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超凡》 第一章 正道的光 我穿越到平行世界了？ 这个世界存在妖魔和超凡能力？ 人们凭借直播凝聚超凡力量对抗妖魔？ 冯不识在黑暗中挣扎起身，喃喃道：“这是什么三流小说设定……” 冯不识环顾四周，发现空气中弥漫着茅草的霉味，四周潮湿无比。 “我怎么会在这？” 这个时候冯不识才真正和这个世界的自己融合。 原来，这个世界的冯不识正处于高中时代。今天正是学校组织的一次野外历练，可是好巧不巧地，冯不识下车后在野外杂草不到半米高的野外迷路了。 冯不识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求救。可是当他翻遍身上，才发现放着手机的那个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崩开了一个口子，手机也不知道掉在了哪里。 高中生想着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迷迷糊糊就走进了这个诡异的茅草屋。眼睛一闭一睁，身体还好好地，灵魂就变成了平行世界的社畜冯不识。 而社畜冯不识在穿越前的最后记忆是在公司通宵加班后，站起身伸个懒腰就眼前一黑，就躺在了这个茅草屋中。 此刻冯不识眼前还是黑暗一片，可是身体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虽然还是很瘦弱，但是浑身上下都能够感觉到活力涌动。原先因为加班而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的社畜身体完全不能比。 “如果是平行世界的话，那我的父母……” 他还没激动多久，整个人就平静了下来。 他在这个世界依旧是个孤儿。 “算了，习惯了……” 冯不识也差不多搞清楚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他现在是个“倒霉孩子”。 这个理解就是字面意思，他从小到大都很倒霉。 这个世界和社畜冯不识理解的世界略有不同，简单来说的话，这是个半唯心半唯物的世界。人类借助观察物质世界想象虚拟，虚拟世界里的高尚与卑鄙能够影响物质世界。 而冯不识的“倒霉孩子”这个负面效果正是来自十几年前的幻想之战，人们刚刚认识到唯物与唯心力量的关系的时候。 无数传说中的怪物肆意猎杀人类传播恐惧，人们一开始是四散奔逃，直到他们开始发挥想象的力量。 有人焚山煮海和创世魔神杀得天昏地暗，有人高呼马猴烧酒发射粉红光波，有人一声剑来万里寒光斩妖，有人变成了光化身百米巨人和哥斯拉鏖战…… 冯不识的父母也是幻想军团的一员。 幻想之战后，勇敢和恐惧都损失惨重。华夏大区为了重振聚集区的士气举行过唯一一次英雄之子的活动，冯不识是被选出来的第一位。 一切本来都很顺利，不知哪个无良媒体同步搞了个“倒霉孩子”评选。唯一父母双亡的冯不识被人投票第一。无良媒体倒是很快被取缔判刑，可是对于冯不识的“倒霉孩子”印象，却牢牢地刻在了华夏大区十多亿的成年人心中。 而这个世界的各种精神和思想，都是有力量的，这股力量能扭曲物质世界产生深远的影响。 于是冯不识从小到大倒霉透顶。 走在路上会一不小心平地摔倒或膝盖一软，在被揍服气之前，有不少小孩都以为冯不识还喜欢平底滑跪纳头便拜。异性缘也不用想，突然的放屁或是打嗝还好说，但冯不识常常遇到那种裤子莫名其妙掉下来的怪事。 一开始大家都还小，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心思各异的青少年有时候会怀疑冯不识是在合法变态。在自己遇到类似遭遇之前，没人会相信几乎算不上恶意的一个观念能够对人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倒霉孩子”的影响也越来越小，高中生冯不识本来推断自己成年后就不会再有厄运，因此才赶着成年前的最后一天参加了这次野外历练作为对自己过往倒霉人生的告别。 可是谁知道，他最后还是倒霉地出现在了这里。 “现在什么时候了？” 冯不识也不知道这副身体在黑暗中躺了多久，可是当他试图起身的时候却发现完全不行。 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一层类似茅草般的东西，而且随着手指的触碰这些东西缠绕上身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到了腰部。冯不识身上被这个东西捆得越来越紧，下半身几乎没有发力点。 “这是什么东西！” 冯不识一开始是慌乱，随后下意识地深呼吸，不安的情绪缓解了不少。这个异常在前身的记忆之中倒是可以找到解释。 幻想之战后，物质世界的地星被想象的力量拓展，地星的面积朝着无人能知的规模突飞猛进。早先的各种政治实体纷纷改变，经过剧烈的变革和发展，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了一个个的大区，大区内又分别以城市为中心各自聚集。 聚集区之间的交通被幻想力量切断，各种基础设施受损，只剩下残存的的网络设施勉强维持沟通。 而聚集区与聚集区之间，就是无数疯狂与恶念的乐园。古往今来的怪异妖魔在野外凝结发酵，静静地窥伺着人为修建的高墙之后的世界。 他现在所处的，正是野外。 野外有这些年来在适者生存法则下淘汰出来的凶恶野兽，有无数被恶意与疯狂裹挟着的怪异妖兽，还有一些不怀好意已经是失去了理智的拾荒者，可以说是危险无比。 而现在用类似枝叶的东西缠住冯不识的，应该就是某种妖魔。 “如果是枝叶的话，那似乎好办多了。” 冯不识摸了摸右口袋，虽然左边破洞漏掉了手机，但右边口袋的打火机还在。 这次的野外训练不是普通的踏青，学校领导存着一分训练学生的野外生存能力的意思，各种野外生存用具也都发了一套。没人指望学生们徒手钻木取火，因此提供了火机在内的一些取火工具。冯不识选了打火机随身携带。 趁着怪异枝叶覆盖上来之前，冯不识先拿出了打火机。 “叮”地一声，火光亮起，冯不识看到四周用干草吊着姿势各异的生物干尸，以各种野生动物为主，偶尔能见到人形轮廓。而此刻在他身上缓缓缠绕成绳的，正是吊着尸体的干草。 “各种尸体没有明显伤口，这个妖魔吞噬的是体液吗……” 冯不识挪了一下火机，发现从脚踝部位开始的干草慢慢染上了血色，他的头也开始有一点晕。 “它在吸血！” 想到这，冯不识不再犹豫，他直接朝着干草点去。 他也怕烧伤，但与惨死在此相比，烧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正当他弯下腰时，茅草屋的缝隙处透出光亮，随后是摩托车的急刹。 然后音乐响起：“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第二章 超凡力量 李日天将摩托停下，打好车灯，用三脚架固定好手机，确保自己和茅草屋都能出现在镜头之中，然后才打开了直播间。 摆好姿势后，直播间设定好的背景音乐《正道的光》就响了起来。 “各位老铁，今天我火神李日天在这里降妖除魔，喜欢的各位老铁在这里双击个666啊！” 李日天摆好了姿势，随后掏出一瓶水漱了漱口。 “第一次来，主播这是在干啥？” 李日天看了眼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显示屏上此刻正快速滚动着弹幕信息。 这个手表是他为了野外直播特意斥巨资购买的，可以后台登录直播间，可以读取弹幕信息，帮助他和弹幕实时互动，提升直播间人气。 直播间人气提升了，他的超凡能力也会提升。 “楼上这就不懂了吧？主播可是有超凡能力的！他这是在做除妖前的准备，等着看吧。” 李日天在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这个id是他直播间的老观众了，每当有新人来的时候都会热心地答疑解惑。他直播间能发展这么快，这些老观众功不可没。 “各位观众看好了，我要开始除妖了！” 李日天放好了那瓶水，清了清嗓子，他走到摩托车和茅草屋之间，让摩托车灯能更好地照亮自己。 “来了了来了，火神要开始装逼了！” 直播效果和超凡能力之间是正相关的，直播效果越好，观看人数越多，超凡能力也就越强大。 李日天的这个站位是经过精心考量的，摩托车的强光打在他身上能有一种演出效果的加成。 他气沉丹田，面色冷峻，脚下不丁不八，用力地吐出了一口痰。 “嗬——tui！” “就这？” 李日天看到了飘过的弹幕，轻笑一声，这个观众太年轻。 这种怀疑情况是常有的，每个观众第一次看到他发动超凡能力的时候都是这种反应。 但越是怀疑，他们看到超凡能力之后受到的震撼也就越强烈，直播的效果也就会越好。 “哈哈，新来的小老弟还是太年轻！” 这时，起风了。 李日天的口水迎风见长。 一开始只是一簇小火苗，随后变成一团乒乓球大小的火焰，最后当接近茅草屋时，已经化成了脸盆大小的超级火球。 “主播真的有超凡力量啊！” “那可不？主播喷的火球威力很大，这一口水下去那个茅草屋应该就要烧没了。” 李日天背对着手机镜头，竭力装出高人的模样。 实际上，他是在盯着智能手表上飘过的弹幕嘿嘿直笑。 这次直播之后，这个吐火的能力应该还会加强不少。 然后，门开了。 火球被屋门拍碎，火星四散，沾染上火焰的茅草猛烈燃烧起来。 原本平静的茅草屋如同困兽般垂死挣扎，夜晚的风中传来哭泣嚎叫的声音。 这时，从那燃烧的茅草屋之中，一个少年手捂口鼻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 “卧槽，挣脱恐怖茅草屋的束缚跑了出来？这体质还是人吗！” “火神快跑啊，妖魔化形来找你了！！” 李日天当场就被吓到了，一股冷气直冲天灵盖。 这没道理啊，公会给到的情报显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妖魔。 它的原型来自一个三流恐怖小说作者在网上发表的一个短篇《怪异茅草屋》，最多也就是会用一种迷烟让猎物失去意识走进屋内，然后用坚韧的茅草捆绑吸食猎物的血液。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特殊能力。 这一点在赶路的直播过程中他和观众都谈过了的，有不少看过那部小说的人也都发弹幕证实他的说法。 普通人没办法挣脱这个妖魔的罗网。 先不说那股迷烟，单就是被茅草捆住之后不断失血就没几个人顶得住。 没了血液也就没了力气，一般人更别想挣脱了。 现在怎么冲出了一个人形生物！ 是被茅草屋妖魔抓住的猎物吗？ 不可能，人类哪里会有这么强的体质挣脱开来？ 可妖魔一旦化为人形，那就不一样了。 由于恐怖谷效应的存在，似人非人的妖魔承载着人类最大范畴的恐惧，相应的，它们拥有的力量也就更多。 如果只是像个生物的茅草屋，李日天自信可以应对。 但你要是说这是个人形妖魔，那我可就得跑了啊！ 恐慌之下，李日天刻意营造的高手人设瞬间崩塌，他以一个高手不该有的速度转身就跑，扯下还在直播着的手机跳上车，奋力踩档企图发动摩托赶快跑路。 摩托车也争气，一直在努力地突突突。 李日天面如死灰。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里闪过了许多画面。 在他刚刚想到孤儿院里孩子们的笑脸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啪嗒，摩托熄火。 李日天想要跳开却无法行动，一时之间竟被按在了摩托车上。 这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这一定是妖魔，不然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是怎么回事？ 刚才从茅草屋里冲出来的明明只是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也不像那些力量见长的主播那样一副猛男装扮，在直播下怎么可能拥有这股有这么大的力量？ “不能死得太窝囊！” 李日天行动快过思想，张嘴就是一道口水。 这次含怒而发的超凡口水还没出嘴就透露出无尽威势，李日天感觉自己在生死存亡之际摸到了超凡能力从吐火到喷火转变的诀窍。 “唔！” 嘴上突然被一把茅草盖住，李日天嘴里的火焰还未喷出就已湮灭，最后只喷出了一阵青烟。 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主播你清醒一点，我是人类！” 李日天抬头，发现从屋中走出的少年此刻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正是他用一把茅草堵住了自己的嘴。 少年因为失血而面色苍白，但长的很顺眼，初看之下还有些熟悉…… “是霉神，是霉神啊！” “霉神冯不识！” “霉神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瞥见弹幕，李日天汗毛倒立，瞳孔放大。刚刚因为对方是人类而放松下来的心变得更加紧张。 华夏大区十多亿人，叫冯不识的也不是少数。但要在前面加上“霉神”前缀的话，单指的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美少年。 这个被无良网络媒体坑害的英雄之子。 “倒霉”这个关键词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变异生长，冯不识最后变成了霉神。 而且，由于恶意概念的改变，冯不识变得不只是自己倒霉，和他走得比较近的人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变得倒霉。 冯不识一直处在倒霉的恶性循环之中。 这回是真正绝望了，李日天的人生闪回比一开始受到惊吓时快了几倍出现，走马灯直接跑完。 “霉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霉神怎么会在妖魔小屋里出现啊！” 按照李日天这次的行动情报，这次的危险程度应该是一，即使妖魔化形，危险程度升到七，他也有逃走的机会。可是现在，霉神出现了，危险飙到了九，李日天不知道自己怎么活下来。 冯不识看着眼前这个中年人从一开始的害怕再到欣喜，最后绝望，心里理解他。 李日天一开始感到害怕，是惧怕人形的妖魔 当得知冯不识的真实身份之后感到震惊，则是因为冯不识出现在这里和他超出身形的力气。 冯不识超出常理的体质和力量来自于对茅草屋固有观念的破坏。 大部人观众都认为大量失血的正常人类是无法挣脱屋内茅草束缚的。 而冯不识不一样，他身上带着一枚打火机，他是在还有意识和力气的时候用火烧断了茅草。 当他撞开门出现在镜头之下后，观众对于茅草屋的固有印象被打破，他们的注意力下意识就被冯不识吸引，心灵力量凝聚在冯不识身上，他的力量和体质就得到了强化。 而这也是主播获得超凡能力的途径，一点点欺骗。 一般人想到逃离茅草屋这个概念，首先想到的就是先在失血的情况下挣脱坚韧的茅草。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极强的体质和力量。 李日天给直播间观众做的普及本意是为了衬托自己，通过烧毁构筑的茅草屋概念来强化自己的吐火能力。 可是冯不识天降猛男，直接从房间里冲出来。观众的注意力从李日天的吐火能力潜意识地转移到了“这人能从妖魔房间挣脱冲出来，那该有多强”上，再加上冯不识没有明显表现出其他的超凡能力，观众会为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一切。 那就是冯不识的体质和力量强到足以挣脱这间茅草屋的束缚！ “他能跑出这间屋子？这体质得强到什么程度啊！” “我只知道霉神很倒霉，没想过霉神的体质这么强……” “前面的你想的太简单了，霉神的体质要是不好的话，他能活到这么大吗？” “说的也是……” 直播间的弹幕在手表表盘上疯狂滚动，冯不识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又强了几分，原本因为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也慢慢恢复过来。 冯不识心情大好，他拍了拍李日天的肩膀：“大叔怎么称呼？” 李日天慢慢转过头，僵硬地笑道：“我叫李日天，今年三十五岁，是个普通的主播，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平凡生活。每天睡觉前喝一杯热牛奶，绝不把疲劳留到第二天……” “你认识我，对吧？” 李日天点点头。 “那作为正式回应，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冯不识，今年18岁，目前是一位高三学生。” “因为意外情况，我迷路走到了这间小屋里。再过几天就要正式测试了，我不想迟到，大叔你能带我回城市吗？” 冯不识现在脑子里想到的是几天之后将要举行的高三测试，想赶快回去。 “滴滴！” 这时，智能手表指示灯闪烁起代表危险的红光。 李日天见状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只能说不愧是霉神吗，现在意外就来了。 “我们恐怕是走不掉了……” 第三章 遭遇黑主播 直播野外内容的主播一般都有一个价格不便宜的智能手表。 它很贵，但物有所值。 除了能够登录直播间滚动播放弹幕之外，它还有警戒的功能。 野外主播的直播范围大多是固定的，在镜头范围之内他们拥有的超凡能力可以解决很多突发情况。 但是在野外，危险往往来自那些镜头没有拍到的地方。 草丛中，树叶里，无数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角落都有可能窜出一个袭击者。 因此，一定范围内的预警很有必要。 配合一些适套的设备，主播能通过智能手表得知一定范围内是否有未知生命体靠近，然后根据预警做出反应。 此刻在李日天的智能手表上，两个代表未知生命体的红点正在慢慢靠近，冯不识也看见了。 “这些是什么？” 冯不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限于学校老师的教导，对于智能手表的更多功能老师是不太会提的，他们不反对也不鼓励学生做野外直播。 “可能是野兽，也可能是有生命体征的妖魔……说不定是野兽呢？这可是在基站附近！” 李日天信心满满，未知生命体不可能太危险。 毕竟这里离信号基站不远，基站的驻守人员会定期清理附近的超自然现象，确保基站安全。 冯不识听到基站二字也松了口气。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基站附近是最安全的地方，因为基站是目前网络的重要组成部分。 而这个连接了全人类的网络，为阻止妖魔的侵蚀起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网络将所有人都连接起来，所有人因为使用网络而得以形成共识，各种各样的共识凝聚起心灵力量，而这个世界的心灵力量强到了一定程度足以改变现实。 主播们接受着观众们在屏幕前的注视，作为人的实体凝聚着他们的共识和意念，由此获得超凡力量。 主播们凭借直播获得的超凡力量，在线直面各种妖魔，一步步为人类在未知的恐惧里收复荣光。 主播的力量强大见效也快，但脱离不了网络的限制。一旦断网，主播和普通人无异。 网络的重要性也就直线上升。 可以说，基站立着的地方就是人类的界碑，不容有失。 这时，智能手表上的红点也越来越近，在摩托车灯的照射下，两个戴着面罩的人举着手机从草丛里走了出来，隐隐把他们两人包围，他们手上似乎还带着什么东西。 “是黑主播！” “什么是黑主播？” “纯新人，就算是遇到黑主播又会怎么样？” “怎么样？会死人啊！” 弹幕疯狂刷屏，李日天也无心去看。 此刻他面色严峻，口水蓄势待发。 黑主播是指从事地下直播的那群人。 为了获得超凡力量，他们无恶不作，而其中最方便也是最快捷的方式就是杀人！ 通过杀戮生命满足观众的黑暗欲望，黑主播也借此变得越来越强大。在同等观众数量的情况下，黑主播的超凡力量总是要比正常主播强上不少。 黑主播不敢露脸，一旦泄露了真实身份，他们迎来的将是无法承受的报复。因此他们往往带着面具或者面罩。 但换个角度来说，当一个人戴着面具化身的时候会变得肆无忌惮。 “砰！” 一声轻响，紧接着摩托车附近的汽油味道突然变得浓烈。 李日天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油箱破了个小洞，汽油正在慢慢地流到地面。 李日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没了摩托车，他步行到达基站附近至少要走十多个小时，平常的时候小心一点还没什么，可是现在有两个能力未知的黑主播在那，不解决他们是走不了的。 “老铁们，我打得准吧？说先打油箱就先打油箱，他们没了摩托车怎么跑？我一发一个不是直接宰猪？” “待会儿我闲庭信步一弩一个，乱杀！” 两个黑主播在摩托车灯光中越靠越近，其中一人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晰。 黑主播说到底也是主播，他们也需要为观众构建共识，然后通过这份共识获取并强化超凡力量。因此，主播战斗起来往往会显得浮夸，但超凡的力量是实打实的。 李日天越发焦急，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打不了放把大火赶紧跑。可是现在还有个学生，自己跑了他怎么办？ 看到李日天的目光，冯不识突然开口：“主播直播间关闭或者没有画面之后只能维持五分钟的超凡能力对吧？” 李日天下意识点头：“对。” 这是经过漫长的实践摸索出来的。 直播说到底是凝聚观众心灵力量的一种方式。观众在注视主播时，注意力高度集中，他们的心灵力量也会朝着主播聚集，主播以特定的方式利用心灵能量，于是有各种各样的超凡力量。 而当直播关闭或是失去画面的时候，观众的注意力很难再聚集在主播身上，这个时候主播身上的心灵能量就会逐渐衰减，因此超凡能力就会消失。 “准确地说，是五分钟之内超凡能力迅速衰减，” 李日天是个严谨的主播：“不过，如果主播凝聚超凡能力的方式比较特殊，就能够吸引更持久的关注。比如说我，通过吐口水的方式吐火，我能维持到第六分钟，到第七分钟会消失到没有。直播间只有声音但没有画面的话，观众注意力也会消失大半，超凡能力只能发挥出极弱的效果。” “待会儿把车灯关掉。” 冯不识想到了对策。 李日天吐出的火球速度一般不一定打得中人，自己的超凡能力只在力量与体质方面，而对方一人的能力疑似和弩有关，另外一人未知…… “我们现在处于劣势，而他们一直在逼近。我们的优势点在于他们还不清楚我们的超凡能力，但我们至少知道对方有一个人的超凡能力和弩有关。关掉车灯就等于废掉了他们的眼睛。” “接下来的最佳选择是主动发起攻击。我们掌控着目前唯一的光源，在黑暗中发动袭击，我们有一定的主动权。” “你有武器吗？” 李日天递过一个扳手，冯不识颠了颠，感觉有点轻，但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你的火球威力够了，但速度太慢打不中人。我的计划是你先发动火球攻击为我指引方向，然后关闭车灯营造黑暗环境，我冲过去近身袭击先解决掉一个！” “可你还是个学生！” 冯不识按住了激动的李日天：“我现在的力量比你大，这件事我去做最适合。” “好吧……” 李日天几次发力，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最终只能同意。 “那么准备……3……2……” 冯不识开始倒数，李日天则回忆着喷火的感觉，奋力蓄积起自己的超凡力量。 “1！” 冯不识攥着扳手冲向了两个黑主播。 其中一人饶有趣味地笑道：“看看，小猪仔也会反抗了。” 另一人不以为意，一边举起钢弩瞄准，一边对着手机说道：“猎物精力太旺盛了可不行，我先废掉他一条腿，各位老铁们看好了啊，说废那条就废哪条。” “左腿是吧，左腿……” 正当他准备扣下扳机的时候，车灯骤然熄灭，眼前只有黑暗袭来前一秒的虚影。 而一团硕大的火球滚滚而来。 第四章 背叛 孙留君是航空城的一名主播，也是航空城304号基站的驻守人员之一。 处于多方面的考虑，基站的驻守人员一般会安排两股力量，一是大公会的主播，二是华夏联盟军的士兵。 其中士兵主要应对一般的敌人或是基站的日常维护，而主播的最大作用是应对和超凡力量相关的事宜。 因此，主播在大部分时间是有自己的空闲的。 这天，他正在使用逗比平台搜索“附近的直播间”，想要看看其他主播播出的内容以改善自己直播方式。主播需要善于学习，才能更好的强化自己的超凡能力。 “‘可爱的女孩子’，呵，如果是个可爱的男孩子还有看头。” “我们一起学猫叫？弱我华夏威风，得找个时间举报一下。” “性感火神，在线除妖？好像就在基站附近，这附近还有什么没有除掉的妖魔吗？” 孙留君点进了主播李日天的直播间，他想学学有没有什么自己用得上的技巧。 “口水吐火……这个操作起来还是有点废嘴唇，不过威力倒是不错。” “怪异茅草屋？我看看……” 等到孙留君查完资料跳转回直播间的时候，刚好也是冯不识打开大门从茅草屋中往外冲的时候。 由于李日天的摄像头在夜晚清晰度堪忧，超过一定距离能看到的就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孙留君坐不住了，他拨通了另一位驻守主播的电话。 “什么事？” 电话那一头声音简短，直接询问状况。他叫赵若星，也是个实力颇为强大的主播，两人共事了两个月，相处得还不错。 “基站东南区域附近发现妖魔，疑似处在化形阶段。” “我马上处理。那片区域是我昨天巡视过的，这么快就滋生妖魔了吗？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若星有点奇怪，他对这个同事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业务能力极强，但是在职责之外不愿多花一点心思。他总不可能在自己已经巡视过一遍的情况下再去巡视一遍东南区域。 孙留君面色古怪：“直播，我在看附近直播间的时候进到了一个野外内容的直播间，里面那个主播刚好就在那里除妖。” “看看这个，我刚刚收到的消息。最近几个月有一群黑主播流窜到我们基站附近，会不会是他们搞鬼？” 孙留君打开对话，是一份来自航空城的加密信息，内容标注了一些黑主播的关键特征，包括面具和部分已知能力等。他的手机里实际上也收到了，但是他手机的性能最近比不上赵若星，到现在还没解出来。 “很有可能。” 孙留君继续在看直播，那个地方离基站有点距离。如果真是化形妖魔，这个时间赶过去也只能给主播收尸，还不如做个观众精神鼓励一下。 当孙留君切回直播间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冯不识的正脸。 “我靠！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孙留君终于坐不住了，李日天也就算了，走上了主播这一行，还选了最危险的野外直播，也该有最基本的觉悟。 驻守人员唯一要确保的就是基站安全，野外主播遇险，去救是情分，不救是本分。 可是冯不识不一样啊！他是个高三学生，更重要的是，他是救命恩人的孩子！ 对于别人来说，冯不识可能留下的记忆只有倒霉孩子这个概念，但是孙留君记住的是英雄之子。冯不识的父母在恐怖肆虐的时候拯救孙留君一家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一辈子都忘不了，也不敢忘。 这时，直播间拍到了两个带着面具的黑主播拨开草丛走了出来，一人的手上还拿着疑似弩箭的武器。 马德玛德玛的！ 直播间里出来“砰”的一声，画面显示李日天的摩托车油箱被对方打爆。 孙留君一跃而起冲出了寝室。 “孙留君你去哪？” 赵若星感觉到不对劲，手机定位显示孙留君以极快的速度跑到摩托车库，随后直直地往东南方向开。 “去救人！那里有我恩人的孩子！” 听着电话那头的风声，赵若星不再劝阻，只是道了一声小心。 电话挂断后，赵若星才对着镜子松了松脸上的肌肉，化掉一开始刻意摆出的笑脸。神色也从热切变得冰冷漠然。他掏出手机，给某个号码发去了短信： “流星已经出城，可以准备行动。” 孙留君看着手机后台截获的短信内容，脸色变得失望无比。 这次既是为了救冯不识，也是为了测试赵若星。 他怀疑赵若星很久了。从一开始的时间就不太对劲，赵若星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两天，对此的解释只是“走得慢了一些”，而他莫名其妙“走得慢”消耗掉的这段时间，正是一开始有黑主播出现的时间段。 孙留君手机的计算资源都用于截获相关信息，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有一些卡顿，终于在今天抓住了赵若星的马脚。 “剥皮人吗？” 手机信号在减弱，孙留君在完全失去信号前按下了发送了某段讯息。 …… “我的网断了！” 正在奋力绑住两个俘虏的冯不识突然听到李日天的惊呼。 用自己能记得的各种捆绑手段处理好之后，他选了一根粗壮一些的茅草拖着两人来到了李日天附近。 “怎么了？” 李日天看到冯不识拖着两人靠近下意识向后靠了靠。 太凶残了！ 真的太凶残了！ 虽然这么想不对，但李日天在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发毛。 这很正常，但凡任何一个人看到地上被困成粽子的两人关节处都凝结成紫黑颜色，而捆绑他们的坚韧茅草还在慢慢染红的时候都会这么想。 这场战斗一开始还都很正常的。 李日天吐火吸引视线，冯不识在黑暗中摸近身袭击，对方也试图反击和撤退，一切都在预想之中。 可是当其中一人的钢珠弩擦伤冯不识见血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个不到十八岁的高中生呆立了一会儿，嘴里突然大喊着：“我就是冯不识！冯不识就是我！” 嗷嗷地挥舞着扳手冲了上去。 等再开车灯，战况如同李日天设想的一样惨烈，冯不识却站在两人身边发呆。 地上的两人关节处软趴趴地，李日天一看就知道，关节全碎了。 两个人都闭着眼直哆嗦，痛的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等李日天走近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冯不识身上的伤痕几乎都已经结痂，只是衣服被打穿。 “我是冯不识，我是冯不识……” 李日天本来想上前帮忙，可是听到冯不识这种低声的碎碎念被吓得不敢动弹，只好看着他一遍嘟囔着“我是冯不识”一边用茅草残骸编成的绳子把两个俘虏捆成了粽子。 又过了许久，冯不识才不再念叨了。 冯不识摇晃着头走近了李日天，发现确实没信号了。 这只能表明是附近的基站出了问题。 “怎么尽是遇上一些倒霉事啊！” 冯不识十分苦恼。 刚才他黑暗之中莽一波的策略大体上没问题，可是谁知道手上没拿家伙的黑主播的超凡能力竟然是精神攻击！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类型。 在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有个非常强壮的女人提着一杆高尔夫球杆冲进了自己的脑子。一杆又一杆地敲打着大脑。 冯不识的精神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还能受得了。毕竟不论是这一世的天煞孤星开局长大，还是上一世的孤儿当自强，他早就用里三层外三层的硬壳把自己的小心灵保护得好好的，这才茁壮成长起来。 当这个脑海中的女人试图冲进冯不识心灵深处把他揪出来的时候，硬壳下裹挟着的各种恶意与诅咒骤然爆发。袭击者被冲击得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冯不识则是迷失在各种“怪胎”、“怪物”之间的指责之中。 那些伤害从来不会随着时间消失，他也只有高呼着自己的名字巩固自我，一边用物理手段发泄一部分怨气。 最后当两个黑主播a了上来不久之后，他们就双双倒在了地上。 “不管怎么说，这个扳手用起来还是挺爽的。” 冯不识从来不缺乏苦中作乐的精神。 “下一步的话……” “嗡——” 摩托的低沉引擎声由远处快速靠近，嚣张的远光灯伴随着“无敌是多么寂寞”的背景音乐刺破黑暗。 一个脚踏皮靴身穿风衣的板寸壮汉伸过了手：“认识一下，我是孙留君，航空城304号基站第一顺位驻守主播。” “叮!” 与此同时，李日天信号断掉前接收到的信息终于编码完成提示到手机上层。 “航空城304号基站疑似失联，主播孙留君有犯罪潜逃嫌疑。” 配图正是这个硬朗的风衣板寸壮汉。 第五章 冯不识的特殊之处 “我在直播间发现你们陷入了危险，因此过来救援。不过看起来你们自己解决了麻烦。” “你怎么证明？” 冯不识很谨慎。经过一场战斗之后，他现在已经完全融合了两世的记忆。这个世界的野外除了妖魔和怪兽之外，最需要防范的就是人。 野外几乎没有信任可言。 “这是我的驻守委任书，这是我的主播证，这是我的劳务合同……” 孙留君在手机上打开了一堆证件。 李日天小心地用自己的手机相应程序进行动态密码核验之后，才算放下了心。 这个世界的人们日常生活几乎完全建立在手机上，检验手段也发展出了新形态。 “那信号为什么会突然断掉了？” 冯不识记得很清楚，失去了直播间的加持，主播不过是普通人，现在摩托车也已经损坏，他们没办法安全地回到基站。 “基地出现了突发情况，具体来说的话……” 孙留君犹豫再三，还是跟冯不识说了实话：“我怀疑有一群黑主播已经占领了航空城304号基站，他们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那我们怎么办！” 李日天简直要疯了，他当野外主播这么多年，遇到的突发情况也不算少，但总能凭借超凡能力化险为夷。 可是现在，直播间的信号直接被掐断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现在离最近的基站还有几十公里，荒野之中危机四伏。 更别提那群黑主播了，他们杀人不眨眼！ “可是，关闭了信号那群黑主播也没法使用超凡能力了，他们到底图什么呢？” 孙留君否定了冯不识的说法：“准确地说，在航空城304号基站的信号辐射范围之内，只有黑主播才能使用超凡能力。他们仍然能够接收到信号。” 孙留君说着展示了他的手机界面。 他一通操作之后，手机界面变成了黑底白字，各种系统图标也变得血腥阴暗，而在转换之后的信号栏，赫然是满格的！ “我的手机有双系统。” “在遭遇黑主播破坏正常信号传输的时候，这是一张底牌。” “比如说，我有一个朋友。他正面形象是呼风唤雨的强大法师，而在地下直播世界，他的第二种超凡能力是通过看小黄书强化身体素质，理论上只要他够色的话，一拳打裂空间不是问题。” “我们现在的状况不太乐观。” “304号基站已经被黑主播占据，最近的基站是这个位置正东的427号基站，但我不确定那里是否安全……” “我能用这套系统打开地下直播，但我无法联系到航空城的主播工会。地下直播和我们所熟知的直播形式相似，但实际上有两套架构。” 李日天不确定地说：“那么在我们面前的也就只有两条路了？要么去427号基站，要么往正南方向的航空城……” “我把摩托车给你们，我建议直接去航空城。” “你的摩托车也只能坐得下两个人吧，还有个人怎么办？” 孙留君看着冯不识笑道：“我走回304号基站，你们坐车回航空城。只要听到声音不要回头就没事了，一路上没什么危险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跑出来？” “我是来救你的。” “十几年前，你的父母救过我一家人性命。虽然我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也没法看着你陷入危险境地却什么都不做。”说到这孙留君自己都笑了：“确实有点冲动。”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去？” “职责所在，我还没完成任务啊……” 说着，孙留君笑笑，摸出了一个有些滑稽的猴子面具带上，打开了地下直播平台。 暗色的直播间打开，无数匿名的观众蜂拥而至，主播的表情语气都变得浮夸无比。 “各位老铁大家好啊，今天我给大家表演一个活人遁地！嘿嘿，我们今天去看看隔壁静香今天有没有洗澡……” 孙留君朝着李日天和冯不识点点头，然后如同跳水一般蹦起两米多高，跳进了地里。 他如同游泳一般朝着骑摩托车来的方向游去。 他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生涩，随着口里骚话不断，匿名观众数量越来越多，他的游动动作也变得越来越顺滑。 最后，他一个猛子扎进了大地，在那瞬间产生的冲击波甚至让两人都站不稳。 “这不科学！” 李日天脱口而出，丝毫没有自己口水变成火球也同样不科学的觉悟。 冯不识盯着孙留君消失的那个地方，还蹲下去摸了摸。地面十分平整，丝毫看不出这个人几秒之间如同入水一般蹦了进去。 突然跑出来一个人，跟他说你爸妈救过我，所以我要来救你。最后留下一堆东西之后就钻进土里不见了。 阿？这是哪个三流作家拍脑子想出来的剧情啊。 “大叔你怎么打算？” 李日天正在检查孙留君骑过来的那辆摩托车。摩托车是航空城主播工会提供的标准装备，质量比他以前用的不知道好上多少。 “再过一会儿天就该亮了，这段夜色只够跑向一个方向。” “我的建议是我们先朝航空城开，到了有信号的区域就报告基站发生的状况。” 冯不识摇摇头：“你去航空城，我自己想办法。” “你想个屁！” 李日天突然发脾气，要去拽冯不识，却尴尬地发现就算没了直播间，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壮体魄还是在冯不识面前不堪一击。 紧接着，不知道哪里触到了李日天的痛处，他的眼睛直接红了。 落泪猛男因为情绪激动，声音变得有些干涩：“为什么你不一起去航空城？” 冯不识只好双手一摊：“我是霉神。” 猛男泣声一滞，不说话。 不只是倒霉，冯不识身上也不太对劲。 他现在浑身还是充满力量，和直播期间没什么区别！ 但问题在于，直播间消失已经将近半个小时了，他身上的力量一直没有消退。 虽然这个力量的绝对值没有超过人类的生理极限，但是…… 这么久不科学！ 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他询问李日天。 “大叔，你还能吐火吗？” 李日天摇摇头：“直播间关闭了，我体内的超凡力量没了。” 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努力地吐了一口口水。 “嗬~tui！” 平平无奇的口水落在了地上。 “叮咚！” 两人下意识转过头，发现已经陷入昏迷的两个黑主播身上不约而同地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黑主播相较于正统主播明显的不同就是，他们匿名性极强，黑主播的力量本身更多地凝聚在一副副面具上。 不管面具背后是人是狗，只要开播，超凡力量就能聚集起来。 连带着大部分黑主播的手机也不那么注重身份验证，丝毫没有考虑过正主被人打昏后用指纹解锁这种突发情况。 冯不识和李日天很轻易地打入了这个名为“布克奖候选人讨论群”的地方。 一个名为“我是魔王”的管理员@两人：“那个主播的手机信号怎么还在？解决一个小主播都这么费劲？要我们派人去吗？” 两人如同开学第一天补暑假作业一样翻找聊天记录，企图打消管理员再派人来的想法。 好人不说话：“没事的老大，我们这里一切正常！” 猪是念来过倒：“呵呵呵呵……” 未有澜：“那就好，比心【图片】。” 群主的灰色头像突然跳动，两人都被图片里那个大男人比的奶心镇住了。 这个群的规模并不大，群主的突然诈尸才把在线人数变成了1520。 可两人的心情跌入了谷底。 这个二十个人，也就是304基站至少存在二十个拥有未知超凡能力的敌人。 李日天把自己的手机关机丢了出去，可是心情也变得烦躁起来。 对方是在有组织地推进着一切，关闭基站信号，猎杀基站附近人类…… 他的心里隐隐有着不安的感觉。 回航空城的路也不一定安全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冯不识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身上发生的情况很特殊，这难道就是我的金手指吗？” 冯不识闭眼感受身体，冥冥之中出现了某种预感。 这份个特殊之处和他那么多年的倒霉有一定关系。 这个世界虽然半唯物半唯心，但不论唯物或是唯心都能观测总结一些规律。 比如说，世界总体守恒。 冯不识那么多年当然不可能只是倒霉，有一些看不到的改变会悄然发生，让他过去倒霉的在未来得到补偿。 再加上穿越世界的异变，冯不识的身上也就出现了这个改变。 普通主播只能倚靠观众的注意力凝结心灵力量获得了超凡力量，而冯不识则是通过凝聚共识塑造了超凡。 这个世界的普通主播获得的是片刻超凡体验，而冯不识是买断永久享受。 “叮咚！” 未有澜：“@全体成员狩猎马上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哈【图片】。” 还是那个男人，只不过换了另外一边比心。 第六章 阴阳怪气人 狩猎？ 当李日天继续翻好几天前的聊天记录发现了这次活动的示意图之后，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用再想是不是自己跑回去了。 这次的活动覆盖范围颇广，影响到了回航空城的路线。 也就是说，不管他现在是去304号基站还是回航空城都差不多，路上一定会遇到敌人袭击，可能是黑主播，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污染者。” 聊天记录里特别提到了这个词。 污染者是指那些被幻想污染了的人。 人类能够通过直播利用幻想的超凡力量，另一方面，他们也就会受到幻想的侵蚀。 聊天记录里用的示意案例是一个美丽队长衣装的男人，他被驱逐出了城市，原因是被“自由”概念侵蚀。 他给自己构想的超凡力量扎根于美丽队长。 当他穿着美丽队长衣装直播的时候，可以拥有几倍于成年男性的力量和充沛的体力。 与此同时，在观众心灵能量的影响下，他开始慢慢受到来自美丽队长自由概念的侵蚀。 美丽队长代表的是漂亮国在近现代时国家崛起的乐观自信，信奉天赋人权，以匡扶自由和平等为己任。 但问题在于，美丽队长的自由是在漂亮国语境下的自由，而不是站在其他情况下的自由。 电影里的叙事是经过美化的，而实际的情况是，当其他人的自由不符合美丽队长的自由定义时，他会通过暴力的手段推进自由。自由达成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去，而不会考虑它有多么脱离实际，更不会想为了推进这一点其他人会付出什么代价。 被美丽队长污染的主播的行事逻辑和思考会渐渐朝着美丽队长的逻辑靠拢，再加上一些自己私人化的理解，比如，他可能在别人讨论的时候大吼：“闭嘴，我们在讨论言论自由！” 如此种种，这类主播更偏向于极端的思考方式，他们的思考和行动会脱离实际，肉身变成了概念的承载物。虽然还是一副人类的面孔，但实际上除了一些极端的概念思想，他们和野外的妖魔没有区别。甚至因为对于偏激概念的言行合一，他们的力量和危害程度比具象恐惧的妖魔还要更高一些。 他们是人造的怪物。 304号基站附近的一些污染者团体，在这次的狩猎目标之中。 这个美丽队长，就是其中的重点目标。 除此之外，还有懂得都懂怪，阴阳怪气人等一听名字就不好惹的存在。 他们在平静状态下会保持人形态在荒野之中游荡，遇到什么就吃什么。 一旦遭遇敌人，瞬间会从体内涌现出各种变异的肢体，奇形怪状分外渗人。 美丽队长承载的极端自由概念化身，战斗形态是猪头人。 群主给出的信息里对这些异变形态是有一些猜测的，资料里认为极端自由概念的潜台词是极端自私。自由的概念只是自私的表层，而人们对于自私的概念具象到动物身上大抵是和猪比较接近。 除此之外，对于这些形态各异的污染者，文档也给出了一些击杀建议。 “美丽队长，战斗形态猪头人，绝技疑似为高喊‘这不够自由！’并发动吞噬，皮糙肉厚一般攻击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宜使用范围攻击，建议处理方式为使其窒息。” “懂得都懂怪，战斗形态为分离出泥鳅人精神体，战斗方式疑似为绝对规避，会在身上覆盖满各种防御，大部分攻击无法作用身体就会被滑开。建议处理方式为直接找到本体暴打一顿。” “阴阳怪气人，战斗形态为复读机人，常见杀招为‘他急了他急了’，不可正面回应，否则会增加其破坏力。建议处理方式一为提升环境温度，增加其消耗使其自动暴毙；方案二为录下阴阳怪气人声音之后以毒攻毒，建议复读机比例为一比一百。” …… 各种稀奇古怪的污染者让冯不识大开眼界，一旁的李日天也在回答问题。 这些知识老师在课堂上是不怎么讲的。 大部分老师认为，教育成果不需要通过黑暗面来展示。 大部分的学生在直到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自己的心灵防御能力，很容易陷入到各种各样的思想或是概念的旋涡之中遭到污染。 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多读书多思考，构建起自己的认知防御，这些事情很花时间。 只是展示黑暗面来恐吓学生，弊大于利。 这时，手机传来了新的消息。 我是魔王：“@好人不说话@猪是念来过倒，我刚刚发布了积分列表小程序。你们附近好像有一个阴阳怪气人，可以考虑猎杀一下。稍后会公布前一百的奖励。” 积分列表上五花八门，涵盖了很多污染者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主播和各种妖魔鬼怪。 表上写着的是主播的id，冯不识在表上找到了那两个黑主播。 “好人不说话，10分。” “猪是念来过倒，9分。” “普通人，0.5分。” “普通主播，1分。” 冯不识和李日天都感觉到了棘手。 一张积分表不算什么，但是一张积分表背后透露出来的东西就让人无法平静了。 从头到尾，黑主播的id共有上千个，各种各样的污染者和妖魔的类型也有上百个。它们都各自被标注了相应的积分，而且还限定了范围，以304号基站为中心向四周拓展，共计二十多平方公里的面积。 更麻烦的是，上面还出现了一些不是黑主播的id，他们的名字旁边都标注了诸如“航空城”，“麻山镇”等各种各样的华夏大区聚集地的名字。 初看之下觉得表格制作者分外贴心，仔细想想却毛骨悚然。 这些信息是怎么得到的？ 他们甚至去抓了一些普通人和普通主播来参加狩猎！ 难道地下直播的势力已经强大到这个程度了？亦或是航空城内部被地下直播渗透…… 不论哪一个猜想都不是好消息。 原本李日天他们还想着航空城能发现基站的异常，然后派人来支援。 现在已经完全不抱希望。 等到风声再起的时候，冯不识才惊觉已经天亮。 此时，有人踏开草丛在朝阳中走来。 那个面色瘦弱的中年人倒背着双手，一遍哼着歌，一蹦一蹦。 李日天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他本来就在是否抛弃冯不识回航空城之间摇摆不定，猎杀活动开始的时候他松了一口气，不用做选择了。 可是，当“我是魔王”公布了表格数据之后他的心又悬了起来，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而是航空城里他关心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出现在了这个战场上。他的心情变得很差。 因此，当瘦弱中年人出现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认为对方是敌人。 “你不要过来！” 李日天神情戒备，手上拿着一块石头当做防备。 中年人先是一愣，随后冷笑一声，他开始变形！ 耳朵变成天线，眼睛化作摄像头，嘴巴变成了超大功率的扬声器，为数不多的头发变异成复读机上的一个个按钮。 阴阳怪气人，现身！ 他指着李日天哈哈大笑：“你急了你急了！” 第七章 缩圈了! 李日天看到阴阳怪气人变形的第一时间就发动了攻击。 由于原本的手机已经抛掉了的关系，李日天现在手里能用到的攻击手段只有丢石头。 因此，他也就这么做了。 李日天丢出了自认为目前人生未知最完美的一次投掷，如同在朝阳之下向太空丢出流星。 石头去势汹汹，人体储存的能量经由手臂的机械运动转化为动能，这份动能将会经由石头的撞击发挥出最大的破坏力。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这块还长着青苔的石头会在一秒之后砸破阴阳怪气人的复读机脸，使其再起不能。 这时，阴阳怪气人摇了摇头，复读机脸启动，几根代表按钮的头发前后摇摆伸缩，嘴巴变化成的扬声器竭尽所能地发动嘲讽：“就这？” 石头霎时间悬停在他面前，巨大的动能瞬间消失。 扬声器仍在跳动：“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丢石头可以打败我吧？” 悬停的石头以一种不科学的速度开始旋转加速，片刻后，呼啸着倒射而回。 “砸中了，我会死！” 多年来在野外混迹的经验帮了大忙，李日天在思维还没有转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动采取了行动。 他向前扑倒，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躲过了袭击。 “轰！” 热浪滚滚，仅剩的摩托车被击中油箱，爆炸了。 这时，李日天察觉到余光处有影子冲向了阴阳怪气人。 “别去！” 李日天挣扎几回却无法起身，眼睁睁看着冯不识举起扳手冲向怪物。 “我只能看着别人死在我面前！” 李日天的手死死攥紧，徒劳地想要抹去心中的绝望。 “每一次都是这样，像个废物一样被人保护……” 李日天垂下了头，冯不识则冲到阴阳怪气人面前，举起了扳手。 发力的动作分外艰难，冯不识发觉四周的空气密度似乎在变大。 这是错觉，他仍然能够正常呼吸，只是四肢的发力变得越发艰难和缓慢。 阴阳怪气人冷笑一声：“就这？” 空间变得更加粘稠，扳手高高举起，努力想要砸下却徒劳无功。 但冯不识并不慌张，他掏出了已经录音许久的手机，轻轻触屏点开了播放。 手机里的扬声器以最大的功率外放：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他也冷笑：“没错，就这！” 近似凝固的空间瞬间被打破，一板手牢牢地砸在了阴阳怪气人的头上。 扬声器按键横飞，在半空中就化作黑色短发消失不见。 “我的头发！” 两部手机循环录音，最后近乎百倍的阴阳怪气如同重锤砸在了怪人身上。 “啊，我快要疯狂了！” 他的扬声器奋力发声，声音夹杂着嘈杂的噪音：“你以为我在第五层……滋……其实我……滋……在第十层！” “没有人，比我，更懂，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人身旁炸开的冲击波将冯不识撞飞。 “有效！” 冯不识看着阴阳怪气人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十分兴奋。他按照表格的建议录制阴阳怪气播放，果然对怪人造成了极大伤害。 表格资料里有详细说明原因。 阴阳怪气人的能力攻守一体，近乎无解，最大的缺点就是消耗过大，严重时会危及生命。 因此，所有的攻击方式也是朝着加大阴阳怪气人的自我消耗去的。 更高的环境气温加大消耗，用他自己的阴阳怪气来反对他自己…… 阴阳怪气人被自己的声音刺激得浑身发抖。 “发来！” 原本散落在空中的头发倒射而回，重新在缺口处长出了按键。 播放键被按下，阴阳怪气人发动了复仇的攻击。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草丛被音浪震得倒在两旁，如同有无形的臣子在为君王开道。 阴阳怪气人扬声器满功率运转，他的复读机脸也因为过于激动而通红。 他高昂着精神朝着敌人前进，扬声器中的声音也越发激扬奔放。 “滋……就这？” “就……滋……这？” “就这……滋？” …… 一步迈进，一口“就这”，当他连踏七步，阴阳怪气人的气势也达到了最顶峰。 他高喊着，欢呼着，狂风激荡，雷音四散。 巅峰之后就是低谷。 他的身体重新变换为人形，彳亍着，蹒跚着，啜泣着，风停雨寂。 零件四散，身体崩坏。 每向前行一米，眼中的疯狂就少一分。 当他走到冯不识面前时，重新变回了那个瘦弱苍白的中年男人，身形干枯，遍布伤痕。 “呵，就……就……救” “救……” “救……” “救——” 他朝着不远处的冯不识伸手：“……救我！” 冯不识伸手，那个中年男人却已没了声息扑倒在地，黑色的气体缓缓飘散。 这时，李日天走了过来，他盯着已经中年男人已经干枯了的面庞看了许久，突然说：“我认识他。” 他蹲在这个中年男人身旁，搜索片刻之后什么都没找到。 “扳手给我一下好吗？” 李日天接过了扳手，开始在地上刨坑。 扳手很钝，不适合挖坑，因此李日天挖得很慢。 “他叫闫森，我们以前是同桌。” 李日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以前畅想未来的时候就约定过，后死的那个人要为先死的人收尸，所以……” 见扳手挖坑不给力，他又去找其它工具。 最后冯不识在黑主播身上找到了两把工兵铲，一起过来挖。 “当年的幻想之战结束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缓过气来。一群用想象力武装自己的英雄和一群想象中的怪物同归于尽，我们没有了最大的威胁，但也没有了最强大的守护者。” “大家开始寻找有别于以往的力量。” 或许是见到了老熟人，李日天有些打开了话匣子：“这个历史有讲过的吧？以前的英雄是怎么出现的。” 冯不识点点头，脑子里也在回想高中历史老师所说的内容。 谁也不知道第一头怪物具体的出现时间。但是按照后来总结的一些规律，第一头幻想怪物的出现应该和第一次有人完成环球航行开始。 大航海时代、奴隶贸易、殖民地经济……以及最重要的，现代印刷术带来的民智启迪。 统一的文字形成，知识不再是垄断的特权。 当一个个铅字经由铜与火塑造而成，当一版版文章在报纸上出现，当一本本书籍随着扬起的船帆在世界流转。 一个经由文字建立起来的，巨大的想象的共同体从亿万年的意识之海深处缓缓浮现。 一个巨大的想象的共同体概念慢慢被无数学者和编辑斟酌打磨，最后他们称呼自己为：人类。 随后是国家，紧接着出现的是统一的民族。 无数想象的共同体被确立，无数人心系着无数人。 当第一个哥特式的恐怖古堡故事出现在敦伦的花边小报上时，当天的头版头条已经开始讨论某种由人类牙齿传染的狂犬病，许久之后，偶尔显露神迹的教堂牧师才会为此定性：吸血鬼。 现代印刷术伴随着大航海传遍整个世界的时代改变了许多，唯物与唯心的齿轮开始咬合旋转。 无数奇幻诡异的故事先发生在纸上，无数读者读过了无数故事凝聚了无数共识，于是它们又发生在现实中。 英雄总追逐着恶棍，天使的倒影正是魔鬼。 在无数欺诈和隐瞒之中，一些人终生在幻想的怪物作斗争，大部分人则无知地度过了幸福的一生。 直到网络世代，一切都被改变。 从书中获得力量的英雄和从书中跑出来的怪物同归于尽，给这个新生的时代留下了一个破损不堪的世界。 “那些前辈经由各种故事获得了无数的力量，他们也杀灭了无数怪物。” “只是网络时代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李日天掰着指头数数：“一开始网速并不快，大家还只能看字，本质上仍然是属于书本的世界，只是换成了电子介质。” “后来网速变快了一些，是图片的时代，半图半文的各种博主成为了弄潮儿。” “现在，我们发展起了更快的网速，所有人都发现，直播成了如今最合适的方式。” 一边说着，土坑已经挖好了。李日天亲自把闫森埋了进去，冯不识帮他找了一块简单的石头当无字碑。 埋葬好故人，李日天重新振奋精神：“接下来我们要……” “叮咚！” 这时，又有新的消息提醒。 我是魔王：“@全体成员，为了促进大家的狩猎积极性，地图上将会被划分成安全区和非安全区。非安全区域将会被狙击手主播直播狙杀，安全区域则会屏蔽该主播信号和视域。安全区随时间范围向304号基站推进。各位，行动起来吧！” 随后是一个安全区域的小程序。只要打开了定位功能就能大致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 两人的位置现在是安全区的最外围，而下一次的安全区变换是在几个小时之后。 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得朝304号基站前进。 现在还只是在最外围，可是随着越靠近中心，他们可能会遇到的敌人数量和力量都会强上不少。 不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们都必须想办法获得更多力量！ 而获得力量的方式，就是直播。 通过直播，构建自己的超凡力量！ 第八章 人造超凡 “咚！” 一声沉闷的枪响将两人的视线往回拉。 紧接着，一个头戴马脸面具的人慌不择路地从非安全区方向冲了过来。 两人躲在摩托车已经熄灭的残骸附近防守，可是那个戴着马脸面具的人见到两人却丝毫没有反应。 他身形怪异地朝前奔跑了好几百米，最后倒在一片血泊之中抽搐。 两人小心地靠近，发现倒在地上那人已经不再动弹。 那人背上有个拳头大的创口正在往外冒绿水。 太阳越来越大，而那个男人的骨肉也慢慢地在混合着绿水血泊中下沉，然后消失不见。 最后只剩下那个男人面具以及一些衣物。衣物鼓鼓囊囊，翻开发现盖着的是一部还在直播着的手机，直播间的观众零零散散，标题是马哥带你野外开派对！ 往上翻，零星有一些弹幕记录。 “主播这个安全区是什么玩意儿？” “你不信？别作死啊，消息里都说了会有狙击手直播猎杀。他可是超级残暴的主播，直播间是9999，绰号锋哥，一手狙击枪玩得出神入化，他是真的能八百里外干掉地方的机枪手的。” “别去啊，主播，别去啊！” 零星几个弹幕在劝阻，大部分弹幕都在拱火。 “别听那些胆小鬼瞎说！我锋哥人帅心善，就算是担任狙击手也会网开一面的。” “肯定会给主播留个全尸的。” “主播你真去了？” “主播？” “？” 在某个时间段弹幕密集地飘过问号，最早的那条正是冯不识听到枪声的那个时间。 “r.i.p为主播默哀。” “默哀……” 看到直播间房号，李日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是恰恰锋！” 恰恰锋是四年前出现在地下直播世界的，带着一个鱼头面具。 他的能力经过许久摸索，最终变得极为强大。 恰恰锋的超凡能力名为“恰人”，只要在直播期间以狙击的方式杀死了敌人，敌人的尸体就会以各种诡异的方式消失，而恰恰锋的鱼头面具则会因此变大，他的破坏力和防御力都会因此变强。 这种能力只有一个坏处，鱼头面具变大的时候也会变重，每杀一人就会变重一斤。 冯不识顺着弹幕进入了那个主播的房间，房间名赫然为“锋吹得我喘不过气”，有一个身形健壮的人带着一副用钢架支撑着的鱼头面具侃侃而谈。直播房间还挂着一个计数器，上面写着：今日鱼头，八百斤。 “这也就意味着恰恰锋的超凡能力已经增幅到了八百倍！” 李日天迅速收拾好了各种该带的物品，带着冯不识朝304号基站的方向跑去。 “我们不用想从非安全区跑出去的事情了。随着恰恰锋的鱼头越来越重，他的狙击破坏力也会越来愈大。如果在非直播状态下被射中的话和被导弹击中差不多。” 冯不识没有反对意见，他默默地看了一眼地图。安全区已经在缩小了。 “现在我们距离的直线距离还有21公里，按现在的速度行进的话大概要花至少十二个小时才能到基站。” “不用考虑睡觉，我们比较缺乏水和食物以及……”冯不识看了看手机，发现电量只剩下了百分之七十，“手机电量。” 太阳已经慢慢爬高了，李日天带着找到了一处树荫。 越靠近基站，附近的杂草也越发茂盛。两人坐在树荫下极目远眺，看到的只是一片绿色紧接着一片绿色，而人工开辟的道路若隐若现。 当吃掉仅剩的一些食物之后，两人补充了足够的水分。李日天也下定了决心，对着冯不识说道：“这活本来不该我来做，但现在情况危急……那么，你打算构建怎样的超凡能力呢?” 冯不识一愣，他发现自己还没有好好地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由老师来做的。通过老师的引导，学生逐渐熟悉并实践超凡能力从无到有的过程，理论结合实际，慢慢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按照时间来算，这个学期冯不识也该开始实践操作了，只是没想到碰上了各种突发事件。 “你仔细考虑一下，想好了之后我帮你搭建场景。” 构建超凡能力是需要搭建场景的。通过直播构建超凡能力的过程和欺骗别人的过程差不多，唯一区别的是主播需要欺骗成百上千的人，让他们相信自己拥有超凡力量，最后由那么多人相信了，他才会真的在直播的时候拥有超凡力量。 而欺骗观众的第一步，就是搭建场景。 根据自己想要塑造的超凡能力来搭建场景。 “当初我是从用嘴含冰块开始的，观众逐渐相信我呼出的气体在进入到空气中的时候会变得格外炽热。本来按照我的设想最后能演变成高温吐息的……可惜有几步太急走错了。” 李日天到现在还是分外惋惜：“当初我急于求成，为了更快地看到火焰，我采取了街头艺人吐火的方式。” “方式很冒险，结果却一言难尽。” 最后所有人都相信李日天吐出的东西能变成火焰，但不是吐息，而是火焰口水。 他花了许久的努力才让观众相信，他吐出的口水变成火球之后具有一定的飞行能力。 李日天语重心长：“超凡能力的构建很重要，要考虑实际认真对待。” 李日天的“考虑实际”有一个潜台词，那就是综合现有条件能达到的画面。 他们的时间不足十二小时，这是计算过安全区的收缩的，而再过六个多小时又快要天黑了，他们的时间很紧。直播又极其消耗电量，手机电量的计算也是必不可少的。 李日天希望冯不识的超凡能力不要太花时间和精力。 冯不识的考虑则完全不同。 冯不识现在仍然拥有不俗的力量和极强的体质。 他临走之前曾试着用摩托车残骸测试自己的力量，完全超出了预期。恢复能力也很强，他从茅草屋中挣脱以及后来和两个黑主播搏斗的时候都有损伤，几个小时已经完全结痂。身上原本青紫的部分也慢慢变得红润。 他没有正式开过自己的直播间，但已经常驻了这份超凡力量。 接下来的时间很紧迫。安全区在收缩，一路上还会有各种未知的威胁。定位显示的直线距离确实只有二十多公里，但是实际的路况不会那么顺。绕七绕八，还会经过一些危险地点。 而手机的电量也是一个重要的资源，主播的战斗力以及群主发送的信息，这些都要依赖手机。 最后，经过重重考量，冯不识选定了现在的方向：“格斗。” “那我来当你的对手。” 李日天见过不少选择格斗当自己超凡能力的人，也帮着配合了不少格斗超凡能力的构建，有极其丰富的当托经验。 “格斗方式的超凡能力有强有弱。强如一击男，他是真的能一拳打爆一座山；弱的那些主播在直播的时候甚至会反向超凡——他们只有在下播的时候才打得过小学生。其中的区别在于一点，对比。” “选择格斗能力，要营造出好的效果，最重要的就是能找到一个好的对手。对手越强，和对手战斗的过程中你的超凡能力也就成长得越强。” “我来当你的对手正合适。你的身形只是个青少年，就算我们待会儿直播的时候带上面具也能很容易地在体型上看出差距。到时候身形瘦弱的主播击败了我这个还算健硕的主播，观众越惊叹，那么对于你格斗超凡能力的加成就会越强。” 冯不识摇摇头：“还不够，我的力量本来就比你更强。就算不是假装我也能近身打败你。我需要更高一层的力量。” 李日天皱眉：“你想构筑超自然的概念？可是以我们现在的条件做不了太多。” 李日天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对火焰超凡力量的构建还是有一点心得的，我们可以尝试都构建火焰力量。” 他打开了一直带着的矿泉水瓶，一股汽油味扑面而来。 “为了窃取火焰的力量，我们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第九章 火拳 时间很紧迫。 由于安全区的缩小，他们又换了几次位置，最后选定了一个还算可以的地方。 还是在一棵树下，附近有一条小河流过，生长的草丛与河水之间有一片河滩缓冲，两人正是在河滩上。 首先，要做的是准备工作。 李日天对此很有经验：“有时候，我们通过直播获得超凡力量和读小说差不多的。我们需要让观众明白一个概念，这样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时，他们的心灵力量才会朝着这个概念聚集凝结。” “首先我们需要有火焰的画面，让观众接收到火焰的概念。这个时候可以先不用浪费汽油，我们用木柴烧火。” 两人在赶路的时候也在有意识地搜集各种干柴，这个时候垒在一起聚成了一个小型的木柴堆。 “你有打火机吗？” 在路上的时候冯不识给李日天讲述了自己出现在诡异茅草屋的事情，因此李日天知道冯不识从茅草屋出来的时候身上还有打火机。 冯不识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发现只剩下了从黑主播身上搜到的手机，打火机在刚才赶路的时候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看到冯不识的神色，李日天已经了然，他点了点头：“看来我们只好钻木取火了。” 过了几分钟，冯不识发现李日天还坐在地上抬头望天，不由得问道：“你不钻木取火了吗？” 李日天一脸严肃：“我在想钻木取火的技术细节。” 冯不识感到无语。 但这也不能怪李日天。他这一代人从小到大都是在城市中生活，大部分人都只是通过历史知识了解到有钻木取火这么一件事，但从来没有机会尝试。 就算是像李日天这样选择成为野外主播，每次出发前也都会准备好各种各样的物资和设备，引火之类的东西也从来不缺。 只是这次碰到了冯不识，两个人都变得倒霉，他才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情。 李日天在回忆着书中的描述：“摩擦生热……摩擦生热……对，用木头与木头摩擦生热！” “冯不识，我们先找一些形状合适的木头摩擦之后……” 李日天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这个时候冯不识也刚好钻出火星，将其丢进干燥松软的易燃物中成为火种。 冯不识小心翼翼地捧起火种对着进风口吹气。 “呼！” 呼出的气体带着生命的温度促进了燃烧，火焰在干枯的草叶上发芽生长。 火苗被丢进木柴，树枝的木质结构经由燃烧释放出在无尽岁月中集聚的能量。 “学校里现在也教钻木取火了吗？” 李日天看着燃起的火焰颇为惊讶。 冯不识的钻木取火实际上是在前世看到的，这是第一次实践。他的上一世的大部分时间也都生活在城市中，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通过视频网站看一些乱七八糟的视频。 “是啊，野外形势越来越严峻了嘛！” “确实是越来越严峻了。” 李日天认同了这个说法。 作为一名专职野外的主播，他感受颇深。 野外有越来越多怪异的妖魔和怪物，现在连地下直播世界世界都敢跑出来搞事情了。 “火焰的画面已经有了，接下来是想办法让观众相信我们拥有火焰的力量……” 交代完毕之后，冯不识两人稍微改造了一下黑主播们留下的面具，戴着面具打开了直播间…… “老马带你玩火！” “为什么这两个主播看起来有些熟悉……” 与此同时，刚击杀完一个敌人的孙留君找到一处安全地点修整，他在逛直播平台搜集敌人信息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奇特的直播间。 这个叫做“超会玩火的老马”的直播间里有两个主播，一人戴着被灼烧过的马头面具，身形偏壮；另外一人身形瘦弱，戴着的是猴头面具。 “应该是个主播带新人。” 这很容易看出来，那个一直自称老马的人语气欢快和弹幕互动积极，而那个戴着猴面具的年轻人不怎么说话，身体僵硬，只是老马偶尔提到的时候才会动一两下。 “接下来，我们俩将会为大家带来火焰表演！” 转折生硬、语气浮夸，怪不得观众数量并不是很多…… 如果不是那股找不到源头的熟悉感，孙留君也早就换一个直播间了。 “看老马的火焰吐息！” 那个马脸面具的人操着一口中年男人的声音，姿态妖娆，嘴里像是含着什么东西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凑到了精心摆放好的一条鱼附近。 孙留君一眼就看出这条鱼有猫腻。它被固定得死死地，只呈现鲜活的这一面给镜头。 看起来这个主播像是想构建和火相关的能力，如果是孙留君来操作的话，他会把这条鱼两面分别处理。主播动作之前，展现这条鱼正常的一面，主播采取动作之后，展现这条鱼被处理过的那一面。 这样会有观众相信主播拥有和火焰相关的超凡能力，这份超凡能力的杀伤力至少能影响出现在镜头里那么大的鱼。 “嗬~t……呸！” 马面具主播临时改嘴，即将脱口而出的“tui”变成了“呸” “轰！” 伴随着一阵微弱的风声，被架起来的那条鱼瞬间被火焰覆盖。 而这个时候镜头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干扰开始摇晃起来，等到再稳定的时候那条鱼身下变成了小火，身上仍然覆盖着火焰。 主播用木棍把鱼肉拨开，赞叹地点了点头：“熟了，很香！” “翻面？” 孙留君已经看透了马面主播的把戏。 现在看来这个马面主播构建的是喷火的超凡能力，火焰的杀伤力概念还算不俗，能瞬间烧熟一条鱼。 他构建的方式也很简单。首先通过精确的火候控制，让一条鱼呈现半面鲜活半面熟透的样子。等到主播动作之后，迅速点着火焰，趁机扰乱摄像头并把鱼翻面。 等到观众再看到鱼的时候，他们会自动脑补上一秒的鲜活鱼肉已经熟透，心里就会下意识认为主播拥有火焰能力，这份超凡能力能把一条鱼瞬间烤熟！ 经过马面主播的设计，大部分观众都会被诱导这么想，最后主播也就会获得相应的超凡能力。 少部分人在主播的角度来倒推的话，倒是很容易发现这个设计。 “不过刚才那个马面主播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有点像某个看过的直播间……” 这时，马面主播走出画面，猴面年轻人走了上来。 孙留君有一丝好奇，这个猴面也会选择火焰相关的能力吗？ 这其实很难。 大部分观众和喷火有关的注意力已经被刚才的马面主播吸引走了，就算这个猴面再复刻一次一样的操作也不一定能吸引到足够的注意力，更别谈构建超凡能力。 孙留君注意了一下，这个直播间的人并不是很多，一开始马面和猴面出现的时候不到十个人，这些注意力还不够凝聚超凡力量。 就算是展现瞬间烤鱼凝聚火焰超凡能力概念的时候，将近百人的注意力也只勉强够构筑出火焰，威力不一定有他想要塑造出来的那么强。 马面主播欺骗观众自己拥有的火焰超凡能力能够瞬间烤熟一条鱼，在这点注意力加持下，塑造出来的超凡火焰最多能点着干草。是空有火焰的形而没有太多火焰破坏力的样子货。 “各位好，我要给各位表演的是火焰拳。” 猴面装模作样地乱舞一通，孙留君则是看得目瞪口呆。与此同时，他觉得猴面主播的身形越来越眼熟。 “哈哈哈哈哈，主播不要逗，真当逛地下直播的人没上过学呐？谁不知道这是广播体操·舞动青春啊！” “主播出腿势大力沉，双手如同奔星赶月，绝对是把踢腿运动修炼到极致的人！” “我看主播的体侧运动修习得也很好，姿势标准，攻守一体，等闲人是打不过他的，哈哈哈哈……” 没错，孙留君是经受过应试教育走出来的人，他也看出来直播间里猴面正在一丝不苟地做着的是体操·舞动青春！他对于猴面主播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没有背景音乐，但猴面主播一丝不苟地做完了全套动作。 或许是触发了什么推荐机制，在猴面主播做体操动作的四分半中，弹幕讨论越来越激烈，而直播间的人数也在这个时候悄悄来到了1024。 “刚才只是热身，现在才是我真正的力量。” 猴面主播打了个响指：“火焰！” 一道火线从画面之外瞬息延展而来，在冲到猴面主播面前的时候分别流向猴面主播的双手。 主播双手紧握，火焰在拳上缓缓燃烧。他的全身出现在镜头之中。 他笑着对镜头说：“接下来我给大家表演火拳。” “天！他不怕火烧吗？” “他这么瘦弱，这是怎么做到的！” “真的有人能操控火焰！” 弹幕瞬间沸腾。 “是冯不识！” 孙留君原本是靠着树干休息的，此刻也坐起来了。戴着猴子面具的主播身形全部露出的时候他就认了出来，主播正是冯不识。 上千观众的注意力涌向冯不识，无数心灵力量在他身上聚集。 “超凡力量啊……” 冯不识的肉眼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周身暖洋洋的。 只留下李日天在镜头后面无比郁闷，属于火焰吐息的注意力被冯不识抢走，他现在连干草都点不着。 第十章 黑暗中燃起的火 “呼……就快到了，加油！” 女生一边跑一遍不时看看手机上的画面，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身后传来怪物沉重的脚步声，她咬了咬牙，继续朝着前方跑去。 紧接着跑了一段距离，豁然开朗。 前方不远处正是直播间里的画面，一个带着猴面的人双手之上有火焰燃烧，一旁是早先出现过的马面主播。他们正站在一片废弃的建筑物面前，猴面主播望着这片城市的尸骸一言不发，一旁的马面却在指点江山。 这时太阳西下，光线渐渐从暖色转冷，两个带着面具的主播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犹如睡前故事中总在夜晚收割生命的死神。 女生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跑向这里的选择是否正确。 可是已经来不及再跑开了，野兽的沉重呼吸声已经近在身后。 于是她奋力朝着猴面主播跑过去，用尽最后的勇气高声呼喊：“救命！” 冯不识转过头，看见不远处有人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堆奇形怪状的生物。 “大叔，那个人是在喊救命吧？” “我们现在跑的话还来得及。” 两人对话驴头不对马嘴，却都领会了各自的意思。 “他一定是在喊救命。” 冯不识语气坚定。 “反正在直播，随便你吧。” 李日天只是翻了个白眼。 那个人隔得那么远，光线又不是特别好，这么看过去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听得清他说的是啥。 分明就是冯不识少年正义感爆棚找的借口罢了。 不过这群追过来的怪物也不是什么问题。 以那个人目前逃跑的身形和速度来看，怪物的速度也不快，实在打不过他们还是可以跑的。 现在也刚好可以巩固加强一下现有的超凡力量。送上门来的活靶子不要白不要。 塑造超凡力量的方式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对比。战胜越强的对手也就能塑造出越强的超凡力量。 如果只欺负不会动的鱼的话，他们的超凡力量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强大，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足以在这场狩猎之中自保。 “半个小时，如果半个小时解决不了的话我们就跑吧。手机电量不多了。” 不只是手机电量，还有照明的问题。 从中午到现在，他们经历了几次缩圈，最后在这片区域暂时休息。身上水还剩一些，最大的问题在于手机电量和照明。 照明用的是从摩托车上拆出来的模块，支撑不了多久。两部手机来回使用，他们只能匀出半个小时的直播时间用于“多管闲事”。 冯不识摆摆手，小跑着朝那人靠近。 随着越来越靠近，他也在缓缓加速，手握成拳，虚空中有火线延伸而来，他的双拳燃起火焰。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颗奔火流星，狠狠地撞进了怪物群中。 李日天按照多年的主播经验，将手机摄像头摆放好特定的角度，现在光线正好，这个角度能让人在现有条件下将注意力更集中到冯不识的身上去。 “呸呸呸呸呸！” 他走到镜头的角落吐火，如同顶在基地前的防御塔一般缓慢但坚定地吐着一团一团的小火球。 火球威力并不强，最主要的是一种态度，表明他和邪恶抗争到底，他也是想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收割一波注意力，可惜在冯不识虎入羊群般的姿态面前显得软绵绵的。 最终他也只能发出和一些弹幕一样的感慨： “到底谁才是怪物啊？” 火焰流星在怪物群中炸开，那个呼救的人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冯不识身上的火焰在四处炸开，无数的怪物燃烧着哀嚎在黄昏中奔逃。 火焰撕裂了黑暗。 冯不识有两世的记忆，自然知道李日天的言外之意。 是啊，眼前这人身份不明，只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救命”就这样冲上来面对未知的风险，这样的人不是很傻吗？ 是很傻。 不论哪一世，冯不识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可是，真的就是有这样的傻瓜。 在上一世的记忆中，是无数的警察、消防员、医护、战士……他们无数人的青春热血为他人奉献，这些人都很傻。 他们也不一定知道自己为止付出热血和信念的那个人是谁，可他们还是去做了，当被问到原因是，答案也总是“应该的”。 为什么不去追逐利益呢，钱不好吗，花花绿绿的世界不好吗，大哭大笑高呼我是世界之王不好吗？ 冯不识做过社畜，知道光鲜亮丽的背后是无尽的虚无。他在很多夸赞和谩骂中长大，能巧妙地以合适的表情面对合适的人，拿捏合适的腔调做合适的事情。 明哲保身、点到为止，绝不付出，贪婪地攫取更多收获。 这样的他总是会看到傻瓜们一次次的奉献，他从不为这样的新闻点赞，但脆如冰晶的心里满是羡慕。 羡慕不是嫉妒，是黑暗中沉寂的那个人想要向着光靠近，他也想做一次傻瓜。 冯不识不知道那黑暗中爬行着的是多么强大的怪物，不知道自己的火焰是否能够烧尽这片阴暗，不知道自己的勇气还能支撑自己走多远。 但是想试试看。是无数个日夜之中的冯不识在无数的叹气之中被拒绝了无数次之后心里燃起的小小火焰，试试看吧，哪怕就一次，不管结果如何。 傻瓜挥舞着王八拳，打死了不少黑暗中的老妖魔。 拳上燃起的火焰如同刀锋，精准地划破黑暗编织的罗网。 “太强了……” “太强了。” “太强了！” 无数的弹幕刷屏。 越来越多的观众涌了进来，越来越多的注意力在冯不识身上凝聚。 无数隐藏在屏幕背后的人与冯不识产生了这么一段时间的情感连接，他们开始期待，期待冯不识能如同英雄一般拯救受害者于最危难的时刻。 冯不识响应召唤，沉默地向黑暗挥拳。 火焰燃烧，不只是炸开了怪物们丑陋的形体，还点亮了所有观众心中的那一团火。 黑暗，一定要有人来驱散。 怪物从黑暗中走来，那英雄总该出自光明 冯不识的身形和观众们期待的英雄重合。 因为是英雄，燃烧着的火焰一定威力强大，于是双拳更加紧握，无数血肉怪物甚至在被火舌舔舐的瞬间焦化； 因为是英雄，挥舞的拳头一定充满力量，于是肌肉紧绷，无数怪兽被他一拳打昏或是击飞； 因为是英雄，拳脚间的战斗一定拥有高超技巧，于是手脚变得更加轻盈，冯不识如同穿花蝴蝶一般在数之不尽的怪物之中上下翻飞。 黑暗已至，观众们看不到冯不识的具体形貌，但是在李日天刻意打光以及双拳的火焰之中，他们看到了火花如同繁星在黑暗中绽放。 无数形体扭曲的怪物在黑暗中若影若现，可它们恐怖的攻击却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滑稽与可怜。 双拳燃起火焰的冯不识如同火神降世，一拳一拳，打碎了这片追击而来的黑暗。 最后怪物们重新躲入黑暗舔舐着伤口，带着哀鸣奔逃远去。 “火神威武！” “火神威武！” “火神威武！” 黑暗散去，带着猴面的少年自火焰中归来。 李日天没有放过这个绝好时机，从摩托车拆下的车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在他出神入化的打光技巧下，冯不识身上的阴影散布得恰到好处，配上双手仍在缓缓燃烧的火焰，明明是一个人，却营造出了败敌百万师的气势。 无数弹幕刷屏，更多的心灵力量在他身上凝聚，双手的火焰变得更加凝实，无数碰撞撕扯的伤口在慢慢愈合。 冯不识闭目感受这一切，身上暖洋洋的，他朝着虚空处轻轻躬身致谢。 是为了无数次在心里暗暗立下的誓言，是为了这一次做到了的“早知如果”。 这一次战斗之后，冯不识的心灵变得更加坚定。 “他真是第一次直播吗？” 观众之一的孙留君深受震撼。他很确定，冯不识直到和那个李日天接触之前没有正式进行过直播。可是这寥寥几次直播，他却做到了李日天那么多年都未曾达到的程度，甚至凭一己之力把直播间的观众数拉升到一万人。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女生的眼里映射着燃烧的火，带着猴面的少年自火焰之中走出，笑着问她：“你会治疗烧伤吗？” “啊、啊好的。我身上有药膏。” 冯不识这才知道他救下的是一个女生。 但男女无所谓，能治疗烧伤才是头等大事。别看他双手带着火焰上下翻飞上下翻飞酷炫得不行，但是双手也被烧伤得不成样子。 战斗的时候还好，有观众的心灵力量撑着，他的临时英雄身份恢复力和火焰抗性都得到了不少增强。 李日天跑过来，为了省电也为了不暴露救下的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他关掉了直播。 “你可真是个狠人！” 李日天说道：“你还是有点太急了，直接把汽油往手上倒。” 冯不识笑笑：“不急不行，再缩几次圈我们的处境会越来越危险，必须要有比较强大的超凡能力来应对才行。” 中午的时候他们已经差不多营造好了李日天的超凡能力，和吐火差不多，只是为了保留一点差异性，他的发力动作从“tui！”变成了“呸！” 等到冯不识时，他发奇想，想凭借自己常驻的体质挑战直接控制火焰。 他把自己双手沾满了汽油，远处用一根浸染汽油的棉线点火，营造出虚空生火的画面。 因此当画面外的火线延伸之后，就是双手燃烧着的火焰。 还好他表情管理做得不错，让观众认为这个火焰没有实际上造成伤害，观众的认知使得冯不识双手没有被进一步烧伤。 但一开始烧伤的部分确实是一直都存在着，不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造成二次损害。 两人身上是都没有专门治疗烧伤的药品的，如果这个女生不出现的话冯不识只能自己硬抗，等它慢慢痊愈。 “嘶——” 冯不识涂上了药膏，可是英雄状态消失，他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也下降了，被烧伤的地方疼得不行。 “啊，啊对不起，我轻点……” 女生手忙脚乱，手都在抖，用力时轻时重。冯不识手上更痛了，这回吸取教训不敢出声。 “好了。” 女孩接过李日天递过来的干净布料帮冯不识包扎。 冯不识双手缠好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刚才痛得整个人差点没站稳。 “包扎得……非常好！” 冯不识满是痛苦地说出这句违心的话。 女生显得很开心：“谢谢，谢谢，我也是第一次替别人包扎。” “怪不得包扎得这么紧！” 冯不识在心里吐槽。 但药膏的效果确实不错，配合他超强的体质，双手上已经传来痒痒的感觉。 一旁，李日天的脸色从一开始的疑惑，再到惊讶，然后是兴奋，最后归于平静。 他开口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姓陈？” 那个女生点头。 “你爹是不是陈天浩？” “你也是航空城的人？” 李日天点了点头并摘下了面具。 “大叔，你长得很面善，我不认识你。” “那你认不认识他？” 冯不识听从示意也摘下了面具。 “你是冯不识！” 女生惊呼。 见到冯不识十分疑惑，李日天解释道：“你不认识她也很正常，你此前没有正式当过主播。她爹是主播工会的会长陈天浩……” “我是陈并霜！”女生自我介绍道。 “唉，我本来想着会长的女儿在这里，我们只要直播一下，会长看到了画面还不赶紧来救女儿？可是……” “可是我在这，一切的结果就都不好说。” 冯不识做了精确的总结。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算是有了一些希望，可以期待一下。刚刚大战一场，我们需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与此同时，航空城的主播工会中，会长陈天浩也接到了自己女儿的信息。 一开始他缓解了焦急的心情，但当他随后发现女儿最后出现的地方正处在黑直播平台中提到的狩猎区域时，又变得咬牙切齿。 “霜霜，她怎么会出现在那里！该死的赵若星！原来抓走我女儿的是你们！” 陈浩天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将赵若星的信息输入到工会的悬赏系统中，同时还通过了一直被他压住的“狩猎事件处理报告”。 删掉手机中黑主播的威胁信息，女儿现在已经找到了，他和那群搞狩猎游戏的疯子已经不存在合作的可能。 随后，他再读了一遍孙留君最后传来的信息。 “赵若星疑似黑主播!” “304号基站疑似沦陷！请求支援！” 陈天浩将短信看了又看，随即自嘲一笑：“看来我真的是老了……” 这时刚好秘书前来交接“狩猎事件处理报告”，他叫住了要出门的秘书。 “集结人员，目标，304号基站！” 第十一章 游乐场 入夜了，304号基站的办公室内的灯还开着。 赵若星看着手中女孩的照片怔怔出神。 “大人，航空城方面已经收到了我们放出的消息。” “那进行下一步吧，狩猎已经到了关键阶段。” 赵若星悄悄把照片收了起来，接过了助手递来的文件。 临走前，助手问了他一个问题：“大人，我们做的事真的能召唤神灵吗？” 赵若星笑了笑：“当然。这里有血祭，祂一定会来的。” 助手走后赵若星反锁了房门，端端正正地坐在办公桌前。 十五分钟之后，加密后的网络电话打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祭品马上就要到祭坛了，很快就能开始仪式。” “很好……” “大人！” 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赵若星开口挽留：“这些人……都会死吗？” “我以为你早就做好了觉悟……” “大人！我当然拥有足够的觉悟，这次的献祭我一定会办好的！” “你只要相信，神全知全能。” 电话被挂断。 赵若星扫过自己的电脑屏幕，屏幕上是一张老报纸的照片。 报纸的标题是“小女孩意外坠落身亡”，文章的配图是一对兄妹在游乐场的合影。 “滴——” 直播的开启声音打断了赵若星的沉思。 这一次直播推送的是双平台，而且这一次之后他能不能活下来还另说，戴不戴面具没有区别。 赵若星对着镜头鞠了个躬，然后端端正正站好，微笑着说：“各位好，我是赵若星。是航空城直播工会的一名主播，也是黑主播鼠面。我的能力是空想。” “简单来说，我可以通过意念实现一些东西。” 这个时候他还示范了一番，凭空将一根牙签变成了一枚针。 “在我身后这台脑力仪的帮助下，我将做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赵若星在特制的椅子上坐下，摄像机绕着他转了一圈。 无数的导线从椅子处延伸出来，最后没入墙壁中。 “我要让所有人都做梦，做同一个梦。” 发言之后赵若星就穿戴完毕坐了下来。 他感受着耳边电流的流窜，打开了音乐。 胸腔里心砰砰直跳，他亲自按下了按钮。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赵若星为中心，以整个304基站为中心朝四周辐射。 而那首歌也正好开始播放，歌声是一个男人正在高声嘶吼： “请给我希望，哪怕是杀戮……” “前面有一个游乐场！” 冯不识眼尖，发现了立在角落里的指示牌。 “好心情游乐园，向东两百米。” “太好了，我还没有见过传说中的游乐场呢！我们快去看看吧！” “也好，我想去看看我的青春回忆……” 冯不识心里满是怪异感，这么个地方出现游乐园实在没有道理。 倒不是说哪里的细节问题，只是出于一个简单的逻辑推论。 他们现在走进的是这一片城区，按照附近各式各样的废弃店铺来看，这片城区还是颇为繁华的。中心商圈、高档酒店……这个地方附近出现一座游乐园就很奇怪。 租金太贵了。 游乐园的利润率没那么高的，就算是真的要开游乐园的话，也应该开在偏郊区但交通比较便利的地方。那里的土地面积大而且租金便宜。 除非那个游乐场有什么特殊之处，不然实在说不通。 “小心可能碰到敌人……” 冯不识说话越来越小声，跟在了两人身后。 “他们的言行举止有点奇怪……” 虽然和两人算不上知根知底，但短暂的相处还是能大致感受到一些性格特征。 李日天是一个有些自卑的中年大叔，早年生活应该比较落魄，似乎还有个什么故事，颇有责任心。长期的野外直播经历让他拥有许多野外生存技巧和该有的警惕。 陈并霜性格偏软，但行事理性果断。她在野外醒来之后很快就找到了身旁的手机，通过观察周围特征和筛选平台找到了冯不识他们的直播间并朝着这里靠近。 可是现在两人的行动太诡异了，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游乐场，他们却不考虑可能存在的诡异妖魔就这么走了过去。 “难道我们已经中招了？” 心念及此，冯不识冲上去想要拉住两人。 可是猝不及防摔了一跤，脸上挂了彩。 两人这时候才转过头说了些什么，可是不管冯不识怎么努力分辨就是无法明白话语中的意思。 最后李日天把他扶起来，两人把冯不识架着朝游乐场走去。 冯不识竭力挣扎，发现自己使不上劲，原本通过直播获得超凡力量完全使不出来。心念所及的火拳也没有半点踪影。 两百米并不长，当冯不识还在尝试着用脚去踢人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到了游乐场门口。 “我们到啦！” 如同突然打开了音量键，冯不识一下能听见周围的一切声音。 两人把冯不识扔下，开开心心地走进了游乐场。 游乐场随着两人的迈进慢慢通了电，旋转木马、碰碰车、海盗船……冯不识抬头看见门口的招牌和路灯亮起，上面的名字是“好心情游乐场”。 可冯不识丝毫感觉不到好心情，他回头望去，发现身后隐没在黑暗之中，而他们唯二的光源已经被两人拿走。身上的手机又不翼而飞。 此时此刻，通了电的诡异游乐场要比身后的黑暗更让人安心，冯不识走进了游乐场。 与此同时，孙留君修整完毕，重新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他重新戴上了小丑面具，打开直播间。可奇怪的是，这次直播间里来的人很少。这些观众的注意力不够支撑他超凡能力。 原本能在土中如同游泳一般自如，现在可能就像是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爬。 观众减少这件事非常奇怪，现在只是晚上八点而已。 一般来说，晚上八点的时候是黄金时段。虽说头部的那些大主播会吸引最多的流量关注，但剩下的这些观众也要比白天的数量多得多。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孙留君疑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观众变成了1000，而且过了五六分钟都没有改变。 这才心下了然，被限流了。 限流是很常见的手段，主要是正规露面的直播平台在用。主要目的是为了清除不良内容或是对主播进行处罚。 可地下直播平台一向标榜匿名性和自由，这样的手段他做起来天然没有道德优势。用户和主播都会因此产生反感进而流失。 很少有地下直播平台敢这么做。 “304号基站的真相！！！” 这时有一个直播通告突然跳出，占据了这个手机页面。不点进去甚至找不到关闭按钮。 孙留君点进去之后发现露脸的是赵若星，这回实锤他是叛徒。 当听到赵若星说“我是航空城主播工会的主播”的时候，他处于谨慎切换了系统，发现正常的信号恢复了，一连串来自航空城方向的信息挤满了消息提示屏。 他快速点掉，与此同时进入正规直播平台，正好听到赵若星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 “让所有人做同一个梦！” “梦……” “梦……” “梦……” 当孙留君从晃神中清醒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在一间夜晚营业的游乐场门前排队。 门口的招牌上用发光灯管拼出了“好心情”三个字，身后的人络绎不绝，有一个身材强壮的中年人在嘀咕着“我的八百斤鱼头”。 身前是一个疑似冯不识的背影走进了游乐场。 他拔腿向前追，却被工作人员拦下： “请不要在门口喧闹跑动。” “赵若星！” “赵若星”笑了笑，让开了路：“请不要随意跑动，注意安全，祝您游玩愉快。” …… “会长！会长！有新的突发情况！” “信号恢复了，但是我们观测到在那片狩猎区内的人全部昏倒了！” 切过监视画面，只见无数黑主播的手机画面都在奇异地直播同一件事，睡觉。 所有参与了狩猎的黑主播的画面，无一例外全都在睡觉。 就连被置顶的“叛徒”赵若星的直播间里，所有的工作人员固定好机位之后也各自倒在了直播间里。 一旁一个戴着眼镜的工作人员纠正道：“是被催眠睡着了，不是无意识的昏倒。他们在倒下之前都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是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倒的。”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直播的画面是有专人蹲守的，当即有人向陈天浩报告原委。 “狩猎只是让人走进辐射范围的借口，真正的战场却在梦中吗？” “真有你的啊，赵若星！” 第十二章 昂贵的票价 “会长，直播画面又变了！” 陈浩天亲自凑到了屏目前，看到原本所有人都倒下的办公室画面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黑暗中游乐场的大门画面，大门上的“好心情”三个字显得格外明显。 游乐场在黑暗中显得分外诡异，游乐场中五颜六色的灯光让陈浩天看得心里不安。 “好心情是哪里？” “找到了！” 助手小王这个时候传过来一份资料。 “我对比了这家游乐场的部分特征，发现和十几年前一家叫做‘好心情’的游乐场非常像！” 资料里显示的是游乐场的白天正面照片，仔细看能看出一些相似的地方。 此外旁边还有一则相关的新闻，标题是“小女孩意外坠楼身亡”，文章的配图是一对兄妹的合影。 “新闻中的那个哥哥就是赵若星。” 陈浩天看着新闻，脸色阴晴不定。 “画面又变了！” 这回画面上出现了赵若星的正脸。 “哈喽哈喽大家好，我是赵若星。这是在我的梦中。不信各位看……” 赵若星对着镜头挥了挥手，下一秒他的身后又走出了另一个赵若星。 “！” “！” “！” “这就是影流之主吗？爱了爱了。” “影流之主是三个人啊，主播这也不才只有两个。” “哈，满足这位朋友的愿望。” 赵若星点了点头，从画面外又走出了一个赵若星。 “这是……骗人的吧！这怎么可能？” “真的假的，那主播能变成一个女人吗？” “女装女装！” 赵若星面露难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天降粉红色光柱，一个面色清冷的洛丽塔装赵若星撑着小阳伞从天上缓缓飘落。 女装赵若星开口，声音清脆：“这样应该能让各位观众这是在梦中吧？现实里是没法出现这么多的我的。” “大家应该非常好奇我为什么能拥有这样的力量？准确地是说为什么我的梦能转换成画面被大家看见。” 陈浩天下意识前倾。 相信不只是他，几乎所有达到了一定高度的人都会非常关注这个问题。 这意味着一种新的超凡力量来源，当然，也代表着新的灾祸之源。 人的梦是千奇百怪的，其中能出现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能力和怪物。不论是对于开发新的超凡力量还是防控从梦中走出的怪物，赵若星的这个能力原理都必须掌握。 “这份力量不是我自身的……” 一个穿着运动衬衫和运动短裤的女装赵若星跑到了画面前，身材明明白白就是女性的身材，各种面目上的细节也接近女性。 身旁一个赵若星扶了扶眼镜：“它来自于‘神’的赐予……” “神给了我操控梦的力量……” “而今天……” 十三个赵若星同时转过头，异口同声地说：“就是祂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 “这场狩猎和血祭，就是为神准备的。” “祂的神名是诺克斯，祂将为世人带来美好与和平！” 赵若星的十三张脸上满是满足，陈浩天却越发不安，犹豫再三，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老周，是我，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冯不识挂断了路旁的公用电话，没有信号。 这很奇怪，就算是穿越来之前的世界，他也只是在小的时候才见过属于电不信和移不动以及联不通的公用电话亭。五十块一张卡，可以打很久。但是随着长大各种各样的电话亭被拆除，因为大家差不多都有了自己的手机。后来甚至电话也不怎么打了，直接用社交软件发语音。 这个世界就更不用说了，幻想之战导致人类只能龟缩在一个个聚集地中，大片的城市被废弃，而新建的聚集地也不会有留给电话亭的空间。 但这里出现了，而且几乎是崭新的，就连电话里传来的机器人声音都像是新的一样。 他拨了报警和急救电话，但打不通。这同样不合常理。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家也都显得很怪，尤其是李日天，满脸胡茬的他现在非常生气，正在和售票员争论着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坐旋转木马！” “您当然可以坐，只是需要先买票。” 李日天和身穿蓝色工装的工作人员争论着一个不该是问题的问题，使用娱乐设施当然应该买票。 冯不识瞥了一眼工作人员的工牌，上面写着“赵若星，”。 “好，那我买！” 赵若星笑得更开心了些：“那么，请说吧。” 冯不识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公告牌上写了相关须知，所有游乐设施的票价都是一段记忆。 “好！” 李日天恶狠狠地说：“我叫李昊，小学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生！” 赵若星笑容不变：“这样可不行，这种记忆不够具体。” 李日天扭扭捏捏：“她的名字，叫做小薇。” “然后呢？” “她有双，美丽的大眼睛。” “还有吗？” “她悄悄偷走了我的心。” “再然后呢？” “小薇啊——” 李日天情之所起，直接唱了出来：“ 小薇啊 你可知道我多爱你 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 看那星星多美丽 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 唱着唱着，李日天泪流满面，再也唱不下去。 拦住的闸门自动打开，赵若星阻挡不及，李日天一个健步冲进了旋转木马。 他飞身而起，挑中一匹粉色小马。 “佩奇，快跑！” 李日天回身看向赵若星，本想做一副鬼脸，却在回头时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东西，神色变得惊恐。 他用力抽打着木马，神色变得疯狂：“快跑，快跑啊！” 粉色木马高声嘶鸣，四蹄齐飞。 无形的恐怖在四周凝聚，冯不识只觉得周身变冷了许多。 “不，不要！别停下来！” 不知为何，原本被固定住的木马这时出现了不一致的速度。 “乔治你不要听队长的，队长，你不要下马啊！！！！” 一匹蓝色木马迈动蹄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很快就从前面落到了和佩奇同步。 “你快跑，你快跑啊！” 李日天用更大的力气抽打着蓝色木马：“乔治你快载着队长走啊！” 而那匹被称之为乔治的木马此时把头靠了过来，轻轻碰了碰佩奇。 “队长，队长你别去啊！你会死的，你一定会死的！” “你会死的！” 第十三章 我真的很不错 “苏西！” “艾米丽！” “亚历山大！” 李日天在粉红色木马上呼喊着，在他前面，一匹又一匹颜色各异的木马在追逐、掩护，最后凋零。 最后，旋转木马的底盘上只剩下了李日天骑着粉红木马佩奇在孤独地奔跑。 李日天原本上马时的兴奋变成了疲惫。他头发凌乱，身上伤痕累累，如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一般。 他在木马上睡着了。 粉红色的木马在底盘上跑了一圈又一圈，踉踉跄跄。 最后，连粉红木马佩奇也慢慢停了下来。 它回头轻轻碰了碰李日天，以一种缓慢但稳当的方式将他轻轻放下。 木马的身上瞬间布满伤横，下一秒就四分五裂。 李日天在底盘上醒来，却四顾茫然，如同独处在旷野之中一般。 他沿着底盘走动，一圈又一圈，步履蹒跚。 最后，他身上掉下了一封信。 泛黄的信纸凭空漂浮，虚空中传来亡魂的低语。 “孩子……对，还有队长他们的孩子……” 信件无风自燃消散在空中，而李日天茫然的眼神也变得清醒。 他推开栅栏门，发现了在一旁的冯不识。 两人对视一眼，找到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这里很不对劲。” “没错，我刚才的举止很奇怪。我能记得起我走进了旋转木马，但我不记得为什么要去那里。” “在你最后的记忆里，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想不起来。” “我也记不起来。” 冯不识看向四周：“刚才那个女生没有和你在一起吗，你们前面是一起走进来的。” 李日天皱眉回忆：“我不记得了。我好像还忘了很多东西……” 他怔怔地看着冯不识：“那些孩子……” “为什么，一定有原因的……” “我对他们有熟悉感，可是为什么记不起来了！” “他们是谁，他们是谁，我认识他们吗，可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又是一张信纸飘出，冯不识这回听清了低语的声音：“没关系的，李昊。没关系的……” 信纸静静地燃烧，李日天又恢复了清明。 他把信纸抓在手心，丝毫没有被烫伤。 冯不识下意识用手去碰，许久之后才有一股刺痛慢慢地从指间传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再眨眼，整个人已经仰面朝天，全身上下的痛感慢慢往体内渗透。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时脑中的记忆才如同慢放一般慢慢涌出。 刚才冯不识用手触碰燃烧的信纸之后，世界如同静止了一般。 售票员赵若星慢慢腾空而起，张大嘴巴在说着些什么，耳边听得断断续续。 “神……给我力量……” “……血祭……准备……” “……诺克斯！” “……美好……和平……” 随后世界的时间开始流动，冯不识下意识跟着人群朝着游乐设施走去，李日天在一旁焦急地大喊大叫声音却完全听不清。整个人如同将醒未醒，将睡未睡时一般无力与迟钝。 李日天紧握着火焰的一拳在眼中跳帧放大，最后一幕是仰面看到的漆黑天空。 “喔噢喔，真的不错，我真的很不错……” 冯不识的耳边响起一阵歌声，仿佛是来自千里之外的呼唤。 唱歌的是一个女人，不知为何，歌声在耳中越来越大，脑海里自动浮现起一个蹦跳着的女人。 “我，真的不错，我，真的很不错……” “我的朋友，我要大声地告诉你……” 歌声隐去，理智回归。 冯不识看到李日天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知道是该一暖还是一怒。 对方的初衷当然是好的，唤醒自己，但唤醒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并不是只有打他的这张帅脸一个选择。 “我真的——没事。” 冯不识开口，下意识就要唱出来，临出口之前改嘴。 “为什么这首歌的声音和画面会出现呢……” 联想到李日天身边时不时出现的燃烧信纸和叮嘱声，冯不识有了猜想。 冯不识是听过这首歌的，在心情低落的时候。 诚然，这首歌的制造和很粗糙，但它的歌词配上那位女士一板一眼的舞蹈，莫名其妙地给人一种鼓励。 很多灰暗的日子，他就是靠着这类神奇的歌曲度过的。 “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幻觉，或者是梦。我以前经历过这个。” 李日天看着信纸缓缓燃烧，仿佛双眼中也有火焰要冒出来：“那一次的经历很不好。” “那看来我们已经在梦中了。” “不止如此，这是个被直播的梦。” “在你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那个赵若星宣称这是一场为了让神诞生的血祭，他在直播自己造神的这场梦。” “我们没有侥幸的余地，他死，或者我们死。” “我不知道他这场直播有多少观众，但我们能清醒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了。” 冯不识顺着李日天的手指看去，入眼的都是无数目光呆滞的人在一个个赵若星面前口述着什么，随后闸门打开，他们在各种游乐设施上又哭又笑。 “我，真的不错……” 游乐场灯光一开一关，那首歌声又响起，而李日天的眼神变得呆滞。 新的一张信纸自虚空中浮现，有一个清脆的声音理直气壮地说道：“这位女同学，你很漂亮，我很喜欢你，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只是通知你一下，我会想办法弄清楚你的名字的。哦对了，我叫李昊，如果你能告诉我名字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李日天从恍惚中苏醒，看着燃烧的信纸，眼睛眨了眨，把它包在手里。 “梦境或是幻境大多是破碎不稳定的，要想呈现一段连续稳定的幻境画面，就必须要有一个锚点。以那个锚点出发，幻境或者梦境的各种事务才能够稳定存在。” “而我们想要离开这里的话，就需要找到那个锚点，破坏它。” 冯不识受到启发，在这这个满是异常的游乐场里找到了一处不那么异常的地方。 但这恰恰是最大的异常。 “那个摩天轮的座舱。” `“三十二个座舱，只有那一个是灭着灯的。” “锚点一定和那有关。” 这个游乐场不大，至少它给冯不识和李日天的印象是“这是个不大的游乐场”。可就这么个游乐场正中间，立着一个巨大的摩天轮。 摩天轮总共有三十二个座舱，各色的灯光随着摩天轮的缓缓旋转而不断变换。除去一个灭了灯的座舱外，其它座舱都五颜六色花里胡哨。 但奇怪的是，摩天轮的候客区没有人排队。 所有人好像都下意识躲开了这个地方。 李日天还没跨出几步就被冯不识拉住：“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李日天没反应过来：“什么？” “那个女生呢？陈并霜，她在哪里？” 第十四章 司夜女神降临 游乐场灯光几次闪灭，冯不识耳边的歌声已经从《我真的很不错》到了《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 与此同时，他也听清了李日天小学一段旷日持久的单恋从开始到失败的过程。 很难想象，当时还是个小学生的李日天会通过写信的方式理直气壮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更难想象的是，他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冯不识也差不多搞明白了，这个梦境大致依照某些规则运行。 在这个梦境里的所有人，最重要的一个东西是“记忆”。 难堪的、快乐的、悲伤的……各种各样的记忆，是让一个人之所以成为那样一个人的东西。 大部分人在这个游乐场中会受到某种莫名的影响去游玩娱乐设施，过山车、碰碰车、海盗船…… 每一个娱乐项目的票价就是一段记忆。售票员赵若星只是做做样子，当有人真正参与到项目之中后，一份被铭记的过往会在这个游乐项目之中被上演，而这段记忆就会被抵扣。 偶尔会有人在恍惚中挣脱，这个时候游乐场的灯光就会一次次闪灭。 游乐场灯光的每一次闪灭，就又会陷入到这个梦境中沉沦。为了保持清醒，代价依然是记忆。 这份记忆的消耗以每个人的过往不同而呈现出不同的形式，比如冯不识的就是耳边响起的歌声，代表着他过去枯燥死寂生活中难得的活力；而李日天是一封封燃烧的信件，无数人的低语或是宣言将信中的话语说出，代表着一段段认真对待的承诺。 意识几经沉浮之后，冯不识发现一件事。 那些被用来抵抗游乐场虚无的歌曲在被唱出来之后是会被人听到的，李日天没有问，但表情已经揭露了这一切。 而且，这些歌唱出来之后并不是说对它的记忆完全消失，它会变成心中的一个念想，会让他感觉“啊，我听过某首某种感觉的歌，只是不记得什么名字什么歌词什么旋律了”。 李日天的那些信也是同理，他会忘了写信人与收信人，他会忘了信件内容与字里行间，但他会有一种印象，“我曾经收到过或是写过一封给人什么样感觉的信”。 最后，在经过逐一排查之后，冯不识发现自己脑海中的曲库已经快到在云之南老山歌了。 而李日天的眼神也分外严峻，信件再烧下去，可就快到正式情书了。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时间不多了。” 人生那么长，记忆并不总是能拿出来给别人看的。 “快去摩天轮！” 李日天朝着摩天轮跑去，冯不识则是在各个游乐项目中寻找，终于找到了陈并霜，她正捧着本书在鬼屋面前排队。 冯不识犹豫了一下，第一次伸手去拉女生的手：“跟我走！” 跑到摩天轮售票处，这里的赵若星一身西装打扮。 他起身拦住两人：“你们不能进去。” 冯不识不管那么多，拉着陈并霜就要像李日天冲进旋转木马一样往里面冲。 “砰！” 冯不识整个人像是撞在了无形的墙壁上，脸上酸痛无比。 “说了你们不能进去。你们没有参加过任意一样游乐项目，不能游玩摩天轮。” 李日天当场抗议：“你这是捆绑销售！我要投诉！” 赵若星一摊手：“最终解释权由赵若星所有。” “好，我们去参加。” 冯不识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个游乐场内，首先应该遵守规则，然后才是利用规则。 “大叔你怎么打算？” “我……” “我总是在想你，小薇。你的眼睛就像是琥珀做的一般，在晨曦的照映下分外好看……” 李日天正打算开口，他身边又有新的信纸燃烧，听着很像是情书。 “我和你们一起去，时间不多了。” 作为当时人，李日天当然知道自己大概给多少人写过信。 “那我们去鬼屋吧，鬼屋安全一些。” 冯不识做这个选择是经过考虑的。 首先，刚才一看到陈并霜的时候她就在鬼屋面前排队，这或许就是她下意识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就像是李日天选择了旋转木马一样。 其次，鬼屋项目不像是其它游乐设施，它更接近于一个平面的布局，结构相对来说要更加安全一些。 李日天则是面露难色：“鬼屋啊……我们不如去过山车吧……” “大叔，你不会是怕鬼吧？” “哪……哪有……像过山车这么快结束……” 李日天张口就要狡辩，一个路人的身影从呼啸着运行的过山车中被甩了出来。 “啊————” “啪！” 他在李日天脚下被拍散了。 或许是为了配合卡通氛围，游乐场里没有血腥场面。那个人被拍散是真正意义上的拍散，化作五颜六色的烟随风飘散。 “……像过山车这么快结束有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去鬼屋吧，去看五彩斑斓的黑！” 李日天话语一转，带头前往鬼屋。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以前还没去过鬼屋呢，我爸总是觉得我太脆弱了。” 陈并霜捧着一本书连连道谢。 “你抱着的书是什么？” “啊，这个啊？” 陈并霜把书的封面展示出来：“我爸经常看的。多亏了它我才能保持清醒。” “《如何对付坏小孩》。” 304狩猎场范围边缘，随行人员都撇开了脸，深怕会长会恼羞成怒。 他们已经在这个狩猎场范围扎根许久了。通过先行人员的试探，他们大概判断清楚了赵若星的入梦催眠范围。 十公里以内效果最强，十公里外还有挣脱催眠的可能性。 而陈浩天盯着这本书暂停了直播，他看了许久。 最后，他揉揉眼睛，继续直播画面：“小李，老周电话还没过来吗？” “报告会长，周大人说一会儿就到。” “嗯，他快到了通知我一声。” 陈天浩又转向另外一队：“无人机部署怎么样。” “已经部署完成，只有一些电磁干扰但可以克服。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可以制定好路线规划，精确打击直播间所处区域。” “不能直接炸毁！” 一旁的调研组成员急忙阻止：“赵若星的梦境世界会对现实产生影响！如果我们直接炸毁了赵若星所在地点，梦境中那么多人可能会直接死亡！” “您看，这几个被观测到七窍流血的是在游乐场直播中被甩出过山车摔死的；这几个全身呈现粉碎性骨折的，是坐碰碰车被撞死的；这几个浑身萎缩肌肉溶解的，是在旋转木马上走个不停被累死的……” “会长请三思！” 陈天浩点点头：“物理打击作为最终手段，现在以观测为主。” “现在，等老周来吧。” 遣散了众人，陈天浩又切回了直播的录屏，跳到了那本书的封面。 “如何对付坏小孩……唉，怎么没有一本书教人怎么才能做一个好父亲呢？” 赵若星直播间的画面总是在不同的人之间切换，一幕幕的人慢声细语地说出自己内心深处无法忘怀的记忆，然后在一个个项目之中重新经历一次次的轮回。 有的人不舍欢乐时光，最终在木马的旋转之中失去自我沦陷； 有的人难忘悲伤，手握海盗船的桅杆在泪水的海洋中艰难横渡却终被苦涩吞没； 也有人再面恐惧，一次次逃离却又一次次重演，最终放弃抵抗变得惶惶不可终日。 但也有像冯不识他们一样的幸运儿，挣脱了无尽的轮回，用燃烧过去的代价换得现在的清明。 比如以偷窥隔壁静香洗澡为噱头开发出遁地能力的那个男人，小丑面具所有者，事先发现了赵若星的不轨举动但没能做出什么实质性举措的孙·挂机·留君。 此刻，孙留君从游乐场碰碰车九冠王的虚名之中挣脱出来，去找赵若星。 作为某种程度上的精英人员，孙留君还算合格。 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通过简单的验证方式推论判断出自己身处梦境，包括但不限于掐那些没有意识的人的手，用针刺他们。 他们没有反应，所以这是梦。 梦中无法凝聚观众的共识，所以无法拥有超凡能力。这一点也验证过了。 最主要的是，他从成为主播那一天起就随身携带着的手机不见了。 没有手机就没有直播，也不要谈什么超凡能力。 而他的手机不可能毫无缘故的失踪，在他有直播的记忆以来，最深刻的教训就是——一定要保管好自己的手机。 上课的老师还时常喜欢用“你们难道没有手机吗？”这句话来激将在主播对决中输掉的那一方。 在这种情况下，他该如何去破局呢…… 他猜测摩天轮没有亮灯的那个座舱正是整个游乐场的锚点，但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 在失去超凡力量的时候，每个主播都应该做到的事情就是谨慎观察之后再行动…… “各位，我们的直播即将进入关键阶段，祂，伟大的司夜女神诺克斯，即将降临！” 赵若星头顶有光柱落下，他举手投足间挥洒着星光。 “我们恭迎您，伟大的诺克斯……” 赵若星凌空跪拜，朝着摩天轮的方向祈祷。 游乐场灯光闪烁得更是频繁，大部分人变得神情呆滞。 “啊这……啊这……” 夜色入群，愈发深沉，无数人开始流着口水低语着不知其意的话。 孙留君竭尽全力抵抗，心里想着的是无数鲜花盛开的日子。 最终，记忆中的鲜花也在一开一合，传出诡异的声音： “啊这……啊这……” 而这个时候，冯不识打头，三人走进了好心情鬼屋。 第十五章 闯鬼屋! 冯不识打头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 在旋转木马外看到李日天对着空气又哭又笑，冯不识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他认为，这个游乐场里的项目消耗的是记忆，而重演出来的也正是记忆。 鬼屋的设置一开始就是瞄准了人内心的恐惧，他们进入到鬼屋之后遇到的可能就是恐怖的回忆。 李日天和陈并霜是这个世界长大的，他们耳濡目染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鬼怪，冯不识则不然。 冯不识的灵魂来自两个世界，仔细算起来，社畜冯不识的含量还要高一些，记忆也就更偏向穿越前的世界。 在穿越前的世界，是没有鬼怪的。那个世界确实存在着战争或是凶杀，但对于大部分生活在华夏的普通人来说，可能一辈子也碰不到这种事情。 这个时候，在梦境中游乐场的鬼屋项目，由他打头造成的危险更小一些。 虽说冯不识偶尔也看过一些极其恐怖的电影，但他对于恐怖片的观感早就在华夏瀚如烟海的网大恐怖电影之中被磨灭。 游乐场的项目其实并没有限制一次性参与的人数，但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等上一位游客游玩过后再去参与。 毕竟所有项目中上演着的是一个个游客内心深处的记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参与陌生人的人生。 “这里环境氛围塑造得还是不错!” 的确不错，大部分地方一片漆黑，鬼屋规划好的那条小道上有暗绿色或者惨红色的灯光指引，无形之中还营造了一些恐怖的氛围。 李日天和陈并霜都是没有去过游乐场的。陈并霜是因为出生后游乐场就已经变成了传说，李日天则只是纯粹地怕鬼，等到没那么怕的时候，鬼屋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小河之中了。 只有冯不识心中难免失望，原来就这样而已。 “请游客不要堵在门口。” 鬼屋喇叭里传来提醒，冯不识只好催促两人赶快走完鬼屋。 令人奇怪的是，鬼屋一开始只是狭窄的小道，正当冯不识以为就要这样走完全程的时候，拐过一个路口，空间豁然开朗。 原本的小道只能容纳两个人勉强通行，现在则是到了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房间里是出租屋配置，一张床，一套塑料桌椅。狭小的桌面上摆放着一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 冯不识看着满满的既视感。 “这不是我原先住的地方吗？” 冯不识下意识走进，却发现还是有一些不和谐的地方。 比如说笔记本没有充电线，附近也没有插座。笔记本是合着的，他试图打开之后却发现笔记本上根本没有按键，变成了只有显示屏的纯净版本。 更不和谐的是，他本就狭窄的桌面上，竟然还摆着一部电话。 电话是那种老式的家庭电话机，红色外壳，同样的，家庭电话也没有任何电源线和电话线。 “下个路口在这里！” 陈并霜找到了接下来的路。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正当三人要走开时，电话响了，电话铃声是他记忆中的神曲之一。 而且与此同时，房间原本昏暗的灯光加上了一层惨绿色的滤镜，所有人看着都绿油油的。 李日天转头想去接，冯不识拉着他走开。 此情此景，冯不识想起了自己看过为数不多的恐怖片之一——《正午凶铃》。 这个系列的电影套路都是一样的，主角作死触发诅咒，中午的时候主角会接到一通电话，随后在家中任意镜面或是显示屏中会出现一个渐渐爬出来的女鬼。 最后，受诅者会在七天之内死于心脏麻痹。 “那位女士似乎有点漂亮啊……” 李日天一遍倒退小跑一边小声逼逼。 “她披头散发的，你哪里看出来漂亮？” “唉，不管怎么说身材比我好。” 冯不识瞥了一眼，李日天其实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壮而不是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比较苗条一些的女性会比较有偏好，这一点在他燃烧的信件中就有所体现。不过，信件中后期已经渐渐转向了只要是女性朋友，他都希望能结交。 “亲爱的，来跳个舞……” 冯不识跑着跑着，发现了不对劲。前面的也传来越来越响的电话铃声，而且紧跟着前面的《三只蝴蝶》唱完了接下来的铃声。 “是鬼打墙！” 陈并霜变得兴奋了起来：“我在故事书里看到过这个，我们会陷入无尽的循环之中，一直跑啊跑。” 冯不识和李日天脸色都变得不是很好，他们一个是看过电影中的鬼打墙，一个是在野外经历过类似的事件。 “看来美丽的小姐脾气都不是很好。” “你不能因为人家身材好就说别人美丽，假如在那披散的头发之下的是非常美丽的脸庞呢？你岂不是少说了一些。” 冯不识颇能破罐子破摔，这是在漫长的社会毒打之后练就的一项心理防御措施，帮助他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 这个原理大致就和“只要我的口袋够空，就没有人能骗得了我的钱。”。 这份记忆毕竟来自自己看过的电影，总得负一点责任，他接通了电话。 “啊这……啊这……” 冯不识果断挂掉了电话，他怕听久了自己也会变傻。 “有……有人！” 陈并霜指着正从屏幕中水井慢慢爬出来的白衣女鬼惊呼，几个眨眼之间，女鬼已经伸出了手朝着最近的陈并霜抓去。 “别碰我！” 情急之下，陈并霜用手里捧着的书打过去，正好打中从屏幕中爬了一半的女鬼。 书的封面《坏孩子》瞄准的方向是女鬼的脸，但声音如同打中了铁块一般沉闷，她竖立的黑色直顺长发岿然不动。 “呜……” 冯不识拉着陈并霜跳开。 “呜呜……” 李日天后知后觉也跑离桌子。 “呜呜呜……我是坏孩子！” 女鬼沙哑的哭声响起，她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钻回去，顺手还合上了笔记本的盖子。 陈并霜正看着手里的那本书，发现《如何对付坏孩子》上的“坏孩子”三个字不见了，只剩下《如何对付》四个字。 “咔嚓！” 不远处的通道传来机扣声，沿着通道走过去，发现鬼屋的出口已经打开。 冯不识还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人，他敏锐地发现，这里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种不一样没法用语言具体列举，只是一种感觉。 这里终日是夜晚，仍然很黑，但似乎比进鬼屋之前更黑了。 在鬼屋一进一出的这段时间，游乐场的人流变小了不少，仍然有人排队，但他们的神色变得更加呆滞。 游乐场的灯光如同腹泻一般疯狂闪烁，仅剩的清明在下意识燃烧脑海中的曲库。为了不失去理智，冯不识脑中的一些歌在争先恐后地唱出。 “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李日天的情书仍在燃烧：“小薇，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三十封情书，我总是在想你。不过我不想骚扰你，所以从来没又把情书给过你，但我还是想写，总是在想你……” “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废了……” 陈并霜的《如何对付》这本书无风自动，一页页书目被无形的手撕碎成灰四散。 一些人在过山车中被甩出车外变成烟雾，一些人在挑战一辆ae86的碰碰车过程中魂飞魄散，一些人在海盗船上抱着桅杆哭着喊妈妈…… 而摩天轮仍然缓缓地旋转。 “快走，时间来不及了！” 李日天一马当先，陈并霜抱着书走在中间，冯不识殿后，因为他恍惚间看到在ae86上纵横着赛场的正是孙留君。 “你们来啦。” 赵若星的白色西装似乎被星空染色，他的身上穿戴着星河。 他的语气平和，似乎是在和几个老朋友对话。 “我们要坐摩天轮，那个没有亮灯的座舱！” “没问题，一段记忆。” 无灯座舱缓缓停靠，李日天先行，陈并霜跟上，冯不识最后。 歌声、低语声、欢快的讲课声此起彼伏。 冯不识感觉自己脑中的在云之南曲库瞬间清空，而李日天写过的一百零八封情书当场就被烧了五十九封贴在身上化身烈焰战神，陈并霜书中的“孩子，孩子，孩子……”重复过多，听在耳里如同一首快速的rap。 几人的记忆瞬间燃烧大半。 西装赵若星朝几人挥挥手，身上的星空又拓展了几分。 “你们好。” 灯光突然亮起，角落里，一个穿着便服的少年版赵若星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裙闭着眼睛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黑裙上似乎有星光闪耀，冯不识感觉自己甚至看到了弯月。 “她是我的妹妹，赵若欣。” 赵若星稍稍停顿，接着说： “也是即将降临的司夜女神，诺克斯。” 第十六章 规则之外 与此同时，在航空城临时搭建的营地之中，一位戴着眼镜留着平头的男子跟着陈天浩走了进来。 “老周，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 老周扶了扶眼睛，说道：“最稳妥的方式就是炸毁基站，物理消灭敌人。” “不行，牵扯到的人太多了。霜霜也在里面。” “这样的话只能采取第二种方式了，我们主动入梦。” 老周走到了直播屏幕前，指着赵若星说道：“我在来的路上研究了你们发给我的视频，他所说的诺克斯是个神灵的名字。” “具体来说的话，是古罗马时期的司夜女神的称呼。它的神职理论上十分强大，包括天光、白昼、梦、死亡、睡眠、命运、痛苦、衰老、复仇等。” “他正在做的，是企图构建一尊神灵。” “好在这个执行者的行事风格不是很残暴，没有采取极端的虐杀方式。梦，呵呵……你们找到了这个游乐场的相关信息吗？” 陈天浩说道：“我们发现这个游乐场的原型来自于赵若星早年遭遇的意外。他的妹妹在乘坐摩天轮时因为座舱年久失修从高处坠亡……” “难怪会选梦的方式……” 老周笑着说：“那你不用特别担心了，你的宝贝女儿应该没事——至少身体上不会有事。你看，他们已经找到了梦境锚点” 陈天浩顺着老周的手指看过去，发现冯不识三人刚好走进了无灯座舱。 “他没有其他执行者那么果断，这尊司夜女神应该是构建不起来了。” “其他执行者？难道还有人也劫持了信号基站？” 老周点起一根烟：“倒也不是，大部分人还是在阳间直播的，不会像他这么花里胡哨把所有人都拉到梦里去。你们航空城也该放开一点啦，刚通网呐？最近这类事情频发，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堆自称执行者的家伙，干的都是一些天怒人怨的勾当。这个家伙相比起来算是温和的了。” “他们呢想做的事情也都差不多，构建神灵的概念嘛……也不知道都是哪里找来的东西，一个个想着神灵就需要人命祭祀。老祭师了。好几个城市的地下直播世界乱得很，血腥暴力直播比过去加起来都多。我忙得很。” “这次来也不只是帮你解决问题，顺便给你通通气，他们那群家伙打算搞个联盟，说是为了对抗那群执行者背后的组织。漂亮国、咖喱国、大嘤国……各种影子都在那群执行者里面。我们呢这么散着也不是个事儿。” 陈天浩已经陷入了思考，当老周说了陈并霜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之后他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外面那些大区已经联合起来了？” “应该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我调查了一遍各个大区，发现他们区内也有这群执行者的踪迹。造神事件不是个例。反正呢，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具体怎么做看你们城里怎么商量。联盟我们肯定是要搞的，不至于等外边那群家伙又高呼着自由与民主冲进来的时候毫无抵抗之力。” 陈天浩很快做了决定：“我们主播工会肯定加入。但我比较好奇的是，这个联盟谁当老大？”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幻想之战后，华夏大区已经散开十多年，很多人都野惯了，不一定都想回去。就算这次迫于潜在的执行者的威胁联合在一起，各个城市之间也不一定会互相服气。 其中最现实的问题就是，在如今的情况下，直播资源怎么分？ 注意力是一种很重要的资源，它几乎无所不能。 那群执行者做了一堆龌龊事试图召唤神灵，为什么非得直播不可？ 因为当足够多的观众注意到神灵这件事并相信祂是真实存在的时候，神灵是真的会被造出来的。 “简单啊，做过一场。比赛嘛，我们华夏区的老传统了。” 老周不假思索地说道：“让那群主播自己去直播，去竞赛去对决，谁赢了谁就多得一些主播资源呗，这有多难。” “主播工会也要变了吧。” 老周笑着说：“还不止呢，联合在一起了，路总得修吧？资源总得置换一下吧？联盟总不可能是说说而已。到时候要糟心的事情多得很，现在也不用急。这件事了之后你们可以开始准备了，多培养些能打主播的出来，不然到时候输了别哭着喊着要退出啊。” “什么时候开始？” “三个月后吧，后面可能还要准备全华夏大区的比赛。” 陈天浩皱眉：“那群执行者有那么强吗，需要集一个大区的力量来对付他们？” “看看，地方割据思想又抬头了吧。” 老周笑了笑，随后正色道：“那群执行者当然只是小喽喽，能锤爆他们的主播也有不少。可问题在于他们背后的那个组织啊，他们干的事情可是横跨了全球。” “我明白了。” 陈天浩接受了这个现实，心中开始构想起这次回去之后应该做的改变。 但随后他心里又有隐隐的不安：“你说的‘至少身体上不会有事’是什么意思？” “看运气了，那丫头要是运气够好的话，这个赵若星还有点良心，她安全地回来；要是运气不够好的话，到时候应该会变成植物人吧。你努努力，到时候还是有唤醒的希望的。” “！” 老周按住了就要怒起的陈天浩：“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入梦救人的话安全解决的可能性会高上不少。” “你他娘的早点说啊！” 陈天浩冷静下来之后老周就松开了手。 “我走进前面的催眠圈入梦就行了吧？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戴上这个耳机，催眠程度不深的话我可以略微指挥一下。” 陈天浩一把抓过耳机，阴着脸出了营帐。 虽然无法太过靠近催眠圈，但航空城的先锋部队还是稍微清理了一下附近的环境的，因此也不用太过担心有野兽或者妖魔袭击。 “父亲为了拯救陷入危难的女儿一往无前，真令人感动啊……这位同志，帮我泡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老周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看着监视画面里陈天浩走进了催眠区，耳边听着他的骂骂咧咧，嘴里哼起了小歌。 老周的话也不完全是坑陈天浩。 这次的情况只能是他去才可以安全解决。 因为陈并霜三人找到了这个梦境的锚点，而在场众人唯一和那三个人有联系的只有陈天浩。 陈并霜是他的女儿。 而这份联系就是破坏这个梦境的关键。 总的来说，这个梦境的一切都符合赵若星心中的‘规则’。梦境中的众人，或主动或被动，他们都使用过各种游乐设施。 因此，他们成了赵若星规则下的人。 梦境的破坏确实是和锚点有关，但问题在于，座舱内的三人已经是经历过规则限制的人。 身处规则，就几乎无法反抗规则。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没有经历过游乐设施洗礼的第三者进入锚点。 不过有一个悖论，如果没有经历过规则的改造，也就几乎无法进入锚点的座舱。一开始的冯不识和陈并霜就是这种情况，他们也只有经历过鬼屋的洗礼之后才获得了进入锚点的资格。 而陈天浩就是这个规则之外。 他和陈并霜是父女关系，他可以凭借亲情这一点在梦境中定位到陈并霜的位置然后出现在那里。 只有规则之外的力量才能打破规则，只有陈天浩才能打破锚点。 陈并霜就是游乐场这个近乎完全自洽的系统中的后门，陈天浩则是就是那个破坏系统的病毒。 “这就是爱呀，爱是多么伟大的力量……” 陈天浩听到耳机里传来老周的感慨，迷迷糊糊中被蚊子叮得咬牙切齿：“他娘的！” 第十七章 破局 对于赵若星所说的“诺克斯”这个名字，三人都没有听过，当看到他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只好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诺克斯你们懂吗？就是那个司夜女神，管很多东西的那个，古罗马的神。” “哦……那个啊……” 李日天接腔，虽然完全不懂诺克斯是哪个神灵，但他觉得这个时候不能落了气势。 陈并霜在想自己看过的各种志怪故事，始终找不到对应的神灵。这也不怪她，主要是大环境导致的。 当初的幻想之战之后，世界实际上被割裂成一块块的区域，人类在这些区域里抱团取暖。 生存区域被限定之后，对于文化上的认知乃至文化上的恐惧也往往会被限定。 从人们恐惧之中诞生的妖魔也无法脱离这个限定，因此华夏大区范围内诞生的妖魔往往也都是披着志怪神话中的妖怪的皮。 身为一个主播，大部分时候只要牢牢记住华夏历史中的妖魔就足以应付危险局面。知道得太多反而会造就更多的邪魔。 冯不识则在想司夜女神。他对于司夜女神的认知中比较符合的描述来自一本小说，而那本小说又承载了另外一个神话体系，一个以恐惧和未知构建起来的神话世界。 “我现在和你们说这些事情是不应该的，我现在不对劲。可是谁又能在自己的梦中保持理智呢？” “我的妹妹就快要复活了，快了快了……” 少年赵若星突然变得多愁善感：“可是这样复活的妹妹，还是我原来的妹妹吗……” 冯不识看着两行清泪从少年赵若星的脸上划过，心中想着这是不是一个破局的机会。 “你的妹妹，能跟我们说说她吗？” 赵若星看向冯不识，忧伤地说：“你在套我的话，我能感受到这一点。” 座舱外忽然狂风大作，陈并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朝座舱外看过去，她放在腿上的《如何对付》整本书开始缓缓地燃烧。 “可是没关系，你们就快死了。” “那你能跟我们说说吗，我一向充满好奇心。如果是必须死的话我不想带着疑问死去。” 座舱灯光开始泛黄闪烁，少年赵若星的目光变得飘忽不定。 “很俗套的故事，我们在一个晚上去坐了摩天轮。座舱年久失修，一阵风吹过，妹妹摔了下去，而我活着。” “呵呵，有时候我觉得是她一直活着，死掉的是我。人们总在问，为什么是我活了下来。为什么年久失修的座舱只摔死了一个人？” “这种毫无指向的恶意伴随着我的一生，我也常常自问，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呢。” “我有什么资格活下来？” 三人没有说话，因为无法完全共鸣。 李日天稍微能体会一点这种感受，他也是某个事件的幸存者，而幸存者们总是会下意识地苛责自己。 有时候活下来也是一种难以承受的重担。 李日天不能死，因为还有曾经队友的孩子们需要照顾，但他不知道支撑着赵若星的精神支柱是什么。 陈并霜略微有一些共鸣，因为她的出生伴随着母亲的死亡。父亲从来不会拿这件事责怪她，可是来自周围的流言蜚语足以让一个孩子明白一切。她带来了祸患，她活着但母亲死了。她也常常自问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呢，在找到满意的答案之前她没想过放弃。 冯不识比较特殊。 上一世就是一个孤儿，这辈子还是个孤儿。两个不同的世界却有着类似的遭遇，跌跌撞撞地长大，在周围人无意识的恶意之中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最后孤孤单单地走到了现在 如今新的世界在他面前展开，封印许久的内心也渐渐有了一些松动。他不知道幸存者对自己的苛责是什么感受，但他潜意识认为，如果没有类似的经历的话也没有资格劝慰什么。 但是现在是要寻找离开这个梦境世界的办法，于是他只好再做这个恶人：“那后来呢？” “我开始寻找能复活妹妹的办法。最后，是结社的人找到了我。他们说，神无所不能。” “只要我能够复活神灵，就能让祂实现我的愿望。” “他们教了我很多，怎样当一个主播，怎样凝聚周围人的注意力，怎样开发超凡能力……” “不久之前，他们跟我说是时候了。” 少年赵若星站到舱门旁边双手高举，神情中二：“只要谋划一场血祭，用成千上万人的生命奉献，祂就会降临。” “他们说的言之凿凿，可是我不信。” “这么弱小的神灵真的能实现我的愿望吗？既然神无所不能的话，为什么还要这么卑劣的我来复活祂呢？” “神灵并非无所不能，至少他们想要复活的这些神灵如此弱小。” “我开始想另外一件事。” “既然血祭能够复活所谓的神灵，那复活妹妹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赵若星突然睁开眼，眼中光芒闪现：“为什么不能让我的妹妹成为神灵呢？反正从来没有人真正见到过司夜女神。” “哐当哐当……” 座舱开始摇摇晃晃，三人都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 赵若星蹲在小女孩身边静静地看着她：“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一阵奇怪的风吹过来，妹妹就摔了出去。无数次，我总是梦到这个。” “我时常在梦中回到这座游乐场，静静地看着黑暗中的妹妹。我在想，她在掉出座舱之前在想什么呢？是怪我这个哥哥没有抓住她吗，是在怨恨着我吗，还是在想着回家之后晚餐又该吃什么呢……” 他摸了摸赵若欣的小脸，语气解脱：“每一次梦境总该有一个结束，那么多次了，掉出去的都是你。这一次也该轮到我了。” 赵若星面对着众人站在了座舱门前，双手平举，构成了一副人体十字架。 “我不是很信西方的这些玩意儿，但他们说摆这个姿势能加快一些神灵降临的速度。” 冯不识下意识起身，却发现被限制在座舱上动惮不得。转眼望过去发现其他两人也是如此。 “没用的朋友，你的意志比不过我的。” “这是我十几年来一次次的梦回，这是我十几年来一次次的痛苦。” 赵若星站在舱门旁，仰面后倾。 “我是最后的也是最初的血祭，诺克斯啊，我祈求您的降临。” 赵若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次的梦境。 这一次他在梦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可这是值得的，他的死，可以换来赵若欣的生。不是普通的生，是作为神灵的代行者的生。 “糟糕！” 冯不识这才明白，破坏锚点的关键不在于倾覆或是破坏这个座舱。 而是在于中断赵若星如同殉道一般的举止，不要让他从这个座舱里摔死。 赵若星少年状态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如同在对着敌人说自己的致命弱点。这也是规则之中。 冯不识他们服从了赵若星的规则，游玩过了游乐设施，所以他们可以顺利地进入到这个无灯座舱之中。 而赵若星也必须遵从自己设下的规则，回答他们的问题，乃至于明示这个梦境构建的弱点。这也是规则，如同他带头破坏，整个梦境将会不攻自破，自行瓦解。 可就算他们知道了如何破局也没有用，他们已经是规则中人，需要受限于赵若星的限制。因此赵若星可以通过意志就让他们无法自由行动。 李日天和陈并霜未必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但很明显的一点就是，他们被限制在这个座舱之中了，而那个赵若星要做奇怪的举动。 不能坐以待毙！ “说走咱就走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 “对不起，你是一个好人，可是我还不想谈恋爱……” “狼性教育！要让坏孩子变听话，就得实行狼性教育，严厉……” 三人身上的过往记忆自动激发，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可是已经晚了一步，赵若星大半个身子已经向后倾倒出去。 “我的妹妹会变成司夜女神……” 赵若星心满意足地想着，靠在了一个温暖的胸膛之中。 “！” “老……老……老……老爸！” “陈会长！” “猛男！” 从陈并霜到李日天到冯不识，三人都看到了单手抓在座舱外的那个男人。 陈天浩一手揽着瘦弱的少年赵若星，一手抓着座舱栏杆固定在外，如同人猿泰山一般跳进了座舱之中。 他随手把赵若星丢在地上，感叹道：“找到这个地方真不容易。” 第十八章 准备考试 这时游乐场内狂风大作，座舱在摩天轮上晃来晃去，舱内众人几乎都抓不稳。 老周一边喝着卡布奇诺一边慢悠悠地说：“赵若星这小子挺有意思的，想把自己的妹妹复活成司夜女神。呵，哪有那么容易……” 游乐场内其他设施不约而同地开始崩坏，火花四溅。 “这是怎么回事？” 陈并霜下意识地朝着老父亲靠过去，冯不识则看着游乐场内的灯光慢慢熄灭。 “赵若星的意图太明显啦，他们组织内部开始反制了呗。” “别搁那装逼了，快点破坏锚点，不然梦境被外力强行关闭，你们都别想安全出来。” 陈天浩冷静了下来：“我该怎么做？” “完成这场梦境，简单来说，让他妹妹从座舱摔下去。” “滚出我的梦境！” 游乐场内，无数个赵若星朝着座舱的方向怒吼，声音弘大。 陈天浩正朝着小女孩走去，却如遭重击，身形若隐若现。 “霜霜，快把那个小女孩丢出舱门外！” 下一秒，陈天浩就消失不见。 “他娘的！” 陈天浩从草丛鱼跃而起跑回营帐，大吼道：“催眠效果已经减弱了，所有人跟我支援304基站！” 少年赵若星慢慢从地上爬起，身形有些扭曲。 刚才陈天浩那一下含怒而发，少年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嗬……呵呵……还是我赢了，妹妹会活过来，活过来……” 他慢慢地朝着舱门走去，剩下众人都分外焦急。 李日天的情书已经烧尽，现在几乎动弹不得。 陈并霜手中的书页也已经消失，现在也只有眼珠能动。 “这恐怕不行。” 冯不识抱着小女孩提前一步站在了舱门面前，他的身侧回荡着“老司机带带我”的悠扬歌声。 怀中的小女孩轻若无物，直到现在也没有睁开双眼。 叹了一口气，冯不识把小女孩往外一抛。 “结束了……嗯？” 冯不识发现自己往外抛的指令已经下达，可是双手却纹丝不动。 小女孩睁开了眼，漆黑的眼眸之中不透光亮。 她盯着冯不识，不带任何感情。 从双手开始，冯不识的身体在慢慢失去感觉。 要不了多久，整个人都会失去控制！ 该做抉择了。 冯不识长出一口气，没有回头：“老李，你的直播技巧真的很一般。” 老李脸色尴尬：“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陈并霜，你长得很好看。” 陈并霜礼貌地回复“谢谢”，因为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什么。 “一次能和各位相遇，我感到很开心。”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冯不识已经以一个非常标准的姿势抱着小女孩，朝舱外跳出。 赶在自己害怕后悔之前，冯不识跳了出来。 “不！” 游乐场中无数赵若星发疯一般往落点靠近，却伸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冯不识抱着小女孩坠到了地面。 出乎意料的是，想象中的心悸或是疼痛没有到来，他骤停在了即将触地的前一秒。 怀中的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而周围一片寂静。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般，冯不识甚至看见了头上不远处赵若星扭曲的面孔。 怀中小女孩已经消失不见，而他也轻轻落地。 冯不识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小女孩的笑声，他不由得好奇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哥哥，我们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在好心情游乐场的入口处，身着黑裙的小女孩正拉着少年赵若星的手在撒娇。 “额……好……好吧，我们去坐摩天轮。” 路上冯不识和他们相遇，他很明显地感觉到两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哥哥，那个大哥的脸色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奇怪啊？” “不知道，可能是心情不好吧。” 冯不识本想让路，可是还是开口：“等一下！” 两人奇怪地看着冯不识跑过来，少年赵若星不由得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不要去玩摩天轮了，这个摩天轮年久失修有些危险。” “啊……太可惜了。哥哥，那我们回去吧。” “额……好……好吧，我们回家吧。” 两人很容易就被劝服，路过冯不识的时候还向他道谢：“谢谢您提醒我们。” 两人在冯不识的注视下朝门外走去，最后走进了远处的迷雾中。 “看来我仍在梦中。” “你很有善心嘛。” 身后，西装赵若星突然出现，他指了指地面，马上出现一套桌椅：“坐。” “刚才那是考验？” “只是偶尔的幻觉而已罢了。有时候我会像你一样阻止，有时候只是冷眼旁观，看着那个少年哭得撕心裂肺。” 冯不识看向四周，游乐场的各种游乐设施不知道何时已经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许久都没有开动过了，就连摩天轮也在兄妹两人离开之后被厚厚的云雾遮挡。 “我有事情想要拜托你。” “我们不熟。” “那你就当听一个快死的人的碎碎念吧。” 冯不识点点头：“只是听听的话，没关系。” “我所在的组织叫做结社，势力范围遍布全球。” “这次的304基站事件只是‘造神运动’的一环，结社的最终目的是制造可以被控制利用的神灵，以达成各种各样的欲望。” “这次失败之后，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你们需要小心……” 冯不识听赵若星讲了很久，早年的西路历程、加入结社之后的心理转变、执行血腥计划时的犹豫摇摆…… 最后，赵若星站起身朝冯不识摆摆手：“现在，你回去吧。” 太阳升起释放出刺眼的白光，赵若星在白光之中朝着黑衣小女孩走去，两人携手消失在白光之中。 白光吞没了一切。 睁开眼，所处的位置是医院的病房。 鼻子里弥漫的是消毒水的味道，被包扎好的双手痒痒的，烧伤几乎已经痊愈。 身旁放着两个花篮，分别是清秀字体写下的“陈并霜”和歪歪扭扭画出来的“李日天”。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折纸之类的小玩意，打开是来自高中同学和老师们的祝福。 冯不识心有恍惚，这才想起这个身体如今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那场惊心动魄却又有惊无险的梦中奇遇，也只是在不久之前而已。 “现在几点了？” 冯不识在旁边桌子上发现一部手机，里面有一些来自陈并霜以及李日天的问候短信， 手机是智能机，入手轻便坚韧。 把玩了一会儿，他就放回了原处。 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在梦中的冒险消耗的只是精神，身体上的损伤只有自己点燃汽油的烧伤，现在也在恢复。 冯不识蹑手蹑脚地四下打量，确定附近没人以及监控之后，他拆开包扎，意念一动，心中驱使着火焰燃烧。 虚空有火线延伸，双拳之上有火焰静静地燃烧。 “叮咚！” 桌上手机的信息提示音吓得他手上的火焰四窜熄灭，他踮着脚尖去查看手机。 信息来自备注为“班主任”的号码： “实战考试即将开始，考试时间为……” 第十九章 结盟 手机就是冯不识从茅草屋醒来时不知道掉在哪里的那一部。 看来是掉在了载人的车上。 现在要考虑的是实战测试这件事。 高三的正式测试包括实战测试和笔试。两项测试的最终成绩会影响高三一开始的分班排名，因此需要好好准备。 实战测试的的目标会是给定的，而非学生之间互相争斗。这个测试最主要的还是考验学生在模拟环境中的实际战斗能力，而不只是与人的战斗能力。 测试目标不一定，有可能是营救或是击杀，视具体需求而定。 而上一届高三学生的实战测试是在野外生存一周时间，当然全程是有直播和监控保护的，范围也是被限定在划好的安全区内。 这一次的测试可能也会差不多，不然学校一开始组织的野外历练就显得有些突兀了。测试最大的威胁主要来自可能投放了的各种野兽，其次是在野外生存缺乏的水和食物。 学生可以带一些帮助野外生存的道具，但不能超过体重的十分之一，也不能带超过一顿的食物。 得分的评定参照学生在生存过程中的各种表现以及坚持时间的长短。 “我的超凡能力还在，野兽不会是最大的威胁，最大的问题是在于野外生存能力。” 冯不识想到了李日天。 李日天常年在野外直播，积累了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可以向他学习一些野外生存技巧。 “考试时间还有一周左右，可以先培训一下，还有准备直播塑造超凡能力……” 实战测试不禁止超凡能力。测试全程是在镜头监测直播中的，既是为了监视保障学生的安全，也是为了给学生提供直播构建超凡能力的条件。 如果有学生能够通过超凡能力度过这一周的生存时间，成绩上反而会有加分。 冯不识准备在这周构建一项新的超凡力量，在火拳之外的。 远超常人的力量体质以及火拳是他在304基站事件过程中直播构建的，他也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自己的特殊之处：他的超凡能力不会因为直播的消失而消失！ 就在刚才，他还验证了，即使是在没有注意力凝聚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够在双手中燃起火焰，甚至连体质和力量也仍然远超常人。 虽然这些超凡能力比在直播时要弱上不少，但这不是太大的问题。 “叮铃铃铃……” 这时电话刚好响起，冯不识接过一看，是李日天打来的。 “小老弟你咋样了，好些了没” 李日天的嗓门依旧充满活力，如果没见识过他的猛男哭泣的人想象不到他的内心如此敏感。 “大叔，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实战测试的时间很紧迫，因此在医院再待上一天确保自己没有太大问题之后，冯不识申请了出院。 住院费是陈天浩垫付的，直播工会的会长可能缺少父女之间的亲情，但他绝对不会缺钱。 冯不识自己办理出院的时候刚好碰到陈并霜来看他。 “你这么快就好啦？” 可能是觉得自己说的不太严谨：“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体素质很强。医生刚开始接收你入院的时候说的是至少要待上一周，可是一天就恢复好了。” 陈并霜把冯不识送到了家。 说是家，其实就是一间出租房。 由于是英雄之后，冯不识包括学费之内的很多费用都被减免，出租房他可以免费住到结婚之前。 基本生活有保障之后，需要考虑最多的也就是吃的方面。 如何把平常的食材煮出最美味的效果？对于过去的冯不识来说，这是一门值得钻研的学问。 因此，当陈并霜打开自己带着的保温盒之后，冯不识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就接了过来。 “真香！” 陈并霜看着冯不识吃得开心自己也开心，这是作为一名厨师独有的快乐：“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天天做饭给你吃好吗？” “这样可能不太好……”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吃饭的速度一点没慢。 “我们相差得太大了。” 见到小姑娘不解，冯不识解释道：“我目前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收入来源的学生。可以预见的是，在成为大主播之前，我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贫困生活。目前为止，我没想过结婚或是谈恋爱。我是个无趣的人，很无趣。在我过去的生活中，我的人生大部分时候都是灰暗的。” 冯不识觉得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一些比较好：“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也很漂亮，我说过了。我们之间相差得太大了，你的家庭、你的经历……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基站事件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相遇。” “你的心很善良，但我不应该利用这份善良。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但如果我天天吃你做的饭，最后可能会变成理所当然。这份理所当然或许会让我们双方都陷入尴尬的境地。” 小姑娘曲线救国：“那我邀请你共同改进厨艺呢？这样总不是嗟来之食。” 冯不识立马同意：“实不相瞒，我对于厨艺略懂……” 吃完之后，冯不识起身去洗碗筷。 陈并霜则是在打量冯不识的出租屋。 房间很小，因此就算东西很少也不会显得空旷。 冯不识一家之前是有房的，但那是在幻想之战之前的城市里。如今新的人类聚集地里大部分人住的都是城市提供的出租。 一张床，一个热水壶还有一台破旧的笔记本电脑。桌子上除了电脑和热水壶之外还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书，诸如《吸引力法则》、《羊皮卷》、《人性的优点》等成功学常见书目。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神话或是童话故事集。 “原来他喜欢看这些书吗……” 陈并霜看着周围的布置，心里在想着这个男生过去那么多年一个人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 “洗好啦，这顿饭很好吃。谢谢你。” 饭已经吃完，那陈并霜就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了。 她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反问道：“你知道这次高三实战测试的细节吗？” 冯不识正襟危坐，严肃地摇摇头：“不知道。” 刚才吃饭的时候两人闲聊谈到了即将到来的实战测试。 他们都是高三学生，而各个学校之间的测试时间相差不会太大。 陈并霜既然在这个时候开口提问了，那么肯定就有相关的信息细节，毕竟她的父亲是直播工会的会长。 “具体的改变源自于这次的基站劫持事件。一位姓周的叔叔说服了很多人，这一次的实战测试会相应地进行变革。” “航空城会设立一所新的学校，接受直播工会会长——呃，也就是我爸的直接管理。而这个名额会从实战测试成绩靠前的人里挑。” “因此，这次的实战测试不再是每个学校之间单独进行，而是整个航空城的所有高中联合举办。规模会扩大。考核条件也有所改变，原本只是在野外安全生活一周，现在加入了学生之间的战斗。将其他人淘汰出局，可以获得积分，积分作为成绩的最终判定。” “这一次的竞争会很激烈，我希望与你结盟。” 冯不识心情通畅：“那我这回可以安心地每天吃你做的饭菜了，至少一周——不，至少一个月。” “没问题！” 第二十章 李日天的嘱托 陈并霜走后，冯不识和李日天通了个视频电话，主要是想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的野外生存相关的知识。 虽然李日天是一个会落泪的猛男，虽然李日天写的情书都没有寄出去过，虽然他甚至不会钻模取火，但这些并不妨碍他是一个优秀的野外内容主播，在他那里还是能学到一些相关知识的。 视频电话接通，李日天在那头高声呼喊：“小兔崽子快点把衣服穿上，小丫头你别乱跑小心摔着……” 李日天的那头传来各种各样声调不同的男孩女孩的声音。 等到终于安静下来之后，李日天主动开口：“哎呀这群小崽子们实在不得消停。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日天认知很清晰，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不应该认识冯不识的，而且大部分情况他也不想认识。“霉神”的名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不论如何，他们已经相遇了，甚至还经历了难忘的冒险，因此冯不识的电话他还是第一时间接通了。 “我想让你教我一些有关野外生存的知识。我们的高三联合测试的考核方式就是野外生存一周。” 李日天暗道果然，如果没事的话冯不识是不会主动来联系他的。 “这考试真的是越来越离谱了，我上学的时候还要击杀一只妖魔才能毕业，现在竟然只需要野外生存一周就行了……等会儿，你刚才说联合？不止一所学校吗？” “是的，听同学说好像是因为这次304基站事件的影响，城里想要选拔一批实战能力出众的学生集中培养。” 冯不识主动将陈并霜化名为某位同学，减少对陈并霜的影响。 “那这事就麻烦了，这样，你到我这里来谈。城南孤儿院，我来门口接你。” 冯不识住在航空城东南区，离城南孤儿院不是很远，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步行也就一个多小时左右。 冯不识带好充电器，步行出发。家里没有自行车，除了穷以外，还因为倒霉的属性作祟。冯不识以前骑过自行车，但要么是半路爆胎要么是半路掉链子，有时候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车把会被他轻轻地带下来。久而久之，他最信任的交通工具就变成了自己的双脚。 当李日天接到电话在门口等到冯不识时，看到的是一个满头大汗的少年一脸平静地向他问好。 “大叔，你看起来起色不错。” “呵呵，看到了这些孩子们嘛。” “你是院长吗？” “我只是偶尔帮帮忙。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讨论一下你的高三联合测试吧。” 他拉着冯不识到大树底下的石桌椅坐下，这里微风徐徐，也刚好能看到孩子们在不远处玩乐，欢快的声音有时会顺着风传过来。 “如果你们是联合测试的话，事情可能会有一些复杂。” “以前也有过联合测试的，幻想战争爆发止之后那几年，航空城为了选拔出一些能够马上拥有战斗力的人，也搞过一次联合测试。被选拔出来的人会加入由航空城高层直接负责的一所学校，迅速增强战斗力。” “我当时没选上，因此活到了现在。” 李日天神色认真地看着冯不识：“航空城推行联合测试，也许就是为了选拔出拥有天赋的人去执行些危险任务。如果是我个人建议的话，我认为你应该摸鱼主动被刷下来。