一条更新帖。 之后她会以收到女方私信为由,合理的删除帖子。 “小喻,”见她来了,专案组的熊大哥就将资料递给她,“这是程顾问托我查的人,资料都整理在里面了。” 里面是陈静从小到大的所有资料。 她从小就挺颠沛流离的,爸妈有债务在身,被逼迫到一年换一个城市生活,所以为了收集更加全面的信息,他们还联系了当地的警局。 喻绯拆开档案袋看了一眼。 熊大哥一脸正色:“需要现在把她带回来审吗?” “不用。” 喻绯抬了抬手,将档案袋拿在手里。 “等今晚凶手出现,把她们一起拷了。” …… 办公室里依旧很安静,程舟律还没来,于是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脚尖嚣张的一翘,搭在桌上。 她之前只在政法大学看过她的档案,厚厚一沓,不过都是些很正常的经历,她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连带着现在这一份,她打开之前都不带一丁点儿希望的。 直到她看见一条关键信息。 ——『十六岁时因心理创伤性失眠开始在一家私人心理诊所接受治疗,至今仍在』 底下还附上了心理诊所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喻绯去搜了一下。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劲,不过她冥冥之中就觉得……这里一定有问题。 高端的猎手通常会把自己伪装成猎物出现,只要那人抢先一步安排人报案,就不会有人怀疑她安排的这个人。 于是后面的叫嚷,叫嚷自己被即将被谋杀。 以及主动要求喻绯保护她。 假如对方是她的辅助催眠师。 那逻辑链就都说的通了。 随着“0419连环杀人案”的part1出现,这就象征着一场针对程舟律的复仇正式拉开帷幕。 她杀人,并不是针对受害者。 而是一步一步设下陷阱,最终织成细密的网。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的栽赃,她要把0419秦潭连环杀人案凶手的罪名泼到程舟律身边人的身上。 因为她是辅助催眠师。 所以与案子无关的原主被她催眠,并悄悄的给了她心理暗示。 她暗示她:喻绯,你是凶手。 你手上沾了很多条人命。 你是个杀人犯。 完美犯罪指南(24) 计划的最后,最好让程舟律亲手逮捕她。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着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在法庭上被宣判死刑而无动于衷。 喻绯纤白的指节轻轻敲了敲漆色的桌面。 什么仇什么怨啊,对程舟律下这种狠手。 ……好像倒也不是对程舟律下的狠手。 她正准备再把三年前的卷宗调出来,以印证她的合理猜测,刚撑着椅子起身,门就被人推开了。 “……” 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还能是谁。 喻绯唇角轻轻一抽。 本来看案子看到好好的,她还能无比清晰的分析案情,但现在这家伙突然在她面前晃悠…… 她就好想一盆子拍死他。 虽然知道真实世界的程舟律其实并没有刻意引诱她,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看了太多不良颜色。 但好气哦,怎么办,她又不能拍自己。 于是她轻轻咳了声,主动打招呼,来打破她这单方面尴尬的局面:“……程警官早上好。” “嗯。” 他轻飘飘的睨她一眼,低声随意应了声之后,他便不再看她。 浅茶色的瞳眸半垂,纤长的眼睫映在他清透的眼底。 程舟律抿紧了唇。 表情上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与不靠近,但情绪却很复杂。 ……他和喻绯已经算是走得近了,对么? 他有她的联系方式。 也知道她住哪儿。 还送她回过家。 不仅如此,她还在他家待过…… 虽然就那么一小会儿,但不得不说,喻绯是第一个被他心甘情愿主动带进门的人。 喻绯已经算是他比较亲近的人了。 但她似乎并不怎么想。 ……她躲着他。 清冷的警官背对着她,颤了颤纤长眼睫。 他甚至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可她就是躲着他。 是他犯什么错了么? ……算了。 他还是安静点儿吧。 程警官默默自闭。 ** 此时,场面安静到正合喻绯的意。 档案就大大咧咧的放在桌上,偌大的办公室刹那间安静,里面除了不会动的设备和文件,就只剩下冷冰冰的程舟律了。 他安静的不做声。 长指翻阅齐整文件,他微微疲惫的靠着椅背,瞳底情绪复杂深沉。 喻绯方才翻阅的文件他已经提前看过,里面除了那个私人心理诊所尚且存疑之外,其他的信息都很正常,没什么存在疑点的地方。 但他始终整不明白,凶手处心积虑的策划一切,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曾多次重新去过现场,试图抓到一丁点痕迹。 但没有。 线索很零碎,压根拼凑不起来。 若是说凶手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倒不如说这场屠杀只是为了将理论付诸行动。 每一part的受害者,死法都各不相同。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死的都挺诡异,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他垂了垂眼。 他能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一张巨大的网,正悄无声息的收紧,而他就在中央,完全丧失了方向。 “……” 程舟律抬了抬手。 冰冷的指尖微微蜷,他终于触上了脖颈上的那道浅浅的疤。 ** 三年前的卷宗不知道被喻绯翻了多少次,之前她就跟大海捞针似的,但现在心底有了猜测,卷宗的范围总算是能进一步缩小了。 她干脆在档案室盘腿坐下。 零零碎碎那些偷鸡摸狗的案子被她首先筛选掉,剩下就只剩下十几起程舟律参与过的案子了。 她之前用案子的大小来进行直接的筛选,这是她的误区。 眼下很多线索都出来了。 真相就在眼前了。 她得找证据,找证据支撑她的合理猜测。 “……” 果不其然。 你还别说,当她有了准确的一个目标之后,卷宗这就筛选出来的极快了。 在茫茫案子中。 她一眼就锁定了这个—— “秦潭市07·12入室抢劫案” 2015年7月12日,秦潭市某小区发生入室抢劫案,涉案金额高达贰佰肆拾叁万元整(两百四十三万元整),并在抢劫的过程中导致两人死亡一人重伤,邻居报警,警察迅速赶到将人当场逮捕。 最后因为情节严重被判了死刑。 缓期三年执行。 嫌疑人名为李文辉,无父无母,不过因为自己努力考上了所不错的大学,很幸运的与他当时的女朋友相爱了,宣判判刑结果的法庭上,他女朋友就跟疯了似的说他是冤枉的。 这个案件听起来似乎与程舟律无关。 但那一天,是他亲自带队将人抓捕归案。 李文辉也不是别人。 他当时的女朋友叫程泛圆,程舟律同父异母的姐姐。 曾经是个心理医生。 而现在更值得一提的是。 李文辉的生日,就是4月19日。 “……” 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喻绯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这程家的基因还真挺强大,就算是同父异母,这姐弟俩也如出一辙。 都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行了极端,不惜毁灭世界,更加不顾血脉亲缘。 所以他之前不愿意说的也是这件事? 喻绯单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然后盯着自己手里的档案陷入沉思。 对于案件真相,程舟律确实拥有知情权,可要是让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姐姐在背后搞鬼,且目的就是要毁了他…… 那是否过于残忍。 但来不及细想,喻绯先去了专案组,把这个档案以及自己的思路都和他们说了。 意料之中的沉默。 他们一致认为案子的实情得先瞒着程舟律。 不过…… 真凶迟早落网,事实迟早都要面对。 他迟早要看着自己的姐姐锒铛入狱。 “……” 她现在还担心他受不了这么大刺激,然后提前黑化拿刀砍她。 喻绯摇了摇脑袋。 生活不易,绯绯叹气。 ** 与此同时。 秦潭一中高三七班门口,一道声音划破了难得休息时的安静。 “陆惊砚!” 来人的指间夹杂着未拆的信封,信封边缘整齐而崭新,轻轻叩响了门,然后留下了这么个信就离开了。 陆惊砚也没来得及说声谢谢。 信封上弥散着淡淡陌生的暖调浅香,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 上面用完全陌生的字迹留下信息。 非常简单,只有一句话。 “放学等我,送你回家。” 完美犯罪指南(25) 宽敞的房间里,女人微微摇晃红酒杯,柔顺的卷发披散,她慵懒惬意的眯了眯眼:“信送出去了么?” 分明是悠闲的表情,从话里来说也没什么不对,但那封信意味着什么……属下心知肚明。 十八岁的少年最是意气风发,肩上是令人期待的未来,但一想到他今晚就……男人属实有点不忍心。 他硬着头皮道:“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才十八岁……” 程泛圆的动作一顿,指尖执着的酒杯被搁置一旁,玻璃撞击木质桌面,发出略重的一声响,她支起身子,用明显不悦的语气问:“你在教我做事?” 属下:“……” 他劝不住,真的。 面前的女人虽然生的美艳,但本质上是个疯批,她疯到敢在法庭上把刀架在程舟律的脖子上,要求法官细查案子。 刀口锋利,几乎是瞬间便在他的脖颈上留下血痕。 “……” 程舟律似乎完全不害怕。 他面无表情的垂下眼,比周围任何人都要冷静,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口蔓延,泛起一条细细的血线。 程泛圆几近疯魔:“……舟律,你不是警察么?你帮姐说说,他一定是冤枉的!” “……” 程舟律动了动唇。 众目睽睽之下,生命被人威胁,他却冷静,脖颈处的痛意细密微麻,警官神色淡定,瞳孔微微泛起波澜。 他侧过眼。 虽然心尖颤动,但他依旧没有松口。 “程泛圆。” 他轻轻掀了掀眼皮。 “他犯罪了,这是事实。” “没有任何一个触犯了法律的人,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 “毕生维护司法尊严,”薄凉目光所至,是庄严而肃穆的徽章,他顿了顿,语气平静而沉稳,“是责任,也是义务。” 不过程舟律最后还是心软,他并没有选择追责程泛圆,只当是一场打闹,庭审结束后,他甚至还亲自将人送了回去。 ……要不怎么说这人是疯批呢。 程舟律放过她,是希望她好好生活。 程泛圆倒好。 蛰伏三年,计划了三年。 制造0419连环杀人案,并买下新闻稿大肆宣传。 如此大阵仗的在整个秦潭市掀起沙尘暴,耗费心力布下大局,居然只是为了报复他。 但他也不能说太多,只能恭恭敬敬的低头道:“不敢……” 她瞥了属下一眼,“这次交代给你的任务能完成么?把喻绯绑过来,你不会再搞砸了吧。” 属下:“……” 实际上,根据他的观察,能不能成功把她绑来,这事儿还真不一定。 不过在一个疯批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于是他点了点头:“是。” 静谧空间内,程泛圆不再开口。 程舟律既然当年不顾一切毁了她的精神支柱……那她就设计把他心爱的人做掉。 你维护司法公正,那我偏要让你亲手拷住所爱之人。 他幸福的样子……实在太碍眼了。 ** 夜晚悄悄来临。 陆惊砚站在校门口,给喻绯发了条微信。 单薄的少年低垂着纤长卷翘的睫毛,在鱼贯而出的人潮中,他安静而沉稳。 彼时的喻绯穿着深色的一整套工装服,纤细白嫩的长指间把玩着一枚漂亮的银色打火机。 手机屏幕亮起,她微微压低了脑袋上的鸭舌帽,遮住半张脸。 树影婆娑,光亮透过枝叶,斑驳的光点轻轻晃,喻绯姿态随意的倚着车门,身形笔直而漂亮。 唇瓣叼着支烟。 当然,烟并没有点燃。 一方面是程舟律就在车里,透过车窗盯着她,眼神虽然很平静,但总隐隐约约给了喻绯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就好像她要是点燃了这根烟,那这根烟就瞬间有了灵魂。 它不再是一支普通的烟。 它是一支事后烟。 尤其是她现在还看着别的男人的微信。 虽然那个男人只是个比她小了五年的高三学生。 但这种感觉实在太奇妙了,奇妙到她再一次联想到了变态梦。 车内的人单手握着方向盘,漆黑的衬衣袖口处,一截雪白的腕骨线条明晰延伸。 “……” 半边暗光半边影,就连程舟律的瞳孔也显出了极为纯粹的漆黑。 他抬着眼,视线内是喻绯的背影。 为了保证这次的行动有效,在离一中挺近的巷口只停了这么一辆车,其余的人都在外围埋伏准备,这里很安静,程警官依旧默然,只是指节漂亮的长指微微收紧了些。 在车里毕竟不如站在车外的可见范围广,喻绯咬着烟,低头按手机。 既然对方是冲着程舟律来的,那今晚一定会在犯案的同时找人对她下手……在犯罪现场留下所有指向她的线索也好,直接把她绑回地方催眠她并给她植入足够的心理暗示也罢,总之今天一定是她最后的机会。 喻绯人为的拽了剧情,在悄无声息中就轻易将程泛圆逼进了自己为她布置好的套路。 程泛圆现在应该嫉妒到发狂。 应该恨不得立马拖着程舟律下地狱吧。 程泛圆现在依旧以一种老熟人的口吻给陆惊砚留下信息,但没承想这小子早就加了她喻绯的微信。 人的魅力就是这么奇妙。 即使她把自己整成了丑鬼的样子,还在初遇时就扒了他的裤子。 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小同志还是心甘情愿的加了她的微信。 还软声软气的叫她道士姐姐。 真不是她三心二意热衷养鱼……有一瞬间她忽然想不太人道的把他收了。 把这俩玩意儿养在家里一定特有意思。 一朵被她掰下来的高岭白花。 一个乖顺无比你说啥是啥的小天使。 “程舟律,”喻绯摁灭手机屏幕,转身轻轻叩响了玻璃,帽檐下的容貌一如既往,现在却掺了些匪气,“你要不要下来待会儿?” 其实你下不下来都行,但你别盯着我。 不然我怕我忍不住。 我忍不住抠你眼珠子。 银色打火机被她玩儿腻了,喻绯就顺手把它和烟一起从窗口丢进来,女生眉眼微痞,嘴里还叼了根棒棒糖。 车窗缓缓降下,喻绯姿态随意的将手臂搭在窗沿。 她看着他。 像个调戏纯情少年的流氓。 完美犯罪指南(26) 警官安静的与她对视,纤薄柔软的唇瓣微勾,肃穆的黑与静于光亮的雪白相衬,便愈发显出泾渭分明的干净,他轻轻抬了抬指尖,“……等会儿,你确定不要我跟着么。” “我不要。” 喻绯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 程舟律这个人无论是从身高还是样貌上来说都很出挑,他往那儿一站,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程泛圆:你动手,爷就拷你。 所以现在要是就这么让他明晃晃的出现。 就等于自己鲨自己。 车外,喻绯抵了抵腮帮子,态度随意,眸光却恶劣,像是看见即将有人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埋好的坑……三米,两米,一米,啪叽。 程舟律看着她抵腮的动作,也无意识的跟着她学了一遍。 “……” 喻绯看见了。 她不仅看见了,她还看的清清楚楚。 这蠢比孩子居然学她。 但程舟律并未发现对方神色的戏谑,只是眸光略微涣散,情绪波澜起伏。 他觉得方才的问话简直毫无意义。 即将与喻绯对线的毕竟是连环杀人案在逃凶手,让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他怎么可能放心。 喻绯看着他,缓缓舔了舔唇瓣。 后者无意识跟着学,柔软的舌尖从唇瓣探出。 这样子就莫名乖的很。 喻绯看着他这副没谈过恋爱纯情好男人的表情,就忍不住想对他吹个口哨,想看他猝不及防被调戏的表情,也想看看他会不会就跟小说里写的那样,耳根子慢慢红一大片。 “程警官。” 喻绯笑眯眯的撑在车窗的边沿,一边挑着唇角看他,“你长的这么好看,一定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吧。” 落在耳畔的声线慵懒,女生耸了耸肩。 她问这话当然没有任何个人情感因素。 她就是单纯的为了调戏他。 程舟律微怔,纤长的眼睫轻轻眨,正准备回答这个不知道被她提过多少次的问题,女孩就忽然出手打断。 “……” 真的是出手。 大概是周围的环境实在太过昏暗冷淡,眼前的暗不仅遮住了喻绯的眼睛,还遮住了喻绯的脑子。 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她冰冷的指尖就这么轻轻掐住了他的脸。 清冷矜贵的警官惊呆了,这人夺笋呐夺笋呐夺笋呐!把他当毛绒玩具掐了吗! 程舟律似乎有点想躲闪的意思,不过刚抬起手,就犹豫的放下去,只小声叫她:“喻绯?” 他的眸光诡异的闪了闪。 要怎么说,她把他掐疼了? 可他堂堂一个警官,甚至还做过两年的缉毒警……吃枪子挨刀子的时候他都没喊过疼,现在要是说出口,会不会显得太弱鸡了? 要是不让她掐了呢? 如果不顺着她的意,她会不会生气…… 她已经躲了他一天了。 她今天甚至跟专案组的同志们都聊的很开心。 可她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办公室。 他从没觉得办公室那么大过。 空调好冷,里面安静的就跟停尸间一样。 “……” 他有点委屈的垂下眼睛。 这人真的好难懂喔,明明之前她还叫他舟舟。 结果现在一口一个“程警官”“程教授”,叫的可欢。 喻绯平平淡淡的回应一句:“……什么事?” 指腹最后揉了揉对方已经被她掐红的软嫩侧脸,女生终于大发慈悲似的收回手,视线盯着清冷警官难得显出羞恼情绪的脸,丝毫不怂,甚至觉得手感非常不错。 程舟律忽然恶声恶气的吓唬她:“我掐人也很疼。” 幼稚。 喻绯没有在意这些,方才伸手掐他脸的动作属实疯魔,她抿唇,看着程舟律带着“我有亿点点慌但我不让你看出来”的僵硬,慢吞吞的将头埋进臂弯,露出的一截白净耳根,此刻已泛起漂亮的薄绯。 她贱了吧唧地挑起眉梢。 然后迅速将调戏程舟律这一目标贯彻到底:“程警官,你害羞了?” 程舟律:“……” 太直白了,我要抓你。 他顿了顿,然后瓮声瓮气的做着苍白无力的狡辩:“没有。” 时间点于是非常巧妙的重合,几乎是在他话音落地的下一秒,喻绯的手机就悠扬的响起了来信通知。 “……” 她立马垂头看手机,就像是瞒着家花出来嗅野花的时候突然被查岗的渣女。 程舟律觉得自己有被气到。 不过她毕竟是为了案子……情有可原。 ** 程舟律想的不错,这条最新的微信消息确实是陆惊砚给她发的。 他说自己已经快到巷口了,再经过一个拐角,马上就能看见她。 于是喻绯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留下程舟律一个人在原地待住。 陆惊砚说,他觉得有人跟着他。 十八岁的少年即便再天不怕地不怕,即便是再喜欢惹是生非的性子,当被一个不明的陌生人远远跟着时,也会心里毛毛的觉得害怕。 更何况。 陆惊砚只是个乖孩子。 能够维持冷静的给她发消息,这回消息的速度看起来手还丁点儿没抖,就已经算他牛逼了。 潜在周围的所有警员都悄无声息。 喻绯在来的时候就查过附近可以埋尸的地方,但周围大部分都是居住的小区,只有西边有一处还在装修的公园。 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半,公园里负责装修的工人老早就下班了,也就是说此刻的公园里寂静无比,确实是个埋人分尸的好地方。 不过从这里到公园开车也得二十分钟,按照程泛圆目前的心理状态来说……她一定会尽快动手。 不然原剧情里也就不会在陆惊砚还没死透的时候就把他埋了。 说来也不是很稳定,她不知道原剧情里的程泛圆是受了什么刺激才鲨掉了陆惊砚,不过她现在可以肯定一点:不管是什么刺激,一定都没有她编出来的故事更加有冲击力。 喻绯摸了摸鼻梁。 也不知道这一次程泛圆打算怎么鲨掉他。 让一个十八岁的孩子去当鱼饵,算麻麻铤而走险对不起你了! 她迈步走到巷口,随后在树后隐住身形,借着夜色,女生漂亮而幽冷的眸子微眯,盯着巷口出现的陆惊砚。 他走的很快。 完美犯罪指南(27) 漆黑的夜幕深沉,蛰伏未知的恐惧。 程泛圆对周围警员的蛰伏一无所知。 死在她手上的受害者几乎没有共同点,因此在长达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警方的调查进度感人。 这给了她一种极大的自信。 但对司法越是轻蔑,就越是漏洞百出。 她没想到喻绯在她的整个复仇计划中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更想不到喻绯已经提前锁定了她,并为她挑选了下一个受害者。 在锋利的刀尖即将触碰到陆惊砚时,守株待兔的那人就在旁边,朝她举起了冰冷的枪口。 黑漆漆的。 作为一个小小的顾问助手,她没有正式编制,警局自然不会给她配上枪支,现在手上的这一把,还是她方才神不知鬼不觉从程舟律身上摸出来的。 她也没打算开枪。 “hi~” 纤细的身影半隐在夜幕之中,墨色冰冷的束扣搭在腰间,勾勒流畅优越的腰线,清冷女生慵懒迈开笔直长腿,雪白长指轻扣漆黑枪支。 这是极致的对比。 黑与白,相互映衬,交融却又对立。 懒散轻盈的语调在静谧的环境中极为明晰。 帽檐下的眼瞳漠然,似笑非笑的举着枪。 “别动喔。” 她今天的装扮看起来完全不像跟在程舟律旁边做事的人,此时扣着枪支的动作随意散漫,慵懒的邪意盎然。 完全看不见一丁点正气。 她与漆黑半融,惨白的光点凝在指节。 孰正,孰邪。 在她身侧的陆惊砚忽然有点茫然,一时间分不出来到底谁是坏人。 ……黑吃黑么? 少年苍白的指尖轻轻收了收。 程泛圆没见过她本人,对喻绯这个人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喜爱白色,普普通通研究生”上,更何况她现在半张脸都看不清,整个人邪气弥漫,她压根想不到,现在执着枪的人…… 会是喻绯。 来人慢慢从阴影走出来。 直至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枪口漆黑,泛着漠然的冷。 细白的指尖轻轻抬高帽檐,执着的枪缓缓下移,对准了她的腿。 喻绯抬了抬下巴,单边眉梢一挑,语气漫不经心:“刀。” 程泛圆愣了两秒,对她的立场也不是很明朗,来人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可她对她举起了枪口,将今晚本该死的学生护在了身后。 她看不透她,更不清楚对方的实力。 于是她明智的没有选择硬碰硬,刀柄被她夹在虎口,很配合的举起了双手。 “女士,”程泛圆眨了眨眼睛,语气平静的试探她,“非法执枪,在华国判刑很重的。” “我想您现在应该担心一下您自己。” 喻绯淡淡一笑,而后在她面前,轻描淡写的将枪支上膛。 随后缓缓歪了歪头:“你猜,我敢不敢对着你这条腿开枪?” 态度很随意。 这让程泛圆更加判断不清。 ……说她是警察吧,她太痞了。 可说她是罪恶缠身的人,她又到现在都不开枪。 喻绯盯着她。 程泛圆离巷口就那么点儿距离,稍不注意就能让这人从她手上脱身。 “您当然敢,”即使隐约觉得危险,她却始终保持着面上的冷静,“不过我很好奇,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倒是很自信,”喻绯挑了挑眉,碰巧看见对方的手似乎正悄摸着往下缓缓移。她慢悠悠的勾出微笑,淡声说:“……乖乖听我的,我饶你一命,让你活着向程舟律赎罪。如果你敢跟我玩儿花的,我现在就送你下去。” 似乎没想到能从她嘴里听到程舟律的名字,更没想到自己隐藏的真实作案动机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被人说出来,她愣了两秒,然后叹了口气:“……好吧,喻警官,你很聪明。” “能猜出我,你也很聪明,”喻绯嗤笑一声,“看来你派来跟踪我的人按下快门的时候离我还不够远。” “你早就发现了?”程泛圆现在终于相信了下属形容喻绯时的“不简单”三字,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就像是无情的嘲讽,她的设计和处心积虑,就像是一场滑稽的戏,“……喻警官,那你何必不当场抓了他?” 就像是在故意耍着她玩儿。 在暗处看着她,然后嘲笑她。 嘲笑她像个跳梁小丑。 “你不知道么?”喻绯微微一笑,“真相,当然要自己亲手抓住才有意思。” 她想抓住的只有真相。 其他的她没有兴趣。 大抵是在神界受过莫名冤屈,所以她对真相有一种几近偏执的疯狂,如今这桩案子在她面前就像是透明的,喻绯已经对面前的人全然失了兴趣。 这确实是一个犯罪天才。 每一次犯罪现场都布置的滴水不漏。 “真相?你们在乎真相么?” 0419连环杀人案的part1,那名女性受害者分明有一个很爱她的男朋友,却朝三暮四,水性杨花,在约炮app上接单,在其他男人的『富强』身『民主』下『文明』承『和谐』欢。 程泛圆说:“她对爱情不忠,毫无顾忌的伤害一个真心爱她的无辜男生……她该死。” part2,小a虽然成绩好,在学校的风评好,在老师同学的眼里也都很乖……但这都是表象,她曾经是个诈骗犯,害得数十人家破人亡。 程泛圆轻轻一笑:“她诈骗的金额高达单笔二十四万,多少人因她丧命……她该死。” 幸存者陆惊砚。 喻绯查他查的很透彻,她很确信对方并未做过任何违背良心道德的事情。 于是她皱起眉:“……那陆惊砚呢,你为什么想对他动手?” “您问我么?” 程泛圆嘲讽的看着她:“政法大学的帖子不是您写的么?” “陈静的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了吧,所以故意和程舟律在她面前做出一些令人误会的行为,故意让她认为你与程舟律两情相悦,然后故意让我知道,迫切的对你下手,然后掉进你的圈套。” “喻警官,您这盘棋,下的好大啊。” “咔哒。” 冰冷的枪口抵住程泛圆的眉心。 沉重的镣铐束缚住她的双手。 一身黑衣的女生缓缓勾起唇角:“……你猜的很准,你之前知道的一切,确实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 “但你说错了一点。” “我的所有计划,程舟律并不知情,他很单纯,也很好骗。” “我在利用他。” “为了找到真相。” 单纯。 好骗。 利用。 三个词就这么被她平淡的说出来,一直默默躲在暗处的警官几乎是瞬间苍白了神色。 完美犯罪指南(28) 这不仅是利用,更是欺骗。 她在骗他。 她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她的所有靠近,都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故意亲近他,为了给程泛圆传递信息。 所以她才会关心他饿不饿,要不要吃饭。 所以她才会和他走得近。 所以她才会一直待在他身边,甚至亲手给他喂糖。 ……这些都是假的,可他意乱情迷。 她还偷他枪。 冷风吹乱警官漆黑的碎发,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眼睑低垂,轻轻颤着遮住他泛红的眼眶。 好委屈。 他从来没这么委屈过。 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程舟律却没有直接走开,他站在原地缓了两秒,便努力平静的重新抬起眼睛,视线落在对方的枪口上。 程泛圆大学时主修的是心理,即便现在被拷住,事情也说不定还会出现转机。 在她没有彻底被抓进警局之前,他不能,也不会把喻绯一个人丢在这里。 即便她骗了他,即便外围还有很多警员为她保驾护航。 ……可他就是想守着她。 两分钟后。 程泛圆被手铐束缚,两只手被拧在身后,被喻绯推着出来。 走出巷口,深夜的街道无人,她看见摇晃的枝叶与昏暗的路灯,扑面而来的寂寥感。 而就在巷口的左侧。 喻绯看见了那道修长的身影。 光暗,暗的她看不太清对方的神色,但依旧能断定这人就是程舟律,他安静的站在那儿,警服妥帖而肃穆。 “心虚”两个字瞬间就占据了她的脑子。 喻绯想起她方才说过的话……然后现在只想找根面条吊死自己。 多好的孩子,她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他虽然清冷难勾搭,但另一方面也乖巧柔软,在感情方面他就像是张白纸,上面干干净净,纯良无辜。 程舟律愿意靠近她,允许自己进他的家;甚至默认她可以故意弄乱他家的摆设;她一个电话,这家伙就立马哼声哼气的过来了……脑海里的案子褪去,喻绯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妙啊,程舟律可能真要被她掰下来拖地了。 可她居然说出了这么伤人的话…… 她忽然就觉得懊恼。 偏偏被拷起来的这位还火上浇油:“……你听见了么,我的好弟弟,你喜欢的人只想利用你,她这些天对你的好,也都是假的,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于是喻绯凶神恶煞的踹她一脚:“你闭嘴!” 然后看见程舟律晦暗不明的神色,她又难得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住了心口,指尖轻轻抬了抬:“程舟律……” 似乎想解释。 不过警官平声打断了她,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我送她回警局。” 似乎一切都很合乎情理,但偏偏喻绯觉得烦躁的要死。 她是谁?……神界最放肆的祗月上神,她拔人家胡萝卜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心烦意乱,怎么这家伙生个气她就成这样了。 她说的话虽然直白难听了一点,可中心思想也没错。 她确实是想搞案子的时候专心搞案子。 至于这么莫名其妙的靠近程舟律,强势介入他的生活,黏在他身边。 也确实是为了逼程泛圆出手。 她原本想着,这桩案子结束之后她就去秦潭政法大学申请程舟律教授的副教位置,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好好养崽…… 但这张破嘴真坏事儿。 程舟律现在一定觉得自己被当枪使了。 他一定很委屈。 委屈到想哭。 “……” 事实上,她猜的确实很准。 在程泛圆被逮捕后,陈静和在楼下蹲点差点睡着的下属同样迅速被抓,于是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冷冷清清喻绯一个人。 现在凌晨三点多。 喻绯还没睡。 对面的也没回。 家里的大门依旧紧闭,透不出一丝光。 微信和电话一律不接,手机在冰冷的桌上振动的跟推土机似的。 他一个人可怜无助的将脸埋进臂弯,安静的待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里,手边是两瓶啤酒。 清冷警官此刻寂静如鸡的趴在便利店的桌上,正对着透明干净的玻璃,他漂亮的眼眸只无神的盯着窗外,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他不想回家。 家里没有人。 对面还住了个骗子。 还是个没有职业道德的大骗子,骗到一半儿就罢工不干了。 手边的手机适时的再次振动两下。 然后就归于一片死寂。 “……” 程舟律缓缓移开视线。 然后一点儿,一点儿。 慢吞吞的,很诚实的看了眼手机屏幕。 依旧是来自喻绯的未读消息。 这次只有简单的两条,但无比肆意大胆,并通俗易懂。 她通俗到甚至不用点开微信详情,他也能知道那张图片是什么。 喻见一个绯洲人:【图片】 喻见一个绯洲人:程舟律,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今晚就开着门睡。然后明天上头条…… “!” 这招很奏效。 在消息发过去的二十几分钟后,喻绯的家门就被人轻轻叩响。 她晃去开门。 不出意外,门口就是程舟律本人,喻绯早知道他不会太好受,可她没想过理智冷静如他,居然也会一个人可怜的跑去灌自己酒。 还喝醉了。 他甚至站不稳,门一开人就摔了。 “喻绯……” 程教授毫不清醒的被她揪起来。 然后自发黏过来,在她脖颈上嗅嗅蹭蹭,身上干净凛冽的气息都掺了些淡淡的酒味。喻绯推开他,他就微微抬了抬雪白指尖,“……要抱。” 喻绯扶着他,艰难的把他带进去:“程舟律……” “你不给抱。” 他赌气。 他赌气,一声一声在她耳边,低软的叫她名字。 “喻绯……喻绯……” “程舟律!” 害得他今晚惨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终于败在他无意识的乖乖黏过来的行为上,喻绯整个人被他压在沙发上,像个大号毛绒玩具,安安静静的把他勾在怀里。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家伙语气可惨。 像个被麻麻抛弃的小鸡崽。 不过深夜的情形确实也差不多,看来她那几句话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就像是程舟律这般冷静淡定似乎永远无波澜的雪昙花,都不爽成了粉红色。 他乖乖的抱着她,似乎已经累到了极点。 微冷的侧脸贴着喻绯温热的锁骨。 这个距离太近了。 近到她一低眼就能看见对方柔软纤薄的唇瓣……上面似乎少了俩牙印。 完美犯罪指南(29) 他似乎不太安稳,眉头始终轻轻皱着,骨节修长的漂亮手指轻轻牵着她的衣角,似乎大半夜的来敲她门只是单纯为了不让她开着门睡觉。 眼睫遮住那双漠然清冽的浅色眸子,她的视线落在他优越的鼻梁上。 这样的他看起来实在太无害了。 喻绯的指尖忽然轻轻蹭了蹭对方柔软的唇瓣,心底某一块儿似乎也轻轻陷了一小点儿…… 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深明大义四个字,为了得到她想要的,她会剑走偏锋,比如她提前引诱程泛圆对陆惊砚下手,再比如她利用程舟律。 再比如,她为了抵抗神则,一箭刺穿了凤诩的,她看见鲜红缓缓在对方雪白衣衫上洇开,那人神色逐渐苍白,可他只是悲哀的看着她,将众神挡在身后。 “喻绯,”凤诩轻轻抬了抬长指,“……回到我身边,我保护你。” 她冷嗤一声。 然后让他亲眼看见自己跃下诛仙台。 神祗入魔堕落,其罪当诛,落下诛仙台,元神消散,而后万劫不复。 ……他后来怎么样了? 喻绯没有之后的记忆,只是望着程舟律的面容,忽然觉得有一丝熟悉,然后思绪发散,莫名想到了以前。 言语是把利刃。 程舟律被她刺激成了委屈的小可怜,深夜偷摸着一个人躲在角落解酒消愁;那比言语更直白的行为呢,凤诩在眼睁睁看着她消散时……疼么? 那颗被神则束缚住的七情六欲。 也会因她而有一丝波澜起伏么。 “……” 胡思乱想催人眠,喻绯单手压在脑后,等到第二天清醒的时候程舟律已经离开了,她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毯子,地上的手机显示有十七个未接来电。 到底还是心软。 她都坦荡承认自己对他的亲近都是利用了,但他还是心软,大半夜的因为一条消息眼巴巴的来找她,像守着她似的伏在她手边睡了一夜,离开时还去找了条毛毯,轻轻盖在她身上。 挺暖的。 喻绯垂了垂眉眼,然后撑着身子起来,在地上摸手机。 轰动全城的“0419连环杀人案”真凶宣布落网,警局迅速发布官方声明,该消息极为迅速的瞬间占领了各大平台的头条,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作为专案组的一员,她功不可没。 案子自此已经可以告一段落,剩下的审讯问题就不归他们管了。 今天中午十二点半,专案组为此还专门为结案设置了庆功宴,熊哥一大早就开始给她打电话……结果她睡太死了听不见。 喻绯把电话回拨过去,全程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程警官……他来不来?” 第二句是:“你放心,我会跟他一起来的。” “他、学、校、有、课”这五个字一听就是借口,纯借口,是避她不见的理由,这人强大的可怕,也理智而冷静的可怕。 今天凌晨的行为对他而已怕是已经属于失控了,接下来他想收心,离开她,然后过自己没什么意思的枯燥生活。 反正案子现在也结束了。 他对她来说已经没用了,不是么。 程舟律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往下望,入目是安静而美好的校园,此时正好临近学生上课,不少学生抱着书说说笑笑的走进教学楼。 宿醉的感觉不太好,他轻轻拧紧了眉,冰冷指尖揉了揉眉心。 接下来会是怎样? 案子结,她拿工资走人。 然后好好读完她的研究生。 他们互不相干。 “……” 办公室依旧整洁而静谧,弥漫不近人情的冷清。 喻绯在二十分钟后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 即便大门紧闭。 连个缝都没有。 好家伙,为了避她,居然连今天有课的慌都扯的出来……在她的固有印象里,一丝不苟的程教授可不会撒这种小谎的啊。 她敲响了门。 几秒钟后,她听见从屋内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的声响。 门锁打开。 程舟律此时似乎有些微微的懒散,门被半敞,他淡着神色。 她轻轻的摆摆手:“程舟律。” 这一次不是程教授,也不是程警官。 而是他的名字,简单完整的三个字。 见来人是她,程舟律略微惊讶,但不过片刻,他便恢复了平常漠然冷淡的神色,眸底像是死水,沉冷无波。 “喻小姐,”程教授往后退了一步,“案子结束了,以后还是你叫我程教授吧。” “好的,程舟律。” 喻绯单手撑了下门,他平静的往后退一步,她就自然的往前踏一步,直到自己成功进了办公室,并“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隔绝声响。 喻绯就无辜的站在他面前。 程舟律后知后觉,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又落尽了她的坑。 “……” 他揉了揉眉心,牙尖咬了咬略微苍白的唇色:“喻绯,你很喜欢给人下套是么?” 语气漫不经心,但依稀还掺杂了一抹嘲讽。 他不明白。 都已经结案了,要抓的凶手也抓住了。 她为什么现在还要追过来? 是玩儿他没玩儿爽么? 喻绯知道这人现在内心很挣扎,可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现在虽然一身警服,可他骨子里依旧埋藏了犯罪的天才基因。 不得不诚实的说,虽然喻绯觉得人命关我屁事,但另一方面,她也同样不想看见程舟律因情成变态。 于是她无辜的举起双手。 “你不要误会我……程舟律,我今天是来跟你认错的。” “不用了。”程舟律却瞥过眼,不再看她,视线落至窗外,喻绯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你没错。” 错的是他。 他错在太过于信任一个人,才在对方的谎言被拆穿时陷入慌乱和无措。 是他忘记了他一直刻在心里的那句话。 若你身上没有别人想要的东西,别人凭什么接近你? “我们也许需要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听听我想说的,我也听听你想说的,”喻绯乖乖的站在原地,姿态和表情都无比诚恳,“程舟律,你可不能一言不发就判我死刑,好歹也做过同事……你是不是得多多少少给我个机会?” 完美犯罪指南(30) “不给。” 刚落下尾音,程舟律几乎是丝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但不经意间对上小姑娘黑白分明的漂亮瞳孔,情绪就瞬间有点无措,他干脆转过脸看向窗外,紧抿着唇瓣,坚定的不再吭声。 但喻绯也不是个识趣的人。 她跟着程舟律的视线走,歪着脑袋冲他甜甜一笑,“程舟律,你昨天晚上找我求抱还在我怀里嘤嘤嘤掉眼泪的时候,”女孩顿了顿,然后淡定的接下话茬,“我录像了。” 这话说的就可贱。 可偏偏她的语气又很诚恳,说的跟真的一样。 “你怎么……”清冷教授下意识睁大了眼晴,耳根子瞬间红透,漠凉声线依旧凛冽,不过倒不难听出他强撑出来的淡定。 喻绯再次无比诚恳的适时提出请求:“听我解释五分钟删一段,四十五分钟给你全删光……这可是我给你打折过后的价了,程教授考虑一下?” “不……”程舟律张了张唇瓣,但下一秒,喻绯就在他面前光明正大的亮出了一小段视频,于是他诡异的顿住,几秒之后,喻绯听到他咬牙切齿的一声,“……好,你说。” 太坏了。 这人简直缺心眼。 明明是来解释的,她现在居然还威胁他。 ……拷起来带走得了。 他抿了抿薄软的唇瓣,随后坐回办公椅,与她相隔了一整个桌子。 程舟律也没说让她坐下,神色漠然而有一丝隐忍,就非常公事公办的打开word文档,一边示意她开口。 这架势就像是在审犯人做笔录。 只不过不在那个冷冰冰的审讯室里。 “要拷住我么,程警官?”喻绯无辜的伸出两只手。 程舟律瞥她一眼:“讲你的。” 他觉得自己也真是找虐,现在居然不得不坐在这里听她细致的讲述自己如何被她算计利用,一点一滴丝毫没漏,利落流畅的就像是背台词。 她还说:“我和程泛圆说的那些话,确实是真的。” “……” 程舟律的指尖猛然顿住。 电脑屏幕上飞速的闪过一片“ffffffffffff”,他冷笑一声,彻底没了耐心,修长人影缓缓而立,站在她对面,单手撑着桌子。 教授微微向她倾了倾身子。 随后咬着唇瓣,气笑了:“……喻绯,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嘲笑我么?嘲笑我不过是一个被你利用的工具,却不识好歹的对你动了心,想和你亲近?” 喻绯:“……”你不要这么直白行不行,我词儿全忘了,真的。 她往后缩了一下。 然后对上对方那双清透漂亮的眼瞳,看清里面浅显易见的破碎,他神色依旧淡定,就连语气也很平静,可他眼睛告诉她,他很难过。 他需要哄。 “这就是你要和我解释的事情对么?”程舟律说,赌气似的,“好,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喻绯知道她现在走了那就是真的蠢。 于是她干脆也站起来,并伸手揪住对方雪白衬衣的领口,指尖略微用力,那人便被迫离她更近一些。 “程舟律,”迎着光,女主的瞳孔也是极为纯粹的墨色,“听我说完。” “……” 可你都已经承认了。 你已经承认了很多次,你就是在利用我。 程舟律不明白,现在自己分明才应该是握着主导权的人,为什么此刻会被喻绯揪着领口不让动,甚至很不耐烦的被瞪。 他胡乱垂下眼睛。 几乎是瞬间敛了锋芒。 “……” 两个人离得太近了,似乎只要再微微往前挪一点点,就能悄无声息的触碰她的鼻尖,浅淡的气息交织,程舟律轻轻颤了颤长睫。 “如果我只是单纯为了引诱凶手出来犯罪,我不必自己亲自上阵玩儿你,让自己成为她最后的目标。早在之前我就已经设定了十几种诱捕凶手的方案,可我为什么偏偏只选了这一种。” “我亲近你确实也有凶手的原因存在,我不否认,但难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我就疏远你了?不关心你了?也不亲近你了?” “……” 她单手拽着他领口的动作始终没变,他也就一直没抬眼,只是在她面前有一种近似乖巧的安静。 他不懂。 他从来没谈过恋爱——毫不夸张,一次都没有,在感情上说他是张白花花的纸也丝毫不为过,不过就是这么几句话,程舟律就已经迷茫了。 “程舟律,”见他沉默,喻绯的语气终于放软了不少,另一只手轻轻抬了抬他的下巴,“看着我。”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程教授,此刻却瓮里瓮气的拒绝:“我不要。” “小舟律受委屈啦,”于是喻绯也没再强迫他,只是用白净的额头轻轻抵住对方被碎发遮掩的脑门,掌心勾着他的脖颈,“我哄哄你好不好。” “……” 程舟律瞬间不争气的红了眼尾。 但好在他垂着眼睛,喻绯不能看清。 “我不要你哄,”他似乎有点赌气,却乖乖的一直没动,“不要。” 于是喻绯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的给他顺毛摸:“那就不哄。” 下一秒,她又跟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颗糖,并将之拆了一半儿,指尖捏住,放在程舟律的唇边:“吃颗糖吧,糖果无罪嘛。” “……” 他内心挣扎了两下。 我还在生气,如果就这么张了嘴,是不是会显得我太好哄了? 可她说得对,糖果无罪。 于是他微微张了张唇瓣,乖乖的要去咬糖。 但—— 喻绯忽然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笑。 她就跟耍他玩儿似的,在他唇瓣即将触上糖果时把手收回来,并当着他的面咬住她仅剩的一颗糖。 程舟律终于羞恼的看她:“你又耍我?” “当然不是。” 那只勾着他脖颈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收回来,此刻终于发挥了重大作用,喻绯扶着他的后脑,带着糖果清甜的温软顷刻间覆上对方的唇瓣。 属于女生特有的冷香环绕。 她的舌尖抵着那颗糖果,轻描淡写的经过他的唇齿,对方气息依旧是她所熟悉的冷淡料峭,在此刻却安静的被她掠夺,他无措而茫然的被动承受,眼尾慢吞吞的泛起漂亮而欲念的淡薄绯色。 完美犯罪指南(31) 程舟律的睫毛颤了颤,唇瓣被人堵着,他慌乱的想要忍不住想后退,但喻绯的劲不小,细白长指没入他的发梢,扣着他的后脑,断他退路。 糖果的甜香缠绕舌尖,唇齿轻轻碰撞。女生的表情依旧淡定,就连气息也稳,唇瓣的碾磨慢条斯理,一点点深入唇间,极其耐心的引导。 清冷教授的气息不稳,微微乱了节奏,面上再不见往常的清颧疏淡,原本撑在冰冷办公桌上的指尖微微扣紧,他羞红着耳尖,可怜的呜咽一声:“喻绯……呜……” 眼尾的那抹红依旧很漂亮。 女生迟疑了一下。 对方的人设似乎并不应该是这种。被亲一下就羞成了河豚,气呼呼的,又让人觉得委屈。 喻绯微微后退。 程舟律几乎瞬间就垂下了脑袋,试图挡住自己无措而情迷的神色,唇瓣色泽瑰丽潋滟,糖果还没化开,甜香勾着他的舌尖,这让他下意识的回忆起刚才,多多少少觉得有点羞恼。 碎发遮住眼睛。 喻绯倒是气定神闲,看着对方显而易见的震惊与挣扎,她毫无波澜,甚至还想来上一根烟。 他太乖了。 乖的想让人拷起来,教他做一些成年人才可以做的事。 喻绯站在原地,趁着程舟律平复心情的短短几分钟,思绪发散,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之前的梦。 “……” 也许有机会实现了。 ** 喻绯给他带了的刺激没那么快平复下去,他逃避似的喝了一大杯水,才勉勉强强让自己冷静一点。 “喻绯,”程教授拧起眉,声线还很低哑,眼尾的那抹绯色精致而显得微微脆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无意识扣着自己手中透明干净的杯壁,站的离她略远,似乎这样才会稍微有点安全感,才能一如既往的用平常心对待她。 ……个屁。 这女人刚才还莫名其妙的亲他,整的他差点被糖果呛死。 什么平常心?平常的杀心吗? “看不出来么?”喻绯微微一笑,“程舟律,我想跟你谈恋爱。” 程舟律默了一会儿。 他现在没办法思考任何东西,他的脑子被喻绯亲挂机了。 于是他只能逃避的瞥开视线,故作高贵冷艳,一脸“我还没原谅你”的表情:“我考虑一下。” 言下之意,你再哄哄我。 你再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了。 在某方面,这人的遮掩能力几乎微零,神色的细微变化无处可逃,喻绯轻轻眯了眯眼睛,几乎是瞬间看透了他。 不过她没有立马就戳破这家伙的心思,只是顺着他的字面意思走,他话语中的最后一个音节收住,喻绯缓了两秒,便适时的露出一个微微呆住的神色。 随后回过神来,轻轻勾了勾唇,笑的似乎很勉强。 “我明白了,”女生纤细的身形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轻轻摇晃了两下,“那今天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我尊重您的选择。” 程舟律:…… 程舟律:╬ 这女人怎么又开始用敬称了。 听着怪疏离,怪不舒服的。 不过目前为止明显不是他应该纠结这个的时候,因为下一秒,喻绯就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她要走。 她要离开这里。 她烦了,她不哄他了。 那抹纤细笔直的身影消失在门被重新阖上的瞬间,而随着世界的再次隔绝,他忽然觉得耳边静谧的可怕。 “……” 她今天这么一走,以后说不定就见不到了…… 程舟律忽然有一种再次被人抛下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已经习惯了三年多了,按理说他都麻木了,可当喻绯也在他的眼前迈步离开时……这种感觉忽然就席卷而来,完全没有一丝预兆的就把他吞没了。 他讨厌这种感觉。 他讨厌被人丢在这里,家里没有烟火气,睡觉都像是躺在停尸间。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要他。 他只是觉得委屈,他生气,他想闹一闹脾气。 这也不被允许么? 程舟律垂下眼睑,遮住情绪,随后轻轻眨了眨眼睛。 “……” 与此同时。 喻绯当然不打算真走,她怎么可能忍心把程舟律一个人丢在那儿。 况且他刚还被她吃了豆腐。 她简直太喜欢高岭之花被她亲到潋滟破碎的模样了,凛冽料峭的警官教授方才就乖乖闭着眼睛,柔软唇瓣被她辗转碾磨,却又并未反抗,只欲拒还迎般的小声呜咽。 喻绯拐去政法大学的小卖部里买了包水果糖。 她打算再回去哄哄他,不过程舟律要是再作,她可能就没那个耐心了…… 迈步上楼,喻绯拎着手上的糖果重新推开办公室的门。 她方才留了后手,故意没把办公室的门关严,只留了一条小缝。缓缓开门时悄无声息,喻绯看见方才还亮堂的办公室此刻被窗帘遮挡光线,里面一片死寂。 一片死寂的暗沉。 修长的警官教授难得不顾脏乱的躲在角落,一条长腿微屈,手臂搭在膝盖上,半张脸埋在臂弯。 喻绯:“……” 看起来好可怜。 怪惹人疼的。 门轻轻掩住。 她叹了口气,轻手轻脚的靠近。 不过她手上的糖果袋倒是很不安分,动一下就轻微的响。 “……” 角落里的人自然听见了。 可他依旧没有抬头,语气中甚至藏了些自我厌弃的凶戾:“……出去。” 喻绯两只耳朵一捂:听不见。 从他的位置到门口也就几步的距离,程舟律还没来得及确定这里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指尖就被人轻轻的蹭了蹭。 程舟律猛地收回手:“!” 喻绯也不挠像是逗猫猫狗狗似的,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别说动作,就连语气也像是在逗小猫小狗。 她柔声喊他的名字:“……程舟律。” 对方明显一僵。 他抬起那张好看的脸。 室内昏暗,但足够辨物,更何况喻绯还离他这么近……于是没过几秒,喻绯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眼睛红的吓人。 看见她之后,这表情也惹人疼的要命。 “……” 女生呆滞的反应了两秒,才抬起手,轻轻蹭了蹭他湿漉漉的眼睛。 “怎么哭了?”喻绯故作轻松,好声好气的逗他开心,“真就这么喜欢我,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哭?程教授是个小哭包?” 完美犯罪指南(32) 程舟律其实没想过喻绯会折而复返。 他真的以为自己把喻绯作生气了。 可他还是难过,他原本打算一个人委屈一会儿就去找她的。 好在喻绯现在回来了。 她就蹲在他面前,细白指尖轻轻把玩着他的手,一边柔声叫他名字:“程舟律?” 他忽然就瘪了瘪嘴:“嗯。” 窗帘透着光,深色纱幔被风轻易撩动,于是刺眼的光突兀的窜入,又重新被遮挡住。 喻绯看清了对方的眼底。 很漂亮清透的瞳色,难得生动的情绪,令人心疼的脆弱无助,她轻轻晃了晃他的指尖,心尖像是忽然被什么扎了一下,干脆直接与他面对面坐下。 程舟律闷声低哑,指尖乖乖的被她牵着,他侧眸看她一眼,随后轻声提醒她:“……地上凉。” “没关系。” 喻绯就觉得现在的程舟律简直乖的她牙痒痒,别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过还来不及让她抱着他啃一口,教授便在说完这三个字之后默默瞥开了视线,低垂下脑袋,然后又重新陷入了乖巧的安静。 一副无辜可怜单纯被人丢在这里的模样。 这几乎是无比准确的就踩进了她的心坎儿,想当初她祗月不怜悯天下众生,只是神则将她束缚成了神界的上神,只能为天下苍生而战。但即便这样她也没什么改变。甚至依旧喜欢把人间路边无主的猫猫狗狗都带回到清疏阁。 而现在,她看见程舟律就像是看见了一条傲娇可爱懂事儿需要人疼爱的大狗狗。 于是喻绯想着一定要把他捡回去。 “程舟律,我们回家吧,好不好?”她耐心的放柔了声线,摸摸他的指骨,又转转他的指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一句,“……或许你现在想去参加专案组的庆功宴么?正好还有两个小时。” 美人教授只闷闷的应了一声,依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喻绯开口时,他漂亮的眸子泛起挣扎的情绪,可他平静的没让她看出来,只是抿紧了唇瓣。 ……他其实不太想去凑热闹,即使去了也是一个人在旁边安静的待着,程舟律的性格如此,他觉得他每一次过去都很扫大家的兴。 可是喻绯还没去过。 这是她参与解决的第一个大案。 她应该去庆功宴的。 可她不应该带他……她会玩儿不尽兴。 不过喻绯明显不这么想,她只是越看程舟律越觉得满意……他的唇瓣殷红潋滟,眼尾的绯色也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欺负惨了,偏偏又几乎乖顺的由她玩弄他的指尖,这简直捅人心口。 这人在拿美色鲨她! 喻绯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脸,恶魔的小爪子甚至还故意摸了摸他的唇角,“那我们去和专案组的小伙伴聚聚吧,可以么?你就当是给我践行了。” 一天之内被人三番五次揉脸牵手摸唇角的感觉实在过于奇妙,程舟律有点犯晕乎,可他现在只想没出息的做一件事。 “……” 喻绯撑着地站起来,纤细的皓腕却被对方冰凉的长指反握住。美人教授衣领微微敞,露出一小截线条精致而深的锁骨,依旧是惑人的美色。 “怎么了?”女生皱起眉,无比直愣的就将对方的计划直接捅到了程舟律的面前,“……好好的手你不牵,抓我手腕是想把我拽下去然后完美的被你抱住?” 于是。 程舟律的沉默忽然就诡异起来:“……” 被她这么一说,他什么也不想干了。 握着她手腕的指尖力道松懈,他像是只垂头丧气的大犬,第一次想主动去抱抱她,意图就被人这么不解风情的拆穿了。 喻绯看他这个表情就懂了:“……程舟律,你这个套路有点老。” 后者被她含着笑的眼睛刺激的一阵羞恼,他掀着眼皮,隐忍的盯着她:“你别说了。” 喻绯挑眉一笑:我不。 于是在秦潭政法大学的校园内,不少学生都看见一贯清漠的教授落荒而逃,唇角牙痕明显,一看就是刚被别人咬出来的。 偏偏他身后的女生还一脸悠哉,戏谑的故意叫他: “小舟律,你走的太快了~” 最后以对方忍无可忍伸手捂住她的嘴作为结尾。 ** 直到恍惚中被她牵着手推开了专案组庆功宴的包厢大门,程舟律还在后知后觉的想自己是不是太没原则了点。 熊哥是第一个看到喻绯推开门的。 于是他立刻往身边空位的杯子里倒了杯果汁,但随之程舟律跟在她身后走进来,众人的视线一顿,最后准确无误的停在了两只交握的手上。 喻绯微微一笑:“大家好。”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我操。” 他们曾经也和程舟律做过几年的同事,之后他因为李文辉的案子申请了停职在家休息,再之后也就只有宋野找他来帮忙的时候才会在警局看见他,但无论什么时候,这人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冷,他不善交际,所以干脆就不主动与人交际。 他们还以为这人要寡一辈子。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g要倒,他居然和一个同样来帮忙的女孩子牵上了手。 而且他现在的表情居然还有点乖。 喻绯轻轻晃了晃他的手,程舟律就瞥她一眼,然后干巴巴被迫走形式:“……大家好。” “程顾问今天是不是得来点酒?”等到两个人落座之后,有年轻的警员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出声逗他。 女生懒散的靠在他怀里,雪白指尖轻轻抬了抬:“他不能喝,酒品不好。” 喝醉了爱撒娇,喜欢蹭着她的脖颈求抱抱。 喻绯倒也不是觉得这样不好……只是程舟律平常死板的样子深入人心,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黏上她,那围观群众的牙故意要被吓掉。 回家灌他倒也不是不行。 漂亮的教授抬指轻轻揉了揉眉心:“……听她的。” 听她的。 三个字,甜炸了。 喻绯今天带他来纯粹只是为了走个过场,践行也纯属放屁,研究生的课程没那么紧,所以她其实打算明天就去市局通过正常流程应聘。 不过这事儿除了她自己,暂时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吃饱喝足,女生半躺在副驾驶上,惬意的眯了眯眼,窗外景色交叠,身上是程舟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其实。 在善恶界限并不分明的时代,执法者欲燃尽心焰火融化世间冰霜,于是安宁得以维护,温暖得以延续。 “程舟律,”红灯路口,喻绯忽然侧过脸看他,看着对方凛冽干净的侧脸,“明天,我送你个大惊喜。” 完美犯罪指南(33) 秦潭市公安局内。 这是程泛圆在监禁室待着的第三天。 整个房间只有一扇窗,铁质的栏杆嵌在门里,这里静的可怕,也空的可怕,惨白的灯光从唯一的窗口探进来,里面的人却漠然,眉眼与程舟律有三分像。 她已经被接连审了好几天。 一开始程泛圆并不认罪,甚至在审讯室挑衅的反问警方,可当对方将一条条所有指向她的证据都摆在她面前时,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她干的,在铁证面前,她也没办法再强行辩解些什么了。 在程泛圆坐在那间私有心理诊所时,她可以在幕后计划指使一切,可以运筹帷幄,实施完美的犯罪,可她现在坐在肃穆的市公安局里,手脚都被撩拷束缚,她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罪责。 她看不见天空。 这里更没有一丝能让她觉得温暖的光。 程泛圆垂下眼睫毛,眼睛与程舟律如出一辙的漂亮,那双沉默的瞳孔里此刻只剩下无力的苍白,扑面而来的绝望感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 冰冷的金属始终铐在她的手腕上,一动便哗啦哗啦响,女人的视线模糊一瞬,她记得清,上一次这么绝望的时候,还是三年前。 三年前,法庭上,李文辉被判定死刑的时候。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善良温柔的男生会站在严肃庄重的法庭上,被手足撩拷束缚他的自由,那一刻他低着头,检察官列举了出所有指向他的证据——凶器,指纹,购买凶器的小票,他身上那些受害人的血迹,以及还没来得及拿走的赃物。 这是一桩铁案。 可程泛圆难以置信。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李文辉善良而努力,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一点一点靠自己得来的,他对生活积极乐观,光明的前途在向他招手……绝不会做自毁前途的事情。 她觉得这桩案子一定有疑点,只是他们没发现。 李文辉一定不会是凶手。 至少她相信。 所以她闹,她求法院给他最公正的判决,她用程舟律的性命做威胁,她把刀横在他的脖颈上……虽然两姐弟同父异母,关系也没有普通姐弟那么好,但她本意没想伤他。 李文辉是她的全世界,他陪她走过了所有艰难时期——十几岁时父母相继离世,随后公司破产,追债的人拿着斧头守在破出租屋外面…… 这些程舟律经没经历过她不知道。 程泛圆只记得那段时间只有李文辉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边,她了解他所有的样子,所以她断定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可法庭并没有理会她。 李文辉依旧被判了死刑。 光没有了,她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那个亲手把他抓进去的罪魁祸首——她的弟弟,程舟律。 恨意滔天而来。 她几乎是瞬间生起杀了他的念头。 可到底是舍不得,于是从李文辉彻底离开她的那一天起,她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程舟律尝尝这种痛苦。 她要他痛。 要他永世不得翻身。 “警官!” 清早沉默良久,程泛圆忽然透过门上的小窗开始叫喊。 “我要见喻绯……我要见喻警官……我要见她!” ** 喻绯一大清早就来警局报到了。 