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武林》 第一章 接你上学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 朗朗读书声，从私塾东厢房中传出，先生读一句，弟子跟一句，整洁嘹亮，令人心向往之。 尤其令吴仇心生向往。 吴仇斜背着婆婆用一针一线缝好的衣服卖的钱买来的挎包，站在东厢房门口，想伸却伸不出手，想迈却迈不开脚，僵硬地站着。偏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西厢房，露出羡慕向往的神色。 西厢房是启蒙班，为六岁的孩子启蒙所设，昼九时才上课。 吴仇已经八岁了，光荣地从西厢房升到了东厢房，东厢房是童前班，一直教到考取童生为止，昼八时上课。 现在是昼八时两刻，童前班开课已有两刻钟，启蒙班开课还有两刻钟，吴仇在门口站了有两分钟。 进，或不进，这是个问题。 进吧，先生的教尺可不是用来摆设的，一尺下去，能肿上一早上，如果遇上先生心情不好，要求打手背，那一整天都能领悟到先生对你的谆谆教诲。 不进，不进...好像不被发现也没啥后果！ 吴仇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转身就朝外面跑去，挎包飘荡在身后，像极了个小尾巴。 逃课这事吴仇也不是第一次做，尤其今天还是开学的第一天，他刚从启蒙班升到童前班，童前班的先生都不认识他，简直逃得毫无风险。 吴仇轻车熟路地跑出了私塾大门，左拐跑了三十米左右，就钻进了一户人家的侧门，原来这侧门只是围墙上的门，门进去正对着房子的侧门。这围墙离房不过一米的距离，专门用来堆放柴和草垛。 吴仇把挎包一甩，人就顺势趟到了草垛上，晒得金黄的草垛干干软软还有种特殊地青草香味，特别好入睡。 尤其适合补觉，吴仇心想。 吴仇是个穿越者，前世是在一个叫地球的地方当孤儿，在好不容易拿到一所野鸡大学录取通知书，跟孤儿院的小伙伴庆祝的时候，喝多了酒，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穿越了。 穿越成了一个小婴儿，被婆婆捡到。 婆婆是个独居老人，年龄不详家世不详，比吴仇这个穿越者还要神秘，靠着一手还算不错的针线活，养活自己和吴仇。 初来乍到，还是个小孩，吴仇过得还是挺舒服的，毕竟没人会跟一个小孩较真。又过了一次童年生活的吴仇表示果然童年还是最快乐的。 本来吴仇只知道自己穿越到了古代，不知道确切的年代。两年前，镇上发了个通告，内容大概是大周与西方接洽，引进西方文化与技术，改一天为二十四时，分昼夜，各十二时，一时四刻，一天共九十六刻，一刻十五分，一分六十秒。吴仇这才得知了自己所处的朝代为大周。 最后还是启蒙班所学的《三字经》彻底解开了吴仇的困惑，此处所学的《三字经》与吴仇前世所知道的基本完全一样，所以一开始吴仇也没有在意。 但是学到了后面，吴仇发现了一句“受周禅，灭宋乱。”这才焕然大悟，原来在这个平行世界中，陈桥兵变失败了，大周延续到了今天。 得知了所处的朝代对吴仇一点帮助也没有，前世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让吴仇变得优秀，重来一世再学一次也不会有其他结果，吴仇照样看到书本就头疼，吴仇心里就一个念头，就是等过了几年，打听清楚前世那些名人还有没有出现，如果没有的话混个文抄公当当，没准还能流芳百世。 逃课真好，还能做梦。 清晨懒洋洋的太阳晒在吴仇身上，身下柔软的草垛泛起青草的芬芳，暖暖的，香香的。带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迷茫，吴仇决定在梦里先演习一番。 “说吧，昨晚去哪了！” “昨晚不是在家嘛。” 迷迷糊糊之中，吴仇被一阵对话声吵醒，他觉得自己应该有起床气，就比如现在。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睡在别人家的后院，而且是被主人吵醒，再加上这家主人是他老师的话，他应该会出去跟别人理论一下。 综上所述，吴仇冷静下来了。冷静下来的吴仇又发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以前迟到不上课翘到这边的时候家中没人，那是因为这家主人就是启蒙班的先生王松涛王师，可今天他翘的是童前班的课啊！ 虽然知道现在情况不对，但是王师和他夫人的对话，还是成功引燃了吴仇心里的八卦之魂。 吴仇不敢轻举妄动，悄咪咪的把耳朵贴在了墙上。 墙外稚童正偷听着墙角，盘算着如果有什么劲爆的消息，那应该给大家一起分享。墙内的夫妻却明显没有发现，正继续他们的争论。 “在家？你在不在家老娘不清楚嘛？！昨晚在老娘旁边睡到二时，然后跑哪去了？！”说话的是王师的妻子，在吴仇的印象中是个温柔贤惠的漂亮姐姐，平日里讲话轻声细语的，现在被气得这么大声说话，肯定特别委屈。 哼，男人！ “娘子，昨晚我就是起来如厕，也不知吃了什么，一整晚都难受。”王师是教启蒙班的先生，吴仇前两年都是他教的。王师年龄不大，三四十来岁的样子，平日里虽然贱贱的，但青衫白扇颇有风度，对人也算和蔼，没想到会做出那种事来，还想了这么烂的借口。 唉，男人！ “如厕？从二时如到六时？王铁牛，老娘认识你三十年，嫁给你十八年，你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娘不清楚嘛？给我从实招来，不然老娘活剥了你！”话音刚落，就听到“嘭！”一声巨响，房子似乎都摇晃了起来，吴仇躺在草垛上，听的越发起劲了。 “晴儿，你说你跟一张桌子过不去干嘛，还有，我现在叫王松涛了，别老叫我铁牛，让别人听了笑话。”吴仇听乐了，很想推门进去大喊一声撒泼乱死，硬生生忍住了，嗯，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住忍住，不能笑。 “你还知道你现在叫王松涛，那你昨夜还出去做王铁牛的事！” “那不是那群山贼欺人太甚嘛，镇子本来就偏远，进城赶集不容易，现在唯一的路被山贼占了，去一趟要交一半财物，回来还得交一半，这样下去镇上的人怎么活得下去。” “所以你把他们全杀了？还真是我们急公好义王铁牛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啊，那接下来怎么办？被那群泥腿子和戏班子的人发现了怎么办！刚过上不久安稳日子，难道又要跑嘛！？” “不会的，我处理得很干净，保证没有人发现，大家只会当他们去其他地方占山为王了。” “哼，还处理得很干净，憋坏了吧，这么有经验，估计之前没少干这事啊。” “嘿嘿。” “我才不管你这些破事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去找燕儿逛街。” “好，我也要去私塾了。” “把身子洗干净，别让血气污了孩子们。” “放心，都清理好了。” 一声关门声紧随着一声开门声而来，惊醒了偷听的吴仇，这个世界是怎么了，就想着好好吃个瓜，怎么这瓜还从绿变黄又变红了呢？ 一直以来在平安镇上教书育人的王松涛王师，是个隐藏的武林高手？带着一班兄弟做着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勾当？ 泥腿子和戏班子又是什么？被发现了就要逃走，是王师的敌人嘛？ 吴仇不知道这算不算求锤得锤，但是他现在确实有点被锤的晕乎乎的。 “吱——”一声，侧门打开了，一袭白衫的王师退了出来，他关好门，转过身来，身上玉珏相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手拿折扇，嘴挂笑意，风度翩翩。 他低头，看见了个小鬼。 小鬼躺在草垛上，呆愣愣的抬着头，张着嘴，嘴角还挂着些许口水印。 “吴仇？你在这里干嘛？” 吴仇眨巴眨巴漆黑的大眼睛，弱弱地说道。 “我，我，我来接你上学堂？” 第二章 接你放学 万万没想到，吴仇最终还是进了私塾。 王松涛揪着吴仇的衣服后领，像抓小鸡一样的把吴仇从他家门口提到了私塾，推开了东厢房，在童前班先生顾师和一班小孩三分惊恐又带着七分茫然的眼神中，把吴仇甩了进来，说了句:“逃课的。”就关上门走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王师真乃性情中人。知道了王师是个武林高手后，吴仇怎么看都觉得王师是个武林高手。 迎着全班师生的视线，吴仇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他觉得有必要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于是他站了起来，拍拍有点疼的小屁屁，整了整挎包，向大家鞠了个躬，然后说道:“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各位同学，大家早上好…” “啪！” 顾彦用戒尺打断了吴仇即将展开的自我介绍，他气得浑身发抖。作为整个私塾脾气最暴躁的先生，虽然私塾就两位先生，但顾彦还是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战。竟然在开学的第一天就逃课，必须给这个小鬼长长记性。 “你给我过来！”顾彦沉闷的开口道。 吴仇被这一戒尺给吓到了，看这个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今天这关怕是没那么容易混过去了，而且听那些上过他课的小伙伴说，顾彦脾气暴躁，又仗着是镇长同族，下手总是特别重。 吴仇眼珠子一转，扁着嘴巴，突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朝顾彦跑去，顾彦也被哭的一愣一愣的，没反应过来就被吴仇一把抱住了大腿，吴仇哭的那叫一个惨啊，眼泪鼻涕不要钱的往外流，一点没浪费的全留在了顾彦的蓝色大褂上。 边哭还边喊到:“呜呜呜，我之前都是在对面上学，呜呜呜，今天来看先生不在就去找他了，呜呜呜，我忘了要在这边上课，呜呜” 顾彦被哭的心烦，使劲抖着腿也没把吴仇甩开，再加上这么多学生看着，传出去以为他欺负这么小的孩子，只好作罢，说道:“好了好了，到后面坐下，以后注意点别记错了，快回去吧，松开，你还抹！” 废了好大的劲，吴仇才松开了手，眼中饱含泪水，委屈巴巴得说道:“谢谢顾师。”就朝后面空位有去，边走还边朝同学做了个鬼脸，班上学生低声笑了起来。 顾彦听到动静，对吴仇的观感更加差了，但是又拿他没什么办法，只好拿戒尺打了打讲台，喊了声:“安静！继续上课。” 课堂又恢复了平静，顾彦重新拿起《论语》讲了起来，大周童生试只考论语，到了考秀才的时候考得多一些，因为和西方的频繁接触交流，所以百年前只读四书五经的模式早已被废除，需要考的东西还不少，不过这都是秀才以后的事了。 吴仇迷迷糊糊的过完了一个早上，听到顾彦说了声放堂，才突然清醒，背起挎包就朝门口跑去。 童生之前，只上半天的课，春夏下午上课，秋冬上午上课，现在正值秋季，所以下午是没有课的，家里有活干的学生都回家干活了，家里有矿，呸，有田的学生都去玩了，吴仇家没活也没田，所以决定去缠着王师。 刚刚上课的时候吴仇就做了个决定，他决定去找王松涛拜师学武，书前世读了十几年，以后遇到该抄书打脸的事件应该也不虚，可是武功这玩意儿从没见过，想想应该挺带劲。 高手收徒都讲究缘分，还有什么比逃课逃到他家门口更有缘分的事情呢？ 吴仇觉得自己成功的机会很大。 在启蒙班站了一会儿，那些个小屁孩都送走后，王师这才走了出来，见他刚抬起一只脚准备迈过门槛，吴仇立马上前要扶住王松涛的手，甜甜得说道:“王师我扶着您，小心门，来，跨脚，唉？” 王松涛刚走出来，准备跨出教室，只见一团黑影伏地闪来，动作迅速简洁，瞬间就来到他的身边，大吃一惊，心里一想:难道是前几日做的不够干净，引来了什么高手！手持折扇一转，就要以扇做剑，朝着黑影刺去。 却听见一声“王师我……”，定睛一瞧，哪里是什么高手，就是吴仇这小鬼！要看折扇快要在吴仇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王松涛急忙提气，内力运转之下，硬生生把刺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只觉得胸口一闷，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上来一般，急忙运功压下。 这一切说来缓慢，但是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王松涛觉得很满意，当了十年老师，功夫一点都没有落下，这反应就算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了。 就在他自鸣得意的时候，突然感觉感觉脚被什么拌到，整个人直挺挺的往前倒去，正要用轻功转位，但刚刚运功压下淤血，正值旧气未落新气未生之间，竟没法提力，“啪”一声，趴在了地上。 这一切说来缓慢，但是却在电光火石之间结束，吴仇刚刚伸出手来，就看见王师摔倒在他面前，慢慢缩回伸出手的手，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吴仇想着自己要拜师的决定是不是做的有些仓促了。 虽然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要是师父摔出门，自己该怎么修行啊。 王松涛被这一跤给摔懵了，自从他跟随师父学武有成以来，就没这么摔过，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摔倒了是要爬起来的，于是他爬了起来。 爬起来后王松涛觉得鼻子有股热流缓缓而过，用手一抹发现是鼻血，由于脸着地的原因，鼻子受到了重创，眼泪也不自觉的流出来，几个没走远的小屁孩拍着手大喊:“老师摔哭啦！老师摔哭啦！”王松涛觉得自己这十年来维持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冤有头，债有主。 让自己颜面扫地的正主就在旁边，但是碍于身份实在没办法撒气，只好咬牙切齿的朝着吴仇问道。 “吴仇，我们有仇？” 吴仇认真得想了想，回答道。 “没有” “那你突然冲上来干嘛！？” 吴仇看着泪血横流的吴松涛，那一句拜师实在说不出口，只好眨巴着漆黑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到。 “我，我，我来接你放学。” 第三章 高手风范 “不让接就不接呗，怎么还打人，真是过分！” 吴仇揉着肿了个包的脑壳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脸愤懑的在心里暗暗诅咒着王师，没想到八九岁的小脸蛋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引的路过的几个妇人忍不住伸手捏了几把。 吴仇尽力摆脱仍然是逃脱不了在脸上肆虐的魔爪，反而让妇人们发出阵阵嬉笑，被玩弄了一会儿，妇人们拐到田间，吴仇这才被放掉了。 正午阳光明媚，秋风徐来洗去太阳带来的火热，吴仇看着大片大片开始泛黄的水稻，突然觉得有些饿了，撒开腿就往家里跑去。 婆婆家在镇子边缘，镇子名叫平安镇，隶属于娄县，虽然是个镇，但也是拖了离娄县比较近，还有镇上那条小小的商业街所赐，论规模其实也不比普通村庄大多少。 跑过片片稻田，婆婆家就在眼前了。 “婆婆～我回来了～” 声音传进院子里大概有个三四秒，院门才被撞开，吴仇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小挎包一甩，不知往哪儿飞去了，人却没有任何停顿的奔向了厨房。 “婆婆，中午吃啥啊？” 婆婆坐在灶台前，随手拿起一根柴火往灶眼里扔出，白了吴仇一眼，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白发与皱纹也挡不住的温柔靓丽，可想年轻时候是如何的美艳动人。 “咳咳，饿了吧？赶紧去洗洗，咳咳，看你脏的，洗完就可以吃了。” 婆婆身子一直不太舒服，在吴仇的印象里，从被婆婆捡到开始，婆婆就一直咳到了现在，近来咳得越来越厉害了。 “嘻嘻，婆婆你真好看！”吴仇拍了个马屁，就出去洗手了。 婆婆温和地笑了下，对吴仇的人小鬼大她早已经习惯了，麻利的打开灶台上的锅盖，把鱼和菜端出来，又从一旁的蒸笼中拿出两碗蒸好的糙米饭，正好吴仇洗好进来，就一起把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子上。 “哇，还有鱼啊，何大叔早上又送鱼过来啦？” 何大叔是个不修边幅的大叔，，看上去大概五六十来岁，在镇上开了个小杂货店，却经常跑婆婆院子旁的池塘边钓鱼，钓多了就会送婆婆一两条。 吴仇一直认为何大叔对婆婆图谋不轨，想要来一场惊天动地的黄昏恋，不然谁会没事时不时送鱼上门，不过这么多年来除了送鱼也没看见何大叔跟婆婆聊过什么，反倒是吴仇跟何大叔的关系越来越好，时不时陪着他去钓鱼。 “咳咳，对啊。”婆婆吃饭的时候很少讲话，就是吴仇问的时候才会回答一下。 “婆婆，你说我要是不读书的话会怎么样？”吴仇想了想，觉得有必要先给婆婆打个预防针，以免以后自己突然变成武林高手把婆婆吓到。 婆婆听到吴仇这么说，楞了一下，抬起手就往吴仇头上拍去:“咳咳，你个死孩子，不读书你还能干什么，咳咳，就你这懒散劲儿，到田里种地也会先饿死自己，咳咳咳。” “别别别，婆婆你别激动，我读我读！”吴仇捂着可怜的小脑袋，急忙求饶，婆婆咳的越来越厉害，吴仇急忙起来轻抚婆婆的背。学武的事，还是得从长计议。 一顿饭吃完，吴仇帮婆婆收拾好桌子，洗好碗筷，就跟平时一样跑出去玩了，婆婆平时都是坐在院子里织衣，今日不知怎么回事，拿着针线发了一下午的呆…… 一连好几天，王松涛放学的时候都被吴仇堵住了。 今天好不容易把所有学生送走，急急忙忙把门关上，打开窗子就翻了出去，还有一道两米高的围墙挡在面前，王松涛左右瞧了瞧，没有人，就提气轻踩墙面，两三步之间翻上了墙头，跳了下去。 “嘿嘿，跟我斗，就是个小屁孩！”王松涛觉得终于甩掉了吴仇，不免有些得意。 “哎呀，这不是王老师嘛？怎么这么巧呢！”一道贱兮兮的声音传来。 王松涛僵硬的转过头，看到吴仇咧着嘴，露出七个大白牙，朝着自己挥手。 吴仇！！！吴仇！！！ 到底你是武林高手还是我是武林高手啊！！！ 我不要面子啊！！ 怎么就甩不掉你呢！！！！ 王松涛觉得自己要疯了，早前闯荡江湖的时候，总听那些喝点小酒就爱吹牛的武林散修说什么江湖里老人女人小孩最不能招惹，他还觉得那些人是说着故意吓人，显摆自己有些江湖经验。 直到后面遇到了来拜访师父的银发婆婆，被教训了一顿，这才觉得那些人说的还是有一小部分道理。 后来又被银发婆婆的丫鬟晴儿欺负，而且看情况应该还要被欺负一辈子，他又觉得那些人说的还是有很大一部分道理。 到了今天，王松涛终于领悟到了那句话的真谛，明白了一句话流传了那么久，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老人女人小孩，真的不能招惹！太恐怖了！ “吴仇！我们有仇？！” 看着咬牙切齿的王师，吴仇总感觉有些熟悉的感觉，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你老缠着我干嘛！” 吴仇突然朝王松涛招了招手，示意他凑上来。 王松涛最近被缠得已经不耐烦了，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就蹲了下去，凑上前。 吴仇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就凑到王松涛耳朵边上，用两个小手捂着，悄咪咪地说道: “你知不知道一套失传已久，从天而降的掌法？” “啥？” “你有没有看到一道灵光从我的天灵盖喷涌而出？” “啥？” 看着一脸懵逼的王师，吴仇觉得很无奈，有代沟真是难沟通，只好把想法说了出来。 “教练……呸，老师，我想学武！” “学武？什么学武？我只会教三字经啊，如果你想学什么东西，我可以给你推荐顾彦顾师，他学识比我高了不少。” “王铁牛，你别装了！我要学武！” 王铁牛三字一说出口，王松涛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就消失了，平淡到有些吓人的神情，眼角渐渐上挑，身上散发出一种恐怖的气息，这气息不知道怎么描述，但吴仇前世加今生二十几个年头，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这么近。 吴仇不自觉的退了几步，颤颤抖抖的说道:“我上次在你家门口听到的，我也想除暴安良！当个大侠！” “哈哈哈，傻小子，哪有什么大侠，故事听多了吧，哈哈哈哈。” 王松涛突然笑了起来，让吴仇觉得恐惧的感觉瞬间没了，仿佛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我……”吴仇踏前一步，还想再说些什么。 王松涛伸出手来敲了敲吴仇的额头，打断了吴仇要说的话，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回家吧。” 说完，就站起身来，朝家走去。 吴仇捂着生疼的额头，清风一吹，觉得后背发凉，才发觉背上已经湿透了。 站在原地，看着慢慢远去的王松涛，真是怎么看怎么有高手风范。 第四章 天凉了 吴仇站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了心情，他刚刚被吓得腿都软了，根本走不动路。踢了踢腿，感觉恢复了知觉，这才奔向回家的路。 不得不提，王松涛给吴仇的感觉，就好像前世去野生动物园，被猛虎盯上的感觉一样，那是一种生死不受自己控制的惶恐。 不过就是如此，才坚定了吴仇要学武的念头，因为这种感觉，绝不是前世那种花架子能带来的，他恐怕是穿越到了武侠的世界了。 青衣白马，仗剑江湖，应该是前世每个人心中的梦想吧，这一世既然有机会，那一定要圆了武侠梦！ 话分两头，王松涛摆脱了吴仇的纠缠就回了家，吴仇的拜师请求让他很为难。一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适合再收徒，二是吴仇本身就让人为难。 王松涛想了一整个下午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直接拒绝是没有用的，吴仇那小子又是个滑头，甩不开躲不掉，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今天吓了一下估计也没什么效果，唉，真是烦啊。 王松涛的妻子晴儿看见王松涛一脸愁色，加上最近王松涛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觉得奇怪，上前询问丈夫也不说，只好把疑惑压在心里。 一直到了晚上，躺在了床上，王松涛还是没想出什么解决办法。 “唉，晴儿。”王松涛叹了口气，决定请教一下妻子有什么主意，“我最近被人缠上了！” “好你个王铁牛！我说你最近就一回家就心不在焉！原来是外面有人了啊！” 晴儿一听就火了，一脚就把王松涛踹下了床。 王松涛一脸呆滞的躺在床下，不知道妻子这是怎么了，听到妻子说的话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的起来解释了吴仇的事。 晴儿人也踢了，最近丈夫不理她的仇也报了，就安安稳稳得听了起来。 听完了也是一脸的无奈，吴仇这件事确实很难办，看丈夫最近的情绪，晴儿也是心疼，就跟王松涛说:“不然…你跟那位说说？” 晴儿说的很隐秘，但是王松涛还是听出来她说的是谁。 王松涛一脸为难的说道:“师父说过没事不要去烦他，这一点小事我就过去找他，不太好吧？” 晴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事儿我们也管不了啊，要不然你去把吴仇打一顿？” 王松涛一听这个建议就急忙摇头:“算了，我还是去找师父吧。” 说完就起身穿上了夜行衣，绑上黑色面巾，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天色昏暗，一身黑衣的王松涛在一座座房顶上掠过，如夜猫一般，轻灵飘逸又悄无声息，接着就跳进了一家小院里，刚刚落地就听到一阵风声呼啸而至，王松涛急忙偏过头去躲开了袭击，脸上突然一凉，原来面巾被割开，从脸上滑了下去，王松涛转过头一看，一片叶子直挺挺的插入墙上，一滴冷汗从他额头滑落。 王松涛急忙举起双手，悲凉又带着点哽咽地轻声快速说道:“师父！师父！我啊！铁牛啊！！您的好徒弟铁牛啊！！” “滚进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王松涛放下双手，欢快的应和了一声:“好嘞！”就猫着腰跳进了屋里。 屋子很简陋，甚至可以说有些破旧，窗纸上还破了个洞，深夜的凉风从破洞中涌入，吹得桌上见底的油灯左右摇摆，屋里也随之忽亮忽暗。 王松涛站在桌前低着头盯着油灯，他就想看看这破灯啥时候能灭。 一阵风吹来，小了小了，风停了，火苗又冒起来了，王松涛心里一阵惋惜。 小火苗的坚持，到底是灯油的挽留，还是风的不追求？ 王松涛正胡思乱想之时，油灯突然一阵剧烈抖动，屋子随即暗了下去，但马上又重新亮起来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桌后，盘腿坐着，一动不动，好像一直坐在那一般。 王松涛看到身影出现，低着的头低得更低了，他恭敬地低声问候道:“师父！” “何事？” “吴仇想拜师” 王松涛知道师父不喜废话，所以直接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 那身影沉吟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替师收徒。” 王松涛听了很震惊，顾不上在师父面前装乖，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师父问道:“师父想收关门弟子？到时候要把吴仇领过来嘛？” “你代我收徒，你教他武功，不要让他知道我。” 师父的声音还是没有任何感情，王松涛却满心疑惑，师父的身份摆在那，放二十年前，想拜师的人能从京都一直排到南荒，可是师父这一生也就收了两个徒弟，自己是捡的，师父真心想收的也不过一人而已，那吴仇有何能耐会被师父看上？难道因为吴仇跟那个人有关系？师父心中还有愧意？ 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师父吩咐的事就去做，这是王松涛人生三大准则之二，还有一个是妻子要打他的时候不准还手，嗯，这条是被强迫的。 压下心底的疑惑，王松涛点了点说，说道:“弟子知道了。” 火苗一阵抖动，屋子重新亮起来的时候身影已经不见了，王松涛躬身说道:“弟子告退。”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了没两步，又急忙转身快步走向桌前。 “呼——” 一口气把油灯吹灭，屋子瞬间暗了下去。 “啊，念头通达了。”王松涛一脸爽快的喃喃自语。 一阵呼啸声由远而近朝王松涛爽快的脸上袭来，王松涛赶忙向后倒去，在地上滚了一圈起身。 “当”一声，一片叶子插入门中。 “弟子马上滚！”王松涛急忙从门口闪出，跑的有几分狼狈。 王松涛离开后，屋子侧帘被掀开，一道身影从里屋出来，看了眼还在冒着白烟的油灯，摇了摇头，说了声:“孽徒！” 随即从怀里拿出个火折子，慢慢踱步到桌前重新把油灯点上，然后随意盘腿坐了下去，油灯又回到了随风飘摇的情况，火光一暗一亮，把他脸上的皱纹照的更加深邃。 老者偏过头看向了窗纸上的破洞，喃喃自语道:“天凉了。” 第五章 拜师 晴儿坐在紫色小圆桌前，一手托着腮，一手把玩着杯子，时不时抬头看看窗户，心里暗暗骂着:“死铁牛，臭铁牛！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窗户被人推开来，王松涛从外面翻了进来，晴儿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迎了上去，看到王松涛那张白净的老脸蛋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随即问道:“你面巾呢？” “额…外面风大，风大，吹掉了。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是啥！”王松涛支支吾吾得解释道，说着把背在后面的手拿了出来，手上抓着一枝海棠花，“我刚刚在路上看到这棵海棠树开的漂亮，就想着带回来给娘子看看，可是树太大了，我怕把树扛回来动静太大，就折了根最美的回来。” 晴儿红着脸，伸手接过海棠花，一边碎碎念道:“人家花开的好好得，你非要去折腾它。”一边找起了花瓶，把海棠花插好。 王松涛嘿嘿一笑，也不打扰妻子，自己将夜行衣脱下放好，就躺进了被窝。 晴儿安顿好花儿后，才想起王松涛出去的目的，回过身一看他已经躺好了，不禁给了他一个白眼，关好门窗，吹了油灯，也躺了下去。 “你师父怎么说？”晴儿刚躺好就侧过身问道。 “师父说让我替他收徒，而且让我教吴仇，不要暴露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既然你师父都说了，那你就收呗。” “只是收了个师弟，我讨厌师弟。”王松涛想到自己另一个师弟，觉得好惆怅，又想到吴仇那贱样，觉得今后有的惆怅了。 “我也想要个徒弟啊，像我这么乖巧懂事可人的那种。”王松涛喃喃自语。 晴儿听了不禁翻了个白眼，轻声说道:“怪你时运不济了，睡吧睡吧。” “唉……”王松涛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课上完后，王松涛坐在位置上等班上学生都走完了，就看见吴仇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就朝吴仇招了招手，示意吴仇进来。 “诶，这不是王师嘛，好巧啊，您老也在这儿呢。”吴仇背着小挎包，一脸贱笑点头哈腰的跑到王松涛身前。 “吴仇，你想清楚了，真的要学武嘛？”王松涛不打算跟吴仇嬉闹，一脸严肃的看着吴仇说道。 “王师，我想学武！”吴仇看到王师的神情，也郑重的说道。 “选择学文，今后可能入朝为官，再不济也能当个秀才，写文买画吃穿不愁，而选择学武，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还要与人厮杀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你确定你选好要走哪条路了嘛？”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我今年八岁了，我全都要！”吴仇看了不少武侠小说，自然清楚江湖险恶，可是他就是感兴趣而已，不追名逐利，老老实实学个武，圆个梦，打打杀杀的事他才不会去做，所以答应的特别爽快。 王松涛站起身来，拍了拍吴仇肩膀，激动得说道:“好，有志气，我本领不够，没资格收徒，所以我决定替师收你为弟子，从此你就是我师弟，不过我会教你武艺，你以后在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大师兄就好了。” 吴仇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疑惑地问道:“我们不用举办什么拜师典礼嘛？不用通知江湖同道嘛？” 王松涛一挥手，大气的说道:“不用！”随即又板起脸来，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到底拜不拜师？不拜就赶紧走。以后别缠着我！” 吴仇急忙点点头:“拜拜拜，大师兄您好！以后还请大师兄多多指点。” 师父交代的任务完成了，王松涛觉得特别高兴。 吴仇有点疑惑地问道:“那以后我要是遇到武林同道，别人不认识我，欺负我怎么办？” 王松涛咧开嘴笑着说道:“放心，你遇不到的。” 吴仇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为什么？” “武林已经没啦”王松涛淡淡地解释道。 “什么？？！！武林没了？？”吴仇叫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件蠢事。 “对啊，二十年前朝廷下令清扫江湖，南北少林不服政令被十万大军围剿，死伤大半，剩下的秃驴都逃到了北方，武当被围三个月，武当掌门不杀道人与鬼门掌司傅风雪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率武当众人投降，不愿降者废除武功逐出山门，其余武林大小门派或死或降或逃，当年真是血流成河，啧啧，那叫一个惨啊。” 王松涛一脸幸灾乐祸的说着二十年前的旧事，吴仇对这种事不关己的武林旧事还是听的津津有味。 “那我们的门派呢？二十年前幸存下来的嘛？”吴仇疑惑的问道。 “我们无门无派，江湖散修，只要躲得好，师兄保证你活到死！”王松涛拍拍胸脯，向吴仇说道。 吴仇无视了王松涛的保证，却好像发现了个大事:“躲得好？我们……还要躲嘛？” “对啊，江湖追杀令已经发了二十年了，抓到像你这种刚入门的小菜鸟，也能换几两白银花花，像师兄这种高手，可是价值百两黄金！”王松涛一脸你快夸我地炫耀着自己的身价，吴仇已经快哭出来了。 “那我们的师父呢？” “师父可就厉害了，提供个线索就能买下你和我。”王松涛一脸憧憬。 “那师父人呢？”好像有了个很厉害的后台，吴仇兴奋的问道。 “找不到了。” “那我们师门不会就只有我们俩个人吧？” “当然不是，你还有个二师兄。” “那二师兄呢？” “你二师兄也挺值钱，不过没有你大师兄我厉害，他就值……。” “停停停！我是问二师兄人呢？”看王松涛一脸激动的介绍着大家的身价，吴仇心里越发觉得自己选错路了。 “找不到了。”王松涛一脸无奈的说着。 “那这么说，现在就只剩我们俩了？”吴仇生无可恋的问道。 “对，就剩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吴仇伸出手来，紧紧的握住了王松涛的手，激动的喊到: “大师兄。” 王松涛以为吴仇被他们相依为命的情义感动了，也握住了吴仇的手: “小师弟。” “大师兄！” “小师弟！” 吴仇深情地仰望着王松涛的眼睛，王松涛也紧紧俯视着吴仇的眼睛，相视数秒。 吴仇轻启双唇，轻声说道:“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嘛？” “滚！” 正直午时，吴仇失魂落魄的走到了私塾门口，目视着太阳，阳光温暖而刺眼，让吴仇眼角渗出些许泪水，望着这美丽的太阳，吴仇心中诗意勃发，不禁脱口而出: “去他＊的武侠梦！” 第六章 第一课 清早八时，吴仇准时踏出家门，昨天的作死成功，让吴仇完美的成为了一名武林孽党，吴仇苦恼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继续学武，已经注定要被追杀了，有点本领在身上，以后投降还能混点好职位。 吴仇就是这样一个居安思危的人。 今天是周六，不用去私塾，但是吴仇昨天跟王松涛约好今天去他家学武，于是吴仇跟婆婆说了声出去玩，就出了门直奔王松涛家。 随口一提，大周本来以七曜来指一周，分别为日、月、金、木、水、火、土，朝堂上革新派自从破灭了武林后就得势，压得守旧派抬不起头，于是不断更改古法，全面模仿学习西方传入的知识，七曜就被跟通俗易懂的周一至周日顶替，十二时辰也被二十四时所取缔。 走过片片泛黄的田地，吴仇来到了王松涛家门前，也算是在王松涛家睡了几年了，虽然这大门吴仇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是却有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真好。 “吱——” 吴仇抬起手来，正准备敲门，门就打开了，王松涛扶着门侧着身子，瞥了眼吴仇，淡淡地说道:“进来吧。” 吴仇也不是正常八岁孩子，自然不会被这小小的下马威唬到，点了点头，就走了进去。 王松涛有点难受，他觉得自己好像遇到克星了。等吴仇进来后，王松涛就关上了门，缓缓地跟在了吴仇的身后，深呼吸，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要……算了，忍不住！ 王松涛两步并一步地走到吴仇旁边，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咳咳，刚刚你还在外面走着，我就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吴仇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着。 王松涛咬了咬牙，云淡风轻地说道:“习武之人，就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到了师兄这个境界，世间万物皆有声，你听过种子发芽的声音嘛？听过小草破土的声音嘛？努力跟师兄学武吧，未来有一片崭新的世界在等你！” 说完，伸手拍了拍吴仇的肩膀，两手背在身后，大步朝前走去，在吴仇看不到的正面，王松涛脸上带着遏制不住得笑意，心中得意的想着:尽情崇拜我吧，小鬼！ 吴仇一脸黑线地跟在王松涛背后走着，王松涛好为人师的毛病他是深有体会，谁能想象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在被一群六七岁小屁孩崇拜时候脸上会露出自鸣得意的神色？？ 这事儿在童前班发生的概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连从课桌下抽出几个糖人，听着底下娃娃“哇哇”叫，王松涛脸上都能露出享受的表情。 吴仇看着王松涛背着手在前面走着，完全能够想象他现在的神情，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吴仇心里也很绝望，自己拜的师兄，哭着也要跟下去啊！ 两人相继进了屋子，坐在了桌前，王松涛脸上早已恢复了平淡，吴仇看着今天穿着一身武服的王松涛，要是忽略他平时的所作所为，还真有点不怒自威的感觉。 这时，晴儿从旁屋出来，身穿粉红棉布长衣，朵朵白色丝线绣出的花朵从裙摆一直开到腰间，头上梳着妇人发髻，插着两根翡翠钗子，端着茶壶缓缓走来，在吴仇和王松涛一人面前放一个杯子，慢慢的倒满水。 吴仇见状，急忙起来，对晴儿说了声:“谢谢嫂子。” 晴儿轻轻一笑，抬手轻轻捏了捏吴仇的脸，轻声说道:“吴仇真乖，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心。”说完就慢慢退了出去。 温婉贤淑。 要不是她一掌拍碎桌子的画面还时不时在吴仇脑海中重现，吴仇差点就信了。 身份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以前吴仇总觉得王松涛积了十世的福才能娶到师娘，现在师娘变师嫂，吴仇就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吴仇心中有一些明悟。 难道这就是步入武林的第一课？学会伪装？看王松涛表面白白净净整个一手无缚鸡之力小白脸的样子，谁能想得到他是贱人王铁牛呢？ 吴仇就是这样一个善于发现别人身上优点并学习的人。 “师弟啊，我们今天就先别学武，师兄给你讲讲武林旧事，想当年师兄我……” 王松涛摆开架势，以一种这事儿能说上三天三夜的神态就要开始演说，吴仇哪受得了这个，急忙开口打断。 “师兄，你知道中年男人如何避免变得油腻嘛？” “不知道。”油腻这个词用来形容人王松涛还是第一次听过，顿时来了兴趣。 “不会一开口就说我当年。” “咳咳咳…”王松涛顿时咳了起来，急忙喝了口水，这死孩子真不给人留点面子。 “大师兄您继续讲武林旧事吧，当年的武林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有没有高来高去的大侠行侠仗义？武林第一高手是谁？我们的师父是谁？”吴仇只是不想听王松涛说废话而已，对于武林，他可是好奇的很，于是开口问道。 不能炫耀自己的风光旧事虽然让王松涛很是郁闷，但吴仇诚心诚意的发问了，王松涛还是决定大发慈悲的全部告诉他。 “师父那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师兄一件件说给你听，天下用剑之人不知凡几，而当年武林公认的剑神却只有四位，江湖同道称其四位为‘天地不仁’，感叹与这四位生在同一个年代是天道不公！” 王松涛说着喝了口水，看见吴仇亮着眼睛聚精会神地听着自己说着当年往事，心里特别满足，于是继续说着。 “‘天剑’剑惊鸿，幽州天门山守山人，成为守山人之前需出山门历练，从幽州而起，环游天下，天下十九州，竟无一人是对手！回到幽州后又在天门山下设下一个月擂台，年仅十七岁的‘地剑’乌鸦被‘天剑’三剑打败。‘天剑’剑惊鸿以无敌之资回了天门山，再也没出过山门！” “‘地剑’乌鸦，本名段天涯，旧都汴京段家独子，年幼时段家遭难，满门抄斩，不知为何年仅七岁的段天涯却能逃过朝廷重重追捕，不仅改名乌鸦，还拜遍天下名师，练成了天下无双的武功，天剑守山，师父失踪，乌鸦就差不多是武功天下第一。乌鸦这人天赋惊人且心狠手辣，武林大劫后他拉拢一帮人弄出了幽灵山庄，掌控了天下绿林，处处与朝廷对抗，还四处寻找当年江湖同道，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十分霸道。” “‘不杀道人’没啥好说的，一生不杀一人，所以人人都叫他不杀道人，至于真正的道号是什么早被人忘了，正统武当门徒，一手武当剑法水泼不进，也就被天剑打败过，其他人都没在他手上占到什么便宜，当然他也占不到便宜就是了。” “那咱们师父就是‘仁剑’？”吴仇眨巴着眼睛问道。 “对！咱们的师父就是仁剑！”王松涛喝了一口水，激动地说道。 “天剑未出山门前，江湖就是师父的江湖，仁义无双一诺千金，江湖人人都以认识师父为荣，朝堂之上江湖之远，无人敢叫板。”王松涛说的异常激动，眼圈都有些泛红，仿佛又想起当年跟在师父身边备受瞩目的场景。 只要跟在师父身边，王子公孙争相拉拢，江湖同道肆意追捧，平头百姓敬畏仰慕，王松涛闭上眼睛，在内心回味着。 那种感觉，真是怀念啊。 第七章 婆婆 提到这个吴仇从未见过的师父，王松涛的情绪变得有些低沉，沉默了一会儿，就又继续开口说道。 “师父的事儿再以后慢慢再告诉你吧，你既然已经拜入师门，就要努力学武，虽然武林已经没了，但是我还是不希望有人辱没了师父的名头。” 吴仇认真得点了点头，又想起前日听王松涛所说的事情，随即开口问道。 “大师兄，你上次说武当的不杀道人与鬼门掌司傅风雪大战，这鬼门又是什么门派？” 王松涛一脸你问得好的表情，点了点头，跟吴仇解释道:“鬼门可不是什么门派，是朝廷鹰犬，大周为了对付武林而专门创立的，那傅风雪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高手，奉那皇帝之命一手负责此事。听说那傅风雪喜爱听戏曲儿，所以就称这组织为鬼门，门下分生旦净丑四部，各部脸上皆带各自脸谱。” 王松涛说到这停了一下，随即认真地说道:“这群戏班子都邪乎得很，你以后要是遇到了，就赶紧跑。” 吴仇点了点头，又一脸疑惑地歪着头问道:“为什么喜欢听戏就叫鬼门？” “额..嗯...对了，前周柯九思说过‘构肆中戏房出入之所，谓之‘鬼门道’。’勾栏戏曲里演唱扮演的都是作古之人，所以称为鬼门。”王松涛一本正经的说着晴儿之前告诉他的东西。 “师兄你真是博学！”吴仇一脸崇拜的盯着王松涛。 “哈哈哈，哪里哪里。”王松涛急忙摆了摆手，脸上的得意劲怎么掩饰都盖不住。 今日拍师兄马屁任务（11） 吴仇挪了挪有些麻的小屁屁，乘着王松涛高兴问道:“那师兄，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学武了嘛？” “还不行。” “为什么？”吴仇问道。一早上起个大早跨越田野来见你，听你吹牛听你讲故事，附和你奉承你，现在你跟我说还不能学武？？那我一早上都在干嘛？？ 吴仇觉得自己的努力都白费了。 王松涛一脸为难的说:“习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好的，需要的是持之以恒坚持不懈的努力，所以……” 吴仇认真的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师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 口头上的承诺，吴仇前世今生从来没输过。 王松涛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师兄倒也不是怀疑你的决心，反正你练不练你都跑不掉了...师兄是想说你把这事告诉婆婆了嘛？你要学武，是瞒不住婆婆的。” 