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更何况这也算不上是什么逃避。” “当年那些被选入精英班的人都死了，我还活着。” 冯不识在思索着，他在想自己有没有必要取得很高的名次。他能在脱离直播的情况下拥有超凡力量，单凭这一点来说，他也没必要冒什么险去参加精英班，慢慢苟着也能变强。 现在必须参加取得一个比较好的名次的理由也只是和陈并霜的约定，一个薄弱的用美食构建起来的约定。 心里有一些纠结，他干脆拨通了陈并霜留下来的电话。 “喂？” “我是冯不识。我想问你，你必须在这次的联合测试中取得靠前的成绩吗？” “是。”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我是直播工会会长的女儿，不论如何都有机会加入这次的精英班。但我想看看自己的实力能走多远。” “你害怕危险吗，类似这次304基站事件一样的危险。” 陈并霜沉默了，虽然当时直观感受没有多大的危险，但回家之后每每会做噩梦，有关游乐场，有关恶人造神毁灭世界。 “怕，我怕死。但我知道害怕解决不了问题，不管我怎样逃避它们都一定会出现。我更愿意在正面战场上负伤而不是在家里被吓死。” 冯不识已经有了决断：“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假如我支撑不住了呢？” “作为盟友，我会背着你走。” “我没有问题了，晚安。” 陈并霜看着窗外的大太阳，也违心地说：“晚安。” 冯不识挂了电话看向桌对面，李日天也知道了他的选择。 “既然你要继续的话，那就得做好充分的准备。” 李日天打开手机，给冯不识的通讯软件发了一份文档。 “如果只是一般的高三测试的话，应该会在一片清理过的区域进行野外生存。会忍耐的人找个地方躲个七天也有很大概率能获得成绩。” “但联合测试就会不一样。” 他率先打开了文件，文件第一页放的是航空城附近的简略俯视图。 “过去的测试大多在城北考试区进行，那里已经被人为清理过许多次，唯一的危险就是学生可能喝了没有烧开的水而拉肚子。如果是全城的高三学生同时测试的话，单独一个城北就不够用了。” “要么是开辟更广大的考试区进行测试，要么是鼓励竞争让学生之间互相淘汰。” “是互相淘汰。” 李日天点了点头，冯不识找他来进行谋划和生存技能训练，还是有提前谋划的思维的。 “因此，这次除了野外技能的训练之外，你还需要防备其他学生。你们考试正式开始还有几天？” “除去今天，还有五天。” “时间很紧。而且你还需要构建新的超凡能力，否则到时候是战胜不了其他学生的。” “明白。” 李日天起身伸了个懒腰：“那你先回去吧，明早我来叫你，我们去野外实践。你回去构想一下想要塑造的超凡能力，自己做些准备。” 与此同时，在航空城的高层会议上，陈天浩提交了304信号基站袭击事件的报告文档。 “这么说，赵若星已经死了？” “尸体已经解刨，是身体衰竭自然死亡，无明显外伤。” “我认为需要考虑的是他背后的那个势力，他们在造神，这件事需要警惕。” “我认为……” “各位！” 陈浩天起身看向争吵的众人：“请不要有意忽视我文档中的建议，我们需要加入城市联盟。” “可是这样，我们……” 有人试图反驳。 “不这么做的话，我们会死。那群造神的疯子是不折不扣的威胁，而这次的应对表明，我们甚至都没有足以妥善解决这件事的能力。” “我们依靠高筑围墙和邪恶拉锯了那么多年，可如今这个平衡已经被打破了。做出选择吧，各位，联合生存或是固守着莫名其妙的自傲死去。” 陈天浩没有过多纠缠，直接要求众人给出选择。 “我同意陈会长的意见。” “同意。” “同意。” “同意……” 等到临时会议退场之后，老周才真正现身。 “你很果断。” “在生死存亡危机前，我这样的愚人也自然会变得果断。” 陈天浩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第二十一章 新的超凡力量 李日天带着冯不识从南边出口出城。 冯不识则盯着高耸的城墙深感震撼。 幻想之战让世界破碎，无数妖魔鬼怪在黑暗中滋生。有一些人类幸存者们发现，将城市用极高的围墙圈起来之后，围墙本身会被城中居民赋予各种各样的意义。 其中最主要的是一点，坚不可摧以及守护。凝聚了无数人祈祷与赞美的环城高墙也就因此抵抗了无数妖魔鬼怪的进攻，于是大家越发相信城墙。 幻想之战结束，流离失所的人类幸存者们建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聚集地，聚集地逐渐发展，慢慢变成了如今大大小小的城市，城墙的规划也就成为了惯例。 城墙是物质层面与精神层面守护的统一，因此自带一些神圣的意味。冯不识从小到大经常能够望见，但新融合灵魂之后还是会忍不住对于这人造的奇迹感到惊奇。 两人并没有在城门口停留多久，冯不识感慨一会儿之后就跟着李日天出城了。时间宝贵，需要尽快增强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和构建新的超凡力量。 两人出城走了一个多小时左右，到了一处小型山谷。 这处的山谷出现得非常奇怪，因为城市附近大部分地区都是平原。 “这个和桃花源有关？” 冯不识读过一些书上的记载，结合以往听过的故事推测，这就是那个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 “是，也不是。这地方是桃花源概念衍生出来的产物。” 李日天带着下了山谷。 “幻想之战的深远影响不只是城市的破坏。地星的表面积急剧扩张，无数传说中的地点或城市出现在荒野之中。它们承载着各个民族各个时期对美好或是恐惧的想象，桃花源就是其中之一。” “这里严格来说只是承载了一部分的桃花源。你看，这里没有小道，这里的小溪也只是地下水喷涌而出形成的。” “像桃花源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大多是传说故事的半成品。或许有一天它们会成真吧……不过今天到这来主要是这里的环境比较复杂，各种该有的要素也都有了，适合进行实践。景色也挺美的，直播构建超凡能力也有加成。” 李日天从自己身后掏出一些小巧的装备：“我们先来谈野外生存能力。” “首先野外生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心态。” “拥有良好的心态，强大的求生意志，最终生存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 “而在物质层面，最重要的就是水、食物、庇护所。这三个要素的重要性依据情况而定。” “比如说，我们现在在小溪旁边，不太需要考虑水分的获取，更应该考虑食物来源和安全的庇护所。” 冯不识蹲下身在小溪旁边查看，发现有很多层层叠叠的脚印，三蹄或是梅花状的都有。 “水源附近可能会有野兽，一些基本的信息能帮助我们判断野兽的威胁程度以做出接下来的决策。比如说，这些脚印以及可能存在的野兽粪便……” 李日天在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的经验之谈，在听过之后，他当即要求冯不识按照所讲的来实操一次。 “现在水源不用担心，你需要尝试搭建一个合适的住处以及寻找到足够量的食物。” 冯不识点点头，拿出了手机准备直播。 “直播吗？是个不错的想法。” 李日天明白了冯不识的打算。 直播构建的超凡能力可以是多项的，唯一的缺点是，展现的超凡能力过多的话，观众的注意力也会被分散开，最终可能会导致每一个超凡能力都不强。 不过这次的情况特殊。 联合测试主要考较的是一群高中生，除去一些年少成名的学生主播外，冯不识的胆识和性格足以让他在测试中获得不错的名次了。而在这个前提之下，最主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才能更久地生存，超凡能力的强度还不在考虑的范围之内。 冯不识打开直播后，热情地对着镜头问好：“各位观众大家中午好，我是野外生存主播冯不识，今天给大家展示的是一些野外生存小技巧。” “当我们因为各种意外突然出现到野外之后应该怎么办呢？不用慌，首先应该评估自己的身体状况以及周围的环境状况。” “自己有没有受伤，体力是否充足，身上有什么可用的道具吗？” “附近有没有水源，能不能找到充足的食物补充能量，周围环境恶劣吗，过夜的庇护所需要达到什么样的条件……” 冯不识带着镜头环顾了一圈周围环境：“我现在体力正常，略微有一些口渴，体力正常。附近有一条小溪，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直接饮用，但如果有的选，最好还是将水煮沸。再不济，水源需要经过过滤后才能饮用。” “这牵扯到另外一件事，生火。” “而现在就是做抉择的时候了，暂时不用考虑水源，食物也不是紧要情况。但夜晚来临的速度是很快的，我是应该先解决庇护所的问题还是先生火呢？我的体力有限，只能在天黑前执行一项决策……” 冯不识对着镜头微笑，观众在刚才一直处在缓慢上升的阶段，如今已经超过百人，超凡能力勉强能够起到作用了。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观众，让观众发弹幕参与互动，增加观众粘性。 “生火生火生火！” “傻呀，肯定是先解决庇护所的问题，现在周围情况只是看起来安静。可是水源附近难道就不会有别的野兽吗？要生火还不是应该先解决庇护所问题之后才能考虑？晚上的荒野可是很危险的！” “顶大佬，我也认为应该先搭建庇护所。” “+1” “俺也一样！” “可我还是觉得，先生火好呀……” …… 弹幕的讨论很激烈，这个情况很好，是他有意为之的。 观众的数量、观众观看时长、观众的活跃程度……这些因素都会影响到直播间的推荐人气，现在直播间人数随着弹幕数量的增多也渐渐增多，冯不识感到四面八方有暖流涌过来。 他蹲下身，特意给地面乱糟糟的脚印一个特写镜头。 “各位，附近可能有比较危险的野兽，我觉得现在先开始考虑庇护所比较好。庇护所问题解决之后再去考虑生活，这样能最有效地利用体力。” “主播说起来头头是道的，看起来很有经验啊……” “主播经常野外生存吗，为啥这个直播间以前没听说过呀……” “主播，我觉得不能只看到野兽脚印就草率下决定。我认为还是要考察一下旁边那堆野兽粪便之后再做决定，比如说，用手指蘸一点尝一尝（滑稽）……” 弹幕更加活跃，冯不识的动作比较干脆，加上人长得也帅，桃花源景色也美。 很多观众留存下来的原因只是单纯的因为冯不识长得比较帅而已。 冯不识伸手握拳，体内的力量越发强大了，脑海中也多了一些野外生存的经验。李日天给他讲解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融会贯通，甚至他没讲过的内容也模糊有了一些方向，比如说，用环境中的简单条件搭建一个捕兽陷阱。 冯不识一路拿着手机找到了一个还算可以的地方开始搭建庇护所。 附近有很多石头，他打算挑选一些平整的石块搭建一面防风墙，然后把周围的环境用火焰灼烧处理一遍。 “哇，主播身材太好了吧！” “好强壮！” “好帅！（色）” 密密麻麻的弹幕流过，冯不识正在搬石头并没有看到，但他能感觉到体内有暖流翻转，原本因为搬石头而消耗的体力在快速恢复。身上肌肉变得更加紧绷，身体的发力技巧也在弹幕各种人的彩虹吹中不知不觉改进。 他找来干柴，堆叠完成，又处理好钻木取火的钻头和垫材。 “接下来，我要进行钻木取火。当我们不小心掉到野外之后，身上可能没有任何工具，但火在野外又是十分重要的元素之一，我们有时候不得不面对空手生火的局面。” “好在人类的智慧是无穷的，在漫长的生存过程中，我们的祖先发现了钻木取火的方式，它在几千年之后的今天仍然能在野外起到极大的作用。今天，我们就来重温这一伟大的技艺。” 冯不识单膝跪地，双手摩擦着承担重任的硬木。 “真的假的？主播真能钻出来？” “骗人的吧，我小时候试过，手都钻破皮了连点火花都看不到。” “主播要是能钻出火来，我当场倒立！” 弹幕的内容他此刻是看不到的，冯不识在钻着钻着，似是无意地转了个身，遮挡了李日天和镜头的视线一小段时间。 他握着硬木的手越发用力，火拳异能发动。 虚空之中有火线蔓延，火焰在软木摩擦生成的木屑中燃起。 冯不识让开视线，笑着对镜头说：“看吧，就是这么钻木取火的。” “真的钻出火了！” “主播牛逼！” “不会真有一种异能是专门用来钻木取火的吧……” 霎时间，一股属于如何最省力最快速地钻木取火的知识进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钻木取火时，如何挑选木材，钻火材料要怎么处理，如何发力，如何最快地钻出火花…… 冯不识脑中有一种直觉，自己只要实施了钻木这个行为就能产生火焰。 这是超凡能力者构建好超凡能力之后都会有的直觉，他们能够大致察觉到自己的能力是什么方向的，需要怎样才能发动。 这群观众认为他的能力就是“随便用木棍钻两下就能起火” 于是他又找来一套材料，处理过后重新出现在了镜头前。这一次没有用火拳异能，他只是轻轻地双手夹住硬木棍轻轻一转。 “钻木取火”异能，发动！ 硬木尖端有青烟冒出，随后是橙黄的小火花在一闪一闪。 第二十二章 考试开始前的准备 早在304事件期间，冯不识就已经尝试过钻木取火，只不过用火拳异能是最省力的方式。 他前面也完整地直播了如何搭建庇护所的全过程，但没能形成相对应的“搭建石头庇护所特别快”的超凡能力。 原因之一是他的搭建过程平平无奇，就是普通的寻找石头然后把石头垒起来。 这样的直播过程对观众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他搭建的速度不够快，庇护所也没有特别的功能，而且搭建完成之后他也没有在简陋的庇护所中睡过觉…… 一系列原因综合下来，他搭建这么大一个庇护所的行为能够吸引到的注意力还没有钻木取火多。 “接下来，是寻找食物……” 寻找食物有很多个方向，植物的块茎或是果实、溪水边喝水的动物、一些小型的昆虫…… “哎呀主播去那里看看，那里，那里啊！” “钓鱼吧，我觉得钓鱼能获得食物。” “楼上的人你傻呀，钓鱼要花很长的时间呀，野外求生者一开始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要在体力还比较充沛的时候做出比较正确的决策，听我的，去抓一些嘎嘣脆的昆虫烤了吃，先挨过今天再说！” “挖点草呀，野外有那么多植物，随便挖一点不就可以了吗？” “弹幕是不是有人在钓鱼？还随便挖一点，要是植物有毒性怎么办？我看天快黑了，主播还是收拾一下准备挨饿度过这个晚上吧！” “主播找不到食物，真的菜，第一个晚上只能挨饿，你行不行啊就学别人来野外直播！” “挨饿冯，哈哈哈哈……” …… 弹幕的讨论一开始还很正常，随后不知道谁有点调侃地开始说冯不识找不到食物这件事，引得无数人跟风调侃。 最后，“挨饿冯”这个外号伴随着“主播在野外寻找食物方面能力很差”一起出现。 不知道是附近真的没有什么食物还是受到直播的影响。 冯不识在搭建的庇护所附近找了很久，却一无所获。 李日天在一旁念叨着：“不应该呀，这里应该能找到可以吃的东西的。” “这里有个兔子洞……唉，竟然是已经荒废了的。” “这种植物块茎可以吃——哪种食草动物这么缺德只留个叶子来误导人？” “这棵树上有果子——怎么都烂了还不掉到地上的！” 李日天察觉到了不对劲，冯不识作为野外生存新手找不到食物也就算了，可是他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野外生存者，一路上能发现一些线索但却总无法得到好的结果。 “是直播的缘故吗？还是因为‘霉神’的刻板印象影响……” 冯不识也看到了李日天在镜头后的尝试，按理来说他没有入镜应该不会受到太大影响的…… 这时候天色慢慢开始变暗，冯不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食物，他只好关闭直播和李日天一起回城。 “各位观众，现在天快黑了，我需要关闭直播间以节省电量，明早直播再见!” 天色已经昏暗，天黑后还呆在野外会有危险。而且他们这次出城没有带照明设备，手机直播了将近一天电量也不够了。 回城修整，明天继续直播，这是最好的选择。 “这棵果树，诶，可以吃的！” “这里有植物的块茎，挖出来可以直接吃！” “嘿嘿，这种虫子烤了之后贼香……” 冯不识关闭直播，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李日天马上就在附近找到了许多食物。这让李日天打消了对自己野外生存能力的质疑。 都是直播观众的错！ 冯不识两人在孤儿院门口分开，约定第二天早上继续训练。 回到家，陈并霜放在门口的食物已经有些冷了，他加热了一下之后边吃边复盘，思考后面几天的直播应该如何改进。 这次直播最大的收获是实践了一次野外生存的流程，其次是获得了钻木取火的超凡能力…… 吃完后清洗好餐具，冯不识看着家里剩下的老旧筷子和木砧板，忍不住上手。 双手成掌夹住木筷，将筷子直立在砧板上，他轻轻转了转筷子。 “钻木取火”，发动！ 干燥的木砧板上瞬间多了一个小坑。 淡黄色的火焰猛地冒出，随后因为没有足够的易燃物而迅速熄灭。 对于观众的“挨饿冯”以及“找不到食物”这两点没能形成超凡力量这件事，冯不识有一些自己的猜测。 “挨饿”这个概念需要时间来体现，如果他能够在镜头面前连续很长一段时间不吃东西，这个概念应该就能形成。 “找不到食物”这个观念确实是产生了影响的，但它的影响并不是作用于冯不识本身，而是庇护所周围这一片的环境。 人们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代入自己的情况，大部分人认为自己在野外凭借基础的生存知识怎么着也是能找到一些生存物资的，而冯不识直播时没有找到，那么一定是周围的环境有问题，周围就是不容易产生食物的环境。 观众的共识是都会产生影响的，如果主播不进行相应的引导，最后直播间呈现出来的内容或是通过直播最终构建出来的超凡能力都会变得非常奇怪。 比如说，李日天原本的喷火设想，最后却变成了一个要靠吐口水来进行攻击的“吐火”。 主播的超凡力量还好，如果是画风奇怪的力量，主播可以选择不使用，随着时间的推移，观众会慢慢淡忘这个概念，最终这个超凡力量就会消失。 但如果观众的共识认为有问题的是环境或是主播的运气，这种很难把握到的概念会产生无法预计无法控制的影响。 比如说这次的“食物绝缘”庇护所以及冯不识长久以来的坏运气。 直播是把双刃剑，能够构建极其强大的超凡力量，也会带来数不尽的麻烦，其中的关键，就是主播能否合理有效的引导，把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四天的时光一晃而过，冯不识在这个时间段中通过实践结合直播，慢慢掌握了不俗的野外生存能力。 他现在可以用比较快的速度搭建庇护所，用野外的材料打造工具，寻找水源，设陷阱捕猎…… 在最后一天的时候，李日天甚至都有些难以置信，冯不识仅仅花了四天左右的时间就把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识和技巧内化成自己的，行事风范像是个已经在野外各种环境中呆了好几年的求生专家。 唯一遗憾的只是没能在这个时间段里构建更多的超凡能力，当花了那么多时间熟悉野外求生技巧后就几乎没有多少时间和体力来直播构建新的能力了，只好作罢。 两人最后还是在孤儿院门口分别，李日天说过自己就住在这个孤儿院附近。 “大叔，谢谢你的帮助。” 冯不识非常感激。李日天教导他尽心尽力，不然就算是有永久化超凡能力的这个金手指他也得花不少时间才能熟练掌握野外求生技巧。 “没事，记得到时候去赢个第一名啊，我可是期待好久了。”李日天说着，一边悄悄朝冯不识耳语：“我可还指望着你们到时候成绩出来跟我女神吹一波呢！” 李日天的女神指的是孤儿院的院长，他在这里也有这层原因。 冯不识严肃点头：“为了你的终生幸福，我也会朝着第一名努力的！” “没事，不辜负自己就行了，也不用整这么大压力。” 李日天拍了拍冯不识的肩：“我得去煮晚饭了，路上注意安全。” 冯不识走了一个小时回家，一到门口就看到包装好的餐盒。 进门口刚吃上第一口饭，手机通讯就响了。 接通视频电话，那一头是陈并霜焦急的身影：“明天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进入精英班只需要积分达到前一百就行了吧？” “是啊，老实说，我没有信心能在这人的测验之中得到前一百名……” 冯不识表情严肃，嘴角还有饭粒也顾不上擦掉：“陈并霜同学，你可以对自己没有信心，但你要对我有信心。” 陈并霜看着视频那头冯不识的神情，想起了在那个晚上一个戴着猴头面具的人，手里燃烧着火焰冲进了怪兽堆里大杀四方。 她神情放松了下来：“虽然这次测验的时候不能用黑主播的身份和超凡力量……但我相信你！” 她在事后知道了冯不识的火拳超凡力量是怎么来的。 双手浸满汽油点燃，而脸上不动神色。单凭这股子对自己的狠劲，冯不识也一定能在这上万人的学生中脱颖而出。 “哦对了，这次有一些需要重点关注的尖子生……” 陈并霜发过来一份资料。 第二十三章 考试开始 “冯不识同学你好，你的考试序号是0，请在明天早上九点之前到达c区域集合。” 第二天一大早，冯不识按照收到的信息到了c区域。 “在这里！” c区域在城西，冯不识刚下公交车就遇到了陈并霜。 考试区域大体上是随机分配，但允许不超过三人组成团队，团队成员可以安排到相同考区参考。 “c区域的考生上车集合了！我们马上出发！” 在c区休息没一会儿，冯不识就听到了广播响起，从城外开来运输车队。 “上车前先选好你们的生存工具，每个人只能选三样！” 运输车前，砍刀、打火器、冲锋衣、棉袄……各种各样的物资成箱摆放在地上任人挑选。 大部分人都犹犹豫豫，这次测试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除了导师之外没有人知道将会去哪考试环境。 “这次的考试我们分到的很可能是雨林环境。”冯不识突然开口。 虽然名义上是统考，但不可能真的找一块区域圈起来让上万考生一同进行生存挑战。航空城采取的方式是千人成团进行考核，几十个考试大团同步进行。 “你怎么发现的，全部都是随机分配的。” “过去一段时间我都在跟着李大叔学习野外求生技巧，他还顺便告诉了我航空城附近的环境分布图。从城西出发，仅有的公路大体上是朝着西南方向开的，路上会经过一段小型的沙漠环境，后面一大片都是雨林。那片沙漠太小了，承载不了上千人的考生，雨林是最可能的。” “雨林？” 冯不识点点头，他直接走过去拿了一把开路刀、一个点火器和水壶。 陈并霜相信冯不识的判断，她听从建议拿了一套坚韧的绳子和两件雨衣。 “这两个小家伙……” 带队老师很惊讶，他认识陈并霜，但这次的分配结果是今天早上才出来的，陈天浩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没有联系过外界，不可能知道自己女儿会去哪个考区。 可在那个男生的带领下，他们选择的求生道具是很适合雨林环境的，尤其是陈并霜带的雨衣。 他看了一眼花名册，记住了冯不识的名字。 “时间到，全体上车!” “等一等，等一等，我还没拿……” 驻扎士兵将剩余的道具全部收走，一些学生纠结思考应该带哪些道具却迟迟没有上手。 士兵轻轻地推开了他们，指着导师摇了摇头。 老师严肃地说：“这要是在战场上，敌人可不会有那么好心等你们！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空手去参加生存测验，二是放弃。” 一些人稀稀拉拉地上了车，还有一些人低着头在原地没动。 “老师，我们可以抢夺别人的道具吗？” 车上众人同时转头看着冯不识，随后眼神闪烁。 老师也颇为惊讶，但笑着说：“如果伤人的话会扣分的，情况严重直接取消考试资格——考试全过程都在直播。” “也就是说，道具的互相赠与和交易也是可以的吗？” 老师点了点头，这也是考验之一。如果有人能够发现并利用这一点，聚集众人的力量求生，那也是会被认可的。领导与协调的能力并不比单兵作战能力差。 “同学，不知道你……” 当即，车上就有人开始沟通起来。大部分是没有挑选到足够道具的人，该组队的在比赛开始前就已经组好了。 “我明白了。” 冯不识看向窗外，此时太阳正在升高，空气也变得焦灼起来。 考试的车队行进在旧时代残存的公路上，运送着充满活力的学生去开拓新时代光辉的未来。 公路横跨整个小型沙地，行驶了十余分钟之后，单调的黄沙里终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再过一会儿，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见稀疏的树木身影。 “各位同学，前面就是我们本次的考试区域了。” 一些选中了斧头等道具的学生狂喜：“是树林，我们道具没选错！” “完了！” 而一些认为考试区域将会是冰原的学生则面如死灰，他们选了超厚超保暖的羽绒服，想着找好个地方躲起来度过这七天，谁知考试区域竟然是树林！ 这时车上的老师开始给大家分发智能手表。 “大家戴好这个智能手表，它是防水的。我们会通过它进行一些信息的发布以及定位。如果有同学中途想要退出的话通过智能手表操作就可以了。” 冯不识戴好的手表，通身黑灰色调，表面是电子屏，制作很精致。 运输车慢慢减速，开进了树林。 “怎么回事，怎么车没有停下。” 冯不识靠近陈并霜悄悄地说：“待会儿你跟着我跑就行，不用管其它人。” 不跑不行，虽然老师说过不能互相伤害，但车上那群没有足够求生道具的人脸色不是很好。 四周树林慢慢变得茂盛，空气也变得闷热潮湿。运输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 老师这才宣布考题：“这次考试的基础目标是在这个雨林中生存一周，祝各位同学都能取得很好的成绩！” “这位同学……” 运输车刚停下，就有人试图拦住冯不识两人。 冯不识直接撞开，拉着陈并霜跑向雨林。 车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个人朝着雨林的方向冲去。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有几个手里抱着羽绒服的人也下意识跳下车，当踩到雨林软湿的土壤之后才反应过来。 “老师，我们能弃考吗？” “上车吧，这次测试算1分，好歹也坐了车过来一趟。” 几个选择了不那么合适道具的人也咬牙走了进去，他们选的生存道具没有羽绒服那么夸张，还是能在生存过程中起到一些作用的。 “来都来了……” 还有几个什么道具都没带的愣头青对视一眼，也戴着手表走了进去。 这一幕幕在这片雨林的众多方向中上演，进入雨林的第一步就刷掉了大半的考生。 “怎么又是他？他旁边的是谁——这丫头胆子这么肥吗？” 孙留君是真的很好奇，陈并霜到底是怎么想的敢跟冯不识组队。 因为当年那次全国性的共识，冯不识从小到大都很倒霉。 如果有人跟他靠的比较近的话，也会受到这个倒霉的影响。 陈并霜和冯不识一起考试，这个过程中很可能会出现各种各样符合热带雨林环境的意外。 比如会有别处的蚊子以一种合理的方式跑到他们的庇护所，比如会有一场小面积的暴雨会下在他们的火堆中，比如会有老朽的树木刚好倒向他们的方向…… “我得赶紧过去……” 普通考生只是来进行一场比较艰难的考试，而冯不识则会把这个难度再往上推一层。他们不一定会遇到非常危急的状况，而冯不识则有很大的可能直面危险。 “他这是在干嘛？” 这时在监视器上，冯不识正在做的奇怪动作引起了孙留君的注意。 第二十四章 新任务 “冯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陈并霜好奇地看着冯不识在捣鼓的东西。 两人现在进入雨林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冯不识带着陈并霜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当做庇护所，是几块巨大岩石构成的天然洞穴。 洞穴很干净，驱逐掉一些昆虫之类的生物之后可以直接入住。 “这是迷魂树的树叶，里面含有天然的迷药成分。熬制处理过后可以制作一些有迷药效果的长矛之类的武器。” “除此之外，我们后面还可以用来制服其他考生。” “可是这次的考试并不是对抗性的……” 冯不识指了指智能手表：“在运输车上的时候老师的话说的并不满，他提到过我们这次的基础目标是在野外生存一周。但这么简单的任务只能筛选掉一些准备不充分的人，肯定还有别的淘汰方式。” “你是说，考生之间的互相淘汰？” 冯不识点了点头，用临时制作的容器装好了新鲜出炉的迷药。 “我们已经解决了庇护所的需求，接下来要考虑的是相对干净的饮用水和生火……” 生火方面，他们有打火器，主要的问题是找一些能够烧起来的燃料。 虽然听起来热带雨林应该不愁水源，但问题在于大部分的水源都不是那么干净。 “这两个任务，你选择哪一个？” “我们不是一起行动吗？” 冯不识摇了摇头：“你跟着我一起走会很倒霉，那样我们到晚上可能两件事都做不完。” “那我去寻找木柴吧。” 冯不识点点头。 这是最合适的分配。冯不识因为有超凡能力的缘故，他的各项指标都很高，而且在脑中野外生存技巧的指导下他能够更快找到水源。相比之下，寻找燃料就没有太高的要求。 “天黑前不论是否完成任务一定要回到山洞。” 两人在山洞前分开。 与此同时，孙留君也摸到了冯不识附近。 他在冯不识熬煮迷魂树叶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只是一直在暗中观察。 他开着直播，因此能够用超凡能力悄悄靠近而不被察觉。 “这小子不会是看了什么不健康的东西吧……” 孙留君表情严肃。 冯不识的改变太大了！ 一开始，因为从小到大都很孤僻，冯不识对谁都封闭着内心。他整天阴沉着个脸，如同小兽一般警觉着周围的环境，生怕下一秒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孙留君他们这些幸存者也曾尝试着去打开冯不识的内心，但不是所有人都经历过冯不识的遭遇，也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开导他。 可是304基站事件之后，冯不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还是不热情，但对于他发过去的消息总会及时回复。 听会长说，冯不识甚至在解决304基站事件上起到了关键作用！ 虽然冯不识总体向好了，但这种彻头彻尾的改变不一定都是好事。 他可能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书，被某种未知的观念占据了大脑。他可能在渐渐朝着观念的污染者转变…… “跟上去看看那个小子想干什么！” 孙留君一边对着镜头浮夸表演安抚着弹幕，一边发动了自己的能力悄悄跟在冯不识身后。 随后，他看到冯不识在某个人面前停了下来。 调出手表里的识别功能，附近还处于活跃状态的智能手表共有两部，分别属于冯不识和一个叫做陆仁贾的学生。 点开资料，却发现没有任何特色。 “陆仁贾，麻山中学高三学生，无任何奖项。已选生存道具，无。” 这些参考学生的智能手表有定位功能，也支持一些基本的信息录入，方便孙留君这样的监考考官查看学生资料。 “他们在说什么？” 孙留君想了想，打开了录音监控权限。 “冯同学，那个，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什么生存道具都没有选。” 陆仁贾的声音听得出一种毫不做作的无奈。 “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你能不能分我一点道具，我只想多支撑一段时间……”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竞争关系吧？” “没……没错……” “假如这是在战场上，你的敌人也会听从你的祈求吗？” 随之而来的是尴尬的沉默。 最后冯不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 “但是，我也不是什么魔鬼。谁说敌人里面就不能有好人呢？” 孙留君听着心痒痒，他现在跑了出来在远处监控两人，最多也只能听到声音和模糊的面貌，但无从分辨两人的微表情。 从远处看来，冯不识明显处于优势地位，陆仁贾都快靠到树上了。 “我需要付出些什么吗？我很穷，身上没带钱。” 孙留君看到冯不识走近的身形一顿。 “你遇到过有人收你钱了吗？” “没有，但我在路上遇到有人用钱收购我们手上的手表。” “你为什么没卖呢？” 陆仁贾的语气低沉：“我想成绩变好一些。他们把智能手表收购之后按了某个按钮，被收购的那些人就出局了，有老师过来接他们，还说给那个拿到手表的人加分……” “看来我找到附加题了……” 冯不识语气变得正式了一些：“刚才我本想是夺走你的手表实验我的想法，但你给了我足够价值的情报，所以我不对你动手。我选的那些生存道具我不会分给你的，但这个可以给你……” “这是……谢谢你！” 孙留君心里越发好奇，他看到冯不识交给了陆仁贾某个黑漆漆的东西，对方就变得极其惊喜。 “有火种的话，你应该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但这个不能平白无故地给你，作为交换，你需要告诉我你遇到的那群人在哪……” 孙留君不由得又靠近了一些，因为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导致根本听不清。 “谢谢你，谢谢你！” 陆仁贾语气欣喜地朝冯不识道谢，冯不识摆摆手朝着陆仁贾最后指的一个方向走去。 孙留君越发困惑，这个小子不想着去赶紧找水源到处乱跑什么？ 没办法，只好继续跟上去。 …… 最后，当孙留君再跟上冯不识的时候，他看到这个刚刚高三的少年极为耐心地用身上的开山刀做了一个没有杀伤力的陷阱，然后蹲守起来。 “这里附近有那么多考生聚集，不可能有野兽啊，他是准备抓什么？” 监考老师的手表后台显示附近有十多个人组成的小团队，十多个人的各种痕迹早就驱赶了大部分动物。更何况他放置陷阱的位置还在某条新近开辟出来的小路附近，会走过的只有人。 “除非……” “哈，抓到啦！” 在孙留君惊讶的眼神中，一个颇为壮硕的男生踩进了陷阱，随后被迅速束缚。 冯不识一跃而出，捆绑得更紧了一些。 “你干什么，放开我！” 冯不识充耳不闻，抓向男生右手上的智能手表。 那个男生见状挣扎起来。 冯不识叹了口气，把自己调配纯天然迷药倒了一些出来。 那男生的挣扎力度减弱，冯不识很容易拿到了手表。 摸索一番，很快找到其中的“认输”模块，用自己的手表接收了孙大头同学的投降。 “附近有学生选择认输，请监考老师迅速到场处理。” 与此同时，暗中观察的孙留君监考后台发来提示，他只好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学生通过手表发出的求救、弃权、认输等信号会被发送给最近的监考老师的智能手表，老师则要负责把已经退出考试的学生送出考场。 “这是怎么回事？” 孙留君装作自己是刚刚路过，脸上露出对于孙大头昏迷的惊讶表情。 冯不识表现得很乖巧：“孙老师，我刚才在雨林中寻找水源，路上看到这位同学在和这堆藤蔓搏斗得惊心动魄。我心里担心同学的安危，马上帮助他脱身，可是藤蔓缠得太紧，只好点了他手表里的退出选项。” “可我收到的是‘认输’信号。” 冯不识露出憨厚的笑容：“是这样的，这位同学对于我救人的举动感到非常高兴，决定临退出前给我加上一分。” “那他怎么昏过去的?” “他是和藤蔓搏斗太久累得睡着啦！” 我信你个鬼！ 孙留君要不是观看了全程恐怕真的会被冯不识骗过去。 “我知道了，接下来这位同学就交给我吧。” “谢谢孙老师！” 冯不识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之后离开。 孙留君看着冯不识的身影愈发感到怪异，这份礼貌也很异常。 “看来得去调查一下他了……” 随后，他走到孙大头身前，打算先把他背出去交给随行医生再说。 骤然入手，他差点没抱住。 “真的沉啊！” 与此同时，走了没多远的冯不识正在查看自己的智能手表，现在多了新的信息提醒。 “已成功击败一位考生，开启新任务。” “击败考生将获得额外积分奖励，目前积分奖励为10。” 顺带着，还能看到排行榜，现在冯不识的10分只能排到996名。 他顺便看了一下第一名的分数。 “梁志超，270分。” “二十七个人，怎么做到的……” 第二十五章 你过来啊! 当冯不识提着水壶赶回来的时候，陈并霜已经垒好了干燥的木柴在山洞中等着他。 天色渐渐变暗，昏黄的日光在人的脸上涂抹上一层金色。 “我……” 冯不识刚拿出手中的水壶，心里陡然一惊，下意识把水壶快速递给陈并霜。 当她接过那一刹那，冯不识的脚莫名其妙地踩滑，眼看就要来个平地摔。 关键时刻，冯不识的超凡体质以及一些基础的格斗技巧起了作用。 陈并霜只见他递给自己水壶之后整个人往前倾，随后身体快速调整平衡，在山洞的干燥土地面前来了一手前空翻。 陈并霜不解其意，愣了一会儿之后赶忙鼓掌。 “刚才我的倒霉体质又发作了，差点摔跤。” 冯不识松了口气，这次的倒霉事件度过了。 304基站事件之后不久，冯不识很快就发现，伴随着永久超凡力量而来的，还有自己对于倒霉事件的感受。 不知道那次事件发生了什么变故，冯不识开始慢慢对于倒霉事件有所认知，当临近发作的时候会有强烈的感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能够感知的时间越来越长。 一开始是在倒霉事件已经发生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倒霉过，现在已经能像这次的平地摔事件一样提前一两秒感受到意外即将来临。 “这次倒霉事件过了，今天就不用再在意了。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冯不识把自己了解到的关于淘汰学生有额外积分奖励的事情告诉了陈并霜。 “接下来需要你做决定。你是希望平安度过这七天呢，还是主动出击去淘汰其他人。” “主动出击。这是唯一的答案。” “很好，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这时，冯不识微微感觉有一些头晕，心想不妙。 他四下查看，最终看向了角落里的木柴。 “这是安魂树的树枝？” 安魂树全身都有这种挥发性的迷药成分，只是树叶中尤其多而已。 陈并霜捡来的木柴有一部分是已经干枯的安魂树树枝，还没放进火堆里烧，因此他们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对……对不起，我现在就把它们丢掉。” “等一下……” 冯不识看着手上的安魂树枝，脸上露出了微笑：“我有一个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梁志超临时组建起来的小团体就已经起床了。 梁志超通过钞能力收购了很多人手上的“认输”，与此同时，要在雨林之中比较舒服地生存下来，相互协作是少不了的。他用钱淘汰了一批人，也用钱留下了一批有志于冲击更高名次的人帮自己做事。 因此，他才能在第一天刚过不久就能达到整整二十七个人的积分，占据c区域积分榜首。 后面速度变慢了，主要是因为剩下的考生意志都比较坚定，再加上雨林环境复杂，对于其他考生的位置很难摸清楚，只能依靠人数优势慢慢磨。 不过此刻，他的心情很好。因为刚才手下有人来报告，又有一个人失踪了。 “很好，看来鱼儿已经咬饵了，我们的人跟上没有？” “跟上了，目标人物是一个看起来比较瘦弱的少年。有人说……” “说什么？” “说那个人好像是霉神。” 梁志超下意识回忆：“冯不识？” 他并不是只会撒钱的纨绔子弟，这只是在用比较高效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其他人有需求，而他刚好有钱，又需要雇佣一群人来办事，还需要很多人手上的“认输”资格。金钱交易在这个时候是最高效的手段。 但是这件事昨天出了一些问题。 昨天，他们的某个巡逻队有人失踪了。 通过让一名成员主动认输唤来老师，梁志超从监考老师那里得到了答案，失踪的那个队员被其他考生安全淘汰了。 未知的对手让梁志超很快就兴奋起来。 依靠钞能力，他目前的积分已经可以稳定前五，不用费力不讨好地去争那个第一，只要确保能进精英班就行。这样很稳妥，毕竟雨林这么大，很多人之间不一定能互相碰得到。 稳妥倒是稳妥了，只是未免太过无聊。在钞能力的攻势下，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如今出现了冯不识这个未知情况，他怎能不兴奋？ “派两个小队包围他。他应该还有同伙，也一并抓起来。” 梁志超哼着歌，最后补充了一句：“不要有人受伤。” “这只是一场考试而已，我们没必要弄得太僵。” 冯不识如是说道，一边又悄悄地往后挪了挪。 “你束手就擒，什么都好谈。” 冯不识叹气：“那就是没得谈咯？” 这群人追了他十几分钟，已经追到了预定的陷阱地点。 他在出发之前已经在这附近用选的那捆绳子做好了陷阱，可以将他们束缚起来，又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损伤。 冯不识勾勾手：“你过来啊。” 两个小队长相视一笑：“过来就过来。” 他们是兄弟两，最先投诚的梁志超。虽然两个人自认智勇双全，有着崇高的理想追求，可是梁志超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凭借强壮的体魄成为了梁志超手下的头号武力，小团队扩大之后顺势分别成为了巡逻队的队长。 如今，随着团队的扩大，他们的危机感与日俱增。为了不被梁志超放弃，为了继续赚一点钱，他们主动请求参加抓捕袭击者的任务。 “小子，束手就擒吧！” 老大大步迈进，其他队员跟上。老二为了配合气氛，发出了狞笑的声音跟在老大身后。 这时，冯不识突然说话：“你们被渔网网住过吗？” 众人愣在原地，冯不识接着说：“我没被人网住过，因为我一般是网人的那个。” 冯不识顺手启动了陷阱的机扣，轻轻拨动一下，绳网回弹，把这六个人牢牢地网住。 “什……你放开我们！” 冯不识毫不理睬，对着角落里喊了一句：“来烧火啦！” 陈并霜抱着一堆木柴跑了出来，放在几人的上风口不远处。 “大哥，你踩到我头发了！” “那个混蛋在抓我裤子？” “别摸我脚底板，好痒好痒……” 六人奋力挣扎，却只是磕磕碰碰，白费了力气。 “拉不动啊……” 见到六人被网住不得动弹之后，冯不识本想测测自己的超凡力量能不能把这六个人提起来，最终只是离地一小段距离就掉下。 “松手，松手，我裤子掉了！” “别踩我啊！” “混蛋，把我们放下来！” 冯不识摇摇头：“没有直播的增幅还是差点意思。” 他走到抱着木柴跑出来的陈并霜身旁，帮她生火。 “你生火怎么这么快？” 当陈并霜还在捣弄着点火器的时候，冯不识已经抓过一根树枝轻轻转动，超凡能力启动！ 于是火花四溅，火堆燃起。 安魂树的树枝在火堆中欢快地燃烧，冯不识想着又丢了一些安魂树的叶子进去。 “经过科学的训练之后，你也可以的。” 他饱含感情地鼓励了一句，带着陈并霜站在上风口看众人被迷魂树叶燃烧的青烟吹拂，渐渐昏睡过去。 轻车熟路地点开几人智能手表里的认输选项，分别用两人的手表接受各一半，然后就把火堆熄灭，站在树荫里等着监考老师前来善后。 “怎么又是你？” 当孙留君和另外几个监考老师到场之后，他越发惊讶。 刚才他在监控前看别的地方，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有后台消息提醒有六个学生认输，接受认输的人还是冯不识，这次还带上了个陈并霜。 “这小子有点厉害啊……”其他监考老师凑到孙留君身边说：“不过他笑起来的时候我莫名有点发慌。” 孙留君回头，发现冯不识带着陈并霜朝他们挥手。 带着这些昏过去的学生出去的路上，孙留君冒出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猜测：“这小子不会就这样一路淘汰成了前五吧？” 回到临时基地之后，几个刚出了外勤的老师将刚才遇到冯不识制服六人的事情汇报给领导。 “还有这种事情？” 领导想了很久，最终拍板决定：“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开放一些后面阶段的权限吧，让他们开直播。” 有老师当场表示反对：“可是这样他们的破坏力……” 领导指指冯不识的档案记录：“难道没有直播他们的破坏力就会弱了吗？给他们开直播权限吧，不然很多人的差距会因为别的原因越拉越大。我可是听说梁志超那个家伙到处用钱买智能手表……” 叮咚！ 回到山洞之后已经是下午，冯不识和陈并霜的智能手表都收到了一则通知。 “亲爱的考生你们好，鉴于这次生存考试对抗不平衡性过强，经过讨论决定，我们将为各位有限度地开放直播间权限，各位的观众人数将会被限流到一定人数，请各位妥善规划注意力资源。” 开放直播间，也就是允许各个考生构建并使用超凡能力…… 想到这，冯不识看向陈并霜问道：“你构建的超凡能力是什么？” 第二十六章 我那么大一个女儿呢? “我的能力是‘皇帝的新装’，只要我穿着崭新的衣服，就能实现隐形的效果。可是现在……” 陈并霜面色为难，深处雨林之中，所有的衣服都或多或少地沾上了泥土，这份能力根本就毫无用武之处。 即使现在有可以崭新的衣服，她的能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分分钟就会沾上泥水破功。 “你的超凡能力限制性太大了，有没有想过转变新的能力？刚好考试提供的也是新的直播间，你有机会转型。” 正规主播的超凡力量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直播间绑定的，因为直播间是观众和主播之间的连接纽带。主播要通过直播间获取观众短时间内的大量注意力才能构建超凡力量。 冯不识也丝毫不奇怪陈并霜已经构建了自己的超凡力量。她是工会会长的女儿，相比于很多人来说更容易得到正确的指导构建超凡力量。 原则上不鼓励未成年人开直播只是害怕他们行事偏激遭到观众注意力的反噬。 “那么我希望构建的新能力最好也要和隐形有关……一叶障目吧。” 陈并霜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如果这个超凡力量构建成功的话，我至少能在接下来的战斗过程中自保。” 冯不识知道一叶障目的故事概念。 一叶障目本是个故事，讲存在着一片叶子，螳螂用它来自保，当黄雀出现时遮挡身形。如果有人能找到这片叶子放在额头上的话，也能像螳螂那样完全隐身。故事的最后往往转向寓言方面，用一个无所事事的懒汉企图通过随便一片叶子来自欺欺人最后受到教训结尾。 而陈并霜要做的，和那个懒汉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区别。她和冯不识要合起伙来欺骗镜头。 陈并霜找好了一片树叶，神情有些紧张：“你准备好了吗？” “放心，等你把那片叶子放到自己头上之后，我就完全看不到你。” “那我开始了！” 陈并霜低着头，点开了智能手表上新近出现的“直播”选项。 “滴滴滴……” 附近的一台摄像头发出明显的嗡鸣声，两人赶到不远处的一课枯木旁边，跟着指示音打开了一小扇木门，木门背后有一个按钮。按下按钮之后，枯木上的伪装褪去，一颗高清的带灯摄像头出现在两人眼前，还附带了几个收音的耳麦。 “是否开启直播？” 陈并霜深吸口气，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父亲的陪伴下的直播，具体会变得怎么样她也没底…… “开启!” 不远处冯不识鼓励的微笑给了她不少勇气，她坚定地开启了直播间。 待机的摄像机开始运转，智能手表加载成功弹幕模块。 “第一！” “第一！” “我来瞻仰考生们的风采！” “关上前一百的大门！” “关上前一千……” 最后一个弹幕的发送者骂骂咧咧，自己打字打着一半直播间突然掉线了，再刷新就一直是无法进入的加载情况。实在没办法，他只好转向其他考生的直播间。 “乖女儿啊，你可要小心点……” 电脑屏幕后面，刚刚用后台权限抢夺第一千名观众位置的陈天浩正碎碎念地看着自己女儿的直播。女儿这次第一次离开他这么久，他还怪想念的。 “唉，霜霜受了苦呀，她都瘦了……” “嗯？双双这是要构建新的能力吗……可一时半会哪来足够的条件呢……” 陈天浩自家人知自家事，出于一个老父亲的关心，陈并霜一直被他保护得很好，因此没有太强的作战能力。即使是她已有的超凡力量“皇帝的新装”也是在她还相信童话的时候构建的，偏向防守和保护。 可这样的结果是当304基站事件发生之后，陈并霜只能选择一路狂奔才侥幸存活。女儿在那个猴面黑主播的帮助下才侥幸存活下来，可要是那个主播不在那…… 陈天浩不敢再往下想。因此，这次陈并霜提出要参加考核的时候，他直接就同意了，就算是能培养一点自保能力也好。 “直播间开启了！” 冯不识朝着陈并霜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陈并霜走向镜头，向众人展示了手中的青翠树叶：“我们华夏大区有过一个传说，是关于一叶障目的……” “真的假的，主播不是来搞笑的吧？” “这些不都是骗小孩的玩意儿吗？如今谁不知道西方那群人的超凡力量才是酷啊！” “主播家里刚通网吗？” 陈天浩看着直播间的弹幕，肺都要气炸了：“这群弹幕！” 他联系了手下：“关注一下小姐的直播间，把那些喷小姐的弹幕全部禁言删除！” “收到！” 光禁言删除还不够，他又联系了另外一批手下：“你们快点登小号进小姐的直播间，给我使劲地夸她，带带好的节奏！” 最后，陈天浩还嫌手下行事太慢，自己拿出了珍藏的机械假盘亲自上场。 “小姑娘说的没错，我见过这样的树叶，呵呵……” “这些是真的能隐形的！” “这个故事出自我们祖先写过的一本古书里，可信度极高，小丫头说的是事实！” 陈天浩键盘上的双手化作一团灰雾，一个人的弹幕压住了直播间其他上百人。 “谢谢，谢谢‘我家女儿世界第一可爱’的弹幕，谢谢，我马上给大家展示一下这片障目树叶的超凡效果……” 陈并霜也发现了这个异常活跃的水友，心里不由得高兴，如果直播间有人引导舆论朝好的方向走去的话，观众的注意力也会朝着主播更能够控制的方向聚集。超凡力量也就越接近期望，效果也会越好。 “为了展示效果，我会邀请一位同伴来协助我。” 陈并霜朝冯不识招招手，于是他赶紧结束了自己的形象整理，一本正经地走进画面。 “这片叶子的效果你也是知道的”陈并霜眨了眨眼，“待会儿我会把它贴在我的额头上，然后你只要如实说明你看不看得到我就行了，明白了吗？” 冯不识沉默地点点头，不说话是为了不分散掉观众在陈并霜手里的注意力。 “那么我贴到头上了——你还看得见我吗？” 陈并霜双手捂住树叶盯着冯不识。 冯不识一开始被盯得有些心里发麻，但经历过304事件的洗礼之后他的神经已经坚韧无比，因此能很快调节过来。 “冯不识这小子定力还不错。” 屏幕后的陈天浩已经认出了冯不识，毕竟是救出他女儿的人。 “这是……难道真有这种树叶？” 在镜头下，冯不识的视线一直是偏向陈并霜原本的位置的，虽然没有大幅度挪动，但镜头那边的观众都能感觉到，这个小伙子感到了困惑。 冯不识的脸色偏白，加上整个人又很瘦弱，所以当他做出疑惑表情的时候大部分的观众都会偏向于相信，因为冯不识的外貌表现对他们没有威胁。 “他在疑惑什么？那个女生不就在他眼前吗？” “哈哈，这个男生怕不是个傻子，那个女生就在他眼前也看不到！” “演，就硬演呗，这种尴尬演技谁会相信啊！” 事实上有一部分人是将信将疑的，以为冯不识的表情管理实在太到位了。像极了看见一个活人在自己眼前生生消失的表情。 “陈并霜，你在那吗？” 这时，镜头前的冯不识动了，他试探着向前伸手，即使陈并霜挪动了也不曾改变视线，好像他真的看不到陈并霜一样。 “这波配合还算不错。” 老陈仍然在镜头后面指点江山，这次两人的配合其实算是不错的。 构建超凡能力的关键在于吸引并利用足够多的观众注意力。一般主播构建自己的超凡力量时都会选一个工具人，这个工具人是用来衬托的。 人的所有主观感受都来自于对比，有了工具人的衬托对比，主播的超凡力量构建也就更有说服力，效果也会得到显着提升。 冯不识的一言一行，对于“一叶障目”这个超凡能力构建过程来说，算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工具人了。 这时，陈天浩看到镜头前的陈并霜站到角落不动了。 “糟糕，到镜头极限了。” 陈天浩不由得为女儿捏了一把汗。 所有的镜头收录都是有极限范围的，陈并霜一开始选择的位置是镜头正中，这样的好处是能够极大地收割观众的注意力，但坏处也很明显，活动空间不足。 而冯不识才没走几步就已经快要碰到陈并霜的头发了。 接下来不管是陈并霜掉出镜头还是冯不识碰到陈并霜，这次的超凡力量构建都会宣告失败。 “唉，霜霜还是太急了……” 所有主播构建超凡能力差不多都是要一步步试错一步步走过来的，从一个看似好笑的超凡能力逐渐发展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这中间要经历很多概念变更和重塑的过程。 陈并霜这次将要到来的失败不算什么，只是这次失败对于后面的比赛会有很大的消极影响…… 这时，画面中异变突发。 “这是什么……啊！” 只见冯不识将要触碰到陈并霜的时候，虚空之中似乎有火线编织聚集，一小团火焰在冯不识伸出去的手指上炸开，他整个人哀嚎着朝后倒射而出，撞到地面抱着右手哀嚎。 “这是……什么？” “强啊！” “这个传说不会是真的吧？不说了各位，我出门去找螳螂用过的树叶了。” “特效？” “搞笑啊你，这是航空城的高中联合测试，谁在联合测试里搞特效？” 陈天浩一下子就精神，弹幕也疯狂活跃。 大家都在猜测冯不识的手上为什么会有火焰反击。 “难道主播的超凡能力还带有火焰防御？” “没错没错，我看就是这样，不然怎么解释那个家伙被反击得这么厉害！” 陈天浩一看直播间有思维敏锐的观众主动提出了问题，他也就顺势带起了节奏。 “你们看，主播不见了！” “主播真的隐身了！” “我作证，我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主播了，她刚才明明没怎么动的！” 这时陈天浩才注意到画面中空无一人，马上懵掉了。 “人呢，我女儿呢？” “我那么大一个女儿呢？” 第二十七章 找到你了! “不好意思各位，我的同伴似乎受伤了，我要下播了……” 冯不识飞出镜头不久之后，陈并霜再次出现在画面之中，手中的树叶似乎染上了一边火纹，她匆匆说完一句话就跑出了直播画面。 “等……” 陈天浩键盘里的一句话还没打完，直播间光速关闭，他也只好作罢。 收好键盘，他在回顾刚才画面的种种细节，不由得得出了一个惊讶的结论：“难道，霜霜的‘一叶障目’超凡能力构建成功了？” 陈并霜还记得冯不识的黑主播身份不适合曝光，因此是在下播之后才赶到他身边。 “你没事吧？” 陈并霜扶起倒在地上的冯不识，他还没理解意思，以为这是额外的表演环节。 于是冯不识尽量扭曲自己的表情，一遍捂着心脏一遍咳嗽：“嗬……嗬……陈并霜，你这‘一叶障目’好生厉害！我、我很难受。” 陈并霜脸色焦急：“你……你真的受伤了吗？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已经关掉直播了。我马上认输，让监考老师过来！” 冯不识听到了关键信息：“直播已经关啦？” “是的，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突然倒飞出去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考了，不考了……” 看着陈并霜快要哭出来的脸，冯不识立马从地上跳起来：“我没事！刚才是为了节目效果，哈哈。真的，你相信我没事的。” “没事的，没事的，是我自己要突然加戏的。我也没受伤。” 冯不识摸了摸背后的摩擦地方，刚才的磨破皮的地方现在正在快速生长完善，伤口处痒痒的。 “那就好，那就好。” “你的超凡能力构建成功啦？” 陈并霜手上树叶的火焰纹理正随着直播间的关闭而缓缓消散。 “好像是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一股迟来的喜悦涌上心头，生平第一次脱离父亲之后做成一件事的成就感让陈并霜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那接下来的话，我们应该去找那个小团队的麻烦了……” 与此同时，在梁志超的基地之中，梁志超团队的超凡能力构建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之中。 梁志超早在直播通知一开始就已经构建好了自己的超凡力量。 占卜。 在这雨林之中，他的占卜材料只能就地取材。 一开始的时候，通过钞能力，他让直播间充斥了三分之一的水军带节奏，留存下来的这一千名观众是相信他拥有着某种超凡力量的。 随后，通过树枝占卜的方式，他将自己的超凡能力构建为“能够通过抛树枝的方式得到‘是’或者‘否’的答案。” 走到这一步颇费精力，除去要和手下人对好答案和演技之外，观众的注意力凝聚速度慢也是很大一部分原因。 毕竟手下的人也不是专业演员，他们的言行举止总是会显得僵硬，有时候甚至有人笑场。直播间的观众走了又来，能提供稳定注意力的观众只有三分之一左右。 将树枝轻轻抛起，插入泥土，就是“是”，倒在地上就是“否”，如果刚刚好九十度立在地上却又不入土，那就是“未知”。 “有人盯上了我们。” 树枝入土。 “袭击者不少于我的团队。” 树枝倒地。 “我们之间会有一场对抗。” 树枝入土。 “和袭击者的对抗，我会赢。” 树枝被抛上天后，晃晃悠悠在一块小石头上立住。不入土，刚好和地面呈九十度。 梁志超并不气馁，抛杖占卜这项超凡能力构建快，但它的局限性也很高。无法预测太过久远太过复杂的问题答案。 “该构建新的超凡力量了……” 他想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借物占卜。 其中最出名的代表有两个，一是茶叶占卜，二是相机占卜。 茶叶占卜的方式是解读茶叶渣形成的各种图案得出自洽的解释作为占卜结果。 而相机占卜是工业时代之后出现的新方法。具体操作流程是，找到一台价值三万元的拍立得相机徒手劈开，如果占卜成功的话，拍立得中会遗留预言的答案。 因地制宜，梁志超决定使用草木灰进行占卜。 他让手下装好一大堆草木灰放在身前，对着镜头解释道：“其实我的占卜能力不仅限于树枝，我还能通过草木灰的方式来进行占卜。比如说，我们此刻所处位置的地形图。” 梁志超将手中的草木灰铺在一个围好的区域，然后轻轻一吹，地面上的灰层随风四散，留下了各种形状。 “这里，是我们所处的位置。” 他对着镜头指了指一个偏向三角形的角落，同时也带着镜头绕营地走了一圈：“它们都是三角形的。” 弹幕并不活跃，梁志超倒也不气馁，用草木灰占卜还是有些过于抽象了，一时半会急不来。 但该做好的努力还是得做全套，不然就更没什么人相信他的占卜能力。 “早上看过直播的朋友们知道，我们的营地一直经受着未知考生的袭击。为了取得这次联合考试的优胜成绩，我必须把这位朋友给找出来淘汰。” “有一说一，那个人真的恐怖，几个人昨天还在营地里说说笑笑，第二天就被通知说人被安全淘汰了。” “主播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袭击者是谁，真的菜，我来的话早就抓住袭击者了！” “我原本还以为热带雨林生存最大的问题就是雨林的恶劣环境，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才是最残酷的……” 手表屏幕上弹幕快速滚动，一切还在梁志超的预料之中。 “现在，我将来找找这位同学现在所处的大概位置。” 为了区分，梁志超找来一些树叶撕碎，大手一挥，碎叶四散。 “我给代表那位同学的碎叶做了特殊标记，接下来我们只需要找到代表那位同学的特殊碎叶，就能大致判断他的位置。” “这一片不是……” “这里也没有……” “奇怪……” 因为是随意撒的，掉在灰堆里的并不多，也就十几片，他很快就找得差不多了。 “难道是掉出了草木灰范围？” “主播，代表你们营地的那一片还没翻开呢！” 梁志超没有太过相信，一是因为这个草木灰占卜的构件时间太短，占卜的准确程度可能还不够；二则是出于对手下团队的信任。 他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对于个体的力量看得很轻，更加相信人类作为集体的力量：“哈哈，这怎么可能，我们营地铜墙铁壁，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话虽如此，梁志超还是翻开了掉在三角形草木灰位置的叶片。 碎叶上，特殊的标记赫然在上。 “可能是占卜错了……” “哈哈，占卜没错，找到你了!” 冯不识狞笑着丢开手里的树叶，手中的火拳重重砸下。 霎时间火线四溅，潮湿的迷魂树燃起，浓烟笼罩整片营地。 梁志超只感觉脑袋昏昏沉沉，那个面色苍白的少年笑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地上，而他自己也只来得及蜷缩起来，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 他最后一眼不甘地望向大门，期望能有人逃出营地作为最后的火种。 结果只见处于上风口的营地大门处，不知道是不是失火的缘故，时不时火焰迸射，不少人被莫名的力量推回迷魂树的烟雾之中。 “我……我就这么败了吗……” 梁志超心有不甘，却只能闭上双眼，意识陷入混沌。 第二十八章 任务变更 “霜霜好样的！” 陈天浩兴奋得从椅子上蹦起来，这比他自己在当初的比赛上打败西方来客还要刺激！ 刚才，他跟着女儿的直播间镜头，看着她掏出两张树叶，分别贴在两人身上，随后直播间的画面失去了两人踪影，画面却不停地转变。 穿过一片又一片的树木，最后到了一处有人看守的营地附近。 画面在营地的各处探查，离开时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留下了迷魂树叶混合而成的烟雾弹。等到直播间的镜头再走到营地入口时，镜头直直地对着营地中心处，那个梁志超所在的方向。 陈天浩一开始还没有看出其中的奥妙，直到冯不识撕下身上的隐身叶，挥手一拳火花四溅，营地各处弥漫起迷魂烟。 营地里所有人四散奔逃，下意识朝着镜头所在的出口冲过来。 镜头在发抖，拿着镜头的主人很紧张，但始终没有离开。 最后，一个个地，他们撞在了看不见的防护罩上，一个个伴随着火花和哀嚎倒飞回了迷雾之中。 这时陈并霜才下障目树叶，在营地外等待迷烟散去。 “女神牛逼!” “女神智勇双全！” “你太厉害啦！” 迷烟散去之后，陈并霜走入营地之中，惊叹的弹幕猛然暴发，陈天浩也混入其中夸赞自己的女儿。 “谢谢，谢谢各位。” 陈并霜一边回应着弹幕，一边跑到冯不识身边，用带着的一壶水泼醒了他。 “我们的计谋成功啦！” “快，快把他们智能表收走！” 冯不识跌跌撞撞起身，两人一左一右快速收齐了智能表。除此之外，冯不识还在一个角落里点起迷魂烟，将这群被扒掉手表的俘虏带到了附近。 两人最后平分，一人分到了十个左右的手表。积分换算之后大概能分别排进前五。 等到监考老师来了，核对程序无误之后，他们的积分就能进到前三。 可是过了将近半个小时，附近仍然没有监考老师到场。 “有点不太对劲……” 冯不识撤掉了角落里留下的迷魂烟，梁志超等人有渐渐苏醒的迹象。 “怎么回事，监考老师呢？” “对啊，这么大规模的淘汰应该来得更快啊！” “有什么意外发生了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直播，观众们也大致明白了这次的考试规则。考生之间互相淘汰很重要的一点是监考老师到场核对，一般在这个情况不会超过十分钟。核对过后，这次淘汰就会被认定为成功的，胜者才能真正加分。 可是现在半个多小时，附近没有任何动静。 陈天浩也闲不住了：“给我接通c区域的热带雨林考区！” 热带雨林考区很快有人打视频电话过来。 “给我个解释，为什么监考老师不回应考生请求？” 对面那头的孙留君满脸堆笑：“会长，你先消消气，我知道您这是在看小公主直播……鉴于热带雨林考区的考生已经缩减到了一百人的规模，我们决定加快比赛节奏。” “再怎么加快你们也不能……” “这次的主线任务发生变更，从单纯的在雨林中生存七天改变为逃避怪物追杀或是消灭怪物。最终的评分由怪物追逐过程中的表现评定。我们的不回应是这次演出的一环，待会儿我们会发出一条信息，解释监考老师遭到袭击掉线，让考生们自行谋划出路——这个选题还是您提供的呢！” 陈天浩挑了挑眉：“可是我的女儿刚刚才击败了二十几人……” “您放心，我们会回顾这次的考试录像，绝对不会少算了小公主的分数！” 陈天浩挂断电话，想要用弹幕给女儿提示，最后还是放弃。 他让女儿来参加这次的比赛本来就是抱着一种锻炼的心思在里面，自己这样帮她作弊，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同意她参加。 “霜霜啊，你们到底能不能发现这次的提示呢……” 陈天浩和孙留君挂断通话不久，梁志超也在地上悠悠转醒。 “怎么回事——冯不识！” 梁志超躲在掩体之后，下一秒发现自己手上的智能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现在有个问题需要我们共同解决。” 冯不识把手表抛还给梁志超：“监考老师不见了。” 梁志超接过自己的智能手表，发现“认输”选项被按过一次又复原。 “将你们迷昏之后，我们尝试淘汰你们，可是到现在为止都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了，没有任何监考老师出现。” “是手表出了问题，或是监考老师方出了问题？” 冯不识认同梁志超的猜测：“你的想法没错，我们要想离开这里，需要互相合作。我知道你的超凡力量和占卜有关，我们需要你占卜一条走出丛林的道路。” 这时，梁志超的手下也依次苏醒，站到了他身后看着冯不识。 冯不识的身旁只有陈并霜，但他并不慌。 梁志超盯着冯不识：“现在你凭什么跟我谈合作呢？我靠自己就能走出去，我也有自己的超凡力量……” “那就是没得谈？” “可以谈，但我需要你给出一个理由。” 冯不识把陈并霜护在身后，嘱咐她发动“一叶障目”赶快跑开。 虚空中的火光连成线，交织成一对燃烧着的拳套。 “这样的理由够不够？” “够了。” 冯不识聚起来的气势被这句话阻断，他正准备来个出其不意的袭击，可谁曾想自己还没出手，对手就已经变成朋友了？ “我需要一个理由，而你给了我这个理由，那么我们合作吧。” 梁志超伸出手来：“你这个火焰，不伤人吧？” 冯不识收起火拳，两人达成初步共识：“不伤人，就是个样子货。” 梁志超心想骗鬼呢，眼前这个家伙突然出现在营地正中，一拳砸出来一堆迷魂烟，火花四溅，怎么可能真的不伤人。 “叮咚！” 所有人的智能手表同时收到信息推送。 “雨林中出现妖魔，监考老师不敌撤退，请各位考生迅速往雨林外撤离！” “服务器遭到妖魔损毁，无法提供弹幕技术支持，但仍能够保证直播。” “请各位考生迅速撤离，利用好自己的超凡能力求生！” 第二十九章 键盘怪 “你们投放的是什么怪物？” “是‘键盘怪’。我们会时刻注意它的破坏力的，关键时刻会断网。” “那我放心了。” 陈天浩了解情况之后，就专心转向女儿陈并霜的直播间。 一壶茶，一碟花生，他能坐上一整天。 键盘怪是污染者的一员。不过与大部分的污染者不同，它的真身并不是人形，而是键盘。键盘怪来自于键盘侠，它们是无数失意的键盘侠怨念的集合。 键盘怪的破坏力主要体现在传播极端思想，带歪网络节奏。 它们能够利用主播的直播间，引导观众的注意力朝着不好的地方凝聚，主播们轻则超凡能力失效，重则受到观众注意力的反噬。 要应对的方式也很简单。对于主播来说，只要及时禁言然后不要搭理即可，对于专门的组织而言，断掉键盘怪的网络链接他们就会失去破坏力。对于普通人而言，键盘怪更是毫无危害，网络上的言论很难影响到一个只生活在现实之中的普通人。 这次投放的键盘怪，说破坏的话也能造成不小的破坏，考生遭遇键盘怪袭击的话需要费一番脑筋才能安全逃脱。关闭直播间会失去超凡能力，而这样他们就无法依靠超凡能力走出雨林；不关掉直播间的话，键盘怪就又会一直产生破坏。 考生需要好好规划超凡能力的使用时机。 对于监考老师来说，键盘怪也能很好的控制，大不了到时候直接断掉键盘怪的网络。 “接下来，你又会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呢……” 老陈已经喝着枸杞水看女儿去了，孙留君时刻留意着冯不识的直播间。 是的，冯不识也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主要是不让梁志超他们怀疑他的超凡能力来源。 此时此刻，众人正聚在一起等待梁志超的占卜结果。 此时此刻，梁志超将一根削好的木棍轻轻抛起，木棍既没有指向哪个方向，也没有插入土中。它直直地立在地面，一连三次，次次如此。 “这个结果怎么说？” “不知道。这个占卜结果就是不知道，没有答案。” 一个小弟哀嚎：“我们完了，没有生路……” “别那么悲观”，冯不识走了过来：“不如让我试试吧？我对占卜也颇有心得……” 梁志超心有不甘，明明是自己构建的占卜能力，这个小子这时候跑过来截胡。 他又再抛了一次，木棍还是明明白白地立在小石头上。 冯不识抓过立起的木棍，学着梁志超的方式轻轻一抛。 木棍先是上升，等到了顶点之后急速下坠。 “咚！” 一声闷响之后，石片破碎，这根木棍也裂开散落在地。 “这是个意外。” 冯不识不声不响地走远了一些，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不祥的预感。 不管在哪种传说之中，占卜器具破损都会带来厄运。 “我们还是试试草木灰占卜吧……” “要下雨了吗？” 走得远了一些的冯不识突然感觉空气变得沉闷起来。 “孩子们快跑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认为这群小屁孩能跑过妖魔吧？” “妖魔一个个的能在野外称王称霸，哪一个会是善茬，就这一群小胳膊小腿的家伙能打败妖魔？笑skr人！” “刀不锋利马太瘦，他们凭啥和妖魔斗？” “拳太轻飘，人太傻，他们凭啥和妖魔打？” …… 孙留君看着冯不识直播间突然变得密集的弹幕，心里加强了十二分的警惕。 键盘怪，出现了！ 键盘怪是有实体的，它的实体往往是被键盘侠遗弃的键盘。 在断网的情况下，键盘怪的战斗力还比不上一个小学生。可要是网络连接畅通，主播直播间开启，那么，键盘怪的战斗理论上能飙升到人类的想象力极限。 如今就是这种情况。 键盘怪通过在冯不识他们已经开通的直播间刷屏弹幕带歪观众注意力走向。将观众们对于这些考生的注意力加持不知不觉中引导到自己身上。 越多人相信未知的妖魔强大，他们也就会在心里觉得主播弱小，注意力在这个时候变成了削弱主播，增强妖魔的工具。 键盘怪本身并不难应对，学生们可以在直播间关闭的情况下攻击键盘怪的本体，这样效果拔群。 这次考试的难点在于搜集信息，考察考生如何在以弹幕为代表的主要信息渠道被关闭的情况下分析并找到怪物，消灭怪物。 这样的考试设置是吸取了304基站事件的教训之后，各个老师精心设计的。 毕竟这个世界上妖魔那么多，谁也不能保证自己遇到妖魔的时候总有能够应对的超凡能力。冷静分析，找出解决方法，这是极其重要的通用能力。 看着直播间密密麻麻的弹幕飘过，一些不属于键盘怪的弹幕也开始慢慢转变了风向，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而变得忧心忡忡。所有现在还在开着直播间的考生无一例外都遭到了这份担心的削弱，而他们的直播间反过来又为键盘怪提供了更强大的力量。 考生们的弹幕模块被破坏只是一个说辞，实际情况是监考老师关闭了考生智能手表的弹幕功能。 孙留君屏蔽了大部分区域的弹幕，看着镜头里的冯不识，心里莫名有了一些期待：“你会怎么应对呢？” “又失败了！” 冯不识稍微溜达了一会儿，回来看到梁志超的草木灰占卜又一次失败，语气懊恼。 不是草木灰被吹的时候纹丝不动，就是突如其来一阵风让解读完全失败。 最后，他也只好放弃。 “依靠超凡能力占卜路线的尝试失败了，我们需要自己找到出路……” “为什么不能守在营地里呢？” 梁志超看着冯不识：“现在妖魔的情况未知，我们贸然行动的话风险太大，很可能会遭遇妖魔的袭击。就连监考老师也被妖魔打伤，我们目前的战斗力可能都无法自保……我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这个营地里固守，等待后续的救援。”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我认为呆在这里的风险要比外出更大。” “在这里等待救援，就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别人。来不来救，什么时候来救，怎样救……全部都要别人来决定。我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假如信号就迟了那么一秒呢，假如怪物明天就要袭来而救援后天才能到呢，假如他们觉得我们没有什么价值不值得救援呢……我们等在这里，就一定能等来救援吗？我不相信。” 大部分不为所动，毕竟付钱的是梁志超而不是冯不识。如果跟着冯不识跑了，到时候没钱怎么办？ 再说了，梁志超是梁家的人，就算自己烂命一条，少爷生命这么珍贵总会有人来救的，到处乱跑反而不好。 “吼！” 这时，远处的森林中有怪物的吼叫声传来。 “好吧，看来各位已经有了决定。” 冯不识看向陈并霜：“你跟我走吗？” 陈并霜没有说话，站在了冯不识身后。 “保重!” 临走前，冯不识和梁志超互道珍重。两人只是成长经历不同而选择了不同的处事方式，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恶感。 第三十章 出现异常 “现在有个很严峻的问题。” 走出营地一段路程之后，冯不识举着指针疯狂旋转的指南针对陈并霜说：“我们迷路了。” 指南针是从梁志超团队里换过来的，一开始还好好的十分正常，走到某个地域之后却突然变得混乱。 “一定是妖魔搞的鬼！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一定会迷路的，我们最后会被困死在这丛林之中的！” “我们完了，我们完了！” 突然，陈并霜开始碎碎念，态度变得悲观。 冯不识虽然也在路上开始变得烦躁，但还能控制得住。 陈并霜现在这个情况显得很反常，这引起了冯不识的注意。 此时两人手上还拿着随身的摄影机在直播。冯不识关掉了自己的，陈并霜却没有关闭。 “陈并霜，你先把摄影机关掉吧……” “你干什么！” 冯不识本来只是想伸手帮她把摄影机关闭，可陈并霜神情警觉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摄影机：“你别靠近我！” 这次是在现实之中，冯不识比上次在梦里更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陈并霜，你的状态现在很不正常。摄影机有问题！”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被一个个临时注册的账号疯狂刷屏。 “对，没错，那个家伙说主播有问题！” “他是不是看不起主播？” “主播别怂，我们支持你！” “打他，主播快去打他啊！” “主播他是个男人，男人不会打女人的！” …… 弹幕里各种各样的无脑言论张口就来，完全压制了直播间里其他人的观点。 虽然陈并霜他们看不到弹幕，但此时仍然留在直播间的一千多个观众正经受着弹幕的轰炸。 “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吃着瓜子看着女儿直播的陈天浩发现了异常，直接打电话质问那些负责删帖的手下。 “老大，我们也不知道啊！这些都是最近半小时内大量注册的小号，删不干净啊！” 手下们也很委屈，他们本来是盯着陈并霜的直播间的，前面还好，一片祥和。偶尔出现的不和谐弹幕也很快就可以处理掉。 可是自从监考老师发送消息给考生说森林中出现了妖魔之后，一切都失去了控制。每个考生直播间的弹幕数量指数上升，还全都是些最近注册的小号，删掉一批又有新的一批……根本删不干净！ “会长，这些都是键盘怪搞的鬼。他们的主战场就是主播的直播间。” 一旁的小领导接过话，向陈天浩请罪：“会长您放心吧，这次的考试还是在我们的掌控之中的。” “最好不要出问题！” 陈天浩无奈，这次考试投放可控的妖魔是他提出的，而且也答应了女儿让她凭这次的考试成绩进入精英班，他总不能自己先违反…… 随着负面弹幕越发疯狂，陈并霜的神态和精神状况越发不正常，而冯不识也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压力在渐渐向他压过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 经历了304基站事件之后的冯不识变得更加果断，这次很明显不正常，而且很有可能和陈并霜手里拿着的摄像机有关，再拖下去的话事情说不定会变得更糟。 “得罪了！” 冯不识朝着陈并霜跑去，只要夺下这个摄像机就差不多能解决问题。 “休想！” 陈并霜脸色很不好看，面露挣扎，最后还是大喊着将树叶拍在了自己脑门上。 “一叶障目！” 女孩的身影霎时间在身前消失不见，冯不识也早有准备。 双手握紧成拳，火线在虚空中编织。 不等火焰编织成型，冯不识双拳相对狠狠一碰，火焰四溅。 四散的火焰带起热浪，而在不远处，一个椭圆形的防护罩伴随着火焰炸开。 “找到你了！” 冯不识重重踏在地上借力，整个人朝着那个防护罩扑过去。 “砰！” 一声闷响，冯不识被防护罩挡住，但他用力顶住没有后退。 “快把摄像机关掉！” 陈并霜内心挣扎更加激烈，最终，她没有拿着摄像机的左手缓缓摸到了头上的障目叶，将它取了下来。 防护罩骤然消失，冯不识抓过女孩手中的摄像机狠狠丢了出去，随后坐在地上大喘气。 “我都做了些什么……” 摄像机四分五裂的场景让陈并霜清醒过来。 “刚才像是一场梦……” “要不是我在，那可能就会变成一场噩梦了。那台摄像机有问题，或者说……直播。” “可是我们现在看不了弹幕了！” “我们看不了，并不代表没有弹幕。” 冯不识看得很清楚。 这次的事件发生很突然，而且摔碎摄像机之后问题就消失。那么这次陈并霜的异常很有可能是摄像机引起的，或者是直播间。 可如果是摄像机的话，那要引起异常早就该引起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是直播间。” 排除掉摄像机，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直播间了，直播间有人将观众的注意力引导向对他们不好的地方，因此会出现这种异常现象。 “可这是航空城的高中生联合考试，总不可能有人带节奏……” “不对，不对，如果恶意引导观众注意力的不是人，而是妖魔呢……” 排除掉诸多猜测之后，只剩下一个让人惊讶的选项。 冯不识对陈并霜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这次的异常情况，可能都是那个妖魔搞出来的，它可能和直播有极大关系。” “如果不借助直播的超凡能力的话，我们该怎么走出这片丛林呢？” 冯不识宽慰陈并霜：“我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可以保障我们的基本生存。但我无法确定方向，太阳光方向都被树叶挡住了。” 这里是热带雨林，阳光都被高大的雨林植物遮掩得严严实实，偶尔只能从叶缝中投下一两处斑驳。 “我们先搭建一个庇护所，然后我爬上一棵树辨认方向。” 当指南针和查看年轮的方式都失败之后，最简单也是最直接在雨林中找到方向的方式就是，找到一颗足够高大的树木，登上制高点寻找自己要走的方向。 冯不识现在的体力并不充足，而且天色开始变暗，现在如果不趁早搜集好饮用水以及食物，明天的状态会更差。 第三十一章 键盘怪来袭 梁志超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 他从小接受很好的教育，身边也都是一些看起来非常有责任心的人。 他在书里学到过有关妖魔和幻想的一切，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直面过妖魔，那不是梁家孩子该干的事。 可是在这次考试里能见识到真正的妖魔。 因此，当身边跟着的亲信提议追上刚跑开不远的冯不识两人的时候，他拒绝了。 他想真正见识一次妖魔的模样。 “各位，我现在要进行占卜确定雨林中妖魔的位置……” 未知的等待总是让人心慌，于是他继续占卜妖魔的位置。 不需要多么准确，只需要呈现并解读出一定信息即可，这样可以安抚众人焦躁的内心。 他拿上剩下的草木灰，在一小块区域抛洒。 “笑死我了，这种方式真的有什么用吗？” “新时代的高中生就靠这种垃圾方式寻找妖魔？” “就这就这？学校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灰上放两把米，鸡都画得比你好看！” …… 键盘怪仍然在各个直播间肆虐着，空气渐渐变得凝重，营地中所有人的情绪都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梁家少爷，你继续在做这个有什么用呢？” “梁家少爷，你到底行不行啊？” “梁少爷，我们到底能不能等来救援啊？” 渐渐地，人群中开始出现了不耐烦的质问声，梁志超没有说话，只是在继续占卜。 微风吹过，草木灰形成的图案发生了变化。 梁志超抬头看向营地门口，语气凝重：“它已经来了……” 深夜，冯不识被丛林中传来的树枝践踏声音吵醒。 他叫醒了在不远处睡着的陈并霜。 “醒醒，有情况。” “怎么了？” 陈并霜还是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 “有什么东西朝着我们跑过来了。保持警惕。” 冯不识没有乱动，夜晚的雨林比白天更加危险。 他们的视线受限，但雨林中活动着的生物却逐渐增多。 冯不识摸到一根木棍，在火堆余烬上发动超凡能力，钻出火焰。 在野外的夜晚是否生火需要权衡。火焰能威慑一些野兽，但反过来说也会让人在黑暗中变得醒目。 “声音越来越近了。” 冯不识摸索着自己在睡前放置的几个陷阱，确定处于能随时触发的状态。 火光亮起后，远处的声音一顿，然后径直朝着火光的位置跑过来。 “是冲我们来的，小心！” 冯不识把陈并霜护在身后，另一只手上的火焰蓄势待发。 “救——命！” 一个惊慌的男声从灌木中冲了出来，随后被拉起的绳网打断。 绳网是冯不识设置的几个基本防护陷阱之一，可以控制住一些比较大型的野兽袭击。 可是现在的声音明显来自人类，冯不识举着火把慢慢靠近。 “救命，后面有妖魔在追我！” “梁志超？” 冯不识没过多犹豫，解开了绳网。 “谢谢……你们还没有逃出去吗？” “发生了什么？” 陈并霜语气关切，梁志超和白天判若两人，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痕，衣服也被各种树叶戳破，沾上了大量泥水。 “来，喝口水。” 冯不识递过水壶，梁志超充满感激地接过，吨吨吨喝了几大口之后才开始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你们离开后不久，那个妖魔就出现了。” “我正好占卜到它即将出现，于是我们都开着直播凝聚超凡力量。” 梁志超的语气绝望：“可是它是在太强大了！不论大家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超凡力量，在它面前似乎都被削弱到几乎没有。大家挥舞着各种武器冲向它，却只能在它的嘲弄下倒地不起……我感到害怕，我在恐惧的支配下逃跑了。我抛弃了同伴逃跑了……” “我……我拿它毫无办法……没有人打得过它，我们完了……” 冯不识发现了不对劲，为什么白天还看起来智勇双全的梁志超变得这般失魂落魄。 “难道说他还开着直播？” 联想到白天陈并霜的怪异举动，冯不识直接抓过梁志超的双手，果然抓到了便携摄像机。 “你干什么！” 此刻摄像机的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似乎是那个直播间里的妖魔正在嘲弄着他们。 冯不识毫不犹豫，单手压制住梁志超，将摄像机摔得粉碎。 “你——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不太对劲……” 摄像机摔毁之后，梁志超也恢复了正常。 “你被妖魔影响了，它像我们一样能利用直播的力量。” 众人来到火堆旁边。 “你刚才说‘它的嘲弄’。这个妖魔有自主意识吗？它会开口说话？” “它不能说话，但能打字。” “打字？” “是的，妖魔的本体是好多块有缺损的键盘拼起来的。它不会说话，但它键盘上打的字却能够直接出现到我们的智能手表上……” 冯不识想到了其它方面：“难道是智能手表有问题？” 智能手表是液晶显示屏，整体上是防水结构。现在手表和妖魔出现之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缺失了实时显示弹幕的功能。 “如果我们把手表取下来会怎么样？” “不行，这没有过先例！” 梁志超第一个反对：“佩戴手表是为了保障考生的安全。如果我们在考试中失败了的话还能够通过手表的定位系统呼唤老师退出考试。如果丢弃智能手表，我们迷路之后可能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 陈并霜也劝冯不识：“我父亲说过考试过程中不论如何都不能取下智能手表。考生没有智能手表的话很容易陷入危险境地。” “可那个妖魔能直接在智能手表上打字……我怀疑手表可能被它侵入了。这样吧，我们先将智能手表关机，等到了安全的位置之后再开启寻求救援。”这下两人都没有再反对。 这时，冯不识想到了整件事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你前面说妖魔在追赶你对吧？” “对……” “那它现在在哪呢？” 这下梁志超也反应过来：“它在利用我找到其它幸存者？” “桀桀桀桀……猜对啦，可是没有奖励！” 三人的智能手表上突然刷过这样一句话，而梁志超来的方向，有键盘的碰撞声响起。 第三十二章 消灭键盘怪 这一章是键盘怪和主角团之间的对决，其中的爽点是主角碾压键盘怪。这篇文章的写法应该是渐进式结构，先遇挫，然后奋起。（写得好糟糕，不过这些是必经的过程，如果不度过的话不管写什么一直都会这样的。） 伴随着键盘敲击的声音，突然有光柱打上，一个由各种残破键盘构成的人形怪物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哟？三个废物！” 键盘怪开局就是打字嘲讽，冯不识三人感觉自己无形之中遭到了压制。 “附近还有摄像机！” “这里不适合迎战它，我们走！” 冯不识拉着陈并霜立马就跑，梁志超蹒跚着跟上：“等等我！” 有摄像机是自然的。这毕竟只是一次测试，航空城需要实时掌握考生的行踪。 冯不识三人的个人直播间仍然关闭了，但考试官方的直播间还在。 “就这就这？” “不会吧不会吧，航空城的天之骄子就这幅德行？” “区区一个妖魔就吓得你们跑了？那还考个屁啊！” 伴随着键盘怪的嘲讽，无数充满而已的弹幕在考试官方的直播间刷屏。 而三人也随着直播间弹幕的刷屏变得越来越虚弱，无数观众的注意力都被键盘怪带偏，心灵力量这时成了压制他们的枷锁。 “我们把直播间弹幕关了吧？这三个孩子恐怕承受不住这些恶意……” “还没到时候。” 监控室里，领导拒绝了孙留君的请求。 在雨林之中投放键盘怪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键盘怪不像野外的妖魔，它们往往出现在城市中，诞生自键盘侠用废键盘的怨念。它的能力，也仅限于键盘。 它并不弱，但在发生变异之前，也不至于危及考生生命，是最佳的选择。 监控显示其它考生都被直播间所累，在受到削弱的情况下又直面妖魔，他们在惊惧交加的情况下失去意识。 这三人是丛林中最后的三个考生。 一个人在键盘怪的追击之下保持着旺盛的求生意志，屡屡逃脱。 另外两人很快发现键盘怪和直播间的猫腻，智勇双全。 “都是好孩子啊……”领导满意地看着他们，他想看看这三个孩子的极限在哪里。 “孙留君，你们几个过去照看一下，不要出什么意外。” “明白。” 孙留君带着几人朝定位的地方赶过去。 他们几人也是开着直播的，不过直播间的弹幕功能已经完全关闭，不会受到键盘怪的恶意引导。 “那些光柱是哪来的？” “联合测试的时间跨度很长，有些情况会发生在夜晚，所以考试场景内也会安装一些光源，方便考生在晚上的时候也能构建超凡力量。” 梁志超回答了冯不识的疑问。 “可是那个浑身都是键盘的家伙能控制这些灯光……这片雨林都会有照明装置吗……” “刚才的光源好像是在书上……” 冯不识四下环顾，就地做了一个简单的火把爬上了附近的大树。 树冠上确实出现了几个强光灯。 跳下树之后，冯不识找来两人：“我们的体力跑不过那个妖魔，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一个计划。在此之前，你们对键盘怪了解多少？” …… 在黑暗之中游荡着的键盘怪接收到了直播间开启的信号。 心中轻蔑，果然只是几个学生而已，在遇到这种困境之后还是会借助直播间的力量。 一边分析着直播间的画面和信号，键盘怪一边朝着画面中的方位赶去。 “你们会死在这里！” 看着画面中三人的青春靓丽的身体，键盘怪心里莫名地涌起了强烈的嫉妒。 妖魔本质上仍然是出自人的想象，想象化作现实往往都承载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键盘怪衍生自键盘侠的情感，激扬文字挥斥方遒……键盘侠抽离现状中的各种利弊权衡，完全以自己的情感来作为价值的尺度。 顺我心意的，好！ 逆我心意的，坏！ 大部分键盘侠的世界都比较极端，只有好和坏。因而键盘怪也深受影响。 它是被废弃的键盘形成的妖魔，它天生就承载着无数的恶意。 它嫉妒他们是人，嫉妒他们年轻，嫉妒他们的活力，最重要的是，那个站在中间的瘦弱男生长得太帅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这么帅！” 键盘怪心中的怒火化作动力，身上的按键咔咔作响，无数汹涌的弹幕在直播间瞬间出现，直播间的画面在瞬间几乎形成卡顿。 监控室的领导脸色大变，急忙下达各项指令。 “关闭直播间弹幕！” “限流，限流！限制一百人，快！” 可是迟了，键盘怪已经冲出了树林。 它踏在树木上高高跃起，手中按键交错形成一把“剑”。 键盘怪高举键盘剑冲向聚光灯下的冯不识。 键盘剑按钮交错浮动，键盘剑瞬间加速，剑身上的按键瞬间甚至有火花四溅。 “我要杀了你！” 无数的注意力被聚光灯引导冯不识身上，瞬间的心灵能量冲击形成气浪。 冯不识抬头一笑，正对着镜头：“来的正好！” 握手成拳，手中的火焰在无数注意力的加持下变得越发强大。 凭借直播加成的高强体质，冯不识得以翻滚避开。冯不识绕着键盘怪奔跑。 “小崽子，你这就怕了？” 冯不识看着手表上的打字嘲讽，不由得笑了。 “看看你周围？” 键盘怪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浓烟包围。 冯不识在刚才躲避攻击的时候一路将早就准备好的木堆点燃，木柴堆里混着一些没干的木柴和湿树叶，一经点燃之后就会冒起浓烟。 “动手！” 冯不识的身形隐蔽在浓烟之中，键盘怪无法通过直播间画面发现他。 同样看不到具体画面的还有监控室的领导，观察了一阵之后，他终于笑了出来。 “先别限流，再看看！” 监控室的领导撤销了先前的命令，因为他看到冯不识从浓烟中走出，出现在了画面之上。 “可是不对啊……这不是刚才那个摄像头……” 技术员小王很快发现了猫腻，这个画面看起来很像一开始的，但细节之处完全不同。 “他们换了个摄像头？” 这次考试在雨林区域布置了大量摄像头，但并不是每时每刻都会开着所有的摄像头，器材磨损跟不上。 委员会采取的是折中的办法，布置的摄像头采取红外检测镜头前有生物经过时才会开启拍摄。 这时有光柱打在他身上，冯不识笑着走向摄像头，手里拿着一块键盘和一把掉下的键帽。 “我赢了。” “可是……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王万分惊讶，冯不识手上拿着一把的键盘和键帽，刚才在浓烟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冯不识是怎么打败键盘怪的…… 领导盯着画面半天，最后笑着摇摇头：“他没有打败键盘怪，至少现在还没有。” 他指着画面里的键盘和键帽：“这些不是键盘怪身上的，至少不是现在的键盘怪身上的。” “是梁志超带过来的！”，技术员小王很快想清楚了其中关节：“您是说，他假装自己打败了键盘怪？” “是啊，再加上打光的加成还有这张帅脸，大部分人都会相信这一点。” 领导看着冯不识手里燃起火焰将手中的键盘烧毁，感慨道：“这个孩子真是聪明啊……c区第一就他了吧。” “我们投放键盘怪在雨林本来就违和。观众的注意力一开始没有朝这个方向细想，所以它还能蹦跶这么长时间。现在这个小家伙表现出了‘打败键盘怪’这么一个事实，大部分人不仔细思考的话就都会相信。” “因为相信这一点，他们就会给自己的想法找到理由，‘这个妖魔不应该在雨林中出现’啦、‘可能它本来就没多少生命了’……这些理由凝聚成共识，键盘怪就会受到重创。” “它现在就算没死也差不多了。” “自认为能够操纵注意力的家伙，终究都会被注意力所吞噬啊……” 领导泡起了茶，眯着眼看直播：“孙留君那群家伙速度太慢了，记下来，扣工资。” 直播画面上，冯不识又走了回去。 他走到浓烟中的键盘怪身前，此刻它身上的大部分键盘已经解体崩裂，只留下基本的人形在苦苦挣扎。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仅剩的按键疯狂响起，冯不识一眼瞄过去，发现拼起来是一句骂人的话。 冯不识一拳砸过去，塑料键盘带着火星被砸裂。 智能手表上飘过键盘怪最后的哀鸣：“你个废物！” “不能骂人！” 冯不识认真对着四散的键盘说道。 “这是什么？” 键盘怪的身体已经分解成无数散落的按键，可是在心脏处有一个仍然完整的键盘。 冯不识捞起，发现是一个全金属的机械键盘，入手颇沉。 第三十三章 幻想残留物 火堆并没有燃烧多久，浓烟也慢慢散去。 正在树上操作着聚光灯的梁志超没有放过这个良机，光线打在了冯不识身上。 青烟缭绕，地面上散落的妖魔残骸正在缓缓烧尽，背对着镜头的少年右手揣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的火焰缓缓燃烧。 这时，冯不识转过头来面向镜头。 监控室的领导这时也适时下令：“增加推送流量，开放弹幕。” “好帅!” “有代入感了，也就比我帅一点点。” “哈哈哈，楼上说的是亿点点吧！” …… 无数的弹幕刷屏，无数的注意力被聚集到冯不识的身上。 冯不识的身形在光柱和烟雾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挺拔和英武，配合上脚边燃烧着的键盘残骸还有手上越发凝练的火焰，他的整体形象变得越来越高大。 “又变强了！” 冯不识默默感受着身体里的变化。 手上的火焰看不出来，但他作为当事人能够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和破坏力进一步提升。如果火拳接着往下发展的话，他觉得自己甚至能够通过双手发射破坏力极强的火球。 除此之外还有体质。 最先获得超凡体质也被加强，肌肉更加有力，身形也被优化，身体的恢复能力也得到加强。 这是符合观众注意力的。 首先是键盘怪败亡之后身上燃烧着火焰，再加上冯不识的手上燃烧着火焰，观众很容易就把这两者联系起来。 观众会认为键盘怪会被打败，全靠了他的火焰能力，于是火焰能力在越来越多的观众想象之中就得到了强化。 另一个要提的是超凡体质。 超凡体质也得到强化，除去打败键盘怪这一点之外，还有灯光的加成。 在聚光灯下，冯不识的身形更加完美，阴影错落有致也显得更加强壮。 “叮咚！” “各位考生你们好，这次的联合测试已经结束，考生们的成绩已经发送到智能手表推送，请注意查看。仍在考场的考生请不要随意走动，我们已经安排监考老师……” 冯不识打开手表，发现原本排行榜的积分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单纯的分数。 “第一名：冯不识； 第二名：陈并霜； 第三名：梁志超……” “我进前三了，我进前三了！！！” 陈并霜跑到冯不识身旁，高兴地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 “我也进前三了，我也进前三了！” 梁志超跳下树也想跑过来，发现冯不识的两只手都被陈并霜拉着，只好放缓脚步在两人身旁走来走去缓解尴尬。 “冯不识！” 而在直播画面之外，众人大多抱着一种怀念青春的心情看着画面中的靓男美女。只有陈天浩咬牙切齿，吨吨吨地喝完了一整杯枸杞水。 冯不识也很兴奋，但毕竟是两世为人了，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 所以他没有像陈并霜一样蹦蹦跳跳，只是任由她握着手，自己在傻笑。 他对于精英班没有概念，也不知道联合测试进入前三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只知道，这种感觉真的很畅快。 成为上千名考生之中的第一。 两世为人第一次拿到的第一名！ 一瞬间，就连雨林中闷热压抑的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 “这是什么？” 梁志超获得这个成绩很高兴，但因为有人比他更高兴，所以他出言打断了三人这兴奋的时刻。 “是个键盘……我看它在火里没有被烧坏，感觉可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冯不识这才在灯光下仔细打量手上的机械键盘，愈发感觉它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 “那个是幻想残留物。” 冯不识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去，发现是孙留君和几个监考老师。 “对，这个你们课程里是不会讲的。一般是主播上岗前的培训会着重介绍。” 孙留君喘着气，刚才一路赶过来累得不行。 “我们先收拾一下这里……” 孙留君这些监考老师自己带着摄像机，他们同时开始了表演。 通过语言和互动引导，孙留君他们发动了自己的超凡力量。 只见他对着摄像机说了什么之后，跑到了因为燃烧而被破坏的地面附近。 孙留君用手轻抚地面，泥土如同波纹一般荡漾四散。 原本被烧焦的一些植被在波纹经过之后被新鲜的泥土覆盖。 “老徐，到你了。” 另外一个老师带着摄像头念念有词，黑褐色的泥土上开始慢慢长出一些青草树苗。 “老许，你来。” 另外一个老师紧接着跟上…… 几个监考老师轮番使用过自己的超凡能力之后，这片被冯不识他们破坏得差不多的地面就几乎恢复到了原本的样貌。 “走吧，这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孙留君打头，监考老师们护送着三人朝雨林外走去。 “孙哥，这个键盘……” 回去的路上，只有几个外围警戒的老师们还开着直播间维持超凡力量，因此冯不识也放心地走到孙留君身边询问键盘来历。 孙留君冷笑一声：“没事的时候就是孙老师，有事的时候就是孙哥哥。” 虽然嘴上这么说，孙留君还是很高兴冯不识变得开朗起来的。 他想了想，说道：“你这个键盘应该就是那个妖魔死后留下的。如今还能发现的幻想残留物大多是这么来的，击杀妖魔，获得残留物，它们大多都拥有原主的部分超凡力量。” “不过有利也有弊。那些幻想生物之所以被称之为妖魔，就是因为它们是承载人类的黑暗幻想所生。因此他们所留下来的幻想残留物也大多会有这部分特征。以你这个举例吧，键盘怪代表的是极端的认知观念，当你使用的时候就可能会受到影响，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偏激，非黑即白。” “它们效果这么强大，难道就不能使用了吗？” “办法也是有的，多读书，多思考。你还可以多写写日记。” 梁志超插了一句话：“多读书我还能理解，可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孙留君摇摇头：“如今这个世界，不写日记就正经了吗？根本也没几个正经人。” “思想上的毒素自然需要思想本身来拔除。” 陈并霜想到了什么：“原先的监考老师失联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吗？” “没错，而且这个还是会长大人亲自准备的考题，嘿嘿……” 一旁的老徐忍不住开口：“孙留君，我的直播还开着呢……刚才会长私信我说，你这个月工资都没了。” “不要啊！” 孙留君面色惨白。 所有人听到孙留君的哀嚎之后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大家行进的速度也不由得加快，很快就走出了雨林。 雨林之外，运输车正等着众人。 上车之后，冯不识惊讶地发现车上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个考生，其中一人他还认识，正是考试刚开始不久就遇到他的陆仁贾。 当时作为情报交换的报酬，冯不识送给陆仁贾一枚火种用于生存。冯不识想不到一个几乎没有任何生存用具的人也能在雨林之中坚持这么久。 “冯同学，你太厉害了！是第一名！” 看到冯不识上车，陆仁贾当即站起来表示感谢：“我要谢谢你给我的火种，不然我可能坚持不到现在……谢谢你，实在太感谢了……哦，我是第六名！” “你是怎么躲过妖魔追踪的？” “啊，我一开始就没有开直播。我人有点笨，直播也没有太好的效果，构建不起超凡能力，所以就老老实实生存了……” 冯不识正色道：“你能在没有任何工具的情况下在野外环境生存这么久，这一点真的很强。” “嘿嘿，哪有哪有，还是冯同学你比较厉害！” “你们别商业互吹啦，位置上坐好，我要发车了！” 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哼着小歌一路朝航空城的方向开去。 第三十四章 去当老师 三天后，所有的成绩已经统计完成。前一百名考生将会组成精英班，接受航空城专家组的专门指导。 一百名精英班的成员将会被随机分配到四个班级，而今天就是第一堂课。 冯不识被分到的是精英2班，巧合的是，陈并霜和梁志超还有陆仁贾也在这个班级。 四人两两同桌，讨论着接下来的老师。 “接下来将会教导我们的老师应该是个资历很高的主播，超凡力量一定很强！” “希望是个美女！” “希望能帮助我多掌握一些超凡力量！” 陆仁贾接着冯不识做最后发言：“希望老师能教我一些怎么赚钱的方法。” 不只是冯不识他们，教室里的所有学生都在讨论。既然这被称之为精英班，那和普通的高中教育会有什么不同呢？ “各位同学，请安静一下。” 不知何时，讲台正中出现了一位戴着眼镜的男老师，长得斯斯文文的，声音倒是底气很足。 “我是各位这三个月的班主任，我叫张端正……” “老师，你的超凡力量是什么！” 张老师话还没说完，就有同学打断。他扶了一下眼镜，微微笑道：“同学们，我的能力嘛倒不是多强，也就是能吹起一点风而已。不过重要的也不是我的超凡力量，而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他转过头在黑板上写下几个粉笔字。 “联合！” “竞争！” “世界！” 张老师面向教室的摄像头，轻轻招了招手。 顿时有清风拂面，吹散了室内浑浊的空气。很多昏昏欲睡的学生变得精神了起来。 “我要说的事情有些重要，仔细听。” “在航空城历史上，联合测试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无不是为了应对一些特殊事件。” “比如说当初的幻想之战，那几年我们航空城里差不多都是联合测试选拔的。我们的联合测试，目的是为了筛选出精英去解决问题。” “再比如这次的联合测试组件精英班，要解决的就是304基站事件背后的问题。” “我们在场的同学中有的没有了解过不久前的这次事件，我来简单复述一下。” 张端正轻轻挥手，投影幕布被微风吹开，一些304基站事件的相关图片开始在幻灯片模式下播放。 “简单来说，某位地下主播受到邪恶组织蛊惑，劫持304基站，试图通过直播梦境造神，结果失败身亡。” “地下直播世界是一直存在着的客观事实，值得注意的是这次冒出来的邪恶组织，‘结社’。” “根据我们的初步调查，发现结社的造神行动并不止我们航空城一处，不远处的麻山城、东边的东昌城……他们都遭遇了类似的事件。” “为了应对，各个城市的精英们凑起来商量了一件事，那就是，联合。” “我们将重新联合成一个整体，重现幻想之战前的华夏大区荣光。” “将来，我们精英班的学员将会加入到对抗结社的前线中去，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一个很迫切的问题。那就是这个联合，谁说了算。” 张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喜欢历史的同学们应该知道，在幻想大战之前，我们华夏大区是一体的，由中央集权。但如今幻想之战造成的隔阂已存在了十来年，这十来年很多东西都变了。” “很多人的心变野了，倒也怪不得他们。心里没有欲望的统治者是没法带领城市生存下来的，野外的那些妖魔早就破城而入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各位精英决定，华夏老传统，比赛。各个城市派出一批好苗子比赛来排定在这个新华夏联盟中的位置。” “所以我们筛选一百名精英，准备三个月之后的城市联合赛，随后还可能会举行整个华夏大区的比赛。而我，就是你们精英2班这二十五个精英们的班主任，至少这三个月内是。这段时间将由我来规划你们的训练和学习计划。” “而我的第一个训练是，当老师。去当小学生们为期一个月的老师。” 教室里当即有人跳起来：“张老师，你这个方法是不是有问题啊！” 张端正笑着问：“你有疑惑？” “我不是怀疑您的权威，只是给小学生当老师，怎么提升我们的超凡力量啊……” “看来我们之间对于超凡力量的认知有误解。” 张端正示意学生跟着他出门，众人来到操场沙坑附近。 他点名那位男生走到前排：“那么你理解中的超凡力量强大是什么样呢？” “遮天蔽日，呼风唤雨……” 张老师打断了那个男生的话语：“你对于超凡力量的理解不够全面……有谁能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什么样的超凡力量才能算是强大的力量？” 冯不识举手：“被绝大多数人理解的超凡力量！” “可以呀，你叫什么名字？” “冯不识。” 张端正面露惊讶，他本来只是想走个流程，毕竟大部分学生只是接触到了少量的超凡力量教育。他们对于力量的理解会朝着破坏力越强越好，想象中的概念越强大越好。 “冯不识同学说的很对，能够被越多人理解的超凡力量，也就越强大。” “我们的超凡力量本质上还是来自于其他人的注意力，如果你们构建的超凡观念没法得到足够多的注意力，那么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多么酷炫也没有任何意义。顺带一提，幻想之战前曾占据主流的小说家们需要解决的问题和这个很类似，通俗与内涵。” “我让你们去教小学生，更主要的是为了锻炼你们自己能够从小学生的方式思考的能力。” “如果你构建超凡力量的方式足够简单易懂，足够有吸引力，连小学生都能理解并想象，那你能够构建出来的超凡力量就一定不会弱。” “更何况，谁说用简单的方式无法构建强大的超凡力量呢？” 张端正架构好相机，打开自己的直播间。 经过一番和直播间的观众寒暄客套之后，他双手一挥，沙坑之中凭空出现一道沙龙卷渐渐朝天上延伸。 狂暴的风力以沙龙卷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有几个学生几乎站立不稳。 张端正见状，挥挥手又将沙龙卷遣散。 “这样的超凡能力，难道不算强吗？” 一开始的男生脸色从震惊变成了崇拜：“老师，我们要去的学校是什么名字？” “啊，我随机在全城挑选了几个学校的名字，你们各自来抽签吧。” 正说着，张端正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个不透明的抽奖箱。 “第一个的话……就冯不识同学来吧，算你刚才回答的奖励。” 冯不识伸手摸进了抽奖箱，随意摸出一个胶囊。 将胶囊捏开，里面的纸条是学校的名字。 “长福小学？ 第三十五章 长福小学 “为什么我也是长福小学啊！” 梁志超面色惨白地走进了抽到长福小学的队伍之中。 这个队伍里一马当先的就是幸运儿冯不识以及陈并霜，陆仁贾和其他人的脸色都和梁志超差不多。 张端正看所有人都已经抽完了各自的学校，点点头：“明天我会把你们的信息都报给那些学校，你们准时去就行。” “老师，这次去小学有什么考核标准吗？” 张端正笑着摇头：“这只是一次训练，也不是为我做的，没有考核，全靠自觉。我不会去过问你们这一个月怎么做，做到了什么程度。” 他轻轻招手，摄像机被风收取过来，身体有微风环绕：“你们各自去考虑吧，下课。” 张端正干脆利落地走出校门，身旁有风力助推步履飞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张老师……” 一些学生还想咨询一些问题，结果没几秒就看不到人影。 “我不会去长福小学的，你们呢？” 这时，原本抽到了长福小学的一些人开始寻找共同语言。 “是啊，我也不会去的，那个破地方……” “就是就是，我听说那里的小学生都很凶恶！” “我也不去。梁少，你去吗？” 话语的中心突然转到了梁志超。 “我当然……” 他下意识回答，却想到了一旁站着的冯不识，才突然发现冯不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陈并霜走远了，陆仁贾也朝着家里走去。 “我去不去关你们什么事？” 梁志超决心做出一些改变，离开这个平时混着的圈子。 余下众人自讨了没趣却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个家伙毕竟是梁家的大少爷，在航空城有着极大的话语权，他们惹不起。 “可是，陈并霜怎么和冯不识走在了一起……” 众人很快又找到了新的话题，把刚才无法发作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 而此时正在被议论着的冯不识和陈并霜两人正在讨论着长福小学的事宜。 “长福小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为什么那些人看起来不太乐意去这所学校？” 因为从小到大都很孤僻，冯不识在这个世界的短暂生命中，对于长福小学只有一个模糊的名字和不是很向往的印象，除此之外没有更多了解。因此这个时候他去问身旁的陈并霜。 “长福小学，很破。在那里上学的孩子们大多是幻想难民们的后代……” 幻想难民，是当初幻想之战后流离失所的那些人的统称。 幻想之战并没有破坏所有的人类栖息地。事实上，大部分的人类聚集区也都是依靠着原本人类社会的遗产构建起来的。 而难民们的故乡则永远地消失在了幻想之中。 他们四处流浪，在新的聚集区组建家庭，安顿下来。 可不论如何，他们对于此地都只是陌生人。他们中的许多人只能沉浸在对过去的思念之中，只有在偶尔月圆的时候才能站在天空下，对影悼念着再也找不到的故乡。 许多年，许多年，都是这样。他们是故乡的难民，不只是精神上的，更是生存上的。 他们在新的人类社会重新开始积累各种财富，大大小小的聚集区本就资源紧张，他们的努力和勤劳很难在本就稀少的资源中分得太多。 航空城的幻想难民们也是这样陷入生活的挣扎漩涡之中，他们的孩子则被送到长福小学。 “学校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所有的规格都是和其他学校差不多。有问题的是……现在在网上有一种说法，说幻想难民们陷入这样的情景完完全全是他们自己的原因。” “我不认同这个观点。有问题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世界。” 陈并霜看到冯不识突然抬头看天。 “你看，天上有这么多的云，它们能到处飘来飘去，我们却只能固守在这日渐拥挤的城市之中。会出问题的，一定会出问题的。那些被称为幻想难民的人们没有做错什么，他们陷入这样的境地，只是因为我们的世界病了。我们被幻想挤压着生存空间，这是不对的。一定会有事情发生，虽然不知道何时……” “我到家了，明天见。” “啊，好的。好的。明天见。” 两人在冯不识家门前道别，互相约定第二天再见。 冯不识冷静地道别之后，立马回到了家中的电脑附近，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检索： “如何当好一名老师？” “和小学生打起来了怎么办？” “老师能通过打小学生的方式来管教他吗？” “当老师需要注意些什么？” …… 这一检索，就是十几分钟。 “完全没用。” 在看过所有能检索到的主流观点之中，他得出了一个五分钟前就该有的答案。 可是没办法，那几个自称老师的家伙在问答里写的《当我发现打不过小学生之后》系列实在很有意思，一不小心就看了这么长时间。 “这个键盘……” 冯不识看向键盘怪遗留下来的这个机械键盘。 这个键盘有古怪，他的打字速度太快了。 为了作对比，他打开了打字训练软件，用之前被换下来的旧键盘作对比。 “旧的键盘每分钟是50字左右，机械键盘能达到100……这也太夸张了，我的思维速度怎么跟上的呢……” 几经检查，这个机械键盘明面上的效果是按键更加顺畅以及反馈更加及时，更深层次的效果是使用机械键盘打字时整个人的思维活跃程度会得到提升。 “这个键盘的用处……” 冯不识想到了在雨林生存考试中的情况，最后随意打开了一间直播间。 既然键盘怪发挥能力最强的时候是在直播间，那么也应该给他补上一次直播间的实用效果测试。 随意打开航空城的某直播平台之后，冯不识点了一个“随便看看”，进到了一个“从今天开始变有钱”的直播间。 直播间的主播是一个男生，看起来也就三四年级大。 可能是因为摄像机的缘故，画面显得有一些模糊，但小主播的表情分外认真。 此刻，他正一脸正经地对着镜头说：“各位好，我的名字是李晓晖，是一个专精‘发财’技术的主播。我要给大家表演的超凡能力就是，大变活钱。” 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纸盒，看起来像是自己折的。 “这个盒子，是空的。” 为了表明自己说的没错，他还上下展示了一番这个黑色纸盒，随后关上。 冯不识很好奇，这个小男孩要怎么展示大变活钱，他更好奇的是，这个小男孩又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在这个年纪就接触到直播。 “接下来，我会念咒，等我的咒语念完之后，这个盒子里就会出现一块钱。” 冯不识心里有些期待，甚至忘掉了自己要测试机械键盘。 如果按照他的设想的话，要欺骗观众，就应该把这个黑盒子做成双层的，然后在第二层放上一块钱。 展示的时候就给大家看没有钱的那一层，而等到自己所谓的咒语念完之后，再展示有钱的那一层，这样能误导一些观众朝真的能大变活钱的方向上想。 冯不识正想着，画面中的李晓晖就已经揭开了黑色纸盒的盖子，里面是空的。 “啊……怎么没有钱！” 小男孩表情惊讶，随后对镜头解释道：“可能是我折的这个盒子有问题，我再去折一个。” 接着，这个叫做李晓晖的男孩就真的蹬蹬蹬地跑出了镜头，过了一会儿之后拿着一张黑色纸过来，认真地对镜头解释：“刚才是失误，这次一定可以的！” 冯不识被男孩的直播表演逗笑，下意识想发点弹幕鼓励一下。 可是，在那一瞬间—— “主播说的没错，这个盒子里是能有钱的！” “我相信主播说的！” “刚才盒子里是有钱的，只是主播看漏啦!” “真的，主播的这种方式我试过，真的能变出钱来，我最多变出过一百块！” …… 冯不识的思维跳跃，指尖灵活，键盘里响动着机械键舞动的声音。 无数的字节从这幅键盘下敲击而出，无数的弹幕一瞬间在这个小男孩的直播间飘荡而过，密密麻麻，直播画面甚至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卡顿。 等到事情发生之后，冯不识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太强了……” 他在一瞬间打出了能够卡顿直播画面的弹幕！ 而且更神奇的是，每一条他打出来的弹幕都属于不同的id名称。顺着弹幕记录点进去，竟然都是在不久之前才注册的一级小号。 他一个人就在这直播间营造出了千百人的瞬间活跃度。 “谢……谢谢好人不说话，谢谢猪是念过来倒，谢谢……谢谢各位！” 李晓晖似乎是没有见识过这么多弹幕，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对着刷屏的的弹幕一条条感谢过去。 “主播别光愣着度弹幕，快去看看你盒子里的钱呀！” 李晓晖在冯不识弹幕的提醒下拿起了最早的那个黑色盒子，轻轻地揭开盖子。 他本来是不抱希望的，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这只是骗人的玩意。 他的演技连父亲都骗不过，怎么可能骗得了直播间人精人精的观众呢？ 但为了顺应一下各个观众的热切请求，他还是打开了黑色纸盒，随后惊呼： “真的有钱!” 第三十六章 当上四年级数学老师 “钱是真的！” 李晓晖在镜头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他把纸盒里的那枚硬币倒在手上，检验之后小心地放进了一个储钱罐里。 随后，又继续闭目祈祷。 “小朋友，你怎么会直播的呀？” “啊，又没钱了……” 李晓晖祈祷之后发现纸盒里没有出现新的硬币，于是回答冯不识的弹幕：“他们说直播可以赚大钱，我就来试试了。” “他们，他们是谁呀？” “就是同学，还有一些网上的人嘛……” 这时，画面之外传来声音：“晓晖，晓晖，你看到我手机了吗？” “老爸，手机在我这！” 他对着身后回应完，面露遗憾地对着屏幕告别：“谢谢各位朋友，我今天赚到了我的第一块钱，我很开心。我们明天晚上再见！因为白天晓晖要去上学，老师不让我们在学校用手机。而且明天有新老师要过来，希望那个老师很有钱……” “晓晖？” “来了！” 画面外的男声在呼唤，李晓晖伸手关掉了手机。 冯不识也顺势去了其他的直播间逛，发现机械键盘的效果差不多。能够在短时间内在一个直播间产生成百上千条不同id发出的弹幕。 “有点强啊……” 但这也不是没法克制。机械键盘的能力继承自键盘怪，那么弱点也是差不多的。 这个超凡能力只能在开启了弹幕的直播间才能起到引导的作用。 针对的方式很简单，只要主播关闭直播间的弹幕就行了。 “可惜没法随身携带。” 冯不识把键盘放好，期待着第二天到长福小学的首次亮相。 第二天天气很好，冯不识是第一个走到长福小学校门前的。 长福小学坐落的位置有点偏，冯不识跟着导航走了很久才找到。 当他到了的时候，发现校门前有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人正在四处扫视。 当冯不识和他的眼神对上的时候，那个男人主动走了过来。 “你是张端正老师介绍过来的精英班同学吧？” “是的。我叫冯不识。” 中年男人马上笑容满面：“我是沈开，长福小学的校长。哎呀，你这么早就到啦。来来来，我们到保安室坐坐，顺便等等其他人。” 沈开把冯不识引到了校门旁边的保安室中，亲自为他倒了杯水。 “来来来，先喝口茶。” “谢谢沈校长。” 冯不识在陌生人面前有些拘谨，说话很少。 “冯同学你们这次在我们学校只待一个月是吧？” “是的，非常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校长摆摆手：“哪里哪里，你们能来就是最大的帮助啦。这航空城里的小学不好教啊……” “可城里不还有上万名高中生吗？” “不一样的。能在这里读到高中的，至少家庭情况都不会太差。很多普通的孩子们，可能最高的学历就会止步小学毕业吧……” “为什么会这样？” “没钱啊……幻想之战后，社会的很多上层建筑被打的稀碎，教育就是其中很明显的一环。幻想之战打掉了世界上的所有国家，只剩下我们这些散落着的聚集区还在苟延残喘。难民们大量涌入各个聚集区，教育撑不住的。不是当初那个全民都能上学的好时候了，唉……” “那么多好孩子得不到充足的教育……你们能来，能教一段时间就教一段时间吧。就我一个老师也撑不了多久……” “沈校长，我还只是个高中生，我能教好孩子们吗……” 沈校长笑着说：“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了。把孩子们放在心上，引导他们向善。真要说什么具体的应用技术，小学教不了多少的，更何况如今这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 “您好，有人在吗？” “还不到八点，这个小姑娘来的也挺早，冯同学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接待……” “我和您一起去。” 冯不识出门前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七点四十五，他是七点十五到的。 门外站着的是陈并霜。 陈并霜看到冯不识的时候非常惊讶，但也和沈校长介绍了自己的基本信息。 “好，挺好……” 沈开乐呵呵的，明明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此刻笑的像是个孩子一样。 而远处还有两个人来，是陆仁贾和梁志超。 “沈老师！我回来了。” 沈开更是开心：“小贾啊，你也进了精英班？太好啦!嘿嘿，后面上课的时候你可以用自己的例子鼓励鼓励那些孩子们。” “沈校长好，我叫梁志超，是张老师安排我过来的。” “好啊，好啊，都是好孩子。我们先去安排一下办公室吧，保安马上来上班，待会儿他会来接待的。” 四人到齐，沈开也带众人朝校内走去。 “我们学校有些年头了，但基础设施什么的都还在，也很安全，我经常检查的。” “我们的教学楼只有两楼，目前全校六个年级也只有六个班。我们的办公室在二楼。” 长福小学并不大，校门旁边就是一个面积很小的保安室。走进校门第一个遇到的就是有些褪色的塑胶操场，操场中间的水泥地上还有一套完整的篮球场框线。 走过操场就到了两层楼的教学楼，一层有六间教室，依次挂牌写着一到六年级。没有甲乙班，因为总共只有六个年级。 众人跟着沈开到了二楼。二楼相对应的也有六间教室，一间堆放着杂物，两间被打通当做了全体老师的办公室，其余几间分别用来当做杂物间和图书馆。 此刻，沈校长打开了中间办公室的大门。 “我们老师平常都在这里办公。加上我总共有六个老师，所以空间是绝对够的，我们现在去杂物间搬一些桌椅过来当工位吧。如果后面还有精英班的同学过来的话，我们就把杂物间改造成他们的办公室，谁叫他们来得这么晚呢。” “叮铃铃铃……” 伴随着铃声响起的是校门方向传来的人声。 众人本来在一起搬桌椅，听到铃声之后都不由自主停了手，在走廊上看着孩子们渐渐走入校园，脸上浮现出笑容。 沈开看着冯不识他们笑着说：“你们也感受到了吧。有时候啊，看着这群孩子每天早上笑着进到学校里，心里就踏实啦。每次快要放学的时候，我总喜欢体现几分钟跑到校门口溜达，就是为了听孩子们跟我说‘老师再见’……” “没人来也好，总不能让别人来了到杂物间办公吧……” 众人等到孩子们都进了教室之后才重新回到杂物间，沈开则看着校门口念叨着“还好还好”。 而到了下午快上课的时候，四年级的教室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在议论新来的老师的事情。 李晓晖毫不在意，他正在跟他的同桌讲着昨晚纸盒子里突然变出来的那枚硬币。 “真的，铁蛋，老子没骗你。我昨天晚上直播真的变出了一块钱！” “真的吗？我不信。除非你给我整一个。” 铁蛋看李晓晖蔫了下来，不由笑着说：“哎呀，别想那么多啦。我们还这么小赚得到什么钱，不如想想待会要上课的数学老师是什么样。希望这个数学老师是传说中那种不布置作业的数学老师，至少不要布置太多……” 铁蛋话音未落，冯不识伴随着上课铃声快步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的数学老师，冯不识。” 冯不识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拿起了花名册。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负责你们的数学课。我介绍了自己，你们也应该介绍一下自己。我来点个名，点到名字的同学回个‘到！’，如果能站起来让我加深一下印象的话就更不错啦。” “包多多！” “到!” “包少少！” “到！” “曹越！” “到！” …… 最后，冯不识点到了一个昨晚才听到过的名字。 “李晓晖！” “到！” 昨晚在直播间里虔诚地对着一个黑盒子念自己发明的咒语的小男孩站起，手中拿着的硬币却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硬币在地上弹弹跳跳，最后滚到了冯不识身前。 “课堂上不要玩钱。” 冯不识把硬币捡起，递还给李晓晖，转身回到课桌。 “上课！今天我们来讲乘法。” 第三十七章 一加一等于三 “在正式开始学乘法之前，我们要先学九九乘法表。大家把书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印着九九乘法表。” 二十多个孩子们顺从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大家跟我一起背，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孩子们摇头晃脑地跟着冯不识背，这个时候李晓晖和孙铁蛋正在说悄悄话。 “怎么办，铁蛋，新老师好像教错了。” 冯不识在讲台上看的一清二楚，两个小男孩用手把在最前面做成小喇叭模样。 “书上说的怎么可能有错，是不是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九九乘法表全都教错了。我们小学的数学都教错了！” 这时，冯不识已经走到了两人身旁。 虽然这幅身体还只是一个快要毕业的高中生，但在这个教室的环境之中，站上讲台就不知不觉拥有了老师的气质。 因此当冯不识走下讲台的时候全教室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动，也就看到了他走到李晓晖和孙铁蛋身旁。 “你们在谈什么呢？” 冯不识做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单纯只是课堂上讲讲悄悄话的话，他是不会怎么管的，因为他自己也讲过悄悄话，只要不影响其他同学就好。可是拜超凡能力所赐，冯不识体质超出常人，很清楚地听清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当听到李晓晖说着“九九乘法表是错的”的时候，他忍不住走到了两人身旁，想着纠正李晓晖的错误观念。 “冯老师，我们没说什么……” 孙铁蛋先行服软，李晓晖紧跟其后：“请不要告诉我们家长！” “我上学的时候就很讨厌老师动不动叫家长，我觉得这是老师能力不足的体现。所以你们放心，我是不会叫家长的。我现在过来只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在说什么。” 李晓晖眼神坚定：“冯老师，九九乘法表是错的。一加一也不等于二，等于三。我们所学的这些东西都是错的。” 冯不识心里惊讶，但没有表现出来：“你为什么这么想？” “这些是我在网上看到的，网上的人说，现在的世界已经不是以前的样子了，以前学的那些东西都没用了。数学是错误的，华夏文也是错误的，全都是错的……可是我爸和老师们都跟我说，一加一就是等于二，九九乘法表就是这个样子的……老师，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对于一个问题，你们会有完全不同的回答，为什么一边有人跟我说我现在学的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用的，你们又一边告诫我说学习很重要……那里重要了呀！我现在在上学，以后还要上学，我上学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老爸遇到那么多问题我却只能呆坐在这里学着一个不知道对不对的知识，这些又都有什么意义呢？” 冯不识本想就直接简单地说这些都没有意义，可是当他看到教室里二十多个学生有近一半的人都表现出认同神色的时候，这段话就没那么容易说出来了。 他拖过了讲台下面的椅子坐下，和学生们处于差不多的高度，这样能增加一些亲和力。 “你们都这么想，对吗？” 包括孙铁蛋在内的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点了头。 “孩……同学们，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谈这个话题。我说的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可能太过遥远，可能你们今天听过之后就会遗忘，可能你们会在下课后偷偷笑这个老师真傻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但我也有过和你们类似的经历，我也有过类似的困惑。” “我们学习，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没有变得更聪明，大家有时候似乎就是在做着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行为，充满竞争却又十分无趣。” “而且，那些教授的知识就一定是正确的吗，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所学的那些知识变动了许多。我亲眼看着那些一个个在书中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人和事，在现实中渐渐走向了反面。” “后来我渐渐明白，知识不是绝对正确的，它们只是在某个阶段某种前提之下才能接近正确的真理那么一点点。但是当各种条件改变之后，这些被文字表达出来的概念就几乎完全错误!” “这些书本上的知识并不是绝对的真理，它们的意义在于，我们通过它们学习如何发现知识的技能……” 这个时候，冯不识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严肃表情，似乎在进行深刻的思考。 小孩子们认真思考的神情很可爱，他不由得问道：“你们都明白了吗？” 李晓晖和孙铁蛋严肃地摇了摇头。其他人也差不多。 冯不识被这些孩子们的表现逗笑了，最后作总结：“这些你们以后可能会明白的。现在我就回答李晓晖的问题，他在网上听到的‘一加一等于三’和我们教的‘一加一等于二’都可以是对的，只是它们所处的条件不同。就像是水，在很冷的时候它就会结冰，但在太热的时候又会化成液体甚至最后变成蒸汽消散在空气中。” “水还是那个水，只是处在不同的环境，它也就发生了不同的变化。” “加减这些数学计算，最初的目的是让大家能够比较公平地交换物品。只要能达到这一点，不论是一加一等于三还是一加一等于二，它们都能算是对的。” “老师，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冯不识起身回到讲台：“那我们就继续背九九乘法表吧！” …… “下课!” 一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冯不识毫不拖泥带水，互相问候之后就走出了教室。 迎面走来的是梁志超，他自告奋勇教孩子们的科学。 “怎……怎么办，我有点紧张……” 梁志超一看到冯不识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我在外面听了一整堂课，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教……我怕自己教不好他们……” 冯不识没想到联合测试期间举止得体的梁家少爷此时也慌了神，不由得笑道：“你也会这么紧张啊。只要平常心就好。重点讲究一个问心无愧。” “我……我明白了……” 梁志超颤颤巍巍地走进了教室。 冯不识则是直接上楼，在办公室找到了沈校长。 “小冯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不识发现校长正在备课，准备的是华夏文。 “校长，您知道四年级的那个李晓晖吗？” “怎么，那个小子课上闹事了？不应该呀，他一直都挺乖的。” “他没惹事，您放心！孩子们都挺好的。”，冯不识笑着说：“只是我今天上课的时候那孩子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好像是他父亲有什么烦恼。连带着李晓晖心情也不好。您了解他的父亲吗？” “唉，也是个苦命人。幻想之战后，孩子他妈生下李晓晖没多久就去世了。他们流落到航空城，没有亲戚帮衬，孩子他爹苦苦支撑了这么多年……最近他们遇到了什么问题倒是没发现。” “明白了，谢谢校长。” “呵呵，没事，有什么问题都能来找我，一般我都在办公室的。” 第三十八章 笼中鸟 中午上完课，冯不识四人坐在一起吃午餐。 梁志超先开口：“我觉得四年级这个班有点邪门。” 陆仁贾接过话头：“怎么说？” “今天大家都上过四年级的课了对吧？四年级那个班里有个叫做孙铁蛋的，表演欲极强。我教科学课，给他们做了一次小苏打和白醋的化学反应，所有小孩都只是用书挡了一下，孙铁蛋整个人窜起来跑出后门。” “要不是我堵住了门再三解释这个是无害的，只是看起来夸张的化学反应而已，有几个小孩可能就会摔倒。下次我再做实验要把那个家伙绑起来!” “孙铁蛋还好吧，我讲地理课的时候没什么反应，但有个叫做熊婷的女生真的是……很有个性。” 陈并霜回想着那个学生的表情：“我每说一个知识点，她马上抢答。我点别的学生回答问题的时候，她会抢过没有马上回答出来的孩子的话……唉，真是头疼。” 陆仁贾接下来发言：“我教美术的时候，有个叫肖兵鼎的学生，老是抢别人的颜料，抢了也不自己画……下课的时候一半人的颜料都被他塞到了桌子里，怎么说也不听。” 接着三个人的目光转到了冯不识，他做最后发言：“我是第一堂的数学课，班上有个学生相信一加一等于三，我忍不住跟他们多说了几句，说了半节课，一问都没听懂。” 大家发出了欢快的笑声，至少自己的经历不是最糟糕的。 “我们这样有意义吗，我感觉那些孩子们不是很喜欢我。” “我也是……” 陈并霜和梁志超心情低落。大家本身也只是高中生而已，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毕业。让他们来教导小学生，是一项颇具挑战的任务。 “有意义的！” 两人异口同声，陆仁贾示意冯不识先说。 “我们能教这些孩子们的时间也就是一个多月左右，真要说知识是教不了什么的。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思想，教会他们思考。至少，能有一些希望。” “冯大哥，虽然你先前帮过我，但我无法赞同你的观点。” 陆仁贾摇摇头：“对于我们这些幻想难民们来说，希望是危险的。我就是长福小学考出去的。我走的时候也是满含着希望，想着自己能够脱离苦海，甚至能完全改变我们幻想难民们的处境！” “可是越是长大，越是感觉不到希望。我们生活的地方太小了，每年那么多人怀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走进一座座航空城，最后却不得不认清现实。我们的一切努力都只不过是在聚集区这潭死水里挣扎，偶尔能掀起波澜，却几乎改变不了什么……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有不切实际的希望。” “在课上你也是这么跟孩子们说的吗？” “没有……我没这么说，反正他们最后也会发现的。” 陆仁贾收拾着餐盘，又变得沉默。 “沈校长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呢？” 冯不识不解。沈校长明显那么乐观开朗，为什么从这个学校里走出来的陆仁贾变得如此悲观。 陆仁贾苦笑一声：“他跟我说，我是天生的飞鸟，注定要翱翔在蓝天之下。可现在漫天都是妖魔的阴影，我们终其一生也只能生活在小城的牢笼之中啊……” “有牢笼束缚的话，就把它打破嘛！” 沈校长端着餐盘来到众人身边：“小贾啊，可不要放弃了希望。虽然我们人类目前还只是龟缩在城市之中，可总要去努力才能迎来好的改变嘛。你们精英班不就是要来做这个事情的。” 沈校长神秘兮兮地对众人说：“我可听张端正说啦，咱们华夏区在谋求着重新联合，聚集区之间需要排出个先后来。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来咱长福小学的。到时候就能好了呀，到时候就像以前一样，这些孩子们都能好好上学，都能有好的归宿。” “沈校长说的对！” 梁志超紧跟一句，却没想到沈校长转头就对着他笑：“我今天可算是摸清楚了你们的底了。怎么样，梁家少爷，能不能给我们学校拉个赞助？” “我打算在学校里以班级为单位开一次运动会，调动一下大家的积极性。也让班级同学之间变得更团结一点。以前一直想搞来着，就是缺钱。现在梁家少爷在这里，能不能帮帮老沈我？” “没问题！” 梁志超突然想到了什么，变得非常开心：“我觉得还需要来个老师之间的比赛，这样更有看头啊，还可以某些老师代表某些班级……” 梁志超当场说了诸多设想细节，听得沈校长高兴地眯起了眼。 最后，梁志超才补充性地说了一下自己的目的：“当然啦，我主要是觉得孩子们多运动一下有好处。” 沈校长吃完饭端着盘子小跑回了办公室，说是要考虑比赛的细节。 陆仁贾没走，梁志超对陆仁贾说道：“可能你会觉得这一切也都是无意义的，给孩子们的只是虚假希望。但我相信你今天上课的时候也感觉得到，那群孩子们并不是真的天生顽劣，他们的内心还是善良的，他们也渴望着美好的东西。虽然我今天说孙铁蛋举止怪异，可我能感觉到那孩子看到泡沫迸发的时候是真的害怕。” “在我讲解了其中的反应原理之后，他的眼睛里就全是好奇的神色了。他们是渴望改变的，就像当年的你一样。即使我们这么短时间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梦醒之后，也能留下一些感动。我喜欢希望。” 陆仁贾摇摇头，正要说什么。 这时铃声响起，四人各自准备去上自己的课。 “这是……” 陆仁贾走到自己的工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画，很明显地覆盖在教案上面。 笔画歪七扭八，却用了最醒目的鲜红和亮黄。 铁笼中的鸟挣脱了束缚鲜血淋漓，追寻着天空上划过的黄色流星。 背面是署名和潦草的一句话。 “献给陆老师——肖兵鼎。” 第三十九章 步行街的偶遇 天色已经渐渐变暗了，梁志超才跟着老校长从校门里出来。 “小梁啊，你这个方案很不错，很不错，就这么搞吧！反正这些东西也差不多都是你出的，嘿嘿。到时候要搬东西的时候你可以来使唤我们学校的老师，我们穷是穷了点，但力气还是有一些的。” “那好，沈校长，我这就回去准备了。” 梁志超准备辞别回家，却发现沈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保安室里拿出了几个塑料瓶在门外张望着什么。 他顺着校长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孙铁蛋小胖墩正站在校门口不远处，似乎是在等人。 “铁蛋啊，你过来。” 孙铁蛋看到校长，准确地说是看到校长手上的瓶子之后立马兴奋地跑了过来，先鞠了个躬：“谢谢校长！” 然后接过沈校长手上的塑料瓶，快速地说了一声“沈校长再见!梁老师再见！”之后就一溜烟地跑远了。 “沈校长，孙铁蛋要这些塑料瓶有什么用？” 梁志超是真的不明白。 他从小到大生活富裕，出于家庭教育，也很少会去购买瓶装饮料，偶尔只会在扫过垃圾箱的时候才会见到塑料瓶。 面对梁志超的不解，沈校长只是笑了笑：“卖钱呀！如今这么个世道，各种物资也是需要节约的，城里大力提倡资源的回收利用。三个瓶子两角钱，积攒起来也有不少啦。我们学校里偶尔会有一些塑料瓶多出来，我就给他了。” “运动会方案的细节很不错，我们明天可以讨论安排一下任务……” 梁志超还没转过神来就又被沈校长拉入了讨论之中，渐渐地，夜色悄悄爬了上来…… 黑夜降临，航空城的路灯渐渐亮起，孙铁蛋攥着塑料瓶的身影在路灯中窜过。 快速检查过战场之后，孙铁蛋跑回身后的那个女人身边，作出战场速报：“妈，这片公园里好像没啥塑料瓶。” 女人点点头，豪气一挥手：“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孙铁蛋脸上浮现出笑容，前面是航空城最繁华的步行街之一，聚集了各种各样的店铺还有衣着漂亮的人们。当然，步行街最吸引他的不是靓男美女也不是五光十色的彩灯，而是人流来来往往产生的各种垃圾。再具体一些的话，就是各种各样的塑料瓶。 幻想之战并没有覆灭所有的人类，也不可能消灭人类的娱乐需求还有和娱乐相关的知识。幻想之战正式结束后不到两年，饮料就快速被复刻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产业线。塑料瓶，就是复苏后的成果之一。 很多人在喝过饮料之后倾向于随手丢弃，这一行为正是许许多多类似孙铁蛋这样的幻想难民们的生存之源。 捡起没被同行或是环卫工发现的塑料瓶，然后卖到回收站，周而复始。 矿泉水、可乐、奶茶……不同的塑料瓶在回收站那里有不同的价钱。平均来说的话，矿泉水瓶这么薄的，大概是三个两角钱。 而可乐瓶属于中间价位，两个两角钱。 奶茶比较高端，因为奶茶饮料用的塑料瓶一般都比较厚，一个就有一角五分钱。 步行街的人们沉浸在娱乐的氛围之中，在黑夜中用消费安慰自己紧绷的身心。 而孙铁蛋则和妈妈一起，在步行街彩光照不到的地方来回穿梭，寻找被人随手抛弃到黑暗里的塑料瓶。那是他们生活的燃料，是照亮未来的微弱火光。 因此，不论是孙铁蛋，还是妈妈，都找得分外认真。 但步行街虽长，也终归有尽头。夜晚被人随意丢弃的塑料瓶虽多，也终究是会被捡完的。 孙铁蛋跟着妈妈从步行街的这一头扫荡到了那一头，却发现今晚的收获不如预期，心情不免有些低落。 再加上原先就已经走了很久，小男孩压抑着的疲倦涌了上来，小嘴止不住地打哈欠。 “妈妈，我有点困……” “那我们就回家吧。” 孙妈妈牵着孙铁蛋的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孙铁蛋为了保持清醒，就去看步行街周围的那些店铺。它们打出来的各种彩色灯光在平时是光污染，但在困顿的时候看一看能稍微保持清醒。 “妈妈，那个店里有很多塑料瓶！” 孙妈妈回头一看，孙铁蛋指的是啃的鸡快餐店。快餐店里灯光明亮温暖，环境整洁，工作人员的制服也配色合理……与此同时，一些没来得及收拾的餐桌上有很多食客留下来的塑料瓶。 “那个店里我们不能进去的……” “为什么？那里不是有塑料瓶吗？” “那些塑料瓶是别人的，你看，他们都摆在桌子上呀。” “这样啊……真是浪费！” 孙铁蛋噘着嘴，尤其看到工作人员在收拾餐盘的时候把这些一角五分钱一个的塑料瓶丢到垃圾桶里的时候，更觉得可惜。这时，他发现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要推门而入，看向他的方向的时候竟然走了过来。 “铁蛋？” “梁老师！” 孙铁蛋转过头，发现是梁志超。 “梁老师？” 孙妈妈赶紧把右手擦了擦，和梁志超握手：“老师，你好你好。我是孙铁蛋的妈妈。我们铁蛋在学校里表现得好不好呀？” 孙铁蛋面色尴尬，他想到了自己今天白天的时候的糟糕表现。其他人都坐在位置上稳稳当当，他却直接跑出了教室门。现在又在妈妈面前，这个新老师要是说自己坏话的话…… “当然很好！” 梁志超看着小家伙一脸惊讶，自己心里也不由得高兴 “那太好啦！” 孙妈妈摸了摸小胖墩的寸头，欣慰地笑了。 “老师，你还没有吃饭对吧？我们请你吃饭呀！” 孙铁蛋从小在复杂的环境里长大，有一些察言观色，在很多时候更倾向于讨好看起来更高级的人。这是他在环境中学到的生存法则。 而梁志超和孙妈妈就很尴尬了。 梁志超其实吃过了晚饭，今天在步行街是来买啃的鸡当夜宵的，毕竟现在都九点半将近十点了。 孙妈妈尴尬的是，家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眼前的这个老师。难道让老师也吃清汤挂面多打几个蛋吗？ “妈妈，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孙铁蛋下意识躲到孙妈妈身后，语气哽咽：“妈妈，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孙妈妈心里着急，轻轻拍着小胖墩的背：“没事的，没事的。没说错话，我们请老师到家里去吃一顿是应该的。” 她心里盘算就算是后面几天艰难一点，也应该请老师吃顿好的。大不了多花点钱去街边的卤菜摊子那里买些菜…… 梁志超是个聪明人，他对于别人情绪的变化很敏感，在某种程度上，他和孙铁蛋很像。 只不过他已经快要成年，心理也更成熟一些，所以会做出一些应对。 “这样可就不对了啊！” 孙铁蛋以为自己要挨骂，却听到梁志超笑着的声音：“不是说好了老师来请你吃饭的吗？你可不要让老师说话不算数呀。” “老师……请吃饭？” 孙铁蛋和孙妈妈都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梁志超在讲什么。 梁志超的语气惟妙惟肖：“你忘啦？今天上课的时候。我们做的实验，只有你一个人发现了可能会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先做出了应对。我当时说了要请你吃饭的呀！” “好像……是……吧？” 孙铁蛋还是想不起来，他只记得自己在上课的时候感觉这个老师很可怕。老师做的实验也很可怕，所以当小苏打和醋酸刚有点反应的时候他就直接跑出了教室，就像当初躲那几个追着自己打的大孩子一样。 “真的吗？太好了！” 孙妈妈更加开心，开心的不是老师说要请孙铁蛋吃饭。开心的是她的孩子被表扬了！她的孩子是课堂上表现最好的！ “当然是真的啦，就是这个啃的鸡。你喜欢吃炸鸡吗？” 梁志超把两人带进了啃的鸡，准备点餐。 女人和小男孩此刻还有点手足无措，他们曾在这个步行街徘徊过许多次，今天却第一次坐进了这家装修精美的啃的鸡。 “我都喜欢吃。” 梁志超看着孙铁蛋，像是看到了第一次吃快餐的自己，心里突然有了一点恶趣味。 “那就这一页，给我都来一份吧。” “梁老师，太多了，不行不行……服务员，麻烦只要一个炸鸡就好。” 孙妈妈不好意思地想要退单，却被梁志超阻止：“我也要吃的呀!我一顿要吃很多的！” “梁老师，谢谢你，谢谢你……这顿饭多少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梁志超认真地对孙妈妈说：“这顿饭是我说过要请铁蛋的，那我就要做到。” “可是，太贵了，这……” 孙妈妈在刚才的一段时间已经看到了发票，515……这么多钱，这，这该怎么还呀…… 她心里焦急，如果老师只是普通地请一顿烧烤或是什么的，咬咬牙也能还得起。可是这一顿五百多…… 梁志超看着吃得正欢的孙铁蛋，正色道：“孙妈妈，你要明白一件事。铁蛋他值得这么多。” “可能铁蛋回家说不出自己在学校的优异表现。但我是老师，能发现这一点。铁蛋这孩子对所有事物都充满好奇心，以后说不定会成为科学家呢!” “未来的大科学家吃一顿好的是应该的呀！现在是我请他吃一顿啃的鸡，以后说不定就是他请我吃更好的啦!” “相信孩子呀，他有美好的未来。” 提到孩子，孙妈妈的表情也变的柔和了。她没有说话，只是摸着孙铁蛋的头，看着他吃得欢快。 孙铁蛋察言观色，听到了关键词。于是他一手拿着鸡腿，小手一挥：“我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科学家的！” 梁志超也被逗笑，孙铁蛋似乎有一种逗笑人的天赋，简单的几句话和几个动作在他身上能产生喜剧效果。 孙妈妈语气柔和地肯定他：“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科学家的，妈妈相信你!” “嗯!” 未来科学家大受鼓舞，继续投入到美食的征途中。 “噢对了，我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一下。是关于学校运动会的……” 吃到一半，梁志超想起自己下午和沈校长讨论的细节，心里有了人选。 鉴于老师之间的身体素质并不相同，最后的折中方案是，每个老师各自选择一个代表学生参加单人项目。老师的成绩由学生的表现决定。 上课的时候孙铁蛋的逃跑能力一绝，身体素质肯定也不错。 张端正把他们安排到了这个小学，肯定不会什么考量都没有。 说不定这次的运动会就是某种精英班学员之间的竞赛呢？ 单论身体素质的话，他比不过冯不识，但如果规则限定是学生的话……孙铁蛋可是这个班上最壮的几个学生之一。 最后，吃得满面油光的孙铁蛋庄重表示：“我一定不负众——嗝儿~” 一个月写作总结——为了不断更 这段话本来想放在昨天的作家的话里的，但是我发现作家的话最多只能有五百字。 这是第二本认真想写的书。第一本的《英雄》最开始写得目的就是为了开始。后来写得都是朝着赚钱的目的去看的，我的心乱了，钱也没赚到。 写作的基础能力不行。 后来我找到了工作，内心能稳定一点了，这次开始的就是第二次的尝试。《直播超凡》这本书的最大任务就是提高我的写作技能。 小陌，你看到这里可能会会心一笑，明明这两本书读起来的观感都差不多，一眼可见的差劲。但这次差的是有章法了。 《英雄》就是为了写，让我写下来，让我对写作不再畏惧，让我能想动笔的时候不会因为觉得写作应该如何如何就停下来。 总的来说达成了这个目的（虽然没完成设想中的一书封神，我最近在回看这第一本书，十分痛苦。） 当初为了维持每天四千字的更新，我绞尽脑汁。不管故事性，不管原创，不管有没有逻辑……所以你能看到，我在中期加入了《蝙蝠侠：黑暗骑士》里小丑和蝙蝠侠对峙的情节，我觉得很棒。我当初写的时候是照着电影一个一个情节抄下来的（羞愧），我的设想里，我能用自己的语言将它的形抄下来，那我也能写出这么好的故事。结果很明显嘛，我只抄到了一个形而已。再加上我的写作能力也堪忧，就连这个形也看起来不伦不类。 后来的更新过程中，我的写作能力稍微上来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因为现实中生活的因素，我断更了，最后也没有毅力再写下去了。 中间经历了很多事情，六月之后我再次开始打算写完这个故事。至少是写完在起点中文网的这个故事当做告别，小陌作为我唯一的读者应该有机会看得到。顺便当做训练我的写作能力。 读者可能没法直观地感受到我的改变，但我作为执笔的人还是能看到一些。 《直播超凡》的故事我有十个版本的开头设想，写出来的只有三个，最终选出来的是我自认为最好的（虽然还是不太行啦。）这一点和我以往的写作习惯不同。 以往我受到了很多速成式的思想影响，开头很不严谨，可能就是某个晚上心血来潮想到了某个画面，用自己不太高明的语言将它写出来就发了。 现在我开始尝试构造一个符合一定逻辑世界观，然后在这个世界观下慢慢发展故事。 有一个改变是开始写《直播超凡》的时候发生的。以往我在写故事的时候会有一种将所有事情都设定好，然后再开始写的思想。我现在越来越发现，很多东西并不是一定要一开始的时候就设定好的，因为人脑——至少我的大脑是有极限的，我做不到面面俱到。最好的方式是有一个大的世界背景，然后到一定故事情节的时候再设定符合这个世界背景基调的那些东西。这个说法有点像是游戏里的即时演算。 当故事发生的时候，才根据既定的规则演化出这些情节。 不过开始写的时候还是有一些问题的，比如说，虽然《直播超凡》开始有了大的世界观和当时的故事之间的平衡关系，但在故事剧情的层面又是一团糟。 具体表现就是，我今天更新的一章和昨天更新的那一章可能会有很多差异和不同。 造成这个差异的原因是我的更新习惯。 我的更新习惯很不好，缺乏一个整体的规划。这样的好处是可能会有灵机一动的设想，但坏处就是这些每天都会出现的灵机一动破坏了整个故事的合理性架构，而且会显得松散没有重点。 如果仔细分析前面十几章的故事的话，会发现发展走向有些奇怪……因为我开书的时候设想的是写一个角斗场鲜血献祭最后和召唤出来的邪神对抗的故事。先不谈这个设想是不是过于老套，我在写作的时候慢慢地偏离了这个轨道…… 主角团冯不识等人没有成为角斗士，一开始配套角斗士的缩圈狩猎积分设计也在后面完全销声匿迹。如果你看到积分的设计感到不知所云的话，请相信，那是我的问题。 邪神的设想倒是保留了，结果变成了在梦中召唤邪神然后击败，再过了几天变成了破坏这个梦境。 最后，想着快速结束第一个大故事，进入到主情节中来，于是主角医院的病床上醒来。 这里的过渡生硬非常抱歉，我到现在还没能解决这个问题。它在后面还有出现了，比如说最近的《笼中鸟》这一章中的，老校长突然提议办一场运动会，这里没有任何铺垫。问题很大。我读着也很膈应……但我没有选择修改，而是吸取教训，尽量在后面的故事里不要有这样的情节。这是出于时间的考虑，我现在还在上班，修改已经写了的章节然后发布它要耗费的时间比我吸取教训写出新的章节要耗费的时间更多。 后来开始的故事我尝试了大框架下面的设计，孕育出来的就是“高中联合测试”这个情节。设想的时候还是挺好的，虽然有着一些逻辑问题（比如说为什么要去让高中生野外生存啊，就没有别的考试方式了吗……为什么必须得是高中生呢？），但我自认为故事推进得好的话就不会有太大影响。 但生活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未知。 这次的尝试依然失败，原本这个剧情中潜藏着的逻辑问题就爆发了。我每天自己读着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很难受。所以匆匆忙忙写出一个毫无铺垫的键盘怪，以一种毫无铺垫的方式将它消灭，掉落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道具。 暴露的问题不止于此。我目前似乎还是没有十分适应单纯的网文写作方式（虽然我写的比不上很多网文，至少比《我也许能做英雄》要好，嘿嘿）我发现直播这个设定，在我目前已有的更新内容之中露出很少（最近的几章直播的因素露出更少了）。这方面暴露的是我的设定和写作方式两个问题。 但还是有收获的，我大概知道了我构建“高中联合测试”这种情节是不行的，这种脱离整体的单独大纲的构建方式也是不行的。 于是有了新的尝试，就是最近的“小学当老师”情节。 我的设想是，通过主角团他们接触的小学生互相映照，起到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做到很好的人物形象塑造。 如果你仔细回想的话或许会发现，我的几个主要角色没有任何可以被识别出来的点。角色们的形象、性格、思维逻辑也很不清晰，是扁平的，甚至比不上脸谱化的角色。很像我在《我也许能做英雄》中塑造的一个个角色。 当然《英雄》这本书，后期配角们面临了一个个选择，最终也稍微有了一点角色形象和逻辑，但当时我并没能意识到并总结学习这一点。李二和冯不识两个主角到目前为止都是扁平化毫无欲望毫无特色的工具人。 我在这本书里尝试让冯不识做出一些选择体现人物特性。比如说和陈并霜的相遇，李日天已经打算在野外跑了，冯不识却挥舞着火焰迎难而上（顺便一提，我目前为止的更新章节里，我自己最喜欢第十章的动态描写，虽然情节推进并不多，但是读起来有画面感。）。选择有了，但不是很符合逻辑，太突兀了。我在前十章没能塑造出主角的任何形象，他这么做有点反常理。所以塑造的不是很成功。 “联合测试”情节里，我尝试丰满配角梁志超的形象，仍然以失败告终。 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后来的总结复盘之后，我个人认为是：这些角色在加入到故事开始之前的人生一片空白。这是我的思维惯性导致的，因为以往写过的那些故事角色我都这么写，有问题，我不知道在哪，但故事能强硬推行下去。 如今这么久之后我再回望，我意识到很重要的一点是改变。角色的选择改变体现了角色的性格特征，通过改变和选择来塑造一个角色。 改变就是传递信息的方式，不论是某个动作、某句话、某种文字、某个声音、某个画面。它们通过动作框定、纸张上印刷、声波的形变、物理空间中的变化这些方式，让所有的接受者意识到什么东西不同了，这个不同就是传递到的信息。 但改变是需要一个参照物的。我还能记得的高中物理知识中，对于运动和静止都是需要一个参照系的。角色在开始故事之前的状态经历历史就是他们的参照系。和这个参照系不同，就是他们的改变，他们是沿着过往的那条线走下去还是突破了自我，这些就是改变能够让人认知到的信息。 “小学老师”情节里，我设置他们每个人都有相对应的某个学生。替身使者之间会相互吸引，相似的人也会。一个人与另一个相互吸引或是相互讨厌，一定是某种相似的特质在起作用。 老师和学生，互为镜子。在这个过程中，逐渐交代几个主要角色的过往，他们的欲望和选择，他们的改变。这样人物形象的框架不就立起来了嘛！ 设想得很好，不知道到时候能实现几成，但总要做嘛。 这次的尝试还有一个新的点，我在尝试新的情节构建和大纲构建方式。具体的话我参照了“意外——行动”的构建方式，效果还是有的。 整个故事走向变得格外清晰，比我以往的每天“灵机一动”式的更新有了更好的上层结构，这样能保证讲的故事发力点是稳定的。目前我还在努力完善它。 这一周最近的几章更新还发现的问题是，我单章的结构有些松散。 就像是高中时期的命题作文，老师给了一个题目我离题了，文章的论证没有围绕着这个展开。 我的解决方式是开始故事之前用一句话概括这一章的大纲，然后写出我觉得能成为吸引的点，然后慢慢写。目前还看不出成果。 最近还有一个感受，是写完第三十八章“笼中鸟”之后感受到的，那就是：单章两千字作用的故事能够承载的信息量是有限的。应该聚集文章力量只讲一件事情，不要想着什么都要讲，那样只会什么都讲不好，文章太过松散。长篇小说上百万字也同理。这个感受过往也有迷迷糊糊地察觉到，第三十八章是明显察觉到了。 我在写第三十八章的时候要写的是“意外——行动”中的意外，这一章应该写的是决定后面五到六章内容的引子。 整个“小学老师”情节核心想讲的是主角团和主角团们相对应的那些孩子们的成长。成长的开始需要有一个起步，本来应该写他们这些“幻想难民”的孩子们在学校里如何如何顽劣，然后经过主角团的教导变得如何如何。 后来的实践过程中我发现用顽劣这个概念来形容那些“幻想难民”的孩子们不妥。他们一切现状的最主要原因是“幻想之战”这件事，是日渐紧张的聚集地资源无法应对逐渐增长的“幻想难民”人口。是环境的原因，并不是一句“他们自己不够努力”就能简单概括的。几经挣扎，写成了他们略带一些天真，但举止怪异的印象。 这个时候又出了问题。我原本想着主角前面存在感太弱了，所以小学的剧情都是以主角的视角尝试推动的。但推动失败。这里你看到的就是第三十三章到第三十七章。这些是一天内的故事，如果只是以主角的视角来写的话，我能写这么多章，但是单论情节其实完全没有任何推动，新的信息也没有合理的方式呈现出来。（除了三十五章，因为三十五章我后半段有一个自认为的还不错的转折，就是冯不识实验键盘效果，结果刚好碰到了在直播的李晓晖。