程舟律还没来,她一个人提前过来走完了所有面试流程,然后打算卡在程舟律到这儿的点儿,让他成为第一个看见自己穿警服的人。 办公室里,镜子前。 喻绯满意的看着笔挺而肃穆的喻·正式警官,指尖轻轻托着帽檐,女生的衬衣干净雪白,警服披在肩上,小卷发只简单扎成了低马尾,于是青春气息减半,懒散成熟的魅力略微弥散。 “喻姐——” 还是那个小警员再一次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说是监禁室那边传来消息,0419连环杀人案的作案人要求见喻绯一面。 推开门时。 小警员不知道喻绯今天是过来应聘入职的,所以在看见一贯不正经的女生此时忽然穿了一整套警服时,他还呆怔怔的眨了眨眼睛。 “喻姐,你在偷穿、偷穿程顾问的衣服吗……” 喻绯:“醒醒,这是我自己的。” 好家伙。 本来想把第一次留给程舟律看,没想到被这家伙阴差阳错的捷足先登了。 惊喜破灭,喻绯攥紧了拳头,很想一拳把这人打出去。 不过她现在已经是人民警察了。 身为人民警察,不能随便动手,不然容易被直接拷起来。 于是她忍耐了一会儿。 然后还是忍不住,用屈起的指节轻轻敲了敲对方的头,不太耐烦:“……别扯别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小警员捂住脑袋:“0419……”随后忽然打了个冷颤,“见你。” 0419案的罪犯要见你。 “……” 喻绯听懂了。 万万没想到她正式入职后要见的第一个犯人来的这么快,她虽然无语,但也不能不去。 往前走了两步。 她忽然低头看了眼腕上的表。 程舟律应该要到了。 想了一下,喻绯还是重新折回去,走到了方才那位小警员的面前,平静的敲了敲他的桌子。 “……我去见0419的事,你别跟程舟律说,听见没?”她停了一下,随后又慢慢补充一句,“你也别让程舟律去见她,问就说罪犯已经被压去检察院了。” 按照队里的规矩,此案件涉及到程舟律,他本就理应避开不参与,再说这次的凶手还是他姐姐……她怕他再去见面心里难受。 不过程泛圆见她干什么? 那天晚上,难道还有什么问题没说么? “……” “……” 审讯室。 这桩案子对于喻绯来说自然没有什么疑点,可对于程泛圆来说,她有太多的疑惑未解。 喻绯盯上她,似乎比她预料中要早的多。 可在此之前,她甚至没有在现场留下一丁点儿可以瞬间明晰她身份的线索,更何况她与被害人之间毫无关系,按理说就算排查社会关系也不会排到自己的身上。 可她就是很准确的盯上了她。 不然不会在那天晚上轻而易举的猜出她的真实作案动机,更不会准确的说出她和程舟律的关系。 “咔哒” 一声轻微脆响。 貌美的警官推开门,表情平静的迈步走进来。 完美犯罪指南(34) 优越肩线撑起肃穆的黑衣,里面依旧是很熟悉的摆设。沉冷的房间,只有一盏刺眼的白炽灯,卷发女人就垂着头待在那儿,腕上的镣铐冰冷。 喻绯坐下,身子往后一靠,随后无比嚣张而懒散的交叠长腿,警官帽檐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纤纤十指缓缓交扣,她轻轻抬了抬下巴,语气平静的张唇:“……程泛圆。” 后者抬起眸。 即便是穿着象征罪犯的橙色马甲,这人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挫败,相反,她微微一笑:“喻警官,能给我一杯水么。” 指尖放缓轻晃,手铐哗啦轻响。 这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喻绯没动,只是落在她的视线愈发幽深。 喻绯在观察她的动作和表情……虽然对方的微笑非常漂亮,与程舟律有三分像,但她没他那么坦荡,更没他甜。 程舟律只冲她弯一弯唇角,她心都要化了。 颜狗的卑微。 不过再返回来看程泛圆,就发现这人多多少少有点笑里藏刀的意思。 在明明已经有一杯水的情况下还找她要水,若是那些不了解她的警官可能就真的给她倒水去了,但喻绯了解她,不仅如此,她几乎能称得上是掌握了一切,运筹帷幄。 程泛圆对报复程舟律这件事几乎达到了偏执的程度,可计划被打断,她不可能善罢甘休。 她依旧想拖她下水。 这样一想,再联想方才她莫名其妙的行为,她的意图就非常明显了。 喻绯气定神闲:“程小姐想要我的指纹,又想怎么陷害我?嗯……让我想想,狱中自杀怎么样?然后检验发现,凶器上有且只有我一个人的指纹,于是我被逮捕,程舟律被再次抛下受折磨,最后彻底变成另一种样子……” 一语中的。 带着镣铐的女人明显怔了一下,不过几秒就恢复了往常,就这么再次被人戳穿,她如今竟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喻警官,”程泛圆缓缓叹出一口气,“……你只猜对了一半儿。” “三年前李文辉的那桩案子……”她顿了顿,“我想让您帮我重新调查,瞒着舟律。” 面前的女人就像是个拿了剧本的导演,在她的注视下,罪恶似乎无处可遁。 她聪明,所以她想让她帮忙求个真相。 陷害她只是后招……如果喻绯拒绝帮忙的话。 她是个很漂亮很深不可测的警官,那天晚上她强势而痞气的穿着黑衣,执着枪时身上没有一丝正气,冰冷邪意弥散,像是个随时会扣下扳机要你命的恶魔。 现在却一身警服肃穆。 相比这世界上明确站队的任何人,她似乎才是真正的亦正亦邪,她就站在罪孽与光明的交汇处,吃着棒棒糖。 “认清你现在的身份,被扣押在警局的0419案杀人犯,”喻绯皙白指节微屈,轻轻叩响桌面,“舟律是你能叫的么?你得叫他程顾问。” 程泛圆只是微笑。 安静片刻后,她才重新开口。 “喻警官,这桩案子您接么?” 喻绯觉得这人有病:“你在搞笑吗,刚才你还想害我,现在转头就让我帮忙?” 程舟律忍着没一枪崩了她就已经算是他善良过头了,到底还是有点血缘关系,他不愿意赶尽杀绝,但喻绯不一样。 “这是铁案,证据链都非常齐全,我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 “ok。”程泛圆也大概摸清了她的性子,吃软不吃硬,求她帮忙得慢慢来……“喻警官,那我们今天不谈案子,谈谈舟律吧,行么?” “谈可以,其他的,我劝你早日断了这个念想。” 喻绯是铁了心不让他俩见面,一面都不可能。直到现在,程舟律的原结局都还在她脑海里,笔直漂亮的青年安静的靠在监狱墙角,漂亮的脖颈线条血迹蜿蜒。 他直到死的那天都还是孤身一人。 而现在,她回到过去,亲手抓住了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此刻她就坐在她面前,谈着程舟律的过去。 她说,十几岁那年他们家破产,程舟律和她被分开,那段时间她只能住在破出租屋里,门口天天都有拿着斧头来追债的人。 她不知道程舟律过的是什么日子,但突然有一天,他回来了,还了所有的债。 没人知道这钱他是怎么挣得。 从程泛圆的语气里,听不出对程舟律的任何心疼和担心。喻绯舔了舔牙尖,面上倒也依旧不显山露水:“……所以他用他的命救了你,你反过来要他死?” “喻警官不也一样么。” 程泛圆微微一笑:“为了抓到我,你利用他;他那么笨拙小心的试探你,靠近你,迁就你,你还不是玩弄他?” “看着他为你委屈的感觉怎么样,爽么?” 喻绯“嘶”了一声。 不提倒还好,一提她就想起对方委屈巴巴的样子。泛红的眼尾,嫣红的唇瓣……女生沉默了一下,才诚实的挤出几个字:“感觉么……可口。” 不过这女人在警局里果然啥也不知道。 不然也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样就能刺激她。 喻绯忽然懒得跟她在这里消磨时间:“行了,问点别的吧,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锁定你的么?” 戳到点上了。 于是程泛圆点了点头:“那我洗耳恭听?” 在监狱这么多天,她思考了这么久,这始终是她想不明白的一个问题。与其独自纠结思索,倒不如直接让对方解惑…… 但喻绯不是个问什么就答什么的性子。 就连问题都没有任何惊喜感,她彻底没了跟这个连环杀人案凶手接着磨下去的耐心,修长身子站起来,纤白指尖轻轻理了理平整的衣角。 “原因么?很简单。” 她的指尖握住冰冷的审讯室扶手。 “你太蠢了。” ** 去了一趟审讯室,浪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她倒是只记得程泛圆说的那些关于程舟律少年时期的部分经历,别的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喔。 可能程泛圆还没放弃搞她的这件事也算有点价值。 她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程舟律已经到了好一会儿了,此刻他安静的坐在她的位置上,修长漂亮的指尖平稳翻动文件夹里的每一页纸。 里面都是些案件资料。 喻绯迈步进来,程舟律抬起漂亮的眼睫。 他勾出温和柔软的笑容,冲她张开双臂:“绯绯。” 逆着光,喻绯看着对方,心忽然就软的一塌糊涂。 “看到我怎么不惊讶?”貌美的警官伸手,揉了揉程舟律的脸,“我穿着警服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小舟律?” “嗯……”程舟律眨眨眼睛,乖乖的环着她腰。喻绯的指尖从侧脸摸到他的唇角,她恶劣的将这里用指腹蹭出微红。 他安静的受着,没有半点反抗。 “意味着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在这里色我了么?” 完美犯罪指南(35) 喻绯:“……” 在你心里难道我只是个色批吗。 看看你面前的案子,我参与侦查的,犯罪嫌疑人心理画像也是我画的,我业务能力也很牛批的。 她指尖的动作一停,随后面无表情的把人推开,后者无害的眨眨眼,摊开手,一脸“我什么也没说”的表情。 喻绯眯起眼睛,想给他脑袋上来一拳。 但他长得好看,而且乖巧会撒娇。 所以喻绯忍住了。 毕竟是自己亲手接住的高岭之花,不糟蹋就可惜了。 “嗯……我错了。” 碎发下,纤长眼睫半遮程舟律的瞳孔,他微微抬着下巴,唇瓣色泽漂亮的勾人。 白皙手指搭在她腰上,漆黑冰冷的束扣覆在腰间,纯粹崭新的黑与他的指尖相衬,显得极致诱惑的精致,他懒懒的张唇,出声便是一句妥协的道歉。 白嫩的脸侧被喻绯方才的力道揉的泛起淡薄的绯色,教授慢悠悠的放软声调,重复一次:“我错了,绯绯别生气。” 真不愧是教犯罪心理的。 他几乎准确的把握住了她的喜好,知道怎么做能让她瞬间对他无可奈何。 再大的气也能瞬间消失。 于是喻绯忽然噎住,她呆在原地眨眨眼,随后便如同程舟律的预料。女生叹了口气,没什么火气的低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你喔。” 教授舔了舔唇瓣。 目光落在喻绯身上的警服上。 女生五官明晰,平常披在肩上的卷发此刻只随意扎了个低马尾,露出皙白干净的耳朵。之前见她穿一身懒散痞倦的黑衣就觉得惊艳,如今警服在身,干净利落的撩人。 “绯绯真好看。”程舟律懂事儿的先夸了一句,然后才淡声问,“不是说案子一结就走人么,现在怎么转正了?”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优秀吧,”喻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伸手去翻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对了,三年前李文辉的案子,你后来还查过吗?” 虽然案子是铁案,她之前看卷宗的时候也觉得证据链很充分,已经足够判下李文辉的罪了,但程泛圆的反应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让她不得不起疑心。 一个人接受法律的审问,然后被法律制裁,这是他罪有应得;因李文辉而死的两人,至今还躺在医院病房的一人,都是极其无辜的,他理应对此负责。 就算是律师给力让他逃脱了死刑,那也该把牢底坐穿。 “……” 李文辉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按理来说,最了解他的应该就是程泛圆了。 可程泛圆斩钉截铁的说,这不可能,他不可能犯案,不可能自毁前程。 甚至不惜把刀架在了程舟律的脖颈上。 喻绯指尖忍不住轻轻触上对方脖颈处的浅浅疤痕。 “疼不疼?” “不疼。” 微微的冰冷猝不及防触上敏感的喉结,程舟律往后避了避,温热的掌心轻轻牵住她的指尖,拒绝她进一步触碰。 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别看了,丑。” 喻绯“啧”一声,捏住他下巴,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你眼睛长下巴上。” “……我怕你嫌我。” 毕竟你是颜狗。 对颜狗来说,每一条疤痕都是致命伤。 喻绯就觉得这人的语气可怜巴巴的,像是极其没有安全感,又像是在向她求爱。 女生的眸光暗了暗。 虽然轻飘飘的伸出手,捂住对方的眼睛。 这样看着就自在多了。 忍住咬他的欲望就轻易的多。 “三年前的案子还有疑点么?” “没有。” 程舟律顿了一下,漂亮的瞳被遮挡,但这并不影响他眨眼。属于女生的柔荑就这么轻柔的覆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前一片暗色。 眼睫毛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一下一下。 跟玩儿似的。 但偏偏他的语气还挺认真。 “我曾经调查过这桩案子,程泛圆不知道。”他眉头轻轻皱,陷入回忆的漩涡,“……李文辉不是她所认为的样子,相反,他抽烟酗酒赌博,条条框框都是真相的线索,这些信息是很容易就能查到的东西。” 李文辉认识程泛圆之前就已经在各种地下赌场混迹了很久,在阴差阳错认识她时,身上已经背负了巨债,高利贷利滚利,他根本还不起。 就像是那些古早言情文。 女主为还债赚钱接近男主。 李文辉同样为钱接近她。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更骨感,后来程泛圆的爸妈死于车祸,紧接着程家的公司摇摇欲坠,不出一个月,整个程家就在意料之中的垮了。 故事很狗血。 不过就是这么发展的。 一夜之间,程泛圆和李文辉同时成了社会背债人,不过李文辉脑抽的没及时抽身跑,只陪着程泛圆待在那个小破出租屋里,透过门上的猫眼看着始终在门口堵着的人,惶惶度日。 后来程舟律来了。 把钱还上了。 大概是李文辉对程泛圆日久生了真情,把从她那儿骗来的钱拿去还了债,回来就金盆洗手,复读考了个好大学,戒了那些不良习惯,成了她心目中那个品学兼优的优秀人才。 直到三年前。 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他无意沾上了毒品。 这个东西有多可怕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即使是私生活最乱的时候他也从未碰过,现在沾染上了才知道有多可怕……白粉麻痹神经,感觉非常刺激上头,他很清晰的知道自己不对。 但是—— 戒它简直不可能。 他意志不坚定,于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购买,直到花光了存款;钱没了就去贷,直至欠下百万巨债。 他没办法。 犯毒瘾的时候很难熬,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啃噬血骨,疼痛密密麻麻,来势凶猛,他咬牙想挺过去,他甚至用刀划自己,可……没有用。 他没办法。 他真的没有办法。 故事发展到最后,麻烦事儿都一起来了——毒瘾,债务……瞬间将人淹没,他扛不住,只能去偷去抢。 再然后。 四百三十一万,两人死一人重伤。 程舟律带人将他当场扣下。 窗外的警笛,冰冷的手铐。 白色的大褂,肃穆的警服。 那一刻李文辉知道。 他完了。 —— 晚安 开学的第一天 栖哥很快乐 !还有!封面封面封面!我又换了! 快夸我!!! 完美犯罪指南(36) 程舟律安静了一会儿。 这就是所谓真相,程泛圆一直所追求的东西,为此她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戴上镣铐,整日生活在不见天日的牢狱,日子没有盼头,不吃不喝,神色憔悴苍白,死刑板上钉钉。 喻绯叹了口气。 本来她真不打算管这桩案子的,但程泛圆和程舟律的眉眼实在相似,就连浅茶色瞳孔也如出一辙,她一个人沉默不语的坐在那儿时,喻绯总觉得像是看见了程舟律。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呢?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那不久之后,坐在里面的就该是程舟律了。 他也会这么沉默,这么没有生气。 女生情绪复杂的抬手,皙白指尖轻轻没入对方的墨发,心里感叹这俩家伙简直如出一辙,面上却很正经很专心的谈案子。 “程泛圆知道他吸毒么?” “知道,”程舟律轻轻拢住她的指尖,低声道,“……她听了庭审,但与案件无关的其他事情她都不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些,一大部分都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她不知道李文辉一开始接近她的真实目的,也不知道他那些令人作呕的过往,她只知道自己所爱之人死在了司法的公簿之下,所以走了极端,只求对方清白。 李文辉可怜,但他确实该死。 程泛圆可怜,但并不值得同情。 两个人都因世界对自己的不公伤害社会,伤害无辜的人。在他们的眼睛里,那些平淡,幸福,享受生活的人似乎都有罪,于是有人丧命了,有人倒在了最美好的年纪,在昏睡中消磨了青春。 没有人能够对他们负起责任。 但程泛圆能够为了李文辉做到这种地步也确实想让人感叹一句恋爱脑的牛逼。 “程舟律,”想到,喻绯忽然很严肃的叫了他一声,“你最好不要是恋爱脑。” 很明显,这三个字已经超出了程舟律的理解范围,因为在话音落地后,教授的脸上出现了真情实感的疑惑:“……什么是恋爱脑?” 喻绯没耐心跟他解释:“问度娘。” 于是几分钟后。 程舟律带着答案归来。 他挺认真的看着她,指尖轻轻勾住对方的手。 “我不是恋爱脑呀,”教授弯了弯眉,“我只是单纯的喜欢你。” 喻绯:“……” 好家伙。 我的目标可是给每一个男孩子一个家。 你别逼我翻船! ** 程泛圆被送上法庭的那一天,喻绯去见了她,最后一次。 她是带着所有的证据照片去的。 程舟律似乎并没有告诉程泛圆所有的真相,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可能是那颗圣母心作祟……但喻绯是个心肠冷硬的,更何况对面的人是程泛圆。 三年前。 三年前她的手要是再重一点,程舟律他人就该没了。 依旧是审讯室,她将所有洗出来的证据照片都摆在了她的面前。 真相很残忍。 可她偏要一字一句的揭开这血淋淋的真相。 喻绯要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得到她想要的真相,看着她因为不敢相信而睁大的双眸。 警官忽然散漫的勾出个笑容。 纤细修长的雪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叩响漆黑的桌沿。 敲击声清脆悠哉,在静谧的环境中分外明晰,力道落在程泛圆的心里,她的心脏一阵一阵的敲着疼。 “……喻警官,”她苍白着神色,两只交握的指尖被掐的微微泛白,“这真的是真相么。” “这三年来你自己没查过么。” 这些证据确实都是很好查到的东西,但即便如此,冲击力也几乎巨大了。她不相信这三年里程泛圆会坐以待毙,她自己一定也有私下调查过。 喻绯把证据收起来:“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李文辉该死。” 顿了顿,她又看着对方,微笑着接上一句:“……你也是。” 再后来程泛圆就被带去法庭了。 开庭的时候喻绯安慰似的牵着程舟律的指尖,坐在庭下,抬眼便是肃穆的法庭,以及天平样式的徽章。 象征公平公正。 司法尊严。 “你难过么?”喻绯悄悄的把脑袋凑过去,眨巴眨巴眼睛,微微仰着脸看他下巴,“没关系,难过你就嘤嘤嘤,姐姐的肩膀可以给你靠。” 于是程舟律看白痴似的看了她一眼。 程舟律和程泛圆的感情本就不深,他们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快十五岁了,玩不到一块儿去,就算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也并不怎么说话。 路上碰到了他们都不会打招呼的。 那这就奇了怪了。 喻绯淡淡“嘶”了一声:“……不熟你还拿钱去救她?让她待在那个小破屋里和李文辉一起自生自灭不好么?” 程舟律默了几秒。 随后。 “我爸临死之前,让我多帮衬她。” 这应该算是遗愿了,所以那段时间他去打黑拳,没什么尊严的被人下注……挨打,受伤,疼痛,在那段时间他就吃惯了的。 就连现在。 身上还有留下的痕迹。 最终案的判决毫无意外,这一次的证据链更加完善,再说她被逮捕的时候,喻绯正好出现,阻止了她新一轮犯罪行为,并查获了凶器,完美将这人关押。 不过其他人对这个凶手都很意外就是了。 “嫌疑人程泛圆。” “犯故意杀人罪。” “情节严重,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 “判处死刑。” 同时,陈静作为帮凶,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一直跟踪喻绯的那个下属,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 现在才算是真正的结案。 真凶终于被制裁,缓刑半年之后,程泛圆就将被枪决。 世界终于安静。 专案组顺利解散,宋野大手一挥,极为人性化的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喻绯打算回公寓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 毕竟这套公寓当时是为了陈静才租下来的,现在陈静进去了,案子也彻底结了,她也该离开这个地方了。 “……” 她在一旁收拾衣服的时候,程舟律就乖乖的待在那儿,默不作声的盯着她,明显不太乐意。 他脸色臭臭的。 对“她要搬走”这件事情极其不悦。 “来和我住么,”女生的身影在程舟律眼前晃来晃去,行李箱都被塞的满满的,教授短暂的拽住她,平淡的提出建议,“我那边有多余的房间。” 喻绯:“……” 他神色淡淡:“我也可以允许你弄乱我的人和床。” 完美犯罪指南(37) 喻绯手一顿。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幽幽的将视线瞥过去,漂亮的眼睛似乎没什么人性的冒着绿光。 “程舟律,”女生坐在床边,眉梢一挑,“……你幼儿园老师有没有教过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嗯?” 程舟律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话题为什么突然一下跃到了幼儿园,但停顿几秒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她:“……教过。” “那你知不知道,拖延是种坏习惯?” 语气意味深长,再有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加持,喻绯的不怀好意简直变成了掩饰不住的直白。 程舟律警惕的缩了缩指尖:“……喻绯?” “接下来我会身体力行的教你——”教授温柔迷茫的声线几乎是瞬间让喻绯放弃了做个好人的念头,她丢下手上的衣服,然后直起单薄的身子。 “什么叫做,晚上的事情白天也能做。” 她居高临下,皙白纤细的长指穿过对方耳侧。 雪白衬衫的衣袖挽至臂弯,露出的小臂线条漂亮。 身上清冷的淡香萦绕,那人轻而易举的将他圈住,一条长腿就跪在他的腿侧,另一条腿踩着地面,稳稳的站着。 细长的雪白指尖缠绕对方脖颈间的墨色领带,黑白极致纠缠碰撞,于是美感惑人,指尖勾起欲念。 “喻——” 喻绯及时用食指摁住对方柔软的唇瓣,唇角勾出恶劣的弧度:“劝你留着声音,等会儿再叫。” “……” 程舟律慢吞吞的眨眨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忽然意识到什么的程舟律忽然瞬间羞恼的红了耳根。 “喻绯,”他慌乱的瞥开眼,明显有点委屈的小声嘟嚷,“你怎么……” 你怎么,你怎么这样啊。 你总是说些露骨的话。 让我慌乱,让我觉得无措。 他抿了抿嫣红潋滟的唇瓣。 其实倒也不是害羞……主要是喻绯这人习惯占据主导地位,好赖话她都说了,他着实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应该干什么。 他就像个花瓶。 度娘曾说过,在恋爱关系里,只会当花瓶的伴侣迟早会被人不要的。 可他不善言辞,不会说漂亮话,就连有时候被喻绯撩,他的反应都不尽如人意。 “我帮你收拾衣服吧,可以么?”程舟律轻轻仰头,在她的下巴上落下轻柔一吻,“……我想要你……快点搬过去。” 喻绯:“……” 真没意思。 她默默瞅了对方通红的耳根,忽然很嫌弃的“啧”了一声。 然后翻身坐在他身旁,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温和一笑: “去吧。”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呢,我的良心简直一点都不痛呢。 ** 喻绯当然不打算善罢甘休。 古往今来,她从来没在想摘花的时候被花拒绝过。 好家伙。 这人不得了,简直不得了。 他简直可以被记入柏拉图爱情法宣传手册里,面对美女壁咚都能坐怀不乱。 深夜,喻绯看着对方为自己整理出来的新房间,恨的牙痒痒。 衣物和生活用品都被程舟律收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就像她今晚入住的只是个酒店套房。 不,这比不上酒店套房。 毕竟部分酒店可以叫来少儿不宜的特殊服务【别学,别尝试,这违法】,但这里不可以,程舟律他不行,他不给睡。 喻绯简直生无可恋。 程舟律给她整理出来的房间里没有独立浴室,她要洗澡就只能去房间外的那个浴室……不过如果她没记错户型,那程舟律的房间里应该会有一个。 “……” 恶从胆边生,计从心里来。 喻绯翻出自己的工具箱,就一脸严肃的去了。 她去搞事情的时候程舟律就在厨房给她做水果捞,看她一脸正义的拎了个工具箱往浴室走,他还问了一句:“你要去修浴室的门么?” 喻绯连眼神都没给他分一个,只是挥了下手,然后语气同样严肃道:“闭嘴,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程舟律:“……我来修。” “啪!” 话音落地,喻绯将工具箱垂直扔在了地上。 她握着浴室的门把手,一边冷漠的回头。 “你过来我打断你的腿。” “……” 行吧。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在搞鬼,喻绯在关上门后还顺便上了个锁,她先整坏了浴室里的热水器,然后还无比能干的修好了门,整好了时而闪一下的灯。 当然,干坏事的时候并不是一帆风顺。 期间单纯的程舟律还来敲响了浴室的门。 结果发现锁上了,打不开。 于是他端着水果捞,无辜的站在门外:“绯绯,门怎么锁了啊?” 喻绯思考了两秒。 然后张口胡诌,无比正经的回答他:“……喔,锁坏了,你等会儿吧,这热水器好像也有点问题。” 程舟律:…… 这家伙怎么肥四。 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事都不应该让喻绯来做……可她性子要强,逼的他大鸟依人。 这简直离谱。 但他又不敢揭竿起义。 他怕她生气,然后一榔头砸他脑袋上。 于是他只能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扮演贤妻良母:“……注意安全,我给你做了水果捞,等会儿出来记得吃。” 喻绯:“……” 您可真有意思。 大晚上的我放着个美人在我眼前不吃,我他妈去吃水果捞。 但她的计划得一步一步来,她不能这么暴躁。 所以她只能深吸一口气,以同样温柔的语气回复他。 “好的呢。” 你放心吧你,我真的有被你感动到。 “……” 于是单纯的程舟律真的一点都没起疑,甚至去把医药箱翻出来摆在面前,怕她受伤了不能被及时处理到。 喻绯搞破坏的速度还挺快,半个小时不到,她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全部做完了。 修其他东西只是顺手。 “门我修好了,”喻绯无辜的拎着工具箱,“但热水器我修不好。” 她一边说,还一边向他展示自己脏兮兮的爪子,证明自己真的试图修过。 但程舟律似乎并不关心。 那道修长的人影只是缓缓迈步靠近,温润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手疼么?” 完美犯罪指南(38) 喻绯手一顿。 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幽幽的将视线瞥过去,漂亮的眼睛似乎没什么人性的冒着绿光。 “程舟律,”女生坐在床边,眉梢一挑,“……你幼儿园老师有没有教过你,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嗯?” 程舟律愣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话题为什么突然一下跃到了幼儿园,但停顿几秒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她:“……教过。” “那你知不知道,拖延是种坏习惯?” 语气意味深长,再有那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加持,喻绯的不怀好意简直变成了掩饰不住的直白。 程舟律警惕的缩了缩指尖:“……喻绯?” “接下来我会身体力行的教你——”教授温柔迷茫的声线几乎是瞬间让喻绯放弃了做个好人的念头,她丢下手上的衣服,然后直起单薄的身子。 “什么叫做,晚上的事情白天也能做。” 她居高临下,皙白纤细的长指穿过对方耳侧。 雪白衬衫的衣袖挽至臂弯,露出的小臂线条漂亮。 身上清冷的淡香萦绕,那人轻而易举的将他圈住,一条长腿就跪在他的腿侧,另一条腿踩着地面,稳稳的站着。 细长的雪白指尖缠绕对方脖颈间的墨色领带,黑白极致纠缠碰撞,于是美感惑人,指尖勾起欲念。 “喻——” 喻绯及时用食指摁住对方柔软的唇瓣,唇角勾出恶劣的弧度:“劝你留着声音,等会儿再叫。” “……” 程舟律慢吞吞的眨眨眼睛。 一秒。 两秒。 三秒。 忽然意识到什么的程舟律忽然瞬间羞恼的红了耳根。 “喻绯,”他慌乱的瞥开眼,明显有点委屈的小声嘟嚷,“你怎么……” 你怎么,你怎么这样啊。 你总是说些露骨的话。 让我慌乱,让我觉得无措。 他抿了抿嫣红潋滟的唇瓣。 其实倒也不是害羞……主要是喻绯这人习惯占据主导地位,好赖话她都说了,他着实不知道自己有些时候应该干什么。 他就像个花瓶。 度娘曾说过,在恋爱关系里,只会当花瓶的伴侣迟早会被人不要的。 可他不善言辞,不会说漂亮话,就连有时候被喻绯撩,他的反应都不尽如人意。 “我帮你收拾衣服吧,可以么?”程舟律轻轻仰头,在她的下巴上落下轻柔一吻,“……我想要你……快点搬过去。” 喻绯:“……” 真没意思。 她默默瞅了对方通红的耳根,忽然很嫌弃的“啧”了一声。 然后翻身坐在他身旁,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温和一笑: “去吧。” 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呢,我的良心简直一点都不痛呢。 ** 喻绯当然不打算善罢甘休。 古往今来,她从来没在想摘花的时候被花拒绝过。 好家伙。 这人不得了,简直不得了。 他简直可以被记入柏拉图爱情法宣传手册里,面对美女壁咚都能坐怀不乱。 深夜,喻绯看着对方为自己整理出来的新房间,恨的牙痒痒。 衣物和生活用品都被程舟律收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非常赏心悦目,就像她今晚入住的只是个酒店套房。 不,这比不上酒店套房。 毕竟部分酒店可以叫来少儿不宜的特殊服务【别学,别尝试,这违法】,但这里不可以,程舟律他不行,他不给睡。 喻绯简直生无可恋。 程舟律给她整理出来的房间里没有独立浴室,她要洗澡就只能去房间外的那个浴室……不过如果她没记错户型,那程舟律的房间里应该会有一个。 “……” 恶从胆边生,计从心里来。 喻绯翻出自己的工具箱,就一脸严肃的去了。 她去搞事情的时候程舟律就在厨房给她做水果捞,看她一脸正义的拎了个工具箱往浴室走,他还问了一句:“你要去修浴室的门么?” 喻绯连眼神都没给他分一个,只是挥了下手,然后语气同样严肃道:“闭嘴,美女的事情你少管。” 程舟律:“……我来修。” “啪!” 话音落地,喻绯将工具箱垂直扔在了地上。 她握着浴室的门把手,一边冷漠的回头。 “你过来我打断你的腿。” “……” 行吧。 为了不让对方发现自己在搞鬼,喻绯在关上门后还顺便上了个锁,她先整坏了浴室里的热水器,然后还无比能干的修好了门,整好了时而闪一下的灯。 当然,干坏事的时候并不是一帆风顺。 期间单纯的程舟律还来敲响了浴室的门。 结果发现锁上了,打不开。 于是他端着水果捞,无辜的站在门外:“绯绯,门怎么锁了啊?” 喻绯思考了两秒。 然后张口胡诌,无比正经的回答他:“……喔,锁坏了,你等会儿吧,这热水器好像也有点问题。” 程舟律:…… 这家伙怎么肥四。 他潜意识里觉得这些事都不应该让喻绯来做……可她性子要强,逼的他大鸟依人。 这简直离谱。 但他又不敢揭竿起义。 他怕她生气,然后一榔头砸他脑袋上。 于是他只能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扮演贤妻良母:“……注意安全,我给你做了水果捞,等会儿出来记得吃。” 喻绯:“……” 您可真有意思。 大晚上的我放着个美人在我眼前不吃,我他妈去吃水果捞。 但她的计划得一步一步来,她不能这么暴躁。 所以她只能深吸一口气,以同样温柔的语气回复他。 “好的呢。” 你放心吧你,我真的有被你感动到。 “……” 于是单纯的程舟律真的一点都没起疑,甚至去把医药箱翻出来摆在面前,怕她受伤了不能被及时处理到。 喻绯搞破坏的速度还挺快,半个小时不到,她要做的事情就已经全部做完了。 修其他东西只是顺手。 “门我修好了,”喻绯无辜的拎着工具箱,“但热水器我修不好。” 她一边说,还一边向他展示自己脏兮兮的爪子,证明自己真的试图修过。 但程舟律似乎并不关心。 那道修长的人影只是缓缓迈步靠近,温润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 “手疼么?” 完美犯罪指南(39)【完】 耳边的人在她皙白的耳侧吐着热气。 喻绯呵呵一笑,贴在这人的怀里抬起头,看着对方隐忍而情欲的绯色眼尾。 “我当然都可以,”她微微勾着唇,皙白掌心轻抵对方心口,他身后是冰冷的瓷砖,此时低眸看着喻绯,眼底便全是她湿透却并不狼狈的惑人模样。“但程教授,你忍得过今晚么?” 暖黄暧昧的灯光,氤氲的水汽轻盈弥散,入目朦胧,他听见对方刻意的放软的勾人声音,在自己的唇边响起。 教授微微垂了垂眼:“你是骗子。” 喻绯亲了他一下:“我可不是。” 落在唇瓣的力道难得不像狗咬人,再有此时的氛围加持,这个清浅的吻便极有可信度。 程舟律几乎是瞬间无辜的举起双手。 “……” 好吧。 姑且信你一回。 …… …… 手铐仍未解开,喻绯纤细白皙的长指与那只被拷在毛巾架的手相扣,温热的水加重感官的敏感刺激,教授单手揽着她,以免她滑下去。 雪白齿尖轻咬。 留下浅浅暧昧的牙痕。 “绯绯,”唇瓣交叠覆上,气息互相交融,教授淡冷的声音低哑含糊,带着浅浅蛊惑的意味,“……解开好么?” 喻绯张嘴就在他脖颈上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声线尽量平稳,但语气却凶得很:“……程舟律,劝你节制。” “你挑起的火,”掌心摩挲腰肢,教授低低的哼笑一声,“你让我自己灭?” 于是喻绯愣住。 你妈的。 ** 凌晨。 程舟律的被窝里和他身上是一样的味道,清淡好闻的冷香萦绕,冰凉的布料摩挲细嫩的肌肤,喻绯累了,这一觉睡的安心而沉,只是因为不太暖和,她自发的往程舟律怀里蹭。 倒是程舟律。 他睡的不太安稳。 虽然他从未再和喻绯提过利用的事情,但那晚的话在他心里始终留下了芥蒂,此刻难得全心全意的放松下来,那些有意被忽略的东西便钻了空子,侵入了梦境。 白光过后,程舟律睁开眼—— 周围的景色他再熟悉不过,漆黑之下,眼前是熟悉的画卷。 这是一中附近的巷口,喻绯诱捕程泛圆的地方。 警官微微瞥眼,喻绯就执着黑漆漆的枪,穿着一身黑衣,眉眼痞气又懒倦的,他愣了一下,随后慢慢的反应过来。 对方一字一句,伤人的字句比那晚还要清晰。 可他这次却不生气,只是依旧有些情绪复杂的垂了垂凛冽的浅茶色眸,对方的容貌熟悉而干净,但不过这么几秒,他再抬眼,女生就站在了自己面前,原本站在那处的程泛圆消失不见,那小孩儿也不在了。 他的下巴被冰冷枪口轻轻挑了挑。 面前的人影修长纤细,眉眼依旧痞气的要命,清冷的美貌掩在帽檐下,光影绰约,模糊的漂亮。 就是这张脸。 他喜欢的要命。 女生抬眼看着他,漆黑的瞳孔衬着夜色,平稳沉静的冷淡:“你听见了,生气么?” “怎么会。” 程舟律乖乖由她动作,露出一个柔软讨喜的笑,指节微屈,力道很轻柔的蹭了蹭她的眼角,“你想怎么利用我都行。” 他近似乖巧依赖的看着她,浅茶色的漂亮眼瞳完完全全只倒映着她一个,落在喻绯耳畔的声音无比轻柔,温和到几近异常。 “我喜欢你,喻绯,”程舟律穿着墨色警服,一贯冷漠无情的警官此刻却少见的直白,“所以被你利用,我心甘情愿。” “程舟律。” 他的指尖很凉,就这么轻轻覆在对方的手背上,喻绯终于收了枪,平静的视线落在对方似柔和清水的瞳底,忽然轻轻低笑了一声,淡冷声线被晚风揉碎。 “为什么喜欢我?” 程舟律却摇摇头,诚实的要命:“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一开始是只是下意识的想和她亲近,后期的心动似乎就在潜移默化中积攒……为什么喜欢?他说不清。 他试图找到对她定心的那一瞬间。 但没有。 她做的每一件事——即使是与他无关的事情。 都在告诉他——程舟律,你完了,你心动了。 “到底是个正直的警官,”喻绯的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眼角,“连漂亮话也不会说。” “我不善言辞,很抱歉让你觉得不浪漫,”警官扣住她的指尖,侧脸像猫似的在她掌心蹭蹭,“可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去学……我学东西很快,我会和你一起变好。” 梦境里是他的遗憾。 他遗憾自己那晚的逃避,让两个人都别扭的不开心。 他遗憾那晚生了她的气……不然他们可以早一天在一起。 但没关系。 往后日子还长,他们可以慢慢来。 就像喻绯一直想去的鼓浪屿。 一直想去吃的那家烤肉。 还有馋了好久可一直碍于工作没去的火锅店。 他都会陪着她一点一点的去打卡。 她许下的愿望,有他陪着一起实现;想要的东西,他全力争取……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都可以一点一点的慢慢做。 “……” 天边泛起鱼肚白,程舟律睁开眼睛。 怀中人安稳的闭着眼,眉眼依旧清冷,脖颈上的痕迹却暧昧至极。 他轻柔的在她白净额前落下一吻。 ** 分明可以直接脱离位面,喻绯却偏偏拖到了领证之后。 拿着小红本本在手上的时候她还有点恍惚,虽然知道这不作数,可她还是有一丝年纪轻轻就嫁为人妻的沧桑。 “喻绯?” 见她发呆,程舟律忍不住警惕的抢了她手上的小红本抱在怀里,“……为什么这么沉重,你后悔了?你想离婚?” 喻绯:“……” 她无语的看着这位时不时脑抽的年轻教授,故意叹了口气:“……是啊,我还这么年轻,干嘛要嫁给你。正好我们还在民政局门口,回去把婚离了吧。” “不可能!!!” 程舟律一蹿两米远,瘪瘪嘴觉得委屈:“……我就说你是骗子,吃干抹净就想把我扔了……哪有你这样的,结婚证我还没捂热你就要换!” “我没有。” “你有!” 喻绯笑意盈盈的抱着胳膊,站在台阶上往下看,看着教授把这两本小证当宝似的抱在怀里:“……好了,我们回家吧,程三岁小朋友。” 回家。 这或许也算是更加完美的完成了原主的心愿,她为她求得了真相,还了她清白。 甚至创造了一个家。 她和程舟律的家。 权倾天下(1) 纯白空间内。 红衣绝美的神祗缓步靠近,深色的眼瞳淡漠冰冷,眉间精致花钿色泽鲜艳漂亮。 她的目光在空间内扫视一圈,然后终于落在一脸茫然手里捧着西瓜不知现在啃了会不会被指甲摁死的系统。 它试图装傻的转移话题:“那个,宿主……” “给你个机会,”她语气平静漠然,“把你瞒着我的事情说出来。” 喻绯的语气略微有些渺远,淡然的嗓音微微低哑,像是缭绕的清冷云雾。 她目前只是一道神识,只有在空间内才能已本来的面目示人,魅惑妖红的衣袂翻飞,青丝披散,只有一根简单素白的发簪束在脑后。 太奇怪了。 从第二个位面开始,喻绯就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比如聿斯明明是个实验品,是只柔软雪白的猫咪,为什么肩膀上会留着一道浅浅的伤疤。 还有洛伊尔。 她早就注意到了,突兀刻在他锁骨尾窝出的伤痕。 程舟律。 以他的职业来说,身上有伤实在正常不过,直到现在,他腰间和背上的伤疤都曾被她一一抚过,她记得清清楚楚,刀伤与枪伤遍布,可他肩上的伤口是唯一的不同。 烦躁的情绪突如其来,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堕落神祗已经不悦的拧紧了眉。 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 可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她也不能直接了当的问,不然万一不经意间知道什么让世界崩塌的事实,她可能会直接灰飞烟灭。 系统忽然拧爆了一根棒棒糖的包装。 “……” 喻绯单边挑了下眉。 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脑子不好的智障。 小系统狗兮兮的把一颗已经拆开的棒棒糖双手拿着递过去,献宝似的:“宿主,吃糖。” 满脸就写着忍痛割爱四个大字。 堕神眉眼锋锐惊艳,她冷笑一声吃了它递过来的棒棒糖,但半分不退步:“……我劝你,不要逃避话题。” 小系统:“……” 两个神经病。 都把皮球踢给它! 它只是一只弱小无助可怜的系统,它不是踢球的! 但面前的这位已经收集了不少信奉值,虽然恢复的不多,但捏死十个它应该还是够的。 现在清醒的毕竟是喻绯,于是系统几乎没有犹豫的瞬间倒戈:“宿主,我可以告诉你,不过……那到时候我被揍了你记得来救我。” 喻绯微微一笑:“可以。” …… 纯白空间内还有一处喻绯从未去过的地方,这里比空间更加静谧冰冷,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座白玉台。 白玉台上有一人。 神色苍白安静的人。 他阖着眼睛,此刻没什么意识,修长指尖从雪白衣衫袖口处探出,乖顺的搭在小腹前。 这人她熟。 凤诩。 与神则互相束缚制约的最高阶神祗——主神。 “他怎么了,”一片纯白中,这点妖异色泽的存在便显得格外显眼突兀,白玉台旁,喻绯垂下精致眉眼平静看他,“那日在诛仙台上,我不过只是刺了他一剑,主神未免这么弱么,连我一剑都受不住?” 伴随着话音回荡,喻绯纤白的指尖已经停在了清冷神祗雪白干净的领口上,身下人依旧闭着眼睛,安静到动都没动一下。 指尖微动。 主神的衣衫便被人用指尖挑开。 那日被剑刺中之后,即便他可以施个小法术让伤口瞬间复原……可他没有,他只是受着,剑身缓缓推进,他便愈发疼的神色苍白。 再有后来急着跃下诛仙台救她,他更没来得及处理自己。 于是直到现在,他肩上的伤口也还没好,只是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痂。 “除了第一个位面,”喻绯漠然将指尖收回来,也没管被她挑乱的神祗衣衫,“其余的都是他对么。” “是……” 现在瞒着也没什么意思,小系统干脆问什么答什么,“第一位面是主神设置着给你玩儿的,是完全虚拟的世界,你自己觉得好像穿到原主身上了……但其实没有,这这是类似与人类世界的vr游戏,你是操纵者。” 但在之后。 就全是他了。 小系统老老实实的绞着圆乎乎的爪子,偷偷瞄了眼这位绝情的神。 想说什么。 但她又没问。 于是它乖乖巧巧的闭上了嘴。 ……怎么说呢。 多说多错,宿主要是没开口问,那就是她不想知道…… 它可还年轻,还在长身体,还没吃饱。 它不能死!! 可喻绯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她只是漠然转身离开了白玉台,一边冷淡的摆手扔来一句话。 “去下一个世界吧。” “不过这次,我要求换一个刺激的玩儿法。” 系统:“……” 好家伙。 我刚刚才更新升级完系统,你你你你又知道了!! 【您即将进入第五个世界】 ** 日光清浅。 香炉缕烟缓缓升,古色古香的大床上,笼着一层薄纱。 此时此刻,喻绯面无表情的睁眼望天。 这次的位面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女尊女尊,女者为尊,是一个一妻多夫制渣女可以渣的明明白白理直气壮的世界。 轻纱之外,入目之处皆是金碧辉煌,满满的富贵气息。 房间内传来动静,便立刻有人脚步轻轻地走了进来,像是一直在外间候着,对方估摸着是个新人,走进来的时候还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 “郡主殿下,”轻纱朦胧,入目绰约,她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只能依稀辨出对方是个男的,年纪不大,入耳的声音微微低哑,语气很恭敬,“要更衣了么?” 根据这个声音以及隐约能看见的身形来判断,来人不仅年纪不大,而且长得也应该不错。 漂亮弟弟伺候自己? 喻绯没有道德的眨眨眼,纤纤玉手掀开轻纱,眼睛“噌”的一下很诚实的亮了! 这就是女尊吗! 喻绯暗暗吸了口气,然后撑着身子起来,眉头矜持的拧了拧,抬手,懒洋洋道:“你先下去。” “郡主殿下……” 郡主身份尊贵,府邸中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有人负责,大到替郡主去云洱楼赎头牌的身,小到郡主的生活起居。 尤其像郡主这样……张狂肆意又不受宠的贵女,不仅脾气不好,还养了不少男宠,这人生**荡。过不了几天就要翻一个男宠的牌。 喻绯有点略微的错愕和几分不太道德的莫名振奋。 好家伙。 这个原主挺会玩儿啊!!! 权倾天下(2) 面前恭敬倾身的少年容貌清秀好看,但似乎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能够从三郡主嘴里听到人话,他忍不住抬起眼睛,惊喜和错愕瞬间充斥心尖,他按捺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声音里全是迫不及待:“好的郡主!” 纱幔轻盈落下,遮住对方堪称惊艳的眉眼,他深知郡主此时视线受挡,看不清自己,于是唇角翘起的弧度愈发放肆。 三郡主色批的很,这要是放在现代那就是妥妥的变态,可她有权又有颜……所以即便她的手段姹紫嫣红,放荡急色,也依旧有人低眉顺眼的凑上前去。 但他对这位郡主避之不及,甚至根本不愿意招惹她。 他本来也紧张而无奈,心如死灰的想着自己就要不干净了……风水轮流转,前几天他看着别人红着眼睛跑回来默默蹲在墙角画圈圈时,他还真情实感的跑去安慰了一下。 然后没过几天。 按照名单,就轮到他去伺候对方了。 所有人都在劝他,在这片国土上男子身份低微,能被郡主看上,就算你造化大了,这是郡主施舍给你脱离苦海的机会,你一定要去尽力讨好取悦……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 莫名其妙拿了麻雀剧本的少年本人:“……” 谢邀,我就不能老老实实做个人? 他不想变凤凰。 他只想当个缩在角落不会被三郡主荼毒的人。 毕竟他一没看过宫斗文,二是三郡主性子阴晴不定,一个不注意她可能就下令要砍他头了。 离开喻绯的寝宫,站在门口,白净的少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然后打了个真情实感的冷颤。 “……” 还是能避就避吧。 他怕在这里自己活不过三章。 ** 那人走了之后,喻绯就简单直接的卷起衣袖,雪白的里衣袖口下,女生腕间那抹朱红的痣分外显眼。 “……”她沉默了两秒。 然后以为这守宫砂是原主自己点上去的。 喻绯甚至不信邪的伸手,恶狠狠的搓了搓那枚小痣。 好家伙。 搓不掉。 于是喻绯就很苦恼……说好的会玩儿呢,说好的渣女呢,原主有权有颜有男宠,她院里养的这波人都是破船吗。 她短暂的自闭两秒,然后突然躺平面无表情,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幽幽磨牙。 “宿主,”一片死寂之内,空间内的系统终于琢磨出来打开权限的按钮,“根据您的要求,从这个位面开始,我们就要玩儿点刺激的了喔……” 喻绯平平静静:“有多刺激。” “这个世界,可供您选择的攻略对象有五个,”系统咬着圆乎乎的雪白爪子,一双眼睛盯着切换画面的荧幕,“衣冠楚楚的丞相,战功赫赫的将军,邻国娇花病美人王爷,方才的男宠,还有个未来云洱楼头牌……您得从中选一个。” 选一个。 喻绯仔细琢磨了一下系统的话,挺头疼的皱起了眉。 “只能选一个么?”她缓缓眨眨眼睛,拒绝做选择,“……我就不能全要?现在是什么世界背景,我开个后宫难道不合理吗?” 系统无辜咬手指:“……” 非常合理。 不过它总觉得,这要是点头了,主神醒了得拔秃它。 太丑了。 它不要。 于是系统也同样坚定的拒绝:“快选!” 喻绯挑了挑眉。 青丝披散,暖香的室内静谧,寝宫外没有丝毫动静,她倒是难得的放松悠哉:“……你会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么?” 谈人生似的严肃语气。 系统迷茫了一瞬间。 它开始回忆自己在被抓来做系统之前的半生,想到凤诩主神提出请求时的淡冷瞳孔,再想想由于自己一时脑抽风导致把自己送到了这狗女人面前,就痛心疾首的回答:“如果时间重来……那我不会!铁定不会!” “有觉悟。” 喻绯懒散的勾着唇角笑,一步一步,淡定的给它下套:“所以我不会现在做选择,我要把所有攻略对象都接触一遍,然后做出最优选择,对不对?” “对……”系统后知后觉,“……对个屁。” 然后默默攥紧了自己的肉爪子。 说的好义正辞严,我差点就阴差阳错的点头了。 但它反应的还算及时,没有彻底爬进喻绯的套路,这让它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种自豪感。小系统瞬间挺直腰杆,坚定的站在凤诩这边:“宿主……” 它刚开口。 就看见喻绯笑意盈盈神色温柔的握住了一支白玉发簪。 生生捏断。 然后这位宿主明明白白的开口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小系统:“……” 它立刻正直的改口:“宿主说的没错,真不愧是您,考虑事情这么全面,本系统自愧不如。” 对不起了主神大人。 您自求多福吧。 “……” 这是一个全新的挑战模式,在系统提供的五个可攻略对象里,只有一个是主神。 相比之前固定的cp模式,这一次全新的玩儿法就紧张的多。宿主能不能在那15的几率里准确的选到主神,这全凭缘分,选中了自然皆大欢喜,选不中则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宿主被别人勾搭。 不论宿主选择的是谁,灭了对方黑化根源后依旧能算是任务完成。 不过所得信奉值会大打折扣。 小系统也不知道这一次主神是谁。 不然它还能明晃晃的给他走个后门。 现在倒好,它啥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看戏似的替主神揪心。 ……万一宿主选了别人。 那主神得多可怜。 ** 喻绯不知道系统这小脑袋瓜子里成天都在脑补些什么狗血剧情,她也懒得知道。 “来人。” 虽然门口静悄悄的,但她知道方才那位少年肯定还在。 这个世界女子为尊,更何况是郡主的身份,这个身份矜贵也金贵,是原主骄纵放肆的资本和理由。 她的身边不可能没有人。 果不其然,这边的话音刚落,寝宫的门便被人从外推开,方才那人垮着脸,没什么情绪的先行了一个恭敬的礼:“……郡主殿下。” 喻绯平淡的“嗯”了一声,然后指尖轻轻掀了掀纱幔,那双清冷的眼瞳便直白的落在他身上。 还没来得及换上笑脸的小侍从:“……” 哦豁。 这神经病要砍他头了。 权倾天下(3) 不过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这个闲心来砍他,只是自己掀开纱幔,利落翻下床,站在他面前,冲他抬了抬手臂。 “愣着做什么。” 语气很淡。 虽然刚才没怎么听系统讲话,不过她依稀记得面前这位少年似乎也是可攻略对象之一。 于是她一边垂眼打量着他。 一边平平淡淡的任由他拿着衣衫,一层一层的往她身上叠加交缠。 这人很年轻,眉眼间都是清秀腼腆,男生的纤长指间捋着丝滑的布料,轻轻环过她纤细笔直的腰。 尽职尽责认认真真的帮她系腰带。 “……”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的心里依旧很警惕,指尖半分都没触碰到她。 没有办法。 斯洱城的女子为尊,男子就是这么个地位,他即便心里有千万个不愿意,可郡主张口了,那他现在也只能照做。 他已经做好被吃豆腐的打算了。 毕竟众所周知,斯洱城的三郡主虽然很有经商头脑,打架也很牛逼……甚至在整个城内,找不出比三郡主更好看的。 但她爱好美男。 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悲愤的咬咬唇,好家伙,他一定会被吃豆腐的。 “……” 喻绯瞥开视线。 原主作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典范,对面前的人自然没什么印象……就连这张脸,她都很陌生。 但好歹有个狗系统。 这边刚接触到他,那边的小系统就兢兢业业的刨出了他所有资料,传给了她。 于是。 云廷,丞相之子,和原主的相遇很简单。 国宴上少年跳了段舞,唱了段小曲儿,然后就被原主看上了。 并当天晚上就被送到了府里。 她轻飘飘的接收到消息,然后垂了垂眼睫,眉梢单边一挑,喻绯平静的记下第一个攻略对象。 云廷,18岁,腰细。 ** 少年执笔清勾眉间花钿,铜镜模糊美貌,郡主神情淡漠,但眉梢眼尾都泛着多情的妖魅,少女慵懒的把玩一根素白的发簪,纤细长指漂亮。 云廷只专注的盯着花钿。 他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还是个平平无奇的美术生,因此手还算稳,勾出的花钿细致好看。 有她自己的几分影子。 “画的不错。” 今天的三郡主似乎没有平常那副狗了吧唧的色批样子,就连今日身上的裙衣也很低调素华,发丝仅用一根发钗随意绾住,能看见线条明晰的纤细脖颈。 云廷垂下眼睛,指尖颤颤巍巍的钻成拳。 但似乎没想到,他听到的只有一声没什么感情的夸奖。 云廷:…… 云廷:??? 你不对劲。 你现在应该摸我腰!摸我脸!摸我……总之你绝不应该是这副“对你没兴趣”的冷漠表情。 这人真的是三郡主么? 会不会也是壳子里换了个灵魂? 【叮——】 “宿主,劝你色他一下,”小系统看见警告,赶紧疯狂call喻绯,“攻略目标之一已经觉得你有问题了,你赶紧稳稳他!” 好家伙。 喻绯表示对他这个人没什么兴趣。 不过好歹是个漂亮弟弟,于是她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直起身,伸出恶魔之爪,摸了摸对方软嫩嫩的脸。 然后圈了圈对方的腰。 虽然但是,真的挺细,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喻绯甚至还能摸到微硬的腹肌线条。 云廷自然不可避免的咬紧了唇瓣。 这孩子虽然年纪小,不过肩宽腰窄,笔直流畅的肩线撑起衣物,便愈发显得人修长挺拔。 “行了,”喻绯摸完就收回手,然后无情的摆摆手,赶人出去,“这里没你事儿了,你出去吧。” 云廷呼吸都窒住了:…… 好家伙。 是他失算了。 方言全天下,这波吃完豆腐就立马抽身赶人走的狗操作,除了高高在上的三郡主殿下……也着实没有人干得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但他面上依旧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朝她行了个礼……然后就出去了。 ** 原主喻绯,斯洱三郡主殿下,封号嘉禾。 她的生活做风就算放到现代也是妥妥的渣女……常年混迹云洱楼,并时不时拐个漂亮弟弟回家,然后统一安排至后院。 现在。 喻绯掐指一算。 里面估摸着得有四十个男孩子了。 不过她虽然渣,但好在她不仅仅只有渣。在原主的名下有几家名气已经打出国外的品牌,不仅如此,她还曾执剑上过战场,那一战对方全军覆没,将军成了俘虏,然后不堪被她折磨,先一步自鲨为敬。 即便是这样。 原主似乎在女皇那里并不受宠。 女皇对待其她女鹅,都笑眯眯的纵容,想要什么都点头,除了男人。 对她则严厉苛刻的多,除了男人。 于是原主寻思,女皇是不是想把自己折腾死,然后把兵符抢回去。 毕竟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讲的。 不过——实际上,女皇对喻绯手上的兵符没有任何想法,她天生聪慧,为人理智而冷静,开的了店铺也拎剑砍得了人,简直就是一副天生继承人的样子。 不过原主向来只是玩弄别人感情的一把好手,再加上自幼就被执行放养政策,察觉不到女皇对真实意图,也属实再正常不过。 可其她皇女察觉的到。 古有皇子为权为位刀剑相向,现有皇女为权为位为喻绯鼓掌啪啪啪。 除了——大郡主。 这可是个狠人物。 “……” 喻绯衣着轻盈素寡,半张脸堪堪被漂亮的白纱轻轻遮挡,因此只能清晰的看见她眉间的花钿和眉眼,她平平静静的穿梭于晨市,不经意间瞥过大街上大摇大摆阵势极大的花轿。 这便是大郡主。 长的就挺尖酸刻薄。 按照剧情发展……她今天应该会带个男人来见她,不过对方只是个无名小卒。 大郡主想让原主死于男人。 无名小卒会在日后某一天,用几杯毒酒送她上青天。 “……” 于是她刻意放缓脚步,跟在大郡主的观光轿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完美混入了人群。 其实喻绯本来打算替原主进宫,和女皇联络一下感情的。 不过既然碰巧看见大郡主。 那还是跟着看一看吧。 “……” 停住。 喻绯几乎是同一时间顿住脚步。 抬眼一看,悬在那儿的招牌便分外显眼。 好家伙。 云洱楼。 权倾天下(4) 云洱楼是这一片有名的烟花之地,里面里的风尘美男虽然生的漂亮,但地位极低,他们大多数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流落街头之后被老鸨用一个馒头骗来卖身子的。 来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有些地位的,于是这些小倌只能用尽浑身解数去讨欢,只希望她们能将其赎回去,从泥潭脱身。 这是唯一出路。 喻绯在大郡主进门后,过了几秒才推门进去。 云洱楼是整个斯洱最大的花楼,小倌和客人都很多,装修大气典雅,整体色调清淡,鼻尖萦绕的浅香并不奢靡。 她站在门口往上看。 大概是面纱遮住了半张脸,今日的着装又着实素寡,负责接客的中年男子一时之间居然没认住她,笑眯眯的就凑过来,殷勤行礼道: “新来的姑娘么?快里面请。” 喻绯瞥了对方一眼。 身份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就是这里的老妈妈……不过出乎意料的,对方虽然算不上很好看,但也不油腻,甚至还能轻易看出他年轻时的风姿,喻绯淡然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然后余光看见大郡主径直上了二楼。 于是她随手捻了几颗银子出来,放在那人掌心,似乎已经是逛楼的老手了。 “去,给我在二楼开个房间,”喻绯语气淡淡,轻轻抬了抬下巴,“把你们这儿花魁叫来,我包他一天。” “这……” 中年男人说了一个字之后便顿住,侧头,先朝两边站着的少年们示意:“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先接待这位姑娘?” 那几个眉目俊秀的少年,大概是新来的,估计还没被调教过,站在那儿还很青涩,瞥她时有点无措,动作犹豫。 喻绯善意的抬了抬指尖。 于是少年们轻轻牵住了对方指尖,垂眸敛目,耳根子慢慢的红了一片。 中年男人这才开口:“……姑娘,我们这位花魁只卖艺,不卖身,还望您谅解。” 据说云洱楼的花魁神秘,容貌绝美,气质淡然,依旧是熟悉的高岭之花类型,几乎能称得上整个云洱楼的排面,他的人气很高,很多人为他而来……但他从未接过一次客。 真真正正。 卖艺不卖身。 连个笑都不卖。 但喻绯已经对这种类型厌倦了,她玩儿腻了,对高岭之花已经没有兴趣了。 况且她进来本就不是为了花魁。 于是郡主只是随意应了声,挺好说话的点点头:“……可以,这些孩子也不错。” 