吴仇听到王松涛说自己跑不掉了，心里就想，果然，没有在自己拜师前把鬼门和幽灵山庄的存在告诉自己，是王松涛故意的。 吴仇恨得直咬牙，本来做个文抄公也会有个不错的前途！ 听到后面吴仇就顾不上生气了，陷入了沉思，对啊，今天骗婆婆出来玩，明天后天未来每一天难道都要靠欺骗才能出来嘛，万一婆婆不让出来怎么办？可是告诉了婆婆，要是婆婆不同意怎么办呢？ 婆婆虽然跟吴仇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把吴仇捡回来，这么多年的关爱却做不得假，俩人相依为命八年，吴仇已经把婆婆当成自己奶奶一样的存在了。 吴仇坐在那陷入两难，却瞥见王松涛在旁边一脸贱样地玩着杯子吹着口哨，两眼一垮，瞪着王松涛说道:“你去说！” 王松涛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去不去！说什么都不去！” “你不去我就不学了！”吴仇继续拿着死鱼眼瞪着王松涛。 “不学就不……”王松涛还没说完就闭嘴了，因为他不知道师父到底什么意思，怎么能把吴仇放走呢，但是让他去面对婆婆？还是好好权衡一下婆婆和师父哪个更惹不起吧，唉，好难选！！王松涛好惆怅，为什么什么事都能让他遇上。 这死孩子！王松涛闭着嘴，狠狠地瞪着吴仇。 吴仇脾气也上来了！打不过你还瞪不过你？ 吴仇和王松涛两人睁着通红且蓄满泪水的眼眶努力地瞪着对方。 一声笑声，打破了这场公平的对决。 晴儿从挡帘后翻转而出，看到这一幕不禁笑出声来。 王松涛揉着发酸的眼睛跟晴儿解释了起来。 “还是我去吧，也挺久没去找小姐了。”晴儿温婉一笑，对吴仇和王松涛说道。 王松涛激动地握着晴儿的手，说道:“你肯去就好！就交给你了！” 说完就跑了。 晴儿看着一脸疑惑的吴仇，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解释道: “婆婆就是我的小姐，我打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了，是小姐的丫鬟，在嫁给你师兄之前，我一直都是跟着小姐的，铁...松涛之前被小姐教训的很惨，所以一直不敢见小姐，你别为难他了。” 吴仇一脸惊讶，不可思议的望着晴儿，小声地说道:“那...婆婆她..” 晴儿知道吴仇要问什么，笑着点了点头。走上前拉起呆滞的吴仇，拉着吴仇就往外面走去。 “有什么问题路上在问吧，我们去找小姐。” 吴仇一边走着，一边还沉浸在刚刚得到的消息里，婆婆竟然也是个武林高手？！ 是谁说武林破灭的？是谁说找不到武林人士的？？ 为什么我身边全都是高手！ 所以王松涛和晴儿不是隐藏在普通人里的武林高手，自己才是藏在武林高手里的普通人！？ 当了这么多年小孩又皮又捣蛋，没死真的太好了！！ 吴仇落下感激的泪水。 一路胡思乱想之间，很快就来到了婆婆家前，晴儿轻轻敲了敲门:“小姐，晴儿求见。” “咳咳，进来吧。”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这确实是婆婆的声音，但是这种感觉以前吴仇从来没有感受到，从声音里听出高高在上的感觉？ 吴仇说不出这种感觉，就是觉得本来亲切的就在身边的婆婆好像一下子变得遥远不可及。 推开门，婆婆就坐在院中石凳上，晴儿松开了吴仇的手，走了上去，在婆婆面前行了个礼，很自然地走到了婆婆身后，垂手侍立。 婆婆神色不明地看了眼吴仇，叹了口气。 “唉，你不该走这条路的。” 第八章 大意了 吴仇不知道婆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指现在武林被屠戮一空，学武没有前途了吧。 吴仇也能理解，毕竟前世要是有人跟父母说不读书要去学打架，估计吃饭都有人喂了吧。 婆婆说完就起身走回房子里，晴儿紧随其后跟了进去，吴仇像是被遗忘了一样站在院子中间。 当然，这毕竟是自己待了八年的家，虽然婆婆摇身从女工变成了女侠让吴仇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吴仇也不至于会客气什么，走到石桌边就坐了下来。 吴仇正坐着不耐烦间，晴儿就扶着婆婆从房间里出来了，婆婆捂着嘴咳嗽。 婆婆来到吴仇面前坐下，也不管晴儿站在她身后，慈祥地摸了摸吴仇的头，开口问道:“你，真想习武？” 吴仇点了点头:“想！” “好，咳咳咳，仁剑的剑法确实天下一流，你随铁牛学剑，咳咳，但我吴家内功、轻功和掌法都独步天下，你就随你晴姨学吧。” 婆婆说完，晴儿就开口撒娇道:“干嘛要叫我姨啊，都把人家叫老了，叫姐姐！” 婆婆回身瞪了晴儿一眼，骂道:“咳咳，都四十几岁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看那王铁牛把你惯的！” 晴儿低着头吐了吐舌头不敢反驳。 吴仇却是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抱住婆婆，喊道:“婆婆真好！！” 婆婆轻轻揉了揉吴仇的脑袋，不再说话，目光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仇抱了好一会儿，婆婆才把吴仇推开，说道:“好啦好啦，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让你晴姨笑话，晴儿中午就留下来吃饭，然后再带吴仇过去练武。” 说完就朝厨房走去。 吴仇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朝晴儿笑了笑。 晴儿勉强地朝吴仇笑了下，就跟着婆婆去了厨房，说道:“小姐，晴儿帮你打打下手吧。” 吴仇心想不就是没喊你姐姐嘛，唉，女人真是麻烦。 午饭在两个人的准备下很快就弄好了，简简单单的家常菜，吴仇却吃得很开心，因为今天，是他正式进入武林的第一天。 吃完后，吴仇帮婆婆收拾好碗筷，就急忙催着晴儿回王松涛那儿了，晴儿拗不过学武心切的吴仇，跟婆婆道了声别，就跟吴仇一起走了。 吴仇刚出门口，就跟脱缰的野狗一样冲到前方撒泼，晴儿却是慢慢地跟在了身后，神色不明，时而抬头看着前方蹦跶的吴仇，欲言又止。 两人走了一大段路，吴仇终于忍受不了晴儿这优雅的步伐了。他回身就凑到晴儿身前，说道:“晴儿姐姐，快些走啊。” 晴儿正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被突然冒出的脑袋吓了一跳，看清楚是吴仇后，不禁翻了个白眼，随即又正色问道:“吴仇...你...真的想习武？” “当然啊！” “可是，习武很累的，而且还要被追杀，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啊！” “晴儿姐姐，我是真想学武，你就不要在试探我了嘛，等我以后学会了武功，谁敢来追杀你们我就把他们打跑！” 吴仇说完挥了挥小拳拳，唇红齿白清秀可爱的小模样加上一本正经的神态，萌得晴儿明媚地笑了起来。 两人走了一会儿走到王松涛家门前，推了进去，就看见王松涛端着早上剩下的清粥就着花生米吃着。 王松涛转头看见他们俩进来，急忙放下碗筷，一路小跑到晴儿面前，委屈巴巴地说道:“娘子，我饿了！” 晴儿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笑了笑，宠溺地说道:“好啦好啦，这就给你煮点东西吃。” 说完就朝后院走去，走出没几步，又回过头来对正在和吴仇大眼瞪小眼的王松涛说道:“婆婆同意了吴仇习武，还让我把吴家功法都传给他，你先给吴仇打打基础，以后你教剑法，其他都我来教。” 王松涛一听婆婆同意了，就放心了，就怕自己任意教吴仇武功，然后被婆婆打上门，晴儿是自己的妻子，不用说，肯定是帮婆婆打自己。 唉，这日子真难过。 听到后面，王松涛就有些不开心了，说道:“剑法我教是肯定的，可是其他武功我也……” “嗯？” “也…也确实不怎样，就应该娘子来教，我这不是怕您累着嘛。”王松涛委屈地说。 “哼。”晴儿不理会王松涛，往厨房走去了。 留下吴仇和王松涛互相看着对方。 “这老白脸怎么越看越讨厌？” “这小脸蛋挺嫩乎，怎么就越看越烦？” 他们在心里想着。 吴仇脸上堆起可爱的笑容，说道:“大师兄好，接下来就麻烦师兄啦！” 王松涛捏了捏吴仇嫩嫩的小脸蛋，说道:“哈哈哈，确实挺麻烦。来，跟师兄到这边坐下聊。” 王松涛说完径直朝院中石桌走去，吴仇翻了个白眼也跟了上前。 两人面对面坐好。 王松涛抓了几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就开始说了起来。 “师弟可知道何为武功？” 吴仇认真想了想，试探地说:“就是内功外功轻功还有招式之类的？” 王松涛点了点头，说:“对，你这样说也没错，练武就是练体，外功锻体，内功练气，外功越强身体越强，内力越高气血越足，剩下的轻功招式，也不过就是倚仗比普通人强大的身体耍的把戏而已。” 王松涛所说的身体气血，前世小说都写烂了，吴仇自然是很清楚，可是后面讲的就有一些出入了，于是问道: “轻功招式就没有作用了嘛？那我们练习轻功招式的目的，难道就是让所谓大侠打起架来好看一些？” 王松涛没想到吴仇年龄不大，问的问题倒是挺刁钻，赞许地点了点头，回答道: “问的好，轻功招式侧重在于技巧，轻功重在闪转腾挪之间，你比别人少挨一刀就会比别人多活一会儿，招式有些轻灵，有些诡异，有些一下能刺十剑，有些一掌能顶十掌，虽然多，而且复杂，但是不在乎是为了多打对方一下，你多打对方一下，对方就比你早死一会儿。” 王松涛的乡村教学法让之前吴仇心中高高在上的武学变得很接地气，但是却十分有效得让吴仇彻底了解了武学的本质，吴仇听得很认真。 王松涛看吴仇听得认真，就继续讲了下去: “所以，如果把习武当成养树的话，身体就是树根，内外功就是树干，轻功招式就是枝叶，树干决定了能长多大，枝叶决定了能多茂盛，树根则决定了你能不能活，能不能长。所以内外功的本质就在于锻体。” 吴仇点了点头，说道:“大概都清楚了，所以内外功越高，轻功招式越好，武功就强咯？” 王松涛听吴仇这么问，马上眯起眼睛，身子前倾，小声说道:“当然不是。” 吴仇看王松涛这么神秘，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又好奇他弄这么神秘干嘛，就硬着头发问道:“那怎样才算武功高强呢？” 王松涛继续小声说道:“那些内外功什么的，只是用来区分什么一流二流三流的，想成为超一流的高手，还得靠识神。” “识神？”吴仇疑惑地问道。 “对！”王松涛点了点自己的头，慢悠悠地说道，“以气养神，聚精会神，这个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要不是你师兄我有幸到了这个境界，也不会懂这些。” 不可言传那你言个啥？！ 声音小点就不算言了嘛？！ 等会儿？？ “师兄，这么说你也是超一流高手了？！”吴仇惊讶地问道。 王松涛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娇羞地说道:“哎呀！就算你这么夸我，我也不会高兴哒！” 吴仇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的！大意了！ 第九章 吴家武学 “铁牛，给你下了碗面，快进去吃吧。” 吴仇看着捂着脸害羞的王松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晴儿恰好从后面款款走来，打破了僵局。 王松涛放下双手，神色木然地看着晴儿，无奈地说道:“娘子，是王松涛这个名字不够亲切嘛，还是这名字不够可爱？你怎么老是跟铁牛过不去呢！” 晴儿仰起脸来，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点着脑袋，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看着王松涛认真地说:“铁牛可爱！” 王松涛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在夸我，这是在夸我，这是在夸我。然后闷闷地说:“我去吃面！” 一脸郁闷地朝后厨走去。 晴儿看着王松涛的背影，笑得像个打了胜仗的孩子。 吴仇在旁边默默地吃着狗粮，他觉得自己之所以看着他们夫妇有种亲切感，就是因为他们都有颗赤子之心，都一把年纪了，还爱装嫩，到底是谁变成小孩了啊喂？？ 晴儿看着王松涛进了厨房，就转过头来对吴仇笑着说道:“你师兄这人跟个小孩子似得，最爱别人夸奖，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吴仇木然地点了点头，又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想谁还不是个宝宝咋地！ 不过吴仇真的挺好奇他们到底多大了，于是奶声奶气地问道:“那师兄今年多大了啊？” 晴儿笑着地说:“你师兄今年四十有二了，不过你别在他面前说他年龄就是了。” “为什么啊？”吴仇想不通，难道男人的年龄也是秘密？ “你师兄跟乌鸦同龄，他二十年前立誓要在三十岁之前超过乌鸦，所以他年年都是二十九。”晴儿提起乌鸦的时候顿了一下，脸色难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吴仇正沉浸在中年大叔励志的不要脸的辛酸故事中，也没有发现异常。 乌鸦是地剑，天剑守山后，他就是天下第一，吴仇觉得乌鸦离自己很远很远，所以也不关心，毕竟大佬的对手只有大佬嘛。 吴仇现在心里就想知道晴姨到底多大了，于是他扬起脸蛋，露出最可爱的危险，在作死的边缘试探着:“那姐姐多大啊？” “二十六！”晴儿笑魇如花，吴仇却从中看出一丝危险。 “真的嘛，姐姐看上去才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呢！”吴仇奶声奶气斩钉截铁地说道。 晴儿开心地捏了捏吴仇粉嫩的脸蛋，说:“哈哈哈，小孩子就是不会骗人。” 危机解除！ 不过吴仇也大概猜到了晴姨的真正年龄，比师兄小三岁，也就是已经三十九岁了。 看她虽然一副成熟妇女的美貌模样，但是卖起萌来却如少女般没有一丝违和感，吴仇只能感叹岁月的仁慈。 晴儿开心了一会儿，就对吴仇说道:“好了，闲话就不说了，我们正式开始吧！” 吴仇知道接下来是正式学武了，正色地点点头。 接下来，晴儿便让吴仇盘腿而坐，两手放在膝盖上，身体放松。 吴仇心中有些紧张，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渐渐放松了身体。 晴儿见吴仇身体不再僵硬，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吴家当年也是武林豪门，吴家祖传心法《寻阳决》也算数一数二的内功，并不比少林武当差多少，你当勤加练习，不可枉费婆婆一番心意。” 吴仇认真地点了点头。 晴儿见状，就将《寻阳决》心法开头背了几遍，让吴仇在心中跟着默念，并照做。 心法开始主要是练呼吸吐纳，吴仇一开始时候还没感觉什么，第二遍的时候静心默念，跟随着内功心法所描述的吐纳之法，一吸一吐之中，恍惚感觉天地间有一股真气缓缓吸入体内，汇聚于胸腔内。 随着吸入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多，吴仇只觉得浑身发烫，胸腔胀痛不已，皱着眉头，汗流不止。 就在吴仇快要忍不住喊出声来的时候，晴儿素手在吴仇中丹田，也就是胸腔处轻轻一点，肃然道:“随着内功心法移动真气！” 说完就开始念心法剩下的经脉运行之法，并且边念边用手指在吴仇身上划出轨道。 吴仇这时就感受到晴姨手指轻轻点在了他胸腔真气汇聚之处，按心法所说，此处为中丹田。 心法中经脉运行之道，吴仇压根就听不懂，正踌躇无措，手指就慢慢移动，吴仇知道这是晴姨在教导自己，就集中精神控制着真气随着手指移动的方向前进。 从中丹田沿着手太阴经至食指端，也就是心法所说的商阳穴，再走手阳明经至鼻孔旁的迎xiang，穴，过足阳明经至脚大趾内测端的隐白穴……手指慢慢滑动，真气一路跟随着，走过了足太阴经，手少阴经，手太阳经，足太阳经，足少阴经，手厥阴经，手少阳经，足少阳经，足厥阴经后回到中丹田处。 吴仇不知道这些经脉穴位，他只是单纯跟着手指慢慢运转真气，真气随着十二经脉沿着手足阴阳表里经的连接，形成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循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一路滋养着十二经脉。 真气通过十二经脉，内至脏腑，外达肌表，营运全身，吴仇只觉得全身都暖洋洋的，有一股灵魂深处涌上来的舒适感，让他不禁发出了声呻吟。 手指继续重复着路线，吴仇迫不及待地跟着，如此两次之后，手指离开了吴仇的身体，吴仇中丹田处吸纳的真气也消耗殆尽。 吴仇睁开了眼睛，眼神发亮，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只觉得自己从未有如此舒服的时候。 吴仇又睁开了眼睛，满脸得兴奋，他捏了捏拳头，感受到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涌上来。 原来这就是武功！ 吴仇一脸得迷醉，他觉得自己喜欢上，不，沉迷上了这种感觉了，这种肉眼可见地变强和身心上的舒适感，如毒品一般侵蚀着每一位学武之人的心。 成为强者，成为人上人，触手可得的金钱地位美女，吸引着，诱惑着，让每个人沉沦。 晴儿在旁边一脸微笑地看着满脸兴奋的吴仇，她刚开始学武的时候，表现得也跟吴仇一般激动，看到吴仇这个样子，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跟随小姐学武时的情景。 年轻真好啊。 吴仇好不容易才压下了心里的激动，看着一旁嘴角带笑看着自己的晴姨，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又想起了刚刚运行经脉的时候，晴姨帮自己的场景，感激地说道:“晴儿姐姐，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指点，我压根就不懂那些什么少阴少阳。” 吴仇倒也不是客气话，那些什么经脉什么阴阳，就算前世看小说的时候，那也属于一眼带过的垃圾字数，谁有那功夫看作者水的那点字数呢。 晴儿笑了笑，说道:“不用在意的，每个习武之人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经脉之说确实烦人。” “每个刚习武的基本都是由师父用手指滑动感受经脉？？”吴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张口问道。 晴儿点了点头，说道:“对啊，这有何奇怪，大家刚习武时年龄都不大，若非家教严苛，谁有那功夫学习什么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的。” 吴仇不再说话，眼神比刚刚修炼完的时候还要亮。 他在心里许下了三十五年前王铁牛也许下的愿望。 一定要收个女徒弟！！！ 第十章 劈柴 “吴仇，你现在感觉如何？”晴儿看着一脸呆滞傻笑的吴仇，以为他练功出了岔子，就开口问道。 吴仇当然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小愿望，毕竟他现在还是个孩子，必要的人设还是要有的。 “感觉很好，身上暖暖的，感觉比之前更有力气了。” 晴儿点了点头，说道:“刚练习内功，身上的变化会比较明显，慢慢地就会适应了，真气运转的顺序你都记牢了嘛？” 吴仇点了点头，说道:“都记牢了。” 晴儿抬头一看天，发现太阳已经西斜，就对吴仇说道:“那今天我们就练到这里吧，你回去多多熟悉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明天再来询问我，婆婆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太好，你不用去打扰她。” “好。” 此时吴仇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心思全在引导真气之上，只是觉得真气移动确实缓慢，没发觉时间地流逝。 原来晴姨在自己身上指导真气运动轨迹是如此不容易，看着天色，运行短短三个周天，可能都过了两个小时。 吴仇也没有再道谢，恩情只用嘴还是永远还不上的，记在心里，等日后报答就是了。 吴仇正要开口道别，晴儿又好像想到什么，说道:“对了，刚开始修炼内功，可能会慢慢把身体残留的毒素之类的排出体内，所以如果频繁出恭不要太紧张。” 吴仇点了点头，就是低级版洗髓伐经嘛，自己心里有准备就好。 “那晴儿姐姐，我就先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 跟晴儿道了别，吴仇就出门回家了，至于王松涛，谁理他？ “婆婆，我回来啦！” 吴仇踏着夕阳的余晖紧跟着喊声进了家门，看到婆婆正在厨房做晚饭，就要过去帮忙，婆婆这时转过头来，看着吴仇问道:“咳咳咳，练的如何了？” 吴仇挥了挥小拳拳，拍了拍胸脯，说道:“今天晴姨教了我内功，我可是一下就成功了！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大侠！保护婆婆！” 婆婆和蔼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透露着慈祥，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出来拉着吴仇的手说道:“咳咳，知道吴仇乖，以后会保护婆婆，但是习武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内功入门易，想更进一步却需要日积月累，其余武功招式入门就难，接下来还有你受的，咳咳，你好好告诉婆婆，咳咳，你真的能吃得下这种苦嘛？” 吴仇觉得今天婆婆有一些反常，婆婆虽然一直对他极好，但是却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今天突然说这么多话，只是为了劝自己不学武嘛？还是想激励自己？ 吴仇不知道，但是他不想让婆婆失望。 吴仇看着婆婆的眼睛，坚定地说道:“婆婆，我吃得了苦，你放心吧！” 婆婆看着吴仇，不知道为何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决心，吴仇并不知道自己压下那个决定花了多大功夫，现在突然又让自己看到了一丝希望，自己该如何做是好。 婆婆叹了口气，拉着吴仇走到厨房后面平时堆放柴火的地方，平日里堆在这的都是买劈好的柴，今天一个个圆滚滚的树墩扔在这。 婆婆看着树墩轻声说道:“吴仇，你可知武字的意思？” 吴仇一听这问题就乐了，这您可问对人了，说道:“婆婆，这武字，就是止戈的意思，您是不是想让我明白我们习武之人应当以不动手为先，不准欺负不会武功的人？” 婆婆敲了敲吴仇的脑袋，笑着说道:“咳咳，哪里来的这么多歪理，不动武习武干嘛，那武确实是止戈，但是那止是脚的意思，就是说习武之人，跟人动手，下盘是最重要的，下盘稳，武功才稳！” 吴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听婆婆接着说道:“所以为了练下盘，你以后每天都要来这里劈柴。” “啊？！”吴仇不情愿地叫出声来，“哪家大侠是劈柴劈来的啊？” “每家都是！咳咳咳，人人都看得那画本故事中的大侠风光无限，背后的辛苦又有多少人能看清？咳咳，吴仇，没有刻苦努力修炼的人，都在成为大侠的路上倒在了别人的剑下了！” 道理吴仇都知道，可是他要是做得到，前世也就不会只考了个野鸡大学，但是看着婆婆真切勉励的眼神，吴仇只好点了头，咬咬牙说道:“好！婆婆我一定会努力的！” 吴仇心想，这大概就是亲情的力量吧？ 吴仇拿起有些沉重的斧头，摆好一个树墩，正要开始劈柴大业，婆婆就伸出手来搭在吴仇肩上按下，提起脚将吴仇两腿分开，又在两边腿窝处轻轻点了下。 吴仇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动扎了个标准的马步。 婆婆点了点头，满意地说:“好了，就保持这个姿势，开始吧。” 说完就转身去准备晚饭了。 吴仇扎着马步欲哭无泪，武功好就能随便欺负人嘛？转念一想，这不就是自己练武的原因嘛？ 只好老老实实劈柴了。 一下，两下……树墩才刚劈完几个，吴仇就有些受不了了，双腿越来越麻，手上的斧头越来越重，身上慢慢地开始颤抖起来。 吴仇想放弃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他从来没有一件事情能坚持下去过。 吴仇一直觉得是自己找不到坚持的理由，那现在能找到嘛？ 吴仇很认真地想着。 武功嘛？这只是个兴趣而已，何况武林都没了，大家一起在国家的保护下做个安安稳稳的老百姓也不错啊。 怕被嘲笑嘛？之前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想学武能坚持，转眼就想反悔，真的挺丢人的，可是吴仇一直是个不要脸皮的人。 吴仇一直在劝服自己放弃，可是每当他想扔下斧头的时候，脑海里总会出现婆婆的眼神，那隐藏在眼神深处小心翼翼的期待。 前世不是一直期待着有人能对自己有所期待嘛？ 吴仇咬了咬牙，提起斧头继续劈着，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了，斧头挥起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脑子开始有些晕乎乎的了。 吴仇突然想起了今天所学的《寻阳决》，沉重的呼吸让吴仇始终没能正确的呼吸吐纳，反反复复，吴仇终于慢慢跟随内功心法所说的方法所呼吸，点点真气进入体内。 真气刚入体，吴仇便控制着真气随着经脉流动，真气不断进入体内，吴仇不断运转真气，循环反复，滋润着全身。 慢慢地腿不再抖了，斧头也轻了，吴仇弯腰拿起一个树墩放好，一下一下地劈着。 简洁，有力。 婆婆在厨房准备着晚饭，听着外面劈柴的声音从杂乱到井然有序，心中倍感欣慰，她有些想笑，但是又不敢笑，她怕自己笑得太有目的。 她只能保持着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第十一章 雏鹰起飞 太阳渐渐敛去身影，天地之间只剩一抹红线，黑夜将至。 吴仇挥动着斧头，把眼前的树墩劈成条，就要弯腰拿起下一个，这个动作他做了几十遍，已经十分熟练了，可是这次他却失败了，他没拿到，树墩已经全部劈完了。 吴仇心中一松，呼吸乱了起来，真气流转也停止了，突然一阵麻痹感从大腿处传来，吴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刚刚注意力全部在真气上，现在停了下来，又重新感受到了身子酸痛，虽然身子疼痛没有消失，但是吴仇还是觉得刚刚修炼的效果十分惊人。 坐在地上，看着满地散乱劈好的枝条，吴仇心中有股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得知自己穿越的时候没有自豪，他习武成功的时候没有自豪。 这种以前从未有过的情绪刚从心底涌出来的时候吴仇就告诉自己这肯定是自豪。 这是他第一次坚持下去。 自豪的感觉真好。 “啊！！！哈哈哈！！”吴仇躺在地上兴奋地喊了起来，又开心地滚了两圈。 一阵饭香飘来，吴仇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响声，不注意时还不在意，现在感受到肚子的抗议，吴仇就开始越来越饿了。 吴仇躺在地上，用手臂在地上撑起，准备爬起来，可是手臂都还没伸直，就又倒了下去。 吴仇又想仰仗他的臀大肌，大腿外侧肌肉出色的爆发力，将身子弹起，扑腾了两下，还是没起来。 吴仇躺在地上，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觉得就这么躺着好像也不……“咕咕咕”…… “婆婆！！救命！！” 吴仇躺在床上，享受了把吃饭都有人喂的福利。 婆婆喂完吴仇后，说只是经脉运行过急导致的，休息一晚也就没事了，然后帮吴仇盖好被子，吹了油灯，就出去了。 今天一天东跑西走，又是学武又是劈柴的，虽然他有个二十六岁的灵魂，可身子总归才八岁。 吴仇确实累坏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吱——”门开了一条缝，婆婆透过细小的缝隙看了一会儿，确认了吴仇睡下了，就把门重新关好。 夜深人静，只听得远处有几声零星犬吠，一道黑影从月下掠过，不知所踪。 清晨。 小太阳才露圆圆角，早有公鸡胡乱叫。 吴仇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精神饱满，身体轻盈，身上也没有哪里酸疼，不禁感叹内功的神奇。 下了床，吴仇就直奔厨房，婆婆因为生病，半夜总是睡不着，所以早上特别嗜睡，从吴仇能够得着灶台开始，每天的早饭都是吴仇来准备的。 两把糙米，一勺水，再扔一个切成块的红苕，盖上锅盖，坐在灶眼前用枯枝点火，又塞了几根昨夜劈好的木柴进去。 做好这一切后，就去刷牙洗脸了。 吴仇还没穿越过来时，一直以为古人都是脏兮兮的，没牙刷，没肥皂，到了一边一瞧，好家伙，原来啥都有了。 这牙刷跟前世也差不了多少，一文钱能买四个，听老人说这刷牙子以前不长这样，一百多年前，朱家一位什么天才改良以后，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 还有那红苕，也就是番薯，大概五六十年前，跟着大周远航的船队回来，不到二十年，就种遍大江南北。 吴仇洗漱完了，米粥就差不多煮好了，进去自己吃完后，把柴火上的明火熄灭，红通通的柴火散发着余热，不让粥冷掉，也不会把粥煮坏，婆婆一起来就可以喝到暖暖的粥了。 吴仇出门，直奔王松涛家。 昨天说好的，今天要学其他东西，吴仇现在只会个内功，他也想给自己这棵树增点枝叶。 不一会儿，吴仇就站在了王家门前，敲了敲门，晴儿打开门，嗔怪地看着吴仇说道:“以后来了直接进来便是，又不是外人。” 吴仇很感动，说道:“我倒是想，门锁着呢。” “哈哈，哈哈，赶紧进来，今天要教的东西不少，时间紧迫。” 吴仇进了院子，看到王松涛蹲在角落，拿着把小刀削木头，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看到吴仇进来，点了点头，也不去理他，继续摆弄着手上木头。 晴儿今天穿一身蓝色武服，头发随意盘起，更显英姿飒爽，她拉把吴仇拉到身前，说道:“你内功不够，经脉还未洗练好，高深武功招式都用不到，而且也用不了，今天就先教你基础拳法五步拳，你每日练习，打好基础就是了。” 说完就摆好架势让吴仇跟着她的动作一起练习。 五步拳共八招，分别为弓步冲拳、弹踢冲拳、马步架打、插步盖掌、歇步冲拳、提膝穿掌、仆步冲拳、虚步挑掌，一套拳打下来，就算在慢，五分钟也能打完。 虽然简单，但是却包含了武术中最基本的弓、马、仆、虚、歇五种步型和拳、掌、勾三种手型及上步，退步步法和搂手、冲拳、按掌、穿掌、挑掌、架打、盖打等手法，可谓天下武功之基础。 晴儿慢悠悠地打了三遍拳，吴仇也跟着耍了三遍，他有种前世做广播体操的感觉，心里默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 晴儿打完后，就让吴仇演示给她看，吴仇挺胸抬头，两脚并拢，双手握拳抱于腰间，摆出预备姿势，心里默念一声:“雏鹰起飞！” 开始了他的表演。 只见他左脚向左横跨出一大步成左弓步，左手向左平搂收抱腰间，右手向前打出，目视前方，威风凛凛。 “停！”晴儿开口叫住。 吴仇正在演示下一招弹踢冲拳，听到晴儿喊停，疑惑地望向晴儿，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晴儿摇了摇头，说道:“全都不对，重新再来。” 吴仇虽然不解，但是想着晴姨又不是王松涛，她肯定不会戏耍自己，只好重头摆好姿势。 晴儿大概知道为什么吴仇会练错，自己武功也算大成，气力内敛不放，全力挥出也感受不到动静，让吴仇误以为习武就是那般软绵绵的。 吴仇重新开始打五步拳，这次每打一步，晴儿都在旁边开口指导着。 “拧腰，转跨，全力冲拳！” “左手外旋收，右手拧旋出，右脚弹起，用力！脚面绷直！” “使劲！” “用出全力！” “不行！重头来！” 教导吴仇的晴儿，好像卸下了平日温柔的伪装，凶狠地呵斥着吴仇。 太阳一步步爬上来，吴仇一步步练下去。 到了正午，吴仇终于一步不差地打完了一整套五步拳。 最后虚步挑掌打完，收回预备式之后，吴仇立马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任由满头大汗顺着眼角鼻尖下颚流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唰！”一把木剑从远处抛来，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插在了吴仇面前，一片影子也遮住了吴仇。 吴仇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面前插入土中一半的木剑，又仰起头看着有些刺眼的王松涛。 王松涛一脸默然，平静地说道:“小鬼，不要太小瞧了武林。” 第十二章 一米八 王松涛不喜欢吴仇。 他觉得吴仇偷懒耍滑不懂坚持不知敬畏。 和他以前很像。 他不喜欢以前的自己。 占着师父闯下的名头，虽不至于嚣张跋扈，但也觉得高人一等，练武不勤，目无他人。 后来师父跟剑惊鸿大战，不知所踪，江湖人人都传言师父已死，那是王松涛被师父收养之后第二次离开师父，第一次还小，这一次，王松涛终于明白武林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剑神的传人，多好的对手啊，赢了声名远播，输了也没人笑话。 反正我师父又不是剑神。 江湖就是个名利场，人来人往，为名为利。 那一年王松涛十七岁，整个武林年轻一代都在找他。 师父失踪了五年，那五年是王松涛练武最勤最苦的五年，不苦，就要死。 五年后王松涛二十二岁了，剑法已全，剑势初成，就在他以为未来江湖属于自己的时候，傅风雪横空而出扫荡江湖，乌鸦乘势而起收揽武林。 江湖大乱，王松涛和乌鸦打了一场，要不是最后一刻师父赶到，王松涛，晴儿和婆婆早就死在乌鸦剑下。 乌鸦跟王松涛同龄，相传傅风雪比他们还小一岁。 二十年过去了，傅风雪镇守鬼门，世上再无江湖，乌鸦创立幽灵山庄搅动大周地下风云，自己在平安镇上教书。 王松涛不甘心。 他越不甘心就越讨厌以前的自己，看到吴仇，就好像看到以前的王铁牛。 吴仇很累了，几套五步拳下来，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看着面前的木剑和嘲讽他的王松涛，吴仇很想拔出木剑，对王松涛说来来来，我还能再练三百回。 可是吴仇做不到，这会儿他连动都不想动，他承认他有些小瞧了练武，武功不是坐着吸两口真气就能练成的。 “盘腿，运转真气，内功一开始就是修炼经脉强化肉体，身体疲惫，效果越好。”王松涛面无表情地说道。 吴仇一听，就立马盘腿而坐，闭上眼睛，熟练地开始呼吸吐纳，让真气在身体经脉里流淌。 真气一运转起来，吴仇就感觉自己身上那些酸疼之处，像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张着嘴，拼命地抢食着真气。 吴仇不停地吸纳真气，不停地让真气在经脉中运转，直到觉得经脉有些胀痛，才停了下来。 睁开眼，感觉到身上没有半点酸涩之感，力气也好像比刚刚更大了，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吴仇还是惊叹于内功的神奇。 吴仇站起身来，伸手想拔出还插在地上的木剑，他抓住剑柄，向上一提，木剑纹丝不动。 “呵呵——” 吴仇循声望去，发现王松涛坐在桌前，手上还抓着个鸡腿，正看着吴仇嗤笑，旁边晴儿一脸嗔怪地瞪了王松涛一眼，对吴仇说道:“饿坏了吧，先过来吃饭，下午再随你师兄练剑。” 吴仇知道晴姨在为他开脱，说他只是饿的没力气，可是吴仇也挺不甘心被王松涛嘲笑，他两手再次握住剑柄，用力向上拔起，小脸涨得通红。 “呲——”一声，木剑拔出来了。 这木剑就是早上王松涛拿小刀削了半天的那个木头做成的，插入土地那么深，吴仇以为这木剑肯定要残一角缺一块，没想到举起来一看，剑刃还十分光滑。 吴仇把剑翻过身，发现剑柄下方的剑脊处还刻着两个字，吴仇定睛一瞧，看出来刻着“娃娃”二字。 娃娃剑？！！ 欺人太甚！！ 吴仇很生气！觉得王松涛在侮辱自己！！ 还吃饭？！我吴仇就算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一口饭！！ 吴仇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他提着木剑，走到王松涛身前，正准备质问，晴儿就帮吴仇打了碗饭，拉着吴仇坐下了，还夹了个鸡腿放在吴仇碗中。 吴仇这时才注意到，这午餐真丰盛啊，有鸡有鱼有肉，这王松涛一月不过二两银子的工资，哪有钱天天这样大鱼大肉地吃？ 肯定是经常打劫土匪山贼，洗劫财物得来的！ 此等不义之财，人人得而吃之！ 吴仇端起碗就扒拉了几口饭，又咬了口鸡腿。 真香啊…… 婆婆吃的清淡而且赚的也不多，除了何大叔偶尔送几条鱼来，吴仇基本就没吃过什么肉了。 真香！ 吃饱喝足，吴仇坐在石椅上打了个饱嗝，习武后饭量越来越大了，以后要常来王松涛这边蹭饭啊！ 都是为了给婆婆省钱！ 至于王松涛侮辱自己的事，吴仇觉得为了婆婆，自己这点小委屈，忍下来也值了。 晴儿拦下了想要帮忙收拾的吴仇，自己把碗筷全扔进厨房，然后拿着布把桌子擦洗了一遍，走的时候偷偷瞪了眼王松涛，王松涛一脸苦涩地跟着晴儿进厨房刷碗了。 吴仇等着无聊，就举着娃娃剑随意乱舞起来，这娃娃剑轻巧方便，倒是挺适合他的。 没一会儿，王松涛就来了，手上拿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枝条，看到吴仇正玩着剑，说道:“呵呵，看来你还挺迫不及待，那我们就开始吧。” 吴仇点了点头，说：“好，请师兄费心了。” 王松涛举着枝条，说道:“剑法招式皆是以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云为主，不管多么精妙绝伦的剑招，都逃不出这些基础，所以你把这些练熟即可。” 说完就为吴仇一一展示了什么是劈、砍、崩……云等剑招。 然后跟早上学拳一般，王松涛演示完后，就让吴仇慢慢挥舞木剑练习，而王松涛则在一旁不停指点，时不时举起枝条再演示几遍。 王松涛不喜欢吴仇的原因只是因为不喜欢以前的自己而已，现在教导吴仇，就好像在教导过去的自己一般，显得非常兴奋。 所以王松涛教的特别认真。 吴仇这些基础剑式哪怕有一点错漏，王松涛都立马指出来，并言传身教。 一个下午，就在吴仇不断挥舞的剑影中度过了。 不知是中午修炼过内功补足了气血的原因，还是剑法用巧不用劲的关系，吴仇练了一个下午的剑，也不过气喘吁吁，没有早上练拳那般疲惫不堪。 时间差不多了，王松涛便让吴仇停了下来，让他把娃娃剑留下，便可以回去了。 吴仇也顾虑提着木剑出去被人看见不好，就把娃娃剑递给了王松涛，跑去跟晴姨打声招呼。 晴儿见吴仇要走，本来想留他下来吃饭，可是一想小姐一个人在家，就不再挽留了。 晴儿把吴仇送到门口，叮嘱道:“你以后每天清晨都要早起打几套五步拳，然后接下来上午要上课，放学后你就直接到姐姐这边吃饭，下午随你师兄习剑，我已经与婆婆说好了。” 吴仇点了点头，向晴儿道了声谢，就回家了。 嗯，明天又要上课了。 留给吴仇的时间不多了。 他只有今晚有时间玩了。 突然，吴仇想到回家还得劈柴。 不！！！！ 吴仇在路上哭丧着脸走着，想想自己的生活真是可怜，这时，看到前方有一个身影走着。 那步履蹒跚的身影在吴仇眼里好像会发光一般。 何大叔！你今天一米八！ 第十三章 奇遇 “何大叔！何大叔！等等我！！” 吴仇在后面大呼小叫，挥动着手，快速朝那身影跑去。 那身影听到喊声，慢悠悠地回过身来，看到是吴仇，也就停下脚步等他。 “哈哈哈，何大叔！好久不见啊，又去钓鱼嘛？”吴仇追上了何大叔，一脸兴奋地问道。 何大叔戴着破了个角的斗笠，身穿褐色粗麻布衣，腰上系着个朱红酒葫芦，脸上灰白的胡子拉碴蓬乱，左手轻轻搭在架在肩上的翠绿竹鱼竿上，右手提着鱼篓。 “哈哈哈，好久不见了，小吴仇，我也想去打猎，可惜只拿了鱼竿。”何大叔笑呵呵地说着，末了还摇了摇鱼竿。 吴仇跟上何大叔一起走着，何大叔把鱼篓递了过去，吴仇顺手就接了过来，动作十分默契，像排演了许多遍似的。 事实上也确实经历了很多遍，这个时代没什么娱乐活动，跟着何大叔去钓鱼，算是平安镇游乐场级别的活动了。 所以只要有机会，吴仇总是缠着一起去，每次有收获了，何大叔都会分给吴仇一些，吴仇为了心安理得地收下鱼，每次都是掌管着鱼篓，假装自己有些贡献。 吴仇很喜欢和何大叔待一起，虽然他是个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老男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吴仇觉得很亲切。 何大叔扛着鱼竿走在前头，小吴仇抱着鱼篓跟在身上，两人很快就走到了婆婆家。 “婆婆，我回来啦！”吴仇喊到。 “婆婆，我去钓鱼啦！”吴仇又喊到。 吴仇不敢进门，他怕家里又有一堆树墩等着他。 喊了两声，也不管婆婆听没听见，就继续跟着何大叔走了。 何大叔在前方听到吴仇的喊声，无声地笑着摇了摇头。 小湖泊在婆婆家不远处，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吴仇夏天最喜欢在这湖泊里游泳（小朋友不要学啊！要去安全的游泳馆！），湖泊边有颗大柳树，何大叔每次都坐在柳树下钓鱼，今天也不例外。 何大叔坐在隆起的树根上，从怀中掏出个小盒子，一打开就有一股腥臭味飘出来，盒子里装着黑乎乎的一团神秘物质，是何大叔独门特制的鱼饵，效果也确实不咋样。 何大叔揪出一小团鱼饵挂在了鱼钩上，挥起鱼竿甩出，鱼钩打在湖面沉下，溅起点点水花，在平静的湖泊上泛起阵阵涟漪。 这个时候就是耐心等待贪吃的傻鱼咬钩了。 吴仇一向没有耐心，以往这个时候，他都缠着何大叔给他讲些武侠故事。 何大叔的故事讲得极好，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实话他钓鱼的技术要是有讲故事那么好，也不至于这么穷困潦倒。 不过现在吴仇觉得自己也算半个武林人士，再去听那些故事显得有些掉份儿。 等会儿？ 吴仇突然醒悟过来，婆婆是武林高手，王松涛是武林高手，晴儿姐姐也是武林高手，何大叔要是个普通人，作者会凑这么多字数写他？ 吴仇想到了这个可能，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何大叔跟婆婆认识，没理由是个普通人。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叔，这世上真的有江湖嘛？” 何大叔握着鱼竿，目视前方，一脸平静地说道:“自然是有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吴仇一脸黑线，这还要你说？！这话都被写烂了好嘛？！（作者你个三流写手！吴仇在心里吐槽） “那大叔你是江湖中人嘛？”吴仇一脸天真无邪地问道。 现在朝廷有追杀令在，大家应该都伪装得很好，就算对小孩也会抱有戒心吧。 何大叔淡然地说着：“嗯，以前在江湖中闯荡过几年。” 喂喂，你承认得这么快不仅我不知道怎么说了作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了啊！ 吴仇在心里疯狂吐槽，场面陷入了单方面尴尬的平静中。 平静的鱼漂突然一点一点地下降又上浮，看情况好像是有鱼上钩了，何大叔一甩鱼竿，鱼线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何大叔一提鱼线一看，鱼钩上空无一物，连鱼饵渣都没留下，懊恼地叹了口气，又继续搓了点鱼饵挂上，再一次甩了出去。 吴仇一直在旁边盯着何大叔看，嗯，虽然胡子拉渣，但没准江湖人士就好这口。嗯，虽然连叹气皱眉都能带起一滩鱼尾纹，但眉眼深邃，年轻时应该也是个俊俏小哥。 自从知道了王松涛是个武林高手以后，吴仇对所谓的江湖人士接受度已经大幅度提高了。 “大叔，那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故事也都是真的咯？”吴仇突然问道。 “我也不知是真是假，都是那时候道听途说来的。” “那碎云手真的手若钢铁，能撕金裂石？” “这个是真的。” “那赤发魔头真的满头红发，一吼就能让人丧命？” “这个也是真的。” “那他们跟那什么‘天地不仁’比起来呢？”吴仇想到昨天听王松涛所说的什么武林剑神，就好奇地问道。 何大叔听了之后没有立刻回答，认真地想了想，说道：“那应该是‘天地不仁’厉害点吧，不过他们虽然打不过，但是也能保住性命逃走吧，算是武林一等一的高手了。” 