当然为什么要用键盘的情节铺垫又是太硬了） 强行一定要某个视角或是方式的话，故事情节还能发展，但就会不得不塞入一些无意义的讨论或是惊叹，显得很水。 从第三十八章开始，我尝试的是新的故事推进方法。除了第三十八章的生硬转折到陆仁贾之外，后面的每一章都会尝试讲主角团其他几个角色和相对应的学生之间的相似处。不一定会讲好，但这么做了就会有收获。 第三十八章是总，点出几个角色和相对应的学生的关系。他们的经历不一定相同，但选择和性格可能会相互映照相互影响。 希望我能在八月的更新里通过这些情节写好一些。最主要的就是情节大纲方面的掌握能够通过“小学老师”以及后面两个大故事的实践和改进能更好一些。暂时不期待角色塑造或是铺垫合理、行文精干，饭得一口口吃嘛。 以一个月为时间单位，我能感受到能力的提升。情节大纲的铺设是在逐渐完善的，从无到有，从有到更好。这个月我还需要注意的是每个单章的行文推进。 我高中语文老师要是知道我现在每一章故事都很松散以及缺乏主题一定会笑我，三年语文课代表白当了。 结果，最后还是超过了十二点，8月8号断更了。 气阿amp;(‵^′)amp;; 第四十章 好小孩 陈并霜晚上出来散步的时候碰到了面带焦急之色的李日天。 “大叔，你这是……” 李日天也看到了陈并霜，问道：“小陈啊，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大概四年级左右，这么高……” 听着李日天比划，陈并霜心里有个形象越来越突出。 她犹豫问道：“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叫熊婷？” “对对对，你见过她吗？” “大叔不好意思啊，我是在白天到长福小学代课的时候见到她的。她在我的地理课上表现比较活跃，所以记住了……我记得她放学之后是出了学校的。” “出了是出了，可是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呀……” 陈并霜安慰李日天：“大叔，我和冯大哥可以帮你一起来找。实在不行我可以让我爸帮忙……” “我再自己找找吧，说不定她已经自己回去了。” “大叔，她是你女儿还是亲戚？” 李日天摆摆手：“战友的女儿。我先走了，说不定待会能遇到她呢……” 陈并霜看着李日天的身影在转角的路灯下消失，当即拿出了手机打算通知冯不识他们。 这时，一只小手拍了拍她。 “陈老师，我没失踪，不用叫人。” 陈并霜这才发现熊婷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在自己身旁。 小女孩穿着整齐，精神饱满，但神色却分外严肃。 “熊婷，现在时间很晚啦，你一个人在街道上不安全，老师送你回家吧。” “陈老师，我不想回去……” 陈并霜感到惊讶：“为什么，你家人对你不好吗？” “大叔他们对我很好，只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 “那我跟李大叔打个电话通报一下可以吗，他找你找得很焦急。今晚就住在老师家吧。” 小女孩严肃地点了点头。 电话很快接通李日天的话语里依然很焦急。 “小陈啊，你找到熊婷了吗？” “大叔，我没事。我现在在陈老师家……” “那我马上来接你！” “大叔，我今晚不想回福利院……” 陈并霜适时开口：“大叔，既然这样的话今晚她就住在我家吧。” “那麻烦你了。熊婷啊，明早记得跟陈老师一起去上学啊。” 李日天终于放下心来。他们三人在304基站事件中也算是并肩作战，互相之间还是有信任程度的，再加上陈并霜家里的条件还不错，住一晚也没什么关系。 “我会去的。” 熊婷严肃地对着手机说话，手机挂断之后才把小脸转向陈并霜。 陈并霜以前都是被人照顾的那个，只是认知了冯不识之后才开始为他烹饪。 现在小女孩的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有点紧张，脑子里想着要照顾别人的话应该怎么做。 “先洗澡对吧？不对，你吃过饭了吗，我现在给你做一份。你要看书吗，还是想听我给你讲讲故事……” 熊婷摇摇头：“老师，我吃过了才从福利院里出来的。现在……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 “那……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陈并霜拿来一本故事书，现在比她今天上讲台的时候还要紧张。 熊婷背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表情严肃地看着陈并霜：“老师，你知道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陈并霜手上的书不由得落下：“你很聪明？” 陈并霜和熊婷认识也才不过一天，不知道这个小女孩有什么特殊之处，只好从比较普遍的方式来夸夸她。 正好她在今天课上表现比较突出，用聪明来形容也没差。 “老师你只是陈述了一个基本的事实，但这不是我的特殊之处。” “那你的特殊之处是什么呢？” 陈并霜也很好奇。 因为这涉及到这个人未来可能建构的超凡力量。 一般来说，主播构架超凡力量的时候都会从自己的过往经历之中编织一种逻辑，依靠这个逻辑来创造出超凡力量。 主播们的超凡力量从事后归因来看的话，往往都能找到一条清晰的线性道路，这些力量的起源，可能就是小时候一次奇思妙想。 以陈并霜一开始的超凡力量“皇帝的新装”为例，这就是出自她以前最喜欢看的童话故事之中。小时候的她一直在想，如果皇帝的新装是真的的话会是怎么样，由此构建出来的超凡力量也和这个概念有关。 如今熊婷四年级，也是这个思想种子开始萌芽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 熊婷表情严肃，眉毛都拧在了一起：“我能发现别人的缺点。比如说，陈老师。虽然你长得很好看，说话也温柔，人也很好……可是你不够可爱。没我可爱。” “我确实没你可爱。” “再比如，冯老师。虽然他教的是数学，却老是讲废话。今天上了半天课，说完一堆话没几个人听懂了。我就不一样了。” “你听懂了吗？” “我没听懂，这是他的问题。至少我不会像他这么说话。还有梁老师……” 这个小女孩在一个个地数落其他人，陈并霜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熊婷在一个劲地找出别人的“缺点”，却没有太过刻薄。 言语之间，她试图将这些别人所谓的“缺点”在自己身上找到一一对应的优点，然后强调自己更好。 听着热闹，心里感受到的却是悲伤。 像是多年以前，陈并霜用一个个故事和玩具包裹住自己，试图从这些外物之上寻找到安全感。 像是即将被拆开的礼物盒。精美的包装一层层剥开到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 她把小女孩抱住，拍着她的背轻声地说：“熊婷，没事的。你不用这么累的。” 熊婷被陈并霜抱着，手足无措，语气有些慌乱。 “我……我不累……” “不累就不累。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陈并霜不由分说地带着熊婷去洗漱，最后安顿她在自己床位。 “陈老师，我现在想告诉你了。” “什么？” “有人跟我说，晚上沿着航空城的路灯走，有几率碰到最想见的人。我……我想见见我的爸爸妈妈。我想问他们，他们是不是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离开了我。” 小女孩噙着眼泪：“我在努力变好了。我以前那么笨，现在聪明了一些，至少可以比别人好一些。可我还是碰不到他们，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呀……” “陈老师，我是好小孩对不对？” 陈并霜看着熊婷，像是看着以前的自己。 她摸了摸熊婷的脸，笑着说：“别想那么多，你当然是好小孩。” 第四十一章 家访 晚上回家的冯不识照例打开了直播平台，按照历史记录访问，发现李晓晖的直播间变成了“从今天开始更有钱”。 小男孩神色认真地对着屏幕说：“朋友们，昨天我已经成功变出了一块钱，现在我要变的是十块钱。” “主播几岁啊？” “这种骗局就不要拿出来直播了吧，小心我告诉你家长！” “主播请问怎样才能凭空变出钱来，求分享，微：xxxxxxxx” 李晓晖一概不理会。一方面是他正在根据今天学到的九九乘法表改进咒语，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手机太差，弹幕被卡住了。 李晓晖的直播进行了很久，直播人数超过两百的时候，偶尔能变出一两块钱来，至今没能成功实现凭空变出十块钱的构想。 “晓晖，该睡觉了！手机换给我，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来啦！” 听到父亲的催促之后，李晓晖看了一眼时间，做最后的总结发言：“今天晚上我改善了一下变钱的咒语，果然提高了不少的成功率。目前有一、二、三……总共六块钱。虽然我这次没能变出太多的钱，但明天一定可以的。我会变得越来越有钱的！” 随后画面切断，李晓晖光速下播。直播间只留下一些“跪求分享方法”之类的白嫖党弹幕。 看到李晓晖认真地在为自己凭空变钱的直播效果努力，冯不识的思绪受到了一些影响。 “我需要一个方向。” 来到这个世界，融合记忆已经将近半个多月，冯不识渐渐接受了现状。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危机。 危机来自内外两部分。 外部危机是这个世界十分危险，不仅有各式各样的妖魔伤人，甚至还有赵若星背后的结社这种极端组织谋划阴谋…… 而内部危机则是目标的缺乏。 在已有的记忆里，航空城被合理化的历史此刻显得如此畸形。电视、直播、电影、动漫、游戏……这些大众化的娱乐成为了这个城市最主要的行业，而涉及民生的工农业乃至科技发展都极度缓慢，只有和大众娱乐相关的电子信息技术和计算机摄像机等行业才连带着被推动发展。 在教育领域的偏科也是如此，大部分的科目设置都是偏向如让学生学会如何更好地表演构建超凡力量，工农业的基础性发展似乎被人为忽略。 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的思维方式也偏向于大众娱乐化，大部分人一边经受着极低的生活水平，一边享受着极度发达的大众娱乐内容，因此思维方式也变得迟钝。 冯不识目前有一些陷入了这个状态。 只是跟着教师们的安排走的话，完全没有自己的谋划打算。 融合了两世的记忆之后，两个世界冯不识原本的追求都变得不再重要，他现在迫切需要找到一个新的方向。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 “早点睡觉吧……” 这是来自现代社会冯不识的好习惯，如果一个问题当下想不出来的话，就先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然后慢慢想，答案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现在最急切的是两件事，做好这个月的教师工作，开好长福小学的运动会。 人真正投入到什么事情中之后，时间会很快过去。 冯不识是听到学生们上完最后一节课的欢呼声之后才意识到，作为数学老师的一天又过去了。 看到李晓晖在自己面前跑过之后，冯不识想起了午餐时大家讨论的运动会教师比赛环节的代表问题。 仅仅只是一天的时间，其他三个人就已经各自找好了代表。冯不识心里莫名有些紧迫。 再加上李晓晖连续两天都在认真地直播，试图做一件看起来不可思议事情的劲头打动了他。 午饭之后几经考量，冯不识拨通了李晓晖父亲的电话预约了一次家访。现在看到蹦蹦跳跳的李晓晖之后他才想起来这件事。 “李晓晖，你过来一下。” 冯不识叫住了李晓晖：“今天老师要去你家家访，我们一起走。” 李晓晖大惊失色：“老师，我这两天都很乖啊，我现在已经认同一加一等于二了！” 冯不识笑着宽慰道：“你不要紧张，继续认为一加一等于三也没关系。我这次主要是想和你父亲谈几件事。” 主要就两件事，一是跟李父商量着减少李晓晖玩手机的频率，小学生容易受到不良信息的影响；二是和李父商量一下让李晓晖作为冯不识的代表参加运动会比赛。 听到冯不识说要找李父，李晓晖的脸色更加着急：“冯老师，我爸是不是欠你钱了？能不能再等几天，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我就有钱能还你了！我现在在直播，每天都能赚到钱的！” “老师，你骂我吧，不要去找我爸。” 冯不识拉住了就要下跪的李晓晖，心里不是滋味，现在更坚定了去家访的决心。 他试图让自己笑得慈祥一些：“我没借过钱给你家，我自己都很穷呢。这次去是家访呀，就是和你爸聊一些和你有关的事情。” 李晓晖松了口气：“原来是家访啊，那没事了。老师，我们能不能商量件事。如果你想批评我的话，在路上批评完就好了，不要让我爸知道伤心。有问题我一定能改的，你让我说一加一等于四都没问题！” 冯不识敲了一下李晓晖脑袋：“一加一等于二，这个知识点有一个现成的知识体系能拿来用。我可没本事教你一加一等于四的理论，我自己都不知道。别瞎想。” 冯不识拉着李晓晖的手朝校外走去。 “你说你在直播赚钱，这是什么情况。未成年人直播不是无法接受礼物打赏和报酬的吗？” “这就是我聪明的地方了，嘿嘿，我直播的就是变钱！” “谁教你的？” “网上一个叫做……”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就着夕阳往李晓晖家里走去。 李晓晖家里住的是棚户区，房屋分布凌乱不齐，居住拥挤，居住环境差，通风采光条件也不好。 但它足够便宜，能让很多幻想难民们在航空城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此刻，李晓晖将冯不识带到了棚户区边缘的一间屋子前，门前立着个木板招牌：好心情花店。 走进去发现屋子经过了简单的改造，前半部分是花店，后半部分是生活部分，中间用一道推门隔开，而此刻推门前的藤椅上正坐着一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 “老爸！” “晓晖回来啦，这位是？” 李晓晖进店直接大喊，那个面色严肃的中年男人听到之后脸色舒缓，眉目可见的开心也感染了冯不识。 看到李父站起，冯不识不由得感到紧张：“李爸爸你好，我是晓晖的数学老师冯不识，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家访的……” “冯老师，我儿子闯祸了吗？” 李父听到李晓晖的名字下意识紧张，出乎冯不识意料的是，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像是不想让李晓晖听到。 “没有，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您谈谈两件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来，老师你坐你坐。” 李父转身从拉门后又拿出一张藤椅让冯不识坐下。 “我要谈的第一件事是最近学校要举行运动会了，我想让晓晖做我的代表参加老师比赛项目。” “噢那好那好。我明天带他去买双新的球鞋！” “第二件事就是，我希望能让孩子少看些手机，需要控制一下手机使用时间。” “这个也没问题，我以后不给他手机玩了。” 冯不识正想起身，还是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李爸爸，你们家里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冯老师为什么这么问？” 李父的神色明显有些尴尬。 冯不识也看见了，但出于对李晓晖的担忧，他还是说了出来：“晓晖这孩子，最近一直在网上直播赚钱……” 第四十二章 找回她 “他在直播！”李父的神色变得紧张：“老师，他没有直播什么不和谐的内容吧？” “没有，就是单纯的赚钱的内容。他不是通过直播平台的礼物打赏分成之类的赚钱，而是他的直播内容本身就是让钱无中生有……” 李父哑然失笑：“晓晖他……” “我……” 冯不识还没说完话，就感觉身下的藤椅摇摇晃晃，当他试图站起的时候，藤椅整个散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全身打了个冷战，他这才意识到许久没有出现的倒霉事件又发生了。 冯不识心里暗道倒霉，一边尴尬地对李父道歉：“李爸爸不好意思，这个椅子我会赔的……” 李父一边帮着收拾一边奇怪道：“冯老师，你小时候有没有上过电视直播？” 冯不识只好承认：“如果你指的是那个霉神的话……就是我。” “啊，原来是你呀。” 李父让出自己的椅子，冯不识赶忙拒绝：“我怕再塌了，站着挺好的。” 李父也站起来，打量着冯不识。 两人间的沉默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李父开口道：“冯老师，既然是你的话，那我也可以不顾忌地说了。我确实缺钱。” 看到冯不识神情尴尬，李父解释说：“冯老师，我说这话不是想要找你借钱，就只是单纯地想说说话。晓晖那孩子只知道我们家缺钱，但无法理解我缺钱的原因。” “我刚刚发现，我没有报上我的名字，实在是有些失礼。冯老师，我的名字是李仁，是李晓晖的父亲。” “你或许会好奇，在这么个脏乱的地方，竟然还会有一间花店，还只卖紫罗兰……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很奇怪吧。” “航空城外有一块空地，我就在那里种花。那块地是我和孩子他妈逃难到航空城的时候选中的。那个时候航空城的聚集地还没有发展起来，大家都是一户户艰难求生，或多或少都会种种地。种地，我们的老传统了。” “孩子妈是个浪漫的女人，当我还在为下一顿吃的东西发愁的时候，她已经在跟我畅想着那块土地种满紫罗兰会是什么样子了。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喜欢紫罗兰，她喜欢紫色。” “那块地很特殊，真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它真的能种出来，紫罗兰明明是南方地区才能长起来的。这也算是幻想之战能带来为数不多的浪漫了吧……总之，我们在一边种着粮食，一边种着在废墟里带出来的紫罗兰花。” “航空城在慢慢组建，她怀上了晓晖，那片土地需要种的粮食越来越少，种出来的紫罗兰越来越多。紫罗兰连成片之后应该会很好看吧……” “在航空城的聚集区成规模之后，开始有人来搜罗我们这些散布在荒野中的难民。我们转到航空城居住。不过我们还是忘不了那片紫罗兰，时不时地去看一看。” 这时，李仁的语气开始变得低沉：“我总是会不切实际地幻想，如果时光能停留在那里该有多好啊……可是妖魔的出现从来不讲温情。有天晚上，一只浑身漆黑的妖魔跑进了航空城。那个时候我们还不够强大，死了很多人。它最后浑身是伤地出现在我家里。她被妖魔击倒在地上，我很害怕，我害怕会失去她。” “为了不失去她，我点燃了记忆。” “那是幻想军团教我们的，人的记忆就是一生。我燃烧人生消灭了妖魔，却没能救下她。” “我失去了她。我甚至记不住她的名字，只能用一个孩子妈来称呼她。” “我知道我有过一个爱人，她和我的孩子是李晓晖，我知道她喜欢紫罗兰，我知道我们曾经有过很多美好的瞬间……可是我现在只知道这些。我忘记了她长什么样，我忘记了她笑起来有多好看，我忘记了她对我说过几次‘我爱你’，她一定说过，可我现在想不起哪怕一次！” “冯老师，我就快要死了。” “李爸爸，你……” 李仁的神情温和：“当初军团的教官跟我们说过的，不要轻易燃烧自己的记忆，一时的强大力量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使用过这个禁术的人会加速身体的衰败……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死了。” “一开始的时候，我很担心晓晖的未来，所以我联系了一个和我同姓的战友在我死后接济他。而现在，我最担心的是，即将死去的时候仍然想不起她的脸。” “我尝试了很多事情，走过了我们曾经走过的一段段路。收效甚微，直到我有一天重回了那块地，看到一株紫罗兰在随风摇曳。” “每种下一株，每收获一株，每卖出一株……我对她的记忆就会清晰一点点。有时候我甚至能在梦中听到她的声音……” “我需要更多的钱，种更多的紫罗兰。” “临死之前，我想找回她……” 冯不识是迷迷糊糊地走出棚户区的。 只是一次简单的家访，却莫名听到了家长的爱情故事。 冯不识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对于李仁的举动只有感慨。 与之相比，他更担心的是李晓晖，他的未来怎么办。 记事之前就是去了母亲，十多岁又将要失去父亲…… 冯不识离开之后，李晓晖从居住区跑了出来。安然度过家访之后他松了口气，接着朝李仁讨要手机。 赚钱是一件需要坚持的事情，直播赚钱更是如此。 李仁有意识地忘记了冯不识的劝导，继续把手机交给了李晓晖。 看着儿子熟练地打开直播平台之后，先是准备好要直播的纸盒，又找来一个废弃的手电筒打光，随后才一脸庄重地准备打开直播。 “晓晖，听说你们要开个运动会了？” “是呀。” “刚才你们老师跟我说想让你代表他参加。” “冯老师？” 李晓晖回想了近期冯不识的表现。 虽然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之后又用一个“你们现在可能还不懂”来结尾，但总的来说这个老师人还是不错的，信守诺言，家访的时候不该说的事情都没说。 “好，我肯定帮他得个好成绩！” “晓晖有信心，那就好。” 琢磨许久，李仁还是选择了最生硬的开头：“晓晖呀，假如哪天爸爸要出个远门的话，你能不能去你李昊叔叔家住一段时间？” “出远门是什么？” 李晓晖也不直播了，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 “就是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老爸不去行不行呢？” “不行。那你饿了能不能不吃饭呢？” “老爸那我可以不吃饭，你不要出远门好不好。” “你不喜欢李昊叔叔那里吗？” “不是。那老爸能带我出远门吗？” “李昊叔叔那里的小朋友们说话很好听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欢那里吗？” “老爸，你不要我了吗？” “怎么可能呢!” “你原来跟我说妈妈也是出了远门的。她一直没有回来。” 李仁语气一滞。 “别玩手机了，准备明天的运动会！” 李仁抽走手机，逃开了。 夜色下，他给李日天编辑着短信：“昊哥，等我死之后……” 第四十三章 运动会开始 距离上次家访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快要一周的时间，运动会也筹备得差不多。 大体上还是梁志超出钱，这些老师出力，奖品也由梁家赞助。 而今天，就是运动会真正确定要开幕的日子。 冯不识相比平常出门的时间晚了一些，他现在正在打理自己的仪容。 毕竟为人师表，总要做出些好的表率。 “要不要以后去当个老师呢……” 冯不识一边看着镜子打理外貌，一边在想着这个月过去之后的安排。 他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特别大的欲望，只是想普普通通地过完新的人生。 虽然有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金手指的特殊之处，但他也没有过度去开发自己的超凡力量。 虽然在上次的304基站事件中也曾热血沸腾过，但冯不识总的来说还是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好了，出发！” 冯不识收拾得心情不错之后准备出门。 这时，房间里传来了消息提示声。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咚！” 一连四声的清脆声音让冯不识想起了不好的记忆。 于是他返回家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了在上次事件中抢到的黑主播的手机。 手机后台还在自动运行，超长待机的时间有点夸张。 打开群聊软件，那个“布克奖候选人讨论群”的群组图标上亮着一堆消息提示。 消息时间跨度极大，冯不识住院期时曾经翻看过304事件期间的聊天记录。 未有澜：“计划有变，赵若星叛变，积分表作废。” 未有澜：“还有人没被催眠的吗？打个1。” 我是魔王：“1。” 落羽m7：“2。” 本群最大渣男：“3。” 超级无敌可爱美少女：“1。” …… 未有澜：“好人不说话和猪是念来过倒被催眠了……这次的事件怎么就只有这两个兄弟去了？” 超级无敌可爱美少女：“群主，你们给的奖励也太抠门了。哪有傻子会上钩啊！” 未有澜：“emmmm……造神计划失败，请各自隐蔽等待后续消息。” 上次事件过去之后，这个群聊的内容也报给了航空城方面负责人，不过由于群聊内很久没有活跃，航空城方面给出的意见是“持续关注”，就这么把手机还了回来。 而现在，出现了几条新的消息。 未有澜：“现在发布任务。” 未有澜：“根据可靠消息，航空城计划在这几个月出动特遣队打通航空城周边的高速公路，我们的任务就是破坏相关计划。小提示：不一定非要和官方力量正面对抗，航空城人口拥挤，资源紧张，各种矛盾层出不穷。只需要一点点的引导就能造成很大的破坏。（转发到外属群中，括号里的内容删掉” 超级无敌可爱美少女：“这次的任务有什么奖励吗？” 未有澜：“美少女啊，我们做事呢，不应该想着别人能给我们什么才去做，而是应该想想，我们通过这件事能得到些什么……不要问结社给了你什么，应该先想象我们能为结社做什么。年轻人多吃点苦没错的，吃亏是福啊，不要老是想着好处好处这些俗的。我们可是在……” 超级无敌可爱美少女：“连复制的通知都没删干净，还想让我们打白工。退了。” “超级无敌可爱美少女已经退出群聊。” 未有澜：“@全体成员，大家想想办法搞点破坏啊，先做做事，我去申请一下经费。” 冯不识盯着几分钟前群里的最新消息，最后分别拨通了孙留君和李日天的通话。 …… “长福小学第一届运动会开幕式，现在开始！” 沈校长满脸激动地站在台上讲话，手里准备着两份文稿。在沈开的强烈要求下，他既是播音员也是最后的发言领导。 “一年级方队，走！”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一年级同学们的方队，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彰显着青春的活力！他们的口号是……” 等到六个年级的方队都快走完的时候，冯不识才回到老师队伍里。 “冯大哥，你怎么迟到了？” “刚才我的手机收到消息提示……” 梁志超看着冯不识和陈并霜在讲悄悄话，心里不由得有些羡慕。再看看自己身旁的陆仁贾和平常表现出的愤世嫉俗完全不同，正满脸高兴地看着学生们的方队，梁志超变成了双倍羡慕。 他从小到大都是表现比较好的那一批人，再加上家境的加成，他目前为止的路径都是十分孤独的，他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他无法像冯不识这样和任何一个人讲悄悄话，也无法像陆仁贾这样对这所学校有太多的复杂感情。 他感觉不到任何除了家庭以外的归属感，总是…… “……让我们感谢我们的科学老师梁志超，他很年轻，但在这次的运动会策划中起了重要作用——当然，只比我多一点点。” 梁志超听到自己的名字之后从高中生特有的感怀之中清醒过来，有些困惑地看着全校的师生这个时候都注视着自己。 “让我们感谢梁老师！” 伴随着沈开校长颇具情感的一句倡导，全校上百人异口同声高呼：“感谢梁老师！” 梁志超没有见过这个阵仗。 虽然他从小到大见识过的东西也不少了，但从来没有一次上百人向自己道谢，从来没有上百人真正认同自己的努力。 “我……我给大家鞠个躬吧！” 梁志超脑子里刚闪过这个想法，在自己考量好这个行动的利弊之前，身体已经鞠躬完坐下了。 沈开看着台下梁志超的表现笑着说噢：“看来梁老师有点紧张。没关系，待会听完领导讲话你就不紧张了。接下来让我们有请，长福小学校长，沈开沈校长发表感言!” 沈校长拿起另外一份发言稿，咳了两声。 “咳咳……各位，我今天站在这里感到很荣幸，就简单地说两句吧。” “运动会，开始！” 台下的学生开始欢呼，老师们到了不同的班级开始维护秩序。 先是把各个班级按照引导带到指定的位置，然后划分好运动区域。根据印好的运动员手册依次叫上报名参加的学生来比赛。 学生们都很配合老师行动。因为这次运动会期间是不用上课。 虽然除了运动员之外的学生还是得呆在指定区域以免发生危险，虽然大家不能随意走动，虽然有些老师的作业还是照常布置…… 可是不用上课呀！ 这跟成绩好坏无关，即使是尖子生，也总会盼望着上学但不用上课的时光。 “冯大哥，你的手机亮了。” 陈并霜看到冯不识手机似乎有消息提醒却没察觉到，主动提醒。 因为是运动会，为了不影响小小运动员们的运动状况，沈校长建议大家的手机开静音。 冯不识拿起手机，发现群聊中的群主又出来作妖。 未有澜：“好消息好消息！只要这次能对航空城先遣队计划造成破坏，就能获得结社外围成员的考核资格！” 半死不活的群聊瞬间火热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两人三足 冯不识把群里的消息记录拷贝了一份给孙留君。 “这个组织要准备行动了？” “不知道，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数学老师而已。待会还有运动会要参加。” “明白了，这个情况我会反馈上去。” “那我挂了……” “等等！” 孙留君神情诚恳地说：“小冯，你能走出来实在是太好了。” 冯不识笑笑关掉了视频，随后迅速收拢了笑容。 迎面看到陈并霜走过来。 她笑着问道：“冯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满脸写着不高兴。我们第一个项目就要开始了，你不去看看吗？” 冯不识点点头：“我们走吧。” 冯不识脸色不好不是因为别人，而是他发现自己在逐渐受到前身的影响。 这个世界的意识力量太过强大，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他仍然感觉自己在遭受着前身所经历的无妄恶意。 并不是单纯指“冯不识很倒霉”这件事，而是在这件事以及所有人的潜意识中所蕴藏着的一个观念：他因为倒霉，所以会性格孤僻，举止古怪。 就在刚才，孙留君无意之间的一句感慨也是加深这个恶意的一丝力量。 这些话语预设冯不识无法走出来，预设他会一直受到各种困扰。 即使冯不识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也会渐渐被其他人的观念塑造成这样的人。 他在这些日子里总是会感觉到莫名的烦躁，找不到源头。 经历过304事件之后，他为了更好地了解前身，搜集了一些相关的资料。网上公开的言论和资料、玩过的游戏、浏览过的网站、写过的字…… 以现代人的视角来审视，发现这个世界冯不识的意志是在逐渐被扭曲的，而他自己浑然不觉。 在长大的过程中，高中生冯不识总是试图变得乐观变得更加积极向上，摆脱过去的困扰，但他总是失败。 每每在前一天晚上给自己打气，说“一定要努力表现出伪善”、“今天也要多微笑呀”，第二天的日记就会记载下一些他人突如其来的善意，只是笔触会变得更轻，用词也会变得更低落一些。 高中生冯不识常常自问：“要坚强要坚强……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坚强呢。” “放宽心”、“要坚强”、“看开点”，这一句句宽慰的话实际上起到的是反作用。它们一句句将高中生冯不识束缚在一个既定的形象中，好像在很多不太熟悉的人眼中，遭遇过不幸的那些人就应该会很难走出来，整天泪眼汪汪地哭哭啼啼。 而现在，这种影响开始朝着穿越而来的冯不识身上作用。 “必须得想个办法解决。” 在这个直播的世界，改变它的最好方式就是营造一个截然不同的印象加以对抗。 虽然已经没了电视时代的权威节目，但如果直播能够做到某种规模的话，也能达到一定的效果。 “得认真当个主播啊……” 而且现在他还有类似金手指的“永久固定超凡能力”，说不定能形成一个“正面形象”的超凡能力。 正沉思着，身前的声音渐渐变大。 “小冯小陈啊，你们过来啦。来来来，看看你们选的代表学生。” 沈开正坐在板凳上，旁边课桌上的白开水正在冒着热气。 沈校长作为一个中年男人，脸上却露出了老年人特有的慈祥神情。 沈校长品了一口白开水，笑呵呵地说：“不知道这次哪个小家伙能赢呀。” 运动会的项目分为老师组和学生组，现在进行的就是老师组的比赛。 老师们并不直接下场，而是征集一个志愿学生，学生进行比赛，老师充当谋士。 经由这么多天的教学接触，他们几人也都选定了自己的代表学生。 冯不识选择了李晓晖，陈并霜选的是熊婷，梁志超相信孙铁蛋，陆仁贾的代表是肖兵鼎。 其他几位老师也有各自的代表学生。 而现在，他们要面临的第一个比赛项目是两人三足。 抽签是沈开一边喝着凉白开一边抽的，确保公平性。 “第一组，李晓晖和熊婷；第二组，孙铁蛋和肖兵鼎；第三组……” 运动员们入场就绪，冯不识和陈并霜做场外指导。 “两人三足的关键在于节奏一致，当熊婷出左脚的时候，你就该出右脚了……” “你们的步幅也应该尽量接近，小李子，带会你要迈步小一些，熊婷，待会你要迈步大一些……” 一人一句，李晓晖和熊婷频频点头。 “各位选手准备！” 冯不识蹲下为两人系绳子。 “冯老师，要是我们输了怎么办……” 熊婷没有说话，也是有些紧张地盯着陈并霜。 冯不识笑着说：“输了就输了呗，比赛重在参与嘛。就算输了，完成比赛之后也能得到一分呀。我们老师竞赛又不是靠一次比赛就决定胜负。” “可是我听说这次比赛对你们很重要……” “就算这次比赛的结果很重要，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选择了你，那就是相信你的一切。就算是输了，那也是我选择导致的结果，失败的后果应该由我自己来承受。我选择你，不是一定要你赢，而是相信你能在这个比赛中为我拼尽全力，这比输赢更重要。” “我……我明白了。” 李晓晖低着头，熊婷则是主动打气：“放心吧，我……我们一定会……会赢的！” 她看着陈并霜郑重说道：“陈老师，我会赢的！” 陈并霜摸摸她的头：“你能为我参加这个比赛就已经很好啦。” 这时裁判沈校长的声音传来：“请各位选手到跑道准备。” “各就各位！” 所有孩子们都紧盯着终点线，攥紧了拳头。 “预备！” 孩子们身体前倾。 “跑！” 所有人大步迈进。 “迈小步迈小步迈小步……” 李晓晖谨记着冯不识的教导，严谨控制着自己的步幅。 “迈大步迈大步迈大步……” 熊婷想着陈并霜的笑脸，不由自主地就蹿了出去。 这时，跑道上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熊婷一马当先，李晓晖被她带着跑，两人渐渐拉开了和其他人的差距。 “第一！” 当熊婷带着李晓晖冲过线的时候，耳边响起的报名次的声音让她松了口气。 脚下一软，熊婷带着李晓晖扑进了陈并霜和冯不识的怀里。 一抬头，看见的就是两个老师的笑脸：“我们是第一！” 这时，冯不识感到怀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跑到角落拿起手机，出现的是熟悉的群聊，发言的却是一个潜水许久的id。 天地争霸美猴王：“我摸到个学校旁边，这里的老师好像有一些是精英班的成员……” 冯不识跑到门口，发现有个蒙面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前鬼鬼祟祟地走来走去。 第四十五章 关于死亡 那个中年男人看到冯不识之后直接离开。 冯不识考虑之后还是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孙留君。 “孙大哥，我发现有人在小学门口监视……” 电话那头的孙留君脸色严峻：“这群家伙太猖狂了，我马上过来！” 冯不识挂断了电话，心情也不是很好。 经历过304事件之后，冯不识算是认识到了这个世界能有多残酷。 这个沉默的蒙面男人现在看起来还没做什么，可到时候要是他丧心病狂到对这些孩子出手…… 冯不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而已。他确实是有金手指，可是这个金手指也没有经过特别的开发，他的实力也只是勉强自保。要这么冲上去对抗一个能力未知的家伙，还是有点勉强。 秉持着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的原则，冯不识将责任让给了孙留君。他是工会的职业主播，拥有的能力是针对性地培养出来的，遇到这种情况就最合适。 冯不识看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心神不宁：“希望不要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好……” “冯老师！我们目前的积分是第一名！” “真的吗，太好啦。” 蹦蹦跳跳跑过来的李晓晖本想跟冯不识分享这个快乐的消息，却看到冯老师一脸严肃。 “老师，我表现得不好吗？对不起……” 冯不识者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挤出笑容说道：“当然好啦，只是刚才老师在想事情，所以显得有些神情严肃。” 他拍了拍李晓晖的肩：“别老是道歉啦，是老师的问题，你做的非常棒!对啦，你的直播赚钱计划怎么样啦？” 现在主要是学生之间诸如运送乒乓球之类的比赛，还不到老师之间的项目，所以李晓晖有充足的时间休息顺便报告目前总分第一的喜讯。 听到冯不识问自己的直播赚钱计划之后，李晓晖叹了口气：“唉，我老爸最近可能到了更年期，他昨天收走了手机。我没法直播赚钱了。” “好好读书，等你读完书不管怎么直播都行。至少也要到初中呀，到了初中就轻松了。” 冯不识还是很高兴李仁能听进自己的劝导的。 太早让小孩接触过多的电子媒介，最终的结果只能引导向毁灭。这是他在304事件之后意识到的一件事。 从医院出来的这段时间，冯不识除了准备联合测试的生存技能之外，还在有意识地了解这个世界更多的信息 主要的了解渠道是书籍，有些是幻想之战时期的，也有一些是直播势力逐渐兴起之后写出来的。 这么多年的发展，人们认识到了幻想拥有的巨大力量。大家开始试图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开发它。相关的学者经过长期的观察和实践之后得出一个结论：直播的方式能够最大程度地开发幻想的力量，因为这种方式的反馈足够快。足够快的信息，就是电子屏幕时代足够真实的信息，因为它占据了观众们的注意力，在这些注意力的加持下，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但直播好归好，却容易失控。人们会被正能量的直播演出感动，却也会不自觉地被各种生理本能驱使。杀戮、色情、嫉妒……如果不加管制，这些负面情绪会衍生出更多的怪兽，人类会死于自己的欲望。 而管制的方法就是，多读书。 通过阅读在纸面上精心排版的书籍，人们经由零碎直播打碎的思想得以重铸。散乱的思想无法凝聚力量，握紧的拳头才能揍翻敌人。人们需要通过读书学习训练自己的理性思维，依靠训练而出的理性思维来规制直播带来的各种负面效果。 如果一味地追求直播即时性带来的力量，沉溺在险恶的情绪之中，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成为污染者。污染者还保留着人类的躯壳，内在却已经变成了怪物。 像李晓晖这种小孩，心智不成熟，容易陷入到直播带来的纷乱幻象之中，任由他这样发展下去的话，结果不会太好。 现在及时踩了个刹车，效果还不错。 “冯老师，死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这么问？” 回到比赛场地的路上，李晓晖突然问到死亡，冯不识有些措手不及。 “昨天老爸跟我说他可能要出远门，让我到李昊叔叔那个福利院住一段时间。以前我问老爸，我的妈妈去哪了。他的回答大多数都说出远门啦，出远门啦。后来我才知道她可能是死掉了。现在老爸也跟我说他要出远门，他可能也要死了吧。所以我来问问您。” “我不知道……” 李晓晖点点头：“我猜也是嘛，怎么可能有人知道死是什么感觉呢，大家活着也是头一回。” 严格来说，冯不识是死过的。但是上个世界过劳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根本没有感觉，所以也不能乱回答。他现在感到比较棘手的是怎么和李晓晖说死亡这件事。 “老师，老爸死了，我是不是就只有一个人了。我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但我见过别人死。那是在我二年级的时候，我下课回家的路上突然看到远处的高楼上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很响。那时已经快到家里了，老爸看到了我，也看到了砸下来的那个东西，他拉住我的手不让我去。” 冯不识听着李晓晖的讲述，想起了前段时间家访看到的棚户区。棚户区里面各种建筑形式都有，李晓晖他们家的好心情花店不远处有一栋不高的楼层，主要住的也是逃难到航空城的人。 “后来我看到那个地方围了很多人，紧接着那栋楼的门被撞开了，两个人从门里冲了出来，扑到了那个地方。是一对叔叔阿姨。” “他们哭了。一开始声音很怪异，后来爸爸跟我说，是因为他们太伤心了，哭不出声。” “压抑之后，是嚎叫。我们住的地方有家人养过一条狗，当主人把她绑住，把小狗一只只送掉的时候，它发出的也是这样的声音。” “后来的事情我不知道了，爸爸把我关在了房间里不让我出来。第二天他才跟我说，那对叔叔阿姨的小孩在窗边玩的时候掉了下来。” “老师，这就是死的感觉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发抖。我的脚掌是冷的，站在太阳底下才能暖和一点。现在想到老爸可能要死了，我的脚现在又开始变凉。老师，我该怎么办，待会儿的比赛我可能赢不了。我，我……” 冯不识蹲下身看着小男孩，小男孩的眼中满是惶恐。 冯不识一向不习惯和人拥抱，因为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抱过。可是现在他感觉这个孩子需要一个拥抱。 他轻轻拍着李晓晖的肩膀：“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晓晖，你这个问题就算对于老师来说也太难了。我也见过一些人的死，但还是不明白该怎么面对死亡。” “原来老师也有不懂的事。” “老师也不是什么都懂。” “谢谢老师，我的脚现在不冷了。”李晓晖擦了擦眼睛，下一场比赛通过广播已经提到了他的名字。 “比赛加油！” 李晓晖一开始跑向赛场，跑了没几步又折返。 “老师，我要是能赢第一的话，老爸出远门之前会不会很高兴。” “肯定会的。” “那我肯定会赢！” 冯不识眼见着李晓晖的情绪从低落到高涨，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这时，手机传来消息提示。 是孙留君的消息：“我到了长福小学门口。” 第四十六章 闻鸡起舞 “回家注意安全！” “谢谢校长！” 每当傍晚放学，沈校长总是会站在校门口叮嘱孩子们注意安全。偶尔能换回一句“谢谢校长”总是会让他发自心底地开心。 而今天，傍晚放学的同学们发现了一个不同的情况。 “注意安全，千万路上不要听信陌生人，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要跟陌生人走……” 学校新来的那四个老师，这个时候竟然也站在了学校不远处路口，一对一地叮嘱。 孩子们小小的脑袋里有着大大的疑惑，但出于习惯还是回复：“谢谢老师。” 孩子们全部都消失在夕阳下之后，陈并霜忍不住道：“我们只是这样做有效果吗？” 孙留君摇摇头：“或许能起到一点作用吧。” 梁志超忍不住道：“我们不能派人保护这些孩子吗？” 陆仁贾叹了口气：“没用的。没有那么多人。没有那么多义务来守护这些孩子的人。全城那么多的孩子，为什么要先来守护难民们的后代呢？” 梁志超不说话了，他意识到了自己建议的不切实际。和孩子们相处这么久，他渐渐把他们和自己平等看待，下意识认为当这些孩子的生命可能遭到威胁的时候，城里为数不多的守卫力量也会来保卫他们。 可他是梁家的孩子，他们是难民的孩子，不一样的。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孙留君安慰众人：“最近这段时间我会加强巡逻和调查的，尽快找出那群家伙，免得孩子们担心受怕……” “好了，大家先回去吧，明天还有新的比赛呢。说不定等明天天亮，你们就发现我已经把那群家伙抓起来了呢？” 众人陆陆续续离开，冯不识和孙留君走在最后。 “孙大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提高一些孩子们的安全系数吗？” “实话说吧，咱们这么熟了我也不骗你，没办法。我们航空城是有保卫力量，可是也没法分摊到城里每个人身上，养不起。这些孩子都是从外面流落到航空城的，就更难分到守护者了。你的消息报上来之前我们就收到了很多类似的信息，最先加强的还是那些航空城的老居民……” “就没什么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吗？” “大家都像一劳永逸啊。最好也是最麻烦的办法就是尽力清除排查掉城里的结社爪牙，可是这样太难了。永远都是这样的，护住一个人比杀死一个人难多了。让孩子们不要走偏僻的地方，警惕陌生人……这些办法有效，但总有倒霉蛋。别想太多，你只是个普通的小学老师而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得看开点。谁叫我们就生在这个躲不开的世界呢？” “是啊，我只是个普通的老师而已……” 冯不识脑海里一直想着这句话，两人什么时候分别也没注意到，等到走到家门口开门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一路上，他一直在回忆自己目前当老师的这十多天。 他和孩子们从陌生到熟悉，从彼此抗拒到互相接纳……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是突然认识了一些人，更像是在自己的生命中加上了这么多人重量。 当长福小学的数学老师，他原本只是当做一项普通的工作，可是看到结社外围群聊里的消息之后，他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会不会伤害到长福小学的孩子们？ 他最近甚至在某些时候想过，在这个充满超凡力量的混乱世界里当个小学老师好像也不错。 而今天中午出现在校门口的那个蒙面男人打破了他的幻想。 这里不是他穿越前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安定的生活。表面的平静下是暗潮涌动。 无数幻想中的怪物占据着这个世界的主要地区，人类中间还有结社这么一群疯子整天想着颠覆仅剩的文明之光，召唤神灵，谋求权力与永生。 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在这里是个伪命题。 平安生活的背后需要有力量的守候。 在穿越前的世界，有人岁月静好，有人为此负重前行。 而在这里，背负着各种理想与期望向前走的，只有自己。 力量。 在这个破碎的世界里，尤其如此。 冯不识坐在电脑前，检索着有关那个云海翻腾孙悟空的id。 航空城的保护力量周转不过来，作为老师，冯不识有义务保护好自己的学生。 更何况，这个蒙面男一开始还是冲着精英班学生来的。 “找到了！” 云海翻腾孙悟空来自幻想之战前某个电视台的电视剧，它对经典《西游记》经过解构之后再重构，构建起一个全新的故事。虽然还是带着西游记的壳，内在完全是新的。 检索黑主播平台上的“云海翻腾孙悟空”，再将定位限定在本地，最后锁定了一个疑似的直播间。 点进去一看，冯不识马上认出了这个身形有些熟悉的家伙，就是他中午看到的那个人。 画面之中，这个自称老孙的人正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用手电给自己打光。他似乎是要到什么地方去。 “各位观众们你们好啊，欢迎新来的观众。我是云海翻腾孙悟空。我这里现在是夜晚，我现在打算去找城里那群精英班学生的麻烦。嘿嘿，不瞒大家说，这是结社的大人下发的任务。只要我能圆满完成，就有机会成为结社的一员。” “大家知道结社吧，就是前段时间造神的那个组织。他们掌握着强大的力量！” “有谁会不喜欢力量呢？” 弹幕一边倒的支持，偶尔能看到一些驳斥主播的弹幕。 “孙狗你有没有良心？结社那群人是畜生，他们为了召唤所谓的神灵干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他们杀了多少人你知道吗？” “云海翻腾孙悟空”冷笑一声：“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总要有人付出代价的。我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在以难民的身份进入这座城市的时候。总要有人付出代价，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 直播画面随着主播的移动而不断变化。冯不识看着一路上的各种景观，神情严峻。 冯不识拨通了孙留君的电话，把这个中年人行动的消息报告给他。 “我知道了，你不要贸然行动。我们会马上派人来处理的。” “明白。” 在大部分时候，冯不识都很理智。这种情况下敌人能力为止，贸然行动只会引发不好的后果。 “新来的观众还不知道老孙的超凡能力吧？我先给你们演示一下！” 主播的超凡力量依赖于观众的注意力，越多人知道自己的能力越能增强这个能力。 因此大部分主播都会时不时地展示自己的能力，最主要的还是在观众心中刷一种存在感。不然太久没有进行超凡能力的直播，这份力量有很大几率会衰退消失。 “老孙”将手机固定在某个地方，插好手电打好光，整个人正对着镜头看。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铁剑，在手里挽了个剑花。 “我的能力很特殊，是闻鸡起舞。” 这时，他空着的左手在镜头外摸出一个黄色主体，红色头冠的奇怪物体。 “老孙”表情严肃地对着镜头说：“这时结社资助我的。这个东西叫做尖叫鸡，是幻想之战前的历史文物。只要我用力捏下这个尖叫鸡……” 说着，他左手狠狠一握，尖叫鸡瞬间变扁，尖锐高亢的声音从尖叫鸡的身体里发出来。 “咯————” “我就会化身举世无双的剑客，我的剑舞将无人能敌！” 只见这个“老孙”的身体不自然抖动，随后右手极速出剑。手电筒的灯光在铁剑的舞动下四散，如同冷冽的剑光四处激发。 老孙的剑舞极具美感，让这个看起来有些啤酒肚的蒙面中年男人也能体态优美柔和。 “你是谁！” 这时，镜头的角落里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男生强装镇定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主要的镜头都在老孙身上，角落的身影只是出现了一点模糊的影子，在路灯的照亮下更是显得模糊不清。 冯不识却听出了男生的声音，是李晓晖！ 老孙笑着对镜头说：“观众朋友们，有人来给我们试剑了。好像还是两个小朋友呢！” 老孙收好手机，右手持剑，左手拿着尖叫鸡，嘴里叼着手电打光，迈着大步朝李晓晖跑过去。 “熊婷，快跟我跑！” 李晓晖一开始是愣着的，随后下意识掰开某户人家房子上的木板丢了过去，拉着身旁的人一路狂奔。 “哈哈……淦！” 老孙一开始以一种猫捉老鼠的态度追着这两个小孩，可是李晓晖丢过来的木板砸掉了他嘴里叼着的手电筒，整个人心情更加不爽。 一开始他只是想吓吓这两个小孩，还没有那么强烈的要拿这两个孩子来试剑的想法。 现在李晓晖一木板砸过来，老孙火冒三丈，丝毫不顾自己还是个大人就冲着两个孩子跑了过去。 “小兔崽子，你们完了！” 第四十七章 闪亮登场! 怎么办，怎么办…… 往哪跑，往哪跑…… 李晓晖牵着熊婷的手，仗着小孩子的身形在各种障碍物之间跑来跑去。 垃圾堆、围栏、杂物…… 李晓晖寻找着自己能摸到的各种东西给后面那个疯子制造障碍。 “小李子，你放开我吧，我跑不动了。” 李晓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嘴里叼着手电筒给自己打光的中年面具怪人还在挥舞着长剑和手机穷追不舍，而熊婷的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冯老师的家就在附近，我们再坚持一会儿，可以去找他求助！” “对不起，我……” “有什么话等到我们安全了再说，留下体力逃跑。接下来你不要说话，因为不管再说什么我也不会听。” 李晓晖攥得更紧，只是两者之间的短暂交流，让他们本就疲惫的身体更加有些跑不动了。 “前面就是老师家了，前面就能安全了……” 可他们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爆发力强，但全身的体力不够，现在几乎处于脱力状态。 慢慢地，两个人从跑变成了走，再从走变成了倚靠墙面缓行。 “跑？你们再给我跑！” 后面追着的老孙也是气喘吁吁，但他是个身高超过一米六的成年人，体力方面占据优势，所以很快也追了上来。 他不慌不忙地固定好手机直播镜头，再把手电筒对着两个孩子仔细调整光线，然后才对着观众笑着说： “各位观众朋友们，我抓住了这两个小家伙。” “说实话，我手里的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血。现在，我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老孙一边说，还一边不时观察后台的互动数据。这个数据越好看，他的能力在某种程度上也会逐渐增强。 “孙狗贼你不是人!谁tm会对孩子下手！” “畜生也能来开直播了？” “你等死吧，我已经报告了航空城的保护力量……” 老孙看着弹幕都在骂他，热度也在增加，忍不住笑出了声。 负面的注意力也是注意力，到了一定规模也能起到很大的作用。引导得好的话对于超凡力量的构建也有好处。 因此他一边看着两个孩子慢慢逃跑，挑起直播间观众对他的恶意，一边准备引导直播间的注意力方向。 当然，这些注意力都是带着恶意的。可是恶意不成规模的时候又能伤害到谁呢。 “是啊，我不是人，当我失去家乡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人了。” “畜生当然能来开直播了，你们不看动物主播的吗？” “哎哟，你认出了我在航空城，还真是厉害呢，可我带着面具，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这里最近的就是难民区，这两个小家伙都是难民的孩子，他们死了也就死了，真的会有人来认真找我吗？我到时候把面具一摘，躲起来，谁又知道是我犯的事？” “这可不是十多年前的世界了，我们这群人只是晚死的蛆虫，吞噬着旧时代的残块在苟延残喘而已。还真把自己当成华夏大区时代的公民啦？大人，时代变啦！” 他一手拿着尖叫鸡，一手拿着长剑。他一边走，手里的尖叫鸡一边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而他就随着这个工业化的鸡鸣舞起了剑。 他的速度很慢，因为要保证剑舞的优美，动作不能太快。 可再慢，当两个目标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时候，也总能逐渐接近。 老孙一边走，心里越发滋生出一股对于生命的支配感。对这两个孩子下手，他莫名地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 力量，从来都是相对的。 虽然他孙拉吉不敢去直面妖魔，虽然他孙拉吉当年抛弃亲友独自苟活，虽然他孙拉吉没有直播的时候就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废物。 可是现在，在直播的镜头下，他将要以优美的姿态刺杀两条生命。 在之后，他将要去谋害更多的精英班学员，他将会成为伟大的结社外围成员之一，他将实现人生价值！ 多么崇高！多么英勇！多么强大！ 而伟大的史诗，伟大的英雄，总是应该伴随着伟大的声音。 情不自禁，孙拉吉开始学起了尖叫鸡，给自己的舞蹈配上了音乐。 “咯——” “咯咯咯咯咯咯咯……” 李晓晖则是惊恐地看着这个带着半脸面具的大叔冲过来。 一开始还好，他只是慢慢地走过来，手里捏着尖叫鸡，伴随着尖叫鸡的声音舞蹈。总的来说，剑舞优美。即使这个大叔气质猥琐龌龊，也能看得下去。 但是后来就变得奇怪了，这个大叔一边走一边在扭曲着身子，不是为了舞蹈，而是在单纯地扭曲。他的步伐七扭八扭，他的声音咯咯乱叫，他的毛发也开始渐渐脱落，从身体里长出新的羽绒覆盖全身。 最后，当这个怪人快要走到两人身前，已经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剑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长着羽毛的怪人。 面部尖锐，嘴唇变成了鸟类喙的形状，看起来又尖又利。 “咯咯！” 孙拉吉高声宣布行刑。 “咯——！” “轰！” 一枚急速飞行而来的火球砸中了孙拉吉已经异化的手，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失去了平衡。 孙拉吉转过鸡头死死地看着来人的方向，却发现是一个拿着手机和打光手电正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中年壮汉。 “李昊叔叔！” 熊婷和李晓晖看到生存的希望，两人挣扎着远离已经鸡化的孙拉吉。 “咯咯！” 孙拉吉鸡鸣声锐利，已经和右手完全同化了的长剑随着鸡鸣声不自觉地舞动，斩碎了李日天发射而来的第二枚口水火球。 “狗东西，有我李……” 李日天一边跑一遍高声吸引孙拉吉注意力，但因为跑得气喘吁吁很没有气势：“……李……李……李日天在，你别想……别想动孩子们一根毫毛！” “嗬~tui！” 李日天口水如同利箭般激射而出，当场化身为火球炮台疯狂输出。 孙拉吉右翅挥舞，一边不断斩开火球一边朝着李日天飞奔而去。 “咯咯！” 脚下的拖鞋死死地嵌在已经变成了五趾的爪子上，火焰溅射到塑料拖鞋上瞬间引燃。 孙拉吉痛苦地单爪着地，一蹦一蹦地朝着李日天跑过去。 李日天本想转头就跑，可是看到熊婷和李晓晖还在怪物身后，反而一咬牙朝着怪物冲了过去。 他判断这个怪物受伤，行动应该多有不便，如果利用好这一点，说不定能够一举解决它！ 李日天一边跑，一边疯狂刺激自己的唾液腺，手机也打开闪光灯，配合手电筒对着鸡人的眼睛照射干扰判断。 “狗东西，给老子死！” 李日天一口积蓄许久的大口水从口中喷出，口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化成火球，反而是空气中蔓延而开的口水瞬间点燃，如同高温喷枪一般烧向孙拉吉。 这一刻，在即将破万的观众注视之下，李日天的口水火球能力正式进阶，化作喷火。 火柱蔓延，朝着现在行动能力的孙拉吉绝对不可能避开的地方烧去。 那一刻，孙拉吉的鸡眼里闪过一丝嘲笑。 下一秒，它双翅用力一挥，整只鸡凭空横移了半米！ 刚刚好躲开了李日天的火焰喷射！ 与此同时，借助这翅膀的一挥，孙拉吉已经逼近了李日天。 它高高扬起右翅，然后，斩下！ 李日天眼睛睁开，生存本能在绝望地寻找可能逃生的方向。 可是很快，各个层面上的预判都告诉他，逃不掉！ 逃不掉的，这把长剑斩下来的时候，他一定会死。 下一刻的思绪由理性掌控。 就算逃不掉，也不能让这个怪物再有余力伤害孩子们！ 李日天张开大口咬向融合着长剑的右翅，口中火焰蓄势待发。 李日天有那么一瞬间，很后悔到了中年都还没有去告白。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两滴清泪，对称地从李日天的双眼中缓缓流出。 “再见……嗯？” 空气破碎，火焰嘶吼，一个全金属的机械键盘架住了即将挥舞下来的利剑。 “喂，大叔，可别这么快就丧失了斗志啊！” 李日天看到冯不识从黑暗中走出，一拳将这只鸡人锤开。 冯不识走进了多方手电筒的打光范围，如同带着特效，自镜头之外闪亮登场！ 第四十八章 伏诛 “咯咯咯！” 孙拉吉叫声尖锐，它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不管身上还烧着的火焰，又怪叫着冲了上来。 虽然鸡人举止古怪，扑棱着鸡翅踉踉跄跄，但它冲过来的速度完全不慢。 冯不识丢出手中的机械键盘，随后双手被火焰缠绕，朝着鸡人，出拳！ 鸡人孙拉吉猛地振翅，试图驱散冯不识拳头上的火焰，与此同时，它的右翅挥动，斩向砸过来的机械键盘。 出乎孙拉吉意料的是，剑锋碰到机械键盘之后还没怎么用力，键盘就整个散开，键帽爆裂，一瞬间遮挡了视线。 冯不识趁机近身，一拳打在了孙拉吉的脚爪上。 脚爪上缠着的拖鞋被完全点燃。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孙拉吉吃痛之下扇动翅膀逃开，连滚带爬逃进黑暗之中。 冯不识不依不饶，仗着自己的高体质继续追击。 “别去！” 李日天看到鸡人逃跑，下意识松了口气，没想到冯不识竟然追了过去。 在场的三人看着一人一鸟消失，却无能为力。 几分钟后，孙留君等人姗姗来迟。 “赵欣，先把这两个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李大叔，那个鸟人往哪个方向跑过去了？冯不识那小子呢？” 他们在赶过来的路上是一直看着直播了解情报的。 但不管李日天还是孙拉吉，他们的手机镜头固定的地方都有限，稍微腾挪一下就很容易跑出镜头范围。 所以孙留君不确定鸡人跑到哪个方向去了，更奇怪的是，现场看不到冯不识。 李日天站起身，指着两人跑过去的方向：“他们在这个方向。那个鸟人负伤逃窜，冯不识追过去了。他们消失没多久，我们要赶快！” “李大叔，我跟你一起去。” 没有迟疑，孙留君马上做出了最合适的安排。 现在冯不识一时脑热追了过去，没有直播间的注意力，他没有超凡力量护体！就算他带着手机，可是现在光线这么暗，直播间也就只能听到个声音，超凡力量也不可能有多强大。 而那个鸡人孙拉吉则完全不同，它现在已经不是人了。它不是污染者，他的身上没有任何足够强大的观念残留，他只是被数十万人的观念扭曲而成的妖魔。 孙拉吉承载着数十万人对于伤害孩子们的人的厌恶和恐惧，而恐惧和厌恶总是能使人们的印象更加深刻。 现在两者都没有直播间的加持，冯不识只是个普通人，他却要面对凶残的妖魔…… “我们快走！” 孙留君掏出手机，用好打光灯，打开直播间，发动自己的能力。 李日天站到孙留君附近，瞬间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 “我的超凡力量能够影响我附近五米左右范围的土地，改变它们一定的性质。我们现在一起跑，能跑得更快一些。” 两人没有再说话，都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打光灯，神情严肃地朝着普通人冯不识和鸡人孙拉吉消失的黑暗中跑去。 孙留君一边再侦察着周围，一边在想前面赶过来的时候，他们在孙拉吉直播间突然看到的弹幕流。 当时孙拉吉刚嘲讽完弹幕引起仇恨，正满脸险恶地朝着两个动弹不得的孩子走去。 它当时还是完整的人形，一手拿着长剑，一手掐着尖叫鸡。 就在孙拉吉刚转过身面对两个孩子的时候，它的直播间画面出现过一段时间的延迟，紧接着满屏的弹幕流挡住了整个画面。 全部都是刚刚注册没多久的小号，而这些弹幕在不约而同地做一件事。攻击孙拉吉。 “就这就这就这？主播只会欺负小孩？” “你到底是不是人啊，还要靠一只塑料鸡来壮胆？” “你不会是只鸡变的吧……” 也就在刷屏弹幕持续冲刷直播间没多久，打开了弹幕屏蔽的孙留君发现，直播画面里的孙拉吉举止开始变得古怪。它开始模仿尖叫鸡发声，紧接着毛发全部掉光，然后是慢慢地变成一只鸡人。 “当时的那个弹幕，难道是键盘怪……” “那个方向！” 李日天一直在认真地搜寻周围环境，明显发现一个方向出现了物品损坏，还有一些燃烧的痕迹。 而同一时间，造成这一切的当事人冯不识，正在追击着抱头鼠窜的孙拉吉。 孙拉吉变成鸡人就是他用机械键盘干的。 在长福小学的这一段时间，冯不识晚上回家之后都会摸索这个机械键盘的各种用法。发现了很多延伸的功能，比如说它可以切换到单手使用的形态，比如说它可以通过无线连接手机……最重要的是，他还发现机械键盘一直在磨损。 如果不是在直播间使用的话，它就是个用起来特别顺手的键盘而已。但是一旦在直播间开启弹幕刷屏模式，它都会出现磨损。 机械键盘强势引导直播间注意力的能力确实强，但引导注意力的程度越高，机械键盘磨损的程度也会越大。所以他后来还是用回了自己的普通键盘。 直到孙拉吉这次出现。 当时情况紧急，他拿着机械键盘就冲出了门想要来救孩子们。 在路上，冯不识一边跑，一边用机械键盘连接着黑主播的手机，疯狂带弹幕节奏，总算是拖延了一些时间。 机械键盘造成的效果拔群，孙拉吉的兽性完全压倒了人性，被数十万观众的注意力异化变成鸡人。 最后机械键盘的键帽也完全松动，只剩下了一个还算坚固的底盘，防御了一次孙拉吉的长剑斩击之后也快要散架，当了一回分散孙拉吉注意力的暗器。 孙拉吉身体里属于鸡的兽性部分占据上风，受创到达临界点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跑进黑暗。 穿越而来的冯不识则深谙斩草除根的道理。 孙拉吉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有杀过人的初级妖魔，人们恐惧他厌恶他也只是因为他在直播中表现出的要对孩子们出手的倾向，人们惧怕和厌恶的感觉更像是面对一坨屎。 但要是它这次逃走了，真的制造了命案，它就变成了一坨有毒的屎。 它的力量就会像真正的妖魔一样得到强化，到时候要消灭它就更难。 所以现在必须趁它意识混乱到处乱窜的时候，消灭它。 现在不在直播间镜头之内，孙拉吉身上源于恐惧和厌恶的力量得到最大程度的削弱，冯不识则不一样。 或许是金手指，冯不识能够在脱离直播间的情况下也拥有超凡力量。虽然是弱化版，但面对一个受伤了的鸡人也足够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前面一直逃窜着的鸡人惊慌地鸣叫了起来。 冯不识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发现前面是一条死胡同，胡同周围的墙壁都砌得特别高，是一条死路。 孙拉吉如同困兽一般徒劳挣扎，他扇动着翅膀，试图飞过眼前的高墙，却总是撞在墙面上又摔下来。 它烧伤的脚爪也在一蹦一跳，在地面磨破了鸡皮，鲜血淋漓。 冯不识收起手机，双手燃起火焰，慢慢地朝着孙拉吉走去。 “咯——咯——咯——” 绝望之下，孙拉吉强撑着的一股气散掉，整只鸡完全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它如同一只真正的老公鸡一般，发出了悲鸣。 冯不识听着也受到了一些影响，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他现在拥有的超凡力量中，最强大的是火拳和超凡体质。超凡体质让他能够把鸡人追得累趴下，火拳则是他目前最强的攻击手段。 火拳强是强，但目前为止还不能远程攻击。 所以他只能加大手上的火力，力求一击瘫痪毙命，与此同时保持警惕，时刻注意孙拉吉的反应。 “咯！” 孙拉吉刚挥右翅，冯不识就感觉到了。 他不退反进，一拳砸在了孙拉吉的喉咙上。 火焰自喉咙处的羽毛开始燃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咯咯！” “咯咯！” “咯咯！” 孙拉吉感受到剧痛开始挣扎，却毫无用处，刚才被冯不识追着逃跑的过程中，它已经消耗了所有的力气。 刚刚化身成为妖魔的鸡人只能惊恐地扑打着身上的火焰，却无济于事。 最后羽毛烧尽，孙拉吉的身上一片焦黑，它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喉咙处也严重烧伤，无法“闻鸡起舞”。 可就算是这样，它也没有死去，反而在缓慢地修复身躯。 妖魔与妖魔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在这个晚上，有这么多观众知道并恐惧和厌恶着鸡人孙拉吉，它身上的力量得到补充，这条命凭空被那些人的注意力吊着。 冯不识没有杀过人，孙拉吉现在这个凄惨的模样他也没法直接下手。 于是他蹲在一旁，分别打开了黑主播和自己的手机，开着两个直播间等人来，一边用手里的火焰时不时地补上一下，确保孙拉吉失去反抗能力。 “主播这是在干啥，烤鸡翅吗？哪来这么大的鸡翅？” “看起来好馋人……阿不，好残忍。” “为什么不加孜然，为什么不加孜然，为！什！么！不！加！孜！然！” “这个品种的鸡没见过啊……” 他笑着对直播间解释说：“这是转基因鸡，很少见的……”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主播坏得很……” 时间就在和直播间观众的插科打诨之中度过，当孙留君他们顺着冯不识的直播间找到这个角落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少年，拿着手机坐在一团鸡形的黑炭附近，还时不时地补上一两道火。 “孙拉吉呢？” “诺，在这了。” 角落里的孙拉吉声带刚刚修复好，发出了微弱的悲鸣。 “咯——咯——” 第四十九章 我们是冠军! 孙拉吉最后的结果是被处决。 处决分为两个阶段。 首先是在物理层面上消灭妖魔的肉体，工会采取的方式是电刑外加焚烧。 其次在人们的意识层面，需要做的是类似记忆抹杀之类的工作。 在航空城角度，会在大众媒体上释放一些和鸡人妖魔有关的信息，这些信息经过进行挑选，会引导观众们将鸡人朝着无害化的角度去想。 就像冯不识此刻正在看的官方的直播间里，孙留君正在镜头前一板一眼地念着的话：“……最近谣传，航空城内出现了鸡人外形的罪犯。经过我方细致的调查之后，发现只是一些孩子们的恶作剧而已。” 直播间的角落里还配上了灵魂画手的几幅图，详细地描述了孩子们是怎样恶作剧让人们相信鸡人的谣言的。 然后在这段时间，在各种媒体上会加大各种无害化信息的投入。诸如“一块钱怎样才能活过七天”、“如何才能找到女朋友男朋友”、“晚上睡着之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我要死了吗”之类的内容。 通过大量的信息冲刷航空城观众对于妖魔的印象，分散观众的注意力，孙拉吉能够从恐惧和厌恶中获得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少。 最后的结果就如同孙留君最后发过来的消息所说：“完全消灭。” 冯不识换回了属于黑主播的那部手机，孙拉吉事件已经过去了一天整，交流群里没有任何反应。 但越是寂静，就越潜藏着未知的风暴。 304事件之后，这个交流群又蔫坏搞出个孙拉吉。 这次的沉默又不知是在为哪一个计划做准备…… 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打断了冯不识的沉思。 “冯大哥，最后一项比赛就快开始了，你不过来看看吗？” 走过来的是陈并霜。 目前为止的比赛成绩，李晓晖和熊婷的积分是相同的，最后一项比赛将会决出最后的冠军。 “好啊，我们去看看吧。” 听到陈并霜提醒，冯不识才想起还有最后的比赛。 两人一起来到操场附近。 最后一项比赛是托球跑。 参赛选手用乒乓球拍托着乒乓球，从起点跑到终点，用时越少的人成绩越好。 乒乓球必须放在乒乓球拍的中间，不能用手固定，每个人每次只能托一个球，从起点到终点，再从终点返回起点。球不掉在地上为有效，如果球在托送途中掉到地上，选手必须回到起点重来。 冯不识到场，惊奇地发现李仁也在操场旁，正和李日天聊得起劲。 “李大叔，你们认识的啊？” “老朋友啦。航空城建立的那段时间，我们并肩作战过。” 李仁也很惊奇：“冯老师，我没想到你和李昊还挺熟的。” “304事件知道吧？我们就是在那次认识的。” 李日天显得有些嘚瑟，既是因为在场的两个人他都很熟悉，又是因为前天晚上一场战斗之后，他成功构建了心心念念的喷火能力。 他昨天一天都在家开着直播实验巩固自己的喷火能力，搞得现在嗓子很干，声音显得嘶哑。 这时，裁判沈校长宣布比赛即将开始：“各位选手到场地集合，最后一场托球跑马上就要开始啦！” “小李子加油！” “是冯老师！” 李晓晖惊喜地听到了冯不识的声音，回过头看发现冯不识正站在李仁和李日天身边对他微笑。 “一定不能让冯老师失望！” 李晓晖暗暗下定决心。 前面的项目他偶尔有失误，没能拿到第一，导致现在和熊婷的积分相同。 但这是最后一场比赛了。他必须赢下来。 “熊婷，我不会放水的。” 熊婷就在他身旁，是第一位出场选手。 “那正好，我也不会。” 李晓晖看着赛场，心神越发专注。 “熊婷，十二秒！” 李晓晖有点紧张，熊婷的比赛成绩很有竞争力。 “肖兵鼎，十三秒！” 陆仁贾看到肖兵鼎明显有些失望的眼神，走到他身边安慰他。 “孙铁蛋，十四秒！” 梁志超听到最后成绩之后，安慰自己，虽然这次运动会成绩上是比不过冯不识，但他收获了很多开心的记忆。 “下一位，李晓晖！” “小李子，不要紧张，自由发挥就好！” “没错，听你冯老师的，只要拿好球拍不要掉球就能赢……” 李晓晖从沈校长手里接过球拍，小心地把乒乓球放到球拍上。 “握住球拍的时候不能太用力……” 孙铁蛋就是败在了这一点上，他握着球拍的劲贼大，球拍和地面平行的角度极其标准，但这样的结果就是频频掉球，耽误了许多时间。 托球跑时注意力要在乒乓球上，要时刻根据球的状态调整持拍姿势，这样球不会太轻易掉下来。 “身体可以稍微前倾一些……” 这是冯不识观察了肖兵鼎和熊婷之后比较得出的。 两者的基础表现都是一样的，但熊婷的身体姿势相对前倾，跑起来的时候速度也就更快一些。 “预备！” 李晓晖握好了球拍，他的手很稳，乒乓球在上面纹丝不动。 “跑！” 沈校长按下了手里的秒表，李晓晖小跑了出去。 李晓晖时刻盯着球拍上的球，整个人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 他的身体状态随着球的状态而不断微调。 这就像是骑自行车，虽然大部分人意识不到，但当看到前方各种路况时，整个身体总是会随时对姿态进行微调，这样自行车行驶起来才又稳又快。 “稳了！” “我儿子应该就是这次的第一了。” “没想到小李子真的能超过我……” 冯不识、李仁、熊婷……场外所有人的想法各异，但不约而同地关切着同一件事。 沈校长没有故弄玄虚的习惯，当即宣布答案：“李晓晖，十一秒！” 跑到终点的李晓晖原本还懵懵的，他没想到自己严阵以待的比赛那么快就结束了。 但当听到沈校长宣布自己的比赛成绩的时候，李晓晖兴奋地跑到了冯不识身旁。 “冯老师，我们是冠军！” “是啊，我们是冠军。” 冯不识看着李晓晖的笑容，整个人也不由得被快乐感染，心里阴郁的情绪也舒缓了不少。 “老爸，我是第一，我赢了，我赢了！” 李仁笑着把儿子抱起：“我儿子是第一！” 他抱着李晓晖到李日天身边：“李昊，你看，我儿子是第一。” 李日天不甘示弱：“那怎么样，不就比我闺女好一点而已嘛？今天风向不是很好，下次你们就没这么好运了！” 李日天纯属睁眼说瞎话，托球跑比赛的时候场上根本没有起风。 李仁没有接话茬，他放下了李晓晖。 冯不识继续前面中断的话题：“这两个孩子前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大街上？” 李仁和李日天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低下了头。 “我是作为一名老师在问你们。” 李仁把压力转移给李日天：“昊哥，你来说吧。” “这个时候我就是昊哥……” 李日天嘟囔了一句，对冯不识说道：“熊婷是我战友的孩子。战友夫妻死后，她生活在你上次去找我的那家福利院里。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发现熊婷会在晚上的时候跑到大街上，沿着路灯走，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最后是陈并霜小姐告诉了我答案。” “熊婷在网上听人说，在晚上的时候沿着航空城的路灯走，就能遇到最想见到的人。熊婷那孩子想见见自己的父母。” 沿着路灯走就能见到最想见的人？ 没人相信这个说法是真的。 “网上？会不会是孙拉吉那群人干的？” 冯不识想到了结社的外围成员群。 李日天摇摇头：“没有线索。我按照熊婷说的那个网站去找，已经没有记录了。” 三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各自想着心事。 这时，李仁先开口：“你们有没有听过最近的大链接计划？” 第五十章 大链接计划 “冯大哥，再过不久我们一个月的老师生涯就要结束了，你准备了什么话跟孩子们说吗？” 回教室的路上，冯不识碰到了陈并霜，经过提醒才意识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每天早起赶到学校，兢兢业业地教导孩子们一些基础的数学知识，再心满意足地下班。不知不觉，冯不识他们已经在长福小学呆了快一个月。 这么长的时间，张端正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再来接触过他们四人。渐渐地，他们几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长福小学的老师。 “冯老师！这是我给你的离别礼物！” 冯不识正想着怎么和孩子们告别，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就发现了在位置上等着的李晓晖。 礼物是一枚硬币，正是李晓晖在直播的时候赚到为数不多的几枚之一。 见到冯不识笑着收下了硬币，李晓晖松了口气，举止自然地搬了张凳子坐在冯不识身旁。 “冯老师，我需要你的帮助。” 李晓晖的小脸上开始变得严肃：“我现在确定了，我老爸应该是真的要死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 虽然冯不识已经听过李仁的亲口承认，但不明白李晓晖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一种感觉。我感觉他可能要离开我了。最近这段时间，老爸变得非常奇怪，总是会突然地看着我发呆。他在担心我。” “前段时间，他还跟我说要出一趟远门，让我到李昊叔叔那里去。我早就知道了，出远门不就是要死掉的意思吗。” “那好，你希望老师怎么帮你呢？” 李晓晖的神情变得犹豫起来：“冯老师。我听说人死掉之前都会有一个最想完成的心愿。我以前一直以为老爸惦记着的是还钱，不过昨天晚上老爸跟我说我们家不欠别人什么钱……冯老师，我想让我老爸死掉的时候不要有遗憾。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他总是当我小孩子，不愿意告诉我。老是骗我说，不是死掉，就只是出远门而已。” “老师，你能帮我问出我老爸死前的心愿是什么吗？你那么厉害，连那个怪人都被你打跑了，你一定能问到的！” 冯不识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李晓晖是来寻找安慰的。他自己到这个世界之后都获得不是太明白，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好一个孩子。 现在这个问题很简单，冯不识上次家访的时候就得到了答案。 “你父亲想要找回你母亲的名字。” 李晓晖的脸上有些茫然：“我妈妈……我的妈妈是刘雪呀，老爸为什么会不知道妈妈的名字呢？我要告诉他！” 李晓晖求助冯不识：“冯老师，你能帮我打个电话给我老爸吗？” 冯不识本想劝说李晓晖放弃。 今天比赛结束后不久，三人在交流大链接计划的时候，冯不识曾询问过李晓晖母亲的名字。 李日天说出的名字是“刘雪”，可是一旁站着的李仁却是满脸茫然，一个劲地问：“你们说的是谁？” 即使后来两人找来纸笔写下刘雪的名字，李仁也只是盯着这两个字发呆。 他能看见这两个字，他能听见这两个字，他能触摸到这两个字。 可是，他记不住这个名字。 他记不住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温暖笑容，他记不住她的一言一行，他记不住她最后温柔的目光。 这所有的一切都被深藏在无尽的意识之海中，他手持着言语的刻刀，在生命的船舷上刻下刘雪这两个字，却始终求不来那遗失的宝藏。 “刘雪……刘雪……刘雪……” 三人的谈话是以李仁念叨着这个名字走开结束的。 李仁用禁术燃烧自己的记忆也没能救下她，他完全失去了她。 冯不识劝诫的话语卡在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他拨通了李仁的电话。 “冯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仁的声音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仿佛在骄傲自豪着什么事情，言语之间有些疲惫，也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老爸，是我！” “是晓晖啊。我才刚离开学校你怎么就想到打电话给我了。” “老爸，我知道了妈妈的名字！” “那……她的名字是什么呢？” “刘雪，妈妈的名字是刘雪！” “她的名字是刘雪啊……等等，你刚才说她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刘雪！” “刘雪……你刚才说了她的名字是什么吗？” “老爸，是刘雪啊！” “她的名字是……” 最后是李晓晖挂断电话，终止这无限循环。 他呆呆地看着冯不识：“冯老师，我老爸是不是在跟我恶作剧。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遍的名字，他听起来就像是没听见、没记住的样子。” 冯不识拍拍李晓晖的肩膀：“我给你讲个刻舟求剑的故事吧……” 与此同时，处理完孙拉吉事件之后的孙留君回到工会总部，见到了已经离线了十六章，正在喝着凉白开的张端正。 “我说老张，你到底安排这群孩子们去小学是干啥？全城的小学这么多，为什么你偏偏挑中了那么多不好防护的地方。一个孙拉吉还好对付，可是现在是结社那群人要拿精英班的孩子们开刀，我们总有防护不到的地方。” 张端正抿了一口凉白开，润润嗓子：“你着啥急。我这么做有三重考虑。” “第一，让这群孩子修心。精英班的高中生们正处在青春期，勇猛好斗，但就是缺了一些思考。他们看待东西不够全面，一旦真的上了战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蛊惑，刀口转向自己人。要是没有自己的思考，随随便便就被什么思想侵蚀变成污染者变成妖魔，那更是得不偿失。让他们去教小学生，是为了培养他们的责任感。” “第二，让这群孩子接受磨炼。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亲自去教过小学生。我们这个时代的小学生和幻想之战前是不一样的。幻想之战前，华夏大区有完整的教育体系，所有人都相信教育的重要性。至少他们在小学的时候是不敢做什么出格举动的。现在不一样，人心散啦。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教育和学习对于掌控超凡力量的重要性。现在的小学生们受到家长们的影响，性子浮躁得很。” “如果他们能顺利地通过这一个月的教学磨炼，变得更有责任感，也更有同理心。这个训练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孙留君忍不住插嘴道：“可我听说有一堆公子哥们根本就没去。” “傻孩子还是少数。你看人家梁大公子不就去教学生了吗。虽说我在训练开始前确实说过这一个月怎么样我都不会管，但偷懒的这批人的代价还是要他们自己承受的。” “第三点嘛，就是大链接计划了。对了，你知道大链接计划吧？” 孙留君怒了：“虽然我在公会里大部分时候都在打杂，几乎没什么存在感，但我好歹是正式成员！” “行行行。我们链接计划的目的是打通航空城和周边城市的链接，除去加强网络基础设施建设之外，还需要打通周边荒废已久的高速公路等基础设施。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修铁路呢。” “铁路啊……” 孙留君是个名副其实的工业爱好者。他见过幻想之战前的资料，其中有一句话令他印象深刻：“交通是经济的命脉，而铁路更是其中的大动脉！” 这句话的配图是钢铁铺就的通天大道，每每读到总令他心潮澎湃。 “虽然我们都知道超凡力量是用幻想和注意力构建的。但幻想和注意力的立足点还是现实。幻想的文艺产品总需要有现实原型吧？产生注意力的观众总需要有良好的生活吧？没人会在饿肚子的时候想着看色情视频的。” “大链接计划需要耗费巨量的人力物力。而这群工人，就是这些难民们啊。精英班的孩子们先和他们接触一段时间，后面跟着参与开拓修复野外高速公路的时候也能少些摩擦。” “第四点……” 孙留君提醒道：“你刚才说的是三重考虑！” “三重考虑有四点不是很正常吗？”张端正打开手机直播间，发动超凡力量轻轻地给自己扇风，身旁瞬间变得凉爽。 “第四点就是出现的结社。我倒是没想到他们会直接动手。不过也好，这群学员们可以时刻面临实战检验。这样的训练结果也会比较好。” “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张端正扶了扶自己斯斯文文的眼睛，笑着说：“出了意外，那就出了意外呗。加入精英班，活不下来，那就死。” “放弃天真吧，老孙。现在不是我们还能龟缩在这个小小城市里的时候了。就算没有这次结社的造神运动，我们这些小城市也撑不了多久。” “你去数数吧，我们城里有多少人是外地来的难民。现实一点，我们撑不住了。像这样的小城时代，已经不合时宜了。” “现在不行动，等到航空城再臃肿一些，想动，也动不了了。” “小城是没法在这个充满着恐怖恶意的世界活太久的，我们必须联合！谁来当这个领导地位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联合。” “不改变，就去死，这很公平。” 第五十一章 恶意 未有澜：“@全体成员，‘云海翻腾孙悟空’，死了。” 交流群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未有澜：“大家没什么想说的吗？” 未有澜：“@我是魔王，我们陷入了僵局。一代目，快用你那无敌的超凡力量想想办法啊！” 冯不识时刻关注着群聊里的信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部分群聊成员的id前面带有部分特殊称号。 比如说未有澜的称号就是“二代目”，而我是魔王的称号就是“暂时潜水的一代目”。 目前群聊的群主是未有澜，我是魔王是管理员。 “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冯不识一边挨个查看已经翻了很多遍的成员资料页，可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隐藏。 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冯不识回家之后，群聊里才传来了新的消息。 我是魔王：“现在时代变了。用纯粹的暴力没法解决问题。结社那边给不了我们太多支持，我们需要灵活运用脑子。” “上次说过了，航空城的特遣队计划。这个计划的背景就是航空本身资源紧张，矛盾重重。我们只要挑起一点点矛盾……比如说，我们站在航空城本地人的角度，说幻想难民们抢占了本属于航空城本地人的工作机会和生存资源。我们站在难民们的角度，又可以宣扬航空城本地人歧视难民，难民们经受不公平待遇之类的。” …… 群聊里的内容很多，大多是如何在网上挑起对立的具体操作。 我是魔王最后做了总结发言：“总而言之，我们可以通过点明航空城存在已久的矛盾来造成破坏。这样造成的破坏力更大，造成的影响也更持久。” “这种手段应该如何应对呢……” 冯不识皱着眉将聊天记录发给了孙留君，随后心事重重地睡去。 第二天，冯不识被一阵拍门声吵醒。 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半。 门外站着的是一脸严肃的陈并霜。 “冯大哥，孩子们出事了！” “怎么回事？” 冯不识困意消散了大半，跟着陈并霜到了棚户区。 长福小学的孩子们大多住在学校附近的棚户区，彼此之间相隔并不远。 两人最先赶到的就是李晓晖家。 店门手写的“好心情花店”招牌掉在地上被人踩烂，店内各种精心培育的花朵在地上散落得到处都是。 李仁脸上挂彩，正在打扫着店里的卫生，时不时地安慰坐在一旁椅子上背着书包发呆的李晓晖。 “李叔，你们这里……” 昨天三人一番交谈之后，冯不识对李仁的称呼也从李晓晖爸爸变成和李日天并列的李叔。 “是你们啊……我们这出了一些意外。” 李仁笑着面对两人，可是他笑的时候会不小心牵动到脸上的伤口，会因为疼痛而流露出一瞬间的僵硬表情。 “冯老师，我们被人打了！” 李晓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李仁，小脸上掩饰不住地心疼：“昨天晚上有人打我们。他们好坏。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好可怕……” 李仁这个时候也打扫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开始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自称是航空城本地人，半夜跑到棚户区乱逛。 其中几个人走进了“好心情花店”，他们在店里走走看看，时不时地掰扯两朵花。 李仁当时只是好声劝阻，却换来了打骂。言语之间，谈到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于是他出手教训了那群人一顿。 “当时老爸让我进房间，关好门，捂好自己的耳朵。” 剩下的话是李晓晖在上学路上边走边说的：“我听老爸的话进了房间，没过多久，房间外面突然变得好吵，过了一会儿就又安静下来。一群人在外面哭哭啼啼，真的好可怕。老爸后来进房间来安慰我，说那群人走了。他们哭得真的很吓人！” 冯不识听着李晓晖的话，心里想到的却是昨晚交流群里那群人商量的计策。 这些难道就是他们的计划吗…… 冯不识送李晓晖回到教室之后，手机突然响了。 “小冯，出事了，你看看网上！” 是李日天的语音讯息。 他的声音很严肃，紧跟着一个链接。 打开链接，跳出来的是特意加粗放大过的标题。 “难民为何如此嚣张？他们凭什么深夜暴打我们的孩子！” 配图像素有点奇怪，像是用手机在夜晚拍摄的照片，一群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后面几张图是地面上躺着的人的特写，无一看起来不是伤痕累累。 “深夜有人暴打我们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呢？打人这件事相信大家都很熟悉，但是深夜有难民暴打我们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呢？下面就让小编带大家一起了解吧。深夜有人暴打我们的孩子，其实就是因为在昨天晚上有人在棚户区被幻想难民打了。大家可能会很惊讶为什么会有人在棚户区被难民打呢？但事实就是这样，小编也感到非常惊讶。这就是深夜有人暴打我们的孩子的事情了。” “大家有什么想法呢，欢迎在评论区告诉小编一起讨论哦！” 冯不识打开文章一看，一股浓浓的营销号味道直冲脑门。 “就是这个人行凶！” 在文章的评论区域，作者还置顶了自己的评论，配图点开是一个有些消瘦的中年人正面带微笑地看着镜头。 冯不识认出这是李仁挂在自己店里的照片，他家访的那天看到过。 “这种明显不符合逻辑的文章没什么影响吧？” 冯不识很快发现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文章下面的评论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支持，这群城里人就是太过傲慢了，欠打！” “打得好！” “我早就看航空城本地人不爽了，天天一个个拽得跟什么似的。谁还没有在城里生活过？” 与此同时，对立的评论也层出不穷。 “呵呵，这就是那群大人物们说的‘难民’，我看我们才是航空城的难民！他们倒成了为所欲为的主人了！” “驱逐这群幻想难民，否则到时候我们航空城人就没有立足之地！” “我早说了这群幻想难民们又脏又乱，猪都比他们干净。他们天生就是暴力分子，不然怎么会遭报应失去自己的家园？我们航空城接纳了他们，就是在和老天作对，也是要遭天谴的！” 每一次刷新，这个完全不着边际的文章就会多出十几二十几个评论或者称赞。 幻想难民们和航空城本地人在这篇文章的评论区争得不可开交，可是他们的评论也越来越歪，像是完全没有看过这篇文章的人在街边骂战。 最后，这篇文章本身讲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网络上占据优势的航空城本地人通过数量压倒了微弱的难民们的反驳，他们在评论里高呼网络空间重新得到净化，幻想难民不配上网。 最后，不知是哪里跑出了一句话，紧跟着的评论迅速增加。 “驱逐难民！” “驱逐难民！” “驱逐难民！” 无数人在网络的文字之间肆意妄为，他们的恶意借助网络空间纠缠、生长，最后变成了一朵开在所有人心中的恶之花。 所有参与了讨论的航空城本地网民一致认为，幻想难民们应该被驱逐！ 他们先得出一个应该达成的果，再给自己找到了解释的因。 他们应该被驱逐，因为他们的坏的，不好的！ 这样的观念不断发酵，最后影响到现实。 冯不识正看着帖子的评论，突然有人跑进了了办公室。 陈并霜拉起冯不识的手就往外跑：“冯大哥，李晓晖在上课的时候晕过去了！” 第五十二章 正义的我不能坐视不理 肖楼陋是一名普通的在岗工人，他是航空城本地人。今天早上，他在网上看到了一篇名为“他们凭什么敢暴打我们的孩子”的文章。出于节约时间的习惯，他先拉到了评论区。 霎时间，他看到了评论区里的观点大战。 正义的他不能坐视不理! 最后，他输了。 直到气得断网的那一刻，肖楼陋还是不太相信，他堂堂航空城键盘侠，竟然输了！ 不是他的错，一定是那群难民的错！ 肖楼陋怒发冲冠，他按照作者评论的指引找到了难民们所在的区域，重点关注了文中出现过的叫做“好心情花店”的地方。 中午短暂的休息时间，他怀抱着满腔愤懑赶往这里。 不过等他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花店被正义的伙伴砸得七零八落，用钢板搭出来的棚子也毁得七七八八。 他暗自可惜，正义的伸张者不是自己。却又忍不住大喊一声，砸的好，为航空城腾出了宝贵的空间！ 但满腔正义无法得到伸张，肖楼陋憋得十分难受。 于是，他跟着评论区大佬的指引，走向城外，去找文中打人者李仁的踪迹。 李仁在城外的那片紫罗兰花田。 他每天都会来精心照料这些花。今天暴徒来砸店的时候，他刚好出门。 照料紫罗兰，会渐渐让他想起和她有关的一切。 休息的时候，他总会时不时地拿出一张纸，照着上面的字念出声来：“我的妻子……刘雪……刘雪……” 声音念得很大，可是心里空荡荡的。一把纸收起来，就会忘了纸上的字。 记不起妻子，李仁在花田里想着儿子。 “晓晖现在应该在认真听讲吧……” 李仁心心念念的李晓晖现在状态很不好。 当时正是陈并霜在给四班学生上地理课。 课程刚开始的时候还好。 课上的李晓晖正在认真听讲，时不时和同桌孙铁蛋讲悄悄话。 可是没多久他就开始显示不对劲了。 李晓晖原本是精神头十足的，突然开始连连打哈欠。 紧接着趴在了桌子上，陈并霜走到他桌子旁时也只是勉强抬起头喊了一声“陈老师”。 李晓晖小脸通红，像是发了高烧，可是陈并霜的手摸到他头上的时候却一点都不烫。 李晓晖的呼吸越来越弱，他小声地说：“陈老师……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一定没事的！” 陈并霜心里焦急，话语上还是尽量安慰李晓晖。 她用手机拨遍了所有能联系的人，等到电话里陈天浩再三保证自己马上赶到之后，她还是不放心，跑到办公室去找来了冯不识。 长福小学能够持续存在已经不容易了，校医是不可能有的。而在校园里，陈并霜能够第一时间想到的人也就只有冯不识和沈校长。 沈校长从未开过直播构建自己的超凡力量，所以她直接来找的冯不识。 “小李子的身体简单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冯不识检查了一番李晓晖包括脉搏在内的各种体征，发现除了呼吸正在渐渐变得微弱之外发现不了太多问题。 简单的身体状况检查是附在野外生存技能训练里的，冯不识通过直播的方式构建了这个超凡力量，现在用起来也没有任何阻碍。 陈并霜有些手足无措：“可是他现在……” “打电话给你爸，他能解决。” 凭借直觉，冯不识判断李晓晖现在身体的异状不是什么病征。 这个出现得太快也太慢了。 如果和最近吃的食物有关，那么这个异状出现得太晚了，现在将近中午放学；如果是和什么接触到的事务有关，他们今早是一起走的，不可能单单只有李晓晖出现这个状态。 而时间点最接近的，就是那篇狗屁不通的营销号所带的节奏。 不久之前，那篇文章的狗作者竟然重新置顶了一张图片，图片里的人，正是李晓晖。 被刻意引导的网民们群情激愤，各种不堪入目的语句全部都倾泻在李晓晖的身上。 他们高呼，他们诅咒。 “告诉你爸，删掉这篇帖子，监控一段时间相关的内容出现，小李子的问题就能解决。” 陈并霜打开链接迅速浏览一番之后，立马明白了冯不识的意思。 “冯大哥，可是有谁会这样针对一个孩子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究竟是有多么混蛋的人才能想到把一个孩子的照片挂在网上诅咒。” 冯不识的拳头硬了，他想打人。 就算是前世的世界，一个普通孩子的照片经由网络的洗礼之后都可能成为网络戾气的发泄点，严重影响照片主人的生活。 而在这个世界，这么做是会害死人的啊！ 在这个世界，直播可以构建超凡力量，但这并不代表着超凡力量的构建只有这一种方式。 构建超凡力量的实质，是凝聚利用大部分人的注意力，能做到这一点，就能够构建出超凡力量。 而网络帖子是已经被时代淘汰了的方式，但它仍然能够凝聚一群上网冲浪者的想象力和注意力。 比如说，发出一张照片，让一群成年人把自己的恶意毫不掩饰地对准一个四年级的孩子！ “结社……” 冯不识低语着这个名字，第一次，他如此厌恶这个组织。 “冯老师……我好难受……” “冯大哥，我爸说删帖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是在特殊网站上加密了的，我们要破解就必须破解整个网站的数据库，这需要时间……” 冯不识看着手机，随着时间的推移，帖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只是单纯地为了发泄对生活的不满就在网上随意地攻击李晓晖。 而李晓晖，也越来越难受。时间没多少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冯不识也无法相信这个将死世界的网民和原先的世界网民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网络的匿名性让这群人无所顾忌，生命的兽性与人的丑恶在面具的遮掩下显露无疑。 “查询他们的ip地址，找到那群发帖的人，让他们删掉帖子。这一点能做到吗？” “我们能定位他们的ip地址和现实所在的位置，可是没法出动工会的力量命令他们……”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直播世代，网络相关服务商的势力一点不亚于直播工会。 即使陈天浩是航空城直播工会的现任会长，也不能在用工会的力量对抗网络供应商所提倡的网络自由概念。 “能定位现实所在位置就行了。把这个作者的现实地址发给我，我去解决问题。” 李晓晖脸上挤出虚弱的笑容：“冯……老师……我是不是也要出远门啦……到时候你就帮我跟我爸爸还有铁蛋还有熊婷这么说。” 冯不识轻轻地说：“你不会死的。我保证。” “冯大哥，你小心，最好不要留下什么证据。” 陈并霜明白冯不识打算怎么干，短时间内结局不了问题，那就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打服那个发帖的人，让他删帖，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叮咚！” “地址：不幸小区1栋2单元1203” 冯不识打通了李日天的电话：“李叔，小李子在学校出事了……” 冯不识给李日天拨通了电话，解释了一番李晓晖的状况。 “你们通知李仁了吗？” “电话打不通，我发了个短信让他赶快到学校来。” “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帮帮小李子。” “李叔，骑你的摩托车来长福小学，送我到不幸小区……” 电话挂断，冯不识走到门口等李日天来接。 冯不识看着逐渐变高的太阳，心里莫名想到了前世看到的满身键盘的表情包。 双手碰拳，火星若隐若现。 “正义的我可没法坐视不理啊！” 第五十三章 我的儿子在那里! 肖仁物很头疼。 他是航空城警卫处的一名干员，职位不高不低，刚好能够带队出外勤去处理一些事件。 警卫处是航空城负责维护城市治安和秩序的一个部门，职能对标的是幻想之战前的警察局。 他头疼的原因有很多，主要是最近一些航空城本地居民和航空城外来人口之间的冲突，但今天最让他头疼的是，他愚蠢的弟弟，肖楼陋成为了某个冲突事件中的一员。 更让他头疼的是，肖楼陋是施暴者。 这个施暴者现在捂着头不敢说话，他们十几个人一路追踪到城外，跑到受害者的花田上扬言要把那些紫罗兰给杨咯。有些不安分的家伙还带着铲子当场就动了手。 受害者忍无可忍，一个人对抗这十几个网络水军。 最后的结果是，受害者还站着，而那群精力过剩的小年轻全都负伤。 李仁侍弄好花田之后才报警陈述案情，现在正在警卫处的办公室里做笔录。 由于是干员亲属的关系，肖楼陋可以提前录口供，因此也要比别人出来得更早。 肖仁物在门口等着，看到弟弟出来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肖楼陋一开始低着头没敢说话。 他进门的时候就认出了这是哥哥的工作单位。 他也没想过能凭借哥哥的工作关系得到什么优待，无数的案件证明试图这么干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 于是在接受审讯的时候，肖楼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经历作了报告，甚至还包括网恋失败这类的黑历史。 好在负责审讯的干员没太过为难他，记录了和今天出现的那篇帖子相关的各种信息之后就让他出门等着了。 一出门就听见哥哥冷冷地说：“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被拍了肩膀之后，肖楼陋没敢再坚持。 他心里一哆嗦，把最近的心路历程都抖了出来：“我……我最近不是在网恋嘛。上个礼拜我失恋了，网恋的那个女主播滤镜没开，乔姐姐变成了乔大妈……我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我的工资全都砸在上面了！我砸成土豪排行榜第一我容易吗我？我不就是想让她多跟我说说话！” 乔主播的榜一越说越委屈：“我花了那么多钱，我跟她说了那么多情话，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全没了全没了，我的青春全没了！老哥，你天天就知道叫我拜菩萨拜菩萨，菩萨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那个乔主播，她欠我的，用什么还！” 这个时候，李仁也刚好做完笔录准备出门，干员客客气气地送他出来。毕竟他是受害者，而且受到的是二次伤害——虽然两次伤害的结果都是加害者大呼小叫地进了医院。 但实际的结果不能乱，不是说谁受伤了谁就有理。 “李先生，非常抱歉，我们会加强安防管控的。但是，唉，最近城里人心浮躁，各种问题层出不穷。我们警卫处人手有点紧张……” “没事的，我也是看着航空城渐渐发展起来的，知道我们城里是个什么情况。” 李仁一边宽慰着一脸疲惫的干员，一边推开了门。 李仁看见了肖楼陋哭得稀里哗啦，泪流满面的肖楼陋也看见了李仁。 那一瞬间，李仁觉得自己才是坏人——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打哭一个成年人。 “李先生，对不起！” 肖楼陋突然哭嚎一声，一边哭一边对着李仁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个废物。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做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去网上骂人的，我不该骂完人之后去线下找人的，我不该去了棚户区之后还照着评论区的指引去找您麻烦的，对不起，对不起……” 肖楼陋越哭越伤心：“我不是正义的键盘侠，我就是个垃圾键盘，我不配，我比不上。呜呜呜呜……乔乔，你快回来，我不嫌弃你，你也不要嫌弃我好吗……” “乔乔，我们能不能重新来过……” “乔乔，下一次，我还想当你的榜一……” 而一旁的肖仁物也一边按着弟弟头上渗血的伤口一边给李仁道歉：“我的蠢弟弟给您添麻烦了，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那个伤口不是李仁主动造成的。 当时他正护着紫罗兰花，冲过来的那群人里站得比较前的那个几个被他用巧劲放倒了，后面的人没看到什么情况，见到有人倒了立马转身跑。 而肖楼陋是没来得及转身的那群人之一，他被不认识的同伴毫不留情地推开，头碰到了地面。不过地面比较软，他当时还没有受伤出血，只是出于一种自保的本能躺在地上没动，更何况大家都没动。 等到李仁收拾好紫罗兰花田，打着电话报警的时候，这群倒在地上装死的城市青年才有了动作，他们一个个地起身就要拔腿跑。 肖楼陋又是跑得慢的那个。 他行事的初始动机就是发泄因为他的乔乔被人嘲讽下播的苦闷，在前来寻仇发泄的路上，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乔乔。他想她的温柔语气，想她的的笑声，想她在收到自己的超级航母时忍不住的感谢。 肖楼陋老是想着乔乔走神，干啥都慢半拍。 所以当他前面的人迅速弹射起步就要跑的时候，他堪堪才躲开了别人的践踏。 这个时候他还是完整的，身上只有一些摔伤的淤青。 意外发生在他躲开践踏之后又想起乔乔的那一瞬间，他的头转得太快，撞到了石头上。 当时帮他简单包扎伤口的还是原先被他莫名仇视的幻想难民，肖楼陋心里更是自责。 被警卫处的干员们带回警卫处的时候，他还是在想乔乔。 现在，就当李仁想要安慰肖楼陋的时候，才发现肖楼陋因为过于劳累而睡了过去，嘴里还在念叨着：“如果不是真的喜欢，谁又想当榜一呢……” 李仁帮肖仁物把肖楼陋送去休息，正要出门的时候，突然有另外一个干员跑过来在说着什么，言语之间有“长福小学”、“学生昏倒”、“传染病”之类的关键词。 这个时候，李仁的手机突然爆发了猛烈的消息提示音。 “叮咚叮咚叮咚……” 一条消息紧跟着一条消息，有来自李昊的，有来自冯不识的，更多的，是来自学校的。 没来得及看完，李仁的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情急之下，他拦住了正赶着要出外勤的肖仁物：“请问……长福小学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的儿子就在长福小学，我现在有些紧张。” “有个叫做李晓晖的学生上课昏倒了，似乎是得了什么传染病，现在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全身通红……” 李仁没听完就冲出了警卫处大门，跑到门口又折返：“肖干员，请开车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我要去看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那里！” 第五十四章 人造妖魔 李日天载着冯不识到了不幸小区。 临行前，李日天叮嘱冯不识：“注意安全，后面我就顾不上你了。” 冯不识点点头，朝着小区内走去。 李日天心里担忧，但现在还有更多的事情要他去做。 比如说，长福小学可能出现的异变…… 是的，异变，等到冯不识让对方成功删帖之后将要引起的异变。 人心是很难测的一个东西。 这么久以来，虽然官方力量培养了不少主播，自己掌控着很大一部分的超凡能力，但从来不会明面上直接控制信息的传播，官方也不敢挑战人心。 这是个注意力和幻想能成真的世界啊…… 强硬的管控压抑必然催生地下繁茂龌龊的三俗文化，恐怖和毁灭的思潮也会蠢蠢欲动。 与之相对应的，是城市中可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妖魔，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有人会莫名其妙失踪，如果整个城市应对不当的话，可能很多人会在某一天突然死亡。 这不是无稽之谈，航空城中的许多幻想难民就是这么来的。 躁动的人心催生恐怖的妖魔，无形的妖魔摧毁躁动的人群。 因此，像这篇近乎要演变成大型二元对立现场的营销文，即使陈天浩再怎么想要帮女儿解决困难，他也不能直接依靠官方的力量出手。 以陈天浩为代表的官方力量，担心的是官方删帖带来的猜忌反噬。 所谓的技术力量不足只是一个幌子，陈并霜不知道，但李日天知道，冯不识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也能猜得到。 他们都知道，与删帖相关的人，必然要承受删帖带来的恶意反噬。 航空城方面不想直接参与这件事，这个帖子能炸出那么多隐藏在航空城中的不稳定因素，他们可以慢慢地改善解决，不造成太大的影响。与之相对应的代价，只是几条人命而已，精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但冯不识不这么想。 此刻在学校里那个全身通红呼吸困难将要死去的孩子，是他的学生。 他有一个父亲，他很认真地生活，他还这么年轻，不应该承受这些无名的恶意。 更何况，他称呼冯不识为老师。 老师不正是应该保护自己的学生吗，老师不正是应该传道受业解惑吗，老师不正是应该学为人师行为世范吗。 即使时间不长，不满一个月。 小老师也想为小学生讨点公道。 哪怕要承受反噬也在所不惜。 于是冯不识借助陈并霜的关系，为自己获得了流量的推荐。 于是冯不识站在这个不幸小区的门口，打开了直播。 于是他认真地对着逐渐增长到个的直播间观众们说：“大家好，我是冯不识。我的能力是操控火焰。今天我所在的地方是不幸小区，我要来找一个人。我打算来暴打他。” 弹幕不以为然，一些航空城本地居民们开始嘲讽起冯不识来。 “主播怕不是失了智？” “保安在哪里啊，保安，保安呢？” “主播不应该喊人村口集合，水泥自带吗【滑稽】？” 弹幕很多，冯不识不打算回应。 小区门口值班室的保安并不在，刚才下车的时候冯不识瞄着他跑去上厕所去了才过来的。 他直接推门而入，照着大门附近的指示牌找不幸小区1栋2单元。 他切换好前置摄像头，一手握好手机，一手燃起火焰。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特效吧！” “这不烫吗？” “你傻了吧，主播都说了他的能力是操控火焰，当然不会烫着。这跟你一般不会觉得自己放屁有多臭是一个道理。” 冯不识突然释放出的超凡力量让观众感到惊讶和兴奋，他们的注意力开始渐渐集中在冯不识的身上，观众不由得开始好奇，一个能够操控火焰的人，为什么要突然跑到一个小区里扬言要揍一个人呢？这么干不会显得太low了吗？ 冯不识一边走，一边感觉着体内充沛的力量。 这是主播的一般手段，先声夺人，加强观众对于自己超凡力量的印象，这样直播的时候观众注意力响应和聚焦的时间就会更短，超凡能力的发动也会更快。 冯不识则主要是为了增强自己的超凡力量。他的能力能够脱离直播持续存在，但威力会被减弱。现在直播开启，他的超凡力量得到增强，能够更快地赶到嫌疑人的1栋2单元1203。 更主要的是，冯不识构想了极端情况，需要用火拳的能力破开房门。 不幸小区1栋2单元就是门口的那栋楼，他很快走出电梯，到了1203的门口。 “等等，主播不是开玩笑的吧？你真要擅闯民宅？” “我靠，主播就在我的小区……等等，我在窗边看到他右手上跳动的火光了！真的不是特效！” “主播，如果是为了娱乐效果，那你已经达到了。不要作死啊。虽然我们的规章法律不如幻想之战前完善，但你这种行为明显触犯法律啊！” 冯不识站在门口，眼神最后瞟到的一条弹幕是：“一旦闯进了这道门，你可就回不了头了！” 冯不识轻笑一声，右手冲拳，火光四溅。 直播带来的增强是全方位的，不只是火焰的威力、凝实程度和温度等，还包括身体素质，肌肉力量……更主要的是，冯不识发现自己手上的火焰不只是简单的高温和燃烧了。 现在在直播的状态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万观众对于他破门而入的担忧，火拳竟然得到了进化。 以前的火拳只是简单的在拳头的部位燃烧，大部分燃烧火焰对敌的时候靠的还是超凡体质和力量，火焰只是简单的伤敌手段。 而现在完全不同，火焰和他的身体越发融合，火拳现在更像是一种强化状态。 在火拳状态下，身体新陈代谢得到强化，他的血液循环加快，力量得到强化，身体的掌控能力也得到增强。 五感也得到极大增强，他看见空气中飘荡着的小小浮尘，闻到随风飘荡的泥土芬芳，听到各种细微的声音…… 大脑的运算速度也被强化，他甚至能凭借五感收集到的信息大致判断出房内那人此刻正趴在床上使用电脑。 对火焰的掌控能力得到增强，已经到了超自然的程度。他现在甚至可以让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也燃起火焰却丝毫不伤到手机本身。 火拳本身的概念得到强化，火焰现在能更好地配合拳头的攻击。现在一拳下去，火焰的威力会集中地爆发，冯不识感觉自己能够一拳打裂现在挡在门口的那扇门。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门内，营销号风文章的作者，交流群的潜水成员之一，王霸天听到门扉炸裂的声音。 刚一回头，就看见冯不识双手冒火走了进来，宛如神灵天降。 王霸天手机正在充电，毫无反抗能力，见到来者不善，双膝一软：“大侠饶命！” 冯不识没收了王霸天的手机，表达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在痛快删帖与挨一顿揍之后再痛快删帖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当然，控制了王霸天之后冯不识就没有继续直播了，接下来直播太多的话可能会导致更多人对于那篇帖子有兴趣。 王霸天一边顺从地删除帖子，一边像是被蚊子叮了一般挠脚。 “删好了。” 他让开电脑屏幕，一边摸出了被子里满电待机的备用手机。 作为一名交流群的成员，他时刻知道自己这种专干坏事的家伙很有可能遇到天降正义。多一份准备就多一份生机。他在身边一直确保有两部手机可用，至少有一部处于待机状态。 见到冯不识凑上前之后，他后跳一步，迅速打开了直播间。 “各位观众你们好，我是天霸王，我的能力是……” 王霸天话音未落，手机被人一拳击飞，空气中还残存着热浪。 他呆呆地转过头去，看到冯不识正缓缓地吹灭自己右手的火焰。 冯不识的左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另一部手机。 “别耍花招。” 作为一名狡诈的现代人，冯不识时刻知道应该警惕一个陌生人，不论这个人看起来是不是一个无害的宅男。自己的手机不好用来直播，随便带个面具用地下直播平台还是可以的。 冯不识查看完了电脑，确定删完了帖子，用手机打开那些链接也再找不回之后，才把目光重新放回了房间本身。 “你这有绳子吗？” “有有有……” 身为一名坏人，自然家里常用的工具都是有的，也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采取什么态度。 冯不识没有接过递来的绳子，他丢回给王霸天：“把自己绑上。” 王霸天屈辱地绑住了自己，冯不识检查之后顺手打了个蝴蝶结。 然后，冯不识发送消息给孙留君，报告自己抓到了活的交流群成员王霸天。 紧接着，冯不识摸出了王霸天的车钥匙，准备骑着小电驴朝学校赶去。 “砰！” 他刚一坐上，电动车的车胎就爆了一个。 “砰！” 按照经验，剩一个车胎还是能骑的，他坐了上去，于是另外一个车胎也爆了。 车胎爆完之后，倒霉事件的感应认知才出现。 他的倒霉体质这个时候刷了一次存在感。 “叮咚！” 这个时候，孙留君转发了一篇文章。 点进去看，标题名是“十几万人热烈参与的帖子突然消失，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文章是类似的营销号风格，除了仍旧挑起航空城本地居民和幻想难民之间的对立之外，文章还杜撰出了一只妖魔，“它是航空城的守护神，它会消灭代表肮脏与龌龊的难民们，守护我们航空城的纯洁！” 读到这一句之后，微风泛起，空气渐渐变得凝重…… 长福小学四年级的教室里，所有的同学在某个时间段突然痊愈，但学校里也出现了异常。 此刻孙铁蛋躲在李晓晖的身后，紧张地咽口水：“它不会进来的，对吧？” 李晓辉搬来课桌课椅堵好了门，笑着安慰紧张的那些同学：“当然不……”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孙铁蛋壮着胆子问：“陈老师，是你吗？” 没人回答。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 第五十五章 上流 “我们的世界有两面。一方面，我们正常生活，大家欢声笑语，另一方面，到处都是魑魅魍魉，妖魔横行……” “而我要说的故事，正是从一个叫做‘歧’的妖魔说起……” 陈并霜看着父亲发过来的资料信息，面色凝重。 这是一篇四流小说，讲的是一个在航空城里发生过的都市怪谈。 航空城的阴影中存在着一个名叫“歧”的精灵，它极易受到人的思想污染而变得偏激和残忍。在许多年前，航空城还没有现在的规模，“歧”就出现了，它在当时造成了许多恐慌。 紧接着小说资料的是各种带着“歧”的音乐、电影或是视频片段。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苦痛回忆渐渐被善于娱乐的航空城人变成了一种可以被调侃的文化符号，因此深入人心。 陈天浩发这个信息不是毫无意义的。 这些是伴随着那篇煽动性极强的文章而一起在网上流行的一系列文娱资料，资料的上传整理者在评论或是标题之中有意无意地在宣扬“难民有罪论”，暗示“歧”是航空城的守护灵，会清除航空城那些肮脏的难民们，守护航空城居民应有的地位和权利。 “这些事情背后明显有人操控，时间点太巧妙了。丫头你别冲动听到没有，你的能力现在对付不了‘歧’！你的隐身在它面前不起作用，防护盾更是……” 陈并霜听着老爹的话，等他说完了之后才回道：“老爸，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能一辈子都这样吗？” “可你还是个孩子！” 陈并霜补充道：“那些被困在教室里的也是孩子。老爸，这个世界不一样了，这是你跟我说的。304事件只是序幕，孙拉吉也只是前兆……我不能永远什么都不做。我是一名老师，而我的学生现在困在了教室里，老爸，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不准去，你不准去听到没有！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老爸只有你了，老爸只有你了，霜霜，你别去，你别去啊……” 陈并霜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老爸，我不是小孩子了。” 陈并霜一句话让手机前的陈天浩神情一滞：“老爸，你以前常常跟我说你年轻时候的壮举……那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爷爷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跟爷爷说的呢？” “你跟他说：‘你到底是想要个陈天浩还是要个玩具？’。那么今天，你到底是想要我作为陈并霜活下去，还是作为一个洋娃娃活下去呢？” 陈天浩咬牙切齿：“是冯不识那小子教你的吧，我……我好生气啊！” “不只是他，还有这些孩子们。当老师确实让人会想很多事情。” 陈天浩在屏幕后面来回跺脚：“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那我挂啦！”陈并霜笑着看父亲如同顽童一般的举动：“谢谢老爸。” “乖女儿，注意安全啊，不要硬抗啊……” 陈天浩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赶紧吩咐下属当好自来水：“快点快点，我女儿快开播了，快去找人刷弹幕，开流量，上推荐！！！” 陈并霜摘好树叶，打开了直播间：“大家好，我是陈并霜，我的能力是‘一叶障目’……” 陆仁贾和梁志超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并霜，她正在朝着教学楼走去，打算拯救困在四年级教室的孩子们，而他们却待在原地没有动作。 梁志超解释道：“我的超凡力量没法战斗。” 陆仁贾摊开手表示：“我甚至没有超凡力量。” “待在原地等待官方力量来救援才是最好的。” “没错！” 尴尬一笑之后，两人各自别过视线。 其他的老师和学生们已经撤离到安全的地方了，他们现在站在这里不进不退，被莫名的情绪定在了原地。 当时的情况很诡异。 一开始只是李晓晖浑身发红呼吸困难，他们只知道冯不识突然跑到校门口坐上李日天的车走了。 四班停课自习，校长老师联系各方询问处理方法。 担心是传染病，四年级的孩子和老师隔离在教室里，其他孩子在教室自习。 五六分钟后，四年级的二十几个学生全都出现了和李晓晖类似的症状，而教室里忙来忙去的陈并霜则安然无恙。 为了保险起见，校长遣散了其他几个班级的学生，留下老师和自己看看情况。 十几分钟之后，李日天骑着车来到学校，四年级孩子们身上的异常状况突然消失，而这个时候，学校里也刚好被诡异的雾气笼罩。 陈并霜带着孩子们往外走之后却发现，走出来的只有她一个人。孩子们不知所踪。 李日天二话不说开着直播就冲了进去，陈并霜则紧随其后。 去不去呢？ 陆仁贾给自己找着理由，脑海里无数借口闪过，最后定格在了办公桌上那张画，那只挣脱束缚的笼中鸟。 梁志超想到的到没有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孙铁蛋的妈妈应该很期待那孩子今晚能及时放学吧。 “陈并霜等等我！” “等我一下！” 陆仁贾和梁志超对视一眼，互相找到了认同感。 “正经人谁不去啊？” “你去吗？” “我去。” 两人再对视一次，哈哈大笑：“上流！” 最后，上流二人组从陈并霜手中接过障目树叶，也走进了迷雾之中…… 而此时，在用桌椅堵好门的四年级教室中，李晓晖等人正在商量对策。 经过大家的集中讨论，基本了解的当前情况。 一，现在学校被浓雾笼罩，雾气中有一个怪物。 二，老师们和其他同学都消失了，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三，必须尽快想出办法，不然怪物破门之后他们死定了。 李晓晖和熊婷作为直面过孙拉吉的幸存者，站上了讲台发言。 “冯老师说，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不要怕，勇敢地面对它！” “当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我们需要冷静，然后是思考解决办法……” 经过冯不识经常讲的观念洗礼之后，教室里的同学们基本恢复了冷静。 “可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作为笼中鸟画手，肖兵鼎也十分注重实际情况。如今的情况是他们陷入了未知的风险之中。 而未知本身，就是非常危险的。 “我们需要这个怪物的一些信息，可是没人知道……” 熊婷纠正李晓晖：“别人不清楚，但你一定知道。” “我？” 熊婷点点头：“李昊大叔跟我说过你们家遇到的情况，和这个很像。” “李昊大叔说，李仁叔叔燃烧了自己的记忆却没能救下刘雪阿姨，这是他永远绕不过去的心病，所以才整天想着种紫罗兰找回和她的记忆。” “那也是个雾天，怪物的名字叫做‘歧’。” 第五十六章 反了，反了! “轰！” 冯不识进入火拳状态，身体素质得到极大增强。 他一拳将突然扑上来的怪物击飞，一边急速地往后退。 那怪物整体呈人头大小，全身由雾气组成看不清虚实，雾气身体正中嵌着布满血丝的独眼。 那正在被火焰灼烧着的怪物哀嚎着消散，可是下一秒，视线之外的地方又有一只独眼妖魔散发着雾气扑上来。 它们很脆弱，冯不识一拳就能够破坏，可是它们无穷无尽。 虽然这些独眼怪物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的行为，可是看到一个独眼妖魔在自己头边飘来飘去，那只独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空气中还时不时传来莫名的“小杂种”之类的咒骂……冯不识是忍不了。 不仅如此，冯不识还发现，当这个妖魔散发的雾气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手机的信号会变弱直至消失不见。 可是又无法消灭，唯一应对的方式只有跑开。 好在这个妖魔的速度是硬伤，冯不识在强化状态下已经跑出了两三百米，它才慢悠悠地飘过了十几米。 冯不识的脾气不算坏，但他也无法忍受耳边老是有人咒骂。 “叮咚！” “叮咚！” “叮咚！” 冯不识跑离独眼妖魔足够距离之后，手机的信号恢复，各种消息接连弹了出来。 有一大堆未接电话和未查看信息，冯不识这才了解当前情况。 他遇到的妖魔名字是“歧”，很多年前曾在航空城出现过一次，受害者众多，最后个正是李晓晖家庭。那次事件之后，李晓晖失去了妈妈，而李仁则一直在找自己失去的记忆。 冯不识身后的是小型“歧”，但已经基本具有成型“歧”的能力和特征。 “雾气身体，独眼，出现时所散发的雾气会屏蔽一定范围内的信号，雾气范围内会出现咒骂声。建议主播用连线摄像设备直播消灭。” 冯不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他有超凡体质，跑过去不会比骑电动车慢多少。 他的想法并不复杂，朋友和学生有难，他有一定的能力，自当支援。 一路上经过许多棚户区，有不少住户们举止怪异，双手合十对着某张打印出来的图片跪拜，而他们的身后正漂浮着大小不一的独眼妖魔，是“歧”。 雾气朦胧之中，除去不和谐的咒骂和不屑声外，更多的是那些难民们的祈祷声。 “福生无量天尊，求求您，救救我吧！” “佛祖菩萨保佑保佑我们啊……” “上帝耶稣救救命啊，快点帮帮我吧，我快受不了这些声音了……” 这时，冯不识拐过一个路口，远远地看到了长福小学的校门。 而他身后冲过几辆摩托车，撞碎了遍布着悲戚的祈祷哀嚎。 一群人下了车，跟着另外一群守在校门口的人汇报情况。 这个时候，一个神似李仁的人突然冲出了人群，一头扎进了长福小学逐渐壮大的雾气之中。 而此时在雾气之中，原本处于危险状态的众人正在四年级教室里坐得端端正正。 原先被用来抵门防御的桌椅被重新摆放整齐，四班的二十多个学生整整齐齐地坐在教室里。梁志超和陆仁贾位列讲桌两侧担当左右护法，陈并霜则站在讲台一侧，给讲桌上飘着的那个巨大妖魔“歧”当助教，执行它的教学命令。 是的，散发出笼罩整个学校雾气的妖魔“歧”，在四班的教室里成为了一名老师。 “同学们，期末就快到了，现在我们来进行最终测试。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请站起来回答我的问题。” 而讲桌两旁，梁志超和陆仁贾正在通过眼神“窃窃私语”。 陆仁贾：“什么情况？” 梁志超：“我哪知道啊？” “请两位同学在上课的时候不要讲悄悄话。” “歧”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两股黑色的雾气把两人头给掰正，力道之大，让两人不敢再做什么交流。 现在是朝着正常的方向掰，要是朝着哪个方向掰到底了，再用点力，人可就要没了。 两人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并霜。 陈并霜被全班二十几道视线盯着，再加上身旁站着的就是一个妖魔，自己也是压力山大。 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异变刚刚发生的时候，三人英勇进入雾气笼罩下的学校，想着救出孩子们。 他们直到进入雾气之中才知道，手机在这里接收不到信号。 “一叶障目”失去了作用，“歧”很快就发现并抓住了他们。 他们就这样来到了四班教室，成为了学生和助教。 “第一位，陆仁贾。” “歧”的大眼睛和蔼地看着讲桌旁边的陆仁贾：“陆仁贾同学，你不起立是对老师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的事，”陆仁贾“蹭”地一下站了起来：“老师请问。” “我想问，当初你给女同桌表白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陆仁贾沉默不语。 “看来陆仁贾同学不知道答案啊？” “歧”学着女声语气尖锐夸张地大喊：“答案是：‘你不配！’” “你不配！” “你不配！” 雾气之中的窃窃私语开始变得明目张胆，它们嘲弄，它们狂笑。无形的声音造成了有形的后果。 陆仁贾开始浑身瘙痒难耐，他忍不住抓遍全身，最后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你不配”。 “第二位，梁志超。” “梁志超同学，请问你除了家族之外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吗？” “我……” 梁志超吸取了陆仁贾的教训，却只是因为说慢了一小段时间就被打断：“你没有。离开了家族，你就是个废物！” “你们这些富家子弟还会写什么？不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吗？” “你也就是出生好，谁上谁不行啊？” 梁志超浑身一软，没了力气倒在地上。 “陈并霜同学，对于害死妈妈这件事，你有什么经验和我们分享的吗？” 陈并霜呼吸困难脸色煞白：“我……我没有……” “哦，我当然不是说你干了这件事，而是对于你妈妈来说，你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幸啊……” “歧”的身形随着教室里孩子们的失败和重创而逐渐壮大。 它窥视着他们心中的软肋，用他们最在意的事情压垮他们。 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各种负面情绪，对于它来说是最美味的食粮。 等到孙铁蛋红着脸捡起一个塑料瓶之后，终于到了教室里的最后一个学生。 “李晓晖同学，关于你的爸爸是个无所事事的废物，只会每天摆弄摆弄花朵这件事，你怎么看？” 李晓晖攥着手里的硬币，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爸爸不是废物。你才是。” “反了，反了，小小学生，竟敢辱骂老师！” “歧”震怒，窗外雾气翻滚，风云变色。 李晓晖从座位上站起来：“我老爸是每天都去种花，但那又怎么样呢？谁说种花的人就是废物了。你甚至说不出一个原因来，只能重复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说法。你不是废物，那谁是呢？” 李晓晖看着讲台上的眼珠渐渐变得通红，一开始的惧怕这个时候变成了全盘的愤怒：“你只会盯着他们的一个缺点看，你没脑子吗？算了，你是真的没脑子。” “我要杀了你！” 这时，教室门被人推开，李仁认真地说道： “儿子，你说得很对。它有眼无珠，这学，不上也罢！” 第五十七章 死与生 “队长，报告遭遇这些怪物的案件越来越多了……我们该如何处理……” 肖仁物听着同事们的汇报，心情越发沉重。 刚才他载着李仁到了学校，车还没停稳的时候李仁就冲破了校门口的封锁，一头扎进雾气之中。 而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全城范围之内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独眼怪物的纪录。 “你们在这里密切观察，我去联系网络管理中心的那帮人……” 肖仁物揉了揉额头，叹着气拨通了网络管理中心的电话：“你好，我是警卫处的干员肖仁物，最近城中出现了妖魔，疑似有人通过网络煽动矛盾创造妖魔。我们希望能够通过中心的网络查找到这些帖子的发布id……” 怪物来自于网络凝聚起的共同意识，那么最直接也是最快的方法也就是通过网络阻隔。 “这不合规矩。” 这是肖仁物头疼的点。 航空城的所有网络相关权限全部都归属于网络管理中心，他们标榜着网络上的绝对自由，不允许查询获得用户隐私。 这很不合理，绝对的自由会导致绝对的混乱。 既然绝对自由，那么用户也有犯罪的自由，发表不当言论的自由。人心底的恶总能爆发出更多的力量，吸引更多的注意力。 “规矩是人定的，您能通融一下吗？航空城危在旦夕！” “让你们警卫处的领导来和我们谈。” 对方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 肖仁物早就通知了领导，但后续的答复还没有。 涉及到网络自由的问题不是小事，警卫处的干员入职第一天时需要记住的一点就是，但凡涉及到网络ip或者用户查询等隐私问题的时候，需要往上报，评估影响。 走流程，要花时间。 但现在找网络管理中心的人通融这条路已经走不通，只能等。 凭借多年处理事件经验，他敏锐地判断出，这次的妖魔事件的关键点有二。 一是网络上出现的那篇引导注意力的帖子，它促成了这次事件的爆发。 二是长福小学的这个超大型妖魔，解决了它就能很好地处理航空城其他类似的更小的妖魔。更现实的原因是，警卫处干员数量严重不住，根本没法一次性处理这么多的妖魔事件。 “雾散开了！” 这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激动出声：“金老师，妖魔消灭了吗？” 一旁的老者缓缓摇头：“恐怕还没有。” “这个妖魔在许多年前在航空城出现过。它的直接原因是航空城本地人对于幻想难民们的恐惧，害怕他们会抢走本属于航空城本地人的生存空间。那个时候航空城本地人就已经渐渐开始歧视这些幻想难民们了，他们用贬低别人的方式来消除自己的恐惧情绪。于是这个妖魔出现了，它的名字是‘歧’，它有着雾状的身体和独眼。” “那个时候有不少的难民们都遭遭遇了这个妖魔，刚开始的时候是没有人死的。这个妖魔最喜欢的就是通过贬低别人来造成破坏。它能窥视所有人内心的角落，找到最薄弱的地方，用最尖锐的语言毫不留情地攻击。受害者越多，恐惧与变相的嫉妒情绪也就会越多，这个妖魔也就会越强大。” “后来出现了死亡案例，这下就连制造出“歧”的航空城居民们也开始感到恐慌。万一呢，万一这个怪物就刚好来到了高贵的航空城居民家里呢？” “‘歧’越来越强大，一些主播们察觉到了它的威胁，决定在威胁失控之前除掉它。” “他们带着连线式的高清摄像机，最终双方两败俱伤。歧跑到了一户人家里，最后，它死在了那里。” “那对夫妇是幻想军团的士兵，出于责任感，他们拦下了逃窜的‘歧’。女主人身受重伤死去，而男主人燃烧了自己的记忆命不久矣，算算时间，再过不久他就要死了。” “这个英雄在哪里？” 老人指着李仁冲进去的方向：“他就是刚才那个人。” 而就在老者指向浓雾笼罩的教学楼的时候，看上去极浓的雾茧突然又破了一个口子。 一道、两道、三道…… “歧”的坚实堡垒被冲击得七零八落，雾气中教学楼上的“长福小学”四个大字渐渐变得清晰。 “金老师，有什么东西从教室里飞出来了！” 肖仁物视线比较好，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案件中提到的“歧”。 “怎么可能，这个妖魔的身体是雾气构成的，什么人能让它飞出来！这里没有有线摄像机啊！” 肖仁物下一秒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什么人能击飞这样的妖魔。 “是李仁！” 金教授连忙连线自己的另外一名弟子。 “李仁的花田怎么样了？” 金教授每年都安排人观察着李仁的紫罗兰花田。 作为无直播状态下击杀妖魔的案例，李仁的一举一动都值得研究。 金教授在多年的观察研究之中有一个猜想，李仁能够在没有直播力量的情况下杀死“歧”，靠的就是燃烧记忆。 而作为李仁的记忆依托之一，他和妻子曾经开拓过的花田就是重点观察对象。 “花田里的紫罗兰全都飞到城里去了！” “果然!” 金教授喃喃自语，心情激动：“如果我能弄明白这个，我们人类何愁妖魔泛滥……” 金教授跃跃欲试，想要冲进教学楼，学生和肖仁物勉强才拉住他。 “教授，还有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学生这个时候把镜头对准某个敞开大门的棚户区居民：“他们很多人都在朝着这个古怪的照片祈祷，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此时，在教室门前，李仁看着被他踹出教室的“歧”，拍了拍李晓晖的肩膀：“爸爸就要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老爸，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怎么就要死了。” “看到那个大眼珠子了吗？老爸要去消灭它。这是代价。” “别人去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你去？” “因为在现在我最适合。如果我不行动，你可能会受伤甚至死去，我不想这样。” 这时，远处天空中有黑点出现。 “老爸，你必须要死吗？” “是的，因为我想你活，所以我必须死。” 李晓晖立在原地：“那老爸对我还有什么说的吗？” 李仁微微一笑：“好好吃饭。” 黑点越来越清晰，是一朵朵盛放着的紫罗兰。 紫罗兰在空中飘散解体，片片花瓣将李仁包裹。 “多笑笑。” 李仁双手一震，无序的花瓣迅速成型、组合，变成了一艘由花瓣构成的小船，船舷位置还有一个剑形的印记。 李仁的眼神变得冷漠冰凉，身上渐渐被白色火焰包裹。 火焰轻点花舟，紫罗兰花舟遍布大火。 李仁看着火焰中的紫罗兰，脸上满是留恋。 他按下剑形印记，抽出一把被白色火焰包裹着的长剑。 刻舟人以燃烧记忆为代价，找回了失踪的宝剑。 “还有，老爸爱你。” 李仁手持宝剑一跃而起，浑身被记忆的火焰吞噬消融。 宝剑刺入“歧”的雾气身体，钉在眼球正中。 最终，白色火焰燃烧殆尽，雾气开始消散。 雾气散尽，门外的人才敢走进来接回受害者。 人来人往，李晓晖一个人站在操场上，看着李仁最后站立的地方发呆。 第五十八章 小黑 “唉，这孩子最近什么话都不想说，饭也吃的少了……” 福利院里，冯不识正和李日天坐谈。 “大叔，如果我没有粗暴地选择威胁那个人删帖的话，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那个怪物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出现的……” 李日天拍拍冯不识的肩膀：“别想太多了。当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没得选。就算是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再看，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做不到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只是这一次事件，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李仁那家伙时日无多，早就有寻死的念头，只是牵挂着晓晖这孩子才一直没有行动而已。现在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了，当时你不行动，现在死掉的就是晓晖和其他几个孩子了。” “更何况，那个妖魔也不是纯粹因为你的缘故出现的。” 冯不识沉默地点点头。 “我们的世界，是建构在幻想之上的阿……这不仅仅是说我们通过直播构建的超凡力量。苦难和不幸的幻想也会成真。‘歧’出现的根本原因并不是那篇文章，最根本的问题是这个城太挤了。那么多难民加上航空城的原住民，太挤了。” “幻想是人对于现实的回应。当人感受到拥挤的时候，总是会向往起不那么拥挤的情况。达到这一点的手段有很多，只是他们选择了最极端的一种，‘如果少一些人的话那该有多好’。” “所以，看起来像是因为这一次的删帖才导致了‘歧’的出现，但我认为不管你有没有促成这次删帖，‘歧’都会出现。就算是在我们这个幻想的世界，一件事也没法符合所有人的意愿的。” 冯不识点点头：“我明白，谢谢大叔。” 冯不识其实早就明白这些事，他好歹也有过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经验。但他冲动的行为直接导致了严重的后果，自己学生的父亲甚至因此而死…… 想得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真的说服自己的道德感，这又是另一回事。 “大叔，晓晖这孩子会恨我吗？” “他们一家都是温柔的人，他会走出来的。相比之下，你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 李日天说的是冯不识冲动之下直接跑到王霸天家里威胁删帖的事情。 相较于威胁他人这件事，找到一个人与网络对应的现实身份影响更大。 这件事很严重。 冯不识凭什么能通过一个人的网络地址找到现实身份？ 假如冯不识可以，那么其他人是不是也可以？ 互联网还有安全和自由可言吗？ 冯不识的行为，挑战的是以网络管理中心为代表的网络自由论者的权威。 他们深信，网络世界作为自由精神的代表，不需要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监控。 他们以一种巧妙的方式掌控了断人生死的权力，而冯不识的行为无异于在觊觎他们特有的权力。 挑战者都该死，冯不识接下来的日子显然不会太好过。 “极端情况的话，我可能会跑到野外去生活。大不了到时候成为一名黑主播。而且航空城要开始和别的城市连通了，我还可以去别的城市生活。” 冯不识没有特别担心。 网络管理中心的模式是畸形的，注定无法长久。 他们所宣扬的只是他们定义的网络自由，是必须由他们掌控的这个自由。他们奢望的是绝对的权力，必定走向堕落。这个模式早晚会出问题的。 “大叔，这个照片里的形象你认识吗？” 冯不识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片，这是他在网上找到的，和那天他在棚户区里看着难民们朝拜的图片一模一样，是一个黑乎乎的人形。 李日天惊讶道：“这是小黑。航空城以前的守护神，你是怎么知道它的。” “我看到一些人在祭拜它……大叔，你能跟我说说它吗？为什么那么多人在遭遇‘歧’的那天都在祭拜它？” “小黑起初只是航空城里的一条黑狗，它是条流浪狗。幻想之战爆发之后，所有人都处在恐慌紧张的情绪下，这份情绪投射到了那些宠物身上。很多家养的宠物在莫名的情绪下化作噬人的妖魔，一些没有得到太多关注的流浪动物反而保持了原本的样子。” “小黑原本也有主人，它的主人每天都会带着它绕航空城遛弯。后来它的主人因为某种原因离世，小黑成了流浪狗，可是这个在航空城遛弯的习惯被它保持了下来，即使是在幻想之战期间也同样如此，风雨无阻。” “它坚定不移地遛弯行为给了当时的航空城人很大的鼓励，他们看着小黑如同往常一般巡视着航空城，心里也会因此安定下来，仿佛自己还过着在战争来临之前的平静生活。” “后来它死了，宠物的寿命并不长。可是那个时候的小黑已经成为了航空城人心中的图腾，不论是幻想难民还是航空城本地居民。于是小黑在所有航空城人的想象中，仍旧在巡视守护着这个城市。渐渐地，随着这么久的发展，它成为了一个人形的黑影。人们总能看到它。” “它承载了航空城人对于美好人性的各种想象和向往，它有时会被人看到扶老奶奶奶过马路，给孩子讲睡前故事，救下危险境况下的人……” “这一次你看到的应该是大家遇到了‘歧’，心神不宁，所以祈求小黑的帮助吧。” 冯不识有些担心：“关于这个小黑，我总感觉有些不妙……” “别想那么多了，虽然最近几年大家被网络世界吸引而有些忘记它，但不管怎么说，小黑还是作为一个守护航空城的图腾存在，不会害人的。” 这个时候，冯不识看到李晓晖跳下座位走了过来。 他不由得感到紧张。 前段时间在学校的时候，处于愧疚心里，他给李晓晖讲了事情的因果关系。 冯不识很害怕李晓晖就这样劈头盖脸地哭闹指责，指责冯不识造成了李仁的离世。 但他又很担心李晓晖深陷亲人离世的痛苦之中走不出来。 小男孩看着冯不识，轻轻鞠了一躬：“冯老师，谢谢你。” 第五十九章 网络言论监察中心 “冯不识先生，你被捕了。” 张端正笑着说：“总共有两方面的诉讼。网络管理中心控诉你侵犯了网络公民的隐私权以及潜在的网络自由；航空城警卫处则认为你强闯王霸天住所的行为严重地侵犯了公民的权益。接下来你可能会在法庭上接受这两方的审判。” “张老师，这个事情不严重吗？为什么你一直在笑，都没有停过。” 张端正正了正神色，然后笑得更明显了：“我的学生里能出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挺不容易的呀，我也挺想看看他们那群家伙会怎么审判你。” “张老师，我能逃跑吗？” “不能，我的直播间是开着的，你跑不掉的。” 冯不识从房中拿好充满电的两部手机：“那我们走吧。” 张端正挥了挥手，冯不识感到身旁有清风环绕，走起来十分轻快，速度和一旁骑着自行车的人差不多。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聊。 “你怎么不为自己辩解。” “再怎么辩解您也没法放我走。” “没办法，我也是给别人打工的。”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年轻人会觉得不公平，明明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事，最后却反过来要接受审判。” “我冲进不幸小区不是为了正义，只是觉得那样能救下我的学生，所以就去做了。我做了那种事情，当然就要承担后果。闯进门之前我就想清楚了，我用超出常人的力量胁迫他删帖，结果似乎是好的，但统治者们总要从大的方面来考虑问题。我这件事的影响很坏，是应该接受惩罚。” “你的思想觉悟倒是挺高。” 这个时候冯不识感到自己身旁环绕的清风突然消失，转过头发现张端正关掉了自己的直播。 “张老师，您这是要放我走了吗？” “只是想跟你谈谈一些事，不方便在直播的时候说。” “老师您说。” 张端正带着冯不识找到个地方坐下，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道：“这次审判你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航空城内的多股力量正在凭借对你的这次审判争夺自己的利益。” “你的审判结果已经确定了，但是这个流程必须走完。” “张老师，我会被处死吗？” “你的想象力在这方面倒是过于丰富了。没什么大问题，你毕竟还是精英班的学生，还是有一些优待的。你最后会被审判到网络言论监察中心成为外勤。这个是我下一阶段要安排的训练科目。” “为什么必须要有这个审判？” “有几点原因。第一，你在闯入王霸天小区的时候正在直播，影响很恶劣，审判是为了平民愤。这也是警卫处的诉求。” “第二，你通过技术手段找到了网络id背后的真人，这一点触犯了网络管理中心的神经，他们到时候会揪着这一点不放，你需要随机应变。关键时刻，你可能需要自己抗下这一点的所有罪责。” “第三，这次的‘歧’出现得十分蹊跷，我们怀疑管理层内部或是网络管理中心内部有结社成员，需要做场戏。” 冯不识点点头：“听起来第二点最重要。我能知道原因吗？” 张端正笑着说：“你倒是挺聪明的。” 随后，他认真说道：“一个月前我跟你们说过这次精英班选拔的原因。城市与城市之间要开始摸索联合，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网络信息管制问题。” “过去航空城不怎么管，有历史原因。网络自由的风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促进了直播行业的发展，许多充满想象力的主播得以出现，他们守护了当初弱小的航空城。可是后来网络自由渐渐变味了。” “网络自由，本意是想放开对于想象力的限制，让航空城的居民们能够掌控各种各样的超凡力量对抗邪恶幻想。可是这么久之后，网络自由渐渐变成了各种违法犯罪行为的保护伞。许多人在网络上宣扬极端的言论，许多人在网络上宣扬恐怖与色情内容，许多人试图操纵舆论朝着毁灭的方向发展……这一次的妖魔事件就是警钟。如果我们不加以控制，以后会有更多类似的事件一再发生，直至航空城毁灭。” “这次的事件根本原因当然不是妖魔，而是航空城这么多年来幻想难民们和本地居民之间日益增加的矛盾。这些问题需要解决，通过极端的言论和想法来发泄固然很爽，但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极端仇恨言论召唤出来的妖魔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糟。” “航空城的网络管理中心在设立之初本是为了确保网络自由，网络自由已然变质，他们还固守着这个名头不肯放手。网络管理中心的那群人掌控着网络，他们被这份权力影响了。如果你和他们接触之后就会发现，他们非常傲慢。” “控制网络的权力来自于航空城全体居民的赋予，那群人却将这份权力视作了自己的理所应当。我们内部已经讨论了很久的网络信息管制，他们却始终以‘网络自由’的名义拒绝。” “为了城市联合，也为了未来人类更好的发展，网络信息管制势在必行，绝对的自由只会导致绝对的混乱。那群残党一直想要抓住手中的权力，这次的审判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机会。但我们不可能退让，信息得不到管制，网络就没法进一步有序发展，我们就永远无法发展到更强大的状态。” 张端正拍了拍冯不识的肩膀：“所以，这次的审判必须举行。不用太担心，你只是配角。到时候网络管理中心那群人可能想从你的发言之中寻找破绽，你只要咬死这件事是你自己干的就行。如果可以的话，还可以抨击一下所谓的‘网络自由’，那群残党一直在强调这次的审判应该直播。” “有个问题，我的黑客技术还不够好，他们到时候可能会抓住这个漏洞。” “没事，还有时间。审判后天才开始，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补上一些小漏洞。” 太阳渐渐升高，两人重新出发。 张端正重新打开直播间，发动他的风系能力。 身旁清风环绕，两人步履飞快，没过一会儿就到了一栋小楼前面。 门前写着“网络言论监察中心”八个大字。 张端正热情招呼冯不识： “来吧，先熟悉一下环境。” 第六十章 审判 “老爸，冯大哥他……他会没事的吧？” 陈天浩继续回答着女儿不知道问了几遍的问题：“放心吧，他一定没事的。”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网络管理中心的那群人一定要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和我们作对？他们是坏人吗，为什么当初要让他们来负责航空城的网络信息管理？” “霜霜，你要明白一件事。世界上是不存在什么永久不变的东西的，也不存在什么事情是能一劳永逸。现在你觉得无法理喻的那群人，当初也都是怀抱着崇高理想为大家监察着网络。时间和环境会改变很多东西，如今的环境和当初不一样了，我们必须改变现在的网络环境。既是为了接下来的城市融合，也是为了如今发展到了这个阶段的航空城。” “我们很容易把与我们意见不同的人视作敌人，但他们并不能这么简单地视作敌人。他们维持的是航空城早期阶段的网络自由与正义，如今时代变了，他们才显得古板与无法理喻……” 陈并霜明显是听进去了一些的，但是很快就变得激动起来：“这次审判开始了！” 屏幕上，摄像机所呈现的审判所门口开始陆续有人入场。 最后，当冯不识也从场外走入审判位置的时候，这次审判的直播镜头改变，审判直播正式开始。 网络管理中心的审判者代表率先发难：“被审判者冯不识，你可知罪？” 冯不识看着镜头笑道：“我何罪之有？” 与此同时，在福利院中，孩子们和李日天也在关注着这次的审判。 “李昊叔叔，冯老师他是在被人责骂吗？” 李晓晖他们围在屏幕面前，脸色凝重。 小孩子对死亡的概念只是懵懵懂懂，加上当初李仁在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就一直在给孩子做心理准备。 李晓晖已经从父亲离世的巨大悲伤中走了出来。 李日天在开导李晓晖的过程中，也或多或少地给孩子说了一些当初情况的危急，李晓晖的生命是很重要的，所以冯不识才会毫不犹豫地去采取被人反对的行动，所以李仁才会为他牺牲。 李晓晖还没法完全明白行动与抉择，他只是感觉心里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情感在翻涌。他已经懵懵懂懂意识到，冯不识是为了他才会陷入到如此境地。 李日天耐心解释道：“冯老师他为了做到某件事，采取了一些违反法律的做法，所以现在得付出代价。” “李昊叔叔，他们为什么要让冯老师付出代价呢，冯老师不是在为我们做好事吗？他们为什么要惩罚做好事的人呢？冯老师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会被人这样惩罚的？” 李晓晖说道这里有些心情低落。冯不识是比较关心他的人，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关系陷入到这个境地的话，李晓晖有些良心不安。 李日天拍了拍李晓晖的肩膀：“冯老师确实是做了好事，但他的做事方式是不对的。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做事的方式不对，即使得到了好的结果也会带来坏的影响。冯老师做的好事造成了坏的影响，所以会被人惩罚，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应该尽量做一个好人，不要触犯法律法规。” “法律法规是什么？” “它是一种保障大多数人权益的东西，是我们每一个人对于航空城的承诺，承诺我们不伤害他人的利益，这是我们的城市和社会能很好地发展的保障。” “可它让冯老师这样的好人也被惩罚……” “好人做了好事，不一定会造成好的影响。而且法律法规并不是完美的，它的许多条款只能在某一段时期起到最好的作用。冯老师被惩罚，是因为他在直播中采取了暴力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他的这种行为可能会让许多人认为暴力是好的，冯老师行为造成的影响可能会比他带来的好的结果影响更大。” 李晓晖脸色纠结：“可我还是不明白……” 李日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释，只好说：“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时，在直播画面中，冯不识强调道：“我无罪。” 网络管理中心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冯不识的回应是这么理直气壮，愣了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你通过技术手段找到了用户在生活中的真实身份，侵犯了用户的网络自由权和隐私权！” 航空城的审判制度是个四不像。 幻想之战后，世界分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地方。航空城原本是在华夏大区的司法体系影响下。 可是这么多年来，有关于法律和审判的各种文艺作品通过互联网深刻地影响到了航空城的司法实践，最终变成了具有各方特色的四不像：移除了律师，由各方控告方派出代表作为审判者诘难被审判者。而被审判者实际上是综合了被告人以及律师的身份，他可以为自己辩护甚至反向诘问审判者。最终的结果由网络陪审团投票决定。 “我没有。我只是在路上逛街的时候偶然听到王霸天吹嘘自己通过网络文章造成了多么大的恶劣影响，当时联想到我的学生的情况，我就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下了重手……” 审判员当即反驳：“你撒谎！” 冯不识反问道：“审判员，您又为何如此笃定我撒谎？” “哼哼，那么你对于这些聊天记录又作何解释？” 网络管理中心的审判员在投影上放出冯不识的聊天记录，其中包括了王霸天的网络id以及现实住址等信息。 冯不识一眼就认出这是陈并霜和他的聊天记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并霜的个人信息是被隐藏的。 “噢，这是王霸天主动发给我的。” “你……你撒谎！” 