虽然原主的年纪也不大,可在喻绯眼里,现在小心翼翼牵着她指尖的几个小少年就是孩子。 心思纯真的孩子。 牵个手就耳根子红一片。 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看她。 喻绯倒是乐见其成,看着对方稍显慌乱的步伐,以及咬的死死的唇瓣,上楼梯时他还差点摔一跤。 喻绯及时伸出手。 单手勾住了小倌的腰。 “没事么。”女生宽大的袖摆蹁跹,忽然掀起的一阵风微微吹开了她面上的纱,精致的五官轻显,随后刹那恢复平静。 即便如此。 就那么一眼,他还是觉得惊艳。 “姑……姑娘。” 小倌红着脸,声音低低的软,喻绯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腰间,虽然没动,但他依旧觉得烫。 “多谢姑娘。” “无碍。” 她神色平淡的收回手。 然后瞧见对方羞红无措的样子,又勾出笑容,说话故意来了个大喘气,明摆着不正经。 “……等会儿卖力点就行。” 他:“……” 这是本位面可攻略对象二号。 云洱楼未来的新花魁,现在只是个未经人事的纯情孩子。 不过喻绯对他依旧下意识没什么兴趣。 只是莫名有种看儿子的感觉。 太纯了,纯到她不好下手。 但也没说不可以纳入她的后宫。 二楼的包间私密性极强,推开窗就能看见一楼设置的歌舞台,但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贴着墙,喻绯能听见隔壁的声音。 至于这么豪华的云洱楼装修为什么唯独漏了精化隔音。 她觉得。 大概是为了变态的情趣。 外面声音很嘈杂,隔间的声音传过来时便模糊。 首先是非常恭敬的一个男声:“大郡主。” “今日你便入了我那三妹妹的宫吧,好好陪着她就是,最好让她无心朝政。我那好母亲,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居然打算将她培养成继承人……呵。” “可她不是本就无心朝政么,外界分明都传开了,说她每日只乐于留恋花丛,还需要大郡主亲自派人么?” “身为郡主,她总归是自由的,若是她愿意,什么事情办不好?她性子本就捉摸不定,这天下归不归她,关键只在于她要不要。” “三郡主……”喻绯听见男声停顿一下,随后是一声极为遗憾的叹息,“三郡主阅男无数,恐怕以我这种姿色……入不了郡主的眼。” 再然后。 就没声了。 因为可攻略对象二号打碎了一盏灯。 是的,你没看错,非常狗血。 喻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破地方也能看见这么狗血的套路,这脑残程度简直不亚于在偷听时踩碎一根树枝。 喻绯默默回头。 笨手笨脚的少年无辜举手。 “我不是故意的……” 她听见大郡主压低声音,吩咐别人:“……你去隔壁看看,可别是我那位好妹妹。” 好家伙。 喻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纱。 这毕竟只是遮脸,不是换脸……到时候这面纱一掉,这个好地方可能就成了她们动手之地了。 于是。 喻绯伸手,轻而易举的揪住对方的衣领。 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眼前一阵眩晕,等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褥上,眉眼清冷的姑娘单手撑在他耳侧,清浅呼吸喷洒。 “姑娘?” “别动。” 她微冷指尖轻轻划过对方脖颈。 眉间花钿漂亮精致,身下少年动作僵硬,但还算乖顺。 她垂着眼睛看他。 听着细微的动静。 然后安静的过了几秒。 喻绯的一只手忽然下移,掐住了小少年的腰。 她没什么情绪,就像只是简单的下了一道让人无法抗拒的命令。 “叫。” 权倾天下(5) 太……太直白了。 那只纤细好看的长指还停留在他的腰间,此时姿势暧昧至极,漂亮的少女微微倾着身子,眉间花钿似乎有些妖红。 握着他腰的力道陡然加重,喻绯现在没什么耐心逗他玩儿,“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这样怎么看都太过羞耻……让他被女子盯着浪叫,这行为属实过于孟浪了。 但对方的眼神又很凶。 于是他只能无意识攥了攥被褥,听话的张口叫:“姑娘,疼。” 是真疼。 她掐他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收着点劲儿。 这劲儿大到能直接拧断人头。 他本以为自己颤颤巍巍的应一句就可以算了,但对方似乎很严格,眉头紧皱,听得出并不满意: “叫也不会?声音这么小,你没吃饭?” 神经病。 他几乎是瞬间就咬紧了唇瓣。 可他不能得罪她……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家里多多少少都有点矿,男子为妓,他们只能全力的讨好对方,否则后果自负。 轻则杖责。 重则分配给其他稍微低端的花楼,专满足客人各种奇葩癖好。 所以虽然浪荡和不堪。 但他还是委屈的叫了。 于是当大郡主即将推开门时,听见的便是这令人脸红的放荡低喊。 “姑……姑娘……” “嗯……唔啊……” 隔着一扇门,里面的喻绯翘着二郎腿,面无表情清心寡欲的小口饮茶,与她距离不过半米的地方,白净的少年羞红了整张脸,长指紧紧攥住被褥,他闭着眼睛,强摁住心里严重的屈辱感。 可偏偏那雪衣女子神色淡定,就跟没听到似的。 只是时不时的附和他几句,说一些阅文不让过审的假话。 “……” 大郡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大概是嫌里面的声音着实浪荡,她皱了皱眉,顿时消了戒备。 “走吧。” 于是喻绯放下了茶杯。 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起身,单薄的身形迈步靠近,从方才的桌上拿了颗蜜饯,喂猫似的送进了他嘴里。 意思很简单。 你可以停下了。 “……” 于是声音戛然而止。 相比自己的面红羞怯,对方就有些过于平静了,尤其是现在还被她这清透的视线盯着…… 大型社会型死亡现场,谢谢。 何清渡选择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喻绯看的透透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隔着被子拍了拍他。 能理解。 毕竟还是个干干净净未经人事的纯情孩子,刚上岗就碰到这么个奇葩客人,不给他做前戏,甚至还不怎么碰他,就让他一个人躺那儿干巴巴的叫。 他觉得羞。 也正常。 “小朋友,”喻绯看着对方露出的羞红耳根,“你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何清渡:“……” 好家伙。 来这儿的能是什么好人……不都是冲着楼里的这些人来的么。 救出去?……真有意思,带回家做玩具么? 于是他冷哼一声,并未明显表态。 倒是喻绯。 喻绯也没耐心继续往下耗,见他不说话,她就没再说什么,只是直起身子,然后迈步出门。 全程头都没回。 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犹豫。 像极了一个做完就跑不想负责的渣女。 ** 郡主府一向奢华,原主简直把“纨绔”这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她今日以这副面孔在街上飘,居然没几个人认出她。 喻绯去自己的商铺,自己组了个水果篮。 然后店小二果然没有认出她。 他要她结账。 若是平常,作为三郡主,她应该会随身携带不少银子,不过喻绯嫌麻烦,今天挺轻便的就出门了,更何况方才在云洱楼里,她随手一捻就已经丢出了全部。 “……” 要不是想不露身份的去偷听墙角。 她也不至于花银子打点老鸨。 以至于现在没钱,只能默默滚回自家商铺拿水果篮。 喻绯唇角轻轻抽了一下,但转念一想,现在她已经变成了一个从头白到尾看起来很清纯的女子,就和一妻一夫的普通人家似的,如果她摘下面纱,保不齐要吓走一批客人。 毕竟……虽然知道这些店都是三郡主的,可三郡主只是个幕后人,平常看不见她还好,这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碰到魔鬼,他们跑都来不及。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店生意。 于是喻绯忍了。 她赊账了。 没错。 她赊在了自己头上。 然后回了府,还是决定乘马车过去。 太远了。 其实她今日的这副装扮没有任何目的性,不过是她向来喜欢清淡的颜色,张扬肆意虽然也是她的风格,不过原主的裙衣着实有点一言难尽。 寻常人都是人靠衣装。 她倒好。 裙衣都是靠脸撑起来的。 许是原主平日里确实过于艳丽,这会儿见女儿过来,女皇以为这是个高仿的老三,差点下命令把她拖出去斩了。 喻绯:我离头掉就差那么一点儿。 “皇儿,你莫不是吃错药了?” 打量眼前雪衣干净的女子,女皇连奏章都不批了,她看见一向无规无矩的三女儿此时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儿,脸上也不是那种“我要给你送终”的死鬼样了。 毛笔停下。 女皇试探性的看了她一眼。 好家伙。 这人是个假的吧。 来看她已经是一件值得震惊的事情了,居然还友好的带了水果? “你……” 女皇忽然想到什么,重新上下打量了下喻绯,然后露出了然一笑。 “皇儿可是终于有收房的想法了?” 喻绯wds 喻绯不动声色:“没有。” 收进后院可以,明媒正娶不行。 海的女儿划船从不靠桨,给了名分就算是阴沟翻船了。 再说。 她连她的鱼都还没见全。 此时收房实属草率,她可不想在还能浪的年纪就步入娶夫的坟墓。 被迫安分最为致命。 “邻国的丞相不错,”女皇想到什么,从手边的卷轴里忽然抽出一卷丢给她,“长的挺好看的,就是身子弱了点……你去见见,不喜欢不要了就是。” 在女尊国,男人的地位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起任何反抗的心思,那人虽是邻国丞相,可嫁来后也必须讨好妻主。 更何况是嫁给皇室的女子。 男子不会奢求自己的妻主一生只守着自己一个,也不能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根本没有先例。 说的更直白一点。 在这个世界,男人只是消遣。 权倾天下(6) 喻绯眸光幽幽,舌尖轻轻抵了抵牙关。 既然只是个消遣。 那多几个似乎也不错。 况且在这个世界养后宫并不会耗费太多精力,毕竟有专人负责打理,她最多也只是需要出个钱。 而现在。 她,喻绯,大名鼎鼎的三郡主殿下。 最不缺的就是钱。 “罢了,皇儿,你若没有这个想法,母亲也不催你,”女皇见她犹豫,母女俩之间的气氛又难得不这么嚣张,因此她的语气倒也难得的平和,“不过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娶亲的人选你也该安排起来了。” 喻绯:“……嗯。” “不过,邻国的那位丞相,”女皇拍了拍她的手,蹙眉道,“你若是有兴趣,随时来和母亲说,我会替你安排好行程。” 邻国政策有所不同,在这个世界,那是唯一以男子为重的地方,不过终是差距悬殊,治理很乱,如今管理朝政的是个昏君。 也是个暴君。 在周边的国家眼里,这片地方算是挺有价值的,所有人对其虎视眈眈,唯独斯洱女皇佛系不争,以平静安和为治理国家的根本大法。 但喻绯不一样。 最近其他国家为了这个地方不断挑起战事,已经在宫内传开了,从郡主府到紫禁城的路途当中,她听见不少关于此事的议论声。 她垂着眼睛,平静视线落在屋内某处的布防图上。 这里的位置确实特殊,青山绿水环绕,是个滋养人才的好地方,再以丞相那非富即贵的身份地位,应该会被养的挺好……更何况这个地方既然被那么多人眼红—— 那她就更想争一争了。 喻绯琢磨了一会儿。 然后看了她一眼,点头,露出一抹明晃晃的笑:“母亲,不用考虑了,尽快安排行程吧。” 堕神始终是堕神。 她对天下苍生本就没什么怜悯,刻在骨子里的更是根本就改不掉的嗜血好战,对争夺似乎特别感兴趣……换句话说,若是没有人争这个地方,即便那边环境再好,她也不会提起丝毫兴趣。 再说…… 那个丞相,她还没见过。 “……” 在皇宫消磨了近一天,出来的时候天边卷起了绚烂霞光,车夫已经在外面恭敬等着了,本已有点困倦,但见她终于出来,还是不得不打起了精神。 “郡主,”车夫掀开帘子,方便她迈步上去,等她坐稳,他才继续出声道,“现在回府么?” 于是喻绯轻轻揉了揉眉角,十分自然的随意应声:“回府。” ** 到地方时天色已黑尽。 郡主府门口灯火通明,一看就是暴发户似的富贵人家。 她才刚从马车上下来。 就看见从方才就一直在东张西望的管家终于跟看见救星似的走过来。 似是有什么要紧事。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忘行了个恭敬的礼:“郡主殿下。” 喻绯表情都没变一下:“何事。” “几个时辰前,您让我赎回来的那人……”她卡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现在跪在您的寝宫前,一句话不说,就想见你一面。” 喻绯:“?” 她皱了皱眉:“我让你赎……好吧。” 她忽然想起来了。 那人名叫何清渡,云洱楼未来的花魁,18岁生辰还没过,放在现代还是个小未成年。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小少年全家彻底死绝,周围人落井下石,他被赶出去了。 流落街头。 惨的一批。 然后被老鸨轻车熟路的骗回去了。 喻绯本来没什么印象了,不过经管家这么一说,她才猛然记起来。 何清渡,虚岁18。 嗯……肤白,腰很软。 叫的挺好听。 她先默默记下了。 …… 寝宫门口。 大概是原主平时的行为作风实在可怕,因此虽然府里有很多人想吃瓜,却并没有人敢直白的上前。 只有几个英姿飒爽的侍卫。 试图把他从地上揪起来。 今早侍奉她的那位腰挺细的少年云廷,就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手里还捧了块西瓜。 “……” 边吃边摇头。 眼里全是怜悯。 好家伙,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又是个被喻绯那张狗脸欺骗了的可怜孩子。 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儿好……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哐哐撞大墙。 见她回来。 方才还躲在一边吃瓜的兄弟姐妹已经默默散开,就连侍卫都贴墙站好,无比整齐的行礼,恭声道:“郡主殿下。” 喻绯面无表情的挥挥手:“你们先下去。” 然后视线才缓缓落在跪在地上的某人身上。 他跪的笔直,原本干净的衣裳上都沾了狼狈的灰。 喻绯推开门,语气不咸不淡:“进来罢。” 云廷:…… 好家伙。 我直接好家伙! 这郡主玩儿挺猛啊,都夜夜笙歌了,精神居然还这么好! 怎么办。 好想去听悄悄话。 原本何清渡还挺坚硬的,如今见到喻绯也乖了不少,大概是她的眼神确实凶,又或许是因为三郡主的名号让他下意识的产生忌惮。 “咔” 门被轻阖上。 寝宫里依旧灯火通明,空气中浮着浅浅的慢香,一袭雪衣的女子径直走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听说你在孤寝宫前面跪了整整几个时辰,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么?” 假的。 喻绯掐指一算,就知道他根本没什么要紧事。 他的背景不太好,加上前几天他才被人赶出来,吃了几天流落街头的苦,他自然对再被人丢出去心生犹豫抵触。 再加上三郡主出了名的随心所欲,阴晴不定。 以及后院里的美男无数。 这让何清渡觉得更没安全感了。 更何况……他今天在云洱楼表现的并没有那么听话。 所以他根本不是来找她说事情的。 他是来主动示弱,是来讨好她的。 毕竟在这里,男人只是女人的附属品。 若是不讨喻绯的欢心,他可能就见不到几天后的太阳了。 “郡主说笑了,”出乎意料的,这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娘兮兮,一关门就凑上来。何清渡只是站在那儿,冲她做了个揖,“只是想到白日对郡主多有冒犯,就想着过来与您道歉,您大人大量,莫要因奴而毁了心情。” 权倾天下(7) 小东西。 还挺能屈能伸。 喻绯单手撑着额角,眼尾上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眸底漂亮的碎光流转,露出的一截手腕纤细白皙。 何清渡便只能耐心的等在那儿,不起身。 没办法。 虽然他对喻绯这个人没兴趣,但风言风语多了,总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比如前几天有个男人因为无意冒犯到她然后被打断腿丢出府。 再比如她玩儿腻了就把人送回云洱楼的光荣事迹。 在喻绯眼里,男人只不过是件物品,喜欢就领回家养着玩玩儿,不喜欢就直接像垃圾似的清出去扔了,这人潇洒肆意,行事放荡不羁……惹她不悦,大概率会直接掉头。 所以。 即使面前这个狗女人很奇葩。 他也得先保命。 对不起,我先跪了。 虽然他是个男生,还是个贫穷的男生,但人穷志不穷——这是他父母亲自他小就教给他的道理,所以养成了他现在的性子。 他被拐进了花楼没错。 可他还是打算做个腰杆梆硬的汉子。 何清渡跪了,面上也很乖顺,但他心里是非常不服的。 “……” “我知道了,”喻绯盯了他一会儿,眼尾轻佻,容貌似乎比白日里更加妖异漂亮,少女修长身姿慵懒,指尖微微一动,笑意浅淡,“你下去吧。” 她没了逗弄他的心思。 可攻略目标她见一面就够了,基本的特点她也记下来了。 目前来说。 难选。 一个身材比另一个好。 一个又比另一个叫的好听。 她当然没想着现在就做出选择,更没想过提前深入了解他们。 毕竟还有一个丞相。 大抵是山高路远难以见面,她现在居然对这个丞相有一种极大的兴趣。 她想看看。 这男人到底值不值得她跑那么远。 ** 行程安排在几天之后,路途遥远,女皇多给她安排了几个侍从,云廷被迫与她一起出发,马车内空间很大,他就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规规矩矩,眼神压根就不往她这边瞟。 另一边,少女的脸绝色无双,衬着眉间的花钿与微微泛红的漂亮眼尾,渲染出极致风情,修长皙白指尖把玩金钗,视线偶尔飘过来。 云廷:你看不见我。 但事实并非如他所愿,喻绯不仅看见他了,她还看的清清楚楚。 “孤很可怕么?”静谧半封闭的空间内,漂亮的少女声线略微慵懒,“为何避着孤?” 身为郡主身边一个小小的侍从,事事让她觉得顺心才是本职工作,不过今日的三郡主似乎与往常并不太一样。 以往的三郡主眼光挑剔的很,后院里养着的大部分美男让他一个男的看了都忍不住觉得羡慕,对他的态度就像是他的这张脸——平平无奇。 近日倒像是有些关注他。 是山珍海味吃多了觉得腻,所以想看看他这种丑的挺别致的小东西来清醒清醒吗。 云廷咬了咬唇瓣,然后缓缓眨了眨眼。 仔细想了想,随后他闷声试探着胡扯道:“……放眼全斯洱,没有人比殿下您更加绝色美艳,您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暖暖燃烧了奴……的心窝,怎么会可怕呢。” 呵。 角落的少年刚张口胡诌完就听见郡主极低的一声嗤笑,他默默撇过头,移开视线,神色极其古怪。 好家伙,您可真是顺杆爬的一把好手。 若真要细数您的所作所为。 那可怕这两个字是你够用的吗。 他刚刚的话不过是现代流行彩虹屁的虚假夸赞,其实他挺想说——你这人除了脸,压根没什么好的地方。 你心黑。 可这话万万不能说,他还想活,还想活着回家见爸妈。 他连火锅都还没吃完。 云廷咬了咬唇瓣,坐着马车在一段泥泞的小路上颠簸,托了喻绯的福,这还是他第一次坐这么富贵壕气的马车。 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诉某些潜在的危险团伙——我很有钱,不打劫就是你傻逼。 云廷:我恨。 这人死都要拽上我。 ** 出乎云廷的意料,通往邻国之路上一路平安。 别说刺客。 更别说抢劫。 这几天连雨都没下一个。 若是非要提及有什么不安分——那就是喻绯了。 她这个人确实很不安分。 他在这个女尊世界也已经待了好久了,喻绯是他见过第一个徒手抓兔子的郡主。 动作还非常熟稔。 分明是一袭白裙,但每一个动作都英姿飒爽。 漆黑柔软的长发只束成简单的高马尾,露出一截修长优越的脖颈线条,云廷看着矜贵的郡主殿下牛逼兮兮的生火烤兔子,然后那只惨了吧唧的熟兔子……就忽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面前的喻绯拧着眉:“拿着,别磨叽。” 免得这孩子总眼巴巴的瞅着她。 虽然这家伙不讨她欢心,可她也没残忍到让他在荒郊野岭里饿死。 “……” 她当然没有这么善良。 只是这次出来她嫌行李多,就没带多少盘缠,只随意装了几张银票,前面又有一家挺有名的酒楼,云廷腰细人也瘦,但耐不住他现在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少年。 他吃太多了,谢谢。 按理说小小侍从是没有资格与侍主同吃的,但另一方面他们也没有办法对侍主说出一个“不”字。 所以虽然云廷有被突然受宠若惊到。 但他没有拒绝,只是一脸悲痛的伸出颤抖的手。 “为什么……”他嗅嗅烤兔子,满眼都是对这只无辜兔子的悲悯同情,一个人小声逼叨,“为什么……要烤这么可爱的兔兔……还不放孜然!” 这人不知道兔兔最好吃的地方是腿吗。 不知道兔兔的腿一定要配孜然才好吃吗。 好家伙。 你暴殄天物。 你不懂美食。 失去孜然的烤兔子就如同失去了灵魂,分明再走几个小时就能看见酒楼了……这人在这里塞给他一只兔子,是想让他等会儿少吃点对吗。 怪让人难过的。 郡主府那么有钱,他还能吃穷她吗。 云廷悲愤的张开嘴。 一口下去。 喻绯“啧”了一声。 即便是在荒郊野岭,似乎也不影响她鲨兔子的手艺,肉质鲜嫩可口,鼻尖食物香萦绕。 云廷:“……” 他思考了一下,忽然咬着兔子一脸认真的看了眼对方: “爸爸。” 权倾天下(8) 在缺乏调味料的前提下,这只烤兔子居然还挺好吃,对云廷来说,这确实是一个值得喊爸爸的技术。 喻绯淡淡挑了下眉:“谢谢,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过了这个城镇之后,便算是彻底走出了斯洱,这是一行人所途径的最后一个繁华之地,再之后便是无边际的丛林。 衬着夜色。 枝叶树影摇曳的可怕。 第二天天亮,才踏进青城。 “……” 这里就是邻国首都,但一片荒芜。 倒也不是寸草不生的荒芜,喻绯淡然拎着裙摆掀开车帘,视线落在这片土地上时,漆色清冷瞳底倒映街上光景,这里什么都有,商铺的类型很全,装修的也很不错,可没什么人在路上走……就连偶尔看见的几个人影,也只是低头闷声走,气氛压抑低沉。 就连面对她们这些外来人士。 都没有人会抬头看他们一眼。 喻绯地位尊贵,身上的衣料自然都是斯洱京城内的特殊布料,颜色至纯至净,看起来手感也不错。 少女单手撑在窗沿,衣袂被风轻轻翻起,面上看不出情绪。 “有意思。” 按斯洱女皇的性子,定会与提前与那昏君说过,不过从她们自进城到现在都没人出来迎接,最基本的待客之道在这里好像就是个屁。 于是喻绯瞬间就懂了。 女尊国瞧不起男人,而这个以男人为重的国家自然看不起女人,尤其是来自女尊国的女人。 这家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 好家伙。 “……” 云廷也懂了。 虽然他觉得这个男人很有胆量,可架不住喻绯凌晨给他的那只烤兔子好吃,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他这一波决定站喻绯。 于是云廷眨眨眼,正义的挺起胸膛:“好家伙,此人不得house!” 喻绯:“……” 她瞥他一眼。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话太多了。 ** 许是最近战争颇多,局面动荡不安,便导致这里民不聊生,分明还是白天,却死气沉沉,街上看不见人影。 一行人洋洋洒洒往前面走了几步。 才发现某个角落里躲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破孩。 这个小破孩从她们进城就一直躲在暗处,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她们走了多久,他就跟了多久。 喻绯抬了抬手:“等等。” 然后下车,迈步过去,轻而易举的把人揪起来,随后居高临下的垂下眼,漆黑的眸底碎光流转。 “小孩儿,”少女嗓音微低慵懒,“跟着孤作什么?” 她虽然平静傲气的依旧自称“孤”,但语气里似乎没有什么侵略意味,倒像是单纯的逗弄。 那个孩子也不怕她。 他的一双眼睛很亮,澄澈的像是九月明净的湖畔,即使面前的女人修长挺拔,明摆着不好接近,甚至一只手还揪着他的后衣领。 可他就是不怕。 他仰着头,眨眨眼睛,奶声奶气的开口:“姐姐,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怕你?” 喻绯:“……” 她沉默几秒没回答,目光随意瞥。 ……噫。 这孩子。 脸上脏兮兮的。 衣衫也破烂。 但五官不错。 “嗯……”喻绯漠然收回手,没打算瞒着对方身份,况且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因为我是斯洱的皇女,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 这孩子对这个名号似乎也有点印象,但毕竟年纪小,记不清那么多事情。 他只记得。 这个名字,隐隐约约的在哪儿听过。 ——不过这个国家人情冰冷,最近战乱纷争又不是一般的多,哪里会有人愿意停下脚步,与他说话。 花钿妖红漂亮,眉目清冷淡然。面前的姐姐垂下眼睫,半遮瞳孔,便愈发惊艳好看。 那小孩儿微微歪了歪头,并没有把面前的人与“心思歹毒手段狠厉”几个词联想在一起。 小孩子心思单纯,他觉得喻绯是好人。 “那姐姐可是走错路了?” 他抬了抬手,“斯洱国你要往那边走喔,我们这里是青城,最近这里很不安全,你要快点走。” 喻绯咳了一声,言简意赅:“没走错。” 至于是来做什么的。 她觉得还是不要告诉这小孩儿为妙。 “孤为丞相而来”一话说出口,再配上她现在这令人尴尬的名声。 好家伙。 妥妥十八禁。 “……” 那小孩儿只是个插曲,几分钟后,一行人重新步入正轨。 但。 喻绯是直直冲着丞相府去的。 她完全没有先去皇宫见那脑残昏君的想法。 毕竟在她十几年的生涯里,就没有学过什么叫做先低头,青城君主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可以,那她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多情。 “郡主殿下……” 不管是什么身份,在到达其他国家时理应先去拜见本国君王,这是规矩,也是表达友好的方式。 女皇给她派了好几个人跟在她身边。 为的就是少让她出现些幺蛾子。 比如现在。 不论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喻绯,都完全不是个听劝的性子,不过喻绯的性子更加恶劣些,她甚至连话都不让对方讲完。 “识相点就把嘴闭上。” 她冷着脸放下马车的车帘,清冷的声线不咸不淡的顺着风飘出来,掷地有声。 “孤做事,还轮不到你教。” “……” “是。” 喻绯从没被人忤逆过。 此地距离丞相府还得再悠会儿,喻绯单手撑着额,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眼睫轻轻阖上,神色平静,别的也看不出来什么。 云廷瞄了一眼,忽然又不敢说话了。 太可怕了,我只想当个安安静静的花瓶。 不过那人可真没啥眼力见。 三郡主是个啥性子,他这个才来几个月的都摸清楚了,这些侍从难道还不比他清楚吗? 好家伙。 分明成天在喻绯雷点上蹦迪的是别人,为什么承担后果的却是他——一个弱小可怜无助但很能吃的群众。 你以为成天看变脸的戏码很轻松吗? 天真的孩子,你在放屁。 云廷默默往角落缩了缩。 这个时候说啥错啥,最明智的决定就是当个哑巴。 花、瓶、难、做。 “……” 很快就到了丞相府。 一如既往的寂静。 门口依旧没什么人,就像是被人抄了家之后封起来的府邸。 权倾天下(9) 喻绯着实有被惊吓到。 面前的府邸甚至比不上她郡主府的五分之一,门口景致萧瑟,落叶无人扫,站在大门两侧的人懒散而立,余光瞥见缓缓而至的雍贵马车,甚至也没有打起精神。 纤纤玉指掀开车帘。 探出的那半张脸极致瑰丽,眼尾微微上挑,漆黑的眼瞳映出冷淡情绪,车前的少年恭敬轻抬着手臂,半垂眼睫,并未直视她。 少女一只手轻轻搭在云廷的手臂上。 这是一位极其漂亮的少女,看起来地位还很高。 但丞相府门口的侍卫毕竟生活在以男子为尊的地界,所以瞥见她时除了第一眼的惊艳就再无其他情绪,与斯洱相反,在他们眼里,女子也不过是消遣。 喻绯裙摆轻盈,花钿红的妖异,分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人下意识的觉得对方强势。 于是侍卫对她还算是尊敬,抬手将她拦在门口:“丞相今日身体不适,女子请回吧。” 照平常,他们这样一说,纵使再有脾气的人,也无法硬闯进去,可喻绯不一样。 修长单薄的身形立在那儿,少女瞥了眼门口侍卫的表情,脚步停住,忽而勾起一个没什么善意的笑。 “丞相大人何时康健过?” 她贵为皇女,自幼又被放养长大,无论是原主还是喻绯都是肆意张扬的性子,少女心高气傲,完全没有任何退步的意思。 她已经观察过了。 这个国家的治理者是个十成十的脑残,还是个十成十的疯批,目中无人,心里只有权和色。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 所以丞相估计也只是空有丞相的牌牌,然后在必要的时候被推出去当联姻保和平的工具……毕竟她听说,青城丞相还是有挺多人觊觎的。 大抵是从未见过讲话语气如此恶劣的女人,侍卫愣了几秒之后终于回过神,指尖握紧剑柄,仿佛她若是再不听劝的上前一步,就要给她来一剑了: “不可,丞相大人已经歇息。” 喻绯垂了垂眼,语气漫不经心:“剑收好,不然孤让你头和剑一起掉。” 侍卫:“……” 哎呦。 这女人挺狂! 其中一个梗着脖子:“姑娘语气好生狂妄,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斯洱三郡主。”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毕竟虽然原主的名声差到人尽皆知,可毕竟那是在斯洱。原主总不会这么放肆出名,所作所为甚至传到了其他国家吧。 “……” “原来是嘉禾郡主,”沉默两秒,侍卫一反常态,笑容忽然绽放,甚至还不等她再次出声,丞相府的大门便为她而开,“方才是小的们逾越了,郡主大人有大量,还望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们自然没听过邻国本地那些关于喻绯的风言风语,他们只听说过斯洱三郡主的骁勇善战,以及牛逼的商业头脑,然后再无其他。 喻绯当然不知道自己在整个鬼地方居然是这么个正面的形象,提及名号就让人毕恭毕敬,侍卫在前面带路,将她领至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停在门外,喻绯听到里面有人在咳。 声音很低,很轻。 接着,似乎察觉到了门外的动静,少年安静片刻,接着是略微冷淡的声音响起: “谁在外面?” 这声线清冷淡然,低哑微沉,质感极佳,听起来又清透,像是初春时山林弥漫雾气,凛冽却泛起温柔,即便是喻绯,心都忍不住酥了半边。 “……” 虽然并未见到他的面,但她觉得这人一定比何清渡叫的好听。 丞相府内倒也干净,清泉潺潺,安静淌于石桥之下,古色古香的静谧,纸窗漂亮镂空,花纹简约却精致,与她的郡主府不同,这里好看的很精致。 喻绯盯了会儿细流中欢快摆着尾巴的鱼,隔了一会儿才回他: “……先让我进去可以么,外面有点凉。” 不是她不愿意说。 主要是这几个字她已经说腻了。 她就差把“斯洱三郡主”这几个字刻脑门上了。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才意识到什么,声音不咸不淡道: “郡主直接推门进来便是。” 听起来似乎有几分疏离。 不过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没有再假装矜持,指尖触上木门的瞬间,喻绯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然后侧了侧头,赶小狗似的:“孤与丞相有要事相议,你们不必跟进来。” 言下之意非常明显。 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云廷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人真不是个东西。 说的冠冕堂皇,表情正经的就跟真的有啥要事要说似的。 渣了吧唧。 “……” 喻绯从云廷精彩的面部表情上收回视线。 后者啥也没察觉到,乖乖的抓鱼玩儿去了。 少女推门进去。 丞相很年轻,少年模样,端坐在里间的桌案,墨发倾洒下来,他似乎是个无欲无求的性子,抬眼时双瞳清澈见底,唇瓣色泽微微浅。 毛笔触着宣纸,留下墨色印记,离的越近,弥散的中药味便愈发清苦。 见白裙少女出现在面前,丞相微微弯唇勾出漂亮弧度,撑着桌子站起来,美色惊人,不紧不慢的对她行礼: “郡主殿下。” “丞相大人。”喻绯挑了下眉,饶有兴致的倾身,行了个回礼。 “郡主是刚从宫里回来么,”发丝垂下,容貌清绝的少年丞相安静的为她酌了杯茶,“路途遥远,郡主跋涉辛苦。” “你说得对,我确实辛苦,”喻绯勾唇一笑,“不过丞相大人,我可没去你们君主那儿,我刚入城就直奔你而来了。” 那人动作一顿。 少女的语气不太正经,唇角的弧度戏谑勾人。话语入耳,少年丞相的耳根子悄然泛起清浅的红。 真的很浅。 他缓了一会儿,才神色平静的转身,将小巧精致的白瓷杯递在她眼前,声线平稳:“此举,不妥。” “你们君主是个什么德行,丞相应该比我清楚,”他重新坐于桌案前,喻绯便也盘着腿在他面前坐下,唇瓣抿杯,“我这般拂他面子,还他下马威——” “丞相你,不觉得爽么?” 权倾天下(10) 少年丞相愣住了。 人生艰难的过了十几载,说话这么露骨的女子他倒还是第一次见。 虽然联系上下文之后,她的意思似乎不难理解,可语气着实算不上正经,少年研墨的动作停了停,干净洁白似云的衣袖便堪堪停在砚台边缘。 最先只是漆黑的一条浅线。 后来便氤氲开来,墨色在袖口延伸大片,入目极其明显。 “丞相大人。”这人心思纯净,她只是语气略微含糊些便令人无措顿住,于是喻绯单身撑住脸,面上敛了笑意,“你的袖子似乎也想变成毛笔。” 声音慵懒,清冷的像上好玉石相撞。 这声“丞相大人”听起来似乎也不太正经。 “……”绝美的少年垂下眼睫,半秒后才后知后觉的撤开衣袖,他微微抿了抿唇,随后低声开口,“多谢殿下提醒……” 话未说完,对面的少女便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我此行而来的目的,想必青城君主已经如实向你说明了?”喻绯自然的接过尚带余温的磨石,动作就跟打发时间似的,十分随意,不过挑眉而笑的架势看起来更像无赖,“唤殿下实在疏离,丞相大人,你还是唤我‘喻绯’吧。” “越距了,”相对比这人的流氓耍混,他便显得安静懂事儿的多,“殿下身份尊贵,万不可直呼您名讳。” 他轻轻眯了眯眸,话音落地时才回忆起,在斯洱这样的女尊大国,像三郡主这样的身份便已经极其高贵,按理来说,这般性子的人一般都会在别人面前自称“孤”…… 可在他面前,她似乎不打算拿出任何架子。 他轻轻收了收指尖,纤长的眼睫安静垂落,半遮漆黑清透的眼瞳,声音淡然: “……更何况,君主并未向我提及过,您此番前来的真实意图。” “你是老古董吗?” 喻绯真情实感的皱起漂亮眉眼,“名字取出来不就是让人叫的么?不过是想听你叫一声而已,何为越距?” 这家伙的死板程度怎么跟凤诩似的。 想当年,她与他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般严肃,不允许她叫他本名。 ——“凤诩。” 她只能叫他“凤诩上神。” 少一个字都不行。 所以方才的皱眉完全就是出自于她的真情实感,这要是换做一般人磨叽,她早就手起刀落砍他脑袋骂他无趣了,但这个丞相…… 简直莫名可爱。 他忽然抿唇笑了下,唇瓣边的一枚清浅小窝轻陷,表情看起来很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少年颤了下眸,缓声道:“殿下莫要生气,你若想听,倾言乖顺于你便是。” 喻绯还有点没回过神,离得近了,少年悦耳轻冷的声线便愈发清晰好听,偏偏他自小身体也不好,声音本就清和温柔…… 再有这满室的书卷气与清苦中药味相辅相成。 便越发显得面前的少年丞相风华绝代。 他瞧着她的神色,顿了顿: “如何?若是殿下真的……” 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事已经着实触到了他的知识盲区,他从未见过这般姑娘,漂亮到有些妖气。 话还没说完。 对面的姑娘忽然停了研墨的那只手,弯着眼睛笑: “叫吧,倾言,我想听。” 于是丞相难得怔愣了:“什么?” 喻绯舔了舔牙尖,偏偏面上还很无辜:“丞相大人既然唤我喻绯,那我唤你倾言,有何不公么?” ……未免太不讲理了。 谈何公平?这人分明调戏成瘾。 “殿下说的有理,”但纪倾言面上依旧不显山露水,少年丞相默然片刻,眼尾弧度平缓,静静看着她,却流露出几分摄人心魂的美感,“喻绯开心就好。” “……” 听起来似乎怪怪的。 面前的病弱美人丞相与她路上遇见的男子不同,这里的男子性子猖狂,浑身上下都是目中无人的狂妄,纪倾言倒是乖顺,对她恭敬十分,连“喻绯”两个字都喊出了“殿下”的贵气。 可确实很好听就对了。 于是喻绯淡淡一笑。 原本覆在磨石上的指尖收回,自然搭在自己的膝盖上,看起来竟莫名有些乖。面对这么个病美人,少女在外的锋芒无意识收敛,“既然你们君主没有告诉你,那我便唐突开口了。” “青城近日战乱,城内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你们君主为了保住地位,向我们斯洱寻求了庇佑。” “不过我们斯洱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万事利益为先,……你或许也知道,在周围对青城虎视眈眈的所有国家中,觊觎丞相美色的人不在少数。” 这种说法很荒谬,但确实是真的。 落于青城的君主在这种情况之下都给了她一个下马威,想告诉她的无非只有一个信息——我打不过他们,你们保护我,但这个国家我不会给你。 “……” 纪倾言确实心知肚明。 不过喻绯是第一个把情况摆在他面前的。 周围的国家皆以女子为尊,他虽病弱,靠清苦的中药续着性命,但他也从没想过委身女子。 即使托君主的福,过来见他的他国女子不在少数。 喻绯还是唯一一个成功窜到他面前的。 但礼貌回应的话尚未想出,他便看见漂亮的少女舔了舔唇角,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 “君主可把国家兴亡压在了你身上,纪倾言,你要跟我走么?” ……什么。 这人的字句似乎在威胁他,可语气又很平静淡漠,似乎完全没有胁迫的意味。 ……甚至勾的人生出一种隐隐想顺着她走的欲望。 他了解过喻绯,斯洱三郡主,全面的她,完完整整的她。 可那些都是从别人嘴里了解的她。 如今真实一见,纪倾言倒着实觉得有些情绪复杂。 说不上到底是其他什么情绪,少年轻轻蹙了蹙眉,声线依旧温润,但语气微微染上冷意:“郡主慎言。” 太荒唐了。 她会这么说,是因为习惯么? 习惯玩弄男子的感情。 习惯骗的人心里愉悦,然后乖乖跟她走。 少年绝美的眉目细微凛冽:“若是臣要求郡主,一生一世一双人,郡主您,能做到么?” 权倾天下(11) 喻绯微微一笑,不着声色的将这个皮球踢回去:“一切都得看丞相大人您会如何做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啧。 荒唐。 她怎么可能答应他。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简直难以说出口。 雪白衣衫映衬之下,挺拔干净的少年眉眼清淡漂亮,他似乎勾了勾微微苍白的唇角,美貌极其惑人。 “不过是个交易,您是否也应该拿出您的诚意?” “其他国的女子为了得到臣,可曾许过为了臣遣散后宫之诺的。” “殿下呢,殿下能拿出什么?” 喻绯这人的名声极差,热衷于玩弄男子感情的事在斯洱几乎人尽皆知,纪倾言作为个挂名丞相,自是心高气傲,委身于女子本身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折辱,若再是只能入赘档妾,他倒不如直接与国共存亡。 这女子,即便是转性收心,也未免那么容易。 少年的声音低沉:“我也总该是有些价值的。” 喻绯:“……” 无辜摊手。 这就很离谱了。 “为你一人遣散后宫?她们骗你的。” 女孩声音无奈,表情也无辜,似乎只是在坦坦荡荡的揭露社会阴暗面,顺带击碎纯真少年的美好梦想,后者精致眉梢隐忍蹙起,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微收了收。 “……” 虽然他体弱多病。 但他现在想过去捂她嘴的心境绝对是非常真情实感的。 偏偏对方还很悠哉,似乎完全看不懂他的神色。 “丞相大人,你是不是长这么大从未接触过女子?” “你可不要以为女尊国的女子说话算话,她们都是豺狼虎豹,只想骗你回家。” 纪倾言:“……” ╬ 话倒是好听。 你还不是一样。 但喻绯就像是知道他在想啥似的,露出和善一笑,接着道: “我自然与她们不一样,丞相大人,最起码我没有骗你。” 这家伙似乎挺难上钩的样子,喻绯盯着对方漆黑镇定的瞳孔,莫名被勾起一阵奇怪的胜负欲……很复杂,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毕竟这种性子的人。 表情潮红糜烂起来,才甚是令人愉悦。 喻绯承认自己有一点点变态,但面上就像是正人君子,笑的乖巧灿烂,露出一口白牙: “丞相大人,这么一对比,我是不是还算比较诚实可信的?” 回应她的,是少年苍白冰冷的指尖,以及略显冷淡的戳开。 喻绯毫无防备,被戳的一个后仰。 纪倾言微微低了低眉眼:“您说笑了。” 瞧瞧你的表情。 写满了想玩儿我。 “没关系,”被人差点戳倒,一贯心高气傲的郡主倒也不恼,“还烦请丞相大人给我安排个住个位置,我跋涉千里来见你,你应该得对我负责,是这么个理吧?” ** 于是喻绯光明正大地在丞相府入了住,每天对这冷着脸的家伙“早午晚安”不亦乐乎,唇角微微挑着,神色非常挑衅。 我就喜欢看你这想赶我走但又不得不礼貌待我的菩萨样。 纪倾言一开始还能平稳着心境佛系,语出惊人的噎她话,后来喻绯属实太会玩了,时常被噎到说不出话的人便成了他,白净耳尖动不动便绯红一片,惹得人心燥。 他从未面对过这种情况。 他不是这样耐心的性子,更不是个乐意纵容别人的脾气,换做往常,他根本懒得搭理,眉一皱身一侧再留下一句“自重”就过去了。 他是个丞相。 虽然猜疑心极重的君主并未将权落在他手上,可他现在始终是丞相,地位无人可动,这便是他的实力。 更是他的底气。 他的性子也并不像面上这般平和,对待人一贯保持默然的疏离,但这姑娘足以成为他的例外,磨的他压根舍不得发脾气。 喻绯确实是个厉害的主。 即便他知道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都还是忍不住对她心生柔软。 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就像是试图穿过层层阴影的阳光,模糊,但已经生了端倪。 静谧室内,依旧弥散着清苦的中药味,少年丞相安静凝着窗外青翠葱郁的竹林,本是一片宁静景致,绚烂红衣的漂亮女子却突兀的闯入冷色淡漠之中。 喻绯不走寻常路,趴在窗台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戏谑微弯,“丞相大人,早上好~” 上挑的眼尾,像猫。 清透少年端正坐于窗边,修长的指尖轻触冰冷瓷杯,杯中药色深褐,原本他手挺稳的,结果这家伙幽灵似的突然窜了个脑袋粗来,墨发红衣,色泽唇色,衬着缭绕云雾,她就像个妖异的死鬼。 于是药翻了。 洒在了纪倾言的雪白衣衫上。 一滴都没溅落到外面去。 纪倾言:“……” 他闭上眼睛,闭的紧紧的。 他后悔了。 当初君主的位置,他应该去争一争。 否则现在就不会对她没有一丁点办法。 偏偏这古灵精怪的鬼丫头还一脸讶异,表情非常无辜:“呀,纪倾言,你怎么药都端不稳啦?” 同学。 你怎么书都拿不稳。 你帕金森啊? 少女话音落地,丞相的脑子里几乎是瞬间就不合时宜的响起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在现在这个时代,这句话便着实显得过于莫名其妙了。 他垂下眼睛,稳了稳心神,长指隐忍的抚开窗台上的脑袋,后者不动如山,只是顺着他的力道微微歪了歪头,末了还懒洋洋的打个哈欠:“纪倾言,我饿了。” 纪倾言:“……” 他默了一会儿:“……膳房内可还有点心?” “没有,”喻绯睁眼说瞎话,“我刚去看了,点心都被耗子叼走了。” 这话一听就是屁话。 喻绯自己都不信。 但她一点都不尴尬,仿佛刚才的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就跟她真的刚从膳房里走出来一样。 他闭了闭眼:“那你可以先离开一小会儿么?我身上现在的药味……实属难闻。” “我在这里影响你换衣服了?” 虽然这药味清苦,但能静人心境,纪倾言自小就沉溺在这种味道里,闻多了,也就厌了,不过喻绯这人一向奇怪,她觉得这种味道很好闻。 小姑娘撑着手,眯着眼睛挺不正经:“都在你府上多久了,小倾言怎么还把我当外人呢?” 权倾天下(12) 属于少女的声音落在耳畔,空旷而无一人的环境,就像是雪白瓷器碰撞,喻绯的视线悠哉,似乎并无恶意,纪倾言皱了皱眉,神色难得的沉下来。 “殿下。” 指尖捻着雪白衣角。 “这里并非是斯洱大国,臣并非您的玩物。” 话音落。 嗤笑声突兀而起。 “玩物?” 原本和谐的气氛似乎出现了微微的冰冷,喻绯面上的笑意减淡了不少,眉眼平复,少女跃下窗台。 “我若真把你当玩物,早把你衣服扒了。” 还玩物呢。 你最多也就是个消遣。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还顺手把窗户给他扒拉下来了,纸窗遮掩视线,隐在单薄纸张后的艳红身影离开,色调重新变得单一,他的视线里看不见那抹艳色。 “……” 少年抿唇。 绝美容貌少见出现呆愣的情绪,眉梢蹙起,复杂地咬了咬唇。 ……他方才,太凶了么? 可那是实话。 她不就是这样的么?玩腻了就丢开,现在黏着他,不就是觉得他新鲜么。 如果新鲜感过了呢? 他不还是会被丢掉吗。 这是来自女尊国的傲气,他觉得自己不该为了这种近似不可能的想法继续耗费心力。 期盼她收心?……呵。 简直痴心妄想。 况且他这副身子实在病弱,本就不配奢求情爱,心交出去了,温存没多久他可能就没命了。 雪白齿尖轻轻磨了磨,少年垂下漂亮的眸子,勾了勾纤薄柔软的唇,弧度轻微嘲讽。 惊人的美貌,显出几分疏离清傲的冷淡。 这姑娘待在他府中待的倒是心安理得,在他身边研墨,乖的像个小书童,不过她还是第一次帮人研墨,平常玩玩儿可以,认真起来就不太有效果了。 她已经报废了好几条白裙子了。 她在他身边时倒是安静,大多数都在翻阅他放置在书架上的书,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虽不习惯,可碍于她的身份,再加上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便也没拉下脸来赶她出去。 今日倒是安静了。 纪倾言再次瞥了眼纸窗。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深木色的桌沿,眸光瞥见窗缝里夹着的一抹嫣红布料。 想必是她方才扒拉窗户的时候动作太大,勾上了衣袖,撕裂了这么一小块布料。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这块布料,他忽然……想起方才她垂眸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 笑意浅淡。 很明显的厌倦感。 ……方才果然是话说重了。 少年微微眨眼,纤长浓密的羽睫微颤,良久,他才唤人进来。 来人恭敬倾身:“丞相大人。” 少年静静坐着,低着眼眸,干净的掌心轻托着一片布料。 听到声音。 他才将视线瞥过来。 握着衣料的那只手自然垂在身侧,又像是遮掩着什么。 “……尽快把这扇窗修一下吧。” ** 喻绯这次离开一个人都没带,独自就从丞相府大门出去了。 走的大摇大摆。 像是个光明正大招摇撞骗还不怕打的骗子。 门口站着的侍卫看她独自出门,起了疑惑,但又不敢开口问。 毕竟是嘉禾郡主。 做生意牛逼,舞刀弄枪也很牛逼。 此等女子,可不是他们能够随意过问的。 “……” 不过他们不问倒是正好合了喻绯的意。 虽然她知道纪倾言这人的话说的没错,原主确实是这么个人,但就这么被他戳破,她还是觉得—— 啧,好气哦。 不过她今日出来可不是因为赌气。 她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算算时间,她们已经在丞相府住了许久,这个鬼地方的君主也该知道这个消息了,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有派人来盯着,盯着喻绯的情况。 而她今日的目的,就是出去闲逛一天。 她要让那个小王八蛋知道,自己压根没把他这个君主放在眼里。 说的狂妄点,这个国家的存亡不过就在她的一念之间,看来青城君主真的是个傻批,傻到以国土地位与权力相赌。 于是这一天。 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街上飘。 幽灵似的。 遇到偶尔开着的店就进去逛逛,然后意思意思买点东西出来。 随手就送给了唯唯诺诺躲在角落的几个小乞丐。 就当是月底帮人家冲冲kpi了。 后来。 这座城太大了。 路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天色愈发的沉,喻绯又是个记玩儿不记路的,等到她忽然意识到时间晚了,然后再一回头—— 好家伙。 就很陌生。 非常陌生。 陌生的就像这条路她从未走过。 再加上现在天色晚,大部分店家又都关了门。 她这下算是彻底看不懂路了。 不过她并未有任何慌乱的情绪,少女推开客栈大门,先随遇而安,打算先跑哪儿凑合一晚,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见惯了大风大浪,喻绯已经佛了。 不过。 纪倾言倒是不太安稳。 此时,他就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 自早上不欢而散之后,喻绯就出了府,身边一个人都没带。他连一向紧闭的房门都没敢关,夜深风大,病弱丞相神色微微苍白。 云廷倒是不担心她。 毕竟喻绯这样野的很,别说只是独自出去一夜未归了……就她这样的,失联三天三夜都没什么可顾忌的。 毕竟在斯洱京都。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俗话说习惯就好。 纪倾言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青城现在又正好处于战乱…… 这该让他如何安心。 云廷被抓出来了。 因为言论不当,他被纪倾言赶到丞相府门口啃萝卜了。 清冷丞相一袭雪色衣袍,墨发随意倾洒,少年平静垂下淡漠眼睫,脚边跪着神色恭敬的侍卫。 没错。 跪的就是那两位没敢出声打听喻绯行程的侍卫。 此时的青城最是人员杂乱,喻绯一介女子……遇见些情况该如何应对。 她会出事的。 纪倾言咬了咬牙尖。 青城其实并不像表面这般平静,鱼龙混杂,人际交往混乱而糜烂,若是她真的误打误撞,闯进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破坏了交易。 她会没命。 少年精致的美艳神色微微苍白,望着始终空无一人的街道,他模糊的想,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他今日不该对她说那般气人的话的。 明知少女心高气傲。 他不该的。 权倾天下(13) 与此同时。 喻绯推开客栈的大门,里面倒是灯火通明,木质的柜台后站着一名男子,小二的装扮,门外传来动静,他下意识抬头,神色并无不妥。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一片张扬肆意的红衣。 少女身姿颀长,身上并未佩戴些繁复的饰品,三千青丝只被一支素白的发簪挽住,容貌是惊人的漂亮。 不同于外面街道的清冷寂静,这里人不少,不论是大厅里摆放的桌椅位置,还是楼上偶尔在走廊上出现的宾客。 似乎都因为她的出现,而升起了悄无声息的警惕情绪。 喻绯不动声色的将视线平静收回。 『系统,』少女垂眸敛目,表面淡定,心思也淡定的一批,『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看起来绝不会是家普通的客栈。 一来这家客栈的位置偏僻,二来青城似乎也有什么不成文的规定,天色稍稍沉,沿途的所有商铺就不约而同的关上了大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牌。 灯火全熄。 好不容易微微有了点人间烟火气的街道刹那恢复死寂,秋风落叶无人扫,少女的身影便愈发显得单薄寂寥。 小系统本来还在空间内疯狂做着有关于这个位面的资料笔记,眼下忽然听见喻绯的声音,它还反应了好几秒。 ……好家伙。 不过好在这个地方它还有点印象。 所以它甚至都没怎么回想,只通过喻绯的视觉扫了眼周围,就大致给了她回复。 『这里是青城客栈,是整个南国最大的地下黑市,生意挺牛逼的。』 客栈里的小二基本上都充当着黑市守门人的角色,而且进入这种地方一定会需要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暗语。 比如“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虽然在这个鬼地方,她不知道这里的暗语难易程度究竟如何,不过“鬼市”一词在她那个年代也有……里面卖的东西她基本上都看不上。 这种打着奇珍异宝的神秘名号骗取大额财产。 她应该打电话给程舟律举报,然后让他带人来抓他们。 最好判处个无期徒刑,把他们关进小黑屋一辈子。 很快。 系统过了几秒,又在她脑子里闪了一下。 『今天的黑市有拍卖会,会比较热闹,宿主你可以进去丸丸,然后拍两件心怡的物件回家』 喻绯:“贵吗?” 系统:“……” 系统无情的伸出圆爪:“既然是拍卖,你在做什么梦呢。” 喻绯:“那给报销吗。” 系统:“……” 谢谢,我不该开口说话的。 随后它简单直接的发来了进入黑市的开门暗语,少女纤细腰际也多了一块垂落腰间的小令牌,墨色柔软的流苏轻扫妖红衣料,喻绯纤白指尖轻轻抚了抚,随后淡淡露出平静笑容。 “今日可有琴曲可听?” 小二愣了一下。 来人身姿优越,虽是女子,却英姿飒爽,眉眼锋芒,漂亮的眼尾上扬,瞳底清透坚定,开口时的语气也平稳,看得出来,她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余光又瞥见少女腰间的深色令牌。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 他怎么记得这女子刚进门的时候……腰间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挂的? 小二顿了顿。 对上那双碎光流转的凤眸,他才回过神来,几近恭敬的倾身,像是再寻常不过的对话。 ——“本店只是普通客栈,姑娘若是想听小曲儿,不如去前面的小楼听戏?” “不必,”客栈门阖上,见喻绯似乎与他们的目的相同,便没再把警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夜深了,还烦请你为我准备一厢包间。” 这些人大概只是待在这里等着黑市开场的,因此虽然动作流畅自然,但面上写满了心不在焉,少女被小二领着上了楼,不经意间落下眸,楼下的光景便尽收眼底。 小二笑着推开某间空着的房门,一边将手上的钥匙递给她,似乎有意套出些她的信息,“瞧着姑娘面生,第一次来?” 喻绯长指扶着门框,勾起嫣红唇角:“不该你问的事最好别问。”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尽,似乎弥漫着雾气,外面看不见一丝光,喻绯懒散坐在窗台,一条长腿微屈,小臂搭在膝盖上。 姿态散漫随意。 她看不清方向,除了微微闪着的星,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知道现在丞相府怎么样。 但她知道云廷大抵是不会操心她的。 好歹也算是跟在她身边的人,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一夜未归了,就算她半个月不回,他都知道她不会有性命之忧。 他只会担心。 这人出去浪了半个月。 身上的钱。 还够不够花。 至于那个丞相—— 喻绯垂了垂眼。 既然这人觉得她不过将他当作玩物,又何必为她操心。 这种两袖清风,净骨铮铮还宁死不屈的孤傲之人,若是被人明了码标了价,当作商品随意展出贩卖,应当会对买主厌恶的一批吧。 不过很不巧。 她就是这个买主。 大概他夜不归宿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强扭的瓜不甜,抢回去的丞相也不知道他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 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乖就立马换。 总之,在这个世界,女子取个三郎六君的也挺合法,大不了这个任务她不做了,攻略对象她也不选了,就沉迷在这个破世界,放飞自我当个真色批。 喻绯决定回了丞相府之后就直接回斯洱,然后她在斯洱愉快的养鱼,体验一把强抢民男的快乐(说说而已)。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今天是黑市一年一度的拍卖日,就这么被喻绯好运气的赶上了。 夜色很沉,少女的半张脸被浅纱半遮,只露出那双偏转的漂亮眼瞳。 很多人。 入口很多人。 拍卖会场也有很多人。 在场的人大多数都带着面具,灯光昏暗,楼下一排座位,楼上也有几个包厢,大概是搞什么阶级官僚主义,上面坐着的应该都是些什么地高权位重还不能随意露面的牛逼人物。 会场没什么光。 就只有拍卖台上点了几盏烛火。 ……整的还挺现代。 在会场的门口,还摆了几张牌牌,类似于简介,大致介绍了一下今日的拍卖品。 就比如头牌—— 一个漂亮脆弱乖巧的琴师。 权倾天下(14) 来这儿的人大抵都是为他而来,不然这么一个小破琴师也不至于成为头牌。 不过…… 拍卖一个活生生的人,还将其如同商品般展出,少女站在那儿微仰下颚,光影暗灭,神色不明。 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她似乎觉得有些怜悯。 虽然按理来说,在成为堕神的那一瞬间,她会失去很多神祗才有的心境情绪。 “……” 人头攒动,底下乌泱泱的坐了一片,少女目光瞥见各种人腰间挂着的牌牌,看不清色泽,但想来应该也与她的差不了太多,不过是块身份象征,也许在拍卖会中有什么用途也说不定。 拍卖会场人向来多,况且这又是喻绯不太熟的青城地界,周围的人几乎陌生,少女下意识生了些许防备之心,但面上很自然。 “这位姑娘,”方才的小二也戴上了面具,遮住半张脸,“拍卖会即将开始,还请您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右手边有个牌牌,是专供您拍卖竞品时使用的,今夜的竞品会很丰富,姑娘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 确实很丰富。 喻绯不知道这个鬼地方的位置是怎么安排的,总之她莫名其妙的来到了第一排,地理位置堪称演唱会的内场最前排,长腿一抬,就能翘上木质的边缘台阶。 台下并不吵闹,只有些悄悄咪咪的窃窃私语声。 拍卖会很快开始。 展示台上摆放的竞品她能看的很清楚,伴随着清脆的锣声响,会场正式开场,烛光刹那明媚,少女眉梢一扬。 “肃静——” 嗓音尖细,喊的像是宫里的小太监。 但气势很足,也挺有底气的,大概背后的人确实牛逼,不过想来也是,这个黑市能光明正大的存在,相比后台必不可能简单。 就比如君主。 本来她还在想,就这么个小破国,是依靠着什么玩意儿撑到现在的,按理来说国库早该空的一批了,只是没想到这里的黑市这么强大,居然只靠盈利就能撑起一个小破地儿。 她现在。 可真是。 对这些无图无真相的展品越来越好奇了。 “……” 帷幕正式拉开,第一件展品很快在众人的眼下被恭敬呈上。 少女修长笔直的长腿随意翘起。 冷白指尖轻扶额角,眸光平静。 每一件竞品的展出,几乎都能引出一群人的轻声感叹,珍宝在世上难得一见,如此难得的机会,应该都非常令人喟叹才对。 她倒是不动如山,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太感兴趣。 二楼。 一位容貌俊美的公子长腿交叠,手中慢悠悠地摇着一把象牙折扇,双眸冷淡,视线垂下,望着楼底的景致。 