吴仇心想，看来那时候四位剑神的地位真的很高啊，衡量是不是高手的准则竟然是能不能从他们手上保住性命。 不过吴仇可忘了不杀道人一生不杀一人，每个跟他交过手的人都保住了性命。 “大叔，我前天也拜师了。”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师父是仁剑，传说中的剑神，可是我没见过他。” “现在是我大师兄教我武功，我大师兄这个人特别不靠谱，本来我应该也能当个小仁剑的，现在看情况只能做个小贱人了。” “我也不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师兄也不说。” “婆婆之前就不爱搭理人，我练武之后她更不爱搭理我了。” 知道了何大叔也是武林中人后，吴仇就放心地诉苦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愿意说给何大叔听，但是话匣子一当打开了，就不好停下。 吴仇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何大叔静静地举着鱼竿看着湖面。 突然，鱼漂又开始上下浮动，何大叔急忙甩竿，鱼线在空中又甩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何大叔提起鱼线，看到鱼钩上又空空如也。 “唉，这鱼儿越来越精了。”吴仇在旁边叹了口气，看样子今晚是没鱼吃了。 何大叔这时转过头来，看着吴仇，神色不明地说道：“剑神传人怎么可以没剑呢？小吴仇，你帮我抓几条鱼，我送你把好剑，你看如何？” 吴仇愣了一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 奇遇？！！ 第十四章 十二尾鲤换一剑 正值初秋，柳树叶已然开始泛黄，风儿一吹，漫天纷飞。 吴仇静静地看着何大叔，心里想着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几条鱼就能换一把好剑？ 这样的好事说出去都没人愿意相信。 但是要说何大叔有什么图谋吧，说实话，把自己卖了都换不回一把好剑。 总不可能因为自己可爱就送自己吧？吴仇想了想自己的容颜，觉得这个想法可以保留。 吴仇决定不想了，以后的事以后解决，先把能拿到手的好处拿了再说。 “好，一言为定！”吴仇点了点头，开口答应了。 何大叔欣慰地笑了，脸上的皱纹拧在一起，像极了枯黄的树叶。 何大叔把鱼竿扔向吴仇，挥了挥手示意吴仇赶紧开始钓鱼，就躺在树下睡了起来。 吴仇抓着快有他三个人高的鱼竿，走到何大叔身边坐下，伸手搓了团秘制鱼饵挂上，学着何大叔的样子，一甩鱼竿，鱼线抛出，鱼钩落在了远远的湖面上，沉了下去。 吴仇抓着鱼竿，耐心地等着，等着，等着，等着，等着…… “太阳下山后要是没有鱼，可是换不到剑哦。”何大叔看不下去了，开口提醒到。 吴仇看着一动不动地鱼漂，不想刚刚的时间白费，又感觉太阳正一点一点地落下，狠下心一把拉了上来，凑近一看，果然，鱼饵又不知所踪。 吴仇很气愤。 在钓鱼呢！干啥啊这是，当他做慈善啊？！！ 吴仇越想越委屈。 他把鱼竿往地上一扔，扯开外衣，随意甩出，把鞋子一脚踢飞，两步三步跑到湖边，“扑腾”一声，跳了下去。 饵债……要用肉偿！ 心中的委屈……要亲手抹平！ 平静的湖底，被这满心仇恨的凶狠的外来物种所打破。 吴仇刚扎下去没多久，就发现了三条鲤鱼，慢悠悠地游动着，像是在饭后消食。 偷饵贼！ 鲤鱼正悠哉悠哉地游动着，它没有想到在自己家里也会被袭击，虽然即时警惕过来加速游走，但还是被吴仇抓到手中。 吴仇投湖投的酣畅淋漓，没有丝毫犹豫，等何大叔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能对着水花打分。 何大叔睁开眼睛，盯着吴仇跳下去的地方发着呆，他正想着以后逢年过节要不要过来扔点粽子的时候，一个小脑袋就从水底冒了出来。 吴仇挥动手臂向鲤鱼发起冲锋，他没想到自己的速度变得这么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鲤鱼身边，鲤鱼受到惊吓转身就逃，但吴仇双手一挥，就把鲤鱼抓到手上，紧紧地抱在怀里。 内功，正潜移默化地加强着吴仇的身体。 吴仇抱着鲤鱼，双腿摇曳间，没一会儿就到了湖面，探出头，猛吸了几口气，就朝岸上走去。 “哈哈哈，何大叔，我抓到鱼啦！”吴仇把鱼扔进了鱼篓，兴奋地说道。 “不错。”何大叔平淡地说着，就要起身。 “大叔你等会，我再去给你抓几条来！”吴仇制止住了何大叔，转身又跑向小湖。 吴仇有些兴奋，当然不是因为抓鱼，而是因为练了两天武，不是挨骂就是劈柴，现在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学武给自己带来的变化，让他有种努力没有白费的感觉。 努力后收货的果实总是香甜的，吴仇想多甜一会儿。 何大叔哑然一笑，摇了摇头，又闭上眼睛睡起了觉。 吴仇一次一次地跳进湖里，时不时地探出脑袋来换气，有时候抓到了鱼，就上岸扔进鱼篓中。 鱼篓中的鱼越来越多，吴仇上岸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到了后面，吴仇已经慢慢抓出经验了，鲤鱼总爱在水草丛中慢慢转悠，只有受到惊吓才会快速游走。 吴仇自然没有给它们游走的机会。 当吴仇最后一次把鱼扔进鱼篓时，鱼篓就彻底满了，再也放不下一条鱼了。 吴仇喘着粗气，满足地看着满满的鱼篓，那一条条不断挣扎的鲤鱼，就像他的勋章一般。 “哈哈哈，十二尾鲤换一剑，江湖若在，必成美谈！”何大叔有些高兴地说道。 他站起身来，手上抓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长剑，剑长三尺六寸，黝黑的剑柄，黝黑的剑鞘，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何大叔平静地摸了摸剑鞘，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缅怀着什么，随即将长剑抛出，剑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准确地落入吴仇怀中。 吴仇抱着跟他人差不多高的长剑，心情十分复杂，他感觉到何大叔和这把剑的感情，也感觉到了何大叔对他的期待。 虽然不知道何大叔在期待什么，但是自己唯一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好好努力，将来配得上何大叔对他的期待，配得上这把剑。 吴仇握住剑柄，缓缓拉出，拉至一半便拉不出来了。 吴仇太矮了。 吴仇目不转睛地看着已出鞘一半的长剑。 这剑剑身轻灵，通透青翠，细看似有流光往转，剑为杀戮之器，但这把剑却让人感觉温婉秀丽。 吴仇越看越喜欢。 “武林不复存在，这剑怕是都用不上了，剑名楚妃，希望你好好对她。”何大叔淡然地说道。 楚妃剑？真是剑如其名！ 吴仇合上剑，紧紧抱在怀中，心绪难平，激动地说道：“何大叔！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楚妃剑的！以后，我要用这把剑，拯救武林！” 何大叔闻言，轻声笑道:“呵呵，傻小子，武林哪里需要人救，武林一直都在，现在这样，挺好的。” 说完，就一手提起鱼篓抓着鱼竿，转身向镇子走去。 没走多久，忽地开口唱起了不知名的歌儿。 “清欢百味，不过粗茶饭。” “风雨满山川，莫道行路难。” “阴晴冷暖，无非布衣衫。” “做个凡夫俗子也超然。” “酒止三杯，莫如饮半酣。” “寒暑皆不管，温凉莫多贪。” “岁月荏苒，且随遇而安。” “渡个无忧四季最陶然。” 残阳如血，倾洒整片天地。 吴仇紧紧抱着楚妃剑，呆呆地看着何大叔渐渐走远的身影，见他一曲儿唱完，便拿起酒葫芦仰天大喝一口，说不出的潇洒肆意。 吴仇静静地看着，像是看到了整片武林。 如这夕阳，也如那渐行渐远的背影。 日暮西山，生生不息。 第十五章 进击的童前生 一直到何大叔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吴仇才回过神来。 他一个人抱着一把剑待在原地…… 一个人抱着一把剑…… 抱着一把剑…… 等会？？！ 我鱼呢？？！ 说好的只给几条啊？！！ 一阵凉风吹过，浑身湿漉漉的吴仇打了个寒颤，他觉得很冷，一个始乱终弃的老男人骗走了他所有的鱼，留下了衣衫不整的他，和大宝剑。 天色降降暗了，星星本来打算点灯照亮吴仇回家的路，一探头看见他一袭薄衫还玩湿身诱惑，纷纷遮住了眼睛，躲了起来，就剩月亮这老流氓见多识广，肆无忌惮，瞪大了眼睛，一路跟着。 吴仇穿好外衣和鞋子，抱着剑，遁着月光回了家，一路上小心翼翼猫着身子，生怕别人看见了大宝……噢，不是，楚妃剑。 走到家门前，吴仇探了探脑袋，观察着婆婆的动向。 他还没想到该怎么跟婆婆解释，明明是去钓鱼，结果却带回来一把剑这件事。 “咳咳，快进来吧，也不怕着凉。”婆婆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知道被发现了，吴仇也就进去了。 婆婆在厨房热着饭菜，吴仇抱着剑走进去正要开口解释，婆婆就先开口说道：“咳咳咳，赶紧把剑拿回房间藏好，你这个年纪也用不上，先洗个澡，然后过来吃饭吧。” 婆婆不打算问，吴仇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想来何大叔之前就跟婆婆说过了吧。 吴仇抱着剑回了房间，将剑藏在被子里，出去后发现浴桶里已经放好了热水，就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出去后婆婆刚好把饭菜热好，吃完也就各自歇息去了。 吴仇躺在床上，楚妃剑就在他旁边，听说好剑自有灵性在，自己天天陪她睡，应该能睡出感情吧？ 吴仇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总感觉身旁的楚妃剑曼妙的剑身正诱惑着他，好像喊着快用我啊，快用我啊。 吴仇想着这会不会就是何大叔和婆婆的目的呢？ 真是卑鄙！ 吴仇起身，盘腿坐在床上，运转起了《寻阳决》。 天还刚蒙蒙亮，吴仇睁开了双眼，别看他练了一夜的内功，可是以他现在的速度，也不过运行了十来个周天而已，但是就算这样，吴仇的经脉还是开始隐隐胀痛。 这代表经脉正在扩大，也代表了经脉达到极限，真气是通过经脉在身体内运行，来强化身体的，所以经脉的强度十分重要，不过需要每天一点点巩固加强。 当身体和经脉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吸纳大量真气，冲开任督二脉，那时候便可以化真气为内力，存于下丹田，随取随用，这便成为武林一流高手，飞叶栽花皆可杀人。 吴仇此时不过刚刚入门，还需要挣扎着努力着把小经脉整成大肥肠。 经脉胀痛，内功就修炼不了，吴仇只好起床去打五步拳了。 几套拳下来，吴仇已经满身大汗，他现在好像已经有点喜欢上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吴仇赶紧打醒了自己，这个感觉太可怕了。 吴仇打了两桶水给自己冲了个身子，就去煮饭洗漱了。 弄好一切，就背着小挎包，开（men)开（men)心（bu)心（le)地上学堂了。 吴仇挎着脸走在路上，他有些困，因为一晚上都在修炼，修炼只是增强身体，并不会养足精神。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只要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自在的遨游就好。 哪怕淹死了，也能当条无忧无虑的咸鱼。 为什么现在要变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时代五好小少年？ “我错了，我真滴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逃课，如果我不逃课我就不会跑师兄家睡觉，如果我不在师兄家睡觉我就不会发现他会武功，如果我不发现他会武功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仇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了一路，终于到了私塾。 此时还不到早八时，所以顾师还没到，童前班上的人却差不多都到齐了，乱哄哄的聊天嬉戏打闹。 吴仇跨入教室，班上突然安静了一下，都齐齐转过头看向吴仇，发现不是顾师，又该聊天的聊天，该追打的追打。 吴仇一脸困意地走着，他从来不跟这群小屁孩来往，自然没有什么朋友需要打招呼。 吴仇一路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发现一个小胖子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捉弄着旁边的小姑娘。 对，女孩可以上私塾，只要家里付得起钱并且愿意女孩来，这是革新派这二十年来做的最轰动的事，也是与保守派起冲突最大的一次。 听说徐州鲁县的那群所谓孔子后人，为此还撞死了两个老学究。 最后鬼门的人围了孔家两天，孔家拿出孔子家训，说先祖提倡有教无类，天下应当推行此法以全先祖之遗训。 这事儿才算过去了。 小胖子叫顾晨，是顾家的，顾家是镇上大户，平安镇的镇长一直以来也都是由顾家族长当任，顾晨便是镇长的孙子。 童生试两年考一次，没过的便要重新回童前班读两年书。 童生试只考论语，并且不考其意，只要会背会写即可，所以童生试过不去的人确实很少。 好死不死的，全围在了吴仇这小桌子前。 吴仇座位旁的女孩叫小玉，长得确实还算可爱，尤其是班上只有区区三五个女孩，小玉的可爱程度就呈直线上升。 顾晨从开学那一天就开始讨厌吴仇，他觉得吴仇一来就抢了他的风头，连他都老老实实来上课，这吴仇竟然逃课了？ 到底谁才是留级生？ 到底谁才是坏学生？ 如果不好好教训吴仇一顿，顾晨有些担心这班上老大的位置不保。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啊。 所以今天特地坐在了吴仇的桌子上，一来可以挑衅下吴仇，二来可以调戏下小玉。 顾晨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学什么子啊曰啊的，能想出这种一举两得的妙招，应该去带兵当大将军才是。 “让开。”吴仇看着顾晨说道。 “不让又怎样！”顾晨仰着胖脸，不屑地瞥了眼吴仇。 “不让是小狗。”吴仇淡淡地说。 “你才……”顾晨气得差点跳起来，开口就要骂回去。可是突然醒悟过来，他觉得这是吴仇的阴谋，想要通过两人对骂来拉低他在班上的地位。 差点上当！ 这个卑鄙小人！ 顾晨跳下桌子，走到吴仇前面，两个留级生跟班跟在他身后。 “吴仇，你很嚣张啊！” 吴仇翻了个白眼，他实在不想理会这种小学生的争斗，他现在只想睡觉，就不理顾晨，朝座位走去。 顾晨受到了无视，心里越发生气，大喊一声，举着双手朝吴仇冲去！ “啊……吴仇小心！”小玉提醒了下吴仇，急忙用手捂住眼睛，手指只露出个小缝。 班上的同学都已经开始替吴仇默哀了，顾晨比吴仇整整高了一个头，又比吴仇胖上许多，再加上三打一，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架。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吴仇侧身躲过了扑过来的顾晨，抬脚轻轻扫到了顾晨脚踝上，顾晨凌空飞起，吴仇继续向座位走去。 顾晨脸朝地摔在了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刚刚……发生了什么？ 第十六章 低配版洗精伐髓 顾晨趴到了地上的时候，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才刚刚跨出脚准备跟上，看到这一幕都默默地把脚收了回来。 他们有些畏惧地看着吴仇，心里暗暗地责怪着顾晨。 天天大鱼大肉好吃懒做，好不容易养了一身膘，人家没出手咋就自己倒下了呢。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好尴尬啊。 “啊！！！”两人对视一眼，就冲了上去，蹲下准备扶起顾晨。 吴仇自然不会去理会他们，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旁边的小玉眼睛冒着光芒盯着吴仇看不停。 唉，又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女被自己的容颜所折服。 吴仇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脸庞，不知道自己脸上一夜未眠的疲惫，会不会让少女日后回味起情窦初开的美好年岁时，感觉到有一丝丝瑕疵。 吴仇有些自责，他决定以后早睡早起做个健康精神积极乐观的人。 自己的精神面貌，是足以影响一个少女一生回忆的啊！ “怎么回事？” 顾彦出现在教室门口，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流着鼻血的顾晨在两个人地搀扶下站起来，不禁开口问道。 “没事。”顾晨推开扶着他的两个跟班，瞪了一眼吴仇，看着顾彦说道，“我刚刚不小心摔倒了。” 班上同学自然流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心里都暗暗羡慕着吴仇的好运。 “小心着些，没事就回自己位置上吧。”顾晨是顾家嫡系，比顾彦地位高了不少，顾彦自然不希望顾晨在自己的课堂上出什么问题。 顾彦来了，自然是上课时间到了，大家在顾彦带领下，先向上头供着的孔子画像行了个礼，然后又向顾彦行了礼，齐声说着：“顾师好。” 此为尊师而重道。 大家都坐好后，顾彦就拿出《论语》讲了起来。 吴仇这个时候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他的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顾师在上面激动地说着孔孟之道，吴仇捂着肚子，憋地直起鸡皮疙瘩。 可是一介凡人，就想忍住这股勇敢冲破束缚向往自由的小尸米，那真是太看不起它三急的绰号了。 “顾师！我要去茅房！”吴仇顶着全班同学的视线，举起手说道。 顾彦正讲得起劲，就被人打断了，心中已经不悦，再看到是第一天就逃课的吴仇，更加厌烦了，但是又不好发作。 只好挥了挥手，嫌弃地说道:“快去，快去。” 吴仇抱着肚子，奔向了厕所。 一顿操作猛如虎，吴仇结束了与肚子的抗争。 在顾彦不快的眼神中，吴仇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顾彦继续说着《论语》，这种洒露自己才华的感觉，能使他从举人考失败的阴霾中彻底走出来，让他觉得自己考不上都是上面的人贪污腐败不长眼。 顾彦说得很起劲，正要引用《论语》中的经典指点江山的时候，下面又伸出一只小手。 “顾师，我要如厕。” 吴仇刚回到座位上，正想着要怎么偷偷摸摸地补个觉，在老师不知道说些什么的话语中入睡，没有比这更适合睡觉的环境了。 正当吴仇要闭眼的时候，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吴仇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不就是晴儿说的排毒嘛！ 可是这都第三天了啊，这疗效也太慢了吧？！ 没办法，吴仇只好又硬着头皮举起了手。 顾彦很愤怒，他在想些吴仇是不是想借着去茅房来逃课，他又有些委屈，怎么会有人觉得茅房比他讲课还香。 “怎么回事！”顾彦闷声问道。 “不小心吃坏肚子了，顾师。”吴仇低着头委屈地说道。 顾彦摆了摆手不再说话，吴仇一溜烟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吴仇就回来了，朝顾彦抱歉地笑了笑，不过顾彦没理他，吴仇就自个儿回了位子。 顾彦确实是打算无视吴仇，就像他无视班上那几个碍眼的女娃儿一样。 他打算无视吴仇，可吴仇明显不是很想放过他。 “顾师，我要出恭。” 顾彦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吴仇这小孩是不是有毛病。 干嘛，换了三个不同的词就是三个不同的请假理由了嘛？ 还是怎么滴，一节课逛三次私塾茅房，每次都有新口号？ “滚出去！解决好了就站门口听课，别再进来影响其他人！”顾彦生气地说道。 吴仇也很绝望，可这事儿完全不可控，只好低着头跑了出去。 “哼，懒驴上磨屎尿多！”看着吴仇跑出去的背影，顾彦轻哼一句。 “笑什么！谁再笑也一起滚出去！”顾彦拍了拍桌子，压下了班上出现的低声轻笑，便不再理会吴仇，继续讲课。 顾晨咬牙切齿地看着吴仇跑出了教室，他觉得吴仇又在出风头，故意逃课，不然哪有人这么一会儿来来回回三次，那又不是厨房。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顾晨本想做些什么来巩固自己班上老大的位置，可一看顾彦就垮了下去，这小老头儿经常都找他爷爷告状。 顾晨只好一脸不甘心地看着吴仇出尽风头。 吴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了风头，但是他很确定自己是出不了茅房了。 蹲了许久，吴仇才颤巍巍地挪回教室门口，靠着墙站着。 凉爽的秋风正不断轻抚吴仇的脸庞，顾彦的讲声也不断撩拨着吴仇的心弦，吴仇感觉一股倦意从全身何处席卷而来，靠着墙缓缓闭上了眼睛。 童前班上午上两个小时课，所以中间是有休息时间的，顾彦上完一节课，就出门去倒点茶水润润喉咙。 走出门一看，吴仇正靠着墙呼呼大睡，留着口水，吧唧着嘴。 顾彦憋了一个早上气终于爆发出来了。他举起戒尺，就朝吴仇脸上打去。 戒尺随着顾彦的挥动，在空中发出“呼呼”地嘶吼声，直奔吴仇粉嫩的脸庞而去。 “嘭——” 戒尺在吴仇脸前停下，一只手抓住了顾彦的手臂。 “呵呵，顾师息怒，不过一个孩童，不至于不至于。”王松涛笑嘻嘻地说道。 “呵呵，王师倒是体贴学生，不过我教导我班上的学生，与王师何干？”顾彦也皮笑肉不笑地回应着。 吴仇正睡得舒服，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说话。 好熟悉的感觉啊。 吴仇睁开眼，就看见王松涛抓着顾师的手臂，不由大惊失色，连忙喊道： “不要！快住手！我不许你们为了我打架！” 第十七章 妇人 王松涛听到吴仇的话，身上突然涌上一阵恶寒，连忙松开了顾彦的手臂。 顾彦揉着被王松涛捏得有些生疼的手臂，冷哼一声，走开了。 “怎么回事？站着都能睡着。”王松涛看着吴仇问道。 吴仇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别提了，练了一夜没睡，肚子还疼了一早上，启蒙班开始上课了？让我去你那睡一会儿呗。” “这不太好吧，等会顾彦闹起来怎么办？”王松涛有些迟疑地说道。 “你怕他干嘛，你可是剑神的大弟子啊，打个喷嚏都能弄死他，快点快点，困死了。”吴仇恨铁不成钢地说完，就扯着王松涛去了启蒙班，找了个没人的座趴下就开始睡觉。 王松涛摇了摇头，也不去管他了。 至于顾彦？谁让他不会武功。 上课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飞快，顾彦还一脸意犹未尽，但是却到了下课的时辰了。 与学生道完别，顾彦走出教室，就看见吴仇正趴在对面启蒙班后面睡觉，生气地说道：“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顾彦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气愤，尤其是想着吴仇和那王松涛，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让自己在那么多学生面前丢人，心里火气越来越大。 走着走着，顾彦就拐了条道，不往家里去了，他要去泄泄火。 最近刚刚勾搭上一个寡妇，风韵诱人，等会约到镇子外偏僻无人之处…… “嘿嘿嘿。” 想到那寡妇丰腴的身躯，顾彦低着头发出阵阵淫笑。 俗话说得好：风声雨声讲课声，声声催眠。 此时秋风吹叶哗哗作响，王松涛低着嗓子讲着《三字经》，吴仇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 等他睡眼朦胧地抬起头，环顾四周，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哈哈哈，晴儿，跟你说吴仇那傻小子，太逗了，哈哈哈……” 王松涛正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给晴儿讲述着早上吴仇是怎么站着睡着的以及最后自己是怎么让班上同学静悄悄离开做个有礼貌不打扰人的好孩子。 “吱——”一声，院门被推开，黑着脸的吴仇走了进来。 “小师弟啊，你终于醒啦！师兄刚刚看你睡得香，不好意思吵醒你，只好急忙回来让你晴儿姐姐给你做点好吃的，让你醒来就能吃上东西！”王松涛一脸真切关切有爱诚恳地看着吴仇说道。 捞子信鸟泥滴歇！ “那就多谢师兄关心了。”吴仇不冷不热地朝王松涛抱了下拳。 “应该的应该的，都是师兄应该做的。”王松涛笑嘻嘻地说道。 “好了，快过来吃饭吧。”晴儿走上前，把吴仇拉到了饭桌上，柔声问道，“早上是怎么回事，你师兄只顾着笑，什么事都没说好。”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先吃个饭，再慢慢道来。”吴仇拖着碗，伸出筷子夹了块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排了一个早上，肚子早已在抗议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师兄也好奇得很，你可不像是熬夜练功的人。” 见王松涛和晴儿都瞪着水汪汪的小眼睛和大眼睛看着自己，吴仇不舍得又扒了两口饭，就说了起来。 “昨晚熬夜刻苦练武，一夜没睡，早上又碰上了排毒，去了三次茅房，就被顾师赶出来了。” “你熬夜练功？”王松涛一脸质疑。 “昨天跟何大叔去钓鱼，然后拿鱼跟他换了把剑，那剑可真是漂亮，晚上看着剑心里觉得自己配不上它，就忍不住练起武来了。”吴仇说完又低头扒拉起饭来。 王松涛和晴儿对视了一下，都皱起眉头，吴仇是个不懂事没见识的小孩，可他俩不是，这哪里是吴仇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把剑，这是剑觉得吴仇配不上自己啊。 这种已经通灵，略有神智，可影响周围人感观的神剑，整个武林都不超过五把！ “何大叔？”王松涛发出了疑问，心中有了些猜测。 “对，何大叔跟我换的，对了，那把剑叫楚妃剑，你们听过嘛？”吴仇说道。 楚妃剑？！ 王松涛和晴儿对视了一下，心中已经了然。 果然是那位啊！ “你跟那何大叔很熟嘛？”王松涛沉吟一会儿问道。 “嗯，经常跟他一起钓鱼，怎么，你们认识？” “嗯，认识，是很有名的一位前辈。”王松涛问道，“你们平时都在哪里钓鱼呢？” “就在镇子外那个小湖，怎么了？” 王松涛低着头踌躇不决，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家也有几条鱼，，”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株牵牛花顺竿就上般不知羞。 王松涛也想去湖边找何大叔换一把剑，虽然吴仇怎么想都觉得这事不可能，但是赖不住王松涛觉得自己洪福齐天，说什么也要去碰碰运气。 吃完饭后，两个人就朝小湖走去。 午后的小湖，一片寂静，柳树无奈地凭着秋风脱着发，几尾鲤鱼正时不时跳出湖面晒太阳，突然看到了吴仇，急忙钻进湖底大喊：“快跑，那家伙又来啦！！” 湖面重新恢复宁静。 “都跟你说了，不会在的，昨天都抓了那么多鱼，怎么也能吃个几天吧。”吴仇不开心地说道，又回到这片伤心地，又让他想起了被骗走的鱼。 “真是可惜了。”王松涛惋惜地叹了口气，从衣袖口抽出了一把木剑，就是娃娃剑，扔给了吴仇，“来都来了，就在这边练剑吧。” 说完，就伸了个懒腰，躺在了柳树下准备小睡一会儿。 吴仇接住娃娃剑，只好练起了基础剑招。 基础剑招就那么几个，王松涛要求吴仇主要练习劈，砍，撩，格。 吴仇想到家里那把楚妃剑，就用心地练了起来。 一招一式皆有章法，加上那坚毅的小眼神，看过去倒是有几分气势在。 王松涛眯着眼睛偷看着，也不禁点了点头。 吴仇习武的天赋在他人看来是非常好的，这主要还是因为其他人不知道吴仇是个穿越者，二十来岁的成年人和七八岁的小孩，理解能力是不同的。 吴仇才刚练了一会儿剑，王松涛就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别练了，有人来了。” 吴仇停下动作，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有人，不解地看向王松涛。 “走吧，师兄我可是超一流高手，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耳朵？”王松涛得意地说道，说完就上前接过娃娃剑，藏进了袖口，拉着吴仇就往镇上走去。 走到半道，就看到一个丰腴的少妇，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妇人看到他们俩也吓了一跳，面色微红，急忙快步向前走去。 王松涛一脸得意洋洋，用眼神示意吴仇，好像在说快来夸我快来夸我。 吴仇翻了个白眼就不去理他，转身看向那位妇人，见她不是往小湖那边去，而是拐去了小湖旁不远处的一片糜子地。 一米多高的糜子，妇人弯着腰进去后，就彻底被挡住了。 只看得饱满的黍穗，随着妇人走动而左右摇摆。 第十八章 顾家族长 王松涛和吴仇两人自然是直接回了家，吴仇还需练一下午的剑，然后再回婆婆家继续劈柴。 两个老少爷们挥汗如雨地刻苦练武，真的是一个不好看的画面，所以现在作者满心想的都是那个丰腴少妇如何挥汗如雨。 那少妇在糜子地慢慢走着，拨开面前层层糜子，终于到了约定好的地方，只见一个小老头正蹲在地上，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欣喜时而担忧。 这老头正是顾彦。 少妇突然从旁边钻出来，顾彦明显吓了一跳，从地上站起来就准备跑，看清楚后才停住了脚。 少妇抚媚一笑，上前搂住顾彦，撒起了娇：“哎呀，奴家就长得如此难看嘛？把老爷吓的拔腿就跑！” 顾彦脸色有些难看，他挣脱掉少妇柔软的怀抱，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今天有点事，下次再来找你。” 少妇也不高兴了，老娘大老远走来想开顿荤，你让我玩个捉迷藏就回家？ 顾彦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少妇，好声说道：“这点银子拿去买些胭脂水粉，今天我出来的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少妇看到银子眼睛顿时发亮，急忙接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好的，好的，老爷您放心，有事儿您先去忙，我就自己回去啦。” 少妇收好银子开开心心地走了，本来跟了这又老又丑的男的就是为了钱，现在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有钱拿，真是天大的好事。 顾彦狠狠地盯着少妇扭动着的丰满的身躯挪不开眼，心中暗暗可惜，可是刚刚自己发现的事儿有些大，自己可拿不了主意，得回去跟族长好好商量一下。 平安镇，竟然出现了武林孽党！ “这平安镇上，难道还有武林余孽？”一位身形臃肿，头发灰白，一脸和善的老者，正揪着自己的长胡子，坐在书房书桌前懊恼地自言自语。 书房收拾得干净整洁，布置得也十分雅致，四壁挂满了书画，顺着门口进来，抬头往上看去，还能看到一个钟表挂在那儿。 钟表可是个稀罕物，刚从西方传来不过几年，整个平安镇就这一个，还是老者亲自托人从吴郡花了三十两白银买回来的。 老者叫顾锦庭，是顾家族长，也当了二十几年平安镇的镇长。 流水的知县，铁打的锦庭，顾家自从顾锦庭做了主之后，就开始蒸蒸日上，越发壮大，顾家家风颇严，也从未出现过什么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镇上的私塾也是顾家出资盖起来的，所以顾家在平安镇名望特别高。 顾锦庭现在很忧虑，很困惑，很不安。 故事大概要从三十多年前顾锦庭刚刚当上顾家族长开始说起，那个时候顾家，只不过在平安镇上做些小买卖，一大家子衣食无忧却也没出头之日。 顾锦庭就是在那个时候抱上了猛虎派的大腿，猛虎派虽是江湖中不入流的小门小派，但是在平安镇中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江湖中人耍刀弄枪的，一不经商二不耕田，哪里来的钱呢？都是从平头老百姓身上压榨出来的！ 顾锦庭看中这点，就跟猛虎派合作，霸占田地，猛虎派做着黑脸，顾家出头做红脸，慢慢地蚕食着周围的田地。 平头百姓如何与身强力壮学过武艺的人对抗？只好无奈将田地卖给顾家做个佣农，一年到头辛苦耕种，官税抽两层，到手也只剩两层，剩下的都被猛虎派和顾家分走。 就算这样，大家还都对顾家感恩涕零，觉得如果不是顾家，自己一点收获都不会有。 二十年前，朝廷终于开始对武林下手，猛虎派虽然是个小门小派，却也没逃过鬼门的围剿，整个帮派死的死逃的逃。 当初霸占的田地，签的都是顾家的名，顾家自然不会再还回去，全部收为己有。 二十年过去了，顾家已经成为平安镇最大的家族，顾锦庭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好好的当一辈子大善人的时候，猛虎派的人回来了。 猛虎派一回来就派人与顾锦庭联系了，要求继续当年的规律，不然就灭了顾家满门。 顾锦庭反抗不得只好同意。 就这样，猛虎派的人扎根在了平安镇旁的山上，还时不时下山抢点过往商队，当然，被抢都是顾家的对手。 江湖中人嘛，礼尚往来，一报还一报。 可是一周前，顾锦庭再派人去跟猛虎派的人联系的时候，发现他们全部都死了。 这可把顾锦庭吓住了，这几天来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生怕自己跟猛虎派的勾结被人发现。 如果是猛虎派仇家做的那还好，就怕是鬼门的人干的，到时候查上门来，顾家怕是要家破人亡。 顾锦庭正在考虑着怎么把事情撇干净脱身，突然有仆人敲门：“老爷，顾彦求见。” “顾彦？他来找我做什么？不会是顾晨那混小子又闯祸了吧？” 顾锦庭疑惑地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就对着仆人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门口的仆人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顾彦站在门口，恭敬地对着门说道：“族长，我有事请教下您。” “进来吧。” 听到顾锦庭的答复，顾彦立马打开门进去，转身向门外张望了几下，这才关上门。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顾锦庭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淡地问道。 顾彦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发现了武林余孽！” 顾锦庭听到后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又随即恢复正常，他把水杯放下，站起来走到顾彦身边，沉声说道：“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的，他们还在湖边练武，我就是怕急急忙忙去报案，他们有了警惕。” 顾锦庭心里冷笑一声，你就是怕被报复吧。 “是谁你看清楚了嘛？”顾锦庭问道。 “看清楚了，就是启蒙班的教书先生王松涛！当时正在教一名叫吴仇的小孩练武！”顾彦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好，明天我约县令来府上喝酒，你亲自跟他说。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自己看着办！” “好，侄儿知道！”顾彦说道。 “好了，下去吧。”顾锦庭挥了挥手，顾彦就告退了。 顾彦走后，顾锦庭皱着眉头坐在了椅子上，这个时候突然又冒出一名武林余孽，猛虎派的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不管是不是，不管他有没有发现什么，这种不安稳的因素还是除掉好了！ 顾锦庭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顾彦走出房门，摸了摸还有些痛意的手臂，冷笑一声：“哼，看你这回还怎么拦我！” 说完就朝家里走去。 只是他没有发现，房子拐角处，探出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xs7.com 顾晨很无聊。 中午回到家吃饭的时候，爷爷发现了他鼻孔里有些许血迹，觉得他跟人打架，就不让他出门了。 不管顾晨怎么解释自己是摔倒的，爷爷都没松口。 果然，姜还是老的不讲理。 顾晨正在院子里闲逛，一边逛一边想着怎么对付吴仇。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得过。 早上三个人一起上自己都被一脚踹趴下了。 最后还是靠顾师到来才勉强混了过去。 既然靠身体打不赢，那就只能靠脑子了！ 顾晨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每天在脑子想吴仇怎么被自己打趴下求饶，他也反抗不了！ 况且两年后吴仇应该就走了，能经受住时间洗礼的老大才是好老大！ 到时候，我顾晨，将重新夺回私塾老大的位置！！ 顾晨一脸坚毅地抬头望着天空，艳阳高照，明媚温暖，只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光明。 顾晨正想象着自己两年后的风光生活，就看到顾彦被下人领着朝爷爷的书房走去。 早上打架被看到了嘛？这老头儿不会要找爷爷告状吧？顾晨心里想着。 顾晨有些担心，就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顾彦进了书房之后，顾晨就趴在旁边的窗户上偷听。 武林余孽？学武？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长这么大从来都没听说过，那吴仇能一脚踢倒自己就是学了那什么武嘛？ 顾晨心中充满了疑惑。 …… “今天，唉，又是元气满满的一天……” 吴仇萎靡不振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打了几套五步拳，无精打采地捡着昨晚劈的柴煮饭，唉声叹气地吃完背着书包上学堂。 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长吁短叹地抱怨着自己的悲惨生活。 为什么哪里都有学校这种鬼东西啊？！ 佛祖不是说学海无涯，回头是岸嘛？！ 噢，信佛的少林已经被赶出大周了…… 吴仇心里想着不要，身子却很诚实地来到了学堂坐在了位置上。 顾师还没来，吴仇习惯性地趴在了桌子上，突然感到两道炽热的视线凝聚在自己身上。 转头一看，原来是小玉和顾晨啊，我说谁…… 等会儿？！ 小玉可可爱爱的就算了，顾晨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啊！？还朝我抛媚眼是怎么回事？！ 昨天一脚踢出了个抖m嘛？！ 吴仇感到一股恶寒，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转过头不去看他。 这时，顾彦走了进来，例行公事般地问好之后，顾彦就开始上课了。 不过吴仇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早上下来，他老是觉得顾彦一直在偷偷看着自己得意地笑。 一个上午，就在顾彦若有若无的微笑和顾晨热情似火的眼神中度过，吴仇如坐针毡。 一下课，顾晨就走了上来，站在吴仇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吴仇，你出来下，我有事找你。” 说完就直接出去了。 吴仇心中一颤，果然来了。 吴仇收拾好东西，也跟着顾晨走了出去，顾晨在前面走着，吴仇忐忑地跟在身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地方。 顾晨转过身来，踌躇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吴仇，我问你个问题……” “没爱过！” “什么？”顾晨一脸疑惑。 “没有没有没有，你问吧。”吴仇急忙摆了摆手。 “你昨天能一下子把我打趴下，是不是因为你学了那什么武？”顾晨眼神发亮，真切地问道。他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如果真的有这种能力，那他要是学了，不就不怕吴仇了嘛。 “没有，不会，你别乱说啊！”吴仇急忙来了个否认三连，生死攸关，傻子才会承认。 不过，顾晨怎么知道这件事？ “哼，你也别骗我了，昨天顾师跟我爷爷说了，看到王师教你练武，听他们还很重视地说要请县令来家里讨论呢！”顾晨一脸我早已看破一切地看着吴仇说道。 能够惊动县令，那肯定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顾晨越发羡慕起吴仇来。 被人发现了？！还惊动了县令？！ 吴仇心中大惊，庆幸着还好这小胖子有点憨厚老实，跑来问自己，不然到时候被抓起来都不知道因为什么。 吴仇觉得看着这小胖子也不那么碍眼了，都是肥脸，他一定是肥脸猫派来的救兵吧。 这么一想，果然顾晨脸上的肉都变得有些可爱了起来。 吴仇走上前情真意切地抓住顾晨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小胖子，昨天踢了你那脚，是我的不对，真是对不起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这是顾晨第一次被人道歉，也是第一次被说是个好人，他很紧张，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才能让吴仇看不出来这是他的第一次。 顾晨急忙挣脱开吴仇的双手，面色微红，语无伦次地说道：“什么对，对不起的，昨天也是我先动手的，才不需要你道歉，就算你说我是好人，我也不会把老大的位置交给你的！” “好好好，你永远是班级老大！”吴仇拍了拍顾晨的肩膀鼓励到。 “我才不需要你的退让！我会真正打败你当上学校老大的！”顾晨一脸坚定地说道。 真是个可爱的猪对手啊。 “好好好，老大，我有点事先走啦，你慢慢准备打败我吧！加油！”吴仇说完就朝王松涛家跑去，他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顾晨看着吴仇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温暖，这就是被对手承认的感觉嘛？这就是当好人的感觉嘛？ 不过，自己为什么就变成好人了？顾晨挠了挠头，有些想不明白，而且，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 午后，一片宁静的小院，突然被一阵拍门声打破。 “来人！开门！” 在院中缝着衣物的婆婆上前打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几个衙役。 吴仇此时也从房间内走出来。 当头一人身高八尺，浓眉大眼，看上去颇有威严。 只见他拿起手中的红木令签，对婆婆说道：“收到举报，现在怀疑你们私下练武！” 手一挥，对着身后的衙役说道：“给我搜！” 身后衙役接到命令，一涌而入。 第二十章 请鬼门 几个衙役进来之后，就开始四处翻查，上面通知下来是说有人练剑，想要证实这点，只要能搜出把剑来就行。 吴仇一脸惊恐地抱着婆婆瑟瑟发抖，眼角带着些许泪花，不停地问婆婆这到底是怎么了。 明显是被吓坏了啊。 带头的衙役看到这一老一小被吓得抱到一起，老妇人虽然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却不停地咳嗽着，再看那小孩已经被吓成这幅模样，眉头微皱，有些于心不忍。 