审判员涨红了脸，他没想到冯不识这么不要脸，谎话张口就来。 从时间上看就很明显，聊天记录的时间在删帖之前很长时间，冯不识分明就是从这个神秘人这里得到了王霸天的真实身份信息，然后直接去了不幸小区。 “审判员，您说我撒谎，那您这一点有证据吗？您为什么不放出这个神秘人的身份信息呢？您是打算诬陷我吗？这个和我聊天的人，就是王霸天。” “你！” 审判员拍案而起，却不知如何发难。冯不识一口咬死这个和他聊天的人就是王霸天，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办法。 在网络管理中心截取到这部分聊天记录实属不易，他们当时发现这段信息似乎被人用极高强度加密过，短时间内最多也就还原出收信人是冯不识，而信息内容则是王霸天的现实住址等信息。 “你在胡搅蛮缠！” 冯不识的脸色冷了下来：“噢？我胡搅蛮缠？那我倒想问问审判员，这个聊天记录是伪造的吗？” “我们网络管理中心怎么可能会干这种龌龊事！” “那这个聊天记录又是从何而来的呢?我的手机可是一直在我自己身上。” 审判员当即反驳：“当然是我们……” 他刚说出口就感觉不对，一时却又没有想到如何改口。 “你们……呵，网络信息管理中心吗？为什么你们能知道我的信息聊天记录，噢，我知道了，因为你们是信息管理者呀——” 冯不识拉长了语调：“因为你们是网络信息管理中心，所以你们可以找到这部分信息，所以你们可以找到我们这些用户的任意信息，所以你们可以任意使用这部分信息。所以，你们甚至可以用我自己的聊天记录来控告我！这次只是我一个人的聊天记录，下次呢，是不是其他人的真实身份，现实住址？我这样的人知道信息，不行；网络信息管理中心随意侵犯网络自由，行！” 冯不识战术后仰：“什么叫真正的网络自由啊？” 审判员心里暗暗叫苦：“早知道就不来了！” 在网络管理信息中心内部也是分为很多派系的。黑客技术高超的人大多数是坚定的网络信息管制支持者，大多数坚持认为网络信息自由大于天的反倒是那些管理行政的人员居多。 审判员本来以为这次是个简单的差事，他只需要宣布被审判者的罪名，对方服软，网络信息管理中心的权威也就得到维护。 审判员不是什么嘴皮子见长的人，这次也只是想着能来收割些好处。 可谁知道碰到冯不识这么个难缠的主！ 心里悲愤交加，审判员拂袖离席！ 冯不识看着警卫处的审判员代表肖仁物，微笑着问：“干员先生，您对于我有什么疑问吗？” 第六十一章 衣冠冢 太阳当空照，冯不识和李日天正带着李晓晖朝着城外走去，他们身后跟着金教授和他的一堆学生们。 现在已经是那场古怪审判结束后的第三天了，冯不识的表现赢得了全体网民的认可，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无罪释放。 不过为了平衡网络管理中心方面的心理，最后的审判结果还是有处罚，处罚是轻飘飘的到网络言论监察中心打义工一个月，这也是张端正早就跟冯不识说过的。 处罚的内容究竟是什么倒不是很重要，最主要的是冯不识现在是带罪的身份，这一点对于网络管理中心的人来说很重要。以后他们可以揪着这一点做文章。 航空城的网络信息管制是一件大事，牵扯到多方利益，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冯不识的戴罪之身就是网络信息管理中心试图埋下的一颗雷。 但不管怎么说，事情还是按照张端正描绘的那样发展了。冯不识他们这群精英班的学生结束了在各所小学为期一个月的教师生涯，逐渐加入到网络言论监察中心。 冯不识和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身上有着罪名，所以他没法保留自己的教师身份。 当初事件过后，长福小学继续开着。 倒不是家长们心脏太大，而是孩子们不去学校也就无处可去。 冯不识去学校辞职的过程中，刚好遇到了带着李晓晖去城外见紫罗兰花田的李日天，出城门时身后又跟上了金教授。 几人默默地前进，很快也就到了李仁天天都来护理的紫罗兰花田。 现在田内已经没有完整的紫罗兰了，地面上散落着凋零的花瓣，花田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 “李昊叔叔，这就是老爸每天都来的花田吗？” 李晓晖默默走到了花田正中，看着周围凋零的花瓣，时不时地摸一摸、闻一闻。 李日天则看着不远处的茅草屋，好像好友随时会推开门笑着对他说“昊哥你今天怎么来了”。 冯不识看着花田中的花瓣，心里想到的是那天刚刚赶到长福小学门口不远处时从天边飞来的无数紫罗兰。 在他们身后，金教授拦住了就要走过去的几个学生。 “老师，怎么了？我们不去询问他们李仁是怎样在没有直播的情况下展现出超凡力量的吗？” “是记忆燃烧。不用去问了。” “可我们还不知道怎样才能燃烧记忆……” 金教授摇了摇头，最后朝着航空城的方向走去：“给那个孩子留一点能伤心的时间吧。以后再调查也不迟。” 茅草屋内，李晓晖看到儿时记忆中的拥挤陈设，看到李仁给他做过的一些木制小玩具，看到属于记忆中母亲的各种物品，心里无比冷静，像是看着陌生人的记忆。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涌出来。 “李昊叔叔，我能搬到这里来住吗？” 李日天听着李晓晖的声音闷闷的，心里也不好受，摇摇头道：“不行，这里晚上太危险了，城市里更安全一些。” “可是航空城里也有害死老爸的妖怪。” 李日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野外危险而城市更加安全，这一点是所有人都公认的，它是来自幻想之战结束后那段混乱时期的生存经验。 可是随着航空城的逐渐发展，居民们的齐心协力随着城市的增长停滞也渐渐分化，大家开始有了各种各样的想法。 有的人想挣更多的钱，有的人想要更高的地位，有的人想要有更强大的力量…… 资源匮乏的现实催生出人心底的欲望，欲望驱使着每一个人在这个名为航空城的共同体中挣扎着向上爬，竞争激烈时，即使是卑劣的手段也可以被原谅。 攻击和污蔑是大家在网上打招呼的正常方式，撒谎和假话是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最佳工具。 面对如今的航空城，李日天不敢再说城市里就一定比野外要安全多少，“歧”的出现，就是最好的佐证。 “大叔，那在当初航空城还没有这么大的时候，你们是怎么在野外生存下来的呢？” 冯不识的话勾起了李日天的回忆：“彼此信任，互相帮助。” 李日天知道自己不应该追忆往昔，记忆在脑海里是有滤镜加成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把现在和过去作对比：“现在城里的那些人，甚至都无法看着别人的眼睛面对面地说话，又怎么谈得上信任呢？唉……” 这时，李晓晖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跑到一个角落里翻找着。 李日天和冯不识跟过去，发现是一袋种子和锄头等种植工具。 李晓晖拿着种子和锄头，但没有马上行动，他在放着几个木制玩具的柜子上左看右看，最后挑出了三个，他带着这些东西出了门。 冯不识和李日天跟出门，发现李晓晖拿着这堆东西跑到了花田正中央，拿着锄头就吭哧吭哧开始挖起来。 “小李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晓晖停了下来喘口气，顺便回答李日天的问题：“李昊叔叔，我听别人收，人死了的话要埋起来。这样他死了之后就有地方可以呆着。可我老爸变成了光，我不知道怎么埋他。我只记得妈妈的名字，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埋她。这几个木雕，是老爸以前雕的，他说分别代表我们一家三口。” “我把它们埋在一起，也就相当于老爸和妈妈埋在一起，他们应该会开心的吧。他们应该很爱我，所以我打算把这个代表我的木雕也埋进去。还有一些花的种子，希望到时候能开出花来。” 李日天听了没有多说什么，找到了房间里的铁锹过来一起挖。 冯不识则在房间里找到了一块木板，他悄悄发动自己的异能，用手指在木板上灼烧留下“李仁”、“刘雪”这两个名字，最后在角落里补上了“李晓晖”。 三人挖好了坑，把木雕和花的种子分别埋进去，再插好了简单的墓碑。 “李昊叔叔，我能每天都来吗？” “不行，你还要上学。假期的时候我可以陪你过来。” “我以后一定会搬到这里来的！” “等你长大再说吧。” 临走之前，李日天让李晓晖对着这个简单的墓碑拜了三拜。 李晓晖照做之后问道：“为什么要这么拜三下呀？” “是为了让他们死后能过得更好。” 李晓晖闻言，赶忙又拜了几下。 冯不识拦住了他：“不是拜得越多越好的，三下就够了。拜三下，是愿他们成仙的意思。” 李晓晖楞了一下，转头分别向冯不识和李日天拜了三下。 “李昊叔叔，你以后肯定会成仙的！” “冯老师，你以后肯定也会成仙的！” 第六十二章 汪，这里没有什么异常啊 “告诉大家一个沉痛的消息，我们的群聊要解散了。” 当冯不识这一天走着去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的时候，突然发现手机上的群聊里跳出这么个消息。 他是随身带着从黑主播身上缴获的那部手机的，方便时刻接收结社那群人的最新行动讯息。 可是群主突然说要解散群聊，这是什么情况？ 未有澜：“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和大家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时光，也做成了一些事。但是总的来说，失败的多，成功的少。经过我的缜密思考，我觉得是我们的专业度不够的原因。” “大家知道，我们这个群聊讲究的是一个随心所欲，所以对于各位群员的身份信息什么的，也没有过多地限制，有梦你就来。” “但是现在不行了。不久我们将会进行一系列的大动作，我们需要能信得过的人。普通的变态和恶人不能留在我们中间。我们需要组建更加专业的团队，只容纳有才能的人。” 守护世界上最好的穿宝宝：“待遇怎么说。” 未有澜：“结社正式成员待遇。” 守护世界上最坏的穿宝宝：“怎么加入？” 未有澜：“一周之后，我会发布一项任务，到时候根据各位的贡献值来确定最终的奖励。” 守护世界上不好不坏的穿宝宝：“任务细节？” 未有澜：“到时候大家就知道了。这次的任务也将是一次筛选，落选的人就当好一个普普通通的恶人和变态吧。” 冯不识看着聊天记录，心里感觉不妙，将这次事件告诉给了孙留君。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孙留君回复的速度很快。 “一周之后？他们可真会挑日子……” “一周之后有什么特殊的吗？” 孙留君解释道：“再过十来天左右，是航空城的特色节日‘小黑节’。小黑你知道吧？那个守护神。” “我知道。” 冯不识不久前从李日天的口中的得知了小黑的来历，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谁能想到，一条狗会是航空城守护神的原型呢？小冯，你现在去了网络言论监察中心对吧？” “今天正式报到。” “你们要密切注意这一段时间的网络言论风向。那群人要搞事，肯定从现在开始就在行动了。” “我们能想办法查探到那群人的信息吗？把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网络管理中心不允许啊……那群家伙已经脱离现实太久了，整天就只会想着什么自由乐园。要我说，早该把这个机构取缔了，整天正事不干，净添堵……” 冯不识结束聊天之后，走进了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的大门。 他上次跟着张端正来过一次，这个地方坐落在老城区，是拿一所学校的旧址改的。 办公室的大门都是绿漆铁门，一推开就嘎吱作响。 冯不识推门进去，看到的是几个工作人员在快速地浏览各种主流的社交平台、信息中心。 “涛哥，我今天来报道。” “你是……噢，上次张老师带过来的。报道的事情不急，现在刚好有个事要出外勤，你跟我一趟吧。我们先去车库提车” 涛哥全名张涛，是今年的毕业生，身体矮壮，但为人亲和，能和精英班这群人打成一片。 “六叔，我们出外勤，来提两辆车。” “是小张啊，旁边这个小家伙是……” 被称为六叔的人正在用手机下象棋，看到冯不识不由得问了一句。 “新来的精英班孩子，小冯，冯不识。张端正老师上次带过来的。” 六叔听到张老师的名字之后点了点头，指向车库角落：“那两辆是新买的，你们骑那个去吧，速度快。” 张涛带着冯不识找到角落两辆单人自行车，不满道：“张叔，这真是最新的车吗？这不是女式自行车吗，还带着菜篮子呢。” 没错，六叔所说的角落里的新车，是两辆连漆都有些磨损的女式自行车。这种车广泛地存在于幻想之战前，华夏大区发展水平还不那么高的时候，大部分人的出行方式都是自行车，主要是省钱。至于后来电动车取代自行车，而单纯的骑行又变成一项消遣和理想追求，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六叔笑了，他指指张涛手下的自行车：“你骑上去，唱点欢快的歌，溜两圈？ “这辆车有幻想科技？” 张涛有些惊喜。 幻想科技是人类对于注意力的开发新尝试。 在和幻想怪物的对战过程中，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幻想残留物的存在。 幻想残留物来自被消灭的怪物，往往残留着原先幻想怪物的某种特质。比如说冯不识不久之前得到的机械键盘，可以像键盘怪一样在直播间火力全开，通过弹幕控制直播间节奏。 但是幻想残留物随机性太强，不可控，又是消耗品。一些充满好奇心的人开始摸索起类似幻想残留物的存在逻辑，试图控制这个过程。 最近几年，人类发展出一条和幻想之战前完全不同的科技路线，幻想科技。 幻想科技通过对观众注意力的应用，通过直播等方式在物品上附加某些能力，是人造的幻想残留物。 虽然能力的效果更差，持续时间也短，要消耗大量的注意力……但不管怎么说，至少是从不可控走向了可控，人类拥有了一套可复制的开发超凡力量的路径。 不过目前为止，幻想科技产物要消耗的各种资源还是海量的，它们往往是昂贵的代名词。 张涛翻身上车，边骑边扯开了破锣嗓子：“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喔噢……” 霎时间，粉红色的女式单车四周激发粉红光芒，一闪一闪，行车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地提高。 “可以啊六叔！我们经费下来啦？” 六叔笑而不语，指着冯不识：“小冯啊，试试你那辆。” 冯不识按照经验，唱出了他能记得的最正能量的歌：“我，真的不错，我，真的很不错……” 这首歌陪伴他度过了第一次的险境，在赵若星的游乐园梦境中让冯不识撑住了很长时间。 “飞了……飞了……飞起来了！” 张涛张大嘴巴，看着冯不识一边唱着歌，一边骑车，蓝色的单车身旁隐约出现蓝色的光翼舞动。 冯不识一边唱着歌，一边骑着车，整个人腾空半米高。 “六叔，你这分得可不太厚道啊！” 六叔也很惊讶，但为了维持长辈的尊严，只好板着脸说：“小张啊，看来你对我的划分有意见啊。” 想到车库管理人六叔的小心眼，张涛语气一滞，笑着说：“哪能呢……” 在送冯不识和张涛出门前，六叔仔细叮嘱道：“你们要妥善使用这些车啊，里面的注意力能量用不了几次。” 冯不识和张涛骑着车，朝最近网络上最热烈的狗头人话题发生地赶去。 这是最近社交网络上最火的“狗头人事件”。 一开始，是韭浪微波的某个用户发帖说自己在某天上班的时候发现公交车上有个人长着滑稽狗头，穿着正装西服，带着公文包，自己在看那个狗头人的时候，狗头人还朝着她笑了一下。 后来，在不知乎、千度贴吧等各种信息传播平台，开始有更多人提到自己遇到了狗头人。 日期不同，但大体上有几个共同点。 早晚公交车，正装西服，公文包。 是一个标准的社畜狗头人。 张涛现在带冯不识骑车赶过去的，就是狗头人目击事件发生最多的十九路公交车站台。 远远的，两人就看到有一个长着二哈头的人，安静地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皱着眉，一脸严肃地看手机。 当冯不识和张涛两人推着女式单车走到狗头人身边停下的时候，那人抬起头：“二位，有什么事吗？” “你没发现这附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二哈低头思考了两三秒，认真地说：“汪，这里没什么异常啊。” 第六十三章 福报大厦 “呃……这位先生，您贵姓？” “免贵姓古，我叫古单。” 张涛决定从基本信息开始搜集。 “孤单先生，您真的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吗？” 古单生气地说：“我叫古单，不是孤单。我看最怪异的就是你们两个人，都这个年头了竟然还有男人骑粉红色的女式单车！” “古单先生，您不要生气。您有没有发现自己和周围人不一样的地方，比如说身上的毛发异常旺盛？” 冯不识小心措辞。 这一点在网络言论监管中心的初级培训里提到了，当发现异常情况时，尽量不要引起情况的恶化。 网络言论监管中心是主播工会的补充，工会主播负责征战野外的怪异，为航空城开辟生存空间。网络言论监管中心则主要是负责城市内的异常现象、都市传说等等，尽可能地消灭，如果无法有效消灭的话，最基础的要求就是不要把情况恶化。 所以，冯不识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这个古单除了长了个二哈狗头之外和正常人几乎没有区别。但不管怎么说这就是个异常情况，小心言辞总没错。 “毛发旺盛……确实——但我不买脱毛膏或者刮胡刀！我不相信你们这些街头推销的，我只买正规商店的产品。” 这个时候，古单的狗头上展现出了二哈的不耐烦，他挥一挥手：“我不买东西，没有需求，更主要的是我穷。别来烦我，我要去上班了。” 这个时候，十九号公交姗姗来迟。 车上人半满，冯不识和张涛对视一眼。 “涛哥我们就这样放走他吗？” “等一下我联系总部……可恶，没信号了！” 冯不识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就连他的也没信号了。 “不应该啊，这不是在城里吗？” 冯不识眼尖，发现公交车上靠窗玩手机的那些人手机信号仍然满格。 “涛哥，车上乘客的手机信号还是满格的。” 张涛叹了口气：“网络管理中心那群人还是对我们下手了。他们定向屏蔽了我们中心的信号。” 冯不识不解：“他们这么做符合规范吗？” “我……” 这时，司机看着冯不识站在车门上不上不下，张涛又在犹犹豫豫，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们两个到底上不上车，我要发车了！” “涛哥，我来跟着他吧。目前来看古单这个事件没有危害。” “好吧，你自己小心。” 张涛点了点头，两辆搭载了幻想科技的单车需要有人送回去，这次撞见狗头人机会也很难得，下次不一定有这么好运。 “滴滴……” 司机按着喇叭发车了。 冯不识观察车厢，发现古单此时正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他的身旁刚好还有一个位置，于是径直走过去坐下。 “你可真够执着的。不过我心意已决，不买三无产品就是不买。我不想到时候又得去医院花一大笔钱看病。” “不用担心，我不是推销的。” 古单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那你们是星探吗？唉，你们来晚了，要是早个几年发现我的话也还好。现在都是直播的时代了，我也人老色衰。” “我们也不是星探。” “那你跟着我干嘛？我不信你刚好给我一班公交车。” “你现在遇到了问题。” 见到古单不信，冯不识拿出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你在屏幕里看到了什么？” “一条帅气的狗。你这个变脸软件挺逼真的阿，在哪下的？” “我没开变脸软件，屏幕里的就是你。” 古单哈哈一笑：“这种小伎俩可骗不了我。” “下一站，福报大厦。要下车的乘客请到后门等待下车。” 古单听到报站，起身向后门走去。 见到冯不识跟过来，他皱眉道：“小兄弟，你跟着我没啥用啊。我也不是什么有钱人。” “古大哥，我没骗你。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你照镜子的时候没有发现过吗？” “说起来我倒是很久没照镜子了……不够你这个玩笑开太多次就不好笑了，你这样以后可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女朋友没有发现过你的异常吗？” 二哈翻了翻白眼：“你看我像是有女朋友的人吗？” 这时车门打开，古单下车走进了福报大厦，冯不识则是没有员工通行证而被拦在了门外。 现在是早上九点，直接回去太早了，伺机跑到大厦里面也没法。 冯不识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信号已经恢复，于是给张涛拨过去。 “涛哥，古单进了福报大厦，他好像是里面的员工。” “福报大厦……我好像有点印象，是福报集团建的。福报集团那么多人，没人觉得他顶着个狗头走进去很不对吗?” “我去问过保安，结果他们说只认工作证不认人……没见过什么狗头人。” “那你先回来吧，我们再商量商量怎么办……” “等等，我知道怎么进去了。我先进他们大厦看看。” 冯不识手中火星迸发，悄然发动了火拳状态，身体素质调整至巅峰。他以极快的速度从一个人身边闪过，勾走了那人手里甩起来的工作证。 冯不识没仔细看，拿着工作证就到了卡口。 保安结果冯不识手里的工作证，对着仪器扫了扫。 “你叫赵东来？” “是的。” “职务是前台，对吗？” “没错。” 保安再仔细打量了冯不识一眼：“性别是女，对吗？” 冯不识沉默了。 刚才没仔细看，只是看到了短发的人在挥舞着工作证就冲了过去。 见到冯不识沉默，保安误以为自己的言辞伤人，急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的信息没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没看清，您请进。” 自动关卡打开，冯不识沉默着走了进去，冯不识听到身后保安明显松了口气。 现在正是早餐时间，通过关卡的人流大半都被分到了一楼的食堂。 食堂的取餐窗口前排起了长队，古单也在排队人群之中，他一边排着队，一边像许多人一样刷着手机。 冯不识远远地看着，一个人顶着二哈头在玩手机，周围的人来来往往对此丝毫没有感到诧异。 这么多人都有问题吗……看来这个公司问题很大。 冯不识在远处看到古单取完餐在角落坐好之后，又坐到了他的对面。 “古大哥，我现在知道不是你的问题了。” 古单正要喝下第一口粥，看到冯不识坐在他对面，于是停了下来。 “原来你也是福报集团的。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有问题，就算这么多年没有去体检了，我的身体也是棒棒哒！” “是这整个公司，都有问题。” 古单吃在嘴里的菜包，突然就不香了。 第六十四章 我爱九九六! “胡说八道！” 古单压低声音悄悄说：“我们福报大厦怎么可能有问题，我们能在这里打工就是最大的福报了！你怎么敢怀疑公司？” “这种胡话以后不要说了，你现在说的我就当没听过。就算你说我是狗也不能说集团的不是啊……好了好了，吃完了就回去上班吧。” 古单两三口就吃完了手上的菜包，放好餐具朝着上班的电梯走去。 冯不识紧跟其后：“古大哥，你真的要仔细考虑一下……” “别逗了，我要真是狗头，身边的人能不发现嘛。”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打卡的关卡处，古单要到楼上去上班。 调查不到太多相关信息，冯不识打算离开。 “……怎么可能！我才是赵东来啊。” “你没有员工证明，你就不是赵东来。” 这个时候，冯不识听到了打卡处传来的争吵声，参战双方是一个留着短发中性打扮的女人和不再唯唯诺诺的保安小哥。 “这个卡，不是我打的！” 一开始冯不识沉默时连忙道歉的保安这个时候底气十足：“我知道不是你打的，是赵东来打的嘛！” “我才是赵东来！” “你怎么证明？” “这是我的身份证。” 保安接过赵东来的身份证，点了点头还回去：“就算这个身份证能证明你叫赵东来，但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在我们集团上班的赵东来？” “那我还要怎么证明？” “请出示您的员工证。” “我说过了，我的员工证掉了。” “那你就去补办呀。” “我不进入大厦怎么补办员工证？” “进入大厦需要出示员工证。” “我说过了，我的员工证掉了，需要补办。” “那你就去补办啊。” “补办需要到大厦的二十层。” “那你得出示员工证我才能让你进入大厦……” 赵东来和保安陷入了无止境的套娃之中，冯不识打算先把工作证还给赵东来。 古单态度是非暴力不合作，这里暂时调查不出太多线索。 这也是冯不识第一次参与线索调查的外勤，当事人身上陷入了僵局，冯不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破局，再加上手机信号失灵时不灵，他打算回到网络言论检查中心再从长计议。 这个时候，大厦入口处隐隐传来一阵骚乱，赵东来和保安之间的争论也被打断。 “赵听风！赵听风！” “是赵听风！” “真的是他！” 就连刚刚走进电梯的古单也重新跑出了电梯凑热闹，喃喃道：“竟然真的是赵听风，第一次见到活人……” 那人穿着整洁的西装，头上打着摩斯，脚底踩着蹭亮的皮鞋，脸上挂着露八齿的标准微笑，时不时地跟路过的人打招呼。 古单感叹道：“不愧是写出了《他也许能做英雄》这篇文章的人，就连上班的气势都这么足。难怪老板说他是福报之光，有时候我看着自惭形秽，都会忍不住想要跪拜他——” “扑通！” 这个时候，冯不识的双膝莫名一软，五体投地，随后“我倒霉了”的感受才姗姗来迟。 古单被冯不识吓了一跳：“女生喜欢赵听风，我能理解，毕竟人家班上的也好，天天九九六甚至零零七，几乎每一年都是最佳员工。但是你这个五体投地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人家毕竟写出了《他也许能做英雄》这篇文章啊。”冯不识扶着膝盖站起，看到赵听风走进了东侧的电梯，忙挤了进去。 一转头，发现古单在旁边。 古单看到冯不识盯着他，忙举起双手：“赵东来女士，我啥也没干啊，我不是变态。” 冯不识小声地说：“我不是赵东来。你看不出工作证的照片和我不一样吗？” “你有赵东来的工作证，你就是赵东来。” 冯不识深感怪异，没有再说话。 这个福报公司全公司上下都弥漫着一股古怪的气息，所有人似乎都是只认工作证不认人。古单顶着狗头来上班也好，冯不识被认作是名为赵东来的女性也好，似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异常。 但冯不识一时冲动追进来不是为了调查工作证的怪异，更主要的是为了这个赵听风。 这个赵听风不是一般人，他在冯不识获得霉神称号之后大肆宣传，霉神称号和冯不识的绑定他功不可没。其中最主要的工具，就是他写的那篇《他也许能做英雄》 那篇文章发在网络媒体带节奏被封号之后不久，文章假设了一个无名无姓的英雄之子，从小到大都倒霉透顶。文章的主体内容基本都在叙述这个英雄之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有多惨有多惨，因为他的父母也都是英雄。 文章全篇没有指名道姓，但看过当年那场直播的人都知道，这篇文章写的就是冯不识，当时还处于婴孩状态的冯不识。 它收割了流量，冯不识则在以这篇文章为代表的各种跟风带节奏的网络文字之中，彻底成为了“倒霉”的生动演绎。 “从小到大，那位英雄之子活着的时候，一直很倒霉。” 这是那篇文章的结尾，特别强调了“在他活着的时候”。 看过文章的人很容易联想到，这个孩子最终会因为过于倒霉而死掉。 冯不识正在渐渐受到这一点的威胁。 当初冯不识第一次遇到王拉吉所化的鸡人袭击之后，意识到自己身上所受到的“世界无意识的恶意”。他翻遍了自当年那场全民电视直播之后所有有关英雄之子、倒霉等关键词的文章，对于这篇署名赵听风的《他也许能做英雄》印象深刻。 当时未曾想过能真的找到作者本人，他只想着成为影响力更大的主播或是拥有更强大的超凡力量，硬撑过这些越来越严峻的倒霉时刻。 电梯在二十一层打开，人群鱼贯而出。 惊奇的是，古单和赵听风是一个方向。 古单顶着个狗头，丝毫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众人走进二十一层东侧的办公室，赵听风则走进了办公室中中间单独划出的一大块办公室。 所有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头挺胸，姿势端正，犹如刚入学的小学生一般认真。 与此同时，所有人等待十几秒的开机之后，快速地打起了键盘，办公室响起了键盘此起彼伏的声音。 冯不识看到古单身旁还有空的工位和电脑，就近坐了下去，盯着赵听风的小办公室。 他伺机在对方离开的时候潜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资料。 最主要的是，要弄清楚他当年为什么要针对还在婴儿时期的冯不识。 这一等，就从早上的九点半，等到了晚上九点半。 除了冯不识以外的众人像是没有新陈代谢一般，钉在座位上一动不动。那个小办公室的门也没有打开过。 冯不识忍不住小声问古单：“你在座位上坐了十个小时了，你不累吗？” “修福报，怎么会累呢？我还要感谢集团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能工作，工作就是福报呀。” “已经晚上十点了，你不下班吗？” “领导还没走，不敢走。” 这个时候，赵听风的小办公室里传来了刺耳的闹铃声。 铃声响过一两分钟之后，小办公室的门才打开，赵听风擦着口水睡眼朦胧地走向电梯。 赵听风打着哈欠：“啊——大家辛苦了，下班吧。” 所有人异口同声：“我爱九九六！” 等到赵听风坐着电梯下去了，所有人才迅速行动起来，排队坐电梯下去。 冯不识跟着古单同一班电梯，出门的时候看到赵东升还在跟保安争论员工证的问题，顺手把员工证丢到了赵东升的手上勾住。 “……我没有员工证怎么进去！” “没有员工证就去补办啊！” “不进去怎么补办！” “你不出示员工证我怎么能让你进去！” “好，我出示员工证！诶……员工证怎么在我手上？” 赵东升迷迷糊糊地刷卡过关，在夜晚十点多的时候走进了电梯。 而这个时候，冯不识已经跟着古单快要走出大厦。 “我爱九九六我爱九九六我爱九九六……” 一路上，冯不识都听到古单在嘀咕着这句话，等走到十九路公交站台之后，古单像是获得了勇气，开始破口大骂。 “狗公司，把人当狗一样用，员工不是人啊，老板天天上班睡觉，员工到点走了还扣工资……” 古单骂骂咧咧地上了十九路公交车，车上没几个人，因此对于他的龇牙咧嘴也没有太过惊奇。 虽说冯不识一整天在工位上啥也没干，但光是坐着十二个小时也非常累，他只想着赶紧回家躺下。 这个时候，冯不识看到古单的手蜷成了爪子的形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冯不识发现古单手上的毛发变得旺盛了许多。 “古大哥，你的手好像在变！” 第六十五章 人模狗样 古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后把两只手都收了起来，勉强笑道：“别乱说，哪里在变成狗爪。” 冯不识坚持自己的观点：“我看得很清楚，你的手在变成爪子。” “我没有。” “别骗自己了，你也看清楚了对吧。” 古单看了一眼窗外，眼神迷茫。 “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 冯不识无名火起，他一把抓住古单蜷缩起来的手：“你看看，会怎么样。今天你的手变成了爪子，明天呢，是不是变得更象狗一点。最后你真的变成了一条狗呢？” 冯不识很生气。 这个愤怒不是针对古单，更多的是针对自己。 准确地说，是间接导致了“歧”的出现，间接导致了李仁的牺牲，间接导致了李晓晖成为孤儿的自己。 冯不识拥有成年人的灵魂，他想得很清楚，这件事实际上和自己关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网络乱民散布的谣言只是诱因，根本矛盾是航空城已经无法容纳日渐增加的人口，而这一点导致了航空城的原住民和幻想难民们之间的矛盾。 再往前推一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人类生活的土地被幻想召唤出来的恐怖怪物抢占，只能蜷缩在一小片地方苟延残喘。 但想的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想通又是另一回事。 李仁的死，和冯不识暴力删帖引发的报复性谣言有很大关系，这一点，冯不识也很清楚。 他也无意识地变得更加注重这方面，希望不要再有李仁的悲剧发生，至少不要是自己引起的。 因此，当他听到古单这样的回答，很难不生气。 “变成狗又怎么样！” 古单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势，试图挣脱冯不识的束缚，结果还是尴尬地发现，他一个成年人挣脱不开这个年轻人的压制。 古单拽了拽自己的手，发现拽不回来，只能看着它像是爪子一样蜷缩着五指。 “变成狗之后，你就是狗，而狗不再是你了。你明白吗，你变成狗之后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古单这个人了！你和死了没有区别，你明不明白！” 古单似乎是被“死”吓到了，许久没有说话。 冯不识看着古单，也没有再说话。 他不明白，古单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现在很明显了，他发生这个狗头人异变的原因就是在福报集团的工作。 工作时间越长，变异的程度也就越深。今天只是手开始蜷缩起来，那明天呢，以后呢。 真真正正地变成了一条狗怎么办？ 甚至，在这个工作环境之下，古单就算变成了狗也是单身的。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熟。” 冯不识深吸了口气，拿出了网络言论监察中心发配的证件。 “你不是福报集团的员工？” “我是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的工作人员。是最近监察到相关的网络言论才发现你的这种现象。你的狗头形象给很多人造成了恐慌……” 古单的狗头惶恐：“我……我没有犯过法啊！我每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我没伤害过别人！你们不能伤害我！” “我不会伤害你。告知身份是我们工作章程中的一环，主要是为了缓解目标的紧张反抗情绪，目前来看我倒起了反作用。我们需要消除你的异常情况，但不会伤害你。” “我……我知道了。以后出门的时候我会包裹严实不让别人看到我的头……” 冯不识叹了口气：“你不能为自己想想吗？再这么下去，你可是真的会变成一条狗，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你就这么不想活？” “可是我得赚钱，我得出人头地……我一直跟我妈说我在大公司工作，她也一直很高兴。我要是离开福报集团，我该去干什么呢……其它工作赚的钱不够多，我们家还欠着别人钱呢，欠的钱总得还呀……我再待一会儿，再待一段时间，等我赚够了钱我就走，到时候把我妈接到城里来……” “领导，我再做一会儿，再做一段时间没有关系的吧？” “再过一段时间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冯不识想到的是前段时间遭遇的鸡人王拉吉，他用机械键盘将它催化成了妖魔。 由于这次经历，冯不识对于妖魔的形成变异等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人的变异不是像调开关一样瞬间完成，它是一个过程，在你不知不觉之中起作用。它并不存在一个什么明显的分支节点，能让你明显意识到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最大的可能性是你一直不走，结果变成了真正的野兽而不自知。” “那我再做一天，再做一天没关系的吧。明天，明天我就能领工资了，领了工资我就走！” “假如你明天就变成了真正的野兽呢？” 古单赔笑道：“不会的，不会的……” 古单自从知道了冯不识的真实身份之后就莫名有些敬畏，即使冯不识目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的实习生。 “不行，你必须……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冯不识本想强制要求古单不再去福报集团上班，可他又想到了李仁的死亡。 那天从李仁开垦的花田之中回家的过程中，冯不识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自己在一开始处理帖子的问题上采取不一样的方式，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至少，不会让自己的学生失去父亲。 暴力的手段导致了暴力的结局。 李仁事件之后，冯不识开始更多地思考，一件事除了暴力的手段之外还能不能有更好的解法。 这个幻想的世界涉及人心，而人心是最复杂的一个东西。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古单因为莫名的原因朝着没必要道谢的人道谢，这让冯不识有些烦躁。 “古大哥，我不是什么领导，也就是普通的员工。” 一个人因为能跳火坑而感谢不阻拦他的人……这怎么想怎么气不顺。 怎么会有人不怕死呢？ 冯不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一直困扰着他的一个问题就是前身背负着的那些无名恶意。 那些恶意导致的倒霉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那些无心的恶意在逐渐改造冯不识。 他们认为冯不识这么艰难地长大，应该会是倒霉难过没朋友心情阴郁吧? 他者的凝视总是窥探着最坏的结局。他们对于厄运的想象正在逐渐压迫着冯不识。 不改变，就会死。这不是玩笑，而是他逐渐意识到的一个事实。 如果他不想在某天心情阴郁地在潮湿的地下室悲惨死去，就必须改变，扭转大部分人对他的刻板印象，或者至少要有能对抗这些负面效果的力量。 这两点都是他在做的。通过直播获取更多超凡力量，通过和陈并霜合作成为精英班学员，通过这三次试炼，搭上官方力量获取更多的关注。 为了活下去，他一直在积极行动。冯不识是无法理解现在的古单的。 听到冯不识说自己不是领导，古单明显松了口气。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冯不识。” “既然你不是领导，我就托大称呼你小弟吧。” 古单说：“我知道你是好意，我能感觉出来，我从小就有这个天赋。” “我知道这个福报集团嘴上说着福报，实际上是不把员工当人看的……但是，这个工作能挣钱阿。这是我现在能找到的工资最高的选择了。” “我跟你说过，我家里还欠着钱，现在只有一个老母亲，那些债主每天都想着怎么让她还钱。这件事她没跟我说过，但我知道。多做一些，多赚一些，多还一些。这样，我也能早点让母亲到城里来。她老说没还完钱不能离开。” “冯小弟，你说，我能走吗？不能走啊……就算是变成狗又怎么样呢，至少得还完债呀。” 冯不识低头无言。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古单一看来电人，有些手忙脚乱，最后才用已经有些变形的手接起了电话。 “诶，妈，你这么晚还没睡啊……” “诶，诶……什么，你后天要来！” “没事没事，没问题……好的，妈，你也早点休息啊……” 古单挂断电话，呆呆地看着冯不识：“冯小弟，你能帮帮我吗？” “我明天就辞职，马上就辞职，你能帮我吗，把我变回正常人。” “我不想让我妈看着我人模狗样……” 第六十六章 我想网恋 在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的办公室中，正在加班的张涛瞪着眼睛看着古单的狗头。 “涛哥，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看到古单充满希望的眼神，张涛也有些为难：“哎呀这个情况有点复杂。以往我们在网络上监察到的那些言论，大多散布的是更具有破坏性的都市传说，诸如杀人的鬼怪之类的。我们要做的也只是破除这个都市传说散播的途径或者破坏那个鬼怪产生的土壤就行。可是你这个……你自己就成了都市传说啊……” “按照我们的行事章程，我们需要拆解你身上的属于狗的概念，狗的定义，狗的这个观念的来源等等……之后才好对症下药。” “而现在为难的点，就在这里。根据你刚才的描述，自从入城之后你就一直是福报集团的员工，直到今天小冯找到了你才发现自己渐渐朝着一条狗的方向变形。那么毫无疑问，让你渐渐变成狗的环境，就是福报集团。我们没法直接毁掉福报集团，或者说，我们没法在一天之内毁掉福报集团。” “那么只能从其它地方入手，我们需要对你有更多了解。” 古单正襟危坐：“领导你问吧。” 张涛把机会让给了冯不识：“小冯你来，算是锻炼一下。” 网络言论监察中心对于外勤人员有统一的培训，冯不识培训的程度并不算高，所以在和古单接触的这一天里没有很好地问到这些问题。现在刚好让他巩固一下流程。 “古大哥，你对于狗有什么感觉或是印象？说出你的感受就行，什么感受都可以。” 冯不识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那么多人在福报集团的无聊工作环境下，只有古单一个人在渐渐变成一条狗，所以先从古单的方向突破比较好。 古单说道：“以前的时候，我认为狗是很可爱的，可以保家护院，狗很顾家。可是年龄越大，越觉得可怜。狗没有尊严，每天要干很多的活，摇尾乞怜，只为了能多分到一些吃的。狗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主人，可是主人在饿了的时候还会杀狗吃肉。狗对于自己而言是没有价值的，它永远都是因为主人才能存在。” 冯不识记下了一些关键词。 “尊严、价值、自信心……” 张涛看了一眼冯不识记下的关键词，对着古单说道：“从你的描述中我们能提炼出这些渴望。那么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就要围绕满足这些渴望来规划。” 古单很奇怪：“满足这些渴望？我的这些渴望和变不变回人形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人压抑太久了会变态？” “没听过。” 张涛点了点头：“现在你听过了。在幻想之战之前，人们从未见识过精神和思想的力量。过往的变态这个词往往指的是精神上的，但是如今，幻想能够影响到现实，它也拥有了更多生理上的意思。” “就像是昆虫的变态发育过程一样，人们对于自己过度的压抑积累下来的负面能量，会把人渐渐催化成为别的什么东西。你现在是朝着一条狗转变，我在几年前还听说这样一个例子，有个小伙子直接变成了车间上的齿轮。” “我知道，是福报集团下属的子公司。出了这件事之后，那个车间就被封停了。” “对，你看，现在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各种疯狂的事情都能发生。” 冯不识补充道：“我们要做的，就是逆推这个将你变态的过程，让你朝着人的方向改变。” 张涛问道：“所以，小冯你打算怎么做？” 冯不识知道这是张涛在考教他。 中心的培训说到底还是让员工们掌握一些基本的流程和技能，但是在实际处理事件的时候，还是得靠外勤人员的随机应变的。 在这个想象力充满力量的时代，自然也应该靠想象力解决问题。 冯不识道：“为了严谨一些，我再确认一边，古大哥你没有女朋友对吧？” 古单弱弱地说：“没有。在福报集团里每天工作的时间很长，到家洗漱一下就得睡下了，没时间交女朋友。” “果然。你听过单身狗这个词吗？” “说的可不就是我嘛。” 冯不识点头：“没错。单身狗这个词原本是许多网民对自己情感状态的调侃，在这里‘狗’这个概念是取负面的形象，破除这个概念对于你恢复人形应该会有帮助。” 冯不识说的是应该，这是正常的。在这样的世界里，确定性是很弱的。对于古单这样的状况，也只能是慢慢摸索，慢慢尝试，没法保证策略百分百奏效。 “我打算，让你网恋。” 古单的二哈脸变得羞涩：“这……这该怎么做。” 冯不识搬来工位上的电脑，给古单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现在是晚上，时间很适合。大部分人都在晚上莫名躁动，这个时候和别人网恋成功率高一些。” “我们先筛选添加一些女网友，和她们聊天增进感情。” 这几步冯不识代为操作，他凭借自己有意识训练出来的手速，在五分钟内筛选添加了两百多个女网友的账号，最后通过的只有十几个。 古单犯难：“这么多……一个一个聊的话得聊多久啊……” “一个一个确实太慢，所以我们一次聊五个。” “这……这……这……这使不得啊。感情怎么能这么草率呢，怎么可以脚踏五艘船！” 张涛来了兴趣：“你不用想得太复杂的。你想想看，买东西的时候还要货比三家对不对？那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关系到你自己的感情，难道不应该更慎重一些吗？我看货比五家很正常啊。” “可是我干不来……太多人了……” 冯不识安慰道：“古大哥，网络世界谁又把谁当真呢？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话，我们还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啊。” 张涛点点头：“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素有网恋教父之称。” 冯不识点头：“我也差不多，认识我的人都称我为网恋小王子。” 古单感动道：“谢谢你们，那你们女朋友到时候该怪你们了……” “放心吧，我没有女朋友。” “我还是高中生，不能谈恋爱的。” 张涛看到古单有些不信任的眼神，解释道：“虽然我们没有谈过恋爱，但言情小说总是读过一些的。而且我们没有恋爱的束缚，考虑事情也会更加理性客观，不会被冲动干扰判断。” 冯不识补充道：“我们需要持续观察评估这个策略的效果。这类事件涉及到人的心理，各种作用因素就会很复杂，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好吧。” 古单无奈答应，没办法，冯不识和张涛都已经搬好凳子坐到旁边了。 一场三个人的网恋，即将开始。 “在吗？” 古单给五个人都发了这句话，满怀期待地等着回复。 三分钟过去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 没人回。 古单朝两人求助：“怎么办？” 张涛轻笑一声：“你的这个开场白太古典了，这种打招呼方式在幻想之战前就已经被淘汰了，更别提现在的年轻人。你按我说的来发。” “你是gg，还是mm？” “gg。” 两个人回复之后就没了下文，另外三个人的头像也很快暗下来。 张涛深受打击：“为什么没人回！” 全村的希望落在了冯不识身上。 “小姐姐你好!” 张涛摸着下巴点点头：“装年轻……不错的策略，以后我也这么干。” 冯不识的开场白立竿见影，新一轮的五个人有四个人立马回复，还有一个人是稍微延迟了一些回复。 “小哥哥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呀？” 古单一字一句地敲着键盘：“我想网恋。” “等等，停一下。” 这个时候，冯不识感觉到了不对劲。 让古单去网恋的策略没错，他也正在为此努力。 但问题是，冯不识和张涛为什么会凑上来。 这很不正常，按照两人的性格，即使都是单身也不至于现在坐到别人身边跟着一起网恋。 张涛还不好说，至少冯不识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性格偏向阴郁。虽说经历一系列事件之后察觉到了世界的恶意，为此而逐渐激发了求生的意念，开始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积极心理。 但至少现在不应该如此热衷微观别人的网恋过程。 现在的冯不识处于一种割裂状态，身上满布着一股莫名的热情，另一方面又在冷眼旁观者自己的古怪举动。 冯不识站起身，把张涛叫到了办公室外面，这种感觉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涛哥，你有没有感觉到古怪的地方？我们为什么突然对网恋这件事这么热衷？” 走出办公室之后，张涛也变得清醒了一些。专业的素养让他很快察觉到了问题所在：“是古单！他身上的单身狗概念影响了我们！” 冯不识点点头。 张涛脸色变得严峻起来：“那问题就没这么简单了。原本以为古单只是简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异常，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影响他人。现在只是无害的单身狗概念，如果是更消极一些的东西……甚至说，古单这个朝着狗转变的状态也能传染呢？我们必须妥善解决他的异变。” 突然，冯不识感到自己身上对于网恋的向往变弱了。这个时候，办公室里传来了古单的呼唤：“冯小弟，张领导，办公室的网是不是断啦？” “不会吧，才这么一点时间……” 冯不识感觉古单的声音多了一分生气，心里有个猜测，赶紧走到了古单身旁：“怎么啦？” 古单的声音里也带着一点甜蜜：“我好像网恋了，可是网络突然断了……” 冯不识看着屏幕上唯一留下的那个“只若初见”的女网友和网络中断的图标，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网络管理中心这个时候的断网。 第六十七章 做好事，不留名 “你的手恢复正常了。” “真的，现在非常灵活！” 在网恋中止之后，三人就近睡在了监察中心。早上一醒来，三人就发现古单的异化过程有缓解的趋势。 冯不识率先发问：“你跟昨晚那个女网友发展到了什么阶段。” “什么什么阶段？” “你们知道彼此真实姓名了吗？” 古单老实回答：“没有，只是互相聊了聊喜欢的东西，她说我很幽默，我说她很温和。” 张涛作阶段性判断：“所以，你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关系进展。” 冯不识作总结性发言：“所以，缓解你变形过程和单身狗的概念并没有任何关系。” “是成就感吗？” 张涛自问自答：“可是不对啊。成就感只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心灵力量，作用的速度怎么可能赶得上直播呢……如果是通过直播来缓解这个异化过程的话，还能通过观众数量来解释清楚，可是明明昨晚只有我们三个人，最多加上几个女网友……” “是燃烧了记忆吗……” 张涛想到前段时间在长福小学发生的事件。 当时李仁正是在直播无法作用的情况下燃烧自己的记忆，从一副普通人身躯里生生榨出庞大的心灵力量瞬间爆发消灭妖魔。 张涛试探着问道：“你还记我们两个人是谁吗？” “张涛和冯不识。” 记忆没出问题，那是哪个环节凝聚了大量的心灵能量呢？ 这个时候，冯不识已经早一步检索完近期的社交媒体，没有发现和狗头人或者古单相关的信息。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选项不论看起来有多么不可思议，它就是真相。” “昨晚的那个女网友有问题。” 冯不识检索了那个女网友的id和社交媒体账号，发现了一个名叫药水姐的大主播。 她依靠恶搞逗趣吸引了大量的直播观众，其中一个非常有人气的环节就是，药水姐随机筛选几个异性的社交媒体账号，和他们聊天互动营造直播效果。 昨天晚上的直播录像在药水姐的个人空间中，冯不识点进去看，发现古单的好友申请是药水姐刚开播就跳出来的，直播效果很足。 药水姐一开始还抱着戏谑的态度，可是聊着聊着，古单话语中的真诚让她渐渐地变得正经了一些。 最后，直播间的观众风向也渐渐被药水姐引导向赞美古单。 “做完那个女网友是个主播……” 古单认真地看着药水姐直播，看到药水姐昨晚和他的聊天环节之后，古单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真好啊……” 这个时候，张涛把冯不识带出门。 “小冯啊，你们精英班里有没有什么大主播？” “涛哥，那你在网络言论监察中心里干了这么久认识了大主播吗？” 张涛叹了口气：“是啊，那群人掌握着无数观众的注意力，每次开播，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强大的力量。哪里是我们能接触到的人……” 冯不识被问到的第一反应就是陈并霜她爹，但很快又否决了。冯不识和陈天浩的关系只能说是认识而已，而凭借陈并霜的关系来影响陈天浩……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个程度。 李日天、梁志超、孙留君……一张张人脸渐次出现，又渐渐消失。 他们对于当前的状况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冯不识能通过他们联系到一些小中体量的主播，但他们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的死活而消耗自己直播间的宝贵注意力。 对于大部分依靠直播间实战超凡力量的主播来说，观众的注意力，就是他们的生命。 “涛哥，那以往这种出现了异化过程的人是怎么处理的？有专门的救治方式吗？比如说，找某个专攻医术直播的主播……” 张涛叹了口气：“难啊……我们连一个拥有大量粉丝的大主播都找不到……” 拥有医疗方面超凡能力的主播很少。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医术相较于其它的攻击性超凡能力直播来说，太无聊了。 无聊，就无法吸引大多数人的注意力，超凡力量就会很弱。 也没什么大主播敢在自己粉丝量变多之后突然转向医疗直播。 所有的主播都是垂直的，专门直播一种内容，这样才能加深观众的印象，这样构建培养出来的超凡能力才会显得强大。 寻找大主播，依靠大主播的引导，让观众的注意力转移到古单身上来，这是个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即使是昨晚药水姐的直播，是为了节目效果而稍微带到了一下古单，观众们的注意力大头并不在此，只是缓解了古单手部快要变异的趋势。 张涛眉头紧锁：“实在不行，就用我的直播间来引导观众注意力，帮助古单扭转异化。好歹能有些作用。” 冯不识心里已经有了两个方案，但对于张涛所说的自己直播间也有点兴趣：“涛哥，你的直播间峰值的时候有多少观众？” 张涛有些心疼：“一千！” 没办法，哪个主播不心疼啊。 主播的直播间如果直播内容和过往相差太大，会损失大量观众，更别提是要生硬地把观众注意力转向古单身上。 “才峰值一千……涛哥，搭上你的直播间也没有太大作用呀。” 峰值才一千，那平常直播状态下的观众数量会少很多，超凡力量的效果会很差。更别提这个效果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差。 张涛好奇地问：“难道你的直播间人数更多吗？” “比一千多。不过我要说的不是我的直播间。我有两个想法，一是古单自己蒙面直播，让观众想象他的神秘，只要我们把直播间的内容做的有意思一些，观众的注意力会渐渐修复他；二是攻占办公室。我们分析过，古单的低认同主要是外界环境造成的，具体一点，就是福报集团二十楼办公室里的那群人。” “那群人的观念使得古单渐渐变态，那我们直接在那群人心中塑造古单的神秘感呢？反正他们只认工牌不认人。到时候古单带着面罩做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那就能一举扭转所有人的低认同现象。”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担心网络言论监察中心抓住这一点攻讦我们。福报集团和监察中心的关系非常密切……” 张涛冷哼道：“反正我们和那群家伙已经水火不容了，敢断我们的网！我去和领导请示一下，你可以先实施第一个计划。” 张涛骂骂咧咧地朝着领导办公室走去，这个时候古单也看完视频走了出来。 “走吧，我知道怎么治好你了……” 大街上，身着一身黑袍的古单跟在冯不识身后。 古单悄悄地对冯不识说：“冯小弟，就这么干真的能行吗？” “相信我，没问题的。你注册好直播间了吗？” “注册好了，直播间是‘超级正能量’。” “那好，就按照我们计划进行。你披着黑袍去做好人好事，我拿你的手机帮你拍。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打扮奇怪，你就回答说做好事不留名。” “我明白了。” 冯不识解释道：“当你没有正脸的时候，观众就会开始想象你的脸庞。我们要做的是好事，他们想象的时候也会受此影响，会将自己的美好想象投射到你身上。你的形象会变得伟光正，你身上的负面效果也能得到改善。你看，前面那就是很好的例子。” 前面有个老人摔倒在地，而一旁人来人往，没人上前扶起他。 有人神色不忍，但只敢加快了脚步离开，附近的人也会有意识地避开这个老人。 没办法，航空城在资源不充足的情况下仍然快速发展，带来了人心在某方面的缺失。一些人把目光瞄向了其他人的善良，打起了歪脑筋。 一开始只是一次言辞不当。一个青年出现在了老人摔倒的现场，媒体参与之后变成了三方的罗生门。审判者词不达意，变成了“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扶起来？”。 谁对谁错已经说不清了，但那次审判之后，有的人开始自扫门前雪，有的人发现了致富新道路。 古单带着一身伪装跑了过去，冯不识用古单的手机打开直播间紧密跟着。 冯不识加入网络言论监察中心之后网络老是中断，古单的就没这个问题。 “不会吧不会吧，现在还有人敢扶倒在地上的老人？” “主播这不是摆拍吧？没意思，撤了撤了。” “逗呢，正常人都知道不应该去扶好吗？打电话报警不好吗？” 这个情况确实是突发，冯不识本来一路上也在构想剧本，但是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出现了老人摔倒。 更让冯不识没想到的是，古单是看到老人之后直接跑过去的，没有丝毫顾虑。 并不是所有的弹幕思考方向都比较极端，更多的人是对古单行为持肯定态度的。 “主播好样的！我们航空城就是需要更多像你这样的正能量才能变得更好！” “摆拍又怎么样？主播在大街上摆拍正能量的行为，不管怎么说也能对航空城造成好的影响呀，应该鼓励！” “假如这不是摆拍的话，那主播为人真的挺好的……” 这个时候，冯不识也举着手机到了古单身边。 古单在老人身边确认状态正常之后将老人扶到一旁休息，顺便拨通了医疗中心的电话，而后守护在老人身旁。 “小伙子，谢谢你啊。”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妈教导我为人要善良……” “哈哈，你有一个好妈妈。你刚才跑过来的时候没想过我是个碰瓷的吗？” “我想过。但是碰不碰瓷是您的事，来不来是关乎我的内心。所以我还是过来了。老人家，如果您要碰瓷的话请考虑一下我的经济实力，我很穷。” “哈哈哈哈，小伙子可真有意思。放心吧，我还去得起医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这个时候，医疗中心的人异常迅速地赶到了。 古单起身把老人家交给医疗中心工作人员，按照联系了好几遍的低沉语气说道：“做好事，不留名。” 随后一扬长袍，潇洒离去。 冯不识举着手机一路小跑在后面追。 这时，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惶恐道：“大人，非常抱歉我们来迟了，信号时断时续……” “我知道，网络管理中心那群人搞的鬼。那群家伙……哼！” 这时，看到古单刻意走出的大跨步，老者笑了：“挺有意思的小家伙。” 第六十八章 告别过去 “可以去福报集团搞事情了。” 傍晚，直播了一天好人好事的两人收到了张涛的消息。 冯不识犹豫了起来：“我们现在还需不需要去福报集团呢？” 一整天的直播，古单渐渐收获了将近五六千的观众。他坚持了一整天的好人好事，直播间的弹幕氛围也是偏向友好的，在有意的引导下，观众的注意力总体上起到了治疗的效果。 但或许是古单的心里压抑太久，在福报集团病态的环境之中呆了太久，一整天下来，古单身上还差一些二哈的特征没有完全消失。 比如说两个竖起来的耳朵，高耸的鼻子和有精神的眼睛。 不仔细看的话，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古单现在和正常人的区别，他现在的黑袍装扮都已经收起来了。 现在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古单身上就剩这一些异类特征，影响似乎并不大。 “去吧。我妈送我离开家里的时候我是完完整整离开的，明天也应该完完整整地去见她。” “好，我们去。” 两人坐上了晚班车赶往福报集团，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但是福报集团的大部分员工不加班到晚上十点是不会走的，现在去还能遇到大部分人。 两人赶到打卡关卡，冯不识一眼就看到了甩着员工证的短发女生赵东来，看来前段时间员工证丢失一天对她完全没有影响。 冯不识故技重施，像风一般抢过了赵东来的员工证。 “什么情况！” 赵东来正嚼着口香糖唱着歌，一不留神，员工证又不见了。 她四下翻找，最又一次跟关卡口的保安对起线来。 “我要进去。” “请出示您的员工证。” “我的员工证丢失了。” “那请您去补办。” “可我要进去了才能补办。” “那请您出示您的员工证我好放您进去……” 而这个时候，冯不识和古单两人已经坐上电梯，到了二十楼的办公室。 “你打算怎么办？” 冯不识有自己的备用方案，主要就是通过火焰效果来造成一种震撼感。冯不识来之前带了一些易燃物质，可以起到作用。 但是这种方案毕竟过于激进，在别人办公室里放火，一不小心就会造成失火事件。冯不识现在能控制的只是自己身上烧起的火焰，离体之后的火焰无法控制。 虽说网络言论监管中心有可能兜底，但能不麻烦还是不麻烦的好。 “我打算和他们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重新认识彼此。” 古单语气坚定，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他从座位最里面的那个女员工开始，古单走到了那人身边，轻轻敲了敲她的办公桌。 女员工摘下耳机：“怎么了？” 古单笑着说：“李欣你好，我是古单。” 女员工楞了一下，随后握住了古单递过来的手：“你好你好，我是李欣。” 女员工旁边的是一个男员工，他没有戴耳机，正在忘我地看着电脑屏幕画面。 古单在一旁挥了挥手：“王新你好，我叫古单，和你是同事。” 王新迅速关掉视频网站切到文档界面，随后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笑着说：“古同事你好，我叫王新。” 下一位正在玩小游戏，但注意力明显不在上面，古单刚走过来，他就转过了身：“你好，我是刘兴。” 古单和刘兴握了握手：“我是古单……” 在下班前，古单沿着办公桌一路走，一路自我介绍，现在全办公室的员工都知道了古单这么一号人。 “古大哥，你身上的犬类特征几乎全部消失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古单身上的异化特征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精神得不太正常的眼睛。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想起了一阵刺耳的闹铃声。 十几秒之后，闹铃声戛然而止，中间领导的小办公室门打开，赵听风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晚上十点了。 “各位辛苦了！” 赵听风像往常一样踢着拖鞋挠着肚子朝电梯走去，一路上他发现了些许不同。 这些平常专心盯着电脑屏幕的普通员工，此刻竟然大半都站了起来看向自己这边。 噢，不对，是看向自己身旁…… 赵听风顺着大部分人的视线看向身旁，看到了伸出手来笑着自我介绍的古单：“赵总编您好，我是古单，您手下的一名员工。” 赵听风此刻也有一些懵，除了是刚睡醒之外，主要是没想到一个普通的员工敢这么直接地打算和他握手。 “呃……好的，我知道了。没事的话让一下，到下班时间了，我赶着回家。” “赵主编，我是来辞职的。我来只是为了在辞职之前让您记住我，我叫古单。” “好，我记住你了。” 赵听风没有太过停留，绕开了两人，心里却在一直想着冯不识的眉目，他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冯不识一直在观察着古单，发现赵听风消失在电梯中之后，古单完全恢复了人类面貌。 “古单，再见。” “李欣，再见。” 李欣第一个走过来，古单来的时候第一个跟她自我介绍，现在下班了她也是第一个跟古单打招呼的人。 “古单，再见。” “王新再见。” 跟在王新之后的是刘兴：“再见。” “再见。” 等到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电梯中之后，冯不识笑着说：“这回你像是真正做回了人形。” “像是给了自己过去一个交代。” ……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已经守在了城门口。 昨天晚上冯不识和古单还是睡在监察中心的，加上张涛，三人睡在一起。 一整个晚上，古单都翻来覆去睡不着，动静很大。再加上张涛抑扬顿挫的呼噜声，冯不识睡觉也是断断续续的，精神头很差。 第二天一早，古单看着天快亮的时候就起床洗漱，来回踱步。冯不识也睡不好，干脆就跟着一块等张涛起床。 因此现在的情况就是三人等在城门，只有冯不识一个劲地在打哈欠。 朝阳新生，这时一个女人顺着第一缕阳光出现在三人视线之内。 古单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妈！” 第六十九章 他妈可能不是人 在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的食堂里，古单正和母亲面对面地坐着。 “妈，你来得太早了，很危险！” 古单很担心母亲。他们家呆着的地方离航空城还有些距离，如果是这一大早就走到了城里的话，那古单母亲得天还黑着的时候出发才能在这个时间到。而夜晚，是妖魔的游乐场。 “哎呀，你别担心了嘛，我这不是安全到了。” “妈，那你吃点东西吧，他们食堂的东西还挺好吃的。” “不了，我不饿。” 母亲没吃，古单也不想吃。 “你饿了就先吃呀。” “妈不饿，我也不饿。” 听到古单这么说，母亲才动了碗筷。 “妈，你为什么今天来找我？” “太久没见了，想看看你。” 古单听到母亲的话很惭愧。当初他离开小村子之前跟母亲说好每年都回家一次，可是他加入的是福报集团，传统节假日甲板是为公司做贡献，是必须做的。 第一年的时候，他想着刚来福报集团工作，想着不要马上回家也没关系吧，于是来城里的第一年过年他没回家，只是简单视频电话问候。 而后来，回家的念头就只是偶尔才会在脑子里闪过。直到前天晚上，母亲一通电话响起，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有那么就没有回家了，整个人也变得人模狗样。 “吃不下。” 母亲吃了两口就又放下了，伸手摸了摸古单的脸：“这孩子，看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母亲的手一碰到古单，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啦？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哭啦？” “妈，对不起。” 古单感受着母亲的手，手上轻飘飘的像是没有力气，手碰到脸的地方也是冰凉冰凉的。 “怎么就突然说对不起啦？” “妈，你是不是病了。我们去看看医生好不好，我存了一点钱的。” 母亲摆摆手：“别浪费那个钱了，医生就是没病都要说你有点病。我这就是大早上的走过来有点凉，待会儿晒晒太阳就好了……” 而在不远处，冯不识和张涛正一脸羡慕地看着这一切。 冯不识：“有妈妈的感觉真好。” 张涛：“巧了，你也没妈妈？” 冯不识：“涛哥，虽然我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但你这么说出来总感觉怪怪的。” 张涛：“我是我爸一手养大的，不知道有个妈是什么感觉。” 冯不识：“我也不知道阿。我爸妈都没有。” 这时，太阳渐渐升高，阳光也从食堂的窗边慢慢流淌进来。 冯不识：“涛哥，你有没有发现不太对劲？” 张涛这个时候正在擦他因为感动流泪而弄脏的眼镜：“怎么了？” “古单他妈没有影子。” 张涛擦干净了眼睛仔细看：“还真的是。不过你不也没有吗？这是光线问题。” “你还在信古早那一套鬼怪理论啊？幻想之战之后早就淘汰了，现在我们还能遇到的鬼怪有很大概率都会有影子。” “你见过有影子的鬼吗？” 张涛很诚实地说：“没见过，我怕鬼。不过大家都这么说，所以鬼魂总的来说会带着影子的。” “冯小弟，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比较好的医院？我妈好像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去检查一下……” “医院？涛哥你知道吗？” 冯不识是确实没有去过医院。他虽然倒霉，但这个身体从小到大就没得过病。 “我爸就是在医院工作的，待会儿我带你们去吧。” “谢谢你，如果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的话……” 张涛点点头：“确实有。我们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缺人，却跑外勤的。刚好你不也辞职了，可以来我们这里工作。薪资不会很高，但有别的好处。” 古单有些手足无措：“谢谢，谢谢……等送我妈回去之后一定来。” “别以后了，现在就可以。” 张涛把一张员工证放到古单手里：“待会儿你妈要是问起来你可以给她看这个员工证，你就说你在这里工作。我是你直属领导。” “谢谢涛哥，谢谢涛哥！” 张涛站在食堂门口看着古单母子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大门，自己心情也变好了不少。 而在他身后，冯不识拍了拍他的肩膀。 “涛哥，鬼魂能吃东西的吗？” 张涛吓了一跳：“哎哟你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啊！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冯不识把张涛拉到古单母子的餐桌旁，指着掉在座位上的残缺食物：“这个位置是刚才古单母亲坐的，而座位上的那些食物是她吃下去的分量。” “有没有可能是不小心撒掉了呢？” “就算是不小心撒掉稀饭，那这里面为什么还有形态完整的馒头呢？” 冯不识拿出一个不规则缺口的馒头：“这是刚才古单他母亲没吃完丢掉的馒头，缺口处和座位上散落的那些能对起来。” “你想说明什么？” “我怀疑古单的母亲可能不是正常人类，而是鬼魂一类的状态。” 张涛争辩道：“可是人家明明有影子！” “你刚刚才说的有没有影子不能作为判断依据。” 张涛低头思考了一小段时间，随后说道：“待会儿我会带着他们去医院，等让医生检查一下就能确定了。” “鬼怪符合我们对自身的想象，所以外形上面几乎看不出破绽。但内在无法想象，大部分人能想象到的只是一个人的外表举止。” “那有没有这种鬼魂，外在是虚假想象的，但内在和正常人类也已是一样的呢？” 张涛笑了：“你这说的不就是主播嘛！” “涛哥，那个医院怎么走？” 正当两人闲聊的同时，古单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涛哥，那个医院远不远阿？坐几路公交车去？” 张涛想了想，问道：“你会开电动车吗？” …… 片刻之后，四人从骑着电动车出发了。 张涛载着冯不识，古单载着他妈。 “古单呐，我们这是去哪？” “妈，我们先去医院看看，我感觉您身体好像不太舒服。” “什么不舒服，我好得很！别去医院！” 古单苦口婆心：“妈，您别心疼钱，钱不是问题，我工作了这么久还是攒了一些钱的。” “哎呀，不是钱不钱的问题，问题是我真的没病啊！” “没病您的手怎么那么凉？妈，您真的别扛着了，我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疾病没了妈妈。” “傻孩子，哪有这样咒人的。” 古单母亲叹了口气：“那行吧，就去医院看看。” 第七十章 快回家吧! 四人的交通工具是电动车，这也是幻想科技的产物，它由自行车改装而来。 幻想电动车在自行车的基础上，加装了一个塑料壳和充电插口，缠绕了一些电线。 据张涛所说，这是为了节约资源。 而现在，他们就被这个节约资源的电动车给困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绑紧的缘故，看似焊在自行车底座下面的笨重电池，用来固定的绳子突然断裂，电池在行驶过程中掉了下来。 掉下来的电池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大段距离，电池空荡荡的壳子和地面摩擦碰撞，回音响了一路。 冯不识那辆车的电池掉下来的时候由于惯性，整辆车还继续行驶了不少路，等到他想到要捡回电池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两车是没有脚踏板的。 见到三人沉默立在当场，张涛解释道：“这没办法，节约资源。” 幻想之战后，人类文明社会崩坏，工业文明发展出来的各种生产环节崩乱中断。 虽然幸存者们重新组建发展出了城市，但各种生产环节已经消失，根本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更别说各种原材料的开采加工等上游环节。还能剩下来的一些产业都渐渐变得偷工减料。 这样带来的后果是，幻想之战前文明社会稀疏平常的各种工业化产品近乎消失，为了使用，只好做出像是画饼充饥一般地利用幻想科技进行改造。 这样改造的结果就是冯不识他们现在所骑的电动车，实际上就是一辆自行车绑上了一个带着充电口的电池壳子。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组装是电动车，是可行的，所以即使电池和电力发动机是空壳，即使完全没有实际可用的连接线，它也能正常使用，就和幻想之战前所有人记忆中千千万万辆电动车一样。 冯不识忍不住道：“可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张涛道：“我们就是靠着自我欺骗才能勉强活下去呀……幻想之战前的文明社会前也没什么不同吧。” 幻想科技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像冯不识他们最先骑的那款自行车，可以一边唱着歌一边有各种各样的奇特效果，是超凡力量的应用性开发；二是像冯不识他们这次骑的电动车，立足于电动车的基本概念，各种伪装宣传是为了实现电动车的基本功能，是在各种资源匮乏的现状下的不得已而为之。 古单母亲笑着说：“别这么麻烦啦，不去医院不就可以了。我身上没啥问题，就是古单这孩子瞎操心。你看，现在晒晒太阳，我的手不是暖和起来了吗？” 古单摸了母亲伸过来的手，确实是暖和起来了，不过仍是轻飘飘的。 古单母亲干脆下了电动车，把掉在地上的电池空壳捡了回来：“我们把车还回去吧，反正还没走出多远。你呢，带妈妈好好看看你平常生活的地方就行啦。” 古单坚持道：“妈，这事你听我的。” 母亲笑着说：“那好，妈妈听你的，可这车现在坏了，也没个踏板。总得先把车还回去我们再想怎么去医院吧。” “涛哥，不对劲。” 张涛正沿着街道左顾右盼呢，听到冯不识的话转过头来：“怎么不对劲了？” “古大哥他妈妈的脚步很诡异。” 张涛顺着冯不识指的地方看过去，发现了端倪。 古单母亲的行走姿态和常人而言没有太大区别，可是在迈步的幅度和实际行进的距离之间出现了割裂感。 这种割裂感有点像是张涛看喜羊羊动画片的时候音画不同步。明明人家灰太狼已经飞出去很久了，可是灰太狼的声音是喜羊羊出现之后才出现，实际效果就是喜羊羊一脸正气地对着羊村伙伴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古单母亲在行走过程中，出现了延滞，跟一旁的古单相对比之后这一点更加明显。 “先跟随，再看情况决定。”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 冯不识这么考虑主要是因为“歧”事件，他不想再莽撞行动带来糟糕后果。张涛则是出于个人情感，古单一个人遭遇两次异常事件，这次甚至发生在他母亲身上。 这一次的“滑步”事件让张涛彻底怀疑起古单母亲的真实身份。 “是鬼怪，还是妖魔？” …… 古单把三人带到了他住的地方。 “妈，房间里有点乱，嘿嘿……” 古单住的地方离十九路公交站台很近，地方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小阳台上还晒着前几天洗好的衣服。 说房间乱是谦词，实际上古单把这个地方收拾得井井有条。 “你住的地方这么小啊……” “便宜嘛。” 古单母亲打量着儿子住了这么久的狭小空间，想象着孩子离开自己的那么久的每一天。 每一天，孩子都在这张床上醒来，然后去洗漱、吃饭、上班，下班之后又在很晚的时候入睡。 古单母亲的眼睛有些红：“唉，辛苦你了。” 古单笑着说：“我不辛苦，妈你才辛苦呢。” 母亲打开衣柜，发现收拾放好的正装。她看看门外穿着休闲装的冯不识和张涛，好奇道：“你们上班要穿这个的吗？” 古单犹豫了一下，说道：“妈，以前我不是在那个网络监察中心工作的。我以前工作的那个地方要穿，后来辞职了。” “辞职啦？太累了吗？辞职多久啦？” “是呀，辞职有一段时间了。” 古单母亲看看儿子的单身房间，试探着问道：“你出来这么久了，找到女朋友了吗？” 古单道：“还没有，但我试着跟别人去谈恋爱了。” 古单说这话的时候想着的是前段时间自己还是单身狗状态时的网聊，网恋应该也算是恋爱吧。 母亲点点头：“没事，我就是问问。不急不急。” “外面那两个孩子是你朋友吗？我看你们不像是简单的同事关系。” “可能还不是朋友吧，但他们帮过我。” 母亲叮嘱道：“还不是朋友没关系，只要你是个好人，以后会变成朋友的。人家帮过我们，以后也要想着帮回去。友情就是这么来的。” “我知道啦。” 古单母亲看看窗外的风景，摸摸衣柜里的正装，帮古单叠好了散着的被子，叹了口气：“真好啊。” 古单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挤出笑容问道：“妈，你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了。” 古单妈妈没有说话，对着他笑了笑：“孩子，妈很想你。” 古单莫名感觉心里有些发慌。 “妈妈渴了，你这里有水吗？” “有的我去烧。” 这时下午的阳光已经西斜，光线透过阳台的玻璃照射在小房间内。 古单母亲就在这片阳光之中，带着笑容慢慢变淡，最后消失。 “妈，你去哪啦。” “妈！妈！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好不好，我有点害怕……” “妈妈，你在哪……” 古单拎着的水壶掉在地上而不觉，他打开衣柜，扒着阳台看窗外，打开被子又折好，最后跑出了门。 “古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冯小弟，你和涛哥有没有见到我妈？我刚才装了一下水就找不到她了。” 张涛道：“我们没见到阿姨从房里走出来。”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古单失神低语，不小心撞到台阶坐了下来。 “叮铃铃铃……” 这时，房间内传来电话铃声，古单连滚带爬抓起了放在床上的手机，希望是母亲的来电。 来电者确实是母亲，不过不是以前常用的视频通话，而是少见的按号码拨话。 古单这个时候才笑了出来：“妈，你去哪啦，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消失了……” 电话那头的话语让他的笑容凝固：“古单吗，你妈前几天掉到池塘里之后发烧到了现在，她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快回家吧！” 第七十一章 略懂一些医术 “古大哥，你去哪？” 冯不识看到古单回房间接了个电话之后就不管不顾地朝外跑，不由得追了上去喊住他。 古单这个时候才反映过来，光靠他自己的双腿，就这么跑着回到村子，跑到晚上也跑不到。 古单抓着张涛：“涛哥……你们有车吗，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我们可以跟中心申请，发生什么事了？” “我妈妈不见了，她不见了！刚才村子里打电话说她病了，很严重的病，我要马上回家去看她，我要去见她！她今天来看我了，可是刚才她不见了……” 古单的语无伦次证实了冯不识他们的猜想，最早出现的古单母亲可能不是人。 张涛的表情变得严肃：“你们村子在哪？我去申请车辆。” “我们家在……我们家在……” 古单面色茫然地回忆，却支支吾吾。最后，他用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之后才想起来：“我们村子在城南出去的山麻村。” 城市之外是有村子存在的。它们也是人类的聚集单元之一，有许多无法适应城市生活的人或是一些安土重迁的老人住在村子里，生活相对自由一些。村子里大多会有一个类似乡老之类的角色，他们依靠各种神话传说或是乡村怪谈，大部分时候也能抵挡得住妖魔的侵袭。 “山麻村？挺远的，恐怕没有医生愿意去。” “还有医生，对，还有医生……医生……涛哥，你认识能治好高烧的医生吗？” 张涛的父亲确实在医院工作，但他父亲也不是医生，只是医院里的收纳。他父亲和一些医生的关系维持得比较好，但也没好到能让人家出外勤到要开摩托车那么远的地方。 “我尽力去找。” 张涛面色严峻地离开了。他知道自己几乎找不到愿意出城的医生。 现在的医生和以前不一样了。 幻想之战之前，医生们要面临的是各种物理和生物层面的伤势和疾病。但是幻想之战后，许多人因为网络的关系，罹患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疾病。 像什么“没有xxx看我就要死了”之类的调侃话语成真倒还只是小事，因为死的只是数量稀少的个体。真正的大头是那些在网络搜索引擎上检索自己某天的症状，最后就是“癌症起步在家等死”的结果。 针对这个情况，再加上幻想之战过程中，许多经过多年训练的医学生为了谋生或是遭遇各种意外情况失去了这项技能。如今在航空城的医生，大多是精通直播技巧的大师，他们通过直播获得的超凡力量治愈患者，但在没有直播的时候则缺乏实际的医学知识。 在很多情况中，患者们不是在物理或是生理层面上被治愈的，而是在精神层面上让自己和身边的人相信自己“已经被治愈了”，然后逐渐恢复健康。 医生们不愿意走出航空城，不仅是因为自身意愿，还是因为航空城外的信号往往都不怎么强。 像冯不识第一次遭遇的304基站事件的情况终究是少数，古单走出来的山麻村就是这么个没有高速网络信号的地方，在这里，网络信号只能满足最基本的通讯需求，基本无法直播。 航空城的医生们大多凭借直播获得医疗能力，网络信号无法覆盖山麻村，他们在那里和普通的焦急普通村民没有区别，自然也不会去。 “医生……医生……哪里有医生……” 古单走来走去，在床边坐下又起身，他的脑海里回想着离家哪天母亲说的“常回家看看”，耳边回荡着的又是不久前那个母亲即将消失时说的“孩子，妈很想你”。 他用热水壶装着自来水，烧开，倒掉，再重烧。 古单徒劳地重复着这一过程，最后坐在了床边，闭上眼，心慌不已，脑子里一片空白。 冯不识站在门外，默然看着这一切。 他无法理解这一切。冯不识不明白，只是母亲生病了而已，古单为什么会这么慌张。 冯不识没有这些经历，不论是哪一世，他都是独自长大。不知道父爱，不知道母爱，从来不明白家庭为何物。 人又怎么去理解自己从未经历过的情感呢？ 可是当冯不识看到古单这几天来的改变，看到古单因为母亲即将到来而唤回自我意识辞职，看到古单为了母亲努力地想要摆脱自己人模狗样的状态，看到古单为了迎接母亲一整夜都睡不着觉，看到古单今天的开心和失落悲伤。 冯不识感觉自己胸口处堵住了，他必须做些什么。 冯不识站在门外看着房内悲伤的古单，心里满是羡慕和嫉妒。羡慕他还有母亲，羡慕他可以因为一个人而开心雀跃，羡慕他可以因为一个人而感到痛苦失落。 于是冯不识走向前，拍拍古单的肩膀：“古大哥，我懂一些医术，你可以带我去你们村子里治疗阿姨的症状。”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冯不识也在渐渐清晰自己的目标。 最基础的目标是求生存，一开始的304基站事件是这样，后来参加考试成为精英班，努力做好每一次训练也是这样。在304基站事件中，冯不识面临的是最直接的生存危机，而后发现了当年“霉神事件”后的影响，他的目标就转变为避免慢性死亡。 更高一级的目标，是在这个充满危险和力量的世界里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无论是304事件中的游乐场牺牲还是考试中力争三甲，都是为了感受人生的另一种可能。在原先的世界里以社畜的身份死去，在如今的世界中当以自由者的身份呼吸。 如今帮助古单，是出于感动，也是出于精心的考量。 为了避免慢性死亡，冯不识需要通过直播散布影响力，改变在大部分观众心中有关冯不识的刻板印象。救人治病，是很好的一种方式。 直播都具有两面性，而作为治疗者的直播，负面影响往往比较小。 毕竟不是人人都可能会去和别人打架，但人人都有可能生病受伤。 “你真的懂医术？” “略懂一些。但治疗效果最好的时候还是得开着直播。” “可是我们村子里网络不好，直播不一定有效果……” “所以才需要你帮忙。” 冯不识不能说自己的金手指是能脱离直播拥有超凡力量，只好找理由：“我在闲暇的时候会自学医术，疑难杂症我不一定能治好，但不会全无办法。” “你需要我怎么帮？” 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结果。 古单的智力是正常的，他知道正常情况下冯不识这种年龄不应该掌握高超的医疗技术。可是万一呢？现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会发生的呢？不久前还活生生的母亲就突然消失，村子里又打电话来说母亲已经在家里发了两天高烧…… 古单需要一个医生，一个会跟着他去山麻村治病救人的医生，所以冯不识就一定拥有足够的医疗能力。 “你手机给我。” 冯不识调试着古单的手机，打开了自己时常维护，已经拥有一千关注的直播间。 直播这种事情是这样的，力量的代价是时间。直播间需要天天维护，高频次的直播是直播间观众增长的关键。 观众们用注意力换来的是一种陪伴感和熟悉感，主播们则借此获得力量。 古单的手机信号稳定，适合接下来的直播。 “接下来我要直播医疗内容，你来当这个被治疗的对象。” 第七十二章 符水治病 “各位观众朋友，我最近学了一些医术，可以治疗很多病症，比如我面前这位患者……” 冯不识把古单的手机固定好，朝着直播间观众介绍道：“这位患者前天掉进了水塘之后就一直发高烧，说胡话。” 与此同时，冯不识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踢了踢古单，小声说道：“快点，说胡话。” 古单心里很急，他想着赶快回村子，想着张涛怎么还没回来。 可是冯不识的直播医疗技术需要他的帮助，古单在这里扮演一名患者。 古单化成了发着高烧的面部状态，再加上心里焦急，脸上的表情扭曲努力，像极了意识混乱而不决的病人。 他按照自己在网上随便找到的一些稿子背了出来：“魔法少女赛高！我要当小圆！爱的战士！因为爱，因为爱，因为爱啊！你们到底懂不懂我的王之力……” 冯不识还借来了一件白大褂，带着口罩，戴上眼镜，加强自己的权威感。 他把左手轻轻放在古单头上，右手放下一根温度计，侧身让摄像头拍的更清楚一些。 “各位看，患者的体温已经突破了四十度，现在情况已经非常严峻了。” 冯不识皱着眉，悄悄地发动了手中的火焰异能灼烧着温度计。 温度计的指针一路飙升，最后在直播间上千观众的见证之下，炸了。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温度计还能炸开？” “这个人的体温该有多高？” “这么严重的病人主播能治好吗？” 冯不识的测温操作引发了一阵弹幕热潮，观众的注意力被调动起来。冯不识能感觉到，自己身旁游离着一些温暖的能量，这是观众的注意力，但因为还没有合适的引导，它们现在还不属于冯不识，无法被彻底调动。 构建超凡能力的过程有点像是出题，主播们营造一个个困境，让观众自己得出答案，相信这个答案，然后主播就通过这个答案获得力量。 冯不识现在只是完成了第一步，他只是抛给了观众问题，现在要做的是引导观众自己得出答案。 他凑在古单耳边说：“现在是第二阶段，坚持住。” 古单悄悄点了点头，他开始感觉到四肢无力，脑袋晕乎乎地，在众人的注意力和相信之下，他真的开始发高烧了。 这是这种医疗直播事件最危险的时刻。 作为直播，需要的是结果的可控。主播们控制直播结果，让观众的注意力朝着预定的方向流动，这样产生对现实的影响，力量也因此而来。 医疗直播却往往是可控性最差的一种。 大部分主播选择破坏性技能，因为这种呈现结果的“演员”不一定要是人，固定的物体好操控得多，危害也不会太强——除了那些想着让自家宠物猫变成人的妄想直播外。 普通直播就算是引导失误，损害的也往往就只是一些普通的死物而已，但是医疗直播没有引导好注意力，带来的后果就是“患者”的严重损伤乃至死亡。 医生想要治愈患者，首先需要有一个患者。如果这个患者是真的有患病或者受伤，没能治理好就会影响医生主播的公信力，他的直播生命就会渐渐消失。 而如果患者是他人扮演的，医疗直播的危害就是会使得演员真的患上相对应的疾病症状，而这也是医疗直播难以发展起来的主要原因。 古单现在处在第二阶段，他开始受到上千观众注意力的影响，真正呈现出溺水后的高烧状态，神志也开始恍惚。 这一步，他必须撑住，否则直播失败，冯不识也没法去救治古单母亲。 直播开始之前，冯不识陈述过利弊，古单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同意了，因为冯不识说这次的直播“可以提高我的医术”。 “我的医疗能力来自于我的圣火。” 冯不识抓出一只昏昏欲睡的竹鼠放在桌上，解释道：“经过我火焰净化之后的物质会获得一定的生命力，它的残渣能够拥有一定的治疗效果。” “这只老鼠得了不治之症，还中暑了，现在没精打采的。” 冯不识把打了低剂量麻药的竹鼠放在一边，取出一只碗和一张黄色的符纸。 他把符纸放在手中，发动超凡力量，符纸瞬间成灰。 冯不识小心地把纸灰倒进碗里，用古单前面烧开的一壶温开水冲泡，得到一碗乌漆嘛黑的符水。 他正对着镜头，看向镜头后面的始时钟，小心计算着竹鼠体内的麻药时限，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冯不识举起了那碗符水。 “大家或许在以前的各种影视作品或者小说中了解过，以前有道士会用符水给人治病。我不评判他们的真假，但有一点我需要告诉大家，符水不只是能用来喝，就算是外用也能有很好的效果，比如这样……” 冯不识看着桌上的硕大竹鼠将醒未醒，将手中的符水悄悄用火拳超凡力量加热到冒烟，刺溜一下就朝着竹鼠泼过去。 “吱——！” 竹鼠发出凄厉的叫声，挣扎着窜下了桌子，跑出了尽头，躲进了古单房间。 冯不识对着镜头解释道：“其实符水的外用效果更好，大部分人不用，就是怕像这只竹鼠一样，自己身上的病越严重，被符水泼到的后果就越严重。刚才我的符水治好了那只竹鼠的大部分病症，但也因为它的病症太严重了，符水泼到它身上才会有更剧烈的反应，像是被开水烫伤一样……大部分时候给人治疗只需要喝下去就可以了，没必要遭这份罪。” “主播这是开玩笑呢？符水这种东西能是真的吗？” “主播有病不会去看医生吗？” “前面几位你们还是太年轻，对于我们不了解的东西还是应该保持敬畏之心。我以前就曾经……” 第三条弹幕正是冯不识期望达到的效果，唤起一部分观众对于怪谈传说的印象。 首先是现在的时间太短了，他想要取得效果就必须采用非常办法。冯不识在这次直播之前掌握的治疗技术，还是来自于上次和李日天请教野外生存技巧学到的。 冯不识没有实际上过硬的医疗技术和知识，只能走歪门。将治疗和一些观众固有的“符纸能治病”的观念挂钩，是很适合的方法。 “符纸能治百病”这个观念在幻想之战前是一种迷信，但如今却刚好适合。 其二是冯不识这种方式也是大部分医疗主播采用的方式。幻想之战断绝的并不只是普通的社会关系，医疗知识、医疗训练、病人信息……等等等等，如今航空城在职的医生实际上没几个掌握着完善扎实的医疗知识。 在航空城，如今的医疗和生产生活一样，比拼的是想象力。能通过新奇想象力吸引更多的注意力资源，超凡力量的效果就会更好，这是王道。 冯不识故技重施，炮制了第二碗符水，喂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古单喝下。 古单只感觉自己体内有团火在燃烧，一股暖流以胃为中心向四肢发散。 他睁开了眼，看到的是正在拍摄的手机和冯不识关切的目光。 感受着身体各处的力量，古单还有些不可思议：“我好了？” 下一刻，他马上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妈妈有救了！” 第七十三章 有事要发生了 “你确定真的能治好我的母亲吗？” 一路上，古单不知道询问了多少次，每一次冯不识也是耐心地解答：“放心吧，可以治好的。” “那就好。” 古单回过头，继续认真地唱着“听，妈妈的话……”，自行车的飞行速度又快了一个档次。 冯不识跟在古单身后唱着“我真的很不错”。 张涛申请过来的两辆车是幻想科技产物，两人唱着歌就能加速，情到深处时自行车甚至会飞起来短暂滑翔一段时间。 两人就这么一路唱一路骑，天黑前赶到了村子。 他们直播的过程耗费了太多时间，但好在冯不识的超凡能力构建成功。 冯不识跟着古单到了他家门前。 山麻村的气候环境类似幻想之战前的中原地区，气候干燥。古单家是一个用泥墙围起来的小院子，此刻院门开着，他却不太敢进去。 “进去吧。不论好坏，总是要面对的。” 古单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院子喊道：“妈，我回来了。” 大门正中的那间房有纷乱的脚步声传出，明显不止一个人。 冯不识和古单的心情都有些沉重，难道古单母亲已经…… 这时，最先出现的是一个面色疲惫的女人，但不是古单母亲。她焦急道：“你可算回来了，你妈快不行了！” 古单冲进了门，跑到床边轻轻抓住母亲的手：“妈……儿子回来了。” 冯不识跟在那个女人身后进了门。 那个女人叹着气说：“唉，你妈也是倒霉。出门突然遇到个池塘，明明上个月那里还是硬土地的……” 这就是住在城市外的坏处。 野外世界是属于人类幻想的混沌区，大部分人对于野外的印象往往会包括经典的树林、池塘、沼泽等。而这份无意识的幻想会随机撕扯着城外的世界。 大多数人都认同城市是有序的，水泥路面下的土地是在人类的掌控之中的，城市里不会突然出现一个莫名其妙的大坑。 而野外的村子就不一样，这份无意识的幻想会使得村子周围的环境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改变，正如这次古单母亲遭遇的变故一样。 村子代表着落后原始，所以他们走出村外就可能会遇到一个伪装的池塘，可能是个沼泽或者流沙。 冯不识默默准备好了符水递过去：“给阿姨擦擦脸吧。” 以冯不识构建超凡力量的结果，外敷会造成一定的痛苦，直接饮用带来的影响最小。可是古单母亲现在已经有些意识模糊，在说胡话，没法喝下符水。 一旁的女人连忙制止：“你们这是干嘛，要洗脸也是用干净的水，你用这乌漆嘛黑的水往你妈脸上涂是干嘛？” 符灰化入水中之后确实是黑色的，古单只好解释道：“宝阿姨，这个能治好我妈。” “真的？” 宝阿姨将信将疑，看着古单有些笨拙的动作，不由得提醒：“擦脸的时候可以用点劲，你没洗过脸吗？” 古单当然洗过脸，只是从来没有给自己母亲洗过。 “我知道了。” 古单小心地帮自己母亲洗完了脸。 神奇的是，符水中的灰黑色成分像是被吸收了一般突然消失，古单母亲这个时候也慢慢睁开了眼。 “儿啊，是你回来了吗？” 古单看着母亲憔悴的面庞，心里深感愧疚：“妈，是我。我回来了。” “傻孩子，怎么哭了。妈妈没事。嘿嘿，我刚才做梦还梦见你了呢，我梦到你住在一个小地方，唉，妈妈心疼啊。” “妈，对不起……” “哎呀，都这么大人了……” 古单母亲一边嫌弃着，一边给已经在大城市里呆了那么多年的古单擦眼泪：“没啥好哭的。你饿了吧？妈妈去给你煮饭。” 宝姨不假思索地说：“煮啥饭呐，今天去我家吃。” “宝，那怎么好意思。” “咱姐妹俩客气啥呀！” 宝姨转向冯不识：“这娃崽子是古单朋友吧？叫啥名字啊？” “宝姨好，我是古单同事，我叫冯不识。” “好，好名字。” 宝姨一边打量着冯不识一边说：“你挺不错的阿，还懂医术。” 医术的概念，自从幻想之战之后就被永远改变了。一切能够起到治疗效果的，都能称之为医术。 冯不识谦虚道：“没有没有，都是古单的功劳。” 冯不识说的是事实，这次所有的代价都是古单承受的。 “原来是这样。诶，你为啥一直举着摄像机？” 冯不识转过古单的手机，给宝姨看了直播间界面：“我这是在直播。这个医术得在直播的时候才有效果。” 冯不识做戏还是得做全套的，虽然这个时候信号强度已经很弱了，虽然这个弱鸡信号还时不时中断，但谨慎一点总没错，免得以后被发现太大破绽。 “原来是这样。” 宝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到古单的名字之后底气也足了，顺势问道：“你这个符水啥都能治吗？” “应该大部分都能起作用，效果不能保证。” 冯不识构建这个治疗能力的时候用的是溺水后的发烧病例，所有观众潜意识中，对于符水的治疗作用也就会更加聚焦于这个病症。 他在构建的时候确实是有意识地把观众注意力朝着“各种疾病都有效果”上引导，但再多的言语也没有古单这一个病例来得生动。因此，现在焚烧产生的符水可能只是对类似古单母亲这样的症状有特效，其他的不好说。 “噢……那你这个符水能治类风湿吗？” 宝姨七拐八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冯不识这才知道宝姨刚才动作僵硬的原因，她的手腕和脚踝处略微有些变形。 “唉，治不了吗？” 见到冯不识没有马上回答，宝姨无奈地笑笑：“果然还是治不了……那么多药都没治好，哪里一次符水就能治好呢……” “试试吧，说不定能治呢，我以前也没试过。” 冯不识迅速点火，冲泡，端出一碗符水。 见到宝姨就要往手腕脚踝处擦，冯不识忙阻止道：“宝姨，这个是用来喝的，你外敷的话可能会有剧烈疼痛。” “这么严重？” 宝姨还是按照医嘱喝完了一碗。 “就起作用了？” 宝姨喝下那碗符水之后，从胃部有源源不断的暖流朝着脚踝和手腕处流动，原本动一动就会疼痛不已的关节现在慢慢可以转动了。宝姨甩甩手，转转踝，发现自己的四肢开始变得和年轻时候一样灵活。 “神了！虽然还没全好，可是这个比我以前吃过的那些药有效果多了！” 宝姨心情大好，看着冯不识是越看越满意：“要是我有个女儿，我铁定让她嫁给你。哈哈，今晚晚餐我来做，你们想吃啥？” 接着，不等有人回答，宝姨已经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院子。 “我的病要好啦！我的病要好啦！” 古单走到了冯不识身旁，朝着他深深一拜。 “古大哥你这是干啥！” 冯不识扶起古单，这种大礼他只在电视上见过，从没想到自己会碰上。 “冯小弟，做牛做马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我也做不到，我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帮。谢谢你……谢谢你治好了我妈和宝姨。” “既然这样的话，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你说，我能做到一定拼尽全力去做。” “继续当我的患者直到我完全掌握符水治疗的能力。” “会死吗？” “不会死，但会像这次一样痛苦。” 古单点点头：“我帮你。” 冯不识道：“还有一件事，你们村子里最近也开始断网了吗？” “信号弱但从来没有中断过……” 古单这个时候看到了冯不识展示的手机界面。 一部是冯不识自己的手机，一部是古单开着直播的手机，一部是宝姨走之前太过兴奋忘记带走的手机。 三部手机款式各不相同，但在锁屏界面，无一例外全部显示无信号。 “我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第七十四章 孩子们不见了 “最近城里的怪异事件越来越多了。” 将自行车还回车库后，冯不识刚到办公室就听到张涛在抱怨：“就连网也越来越不好。” 冯不识表示赞同：“网不好确实是个问题。” 张涛道：“我常常正看着视频呢，关键时间来个断网，这谁受得了啊。” “确实受不了。” 张涛看办公室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边，悄悄问道：“我刚才打过电话了，你到底是怎么治好古单他母亲的？” “直播治好的。我开发了我的超凡力量，让它拥有了一些治疗能力。” “你在直播的时候网络没有中断过吗？” “说来也奇怪，我们过去的路上信号也是时断时续的，可是在直播的时候倒是很通畅。” 冯不识说话半真半假，反正张涛也没有看过他治疗现场的直播。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冯不识彻底治好古单母亲和宝姨之后就赶回了航空城。 古单事件耗费了好几天，时间离结社团体所谋划的“大事件”越来越近。他们近期可能就会有动作，需要及早防范。 冯不识说道：“对了，古大哥让我跟你说他近期可能不回航空城了。” “我知道，照顾母亲嘛。” 张涛把冯不识拉到一旁：“最近这段时间城里要有个大动作。” “结社？” “他们可能会来搅局。主要是我们打算解散网络管理中心，加强网络的直接管制。” “这是最新消息吗？” “不，这个消息就你还不知道。” “那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生活需要一些仪式感……” 这时，冯不识手机弹出一条半个小时之前发送的消息：“孩子们不见了！” 随后紧接着的是李日天打来的几个未接电话。 冯不识拨通过去：“李叔，发生什么了？” “小冯，熊婷和李晓晖这俩孩子不见了！你能来帮我找他们吗？” “不见了！” 冯不识当即紧张起来：“孩子们离开之前有什么征兆吗？” “他们最近老是讨论网络上的一些都市传说……” 冯不识想起还在长福小学教书的时候：“熊婷说过的那个沿着路灯走的都市传说？” 李日天的声音很受伤：“我不确定，那群孩子们最近不怎么跟我说话，她也生病了，我有些忙不过来……我找过一些医疗主播，可是最近航空城里的网络也不好，没什么人愿意来。” “我去找你。” 张涛看到冯不识神色变得严肃，询问道：“怎么了？” “涛哥，有两个孩子失踪了。是我原先在长福小学教数学时候的学生，我需要去找他们。” “我能帮什么忙吗？” “涛哥，我需要了解最近一段时间里的网络流言或是都市传说，那两个孩子就是相信了一些都市传说在离家出走的。我需要知道这些都市传说是什么。” “好，这个我去搜集。你现在打算去哪？” “我有个朋友突然生病了，我需要去帮助他。” “你自己去找六叔提车吧，规矩你都懂的。” 冯不识点头，正准备出门时，办公室里突然电话铃声大作，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好，有事您说……”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什么事？” 办公室各人打电话时候的对话不同，但从所有人严峻的脸色来看，不是什么好事。 冯不识有了不祥的预感，能瞬间影响到这么多人的不会是小事。 张涛也接到了电话，挂断后，他叫住了走到门口的冯不识。 “不只是两个孩子，是四个孩子，而且那些孩子的家长现在都因为各种原因处在昏迷状态。” “李晓晖，熊婷，孙铁蛋和肖兵鼎。” “你怎么知道是这四个孩子？” “这四个孩子和我们精英班的四个人走得比较近。” “是结社吗？” “我不确定。” 冯不识深吸口气：“涛哥，拜托了，我去看看能不能治好那些孩子们的家长。” “我一定尽全力。” 冯不识首先骑着幻想科技自行车到了福利院。一路走进去，孩子们都安静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或是小声地玩游戏。 走到尽头，李日天正穿着全副装备打扫卫生。 见到冯不识之后，他疲惫地笑了笑：“小冯你来了。” 李日天满眼血丝，明显没有休息好。 “大叔，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日天把冯不识带到女院长房内，房间很小，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正闭目躺着。 李日天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早上的时候她就没有起床，我去找了医生，可是那些医生……哼哼，他们只会直播。最近航空城的网也时不时中断，他们的治疗能力完全发挥不出来。我在旁边照顾她，昨天一晚没睡，今早眯了一小会儿，两个孩子就不见了。问其他人，说是去找治疗院长的方法了。唉……” 冯不识一边听，一边准备着符水。 “我报告给警卫处了，可是他们人手也不够，说是最近因为各种原因昏迷的人越来越多。人手不够人手不够，天天都是人手不够！我该怎么办呢……我找了我能找的所有人，你是最先来的。” 李日天带着歉意说道：“你能帮我照看好福利院这些孩子和她吗，我出去找那两个孩子……” “这可不行，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门。” 冯不识递过符水：“把这个给院长擦擦脸吧，或许会有用。” 出于对冯不识的信任，李日天用符水小心地给女院长擦脸。 “真的有用！” 女院长的呼吸开始变得正常，最后睁开了眼：“李昊，我怎么了？” “你睡了两天一夜。” “哈哈，可能是太累了吧。我还梦到了四个小家伙，熊婷和李晓晖也在其中呢。” 女院长看见两人脸色不太对，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他们不见了。” 李日天站起身：“我马上去找他们……” 这时，李日天发现自己身上有两股力共同作用让他走不开。 女院长看着他问道：“你昨天没睡吗？” 李日天小声地说：“一天没睡没关系的……” 他想动身，却还是走不了，最主要的发力方是冯不识。 冯不识道：“李大叔，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出门，我去找人吧。” 两人合力把李日天按在了床上。 李日天挣扎道：“可是孩子们……” 李日天说着说着，渐渐睡着了。 冯不识转向院长：“梦姨，孩子们平常通过什么方式上网的，我想知道他们失踪前都看了些什么内容。” “院里有台旧的台式电脑，孩子们可以用它查一些资料。就在办公室里。” 冯不识跟着梦姨到了福利院的办公室，台式机的屏幕正处于待机状态。打开屏幕，最后停留的是一处网页。 冯不识检索浏览记录，发现大多数的浏览网页都集中在一个叫做“航空城怪谈”的论坛之中。 浏览内容包括“路灯的故事”、“夜魔传说”、“人睡了一整天醒不了怎么办”…… 点开“人醒不了怎么办”的帖子，里面没有人跟帖，只是楼主单方面的发布： “现在航空城会渐渐出现一系列的怪事。网络中断或是出现各种妖魔鬼怪。甚至会有一些人莫名其妙昏迷不醒，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的魂魄被勾走了。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办呢？来不幸小区找我，我告诉你们解决办法……” 冯不识看到“不幸小区”四个字眼，原本被控制了的愤怒又翻涌起来。 “结社这群混蛋！” 第七十五章 平安经 “为什么把地方选在这里？” 赵四此刻正看着不幸小区的大门，小区门口来来往往最多的是一些孩子们。 在赵四身旁，自称是“未有澜”的男人正仔细打量着偷偷摸摸走进小区的孩子们。 听到赵四的问话，未有澜笑着说：“这个地方位置好，信号本来就时有时无。你们关掉这里的信号覆盖也没什么人会怀疑。” 赵四没有接未有澜的话，这种事情他是不会亲口承认的。 赵四来自网络管理中心。最近中心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城里的领导层决定取缔网络管理中心，加强网络监管。 这个说法在网络管理中心中引起了极大的震荡。一直以来，网络管理中心的大部分人都以精英自居，他们深受自由概念影响，身体力行地践行着这一点。 因此，当听到这个风声之后，网络管理中心的主流想法是不惜一切代价保卫网络自由。 赵四也是自由的传人，他可以摸着良心发誓，他到这里来和结社的这群人合作，只是为了自由，完全不关网络管理中心特权地位的事。 对于网络管理中心来说，目前还不适合与航空城领导层撕破脸皮，他们现在能偷偷搞一些小动作，但绝对不能留下痕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做过什么事。 不幸小区门口的孩子们来来往往，赵四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哪来这么多小孩？” 未有澜笑着说：“我在一群人的水源里下了药，然后再配合你们的信息精准推送，这样他们不就来了嘛。那群孩子们会发现，家里的大人们莫名其妙昏睡不醒，医生也没法赶过来，而网络上充斥着一个关于治好昏睡的人的传说。如果你也是这群善良的孩子们，你会怎么选呢？” “你在利用他们的善良……” “当然，这是针对善良孩子的方法，对于那些很早就被社会污染的人，我另有一套方案。不过嘛，我们今天主要需求的是好孩子。” “可你找来这些孩子究竟想做什么？” 赵四有些沉不住气了。 网络管理中心和结社已经合作了一段时间，可这是赵四第一次接触到结社这群人。 在赵四这类人的想象中，对于航空城的抗议应该是精巧的、无声但又震撼人心的，他对于所有的抵抗行为都带有一种自诩精英的想象。 他们被网络自由的幻想欺骗太长时间了，早就忘记了脚踏实地是什么感觉。 他们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按照他们的理想化方向行进，航空城的各个领导层会乖乖投降，而网络管理中心会继续拥有超然的地位和待遇。 赵四这类人是网络管理中心的大多数，他们享受网络管理中心的优越待遇却不知为何，认为这一切是理所应当，因此在面临改变的时候反应也是最激烈。在少数聪明人已经决定拥抱网络信息管制的时候，他们这群人还在负隅顽抗。 只有在接触到实际的情况之后，他们才会惊觉，抵抗他人这件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群孩子们会怎么样？” “想不到你还会担心受害者。” 未有澜笑着说：“放心吧，他们不会死的，我们的故事里死掉的只有成年人。” 未有澜看到李晓晖四人组也偷偷摸摸地进了小区，笑着补充道：“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带着赵四来到一间房内。房门被人用外力破开，破损的房门边缘有灼烧的痕迹。 “这里是我们一位叫做天霸王的成员被抓住的现场，抓住他的是个还没毕业的高中生。当然，这不是重点。” 未有澜从天霸王的窗下摸出一堆碟片。 “如非必要，我不会杀人。这没有意义。我认为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应该是要有意义的。杀人只会让我的敌人变得团结。相比于肉体上的毁灭，我更喜欢在精神上打击对方。” “我以前常常听过这么一段话，孩子代表着人类的未来。那要是我把这个未来给污染了呢？你看看这个。” 赵四摸到了一张名为《平安经》的光碟。 “平安经……这是什么？” 未有澜这个时候已经打开了光驱，放进了一张：“你听听就知道了。” 光驱读取了一会儿，随后背景里开始响起了清脆的鸟鸣，紧接着轻柔的钢琴音乐渐渐响起。 又过了一分钟左右，声音里开始由小到大渐进式地出现一个男人的沙哑声音。 “引入，第十篇，人类众生平安！” 男人的声音先是高亢，随后慢慢回落，表明这是个总领的开头。 紧接着，男人缓慢但坚定地念了出来：“各性别平安！” 在这里，他停了一秒，随后说道：“男性平安。女性平安。” 然后，这个男人又铿锵有力地说道：“各年龄平安！” “初生平安，满月平安，百天平安，1岁平安，2岁平安，3岁平安……” 这个男人一口气说到了已知人类的年龄极限：“……141岁平安。” 他歇了一会儿，听dvd里的声音似乎还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紧接着说道：“各地区平安……” 未有澜这个时候关掉了光驱，取下了自己的耳塞，微笑着看着精神有些涣散的赵四说道：“你看这平安经还不错吧？” 赵四晃了晃脑袋，扶着床站起。刚才听这个平安经的过程中，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就变得涣散，连自己什么时候摔倒了地上都不知道。 “我一个成年人都受不了这个，你要让那群孩子听这个东西？” “是呀，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你还是杀了他们吧。” 未有澜笑着说：“杀人可是犯法的，更别提是孩子们。” “但你给他们听这种东西和杀了他们又有什么区别？这些东西是垃圾！” “诶诶诶，你可别乱说，小心平安经作者找你算账！” 未有澜装模作样地把头伸出门外左顾右盼，随后笑着说：“垃圾又怎么样呢？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他讥笑一声：“难道就只有现在才有这种垃圾吗？幻想之战前没有垃圾吗，为什么这种事情幻想之战前的那群文化商人们做得，我就做不得？你以为在航空城里有谁做得出这种水平的垃圾？这些可都是十几年的老古董啦！” “可是……” “这就是你们标榜的自由？看来你还是不懂什么叫做自由啊。” 未有澜在王霸天房里翻箱倒柜，寻找着搜查人员没有带走的《平安经》光碟。 几分钟后，各处都找了一遍，未有澜把光碟丢给手下：“注意，每间房都要放至少一张。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 这时未有澜才转过头对跟在他身边的赵四说：“你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所推崇的自由究竟是什么模样？你们所推崇的，和你们想要得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你们想要的，是在你们这群网络管理中心的食利群体的掌控下漏出来的一点点的自由，你们本质和网络管制没有什么区别。你们只是网络这份权力的奴隶。” “你……放开我！” 赵四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绑在了一张椅子上。 “可在你们推崇下出现的自由，是暴力，是混乱，是犯罪，是像《平安经》这样的废品也能污染孩子心灵的自由！” 未有澜拍拍赵四的脸，仔细地帮被绑好的他正了正姿势：“总要有人付出代价的嘛。你就来当这个牺牲吧，怎么想都是赚了呀。你还有这么多人类的未来陪着你……” 在赵四的恐惧眼神之中，未有澜戴好了耳塞，打开了平安经的dvd开关。 “现在，好好享受你日思夜想的自由之音吧！” 临走前，未有澜还贴心地关上了刚修好的房门。 第七十六章 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 赵四绝望地望着窗外，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要渐渐被平安经的无用字句占据了。 无用的信息充斥着他的脑海，挤压着正常思维活动的空间。 “我是赵四，我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去……” 赵四尝试通过思考保持理智。可是他耳边听到的和脑子里想到的完全不一样，听觉和思想之间产生的冲突让他感到一种撕裂感，这种撕裂感带来的焦虑让赵四的身体开始慢慢发生改变。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焦躁，随着时间的推移，赵四开始变得愤怒，他在心里咒骂着未有澜和网络管理中心。 满腔的愤怒在逐渐增强，可是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思想和现实的差距让这些愤怒和焦躁被束缚在了赵四体内。 既然无法对外发泄，那么唯一可以责怪和作用的就只有自己。 赵四开始诅咒责骂自己，最后慢慢变得自暴自弃。 心理上的改变开始作用到现实的身体，他的情绪慢慢变得灰暗。 “我完蛋了，还是自找的。” 赵四闭上了眼，在《平安经》的声音中，他无法睡着，闭眼只是人体为了减少能量损耗而下意识做的行为。 这时，赵四听到了一阵不属于《平安经》音乐的声音。 “有人吗？” 是一阵敲门声，门外似乎是一个年轻的男声。 “有人，有人！救救我！” 似乎是听到了赵四的呼救，门外的声音停顿了一阵，随后是一阵猛烈的冲击。 王霸天的房门被撞开，赵四看到一个年轻人正揉着肩膀打量房门。 “求求你，快救救我！” 那个年轻人没有立刻解开赵四的束缚，他先是关掉了还在播放着的《平安经》，接着搜查了一番房间的各个角落。 然后，他打量着赵四，开口问道：“网络管理中心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看着年轻人的脸庞感到越来越熟悉。 就在不久前的那次审判，他还见过这个年轻人，他正是被审判者。 他是冯不识！ “冯不识，救救我。放开我好吗？” “你认识我？” “你先放开我好吗？” “你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把我放开，我再慢慢告诉你好吗？” 冯不识摇摇头：“我不信任你们网络管理中心的人。” 冯不识简单搜查一番之后走出房间，顺手带上了门，接着搜寻。 当他发现李晓晖他们可能被骗到了不幸小区之后立马跑到了这里。 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小区大门开着，保安室里也没有任何人影，而到了这个区域，两部手机都失去了信号。 这很不正常，冯不识最近的信号中断也只是时断时续而已，中断的间隔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他上次来抓捕王霸天的时候也是开着直播的，这次信号持续了很长时间，两部手机都没有恢复的迹象。 冯不识在信号区发送了消息给张涛还有孙留君他们之后直接行动。 从理智的角度来说，冯不识应该在原地等待救援，这样更安全一些。 可是被骗到这里的孩子有四个都曾是他的学生，其中一个学生的家长还因为他的间接原因死去。 等待大部队不知道要多久时间，多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冯不识有金手指，他能在脱离直播的状态下拥有超凡力量，在这个信号隔绝的小区保证自己的安全是没问题的。 唯一需要提防的是对方的有线直播和武器。但冯不识的火拳状态可以极大提高身体素质和五感，可以很大程度规避危险。 所以冯不识就开着没有明显特征的火拳状态四处探查，而王霸天的房间是他第一个遇到有人的房间。 他通过火拳状态下的通感得知房间里有人被绑在椅子上，凭借高强度的身体撞开了门。 最直接的方式当然是点燃火焰一拳轰开，可这里没有信号，贸然使用这么明显的超凡力量会暴露金手指。 冯不识不怕暴露，但也没必要引起太多麻烦。 “哦，对了。” 赵四看到冯不识去而复返，以为他改主意了，大喜过望：“对，你先把我放开，我什么都能跟你说……” 冯不识回到房间，重新打开了《平安经》的播放，笑着说：“不用谢。” 赵四崩溃了：“我说，我说！你先把这玩意关了！关了，快关了！” 赵四的反应超出冯不识的预料。 他关掉《平安经》，站到了赵四面前：“说吧。” “我叫赵四，是网络管理中心的一名员工。现在应该是临时工了。” “为什么现在是临时工。” “我被你们抓住了，所以我就是临时工。我在网络管理中心的记录会消失。” “你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冯不识的问话有一些小技巧，他问的不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你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赵四想要回答的话，需要回答清楚两件事，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被绑住。 赵四说：“我原本代表网络管理中心和一个名叫结社的组织合作，帮助他们关闭这片区域的网络信号，定制投放不幸小区有关的都市传说信息给那些孩子……” 赵四看到冯不识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 冯不识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不用管我，你继续说。” “今天的合作完成之后，那个名叫未有澜的男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把我绑在了这里。还在一直播放着这个垃圾音频！” “为什么要把孩子们引到这里来？” “这里信号覆盖不好，就算关停了这片区域的信号也不回引起太多的关注。结社想引诱孩子们到这里，用类似《平安经》这样的东西污染他们。” “孩子们在哪里？” 赵四看着冯不识不自觉握拳掐裂开的椅子，咽了咽口水：“在九号楼……” “哪个房间？” “这个他们没有告诉我。” 冯不识走到赵四身后把绳子熔断。在刻意的训练下，他对火焰异能的控制已经到了比较精细的程度。冯不识可以在手的一部分区域凝聚火焰，迅速划过绳子时可以造成切断的效果。 赵四感到自己身上束缚被解除之后也不敢动。刚才这个年轻人手上应该是没有任何刀具的，可他轻而易举地割断了绳子…… 赵四忍不住联想到自己上班摸鱼时看过的某本都市小说，里面存在着这样一个组织，他们的武器是锋利且透明的薄刃，刺杀偷袭无往不利。 难不成冯不识还是这种刺客组织的成员？ 在赵四胡思乱想的时候，冯不识感到自己身上莫名凝聚了一丝注意力。他的行动变得轻便了一些。 “跟我一起去救出那些孩子，不要想着逃跑。” “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 “您放心，我绝对不跑！” 赵四现在想着的全是冯不识不知道藏在那里的透明利刃，根本不敢逃跑。 第七十七章 流血 “冯兄弟，你看着年纪轻轻，身手却这么敏捷，不知道是怎么练的呀……” “冯兄弟年纪轻轻就这么年轻有为，真的太厉害啦！” “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冯兄弟这么一表人才的年轻俊秀，如果我是个女人的话我早就……” 冯不识用眼神制止了赵四的彩虹屁：“你再这么吵的话，我会把你绑回房间，继续放《平安经》。” 赵四听到《平安经》的名字就老实了，这让冯不识愈发担心起其他孩子们来。 两人没多久就走到了九号楼下。 不幸小区总共有十八幢楼，小区楼房的排布也颇为奇特，九号楼位于小区正中，九号楼附近不远处就是五号楼。 “九五至尊？” 赵四点头称赞道：“想不到这个小区还懂点风水。” 赵四说的风水和幻想之战前的风水概念不同。 以前时代的风水往往以《易》作为分析工具，通过判断不同物件、方位、形状之间的对应关系综合分析所处地域的风水。 后幻想时代的互联网风水逻辑截然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风水能不能让观众，至少是让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印象深刻，分配一部分注意力到这个地方。 比如这个九五至尊，让许多人会心一笑的同时也让他们的注意力分配到了这里。那么住在这两栋楼的住户就会潜移默化地受到这份注意力的影响。主播引导观众注意力走向能够凝聚出自己的超凡力量，那么风水引导的注意力也能缓慢稳定地让这些住户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冯不识道：“九号楼里有埋伏吗？” 赵四：“不好说，我只能确定如果有埋伏者的话，他的武器不会超过冷兵器的范畴。” 潜在敌人缺乏热武器的原因是多样的。 一部分原因是华夏大区对于枪械等热武器的有效管制，许多人只知道ak是猴子都能组装起来的步枪，但他们对于如何生产ak是一窍不通的。关于枪械的一切都是都是不能拥有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原材料和生产线的缺乏，这也是。人类在幻想之战中失去了大量土地，除此之外还有这些土地上包含着的资源、科技、基础设施等。 除此之外，枪械的威力不强，但限制颇多，性价比上比不过一个拥有大量注意力的主播。因此大部分的人类聚集地领导层没有强烈意愿去发展枪械生产技术。 冯不识：“你跟在我身后。我们一起去救孩子们。” 冯不识考虑过让赵四当炮灰。 可是赵四现在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中年男人，甚至还因为长期的伏案和上网处于亚健康状态。在冷兵器状态下的遭遇战，赵四只会惊动敌人和阻碍冯不识的行动。 赵四：“好。” 提到孩子们，赵四有些不安的情绪变得稳定。 “跟上，小心偷袭。” 冯不识加大了火拳状态的功率，身体素质和五感进一步提高。他带着赵四冲进了大楼，遇门撞门。 第一间，9-101。 “没人。” 冯不识撞开大门，发现屋内有些脏乱，像是主人慌忙收拾基本的物资财物匆忙撤离。 赵四感叹道：“年轻真好啊……能直接把门撞开。” 赵四当然不知道，冯不识现在的状态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火拳状态下，冯不识的身体素质全面提升，包括肌肉骨骼强度、发力方式等等…… 冯不识现在没有全开火拳状态，加上又没有直播的加持，他现在的身体强度大概是普通人的两到三倍，但是综合下来的破坏力远远超过这个程度。 冯不识没有搭理赵四，继续撞开9-102的门。 “没人。” 9-103 “还是没人……” 冯不识并没有气馁，只是挨个撞开门查探。 终于，在到达9-304的时候，房间里出现了四个被束缚住的孩子们，他们正在被强迫收听dvd机里传出来的“你们平安，我们平安，大家都平安……” “你去救孩子们，我挨家挨户去撞门。304的孩子们救出来之后你继续往后面找过去。” “等……” 不等赵四说话，冯不识已经撞开了305的房门。 赵四赶紧关掉dvd，去帮孩子们解绑。 “叔叔，刚才那个哥哥流血了……” “我知道，他……他没事的。” 赵四刚才想喊住冯不识要说的就是这个。 即使不幸小区的开发商偷工减料，房门可以被撞开，但一个人要撞开一扇房门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出的。 更何况是冯不识这样，一路撞过来的猛男。 两人一路找到304这里的时候，冯不识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各种伤痕，撞开304的房门像是打破他身体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冯不识的体表开始出现明显的血痕。 可冯不识像是看不到伤口也感觉不到痛苦一般，不知疲倦地撞开下一扇房门，下一扇房门…… 赵四心里莫名触动：“这个孩子这么拼命，究竟是为什么呢……” “究竟是为什么呢……” 在另一头，冯不识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快找到李晓辉和熊婷他们。 “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冯不识悄悄自问，脑海里想到的却是记忆里看不清面目的母亲说过的话：“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 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多年的社会沉浮，冯不识已经忘记了这个观念传承的前因后果，已经忘记了多年未见的双亲面庞，已经成为了一个冷酷刻薄的社会人。 但他仍然记得这件事，答应了，就要做到。 冯不识是那四个孩子们的老师，而现在学生们遇到了危险，冯不识就应该出现来保护他们。 这个承诺没有人回应，只是冯不识在成为老师的前一晚自己单方面的契约。 最后，当冯不识撞开九号楼的最后一件关闭的大门后，被绑在9-472的长福小学四年级四大金刚齐声惊呼：“冯老师，你流了好多血……” 冯不识没有说话，他先走进房门，关掉了《平安经》的精神污染，再分别解开四人的绳子。 这一切都做完之后，他心里的一股气才松了下来，受创失血过多导致的疲倦涌上心头。 但还不能睡。 冯不识强撑着疲惫，带着四个孩子走出房门，正好碰到一路赶上来的赵四。 冯不识加大火拳状态的功率以保持清醒，他攥紧拳头，不让别人看见他手心里的火焰。 “其他孩子呢？” “我把他们带下楼了，叮嘱他们不要乱跑。” 冯不识：“辛苦了。这回你走前面吧。” “好。” 冯不识确实是有超凡体质和火拳状态带来的强化，可是这也经不住他撞开一栋楼整整一百零八扇房门的消耗。现在他的状态并不好，所以必须得让赵四走在前面，防止他耍什么花招。 冯不识现在整个人困得不行，但由于火拳状态的缘故，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精神。 赵四本来就害怕冯不识的“刺客行为”，后来看到这个年轻人这么拼命之后又莫名多了一份认同，因此对于冯不识的命令没有任何抵触。 当赵四一层层下楼，最后走出大门的时候，一个长得有些痞样的人迎了上来。 “网络管理中心的朋友你好，我叫孙留君。我是来——冯不识！” 在有线信号直播下，孙留君发动了自己的超凡力量，让伤痕累累的冯不识以一个比较安全的状态倒在地上。 冯不识身上的伤口还在不断渗出鲜血，渐渐将他的浅色衣服勾勒花纹奇特的血衣。 第七十八章 航空城的历史 冯不识第二天从医院醒来之后直接去了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继续上班。 张涛守在门口，看到冯不识来了之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张涛看着冯不识笑：“听说你昨天很勇啊，一连撞开了一百零八扇门。看不出来你很壮嘛。” “涛哥说笑了。昨天抓到的那个赵四交代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他不是核心成员。但不管怎么说，抓到赵四有助于我们对抗网络管理中心。” 现在网络管理中心隐隐是众矢之的，航空城各个部门之间会互通有无，力求合理地扳倒他们，更何况还有冯不识和孙留君的这层关系在。 “我们不能直接借助赵四扳倒他们吗？” “很遗憾，做不到。我们知道他们干着坏事，他们也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干着坏事，可就是没办法。因为航空城的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一点。无数居民心中对于网络管理中心的印象还是网络世界的守护神，正面到不能再正面。我们要取缔破坏网络管理中心，首先就得解决掉这个由无数人的注意力凝结而成的保护壳，只有一个做坏事的临时工是不够的，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此外，鉴于你在此次拯救孩子们的行动中的突出贡献……” 这时，张涛正色道：“恭喜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网络言论管理中心的正式员工了。” “太好了。” 张涛听到冯不识毫不惊喜的欢呼，略微有些尴尬，当即说道：“虽然给不了钱，但成为正式员工还是可以有一些福利的。比如说，有线摄像机，我们去找六叔吧。” 不只是幻想科技产品，六叔总管网络言论监察中心所有器材设备。 张涛递给冯不识一个有线摄像机：“有线摄像机是制式装备，可以帮助外勤组应对一些部分区域封锁信号的情况。当然，我们的有线摄像机和主播工会的没法比，他们靠直播吃饭的，工具比我们好得多。” 这个有线摄像机和冯不识印象中电视台的大家伙不同，这个要小巧得多。它的构造像是一个电源线加强了的接线板，一头连接着摄像头，一头连接着处理器和信号接收器。 冯不识不解：“为什么我们用的要比主播工会的差一些？我们中心买不起吗？” “这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是，航空城的摄像机镜头总量是有限的。” 见到冯不识疑惑的神情，张涛有些得意：“没想到吧，我一开始也无法理解。这不合理啊，明明我们的直播行业这么兴盛，主播们可以通过直播获得超凡力量……在这样的城市里，怎么还会缺镜头呢？” 冯不识顺着这个思路发散：“所以……大部分人用的都是幻想科技的镜头？” 张涛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想不到你能想到这一层。没错，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很多镜头都是幻想科技的产物，都是两片普通的玻璃打磨之后简单拼接而成。只不过这些镜头常年被安装在大家日常能见到的各种场景中，诸如手机、监控摄像头、摄像机……大众对于这些应用场景的想象使得它能够正常工作。” “我们无法生产有用的摄像头吗？” “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幻想科技产品能够简单有效地大批量生产，它们挤压了正常摄像头的市场；二是因为单就航空城一个城市，无法实现从原材料到镜头成品的上下流那么多产业。仅剩的一批正常摄像头，要么是幻想之战前遗留下来的存货，要么是一些技艺精湛的老师傅的手工打造。” 冯不识摆弄着手里的微型有线摄像机，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个摄像头的分辨率有点低呀。” 这个摄像机拍出来的画面分辨率不是一点低，基本属于十米之外看不清的程度。 “就这也已经算是精品了。正常摄像机都是消耗品，我们无法大规模生产，用一个少一个。我们大费周章配备正常摄像头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它们能够应对大量突发情况，在一定程度的受损时仍能够正常工作，而幻想科技产品……我们也体验过那个幻想科技的电动车了。幻想科技的产品是静态的固定的，它的基本形态几乎不能改变，否则就会失去凝结的注意力，失去相应的作用。” 这时，张涛看到冯不识沉默不语，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还有多少东西都是幻想科技生产的空壳子。” “比你能想到得要多。” 张涛叹气道：“不过这不是什么好趋势。幻想科技的存在基础是大部分人的想象共同体。可是每一年，没一个月，每一天乃至每一个小时，人的思绪都是千变万化的。幻想科技好归好，可它们不够稳定。最重要的是，假如不久之后大家对于各种物件的想象和刻板印象消失了呢？幻想科技不再管用了呢？” “所以这就是各大区人类聚集地都热切地想要寻求联合的缘故。” “是的，幻想之战已经十几年了，这十几年来出生的新人类都是在匮乏的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幻想科技好归好，可它不够真实。那些新时代的人是能够感觉到的，他们说不出来，但能够感觉到：它很虚假。这样的注意力凝聚起来是没有力量的，如果我们再不联合起来，发展显示科技和产业链，人类终将会死于自己的幻想。物质是精神的重要支撑。” 张涛继续补充：“我们需要真的东西。我们需要发展自己的科技，而不只是想想而已。我们不只是要一个输入的原材料和输出的结果，我们需要这个过程，我们需要知道原因，我们需要知道为什么以及怎么做。” “涛哥，你今天说的东西有点多。” “你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正式员工，很多东西都需要知道。” “比如航空城过去曾是一座高经济的网红城市，这个城市名字里带着航空，最火的产业是网红塑造一条龙。与之配套的是，这个城市拥有全华夏最大的摄像头市场和摄像头储量。” “再比如，航空城目前最迫切的事情是在即将到来的大联合中取得优势，而许多孤寡惯了的各种宵小之徒会竭尽所能来搞破坏。正如那句‘挡人发财，如同杀人父母’所说的一样，我们要面对的，是一群既得利益的顽固扞卫者，我们要把这群以网络管理中心为代表的孝子孝孙给连根拔起。” “再比如，航空城经历了幻想之战后，许多东西都已经开始腐蚀老化，不得不开发幻想科技维持。” “再比如，航空城经历了幻想之战后，许多东西都已经开始腐蚀老化，不得不引入使用幻想科技维持……” 这时，张涛和冯不识的手机都响起消息提醒。 “都市传说预警。” 第七十九章 老李 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的日常工作是监察网络舆论，将各种可能的奇形怪状都市传说扼杀在萌芽阶段。 而冯不识和张涛收到的预警则表明，出现了到达影响超过十人的都市传说现象，这必须得去处理。 只是当两人回到办公室了解情报的时候，却意外地遇到了一位精神抖擞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但身体看起来十分硬朗。 老人见到两人，热情地自我介绍：“两位小同志你们好啊，我是被派过来协助你们的。我叫李二，你们可以叫我老李。” 见到张涛还是怀疑，老李递过自己的工作证，上面写着“李二，外勤人员”。 张涛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老李，可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老李：“噢，是这样，我是最近才加入咱们公司的。前段时间才度过实习期，领导直接把我转到这里来了。” “你们领导是谁？” “小领导好像是叫张端正还是什么的，记不太清了。” 张涛听到张端正的名字之后怀疑打消了大半：“我知道了。你收到了刚才的都市传说预警吗？我们监察一下舆情，准备去考察现场情况。” 老李笑眯眯地递过一沓文件：“小领导，我刚才已经大概了解了一遍。这件事和我们前段时间在不幸小区处理的事件有关。不幸小区事件中，冯小同志已经尽可能好地解决了这件事，但那群孩子们回去后出了问题。当时他们被强迫听的《平安经》似乎有我们不清楚的影响，或许还和催眠有关。总之，那群孩子们回去之后总是会在半夜梦游或是说梦话 “最近这类事情变得越来越多了！” 张涛感叹了一声：“我们去现场查看吧。唉，要是能管制这部分的内容就好了……” 老李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我也觉得现在的网络管理中心已经变成了毒瘤。” 冯不识正在翻看老李准备的文件，文件内容很丰富，包括一些新闻概要和许多互联网用户发布的社交动态。 但冯不识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当然，这间外勤组的办公室安静是常态，大家都很忙，要处理各种可能演变成都市传说的突发情况。冯不识只在来的第一天见过半个办公室的人，剩下的人都是后面几天才陆续见齐，大部分时候办公室都没什么人待着，很安静。 而这个李二的出现很突兀，像是特意安排好了一般。这不符合常理，如果是新人报道至少应该约定一个人还算比较多的时候来互相介绍一下，冯不识第一天来的时候就是这么安排的。 而老李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人最少的时候才出现，像是刻意为之。而且他递过来的文件看起来都很正常，但隐隐约约带有一种引导性，像是在暗示读者应该赶快去现场查看解决这些事情。 冯不识上辈子好歹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活过了那么多年，见多了各种的打脸反转，公关通告话术等，因此对于文字的潜在倾向非常在意。 一路上，冯不识都在警惕着这个笑眯眯的李二。在经历了304信号基站事件后，冯不识还成功混入结社的外围交流群潜伏许久，在内鬼方面极度敏感。再加上交流群最后通知的大事件日期也越来越近，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三人一开始还是并排走，很快张涛和冯不识就落后了一些距离。 “小冯啊，你的脸色不太好。” “涛哥，这个老李出现得有些蹊跷。你还记不记得不久前的304基站事件，那个赵若星原本也是基站的工作人员之一……” 张涛点了点头：“这个老人家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了，我一直没有收到过任何相关的通知。手机在收到一开始的都市传说预警之后就一直没有信号。” “我也没信号。” 冯不识在路上一直在注意手机信号，最近网络管理中心对于他们的压制越来越厉害，信号缺失才是常态。 李二在前方停步：“我们到了。” 这是城西南的一处普通小区，住宿条件要比棚户区好一些。 三人按照查到的资料到了小区里第一家遭遇袭击的住户门口，冯不识敲的门。 冯不识轻轻敲了三下，很快有人应答：“来了！” 房内传来咚咚咚的跑动声，在门附近停了一会儿之后，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妈妈，是救我出来的那个哥哥和一群人。” “那快开门！” “好！” 小男孩应声之后，门后传来拖动重物的声音，随后他打开了门：“冯哥哥，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房内传来女人的声音：“先让哥哥们进来。” 小男孩应声把门拉开更大，引导冯不识三人到了客厅。 路过小男孩时，冯不识摸了摸他的头，发现他的身旁有个看起来颇重的木椅，木椅腿处有拖动的痕迹。结合刚才小男孩和女人的对话，冯不识想到了一个小男孩站在椅子上透过猫眼观察三人的样子。 客厅里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面色疲惫。客厅处还有一个沙发，沙发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沙发的后面有一个小型的祭台，供奉着的是守护神小黑的塑像。 女人见到冯不识三人之后似乎是松了口气。 “小颂，你先回房去，我和冯哥哥他们有事要聊。” 小男孩关好门之后跑回了自己房间，女人则是看着冯不识笑着说：“原来冯先生你也是有关部门的。我请求援助的时候想到你们会派人来，没想到冯先生也来了。” 冯不识：“这位女士，您请求的是哪个部门的呢？” “网络言论监察中心呀。冯先生你不属于那里吗？” “我是监察中心的工作人员。” 这时张涛和冯不识对于老李的怀疑更深了。既然大家的手机都没有信号，为什么老李能直接带他们到已经请求过援助的事件现场。 这一件事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可是再加上老李出现的时候正好是办公室没人的时候这一点，两个巧合相加可就一点都不巧。 “女士，你亲眼见到过吗，它长什么样？ “你是说小黑帮助你对吗？那你见到了小黑的样子吗？” “我没有见到它的样子，只是听到了犬吠，然后那个死人脸妖魔就直接消失了。” 张涛说道：“所以，自那之后妖魔就没有再出现过，对吗？” “是……” 这时候老李挥挥手吸引众人注意力，指着角落问道：“你说的妖魔，是那个东西吗？” 半暗半明的房间角落里，一张脸一闪而过。 第八十章 遇袭 在航空城东南的棚户区，未有澜正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聊天对话框。 我是魔王：“航空城警卫处好像查到你的位置了，直播工会也跟在后面。” 未有澜：“啊，他们好慢啊。才找到我留下的信息。我马上就溜。不够相比这个，我们催眠那群小孩种下的种子该开始发芽了吧？” 我是魔王：“嗯。网络上出现了一些用户自发上传的妖魔目击记录。” 未有澜：“那还行……噢，他们好像找到我这里了。下次聊。” 未有澜抖抖腿，发现脚下的土地不知道何时变得像沼泽一般粘稠。他不急不忙，从身上取出几个圆球丢在四周。 小圆球撞到墙壁碎裂，迅速膨化出大量烟雾，房间内视线瞬间被烟雾充满。 孙留君脸色难看地看着镜头里的烟雾，对方反应太快了，孙留君的能力还没发动多久就屏蔽了摄像头视线，这下孙留君的超凡能力瞬间失效。 他的超凡力量是控制改变一小片可见区域的性质，目标区域一旦不可见或是无法感知，他的超凡力量就无法生效。 “守住四周！” 孙留君深吸口气，他决定冒险一把。 孙留君临时征调了整个小队的镜头权限，在直播间拼接成棚户房的大全景，随后，发动能力。 “软化！” 他这是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所有主播的超凡力量都会有个极限，这是主播的直播效果和观众接受程度的平衡点。直播效果高于观众接受程度，那么主播的超凡力量强度就会不断增加；若是主播的直播效果低于观众的接受程度，那么主播的超凡力量本身就会逐渐变弱乃至消失。 这个极限的平衡点，正是超凡力量诞生的节点。 孙留君的极限是在可见范围内的几平米土地性质改变，而他现在试图越过这个平衡点。 不远处的棚户房几乎没动。 孙留君心里焦急，这个结社成员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什么，时间拖得越久，变故就越多。 “软化！” 孙留君再次催动能力，现在观众发现孙留君的卖力表演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开始渐渐起疑。 “给我软化啊！” 孙留君咬牙，嘴里咬出血，动作变得夸张，神情变得狰狞。 一番颜艺带来了好的改变，此刻那间棚户房渐渐开始下沉。 “真的沉下去了！主播牛逼！” “六六六六六……” “这种能力也太恐怖了吧，直接沉掉一间房……” 但这个时候主播小队已经没人关注弹幕，所有人都在看着那间脆弱的棚户房。 孙留君小心控制自己的能力，给房间留下了一个安全的出口。 他发动能力的时候已经尽量控制强度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安全走到出口。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弃抵抗走出门外，可以从轻处罚！” 从轻处罚当然是假的，结社干的事天怒人怨，这只是缓解对方抵抗情绪的方法之一。 警卫处的人喊了很久，可是直到房间内的黑烟散尽，也不见有人出来。 肖仁物指了指有些变形的棚户房：“孙队长，劳驾。” 孙留君发动能力，把房间恢复原位。 肖仁物一马当先走了进去，看到的是地上一些碎片和几乎嵌在地板上的手机。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手机的屏幕还亮着，上面写着：“我并不存在。” 孙留君拨通了陈天浩的电话：“会长，目标跑了。他是在布满烟雾的环境中消失的。疑似是具有特殊能力的幻想科技产物……” 孙留君听了一会儿，发现手机那头没有声音，拿下手机一看，信号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棚户房开始嘎吱作响。 “各位快退出房间!” 所有人都争相恐后地往外跑，肖仁物是最后一个跑出来的。 肖仁物跑出房间不久，那间房就轰隆一声倒塌，整个房体呈现不自然的形状。 “房子的这个形状……是有人在操控！孙队长，你说……孙队长呢？” 肖仁物四下寻找：“你们谁看见孙队长了？” 直播工会的一个人举手：“孙队长好像没跑出来……” “怎么又断网了……” 冯不识从发现半张脸的地方走回来，发现信号再次中断。 刚才看到角落里闪过的那半张脸像是幻觉一般，墙角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已经出现实体了，我们应该去找主播工会的人来消灭它。” “还不是完全的实体。我们可以尝试消解它。” 回到沙发附近，那个女人已经在重新祭拜小黑塑像，张涛认为现在的情况应该让主播工会接手，老李则认为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般来说，消除妖魔这一类的异常有两种方式。一是在这个异常现象成气候之前就破坏这个异常的成因，让其自然消失。比如都市传说常常出现的“不存在的楼梯”这一类的传说，只要把楼梯拆掉就可以解决。 第二种解决这些异常的方式是物理层面的消灭，直接用武力将妖魔镇杀。杀死妖魔之后，异常自然也就解除。 李二补充道：“更何况现在网络不好，直播工会那些主播现在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们来了也帮不上忙，我们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破解这个异常。” “老是这么断网，这网络管理中心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张涛嘀咕着，看到那个女人已经祭拜完小黑，继续询问道：“女士，你对于妖魔的那张脸有什么印象吗？你知道任何有关这个妖魔的信息吗？” 女人摇摇头：“我在小颂回来之前都没见过那张脸。” 这个时候，李二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份打印资料：“我觉得那个不是自然出现的妖魔，是有人刻意催化的。” “根据最近的那些爆料，出现妖魔目击情况的都是小冯同志从不幸小区救回来的孩子。而且，目击特征极为相似。简直就像是看着同一副图在说话。” 张涛接过资料，发现这是最近舆情的拓展分析，结论是，最近大量出现的妖魔目击事件是有人刻意制造的。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这些受害者们，问题的根源是制造这个妖魔意象的嫌疑人。 “资料是网上找的，分析是我自己做的。小同志们可以参考一下。” 冯不识站在众人身后，心里一直有种不安的感觉，手中的火焰蠢蠢欲动。 那黑暗中的半张脸悄悄地靠近。 一开始，它的目标是那个女人，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半路硬生生改变了方向，龇牙咧嘴地冲向冯不识。 然后“噗”地一声撞在了冯不识下意识抬起的拳头上，被火焰消灭。 冯不识则有些后知后觉。 “霉神”的效果刚刚提示他已经发动过了，而他刚刚只是抬了抬手，发动了低程度的火拳而已。 “可我们该去哪里找到这个事件始作俑者呢？” “我们去找赵四要线索。他怎么联系那个人的，我们也可以试试。” 第八十一章 赵四，危! 赵四在航空城的拘留室里醒来，看着窗外，听到警卫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声音，不由得有些羡慕。 上次的不幸小区事件之后，他就被直接拘留到了这里。 按照惯例，网络管理中心方面被讯问到的时候，果然还是说的临时工那一套说辞。 警卫处在网络管理中心方面碰了钉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可能的罪犯赵四。 赵四叹了口气，警卫处的人不相信他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临时工。可这就是网络管理中心经常干的事。 网络管理中心照不宣的惯例是，员工出事之后资料自动被处理为临时工，不然这么大一个机构怎么连年保持不出错嘛！ 没人会来找他了，网络管理中心的工作已经丢了，而警卫处也没法找到什么犯罪证据，过几天就该把他给放了。 “赵四，有人找！” 赵四奇怪地跟着工作人员到了审讯室，这地方他过去一段时间来的很频繁，后来甚至是他带着工作人员走了。 不应该呀，网络管理中心不是什么慈善机构，该抛弃人性的时候他们是不会犹豫的。 那到底会是谁呢…… 赵四带着疑问，看到了审讯室桌子对面坐着的三个人。 一个正朝着中年迈进的男人，一个头发斑白身形精壮的老男人，还有一个，就是一连撞开一百零八扇门的热血青年冯不识。 赵四朝着冯不识笑了笑，冯不识撞门救人的举止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赵四：“三位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涛：“策划了不幸小区那件事的人，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是他单向联系我。他向我们请求屏蔽掉不幸小区的网络信号。” “他是结社的人，你知道吗？” 赵四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冯不识压抑着怒气：“你知道他要对这些孩子下手，还决定帮助他？” “我不知道他的目标是那群孩子们。我也没想过他甚至对我下手。” “你知道结社的都是些什么人吧？” 赵四没说话，张涛接着说：“结社里的人都是疯子！你是网络管理中心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吧？你们网络管理中心到底想干嘛？和赵若星一样背叛航空城吗？！” 赵四迟疑道：“我以前可以确定，管理中心的大部分人不会背叛航空城，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们一开始和结社的合作，只是为了保卫网络自由……” 李二冷笑一声：“自由，呵。你们要怎么保卫这个自由，给孩子们放《平安经》这种污染精神的东西就是你们的自由了吗？放屁！争权夺利也能说得这么清醒脱俗，颇有些美丽国的真传嘛！” 赵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们那群人当时就是这么想的。表面上是主意，心底里都是生意。 冯不识问道：“那我们想要找到策划不幸小区那件事的人，你知道该去哪里获得线索吗。” “网络管理中心。当初的一次性联系方式都是网络管理中心的同事给我的。” “那具体是谁？” 赵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网络管理中心的成员之间大部分都是通过网络联系。除了少数几个日常的活跃人员之外，网络管理中心的办公场所没几个人。” “那你们怎么完成日常工作的？” “通过网络指派任务。” “可是你们这样的组织架构，怎么维护网络设施？” 赵四自己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网络管理中心好像有一批网络设施维护工负责这些东西，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们平常之间的任务协作也是通过网络进行的。直到我变成临时工之前，我都没见过几个网络管理中心的同事。” “可是这样太荒唐了！” 赵四纠正张涛：“可是只有这样才能保障我们的隐私安全和自由。网络是最自由的——至少我曾今是这么认为的……” 正当赵四有序回答着冯不识三人消息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一间出租房内，一个男人的手机信息提示响起。 “杀了赵四。”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警卫处杀人？” “做不到？” “当然做得到，得加钱。我还需要他所在地方的摄像信号。除此之外，我还需要流量倾斜。” “钱已经打到你账户了。你附近的信号已经加强，直播间马上会得到流量倾斜。摄像信号在这个链接……” 男人用电脑打开了那个链接，仔细调教着直播界面。 随后，他拿来一笼笼的小动物，架好摄像机，打开了直播。 “哈喽哈喽，各位观众大家好，我是绣鱼。啊，对，就是那个催眠安乐死的主播。” 绣鱼是航空城的正式成员之一，这次是来协助未有澜在航空城接下来的规划。 刚才接到的委托来自于网络管理中心，目的是除掉可能泄露未有澜和网络管理中心之间合作内容的赵四。 “大家知道啊，我的能力呢，是让这些患病的小动物催眠睡着，不那么痛苦地死去。比如说这只小兔子，它看起来像是中暑了……” 绣鱼一边说，一边用手轻拍那只白兔。 小兔子一开始因为被针扎了一下而十分狂躁，绣鱼配合自己的催眠动作一边释放麻醉气体，兔子渐渐平静下来，最后瘫在透明箱子里。 绣鱼抓起那只兔子，对着摄像头说：“各位看，这只兔子已经平静地死了。” 随后，绣鱼转换了一下镜头，再转回来时，他轻轻地抓起另一只已经处理好的兔子在盘子上抖了一抖，清洗分解干净的一整只兔子就这样在盘子里有规律地散开。 “这是什么黑科技？他抖了抖兔子，兔子就真·散架了？” “主播这个能力说实话有些吓人。” “不是，兔子怎么能理解来自人类的催眠呢？主播在逗吧？” 绣鱼看着弹幕微微一笑：“各位需要清楚一点，杀死这只兔子的不是我，而是它自己。我的能力还没有那种不讲理的凭空杀伤效果。我的能力只是催眠，只是简简单单催眠而已。” “是这副身体想死，经过我的引导之后，它能够顺畅死去而已。