环境挺昏暗的,但并不至于啥也看不清,在底下那一堆人里,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一身艳红衣裙的冷淡少女。 她这个地方靠近展台,于是光芒映衬,喻绯的红色裙摆和那事不关己像条死鱼的淡静,着实够吸睛。 公子动了动指尖,狭长眼眸轻勾:“那女子,是何人?” 小太监上前,倾身瞅了一眼。 “回陛下,”他老老实实,“老奴瞧那姑娘面生,大抵不是我们南国人。” “瞧你这话说的,”公子摇摇手中明显价值不菲的扇子,“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南国人,难不成南国的每个人你都见过?去,把她给我抢来。” 小太监:“……” 就无语。 这人一看就国外的好吧。 她的一身红裙太过张扬,其实在君主开口主动问之前,他就已经在门口碰见过那姑娘了。 他看的倍儿清。 这人的眉眼有一种英气锋芒的漂亮,视线淡瞥过来的时候就像是藏了细微的刀子……这挺的笔直的腰杆,和迈步离开的从容硬气。 一看就不是南国的。 君主这话说的可轻巧。 南国近期战乱,基本上不会有人傻兮兮的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跟旅游似的玩儿,在他的记忆里,近期拜访而来的,大抵只有一个。 ——斯洱三郡主。 可那人向来行事张扬嚣张,地位尊贵,身边没带个十几号人是不会出门的。 小太监:我整不明白。 “……” 不过。 楼下的喻绯倒没察觉什么。 她只是猜到了这地下黑市与青城君主必定有牵扯不开的关系。 至于那些令旁人喟叹的珍宝。 谢邀,她好歹是个三千来岁的神仙,要是连这些都能入她的眼,她这三千年就算是白活了。 相比这些莫名其妙的奇珍异宝,永远不朽的只有美色。 她更关心那个琴师。 “……” ** 丞相府差不多乱了。 事件的起因是纪倾言不听劝,大半夜的非得固执的站在门口吹冷风。 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绪。 美人丞相觉得自己挺愧疚的,分明知道她脾气傲,他还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又伤人,把小姑娘气的离家出走,倒现在也没归家。 结果断了一天药的病弱丞相就这么脆弱的感染了风寒,病症来势汹汹,白净的少年被云廷一脸无语的扶回去了。 看着陷入床榻神色平静的纪倾言。 云廷扔了手里的瓜。 微微凉的手背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 然后叹了一口气。 ……可惜。 又是一个被喻绯骗了感情的纯情男子。 因为略微有些发烧,少年丞相难受的微微皱起眉,平常没什么血色的面庞难得泛起漂亮清浅的绯红,他紧闭着眼,纤长的眼睫无助的抖啊抖。 “你真没必要担心她,”云廷瘪了瘪嘴,看着这人的模样,忽然之间有些同情,“郡主的性子你未免不清楚?今天彻夜未归,明天照样可以四肢健全完好无损的回来,说不定她还能给你带几个兄弟。” 就你好骗。 她不过只是出去一趟,就担心成这样。 像个傻白甜的小媳妇,默默搬着小板凳在门口等着出去鬼混归家的丈夫。 “……” 纪倾言难受的低咳。 一贯平稳沉冷的少年丞相此时闭上了眼睛,堪称乖巧安静的窝在被窝里,看起来清软的像只躺平任撸的宠物猫咪。 “水……” 声音也低沉嘶哑的好听,只是隐隐藏了抹可怜巴巴的委屈。 云廷立马无辜举起双手,一退三步远:“!” “我劝你睁大眼睛,等郡主回来了再撒娇!” 权倾天下(15) 小丞相为红颜祸水默默受着寒风带来的高温,喻绯在这边啥也不知道。 瞧见她平静而肃冷的容貌,空间的小系统怂了吧唧的欲言又止。 怎么说。 虽然宿主确实很渣,热衷于收割美男的芳心不负责,但她好歹也没做过什么违背伦理道德的破事儿,况且以她的性子,能在这个位面耐心的待在这小丞相身边这么久,已经算是苍了天了。 系统沧桑的45°抬头望天。 这可能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喻绯这都顺势被假装气跑了。 “……” 红裙少女单手扶额,纤长的漂亮眼睫只时不时轻眨,她不知道那个鬼丞相口嫌体正直,居然在门口固执的等了她大半个晚上。 病情严重到云廷甚至开始吐槽为毛这个鬼地方没有高科技通信技术。 为毛,这到底是为毛啊。 喻绯本来就没打算今晚回去,在她的认知里,丞相这人面软心硬,就像凤诩,是块她捂不热的石头。 他可以对你千般万般好,但似乎不会对你交心。 表面功夫做的够够的。 少女悄无声息的换了条腿继续翘。 一边在心里默默冷嘲热讽这些因为一堆破草破石头就吱哇乱叫的愚蠢凡人。 ……啧。 拍卖会直到后半夜才结束。 喻绯在这期间曾多次回头瞥二楼的台台,相比这些竞品,她似乎对楼上坐着的人更感兴趣。 不过。 “重要的东西往往压轴出场”好像也是个亘古不变的道理,拍卖会愈进展到后面,拿出的竞品便愈发珍贵。 比如一枚看起来就很牛逼很值钱的木匣子,以及里面装着的玉石模样。 表面非常光滑通透,确实像是上好品质的玉石,但它其实是很玄的神药。 喻绯揉了揉老腰。 这玩意儿一看就出自斯洱的国库。 于是少女挑眉,在一众举起的牌牌里,她以最高价拍下了这神药,表面财大气粗,其实她压根就不打算给钱。 没错。 不打算。 这人得有夺笋夺笋夺笋呐,偷了她斯洱大国的宝贝放在青城黑市卖,居然还正正好好的被她逮了个正着。 最后她困了,打算拿药走人了。 但—— 她才刚撑着椅子的扶手,打算站起身。 台上主持人似的小太监便再次敲响了锣声清脆响。 duang的一声。 简直提神醒脑。 喻绯:“……” 喻绯:“???” 我瞅你好像有那个大病,敲鼓不香吗你就非得整个破锣搁这儿duangduangduang!! 吓谁呢你。 这么无聊的拍卖会就你你你你开的下去,青城是没人了吗,非得找你这么个臭傻逼来敲锣。 “……” 但她没骂出来。 因为这鬼太监的下一句就是:“——本场最后一件拍品,琴师——” “老规矩——价高者得!” “……” 琴师。 要不是这天杀的小太监敲个锣……她还真忘了这茬。 于是少女诚实的重新坐下。 ** 意料之外,本来只是来玩儿的喻绯买了个男人回家。 少女一身妖红衣袍沾染上了些污渍,琴师身上说不上有多么干净,那人指尖试探般的轻轻牵了牵她的裙脚,就留下了一道脏了吧唧的痕迹。 喻绯皱起眉。 系统抓狂。 ……好家伙,我他妈直接好家伙。 这人本不在系统制定的可攻略对象里,为什么这色批就冲动的给人领回丞相府了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琴师微微抬眼,纯粹的漆黑眼瞳轻轻看她。这人一看便是出自名贵世家,在南国,如此英气的女子简直难得一见。 可这与他无关。 琴师的眼睛很漂亮,色泽漆黑的纯粹,可里面什么也没有,像是一片沼泽,空洞的可怕。 喻绯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好他妈怪。 又怪……又可怜。 看起来又很别扭。 她本意只是打算待在这里看看这荒唐的拍卖会,顺带打发时间,不回去碍那人的眼。 但她没想到。 没想到这位琴师的眉眼,竟与凤诩那人像极了。 喻绯看着他,看着笼中人被镣铐束缚,露出一截苍白的腕骨,再看看他低垂平静的眉眼,没什么表情,只公事公办似的,在牢笼中拨弄琴弦。 这人的美色倒也并称不上惊艳绝伦,只是瘦的有些脱了相,明摆着有点弱鸡。 喻绯付了钱才后知后觉的苦恼她应该怎么光明正大的带个男人回去。 毕竟那不是她的郡主府。 怎么办。 她被如何端水难到了。 “……” 至于那个琴师。 人到绝望处,他现在居然只庆幸自己的买主是个女子。 他低眉顺眼,浓密的眼睫颤抖了两下,表情平淡的像个任你摆布的机器人。 他注意到少女微微锋芒的眉眼,英气而强势,纤长眼睫抬着,眼底完完全全是她一个人的身影。 喻绯可喜欢他的眼睛。 这样漆黑漂亮的眼睛。 不装尘世,不装道义。 只装她一个人。 “主。” 他轻声开口。 “带奴回去吧,奴会伺候好主的。” 虽然他现在出现了南国青城的黑市拍卖会现场,可他自小是生长在斯洱,在女尊大国,男子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女尊男卑的思想。 “抬起你的脸来。” 少女居高临下,站在安静寂寥的街道,长指轻轻勾住那人下巴。 他本应抗拒的。 但是鬼使神差地就愣住了。 “姓名。” 清越好听的女声在空荡街道尤其清晰。 “奴唤……”他乖顺的抬起脸,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她的身上,“还请主为奴赐名。” 从这人的眉眼到鼻梁,再到唇瓣脖颈,一寸一寸,一点一点。 好看。 惊艳的好看。 眉眼间的几分英气和冷淡尤为吸引人,少女一袭红衣裙摆,张扬肆意,身姿似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气。 “回答孤。” 声音极冷。 琴师颤了一下。 而后。 才安静的回答:“……虞习,奴名唤虞习。” 喻绯思索了一下:“虞家……” 这个名号她倒是耳熟,在斯洱京城,似乎有一名丞相也姓虞。 膝下有两子一女。 那两位小姐她见过,甚至能称得上眼熟。 不过这一子。 似乎就从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过。 喻绯轻咳一声。 月色之下,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听见这美人说:“虞习,你可愿跟随孤?” 权倾天下(16) 琴师怔住了。 自小到大,由他生活的环境,哪里有女子会这样同他说话?不过只在丞相府里,有母亲为他撑腰,又幸得姐姐爱护,才酿就他这般温柔的性子。 那女子虽强势,眼尾一挑,漂亮摄人心魄,语气却温润,声线低冷悦耳。 他的耳尖瞬间就滚烫一片。 少年依旧保持着跪地臣服的姿态,恍惚片刻后,原本死水一潭的漆黑眼瞳里终于泛起了久违的光彩: “奴,愿意。” ** 喻绯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亮起来,见她终于回来了,门口的人几乎是一股脑的围过来。 为首的就是云廷。 顶了俩大黑眼圈。 昨夜丞相府派出了不少人去找她,可声势又不能太大,大抵是没人想过她一介女子能走那么远,后半夜丞相又忽然病倒,于是忙活了大半夜的一行人匆忙赶回去,连根喻绯的头发丝儿都没寻到。 喻绯不明所以,单薄身形立于原地,云廷冲过来时差点没刹住车,还被少女及时伸手勾了他一下: “你急什么?” 少女身上清冷的雪松木香萦绕鼻尖,即使隔了布料,属于她的温度却依旧顺着他的指尖蔓延,云廷像只大狗似的呆呆嗅了两秒,等到回过神来,他才飞快的往后窜了好几步。 少年低头,默默瞅了眼方才搭在对方肩上的指尖。 呜呜呜完了。 要被剁掉了。 但现在明显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那个小病弱丞相已经快被烧傻了。 “……” 屋子里不太通风,喻绯一进去就嗅到了沉闷的病气,瓷白的少年静卧于床榻,安静的像是个摆设。 “他昨日守了你半夜,许是寒风吹狠了,他受不住了,才被人扶进屋。” 云廷恭敬站在一旁,声音很轻。 而喻绯就立在那儿。 小丞相闭上眼睛的时候倒显得乖巧,纤薄的唇瓣色泽浅淡,但旁人照顾的好,因此倒也没有干裂,看起来柔软娇嫩,似乎很好亲。 少女的表情倒是始终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片刻。 郡主殿下纡尊降贵,修长身子微微倾下,冰冷手背覆上那人白净手背。 冷得很。 即使纪倾言现在没什么意识,可还是本能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少年丞相低声含糊:“凉……” 喻绯冷漠无情,另一只手把他的脸掰回来,强势的不让他躲:“谁是你娘。” 我瞅你倒是娘兮兮的。 纪倾言可怜巴巴,现在又没什么力气,只能乖顺的受着:“手,你手凉。” 喻绯:“……” 好吧。 对于在被窝里捂了一夜的家伙,她的手确实有点凉。 于是她默不作声的将爪子收回来,余光瞥见放置在一旁的药……明显已经冷了,搁了大半个夜,愣是一滴没动。 喻绯:“?” 于是一直在纪倾言身边伺候的侍女主动开口解释:“……丞相大人一生病就比较任性,他说平日里药喝多了,这次不想喝了,嫌苦。” “嫌苦就配点蜜饯,”喻绯瞥了眼古色古香的房间,摆设都与他的性子相同,一丝不苟的整洁,“偌大的丞相府,未免连颗蜜饯都找不到?” 侍女:“……” 我委屈。 您是不知道丞相大人固执起来有多固执,别说用蜜饯哄他喝药了,你就算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逼迫他,他不想喝还是不会喝。 好在喻绯并无心为难她,只是轻轻朝她摆了摆爪:“罢了,你下去吧,煎好药送来便是,再配两枚蜜饯来。” 于是侍女便行礼退下:“是,郡主殿下。” 她其实挺羡慕喻绯的。 如此强势又惊艳的女子,在她们南国几乎见不到,她身上有一种极致吸引人的魄力,那双凤眸轻轻瞥过来,似乎都带了些凛冽寒风。 另一边。 病弱的娇美丞相好像也意识到自己难逃喝药的命运,修长皙白的指尖动了动,纪倾言小小的支吾一声,以表抗议。 “我不……” 但没用。 因为喻绯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看你挺弱的,经得起长途跋涉么,”她垂眸看她,“你就好好在你这青城丞相府待着罢,我明日便启程回去。” “丞相大人,我放过你便是,你又何必为了我劳心伤神。” 直接把纪倾言的话堵死。 ……可他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喻绯这人喜好美男的浪荡名声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他虽从未接触过女尊国的女子,但也听说过嫁到那边的男子有多委屈求全的。 他不愿受这委屈。 也不想看着自己认定的人把心分给其他人。 他的母亲就是妾,死于深宫,死于勾心斗角,于是他厌恶妻妾成群的人。 他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 纪倾言抿了抿唇瓣。 表情乖顺,有点像可怜的猫咪。 终究还是新鲜感过了。 她不要他了。 丞相只穿了一件里衣,布料单薄,衣领微微敞,脖颈线条优越冷白,锁骨线条流畅,像是完美的工艺品。 他低低的咳了两声。 然后默默翻身,以背待人。 喻绯:“?” 她戳戳他:“纪丞相?” 纪倾言:“……” 呜呜呜她变了她变了,她现在都不叫他名字了。 果然是没有兴趣了。 “你走罢,”他瓮声瓮气,“要我送你一程么。” 这话说的就很委屈。 又委屈又奇怪。 阴阳怪气。 别别扭扭。 倒不像是在心平气和的说真的要送她走,而是一种……委屈的撒娇。 他就像是在说。 ——你走就走还跟我说啥,要我送你一程? 言下之意。 ……我不许你走。 喻绯:谢谢,有被可爱到。 三千墨发倾洒,小丞相肩线微露。 “纪倾言,”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声音慵懒,忍不住软了半分,“你在跟我生什么气?” “我没有跟你生气,”纪倾言一动不动,“斯洱三郡主殿下若是要走,我不过小小丞相,如何挽留得住。” “留不留得住,你留一下不就知道了?” 少女妖红身影坐在床沿,修长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发丝,“以丞相这副皮囊,若是真的想留住我……又怎么会留不住?” 权倾天下(17) 她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唇角,缠绕在少女指尖的发丝墨色纯粹,修长单薄的身形轻轻颤了颤,乖的要命: “喻绯,”他轻声含糊道,“有多少男子倾心于你?” 喻绯怔住:“……” 你别他妈这么问我,像是个深闺怨妇。 可纪倾言真的很委屈,这股神经兮兮的情绪他已经憋很久了。 明明这里是自己的丞相府,喻绯一来,却像她才是主人一般,步步紧逼,逼的他步步后退,理智告诉他这人与他不合适,可真情实感告诉他,他可以。 似乎很迷。 细想而来,她好像从未对他做什么,不过是每日坚持的问好,不过是在视线触及时那人绽开的明媚笑颜,不过是她的忽然出现,像个纯粹的小孩子,冲他勾出几抹惊艳的笑容,他便心软了。 从一开始鬼使神差的破例让她在府中住下,再到现在小媳妇似的自艾自怜,纪倾言咬了咬唇瓣,周身氛围有些低迷。 他眸光幽幽,面色微微红,不知道是羞得还是烧的。 “我自幼体弱多病,你现在应该也看见了,”少年任由她把玩鸦羽般漆黑柔软的发丝,不同于方才的有气无力,现在的他似乎清明了许多,“不过是吹了半宿风,就一病不起。” “想来郡主殿下担心的也并无道理,去往斯洱的路途遥远,若我这身子耐不住长途跋涉,死在路上了,还平添郡主的晦气……” 语气平静。 他说的很认真,这番话也确实很真实,清冷的丞相大人微微蜷身,眼睫半垂,遮住潋滟似星盘轮转的漂亮眼瞳。 看的喻绯忍不住皱起了眉。 怎么说,即使她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是从没想过让纪倾言死在她面前的。虽然现在攻略对象也并未见全,可眼前收了锋芒的丞相就像是可怜巴巴等着宠幸的小美人……色欲勾心魂,她已经不信还有谁能够美过这位小丞相了。 她一脸“你别给爷矫情”,指尖将他的脸掰过来,强迫他与她对视,那双藏匿星辰的双瞳眼尾泛起令人心碎的红,喻绯顿了一下,才硬声硬气的哄他:“……死什么死,你现在病还没好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不肯喝药?” “是因为你不在。” 纪倾言被她捏着脸,这次也没再喊她手凉,只是安静的由她动作,一边诚恳老实的问啥说啥。 喻绯:“……” 太矫情了。 你一定烧糊涂了。 她刚想果断松开这人的脸,去催催方才那名被她赶去重新煎药的侍女,就听见一贯冷冰冰不爱搭理他的小丞相挺挣扎的接着说: “……我昨天把你气跑了,怕你回来看到健康无事的我,要生气。” “……” 话音刚落。 喻绯试图从这家伙的脸上看到一丝“我在开玩笑”的表情,但她皱着眉盯他十几秒,都完全看不出他有开玩笑的意思。 喻绯:“……╬” 你妈的。 就离谱。 原主的名声到底得有多差,把这小王八犊子都吓得连药都不敢喝了。 她忍了忍:“谁告诉你的,谁跟你说我这么禽兽的,纪倾言,怎么外面传什么你都信。” “……”那我不信能咋地啊。 他动了动唇。 表情略微不服。 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打断他的是推门而入的侍女。 端着药。 盘盘的另一侧还摆了两颗蜜饯。 说两颗还真就死死板板的两颗。 生了病的纪倾言似乎突然丢失了遮掩的技能,孩子似的,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比如现在,那个侍女刚端着药进来。 他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瞬间就跟见了丑老鼠的猫咪似的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侍女差不多都要习惯了,因此面上无波无澜,没什么表情:“丞相大人。” 喻绯替他出声:“把药放那儿吧。” 纪倾言并未吱声。 于是侍女也没什么反应,平平静静的就跨出了丞相房间的木门,并顺势将门带上,全程面无表情,像是意料之中。 是了。 纪倾言对斯洱三郡主的特别,是府中上上下下有眼皆知的事实。 所以只要喻绯回来了,他们根本不担心丞相大人还拒不吃药。 “……” 果不其然。 几分钟后,红裙少女迈步出来,并将空空荡荡一滴不剩的药碗顺手递给了在门外候着的小侍女。 屋内。 纪倾言嘴里含着蜜饯,潋滟的瞳色泛红,就跟被欺负了似的。 ——着实与被欺负也没差了。 喻绯那人耐心太差,根本容不得他试图拒绝那碗苦兮兮的药汁。 那碗药。 是被灌下去的。 没错。 是喻绯捏着他的鼻翼,生生灌下去的。 差点没给他呛死。 不过好在她最后良心发现,还记得往他嘴里塞两颗蜜饯。 太可怕了。 丞相大人轻轻攥紧了被角。 耳根子烫的一批。 ** 与此同时。 顺利给纪倾言灌完了药,一向没什么耐心的喻绯叩响了云廷的房门,让他收拾收拾准备走人。 她此次跋山涉水而来,不过两个目的。 一,纪倾言。 二,南国。 她要自己亲眼看看南国的现状,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这块破地。 毕竟按照条约来说,若是纪倾言不跟她走,那她们斯洱就不会出手救南国,南国君主的位置和权力自然也没得谈。 而现在该看见的东西她都看见了。 任务算是完成了,她也该回她的郡主府了。 她的三千小美男…… 还有何清渡。 再不回去,她都该忘记那人长啥样了。 “郡主。” 云廷叫住她,站在门口,问了她一个问题。 “纪丞相也跟我们一同回去么?” 喻绯“嘶”了一声。 “给他多带点衣服吧,枸杞水啥的也备上……对了,走之前你替我去街上的沁水客栈接个人,叫虞习。” 南国不是什么好地方,青城更不是。 虞丞相的崽都能被拐过来当竞品拍卖……喻绯是更不可能放心把小病秧子扔这儿的。 毕竟君主太奇葩。 她觉得他迟早得冲纪倾言这傻白甜下手。 所以即使他自己想不想走。 她都要把他带走。 带走这个是非之地。 纪倾言太可爱了,若是死于非命也太可惜了。 所以她要护着他。 权倾天下(18) 地位权贵相争,放在哪里都一样,喻绯心知肚明,毕竟神祗之间也会有暗流涌动。她曾是当事人,自然知道当他们真正争起来,纪倾言这个小病秧子会被辱的多无辜。 并且……其实喻绯也是打算来夺这破地的。 性子使然,南国君主越是刻意防起来的东西……她就越感兴趣。 “看来……这是场持久战。” 根据协议,纪倾言跟她走,然后斯洱插手战争,保住南国。 不过她从来不做蠢逼决定,更不会当个慈善家。 为了一个男人就上战场?……呵,做什么梦。 她目标不单单只是解决南国的燃眉之急。 少女指尖沾上水珠,眉间花钿色泽似乎更妖了些,表情轻描淡写的,好像这根本不是多大一回事。 另一边。 纪倾言裹紧了被子。 ……他真的要与她一起去斯洱么,那个女尊大国,视男人为玩物的地方。 若是他挨了欺负,喻绯会护着他么。 她会把他骗到手就不要了么。 少年咬唇垂眸,漂亮的眸底碎光潋滟交错。 “丞相大人,”此时云廷正好敲敲门进来,目光随意一瞥,便瞧见目光空洞一动不动的高冷丞相,“……我们家郡主说,近日寒风瑟瑟,路途遥远,嘱托您多带点衣物。” “……” 纪倾言极缓的眨了眨眼睛。 不知怎的。 他总觉得喻绯身边这个小侍从。 看他的时候,视线里总带了点莫名其妙同情…… 以及一丝。 恨铁不成钢。 ** 喻绯在丞相府最后住了几日,等到这家伙的风寒彻底好了,能走走跑跑跳跳了,她才动身返程。 离开青城的那天,街道依旧寂寥无人,秋风落叶卷,整座城市空荡荡的,就连悬挂着的红色灯笼也泛着旧色,贵气堂皇的马车内,窗帘被雪白干净的布条束起,有风骤起,带着凉意。 窗外景致荒凉的可怕。 喻绯倒觉得还好,毕竟她当时进城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城市风貌,这里就像是残败的阳,不见斯洱的半点繁华。 不过今日比往常热闹些。 群众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一贯只会给人甩冷脸的丞相被斯洱三郡主领走了。 于是。 不少人都偷偷摸摸的打开一条门窗缝,暗中观察似的悄悄吃瓜。 “……” 少年丞相冷淡瞳底交映荒败景致,微微颤了颤眼睫。 自战乱之后,体弱的他便不常出门,在他记忆中的青城还不该如此落败,不断燃起的战火和残忍血腥的争斗混着烟火,摧毁的是普通无辜群众的生活,以及他们对未来的憧憬规划。 “怎么了。”喻绯稍一侧眸,看见漂亮少年瓷娃娃般的精致侧脸,伸手要把窗帘放下来挡风,“你冷么?” “不是。” 他抬手,挡了挡喻绯探手过来的动作。 其实自战乱伊始,他就在想……若是自己身子没这么弱就好了。 天下百姓疾苦,碌碌无为终生,可活的简单而幸福,寻常人家一夫一妻,织布麻衣,携手平静便是一生。 彼时青城繁华盛景,处处可见人气烟火。 如今青城残荒断坦,入目皆是落叶铺垫街道,人行匆忙三两。 他不过是泛了些心系苍生的怜悯不忍。 “刺啦——” 按理来说,此时街道空旷,最起码不会在这里遇到紧急拽缰绳的情况,纪倾言猝不及防,没稳住身子,不过好在喻绯练过,手一伸,便轻而易举的将人勾到怀里。 像是霸道王爷强势抱抱小娇妻。 少女神色未变,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 只是下意识的勾住了纪倾言的腰,皙白指尖轻握对方腰肢。 ……软的很。 又软又细。 他似乎挺敏感,不过就这么无意摸了下,都让他整个人忍不住抖了抖。 纪倾言涉世未深,十八年来别说妹纸了,他连青楼都没去过……更别提被人摸摸腰了。 “你在这里好好待着。”喻绯揉揉他的耳垂,“……我下去看看。” 纪倾言淡淡“嘶”了一声,随后低低应道:“……嗯。” 于是喻绯就没再看他一眼,真挺干脆利落的把他一个人丢马车上了。 至于云廷……呵。 纪倾言占了他的位置,他现在就只能弱小可怜无助但无法反抗的被安排在了另一辆马车车上,和虞习坐在一起。 两两相顾无言。 但对方长的确实挺好看的。 ……当然比起纪倾言还差了不少。 不过云廷抱着手的姿势就很硬气,即使坐在角落,也依旧昂首挺胸。 原本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下,窗前景致停住不动,云廷本来想主动说点什么挑点事儿干……但现在似乎发生了啥事儿,一下就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掀开门帘。 入目的是那个眼熟的小乞丐。 就站在路边边。 而一贯听说恶劣至极没事儿就爱吃几个孩子助助兴的三郡主殿下此时一脸严肃的扶着那小乞丐的肩,视线与孩子平齐,郡主居然肯纡尊降贵的蹲下来与他说话。 着实大跌眼镜plus。 “……” 听说喻绯要走了,小乞丐一路上跑来就没停过,不过好在总算是赶上了。 年幼的小孩子总心思单纯无辜,即便后来有酸菜余小声逼叨的劝他还是对她敬而远之更好些,可他更愿意相信他自己。 相信自己对她的认知。 他觉得她是个好人……一眼望过去便是,即便她的表情再孤冷清傲,再淡漠出尘,但他乞丐说她是好人,她就一定是好人! 毕竟…… 那日与她偶遇后分别。 回去后便发现自己的兜兜里多了张银票。 倒也不愧是斯洱三郡主,一出手就这么阔绰。 吓得他也没敢花这钱。 就是暗戳戳的藏好了。 他今日来,甚至胆大的拦他马车,也没想什么别的,只是听说她要走了,他以为喻绯是想避免纷乱战争的。 于是他很认真的重新把那张银票塞回她手里,干净清透的眼睛一眨不眨,极为纯净的与那双淡漠眼瞳直视:“……姐姐,这回你走了,可莫要再回来了,这是你之前赠予我的银票,我现在给你,就当是给你的盘缠了。” 权倾天下(19) 不过是一张数额不大的银票而已,于喻绯来说自然算不了什么,那日不过是天气冷,她又瞧见这小孩的衣衫破旧,看起来根本不御寒,又想起再过几日天气会愈发寒气逼人,一时间生起了可悲的恻隐之心而已。 这张银票于她,大抵也只是像遇见路边乞怜的流浪者时随意扔下的施舍,是她仅存下的一丝善念,着实称不上什么美好品质。 少女今日不再是热烈肆意的张扬红裙,取而代之是雪色纯粹的衣衫,样式看上去简单,但容貌依旧漂亮的像妖。 像一只装纯的妖。 彼时的喻绯微微倾着身子,鸦羽般漆黑的发丝自肩头倾洒,少女洁净指尖搭在小乞丐肩上,裙摆微微扬。 “小孩儿。” 她面无表情,语气漫不经心。 “在路上拦下我的马车,就为了这张银票?……你可知若是这马没有及时停下,踏过的将是你的尸身?” 和一个半大的孩子提及他自己的尸身,无疑是残忍还一点都不爱幼的缺德行为,但那孩子一点儿都没吓到……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歪了歪头,露出认真而困惑的神情。 “路途遥远,即便这钱对你来说不多,那也是钱呀,”孩子眨巴眨巴眼睛,“苍蝇腿也是肉,必要时可以给你救救急。” “我妈从小就教育我……做人要知恩图报,姐姐你对我好,所以我也要给你回报。” 虽然羊毛出在羊身上。 但这孩子的眼神纯粹,明显还没深刻认识到这破社会的险恶,喻绯犹豫了一下,就决定把银票收下了。 这钱是从她手里出去的没错,可现在被还回来的,似乎又不单单只有一张普通的银票,攥在掌心,那孩子身上的温度像是也蔓延至她脉络,自跳下诛仙台后的无谓之心终于泛起波澜。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交谈的声音太轻太柔,即便是撩起帘子的纪倾言也听不太清,通过他的视线,他只能看见喻绯的半张脸,于是少女的半张笑颜闯入眼底,那一刻,她惊艳的不同以往。 她这次的笑容里,轻蔑狂妄意味几近消失,喻绯唇瓣轻轻勾,他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了凡尘的影子。 小乞丐就乖乖站在她面前。 像是被老师提溜出来罚站的熊孩子。 听到喻绯的轻声问话,他还认真的回想了几分钟。 第一句是什么来着…… “姐姐,为何他们都这么怕你?” 喻绯神色平静,言简意赅:“不是。” 那…… “姐姐,你莫不是走错路了?” 小屁孩表情试探。 “就是这句,”她顿了顿,“当时我只回答了你一半。” “我确实没走错。” “我跋涉千里来到青城,就是带着目的来的。” 风起,叶卷,再平静落地,屋下挂着红灯笼流苏微微荡漾,少女慵懒的嗓音被风揉散,平静瞳底映出锋芒野心。 她开口,字句里透出的,却是与语气截然不同的狠意。 她说—— “这天下纷争战乱不止,而我是来夺这天下的。” 夺天下。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太平的词汇。 小乞丐听到这个词也忍不住犹犹豫豫,“夺”“抢”两个字眼简单,但象征的意味深长,他的家人死于战乱,而他被战乱夺走了一切,成了只能依靠捡垃圾度日的流浪儿。 他不喜战争。 更不愿亲眼看着国家顷刻覆灭。 “……” “喻绯。” 纪倾言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将那孩子脸上的呆怔纠结看的一清二楚,少年清润嗓音自喻绯上方轻声响起,芝兰玉树身形立住,他垂下眼。 “天色晚了,该走了。” 与一个半大点的孩子谈论战争,未免过于残忍。 毕竟战争就象征着血腥,象征着残肢,象征着鲜红飞溅,更象征着鲜活生命的逝去,以及家庭的残缺。 青城深受其害。 这孩子受害更深。 丞相府不知被掠走了多少人,原本人丁兴旺的地方逐渐被战火掠过,留下的只有荒凉。 喻绯瞥眸看他。 少年丞相已经伸出一只指节分明的手。 “蹲了这么久,腿麻不麻?” “……” 喻绯忽然伸手抓住那人微冷的雪白指尖,借力站起的时候禁不住往前踉跄了两步。 “你不必回答我了,”丞相顺势接住她,稳稳抱个满怀,“我想你已经麻到站不住了。” 喻绯:“……” 瞧把你机灵的。 不过她确实蹲了也挺久的,腿早就麻了,本来倒也没那么难受,还能忍,不过纪倾言这么一问,她就忽然——哎~ 腿麻~ 站不住~ 要抱抱~ 少女微微勾出一个漂亮的笑,适时露出苦恼表情:“……哎呀,怎么办,丞相大人,我好像真的站不住了呢~” 纪倾言由着她勾着脖颈蹭蹭,微微侧了侧头,语气温和的勾人:“站不住了,我扶着你便是。” 话是哄着喻绯说的。 视线确实看着那小乞丐的。 眼神平和安定,似乎在抚慰孩子那颗不太安稳的心。 他对着那孩子,轻轻做着口型。 “和平终将盛世。” ** 喻绯困了。 指尖被纪倾言轻轻牵在掌心,小乞丐的身影逐渐变得渺小。 她不知道小乞丐有没有被纪倾言安抚到。 反正她现在没什么精神看风景。 她确实没说错,她就是要这天下,她要执剑上战场血鲨四方,宣扬斯洱的佛系,让和平降世。 黎明的来临必将先经历阴暗。 她本就不是好人,更不是什么靠笔吃饭的文艺工作者……她是堕神,又不是画大饼的。 她的善念本就仅存了那么一点儿。 丞相被她赶到里面边缘坐着,少女的脑袋就枕着他的腿,纪倾言一低眼,就能看见她皱着的眉。 “……” 指腹轻揉眉心。 对上她莫名其妙的视线,他似乎也并不打算收回手,神色淡然自若,少年力道极轻。 “今日怎么安分了?” 纪倾言低声哑气,“再过几日就回到你们斯洱了,为什么不开心?” “我确实不开心。” 喻绯“啧”了一声,干脆也没再管停留在她眉间的指尖,更不管花钿会不会被他揉花,只是侧躺着,双手抱住,表情很无谓。 “纪倾言,你讲个故事,哄哄我。” 权倾天下(20) 讲故事。 这三个字分明看起来就带了点撒娇的软萌意味,但现在从喻绯嘴里说出来……就多多少少带了点命令的强硬意味。 “你想听我讲什么。” “讲讲你小时候,”少女半阖着眼睛,语气漫不经心,“纪丞相,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纪倾言心系天下,这点与凤诩倒是如出一辙,可她是见过那人被鞭笞时的惨状的,仙风道骨的清冷神祗神色苍白平静,雪色衣衫撕裂,被血痕浸润,他跪在那棵桃花树下,一声哼唧都没有。 而他受此刑,只是因为苍生。 因为这荒谬的苍生。 因为一个可笑的理由,因为凡界仙宗不愿担责的陷害,当时还未掌管神则的凤诩便不由分说的受了鞭笞之刑。 所以喻绯一直觉得。 帝君的脑子被三只眼养的大狗吃了,真的。 直到现在她还是这么想的——不过可能比血气方刚年纪时的语言更为含蓄,现在的她面对帝君,她只想说: 晦气他妈给晦气上坟,晦气死了。 但她气愤没用,凤诩就是个傻白甜,就算凡尘人间害得他无辜受刑,他也依旧还是那句—— “维护三界秩序,乃吾之责任。” 她甚至一开始还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够影响他爱苍生。 直到他随着她从诛仙台上跃下。 毫不犹豫。 那一瞬间她淡静的眸光破碎,脑海里关于诛仙台的最后画面,停留在凤诩微红动情的眼角,以及那双拼命想抓住她的手—— 她承认有被动容到。 “……” 所以她现在想知道,纪倾言和凤诩到底谁更傻白甜。 “……”清冷丞相微微抬眼,眼尾勾出惊艳的温和笑意,“想听我小时候的故事么?……你要睡前听?怕不怕做噩梦。” 喻绯闭着眼睛“啧”了一声,语气无波无澜,但听起来莫名诚恳:“真是单纯的孩子。 “其实等你在斯洱京城落下脚,你大概率会发现一个现实。” 话说至此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于是纪倾言顺从的接下话茬:“……什么现实?” 少女轻飘飘的回:“噩梦竟在你身边。” …… 于是纪倾言开启了他人生中的信世界大门——人生在世十几年,他第一次如此耐心的给一个姑娘讲故事哄人睡觉。 虽然这个故事听起来着实算不上太妙。 不过他既然默认随她回了斯洱,那就相当于从某种方面承认了她是他的妻主……妻主做什么都是对的,想了解他的往常也在情理之中。 她想听,他讲便是了。 少年几近顺从,低下他漂亮的眉眼,提及过往,他的神情似乎没什么变,但所遮挡住的漆黑冰冷眼瞳,拢上了一层浅淡的低戾情绪。 …… 纪倾言病弱的体质自幼延续,可那是在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 深宫的勾心斗角并不比明晃晃的战争好多少,他是明争暗斗的受害者。 他的病确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没错。 可那是喝药喝出来的。 皇位每个人都眼红……即便他的母妃佛得很,并无争抢的意思,可她生了个男孩儿,她似乎就该死,就有罪。 他一出生就是病秧子。 这样对深宫嫔妃的子嗣就没有太大威胁了。 ——这是他病弱体质的由来。 之后的生活他倒只是轻描淡写的讲了讲,从他母妃的被人陷害,到那瞎了眼的先帝将她打入冷宫,再到那温柔可人的女子香消玉殒—— 他都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 似乎没什么想说的。 分明可以用此事来卖个惨,勾起喻绯少的可怜的同情心,让她心疼他,让她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再偏爱一点。 但他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母妃经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时,他已经记事了,直到现在,过了这么多年,那张消瘦苍白的面容还依旧深刻的印在他的脑海。 音容笑貌。 无比清晰。 所以他厌恶三妻四妾的人,他厌恶那些没脑子的独裁判定者。 他们恶心又自私,他们只相信自己相信的。 “可这不能怪苍生。” 纪倾言轻轻抿了抿唇,声音微微低哑下来,薄软唇瓣轻启,说出了与凤诩如出一辙的话。 “——错的只是部分人,苍生不应该为少部分的恶意人性买单。” “如今战火纷飞,牵连无辜。” “数千名将士为国牺牲,执剑在战场挥洒热血,不过只是想保住家庭国土,留下一片宁静安和的落脚之地。” 他的指尖安抚似的停在她的耳尖。 喻绯压根没什么睡意,只是勾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出来,语气听起来很嘲讽:“好一个无辜,如今战火硝烟四起……你不无辜么?可你现在还不是坐在了我身边,成了一个和亲小公主。” “你就该为你们那愚蠢的君主买单么。” 少女墨色发丝微微蹭着少年微凉掌心,唇瓣清淡而薄。 纪倾言平和的看着她。 家里老人总说,薄唇的人,情也薄。 看得出来,喻绯这人表里如一,从来就没什么深明大义。 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这么一想倒也能理解……她觉得这世界有病,也情有可原。 他不知怎么的,就轻轻泛起了些略微心颤的波澜。 可面上依旧温柔。 少年默默看了看她眉间模糊的花钿。 随后轻声混合着风,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少女单薄的背。 “睡吧,天黑了。” 喻绯一向张扬嚣张,此时微微蜷着身子,安静的倚在他身边,如同冬日里一只依靠暖炉过活的懒猫,闭眼时容颜清淡精致,又乖又……惹人心疼。 世人都说她不好。 人言可畏,流言催人心智。 他们对她又敬又怕,却又恨不得对她退避三舍。 但他觉得她受了委屈。 天大的委屈。 她确实是大名鼎鼎的斯洱三郡主没错,也确实上得战场下得厅堂,可细想来她不过也是一介女子,即便是在女子为尊的大国,即便是身为尊贵的皇室贵女—— 可她依旧是需要人疼的。 不过很可惜,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似乎少之又少,在大部分人眼里,她是噩梦,也是支撑。 多可笑。 他们不喜她。 却指望她上阵杀敌。 ……那些人。 那些被她养在后院的人。 不过都是些摆着好看的花瓶而已,……又有什么用? 权倾天下(21) 几天后。 斯洱三郡主抵达京城,宫里大摆宴席,为她接风洗尘,南国那位容貌惊艳的丞相随她返回一事早已在京城传开,不少人都慕他名而来。 喻绯本就是京城女子都羡慕的对象,眼下少女又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将那传闻中最是孤冷清傲的南国丞相带回了郡主府。 不过。 更被羡慕的可能是纪倾言。 毕竟他贵为丞相,容颜姣好,又嫁给了尊贵的三郡主,日后与皇室搭上线的机缘将会多得多,若是掌握心计,甚至在喻绯这里也能获取恩宠无限。 “今日三郡主重返京城,南国丞相怕是也会随她而来,她的手段倒是厉害,这般男子都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附属品。” 紫禁城内,宴席之上,歌舞热闹升平,恢宏大气的厅堂之上,皇族女子低声对身边恭敬侍奉的少年道。 斯洱女皇的身侧之位。 虽空着,可身后侍奉的人已经乖顺的待在了自己该待的地方,大都是郡主府里的,与上一次宴席上待奉的人不是同一批。 毕竟宴席结束之后,喻绯通常会在宫里留宿一晚……她更习惯用自己的人。 面前空荡荡,何清渡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遭热闹欢喜,就连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女皇现在都面带慈祥笑意。 高台之下,每一张脸都陌生。 自己面前无人,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拘束与逃避便尤其显得无措,瓷净少年抿起嫣红唇瓣,垂眸敛目,他只是安静乖顺的待在这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引起别人的注意。 “母皇,为了给三妹妹接风洗尘,我本特意请了云洱楼的的花魁前来奏曲祝贺,”不过片刻,便有女子起身行礼,字字句句明显不怀好意,语气和表情却平淡如水,“……但那位花魁受了伤,如今来不了了。” 在斯洱,男人身份上不得台面,更何况是云洱楼的男人……不过花魁与普通的小倌不一样,前者风流雅韵,后者钱财利益欲气满身,花魁出现在此祝贺倒也理所应当。 何清渡愣了下。 而后便隐隐泛起什么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就听那女子柔声道: “……臣听说,三郡主在离京前曾赎回云洱楼的一名花倌,且今日也来到了宫里,臣心想,既然此人也在云洱楼待过……想必也精通乐艺。” “只是不知此位郎君可否愿意当众演奏一曲,一起等待三郡主过来?” “……” 没有人觉得她这番话有问题,毕竟女子为尊,女子说什么,男子就得做什么,否则你将会被冠上“不守夫德”的恶心名号,而后被大张旗鼓的扫地出门,被不明真相的群众唾弃。 何清渡从未遇过这种场面。 更何况对方还贵为皇女。 他虽然是三郡主的人,可他到底没什么名分,在郡主府里,他甚至连个妾都算不上。 此等卑微身份,根本支撑不起他出声拒绝。 高台之上,少年轻轻抬起纤绒似鸦羽漂亮的眼睫,清透的眼瞳微露怯意,就像是刚被领回家的猫咪,雪白长指微微收了收,揪住膝前的墨色衣料。 ……郡主回来的,未免太慢了些。 何清渡张了张唇瓣。 正主不在,现在谁都可以为难郡主府的人。 他不愿。 …… 女皇也觉得此事并无不妥,但这人毕竟是喻绯府上的……她这个三女儿脾气向来阴晴不定,暴躁时的架势就跟要来参加在场所有人的葬礼似的。 于是她微微一笑,滴水不漏的将球踢回给他。 “你可愿意奏上一曲?” “他不愿。” 宽敞的大殿之上,未见其人便先闻其声,简单三个字,却掷地有声。 半秒。 单薄修长的红裙少女不紧不慢的迈步进来,眼尾上挑,喻绯唇角微勾,漆黑的眼瞳像是凛风清雪,视线瞥过来,虽没什么情绪,可莫名就让人觉得压迫。 “皇姐,若是您真想听曲儿,不如直接移步云洱楼?那里可不止能听曲儿,只要你愿意,你甚至还能被满足点别的,”喻绯盯着她,单边挑起眉梢,声音清越好听,字字句句清晰,“又何必为难我的人?” “不过是想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孤的好皇妹,此谈何为难?”自小长在深宫,面对此情此景,她自然没有露出丝毫尴尬的神情,只不过愣了两秒神,之后便微笑着开口应她,“……现在看来,这人似乎对你很重要,也算是好事一桩——如今我的慧儿都已三岁,皇妹也该收心了。” 这人真有意思。 喻绯一抬眼,就能看见何清渡湿漉漉的眼神,那一双眼睛虽然比起纪倾言还差点儿,但着实漂亮的一批,不过是望过去随意一眼,她这颗心就怪软的。 倒也没有别的情愫。 她就觉得自己捡回家养着的猫猫狗狗跑出来玩儿然后被社会渣滓欺负了。 少女淡静的在矮桌前盘腿坐下,身后的少年乖乖伸手为她添置茶水,离得近了,便将他脸上的委屈神情看的愈发清楚。 何清渡也不知道为什么。 分明在喻绯进来之前,他还只觉得慌乱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表达自己不愿意。 但在她进门之后。 那明摆着“我很不爽”的气势,和“你啃了狗心豹子胆居然敢动我的崽”的护短气息,几乎是瞬间让他放松心绪,委屈的情绪后知后觉,他几乎是瞬间红了漂亮眼尾。 “不愿意直说便是,”喻绯微微撇开脸,声线冷然却无害,如同在唠家常,“孤的身份,未免还不足替你撑腰?” “……” 他低下眉,细软腰身被勾勒完美,少年犹豫一下,随后乖乖的离她近些,寻求庇佑似的,“知道了。” 于是喻绯就没赶他。 想了想,她又瞥了眼殿下的大郡主,舌尖抵了抵上颚,冷白指尖端起茶杯。 “孤姗姗来迟,理应也为大家赔个罪。” 她顿了顿,笑。 “不过孤没什么艺术细胞,琴棋书画一样不通。” “如果你们愿意,孤可以给你们唱首歌。” 当然。 她唱的不会是什么正经歌就对了。 权倾天下(22) 她叹了口气,随后微微弯了弯眼尾,意味不明的视线平静落在大皇女身上,似乎挺温和善良的微微一笑:“皇姐,你可要听好了。” 皇亲国戚之间,关系不太能直白的闹僵,虽然关于皇室的暗流汹涌她们都心知肚明……可毕竟是郡主之间的瓜,她们也不好吃的太认真。 毕竟在这几位之间,说不定谁就是下一位斯洱女皇。 喻绯也没打算直接与大皇女撕破脸。 一来是女皇确实对这个名声不太好的三郡主挺好,喻绯不愿让她难做,二来是大皇女挑事儿的段位太低,小喻同志并不屑于花费过多口水对付她。 因此她还礼貌的唤一句“皇姐”。 不过都是生活所迫,为了维护皇室的表面和平。 “……” 喻绯难得和善,众人都是一怔,反应过来之后,也没人敢抚了她的面子,虽然喻绯提议时的神色平静,语气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但她们总感觉,殿上的三郡主有点心口不一。 “皇妹可需要什么乐器?” “不用。” 她抬手,懒懒支住下巴。 “反正孤也不是诚心想唱,你们凑合听就成。” 在天上做神仙的时候喻绯就不怎么开嗓,因为有幸听过她唱歌的朋友们都失眠了。 她气鼓鼓的去找凤诩评判,然后凤诩……也失眠了。 虽然不太想承认。 但不得不说,事实就是事实,即便凤诩不提,她也记得倍儿清。 更何况她这次的打算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赔罪。 以原主张狂的性子,她能来这个破宴席都算是给人面子,这次的和颜悦色已经与朝政文武百官的印象大相径庭,平常连听她正常的说句人话都难。 “……” 明艳少女捋了捋裙摆,莹白长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整殿安静。 何清渡莫名勾了勾自己的指尖,跪坐在她身边,眼底映着的全是她漫不经意的惊艳模样。 如果…… 她没唱歌的话。 整首曲的音调都很简单,因此其实喻绯唱出来也没难听到哪里去,就是踩音不太准,尾音还轻轻颤。 曲他没听过。 但莫名很纯真。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 少女声音冷淡慵懒,姿态也散漫,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凛冽强势的眸光却始终停留在大皇女身上,半点都没移开过。 即将唱到最后一句。 她还故意顿住,慢吞吞挑了下单边眉尖。 见大皇女面露微微虚伪的无奈,她才接着说: “燕子说——先他妈管好你自己。” 听到殿内的话,门口青衣的少年垂眸,淡显苍色的唇瓣略勾,露出漂亮而清浅的笑意,墨发束起,青色的衣角柔软。他轻蜷指节,冰冷长指抵住唇瓣,眸底碎光潋滟。 ……她倒是牙尖嘴利。 不过—— “卧槽。”和纪倾言一起偷偷摸摸溜进来的云廷忍不住爆出一声震惊的低骂。 这他妈好耳熟。 这不是他们那个年代的梗吗!!! 少年回眸,看到身后的云廷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一种“我好像见到家人了呜呜呜救命命”感动: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难怪三郡主这段时间色心明显浅了好多,难怪她这个人最近正经了不少。 如果喻绯的壳子里还是那副原先的灵魂。 那么,纪倾言怎么会还是这么干净! 他应该早就被郡主扒光了!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他甩甩胳膊,眼睛跟摁下开关的电灯泡似的,“一个我和郡主的秘密!” “……” 秘密。 这两个字就很让人不爽。 纪倾言漂亮的眸子微瞥,静静看着他。 ——来了斯洱才知道,喻绯这人的名声比他预想中的更加混乱,郡主府中,后院之内,容貌清秀好看的男子无数,大多身体康健,唯独他换了个新环境,沿途大概受了冷,有些感风寒的迹象。 所以喻绯让他就在府中待着,舟车劳顿,她命他好好休息,还派了几个人照顾他日常起居。 不过幸亏宫里的公公认得云廷,他们才能如此顺利的赴宴。 “您倒也不必这么瞅着我,”意识到什么,云廷摆摆手接着道,“我和郡主殿下最多算得上姐弟……我俩互相看不上的。” ——异国他乡好不容易碰到个疑似同时代的姐妹。 谈什么感情?这是亲人! “……” 殿内无声瞬间,随后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虽然喻绯这明摆着就是在阴阳怪气大皇女,但碍于皇女的颜面,她们这些无辜的吃瓜群众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听不懂的抬手鼓掌。 殿内的动静。 外面的两个人听的是一清二楚。 云廷站在那儿,被这冷风吹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少年被风迷眼,忍不住搓了搓爪:“您不打算进去找郡主么?……现在在她身边侍奉的那位,可是她当初亲自从云洱楼赎回来的,腰可细,脸可好看。” “这是女尊大国。” 清淡的少年丞相缓慢的眨了眨眼。 “我无名无分。……即便她三妻四妾,我也没有闹脾气的资格。” 语气很平淡。 也很真实。 但云廷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委屈,就像是个为爱远嫁的小姑娘,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什么也不会,有什么事儿也不敢跟丈夫说。 于是。 无措的受气包小媳妇独自默默委屈。 骗人感情的渣男丈夫在外光明正大的花天酒地。 左拥右抱。 怀里还是个腰细腿长的漂亮崽。 “三郡主殿下!” 云廷对这小病秧子莫名就升起了一股保护欲,所以他几乎都没怎么犹豫,手指扒拉着门,提高音量,张嘴一喊,便吸引众人视线。 云廷面不改色:“三郡主殿下,丞相大人来寻你了。” “?” 喻绯愣住。 几秒,她才撑着矮桌站起来,没怎么多想,没寻思这人怎么要来,更没寻思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她只是在部分人好奇探究的视线之中。 招了招手。 “外面风大,快领他进来,丞相大人身子弱,舟车劳顿辛苦,莫让他再生病了才是。” 权倾天下(23) 他听到那人语气平静,声音里似乎听不出任何有关她心虚的情绪,殿上,少女单薄身形修长而立,眼尾轻挑,明晃晃的愉悦笑意。 在她身边,还有一位神色无辜的少年,微微抬着眼,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喻绯倒不觉得有问题,抬手轻轻冲门口挥挥:“云廷,还愣着作甚?” ……真稀奇。 三郡主一向目中无人,何时对人如此殷勤过,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介男子,只配沦为富贵人家玩物的男子。 他虽是丞相,但到底是邻国的丞相,在斯洱没什么实权,和京城里少有地位的贵公子都不同。但现在…… 少女笑意明媚。 她是不是真的有了收心的苗头? 不过话是这么说,来赴宴的宾客还是对这个一直活在群众嘴里的丞相还是充满了好奇。 苍白清浅的青衣少年含笑迈步进来,却停在了宫殿中央,低眸敛目,抬手恭敬行礼。 虽是男子。 眉目间却藏着冰冷的锋芒锐气,面色苍白孱弱,但举手投足间淡然自若,沉稳清冷。 好看。 清淡却惊艳的好看。 声音也好听,干净低沉。 这般人物一出现,几乎就吸引了殿内大部分女官的目光,斯洱的男人地位卑微,像纪倾言这样的似乎不卑不亢沉稳淡冷的男子极为少见……就连现在,那些分明是被明媒正娶进来的男生只敢默默觉得委屈,其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过按照斯洱的规章制度,纪倾言也不可能会坐到她们身边。 于是很顺理成章的,美人丞相在喻绯的身侧落了座。 这些人来齐了,女皇终于宣布宴席开始。 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表演的曲目大多由男子演奏,旁边坐了个这么漂亮脆弱的美人,喻绯自然无心看殿下的其他男子,触碰时察觉少年指尖冰冷,她便亲自为他倒了杯热茶。 “不是让你在府里待着么,怎么过来了?”她没多想,似乎理所应当的牵手为他捂掌心,“你可有不舒服?” 少女不太想再吸引再多视线,便将声音压的很低。 何清渡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那人方才对他露出的安抚笑容,以及护短的架势好似幻觉,瓷净的少年抿紧唇瓣,神色分明有些落寞。 现在眼前全是喻绯替纪倾言暖手的温情画面。 …… 她善于玩弄男人感情,可这等温和牵人指尖的动作却是从未有过的,男子于她就是纯粹的玩物,玩儿腻了就丢开,任他自生自灭的那种。 就更别提亲自为他沏茶了。 郡主身份尊贵,何时为平辈沏过茶?更何况在府中,这一向是下人的活…… 现在纪倾言这种待遇。 已经能够称得上是恩宠了。 他咬了咬牙尖。 正想瞥开视线,不看这俩糟心玩意儿,就听见方才还淡漠挺拔的丞相此时似乎虚弱了不少。 “有点困。” 于是何清渡找虐般的回头去看。 他看到那人惊人漂亮的美貌,衬着纯粹的衣衫青色,淡然素寡得好像没有七情六欲。 但那双不经意瞥过来的眼睛,如打翻的砚台般漆黑,又像一池望不见底的、藏于深林的潭。 ……腰细。 ……叫的好听? 原来如此简单,就能讨到喻绯欢心么? 少年漠然收回视线,轻轻倚着少女优越的肩线。 露出一丝极为勾人的风华笑意: “郡主殿下,可以靠着您睡一小会儿么?” 他轻轻蹭了蹭她的下巴。 长指懒懒的被她捂在掌心,微微泛起柔和暖意,纪倾言眼睫垂下,面上又很乖,好看到勾魂摄魄。 喻绯将茶杯推给他,皱了皱眉:“你身子弱,先把热茶喝了暖暖身子。” 这孩子真矫情。 平白无故撒什么娇。 路上一口一个“喻绯”叫的可欢,如今倒是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死板普通的“郡主殿下”,听着怪疏离的。 “不喝。” 皙白长指半隐于宽大青衫衣袖,白净的丞相不经意的挺了挺腰,似乎不太舒服在她耳边小小“唔”一声。 果不其然,喻绯再次把视线落在他身上,“……怎么了?” 谢谢,虽然你好看,但你破事真多。 她略不耐烦。 本来没有哄他的意思,不过看着那张脸,她又奇异的决定忍下来,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和。 纪倾言不动声色,一脸纯净的将她的注意力往自己的腰上带:“想必是路程太远,这几日极其辛苦,有点腰疼。” “腰疼就自己揉。” 喻绯瞥了眼这人窄窄的腰线,忽然想起那日不小心的触碰……也不是她有意的,可纪倾言的反应挺大。 他的腰似乎很敏感。 不过是短暂的触碰了一下,他耳根子红的就跟被她强抢了似的。 喻绯甚至想无辜的举起双手保证清白:我不敢碰。 她怕如果她伸手给他揉腰,这人受不住。 毕竟这里人多。 要是揉到他羞红耳根脸颊,那估计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也就摸个腰……谁会被摸的满脸绯色。 这要是被人看见。 …… 好家伙。 那就该说她在宴席之上色胆包天用手指玩弄纪倾言了。 喻绯考虑的很周全,于是她看着他,十分公正不阿的再次重申:“你自己揉。” “……” 纪倾言微微瘪了下嘴。 ……有点挫败。 分明在之前她还不这样的……她不这样的。 可她现在变了。 她变化好大。 在南国青城,她对他还不至于这么没耐心……也从不会这么认真严肃的拒绝他。 是她把他带来斯洱的,是她一开始就想把他带过来的……他在这里谁也不认识,他只有她。 如今却连替他揉个腰都不愿了。 还对他这个态度——就像他有多不懂事。 “……” 纪倾言奶猫似的垂着眼睛不说话,嫩白的腮帮微微鼓起,喻绯看他这样又觉得心软……况且转念一想,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除了他谁都不认识,再者这些女子看着他就跟豺狼虎豹似的,他不舒服,除了找她还能找谁? 于是她叹了口气。 长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动作娴熟,力道很安抚。 “……再忍忍好么?回去了给你揉。” 权倾天下(24) 这是两全之策,再说他这副容貌着实招人疼,拒绝他并持续拒绝他…… 对不起,她是一个肤浅的人。 纪倾言长得这么好看当然得宠着! “……” 此次大设宴席的目的自然不只是单纯为了给喻绯接风洗尘。南国的地界被就像是只羔羊,被周围的不少国家觊觎,那国君主又是个昏君,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手好牌都被他打得稀烂。 女皇其实也有派兵争夺地界的意思。 不过斯洱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平和安静,此时派兵出去搅这趟浑水,必定会扰乱无辜群众的正常生活,但周边的国家发动战争,她们不可能不受波及。 喻绯又一向是个剑走偏锋的性子,为避免受到牵连,斯洱做好防备是应该的,但她不会单单只做好守国的打算,……她要同守同攻。 只要做好战略部署。 她就有七成的胜算。 自她在青城住的那么些时日来说,南国君主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君主,他拥有着一个很大的地下黑市,里面什么都卖,甚至还能卖斯洱的男子,以及斯洱国库中的宝贝。 别的另说。 最起码这位君主的暗线不少。 所以她想要了他的命,然后夺了他的位置,查清黑市的构造,以及他的靠山到底是那位瞎了眼的倒霉蛋儿。 虽然根据她的经验来说……南国君主背后更深的势力很可能来自斯洱皇室,但她没证据,仅靠直觉就出声定人罪名,一来过于草率,二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 所以即使黑市里卖斯洱的人。 还敢卖斯洱国库里的极其珍贵的宝贝。 都不足以支撑她的直觉。 比如对于第一点,人贩子哪个年代都有,拐个人出去到邻国卖,虽然残忍恶毒,是足以被千刀万剐的极致罪恶,但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现实。 喻绯没法否认现实。 再比如第二点,也大可以解释为“宫里人的某位亲戚得了重病,急需用钱,情急之下就做了傻事”。 再说斯洱本就强大,这些年女皇不好战,向来秉持着“和平为贵”的基本原则,可这并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 斯洱不找事,但也绝不怕事。 哪一代君主没有野心? 女皇有。 喻绯也有。 她的野心,就是先夺了南国君主的天下。 ** 宴席结束之后,女皇留下了几个足以信任的女官。 喻绯不动如山,悠悠哉哉的在大皇女的注视之下,倒满了一杯茶。 神色淡冷,瞳底勾人笑意浅淡点缀。 指尖落,盛满茶水瓷白小杯被稳稳搁置,碰撞木制矮桌时发出的声响微沉,喻绯好整以暇,姿态闲适懒散,冲那人单边挑了下眉,调戏人似的。 很文雅的耍贱。 茶满,送客。 言下之意就是,你该走了。 到底不是斯洱的人,更何况喻绯此时要去参加的是关于如何制定攻下南国战略部署的会议,虽然知道纪倾言是喻绯的人,但涉及国家机密的场面,他待在她身边,总归是不合适的。 “郡主殿下,”他微微垂下眼帘,只专注的看她,“那我便先行退下了。” 少女看他苍白神色,似乎着实不舒服的紧:“去我寝宫里等着便是,实在难受我让太医给你看看?” 她当然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外面。 女尊大国,若是他身边没个人能护着点他…… 那他就会像是个入狼群的羔羊。 出声拒绝女子,视为无礼。 而对皇室女子无礼,罪行是足以被压入天牢的。 “……” 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 离开了喻绯之后,纪倾言方才的柔软神色便刹那消失殆尽,原本温和笑意清浅的眸底被一层看不透的冷淡疏离覆盖,像是揉碎了冰雪,酝着凛冽风暴。 不过好在夜色深沉扰人视线,看不清他的神色。 “丞相大人。” 淡静少年正打算乖乖去喻绯的寝宫等她,结果刚迈出殿门,还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 声音听起来还并不耳生。 “……” 他顿住脚步。 “外人都传言,南国有位丞相大人,容貌昳丽,偏眸侧目间风华至极,唇角一勾则勾人心魂,动一动手指,就能引得不少女人兵戎相见……”暗处,大皇女执着纸扇,半掩面容,自假山后迈步出来,“想向你提亲的女人几乎要踏破你府门,孤倒是好奇,你看上那三皇妹什么了?” 为色所迷总归谈不上。 那还能因为点什么? 图喻绯三心二意,图她不常回家? 还是图她斯洱发展的飞速,图这边的医疗手段? 纪倾言缄默不言。 他本身就是这么个性子——不爱搭理人,淡漠又清傲。 于是他只是站在原地。 芝兰玉树般。 衬着清辉的冷淡月光,勾勒少年五官,瞳底愈发墨黑纯粹,少年面无表情,绯色唇瓣微抿。 ——目光像是再看戏。 而大皇女,就是台上唯一的戏子。 她笑了:“你可知在斯洱,对皇女无礼,可是要被打入天牢处刑的?” 斯洱的男子大多乖顺,怪没征服感的。 但……面前的丞相很有意思。 他站在那儿,就站在那儿,仿佛什么也不关心。 就和这倾洒落下的冷白月光似的。 “你说完了么。” 天色一沉,气温骤降,寒风一过,嵌在身体里的每一处骨节都在微微泛着疼。 垂在身侧的修长指节收紧了些。 面上却依旧淡定,面无表情。 