老弱病幼四字，这两人算是全部攒齐了。 “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嘛？”带头衙役突然开口问道。 “房间里没有！” “厨房里没有！” “院子里没有！” 几个正在翻找的衙役纷纷摇头。 “把翻乱的地方都重新整理好！既然没找到什么东西，那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带头衙役皱着眉头说道。 “是！”几个衙役应了一声，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了。 还别说，虽然这群衙役看上去个个都是糙汉子，但是收拾起屋子来却是挺精细的，吴仇床上的被子，还是第一次被折得这么整齐。 房子都收拾好了，几个衙役都退到门口，带头的衙役朝婆婆和吴仇深深作揖，说道：“打扰老太了，这事许是别人弄错，请莫见怪！” 说完，就将院门轻轻合上。 几个衙役没搜到东西，自然就要回县衙回禀。 带头的衙役一脸平静地走在前头，剩下三名衙役都面带愁容跟在身后。 三人一路上互相使着眼色，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开口说道：“狄大哥，我们……就这么回去？” “不然呢？不过是名孤寡老人带着个稚嫩的幼童而已，难道真的要抓回去让他们受那牢狱之灾？”带头的狄姓衙役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开口的衙役也有些迟疑，不过还是继续说道：“那没准他们真的是练过武的呢？听人家说，练过武的都身强体壮，别看他们一老一幼，没准一个能打我们十来个啊！” 听到这话，狄姓衙役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那几名衙役郑重地说道：“我狄邛（qiong)只不敬坏之老，不护恶之幼，其余老幼，不论强弱富贫，与我敬之护之又有何干系？这孤寡老幼在这平安镇已有数年，可曾听过他们干了什么坏事恶事？” 说到这狄邛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这事儿我自会与县令说，没搜到什么东西也不能胡乱抓人！” 那几名衙役听到狄邛愿意担下所有责任，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地，纷纷朝狄邛拱手，称赞一声狄大哥仗义！ 狄邛见他们也无话要说，就继续领着他们走回去。 …… 院中，见那几个衙役关上门走了，吴仇这才松开婆婆，轻轻跑上前，开了条门缝偷偷往外面看。 转过身来朝婆婆挥了挥手，开心地说道：“婆婆，他们都走啦！” 婆婆捂着嘴咳了几声，瞪了眼吴仇说道：“小小年纪，什么花样这么多！” 吴仇摸了摸后脑勺，咧开嘴嘻嘻地傻笑着。 看了几百集柯南，一个杀人手法都没弄明白，但装傻充愣卖乖讨巧却是学了不少。 吴仇自小就早熟，婆婆自然见怪不怪，也不去理会他，继续缝制着衣裳，看那尺寸，应该是给吴仇穿的。 吴仇自个坐到椅子上倒了杯水喝着，心里想着不知道王松涛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也能混过去。 “叩叩叩——”响起了清脆地敲门声。 吴仇跑上去开门，见到是晴儿姐姐，就领了进来。 晴儿坐下来后也没客气，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然后问道：“这边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来的衙役是个好人，没有为难我和婆婆。”吴仇说道。 “没事就好，就怕你们被为难，特地赶了过来看看。”晴儿又喝了口水，看起来确实是赶过来累到了。 “晴儿姐姐，你们那边没事吧？”吴仇问道。 “没事！”晴儿摆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道，“就是你师兄被抓走了而已。” “哦，没事就……不是？等会？？我师兄被抓走了？？！”吴仇一口茶水差点喷了出来，你相公被抓了你云淡风轻了鬼啊？！！ “嗯呐，被抓了！”晴儿眨巴眨巴眼睛，轻声说道。 喂喂…为什么你看起来一脸那么高兴的样子，吴仇无语地看着晴儿。 晴儿捂着嘴巧笑嫣然，说道：“不用理你师兄，他皮糙肉厚，不会有事的，况且他那个性子，进去改造两天没准出来还能好好做人。” 晴儿姐姐说的好有道理，吴仇已经被彻底说服了。 婆婆在一旁静静地缝着衣服，听着晴儿逗弄吴仇，也不说话。 区区县衙牢房，还不是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 顾勇现在有些为难，他转身看了眼正跟在他身后被几名衙役围着防止逃走的王松涛。 也不知道为什么族长要特地嘱咐他别放过这个书生，看起来白白净净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真的会什么武功嘛？ 不过自己也是因为族里关系才当上的这个捕头，族长有些吩咐，自己照做就是了。 顾勇带着王松涛回到了娄县县衙，就去见县尉了。 “大人，那王松涛抓回来了。”顾勇抱拳行李，恭敬地说道。 “可曾搜到什么？”县尉问道。 “不曾。”顾勇说道。 县尉也有些为难，什么东西都没搜出来，总不能无由污蔑别人吧，再说那巡检司里个个都瞪大着眼睛想要年底加薪，万一出了差错，不是平白给别人送功绩。 县尉很为难，就让顾勇退下，先暂且把王松涛收押。 顾勇走后，县尉也起身要去找县令，谁弄的事谁背锅，这事儿就全扔给县令吧。 县尉刚起身，就听到狄邛回来的消息，急忙招进来问了清楚，得知也没有搜出任何东西，就让他们下去了。 县尉找到县令，把事情都说了一遍，想问问县令到底该如何处理。 县令偏过头看向身旁一人，赫然是顾彦，那顾彦听得什么都没搜出来，就急了，开口说道：“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搜到？我亲眼看着他们练剑，莫不是你手下的人收了他们好处？” 县尉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你要是不信我们，就自个去搜，那带头搜查的还是你们顾家出来的人呢！” 县令一听他们要吵起来，连忙喝止，这县里修桥铺路打理事务还有他要娶小妾，哪样不要花钱，朝廷拨下的款到他手上着实不剩多少，这顾家可万万不能得罪了。 不过没有证据可不能定人罪。 县令一脸为难地看着顾彦，轻声在顾彦耳旁说了几句。 顾彦脸色难看，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一咬牙，说道：“那就去吴郡请鬼门的人来看看！” 又坚定地说道：“如果有误，我一人承担！” 亲眼看到的事儿，还能有假？ 顾彦绝不相信。 第二十一章 魔头 鬼门，一个二十年前横空出世的组织，出道第一战，就是配合朝廷兵马，扫荡了几百上千年不受朝堂管教的武林。 二十年来，鬼门在各个州郡都驻扎着人手，专门对付各地武林余孽惹是生非，慢慢地武林残党要么投奔乌鸦，要么彻底归隐，鬼门的大部分任务已经变成帝王眼线。 多年来众多朝廷大案背后，都有鬼门出现的痕迹。 鬼门，就是官场的禁忌！ 县令听到顾彦准备把鬼门的人招来，内心是拒绝的，可是放在后堂的百两白银他没办法拒绝啊。 要知道，当个县令，一年俸禄也不过才八十两。 顾锦庭为了防止跟猛虎派来往的消息泄露，出手是相当阔绰。 鬼门不论多凶残，那也只是在传说里出现过，百两白银却就在眼前闪着诱人的光芒。 县令挣扎了一会儿，就同意了，他让县尉派个衙役去吴郡，请鬼门的人过来确定下王松涛是否练过武功。 县尉抱手领命，就退了下去。 顾彦看着县尉退下的身影，咧开嘴笑了起来，身子却在微微发抖，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顾彦在心底疯狂地想着。 …… 顾锦庭在书房里喝着茶，一脸惬意地享受着一名侍妾地按摩。 在他的面前，身穿衙役服侍，腰挎佩刀的顾勇深深地低着头，一字不差地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顾锦庭，包括了最后有一名衙役被派去了吴郡请鬼门的人下来查看。 顾锦庭平静地听完了，也没说什么话，就挥挥手让顾勇退下了。 另一名侍妾剥好一颗柑橘，扯下一瓣，仔细挑干净上面的橘络，递到顾锦庭嘴边，顾锦庭张嘴将橘子和手指都含了进去，细细品尝。 既然鬼门的人都来了，那不论那王松涛是否会武功，事情都会有个解决了吧。 至于后果，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 晴儿在婆婆家呆了一会儿，东瞧瞧，西看看，本来想帮婆婆缝衣服，刚折腾两下就放下了，又开始像一只辛勤的小苍蝇，怎么也找不到落脚之地。 “好无聊啊！”晴儿趴在桌子上，惆怅地说着，突然又跳了起来，朝婆婆说道，“小姐，我去找燕儿玩！晚饭等我回来煮！”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跑出去了。 吴仇也很无聊，本来和晴儿姐姐一起趴在桌子上的，晴儿飞走了，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之前每天练武的时候，觉得又累又烦又没劲，现在突然不能练了，又开始想念起练武的时候，唉，这人怎么能这么贱呢？ 作为一名三流作者肥脸猫笔下的主角，吴仇活的很是滋润，肥脸猫每天嘶吼着你倒是找点事儿做来凸显下你是个主角啊？！ 可吴仇就是懒得动。 （肥脸猫：你不动也至少说几句话来展示下主角的存在感啊！！) 吴仇懒洋洋地对婆婆说道：“王松涛不会有事吧？” 婆婆手上的活不停，淡淡地说道：“咳咳，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吴仇得到答案，又趴在那一动不动了。 作者很绝望，决定不再靠主角了，他要写全书出现频率最高的配角——太阳！ （王松涛：？？？肥脸猫：你进了监狱有了案底还想当第一配角？） 日头渐渐倾斜，太阳不甘心就此退场正散发着他最后的光芒。 婆婆放下手中针线，就要去准备晚饭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了，一身红衣的晴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去。 晴儿脸色凝重，沉声说道：“燕儿说，娄县的衙役已经去请鬼门的人下来了！” 燕儿，这是吴仇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鬼门，这也是吴仇第好多次听到这个组织。 燕儿好像是晴儿姐姐的闺蜜，晴儿姐姐经常去找她逛街。 鬼门是他们江湖之人的仇人，两者相遇必须分个你死我活。 这些都是吴仇这段时间听到的。 不过，那燕儿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县衙里的事情呢？ 还有，既然鬼门的人要来了，那王松涛……还会没事嘛？ 吴仇心里也开始焦急起来，虽然跟王松涛近距离接触也就最近一段时间，但是意外得有些在意啊。 婆婆脸色也没有之前那般平静了，不过还是沉稳地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是一句没有任何保障的话，吴仇和晴儿焦虑的情绪，却都渐渐平复下来。 …… 吴郡治所是吴县，郡守所在之处，吴县离娄县也有六七十里路，就算衙役骑着马一路狂奔，到了吴县之时，也已是黄昏之时。 吴县城墙高大，分内外城墙，墙头大周旌旗摇摆，身穿黑色铠甲手持长矛的驻守士兵不断来回巡视，城门口也有一队官兵驻扎，检查着来往之人。 此城就是吴郡。 衙役到了城门口不远，就下了马，牵着马进城就直奔郡守府而去。 鬼门可不是一个区区县衙可以叫来的。 天色已晚，那名衙役在郡守府汇报了情况，留下县令所给的公文，就自去找地歇息了。 第二天一早，自有郡守差役来领衙役到郡守府，郡守自然是不会管这些事的，但自有别驾来处理这些琐事，别驾签了文书，询问了情况，便让人带衙役去鬼门所在之处了。 差役领着衙役出了郡府就径直前往鬼门，二人走了一段便在一处庭院门前停下。 此处便是吴郡鬼门居所。 那差役正要上前敲门，只听得街口有骏马奔腾之声，两人转过头去，便看见几个身穿青衣，脸带面具之人骑着马往此处而来。 转瞬就到了二人面前。 领头一人拉住马缰，骏马便停了下来，身后众人也都一齐停下，没有半点杂乱。 领头那人翻身下马，身后众人也都跟随着下了马。 衙役二人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吓得浑身发抖。 只见这领头之人脸带银色老生面具，身着青色银边武袍，气势逼人。 所骑之马的脖子下还挂着一颗人头，这人生得十分奇特，满头赤发，正瞪大着双眼，张着嘴。 虽然已死去多时，却还是满脸凶恶。 如果此时有武林中人见到这颗头颅，必然会大吃一惊。 这颗头颅的主人，正是那赫赫有名的赤发魔头！ 第二十二章 老者 见那戴着银色面具的带头之人站在自己面前，两名衙役赶紧拱手行礼，生怕惹恼了鬼门。 银色面具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二人免礼，继而问道：“你二人所来何事？” 娄县来的那名衙役紧忙开口回答：“禀告大人，娄县平安镇有人发现武林余孽私下传武，县令派人将其捉拿之后却未搜出任何东西，也分辨不出其是否会武功，但那举报之人声称自己亲眼所见，县令无奈，只好想劳烦鬼门的各位大人前去分辨一下。” 戴银色面具之人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人可有反抗？” 衙役想了一下，回答道：“这倒是没有，那人在平安镇教书已有十来年，都未曾有人见过他会武，县令不忍冤枉了好人，所以特命我前来。” 教书十来年都未有事，要么就是真不会武功，要么就是武功高深普通人无从发觉，可既然能被人看见而且闹的如此之大，那应该是后者才对。 鬼门如今跟幽灵山庄的争斗，已经处处落于下风，那人就算被捕也不反抗，想必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正好看看可不可以纳入鬼门。 戴银色面具之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们去一趟吧。” 这时，背后有一名带黑色面具的人，拱手说道：“镇司，这种小事交由我等去做便可，您刚追杀完那赤发魔头，还是好好歇息一阵吧。” 鬼门以傅风雪为掌司，镇守洛阳，又分南北二镇司，分别统领南北各地鬼门，这位戴银色面具之人便是鬼门北镇司——莫离！ 莫离虽贵为鬼门北镇司，武艺超群，但是那赤发魔头也是纵横武林多年的高手，为了杀这赤发魔头，莫离硬撑了这魔头一吼，最终才找到机会得手，以至于受了些内伤。 黑色面具下属也是正因为如此，才出来劝阻。 莫离摆了摆手，说道：“些许内伤，无妨，此去娄县应当无争斗，就当外出游玩便是。” 说完拍了下手，鬼门府邸围墙上突然跳下一名戴黄色面具之人，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恭敬地喊到：“镇司！” 莫离将赤发魔头的首级从马脖子上解下，扔给了他，说道：“将这魔头送往洛阳，交给掌司。” “是！”那人接过头颅，又向莫离行了一礼，就翻上墙头，跳了进去。 莫离看向衙役，说道：“我等自去娄县，你随后赶来便是了！” 说完便翻身上了马，向城外跑去，身后众人相随。 两名衙役呆呆地在身后看着他们离去。 莫离等人出了城门，便朝着娄县方向一路奔驰。 几个各个都是身怀武功之人，加上骑的都是朝廷特地配的好马，不过三个小时便已经快到了平安镇，过了平安镇，娄县也就近在眼前了。 莫离正骑着马赶路，突然瞥见路旁有个湖泊，湖泊旁的大柳树下，有名老叟戴着笠帽，正在钓鱼。 鱼竿一甩而出，老者扶竿静坐，任而风吹日晒也不动分毫，莫离骑马的速度慢了下来，他看着这老者的背影，只觉得一股悠然自得之气扑面而来，心中十分向往。 又想起自己日夜为这鬼门奔波，已经许久未出去好好逛逛这大好山河，心中不自觉有了些哀怨。 唉，要是我能辞去这鬼门镇司之位，每日悠闲自在，钓鱼种花岂不美哉？ 莫离心中反复闪过这个念头。 莫离在心中想着这些事情，便停了下来，身后众人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众人本以为莫离是有了什么事才停下的，但是等了一会儿发现莫离好像就是在发呆。 跑着跑着就发呆了？镇司这是觉醒了什么奇葩属性？！ 终于，有名手下忍不住了，开口轻声喊道：“镇司，镇司。” 没有回应，手下只好提高音量，大声说道：“镇司！” 莫离听到有人叫他，茫然地回过头，问道：“何事？” “我们……不继续走了嘛？”手下叫镇司回应，便又小声试探道。 走？走去哪儿？莫离心里一片迷茫，自己不是在湖边钓鱼嘛？钓鱼是不能动的吧？ 莫离左右一看，发现自己骑在马上，身后还跟着三名鬼门手下。 心中突然一惊，立马调动内力运转周身，心神防备之下，终于恢复正常。 刚刚那种感觉是…… 识神？！ 莫离再看向那钓鱼的老者，心中一片惊骇。 乌鸦的识神他也见识过，随剑而出伴剑而落，剑起之时仿佛让人看到一片血海滔天，心神不强者心生惧意，未战先怯。 可是这老者未出任何剑法招式，只是静静坐着，虽然是因为自己毫无防备，可是能让自己陷入如此之深之久，就算傅风雪也没办法做到！ 不对！？这老者刚刚挥动了鱼竿？！！ 莫离越想越心惊，江湖上怎还有如此强大之人？ 突然，莫离想到一个人！ 莫离急忙下了马，身后众人见状也翻身下马，莫离转过头，看着身后几个人，觉得这三人都是跟随自己已久，应该值得信任。 便开口严肃地说道：“待会跟在我身后，不准出声，不准有一丝违礼的举动！” 那三人从未见过莫离如此郑重其事过，连忙拱手称是。 莫离向着那钓鱼老叟走去，走至近前，看着那随已生出皱纹却依旧熟悉的眉眼，心中感叹万千。 果然是他！ 莫离双手抱拳，弯腰躬身行礼，声音恭敬地说道：“见过前辈！” 身后三人见莫离都如此，又记着莫离刚刚的吩咐，纷纷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齐声说道：“见过前辈！” 那老者充耳不闻，仿佛没有这些人存在一般，只顾盯着自己的鱼钩。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莫离与其三个手下仍然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莫离是因为前辈未说，自是不敢起身，三名手下则是看莫离未起身，自己怎么敢先起。 就在这时，鱼漂突然上下浮沉，老者一提鱼竿，甩上来一尾肥大的鲤鱼。 老者咧着嘴呵呵笑着，把鲤鱼塞进了鱼篓中。 做好这些，便转过身子，看着那几人打量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莫离？” 莫离腰躬得更深了，说道：“正是晚辈！” “好啦好啦，快起来吧。”老者翘起腿坐着，摆了摆手不屑地说道，“被那老道看到我这么折腾他弟子，又要上门说理了，哼！” 莫离直起身来，老者谈论他师父，他自然不会开口说什么。 莫离突然想到，这老者突然出现的原因，不由开口问道：“前辈，那平安镇被抓之人？” “唉，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老者惆怅地说道。 “晚辈明白了！晚辈还有正事要办，就先告退！”莫离抱拳准备告退，老者出面的原因他知道了，那就不需要别人在开口说些什么了。 老者挥了挥手，也不再说话。 莫离转身离去，他身后三人自然紧紧跟随。 最后一名手下，转身之时瞥了老者一眼，身子突然抖了一下，借着转身的动作，急忙掩盖过去，可是心中却有如巨浪滔天，不得平静。 他竟然……出现了？！ 第二十三章 鬼门高手 莫离一行人辞别了老者，便又重新骑上马往娄县而去。 莫离的手下虽然莫名其妙的下马行礼弯腰等候又上马出发，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 只有知道什么时候当个又聋又瞎又哑的透明人，才能够比别人活得更久，爬得更高。 最后认出老者身份那人，骑在马上，脸色阴晴不定，但是幸好有面具遮掩，也没有让人看出来异样。 莫离等人一路奔驰，过了平安镇不久，娄县便已经在眼前。 进了娄县，莫离等人便放慢速度，骑着马慢悠悠地朝县衙走去。 莫离等人刚进娄县之时，在娄县门口巡逻的衙役便已经赶忙派人去通知县令了。 所以当莫离来到县衙之时，县令已经领着县丞县尉主簿及一干衙役在门口迎接。 莫离等人见此阵势便翻身下马，刚落地站好，县令便挺着大肚子走上前来，殷勤地说道：“下官已望眼欲穿多时，这总算把各位大人盼来了啊！下官已命人在里边备下些许酒菜，请各位大人莫要嫌弃。” 莫离摆了摆手，说道：“还是先办正事吧。” 县令堆起笑脸，谄媚地说道：“无妨无妨，我已经吩咐牢里好生招待那人，生怕冤枉了他，让无辜之人受了委屈。大人一路赶来，还是进来稍加歇息会，吃饱喝足养足精神再去看那人也好，不然害大人受累，下官这心里也不好受啊！” 县令如此讨好，莫离心中自然是不快的，不过他想到今日一早便赶回吴郡，没有休息片刻又赶来娄县，几名手下应该也很疲惫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被抓的是前辈的弟子，那么应该只可能是他了吧？ 既然是他，那就多关一会儿吧！ 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我们就先去吃饭！” 县令大喜，急忙让几名衙役把马匹牵下去好好照料，自己领着莫离等人进了县衙后院。 到了后院，大家围桌坐好，县令便让下人上菜了。 菜也确实朴素，都是些家常小菜，配上两壶花雕酒。 看着县令脸上想讨好又无能为力的尴尬表情，莫离心中冷笑，这等花样，他这些年不知道看过多少，自然不会觉得这县令真是廉明，不过天下贪官何其多，只要不让百姓受了委屈，也就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一餐无话，吃饱喝足，休息好之后，莫离再次提出来去牢里查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武林余孽，县令自然应允，亲自领他们过去。 王松涛此时正躺在牢房的床上，翘着腿，手上拿着地上捡的枯枝剔着牙，也不知道为什么，中午突然上了顿好酒好菜，难道是传说中的最后一餐？ 要不要跑呢？ 王松涛心里想着，要是跑了的话，那不是要连累大家一起跑嘛？ 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日子又要没了，大家又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不然自己干脆慷慨就义算了？ 王松涛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大家一定很愿意为了他颠沛流离。 王松涛很感动，决定找个机会就跑。 这时，外边传来一阵讲话声，狱卒打开了牢房，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远而近，王松涛听了一会儿，发现除了几个普通人之外，还有三个高手，脚步轻盈有序。 哪里来的高手？王松涛心里暗暗警惕。 不对？！ 还有一道多出来的呼吸声？ 呼吸吐纳之间绵长且毫无间隔，练的应该是正统道家内功，走到这么近了竟然还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王松涛心中骇然，坐起身子，严肃地看向外面。 快到了！ 这时，县令领着莫离等人来到了王松涛牢房前。 王松涛看到这个阵势，心渐渐沉了下去。 一名银色面具带着三名黑色面具！ 鬼门是以面具颜色来区分地位的，唯一的金色面具在掌司傅风雪手中，银色面具传闻有三人，一名不知所踪，还有两名分别是南北镇司，红色面具为各地镇守，黑色面具为千户，黄色面具为百户。 有资格入鬼门者最低也是百户，百户是正六品官职，县令也不过才正七品。 鬼门镇司就这么清闲的嘛？！王松涛在心底呐喊。 身边没有趁手的兵器，今天要逃出去，怕是要付大代价了。 这时，那名戴着银色面具之人对县令等人说道：“我要开始检查他是否会武功了，劳烦各位先退下，以免出了什么意外，伤到各位。” 那县令一听还会受伤，急忙说道：“那下官就不在此打扰大人了，先告辞。”说完急忙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县令跑了出去，那戴银色面具之人又对身边三名戴黑色面具的手下说道：“防备四周，不许让人靠近！” “是！”三名手下拱手领命，各自分散。 见身边再无旁人，那鬼门镇司抬手轻扶面具，缓缓向上抬起，扣在额头之上，露出了真容，嘴唇精致红嫩，似笑非笑地说道：“铁牛兄，好久不见啊！” 王松涛看着面前之人移开面具后露出的俊俏脸庞，听着那没了方才发号施令那般威严反而温柔的声音，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张大。 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惊愕地说道：“莫……莫铁龟？！” …… 吴仇和晴儿姐姐来到了娄县，这算吴仇这一世第一次离开平安镇，虽然也就半小时脚程，但是吴仇还是挺兴奋的。 娄县比平安镇热闹许多，来来往往的行人，街边叫卖的摊子，差点让吴仇忘了今天是要来替王松涛收尸的。 昨天晴儿姐姐得到消息，说鬼门今日便会下来查看，所以现在晴儿和吴仇便赶来了娄县。 毕竟相识一场嘛。 吴仇和晴儿来到牢房门口，就看见了几个人正等在门外，看那服饰和身后站着的衙役，应该就是县令了。 连县令都站着等，那鬼门的人应该是进去了吧，吴仇和晴儿自然不会逾越上前，也就跟着站在门外。 晴儿身体紧绷，想着听到里面有打闹的动静，就抓住那头县令把铁牛换出来！ 县令正好好地站着，突然身上有一股凉意，正要让人去给他多拿件衣服，牢房的门就打开了。 莫离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 何大叔 县令看到莫离等人出来，顿时点头哈腰地凑上前去，谄笑着说道：“大人受累了！” 莫离冷哼一声，不悦地说：“哼，就是个普通人而已，你莫不是以为鬼门的人都是清闲无事任你消遣的？” 县令听到莫离这满是怒气的话，顿时吓出了一身汗，急忙弯腰赔罪：“大人冤枉啊！都是那告密之人信口雌黄还一副信誓旦旦不肯罢休的模样，下官不愿冤枉了好人才将大人请来啊！大人一来便洗清了他的冤屈，下官替他谢过大人了！” 说完便深深鞠了一躬，俨然一副为民请命的做派。 莫离看他这样也不好发作，只好说道：“按大周律法，诬告者何罪？” 县令急忙说道：“诬告者反坐，诬告者反坐，大人放心，下官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这等冤枉好人之徒！” 莫离冷哼一声，也不理那县令，径直而去。 吴仇和晴儿见鬼门的人出来了，却说王松涛不会武功，心里也很疑惑，但是却不好询问，只能等会进去问问王松涛。 吴仇和晴儿连忙上前准备询问县令，两人走过去，与鬼门众人擦身而过，吴仇第一次看见鬼门的人，心中好奇，便多看了两眼。 见他们虽然戴着面具，却个个威武不凡，自有气度。 当头那人似有所感，转过头来，与吴仇对视一眼。 吴仇立马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吴仇和晴儿两人走到县令面前，晴儿行了一礼，开口问道：“劳烦县令大人开恩，民妇可以进去接我家相公王松涛出来了嘛？” 县令抹了把头上的汗水，急着去追鬼门的人，想最后刷点好感度，赶忙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快去，快去。” 说完就朝着鬼门的人跑去。 晴儿得了允诺，便和吴仇在一个狱卒的带领下进了牢里。 几人来到王松涛牢房前，狱卒便离开了，牢房门的锁，刚刚鬼门的人来探查的时候便打开了，查清楚是普通人以后，就没有再锁上。 吴仇和晴儿走进牢房，就看着王松涛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晴儿无奈，开口问道：“还走不走了？” 王松涛艰难地睁开双眼，语气虚弱地说道：“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身体劳累心神疲惫，现在浑身无力四肢发软，娘子啊，你让他们拿个轿子过来帮我送回去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晴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恨不得转身把县衙的人喊进来跟王松涛同归于尽。 吴仇在旁边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收拾这种人还得我出马啊。 吴仇走上前，轻声说道：“师兄，班里的学生听说你今天可以出狱，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快！扶我起来！” …… 一阵收拾之后，王松涛换上了自己的玉白绸衫，手中折扇轻摇，在吴仇和晴儿的陪伴下，走出牢房，准备迎接欢呼雀跃之声。 正午的阳光，温暖明媚还有些刺眼，刚从牢房出来的王松涛还有些不适应这般光亮，眯起了眼睛。 眼前白茫茫一片，满是光明，更让王松涛有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朝前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太兴奋，他平安无事，无需担忧。 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阳光，王松涛举目望去，只见县牢面前门可罗雀，空无一人，只有吴仇死命的在向前奔跑。 吴仇跑什么呢？ 王松涛很疑惑。 不对？！ 人呢？！ “该死！小鬼你给我站住！”王松涛收起折扇，面色通红，朝吴仇追去。 晴儿在后面看着这一大一小在前方追赶，露出了温暖明媚的笑容。 这平平淡淡的感觉，真的很好。 …… 吴仇双脚悬空，耸着肩，飘进了王松涛家里，刚刚跑出去没多远，他就被王松涛逮住了，之后就一直被王松涛提在了手上。 武功高，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进了院子，王松涛就把吴仇扔在了地上，吴仇腿软头晕地趴在地上站不起来。 晴儿在身后也跟着进来了，脸上带笑，提议道：“今晚就去小姐那吃饭吧，顺便跟小姐说下你已经无事了。” 王松涛急忙摇头，婆婆当年对幼小的他身心造成的创伤，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吴仇颤巍巍地举起小手，轻声说道：“我…我同意！” 只要能让王松涛不舒服的事儿，吴仇现在都很愿意做。 晴儿脸上带着一丝透着危险的笑意，说道：“二比一！你去不去？” 王松涛面色僵硬，想反抗又不敢反抗，只好妥协道：“那我去把师父也叫来吧，听莫铁龟说师父之前还在路上把他们拦了下来。” 师父之前是不同意自己去找他的，上次想抓着吴仇去河边来个有缘有份的偶遇也没遇上，不过这次师父出面，怕是隐居不成了，应该不会再拒绝了。 最主要的是，要是师父也在，自己也就不用担心婆婆了。 咱也是有后台的人！ 王松涛得意洋洋地想着。 吴仇又颤巍巍地举起了小手，疑惑地问道：“师父？不是说师父找不到了嘛？” “去！小孩子哪这么多问题！”王松涛一脸恼羞成怒。 “莫铁龟？莫离？！”晴儿惊讶地问道。 “对啊，听说武当和鬼门关系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上了鬼门的北镇司。”王松涛说道。 晴儿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过同意了王松涛的提议，就先让王松涛去找他师父，自己领着吴仇到镇上买些东西，然后到小姐那边碰面。 吴仇和晴儿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一堆鸡鸭鱼肉，大包小包的提着就来到了婆婆家。 进门跟婆婆说了下今晚大家一起吃顿饭，来庆祝王松涛出狱。 婆婆自然应允。 于是三人就在厨房忙活了起来，吴仇蹲在灶眼前烧着火，晴儿坐在一旁收拾着食材，婆婆站在灶旁煮着饭菜。 看起来十分和谐美好，婆婆和晴儿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停下来过，这一家人一起吃顿饭，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聚齐过了。 上一次几人都在的时候，还是晴儿和王松涛新婚之时。 这时，院子的门被人打开了，吴仇探头一看，就发现王松涛跨了进来，一脸谄媚地弯腰示好，请身后那人先走。 身后那人身着粗衣麻布，一脸杂乱的胡子，头发灰白，佝偻着背缓缓走了进来。 吴仇看到他后嘴巴慢慢张大，眼睛瞪得滚圆，满脑子不敢相信，不由大声喊了出声： “何大叔？！！！” 第二十五章 吴仇!无仇! 之前换剑的时候，吴仇就知道了何大叔也是个武林高手，虽然惊讶，但是也算在预料之中。 后来特地问了王松涛认不认识何大叔，王松涛还说认识何大叔，说何大叔是个很有名的前辈。 吴仇很想控诉王松涛欺骗自己，可是王松涛说的好像都是实话。 可不是嘛！ 师徒一场能不认识嘛？四大剑神之一能不有名嘛？ 吴仇越想越不对，这么说来王松涛还算诚实守信道德模范咯？ 晴儿和婆婆一脸揶揄地看着吴仇惊讶的表扬。 大家都等这一天很久了。 何大叔听到吴仇的喊声，毫不尴尬地举起手挥了挥，跟吴仇打招呼：“嗨，小吴仇！” 嗨你个鬼，骗子！ 吴仇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何大叔，继续烧柴。 何大叔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和王松涛坐在椅子上等着开饭。 何大叔和王松涛在桌前不知道聊着什么，吴仇、婆婆和晴儿在厨房捣弄着饭菜，时间不知不觉地缓缓流逝，一直到太阳下了山，一顿丰盛的晚餐才弄好。 悠悠香气随夜风飘摇，几人围在院中石桌旁，两盏油灯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明亮，何大叔不知从哪掏出两壶酒，给大家倒上，连吴仇都不放过。 一餐终了。 吴仇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静静地看着大家，王松涛捣着怪，逗得晴儿哈哈大笑，何大叔拿着筷子敲着酒杯碗碟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婆婆收拾着残局，脸上带着平时看不见的笑容。 江湖传说，英雄侠气，不论故事中的荡气回肠多么引人向往，也远不如这一刻美好。 吴仇静静地看着，享受着。 希望以后每天都能这么美好。 何大叔曲儿还没唱完，碗筷就被婆婆收起来了，闷闷不乐地坐在那喝着酒，王松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以后可不可以常联系，何大叔灌着酒没理会他。 婆婆收拾好之后从厨房走了出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一晃，感觉一股热流从体内涌出。 婆婆用手捂住了嘴，滴滴鲜红而刺眼的鲜血从指缝间流下，眼前一片模糊，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倒在了何大叔身上，何大叔不知道何时，从椅子上来到了婆婆身旁。 其余人这时才发现了异常，吴仇看到婆婆嘴边胸前手上满是血，毫无知觉地被何大叔扶着，急忙跑了上去，晴儿和王松涛也一脸焦急地围了上前。 何大叔将婆婆扶进房间，放倒在床上，盖好被子，一只手握着婆婆的手不断地输送着内力。 握着一段时间，就松开了，脸色难看地冲着几人摇了摇头。 “何大叔，摇头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摇头？”吴仇不敢相信地喊道，“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嘛？！” 何大叔轻声说道：“她受过很重的内伤，根基早已损坏，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吴仇脸色苍白，跪在婆婆床前，握着婆婆的手，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啊，没理由啊，之前都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啊……” 晴儿趴在王松涛怀中无声地落着泪。 吴仇握在手中的手动了下，吴仇惊喜地坐直了身子，看向婆婆。 婆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下四周，见几个人都围着她，扬起了平静地笑容。 婆婆将手从吴仇手里慢慢抽出来，看向了晴儿，虚弱地说：“晴儿。” “小姐，晴儿在，晴儿在这里。”晴儿从王松涛怀中离开，上前跪在婆婆床前。 婆婆缓慢地抬起手，擦去晴儿脸上的泪痕，轻声说道：“铁牛虽然不靠谱，但是却对你极好，日后不要在耍脾气了。” 晴儿流着泪，啜泣道：“小姐，晴儿会听话的。” 婆婆望向了王松涛，王松涛一脸坚定地说道：“我会照顾好晴儿的。” 听到王松涛的保证，婆婆好像放心了一般，眼神慢慢地扫过何大叔，顿了一下，也没有说话。 慢慢地望向了吴仇。 吴仇还不敢相信好好的人说倒下就倒下，呆呆地跪着，见婆婆看向自己，伸手又把婆婆的手握住。 婆婆静静地看着吴仇，脸色阴晴不定，感受到吴仇握着自己的手越握越紧，不禁叹了口气，泪水慢慢地从眼角滑落，内心不断挣扎。 终于，好似下定了决心，看着吴仇悲痛地说道： “吴仇啊！吴仇！我之所以给你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能不被仇恨蒙蔽了心神，我能不把仇恨带给你，我能不让仇恨一代代传下去。” “我叫了你八年吴仇，我提醒了自己八年无仇。” “可是我做不到，婆婆做不到啊！” “每夜一闭眼，亡夫亡子血淋淋惨死的模样总在我眼前浮现，我儿死的时候才那么小，他怎么下得去手！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我一人苟活二十年，就是不敢下去面对他们，到了下面他们若问我大仇可报？我该怎么回答他们？” “婆婆现在大限已至，你要怪就全怪婆婆吧，是婆婆利用你，可是婆婆毕竟养了你八年，你就当报答婆婆救命之恩。” “吴仇，帮婆婆报仇！” “血仇只能用血来清洗！” “帮婆婆报仇！！” “杀了乌鸦！” “杀了乌鸦！！” 婆婆激动地说完，剧烈起伏的情绪让她的伤又加重了几分，不断地咳着，带出丝丝鲜血。 吴仇呆呆地听着婆婆混着血泪的陈述，心神杂乱，他很想说这不关他的事，他不应该背着这般沉重的仇恨，不该为了二十年前他还没来到此处的旧事拼上自己的性命。 可是看着婆婆那混浊的眼睛，饱含着泪水与希冀的眼睛，那声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想着与婆婆相处的每一天，想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背包中藏满了婆婆的一针一线，想着床头柜中那刚刚做好的崭新的衣物。 点点滴滴都是恩情。 婆婆的眼神慢慢迷离起来，好似要闭上一般，吴仇闭上眼睛大喊： “我会帮婆婆报仇！我一定要让乌鸦血债血偿！！” 婆婆脸上带着解脱般地微笑，轻声说道：“吴仇，谢谢你，婆婆对不起你……” 缓缓闭上了眼睛。 王松涛紧紧抱着哭成泪人的晴儿，脸上充满了不甘，紧紧握住的拳头渗出些许血迹，何大叔脸色难看地闭着眼睛仰着头。 吴仇感受到握在手中的手缓缓无力地垂下，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又变成孤儿了嘛？ 我……又是孤儿了？ 第二十六章 往事 秋风瑟瑟，落叶繁盛，一场秋雨洗去晚暑残存不多的燥气，带来了些许凉意。 婆婆葬在了小湖旁，有柳树遮风挡雨，有柳叶飘落为伴，依山傍水，景色秀丽，想必婆婆应该会喜欢吧？ 吴仇没有去私塾，听王松涛说顾彦被流放了，顾家因为要招募新的先生，事前没有准备，所以童前班停课一周。 晴儿和王松涛在一旁搭着草棚，准备接下来在这边守灵四十九天。 何大叔一动不动地望着湖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仇静静地在婆婆坟前站了许久，走到何大叔身旁，一脸平静地问道：“能跟我说下婆婆的事嘛？” 相处了八年，最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婆婆还没有丝毫了解，就连婆婆的姓名也是从墓碑上得知。 吴仇觉得自己真的很无情，占着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想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没想到最后败给了关心。 婆婆对吴仇的关心，在她离去之时，狠狠地在吴仇心上扯开了一道口子。 何大叔还是望着湖泊不动，开口说道：“当时我与剑惊鸿斗了一场，在偏僻处养伤数年，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这时，一旁的王松涛走了过来，说道：“还是我来跟你讲吧。” 故事很长，王松涛讲得很慢。 婆婆年轻时候也是江湖中最绚丽的一代女侠，脾气火爆，嫉恶如仇，却偏又生得温婉动人，引得江湖一代人的追捧。 最后，号称吴家雷霆的吴霆力压众人，抱得美人归。 吴家是扬州赫赫有名的武林大家，世代习武，在武林中享誉盛名，吴家武学号称三阳而开泰，是当时武林中第一流的势力，而吴霆，又是吴家百年一遇的天才，样貌俊美，武艺高强又豪情万丈。 天造地设，羡煞旁人。 天剑下天山，引得江湖中人纷纷挑战，吴霆自然也不例外。 天剑过扬州之时，吴霆与天剑大战了一场，最后虽然三招惜败，却还是令武林震动，一时风光无限。 吴霆也就此借势而起，当上了武林盟主，并且与婆婆大婚。 恩爱情深，形影不离。 谁曾想，大婚五年后，大周灭武。 大周当年最开始打得并不是要灭绝武林的主意，只是想将武林统一，功法典籍皆为国有，豪侠义士皆为国效力。 因为武林豪强霸占田地，欺压百姓之事频发，百姓或反抗或报官，第二天总是被发现在家中自缢。 听得哪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被以侠之名肆意袭杀者有之，当街吵架拔剑杀人者也不在少数。 以武乱禁，以武欺民！ 吴霆看武林大势已去，又觉得武林确实多欺压百姓之徒，就准备号召武林人士降了朝廷，日后为朝廷所用。 谁料那乌鸦突然夜袭皇城。 乌鸦在皇城中大开杀戒，无人能挡，逼得皇帝只能摆驾逃窜，狼狈不堪。 鬼门，就是在这时出现在世人眼中，傅风雪领着鬼门众人打退了乌鸦。 收编武林就此变成了灭绝武林。 吴霆并没有放弃，准备继续与鬼门的人商议，吴家在武林声誉之高，如果振臂一呼要投靠朝廷，那相信大部分人都会跟随。 乌鸦不想看到这种事发生，所以带着一帮人袭击了吴家。 吴家在毫无防备之下，寡不敌众，惨遭乌鸦灭门，王松涛当时与晴儿已经交情深厚，所以暂住吴家。 婆婆年仅三岁的儿子不慎被乌鸦的人抢走，吴霆处处受制，被乌鸦所杀。 吴霆死后，乌鸦就一剑刺死了那孩子。 王松涛一人护着晴儿和早已呆滞的婆婆逃走，被乌鸦一路追杀。 最后，何大叔出现，打退了乌鸦，救下了三人。 之后四人便开始在朝廷和乌鸦两帮人的追捕中隐居。 回过神后的婆婆悲痛欲绝，一心只想着报仇，四处袭杀着乌鸦率领的十八路绿林中人。 最后被乌鸦设伏，身受重伤，虽然拼死跳崖逃了出来，却伤了根基不能动武。 也就是在逃回来的路上，捡到了吴仇。 吴仇静静地听着王松涛说完二十年前的旧事，双手越握越紧，问道：“乌鸦为什么要处处于朝廷作对？” 王松涛说道：“因为乌鸦全家被朝廷所杀。” 王松涛之前和吴仇说过这件事，但是吴仇那时怎么会去在意。 “所以他就要杀别人全家？！”吴仇吼道。 王松涛默然，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吴仇解释这件事。 何大叔转过头来，看着吴仇，轻声说道：“你不该背负着这股仇恨。” “那应该谁来背？”吴仇反问道。 “我来。”一旁不出声的晴儿红着眼眶说道。 王松涛深情地望了眼晴儿，也说道：“还有我。”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背负？我也是被婆婆捡到养育大的啊！这就是我的命啊！”