难道大家忘了生活中常常会遇到的情况吗，拉肚子。那就是吃坏了东西之后身体的反应，那是身体想活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假如身体已经不想活了呢，那就不会拉肚子，毒素就会一直残留在人体里，最后死去。以这种方式死去的人往往和中毒的症状很相似。” “这只兔子也是一样，它的身体不适，已经不想活下去了。所以才会死去。死亡的方式是它潜意识选择的，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绣鱼说着，一边对另外一只兔子故技重施，这次镜头稍稍闪烁了一番，这只兔子变成了盘里的麻辣兔头。 绣鱼边吃边说：“有时候一只兔子想作为美食而死也是很正常的。” 接下来，他又分别用了许多小动物加深观众对他超凡能力的印象，直到他打着饱嗝杀死了第十二只兔子却没有额外做任何手脚的时候，绣鱼决定动手。他的超凡能力集聚的注意力已经够了。 他在直播间贴上了赵四的工照和拘留所的近照作为强烈对比，一个略显秃头，一个年轻气盛。 “大家看，这张是这个人工作前，这张是这个人现在的状态……我能感觉到这个人已经病了，他的身体想要在沉睡中死去……” 弹幕却意见不一致：“主播在说些什么，这个人现在的照片这么精神，哪里像是得病了的样子！” 绣鱼面不改色地换了照片：“不好意思贴反了。” 他接入审讯室的监控画面，赵四和冯不识还在说什么。 绣鱼伸手到画面之上，隔空轻轻抚摸：“各位看，我现在要催眠这个身体不想活下去的人，让他好好睡一觉……” 而在审讯室中，赵四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冯不识三人，正要起身时却莫名感觉很困，打了个哈欠。 “不好意思，我有点困……我想……睡……睡一觉……” 赵四打着哈欠，刚站起身就想趴下，这时，一只手抓住了赵四，让他趴不到桌子上。 冯不识道：“不许睡！” 第八十二章 最后的考验 冯不识在审讯的时候一直注意着手机信号。 赵四想要打着哈欠说自己困了的时候，消失的手机信号瞬间满格，冯不识感到不对劲。 当赵四不受自己控制地将要倒下的时候，冯不识确定了一件事：有主播正在用超凡能力搞事情！ 他瞬间反应过来，除去用手抓住赵四之外，他还用最简短的话警告众人：“信号异常，有主播袭击！” “给我水！” 冯不识单手托着昏昏欲睡的赵四，一边抽出了常备的黄色符纸。 指尖火焰闪过，符纸灰烬在巧劲的作用下静静地躺在了冯不识的手心。 张涛还没反应过来，李二已经从跳出门外，抢过普通的干员正在喝的水杯。 绣鱼看着监视画面里的众人行动，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他转换了枪头，引导直播间的注意力走向：“大家看，那个人得的似乎还是传染病。那个老头像是被人锤了一样跳起来，我来催眠他……” 李二刚刚迈进审讯室的大门，突然感觉身体一沉，整个人行动骤然变缓。 他把杯里的水朝着冯不识泼去，伸手取出几块东西丢到冯不识身旁，用尽力气喊道：“火！” 冯不识稍稍避身，让大部分的水泼到赵四身上，随后他将手里的纸灰整个了上去。 符纸灰遇水融入，赵四身上遍布着符水，整个人像是被开水烫了一般瞬间通红，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张涛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喊道：“敌袭，敌袭！” 这时，冯不识才一拳锤爆了李二丢到他脚下的奇怪物体。 那些黑不溜秋的东西遇火就着，迅速放出大量浓烟，审讯室的视线被烟雾遮蔽。 “啧啧……”绣鱼看到这里，知道自己的袭击无法再奏效了。 果然，不久之后，来自审讯室监控的信号骤然中断。 他给消息那头回复：“刺杀失败。” 回复完之后，也不管对方接下来还会说什么，自顾自地拎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就要出门。 临出门前，绣鱼对着观众笑着告别：“各位观众朋友们，因为一些突发原因，这次的直播就到这里了。我们三天后的直播不见不散！” 然后他取出一个全金属外壳的打火机，犹豫了十秒，最后下定了决心。。 他小心地打开火机的挡风罩，轻轻地打火三次之后再盖上。 这个火机是幻想科技产品，概念来自一些常见的特工幻想电影，高科技打火机，表面上是一个可以用来点烟的打火机，实际上还是一个威力不小的炸弹。结社成员里有各式各样的文化背景，所以能生产这种西式文化背景的幻想科技产品。 不过炸弹打火机这类的幻想科技产品还是比较珍贵的，要不是时间紧急他也不会在这里用。 这个产品是略微改动的升级款，可以定时爆炸，销毁一切痕迹。三次打火后关上就是定时三分钟爆炸，这段时间足够他离开现场。 浓烟升起的同时，冯不识果断行动。 他跳过地上的李二，冲出审讯室，冲进了特意记下的监控所在处。 “你干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 “抓住他！” 冯不识不管众人如何，当下他的心神高度集中，凭借高超的身体素质左右躲闪，冲到了接线口前，一把扯断了监控对外接口。 他们遭遇了无法理解的攻击，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主播的超凡力量。这种情况下，首先应该保证自己的安全。 因此李二丢出了能产生浓烟的物质掩盖审讯室内的身形，而冯不识做的是切断所有的监控对外接口。 烟会散尽，切断信号才是关键。 这时，在冯不识用蛮力扯断了对外接口之后，监控室的众人才追上他的动作。 三四个人将冯不识制服，压在身下。 肖仁物这个时候才从审讯室追过来，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队长，这小子冲进了监控室之后直接就扯断了接口，我怀疑他是不安好心，我们怎么处理他？” 肖仁物面色复杂：“放了他。” “放了他……这……” 大部分干员还是听从了肖仁物的命令，松开了手，只有一个人仍在不依不挠。 “肖队长，这不好吧？冯不识不仅藐视侵害网络自由，现在还蓄意破坏监控设施，我怀疑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肖仁物看着这个人，他记得这家伙叫钟颂，来自网络管理中心，负责维护警卫处的网络通畅。 这个钟颂平常的时候就自诩网络管理中心的精英，言语之间颇有些看不起警卫处这些不掌握观众注意力的工作。 而现在更是如此，直接违抗肖仁物的命令。 “钟颂，放开他！” 肖仁物的语气更加严厉，钟颂丝毫没有退缩：“肖队长……” 冯不识轻轻用力，很容易就挣脱了钟颂的束缚。 钟颂只感到一股无法抵挡的巨力，整个人蹬蹬蹬地后退了几步，看到冯不识眉清目秀，钟颂不由得感到嫉妒。 冯不识起身后第一时间就确认手机信号，不出意料地中断完全消失。 看完手机后抬头，冯不识才发现钟颂的铭牌：“噢，原来还是网络管理中心的大人呢。说的再好听，你有证据吗？” 自由主义的高尚灵魂受到蛮力莽夫的挑衅，钟颂出离愤怒！ 钟颂冷笑道：“难道这还不算是证据？” 他抓起冯不识扯断的数据线：“难道这还不是证据？” 他拍拍冯不识撞开的房门：“难道这还不算是证据？那你告诉我，到底什么才算是证据！” 张涛和李二走到监控室门口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钟颂气焰高涨的这一幕。 钟颂感受到警卫处众人的视线透过小小的门框聚焦在他身上，不由得更加得意。 他努力维护网络管理中心的举动没错，所有人又开始重新注意他了。 今天交出这个监控信号的决定是对的，自由万岁！ 钟颂感到自生命诞生以来的自由意志此刻和他站在一起，同呼吸，共命运，整个人越说越顺畅，都升华了。 “如果冯不识这样都不算是意图造成破坏，难道还要来场爆……” 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绣鱼设置的定时炸弹终于爆炸，街道上的人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 钟颂下意识辩解：“不是我干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吸引，李二趁机走到了操作台附近，点开了代码页面。 钟颂注意到这一点，心里略微有些不安：“喂，老头，你懂不懂计算机啊，别弄坏了。肖队长，你就这样让外人乱动我们的设备？” 见到肖仁物不为所动，钟颂心里的不安加深了一些：“肖队长，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已经不再相信我们网络管理中心。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应该终止和你们的合作了！” 网络管理中心对于提供到各处的网络都埋了一些后门，但没有高超的计算机技术是几乎不可能发现的。钟颂刚才提供监视器信号的纪录也已经被删除，不可能被…… “找到了。” 李二将页面简化，高亮关键信息。 “我在这个系统里发现了三百六十个后门……噢，现在是三百六十一个了，几分钟前有人制造了个后门提供审讯室的监视器信号。我看看……” 冯不识凑到一旁，读出了操作者的id：“zhongson，钟颂。是你吧，钟大人？” 钟颂还在负隅顽抗：“你胡说，你这是污蔑！你刚才冲进来破坏设备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呢，你别想转移注意力！” 肖仁物叹了口气：“把钟顾问请到拘留室。” “你们，你们……” 钟颂骂骂咧咧地被赶进了拘留室，肖仁物向冯不识等人道谢：“非常感谢各位挖出了警卫处的叛徒。” 李二问道：“你为什么不说网络管理中心的问题呢？他们都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了！” “我没有证据。更何况，他们掌控者整个城市的网络……” 在这个城市里，掌握了网络流量，就掌握了观众注意力。这是一股无法小觑的力量。 张涛恨铁不成钢：“他们敢在警卫处直接动手，换我我是忍不了啊！” 肖仁物无奈道：“具体情况我会向领导反映的。” 冯不识则站在角落里不言不语，刚才短暂信号充沛期，他顾不得手机的信息提醒，只想着尽快切断监控信号，保障安全。 现在他看到的是结社讨论群里的最新消息。 “最后的考验，即将开启。” 第八十三章 极端假设 “各位说说吧，这个所谓的‘最后考验’，你们怎么看？” 在航空城某处的会议室里，陈天浩正询问台下众人的意见。 这时在投影上放着的，正是整理过后的结社讨论群的近期消息。 老周首先发言：“我认为他们这个‘最后考验’，目的还是破坏我们和其他城市的联合。再过不久就是航空城的小黑节了，他们可能盯上了这个本地神。我认为需要规范近期城市里的舆论环境，要确保小黑的神灵信条不被曲解。” 上次的304基站事件之后，老周就一直没有回去，在航空城内和管理层讨论即将到来的大联合。 张端正有些许不同意见：“我基本赞同周先生的看法，但有一点。我认为结社方面可能会让我们断网以引发全城的恐慌，最后他们再人前显圣收割注意力。鉴于这个考虑，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完全掌控航空城的网络，这样也方面从源头层面掐断对方的谣言传播。” 在场众人没有为网络管理中心说话的，这很正常，这次的秘密会议没有网络管理中心的与会人员。 “你有什么想法吗？” 张端正说明原因：“大家可能发现了。近来我们城里的网络条件开始恶化，尤其是我们这些还算是城市管理者的信号，简直是定向削弱。与此同时，大部分的普通民众信号却要好得多。结合最近发生的各种事情，我不得不怀疑，网络管理中心已经有了异心。昨天在警卫处发生的暗杀事件就是最直接的表示，还有前段时间在不幸小区发生的儿童绑架事件。” “网络管理中心没有明确表示对任何一件事情负责，但两次的事件都有网络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参与，我实在很难相信它会是一个无辜的角色。我认为，我们应该直接接管网络管理中心，掌握网络控制权。” 警卫处领导摇头：“他们不会同意的。” “那我们就打到他们同意为止！” “可是我们没有理由……” 张端正笑道：“和结社合作，意图谋害航空城利益，这个理由够不够？” 警卫处领导还是有些不同意：“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们确实这么干了。” “为了大联合，我们一定有这个证据。” 警卫处领导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张端正环顾四周：“那么大家对于我们要掌握网络控制权这件事没有异议了吧。接下来我们需要考虑另外一件事，怎么打。” 张端正接过投影仪控制权，放了几张图片。 众人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些图片明显来自幻想之战前，主要是一些人互相争斗的场景。 “各位可能有印象，可能没有。这些是幻想之战前世界解决争端的主要方式。从拳头到刀剑到枪。我们要想攻占网络管理中心，必须做好完全没有网络信号，完全没有直播加持的准备。现在网络的控制权主要在对方手中，我们如果还以常规的直播战斗方式会受到很大的制约。” “我们封锁网络管理中心附近所有的信号，通过近身战斗的方式攻占网络管理中心，夺取控制权。当然，为了确保不出意外，我们需要准备一些枪械支援——警卫处的枪械室里的那些就够了，此外还可以带上一些幻想科技物品。当然，会有一些伤亡。” “以防万一，我建议在晚上发动进攻。我们可以借助黑暗的掩护躲避一些可能会存在的反击。虽然我认为网络管理中心的天选之子们不屑于用这些东西。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假设结社可能的支援行为……” 会议持续了不短的时间，众人明确了一个任务：后天的晚上对网络管理中心发动突袭。 散会时，警卫处的老领导走到了陈天浩身边。 陈天浩有些奇怪：“老杨，怎么了？” 老杨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可能已经老了，这次的行动畏畏缩缩，不适合在这个位置待下去了。我在考虑把位置传给年轻人，传给警卫处的某个小伙子。” 陈天浩笑着说：“说是某个小伙子，不就只有肖仁物这么一个队长吗。不只是你，我也在考虑候选人的事情了。你觉得张端正这小子怎么样……” 而此时此刻，冯不识来到了航空城一间普通的武馆前。 最近各种状况频发，他现有能力受到挑战，提升实力的需求非常迫切。除此之外，最近遇到的网络中断情况也越来越多，他需要一个能不暴露自己金手指的能力。 思来想去之下，格斗技术算是比较好的选择，既能发挥他的超凡体质，又不像火拳状态那样有明显的形态改变。可以在非直播状态下随意使用。 而学习格斗技术，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一家武馆。武馆这种东西在幻想之战前的世界并不常见，主要还是出现在各种文化产品，诸如电影、电视剧或是小说之中。它一般承担着一个主角学习技能、心境蜕变或是人前显圣装逼的作用。 冯不识直接走到柜台：“您好，我来这里学习格斗。” 柜台的服务员小妹看到冯不识眉清目秀，心想这个小哥可能来错了地方，不由得提醒道：“你知道我们武馆教的到底是什么吗？” 如今航空城的大部分武馆都和以前略有不同，直播的时代自然一切都朝着直播看齐。 武馆教授的各种格斗技术，看重的是在镜头下的表现力，他们教授学员学会如何让直播间的观众觉得好看、威力强，教学的时候也往往是配合着镜头拍摄进行讲解。 从武馆里出来的学员，在生活中不一定有多能打，但只要在镜头里，一定会是最靓的仔。 冯不识笑着说：“我知道，请帮我办理手续吧。” 这个武馆只教表演技术，那正中他的下怀，他需要的就是镜头前的表现力。 “先生请拿好会员卡，在前面的a区等一会儿，教练马上过来。” 冯不识依言走到a区，发现了梅花桩、巨型沙包、乱刀阵……各种东西一应俱全，除此之外，各个合适的角度还安装好了摄像头，一些地方安着聚光灯。这里不像是练功场，倒更像是一处大型的综艺现场。 冯不识在场内等了一段时间，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有些见猎心喜，忍不住亲自上场。 他走到了梅花桩附近，跳上了一根木桩。 梅花桩超过两米，就算是冯不识也借助了一番火拳状态的平衡感和超强体质才跳上来。 梅花桩一般出现在前世的各种武侠小说或是电影电视剧中，主角们联系脚下步法的基本功的时候都会出现这个道具。镜头切换，主角们在梅花桩上从踉踉跄跄平衡不稳渐渐过渡到如履平地，这就表明主角的武功在逐渐变强，从江湖菜鸟变成有为少侠。 冯不识心里一直向往，忍不住开始试着走了起来。 单个木桩的面积只够一只脚站稳，每个木桩前后相隔一米，左右相隔半米，冯不识要适应在梅花桩上的行动节奏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好在他现在有超凡力量加持，足以应付。 渐渐地，冯不识略微有了一些经验，行走起来越发顺畅自如，如同走在平地一般。 这个时候，a区的工作人员姗姗来迟，有人奇怪地问同伴：“这是新来的教练吗，他怎么没穿辅助设施就上了？” 第八十四章 他怎么闭上了眼睛啊! 冯不识正在梅花桩上玩得忘乎所以的时候，a大区的语音广播突然响了：“各位会员，我们的教练马上就要来了，请大家稍微做好热身。” 说是各位会员，但语音播报前场内也只有冯不识一个人，而他刚刚也在玩梅花桩的时候差不多做好了热身。 语音播报之后，冯不识也从梅花桩上下来了，a区的入口处稀稀拉拉地出现人群，大部分都是一些不那么精神的成年人，也有一些带着好奇的小孩子。 航空城在荒野之中发展了这么多年，基本上参加过工作的成年公民都知道荒野之中存在怪兽的情况，他们也会有危机感，这是航空城中出现武馆的基础。 “大哥哥，你也是来这里玩的吗？” 冯不识闻言转头，发现是一个三四年级的小朋友由一个和冯不识差不多大的男生带着。 冯不识笑着说：“不是哦，我是来这里学习格斗技术的。” 那个小男孩认真说：“那你应该去别的地方呀，这里不教格斗的，大家都是到这里来玩的。” 见到冯不识目光转到这里，那个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我弟弟对啥都有些好奇心。这位朋友你也是到这里来放松的吗？” “不是，我真的是来这里学习格斗技巧的。” “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个武馆只是用来娱乐放松的地方。这里的教练更像是艺人而不是武人，他们也教东西，但教的都是在镜头前怎么表现才能更好，没有真材实料的……” “我就是来学怎么在镜头前表现的。” “可……” 这个时候，门口走来了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场内的众人有意识地朝着那个男人身边靠近。 “各位好，我叫隆硬泰，是这里的教练。有些朋友应该认识我，废话也不多说了，直接开始我们今天的教学吧。” 隆硬泰带领众人来到冯不识刚刚下场的梅花桩前，笑着说：“各位，这个是我们场内新增添的设施，你们知道它是什么吗？” 在场的小朋友们把手举得高高的，神情都很激动。 “你说。” “木桩子！” 隆硬泰点了点头：“说得对，但不全对。不过你还是可以得到一个小奖品。还有谁知道，不能重复木桩子的答案哟。” “大圆柱！” “小圆柱！” “大棍子！” 小朋友们见到有人获奖，神情更加激动，但无一例外都是失望的答案，而隆硬泰则是在温言安慰他们。此刻他的角色不像是个武馆教练，也不像是个综艺演员，倒更像是个幼儿园老师。 “梅花桩。” 隆硬泰有些惊讶地看着冯不识，他没想到真的有人能回答出来。梅花桩这个东西，在幻想之战前就几乎已经快要被信息世界淘汰，幻想之战之后更有大批的文化概念和传统失落，他们武馆能找到相关记载并复刻出来也实属侥幸。 但冯不识答出来了，奖品还是应该要有：“这位……大朋友回答了正确答案，他可以获得我们今天的幸运奖品！” 冯不识顶着所有小朋友们的羡慕眼神接过了幸运奖品，是一个魔方。 “是魔方！” “是魔方啊！” “他运气真好……” 冯不识把玩了一会儿，送给了一开始遇到的那个小朋友，这回被羡慕的对象转换了。 “这怎么好意思……” 那个小朋友的哥哥一边说着，一边替弟弟收下，自己玩了起来：“实在太感谢您了……” 隆硬泰看到众人的兴趣都调动起来之后，正式开启了这次的教学：“我们这次的教学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熟悉新设施，也就是这个梅花桩。第二部分是我们正式教授一些大家用得到的格斗技巧。现在我们来开始第一部分。” 他走到梅花桩前，拍了拍木桩：“梅花桩是以前学习武术的一些人的训练器械，他们配套的武术叫做梅花拳。后来随着时代的发展，大家发现梅花拳的这种训练方式非常好，开始普遍地采用，渐渐演化出了各种配套的大刀、长枪等武器训练。但不论是梅花拳还是梅花刀，他们用梅花桩训练的就是一个东西，步法。” “步法这个东西非常重要，它就像是很多游戏中所谓的‘走位’。好的步法能够让习武者在战斗的时候应对自如，打得到别人却不怎么会被打。梅花桩如今对我们最重要的作用呢，可以让大家身体素质更好一些，平衡性更好一些。接下来我演示一下。” 这个时候工作人员打开了场地内的直播，一旁的助理上来给隆硬泰穿戴各种护具和相应的设施。这些东西是武馆特制的，能够帮助教练更好地在梅花桩上行走，完成初始的注意力获取，让观众相信，主播确实拥有极强的桩功。 隆硬泰对着镜头，也对着学员解释道：“我现在穿戴的这些东西是特制的，它可以增加我身体的自重量，加大我练功的难度，毕竟以我现在的能力，不加一点难度都没有挑战。” 随后，他借助一个立梯爬上了一根木桩，对着隐藏的耳机说道：“开始吧。” 他站上木桩，场外的工作人员启动了木桩中的磁力装置，和隆硬泰脚下的磁靴刚好对应。 借助磁力，隆硬泰稳稳地站在了梅花桩上，这个他们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绝对不可能失败。 木桩之中装有特制的磁力装置，和隆硬泰脚下的磁力鞋配合之后加上场外工作人员对场内磁力的微调，可以很好的营造一种梅花桩上如履平地的效果。 而随着直播的继续，观众注意力的凝聚可以让隆硬泰逐渐使用出自己的超凡力量，能越发适应梅花桩上的状况百出，就更不可能出问题。 “直播流量投放。” “木桩磁场开启。” “观众数量达到基本线，可以开始表演。” 听到最后的汇报之后，隆硬泰彻底放下了心，在梅花桩上健步如飞，配合他不俗的表演以及幕后工作人员的调度打光…… 梅花桩上的表演，震撼了众人。 场下的众人，早早拿起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零食，坐在地上边吃边看。 冯不识则在注意这个教练的动作细节，心中在不断演练，有些蠢蠢欲动，想在上场操练一番。这个教练确实有把刷子，他在梅花桩上的动作一开始大开大合，后来又诡谲多变，整个人的身形飘忽不定。 这是多方面综合的高光时刻，工作人员的努力呈现，隆硬泰长期训练桩功表演，镜头的调度……但这架不住冯不识的金手指强啊，呈现效果好的话，他可以永久拥有这份能力。 “如果我也能拥有这个步法的话……” 随着最近断网频繁，冯不识越发眼热这种没有明显特征但实战能力又很强的超凡力量。 而受到打光和镜头调度以及背景音乐的影响，直播间观众有不一样的感受：“真厉害啊……真美啊……隆教练虽是个男人，却莫名走出了仙女给我的美感，这就是我们的传统武术吗……真是太了不起啦！” 与此同时，在梅花桩上的隆硬泰莫名感觉到了别扭。 空气似乎变得有些古怪，他在做一些比较柔和优美动作的时候会非常顺畅得到加持，可是在做出另外一些比较直接粗暴的打拳的时候却会遇到莫名的阻力，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他整个人越来越朝着直播的“美丽优雅”的风格发展。 他面色不变，询问工作人员：“怎么回事！我感觉我的动作受到了限制！” “隆教练非常抱歉，刚才有个临时工在添加背景音乐的时候放错了另外一个教练的曲库，我们已经在紧急处理了。我们马上减少流量投放，您注意减少动作幅度。” 磁力辅助措施还是有极限的，动作幅度太大的话可能会踩空。 隆硬泰也就慢慢收力，顺着助理推过来的梯子往下爬：“各位，我已经初步演示了一下梅花桩训练到极高层次的时候能达到的效果，接下来大家也来试试吧。要记住，只要好好地在我们武馆的梅花桩上训练，大家有一天也能像我这样的！” 正当所有吃瓜群众慢慢起身，后期人员已经在剪辑隆硬泰刚才的高光时刻构想短视频标题，隆硬泰本人也在示意工作人员稍微降低一些木桩高度让在场众人也演练一番的时候，冯不识蹦上了这个两米高的木桩。 “！” “！” “！” 隆硬泰和场下吃瓜群众，场外的工作人员，直播间还留着的一些观众，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人吗？！” “谁没事能一口气蹦出两米多高啊！” “是妖怪吧，是妖怪吧，这个家伙绝对是妖怪吧！” 冯不识浑然不觉，他的脑子里现在全是刚才隆硬泰的飘忽身姿，忽前忽后，忽左忽右…… “动了，动了！” 站了一会儿，冯不识动了。 他向左迈步，脚下却凭空转向，整个身子横移，整个人闪到了右边。 他起步轻微，整个人却骤然发力，轻轻松松跨过了正常人不可能跳出的距离。 他身后倾，双脚朝着相反地方发力，整个人以迅猛无比的姿势冲撞到了前方。 总而言之，冯不识经过一系列自己都没能完全想清楚的操作，在梅花桩上不仅是如履平地，而且是身形鬼魅了。 随着直播间观众注意力的逐渐聚拢，他的身形速度越来越快。 “这……” “这……” “这……” 除了冯不识之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把冯不识的表现和刚才隆硬泰的表演加以对比，心里默默地投了一票，冯不识的身法步法越发完善就是最好的证明。 隆硬泰在心里疯狂吐槽：“这是来砸场子的吧，这绝对是来砸场子的吧！这么牛逼的人来我这种小地方很有意思吗，很有意思吗……” 隆硬泰脸上看不出来，心里已经在滴血了。 他是个教练，更是个主播，之主播的超凡力量才支撑起他的教练能力。冯不识这么一番人前显圣，直接吸引走了大半粉丝的注意力。 “停了，停了，终于停了，还好还好……” 隆硬泰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还好冯不识这个人前显圣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没法给观众带来太深的印象，还能补救。只是抢了一时的风头没啥，最重要的是笑到最后。 这是隆硬泰从事主播多年的心得。 “可是这家伙怎么还没下来……” 隆硬泰看着梅花桩上的冯不识站立了许久，不免有些慌，深怕又搞出什么幺蛾子。 隆硬泰壮着胆子走到冯不识站立的木桩下，提醒道：“这位朋友，你没事的话就快下来吧，站得这么高蛮危险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隆硬泰惊恐的看到，冯不识非但没有下来的打算，甚至还做出了更过分的举动。 “他怎么闭上了眼睛啊！” 第八十五章 还说你不会武功! “完了，全完了。” 隆硬泰的心在滴血，多年积累的粉丝一朝叛变。她都不用看直播间都能知道自己的粉丝会发什么弹幕。 因为就连作为背景板的他，也忍不住感到惊叹。这个年轻人，是实实在在地在用自己的肉身在表演。 这个年轻人可不像他一开始表演那样有着整套辅助设施，两米高的梅花桩是他凭自己本事跳上来的。 可他心里也恨不起来，主播界崇尚强者。这个年轻人来到这里展现英姿，比不过就是比不过。 不过转念一想，隆硬泰有了自己的打算：“哼哼，这个年轻人步法腿功这么强，其他的能力不一定有多厉害，现在他吸引的注意力越多，待会儿我能借助他获得的注意力也就越多。” 一个主播只能在一件事上专精，这几乎是行业内的通识。 一个主播要想拥有超凡力量，就必须凝聚并引导观众的注意力，把无数人发散的注意力聚集到一个核心概念上来。这个力量必须是固定的，不然今天是喷火，明天就是结冰，观众的注意力根本就聚集不起来。多样化的均衡发展，高度上是比不过专精一件事的，这是经过验证的。 而他隆硬泰的核心概念还是在手上功夫，训练梅花桩的步法只是在尝试转型，被这个年轻人抢了风头还算不上伤筋动骨。而这个年轻人现在越是风光，带会儿在新的挑战时的反应就越会不堪，这两者的对比也就越是强烈，隆硬泰能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大。 待会儿下场实操，他只要选定一个不利于步法发挥的场景，选中这位学员上来切磋一下，挫挫这个学员的风头，那这个学员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还就是给他隆硬泰做嫁衣？ 隆硬泰想到这里，也顾不得梅花桩上闭眼许久的冯不识重新动了起来，小声用对讲给场外的工作人员安排接下来的场地布置。 “动了，动了，他动了！” 隆硬泰刚打开通讯，就听到了那头工作人员的惊叹，他也下意识地转过头去。 只见原本闭着眼睛在梅花桩上站稳了的冯不识，身形一闪，整个人如同失去了重心一般，用各种反直觉的动作在梅花桩上辗转腾挪。 冯不识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身形缥缈，化作了一团烟雾在梅花桩阵中炸开，而就算在这个时候，他还是闭着眼睛的。 “太强了！” “真的太厉害了！” “不是，这是真的假的，我睁着眼我都没法这么灵活跑得这么快……这是录播后的特技吧？武馆是不是加速了视频？” 隆硬泰也是惊叹的一员，下一秒他又化作了担心。 长期以来的从业经验让他知道，像这个年轻人动作这样花里胡哨地话，看起来是酷炫，但整个人面临的风险也是成倍增加。 “这孩子掉下来怎么办……” 隆硬泰生性不坏，不然武馆也不会让他担当a区主播，教导这么多孩子。 于是，在重新交代场地布置之后，隆硬泰还着重强调了要马上派人带着垫子来梅花桩边。 幕后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地带着垫子围好了梅花桩附近，这样冯不识掉下来之后还有个缓冲。 隆硬泰跟着工作人员铺好垫子之后，又继续构想起接下来的对练剧本：隆硬泰教练在场中和这个年轻人有来有回，最后轻松获胜，获得大家掌声！ “啪啪啪啪……” 大家果然响起了掌声，不过这是给冯不识的。 经过这段时间在镜头下的修炼，借助直播间观众们凝聚起来的注意力，冯不识已经完全掌握了梅花桩的步法。功力全开的情况下，冯不识可以瞬间到达三米范围内的任意一处。 这一点超越常人，但仍然在大部分人的理解范畴之内，所以冯不识的这个超凡力量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不过最重要的是，冯不识借助这次的直播，还拥有了某种低水平的感应能力。可以闭着眼睛感应周围五米空间的情况，这也是他能够闭着眼睛在梅花桩上上下翻飞的原因。 冯不识也听到了掌声，心里充满着掌握新能力的愉快心情，决定一跃而下的同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只脚踩住了鞋带。 “咚！” 冯不识笔直掉在了垫子上，因为有缓冲，因此没受伤。 隆硬泰松了口气，心里对于接下来的学员演练充满了信心：“哈哈，我就说这个年轻人只是腿法比较厉害，其他比较拉胯嘛！等会儿直播，我将是最靓的仔！” 一开始的年轻人兄弟俩跑到冯不识身旁将其扶起，弟弟奶声奶气地问：“大哥哥你没事吧？” “还好还好……” 冯不识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地上有垫子，不然刚才他就遭殃了。 刚才准备跳下的时候，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僵硬了一瞬，失去平衡。摔倒垫子上之后才后知后觉，他的倒霉体质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隆硬泰赶过来道歉：“非常抱歉，我们的梅花桩项目可能还需要继续调整完善，我们会等休整之后再开放。” 他有自己的小算盘，这个年轻人这次出意外，刚好可以用来略微削弱一点这个年轻人刚才举动的影响力。然后这个梅花桩项目再封锁一周，观众们对于这个年轻人的印象也就会消散得差不多了。网络用户的记忆力从来不会超过一周的，这一点主播隆硬泰很有经验。 隆硬泰了解了一下冯不识的基本信息之后顺势往下说：“冯先生，作为这次意外事件的补偿，我们将会把您的会员卡免费升一级，而且在接下来的拳法课程中，我将会和你切磋，一对一指导。” “好的。” 冯不识也很满意，这次来武馆的目的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最好是能在断网环境下也能发挥的实力。现在拥有了梅花桩步法，冯不识在机动性和灵活性上大大提高，接下来的拳法课程能切实增加他的杀伤力。 “那大家去下一个场地吧！” 隆硬泰听到场外工作人员一切准备就绪的提示之后，急急忙忙地带着大家到了第二个场地。 没办法，有关主播和观众的一切都要快，要足够新奇，时间拖久了观众们就去看别的了。 冯不识跟着隆硬泰到了一个奇怪的场地中央，场地周围不规则散落着很多障碍物，大部分的地方空间很小，逃跑辗转施展不开。 冯不识问：“我要怎么做？” 隆硬泰看着场内的布置颇为满意，这种狭窄的空间不利于躲闪，刚好封锁住冯不识占据优势的步法。这是为他隆硬泰量身打造的舞台。 他笑着对冯不识说：“待会儿我和你对攻，直接打过来就行。你不用管我，我练习拳法已经有十几年了。我会在你打过来的时候喂招，教你应该怎么出拳。” 冯不识点点头：“好。” 这正是冯不识目前最需要的，他空有一身力气和火拳，却没有相应发挥它的技巧，实在浪费。 拉开距离之后，隆硬泰摆出了高人姿势，单手成掌朝着冯不识勾了勾：“出拳吧。” “那我来了！” 冯不识攥紧了拳头，整个人向前突击。 “好快！” 隆硬泰见到冯不识的起步动作之后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就直接发动了他的超凡力量，整个人瞬间不动如山。 面对冯不识的来拳，隆硬泰单手伸出一把抓住，一个没站稳，差点后撤了一步。 “好险……” 隆硬泰心里庆幸：“好歹人设没绷，我还是名副其实的拳法大师。” “教练，我的攻击怎么样？” “还行。” 隆硬泰装作平静地回应，咽下了快忍不住的那声咳嗽。 冯不识这一拳力量太强了。 是，他确实没有什么拳法，没有什么发力技巧，可是他的拳头打出来的威力是实打实的。 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身躯下隐藏着这么恐怖的力量啊！ 拳怕少壮不只是说说而已，可他隆硬泰还只是个处在壮年时期的拳师啊！怎么会连这个年轻人的一拳都快接不住了！ 为了维护高人形象，隆硬泰决定说两句：“你这个拳头，力量强是强，可是不够灵活。真正的敌人可不会像我这样站在原地接你的拳头，你的攻击不应该一开始的时候就用尽全力，而应该……” 冯不识拜谢：“多谢教练。那我再攻一次。” 隆硬泰决定为自己还在酸痛的那只手辩解一番：“这一次我不会硬接你的拳头，我会躲闪。在击中我之前，你的拳头应该是飘忽不定的，就像是你的步法一样。在即将击中的那一刻，才爆发全身的力量！” 冯不识肃穆：“我明白了！” 随后他回到原地，低头思索了一番之后，再冲了上了。这回他不是傻傻地只是举着拳头往前冲，而是运用梅花桩步法，整个人飘忽不定。等到逼近之后，他才用力蹬地，腿部的力量借助腰腹的肌肉传导叠加，最后整个汇聚到拳头上的一点，炸开！ 隆硬泰看着打裂了身旁木板的拳头，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刚才那一瞬间，要不是冯不识刻意收着力换了方向，要不是多年趋利避害的本能起了作用…… 可是十几年的拳法大师这个时候还是得面色沉稳：“爆发力和灵活度够了，还是差了一点。这样吧，我和你对练。不过不要用太大的力气，我怕你小年轻中我一拳受不了。我们练习拳法，击中触碰到对方就算获胜。” “好！” 这次冯不识更加主动。刚才的两次互相出拳，他收获了更多观众的注意力，他能感觉到自己对于出拳、发力等方面的认知正在迅速增加，脑海中正在慢慢形成一种名为拳法的出拳规则和认知习惯。 两人这次面对面，冯不识出声提醒：“老师，我进攻了。” 隆硬泰笑着说：“放心攻过来吧，你打不中我的。” 隆硬泰心里极其自信，虽然他力量比不过，速度比不过，难道还能连反应都比不过不成？ 要是这次冯不识再赢了，他隆硬泰就…… “老师，多谢承让。” 隆硬泰愣住了，看着冯不识手里的教练证件说不出话来，一摸脖子，果然不见了。 真是恐怖的速度…… 可他还是得维持自己的高人形象，只是摆摆手说：“虽然这次我是放水了，但你的表现也还是不错的。再接再厉。” 冯不识鞠躬感谢：“多谢老师！” 冯不识实在没想到，原先以为这个教练只不过是个样子货，谁曾想真的在他身上学到了这么多东西。 梅花桩的步法、低级的感应能力、这个不知名的拳法……这些不产生明显特效的超凡力量，配合冯不识已有的各种能力，能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让冯不识对于未知的威胁多了几分把握。 教会了他东西，自然就当得起这一声老师。 “嗯。以后也要多加练习。” “学生明白。”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众人陆陆续续走出a区准备吃午饭。 冯不识也在十二点整的时候接到了一条来自张端正的信息： “请各位精英班的同学到网络言论检查中心集合，有重要事件需要处理。” 隆硬泰下课后一直躲在武馆高处看着冯不识，直到冯不识看完手机出门后他才下了楼看着对方远去。 “这家伙，难道真的不会武功吗？” 第八十六章 找到证据 “冯大哥，我们在这里！” 冯不识刚到监察中心，就遇到了陈并霜等人。 监察中心的操场站满了人，每个人按照自己的小团体站，冯不识一个人站在外面比较突兀，因此陈并霜能直接认出冯不识来。 这一期的精英班学员，各自选择了比较适合自己的发展方式，才几个礼拜的时间，不同方向的那些人就形成了比较牢固的小团体。 他们大部分去的地方都是诸如文案分析之类的闲职，这种地方是最讲究办公室政治拉帮结派。 陈并霜等人则不一样，他们是经历过“歧”事件的，知道看似安全的航空城里充满了危险，还没到能安心享受生活的时候。他们主动选择和都市传说接触最多的岗位。 陈并霜是半文职半外勤，陆仁贾和梁志超去了另外的外勤组，一般情况下四人之间碰不到。 现在张端正的紧急召集才把四人聚到了一起。 “张老师把我们叫过来做什么?” “是网络问题吗？” “我听爸爸说最近城里可能会出些状况，可能是交代我们注意安全吧。” 这时，张端正轻轻拍了拍手掌，整个人御着清风飘到了众人面前。 他扇了扇手，一阵风刮过场内每个人，所有精英学员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聚焦在张端正身上。 他笑着说：“很好，大家现在听我说。不久之后，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我们将会爆发一场战斗，一场没有超凡力量的战斗。我希望大家能做好准备。” “接下来，我会给大家进行基本的训练，讲解一些战斗技巧。” “之后，你们可以选择是否加入这场战斗。不加入的人可以离开，这些基本的技巧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而加入这场战斗的人，可以了解更加详细的相关系信息，得到更专业一些的训练。” “大家有异议吗？” 众人没有说话，张端正继续讲：“大家没有意见，我就默认都听到了。接下来，我们开始第一个要点，在遇到状况的时候，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评估你的状态和情况危急程度……” 而此时在另一头的秘密中心，张端正等航空城领导层正坐在会议中心，等待着最新的调查成果。 他们在等一个证据，一个证明网络管理中心确实和结社勾结在一起的证据。 会议室之外，是无数人走来走去，口头问询，纸张传达，加密信息……一幕幕的场景在航空城的各个角落里上演，最终经过层层筛选精练，变成了这些领导层桌面上的一张张文件，供他们参考做出决策。 这个证据不一定真的存在，但它最终一定会出现。 网络管理中心真的和结社勾结了吗？ 这其实并不重要，当他们决定对它发动战争的时候，理由总是能找出来的。 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是为了减轻所有人的道德负担。让他们的行为在道德上自洽：至少我们还是在替天行道。 这些行为在航空城并不是没事找事。 幻想之战后的世界，所有的神话传说都借由人的心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人们的心灵力量是会影响到现实的。 若是所有人的心灵负担太重，最终会对这个人的现实生活产生实质性的影响，一个人的愧疚感甚至能直接导致患病乃至死亡。 陈天浩看着一张张传上来的文件，上面的结果却几乎相同。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表明。” “没有确切证据……” 让所有人记恨不已的网络管理中心，实际的调查结果却比此刻秘密中心的每一个人都要纯洁高尚。 陈天浩这些老人在生活中饱经磨练，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一个机构正常干净到这种程度就是不正常。 “再查！” 可再查的结果也差不多。 网络管理中心的一切活动轨迹全在网络上，他们非常注重组织自身的风评。为了维护自身形象，他们不惜违背一直所鼓吹的“网络自由”，大规模地删除用户差评。 掌握网络的他们很容易做到这一点，几乎没有人能在网络上找到网络管理中心的黑料。 现实中的人脑记忆又不可靠，很多消息在第一轮的时候就能通过许多途径证伪，这一切综合起来，也就导致几乎看不到网络管理中心的黑料，他们干净得就像是一张白纸。 “不久前的警卫处袭击案呢？” “大人，我们目前为止还没能找到任何现场有关记载……甚至就连袭击案的亲历者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警卫处附近许多人反应，袭击案发生不久之后，他们通过各个途径浏览网络时收到的各种推送就莫名多了很多。我们怀疑网络管理中心通过推送定制的内容影响甚至催眠了这些用户，篡改了他们的记忆。” “那手机呢？总有喜欢看热闹的人会用手机录下来什么东西吧？” “报告大人，这个方向我们也没有什么发现。见证过那场案件的人，手机中全都找不到有关这一次袭击的任何内容记载。有居民反映，他们曾经拍摄过相关的内容，可是手机中保存的视频还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有的领导不理解：“可是网络管理中心是怎么控制他们手机的？现有留存的手机操控权应该是在用户手上啊，我记得协议……” “大人，不是手机本身的问题。是软件，网络管理中心通过软件定向删除了相关内容。” “软件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能力！” “获得了权限就可以做到这一点——甚至可以操控已经关机了的手机开机。” 汇报人员将一台关机了的手机放在会议桌正中，自己则在摆弄着一些机器。 一番操作之后，会议桌中的手机屏幕亮起，开机动画依次播放。 领导沉默，另外一个老人问道：“可这些软件是怎么获得这样权限的呢？我很确定如果没有授权行为，软件是无法使用相关功能的。” “正是授权行为。这件事从手机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埋下了种子。一开始，大家使用的都是功能明确的功能机，大按键，声音响亮，使用的各种软件都是厂家原装的，无法删除也无法安装。后来，应用商城伴随着智能手机出现，涌现出了一大批功能很好的软件，这个时候的软件还是很老实的，只请求自己用得到的权限。” “再后来，小软件做成了大公司，他们开始鼓吹所谓的大数据概念，每个软件都开始贪婪地抢夺所有权限，录音、短信、备忘录、电话……就连一个计算器都敢读取通话记录！他们占据了优势地位，开始变得蛮横。” “‘请授权以下权限，否则我们无法很好地服务您哟’，‘为了给您提供更好的服务体验，我们需要获取以下权限——全部！’。什么？希望保留隐私，只提供一部分权限？这可不行！这样的话软件背后的大公司们还怎么活呀，用户们的数据可是他们用来收割的韭菜，不吃会死的呀！” “不授权，就不能使用。这种十几年前的流氓行径在如今依然活跃。” 领导们陷入了沉思，有人发问：“难道我们就真的找不到它做过的恶吗？” 陈天浩站了起来，他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已经做好了一大堆线索。 他只要抛出这些线索，其他人对于攻打网络管理中心就不会再有心理负担。至于后果，也不过是他陈天浩生活在可能陷害了一些好人的自责之中罢了。这个后果和管制网络的急切相比，微不足道。 “各位，安静一下，我……” “您请等一下，您不能往里面闯……” “来人啊，拦住他！” “有人袭击，有人袭击！” 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那个人头发苍白，身形健硕，手上拿着一堆刚刚打印好的纸质文件。 李二呼了口气，将手上的文件放到会议桌上，笑着说：“各位，我找到网络管理中心作恶的证据了。” 第八十七章 开始进攻 “你是说，你闯入了开会的秘密中心，把网络管理中心的犯罪证据拍在了会议桌上。”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李二和张涛并排走着，两人去接正在训练的冯不识。 “没错，我拍的声音很响。” 张涛拍手称快：“好啊！” 但他仍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们就相信你提供的资料就是真的呢？” “我的资料是不是真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们需要有一份资料，就算我交上去的是假的，它也会变成真的。”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是你。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二笑笑：“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可马上就要开始战斗了，我现在不知道答案，以后就说不定没机会再知道了。” “你一定能知道答案的，战斗一开始，你就会知道的。” “你！”张涛急的心里嘀咕，随后开导自己：“我尊老爱幼，我尊老爱幼，不和这老头一般见识。” 两人在网络言论监察中心的操场走着，不一会儿就见到了正在训练的冯不识等人。 张端正坐在一旁，惬意地看着学生们汗流浃背。 “李老，张涛，你们怎么来了？” 李二对张端正笑笑：“我已经把相关的信息通报给他们了。” 张端正站起身，神情严肃：“非常感谢您的贡献，这能让我们减少不必要的流血冲突。” 李二叹了口气：“我只是补上了早该做的事情。我现在来这是找个人。冯不识，我想让他们陪我逛逛。” 张端正喊了一声：“冯不识，过来，有人找。” 正在训练的冯不识停下来，发现老李和张涛正站在张端正身边，于是一路小跑过来。 一旁，张端正把张涛拉到一旁：“表哥，李老点名要你们陪他到处逛逛。你们俩可得陪好了，不能怠慢。” 张涛埋怨了一句：“有事要帮忙的时候就喊老子表哥，没事的时候就是张涛——老李到底是啥身份啊，他又交了啥文件，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那么敬重他。我一开始只是因为是你介绍的才优待了一些，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啊。” “李老没说的话，那我也不能直接告诉你。你到时候会明白的。”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张端正道：“好好好。我告诉你告诉你，你可别跟姓冯的那个小子说了。李老是航空城的创始人之一，不久前还是网络管理中心的最高领导。” “什……” 张端正按住张涛的嘴：“所以我说过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别那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李老为什么会‘背叛’网络管理中心。” “你就不怕他是奸细吗？” “李老德高望重，没必要做这种没品的事。取缔网络管理中心，加强网络管理的建议本身就是李老提出来的。” 张端正看着和冯不识相谈甚欢的李二，小声说：“如今网络管理中心日渐堕落，越发偏离一开始设立时的理想。我觉得这大概就是李老对其失望，决定将其毁灭的原因。” 说到这，张端正话锋一转：“所以，拜托了表哥，不说别的，单凭李老是网络管理中心创始人这一点，你和冯不识就应该好好地陪陪他。去吧表哥！” 张端正用力一推，张涛踉踉跄跄地跑到了冯不识和李二身前。 “李……李老……” 李二纠正道：“是老李。” 冯不识笑着说：“涛哥，老李说他明天就要转岗了，他在我们部门玩得很开心，希望我们能陪他一段时间算是告别。 ” “啊……好，好……” 张涛浑浑噩噩地被两人带着走出了网络言论检查中心的大门。 网络言论监察中心设立的地方略微有一些偏僻，靠近城中村和棚户区一带。除去租金外，中心的选址更多的考虑到了都市传说等事件在这片区域的高发。 在城中村和棚户区这一带，剥去了繁华地带的许多伪装，恐惧和邪念的各种幻想总是会在隐秘的角落里生根发芽，长成罪恶或是传播罪恶的都市传说。 李二一出门，就朝着城中村和棚户区走去。 “李老……这里可能没那么安全，我们是不是需要换一个地方？” 李二纠正道：“是老李。我们不换地方，就在这附近逛一逛，挺好的。” 冯不识的目光朝四周看去，入目所及的是人类陈旧的建筑物正在逐渐破败，遗迹的残骸中长出来的绿色植物郁郁葱葱，顶开各种废弃的建筑材料野蛮生长，绿色和废墟的夹缝之中，有许多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三个人。 自然的力量在这里悄然舒展，曾经被压迫的绿色生机正凭借着小花小草小树苗的每一次光合作用逐渐吞噬着人类的住宅。 本来说是冯不识和张涛两人陪着李二现在却变成了李二带着两人在往前走。 “这里以前有棵柚子树，我摘过，结的果不好吃，太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砍了。” “这里以前是一片泥地，我在这里种过育碧牌的土豆，可是后来不知道那个家伙在我的土豆上扎了一堆电线，土豆全死了！” “你们看这根木牌。我以前还年轻的时候，幻想过我能学着电视里的各种步骤造出神仙药，吃下去就能成神仙。哈哈，那个神仙药会加盐加油再加醋呢？我做了不少名为神仙药，实际上只是一些植物加上调味料的混合，想不到还有一个……” 李二一路往前走，一路回忆着往昔，精神头越来越好，整个人说起话来也变得中气十足。 张涛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忙说道：“李老，要我们帮你把埋起来的神仙药挖出来吗？” 李二摇摇头：“我会挖出来的，但不是现在。我们接着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冯不识则感到惊奇，老李举手投足间折射出来的气质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外勤组成员。从一路上每个人对他的恭恭敬敬来看，老李是个有一定地位的大人物。 可是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拉着他们两个人在棚户区和城中村逛呢？ 冯不识忍不住问道：“老李，你以前到底是做啥的，经历这么丰富。” “我啥都做过。” 这个时候，三人刚好走到一处街边摊前，李二要了三分炒米粉，三人坐在小摊的凳子上。 “我以前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毕业之后遭遇失业潮，后来去做了快递员、外卖员、三流的网络写手……所有你听过的没听过的我都试过。再后来嘛，幻想之战爆发了，我跟着一群人逃难，到了航空城。那个时候航空城还不像现在这么大，很小的，因为大部分的面积都被各种各样的幻想生物占据了，没什么人敢出来反抗的。” “再后来，我们一点点努力，也就慢慢清除了城里的怪物。我们在航空城附近建起一圈高墙用以阻隔妖魔。这堵墙也在人们的心中建立起这样的信念：高墙不倒，妖魔就不会冲进航空城。当然，我猜你们更想知道的是下面这点，我是航空城的创始人之一，不久前还是网络管理中心的最高领导……” 摊位老板端过三碗炒米粉，开玩笑地说：“你要是航空城的创始人之一，我就是那个战神之子！好好吃炒粉吧。” 老李吃了一口粉，笑着问道：“老板，你这炒粉还挺好吃的，你是赣昌人吧？” “现在哪里还有赣昌哟……你能吃出来，你也是赣昌的不成？” “以前在赣昌生活了十几年。” 老板心情大好：“这里还能遇到老乡。这三碗炒粉不收钱啦，算我请你们的。” 紧接着，看来往客人也不多，老板干脆自己炒了一碗粉，凑到了三人那桌，和李二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聊诗词歌赋，聊赣昌当初为了修地铁堵了十几年的公交，聊赣昌一座名为“生米”的大桥，聊赣昌紧靠着瑶湖的那个公园…… 冯不识和张涛也不时插两句话，但更多的时候，是两个已经迈入老年的人在借助一个个共通的节点，追忆着自己经历过的那段时光。 冯不识和张涛，大部分时候还是在听，听两位老人的人生智慧，听两位老人的爽朗笑声，听两位老人对那些已经凝固在过去时光中的人和事调侃加惋惜。 最后，天渐渐变暗了。 李二起身，冯不识和张涛跟着。 临走前，李二对炒粉摊老板说：“放心吧，我们有生之年一定能回赣昌的。” “能回就好啦，也不知道瑶湖变成啥样了，可能全是水草吧。” “到时候我们还可以约着一起去钓鱼。” 老板大喜过望：“好，那我们说定了，有机会的话，一定要一起回赣昌瑶湖钓一次鱼。” 李二笑着告别：“一定。” 三人并排往网络言论监察中心走去，此刻监察中心的夜灯亮起，张端正带着人在聚光灯下列队，除此之外还有些穿着制服的人在各自整顿。 李二看着不远处的灯光和人群，恍惚了一阵，然后笑着对冯不识还有张涛说：“我们该开始进攻了。” 第八十八章 夜间行动 夜色变深，从航空城各处出发的人朝着指定地点沉默地行进，整个城市交错的脚步声分外明显。 此刻，绣鱼和未有澜正站在网络管理中心附近的一座楼上。 冯不识站在楼边看着城市中的灯光闪烁，绣鱼在一旁摆弄着各处接进来的摄像头画面。 “老大，他们在有意识地关闭摄像头，我能看到的画面很少。” “要对付网络管理中心嘛，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你上次的刺杀失败让他们很警惕呀。” 绣鱼耸了耸肩，关掉监控页面：“没办法，我的超凡能力有限，作用速度比较慢。他们反应很快。” 绣鱼在电脑上检索着，发现信号变得极不稳定，最后完全消失，打开手机，发现也是一样。 他干脆关掉电脑，走到未有澜身边。 绣鱼道：“老大，我们这次的任务算是失败了吧？他们屏蔽了所有信号，我们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未有澜笑着说：“不，我们已经成功了。这次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促进网络管理中心的覆灭。” 绣鱼皱眉：“可是他们取缔网络管理中心之后，会加强网络的管控，我们不是更没有机会了吗？” “网络管理中心覆灭之后，航空城会出现一段时间的信号真空。在信号真空期间，那些习惯了网络信息环境的人骤然离开了信息流，会非常不适应。这个时候，不论别人说什么，他们都会愿意去相信。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在他们这次行动正式开始前，我已经传播了很久的谣言和都市传说。这种信息流通不畅的环境是谣言生长最好的温床。我对那些恐慌的人说，这个城市存在着黑暗的角落，隐秘的角落里会出现恐怖的妖魔怪兽。” “我还对他们说，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只有小黑这个守护神。过去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进行这样的信念植入尝试，今晚就是那些种子发芽的时候。” “我们在304基站的造神计划不是失败了吗？” 未有澜摇摇头：“这次不一样。小黑这个守护神的概念伴随着航空城的发展而逐渐壮大完善，他们相信这个守护神会守护航空城，正如他们相信航空城的城墙不倒，永远不会有妖怪入侵。” “这一次，我们不是要利用这个守护神的力量，我们是要毁灭这个守护神，毁灭航空城的精神信仰。” “可我们怎么才能毁灭这个守护神呢？在没有网络的时候我们无法发挥超凡力量，有网络的时候我们也抵挡不住航空城官方的力量冲击。” “所以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加班加点编故事，传谣言。它们就是我们的武器。” 绣鱼想起来了：“你是说那些捏造各种守护神的黑料？他们会相信吗？我们捏造的是一个没人见过的守护神的花边新闻……” “再离谱的内容都会有人相信。我们现在只需要慢慢地等待就好。” 绣鱼看着陷入黑暗的网络管理中心所在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老大，我们到底是在和网络管理中心的谁合作？” “就是在和网络管理中心合作啊，是个不肯去死的小老头。” 而在网络管理中心的门外，冯不识等人正严阵以待。 李二问道：“信号屏蔽器怎么样了？” 张涛回复：“信号屏蔽器工作正常，现在网络管理中心内没有信号传输。” “有线网络呢？” 孙留君出列：“我们切断了从网络管理中心里传出来的所有网络连接，剪断了部分直连网线。” “和网络管理中心有联系的那些人呢？” 肖仁物回复：“我们派出的干员已经抵达那些目标做心理建设。” 李二盯着网络管理中心的外墙十几秒后道：“很好，所有人，原地待命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直接拆除网络管理中心。剩下的事情由张端正指挥。” 这一次的网络管理中心攻坚，李二是现场最高指挥，很多人对他的命令感到不解，但还是照做。 所有人按组轮换休息，一部分人保持警戒。 李二交接完指挥权之后，朝着网络管理中心的大门走去。 张端正喊了一声：“李老！” 李二摆摆手：“你全权负责指挥三十分钟之后的行动，不用管我。” 冯不识跟了上来，张端正反应很快：“张涛，你还愣着干啥，跟上李老啊！” 张涛小声嘀咕着：“有事相求的时候就是表哥的时候，没事的时候就是张涛……” 李二走到门前，轻轻扣了扣门。 现在已经过了晚上九点，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回家。网络管理中心内也是黑漆漆一片，没有活人存在的痕迹。按道理说，就算李二敲门，也没人会来开。 张涛一边朝着李老跑，心里直打鼓：“难道李老真的是叛徒？” 李老的各种举动实在太过奇怪，他给航空城高层亲自递刀换来了这次攻坚行动的指挥权，可是临行动时他却将指挥权转交给了表弟…… 明明现在是大部分人的下班时间，行动的时候李老还是非常坚持出动大部分的力量在城里的各个角落巡视，这不是杀鸡用牛刀吗？网络管理中心晚上的防守，几个人绰绰有余，这么多人实在浪费，除非…… 张涛脑中闪过了为数不多的灵光：“除非网络管理中心消灭之后会有什么突发情况！” 张涛跑进了，听到门内竟然传来一个暴躁的声音：“有屁快放！” 李二笑着说：“送快递的。” 门内那人冷笑一声：“你逗谁呢？幻想之战后哪里还有快递？” 李二点点头，接着说：“那我是查水表的。” 门内的声音顿了一下：“航空城没人装水表。” 李二换了一种说辞：“你中奖了，我给你送奖品上门。” “我不要，你送给有需要的人吧！” 李二“哦”了一声，过了几秒之后再敲门。 “李垃圾你有完没完？” “老朋友来了，怎么连门都不开？” “老朋友要来取我狗命，我可不敢开门！” 话虽这么说，网络管理中心的大门还是开了，李二想也没想就迈步进去，冯不识紧随其后。 冯不识进门后，大门“哐”地一声关上了，张涛加速跑来只是撞了一脸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什么李老，肯定有猫腻，肯定有猫腻！” 张涛气冲冲地跑回张端正身边，汇报了自己的观察，并且给出结论：“我认为这个李老是奸细，他走进网络管理中心之后就没再出来！” 张端正看了一眼张涛，说了一声“哦”，又看一眼时间，离正式行动还有二十五分钟。 “哦就玩了？” 张涛指着大门：“他背叛了我们啊！”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你在这看着就行。李老不会背叛谁。” “冯不识跟进去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是的。”张端正看着张涛，有些遗憾地说：“我还以为你也能跟进去得点好处的。” 张涛一下子噎住了，蹲在角落里画圈圈。 而此时在门内，冯不识接受着那个小老头的检验。 进门之后，李二先是和那个小老头对骂了几分钟，冷静之后他们开始把目光投向冯不识。 “这个小家伙能做到吗？” “我认为他做得到。” 第八十九章 群魔乱舞 晚上九点多，冯不识三人在网络管理中心绿化带附近坐下，附近有石制的桌子凳子。 三人坐下之后，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沉默之中，最后，李二看了一眼时间，说道：“还有十五分钟。” 那个干瘪老人冷哼了一声之后自我介绍：“冯不识是吧？我是网络管理中心。” 冯不识耐心地听着，最后却发现老者最后一句话就是“我是网络管理中心”，一个字不少。 “您是网络管理中心？” “是啊。我就是你们心心念念要毁灭的那个家伙。” 李二笑着解释道：“人类的注意力是分为很多个层面的，恶的注意力凝聚起来，就是城内城外的妖魔，不算坏的注意力中，就能诞生像这个家伙一样的存在。” “城市恢复初期，依赖于过去良好的基础设施，航空城的互联网也就恢复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主播行业。依靠主播的超凡力量，我们第一次将妖魔赶出了航空城，那个时候我是负责整个城市网络问题的。” “随着渐渐发展，大家对于网络的要求越来越高，我们不得不建立一个部门来负责，名字就是网络管理中心。” “那个时候的各种物资都匮乏，网络管理中心的网线也接不出去，我们只好利用起居民们的注意力。我们说，网络管理中心能够提供整个航空城最快最好的网络环境，我们可以保障大家在互联网上的自由！” 李二说到这里，转头问冯不识：“你看没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流浪太阳系》？” 冯不识点点头。 李二接着说：“我记得里面一句话，希望是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在我们那个时候，比金子还值钱的不只是希望，还有哪些虚无缥缈的各种概念。我们依靠那些概念而活，直到今天依然如此。在那些概念之中，越不过去的是一个东西，‘自由’。” 网络管理中心讥讽道：“是啊，自由，我可不就是自由的化身嘛。自由，自由，大家都来上网啊，有了网络大家就都自由啦！什么，你快死了？没关系，快来上网吧，上网你就得到自由啦！” 李二没有理情绪不太对的网络管理中心：“我猜当时很多人相信了我们的说法，因为在我们用自由这个概念开路后不久，他就出现了。当时我是他第一眼遇到的人，唉，一个好好的年轻小伙子，现在变成了这么个小老头。” 网络管理中心大声道：“我有办法吗，我有什么办法嘛！我本来就是因为网络自由才诞生的，可你看看现在网络环境都变成啥样了！哪里自由！不就只有一堆整天嚷嚷着‘世界不会再好了’的家伙占据了网络空间，现在的互联网，还没有显示世界好玩。那些嘴里张口闭口‘自由’的人自己都不相信自由了！” 李二叹气道：“没错，大家都不相信自由了。因为我们一开始认为的那种自由，本来就是错误的，是永远捞不到的水中月。自由这个概念，在很多时代的很多文化思想中都能找到，可直到上百年前，它才从漂亮国的各种文化产品中被输出到全世界。” “漂亮国是那个时候的唯一大国，他在精神文化领域也在无所不用其极地保持第一。他们篡改自由的概念，他们让所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绝对的自由，任何人都可以做任何事情。自由的本意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变坏，可是漂亮国将它变成了政治上的工具之后，一切就都改变了。” “‘你没有感受到我们所说的自由？没关系，那不是我们的问题，唯一可能的原因只会是你不在漂亮国。漂亮国，永远滴神！大家都来加入漂亮国吧，我们漂亮国是最棒的！’诸如此类的思想还没有完全去除，幻想之战就爆发了。” 网络管理中心愤愤道：“根上错了，那就都错了！妈的，老子的出现就是一个错误！我承应他们对于绝对自由的幻想而生，现实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力不从心。他们不相信曾经相信过的东西了，所以我才这么苍老。” 冯不识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网络管理中心前辈能成为人形的话，那武器刀剑呢，那航空城呢，那大夏区呢，那整个国家呢……” 网络管理中心摇摇头：“又是个不知道舰娘的可怜人，舰娘多好看啊。” 李二道：“你说的都有可能。但那和超凡力量一样，最重要的是注意力。一样东西能吸引多少注意力，吸引到怎样的注意力，决定了那样东西最终的变化。大家的注意力能让网络管理中心成为人形，这是特殊的历史文化原因，大部分类似的组织或者机构都达不到这个程度。” 网络管理中心冷哼一声：“就算是化作了人形又怎么样，挡了大部分人的路，我不还是得死。活没活过都一样。” 冯不识想起张端正第一天给他们上课的时候说的，航空城要谋求和其他城市的合作，对网络环境的把控势在必行。 “要说自由，网络上早就没有自由了。现在还能在网上呼风唤雨的，都是深谙人心的家伙。他们装作普通人的样子，心安理得地收受别人的供奉。我见过有人自称数据民工……哼，现在只不过是扯掉这层遮羞布罢了。” 李二只是笑着听网络管理中心的抱怨，时不时点头附和。 “大家要自由，所以我出现了。现在同样的人开始恐惧起这个东西，我又该死了。” 这时，有一些树叶飘落到了网络管理中心的头上，他取下树叶攥在手心。 “唉，为啥是今晚呢，我的舰娘任务都还没做完……李老头，我死之后，航空城会陷入网络中断的真空期，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李二回道：“做好了。我安排了人到城里各处，有问题立马处理，尽量减轻居民的恐慌情绪。” “那些因为谣言而出现的各种妖魔你们怎么处理？没了网络的力量主播只是普通人。” “我们有一些幻想科技产品。” “那够个屁！你们能不能找到书籍派那群人？” “大家都用手机了，书籍派在航空城没有生活的余地。” “看来只能用人命去堆了。网络中断后多久能恢复？” “全力抢修，需要七八个小时，早餐前能修好，影响可以降到最低。” 网络管理中心感叹了一句：“我听说幻想之战前，华夏大区的人笑起来很好看。真想见见啊。” 中心之外，陆陆续续传来各种声音，既有人的咒骂，也有金属的碰撞，还有砖石的坍塌。 网络管理中心倾听着墙外的各种声音，站起身：“混乱开始了，我也该走了。老家伙，你动手还是让这个小家伙来。” 李二看了看表：“不急，还有五分钟。” “行吧，你说五分钟就五分钟吧。五分钟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小老头又气鼓鼓地坐下，他看见冯不识，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他扯下一根头发，对着冯不识吹了口气。 点点荧光将冯不识笼罩，他只感觉脑子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没啥特别的，只是我这个小老头的一点心意吧。这个303代码，可以帮助你抵挡一次主播的超凡力量袭击，至于其他的，看你自己领悟了。我的委托也在里面，做得到就帮帮忙吧，做不到就算了。” “非常感谢您！” 冯不识能感受到这股力量没有恶意，整个人处在一种拥有安全感的状态。除此之外，脑海之中还若有若无地多了一个念头：保护航空城。 李二看着老朋友越发衰老，转换话题说起了从前：“唉，当初你那么年轻，中心里有不知道多少小姑娘对你心动……” 网络管理中心传给冯不识303代码后，整个人的精气神下去了一节，但还是强撑着说：“是……是吗……李老头，还有多久？” 李二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分钟。” “一分钟这么久啊……” 这个时候，李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长剑，立在了网络管理中心身旁。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网络管理中心摇摇头：“再见，李老头。” 李二长剑刺入老者心脏再抽出，网络管理中心在路灯下渐渐虚化消失。 作为建筑的网络管理中心仍然存在着，而作为一个精神实体活过了十几年的网络管理中心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李二打开了大门，轻声说道：“再见，老朋友。” 门外，火光冲天，光影交错间，有妖魔在暗处窥伺咆哮。 因为网络管理中心身死，妖魔出没，许多街灯的电路都受到影响闪烁不定，张端正他们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 李二手持长剑，缓步走到了火把环绕的那片黑暗前，一剑斩下，剑上亮起荧光，黑暗中的妖魔被斩成两半，阴影四散。 冯不识跟在身后，听到了更远处城市角落里的妖魔嚎叫。 不远处的楼顶上，未有澜指着闪烁的灯火和黑暗，笑着对绣鱼说：“你看这城，群魔乱舞。” 第九十章 爆炸和触手怪 夜色渐深，金华火正在收拾便利店准备关门睡觉。 他是个普通的便利店店主，平常靠开店维持一点小生活。他的日常就是守着小店，上网冲冲浪。 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点生意也没有，按道理来说，晚上总会有人买点东西的。 没人也没啥问题，问题是，网络不知道为啥也中断了。 他家外接的网线和手机的信号全部中断，电话打不出去，现在也没法去找人来修。 没有客人光顾还好说，可没有网络，这漫漫长夜可怎么熬过去哟。 思来想去，金华火打算早点睡觉，明天早起去找人来看看网络究竟是什么问题。 偶尔望向街道的时候，他感觉有点不太正常。 太安静了。 航空城的晚上不该这么安静的。 虽然最近网络上总是有人谣传晚上见到了鬼怪，但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金华火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这只不过是一些无良媒体为了吸引人们眼球而发布的垃圾信息而已。 可是太安静了，人在安静的时候难免就会乱想。 “假如那些帖子说的是真的呢？” 好巧不巧，金华火盯着的那个路灯开始闪烁起来，看起来有点渗人。 金华火心里有了打算：“今天就在店里睡吧！” 金华火作为一个猛男，完全不是因为害怕穿越路灯闪烁的街道，主要是今天有点心情不畅，走回家太麻烦了。 “咔嚓！” 电闸跳了，整个便利店被黑暗笼罩，相比之下，闪烁的路灯似乎要更安全一些。 金华火迅速把东西丢进店里，关门落锁，随后朝着有光的方向跑去。 在黑暗中跑着跑着，他的后背汗毛竖起，一身鸡皮疙瘩催促着他：快跑！ 等跑到路灯下，他才敢回头看去，一直棕色斑点野猫正朝着他冲锋，见到他转头，野猫停了下来。 金华火这下放心了：“什么嘛，是只猫……” 一条长满倒刺的触手从黑暗中朝着野猫靠近，缓慢、无声，如同正在捕猎的毒蛇。 金华火看到这一幕，心里凉了半截，脚下已经跑了起来，见到那只野猫还傻傻地待在原地，不由得喊了一声：“快跑啊！” 野猫疑惑地看着金华火：“喵？” 触手听到声音，骤然绷直，放弃了野猫，朝着金华火弹射而来。 他捂住嘴巴夺命狂奔。 这个妖魔的故事他最近才在帖子上看过！ 触手怪，是航空城夜间徘徊的妖魔之一。它们厌恶太亮的地方，对声音极度敏感，惧怕火攻。 触手怪体长五米，整体形状类似一只大章鱼，浑身长满倒刺。他们的攻击方式是用触手缠住受害者，收紧触手，通过倒刺划开受害者的身体，吸食血液。 这个资料是金华火看最近很火的那篇《航空城里的触手怪》之后总结出来的，那个故事没有完美结局，男女主人公遭遇触手怪的追捕之后百般努力才勉强逃生。 就在他们用火烧死了一直触手怪，放松警惕之后，阴影里又出现了更多的触手将他们杀死，“航空城里黑暗的角落可不少！”。 金华火记得的就是这篇不入流小说的结尾，作者暗示城市里触手怪的数量不止一只。 他朝着每一个亮着的路灯下面躲，可是每一次他跑过去，路灯就如同电压不稳一样开始闪烁，而触手怪又从新的黑暗角落里冲了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这个时候，金华火感觉自己脚底下绊到了什么东西，他一个不稳摔了出去。 耳边响起清脆的机扣声之后，不远处的一栋房子突然爆炸，金华火也借助这一瞬间的火光看清了自己周围的样子。 周围黑暗被驱散，三只触手怪正无声地朝着他靠拢，长满倒刺的触手缓缓舒张。 火光闪过，触手怪们也见到了金华火脸上的惊恐神情，它们不装了，触手瞬间绷紧弹射，就要将他抓住。 金华火只感觉自己的衣服像是被人抓住了一般，整个人离开了地面。 他没有尖叫挣扎，在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 他想到不知在何处的父母，他想到家里没收起来的手办和女装，他想到自己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他哭了，不是因为害怕死亡。 一番天旋地转之后，金华火圆润地滚完一圈，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看到，在闪烁的灯光下，一个年轻人包围了三只触手怪。 是的，三只触手怪被他一个人包围了。那个年轻人的身手很好，所有的动作都在金华火的理解范围之内，可是组合起来，就是能让三只触手怪碰不到他。 可那个年轻人身手再好也奈何不了这三只触手怪，他手上什么都没拿，手脚的攻击无法对触手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金华火见到这一幕，不敢跑到更远的黑暗中去，但也不敢贸然靠近，只好口头支援：“用火，它们怕火！” 听到金华火的话之后，那个年轻人攻势一转，完全放弃了脚下的攻击，全部换成拳头。 拳头还是那个拳头，这些触手怪却开始节节败退，每一次被攻击到都像是被火烧到一般挣扎着跳开。 年轻人也不急，只是不让三只触手怪跑走，一拳又一拳地砸在触手怪身上。 最后，当三只触手怪已经不怎么动弹的时候，金华火走上前来，闻到一股炭烤章鱼的味道。 三只倒在年轻人脚下的触手怪，已经熟透了。 金华火走上前去，想要搭话，却发现是一张很熟悉的脸。 这张脸许多年前的网络热帖中出现过，在不久前的审判直播中也出现过，而现在，这个人被认为是霉神的家伙，出现在了金华火的眼前，将他从三只触手怪中救了出来。 “你、你、你……你是怎么……” 冯不识看着这个有些惊慌的中年人，记忆之中没有他的存在，应该只是一个知道冯不识的普通人。 冯不识说道：“这里不安全，你回家去吧。尽量找一个有充足光亮的地方……” 紧接着，像是计算好了一样，在冯不识正要准备动身去下一个地点的时候，第二次爆炸发生了。 然后是远处的第三次，附近的第四次…… 一开始的爆炸像是前奏，现在各种声音由远及近，航空城在这段不长的时间内发生了无数次没有伤亡的爆炸。 在高台之上，未有澜笑着对一旁的绣鱼说：“你看。他们选在晚上行动，就是希望将影响降到最小。但我觉得这样可不行，好东西就应该让大家都来看看嘛。” 绣鱼皱眉道：“老大，可是这样会有太多妖魔出现……” “妖魔出现才好呀。妖魔出现了，这群人醒过来的人会开始祈祷，想要有一个强大的力量来保护他们。当已知的所有东西都起不了作用的时候，他们会投向虚无缥缈的东西，神灵不就是这么产生的吗？我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成为救世主，我们要的，是夺取那个让人成为救世主的力量。” 巨大的爆炸声将居民们从沉睡中吵醒，他们下意识地拿起手机，发现完全没有信号，打开电脑，网络同样中断。 与此同时，部分爆炸导致电力系统不稳定，恐慌的情绪在被惊醒的人群中蔓延。 恐慌带来不理智，不理智的恐慌带来更多的恐惧，而恐惧滋生妖魔。 在这个断网断电的夜晚，无数恐惧滋生着无数的恐惧。 各种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在这片恐惧温床的滋养之下，自意识之海中浮出水面。 第九十一章 张队长被妖怪抓走啦! 爆炸发生后，先是寂静，紧接着是不安的言语。 言语的不安催化着心灵的不安，黑暗中的妖魔蠢蠢欲动，所有人都感到压抑胸闷，说不出话来。 张端正则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般，有序地发布着命令。 “通知城北和城南，优先扑灭火焰，救援安抚因为爆炸受伤的居民。速度要快！” “让城西的人用幻想科技，尽可能拖住出现的妖魔，马上会有人前去支援。请尽快送达。” “加快网络维修速度，保障供水供电……” 一条条命令从网络管理中心处发出去，无数人来了又去。 这是网络管理中心死去带来的影响，信号和网络完全中断，只能采取最原始的人力传输命令。 要快，要快！ 再快点，再快点！ 张端正的神情在爆炸发生之后就一直很严肃。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而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原本只是想着快速攻占网络管理中心，大部分人还觉得李二小题大做。 可是现在，所有人已经满负荷运转，张端正还是觉得人手不够。 原本将行动时间设定在晚上，就是为了尽可能降低网络中断带来的影响。 可这场爆炸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爆炸的地点似乎精心设计过，是精准爆破。炸弹破坏了许多关键的供电节点，航空城很多地方都陷入了黑暗。这次的爆炸破坏性不大，最大的是声音。 大半个航空城从美梦中惊醒，面临着断网断电的处境。 黑暗中的未知会催生人的恐惧，人类的恐惧是那些妖魔的最大滋养。 现在爆炸刚刚过去不久，所以还不明显。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醒来的那些人会越来越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航空城出事了！ 城内发生了爆炸，意味着这座城市不再安全。 不安和恐惧弥漫，航空城坚不可摧的精神城墙上出现了丝丝裂缝。 张端正凝视着黑暗，耳边似乎已经能够听到城墙裂开的声音。 航空城的危急时刻，就要来了。 而在这个时候，冯不识正打着手电，走在前往福利院的路上，他的身后跟着金华火，金华火的身后则是那只野猫。 “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啊？” “小兄弟，我们是不是沿着路灯走比较好？” “小兄弟，你看……” 冯不识停了下来，认真道：“大哥，你可以不用跟着我的。去有灯光的地方比较安全。” 金华火讪讪道：“我这不是看你一个小孩子走在路上不安全嘛……我送送你，送送你。” 野猫也“喵”了一声。 “我要去福利院。如果你能安静一些的话我会很高兴。” 网络管理中心死后，李二冲进黑暗中大杀四方。张端正则安排其他人分为小组，由一个经验丰富的队长带领在全城的范围内巡逻。 冯不识分到的巡逻区域中正好包括李日天他们所在的福利院，但是他们在前往这片区域的路上被妖魔袭击走散了。 冯不识在附近寻找队友的时候偶然遇到并救下了便利店老板金华火，现在朝着福利院赶去希望能遇到队友，最重要的是，看看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怎么样了。 于公于私，他都得来这里。 冯不识和金华火交流过后，他一路上果然安静了许多，转头抱起了猫跟着赶路。 就这样，两人一猫，沉默着来到了这里。 走到福利院附近，冯不识发现了异常。 首先是福利院的光线。 在这一路上，冯不识发现路灯像是被人切断了电源一般，几乎没有几盏是亮着的。 而此刻福利院门前的两盏路灯都还亮着。 除此之外，福利院内也不像是其他房子一样死气沉沉。院内有许多人在谈话交流，言语之间没有黑暗的街道中听到的那么恐慌绝望。 冯不识从黑暗的街道走进了福利院，虽然只是短短的五十多米路，却像是从寒冬走到了暖春。 “小冯你来啦。” “冯老师！” “冯老师，你看到陈姐姐了吗？” “冯老师，陆老师呢？” “冯老师，梁志超老师在哪里呀？” “冯不识……” 一进门，许多道视线放在冯不识身上，李日天、李晓晖、熊婷…… 不只是长福小学的那些孩子们和家长，就连冯不识路上走失的几个队友也在这里。 但奇怪的是，队长张涛不见了。 “其他几位老师不在这里，他们负责的是别的地方……” 冯不识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几个小朋友，李日天和几个队友面色凝重地走了过来。 李日天道：“基本的情况我和几位朋友交流过了，现在整个航空城网络中断，大家的恐慌催生出了很多黑暗中的妖魔，而主播无法使用超凡力量。大部分妖魔在黑暗的土壤中降生，我们守在足够明亮的地方直到天亮就可以了。但现在有个问题，有个人被抓走了。是你们的同事。” “张涛队长被抓走了！” “我们应该去救他！” “可是，我们应该去哪里救呢？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张队长在哪里，就算知道了，失去了直播力量加持的我们只是普通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妖魔……” 众人陷入了沉默，冯不识发声：“我去吧。我去救涛哥。涛哥被抓走的时候眼镜还在吗？” “带着的……对啊，我们可以通过这个找到他！” 冯不识所说的眼镜是他们被分到的幻想科技产品之一，全名是“本体眼镜”，加工自概念“眼镜才是本体”。全队一共六副。当戴上之后，可以透过重重阻碍感应到另外的本体眼镜位置，用于远距离确定队友方位。 还是有人担心：“可是你怎么打得过妖魔，现在大家都用不了超凡力量……” “不用担心，”冯不识转向一个队友：“龙息辣条还有吗？” 龙息辣条加工自龙息辣椒，是二次加工的幻想科技产品。龙息辣椒则来自幻想农业科技培育，取自许多游戏或者动漫中吃了之后能够喷吐火焰龙息的辣椒概念。 龙息辣条吃下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使用者的吐息将会带有火焰喷吐的效果，可以对妖魔造成巨大伤害。 “辣条还有两根，没法直接消灭妖魔……” 冯不识收起仅剩的两个辣条：“我只是去救人，只要能驱赶妖魔就可以。” 李日天带着歉意：“小冯我……” “大叔，你还得照顾这群人呢……更何况，没有超凡力量的时候你还打不过我呢。” 李日天轻笑一声，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冯不识把他按在摩托车上的场景。 冯不识的厉害之处在前段时间的集训中就表现出来了，超强的体质，超强的恢复能力，超强的力量……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可是肌肉鼓起来的时候也是真的爆炸。 金华火抱着猫在福利院的灯光下，左走走又走走，虽然没啥事做，但看到这么多人心里就安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正在看别人打牌，几个成年人躲开孩子们跑到角落里开始玩牌，四个人玩，十几个人围着看。 偶尔抬头，看到冯不识快要走出福利院的背影，不由得问了一声：“小兄弟，你这是去哪啊？” 冯不识没说话，只是朝后挥了挥手。 他带上本体眼镜，世界仍然黑暗，可冥冥之中能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张涛戴着的眼镜就在那个地方。 而此刻，那个眼镜正在移动，速度和一个成年人慢跑差不多。 冯不识看过去，心里算清楚了那个方向将会经过的地方。 “网络管理中心？” 第九十二章 前赴后继 “大人，张涛小组遭遇妖魔袭击，有两人失踪。” 张端正面色不变：“其他人呢？” “暂无伤亡。” “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通知一下其他人，加快居民的转移工作。” 在爆炸发生后不久，张端正将众人分成小组在航空城各处巡逻。 网络管理中心附近的几个小组在街上遇到了许多恐慌的居民。为了让居民免受妖魔攻击，各个小组会有意识地将居民们带到网络管理中心附近正常供电的地方。 等到传信的人离开之后，张端正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离完全修好网络还有五个小时。 他用手机打开一个文件夹，在冯不识和张涛的名字上点了一个叉，起身看看门外黑暗的角落，又看看时间。 现在整个航空城妖魔出没，冯不识和张涛遇袭失踪，恐怕凶多吉少，可他没有多少时间难过。 他需要时刻分析传来的各种情报，他需要做出理智决策帮助更多的小队处理危险，他需要调度整个城市的人力物力维持哪怕是表面上的安全感。 接下来的时间，情况会越来越危急，更多的妖魔会从黑暗中走出，更大的危险正在酝酿。天亮修好网络之前，航空城内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张端正无意识地盯着一个地方的黑暗看了很久，突然，有个人冲进了网络管理中心的大门：“大人，有妖魔在朝我们快速逼近！” “敌人有多少？” “不清楚，已经接触到的至少有三只。” “敌人是什么妖魔？” “其中只有触手怪已知，其它两只都是没有遇到过的新物种。” “敌人的实力如何？” “难以抵挡。我们是不是应该撤退？” 张端正摇摇头：“我们撤不了。附近是刚刚才建起来的居民安置点。我们可以跑，他们跑不了。传令下去，做好火攻的准备。另外，尽快查清楚这三个妖魔一起朝我们冲过来的原因。” 大部分妖魔都怕火攻，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弱点。 人类最早的恐惧都来自于尖牙利齿的野兽，其中许多的恐惧印象渐渐沉淀到人的潜意识之海中。许多妖魔的形成继承了野兽的利爪与牙齿，也带上了许多野兽的弱点。 比如说妖魔畏光，几乎不会在大白天出现；比如说妖魔畏火，用火攻可以很好地伤害妖魔。 “是。” 信使走后，张端正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居民安置点走去。 这个安置点是个小区，楼道间因为站满了人，显得十分热闹。 小区门口的两个守卫认出了张端正，立马行礼：“张老师好！” 张端正认出了两人，是精英班的学生：“怎么是你们在这里守着，你们队长呢？” 陆仁贾道：“队长去继续转移其他居民了。说我们还是小孩子，不用参与那些……” 梁志超补充道：“不只是我们。很多队长都有意把队伍里的精英班学生放到没那么危险的工作上。比如说陈并霜现在就在小区里和那些小朋友们聊天，安抚大家情绪。” 张端正点点头：“很好。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梁志超和陆仁贾腰挺得更直了。 “我要你们待会儿组织一场联欢会，不管是什么内容，越热闹越好。” 陆仁贾犹豫道：“可是这样不会吵到那些睡着了的居民吗……” 张端正笑道：“不用担心吵到他们。发生爆炸之后没几个人睡得着的。与其让他们胡思乱想，不如欢快一点。” 但不管怎么说，深夜突然需要组织一场联欢会还是有些奇怪。梁志超问道：“张老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嗯，马上有妖魔要攻过来了。我希望你们组织的联欢会能让这些居民心情欢快一些，不要受到妖魔的影响。你们的联欢会越欢乐，我们对抗妖魔的压力也就越小。去吧，找精英班的学生一起组织。” 张端正看着两个学生跑开，远远地看了一眼人群。 几乎所有的大人都表情严肃，脸上是遮不住的害怕和担心。 与之相对的是孩子们，他们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那些爆炸声的影响。相比之下，睡眠不足的影响反而更大。很多孩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追逐嬉戏，还有一些孩子抱着父母就这样睡着了。 梁志超和陆仁贾的身影在安置点中跑来跑去，将许多精英班的学生聚到了一起，商议着联欢晚会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达成了一致，安置点内传出了清脆嘹亮的歌声，人们开始无意识地朝着歌声传来的地方移动，负面的情绪被驱散了不少。 而此时，张端正背着歌声的方向，走向黑暗的战场。 安置点外，路灯下站着的是沉默聚集的人群。他们来自于各个方面，有的是主播，有的是警务处的干员，有的是网络监察中心的保洁，有的只是档案处的普通文员。 但在此刻，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保护身后的那群人。 灯光之外，无形的气氛弥漫，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端正穿过人群，走到众人身前。 灯光之外，黑暗的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低语声不时响起。 “各位！” 张端正背对着众人，直面黑暗，妖魔跑动时和地面的摩擦碰撞声越发明显。 “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我知道的是，妖魔来了，失去超凡力量的我们，几乎完全无法对抗它们。” 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近，怪物的低吼声几乎就在耳旁。 “我想过逃跑。”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航空城虽大，但已无路可退。我们的身后就是家人、爱人和孩子。” 路灯外仍然是黑暗一片，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那里，觊觎着这片微弱光明中的弱小人类。 张端正接过火机，点燃了引线：“所以，战斗吧！各位！” 火焰顺着摆放好的引线四散而开，由燃油和易燃物搭建起来的一个个杂物堆被点燃，一丛丛火光亮起，将惊慌失措的怪物围困在火圈中央。 火！火！火！ 蓬勃的烈焰也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火花。 火焰燃烧，依靠着黑暗和恐惧获取力量的妖魔露出了丑陋的形体。它们在火光下惊慌失措却又无处可逃，臃肿的身躯被火舌舔舐、灼烧，火墙阻挡了它们逃生的去路。 三只怪物在火焰的包围圈中被削弱，却也激发了凶性。 最大的那只章鱼触手怪一发狠，朝着安置点的欢声笑语冲去，另外两只妖魔紧跟其后。 张端正深吸一口气，带头冲锋。 剩下众人随之而动。可他们的气势又如此弱小，如同一窝蚂蚁冲向了三只大象。 一往无前，前赴后继。 第九十三章 天亮了 张端正他们守护着的这个居民安置点叫做“好心情小区”，此刻正洋溢着欢声笑语。 精英班的学员们很好地领会了老师的意图，通过各种方式，好歹是组织起了一场能吸引大部分人注意力的凌晨晚会。 这个晚会对于那些心神不宁的人来说，是最好的安慰剂。同类的欢笑声可以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但对于那些心有牵挂的人来说，越是快乐的情景，就越是会想起牵挂的人。 比如说，一个小女孩就正扯着妈妈的衣角问道：“妈妈我困了，爸爸在哪？” 女孩的妈妈先是看了一眼小区外的黑暗，随后笑着对小女孩说：“你困了就先睡吧。” 那个女人将小女孩抱到自己腿上，她时不时担忧地看着小区外的黑暗，但面对小女孩的时候，她的脸上只有微笑。 小女孩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小区内正在狂欢的众人，撅起了嘴巴：“可是爸爸还没回来，我还不能睡……” 小女孩正说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场内的众人仍在狂欢。众人从熟睡中惊醒后一直心神不宁，心情压抑过久之后反而走向了反面的极端。 女人则是抱着小女孩，轻拍着唱摇篮曲，时不时看向小区外的黑暗。 丈夫是保卫好心情小区的一员，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回来…… “晓雅，晓雅……” 林晓雅骤然听到了丈夫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因为这个声音太虚弱了。 但当她转过头时，才看到程鑫站在那里笑的身影。 林晓雅拍拍女儿程冰冰的头：“冰冰，快醒醒，爸爸回来了。” 程冰冰睁开朦胧的眼睛，踉踉跄跄地牵着妈妈朝程鑫走过去。 “爸爸抱……爸爸，你身上好臭！” 程鑫放下自己张开的手，尴尬笑了一下：“爸爸出了太多汗。” 小女孩只会用臭来简单形容这股味道，林晓雅闻到了明显的血腥味。 她紧张地跑到丈夫身边，伸手一摸，黏糊糊的，借着光线看到是一些已经凝固了的污血。 “你受伤了，你受伤了……” “爸爸，你流血了……” 程鑫看着妻子和女儿紧张的神情，心里感觉暖暖的。 他一把抱住了两人，小声说道：“我没事，我没受伤，我们守下来了。但那三个怪物很强，很多人都受了伤。我身上的血是帮忙救治其他人的时候沾上的。张大人让我们把受伤的那些人运回小区，我是趁这个机会来见你们的，马上就要回去。” 程鑫松开妻女，帮女儿理了理衣角，帮妻子捋了捋头发。 他蹲下来对程冰冰说：“爸爸要出去啦。” “爸爸要去哪呀？” “爸爸要去保护大家，赶走那些可怕的怪物。” 程冰冰给他加油打气：“爸爸加油！” 程鑫笑着说：“爸爸会加油的！” 他站起身，看着妻子的眼睛：“晓雅，我走了……” 林晓雅紧紧地抱了一下丈夫：“你一定要回来。” 男人说了一声“好”，又一步步走进了黑暗。 程鑫走出小区，一步步走近人与妖魔的战场。 好心情小区外，地面上一片狼藉，妖魔的血肉随处可见。 张端正采取的火攻战术奏效了，他们在没有超凡力量的情况下消灭了三只怪物。 可怪物毕竟是怪物，在被火圈灼烧后的垂死挣扎仍然造成了伤亡。 程鑫走到队友身边，抓紧时间布置下一个火焰陷阱。 听张大人说，下一波妖魔马上就要出现了，越快布置好陷阱，妖魔会造成的伤亡就会越小。 张端正坐在一处路灯下抓紧休息，眉头紧锁，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根据消息，有新的妖魔正在朝这个居民安置点靠近，形态未知，数量未知。 “李二大人在就好了……” 李二毕竟是航空城从创立以来就一直活跃着的老人，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对于这些妖魔反常的举动一定能有一些思路。 可惜李二表面上是个瘦弱文雅的老头，骨子里却是一个莽夫，今晚一开始的混战之后就提着长剑消失了。 一开始，张端正还能在灯光下的人群中看见他，可是不久之后就完全失去了李二的消息。他拒绝了小队的随同保护，一个人扎进了黑暗的街道。 张端正想搞清楚这群妖魔为什么会如此反常地朝着居民安置点聚集，否则他们不一定能撑得过今天晚上。 不久前发生的战斗，他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艰难取胜，很多人都身上带伤，一些人甚至为此而死。 就算有火焰的帮助可以削弱怪物，他们也应付不了几轮。 “张大人，妖魔来了！” “数量？” “只有一个。是一只巨大的老鼠。” “准备迎战！” 张端正起身，招呼众人撤出燃烧大阵，等待着黑暗中冲出来的妖怪。 妖怪来自正前方的黑暗。 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那片黑暗所在的地方会有许多人和车来来往往，那是一条宽阔的道路。 众人像是个耐心的猎手一般，等待猎物掉入陷阱。 这没办法，他们现阶段想对怪物产生杀伤只能通过火焰大阵。诸如龙息辣条这样的幻想科技产品大部分都被派发给了外出巡逻的小队，剩下的一些也在上一轮的攻势中消耗殆尽。 “吱——” 老鼠尖锐的声音突然传来，它在陷阱之前停步，场上陷入了寂静。 “大人……” “再等一下。” 张端正心里已经做好了直接上阵肉搏的打算。 老鼠的嗅觉非常敏锐，由此而诞生的妖魔有很大概率会有类似的能力。 这只犹豫不前的妖魔可能已经识破了这个火焰陷阱，贸然点火无法烧伤妖魔，倒不如不点留到下一轮。 只是一只老鼠的话，剩下的这些人应该还能应对…… 这时，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发生了，那只老鼠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逃难似的窜进了陷阱之中。 “点火！” 火蛇迅速蜿蜒形成火圈将老鼠包围。 巨大的老鼠在火焰的圈套中焦躁不安地来回跑动，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一个眼尖的人在火光之中发现了什么：“老鼠的背上有人！” 张端正凝神一看，越看越觉得那个人就是据说被袭失踪了的张涛。 “好像是张涛啊……” “不是好像，那就是张涛！” “张涛怎么会在哪里……” “我们怎么去救他啊？” 最后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都不是冷血的人，很多人还和张涛有不错的关系。 可现在这个情形之下，直愣愣地冲过去就是找死。 暂且不说被火焰刺激之后疯狂的那只老鼠，光就是现在猛烈燃烧着的火焰大圈就很难熄灭。他们一开始在设计的时候就是想着不要让妖魔从火焰中逃脱的，现在反倒限制了他们自己。 张端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火圈中疯狂的巨大老鼠，看着死死抓在老鼠背上的张涛。 他突然大喊道：“表哥，你还有什么遗愿吗？” 被火焰烘烤得迷迷糊糊的张涛抬起头，依稀看到一群人在火焰之后看着他。 张涛四下一扫，就基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死路一条。 这个火焰陷阱是针对这些黑暗中的妖魔设计的，张涛基本不可能逃出来。更何况，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放过这个危害巨大的鼠形妖魔。 他只好努力大喊：“帮我照顾好我家里人!我死的时候记得帮我把床头柜里的那封遗书读一遍！” 说完，张涛就继续抓紧老鼠的皮毛，躺好等死了。 这时，张涛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涛哥，想不到你早就给自己写好了遗书啊？” 紧接着，张涛只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抓了起来，然后是一阵天旋地转。 伴随着鼠形妖魔的一声惨叫，张涛抓着一把鼠毛出现在了火圈之外，而在他身旁喘着气的，正是将将赶上的冯不识。 张涛转过身，呆呆地看着冯不识：“你是怎么做到的……” 张涛没接着说话，因为他看到冯不识身后被火焰点着，火势凶猛，他一时无法靠近。 “快点趴下在地上打滚灭火！” 冯不识没有回答，因为那只鼠形妖魔被拔毛的剧痛唤回了理智，朝着冯不识他们所在的地方冲了过来。 冯不识在张涛身上轻轻一拍：“快跑。” 张涛之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等他跑回张端正等人身边，只看到众人也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冯不识和巨大的鼠形妖魔对峙。一人一鼠，身上都燃烧着火焰。 鼠形妖魔因为浑身长满长毛，遇火即燃，现在正遭受着烈火焚身的痛苦。 冯不识则使用了超凡力量，整个人对于火焰的耐受程度提升到了极限，没有感受到多少灼烧痛苦。他反而能趁这个机会正大光明地用自己的火拳。 冯不识发动火拳，身上的火焰更上一层楼，火焰几乎将他完全覆盖。 见到这一幕，张涛急道：“你们到底在那些火里面加了什么啊，为什么烧得这么猛？” 张端正也说不出话来，易燃物中加入了很多汽油一类的物品，极其容易被点燃，那个人可能在跳出火圈的时候沾上了一些…… 其他人不清楚各种道道，只知道冯不识其人全身被火覆盖之后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事情，心里不由得怀疑起：“难道他拥有不需要直播也能使用的超凡力量吗？” 许多人的误解和认知渐渐朝着一个角度汇聚，他们在心照不宣的情况下达成了一个共识：“那个和妖魔对峙着的人说不定真有超凡力量。” 浑身被火焰覆盖的冯不识感觉虚空之中有力量正在聚集，他的火拳力量正在朝着全身火焰覆盖的方向演化。 他身上烧伤的痛苦逐渐减轻，一些烧伤的地方也在火焰之中逐渐好转。 冯不识感受着身上的痛苦和力量，发动在武馆获得的步法，朝着鼠形妖魔冲了过去。 巨大的老鼠冲出火焰包围圈付出了极大代价，已经奄奄一息。它原本只是想临死之际报复最近的两个人类。可是一个被推着跑开了，另外一个莫名奇妙烈焰熊熊，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吱——！” 鼠形妖魔发出了惊恐的哀鸣，冯不识已经跳起来一拳砸在它的脑袋上。 一拳、两拳…… 鼠形妖魔最终在火焰的灼烧、冯不识的攻击、心中惊恐的三方的夹击下，失去了生命。 火焰渐渐熄灭，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爸爸！” 这个时候，小区里跑出来一对母女，小女孩拉着母亲的手投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冯不识解除了火拳状态，身上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一时没有站稳，仰面倒在了地上。 他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 第九十四章 风雨欲来 “表哥，冯不识醒了吗？” 张涛站起身，摇了摇头：“他浑身烧伤面积超过百分之七十，属于重度烧伤。” 张端正点点头，走出临时搭建的医护室。 张涛跟在后面问道：“冯不识他……你们会把他抓起来吗？” “我们为什么要抓他？” “比如说，他的高超身手……” “他的动作确实很敏捷，但还是在人类能够达到的范围之内。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有新的事情要忙。”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张端正笑着说：“表哥，你好好休息吧，待会儿可有得忙。” 张端正挥挥手，从临时搭建的医院中走出来，走进网络管理中心。 刚才他说的是真的，冯不识能正面对抗鼠状妖魔，这件事有疑点，但在现在不是很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多亏了无数工作人员的牺牲，航空城拖到了白天，撑到了网络恢复。 通过主播们的超凡力量，航空城的修复工作也在有序进行中。 但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挑战。 航空城网络修复让航空城的主播们能够凝聚居民们的注意力，主播们重新掌握了超凡力量。 但是另一方面，网络的恢复也让整个航空城分散的怀疑、猜忌和恐慌得以重塑。网上出现了很多相关的帖子，社交媒体中也不乏讨论这些的内容。 航空城方面已经尽可能快的采取了行动，包括但不限于降低相关话题和关键词的流量推送，加大在社交媒体和公共网络环境中对于娱乐信息的投放切割网民注意力，将话题转移到包括两性对立等内容中去。 这些措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人们对于亲身经历的威胁印象是非常深刻的，一时半会没法完全消除影响。 他们的意见和观点会在网络上不断讨论，提炼升华出各种各样的情绪和观点，这些情绪和观点会越来越趋于极端和不稳定。 整个航空城的网络环境一直在不断地交流发酵相关话题，所有人的注意力空前集中在了昨天晚上发生的爆炸和出现的各种妖魔鬼怪上。 这些恐惧和讨论将参与者的注意力集中在遭受的创伤和由这个创伤带来的恐惧上，这会进一步催生出新的妖魔。 由于网络的影响，恐惧相近的人会更容易聚在一起说着自己喜欢听害怕听的话。新出现的妖魔将会在网络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危险。 张端正走进网络管理中心的中央机房，这里将会是新的网络管理机构的中心，它直属航空城管理层。 他刚一走进机房，就有人递过来一些信息概要。 概要上提取了一些网络热议的话题，诸如“航空城的深夜怪物”、“航空城发生大爆炸”、“航空城或已遭遇邪恶组织袭击”…… 话题大多集中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相关话题的热度还在不断增长发酵。 航空城的居民们开始担心，自己在城市里究竟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过往十多年的平静生活让航空城的居民们将安宁视作了与生俱来的权利，他们渐渐地认为生活原本就是这样岁月静好的样子。 昨晚的爆炸和妖魔戳破了这个美梦。 昨晚的爆炸没有直接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但这场在全城范围内的连环爆炸杀死了这个城市的安全感。 被惊醒的那些居民们会不由自主地担忧起自己的人身安全。 没错，他们昨晚确实没有被炸弹炸到，可这只是安全一次而已。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谁知道自己会不在哪一次成为倒霉蛋。 很多人在潜意识中谋划着自己的出路，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接下来该怎么办？ 浏览过最近的网络趋势后，张端正找来下属：“伤员们恢复得怎么样？” “大人，医疗主播不够用，很多人还是带着伤做事。昨天晚上很多人都是肢体受损，有断肢修复能力的主播本来就少，他们的能力也大多受到各种奇奇怪怪的限制，治疗速度快不起来。” “知道了。冯不识的伤具体怎么样了？” “我们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给他优先治疗，最晚到中午他就能完全恢复。” 那个下属一边回答，一边想起了昨天晚上冯不识浑身带火对抗鼠形妖魔的举止，下意识感叹道：“这个人真的太厉害了，我从没见过哪个人能像他一样全身着火还正面对抗妖魔的。” 张端正点点头：“等到冯不识和张涛醒了之后，让他们去查爆炸案的事情。” 随后，他召集了机房内的众人开会。 “各位，我们需要考虑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今晚我们该怎样应对？” “为了取得网络主导权，我们经过了一整个晚上的艰苦战斗，好在算是成功了。我们可以更好地管理航空城的网络环境，但问题也随之而来。” “昨天晚上无端发生的爆炸带来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爆炸声将许多人惊醒，于是我们不得不面对一些强大的妖魔。我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除此之外，大家对于航空城的安全感正在缺失，网络的修复更是加强了这一过程。昨晚的事情正在发酵，我们将在天黑之后面临这些排山倒海一般涌过来的恶意。” “可是网民们的情绪不会超过七天，我们只要等一等……” 张端正摇头道：“时间不够，网民们积压的各种情绪在今晚就会集中爆发，如果我们撑不过这个晚上，也不用谈七天之后的事情了。” “各位收到的消息，是我们在一段时间内统计出的高频话题。要妥善应对今晚即将到来的挑战，我们需要针对这些高频话题行动。” 张端正示意大家打开手机：“第一条就是爆炸，这是最多人关心的。毕竟昨天晚上不是所有人都见到了妖魔，但整个航空城的人都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我们需要正面回应。我们需要找出爆炸案的嫌疑人，我们需要一个嫌疑人。” “我已经授权冯不识和张涛两人去调查事件情况，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做好一个方案和截止时间。就算到时候没有找到真正的犯人，我们也需要给网民们一个犯人……” 在网络管理中心不远处的街道上，未有澜正和绣鱼在街道上散步。 现在的街道是清扫过的，只是在一些角落里还有昨晚大战之后的痕迹，除此之外，就分外冷清，几乎没什么人在街道上走。 未有澜看到这一切，嘴角忍不住上扬。 绣鱼问道：“大人，您很高兴？” “是啊，我们的计划快要完成了。昨天只是开幕式，今天晚上才是关键。” “大人，这怎么说？” “网络的修复确实让航空城方面拥有超凡力量对抗妖魔，可是它也让这个城市分散的恐惧和慌乱变成了一个整体。不论今晚他们能否击败那些妖魔，整个城市都将会对神灵祈祷。我们总有机会谋取那个名为‘小黑’的神灵的力量。” 未有澜环视一圈，边走边哼起了歌。 第九十五章 来源 “我想不通，表弟为啥只派我们两个来处理这个案件。要说这件事不重要的话，不派人做不就行了吗？可要说这件事很重要的话，单靠我们两个也没法很快得到结果。” 冯不识道：“张老师他们是在我们睡着的时候安排任务的，大部分需要紧急处理的任务都已经安排好人手。只剩下这个调查了。” 张涛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也能想到一些，可我们来调查这个地方有用吗？” 冯不识和张涛来的是警卫处附近的一间房子。当时他们在警卫处问询赵四的时候，这间房子发生了火灾，因此产生的大火将整个屋子烧黑了半边。 冯不识和张涛没有走进去，一来是火烧之后，这间房已经变成了危房，二来是当时的火焰毁掉了大部分细节和线索。所以张涛不明白冯不识坚持来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涛哥，其它地方的威力都没有这次的强。这里或许能发现一些什么不一样。” 冯不识站在外面看了一段时间之后，走了进去。 “小心！” 在张涛出言提醒之前，冯不识就已经闪开了掉下来的一块墙体。 为了安全起见，冯不识的火拳状态是一直开启着的。 张涛在外面来回踱步，还是没敢进来。 冯不识走到房子正中间，看向四周大火肆虐过后的场景。 他们不可能在今天查探完每一处的情况。 昨晚的明显是精心安排过的。威力被削弱，声音却被加强。 在这种情况下，能提供的线索反而有限。 相比较之后，冯不识认为这次更早的案件能透露出更多的线索。 现在走进来之后，果然如此。 “产生了巨大的冲击波，听说当时玻璃都被震碎了……” “声音很大，所以离警务处这么远都能听见……” “可是那些火又是从哪来的呢……” 来的路上，冯不识他们翻阅了当初的调查档案。 档案显示，这间房子的主人长年靠出租房屋为生，这间房就是他名下的出租屋之一。 屋主和租客是在网上完成交易的，彼此之间并没有实际接触过。 房子出租的时间并不长，就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 “两个月之前……” 冯不识很难控制自己不往304基站那件事上想。 除此之外，整个房屋的燃烧状态也很不正常。 墙壁四周都被烟雾熏黑，墙体被高温烤得有些开裂。 要达到这种程度的燃烧，必须由大量的燃料支撑才行。可是屋主出租房子，不大可能给出租屋里准备太多的东西。最大的可能性也就是租客自己后来搬进来的。 可最奇怪的一点也就在这里，这间房子的墙体受损状态是以房屋一点为中心朝四周辐射的，离那个中心越近，墙体的脆裂程度越高。 这超出了冯不识的认知。 如果对方当时是用燃料达成这一点的话，不论用哪种摆放和点燃方式，都无法实现这种效果。 “涛哥，档案在你那对吧？” 张涛从门外递过调查档案复印件。 最初的档案调查非常细致，档案中提到了房东和邻居的回答。 房东确信，自己在将房子出租出去的时候没有在房间内发现过任何可疑的物品，他只给租客提供了一张简单的木板床和衣柜。 邻居的证词则表明，这间房子里的租户几乎不出门，偶尔出门晒太阳也不会带什么东西出门或是从外带什么东西互来。邻居们也从来没有闻到过什么奇怪的味道或是火焰燃烧的焦炭味。 假设房东和邻居没有撒谎的话，那么这次爆炸案的燃烧谜团就在这个神秘的租户上。 房东没有见过自己的租户，邻居见到的嫌疑人总是防护严密，看不到什么明显的特征可供辨认。 冯不识站在爆炸点的中心，问道：“涛哥，你知道什么东西体积很小，却能造成巨大的爆炸和瞬间的高温燃烧？” “书里没提过那种东西……” “如果这个东西是某种幻想科技呢？有没有哪部电影里提到过类似的东西？” 张涛低头思考了一会，随后答道：“如果不是现实存在的物体的话，很多电影里都有这种东西。比如西方文明世界里的高科技特工类的电影，或是华夏文明环境中的，还有一些电影电视中的自制燃烧瓶也能实现这种效果。” 冯不识开始逐个排除：“电影中的自制燃烧弹或是稳定性很差，而且会留下很多明显痕迹。调查报告显示，房间里没有任何可见的痕迹。不会是这两者。” “有轰天雷一类的电影背景常常是古代，轰天雷的点燃需要用到引线，嫌疑人跑不远，他不会用这个的。答案只剩下高科技特工的产品。” 张涛道：“高科技……可航空城内的人几乎不会主动使用西式文明背景下的幻想科技产品。这些袭击者很有可能是城外的人。” 冯不识钻了出来：“很可能就是结社。” 冯不识再查看了一边群聊，还是没有新的消息。上次宣告即将会有一个“最终考验”之后，群聊里的人就像是集体弃网了一般。 他接着说：“而且他们在航空城内的渗透程度肯定不低。上次的不幸小区事件，还有昨晚的。这些事情都不是少数几个人能完成的。” 对方能够精准布置，这说明他们在航空城内的势力已经很大了，否则不可能完成此类对于团队协作能力要求极高的案件。 这个时候，张涛的手机响了，接起来是张端正的来电。 “端正，刚好。我们的调查有了一点进展。这次的袭击很有可能是结社策划的，航空城里可能有不少他们的人……” 张端正等张涛说完之后才开口：“我知道了。案件调查可以暂缓一下。表哥，现在我需要你们到李日天的福利院那里去一趟，筹办一场小黑节晚会。” “晚会？” “没错，天快黑了。我打算通过全城举办小黑节晚会来转移居民们的恐慌心理，我们在全城选定了很多个举办点，同时会进行网络直播。那所福利院是附近最适合举行晚会地点，冯不识和李日天也是旧识，你们去正合适。案子的事情可以缓一缓。先度过今天晚上再说。” 临挂断前，张端正补充道：“注意城墙方向的事情。” 第九十六章 晚会的准备 冯不识和张涛两人刚一到福利院门口，就看到了喜庆的装扮。 站在门口的李晓晖眼尖，发现了冯不识，直接跑过来。 “冯老师，你也是来唱歌的吗？” “是啊，我们也是来这里唱歌的。” 冯不识两人跟着李晓晖进了福利院，他们路上看到众人正在忙碌着装扮福利院内，还搭了一个简单的台子用于演出。 李日天在福利院内等待多时，冯不识两人一出现之后，就拉着他们到了福利院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李日天严肃地看着冯不识两人，问道：“主播工会跟我交代了基本情况，福利院这里需要举办一次庆祝小黑节的晚会。我们的情况已经这么严峻了吗？” 张涛摇头：“形势很严峻。昨晚我们在网络管理中心的伤亡很严重，那些妖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朝着我们那里冲锋。” “难怪……昨晚福利院没有遇到什么袭击。可是不应该呀……它们的这些举动表现得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可是网络中断那么长时间，谁还能这样操控大家的注意力？” 冯不识道：“是那些帖子。我在断网前看过一些那些流传得很广的都市传说故事。它们的故事内容千奇百怪，但所有的文章里几乎都会有提到一个细节：故事或多或少都会和网络管理中心有关。” “有时候网络管理中心是幕后黑手，有时候是恐怖都市传说的第一个受害者……这些断网前的都市传说帖子似乎是有意把大家的注意力朝着网络管理中心引导。” 李日天道：“那那些帖子呢？” 张涛道：“我们夺得网络控制权之后立马控制删除了这些帖子，只是网络控制权重置之后，过往的那些发帖者身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合适。那些帖子在读过的那些人脑中的印象我们一时半会也没法消除，这就是我们要做这次晚会的原因。网络恢复之后各种信息层出不穷，很多人并不是为了消除自己的恐惧，相反，他们只是在散播毫无理由的负面情绪。今晚的恶意将会是网络恢复后最大的一次反扑，我们必须守住。” 没有人问守不住的后果，三人都心照不宣地望向了远方，那里是航空城的城墙所在。 张涛首先发话：“我们是来这帮忙的，现在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吗？” “基本的舞台搭建这些东西已经安排人去做了，也快做好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表演节目不够……” 张涛问道：“怎么会表演节目不够呢？这里有这么多人。” 李日天摇摇头：“他们不敢唱歌。建城之前是害怕妖魔，建城之后就几乎失去了唱歌的勇气。人是只有在感到快乐的时候才能唱出歌来的。他们痛苦了这么久，已经几乎忘记了唱歌的感觉。” “那孩子们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孩子们敢唱但不会唱。我们需要有人来教大人和孩子们唱歌。” 李日天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低头思索的冯不识，不得不说，冯不识在赵若星梦里的各种曲库让他印象深刻。他也想不通，明明命运也这么悲惨一孩子，怎么脑子里唱的歌都这么欢乐。 张涛也发现了李日天的实现偏转，他问冯不识：“你能教吗？” 冯不识点点头：“不保证唱得好不好。”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冯不识到刚刚搭建好的舞台上教学。孩子们坐前排跟着学，大人们在一旁自由学习。 李日天提供了一台联网电脑用于查询台词和伴奏，张涛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套简单的音响。 冯不识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大大小小的眼睛朝着他看过来，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而在台下，坐着的孩子们满是期待，那些坐着的大人们则如临大敌。 这些入席的大人们都是幻想之战的老兵，昨晚的突发事件没有太过影响到他们。 但对于这些老兵来说，唱歌很难。 他们是幻想之战的幸存者。年少时期无忧无虑，稍微长大一些，就进入了十几年和幻想的战斗过程中。 在那个时候，各种各样的妖魔层出不穷，妖魔们拥有的能力也千奇百怪。别说唱歌，就算只是说话大点声也可能会被妖魔发现。 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学会谨言慎行，唱歌当然也就变成了奢侈的选择。 而为了消灭那些因为想象而诞生的妖魔，他们必须慢慢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想法，恐惧和欢乐都是需要得到严格控制。 他们不能哭也不能笑，为了不知道能否见到的未来，他们不能拥有快乐和歌声，也不能拥有哭泣与眼泪，幻想之战的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人生宝贵的十多年，才换来前排那些孩子们能够唱歌的权利。 如今新的战斗又要开启，老兵们应召入席。 这一次的战斗不比以往，这次的武器是早就被他们放弃的歌声。 唱歌这件事对他们来说丝毫不比幻想之战中的战斗冲锋简单。 十多年前，一开始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些莫名其妙冲出来的妖魔是什么来头，人类抵抗的唯一手段只有视死如归。 如今那群向死而生的老兵们重新步入战场，学习唱歌，他们在挑战着的是自己过去十几年的一切思维惯性。 不要草木皆兵，不要视死如归，不要一往无前。 学会唱歌，学会欢笑，学会快乐。 在一些老兵看来，如今这场用歌声作为武器的战斗的难度和十几年前没有丝毫区别。 但已经衰老的他们还是接受了召唤，一如十几年前他们正年轻时那样。 冯不识在台上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我教大家唱歌。这第一首叫做《恭喜发财》。” “第一句歌词是，我恭喜你发财……” 孩子们还没说话，那些一本正经地坐着的大人们怒目圆睁，大吼道：“我恭喜你发财！” “恭喜你精彩……” 他们咬牙切齿，势要吼死那群不知死活的妖魔：“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 “最！好！的！请！过！来！” 福利院内，冯不识语气轻快地教，大人们一本正经地学，孩子们则乐呵呵地在看，一派严肃欢乐的景象。 “好，到时候大家就这么唱！” “冯不识，你过来一下。” 这个时候，张涛把教完一首的冯不识叫到了后台，语气有些担忧：“城墙那边出问题了。” 第九十七章 信念的城墙 当航空城的太阳逐渐西斜的时候，冯不识跟着张涛走到了出问题的城墙旁边。 冯不识原先跟着李日天进出过好几次城门，但仔细地查看墙体倒是第一次。 城墙由青砖构成，青色的砖块整齐码放，一层一层建造出这十几米高的城墙。 张涛带着冯不识走到了城墙出问题的地方，现场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子迎了上来：“你们好，我叫金大川，是这一段城墙的负责人。” 冯不识和张涛跟了过去，张涛问道：“这一段城墙有什么问题？” 金大川叹了口气：“墙砖破了。不只是我们这里，环绕整个航空城的城墙都出现了程度不一的破损。通报你们是希望能尽量离得远一点。你们是要在福利院那里举办晚会对吧？” 张涛抬头看了一眼青色的城墙，墙砖层层叠叠，看上去永远不会陷落。 张涛突然问道：“那城墙会塌吗？” 金大川摇了摇头：“不好说。你们离远一些比较保险。” 这个时候，一块青砖突然从天而降砸了过来，冯不识反应很快，一把抓住。 青砖入手颇沉，表面大体比较光滑，但有一些地方凹凸不平，翻过去看，上面刻着：“李二，幻想纪……” 金大川走了过来，刚才那块砖头是朝着他砸过来的，冯不识抓住他才躲过一劫。 金大川道：“这是投名砖。” “投名砖？” 金大川点点头：“是的，投名砖。这是航空城能抵挡野外那些妖魔的关键……” 十几年前，航空城的先人凭借希望和牺牲，在那些由恐惧和绝望降生的妖魔之中打出了一片天地，它们就是如今航空城的雏形。 先行者们通过了建城的决策。 他们在原航空城的基础上，划分出一整块区域，标定范围的是一圈城墙。 城墙用的是就是投名砖。 投名砖看起来和普通的青砖没有区别，但它是类似幻想科技的观念产物。 无数先行者守护这座城市的强烈意志凝聚成型，化作一块块镌刻着各自名字的青石砖块。“守护这座城市”的念头将这些投名砖连接起来，这就是航空城围墙的雏形。 一开始的城墙并不坚固，因为投名砖只是虚幻的产物。除了少数的先行者，几乎没什么人相信，他们可以在妖魔的围攻之下建起一座城市，他们不相信自己可以重新生活在一个稳定安宁的世界。 大部分人出生在安宁的年代，他们将安宁视作理所当然。幻想之战带来了毁灭与死亡，他们接受了这个现实，渐渐地将世界的扭曲也视作理所当然。 无数人的理所当然带来了无数的恐惧与绝望，催生出了更多的妖魔。 但投名砖之所以被称之为投名砖，正是因为它所代表着的信念和为信念做出牺牲的觉悟。 自己的信念，是需要用行动去践行，去守护的。 先行者们为了未来的希望与信念和妖魔死战。 他们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脆弱渺小的城墙摇摇欲坠，留下的只是先行者们垂死时还在念叨着的未来与希望。 瑟瑟发抖的人群看着一个个殉道的先行者们，有的人低下了头，有的人目不转睛注视着一切，有的人开始思考希望与牺牲。 牺牲点燃了火种，希望带来力量和更多的希望。 一次次战斗，一次次拼死抵抗，无数不知名的勇士们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守护着航空城，原本虚幻的信念变得坚实，脆弱的青石城墙也变得越发坚固高大。 一开始的城墙也没有这么高，守护的也只不过万人的安宁。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航空城的理念，他们嘴上不说，但从心底认同这个劫难之后的家园，他们也有了想要守护它的想法。 一点点想法凝结起来，变成源源不断的注意力。越来越多人来到航空城，住在航空城，成为航空城人。他们的注意力凝聚起来，化作一块块新的青石投名砖。 自下而上，由内而外，这座城市在逐渐生长，保护这座城市的信念与意志之墙也在逐渐扩张。一步一步，渐渐伴随着航空城长为如今的铜墙铁壁。 金大川道：“只要信念之墙伫立着，所有人就都会相信航空城是最安全的地方，投名砖就会源源不断地生成，城墙就会始终坚固，野外的那些妖魔就永远无法冲破我们的防线。” 砖块方方正正，刚放在手里的时候是冷冰冰的，可是没过多久就让人感觉温暖。这种温暖并不是物理的温度，更像是心理上的触动动，就像是看到孩子们的微笑后由衷地感动一样，即使是在冰冷的冬天也能看到生活的希望。 渐渐地，青砖重量似乎也渐渐消失，冯不识只感觉手上的青砖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近乎没有重量。 而这不只是感觉，冯不识手上的青砖变得越来越虚幻，像是即将破碎的幻影一般，越来越淡薄，最后如同迷雾一般随风而逝。 除去消失的投名砖之外，一切风平浪静。 冯不识莫名想到一句话：“最坚固的城墙往往无法从外部攻破。” 金大川和在城墙附近的几个人看着冯不识手上的青砖渐渐变得虚幻，一言不发。 等到青砖消失之后，他们摆正了自己的姿势，低头沉默不言，微微朝着青砖消失的地方点头示意，随后又继续自己的工作。 金大川感叹道：“又有一位前辈离我们而去了。” 张涛也沉默着，许久之后才对冯不识说：“李二前辈死了。” 投名砖来自于先行者和勇士们，也来自于航空城千千万万的后来者，李二正是其中一员。 不论对错，人总是会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航空城千千万万的人认同守护航空城的这个信念，这是航空城城墙存在的基础。 除非死亡，一个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信念的。 昨晚的战斗发生之后，李二手提长剑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张端正派人寻找过，但没有任何线索。 即使是第二天网络通讯已经恢复，李二也像是蒸发了一般，不见踪迹。 大部人都能想到这样的结果，一个没有太多超能力的老人走进黑暗的世界里对抗妖魔，下场总不会太好。但很多人也总是抱有一线希望，万一呢？希望是这个实际上最奇妙的东西。 或许那个老人就会因为这些希望获得一线生机。 可如今李二的投名砖凭空落下，化作虚幻。 那个老人已经死了，死在航空城不知名的角落。 第九十八章 裂缝 太阳渐渐下落，冯不识的视线随着太阳光线的改变而不断改变。 这个时候，他注意到有一块青色的墙体在不断松动，像是有人在另一面试图破墙。 “这是什么？” 金大川面色不变，他先招呼几个同事到这一处的松动地方，用脚架加好手机，打开直播间。 那几个同事里面，好几个人在加紧用工具对那处松动的地方进行加固，有一个人站在镜头外打光，另外有一个长相较好的人藏好自己的疲惫，笑容满面地对着手机直播说道：“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 这个时候，金大川才对冯不识说：“这是裂缝。信念之墙的裂缝。” “信念之墙总是有裂缝的。大家因为认同这个城市，想要守护这个城市的信念而凝聚投名砖，修筑信念之墙。但有时候一些人遇到的现实会告诉他们完全不同的真相。那个时候，人们就会开始对自己的信念产生怀疑。这样，信念之墙就开始松动了。” “一个信念不是永久不变的，人们总是在怀疑与否定中逐渐坚定自己的信念。城墙上每时每刻都会出现裂缝，但大部分时候裂缝都很小，影响不到城墙的结构。信念之墙能修复细小的裂缝，而像这样已经开始松动投名砖的状况，就需要我们出马。” “我们直播修复城墙，我们通过直播凝聚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相信城墙是能被修复好的。” 正说着，负责直播的那个人已经拿起了手机，朝着修复的地方走去。 “他叫越源，是我们这群人里长得最好看的，所以他负责来当主播，引导观众的注意力。” 越源站到镜头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从身后摸出眼镜。 金大川适时补充道：“眼睛是平光的。我们每天都要巡查城墙的状况，眼睛都好着呢。不过根据其他组的经验，主播戴上眼镜之后可以给观众一种知性和理智的感觉，说出来的话也更有说服力，对于观众的注意力引导效果会更好。” 越源让自己和被修复的地方共同出现在镜头中，说道：“我们最近在巡查城墙的时候发现了一处裂缝，现在来修复它。”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帮忙修复。 张涛忍不住问道：“你们就这样直播的吗。这种直播这么无聊有人看吗？” 金大川道：“会有人看的，而且航空城方面也会对我们这些城墙维护小组的直播间有流量倾斜。我们的直播间开播的时候会直接推荐到很多人的观看页面上。我们的主要工作还是维护城墙，无意去当主播，平常也没有精力和兴趣去维护直播间的观众，所以需要官方的流量扶持。” 冯不识一直注意着他们修复城墙的过程。 他们的修复方式是将不安分的青砖按回城墙内，然后用桶里的泥浆糊上，等到泥浆风干之后，青砖被固定好，裂缝也就被修复了。 冯不识看着他们一路修复了好几处裂缝，直到一处比较大的地方。 这处裂缝影响到了七八块投名砖，他们一块块码好之后，还有一块极其不安分，越源躲开镜头按了好几次，却也只是把自己憋得满脸通红。 金大川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对冯不识两人道了一声“失陪”之后就赶了过去。 越源默契地将手机镜头移开，开始和直播间的观众侃天侃地。 金大川等人用了吃奶的劲也没法把那块砖头按进去分毫，眼看着原本被装好的那几块青砖也开始摇摇欲坠，冯不识两人赶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金大川用手顶着那块砖，可它偏偏就是按不进去。 金大川说道：“有时候会出现这种情况。有的人突然遭遇了某种情况，原本坚信的东西转到了另外一个极端，他完全否定自己曾经相信过的信念。因此就会很难把这块砖塞进去。” 张涛问道：“意思就是这块砖完全无法融入航空城的信念之墙对吧?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想把它按进去？” 金大川道：“这就牵扯到投名砖的另外一个特殊之处了。投名砖由人坚实的信念组成，有时候，投名砖的状态改变也会影响到当事人的改变。” “可这说不通啊！难道不是幻想的力量影响现实吗？” 金大川道：“那你觉得人的想象和认知是从哪里来的？一开始，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们的感官就开始接受来自这个世界的各种讯号了。在各种讯号的影响下，我们由他人的教导而获得了思考的能力，我们开始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 “在那之前，我们只是被动地接受信息，而在认识到自我的存在后，我们和这个世界的一切有了一个参照物——自我。我们开始主动地接受和学习各种信息，我们开始思考和想象。我们的一切都来自于现实世界。” “既然想象的力量可以影响并改变现实，那为什么这个被改变的现实不能反过来影响我们的思考和想象呢？如果我们可以把想象的青砖按进想象的城墙，那么这个想象的事实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它的主人。哦，多谢……” 冯不识走到了金大川身边帮忙按住了投名砖。 张涛也走了过来：“如果砖块按不进去的话会怎么样？” “一开始没什么影响，因为守护航空城的是城墙这个想象的共同体。但是时间久了，城墙会越来越脆弱，直到临界点的时候，轰然倒塌。我们这次的修复可能要失败了。唉，要是我们的力气再大一点就好了……” 在场总共有八个人，所有人层层叠叠一起发力，作用到砖块上最多不超过五个人的力气。砖块有被按进去的趋势，但还差一点。 “我们走吧……” “请等一下！” 冯不识叫住了众人，他转向正在安抚直播间的越源：“劳驾，把镜头对着我们。” 越源看了一眼金大川。 一直以来，直播间营造的都是修复城墙的高手形象，贸然把这里的真相展露出来，可能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金大川点了点头：“把镜头转过来吧。” “这家伙是谁啊？” “以往的施工队直播里没见过这个人啊？” “新人？技术行不行啊？那块到现在都还没修好？” 镜头转过来之后，冯不识感受到了观众注意力的加成，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使出自己的超凡力量。 他的双手燃起火焰，用脚奋力踏着地面，整个人和墙面近乎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 砰砰！ 砰砰！ 心脏在砰砰直跳，超凡力量和火拳状态叠加，无数观众或是质疑或是鼓励的注意力萦绕在身旁。 冯不识吐气开声，一掌打上去。 火焰焚过，金大川等人惊讶无比。 这一处信念之墙完完整整，摸上去光滑无比。 人心的裂缝，被冯不识一掌打平。 第九十九章 晚会开始 “最近两天，航空城的天是暗得越来越早了。” 李解刚搬好凳子坐在台下等节目开场，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的还是天气这类的老套开场白。 李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站起来。来人是个熟面孔，也不回计较什么站着或是坐着的问题，现在的人没那么讲究。 他看着那人拖着个凳子在他旁边坐下，回道：“谁说不是呢。” 今天早上的时候就有人挨家挨户敲门，说是附近的这个福利院晚上要举办歌舞晚会，大家记得来看。 李解一个人待在家里闷得慌，再加上昨天晚上断网断电，他就更不想被关在屋子里，更何况福利院的孩子们会在晚会上唱歌，于是他当即就答应了。 带上小凳子，抓两把瓜子，李解就这么出门了。 很显然，工作人员通知的不止他一家，但凳子和瓜子都像他这样带齐全了人确实不多。 这不，用天色作为开场白的这个家伙伸手就从李解这顺走了几把瓜子。 李解有些生气：“张妙曼，你怎么能这样！” 张妙曼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单手祈祷告罪：“我家里没有备好瓜子，理解一下，李解万岁！” “我是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随便拿别人的瓜子！” “你可不是别人。” 李解被张妙曼的话噎着了，不说话生闷气。 天色越暗，福利院内外的灯光打了起来，红色装扮的舞台在这个时候显得分外喜庆。 李解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真好。” 晚会的节目还没开始，他的视线飘向了更远方，远处航空城的城墙在黑暗中伫立，李解接着说了一句：“真好啊……” “什么真好？” “这些孩子们，这些表演，这个城市。我们能生活在这个城市里，能好好地活着，真好啊……” 张妙曼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摸了摸李解的脑袋：“李解，你没生病吧？” 见到李解对自己怒目而视，张妙曼笑着缩回了手：“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李解，你什么时候又这么喜欢航空城了。昨天晚上断网断电的时候你在楼上可不是这么喊的。” 张妙曼家和李解家是上下楼，因此有一点动静他们彼此都会知道。 昨晚李解正在家看着恐怖片，情节正好演到了怪物出现，主人公陷入黑暗，断网断电的场景。 他没有像大部分恐怖片主人公一样大喊大叫，他有自己惊慌失措的风格。 李解在断电后先是摸索着到阳台，站到有亮光的地方，也不管有没有听众，他就这么站在阳台上开始批判航空城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在李解的批判中，航空城几乎一无是处，到处群魔乱舞。他越是批判，对航空城的认同感也就越低，这种情绪在下午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只是有一丝留恋。 可在下午的某个时间点，李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开始慢慢想通，又开始感叹自己生活在航空城里是多么幸福。 “我也不知道……” 这句话张妙曼没听清，因为台上的音响放起了背景音乐，主持人已经入场。 “诶诶诶，晚会开始了。” 在网络管理中心的基地内，付印召集了其他几个同伴。 付印他们是今天早上才被安排到这个任务的。 张大人说今天的晚会直播是重中之重，他们要做的是保证今晚各处晚会直播的顺畅。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监控晚会期间的网络舆论，弹幕和各种社交平台的言论都需要审核控制。 舆情监控按照晚会地点的不同分为不同的小组，付印他们负责李日天所在的福利院晚会。 他们现在面前挂着十几个屏幕，正中最大的那块用来放福利院小黑节晚会的直播，其他十几块分别监控几大社交媒体和网络贴吧等页面。 和付印想象不同的是，第一个走上来的不是小朋友们，而是一些中年到老年的男男女女。 有一些人看上去很眼熟，有一些就干脆是认识的人。 “诶，那不是我爹吗？他怎么在上面？” “付印，站在中间的那两个是不是你爸妈？” “怎么回事？我爷爷奶奶怎么站上去了，他们不会唱歌的啊！” 小组里的众人多多少少都在直播的第一个节目里找到了自己的亲友，心神也不由得集中起来。 直播中的众人走到了台上，神情庄重，一言不发。 “是不是没开声音？” 有人跑到扬声器那边，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下一秒，他们就痛苦地捂上了耳朵。 “我恭喜你发财！” “我恭喜你精彩！” “最好的！请过来！” 台上的老兵们怒目圆睁，大吼着唱完了整首欢快的歌，表情庄重地走下了舞台。 监控室里的付印等人被震得有些发懵，好在这第一首节目的时间并不长。 付印揉了揉耳朵，发布命令：“各位，第一个节目已经表演完了。威力也是有目共睹，大家开始监控各大平台的舆论环境吧。弹幕也要记得及时封禁。” 有队员发现了目标：“队长，果然有人在带节奏！” “队长，这里也有！” “这里也是！” 付印大致浏览了一遍各个平台的文章，大意几乎一样，都是在批判晚会消耗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这些文章本身的观点无可指摘，但问题是，这几个平台出现的文章核心观点就是这么一个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发布的时间也差不多。 文章之中也都暗地里将重心转向航空城的领导层，莫名其妙开始质疑起航空城的安全问题。 他们往往还会附上一两张妖魔怪物的恶心图片，再统一地用意思相近的一句话作为结尾：“航空城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呵呵……懂得都懂。” 文章逻辑不通顺，但包含的观点很极端，这掩盖了它本身的混乱。 “先封禁这一批文章，搜查他们的ip地址，通报给张大人那边。” 封禁删帖并不困难，航空城的网络已经被彻底改造，掌控权在航空城方面。 很快，队友就向付印通报：“队长，这批帖子已经封禁删帖了，只是ip地址……” 付印道：“多花点时间没关系。既然这是有组织的发帖带节奏，他们肯定也做好了ip地址的转移准备。” “不是的。对方几乎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我们很快就找到了他们的ip地址，这些地址来自304基站……” 付印道：“先保持观察，我询问一下张大人是否能够直接封禁掉那批地址。这个是什么？放大。” 最边角的画面被转移到正中的大屏，画面之中众人都在奋力地抵着墙壁，似乎正在阻止着什么。 “这个信号来自于福利院附近那段城墙的维护小组，他们正在直播修复城墙……出事了！” 画面正中，一个颇瘦的少年双手染着火焰，奋力抵着墙面。 被火焰灼烧的部位渐渐变得稳固牢靠，可在火焰的覆盖范围之外，一块块青砖松动。 砖块掉的越来越多，墙面渐渐出现空洞。 空洞之中，可见的只有黑暗。 城墙，要破了。 第一百章 城破 冯不识按在墙面上的手感受到了温暖。这种温暖并不是他的异能火焰带来的，而是心灵上泛起来的一种感动。 这种感动类似在外多年回家后，一只脚踏进门框之后的感慨。 “快走啊！城墙附近危险！” 张涛在冯不识喊了一声，冯不识身上大部分被火焰覆盖，他不太敢近身。 这个城墙附近危险，指的并不是城墙坍塌。现在的信念之墙只是破了一个洞而已，还不到影响整体城墙稳定性的程度。 这个危险，指的是在破洞之外的未知。 城墙之外，是妖魔的乐园。 人类的恐惧大多来自于未知，而以野外为代表的自然，就是人类至今为止都没有完全探索成功的未知领域。 即使如今，人类对于自然的认知已经到了非常高的程度，但这种世世代代的认知惯性是很难扭转过来的。 因此，在潜意识中，妖魔和危险往往来自于野外那些人类无法踏足的地方。 沼泽地中有毒蛇和鳄鱼，险峻的海角有魅惑水手的塞壬女妖，未知的洞穴是龙怪和蛇怪的老巢，泥土之下的墓穴中有幽魂正在哭泣着生前的悲惨遭遇…… 故事是人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人们通过故事捕捉始终运动着的世界。人类对于自然的畏惧，正是通过一个个故事传承下来，影响到一代代人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 航空城的城墙，时刻保护着航空城人免受荒野妖魔的侵害。如今航空城人心浮动，许多人很难再相信这个城市能够变得更好。 于是投名砖之间的粘合剂消失，投名砖一块块松动，守护航空城的信念之墙开始出现一个个破洞。 冯不识等人身前的这个洞现在还很小，可是洞口附近的那些投名砖眼看也有不稳的趋势，眼看就要扩大到一个初中男生那么高。 冯不识没走，因为他看到越源和金大川他们没有动，还是在努力寻找掉在地上的投名砖，试图将它砌回去。 张涛也没法一个人走，他走到金大川旁边，递过去一块投名砖：“你们怎么还不走？” 金大川接过道了一声谢，笑着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这个，修复航空城的信念之墙。往大了说，我们也是在守护着整个城市。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不能走。这个洞还能修一修，说不定能修补好呢。” “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张涛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到了边缘搭手。 现在冯不识站的是最核心的位置，负责的是将那些顽固的砖块塞回墙体，他的超凡力量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即便如此，众人砌砖的速度还是跟不上砖块掉落的速度，城墙的破洞还是在慢慢扩大。 “该走了吧？” “我们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我说真的，真的该走了！” 张涛一遍遍重复，金大川等人像是没听到一样，偏偏他们还时不时转过头来露出善意的微笑。张涛也只好继续提心吊胆地在一旁继续协助。 城墙破洞的扩大已经是无法避免的现实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城墙破洞扩大了怎么办。 现在的破洞规模还没到能影响城墙物理结构的程度，但问题是，城墙破损的部分会成为野外那些妖魔趁虚而入的突破口。 人类潜意识对于恐慌和不安情绪的投射，大多被放在了对野外的想象。因此在总体上来说，如今野外还存在的那些妖魔是极度危险的，它们承载了无数人类对于危险和死亡的想象，它们的性格也因为这些想象而被扭曲，野外的妖魔大多具有极强的攻击和破坏欲望。 结果，像是在印证张涛所说的话一样，从这个破洞的正中心，伸出来了一只手。 这只手一半干枯，一半腐烂。 干枯的地方挂连着肉皮，发黄的脆骨肉眼可见；腐烂的地方蛆虫钻进钻出，就连那部分的臂骨也成了蛆虫的培养温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肉味。 众人被吓了一跳，张涛更是弹射起步退了一大块。 “该走了，我们该走了！” 张涛看到那只怪异的手还沿着破洞周围摸来摸去，最后甚至动手开始拆边缘的那些投名砖，语气都开始有些发抖。 开玩笑，虽然他张涛整体上不怕妖魔，但要是看到一只高度腐烂的手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就算是他这样的猛男也是会感到恶心的。 对，恶心！ 当然，这个怪手的举动并不顺利，它只轻松掰下了一两块刚刚砌上去的砖，那些至今没有动摇的投名砖没被掰动。 航空城大部分还有共同认知，因此信念之墙的主体还是完整存在。 只不过昨晚的连环爆炸会让一些人嘀咕，认真开始考虑航空城的安全系数，对于航空城的认同会不知不觉动摇。一些人的信念无法维持，原本属于他们的投名砖位置就再也站不稳，这些临时的漏洞给了航空城外的这些妖魔可乘之机。 “唉，那我们走吧，回去报告领导。” 金大川他们也没有继续坚持。修复信念之墙是职责，必须要做，但现在这里出现了妖魔，已经超过了他们处理的能力范围。继续待下去也只是有害无利，毫无意义。 冯不识还是没有动。 或许是因为那只手引起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很讨厌那个妖魔，或许是摸到那些投名砖时感受到的暖暖感觉，他没有动，手中的火焰燃烧得愈发炽热。 “大部分的妖魔都怕火，对吧？” “没……” 冯不识听到前半个字就冲了过去。由于速度过快，他手中的火花带出一条长长的尾焰，整个如同飞火流星一般砸到了那只手上。 咔嚓！ 干瘪的部分应声而断，伴随着腐烂的部分一起开始燃烧。 火焰燃烧太过迅猛，瞬间就借助这只伸过来的手传递到城墙之外。 张涛等人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哀嚎透过那个洞口传递过来，随后是令人难受的寂静。 “安全了……” 张涛后半句话卡在嘴里。 在那个耷拉着烧焦的半只手的洞口，猛地刺出一支骨矛，冯不识身上的火焰一颤，他整个人被贯穿。 “关直播，关直播！” 金大川大吼着，越源等人手忙脚乱，张涛在自己无法理解的情绪下大叫着冲了上去。 可是已经晚了，冯不识这样一个浑身浴火的超人在成千上万人的见证之下，被一个城墙洞口里穿出来的骨矛刺伤，生死未知。 被震撼的观众新生不宁，洞口愈发扩大。 骨矛一收，冯不识被带着穿到了洞口的另一头。 第一百零一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喂，小家伙，快醒醒！” 冯不识睁开了眼，整个人昏昏沉沉，脑中一片浆糊。 下一秒，各种记忆开始翻涌，冯不识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腹部，一不小心没站稳，整个人朝着前方扑去。 “这是怎么回事……” “唉，别急呀，慢慢站稳。” 冯不识抬头看去，发现有个巨人站在身前。 “呜呜呜呜呜！” 冯不识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形莫名变小，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幼犬的呜呜呜。 那个人笑着走过来蹲下，伸手抓向冯不识：“别急嘛，我不会伤害你的。” “呜呜呜呜呜呜！” 冯不识脑子里想着警告的话语，出口却变成了小奶狗没有任何威慑力的警告。 那人轻笑一声，掐住了冯不识命运的后颈皮。 他一把抱起冯不识，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冯不识四处转动脑袋，透过水面的倒影，冯不识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黑色的幼犬。 那人抱着冯不识跑过了很多地方，最后走到了一间茅草屋中。 他讲冯不识放下，看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小家伙，你饿了吧？我去帮你找点吃的。” 说着，他又推开门走了出去。 冯不识在地上活动四肢，很快就掌握了四肢并行的前进方式。他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试图发现房间主人的某些信息来解释当前的状况。 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一支骨矛勾出了航空城吗？怎么再见到光明景象的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吱呀——” 门开了，但走进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形。仔细看的话，他身上的黑暗偶尔有毛绒凸起，毛发质感和冯不识身上极为相似。 “呜呜呜呜呜呜（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黑影没有动嘴，但声音从冯不识的脑海中响起来：“这是一段回忆。” 黑影从房屋内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冯不识身边，道：“你现在在我的回忆里，扮演着我，或者说，是曾经的我。” “你是狗？” “它是我，但我不是它。我是小黑。” 人形没有具体的五官，但冯不识能感受到他目光的注视。 “详细的原理解释很复杂，总而言之，我和那个网络管理中心老头一样，是被人格化的概念。他的概念是网络自由，我是守护。再具体一点的话，我是对航空城的守护。我是这个城市最初也是最终的城墙。” 冯不识道：“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回忆里？我记得我明明快死了……” “纠正一下，你只是受了重伤。要死还要一段时间。更何况你自己的回复能力也不弱，一时半会死不了。至于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嘛，是为了疗伤。” 黑影强调道：“你身上的伤包含两部分。一是骨矛造成的贯穿伤，这个我帮你处理了，加上你自己的恢复能力，很快就能痊愈。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你身上属于概念的那部分伤势。那个贯穿你的骨矛来自于一只骨妖，它的身上带着的概念是死亡和绝望，我们要做的是清楚这部分的伤势侵蚀。” 冯不识接触到了盲点：“概念……伤势？” “是的，概念伤势。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你似乎……很迷茫？我看到你整个人都是空的。那只骨矛刺伤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带来这个伤势，他们都有自己的概念。他们都有自己选定的目标，而不像你这样……” 黑影靠近冯不识，似乎是在仔细地查看：“你整个人都是空荡荡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你没有自己非常强烈的欲望，你没有自己迫切想要达到的目标，你甚至都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你是个空心人！真是奇怪。我只看到一点淡淡的求生欲望。” 冯不识紧张无比，心里想的是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好在黑影很快就撤开：“就是因为你没有自己追求的东西，整个人空荡荡的，骨妖所代表的那些死亡和绝望的情绪和概念才有机会侵蚀你。身体上的伤势能很快治好，但概念的上的侵蚀就需要特殊手段了。你现在所处的，这条名为小黑的黑犬的记忆。在它的经历中，会有一次死亡和绝望。你要以最直观的方式直面这些，并顺利度过难关。” “你是小黑，可你为什么会用类似称呼第三者的方式来称呼黑狗时期的自己？” “我是航空城的守护神小黑，不是黑犬小黑。我的最初意向确实来自于这条黑狗，但后来更多的概念已经使我超脱了单纯的生物层面。我仍然有一部分属于黑狗，但我不是黑狗。” “你说到了难关？” 黑影的语气很严肃：“是的。这是难关。这段记忆不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在那段经历之中，属于你身上的死亡和绝望概念会被投射到小黑记忆中的某些东西上，你需要战胜它，找到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即将遭遇的那些死亡和绝望，切切实实来自你自己。失败不会直接导致死亡，只是那些死亡和绝望的概念将会时时影响你，最终带来不幸的遭遇。” 黑影回头看看大门，加快了语速：“主人快要回来了。后面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了……” 黑影话还没说完，大门一开，门外的光线照射进来，人形的影子骤然消散。 原先出去那人现在端着一碗稀饭放到了冯不识身前。 见到冯不识没动嘴，他耐心解释道：“哎呀，小狗，我知道你是吃肉的。可是现在哪里吃得到肉哟。我们也才刚到航空城这块地方，有得吃就不错啦。” 冯不识突然感觉到了巨大的饥饿感，这股饥饿感驱使着他趴到碗前，舔完了整碗稀饭。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的歌声吸引了冯不识的注意力。 刚好，整碗粥也舔完了，他摸索着想要走出门。 “那是我们的文艺汇演，现在是最后一首歌了。” “呜呜呜呜呜呜……” 那人笑道：“你也听得懂音乐呀。是啊，音乐能给人带来快乐。我们现在去来不及啦，走到那里差不多也快唱完了。我哼给你听吧，反正差不多的。” 他靠在门边，看着门外，轻声哼起了最后一首歌。 “今天是个好日子……” 第一百零二章 醒来 冯不识化身小黑狗，和那个收养的人度过了一段平和的日子。 在这段时间里，冯不识每天都跟着那个人出去巡逻。 是的，那个人是航空城中巡逻队的一员。 这个初生的城市还很脆弱，每天晚上都要有一定数量的人巡逻警戒。 有时是白天出去，有时是晚上巡逻。冯不识现在闭着眼睛都能绕着现在还不大的航空城走一遍。 自称小黑的人形阴影有时会出现，有时就是冯不识一条狗跟着那个人一起巡逻。 这天，当天色渐暗的时候，那个人出门去领一人一狗的口粮，小黑从阴影处浮现出来。 他没有明确的五官，冯不识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严肃：“就是今天，他会死去。” 冯不识闻言，立马撞向虚掩的大门，想要去提醒那人回来。 虽然他至今不知道那人的姓名，可是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他在心里把他当做了朋友。 大门纹丝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小黑飘在冯不识的身旁，一言不发。 冯不识冲小黑道：“喂，快来开门啊！” 小黑摇了摇头：“我……我开不了这个门。所有的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还是小黑狗时期的记忆。你化身成了黑狗，能在一定范围内活动，略微改变一些东西。但你是出不了这个门的，在他死去的这一天，这个门是打不开的。这些记忆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结局早已注定。” 冯不识不相信这一点，又是用爪又是用牙，最后却精疲力竭，盘在虚掩着的门边睡着了。 等到他被开门声惊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门外站着一个不是很熟悉的面孔。他也是航空城巡逻队的一员。 