语气平淡,甚至藏了些淡淡的戾气。 ……太受限制了。 斯洱的制度,实在太受限制了。 在这里,对方的身份比他高贵的多……他什么也不能做。 这人。 该鲨了才好。 另一边踢着石子走了一段路的云廷这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人丢了。 他下意识回头。 这才看见稍远的某处,居然站着两个绝不能站在一起的人。 ……完蛋。 云廷的表情有点龟裂。 这也不能怪他察觉的太晚对吧,主要是纪倾言走路没声,还一句话都不说,跟他喵魂在飘一样。 这不行。 大皇女和纪倾言往哪儿一站,喻绯绝对要炸……气疯了她连诛大皇女九族的蠢事都干的出来! 有什么能拆穿两个人又能保全自己小命的方法呢…… “……” 他顿了顿,然后灵机一动。 “丞相大人,哎呀……我可找你好久了……你怎么在这里,若是再找不到你,三郡主殿下怕是又要发火了……” 权倾天下(25) 据他观察。 虽然三郡主和大皇女之明摆着不合,两个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阴阳来怪气去,但怎么说,每一次好像都是喻绯云淡风轻的就把对方碾压了…… 他觉得,大皇女对喻绯,应该还是有点惧意的。 “……” 果不其然。 那边的大皇女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消停了。 他趁机把纪倾言从那人面前带走,等到回了喻绯的寝宫,才松了口气般。 “操了大蛋了,”他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回过头来就老父亲似的叮嘱他,“你以后小心一点,见到她记得绕道走,她的名声比三郡主也好不到哪儿去。” 苦口婆心。 “不过如果她缠上你了,你也别怕,回去找三郡主告状,大皇女在京城不怕任何人,唯独三郡主能治住她。” 三郡主比她野,比她敢想,也比她敢做。 所以喻绯这个人,除了花心一点,其它方面还是很可靠的。最起码只要提及三郡主的名号,你就能在京城横着走。 设定看起来很玛丽苏,但体验起来很爽。 想当初他第一次听说的时候。 还想过作者是不是个没长大的小公主。 后来直到他经历了出去买啥都不花钱,经历了挂账,经历了城里半边天下皆自家产业…… 就特喵的爽。 爽翻了。 纪倾言只是漠着神色,半句话都没说,轻颧疏淡的少年倚着古色古香的墙,轻轻冲他抬了抬指。 “扶我进去。” 声音很冷,如料峭寒风。 云廷:“????” 你妈的,喻绯使唤我就算了,凭什么你也使唤我。 大家都是男人! 但他似乎不太舒服,靠着墙,整个人似乎都有些站不住。 于是几分钟后。 纪倾言独自待在里间,宽衣解带后便钻进了柔软被褥,馨香气息包裹,少年神色惨白。 暖炉才刚刚燃起来,整间房还依旧冷清,房内静悄悄的,安静到像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云廷皱了皱眉:“……你还好吗丞相,需要我去找郡主么?” “找她作甚,”他蜷着身子,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她忙,别去扰她。我这是老毛病了,忍忍就过了。” 等到屋内暖起来就好了。 但这明显还需要一段时间,少年裹紧被子,躲在了床内最里的地方,手足依旧冰冷,凉的像冰块。 ……本就是已经习惯了的疼痛,实在没必要去扰她。 ** 喻绯回到寝宫的时候还没那么晚,月色清辉朗,灯火树影静。 京城入夜之后,着实有些凉了。 她倒是觉得还好,毕竟这具身体自小就在这边长大,早就习惯这奇奇怪怪的鬼天气了,不过纪倾言好像穿得单薄……不知道他怕不怕冷。 这里的景致她还没怎么见过,清淡素寡的看的惯了,现在看到如此繁茂富贵的宫墙院柳,觉得着实有点俗。 她打算回头就让那和亲公主亲自设计一下郡主府,金光闪闪的富贵气息她已经闻腻了,她想换点清粥小菜,她要看点干净清爽不晃眼的东西来洗洗眼睛。 “……” 院里安静的异常。 本以纪倾言的性子,他此时应该在院子里等她回来才是,但现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只小白猫晃着尾巴,极为高调的给她看屁屁。 着实静的可怕。 烛光幽幽,她觉得自己像是进了鬼宅。 少女少见的有些迟疑:“……纪倾言?” “……” 自是无人应答。 彼时的纪倾言难受的迷迷糊糊,冷汗薄薄在白净额前铺了一层,玉般瓷白干净的手指攥着被角,墨色碎发黏在额上。 即便是在被窝里裹了这么久,可他依旧冷的像块冰。 一块捂不热的冰。 喻绯推开门,“吱呀”一声轻响,里间的屏风之上,纪倾言今日穿着的青色衣衫就凌乱搭在上面。 “敢情是睡了。” 到了斯洱之后,他倒是乖了不少,左一个“郡主殿下”右一个“郡主殿下”,态度恭敬又顺从,简直是男德班优秀学子。 这时。 蹲在角落默默守暖炉并时不时往里添点碳的云廷面无表情托腮,蹲在那儿,弱小可怜又无助。 少年冷漠的将视线移过来:“睡什么睡啊,他怕是疼昏了。” 喻绯:“?” 她问他:“怎么了他又,从大殿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从大殿出去的时候,她看他还能正正常常走路,还能冲她软软的笑。 不过是有一会儿她没看着他,小公主就脆弱了? “你说的对。” 一语惊醒梦中人,云廷忽然跟“我他妈想透了”了一样,他一拍脑门,窜天炮似的忽然站起来。 “我特喵的想起来了,自从丞相在小花园被大皇女拦下来之后,回来他就变成这样了!她肯定给他下蛊了,绝对下蛊了!!!” 语气之确定,那言之凿凿就跟他亲眼看见大皇女行卑鄙手段了似的。 喻绯顿了一下。 虽然大皇女是个邪恶的姑娘,但她的智商应该还没有达到会用蛊的程度,再说谁会闲的没事把蛊带身上,编故事也不带这么玩儿的。 于是她无语的叹了口气:“……他不舒服,你怎么没去找我,也没想着去抓个太医来?” “我想了啊!” 此话一出,云廷就莫名有点委屈。 “是丞相让我在这儿守暖炉的,他说这是老毛病了,等屋子暖起来,他就不疼了。” 大概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若是能治好,他也不至于痛苦了十八年,他倒是能忍,愣是打算一个人默默扛下来。 喻绯睨了眼暖炉:“算了,你休息去罢,纪倾言这里我想办法。” 反正他待在这里也干不了什么事。 她抬眼,再次扫了下屏风上挂着的凌乱衣衫。 ……要不怎么说这人有魅力呢,不过随意挂个衣服,都能让她脑补出一堆有的没得。 她绕过屏风,迈步过去看他。 “纪倾言?” 少年皱着眉尖,有反应,却并未答话。 喻绯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指尖:“倾言?” 冰冷的温度刺得她心尖一抖。 “……唔。”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病弱的瓷白丞相忽然翻了个身。 面对着她。 她这下便能看清少年因为痛苦而极为可怜的表情。 纪倾言胡乱抓着她的手,同样冰冷的脸颊无意识往她温暖的掌心上贴。 “冷……” “我冷……” “喻绯,好疼……” 权倾天下(26) 少年贴过来,触碰到她的每一处都冰凉,喻绯只是想摸摸他的指尖,那人却迷迷糊糊自发凑上来,雪般的指尖扣着她的纤细手腕,没什么力道,整个人却都在轻颤。 他似乎什么话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喊冷,说疼,并依靠本能寻求暖源,纪倾言唇瓣苍白,额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看起来脆弱极了。 就像是易碎的陶瓷工艺品。 好疼。 一贯风轻云淡的丞相大人此时眉头痛苦的紧皱,每一处骨节都叫嚣着疼痛,他抓着她,蜷着身子,鸦羽般漆黑的柔软发丝凌乱的披散身后,少年雪白里衣领口微敞,修长的脖颈上也浸着层薄汗,牙尖阖紧,呜咽声破碎,惹人怪心疼的。 这哪里像是疼。 这分明是中x药的样子。 大抵是突然换了新环境,纪倾言还有点轻微的水土不服,这一次的疼痛寒潮侵袭,便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难熬。 “我要怎么救你?” 她有点笨拙的由着纪倾言抱上来,里衣随着他的动作幅度微微往下滑,于是里衣下的美好景致绰约半露,着实勾人的紧。 他听不清喻绯在说什么。 只是往她身上贴,眼尾被欺的泛起漂亮惑人的绯色。 “冷……” 开口时的声线低哑又软,蕴着些令人心碎的委屈。 ……为什么呀。 为什么他们都可以这么健康,为什么痛苦的偏偏是他啊。 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拥有正常的童年,为什么他们不是药罐子。 为什么其他人都可以吃着蜜饯,被人娇宠着长大。 而他只能依靠清苦的中药吊着性命,还要被人洗脑似的灌输“你是个药罐子,你没用,你会死的早,所以你最好想着与你的兄弟争夺这天下”。 他大半个背部都露在外面,喻绯坐在床沿,而他在不设防时,那些刻意被他遗忘的记忆便占据脑海,纪倾言从未感受过这么汹涌猛烈的情绪,作为男子,眼泪未免也太过矫情。 但情绪紧绷得久了,绷不住也是迟早的事。 “……” 喻绯抬了指尖,轻轻拂过少年漂亮柔软的唇角,望着那人眼尾眉梢,心尖刹时软的一塌糊涂。 她替他掖好被角,随后牵住他的长指,忍不住皱眉:“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你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冷啊。” “我也不想的,你别怪我。” 纪倾言莫名从喻绯的语气里理解出了一丝埋怨,沉默两秒后,便有点赌气似的张唇,糯兮兮的嘟嚷。 如果可以。 谁愿病痛缠身。 喻绯垂下眼睛,平静的保持理智。她觉得这样不行,他的身上实在太冷了,被窝捂不热他。 于是她想了想,然后“嘶”了一声,若有所思。 “我抱着你,你会暖和一点么?” “我不知道……我没试过。” 但少女的身上属实也算不了太暖和,只是正常的温软温度,她单手解了衣衫,而后掀开被子,窝在他身边。 此时丞相的思绪清明片刻,望见她,倒没有那么直接的贴上来了。 “郡主殿下……”他咬着唇,“我无名无分,与您同床共枕,未免会毁您清誉。” “你疼迷糊了吧。” 喻绯舔了舔牙尖,温凉掌心揽住少年细腰,轻而易举的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这里是斯洱,女尊大国,毁的只可能是你的名声。” 丞相被迫贴住她,柔软冰冷的脸颊蹭着少女骨感漂亮的锁骨线条。 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他能感受到自己腰后停留的那只手,纪倾言下意识想躲,却无意间贴她更近了些。 喻绯莫名其妙:“还冷么?” “不……” 丞相乖乖被她勾在怀里抱着,停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似乎愈发让他觉得酥麻微烫,他蜷了蜷指尖,顿了顿,随后闷声闷气接着道: “……腰。” “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 本意是想让她把腰上的爪子挪开,落在喻绯的耳畔却像是提醒什么的暗示意味。 于是她非但没有收回手。 反而变本加厉,掌心无比自然的从衣角探进去,触碰少年敏感柔软的后腰。 “嗯……喻绯……唔……” 他僵了一瞬,唇瓣抿紧,可溢出的声音似乎在勾她做些什么更过分的事。 指尖收紧。 丞相的神情无措。 “喻绯,不……” 喻绯耐心的慢慢给他揉,甚至还能平静的低眸看他:“很疼?” 疼倒是不疼。 本来腰就不疼。 只是他从未想过,喻绯给人揉腰,还带撩人衣角的。 纪倾言不知如何开口与她解释,干脆咬紧了唇瓣一声不吭,纤长的眼睫微微颤,指尖却是收的愈发紧了。 好痒……很难受。 可是也很舒服。 她身上暖和,只这么安静的抱着就很满足,淡香萦绕鼻尖,丞相闻到的,都是他喜欢的味道。 极其清淡的冷香。 “我劝你安分一点,你若是再往我怀里蹭,我可就要掉下去了。” 少女的掌心动作轻柔缓慢,掌心之下,少年身子轻微颤栗,分明想躲开她的触碰,却又不得不迎合着她,于是柔软的腰肢一下一下的与她掌心贴合,再稍稍往下,就能让他颤抖的更加厉害。 ……一向清冷淡漠不近人情的南国丞相,原来揭开冰冷的伪装后,露出的会是这般性子。 这般纯情无害。 她其实挺想看见这张脸因她而露出糜烂神情,想看见他在她身下轻颤呜咽,想听他压抑低沉的闷哼,还想看他……被欲念染红的眼尾。 不过现在明显不行。 人家是病号。 帮他揉揉腰,当个人形暖炉得了。 趁虚而入也不是这么个入法。 她将纪倾言的身后捂好,然后才跟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脊背。 给他顺毛摸。 “我抱着你,你就暖和了。” “在这里你倒也不必那么独立,该告状的时候告状,疼的紧了就来找我,我帮你抓太医都成。” “你也不用因为斯洱的条条框框,在外还那么疏离的叫我,你是我带到这里来的,于情于理,我都是你唯一的靠山。” 她声音放的很轻,与淡香柔软相缠相绕,落在耳畔,耐心温柔的像是催眠曲。 权倾天下(27) 靠山。 唯一。 她说的不错,斯洱京城,于他极其陌生,他从未涉足过这里,这里女人为尊,他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未知的事情不算,他现在确实无法独自在这里生活。 他长的好看。 若是流落街头,男子的身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便利,危险倒是潜伏的深。 比如他会被卖去云洱楼,而后被迫出卖色相为生。 再比如他会被别的女子带回家,伏低做小,为妾受虐。 ……她确实是他的靠山,唯一的靠山。 可他不是她唯一想保护的人。 即便除开家人和朋友,他也不可能是她的唯一。 “睡吧,好么。”少女似是倦了,声音慵懒,尾音软绵绵的拖长,“尊贵的小公主,再不睡觉你明天可不会有什么精神。” “……” 他刚出了汗,现在又暖,此刻身上粘腻的难受,纪倾言本想爬起来洗个澡,但他好不容易热乎起来,喻绯自然不会放人。 “正好过几日就是斯洱的花灯节了,等我处理完了手上的政务,就带你去玩,”她就像对待不听话的孩子,难得显出几分耐性,“近日你要养好身子,少受凉,药要按时吃,别耍小孩子脾气。” “……” 他慢吞吞的眨眨眼,乖乖被少女抱住。 “……噢。” ** 难得平静的一夜。 纪倾言少见睡的安稳,未受噩梦侵扰,意识迷蒙之间,他甚至主动环上了喻绯纤细柔软的腰肢,半张脸埋进对方脖颈,瓷净丞相的薄软唇瓣轻轻抵着郡主的锁骨。 温软相触。 他似乎特别喜欢她身上的味道……香味浅淡,但又很好闻,萦绕在鼻尖时令人安心。 这一觉睡得沉,第二日天光大亮,室外天气明媚正好,只着里衣的单薄少年微微撑着身子起来,身侧已经没人了。 只剩屏风之上,他自己昨夜扔的凌乱的衣衫。 他默默在里间换了衣服,走出来后,便看见这明显有些大的离谱的寝宫。 ……铺张浪费。 殿内寻不到人,喻绯也并不在殿内,不过看得出这里大概是她小时候住过挺久的地方,还挺有幼稚的生活痕迹。 女皇似乎挺宠这个小女儿,幼年的衣服都还留在这里,还有小时候估摸着图新奇好玩,小姑娘用毛笔画的大王八。 ……着实有些……一言难尽。 “你醒了啊?”正好到点,云廷奉命掐着点推开了寝宫大门,“郡主殿下在离开前命人给你备好了洗澡水,你现在要洗澡吗?” 郡主刚起时衣衫还略微不整,干净衣领微敞,露出的一截雪白锁骨上还印着枚清浅的红痕。 看起来就很暧昧。 尤其是郡主离开前,还特意嘱咐过,备洗澡水,不去扰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你可知……”光亮倾落之处,皙白少年修长身形安静立在那儿,他微微瞥过头,漆黑漂亮的眼睛平静的望过来。 “……她去哪儿了么?” “大抵是帮着女皇处理朝政内务去了吧,三郡主虽然人混了点,但业务能力还是很牛p……厉害的,毕竟是一直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嘛,”他本来想习惯性的说“牛批”,但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人可能听不太懂,于是考虑了半秒,换了个通俗的说法,“不过我听说,女皇近日有让郡主殿下迎娶正夫的打算,昨日白天里,她就已经命人去搜寻男子画像了,估计着给三郡主举办的择夫大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云廷说的是实话。 大皇女今年也才二十来岁,但她的小女儿都来这个世界玩儿了三年了,眼看着二皇女也要迎娶夫婿妾室,只剩三郡主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女皇看在眼里,自然觉得心急。 择夫大会。 早该办了。 毕竟她家里,确实有皇位要继承。 之前若不是喻绯无心迎娶任何人受束缚,择夫大会倒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届时择夫大会举办,被挑中候选的男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可是郡主殿下,还是最有希望继承整个斯洱的三郡主殿下,若是攀上她,那可不只是少奋斗十年的好事。 如果有幸有人能讨好她,然后得到她的恩宠。 那就一辈子不用奋斗了。 眼下机会送上门,自然不会有人放过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 另一边。 作为一个正常十点才行的懒鬼,喻绯这次一大早就醒了。 不是因为认床。 更不可能是不习惯怀里抱了个东西。 她是被纪倾言咬醒的。 ……没错,你没看错,她是被咬醒的。 她都怀疑是不是这家伙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了狗,然后面前有人扔了根磨牙骨,他毫不犹豫就上去了,又舔又咬。 可烦。 脏兮兮的。 锁骨上的痕迹就是这么被他一下一下磨出来的。 她醒的时候,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 床是万万睡不得了。 所以她决定去女皇的凤行宫看看,看看她醒没醒。 看看有没有什么事儿是她能帮忙的。 实在不行。 她在奏折堆堆里补觉也成。 喻绯本就无心朝政,天下的大事她也不怎么关心,不过她不主动了解,不代表她啥也不知道,女皇上朝去了还没回来,于是喻绯在侍卫想拦又不敢拦的视线中顺利推门进去,然后非常自觉的爬去软榻上补觉。 “……” 吵醒她的也不是别人。 古时的时间认定还没精确到几时几分几秒,她只知道,她的眼睛一闭一睁,这天就亮堂了。 喻绯没什么形象的瘫在那儿。 一条翘着,另一条腿垂在榻边晃荡。 听见动静,她也只是懒散的将视线瞥过来:“母亲。” 问候的声音很敷衍,一听就不是诚心的。 不过女皇也没计较。 因为相比之前那个每天想着给她送终的恶毒小女儿,她这突然跟开窍了似的的样子已经友善知礼不少了。 “既然你在这里,那我也不必派人去找你了,……姑娘家家的注意架势,虞丞相有要事要与你商议。” 喻绯懒懒挥挥手,她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只想补觉:“要事和您商量不就可以了么,和我商议顶什么用?” “……” 女皇磨了磨牙。 片刻。 “关于给你娶夫纳妾的事情,你也不想听?” 权倾天下(28) “……” 听到“娶夫纳妾”这几个字,喻绯诚实的沉默了一下。 不过顿了几秒,她就随意抄起了桌上的古籍,摊开遮在脸上,垂下的那条长腿依旧不正经的轻轻晃。 “可就得了吧,这京城男子,有谁可心甘情愿的嫁我?” 不过都是些看上她势力的罢了。 想利用她飞上枝头闹春意……谢邀,她喻绯就没有给人做垫脚石的习惯。 都是普通却又自信的男子,论起来还没纪倾言半分可爱。 再说。 娶夫纳妾麻烦的要死,别说那些男子愿不愿意嫁了,她娶都懒得娶。 “罢了,”女皇不知道这家伙为何如此抵触夫妾,距离及笄都已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她虽流连花丛,却似乎从未起过成家的心思,喻绯没这个意愿,她也不好明着催她,“你清醒清醒,然后自己与虞丞相商议。” 喻绯:“……” 她懒散抬指,雪白指尖扣住深色的书籍,少女侧脸微瞥,冷淡慵色的视线偏移,那一刻风华惊艳,她的裙摆似乎都发着光。 “谈吧那就。” 她在女皇的寝宫,坐的也是女皇平常批改奏折的位置,但她的动作姿态流畅自然,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样有任何不妥,女皇也没觉得不妥,毕竟自己的位置,那家伙从小就爱往上爬,她已经习惯了。 毕竟是自家女皇。 况且这个皇位,本就是打算未来继承给她的。 于是批阅奏折的大厅留给了喻绯,慈祥的老母亲转去了里间。 “臣,参见三郡主殿下。” 虞丞相身后的少年也朝她作了个揖:“三郡主殿下。” 喻绯打了个哈欠,轻轻挥了挥手:“不必多礼。” 虞丞相平常是个看起来挺飒爽正直的女子,一身浩然正气,两袖清风,不过近日应当是为虞习一事心力交瘁,发间都掺了几根肉眼可见的白发。 在所有的皇族里,她的丞相府内已经算得上是少见的和谐友爱了,两个姐姐相处融洽,并非是传统的互相恭敬,她们的相处模式非常现代,拌嘴互怼捉弄样样不拉,可对虞习也是极好的。 虞习莫名其妙失踪不归家的那天,整府都闹得鸡飞狗跳,虞丞相几乎派出了丞相府的所有人,脾气火爆直爽的虞家大女儿还直接拎着大砍刀登了三郡主的门,怀疑是她见色起意,悄悄的把人拐回郡主府了。 那个时候。 喻绯还没有穿过来。 只是存在与原主的记忆里,她稍稍一回忆就能想起来。 不过喻绯觉得,他们家这么和谐,可能就是因为这位虞丞相没有纳一些乱七八糟的妾。 后宫的男人一旦多起来,那为了博上位勾心斗角的臭脑瘫就会随之增多,她处理政务都处理不过来,哪儿来的多余时间听一群屁男人无聊的嘤嘤嘤呜呜呜。 喻绯:谢邀,男人只会影响我搞事业的步伐。 不过现在,殿堂之上,她姿态慵然散漫,这次用脚都能想到虞丞相为何事而来。 昨日下午进城前,她吩咐随行的人,先把虞习送回丞相府,并难得善解人意语气温和的叮嘱他,回府之后泡个澡,好好休息。 字句之间。 完全没有“我看上你了我要把你强抢回郡主府养在后院当花瓶玩儿”的意思。 这让他思考了三天的逃跑路线似乎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过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总之现在先溜回丞相府一定没错。 丞相府。 自虞习失踪无音讯之后,全府上下几乎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眼下他忽然自己跑回来,这让本就不安宁的虞府更加不安宁。 失而复得的东西一向更为珍贵。 虞丞相激动了挺久,抱着他红了眼眶,仔细确认了自家孩子没有缺胳膊少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问他:“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南国。” 虽然被掠去时思绪昏沉,眼睛也被漆黑的布条蒙住,视线被遮挡,少年被随意扔在马车上,如同货物一般,被人粗暴对待。 但他耳朵没聋。 他听得见。 “……” 不过虞丞相不知道事情的起因经过结尾,她仅凭“南国”两个字,就依稀记起上个月,三郡主似乎也启程去了南国。 不论怎么样。 与她相遇……似乎总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但。 直到几个时辰后。 虞习当着全家人的面,大致概括了事情的细枝末节。 刚到南国的那段时间,他没能幸运的一开始就遇到喻绯,于是日子属实过的不算愉快,这段时间,他有意的隐瞒下来,他只告诉她们,他被人掠去了南国当苦力,是三郡主救了他。 她什么也没对他做。 甚至还特别照顾他。 在南国,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多亏遇上了三郡主,才让他不至于受辱。 那段日子,他几乎自暴自弃了,他想着……若是真有人将他买下来,他也绝不可能接受被辱,等到逃离了这里的牢笼,他就自缢。 他要结束生命。 以保证自己的清白。 “……” 幸亏遇上喻绯,真的。如果不是她散财将他救下,可能现在他就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或许还会被人剁碎了喂狗。 虞习向来诚实单纯,想必是不会撒谎的,不过三郡主的所举也真是挺令人讶异的,居然就真的只是照顾着他,没有对他半分逾越的动作。 今日进宫,虞丞相携子前来表示敬意与感谢,上完朝后,便上奏请求见郡主一面。 女皇本意是想先让他们在自己处理政务的宫殿内等着的。 不过好巧不巧,喻绯正好在这儿补觉,倒也省了唤人去叫她的步骤。 “虞丞相,孤知道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少女神色淡然平静,声线漫不经心的沉稳,“虞习既是斯洱的臣民,遇到危险时孤出手相救,乃天降之责,倒不必如此客气。” 她抬眼,视线落在虞丞相身后的少年身上。 虞习与她,好歹有救命之恩相连,关系着实算不上疏离。 她微微弯了弯眉眼。 “虞习,你可好些了?” 权倾天下(29) 猝不及防被cue到,虞习一怔,绯色唇瓣微启,白皙手指握住衣角,明显有些没做好准备的无措。 “……回殿下的话,好多了。” “你刚从南国回来,路途遥远辛劳,近日还是不要乱跑了,该在家好好休息才是,”她顿了顿,“与虞丞相许久未见,你这段时间多在家里陪陪家人,也是极好的。” “臣听言,郡主殿下有攻下南国的打算?”少年抬眼,认真的看着殿上眉眼慵色的喻绯,“不知郡主可否还记得,那夜在南国荒凉街道,殿下将臣从苦海救出时还问‘你可愿跟随孤?’” 你可愿跟随孤? 喻绯当然记得。 不过她当时也只是想问问他,愿不愿意随她一起回斯洱,毕竟原主的名声在斯洱男子之中属实过于浪荡,她不能确定面前这纯良无辜的少年会不会觉得,跟她走就是入虎口。 “臣愿。” “即便是回到斯洱,臣也愿。” “臣虽没有什么才艺,但琴技尚可,能在郡主疲惫时奏上一曲,哄得郡主开心。” “臣愿跟随郡主。” “????”喻绯愣住。 你他妈在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少年恭敬跪在地上,光从侧面倾洒,高挺笔直的鼻梁落下半边阴影,潋滟瞳底被眼睫淡青剪影半遮,却不难看出他眼底的坚定。 “虞习,”喻绯摸了摸鼻尖,轻咳一声,“孤短时间内不会娶夫纳妾,更何况……” 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有纪倾言了。 别说她现在没有娶夫纳妾的打算,即便日后不得不整个男人,那这个人也只会是纪倾言。 毕竟是和亲小公主。 该有的迟早会有的。 虽然喻绯的话没有说完,但后半截即便不说,虞习也懂,她的正宫之位,只能为纪倾言留着,这是不说破也能懂的事实。 所以他顿住,嗓音清澈好听,心情有点低落,少年再开口,便有些微微的嘶哑:“殿下,臣明白,您当时付出财力心力将我救出来,臣便已经是您的人了,臣并不求名分,只求能跟随殿下。” “就当是为了报恩。” 说的好严重,就跟她干了什么大事似的……喻绯有点倦了,毕竟她真的没睡好。 纪倾言。 你是狗吧你。 她实在搞不懂,这人又不是她的攻略对象,甚至还不在她的鱼塘里,那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她是哪里吸引他。 真要论起来,虞习的腰没云廷细,声音也没何清渡好听……和纪倾言更不用比了,小丞相腰细还敏感,一碰就害羞,尤其是尾音压抑轻颤的时候勾人的很,虞习也就胜在会弹琴了。 她最后确认:“你知道孤是谁么?三郡主,视男人为玩物,就算孤点头允了,可你得不到办分感情,玩儿腻了甚至会赶你出府……即便如此,你也还愿意?” “……” 那人垂下眼。 沉默半晌,才终于再次抬起长睫,墨色青丝沿着肩头滑落,他漂亮纯粹的眸中氤氲开笑意,白皙长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声线中都带着柔和软意: “臣愿。” “……” 这孩子没救了。 她抿了抿唇瓣。 她很少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里面含着全心全意的信任,与孤注一掷般的坚定,还有些别的情绪掺杂,他的眼底有光,细碎却无法忽视的光。 这让她坚定的拒绝话语到了嘴边,可就是说不出口。 ……在南国时,第一个用这种眼神看她的,还是那个小乞丐。 是一个心思纯净的孩子。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是个好人,就敢冲上来与她搭话。 后来还敢拦她马车。 第二个这么看她的就是纪倾言。 这个病弱娇美的丞相。 在回程的马车上,她听他讲过去,讥讽的嘲笑他心怀天下的天真纯净,那个时候,他也是这么看她的。 他信她只是嘴硬心软,孤注一掷的与她一起回了斯洱,那时他的眼神温柔,却又掺杂这一抹动容,与心疼。 ……他心疼她。 从那一刻,她晃神,似乎依稀看见了凤诩的影子,他看着她,眼眶微红,崩溃又心疼。 ——就在她跃下诛仙台,而他拼命伸手拽她衣袖的那一刻。 现在又来个虞习。 喻绯摁了摁眉心。 这个位面给她带来的冲击着实有点大…… 她拧着眉,打量了一下那道跪的笔直的身形。 “那你可愿……与孤一起奔赴战场?倒也不需要你提刀砍人,你只需要在幕后弹弹琴给将士们解压就行。” 斯洱决定插手战争后,碍于斯洱的势力,周边国家大抵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随军解压……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她说的好像虞习只是个给将士泄-欲的玩物,自家孩子又是个心思单纯的,怎么能被喻绯安排去做如此肮脏污秽之事? “殿下!” 虞丞相沉下脸。 “若将士们需要解压,大可去云洱楼挑人,臣这逆子还未被调教过,什么也不会,怕是不能满足将士们。” “虞丞相。” 喻绯拿起手边的竹简,力道不轻不重的将其落在桌上,发出的声响清脆。 “是他要追随孤的。” “虞习尚未经历人事,更何况他好歹也是丞相之子,殿下安排他去做通房的活,是否也太侮辱人了?” ??? 喻绯眉头紧皱:“孤何时说过要他去做通房了?” 弹个琴而已。 这不正好吗,军队里确实还缺个会弹琴的。 况且若都是女子带兵打仗,总归有些时候不太方便,她带虞习过去,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 南国地下黑市她也只接触过那么一次,对他们的了解自然不足,虞习既然曾被掠去过……理应比她了解的更多。 她或许不太需要他,这些事情她自己能查。 不过。 如果他愿意帮忙,那这个事情就好办的多。 “……” **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事件的最后,以虞丞相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误解了喻绯作为结尾。 虞习满心信任她,自然是答应的。 不过经这件事一过。 喻绯就睡不着了。 她打了个哈欠,女皇就从里间迈步出来。 “我看这虞家孩子挺好的,你也不要?” “那南国丞相呢,你打算只把他养在府里,不给他任何名分么?” 权倾天下(30) 身处喻绯的寝宫,纪倾言自然不知凤行宫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说下朝之后,虞丞相就带着虞习去找了喻绯,谈话的时间挺长,但谈了些什么,他不得而知。 总之。 喻绯闲庭信步慢悠悠晃回来的时候。 就看见在自己寝宫门口,云廷灰头土脸,原本皙白的脸颊不知从哪儿蹭上了灰,清透似琉璃般的浅色瞳眸闻声瞥过来,宽大衣袖挽起,露出的线条明晰漂亮。 “你……” 喻绯一言难尽的盯着他,“在做什么?” 为什么像是刚埋了粑粑的狗狗! 少年蹲在宫门口,干净的指尖现在拍着小土堆样的泥,昂贵的布料就这么丝毫不顾及的拖在地上。 “三郡主,您回来啦。” 云廷倒是笑眯眯的,玩泥巴这种幼稚的游戏似乎就能轻易的让他觉得愉悦。 喻绯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多大人了,你就不能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情。” “纪丞相在教我种花呢。”少年用手背蹭了下鼻尖,雪白的小虎牙明亮晃眼,一边还炫耀似的冲她展示自己方才一直在摆弄的花,“看,刚从御花园那儿挖来的。” “你也不怕挖错了,到时候随便安个罪名给你砍你头?” 少女“啧”了一声,对这种漂亮的花花草草不感兴趣。 主要是养花很麻烦,不仅得浇水还得施肥。 至于是什么肥…… 懂得都懂。 喻绯忽然觉得面前的少年有股令人皱眉的味,她抿了下唇角,然后满脸复杂的绕过他。 迈进宫门。 ……噫。 这家伙臭烘烘的。 现在这个点,纪倾言应该已经洗过澡了。 她不如去找他一起丸。 虽然他昨日于睡梦中舔她咬她,可耐不住他身上香。 “纪倾言,我回来了。” 少女拎着裙摆进去,侧眸之间,望见衣衫单薄的少年就坐在竹藤椅上,绝美少年闻声抬眸,光影下漂亮的眼睛微微柔和,神色一如既往的淡静无波。 目光移向她。 郡主踏步走进,红唇勾起愉悦的弧度,五官依旧是熟悉的明艳,不过今日眉间没有填上花钿,看起来少了些侵略的强势气息。 纪倾言稍稍屏息。 喻绯在他面前,一向不正经,大部分时间都在调戏般的笑,亦或是勾着眉尾,即便如此,她的容貌神情也让人觉得惊艳。 纪倾言与喻绯一起离开南国青城的那天。 一些听说过她名声的普通群众还觉得可惜,斯洱为女尊大国,在南国纪倾言还贵为丞相,不过,去了斯洱,三郡主贵为皇女,反之南国丞相地位骤降,他无权无势,身后只有个落败国家,喻绯又怎会娶他? 皇室结亲,大多讲究门当户对,更何况像喻绯这般尊贵的……以后估摸着会选择一个什么世家之子为夫婿,日后夫家起码还能帮衬着她点儿。 纪倾言。 呵。 一没权二没势,身后的国度都即将没落,在这里他护不了她,她甚至还是他的靠山。 ……提起多难堪。 他今日趁着阳关正好,去前面的御花园里转了转,却不巧遇上几位皇室贵女吃着糕点闲扯,提及纪倾言与喻绯,都说她不会娶他,甚至连个名分都不会给他。 “……” 纪倾言听的清楚。 少女懒洋洋地在纪倾言身侧半蹲下,伏在丞相修长好看的手边,少女眉眼带笑的看他,想着回头得给这人定制几套新衣衫,让他成为她的奇迹言言。 奇迹言言。 现代化的一种换装游戏。 少年心思淡静默然,面上却不显露分毫,只是抬了抬手,垂下长睫,安静的看着她。 “今日怎的没将我拽起来给殿下画花钿?” 纪倾言语气淡然,浸凉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少女干净的眉心。 “你睡颜好看,我没舍得叫醒你罢了。” 喻绯伏在他手边的样子就像是只餍足的白猫,懒洋洋的探爪伸懒腰晒太阳。 “少了花钿,”丞相缓缓道,“总觉得今日,殿下没什么精神。” “没画花钿我就不好看了?” “并未。” 美感平淡了些罢了。 喻绯倒是觉得今天的纪倾言有点没精神,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指尖若有若无的触上对方凸起指骨,当玩具似的。 “你现在好些了么?药可喝了?”她眨眨眼睛,又抬起手,覆在纪倾言的额头上,“这么大的太阳也没能把你的手捂热,纪丞相,莫不是只有我捧着你的手,你才会稍稍觉得暖?” “不一定非要郡主捂着。” 纪倾言没动,像是乖巧顺从不会反抗的娃娃,视线从她身上默然瞥开,平静的继续盯着檐下的小白猫扑棱无辜的草。 但这话就阴阳怪气!!! 他顿了顿,随后不咸不淡的接着补了一句: “倾言想,若是换成其他人,大抵也是有用的。” 喻绯:“……” 喻绯:“???” 她皱了下眉:“是不是你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怎么今天你茶里茶气的。” “倾言不敢。” 喻绯:…… ╬ 我他妈来气了。 “我现在就想给你录个音,然后堂而皇之放给你听,”她撑着竹藤椅站起来,面无表情,并极其坏心的在椅脚上踹一下,踹的少年摇摇晃,“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当代铁观音。” 纪倾言:“……” 幼稚。 长指扣紧扶椅,丞相忍不住侧眸,无奈的看她一眼。 “纪倾言。” 这人就这么平淡的看她一眼,连个字儿都不给她回应,着实让喻绯有一种一拳捶在棉花上的无力与不爽感。 好家伙。 这就是男人吗。 这就是无理取闹的男人吗。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喻绯瞅她两秒,忽然恶狠狠的揪他衣袖。 再次叫他:“纪倾言。” 语气严肃。 丞相顺从的低低“嗯”一声:“我在。” “现在立刻马上,”喻绯干脆也学他耍无赖,“过来,给孤把花钿添上。” “……” 看来对方是真的窝了火,连在他面前惯用的称谓都改了。 多不公平。 少年沉默的撑着扶椅起身。 她去挑选择夫纳妾大会上的人选,现在回来让他给她添妆容? ……画什么花钿。 给你画王八。 权倾天下(31) 喻绯对自己这张脸挺自信,其实本就觉得有没有花钿点缀都好看的很。 但。 她就想看纪倾言忍着脾气面无表情的样子。 分明想罢工,但碍于女尊男卑的地位身份,不得不听她的话。 她抬眼。 少年丞相执着妆笔,眼前的铜镜映出郡主隐约容貌,纪倾言前倾着身,指尖扶着她下巴。 喻绯微微抬着脸。 撑出流畅好看的下颚骨感。 修长皙白的脖颈线条没入衣领,映出浅浅脉络,少女平淡的抬着眼,纪倾言离她极近。 那人呼出的清浅气息携着馥郁的香,垂眸敛目间情绪淡然,少年五官极致漂亮,细碎瞳底如古井深潭,无波无澜。 “诶。” 笔尖即将触上少女眉心,喻绯却勾唇淡淡一笑,长指轻掐住纪倾言皙白削瘦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他的手腕。 “孤忽然不想画了。” 意料之中,这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喻绯自然不知道云廷那家伙早就提前把还没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了,而纪倾言现在也顺理成章的觉得,三郡主在浏览过画像后就见了虞习,想必也是做出了选择。 也是。 斯洱京城的丞相之子。 可比一个腐朽之国的丞相来的有价值。 “有时候孤在想……” 纪倾言乖巧停住动作,喻绯也并未松开手,他的下巴上泛起清浅脆弱的淡淡红痕,少女起身,眯起双漠然强势的眼瞳。 一步一步。 她逼着他,不得不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纪倾言,是不是孤对你太仁慈了,才让你敢对本郡主如此无礼?”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蕴着凛冽的散漫,病弱的丞相微微收紧指尖,唇瓣抿起。 “郡……” 腰间抵上硬物。 此时,他身后便是桌子,再往后退个五六步……就能被她逼上软榻。 “今日之事,你在别扭什么?” 属于喻绯的气息悄然逼近,她的身子微微往前倾,后者便只能往后仰,纪倾言的掌心下意识撑在身后的桌沿,稳住身形,整个人无措又可怜。 他无法与她对视。 他能怎么告诉她?……这等矫情的情绪,他应该如何开口才是? 喻绯从未给他过什么承诺,况且在女尊国度,女子三侍六妾再正常不过,旁人说不了什么。 这是无比正常的事情。 他的不耐烦闷,以及疏淡的嫉妒,……都没有任何理由。 纪倾言纤长的眼睫低垂,轻轻颤了颤。 良久,他才慢吞吞的张唇:“……没有。” 声音很低。 明摆着的委屈。 喻绯受不了他露出这般神情,容貌绝色,眼尾似乎都很失落的耷拉下来,像极了乖巧易摆弄的玩具,唯一不足,是这人脆弱易碎。 于是少女耐下心来,指腹摩挲少年柔软唇瓣,力道轻柔: “那你可是挨欺负了?” “……”他默了默,半晌,才红着眼睛瘪瘪嘴,轻而易举便勾的少女心尖轻陷,“……是,有人欺负我了。” 骨感漂亮的长指搭在喻绯腰间,纪倾言主动凑上去,下巴轻轻搁在少女肩上,软软的环住她。 微润气息倾洒。 喻绯:“?” 他此时就像只打架输了回家向主人晃尾巴求安抚的猫咪,乖萌的伸手抱着她,浸冷的淡漠气息携着淡香,轻易的缠绕鼻尖。 这叫美人计。 虽然喻绯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把人推开,但这家伙撒娇属实难得,尤其是这么委屈的求抱抱…… 这谁能拒绝。 舍得拒绝的人都没有心!!! 于是喻绯顺从的张开手,摸摸少年脊背,张唇,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说吧,谁欺负你,我带人抄她全家去。” “你。” 少年也没跟她客气。 喻绯的脸瞬间垮了:“……” 去你妈的吧,得寸进尺的小男人。 “……旁人都说,殿下心思宽广,又身份尊贵,以后的夫家必定会与殿下门当户对,”他长指摩挲细软腰肢,少年的声线懒倦,“我没有责怪郡主的意思,殿下三侍六妾也并无任何不妥,只是……” “在空闲之余,郡主可愿分一点时间于倾言?” “我知道自己比不上旁人。” “我不贪心,不奢望能在殿下心里能有一个角落,只希望郡主能在闲暇之时,偶尔惦念起我。” 挺不公平的。 喻绯在斯洱如鱼得水,身边大片男子女子围着她绕,而他人生地不熟,在这里,喻绯就是他的全部。 “如此简单的要求,我答应你便是。” 少女缓了两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 “所以你今日别扭,还这般呛我,就是因为觉得以后会有人与你共侍妻主,吃醋了?” 还三侍六妾。 一个就够烦了。 其余的便最多只能称之为消遣。 家花哪儿有野花香……可人在外嗅了野花,总还是要回家的。 不过纪倾言自幼在南国长大,接受的都是南国的思想教育,那边通常是男子可迎娶三妻六妾,女子不得同侍二夫。 如今他能说出这般话。 想必也做了不少心里建设。 倒也真挺难得。 可爱的紧。 于是喻绯抬手,笑意盈盈的捏了捏对方白嫩柔软的腮帮子,望着这张神颜,忍不住声音也柔下来。 “若是我说,我这辈子就打算要你一人呢?” 总之这个位面也领略到差不多了,估摸着也是没人再能比纪倾言更好看更勾人。况且他虽然外表清冷矜贵,但内心软萌,极致的反差简直戳到她肺管子里了嗷嗷嗷!! 她的正夫之位本就是为纪倾言留着的。 “……” 这话明摆着就在忽悠他。 可女子为尊的天下,更何况这还是从喻绯嘴里说出来的。 听起来便莫名让人觉得心颤。 “那我必会好好服侍妻主,……若是殿下嫌弃,把我送去云洱楼学学也可以……唔……” 话未说完,少年唇瓣被人猝不及防捂住。 “云洱楼乃烟花之地,以你的姿色,怕是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喻绯勾唇,露出一笑,“更何况里面鱼龙混杂,我若真把你送进去了,可就相当于把你送入狼口了。” “如果你真想学。” “……我也可以请个小倌回来教你。” 权倾天下(32) 这话当然是说说而已,纪倾言太干净了,她怎么舍得让他去学这些。 他下意识的反应当然是最吸引人的。 ** 返京几日之后,喻绯手上要处理的事情也基本上处理完了,深夜,清辉月光勾勒景致,书房之内,燃着烛台。 南国周围依旧战乱不断,斯洱已经派出了军马车队前去支援,前几天刚从边境传来捷报。 到底是女尊第一大国,周边其他国家下意识都对此心怀忌惮之意,斯洱插手战争,一方面是直接的反击,另一方面则是一种无声的宣判—— 这地方,我要了。 事情总得一步一步来。 南国青城既然如约把纪倾言放来当和亲小公主了,那斯洱便也不能丧心病狂的反手毁约,少女与女皇达成一致决议:先插手战争换取南国短暂和平,之后再攻下青城。 “郡主殿下,”有侍从端来一盏瓷白小碗,“近日干燥,纪丞相亲手为您熬了这碗雪梨银耳羹。” “放下吧。” 喻绯随意拿开了周围的一些竹简,然后顺手放在了软榻上。 想起什么,她又叫住那小厮:“丞相呢,怎么不自己过来?” 小厮转了转眼睛。 然后故作为难,支支吾吾又矫揉造作的“啊这”一声。 喻绯微微一笑:“你嫌自己头长多了?” 好家伙,好家伙!!! 看来确实是她最近仁慈了不少,连小厮都敢逗她了!! 那小厮:“……” 是他失算了。 不管三郡主现在是不是变的温柔不爱玩弄男人感情了……可有些人的劣根性还是深刻留在骨子里的,她曾是恶魔,那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觉得,砍他头,鲨个他助助兴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三郡主确实干的出来。 于是他瞬间严肃,并老老实实的将纪倾言不准说出去的实情都和盘托出: “丞相大人许是第一次为人亲自熬制这雪梨羹,手背被烫到了,红了一大片呢。” “我养着你们是因为我钱多吗?你们放他进去熬雪梨?”喻绯抬手就扔了个宣纸坨坨过去,细长眉宇轻蹙,显而易见的不悦,“好端端的他熬什么雪梨羹?” 这家伙细嫩又娇气,倒也不知道现在被烫成什么样子了。 就挺不让人省心的。 “……” 她为他在府内安排了个稍稍安静点的地方作为他的住处,此处僻静幽深,藏匿于竹林之中,路边映着烛台的浅浅光亮,少女独自一人走在这个鬼地方,总觉得下一秒就能有几只鬼窜出来…… 说来惭愧。 在这个郡主府待了这么久,她还没在晚上逛过这几条小路。 不过那人性子淡冷,估摸着也不太愿意跟一群吵了吧唧的鬼男人住一起。 再说。 就算纪倾言能委曲求全的住在后院,那她也不会真把他丢那儿。 男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也并不简单,纪倾言又是个没脑子的。 ……啧。 她没告诉他,其实她最近有在考虑如何收拾原主留下的那堆烂摊子,毕竟男人太多,也是一种烦恼。 庭院静谧,如他人般淡漠出尘,似乎没想过平常忙于政务的少女此时会在天色刚暗的时候出现在此,喻绯迈步进来,纪倾言正好撩着雪白干净衣袖,衬着皙白的颜色,对方腕骨上那一截显而易见的烫伤痕迹便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 白净少年侧目瞥过来,漂亮的眸底明显掺着错愕情绪。 半秒,他才勾起唇瓣,露出抹柔软的浅笑:“郡主殿下雅兴,今日怎么有时间翻我的牌?” “别闹。”喻绯皱眉,“手烫伤了不允旁人告诉我也就罢了,为何不找医生来看看?” 离得近了,才愈发觉得这人伤痕严重。少年静默盯着她,后者在他视线内坐下,垂眼看他的伤,眉头拧的更深。 他顿了顿,随后指了指桌面上的药:“……屋里有药,正准备自己抹。” 喻绯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便无比嫌弃的将其推到了一边去,少女伸手在自己的袖口摸啊摸,然后摸出来一支新药膏,放在了他面前。 “好端端的熬什么雪梨羹,想吃什么直接吩咐下去就是,”白玉似的腕骨红痕可怖,少年抿着唇瓣,神色有些无害,喻绯挤了点药膏在指尖上,语气略微不爽,“烫伤难不难受,疼死你拉倒。” “……” 少女骂骂咧咧的为他上药,垂着眼睛的神色却专注而温柔,眉间的漂亮花钿依旧是他亲手画上的,精致绝色,更衬惊艳三分。 他乖乖的,不动。 喻绯为人上药的次数还屈指可数,距离上一次为人上药……还是在七百年前。 动作生疏了不少,因此好几次都没掌握好力道,指腹落在少年伤痕的时候有些重手,但他依旧沉稳,安静的像是个感受不到疼的好看玩偶。 喻绯象征性的抬眼看看他:“疼么?” 瓷白丞相含着笑意摇摇头:“不疼。” 周围气氛安静,让喻绯近日忙昏了的思绪终于稍稍冷静了些,她为纪倾言简单包扎了下烫伤,随后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了一瞬:“……对了,今日花灯节,现在出府带你去玩应该还来得及,你想么?” “……不会耽误殿下处理政务么?” “处理政务之后再说吧,答应你的事情总得做到不是?”她起身,衣裙素寡,似乎也并不打算梳妆打扮,“想好了就跟我走罢,我带你去体验一下斯洱的特色文化与人文风情呀。” …… 今夜格外热闹,街道被明灯烛火映的通亮,浮世的花灯慵懒飘上夜幕,绚烂的好像耀眼星辰落入凡间。 烛光一朵一簇,扎堆盛放。 摇曳的灿色流苏于孩童纯真的笑声相伴,声声回响,声声荡。 月亮嵌于深色夜幕天际,清酒烂漫时泛起浅淡的光晕。 长安十里锦绣的人声鼎沸。 街道中央,交杂尘音嚷嚷,车轮碾过青石板,人海浪浪。 繁华京城,花灯漫天映如昼,盛世安和闹不眠。 “走吧,”光亮映衬下,少女执着纪倾言的微冷长指,不经意侧眸,笑意融进光里,“和我一起赏花灯吧。” 权倾天下(33) 京城街道热闹,是自战争开始之后,纪倾言从未见过的繁华人间烟火气。 路边的小贩支楞起来,每一个小摊面前几乎都围满了人,路上的百姓肩蹭着肩,一开始纪倾言只敢揪着喻绯的衣袖怕被挤散,后来大概是喻绯良心发现,记起这人还是个伤者。 就反手将少年的指尖攥在了手里。 不同于前几次的暖手。 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牵住。 虽然是大人牵着孩童的姿势,可他依旧很满足。 掌心相触。 温热的柔软。 说实话,这场景喻绯也已经很久没见过了,凡间发展的巨快,一开始的“之乎者也”,再到后来掺杂了不少复杂语言,即便她只是个神仙也得被迫学习,凡间的花灯节她本就不常参与……等到她心血来潮起了落尘玩儿的心思,人间就只剩下夜市了。 她觉得新奇。 人流碰撞,少女有意护着他的右手,衣袖翻飞间,依稀可见缠绕的雪白纱布。 很明显,替人包扎伤口并不是她擅长的事情,更何况她身份尊贵,包扎小伤这种事情估摸着她也不会亲自来。 “喻绯。” 如今两人独自出门,身边没有侍从跟着,纪倾言倒也比平日放松了些,他乖乖的任由姑娘把玩指尖,一边由于人声喧闹,不得不凑到她耳边去说话:“那碗雪梨羹,你尝了么?” 本只是附在她耳畔,但总有熊孩子在人流缝隙中跑来跑去,少年不免被磕到碰到,薄软的唇瓣便也不受控制的蹭到少女耳尖,喻绯倒心如止水,就是纪倾言。 感情经历方面等同于一张白纸。 更别提与女子亲密的接触。 人生在世十几年,他连牵手都没与旁人做过,一遇见喻绯,倒是被迫什么都做了。 牵手。 抱抱。 甚至同床共枕。 如此暧昧的举动,只差一层布料,就真的什么都做了。 ……但他依旧无名无份。 纪倾言:我down了。 他轻轻勾着喻绯的指尖,弧度轻微的晃了晃,眸底情绪略微赌气。 街边小贩中有不少卖糖画的,围在那处的大多都是小孩子,以及小孩子的家人,喻绯只瞥了一眼就将视线收回,但小丞相似乎很感兴趣,虽然他没出声要求她停下,也没要求她给他买,可他的神色明摆着想要,那张向来波澜不惊的少年,第一次为了什么东西侧眸回去看。 “?” 喻绯既然打算今夜尽职尽责的当个陪玩,那陪玩也该有陪玩的样子,今夜的少女比以往更加纵容这位和亲小公主,于是即使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我想要”的信息,但她还是带他停在了卖糖画的摊贩前。 以勺为笔,以糖为墨。 再加上一块白搪瓷板,一口小锅,一根竹棒。 这是关于纪倾言幼年为数不多的,纯粹愉快的回忆。 其实南国青城也有花灯节,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记忆了,他那时还小,由于体弱多病,受寒后反应极大,所以出去的机会很少,那时还是母亲偷偷带他溜出去玩儿的,给他记忆最深刻的,便是一向受孩子喜欢的糖画小贩。 满天花灯映城,平静和谐盛世。 青城也繁华过。 他其实很噬甜……他喜欢吃甜的,最怕苦,但没有人知道。 中药他从小就开始喝,喝了十八年,为了调养生息,也为了续着命,所以他不能说不喝,不能随意耍小孩子脾气,可除了母亲,没有人会细致的记得在他满嘴清苦时递上几颗蜜饯。 “你喜欢?”喻绯捏了捏少年的指尖,瞥眸看他,少年落在糖画小贩那儿的视线很专注,专注的像是围在摊贩旁的其他小孩子,“我买个师傅回府给你天天做,嗯……喝完药就给你,当奖励如何?” 纪倾言漂亮的眼底映着花灯粲然,离的近了,能看见他的眼睫根根分明,瞳眸清透似琉璃,干净不染纤尘。 就很纯啊。 纯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家伙很好骗。 她叹了口气,也没等纪倾言开口,就转头扔了几块碎银到旁边的小木桌上,雪白下巴轻抬,少女淡声开口: “麻烦画只兔子,谢谢。” 在摊贩旁围着的小孩子大多只是出于好奇,摊主便也好脾气的由着孩童围观,少女猝不及防扔下几块碎银,落桌的声响清脆,于是白发摊主循声而望,对上的只是一张平静却好看的脸。 这年轻姑娘。 旁边还站着位绝色美少年。 看这女子也不像爱吃甜食的样子,方才投掷的动作却果断,看起来不像是买糖,更像是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欢心。 ……渣里渣气。 一看就是富家小姐。 很显然,喻绯这般豪气的动作吸引了不少孩子的注意,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她,视线非常纯粹,既不解,又很羡慕。 场面就。 一度莫名尴尬。 少女默不作声,淡定的抬手,遮住自己半张脸。 并暗戳戳指了指自己身侧无辜的纪倾言,示意这糖画是给他买的。 人群之中,有孩子的家长露出了然的微笑。少女倔强的侧过脸,宁愿视线全被纪倾言一人揽收。 “可是害羞了?”他弯了弯唇,心尖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掐了一下,声线放柔,比京城景致更为怡人,“寻常糖画三文钱便是一个,郡主倒是大方……” 他话说的慢吞吞的,垂眸敛目间皆是风华笑意。 喻绯使坏的伸手,分明知道纪倾言的腰线敏感,还有意去碰他的腰:“劝你闭嘴,不然我就在这里让你害羞害羞。” 声音压的很低,又咬牙切齿,跟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似的。 分明是句极其隐晦的荤话,喻绯却说出了“我他妈今晚鲨你”的气势。 纪倾言一下耳根便通红,但神色未变,不显山露水。 只是擒着的笑意浅淡。 于是喻绯毅然决然的决定去看糖画的制作工艺。 然后寻思着要不找个时间学学这门手艺,传承一下非物质文化遗产。 ……免得这小妖精勾引她。 他冲她笑。 还笑得这么好看。 ……一定是在勾引她。 和亲小公主以色惑人,他想要什么都行。 权倾天下(34) 喻绯还挺震惊,自己差点被这小公主勾的失去自制力,唇红齿白的瓷净少年勾唇浅笑的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眼前眉眼微软,神色乖顺漂亮的少年,居然还真是一开始对她爱答不理的高冷丞相。 如今被迫做了她的和亲公主。 喻绯接过那只兔子糖画,心安理得的先咬了一小口。 然后觉得。 咦,不行。 甜到她觉得腻,甚至还有点黏牙。 于是她无比嫌弃的转头将糖递给纪倾言。 “……” 少年静默。 缺了一只耳朵的残疾兔子看起来总归有点奇怪,但毕竟承载了他幼年的回忆,于是他张开唇瓣,咬上那半边残缺。 如同喻绯所说,真挺甜的,甜到有些腻人。不过他没有露出丝毫嫌弃的神情——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喻绯回头瞥他:“至于么,就是一块糖……” 纪倾言却只是很认真的咬着糖,轻瞥她一眼。下一秒,人潮将两个人相牵的指尖挤开,这人才少见的浮现无措情绪,几乎是瞬间就重新将雪白长指塞进少女掌心。 低声唤道:“殿下。” 喻绯把他拽过来,意识到方才牵他的姿势实在是不太稳妥,于是干脆换成了十指相扣:“嗯?” 女子的柔荑与微冷长指根根贴合,顺着指缝紧紧扣住,纪倾言迷茫一瞬,糖在他舌尖融化。 这是一种久违的,纯粹的甜。 烛火满天相映,少年眼底光影潋滟,他乖乖舔了舔柔嫩唇角,微微笑起来,容颜绝美,漂亮的小公主殿下慢吞吞倾了倾身子,贴了贴少女面颊,清澈的声音压低,软糯又清甜:“谢谢殿下。” 突如其来的美人亲昵,喻绯很受用,大概是场景灯光景致迷人,对方的美貌让人上了头,她分明并未沾酒,此刻却有点守不住清明:“谢什么,这是小公主该有的待遇。” 就。 像昏君。 “我很感动。”纪倾言低声道,与喻绯离得近,少年放软的声线便在耳畔清澈响起,“从未有人如此细致的对我……殿下是第一个。” 喻绯轻轻咳了两声。 稍稍侧眸,就能对上少年半垂的眼睛。这人眼底映着天下,映着她。 南国男子为尊,他又贵为丞相,无论受不受宠,身边的侍从都该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但如今他就像个可怜至极的悲惨家伙,童年过的不顺,她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他内心最不设防的柔软地带。 她牵着他走在街道上,一边瞥眸过去,状似漫不经心:“……那丞相觉得,应如何报答我?” “嗯……” 他顿了顿:“给殿下一个娶我的机会?” 女子为尊的国度,男子最重要的无疑就是清白,主动求娶之话往往出现在已于女子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如今被他神色单纯无辜的说出口,喻绯便也不好意思告诉他。 若是让旁人听了,大抵会说他不矜持。 她晃了晃少年的指尖,然后随口丢出一句哄他开心的话: “再过不久,估计就得上战场了,等我回来就娶你。” “用我攻下的所有城池,给你当聘礼。” “……” 话很假,一听就知道又是在忽悠人。 可这话是从流连花丛的三郡主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无论真假—— 听起来都怪让人感动的。 纪倾言拿着那根糖,慢悠悠的啃了一路。 偶尔喻绯会回头看他一眼,给他指些好玩儿的。 不过每一次看他,都能瞧见少年唇瓣勾起,神色是纯粹而单纯愉悦。 好骗到喻绯也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笑容。 “早知道你这么好骗,我应该早点给你买糖画。” 对方软软的贴贴她的脸,好像个智障孩子:“一根糖画骗不走我,两根我就跟你走。” “……” 瞳眸缀着微风细雪,瓷娃娃的美感惑人破碎。 喻绯无语凝噎。 ……看什么呢看。 爷可没有什么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三郡主喜爱美男且常年混迹于云洱楼的烂俗名声早已人尽皆知,就算她此时真成了禽兽,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她移开视线,瞥了眼那只被他啃的面目全非的兔子。 ——下次画一只他自己。 看看这家伙能把自己啃成什么样子…… 她就不是很能理解,这家伙分明喝中药的时候都能面不改色,怎么就喜欢这种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还怪可爱的。 城内河景边,青石板桥安静横穿河面,这里也算得上是一处景致,行人捧着花灯蹲在岸上,由着花灯承载希望随着水流而去,也有人站在桥上往下望,望着花灯越飘越远。 “你在这里等等我,我也去放一个。” 喻绯对这种新奇的小玩意挺感兴趣,虽然知道没啥用,但好看的东西总会吸引少女的注意。 “好。” 于是纪倾言真就乖乖的站在岸边的树影之下,眼睁睁看着喻绯松开了他的手,就去别处整了个崭新的花灯回来。 他看着她在花灯的瓣叶上落下字。 宽大衣袖下落,露出少女一小截雪白纤细的皓腕,她在岸边,站的笔直。 垂眸间神色平静认真,执笔的动作漂亮,今日的郡主像是个普通人家出来玩的小女儿,浅浅光痕映衬眉间花钿,纪倾言眼底的明艳少女惊艳至极。 有些人仅是惊鸿一瞥。 可有些人,次次瞧见,次次便觉惊艳。 “公子。” 那处卖花灯的小贩盯着如此绝色的男子,也忍不住上去套个近乎,他手上捧了个崭新的花灯,打算送给他让他去玩。 和那方才的女子一起玩。 不然所有人都在那边放花灯……就他一个站的远远的,也不参与,就乖乖站着等妻主放完花灯回来。 也怪惹人心疼的。 “何不与那位姑娘一同去放花灯?” 纪倾言原本在很专注的望着喻绯,现在闻声侧目。来人也是位男子,不过已经上了年纪,眼角细纹清晰可见。 少年好脾气的礼貌点头,当做行礼了,随后视线重新落到喻绯身上去,抿了抿柔软唇瓣。 言简意赅:“赏灯也可。” “……” “公子哪是赏的灯,”那人微微一笑,“心都在那姑娘身上了。” 权倾天下(35) 纪倾言顿了顿。 心思就这么被人不留情面的戳破,少年的耳根羞怯似的染上一层浅薄的漂亮绯色,他并未对这人的调侃作出任何回复,只是一手接过花灯,另一手递了几文钱过去。 温声漠道:“谢谢。” “……” 斯洱京城国泰民安,处处可见繁华之景,欢声笑语掺杂着声声爆竹入耳,热闹便是非凡。 这是南国几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盛景,如今自己的国家即将沦陷,他怎么可能真的安心待在喻绯身边。 面前的女子,毕竟在想着踏破南国山河,而南国是他自小生活长大的地方……即便现任君主再昏,那也不能磨灭他幼年时关于南国的回忆。 雪色衣袂翻飞的淡冷少年如同山尖上的一捧细雪,他安静的走到喻绯身边。 彼时的少女正好松开手。 于是花灯缓缓随着水波流。 在花灯的叶瓣上写下憧憬,不过是为了讨个吉祥,身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漂亮指尖,她不经意间侧眸,恰好看见少年侧脸。 干净绝色,倾城容貌。 她视线瞥然,又看见那人放走的花灯上,映着字迹整齐却大气的四个字。 “国泰民安” 她愣了一下。 …… 目前来说,南国之内,那君主没得打,斯洱出手相争,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除非他能够策反斯洱的九统军司……可这绝不可能,斯洱能成为女尊第一大国,其将士的忠诚和血性是决不会被轻易动摇的,他们的信仰,是人民,是新民主主义,更是为了和平盛世。 