吴仇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何大叔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晴儿看着吴仇幼小的身影，露出心疼的神色，一旁的王松涛紧紧搂着晴儿。 吴仇一路走回了家，他思绪很乱，满腔愤怒，即为了婆婆，也为了自己。 吴仇走到门口，看着熟悉的门，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婆婆，我回来了！” 伸手将门推开，走了进去，以前喊这句话时从来都没有得到回应，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回应了。 吴仇想到此处，倚着门缓缓坐下，抱头痛哭。 …… 阴雨绵绵，朦胧中的吴郡鬼门庭院，今日有两封信件从中离去。 一封由鬼门北镇司莫离书写，亲手交由一名心腹千户贴身放好，千户携带三名百户，一路快马加鞭经官道送往洛阳，交由鬼门掌司傅风雪。 一封由当时认出何大叔身份的千户所写，在出门闲逛之时，不经意间塞进了路边小贩手中，摘抄数份，辗转多人，最后会被幽灵山庄庄主乌鸦拿到手中。 信件内容出奇一致，只有四字。 仁剑现世！ 数周后，又有两封信件同一天进了鬼门庭院，分别被莫离与那名千户拿在手上。 看完后皆用内力震碎。 在满天纷飞的碎纸屑中，依稀飘荡着相同的两个字。 莫扰。 第二十七章 两年后 婆婆虽然逝世了，但日子却还是得照样过。 王松涛和晴儿虽然多次开口让吴仇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但是都被吴仇拒绝了。 在吴仇心中，这个小小的院子才是他的家。 就这样，吴仇一个人在这个小院里住下了。 周边的妇人有听说吴仇孤苦伶仃的，都心生同情，时常送些小物件上门，再加上何大叔时不时提着鱼上门蹭吃蹭喝，晴儿姐姐偶尔拿些铜钱给他，吴仇也算吃穿不愁。 吴仇每天都在感叹，小白脸这份远大的工作几千年都没有被灭绝，还真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嗟来之食真香啊！ 童前班停课一周后就开始正常上课了，新来的先生是个老学究，胡子一大把，却差点被顾晨气得全拔完。 生活又走上了正轨，仿佛回到从前，吴仇每日上午上完课，下午就到王松涛家学习武功。 除了吴仇再也不偷懒之外，好像也就回到家后没人等他吃饭这件事跟以前不同了。 吴仇练武越加勤奋，没多久就把基础功法全部练的扎扎实实，于是晴儿就开始教导吴仇吴家的其他两样武功：《裂阳掌》和《逐阳步》。 一套掌法与一门身法。 而剑法，则由何大叔亲自教导，吴仇觉得这应该是何大叔觉得亏欠自己十二条鱼而心中有愧，所以决定补偿自己。 多亏了王松涛那小人进献谗言，让何大叔觉得吴仇现在就拿了楚妃剑，会受楚妃剑的影响，以至于何大叔又把楚妃剑收走了。 最关键的是鱼还没还回来！ 就此，何大叔过上了卖身还鱼，天天上门当家教还债的日子。 何大叔所教剑法名为《闲云》，是一个听起来就不怎么厉害的剑法，看上去就不怎么厉害的剑术，耍起来就不怎么厉害的剑招。 事实上，也确实不怎么厉害。 听王松涛说，闲云剑法前几招也不过就是武林二流剑法，但是最后一招“随心”，却直指剑法大道，让闲云剑法得以挤进天下前三。 王松涛说完这些之后，吴仇就好几天没看到他人影了。 听晴儿姐姐说，王松涛在床上躺了好久。 后来，吴仇才知道，这闲云剑法最后一招随心是何大叔在别处寻得机缘，领悟而来，而前几招才是何大叔为了让后人更好领悟随心这式剑招所创。 真是活了个该。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时间总是不知不觉地向前不停奔跑，转眼已是两年之后。 吴仇今年已经十岁了，两年来不停地习武，没有让吴仇变得壮硕，反而让他身子越发紧致修长起来，个子也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快长到了晴儿姐姐的脖子处。 何大叔的头上增添了些许白发，脸上还是那般沧桑。 岁月依旧多情，没有舍得在晴儿姐姐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王松涛也还是那副贱样。 岁月真是瞎了眼。 今天是婆婆的祭日，四人相聚在婆婆坟前，分别上了柱香。 虽然这两年来勤奋习武，但是吴仇问过何大叔，何大叔说自己也不过堪堪能达到二流的门槛。 武功终究不是能一蹴而成的玩意儿。 吴仇越练，越觉得报仇之事遥遥无期。 不过还好，自己还年轻。 听说乌鸦的年纪与王松涛相仿，自己什么时候把王松涛熬死了，婆婆的大仇应该就能报了吧？ 吴仇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祭拜完婆婆，王松涛和晴儿便有事先离开了。 自从婆婆死后，他们俩好像就变得格外忙碌，虽然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些什么，但是就是时常找不到人影。 何大叔又一个人站在湖边静静地眺望远方，俨然一副满腹心事很有故事的大叔模样。 吴仇走上前，站在了何大叔身旁，祭拜完婆婆，又让他的思绪变得有些伤感。 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吴仇忍不住先开了口。 “何大叔，你说乌鸦如此残暴，为何能拉拢如此之多的人，组成这般庞大的势力？” 过了两年，吴仇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因为想着报仇，也向王松涛和晴儿打听了不少关于乌鸦的事情。 越听越心惊。 幽灵山庄无迹可寻，十八路绿林遍布各州，大周各地好像都在乌鸦的势力范围之内一般，与大周一个掌控着天下，一个掌控着地下。 大周这么多年来，一直想找机会灭了乌鸦，但是却都没有成功，反而损兵折将，仅靠自己一人就想杀了乌鸦，怕是怎么也办不到。 何大叔听后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吴仇，乌鸦虽与我们有大仇，但是如果我们只秉着仇恨去看待他，那下场也不过是连他是怎么成功的都看不清。” “我干嘛要知道他是怎么成功的，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失败。”吴仇不服气地嘟喃道。 何大叔笑了笑，摇了摇头，也不再劝说，有些话提一下就好，日后自然会想起。 但是看吴仇整日将报仇挂在心里，却也于心不忍，只好再次说道：“吴仇，你可知道乌鸦为何要拉拢如此多人，创下这般基业？” 吴仇想了想，说：“因为他想报仇？” “对！”何大叔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他想报仇，自然不会就这样藏一辈子，如果他真的能藏一辈子，就代表他放弃了报仇，既然他都能放下仇恨，那我们就算放弃报仇又有何妨。” 吴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他不觉得乌鸦是个会放弃报仇的人，既然如此，那就等他跳出来！ 只是吴仇也不知道，乌鸦下次出现，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何大叔说完，又好像刚想起什么事，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件交给吴仇，说道：“你过几日就要去吴郡求学，到时绕点远路，将这封信送到无锡县王家。” 吴仇前几日到娄县统考，已经取得了童生的学位，接下来想要求学，就必须要去吴郡了。 童生试又称县试，只需要到所属县城考取便可，秀才试则是郡试，必须得到郡城才能考，也只有郡城才有学府。 再往上就是州试与国考了，不过就应该与吴仇没有多大关系了。 考取秀才功名后方可佩剑，何大叔就是以此为借口，蛊惑吴仇必须考得秀才，到时候才能将楚妃剑送还给吴仇。 吴仇对于这种套路还是很熟悉的，跟前世那么多家长说着考完大学就买电脑一模一样。 虽然手段卑鄙，但是不得不说还是非常有效的，要不然吴仇没准早就退学了。 吴仇伸手接过信封，随手塞去胸前衣襟处，拍拍胸口，让何大叔放心。 虽然他不知道无锡县在哪儿，但是答应就完了。 何大叔见吴仇收好信封，就说道：“王家也是武林世家，你到时候去了，也可以与王家小辈切磋一番，闭门学武是学不出什么东西来，武林虽然没了，但是你就当这次是行走江湖历练历练吧。” 吴仇翻了个白眼，明明是我为你帮事好不好？怎么还一副我要感恩涕零的模样啊？ 不过，行走江湖啊？ 吴仇满心期待。 第二十八章 顺风车 当时那辆马车， 离我的手臂， 只有零点零零一公里。 但是四分之一天之后， 这辆马车就会到达吴郡。 而我，却只能待在原地。 因为，我实在是没赶上。 （这里什么都没有）——吴仇 …… 清早在床上与被子周旋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劲来起床。 练武多年的吴仇早已不畏严寒，他就是单纯想念床，不愿离开。 以至于他赶到娄县之时，唯一一班去往吴郡的加长加大版马车在他眼前奔驰而过。 吴仇绝望地看着马车离去，久久不得释怀。 怎么办呢？ 要租个私人专享马车的话，得花一两银子，吴仇这么多年节省下来的钱，再算上昨天晴儿姐姐给他的五两银子，拼拼凑凑加起来总共也才五两。 这可是他半年的生活费啊！ 至于买匹马，就更不用想了，五两银子连个马尾都买不到。 吴仇正想着既然老天都不愿意让他去求学，那不然就直接回家跟何大叔说这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吧。 真是太开心了，差点唱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名穿褐色麻衣小厮服饰的人贼眉鼠眼地来到吴仇身边。 轻声说道：“小哥～” 吴仇条件反射地开口：“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来人明显愣了下，迟疑地说道：“什…什么？” 吴仇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您请说。” 那小厮行了个礼，说道：“小哥可是要去吴郡求学的童生？” 吴仇此时穿着朝廷分发的童生衣袍，小厮明显是认识才上来询问的。 吴仇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小厮轻笑一下，说道：“那就好，小人看你没赶上去往吴郡的马车，刚好我们商队要前往吴郡，不知是否愿意同程？” 这小厮礼数周全，不似普通人家的下人，又愿意用商队载吴仇一程，吴仇实在没理由拒绝，可是吴仇认真地想了想，也没想到他有什么理由来邀请自己。 吴仇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蛋，寻思着莫非又是这男女通杀的脸庞起得作用？ 不过自己都打算回去了，你又搞这一出让我有些为难啊。 就你tm多事！ 吴仇在心中腹诽。 小厮见吴仇有些迟疑，遂开口解释道：“我家老爷特别仰慕你们这些读书人，所以交代商队出门在外，遇到书生能帮则帮，小哥莫要怀疑我等有害人之心，商队那边已经有几位同样要去吴郡求学的童生。” 小厮一解释，吴仇就明白，这商队老板倒是有几分远见，大周承平已久，文官比武官地位高上不少，谁也不知道哪个贫困书生将来会有怎样的成就，多卖几份举手之劳的恩情，未来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回报。 吴仇想通了之后自然也不会拒绝，有免费的顺风车搭是再好不过的，只是不是冲着自己的容颜而来，还是让吴仇有些许不开森。 吴仇和小厮同行，一路朝商队走去，路上又顺便捡了个落单的童生。 就这样，三人一起来到了商队。 一路闲聊，吴仇也得知了这个商队的名字，叫厚德商行，出自《周易》，不知这商行老板是个爱书之人，还是为了让书生更有好感而取。 厚德商行在扬州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商行，在各郡都有店铺，商队则遍布扬州各地。 商队来娄县收一些织品与粮食，各镇村都有不少的妇人靠这些补贴家用，由于常年累月的积累，手艺并不比城中的师父差上多少，价格又十分便宜，所以时常下来收一些到城中卖。 小厮的到来，让商队人员终于齐整，收拾了一会儿就出发了。 几名童生单独坐在一辆马车之中，吴仇一个人坐在了粮堆上。 能被商队捡到的童生，基本都是家境贫寒，读书算是唯一的出路，一个个小小年纪却一路捧着书不肯放下，吴仇只能感叹着学霸的恐怖，一个人独自坐在了外面。 一路摇摇晃晃，直奔吴郡而去。 …… 洛阳，大周都城。 大周开国之初，本建都于汴京，然而三百多年前，蒙古入侵，来势汹汹，大周当时皇帝昏庸无道，纵情享乐，被蒙古打得近乎灭国，只能龟缩一角，苟延残喘。 幸好得朱家帮助，又喜遇明君，慢慢将蒙古打退，收复国土，重振大周雄威。 就因如此，当时的皇上改都城于洛阳，并将朱家封为幽州王，镇守幽州抵御北方。 朱家，成了大周唯一的异姓王。 自此，已有三百余年。 洛阳皇城旁，有一处庭院，庭院深深几许，有池岸假山，亭台楼榭，翠竹芭蕉，一副江南美景好似尽归于此，说不出的文雅秀丽。 此处，便是洛阳鬼门司。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鬼门掌司傅风雪甚爱江南庭院，以至于鬼门各地据点基本都是这幅模样。 今天是鬼门各地镇守来洛阳报备的日子，以至于这秀丽庭院到处穿梭飘荡着身着青衣红线边武袍脸戴红色面具的各地镇守。 一整天下来，各地情况汇报完毕，镇守就留下参加晚宴，明日再赶往各地复职。 晚宴结束之后，一名戴着金色面具之人，带着银色面具之人进入了书房。 这两人，便是傅风雪与莫离。 两人进了书房，便摘掉了面具，傅风雪也长得颇为俊俏，有一股文雅之气，看上去不像个武生，反倒像个文弱书生。 莫离长得已经不能算俊俏了，而是好看，唇红齿白，眉清目秀，不论男女叫到莫离，心中都只能想到好看，而且也不知他如何保养，今年已有四十二岁的莫离看上去仍然跟二十岁小伙一般。 傅风雪坐在椅子上，伸手轻柔着眉心，幽灵山庄最近动作频频却又毫不闹事，让人实在琢磨不出乌鸦到底想干什么。 莫离与傅风雪已有三十年深厚交情，不然武当与鬼门关系如此僵硬，他这武当高徒也不会来鬼门当这镇司。 莫离毫不客气地坐在傅风雪旁，倒了杯茶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看傅风雪眉头紧锁的样子，就开口劝慰：“好啦，别再想了，不管乌鸦要做什么，终会有他伸手的时候，到时候我们再对付他。” 傅风雪摇了摇头，也不开口，以乌鸦的心智，真要出手之时，自己怕是没有机会阻止。 “对了，你真的不去看看前辈嘛？”莫离开口问道。 傅风雪自然清楚莫离说的是谁，但是想了想只好作罢，说道：“算了，还是不见比较好。他老人家现在如何了？” “还行，身体还算硬朗吧。”莫离含糊说道，哪里算硬朗，一鱼竿就把自己打败了，不过这种丢人的事还是不说来的好。 傅风雪说道：“那就好。” 莫离算了算时间，好像那一天就要到了，又说道：“你与乌鸦打的时候小心一些，当然，如果能一剑将他刺死最好。” 傅风雪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倒是想一剑刺死乌鸦，可好几次都是他差点被乌鸦刺死。 又想到接下去还要再去跟乌鸦打上一场。 又叹了口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第二十九章 学府 吴仇随着厚德商行的商队，一路来到了吴郡，商队速度不快，以至于吴仇到了吴郡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吴郡城门高大，城门城楼处皆有士兵来往巡逻，气势磅礴远非娄县可比，让吴仇看得出奇。 吴郡城墙有分外墙与内墙，商队在外墙城门口经过守城官兵的检查后，便进去了。 外城墙与内城墙中间就是护城河，四门各有个城瓮相通，过了城瓮就是内墙，无战事之时，内城墙是不会关闭的，进去以后就是吴郡城内。 进了城，吴仇就与厚德商队的人分别了。 虽然吴仇也想继续留下来蹭吃蹭车，但是奈何不顺路。 与商队的人分别之后，吴仇就一边毫不在意地逛起了街，一边跟在了那群一路好像有了些许情谊的学霸童生身后。 没办法，吴仇不认识路。 吴郡比娄县繁华许多，街道宽阔大概能跑三辆马车，路旁都是商铺，街边还有小摊，还有些提着吃的玩的沿街叫卖的小贩，路上行人接踵擦肩，热闹得很。 吴仇在人群中悠闲地逛看逛看，他倒是想吃，可惜没钱。 这时，一名跟吴仇年纪相仿，比吴仇矮上一点，衣着褴褛的小孩好似被人碰到，撞在了吴仇身上，吴仇轻松握住那小孩准备伸入吴仇怀中的罪恶的小手，笑眯眯地说：“没事吧？” 小孩见自己手被握住，知道是碰到硬茬，也不敢声张，急忙摇头地说：“没事没事，谢谢小哥了！” 说完，就挣脱开吴仇的手，往人群中钻去，不见了踪影。 吴仇也不在意，他可没那闲工夫将这小孩扭送官府，再说也没被偷到，一点证据没有。 吴仇不再去想这事，顺着人流慢慢地在那几个学霸童生背后跟了一会儿，发现他们也不认识路，到处乱窜。 不认识路你们倒是去问路啊？！ 吴仇跟在身后恨铁不成钢地想着。 那几个童生好似也听到了吴仇的心声，开始不断朝路人询问吴郡学府所在之处。 好不容易，众人终于带着吴仇来到了郡学府门口。 郡学府门口虽不如商业街繁华，却也开满了店铺，不过奇怪的是吃食酒楼甚少，一眼望去就那么几家，更多是书坊与缝制衣物的店。 几位好心的学霸童生已经进入了学府，吴仇特地在外面逛了几圈，以免被发现自己是一路跟来的。 过了一会儿，吴仇便走了进去。 刚进郡学府，正厅便有人在登记，已经是傍晚时分，排队的人也不多，没多久就轮到了吴仇。 吴仇走上前，看一位身穿蓝色绸袍的中年男子坐在那边，中年男子示意吴仇将证明取出。 吴仇伸手入怀，把娄县分发的童生证明文书掏了出来，男子接过登记了一番，说道：“朝廷恩典，学府学费全免，并每日都有免费的膳食供应，这是身份牌，拿好了，丢失了就领不到饭了。” 吴仇伸手接过了红色的身份令牌，小心放好，这可是未来三年的饭卡啊。 见吴仇放好，那男子又说：“见你是娄县的童生，在吴郡可有房舍？” 吴仇施礼后，摇头说：“没有。”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那便需要在这学府中住下了，虽然学费膳食皆免，但住舍与分发的衣物却需要另交钱财，每年共二两，你可需要？如果不愿在这边交，也需自己出去找人定制衣裳，租住房屋。” 一年二两，算下来一个月大概一百六十多文钱，这可以说是相当实惠的价格了，吴仇自然应允。 当即拿出二两银子交给男子，登记完后，便派人领吴仇到他宿舍去了，衣服等物明日也会有人送过去，无需吴仇多操心。 宿舍就在学府西北角落，小厮领着吴仇走了一阵子才到，三栋大楼矗立在这，各有三层高，进去后发现如客栈一般，各个宿舍皆独自一间，一栋楼大概有一百多间房。 小厮领吴仇到了宿舍门口就自行离去了，吴仇便自己走了进去。 宿舍不大，就一张仅单人可睡的木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洗漱与方便之处皆在外面，虽然小，不过胜在便宜与方便，吴仇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吴仇将东西放好，就拿着身份牌出门去往食堂。 在路上经过食堂，小厮已经与吴仇说清楚了位置所在，吴仇现在自己便可以过去。 食堂取菜口有人员检查身份牌，确认了方可领取食物。 吴仇走了上前，领了两个馒头与些许小菜，就着馒头便吃了起来。 伙食还算不错，这馒头本就专门为学府特供，号称太学馒头，个大皮白又柔软，当年大周神宗皇帝曾抽调检查学府伙食，正巧刚上当天吃这馒头，神宗品尝之后，说了一句话：“朕以此养士，可以无愧矣。” 由此可见学府伙食之好。 吴仇吃完后，便回了宿舍，到宿舍门前，发现有一小厮捧着分发的衣物与一本小册等候在门外，叫吴仇回来，便上前讲诸物交托给吴仇。 这些东西本来说是明日才会送来，没想到学府效率还挺高。 吴仇拿进了房间，分发的衣物乃童生生员服，是以灰色布绢做成的阑衫，宽袖皂缘，看起来十分精神。 那本小册也是学府的一些规定守则，吴仇随手翻翻，发现这学府的福利还是挺好的，每个月都有院士亲自主持考试，取一等五名分发二两银子，二等三十名分发一两银子。 这是逼着自己要刻苦努力学习啊，吴仇摸着自己仅剩的三两银子想到。 正式开学的日子在一周之后，这一周空闲时间是给大家来熟悉学府何处，还有等待那些较远的县城来的童生。 这一周时间，吴仇就必须用来去无锡县送信了。 自己揽下来的活儿，爬着也要送到啊。 关键是吴仇还不知道这无锡县在哪，寻思着等明日再出去问问。 人生地不熟，吴郡夜晚虽热闹却跟吴仇没有关系，他练了会武功，洗漱一番便歇息去了。 …… 那被吴仇抓住的小孩，挣脱开吴仇后，就跑进了街边小巷子中暗暗看着吴仇，一路跟随。 最后见吴仇进了学府才折返回去，往一处偏僻庭院跑去。 庭院里还有不少像他这样的小孩，来来往往，跟院中人述说着今日城内所见所闻。 小孩将吴仇情况说了一遍，并将吴仇模样画下，画得竟然有九分相像，院中负责记录之人立马拿过画，在画旁记录下来：“疑似会武，已入学府。” 弄完后将画卷起收好，派人贴身放好，送往了吴郡另一处庭院。 那人在庭院后门出敲了几下暗含机密的顺序，门便打开了，一名黄色面具之人伸手拿了画卷，随后关上了门。 那人将画送到，便再次回到小院。 他却不知自己身后始终有一个人，远远地跟着，见到他将画卷送进鬼门，身后那人才不再跟随。 没有人知道，他们都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第三十章 顺风车(下) 天还蒙蒙亮，吴仇便已醒来，一顿好觉，洗去了昨日的舟车劳顿，让吴仇精神充沛。 裂阳掌吴仇到现在都还没吃透，不过看上去大开大合，威力十足，应该不适合在这种小房间中施展，吴仇便练起了五步拳，五步拳乃拳法之基础，练上一辈子都会有所收益。 吴仇的五步拳打得缓慢，看上去好似软绵绵的，但是一招一式之间皆用上了全力，只是气力内敛，看不出来便是了。 几套五步拳下来，吴仇已经满身是汗，出门打了盆水擦拭好身子，顺便洗漱一番，便出门吃早饭了。 吴仇到食堂之时差不多才早七时左右，但是食堂已经有许多书生，捧着书边吃边看，学习氛围异常浓厚。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学习，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一个努力奋斗便能看得见出路的出路。 吴仇自然不是普通百姓，他比普通百姓来得更穷点。 吴仇也不清楚自己该如何选择自己的未来，是靠拳脚剑招打开一条已经被堵死的路，还是老老实实读书，以后平平淡淡地娶妻生子过完这悲惨的穿越人生。 请问下没有知识没有特长没有系统，整天只想吃了睡睡了吃的穿越人士该如何当上王爷呢？ 在线等，挺急的。 吴仇快速吃完就逃回了宿舍，毕竟整个食堂就他一个人没有捧着书在读，鸡立鹤群的吴仇还是有些难为情。 吴仇回宿舍收拾了一下，便背着小行囊出门了。 吴郡这么大，他想去看看…… 才怪！ 他要去做送信任务了。 在何大叔那里领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谁知道没完成会不会扣好感度，到时候连环任务终极奖励楚妃剑出了问题拿不到，吴仇找谁哭去？ 出了学府，吴仇就往北城门而去，昨日是在东城门进来的，而无锡县在吴郡北方，所以要从北城门出去。 吴仇找人询问过了，如果要走路去无锡县，大概需要十二时左右，吴仇决定放弃这个选择。 吴仇来到北城门附近的一处车马行，走了进去，询问老板：“老板，租辆马车要多少钱？” “按日计算，马车一日五钱，加车夫一日七钱，另需押金五两。”老板头也不抬地说道。 吴仇在心中盘算了下价格，一钱也就是一百文，到无锡县坐马车大概仅需三四时左右，如果只租马车的话毕竟要自己驾车回来，大概要三日，也就是要花一两五钱，如果加个车夫的话只需一天就行，毕竟到了那边车夫自己回来就是了，只需要七钱。 吴仇也不知道自己算这些干嘛，仿佛有只肥脸猫在炫耀着自己蹩脚的数学能力一般，实际情况是他连押金都付不起。 吴仇搓了搓手，笑着说道：“老板，你看那押……” 话还没说完，老板就开口打断道：“不行。” 没办法，人家开门做的也不是慈善，而是生意，不给押金的话吴仇大概会是第一个驾着马车偷跑的人。 唉，都是穷惹得。 真希望作者能给我安排一个打脸的剧情，让我马上得到一辆闪闪发光全吴郡最豪华的马车啊！吴仇在心中幻想着。 （肥脸猫：我倒是也指望你能让我买上一辆闪闪发光的电瓶车！！！） 作者有些不争气，无奈的吴仇只好自己多想些办法了。 …… 今天的吴郡北门，还是与往常一般，车来人往，热闹非凡。 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来往的行人都朝着城门旁看个不停。 城门旁蹲着一名大概十来岁的孩子，相貌清秀。 这孩子蹲在那边，手上举着一个大纸牌子，牌子上第一行加大加粗地写着“祝好人一生平安”，下面小字写着“小弟初到贵群，不慎遭遇贼匪，身上钱财被洗劫一空，求好心人施舍五两银子回家或能顺路捎带我回无锡县，必有重谢”。 行人议论纷纷，都在小声说着这孩子多么可怜，也有人说会不会是个骗子。 城门守官也一脸无奈，想着这种情况到底是应该上去将他赶走呢还是等人少的时候再上去将他赶走。 这孩子自然就是吴仇。 吴仇蹲在墙边，手高高举着牌子，头却低着，嘴里不停轻声念叨着：“反正没人认识我，反正没人认识我，反正没人……” 吴仇不喜欢“反正没人认识我”这句话，因为他这辈子上辈子所有傻事都是因为这句话而做出来的。 不过没办法，谁让自己穷呢？ 吴仇想尽办法，不偷不抢之下，好像也只有出来乞讨……呸，什么出来乞讨，应该是寻找好心人资助，武林中人的事，怎么能说是乞讨呢！ 人来人往，不断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却没有人愿意花上五两银子来换一个好人一生平安的祝福。 大部分人也确实消耗不起这五两的好心，消耗得起的人都坐在马车中奔驰而过，哪会管路边发生了什么。 吴仇低着头，放下举得有些发酸的手，捂住嘴，正寻思着要不要来一段b-box。 这时，一旁有声音响起：“哎，这不是吴小哥嘛？” 吴仇抬头望去，不禁大喜，脱口喊道：“顺风车？！” 来人正是那厚德商队的小厮，昨天拉吴仇进商队的那位。 小厮正赶着马拉着粮车，身前身后都是商队，眼瞅着就是要出城。 吴仇也顾不上被认识的人发现的窘迫，立马站起来跑了上前，手中纸牌折了几下，就塞进背包中，毕竟花了五文钱买的，吴仇舍不得扔掉，况且没准回来时候可能还用得上。 “顺风车是何人？小弟名叫庄贤，吴仇兄弟不嫌弃得话叫我小贤就好。”小厮说道。 “庄贤兄弟，你们这是上哪儿去啊？”吴仇站在近前，一脸希冀地问道，小贤是不可能喊的，虽然亲切好记又顺口，但是吴仇怕读者出戏。 在这里，好男人只能是吴仇！！ “啊，我们要到毗陵郡去。不是去小哥儿家，有些可惜了。”庄贤一脸揶揄地说道。 吴仇脸有些微红，毕竟说谎被知情人看穿是件挺尴尬的事情，强行解释道：“哈哈…哈哈…老家，想回老家看看……” “哈哈哈，原来如此，那小哥儿先上来吧，虽然没有到无锡县，但是有经过无锡县旁，到时候你下车，穿过一片林子走上半时便能看到无锡县了。”庄贤一脸豪爽地说完，便邀请吴仇上车。 吴仇自然不会客气，跳到粮食堆中坐着，庄贤便赶着马，追上前方的商队。 第三十一章 救!不救? 一路上，吴仇闲着无聊，便开始与庄贤谈天说地，男人的情谊都是在互相吹牛中建立起来的。 庄贤年纪不大，也不过才十四岁，但是走南闯北得久了，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而吴仇经历过前世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不管什么都能扯上一些，两人一个闲着无聊，一个赶着马无聊，于是聊得分外起劲。 在聊天中，吴仇也得知了庄贤的一些事情。 庄贤也是个童生，家境贫寒本来无望上学堂，不过却在厚德商行老板的资助下考取了童生，原本也应该去郡学府继续求学，不成想家中突发变故，无奈之下只好来帮厚德商行做事，不过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决定过一两年便回去继续求学。 难怪吴仇觉得庄贤礼数周到谈吐得体，原来也是个有功名在身之人，不过就是家中贫寒，来此勤工俭学的。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不想读书的家中长辈棍棒相加威胁逼迫，好不容易到了学堂还只想着如何偷懒耍滑，想读书的却有层层束缚，遭受百般苦难，拼尽全力仍然读不上书。 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 一路相谈甚欢，时间就过得飞快，转眼间，商队便来到了无锡县右近那片林子旁。 吴仇跳下粮车，与庄贤告别。 庄贤行了一礼，豪爽地说道：“吴仇兄弟，有缘再会了！” 吴仇还了一礼，也笑着说道：“一路小心！” 商队不曾停留，庄贤送走了吴仇，便头也不回地向前驱赶着马匹。 吴仇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直到庄贤的小马车看不见影了，才回过身准备穿过小树林。 庄贤是吴仇交的第一个朋友，吴仇现在心情还是很好的。 还有什么比朋友有车并且愿意带自己四处溜达来得更开心的事嘛？ 还真有，那就是朋友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并且还愿意带着自己四处溜达。 吴仇决定下次见面要劝庄贤好好努力了。 吴仇辨别了方向，便进了树林，手上挥着不知道从哪里折下来的树枝，哼着歌儿，开心地走着。 走了一会儿，吴仇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些许动静，仔细辨认之下，似乎有人吼马嘶，车轮滚滚之声正朝他这边所来。 听着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发生。 吴仇犹豫一下，便三两步爬上了树头，躲了起来，决定不多管闲事，避过了就好。 吴仇躲起来没一会儿，便看到一辆马车极速奔驰而来。 驾驶马车的车夫一脸惊恐，满头是汗，却不敢回头看去，只顾着低头拼命地挥动着马鞭，马儿吃疼之下，跑得更加快了。 马车刚刚出现没多久，又有两人骑着马出现在吴仇视线之中。 这两人满脸凶狠，挂着狞笑，手中提着鬼头大刀，骑着马朝那辆马车追去。 吴仇看这情况大概也猜到一些，应该是偶遇山贼惨遭追杀吧。 救？还是不救？ 又一个问题摆在吴仇面前。 救吧，吴仇其实也没多大把握，自己不过练武两载，况且历史教训告诉吴仇，多管闲事一般都没有好下场，最最关键的是，那两个山贼看起来好凶好凶的。 不救吧，难道眼睁睁看着一起惨案发生在自己面前？日后回想起来不是要活在痛苦得自责之中吗。 吴仇很是纠结，所以他决定将一切都交给老天爷。 吴仇拿起手中的树枝，摘下一片树叶，嘴里说道：“救！” 又摘下一片树叶，念叨着：“不救！” 吴仇正在询问天意，可下面的几个人却都没在闲着。 车夫为了性命挥动着鞭子想要逃生，后面追求的两人明显不愿意到嘴的鸭子又飞走，也奋力追赶。 你追我逃之间，两方距离渐渐拉进，毕竟拉马车的那匹马儿负担有些太大了，承受着它这个物种不该承受的压力，在两条人命加一个马车重担之下，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就在吴仇所藏身的这棵树旁，两个歹徒成功地拦下了马车。 上方的吴仇，此时也到了关键时刻。 “救！” “不救！” 随着一片片叶子的摘落，树枝上仅存的树叶已经快要摘完，留给吴仇选择，已经不多了！ “不救！” “救！” 随着最后一片叶子离开树枝，吴仇脱口而出说出了“救”字，吴仇在树枝上摸索着，探寻着，想要找出被树枝藏起来的最后一片叶子。 他失败了。 果然，要遵循天意嘛？ 吴仇低头看了眼底下那两个彪形大汉，五大三粗，膀大腰圆，一脸藏不住凶恶，浑身上下都满溢着“不要惹我”四个字。 “咔嚓——” 吴仇将树枝折断了。 “不救！” 果然，天意是不能违背的啊！ 吴仇一脸舒爽地继续趴着，看着底下众人。 那两个贼人架马快速赶了上来，横在了马车前头，带着马车狂奔的那匹马被前方突然出现的两人两马吓到，前掌高高悬起，发出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贼人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一脚便将车夫踹下了马车。 “嘭——”地一声，车夫落地，马车里传出小声地叫声，叫声清脆悦耳又饱含恐惧。 贼人废了这么大地劲追这辆马车，自然是知道马车里有什么，对这突然出现的声音也不在意。 贼人又走到车夫面前踹了一脚，这一脚直挺挺踹在了车夫脸上，那车夫被踹得满脸是血，倒在地上，却又不顾疼痛立马翻身起来，跪倒在地。 车夫狠狠地朝贼人磕着头，边磕边哽咽地喊到：“求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贼人见此情景，都放声大笑，一脚踩到了车夫还磕在地上的后脑勺，狠狠碾了几下，一口浓痰吐在车夫身上，说道：“哼！跑啊！再跑啊？刚刚不是挺能跑的嘛？真是浪费大爷时间，我淮扬营要抢的东西，还从来没有不到手的！” 树上的吴仇突然一脸阴沉，他自然不是因为车夫受辱而愤怒，也不是看不过马车上那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来是个年少貌美的女子将要落入魔爪。 而是那贼人刚刚说到的……淮扬营！ 乌鸦手下十八路绿林之一，盘踞扬州的淮扬营！ 吴仇伸手抓住旁边一枝树枝，轻松一拧就将其折断。 “救！” 去tm的天意！ 吴仇抓着树枝，一脸平静地从树上一跃而下。 乌鸦的人…… 都得死！ 第三十二章 第一战 虽然吴仇从树上落下的速度飞快，却还是被一旁的另一名贼人发现。 一旁的贼人看到从天而降的吴仇，脸色大变，大喊了一声：“小心！” 那个正在享受着车夫磕头求饶的贼人，茫然地转过头去，正想开口询问发生了何事。 “啪——”一声。 吴仇手中树枝挥落，正打在了这贼人脸上，树枝应声而断，贼人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条深深的血横。 血横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颚，鼻梁也有些歪曲，鼻血喷涌而出，树枝上的树叶也受不住如此力量，四处散开，与鼻血一起漫天纷飞。 “啊！！”那贼人还没任何反应便受了吴仇含怒出手的一击，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就感觉到脸上一股剧烈的疼痛传来，捂着脸摔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惨叫着。 吴仇挥了下手中还剩半截的树枝，脸色默然地看向了在一旁的那名贼人。 另一名贼人看到了吴仇从天而降，正准备提刀上前，却没想还未跨出一步，同伙就已经被打倒在地，提着刀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此时见吴仇提着半截树枝，凌然站在前方看着自己，虽然身子不高，却自有一股气势，又听到同伙捂着脸不停嘶吼的惨叫声，心中顿生惧意，知道自己是碰到高人了。 这贼人立马收刀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不知前辈在此休息，打扰了前辈，我等乃淮扬营中人，还请前辈看在淮扬营面上饶过我等，日后必有厚报！” 如果此时的江湖还算江湖，那十八路绿林便是这江湖唯一的门派，以往碰上硬茬，只要报出淮扬营之名，对方必定畏惧乌鸦的名头和十八路绿林的威慑而不愿得罪。 这贼人也料定没有人敢惹他们，等自己回了营地，再叫上兄弟们过来一起讨回场子！ 吴仇见这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没想到却还如此识时务，也觉得有趣，便想逗逗他。 吴仇举起树枝拍了拍刚刚藏身的树，扯着嗓子说道：“嗯哼，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贼人明显愣了一下，满心疑惑，这是……碰上同行了？ 不是，你这小小年纪得干什么不好，非要如此堕落？！ 况且我也没打算从此过啊！ 我抓了人就转身回去了啊！！ 贼人心里觉得十分委屈。 虽然委屈，奈何人比我强，贼人还是继续躬身抱拳，恭敬地说道：“小弟出来得匆忙，也没带银子在身上，不如先放我回去，等我拿了银两来赎这位同伴？” 吴仇沉吟了一会儿，好像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就先放你回去，赶紧取了钱过来赎人，不然我就一树枝杀了你同伴！” 那贼人心中大喜，想着这小娃娃就是容易骗，等回去叫了人来，看自己如何收拾他。 虽然满心不屑，不过贼人面上却还一副感恩涕零的模样，说道：“多谢前辈，多谢前辈，劳烦前辈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便转身朝自己骑来的马走去，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幻想着吴仇待会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模样。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得后面有破风之声传来，贼人心中惊恐，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急忙转过身去。 刚转过身，便看到那树枝近在眼前，眼睁睁看着树枝打在了自己脸上，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吴仇见那贼人转身离去，脚尖一点便欺身向前冲去，用尽全力挥出树枝朝贼人后脑勺打去，正巧贼人转身，只听得“啪！”一声脆响，正打在贼人脸上。 就看那贼人在脑袋的带动下向后飞出一小段距离，摔在地上，没了动静。 吴仇脸上带着得意，嘴角上扬，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嘲讽两声，就听到身后有刀口破风的呼啸之声传来。 吴仇心中一惊，双脚变换之间急促地转了个身，手中树枝顺势扬起，一记撩剑挡住了身后的大刀，却没想树枝刚跟刀接触，便应声而断，大刀去势不减，朝着吴仇头顶劈下。 吴仇心中虽然恐慌，却还好没有乱了方寸，脚下踏起逐阳步，硬生生向右挪移了两步，大刀挥下，带起一片衣袂，砸到地上。 吴仇此时才有空看清来人是谁，原来是方才在地上惨叫的那名贼人，此时的他满脸是血，愈发狰狞。 贼人全力一刀砍空，身子不由向前踉跄两步，正要重新站好准备继续与吴仇厮杀。 不过吴仇却没给他机会。 吴仇此时正在贼人身侧，见他一刀挥下还来不及收刀，侧方大空，便扔掉手中树枝，运起心法凝气于手，右手顿时一片炽热，一掌打出。 正中贼人肋下三寸之处，贼人惨叫一声，腾空而起，撞到一旁树上，摔落在地，一口鲜血奔涌而出，抽搐两下，便没了生息。 吴仇捂着有些疼痛的右手，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刚吴仇使的便是吴家裂阳掌，裂阳掌暴烈非凡，以吴仇此时的功力使出来还很是勉强，不过刚刚情况危机，倒是也顾不上那么多。 不过裂阳掌威力确实不凡，那贼人身上中掌之处此时有轻烟冒起，明显受了重创。 吴仇低头看着自己的被刀削落一角衣服，心中已没有了打胜的兴奋，反而有种深深地挫败感。 两个占着身强体壮毫无武功的贼人，便让自己如此狼狈，两年的武功真是学到王松涛身上去了。 “哎呦……” 这时，突然一阵痛苦地呻吟传来，吴仇受了一惊，生怕是刚刚打倒的贼人又爬了起来，急忙转头看去。 发现是那名车夫，正捂着脑袋痛苦地叫着。 吴仇立马上前，见车夫一身狼藉，满是脚印，嘴角还带着些许鲜血。 吴仇立马扶起车夫，将他身上拍打干净，车夫挥了挥手，急切地说道：“少侠莫要管我，先去看看我家小姐有没有受了惊吓。” 惊吓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刚刚看贼人也没有进过马车内，这小姐应该是没事的。 拗不过车夫，吴仇只好跳上了马车，对着里面问道：“这位小姐，没事吧？” 这时，马车里伸出一只皓白如玉的小手，轻轻挽起帘子，车内坐着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 这女子那张含羞带怯的娇美脸庞正泛着些许红晕，眼角还带着几分泪痕，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怜惜。 女子低着头怯怯地说道：“小女子无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吴仇只觉得这女子长得漂亮，看得正入神，被女子说话声音惊醒，不免有些尴尬，脸色微红，低着头，摸着鼻子，闷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姑娘好生歇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行了一礼。 这一礼还未行完，突然，那女子就扬起一只手，直挺挺朝吴仇胸口打去。 来势汹汹，如疾风暴雨。 吴仇看着这手掌飞速向自己胸口袭来，发现自己无论如何怎么都躲闪不开，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果然，不应该多管闲事！ 第三十三章 玉面剑客赛潘安 吴仇眼睁睁地看着这洁白娇柔的手掌一点，一点地向自己胸口逼近。 这是个很奇妙的感觉，脑子里飞快地想着我要躲开啊，该怎么办呢，这手真好看啊之类的琐碎念头，但身子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这手掌拍出来的速度太快了，快到吴仇身子来不及做出躲避的自然反应便已经要来到吴仇的胸口。 吴仇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感觉前世今生所有的情景，一切的一切都好像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浮现而出……呸，编不下去了。 吴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子还是处男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是雏。 多可悲的死法。 吴仇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那女子也觉得势在必得，嘴里带着一起兴奋冷酷的笑容，想着等会儿手掌将会穿破他的胸腔，然后抓出还流淌着温热血液不停跳动着的心脏。 这么嫩的小娃娃儿，心肝一定很好吃吧，哈哈哈哈。 女子带着病态地笑容，兴奋地舔了舔嘴唇，仿佛在品尝着，回味着，期待着。 “嗖——” 一阵破空之声由远而近极速袭来。 女子突然脸色大变，也顾不上就在手心旁的吴仇，双脚发力，迅速向后倒飞而去，破开马车后壁，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在了地上。 闭上眼的吴仇也听到了这声音，不过还未来得及辨认，便觉得眼前有东西砸落，带来一阵强风，吹得吴仇额前头发肆意飞扬，接着便又是两声响声。 吴仇睁开眼，便看见马车后破了个洞，刚刚要杀自己的美貌女子此时正站在地上一脸凝重地四处张望。 而自己面前，深深地插着一把剑，只露出了木头制的剑柄，剑身直入马车，也看不出到底是把什么样的剑。 剑柄旁还洒落着几滴鲜血，如果刚刚那美貌女子不躲开，此时在剑柄旁的，应该会躺着一个孤苦伶仃的手臂。 “哦呵呵呵。”那女子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细小划痕，上面还有丝丝血液不断涌出，脸上带着媚笑，娇滴滴地说道，“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这一剑，可把奴家的心儿吓得扑腾扑腾地跳呢，英雄要是不信的话，要不要来摸摸看呢？” 说完，将手放在了左胸前，脸上楚楚可怜，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诱人模样。 “哈哈哈哈，碰了你这等蛇蝎女人，怕是要折寿！”一道正义凛然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吴仇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便循声望去。 只见半空中有一道身影，身着青衫白袍，一手拿着折扇轻轻摇摆，一手背于身后，衣诀飘扬，身旁树叶环绕。 