那个人手里端着一碗稀饭，放到了冯不识经常用餐的地方。 他低声说道：“那个家伙昨天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妖魔袭击，没救回来。死之前他拜托我们照顾你。放心吧，饿不到你的，吃吧。” 冯不识身上的两股意志正在交锋，作为原始本能的进食和作为人类情感的冲出去找到死去的那个人。 小黑站在一旁说道：“吃吧。当初我也是吃了的。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死了……” 冯不识没有理会，最终挣脱欲望束缚，冲出了门。 房内，原先走进来的那人渐渐变淡消失，地上碗里的稀饭也几乎完全消失，像是被全部吃完了一般。 小黑走到门口，看着那条黑狗冲出视线之前，嘴角还残留着几粒粥米，身后有黑色的雾气蒸腾消散。等到黑狗跑远之后，小黑靠着的门框也开始变得虚幻，最后如同被戳破的泡沫一样突然消失，小黑站在了黑暗之中。 他看着不远处被记忆包裹着的冯不识，一边疯跑一边净化体内黑气。 冯不识也不知道出门之后该往哪里跑，他只是遵照着一种本能，遇弯时直接左拐或是右转，最后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到了一处小坟包前，墓碑上写着“张文斌之墓”。 冯不识想了想，努力地试图人立而起，朝着墓碑拜了三拜。 小黑突然出现，问道：“这三个字怎么读？” “张文斌。” “张文斌……” 小黑嘴里重复着，也学着冯不识的样子对着墓碑拜了三拜。 在小黑的视角里，冯不识身上消散的黑气越来越多。 他对冯不识说：“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小黑挥一挥手，冯不识身前的黑影凝结起来，变成了一面镜子。 冯不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后有黑色的雾气在逐渐消散。 “这些是什么？” “这些就是实体化了的死亡和绝望。你已经在慢慢摆脱它们了。” “可我什么都没做……” “不，你做了。在茅草屋里的时候，那个人推门进来放下稀饭，你战胜了身体的欲望，冲出来寻找张文斌，这一点很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的举动违背本能，违背你过去的记忆，我就可以驱散身上的死亡和绝望气息？” 小黑摇了摇头：“不能直接用违背来概括，而是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说过了，你会被这些概念侵蚀，就是因为你自己是空荡荡的，你要做的就是把你自己填满。用什么都行，信念、欲望、目的……只要这一切是来自你自己的欲望，而不是被社会所塑造的各种标准所左右。” “我做的事情很简单……” “人生本来就很简单——至少我观察到的大部分情况都是如此。一个动，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语气……这些东西都能塑造和改变一个人。人类不就是这样变得完整的吗？先是达成生理上的完整，然后在成长的过程中，听别人说话，做一些事情，自己说一些话……各种简单的事情重复多了，这样属于独特个体的人就慢慢诞生了。你现在做的不正是这样的事情吗？” 小黑突然问冯不识：“你觉得死是什么感觉。我没有真正死过，只是一直在见证别人的死亡。在我还是一条狗的时候，遇到的就是张文斌的死。等到我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了航空城的守护神，再见到的就是航空城居民的死。” “我也没有死过，又怎么会知道呢？” “如果我不救你的话，你应该就知道死亡的感觉了吧。” 冯不识没有回答。他走进小黑问道：“那接下来呢？张文斌已经死了。你接下来的记忆里又遭遇了什么？” 小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冯不识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膨胀、变大，整个人变成了和小黑一样的人形影子。 在两人身前，一条黑色的小狗刚刚醒来，呜咽着在墓碑身边转了一圈，朝着城里跑去。 那条小黑狗又走了一遍张文斌带着走的巡逻路线，巡逻完毕之后回到破旧的茅草屋，吃完巡逻队其他人带来的食物，第二天又回到墓前呆一会儿，再巡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小黑狗总是走着相同的路线，航空城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许多人从早到晚都能看到一条黑色的大狗在城市周围巡逻。这么长时间下来，他们对于大狗印象深刻。 渐渐地，当他们对航空城产生归属感的时候，这条黑色的大狗变成了代表航空城本身的图腾。小黑也在活着的时候承载了无数人的注意力，拥有强大的力量。 伴随力量而来的是责任，伴随着这些力量的责任名字是守护。他们对于航空城图腾的想象是，这条黑狗是守护航空城的神灵，因此拥有很强大的守护力量。 渐渐地，小黑也就从一个普通的黑犬，慢慢变成了如今黑色的影子人形，他守护着航空城的日日夜夜。 直到最近，遇到一个被骨妖刺伤的空心的人。 小黑转向冯不识：“你已经不再是空心的人了。我能感觉到，你已经找到了独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该回去了。” 小黑靠近冯不识，突然说了一句话：“你能给我一个名字吗？” “名字？” “是的，名字。就用他的姓。这是为了小黑狗求的。小黑这个名字属于守护神，不属于小黑狗。我曾是小黑狗，但小黑狗已经不再是我了。他曾经救过我，我想有一个用他的姓的名字。” “张铠怎么样？铠甲是战士们用来保护身体的装备。” 黑影人形微微一笑：“好名字。” 黑色人形轮廓渐渐变得清晰，从人影中浮现出和张文斌极为相似的一个人来，他站定朝冯不识行礼：“多谢赐名，从今以后，我便是张铠。” 张铠行礼之后，走到冯不识身边，伸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还不醒来？” 第一百零三章 工具神 “大人，信念之墙快要撑不住了！越来越多的妖魔鬼怪通过漏洞溜进了航空城！” “我知道了。通知大家关闭好门窗躲在家中了吗？” “通知了。可是这样有用吗……” 张端正点了点头，起身朝门外走去：“有用的。你知不知道航空城有一个守护神？” “您是说，小黑？” 张端正点点头：“是的，小黑。这个名字看起来有些恶搞的守护神。有一些研究说，小黑的原型是十几年前的一只黑犬，它的主人是当时航空城的巡逻队成员之一。一次妖魔袭击之后，小黑主人身死，它却保留了固定路线巡逻的习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黑渐渐成为了航空城的图腾象征，再后来，它变成了航空城的守护神。” “航空城内有很多纪念小黑神的文化形式，今天的晚会就是其中一种。再过不久就是小黑节了，我们在这个时间点来做一场晚会，就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能够联想到小黑神这个意象。我要借助守护神小黑的力量来对抗这些妖魔鬼怪。张涛他怎么样了？” 走在一旁的那人道：“我跟福利院那边的同事联系了，说张涛和那支城墙维护小队的情绪还是很低落，还陷在冯不识的悲惨遭遇中。” “我知道了。”张涛走到了门边，回头问道：“当时那个小队的直播数据统计出来了没有？有多少人看到了冯不识被骨矛叉出去的画面？” “有……万人左右。” “怎么会有这么多？” 这不应该啊。虽然说大部分的信念之墙修复小队直播都会得到流量扶持，理论上是能够达到一万人的同时在线观看的。但问题是，城墙修复在很多时候都很枯燥乏味，真正能留下城墙修复的直播印象的人，不过十分之一。这些人留下来的注意力能被正确引导到城墙修复上的情况就更少，留存度会在引导过后进一步下降。 冯不识当时所在的这个小队，平常的直播人数峰值也就是两三千人同时观看。 如果只是这些人，冯不识遇到袭击生死未卜的影响还不会那么恶劣，至少在今晚造成的影响不会太大。 但这个观看人数上升到万人之后，情况就都完全不一样了。 工作人员解释道：“我们找到了一部分当时的直播录像，发现冯不识他在帮助修复城墙的时候，使用了超凡力量，浑身都冒着火焰，卖相很好。很多观众被冯不识用火焰炙烤的修理方式吸引，很多人都没走就是想看看直播间里会有什么奇特的内容。” 张端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我们去直播祈祷。祈求守护神小黑守护我们。”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大人，这不好吧……” 航空城的官方力量宣扬崇神思想，未来的影响是无法估算的……没有人知道究竟是好是坏。 航空城目前也只有守护神小黑这样一个可以被所有人都认同的形象，如果对小黑实行崇拜，很可能会走向一神教的结局。 一神教是宗教信仰的组织形式之一。 在一神教中，只存在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灵，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归于一个答案。 大部分一神教都极度排外，世界非黑即白。在一神教的教义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内容就是，区别“我们”和“他们”。为了维护一神教本身的存在和发展，一神教的教义往往鼓励信徒识别并消灭异教徒，转化更多的信徒。 大部分一神教所代表的就是势不两立，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在过去的许多年间起到了作用，一神教能安稳人心。因为一神的教义中，神完美无瑕，而神制造的世界也是完美无瑕的，因此世界整体上处于静态。一切都没有改变的必要，那么也就不必因为生活中种种琐事感到烦恼和忧心，因为一些都是至高神最好的安排。 但在如今的航空城中，简单的二元论思维方式的弊端更多。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是极端情绪的温床。 张端正问道：“你是华夏人吗？” “我有超过一半的血统是华夏人……我的母亲是混血儿，以前在外留学。” “那我没猜错的话，你很长的时间都是和你母亲度过的。” “总体上来说，是的。但您是怎么知道的？” 张端正笑笑：“看来你还没有完全弄明白华夏的传统。在华夏，神灵并不是某种决定一切的绝对力量，神是某种特殊的力量的化身，它不是绝对权威。华夏人很少会完全信仰一个神灵，在很多时候，我们相信很多个神灵的不同力量。具体取决于我们当时需要哪种援助，姻缘、财运、家庭美满……在很多时候，华夏的神灵更像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我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去祈祷，去祈求，希望能达到这个目的，但我们不会因此而崇拜工具本身。” “你说的情况不会大规模发生。现在在航空城里站稳脚跟的家庭，十几年前都是极其求实的先行者。他们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感觉把自己的一切交给某个不知道的存在来决断。华夏人更喜欢靠自己的力量迎来结局，不论是好是坏。我们祈祷，并不是毫无所求，我们为了做到某件事而来祈祷，神只是用来耕耘命运的农具而已。这些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的东西。这和很多国家不一样。” “他们没有我们这样广阔的土地，他们是海上的国家，我们是土地上的国家。海上的风浪不定，生死有命，因此他们会倾向于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绝对神灵身上，至少这样比满怀着恐惧死去要好。华夏自古以来就一直在改造自然以求生存，我们与天斗，其乐无穷。我们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只需要合适的工具和时间，衰老的愚公也能移走大山。” “你等着看吧，那些在华夏的这片土地上出生成长的人，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神的。” 第一百零四章 他是谁 赵凡是家里的独生子，父母都是航空城建城时就开始定居的老人。 这天晚上，赵凡照常在家直播，突然听到客厅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 声音太大，一些观众都听到了。赵凡打开房门：“爸妈，你们这是在干啥？” 开门后，赵凡见到自己的父母正在家里翻箱倒柜，一些陈旧的瓷盘和瓷碗都被放到地上。 赵母在柜子里翻找着，看到儿子出来，头也不回地说：“赵凡你出来了？刚好一起来找个东西。” 赵凡没有拒绝，他在直播间给观众道歉下播之后就快速来到客厅。 赵母已经翻找完了自己身前的这个柜子，刚好看到赵凡出来，于是指挥道：“你到你爸对面那个柜子边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神像什么的。” “妈，我们找神像干啥……都不知道放到哪个角落去了……” 虽然是这么说，但赵凡还是乖乖到了母亲指定的角落里开始翻找。 他们家在航空城呆了这么多年，许多边边角角里偶尔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赵父笑着说：“怪了，你没接到通知吗？今晚的直播晚会上，领导发话说的，让我们去祈祷一下。” “我刚刚在直播，没看晚会。” 赵凡一家不是普通人，父母都是经过幻想战争时代幸存下来的人，因此也知道一些有关注意力和超凡力量的秘密。 他好奇问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通过官方的渠道号召城市里的众人做一件事，这种情况他只在描写幻想战争时代的小说故事中见到过。 赵父说道：“不清楚，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跑进了航空城。” “可是为什么要我们祈祷神灵，现在有直播的力量不是已经够了吗……” 赵父有些不耐烦：“让你找神像就去找，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赵凡识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父亲这种有些不耐烦的态度他很熟悉，这是在他遇到知识盲区的时候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赵母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丈夫：“怎么跟孩子说话的！” 她接着对赵凡说：“具体细节还不太清楚。不过我猜大概是遇到了什么问题，直播的力量不够，昨晚的停电断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赵凡在柜子里到处翻找，摸个神像。 “爸妈，我们这是要拜佛祖吗？” 赵母看了一眼赵凡手上的神像，点了点头：“你再找找，里面应该还有一些别的。” “还有十八罗汉不成？” 赵凡继续翻找，又摸到个冰凉的瓷器，拿出来一看，是个青衣道人。 “妈，这是啥？” 赵父走了过来：“这个应该是元始天尊还是啥的吧，我记得是在哪跟人家用一碗饭换的。你再找找，还有别的。” 他们家的东西分类一般是按照用途一起放，他和赵母的柜子都没找到神像，赵凡这里摸了出来，其它的神像应该也在这里。 “佛祖和元始天尊，总不会再来个儒家圣人和十字架上帝吧……” 赵凡话还没说完，他在柜子里摸到个十字架形状的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一看，上面还钉着一个受难的神。 “继续，还有。” 在父母的强烈要求下，赵凡接着从柜子里掏出了玉皇大帝的神像、孟子等圣人的着作、还有几个人的画像…… 赵凡仔细看了看：“爸，这不是你爷爷吗？” 赵父接过了画像，上面写着赵氏先祖的生猝年月，后面还附上了几个子孙儿女的生辰情况。 他把赵凡曾祖父的画像和曾祖母的画像摆到了所有神灵的正中心。 至此，赵家所有的可祈祷的对象全部找齐，包括不同时间跨度和不同文化层面的神灵和祖先。 这些被祈祷的对象发展于不同的文化环境之中，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伴随着一个个文明的兴衰生长而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一次又一次的变化、传承发扬和或者势微消亡。 而如今，在航空城的一个普通家庭里，横跨了无数文明和岁月的不同神明此刻共同摆在了赵家的供桌之上，环绕着两位老人的黑白画像四散分布。 赵父赵母再给供桌摆上三盆贡品，点上三炷香，古今中外各大神灵共聚一堂，连通赵家先祖一齐接受者赵凡一家的供奉，此刻竟显得分外协调。 赵父拉过赵凡：“来，拜三下。” 赵凡老老实实地跟着父亲拜了三下，赵父以前解释过，按照老人的说法，拜三下是摆给神佛的，拜四下就是摆给鬼怪，找死了。 拜完之后，赵凡才忍不住说道：“爸妈，我们这么拜成吗？有用吗？” “管他有用没用，拜两下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航空城的领导都建议我们今天晚上拜一拜呢！” 赵凡想到了半小时前主播同伴发的消息，不由得说道：“可是我记得主播工会的领导说要拜的只是小黑这个守护神啊……” 赵母满不在乎地说：“顺便拜拜又没事。” 赵父点点头：“神明高高在上，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到时候如果有用的话多几个神保佑不是更好吗？” 赵凡在临时摆好的供桌上左看右看，问道：“妈，可我们这堆神里面没有那个小黑的塑像啊。” 赵父一拍脑袋：“哎哟，差点忘了。” 他跑到十字架神灵那边，翻了个面，连拜了三下，随后解释道：“上次这个十字架上钉着的人掉了下来，我想着这个守护神小黑挺合适的就钉了上去，结果钉反了，修了半天没修好给忘了。现在这个十字架的正反面都有神了，背面就是那个小黑。” 赵母也拜了拜，拜完扯了一下赵凡袖子：“快来拜拜这个守护神。” 赵凡老老实实遵从了父母的命令，心里想的却是神灵到时候不要觉得这一家子在渎神就好。 三人拜完之后坐在沙发上待了一会儿，分别再看了一些网络上的节目。 赵凡问道：“爸妈，我咋感觉没啥用呢？” “没用最好！你还指望真的出事然后神灵才来啊？不出事才是最好的。今晚就这样吧，待会儿这几炷香烧完之后记得收拾一下，别着火了。我和你爸休息时间比较早。” “行吧。” 赵凡是个主播，晚上是他比较活跃的时间点。这两天因为特殊情况他才回到家里和父母一起住，双方的作息差距比较大。 父母睡下之后，他还要继续直播一段时间才能睡觉，毕竟年轻人最活跃的时间点是在十二点附近。 眼看三炷香已经烧完，他稍微收拾了一下，带着手机和打光的设备在阳台布置好一切，重新打开了直播间。 “哈喽各位观众大家晚上好，我已经回来啦，现在我继续给大家直播……” “主播，你身后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赵凡看到了一条加粗显示的弹幕跳出，下意识回头。 一只两层楼高的蟑螂正歪着头看着赵凡，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之后，它还抖了抖头上的触须，然后才慢悠悠地张开口器探头过来，如同等待喂食的野兽。 “各位，各位，各位，我……” 赵凡没有回头，他一直在试图组织起一句完整的话来引导直播间的注意力，使出自己的超凡力量躲避这一次的攻击，可是却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胆怯。 整个人被恐惧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那只巨大蟑螂状的妖魔就要一口把他吃掉—— 赵凡脚下影子突然变形拉长，在墙上勾勒出一个成年男子的身形，一个浑身浴火的人从影子中跳出，一拳击飞了妖魔。 巨大蟑螂状的妖魔身上沾染到火焰，发出痛苦的嘶吼，在地上翻滚着试图扑灭火焰却始终失败。 最终，这只巨大的蟑螂状妖魔燃烧着火焰，化作了黑烟随风消散。 赵凡只见到那个人消灭妖魔之后又走进了影子中，消失不见。 他的心里有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的是强烈的疑惑。 他是谁？ 第一百零五章 容器 未有澜站在屋顶上，看着地面众人站在灯光下和黑暗里的妖兽对峙。 一旁，是正在用幻想科技煮泡面的绣鱼。 今天下午，他们的临时落脚点突然遭到搜查，自那之后他们在城市里行动就一直非常谨慎。 “大人，他们不是已经放弃了对我们的搜捕吗，为什么最后航空城警卫处的人还会来追查我们。要不是有人提前告知消息，我们可能就已经被抓住了。” 未有澜笑了笑：“这很正常。一开始交代给那两个人的任务就是烟雾弹，我们作为不稳定因素是必须根除的，至少也要让我们不能造成太大破坏。是老坛酸菜吗？” “呃……就是普通的酸菜泡面。有品牌的泡面有点贵，经费不支持。” “算了，将就点吧。反正今天我们的任务也要结束了，要么完成，要么失败。” 绣鱼打开了聊天群：“老大，这个最后考验的信息不是你亲自发的吗？小黑节还没有正式开始呢……” 未有澜道：“这也是烟雾弹。我们的目的一开始就不是招人。最初结社派遣我们过来的时候，目的只是破坏航空城这些城市之间的联合，后来发现这个城市还存在着自然生长的神灵信仰，这也是我们的目标。我们大方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不论航空城今晚能否度过这次危机，他们都不会再有什么精力去和其它城市联合。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这个临时的小任务，窃取这个名为小黑的神灵的力量。” “可是我们没有容器啊。” 绣鱼煮好了泡面，一人盛了一碗。趁着光线不好，他把多的那碗放到了自己这边，递过去一碗比较小的。 未有澜笑着看着他，没有接过泡面：“我们可以有。” 绣鱼打了个激灵，当场呈上更饱满的那碗泡面：“这个真没有。” 见到未有澜顺利接过泡面，绣鱼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还好自己反应快，不然就因为一碗泡面变成神灵容器了! 如今世界的超凡力量全部都来自于人类的想象凝聚，神灵也是如此。 神灵往往代表着大部分人的某种概念或者精神，这些注意力来自于人类，因此他们大多会呈现人形，拥有的力量也极为强大。 而强大的另一面，就是不受掌控。唯一能够影响神灵的只有构成他们本身的那个概念，他们的一切行事逻辑都会符合那个概念或者说精神，除此之外，他们在自然状态下几乎不会受到其他力量的约束。 人类想要利用神灵的力量，几乎是痴人说梦。 直到容器的发现。 容器是活生生的人，是承载神灵的血肉之躯。 通过一系列的处理和炮制之后，一个人可以承载乃至控制神，操控属于神灵的力量，而代价只不过是人性的泯灭或是人格的丧失而已。对于觊觎神灵力量的结社来说，这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用容器承载神灵之后，虚无的存在终于有了肉体的束缚。结社只需要控制承载神灵的容器，就能变相地控制容器里承载着的神灵。 神灵得到了血肉之躯，结社得到了可操控的神灵，除了作为容器的那个人，大家都很开心。 而神灵容器不会开心也不会伤心，因为成为容器的时候，他本身的一切就已经被抹除。 绣鱼一边吨吨吨地喝着泡面汤，一边尽量控制自己的心跳，但他的眼角还是忍不住朝着未有澜去瞟。 那个家伙真的疯狂，一言不合就想把属下变成神灵容器，不就是贪你一口泡面嘛！后面要不要申请调离这家伙身边呢…… 未有澜则是一边嚼着酸菜，一边考虑着制造一个神灵容器的可行性。 “绣鱼这家伙肯定是不行的。” 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神灵附体的容器的，肉体和神灵所代表的概念之间需要相匹配，否则肉体和神灵无法兼容，两者都会受伤消亡。 未有澜经过调查发现，航空城的小黑这个神灵，它所代表的的精神概念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变迁。 在航空城建城没多久，航空城也没有这座绕城一圈的超大城墙，当时的大部分居民对于航空城本身并没有认同感。而那个时候的小黑只是一条每天跟着主人巡逻的黑色土狗，它每天跟着主人巡逻，在大部分早期的居民那里混了一个眼熟，这是一切的起点。那个时候，大部分人对于小黑的认知只是模模糊糊的责任感和尽职尽责。 小黑狗主人的意外离世是一个转折点。张文斌是为了航空城巡逻而死的，他为之付出生命的是一个现实生活中见不到实体的东西——航空城，或者可以称之为家乡。他的死亡在当时还不算大的航空城里传开，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无例外都模模糊糊感受到了这个虚幻的存在，航空城的概念开始萌芽发展。 同一时间，小黑继续绕着航空城巡逻。人们把对于张文斌的敬佩和感激投射到小黑身上，它也因此获得了神化的契机。 张文斌死后不久，航空城的人数大幅上升，大部分都是自外流落来的难民。他们刚到航空城，人生地不熟，第一个记住的就是这个每天都绕城巡逻的黑色大狗。熟悉之后会慢慢变得具有亲切感。小黑的巡逻行为本身，渐渐被符号化，它的日常习惯开始被人们附加上更多的高尚品质。 这个时间段，小黑每天巡逻的行为被越来越多的人点赞认可。它日复一日的巡逻从老居民们眼中的负责任渐渐变成了航空城外来居民们心中的守护。它巡逻的行为本身被加上了守护的含义。 渐渐地，航空城的人越多，记住张文斌的人就越少，越来越多人记住的是小黑这个形象，然后是自这个形象发展而来的守护的概念。小黑也越来越和守护的概念绑定，它的土狗形象被剥离，黑色形象被保留，因为航空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缺少电力，黑暗中存在守护者这个念头非常适宜。 如今，想要找到承载小黑力量的容器，就必须拥有强烈的守护信念。 “可要是有这种人的话，他哪里还会来结社呢！想进结社的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变态，怎么就没有有追求一点的变态呢……” 未有澜再看了一眼绣鱼，发现他已经收拾好了锅碗，十分端正地坐着在看地面即将发生的战斗。 他注意到未有澜的视线之后，僵硬地笑了笑，提醒道：“大人，楼下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未有澜叹了一口气，愁啊，小黑神灵的力量就在这里，却没法控制…… 绣鱼看到未有澜转头之后姿势才敢松懈。领导刚才的脸色实在吓人。 而此刻，楼下的网络管理中心门前，有什么异变，发生了…… 第一百零六章 那个家伙在救我? 网络管理中心门口，张端正一马当先站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上百个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主播。 在高光照射的主播群身后，是十几台高精度的摄像机在全方位地拍摄在场众人，拍摄信号通过有线连接实时传输到网络管理中心，然后再借助网线传递到每一个在此刻收看着航空城官方直播的观众屏幕前。 如果说张端正等人被高光照射的区域是光明的话，那么这些光线照射之外充斥着奇怪生物的区域，就是黑暗了。 无数的奇形怪状生物对着光明中的人类虎视眈眈，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而不敢轻举妄动。 张端正眼神平静地环顾黑暗，若有若无的注视如同利剑将他浑身刺穿，但他毫不畏惧。 昨天晚上，航空城完全没有直播信号，他们在没有超凡力量的情况下奋勇杀敌度过了一夜，今晚更没有理由退缩。 “咕咚……” 主播方阵里传来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压抑着的紧张呼吸声。 这很正常，现在这部分的主播方阵里有很多是一两年的小主播，一些前面几个环节表现优异的精英班学生也在其中，他们都没有经历过什么严苛的大战，跟别提这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手上殒命的情况。 张端正没有回头，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时刻保持着严峻警觉的神情。 他站在所有人身前，现在是需要他做样子的时候，不能摆出担忧软弱的表情。那些黑暗中的妖魔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野兽发展而来，很多都具有极强的狩猎本能。张端正若是显露出一丝的软弱或是迟疑，就会被那群妖魔认为不堪一击，它们会趁此进攻。 妖魔的攻势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结束。杀怕它们，或者被它们杀死，没有其它的选项。 终于，有妖魔按捺不住，从黑暗的角落里踏进了光照范围。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小牛犊大小的猫科生物，右眼被利器刺伤结痂，身上布满伤痕，走起来还一瘸一拐，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这只猫形的妖魔右后腿呈现不自然的弯曲。 如果这个妖魔单单只是如此的话，最多也只是显得凄惨可怜，但它腹部露出来的血肉和跳动的腐烂心脏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在少数几个工作人员监控着的直播间内，瞬间飘过无数弹幕。 “这是什么！” “这猫……” “我以后肯定不去养猫了。” 这只猫妖并没有直直冲向张端正，而是走着弧形观察张端正的身侧乃至身后。 张端正冷哼一声，左手朝着猫妖轻轻一握，霎时间风云流转。 猫妖浑身炸毛，身体以一个不协调的动作一收一放，瞬间跳开了原先范围，随即龇着牙对张涛发出威胁的声音。 在猫妖原先的位置，地面上出现了五六道细长的痕迹，微风吹过，痕迹口处风尘滚滚。 张端正笑笑：“小猫咪，你过来啊。” 右手一挥，半空中飞舞的树叶被卷起朝着猫妖冲过去。 猫妖惊叫一声朝着黑暗的角落里窜去。 “喵——！”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猫叫，整只猫在冲入黑暗时突然解体变成两半，瞬间失去了平衡。猫妖上半身挣扎着爬出黑暗的角落，下半身却不知所踪。 不远处，张端正放下手，整个人表情重新回到严肃端正的状态。 而身后的主播团全部沸腾：“好！” “张大人果然厉害！” “张大人威武！” 就连原本有些悲观的弹幕也变得兴奋起来：“太强了！” “我要给张大人生孩子！” “俺也一样！” 张端正听着身后主播团队们的欢呼声，感受着身体四周暖洋洋的感觉，仿佛自己拥有无穷力量。可是心里还是无法放松下来。直播的力量确实强大，可是谁知道前面未知的黑暗又会出现什么事情呢…… “请帮帮我！” 冯不识随手消灭了一个巨大的捕蝇草妖魔，重新走进影子里的时候，又听到了这个声音。 “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人的求助祈祷了。 就在不久之前，他从守护神的梦境中醒来，眼前看到的正是梦中被他起名为张铠的守护神，在他试图行动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自己具备了在影子中快速移动的能力。 除此之外，他的脑海里还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大多是都是祈求帮助或者保护。 对此，张凯解释道：“你拥有了一部分守护神的力量，能在影子里快速穿梭就是证明。与此同时，你也承担了守护神的职责，能听到航空城众人对于守护神的祈祷，你必须回应。” 因此，冯不识就踏上了响应祈祷，消灭妖魔威胁的道路。 他的行动指南就是时不时响起的祈祷声。 或许是因为他拥有的并不是守护神的全部力量，因此祈祷声时不时才会响起一次，有时候来不及响应，过几秒已经再找不到对方的方位。而现在这个男人的声音接连响起了三次，是必须处理的情况了。 “请帮帮我！” “我来了！” 冯不识能在影子里听到别人的祈祷，但他的回应从来没人能够听到。对方始终都像是没听到任何回应一样，始终在祈求守护神的降临。 根据那个人的一声声祈祷，冯不识很快穿梭到了对方的影子中。 浮现之前，冯不识用影子的力量给自己浑身覆盖黑色，模糊身形和样貌，这样可以尽量避免自己精英班高中生身份的泄露。 冯不识自影子中浮现，首先入眼的是周围极其光亮的环境，还有一些熟悉的景观。 这个街道，这个围墙，这群人……嗯？这不是在网络管理中心附近吗？ 下一秒冯不识感到身后预警压力激增，下意识跳开，同时开启了火拳模式。 火焰自虚空之中凝聚，黑暗的人形穿上了烈焰的铠甲。冯不识的战斗力达到顶峰。 咻咻咻！ 冯不识刚逃开原地，身后就响起了空气撕破的声音，紧接着，是他原地站着的地方被无形的利器击破，留下三道极深的痕迹。 “你，是谁……” 张端正感觉压力山大。 前面无数妖魔冲锋过程中他本就受了伤，这个时候还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形冒火。他现在是腹背受敌。 下一秒，张端正就看到那个黑影火人朝自己冲了过来，发动能力试图避开，却因为伤势而没有多大威力，只是稍微吹动了那个人影身上的火焰外衣。 张端正和他身后的主播群现在都多少有负伤，现在离天亮已经没有多久，但他们已经看不到希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完了……” 张端正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怒目圆睁，即使是死，他也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只见那个黑影人朝着张端正的方向冲了过来，即将靠近张端正时，黑影火人身形一闪，张端正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下一秒，身后传来热浪，一阵沉闷的击打声响起，随后飘来肉体的焦香味，然后才是不知名妖兽的哀嚎声。 张端正挣扎着转身，想要看清那个人的举止，心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个家伙，在救我？” 第一百零七章 影子城墙 冯不识缓缓走到了众妖魔身前，在他身后的是体力不支倒地的张端正。 张端正的风系超凡力量固然强大，可发动超凡力量并不是完全没有损耗。体力，是最直接的因素。 超凡力量来自于观众的注意力，为了时刻维持观众的注意力聚集，主播必须时不时做出一些举动或是说出一些话，引导观众注意力集中。 做这些动作，说这些话，是需要消耗体力和精气神的。主播们不管在镜头之上表现得多么强大，但撇开直播的光环，他们在生活中也只是普通人。身体上的体力不支或是精神上的直播意愿微弱，这些都会导致直播效果停滞，注意力涣散，超凡力量消失。 而张端正，就是在接连高强度的引导观众注意力，使用超凡力量击退妖魔的过程中，脱力了。 毕竟，他的直播再有趣，观众也是会看厌的。直播效果最好的时间段并不长，那也是超凡力量最强的时候。过了那个巅峰时期，观众意愿和直播效果都会开始下滑，超凡力量也就自然而然消失了。 一时兴起的注意力带来的超凡力量会很快消散，可是城外那些受到人类幻想和恐惧力量影响的生物源源不绝。 就在张端正自己都要绝望的时候，黑衣人冯不识自影子中沐浴烈焰而来，挡在了众怪物身前。 在冯不识身下，影子朝着四面八方延伸，黑暗中的怪物群中出现了骚动，又很快平息。 冯不识被影子包裹，这是和直播时完全不同的体验。 他掌握的力量来自于小黑，而小黑的力量又来自于航空城数十年来无数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航空城变得更安全就好了……” “航空城变得更繁荣一些就好了……”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啊……” 一段段，一句句，无数简单又强烈的渴望驱使着每一个来到航空城的人为了心中的理想奋斗。 是幻想之战老兵为了孩子起身迎敌，是年轻人为了承诺背井离乡，是孩子们拿出纸笔写下我有一个梦想。 宝贵的东西是什么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这件东西，然后守护它。 航空城的小黑，起初只是一条普通的黑犬。它每日巡逻的行为被很多人赋予了各种各样的含义，他们都在它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无数信念和概念的最大公约数就是守护神的概念，日复一日，守护这个城市。 小黑的力量是守护的力量，是航空城之影。 冯不识能够使用这股力量，也是因为他认同了守护的理念。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高楼，楼上现在有两个人在观望。身下的影子覆盖四周，周围极大范围内的动静他能够大致感知清楚，但感受不到细节。 未有澜和绣鱼看到冯不识的头朝这里偏了一下之后下意识隐蔽，随后又感觉不对劲。 绣鱼道：“不对啊，我们现在站的位置这么高，附近也没什么光源，他不可能看到我们的。” 未有澜没有说话，只是观察的重心转移到了冯不识身上，神情变得很严肃。 冯不识观察了一会儿之后就收回了注意力。 后面的楼上那两个人很可疑，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眼前这堆妖魔。他一次能面对很多妖魔的进攻，但这些冲进城市里的妖魔源源不绝。光靠战斗肯定是不行的，要解决不能从常规的路子。 想到这，冯不识转向张端正，改变声音道：“直播还开着对吧？” 张端正听着声音，心里隐隐有种熟悉感，可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眼下见到这个神秘人似乎是自己一方的，便下意识回到：“还开着，只不过我的体力支撑不住了……” 冯不识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准备好的一片模型。 张端正眼尖，发现这个模型非常熟悉，仔细思考之后一个答案脱口而出：“你这是城墙的模型？” 冯不识这回没有回答，而是操控影子的力量将摄像头和附近几个打光用的聚光灯调整了位置，聚光灯尽量远离但聚焦在那几个城墙模型上，摄影机尽量靠近但画面多呈现大远景，着重展现远处城墙的影子。 冯不识不断通过影子的力量微调着摄像机和聚光灯的角度和位置，最后，发动影子的能力。 城墙的模型经由聚光灯的照射之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影子在不远处的楼房边缘生长延伸。 等到影子延伸到楼顶，不符合常理地生硬立起，摄像机镜头所能拍到的画面之中，远处的城墙似乎依然沉默屹立。 冯不识没有说话，精心操控着影子的力量。 还在关注着直播的观众精神一振，感受到了不同的变化。 “城墙还是好的！” “哈哈，我就说嘛，城墙怎么可能塌出一个口子来。” “这些妖魔在我们的航空城里恐怕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吧，哈哈哈……” 观众们踊跃的弹幕和互动立马产生了不同。 张端正很快发现，原先在光亮附近的那些妖魔开始悄悄地向后退去，一些原本凶神恶煞的怪物现在也蜷缩了起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直播间的观众们很容易得出一个判断，既然航空城的城墙仍然安全屹立着，那么航空城的环境肯定也恢复了。现在的这些问题都只是小问题而已。 无数观众的注意力真的凝聚起来，削弱了这些妖魔。 楼上的绣鱼发现了不对劲，在他的角度来看，远处城墙的影子显得歪七扭八，而地面上那些气势汹汹的妖魔也莫名变得萎靡不振。 “大人……” 未有澜没有马上回话，随后只是说道：“我们得想办法找到那个神灵容器。那家伙得到了这个城市守护神的力量。” 第一百零八章 大链接计划 冯不识并不知道自己被未有澜盯上了，现在他正努力维持着影子城墙的运转。 张端正非常善于把握时机，他看出了这个生造出来的城墙影子极大地调动了所有观众的注意力，这些妖魔被完全镇压，现在是消灭它们最好机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冯不识，这个神秘人突然出现帮助了他们，而且身形声音又有一些熟悉，可现在没时间来慢慢想了。 “所有人随我一起进攻！” 冯不识闭着眼，完全依靠影子来感知周围环境。无数人朝着妖魔冲锋经过冯不识身旁，在他的影子视角中就是无数影子从身后出现，朝着前方流动，一时之间，他产生了自己身处湍急河流中央的错觉。 他朝身后的楼房上看去，但什么也看不见，在影子的感知中，那两个人还在顶楼。 “啪嗒！” 有人在冲过冯不识身旁的时候突然掉下一部手机，冯不识捡起来想要还回去，却发现失主已经消失在人海之中。 手机屏幕上展现着的是现场的情况。画面左下角，代表着冯不识的黑色人形拿着手机低着头，画面中部，航空城的无数战士奔跑着前进，最远处高大的城墙影子巍峨屹立。 手机上的弹幕是关闭的，他下意识点开，密密麻麻的各种弹幕如潮水般涌出。 “我们赢啦，航空城万岁！” “我就说嘛，我们的城墙那么坚固怎么可能倒塌，一定是假新闻，fakenews！” “安全啦，安全啦！张大人好样的！” 航空城工作人员的服装大多是蓝色为主色调，在直播间的画面来看，代表航空城战士的蓝色长剑刺向代表妖魔的黑色团块，长剑所到之处黑暗消失，光明重新回到这座城市。 最后，蓝色长剑一路涤荡到了城墙边缘，至此整个航空城再无一处妖魔。 当最后一只鼠类妖魔被斩于剑下之后，张端正回头看去，试图寻找到那个黑色神秘人形的身影。可也就在同一时间，灯光熄灭，城墙的影子瞬间消失，但妖魔已经被驱散，所以没有人会害怕黑暗。 等到他跑到哪个神秘人原先所在的位置，只找到了那几台已经关机的摄像机和聚光灯。 “张大人，我们赢了吗？” 这个时候，身后跟随着的战士才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张端正回头，灯光已经重新点亮，战士的身上满是血污，一脸疲倦却又强撑精神。 他点点头：“是的，我们赢了。” “太好……” 那个战士的话还没说完，便面带微笑地仰面倒下，张端正一把拉住，唤来医生检查。 医生小跑过来检查完这个战士的各项生理指标之后表示，这个人只是太累，听到胜利的消息之后心神一松睡了过去。 医生打着哈欠表示：“大人，大家都累得不行，您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张端正闻言原地坐了下来，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休息，眼睛看着灯光下歪七扭八地躺着的各个战士，心里无比平和。 微风吹过，网络管理中心门前的大广场上，所有人都安心地睡着了。 …… 城墙之外，冯不识提着一盏小灯坐在石头上，张铠站在一旁，两人正在闲聊。 冯不识叹了口气：“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啊……他们亲眼看着我被妖魔的骨矛叉出去的。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我在城外生存了一夜这件事呢？” 张铠建议道：“要不你说遇到了我？” “不行啊，到时候肯定会有人利用我来影响你。我还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 “可你没法影响到我。” “是啊，但问题是别人不会相信。他们只会想，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反正到时候被威胁死掉的也只是我一个人而已。就算航空城的领导层没有人会这么做，航空城上百万的人，肯定会有人会想这么做。” 到时候都不用别人动手，只要有足够多的人这么想就行了。 “他是怎么在野外活下来的？他不会是个妖魔的化身吧？” 诸如此类的想法一定会出现。而这种想法再借由网络进行传播，无数人观念的力量足以将他直接转化成妖魔。而他不想这样。 冯不识现在想要活下去都已经不太容易了，每天要小心谨慎自己的倒霉体质发动，更重要的是，还需要扭转大部分人对他的刻板印象，否则也只是慢性死亡。 张铠好奇道：“你很想回去吗？” 冯不识点点头：“有一点。” 他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新认识了几个朋友，还迷迷糊糊当了几个小朋友的老师。他和这些人之间的联系才刚刚建立起来就要被断掉，他有些不舍得。 张铠提议：“你可以说在网络管理中心门口的人是你嘛，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很厉害。” 冯不识摇摇头：“那股力量来自于你，不属于我。” 冯不识的金手指是直播过让人相信的能力可以被固化为他的永久能力。网络管理中心门口的那场大战，所有人都见识到了他的火焰力量和操控影子的力量。他现在也能操控影子，但没有在张铠和直播的加持下那么强大。 他自己试验过，他现在充其量只能在影子之间快速移动几个来回，隔一段时间就需要恢复一下。 如果他承认不久前大战中的黑色人形身份，那么紧接着的也是对他的研究，根本不可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和他现在假死的处境没什么区别。 张铠想了想，笑着说：“你知道大链接计划吗？” 冯不识听到过。在一开始通过精英班学生选拔的时候，张端正就跟他们宣布了这个规划。这一届精英班学生选拔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谋划在各大城市合并之后的优先席位。 “你是说连接周围城市的规划？” “对。你可以借助大链接计划重新回到航空城。现在你所担心的无非是怎么以一个比较合适的身份回去。不久前你还被报告死亡，突然回归，大部分都会怀疑你。但如果你是通过大链接计划回归，航空城的那些反派的势力也没法作威作福了。我认为这是目前最适合的方式。” 冯不识点了点头：“你知道这份规划的详细信息吗?” 张铠从影子里掏出一份文件晃了晃：“这是我在航空城行政处捡到的。” 冯不识接过文件，拿在手里厚厚的一沓，张铠在一旁贴心地打着手电。 翻开第一页，几个巨大城市连接起来的形状让冯不识感觉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张铠不确定地说：“这是……一只雄鸡？” 第一百零九章 太阳升起之后 太阳升起之后，航空城的居民们照常出门，只见到街道上有一些暗色的污渍和缝缝补补的区域，整个航空城一瞬间像是变得陈旧了许多。 很多人都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只有切身经历过昨晚那场大战的人才知道，航空城当时究竟处在一个怎样危险的境地。 张端正简单休息了一阵之后，走上了街，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唯有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人群的笑脸才放松了几分。 “张大人！” “大人！” “大人你也出来散步啦？” 张端正一一回应着。路边主动跟他打招呼的人不少，都是昨晚参加过战斗的人。想来他们也和他一样，出来平复心情。 正走着，张端正看到了在路边椅子上坐着的张涛。 “表哥。” 张涛看了一眼张端正，“嗯”了一声，难得地没有自得，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张端正走到一旁坐下，张涛突然说：“那个孩子昨晚表现很好，他跟着我们一起去修补城墙。最后是一根骨矛把他勾了出去。” “我知道。他是个英雄。” 张涛低着头：“我天亮的时候出过城了，只看到了城墙另一头的开口，没看到那孩子的任何痕迹。” “表哥，节哀。”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让孩子们也上战场呢？” 张端正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轻声说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张端正的视线尽头，是刚刚拐过一个弯道的李日天带着一群孩子们。 “李大叔，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大叔，你不是说能见到冯老师吗？怎么没看到他呀？” “李大叔，那陈老师有没有来呀？” 李日天对着孩子们笑笑：“我们到了就知道啦。” 李晓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些东西。他离李日天最近，他的表情也是最严肃的。他上一次有这个表情的时候，还是他父亲被葬在紫罗兰花田的时候。 李日天带着孩子们一路走出城市，沿着大路走到了紫罗兰花田。 花田旁边站着几个人，熊婷眼尖，直接看到了：“是陈老师！冯老师他们也都在那里是吗？” 几个孩子们也都争先恐后地朝那里挤，李晓晖则看着路旁慢慢生长起来的紫罗兰没有说话。 李日天小心地护着孩子们：“慢一点，慢一点，不要急。” 最后，所有人都会和了。 “陈老师！” “梁老师！” “陆老师！” 孩子们分别去找自己最上心的那个老师，可是他们发现，老师们似乎都带着悲伤的表情看向李晓晖的方向。 熊婷小声地问陈并霜：“陈老师，冯老师没来吗？那个坑是做什么用的呀？” 陈并霜握着熊婷的手，没有说话。 李日天对着李晓晖招招手。 李晓晖捧着一个铁盒慢慢走了过来。手里的铁盒并不重，但李晓晖却感觉自己捧着这个铁盒几乎快要走不动路。他慢慢走到了李日天身边，把铁盒交给了他。 李日天接过铁盒，仔细放好，开始用铲子埋土。 这个坑是梁志超他们挖的，铁盒里装着的冯不识的一些东西。昨晚意外发生之后，冯不识被骨矛勾到城外，生死不知，只能找到一些东西来立他的衣冠冢。 冯不识在某次闲聊的时候开玩笑般地对李日天说过，假如自己有一天死掉了的话，希望李日天能帮他收拾后事。后面知道李晓晖父亲照料着一大块紫罗兰花田的时候，又加了补充条款：“最好能埋在这个花田里。虽然我不一定能看见，但死了葬在花田里的感觉就不太一样。” 那个时候，冯不识和陈并霜他们还不算特别熟，加上本身又是个孤儿，唯一能够想到的人也只有李日天。 李日天没有搭腔。他的战友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结果真的只有他活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去帮他们料理后事，募集福利院资金照顾他们的孩子。这种事经历了那么多次，他不想再受折磨了。 只是没想到，这种事又发生了一次。冯不识甚至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冯老师他……” 这个时候，就连最调皮的孩子也安静了下来。周围人的严肃表情和李日天沉默的铲土动作足以让这些孩子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李日天把铁盒埋好，立了一块无字木牌在小坟包面前。 “大叔，不写字吗？” 李日天取出炭笔：“他跟我说过，让你来写。” 李晓晖很惊讶：“我？我……我该写些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这是他跟我特别说过的，如果想不到的话，空着也行。” 冯不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还是会因为李晓晖父亲的死而感到愧疚。虽然有很多理由都可以说服自己，但他始终带着自责和愧疚的情绪，所以把死后评判的权利交给了李晓晖。 “空着也行吗？” “空着也行。” 李晓晖手里拿着炭笔，蹲在木牌前犹豫不决，最后，他一笔一划地慢慢写上了几个字。 “冯不识老师之墓。冯老师，谢谢您。” “大叔，这样可以吗？” 李日天看着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字，点了点头：“可以了。” 众人在冯不识衣冠冢面前做完了最后的仪式，便各自准备回去。 临走之前，李晓晖再看了一眼冯不识低矮的坟包，问李日天：“李大叔，冯老师这样会不会感到很孤单呢？” 在他的概念之中，父亲死后还能陪在母亲身边，冯不识就只是一个人了。 “不会的，这不还有那么多花在这里吗？” “可是这些花都还没开……” 李晓晖话音未落，一阵微风吹过，花田之中的植株顶破土壤快速生长，待到所有人都止步之后，无数花蕾缓缓绽开。无数花朵快速绽放，整个花田发出了“咔咔”的清脆声音。 “花开了！” 花香顺着清风四处飘荡，缓解了众人压抑的情绪。 欣赏了一阵之后，众人渐渐离开，只是脸上的表情明显轻快了许多，更多的是哀而不伤。 冯不识目送着众人走进城里之后才对着身旁的张凯说：“我还以为你的能力只和影子有关。” 张铠笑着说：“严格来说，我是个守护神。最厉害的能力和影子有关，但多少能影响一些航空城附近的环境。” 闭着眼伸了个懒腰，花香沁人心脾，确实好闻。 张铠对他说：“后事完了，那后面的规划你想好了吗？” 第一百一十章 先修路 “去麻山城的那只特遣队吧。” 张铠点点头：“那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你要怎么混进去了。” 昨晚成功帮助航空城抵御妖魔袭击之后，张铠拿出了那份大链接计划的文档。 文档内讲的基本也就是张端正在精英班讲的东西，城市之间谋求联合，精英班提升能力参加考核比赛来获取尽可能高的排名，这样既可以应对未来的各种邪恶组织威胁，也能为航空城争取尽可能多的资源。 这份文档还提到了更多的细则以及航空城要做的东西。 其中第一件事，赫然就是取得航空城网络环境的绝对控制权。这就是冯不识前几天参与的事件，印象深刻。 而另外一件事，就是修路计划。 修路计划并不是从无到有修建一条公路，而是在过往公路基础设施的基础上修复，清理妖魔巢穴，移除障碍等等。 修路计划的目的，是恢复和周边城市的链接和互通。人员之间的流动和资源的置换，这些都是很有必要的。航空城目前固然算是一个不小的城市了，但是单一地域里存在的资源是很有限的，不论是自然资源还是社会人文资源。 航空城的前身是一个网红城市。因为这个原因，航空城内直播行业发达，有高速网络畅通，甚至还有服务器搭建的相关器械和知识，各种摄像机之类的也有很多储备。 除了这些之外，航空城几乎什么都缺。在幻想之战前，航空城属于比较发达的类型，城市里需要保持高度的流动性才能运转，城市本身几乎不生产什么工农业产品。即使是在幻想之战后的世界，土地支离破碎，各种各样的地表地貌都会出现，航空城也只能勉强保持自给自足，工业产品就基本靠“想”了。所有见识过高科技社会的人，“画饼充饥”，构想各种便利工业产品的外壳来使用。张涛第一次带冯不识去骑的幻想电动车就是此类，很多高科技产品就和那辆电动车的电池一般，只有一个空壳子，全靠大家想象力撑着。想象力要是破碎了，那个东西也就用不了了。 更何况，几十年来这么多新生儿在不断地冲洗着这些属于上一代人的集体幻想，那些幻想科技没有实物支撑也渐渐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如果再不和周围的城市连通，获取新的自然资源和生产技术，航空城早晚要退化回农牧状态。 在计划书中，大致列出了几条目前需要优先清理的道路，它们通向航空城周围几个比较大一些的城市，这些城市大多都有航空城急需的资源可供交换。 修路计划的推进大致是这样的，航空城这里会先派出一队先遣队到对方城市协商交谈，约定从道路两头同时开始清理。 张铠看完修路计划给出的建议是，让冯不识想办法进入到某一支先遣队中，跟着先遣队到另外的城市里去。 他也跟冯不识说了自己这么想的原因：“我的守护力量只能作用到航空城附近。一旦离开这个城市，你拥有的力量就会瞬间消失。你沿着公路往前走的话和一个普通人没有区别。更何况，一路上的网络还不一定畅通。计划书中确实提到了修复沿路线路的情况，但目前还没有修复啊。” 修路计划，也是精英班下一阶段需要参与到的项目之一。精英班的学员需要全程参与修路计划，精英班必定加入某一支先遣队，然后跟着施工队一路推进。在修路的过程中，也要顺便修理城市之间连接的网络设施。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高层确实有联系方式，但那类似寻呼机，只能传达出“某个城市呼唤了你”的信息，无法传递具体信息。具体的信息交流还是要依靠修复后的网络设施。 “混进去很难，但我有办法可以跟在他们身后。” 冯不识所说的办法是自己的超凡力量。他有金手指，只要是在直播的时候让人相信他具有某种力量，这种力量就会以一定比例固话成为他的超凡力量，唯一需要消耗的只是体力，不用担心是否开着直播是否有人看着等等。 现在的冯不识拥有了影子的力量，可以做到预警和躲避危险，火拳状态已经朝着全身覆盖火焰发展了，也具备极强的生存能力，他的符水还能疗伤。除此之外，在武馆的直播中，冯不识还拥有了部分精巧的步法和拳法。小心一点还是可以在野外生存下来的。 以正常的状态肯定没法加入特遣队的。冯不识的打算是远远地跟着。跟着一群人走总比他一个人出发要好得多。 如果麻山特遣队在路上遇到了危险，冯不识还可以挺身而出，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随行。 “那行。麻山特遣队就是这个方向走，他们明天下午出发。你现在是要去城里还是就在这等着？” “我在这休息吧。” 张铠点点头就走进了冯不识的影子里。现在还在航空城的庇护范围，冯不识还能使用一部分守护神的力量，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冯不识也轻轻一跳，走进自己的影子中，发动能力，从花田的茅草屋旁走出。 他走到了自己的衣冠冢附近，看到木牌上的“冯不识老师之墓。冯老师，谢谢您。”之后忍不住笑了一声，李晓晖写字非常认真，甚至在木牌上写好了逗号和句号。 冯不识摸了摸木牌，他一直躲在影子里观察，所以知道坟包里装着的是什么。一个键帽的残骸，一枚李晓晖给他的硬币，一双陈并霜给的筷子，一个李日天摩托的车灯。在冯不识住的那个地方东西还有很多，只是那些都属于前身，他有相关记忆，却并不热切，像是雾里看花。只有和这些人经历的种种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独特经历。 他想了想，从花田中摘了一朵紫罗兰插到坟包上，随后走进茅草屋，钻到了那个床的影子中，睡着了。 如果影子的力量纯粹属于冯不识的话，他也没法长时间处在影子的空间睡着。但现在还在航空城附近，守护神的力量处在效果最好的时候，承担消耗的大多是张铠这个守护神，冯不识可以在影子里安心睡觉。 第二天，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张铠从冯不识的影子里走出来，叫住了正在用手机浏览着麻山城相关信息的冯不识：“他们出发了。” 冯不识闻言朝着窗外看去，大路上，五六个人从城内走出，朝着未知的远房走去。 他记得地图上那是麻山城的方向。 冯不识收拾好屋子，对着张铠点点头，走进了茅草屋的影子，下一刻，他从远处那棵树的影子里走出，对着茅草屋的方向挥手。 张铠操控着冯不识的影子也挥手回应。 冯不识轻笑一声，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好像撞鬼了! 冯不识远远地跟着先遣队众人走了很久，天渐渐黑了下来。 他们现在正走在一处高速公路上，沿途的高速公路并不顺畅。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汽车堵住了前进的道路，冯不识能通过影子进行短距离传送还好，先遣队的众人遇到过不去的地方时要么爬过去，要么先走下高速，找到个合适的地方再走回来。 这么一来，先遣队的行进速度也就算不上快，直到天黑也没有走出多远。附近还能接收到手机信号，说明还在航空城影响范围内。 等到天色完全变暗，先遣队众人也不得不停下来修整。他们找了几辆还算完整的汽车破窗而入，冯不识看着也有样学样，不过他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借助影子打开了车门。 冯不识所处的位置离先遣队众人所在的车辆群并不远，只是他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因此先遣队的众人也发现不了。 进到车内后，相对密闭的环境给了冯不识些许安全感，只是他始终保持着警惕，只是靠着座椅眯眼，不敢完全睡死。 虽然这里仍然能接收到手机信号，但确确实实已经属于野外，是如今大部分人类不曾回来的地方，也是人类集体幻想中的未知之地。 在这个世界，未知和危险的相关性明显很高，人们的恐惧幻想最终会催生出相对应的各种妖魔鬼怪。一到夜晚，所有的恐怖都会苏醒。 而在不远处的先遣队那里，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分配好了不同时段的守夜人警戒周围环境。 临睡之前，突然有人问到：“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关于车顶上的鬼怪故事，是漂亮国那里的……” “睡觉！” 负责站第一班的队长不满地拍了一下发声那人的车窗，那人收声不说了。 队长在众人睡着的车辆四周转了一圈，最后坐了下来，四周只剩下了众人在车里翻身的动作和逐渐变得平缓的呼吸声。 “叮咚！” 突然有人的手机响了。 “是哪个家伙？” 队长怒了，顺着声音找过去。 冯不识眯着眼睛也被这个声音吵醒，心跳得很快，再没有了睡意。 “袁高，又是你小子？” 队长走过去，发现最开始发声想讲鬼故事的袁高车里手机光一闪而过，于是敲了敲车门。 袁高闭着眼，装作自己已经睡着，队长见状伸手从破着的车窗里进去掐了他一下。 “啊！刘队你干嘛？” 袁高知道自己装不了了，但为了把自己摆在受害者位置，还是下意识埋怨着起身。 “手机给我。” “这里面有我隐私……” “你给不给？” “刘队，这不好吧……” 刘队没有再废话，直接拉开了车门，袁高缩在车位的角落，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刘队铁汉不为所动，一把夺过袁高握在手里的手机，唤醒屏幕之后用袁高的指纹解锁，开屏第一幕就是群聊里还在打着的信息：“我跟你们说，漂亮国有一个鬼怪，两只手都是锋利的铁爪，专门喜欢蹲在汽车顶上……” “看来你不仅精力旺盛，知识涉猎也很广泛啊？” 袁高矜持地点点头：“略懂略懂。” 刘队笑了：“那刚好，我一个人守夜也有些无聊，不如你跟我一起吧？” 说完，不等袁高反应，刘队将他一把拽了出来。 “诶等等，等等，刘队，我睡了，我真的睡了！我很困，你看，我打哈欠了！” 刘队只是冷着脸，把袁高拽到了收拾好的地方坐着，顺手给地面的火堆加了一些柴。 这些柴都是在附近找到的一些枯木。高速公路荒废十几年无人维护，路面出现了许多裂缝，裂缝之中生长着许许多多的树木。一些树木枯死的树枝刚好用来生火。 “唉……” 袁高是乐天派，收拾收拾，也就接受了陪着刘队一起值夜的事实。但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直待不住，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凑到刘队旁边小声问道：“刘队，你有没有听说过鬼司机的故事？” 刘队不说话，只是高高扬起了拳头，威胁之意非常明显。 “切，不想说就不想说嘛……” 袁高百无聊赖，四处乱看。他最喜欢看的是各种鬼故事，那种刺激的感觉总是让人沉醉。但是现在这种环境之中显然不适合做这种事，野外的恐惧情绪很容易就散发出去，引来真正的妖魔。在野外的时候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一开始他刻意提起与车辆有关的鬼怪开头也只是为了逗趣，刘队满脸严肃，看着就很无聊。他违反值班划分也是主动的，就是为了和刘队一班。他们人数是奇数，分到最后是刘队一个人站一班，这样总归是不太好。 正想着，袁高感觉自己小腹有些鼓胀，心想是不久前喝水已经在他的体内循环到了最后一节。 于是袁高站起身和刘队知会一声：“刘队，我去上个厕所。” 刘队正在拨弄火堆，点了点头：“别走太远，注意安全。” 等袁高挥着手走远之后，刘队看着他走过去的方向打开了直播软件，随时准备开启直播发动能力。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的话也好及时应对。 出于一个成年人的普通羞耻心，袁高总觉得随地小便的时候味道会随风飘散，因此他走得稍微远了一些，绕到一辆车附近就开始放水。 而此刻的冯不识有些紧张地看着窗外那个正在靠着车边撒尿的年轻人。要是冯不识在这种情况下被人发现出现在车里，那情况可能会变得很微妙。他本想发动影子的能力逃走，可是他对于影子力量的操控还没到无声无息的地步，至少在现在的情况下，他想要发动能力势必要做一些直播时出现过的动作。 现在万籁俱静，除了水流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很明显的声响。冯不识发动能力时的动静会非常明显，因此他决定按兵不动，心想等着这个人走了再说。 但命运之所以被称之为命运，很大程度上正是源自于它的难以揣度。当冯不识正襟危坐地待在车里，饱受煎熬地等着袁高离开的时候，起了一阵风。 一般来说，野外的夜晚起风是很正常的。在幻想之战爆发之前，起风的原因还可以归结为气压差，空气从高气压的地方朝着低气压的地方流动，形成的气流就是风。而昼夜温差大，一些有水的地方温度比较高，空气会相对上升，也就变成了低气压，附近冷一些的地方空气下降朝着水域的地方流动，夜风也就这么出现了。 吹动袁高头发的这股微风大概就属于这种情况，因为他在其中闻到了一股水汽。 随地小便完之后，他收拾好，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准备打开手机上的闪光灯朝着可能有水的地方照一照。 在那之前，他的手机灯光先照到了汽车的玻璃窗上。 冯不识看到窗外突然亮起的灯光也有些懵，窗外那人的面孔在灯光下看着很清楚，而从那人的表情来看，他也很清楚地看到了冯不识。 冯不识大意了。 他进这辆车的时候开的是一侧的车门，车门上用来防止外界窥视的涂层还保存完好，只是这另外一边的图层不知道为何已经剥落。为了隐蔽，他自己没有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过，因此也没发现。 “啪嗒！” 伴随着一声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脆响，冯不识看到窗外的灯光改变了照射方向。窗外那人迅速地蹲下，然后又略微僵硬地起身，一边发着抖，一边快速逃开。 想到自己可能已经暴露，冯不识不再犹豫，重新发动能力，离得更远了一些，同时用影子延伸到周围预警。 而在另一边，袁高跑回了火堆边，他只感觉头脑嗡嗡地，热血上涌，呼吸困难。 火堆旁，刘队看到解决完小便的袁高回来才放下了心，看到他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由得打趣道：“怎么啦？鬼故事小王子上完厕所人蔫了？” 袁高这个时候才抬起了头，脸色惨白：“刘队，我好像撞鬼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真的撞了 听到袁高的话，刘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也看到了袁高煞白的脸色，这不是那么容易装出来的。刘队拍拍袁高的背：“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别紧张，现在还没事。深呼吸……” 袁高一开始还是有些说不出话，等到顺着刘队的节奏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只是还有些哆嗦。 “我……我撞鬼了！” “来，跟我说说过程。” 刘队看到袁高的样子，知道他吓得不轻，没有太逼迫，递了水过去。 喝过水之后，袁高才算是真正缓了过来，他这个时候才开始好好说话。 “一开始的时候，我想着去放水，担心我放水的地方是上风口，就离得稍微远了一些。” “你说的远是多远？” “离我们这里大概五六辆车的距离，这样不会被你看到我上厕所的样子。到时候就算有味道应该也飘不过来……” “然后呢？” “上完厕所之后，我感受到了一阵风。” 刘队问道：“是阴风吗？” 这个征兆并不少见。在很多和鬼怪相关的故事或者电影之中，古怪事情的改变往往都是从一个细小的难以察觉的东西开始的。例如死者聚集地的阴风，当事人只是单纯地觉得冷的时候鬼怪已经悄然出现在他视线之外了。 “不……和我知道的阴风完全不像。我当时没有感觉非常寒冷，反而是恰到好处地凉爽。” “那然后呢？如果不是阴风的话，那你是怎么发现鬼的呢？” 刘队也在下判断，他想弄明白这个鬼怪到底是什么东西。鬼怪固然恐怖，但他相信一个观念，真正恐怖的是未知这件事。如果能通过这些征兆判断鬼怪的类型，找到一些基本的相关信息，这样应对的时候也能更主动一些。 袁高微微抬头回忆：“当时我感觉这阵风有些不太寻常，风中有很明显的水的气味。” “是雨水海水还是淡水？” 刘队很快想到了更多。 水的味道能够大致判断水的类型，通过水的类型也就能大致判断出现的鬼怪类型。如果是雨水，可能会和一些凶杀案有关，如果是淡水，可能会是一个水鬼。如果是海水，则有可能牵扯到漂亮国的另外一个神话体系，有关深海中各式各样的古神和怪物。 而要判断水的味道并不难。纯净水自然是无色无味的，但是水在不同的环境之中会沾染到不同环境的因素，因此带来的感觉也就是水的味道。 比如说雨水，雨水落到地面会溅起灰尘，闻到雨水的味道往往是水汽中带着一股子灰尘气味。而淡水往往会有一股子浮游生物的味道，有一点泥土的感觉。海水的话则更多会带着一股子鱼腥味。 “是淡水。” 刘队很快在回忆附近可能出现的淡水环境以及相对应的鬼怪传说。可是思考半天，始终没有结果。他找出了临出发前准备好的地图，发现附近确实没有比较大的淡水水体。 “难道是附近人群的想象力造成的改变？” 这是有可能的。幻想之战带来的最大影响不是这场战争造成的生命消亡，更大的影响是，幻想之战破坏了很多人自出生以来就建立好的世界观。他们的幻想破碎，对于世界的认知也就破碎，破碎的认知又进一步地促进整个世界朝着失衡和古怪的地方发展演变。 除去类似航空城这样的大型人类居住地之外，野外的很多地方的地貌乃至气候都千奇百怪又处在变动之中的，很可能在某个地方就突然出现一个小型淡水湖也说不定。 刘队的推测并没有说出来，因此袁高还是在接着自己的回忆往下说：“我闻到淡水的味道之后感觉非常奇怪，因为我们临行前的资料搜集里没有淡水环境的记录。我下意识地想要弄明白这处淡水的位置，就想也没想地打开了手机的照明功能，想朝着水汽的方向照过去。” “然后呢？” 刘队发现了一些线索，似乎这个鬼怪和水汽没有太大关系。袁高接下来讲的大概才是重点。 袁高接着说：“我的手电打开之后，第一时间照到的是车窗玻璃。一开始我没有在意，毕竟我们一路过来的时候还是检查过的，附近车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我就看见了……” “你看见的那个鬼是什么样子？” 袁高的语气充满恐惧，整个人都在发抖：“当时我的手机照明只照亮了一瞬间。在那一瞬间，我看到车里有个人端坐在汽车后座的正中央，刘队，你想想，大晚上的谁会一本正经地坐在汽车后座正中间不发出一点声音啊！更重要的是，那个人的头对着我的方向，似乎还笑了一下！” 袁高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然后我就捡着手机跑回来了。” 袁高的情绪起伏不定，刘队也一直拍着肩膀安慰他：“没事的。那个鬼一定不是什么强大的种类，不然一开始就可以直接对你下手，不用搞什么吓人的手段。” 袁高自己其实也清楚其中的关节，但明白一个道理是一回事，真正践行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时候，终于调整好自己情绪的袁高很快想到了一个问题：“刘队，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队眼神变幻，最后只说出了一个字：“等。” “等？” “等到天亮。天亮之后我们去搜索你撞鬼的那辆车。现在还是照常值夜班。” 逃跑是不现实的。在明知对方是在黑暗环境中会得到极大增强的鬼怪情况下，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逃亡是非常愚蠢的。袁高撞鬼也只是被吓到了而已，这说明那个鬼怪并没有直接伤害他人的能力，至少目前阶段是没有的。但现在过去调查的话也不是明智的选择。 邪恶的鬼怪力量大致来自于人类的负面幻想。人类的恐惧在很多时候会强化这些妖魔鬼怪的作用。现在他们两个人，袁高是被车辆里的人影吓得不行，过去根本起不到调查的作用，只会变成那个鬼怪的持续强化状态，刘队他自己则也有些将信将疑。现在不是最好的状态。 “等吗？好，好……” 袁高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坐到了火堆旁，紧挨着刘队，嘴里念叨着什么。 刘队知道袁高现在的状态不正常，仍然是处在恐惧的状态。 但俗话说得好，消除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勇敢地面对它。如果只是任由袁高这样乱想，最后没有鬼怪可能也会找来鬼怪，所以需要合适的引导。 想到这，刘队拍了拍袁高肩膀问道：“假如对方是一个在汽车后排正中正襟危坐的鬼怪的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对付它的办法？或者说，你有没有听过类似的故事？” 袁高也明白刘队的意思，想让他借助这个过程消解恐惧情绪。 只是他在脑海里搜索半天，始终都没能找到和那个车里的鬼怪契合的故事。 他的眼神无意识地四处扫描，等看到附近车辆上的某个地方之后突然一愣，指着他被揪出来的那辆车问道：“刘队，我原先躺着的那辆车一开始就有这四道爪痕的吗？” “你说什……” 刘队的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一只长长的铁爪慢慢被收到了车顶上。因为这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是坐着的，看不到车顶的状况。 刘队赶紧起身，用手电照亮着那辆车的车顶，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那四道爪痕仍然存在。 袁高已经变得镇定了许多，但语气不是很乐观：“刘队，那个车里的鬼暂且放到一边，我们接下来恐怕得应对来自车顶的鬼怪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都吃了吗? 袁高话音刚落，附近一辆车的车顶就出现了刺耳的抓挠声。 刘队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发出声音的是一辆普通大众轿车，离他们还有些距离。 “叫醒其他人，快！” 刘队保持戒备，袁高则挨个去敲队员的车窗。 好在一开始他们就考虑到了类似的情况，所以几人选择休息的车辆之间都隔得不算太远，几步就能赶到。 “袁高，怎么回事啊，就到换岗时间了吗？” “我才刚睡着啊……” “给我个不打你的理由。” 被叫醒的队员反应不一，有的已经提起了警惕，有的则还是睡眼惺忪。这也没办法，都是航空城里最近推行的精英班制度搞的鬼，先遣队里也有一些精英班的学员。 那些精英学员在城市里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紧急训练，但这种训练情况和实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那些学生看起来还是没有从平日里的放松状态里转变过来，袁高甚至看到有的人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那些执行任务经验不一的老队员已经收拾好了状态，瞬间从困顿的状态变得格外精神，只剩下两个精英班成员还磨磨蹭蹭没有下车。 袁高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他一把拉开车门，扯着剩下的两个人就丢下了车，语气冰冷：“到刘队旁边集合，有情况。” 两人一开始还对被丢下车有意见，但听到“有情况”之后也就认清了现实，乖乖猫着腰绕到了火堆旁边。现在先遣队共计六人，全部围在了一起。 见到众人到齐之后，刘队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现在先遣队远处有一个未知的鬼怪，暂时没有威胁。现在威胁最大的是附近车顶上的那个。 刘队总结道：“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车顶上的这个鬼怪，不然根本睡不安稳。” “刘队，这个鬼怪的特征是喜欢呆在车顶和带着锋利的铁爪对吧？” “按照目前的观测情况是这样的。” 关键时刻还是袁高起了作用：“那很有可能是漂亮国盛行的一种鬼怪。传说这种鬼怪原本是一个嗜血的精神病，最喜欢的就是躲在小轿车车顶上，趁着驾驶员不注意的时候利用铁爪杀害他们。” “可我们是在华夏境内……怎么会遇到漂亮国的鬼怪呢？” 虽说妖魔鬼怪来自于人心，妖魔鬼怪的力量源泉就是人类的负面能量。但大部分的妖魔鬼怪出现还是有相应规律的，至少要符合大多数人的认知习惯。比如说，一个水鬼不可能在沙漠里伏击无辜路人，狐狸精经常会在森林附近的城镇中出现。 另一方面，鬼怪的形成是有相对应的历史文化背景的。吸血鬼不一定会害怕糯米，中国的僵尸也不会被十字架吓住。 所以是属于漂亮国的鬼怪，那几乎没有可能出现在华夏境内。华夏境内的野外环境大体上还是符合华夏民众的潜意识想象的，会出现的妖魔鬼怪也就只会有华夏特色。像这种车顶上阴搓搓偷袭杀人的鬼怪，华夏是找不到的。 刘队摇摇头：“但这一段公路不一定。” 众人楞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 幻想之战后世界破碎，各种各样的地形地貌自然环境分布千奇百怪，在华夏境内出现一段漂亮国的高速公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鬼怪凭借注意力想象力而生，这一段漂亮国式的公路承载着的就是漂亮国民众对于公路黑夜的恐怖想象，这些鬼怪也就会伴生于此。 “那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袁高搜索自己丰富的恐怖片知识储备：“在我看过的相应电影里，所有的主角都是倒霉鬼，最后只会以各种方式死在鬼怪的手下——不，倒不如说这类铁爪杀人狂魔才是电影的真正主角。” 刘队想得更多：“我在年轻的时候似乎也看到过类似的恐怖片电影，我记住的倒不是恐怖片的情节之类。这些电影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它的画面，画面很老旧，像是在我出生之前的那种画风。而我也从未看到过类似的电影情节用更清晰更现代一些的画风演绎过。那些汽车顶上的杀人狂魔传言出现的时候是什么年代？” 袁高显然看的不只是电影：“据我所知，这些恐怖都市传说流行的时间段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漂亮国作为战胜国获得了极大的发展机遇。那个时候漂亮国抛弃了宗教所提倡的节俭和克制，开始倡导超前消费，消费主义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兴起的，那个时候的漂亮国居民即使是贷款也要买车过上精致的‘中产生活’。他们大规模拥有车辆之后，这一类的车顶铁爪杀人魔的都市传说就开始兴起了。” 刘队做最后的总结：“所以我们遇到的这个鬼怪可能是那个时候的产物，它代表的是漂亮国人对于车辆的恐惧。” 片刻之后，刘队说道：“我有三个方案，其中两个是正面对抗，另外一个是消极应对。” “正面对抗就是我们爬上车顶，用某种方式消灭它。消灭它的第一个方案是，利用直播的超凡力量。我个人偏向这一种正面对抗方案，这里还能接收到手机信号，再往后走我们也就没法利用直播的超凡力量。” “第二种对抗方案是使用幻想科技物品。我们的物品储备里还是有一些能对抗鬼怪的东西的。不过我个人认为这些东西留到没有信号的区域再用比较好。” “第三种消极对抗方式是躲。我们可以从这个铁爪杀人魔的特征概括出来，他在黑夜的车顶出现，攻击方式是利用铁爪偷袭。我们可以利用它的恐惧概念，拆掉车顶，或者我们转移到一处没有太多车辆的地方休息。但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个铁爪杀人魔是不是受限于都市传说的概念，无法出现在除了夜晚的车顶以外的地方……” 刘队话音刚落，众人就看到不远处的一辆车内传来了刺耳的抓挠声，片刻之后，车门突然掉落。 众人都是一惊，刘队眨了眨眼道：“看来第三个选择被排除掉了。我们只能选择正面对抗。那么我们需要敌人的基本信息。其中有一点我认为非常重要，这个铁爪杀人魔，它是怎么移动的？是身形极其轻巧还是通过某种超自然的方式移动，通过黑暗或是影子？” “假如它不是猫抓老鼠的心态的话，那或许可以认为它的正面战斗能力不算强，不然我们没法完好的站到这里。亦或者，它没法在有亮光的地方出现……” 正说着，袁高突然发现自己火光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变形到了不正常的程度。 他猛地起身，却发现影子还是自顾自地变形。 众人被他的举动弄得很奇怪，刘队问道：“袁高，你这是怎么了？” 袁高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指着自己影子的方向。 在不远处的影子里，冯不识狼狈地浮现。见到众人的视线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生硬地挤出一个开场白： “各位晚上好，你们都吃了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对策 看到冯不识从袁高的影子里突然出现，先遣队众人变得分外警惕。 刘队率先发问：“你是谁？” 而他的双手已经分别放入了两个口袋。这是两手准备，一边是便于发动的幻想科技产品，一边是时刻待机着的直播间。 他不得不这么小心。野外的深夜，一个人从队员的影子里跑出来，这一点实在太过诡异。 “我是冯不识。” 冯不识犹豫再三，还是报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当然，他没有变换过容貌，一是不想这么干，二也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而且他觉得对方可能并不认识他，只要让他们相信自己只是一个拥有影子相关能力的普通主播就行了。 谁知道，袁高突然说道：“我知道你的样貌是航空城的冯不识。刘队问的是，你是什么东西。” “我就是冯不识啊！” “可是我在城内听到了冯不识的讣告。他在守城夜被妖魔叉到了城外，几乎不可能活下来。妖怪，我不知道你是在哪里获得了这份面孔，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把我们当傻瓜。” 袁高天生喜欢搜集信息，因此在看恐怖电影的时候也会进一步思考和学习，这才能大致认出铁爪杀人魔的文化渊源。守城之战结束后，他对于冯不识的死法印象深刻，更何况冯不识还是精英班成绩第一，所以多搜集了一些冯不识相关的信息，也大致知道了长相。 “那我要如何证明我是那个被叉出去但却活下来了的冯不识？”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袁高身上，他搜集的冯不识资料最多。 “那你说说，冯不识在夺得精英班成绩第一之后去做了什么？” “我去长福小学教书了，教的是数学。班上有几个学生我记得名字的，李晓晖，熊婷……” 刘队抬手制止：“不用报了，我们暂且相信你。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去麻山城参与大链接计划。” “理由呢？” “恢复我的正常身份。” 袁高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到航空城……” 冯不识平静道：“我没法解释我身上的力量。” 他挥了挥手，袁高发现先遣队众人的影子像是突然拥有了生命力一般逐渐生长，开始变形。 “被骨妖拉出城门外之后我陷入了昏迷，再醒来时，我就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形，身上燃烧着火焰。他说他是航空城的守护神，他叫小黑。是他救了我。再然后他就不见了，我这个时候意识到天已经亮了，想着赶快进城，突然发现自己拥有了奇特的力量，可以通过影子进行短距离的穿梭。” “所有人的力量来源都是直播，我在没有直播的状态下就拥有超凡力量，我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在这种情况下，我不确定所有人都相信我醒来之后就突然拥有了无需直播的超凡力量。” 冯不识说话半真半假，他把自己身上的超凡力量安在了小黑身上，也是做一个铺垫，等以后自己不用直播也能使用超凡力量的金手指暴露之后也有个说法，就说都是小黑搞的鬼。 刘队叹了口气：“你戒心太重了。” 先遣队众人也相信了大半。 当然，冯不识的陈述漏洞百出，要是细究细节的话，很多东西调查清楚之后会发现有极大的问题。但现在他们一不在航空城内，二是冯不识说出了一个关键的细节，燃烧着火焰的黑色人形。这是发生在守城之战那个夜晚的事情，如果不是参与者的话根本不可能知道当时网络管理中心的广场上出现了这么个古怪的存在帮忙打赢了这场战斗。 而冯不识在战斗开始之前就被妖魔抓了出去，甚至还被发布了讣告，不可能是参战的一员，那么冯不识所说的醒来见到小黑守护神的陈述就很可信了。 当然，没人能想到，当天晚上出现在航空城网络管理中心广场上的那个黑色人形就是冯不识本人。 冯不识摇摇头：“将心比心，如果我知道一个人被妖魔抓去之后第二天安然无恙，还说自己获得了某种奇特力量，我的心里也是会打鼓的。” 袁高问道：“那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意思相同的问句，但其中的含义已经完全不同。 一开始是质疑，质疑冯不识的身份而问的这句话。而现在则是好奇占据了上风。 就算冯不识想要去麻山城通过大链接计划洗白自己的身份，那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冯不识解释道：“在精英版的时候张端正老师给我们大致讲解过相应的规划，而其中麻山城又是离我们距离最短的，我认为这个方向可能会快一些。除此之外，我认为一个人在野外行进还是太过危险，所以打算跟着特遣队一起到麻山城。一路上我一直利用影子的力量跟着你们，但就在刚才，我感受到影子里还有另外的家伙存在……” 众人神情不一，袁高说道：“是铁爪杀人狂。” 紧接着，袁高快速给冯不识交代了一番他们的推论。 刘队说道：“既然冯不识通过影子移动的时候感受到了那个家伙，那么可以判断它的移动方式是通过影子。而我们要怎么才能消灭一个通过影子移动的家伙呢……” 众人正在苦苦思索。 这个杀人狂的正面战斗力不一定特别强，否则早就打过来了。它的难缠之处就在于它的神出鬼没…… 现在众人聚在一起没有什么危险，但众人总不能时时保持警惕，总会被趁虚而入。要做的应该是在精力尚且旺盛的时候解决这个问题，不然情况会越来越糟，越困顿的时候也就越没法解决问题了。 “神出鬼没……” 这个时候，听到袁高念叨着的冯不识突然想到了什么：“袁大哥，这个杀人魔的体型是什么样的？电影或者都市传说里的体型是什么样的？” “很高大。漂亮国式的恐怖主要集中在生理层面的断肢血肉，他们理解的恐怖概念是血腥。而铁爪杀人狂的工具只有一对铁爪，要血腥地杀害受害者，那就必须拥有高大的身材和强大的力量。” 冯不识找到了关键：“关键就在这里。这个铁爪杀人狂的设定该是高大充满力量的。但是它出现了这么多次，除了刺耳的铁爪抓挠声音之外，你们几乎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一个高大的壮汉要怎么样才能不发出声音靠近一个人呢？只能慢慢地出现，像我刚才一样，从影子里慢慢浮出来。就像从水底出现到水面一样，使用影子异能也是会有声音的，除非刻意控制速度慢慢浮现。” 刘队说出了冯不识想说的话：“所以，这个铁爪杀人狂在通过影子转移浮现的状态是最虚弱的时候，对吧？” “至少我使用影子异能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能半边在影子里半边发力。必须完全在影子之外的时候才能发力，从影子里出来的这个过程，是防护能力和攻击能力最弱的时候……” “所以……”冯不识转向众人：“各位想不想和我爬上车顶，一起去消灭这个铁爪杀人狂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沙包大的拳头 人类天生对于未知的东西充满好奇，人们倾向于将未知的东西变为已知。但是当需要认知的东西超过了认知能力的极限之后，要将其变为已知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实现的事情，这个时候，人们会采取取巧的方法，将其归结为怪力乱神。 铁爪杀人狂之类的鬼怪就属于这个范畴。美丽国国民在汽车大规模流行时出现各种奇怪的案件、车祸等等事情无法被有限的信息解释的时候，他们更倾向于是某种超自然的力量起了作用。 这种归结为鬼怪等超自然力量的解释往往也会遵从一定的规则。 比如说杀人狂出现的地方是正在行驶着的汽车车顶，因为车内空间一目了然，黑夜中行驶的轿车看不到的地方就是车顶。 再比如说，杀人狂一定是一个人类的外形，身形强壮，这样才能在车顶上袭击驾驶员和乘客，同时杀害多为不幸者。 而冯不识跳上最近的这辆汽车车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半个身子还在影子里慢慢浮出来的西式壮汉形象，面容也是那种杀人狂经常会有的畸形面容，五官扭曲，眼神充满仇恨。 这个时候，冯不识的双手瞬间燃起火焰，而铁爪杀人狂也发现了自己的暴露，两个铁爪直接朝着冯不识袭来。 冯不识是后来上到车顶的人，处于被动迎战状态，等他发现对方的攻击企图之后也只来得及跳起躲避。 杀人狂一击不中，也不恋战，一头扎进了影子里。 “什么声音？” 先遣队大部分下意识离冯不识这辆车远了一些，他们看不到铁爪杀人狂的突然袭击，只是见到冯不识刚翻身上车顶就立马跳了起来，与此同时，车顶上传来如同大鱼入水的声音。 紧跟着冯不识上车顶的是刘队，他转向冯不识：“你被袭击了？” 在刘队上来之前冯不识就收起了自己的火焰状态。 冯不识点点头：“这个杀人鬼的速度比一般人要快得多，力量应该也很强。” 短暂的交手，冯不识就感到了这个鬼怪的难缠之处。 它的速度很快，刚才冯不识是下意识开启了火焰状态，他的各项指标都达到了很高的水平才能及时反应过来。如果刚才上来的是先遣队众人中的任意一位，很大的可能是遇袭受伤。 对方的决断也很果断，一击不成立刻撤退。 这个时候，另外几个人也爬上了车顶，车顶变得拥挤起来。 一个先遣队员有些惶恐地问：“队长，这个妖魔消失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队员来自精英班，还只是个学生，有一些惊慌很正常。 刘队皱眉道：“现在那个妖魔躲了起来，倒是有点难办……” 冯不识道：“这个铁爪杀人狂为什么要杀人，能找到原因吗？”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袁高：“铁爪杀人魔出自漂亮国大概二战后的十几二十几年，那个阶段漂亮国正在快速发展，与此同时，他们国内的发展矛盾也逐渐凸显。由于人均密度低，漂亮国的高速公路夜晚的时候非常空旷和安静，夜晚开车的人总是会经受非常大的精神压力。这跟一个人呆久了会觉得‘总有刁民想害朕’之类的心态类似。其根本原因当然牵扯得更深，那些我就不知道了。” “开车……”冯不识看了一眼，发现车顶上现在站着七个人。 这个原因虽然无法确定，但发现了他们还缺乏一个关键点。 冯不识道：“没有终日防贼的道理。我们需要消灭这个杀人狂，得把它引出来。漂亮国的故事中，铁爪杀人狂都只会出现在行驶中的车辆上，我们需要有人把车开起来。” “我不会开车……” “大小伙子谁会开车啊……” “我没摸过车……” 众人都在推辞，大部分人都担心自己一个人开车开着开着就被铁爪杀人狂偷袭，和大部分人呆在一起比较有安全感。 刘队跳下车：“我来吧，我有驾照。” 其余几人没有再说话，这些车到现在都已经开不了了，有没有驾照都只是一个理由而已。现在车顶上人多，铁爪杀人狂出现的概率要低一些，没人会跟着刘队一起去干危险的事情。 袁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跳了下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刘队笑着说：“你下来干啥，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传说故事里坐车得有两个人，只有你一个人开车不一定引得出来。车顶上那么多人守着够了。” 至于怎么消灭这个杀人狂，大家都没有特别的疑问。 在行动开始之前，先遣队中建已经反复讨论过，确定铁爪杀人狂并不存在特别多的超自然元素。它充其量只是一个力气比较大速度比较快的白人男性，持有锋利武器。它通过影子的穿梭能力应该是群体现象中对于自然传说细节的补完——一个大块头想不知不觉地出现在行驶着的车顶上，通过影子穿梭是非常好的方式。 这个杀人狂在形成原因上和中国传说中的鬼怪没有太大区别，都是都市民俗传说中的一种，但它没有过多的超自然力量，也就说明能通过对付正常人的方式来对付它。 “点火……离合……挂挡……油门……” 刘队一边念叨着，一边挨个去找相对应的踏板或者操纵杆，慢慢地操纵。 袁高在一旁问道：“刘队，你不是说你有驾照的吗？” “太久没开，有点忘了。” 刘队按照普通的开车流程挨个走完，最后，调档，用力踩下油门。 想象中的汽车发东声当然没有，这些车在这里不知道已经停放了多久，车的整体还能保持完好已经算不小的惊喜了。 冯不识在车顶上四处观察着，脚底下的影子也四散而开，监测着周围的异状。剩下四人，则各自警戒着一个方向。 但是，没有反应。 “不对啊，我的操作完全符合规范……” 袁高这个时候发现身后还有安全带的存在，给自己系好之后顺便提醒了一下刘队：“刘队，我们系好安全带再试试。” 系好安全带，重新开始启动的流程，最后，踩下油门。 “吱——” 汽车并没有发动，但车顶上传出了灵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铁爪杀人狂出现了。 先遣队四人第一时间就跳下了车，冯不识的脚底已经燃起了火焰。 车顶上逐渐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影子，随后是一只铁爪慢慢从影子中伸出来。 刘队和袁高也听到了声音，刘队大声喊道：“打开直播间，给冯不识提供观众注意力！”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各位观众朋友们你好哇……” “各位观众朋友们你们好……” 这是一开始商量好的战术，留在车上的人要准备好直播间的开启状态，关键时刻给冯不识提供直播间的观众注意力加持，让冯不识来消灭铁爪杀人狂。在场众人，只有冯不识一人的超凡力量杀伤性比较大，其他人的超凡力量都集中在赶路和野外生存方面。 冯不识感受着虚空之中不断传来的暖洋洋感觉，身上的火焰轰然升起。 “桀桀桀桀……” 当铁爪杀人狂的怪笑着逐渐从影子里出现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个被火焰包裹的沙包大的拳头。 “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力量强化 “冯兄弟，醒醒，起来吃早饭。吃完饭我们该走了。” 冯不识揉揉眼睛，叫醒他的是刘队。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太阳高挂，天光亮堂，众人正在吃早餐。 昨晚冯不识一拳下去之后，铁爪杀人狂被火焰灼烧消灭，而众人也得以安心地轮换休息到了第二天。 众人的食物都是干粮就水，吃起来不算多美味，但顶饿。 这个时候，刘队坐到了冯不识身边，时不时地转过头看一眼。 冯不识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刘队，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刘队笑了一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就是想问，你是阅读派的人吗？” “阅读派是什么？” “你不知道？” 不只是冯不识，袁高和其他四个先遣队也竖起了耳朵。 “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刘队嘟囔了一句，解释道：“简单来说，这是一种超凡力量来源的划分。航空城的大部分人都是通过直播来引导观众注意力，因此获得超凡力量，他们被称之为直播派。而通过阅读，知行合一，写书发行推广来获得超凡力量的人，就会被划分到阅读派。我在昨晚的时候注意到你在没有开启直播的时候就能很快地使用超凡力量，所以有这个想法……” 刘队从昨晚开始就注意到这件事了。虽然在翻上车顶的时候就只见到冯不识为了躲避袭击而跳起，但他很确定自己在那之前看到了火光。而当时众人的直播还只是待机状态，没人打开直播引导观众注意力。冯不识双手都是空的，周围也没有布置好的摄像机。最直接的证据是，冯不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是在没有直播的状态下突然从影子里出现的。 “我确实拥有在非直播状态下也能使用的超凡力量，可我不记得看过什么书或是写过什么书呀……” “那还有种可能，有人以你为主角写了一本小说，有很多人读到了这本小说，他们相信了你有某种力量。相信的人多了，你也就渐渐拥有了这种力量。” “阅读派的超凡力量来自于读者，读者读过小说或者故事之后，他们的注意力会长时间的被引导，因此阅读派的超凡力量是长时间持续的，稳定的。读者的注意力可以脱离书本存在很长时间。有时候一些精彩的故事甚至会让读者永生难忘。这些是阅读派的优点，它的缺点也很明显，阅读派的超凡力量培养周期太长了。一个超凡力量就是一本书，写出来需很长时间，读者读完也要很久。所以航空城的阅读派没落了。” “与之对比的是直播派。因为直播本身的特点，观众对于直播内容的注意力是高度集中的、大量的、反应迅速的。与此同时，直播的超凡力量是短期的，只会出现在直播期间。直播能在短时间内触及到几十上百万的观众，速度快是它的优势也是劣势。观众能很快接收到直播的内容，他们的注意力以极快的速度聚集形成力量。虽然这并不持久，但对于守护一个拥有网络的城市已经绰绰有余。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通过直播来获得和构建超凡力量是性价比最高的事情。” 冯不识也笑了：“以我为主角的小说……” 茫茫人生二十几年，从来没有真正当过主角。唯一的可能也只是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拥有了金手指。可是现在自己还是很弱，称不上是真正的主角。 “刘队，你也是个阅读派的人吗？” 面对冯不识的反问，刘队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道：“我以前是个阅读派的人。那个时候航空城的网络搭建程度还不够，大部分人都通过书本或是报纸来了解各种信息，大家都很喜欢阅读。那个时候阅读派中通过阅读或者写书拥有了超凡力量的人被称为主读，他们有时候会开讲座讲解各种书本的知识。可是后来都变了。” “航空城的网络搭建起啦了，人们发现网络世界果然还是要比书本构建起来的世界更有趣。所以航空城里也渐渐就没有多少人在读书了。更何况，航空城的优势产业也不是印刷，阅读派在航空城没有太多土壤，就渐渐消失了。今天再见到冯不识，还以为航空城看书的人变多了呢，看来是我想多了，哈哈……” “刘队……” 刘队抹抹眼睛，笑着说：“咋啦，你们都这么看着我。不用担心啦，我也不是什么心灵脆弱的小男孩。阅读派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我很清楚这一点。时代总要发展。只不过，我在阅读派的黄金年代长大，读书这件事在我心中拥有很神圣的位置，所以遇到一个可能是阅读派的人之后会忍不住兴奋。你们也会一样的啦，现在是直播世代，谁知道以后还会怎么发展呢，说不定到时候就是你们在缅怀直播世代啦。不说了，大家也吃完了，我们出发吧！” 刘队率先起身，众人也依次跟上。 东西在吃饭前已经基本收拾了一遍，吃完就能走。七人辨认了一下方位之后，接着朝麻山城的方向行进了。 航空城到麻山城的高速铁路大部分都是直线，距离不算很远，几人步行大概需要三天，现在还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路程。 冯不识走在众人最后，他正在感受昨晚战斗之后的收获。 昨晚那一拳直接消灭了铁爪杀人狂，而在杀人狂被消灭后，冯不识就感受到有一股暖流从铁爪杀人狂已经被烧散的身体里流到他身上，他也因此突然变得很困。 第二天睡醒之后，他就感受到了自己的改变，只是一开始被叫醒之后就直接去吃早餐，吃饭时也一直在了解阅读派的相关信息，没有成体系地梳理自己的改变，直到现在才有时间。 首先是通过影子快速穿梭这个能力，声音变得更小了。 他试验了一番，走进旁边车辆的影子里后又从最后一人的影子里走出，全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一人也没有感受到自己影子的异变。 其次就是，他的影子变得更加具有力量了，稍微能拖动一些一定重量范畴内的东西。 比如说……车门。 “啪嗒！” 走在前面的袁高感觉莫名其妙，旁边的车门怎么突然开了。 “算了，大概是年久失修吧。” 这两点在航空城的时候他也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但不同的是，在航空城的时候，他借助的是守护神小黑的力量，而现在这些力量属于自己。 影子力量的强化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新的思路。他的超凡力量强化不是只能通过直播中的改变和强化，还能通过消灭拥有类似超凡力量的妖魔而强化。 冯不识就这么一边走，一边实验自己的超凡力量，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最后，当他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之后，刘队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天快黑了，前面有个小村子，我们去那里休息一晚吧。” 冯不识走出队伍看去，发现是高速路旁边的一些低矮房屋群，而此时此刻，太阳即将落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奇怪的村子 当众人逐渐靠近这些建筑群之后，发现了不对劲。 刘队走在最前，率先放慢了脚步。 “这些房屋内还住着人。” 众人离房屋越来越近，也就看清了基本情况。 这几个房子都是用泥块砌起来的泥土房，房顶铺着一层茅草用于防水。泥土房总共八间，房子周围立着一圈篱笆，篱笆圈起来的地方长着各种各样的蔬菜，房屋附近有路的痕迹，周围看不到什么杂草。 有篱笆，有蔬菜，没杂草，这些细节很明显地表明这里有人生活。 袁高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担忧地说：“刘队，要不我们回高速公路上找一辆车过一夜吧。这种地方出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怎么看怎么诡异啊……” 这几件茅草屋确实诡异。几人一路上沿着高速公路走过，也见过一些荒废的房子，但始终没有见到人生活过的痕迹。 野外非常危险，是妖魔的乐土，几乎没有人选择在野外死撑。 而现在这里偏偏出现了人类的生活痕迹，袁高不得不怀疑这会不会是妖魔的陷阱。一旦他们踏进那些茅草屋内，妖魔就会显露出嗜血的真身。 与之相对应的是，高速公路上可能会遭遇妖魔，但他们好歹已经有过一次应对的经验。 而在一旁，冯不识已经发动了自己的能力，他身下的影子在太阳下扭曲变形，随后分裂成八股，朝着那些房间延伸。 片刻之后，冯不识的影子已经接到了茅草屋的影子内，他仔细地感受了一番说道：“在那里的是活人，但他们的气息都有点奇怪……” 冯不识在获得影子力量之后时常在摸索。影子力量包括了很多方向，诸如现在这个情况下的侦察，可以通过影子的变形接触到其它的影子，获取一些大概的信息。 他也试过用影子查探先遣队众人的信息，能够感受到众人的生命力，所有人都生机勃勃。而奇怪的是，在前面茅草屋中的八个人，其中有七个都有一些死气沉沉，另外一个人充满生机，但生机似乎不完整……更多的信息也就无法查探出来了，需要实际接触之后才能知道。 刘队下了决断：“既然确定是活人的话，我们应该可以去借宿一晚。” 刘队说完就带头出发，众人跟上。 一行人快要靠近最外围那间房的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他见到众人，原本还挂着笑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诶诶诶，你们是谁，来这干啥！” 中年男人的声音不算小，剩下房间的门也接二连三地打开了，老人、女人和小孩……最后，剩下六个人走到了矮胖男人身边，和先遣队众人在茅草屋旁边对峙。 冯不识注意到，剩下那个身影正摸索着篱笆靠过来，似乎是视力不太好。 刘队拱了拱手：“各位行个方便，我们是航空城的人，身上有任务在身，需要到麻山城去。现在很晚了，希望能在这里借宿一个晚上。” “借宿？” 最先出来的那个矮胖男人重复了一遍，他和身后几人交流了一番眼神，随后说道：“借宿可以，不过得答应我们一件事。” “你……” 众人本来就身心疲惫，情绪不是很好，骤然听到对方提出的要求之后心情未免有些不爽。 袁高冷冷地说道：“我们可没有金子。” 幻想之战之后，社会体系崩溃，依托于国家主权信用的货币也就变成了一张废纸，这个时候最保值的就是金子。袁高口直心快，心里的不爽会直接写在脸上，率先出言讽刺。 中年男人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我们也不想要钱。” 刘队安抚了众人：“那各位先说请求吧。”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很简单，你们不是要去麻城嘛，把这个小家伙带上吧。” 男人转过身，他身旁的众人也让开身形，露出了刚刚摸索着篱笆走到这里的那个身影。 “是个女生？” 等到那人走近之后，先遣队众人才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那个女生似乎和冯不识差不多大，身上穿着的衣服似乎是因为洗得太多次了，显得有些发白。她留着一头短发，双目灰白，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先遣队众人的说话声，她在摸索到了某个地方之后就不再往前走，而是靠到房屋里走出来的那群人身边小声地问：“有客人来了吗？” 中年男人对女生说道：“是啊小豆芽，有客人来啦，还不快去准备晚饭。” “啊，我马上去准备。” 被称之为小豆芽的女生听到之后点了点头，又摸索着篱笆往回走去了。 中年男人转过身面对着先遣队众人：“怎么样，你们能带小豆芽离开这里吗？” “很抱歉，我们不能答应。” 没考虑多久，刘队就回绝了这个请求，这是为了队员负责。 虽然到麻山城的路程最多只有一天，但小豆芽双目失明，带上她之后众人行进速度肯定会被拖累。而在野外多待一天就要多面对一天的危险。 中年男人的脸色很明显地变得失落，他眼神变得凶狠了一瞬间，随后又软了下来：“算了，不带就不带吧。小豆芽已经去煮饭了，我们这里也很少有客人来，你们来借宿吧……” 七人把道路让开，那个中年男人领头：“我叫程彻，勉强算是这个小村子的村长。跟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房间。” “刘队，我们要不要去……” 刘队点点头，众人也随后跟上。 程彻口中的小村子总共有八间茅草屋，他带着众人直接走到了中间的一间房，旁边小豆芽正刚刚摸索着走到门前。 “各位，你们住在这里吧……” “怎么只有一间房……” 对于先遣队成员的抱怨，程彻充耳不闻，说道：“各位在房间里等一会儿，等晚饭做好之后小豆芽会通知大家的。” 冯不识并没有跟随众人一起进入房间，他看到小豆芽一个人有些艰难地走进了旁边的房间，心里升起了想帮助她的心思。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你好，我是今天才到这里来的人。我叫冯不识，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房间内，小豆芽一脸惊吓地看向冯不识的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她的双眼还是盯着门。 小豆芽的声音有些结结巴巴：“不……不……不用了……” 说完之后，她还在小声地自言自语：“沈姐姐……王奶奶……张妈妈……你们怎么还没来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 饭和菜 小豆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不敢动。 冯不识道：“你要给我们做饭的，是吗？” 小豆芽低着头道：“你们是客人，我做饭给你们吃是应该的。” “可你怎么生火呢？你似乎看得不是特别清。” “是……是的……我看不见。生火……平常生火的时候张妈妈她们都会告诉我怎么做的，现在她们还没来，我马上……” 冯不识道：“那我帮你生火，可以吗，你可以趁这个时候去做别的事情。” 小豆芽小声地说：“那麻烦您了。柴在房间里，煮饭的地方在外面。” 冯不识这个时候才来得及打量房间内部，地方不算特别大，有一处摆放着床铺，床铺底下堆着有些杂乱的木柴，床铺尾部的台子上放着一些蔬菜。 冯不识走过去抱起一捆柴，小豆芽听着陌生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潜意识地小步后退，一边无意识地摸索着周围的东西确定自己的位置。 这个时候，小豆芽发出一声惊呼。 “小心！” 冯不识的反应神经很快，他瞬间丢掉了手里的木柴，拉住了没站稳快要摔倒的小豆芽。 “你没事吧？” “没……我没事……” 看到小豆芽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冯不识拉着她坐下：“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生火。” 小豆芽低着头：“好……” 随后，等冯不识的脚步声出了门，小豆芽又开始小声地自言自语：“王奶奶，张妈妈……你们去哪里了……” 与此同时，小豆芽口中的王奶奶和张妈妈等人，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茅草屋。 她们站得离茅草屋还有一段距离，却像是能透过屋子看到里面的场景一般。 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人率先开口：“王奶奶，这个小伙子似乎挺不错的。他应该能保护好小豆芽。” 王奶奶摇了摇头：“小伙子人是不错，可也不一定就会带上小豆芽。” 张妈妈不甘心地说：“要不是我们这样……我们早就带小豆芽离开这里了。” “唉，都是命，都是命啊。我们七个人沦落成这个状况不也都是命吗？只是可怜了小豆芽。” 张妈妈道：“我不信命，至少不相信小豆芽必须呆在这里的命。这群人突然出现，这就是小豆芽必须抓住的命。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带小豆芽离开这里！” 说着，张妈妈就离开了王奶奶，走进了黑暗之中。 王奶奶看着张妈妈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叹着气也走了过去：“唉，老咯老咯。” 与此同时，正在房间内陪着先遣队众人的程彻也像是感受到什么了一般，抬起头看了一眼王奶奶和张妈妈消失的方向，随后又对刘队笑着说：“不知道各位到麻山城有什么任务？” 袁高抢先回答道：“无可奉告！” 他对这群人的初始印象不是很好。 刘队笑了笑：“非常抱歉，任务确实需要保密。” “明白，明白……” 程彻这个时候又说道：“不过保密任务的话，带上一个盲眼的小女孩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吧？据我所知，这里离麻山城只有一天的脚程。” “既然只是一天的脚程而已，那你们为什么不带呢？” 程彻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说：“我们……有难处啊。” 刘队也回道：“我们也有难处。” “那好吧，我不会再提这个话题了……” 而在隔壁房间，冯不识已经利用火拳将火升起来之后回到房间，打开装着蔬菜和大米的容器，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没有菜。” “米缸里也没有米。” 冯不识只好再走到小豆芽身边，尽量放轻自己的语气：“小豆芽，我在这里没有找到米和菜……” 而小豆芽这个时候才不紧张了：“没菜了？那要出去采才行。” 她摸索着起身，走到门前，又跟着篱笆摸到了菜地。 冯不识跟在身后，看着她就要蹲下，连忙道：“我来我来。” 地里种着的是青菜，只不过种得很不平整，东一块西一块的。而且有很多还只是刚刚长出来，还不算是成熟状态，不适合采摘。 “小豆芽，这块地里的菜还没成熟阿，我去隔壁房间门前的菜地采一些。” “不行的，不行的！” 小豆芽这个时候像是突然看的清楚了一般，准确地扑到了冯不识身边，用手抓着冯不识的衣服：“不能去，程大叔说过不能去采那些青菜！” “为什么？” “那些菜是他们的，这些菜地里的菜才是我的。我不能采他们的菜的。” “可这里的菜还没成熟，只是刚刚冒芽的状态而已，不适合吃……” 小豆芽犹豫着说道：“那这种还没成熟的菜你们能吃吗？” “数量不够呀，我们总共有十五个人。” “这……这么多！” “是啊，我们七个人加上你们八个人。” “八个？不不不，只有我一个。程大叔他们的不用做，只要做我的和你们的就行。那这样应该够了吧？” 冯不识环顾了一圈小菜地，道：“还是不够，得去其他菜地采一些才行。” 小豆芽“啊”了一声，小声地对冯不识说：“这样子的话，我能不能不给你们做饭了。菜不够啦……” “我们都有干粮，不吃晚餐也没有问题。但你自己也要吃饭呀。” 小豆芽摆摆手：“我不吃晚餐的。” “是因为没有米？” 冯不识摇摇头：“这可不行。你没有多余的米了吗？” “没了。” 冯不识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部分干粮递给小豆芽：“这个可以直接吃的。晚饭要吃东西的，不然会得病。” “得病？我不喜欢得病。我以前……” 小豆芽接过冯不识的干粮之后直接往嘴里塞，一时之间被卡住了，接过冯不识递过来的水之后才好了一些，接着说道：“我以前生过一次病，很难受很难受，我不想再这么难受了。” “那得吃的好一些。” “嗯……” “我去找你们村长，找他们借一点米来。” “程大叔家里也没有米的。” 冯不识可不会信这个说法，他对小豆芽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你要去哪里？喂，喂！” 小豆芽感觉到了不妙，连忙大声呼喊，可冯不识已经跑开了，她吃完干粮喝完水，继续摸索着篱笆想赶上去。 冯不识跑进了隔壁的房间，一开始出来和先遣队对峙的众人不知道都去了哪里，只剩下村长程彻一人坐在刘队对面沉默着。 见到冯不识过来，众人的视线都转向他。 冯不识则是直接靠近程彻，问道：“小豆芽家里没有米没有菜，能支援一些吗？” “我也没有食物，不信自己去找吧。我的房间就是最外围的那一间。” 冯不识跑了出去，袁高有些生气：“那您这个身材可真有说服力。” 程彻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刘队长，您真的没法带小豆芽离开吗？” “非常抱歉。” 另一边，冯不识很快跑到了村长程彻房前，先见到了菜地里生长的郁郁葱葱的青菜，没有过多言语，打算先采摘一部分放到小豆芽房内。 他挑了最大最青的一颗，伸手却是空的。 仔细一看，哪里有什么青菜，只是一堆荒草。 一连几个，都是如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豆芽的美好生活 “喂，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不识。” “啊，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小豆芽。” 冯不识头也不回地说：“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他现在正在这个所谓的村长的茅草屋前，四处摸索，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菜地里生长茂盛的蔬菜全都是幻想，摸过去之后直接就变成了荒草。 就连这个村长的茅草屋也破败不堪，完全没有一开始见到的整洁有序。 而且他也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这个村子总共八间房，只有小豆芽住着的那间和先遣队众人此刻入住的那间才有火光，其余六间房全都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冯不识走到程彻的茅草屋前，轻轻地推了一下。 伴随着一声难听的“吱呀——”声，半扇房门突然向着冯不识压过来。 他下意识闪躲，木门砸在地面上，溅起一阵灰尘。 小豆芽扶着旁边的篱笆，有些不安地问：“什么声音？” 冯不识回头，发现小豆芽安安稳稳地站着，回答道：“没事，有东西掉了。” “冯不识，我们走吧，大家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动。到时候村长要生气了。我们就采两棵青菜就走好不好，我们快点走好不好……” “村长不会怪我们的。” 冯不识说完，就发动了自己的超凡力量，手上亮起火光用作照明。影子探测表示房间内此刻没有任何异状，只是一直有一股灰尘的陈腐味道从房间内飘过来。 他站在门前，一时间不知是否应该进去。 一开始一切都是好好的，热情好客的小村子和村民，整洁有序的房屋规划，温馨自然的交谈氛围……可是现在都变了。 自从冯不识走到程彻的这间房子之前后一切就都变了。 先是篱笆围着的蔬菜变成了荒草野蛮生长，然后是整洁的房屋瞬间变得脏乱，村子里的灯光也消失了大半。更重要的是，冯不识的影子能力感受到此刻先遣队所在的房间内，总共有七个人，六个人的气息仍然充满活力，只有一个人的生命气息平静沉寂。按照印象，冯不识大致能够判断那个人是村长程彻。 但问题是，其他六个人去哪了呢？ 都这么晚了，他们还能去哪里呢？ 村子里突然消失了这么多人，先遣队的众人现在又是什么反应呢？ 更重要的是…… 冯不识回头看了一眼盲眼女生，小豆芽正扶着篱笆，不安地晃动着脑袋。 这个小豆芽会不会和消失的那几个村民是一样的，这八个村民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再进一步想，这八个村民到底是不是人？ “冯不识，怎么了？” “没事。我们回去吧。” 临走之前，冯不识再看了一眼村长的房间，火光能照亮的范围有限，但也看了个七七八八。 村长房间内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简易的座椅，保持着有序排放，房间内也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 走到小豆芽身边的时候，冯不识跟着她一起放慢了速度。 小豆芽听着冯不识的脚步声，转向了那个方向：“那个……你摘了几颗菜呀？” “我没……”冯不识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没摘菜，你不是说村长会生气嘛。” “啊……” 小豆芽小声地自言自语：“真可惜。” 冯不识一开始本来想回答没摘到，但想到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异变之后，他改换了说法。 穿越到这个世界至今，他也去学习了很多相关的灵异事件知识，自己经历的也不算少。在大部分涉及到灵异鬼怪的故事中，贸然打破现实表象和怪异事件之间的分界线很可能会引发什么不好的变化。 他执意要来这里采摘蔬菜就是一个例子，而现在小豆芽的身份未知，如果回答随意的话，也有可能引发什么变异。 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用比较正常的方式和先遣队众人集合，因此小豆芽走得慢，冯不识也只能跟着慢，他怕再导致什么不好的变化。为了保险起见，冯不识打算谨言慎行。 但小豆芽明显不是这么想的。 在经历了一开始的害怕和不好意思之后，她开始渐渐适应了和冯不识对话的情况。 小豆芽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多的就是其他七个村民的声音，她在心底里已经把他们当成了家人。 在冯不识一行人出现之前，她从来不觉得这七个家人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当冯不识凑过来想要帮忙，一路上还说了一些自以为幽默的冷笑话之后，她渐渐产生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不是对于冯不识这个人，而是对于和陌生人交流对话这件事的感觉。 一路走一路说，她变得越来越健谈，两人一开始的对话情况现在已经完全反了过来，冯不识渐渐沉默，只是时不时地回应一句“哦”或是“噢”表明自己还在听。 “你说你们去上学是真的吗？” “学校是什么？” “你们每天都吃三顿吗？我的天，我一天才能吃一顿……” 小豆芽像是要把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和陌生人说过的话一口气全部说出来，她走扶着篱笆走得慢，但说话的速度却很快。 有的社会学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人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 小豆芽未必知道这句话，但这句话确实很好地形容了她现在的这种状态。 过去的人生之中，她的一切全部都是通过其他七个家人学习到了解到的，她看不到的这个世界就是其他七个看得见的世界拼凑在一起的。 一开始的时候自然很好，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渐渐碰到了无形的壁垒。 当她认识完了村子里的各样事务，能够凭借篱笆在村子里走来走去之后，她开始好奇村子外面的世界。 而一句句“不知道”就如同青蛙头顶上的井口，将她看不见的这个世界，死死地限制在了这个小村子里。 她是井底的青蛙，对于看不见摸不着的世界，只好用“世界本就这么小”来宽慰自己。 可是现在冯不识一行人出现了，她心中燃起的火焰已经无法熄灭。 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原来村子的这八间房不是世界的全部，原来还有这么多没有见识过的风景！ 在这种高昂的情绪之下，小豆芽的心情大好。她不断地跟冯不识对话，像是再触碰那个想象中的更广阔的世界，她几乎没有感受到冯不识态度的巨大改变。 虽然还是看不见，虽然今天的晚餐还没有做好，虽然闯进村长的房子附近造成了一些小问题…… 但那些都不算事！ 小豆芽觉得生活变得更美好了。 她突然停下来，扶着篱笆幸福地叹了口气：“真好啊……” 第一百二十章 没办法的事情 走得再慢，也还是能走到的，而且整个村子本来就不是很大，冯不识两人没花多久也就到了先遣队众人所在的房间。 临进门前，冯不识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还是只有这两件的房子里亮着灯光。 见到两人进来，村长程彻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笑着说：“怎么样小豆芽，做好晚餐了吗？” “菜不够了……” 程彻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说：“好像上次王奶奶也跟我说过这件事……” “你没煮饭，今晚就没有饭吃了。” 小豆芽低着头：“米也没了。” 程彻望了一眼小豆芽住着的房间方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房间里的被子盖着还暖和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松了口气。 程彻站起身，扫了一眼先遣队众人，着重看了看小豆芽身边的冯不识，说话加大了些音量：“哎呀，该吃饭了。” 说完，就自顾自地走出了门。 “刘队……” 冯不识走到刘队身边，本来想跟他说村里自发生的怪异事件，但见到小豆芽还站在门边，就没有接着说下去。 随后，刚走出门不久的村长刘彻就端着一碗饭走了进来。饭上有菜有肉，油光发亮，看着让人口齿生津。 不过奇怪的是，似乎这些饭菜都已经冷掉了，只是看起来美味，冯不识就站在附近却没有闻到味道。 紧接着，原本消失的村民也像是约定好了一般，一个又一个地从村长刘彻的身后出现，他们都端着一个大碗，碗内装着卖相很好的饭菜。他们吃起来装作很美味的样子，但始终没有味道在房中扩散。而这几个村民们轮流端着碗在房里如同走秀一般逛了几个来回，试图让先遣队的众人相信碗中食物美味。但奇怪的是，他们七人这个时候似乎变得分外冷漠，小豆芽此刻还没有吃晚饭，他们始终对此视而不见。 “小豆芽的晚餐怎么办？” “没煮饭，就没得吃咯。还能咋办？要不你们给她吃晚饭吧。” 冯不识感觉有些奇怪，直接就去问村长，回答的却是一个老奶奶。 老奶奶摇头晃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这可是王奶奶的宝贵人生经验。” 受到村民们的影响，先遣队众人也不约而同地取出了包裹中的干粮开始应付晚餐。 先遣队众人都是年轻人，吃饭的时候也很有精神，还有人砸吧这嘴，一边吃，一边伴奏。 与此同时，小豆芽两手空空地站在门边，看过去有些心酸。 小豆芽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声音？” 冯不识摸出自己仅剩的干粮，分了一份过去：“吃东西的声音。” “啊……原来吃这个要有声音吗？” 原先在隔壁的时候冯不识拿了一些给她充饥，现在吃的这些才是晚饭分量。 “慢点吃，别呛到了。” 冯不识在一边看着小豆芽，帮她拿着水。 村长程彻看着这一幕，轻轻点了点头。 干粮主要是为了充饥，为了方便携带，体积也不会太大。小豆芽很快就吃完了。 她喝完最后一口水之后小声地对冯不识道谢：“谢谢你……” 走进这间房门像是将她的激动心情给封印了一般，小豆芽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众人吃晚餐的时间都不长，也没人注意到村民们是什么时候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的。当冯不识有意识地走到门口去看时，发现所有村民们都不像是刚刚吃完饭的样子，身上没有味道。即便是现在每个房间内的灯光重新亮起，众人的嘴唇上也不见油光。 “小伙子，有什么事情吗？” 冯不识一出门，就见到除了程彻和小豆芽之外的几个村民都朝着先遣队所在的房间看。离他最近的正是一开始宣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王奶奶。 “没，没事……” 六人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门口，实在是诡异。冯不识马上又转身走回了房间。 这些人的举止古怪，这个村子也很古怪，可是这些村民到现在也没有显露过什么明显的破绽，冯不识还是讲对方当做正常人。他没办法在只有怀疑的时候对着这几个村民下手。 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什么“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恶人。 现在得去提醒先遣队众人注意这些村民们的改变，得在没有任何一个村民在房间里的时候…… 房门外，一个中年妇女转向王奶奶：“那个孩子似乎发现了什么。” “不，他还只是怀疑。”王奶奶信心很足：“这群孩子不是坏人，在他们发现关键证据之前是不会对我们动手的。这就是生活经验。”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我们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让他们答应带走小豆芽去呢？” “可惜东边也没找到什么东西。真是奇怪，平常时不时来个野兽之类的东西，现在什么都见不到。” 张妈妈咬着牙道：“程彻说了，到时候实在不行的话，他亲自动手。” “那可别让小豆芽听到咯。” 张妈妈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到时候会让小豆芽盖好耳朵，她听不见的。” 王奶奶看了一眼先遣队众人所在的房间道：“这些都是好孩子，他们那么善良，到时候肯定会带上小豆芽的。” “希望吧。” 这时，一个比小豆芽年纪大一些的女生说道：“你们谈的还是太远啦。说不定都不用那些极端的手段也行。比如说，我们可以装作虐待小豆芽，激发他们的恻隐之心。今天晚餐时候的尝试不就很成功嘛，刚刚进去的那个小伙子分了吃的给小豆芽。” “可是晚餐的那次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而且他们那群人明天一早就会离开，等不到早餐时间的。” “哎呀，你们怎么老是想着吃。想要欺压人什么情况下都行的，不用非得挑吃饭的时候。待会儿你们跟着我进去，我来扮演嚣张跋扈的女人去排挤小豆芽，你们跟着我，看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奶奶犹犹豫豫：“可是这样小豆芽会不会恨我们……” “为了小豆芽能离开这里，也是没办法的事。她在这里活不下去的。我们是为了救她。” 张妈妈叹了口气：“是啊，没办法的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开门呐! 房间内，刘队看着程彻，突然说道：“程村长，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程彻起身仔细地端详了一番刘队长，摇摇头：“我没有印象。” “可我看你很眼熟。” “很多人都这么说。” 这个时候，程彻站起身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而小豆芽还是站在门边。 小豆芽感觉到程彻经过身边的时候伸手试图去抓住他：“村长，你的菜地……” 程彻朝着自己房子看了一眼，摇摇头：“没事，这个菜地以后也用不到了。” 他把小豆芽拉到门外，小声地说：“小豆芽，你要记住我们七个人都不会害你的。” “我知道的，大家对我都很好。” “嗯，记住这一点就行了。” 临走之前，他最后说了一句：“小豆芽，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豆芽听到程彻这没头没尾的话之后感到疑惑，但她还是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走了！” 程彻走向了自己住的房间。 小豆芽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到听不到声音的时候，她才慢慢地朝着四周摸索，想要沿着篱笆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可是篱笆没有摸到，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手是熟悉的冰冷，但不像张妈妈的手那么大，也不像王奶奶的手那么粗糙，小豆芽开心笑道：“丁姐姐，你去哪里啦，我今天晚上没怎么遇到你。张妈妈和王奶奶在吗？” “在，在，我们都在。” 被称作丁姐姐的女生笑道：“你今天一直跟着那个小伙子，当然没碰到我们了。” 小豆芽笑着说：“你们取笑我。” “没有啦。” 小豆芽只感觉到又有两个人握住了她的手。 说话的是张妈妈：“小豆芽，我们想让你跟着他们去麻山城，那是座大城市。” 小豆芽很开心：“好呀，我们一起去。” 王奶奶说道：“不是我们。只有你一个人。” “你们不要我了吗？” “不是不要你，只是……” 张妈妈接过话：“吃的不够啦。你在这里会饿死的。” “我……我吃的很少的，我可以每天只吃一顿。而且我们前几天不是才种下一堆蔬菜吗？还是你们教我种的呢！” 小豆芽两只手都握了上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你在这里活不下去的。你只有去大城市才行。” “我可以活下去的！我也能像你们一样活下去的！” 丁姐姐说道：“你不能像我们一样。我们……总之，小豆芽，你跟他们走吧。我们到时候会想你的。来，我们求他们帮忙……” 丁姐姐说完之后，小豆芽只感觉到有一股力在轻轻牵引着她往某个方向走去，她奋力抵抗。 对方停了下来，王奶奶和张妈妈劝道：“来，小豆芽，听话。” 而小豆芽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她把手收了回去。 紧接着，小豆芽就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声音，像是树叶被微风吹动发出来的沙沙声。 这是丁姐姐她们在说话，有时候其他七个人想讨论什么东西又不想让小豆芽听到的时候，他们就会用这种声音说话。 小豆芽曾经好奇地问过，为什么自己听不清他们这种说话声，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我们不一样。” 没过多久，沙沙声停了下来，丁姐姐说道：“小豆芽，你一定得留在这里，是吗？” “不，不是的。我想和你们呆在一起。我们一起去那个麻山城，好不好？” 丁姐姐笑着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的。你不一样，你哪里都能去。” 小豆芽低着头没有接话。 “小豆芽，假如有一天，我们不在了的话，你还会呆在这里吗？” “我……” 这个时候，丁姐姐突然拍了拍小豆芽的头：“好啦，不想这些问题了。早点睡觉吧。记得捂住耳朵。” “嗯！”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小豆芽早就知道这件事。晚上睡觉的时候必须捂好耳朵，不然总是会听到各种各样的奇怪声音。 她曾经找其他人问过，王奶奶总是笑着说：“那是有人在哭。” “来，我们带你回房。” 小豆芽伸出手，像是往常一样，她们牵住了她，朝着住的地方走去。 而此时此刻，在先遣队众人所在的房间内，众人听着冯不识说完了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后，脸上都有些不安。 袁高说道：“按照你所说的，那个村长的房间突然变得破败，整个村子只有我们这一间还有那个小女孩所在的那一间有灯光……这个很像是华夏传统鬼故事里面的鬼村庄。但是……那个盲眼女生的存在又很奇怪……” 这时候有人说道：“可是他们现在还没有对我们显露出什么恶意。” 袁高说道：“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还没有动手，可能只是因为我们还没有碰到他们的执念所在。华夏文化中的鬼怪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杀戮机器，它是一种朴实道德观的演化。大部分都是因为某种心愿或是郁结才成为鬼怪害人。只要我们能弄清楚这个点，就可以安全度过这个晚上。”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刘队突然说道：“不，有一点。这个村长一直在试图让我们带走那个叫做小豆芽的女生。” “那个女生……冯不识你有什么看法吗?” 冯不识说道：“她只是一个普通女生，在她身上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异常的是村长那群人。他们的气息和我们的气息有很大不同，死气沉沉。类比的话，我们的气息是活水，他们的是死水。两者都是水，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就连气味也差别很大。” “一个活人和七个鬼魂……” 众人讨论了许久，但没有任何用处，刘队叫停了讨论：“好了。再讨论也没什么用，我们安排一下轮岗的人吧。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早点走。” 众人就地躺下，冯不识和刘队站第一班岗。 冯不识找了个干净点的位置靠墙坐下，没一会刘队也坐了过来。 沉默了一会儿，刘队突然说：“我记起来程彻是谁了。” “他曾经是航空城阅读派的一员。我们在同一个学校读书，他比我高几届。航空城直播业发展迅速的时候，阅读派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要么选择加入，要么寻找一个适合阅读派的城市。” “我是前者，现在成为了航空城主播的一员。但有很多人都选择了去另外一个城市，程彻就是其中一员。那个时候航空城阅读派流传很广的一个传言是，麻山城是阅读派的天堂，那里没有网络。程彻像很多人一样动身前往麻山城。”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成了这个样子。其他几个人我都不太认识。但我猜也是阅读派的一员，只是那个小女孩……” 刘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门外传来的一声尖叫打断。 冯不识两人对视一眼，第一时间没有行动，只是悄悄跑到睡下的同伴身边，把他们唤醒。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尖叫声很诡异，再加上一开始众人已经判断这个村子里大部分都不是活人，也就没有贸然行动。 “救命，救命！” “别杀我，别杀我！” “救命啊，救命啊！” 越来越多的尖叫声响起，先遣队众人都感觉到不对劲。 这个声音，很明显地超过了村民数量。 “砰砰砰！” 离门比较近的袁高被吓了一跳，往房间内靠了靠。 “开门啊，开门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防火烧房 “开门，开门呐！” 先遣队房间外，王奶奶扯着嗓子卖命地呼救，身后是丁姐姐还有张妈妈无声地加油。 眼见先遣队众人不为所动，王奶奶还是在凄厉地呼喊求救，但已经朝着其他人使眼神。 又是一阵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村子里的鬼怪几人已经开始了加密交流。 王奶奶：“咋整啊，这群人好像没被吓到。” 丁姐姐：“也有可能是被吓到了但出不来。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逼出来。” 程彻这个时候提着斧子走了过来：“我来。” 王奶奶让开一个身位，继续凄厉地喊道：“救命，救命！” 程彻提着斧子，用力一抡！ 张妈妈在一旁惊呼：“杀人啦，杀人啦！” 丁姐姐双手捂住嘴巴，配合出各种各样音效。 其他几个村民也配合表演。 “我的腿，我的腿！” “我的手，我的手！” “我的头，我的头！” 众村民回头看着那个说自己头没有了的人，丁姐姐瞪着他：“你没头了还能说话？” 那人提着自己的头奇怪道：“啊，没头了不能说话的吗？” “你那是已经变成鬼了，我们这是要假装被人屠杀，营造惨烈的现场，然后让那群人对小豆芽心生怜悯，带她去大城市。正常人活着的时候才能讲话，没头也就直接死了，不能说话的！” “这样啊。那我换一个。” 他捧着自己的头，高声呼喊：“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程彻的斧子又一抡，木门咔嚓一声破开了一块。 “准备一下，准备一下，门马上被打开了，别露馅。” 程彻再一抡，王奶奶惊呼一声：“啊！” 丁姐姐在视线死角制作特效声音：“噗！” 这个声音模拟的是斧头砍破血肉的声音，王奶奶则伴随着一声哀鸣扑到了门前，缓缓地从木门上滑下。 张妈妈提醒道：“王奶奶，血，血，你被砍了还没流血呢！” 王奶奶一愣：“噢，差点忘了，好多年没死过了。” 紧接着，王奶奶的全身都开始冒血。整个人滑落到被斧子劈开的口子的时候，王奶奶一个没注意，打了一声喷嚏。 血水顺着喷嚏喷到了房间内。 王奶奶慢慢滑到了视线视角，躺在地上做出了抱歉的表情：“没控制住……不小心弄得鼻子里也冒血了。” 张妈妈皱眉道：“都这样了他们还不出来？” “说不定就是这样他们才不出来呢？我们要不要试试什么方法吧把他们逼出来。” 捧着头的那个人自告奋勇：“我来！” 他转向程彻：“村长，麻烦你了，你等下把门缝砍得再大一些，我把头抛进去。” 程彻点点头，继续砍门。其他几个村民也没有闲着，他们按照计划在给除了小豆芽睡着的地方以外“装修”，变成烈火燃烧的模样。 这是众村民讨论之后决定的。 村民们的计划是，在这个晚上营造惨烈的现场，然后众村民伪装成凄惨的死状，激发先遣队众人的同情心，这样他们就会在同情心的驱使下带上小豆芽离开这里。 小豆芽必须走，这是众村民的共识。 这个无名村子总共八个成员，只有小豆芽一个活人。村民们大部分都是鬼魂，这件事本身倒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没有像传说中那样吸取小豆芽的生机活力什么的。但问题是，他们不用吃东西，小豆芽要吃，而她是个盲人。 这是最直接的问题。冯不识他们来以前，都是七鬼充当小豆芽的眼睛，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什么东西能吃，怎么填饱肚子…… 这样的生活很艰难，小豆芽每天都饿一顿饱一顿，整个人一直是营养不良的状态，病恹恹的。 众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没有办法。他们无法离开这个村子的范围太远，而从这个村子到麻山城的城市距离又太远，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又太多。 现在冯不识他们来了，这是小豆芽离开这个地方的唯一希望。 小豆芽必须离开这里，否则她终究会慢慢死去。 七鬼也不知道小豆芽什么时候来到村子的，他们只记得第一次在村子里发现小豆芽的时候她好小，好瘦弱。小豆芽看不见，不知道他们是鬼，一直把他们当做真实存在的人来看待。他们和小豆芽嬉笑谈话，像是自己仍然活着。 但这样的情况不能持久。小豆芽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早晚有一天会撑不住病倒死去。 他们是鬼，但希望小豆芽能好好地活着。 程彻又是一斧子，吐气开声：“嘿！” 木门被砍开一道大口子，捧着脑袋的那人抓准时机，双手一送：“走你！” 他的脑袋骨碌碌地滚进了先遣队的房间。 鬼怪无法对现实的东西产生实质影响，这个木门其实也是他们营造的幻觉之一。 那人把自己的脑袋往房间内一丢，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房外的身体倒下了。 众村民紧张不已：“你怎么了？头丢进去怎么身体到下了？” 那人的声音从房间内闷闷地传来：“不好意思，有点晕……没站稳。” 无头身体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发现很难起身，最后和王奶奶一样，倒地不起了。 声音还在继续：“啊，好了。我看到他们了，他们缩在房间的东南角，一脸震惊地看着我的头。应该是我们的计谋起了效果，哈哈……不对，他们好像惊讶的情绪更多一点！” 丁姐姐等人站在视线死角观察情况，随即发现了不对：“血，你没流血！” 那人闻言，眼睛一瞪，控制视线涣散，随后从口鼻眼还有脖子连接处慢慢渗出血液。 他的声音继续从房间内传来：“啊，起作用了，只有两个人没有被吓到。” “还有人没被吓到，这样他们也不会出来。” “他们要是就在里面躲到天亮怎么办？” “得想个新的办法把他们逼出来……” 众村民的讨论没有持续太久，一致通过了张妈妈的方案：“我们放火吧。” “营造火焰幻像吗？” 张妈妈摇摇头：“要把他们逼出来就得放真的火，幻象的火焰没有温度，吓不住人的。” “可我们无法点火……” 张妈妈笑了笑：“我勾了一只火蝗虫到这里来。” “你疯了？伤到小豆芽怎么办？” 火蝗虫是野外的奇特物种之一。由于遭受蝗灾的区域往往是干旱连天，植物等常常处于缺水晒干的状态，一些地方有时会把蝗虫和火焰联系起来，调换因果。认为不是干旱带来了植物干枯和蝗虫成灾，而是蝗虫的出现带来了干旱和植物的干枯，蝗虫是邪恶的火之使者。渐渐的，有一部分地方的蝗虫也具备了火焰的概念。 张妈妈所说的火蝗虫就是这种概念加持下产生的生物。 “不会伤到小豆芽的。我很小心。再说了，如果不用火蝗虫，我们要怎么才能点着这间房子？” 程彻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们不争论这个问题了。火蝗虫在哪？” 张妈妈指着房顶：“已经在那里了。”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先遣队这间房的茅草屋顶，已经泛起了火光。 第一百二十三章 转移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先遣队众人离门都很远，全员紧张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刚才门外传来一阵阵哀嚎，众人看不到门外的场景，只能通过想象脑补。 后来木门被斧子劈开了几道口子，众人只看到有人流着血液倒下，最后甚至丢进来一个头！ 大部分先遣队成员都被吓得不轻，刘队只好不停地安抚他们：“都是幻觉，都是幻觉。” 这个时候，冯不识突然说听到了什么声音，袁高下意识地就要回答：“都是幻觉……” 冯不识没有接着说话，过了一会，他闻到了茅草焚烧的味道，只好迟疑着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都是幻……” “不对，不是幻觉。” 头顶传来阵阵热气，刘队打断了袁高的回答，抬头看去：“头顶有热气传来。他们点着了这间房子。” “可他们是怎么点火的呢？” 倒不是说鬼怪不能影响现实物体，但他们的能力应该是前后一致的。前面众人进入这个村子的时候，虽然有村长接待，但是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村子里除了小豆芽之外的七个人全程和先遣队成员没有过物理上的接触。 后来村子里七个人轮流端着饭碗在众人面前晃了一圈，这个时候他们也是没有实质上的物理接触的。这些碗里的饭菜看起来再好吃，也完全没有味道飘出来，像是塑料做成的一般，可以看，但不能吃。 鬼怪的类型多种多样，也存在能影响现实的类型，但这个村子里的七个鬼应该不是这种类型，而要验证这一点的话只有实际接触试试…… 头顶的热气越来越明显，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逃生上。冯不识听到了袁高的问题，他拿着房间里的一根木棍走到了被丢进来的那个头颅面前，试探着用木棍拨了拨。 他先用木棍试着碰了一下那个头，结果虚不受力，很容易就穿了过去，像是戳到了空气。 门外传来了一阵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这个头颅才像是响应了延迟一般，突然滚动了一下。 “各位，你们看这里。” 先遣队众人看向冯不识的方向，发现那个头这个时候滚了几圈，倒转了个方向。 “这是幻象！” 袁高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等到仔细看了一遍，才发现倒转了的不只是头颅，甚至连从头颅里漏出来的血液也悬空般倒转了。 “装神弄鬼！” 先遣队里两个一开始被吓到的年轻人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这个头颅被丢进来的时候眼睛正好对着他们的方向，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现在突然发现吓人的只是普通幻象，他们的恐惧情绪也倒转成了愤怒。 两人走到那个头颅幻象面前，用脚践踏：“让你踩我们，让你踩我们！” 紧接着，一声“啵”的声音响过，头颅的幻象像是泡沫一般突然消失。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风声，木门上的血迹全部消失，变成了腐朽破旧的模样，中间有一个破损的大洞，门外的黑暗静悄悄地从洞口流进来。 门外的哀嚎和求救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留下屋顶茅草燃烧着的声音。 刘队当机立断：“收拾好东西，我们出去！” 有队员有些犹豫：“可是门外有鬼怪……” “你是想被鬼怪吓死还是被火烧死？” 不到五秒，众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刘队站在最前：“我打头阵，大家跟在我后面。记得跟紧了。” “我数三声，一起冲！” “三！” “二！” “一！” 刘队说完，一把拉开木门，双手护着面部低头往外冲，先遣队众人紧跟其后。 而在门外，侧耳趴在门板上听着动静的村民对着身后众鬼魂喊道：“他们来了，准备！” “哗啦！”木门被一把拉开，张妈妈发动自己制造的幻象，整个村子哗地一声被大火覆盖，只有小豆芽现在睡着的房间完全没有火焰。 在那之前，王奶奶早就按照自己记忆中见过的那些经典场景，把除了程彻之外的那几个村民挨个放好了位置，塑造好了死相，怎么凄惨怎么来。就等村子里火焰幻象燃起来。 “各就各位，躺!” “噗噗噗噗……” 在只有鬼魂才能听得见的落地声之后，六个鬼魂按照一开始规划好的位置挨个躺好，确保从先遣队房间里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最凄惨的景象。 紧接着，各种倒塌的房屋树枝等障碍物也进行搭建，确保最安全的道路只通向小豆芽的房间。 最后出场的是村长程彻。 他的手里提着一把幻象斧子，斧子上面布满了鲜血，他整个人也被打扮成鲜血淋漓的杀人魔模样，手上还提着一两个幻象做出来的人类肢体。 杀人狂魔程彻在火光中朝着先遣队众人慢慢走过来，一步一顿，按照王奶奶所说，这叫做“压迫感”。 于是，当先遣队众人从着火的房间里冲出来之后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村子里火光蔽天，地面上满是血迹和人体断肢，不远处的恐怖身影似乎是察觉到了先遣队众人的出现，已经转过头提着斧子朝这个方向走来。 刘队停了下来告诫队友：“这些是幻象，大家不要……” 话还没说完，刘队就被两个人超了过去。 后面跟出来的几个先遣队成员初看之下又被吓了一大跳，尤其是一开始被幻象头颅吓到的那两个人，他们原本是站在冲锋队形里的末尾，见到村子里的人间炼狱幻象之后直接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虽然心里一直想着“这是幻象这是幻象”，但身体逃生的本能不受控制，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按照村子里众鬼魂规划的方向奔逃而去，一把撞开小豆芽茅草屋的木门冲了进去。 “全体都有，跟上他们！” 刘队很无奈，但也不能放着队友不管不顾，先遣队众人就这样进入了小豆芽的房间。 房间内，众人很小心地避开了沉睡的小豆芽，挤在角落里。刘队和袁高在门附近警戒，冯不识在仔细观察房间里的环境，其他人则略带惶恐地打量着房间。 “这个是……” 这个时候，冯不识在脚下发现了一本笔记本，打开一看，署名是程彻。 日记的第一句话就把冯不识吸引住了。 “我没想到，我第一次写日记竟然是在变成鬼魂之后……” 第一百二十四章 鬼魂日记 “21日，晴。我以前一直很好奇，人死后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当我真正死了之后，却又开始怀念或者的时候了。” “22日，晴。大家以前都说正经人都不写日记，可我现在连人都算不上了，写写日记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25日，阴。我发现我和故事里的那些鬼怪不一样，我能在太阳底下出现，能看到各种东西，听到各种声音。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我没法真正接触到什么东西吧。我能影响一定范围内的温度，进而影响到物质的东西，但我自己是从来没有反馈的。我拿不起任何东西……” “……晴。今天是多少日来着？唉，最近记忆力变得越来越差了，这难道就是变成鬼魂的副作用吗？我差点忘了我是怎么死的了……等等，我到底是怎么变成鬼魂的！我忘了？！！！还是得多写日记。” 这个署名程彻的日记本从前面的内容大多数都是记录自己每天的日常，数了多少颗星星，看了多么美丽的日落，想了多么深刻的哲理。大体就是一个对死亡和灵魂好奇的人突然真的死了之后会想到的一切事情，程彻都试着去做。结果大部分都不是很好，因为变成鬼魂之后他已经几乎无法直接影响现实世界，很多东西在他变成鬼魂的时候还是只能看做妄想。 比如说穿墙。 “……不知道是因为我死在这里，这里的墙壁有特殊效果，我穿不了墙，那些故事都是骗鬼哦！还是说真正的鬼都是没法穿墙的呢？一些电影里鬼怪从被子里直接出现的话……唉，这里只有我一个鬼，没人盖被子呀……” 日记本中，还详细记载了其他鬼魂的出现。 “……还是不记得今天是几号了。多云。丁宁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我不记得了……好在有写日记。不过日记本里也没有写过她。她是今天出现的还是很早就出现了，但我没有写下来呢？不知道。但我有种预感，她不会是这个村子里最后一个鬼魂。” “……多云。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吧……怎么王奶奶和自称张妈妈的那个女人都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变成鬼魂的……” “……晴。呼……确定了，不是只有我忘记了。是所有鬼魂都会渐渐忘记。现在村子里已经有七个人了，他们都是一开始记得自己的死法，可是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说，自己是怎么死的。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一段时间是多久……我不是每天都写日记，看日记篇数分辨不出他们忘记的时间……现在村子里已经有七个鬼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不知道下一个又是什么鬼魂，小男孩吗？哈哈……” 日记翻到中间，出现了一大段的空白，冯不识只好往前看，在三分之一的部分，日记里只写了一件事。 “什么情况，那个小女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奇怪的是，冯不识继续往下翻的时候，原本空白的地方又出现了文字。 “……最后，我们决定叫她小豆芽……” 而此时此刻，在小豆芽房门外，众鬼魂正围着程彻席地而坐，程彻的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和一根笔正在奋笔疾书。 “糟了，他翻到了中间！” “啊，怎么办，村长才写到三分之一的地方，后面都是空白的！” 听到另外两个鬼魂的对话，程彻写字速度一顿，但又继续飞快写下去。 “啊，好了好了，他往前翻了。” 这个时候，程彻正好写到“……最后，我们决定叫她小豆芽……”的部分。 写完这句话之后，他抬头盯着丁宁：“然后呢？” 