即便是动员全青城内所有的军队,最多也只能牵制住斯洱一时半刻,若是喻绯率兵出征……便更无自保之力。 驻外军队不用提了,远在边关,况且在斯洱之前,就已经耗费了南国大半军力……一旦城内发生点什么,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必死无疑。 形势如此,南国的局面,是死局。 “……” 但喻绯很有脑子,她非常冷静,理智到近乎可怕。 青城是南国的皇都,里面虽然空荡,但都是百姓,军队不能入城驻扎,否则日后真刀实枪的干起来,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群众。 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老老实实的本分生活,期盼着和平能早日盛世,期盼着阳光能在某一日刺破阴翳。 他们不该,也不会成为这场战役的牺牲品。 因此,她的九统军司至关重要。 前期斯洱军队救南国于水火之中,势必会有一部分军队力量驻扎城内,在两国开战前几日,驻扎在城内的九统军司便要偷摸着尽量将城中百姓转移到安全点,为避免战火硝烟四起,百姓无辜当祭品。 接着,就是驻扎在青城之外的军队。 喻绯的打算,是亲自率领军队,将宫中人鲨尽。 血洗紫禁城。 至于将军的驻外军队……自一开始就被派去镇守边关了,她也没打算在战争结束前将其调回来,南国是块香饽饽,周边国家不会看着她们将之一口吞下,她们一定会卯足了劲,明着来打不过就玩儿阴的。 而驻外军队是一道防线。 很显然,南国,喻绯势在必得。 她不得不承认,她下意识的将“带领百姓出城”添入计划内,受百姓的影响不浅,直到今日,她还能回想起孩童乞丐的纯真眼瞳,以及那一张象征着她恻隐之心的银票。 ……她不愿承认。 作为神祗,一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是泯灭不掉的。 她心底依旧对人世间保有最后一丝恻隐。 不过。 分明察觉到了纪倾言内心的纠结与矛盾,但喻绯依旧不见要与他解释的打算。 在纪倾言眼里,南国此任君主也确实该死。 不单单是因为幼年恩怨。 还因为他的情怀。 纪倾言心怀天下,也见过青城繁华之景,所以再见此时青城,怨念便颇深。 可百姓无罪。 在整个南国……能够称得上罪恶的,只有朝廷的文物百官,以及那君主。 “……” 近几日,喻绯与纪倾言各怀了心思,前者时常进宫面圣。如今时机成熟,周边国家在战争中节节败退,此时此刻,她已经可以领兵上阵了。 三千长发束在脑后。 没了碎发遮挡,少女的五官便更显干净利落,眉眼锋芒,带着少年人的骄傲肆意。 而丞相。 那位和亲小公主。 自从那日花灯节回来后便显得清淡漠然了很多,竹林深处的庭院大门数日紧闭,纪倾言足不出户,大多数时候都只是摆摆花弄弄草,眉眼淡漠垂下,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府中人都在传。 传这两个人是不是感情淡了。 或者是不是郡主殿下又腻了。 毕竟这是常有的事情,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可这人又没被郡主赶出府……甚至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就连一日三餐的药都是郡主安排了专人送去,还细致的叮嘱一定要配两颗蜜饯。 “……” 就很迷。 他们没接触过什么真正的爱情,就连郡主殿下与他们调情之时,都从未说出过“娶你”这种谎话。 毕竟她是一个。 连谎话都懒得说的人。 …… 清佘十三年,三郡主得了女皇口谕,奉命率兵,前去南国青城。 喻绯自宫中返回时,消息已经传开了。 云廷痛心疾首,眼泪汪汪的拽着少女的衣袖,真心实意的把她当家人:“活着回来,绯姐,不然我就是追去地狱也要给你讲线性代数……” 喻绯面无表情的推开他:“别他妈给老子玩儿这套,地狱什么地狱,爷就算死了,也要在人间飘。” 何清渡给她整了个包裹:“殿下,这是您爱吃的糕点,舟车劳顿,在路上也别亏待了自己。” 这孩子乖,于是喻绯难得给他好脸,冲他勾唇,灿然一笑:“哈哈,好的。” 后院四五十个男子悄悄的探头看情况,就差挥着手绢送她离开了。 “……” 毕竟是强抢回来的男子们。 就这个鬼态度。 也能理解。 至于纪倾言—— 他不出现在此,倒是也能理解,这次她出征的目的不纯,他对她又还存着误解…… 权倾天下(36) 时间紧急,耐不住这群人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矫情。 喻绯好不容易逃出大厅,耳边才稍稍安静一点。 她错了。 她就不该还想着回来。 想见的人没见到,没见到的人倒是聒噪。 郡主府她现在玩的溜,知道哪里安静些,绕过大厅,经过古色古香的小桥,沿着曲径小道,分花拂柳,寻到竹林的小庭院去。 其实小庭院原本是个小仓库,里面会存放些不值钱的东西。 后来她觉得这个地方适合纪倾言。 就找人收拾出来了。 院门依旧关着。 喻绯也不打算进去。 这里的设计她比纪倾言清楚的多,在庭院的不远处还有个小阁楼,喻绯不带停留的从庭院前走过去,几分钟后在阁楼的扶梯上坐下。 很惬意的姿势。 衬着夕阳,她眯着眼睛,还能再偷个几分钟的懒。 喻绯坐的位置较高,有花枝延伸过来,在她头顶盛放。 她折了一枝下来。 捻起一瓣花,眼睛盯着别处,指尖轻搓柔软,于是嫣红的花汁染红了雪白指尖。 ……这个颜色。 她低头瞅了一眼。 抹在纪倾言的唇上,应该会很好看。 可惜这家伙是个小白眼狼,只会在内心胡乱猜想,不跟她闹脾气,也不跟她把话说开,更没想过过来问问她。 就知道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长蘑菇。 衬着最后一点阳光余温,喻绯忽然记起来什么,提着裙摆,撩了把发丝,踩着木阶就往楼下跑。 庭院的门只是掩着,轻轻一推便能推开。 里面很安静。 安静到像是住了鬼。 小姑娘在里面找不到人……但她爪子上的花汁都快干了。 本来还想最后给纪倾言画个纯手工染唇的。 可了惜了。 这鬼伢不晓得跑哪儿去了。 倒可能是有缘无份,错过了也就错过罢了。 “……” “吱呀” 有人推门进来了,她转过身,夕阳的余晖与来人一起闯进她的眼底。 在这里见到喻绯。 他似乎有点惊讶。 喻绯缓缓地冲他眨眨眼:“呃。” “今日怎得想起我来了?” 这几日少年的胆子倒是长了不少,如今见到她,连一声装模作样的“郡主殿下”都不喊了。 喻绯:big胆。 少女哼了一声,揪着裙摆往他面前走。 “我今天晚上便要启程去南国了,临走之前过来看看你,”她凑近,便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酒香,于是方才的气势偃旗息鼓,少女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纪倾言“嗯”了一声:“心绪不宁,便想着小酌几杯。” 小酌几杯…… 喻绯又靠近了些,却瞧见少年雪白长指间沾染的鲜红色泽。 她几乎是瞬间垮下脸:“……怎么回事,喝酒而已,为何你指尖会沾上血?” “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哪句话击中了少年此时脆弱的神经,她话音落地,面前的和亲小公主就几乎是瞬间红了眼睛。 他瘪瘪嘴。 “你变心了,我现在就算告诉你我委屈……你都不会为我撑腰了……你要走了,她们可都要欺负我……” “你把谁捅了?” 她摸摸他冰冷的指尖,看着这久违的美人脸上露出如此委屈的脆弱神情,喻绯心疼坏了,她想抱着先哄哄他,可直到她环住他的腰,接触到他的背脊,她才发现——这人在抖。 他在发抖。 她不知道他出去一次到底受了多大委屈,出去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指尖沾血,整个人都颤成了这样。 “呜……” 少年软软的被人抱住,原本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喻绯的出现好巧不巧,他一瞧见她…… 这些积攒了好多天的委屈就上了头。 这些天,喻绯没理他,于是府内便开始传些流言蜚语,大皇女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按着一日三餐的点,派人给他送书信,写纸条。 基本上都非常恶心、下流、肮脏的露骨词汇。 明摆着想上他,想玩儿他,想把他当玩具,当一个任人摆布的乖巧娃娃。 这称得上是语言性骚扰。 他觉得恶心。 纸条向来是随着三餐被送来的,看完字条之后,他连面前的饭菜都不想看一眼,自从第一次误打误撞拆了纸条后,之后送来的,他看也没看就直接烧了。 他甚至开始觉得。 触碰过纸条的这双手也脏。 今日出府,他本有公事在身。 不料在回府之时偶遇大皇女。 后者自然心生歹意,仗着女尊的制度,将人逼至角落,以极其污秽的语言调戏他,甚至践踏他的人格。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真的温和没脾气的人。 长久积攒的情绪让他几乎是瞬间抄起一旁的刀,漠着脸,没有丝毫表情的将刀尖刺进了对方的小腹。 刺那个地方死不了。 他看过了。 刚迈进门的时候他还在冷静的想……回来先洗个澡换个衣服,这件事情自己能扛就扛下来。 不过没办法,他看到喻绯就忍不住变成泪罐子精。 “没关系,这事儿是她的错,即便有人上门找我们麻烦,那我们也有理,”没想到时隔多特,破冰的场景会是这般,喻绯一边纪倾言顺毛,一边轻声细语,“我们理直气壮,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我还是委屈。” 总之形象都没了,倒不如在喻绯面前更加自暴自弃一点。 纪倾言是真的委屈,现在他没有刻意忍着情绪,泛红的眼尾美到让人心碎。 在纪倾言潜意识里,喻绯是个很可靠的人。 就连说荤话。 都比大皇女的纸条来的赏心悦目。 他好可怜的趴在她耳边,似乎要将这几天的情绪都倒个干净:“她说我勾引她,说我天生就是一张云洱楼头牌的脸……她好下流,她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 喻绯被气到了。 “不管她,这人脑子就是有病。” 她都不敢想。 如果她没有心血来潮来庭院找他,这家伙受的委屈又要和谁说。 此次离去,她的归期未定。 她本就不放心把他一个人丢在斯洱。 ……现在又出了这么档子事。 很难相信大皇女养好伤了之后不来找纪倾言报复。 万一她那个时候不在府里。 小丞相失身了怎么办!! 权倾天下(37) 此时距离约定好的出发时间还有几个时辰。 喻绯抬了抬手,看着眼尾鼻尖都微微红的纪倾言。 他唇瓣看起来很好亲。 少女告诉他:“听着,没做错,她该死,你就算今天把她捅死了,那都算她活该。” 风轻夜幕深,喻绯两只手撑着他的肩,眉头微微拧着,视线却很专注。 她就看着他说:“这又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我们就对簿公堂,虽然这里以女子为尊,可公道不分性别。” 于是她瞅着纪倾言那样……对方的眼睛好像更红了。 此情此景,倒让喻绯觉得这家伙又可怜又忍不住想抱在怀里好好揉揉他。 “好了,”到底是自幼就被养的好好的娇贵小公主,长这么大估计连刀都没见过,喻绯叹了口气,“所以你还怕么,还怕大皇女找你麻烦么?” 其实在喻绯心中,她并不介意大皇女此时前来找事,毕竟她还在府里,大皇女又敢闹出什么大事。 她真正介意的是,纪倾言平白无故受了多日委屈,现在竟然才想着告诉她——还是在她主动来找他的情况下。 不用想也知道,这人估摸着还没习惯斯洱的规章制度,要让他心甘情愿的依靠一位女子估摸着比登天还难……首先一个,这人自小就不在女尊长大,家里的教育,是他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不过在斯洱,这天地大多都让女子撑起来了。 女尊归女尊,在这个世界,对男子的审美还是正常的,并非是男子长相阴柔才好看,只不过喻绯喜欢漂亮的,纪倾言垂眸敛目间,全是温和的惊艳耐看。 在这种情况之下。 纪倾言好歹现在还能告诉她,告诉她自己受了可大可大的委屈,就证明她之于他,是值得信任的。 “郡主殿下!” 出神之间,有侍从气喘吁吁的来报。 “大……大皇女来了,此刻正在大厅等着您,她说了,今日之事,一定要您给个交代……” 侍从来报的声音越说到后面越弱。 不为别的。 只是现在两个人的氛围有点暧昧,更何况纪丞相此时此刻还红着眼睛,又可怜又别致的好看,看上去像是被欺负惨了。 另一方面。 以前的三郡主便对大皇女爱答不理,现在的喻绯对大皇女更加没有什么耐心,她现在的性子似乎更为恶劣直白,不喜欢的情绪都摆在了明面上。 但她还是愿意留她一命,甚至于有些时候还能给她一些好脸色。 别问。 问就说逢场作戏。 但今日,这老癞蛤蟆居然敢对她的和亲小公主下毒手—— 喻绯单方面宣布她死了!!!! ** 月光泻入屋内,宽敞的大殿之上,前面摆放着矮桌和茶水。 席上坐着身份尊贵的女子。 虽然三郡主不喜大皇女已经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可大皇女毕竟地位卓越,主子之间可以阴嗖嗖的骂来骂去,他们这些下人也只能依照待客之道来招待来人。 “这是何茶?” 等待来人间隙,衣着华服的女子抿了口瓷骨杯,便皱起眉。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殿内有瞬间的安静,在场的侍从对视一眼,没人敢说话。 倒也不是怕她。 主要是不好开口。 毕竟这种茶叶是三郡主特意交代的,说是大皇女只配喝这种…… 这种话谁敢说出口。 说了那可就是要掉脑袋的。 但这时,一位修长挺拔的少女身形迈步进来。相比殿上这位,喻绯倒是更有英姿飒爽的男子气概。 “你倒是轻车熟路,来我府中也敢坐我的位置,不然这三郡主给你当?” 皇女踏步走进,嫣红唇瓣勾起张扬笑意,明艳五官勾人心魂,她迈步悠悠,声线也悠,可眼睛微眯,便有一种淡淡的冷戾环绕。 大皇女既然是来找事儿的,自然不可能只孤身前来,她今日带过来的侍从喻绯还没怎么见过,大抵又是新换的一批。 新换的一批草包。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三郡主。 以往都只从旁人嘴里听说过三郡主,只闻得少女容貌绝色,漂亮的让人难以直视,如今亲眼所见,才真正理解到,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 他们想。 不愧是流连花丛的三郡主。 确实有这个资本。 不过,她贵为皇女,即便游戏人间,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更别提一个丞相。 一个亡国丞相,三郡主怎会真的为他定心从良……想想都不可能。 “今日怎有闲心来我府中坐坐?” 主位被人坐了,她干脆就叫人将茶杯撤了,茶水拿去给小树苗浇水,一边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一只脚踩上矮桌。 束起的马尾自肩侧滑落。 少女的脖颈线条年轻而干净。 分明离她挺近,喻绯却故意装作看不见。 看不见她腰腹处缠绕的纱布。 “皇妹瞎了?” “你吃了碗粪来的?”喻绯不太客气的回敬她一句,半秒,她才懒得演似的张嘴补充一句,“不好意思,刚才嘴瓢,其实我想说,你吃了晚饭来的?不然我怎么看你挨了一刀还挺精神。” 言下之意。 是我看你他喵的就是吃饱了撑的。 “我倒也不是来主动挑事,”大皇女脸色有一点点难看,但这是喻绯的三郡主府,她不好放肆,“……实在是皇姐这一刀挨得冤枉,不过是想来找你,找纪倾言要个说法。” 侍从们窃窃私语起来。 这三郡主倒是出乎意料,一般情况下来说,处理这种鬼事情,罪魁祸首应该在场。 因为三郡主有前科。 毕竟上一次府中人作案,她可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就把人推出去了。 虽然情有可原,被推出去那人早已起了陷害策反之心。 不过这次没人想过,三郡主这次会护他护的这么直白强势。 这就相当于。 正式向大皇女宣战了。 顺带着还打破了前几日关于两人不合的传言。 大皇女也很讶异,分明按照前几日的传言,以及她自身的性子。 怎么都不会对纪倾言还有兴趣。 她这个皇妹真要收心了么? 可一个小小的亡国丞相而已,除了美色勾人,当个男宠都勉强…… 权倾天下(38) 此祸是纪倾言闯下的,他本应该在场,可喻绯只身前来,她身后根本无人。 这意思是明摆着的——她不愿让纪倾言出来见她,哪怕只一眼都嫌脏。 想来纪倾言应该是把事情与喻绯大致说了,但并未描述具体,不然她现在不会……如此心平气和。 紫金檀木的小矮桌上,碧玉瓷瓶精致,看起来就贵气干净。里面斜斜的插着几只花,殿内淡香萦绕,馨香怡人安稳。 不过殿内的气氛明显就非常嚣张跋扈。 少女一身绛色百合裙,纤白长指把玩着手上的一支锋利的银簪,神色淡漠平静,指尖动作漫不经心:“想要个解决方法?如此简单的事情还值得特意来找我?自己拿发票找郡主府管账的报销不会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还需要我教?” 顿了顿,喻绯又接着说,瞧不起人似的:“更何况我看你能跑能跳的,天黑了还过来,你是来讹我的么?” “……” 哑口无言。 喻绯这姿势就很强势——居高临下,瞳底淡漠,到底是上过战场且即将还得上战场的皇女,气势总比大皇女要压迫些。 她不想跟大皇女废话,也懒得再给她些“我很善良所以看在你是我皇姐的份上我会对你温柔一点”的信号,有些话不说明白,有些没脑子的人就总会觉得,你的东西,我觊觎,且迟早都会是我的。 少女指尖的银簪冰冷,轻轻挑起对面那人的下巴,瞳底冰冷,漆黑的雾气氤氲。 “我没什么耐心,你应该知道的。” “你盯着我的人,还让他受委屈。” “用下流的语言侮辱他,你普通又自信,人即使站那儿不动,你也觉得他在勾引你。” “我十七岁便能够率兵上战场,手上沾染的鲜血人命,你根本就不敢想,他单纯干净,没怎么碰过人命,不懂得力道,这才侥幸的饶你一命,我不追究,不是因为我脾气好——” 她顿了顿。 “而是因为我觉得纪倾言善良,所以我不能那么残忍。” “他不会玩刀。” “但你是知道我的,刀若是在我手上,我不仅能稳稳捅你,我还能准确的连捅你十几刀,我会让你死不了,却又恨不得自己死。” “……” 大皇女从没觉得她有这么可怕。 声线虽然平静淡漠,可瞳底就像是在直接宣判了她的死刑。 着实给她看怔了。 这个事实说出来有点丢人……可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一点点被吓到。 “……” 就在这时。 “郡主殿下。” 清澈动听的声线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找到了救星。 两位皇女身份都尊贵……又是这般针锋相对的场景,他们可不敢轻易上前劝架。 三郡主可能好说话…… 但大皇女刚在三郡主这儿吃了瘪,这个时候谁开口都可能被射成筛子。 少年方才被喻绯摁回去洗了个澡。 现在才姗姗来迟。 进门时喻绯背对着他,于是他只能看见那人单薄纤细的背影,他站在门口,微微抿了抿唇瓣,眸色担忧:“……郡主殿下。” 喻绯闻声回头看他一眼。 然后忽然放下了刚才还翘的挺霸气的jio杆儿。 一边不耐烦的挥挥手,吩咐下去:“带她去管账的那儿报销医药费,然后送客。” “……” 洗过澡之后,纪倾言身上香的很。 严格算起来,喻绯已经好久没这么正儿八经的看过他了。 殿内很快空下来。 该走的不该走的人都被带走。 大皇女大概还没缓过来。 等到缓过来,估计就得气的把伤口崩开了。 她慢吞吞的眨眨眼睛:“你怎得来了?” 纪倾言诚实的低声答:“……担心你。” 好歹对方是个皇女,我担心你一个不留神把她砍了,你不好交代。 人都走光之后,气氛很快静下来,少女裙摆微微扬,对面的少年立在浅淡月光之中。 他听见喻绯闷声闷气:“可你近日对我爱答不理。” 细听下来觉得她大抵有点委屈。 抛开深明大义——她一姑娘,确实也该觉得委屈。 纪倾言轻轻冲她抬了抬手。 “你要夺的,毕竟是我生长了许久的地方。” 喻绯扑进少年怀里的时候,纪倾言还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力逼的往后退了两步,她抱着他的腰,额头蹭着那人雪白的下巴。 纪倾言抬手。 掌心揉着少女细软的长发。 “可我后来一想,之于青城,易主未必不是件好事。我相信你,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想必也制定好了万全之策。” “……” 她叹了口气。 纪倾言这人。 和凤诩真的太像了。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那我今日离开,你会想我么?” “不会。” 他回答的挺快。 但还不能喻绯握拳给他来一下,月光下的清冷少年便垂下眼。 “——我与你同去,你可愿意?” “不愿!!!” 这小弱鸡以为战场是什么好玩儿的地方么,他这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娇弱小公主,过去是能当累赘的吗??? “青城的路我比任何人熟悉,”他淡声道,“况且我了解青城的百姓,他们虽然随和,可戒备心很强,若你不是他们信得过人……恐怕转移他们出城没那么容易。” 喻绯:“……” 就你吗离谱。 她千算万算忘记算这个了。 果然人性永远都是最琢磨不透又多变的东西,这是她计划里没想到的变数! 于是。 深夜,京城城门敞开,三郡主领兵出城。 马车之上。 车轮晃晃,纪倾言的大腿无辜的被人再次当成了枕头。 他垂眸敛目,头疼的摁了摁眉心:“……” 这家伙。 姑娘家家,好端端的非得上什么战场。 细胳膊细腿的…… 纪倾言身边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鬼东西,喻绯每次一靠近他,没发一会呆就晕晕乎乎的想睡觉,她此时就靠着他,漂亮的眼睛阖上,只剩下少女柔软慵懒的面容。 ——完全看不出她是鲨人的一把好手。 闭眼时乖巧又漂亮,稍微委屈的鼓鼓腮帮子就能轻易软人心尖。 他想与她时时刻刻在身边。 不然总会有些不知她真实性子的人妄想凑上前来。 权倾天下(39) 喻绯在初春难得一个晴朗的日子进了城。 彼时那君主正陪着漂亮妹妹在府里悠哉悠哉的放风筝,青翠湖边,很拙劣的风筝飘着飘着就倏忽断了线。 而后好巧不巧的起了阵风。 喻绯刚打算进宫先让这小王八犊子给将士们安排住处。 结果刚看见他。 下一秒就被一个鬼风筝糊脸了。 春风拂过衣袂发梢,携起的是盎然春意喻绯面无表情的把风筝拽下来丢掉,然后指着已经变成残骸的花花绿绿小风筝,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倒是乐观,事到如今还有心情陪着漂亮妹妹放风筝。” 她说着一弯腰,就寻思着整个泥巴坨坨先呼他一脸让他清醒清醒。 “殿下。” 身后披着毛披的少年淡然伸出指尖,轻轻覆住喻绯手背: “不可,地上脏。” 皇帝瞥眸望过来。 这个君主很年轻,大概也只有十七八岁,生的貌美,与纪倾言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是要比他再矮些白些,眸底的野心与不怀好意要更加直白些。 他身边的妹子。 看起来年纪更小。 约莫着十五六岁,但已经长开了,容颜精致,算得上的耐看……不同于斯洱的女子,她的眉宇间没什么英气,长相要秀气些。 不过是出于礼节,进宫朝个圣,喻绯便也没有带那么多人一同前来,小皇帝早就听过了信,于是对她的到来倒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视线从喻绯身上收回。 那人瞥过头去,安抚的冲女子笑了笑。 “朕与郡主殿下有要事要去书房商议,你留在这……或者先回寝宫,嗯?” 他与喻绯离得不远,此时又天气正好,少女微微眯着眼睛,就能看见他眼尾的细纹……这人搁现代也不是个成年人,长的倒还挺显老。 相比之下,他身边的妹纸就漂亮的多。 喻绯冲妹纸挑了下眉,再之后,不甘示弱般的侧过头去,抬眼看着纪倾言,悄悄的:“牵手手。” “……” 微凉掌心听话的覆上,少女指尖收拢,把那人温柔握在掌心。 一个破碎的国度而已。 于是几个人也并未整那些虚头巴脑的,喻绯没在见皇帝时冲他行大礼,皇帝便也没在见她时磕头喊郡主殿下千千岁。 通往书房的路上,只有三个人。 纪倾言,喻绯。 和皇帝。 自花园穿过,他不经意间往喻绯身上瞥了好几眼,看见两个人交握和谐的十指,状似不经意的笑了笑:“母后在世时曾同我说过,先帝欲给皇兄赐婚,可皇兄万般不愿。见了郡主之后,倒是心甘情愿的随殿下回了斯洱,远嫁女尊大国,可见皇兄对你情深义重,郡主可要敛敛脾气,莫让我这位皇兄受了委屈。” 喻绯“啧”了一声。 随后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声线漠然道:“成年人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话。” 这人着实没脑子,好好的天下被他管成了这样。 将士在外洒热血。 这王八犊子在放风筝。 “……” 书房之内。 南国青城本战乱纷飞,如今斯洱横插一手后,情况才稍稍好了些,可边界的战争也直接影响了宫内的生活质量,现在,看起来富贵至极的皇宫,连上好的茶叶都不能拿不出来了。 小太监酌了三杯茶。 喻绯只瞥了一眼,就自然将视线瞥开,指腹摩挲瓷净冰冷的杯壁,却并无举杯抿一口的欲望。 “……” 说句难听的。 这鬼茶叶。 她都不屑于拿出来给大皇女喝。 “三郡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见殿下的少女似乎并不打算开口,只是视线漠然平静的打量环境,殿上的君主出声打破安静,主动挑起话题。 那日在黑市……在那拍卖现场。 就是这女子。 花了不少钱买回去了一个破琴师。 至于只从斯洱国库偷来的神药…… 被她一分钱都没花的整回去了。 这君主当然很不爽,好歹这药也是辛辛苦苦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偷回来的。 可他又不能说什么……斯洱三郡主虽然确实是个花花肠子,可她也是个狠角色,刀剑无眼,她看起来无害,可心是黑的。 “没什么大事。” 纪倾言在她身边落座。 白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了抬,于是宽大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手腕。粗细刚好,凸起的腕骨精致,骨感漂亮惑人,淡青色的脉络安静自手腕延伸,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的惊艳绝色,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地戳到了喻绯的心坎里。 少年丞相漠然垂眸,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深沉,平稳无波。 喻绯舟车劳顿,此时又正困着,赶路接连几天,这家伙都嘴刁的怎么喝过水。 眼下倒是有了些稍稍高档的茶。 可她还嫌。 纪倾言不知,一个带兵打仗的女子为何还能如此挑剔,她矜贵又傲娇,战场上又该有谁惯着她。 不过。 既是他于她两侧相伴。 那她在路上娇贵一点,倒也无妨。 此次进宫朝圣,喻绯只有两个目的,一是安排九统军司入城好好休息,方便实施计划,二是看看宫内的大致构造。 当然。 如果能直接在宫中住下那更好。 不过可能性不太大,毕竟纪倾言在这里是有宅子的,而且宅子不算小。 “……” 于是喻绯怀了别的心思,根本没怎么听这小狗皇帝哔哔赖赖,关于九统军司入城休息的问题,她已经全权交给了纪倾言去交涉。 她摸着少年丞相的指腹。 不想谈论公事,只想和美人戏耍。 喻绯把玩着他的指尖,皙白缠绕,温软纤长覆住少年微凉指骨,少女微微触了触纪倾言的掌心,甚至将自己的爪子伸进了丞相的袖口。 “……喻绯。” 谈话被迫中断,纪倾言叹了口气。 少女的脑袋靠在他的颈窝,挡着嘴,可怜巴巴的打了个哈欠。 少年低声哑气的叫她。 语气里多多少少掺了点警告意味。 少女困倦的蹭蹭他的下巴,懒散声线被刻意压的很低,很轻。 “你凶什么?” “我的错。” 纪倾言无奈:“……可你能不能先乖一点,回了丞相府再摸?” 权倾天下(40) …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喻绯心安理得的在丞相府过了几天安生的咸鱼日子。 倒也不能这么说。 她只是表面咸鱼,其实间隔几天就会去将士们所住的客栈开个会议,根据各方汇报上来的情况及时更新计划。 如今距离她刚进青城已有半月,青城里的百姓已经撤离的差不多了,行动大多都在深夜进行,分批次悄摸转移。 这几日,喻绯除了去开会,就是在宫中洗那小皇帝的脑。 他重美色,况且这些时日斯洱又确实护住了他的城土。 自然对她没怎么设防。 再有纪倾言在她身边……虽然皇室确实对他有所亏欠,但他应该不至于心狠到眼睁睁看着国家一朝覆灭。 于是这小皇帝默许了她所做的挺多决定。 包括她将城门守着的南国侍卫全部撤下,而后换上了自己的人。 喻绯知道这样做会刺激到那人……可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的直白会很大程度削弱小皇帝的疑心,他会根据她的态度判断出,南国地界,她不屑于要。 此次出手,也不过是看在纪倾言的面子上。 “……” 可纪倾言就不是很开心了—— 在名义上,喻绯还不是他的妻主,但她每到夜里就独留他一人在这偌大的丞相府,即使知道她只是有要务在身,他内心总归还是有些介意的。 多次夜不归宿。 她若是名正言顺的嫁入南国……那他就有理由好好教训她一顿才是。 不过很可惜,她在将来会成为他的妻主……他的主。 假如让她不愉快了。 他是会被处以极刑的。 “……咳。” 其实一开始,为了无声的抗争,他半故意半无意的受了风寒,又抗拒着不愿喝药,侍女得了喻绯的吩咐,将两颗蜜饯都添至四颗了……可他还是倔,愣是不张嘴。 可疼。 可难过。 然后他就熬,从白日熬到斜阳余热照暖光,熬到天色渐沉,才听见有人说,郡主回来了。 她回来了。 第一件事却是责怪他—— 喻绯虽然没有张嘴说什么,但他看见了,对方推开门时,面上的不耐与紧皱的眉头。 “……” 于是他就像是个乖软的兔子,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缩成了雪白的绒球。 直到喻绯靠近。 纪倾言才抬手,慢吞吞的蹭过来,先发制人的咳了两声,表示自己很虚弱。 “殿下……”他软软的出声叫,姿态乖巧的将额头贴上少女的脸颊,“臣难受。” 她好无情:“让你他妈不喝药,就非得等我回来?怎么不烧死你。” “药苦,要哄着喝。” 雪白少年大抵是因为烧的确实难受,原本清明漂亮的眼睛此时看起来尤其脆弱,眸底被潋滟雾气半遮,此刻就这么乖巧安静的看着她。 喻绯本就忙了一天,心里正莫名窝着股火。 猝不及防被这家伙无辜的一瞅。 再想到他居然用不喝药的方式来抗议她近日少回府的这个事实。 …… 她忽然面无表情的将修长单薄的身形压在身下,手肘横在那人脖颈前—— 全然压迫的姿势。 少女垂眸。 瞳底平静而淡漠,漆黑眸色映着烛火,眼瞳深处像是藏着极致冰冷的戾气。 她说:“那以后上你我是不是也得哄着?” “……殿下?” 与她相识几月有余,这是娇弱小丞相第一次被人如此直接又压迫的按在身下。 她有点凶。 他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郡主殿下。 那夜雪白衣衫尽解,散乱落了一地,少女落下的唇瓣炽热又来势汹汹,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处。 纪倾言懵了。 他从未经历过这些。 少女眼底的漠色让他极没有安全感,分明是色欲之事,她却平静,像他只是她的一个泄欲工具。 意识到这一点。 他本就混沌的大脑几乎是瞬间被情绪击垮。 他赌气的推她,指尖落在那人完整妥帖的衣衫上。 颤着尾声,语气委屈至极。 “殿下……我不要……” 清冷的丞相大人往后退,青丝凌乱的铺在身后。 却被少女搂着腰拽回来。 雪白齿尖咬上他的锁骨,引起短暂酥麻的刺痛。 于是高岭的雪莲之花被摘下。 少年的每一处都被她亵玩。 他有意反抗……却只能乖顺的红着眼尾低哼。 喻绯的衣物始终妥帖的覆在她身上。 “你若是真不肯吃药,”她轻声附在少年耳侧,“那便依你,我虽不是医生,可这种小风寒还是会治的。” 小风寒出出汗就能好。 而她喻绯。 多的是让纪倾言出汗的方法。 少年身上只披了件单薄的里衣,修长脖颈上嵌着清浅痕迹,那晚他有意避着她,再连一处都没让她碰过。 “……” 侍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知道三郡主进了丞相大人的房间后一夜未出,也没命人去熬药,可第二日房门敞开——他的风寒便好了。 彼时纪倾言身侧早就没人了。 只剩下他身上殷红的痕迹,证实了他的记忆,象征了昨夜的荒唐。 ……疼。 她咬的他,可疼。 ** 几日之后。 喻绯像个吃完就跑的渣女,依旧我行我素,该出去还是出去,不回府还是不回府,不过纪倾言倒是安分了许多,不再做些无意义的抗议举动了。 她携着九统军司的大将军进宫面圣。 如今城中百姓基本上转移完毕,边关又传来了捷报,此时动手,时机绝便是佳。 偌大的青城此刻成了空城,即便踏平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伤亡,她准备今日动手,然后封锁消息,借小皇帝的名号再去查黑市的消息。 宫外就埋伏着几百精兵,只要喻绯放出信号,她们便会冲进来,血洗紫禁城。 不过没啥用。 这小皇帝根本没想过喻绯会反水,终有一日会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况且战争纷乱,宫中的侍卫早就派去支援前线了。 ……喔。 现在可能都被悄无声息的鲨干净了。 “三郡主,”小皇帝猝不及防受到生命危险,临死之前睁大眼睛,对眼前这一场景似乎很不可置信,“……你还有没有点契约精神,你现在这啥意思?” 权倾天下41 喻绯今日进宫之事并没有与纪倾言提前商议,等到他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时,喻绯这边都快解决的差不多了。 青城没了。 然而并没有无辜的百姓伤亡。 那些文武百官早已在前些日子被九统军司所控,如今喻绯也并不打算留着他们的命,更不打算收了他们为自己所用。 那小皇帝所养的后宫佳丽三千好像也挺无辜的,毕竟政治决策与她们无关,可人留着始终是个祸患,真要论起责任,她们也未必能够干净脱身。 “……” 不知亡国恨。 国家兴亡之时,她们却心安理得的与小皇帝寻欢作乐。 本来九统军司候在宫外,是想着如果喻绯应付不过来还能立刻冲进去支援,但她们在外等了挺久,宫内还是连个信号都没有。 里面似乎连个暗卫都没有。 不过都是些小弱鸡。 喻绯和将军二人就能将整宫屠尽。 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在堕落之后——那些被封存的嗜血阴暗便轻而易举的占了上风,那些人跪在她脚下求她饶命时,喻绯一丁点动容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 雪白长剑自空中划过漂亮弧度,下一秒,那人的哭喊便戛然而止。 瞧瞧,多么恶心。 她们不顾国家安危,即使知道边关将士百姓受苦,战争纷乱,害得无数人家破人亡,可他们作为宫中之人,不仅没有丝毫担忧,甚至陪着那小皇帝一同胡闹,此时此刻,她们的脑子里依旧被两个字充斥。 “上位。” 喻绯不过是最后帮了她们一把。 上位怕是不可能了,上天她倒是能送她们一程。 鲜红的血色染红少女纤净衣裙,血珠自锋利剑尖滚落,一滴,两滴,三滴。而面前的死尸依旧由于惊恐的睁大眼。 ——死不瞑目。 这些人都该死。 他们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性命。 “……” 好久没冒泡的系统终于修好自己连上了宿主视觉,结果一睁开眼就就是血流成河的惊吓景致,它呆怔了两秒,差点以为她回到仙界屠人来了。 “操蛋蛋了。” 它叹了口气。 再看看系统老大那边传来的最新资讯。 它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修好自己。 本来这个世界给宿主提供了五个可攻略对象——结果出了偏差,喻绯选了个病弱丞相,一个不在范围里的男人,剩下的几个她都没有见全。 然后他们的脑袋就掉了。 可惨。 人在监牢之中,刚死,还热乎,眼睛还没闭上。 它默默滚下线。 ……喻绯的牛逼身份本来就是它管不了的,之前所说的啥雷劈啊——都他妈是假的,凤诩那么疼她,怎么可能舍得设定所谓的雷劈她。 算了。 顺其自然吧。 它现在不太想引起宿主注意,不然下一个掉头的,可能就是它了。 …… 昔日辉煌宫殿空旷安静,视线之内,高位之上,皇帝的心口被一箭刺穿,血迹蜿蜒,那人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歪着身子,倒在他最爱的皇位上。 “郡主殿下。” 少女漂亮惊艳的容貌沾着几滴鲜红的血液,是方才挥剑时溅上的,喻绯闻声微微侧了侧眸,平静视线瞥过来。 “何事?” 将军恭敬作揖,束起的马尾垂在身后,“丞相大人来了。” “他来作甚……?” 喻绯下意识皱眉,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手上执着的雪白长剑还往下滴着血。 像是从地狱里刚爬出来似的。 这家伙就像是个小白兔,不知道见到这般血腥的画面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做噩梦。 况且…… 她可是亲手刃了他血亲的凶手。 虽然纪倾言的亲生父母亲早没了,可皇帝与他也有所血缘,现在直白的让他瞧见那人死状,想来心里也会难受。 将军很无奈的摊摊手:“丞相大人要来找您,我们也拦不住……” 话音落地。 漂亮的丞相大人一声不吭的出现在门口。 大概是那晚她用的力着实有点没收住,再加上这人的肤质本就细腻白嫩,于是痕迹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消失,依稀可见脖颈上覆着的清浅痕迹,暧昧至极。 喻绯自然看见了他。 于是她挥了挥手,示意将军先下去,于是后者领命,出去时并贴心带上了门。 “纪倾言。” 相顾无言,喻绯忽然懒散露出笑容,一边冲他勾勾手指,声线清冷淡然,“过来,离近点。” 漂亮少年盯着她。 面前少女红裙往下滴着血……她似乎身上全是血,他分不清她是否受伤,也分不清这血是谁的。 他靠近了些,语气不咸不淡,尾音却轻轻颤:“……你为何要杀这么多人?” 喻绯顿住。 随后少女扔了手中的长剑,漫不经心的散漫随意,她怔住,不过也只是怔了一瞬: “丞相大人是觉得,他们不该杀?” 纪倾言抿紧唇瓣:“不……” 他也不知该怎么说。 这些人该不该死,本就不是他能够评判的。 他不能指责任何人。 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喻绯这个偏执的问题。 于是短暂陷入沉默。 “……” 喻绯忽然就从这人的眼睛里看见了所谓“天下”“尘世”,他长了一张深明大义的脸,这人就跟凤诩似的,估计下一句话就是要指责她了。 她厌了。 她已经被凤诩教育了上千年,这些屁话她早就听腻了。 于是喻绯没什么耐性的眯起眼尾,看着面前这人雪白不染纤尘的模样,沾了血污的手毫不犹豫的握上少年白净的腕骨,纪倾言猝不及防,竟直接被她抵上身后冰冷的朱红圆柱。 迎面而来的血腥之气。 她舔了舔唇角,眸底戾气横生。 “纪倾言,你仔细看好了,你所听闻的一切都是真的,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样子。” “血腥、暴力、毁灭。” “想逃么,想离开么?” “你觉得现在我会放你走么?” 我就是要让你看清我,看清隐藏着这张脸下的罪恶,然后心甘情愿的臣服于我。 她的脸上还沾着血珠,此刻的神情全然陌生,她摁他的时候力道不轻,纪倾言整个人几乎都是撞上去的。 他垂眸看她。 分明后背生疼,可他还是表情平静的柔声安抚她: “喻绯,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权倾天下(42)【完】 纪倾言凝眸对上少女冷漠到几近无情的视线,垂在身侧的指节动了动,心尖是说不出的难受闷疼,血污顺着喻绯的长指在他的手腕上留下痕迹,混着泥沙。 她误会他了。 她此刻应是委屈到了极点,眸底波澜不惊,眼白处却泛着绯色。 往日的吊儿郎当不复存在。 他有时候甚至有一种感觉,喻绯要撑不住了。 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随意性子,自始至终就是一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犯了错也不知悔改,可就是这般模样的人,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情绪,就会令人觉得心疼。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真的心怀天下,只是对众生的怜悯似乎自生来就刻在他的骨子里,宫中之人虽大多数没有与那些嫔妃一起欺负他……可他们真的没有伤害过他么。 一丁点都没有么。 而他也真的,没有一丁点怨念吗。 他痛苦的只是他生来与常人的不同,以及人心复杂难揣测。 “喻绯,让我看看你。” 微凉掌心终于触上少女沾血的脸庞,她看见面前纪倾言身上被她恶意沾上的血污,就如同那晚高岭之花被她摘下亵玩般的略微刺激,“纪倾言,你做什么。” “今日之事,为何不提前与我说?” 纪倾言眼神红起来,语气有些冷硬。 他努力压抑自己心里烦闷的情绪。 “你可知若是他今日留了暗卫在身边,今日你会是什么下场?” “我于你来说究竟是什么?你毁了我清白,而后甚至不知会我一声就上了战场,如果你出事,死在了这里,你可曾想过我该怎么办?” “我的身子已经被你玩过,这世间还有谁愿意要我?” 此处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宫中景致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陌生了,纪倾言六岁那年母亲香消玉殒,同年被后宫之人落井下石,赶出宫去,发落至边疆,那边有一对好心人将他抚养长大。 十四岁养父母也离世。 于是上任皇帝——也就是纪倾言生父终于觉得亏欠,在死前留下口谕,封纪倾言为丞相。 十六岁那年,他成了最年轻的丞相。 他对青城里所有宫中之人都没有感情,一丁点儿都没有,他甚至觉得恶心,觉得陌生。 “我现在只有你了,喻绯,下次可否别丢下我。” “我让你玩,乖乖的。” “我会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你,不论隐藏在这张脸下的你,到底有多大的戾气。” 从他刚记事起,记忆中便全是人们的冷眼,那时他还很小,可承受的恶意并不少。 恶意从不会手软。 他是个病秧子,又是个不受宠的小妃子所生,于是在那些人眼里,他们似乎不需要尊重,冷言冷语受的多了,阴阳怪气受的多了,所以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身边真心待他的,只有母妃。 然后母妃死掉了。 死在那个冬夜。 死的很安详。 最后一份爱也消失不见,他过了好多好多年的苦日子。 那些人——后来那些慕他名而来的女子,只不过是喜欢他的脸,一提及他是个病秧子,是个可能活不了多久的晦气之人,她们就自己爬了。 除了喻绯。 她不嫌他。 刚开始可能是因为她后院中已经养了许多健康的男人,如今也不差他一个病家伙,可日久见人心,她待他总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连丝毫不耐烦都没有。 分明是传闻中暴戾的性子。 她却没有对他发过一次脾气。 纪倾言也不嫌她身上脏的很,只是伸手将人勾到怀里来,然后毫不犹豫的抱住。 “你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 ** 自那日之后,青城便默认成了斯洱的地方,整个南国归属于斯洱,南国的普通百姓一开始还对女尊的制度不太习惯,后来是喻绯下了令,允许这边成立单独的管理制度。 她在丞相府住了几日。 有了虞习和纪倾言的配合,再加上这小皇帝早已升天,黑市的事情也很快查清楚,喻绯摸到了与黑市有染的几个国家,带着证人证据,以“非法侵占他人财产”的罪名光明正大的向对方国家要了几座城池为赔偿。 “……” 斯洱如今吞并了一个全新的国家,虽然小……但好歹也是个国,等到战争结束,周边的人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在斯洱夺青城的计划中被人妥妥的利用了,虽然又悔恨又气的牙痒痒,可到底还是佩服喻绯的。 这人有计策。 也有胆量。 就是人花了点……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也不知是哪个男子如此悲惨,以后不得不嫁给她。 几月之后,斯洱女皇光荣退休,领着几个姐妹回山上隐居了,小女儿忙着上战场的时候,云廷便代她陪着女皇,顺带教会了她斗地主。 还有打麻将。 所以女皇名义上是隐居……其实就是找了个清净地,一个方便和小姐妹们搓麻将的清净地。 三郡主理所应当的登基称帝。 此后政策大变,作为一个思想灵活的千年神仙,她首先废除的便是极其封建的制度,比如男子不可上学堂,再比如男子嫁与妻主后不可随意在外抛头露面、不可出来工作。 如此一来,郡主府便空下来。 殿堂之上,少女一身华服,妆容精致而强势,清冷淡然的眉眼浸出凛冽寒意,身形修长笔直,她微抬下颚,脖颈线条优越漂亮。 睥睨众生的傲然端庄。 殿堂之下。 万人臣服。 纪倾言倾身行礼,眉目淡然:“恭喜。” 喻绯瞥他一眼:“同喜。” 新帝登基半月有余,京城平静之后,忽的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嘉禾女帝三日内立后”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 彼时。 紫禁城内。 新帝刚登基,近日还挺忙的,尤其是青城那块儿的独立管制制度——到底还是不成熟,刚开始还显得有些不适应。 喻绯刚批完奏折。 “陛下。” 纪倾言端了杯茶,置于女帝手边。 后者抬起眼睫。 视线并未落在那人脸上。 触及脖颈上的暧昧红痕,她忽然懒洋洋的笑起来:“……你的身子可是恢复了?看来昨夜着实把你折腾狠了,倾言现在才醒。” 纪倾言:“……” 他在女帝身边坐下。 却又被人慢条斯理的压下。 指尖轻巧娴熟的解开白净丞相衣衫,再是雪白里裘。 女帝恶劣的挑起一个笑。 唇瓣落下,在少年脖颈上落下冰冰凉凉的一吻。 长指在他小腹处轻揉,她的一只手臂勾在他的腰间。 他几乎是瞬间就被欺的红了眼尾。 “陛下……”脑子告诉他现在不行,可身体诚实的在叫嚣欲望,他乖乖的在女帝身下,声音低沉嘶哑,“要。” “知道了。” 她抬手,轻轻遮住那双漂亮潋滟的眼睛。 “被倾言这么看着,朕连江山都想忍不住送你。”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 一身华服的少女淡然将病弱丞相压在贵气的软榻之上,奏折堆于面前的矮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扣着桌沿,指尖泛白。 入目是清透诱人的薄绯细嫩。 暧昧的痕迹点缀,那是昨夜她的杰作。 被压在身下的纪倾言抬着眼睛,眼睫颤的厉害。 很乖。 他是真的不懂,纯净的像张白纸,不通房事,甚至被她触碰还会觉得羞。 即便她教过他几次了。 可他还是显得青涩。 喻绯可真是爱死他这双眼睛了。 此时翻涌欲念,再也不见谪仙般的矜贵清冷,眸底泛着细碎水光,指尖只敢扶着她的腰,也不敢强势的给她摁下来,只敢怂了吧唧的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 非常刺激。 喻绯也非常满意。 这个世界的任务完成的还挺早,于是在纪倾言体力不支的阖上眼时,喻绯就决定逃。 没错。 啪完就走。 虽然这个位面的凤诩她很满意,不过玩归玩,闹归闹,睡他归睡他,该做的任务还是要做的。 系统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个位面的主神着实有点惨……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它啥也不是,它只是一个小系统,它又不能对宿主的做法指指点点—— 它只能从心的对宿主举个爪子。 然后泪流满面的说句。 “干的漂亮。” “……” 【第六位面——】 眼前漆黑。 ……倒也算不上漆黑,就是晕晕乎乎的啥也看不清。 脖子上的力道逐渐收紧,越来越强横,喻绯刚勾搭完体弱乖顺的纪倾言,然后转身就这么被人摁墙上准备掐死。 ? 她绝望的翻了个白眼,卡了两秒,求生欲才上头,脚尖下意识拼命的触着地面。 小、王、八、蛋。 再不松手我他妈撂你。 “喻绯,你凭什么?” 少年欺红了眼,身上的校服湿哒哒的往下淌着水,腐朽恶臭的气息弥漫,他却像是完全不在意,声音低哑,带着明显戾气的平静微冷。 喻绯现在啥也说不出口,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伸出指尖下意识去抓对方略显瘦弱单薄的手臂,白净的小脸憋的通红。 脑瓜子嗡嗡的。 “现在哑巴了?你找人卸了我一条腿的时候,不是还挺高傲的么?”少年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眸底深沉的墨色如海,掀来铺天盖地的翻涌情绪。 “我现在,没了一条腿,所有人都看不起我,你满意了?”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语气颤抖,又隐隐掺着恨意和凶狠。 听起来,他好像是真想掐死她。 喻绯咬着牙努力去看他,抬手就去挠他的脸,最好能在重来这个该死的世界之前把这家伙带走。 这就你吗离谱。 她,喻绯,啥也没干。 穿过来前甚至还在践行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谁知道这回传送的就这么巧,她莫名其妙就来背锅了。 …… 窒息感传来,她战斗力忽然就弱了。 “说话。” 喻绯:“……” 操了蛋了,你死了。 我今晚鲨你。 虽然这具身体和环境她还来不及适应,但并不影响喻绯伸手薅他。 于是。 沈遇白躲闪不及,头发被她结结实实的拽住。 喻绯的反应也快,咬着牙蹬着脚,伸手就把他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拽,力道之大,五官都在用力。 我。 我他妈一脚踹过去踏平你祖坟然后再在上面种满胡萝卜,你个崽子胆子大得很的居然敢掐你祖宗? “……” 沈遇白吃痛,钳着她的那只手力道松缓了些,喻绯反手攥住对方瘦弱苍白的腕骨,顺势抬腿,一脚利落的踹在他对腿弯上。 这一脚正中他的旧伤,少年面色瞬间苍白,低低的闷哼一声,单边膝盖狠狠的跪在地上。 “呸。” 她暂时框住了这个试图让她不得house的罪魁祸首,发丝自肩侧垂落,少女单手反压着他的腕骨。 然后一抬眼。 她就发现不远处,几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探出脑袋。 喻绯拧起眉:“……” 眯眼。 事发紧急,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她还没传过来,目前为止,她只知道现在这个被她摁在地上的少年是敌。 是恨不得让原主去死的敌。 至于其他人…… 就根本对不上号。 空气争先恐后涌入鼻腔,感觉不太好受,她反扣着对方微凸的腕骨,脸色通红,但人没什么大碍。 “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那几个虎批很快就过来把沈遇白围住,其中一个直接踩上对方裸露在外的脚踝,一只手接任喻绯钳着沈遇白的姿势,反剪住对方的手。 “……” “没事。” 喻绯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抹了把被美瞳移位而糊住的眼睛,再一眨眼,那枚棕黑色的美瞳就蹭在了她的指节,她猛地一侧头,看着几个虎批,眯眼。 当然没事。 得亏她穿来的巧……不然就以这家伙的手劲,原主命都该没了。 不过现在,脖子疼的要死,她也没心情多说些废话。 只绕了个圈走到沈遇白面前。 用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 然后嘶哑着声音问他: “多大仇多大怨……你想在这里掐死我?你脑子是气球不装事啊?那边就是监控,我要是死这儿,你以为你自己跑的掉么?” 她的眼睛因为方才咳得过狠了,显得有点泪眼汪汪的,眸子清透,看上去有几分无辜。 “喻……喻绯……” 沈遇白低喘着气抬眼,恶狠狠的咬牙盯着她,瞳孔微微颤抖,身后的指尖猛地攥紧,眸底却像是一滩死水。 他咬牙切齿。 “喻绯”这两个字就像是被他嚼碎了再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呵。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不用想都知道。 这人睚眦必报,心思又恶毒。 这次侥幸让她活下来…… 他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么。 “这么凶的瞪我,我跟你有什么仇?” 周围霎时一片死寂,知道内情的虎批们瞬间失了音。 喻绯微淡的视线环视一周:“?” 最终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暗示中还掺杂着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 虎批1号一只手捂脸,一只手指了指还被摁着的沈遇白……的腿,挺严肃认真的说: “绯姐,断腿之仇算么?”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2) 断腿。 没来得及接收位面背景,喻绯暂且也不知道原主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就这么被人直白提起,少女短暂的愣了会儿神。 ……这应该不仅仅是仇吧。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满身傲气的时候,如今托原主的福,成了个小瘸子,自然对他的打击不小。 “……” 这条巷子幽暗又脏,地上积着的都是些从垃圾桶底部浸出来的水,他方才半张脸都被喻绯摁在地上,恶心的要命,他想伸手把那股脏污抹掉,但手被人反剪着,完全使不上劲。 喻、绯。 少年咬着牙,口腔内已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他没吭一声,唇瓣紧抿,避免这恶心的水顺着他的脸流到嘴里去。 喻绯身上倒是干净。 除了脖子上被他掐出来的可怕痕迹。 她还站在他的面前,指节就跟调戏他似的勾着他的下巴,沈遇白的呼吸炽热而杂乱,眼睛闭着,不让她从他的眸底读出一丝关于脆弱的情绪。 喻绯读不出来。 她也不想读出来。 虎批的话就跟他的体型似的,落地就惊起一滩鸥鹭,她瞬间转头过去看他,瞳孔睁大了些,挥了挥原主这没什么杀伤力的细胳膊细腿: “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东西?你以为我是吃了水手的大力菠菜吗?我能把这家伙腿打断?” 这虎批脖子以上重度残废吗?原主刚才可差点被这个家伙掐死啊掐死! 这战斗力悬殊的这么明显,原主怎么可能断他腿? “可是他的腿真的是你打断的啊……”少年吓了一跳,回神又觉得很委屈,“你一直看不惯他,在学校里还光明正大的搞针对,沈遇白身上没一块儿好肉,还都是你的手笔。” 喻绯:“……” 原主这么不干人事的吗? “你要不信的话,我给你看,绯姐,你一直教我们要有责任感,是咱做的,咱得认。” 话音刚落,喻绯和沈遇白同时瞪大了眼睛,虎头虎脑的少年已经揪住了对方的衣扣,撕扯开一小片后,女生抬脚就踹过来。 她及时伸手拽住沈遇白被扯开的领口,一边面无表情的偏转视线,冷声:“平时你爸用你洗衣服吗?” 再晚一点,这家伙怕是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虎批迷迷糊糊搞不清状况,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转到了用什么洗衣服的话题上,他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憨厚的回视过去:“不用啊,我家有洗衣机……” “那怎么……”她咬着牙,眉眼冷如山涧雪,“我看你像个棒槌?” 原主被掐死怕是少不了这人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功劳。 她发誓,要是今天她让沈遇白在这儿被扒了,那么明天她就会横死街头。 还是面目全非的那种。 她又抬了眼,看见踩着沈遇白踝骨的那只脚,脚尖勾着那人的小腿,往旁边狠狠一拐,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 “你螺旋升天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夏夜的大呲花,让你看着他别让他掐死我就行,你踩他干什么?” 钳着沈遇白的那人被喻绯一脚踹到旁边去半天起不来,随后跪在地上的少年身形不稳,猛地往前一倾! 摔了个狗啃泥。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声清脆的裂帛声在静谧的环境异常清晰的响起,半秒后,喻绯盯着手里被生拽下来的布料陷入沉思。 看,天空飘来六个字。 你今晚必出事。 她没太敢看沈遇白现在的表情,干脆把他从地上揪起来,胡乱的拿手上这块破布揉揉他的脸,然后忍不住嫌弃的跳的老远。 太……太臭了。 沈遇白:“……” 气到失语。 他就没见过喻绯这样的。 可身上脏污的恶臭气息萦绕鼻尖,他自己都嫌。 腕骨的束缚被解除。 但疼痛依旧在。 喻绯刚才那一脚是在保命之际踹出来的,力道当然不会收着。 沈遇白咬着雪白齿尖,表情像一只挣扎失败的小野兽。 那双眼睛混合着水汽望过去。 里面情绪很多。 不过更多的还是愤怒,以及与她……同归于尽的坚决(?) 喻绯没管他。 系统狗归狗,但应该也不至于把男主安排成这么变态又弱鸡的小泥娃。 …… 当然也有可能。 除非系统脑子进水。 ** 穿过巷子,远远的就看见不远处等着的车,黑的锃亮,看起来就非常富贵。 冥冥之中。 喻绯觉得这就是来接她的。 别问。 问就是大佬的直觉。 少女捏了捏拉链,然后拉高了校服的衣领,就走过去了。 靠在车门上的人西装革履,瞧见她走过来,终于舒展了眉头: “怎么才来?” 喻绯言简意赅:“拼了会儿命,怎么?” 此时天色已沉,那人见喻绯明摆着不想说,于是也就没再问,大概是对她的态度习以为常,也就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风从没关好的车窗缝隙钻进来。 天边的霓虹很好看。 刚穿来就被迫经历了那么凶狠的事情,更何况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这具身子,于是在沉默之中,她选择头靠车窗,闭眼休息。 顺带接收世界背景。 首先是个非常狗的事实。 这个位面的男主,确实就是刚才被她一脚踹地上的男生。 他叫沈遇白。 是原主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一年前被原主的父母收养,这让本来独受宠爱的原主感觉到了威胁,于是对于这个鬼弟弟,她基本上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不过也仅仅只是没有过好脸色。 原主对这个弟弟其实还是挺好的—— 属于嘴硬心软那一卦。 虽然嘴上阴阳怪气,可其实什么东西都会下意识的选两份。 所以关于沈遇白的腿,还真不一定是原主的锅。 真正的恶魔是喻家。 后来喻家遭受经济危机,几乎所有人都瞒着喻绯一家,偷偷决定将沈遇白卖到a市的灰色地带,狠着心看他沦为玩物,被迫堕落成禁脔。 然后死的不干不净。 这个位面的他不怎么强大,虽然性子强,可没人给他机会让他强大起来,就连他现在的就读资格还是喻绯父母先斩后奏办下来的。 毕竟还小。 他没有人脉,更没有什么势力。 说到底也才十几岁,他又能如何与家大业大的喻家抗衡。 …… 不过现在。 虽然他刚想掐死她。 可她既然来了,她就是他的后台。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3) 空无一人的小巷。 自喻绯抽身离开之后,整条巷子便恢复了往常的寂静空荡,墙边堆砌纸箱杂物,沈遇白耳边只剩下雨滴砸下来的声音。 疼。 钻心的疼。 细密的酸涩交织侵袭,他艰难的扶着墙站起来,本就不干净的掌心被蹭的更加脏污。 这样的他,连他自己都嫌弃。 少年垂下眼睫,默然两秒,忽然剧烈的开始咳嗽,五脏六腑都难受,疼的他几乎弯下了腰,原本苍白的面容泛起病态的红,他意识混沌,视线也有点模糊。 ……死了算了。 疼死了,妈的。 “跟我回去。” 意料之外的,是有人打着伞折返,少女踩着脚下的泥污,皱着眉,过来就简单粗暴的给他扔了件衣服。 然后隔着衣服扶着他。 沈遇白很瘦。 方才被他掐着,喻绯没觉得这家伙有多瘦弱,但现在他的腕骨被她握在手里,她才发现这人瘦的有些不太正常。 ……无语。 这孩子受虐待了吧。 她自始至终都拧着眉,像是触碰他是一件非常令人不悦的事情,沈遇白想甩开她,可太疼了,他没力气。 不过是被她轻轻一勾。 男生便轻而易举的靠在了她怀里。 