这身影从上而下缓缓飘落，风度翩翩，神情自若，宛如神仙中人。 纵观吴仇前世今生，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过的没听过的人之中，会将宝贵的内功全都用来做这种引人注目的排面之事的，大概只有一个人了。 来人正是…… 王松涛！ 不过在这种生死时刻，吴仇竟然还真觉得自己的大师兄有些小帅。 突然，吴仇好似想到什么，伸手将插在马车底的木剑拔了出来，果然，剑身上刻着“娃娃”二字。 娃娃剑？！ 吴仇看着王松涛在树叶环绕之中缓缓下落的身姿，满心只剩下一个念头。 咋就摔不死你！ 王松涛落地，先是看了眼瘫坐在马车上的吴仇，轻声问道：“没事吧？” 吴仇不知道王松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救下自己。 其实就在吴仇从平安镇出发的那刻，王松涛便被何大叔叫去一路跟随着保护吴仇，毕竟是吴仇第一次孤身一人出远门，大家都不怎么放心。 况且小辈第一次闯荡江湖，长辈随身跟随，也算是武林传统了。 吴仇大概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知道自己这一路所做的所有事情应该都在王松涛的注视下，不然王松涛也不会出来的如此及时。 虽然感谢王松涛救了自己一命，可是……好羞耻啊，自己在城门口求路费大概会被笑一辈子吧？ 吴仇现在总感觉王松涛现在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在嘲笑吧？ 那一定是在嘲笑吧？！ 吴仇避开了王松涛的目光，闷声回答道：“还活着。” 见吴仇无事，王松涛也不去理会他，不管是嘲讽还是挖苦，那都得等面前的敌人解决了才能进行。 王松涛还是很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虽然他现在心里想的是该如何把吴仇包裹中的纸牌偷到手。 王松涛环顾四周，见两名贼人躺在地上没有动静，车夫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已经爬到了车轱辘下在自己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面前的美颜女子一脸凝重兴奋地望着自己。 王松涛朝那名女子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说道：“在下玉面剑客王松涛，承蒙江湖上人看得起，唤我一声赛潘安，若姑娘有意，也可以叫我初出茅庐之时的名号浪子剑。” 那女子听得王松涛滔滔不绝地说完了一堆废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神色略有些不解，定神细细地看着王松涛上下打量。 打量了一会儿，迟疑地说道：“来者可是剑神传人，莽侠王铁牛？” 来者可是……莽侠王铁牛？ 可是……莽侠王铁牛？ 莽侠……王铁牛？ 吴仇听到这口水差点喷了出去，憋着想笑又不敢笑，满脸扭曲。 王松涛瞬间黑下脸来，闷声说道：“不是！你记错了！没有这个人！！” 那美艳女子捂着嘴妩媚地笑了两声，瞬间沉下脸来，咧开嘴兴奋地说道：“管你是浪子潘安还是什么剑神传人，今日敢挡在我面前，便把你一块撕了！” 说完，扬起双手，两脚左右跳跃之下，娇美地身影忽左忽右，却又快速地朝王松涛冲了上来。 女子武艺不弱，也算得上是武林一流水准，不过却还不被王松涛放在眼中。 若碧泉剑在手，可一剑斩之！ 王松涛神色平淡地伸出两指，化指为剑，两指旁似有剑气环绕，身子向前微倾，准备朝女子冲去。 “嗤——” 一声利器刺穿血肉之声穿来。 王松涛觉得腹中有剧痛传来，低头一看，一柄剑穿透了自己腹部，露出了半截满是鲜血的剑身。 血顺着剑尖不断滴落在地，鲜红而刺眼。 王松涛缓缓回头，见那名车夫还蹲在自己身后，手上抓着长剑，正是这把剑，将自己刺了通透。 车夫抬着头，还是一脸茫然惊恐。 宛如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三十四章 幽灵 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不仅是王松涛想不到，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完全没有预料到。 包括了那美艳女子。 乌鸦花了二十多年时间，培养了幽部和灵部两个暗杀组织，幽部全为男性，灵部则全是女性。 美艳女子叫灵五，灵部第五。 主人交给她的任务只有一句话，就是给那个小鬼头一掌。 这一掌即将拍到之时，被突然冒出来的王松涛阻止了。 任务完不成，就算能从这儿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 因为主人从来不养没有用处的狗。 至于刚刚那一剑为何要躲，则是主人从没跟她提过会有这么一个高手可能出现。 这就代表了这高手不是她的目标，主人肯定另有安排。 主人向来算无遗漏，灵五深信着这点。 所以灵五躲过了那一剑，等待着主人派来对付王松涛的高手出现。 毕竟如果能完完整整地回去，谁愿意缺胳膊少腿呢？ 灵五虽然一直想着会有人出来帮她，但是她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车夫，这辆马车是今天收到消息才临时劫下来的，那两个淮扬营的人也是她让人派来的。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掐着这个车夫的脖子，给他喂下了致命的毒药，笑眯眯地看着车夫在地上绝望地打滚，哀嚎着，痛哭着。 想到这里，灵五就觉得手臂一阵发凉，一天之内差点要被砍了两回。 车夫那一剑将王松涛刺了个通透，也让灵五吓了一跳，冲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想清楚这可能是主人派来的后手之后，又大喜过望，重新朝王松涛冲去。 趁他病，要他命！ 吴仇也被这一剑吓到，他眼睛睁得滚圆，嘴巴张大，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怎么也想不到车夫会刺出这一剑，这车夫衣服上还满是泥土污秽，脸上带着鞋印和鲜血，一口浓痰还粘在车夫脖子出。 自己……真的小瞧了武林！ 穿透王松涛腹中的剑正不停地淌着暗红色的血，印在吴仇眼中显得那么得刺眼又悲痛。 “啊！！！” 吴仇眼泪顿时泛了出来，大喊一声，提着娃娃剑就冲了过去。 救下王松涛！！ 一定要救下王松涛！！ 一定要！！！ 吴仇在心中绝望又坚定地呐喊，就好像这样会给他带来什么力量一般。 吴仇刚冲了过去，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王松涛提住了衣领。 王松涛提起吴仇，一转身，便将吴仇向远处丢去。 这一转身，不禁丢出了吴仇，还挣开了车夫握住剑的手。 吴仇被王松涛甩到了不远处的树下，摔在了地上，急忙起身不甘地回头望去，他以为王松涛是要让他一个人逃走。 回过头，就看见王松涛因这猛烈地转身，导致伤口变大，鲜血涌得更多。 便拿起剑准备再次冲上去。 这时，王松涛背过手去，握住了插在他身上的那把剑的剑柄，一下将它拔出，顺势将剑从背后挥到身前，正好挥到了正冲向王松涛的灵五的必经之路上。 灵五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往那把剑的剑锋上撞去，不由大惊失色，急忙偏身想躲。 “啪——”地一声，灵五摔在地上，与她一同摔在地上的，还有一条手臂。 “啊！！！” 灵五用左手捂住右边断臂处，却还是有不断喷涌而出的鲜血，只能躺在地上不停地惨叫着。 王松涛却看也不看，手握长剑往身后一送，剑柄撞在了车夫拍上来的手掌上。 车夫借着王松涛剑柄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顺势向后飘去，刚飘去不远，就有一道剑光闪过刚刚所在的位置。 车夫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在地上，虽然躲得及时，但是胸口衣服还是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了那伤痕累累的身躯。 时间不过才过去数息。 王松涛一甩长剑，将上面鲜血甩落在地，露出了泛着银光的剑身，将剑斜提在手，一脸肃穆地看着正要冲上前的吴仇，傲然地说道： “小鬼！你是在瞧不起谁呢？” 吴仇看着半身白衫已经全被鲜血染红的王松涛止住了脚步。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正经的王松涛，气势汹汹，不怒自威。 吴仇咧开嘴笑了一下，抱着剑靠在了树上，准备看着王松涛解决掉敌人。 车夫低头看了眼裸露的胸口，有些后怕，刚刚若不是躲开，现在自己大概就剩一半了吧。 车夫叫幽一，自然便是幽部第一。 他不是幽部里武功最强的，但是却是幽部中杀人最多的。 二十多年来所有的任务，幽一从未失败过。 这次自然也一样。 任务是刺他一剑，那便刺他一剑，这有何难？ 现在，难的是该如何逃走了。 幽一看着持剑而立的王松涛，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蠢事。 自己不该让王松涛拿到剑的。 有剑在手的王松涛和没剑在手的王松涛之间，差距真的太大了。 当长剑被王松涛握在手上的那一刻，幽一竟然有种不战而降的感觉。 幽一待着不敢冲上来，王松涛自然不会也呆呆站着，自己身上还喷着血呢。 想到此处，王松涛脚尖一点地，便飞快冲了上去。 幽一还没想清楚该如何逃走，王松涛便已来到他面前，长剑刺出，朝幽一脸上刺去。 幽一就地一滚，避开了长剑，滚到马车旁，伸手在车底一探，又抽出一把剑来。 逃是逃不掉了，只能拼了！ 等他血流干净，便是自己胜利的时候。 幽一想清楚关键，便下定决心，抓着剑朝王松涛冲去。 王松涛也不甘示弱，提剑还击。 一时火花四溅，剑鸣不停。 幽一的剑很快，如一道白色闪电般急速而出，急速而回，招招朝着王松涛致命之处而去。 王松涛看似慢悠悠地出剑，却每次总能挡在幽一出剑轨道之中，好像总是幽一刻意挥剑撞向王松涛的剑一般。 幽一越打越心惊，觉得好似有一张大网正把自己罩住，越挣扎捆得越紧，明明是自己先出剑，明明自己的剑更快，为什么每次都能被挡住。 而且幽一也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王松涛还是只守不攻，可能是伤势确实过于严重，可是再这样下去，等自己剑式被了解清楚之后，可能等不到王松涛流血身亡，自己先被一剑杀了。 可能逃不掉了！ 幽一想到了这个后果，从他第一次替主人杀人开始，他就清楚，死亡才是他的宿命。 既然如此，就再替主人杀上一人！ 幽一心中发狠，全力朝王松涛挥出一剑，王松涛架剑挡住，这一剑幽一并未收回，而是继续发力向王松涛压去，王松涛也加大力气挡住，伤口上穿来的痛楚让王松涛微微皱眉。 终于，两人最后一番发力之后纷纷向后跃出泄力，王松涛向后滑出一断距离，正巧落在灵五身旁，手中长剑一转，划过灵五颈部，结束了她的痛苦。 而幽一借力在空中翻了个滚，落在了地上，便朝着吴仇冲了过去。 王松涛见状目眦尽裂，大吼一声：“你敢！！” 幽一心中冷笑。 为何不敢？！ 第三十五章 聚精会神 那两人一攻一守打得起劲，吴仇也在一旁看得起劲。 虽然由于出剑过快，有些看不清楚，但是那道道剑影时起时落，两剑相触后的火花忽闪忽灭，还是让吴仇沉迷其中。 如果不是幽一突然朝他冲了过来，吴仇都有点想给两位老铁刷个火箭。 吴仇刚看见那车夫朝自己这个方向跑了过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老铁这是要下线……啊，不是，要逃跑啊？ 然后看着车夫直挺挺地就朝自己冲来的时候，吴仇还是有些懵的，自己身后可是树啊！ 是猪撞树上了还是他撞猪上了？ 不对？！ 他是要撞我身上啊？！ 吴仇终于意识到车夫的目标是自己。 该死？！ 欺软怕硬！算什么英雄好汉？！ 吴仇在心中呐喊着。 幽一的速度很快，吴仇刚反应过来，便已经来到了吴仇面前。 幽一出剑，幽一的剑更快，连王松涛没有防备之下都躲不过去，更不用说这个小鬼了。 吴仇在幽一心中已经是个死人了。 幽一冲到吴仇面前之时，吴仇已经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吴仇在刚刚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甚至已经死过一次了。 只是吴仇还是有些不甘。 他想着自己死后，墓志铭该怎么写？ 吴仇，出生不详，死于太过相信王松涛，生的虽不伟大，死的倒挺逗比？ 不行！！！ 绝对不行！！！ 太可怕了！！！ 绝对不能让王松涛出现在自己墓志铭上！！！ 死而复生，死里逃生的人，对自己的生命总是更加看重。 吴仇不想死，不想在这里死！ 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他想提着乌鸦的头到婆婆墓前祭拜，他想找个虽然不漂亮不温柔但是笑起来很可爱的女子相爱相守，再生两个胖娃娃，等老的时候抱着孙子告诉他爷爷是最后一代江湖中人。 吴仇想过很多事，但是他现在就是不想死！ 但是幽一的剑太快了，吴仇连影子都看不清。 慢下来！ 快慢下来！ 吴仇瞪着幽一的手在心中呐喊着。 这一刻，吴仇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幽一的剑上。 吴仇的眼睛瞪得血红。 突然！ 剑好像慢了几分。 吴仇好像能看清剑影了，能看见剑正朝着自己颈部而来。 再慢点！ 再慢一点啊！！ 慢下来就能躲开啦！ 吴仇已经感受不到外界一切了，他没看到幽一脸上得逞地笑，没听到王松涛绝望地喊声，他眼中脑中心中只剩下这一把正朝他而来的剑。 剑更慢了，能让人感受得到的慢。 终于看得清了！ 吴仇看着剑一点，一点地向着自己脖子而来。 这种速度想躲还是很容易的。 吴仇准备移开脖子，却发现自己的脖子移动地更加缓慢，用尽全力移动脖子却好像根本没有动弹一般。 剑正缓慢地朝自己而来，吴仇却好像移不开脖子。 这一刻更加恐怖，慢慢地体会着死亡将自己笼罩嘛？ 吴仇很不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剑明明就慢下来了啊，为什么自己行动也变得如此缓慢了呢？ 不能死！ 动起来啊！！ 吴仇在心中呐喊着。 奋力地移动着脖子，一毫米，两毫米，虽然慢，但是却努力地，坚定地，不懈地朝这旁边慢慢地挪动着。 剑一点一点地近了，吴仇好像已经感受到剑锋中散发出来的寒意。 要来不及了嘛？ 再快点啊！！ 再快一点啊！！ “噗呲——” 幽一的剑划过吴仇脖子右侧，带出一道血痕，深深地插进了树中。 幽一腹部，有一柄剑，从后刺出，将他刺了个通透。 丝丝鲜血从吴仇脖子侧流出，吴仇脚一软，跌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好像活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吴仇坐在地上傻笑。 活着真好。 能活下来真好。 王松涛恰好赶到，一剑将幽一刺了通透，如果有人认真观察比对一下，会发现幽一的伤口与王松涛的伤口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与区别。 还有灵五断臂之处，恰是王松涛最开始抛剑瞄准之处。 无聊的王松涛，向来瑕疵必报！ 幽一此时虽然被刺穿，但是却好像感受不到，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剑插在了树干中。 剑锋旁虽有血迹，可是，不应该啊？！ 这把剑明明应该插在这小鬼的脖子中，为什么最后一瞬间这小鬼脖子突然动了几分？ 满心疑惑的都化作了一个不可能的猜测。 这个猜测太荒谬了，幽一想到这个猜测就觉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导致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那可是自己这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境界啊！ 这个小鬼才多大？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可是除了那个可能，没有任何情况能解释的通。 幽一感受着身子渐渐虚弱，眼皮渐渐下垂，终于彻底闭上。 死前，满心想的都是那八个字，他追求了十年的八个字。 识神小成，聚精会神！！ 王松涛松开了握着剑的手，不到必要时刻，他是不握剑的。 真的，他握起剑来连自己都害怕。 王松涛刚刚满心都是赶上幽一，而且又被幽一的身影挡住，所以看得不太真切，以为是自己及时赶到，导致幽一的剑偏了几分。 王松涛看着坐在地上傻笑地吴仇，也轻轻笑了起来。 没事就好。 “还好吧？”王松涛开口问道。 吴仇白了一眼王松涛，觉得以后都不应该相信他，感受着脖子的伤势，说道：“死不了。” “那就好，接下来就麻烦你了。”王松涛笑道。 说完就伸手在伤口旁点了几处穴窍，止住了还流个不停的血。 刚刚在战斗，如果封住了经脉，血倒是不流了，可内力也不通了，跟把自己性命放在敌人手上没区别。 所以便强撑到现在，血虽然止住了，可内力也就没了，没了内力地压制，王松涛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前一片模糊，继而没了知觉。 吴仇听王松涛那么客气，还有些诧异，不解地问道：“嗯？麻烦？什么麻……妈呀！？王松涛！！我＊你大爷！！！！” 王松涛直挺挺朝前倒下，正巧压在了吴仇身上。 吴仇被压个正着。 只露出了个圆滚滚地小脑袋。 破口大骂。 第三十六章 有空一起吐 吴仇大骂了一会儿王松涛，发现王松涛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己身上，看起来好像真的昏了过去。 只好急忙用力撑起王松涛，快速地从他身子底下翻滚了出来。 出来后，吴仇便将王松涛身子翻正，让他背靠在树干上，只见王松涛此时脸色惨白，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看起来伤势十分严重。 如果不赶紧疗伤的话，怕是要撑不过去了。 吴仇仔细地思考着王松涛死后有什么利弊，怎么想都算为人间扫除一个祸害啊。 自己就是太善良，拯救人间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吧。 吴仇背起王松涛，说是背，其实也就是把王松涛手臂靠在吴仇肩膀上而已，下半身都在地上拖着。 吴仇一路将王松涛拖到马车旁，马儿可能是刚刚累坏了，几个人打死打活地打了这么久，竟然也没被吓跑，只顾着低着头吃草。 真是个幸福的吃货啊。 吴仇正准备把王松涛推上马车，突然马车里穿出阵阵敲打之声。 吴仇吓了一跳，将王松涛扔在地上，手上抓着娃娃剑，剑尖直指马车内，大喊道：“是谁？！出来！” 马车内没人说话，不过还是有拍打之声传出。 吴仇轻轻上前，用剑缓缓挑起布帘，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去，嘴里轻声念叨着：“王松涛在我手上，咱们有事好商量，如果你真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给你……” 仔细一瞧，只见里面东西南北四面通风，采光十足，亮堂堂一片，什么人都没有。 莫不是闹鬼了？ 想什么呢？！真是的，这可是本正儿八经的武侠小说，作者熟读八荣八耻，铭记十六字方针，倒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封建迷信的东西呢！ 吴仇认真辨认之下，发现声音好像是从马车座位底下传来的。 吴仇伸出木剑，轻轻扣在了座位缝隙之间，用力向上掀开。 座位盖子打开，露出里面正在蠕动着的红通通的衣服，认真一看，却是一名少女，身穿一袭通红绸衣，手脚都被用粗麻绳捆了起来，嘴里被塞满一坨白的红的手帕，腮帮子鼓鼓的，一根细长白绳经过嘴中连到后脑捆了三圈，在耳朵下系成一个大大地蝴蝶结。 还挺可爱。 红衣女子见盖子被人打开，挣扎地更加剧烈起来，心里想着莫不是那恶毒女子要杀了自己？ 吴仇看着不断蠕动的红衣女孩，听着她呜呜咽咽不断地叫着，大概也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急忙上前替她松绑。 这女孩刚开始还不停地挣扎着，等看仔细了发现替他松绑的是一位面容清秀，看起来人畜无害，与她年龄相仿的小男孩以后，便静静地等着吴仇替她解开了绳子。 吴仇解开女孩手上的绳子之后，就继续去解腿上的，女孩自己解放了双手，也迫不及待地赶紧把捆住嘴巴的绳子解开，将嘴里的手帕全都拿出来。 等全都弄好之后，女孩趴在座上干呕了一会儿，手帕塞进嘴里的感受真的挺不好受得。 红衣女孩呕了一会儿便平缓了下来，蜷缩在角落，看着吴仇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是谁？刚刚那个坏人呢？” 小女孩年纪不大，还有些婴儿肥，脸上粉嫩粉嫩的，头上插着两只蝴蝶发簪，看上去粉雕玉琢，精致可爱。 如果可以，吴仇也不想吓唬她。 可是既然她诚心诚意地发问了，吴仇只好大发慈悲地告诉她。 吴仇指了指地上那血淋淋的断手，和一旁躺在血泊之中瞪着眼的女子，淡淡说道：“你说的坏人是她吗？” 女孩侧过头一看，是字还没说出口，腮帮子一鼓，又转头趴在马车旁吐了起来。 小姑娘小嘴还挺可爱，有空一起吐吧？ 吴仇刚刚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着，还没有心思想其他事情，现在得闲下来，看着这血肉模糊一片，肚子也感觉有些不好受。 又看见小姑娘一个人吐得挺开心，终于忍不住，趴在一旁陪着小姑娘吐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吐的不分胜负，终于决定罢嘴停战。 吴仇和小女孩虚弱地躺在马车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哥哥，是你救了我嘛？” 吴仇摇了摇头，指了指躺在地上没人管的王松涛，说道：“不是，是他救了你。” 小女孩这时才注意到马车旁还躺着一个人，只看见王松涛衣服被血染红一大片，面色苍白，一动也不动，捂着嘴，有些难受地问道：“他是怎么了？死了嘛？” “还没有，不过要是再不找大夫救治，怕是撑不过去了。”吴仇跳下了马车，将王松涛重新扶到背上，慢慢朝马车上推去，对还坐在马车上的小女孩说道，“来，搭把手。” 两人齐心协力，终于把王松涛扛上了马车。 王松涛躺在车厢里，吴仇和小女孩坐在外面，小女孩看了眼王松涛，坚定地说：“我们赶紧送他去我家吧，我家离这边很近，爷爷最疼我了，他知道你们救了我，一定会给你们找最好的大夫的！” 吴仇人生地不熟，只能同意小女孩的提议。 小女孩指了一个方向，对吴仇说道：“我家就在那边。” “好！”吴仇说道。 两人安静下来，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互相注视了一会儿。 “为……为什么还不走？”小女孩弱弱地问道。 “我没有驾照。”吴仇一脸苦恼。 “驾照？”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这到底是什么。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会赶马车嘛？”吴仇问道。 “不会！”女孩摇了摇头。 “我也不会！”吴仇也摇了摇头。 “可是……穿成你这样的不是都会赶马车嘛？”小女孩一脸疑惑地问道。 吴仇：“？？？” “不是，不是，我是说赶马车的都跟你穿得差不多。” 吴仇：“？？？” “啊，也不是！就是，我爷爷说穷人的孩子什么都会干。”小女孩涨红着脸急忙摆着手解释道。 没有满足你对穷人家小孩的幻想与期待，真是对不起了啊！ 吴仇捂着脸，无力地在心中吐槽。 小女孩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解释没有太大作用，只好转移话题，她看了眼背后地王松涛，问道：“那…该怎么办？” 吴仇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左右看了看，觉得此处风景还算秀丽，风吹叶浪，哗哗作响，看上去风水应该不错。 没有办法的话……只能青山不幸埋松涛了？ 吴仇和小女孩正进退不得之际，突然有骏马奔腾不息之声从远而近袭来。 吴仇急忙抓起娃娃剑站起身来，远远望去，只看见十几个人，骑着马，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袭来。 这十几骑，个个背上都绑着大刀，看上去十分精壮，似乎都身怀武艺。 吴仇握着娃娃剑的手越握越紧。 今天，怕是走不了了。 第三十七章 白袍少年 转瞬之间，十几个大汉骑着马便已来到眼前。 吴仇握着娃娃剑冷眼看着这十几骑硬生生地绕着马车围了两圈，截断了吴仇所有的退路，将吴仇包围起来。 这时，吴仇前方的几个人，往左右两旁移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一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年驾马缓缓上前，这少年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穿一身玉白武袍，背上也绑着一柄大刀，看上去颇有些英武不凡。 少年来到吴仇前方，便轻轻勒马停下，身后几人又重新补上了空出来的那条道。 “哥！”吴仇旁边的红衣小女孩看到少年的到来，惊喜地喊了一声。 正要跳下马车，去寻找自己哥哥安慰之时，“唰——”地一声，一柄木剑顶在了女孩咽喉之处，若女孩再往前走出一步，必定会被割开喉咙。 小女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吓到，顿时停下身子，转头望去，见握剑之人正是吴仇。 吴仇握着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稳稳地落在小女孩喉间，确保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割开那精致的脖子。 经过刚刚的一系列事情，吴仇已经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虽然小姑娘长得十分可爱，但是现在吴仇不仅要在意自己的性命，王松涛的命也握在了自己手里。 不能不小心行事了。 况且这荒郊野岭哪来的这么多手持兵器之人，人手一柄大刀，与刚刚那两名贼人相仿，吴仇现在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些人全都是淮扬营的人。 那少年一看便是有些身份，现在就只能看身旁这位小姑娘到底有多重要了。 吴仇刚将娃娃剑横在小女孩脖子处，围着的十几人瞬间将刀抽出，齐齐指向吴仇。 吴仇心下虽然焦虑，但是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仍然一语不发地看着那名带头少年。 白袍少年微微皱眉，平静地开口说道：“放了我妹妹，我会给你留条全尸。” 真是个不错的条件啊。 你猜我答应不答应？ 吴仇将木剑又移近几分，彻底贴在了小姑娘颈部，细看之下，有一道血痕浮现。 小姑娘有些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又看到局面马上要一发不可收拾，开口急切地朝着白袍少年说道：“哥，你误会啦，把我掳走的不是这位少侠，还是他把我救下来的，有一位大叔为了救我而受了重伤，不赶紧救救他的话恐怕来不及了！” 小姑娘的话没有使场上的形势发生任何改变，吴仇仍然一动不动地与白袍少年对视着。 小姑娘颈部有血缓缓流下。 白袍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放了我妹妹，我放你离开。” 吴仇将木剑轻轻移开了点，他也有些舍不得伤害这位小姑娘。 吴仇冲着白袍少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信不过你。” 白袍少年眉头一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家里多生男子，这一代也就小妹一个女孩，全家人都宠溺得不行，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今天自己拗不过小妹的哀求，偷偷带她出来游玩，没曾想被人缠上，一个不注意竟然把小妹弄丢了。 自己找不到小妹，急忙回家偷偷摸摸带了人出来，好不容易沿着痕迹一路寻来，没曾想掳走小妹的人没有伤到她，反倒被救下她的人弄伤。 这都是什么事啊？！ 白袍少年想到自己回家要遭受到怎样的处罚，眉头越皱越深。 不过现在关键还是应该将小妹安全救出才是。 白袍少年想清楚关键，便挥了挥手，示意身旁众人将刀放下，诚恳地对吴仇说道：“是在下孟浪，误会了少侠，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那位大侠得到救助，我以王家之名立誓，必定请最好的大夫来医治那位大侠。” “王家？”吴仇想到了何大叔派给自己的任务，于是问道，“可是无锡王家？” “正是！”白袍少年拱手说道。 吴仇伸手入怀，掏出信封，对着白袍少年说道：“家师与王家前辈有旧，特命我来给王老前辈送信，行到此处便遭到伏击，救下这位小姑娘也是无意之举。” 白袍少年大喜过望，急忙说道：“既然与我王家有旧那便更好，还请少侠放下舍妹，随我等一同回去。” 吴仇将信封又重新放入怀中，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信不过你们。” 白袍少年终究是个孩子，见吴仇这也不行那也不肯，顿时气结，沉下脸来说道：“那你待如何？” 吴仇沉吟稍许，便将木剑放下，伸手抓住小姑娘的肩膀，说道：“你们带我去王家，见了王老前辈就行，不过令妹还需要在我手上待一阵子。” 事已至此，白袍少年也不得不允，况且等回了家，到了自己的地盘，更不用担心这人会跑。 想通之后，白袍少年便点了点头，说道：“行，不过若是我妹妹再受到什么伤害，哼！我王家定然不会放过你！” 吴仇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威胁，拉着小姑娘便进了马车，王松涛还躺在此处，吴仇还需在一旁守候着。 白袍少年见吴仇带着自己妹妹进去马车内，冷哼一声，也不再说什么，见马车旁躺着几个不知生死的人，便示意手下上前查看。 几个大汉翻身下马，上前搜查一番后，转头对白袍少年恭敬地说道：“少主，有两人已死，不知身份，还有两个还剩一口气在，在他们身上搜出淮扬营的腰牌。” 竟然扯出了淮扬营？ 白袍少年皱着眉头，挥了下手说道：“都杀了，处理干净些，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几名大汉应允，便开始清理现场痕迹，一番动作，地面上连血迹都看不清楚，只剩下树干上残余的道道剑痕，昭示着此处发生过何等激斗。 马车内，吴仇听得白袍少年杀伐果断，不禁暗暗点头称赞。 小姑娘见吴仇还沉着脸，以为他是在担心王松涛地伤势，便安慰吴仇说道：“放心吧，大叔他不会有事的！” 只是吴仇有些身心疲惫，只能勉强冲着小姑娘笑了一下，见她脖子上的血痕已经凝固，只留下些许血迹，满心歉意地说道：“对不起了！” “没事的！也不能怪你。” 小姑娘说完便咧开嘴冲着吴仇甜甜一笑，笑脸灿烂如花，有些炫目。 白袍少年处理完后事，便让一人上前驾驶马车。 白袍少年一马当先，十几个人骑着马拱卫在马车四周，向着无锡县而去。 第三十八章 想不明白 吴仇感受着马车不停地摇晃，有些昏昏沉沉，四周景色不断向后快速移动也无心观赏，只能靠在车厢墙边疲惫地坐在地上。 两手撑在膝盖上，脑袋深深垂下像是要躲避着什么。 王松涛仍然安静地躺着，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有些听不清楚。 只有那若有若无，正轻微起伏的胸膛，好像才能证明他正在想要努力地活下去。 吴仇很后悔自己选了学武这条路，他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什么是身不由己？ 就是今天本来只是带着任务，开开心心地在小树林漫步，享受着阳光和绿树，莫名其妙来了一场杀戮，牵连了无辜，受到了保护，只能无能为力躲在一旁感到无助，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人生来就是平凡，哪来的这么多挫折与忧伤？ 难道只是因为选择了条不愿平凡的路嘛？ 吴仇想不明白。 红衣小姑娘也想不明白。 她看了看在一旁低头沉默看起来有些颓丧的吴仇，又看了看躺在那不得不沉默还可能真的要丧了的王松涛。 记得祖母曾经说过，当一个男人无视自己一贯的坚强，在你面前表现出自己脆弱一面的时候，这个男的大概就是喜欢你了。 可是小姑娘觉得这两个男的真的就只是无视她而已啊。 难道祖母说的话也会错吗？可祖父说过祖母说什么都是对的啊！ 大人的世界真是复杂啊。 小姑娘歪着头不解地想着。 白袍少年在前方骑着马领着队伍朝无锡县方向驾去，一路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向正落在队伍最后方的那个人，那人从马车后的破洞观察着里面的情况，摇头示意马车里一切安好，让白袍少年别担心。 就这样，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十来分钟便来到了无锡县。 到了无锡县城门不远处，众人渐渐慢下速度，来到城门口排队之时都翻身下马，牵着马入城。 王家家风甚严，如无大事，不允许在城内纵马奔驰，以防伤了百姓。 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没有一个世家的延续是靠踩着平头百姓维持的，就算有，那也得暗地里偷偷摸摸地踩，明面上，大家都是一副慈善谦和的面孔。 王家是无锡县最大的世家，世代习武，一手八卦掌和八卦刀法在武林也算享有盛名。 朝廷灭武也绝非一棒子是全部敲死，针对的只有各个门派这种不事生产，欺压百姓的存在。 如武林世家这些，家族内虽是以武传家，但总有人没有习武天赋，这些人或从商或从官，与百姓大都纠缠不清，急需名声。 从前武林大门大派人数众多，一直压得世家喘不过气，于是朝廷便拉拢世家，打压门派，世家翻身而起，门派万劫不复。 二十年来，这些世家学武的子弟大都加入了鬼门，剩下的也是从了军。 世家子弟有家有业，有了牵挂，忠诚度自然极高。 加上门派惨灭的状况近在眼前，所以这些武学世家平日里更显谦卑，以免重蹈覆辙。 白袍少年等人一路牵着马，守卫着马车，穿过各个街道，终于来到了王家门前。 吴仇见马车停下，便掀开车帘，挟持着红衣小姑娘走了出来。 白袍少年冲着吴仇说道：“王家已到，不知可否放了令妹？” 吴仇仰头看向大门，见门匾上确实写着王家二字，朱红大门禁闭，门口还摆放着两只威武不凡的石狮，心中已然确定这伙人确实是王家的。 不过转头看向还躺着的王松涛，哪怕有一丝可能不是，吴仇现在都没有底气去赌。 吴仇歉意地说道：“抱歉，除非见了王老前辈，否则我谁也不信。” 白袍少年握紧了拳头，又松开，冷哼一声，说道：“好！我这就去请祖父出来相见，若是你胆敢欺骗我等，我会告诉你王家是怎么屹立百年不倒的！” 白袍少年说完上前敲门，大门打开一道口，有小厮探出头来，见是自家少爷，急忙躬身行礼。 白袍少年此时满心怒火，自然不会搭理，推开大门便径直走了进去。 没多久，里面传来些许嘈杂之声，紧接着，朱红大门两边皆朝里缓缓打开。 一位老者当头走去，这老者发须黑白相间，虎首燕颔，河目海口，龙行虎步，看上去威严雄武，气势非凡。 老者身旁紧跟着白袍少年，身后还有些许精壮的汉子，皆手提大刀，远处似乎有几名女眷，正提着裙摆一脸焦急地朝门口跑来。 老者走至马车前方，见这清秀少年一手抓着红衣小姑娘的肩膀，一手提着木剑防备着，觉得有些诧异，便开口询问，声音洪亮有力。 “便是你，抓了老夫的孙女？” …… 洛阳，鬼门总庭。 莫离正在书房内，处理着各地鬼门传来的事务与情报，此时已是深夜，书房窗户开着，有些许凉风吹进，能让莫离清醒稍许。 往常在此处的都是鬼门掌司傅风雪，只是每年这个时候，傅风雪总要去与乌鸦赴约，打上一场。 莫离武艺不俗，又兼性子沉稳，所以每年都是他来暂替傅风雪之职。 此时莫离正翻阅着南方传来的急报，眉头微皱，喃喃自语：“这红莲教真是打不死拍不尽，这才有一阵子没理会他，便又出来搞事情。” 莫离轻轻揉了揉脑袋，这红莲教跟其他武林门派可大不相同，是大周明令禁止的邪教。 每逢天下大乱，红莲教总是跳出趁机起事，虽然每次都被镇压下去，可总是灭不干净。 要说这红莲教倒也有趣，平时里不仅不偷不抢不祸害他人，还天天派教徒支助百姓，帮寡妇挑水，陪老人聊天，给穷人送钱，替富人守宅，偶尔还扭送一些汪洋大盗到官府，堪称模范好教。 “要是不爱造反那该有多好啊！”莫离扶着额头无力地说道。 这时，一名脸上戴着白色面具的鬼门密探突然出现在书桌前，单膝跪地，抱手说道：“急报！” 突然出现的密探没有让莫离有丝毫惊讶，莫离冷静地开口说：“何事？” “掌司传来消息，乌鸦违约，不见踪影。”密探快速简短地复述了他收到的消息。 “什么？！” 莫离听后大吃一惊，瞬间站了起来，惊讶地喊到。 乌鸦竟然……没有赴约？！ 这个约定是乌鸦亲自定下，并要挟傅风雪，如果胆敢不赴约，便开始暗杀朝廷那些封疆大吏。 二十二年了，傅风雪每年都要去与乌鸦斗上一场。 可今年，乌鸦竟然违约了？ 乌鸦连这个对他最为重要的约定竟然都没有遵守？ 那他是去做何等事情？ 莫离眉头越皱越深，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乌鸦，到底去哪儿了？ 第三十九章 相熟之人 莫离毫无头绪，只觉得头疼欲裂，转头一看，见那密探还跪在书桌前，便问道：“掌司还交代了何事？” “掌司吩咐镇司守好都城，他去追寻乌鸦踪迹。”密探开口说道。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密探低声回答完，便一闪而逝，不见踪影。 书房烛火通明，一片光亮，莫离却觉得有一片黑暗正在袭来，就算他内功大成寒暑不侵，仍然从心底泛起几分寒意。 莫离眉头紧锁，一个人呆呆地站着，站了很久。 乌鸦，到底想做什么？ …… 吴仇此时见老者出来，才终于放下心来，之前一直担心着这伙人只是停在了门口谎骗自己，等自己交出小姑娘后再一拥而入，捆了自己往马车里一塞，喊几声自己是他们家弟弟不愿意读书偷跑出来，然后立马就跑。 前世的朋友圈里都转疯啦！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看过！全华夏都震惊啦！！ 可万一真遇上这事儿，到时候上哪儿说理去呢？ 吴仇松开了小姑娘，跳下来马车，拱手朝老者行了个大礼，诚恳地说道：“还望前辈见谅，小子在路上遇伏，实在是不敢再轻信他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老者看着自己孙女颈部有道剑痕，血迹斑斑，刚刚听孙子说正是这个年轻人所为，顿时怒从心头起，冲冠眦裂，正要上前教训一下吴仇。 这时，小姑娘蹲下身子坐在马车边上，两腿悬在半空，轻轻一蹦就跳下了马车，张开双臂就朝着老者冲去，边跑边喊道：“祖父！” 老者脸上的严肃瞬间消散，板着的面孔也舒展开来，满脸的宠溺，蹲下身子就把小姑娘搂在怀中，抱了起来，轻声细语心疼地说道：“哎呦，让丫头受委屈了，等祖父给你出气！” 说完了又转过头，瞬间板起面孔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白袍少年，似乎在责怪他没有照顾好小女孩。 白袍少年低着头一言不发，满脸苦涩。 跟他一起低着头的，还有吴仇。 吴仇从刚刚施礼之后便没有直起身子，何大叔给他的信只能说明这个人是跟何大叔有些交情可以信任而已，这并不代表吴仇可以挟持人家孙女，并且在她孙女脖子上划上一剑。 吴仇也是有些郁闷的，人家小姑娘好好的被人抓走五花大绑，还没受什么点伤，自己一把她救出来，就朝她脖子来了一剑。 这好人好事办的，还怎么能写进日记里？ 不过小姑娘确实是受自己牵连才被抓的，脖子上那血痕也确实是自己划的。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周围提刀小哥太多，吴仇不太敢立正，只好一直躬着身子，等着老者想起自己的存在。 小姑娘看了一眼吴仇，又见祖父明显不愿意搭理吴仇，眼咕噜一转，伸手揪住了老者的胡须。 老者好似被拉得有些疼痛，哎呀哎呀地大叫，惹得小姑娘急忙松手揉了揉老者下巴。 老者高兴的大笑起来，小姑娘撒娇地说道：“祖父，今天好危险啊，小玉被人绑着手脚塞着嘴，扔进了马车座箱，又黑又可怕，小玉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祖父了，呜呜呜……”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看起来是真的是吓坏了，老者手忙脚乱地安慰着，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嘴里不停地说道：“没事没事，小玉乖，小玉乖。” 小姑娘啜泣地说道：“哼，坏祖父，要不是这个哥哥把我救出来，坏祖父以后就没有小玉疼了！还有一位叔叔为了救我流了好多好多血，坏祖父赶紧救救他好嘛？” 小姑娘说完便趴在老者身上不肯起来，老者轻轻拍着她的背，看向了还在躬身的吴仇，和躺在马车内衣服满是鲜血的王松涛，轻叹一声。 接着转身指了两个身后的人说道：“你去把那位受伤的大侠送至客房好生照顾，你到街上把最好的大夫请来！” 身后两人领命而去，一人朝着街上跑去，一人上前拽着马，准备拉到后院，再将王松涛抬入客房。 老者又转头看向吴仇，说道：“好了，起身吧，老夫先谢过少侠救小玉之恩，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老夫进来。” “是，前辈。”吴仇终于直起身来。 老者抱着小姑娘转头就朝里面走去，白袍少年瞪了一眼吴仇也紧随其后，吴仇若无其事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正趴在老者背上啜泣的小姑娘悄悄抬起了头，朝吴仇吐了吐小舌头，眨了眨眼睛。 吴仇心中阴霾好似有些许阳光照射进来，温暖而又美好，脸上终于又出现了一丝笑容。 刚走进大门没两步，一位中年打扮面容清丽的女子急急忙忙跑来，小玉，也就是小姑娘喊了一声“母亲！”，就挣脱开老者的怀抱，朝中年女子扑了过去。 两人抱在一起痛哭，白袍少年见状急忙上前安慰，老者虽然不舍孙女的怀抱，但是叫这一幕也心有戚戚。 早晨得知孙女不见的消息，全家都乱了套，孙子又不声不响跑回来带了一批人出去，要是再晚些回来，老者已经亲自出门寻找了。 老者转身看向吴仇，伸手指向别院，说道：“让少侠见笑了，我们先去书房谈会儿吧。” 吴仇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个场景，听老者那般说道，急忙应和着：“人之常情，前辈请。” 老者自然不会谦让，当先走向了书房，吴仇紧随其后。 王家虽是世家，府邸却毫不奢华，尽显低调，花草树木皆栽种有方，打理精致，就是刀枪剑戟这些兵器也扔的随处都是。 可见王家小辈都是些不爱整理玩具的熊孩子。 两人穿过前院小道，便来到了老者书房。 老者居中坐下，示意吴仇坐在下首，立马就有小厮端上茶水，然后便带上了门离去。 “听说你是来送信的？”老者单刀直入，朝吴仇问道。 吴仇立马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信封，双手呈给老者，恭敬地说道：“家师千叮万嘱，命我把此信亲手交由前辈手中，所以方才见了前辈才敢放下警惕。” 老者接过信封，不置可否地说道：“哦？那你如何确定我是我？” “家师曾说前辈气势非凡，若有幸得见，必定一眼就能认出来。”吴仇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回答道。 “哈哈哈，听家师的描述，想来确实是非常相熟之人啊。”老者大笑着说道。 吴仇没有再说话，毕竟谎话越说越容易穿帮，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好…… 老者看了看手中信封，见封面上并没有写任何东西，便撕开信封，拿出了里面的信，低头看了起来。 还没看两行，突然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大惊失色地喊了出来： “仁剑是你师父？！” 