丁宁也很好奇，她是村子里除了小豆芽之外最小的，村长怎么会想到问她问题：“什么然后呢？” “我们给小豆芽起名之后呢？我应该写什么？有点不记得了。” 王奶奶接过了话头：“我知道。我们捡到那孩子之后，一开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可都不是活人，现在来了个活着的小女孩。还是村长你比较镇静，想方设法引导那孩子自己做了一顿饭。唉，还好小豆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不是婴儿，有一定行动力。不然我们恐怕得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在这里。” 程彻点了点头：“我记起后面的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教小豆芽怎么煮饭，怎么生存。” 程彻嘴角含着笑，一边在日记本上写下：“小豆芽很聪明，我们开始教她各种各样的生存技巧。哈哈，说来也奇怪，明明只是个孩子而已，我们却这么上心。对带她比对待我们自己都要好……” “你在日记里写‘哈哈’好奇怪噢。” “看不惯你来写！” 看着丁宁和程彻之间的斗嘴，张妈妈突然叹了口气：“要是小豆芽没瞎就好了……” “是啊，如果那个时候村子附近能多一些吃的就好了……” 程彻接着写：“……小豆芽出现之前，我们七个鬼魂总是很悲观。变成鬼魂的新鲜感过去得很快，我们悲哀地发现，生活的无聊并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小豆芽改变了这一切。我们七个鬼魂找到了目标——让小豆芽活下去！” “很多时候，我们做得都不差。小豆芽在我们的帮助下建造了一些东西，虽然吃不饱，但她总能吃到东西。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小豆芽也慢慢长大了。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问题的严峻性。” “小豆芽每天吃的东西都太单调了……她的视力原本就不好，加上饮食结构单一，最后，她再也看不见光明了……我觉得这是我的错！可是，该怎么办呢……” 张妈妈突然问道：“写到小豆芽该离开了吧？” “是啊，写到该离开了。” 程彻翻开一页，继续书写：“我们讨论了很久，一天还是两天来着？总之，我们知道不该继续下去了。小豆芽不能留在这里。不只是食物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们七个鬼魂的问题。我们太狭隘了。我们七个还记得一些知识，能够教给小豆芽，可是，这不够，太少了。或许鬼魂还会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得阴郁，我注意到小豆芽逐渐变得不喜欢说话了，她小的时候明明是非常开朗的呀……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们必须让小豆芽离开这里，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冯不识手上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再怎么翻动也没有新的内容。 他把日记合上，走到了刘队旁边。 “怎么了？” “刘队，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是关于那个女生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愿达成 冯不识递过手上的笔记本：“刘队，你看看这个本子上的东西吧。” 刘队接过，翻了几页之后问道：“署名是程彻前辈。但是这上面没有内容，这是什么意思呢……” “空的？” 冯不识接过一看，发现本子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字全部消失，只有署名还留着。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日记也是幻觉之一吗？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是这个内容只能被看见一次，还是只想让我看见…… “程彻前辈的笔记本为什么会在这个女生房间里，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 “是我，程彻。” 房内众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现在程彻的声音很正常，一点也感受不到原本冲出房间时的恐怖氛围。而且这个时候众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已经确定了对方就是鬼怪，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会造成危害，根本不可能好好地对话。 而现在一个上一秒还在挥舞着满是血迹的斧头要砍人的杀人鬼怪，现在却冷静克制地敲响了门，任谁也没法把对方朝好的地方想。 刘队靠近了房门：“程村长，现在很晚了，你有什么事情吗？” 程彻在门外慢慢地说：“刘队长，你先把门打开吧。我有事情想和你们说。” 在刘队长身后，最开始被吓到的两个人一个劲地在比划：“刘队，千万别让他进来，千万别……” 刘队的手已经放到了门的把手上，但还是有些犹豫。 目前为止，这些鬼怪都没有造成过真正伤害到人的事件，但谁能确定就一直不会有呢？ “刘鑫，开一下门吧。” 刘队听到这句话，再没有犹豫，拉开了门。 门外，程彻安静站立着，身后站着的是其余六个鬼魂村民。所有村民都变回了白天见到的模样，安静祥和，村子里也变成白天众人到来时的整洁模样，每间房的灯光都亮着，地面没有残骸和血水。 “程前辈，你……你记起来了吗？” 众村民没有进门，只是越过先遣队众人的身体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小豆芽。 程彻笑着说：“是的，我都记起来了。我是阅读派的程彻，你是低几届的学弟刘鑫。” “前辈，你们之前……” 程彻看出了刘鑫的犹豫，说道：“我们是为了营造一种生死存亡的情况，想让你们误以为小豆芽已经无依无靠……不过很显然，你们已经识破了这一点，再怎么伪装也没有意义。” 他向前走了两步，但还是没有走进房门，程彻拱了拱手：“刘鑫，这一次我是作为学长程彻而不是村长程彻请求你，带走小豆芽，好不好？” “可是，为什……” 袁高的话没有说完，自己也想清楚了答案，小豆芽是活人，而其他七个村民已经变成了亡魂。 一个活人怎么可能在亡魂的身边生存下来？ “但小豆芽已经在你们身边生活了这么久，她突然离开这里会不会不适应……” 程彻叹了口气：“不适应，总比死在这里要好。小伙子，你在一路上也看到了吧？整个村子里只有小豆芽的门前才种了一些蔬菜，还没长成，厨房里也没了食物。小豆芽每天都吃不饱，一直是营养不良的状态。她一天天长大，身体也一天天变得差。再待下去，小豆芽坚持不了多久。” “除此之外，现在的环境也一天天变得越来越不好。刘鑫，你在航空城呆了那么久，也应该发现了吧？野外的环境越来越恶化，很多奇形怪状的妖魔都出现了。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村子，整个村子只有一个活人。我们没有注意力，我们没有超凡力量。只能每天晚上在外巡逻，去恐吓那些觊觎小豆芽的妖魔。可是我们快撑不住了……有一些我也不认识的妖魔已经快要走到村子里了……” 程彻一边说着，一边深深鞠躬：“拜托你了。” “可是，我们也只有七个人，一路上可能会遇到的危险说不定比在村子还多。” “那也比继续呆在村子里要好，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各位，我们七个人再过不久就要永远消失了。最后能拜托的也只有你们了。” 剩下六个人也一并鞠躬：“拜托了！” 刘队走到程彻身前，却没有直接答应。他求救似的回头看向众人，希望有人能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就个人的情感，他百分之百会答应程彻的请求。程彻是他的前辈，曾经帮助过他一个很大的忙。程彻看起来完全不记得这一点，但刘鑫自己不可能忘。 可是，他现在出现在这里不只是代表他个人，他要负责的是先遣队众人的安慰。冯不识半路出现已经是情况之外，好在他自己能自保，不会对先遣队造成什么太大的困扰。可现在再加一个盲眼的女生，到时候如果遇到了类似昨天晚上的铁爪杀人狂的鬼怪，那又该怎么办？ 他是队长，就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个人原因决断别人的生死存亡问题。 “各位……” 可是众人都在沉默，避开了刘鑫的目光，只有冯不识走了上来：“刘队，我们带上她吧？” 紧接着，袁高面上露出挣扎神情，片刻之后也走了上来：“刘队，我们带上那个小姑娘吧，她一个人在这里也怪可怜的。” 剩下四个人，一开始被吓到的那两个人也走了上来：“刘队，我们走慢一点应该也没有关系的吧。带上那个女生应该也没有问题。” 最后两人，见到大部分人都已经表态同意，也默默一小步，没有说话，可是态度已经明确了。 “谢谢，谢谢你们……” 刘鑫没有想到所有人最后都能同意，一个劲地对着其余几人鞠躬，在他身后是鞠着躬的七个鬼魂。 刘鑫还在鞠躬，而其他七个村民鬼魂已经起身，身上带着笑意。他们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些什么，可以已经听不见了，他们的身体开始渐渐崩解，泛着星光。 这个时候，冯不识看到看到刘鑫身后的程彻众人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不由得出言道：“刘队，程村长他们……” 刘鑫这个时候心情激荡，他没想到先遣队众人都会同意他的请求。 当初程彻帮助过他之后，他一直想办法去回报，可是等到自己拥有了回报的能力的时候，得到的却是程彻这一批阅读派的人离开航空城的消息，他们消失在了未知的地方。 如今再相见，他却已经变成了亡魂。 而现在能满足程彻的心愿，心情怎么能不激动。 等他听到冯不识的话之后，第一时间回头，见到的却是身后七个鬼魂心满意足地渐渐消散。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进城 第二天一大早，先遣队众人就准备上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队伍里多了一个小豆芽。 走到村口的时候，刘队停了下来，对着小豆芽说道：“小豆芽，你给村长他们行个礼吧。” “他们在……” 袁高还想给小豆芽指明方向，可是小豆芽这个时候像是看得见一般，不偏不倚地朝着村子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小豆芽，你怎么知道村子是在那个方向。” “那里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 …… 在天色即将变暗的前夕，先遣队众人赶到了麻山城不远处，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高大的城墙。 和众人一开始设想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速度甚至超出了预期。其中最大的变量就是冯不识。 众人一开始想着，带上小豆芽之后，她看不见，想要行进的话只能摸索着前进，或者让人来背。 摸索着前进多慢呀，让人背一路也不现实。小豆芽再轻，背上一整天，没人受得了。 可是所有人都低估了冯不识的力量，他背着小豆芽，一路就这么走了过来，速度甚至比几个没背太多负重的先遣队队员还要快。 袁高忍不住捏了一把冯不识的手臂：“你的力气真大啊……” “还好，我们赶紧进去吧。” 冯不识没有多说话，背着小豆芽走到前面去了。 他一开始也以为这一趟旅途的后半段，带上小豆芽之后会异常艰难。因为那个时候他在心里还没有考虑过一定要带着小豆芽到麻山城来，只是有这么一个想法。但带上小豆芽这个想法具体要怎么执行的细节，他是没有想过的。他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 一开始小豆芽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初见的陌生人罢了。他知道应该想办法把小豆芽从这个荒凉的地方带到城市里去，但因为觉得和自己没有关系，这个方法之中是不会考虑和自己有关或者需要自己承担大部分责任的办法的。 可是后来，他和小豆芽的短暂接触，日记本上的各种信息，他了解的越多，对于小豆芽的同情心也就越强。最后，他已经打心底里接受了这个概念，心里已经暗暗决定，就算到时候先遣队众人都不同意带上小豆芽，他也会独自带着小豆芽到麻山城去。 反正他的超凡力量并不依靠直播，他一个人的生存概率也要比先遣队众人高得多。 好在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所有人都同意了带上小豆芽。 虽然冯不识一个人也可以带着她，但冯不识一个人给不了她足够的认同感。 人类的概念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而小豆芽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唯一的社会关系就是七个已经变成鬼魂的村民，现在就连那七个鬼魂村民也化光消失了，小豆芽就完全失去了社会关系。而这个社交关系仅靠冯不识一个人是撑不起来的。 先遣队加上冯不识，刚好七个人，在情感上可以一定程度地代替原本的村民，尽量减小离开安全旧环境的不适应。 “刘队，程村长他们怎么会突然变成光消失了？我在一些东瀛的电影或者动漫中听过类似成佛的说法。说是鬼魂满足了心愿之后就能成佛上天，不必再留在人间受苦。他们的心愿就是小豆芽走出这个村子是吗？” 看到走在前面的冯不识背着瘦弱的女生，袁高想到了昨晚消失的那些鬼魂。 刘鑫望着女生的瘦弱身影说道：“我在小豆芽的房门外捡到了一本笔记本，和昨晚冯不识拿来给我看的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署名，一样的材质。不一样的是，我捡到的这一本笔记本上，写着东西。是日记，是程彻前辈意识到自己变成鬼魂之后的日记。” “他们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拥有了自己的意志，可是他们在某一天发现自己的记忆总是会不断丢失，为了留住记忆，他们开始写起了日记。也是在开始写日记不久，他们遇到了小豆芽。他们有一天讨论的时候意识到了很奇特的一点，当小豆芽出现之后，他们七个鬼魂就没有再丢失过新的记忆了……” “鬼魂的记忆……刘队，如果只是单指记忆的话，我找不到对应的东西，但是在一些游戏作品中，有这样一个设定，人在死后的鬼魂存在两种状态，理智状态和狂暴状态。刚死不久的在很长时间内都会是理智状态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失，鬼魂的理智会逐渐丧失，间歇性地陷入狂暴状态。最后，随着理智的流失，鬼魂理智状态的时间越来越短，而处在狂暴状态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多。直到某一天，鬼魂完全陷入狂暴状态，就会变成厉鬼，成为只知道破坏和杀戮的野兽。” “我在想这一点是不是和日记本里提到的记忆丧失有关系。人在某种情况下可以视作是记忆的聚合，人性也正是由各种各样的记忆决定的。程村长他们渐渐丢失了自己的记忆，也正是在逐渐失去自己的人性和理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最后会逐渐丢失理智，变成杀人的厉鬼。” “小豆芽改变了这一切。她就是他们的执念……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刘鑫心里下了某种决定，加快脚步，和冯不识同行。 小豆芽感觉到身边有人快速接近之后就并行了，她转过头去，耳朵对着赶上来的刘鑫。 虽然小豆芽看不见，但刘鑫还是摆出了温和的笑容。 紧接着，冯不识停了下来，刘鑫只顾着观察小豆芽，自己多走了几步之后才反应过来。 现在已经到了麻山城墙底下，需要排队检查进城。 “我们到了吗？” 刘鑫笑着回答：“我们到了。”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麻山城是还存在着阅读派的城市。阅读派，也就是程彻前辈和我曾经属于的势力……0 “也就是说和村长一样的人吗？” “是很像的人，但不能说是一样。” 排队进城的队伍速度很快，每当有人靠近的时候总有守城的人靠近在耳边说些什么，然后要进城的人再到守城的人耳边说些什么，然后才能进城。 “刘队，这是在做什么？” “对暗号。守门的人会问你最喜欢的书，然后他会在书里挑出一句比较有名的话的上半句，让你对出下半句。能说出大致意思的人才能进门。这是我们阅读派常用的保密措施。” 刘鑫言语之间还有些自豪。 他在冯不识两人身前，先被问到，不知道守门的人问了什么，刘鑫突然笑着说了一声：“宝塔镇河妖。” 守门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放行。 最后到了冯不识这一排，见到他背着个女生有些诧异，但没说太多。 守门人说道：“既然你背着一个人，那问题难度需要高一点。这回不是问你喜欢的书，而是我问和一本书相关的问题，你来回答，明白吗？” “你问吧……” 冯不识不是很有底气，刚才还忘记问刘队如果回答失败的话会怎么处理。 “那好，我问了。请问，在《我也许能做英雄》这本书中，故事的主人公最后到了什么地方？” 冯不识更是惊讶了，他看过的书不多，《我也许能做英雄》就是其中一本。这本书写得不是很好，甚至可以用很差劲来形容。可是那个作者竟然硬着头皮写下来了，这种精神才是吸引他看下去的主要动力。 “你说的这本书没有更新完，作者写到主角被一个巨大的树人捧在手心里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守门的人也惊讶了：“你连这么冷门的书都知道？请进吧。” 他把路给冯不识让开，高声喊道：“下一位！”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等到确定自己能进城门之后，冯不识才有心情观察起麻山城的具体情况来。 和航空城不同，麻山城的城墙并没有高大到夸张的程度，墙体就是普通的青砖构成，偶尔能见到一些剥落破碎的地方。但那些剥落破碎的地方对于城墙整体的完整性没有影响，反而为其增加了一些历史的厚重感。 刘队走在前面，但速度没有特别快，反而刻意和冯不识保持一致。 他笑着对冯不识说：“你看麻山城的城墙和我们航空城的城墙有什么区别？” 麻山城的城墙除了看起来要旧一些，要小一些之外似乎没有什么了…… 不过刘队既然这样说了，冯不识也就再仔细打量了一番。 麻山城的城墙远观和航空城的城墙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走进了就能发现细微的不同。 “他们的城墙，墙砖之间的缝隙要更明显一些？” 麻山城的城墙不只是墙砖的缝隙要更大一些，城墙整体上也要显得更加自然一些，墙砖的缝隙之间顽强地生长着一些野草和青苔。这些在航空城的城墙上是看不到的。 “是的，他们的城墙缝隙要更明显一些，而且城墙之间还长着一些青苔，偶尔还能在缝隙中看到爬进爬出的小虫子。他们的城墙更有生命力一些。这是因为这个城墙是原本就存在的建筑，它不像麻山城的信念之墙完全由想象力支撑构建。麻山城的城墙是古人留下的文化遗产，至少是文化遗产的一部分……” “刘大叔，城墙是什么？” 说话的是小豆芽，她听着冯不识和刘鑫之间的交谈，像是突然找到了感兴趣的东西一样。 在村子里的那个晚上，七个亡魂将小豆芽托付了先遣队众人。刘鑫原本还以为小豆芽听到七位村民的亡魂消失之后会接受不了，但小豆芽的表情和平静，很快就能够自然地称呼刘鑫为“刘大叔”，说这一切都是程彻程村长在梦中跟她说的。 但即使这样，众人也能感觉到小豆芽离开村子之后心情很不好。一路上只是趴在冯不识的背上，一言不发。直到现在才突然开口。 “城墙是……”刘鑫试图和没有见过城墙的小豆芽描述城墙的样子，但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类比物。 冯不识接过话头：“城墙就像篱笆一样，很高很高。不过房子周围的篱笆是木头做的，而城墙往往是用石头建起来的。” “石头搭成的篱笆，那得多重啊。这个城墙有多高呢？” “有十个你那么高。” “那很高了。” 小豆芽说完最后一句话，又趴回了冯不识的背上，不说话了。 刘鑫看了看小豆芽，接着说道：“是很高呀，这个城墙据说是华夏长城的一部分。幻想之战导致天地大变之后，有一部分华夏长城出现在了这块地方，围城了一个城市，这就是麻山城的来源……” 刘队和冯不识一边走，一边交谈着，等到先遣队众人全都走过城门进到城内之后，众人相约着朝麻山城管理处走去。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黄昏，夜灯渐渐亮了起来。 不过最让冯不识感到惊讶的是，他发现麻山城的夜里并不是所有地方都亮着电灯。在少数几个店面里，一些关键的地方亮着的是油灯，昏黄的光线只能照亮一部分区域，但那些店铺里的客户却怡然自得。一些人就着这种昏黄的灯光捧着书，坐在长凳上摇头晃脑地小声读书，就连衣服也是长衫款式，整个人身上透露出一种属于过去时代陈旧的骄傲。 刘鑫解释道：“麻山城的网络环境并没有向航空城那么发达，在很长的时间里也不具备大规模推动网络的基础设施和技术。他们的积累不够。在这种情况下，居民们的注意力无处安放，阅读派就在这里有了发展的温床，这里有足够多的读者和作者。阅读派中也分为两派，一派注重形式，你看到的那些儒生扮相的人就是形式派，他们认为只有在外表或是仪式上靠近书中的状态，才能尽可能地获得阅读的力量。一派注重内容，那一派的人相信书籍的力量不在于书籍之外的花里胡哨扮相，而是在于书籍本身的内容。他们很多人都是作家，自己看书，自己也写书。” 一行八人很快到了麻山城的招待所。刘鑫为冯不识和小豆芽分别办理了一间住宿。之后，他把两人带到了餐厅吃饭，临走前问起两人接下来的安排。 “进城的时候我拜托人通报过一遍，现在我们要去拜见麻山城负责大链接计划的领导层，具体的内容我们可能会在晚饭的时候谈到。鉴于你们两个人的身份，不适合和我们一起去，所以你们只能在这里吃晚饭了。你们晚饭之后有什么计划吗？麻山城的夜晚应该挺安全的。” 小豆芽在一边安静地吃饭，在两人说话的时间里，她已经默默吃完了一碗饭和三碗汤还有大半的蔬菜。 “我可能会想出去逛一逛……” 冯不识说到这里，看了小豆芽一眼，小豆芽还是在慢慢地吃着东西。她没有狼吞虎咽，但她的吃相能让人非常清楚一件事，这个女生现在还是没有吃饱。 他很快改口：“……也有可能不会出门。晚上也没啥好玩的。” 冯不识原本想着夜晚出门逛一逛了解情况，搜集相关信息，想着能不能借助麻山城的机会消除一些可能存在的误解，或者至少能利用金手指，在麻山城获得更强的力量。但是现在有个小豆芽就不能这么做了。 虽然小豆芽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但冯不识还是能凭借一些小动作或者面部表情的微小改变感受到她的不安。 至少她是自己背到这里来的，好歹也要为她负责。当时程彻的鬼魂发出请求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答应了，答应了就应该做到底。 “那拜托你照顾小豆芽了。” 刘鑫很快起身，对冯不识道谢之后结完账，急匆匆地走出了餐厅。 小豆芽还是在安静地吃着东西，空的饭碗已经累计了三个。 “嗝儿……” 等到冯不识已经吃完了自己手里的那碗饭之后，小豆芽打了一个嗝，她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碗，微微偏转了一下头：“饱了。” “那回房休息吗？” “好。” 小豆芽很自然地伸出手，冯不识接过，准备带着她回她自己的房间休息。 一路上，两人已经建立了初步的信任，所以现在即使牵手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不好意思。 两人吃饭的地方在招待处的隔壁，需要走过一段不长的路。 招待处也有晚餐，但据说味道不是很好，刘鑫为了对小豆芽好一点，也让冯不识一起沾了光。 “小心门。” 冯不识出言提醒，小豆芽就小心地用另一只手摸索周围的环境，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之后才放松下来。 “得想办法获得一个治疗眼睛的超凡力量……” 冯不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符水确实拥有一部分的治疗能力，但对于小豆芽这种情况没有太大作用。小豆芽失明的原因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生理性病变，符水无能为力。这种情况需要涉及到一部分的生物方面的治疗能力才行。 这个时候冯不识正在出神地想着接下来的安排。新的超凡力量获取，解决身上的衰运诅咒……冷不丁地被小豆芽拉了一下，好巧不巧的是，膝盖突然发软无力，整个人就这么朝着前面跪了过去。 好在千钧一发之间，冯不识反映了过来，单手撑住地面，稳住了局势。 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霉运已经作用完消失。 “你……你没事吧？” 听到小豆芽紧张的问话，冯不识轻声说道：“没事。不过你怎么突然停下来啦？” 小豆芽用手指着一个方向：“你听……” 冯不识侧耳倾听，他的超凡体质带来的听力还算不错，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关键词：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打起来了啦 “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 小豆芽点点头：“我想去听听，可以吗？” 冯不识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发现不远处有人聚集起来，似乎在干什么事情。人群不算特别密集，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权衡评判之后，冯不识答应了请求：“那我们过去吧。要我背你吗？” 小豆芽点点头，很自然地让冯不识背了起来，两人慢慢朝着人群的地方靠近。 “……话说从前有一个很美丽的公主……” 冯不识刚刚站定，刚好就听到故事开始的阶段。 周围的人聚集得越来越多，冯不识慢慢走近，这才看清，众人前方摆着的是一个类似讲桌一样的东西，稍微高出众人一些。这个讲桌旁边站着个人，头上戴着顶小圆帽，身上穿着藏青长衫，整个人像是个刻板印象中的说书先生。他在讲桌前面站定，用桌上的醒木拍了一下桌面。 “您猜有多美丽？” “多美丽？” “嘿，光说美丽，我哪里知道啊？” 说书先生的设问引起了热心观众的回应，他满意地点点头：“那个公主啊，啧啧，真是俊呐。她的头发像炭一样乌黑，她的皮肤像刚飘落的雪花一样白，她的嘴唇像鲜血一样红……” “嚯，那可真够美的！” “这么说来，确实是挺俊的小女娃。” “后来呢，这女娃子很漂亮之后呢？” 说书先生听到听众们急切的话语，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知道自己已经勾起了场下听众的一部分兴趣，接下来只要再加一把火就行。 他一口闷掉旁边杯子里的凉白开，接着说道：“话说这很俊的小女娃出生的那天，正好下了一场大雪。这公主在大雪纷飞的晚上出生，于是她就叫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可怜的小公主失去了母亲。” 听众们也感同身受，纷纷叹气。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白雪公主，呜呜呜……”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冯不识则注意到，小豆芽的神情也变得认真了一些。 说书先生挥挥手：“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虽说白雪小公主失去了母亲，但她还有个父亲啊。为了不让小公主生活凄惨，老国王续弦找了个王后。” “那还差不多……” 就在众听客们放心的时候，说书先生一拍醒木，拉长了语调说道：“但是——白雪公主的后妈，是个巫婆。她平生最为自得的，就是自己的美丽容颜。这个妖女有一面魔镜，可以得知谁的美貌最为出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王后总是魔镜嘴里最美丽的女人，但这一切在白雪公主十六岁的时候改变了……” 听众们早已经沉浸了心神，为白雪公主的未来而感到担忧。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个妖女……难道这个妖女要伤害白雪公主了吗？” “唉，我就知道，白雪公主这么美丽，一定会遭人妒忌……” 小豆芽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撇了撇嘴，似乎不是很喜欢这部分情节。 说书先生见到听众们的神情越发沉浸，心里越是开心。他咳嗽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白雪公主十六岁之后那么美丽，王后这个妖女会如何害人呢，白雪公主又该怎么办……哎呀，一想到这里我就口干舌燥，快要说不下去了。这个时候要是有哪位好心人请我喝喝茶水的话……” 有听众按捺不住，叫来服务员，给说书人请上一杯茶水。 说书人接过茶水连声道谢。店家卖出的茶水会给他返利，别人请的越多，他能赚的也就越多。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王后决定派人杀死白雪公主……” “啊！” 听众惊呼之后，说书先生继续道：“……可我们的白雪公主实在太过美丽，猎人不忍下手，放走了她……” 听众中有人拍手称赞：“这猎人倒是个懂事理的。” “……但白雪公主娇生惯养，哪里知道怎么在森林里生存？她在黑森林里跌跌撞撞，迷了路，身上的衣服也划破了不少，受了伤，又累又饿……” 听众们低呼，显然是在为白雪公主担心。 小豆芽这个时候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像是讲到了她所关注的某个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在森林深处找到的房子内有七张连在一起的床，一个大桌子上摆放着七份食物……” 小豆芽侧耳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小矮人帮助白雪公主……” “……最后，王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白雪公主和王子……” 最后，说书人一拍醒木，对着众人拱手一拜，下了台。听众们也知道这个故事到这里算是讲完了，也三三两两地回头准备离开。 “那七个小矮人怎么样了呢？” 小豆芽这个时候高呼，却只是引起周围一些人异样的眼神，听众们已经散去，说书人也不知所终，没人会回应这个已经完结了的故事。 ——除了冯不识。 “小矮人们帮助白雪公主打败邪恶的王后，在那之后他们也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小豆芽急切地问道：“可是……可是他们本来不也是过着幸福的生活吗？为什么要有公主呢？为什么要有白雪公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呢？冯不识，冯不识，你告诉我，如果没有白雪公主来打扰他们的话，小矮人们会不会更幸福呢？” “他们大概也会过着幸福的生活吧。但不一定会比白雪公主来了之后更加幸福。” 小豆芽低声说道：“可是，因为白雪公主的出现，小矮人他们最后都死了，一定是这样的。打败邪恶的王后会有人受伤的对不对，故事里不说小矮人的下场，是不是因为小矮人都已经死掉了？七个小矮人，因为一个没有价值的白雪公主而消失了……” 冯不识这个时候才知道，小豆芽从村子里出来之后很少提那七个鬼魂，并不是已经忘记，而是时时刻刻都在想他们，在想自己。 “如果没有白雪公主的话，小矮人们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不是这样的。如果白雪公主这么想的话，七个小矮人才是真的会伤心呀。在白雪公主出现之前，七个小矮人每天的生活就是无聊的挖矿和睡觉。但是白雪公主出现之后让他们可以尝试新的生活，他们甚至能去打败邪恶的女巫！白雪公主应该知道呀，小矮人们帮助她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小矮人们觉得白雪公主是值得帮助的人，是有价值的人。帮助白雪公主是有价值的事情。这些都是小矮人们的选择。” “人总是会选择对自己来说更好的事情对吧？小矮人们也应该这样呀。他们会去帮助白雪公主，正是因为他们觉得帮助白雪公主是一件比每天挖矿睡觉要更加重要的事情。他们早就有了付出代价的觉悟，因为白雪公主值得这样的付出。” 冯不识拉着小豆芽起身：“我们回招待所吧？” 小豆芽低声说道：“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冯不识听到身后传来吵架的声音，回头看去发现有不少人在往那里走。 冯不识拦下一个一脸兴奋地往回走的路人：“兄弟，那把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路人满脸都写着八卦，身上闪烁着分享的正义之光：“嘿嘿，问我你可就问对人啦。刚才吵起来的时候我就在现场……刚才说书的那个阅读派的人和几个直播派的人打起来啦！” 第一百二十九章 阅读派 “打起来了？” 冯不识偏头过去看了几眼，仔细考量之后还是决定先回招待所再说。现在刚到新的城市，一切都需要好好打算一下。 “我们回去吧？” “嗯。” 小豆芽握着冯不识的手，点了点头。 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在冯不识牵着小豆芽往招待所赶过去的时候，朝着说书先生打架现场赶过去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得不一边挥手拨开人群，一边带着小豆芽艰难逆行，两人的行进速度非常慢。 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冯不识听到了背后越来越接近的嘈杂声音。心里感觉不妙。 他回头一看，发现有一小股挤在一起的人朝着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速度还不慢。他加快了速度，想要赶紧拉着小豆芽避开可能产生的事情。 但是已经晚了。 “这里暂时不能通行。” 冯不识快赶慢赶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见到一个人伸手挡住了去路。 “麻烦让一下。” 那人丝毫没有避开，反而将大门挡得更加严实了，身后有人高声说道：“那麻烦你停一下？听我们说说话？” 随后，眼前更是直接关上了招待所的大门。 冯不识听到两人说的话，清楚了来者不善，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但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产生冲突。 对方是一群人来围堵他们，原因未知。贸然行动可能造成不好的后果。他们今天才进入这个城市，冯不识不想刚进来就又要离开。 如果只是冯不识一个人对上他们的话，他可能还会硬气一些，嘴上占点便宜，就算打不过的话也能随时遁入暗影跑路。 但是现在小豆芽在身边，他需要看顾她的安危。 可问题是，对方为什么要到麻山城招待所来围堵他们。冯不识可以肯定，他根本不认识他们。 先遣队一行人都是航空城的人，小豆芽也是突然出现在无名村子里长大的人。就算有仇怨也不可能带到这里来…… 冯不识压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对着身后的那人微微躬身，说道：“不知道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我们似乎并不认识？” 身后那人朗声一笑：“没错，我们确实互不相识。但这几个人你们认不认识？” “过来！” 伴随着一声训斥，两个人被揪着头发丢到了冯不识两人身前。 冯不识仔细看去，发现两人一男一女，长相青春有活力。只是他们现在显得有些狼狈，男方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女方的脸上有细微的几处抓痕，披头散发。 冯不识仔细辨认了一眼，回道：“不认识。” 揪着这两个年轻人的是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身上的青布长衫破开了好几道口子，儒雅随和的神态此刻也不比两个年轻人要好多少。 “你们不是航空城来的吗？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两个搞直播的家伙？别在这里装蒜了！” 冯不识看着这个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面目有些狰狞的中年人，感觉有些怪异。这个中年人正是那个在台子上说着《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说书人，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那个说书人指着冯不识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们，别以为能欺骗大爷我。我赵吹水在麻山城说了这么多年书，什么人没见过？” 冯不识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被人指着脸骂的时候很难摆出什么好脸色：“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哼哼……赔钱！这两个家伙撕坏了我的衣服，这身衣服可不便宜啊，得赔吧？他们两个家伙打伤了我，我要去看医生，看医生得给钱吧？这钱得赔！看完医生我还得在家里休养，吃的东西不能差吧？修养的这段时间我没法出来说书，这段时间的工钱得给吧？这钱也得赔！” 小豆芽听到这话，沉默着握紧了冯不识的手。 冯不识拍了拍小豆芽的手，示意她安心。 而他看着那个自称赵吹水的说书人，心里满是诧异。 这件事……很奇怪。 首先，不论是这三个出来高调宣称需要赔偿的人，还是地上两个沉默着坐着的“搞直播的”，冯不识都不认识。他们之间没有交集，突然出现在这里说要赔钱，这件事很奇怪。 其次，要赔钱这件事。前面的短短几句对话之中可以看出，这群人知道至少冯不识是来自航空城的。如果是为了讹钱就很奇怪了，冯不识从小到大在航空城长大，身上不可能拥有麻山城的货币。先遣队众人的所有开支实际上都是走麻山城报销的。 他们既然能知道冯不识等人来自航空城，那也应该知道他们身上是没有麻山城的钱的。但他们还是想要赔钱，这件事的重点就不应该放在钱的这件事上。 更应该考虑的是，这些人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为了单纯的金钱赔偿。 “你们想要钱？” “没错，给钱就把他们两个放走。” 对此，冯不识的回复很直接：“没钱！” 金钱赔偿只是幌子。别说冯不识现在是真的没钱，就算他有钱也不可能给他们。 但如果非要联想相关的原因，冯不识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他们和先遣队之间的关系。 冯不识和小豆芽是跟着先遣队一起进城的。 在毫不知情的人眼中，冯不识和小豆芽也是先遣队的一员，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航空城。 “难道是大链接计划？” 航空城和麻山城之间，最近唯一能串起来的就是大链接计划。大链接计划旨在沟通航空城和麻山城，促进两个城市之间的资源置换和信息交流。这个计划几乎在所有层面上来看都是好事，两个城市的大量居民都能因此获益。可仍然有人因为大链接计划而来找冯不识他们的麻烦，是触动了谁的利益吗…… 冯不识从来没有想过麻山城民风如此。如果是因为麻山城民众喜好讹诈的话，这个时候出现的就不应该只有这三个人而已。 在一边想着的时候，他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不想在这里惹麻烦，并不是代表他怕了这群家伙。 “没钱，没钱就拿别的抵吧，我看你这小女娃子就很不错……” 赵吹水冷笑一声，就朝着小豆芽伸手抓去。 冯不识见状，就要上前阻止。 见到冯不识动了，赵吹水笑了，他身上被撕开的青衫无风自动。 “小心！” 在地上呆着的两个年轻人突然出言提醒，但为时已晚。 赵吹水整个人速度暴增，突然冲到了冯不识面前。 他大笑一声，右手成拳蓄力，直朝冯不识的面部打来。 “砰！” 一声闷响，赵吹水的笑容凝固了。 “你怎么会……” 见到冯不识抓住了自己的突击拳头，赵吹水满脸惊讶。 冯不识笑道：“可不只是这样。” 他抓住赵吹水的那只手手心整个开始迸出火花，在反应过来之间，赵吹水的整只手已经被火焰覆盖。 “啊——” 赵吹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暴退，满脸惊恐。他神经质般扑打着自己出拳的右手，直到被同伴抓住才停了下来。 “你的手没事。” 一开始出言留下冯不识的那人也认真了起来，他问道：“你也是阅读派的人？” 第一百三十章 询问 “阅读派？” 冯不识仔细想着那人的话，没有回答。 最初听到这个词是在突然加入先遣队众人的时候。刘鑫刘队长先提到了这个东西，但没有过多展开。后来众人到了无名小村，刘队又一次提到了阅读派和直播派，他们甚至发现无名村庄里的村长程彻原本也是航空城阅读派的一员，不知道为何成为了亡魂。 按照刘队所说，阅读派和直播派一样，也能使用超凡力量。两者超凡力量的原理相近，都是通过聚集读者或是观众的注意力激发超凡力量。不同的是，直播派的超凡力量响应更快更强但不持久，超凡力量会随着直播间的关闭而消失。阅读派能够聚集超凡力量的时间会更长，他们收割的是读者长期的注意力。 能够在没有任何直播间的辅助下就使用超凡力量的人，就是阅读派。这是大部分人的朴素认知，冯不识的表现非常符合这一标准。 那人见到冯不识没有说话，转而笑道：“既然两位是阅读派的人，自然不可能认识这两个直播派的家伙。是我们认错人了，哈哈哈哈……”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伸出手道：“郑振，阅读派。最喜欢看的书是《安徒生童话》。” 冯不识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手：“冯不识。喜欢看的是北欧神话。” 郑振恍然大悟：“噢……我懂了。火神洛基对不对？” 听完冯不识报自己看的故事，郑振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 按照阅读派的传统，能报出自己的名字和阅读的故事，双方已经可以点到为止，一笑泯恩仇了。 他这次联合两个同伴到这里搞事情，本来是受人挑拨。说是要给直播派一个教训。 谁知道来挑衅的对象实际上是直播派的人，拥有的火系超凡力量在整个麻山城里也是少见的。 现在看来，他们三个人是被人当枪使了，撞到了一个阅读派的大佬，甚至还是开发了神话故事的阅读派大佬。 作为一个阅读派的成员，博览群书几乎是标配。至少要知道哪种故事里有可能开发出哪种超凡力量。 比如说赵吹水的风系力量，实际上出自安徒生童话中的《丑小鸭》一篇。取自丑小鸭蜕变为白天鹅的之前的那个冬天夜晚的寒风。现在这个阶段强度还不算高，只能简单增幅自身，强化一部分的速度。 而冯不识所说的北欧神话算是超凡力量强度比较高的几个故事之一，但就算是阅读派几个大佬也没几个会选这个故事系列来开发自己的超凡力量。 因为太难了。 越强大的超凡力量，开发的难度也就越大。这个不难理解。 超凡力量本质上时利用很多人的注意力和想象力去撬动世界的规则。这个超凡力量越简单，一般人就越容易想象出来，也就越容易开发成功。 但如果是类似创世神话中的开天辟地的力量，就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也就无法开发出来。 冯不识这种选择了创世故事，还成功开发了超凡力量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阅读派希望结交的强者。 还好，还好，还没有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错误。 郑振想到这里，身躯微微地缩起来了一部分，整个人也显得略微有些佝偻：“真是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之后的心得。以这个姿态神情去面对他人，虽然显得猥琐，但也能示敌以弱，表明自己没有任何威胁性。在很多情况下，这种姿态是可以获得强者的谅解的。 而且郑振的长相颇为正派，摆出这幅姿态之后能更充分地使对方感觉自己是个大人物。 这招效果拔群，这不，那个被得罪的冯不识这个时候不也原谅了这种冒犯的试探行为：“请让开，我们需要回招待所休息了。” 郑振和赵吹水赶忙让开，招待所大门也被人恭敬地打开。 冯不识牵着小豆芽走进了招待所，一路上是众人略带拘谨和恭敬的神情。 他的心思这个时候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这五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冯不识展示了一部分金手指的力量，被他们过度脑补的话，招待所门前免不了一场战斗。 而那群人相信冯不识是阅读派的强者之后，这场针对就停止了，他们甚至变得过分尊敬和拘谨…… “那么这次的事件针对的是直播派吗……”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冯不识下意识拉着小豆芽躲到一边。 紧接着，两个人倒在了地面上，挡住了冯不识的必经之路。 是被阅读派三人抓住的那两个年轻人，被称作直播派。 两人之中看起来状态更好一些的女人伸手向冯不识求救：“救……我们……” 冯不识看了两人一眼，拉着小豆芽绕开，换了一个地方上了楼梯。 冯不识上楼后，楼下的众人才敢靠过来，对着两个人指指点点，议论着一些“他们肯定犯了什么事情”的莫须有猜测。 女人倒在地上，全身无力。她听着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心里满是绝望。 刚才她只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求救，希望那个带着失明女生的小男生可以伸出援手。既然他连失明的女生都愿意帮助，那么也有可能会帮助他们两个…… 可那个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绕着路上了楼。这下更没人会来救他们两人了……阅读派的大人都没救的人，谁敢来救？周围的那群人并没有直接这么说过，但话里话外都透着这个意思。 “蹬蹬蹬……” 有脚步声在朝着他们靠近，女人没有在意。整个招待所的人来来往往，脚步声总是在响起又消失，从来不会有太多意义。 但这个脚步声不一样，脚步声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那个小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劳驾，有人能帮我把他们抬到我房间里去吗?” 阅读派大人物的请求很快就被得到执行，好几个热心的男人和女人分别抬起了地面上的两人，跟着冯不识上了楼。 冯不识刚才是先把小豆芽送到了自己的房间，现在才下楼来帮助他们。小豆芽在他身边的时候毕竟施展不开。 但也不能就这样在一楼人来人往的时候施救。在一路的行进过程中，冯不识从刘队口中得知，就算是阅读派的人，基本也只会拥有与一项超凡力量。他不想让自己符水治病的能力被太多人知道。 众人把两个直播派的伤者送到房间后，冯不识花了一番功夫才送走几位觉得他“平易近人”的大叔大妈。 随后，他取出自己备用的符纸，用手心烈焰焚烧过后调配成两碗符水送到了两人身前。 “喝了吧，喝完会好一些。” 女人看了一眼冯不识，随后一口闷。那个男人现在还处在轻微的失神状态，行动不便。 冯不识好心提醒：“可以外敷。” 女人按照指示操作一番之后，那个男人强忍着剧痛，慢慢看着自己伤势转好。 这个时候，女人才有机会询问冯不识：“你……您……您为什么帮助我们……” 虽然一开始抱着希望求救过，但女人还是很清楚自己两人并没有什么必须被救的价值。 冯不识说道：“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被那三个人带到这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两个小主播 女人迟疑了一下，说道：“大人。我叫陈洁，他叫陈杰，是我的弟弟。我们都是麻山城的小主播。” “带我们来的人是阅读派的人。我们发生冲突的起因是，我和弟弟在街边直播的时候拍到了那个叫做赵吹水的说书人。他认为我们侵犯了他的利益，因此发生了争吵。那个人对我骂……对我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我的弟弟气不过，先动手推搡了一下那个人。” 说到赵吹水的时候，陈洁停顿了一下，因为她还记得在楼下的时候，那三个阅读派的人对眼前这个少年恭恭敬敬的样子，以为他是阅读派的某个重要人物。陈洁斟酌用词，希望不要因为自己说的话再触怒眼前这个人。 “后来就又出来了两个人，说是要主持公道，把我们捉到了这里……大人，非常抱歉给您惹麻烦了。” 而在一旁，叫做陈杰的年轻人则有些愤愤不平。如果是他一个人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对阅读派极尽嘲讽之能事，可现在姐姐还在这里，原先就是因为自己的鲁莽导致姐姐也一起被打……形式比人强，大不了不说话。 冯不识皱眉道：“看来他们是有备而来。” 麻山城主播和阅读派之间的利益冲突，没有理由牵扯到航空城来的一行人。唯一有关系的，就是先遣队众人身负的大链接计划使命。 陈洁小心地观察着冯不识的神色，小声道：“大人，如果没有事情的话，我们能走了吗？” “等一下，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一些有关麻山城主播和阅读派之间的事情？此外，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大人？我的年纪比你们小。”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冯不识都得呆在这个地方。为了在这里更好地生存下去，这些是不得不搜集的信息。 如果只有冯不识一个人的话，他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离开麻山城，去寻找一个更适合的城市。 但是一方面，他的身边多了小豆芽，没办法说走就走。另一方面，城市都是差不多的，都有各种利益集团的倾轧和争斗。航空城也只是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他原本以为所有地方都像航空城一样，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和平静，可是刚到麻山城就在街头遇到了冲突挑衅。争斗的双方是阅读派和直播派，而且从明面上来看，直播派的力量似乎是处在劣势。 这可不妙，冯不识还指望着在麻山城开启直播积累一部分的超凡力量，消除自己身上关于霉运的诅咒呢。 陈洁有些惊讶：“您不是麻山城的人吗？” “请不要再说‘您’这个字了。称呼我的名字冯不识或者直接说‘你’，都可以。”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冯不识竟然不是本地人。 紧接着，她想到了最近的一个传闻，惊喜道：“你是航空城来的人？” 幻想之战前，麻山城所在的地方只是几个村子和聚落，村民们除了种田之外还有一项传统手艺，造纸。 幻想之战发生，麻山城凭空生成，但最初的那一批居民还是来自于原本这几个村子和聚落。因此麻山城的造纸业也就成了主流的产业。与造纸业相对应的，是书籍印刷、阅读、教育等一系列的产业链。因此麻山城在幻想之战后的时代中，战局主导地位的也就是阅读派的力量。 读书写书，也是利用和开发超凡力量的一条途径。当初麻山城有几个人，凭借几卷圣贤书走进了幻想之战的中心战场，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后来这些英勇的战士在战场捐躯，他们的仰慕者来到麻山城，逐渐发展成了如今的麻山城阅读派。 但阅读派的超凡力量好是好，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太慢了。不论是读书还是写书，搜集读者的注意力，然后凝聚超凡力量，这个过程至少要走完一个书籍的生命周期。写书然后校订，送去排版之后再装订出版，推向市场，流通到读者手中。 这个过程，少则一个月，多则好几年。而且在这个过程中，由于读者的种种经历不同，他们对于不同书籍不同故事的态度和理解也不相同。同一个读者，不同时间看同一本书，最终的体悟和感受也会天差地别。也就没法在短时间内给写书人提供太多的注意力去凝聚超凡力量。 阅读派的超凡力量培养周期长，面对如今的各种幻想怪物的攻势，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这个时候，麻山城有一群人通过种种渠道得知了直播超凡的存在，相信这才是未来的超凡力量开发方向。他们自称直播派，被阅读派的人视为异端。尤其是当阅读派的人发现，直播让麻山城的民众们看书的时间越来越少，看书的人也日渐减少之后，他们对于直播派的众人也就越发厌恶起来。 直播派则认为，直播获取超凡力量代表着未来的正确意识，阅读派慢慢获得力量的方式是应该被丢进垃圾桶的老古董。双方常常爆发各种摩擦。 最近一段时间，城里开始流传起航空城即将派人来帮助麻山城建设基本网络设施的传言。 直播的发展离不开网络的基础设施，这也就难怪陈洁猜到冯不识来自航空城之后面露喜色。 “我确实是航空城的人。但这和麻山城阅读派还有直播派的冲突有什么关系吗？” “你们不是要来帮麻山城铺设网络的吗？” 陈杰这个时候才敢出声，恨恨道：“等到麻山城铺设了更多的网络，阅读派那群老古董早晚要被赶出麻山城。” 陈洁解释道：“我们直播派大部人都是一些年轻人，喜好记录和分享生活中的美好瞬间。而阅读派的人大部分都是在读书成风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我们双方常常会因为一些原因爆发冲突。如今已经陷入了僵持。如果你们是来帮助我们修建网络基础设施的话，这个平衡很快就会打破，直播派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冯不识摇摇头：“我只能跟你说，我不是来这里帮助铺设网络的。但有一件事情可以说，航空城和麻山城之间的高速公路，很快就要开通了。” “高速公路，那网络铺设过来的时间也不会太远了！” 陈杰的反应和姐姐不同：“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去航空城了？那里可是主播的天堂！” 冯不识了解到了基本信息，起身准备送客：“现在已经很晚了，两位的伤势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也差不多要准备休息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和信息。” 陈洁临走前，递给冯不识一张纸条：“如果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到这个地址来找我们帮忙。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谢谢。” 冯不识目送两人离开，收好了纸条。 刚关门，就听到楼下有一段连续的上楼梯声音。 “一、二、三……六，是刘队他们吗？” 冯不识发动了自己的影子探测能力，确定是刘鑫等人正在上楼。 但他们的气息似乎不太对。 “他们看起来有些……烦躁？”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袭击 “刘队，怎么了？” “小豆芽呢？” “她在房间里休息。” 刘鑫闻言朝小豆芽的房间看去，刚好房门打开，小豆芽摸索着墙壁走出来：“是刘叔他们回来了吗？” “嗯，我们办完事回来了。好好休息吧。” 小豆芽又摸索着关了门，刘鑫眼神示意冯不识：“我们进房间说。” 最后房间里七人围坐一圈，隔壁房间睡着小豆芽。 “这次我们去面见了麻山城的城主，跟他提大链接计划的事情。一开始都很顺利，城主他们也答应得很好。但是到具体细节的时候，那群人就开始互相推脱了。其中很重要的一个点是，我们需要在约定时间内修复从麻山城到航空城的那条高速公路。修复不成问题，麻山城人口并不少，找得到足够的工人。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问题竟然卡在了超凡力量上。” “高速公路上可能存在着未知的妖魔或是突发的问题，需要有超凡者帮忙守护。谈到这里的时候，那群人就开始说些什么自己手下没几个可用的人手，还要帮忙守护麻山城之类的套话。” 袁高叹道：“我们也没想到他们拥有超凡力量的人那么少。阅读派的超凡力量开发周期太长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阅读派拥有超凡力量的人和我们航空城也不会少太多，谁知道差距这么大。” “阅读派，那他们没有主播吗？” “主播有是有，但不成气候。” 袁高补充道：“麻山城共计有九个区域，阅读派在九个区域中都是绝对的主流，而直播派只集中在网络信号相对发达一些的东南两个区。他们的网络没有普及，在一个城里都可能搜不到信号，更别提城门外的高速公路了。网络应用环境也不友好，就更别提看直播了。直播观众这么少，他们的注意力形成的超凡力量成不了气候，那几个主播再一分，超凡力量就更弱小了几分。” “没有超凡力量的话，麻山城这个方向的计划进度会被拖慢很多……” 修复高速公路就没法像先遣队众人从航空城赶过来的时候那样日夜赶路了。工程有工程的做法。 从麻山城到航空城方向的高速公路需要清理回收路面上那些废弃的汽车，修复路面的明显损伤，加固一些已经开始松动的部分。这些过程很耗时间。 而且，这还只是理想状态下，工程进行时没有妖魔鬼怪捣乱的情况。如果没有足够的超凡力量守护，在施工过程中碰到像铁爪杀人狂那样的鬼怪出现，整个工程也会停滞下来，甚至产生不小的伤亡。 刘鑫叹了口气：“就算是被拖慢，也不能等啊。航空城方向修复过来的队伍也在承担着风险，我们这个方向晚一天开始，航空城那边就多承担一天的危险。到时候我会和施工队一起。” “刘队，我记得先遣队的任务只是协调具体时间，没有加入施工队这一项。你们完成了任务，该直接回去了。” “我知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那些工人手无寸铁，遇到妖魔没人告诉他们怎么办的话可能会造成很大的混乱。而且，他们承诺如果我能帮助施工队推进的话，小豆芽就能获得麻山城的合法身份。” 袁高问道：“刘队，关于小豆芽的事情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你在宴会上说过。” “是我自己和城主私下谈的。” 这个时候，原本被七个村民的鬼魂吓到的一人站起身说道：“他们麻山城的公民身份很金贵吗？他们这种城市待下去有什么用？我们来这里帮助他们协调修复高速公路的计划，完全是为了他们自己城市着想，可就连这样他们都不愿意做出哪怕一点点的牺牲。反倒是用小豆芽的事情来要挟我们。想让我们来为他们的利益牺牲……这种自私的人，小豆芽呆在这里真的是好事吗？” “魏真说得没错。当初程彻村长他们只是想让小豆芽到有人的地方去，我们航空城不是要更好吗？” “对，没错，这种城市待不得。今天他们在关乎生死存亡的事情上还能这样处理，谁知道哪天他们兴致来了，又会怎么对待小豆芽？” “我早就看不惯那几个宴会上的老家伙了。满口都是仁义道德，心里想的都是生意致富经。刘队，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把小豆芽带回航空城吧！” 一开始的时候，先遣队众人并没有全都接受小豆芽。只是碍于刘鑫的面子，没有多想。 可是一路上，小豆芽和众人渐渐熟络起来，时不时地会说一些鼓励人的话。 一般人到了小豆芽这个年纪，说一些“加油”之类的话总会自觉羞耻。可小豆芽多年来生活都很单纯，心思也比较纯净，她说出来的话给人的感觉也更不一样，能让人感受到她的真切关心。 人是会对别人的态度做出回应的。小豆芽对众人的好，他们都记在了心里。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足以让先遣队众人接受小豆芽的存在，开始潜意识护着她。 众队员们义愤填膺，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个城市。他们生气的不只是这群人对待修建高速公路的态度，对他们的敷衍。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领导者竟然暗示威胁刘队，用小豆芽的身份做筹码……这种事情真的很恶心。 刘鑫安抚众人：“大家冷静一点。非常抱歉，是我想岔了。我刚才还是想着只有我关心小豆芽的去处，所以自顾自地就想做这些牺牲……这样吧，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我们明天和麻山城方面商讨完细节，你们马上就带小豆芽回航空城。” 冯不识察觉到刘鑫话语中代词的变化：“刘队，那你呢？” “我还是打算当高速公路修复工程队的安全指导。至少能用我的经验尽可能减少工人们的损伤。麻山城那些领导人都是小人，可这些普通人是无辜的……” 这个时候，隔壁的墙面传来“砰砰”的声音。 “是小豆芽，怎么了……” 众人都看向墙边，隔壁是小豆芽正在休息，可怎么会突然敲墙。 冯不识心里有些不安，他发动了自己的影子能力查探小豆芽的状态。 “小豆芽的状态有些不太对……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气息……还有一个人！” 冯不识心里一急，瞬间撞入墙面上的影子，冲向探测到的未知神秘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屋搏杀 在小豆芽的房间内，宋命刚从床底下爬出来，正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家伙睡得有点早啊，不过早点好。到时候也没痛苦。” 宋命叹了口气，取出随身携带的锋利刀具朝着床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想着这次的目标。 根据对方所说，这次目标不是麻山城人，是外地来的。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宋命走到了床边，望着床上黑漆漆的人影，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外面的世界。 现在房间内没有光线，只能依稀辨认对方的大致位置。但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作为一名熟练的杀手，现在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势。 作为一名杀手而言，最重要的是完成雇主的委托，杀死目标单位，一切都要向效率看齐。他现在的行为已经有些不专业了。 “要怪，就怪你惹了不该惹的人吧。” 宋命出刀，快，准，狠！ 但是！ “手感不对！” 作为一名杀人熟练工，他对于刀具刺入人体的感觉非常熟悉。就算是有了几层被子的阻挡，也不应该是这样。 宋命有些奇怪：“刺歪了？不应该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拔刀，准备刺出第二下。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 宋命刚刚准备挥刀的时候，他的手就被人抓住了。 “房间里还有人！” 宋命心里一惊，身体潜意识的反应快过思维的速度，在感受到持刀的手被抓住之后，他整个人的肌肉就被瞬间调动，试图向后跳出。 这个反应是他上百次刺杀过程中训练出来的潜意识，帮助他多次死里逃生。 然而尴尬的是，他的身体反应已经够快，但发力过后整个人还是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待在原地。那个抓住他的手像是铁箍一般纹丝不动。 联系到刚开始的空洞刺杀手感，宋命心里闪过一个猜测：“那群家伙暗算我？” 他的手上动作也不慢，眼看现在被人制住，左手一抖，袖口处的特殊装置弹射出一把刀刃，直直地朝着那个控制住他的人刺去。 “噗！” “刺中了！” 宋命心中狂喜，他的左手刀具已经刺进了对方的身体，左手手指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对方血液流出的温热感觉，而被抓住的右手此刻也有了片刻的松动。 他见机行事，右手骤然用力，双脚用力蹬着床沿，整个人朝后倒去。 “咚”的一声，宋命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地上。下一秒，作为杀手的自觉让他就地翻滚，尽量保持着方便行动的姿态。 宋命确实是组织里数一数二的杀手。但他神出鬼没的刺杀能力大半仰仗他的超凡力量，“床底的梦魇”。凭借这个超凡力量，他能够轻而易举地借助床底出现在受害者的寝室，完成刺杀。但要是说身体的控制或是和对方缠斗的能力……组织里一些新人都要比他要强。 但作为杀手而言，并非只有正面搏斗一条路子。为了杀死目标，不择手段才是应该采取的方式。 宋命半蹲在地面，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选择。 眼前这个家伙身份未知，从手掌的状态和力度来看可以判断是一个男性，似乎拥有一定的格斗能力。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话，宋命肯定打不过对方，但现在不一样。 现在整个房间是完全黑暗的状态，如果不是习惯在黑暗中行动的人，一时之间会摸不着头脑。而宋命由于自己的超凡力量特殊，大部分的刺杀案件都完成在受害者已经关灯入睡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在狭窄的黑暗空间行动。 更何况，刚才宋命左手的袖剑立功，对方已经负伤。 现在冲上去的话，有很大概率杀死对方。 “毕竟是杀手精英，不完成任务说不过去……” 宋命正在为名声所累，准备出击的时候，他骤然看到床铺位置燃起了一团火。 火光照亮了房间的黑暗，宋命这才看清楚呆在床上的是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少年长相清秀，但此刻却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狰狞，他的右肩的衣物渐渐被染成暗色，宋命猜测这是刚才自己袖剑刺到的地方。 宋命浑身肌肉瞬间就绪，就要冲出！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少年的话，我应该可以应付。” 宋命毕竟也是杀手中的佼佼者，虽说他的近战搏杀能力比较弱，但那也是和组织里的其他杀手比较才会让人这么觉得。如果是和一个少年相比，他自认自己的能力不至于落入下风，更何况那个少年此刻还处于受伤状态——他的袖剑不长不短，还经过特殊处理，可以将伤口撕裂扩大破坏性。 暂且不论杀死对方的任务委托，就光是对方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宋命的真是面貌，他也必须死！ 宋命心中杀机显现，右手短刀已经直接丢了过去。 他在瞬间已经下了决断，对方拥有操控部分火焰的超凡力量，直接冲过去的话风险未知，丢出短刀是为了试探虚实。 如果能有建树自然更好，没有也不会导致情况变坏。就算短刀飞出没有击中对方，只要分散了对方的超凡力量也算是起到了作用。 在这种生死搏杀的时刻，一丝一毫的优势会在瞬间产生极大的影响。 下一秒，看到火光下的少年笑了，笑得颇为残忍，那种笑容他经常在杀人现场的镜子中看到，是属于杀手的笑容。 而现在，他看到少年的脸上也出现了这个笑容，莫名有些心惊。 这个笑容仿佛正在说他曾对受害者说过的话：“你死定了，我说的！” 紧接着，少年手中的火焰轰然爆发，将他整个人都完全覆盖，火光一闪，少年骤然消失。 “他去哪了！” 宋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少年浑身燃烧着火焰消失，仿佛上一秒看到的火光和少年面孔都是幻觉。 可那不是幻觉，宋命感到自己脚下隐隐传来灼烧感，低头看见脚底已经燃烧，他脚边因为燃烧而产生的影子正随着火光晃荡变形。 最后影子形体固定，变成了一只手的模样，手影燃烧，朝着宋命的双脚抓来。 宋命脑子里的危机感轰然炸开，千钧一发之际，杀手的逃生本能又起了作用。 “危！” 宋命朝前一扑，向着床底俯冲。 “只要到了床底，只要到了床底我就安全了……” 宋命的超凡力量“床底的梦魇”，出自一系列他自己所写的恐怖小说。小说的主角是一个杀人狂，总是喜欢藏在受害者的床底下，等到对方入睡之后才出现，残忍杀害还在睡梦中的人。杀人狂总是逍遥法外，被称之为“床底的梦魇”。故事中的杀人狂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床底出现，读者在潜移默化之中就渐渐接受了这种“只要有床底就能出现”能力设定。 故事的主角也叫宋命，这就是阅读派积累构建自己超凡力量的方式之一。读者们通过阅读将注意力聚集起来，作者用自己的名字作为主角的名字，这种方式更容易获得读者们的注意力，能够加快超凡力量的构建。 只要宋命到了床底，他就能发动自己的超凡力量，传送回自己的床底下。 可是这一次，杀手本能似乎也没有完全起作用。 在宋命完全扑倒床底之前，冯不识已经从影子中钻出，双手的火焰已经抓到了宋命的双脚。 手上的烈焰轰然爆发，宋命的双脚传来一阵焦糊味，鞋子和裤子已经被点燃。 但燃烧裤子和鞋子出现的臭味也让冯不识一时间没有注意，被宋命挣脱开来。再追上去，发现对方钻到床底之后就突然消失。 “哼！” 冯不识闭眼，他身下的影子以他为圆心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双眼：“找到你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追击 在隔壁房间内，先遣队众人看着冯不识消失的墙壁分外焦急。 “刘队，冯不识冲过去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刘队，小豆芽为什么会敲着墙壁，她时不时遇到危险了……” “刘队，我们现在去把门撞开吧！” 先遣队众人反应不一而足，而刘鑫的反应则很冷静，他只对众人说一个字：“等。” 是的，等待。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麻山城，他们没法利用直播构建超凡力量。并不是说没有网络，但麻山城的网络没法和航空城连接，所属的只是整个麻山城的局域网。而且这里的网络环境很差，信号也不好。最主要的是，他们没有观众了。 他们过往的观众群体只集中在航空城。麻山城的网络是新的，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开设新的直播间，培养新的观众。他们需要把在航空城走过一遍的超凡力量构建流程在这里再走一遍。 但问题是，这一切都很花时间。不论是一开始进行构建直播画面和呈现效果，还是直播之前的精心策划或是直播后的复盘总结改进。这些东西少则数日，多则几个月。 而他们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大链接计划的实施时间定的很紧，不久之后就需要正式开启。先遣队众人没有多少空余时间能在麻山城直播，这里网络环境很差，网民数量也不多。 先遣队众人在麻山城几乎就是一个普通人。现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够利用超凡力量的，反而是阅读派。冯不识在先遣队众人心中也被归属于阅读派。 “刘队，你看墙面！” 刘鑫走到冯不识一开始冲进去消失的墙壁面前，看到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影子。 墙面的影子由小到大，渐渐分化成两个人的形状。渐渐的，墙面的影子越来越接近人形，，就连比例大小也差不多的时候，冯不识从影子之中走出，而小豆芽正被他抱着睡着了。 袁高皱眉道：“你受伤了？” 刘鑫的目光完全聚集在小豆芽身上，听到袁高的话之后他赶忙看了一眼小豆芽，发现她睡得很香，身上也没有看到什么伤口。冯不识把她放下之后甚至还翻了个身，顺手抓过被子盖好。 随后他把目光转到冯不识身上，很容易就看到了右肩已经变得有些暗红的地方。右肩衣物上整体还是呈现鲜红色，表明这个伤口是刚出现不久。 “隔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受伤了？” 冯不识正准备回答，突然感受到右肩伤口被牵扯到的刺痛，肩膀上似乎又开始出血。 低头果然发现右肩又开始渗血。他悄悄发动了一部分的火系超凡力量，火焰在肩膀伤口处集结，燃烧。血液被火焰烤干结痂，伤口初步处理成功。 皮肉之下还有没有完全愈合的部分，行动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疼痛，但已经不会对右手的活动产生太大的实质影响了。他最初的超凡力量就是“超凡体质”，他由此获得了远超成年人的力量和远超普通人的自愈能力和体力。现在伤口初步愈合之后，内部的损伤可以凭借超凡体质慢慢修复。 冯不识这个时候才回应了刘队的问话：“是的。我刚才发现小豆芽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气息，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对方是个杀手，正准备行凶。我当时救小豆芽心切，没有躲开，被他刺了一下。” “有杀手？” 袁高起身，招呼着先遣队几个练过武功的人就要赶到小豆芽房间里去。 冯不识叫住了他们：“不用过去了，他跑了。我和对方在黑暗中交手了几次之后，他钻到了床底，瞬间就消失不见。” 刘鑫语气不善：“是阅读派的超凡力量！” 根据冯不识的描述，对方通过床底在房间内凭空消失，这无疑是超凡力量。但小豆芽的房间环境特殊，她在睡觉的时候是关了灯的，所有人都看不到房间内部的情形。而对方是来执行暗杀任务，必然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这两点一综合，基本可以排除掉对方是一个主播的情况。 主播在直播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的画面更清晰一些，恨不得自己的声音更响亮一些。因为只有在画面和声音的结合之后，主播才能吸引到观众的注意力，借此凝聚超凡力量。小豆芽房间里的情况完全不符合。 唯一能够在这种特殊环境中还使用超凡力量的人，只能是阅读派的那群人！他们的力量比不上直播派的成型速度，但也不用像直播那样各种各样的限制，就算是没有信号的地方他们也能够使用构建好的超凡力量。 所以刘鑫几乎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个杀手是阅读派的人。 “杀手的超凡力量是通过床底消失？”刘鑫环顾了一圈，趴了下来望向床底，很快就起身，指示众人：“床铺的支撑得拆掉，床底不要留下太大的缝隙。” 冯不识叫醒了小豆芽，她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但没有多说什么，立马就让开了床铺。 等到众人叮叮当当地拆完之后，她才问道：“刘大叔，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刘鑫本想应付过去，但考虑再三之后，他还是说了实话：“小豆芽，在你睡着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杀手……” “可是，为什么有人想杀我呢？” 刘鑫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下一刻，他又想到了今天晚宴时候各个阅读派老家伙们的嘴脸。嘴里说的都是“为了麻山城”，可一旦涉及到要自己这一方面出力或是解决什么问题的时候，就又推辞说什么家里青少年人不多，家里没有多少钱，家里什么也没有…… 嘴上说着主义，心里想的却是围绕大链接计划而来的各种生意。 他们派人来刺杀小豆芽，到底图什么呢？ 想不清楚，索性不再想。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能每个人单独一间住房了，这样不安全。这次突然出现的家伙是从床底发动攻击的，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从什么刁钻的地方出来。冯不识能防住这一次，也不一定防得住下一次啊…… “冯不识……”刘鑫刚抬头找人，却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七人，冯不识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人呢？” 袁高看到了冯不识的离开：“他似乎去找那个杀手了。临走的时候表情很吓人……” 而在另一边，组织精英杀手宋命，刚刚从一个新的床底出现。 “床底下的梦魇”这个超凡力量，隐蔽性确实很强。但是阅读派使用超凡力量也还要付出代价的。和直播构建的超凡力量一样，“床底下的梦魇”需要消耗体力，借助床底转移的距离越远，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 刺杀失败之后，为了保险起见，他一连使用了好几次床底转移，跨越啦大半个麻山城，躲到了自己的安全屋。 他本身就不是以身体素质闻名的那类杀手，接连不断地发动超凡力量也消耗了许多体力。以至于他现在没有什么精神从床底爬到床上休息。 “这下应该安全了吧？” 宋命迷迷糊糊地想着，眼睛快要闭上。 “那可不一定！” 听到少年的声音骤然响起，宋命亡魂直冒！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杀手组织 所有住在麻山城的人都知道，麻山城是一座十分安全的城市。 这一切都要依托于麻山城的阅读派，他们用超凡力量守护着这座城市。如此，所有人才能在夜里安然入眠。 卡奥斯也不例外。 作为麻山城杀手组织的领导层，他深深的清楚，阅读派通过书籍掌握的超凡力量究竟能有多么强大。阅读派的超凡力量的唯一弱点也只有构建周期长，成功率低。毕竟喜欢看书的人没有那么多，而看书的人群里每天有时间看各种好坏不一的小说故事的人就是少之又少。 但这个唯一的弱点对于他们这种身处高位的人不算什么坏事，毕竟超凡力量越稀有，就意味着越珍贵。而珍贵的东西，往往只会掌握在他这种组织高层的手里。 这一夜，他倒是没有早早入睡。 今晚有一个大单子，刺杀航空城来的先遣队成员。 他本来不想接的。作为麻山城高层力量之一，他基本知道先遣队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虽说他杀人放火抽烟染头，但他还是对这个城市存在着一些爱的，大链接计划对于麻山城的发展绝对是有益无害，还能扩展杀手组织的势力范围。毕竟，不论哪一个城市都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有人去做。 可客户给的实在太多了。他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但他认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在促进城市发展和扩大自己的钱包之间，他选择了大部分人都爱的钱包，毕竟也没谁会跟钱过不去嘛…… 不过考虑到暗杀对象的特殊性，卡奥斯也不想暴露自己。 因此，他派出了自己派系里隐蔽性最强的杀手，“床底下的梦魇”，宋命。 宋命的名字不太好，谐音“送命”，但暗杀业务却是实打实的好。他本身是阅读派的一员，主业是个变态恐怖小说作家，当杀手只是兼职和取材，暗杀成功率却要比很多常年失败的杀手要高得多。就算是不甚失败，他也能凭借自己的超凡力量全身而退，不留下任何把柄。 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杀手会突然从床底下出现和消失。 在卡奥斯看来，宋命出手，这一单生意很快就能顺利完成。 卡奥斯看着窗外，时不时地回头去看自己桌子上的电话。他在等，等宋命暗杀成功的消息。 “怎么还没来？” 卡奥斯略微有些不安，这种情况在他身上还是很少见的。大部分时候，他所做的工作只不过是给手下杀手布置任务，然后等待完成。 杀手完成暗杀任务的时间不一，有时候会拖到第二天早上，这些都很正常。 但宋命这一单不一样。 按照资料上所说，那些航空城来的人确实掌握着超凡力量。但航空城的超凡力量全都属于直播派，没有直播的情况下他们就是普通人，面对宋命的暗杀基本不可能形成什么有效的反抗。 可是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宋命还是没有打电话来汇报暗杀情况…… “他们使用了直播的超凡力量吗？不应该啊……” 麻山城的人也都知道，麻山城基本没有什么稳定有效的网络连接信号，最多也就只能满足基本的文字信息交流。偶尔情况好的时候才能用来直播一小段时间。可上网的人也不多，现在网络服务基本依靠几个幻想之战前的信号设施，网络资讯服务很昂贵。 这些情况综合起来，就导致了麻山城的直播派势力很弱的情况。他们没有什么观众，控制不了注意力，也就基本搭建不起来超凡力量。除此之外，他们的基本网络直播环境也没有，网络时不时中断，就算有人侥幸通过网络直播开发了超凡力量，但他能使用出来的时间不会超过几分钟。 在这种情况下，宋命还没有打电话回来，卡奥斯也只能相信那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宋命可能真的被航空城的主播给挡住了。 “果然这笔钱没这么好赚……” 卡奥斯看着窗外万家灯火，烦躁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暗杀失败，接下来就要考虑处理后续问题了。 对方有很大概率会通过城主这边施加压力，但宋命作为杀手中的熟练工，很清楚应该怎么处理失败的局面，现场不会有太多痕迹…… “叮铃铃铃……” 这个时候，卡奥斯正在打算叫手下的杀手们最近一段时间安分点，听到电话铃声响起，终于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段，还会打来电话的也只有宋命了。 “看来对方确实难缠，花了这么长时间才搞定……” 卡奥斯一边想着，一边接起了电话：“这里是卡奥斯。情况怎么样？” 由于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卡奥斯这个时候说话的声音也比较轻松。 至于宋命失败的情况？ 怎么可能嘛！ 谁知道，电话那头传来的竟然是宋命的求救声：“大人，救命！我正在被一个人追杀！” 卡奥斯闻言，当即挂断了电话，迅速跑到房间角落里架着的一张床边，用脚踢开几个支撑的脚架。 床板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在麻山城的深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听着这个声音，卡奥斯才松了一口气。 宋命的能力“床底下的梦魇”，出自他自己写的系列小说。作用是能够让宋命通过床底作为媒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对方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也是他暗杀成功率这么高主要原因。 作为老板，卡奥斯自然是高兴自己的手底下有如此猛将。但作为一个普通人，他也很担心自己在睡着之后，床底下爬出来一个持刀的歹徒。 因此他防了一手，把自己主要躺着的那张床直接触地，不留床底。 没办法，他干的本来就是杀手这种不讲仁义道德的行业。别说反杀老板，手刃师傅、背刺兄弟之类的事情更是比比皆是。 另一方面，他也在办公室留了一张高底的床，用来供宋命传送和休息。 刚才接到电话之后，卡奥斯的脑子里转了几转，立即得出了踢开支架，放下床板的决定。 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宋命的超凡力量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可就算是这样，他也被一个未知的目标给纠缠上了。那个敌人该有多可怕？ 现在不趁早断开宋命可能会把对方引到这里来的可能性，什么时候再断？ 卖队友这种事情他做得很熟练了，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别说是一个下属，就算是当年收养过他的黑帮老大也不是被他暗算致死。 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利益。 如果不是这样，他卡奥斯怎么可能凭借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形象，在华夏大区的城市里混得风生水起？ 卡奥斯做完一切之后感叹：“人不狠站不稳啊。” 紧接着，他打了另外一个电话：“上次来的那个客户，跟踪一下。宋命失败了，需要清理痕迹。” “是，老大。” 做完这一切，卡奥斯拔断了电话线，伸着懒腰进到房间里休息去了。 至于宋命的安危？ 卡奥斯一直很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第一百三十六章 宋命之死 电话的另一头，宋命听着话筒里传来挂断的“嘟嘟”声，脸色很难看。 “妈的！” 宋命就算再蠢，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卡奥斯毫不留情地放弃了。 紧接着，他看到自己脚下竟然微微亮起了一个光圈，光圈之中窜出火焰，火光照亮了周围的环境，把宋命的影子打在了墙上。 随后，被投射在墙面上的宋命影子开始慢慢变形。 影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渐渐接近一个人的模样。 那个家伙又来了！ 宋命转身，深吸了口气之后才钻进了床底。 这已经是他转移的第三个安全屋了。 宋命因为自己超凡力量的特殊性，他会给自己准备几张床铺用来当做传送转移的点。这些床铺被他安放在各个安全屋之中，等到暗杀成功之后，他就会随机转移到其中一间，等到暗杀风波过了之后才有活跃在麻山城中。 以往他不是没有遇到过暗杀失败反被追踪的情况，那种情况往往都是因为暗杀对象本身也是阅读派，拥有追踪之类的超凡力量。 不过以往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对方接连追踪他到了第三个安全屋，像现在那个家伙一样一直紧咬在身后不放的情况，他还没有碰到过。 因为超凡力量的发动本身是需要消耗体力的。尤其是像“床底的梦魇”这类涉及到空间转移的部分，要消耗的体力更是高于一般的喷火或者结冰之类的能力。 以往的时候，对方既需要追踪，又需要跟上来，需要消耗的就是两份精力。 如果超凡力量分别属于两个人，他就有机会逐个突破，偶尔甚至能够反杀，甩开传送力量的那一个人，刺杀追踪者。后来他的威名响起来了，很多被刺杀者就变得谨慎，只是象征性地追踪一两次，然后点到即止，渐渐地竟然形成了某种默契。 而超凡力量处于一个人的时候比较难缠，但也可以应对。超凡力量的使用需要消耗体力，对方既要追踪又要传送，体力的消耗是加倍的，而宋命只需要逃，所以基本都能跑得掉。 但是现在，那个被他偷袭刺了一刀的家伙，现在还在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再次爬出一处床底之后，宋命心里委屈到了极致：“不就是刺了一刀嘛！有必要追我追到这种情况吗？点到为止啊，点到为止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武德的家伙！” 他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地，一边谨慎地观察周围环境。 宋命现在还没有完全爬出来，他的两只脚还在床底。现在的这个时候他是最脆弱的时候。 接连发动超凡力量让他体力几乎快要消耗殆尽，现在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除此之外，一开始刺杀失败之后和对方的交战还给他的双脚造成了烫伤，每次爬出床底都是一种折磨。 最重要的是，他的超凡力量“床底的梦魇”脱胎于故事，也要受限于故事。只有当他完全爬出了一个床底之后，超凡力量才算是完全发动成功。在完全爬出来之前，就算体力充沛，他也没法发动下一次的床底转移。 而他爬出床底的速度也很慢，这是为了符合书中的描述。只有缓慢但具有压迫感地出场方式才符合“床底的梦魇”这个概念，也才能用好这个超凡力量。 为了符合“床底的梦魇”这个概念，他的速度很慢，加上双脚所受的烧伤时不时地发作，他只能一边哀嚎着一边拖动身躯从床底出来。 然后，在心里祈祷对方没有这么快追上来，好让他有喘息之机发动下一次的超凡力量。 可是，他的打算注定失败。 在他眼前的地板上，渐渐冒出了一簇小火苗，火光将周围事物的影子投射到墙面上，墙面的影子渐渐开始变形…… “他怎么还在追！” 宋命又惊又怒，这已经是他第四个安全屋了！对方整整追了他四个安全屋！ 他一边爬，一边在对着不知道方位的那个人发出请求：“大哥，我只是刺了你一刀而已，又不是杀了你的父母……放过我吧！” 宋命看到自己说过这段话之后，墙面上影子的变换速度又加快了一些，眼皮一跳，他咬着牙奋力爬出床底。 随后，宋命一个转身，整个人就和床底平行。紧接着，他的重心转换，朝右倾斜，就这么朝着床底慢慢滚过去。 他实在太累了，先是一开始在黑暗房间中的奋力搏杀消耗了大量精力，紧接着是暗杀失败之后的接连跑路，一路发动超凡力量导致他体力大量消耗。 宋命体力现在已经消耗殆尽，眼睛完全闭着，全靠感觉判断床底的方位，就连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实在没有能力继续精巧地爬进爬出，只好以一种不太优雅的方式滚进床底。 “呼！” 冯不识终于从影子里窜了出来，伸手抓向床底，却扑了个空，只是抓住了一些衣服碎片。 闭上眼细细感悟，发现对方的气息在这一瞬间被分散成了上百道，同时出现在上百个地点。 冯不识在一路上的追击过程中也大概判断出了对方能力的一些特点。 杀手是通过床底进行转移的，转移的时候杀手的气息会分裂成上百个，同时出现在上百个地方。等到气息逐渐壮大，其中一个气息会最终恢复成杀手的完整部分，而其他上百个地方的小型气息又会瞬间消失。 现在对方已经转移，气息还需要时间逐渐壮大，冯不识需要等待对方的气息凝聚成一股之后才能追踪过去。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 冯不识的超凡力量也是需要消耗体力的，但他的体力消耗明显要更小一些，至少不像对方这样，才连续使用了几次之后就气喘吁吁。再加上冯不识原本就具备的“超凡体质”，他的状态明显要比对方好得多。 在这场追击过程中，冯不识隐约感受到了航空城的直播超凡力量以及麻山城阅读派超凡力量的区别。 航空城的超凡力量通过直播，消耗的是大量聚集的观众注意力，主播们的体力消耗只限于做出各种直播动作或者说话之类的行为。超凡力量本身并不会消耗主播的体力。 而麻山城则基本相反。阅读派带来的超凡力量不需要观众，只需要读者。而发动这种超凡力量，则需要超凡者自己的体力。每一次使用超凡力量都会消耗大量体力。 冯不识自己则处于两者之间，他可以在吗没有直播的状态使用超凡力量，而消耗的体力又没有麻山城阅读派那么多。 他能够通过直播获得持久的超凡力量，虽然可以在没有直播的时候也随意使用，但需要消耗一些体力。他身上的超凡力量接连使用过几遍之后会感受到一些明显的体力消耗。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体力消耗已经算是不小的负担了，直到他看到了这个杀手使用超凡力量一路逃跑。 也就是四次的发动而已，对方就快要不行了。冯不识的精气神则至今圆满。 这个时候，冯不识通过影子的力量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正在逐渐壮大，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到对方完全转移成功的时刻。 气息越来越完整，越来越完整，最后出现在了…… “在这里？” 冯不识还是感觉有些难以置信，可下一秒，其他地方的杀手气息已经全部消失，最后集中在了眼前的床底下。 他手上燃起火焰戒备，轻轻踢开了床体。 只见到火光下，杀手闭着眼侧躺着，像是死掉了一般。 最后，冯不识伸手探到了对方鼻子前，足足有三分钟。 没有呼吸。 他死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有人来了 房间内，先遣队众人的表情各异，小豆芽睡得正香。 刘鑫时不时地警戒窗外，然后又把视线转回到冯不识消失的那面墙上，心里在想着接下来的打算。他在考虑，是不是应该先把小豆芽送回航空城去。 这次的杀手没有得逞，但没人能保证下一次冯不识依然拥有这么敏锐的知觉。 正想着，他看到墙面上的影子这个时候起了变化，众人的影子逐渐凝聚成一个人的形状，冯不识慢慢从影子之中走了出来。 “冯……” 袁高就在墙边，刚喊了他一声，只见冯不识笑了笑，整个人以一种缓慢的优雅姿势慢慢躺到了地上。 他说了一声“没事了”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众人惊得冲上前去，可没过多久，躺在地上的冯不识慢慢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第二天，当冯不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边躺着袁高和刘鑫，先遣队中有人值班，见到他醒了之后笑了笑。 冯不识醒来之后没多久，先遣队众人也陆陆续续睡醒，换下了那个值了最后一岗的人。 袁高凑到冯不识身边问道：“昨天晚上那个杀手……” “解决了，他死了。” 昨晚冯不识在遇袭之后，心里极其愤怒。 如果对方是来袭击他还好说，但杀手偏偏挑了最没有反抗能力的小豆芽。冯不识在心里答应了守护小豆芽的请求，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凭借着一腔热血，冯不识只身追踪着那个杀手。 要说那个杀手也很狡猾，一路根本就没有怎么停歇，一路横穿了大半个麻山城。冯不识还只能等到对方两次能力发动之间的间隙来追踪，中间有好几次差点跟丢。 还好冯不识技高一筹，他的影子能力能够追踪到对方的踪迹，还能通过影子进行快速移动，这才没有跟丢。最后才有那个杀手一路不管不顾发动能力亡命奔逃，最终力竭而死的下场。 也正是这一次的追击之后，冯不识更加了解了自己身上金手指的强大之处。 目前为止，他见识到的就是三种超凡力量的类型。一是纯粹的直播流，主播能够在直播的时候通过言语画面构图等设计引导观众的注意力，然后利用这些注意力获取超凡力量。直播的方式注意力来得很快，一个普通人经过很短时间的训练也有机会展现出很强的超凡力量。但注意力来得快去的也快，主播不在直播的时候无法利用观众的注意力，他们就和一个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主播在使用观众的注意力凝聚超凡力量的时候，他们并不会因为超凡力量而消耗体力，消耗体力最多的地方就是为了直播效果而说的各种话以及做出的各种动作。阅读派的作者和读者就不一样。 根据刘队所说，阅读派同样是利用人们的精神力量，不过不同的是，他们是慢慢地吸引读者，慢慢地构建。他们的超凡力量的来源特殊，读者的注意力和作者的写作行为之间不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他们的超凡力量能够累计起来，书中的故事能够更加深远地产生影响。他们不需要网线，不需要作出各种行为。 阅读派发动超凡力量的时候就需要消耗体力。能力越强越离奇，需要消耗的体力也就越多。昨晚那个杀手就是因为接连不断地发动床底转移的超凡力量，而把自己活活累死的。 经过这两种的对比，冯不识也大致发现了自己金手指的真正特殊之处。他现有的各种超凡力量整合了两种方式的优点，改善了两种方式的缺点。他可以通过直播的方式快速构建超凡力量，即使关闭直播间也能正常使用，这一点和阅读派的超凡力量模式很像，他在使用自己超凡力量的过程中也需要消耗体力。但和阅读派不同的是，冯不识构建超凡力量的速度很快，体力的消耗程度也更低。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发动多种超凡力量追击之后还能安然返回。 “死了？能知道对方来刺杀小豆芽的原因吗？” “一路上我都在追踪那个杀手，对方也没有放松警惕，他逃跑的地方都是一些临时启用的安全屋，里面只有一些生活物资，找不到和这次刺杀事件相关的任何信息。不过对方死后我在他的身上找到了一些东西……” 冯不识把在杀手身上找到的一份文件递给了过去，刘鑫接过。 “这些是我们登记入住的时候的文件……这个招待所有内鬼？” 冯不识摇摇头，指着文件的一页具体内容：“登记入住的时候我发现这间招待所的文件存放非常粗糙，随便什么人进来都能获得这些信息。我昨晚试过好几遍，服务员完全没有发现。在这个上面没法推断太多。不过这一页很有意思。” 刘鑫看出了奇怪的地方：“b间，住宿者刘鑫……不过最后睡到那里的是小豆芽。你的意思是对方想刺杀的是我？” “准确地说是先遣队六个人。按照文件只有六份，是没有我和小豆芽的。只不过昨晚我们分配房间的时候临时调换了住房，小豆芽才睡到了本该是刘队的那间。” “有人想杀我们！” 袁高的神情有些气愤，也有些茫然。气愤是因为莫名的杀机，茫然是因为未知的仇恨。 先遣队六个人明明昨天才是第一次来到麻山城，怎么一来就被人盯上了。他们可是来帮助麻山城的啊！为什么要来杀他们？ 刘鑫看到几个年轻人的神情都有些愤恨，笑着说道：“这些都很正常，哪里都会有好人和坏人。我们都是第一次来麻山城，却引来了莫名的杀机。我思来想去，唯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大链接计划。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完成麻山城和航空城之间的连接的，改变的旧有的各种东西，肯定会碰到别人的利益，这也是先遣队的危险之一。而且不说麻山城，就连我们航空城不也是有一些蛀虫吗？” “光就那天晚上的连环爆炸这件事，就不可能是少数几个人能做到的，其中肯定还有航空城的工作人员配合，不然安装的位置不可能那么好。他们引起恐慌，破坏信念之墙，招来城外的妖魔怪兽，不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当人吗？” 袁高的神情有些低落：“刘队，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继续呆在这里，一直面临杀手的威胁吗？我们一天不走，那些派杀手过来的人就一天不会安心的。” 刘鑫看了一眼小豆芽的方向，她这个时候已经起来了，正在吃着冯不识端过来的早餐。 “小豆芽，好吃吗？” 小豆芽吃得实在是香，众人看过去不知不觉也被她的吃香带起了食欲。 “好吃！” 刘鑫笑了笑，对众人说：“你们带小豆芽回去，我一个人留……” 这个时候，在窗边负责观察周围环境的一个先遣队成员突然出声： “刘队，有人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杀手们的考量 麻山城的城区大致分为东西两个大区。西区到处都是低矮的平房和破旧的屋顶，地面到处是坑，一到下雨的时候总会有缝隙里的污水渗漏出来，西区在大部分的时候就会变得又脏又臭。对于路面的脏乱破这一点，西区的大部分人都认为，这些都是那些东区的人干的，他们为了修建漂亮的大房子，来来回回经过西区脆弱的道路，把地面变得坑坑洼洼。西区的路不好走了，西区的人也就都变穷了。 对于西区的这种想法，住在东区的那些人完全无法认同。他们相信，东区的富丽堂皇和漂亮整齐的水泥路都是整个东区人凭借自己的请勤劳和努力换来的，西区的不幸完全是因为西区人的缺陷导致的。 卡奥斯的想法也差不多，他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西区，后来凭借自己艰苦卓绝的努力，摆脱了自己身上的不幸光环，在东区的干净空间里获得了现在住着的大房子。 卡奥斯的名字只是代称，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本名应该叫什么，从记事起他就是个孤儿，一路用过很多名字。后来看过的书越来越多，卡奥斯的文化水平也越来越高，等到他相信自己具有外国血统之后，就给自己起了一个比较偏向西式的名字。卡奥斯，混乱。作为在西区贫民窟里长大的杀手头子，他最喜欢的也正是这个词，以至于他把自己在东区的这件大房子也命名为混乱宫殿。 而现在混乱宫殿之内，卡奥斯刚刚召集了自己手下的几员杀手，探讨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落座之后，卡奥斯开门见山地说：“宋命死了，死在了自己安全屋的床底下。” 一个戴着面具的女性杀手好奇道：“有谁能够在床底下杀死宋命？” 其他几人也都十分感兴趣。 宋命的能力他们都是知道的。虽说暗杀技巧或者搏杀能力不是最强，但配上他的超凡力量之后，他的一切行动都会变得难以预测。 大部分人可能会对外界的环境非常警惕，但当一个人在床上睡着的时候，又怎么防备一个从床底钻出来的持刀杀手呢？ 就算暗杀对象十分警惕，躲过了宋命的暗杀，但他宋命也能及时撤退离开。他的床底转移能力几乎是不讲道理的。 可就算是这样，宋命还是死了，死在了自己的能力环境之中。 其他几个在场的杀手没有任何同情的反应，这是很正常的。 说到底，杀手之间并不是相互合作的工作关系，没有什么同事感情。大部分时候，杀手之间都是同行，同行之间是冤家。麻山城再大，能够接到的暗杀委托还是有限的，少一个人就少一个竞争，他们巴不得同行死掉。 不过他们好奇的是，同行是怎么死的。知道对方死法之后除了可以偷笑一下之外，还能吸取一下教训，避免自己也像对方一样阴沟里翻船。 卡奥斯犹豫了一下，说道：“尸检结果显示，他是累死的。体力严重消耗，整个人的身体机能供应不足，大脑缺氧，器官衰竭……” 在场众杀手笑了一下，随后沉默下来。 宋命是累死的。这件事初听到之后感觉很可笑，但仔细思考了一下之后就笑不出来了。 在场的众人也是拥有超凡力量的杀手，他们都属于阅读派，也都能想清楚宋命为什么会活活累死。 他使用了太多次超凡力量了。 阅读派的超凡力量，是需要消耗体力的。这个体力并不是说单纯的肌肉力量，而是涉及到一个人整体的状态，包括心理和生理。 情绪上的起伏，呼吸的顺畅，器官四肢的疲惫与否…… 在短时间内过度使用超凡力量，整个人的状态就会全面下滑，唯有充足的睡眠和足够的食物营养才能恢复。如果体力已经耗尽，还要强行使用超凡力量的话，整个人就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单纯的休息和吃东西就没法恢复了，需要长时间的静养。而如果在已经受损的情况下还要强行发动超凡力量，最后就是人死灯灭的结局。 死掉的宋命也很清楚这一点，他的超凡力量涉及到空间的转移，对于体力的消耗更大，他陷入到体力消耗殆尽的情况更多，也知道相应的后果。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发动了自己的超凡力量，以至于死在了床底下。 “对方……是谁？” “不清楚具体是哪个人。但宋命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暗杀，对象是航空城来的那帮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说：“卡奥斯老大，你不会是想让我们给宋命报仇吧？” 卡奥斯听到这个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摇摇头，说道：“不，是为了自保。” 一个中年男人皱眉道：“宋命已经死了，对方还能追查到我们不成？” 按照组织惯例，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般都会消除掉自己的各种信息特征，就算任务失败，也不至于暴露太多的组织信息招致报复。 “宋命的暗杀任务就是昨天，这个任务很急，客户加过钱一定要在当天晚上完成。你们也知道，宋命一直有记笔记的习惯……我们的人今早去收尾的时候，发现宋命安全屋内有一份文件不见了。” 卡奥斯叹了口气，说道：“我猜，追死宋命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在着手追查我们了。我们必须出手，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 作为一名杀手，卡奥斯每天做的事情都是在刀尖上跳舞，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虽然宋命的死法奇怪，会有很多种可能，但卡奥斯就是原因为最危险的可能性做准备。他相信对方就是在正面以压倒性优势战胜并逼死了宋命。 “那客户那边……” “和我们交接的也只是个小喽喽，已经被清理掉了。” 短暂的对话之后，在场杀手们又陷入了沉默。 他们也都不是傻子，大概知道这次事件的棘手。对方既然能够在正面击溃宋命，并且把他活活追死，拥有的暗杀能力和他们也不相上下。在这种情况下，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追杀就追杀喽，反正这个组织也不是他们的，他们只是在这里挂靠个名字而已。对方就算到时候要追杀过来，第一个要找的也只是卡奥斯。 卡奥斯显然也知道自己手下这帮人的德性，他自己就是这种人。见到众人迟迟没有表示之后，卡奥斯咬牙道：“这次的任务报酬是b级！” 场下开始有了一些议论声，但声音还不是很大。 卡奥斯面上带笑地看着众手下稀稀拉拉的讨论，心里已经骂了起来：“这群白眼狼！只认利益不认人！” 他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说道：“为了维护组织的尊严，我个人出资把这次的报酬提高到a级！” 众杀手的讨论一下子热切了起来。 “老大，我觉得这种事情我义不容辞。我是组织的老员工了……” “放屁，你们这些老家伙不知道给新人一些机会吗？” “喂喂喂，这个时候应该女士优先啊……” 卡奥斯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还好这次委托人给的报酬等级是s级，不然我得亏死。” 顺带一提，宋命执行任务之前签订的合同中，这一单的报酬是c级。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去 现在已经将近中午，冯不识正坐在房间内守着小豆芽。先遣队六人和麻山城的代表正在隔壁的房间里继续讨论大链接计划的细节。 昨天晚上的讨论没有得出最终结果，有很多家规模颇大的阅读派势力都没有做出积极表态。现在的这个代表是绕开那几家势力和先遣队众人来谈的。一切都以促进大链接计划平稳进行作为最大共识。 这次没有到麻山城专门谈判的地方去，也是担心继续受到那几方势力的刁难，打算先以私人的身份谈好细节。 而并不属于航空城势力的冯不识以及小豆芽，就只好呆在一旁等着了，冯不识也能顺便保护好小豆芽。 这个时候，隔壁的门开了，一些混乱的脚步声之后，刘鑫敲响了房门。 冯不识开门，先遣队众人鱼贯而入。 “怎么样？” 冯不识知道对方既然会过来谈，那就是带着诚意的，大链接计划最后一定能顺利推行，问题就在于其中的细节应该如何把握。 工人还好说，麻山城的人口并不少，最主要的是拥有超凡力量的那些人。 “他们打算出六个人，一家一个。他们觉得，既然我们先遣队六个人在没有超凡力量的情况下都能走过这段路程，那他们拥有超凡力量的六个人也可以。” 冯不识皱眉：“太少了！” 先遣队等人和麻山城那些要派出来的阅读派众人任务不一样。先遣队只要求尽可能快地到达麻山城，一路上都是尽可能前进，十分注重每天的行进速度，这样避开了很多可能的危险。但就算这样，他们也在半路上遭遇了铁爪杀人狂。如果不是遇到了冯不识，他们说不定已经出现了伤亡。 而麻山城的这些超凡能力者，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保护修复公路的工人。这样一来他们的行进速度不可能快，一路上要在野外的环境之中呆很久。到时候各种妖魔鬼怪层出不穷，只有六个人是挡不住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能开始修复过程了。他们在这周内就会正式开始修复工程，到时候我们就能回航空城了。” “可那还有一周的时间……这些杀手再出现该怎么办……” 冯不识问道：“你们在讨论的时候有没有向他们了解过郁金香这个组织？” 郁金香组织是冯不识在仔细查探杀手资料的时候找到的一个组织名字，主营业务围绕图书展开。这个组织的构成形式类似联盟。郁金香有三个实际控制人，两个是华夏人，另外一个却是西方人的面孔，金发碧眼。 这一点让冯不识印象很深。因为幻想之战后整个世界之间基本都处于隔绝的状态，各个城市和地区之间大部分都只会有本土的人种，只有在战争前的那些通商口岸或是国际都市里才偶尔会有几个西方血统的人出现。 郁金香明面上并不是犯罪组织，冯不识追查到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杀手宋命。他在杀手死后，又花了一些时间去寻找比对这个杀手可能存在着的各种社会联系，主要的依据是杀手安全屋内的各种资料。 杀手很狡猾，冯不识也是直到第二个房间的只言片语中才知道杀手叫做宋命。他找到的那份暗杀名单是在第三个安全屋内找到的。 本来线索在这里就中断了的，不过冯不识没有直接放弃。第二天赶早的时候，他守在了第三个安全内。借助影子的超凡力量，他很好地藏在了房间里，然后就看到了一些人有序地检查房间，清除各种线索痕迹。 一路跟踪，最后看到清理房间的那些人走进了一间名为郁金香的书店，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书店的服务员。 等到冯不识直觉这个郁金香书店不正常，再去了解更多信息的时候，也就知道郁金香是麻山城一个中等的势力，主要的业务围绕图书展开。旗下有郁金香出版社，郁金香书店等各种业务。 明面上能看到的就只有正常的和书籍有关的业务，更多的也无法了解到。更重要的是，郁金香和杀手宋命之间有什么关系。 刘鑫说道：“我跟他们说了昨晚遇袭的事情。对方承诺以后不会再遇到这个问题，让我们不要去招惹郁金香。” 冯不识道：“不是我们招惹他们啊，是对方已经想着怎么取我们的命了。” “就是！昨晚要不是有冯不识，我们几个人都要死在这里了！他们现在还跟我们说不要去招惹……” “他们承诺不会再遇到杀手，这个承诺我不相信！” 先遣队几人的情绪都不太稳定。 刘鑫沉默着点点头，对方的话语实在没有吸引力。 杀手都窜到房间里来了，你还跟我说什么不会有这个问题！先遣队作为航空城的代表，最基本的安全不应该得到保障的吗？要不是冯不识还能利用阅读派的超凡力量，昨晚小豆芽是不是就已经死掉了？ 可是，大链接计划牵扯到航空城和麻山城那么多人的利益，也不能一走了之…… 刘鑫开口道：“你们先回航空城吧。我一个人守在麻山城也是一样的。” “不行！刘队，我们要走得一起走。” “刘队，要是杀手再来你该怎么办？麻山城里甚至都没有什么网络。我们的直播超凡力量无法使用，杀手却能利用阅读派的超凡力量。” “刘队，他们这么对我们，我们直接走吧！” 刘鑫摇摇头：“大链接计划必须完成。航空城需要有一个代表留在这里表示诚意。冯不识拥有阅读派的超凡力量，他可以护送你们回去。” “我不回去，至少我不会这么回航空城。” 刘鑫转向冯不识：“可是留在这里很危险……” “你留在这里也一样危险。而且袁高说得对，不是我们招惹不招惹郁金香的问题，是对方会不会来杀死我们的问题。郁金香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反对势力，郁金香不会对你动手，到时候还有什么玫瑰花，野雏菊之类的组织出现。他们一样会派杀手来刺杀你，大链接计划一样完成不了。我们就这样走了，是留你在这里白白等死。” “可我们甚至不知道敌人是谁……” 冯不识站起身：“我去。” 在场众人中，只有冯不识能使用超凡力量。他是唯一的人选。 另一方面，冯不识自己也不想这样时时防备着不知道会从那里窜出来的杀手。 既然不想时刻戒备，那就打上门去！ 第一百四十章 郁金香 如何才能最快速地了解一个组织？ 在冯不识穿越来之前的年代，时常有起着这样标题的内容充斥在网上，宣称自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阅读者或者观看者了解大量知识内容。类似这种了解一个名词一个概念的速览内容有很多，但在这里，冯不识只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去搜集有关郁金香的信息。 这个时候，冯不识想起了昨天救下的那对姐弟主播，陈洁和陈杰。 “他们那里应该能获得一些信息吧……” 冯不识有些不太确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麻山城的网络并不发达，要想通过网络检索很难。这个时候只能通过类似《郁金香组织发展史》之类的书籍或者知情人去了解。 考虑到郁金香组织所做的应该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他们的核心内容不会写在组织发展史中，冯不识就直接选择了第二项，去询问相关知情人。 选择陈洁姐弟是有原因的。对方是主播，而麻山城的直播派和阅读派之间似乎有不少摩擦。作为直播派的姐弟两人至少会对阅读派有一些基本的认知，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信息。 冯不识找到了陈洁留下的地址信息：“西区金星路美食街……” 冯不识按照地址指示前往西区金星路美食街，一路上像是从天堂到人间。 众人所住的招待所属于东区，周围的环境都被打理得很好，地面也很干净。 而美食街所在已经是西区了，路边到处都有垃圾，地面有很多裂缝和坑沟，不时渗出污水来，带出一股恶臭。 沿着东区的金林路一直走，大概半小时之后，见到了金星路的牌子。在金星路和金林路的十字路口拐进金星路，再走十多分钟，路边分出一条小道。 小道口立着一块牌坊，上面用黑字繁体写着“美食街”三个字。 沿着小道往前走，冯不识才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做美食街。 小道并不算特别宽，路旁有着许许多多的店铺，招牌上无一例外都是写着各种各样的美食。 “赣昌瓦罐汤、赣昌炒粉……” “一只燕京烤鸭送一瓶燕京啤酒！” “生猛海鲜，生扎免费！” “姜母鸭，滋阴补阳，好吃特惠……” “羊头狗肉，羊头狗肉，羊头狗肉都好吃！” 或许是因为现在还是白天，大半的店铺并没有正式开张，只是半开着一扇门，工作人员正在打扫卫生以及为晚上的食客做准备，就连两个大排档也没有撑开自己的遮阳棚，椅子和桌子也没有码开，老板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晒太阳。 但就算这样，走在这个小道上也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香味，甜香、辣香、咸香……美食街一路都只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食物味道，金星路走过来闻到的腐化脏水味像是变成了幻觉。 这里的道路上也有裂缝和坑坑洼洼，不同的是，里面并没有积水。 “各位观众大家好呀，我们是美食侦探陈家人！我是陈洁！” “我是陈杰！” “今天我们姐弟两呢，要带大家继续来看看我们麻山城美食街里的美味。” “对，美味。” 冯不识正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地址上的304号店铺。还没到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陈洁姐弟的说话声音，举止表现像是正在直播。 “呀，你来啦！” 陈洁正在摆弄着镜头，余光扫到旁边有人在看，转过去发现是昨天救下他们姐弟两人的冯不识，连忙站了起来。 他们在分别之前互通了姓名，陈洁还留下了自己的地址，说如果有帮得上的地方的话尽量来找。 当时只是客气话，像冯不识那样拥有强大力量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两个小主播来帮忙的呢？但不论做不做得到，心意总要表达出来。 只是没想到，冯不识真的出现了。 冯不识不好意思道：“打扰你直播了。” 陈杰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笑着说：“没事，我们不是真正的直播。这是录播，现在正在录制视频，到时候剪辑处理就行了。” “可你们不是主播吗？” “你也知道，麻山城的网有多差，还过得去的网络基本都集中在东城区。我们也没办法呀，网络环境支撑不起来我们的直播。只好每次先提前录制，然后再上传给观众看。” 陈洁看了一眼冯不识，好奇问道：“你这么厉害的人也会遇到困难吗？” 陈杰拍拍胸膛：“放心，我们能帮你的一定会帮！” 冯不识认真道：“我想知道郁金香组织的信息。” 姐弟两人这个时候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陈洁才问道：“你为什么想了解这个组织的信息。” “昨天晚上……” 听过冯不识的叙述之后，姐弟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陈洁说道：“老弟，你去把店铺关一下。” 陈杰去关门之后，陈洁又接连关闭了房间里的几盏灯。 很快，三人就处在了完全黑暗的环境之中。 冯不识好奇道：“为什么要关门关灯呢？” “郁金香中有一个杀手的超凡力量就是能通过光线监听到一定范围内的声音。不得不防。” 陈洁接着说：“我和陈杰的父母原先是郁金香的一员，后来因为某种原因被驱逐出了郁金香。没过多久他们就意外身亡了。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们都知道是郁金香干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们从阅读派转变成了坚定的直播派。我们想通过相反派系的力量推翻郁金香这样的阅读派！” 随后，陈洁的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郁金香还是那么强大，而我们到现在为止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视频上传者而已，我们甚至没有构建出超凡力量！只是心里一直在欺骗自己说，这样就是主播了……” “但我们知道，这样是不行的。欺骗自己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陈杰低声说道：“可能麻山城的网络建设一直很差。除了原本的技术积累就不够以外，还有很多类似郁金香这样的组织从中作梗。他们是阅读派的拥护者，他们从读书这件事上赚取了太多利润，他们害怕直播。过了这么多年，麻山城还是一个阅读派掌控的城市，我们几乎快要看不到希望了。好在，你们来了。” “你们来了，麻山城的网络建设就能走上正确的轨道，我和姐姐这样的人也就能成为主播，通过直播构建超凡力量。我们就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复仇！” 陈洁道：“你前面的猜想基本没错，郁金香不是正经的图书出版发行组织。他们只是借助了图书出版发行这样一个正式的身份掩盖自己真正的行为模式，杀手。郁金香是一个伪装成图书出版公司的杀手组织。实际的三个控制人就是三个最大的杀手头子。卡奥斯是其中的一员，麻山城唯一的西式面孔。” “明面上，他是宋命系列恐怖小说《床底下的梦魇》的主编，但是实际上，他是宋命这类杀手的直接负责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混元太极拳传人 “老大，我找到了一些那个家伙的线索。” 午饭过后，卡奥斯躺着晒太阳，这个时候游手下跑进了房间。 犯罪大佬的生活和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太大区别，除了要接单杀人之外，他们也同样喜欢比较暖和的状态。 对于冯不识的威胁，他已经将信息传递给手下的各个杀手了，剩下的事情就主要和他没什么关系，主要靠那些手下去做。 “哦？” 他不太记得跑进来的这个家伙的名字，因为他没有杀人能力，没法替组织创造直接的利润。但他有一项特殊的超凡能力，可以监听到光线覆盖区域的声音，可以借此探知到很多消息，他在组织里还是有一些作用的。 “是追死宋命的那个人吗？说说看。” 现在是宋命死的第二天，组织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信息，只是大致猜测那个人有类似宋命一样的空间转移能力。 “是在美食街……” “等等，我记得好像那里有我们组织前员工的子女，叫啥来着，陈……” 卡奥斯对大部分人都记不太住名字，除非对方表现出足够的价值。 “大人，那个人是陈盼。他们夫妻死前留下了一对儿女，女儿是陈洁，儿子是陈杰。” “对对对，陈盼。唉，可惜啦，他们夫妻两本来都是模范员工，结果搞什么职业道德。杀手要什么职业道德嘛！你接着说。” “是，大人。那个人的声音出现的地方就是美食街的304号，正好是陈洁姐弟两的地方。” 卡奥斯笑了笑：“看来这两个小家伙对于组织怨念很深啊，联合外人来打击我们。把这个消息散出去吧，让那些人出动。” “是，大人。那陈洁姐弟……” 卡奥斯有些惊讶地看了对方一眼：“你在这里干了这么久还不知道吗？组织的利益永远放在最高的地方。就算是他们的父母，该死的时候还是要死。把他们俩一起除掉吧。” “是，大人。” …… 不久之后，早上参加过卡奥斯会议的几个杀手都收到了这次的行动指令。其中，速度最快的是那个六十九岁的老年杀手。 杀手名叫马强壮，是混元太极拳的传人，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赶往美食街准备吃点好的。 马强壮看了一眼手机的信息，心情变得轻快了许多，心想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由于练的是混元太极的缘故，马强壮也学过一些道家的思想，崇尚道法自然。行事风格大致就是顺其自然，相信“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所以早上开完讨论会之后他就直接去美食街了，顺从口腹之欲。 这就刚好赶巧，撞到了对方在这里。 而走到美食街的牌坊之下的马强壮，心里唯一纠结的就是，到底是吃过一顿之后再去执行任务，还是先杀完人再吃饭。 很快他就做出了决定，先杀人再说。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六十九岁的老年人，保持身体健康很重要。饭后一段时间不能有过于激烈的运动，否则可能导致消化不良，身体会有点吃不消。 “304号……” 马强壮一路沿着店铺号走过去，没花多久时间就找到了陈洁姐弟的店铺所在。 此时的店铺门是关着的，而且店铺上面没有招牌，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漏过去。 但马强壮不一样，虽然他已经六十九岁了，但常年练习混元太极拳以及保持合理的饮食作息让他的身体依然强壮，视力和脑子都很清楚。 马强壮笑眯眯地走到304店铺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店家在吗？” 门后，陈杰一直在通过门缝观察着马强壮，过了一会儿，他离开了门边：“奇怪，我看着那个老人的时候心脏跳得好快，他好像非常危险！” 门外那个老人整个人看起来笑眯眯的很和善，穿着的衣服也比较宽松，看起来一点破坏性也没有，但在这这副看起来有些枯萎的肉体下潜藏着的是巨大的破坏力。 这就是修习了混元太极拳之后的特点。按照师傅马保国所说，混元太极大致分为三重境界，名为“接”、“化”、“发”。 其中接是接收，休息到这个境界的时候，能够极大地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抗击打能力大幅上升。一个修习了混元太极到“接”境界的老年人，正面受了两百多公斤的英国大力士一拳之后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多只是眼睛周围会肿起一圈。 第二个境界就是“化”。在这个时候，混元太极拳的修习者可以开始化解对方的力量。一开始的“接”境界，只是凭借自身的强大身体素质来正面承受，而到了“化”的阶段，就是通过种种神奇的方式将对方的招式和破坏力化解。处在这个境界的混元太极拳传人会非常难缠，对于大部分对手都有一战之力。也被称之为混元五五开。而这也是马强壮所处的境界。 第三个境界则是更进一步，出去化开对方的攻击外，还能利用对方的攻击来攻击对方。但这是传说中的境界了。 现在的马强壮，已经修行了混元太极拳多年，身体看起来枯槁，但潜藏的破坏力是实打实的。在马强壮兴起杀机的时候，身体的气机会影响到对方，让对方感受到威胁避而不战。这也正是陈杰看着门外马强壮心惊肉跳的缘故。 “店家，开开门呐！”马强壮再敲了敲门。 “姐，我们怎么办?” 陈洁懊恼道：“一定是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暴露在了光线中，被郁金香组织的人监听到了……” 冯不识说道：“非常抱歉，我在那之前不知道……” “不怪你，这件事是早晚的。我们因为父母的关系本来就处在郁金香的监控范围之内。可是现在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了……” 听到陈洁有些低落的声音，冯不识能感觉到对方现在非常慌乱。 他开口道：“门外那个老人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陈洁道：“那个老头叫做马强壮，也拥有阅读派的超凡力量。他的超凡力量是制造一种特殊的液体，‘耗子尾汁’。马强壮可以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炮制耗子的尾巴，得到的汁液就是耗子尾汁。但耗子尾汁的作用究竟是什么，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能逼他用上它。马强壮最大的依仗并不是从来没人见过的耗子尾汁，而是他的混元太极拳。” “混元太极拳？” “是的。这个拳法最早出现在一个叫做马保国的老年人手中，威力巨大。这套拳法和一般拳法不同的是，修行者最强大的年纪是六十九岁，而马强壮今年正是六十九岁。马强壮杀人，凭借的就是自己的混元太极拳正面搏杀，他的战斗力在郁金香中也算是数一数二。” “他和宋命比起来怎么样？” “如果是正面战斗的话，马强壮可以打十个宋命。” 门内众人正在交流的时候，门外的马强壮也没有闲着。他已经敲过了三次门，可是对方丝毫没有反应，马强壮的心情已经变得非常糟糕。 我早就知道你们在里面了，装什么鸵鸟嘛！你们让我六十九岁的老年人在门外等这么久没有丝毫反应，是什么意思嘛！ 马强壮心里愈发烦躁，决定不再等下去，他气沉丹田，右手成拳，瞄着大门就是一击。 “吱呀……” 在马强壮拳头砸门之前，里面的人打开了大门。 但是门只打开了一小扇，里面还没有开灯，黑漆漆的，像是猛兽张开了大嘴。 “以为我不敢进去？” 马强壮轻笑一声，抬腿迈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马强壮走进房间的时候，整个空间都变得肃杀起来。 至少陈杰是这么觉得的。他和姐姐站在房间的角落，现在被阴影遮挡着，马强壮看不到他们，但是他们能看清楚在光亮区域的马强壮。 在陈杰的视角看来，马强壮表面上整个人松松垮垮的，脸上的皮肤因为年龄的关系而有些干枯，一些地方还有老年斑。门口的那个老人看起来像是没睡醒一般，时不时打两个哈欠，伸两个懒腰，整个人无比放松。 马强壮再次舒缓了筋骨之后，朝着黑暗的角落里喊了一声：“喂，你们出来啊。我看到你们啦！” 陈杰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年人的话，他肯定会认为对方毫无威胁，站在那里的姿态甚至有点让人想打他。 但是这个老头不是普通人，是郁金香的精英杀手之一，混元太极拳的传人。 对方现在这种慵懒的姿态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个老人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认为轻轻松松就能解决掉。就像是一个人不会认为一只蚂蚁挥舞着触角的时候会有威胁一样，他们在这个老人眼中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陈杰，身旁传来姐姐的声音：“别怕。我们还有一个人呢……” 对!还有那个叫做冯不识的人！他也拥有超凡力量，可以和对方一战! 但是冯不识到哪里去了呢？ 陈杰瞪大眼睛，试图找到冯不识所在的方位，但是一无所获。他又屏息倾听，但整个空间里除了身旁姐姐的声音之外，就只有门口那个老人时不时说出的轻蔑的话，冯不识像是完全溶解在这片黑暗中了一般。 “难道他走了！” 陈杰的心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心情越来越沉重。 如果对方走了的话，最后他们都会死在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人手中。 陈杰攥紧了拳头：“如果，我也有力量的话，就不用依赖别人……” 门口，马强壮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伸了好几个懒腰，然后随意地晃了晃身子，做好了热身。 他大笑一声：“娃娃们，你们不说话，我可要动手了！” 随后吐气开声，单掌击向身旁的半扇门。 马强壮自信自己的战斗力不算差，对方没法在正面打败自己，唯一需要提防的就只剩下了黑暗中的偷袭。 现在门只开了半扇，房间内还有大片的空间没有照亮，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先把门完全打开再说。 至于不用手去摸索，是因为现在关着的那半扇门背后也是看不见的，他担心对方在门上安了什么小机关，就等他伸手去碰。 马强壮的混元太极拳已经练到了第二重境界“化”，身体力量足够他一掌打开这扇门。 当他的“混元太极掌”打到门上的时候，砰的一声，这半扇门纹丝不动。 “不对！” 马强壮皱眉，他感觉到了其中微妙的不同，这个手感不像是没有打动，更像是整扇门的支撑已经被打坏，但是门背后另外有一股力量支撑着。 马强壮心中哂笑：“年轻人自不量力啊。” 他修习混元太极拳多年，身体力量已经很强，刚才还没有使出全力。这么多次执行任务，马强壮从来没有在正面力量上输给过谁。而门后的那个小年轻竟然想要和他比拼力气，实在太天真。 马强壮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他已经悄悄运行起了“化”境的心法。 混元太极的“化”境，最大的作用就是通过各种方式化解掉对方的冲击，而现在两人在一扇门前后角力，正是使用“化”字诀的时候。 “化”字诀一使用，门后的压力骤减。马强壮心里已经开始嘲笑起对手的愚蠢。 “接”加“化”，两者相互叠加，能让马强壮对抗力量大得多的对手而丝毫不费力。对方想单凭力量压倒他，实在打错了算盘。 马强壮再发了几分力，这半扇门果然开始渐渐不支，慢慢朝着房内倾倒。 马强壮心里暗笑，门背后的小家伙已经撑不住了。 “完了……” 陈杰看着马强壮渐渐把门顶住，现在已经呈现出要推倒的态势，心里再次陷入了绝望。一开始的时候他看到门边隐约有一个人的轮廓顶着，让对方不至于太过轻易地破坏那半扇门，心里充满了希望，认为冯不识这次说不定能解决掉门口这个家伙。但是现在，过高的期望带来的就是过高的失望。 而直到现在，冯不识都没有发出过一丝一毫的声音。 陈洁感受到了弟弟情绪的改变，他的手变得冰凉无比。她只好小声安抚他：“没事的，小杰，我们会没事的……” 片刻之后，马强壮感觉到了门背后那人已经后劲不支，眼中精光一闪，大喝一声：“化！” 马强壮身上的力量骤然爆发，狂暴地轰击在了脆弱的门板上，门板发出痛苦的撕裂声，被马强壮一掌打得四分五裂。 “不对！” 马强壮刚刚发完力，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太轻了！他全力轰击之后这个门板的反馈太轻了，就像这只是一个没有支撑的普通门板而已。可是刚刚门背后还有一个人在和他角力，怎么可能瞬间消失！ 而马强壮刚才毫无保留地爆发出自己全身的力量，门板背后又没有人顶着，马强壮的大半力气都打在了空处，现在整个人因为力气打空而有些底盘不稳，微微向前扑去。 “糟！” 马强壮刚一失掉平衡，心中立马警铃大作。 混元太极拳由太极拳演化而来，是传统武术的一种。传统武术在修行的时候非常注重马步，作战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底盘要稳。底盘站稳了，就能很好地发力，应对各种情况。 战斗的时候，往往要留几分力气用来稳定自己的底盘，也是为了应对对方的后手，不会全力打出去。 而马强壮这一次则是大意了。 他认为门背后站着一个试图抵抗他的年轻人，如果还是依照过往的战斗方式，留着力气就只能和这个年轻人僵持，没法形成决定性的胜局。全力爆发可以压制住那个年轻人，随后还靠着这个年轻人反作用过来的力量稳住底盘，保持好平衡。 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对方能突然抽身。按照过往经验，陷入到这种僵持状态的时候，哪一方先行收力，哪一方就会受到最大的打击。 门背后的那个人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马强壮的力气打在了空处，整个人骤然之间有一些站不稳。 这个时候，马强壮身后的影子快速变形、伸展，一双手带着火焰的双手从影子之中深处，抓住马强壮的双脚，狠狠地一甩。 马强壮被抛起，失去了中心，眼看就要以头抢地。 “化！” 好在关键时刻，他的坚实的武学基础起了作用，整个人生生化解了一部分脚底的力量，摔倒的后果不至于太严重。 倒地之后，他瞬间起身，躲开了冯不识接下来的一拳。 但是一不小心没有站稳，一屁股又坐在了地面上。 马强壮的白色练功服也被地面染黑，整个人现在非常狼狈。 除此之外，他双脚的地方已经被烧伤，整个人的行动能力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马强壮倒地之后顺势一滚，又离开了一些，气愤地对着门内喊道：“年轻人你不讲武德，偷袭！骗！我六十九岁的老年人……” 他伸手在怀里掏出一个小型的玻璃瓶，瓶中装着一些灰色的透明液体。 “……愿你耗子尾汁！” 说完，他将手中的玻璃瓶往地面上一甩，液体挥发到空气中，骤然生成一大片浓雾将他包围。 马强壮冷冷地对着304号店铺的方向说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有闪。下次我还会回来的！” 微风吹过，黑雾散去，街道上已经没有了马强壮的身影。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金屋藏娇熊大人 “卡奥斯大人，马强壮大人的刺杀行动失败了。” 卡奥斯接过手下的报告，问道：“对方正面击溃了马强壮的混元太极拳？” “马大人说这次的失败主要是他大意了，没有闪，被对方抓到了漏洞。等到修养好伤势之后一定能正面击溃对方。” “那个老家伙的话只能信一半。这样的话，敌人的一部分能力至少可以确定了.他拥有不输于马强壮的正面战斗力，嗯……不能硬来。熊玉现在在哪？” “早会结束之后，熊大人就一直待在金屋里，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这家伙……” 卡奥斯有些头疼。 熊玉是他手下为数不多的女杀手之一。她的超凡力量是“金屋藏娇”，是她化用典故所写的一系列言情小说。 典故金屋藏娇，讲的是汉帝刘彻和陈皇后之间的故事，意思是指以华丽的房屋让所爱的妻妾居住。 如果单从名字上来看，熊玉的“金屋藏娇”这个超凡力量似乎没有什么破坏力。 但真正看过这个系列书籍的人就知道，书中的金屋藏娇并不是什么好词。 熊玉写这本书，本意只是想用来讽刺当时市面上各种套路成风的甜宠文古言文，因此她在书中对于一些常见的诸如金屋藏娇之类的能牵扯上爱情的词汇都是往负面塑造的，谁曾想大受欢迎，她甚至因此开发出了“金屋藏娇”这么一个超凡力量。 书中的金屋藏娇，所营造的是一种沉溺于欲望的状态。 金屋，是书中的一个宝物，在书中是一个金碧辉煌的浩大宫殿。所有进到金屋的人都会被激发出心底里最深沉的欲望，一旦走入金屋，没有足够的理智和控制力，很容易就会屈从于自己的欲望，成为金屋控制的奴隶。 金屋能力特殊，它并不是直接使用的一个主动能力，它作用的是一整个空间。熊玉的超凡力量，能将普通的房屋变成金屋，只要对方没能识破其中的陷阱，就会渐渐被欲望捕获，渐渐地失去自己的理智。 这个时候，熊玉只需要拿着一把刀，很容易就能收割那些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能力的目标。 “金屋藏娇”这个能力强大，限制同样也很明显。 这个超凡力量需要改造一个空间。而将普通的空间改造成“金屋”需要不小的时间，改造好之后也无法移动，只能被动地等待受害者走入陷阱。如果对方发现了空间的异常，不肯走进陷阱的话，熊玉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其次，这个超凡力量的突破点也很明显。“金屋藏娇”理论上没有太过明显的弱点，但只要能力的维持着熊玉被人找了出来，这个超凡力量也就不攻自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金屋藏娇”这个能力，所有能够钩动目标的欲望原体都来自于熊玉本身。她的欲望就是这个超凡力量的燃料。 为了维持这个能力的强大，熊玉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构建的一处欲望空间中，里面布满了能够勾起从生理到心理欲望的各种要素。 而这个充满各种让人欲望激荡元素的空间，熊玉称之为“金屋”。 “行了，赶紧通知她吧，说搜集到了足够的目标情报，就是那个招待所。” 在马强壮的失败消息传回来之后不久，先遣队众人所住的招待所情报也得到了更新。 大部分杀手的行事风格都会受到自己超凡力量的影响。宋命由于能够通过“床底的梦魇”在目标的床底出现击杀目标，因此行事风格和语言习惯也显得比较鬼魅飘逸；马强壮的耗子尾汁可以用烟雾将使用者转移并逐渐恢复身体状态，因此马强壮的形式风格偏向正面肉搏，即使是六十九岁的老年人也丝毫不肯在战斗上输给年轻人。 而熊玉的“金屋藏娇”就是另外一个极端。由于这个能力特殊，并不是直接作用使用者，反而是作用在一个固定的空间里，因此熊玉更喜欢的是谋定而后动。在确定了对方的大部分情报之后，分析出对方可能呆得最久的空间，然后使用能力，俘获并杀死对方。而在拥有足够多的情报之前，熊玉就几乎不会走出“金屋”。 卡奥斯的思路并不复杂，既然正面无法击溃对方，那就直接作用整个团队。到时候所有人都被超凡力量引发的欲望控制，一起杀了也省事。 “是。” 手下领命而去，不久之后，他来到了东区一间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别墅门前，敲响了房门。 门内传来低沉的女声：“什么事？” “熊大人，目标的情报完善了，我给您送来。” 门内不再回话，很快，伴随着拖鞋的声音传到门前，大门被打开了，里面出来一个被包裹着严严实实的人影。 这个人的头上戴着面罩，身上穿着一套厚重的大袍子，手上还带着厚厚的塑胶手套，身上唯一漏出来的地方只有面罩眼睛的部位。可就算是眼睛也是半闭着的，像是不想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眼神。 “情报给我。” 来人不敢怠慢，知道这就是传说的精英杀手熊玉大人，赶紧将手里的情报奉上。传说熊大人是一位美丽的女性，可是生性谨慎，不论何时何地都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有人见到过她的真实面目。执行任务的时候，在收集到足够多的目标情报之前，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很多人私底下戏称其“这个杀手明明实力超强却过分谨慎”。 过分谨慎是调侃，但实力超强却是有目共睹的。熊玉刺杀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让对方死得心甘情愿。熊玉做杀手至今经手委托几十起，无一失手。 而熊大人强则强，但据说是个过于传统的人，她几乎不怎么使用电子产品，情报的传递需要纸质稿，郁金香传唤的时候需要专人来叫门。 收完情报之后，熊玉并没有关门，就这么在门口看了起来。这宗委托是替宋命收尾，需要考虑到的方方面面更多，还需要尽可能快地完成，没法像她过往那样准备得完全充分之后再行动。 递交过情报的那人还没有走，他壮着胆子朝熊玉的房间里瞅了一眼，入目所及之处要么是让人面红耳赤的东西和画面，要么是让人馋到流口水的美食佳肴。 “怎么，你想进来看看？” “不不不，小人得罪了，得罪了……” 手下想着平日里各个朋友间交流的传闻，心里冷汗直冒，慌忙逃跑。 熊玉则关好门，进了房间，再没有动静。 天黑之后，别墅房门被打开，溜出一个影子，一边走还一边在嘴里念叨着什么。 “城东的招待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失控的陈杰 等到冯不识三人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倒不是陈洁姐弟故意拖延，实在是周围邻居盛情难却。 马强壮打上门来之后，一顿操作时间不长，但动静很大。邻居基本都知道陈洁姐弟俩家发生了一点事。 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的嘛，不然怎么会有一个老头在他们家门口摔了个屁股蹲，连门都掉了半扇。 周围的邻居也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知道被人打上门来之后的下一个操作要么是打回去，要么是跑路。不管怎么量，这两个在美食街逐渐长大的小家伙最近肯定得出一趟门，很长时间都不一定能回得来。 邻居们的心中回想着姐弟两在美食街长大的点点滴滴，一时间万千感慨，纷纷前来送行。 而就今天的经历来看，冯不识觉得陈家姐弟两平时的人缘肯定不错。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可能都需要呆在这个招待所了。” 陈洁笑着说：“那要麻烦你们了。” 陈杰语气坚定：“我们一定得想办法扳倒郁金香。” 马强壮的到来只说明了一件事，郁金香组织已经开始探查冯不识的各种信息了，而陈家姐弟和他有过比较长时间的接触，继续呆在那个地方可能还会遭遇刺杀。 招待所确实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冯不识思来想去，这个时候也只有让他们呆在这里了。 先遣队众人身份敏感，再加上还有麻山城高层代表的保证，郁金香不至于失去理智对他们继续动手。更何况众人还能时时警戒周围情况，换岗值夜，可以最大程度地警戒袭击。 “啊，不好意思……” 陈杰走到招待所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人撞到一下。但是出于下意识反应，他先道了歉。 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走进了招待所，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陈杰也注意到了对方的奇怪装扮。 现在天气很热，即使是到了晚上，冯不识也时常感觉自己在出汗。而在这个状态下，对方却带着口罩，身上穿着厚厚的长袍，双手也放在衣袖里，没有露出来。 “那人是有皮肤病吗……” “陈杰，快上来！” “来了！” 陈杰甩甩头，把对方奇怪的样子搁置到一边，心里又继续想着扳倒郁金香的办法。 ……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了。” 刘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他们也不能来我们这什么都不做……” 陈洁有些紧张：“我们需要做什么……” 她心里清楚，冯不识这么做是不太符合规矩的。至少，在美食街的时候，他们正在商讨的过程中，她感觉不到冯不识在这个先遣队中的地位。而他这样贸然把他们姐弟两带到招待所，很可能就会引起先遣队其他人的反感。 但她没办法了。 原本因为父母的关系，郁金香组织就一直若有若无地监控着陈家姐弟两的情况。他们两人一开始选定的方向本来也是在麻山城成为作家，构建阅读派的超凡力量，从来没想过在麻山城成为主播。每一个麻山人都知道这里的网络情况有多差劲，在这种网络环境里怎么可能成为主播嘛。 可是某一天，她被一直监控着他们的郁金香组织警告了。组织可以容忍叛徒的后代活着，但不能容忍叛徒的后代掌控阅读派的超凡力量。 这个警告是一个和他们父母关系还算好的叔叔传达的，而没过多久，这个叔叔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像他们父母当年一样。 于是陈洁不得不打碎了自己和弟弟的作家梦，走上了一条直播的道路。 她一直在幻想着，或许哪一天，麻山城也能有很好的网络环境，那个时候，他们就能通过网络直播构建足够强大的超凡力量，像郁金香复仇！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她在心里深深地清楚，实现这些幻想的可能性及其渺茫。 而先遣队的出现，就是希望的曙光，似乎麻山城直播行业的大发展已经势在必行。 在这个幻想实现之前，她和弟弟不能死，至少弟弟不能死。所以，她就算是厚着脸皮也要活下去。 袁高笑着说：“别紧张嘛，是值夜啦。我们现在所有人都睡在这一间房里，需要时时保持警惕避免杀手的袭击。你们也加入值夜轮岗的话我们其他人也都能轻松一些。” 陈洁认真道：“我们一定会做好的！” 这个时候，陈杰突然开口道：“姐，你有没有感觉很热？” “很热？” 陈洁仔细感受了一阵，摇头道：“没有啊。” 按道理来说，九个人挤在一间房内，单纯人体逸散的热量就能加热整个房间。但招待所不知道采取了什么设置，让房间始终保持着适宜的温度，体表微微感觉凉爽，也不至于太冷。 陈杰的神情变得有些烦躁起来：“可是我现在感觉好热啊……” “你的体温是正常的。” 陈洁探了探弟弟的额头，是正常的温度，甚至要比她的手略微低上一两度，摸上去有点凉。 “不，不是额头……” 陈杰此刻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明显，整个人变得有些焦躁：“我感觉有一团火，有一团火在我肚子里燃烧。” 他变得有些坐立不安，随后，又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额头上的眉毛也拧得越来越深。 “陈杰，你怎么了？” “姐，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陈杰在房间内走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人也越来越狂躁，有几次差点撞上了坐在地上的某个先遣队成员。 “陈杰！” 陈洁的厉喝让弟弟变得清醒了一些，他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快要迎面踩到冯不识。 他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叫门的是一个低沉的女声：“有人在吗？” “啊！” 陈杰大吼一声：“郁金香，我和你们不共戴天！” 他的两眼瞬间通红，不管不顾地拉开了门，冲出了门外。 “陈杰！” 姐姐追了过去，但冯不识速度更快，后发先至。 “陈……” 冯不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再抬头，发现整个世界瞬间变的寂静。门外没有陈杰的身影，也见不到敲门的那个女声，回头看去，房间内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空荡荡的。 一瞬间，冯不识像是再穿越了一次，到了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第一百四十五章 金屋 冯不识第一时间跳回了房间内，关上了门。 “我被袭击了？” 得益于穿越来了之后的一系列战斗，冯不识已经变得更加成熟了一些，在遭遇诡异状况的时候可以冷静应对。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发生得也很突然。 不只是房间外的过道，房间里的所有人也一瞬间全部消失。 这种情况要么是其他人在一瞬间全部被转移，要么是冯不识被人转移到了另外的空间。 相较于第一种猜测，冯不识更偏向第二种。 按照他目前经历的大大小小的战斗来看，所有的超凡力量作用到人身上都会有一些征兆，它不一定明显，但用心去找的话还是可以发现的。比如说冯不识现在的影子能力，行动之前必定会引起某一部分的影子的变形，如果有人足够细心的话是可以早早发现并作出应对的。 而房间内外一瞬间消失这么多人，那要引起的异变就会非常明显，只要不是反应太过迟钝就都能发现。 相比之下，如果只是作用在冯不识一个人身上的话，引起的异变就不会那么明显。 退进房间之后，冯不识已经发动了自己的超凡力量，脚下的影子四散而开，但越是探测，他的心也就越沉了下去。 冯不识的影子能力获取自航空城的守护神，而这一路上的应用，尤其是不久前追杀床底下的杀手的过程中，冯不识对于影子力量的应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他的能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进化。现在，他已经能够很轻易地探测整个招待所的空间。 整个招待所总共只有三层，每层九套房，而在冯不识的影子探知中，这二十七间房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非但如此，影子的能力在试图延伸到招待所之外时，就会感受到非常明显的阻碍。影子离招待所越远，这股阻碍的力量也就越强大。 “除我之外没有活人了么……” 冯不识走回房内，发现房间所有的摆设还是维持在先遣队众人还在时的状态。床上的被褥是乱着的，桌面上放着泡了枸杞的茶水，地面上的凉席层层叠叠。 走到窗边往外看去，窗外的路边亮着灯，但灯光下就连飞虫都没有，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慌的死寂。 他试着去推窗户，很容易就推开，伸手出去时却感受到了一股阻力。像是影子的超凡力量钻出去的时候一样，越往外延伸，这股阻力就越强。 他突发奇想，拿过刘鑫泡的枸杞水往外泼去，散发着热气的茶水很容易就泼了出去，他再拿起房间里一个木制的小物件往窗外丢，物件掉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个世界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我……或者说，这股力量在针对的是我……” 冯不识心里升起一股明悟。他关好窗，把茶杯放回原位，第二次走到了门边。 他认为第一次的异变是在开门之后发生的，那么第二次尝试一遍或许会有效果。 拉开门，走出去，四周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区别。 “既然这样的话，破局的关键就不在这。对方是想偷袭我，还是就单纯地想把我困在无尽的寂静之中……” 冯不识发动了自己一部分的火焰能力，火焰在他的手指上跳跃。 他轻轻地把手指按在了门上，很快就留下一个焦黑的指印。 “火焰能力还能使用，还好……” 确定自己的超凡力量全部正常之后，冯不识也松了一口气。 现在这种情况，冯不识找不到很好的破局办法，但他还有一个保留的解决方案——烧了这个房间。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小心翼翼地测试这个地方的各种物理性质以及他自己的超凡力量状况。 这些情况这么复杂，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线索，索性一把火全烧了。反正他自己拥有火焰的超凡力量，不会被烧死。就算幕后黑手再强大，那也不至于坐视整间房子被烧毁也无动于衷。 但这只能作为最终手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使用。冯不识很担心，现在的一切状况只是他被催眠之后产生的幻觉，万一他纵火烧房真真切切影响到了现实的招待所，那可无法收场。 “吱呀——” 当冯不识刚准备将三层楼二十七间房全部探索一遍的时候，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处于谨慎考虑，冯不识先利用自己的影子探路，意外发现房间内存在着生命的气息。 “这是怎么回事？” 冯不识手上功夫没慢，走近推开了房门。 另一方面，他的警惕心也抬升到了最高，浑身上下隐隐泛红。这是他被压制的火焰状态，可以提升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一旦遇到危险，瞬间放开压制，整个人可以完全沐浴在火焰之中，对敌人造成有效杀伤。不过功率全开的火焰状态消耗太大不能持久，冯不识轻易不会开启，大部分时候还是开启部分用来应对具体情况。 房门完全打开，房内的情形完全展现在冯不识面前。 一开门，最先吸引冯不识的是一片金光，整个房间仿佛全被金子镀上，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房间的布置和先遣队所在的房间没有任何区别，但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金子做的。 第二个吸引冯不识目光的是一个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女人衣着暴露，有一些地方的装扮还很大胆，冯不识看得直摇头。 女人笑着说：“怎么了，你不喜欢我的这个样子吗？” 冯不识说道：“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少了，姑娘，你不冷吗？” 就算在这个时候，冯不识也没有放松警惕。 这个女人和这间房子的布置出现得太奇怪了。一个普通的招待所里不可能布置得这么金碧辉煌。这个女人确实很漂亮，但她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冯不识，说实话，他有点害怕。 女人听到冯不识刻意引导的话题，也不恼，只是接着说：“人家很冷嘛，要有一位好心的男士能来帮帮忙那该有多好，哎呀……” 正说着，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女人身上有一件衣服没有抓稳，轻飘飘地从手里滑落，眼看就要走光。 