喻绯:“……” 你妈的,我他妈要被你臭晕了。 回去我一定把这崽子扔水池里。 没两个小时别出来。 洗不干净就断你另外一条腿。 “……” 沈遇白也觉得无语。 不仅无语,还非常抵触。 面前这人是谁?是喻绯,喻家大小姐。 是最厌恶他的人。 因为她,他无辜受了多少疼。 于是就算是她良心发现回来寻他……他也依旧觉得不爽。 “恶心。” 他低声,语气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 喻绯:“?我劝你不要多想,我回来不是因为我对不起你,而是我爸妈在等你回去。” 你这人就差把得寸进尺四个字刻脸上了吧你。 麻蛋,我现在好想松手给他重新扔水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沈遇白看穿了她内心的想法……原本随意垂着的那只手忽然恶意极大的偷偷抓住她的衣角。 喻绯冷呵呵的勾了勾唇。 小屁孩。 “……” ** 富贵人家的标准设定,大概就是父母亲常年不着家,比如这几日原主的爹妈其实飞去国外谈生意去了,偌大的别墅里冷冷清清,打开灯就只剩下门口的两只面面相觑。 关键是。 门口的两只。 还互看不顺眼。 别墅里倒是有管家,也有负责照顾人的阿姨,不过由于原主不太喜欢,所以他们一般都在她到家之前处理完当日的事情。 喻绯不得不为原主鼓掌。 这骄纵又无理取闹的脾气。 着实跟她本尊有得一拼。 餐桌上摆着已经做好的饭菜,热一热就能吃。 虽然但是。 温饱不是首要解决的问题。 原本扔在沈遇白身上的衣服被她团吧团吧直接丢在了门口的垃圾桶。 当着沈遇白的面。 沈遇白当时就黑脸了。 这女人整的就跟他身上有病毒似的。 ……虽然确实脏了些。 不过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喻绯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了个轮椅,推到门口,不由分说的就给他摁下来了。 动作极其顺畅,完全没有要经过他本人意愿的意思。 再然后。 他直接被人丢进了浴室。 “喻……” 喻绯面无表情:“没两个小时不准出来,衣服我过会儿给你送。” 难以置信。 沈遇白静默。 但门已经被关上了。 碍眼的身影终于被遮挡住。 清净。 浴室干区设计了块儿镜子,原本在外面他还看不见,如今灯光敞亮,透过镜子,他才如此清晰的看见自己这般脏了吧唧的样子。 “……” 他低了低头。 身上的衣服已经脏的看不出样子,甚至还散发着一种隐约的恶臭味道。 今天他本来觉得自己要死了。 可她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不仅去而复返,……还扯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 水流倾洒。 他看见躺在洗手池里的那些,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 忽然低嗤了一声。 他现在甚至做不到如她一般潇洒的扔掉那些她不想要的衣服。 寄人篱下,他便低人一等。 他甚至连自己的生活痕迹都不敢留下。 温热的水流迎面洒下。 沈遇白背倚着墙。 艰难的搓了好久,才重新变得干净。 “叩叩” 门被打开一条小缝。 喻绯探进一只手,手上拎着衣服。 随意给他挂起来。 然后门就被再次关上。 动作迅速到沈遇白都来不及反应。 …… 喻绯在外面等了他挺久,等待的间隙,她不仅洗了个澡,还顺便去冰箱里翻了碗水果沙拉出来吃。 于是。 浴室一传来动静。 就立刻吸引了她的视线。 脏掉的衣服洗起来也麻烦,他确实洗了好久才将衣服洗干净。 “饿了么?” 喻绯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小卷发,“咔嚓”一声咬碎了嘴里最后一块苹果。 语气正常到沈遇白听不出这是在和他说话。 少年动作顿住。 他听见少女堪称耐心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饿不饿?” “……” 沈遇白攥了攥雪白指尖,语气疏离: “……家里有吃的。” “可那是凉的,吃了会胃痛,”喻绯麻溜的点开外卖软件,“你想吃什么,我一并点了吧。” “我去给你热。” 沈遇白视线瞥开。 少女肤质细腻白皙,脖颈上的痕迹在灯光下便显得极其清晰。 不过只一眼。 他便下意识皱紧了眉。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可这是他应该做的。 喻绯待他不好,可他爸妈对他是不错的。 于情于理……他也不该对她态度过于恶劣。 这是他该做的。 寄人篱下的人,本就不比她高贵。 喻绯:“?” 天杀的,这人莫不是想给我下毒吧。 她看着那人一瘸一拐的身影,心里又着实觉得他惨。 ……多大仇多大怨。 他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不过按照原主的性子……她大概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受欺负。 是谁,谁你妈的这么狠,对着漂亮弟弟都能下狠手。 她叹了口气,然后撑着沙发站起来。 语气轻飘飘的回他: “就你现在这身体状况,我还是扶你回去躺着吧。”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4) 沈遇白:“……” 他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忽然讥讽的更加明显。 虽然没有出声。 但喻绯好像突然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还瞧不起我?我这样不都拜你所赐? 于是她识趣的没开口,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毕竟人的印象太难改变,沈遇白现在一心认定他的腿是原主打断的……噢,不止是他,估计学校大半部分人对此都心照不宣。 现在贸贸然就来一句“你的腿不是我干的”。 怕是有那个大病。 也没人会信。 喻绯抬手摸了摸鼻尖,起身把轮椅推过去,站在他面前,脸带和善的笑意,看着他。 “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不好再拦你。” 她眨了眨眼睛:“那你就坐上来吧,我把你推厨房里去。” 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语气那叫一个温和。 看起来那叫一个善良好相处。 不知道这家伙真面目的,估计就要被她这张脸骗过去了。 不过沈遇白了解她。 她的阴暗面和劣根性,都被他看了个干净。 他知道这人有多可怕。 于是他没依她。 甚至还跟躲病毒似的往后面退了几步。 脸上的冰冷和嫌恶完全不带掩饰。 想表达的情绪很纯粹。 也非常简单。 简单到只用四个字就能概括。 莫、挨、老、子。 喻绯:“……”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气氛一度很尴尬。 想她喻大佬穿梭位面,碰到各种各样的凤诩碎片,她就没见过像沈遇白这般叛逆的。 女生指尖触了触鼻梁,轻咳一声。 “我给你打下手吧。” “喻绯。” 她听见少年低沉的声音。 有点酥耳朵。 不过说出的话不怎么中听就是了。 他半低着眸,眼底平静的像一滩死水。 “你别他妈给我添麻烦,行不行。” 喻绯:“?” 你火气好大。 不过她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沈遇白的话音刚落,她几乎就立刻接上了。 “麻烦?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花着我的钱,到底谁是麻烦,我劝你心里有点数。” 然后如她所料的,沈遇白闭嘴了。 他终于不再用那种“你去死吧”的视线看着她了。 他现在。 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了。 显然对这种话已经习以为常。 “……” 少年一瘸一拐,艰难的扶着墙,拒绝她的意味非常明显,喻绯看着他,对方似乎是往厨房的方向去的。 说真的。 一个小时前,她刚把他毫不留情的踹进恶臭的水洼子里,让他孤独又无力的在冰冷的地方待了二十来分钟。 如今这家伙却隐忍的去给她整吃的。 噢。 今年的感动世界十大人物要是没有沈遇白,她可不看。 虽然但是。 即便如此。 喻绯还是选择跟上去。 她看见苍白的少年拧开火,火苗猛窜上来的瞬间,喻绯吓了一跳。 真不是她胆小。 那火苗窜上来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沈遇白是存心的。 燃起来的不是火。 是他的怒气。 可毕竟在人家心里,她是断了他一条腿的仇人,沈遇白没掐死她都算她命大。 喻绯:我忍了。 “你出去。” 有些人即使站在那儿不动,也是他妈够碍眼的。 沈遇白低眸敛目,分明看上去像个贤妻良母,开口却平静淡漠,疏离冷戾。 喻绯皱眉,轻声逼叨,底气略微不足:“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沈遇白,你在教我做事?” 少年手里的菜刀一顿。 沉默半秒。 整齐的切菜声重新响起,偌大的别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遇白的声音便显得尤其清晰。 如同夏日的柠檬碎冰碰撞发出的清冷声线,少年侧脸线条分明,握着刀的那只手骨骼漂亮,淡青色的脉络微微凸起,一看就知道这是不健康的表现。 纤薄的唇瓣微张,他的语气略带嘲讽。 “如果你是想到了什么新的玩弄人的方式,想首先实验在我身上,那我劝你打消这个主意。” “叔叔阿姨对我很好,所以我不太想跟你闹的太难看。” “我确实不能真的动你,因为我不想让你爸妈寒心。” “所以我只能告诉你。” “离我远一点。” 不然我就去死。 他此时倒显得云淡风轻,开口说话时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 系统传过来的基本上都是大致剧情,在那些资料里,压根没有提及他究竟莫名受了些什么委屈。 她只知道后来的沈遇白会被卖掉。 这条腿始终没能去治,他自然也跑不掉。 逃不了。 所以他才选择自鲨。 所以虽然方才沈遇白的话没有说完,但喻绯依旧听懂了。 心尖莫名被人掐了一下。 喻绯“嘶”了一声。 她双手环胸,姿态散漫的往后倚着墙。 目光落在那条始终被他下意识屈着的腿上。 因为疼痛依旧断断续续,所以他只能将另一条腿当做支撑。 “明天正好休息。”喻绯舔了舔牙尖,“带你去医院看看腿吧。” 沈遇白:“???” 她也没了耐心,真就狠心的把他一个小瘸子扔在了厨房。 “饭好了叫我,”她打了个哈欠,“我去点杯奶茶……你要么?不要吧。” “……” 他咬了咬牙,下意识就要和她对着干。 “谁说我不要,我要喝。” 喻绯:“……” 行吧。 反正20块才起送。 你不要我也打算一个人干两杯。 于是厨房里的人忙忙碌碌,沙发上的喻绯悠哉悠哉,一边看着综艺,一边实时盯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 “……” 沈遇白瞥了她一眼。 沙发上的少女头发还没干,微微湿润而凌乱的垂落于肩,在家里她就穿了件睡裙,低平领,能看见她漂亮精致的锁骨,和小片雪白的肤。 纤细笔直的小腿就这么露在外面。 如此大大咧咧。 就好像并不把他当成一个正常男性。 …… 不过也是。 他现在腿瘸了。 又能对她做什么呢。 他连上个楼梯都费劲。 她干掉他倒是轻而易举。 晃神间,锅里的油忽然炸了一下。 沈遇白也没来得及躲,手背上被结结实实溅上了几滴。 烫。 那一瞬间简直难忍。 他即刻打开水龙头,把手放在冷水下面去。 然后被人关上。 喻绯脸上没什么表情的站在他身侧,把特意要了加冰的奶茶覆在他的手背上。 “喏,”偏偏她的语气随意,像是单纯来给他送奶茶似的,“你的奶茶,七分糖。”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5) 沈遇白抿了抿唇瓣。 然后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触碰,下意识与她拉开距离。 “……饭好了。” 他顿了顿,语气干巴巴的。 “你自己盛吧,吃完了叫我。” 喻绯:“……” 她“啧”了一声。 传输过来的剧情里说,沈遇白是喻家领回来养的孩子,是喻绯异父异母的亲弟弟。不过如今看来,他似乎更像个小仆人。 对,小仆人。 他这般抗拒却又避不开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初期的洛伊尔。 喻绯舔了舔牙尖,望着面前瘦高的少年。 方才这家伙就像是在泥坑里打了滚的小猪佩奇,身上又脏又臭,熏到喻绯根本就不想看他。 直到现在。 厨房灯光暖黄而温馨,喻绯站在他面前,轻抬着脸,才有闲心看着他。 腰间系着粉色kitty围裙的沈遇白。 脸颊上没什么肉,每一处线条都好看,下颚线分明,唇瓣色泽浅淡,眸底漆黑的纯粹,平静的像潭死水。 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 下意识的,沈遇白皱着眉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 他的指尖瞬间攥紧,眼底戾气横生。 “怎么,还想掐死我?” 喻绯的手穿过他的腰侧,看着对方因为躲避而微微后倾的身子。 她似乎勾唇笑了一下。 在他反应过来前,女生便收回了手,淡香远离。 “奶茶给你放这儿了,记得喝。” “……” 喻绯离开,上楼前还关掉了电视,沈遇白不太爽的抵了抵腮,微微侧头偏眸间,他的手边确实多了杯奶茶。 今天很迷。 从下午放学,他们在小巷相遇之后。 眼前的少女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可似乎……对他温柔了许多。 很难相信这不是她的什么新套路。 电视关掉,客厅里也没了人,方才还吵着饿的喻绯大概是没了耐心,并不打算吃饭了。 不吃就不吃罢。 他能忍着脾气照顾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已经是看在喻家父母的面子上了…… 她不领情,他也没必要跪下求她。 ** 房间内。 天色晚了,喻绯累了,她确实懒得等了。 不过原主大概也就是这般性子,楼下的沈遇白对她这种行为表示习惯,一瘸一拐的就把剩饭剩菜收拾了。 此时房门紧闭。 屋里静的出奇。 巨大的落地窗大敞,洒下一地的冷白月光。 “你确定这个位面是穿了本书么?” 喻绯站在那一面书架墙的面前,皱紧了眉。 空间之内,系统翻着这个位面的任务须知:“当然可以确定呀……不过宿主,我这个小本本上还写着,由于您前几次的任务完成出色,所以这一次,主神送了您一份通关宝典。” 喻绯:“?” 系统无辜举举爪:“再详细的信息就没有惹,我只知道奖励就在这堆书里。” 穿书位面。 奖励又在书架上…… 显而易见的,凤诩送过来的,估摸着就是她现在所穿的这本书吧。 …… 果不其然。 有了大概的猜想,信息搜寻起来便尤其快速而准确,喻绯的指尖轻划书脊,终于在书架第三排找到了一本新的不能再新的言情小说。 书名很奇葩。 《嗨,猫咪,你的星星掉了》(顺口一编,撞上那就是巧合,勿对号入座) 原本喻绯是不太能把这本书与这个位面联系起来的。 不过很抓她眼球的一点是……这本书的作者叫白白。 白白。 沈遇白。 于是喻绯非常草率的决定……就它了! …… 在这本书里,沈遇白依旧只是个可怜的男主。 可怜到即使在原作里,他的亲妈虐起他来也毫不手软。 他所出场的时候……基本上全他妈以挨打为开头。 浑身淤青。 棍棒交加。 直接敲在他最脆弱的脊背上。 ——这是书中描写的,他最开始的开场。 就那一下。 他住了半学期的院。 这时的他还不认识喻绯,也不认识喻家的人,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坚强的一个人长大,本应值得鼓励,却因那时邻校女生的冲动表白,以及没脑子的幼稚男生自以为的出头,害得他无辜受了伤,自己的经历成了他们攻击的武器。 他们围着他。 恶意化作言语,再转变成无形的利刃。 狠狠的刺在他心上。 后来。 他遇到了喻家人。 沈遇白承认喻家父母是好人。 可喻绯。 她是恶魔。 他觉得她是。 “……” 更值得一提的是。 沈遇白。 是只猫。 黑猫。 不过原作刻画男主的手法多多少少有点失败,关于沈遇白是猫这件事情,压根就没怎么被作者提起,这好像只是个单纯的设定,完全没有任何推动剧情的作用。 喻绯叹了口气。 那—— 改变剧情,就从明天做起。 ** 翌日清晨。 今天是个周六,难得睡懒觉的好日子。 喻绯一大早就敲着锣把沈遇白抓起来,然后雷厉风行的把他塞轮椅上就推走了。 现在才六点,沈遇白还没清醒。 他的头发还乱糟糟的炸着。 神色迷茫慵懒,眼睛无神的盯着前方。 ……看起来,确实挺像猫。 出门的太急,他身上还穿着睡衣,挺单薄的布料,在今天这个天气穿出来,着实冷的很。 喻绯抬手把车内的暖气打开了。 沈遇白拧眉,清晨的少年声音,听起来微微的低沉嘶哑:“这是要……做什么?” 喻绯揉了揉太阳穴,张口就瞎说:“做什么?这还不明显么,最近家里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我打算把你卖了换点钱。” “……” 沈遇白默了会儿,才平静答道:“噢。” 喻绯:“噢?” “卖吧,”他微微眯了眯眼睛,“挺好的。” “……” 她轻轻吸了口气。 现在离医院还有一段距离,窗外景色飞速倒退,喻绯坐在少年身侧,空间密闭,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冷淡香气。 他的侧脸线条很干净。 那一截修长的脖颈线条少年感十足。 喻绯没回他。 目光瞥至那两条笔直的长腿上。 “沈遇白。” 听到她叫他,那人便偏头来看她。 神情礼貌,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女生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瞳光。 她问他: “如果你的腿能治好,你能单挑多少人?”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6) 沈遇白:“?” 我看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他意味不明的瞥开视线,没有再开口说话。 像一尊美丽的冰雕。 于是喻绯也没再试图跟他交流。 原主在沈遇白心里的形象实在是根深蒂固,所以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其实根本不信她会带他去医院。 在喻绯嘴里。 他更相信她会把他卖了换钱。 …… 眼看着窗外景致越行越荒凉,路上的人和建筑物都越来越少,似乎在印证他的猜想,喻绯靠在那儿早已迷迷糊糊的睡着,他只能看见对方看起来纯良无辜的侧脸。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沈遇白扯了扯唇角。 还不是蛇蝎心肠。 他的眼底一片死寂的冷色,少年低垂下眼,神色始终苍白。 被卖了之后会经历什么他用脚都想的到,只不过没曾想过喻绯竟如此恨他,她恶毒到想让他不得好死,甚至想亲手推他入深渊。 他不可能忍受自己沦为禁脔。 绝不。 少年郎自有傲气在身,于是几乎一瞬间,他就做好了决定。 他要跳车。 即便是再残一条腿。 他也要逃开……他要逃。 喻绯……太恶心了,他要逃开,离她越远越好。 【叮——检测任务目标有跳车倾向!请宿主及时行动!请宿主给他拽住!!!】 喻绯:“……” 我操。 就他喵没一个省心的!没一个省心的!! 她睁开眼睛。 彼时沈遇白正好不着声响的解开了安全带。 一只手微抬,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银色扶手。 “沈遇白。” 她整个人倾过来,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条胳膊横过来重新拉回安全带,另一只手触动某一处,将他身侧的门落了锁。 她眉眼冷凝:“别他妈找死,我没想害你。” “……” 沈遇白垂眼看她,苍白唇角轻勾笑意。 虽然里面明摆着嘲讽。 但喻绯依旧可耻的觉得好看。 她:“……” 凤诩这小妖精。 她收回手,轻咳一声:“你乖乖的,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 “买家给了你多少钱?”沈遇白笑意浅淡,“你连良心都不要了?” “什么买家……” 喻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狗言狗语整的迷茫一瞬,两秒后才猛然记起什么,顿觉无语,“……咋的,我随口一说你就信了?那我昨晚还说过带你去治腿,你怎么就不信?” 再说现在卖你能卖多少钱。 瘦的跟猴子似的。 把你卖到马戏团都不知道对方要不要。 喻绯盯着对方,然后真情实感的“啧”了一声。 极、其、不、屑。 ** 车内一声不吭的冷漠气氛,一直持续到车停。 透过窗,那金光闪闪的“骨科诊所”四个大字简直令人无法忽视。 这里看诊的医生很有名,但年纪大了,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开了家诊所。 身侧的少年明显呆了一下,似乎对喻绯现在的行为和态度觉得迷惑不解。 还很震惊。 反观喻绯。 她现在对沈遇白倒是没啥好态度,言简意赅到只差一脚把他踹下去:“下车啊,你瞅啥呢瞅,再瞅把你眼珠子扣下来。” 沈遇白:“……” 她未必做不出来。 市医院向来人多,喻绯也没打算把今天全天都搭进来陪他治腿,所以她宁愿跑远一点。 但。 她对沈遇白可不是这么说的。 “知道你不喜欢人多,就带你过来了,”她瞥他一眼,神情严肃,“我劝你等会儿摁住你的小性子,这个医生在骨科方面很牛逼,好不容易才预约上,你别给我搅黄了。” 再然后。 沈遇白就被她拎着衣服揪过去。 全程来不及给她任何回应。 门被关上,他只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面面相觑。 “……” 很显然,猝不及防的让沈遇白面对陌生人,多多少少让他有点无措紧张,即使知道面前坐着的是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医生,他……也还是很生硬。 “医生好。” 鞠躬鞠的很生硬,语气也很生硬。 医生眯了下眼睛:“是喻小姐预约来体检的是么,小伙子,你跟爷爷过来。” …… ……??? 体……检? 沈遇白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往后退一步,眉头也拧着:“我……” “少墨迹。” 医生的表情很沧桑,“不要因为自己年轻就觉得身体好,这次体检是喻小姐特意为你预约的,跟着来吧,不用担心费用,我也不会害你。” 他顿了顿。 “你放宽心。” 面前的少年芝兰玉树,风朗云清般的干净清透,那双眼睛也漂亮到极致,色泽纯粹,像是最好看的黑曜石。 可防备心太重。 刚到一个陌生环境,就下意识贴着墙站,眸子半眯,骨节分明的雪白长指轻轻收紧。 警惕的像是只初次来到人家里的流浪猫。 搁那儿嗷呜嗷呜的比划爪子。 再看室外那个低头玩手机好像事不关己的女生。 ……她好像个不负责任的甩手掌柜。 ** 这次的体检确实是喻绯有意而为之。 她昨夜在房间里熬了大半夜看完了原书,然后发现了一个事实——这家伙每一次挨揍,作者好像都没安排他去医院。 所以她觉得。 除了腿。 这家伙身上的毛病绝对多了去了。 其实她昨晚还很纠结,她在想带他去看兽医还是人医。 不过他现在既然是以人的形态出现在她面前,那理所应当的,她就带他来了这儿。 体检难得一次,喻绯顺带让他一并在这儿做了,查出什么毛病也好当场治,不必让他日后觉得难受了才不得不去医院。 更何况—— 以沈遇白这性子。 怕是即使他疼得要死了,都不会找她求助。 “……” 好在并无大碍。 沈遇白的腿重新绑上了石膏,剩下的问题就是他身子虚,有点营养不良,需要好生养着。 医生把人交到她手上的时候,喻绯在室外的椅子上都要睡着了。 少年冷着脸,用拐戳戳她,满脸写着不懂事:“喂。” 她被他戳醒:“检查完了?” “嗯。” 沈遇白把手上的单子递给她,然后轻轻抬了抬下颚,嗓音淡淡: “检查完了,带我回家。”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7) 喻绯:“?” 可以,你现在很高傲。 即便是瘸了条腿行动不便,沈遇白看起来也依旧是那副清颧疏淡的模样,神色平静。 神色平静的用拐杵她。 她不给反应。 他就再戳戳她。 少女眉心一跳,然后按响了指骨。 “沈遇白。”喻绯咬了咬后槽牙,笑的十足好看,“拐杖杵人,略疼。” 一套流程走完,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了,她就窝在这儿玩手机,一直没离开过。身形颀长的少年如今居高临下,看着她明显有些犯困的神色,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眼睛。 而在喻绯看来。 他这就是一副挑事要干架的表情。 他满脸就写着“疼什么疼,就你觉得疼?我就戳你两下你就疼了?你豆腐做的?”的表情,眸底的轻蔑压根都不带藏一下的。 喻绯:“……” 行吧。 看来沈遇白对原主,恨意不浅。 “他身上有很多旧伤,身体也不好,虚得很,营养也跟不上,回家之后一定要注意休养啊,好好养,身体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们一定要重视……” 医生明显不太放心的反复叮嘱,语气严肃,神情庄重。 “噢……” 喻绯本想让沈遇白自己蹦过去,不过如今被医生这么盯着,她也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合适。 于是她牵住了沈遇白。 的拐。 然后回头看了眼医生,乖巧的抬手挥了挥:“知道了,谢谢医生,今天麻烦您了。” 不过有一点就很迷,既然原主对沈遇白没什么恶意,也没有教唆人收拾过这个崽子,那他怎么会这么悲惨,旧伤一堆,还营养不良。 她把人送回车上,随意瞥了眼身侧的男生。 自袖口延伸出的线条骨感漂亮,白色t恤套在沈遇白身上,显得尤其空荡,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落在窗外,裹着石膏的那条腿看起来好笑又令人心疼。 他一句话不说。 手肘处能看见明显的淤青。 整个人瘦的过分。 “现在回去么。” 喻绯目前实在想不到到底有谁能这么狠心,毁掉一个十几岁少年的现在和未来,况且人家一只猫妖弱成这样,这鬼设定多多少少有点离谱。 她舔了舔牙尖,视线落在他身上:“不是你要我带你回家的吗?” 嚯。 小伙子变脸还挺快。 沈遇白问了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垂着眼睫看着自己的指尖,色泽苍白冰冷,指甲盖上也没有可爱的小月牙。 “我没有家。” 他似乎很低很低的说了一句。 所谓的家,其实大部分时间只有他一个人,面前的人不常与他同桌吃饭,也不常与他见面,像是和他待在一个屋檐下都觉得恶心。 他的声音放的很轻,又有嘈杂的风声作乱,少年嗓音字句被揉碎,连前面的司机都没听见。 但喻绯听到了。 现在的她与沈遇白相处时间不长,到现在也才过了一天,她知道的仅限于原书上描写过的,见过的好像也只有沈遇白强势不服输的样子。 他昨天还想掐死她。 今天就叹着气,自言自语的说他没有家。 喻绯的眼前恍惚了瞬间,似乎看见了对方头顶耷拉下来的一对黑色猫耳。 乱糟糟的。 窗户被他完全降下来,肆虐的风吹的他头发乱飞,雪白的t恤微微鼓起来,他的唇色也白,整个人就透着一种病殃殃的气息。 “……” 喻绯忽然倾身过去,把窗户关上了。 沈遇白下意识往后避了下:“?” “刚离开医院,转头医嘱就忘了?”她嗤了一声,“营养不良,又身子虚弱,你还开这么大的窗户吹风,生病了你能自己照顾自己?” “这话说的,”他“啧”了一声,扬了下眉尾,“像是我病了你照顾过我似的。” 喻绯张口就怼回去:“那你要不病一个试试?” 小没良心的。 话音落地,她也压根没期待沈遇白的反应,二郎腿潇洒一翘,再张口,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张叔,到了市中心就把我放下来吧。” 沈遇白:“?” 看不透。 这女人人格分裂了吧。 怎么今天……奇奇怪怪的。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她应该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偏远的诊所才是。 可她没有。 不仅没有,她似乎还在那儿等了他很久。 甚至昨晚,她还给了他一杯奶茶。 一杯正常的,没有加任何特殊料的奶茶。 “……” 少年抬手,轻轻揉了揉眼尾。 这是她的新花招么? 再看喻绯。 她的注意力似乎也不在他身上了,只是低垂着脑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看的还挺认真。 ** 回到市区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天色刚刚沉下来,街道之上,人来人往,繁华盛世。 喻绯拉开车门。 沈遇白只是看着她,始终沉默着。 “看我做什么?”她绕了一边,站在沈遇白的车窗前,一只手探进来,毫不客气的就在他乱糟糟的发顶上揉了一把,“担心我?” “你最好死外面。” 沈遇白面无表情,指尖甚至触上了控制车窗的按键。 意思很明显。 再不把你脏手拿开,我夹死你。 可凶。 但现在的沈遇白确实干的出这种事。 况且他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是单纯的恐吓。 现在的他,确实想让自己死掉的。 于是喻绯默了一会儿,还是诚实的收回了手。 “上不去楼梯就找张叔扶你,家里我点了外卖,我让他放门口了,你别把它当垃圾。” 沈遇白:“浪费。” “好好说话,”喻绯瞥一眼马路对面的指示灯,“别等我回家揍你。” 沈遇白:“……” 疯批。 他瞥过脸,不再将视线落在窗外。 车缓缓行驶上路。 耳边刹那安静,沈遇白终于松了口气。 眼底映着的,便全是灿烂光景。 这时的沈遇白对世界还没有完全失望,作为一个少年,他心底还有最后一小点纯粹和向往。 而喻绯这次来。 责任就是来保护他心底所剩的最后一片清净。 “……” 此时的喻绯。 顺着马路过去有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在那一块儿,有一家很有名的宠物用品专卖店。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8) 喻绯摸着兜兜里的手机,嚼着泡泡糖,宠物店内摆放透明橱窗,她看见柔软乖巧的小奶猫乖乖的扒拉着玻璃,粉粉嫩嫩的肉垫印在玻璃上,软声软气的喵呜喵呜。 叫的人心痒痒。 她本意是买些猫咪玩具回去放着,在让沈遇白对她放下戒备的艰难道路上另辟蹊径,可猫咪太可爱了,小小软软的一团就这么窝在掌心,站都站不稳。 这她能扛得住吗? 扛不住,当然扛不住。 于是。 她心动了。 即使知道沈遇白也是只猫,以后也会有一身柔软的绒毛等着她去揉,可他现在不亲近她,甚至有机会就上手挠她,恨不得哪一天悄无声息的就弑个主,悄悄的把她做掉。 喻绯决定买一只回去养着。 ** 深夜,十点左右。 偌大冷清的宅子里,喻绯终于拖着无数猫猫玩具回来。 当然最吸睛的,还是窝在她怀里睡得香甜的那只雪白奶猫。 沈遇白揉了揉眼睛:“?” 他看着那只猫咪,眉头紧皱。 总觉得对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熟悉的看不上眼。 少女指尖抚在小猫的背上,他实在是太小了,喻绯一只手就能将他完全覆住,温温软软的抱着爪子,湛蓝的眼睛阖着,小小的身子甚至随着他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喻绯看了眼手表,也没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只是随手把包扔在了地上,踩着拖鞋打算回房。 但。 路走到一半儿,她又觉得把沈遇白一个残疾人扔这儿好像不太好。 毕竟对于他这条腿。 虽然主要责任不在原主,可原主也并不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真的一丁点责任都没有。 她对沈遇白。 还是有点亏欠的。 所以喻绯又拐回去,单手把睡着的奶猫抱住。 朝他伸出了另一只手。 “扶你回去。” 简单四个字,言简意赅。 少年抬起漆黑的眼瞳,色泽纯粹,灯火映瞳孔,凝成璀璨漂亮的一枚小光点。 喻绯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 他觉得这人不是真心想扶他回去。 因为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几个字。 “不、要、不、识、好、歹” 沈遇白避开她的手,自己站起来:“不用。” 喻绯:“……” 这人玩儿不起吧? “我等你回来没有别的意思。”沈遇白虽然瘦,但高的出奇,他站在她面前,喻绯还得微微仰仰脖子。 他舔了舔牙尖,微微弯起眼睛。 “外卖单我看到了,这是还你的钱。” 少年自是一身傲骨,即便屈居于人屋檐下也不愿欠她任何,但他没有她的微信,也没有其他联系方式。 所以他等她。 这是他第一次等她回家。 他疲惫的在沙发上蜷着小小的睡了一觉,再睁眼依旧空荡,眼前什么也没有,耳边也安静的出奇。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当初,那是熟悉的孤立无援,熟悉的孤独与自我厌弃。 “……” 喻绯垂了垂眼。 掌心的东西能看见被压过的痕迹,但边边角角依旧卷着,喻绯没怎么犹豫的收下,然后瞥了眼他:“你自己可以么?” 沈遇白冷呵呵笑了一声:“可不可以,前几天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喻绯,你现在假惺惺给谁看?” 大抵是没怎么睡舒服,他心里现在还窝着股火,沈遇白头顶乱糟糟的,有几撮发丝翘起来,少年眼神微微柔软,表情看起来略微无害。 喻绯无波无澜,指尖扣住那人的腕骨,语气平平静静:“沈遇白,你就当做给你看的吧。” 沈遇白:“?” 死女人不按套路来。 你的人设不长这样! 他忽然噎住,可就这么被人拽走,他连拐都没来得及拿。 也就是说。 如果她现在松手。 那他要么狼狈的摔一跤,要么滑稽的单脚跳跳。 他下意识抓紧了喻绯的胳膊。 指尖泛着用力的白。 喻绯看着他。 沈遇白低着眼睛,神情认真的盯着地面。 倒像是第一次学走路的小孩子。 跌跌撞撞,一瘸一拐。 她叹了口气,忍不住放缓了脚步,语气放轻:“靠近点,不要抓我。” 沈遇白:“……” 他蓦的咬紧了唇瓣。 指尖下意识缩了缩,却又立马放开。 喻绯:“……” “我不是让你松手,”她眉心一跳,“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抓我抓的那么紧。” 这孩子。 怪蠢的。 他舔了舔唇瓣,安静的不说话。 头顶的黑色小猫耳似乎无措的耷拉下来,耳尖转转,绒毛微微炸开。 喻绯有点理解他。 毕竟原主从未对他做过如此亲昵的动作,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也正常。 于是她微微一笑,“我不会松手,你放心扶着。” “……” “喵呜。” 臂弯里窝着的雪白团子动了动耳尖,在她怀里拱了拱。 声音微弱,奶声奶气。 沈遇白漆黑瞳底沉了沉,眼睑半遮漂亮的眸,苍白的指尖似乎很挣扎,但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的搭上了女生纤细的小臂。 她反手勾过他的腰。 “喻绯!” 喻绯无辜侧眸,掌心刻意没有碰到他的腰:“叫魂儿呢你,我又没占你便宜。” “……你最好这么想。” “劝你不要自负,你瞧瞧你自己,”她“啧”一声,“瘦的像白骨精转世,你躺平了都激不起我的兴趣。” 沈遇白:“……” 他咬紧了雪白齿尖。 灯光衬托下,女生的脖颈纤细而修长,暖棕色碎发修饰,白到晃眼。 我迟早咬死你。 …… 出乎意料的,沈遇白对她的警惕就像是小孩子的把戏,喻绯似乎完全没打算把他半路扔下看笑话,真的一路把他扶回了房间。 不仅如此。 她甚至全程面无表情,像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她懒得搭理他,所以任何时候都是淡淡的。 就跟他又惹她了似的。 她怀里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悠悠的趴在她怀里,粉粉的小爪子抱着她的手臂,湛蓝的眼瞳看戏似的瞄着这一切。 小尾巴轻轻在身后晃。 两只耳朵立在小脑袋上。 沈遇白双手撑在身后:“?” 喻绯正好要走,他犹豫两秒,还是冷冷的开口出声问: “这是只小公猫?” “怎么,你喜欢?” 喻绯一想,她买猫猫的时候还真没注意,现在沈遇白一问,她才想起什么。 于是。 她动作极其自然的揪住猫咪的后脖颈。 然后把他的小身子转过去。 猫咪:“???” 猫咪:“!”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9) 天杀的变态,小猫咪不配拥有隐私吗? 小猫在她手里痴呆两秒,然后忽然甩甩尾巴抡她脸,柔软的爪垫抵住少女掌心,耳尖的软毛炸开,试图干扰她的视线。 一边抗议似的。 喵呜喵呜叫。 羞啊!!!! 你妈的!!!! 另一边的沈遇白也被喻绯简单直接的操作惊呆了。 他睁大了眼睛。 眼瞳跟喻绯现在手上的这只猫咪如出一辙。 谢谢,代入感很强,我觉得自己也被她看光了。 ……变态。 雪白精致的少年抿紧唇瓣,指尖下意识攥住身侧雪白的床单,耳尖忽然红了个通透。 她怎么可以。 沈遇白几近慌乱的垂下眼。 喻绯忽然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你害个什么羞,”她觉得好笑,“沈遇白,我看的又不是你。” 自她穿过来之后,见过的似乎只有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如今她只是看了别的猫猫的屁股,就让他有了如此奇怪的代入感,耳根子红的就跟被她揪了似的。 沈遇白无言以对。 毕竟他也没法解释。 分明长了张人的脸,可他也是只猫……事实就像编故事,说出来也没人可信。 再依照面前这位哈批的性子。 不给他直接送去做研究就不错了。 他抿紧唇瓣,眉宇微皱。 “好了,”她顿了顿,小奶猫被她重新抱在怀里,眉梢一挑,看不清情绪,“明天周一,我送你去学校,别起早了,不然我起不来。” 话到此处忽然停住。 她像是才想起什么,又跟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摸出个小盒子扔过去。 “差点忘了,这是给你的。” 他撇过头。 视线不再落在她身上。 小盒子就堪堪被扔在他的手边。 像是佛光终于照到他了。 还怪不适应的。 他动了动指尖。 然后当做没看见,简直十分无情的关灯钻进了被窝。 喻绯:“……”嘻嘻。 幼稚。 ** 她有自己的打算。 她想看看,沈遇白周围的那些人都是怎么对他的。 猫咪的性子怪敏感的,受了委屈也不爱说。对于喻绯……他就更不乐意说了。 可他好看,更何况他还是她的任务目标。 怎么能被人这么欺负。 “……” 原主今年高三,比沈遇白高一届,成绩一般,冲一冲勉强上二本。 毕竟是二世祖,家里有钱,这种人日后基本上会选择出国留学,因此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 高三了。 十七岁了。 也快是个成年人了。 不应该还跟个小太妹似的啊。 清晨六点,喻绯拉开衣柜,看着满目琳琅的破洞裤,表情僵硬,陷入沉思。 她拎起一件。 然后丢掉。 非常嫌弃。 年少觉得破洞好,日后关节炎跑不了。 房间外。 小瘸子已经开始自己摸索着艰难洗漱了。 喻绯没办法,最终穿了条看起来不那么非的宽松牛仔破洞裤。 她扒拉扒拉膝盖处垂下的布料,“啧。” “小姐醒啦?” 彼时的阿姨正好做好了早餐,见她出来,慈祥的露出微笑。 喻绯“嗯”了一声。 然后看着餐桌,咬着皮筋用手扒拉马尾,“早餐就一份么?” “啊?” 阿姨愣了两秒。 然后才反应过来,一边收拾厨房一边回答她。 “是小白说他不要的呀,他说自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喻绯:“以后还是做两份吧,饿出胃病谁管他。” 沈遇白:“……” 是你不让我吃。 少年静默。 他身上的校服已经洗干净了,只是牛仔裤洗的有些泛白,沈遇白眉星目朗,肤色皙白,他不说话,站在那儿,便有光打在他身上。 凝在他指尖。 漂亮而清透。 眼瞳干净的像琉璃。 她正好偏头过来,嘴里叼了块吐司。 “沈遇白?” 大厅下,少女漠然冲他抬了抬手。 “过来吃饭。” 男生缓缓眨了眨眼。 喻绯再次开口:“你快迟到了。” “……我走不快。” 少年额前碎发映衬成了暖棕色,清晨刚醒,他的声音还有点哑。 听起来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委屈。 “我腿疼。” 但配上他的表情—— 那就是简而言之的三个字。 催、你、妈。 喻绯神情瞬间古怪:“?????” 你怪拽的! 自己走过来吧你。 沈遇白倒也不着急,慢吞吞的一点一点挪。 可他偏偏又瘦的过分,看他挪的这么艰难,她也怪心疼的。 于是她上前。 好心的伸手扶他。 后者瞬间警惕的往后退两步:“喻绯,你做什么?” 女生面无表情:“再磨叽我就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让你当个残废,靠轮椅度日。” “毒妇。” 欠揍! 喻绯抬手就在他的脑壳上拍了一掌:“你瞎了吗!我他妈还是个少女!” 沈遇白:“……” 蠢批。 脑瓜子嗡嗡的。 ** 出门前沈遇白被喻绯灌了杯牛奶和煎蛋,还有一片吐司和生菜,嫣红柔软的唇瓣残留乳白的沙拉酱,鼻尖也有。 她勾着他的胳膊上了车。 喻绯倒是没有穿校服,此时她正好处于高三下学期,按照这个世界的学校规则,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学生就可以选择是否在家里复习,以原主的性子,她自然不可能心甘情愿的继续待在学校。 这也许才给了那些想要伤害沈遇白的人一个可乘之机。 上次她出现在沈遇白被虐现场也许不是巧合。 而是原主专门去救他的。 结果。 被误会了。 少女一身简单的t恤,微卷的发丝被束成高马尾,分明不施粉黛,可眉眼锋芒,车内静谧,她看着沈遇白的侧脸,忽然之间开了个口: “高二课多吗。” 沈遇白:“?” 他偏了偏头,然后轻轻扯了扯唇角。 “你也会关心学习么?” 阴阳怪气。 喻绯眉心突突一跳。 她错了,她就不该试图和刺头搭话。 这个世界的凤诩。 就你妈怪芡的。 “喻绯。” 风声呼啸过,少年视线平静盯着窗外,头发被风揉乱,沈遇白沉默之后轻声开口,似乎有些疲惫了。 “我认错,你放过我行么?” 太没安全感了。 她这个人,坏到了骨子里。 不管她最近在搞什么新花样。 他都是真的不想再奉陪了。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0) 依旧是瘦的出奇,男生皙白的手背上淡青脉络延伸微凸,额前的碎发已经很长了,微微遮住漂亮的眼睛,再往下看,他的喉结似乎微微滚了一下。 唇角淤痕明显。 “沈遇白。” 喻绯的心尖若有若无的被刺了一下,视线落在对方身上,沈遇白这次倒是没什么刻意拒绝的锋芒,只是很安静,一种无措时觉得危险的安静。 她伸手拨了拨他柔软漆黑的发丝。 “头发长了,该剪了。” 沈遇白:“……” 这死女人有没有在听他讲话。 不过有一说一,喻绯的指尖覆上来时很舒服,力道轻和柔软,掌心温热。 他僵了瞬间。 然后很生硬的躲开。 “……”车内很安静,他绷着声线说,“你别碰我。” 太奇怪了。 沈猫咪甩了甩脑袋。 ** 到达高二楼层时,早自习的铃正好响起来,班上人大部分都来齐了,沈遇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原本嘈杂的氛围突然安静了一下。 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他身上。 沈遇白垂在身侧的指尖忽然紧了紧。 如芒在背。 喻绯在后面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小声逼叨:“愣着做什么,你不进去么?” “……” 沈遇白瞥她一眼。 后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虽然很可耻,但诚实的说,这死女人刚才只不过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确实让他有些稍稍的安下心来。 高二七班人还挺多,基本上都是些不好惹的二世祖,在这所学校,高二七班又被称为“留学班”,里面的人基本上只是来混个学历文凭,混到高三就出国留学。 沈遇白不一样。 他是想学习的。 喻绯扶着一声不吭的沈猫咪去了唯一的空位——最后一排。 然后发现这里靠近垃圾桶,还没坐下她就差点被那味儿熏晕,她强忍着yue出来的欲望翻了个白眼,一只手撑在他的桌上,真情实感的想打人。 就这环境。 还学你吗的习。 这家伙莫不是个窝里横,只敢对她凶一凶。 “……” “你还不走?” 喻绯舔舔牙尖,语气一时间没转过来,恶里恶气的,也没怎么刻意控制音量:“不走,我他妈今天陪你上课。” 免得又有人趁她不在欺负她家孩子。 喻绯:无狗屎语。 沈遇白:“。” 老师没来,喻绯也很不安分,这个狗位置坐的她心情怪烦躁的,趁着沈遇白旁若无人的翻课本,她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红毛身上。 她眯了眯眼睛。 那个地方有阳光,又安静,上课累了还能看看风景。 地理位置√ 周围的同桌也很安静√ 离空调还近√ 于是她冲了。 喻绯冷着眉眼,面无表情的问红毛,问他愿不愿意跟沈遇白换个位置。 红毛头也没抬:“谁要跟那个残废换位置……” 然后就听见来人不咸不淡的“噢”了一声。 喻绯按响了指骨:“那我就让你也尝尝小残废的苦。” “……” 过程还算顺利。 她拖着沈遇白的桌子,换到了一个良好的位置。 喻绯当然没那么蠢,不至于在学校动手,毕竟都还只是些不经吓的花骨朵,意思意思吓吓得了。 不过原主的名声在这学校似乎也不太好,不管在哪里,一个“有钱但不惹事不怕事沈遇白断腿的罪魁祸首”的头衔就已经够能唬住人了。 “喻绯?” 老师走进教室放下教材和玻璃杯,一眼就瞧见了最后一排挤在沈遇白身边的明艳少女。 喻绯抬手,乖巧:“老师,是我。” 老师转过身写板书,一边跟她唠嗑:“不是高三了吗,你怎么又回高二来了?” 喻绯眼睛都不眨:“当然是良心发现了,想考个清华玩玩,所以我这不就回来重新学学高二的知识了嘛。” “咔——” 粉笔断了。 沈遇白眉心突突跳了两下。 握着笔的指尖泛白,笔尖在纸页上顿住。 …… 烦死了她。 想给她一爪子。 ** 事实证明,喻绯没什么学习的天赋。 课程还没过半,她坐在沈遇白身边,已经开始摇摇晃晃的迷糊了。 脑袋一点一点的。 然后“咚”的一声砸在课桌上。 …… 怪疼的。 她瞬间就清醒了。 旁边的沈遇白冷眼看着她,胳膊似乎还往里收了收。 喻绯:“……” 我单方面宣布你死了。 她伸手就在沈遇白的腰上恶狠狠掐了一把。 不过今天的纪律倒是出奇的好。 大概是因为二世祖中的二世祖出来坐镇了。 喻绯掐他的那一下压根没收着点劲儿,沈遇白当即便皱起了眉,似乎是疼的紧了。 于是喻绯也皱起了眉。 虽然他一声不吭,可谁知道他心里又在怎么咒她呢。 再然后。 下课铃一响。 喻绯就掀开了他的校服衣摆。 他的肤质皙白细嫩,摸上去就像个女孩子似的,腰侧,安静的躺着一片红痕,看起来分外显眼。 她没多想,微冷的掌心伸过去给他揉揉,满眼纯良无辜:“疼么?” “手。” 沈遇白炸毛。 “拿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被这死女人摸了。 我不干净了。 我他妈要洗澡,现在就洗! 少年往墙边贴贴,神色不太淡定,只想离她远远的,现在却无处可退。 喻绯抬起一只手。 “沈遇白,你少不知好歹。” 掌心穿过沈遇白的脖颈侧边,抵在冰冷又充满了各种细菌脏兮兮的墙上。 怪冷的。 男生穿的单薄,身体似乎也不太行。 喻绯洁癖上来了,于是伸出了另一只手。 不容拒绝的轻松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拽—— “果然是捡回来的,也不嫌脏。” “唔——” 沈遇白猝不及防被喻绯抱了个满怀。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如此亲密的接触到,下一刻他彻底慌乱,瞬间直起了身子,唇瓣微微颤抖。 “喻绯!” 他语气低戾。 喻绯唇瓣一勾:“我在呢。” 沈遇白:“……” 他妈的,根本吵不起来。 他酝酿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你回去吧,别打扰我上课行不行?” 喻绯“哟呵”了一声。 她指着沈遇白桌面上摊着物理卷子,一脸“你这个人怎么倒打一耙”:“我打扰你学习?我看你是忘记这题刚才是谁教你的了吧?”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1) 沈遇白瞬间沉默。 捏着黑色水性笔的指尖攥紧。 不是因为紧张,他只是生气。 他气自己现在看不清局势,看不透喻绯,不知道她所有举动的目的,就下意识的觉得危险。 “姓喻的,你……” 少年指骨泛白,齿尖咬了咬唇瓣。 瞥眸望向她的目光很凶,眼底覆着清浅寒霜,就像是此时此刻,他手里攥着的不是笔…… 女生忽然觉得脖颈一凉。 然后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以为我要掐你?” 喻绯下意识的反应当然逃不过沈遇白的眼睛,少年长指松了松,笔身落桌,她听见他刻意压低的声音。 喻绯顿了一下。 然后忽然温温柔柔的露出一笑:“你怎么会弑姐呢,我的好弟弟?” 话音落地。 她甚至还抬起手,无比慈爱的拍了拍沈遇白的头顶。 沈遇白:“……” 你他妈有病。 我这次真的脏了,真的。 ** 令人讶异。 喻绯真的耐心陪同沈遇白上了一整天的课。 原主的性子着实算不上太好,虽然不怎么惹事,但真要搞起事来也真凶得很。 不单单是沈遇白。 甚至连班上的人也觉得,喻绯早上整那出,不过是说说而已。 但喻绯真的在最后一排待了近一整天。 对沈遇白的态度几乎也来了个180°转变,别说打断他的腿了……她今天对他简直就跟养崽崽似的。 外面太阳毒,于是中午全班同学都看着喻绯从包里掏出了一盒便当。 告诉他:“外面热,会晒黑。” 沈遇白张唇相讥:“怕我毁容?丢你家人?” 喻绯差点忍不住抬起一脚给他踹出窗外,却还是忍了下来,然后温柔一笑:“我是说,家里做的比较营养健康。” 沈遇白:“……” 沈遇白:“方便你下毒?” 操你妈。 喻绯眉心突突一跳。 有一瞬间,她想直接干掉他的那颗心是真的。 这家伙死就死了吧,这个世界的鬼任务她不做了!! 原主没出手neng死他真算是他祖坟冒青烟了。 这要是放她手上。 沈遇白死个十八回都不够。 “……” 正是高二升高三的关键时期,于是高二的晚自习由原先的二十一点延长至了二十二点半结束。 下午五点半。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喻绯出去接了个电话。 然后就没回来了。 她没给沈遇白发微信,也没在离开前告诉他,自己去哪儿了。 只是一瞬间,她好像就消失了。 “沈遇白。” 前桌吊儿郎当的转了个身,终于敢在教室光明正大的点燃了烟,他一张嘴,那股呛人的烟味便尽数洒在了苍白少年的脸上。 “喻学姐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你给她灌迷魂汤了?” “……” 沈遇白冷淡掀眸瞥他一眼。 嫌恶的皱着眉。 伸手把身侧的窗户打开了。 燥热的风得寸进尺,从窗缝激动的涌进来,少年额前的柔软发丝被吹乱,沈遇白微微眯起了眼。 “……” 说起喻绯。 这家伙唯一不招惹他的点。 可能就是抽烟了吧。 她浑归浑,蠢归蠢,有病归有病。 但着实没什么过分的陋习。 只不过距离她出去接电话都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了……也没见她回。 谁的电话需要打这么久。 “……” 与此同时。 另一边。 喻绯掌握剧情也没过多久,若不是今天突然接到的这通电话,她倒也想不起来今天是喻家那位老太太的生日。 原主的爸妈已经过去了,按理说喻绯也不是非去不可的。 毕竟原主和老太太的关系属实算不上好,虽然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一个无比开放的年代,不过老太太的传统思想还是深入骨髓,再加上原主之前表现出来的混蛋样子…… 这么一想,倒也情有可原。 沈遇白刚被捡回去的时候,老太太其实也对他有过好脸色,她想哄着沈遇白改了姓,随她们喻家姓,但沈遇白不愿意,原主一家也不赞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再然后。 在老太太的嘴里。 沈遇白不过是一个野孩子,一条吃他们家穿他们家的寄生虫而已。 所以。 在接到电话之后,她压根就没想过把沈遇白也一起带走。 那家伙虽然牙尖嘴利的,一张嘴就气死人,但也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小野猫罢了。 “小野猫……” 出租车上,喻绯看着微信页面上他的主页。 神神叨叨几秒之后,她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于是她即刻行动,立马就把沈遇白的备注改了。 然后极其严肃的点点脑袋。 妙啊。 这个名字果然更配他!! 夜色深沉,天边云浪翻涌,路边竖着的灯一盏一盏,光线明亮绰约。 行人三两而行。 有人独自慢悠晃荡,耳朵里塞着耳机。 喻绯坐在车里,吹着晚风。 没什么人的街道,让她恍惚间想起沈遇白那张脸,他的经历很可怜,性子也很孤傲。 身上的伤疤星星点点,腿也没好。 不知道她突然就这么走了,这没良心的白眼猫会不会有一丢丢担心她…… 要不给他发个消息报备一下? …… 还是算了。 按照这狗屎的性子。 怕是又要骂她自作多情了。 喻绯低眸,把手机丢进了包里,干脆不再去挂念这没良心的家伙,眼睛一闭,歪头睡觉。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沈遇白变成这个样子,在座的各位都有责任。 哄这孩子得慢慢来,不能急。 也不能老想着他。 不然这不就给他脸了么。 他会得寸进尺的。 …… 下课铃打响之后,沈遇白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啥时候有了喻绯的微信。 看样子还是今天凌晨的事情。 不过这不重要。 反正这人在他空空荡荡的列表里就像个死人,突然离开也不知道发条消息给他。 沈遇白握着手机站在校门口,身形笔直修长,蓝白校服的衣角被风吹起,少年低眸按着手机,荧白的屏幕光浅浅映在他的瞳底。 她离开的不声不响。 到现在也没有音讯。 ……他的晚自习都结束了。 那他应该……等她回来么? 漂亮的少年侧眸,头顶的黑色小猫耳隐隐冒出一个小耳尖。 然后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喵。”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2) 空荡的街道,不被人注意的角落,路灯侧边,精致漂亮的少年静默的蹲下,修长指尖轻轻抚了抚脚边猫咪的下巴。 “喵…呜…” 脏兮兮的小流浪猫舒服的眯起眼,清透的琉璃眸中停留欢喜的亲昵。 沈遇白微微勾了勾柔软唇角。 轻声而无意识的附和对方:“喵呜~” “喵呜~” “喵喵喵呜~” ** 怜悯来的不合时宜,等沈遇白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站在了喻家门口。 里面黑乎乎的,静的像座鬼宅。 看起来喻绯似乎也还没回来。 方才路边的小猫咪从他的校服里探了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出来,软软的小爪子搭在少年的小臂上,仰着头,软乎乎的“喵”了一声。 “……” “我怎么忘了。” 沈遇白站在门口,唇瓣勾出漂亮弧度,笑意似乎有点自嘲的意味。 “……我自己都屈居人下,又有什么理由把你带回来。” 他的声音很轻,被揉碎了扔在晚风里。 听起来怪可怜的。 像是个被遗弃的崽。 无依无靠的崽。 但喻绯看不见,彼时的她离他可有十万八千里远,想来反正那没良心的家伙不会担心她,道阻且长,她猜想现在的沈遇白应该在家里放鞭炮。 “……” 虽然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抬头沧桑叹了口气。 臭狗屎。 就是不知道他啥时候才能对她收回爪子。 整天整天垮着张批脸,看起来就怪不讨喜的。 也就是她善良。 否则这家伙必成孤儿。 ** 偌大的喻家老宅,灯火通明,推开门进去,里面的装修很豪华,老年人毕竟都偏爱安静,因此生宴也没请多少人,来的基本上都是亲属家人,以及两个相熟的生意伙伴。 “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见她走进来之后身后似乎就没人了,老太太不信邪的往后瞅了两眼,直到看见她的身后真的没人,喻老太太才神色复杂的坐下。 喻绯随手把从路边店里买来的保健品递给身边的管家——非常古早的女主背景,保姆管家厨师司机一应俱全。 但喻绯是什么人? 她见过的场面多了去了。 少女一脸“就这”的在原主母亲的身边坐下,才悠悠哉哉的回答了老人的问题。 “小白才高二,这个点应该刚到家,他还有一堆作业要写,我怎么舍得他长途跋涉,在第二天有课的情况下,让他失去宝贵的休息时间呢~” 她的态度挑不出一点毛病,表情认真的像是真的在为沈遇白着想。 喻爸爸在心里为她点了个赞。 好耶。 “振海。” 喻绯糊弄她已经糊弄十几年了,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太极那一套玩儿的顶顶好,老人也不愿跟她多说,只是微微皱着眉,把话头转向了儿子。 “你既然收养了遇白,那就理应让他跟着咱们姓,免得那孩子出门被人戳脊梁骨,说他住在喻家名不正言不顺!” 喻振海心平气和的打哈哈,抬手给喻绯盛了碗玉米排骨汤:“时代变了,现在高科技时代,每个人都可忙。” 后者微微一笑,语气平缓的接下下一句:“我们年轻人可没时间嚼舌根。” 话虽如此。 但真的没有吗。 她比面前的这些人更早更早的知道流言蜚语的可怕,知道谣言的可恨,所谓人心难测,在她没穿过之前,沈遇白是受了极大委屈的。 只是他性子冷,又闷。 向来学不会告状。 于是老太太锲而不舍心心念念惦记着小白改姓的事情被她浑水摸鱼简简单单的混过去,这顿饭吃的沉闷而怪异,喻绯像是连样子都懒得装,撂下筷子就打算走人。 谁还没个时刻挂念着的人呢? 她不在家,那家伙怕是连饭都懒得吃。 他身子骨又怪弱的。 喻绯今天不回去……万一他嗝屁了,多多少少有点划不来。 “……” 她走了。 连夜走的。 好在深夜高速无人,回程的速度比过来的速度要快得多,窗外景物飞速倒退,回去的路上,风比之前还冷。 “……” “嘭!” 这边岁月静好,只是有点冷。 那边灯火通明,一碗滚烫的面条从灶台边缘滑落。 然后理所应当的碎掉。 沈遇·猫猫·白少见露出呆怔情绪。 他现在半条腿都被石膏禁锢,弯下腰都属于难事……可他也不能放任它搁这儿泼着不管吧?谁回来会替他收拾? 给他收拾东西然后把他丢出去还差不多。 小白抿了抿嫣红唇瓣。 捡来的小野猫循声而来,窝在沙发上高贵的布偶猫晃晃尾巴,给了他一个“你傻逼”的眼神。 “喵呜~” 布偶凶里凶气:“喵!” 沈遇白:“……” 这男的就怪你吗没点男子气概的!铲屎的两脚兽不在家他就连空调都不开! 这! 秋老虎! 热! 熟! 可吃! 你妈的! 我他喵可连我的猫粮和羊奶都贡献给你带回来的野猫了,你却连这点小小小要求都不能满足我? 一猫一人,莫名相看两生厌。 于是气氛陷入小小的一阵嚣张敌气,喻绯一回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大场面。 她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小布偶。 瘸了一条腿却依旧凶巴巴的小黑猫。 小黑脚边狼狈的面条和碎瓷片。 还有一只。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大橘。 喻绯呆了一下。 “?” 大橘? 它是小白带回来打算吃垮她的吗? “……” 气氛一度僵直。 “对不起。” 看她半晌,少年蓦然垂下眼睛,语气干巴巴的打破沉默。 “我知道我不该把它带回来……可它太可怜了,你……” “可以不要赶走它么?它会乖的。” 可以不要赶走它么。 这话明里是在为小橘求情,不过话顺着风飘啊飘的飘到喻绯耳朵里,再配上这幅狼狈的场景。 她就总觉得。 这话好像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你可以不要赶走它么? ——你可以不要赶走我么? 我会乖的。 分明连自己都过的不怎么好,却偏偏觉得一只无忧无虑的小橘猫可怜。 喻绯暂且将其称之为“流浪猫之间的特殊感情”。 她瞬间感动的稀里哗啦。 然后正常的把门关上。 呜呜呜娘的崽你长这么好看娘怎么会舍得丢掉你!!!