第四十章 尽力了 老者突然这么大的反应，也让吴仇感到有些惊讶，心下疑惑，也不知他们两位老人家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不过面上还是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正是。” 老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几分懊恼，随即拱手弯腰行了大礼，同时说道：“真是老糊涂了，差点伤了恩公传人，还望少侠莫要见怪！” 吴仇见老者行如此大礼，急忙上前拖住老者手臂，想将老者扶起，怎奈已经用上全力，老者仍然没有丝毫动弹。 吴仇哪里受得起这个，况且说话说的好好的，突然来这么一出，莫不是想要讹我？ 吴仇焦急地托住老者臂膀说道：“前辈莫要如此，方才也全都是误会，再说小子也确实挟持了您的孙女，别说险些，就算真将小子打一顿，那也是小子死有余辜啊！” 两人正僵持之时，书房大门突然被人撞来，那位白袍少年闯了进来。 白袍少年是老者的孙子，名叫王明杨。 王明杨天资聪颖，又生得俊俏，兼之是最小的一个孙子，一向受老者疼爱，虽然后来因为妹妹的出生而被分走了一点…些许…好吧，大部分的宠爱，但是毕竟都疼了那么多年了，所以还是向来不会与自家祖父客气的。 王明杨习惯性地闯进了书房，他也有些好奇吴仇到底是什么身份，所以等母亲与妹妹哭完，母亲带着妹妹回闺房歇息之后，便又跑了过来。 结果一进房门，便看见祖父弯着腰，两臂被吴仇抓在手中，王明杨从吴仇背后看得不太真切，以为祖父遭了这讨人厌的小鬼暗算，顿时有些焦急。 大喝一声： “小贼你敢！快放开我祖父！” 随即抽出背后银光大刀，就朝着吴仇背后劈去。 王明杨撞门进来在场两人自然知道，可谁曾想他会直接打了上来 老者眼看着王明杨就要砍到吴仇，急忙将吴仇一把拉到自己身后，一巴掌扬起，拍到王明杨头上，将他拍在了地上。 王明杨既憋屈又不甘，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有些痛的脑袋，委屈地说：“祖父你干嘛呢？” “你还问我？你在这捣什么乱，还拔刀要砍我们王家大恩人的传人？”老者板起脸来训斥道。 “王家大恩人？那位剑神的传人？”王明杨听到后先是惊讶地喊了出来，又看了眼在祖父背后一件看热闹的吴仇，不屑地说道，“就他？” 老者听到孙子如此小瞧吴仇，也有些生气，严肃地说道：“哼，他怎么了？从小我就开始教育你人不可貌相，这位少侠若是真有看上去得如此不堪，何至于你连亲妹妹都救不下来！” 喂喂喂，什么意思你们两倒是给我说清楚啊？ 是我吴仇不够英俊？还是我不够潇洒？就算是！那也是那只肥脸猫文笔有问题！ 况且我还在呢？！ 当着我的面就说这个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老者说到此处也好像觉得不太妥当，顿了一下，又继续对王明杨说道：“何况论辈分的话，你还得叫他一声世叔，张口小贼闭口他的，成何体统！” 吴仇本来在老者身后看着热闹，突然就好像被鄙视了一顿，也是满心委屈，不过听到后面，脸笑得像绽开的花儿，急忙凑上前去，带着笑意说道： “哎！前辈，万万不可，这我怎么当的起呢！对了，世侄儿今年多大啦？” 王明杨刚听前面还觉得吴仇有些识趣，听完后便脸色铁青，像活活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老者看着王明杨愤愤而出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过头对吴仇说道：“唉，都被老夫宠坏了，还请贤侄莫怪。” 贤侄？？？ 吴仇看着老者满头灰白须发，总感觉刚刚叫王明杨世侄所带来的喜悦减轻了不少。 “咳咳，世...世叔，不知道我大师兄在何处休息，我可否去看看他？”吴仇有些不知道讲些什么，连忙将话题岔开。 “你大师兄在客……”老者正轻声说着，又好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突然惊呼道：“可是铁牛？” 这小老头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呢？ 何大叔是剑神你惊讶就算了，王松涛那＊样你惊讶个什么劲啊？ 吴仇心中腹诽不已，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大师兄以前确实是叫铁牛，不过现在改……” “哎呀！我铁牛孩儿啊！” 吴仇话还没说完，老者就捶胸跺脚，哀嚎一声，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刚刚王松涛一直都是躺在马车内，老者看过去，只能看到那满是鲜血的一半身子，看不到脸，自然不会发现那人到底是谁。 “哎，哎，哎，我，不是，你，我，所以到底在哪里啊？！” 老者一溜烟就跑没了，留下吴仇独自一人在书房凌乱。 吴仇好不容易出去找了个侍从带路，总算来到王松涛所在的房间。 进门一看，老者已经站在了王松涛的床前，正看着一个貌似大夫的人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将王松涛扶起，往他嘴里灌下去。 王松涛虽然毫无知觉，但是仍然凭着本能，喉咙上下耸动，一口一口地将药汤喝了个干净。 喝完药后，大夫又重新将王松涛放平，王松涛仍然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过衣服已经被退下，腹部则绕了一圈厚厚的白色纱布。 吴仇还是第一次看到王松涛没穿衣服躺在他面前，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但是看王松涛肩膀，胸口等裸露出来的部位，随处都可见伤疤，有长有短，或剑伤或刀伤。 最恐怖的一处疤痕只有一个洞，却在心口边上，若是再稍微偏移少许，吴仇大概只能从墓碑上认识王铁牛了。 江湖从来就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打打杀杀杀杀杀杀杀。 吴仇看着道道狰狞的伤疤，心中想起了何大叔当初的感叹：江湖这样子，挺好！ 在这挺好的江湖之中都能被人捅得生死不卜，王松涛是得多遭人恨啊？ 好人一生虽然不一定平安，但贱人自有天收这句话倒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吴仇在心中感叹。 大夫手上抓着白色棉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缓缓从里屋跨出玄关，来到外屋的桌前，身后有名背着药箱的药童跟随。 老者也一路跟着大夫走出来，等大夫站好，便急切地问道：“许大夫，我儿到底怎么样了？” 吴仇虽然好奇以前怎么从来没听王松涛说过他有个爹，但是现在却也不是询问的时候，也紧张地看着这位大夫。 大夫缓缓摇了摇头。 吴仇胸口一闷，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一样。 “我已经尽力了……” 第四十一章 要饭 “我已经尽力了，伤口也全部都缝好，伤势差不多稳定了些，接下来只要好好修养就基本能彻底恢复了。”许姓大夫面无表情地说道。 吴仇从一手握住娃娃剑，一手压住握住娃娃剑的手，他怕自己忍不住一不小心把大夫砍了。 说话咋这么大喘气呢？！ 老者连声道谢，以目示意在一旁的仆人，仆人领会，退下去端了五两银子上前递给了许大夫。 大夫推脱了片刻，实在拗不过老者的坚持，便将银子收入怀中。 老者一路将大夫送走，才又返回来。 在江湖上刀口舔血的人，对这种能治创伤懂缝合的大夫，都带着天然的敬意，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一天也求到人家？ 送走了大夫，老者便返了回来，与吴仇一同站在王松涛的床头。 王松涛的脸色红润了些许，吴仇与老者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没准睡上一觉，他自己便能醒来。 吴仇转头看向老者，疑惑地问道：“前辈，师兄是您的……儿子？” “是我的义子。” 老者静静地看着王松涛，目光中透露着几分追忆，接着不等吴仇发问，便讲起了当年的故事。 老者名为王威虎，八卦王家上代家主。 大概在三十八年前，王威虎那时才三十五岁，便因为一些意外——上上代王家家主的去逝，而临时决定让他当上了新任家主。 当时王家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望，不过那都是靠王威虎他父亲一刀一掌拼下来的，以至于他父亲去世之时，家中尚无任何可挑大梁之人。 八卦掌讲究的是慢成，根基虽十分深厚，却也需大量时间锤炼，以至于王威虎当时刚入一流，境界都还没有稳固。 如无意外，再过了五年，王家便可重现当年风光，可就在此时，八卦门突然来访。 八卦传承有两脉，一脉是王家，一脉便是八卦门，八卦门声称自己才是八卦一系正统，一直想要吞并王家壮大自己，可惜王家坚决不同意，八卦门奈何不了王老爷子，此事便不了了之。 未曾想王老爷子刚去世没几天，八卦门便又找上门来，逼迫王家加入八卦门，尊八卦门为正统。 王威虎宁死不从，怎奈八卦门势大，处处打压，又提出进行三场比斗，王家若胜，则此事作罢。 比斗的前一天，王威虎就已经做好了明日比斗失败的准备，王家愿意去八卦门的便去，不愿意去的就一同陪他去见列祖列宗吧。 王威虎说道此处，脸上的追忆之色更浓，嘴角有些上扬，笑着说道：“然后，你师父便来了。” 决斗前一天的黄昏时分，王威虎正在逛着自己从小长大的院子，明天过后大概就看不到了吧？ 整个王家的气氛都有些微妙，除了少数人觉得到了八卦门能有更好的前途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垂头丧气的。 就在这时，有下人跑来找王威虎，说是有客拜访。 八卦门势大，往日与王家交好的世家与门派都以同门纠纷不便插手为由，拒绝王家的求援，这时候突然有人拜访，王威虎心里也是挺好奇的，便随着下人来到大门。 那是王威虎第一次见到何大叔。 何大叔那时候也不大叔。 那时候何大叔也不过二十四岁，还不是什么剑神，也没人会叫他仁剑，虽然那时候的何大叔凭着一柄快剑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些许名声，不过大家提起他的第一印象却并不是他的剑，而且他的……不怕死。 “当日初见剑神之时，他还一身粗衣麻布，看起来有些穷困潦倒，一柄木剑横架在肩，两手搭在剑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坐在门口的石狮子头上，石狮旁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儿，满脸污秽，一只手紧紧抓着剑神的裤腿，好像生怕他跑了。” 王威虎详尽地描述了当年看到何大叔之时的场景，这么多年了，那一面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王威虎侧头看着吴仇，笑着说道：“你可知你师父当年见了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吴仇摇了摇头。 王威虎便接着说道：“剑神当年说：‘你请我吃饭，我帮你赶走八卦门，怎样？’” 吴仇听了也有些想笑，他实在想象不出那个天天蹲在河边钓鱼，连教的剑法都是那般悠闲的老大叔，年轻时候有那么多骚操作。 后面的故事就非常简单了。 王威虎虽然不信何大叔有这个能耐，但想着明日王家便要没了，最后做件好事，也算积个阴德，便把何大叔与那小孩请了进来，好吃好喝地招待。 第二天，何大叔一人一剑连胜三场，八卦门连王家大门都没进去，便灰溜溜地跑了。 事情梦幻般地被解决了，王威虎都想好如何义正言辞威风凛凛地死去了，结果八卦门的人就被打跑了？ 虽然有些可惜准备好的话语没有用上，但王威虎仍然十分感激何大叔，满心想要办法，送金送银却全都被拒绝。 何大叔只说：“一饭之恩已报。” 王威虎没法，恰好打听到何大叔身旁的小孩叫王铁牛，也是这几日才跟着他的，便说与他有缘，认了王铁牛做义子，借此又多留了何大叔几日。 离去之时，王铁牛只愿意跟着何大叔，王威虎也不好阻拦，便随他去了。 只是后来何大叔要去做些什么事，不方便带着王铁牛之时，便会将王铁牛送到王家。 两人情分，便是借由王铁牛，慢慢累积起来。 “说起来，也有二十几年没见到剑神与铁牛了，没想到再一次见到，竟然是如此情况。”王威虎说完当年之事，低头看了眼王松涛，不免发出一声叹息。 听完王威虎说完了旧日故事，吴仇越看王松涛越像个定情信物。 何大叔的形象在吴仇心中也有了些许变化。 “前辈……” “嗯？” “……世叔，听您说我师父以前又穷又凶，那为何还会被扣上仁剑之名呢？”吴仇困惑地问道。 又穷又凶？ 没有，不是，我没说！！ 王威虎不知道这个词是哪里来的，正有些委屈，又听了吴仇的问题，就顾不上想那些了，满脸地愤怒，冷哼一声，说道： “还不是那群秃驴搞的鬼！” “秃驴？”吴仇疑惑地问道。 “就是少林，当年你师父为了要饭……不是，为了报一饭之恩，得罪了少林寺，少林寺那群秃驴不便亲自出手，便四处散播你师父仁义无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剑法超神，是当世第一，便给他扣上了剑神之名。” 你说了要饭吧？你肯定说了要饭吧？！ 吴仇心中腹诽不已。 “这是……捧杀？” 王威虎脸上没有丝毫尴尬，只顾愤懑地说：“没错！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从此挑战你师父的人就络绎不绝，他再也没能好好地要……报一饭之恩了！” 你是想说要饭吧！你一定是想说要饭吧？！ 吴仇看着老者一脸的无辜和愤怒，满头黑线，无力吐槽。 第四十二章 再来 “咳咳，贤侄你也劳累了一日，不如先回房，我嘱咐下人帮你送去些饭菜，贤侄吃完了便好生歇息会儿吧。” 王威虎好像也感觉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而有些尴尬，就想着赶紧把吴仇打发走。 不提倒也没注意，现在王威虎这一说有床有饭菜在等着他，吴仇立马就觉得又累又困又饿，早晨在学堂吃的那点东西早就顶不住了，加上一路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可谓是身心疲惫。 吴仇当下同意了王威虎的提议，看了眼王松涛，王威虎知道吴仇在担心什么，说道：“放心去吧，铁牛一醒我便派人去通知你。” “那就多谢世叔了！” 吴仇俯身感谢，随后就跟着下人走向了客房。 刚进客房，吴仇一眼就发现客房已经备好了饭菜，急忙上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饱喝足，吴仇翻身上塌，趟进被窝中，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困意涌上来，随后便深深地睡了下去。 吴仇睡着的这段时间，也有丫鬟过来寻过，不过看他正睡得香，便没有惊醒吴仇。 这一觉，睡得特别痛快，一直到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吴仇才醒过来。 两年的习武生活，让吴仇已经习惯了早起。 不过吴仇还是在床上挣扎了好一会儿。 前世十八年的＊丝生活，让吴仇已经习惯了赖床。 好不容易挣脱了被子的束缚，吴仇穿戴好衣物，就发现房间的角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盆清水，脸盆旁还摆放着毛巾与牙刷，桌上昨日吃剩下的剩菜残羹也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各样精美的糕点。 有钱真的可以很快乐！ 王松涛都已经混得那么差劲了，为什么就不肯回来当个普普通通腰缠万贯的富二代呢？ 吴仇很费解。 吴仇收拾好之后随意抓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就拿起娃娃剑别在腰间，离开房间就要去演武堂练武了。 演武堂就离吴仇房间不远，吴仇昨日来时有见到过，于是出了房门便径直朝那边而去。 由于时间尚早，现在演武堂只有区区三五人，几人看到吴仇进来都露出些诧异的表情，不过却没人上来过问。 王家说大也不大，昨日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基本整个王家的人都听说过了，也都知道有这个人在王家做客。 吴仇谁都不认识，点头示意一下也算打了招呼，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开始打起了五步拳。 两套五步拳打下来，吴仇有些气喘，接着便抽出娃娃剑开始练习闲云剑法。 闲云剑法重意而不重招，平时勤加练习也不过想时常体会剑法中的深意罢了，所以舞起来感觉软绵绵的，有些不复剑之凌厉。 “嗤！” 吴仇正练的起劲，身旁突然传来一声不屑地冷笑声。 侧头一看，正是那白袍少年王明杨。 王明杨今日也如往常一般来演武堂练武，刚走进演武堂没多久，便注意到在角落练剑的吴仇。 王明杨虽然生得晚了些，错过了剑神风光的时代，但是他却实实在在地是听着剑神的故事长大的，以至于他十分崇拜剑神。 这种崇拜，导致了王明杨昨日得知自己讨厌的吴仇竟然是剑神传人之后，变得满心不忿。 现在又看见吴仇练剑，不忿彻底变成了不屑。 这剑，舞的还没有青楼姑娘来得有气势！ 真是丢尽了剑神的脸！ 王明杨满心不屑，不由自主地嗤笑了一声。 “唉，这不是世侄嘛？这么早就来练武啊？不错不错。”吴仇见到王明杨，一脸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王明杨脸上一阵抽搐，心头似有怒火燃起，昨日祖父在场便忍了你一次，今日竟然还敢叫我世侄？！ “呵呵，侄儿近日练武碰上瓶颈，不知世叔可否指点一二？”王明杨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不过世叔若是习武不精，也别硬着头皮应承下来，以免落了剑神的名声！” 吴仇学武至今，除了碰上昨日两个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人之外，唯一的战绩便是偷偷摸摸踹了顾晨一脚。 以至于吴仇对自己到底有多少实力确实不得而知，所以也有心想求证一番。 正巧能碰上这种看起来就好像是肥脸猫专门派来给他打脸的人，吴仇也不想拒绝。 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那世叔便辛苦一番了。” “哼！” 两人面对面站好，摆下阵势准备开始好好打上一场，一旁正在练武的人也都被惊动，全都围了上来。 “你说谁能赢？” “这还用说，肯定是少主啊！” “不一定吧，听说那人可是剑神传人！” “少主比他大这么多，剑神再厉害也赶不上啊！” “好像也是。” “……” 众人议论纷纷，场上两人却好像没有受到丝毫打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王明杨突然看到吴仇手中握着木剑，便让在一旁观看的人帮他拿了条布带，王明杨接过布带，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手中长刀连着刀鞘一圈又一圈地缠起来。 吴仇静静地看着，他知道王明杨不想在武器上占自己便宜，于是便耐心地等王明杨将刀鞘捆结实了。 “请！”王明杨捆好刀鞘，拱手说道。 “请！”吴仇也一脸肃穆地回礼。 礼罢。 王明杨右手抓着八卦刀便朝吴仇冲去，八卦刀比普通刀更长，更重，尤其是王明杨捆上刀鞘之后显得越发庞大，于是当王明杨冲到吴仇身侧，提起八卦刀朝吴仇左臂砍去之时，更加气势磅礴。 与之对比，吴仇的娃娃剑便真得有些娃娃了。 吴仇心中越发觉得王松涛小气，当初雕个玄木重剑给自己，也不至于现在被人比下去。 八卦刀带着一阵风朝吴仇袭来，吹得吴仇衣袖纷飞，吴仇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侧过身子向后退了一小步，右手挥起娃娃剑便顶了上前。 刀剑相碰，吴仇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娃娃剑朝自己手臂涌上来，如果再坚持下去，就算自己承受得住，娃娃剑怕也要损坏。 吴仇随即脚跟发力，借着这股巨力向后跃去，落地之后还滑出些许距离才将这力气完全卸掉。 刚一交手，吴仇便落入下风。 周围看的那些王家子弟纷纷拍手叫好。 好大的力气！吴仇有些惊讶，觉得右手发酸，便抓着娃娃剑甩了两下手臂，听到身旁喧嚣的叫好声，身体好像有股热血涌上心头。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王明杨，咧开嘴，兴奋地说道： “再来！” 第四十三章 承让 吴仇话音刚落，便欺身上前，娃娃剑直奔王明杨胸口而去，却被王明杨横刀挡下，顺势发起了反击。 八卦刀又长又大，加上王明杨身形消瘦，以至于他舞动起来令吴仇只见刀走，不见人行。 王明杨步法忽起忽落，身法左旋右转，八卦刀也紧随着他的移动而时劈时砍，或扎或抹，连绵不断，滔滔不绝又变化万千。 面对如此攻势，吴仇也感觉到十分吃力，加之力气没有王明杨大，常常挡住了劈砍而来的大刀，却挡不住随刀而来的力量而被逼退。 虽然场面看上去是一边倒，但是吴仇却没有丝毫心急，他本来就没打算赢，只不过是想找个机会试试身手罢了。 闲云剑法擅守而不擅攻，王明杨攻势凌厉却又不能完全碾压吴仇，正好给了吴仇慢慢磨砺闲云剑法的机会。 闲云剑法宗旨便是如白云御风，任尔西东，因此可借敌攻势，从而来去自如。 吴仇之前只顾埋头苦练，所以一直不能理解其意，今天被王明杨逼得苦苦支撑，终于领会到其中一丝真意。 王明杨久攻不下，心中越发焦急起来，自己以大欺小本来就有些丢人，要是还没欺过不是更加难堪。 于是趁着吴仇被自己逼退的空挡，闪身移至吴仇左侧，一记撩尾转环朝吴仇左肋击去。 王明杨全力出手，八卦刀带着破风之声自下而上朝着吴仇袭来，若是这一击打中，吴仇至少要在床上躺上数月。 王明杨来势汹汹，吴仇心中却没半点慌乱反而有些欣喜，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 吴仇伸直右臂倒拿娃娃剑抵住八卦刀，却也不见使力，随着八卦刀前进而弯曲手臂，随即娃娃剑绕着八卦刀转了一圈，从刀口转至刀背，猛地一发力，带着八卦刀朝天挥去。 这一切说来缓慢，却在极速之间完成，王明杨本就全力而出，再加上吴仇之力，便感觉八卦刀不受自己控制，直挺挺地向天而去，胸前顿时出一大片空位。 吴仇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推着八卦刀跑出一段后，便猛地落肘，剑柄朝王明杨胸口撞去。 王明杨脸色大变，想收回八卦刀却毫无办法，想松开八卦刀用八卦掌抵挡却又担心等会手无兵器会落败。 在不该犹豫的时候犹豫，下场永远只有失败。 王明杨犹豫之间，剑柄便已来到胸口，狠狠一撞，王明杨只觉得胸口一闷，一股大力推得他往后倒退，八卦刀脱手而出，飞向远处。 八卦刀在空中转了两圈，落在地上。 王明杨后退出几步便止住退势，一手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吴仇。 他没想到自己会输。 吴仇持剑抱拳，平静地说道：“承让！” 周围看的王家子弟顿时一片哗然，明明王明杨从头到尾都占尽优势，却没想到最后落败得如此之快。 有见多识广的王家子弟沉思片刻，突然惊讶地说道：“太极剑？！” 其余众人听后纷纷附和，吴仇最后使用的那招，确实有些像太极剑法之中的揽雀尾！ 事实上吴仇最后使用的乃是闲云剑法中的拨云见日，当然这招也确实出自太极剑法，仁剑为了创出这招，曾经逼着不杀道人与他打了三年…… 吴仇也听到周围的讨论声，不过他自然不会去反驳，没有人会傻到将自己的剑招告诉别人。 王明杨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他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现在还不敢相信，但是败了就是败了，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王明杨虽心有不甘，却也抱拳还礼，黯然地说道：“承让。” 吴仇有心说些什么，但是看他有些消沉，却也不知如何安慰。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围观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只见一名身穿黑色武袍，发须皆白的老者，龙行虎步，穿过人群而来。 正是王威虎。 “到底怎么回事？”王威虎见没人回答他的问题，扫视了一圈，又提高了音量问道。 一旁围观的王家子弟纷纷低下头，避开了王威虎灼人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站着。 吴仇便跨出一步，抱拳躬身朝王威虎行了晚辈之礼，说道：“世叔息怒，是小侄见王家八卦刀法威猛异常，一时忍不住技痒，便与明扬兄弟打了一场，还请世叔莫怪。” 王威虎见吴仇站了出来，听了他说的话，脸色稍缓，正欲说些什么。 “哼，我王家可没有敢做不敢认之辈，用不着你来假惺惺的！”在一旁的王明杨听了吴仇的话，却有些愤怒，他觉得吴仇好像在可怜自己，立马上前反驳。 说完又朝着王威虎一仰头，说道：“祖父，是我看他不顺眼，就来挑衅他的。” “输了？”王威虎沉声问道。 “输了！”王明杨闷声回答。 “哼，眼高于顶，自取其辱！” 王明杨还是第一次听到祖父如此说自己，以往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祖父好像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王明杨狠狠地瞪了一眼吴仇，觉得都是因为他的到来，夺走了原本祖父对自己的喜爱。 王明杨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转身不再理会王威虎，径直朝门口走去，出了演武堂便直奔马槽，骑上一匹马就直奔城外而去。 一旁围观之人早就纷纷散开，各自练武，目不斜视，仿佛这边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王威虎看着自己孙儿含怒而去，那满是委屈的背影让他心里也感觉十分难受，脸上带着些许落寂，轻轻叹了一口气。 “世叔莫要太放在心上，明扬有一颗赤子之心，喜怒随心，来得快去得也快。”吴仇见老者有些难过，便上前安慰道。 “都怪老夫平日里太过宠溺，才让他性子有些蛮横，又没有受过什么挫折，老夫是为他的未来担忧啊！”王威虎惆怅地说道。 “世叔也不用太过担心，明扬性子率真，知理而守己，也从不纨绔欺人，实在是难能可贵，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也不必太过操劳！”吴仇站在王威虎身旁，一脸真诚地说道。 王威虎斜着脑袋低头看了眼白白嫩嫩稚气未脱的吴仇，见他一脸认真，好像真的在替他思考孙子辈的幸福未来，心里怪异的感觉越发浓郁起来。 这仁剑教出来的弟子，怎么各个都这么稀奇古怪呢？ 第四十四章 预感 吴仇今年也不过才十岁，虽然这个时代儒家的人倡导十二岁便可成婚，但是吴仇表现得也太过早熟了点。 还是让王威虎有些不适应，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自家孙子差，而是这人太过于妖孽了。 早上的比武确实让吴仇感到受益匪浅，也借此发现了自己的许多不足，学武可不是闭门造车就能成功的，不与人交手是不可能发现自己的缺陷。 跟王威虎说了声，吴仇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打了一架之后肚子又开始饿了起来，习武练武所消耗的体力甚大，所以练武之人全都特别能吃。 吴仇坐在椅子上，抓起精致的桂花糕，给自己倒了壶茶水，边吃边回忆着早上比武时的点点滴滴，总结着自己的不足与收获。 吴仇现在正处于一个亢奋的状态，满心思都是武功，这与他刚想学武时的初衷已经大不相同，只是他自己还未意识到这点而已。 没有人能逃得过真香定律。 这时，门口突然侧探出半个小脑袋，小脑袋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只露出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身子与脸其他部位都藏在了门后。 探出来一下，瞄了一眼，就急忙缩了回去。 又探出来一点，瞄了一眼，又急忙缩了回去。 不管看几眼，吴仇都是手上抓着一半桂花糕，嘴里咬着另一半桂花糕，两眼无神地望天，边咀嚼边嘿嘿嘿地傻笑，也不知道在幻想着什么。 来来回回看了几次，小脑袋的主人终于一脸懊恼地跳了出来。一张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蛋，带着些许婴儿肥，小巧红润的嘴唇撅得老高老高，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哼！” 小姑娘见她人都出来了，吴仇还在傻笑，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吴仇听到声音，两眼渐渐聚焦，这才回过神来，朝门口看去，便发现了一脸不开森的小姑娘。 小姑娘又穿着一声红色锦衣，看上去既可爱又精神十足。 吴仇顿时笑了起来，这小女孩好像就是有种特殊的魔力，让看到她的人都不自觉开心起来。 吴仇朝小姑娘招了招手，小姑娘虽然一脸不开心，却还是走了进来。 “是谁这么大胆，敢惹玉儿生气啊？”吴仇脸上带笑问道。 “哼，是个坏蛋！”小姑娘噘着嘴奶声奶气地回答。 “哈哈哈。”看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吴仇感觉自己都变得萌萌哒了，又感觉玉儿这个名字好像只是小名，就问道，“玉儿你叫什么名字啊，就叫玉儿嘛？” “不是的哦，我叫王涣昱，母亲说这是很漂亮很漂亮的意思，等玉儿长大以后很漂亮很漂亮的时候就不叫玉儿了。” 玉儿手舞足蹈地描述了自己的名字，说到很漂亮的时候还张开了双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好像在说有这么漂亮一样。 以后一定要生个女儿，真是太可爱了！ 吴仇感觉自己心都要被萌化了。 两人坐在那里聊了一会儿，其实大部分时间也就是玉儿在讲一些她觉得有趣的事情，感觉有了新朋友的玉儿显得很是兴奋。 吴仇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一脸宠溺地看着玉儿讲话。 玉儿说了一会儿说累了，见吴仇不再吃东西了，便提议要去看看王松涛。 吴仇自然应允，拉着玉儿就朝王松涛房间走去。 两人到了王松涛房间，玉儿看着仍然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王松涛，小脸蛋看上去有些难过，转头看着吴仇担心地问道：“吴仇哥哥，铁牛叔叔怎么还没醒啊？” 吴仇摸了摸玉儿的小脑袋，带着宽慰的笑容说道：“放心吧，有这么可爱的玉儿在担心，铁牛叔叔肯定很快就能醒来了！” 玉儿听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嗯嗯！玉儿会担心铁牛叔叔的！” 两人在王松涛房间坐了没多久，便有丫鬟前来通知他们要吃午膳了。 吴仇便拉着玉儿跟着丫鬟走了出去，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就在他们出去的瞬间，王松涛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王家是武学世家，自然没有儒生那些女子不上桌的规矩，只是王威虎的几个儿子孙子都不在家，王明杨也不知道骑马跑到哪儿了。 而玉儿的母亲正在里院照顾着老夫人，也就是王威虎的妻子，老夫人最近感染了风寒，身体不适。 以至于整个餐桌上就只有王威虎，吴仇和玉儿三个人而已。 王家本就富庶，又是招待客人，自然是好菜好肉，以至于令吴仇不顾形象大快朵颐。 玉儿见吴仇吃的急，也有心与他比试一下，就跟着吴仇抢起东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脸颊塞得圆鼓鼓的，看得王威虎时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三人吃了一会儿，突然有下人一路急切地喊着，匆匆忙忙地跑了上来。 王威虎一脸不悦，放下碗筷，闷声说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失礼？” 下人气喘吁吁，也顾不上自家主子气愤，焦急地说道： “小少爷，小少爷他满身是血，晕倒在大门口！” …… 徐州，广陵郡。 一袭黑袍金面的傅风雪，站在鬼门庭院中，看着枯黄的落叶，片片归于大地。 前些日子，傅风雪前往荆州云梦泽赴乌鸦之约，没想到逼了自己打了二十年的乌鸦竟然不见踪影。 傅风雪自然是知道乌鸦是为何要每年同月同日与自己打上一场，正是知道了原因，这次乌鸦违约才让他感觉事情大了。 傅风雪一路从荆州开始追查，先是荆州，再到豫州，现在来到了徐州。 傅风雪正看着落叶思考着，突然背后出现一名带着白色面具通身黑衣的鬼门密探，密探一出现，便单膝跪下，恭敬地说道： “沂徐营三位当家皆不知所踪！” “知道了，看好沂徐营。” “是！” 密探说完后便一闪而逝，此地便只剩下傅风雪一人。 傅风雪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情形越来越复杂，不止是徐州，连豫州的汝豫营也是三名当家皆不知所踪。 乌鸦到底想要做什么？ 傅风雪看向了南方，那是他下一站要去调查的地方。 他心里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第四十五章 毒箭 话说王明杨被祖父训斥了一顿，觉得满心委屈，便驾马出了城，想要四处逛逛，散散心。 无锡县四周都是田地，黄灿灿的水稻垂下已经饱满的身姿，随时等候着农夫的宠幸。 王明杨逛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趣，这些景色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便漫无目的地朝着山上而去。 骑马上山可不是件轻松地事，山虽不高，但也有些陡峭，加上没有明显的道路，王明杨一路前俯着身子，穿过荆棘草丛，幸得马是好马，加上武艺在身，才终于登上了山顶。 山顶风光自然无限好，不然文人墨客也不会那般前仆后继地歌颂。 王明杨举目眺望，只觉得大地都变得有些渺小，胸中沉闷之气也全都消散殆尽。 仔细想想，自己这两天做的事情，好像是有些不对，祖父骂的也没有错，眼高于顶，求胜心切才导致了早上的失败。 王明杨不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他只是想明白了自己打输的原因，对于吴仇，王明杨其实还是挺敬佩的。 设身处地地想想，换了自己，遇上这些事，怎么会那般冷静的挟持玉儿呢，怎么会在被完全压制的情况下不急不躁等候机会反击呢。 王明杨还是第一次佩服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 想明白了，心情也就好了，王明杨决定回去好好跟祖父道个歉，然后跟吴仇交个朋友。 王家可生不出心胸狭隘不知好坏的孬种！ 王明杨迎着山顶徐徐清风，一脸骄傲地笑着。 这时，突然有一队人马从远而近，向着山下道路奔驰而来。 这一伙人大约有二十四五人，个个都骑着好马，皆身穿黑袍，带着斗笠遮住容貌，当先一人身形高大脸上却毫无掩饰，披着斗篷，骑着匹通体墨黑只有四蹄雪白的宝马。 队伍没有一人说话，皆低头赶路，不过看上去个个气势非凡，且速度飞快，转眼便已来到山下。 王明杨一脸惊异，心里暗想着这伙人到底是谁，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深浅，鬼门的人也不是这幅打扮。 王明杨正疑惑间，突然领头那人似有所感，转过头看向了王明杨所在之处。 两人对视，王明杨心里一跳，胸口一闷，呼吸也有些不顺畅，只觉得一股绝望的气势朝自己涌来，要将自己完全吞噬而下。 不过借此，王明杨终于看清楚当头那人的容貌，那人面容冷峻，轮廓深沉，如刀削斧劈一般。 正是乌鸦！ 王明杨虽然不认识乌鸦，但他见过乌鸦的画像，他父亲和一位伯伯还有一个堂哥皆在鬼门任职，乌鸦的画像，是必须人手一份的。 每份画像都备注着一行字：见之必逃！ 乌鸦转过身子，朝着身后一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只见身后有一名身形削瘦，身长臂长的男子，从腰间掏出一柄短弓，短弓通体黝黑，只有那男子手臂一半大小，男子又拿出一柄金色短箭，架上短弓，瞬间拉满，看也不看，回身便朝着王明杨所在之处射去。 短箭脱手，男子便回身继续驾马奔驰，队伍没有丝毫停顿，也没人回头多看一眼，继续朝着前方而去。 乌鸦偏过头后，王明杨才松下一口气，只觉得背后都已经打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脚有些无力地发抖，心里想着要赶紧回家把这件事告诉祖父，可是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这时，王明杨余光感受到一丝刺眼的光亮，朝着光源望去，正好看见那男子掏出金色短箭，短箭正巧将太阳光折射入他的眼睛。 不好！？ 王明杨暗叫一声，身体涌出全部力量，奋力往旁边跳去。 “咻——” 一声破空之声极速而来。 王明杨只觉得右臂一阵刺痛，低头一看，金色短箭深深插入手臂。 “啊！！” 王明杨捂着伤口痛苦地叫了出声，只觉得疼痛难耐，大脑一片眩晕，眼前忽明忽暗。 王明杨用出最后的力气，翻身上马，紧紧抱住了马脖子，然后不省人事，彻底昏了过去。 幸得好马识途，一路将王明杨驮回了王家，一路到了王家门口，王明杨好像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从马上翻了下来，摔在大门口。 王家出门采购的下人回来，就看到家门口竟然有人昏倒，上前查看之下才发现竟然是自家小少爷，也不敢胡乱动他。 于是急急忙忙跑进了王家，一路叫人帮忙。 …… “什么？！” “啊？” “快带我们过去！” 仆人刚说完，吴仇三人顿时惊呼了起来，连忙放下碗筷，跟着仆人朝门口跑去。 刚跑没几步，王威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来，一脸严肃地对玉儿说道：“玉儿，你先去祖母那边！” “不要嘛，我也想去看哥哥！”玉儿撒着娇说道。 “不行！听祖父的话！”王威虎板起脸来，呵斥道。 玉儿跺了下小脚，一脸委屈地哼了一声：“坏祖父！” 见祖父坚持，玉儿没有办法，就只能朝后院跑去了。 赶走了玉儿，王威虎叹了口气，便加快了脚步往大门口跑去，吴仇拼命地跟在后面，却被越甩越远。 王威虎还没跑到门口，便看到几个下人搀扶着昏迷不醒的王明杨走来，立马停在了他们面前。 “老家主！”几个下人见王威虎出现，纷纷见礼。 王威虎摆了摆手，就急忙上前查看孙儿情况。 只见王明杨右臂插着一只金色短箭，伤口不断涌出黑红相间的血液，嘴唇微紫，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仿佛在昏迷之中也感觉到痛苦一般。 这是中毒了？！ 王威虎心头一跳，急忙伸手往王明杨肩上一点，立马封住了王明杨右手手阳明经肩髃穴，防止毒素继续流入体内。 王威虎封住了穴脉之后，便上手接过王明杨，对着刚刚扶着王明杨的几个下人说道：“快快去请许大夫来！” “是！” 几个赶忙往外跑去。 这时吴仇也终于追了上来，看到了正被王威虎架在肩上的王明杨，叫他毫无知觉，垂着头，右手臂连着胸口一片的衣襟满是鲜血，不由一惊。 “这是怎么了？” “中了毒箭！”王威虎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四十六章 恶紫夺红 “毒箭？！”吴仇听了王威虎的话，也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哪里来的毒箭？难道是昨日袭击我们的人又追了上来？” 王威虎脸色难看地说道：“我也不清楚，等明扬醒来再问他吧。” 王威虎扛着王明杨来到了他的房间，将王明杨放倒在床上。 两人焦急地站在一旁等着大夫的到来。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吴仇和王威虎一脸希冀地看向门口，却看到玉儿跳了进来。 玉儿见两人看到她之后一脸失望，还有些奇怪，不过却望见床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的王明杨，也顾不上疑惑，急忙朝床边跑去。 “祖父，哥哥怎么啦？”玉儿眼角泛起泪花，难过地问道。 “唉，祖父也不知道，祖父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玉儿别担心，哥哥会没事的！”王威虎强撑着脸色，宽慰着玉儿，也在宽慰着自己。 “咳咳……” 一阵咳嗽声从门口传来，吴仇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妇人，在一位中年女子的搀扶下，拄着一根与人等高的红木拐杖走了进来。 “夫人？！你怎么起来了。” 王威虎急忙上前，换过了那名中年女子，扶住了老妇人。 “哼，你还当我是你夫人？家里都发生了这么多事，要不是玉儿嘴快，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老妇人看起来十分生气，说完后便急促地咳嗽了起来。 王威虎急忙一边轻轻拍着老妇人的背，一边满脸尴尬地赔礼道歉：“夫人身体抱恙，我实在不忍心再让你操心啊。” 老妇人有王威虎搀扶着，那中年女子便急忙跑到了床前，玉儿泪眼朦胧地转头看向中年女子，问道：“母亲，哥哥会没事嘛？” 这女子便是玉儿与王明杨的母亲，刘氏。 刘氏看到早上还活蹦乱跳跟自己请安的王明杨现在却一动不动地躺着，心疼欲裂，听到玉儿的问题后，却强挤出一丝笑容，轻轻抚摸着玉儿的脑袋。 “玉儿放心，哥哥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王威虎扶着老妇人走了上来，老妇人先是看了眼吴仇，和蔼地问道：“你便是仁剑关门弟子？” 吴仇连忙见礼，恭敬地说道：“正是晚辈！” “不错，不错。”老妇人夸赞了两句，便朝王明杨床边走去，伸手轻轻搭在王明杨手臂，细细感受着脉搏。 好一会儿，才送开王明杨的手，眉头紧锁地说：“脉象紊乱，能感受到生机正在慢慢消散，要是晚上几日，可能会有性命之危啊！” “啊！？”刘氏听后如雷轰顶，眼睛瞪圆，泪水瞬间抑制不住地往下流，扑到王明杨身上，哭喊道，“我可怜的儿啊！” “咚！” 老妇人拐杖往地上一敲，就朝着刘氏呵斥道：“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杨儿中了什么毒，再想办法去把解药找来！” 刘氏止住喊声，但是泪水却不断涌出，惹得玉儿也抱着她一起流着泪。 吴仇在一旁看着这情景，心里也十分难受，要是早上不和王明杨打上一场，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这时，下人领着许大夫跑了进来。 许大夫领着一个药童快步走了上前，见了王老夫人还吓了一跳，急忙恭敬地行礼，道：“见过老夫人。” 王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脾气收敛，但是年轻时候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母老虎，许大夫算是听着她的传说长大，又听着她的传说变老的。 “磨磨唧唧什么，赶紧给我孙儿看看！”王老夫人呵斥道。 “是，是，是。” 许大夫虽然面对王老夫人有些畏惧，可是当手扶上王明杨的手臂，就瞬间镇定下来，闭着仔仔细细地把脉。 过了一会儿松开手，又用伸手撑开王明杨禁闭的眼睛，观察瞳孔，捏开口唇，观看舌苔。 然后站着不动，沉吟了一会儿。 “怎么样？”王威虎忍不住开口问道。 “别打扰许大夫思考！”王老夫人呵斥完王威虎，又转头对许大夫说道：“我孙儿情况如何了？” 许大夫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令孙应该是中了西域奇毒‘恶紫夺红’！” “恶紫夺红！？”王威虎惊讶地喊出声来，“那不是淮扬营大当家的独门毒物嘛？” “金色短箭，西域，恶紫夺红！