冯不识先行告退，带好了门。临走之前，他还隔着门对房间里那人说道：“姑娘，请把衣服抓牢一些，谢谢。” 自始至终，冯不识都没有踏进过房门一步。 第一百四十六章 番茄炒鸡蛋 “该死的家伙！” 在房间内，熊玉感受到门外那人说完话之后果然直接走开，没有一丝一毫的停留。 这一点让她很挫败。 现在，整个招待所都被她改造成了金屋，所有人都会在一间间的房屋之中发现并遇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所在。 诸如对美食的渴望，对异性的渴望，对杀死仇敌的渴望等等等等…… 而之前呈现在冯不识眼前的，就是属于对异性的渴望。 出于对拥有超凡力量对手的尊重，这一次的美女诱惑是由熊玉亲自上阵的。一直以来她对于自己的身体条件都非常自信。目前为止的所有目标，只要是喜欢女人的，没有一个能逃脱出她的诱惑，不论男女。而她会一步步地摧毁目标的心房，消弭目标抵抗的意志，让对方跪下等死。 可是现在，她亲自出马的色诱失败了！ 自她成为杀手以来，这是头一回。 “难不成，那家伙不喜欢女人？” 熊玉不肯接受挫败，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就算他没有被色诱，总会被一个欲望冲昏头脑。到时候有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接下来的欲望是什么呢……啊，美食。” 熊玉嘟囔着，挥挥手，房间里的金碧辉煌瞬间消失。整个房间变回了招待所的基本设置，普普通通，但胜在干净。随后，她径直穿过墙壁，来到了冯不识前方的一个房间。 现在整个空间都是被她改造之后的状态，可以扭曲一部分的物理规则，穿过一面墙之后就出现在另一间房内。 她挥挥手，房间内出现了一大张桌子，随后，打个响指，桌面上慢慢浮现出一道道食物。这些食物有的精美，有的却只是普普通通的白米饭配炒青菜。。 熊玉四处看了一遍，指了指灯光，霎时间房间内变成了暗黄色的暖色调，尽量营造出一种家的感觉。 她对此经验丰富。美食美食，实际上除了少部分有生理或是心理病变的人群之外，很少有人会对于食物痴迷到疯狂。更别提屈从于对食物的渴望。 几年的刺杀过程中，她遇到了大量硬汉猛男，见到性感诱惑的时候可以保持警惕，看到金碧辉煌也能稳住本心。但当他们走到某一件房门前，闻到了某种味道，或者看到灯光，感受到了布置之后，反而会突然落泪。明知道是陷阱，但也心甘情愿走进来赴死，只为了再吃一口某种食物的味道或只是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很多人痴迷于食物，痴迷的并不仅仅是食物本身，而是这个食物这道菜背后所承载的某种东西。那种东西，是孩提时代每天都能感受，却因为渐渐长大或是因为某种情况而消失了的东西。对于很多人来说，那个东西是温馨，是安全感，是无限美好无限美化但永远回不去的曾经。 承载着那些东西的，有时候是父母亲人，有时候是家，有时候是童年。 搞定食物和基本布置之后，接下来的是味道。 熊玉仔细回忆着，朝着房间内吹出一口气。 第一口气，一呼到底，霎时间房间内充斥着清爽的甜味和恰到好处的冷香。这部分的味道来自于熊玉去过的一些精美甜品店，东区有一些地方有分布。每次去的时候她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胃口，心情一开始总是会很愉快，等到吃完之后又感觉万分罪恶。 第二口气，断断续续，慢慢地房间内开始出现过重的油烟味和咸香味。这部分的味道来自熊玉青年时期的经历，她也曾在西区长大，年少时期靠着街边摊上的百家饭长大。那个时候帮助她的总是一些好心的摊主和邻居，他们靠着在街边摆摊为生。街边摊的食物为了确保香味和吸引力，总是会放入过重的调料。咸辣酸香，还有永远都少不了的油腻。 第三口气，小心翼翼，在所有的清香和油腻之间，多了一丝单单的米粥味。但那又不是纯粹的米粥，仔细去闻的话还能分辨出青菜的味道，这是菜粥。她的父母小时候就是这样供养她长大的，菜粥既是菜，也是饭，所有的原料都很便宜。那个时候的记忆在熊玉眼中已经经过了很多层的美化，小时候觉得难吃的东西如今却是再也吃不到的佳肴。 三口气呼出之后，熊玉一抹墙面，出现了一面镜子，画面之中出现了冯不识的身影，正在跟随他慢慢移动。 “嗯……还没来。” 熊玉回头看看桌面上的美味佳肴，又闻了闻空气中弥散着的食物味道，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米粥的味道消失大半。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倒不是熊玉看不起记忆中米粥的味道。她看不起的是冯不识。 “金屋藏娇”的所有欲望表现都来自熊玉本人。对于熊玉来说，每一次的构建都会消耗大量的时间精力，更重要的是，有一些东西在构建出来之后是会被消耗磨损的，极难恢复。比如说性感诱惑，每一次用“金屋藏娇”刺杀好色之徒，她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处于提不起劲的状态，对于帅哥美女完全没眼看。再比如说，记忆中珍贵的菜粥味道。对方每吸入一点，她就会损失一点，永远都没法再补充，父母已经死了很久，没人能再煮出那种味道。 对于熊玉来说，这些无法再生的记忆或者欲望都是很宝贵的，就算是使用也要消耗在该用的地方。冯不识看起来是强，她怀疑连对她这样性感的女人都没法动心的人，会不会对食物动心。 但不管怎么样，流程还是要走的。人生不过极大欲望，总有能让他中招的。 这个时候，她瞥见了镜子上的冯不识，精神一振：“来了！” 熊玉挥手，大门打开，门里的味道飘了出去。 画面的冯不识止步，熊玉又一挥手，镜子消失，她自己的暴露装扮也变成了一开始的长袍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 熊玉把桌子摆在了房间的正中间，她坐的位置正对房门，冯不识一转身，正好和她的目光对上。 “看来没戏了。” 依照丰富的刺杀经验，熊玉很快下了判断。那个叫做冯不识的家伙不会因为食物而停留。这是近乎直觉的经验，向来很准，几乎没有失手过。 可下一秒就已经失手了。熊玉看到那个叫做冯不识的家伙走了进来，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到了圆桌前，问道：“不给我一张椅子吗？” 熊玉一惊，自己竟然失误了。不只是预测，就连这个食物的诱惑环节也没有做好，到底是怎么了…… 但面上还是要做好的，她整个人一言不发，一挥手，冯不识的身旁就出现了一张木椅。 看来就算是这种不近女色的家伙也抵挡不了食物的攻势啊……熊玉想到资料里对于冯不识的“疑似拥有超凡力量，危险度高”的评价之后，不由得感觉好笑。 倒不是她骄傲自满，实在是这么多年的刺杀几乎没有失手过。 熊玉心里已经对这个长得还算好看但不近女色的家伙感到惋惜了，他已经进入了“金屋”的节奏，接下来很快就会沉浸在过去的味道之中，然后坐着等死…… 看着冯不识马上就要坐下，熊玉已经在心里开始倒计时。 “三……” “二……” “一——什么情况！” 熊玉惊得直接站了起来。而在她身前，冯不识已经摔坐到了地上，一旁是破碎的椅子残骸。 冯不识坐在地上笑着说：“你这椅子，质量不太行啊……” 熊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干脆就站着不再坐下。心里的震惊却一直没有减少。现在这种情况怎么可能？ 在整个招待处被改造成“金屋”之后，在这一段时间内，招待所内的情况基本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挥手虚空造出美食，布置诱惑现场，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而冯不识准备坐下的那张椅子也是她掌控生成的，坚固可靠，是她记忆中街边的那些小摊经常提供的椅子。 可就在冯不识刚坐下的一瞬间，那个椅子直接脱离了她的控制，不讲道理地解体破碎，冯不识直接摔到了地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熊玉心里焦急，方寸大乱。 她行事一向过度谨慎，确保所有的东西都在掌控之中后才会行动。而现在冯不识的这个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是没有设想过的情况。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冯不识站起来整理了一下仪表，安慰道：“不用担心，不是你的责任。只是我一向比较倒霉。能不能再给我一张椅子？” 熊玉沉默着挥手，冯不识这次抓稳了木椅坐下，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紧接着，冯不识说出的话又让熊玉感觉难以回应： “老板，你这有没有番茄炒鸡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不知不觉的欲望 “番茄炒蛋？” 熊玉愣住了：“番茄是什么东西？” 冯不识也愣了：“你不知道番茄是什么吗？” 熊玉虚心求教：“请您告诉我。” 蛋她知道也吃过，但是番茄确确实实没见过。二十多年的人生至今，她始终没有出过麻山城，所见识到的东西也不够多。 冯不识试着描述：“番茄，番茄是那种圆圆的，红色的，吃起来有些酸酸甜甜的东西……” 熊玉挥手生成了一个圆形的红色物体：“是这个吗？” “不是红色的柠檬。番茄的表面很光滑，看着像宝石。” 熊玉咽了一口唾沫，长得像宝石一样的东西啊，那该有多好吃。 于是她再一挥手，桌面上的红色柠檬变成了红色的宝石，在房间内昏黄的灯光下展现出迷人的深邃感。 “外形是对了，但是味道……” 就这样，杀手和自己的任务目标就番茄的具体样子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和交流。 等到两人花了不少时间达成共识之后，熊玉又愣愣地望向冯不识：“番茄炒蛋是什么样子的？” 她知道炒菜是怎么炒的，她现在也知道番茄正常的状态是什么样的，有着什么样的属性。但她还是不清楚番茄炒蛋的具体模样。 “你能给我炒菜的工具和几个番茄还有鸡蛋吗？” 熊玉飞快点了点头，圆桌移开了一些，中间出现了一处灶台，灶台旁边的盘子里摆着切好的新鲜番茄，另外一边放着几个干净的生鸡蛋和一些油盐等调味料。 冯不识回想着自己记忆中的番茄炒蛋做法，走到灶台前，点着火，然后下油。 油热之后，将鸡蛋磕破放入锅中，快速翻炒，待到蛋白蛋清差不多变性熟化之后，加入少许的水。 “炒鸡蛋为什么要加水呢？” 熊玉看得很认真，这和她以往见到过的炒鸡蛋过程不符。在她的经历中，炒鸡蛋就应该是一点水都不放，那样炒出来的才够香。 “我们的目标并不是炒鸡蛋，而是番茄炒鸡蛋。”冯不识解释得也很认真，虽然对方和他处于敌对关系，但现在双方仍然能比较和平地相处。 冯不识一边把番茄下锅，一边解释道：“普通的炒鸡蛋不加水，是为了让鸡蛋被油炸透，激发出鸡蛋中的香味。但在番茄炒鸡蛋中，鸡蛋的作用不是提供焦香感，而是柔嫩的口感，这个时候加入少量的水是为了保持鸡蛋的嫩度。鸡蛋柔嫩，番茄清爽，两者的结合，才是番茄炒鸡蛋这道菜的灵魂。” 番茄切片下锅之后，水分遇到锅中残留的部分油脂发出滋滋滋的声音，这个时候，独属于番茄的清香被不断的炒制逼了出来。这股清香配合上原本鸡蛋炒熟之后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香味，让熊玉直咽口水。 这个时候冯不识已经炒完，正在仔细地装盘。 柔嫩的鸡蛋点缀在红玉般的西红柿之中，配合缓缓流动着的红色汤汁，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 熊玉这个时候已经抓好了一双筷子，见到冯不识已经装好盘，用眼神看着他。 冯不识点点头：“可以吃了。” 熊玉手中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击，番茄炒鸡蛋和嘴巴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嘶……好吃！” 熊玉眼神一亮，下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整盘番茄炒鸡蛋都进了她的肚子，她满意地打了一个嗝。 虽然这些东西都是由她的超凡力量模拟出来的幻想，但给人的感觉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熊玉吃的这个番茄炒蛋，如果能在现实之中复刻出来的话也应该有这么完美。 冯不识则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就站在一旁慢慢看着熊玉。 对方穿得严严实实，能够看到的只有眼睛，也只有刚才为了吃东西才放下口罩，但整张脸还是看的不太真切。 “你看着我干嘛？” 熊玉感受到了冯不识的视线，很警觉地又变回了原本的保守装扮。 冯不识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想谢谢你，让我能重新见到这盘番茄炒蛋。” 重生至今这么久，记忆中的许多东西在这个世界都变了样或是就完全找不到，番茄炒蛋就是其中一种。鸡蛋并不难获得，难的是番茄。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就没有找掉过任何一颗番茄，就连写到过它的文字都找不到。每每想到番茄的酸甜口感，冯不识也总是会忍不住流口水，然后暗自神伤，想着自己再也回不去的那个世界。 他已经接受了穿越的这个事实，但很多东西并不是说抛掉就能抛掉的，就比如一盘番茄炒蛋的味道。 因此，就算明知道这间敞开的房子是陷阱，冯不识还是走了进来，桌面上有那么多的菜品，说不定就能见到心心念念的番茄炒蛋呢？ 当然，结果还是没有。但房间里这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却显露出了虚空造物的能力来。他就顺势提出了这个需求，现场炒完了一盘番茄炒蛋。 熊玉笑着说：“那你还有什么想炒的东西吗？” 她的心里也很惊讶，相较于吃掉美食，冯不识竟然对制造出一道菜更感兴许。 但那也没关系，只要对方心里有难以割舍的念头或者欲望，这股欲望就会驱使他不知不觉地参与到“金屋”中来，然后一步步沉沦，逐渐被控制。 而冯不识应该已经中招了，不然他不会走进来。走进一间房的过程，就是对心里某一种欲望屈服的过程。只要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一切就都很好办了。 “我还想……” 冯不识刚想接着说一道道菜名，突然心中警铃大作。 我在干什么？怎么会走到这么诡异的房间里来？还在这里炒了一盘菜，和一个明显看起来就不是好人的家伙相谈甚欢…… 冯不识猛地转过身，以极大的毅力一步一顿地走到了门外，随后才松了口气。 女人在房间里高声呼喊：“喂！你快回来啊，还有很多菜没有炒，没有吃呢！” 冯不识对着女人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话之后就换了个方向，走开了。 “喂，喂，喂……” 等到冯不识走到再也听不到这些话的地方之后，熊玉才停止了呼唤。 “这家伙……” 冯不识临走前说话的声音很低，但这整个空间都属于熊玉的“金屋藏娇”，所以她很容易就听清了这句话。 他嘟囔着的是：“一切都是假的……” 不得不承认，冯不识确实引起了她的兴趣。不论是一开始的拒绝美色诱惑，或是后来炒了一整盘菜，再后来几乎快要被欲望勾走之前突然清醒。冯不识的一切都超过了她的预期。不是完全的没有欲望，但也没有就这么屈从欲望。 她又唤起了那面镜子观察着冯不识，脸上带着笑容。 熊玉低声说道：“这样也好。我还在想如果你很快就放弃了抵抗，屈从于欲望的话，我的布置不就浪费了。多一些变数，也就多一些好玩的事情。” 随后，她又驱散房间内的一切布置，穿过墙壁，来到了第三个房间。 第一百四十八章 熊玉之死 “吱呀——” 面前的木门打开，冯不识被声音吸引了视线，转过头发现是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房内恶狠狠地叫嚣：“喂，胆小鬼！来和我打一架！” 冯不识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走开了。 “哗啦啦啦啦……” 又是一扇木门打开，房内的金子堆积成山，有几块甚至已经滚到了门边，但始终没有滚出门外。 冯不识没有多看一眼，直接迈步。 “哈哈哈哈哈……” 一扇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侏儒正在探头探脑，见到冯不识之后怪笑一声，大声道：“尊贵的客人远道而来，请入房……” 冯不识的脚步没有停下，侏儒气急败坏，破口大骂：“你这个……” 见到冯不识回头，侏儒马上吓得转身逃入房中，随后又大喊道：“你这个胆小鬼，连一个侏儒都怕，有本身你就进来打我啊！” 很久之后，侏儒都没有听到回应，再探头出去的时候，冯不识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房内操控者幻象的熊玉将一切都驱散，继续赶往另一个房间。 “谢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小友请留步，老夫观你骨骼惊奇，是个天生的练武奇才……” “嘻嘻嘻，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呀……” “桀桀桀……我猛鬼王今天就要把这间房子里的人都杀掉！” “救命，救命……” 冯不识一路走，过道的房间不断开开合合，房间里出现各种各样的牛鬼蛇神，群魔乱舞。 有一间房里满是称赞，对着路过的冯不识唱着赞美诗。 有一间房里的人嫉恶如仇，手中挥舞着神兵利器就要拉着冯不识一起斩妖除魔。 有一间房里的人命运悲惨，那个身形枯槁的男人的悲怆哭声几乎就要把他的脚步拦下，但他最终还是继续往前走。 一间间房门开合，一处处欲望生灭。 冯不识也曾经有过意动，但他最终还是继续往前走，最后，他走到了三楼的最后一间房，三二七。 一路上，房间里的场景千奇百怪。 一开始的房间内呈现出来的景象还是正常的，是大部分人的欲望所在，饮食男女。再往后，是功名利禄，是赞美。但冯不识都没有因此停下脚步。 或许对方发现这些东西对冯不识都不起作用，瞬间转换策略，房间内出现的东西越来越古怪。有人对着走过的他破口大骂，有人满是怨恨地诅咒着他浑身生疮，有人在房内威胁着如果没有人进来就杀光所有人。冯不识受到了一些影响，但还是继续往前走。 越往前走，房间内呈现出来的东西也就越疯狂，古怪。 冯不识渐渐产生了一丝明悟：“或许，对方已经黔驴技穷了。” 对方所展现的东西越是疯狂，也就越证明了对方的无能为力。而现在，冯不识走到了最后的房间。 站在三二七门前，冯不识有些紧张。 一路上见到的那些场景并不是完全无效，冯不识一开始的时候也曾心动，后来的辱骂攻击也曾让他产生过害怕的情绪。 但他还是没有止步，现在是最后一间房。 这一次，对方没有主动开门，推开房门的是冯不识。 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的路灯投射进来的光线照亮了一部分区域。 借助路灯的光线，冯不识隐约感觉房间的角落里蹲坐着一个人，一言不发。 他发动影子的超凡力量，身下影子逐渐变形拉长，接触探测到了对方。 是个活着的人，而且这个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是一开始那个女人！” 通过影子的探测，冯不识发现两者之间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时候，房间里的那人似乎也发现了冯不识一般，在黑暗之中抬起了头。 冯不识只看到房间内的黑影一闪，房间内已经亮起了灯。灯光亮起之后，那个女人才把左手收回，重新抱着自己的膝盖。 灯光下的那个女人容貌依然精致，只是一脸木然，看起来毫无生机。 这个时候，那个女人开口说话了：“你想离开这里，对吧？” 她的声音不再像是一开始的娇柔妩媚，也不像是后来的低沉自信，此刻的声音，像是两根锯条在相互摩擦发出的刺耳噪音。 或许也不指望冯不识回答她的问题，女人很快就接着说：“只要我死掉就行了。” 女人依然没有抬起头，视线没有焦点，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是个杀手。很多时候我也不相信我自己。你相不相信我都不重要。” “只要你不走进来就行，我会安静死掉的。如果你不想让我死掉的话，请走进来，虽然我猜你不会这么做。” “临死之前，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的名字，但你不知道我的，就这样死掉太亏了。” “熊玉，这是我的名字。你想多了解我一些吗，冯不识？” 还是没有等冯不识回答，熊玉又接着说：“我以前生活在西区，是西区的那些人把我养大的。可是后来他们都死了。因为他们没有力量，我也没有。遇到一些人不讲道理的时候，我们这种人就只能等死啦。但我不喜欢这样，所以我来了东区，做了一个讲道理的杀手。我能杀别人，别人也能杀我，这很公平。” “今天我没有杀死你，所以我会死。这也很公平。我的能力是‘金屋藏娇’，来自于一套言情小说。我能利用这个能力改造一定范围内的空间，通过消耗我自己的欲望来勾起并奴役目标的欲望。我一开始也是想这么对你的，可是你像是什么欲望都没有，结果就是我的欲望白白消耗掉了。” “人是很脆弱的东西，一旦没有了所有的欲望，那他就会死。他的身体还活着，但是心已经死了，他已经不是人了。我快要变成这样了。如果你不进门的话，我就会这么死掉。” 冯不识问道：“如果我不进来的话，你就会死掉吗？” “是的。我会安静地死掉的。你只需要等一等……如果你不喜欢看我死掉样子的话，可以转过头，等一等。” 冯不识看着房间里蜷缩在角落的那个女人，她一直在喃喃自语，视线也从来没有焦点，仿佛对一切都没有了兴趣。 她说的一切似乎都是真的，就这么一小段时间，女人的身形就变得更加干枯，身前渐渐飘落了几缕头发。 “很快的，我很快就会死掉的，很快的……你怎么进来了。” “你不能就这么死掉。” 熊玉长叹一声：“可你走进来之后，我就非死不可了啊……” 霎时间，熊玉的脸庞加速干枯，最后变成了一具干尸随风消散。而在她所在的位置，白光大盛，冯不识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砰砰砰！” 冯不识第一时间警戒着跳起，突然听到“哎呦”一声，袁高揉着腿迷迷糊糊地问道：“冯不识，你踩我干嘛？” 周围歪七扭八的人也渐渐起身，而陈杰此刻正从门前的过道上爬起来，疑惑地说：“我怎么睡在了门边……” “砰砰砰！客人，您在吗？” 冯不识率先恢复状态，问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招待处侍者的声音，有些犹豫：“啊，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招待所中出了一件事，请您待会不要惊慌。” 门外那人犹豫着用词，最后直接说道：“我们在三楼的房间发现了一位，对方似乎是犯了病，又没有及时的救治，所以……我来提醒您注意身体健康，如果有什么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们说。” “我知道了。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 “那位女士好像是姓熊。”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来了 “卡奥斯大人，熊大人她……” “我知道，她死了。” 卡奥斯看着茶杯里飘起的白烟，神情格外专注。 见到前来传信的手下还没走，卡奥斯这才转移了视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先遣队里有一个人不见了。” 卡奥斯点点头，说道：“那去召集一下其他几个人吧，我们再开一次会。” 手下行过礼之后安静退下，而卡奥斯再一次认真地看向了茶杯中飘起的白烟。 不知道过了多久，茶水已经变凉，卡奥斯突然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卡奥斯大人，您召集我们有什么事情？” 说话的是马强壮，不久之前他和冯不识对战落败，依靠“耗子尾汁”逃离，现在正在修养之中。 卡奥斯抬起头来：“熊玉死了。” 现场骤然变得吵闹起来，众杀手不由自主地互相交谈、惊叹，过了好一阵之后才渐渐安静。 这一次和宋命不一样。宋命是一个竞争力强的同行，而熊玉虽然也是杀手，但她的业务频率并不高，和其他人不会有太过强烈的竞争。 熊玉还是一个好看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的死总能引起更多人的讨论。 待到众杀手安静之后，卡奥斯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杀死熊玉和宋命的那个人，现在不在先遣队里，我们失去了他的踪迹。” 马强壮站了起来：“大人，我突然想到家里洗好的衣服还没晒，所以我现在得赶回去……” 紧接着又有其他人站了起来：“大人，今天来得及，家里孩子还没喂……” “大人，我家的猫今天得去势……” “大人……” “大人……” 众人推脱的理由千奇百怪，卡奥斯也不恼，接着喝了一口茶水，说道：“在大家忙着回去之前，有件事得搞清楚。这次死的不是宋命这种行事飘逸的家伙，死掉的是熊玉。” 其余几人已经有些想明白了，卡奥斯继续说道：“熊玉的行事习惯是万事俱备之后才行动。这个特点不只是针对任务目标，对于我们其他几人也一样。” 马强壮说道：“卡奥斯大人，我此前曾听到过一个传闻。熊玉时常会设想各种极端情况并为此做准备，她甚至搜集并分析了我们几人的详细资料，一一做好了应对计划……” 卡奥斯微笑着说：“这个传闻是真的。不只是你们，就连被郁金香组织追杀的后备计划她也准备好了。所以，你们知道我想提醒的是什么了吧？熊玉死了，而我们不知道她准备的那些资料在哪里。假如被杀死她的人拿到了，逐个击破我们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已经重新坐了下来，卡奥斯一口将茶水饮尽：“我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不消灭那个叫做冯不识的家伙，没有人能真正安全。” 马强壮迟疑起来：“他的正面战斗力不输于我，而且他神出鬼没的，我就是被偷袭……还有熊玉……” 其他人也都想到了熊玉，对于冯不识的忌惮又高了几分。 “那个叫做冯不识的家伙真的有这么强吗，会不会是运气好才……” 说这话的人自己也知道只是胡说，声音越来越小。 在场的几人对于各自的超凡力量也大致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击破熊玉的“金屋藏娇”这个能力的人绝对不会只是什么运气好的家伙。 杀手干的都是刀尖舔血的买卖，轻视对手这种事情最是要不得。 卡奥斯道：“那么我们达成共识了。冯不识拥有强大的超凡力量，在场的所有人单独都无法直接战胜他。而且对方现在行踪不定，怀疑是获得了我们的详细资料，正在准备报复我们。” 众杀手点点头，马强壮提议道：“大人，既然我们无法正面击败冯不识的话，可以试试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比如说先遣队那些人。” “那是以后要做的事情，现在的关键是，对方行踪不定，很可能已经赶到这里来了。我们要想好怎么防备。” 众人眉头紧锁，一时之间想不到太好的办法。 过去他们一直是那个杀手的角色，任务目标则是受害者。他们要做的就是想方设法突破层层防御，击杀目标之后潇洒离去。而现在角色转换，他们成了被窥视的受害者，提防着至今尚未露面的杀手。 对方能力未知、状态未知，这可怎么防呀…… 马强壮不愧是混元太极拳传人，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现在不知道对方的踪迹，这是最大的问题。所以只要想个办法把冯不识逼出来不就行了？我们和他因为先遣队的人结仇，可见冯不识是一个非常关心同伴的人。只要我们抓住一个先遣队的成员，到时候他自然会出来！” 卡奥斯点头道：“好主意！既然这个办法是由马老提出来的，那就麻烦您走一趟了。” 众人拍手称好。 马强壮环视众人，脸色不太好看：“你们……” 一人率先鼓掌：“混元太极拳传人果然不同凡响。” 一人摇头叹息：“不愧是传统功夫的老前辈，智慧和思考是我们这些人远远赶不上的。” 其余人大声叫好：“马老高风亮节！混元太极拳天下第一！” 马强壮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哪里还想不明白，自己被人坑了。 在场众人都是精英杀手，马强壮能想到这一点，他们也不差。只不过马强壮除开杀手之外，另外一个重要身份就是混元太极拳传人。大部分时候他也只以武林人士自居，待人接物也常常讲究江湖规矩，说话做事口直心快。 马强壮想到用亲近之人威胁冯不识这一步已经算是极大突破，其他几人却想到了后面一步，抓人这件事，谁来？ 冯不识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谁要是去动了先遣队的人，谁就会最先遭到严厉的报复。宋命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是其他几人偏偏抬出了“混元太极拳”这个名头，马强壮也只好咽下了后面“不讲武德”的这句话。 卡奥斯高声道：“来人，送马老离开！” 马强壮神情阴沉地坐在位置上，等待侍者前来。 可是过了许久，都没有什么反应，卡奥斯不由得再提高了几度：“来人！” 偌大的别墅中，只有卡奥斯的声音在回荡，可始终没人应答。 这下就算是最迟钝的人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而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杀手之中有喜好用火烧人的，迟疑着说：“这好像是……什么东西烧着了的声音？” 卡奥斯脸色一变，快步走到门边就要准备拉开，却被把手的高温烫得弹开。 他转过身，神情严肃地对着众杀手说道：“他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幕后黑手 “哐当！” 门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卡奥斯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跟我来，这间房不能呆了。” 作为一名杀手组织的领导级人物，卡奥斯对于可能遇到的危险都有过大概的预案。这间别墅也在建造初期就考虑过仇家的各种入侵方式，各个主要房间里都有备用的逃生通道。 他走到书架前，从第一排书架上取下第四本书，从第二排书架上取下第二本书，从第三排书架上取下第七本书。书架背后机关启动，机扣激活，齿轮滚动，书架缓缓地朝着两旁分开，露出一条密道。 卡奥斯率先钻了进去，马强壮凭借混元太极训练出来的敏捷挤到了第二位，其他五位杀手紧跟其后。 走进密道之后，卡奥斯又在几块墙砖上按了几下，书架又缓缓地关闭。 片刻黑暗之后，密道中暗置的灯光亮起，亮出几条岔路来，卡奥斯站在其中一条岔道前说道：“跟我走。” 马强壮一边走，一边赞叹道：“卡奥斯大人不愧是智谋超群，早早就谋划好了生路。我看那冯不识小子也不过如此，只知道放火，企图烧死我们，哪里想得到这里还有密道。他更是想不到，如果在密道中再放一把火，我们哪里还跑得掉，哈哈哈哈……” 卡奥斯走了片刻，突然停了下来，低喝道：“闭嘴！” 马强壮收了声，心里还有些愤愤不平：“这群人不讲武德也就算了。现在连卡奥斯这小子也开始不尊重我六十九岁的老年人，哼，这组织，不待也罢！” 卡奥斯走了过来：“你心里不满？” “哪敢？” 卡奥斯越过马强壮，走到了队伍末尾，声音远远地飘来：“马老，你自己到前面看看吧。” 其余几人没说话，紧跟着卡奥斯往回走去，马强壮走到刚才卡奥斯的地方看了一眼，顿时没了牢骚，闷声跟上大部队。 卡奥斯所说的能直通别墅外的那条岔道，此刻已经被火焰烧塌，剩下的部分地方根本不够一个成年人出入。 密道空间没有特别宽敞，众人走在其中的速度也不算特别快，马强壮很快就赶了上来，远远地听到卡奥斯的声音：“直接通往别墅外的密道已经被火烧塌，我们现在走的这条岔道通往的是后门房间，那里的房屋构造做过防火处理，一般温度烧不起来。后门房间有落地窗，可以由窗户出去。” 马强壮的低沉心情一扫而光，大笑道：“不愧是卡奥斯大人，连这一点也算到了。任那冯不识小子再聪明，也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还有防火的备用密道……” 卡奥斯走在最前，心里颇为受用，心想：“这老家伙还算是会讲话。” 等到再走过一个拐角，卡奥斯的脚步又是一顿，以更快的速度折返回头。 马强壮再见到卡奥斯回头，不由得问道：“卡奥斯大人，您这是……” “你……你自己去看吧。” 马强壮跑过密道拐角，迎面冲过来一道热浪，吓得他退了一步。只见卡奥斯所说的这个“直通防火房间”的密道上，不知何时已经摆满了一大堆易燃物品，大量的木制桌椅堵死了前路，正在缓缓燃烧。据卡奥斯所说，密道做过通风处理，让逃生者不至于被闷死，但是此刻，通风的设置为密道中燃烧着的桌椅提供了最充足的氧气。 他这次跟上去更为容易，所有人的脚步都不知不觉放慢了，显然心情不是太好。 密道共有三条岔道，其中两条已经被堵死，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选择。 众人的心中有两个问题无法散去。 一是“这些燃烧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二是“难道我今天真的要这么死在这里？” 在场七人无一例外都是极其强大的杀手，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精妙离奇的方式取人性命。可是现在，他们面临的却是别人来取他们性命，应该如何求生的问题。 杀手擅长攻击不擅长防守，但这些能力在如今的情况下几乎都起不了作用。卡奥斯手下众杀手中，惟有宋命的“床底下的梦魇”能力可以在这个时候逃出生天，可宋命早已死在了不久前的刺杀行动中，如果剩下的那条通道仍旧被封闭，众人也只能在火焰逼近的密道中等死了。 卡奥斯在前面带路，这一次说话的声音明显没有一开始的镇定：“这条路通往的是三楼东面的房间，如果大火还没烧到那里的话，我们可以从那个房间的窗户跳进泳池中躲避。” 马强壮这个时候是由衷信服了：“这才是真正的狡兔三窟啊。任由冯不识……” 众人不知道何时停了下来，眼神严厉地盯着马强壮。 任由六十九岁的老同志见过大风大浪，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露怯：“你们这是……” 卡奥斯大声道：“你给我闭嘴！” 其他人也紧跟着说道：“是啊马老，求求你闭嘴吧，我们真的怕了你的乌鸦嘴。如果冯不识那个家伙再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们今天真的可以等死了。” 马强壮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小声道：“好……好吧。” 好在，这次极其顺畅，七人很容易就走过楼梯，走出密道，来到了二楼的那间房。 房间朝东，窗户下面不远处就是一个不小的游泳池，池内的水位线只有一半，池水中长满了藻类和水草，完全看不清水面下的情况绿色的池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腐臭。 众人神情都有些犹豫：“啊这……” “哗啦！” 脆弱的房门背后骤然响起猛烈的燃烧声音，卡奥斯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直直地朝着窗边奔去，这个时候，脚下却突然一滑，整个人硬摔在地上。 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杀手已经赶到了窗边，对着挣扎起身的卡奥斯笑道：“卡奥斯大人，对不住啦……” 话音未落，那个杀手的表情就凝滞了下来，直直地朝着窗外倒去，地面传来令人心悸的碰撞声。 “咔嚓！” 房间的木门隐隐有些撑不住了，另外一个杀手已经不管不顾地往窗外一扑，眼看在半空之中变成了两半。 紧跟着的那个杀手收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装的丝线，甩了甩线上的血迹，警惕地背对着众人往后一跃。 只听到扑通的入水声，再无其他声音。 其他两个杀手你推我挤地跟在背后，也只是传来两次入水声，再无其它动静。 马强壮毕竟已经六十九岁了，在不顾一切的争抢中还是落了年轻人一头。当他走到窗边往外看的时候，心里一惊。水池之中泛着四道血花，红绿相配，分外刺眼。 而且很奇怪的是，水中的尸首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钉住了一般。 马强壮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没有察觉到玄妙，这个时候摔得不轻的卡奥斯才站起身来，看了一会儿之后肯定道：“水里有陷阱。” “轰！” 门后的火焰已经突破了阻碍，传来的热浪让两个人都有些心悸。 卡奥斯苦笑道：“马老，您练过混元太极，就直接从这里跳下去吧。只是三楼而已，最多会受一些伤，但总比摔死好。” 马强壮迟疑道：“卡奥斯大人，那您……” “我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火焰延伸进了房间，这间房里面有很多易燃的布料和丝织品，烧起来的速度很快。 卡奥斯催促道：“马老，你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那好，你保重。” 马强壮不愧是武林人士，行动力很强，对着卡奥斯行了一礼之后就已经调整好了姿势，准备跃出窗外。 正当他调息着身体，准备以最好状态迎接这一跳的时候，突然感到身后传来的一推。 马强壮重心骤然失衡，怒目圆睁：“卡奥斯，你……” 噗！ 马强壮以一个极为怪异的姿势从三楼的窗边落下，片刻之后就失去了气息，浑身软绵绵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 从他的尸首上，慢慢浮起一个身影。卡奥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认真对着马强壮回了一礼。 “马老，对不住了，我的能力可以将一定时间内受到的伤害转移，但必须要有一个目标才能使用。放心吧，我会带着你的那份一起活下去的。航空城来的那些人触犯了刘境泽大人的利益，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卡奥斯一边咳，一边慢慢地朝着门外走去。 不知不觉间，他靠近了泳池。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脚下的影子悄悄变换，随后，变成了一双手的模样。 双手的影子猛地一抓，卡奥斯的脚步一滞，整个人却因为势头不由自主地朝前倒去。 扑通一声，他也掉入了水中。 由于掉落的冲击力不是很强，他没有被泳池底部的陷阱直接刺穿，但由于刚刚使用了超凡力量转移伤势，他已经没有了体力。 卡奥斯在泳池中挣扎着想要上浮，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碰到了水中的其他几人尸首，击水获得的浮力骤然失去了平衡，他开始慢慢地往下沉。 “我……我……” 几声咕噜咕噜的气泡声音后，郁金香三大首领之一的卡奥斯，就这么陷入了绿藻池水中，再也没有动静。 别墅外大树的影子摇摇晃晃，隐约传来人声。 “刘境泽……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色郁金香 冯不识像个刽子手般走出大树的影子，树影婆娑，就算有人偶然撞见也只会以为自己花了眼。 大树正对着招待所，他的双脚和招待所的大门连成一条直线。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他想，正如解决仇恨的最快方式就是杀人：“两仇之间杀人最快。” 现在，他的双脚正沿着这条直线往前延伸，很快，直线就到了终点。 招待所的大门关着，这很不寻常。 刽子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他想到了不久之前因自己而死的八个人。他们死无全尸，面容凄惨。 “你们不会因我而死，开门啊。” 他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只是再敲了敲门。 刽子手只是死亡的执行者，并不是死亡本身。 许久无人应答，他叹了口气，走进了影子之中。 蜿蜒，流动，轻柔。 他小心穿过暗影，如同鱼逆流穿过活水。 鱼儿跃出水面，冯不识走出影子。 窗缝并没有封死，阳光挤进昏暗的过道，斑驳的光影如同光明的陷阱。 冯不识躲过陷阱，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脚步声停在了先遣队所在的房间门前。 水杯破碎，泡得泛白的枸杞在地面随意地散落，如同流尽的鲜血。 房中有一片三色郁金香飘落，冯不识捡起，金色的花凋落，留在手中的只剩下了两瓣。 冯不识横穿过三条街道，拐过四个转角，站到了郁金香总部面前。 巨大的石制阶梯从大门处一路延伸到冯不识脚下，他迈步走上，如同勇士一步步走进恶龙的巢穴。 “姓名？” 门口的守卫神色冷峻，怀疑的眼神如同在审判罪犯。 他的猜测倒是没错，冯不识想，我确实是个罪犯。 “冯不识。” “你不是本公司员工，请回吧。” 冯不识看着守卫，一身廉价的蓝色保安服，脚底的皮鞋也有一些地方开裂，帽子的边缘因为多次的清洗而隐隐有些泛白。 “他的年纪不小，或许还有一个女儿。” 冯不识问道：“你知道这个公司是做什么的吗？” 守卫的眼神带着不耐烦：“这只是个印刷出版公司，不会有人和你有约。” “非常抱歉，我走错了。” 冯不识转身就走，离开了印刷厂郁金香，他走到一棵大树身后，进入到影子的世界，走到了刺杀组织郁金香。 郁金香组织内的某处地牢中，先遣队众人悠悠转醒。 “醒啦？” 牢房之外，有一个年轻人从椅子上跃起，笑嘻嘻地看着众人。 年轻人一头黑发，身上穿着一件随意买来的衬衫，裤子是普通的泛白牛仔裤，脚底踩着一双拖鞋。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赵鑫，郁金香组织的二把手。各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把你们请过来吧？” 赵鑫叹道：“你们不肯好好地去死，我们只好用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手段。明明一开始你们只需要好好去死就行了的。” 地牢中的电灯一闪，赵鑫又换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本来把你们都杀了就好。可是偏偏出现了一个异类。我想想……他叫冯不识，对吧？” 先遣队众人神情暗淡，赵鑫大喊道：“哈，我猜对了。” “你们现在还不能死，因为我要用你们来诱杀冯不识。” 赵鑫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发现只是神情灰暗，不由得摇摇头。这个时候，地牢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人冲了进来附在赵鑫身边耳语。 赵鑫一开始还颇有趣味：“噢？马强壮他们死了，哈哈哈，这下卡奥斯这家伙还怎么得意……” 可是很快，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抓住手下一再确认：“你说的是真的？你确定那家伙真的死了？” 手下唯唯诺诺，不敢言语。 赵鑫还是笑着看向众人，陈杰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人还是那个人，表情还是那个表情，可是此刻的赵鑫分明比刚才恐怖了一倍不止。 赵鑫笑着说：“我刚刚知道，有个家伙死了。” 他“砰”地一声撞到牢房栏杆上，表情阴森：“那个家伙叫做卡奥斯。和我勉强算是同事的关系。” “我不喜欢他，非常非常不喜欢。”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死。” “现在，他死了。就是你们那个叫做冯不识的家伙干的。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 地牢中的灯光疯狂闪烁，闪烁灯光中的赵鑫似乎表情也变得狰狞：“我现在很想杀人。” 牢房的粗壮栏杆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陈杰惊恐地看着栏杆肉眼可见地变形。 “赵鑫！” 地牢门被人踹开，有人高声喝止。 赵鑫朝着门口看去，地牢灯光不再闪烁，他浑身的戾气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杨哥。” 杨哥留着一头短发，整个头像是一个不太标准的梯形，嘴唇宽而厚，给人一种诚实可信的感觉。 杨哥的头上和工装裤都沾着白色的油漆斑点，右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右手提着半桶油漆，刷子的刷头完全没入白色的液体之中。他此时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诚实油漆工。 他把右手的香烟送到嘴边，香烟的尾部无端自燃。杨哥深吸了一口：“这群人是刘老指名要留下的，不要乱动。” 赵鑫松开栏杆，语气有些不甘心：“杨哥，卡奥斯死了。” “死了就死了。那个外国佬一直和我们不是一条心。” “可是那个叫做冯不识的家伙……” 杨哥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烦：“这群人在我们手里，他早晚会过来的。你急什么？老子今天还有一家油漆没刷。一直呆在这里，你很闲吗？” 见到赵鑫还没有动静，杨哥眼睛一瞪：“还不快上来？” “好……” 临走之前，赵鑫吩咐手下：“一定要把他们看好了！否则拿你们是问！” “是！” 赵鑫不甘心地走出了地牢，门口的杨哥拍了拍赵鑫的肩膀，留下一个个明显的手印。 “不服气？” 赵鑫眼神变换：“不敢对刘老不满。” 杨哥深吸一口气，直接抽完了半根香烟，然后长长地吐出一条烟龙：“我也不想，没办法啊。这是刘老亲自吩咐下来的。” 天色渐晚，赵鑫跟着杨哥渐渐走远。 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拉长的影子在泛青的地面上延伸，钻进了地牢之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刘敬泽与刘境泽 郁金香组织不远处的一间学校内，下课的铃声响起。 一年级的某间教室中，讲台上的老师写完最后一个字，笑着对学生们说道：“孩子们，下课了。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一个表情认真的男孩站起，大声道：“起立！” 孩子们的声音清脆而充满活力：“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老师笑呵呵地对着学生挥手告别。 “刘老师再见！” “明天见。” “刘老师拜拜！” “明天见。” “刘老师好！” “你好呀，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 刘老师认真地跟道别的学生们一一道别，等到教室已经变得空旷之后，他才注意到教室内还有一个学生没走。 “黄阳，怎么不回家呀？” 黄阳就是下课时第一个起身的那个小男孩，他是班长。 而此刻黄阳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刘老师，我们明天还能再见吗？” 刘老师的神情和蔼：“当然可以。明天你不来上学了吗？” 黄阳的神情认真：“刘老师，我明天还会来上学的。” “那就行啦。明天我也会来继续教书的，我们还能再见。” “那……刘老师，明天再见。” 刘老师笑着挥手：“再见。” 将黄阳送出校门，等到他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后，刘老师才回过头，看着身后站着的两个人。 其中一人的耳边别着一支香烟，右手提着半桶油漆，刷子完全没入油漆之中，只露出木质把手。 另外一个年轻人脚下踩着拖鞋，廉价的牛仔裤洗得发白，普通的衬衣也显得随意，只是神情颇为不自然。 “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杨哥嘿嘿一笑，问道：“不知道刘老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刘老师不悦地哼了一声：“那个老头子有事也应该直接去找你们，怎么会跟我说？” 赵鑫道：“我们按照刘老指示抓住了先遣队那群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卡奥斯已经死了，刘老对于那个叫做冯不识的家伙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吗？” 刘老师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我说过了，有事情直接去找那个老头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的神色有些为难，杨哥说道：“刘老不见了。我们联系不上他。” “不见了就不见了，关我屁事！” 刘老师转身就走，留下杨赵两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刘老师全名刘敬泽，读起来和刘境泽一模一样，可他和父亲不是同样的人。 他的父亲刘境泽，是麻山城最大的图书出版商之一，掌控了无数拥有强大超凡力量的阅读派组织，郁金香只是其中之一。 而他刘敬泽，只不过是一所普通学校里的普通老师。每天面对的只是几十个学生的喜怒哀乐。 “几十个学生不一定比得过成百上千的阅读派超凡者，”刘敬泽想，“可我无论如何也不肯换。” 教室宿舍只有一个人住，他沿着石板和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走进黑暗。 四周没有灯，学校为了省钱，从来不在放学后打开路灯。 黑暗把他包裹，像是没有重量的水将他淹没。 他走进小道上的黑暗，像是一条被捕捞的鱼终于游回深海。 周围的黑暗无边无际，而脚下的坚实触感让人安心。 “游鱼是不会在海水中迷路的，它知道方向。”他想，“就像我可以在黑暗的小道中走回房间。” 刘境泽不见了。 对于麻山城的大部分人来说，那个人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伟大符号。而对他来说，那只是一个凑巧成为他父亲的人。 他们突然成为父子，就像是渔人突然用网捞住了一条鱼。 现在渔人消失，渔网松脱，而他在自己的深海之中遨游。 那家伙消失了，他想，真好。 鱼被放归深海的时候会不会想起自己曾被捕捞呢？ 痛苦的经历只能反衬出自由的可贵。 刘敬泽脚步轻快，这样的好消息值得快步庆祝。 直到他看到房间亮起的昏黄夜灯。 脚步停滞，游鱼惊慌。 更深海底的巨网层层叠叠地笼罩而来，没有重量的黑暗也让刘敬泽有些喘不过气。 他想：“原来我从未获得过自由。” 刘敬泽走到了宿舍门前，推开了没有锁上的大门。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头发银白的老人正坐在属于刘敬泽的桌前，认真看着一本名为《如何与父母相处》的小册子。 翻页、低语、食指比划……这个老人所做的一切和记忆中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他对每本书都一视同仁，不论是经典作家的旷世巨着，亦或是不入流作家随手编纂的实用手册。 他曾这么说过：“所有的书都是有生命的。要好好地对待书。” 可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别人的书了，刘敬泽想，因为书本总让我想起这个家伙。 刘敬泽进门的声音不算小，学校一直舍不得花钱解决这种不影响实际居住体验的小问题。 老人小心翼翼地将小册子合上，关掉了桌面上的台灯，然后笑着对刘敬泽说：“你回来啦？” “他还是那么认真，”刘敬泽想，“但他的认真只会出现在书本面前。” 他没有走进房间更深的地方，只是远远地对他说：“你的手下在找你。” “我知道。”刘境泽耸耸肩，这个年纪的老人往往不会做这个动作，“他们来找我是为了航空城来的那些人。” 刘敬泽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门口。 可一向智慧的老人这个时候仿佛看不懂暗示，接着说道：“那群人太坏啦。他们想让麻山城也变成航空城的那个样子。” 刘敬泽开口说道：“你该走了。” 可老人像是连儿子的声音也无法理解，自顾自说道：“直播。想想看，如果麻山城到处都是直播，那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所有人都不读书了，那会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抓了他们，不要让麻山城变得更坏。” 刘敬泽的声音高了几度：“我说，你该走了！” 刘境泽这个时候才站起身，一边走道：“对于该怎么处理他们这件事，我一直很头疼。该不该杀了他们呢？” 老人走入了黑暗：“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实在难以抉择。” 老人的身影完全没入了黑暗：“算了，还是杀了省事……” 黑暗中的宿舍传来一个声音：“不要杀人。” 老人脚步不停，大笑着离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赵鑫历险记 夜色已经降临。 赵鑫走向路边的书店，抬头看着天。 天是什么时候黑的，落叶，落叶在随风落下。 黄色，枯萎，死亡。 卡奥斯又是什么时候死的呢。 赵鑫的脚上穿着拖鞋，这能带来一种安全感。人对于自己熟悉的东西总是会有安全感。 而安全感能够带来力量。 “老爷，来看什么书？” 赵鑫神情有些恍惚，上一次听到别人称呼他，分明是先生。 他在身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汗，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老规矩，还是那本书。” “老爷，老规矩是哪本书？” “是……” 赵鑫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不记得那本书的名字。 一本书为什么要有名字呢？一本书最有价值的地方不会是它的名字，正如同一个人也不会因为名字而显贵。 他记得的从来只是书的内容。 “是一个有关冒险的书。” “老爷，有关冒险的书有很多种，您要看的是哪一种？” 书店老板的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没刮的胡子让这张肥猪一般的油脸显得分外可憎。 “狗日的，你怎么敢这么说？” 这个书店老板实在可恶，恭恭敬敬地侍奉老爷，偏偏对于老爷要看的书却如此轻视。 他怎么敢说有关冒险的书有很多种？难道冒险的书不是只有一种？ 一个人怎么可能记得自己要看什么书？这难道不是已经注定了的事情？ 一个人注定要看一本书，一本书也注定要属于一个人。可是这个人怎么可能记住这本书？一滴雨水如何才能记住河流的模样？ 可恶的脸露出不那么可恶的微笑，尊贵老爷的心终于得以放松：“那么，我把有关冒险的书都拿出来，您挨个看看，这样好吗？” “好。” 尊贵的老爷矜持地点点头。 油腻的中年男人扭动着屁股走进了书库，赵鑫很难想通，一个和这么多书相伴的人为什么会是一个胖子。 “或许正是因为他和这么多书相伴却从未真正拥有过它们”赵鑫想，“还好我拥有自己的那本书。一个关于冒险的书。” 赵鑫走进了老板暂时消失的书店。 他两次抬脚跨过一块横着放的木板。这是门槛。 麻山城所有的书店都有门槛，他想，因为书不是轻易可以触碰的事物。 木板长而扁，朝外的那一边布满细纹和被浸染的污渍，孕有年轮的那一面朝着书架的方向，干净而宁静。 “就连死掉的树木都知道把自己最好的那一朝着书。” 书店空间并不宽广，三个巨大的书架把空间安排得明明白白，赵鑫走在书架之间的狭窄过道中，扫视着书本，也接受着书本的扫视。 “我的那本书会在这里面吗？” 赵鑫伸手在书脊划过，指尖传来千篇一律的答案：不是那本书。 “老爷，有关冒险的书都在这啦，您来看看？” 赵鑫翻开了第一本书，名字是《堂吉诃德》。 “这是一本实实在在的冒险小说。骑士啊，侍从啊……虽然不怎么符合我们华夏人的想象，但看看还不错。” “够了。” 骑士被风车巨人斩于马下，疲惫地丢掉手中的平装书：“我要看的是一个人一开始很弱，然后渐渐变强的冒险故事。” “那么这本您可能会喜欢？” 赵鑫直接翻到了《射雕英雄传》的结尾，摇摇头合上书页：“我不喜欢当大侠。难道没有那种和我们时代相近的故事吗？” 书店老板收回了武侠小说，递给赵鑫另一本书：“老爷，这是我们店里最后一本冒险小说啦。” “当我重临世界之日……不是这本书！” 这里的书很多，但不适合他。 赵鑫又一次跨过门槛，他的脚被绊了一下，脚尖在一个年轮正中留下一个浅色的泥印。 “原来不只是接近书本才有门槛。” 他走入街道，走进流动的人群，如同雨滴落入流动的河水。 这流动的人群在麻山城的夜晚蔓延，直到拐角出现一家新的书店。 河水流动着撞击岩石，水滴飞溅，赵鑫走出人群，走向书店。 “你们这里有那本书吗？” “什么书？” “有关冒险的那些书。” “啊，您看看这些……” “只有这些吗？” “非常抱歉。” 跨过一道道门槛，赵鑫走进书店；又跨过一道道门槛，赵鑫走出书店。 他还在找那本书。 每一次失望离开，他总是会忍不住看向店里正在看书的那群人。 “他们怎么知道自己看的是正确的书呢？” 两道旁的路灯换了又换，赵鑫走进了没有门槛的那间书店。 “啊，先生今天想看什么书？” 他本想疲惫地说出那句注定得不到正确回应的话，可是他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的是：“老规矩，还是那本书。” 店主的八字胡微微翘动，紧跟着的是熟悉的笑：“我明白的。” 老规矩，熟悉，安全感。 脚底下的拖鞋似乎带来了无穷的力量。 赵鑫走到店里陈旧的板凳上坐下，书桌散发出沉淀过的木香。 店主带着笑走到赵鑫面前，递给他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赵鑫伸手接过，书册向空气中散布着轻微的发霉气味和明显的樟脑丸味道。 入手是略微冰凉的触感。 不是这样的，赵鑫想，我的那本书应该是又厚又大，散发着好闻的油墨味道，拿在手里还有温暖的感觉。 八字胡对他说：“你好久没来啦，这本书也在想你。” 书的封面已经褪色，标题“暴脾气历险记”这几个大字的色相变得浑浊枯黄，带着一股子过去的味道。 书店里只有赵鑫一个客人，店长站在一旁，没有离开。 “小先生，你这么久没来，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改变。” “现在已经没什么童话故事了。大的那几家出版社，郁金香啊、玫瑰花啊、紫罗兰啊……他们不出版童话故事，他们出版小说，一本又一本的小说。给孩子们看的故事都没有啦。” 翻开过去的书页，赵鑫又看到了那个被称之为暴脾气的小孩，他也叫赵鑫。 记忆中鲜明的多彩插画在现实里褪色，暴脾气赵鑫坚持着真善美，在故事的结尾得到嘉奖。 “原来这个故事讲的是好人有好报的寓言，”赵鑫心想，“可我已经变成了注定有恶报的恶人。” 门外的路灯闪了又闪，店主走到门边，把书递给了赵鑫。 “要记得看书。” “谢谢。” 时间已经很晚，店主关上了店门，如同合上了一本精装书籍。 “但我毕竟得到了奖赏。恶人得到了奖赏。” 赵鑫走进流动的人群，河水继续流动。 第一百五十四章 糖人 今晚夜色很好，月光投到两堵墙壁之间形成一条小道，刘境泽走在小道之上。 月光小道中间的道路坚硬冰冷，如同书脊，两侧的影子在墙壁上延伸，如同被打开的书页。 书被打开了，他想，这本书记载着月夜的秘密。 不要杀人。那孩子对我说不要杀人。 刘境泽走在月光的书脊上，想到的是自己看过的书。 他这一辈子看过许多书。 好的，坏的，字多的，字少的。 他看到过讲杀人犯的书，但书中不讲杀人犯。所有的杀人行为要么是还没有发生的将来，要么是已经发生的曾经。 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另一个人会是杀人犯？一个人为什么会觉得他的父亲是杀人犯？一个父亲为什么会被他的孩子认为是杀人犯？ 一定有什么不太对。 可孩子从来不会犯错。 他们呱呱坠地的时候只会用哭泣来表达所有情绪，后来渐渐长大，第一个说出来的词语指代的是父亲或者母亲。父母是孩子的守护神，是世界的唯一。他们在那个时候甚至不明白关于谋杀的概念。父亲在孩子还小的时候永远不会是杀人犯。 孩子一旦长大，就开始将父亲视为杀人犯了。 但孩子永远不会犯错。有错的只会是父亲。 月光小道的尽头是一处小摊，自制的推车上摆满了形形色色的甜品零食。 “爸爸，我想吃糖人。” 刘境泽在这处兜售零食的小摊前停住了脚步。 小吃摊上的糖人。 许多年前，当刘镜泽牵着孩子走过夜市的时候，那孩子也这么说。 那个时候的幻想之战刚刚结束，麻山城中书籍的尊贵地位正在慢慢形成。他还不是郁金香组织的幕后势力，每天最担心的事情是怎么才能养活整个家庭。怎么养活他们两个人的家庭。 妻子死去之前，她的眼睛半睁半闭，脸色发黄，感染的伤口发脓溃烂，呼吸紧促。 “让他平安长大。让他平安长大……” “好。” 刘境泽把她葬在了一个晴朗的下午，葬在了一棵大树下。 树叶形状像一艘倒扣的小船，边缘长着棕色绒毛。叶脉沿着中心的主轴内敛，他摘下的那一片共有一十六对，正如当年他们相识的年纪。 后来，当他读过足够多的书，看过足够多的图片之后，他终于知道埋葬着妻子的那棵树，学名是枇杷。 让他平安长大。好。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听到的都是这样的对话。 妻子一次次在梦中让他答应守护那孩子茁壮成长，而他也一次次答应。 于是他想方设法谋生。可是就连活着都已经很艰难，就更别提满足孩子想吃糖人的愿望。 不行。他记得自己的语气生硬无比，那个时候记在心里的苦涩似乎只是自己的独角戏。 父亲冷酷地拒绝了孩子的请求，因为他们要好好活着，因为那个孩子必须平安长大。 平安长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些童年的快乐是必要的代价。 做一些小生意，有时候也像这样摆摆摊，省吃俭用，付出一点点那孩子童年的快乐。 他曾以为这样就足够了。麻山城可以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可刘境泽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下午，自称阅读派的无赖走到他的小摊前，收下他所有的笑脸和卑躬屈膝。 最后那个人说：“给我钱。”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妻子死前的目光似乎仍然在他的身后。 好。 他记得自己大声地说，我没有钱。 接下来的故事俗套而无聊。无非是一个男人打不过另一个男人。很少有人能打过一个父亲。 已经记不清长相的无赖倒在地上，捂着头呻吟。 我知道你还有一个孩子，那个人躺在地上哀嚎着威胁，我知道他在哪里上学。 刘境泽闭上眼，妻子将死的目光似乎又在身前浮现。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好。 手中的短刀刺向了那个人，鲜血伴随着脉搏，一波又一波。 那个时候他的杀人技术还不熟练。慌乱刺出的刀子只割破了不太粗的血管。 血液顺着伤口上涌，是鲜红，是温暖的鲜红。 然后是杯子被摔破的声音。清脆而又短促。 那孩子放了学，正准备收拾餐具，给他一个惊喜。 爸爸，那孩子站在原地，不要杀人。 妻子的目光从那孩子的眼睛里投射出来。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不要杀人。 好，他记得自己这么对那孩子说。 可是地上的那人已经停止了呼吸，只有血还在流，温暖地流。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那孩子就已经开始恨我了。” 小吃摊主高声叫卖：“糖人，新鲜的糖人！” “爸爸，我想吃糖人。” 又有一个孩子的声音这么说。 小吃摊上的糖人被着上了红色。血的颜色。 就像死在孩子面前的那个人身上的红色。 或许他只是个糖人，刘镜泽想，我当年在那孩子面前杀死的只是一个红色的糖人。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好。 爸爸，我想吃糖人。 好。 爸爸，不要杀人。 好。 不要杀人。 糖人不要杀人。 不要杀死糖人。 糖人不要杀死糖人。 可他必须杀死糖人。 那个孩子还没有平安长大。他还要好多年才能长大。 麻山城不只有一个无赖，可他只有一个儿子。 他需要的不只是一把刀，而是许多把，许多比刀更强大的东西。 在麻山城，这个东西叫作书。书里拥有的力量可以轻易杀死成百上千个那样的无赖而不会流出鲜血。 在那些年，他唯一做的就是读书读书读书，不停地读书看书。 麻山城是阅读派的城市，想要活下去，想要让那孩子平安长大，他必须读书，必须看书。 他从早到晚都在看书，在字里行间寻找让那孩子平安长大的那条道路，那条不要杀人的道路。 他再也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一个人，可那个无赖的血已经遮住了那个孩子曾经敬仰的眼神。 所有能够想到的信念之中都有妻子的目光。 让那孩子平安长大。 好。 当他已经可以站在这个小吃摊前，轻易买来任何一种颜色的糖人的时候，那个孩子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看不到他的地方对他说，不要杀人。 “不要杀人。” 那个孩子又一次劝他不要杀人。 “爸爸，我想吃糖人。” 那个父亲听到了孩子的第三声催促，叹了口气。 父亲强撑着摆出生硬的语气：“不行。” 刘境泽想，恐怕那种苦涩只有糖人才能化开。 他走到小吃摊前，买下颜色最鲜红的那个糖人，快步走到即将走开的父子身前。 刘境泽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吃了一个糖人，可是牙齿不太行了。我听到这个孩子刚才似乎想吃……我想着丢掉太浪费。不知道能不能给这个孩子……” “这……” “爸爸……” 那个父亲花了很大的勇气才点了头。 孩子接过红色的糖人，努力地舔了好几口，然后递到父亲面前。 刘境泽问道：“什么味道？” “很甜。” 第一百五十五章 跟我走 监牢外的守卫打起了瞌睡，就连灯光也随着呼噜声一闪一闪。 刘鑫挣扎着站起，双手抓住监牢的铁杆，浑身的肌肉都绷紧。 监牢的铁杆足有拇指那么粗，用手最先抓住的是一片冰凉，然后才是粗糙的金属表面。 用力，他告诉自己，用力。 可是冰凉的铁杆纹丝不动。 “吃不下了……” 守卫的梦话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刘鑫小心控制着自己的绝望。 他回头去看小豆芽，少女右躺蜷缩着入睡，就像春风一样安静，在她的身旁，五个先遣队的成员或躺或卧。 我们出不去了，刘鑫想，我永远无法完成这些承诺。 促进航空城和麻山城的大链接计划，张大人在出发前一脸认真，这对于航空城很重要，拜托了。 我会做到的，他的答应也很认真，这是第一个承诺。 他奉命带着五个人从航空城出发，穿过荒废的高速公路和破旧的汽车，来到那个无名的村庄，见到老朋友的鬼魂。然后他作出了第二个承诺，带那个名为小豆芽的女生离开无名的村庄。 可我现在连小豆芽的安全都没办法保障。 刘鑫背靠着铁杆滑下，脊背上清晰感受到冷酷的轻抚。 监牢的窗户透进稀疏的月光，可就连这月光也被铁窗遮拦，地面只有铁栏杆的影子。 短而坚硬的影子在月光下变形，流动，钻出了监牢。 刘鑫看着地面完整的月光，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冰凉，粗糙。这是印着月光的地面。 “扑通！” “扑通！” 身后有重物倒地。 铁质栏传导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铁门拉开，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刘队，走吧？” 回过头，是冯不识那张带着疲惫的脸，眼神平静。 …… 今天的夜晚格外清冷。 天上很干净，发光的月亮如同恶神睁开的独眼，璀璨而残忍。 刘鑫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冯不识背着小豆芽，但他的声音很平静：“西区，就快到了。在那总能找到住的地方。招待所已经不能呆了。” 小豆芽双手环着冯不识的脖子，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不是我的。” 刘鑫走在最后，抬着头看天上的月亮，心中隐约有着不安。 他们走了很久，脚下的地面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坑坑洼洼和积水裂缝。当最后一盏亮着的路灯远去的时候，陈洁突然说道：“西区到了。” 西区没有能长时间亮着的路灯，灯泡的寿命只有一天。每个灯泡总是会在亮过一天之后变成地面上的碎片。因此，西区的夜晚总是黑的。 刘鑫站在西区的黑暗之中，抬头发现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身旁只有同伴们紧张的呼吸声。 想想办法，刘鑫对自己说，在这个月光也照不进来的地方想想办法。 陈洁的声音在左后方响起：“那么，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们该怎么办呢，刘鑫在黑暗中深呼吸，你是这个队伍里最年长的人。 刘鑫听到冯不识的声音似乎就在左边：“跟我走。” 他转过身，伸手去触碰，却是一场空。 冯不识的脚步声又在前方响起。 这片黑暗可真厉害，刘鑫想，就连听觉也会被误导。 “刘队，你走错了方向。” 有什么人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刘鑫跟着转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冯不识的声音响起：“到了。” 又是脚步声，然后有人敲门。 陈洁不安地说道：“没有人应门。” “对，没有人。我们去下一个……” 冯不识的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你可是刘队，刘鑫对自己说，你是这个队伍里最应该负责的人。 刘鑫朝着眼前的黑暗跑了过去。 我的方向是正确的吗？ 每一步都踩在坚硬的地面，可每一步都不像是前进。 刘鑫大声喊道：“你在哪？” “这里……” “这里……” “这里……” 这西区的黑暗实在要命，无法分辨方向，就连声音也来自四面八方。 他伏在地面上摸索。 粗糙，石头，粗糙。 裂缝，里面有污水，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一块碎片，锋利但不足以划破皮肤。 最后，他终于摸到了一双脚。 “冯不识！” 刘鑫伸手探到了他的呼吸。 可是只有他的呼吸。冯不识背上的小豆芽不见踪影。 “小豆芽！” 刘鑫的声音开始变得慌乱。 我在这，一只手握住了刘鑫的手，刘叔叔我们应该怎么办。 刘鑫一只手抓着冯不识，一只手抓着小豆芽。 怎么办，他问自己，该往哪里走。 “先站起来，不要放手。” 刘鑫感到小豆芽的手在上升，而冯不识已经响起了呼噜声。 “刘队！” “刘队！” “刘队！” 黑暗中的呼唤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 他摸索着将冯不识背起，另一只手牵着小豆芽。 “跟我走。” …… 前面还是黑暗。 裂缝、砾石、裂缝。 他踢到了一处台阶，拾阶而上，敲了敲门。 什么事？ 您好，我们想到这里借宿一晚。 没住的房间了。 继续寻找。 他回头对着众人说道：“跟着我。” 黑暗，未知的黑暗，无穷无尽的黑暗。 恍惚之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深海中的一条鱼。 下潜，下潜，向着黑暗的地方下潜。那里可以有一线生机。 您好，我们能在这里住一晚吗。 请离开吧。 跟着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像冯不识一样平静，我们继续往前。 向前，向前，不要停下来。 他抬起头，看到前面突然出现一缕月光。 至少走到月光下，他心想，至少走到月光下。 背上的年轻人正在说着梦话，空气里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那个孩子说不是他的血。总有人流血了。 刘鑫感觉自己的脚步变得很沉。 房间门前只有两层阶梯，阶梯的本体是三块粗犷的岩石。岩石两侧粗糙，中心的地方显示出一种安全的光滑。 刘鑫踩在阶梯的正中心，敲响了房门。 “请开门！” 门的那头没有声音回应。 “请开门吧！” 似乎有什么声音响起。 刘鑫最后一次重重地敲响了房门：“求求您，帮帮我们。” 房门干脆地打开，一个中年女人带着机警的目光朝外看：“这么晚了……几位？” 第一百五十六章 画龙画虎难画骨 太阳已经升起，夜晚带来的冷气渐渐消散。 刘敬泽站在学校门口，等待着学生们。 就连最古板的建筑也不愿阻拦孩子们的欢笑声，他想，再过几分钟，他们就会向我问好。 跑得最快的是一个女孩，她的马尾辫上绑着红色的蝴蝶结。发辫伴随着跑动一甩一甩，远远望去倒真像是一匹小马在纵情狂奔。 “刘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 小马驹脚步不停，刘敬泽的回应只留给了微风。 紧接着走进校门的是一对慢悠悠的兄弟。他们的身材相似，衣着相似，就连神情也是相似的自信：“刘老师早上好。您说得没错，最慢的，也是最快的。” “早上好。” 随后是一大群学生逐渐走来。有的单独行动，有的相伴而行。不论是否相识，刘敬泽总会认真回复他们的问好。 当校门快要关闭的时候，一个满脸认真的小男孩跑到了刘敬泽身前，高兴地说：“刘老师，我又见到你了！早上好！” “早上好，快到班级里去吧。” 他的课在上午第三节，五年级甲班，讲的是一些成语和俗语故事。 当上课的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他已经捧着教案走进了五年级甲班的教室。 “上课。” 黄阳站起来的姿势非常标准：“起立！” “老——师——好！” 他们接下来会拿出课本，刘敬泽心想，翻到我昨天布置的第十四页。 他翻开了教案，笑着说：“请坐。” 孩子们坐下，教室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翻书声，最后声音在课本的第十四页停下。 刘敬泽笑着说：“今天我们要讲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第三道下课铃响了很久，刘敬泽才端着教案回到办公室。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想到的是昨晚房间里见到的老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父亲，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道理。 刘敬泽闭上眼，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玻璃杯破碎的声音。 短促，尖锐。 红色的东西在流，那是血。 爸爸，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燥而粗糙，像是失真的磁带在用破损的机器播放。 地上的那个人用左手捂着胸口，红色的东西从指缝中冒出来。 血，那个人在流血。 那个人的右手无意识地挥动，抽搐，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在沙滩摆尾。 爸爸，刘敬泽记得自己朝着前面走了一步，那个人在流血。 别过来。 爸爸，他在流血。 别过来，你的脚底有碎片。 搁浅的游鱼在地面挣扎，带起血色的浪花。 血色的浪花飞溅，父亲的身影也带着鲜艳的红色。 不要杀人。爸爸，不要杀人。 好，血色的身影凝视着他的眼睛，好。 可搁浅的游鱼已经没了动静。 知人知面不知心，刘境泽的手指划过教案上的那半句话，低声重复，知人知面不知心。 下课的钟声响了五次，上午的课程已经全部结束。 学校给老师提供了简易食堂，老师可以在食堂里享用不一定好吃的营养套餐。 刘境泽的餐盘里有一荤一素，没有明显的红色。午餐种类不算少，但要挑出完全没有红色的菜品也不容易，窗口的师父花了不少的时间才满足这个奇怪要求。 红色，血。 刘敬泽手中筷子无意识地扒拉着米饭和蔬菜，心里想着昨晚来的那个老人。 刘敬泽记得自己昨晚的声音有多么不近人情，他对父亲说不要杀人。 餐盘和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个年轻人坐到了对面，面带微笑地看过来。 餐盘之中的食物只剩下了残渣，盘中没有筷子，取而代之的是汤匙。 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脸上的微笑却恰到好处：“你好，我叫冯不识。” 刘敬泽出于对同事的尊重而接话：“你好，是新来的老师吗？你很年轻。” 年轻人摇摇头：“我不是老师，我来了解刘境泽的相关信息。” “你想了解我？可我不认识你。” “不是你，是你的父亲，刘境泽。” 刘敬泽的眼前闪过一个个不怀好意的笑，耳边响起一个个类似的话语。 刘境泽，你的父亲，你知道他什么信息吗？ 我不清楚。 怎么可能呢，仔细想想。 我不清楚。 我们会对你不客气。 我不清楚。 杀人，仇家，再杀人。 似乎永无止境，直到他称之为父亲的人已经走到了被仰望的位置，直到他已经长大。 “我不清楚。” 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的心里闪过这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只知道做过一些坏事，杀过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我的父亲。 刘敬泽收拾起吃了一半的餐盘。在以往，他总是会吃得干干净净，但今天例外。 那个男人代表着的是死亡，是罪恶。和他有关的一切都不应该出现在眼前。 有玻璃杯破碎的声音，短促，尖锐。 “不好意思。” 叫做冯不识的年轻人蹲在桌子底下收拾，有一块碎片就落在他的脚边。 有些东西或许是避不掉的，刘敬泽心想，总是要做出选择。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似乎又在记忆中失真：“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追查一个杀手组织，得到了这个名字。” 血。 不要杀人。 好，血色人影凝视着他的眼睛，好。 可是血液流尽的人已经死去。 刘敬泽领着年轻人走出食堂：“你跟我来。” 两人踩着巨大岩石铺成的小道，走过刘境泽走过的那条路，走进刘境泽昨晚来过的那间小屋。 “要茶吗？” 这间小屋似乎给了刘敬泽无形的勇气，他的身上出现一种主人的自信。 “不用了，谢谢。” “正好。这里也没有茶叶。” 刘敬泽坐在昨晚那个老人坐过的地方，轻声说：“他是我的父亲。” 他开始对着这个年轻人讲曾经的故事。 母亲染病去世，父亲艰难支撑。 直到有一天，房间里出现了一具尸体。那一天在地面流的血很快就被父亲擦干净，但是很快又有更多的血。 那一次死亡带来了更多的死亡，他人的死亡。 年轻人脸色如常，安静地听完了属于过去的故事。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我不清楚。” 或许我知道也会说不清楚，刘敬泽心想，对于父亲的事我永远只会回答不清楚。 冯不识起身告别：“谢谢。” 临行前，他看到桌面上的教案被风吹过一页。 “画龙画虎难画骨。” 第一百五十七章 郁金香书店 冯不识走过西区和东区的分隔线，脚底感知着粗石，身前的裂缝中散发出发酵后的臭味。 难闻的臭味，冯不识迈过黑暗中的微小陷阱，可这些臭味来自无味的水。 冯不识回想起白天的那个人。 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个年轻的老师这么说，可他已经变得分外危险。 纯净的水从天而降，落入黑暗的裂缝，发酵。 发酵的臭味来自厌氧的细菌，冯不识想起曾经学过的简单生物学知识，这个环境滋生厌氧的细菌。 它们在裂缝的黑暗中发酵，散发着属于恶的腐臭。 冯不识敲开了房门，走进白炽灯下的光明。 刘鑫给冯不识递来一杯水：“怎么样？” 冯不识一口气喝完，擦了擦嘴。 “我只知道刘境泽是郁金香组织的实际控制人。” “那究竟是谁想要杀死我们？” 陈洁提出自己的猜想：“或许刺杀的命令来自卡奥斯？” 冯不识神色宁静：“卡奥斯已经死了，我亲自动的手。” 袁高神情苦恼：“那我们的线索就这么中断了。” “我明天可以继续去探查郁金香组织。” 陈杰：“那我和姐姐可以去直播派那里找找线索。” 冯不识起身：“好。走了一天，我快睁不开眼了。” 当他走到盲眼的女生身旁时，她像是突然可以看见了一般，一把抓住了冯不识的衣物：“冯不识！” “怎么了？” 瞳孔、虹膜和眼白。 冯不识在她的眼睛之中看到了自己。 “你是什么模样？” 她的瞳孔放大，眼珠呈现明显的斜视。 “很普通的模样。瘦瘦的，头发很乱，有一点好看。” 可她看不见，冯不识心想，她的眼睛不属于自己。 “冯不识，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帮我。” 我也不知道。 冯不识轻轻拍开女孩的手：“我累了。” 冯不识踩着木制的楼梯走入黑暗，木梯在脚下发出死去树木的声音，干燥而空旷。 “欢迎光临！” 年轻的身体发出年轻的声音，就连笑容也带着年轻的气息。 冯不识站在郁金香书店的门前，感受着头顶太阳温暖的抚摸。 “欢迎光临！” 第二次的欢迎失去了年轻，冯不识在侍者的催促中走进了书店。 跨过门槛，纸张的清香和油墨将他包裹。他伸手，抚摸着一本精装的书本。 光滑，冰凉和粗糙。 它曾是某棵树的一部分，冯不识心想，如今树木的厚重尸体变成了轻盈的纸张，人们却说它拥有了意义。 “您好，来看什么书？” “有关郁金香的书。” 侍者的笑容多了几分钦佩：“那种早已经消失的花？您的爱好很广泛。” “不是关于花的。是关于你们的。关于名叫郁金香的公司。” “很少有人对我们公司感兴趣。请稍等。” 侍者将冯不识引到阅览室，留下一杯热茶。 阅览室的空间很大，四周都是书架，中间摆着六张桌子，每一张桌子下面都摆着八张椅子。 现在的阅览室里，只有两三个人入座，冯不识找了一张空着的桌子，拉开椅子坐下。 不时有人带着困惑走进这里，找到座位坐下。也不时有人收起书本，放好椅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冯不识看着他们，心里渐渐生长出一种羡慕。 羡慕他们有困惑，羡慕他们能来到书籍中寻找答案。离开学校之后，他已经很少看书。 偶尔心血来潮翻动书页，却早已感受不到文字背后的那个人，听不到属于作者的声音。 “全在这里了，是我们公司至今为止的所有资料。” 冯不识看着侍者面带骄傲的脸庞：“谢谢。” “应该的。您要添茶吗？” 冯不识喝了一口新换的茶水，翻开了《郁金香大事记》的第一页。 “xx年xx月，创始人刘境泽筹款在麻山城西区开办了第一家郁金香书店。” “xx年xx月，郁金香东区第一家分店正式开张。” “xx年xx月，郁金香公司正式注册成立。” “xx年xx月，我公司收购好心情印刷厂，正式涉及图书印刷出版领域。” “……至今，我公司已经成为麻山城几大图书印刷、出版、发行公司之一。” 冯不识合上大事记，翻开了另一本《刘境泽自传——我的努力》。 “……当时我的情况十分艰难，养活孩子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精力。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一场小挫折，几乎快要把我击垮。但我还是挺了过来。那场意外也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继续以往的生活是没有前途的。于是，我开始努力奋斗……” 冯不识看到这里，想到了昨天在教师宿舍里，刘敬泽眼中的父亲。 杀人事件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挫折，冯不识心想，按照发展来看确实如此。 再往后看，也没有更多的实质性内容。大部分文字都是刘境泽对于自己的吹捧，偶尔写到面临一些几乎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他也只是说“努力奋斗”。然后困难就突然消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经过昨天的了解，冯不识才知道这几个显得有些无聊的说法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事实。 父亲杀了他们，刘敬泽说，我没有看到他亲自动手，自从那一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他动手杀人。但我知道那些人已经死了。 “可是，还差一点。” 在这个阅读派掌握力量的城市里，他还不知道敌人的能力究竟是什么。而刘敬泽的回答只有“我不清楚”。 刘境泽在自传里吹捧自己，可始终未曾谈及过自己的超凡力量。自己从书籍里获得的超凡力量。 但和郁金香组织有关的内容已经全部看完，桌上的书都摆在了看过的那一侧。 这个时候，侍者重新捧来了一堆书册。 “您看，我刚刚才想起来，刘境泽大人当初写书的时候用的不是本名。” 冯不识看到书脊的作者一栏写着：“糖人。” “这是都是他的吗？” “是的，刘境泽大人的书和故事帮助郁金香度过了很多艰难时刻。据说当年很畅销。” “谢谢。” “不客气，您还需要添一些茶水吗？” 冯不识换了个位置坐下，眼前排开署名为“糖人”的七本书。 他恍惚之间觉得自己看的不是七本书，而是刘境泽的七个侧面。 冯不识翻开书，开始了第一场战斗。 这是一个有关忏悔和赎罪的故事。一个普通人失手杀死了恶人，最终却面临审判。但临死前，主角心中悔恨的并不是杀人这件事，而是杀人的现场被孩子们目睹。 内心的投射。 冯不识开始了第二趟旅途。 主角处在一个不公的世界。所有人都将恶行视作自然，而他则因为天生的智识察觉到了邪恶本身。他想消除世间的邪恶，保护一个纯洁善良的孩子。可是最后，主角却被邪恶污染而死。 这是自我的预言还是担忧，冯不识心想，可作者本人还活得好好的…… 紧接着，又是一场场新的战斗。翻看这些故事越多，冯不识对于素未谋面的那个刘境泽所了解的也就越多。 他是个普通人，但为了在这个生存艰难的城市里保护孩子，选择了不一定道德但绝对有效的那条路。 书中的一切都从作者的视角出发，冯不识所能了解的一切都是经过润色和加工后的现实。 相较于评判一个隐藏在文字背后的人是否道德，冯不识最关注的是对方最有可能在这里构建的超凡能力。 当第七本书已经翻完，当侍者面带歉意地走到身前，快要说出“非常抱歉”之前，冯不识收好了书页，道谢之后走出了书店。 街道上人来人往，人群的间隙之中偶尔漏出月光。 他抬头看向月亮，笑着说：“找到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昏暗的房间 陈旧的房间立在碎石道路两旁，门前混乱的线路用白色塑料管道收束，但就连约束线路的管道本身也被混乱的线路缠绕。 线路从左边连通到右边，又从屋顶一路延伸到地下。线路层层叠叠，有一些垂落在地，如同蛛网，挡住了大半的通路。 这是一张网，陈杰心想，那些不知在何处的人在等我们自投罗网。 他转向右侧，姐姐的脸色似乎也变得有些犹豫：“姐姐，我们……” 可犹豫的那个人已经拨开罗网，走进了昏暗的房间。 昏暗，是熟悉的昏暗。 当初他们被告知父母已经死亡的时候，周遭也是一样的昏暗。 一个还没长大的女孩和一个男孩，站在没有亮灯的房间里，突然失去了父母。 男孩哭了起来。 弟弟，不要哭。陈洁伸手在昏暗的环境中摸索，如同轻抚着记忆中那个男孩，不要哭。 “姐姐，等等我。” 陈洁回头，看见弟弟的脸就在身后。头发是不久前被她催促去剃的短寸，脸上的汗水折射着门口的光，眉目已经拉开，他的脸上还能分辨出当年因为悲伤和害怕而挤成一团的模样。 原来你已经长到了这么大，陈洁想，原来我们和他们的仇恨已经持续了这么久。 她留在原地，等待弟弟跟上。 “姐姐，我们真的要去吗。我是说，我们必须要这么直接地去面对吗？他们会不会继续派人来杀我们？我们要不要等一等，我不是怕他们啊，就是……” 陈洁看着弟弟的脸上强撑的自信，心里有些难过。 那些人没有形体，没有可憎的面容，他们带来的威胁却始终不曾散去。 冯不识甚至比弟弟的年纪还小，他的身上充满着弟弟本应该拥有的自信。 “他们不在这里，”陈洁握住了陈杰的手，“我们进去吧。” 陈杰突然感到难言的安心，张了张嘴：“好。” 他想起了得知消息的那个下午。房间里也是一样的昏暗。 看不清面容的大人的嘴巴一张一合，传递着可怕的消息。 你们的父母已经死了，那个人说，死因是背叛郁金香组织。 他记得自己的手被姐姐紧紧握住。 不要害怕，姐姐的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庞，不要哭。 可你的手心里都是汗水，陈杰看着那个身影，我听到了泪水在地面破碎的声音。 和多年前那个下午一样的昏暗，和那个下午一样的两个人。 一样的昏暗中有了不一样的颜色，他们走到了蓝色荧光的屏幕前。 一个女人的声音戏谑地响起：“你们姐弟俩可好久没来了。” 屏幕电源亮起，上面出现了一个有些富态的女人头像。 “罗姐姐。我们需要帮助。” 麻山城所有的直播派都叫她罗姐姐。没有人知道她的全名是什么。 “我们想知道刘境泽的消息。” 灯光亮起，房间里的昏暗如同潮水般退散，露出了一个井然有序的房间。电线和屏幕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依照某种规则排布，陈洁看着这些想起了来的路上见到的一处瓜藤。 罗姐姐从屏幕中走了出来，笑着对陈杰说：“你终于敢开口跟我说话了。” 女人的体态略显丰盈，黑色的长发分成两股由肩膀支撑。 她走到桌前，排开三个纸杯：“喝点什么？” “纯净水。” 罗姐姐笑了一下：“刚好，我这里只有纯净水。” 三人走到了操作台前。 罗姐姐接上键盘，输入了密码。 系统的界面亮起，输入框内光标闪烁。 “虽然你们不回答我也会帮这个忙，但我还是想知道。你们向我来了解刘境泽的资料是为了什么？他可是大善人。” 陈洁说道：“我们遇到了郁金香组织的刺杀。这件事可能和他有关系。” 罗姐姐耸耸肩，在输入框内键入几个奇怪的词语。 “这些操作界面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到时候就算被人抓住也不至于泄露信息。” 屏幕的正中有旋涡正在缓缓转动。 “读取速度有点慢，毕竟是已经出厂了几十年的老电脑。你们拿到资料之后想怎么样？在阅读派里可没法举报成功。” 罗姐姐作为直播派的一员，会着重关注阅读派的重点人物，刘境泽就是其中一员。 “他确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干净。不过你们光凭这些东西可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几个大人物之间是会互相保护的，你们懂这个概念吧？” 网，陈杰心想，他们就是一张大网。 屏幕闪动，渐渐读取出一个黑发的中年人。 “资料有些时间了。照片是他壮年时候拍的，用的是麻山城最好的相机。” 成立郁金香，郁金香逐渐发展，成为阅读派代表人物之一……都是些过去的资料。 “有最新的消息吗。比如说，某种命令。” 罗姐姐夸张地大笑：“你们以为电脑是万能的吗？它只是工具。工具懂吗，没有人的话它什么都不是。资料是要人去搜集的，没人搜集资料这些东西就不会更新。我们怎么能知道某道发出的命令呢？那个老家伙可是从来不用电话的，我们甚至没法监听。” “他们是阅读派。那个老家伙是最顽固的阅读派。他不信任除了纸张之外的任何信息。如果确实是他安排了刺杀，那一定会有这么一张纸，上面写明了刺杀的命令以及种种细节。比如说：用什么方式来让目标大笑而死。” 可是去哪里找这样一张纸呢，赵杰刚刚提起的勇气似乎又要消失，什么样的网会漏掉一张纸被他们捡到呢？ 陈洁的脸上丝毫不见失望，她对着罗姐姐行了感谢的礼仪，对方一把跳开。 罗姐姐说：“别这样，你知道我没法拒绝你们。你们帮过我。” “我们走吧。” 一定会有办法的，陈洁抓住弟弟的手，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等等。” 罗姐姐拨开路边的罗网：“你们必须要找到这个命令吗？” 陈杰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一种几乎没有过的坚定：“是。” “可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只能证明他想杀你们。那些大人物想杀一个人，那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会有用的。” “唉，真是烦阿。你们什么原因都不愿意跟我说……去找这个人吧，就说是罗姐姐让过来的。” 陈杰接过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人的地址和名字。 正要感谢，对方却已经跳到一旁。 “有问题再来找我。我会帮你们的。” 离开的路上，陈杰忍不住回头看去，发现略微有些富态的女人还站在电线织成的那张网前挥着手。 “常来玩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香味 安顿好同伴后，刘鑫走出众人临时找到的住所。他们来的那个晚上天色很暗，他没来得及看清招牌，第二天早上走出大门时他才发现这间旅舍的名字是月牙。 走下月牙旅舍的岩石台阶，重新踩在粗糙的路面上，小心避过时不时出现的裂缝和腐臭，刘鑫跟着指示牌往东区走去。 “东区，往东。” 他一路向东。 周遭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整洁，当脚底的路面也变得平坦，再也闻不到裂缝中腐坏积水的味道之后，东区就到了。 在种类上，西区的店铺和东区的店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东区整洁的环境中，书店的数量要更多。 刘鑫顺着指示牌继续往前走。 沿途经过一家家书店和小摊，空气中飘荡着食物和书页的奇怪味道。他走在其中，光凭味道就感觉自己拥有了这一切。书籍和美***神与肉体的富足。 “书是食粮。”他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继续往前走。 “请让一让！” 刘鑫听到身后的呼喊，走到道路右侧避让。 伴随着木制车轮的滚动，一个人拉着木车从街道中间穿过，木车上雕刻出郁金香的标识。 拉车的人拉住木车奋力向前，肌肉紧绷，身上被汗水打湿勾勒出健康的线条。他的脸上带着微笑，视线指向正前方。偶尔会有汗水从额头滑进眼睛，他就停下站立，用手擦干净之后再微笑着出发。 木车里装载着好几百本打包好的书，小心地固定在车板上。 打包好的书伴随着木车摇摇晃晃，在运输的过程中和木车以及其他打包好的书互相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不时有一两页的黑纸白字在书堆中一闪而过，展现着有关知识的真相。 “请让一让！” 拉车人呼喊着前行，满载着书本的木车声音渐渐远去。刘鑫继续往前。 往前，在小道的尽头左拐，然后直行。 他走在这条长长的直行道上，道路两旁有人手捧书籍，背靠着墙面看得津津有味。 沿着直行道走到底，右侧的店门开着，不时有人进出。油墨和书页的清香透过店门飘到街边，有人进出，脸上的表情总是平静祥和。书店门前的招牌上写着“郁金香书店”五个大字。 越过人群，然后右拐，再直行，目的地在左边。 刘鑫右拐，避让门口摆放的桌椅，有人坐着读书与闲谈。 “航空城那边来了人。” “航空城人怎么了？” “据说要给我们修网络，通公路。” “好事啊！” 书店和路人都已经消失不见，刘鑫走到了一块石碑面前，上面写着“麻山城办事处”。 而在石碑之后，是一栋单层的木制建筑，基本外形类似寺庙，共有八扇可以开关的木门。 而现在，办事处正中间的两扇门已经打开，建筑内有照明的灯光，有工作人员坐在木桌旁办公，见到石碑旁的刘鑫之后，工作人员起身。 他越过石碑，办事处的工作人员迎了上来。 “还是找朱大人？” “是的，麻烦通报。” “请稍等。” 工作人员把他引到四天前同样的位置后离开，刘鑫看到他走进长桌背后的屏风，屏风挡住的地方传来木门打开的声音。 房间内共有三张木质长桌，工作人员所坐的是正对门口的那张，刘鑫坐在进门后靠左的位置。 每条长桌背后都放着屏风遮挡，上面画着各种各样的鬼怪传说。四天前来拜访的时候，他看过屏风背后，发现是类似的布局，屏风的背后还是长桌。 “久等了。朱大人请您过去。” 刘鑫放下屏风上的画面，跟着工作人员走出了房间。 两人走到正对大门的屏风背后，走进一扇没有关上的门。 门背后是平整石板铺成的小道，从门口朝着三个方向延伸，通向三个不同的建筑物。 建筑物仍然是单层的木质结构，工作人员牵引着刘鑫走向中间那个。 刘鑫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走的是右边：“不应该是这个方向吗？” “朱大人的办公室最近换了位置，请跟我来。” 三个建筑物中间的空地长着青草，靠近小道的区域有专人打理使其不影响走路。 小道的石板坚硬而平整，青草们都没有尖顶，空气中充满着一股清香，沁人心脾。 刘鑫在航空城的时候曾经收割过韭菜。当那些坚韧又脆弱的植株被利刃割断，绿色的血液从尸体和空气的不规则截面中喷薄而出的时候，空气中就会有这种清香。 柔软的清香，来自绿色的血。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无声的屠杀。 “朱大人在房内等您。” 木门打开，刘鑫走了进去，空气中绿色的死亡味道被一股更加厚重的香味取代。 他知道这股香味来自某种木材。 更久远的死亡，他想，死亡经过时光的沉淀后散发出的香味竟会如此怡人。 朱大人坐在暗红色的木质长桌前，指着一张椅子对刘鑫说道：“请坐。” “朱大人……” 他的话语被手势打断，朱大人再指了指椅子：“先坐下，我们再谈。” 刘鑫入座，椅子和桌子上散发的香味更加强烈，这来自死去树木的味道让他感觉极其不适。 “朱大人，您答应过不会再有袭击。” “我是答应过嘛。你们确实没有受到袭击呀。” “可我们受到了郁金香的袭击……” 朱大人笑着说：“误会，都是误会……没有证据的事情是不能乱说的。” 刘鑫感觉自己的牙齿不知不觉咬紧。 “大人，那麻山城和航空城之间的大链接计划该怎么继续？” 朱大人喝了口茶，空气中又多了一种香味。 他慢悠悠地说：“关于大链接计划，我觉得不用太急。可以缓一缓，你们也可以在麻山城里逛一逛，享受一下嘛。” “朱大人，当初商谈合作的时候，您对航空城保证过先遣队的安全。” “先遣队在麻山城很安全，对吧？” 刘鑫低下头，避开朱大人的目光。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是的。” “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多去城里逛一逛，看看书也好嘛。你们航空城来的人，就是看书太少了，容易急躁。如果还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来找我。” “好。” 刘鑫起身，快步走出房间里的厚重香味。 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遇到工作人员扯下门口的旧木牌，挂上新木牌。 “这是什么？” “这间房原本属于刘大人，最近才换给朱大人，所以需要更换门前的铭牌。您已经和朱大人谈完了吧，我送您出去。” 刘鑫看到身旁工作人员在走动的时候露出了木牌上的字。 被换下来的那个木牌上写着“刘境泽”。 第一百六十章 调查 洁白的墙面曾经像蛋壳一般洁白，但在经受火焰的焚烧之后，白色的墙面上生长出黑色的裂缝，毁灭与死亡从裂缝中降生。 宋青峰推开花园半掩的铁门，走了进去。 四天之前，散步的路人顺着焚烧的味道找到了这里。调查员得到通知，立马封锁了这片区域。 共有七位死者，其中两位发现在地面，尸体因为高温已经出现碳化，身体多处发现骨折。其余五位沉在水池里，只有一位全尸。 死者的尸首已经全部收纳在调查局的停尸间，有专门的检测人员查看细节。而他和一些人来到这里，希望获得更多的线索，补全案件的拼图。 被焚毁的建筑是一栋三楼的别墅，立在花园正中，周围被青草包围。从入口处走到别墅大门需要走过五十余米，其中的小道用石板铺成，石板之间间隔约有半米。 走过五十块石板之后，宋青峰来到了别墅大门。 尸体大量发现于泳池附近，而他相信许多细节存在于被焚烧的建筑之中。 得益于及时的灭火，别墅被完全焚毁的部分不算多，他可以走进别墅内部而不必担心被突然掉下的砖石袭击。 宋青峰走进一楼大厅。一楼大门的木质结构已经完全消失，就连金属的部分也因为高温而发生了变形，金属结构的表面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黑色物质。 在来之前的调查中，他得知大厅的正中本应该有一张木桌，周围摆着许多椅子。而现在大厅正中桌子只剩下了半张，周围一圈碳化严重。 大厅各处光秃秃的，原本挂着吊饰的地方被烧断了绳线，许多玻璃制品坠落在地，粉身碎骨，或是充满裂纹。 “真是一场大火。” 身后有其他同事感叹。 调查处得到通知之后，采取的行动已经足够迅速。但宋青峰和其他人到达现场时，还是不得不看着这栋别墅的火焰肆虐。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大厅留给了后来的同事，宋青峰的视线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金属书架，书架的背后是一个漆黑的洞口。 依次操作过书架上面的机关，机扣声音响起，可书架纹丝不动。 “大概是烧坏了机关？” 同事和他一齐用力，将书架朝着另外的方向推开。 机关的滑轮滚动，声音借助墙面传导到众人耳中，带上了一种来自土石结构的沉闷。 宋青峰划着一根火柴，远远地丢进洞口。 微弱的火光驱散了洞内的黑暗，众人才知道这个洞口连接着一条石质的通道。 他盯着火光，发现了细微的跳动，火花的方向朝着黑暗深处。 “那里面空气畅通。” 宋青峰一边说着，一边拦住了打算直接走进去的同事：“地面的灰尘记下了脚印。将它们和尸体比对。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去看看别的房间。” 负责比对痕迹的同事小心地采集记录，宋青峰已经来到了第二层。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只剩下了金属骨架，但依旧坚韧。 第二层的房间没有任何可以找到的特点，大部分的木质结构都已经焚烧殆尽，显露出已经出现了裂纹的石质地面。 繁杂的装饰被烧毁之后，房间显现出最开始的线条。 “这里有问题。” 一个同事走到一堵墙面前，用双手比划着：“这里太厚了。” 他走到另一边的房间，又拉着其他人一齐比较两间房的不同。 “这堵墙有一个将近三米宽的空间。里面一定藏着东西。你们看这道裂缝。” 那人用随手找到的工具轻轻敲了敲墙面，回声表明里面正是中空。墙面的裂缝伴随着敲击的节奏而渐渐扩大，最后墙体脱落，砖石四散，墙面出现了一个小孔。 有人拿起了手电，发现光照所及的区域都是石质的阶梯，螺旋着分别向上下两个方向延伸。 “留下专人调查，我们去三楼。” 前往三楼的楼梯焚烧状况和二楼相仿，众人的脚步声经过金属的传递之后带着一种奇异的旋律。 三楼的过道完全被黑炭物质覆盖，弥漫着一股介于焚烧的炭香与焦臭之间的味道。 三楼共有四处房间，其中两间都平平无奇，找不到任何特色。当他们走到靠近泳池附近的那间房时，原先发现墙壁奥秘人默默上前，沿着墙面摸索了一番，最后扣动了铁质书架，拉开露出一个黑色的洞口。 黑色的洞口和一楼的几乎一模一样，偶尔还能听到从中传来的风声。 宋青峰走到窗边，远远地朝下看了一眼。 泳池中锋利的武器林立，低于泳池四周的黑色水位线。泳池旁边的地面泥土明显下陷，部分绿草因为靠近别墅而发黄焦黑。 那里是尸体发现的第一现场，几天前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先调查了一遍。 解剖发现，草地上的两具尸体骨折处血细胞富含氧气。 草地上的两具尸体生前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唯一符合条件的只有三楼房间。 你最好去三楼的房间看看，医生这么建议他，或许能发现些什么。 但这里窗台是全木制结构，火焰烧到房间时，窗户朝内拉开，木框烧尽，玻璃破碎。因此房间的地面才能发现玻璃碎片。 或许唯一的发现就是他们在三楼的窗户朝内开放，宋青峰心想，这里的边框也露出了水泥的部分。 泳池的水位线是另一条线索。 水中富含浮游生物，火灾发生后，高温消耗了水池中的大量水分，水位在短时间内快速下降，露出了水面下的危险陷阱。 周围那一圈黑色的水位线就是证据，宋青峰心想，这是一场计划周密的谋杀。 他走下楼，研究墙壁的同事证实这个通道连接着三层楼。 痕迹的比对也有了明显的结果。 “脚印属于那些尸体。他们发现着火后很快撤入了密道。” “脚印总共属于几个人？” “七个。” 尸体也是七具，宋青峰想，可他们没有互相残杀的理由。 我得搞清楚这件事。 他走出房间，踩着石板铺成的小道离开别墅。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新法令 天边开始出现亮光，满树的樟叶苏醒，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黎明。游荡的夜风摘下枯黄的叶柄，快要死去的叶片随风飘荡，被窗上的玻璃阻挡，只留下低声的叹息。 窗边的细微声音在房间中传递、回荡，最后被被褥松软的结构阻挡吸收。 陈顺丰被消失的叹息唤醒，闭着眼摸到在床边的小柜上的机械构件，按下床灯的按钮。 较短的指针落在了数字五和六之间，较长的指针停在数字六的正上方，现在是五点三十分。 借着床灯，他伸手抓起椅子上的工作服。 绿色的长裤在床灯下显得有些昏黄，当他穿上外套之后，房间中的暗色已经消散了不少。 陈顺丰在六点整推开房门，看到路灯已经熄灭，路旁的低矮灌木丛还挂着灰暗的底色，枝杈和叶片交错的地方是黑暗的空间。 按照习惯，他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昨夜的冰冷伴随着呼吸冲入他的体内，热量丧失。整个人变得精神了许多。 他沿着朝阳小道一路前行，避开了一只窜出的黑色野猫，跨过昨晚路人留下的几堆垃圾，走到小道尽头的一处邮筒附近。 邮筒上面有一层露水，他用右手食指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又快速涂掉，拍了拍另一处，留下三个重叠的掌印。 这些隐秘的痕迹只属于清晨，在太阳出来之前，这是独属于投递员的游戏。 陈顺丰在邮筒左转，拐入安康大道，在天亮前的迷蒙空间中行走。 他看到一个中型的金属垃圾桶中塞满干枯的玫瑰，晨光已经变得强盛，驱散了玫瑰上的黑色，露出的花瓣尸体传来一种带着泥土干涩味道的香气。 他看到地面聚成一团的树叶之中枯萎的反而是少数，有人青黄不分，用扫把将它们全部扫进笤帚，然后倒在靠着墙壁的树干底下。 他看到大理石铺设的地板上面排布着细小的裂纹，石板之间的缝隙连成黑色的直线，直线交错延伸，网格如同棋盘。 许多人低着头，他们穿着和陈顺丰一样的绿色工作服，背面的大字和胸口的小字都选用了黄色，上面写着“麻山邮政”。 大理石地面的尽头是混凝土墙壁，粗糙的墙面支撑起绿色的招牌。黄色的字形棱角分明，写着“半月投递部”。 投递部内的挂钟响过一声，天色已经完全变亮，现在是六点三十分。 陈顺丰快步走到操作台前，木质的桌面上垒起来的报纸有半人高，他按类开始分拣。 麻山日报，读书早报，太阳日报…… 入手轻薄光滑，纸面上还残留着印刷的余热。 墨字在纸张上成型，组合，无序的文字在纸张上找到了有序的呈现方式，报纸的头版是加粗的黑色大字。 《关于麻山城发展网络直播的若干通知》 奇怪的通知，陈顺丰心想，或许只是一个大人物的心血来潮。 他整理下一份报纸，仍旧是黑色的大字通知。 通知，通知，通知。 所有种类报纸的头版都是一样的通知。 陈顺丰沉默着分拣完所有的报纸，投递部的挂钟响过了八声，早上八点整。 往常，这个时间会更晚一些。他在分拣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被报纸的内容吸引。 他喜欢看的东西不那么正式，几位美丽女性的征婚，一些德高望重者的讣告，好几个加急的招聘请求…… 黑色的文字描述着他一生都不会见识到的事件，无数的事件在脑海中交织起来，构成脑海中另外一个麻山城。他每天的活动范围只在附近的街区，却对十五个街道外的一个垃圾桶的回收情况了如指掌。 凭借双眼，他能低头数清楚掉落在脚边的树叶脉络不会超过二十，但凭借报纸，他可以俯瞰整座城市。所以他常常忍不住沉浸其中，恍惚间认为自己化身为神，无所不知。 可是如今，这些报纸的头版刊登了统一则消息。麻山城即将发展网络直播。 化身为神的想象已然破碎，现在发生的事情不为神明所知。他的手指轻抚过报纸的加粗标题，属于麻山城的鸟瞰图仍然存在于想象之中，可是他低头看去，只见到了一片虚无。 发生的一切超脱掌控，陈顺丰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挂钟响过了一声，现在已经是八点三十分，是投递报纸的最晚时限。 于是他将分拣好的报纸放入背包，在阳光下不那么刺眼的时候走上街道，低着头沉默前行。 空气中开始出现纸张和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橱窗的底部立着一排已经干枯的郁金香，枯黄的花瓣微微张开，露出郁金香后的那张笑脸。 有什么好消息吗。年轻的店主身上传来好闻的香气，长发在走动的时候散落到肩膀。 还是那样，陈顺丰说，新月街道的那个垃圾桶已经回收。 以往，递过报纸的时候，他会说着一些在报纸上看到的奇闻趣事，试图俘获姑娘的好奇心，可是今天早上报纸上发生的一切让他很难记住笑话。 网络直播，年轻的姑娘眨眨眼，大家看完书还有时间吗。 或许只是一个大人物的突发奇想，陈顺丰附和着姑娘的喜好，我们以前也见过类似的法令。 信使，姑娘笑着挥手告别，明天见。 他向姑娘挥手，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迈步，他在心里默数道路右侧的行道树，在宣纸路和小篆大道的交界处右拐，走在宣纸路上。 陈顺丰想起看过的故事，过去的国王总是喜欢好消息，传递坏消息的信使总会因此遭受厄运。 如果还有国王，他心想，我大概会因为这条法令的消息而被斩首。 宣纸路旁的樟树留下不少落叶，满头白发的老者踩在枯黄的树叶上等待着报纸。 年轻人，老者的脸上露出微笑，有什么新鲜事吗？ 有人签署了发展直播的法令，陈顺丰把报纸双手奉上，我在此前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 老人接过报纸的时候露出手背，枯萎的皮肤挤压出属于时间的纹路。 好消息，老人点了点头，就跟那些有关书籍的法令一样好。 您说得对，陈顺丰踩着落叶向老人告别，明天我可以送到门前。 半月路的投递要简单许多，报纸被放入邮箱留出的入口，他的手上只剩下最后一份消息。 陈顺丰拍了拍半月旅舍的大门，一个年轻的男孩神色警惕。 你找谁？ 这是今天的报纸。陈顺丰瞥见房内时钟停在了靠近数字十二的地方，时针被男孩的身体遮挡。 谢谢，男孩低头扫过标题，是个好消息。 是啊，陈顺丰看到太阳下的影子变得很短，地面的起伏勾勒的线条在阳光下呈现出复杂的阴影。 第一百六十二章 晚会 太阳已经西斜，低空的云朵懒洋洋飘过，染上散射之后的红光，像是天空在燃烧。 李裳站在训练场中怔怔出神，倾斜的阳光将她的脸分成明暗两块，中间的分隔线分布得恰到好处，如同最杰出的画师小心描摹。 光暗的交界线上出现了另外一个影子，她忍不住抬起头来。 黑色的披肩长发没有束缚，自然地下挂到腰部，长发往上看，是一张有些严肃的脸。 李裳，那人慢慢地说，今天晚上你有任务。 陈教练，什么任务。 李裳站起身，略微高过陈教练一些。 一场表演，陈教练努力比划着，是大闹天宫的故事。 太阳又下落了一些，原本被红色浸染的流云开始慢慢变黑，如同冷却之后的木炭。 阴影已经几乎将整个训练场覆盖，陈教练身后还保留着最后一片阳光。 我和谁一起，李裳问，谁是齐天大圣。 训练场中的阳光区域只剩下了一小块，她快步走了进去。 大闹天宫，李裳心想，英雄对抗着强大的敌人。 只有你一个人，陈教练伸着懒腰，简单演一演就好。 陈教练的声音似乎也成了齐天大圣对抗的漫天神佛，冰冷无情。 而最后一片阳光照耀的区域也已经消失，训练场完全被阴影淹没。 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木制衣柜，衣柜的门上镶着两个巨大的镜子。衣柜四周是沿墙摆放的桌椅，桌子上的水壶和茶杯摆放整齐，如同瓷制的拼图。 陈教练一进房间就走到了镜子面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狐疑地比对着心中的印象。 她给自己抹上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查看妆容，努力和一根过长的毛发较劲。 房内的灯光来自一盏白炽灯，钨制的灯丝在电流的加持下散发出温暖的黄光。 李裳，陈教练的视线从镜子中反射出来，你还记不记得大闹天宫的故事。 记得，李裳说，是齐天大圣对抗漫天神佛的故事。 陈教练终于下定决心拔掉那根过长的头发，过多涂抹的化妆品将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表演给我看。 好。 李裳看着灯光，心里想象着齐天大圣被关进了炼丹炉，遭受着高温炙烤的痛苦。 她伸出一只手指向灯丝，身体蜷缩，如同生长发芽的树种。 这可不行，陈教练的化妆品随着摇头掉落，这不是大闹天宫的故事。 她在灯光下的影子变成了一个简单的圆，双手朝着灯光伸出，目光迷离。 这是什么。李裳站在墙边，背部倚靠着墙面。 孙悟空领受天意，陈教练摇头晃脑，感谢天恩。 我明白了。 化妆间的门边出现影子，敲门声随后响起。 “晚会马上开始。” “我们马上就来。” 陈教练收拾散落在地面的化妆品，第一个走出门。 她靠在门边，双手摆着伸出的姿势，说话的声音缓慢而严肃：“这里都是大人物，不能放肆。” 领受天恩。 李裳想象着齐天大圣仰天大笑，手中挥舞着锦绣织造的旗帜，慢慢地说：“我明白。” “请随我来。” 迎接的侍者穿着黑色的礼服，一举一动如同精巧的钟表，准确而克制。 他们从房间走过，李裳回头才发现化妆间门上的图案是一头狮子。狮子图案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夜风晃动灯光，影子也摇摇晃晃，如同扭动的小丑。 灯光沿着走廊点亮，顶部的木雕图案纷繁复杂，底下红色的护栏隔开了光明和黑暗。 护栏外飘来温暖的水汽，黑暗的深处传来尖锐的虫鸣，虫鸣声音此起彼伏，如同英雄临行前的最后一曲。 红色的护栏在木雕门前停止，钟表般的侍者停了下来，脸上的微笑露出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的声音轻柔而缓慢：“为了保险起见……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大闹天宫的故事。” 李裳双手伸出，想象着自己领受天恩。 侍者微笑着摇头：“这可不行。” 他双手缩起同样的幅度，左边的眉毛微微翘起，嘴巴努力张大露出规则的牙齿。眼睛在灯光下弯出滑稽的幅度。 “我看，这才是大闹天宫。那只猴子看管天马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姿势。” 李裳点点头：“记住了。” 看管天马。 大门打开，夹杂着香水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房间中人来人往，所有人都穿着布料考究、款型精致的礼服，脸上挂着分辨不出真假的微笑。 他们对着陌生人干杯，和刚认识的朋友一起大笑。 李裳回头看去，陈教练和钟表般的侍者已经不知去了哪里，连进入的大门也已经关闭。 来往的侍者带着酒水跑来跑去，酒水下的托盘连接着一个巨大的麦克风，失去光泽的镜头被小心取下，做成了酒杯上的装饰。 脚下的地毯用线路编织而成，一路延伸到最前方，被晚会中的男男女女踩在脚下。 众人围绕着酒杯搭成的小山欢呼，有人拿出一瓶印着书本图案的酒水，用厚实的书本垫脚，缓慢地倾倒着清澈的液体。 酒水顺着规划好的途径下流，最后渗透到最后一层，打湿了作为支撑的书本。 “直播万岁！” 有人高呼，书本中缠绕的线路被酒水浸染，破损的地方因为短路而炸出火花，远处的麦克风中传来电流滋滋作响的声音。 身侧的中年人们取下酒杯，低声交谈，时不时爆发出由衷的赞叹或是心照不宣的微笑。 “直播可以说书。” “更多的人可以看我们的书，知道我们的故事。” “我们可以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无数机密的信息以谈话的形式在酒杯交响间展开，最后，交谈的众人微笑，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由衷赞叹：“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大闹天宫直播！” “大闹天宫直播！” 失真的麦克风中传来呼唤的声音，如同将睡将醒之间响起的闹铃，宾客朝着舞台致敬，李裳恍惚间才想起那个冷笑着朝神佛挥出武器的身影。 她急急忙忙地冲上线路和书本交错的舞台，手里拿着的麦克风发出不太刺耳的杂音。 领受天恩。 看护天马。 可是脑海中的形象却分明变成了站在山顶对着天空大笑的身影。她拔起麦克风，艰难指向舞台下的人群，眼睛怒视，嘴巴微微张开，如同发出无声的怒吼。 齐天大圣，手中如意金箍棒，重达一万八千斤。 “好！”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叫好，镜头捕捉下这珍贵一刻。 中年男人们满意地点点头，用视线交换共识。 “真是个最好的时代。” 第一百六十三章 凶手 早晨的阳光是暖色调，给水泥地面涂上了一层逐渐消退的青绿。 被金属大门挡住的那片空间里，坐落着一个形状如同天平的巨大建筑。 它总共由三部分组成，建筑围绕着中间的部分完全对称。中间的那部分要高出许多，巨大的白色石柱支撑着厚实的天花板，石柱的背后是由四块超过两米高的巨型玻璃组成的外墙。两侧建筑的玻璃外墙要矮一些，但依旧形成有序的对称。 巨大的天平冷漠地立在铁门之后，清晨的阳光已经开始转暖，可是玻璃幕墙上反射出来的依旧是冷淡的绿色。 这是调查处的法院，所有的罪行都将在这里被裁定。 法院的标志是一尊天平，宋青峰记得老师曾经这么说，两端完全相等，公正与平衡。 宋青峰站在青绿色的地面上，伸手按响了门铃。铃声快速而尖锐，如同神话中死灵的哭泣。一根被锈蚀的铁管连接着金属大门和低矮的房间，在铃声响起时微微颤动。 访客到来的信息唤开了房门，身穿黑色制服的中年保安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从腰间摸出钥匙串，在叮当碰撞中找到正确的那一把，开门。 “早上好。” “早上好。” 大门旁边的石碑上有一大块被黄泥涂抹的痕迹。宋青峰走到石碑前，用手沿着痕迹一点点抠挖，慢慢清理出五个大字。 麻山调查处。 这些石刻的大字曾经被金粉装饰，可是它们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有人在深夜前来，用黄泥填满巨石的伤痕，仿佛抹去名字就能抹掉调查处存在的事实。 调查处的人一开始也曾认真清理，可痕迹总是会再次填平。最后大部分人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有宋青峰还在坚持。 黄泥清理干净，保安室内传来机械结构的运转声，随后一连八次钟声，他跨过了金属大门。 从门口到法院的过道用水泥铺成，过道两旁的绿化植被是一种又长又尖的绿草，这种植物用诞生地命名，在幻想之战前，这个名字是马尼拉。 两侧的草地分别种植着三颗巨大的松树，针状的松叶有叶鞘保护，草丛中立着半人高的木牌，上面写着白皮松的历史。 平常的时候，它们立在走向法院的道路两侧，浑身布满武器，在风吹过的时候微微晃动。犯人通过这条水泥道走进法院，在法官宣布开庭之前，他们已经在路上先接受了一次审判。 可是现在，长青木的叶片已经落尽，枯黄的针刺在来自马尼拉的草丛中到处都是。 宋青峰看着失去了针叶的白皮松，白色的树皮在逐渐升起的太阳下看不出生机，如同被人俘虏的英勇战士，浑身赤裸，在冷风中等待死亡。 现在还不算寒冷。他想起了门口的石碑，手指隐约还能感觉到泥土上的寒意。那是埋葬过尸体的冰凉。 冰冷的尸体正躺在同样冰冷的房间，法院的背后就是停尸房。 他走进草坪，这是走向死者最短的那一条路。脚下干枯的针叶根根破碎，发出窸窣的声音，如同最原始的杠杆两端达成平衡之前的窃窃私语。 马尼拉草的尽头是一排樱花树。现在并不是花季，只有逐渐变绿的叶片在随风摇晃。 樱花树的叶片呈椭圆状，边缘的锯齿在风吹过时轻轻震动，风声中就多了一些意义不明的低语。 宋青峰曾经看到过一个不知真假的故事，最美的樱花树下应当埋着尸体，这样樱花盛开时的红色才会带上生命。 他穿过树叶的低语，走过三十步以后被深绿色的铁门挡住去路。 敲门声在房间内回荡，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心脏跳动了十三次后，铁门打开，露出男人神色疲惫的脸。 “你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晚。”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钟鸣，门旁的钟表指向八点三十分。 房间粉刷成白色，光滑瓷砖环绕墙壁贴了一圈，房间最深处的天花板上是换风口，换风口附近有一圈黄黑色的污渍，形状如同水中化开的墨滴。 男人穿着一件白色大褂，脚底踩着的却是最普通的运动鞋，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眯着：“通过尸体可以推测他们的身份都不一般。身上没有太多属于体力劳动的痕迹。” “他们是作者。” “难怪。解剖之后，我没有在他们体内发现有毒物质或是迷药。” “那么，可以排除毒杀。他们是自己从窗边跳下。” 宋青峰的脑海里浮现出七个人争先恐后从三楼跳下的场景，门外的火焰在逐渐迫近，他们为了远离火焰而投入大地的怀抱。 只是，火…… 他们没有找到第一把火燃起的地方，仿佛整个房间是瞬间化为火海。 他试图从已经找不到线索的地方发现细节：“那尸体的其他伤势呢？” “骨折、刺穿、失血过多……如果多一些时间解剖的话我或许能确定他们的心脏是不是有问题。” “为什么不继续解剖？” 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尸体已经不在这里，解剖之后就被人拉走了。” “谁能带走凶案的尸体？” 男人说出了一个名字：“宋清风。” 宋青峰愣在了原地。 这个名字，属于老师，那个告诉他天平代表着公正与平衡的人。 男人打了个哈欠，声音也显得没有力气：“尸体已经不重要啦。案子已经完结。他们带走尸体的时候留下了结案单。” 宋青峰接过办公桌上的单薄纸张，案件详情处笔迹匆忙，签名的三个字却端正清晰。 “案件完结。凶手无。” 结案人，宋清风。 没有凶手的谋杀案，连死者的尸体也不知去了何处。 天平，公正与平衡，还有正义。 他想起被黄泥涂抹的石碑，针叶落尽的松树，尸体上盛开的鲜艳樱花，还有老师谈到正义时的庄严神情。 “你还好吧？” 宋青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股古怪的味道包围，如同在夏天腐烂的猪肉上洒满廉价的香水，脸上传来麻木的感觉，伸手摸到的是如同尸体一般的冰凉。 中年人打开换气开关，机械运转的巨大声音如同古时审判现场的巨大轰鸣。 我们要追求正义，老师曾这样说，语气斩钉截铁。 那个时候，正午的太阳穿过窗边的栅栏映在老师的脸上。他的神情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庄重，如同正义一般，神圣不可侵犯。 可停尸房内的腐臭味道如同一百万只死去的老鼠在阳光下发酵。 打着哈欠的男人自顾自坐下，拿起结案单旁边的大屏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跳动，唤醒，打开。屏幕亮起，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那种在阳光下说出来的话语：“今天，我们来说正义。” 第一百六十四章 直播尝试 刘望推开办公室的大门，看到桌面上有序放着两堆文件，办公桌的角落里放着这两天没来得及看的报纸，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他先翻开左边的那一堆，红色的书名紧跟着统计后计算出的市场份额。 “《鳄鱼与黄鹂鸟》，百分之一。” “《暗夜魔王》，百分之二。” “《神经游泳者》，百分之五十。” 他用黑色的签字笔在占比最高的《神经游泳者》背后画上满意的勾，没有去看下面几页的报告分析。 右边的这堆需要好好对待。刘望轻咳了一声，小心地翻开第一页。 “郁金香出版社市场份额为百分之二十，相较上一周下降了百分之三。” 刘望感到莫名的烦躁，解开了外套的几颗扣子。 “郁金香书店上一周营业额总体下滑，平均下降幅度为百分之五。” 他站起身，打开窗户，清爽的空气让房间内气氛变得轻松了一些。 “过去一周接收到作者投稿共计五篇，来稿数量大幅降低。其中四篇都是短篇小说，另外的中篇小说字数只有七万字。” “初步猜测，业务量大规模的萎缩和上周发布的新法令有极大关联……” 他找抓过桌角的报纸，看到的是被忽视了许久的信息。 “麻山城对于网络直播相关产业推出重大利好措施。” “玫瑰书屋宣布对直播说书进行大规模投资。” “玫瑰书屋董事长朱光明直播诠释《小马过河》的故事。” 刘望在办公室内踱步。 直播和手机，刘望感觉房间里又开始变热，阅读和书籍。 他走出办公室，看到年轻的秘书背靠着旋转椅，右手捧着手机的小小屏幕，嘴角和眼角勾起相似的弧度。左手的工牌伴随着手指旋转，名字那一栏的“郝晓”在视线中变成了一团黑色的影子。 画面之中，是身穿艳红色外衣的女人和一群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在又唱又跳，屏幕上的大字从右往左缓缓滚动：“大红袍。” 刘望不小心踢到了工位附近的墙壁，声音很小，但郝晓的腰背已经挺直。 “你上班时间在干什么？” 郝晓右手一划，屏幕暗淡，回过头，神情平静：“我在调查竞品。这是来自玫瑰书屋的直播说书。” “告诉我细节。” “上周法令颁布之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网线可以免费上门安装，我手上的这一部手机也只花费了平常价格的三分之一，我刚才看的就是手机中预装的直播软件。” “直播说书。你怎么会愿意为这样的东西付费？” “它们全都免费。” 刘望伸手想去点亮郝晓的手机，立刻又控制住：“全部？” 郝晓的声音轻快，如同雨滴在水面敲出的音符：“是的。全部。” 她从抽屉中取出装订好的文件：“经理，这是今天的报纸和分析。” 刘望没有去接，他走出办公室，走下楼梯，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可是他们的身上看不到哪怕一本书的痕迹。 全都免费，他的心中满是茫然，可知识和故事的获取怎么可以毫无代价。 如果那么多人都不再读书，一个因为书籍而存在的经理又有什么用处？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和人群中的一样难以分辨，但郝晓的话语将他唤醒。 “经理，刘境泽大人找您。” 刘望推开门，房间内的灯光和声音一同将他包围。 白发的老者穿着黑色的风衣，双手插兜，沉默着看向房间的另一头。 开门的声音吸引了老人的注意：“刘望，过来。” 他快步走到老人附近，地面的木板和鞋底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大人，您找我？” “看看，”刘境泽点头示意，“直播说书。” 刘望顺着老人的视线望去，发现身前是一堆大大小小的古怪机器。 机器被金属支架高高撑起，尾部延伸出的各色线路在脚下延伸到背后的操作台，机器前段镶嵌着的镜头在灯光下呈现出柔和的弧形。 镜头的支架下摆放着十多张简易的矮椅，穿着蓝色短袖的男人们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互相交流，点点头，或是高声对台上的人说出一条又一条指令。 舞台高出地面一个台阶，地面铺着红色的地毯，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男女演员在舞台的右侧走上又走下，遵从着镜头附近男人的指令伸手或者原地蹦跳，发出古怪的声音或是严肃地说“读书万岁”。 刘望站在镜头后，避开镜头连接的各色线路，心中想象着郝晓打开手机上的郁金香书屋，画面中呈现的正是他今天在现场看到的男男女女。而且，全都免费。 他的声音愈发恭敬：“大人，您的智慧我永远赶不上。” 刘境泽的笑容像是石头上盛开的花：“这些只是演习。我们将要演出的才是最重要的内容。” 房间内的灯光突然熄灭，黑色填满了巨大的空间。随后聚光灯照亮舞台，地毯在灯光的照射下带上了蓝白。 低沉的男中音借助音响在房间中回荡：“这是一个关于审判的故事。” 随后聚光灯随着地毯的横纹移动，一个巨大的石碑自黑暗中出现。 “为了一个孩子，一个男人杀死了一个恶棍。” 房间中回荡着孩子的惊呼与哭泣，一个男人的哀嚎伴随着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 “但他却因此背负上了罪恶，遭受着无尽的审判。” 聚光灯下的石碑开始晃动，随后石碑裂开，从中走出一个面色忧苦的男人，他身躯佝偻，拖动着长长的十字架行走。 刘望听到身旁老人的自言自语：“不是这样。” 舞台上的男人拖动着十字架行走，身形逐渐降低，最后他的负担脱手，整个人扑倒在地，再无声息。 音响中传来的声音揭示了那人最后的命运：“杀人者被负罪感所累，最终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灯光亮起，刘望看到老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镜头附近。坐在椅子上的那些人站起，微微侧着头在听老人的话语。 “为什么删减了这么多东西。为何没有杀人者的陈述，为何没有杀人者的忏悔，就连孩子在这段画面之中也只有哭泣。” “大人，这是必要的改变。我们是在给没看过书的人讲述这个故事。” 老人微微摇头：“不只是故事。书中不只是故事。最重要的不只是故事。” “可是直播只能……” “你们走吧。” 刘望看到十几人对着老人行礼，收起低矮的凳子，取下镜头的连接线，拆下古怪机器的金属支架，收好四处放置的音响。 房间里只剩下了舞台和地毯，还有刘望以及坐在舞台上的白发老人。 老人微微摇头，黑色风衣以及白色的头发在红色的背景中分外显眼。 刘望听到老人说：“没办法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火焰与蔷薇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边，夜灯亮起，街道上的人群互相交谈，声音自然轻快，如同整座城市在夜间苏醒。 他走进书店，微笑着向店员宣布今晚关店的决定。 “可是店长，现在生意很好。” 赵鑫看见书店的阅读区域有三个人神情专注地捧着书籍。 “非常抱歉。今晚情况特殊。” 读者安静起身，付费带走还没看完的书籍。 他走近橱窗，仔细收好角落里散落的干枯花瓣，轻柔地将精装和平装的书籍分类排放。 “留一盏灯。” 书店内重新变得安静，黄色的灯光穿过书架，在地面留下的影子并排而立，如同布料上仔细编织好的精巧花纹。 他踩在影子的花纹上，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摸到书页的情形。 轻柔，光滑和干燥。 他曾经躲在西区空置的房屋躲避他人的目光，无人问津的感觉是昏暗和潮湿。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落荒而逃，他在黑暗的角落里摸到了一张轻柔的东西，光滑而干燥。 干燥，这是梦中才能想到的美好感觉。 西区的夜晚没有灯光，天亮时他才发现自己捧着入睡珍宝的是一张轻薄的纸张，上面印满奇怪的花纹。 在他识字之前，一直相信那张纸上写着的是获得美好生活的诀窍。 即使他后来知道那些黑色的字形组合起来的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故事，有关一条伤痕累累的鱼如何挣脱坚韧的网。 那张记载着故事的纸一定属于某本书，可他从来没有找到。 他曾经面无表情地看着一个人浑身燃起火焰哀嚎着死去，而走进房间中的黑暗时紧咬牙关，背靠墙壁浑身无力，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死者的哀嚎，眼前也会看见人体因为燃烧而蜷缩干瘪的样子。自那之后，他只有在灯光下才能安然入睡。 如果这些书知道我即将要做的事情，赵鑫想，它们或许也需要一盏灯。 店门关闭，郁金香书店的招牌有一半被光线照亮，他踏上小道，走入人群。 小道的尽头是木制的篱笆，细长的枝杆从缝隙中伸出，上面布满的针刺长着倒钩，绿色的叶片托起紫色的花朵，美丽却没有香气。 手电的光线消失，身旁的同伴小声低语：“巡逻的人已经离开。我们还有一个小时。” “足够了。” 赵鑫听到自己的声音轻微而又平稳，篱笆的那头传来夜虫的鸣叫声。 锯片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如同一个人被烧死前的哀嚎。 “我们花了十分钟。” 十个人弓身穿过锯出的大洞，赵鑫走在最后一位。 一株蔷薇落在地面，被人踩过几脚。他俯身拾起，地面弹起的荆棘划过手心，指尖触摸到潮湿的液体。 赵鑫将花朵放在鼻尖轻嗅，没有花香，满是血腥。 小道上的砂石在脚下发出清晰的声音，可无人接收入侵者的信息。 砂石小道旁的绿色指示牌在光线下折射出明亮的字形：“伯牙仓库，三百五十米。” “仓库还有一处。你们先去那里。” 燃料在容器里摇晃的声音如同被风吹起。 “是。”五人领命而去。 蔷薇篱笆的方向传来微风，他在黑暗中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 真奇怪，赵鑫想，这种花的香气不在花朵附近。 他们在花香中走过了许多距离，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新的指示牌在光线下反射出黄色的字形：“绝弦仓库，一百二十米。警告，纸张易燃。” “我们往前走一百二十米。” 今晚多云，月光只够照亮云朵的形状，五人在黑暗的掩护下沉默着前行。虫鸣遥远而空灵，如同在另一个空间响起，蚯蚓在黑暗中发出粘稠的声音，传来潮湿的泥土腥味。 赵鑫踏上混凝土浇筑的地面，手电筒照亮了潮湿的脚印，远处是更多平整干燥的地面。水泥地面在手电筒光线下发射出青白的颜色，而五个人的脚印如同墨点，在这青白的纸张上写下隐秘的文字。 仓库的轮廓在远处看起来属于黑色的棺木，而他们将要烧毁这棺椁中长眠的灵魂。 “是最简单的铁锁，锯开需要一点时间。” “让我来。” 赵鑫走到铁锁前，手指勾住铁索的弧形金属条，想起一条鱼怎样挣脱坚韧的网。 他浑身发力，铁锁掉落在地，有人及时捡起。 卷帘门被向上拉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仓库里回响。 “速度快。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赵鑫按摩着有些脱力的左手，快步走进黑暗的空间。 他按照地面的标识走到铁架前，铁质的货架上摆放着木箱，上面写着“书籍，珍贵物品，小心轻放。” 燃料在木箱表面流动，刺激性气味在仓库中弥漫飘散，仓库各处有同伴的脚步声，脚步声停歇，角落里传来火光。 他划着火柴，远远地丢到被燃料浸染的木箱。 火花在空中旋转闪烁，最后在木箱上盛放，火焰连成一条线，仓库的火光将黑暗全部照亮。 他转过身，借着火光看到铁架间的缝隙里亮起红光。 火光照亮了角落的黑暗，角落里有古怪的黑色机器固定在铁架中间，红色的光点旁边是弧形的镜头。 他想起了曾经见到的鬼火，有人说那是死去生命的灵魂正在燃烧。 火焰顺着木箱延伸而来，机器的黑色外壳在高温下渐渐融化，红色光点消失，镜头的球面出现细微的裂纹。 最后镜头炸开，玻璃的碎片伴随着一声声脆响消失在角落。 赵鑫回头，无数红光明灭，无数镜头炸裂。 他在铁架组成的过道里奔跑，高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 他在拐弯的地方摔倒，回过头发现是蓝色和绿色的线路从铁架的缝隙中伸出，又没入到另一处铁架的缝隙之中。 赵鑫想起昨天下午赶到刘大人身边时，房间的地面上也布满了这样的细线。细线连接着房间角落里的操作台和舞台前的古怪机器，机器上的镜头正对着舞台上的男男女女，镜头下还有十几个身穿蓝色衬衫的人坐在矮凳上低声交流。 这里已经有了镜头和细线，难道在哪里还有穿着衬衫的人正在低语。 火焰在仓库中燃烧，货架间的通路被突如其来的火墙阻隔，他试图在火光中找到出去的道路，却徒劳无功。 他蜷缩在还算安全的角落，想起那个被烧死的人浑身漆黑，那朵蔷薇花的气味只有血腥。 他想起曾经看过的描述：“玫瑰，蔷薇科蔷薇属植物。”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刘境泽之死 李裳洗漱完毕，坐在床里，顺手拿过今天买来的打折手机。手机的应用界面预装的软件图标中有一朵玫瑰，她点开玫瑰，跳出来的界面写着“玫瑰书屋”。 玫瑰构成的书屋散开，屏幕中出现了一名倒在地面的老人，聚光灯的范围正好将他圈住。老人的身下逐渐有红色的液体流出，如同红色的花朵盛开。 镜头中的老者一头白发，黑色的风衣吸收掉了周遭多余的光。由于衰老，他的皮肤开始逐渐起皱干枯，如同正在变得坚硬的树皮。他就像街道上时常会碰到的那种老人一样，举止神态带着属于几十年前的骄傲。如果不是出现在镜头里，没人会在意这样一个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镜头右侧滚过字幕，刘境泽。 她滑动屏幕，正好看见镜头从黑色的地面往上拉，还在喘息着的老人在血泊中挣扎。 她轻声感慨：“真美啊。” 陈顺丰结束了一天的报纸邮件派送，踩着月光走回家中。 最近的几天的报纸派送量增加了许多，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过家里的窗户被阳光穿过之后形成的影子。 他手里拿着的手机来自于宣纸路的老人，那个老人踩在落叶中把手机塞给了他。 手机店最近促销买一送一，老人递过手机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意，所以我总说新法令算是好消息。 他走上楼梯，遇到双手捧着手机下楼的邻居，屏幕上玫瑰盛开。 “晚上好。” “晚上好。” 邻居的声音一如往常，可是视线没有从手机上移开。 陈顺丰推开门，听到楼梯里回响着逐渐衰减的爆炸声音。 窗外的月光清澈，窗帘被夜风吹动，影子如同水波。 他打开灯，坐在已经没有多少书的书桌旁，划开手机屏幕，点开玫瑰图案的软件。 屏幕正中的玫瑰花瓣片片散落，屏幕中出现的老人倒在地面，许久没有动静。 陈顺丰轻触屏幕，画面中出现橙黄色的进度条，他将进度条上的指针往回拉。画面中的景象改变，时间在这方小小的屏幕上回溯。 刘境泽身穿着黑色的风衣，脖子上简单挂着一条白色的围巾。他一马当先走在昏暗的小巷，一群人跟在他身后，神色不安。 镜头中的刘境泽走到小巷的一处门前，伸手敲响房门，可是等了许久没有回应，他从门前退下，身后的有人拿出工具开始撬锁。 下一刻，镜头生硬地跳转，画面变得昏暗难辨，不远处勾勒出一个门框的轮廓。 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外界的光亮照进房间，第一个走进来的仍然是白发的老人，身后众人鱼贯而入。 白发老人走到镜头前不远处站定，画面在这个时候开始放大，聚焦到老人脸上给出特写。 他的神情淡漠，视线时不时跳转，打量着房间中的一处处物体。 画面外有杂乱的脚步声不断响起，瓷器破碎的脆响表明有人不小心摔碎了一些东西。 “大人，房间里没有人。” 老人点点头：“我们走。” 人影从画面外跑出开着的房门，老人走在最后一个，轻轻地把房门带好。 下一个镜头出现在高处，地面是十字路口的一角，无数人从屏幕中走进又走出，陈顺丰在这里看到了自己每天早上路过的邮筒，画面被旁边悬挂的路灯染成橙黄色。 过去几年，陈顺丰借助露水在邮筒上留下印记的游戏只属于他一个人，可是今天他看到这样一个画面，明白这个游戏已经不再隐秘。 白发的老人身后跟随着的人只剩下了七个，画面中，他从右上角的邮筒走向左下角已经落了不少叶子的樟树。 下一个镜头仍旧是生硬的拼接，老者身后已经无人追随，白色的围巾上已经不见，头发上的白色带着红色斑点。 不远处的店面中亮着灯光，橱窗上有白色的线条勾勒出郁金香的形状，温暖的黄光让老人脸上的线条也变得柔和。 他盯着橱窗上的郁金香图案看了许久，然后转身走开，画面外有人推着车经过的声音，小贩高声叫卖：“糖人，新鲜的糖人！” 第四个镜头是黑白的画面，画面的左下角有一扇半开着的金属推拉门，左上角用白色的小字表明这块区域属于幸福小学。 老人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每走两步总要停下来休息片刻。他身上的白色的围巾不知在何处，肩膀也变得一高一低。 他走到推拉门前，伸手想去触碰，却又如同触电般缩回。他的视线朝着推拉门内看去，站在原地许久，最终摇摇头，又慢慢地往回走。 最后的镜头，老人倒在了水泥地面，不知悬挂在哪里的聚光灯打出光圈，将他包围。 聚光灯下的老人仰面望天，双目无神，眼珠在无意识地到处乱转。黑色的风衣被液体浸染，颜色变深。红色的液体从老人身下四散而开，如同正在缓缓绽放的玫瑰，颜色血红，格外灿烂。 画面的右侧字幕滚动，刘境泽的名字一闪而过。 “绝佳的表演。” 陈顺丰心满意足地关闭屏幕，期待着明天在这个名为“玫瑰书屋”的软件中看到同样精彩的画面。 当陈顺丰在早上被落叶撞击窗户的声音唤醒之后，他按照往常一样的顺序洗漱出门。刚走出楼梯，他又折返回去，抓起放在书桌上的手机。 划开屏幕，六点零三分，这一次折返会让他比平时晚到六分钟。 新法令颁布之后，朝阳小道的路上已经没有黑色野猫，但地面的垃圾却多了不少，而巨大的邮筒仍然立在小道的尽头。 他根据习惯在邮筒附近拐弯，正要就着露水写下自己的名字，突然想起昨晚在屏幕中看到的画面。 陈顺丰抬起头，发现街角的路灯旁有黑色的奇怪机器，机器正中有红色的光点在一闪一闪。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搓着手一路小跑。 走进投递部的时间依旧是六点三十分，操作台上的报纸多了一堆。 照常的分拣，排放。 不同的报纸头版标题不尽相同，新法令的颁布只是特例而已。 《直播……》 《玫瑰书屋……》 《网络……》 报纸标题的名字不尽相同，可在他看来内容的差别并不大，所谈的无外乎是网络直播书籍的二三事。 陈顺丰的眼睛快速扫过报纸，意外在这些报纸上面发现了从标题到内容都一样的版面。这则消息出现在报纸最边缘的角落，如果不是有心寻找几乎无法察觉。 《讣告》 《讣告》 《讣告》 市民刘境泽因失血过多于昨日二十三时三十分在半月大道郁金香书店前逝世。终年五十八岁。今定于三日后十二时三十分在麻山火葬场火化，遵刘境泽先生遗愿，一切从简。 特此讣告 麻山城郁金香集团、麻山城玫瑰书屋 陈顺丰的手上不慢，嘴里喃喃自语：“原来是真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葬礼 刘敬泽接到通知，父亲的尸体将在今天火化。 火葬场位于城市外偏僻的角落，通往火葬场的道路蜿蜒曲折，路边长着不知名的蓝色小花。 当他走进吊唁大厅的时候，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一位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工作服绣上的黑字是“麻山城火葬场”。 “死者共有两位，你是谁的亲属？” “我父亲是……” “哦，那个老人。瞻仰仪容前请在表格上签字。” 他在白色的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死者的关系是父子。 停尸房的大门被打开，那人仔细叮嘱：“只能待半个小时。铃声响起的时候遗体将被推去火化。” 刘敬泽走了进去，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 正中间的台子上摆放着死者的尸体。尸体朝上摆放，双目紧闭，脸上的神情是他从没有见到过的宁静。 尸体浑身赤裸，衣物被人叠好放在身侧。 父亲身体枯槁，皮肤松弛，完全找不到记忆中充满力量的那个影子。 真奇怪，刘敬泽心想，我的父亲已死，他的尸体就在这里，可我的心里没有解脱也感受不到悲戚。 “刘大人！” 停尸房外传来浮夸的大喊，一个中年女人闯进房间，跪倒在地。 “我们来得实在太迟！” 更多的脚步声接踵而至，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从门口挤进，随后满是怀念地和彼此谈论起过去的事情，有人在动情处小声地抽泣。 刘敬泽被挤在停尸房的角落，父亲最后的身影已经被没有见过的人占据。 门外响起刺耳的铃声，房间里的谈话声音消失，脚步熙熙攘攘，刘敬泽是走出来的最后一人。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员工推着一辆蓝色涂装的推车，推车上有一块白布垫着。他们推着车走到摆放着尸体的工作台，戴上推车里的塑胶手套。 他们一人抓着肩膀，一人抓着双脚，小声喊过一二三之后共同发力将尸体抬起，移到推车上，用推车上的白布将尸体覆盖。 众人避开推车，继续停尸房里的交谈。推车走过宽阔的吊唁大厅，拐进尽头的棕色小门，小门关闭。 刘敬泽看着尸体消失在棕色的小门前，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父亲送到学校的情景。父亲将他送到教室，站在座位旁俯身低语鼓励。 最后父亲站在门前挥手，消失。记忆中教室的前门也是这个纹理。 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员很快从棕色小门背后走出，说话的声音慢斯条理：“遗体的火化需要一些时间，各位请在附近等待。” 刘敬泽听到低声的话语在耳边回响：“他真是刘大人的儿子吗。为什么不见他落下一滴眼泪。” 他走出吊唁大厅，太阳正在逐渐升高，吊唁大厅的后方传来火花炸开的声音，声音传来的地方伸出一根铁皮焊成的烟囱，蓝色的烟雾从烟囱中飘出。 刘敬泽看着烟雾在空中变形升高，心里想着那一阵烟雾里包含着父亲的某一部分。 他的身上曾经有令人安心的温度，他曾是可以触碰到的一个人。而现在他身体的大部分已经变成了烟雾，可以在阳光下看清形状和颜色，只是再也触碰不到。 有机物可以燃烧。人的大部分都可以燃烧，变成烟雾。可是那些情感呢，也在这片蓝色的烟雾之中吗。 他曾经有过怨恨，怨恨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杀人犯。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到了父亲当年的年纪。他知道生活的本质并不是明媚的阳光或是老师表扬的话语，这其中有很多龌龊与不堪，有一些甚至是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做的事情。 书里会描写美好与光明，似乎人人都应该向往。可是它们从来不说为了达成那样美好的光明，走在路上少不了与卑鄙同行。父亲用手将他举起，走过生活中脏污的那些角落，可他站在终点的光明中职责父亲脚下的不洁，义正言辞。 如今他已经知道，要成为一个父亲，不只是会对孩子微笑而已。他在最近几年懂得了这个道理，可是用行动教会他这个道理的父亲已经失去了踪影。 父亲，刘敬泽看着烟囱中不再冒出蓝色的烟雾，你去了哪里。 吊唁大厅里传来拉高了声调的呼唤：“死者亲属在哪里？” 他迎着人群走去，人群中分开一条窄道，无数双眼睛在平静地注视，一切安静有如神圣的加冕礼。 可是他走到尽头，接到手里的却是红布包裹着的方盒，入手温热，有厚重的香味，他从没感觉过父亲有这么轻。 “骨灰盒是檀木做的。红布包裹可以守护魂灵。” 接下来应该如何，他抱着父亲的骨灰，恍惚间找不到一条继续走下去的道路。 “入土为安。” 他听到人群中有这样的话语，想起自己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顺序。 儿子抱着父亲的骨灰走在路上，身后的人群中传来声音悠长的招魂曲。 来呀！来呀！刘境泽！ 来呀！来呀！这里是你的归处！ 刘敬泽抱着温热的骨灰轻轻应和：“来喽！来喽！” 来呀！来呀！ 来喽！来喽！ 招魂声伴随着应和一路飘到了选好的坟地，泥地被挖开的土坑有一米多深，土坑旁站着一个身着黄色袍子的道士。 道士手中拿着竹枝，绿色的竹叶之间散布着红色和青色的布条。 “烧遗物！” 道士的声音悠悠扬扬，手里的竹枝挥舞，有人拿出东西在坑边点着。 几本书，几件衣服，一个被保存得很好的红色糖人，一双有些陈旧但仍然完整的鞋，一些没有寄出去的信。 “孝子，跪！” 刘敬泽双手抱着骨灰盒，双膝跪在土坑旁放好的秸秆堆，看着遗物上的火焰渐渐熄灭。 “入土！” 土坑中的火焰已经熄灭，竹枝轻抚过他的头发，他小心地将手中红布包裹的木盒放入坑中。 “上路喽！” 有人递给刘敬泽一把铁铲，他接过，铲下坟墓的第一抔黄土。 红布最终被黄土淹没，土坑的位置堆起一座土丘，前面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先父刘境泽之墓”，墓碑的角落里用小字刻着“孝子刘敬泽敬立”。 其他人熙熙攘攘地离开，刘敬泽立在墓碑前，手指拂过碑上的“孝子”。 当他抬头，看到夕阳已经落下的时候，眼睛里流出温热的液体，他低声说道：“父亲。入土为安。”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离开 冯不识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身旁游人的欢笑不时响起，可是当他看过去的时候却只有背影。 他来过这个城市已经月余，可还没有好好地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走过。 冯不识走出半月大道，在尽头的宣纸路拐过。 他看到地面遍布黄色的落叶，心想如今天气已经转寒。 有老人眯着眼在树影中看报，一旁走过的投递员身穿绿色的工作服，落叶被人踩过之后发出清脆的声音。 路上有一条黄色的土狗在追逐黑色条纹的野猫，野猫跑过整条街道，最终窜上街角的墙壁。墙壁下的土狗发出威胁的咆哮，却只能看着野猫摇晃着尾巴从墙头消失。 野猫跳上巨大的绿色邮筒，伸着懒腰在邮筒上卧下，它在阳光下发出一声舒适的“喵咪”。 冯不识走近邮箱，惊走了猫咪，看到邮筒上写着“麻山邮政”，一旁隐约可以见到三个掌印。 空气中传来食物的香气，他看见有小摊商贩在叫卖着油条和包子。 当他就着稀饭吃掉一根油条时，心里想着的是这些确实便宜。 小摊旁边摆放着的是低矮的桌子，椅子的高度比人蹲着更低。但坐在矮椅上的人吃着早餐高谈阔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天下第一的自信。 附近的垃圾桶中放满了被丢弃的郁金香，附近店铺的橱窗中有人在仔细地摆放着各色玫瑰，精装和平装的书籍被仔细地立起，书本缝隙中架好的镜头朝着窗外。 他想起偶然路过这里的时候，橱窗中摆放着的还是干枯的郁金香，如今一切都已截然不同。 书店的附近可以听到孩子的笑声，他沿着声音走去，最后停在半开的铁门面前，被表情不善的保安阻挡在外。 幸福中学的石碑放在学校里面，冯不识看到小豆芽正和几个女生一起交谈，时不时微笑着点头。 当她心有所感朝着校园外的方向看去，冯不识已经转过身朝着城市的其他角落走去。 从朝阳大道拐进金陵路，走到半途，他朝右走进美食街。 美食街上传来食物的香气，姜母鸭、生猛海鲜、大排档……食物的标牌并没有全部亮起，他走进挂着姜母鸭的那个商铺。 商铺门前并排放着十八个炉灶，炉灶上的砂锅传来嫩姜和炖肉的混合味道，斑白头发的老人穿着短袖短裤，利索地在十八个砂锅间穿行。 他付了钱，点了一只，老板娘高声呼喊：“一只姜母鸭！” 老人收到指令，手上抓起挂钩，勾住第十三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砂锅走进店里。 砂锅打开，空间里的甜香更加明显，白色的雾气蒸腾，锅内的酱汁还在翻滚冒泡，泡在酱汁中的鸭子已经被酱色浸染。 老人拿来并不锋利的餐刀，轻轻地在鸭肉上划过，砂锅中的鸭子顺着骨骼解体。 鸭肉入口即化，当他夹到鸭骨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吃干抹净。 他收拾好起身：“很美味。” 老板娘的笑容里满是自信：“那当然。” 他沿着街道漫步，走过三零四号，发现房门依旧紧闭。 美食街的尽头通往金星路，他朝着没有走过的左侧拐进。 地面开始被碎石覆盖，他看到一处路口的线路层层叠叠，无数线路扭曲在一起如同一张大网，网格的缝隙中可以看见一处昏暗的空间。 最后，他又拐回了朝阳大道，只不过这一次朝右走，路边的指示牌上面写着“东林路”。 东林路上行人渐少，行至中途出现两处通路。 一个方向上有巨大的樟树立于两旁，路面被樟树的影子覆盖，有身穿黑色制式服装的人站在路中间游荡，视线漫无目的地朝着四周乱晃。没有被樟树挡住的地方，有一块地被金属围墙圈起，围墙中可以看到绿色的草地和灌木，围墙正中被烧毁的巨大建筑表面漆黑。 他试着走过去，黑色制服已经远远伸手制止：“先生，这里禁止通行。” 另一个方向上有书报亭营业，绿色的报亭墙面镌刻着郁金香的形状。亭中有人正捧着书阅读，见到冯不识走过，表情放松：“随便看看。” 冯不识只能看见封面上写着的名字是“床底下的梦魇”，报亭书架上有今日报纸，上面写着这个城市的网络覆盖率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二十。报纸的旁边有一本书名为《审判》，书的标题选用纯白，而背景则只有黑色，作者的署名是糖人。 他在属于郁金香组织的书店里看过这本书，那时候一并排开的还有六本。 七本书讲述的几乎都是一个故事，善良的好人为了保护纯洁无辜的那个人失手杀死了恶棍，终身背负着心理上的包袱和审判。 他凭着印象翻阅，却在最后一页发现了没有见过的描述话语。书中的主角对着在牢狱外哭泣的孩子轻声歌唱，反复唱起的歌词只有一句：“没关系，孩子。” 冯不识放下《审判》，听到正在看书的那人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可惜。” 报亭的尽头也坐落着一所小学，名字叫做幸福。他站在幸福小学的石碑面前，抬头看见右上角正在拍摄着的镜头，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黑白画面中的老者。那个人伸手试图去触碰这个铁门，却如同触电一般缩回，然后蹒跚着离去。 冯不识伸手，轻易地推门走近。他依照印象走到唯一的教师宿舍，却发现门口悬挂名字的地方已经空置。 身后有年轻人的声音响起：“你找谁？” “刘老师应该住在这里？” “他在几天前已经离职，听说是父亲突然去世。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他的消息。” 冯不识沉默着点头，然后转身朝着学校门外走去。 校门外有熟悉的声音经过，那个人推着一辆小型的推车，推车上有木制的架子，架子上插着形象各异的糖人。冯不识试图追上去，转眼间却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他按照报纸上的消息，走出东林路，拐进东华路，走到尽头是一处荒凉的土地。 面前出现一条跨不过去的水沟，水沟的另一头有新近立起的土丘。 他从水沟尽头拐了过去，沿着新鲜的脚印走到土丘面前，看见黑色的墓碑上面刻着的大字是“先父刘境泽之墓”，一旁的小字写着“孝子刘敬泽敬立”，献在墓前的郁金香呈现出枯萎的样子。 冯不识微微躬身，对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对手行礼三次。 最后，他原路返回，在旅舍留下一封告辞的信，然后走出城门，消失在守门人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