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3) 到目前为止,这个小破地已经有三只猫了。 但猫爬架只有一个,猫粮只有一份,就连猫玩具也只有一个。 深夜。 喻绯孤独的坐在床上。 裹在被子里,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一串数字——没错,介就是未来养猫的开销。 一个月直接上五千。 还不算他们生个病。 她当时就觉得这不行啊,这他妈也太贵了! 于是凌晨三四点,偷鸡摸狗时,她光着脚,敲响了沈遇白的房门。 “……” 楼道很静谧,敲门声很清晰,喻绯站在门口没等多久,睡到炸毛的沈小猫就从里面开了门。 “干嘛?” 小猫睡眼惺忪,语气很不好。 “大晚上的别问这种少儿不宜的问题。” 喻绯白了他一眼,非常熟悉的从他抬起的胳膊肘底下钻进去,看着稍显凌乱的桌面,和窝着只大橘的单人床。 血缘关系毕竟摆那儿了。 之前进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这次她进来稍微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这个房间的摆设压根比不上她房间的任何。 对比一下,就连床都小的离谱。 “我想把家里装修改改,”喻绯指尖撑上尚带余温的桌面,微微侧眸看他,“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嘤嘤嘤呜呜呜,人间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小猫咪。 居然还会让床。 喻绯难得被感动到,再看看对方这张漂亮的脸,心就禁不住更软了些。 但。 沈遇白一向不会让她对他的滤镜保持的太久。 少年顶着那张令人惊艳的脸,面无表情,语气冷冰冰:“你是活不到天亮了吗。” 喻绯:“?” 喻绯:“活不到天亮也得带走你。” 看到对方混的这么惨,就连个房间都这么磕掺,她心里那点想跟他平摊养猫费用的心思瞬间就被打消了。 害。 算了。 她好歹是个神仙。 就当是可怜他的。 钱不要他出了。 就……多压榨下他的劳动力得了。 ** 于是凌晨夜谈不欢而散,晨光微曦,沈遇白自己捶着腰出来了。 昨天天黑,屋里没开灯,她还没看见对方胳膊上躺着的猫抓痕,现在光线充足,痕迹一眼就能看出来。 老长的三道血痕。 但喻绯没放在心上,只瞥了一眼就将视线收回。 在她看来,这就相当于两只猫猫的互相打闹——现在一想,昨天的床估计不是他主动让的。 是大橘抢的。 “醒啦?” 喻绯穿着睡衣晃着脚,嘴里叼着个三明治,手上剥着水煮蛋。 “下来吃饭,吃完饭叫司机送你去学校。” 这孩子怪瘦的。 得养养,养好了更漂亮。 沈遇白:“?” 他眨了眨眼睛。 “你又要作什么妖?” 喻绯白了他一眼:“好好说话,我要害你早就害了,至于让你活到现在气我?” “duck不必。” 沈遇白慢吞吞的走过来,拉开她对面的凳子。 千金大小姐的早餐就是丰盛。 粥,水煮蛋,三明治,油条,豆浆,牛奶,一应俱全。 喻绯把水煮蛋扔他碗碗里,然后又没忍住,伸手揪揪他的侧脸:“这些都是你的,油条和豆浆你可以拿着路上吃。” 嘤。 好软。 看起来好好亲。 “……” 大概是太久没人揪过他的脸了……喻绯的爪子收回去之后,白嫩的少年还有点呆滞的僵硬。 “嗯。” 小猫呼吸紊乱一瞬,耳根子瞬间烧起来。 埋头喝粥,他近乎胡乱的应付了一声。 整啥啊。 想不明白的沈遇白有点想哭。 他妈的,根本搞不懂。 “……” 噢。 喻绯目光痴呆。 这样的沈遇白好像更可爱。 怎么办。 嘤嘤嘤。 呜呜呜。 哼唧唧。 她到底什么时候能rua他? 外表凶巴巴的纯情少年,这搞起来很带感的呀!!! 于是,喻·说风就是雨·绯再次伸出了恶魔的爪子。 揉上了对方的脑袋。 “喻绯!!!!” 揉到了猫咪脑壳而心满意足的喻绯微微一笑:“我他妈在呢,别叫了。” 沈遇白:“……” 给我整不会了这。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这女人怎么随随便便摸他头! 还不经他允许! 小猫磨磨牙尖,说出来的话却没什么气势:“你不换衣服,今天不去学校了么?” “等你思念我成疾,我会在你面前出现的。”喻绯笑眼弯弯,“好好学习喔,喻绯为您护航。” 沈遇白:“╬” 神经病。 这早饭不吃也罢。 这人跟捏妈被鬼附身了似的。 快逃。 ** 小白走了。 家里更安静了。 喻绯也压根没有搞事业的想法,既然搞定凤诩的碎片就能脱离位面,那她就也不打算整这些没用的。 反正到头来。 这些也不是她的。 所以她倒不如安安分分的当条咸鱼,攻略凤诩,然后脱离位面,继续咸鱼。 时代在变换,技术在发展,人心自然也越来越贪婪,她没有世俗的欲望,重塑神体这个鬼事情予她而言也没啥吸引力了。 她不干了! 等到这个位面结束。 她说啥都不会再去下个位面了。 绝不。 喻绯扯扯唇角,勾出个坚定的笑。 “……” 于是她就这么瘫了好多天。 足不出户,就待在偌大的空旷房子里。 撸撸猫追追剧,饿了就点个外卖泡个面。 天气好就搞下学习。 但不巧,最近是梅雨季,晴朗的日子屈指可数。 “……” 沈遇白觉得她肉眼可见的变了。 她变懒了好多。 倒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只是相较之前,这个地方好像也没那么冷冰冰了。 每个夜晚不再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他回来时灯火通明,不用自己开门,桌上也不会有冷冰冰的饭菜。 打开门,他面对的将是骂骂咧咧一脸不情愿走过来替他开门的喻绯,是懒洋洋贴过来蹭他的大橘,还有一只和他始终不对付的布偶猫。 以及。 “我饭呢?” ——看他两手空空而瞪大眼睛的懒鬼。 沈遇白:“?” “卧槽,你居然没给我买!!!” 喻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啥也没有,当场就撸起袖子甩脸子走人,小嘴叭叭的就没停下过:“你好狠的心,你居然打算把我饿死在家里!” 你个没良心的,你知道弑母是重罪吗! 果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猫,爷要生气了!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4) 喻绯决定教育教育他。 这个逆子。 但这个想法只持续到了十五分钟后——在她这段时间完美品质的熏陶里,沈遇白虽然依旧还是那张死批脸,不过总算是半心甘情愿的照顾她了。 她看见少年挽着衣袖进了厨房,然后把外卖重新下锅热了一下,才端到她面前来,碗筷加一勺都准备的妥妥当当,万事俱备,就差直接喂她嘴里了。 “最近我要三模了,”看她懒洋洋的从沙发上起身,沈遇白平静的盯她半晌后终于开口,“没什么时间照顾你。” “你要三模了啊?” 咸鱼了这么多天,喻绯终于记起眼前的猫猫还是个学生,她抬起眼睛,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他一眼,然后想起什么,“嘶”了一声。 “那这段时间,没人欺负你了吧?” “那不重要。” 下意识的,猫猫动了动手指。 随后皱了皱眉,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那行,你安心复习吧,在你考试结束之前,我就是你身后的后勤保障人员。” 心细如喻绯,她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对方有事儿。 不过想来也是。 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没怎么费心做任务,但好歹也是活着的。 沈遇白他们班的人她也短暂的见识过了。 热衷吃瓜,轻信流言八卦,欺软怕硬,嘴上差个把门的。 喻绯和沈遇白的关系怕是早就被扒拉出来了。 之后的事情不用想她都能知道,清冷白兔被收养,为站稳脚跟攀上有权有势有钱有颜女校霸,总结:清冷白兔心机深沉,为了攀上她这个权贵也许还干了点别的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事。 简洁版:沈遇白为钱献身,骂他。 综上,也许那日她陪着上课后确实没人会在明面上对他动手动脚了,但流言威力也很可怕,不知道可怜的猫猫有没有见识过这么可恶的世界,会不会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这闷声闷气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也不知道他在学校有没有亮过爪。 喻绯忧伤的干了两大碗米饭。 然后决定返校上课。 扛起保护猫猫的责任。 ** 夜。 室外月光如水,窗帘没拉上,枝叶树影张牙舞爪,室内安静的一批。 柔软干净的床铺上,一只小黑猫蜷在中央。 毛绒绒的小爪子按着自己的耳朵。 露出的爪垫粉粉嫩嫩。 猫咪的体型不大,窝在一起便是更小的一团,奶猫喵喵呜呜,想伸爪抓点东西泄愤,但又怕挨打。 伸爪伸的畏畏缩缩。 只敢偷偷抓抓窗帘下面和阳台拦杆这样子。 流言扎在心里比喻绯找人打他还疼。 沈遇白好委屈。 奶猫踩着爪垫在房间里转悠来转悠去,然后干脆躲进床底自闭。 想一个人待会儿。 可他又不想一个人。 那些长的漂亮的猫咪都有家,都有个温馨的家,还会有善良的好主人。 可他什么都没有。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还得考虑神经病的心理健康。 “……” 猫猫伸出小短爪,自闭抱头。 室外燥热,知了叫个不停,猫猫心浮气躁,皱着眉头窝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敌不过疲惫。 ** 于是一夜就安静的过去。 天色刚亮,沈遇白迷糊转醒,大抵是夜里空调吹的狠,他又没盖被子,所以有点感冒的迹象,脑袋晕晕的,少年眼尾鼻尖都泛着可怜的绯色。 “吱呀——” 二楼,两扇门被同一时间拉开。 喻绯扣着衬衫的袖口抬头看向对面—— 然后愣住。 面前的少年浑身凌乱,头发乱,眼神茫然,雪白的校服衬衫扣都扣错了好几枚。 更关键的是。 耳朵。 “……” 耳朵!!!!! 见她错愕的视线停在他身上不动,沈遇白还极为困惑的轻轻动了动毛绒绒的耳朵。 楼梯那儿传来动静,喻绯寻思着大概是阿姨来给他们送早餐了,于是她也没多考虑,掌心抵着对方的脖颈下方就给人推进了房间。 “嘭。” 门在喻绯身后关上。 沈猫猫眼神不大对劲的看着对方漆黑漂亮的眼瞳。 干净,像玻璃。 “沈遇白,”喻绯抬眼,瞅着明显不太对劲的矜贵少年,眼尾红,鼻尖也红,“你生病了吧,怎么今天怪迷糊的?” “不关你事。” 沈猫猫不悦皱眉。 “让我出去,要迟到了。” 还真是乖宝宝。 喻绯抬手碰了碰他头顶竖起来的大猫耳。 然后无奈叹气,语气像是对着一个漂亮的熊孩子:“行行行,等会儿放你出去。” “唔!” 冰冷掌心触碰猫耳,少年整个人抖了一下。 掌心之下,柔软的猫耳颤抖的更加厉害。 沈遇白像是堪堪清醒了几分,眼神猛然冷下来,他警惕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望着她的视线防备。 “喻绯,你……” 话到嘴边却凌乱,他一时哽住,警惕半天,他才极为冷漠的和别扭的再次发声: “别把我当妖怪。” 喻绯微微一笑:“啊,这样啊。” 爷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过。 就你还妖怪? 什么妖。 专来勾引她的小猫妖吗? 少女环着手,极为不屑的发出个气音。 然后再开口:“过来。” 沈遇白:“……” 呆住。 两秒后,他动作迟疑的动了一下。 见喻绯好像确实没什么不怀好意的表情,他才慢吞吞的,一步一步,试探般的挪了两步—— “喻……” 变化徒然发生,他看见喻绯忽然勾了下嘴角。 天旋地转。 少年被压在舒适的床褥之上。 长指被人扣住,死死的压在头顶。 他妈的。 沈遇白戾气的红了眼,挣扎几下。 但没有办法。 虽然喻绯的躯壳是凡人,可她到底是个牛逼的神仙。 这是直接的阶级压制。 完全干不过。 “你他妈别碰我!喻绯!我咬死你!!” 喻绯无动于衷:“再动我就送你去为国家的医疗研究事业添砖加瓦。” 再然后。 他清晰的感受到,少女微冷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鼻梁。 唇瓣。 脖颈。 喉结。 面前的她笑意浅淡,情绪戏谑。 一粒雪白衣扣被解开。 沈遇白忽然撇过脸,齿尖狠狠咬住唇瓣。 ———————— 给他重新扣扣子而已!!! 想岔的去面壁!!!! 呜呜呜猫猫太可了麻麻回来了!!!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5) 少年突然安静下来,连一丁点反抗的架势都消失了,伴随着衣扣的解开与皙白的显露,她能感觉到他抖的越发厉害。 耳根子红的滚烫。 再是脖颈。 喻绯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对方肌理分明的腹肌线条,沈遇白蓦地僵硬一瞬,削瘦漂亮的长指下意识扣紧她的手。 “别紧张,放轻松。” 看到这家伙现在这幅别扭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喻绯爽了。 刚穿来时受得那些气终于顺了。 于是她故意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声音很低很懒的说。 “我会咬死你的。” 沈遇白嘴上依旧不认输。 语气发狠,只是眼睛红的可怜。 一方面是神与人之间直接了当的压制,另一方面是他还生着病,手软腿也软的,精神不是很好。 “不至于吧小白。” 错开的衣扣回归自己本该待着的位置,喻绯伸手给他拽了拽被他动作掀上去的衣角,于是雪白的校服衬衫重新妥帖。 衣扣被她极为严谨的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一丝不苟。 少女得寸进尺的用掌心揉了揉对方蓬松柔软的发顶,然后挑唇笑着,把方才余下的半句话说完。 “——给你扣个扣子,你就要咬死我?” “……” 沈遇白齿尖咬紧唇瓣,盯着她的眼神很凶。 他一句话不说,只是头发很凌乱,耳朵上的绯色还没褪去,少年就这么看着她,整个人莫名有一种被欺负的委屈。 喻绯:“……” 心虚的抬手摸摸鼻子。 她也没把他怎么样,不至于真这么委屈吧…… “我以后不欺负你了成不,男子汉大丈夫的你不会掉眼泪吧。” “你爬!!!” 沈遇白抚开她的爪子,昏昏沉沉自己撑着身子起来,移开视线,坚强的不去看她。 吓死了。 他还以为他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都想好了,如果喻绯真这么禽兽,他就跟她同归于尽。 偷听对方心声的系统:“……咳。” 想不到啊想不到,它被拖去维护的这段日子里,宿主的路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野,悄悄这可怜的主神,都被欺负到要跟她同归于尽了。 老系统诚不欺我,祗月果真难搞。 ** 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两周,喻绯打算去跟着沈遇白的提高班复习。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通过的决定。 为了这个目标,她甚至在去学习的前一天去了校长办公室做了学校自己出的高考模拟卷,并使正确率达到了92%以上。 喻绯单肩背着包走进高二时,很明显感受到班里的震惊眼神……原本叽叽喳喳的教室瞬间噤声,喝了感冒药就坚持来学校搞学习的沈遇白走在她前面。 这家伙倒是平静。 完全看不出来他很迷糊。 她把书包放下,然后拉开沈遇白外侧的椅子,微微眯了眯眼睛,弯唇露出一笑。 两个人距离极近,稍稍有些动作就能触碰到对方。 “你不回去?” 喻绯把他的书拽过来放在两人中间:“复习巩固,冲一本。” 没办法,原主的成绩是真的拉胯,她也是真的对文化课没兴趣,那些高一高二的书都不知道被她扔哪儿去了,唯一幸存下来的高三书籍上啥也没有,干净的就跟新的一样。 “作业。” 喻绯看着班委一个一个的开始要作业,快到沈遇白的时候,她就抬起胳膊轻轻碰了碰他,朝他摊开一只纤白的手:“作业,快到你了。” 声音都轻轻的,唯恐吓到今天生病的猫猫。 感冒药的药效上头,猫猫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半阖着眼。 爪子却很乖很听话的摸出了一堆试卷,整整齐齐的交到了她手上。 “…” 不过出乎意料的,对方似乎没想收沈遇白的。 喻绯:“?” 她不在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对她们家猫猫的? 旁边同学忽然碰了碰正打算把作业交过去的班委,她转头看过去,沈遇白旁边,那位高三学姐面无表情的坐着,漆黑的眼睛料峭微冷。 半秒,她举了举手: “你再数数,卷子收齐了?” 班委:“……” 大抵是很久没有听过喻绯以这种语气凶人了,沈遇白眨巴眨巴眼睛,困了吧唧的看着对方。 冰冷的长指动了动,他无意识往喻绯身边蹭蹭。 “困。” 少年唇角抿了抿,糊涂的看着她。 目光难得的缱绻温柔,还带着小小的依赖。 “困就睡吧,上课叫你。” “爪爪空。” 少年声音含含糊糊的。 但喻绯依旧努力听清了。 她叫前面的同学把沈遇白的卷子传过去,随后趴在桌上,跟哄奶猫似的把自己的食指指尖塞进他掌心,给他牵。 一边心里老母亲泪纵横。 呜呜呜宝贝啊这是宝贝啊!!! 我永远臣服于会撒娇的美色!!! 爪爪空。 要牵爪爪。 呜呜呜牵!给你牵!!!你要亲亲我都给你! - 高二学生书堆的多,基本上一趴在桌上就看不见人了,沈遇白成绩好,性子又比较乖,安安静静的从不违反校纪校规,于是他顺利的昏睡了一上午。 倒是他旁边的喻绯。 可谓是老熟人。 在高二的复习提高班里见到她属实令人惊讶,再加上她坐在这里好像真的要好好学习的样子…… 就更令人不可置信了。 怀揣着活久见的不可思议,喻绯被点起来回答问题了好多次。 猫猫睡眠浅,四面空落落的也没什么安全感,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就只有她的手。 可她老被点起来。 一节课要被点进来好几次。 于是她的指尖总在他掌心轻轻动,微微挠。 怪痒的。 猫猫不悦,张嘴就在她手上咬了一口。 正在回答问题的喻绯突然卡壳:“……啊,后面的题目是什么来着。” 沈遇白咬她,完全是用猫咪的力道,痒痒的,咬的也不痛,就只是用雪白的小尖牙轻轻磨了磨,像是不满的在抗议什么。 喻绯回答完问题之后坐下,一脸无语并严肃的看着旁边重新睡的迷糊的沈·啥也不知道·单纯·只想睡觉·猫猫·遇白。 三二一。 抬手。 掐他脸! 虽然你咬人不疼,但是麻麻要告诉你,你要磨牙棒可以买,咬人是万万不能的! 你生活在麻麻身边,就要接受良好的家庭教育! 你咬人,麻麻就掐你!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6) 不过属实没什么用。 生病的沈遇白完全没什么力气,脑子也不太好使,爪爪伸不出来,她掐他,他都没什么反应。 阳光正好。 少年半张脸埋进臂弯,腮帮子上印着浅浅的红痕。 长睫轻轻颤,眼睑下阴影呈现淡青色,像把小扇子。 他的鼻梁很高,鼻尖挺翘。相较她刚穿过来时看见的小可怜,现在他气色好了不少,脸颊上也微微带了点肉,软软的,怪好捏的。 喻绯撑着脸,垂眸转着笔。 看着安静乖顺,一点一点往她这边磨蹭的小猫。 唇角一勾,少女忽然伸出手,停在他的脑袋上方。 掌心遮挡阳光,投下一片阴影—— 她看见小奶猫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 * 该怎么说,她想听他喵一声。 喻绯牵着沈遇白,经过学校旁边的巷口。 里面乱七八糟,堆着的纸箱被脏水泡的破烂,她想起曾经好几次倒在这里的沈遇白,那个时候的他,估摸着杀了她的心都有。 “怎么了?” 少女温软的指尖轻挠猫咪掌心,后者觉得痒,长指微微往后缩了缩,吸了吸鼻涕,声音闷闷的问她。 喻绯睨他一眼,“疼不疼?” 疼不疼? 沈遇白觉得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他歪歪头,然后皱起眉,声音低低哑哑,老老实实的回答她:“不疼,难受,晕。” 谁问这个了? 喻绯笑了一声,她不过是突然有点心疼他,想意思意思关心他,可这家伙明显会错了意,软软的就要蹭上来。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变成猫吧,我抱你回去。” 沈遇白:“?” 于是喻绯抬起手,在他面前晃晃,好笑:“不然你想被我牵着?” 小猫低下了头。 似乎在思考什么。 片刻之后。 空无一人的学校侧门,路灯之下,少年的脑袋上慢吞吞的立起来一对黑色的、毛绒绒的猫耳朵。 绒软细腻的毛,摸起来手感很舒服。 “不变行不行?”他闷声闷气,“黑猫,不好,他们不喜欢。” “我可以变耳朵给你摸,你不松手。” 他自小就是只流浪猫,幼年的时候自己翻过垃圾桶——可垃圾桶对他来说太高了,他的脑袋磕在边缘,一次又一次。 曾几次差点饿死在路边。 他们都说,黑猫,晦气。 那么大的车,开的那么快,他呆呆的待在马路对面,不敢下爪过去。 也有好心人喂过他。 可是没有人愿意带他回家。 他一个人长大,一个人长到这么大。 还有坏人想抓他,抓他回去,他差一点点就死了,真的会死的。 他逃出来了,然后活到现在。 沈遇白有一点点委屈。 他动了动冰冷的指尖,慢慢俯下身。 墨色纯粹的小猫耳蹭蹭她的脸。 少年身姿优越颀长,人又瘦高,穿着校服的模样简直少年感爆棚。此时有几个别的学校的高三生正好从校门走出来,瞧见这么吸睛的男生,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喻绯眼神瞥过去。 然后抬手拉起沈遇白的卫衣帽—— 捂住他的耳朵。 “不松手,”她说,牵着他的那只手调整位置,指尖从少年指缝滑进,扣紧,安安稳稳的十指相扣,“我们回家。” “……” 他默不作声的转了转耳朵。 她不摸。 也不让他蹭蹭。 她还挡他耳朵。 果然黑猫不招人喜欢。 下一步,他应该被赶出去了吧? - 沈遇白打算回到家就收拾行李自觉出去。 但喻绯没给他回房间的机会。 关上门,别墅里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那儿进来,可亮度并不算高。 隔绝外界,家里一片静悄悄—— 病恹恹的沈遇白此时被迫靠着门,在他面前,少女强势的把他圈在怀里。 “刚才有人,没摸到耳朵。” 她伸手,拽了下他的卫衣帽。 然后咳了一声,似乎有点小尴尬。 “现在快让我摸摸。” “……” 沈遇白:“唔?” 死孩子! 喻绯磨牙,理直气壮:“我没说明白吗?小白!给我摸摸耳朵!” 这回懂了。 小猫慢悠悠的低头,乖乖把耳朵递到她手底下去,一边出声提醒:“可我是黑猫喔。” “黑猫怎么啦,”小喻同桌得寸进尺,揉揉他的耳朵,又摸摸他的脸,越揉越开心,“我们家小白长的这么好看,就算黑不溜秋也是最漂亮的猫猫。” “嗯。” 沈遇白顿了顿。 然后缓缓地,轻轻的,完全将脑袋靠上对方的肩。 低声哑气的应。 唇角微勾,弧度愉悦。 “最漂亮的猫猫。” 话音落地,喻绯面前的人消失不见。 在她的肩线上多出了一只安安静静窝住的奶猫。 小黑猫真的很小,叫声也奶气。 他“喵呜”一声,然后用粉嫩的爪垫戳戳她耳朵。 喻绯把猫猫抱下来,笑眯眯的:“小白噢?” 沈遇白睁着双湛蓝清透的眼睛,两腿伸的绷直:“喵!” 喻绯开灯,笑的一脸神秘。 她把小猫抱进臂弯。 然后一边上楼往浴室走。 一边毫不客气rua他脑袋。 “行,这样洗澡就方便多了。” 沈遇白:“……” 小奶猫呆头呆脑的嗅嗅自己,然后抬起脸,重新看她,甩甩尾巴。 他又不脏…… 洗什么澡? “……” 但这由不得他。 喻绯放好了水就给他丢进去了。 她一只手托着猫咪,一只手往他身上浇水抹泡泡。 然后撇撇池子里的泡泡,把脏兮兮的水指给他看。 “看,你掉色了,我的宝。” 对此。 沈遇白不予反应。 他觉得这家伙好像个江湖骗子。 摸摸他,捏捏他,然后牵他,哄他。 都像是为了骗他变成猫猫。 然后干一些无聊的破事。 “……” 他现在算是从小野猫真变成家养的了吧。 待在烘干机里,他张牙舞爪的看着外面找猫咪剪爪器的喻绯。 说来也巧,家里分明还有两只猫,可他从没见过他们洗澡,也没见过他们用烘干机。 更没见他们剪过爪子。 洗过澡澡,沈遇白迷瞪的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不少。 他的爪爪摁在玻璃上。 然后喵呜一声。 后者望过来,就看见被吹的乱七八糟凌乱可怜的猫咪。 “你炸了。” 喻绯幽幽的看着他。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7) 烘干之后,喻绯把沈遇白从烘干箱里捞出来。 真的是用捞。 她的动作简单粗暴,突如其来到小猫下意识伸爪抱住了她的手腕。 喻绯看着逐渐变红的抓痕。 再看软软踩在沙发上一脸无辜的小黑猫。 她伸出一根手指—— 面无表情的把对方戳了个后翻。 “爪子对着自家人,沈遇白,你真是个天才。” 小奶猫抬抬手,捂住脸脸,声音闷闷的喵呜喵呜。 他不是故意的…… 这女人真是一如既往的肚量小。 “行了,逗你的。” 在猫咪无措露着肚皮的时候,沈遇白忽然觉得自己的爪爪被人轻轻握住,随之而来的,是突然的腾空。他空白了几秒,然后被人安安稳稳的抱住。 体型极小的猫咪窝在少女臂弯。 鼻尖是少女清爽的淡香。 他抬抬眼:“喵…喵呜…” “别担心,我抱你去玩。” 偌大的别墅,之前有个常年不用的客房,在二楼,半个月前喻绯在家闲的要长毛,就把那个房间收拾出来了。 如今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放满了猫咪用品。 猫砂,猫窝,猫爬架,猫抓板,猫粮,罐头…… 沈遇白呆住了。 偏偏少女还笑意盈盈的低眸看他,温软的掌心轻轻拍着他的小脑袋瓜。 这不是梦。 他忽然把脑袋埋进了喻绯怀里。 这些都是他小时候曾无数次看过的享受,可也仅限于看过。 没有人买给他,因为黑猫晦气。 他曾无数次路过宠物用品店,也无数次趴在别人家的窗沿上,羡慕的看着里面的猫猫。 里面的猫猫会邀请他一起玩。 但他不想。 后来长大了,自己也有能力买了——可对于这些,他已经没什么欲望了。 “怎么了你,不想玩儿?” “…喵。” “不想玩儿也行,”喻绯想了想,“不过我为你布置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说个谢谢姐姐?” 笑容逐渐变态。 傲气的小猫要屈服的叫姐姐了。 “喵。” 但沈遇白在猫猫的状态,貌似说不了人话。 于是喻绯短暂的放弃了一小会儿。 沈遇白软软的喵呜了一声算是敷衍。 而后漂亮的小猫从她怀里跃下去。 他从没上爪玩儿过这些,所以动作相当生疏。 又很可怜。 爪爪被勾住,沈遇白如今已经可以很自然的朝她投来求救的视线了。 喻绯捏着他的爪子,觉得这家伙真是又惨又好笑:“剪爪器没找到,明天带你去宠物店剪。” “喵呜喵呜。” 被轻松解救出来,沈遇白用爪子比划了一下什么,看着她的视线很认真,像是在告诉她什么事儿。 “姐姐没学过猫语。” 喻绯揉揉他的毛。 “有什么话等你变成人了再说吧。” 被她盯着玩儿,沈遇白多多少少有点放不开——毕竟他的心境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大孩子了,多多少少会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她溜了。 这个房间留给他一只猫自己放放肆肆的玩儿。 而她去洗了个澡。 - 她其实已经做好房间被拆的准备了,毕竟猫咪嘛,天性摆那儿了。 可她擦着头发走进去,才看见沈遇白已经瘫在猫爬架上睡着了。 漆黑的毛绒爪爪还搭在那儿。 爪垫粉粉嫩嫩的,整只猫都呈现出一种弱小的幼态。 病了一天,他也是该累了。 少女倚着门,看着对方的猫耳,慈爱的笑了笑。 那就跟姐姐睡觉去吧。 “……” 这句话没什么特殊的意思,她就只是想把曾经凶巴巴挠她的猫咪抱怀里揉乱而已。 之前的“敌猫”落怀。 由她rua还不敢反抗。 这种大场面,想想就妙极了。 “呜…喵呜…” 小奶猫软软香香的,在她怀里轻轻动了动。 喻绯忽然往上扯了扯被子。 今夜满足了,睡觉。 ** 然而出了大问题。 大概是环境过于安心,月黑风高的深夜中,猫猫不受控制的变成超大只的男生。 月朗星疏。 少年依旧保持着被喻绯抱住的姿势。 头顶的猫耳毛绒绒的,蹭住少女侧脸。 “唔…热。” 沈遇白半梦半醒,拧着眉,声音哑的勾人。 身后的尾巴微微颤。 ——而他却是下意识再往喻绯怀里靠了靠。 鼻尖嗅着携着体温的淡香,依旧病着的小猫难得安心的舒展了眉。 真好。 少年长指轻轻搭上对方细软的腰。 有人抱了。 ** 翌日。 今天是个周六,然而喻绯凭借到点追剧的刻苦精神准时睁开了眼睛。 怀里十几厘米的猫猫不见了。 喻绯眉头跳了跳。 取而代之的是个大只少年。 对方还没醒,一对凌乱的猫耳顶在他脑袋上,嫣红唇瓣微张,鼻梁线条挺秀优越。 沈遇白抱着她——似乎很依赖她的样子。 “……” 一贯受不了美色攻击的喻某人诚实的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这还是她第一次凑这么近看他。 流水的位面。 铁打的美人。 喻绯抬起指尖,轻轻触了触对方眼尾缀着的一颗小痣。 “孩子成人了,”她小小的叹了口气,然后翻了个身,“一醒来就能吸猫的日子终究只是做梦。” “……” 沈遇白皱了皱眉。 他动了动耳尖,一大早的声音低的要命。 “大早上你能不能安分点?” ——虽然很暴躁。 喻绯:“……” 踏马的,我这暴脾气。 她抬手就薅住对方的耳朵:“沈遇白,你个猫崽子训他妈谁呢?” 冷声冷气的。 瞬间就给猫咪整清醒了。 “我操。” 喻绯:“你他妈再说一个脏话试试?” “……” 沈遇白跟瞬间认命了似的。 他深吸一口气。 然后平静下来。 软声软气的和平开口:“……松手行不行?耳朵很疼。” 少年皱着眉,温热的掌心覆在耳朵上。 他疼的龇牙咧嘴,却也只是一脸委屈的自己揉,生着闷气,垂着眼睛,抿着唇角。 喻绯看着他。 然后哼了一声,把皙白的手背递过去。 按照惯例,这家伙应该要死的挠她一下。 或者咬她一口。 然而这次没有,这次他什么攻击反应都没有。 她散漫的把手递过去,少年也只是呆怔了两秒,懵懂的眼睛湿漉漉的,很茫然的问她:“……做什么?” “挠啊,咬啊。” 喻绯没好气,“不然递过来让你亲?”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8) 伸过来的那只手皙白细嫩,长指纤细,像是神塑造出的艺术品。 懵懵的猫猫没动。 他看着对方的指尖。 耳边少女的甜腻嗓音又正好落下。 沈遇白:“?” 亲? 她要亲亲? 瓷白的少年顶着清早凌乱的炸毛,温热的掌心托住对方的指尖—— 然后垂下眉眼。 柔软的唇瓣覆上喻绯的手背。 此时窗外日光正盛,沈遇白上半身不着寸缕。他微微倾身,喻绯能看见对方毛绒绒的眼睫毛。 然后抬眼。 她看见他的脖颈。 再是一小部分清瘦的背脊。 上面覆着些浅淡的痕迹,看起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 再就看不见了。 沈遇白很快抬起头。很明显,这还是他第一次低眉顺眼的为人送上讨好的亲亲,他耳尖红了个透,眼底写满了无措。 “这样么。” ……偏偏面上还挺冷硬。 喻绯:“……” 喻绯:“?” 踏马的,这人大早上的什么套路。 爷看不懂,但爷大受震撼。 她“唰”的一声把手抽回来,皱着眉在他的头顶乱揉一把:“你没事儿吧你,转性了?” “没有。” 换做之前,她要是敢这么揉他,他肯定一爪子就上来了。 可现在他没有。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乖乖的一动不动,眉眼无奈,由着她揉。 一点儿没想拦她。 “我们昨晚一起睡觉了。” 他含含糊糊的,实在害羞的不得了,干脆用爪爪捂住耳朵,重新用被子盖住整张脸。 “……妈妈说,要负责。” 平常路子凶到不行的少年,此时彻底软下来,长指指尖都泛着淡淡的粉。 可他是只流浪猫,妈妈的话只听了一半儿,就被人丢出来了。 他单纯的以为,只要睡在一起了,就要对对方负责。 至于怎么负责……老实说,他不知道。 没有人教他这些。 从来没有。 他弱小可怜无助的缩在被子里,寻思着要不直接变成猫吧,反正一坨黑她也看不出他羞不羞。 可变成猫猫,喻绯就要把他捞过来抱抱亲亲。 ……他说不清是个什么感受。 之前喻绯对他不好,不和他玩儿,也不和他说话,不会关心他吃不吃早饭,不关心他冷不冷热不热,甚至还毫不留情的锤他。 所以他从没想过她能对他好。 也从未期待过她能抱抱他。 可好像自从他睡了个觉……睁开眼世界就变了。 沈遇白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只是一想到喻绯会抱他…… 挺纠结,但又很期待。 这种期待又和小时候的期待不太一样。 他期待着她的抚摸,期待着她的拥抱,期待着她对他笑。 期待着…… 与她更进一步。 期待有朝一日,能与她更加亲密。 “那你喜欢我么?” 与纯情小少年的反应不同,喻绯的神色非常冷静,她依旧保持着姿势,语气漫不经心的抛出这么个问题。 着实把纯情猫猫问的一愣。 他连成年人的常识都没有,又怎么会知道喜欢不喜欢? 他只是依靠本能,小心翼翼的想靠近,想依赖,却又下意识的忍着,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明显。 太依赖太靠近,终究还是会被嫌弃的。 这个道理,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 “喜欢?” 沈遇白露出半张脸,澄澈干净的猫瞳里充斥显而易见的疑惑。 干净的要命。 无论是哪个位面,他都纯净的像是山尖最为圣洁的那捧雪,哪怕旁人只是触一下,对他而言,都是一种玷污。 喻绯睨着眼瞧他,抬手将碎发绾至耳后。 再然后—— 动作极其突然的欺身覆上来。 一只手从被子边缘探入,温软指尖猝不及防的触到少年腰腹。 指腹化为笔,勾勒他的优越腰线,陷入他的腹肌线条。 那是沈遇白最为敏感的地方。 陌生的酥麻裹挟着炽热,沈遇白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掌心握住对方的手腕。他什么也不懂,喻绯只是这般碰两下,他就委屈的像是要哭出来。 “你在……”他开口,声音哑的不像话,“做什么?” “你妈妈话没说完。” 喻绯的手腕被握住,可她人还在少年之上。 她低眼望着对方那双被轻而易举勾红的眼,“啧”了一声。 “看见了吗,如果昨晚我们这样这样了,那才需要负责。” 死孩子。 虽然她喻绯不是什么好人。 但现在骗凤诩感情这种狗事情已经让她觉得没意思了。 她抽出手就要下去—— 可少年却红着一双眼睛,可怜惨了的低声问问:“……早上做不可以么?” “你刚才摸了我。” “不用……对我负责么?” ????? 我日。 踏马的,你这家伙现在倒是想的清楚! “我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落在身上的都是疼,喻绯,你是第一个愿意抱我的人。” 你还没听过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零几年的时候,观念还没这么开放,那时就因为他是只黑猫,所以没满月就被人用袋子装着扔进了垃圾桶。 他侥幸活下来了。 可之后的几年他依旧很艰难,没有人喜欢他,他们都嫌他晦气。 总有小孩儿用脚踢他,他威胁似的朝他们哈气,却被飞起一脚直接惨兮兮的踹出二里地。 就因为他是黑猫。 所以连灌木丛他都没有资格待。 他只能缩在街头巷尾——那些没有人的地方。 十几年来的经历让他防备心越来越重,即便是被喻家父母当做走丢却没人找的孩子好心先带回来了,可他依旧成宿成宿的失眠,睡不着。 他怕再被人丢出去。 被人收养的流浪猫,自我保护意识消磨得他什么也不敢,只要察觉到一点点恶意,就立马躲起来。 喻绯—— 她是第一个摸他耳朵,夸他漂亮的人。 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给他抱抱的人。 虽然没人教过他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喜欢。 可依靠沈遇白最直接的本能,他就是想看见她,时时刻刻的看见,如果他有一个小鱼干,他也愿意勉为其难的分她一半。 所以—— 他老老实实的望着她,唇瓣嫣红。 “负不负责暂且不提,喻绯,你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在你身上学会怎样才算是喜欢?”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19) 他看着她,神情专注而认真。 两两相望。 喻绯被他这么盯着,突然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沈遇白太纯情了—— 明明不知道什么是恋爱,什么是喜欢,却懵懵懂懂的要把第一次的宝贵位置留给她。 “这样也不可以么?” 绒软的小猫耳失落的耷拉下去。 喻绯:“……” 太操了这也。 谁教他的啊,不遂他愿就卖萌? 这就差用美色勾她了吧! 喻绯果断瞥头,移开视线,狠狠一闭眼。 “行了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呢。” 她的语气很不耐烦。 不过确实也没错。 沈遇白一大早被迫睁开眼,还没彻底清醒又被她撩拨。 再说这种流氓行为他以前从没经历过…… 所以他是真委屈。 说实话,喻绯的触碰让他觉得很刺激。 他条件反射的躲开。 喻绯的兴致好像就忽然淡下去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可又不会哄人。 怎么哄啊? 他自己都没有被哄过。 猫猫越想,小猫耳就更失落的耷拉下来。 神叨叨的。 他就不该相信这死女人的鬼话,真就放心大胆的在她面前变成猫咪。 还给她揉。 让她洗澡。 还让抱着睡觉。 要是他能果断一点,不贪恋一丁点儿温暖,在被她发现秘密时有骨气的收拾行李走人就好了。 就不会面对这么难搞的大场面了。 生活不易,沈遇白脑袋上顶着的耳朵都快成飞机耳了。 “行。” 喻绯简直见不到这家伙露出这幅德行。 “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对吧?行,爷教你。” 我他妈教你大爷,没出息的毛玩意儿。 干啥啥不行以色勾人第一名。 我要是个正直的女人,现在就报警把你抓进去,好好端正一下你的思想。 沈遇白:“……” 他慢吞吞的抬起眼。 情绪还没来得及调过来,他的模样就显得很不情愿。 “……噢。” 喻绯:“……?” ** 实习恋人第一课。 喻绯醒的晚,又在房间里跟沈遇白折腾了挺久,所以她下楼的时候,家里的阿姨已经开始张罗午饭了。 小喻同志散漫的伸了个懒腰。 然后慢悠悠的从楼梯上走下来。 沈遇白走在她前面。 少年的修长身形单薄挺拔,如同院外的小白杨。 他走到一半忽然回头。 然后无比坦荡的抬起手。 唇瓣微张,十分理直气壮。 “牵。” 他的手很漂亮,十指骨节分明,白白净净,淡青脉络安静延伸。掌心柔软,泛着浅浅的粉。 就跟猫咪的爪垫似的。 “沈遇白,你哪儿学的啊,”喻绯被他蠢笑了,“下个楼梯而已,你还怕我摔了?” “你前几天看的电视剧不就是这么演的么?” 少年侧着身,神情微微困惑。 前些日子,喻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时候,他偶然扫了一眼。 里面的男主还是直接把女主抱下来的呢。 虽然他理解不了……可喻绯应该是喜欢的吧? “好好好,牵你牵你。” 眼看着这家伙又要不开心了,喻绯抬手极其敷衍的勾住他的指尖,悠哉悠哉的假装很情愿的被牵着手下楼。 “这次我可以坐你旁边么?” 饭菜还没好,喻绯从一楼的书房抽了本书出来看。 大中午的,此时阳光正好。 小猫也抱着本书,眼巴巴的凑到她面前,无辜的睁着眼睛瞅她。 喻绯:“……” 还挺黏人。 她无语的往沙发另一侧挪了挪位置。 安静了几分钟。 她忽然觉得,脖子怪疼的。 少女抬起手,给自己揉了两下。 只有这么一丁点儿用。 于是她机智的准备换个姿势。 就在这时。 喻绯想起了还在旁边安静看书的沈遇白—— 这家伙看起书来是真的认真,也是真的好看。瓷白的少年垂眸敛目,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凝了光点,他的侧脸线条被白光勾出完美轮廓,唇瓣无意识轻抿。 ……看起来很好亲。 还给人一种他脾气很好的错觉。 喻绯单挑了下眉。 一种想恶作剧的幼稚冲动从心起,少女忽然靠他近了一些。 一只手撑着沙发,她整个人侧躺倒下。 然后心安理得的把他的大腿当枕头。 沈遇白似乎被吓了一下:“……嗯?” 少年的书被移开,露出半边美貌。 “脖子疼?” 喻绯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啊。” 下一刻,对方温热微糙的掌心便覆上了她的后脖颈,他面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问了一嘴后就继续回过头看他的书。只是手也开始了动作,力道不轻不重的揉。 “嗯……” 看得出来,喻绯确实没什么学习的耐心。 当然也有可能是沈遇白的手艺太好。 她手上这本书还没被翻个几页。 就被喻绯用来盖脸挡光了。 少女微微蜷着,即使睡着了也酷拽的环着手。 期间阿姨来叫他们吃饭—— 声音还没出,漂亮的少年便侧眸望过来,食指微微抵住唇。 轻声:“嘘。” 这家伙还没醒呢。 “……” 躺在他大腿上的喻绯动了动。 “该叫小姐醒醒啦,不然她晚上又不知道要熬到几点了。”家里的阿姨心领神会的放轻了音调,看着如今和谐相处的两小只,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小家伙,还知道惯着姐姐。” 猫猫觉得此话有道理。 再说她早上也没吃东西。 现在也该饿了。 中午总不能让她直接一觉睡过去吧? 沈遇白伸手拿了喻绯盖在脸上的书,指尖轻轻捏住对方的鼻翼。 “……” 少女皱了皱眉,睫毛抖了两下。 他就即刻松手。 还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微微放软了声线: “姐姐,腿麻。” “所以先吃饭好么,吃完饭你再睡?” 喻绯缓了两秒,然后支起身子,神情还有点迷茫:“……我又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 “我不敢啊,”沈遇白老老实实,“你要睡觉,还拿我当枕头,你见过哪个枕头敢嫌累给人整醒的?” 以上是他编的。 关于真实原因,其实是—— 她的平稳呼吸,小半张睡颜,稍显凌乱的发丝,歪歪扭扭顶在脑袋上的兔子发带。 还有因为距离近而嗅到的淡淡冷香。 都让他觉得满足。 —— 他妈的这还实习啥啊实习,直接转正! 温柔贴心的猫猫谁能拒绝呢!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20) 该说不说,作为一个打算在这个位面养老的懒鬼,喻绯也是这么想的。 她对生活已经失去了热情。 只想窝在家里,吹着空调,哪儿也不去。 “……” 然而往往事与愿违,你不出门找事,事情总会长了腿过来找你。 正午的阳光刺眼而热烈,喻绯嘴馋的想吃冰淇淋,懒洋洋的提了那么一嘴之后,沈小猫就乖乖的顶着大太阳出门了。 却没想到。 十几分钟后,先回来的不是他。 而是上个月才见过面的喻奶奶。 少女跑过去开门的时候鞋也没穿,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要命的是她还穿着睡衣。 更要命的是,喻奶奶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见喻绯的视线望过来,对方微微勾唇,露出一个似乎很友好的笑容。 “你好,喻绯?” “……” 少女危险的眯了眯眼。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剧情已经过了这么久……在她无比咸鱼而和谐的过了这么多天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遇白还是没避开。 面前的女人叫白荷,虽然生了一张和善的脸,其实比谁都阴险。 对外她是某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助理。 其实是个皮条客。 喻绯几乎是飞快的将这个名字与面前的人对上号,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喻奶奶就先冷哼了一声,跟训她似的开口。 “你就让客人这么站在门口?” 喻绯单边眉梢微微往上一挑,本来想直接赶人的想法被她生生忍住。 “那就先进来吧。” 她说。 语气温温和和的,听起来似乎很懂礼貌。 喻绯知道,在飞速发展的时代,多多少少会有一点灰色地带,和一些顶风作案在法律限制边缘疯狂徘徊的人。 在原剧情里。 沈遇白虽然拽的要命,可到底是个心思单纯的懵懂少年,他搞不懂,明明从未谋面过的两个人,为什么会饱含恶意的相处,也不明白在光鲜亮丽的地下,为什么还藏着这么多恶心人的交易。 所以旁人给他一点点好。 哪怕是给他一颗糖,在他疼的时候朝他伸出一只手—— 他都会觉得你是个好人。 于是沈遇白被骗了,在一个名号为“介绍你给朋友认识”的酒局上,白荷给了他一杯下药的酒。 他意识不清,又无力反抗,成为了促进交易的工具。 沦为禁脔,沦为有钱人的玩物。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到死都不明白。 喻绯转去厨房倒了两杯水,把表面功夫做足。 顺带打了手机的录像功能。 打算这次直接留下证据送她去见警察叔叔。 沈遇白是她做了这么多任务以来碰到的最单纯无害的一个。 他蠢死了,蠢到用太过锋利的锐芒来保护他自己。 以至于轻轻松松就被人骗走了。 “大中午的特意跑过来,”喻绯明知故问,“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她眨眨眼。 心里明明跟明镜儿似的,却偏偏演出了一副无辜好骗的小白花模样。 “遇白呢?” 喻绯不知道白荷跟老太太说了什么,又或者以什么利益作为交换,才让喻奶奶这么急吼吼的找她要人。 就算条件只是“陪老总吃顿饭”。 那饭后会经历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说了吧。 都是老职场人了,这点套路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一个个话说的好听极了,可谁知道她家小猫会被死变态怎么玩儿。 这么一想,喻绯差点忍不住掀桌子。 可面上还是稳住了。 她慢悠悠的往沙发后面一靠,二郎腿一翘。 抓了把瓜子在手心,边嗑边悠闲的回答对方的问题: “不在家,出去给我买冰淇淋了,怎么了?” “给他介绍个人认识。”老太太缓了缓,“你看看,你也是的,这么热的鬼天气,你还非要把遇白赶出去给你买冰棍吃。” 十七八岁的孩子,也不知道懂点事。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只是说了想吃,是他自己要出去的,”喻绯说话的腔调又柔又慢,就像是要原地成佛,“……您要给他介绍什么人?不能先介绍给我么?”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多好的老太太呢。 对捡来的孩子都这么关心。 喻绯在心底冷笑了一声。 “给你介绍有什么用……” 到底是喻家亲生的,她也不会让自家孙女过去陪酒丢脸。 话音未落。 门锁轻响。 本来一直保持得体微笑的白荷站了起来。 在看清沈遇白的容貌后。 她露出了进屋后第一个真心的笑。 “你好,沈遇白,”她说,“我叫白荷,你可以叫我荷姐。” “……” 出乎意料的,沈遇白完全没反应。 他甚至没分给白荷一个眼神,拎着两大袋雪糕径直走向冰箱。 喻绯瞥了白荷一眼。 她大概还没被人这么彻底的无视过,唇角一抽,笑容明显差点没绷住。 她突然就爽了。 于是穿着毛绒绒的拖鞋,哒哒哒的小碎步跑过去找他。 “人家跟你打招呼呢,你就这么无情?” 少年面上没什么情绪的从袋子里给她拿了只雪糕,让她自己过去啃,眉梢一扬,清冷声线不咸不淡: “你认识?” “不认识。” 喻绯摇摇头,“她不是我请来的,但她是冲你来的。” 沈遇白:“……?” 他的指尖被冰的微红:“我还有什么能让人看上的东西?” “你不要对我也板着脸。” 喻绯恼火,抬指去戳他唇角。 他却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掌心轻握住对方的手。 “是你说的。” 他开口,语气很淡,眸底的情绪很委屈。 “家里有客人的时候,让我最好连面都不要露。” 喻绯:“……” 这家伙还有过这么听话的时候呢? 果然他就是个傻子,什么话都信。 她咬着雪糕,望着他。 语气很敷衍:“姐姐错了。” “虽然我经常骗你,惹你炸毛,逗你玩儿,但我还是要说。” 她踮起脚,微凉的气息喷洒在沈遇白耳后。 “我觉得那个白荷不是好人,除了我,等会儿谁给你的东西都不准接。” 语毕,她又掐了掐对方红透的耳垂。 “听见了吗?没听见我就再给你说一次。” 蠢孩子。 我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 沈遇白(不服):你说谁蠢?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21) 厨房放置冰箱的小角落,少年红着耳尖抬指拽下她的手,报复似的,在她的指尖留下小小的牙印。 “我知道了。” 他露出脸颊上浅浅的酒窝。 “……” 再看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 两位并未交谈,只是望着这边,神情若有所思。 沈遇白的腿还没有完全好,因此他走路还是有点慢吞吞的。 仔细看。 还能看出他有点一瘸一拐。 但外面传言脾气骄纵不好惹还极其高傲目中无人的喻绯似乎并不嫌弃他,哪怕他腿脚不便,在生活中还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累赘。 “来,乖乖。” 她称得上极有耐心,甚至还伸手牵着那人的指尖。 “这位白小姐似乎有事情找你。” 她微微勾唇,笑的像只坏心的狐狸。 “你礼貌一点,不要跟人家要拐你似的,再说奶奶也在这儿呢,她那么疼你,”喻绯顿了顿,话锋一转,直直的指向老太太,“您说,是这样吧?” 喻绯简直无法理解,再怎么说沈遇白也是个正儿八经根正苗红的干净孩子,她怎么就能狠的下心,明码标价的给人卖出去呢。 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消瘦,抑郁,自我厌弃。 呕吐,破碎,陷入绝望。 她突然生起了恻隐之心。 指尖轻轻抬,陷入对方毛绒绒的发顶。 少年清透干净的眼睛顺势也望过去。 “……” 老太太似乎有一丁点儿动摇。 但你永远不要试图打动一个恶魔。 沈遇白无辜而纯净的眼睛完全激不起白荷的一丝丝良知,于她而言,这般干净的男生就像是山尖尖上的一捧雪。 等待人开采。 她指尖一划,直直的给猫猫递了张名片,一边挂着官方的和善笑容,看起来似乎很好接近。 “再介绍一次,我叫白荷,fz集团的董秘,这次是专程过来看你的。” 沈遇白瞥了对方一眼。 时刻谨记喻绯的话。 于是他没理,甚至连手都没动一下。 正好他之前捡回来的大橘,和喻绯买回来的高贵布偶一路打着架过来了。 少年垂眸,顺势倾下身。 直接一手一个,把俩小家伙都捞起来。 接着就低头逗猫去了。 喻绯替他接过名片,看也没看就揣进兜里,然后装出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 “不好意思,他不太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她直白说,“大家都是生意人……我算半个吧,白小姐就别藏着掖着了。 “你今天跟着我奶奶不打一声招呼就登门拜访,我不信我家小瘸子有这么大魅力,让你在这大热天的专程赶过来。” “他能换多大的单子?” 少女面上的表情意味不明,白荷竟一时掐不准她的真实想法。 她思考了一下。 然后忽然开口说—— “喻小姐,你是个明白人。” “我就这么告诉你吧,酒局一过,合作一成。” 白荷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亿。” 喻绯活了上千年,最见不得伪善的人,眼前这个叫白荷的从进门开始,这幅嘴脸就保持着,没怎么变。 说实话,她都替白荷累。 眼下她实在是懒得再陪她演了。 抛开潜移默化中逐渐变柔变软的恻隐之心,喻绯始终记得自己的本质—— 凶狠。 不择手段。 坏透了。 她神情冷下来,原本还算得上乖巧的坐姿蓦然放松,少女姿态随意的往后一靠,纤细的长腿一搭,唇瓣还扬着,眼底携着的戾气却是愈发强烈。 “我们还是直接开战吧。” “两个亿才多大点儿,需要用他的后半辈子来换?” “大摇大摆不请自来的进我家门,现在还想骗我家人去做你的垫脚石?” “真当我是个草包小姐,不知道职场潜规则,不知道你此行来的目的?” “两个亿,我看起来像是差这两个亿的样子?你这么把两个亿当回事儿,不如把这钱留着给你亲妈下葬?” 沈遇白:“……” 虽然这次的话题中心是他,但他本人好像没有那么大的火气。 他腿上趴着只布偶,现在也一脸惊悚的扭着头看她。 “……喻绯。” 少年温热的掌心覆住少女柔荑。 他声音低而轻的唤她名字,一边哄她似的,轻轻拍她手背。 “别和你奶奶闹太僵,”他说,“我毕竟跟你们家,没有血缘关系。” “……” 喻绯意味深长的瞥他一眼:“你不懂。” 原主和奶奶的关系本来就一般,再恶劣也恶劣不到哪儿去。 况且和老太太修复祖孙关系也不是原主的心愿。 但她其实还挺能理解沈遇白的。 这家伙小心翼翼惯了,估摸着也没见过她发那么大一通火,更没见过如此大场面,虽然他在她面前看起来挺皮挺放肆,但其实如履薄冰,他没有安稳感。 不是安全。 是安稳。 他把自己看的很轻。 噢妈妈的好小白。 凤诩的自负在你身上真是丁点儿没有。 不争气。 喻绯反搭上沈遇白的手,站起身,特狂特放肆的抬抬下巴: “我的态度就放在这儿了,少打他主意。” 顿了顿,她又想到什么。 “我一那么不注意,就把我们这次的会面全程录像了。” “所以友情提醒你一嘴,白姐姐,别打歪想法哦。” “否则沈遇白日后要是突然失联。” “我就把账,都记你头上。” 少女语气温温和和,就像是再友情不过的建议。 话落。 白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心理防线悄然产生松动,她依旧背脊挺直,面带微笑。 “那我们,”她开口,“有缘再见。” —— 上楼,关上门。 好不容易送走瘟神,喻绯也不管老太太走没走,凶巴巴的抬手就狠狠——揉上了沈遇白的脸。 “他妈的,沈遇白,给老子笑一个。” 他差点清白不保,差点这辈子露不出一个笑。 沈遇白:“……” 虽然这女人变脸飞速,给他看的直接懵逼。 可他还是弯弯唇角。 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这样笑行么?” “不行。” 喻绯目光幽幽。 “男孩子家家出门在外,你对人要有点戒备心,不要被人轻易用一根猫条就骗走了,成不成?” 沈遇白:“……” 你猜我是不是个傻子? 养成校草后被盯上了(22) 笨死你得了。 喻绯松开手,才发现对方的脸被她掐红了。 他好脾气的歪歪头,极为单纯的再扯扯唇角:“你为什么这么不爽啊?” “我笑得真的不好看么?” “丑到你啦?” “对不起,”沈遇白老老实实的垂下眼睛,露出些委屈巴巴的神色,“我以后不笑了。” 这似乎才是他原本的性子,纯良,无害,又无辜好骗。 别人但凡露出一丁点不悦的神色,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喻绯忽然想起,她穿来那天。 脏兮兮的巷子,恶臭腐朽的气味,原本漂亮干净的少年被摁进泥水里,疼痛与羞辱交织,他却只是掐着她。 那个时候他眼睛很红。 现在想来,怕不单单是被气的。 他或许还觉得委屈。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呀,他也没有吓过她,为什么她对他这么差劲啊。 可他又是极为好哄的。 不过是生活上最细微的照顾,不过是在他生病时寸步不离的陪着他,不过是摸摸他的耳朵,夸了他一句。 他就对她放下了戒心,黏糊糊的凑过来了。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喻绯不得不说。 面对这家伙。 她还真是,心软的一塌糊涂。 ** 沈遇白的劫似乎就这么过去了。 一连几天,白荷都没什么动静。 喻绯眉头一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对方没有动作,她也不知道对方的下一步棋子打算怎么走。 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沈遇白。 一来是因为他长的确实好看,单单是把他放那儿,没事儿看他一眼,就挺赏心悦目。 二是喻家的事业现在是越搞越大,已经有不少其他公司暗搓搓憋着坏了。 喻绯对此倒是不觉得紧张,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过是些在世上活了区区数十载的凡人而已,又怎么能踩在老祖宗头上称帝王。 剧情已经偏成这样了,书架上摆着的原着也没啥大用了。 喻绯脑子里掐着系统的脖子,面无表情。 “你下辈子注意点。” 即便如此。 很快高考的时间就到了。 喻绯拿着透明文件袋坐在考场里的时候。 忽然记起一个剧情点。 根据原书里的内容,原主高考那天下了雨,雨下的可大,比依萍要钱那天还要大。 好像就是这一天,老太太趁着家里没人在,用沈遇白换了一笔大单子。 笔尖忽然停下。 少女指节微屈,目光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 黑云压城,城欲摧。 枝叶晃动,喻绯能看见在学校门口守着的家长。 高考期间学校放假,原主的爸妈都在国外赶不回来,所以现在在门口,只有沈遇白在等她。 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伞,等会儿要是下雨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自己找个地方躲个雨。 “……”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酝酿已久的雨终于落下来。 雨势凶猛,考场里的玻璃很快模糊。 喻绯最后检查了一下卷面。 就淡定的决定交卷—— 虽然原主的人生轨迹以后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她毕竟也穿过好几个现代位面,卷子的难度对她来说不高——尤其是历史,那不信手拈来吗。 喻绯何止是学过。 她还亲眼见证过。 所以即使觉得没必要。 她还是老老实实把卷子写完了。 “……” 少女迈步从学校门口走出去。 门口没有沈遇白的影子,记者也早就扛着摄像机采访第一个出考场的勇士去了。 门口只有十几个打着伞等孩子的家长。 喻绯拿着透明文件袋挡在头顶,在门口找了个能避雨的地方站住。 一边摸出手机。 给沈遇白打电话。 【叮!检测到男主受到威胁,请宿主立即赶往附近职高门口!请宿主冲他妈的!】 光天化日之下绑孩子! 喻绯忽然一阵火大。 真是白警告白荷了。 沈遇白还是被人拐走了。 …… …… 啪嗒。 啪嗒。 少年雪白t恤抵上湿润冰冷的墙。 雨水沾湿睫毛,沈遇白的视线模糊。 眼前的女人他见过,白荷,上次和喻老太太一起出现过,然后被喻绯呛走了。 修长脖颈间横着只手臂。 有力道狠狠落在少年柔软小腹,沈遇白猛地咬紧后槽牙,下意识仰起脑袋。 淡青色脉络凸起。 额前碎发被浸湿,白荷打着伞,站在不远的地方,跟看好戏似的,看着他。 “……啧。” 分明疼的脸色发白,他却已经保持冰冷平静的望过来,视线落在白荷脸上,嘲讽似的勾起唇角。 “妆化的这么浓,看来是脸上瑕疵遮不住了。” “你以为你能气到我吗?” 白荷唇角翘了翘,一副恶毒女配的做派。 “你倒不如想想,今晚的局过了,喻绯还愿不愿意要你。” “……” 少年神色猛然一僵。 白荷不愧是白荷,轻而易举的就戳到了他脆弱的点。 实话说,他不知道。 喻绯这个人看起来不是绝情的人,可对他似乎很敷衍。 只有在他变成猫的时候。 她才会伸手把他抱过来,让他在怀里窝住。 沈遇白忽然垂下睫毛,遮住眼底落寞又难捱的情绪。 “我不会让她不要我。” “谁知道喻绯怎么想的?一旦把你送过去,我们就会跟喻家签下一笔大单子,”白荷接着说,“你说,在家族利益前,喻绯会怎么选?” 怎么选? 沈遇白不知道。 攥着的指尖松了松,沈小猫忽然觉得很茫然。 “你会让喻家出事吗?” “喻家出事之后,你觉得喻绯,会怪你吗?” “少他妈危言耸听——” 清脆的少女声砸在耳畔,模糊的雨景中,一道高挑的身形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在她身后。 似乎还有几个,穿着淡蓝警服的影子。 “白荷,我说过,别打沈遇白主意。” 她踩着水洼,往里走了几步。 “那天我就已经好心提醒过你了,可是你不听。” “是你自己不听。” “那可就怪不得我了,白荷。” “以后的日子,就麻烦你一个人,带着你肮脏的团队,去监狱里生活吧。” - 本市警察其实已经盯这个所谓的上市集团盯了很久,眼下有人来报案,又正好提供了有效的证据。 于是小小的巷子被包围,白荷无处可逃。 “……” 冰冷手铐落下,她终于来到了沈遇白面前。 少年红着眼睛。 给喻绯心疼坏了。 她主动伸手把少年勾进怀里,爪子安慰似的给他顺毛摸摸背。 “吓坏了吧,我哄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