哼，看来果然是淮扬营的那位当家干的好事了！”王老夫人一剁拐杖，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 淮扬营…… 吴仇心中一跳，内疚之情越来越深，果然，全部都是被自己所牵连。 “对，正是那淮扬营当家的毒，在下与吴郡几位医师曾经探讨过此毒，当年也接触过一些中过此毒的病人，虽然不能根治，但是压制几天还是有些办法的。” 许大夫脸色不太好看地说道，医者虽有仁心，却也有胜负心，当众承认自己无法完全救治，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无妨，这都是王家的命，老夫先谢过许大夫了，至于解药的事，老夫会想办法的！”王威虎一脸感激地对许大夫真切说道。 许大夫让药童上前，将斜背在药童身上的药箱取了下来。 打开药箱，许大夫先取出自备的纸笔，写下了压制“恶紫夺红”所需要的药材，又在一旁写明了火候与注意事项，便交给药童，让他赶紧先去熬一碗过来。 药童接过药方，便跟着王家下人到药库挑药熬药了。 许大夫转身对着众人说道：“我现在要先处理一下伤口，劳烦夫人带着小娃先出去，以免受了惊吓。” 刘氏虽然放不下儿子，却也知轻重，便拉着不舍的玉儿走了出去。 许大夫见她们走了出去，剩下几人明显都是武林中人，便片刻不停，从药箱中取出薄片刀、镊子和剪子摆放整齐，又拿出针线纱布放在了一旁备好。 随即转身走到王明杨身旁，将金色短箭剪断，割开伤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箭头取出。 取出满是紫黑色的箭头后，便沿着伤口割掉一些泛紫的血肉，又将伤口割开少许，伤口鲜血又开始流淌，起先全是紫黑色的鲜血，流了一会儿就慢慢变淡，直至血变成浅紫色之时。 许大夫才拿出止血的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何处，然后缝合好割开的伤口，捆上纱布。 王明杨虽然昏迷，可是似乎也能感受到痛苦。 时不时身体抽搐，发出些许嘶吼之声，王威虎便上去帮忙按住王明杨。 吴仇看着不断挣扎吼叫的王明杨，心中不忍，别过头不敢再看。 一直到伤口捆上纱布。 王明杨已经满身是汗。 第四十七章 遗言 不止是王明杨，就连许大夫也是一头大汗。 缝合伤口本来就困难，需要精力十分集中，再加上王明杨不停挣扎，难度又加大了不少。 最后能完美地缝好伤口，还是多亏了行医多年所积累下的经验。 “怎么样了？”王老夫人紧张地问道。 许大夫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皱着眉头说道：“伤口是处理好了，可是毒却没办法清除。” 王老夫人刚想开口问些什么，房门就被人推开，转头一看，正是刚刚去煎药的药童。 药童一只手上提着煎药的水壶，另一只手抓着碗，慢慢走了进来。 许大夫上前接过药壶和碗，将药汤倒入碗中，深褐色的药汤散发着浓厚的药香。 待放凉稍许，许大夫便拿起碗，将王明杨扶起，缓缓倒入他嘴里。 一碗药喝完，王明杨脸色好看了些许，嘴唇也只剩下淡淡的紫色了。 许大夫放下药碗，又给王明扬把了会儿脉，说道：“毒素已经压下稍许，不过也只是压制一阵而已，如若三五日后拿不到解药，只怕……” 许大夫话虽没有说完，但是意思却不言而喻。 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想要拿解药，怕是得将淮扬营打下才行，可淮扬营要是那么好打，何至于朝廷这么多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淮扬营虽名为营，但实际也不过是山贼绿林，朝廷若是派大军前来，便各自分散往深山中躲藏，若是派的人少了，也确实不是占据地利的淮扬营的对手。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压制‘恶紫夺红’的药方，我已经令药童交给下人，每日早晚煎服一次便可，在下就先告退了。” 许大夫说完，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王威虎照例让下人准备了五两银子，准备交给许大夫，可奈何许大夫这次却坚决不收，说是受之有愧。 王威虎也不再坚持，只好亲自送走了许大夫。 许大夫走后，房间里就一片沉默，只剩下刘氏与玉儿低声啜泣之声。 许大夫走了之后，她们俩便又急忙跑了进来。 “世叔，那淮扬营……在哪？”吴仇听着玉儿与其母的哭声，心中愈发内疚，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唉，淮扬营往常一般都在毗陵郡附近的乌龙山中，若发生什么事，便遁山而逃，去哪里找去啊！”王威虎一脸苦恼地说道。 “去哪里找？！就算上天入地，也得给我找出来！”王老夫人听到王威虎说这沮丧话，立马横眉呵斥，“马上去给你三个儿子写信，让他们赶紧回来！老身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我尝尝白发送黑发这种惨事不成？” “是，是，夫人莫动气，我立马去写信。”王威虎被老夫人一顿训斥，却也不敢有气，便应和下来准备出去给三个儿子写信。 只是王威虎也知道，路途遥远，让他们三位赶回来，也只不过是为了能见上王明杨最后一面而已。 王威虎满心悲凉，正往门口走去，却听见床上的王明杨发出些许痛苦的呻吟之声，急忙又回头望去。 便看见王明杨眼皮微微颤动，似乎终于醒了过来，众人见状立马围了上前，王威虎也顾不上写信，连忙朝床边走去。 “杨儿，你没事吧！”刘氏紧紧握着王明杨的手，带着哭腔说道。 王明杨终于虚弱地张开了眼睛，眼球转动之间，便看清身边众人一脸担忧地守着自己，心中也十分感动。 勉强扬起一丝笑容，朝着刘氏等人说道：“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刘氏强忍着泪水，轻轻抚摸着王明杨惨白的脸庞，低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可不要丢下母亲啊！” “杨儿，你好生休息便是，剩下的事情便交给祖父，祖父不会让你有事的！”王威虎一脸坚定地冲着王明杨说道。 “明扬明白，放心吧祖父，以前都是明扬脾气不好，时常惹祖父生气，若是还有机会，明扬一定会努力学武，不让祖父丢脸。” 王明杨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情况，也明白了自己大概时日无多，便难免有些低沉，只想着如何不让自己有遗憾，想把自己内心所想都说出来。 王明杨艰难地抬起了手臂，轻轻搭在了玉儿头上，笑着对玉儿说道：“玉儿以后要乖，好好照顾母亲，知道嘛？” “玉儿不要乖！玉儿要哥哥好起来！哥哥来照顾母亲，哥哥还要来照顾玉儿！”玉儿年纪虽小，但是也感受到王明杨此时的情绪，顿时难过地哭出声来。 “都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人还活着，解药也知道在哪，弄得必死无疑一样，我王家什么时候有这种不努力争取便开始放弃的习惯了？！” 王老夫人平生最看不惯的便是这种场面，见王明杨刚醒便已经在交代遗言，刘氏玉儿好似哭丧一般，顿时哭得她心烦意乱。 王老夫人一通怒骂，顿时将众人骂醒。 吴仇朝王威虎行了一礼，说道：“世叔，晚辈虽武功低微，但是还是愿意为明扬大哥出这一份力气，还请世叔到时能带上我！” “好！我这便去联系好友，一起杀上淮扬营！”王威虎振奋精神，大声说道。 “别忘了给鬼门写封信，我王家为鬼门出人出力，若是鬼门敢不帮忙，别怪老身打闹一场！”王老夫人拐杖往地上一杵，气势汹汹地说道。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写信！”王威虎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王明杨见大家都一心想着要救自己，心中终于不再低沉，又重新振奋起了精神。 “对了，祖父先稍等一下。”王明杨见王威虎正朝门口走去，又想起早上所遇到的事，便连忙见住了王威虎。 王威虎听到后便回过身子，疑惑地问道：“还有何事？杨儿你好生休息便可，剩下的都交给我们吧！” “祖父，早上我骑马上山，在山顶时撞见了乌鸦带着一群人飞快地驾马朝南边赶去，我也是在那个时候，被乌鸦手下用箭射伤的。” 王明杨身子还很虚弱，刚刚强撑着讲了些话已经十分劳累，不过乌鸦的事十分重要，所以忍住疼痛，快速讲了出来。 “乌鸦？！” 王明杨刚刚说完，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门口一声惊呼传来。 第四十八章 何惜一死 众人听到了这声惊呼，都纷纷转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身上披着白袍，半露着胸襟，腰间裹着一层厚厚纱布的王松涛一手抓着门栏，有些虚弱地站在门口。 “师兄？！” “铁牛！？” 看到王松涛终于醒来，吴仇和王威虎等人都惊喜地叫出声来，原本一片愁容的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了几分。 “见过义父，义母！让大家担心了！”王松涛看见了王威虎和王老夫人，便恭敬地行了一礼。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王威虎有些欣喜地说着，受伤的两人一个是他义子，一个是孙子，现在王松涛终于好转，王威虎也能安心处理王明杨的事情了。 “受了伤便好生休息去，来这边凑什么热闹？”王老夫人有些担忧地说道。 王松涛一脸苦笑，多年不曾来此处，本想这次借着保护吴仇回来看看义父义母，没想到反倒受了伤，让二老担惊受怕。 “放心吧义母，些许小伤，过几日便好了。”王松涛朝着王老夫人说完，便转头望向了王明杨，一脸凝重地问道，“你看到了乌鸦？” 王明扬是没有见过王松涛的，只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叔叔的存在，刚刚听了他们的对话，也能猜出王松涛的身份，现在听到王松涛询问自己，便又详细地说了自己早上所见之事。 “你们聊完都赶紧各自休息养伤，乌鸦的事情我会上报给鬼门，你们就别操心了。” 王威虎又听了一遍乌鸦之事，总觉得乌鸦想做什么大事，劝告了王松涛和王明杨之后，便急急忙忙跑出去给鬼门和三位儿子写信了。 王松涛认真地听完了王明杨的讲述，眉头越皱越深，脸色愈发凝重起来，问道：“乌鸦朝南边而去？” “正是！”王明杨回忆了一番，便回答道。 “恐怕是冲着师父而去的。”王松涛低声自语道。 现在这世上，值得乌鸦如此郑重其事地带上二十多个一流高手出马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皇城在北，武当在西，天剑守着天门山不出世，乌鸦自然不会自己跑去寻死。 算来算去，也只剩下师父一个人了。 而且，平安镇恰好在南边！ 乌鸦地剑的名号，也不过只是在师父失踪那几年才被人传出来的，在王松涛看来，地剑虽排在前，却远远不会是师父的对手。 所以现在乌鸦带了这么多高手，极有可能是一起去对付师父的。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王松涛想清楚其中关键，心里顿时焦躁起来，朝着王老夫人急切地说道，“义母，借一匹好马给我，乌鸦应该是冲着师父去的！” “你现在有伤在身，就算赶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不如让你义父带些人赶过去？”王老夫人见王松涛腰间还捆着纱布，脸色也有些惨白，便开口劝道。 “等不及了，况且义父年纪已大，再劳他骑马奔驰受累，我也于心不忍，我就先去了！”王松涛刚说完，便匆匆转身，奔着马厩而去。 “师兄！等等我！”吴仇听了王松涛所说的话，也满心担忧，见王松涛离去，也急忙跟去。 “哎！唉，这两个孩子！”王老夫人来不及阻挡，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转头看了眼已经又昏睡过去的王明杨，不禁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啊！” 王松涛出了门便一路朝马厩狂奔，正巧碰上刚刚写好信走出门的王威虎，担心王威虎阻拦，便只喊了声“义父”，脚步不停地擦肩而过。 王威虎本来还想开口劝王松涛有伤在身别跑这么快，没想到王松涛一下子就从身边掠过，一脸茫然地转头看着王松涛渐渐远去。 刚转过头，便又看见吴仇朝着这边跑来，感觉有些奇怪，一把将吴仇拉住，问道： “你二人跑这么急要干嘛去？” 吴仇正心急，眼瞅着已经快看不见王松涛了，就怕王松涛不等自己便先离去，那自己也不会骑马，只能在这边等着。 便脱口而出：“如厕！” 接着就挣脱开王威虎的手，朝着王松涛离去的方向追去。 王威虎又一脸茫然地看着吴仇渐渐远去。 “同门感情真是好啊，连如厕都结伴而行！” 王威虎欣慰地笑着摇了摇头，便也不去理会他们，拿着书信便去找信得过的王家旁系子弟，让他们将信一一送走。 王松涛跑到马厩，捂着腹部伤口之处皱了皱眉头，好似伤口又有些裂开。 不过现在却也管不了那么多，王松涛转了一圈，拉出一匹看上去颇为壮硕的黑马，翻身骑了上去，正要出发，便看见吴仇跑来。 “师兄！一……一起呗！”吴仇气喘吁吁地说道。 王松涛扬起嘴角，伸出了手。 吴仇一把抓住王松涛的手，王松涛轻轻一拉，吴仇便已到了他身后。 “坐好了！” 王松涛一拉马缰，两脚轻轻一夹，黑马便朝门口跑去。 吴仇生怕碰到王松涛伤口，便紧紧拽住了王松涛背后衣诀。 骏马疾驰，转瞬便出了无锡县。 师父……我们来了！ …… 平安镇外，阵阵马蹄踏响之声打破了本该宁静安逸的小湖泊。 湖泊边上一名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的老者，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鱼竿，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唉，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完，便拿起了放在一旁，通体黝黑的长剑，缓缓踱到道路中央。 这时，一群人马刚出现在路上，正极速奔驰而来。 乌鸦见到了路中央的老者，率先拉起马缰，身下乌骓前蹄高高扬起，瞬间停了下来，身后众人见乌鸦停下，也不敢逾越，烈马嘶鸣之间，众人都停在了乌鸦身后。 乌鸦一脸凝重地看着老者，一言不发。 身后有些年岁已大之辈都认出了这名老者的身份，瞳孔猛地一缩，一脸惊愕，这才终于知道这次乌鸦命他们前来是为了对付谁。 又想到这样的前辈，今天可能死在他们手上，都忍不住有些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老者身份虽高，却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乌鸦身旁有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见到竟然有人敢挡自己师父的路，顿时心生怒火，策马上前一步，大声呵斥道： “老头！你是何人？敢挡我们的路？！” 青年男子没说什么不想死就闪开的话，在他看来，敢挡师父的路，注定只有一死。 “呵呵，我是何人？” 老者听到男子的话，轻轻一笑，原本还有些佝偻的身子慢慢挺直，青年男子顿时感觉一阵窒息之感涌上心头，连座下马匹都忍不住向后退去。 老者挺直了身子，手握长剑轻轻向前抬起些许，拇指摁住剑柄缓缓向上推去些许，一抹翠绿光芒闪现。 “我是何惜，何惜一死的何惜！” 第四十九章 恩 “哎？铁牛两师兄弟还没回来嘛？” 王威虎将写好的信全部交由几位王家子弟之后，便回到王明杨的房间，见王松涛和吴仇皆不在，遂开口问道。 “回来？”王老夫人白了王威虎一眼，说道，“回来干嘛？” 王威虎见王老夫人语气不对，便疑惑地问道：“他们不是去如厕嘛，都这么久了……” 王老夫人这才知道自己丈夫被骗，心中不禁责怪他怎会如此迟钝，又是生气又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如实跟他说了： “铁牛说乌鸦是去找他师父，便急急忙忙要赶回去，那小鬼也跟着去了！” “什么？！” 王威虎这才知道王松涛和吴仇两人那般匆忙地跑去是为了干嘛。 王威虎想着乌鸦是冲着剑神而去，心中着急，一会儿看看昏迷不醒的王明杨，一会儿看看站在一旁的王老夫人，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要去就去吧，剑神对王家有大恩，我还能阻止你报恩不成？”王老夫人双眼看着王明杨，头也不回地轻声说道。 王威虎听见夫人都这么说了，也就不再纠结，朝着王老夫人说道：“那家里就有劳夫人照料了！” 王老夫人挥了挥手，也不再说话，王威虎见此，也就转身匆匆离去。 王威虎一道命令传下，王家还剩余的子弟便全部来齐。 鬼门虽允许武学世家存在，但是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教授武艺，一般来说只有自家直系旁系，还有被赐以主家之姓的家仆可以学武。 王家经过这么多年不断发展，练武有成之人也不过六七十，几个儿子以及孙子出门都各自带了一些人手帮衬，现在还留守在家的也不超过三十人。 王威虎点了二十个武艺最高者，嘱咐好剩下的人在他没回来之前禁闭王家，谢绝见客就出发了。 王威虎带着二十人各自骑上马匹，便朝着平安镇而去，此时情况紧急，也顾不上在城中不可骑马的规矩，一路狂奔。 路上行人见王家老家主亲自带人出来，背后众人皆背着大刀，都觉得可能有大事发生，于是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以免耽误了老家主。 王威虎一路通畅地出了城，速度不减，朝着南方继续快马加鞭而驰。 王威虎骑着马目视前方，满脸肃穆，乌鸦名号虽大，但他又有何惧？ 三十八年旧恩，今朝以命来报！ …… 何惜说出自己的名字后，乌鸦身后便传来些许惊呼之声，最早没发现老者身份的人也都终于知晓了今日的对手。 有人惧，有人怒，有人紧张，有人兴奋，众生百态，自然还缺不了那无知之辈。 青年男子被何惜气势所逼退，又听得他说出一个自己根本没听过的名字，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正要开口怒骂这老头，便看到乌鸦扬手挡在他前方。 青年男子紧紧闭上了嘴，乌鸦虽是他师父，可死在乌鸦手上的师兄弟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不仅是青年男子，身后众人都看着乌鸦，有人满目狂热，有人一脸恐惧。 乌鸦见身后终于没有声音传出，这才将手臂放下，接着便翻身下马，身后各路绿林当家急忙也跟着乌鸦一起下了马。 绿林各个当家下马之后，便纷纷解开帽巾，挂于马腹，露出了形态各异的脸庞。 “见过前辈！”乌鸦也不管身后众人在做什么，下马之后便抱拳深深行了一礼，“多年未见，前辈风采依旧啊！” 何惜扫了一眼乌鸦身后的人，倒是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只是现在看起来好像不是打招呼的时候。 而且看他们一脸恨意，恐怕也不想跟自己打招呼。 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礼貌都没有啊。 何惜最后才看向了乌鸦。 见他虽一脸平静地跟自己行礼，但是却散发着遏制不住的杀气。 何惜自然知道这杀气不是因自己而来，而是乌鸦常年杀戮沉淀所得。 何惜深深地望着乌鸦，仿佛要从乌鸦现在这气势磅礴，叱咤大周多年的身子上，找出一丝当年初见之时，那腼腆怕生，知书达理的影子。 何惜自然是找不到的，现在的乌鸦，早已不复当年的天真烂漫，细细观望，却仿佛只看到一片血海滔天。 “唉，何苦呢？”何惜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说道。 “血海深仇是苦，但含冤而死更苦，断家只剩我一人，我若不为他们报仇，我死之后，还有谁会记得当年的屈辱！” 乌鸦提起往事，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狰狞，不过瞬息之后便又平复下去。 “三十七年前救你离开断家，二十二年前心有不忍放你一马，断家当年一饭之恩已彻底了结，今日我不会再留手！” 何惜见乌鸦不愿放下仇恨，便放弃了劝说。 “前辈大恩在下自然没齿难忘，今日来此，便是想亲自送前辈上路！” 乌鸦咧开嘴笑了起来，说出来的话却是残酷至极。 乌鸦说完后便不再寒暄，板起脸来，手臂一挥。 “上！” 随乌鸦前来的二十二人，听到乌鸦发话，纷纷抽出兵器，大声吼叫着朝何惜冲了过去。 冲在最前方的，便是那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名为断九，乌鸦第九个徒弟，也是天赋最好的那一个。 年仅二十五岁，便已经是一流高手。 断九一向高傲，平日在幽灵山庄也一直以少庄主身份自居，今日被何惜所吓，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心中早已愤懑不已。 此时见师父下令，便不再忍耐，抽出长剑，一人当先地朝何惜冲去。 转眼之间，便来到了何惜面前，长剑疾速刺出，断九仿佛已经看到长剑在何惜那弱不禁风的身子上，扎出几个血洞。 长剑就要刺到何惜身上，断九脸上已经开始得意地笑了起来，突然便感觉中丹田处受了猛烈一击，身子猛地一弯，全身无力，跪倒在何惜面前。 何惜剑未出鞘，便让断九失去了一战之力。 何惜看也不看正跪在自己面前，双手捂腹，大口大口吐着血的断九，伸手握住了剑柄，将楚妃剑缓缓拔出。 “老夫养剑二十七载，本想与剑惊鸿做个了断，没曾想要用在你们身上，真是可惜了！” 何惜拔出楚妃剑，随手一挥，身旁正准备偷袭的汝豫营二当家颈部突然闪现一道血横。 汝豫营二当家捂着脖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瞪大了双眼，随即倒了下去。 楚妃剑出鞘便饮血，光芒闪烁更甚，似有若隐若现的剑鸣之声传出。 何惜持剑而立，目视乌鸦，身旁无人敢近。 第五十章 一起死吧 宽阔无人的官道上，有一匹马载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不停地快速奔驰着。 吴仇将头紧紧贴在王松涛背后，看着两侧树木不停地向后移动，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吴仇本来很是优雅地轻轻握住王松涛衣服的一角，一脸平静地目视前方，任清风吹拂坚毅的脸庞，打乱额间垂落的黑发，心中想着是等会要拯救何大叔于危难，与乌鸦决一死战。 慷慨激昂，热血澎湃！ 没想到一出县城，王松涛便不断挥舞着马鞭，拍打在马匹壮硕的臀大肌上。 “啪，啪，啪！” 一声声清脆不悦耳的拍打声在吴仇耳边响起。 马儿吃痛之下，便不要命地往前狂奔。 吴仇差点摔下马背，急忙紧紧抱在了王松涛的腰间。 迎面而来的已经是狂风，坚毅的脸庞被吹成扭曲的面孔，没绑好的黑发四处散乱飞扬，时不时还拍打到吴仇脸上，与马鞭之声相互应和。 吴仇只能将脑袋紧紧贴在了王松涛背上，两手紧紧环绕在他腰间。 王松涛俯低着身子，目视着前方，手上的马鞭不断在骏马身上挥动着。 没多久，无锡县已经远远地被甩在身后。 不一会儿，便穿过了旁边的树林。 太慢了！ 还不够快！ 再快一点！ 鞭子不断地在挥动着，骏马嘶鸣狂奔，已用出了全身的力气。 再快一点！！ 王松涛在心中焦急着，呐喊着。 身子随着马匹不断上下起伏波动而愈发疼痛，但是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师父武艺虽强，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能敌四十六手了，况且每只手都长在一流高手身上。 想到师父可能遭遇危险，王松涛更加心急如焚。 他自小便无家可归，四处流浪，一直到被师父收养。 他叫了何惜三十多年师父，可心底里却一直将何惜当成自己的父亲。 师恩如父，师既是父！ 吴仇抱着王松涛不敢松手，看王松涛这个架势，大概就算自己摔下去他也是不会停下来的。 吴仇正抱得好好的，突然就感觉手心似乎有些温暖湿润，轻轻捻了捻手指，发现好像沾了什么液体。 小心地收回了手臂，低头一看，满手沾满了鲜血。 再一看王松涛腰间，那原本洁白的纱布已经被血液浸透，鲜红色的血缓慢不断地从纱布中涌出，滴落在马背上。 “师兄，慢点骑吧！你伤口……”吴仇有些不忍开口大声劝道，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嘴里便灌了一大口风，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呛得他直咳嗽。 “闭嘴坐好！” 王松涛不客气地说完，也不再理会吴仇，将马鞭挥舞地更加频繁。 如果要死，那便陪着师父一起死吧！ 两人一马，朝着平安镇快速疾驰而去。 留下一路尘土飞扬。 和不停洒落的鲜血。 …… 乌鸦也一样在看着何惜，不过对于何惜的挑衅却丝毫不在意。 为了对付何惜，乌鸦已经拿出了全部能拿的出来的人力物力与精力，现在好不容易只需对付他一人，乌鸦自然不会就这么早早下场。 他要在一旁好好看着，看清楚何惜所有剑法轨迹，静静地等着何惜精力消耗殆尽。 然后再出手，好好恭送这位救命恩人！ 围着何惜的众人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之中，没有人敢第一个冲上前去，没有人敢接何惜一剑。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毕竟都是在各自地盘数一数二的人物，压不下心头恐惧，也爬不到这么高的位置。 “何惜！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就是你丧命之日！” 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大吼一声，手上抓着一柄八卦大刀，朝何惜冲了上去。 中年汉子名为马峥，上一代八卦门门主之子，其父当年想收拢王家被何惜一剑打败之后，便落荒而逃，回到门派之中便郁郁寡欢食不下咽，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笔账，自然被马峥算在了何惜头上。 马峥转瞬之间便冲到何惜身前，八卦刀不断挥舞而出，时左时右，令人分不清舞刀之人到底在哪。 何惜眼见八卦大刀来势汹汹，不禁眯了下眼，楚妃剑猛地抬起，架住八卦刀。 刀剑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马峥正待回转大刀，却发现八卦刀好像被楚妃剑黏住一般，只能随着楚妃剑的转动而转动。 何惜手握楚妃剑转了两圈，便携着八卦刀往身旁挥去。 马峥只觉得刀口有大力牵引着自己而去，踉跄着向前奔出数步，八卦刀打在了一旁正刺向何惜的长剑之上。 何惜甩开马峥的八卦刀之后便不再看他们，立刻转过身来，楚妃剑横扫而出，刚挡下了从上方猛劈下来的鬼头大刀，又迅速向前俯下身子。 一杠霸王枪，恰好从何惜后脑勺上方刺过。 何惜收回楚妃剑横在腹间，借着俯下身子的姿势，双脚一发力，便朝前方极速掠去。 转眼之间就来到了那位手持鬼头大刀的大汉雷雄身前，两脚扭转之间，何惜在雷雄身边转了半圈，便来到他身后，背对着雷雄，继续向前冲去。 雷雄原本狞笑着扬起鬼头大刀狠狠地朝何惜背上砍去，不曾想却被何惜挡了下来，还未来得及收刀，何惜便冲到了他面前。 雷雄心中一慌，正要持刀回砍，眼前的何惜却一晃之下没了踪影。 雷雄正要寻找何惜，便看见马峥瞪着双眼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 两人都是用刀之人，雷雄与马峥也时常切磋，由此培养出深厚的感情，见马峥的神情有异，便遁着马峥的视线往下看去。 只见自己腹中不知何时有了两道口子，鲜血正混着肠子喷洒而出。 雷雄正满心疑惑，便感觉脑袋一片眩晕，眼前一黑，朝着前方倒下。 何惜自然不会理会身后的雷雄死得有多么不明不白，虽然在场有这么多人，可在他眼中已经全部都是死人。 雷雄身后的文仲道见何惜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虽然受了一惊，却还是挥起手中判官笔朝何惜脑袋刺去。 何惜侧过脑袋，躲开了这一刺，楚妃剑带着一片翠色光芒直奔文仲道喉间而去。 长剑破空而来，文仲道颈部已经能感觉到一阵锐利的风袭来，刺得他有些生疼。 文仲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掉何惜的剑，恰好何惜的脖子也在他判官笔旁，便握笔朝何惜奋力横扫而去。 文仲道带着将死之人的惨烈和将杀死剑神的亢奋，笑得满脸扭曲。 如果要死，那便拉着剑神一起死吧！ 第五十一章 别了 吴郡，鬼门庭院。 庄斐身穿青衣绸衫，披着灰黑大褂，脸上带着黑色武生面具，端坐在书房之内，手执笔纸，正细细批阅着吴郡各地传来的消息。 以往坐在这里的一般都是鬼门南镇司莫离，可因为之前莫离进神都叙职，掌司傅风雪又去追寻乌鸦下落，导致莫离不得离开神都。 于是庄斐便受命暂代本地镇守之职，处理吴郡事务。 加入鬼门十年，当上一郡镇守一直是庄斐的梦想。 可现在梦想成真，庄斐却没有丝毫开心兴奋，他正看着眼前的一封书信，看了很久很久。 信是从王家寄出来的，信上只说了一件事，那便是发现乌鸦正带人往南边赶去。 庄斐将信仔细折好，放在了身旁一叠高高的书信堆之上。 这一叠书信的内容，全都写着发现乌鸦行踪！ 乌鸦入了吴郡便不再隐藏，快马加鞭地往平安镇赶去，鬼门丑部又不是吃素的，自然早就发觉了。 所有消息都汇入庄斐手中，再由他上报神都与周边各郡，抽调人手阻拦乌鸦。 庄斐自然没有这样做。 因为乌鸦是他养父。 乌鸦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供他学武，还送他来了鬼门。 庄斐在鬼门过得很开心，这是他一生最幸福的十年。 没有斗争，没有压迫，只有一群温暖和善以天下为己任的人。 两年前，庄斐泄露了仁剑的消息就已经令他痛苦不堪。 本以为他的任务已经结束，没想到乌鸦让他继续潜伏，等候机会。 终于，一周前，乌鸦寄来一封书信…… 庄斐深深地看了眼手旁那厚厚一叠书信，内心不断挣扎。 乌鸦的活命之恩，他弟弟的性命，同僚的情谊，还有莫离对他的信任关爱都在他脑海中不断来过闪过。 庄斐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缓缓将手伸出，抓起这叠信件，慢慢地来到了火盆旁。 将信扔了进去，一封，一封，又一封。 火焰不断上下跳跃着，吞噬了一整叠书信。 庄斐静静地看着所有书信被焚烧干净，那雀跃的火光，照映在他的黑色武生面具之上，忽明忽暗。 庄斐坐回位置，轻轻闭着双眼，露出了一丝微笑。 终于要解脱了。 别了，同僚。 别了，弟弟。 拔剑。 血洒书房。 …… 何惜看着满脸狰狞的文仲道，感受到耳边不断逼近的破风之声，神色平静，没丝毫在意。 他的剑更快！ 楚妃剑已在文仲道喉间，只需轻轻一抹，便可取他性命。 突然，何惜皱了一下眉间，右脚往地一跺，身子极速向后掠去。 判官笔擦着何惜喉咙扫过，三支金色短箭从侧面袭来，在何惜眼睛前方不足两寸之处一闪而去。 何惜眯起眼睛，仔细望去，还能看见箭头处闪着些许紫色光芒。 “嗤——” 短箭深深插入地面，已看不见踪影，只留下了三个小洞。 何惜顺着金色短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身长臂长，长相特异的西域男子，手中抓着黑色短弓，又从腰间抽出两支金色短箭。 西域男子身前还站了四个人，手持兵器，如临大敌地看着何惜。 何惜眉头微皱，知道这人怕是不好杀了。 何惜还未想太久，就听得背后有刀口破风呼啸之声袭来。 立马转身持剑相迎，刀剑相碰，发出一声清脆响声，并有火花闪现。 来人正是马峥。 雷横死在自己面前，新仇旧恨之下，马峥已似疯魔。 一口八卦大刀舞得虎虎生风，只攻不守，刀刀直奔何惜致命之处而去，自有一股有去无回之势。 何惜面色渐凝，不停挥剑抵挡，马峥这种状态虽然勇猛，可是也浑身破绽，何惜多次抓住破绽想取马峥性命之时，总会有身旁长枪，身后长剑，还有那时不时射出来的金色短箭前来阻挠。 刀光剑影，枪啸剑鸣。 马峥双眼通红地朝着何惜劈下了一刀又一刀，浑然不顾自己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伤口。 没多久，马峥身上便鲜血淋漓，浑身布满了道道剑伤，嘴里涌着血，双脚凌乱地朝着何惜又走了上去。 一刀劈下。 马峥瞪大双眼，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何惜微微喘着气，打了许久，他也已经有些累了。 身边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仿佛怎么打都打不完。 身旁除了马峥的尸体之外，又多了两具尸体和一条手臂。 环顾四周，发现竟然还剩十几个人。 呵呵，看来自己真是老了啊。 何惜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目光扫过乌鸦，见他还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又扫过了那名举着短弓正对着自己的西域男子和使霸王枪的军装大汉。 正是因为有这两人在一旁不断地牵制，才让何惜打得畏手畏脚。 乌鸦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手，这两人，不能留！ 何惜眼光闪烁之间，就打定了主意，一闪身便来到军装大汉面前，楚妃剑瞬间直逼他腹部而去。 军装大汉脸色凝重，却沉稳非凡，没有丝毫慌乱，手持一杠霸王枪上下飞扬，瞬间点出五朵枪花，直奔何惜头喉胸腹臂而去。 何惜虽回剑一一挡下，去势却被阻住，身后又有三人赶来。 何惜也不管身后三人，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军装大汉，楚妃剑就横架在霸王枪上，顺着枪杆就朝他身前紧逼而去。 要看楚妃剑就要削到军装大汉握枪的右手，大汉急忙松开了右手，左手却已来到霸王枪下，准备接住后横扫而出，如此近的距离，何惜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得吃下这一枪。 军装大汉正待握住霸王枪反击，突然精神一阵恍惚。 他好像又回到了祖宅，自己已经年迈，正躺在摇椅之上晒着太阳，手上还握着茶壶，身前院中有四五个孩童，长得跟自己有几分相像，稚嫩又可爱的脸庞上满是汗水，手中握着木杆长枪练得起劲。 孩童练完一套枪法之后，纷纷围到自己身前，七嘴八舌地说着同样的问题。 “爷爷，我练得怎么样？” “爷爷，爷爷，我是不是练得最好的！” “爷爷……” 军装大汉脸上带着慈祥和蔼地笑容，正准备开口回答。 突然感觉颈部一阵刺痛。 眼前景色一片模糊，摇了摇头，认真看去，哪里是什么祖宅，哪有什么孙儿，只看见何惜正背对着自己，已经握住了自己的霸王枪，手臂向后深仰，接着朝某处用力掷出。 军装大汉神色迷离，脸上还带着些许迷茫和梦中残余的慈祥，感受到身体的力气正一点一点消散。 不过，临死前还能再看到老宅……真是太好了！ 军装大汉带着几分满足，彻底闭上了双眼。 第五十二章 来了啊? 从何惜欺身上前，到挥剑割开军装大汉喉咙，再到握住霸王枪，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便已经完成，一气呵成，众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霸王枪就已经脱手而出。 霸王枪在空中发出呼啸之声，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奔握弓的西域男子而去。 西域男子瞪大着双眼，眼睁睁看着霸王枪朝着自己快速飞来，身体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 “噗嗤——” 霸王枪穿透了他的咽喉。 巨大的力道甚至裹挟着西域男子跟随着霸王枪向后飞去。 “嘭——” 一声巨响。 霸王枪深深插入柳树干中，枪杆之上，还吊着那名西域男子。 正瞪大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死得如此容易。 场面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何惜持剑立在众人围绕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似有汗水留下。 背后也出现一道血肉模糊的剑伤，正往外淌着血。 这道剑伤是刚刚何惜为了杀那两人，而硬抗下身后那人的袭击所致。 何惜终于受伤了！ 何惜感受着背后的伤口，轻轻皱了下眉头，已经太久没有受过伤了，已经太久没感觉到疼痛了。 何惜松开了眉头，轻轻舔了下嘴唇，突然感觉有些热血沸腾，六十多岁的他好像又找回了当年十几二十岁时闯荡江湖的感觉。 何惜轻轻一笑，楚妃剑往身前一挥而过，些许血迹从楚妃剑上甩到地面，又露出了那青翠朦胧的剑身。 仰头环视还站着的那十三个人，咧开了嘴，带着几分少年时轻狂的姿态，说了声： “再来！” 众人见何惜受伤，都感觉精神振奋，原来剑神也不是神，割开一剑照样有血流出！ 又听得何惜狂妄地出言挑衅，纷纷大怒，冲了上前。 冲在最前方的，便是刚刚一剑砍中何惜的沂徐营大当家薛崇。 薛崇人称铁剑无双，手中铁剑既宽且厚，不过两尺长，相传乃按上古神剑巨阙样貌仿造而成，锋利异常。 薛崇手握沾上了何惜之血的铁剑，突然有了种他成了新一任剑神的奇妙感觉，已经伤了剑神，只需再轻轻一剑杀了剑神，那自己便是新的剑神了！ 薛崇脸上带着病态地狂热，决定使出毕生所学来终结何惜的神话。 还没冲出几步，何惜便一个闪身到了他面前，楚妃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碧绿的月牙光芒。 薛崇被突然出现的何惜惊到，急忙举剑相迎。 两剑相碰，宽大的铁剑一分为二，剑尖部分飞起，在空中旋转数圈后插入地面，一同飞起的，还有薛崇的脑袋…… 脑袋上写满了惊愕与不解。 何惜一剑挥出之后继续向前掠去，正待解决下一个人之时。 耳旁突然传来一个剧烈的破空之声，何惜暗道一声不好，急忙止步侧身横剑在胸。 “锵——” 一翠一绯两剑相碰，发出一声脆响，两剑隐隐有一阵剑鸣之声传出，似喜遇敌手又似要争个高低。 何惜虽挡住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但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向自己袭来，急忙往后掠去数米，方才彻底散去了这股力气。 何惜握住楚妃剑之手有些微微发抖，虎口之处有阵痛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身黑袍，气势逼人，手中握着把绯红色长剑，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 正是乌鸦！ 乌鸦……出手了！ 乌鸦没有让何惜看太久，便冲了上来。 人还未至，长剑先到。 剑光如匹练飞虹，迅疾而强劲，前招未落后招已生，变幻莫测，炫人耳目。 何惜自然丝毫不惧，楚妃剑挥舞而出，精简且直，没有浪费一丝力气，每一剑都挡在了乌鸦手中之剑剑柄往上六寸之处。 乌鸦手中之剑名为天净沙，所使剑法乃自创的快意剑法，持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之道。 何惜手持楚妃剑，使闲云剑法，意在以守为攻，后发制人。 两人一攻一守，身旁众人只看得两道红绿剑光不断挥舞闪烁，时而发出阵阵剑鸣呼啸之声，地面上满是剑痕沟壑，只觉得完全插不上手。 何惜扬剑直指乌鸦双眼而去，乌鸦正待回剑挡下，谁知楚妃剑却虚晃两下，疾速朝他下腹刺去。 这一招，正是拨云见日！ 乌鸦眼见长剑及腹，却也没有丝毫慌张，身形扭动之间，背朝何惜而退，天净沙沿身侧朝何惜划去。 这一招，名为快意恩仇！ “噗呲——” 两声利剑划破血肉之声同时响起，何惜与乌鸦各自用手捂着腹部向后跳去，地上洒满了鲜血。 何惜脸色凝重，乌鸦面容难看，各自都带着些许喘声，紧紧盯住了对方。 几乎同时，又朝着对方冲去。 天净沙与楚妃剑又碰撞在一起，花火骤现。 众人时而感觉有一片血海朝自己倾轧而下，让自己喘不过来气，又时而感觉身处碧海蓝天之中，心胸一片辽阔。 “铿——” 两剑再次相撞，似有一股看不见的波浪朝着四周涌出，众人纷纷吐出一口鲜血，清醒了过来，急忙捂着胸口往后撤出数米。 两人都用出了识神。 都开始拼命了！ …… 王松涛不断地挥舞着马鞭，不知不觉已经跑了五六个小时。 平安镇，就在眼前！ 临近小湖，王松涛惨白凝重的脸上愈发凝重起来。 他已经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来晚了嘛？ 王松涛心中一紧，又重重挥下鞭子，马儿吃痛之下不断朝前狂奔。 终于，来到了小湖边。 举目望去，皆为血肉。 地面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断臂横飞，十几具尸体或横或躺，形态各异地躺在地上，还有一个被长枪穿喉，吊在树干之上。 光是看着这一幕，王松涛都能想到当时情况是多么惨烈。 在一众尸首之间，何惜倚剑而立，勉强站着，却一动不动。 何惜身上有好几道伤口，但不见有血流出，仿佛都流干了一般。 王松涛急忙翻身下马，谁料身体太过虚弱，摔倒在地。 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王松涛急忙站了起来，也不顾自己身上还沾了泥土草根，踉跄着朝何惜跑去。 吴仇也跟着摔下了马，一路颠簸已经让他头晕眼花，眼看着这鲜血淋漓的一幕，吴仇实在没忍住，趴在马旁吐了起来。 吐完才感觉到些许舒适。 这才立马也朝着何大叔跑了过去。 何惜微微闭着眼睛，听到身旁似乎有些动静，挣扎着睁开了一半眼睛，眼神有些黯淡无光，模模糊糊之间，竟然也认出了来得正是王松涛和吴仇。 扯开嘴角，勉强地笑了一下，笑容中满是欣慰与不舍，开口轻声虚弱地说道： “来了啊？” 第五十三章 楚妃相随 乌鸦手持天净沙站在来时马匹停下的地方，胸口有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右腹处，正不断地往外流着血。 前方的何惜以剑做拐，撑着地，正轻轻地颤抖着左右晃悠，好像随时都要倒下，又强撑着身子站直一般。 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只需要最后的一击，何惜就能彻底倒下了。 但乌鸦不敢上去。 乌鸦身后仅剩的七人也不敢上去。 每个人也都清楚，何惜还剩下最后一击。 最后石破天惊，无人能挡的一击。 乌鸦身后仅剩的七个人都满脸恐惧地望着已经是强弩之末的何惜，却不敢有丝毫出手的念头。 文仲道从何惜剑下逃生那一刻开始，就不敢再面对何惜了，断九此时也在另一位同伴地搀扶下，艰难地站着，脸上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桀骜。 只剩下浓浓的惧怕。 他们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究竟什么是剑神，什么叫天地不仁。 当仁剑不仁，那便是天地不仁！ 乌鸦自然不会再让手下上去送死，今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何况，何惜真的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乌鸦看着还在强撑着的何惜，眼中带着些许悲伤。 他挥开裤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嘭！” “嘭！” “嘭！” 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前辈……一路走好！” 乌鸦说完便翻身上马，又恢复了以往冷酷无情的样子，看也不看剩余的几个手下，驾着马径直朝着与来时不同的路疾驰而去。 断九等人见此，也急忙骑上马匹，紧随乌鸦而去，剩下十几匹无人骑乘的马儿，也都纷纷跟了上去，好像都想逃离这片让人恐惧的地方。 来时煌煌，去时慌慌。 何惜睁着有些混浊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乌鸦磕头，看着他们离去。 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了……” 没有人知道仁剑在可惜什么。 是可惜这凝聚了所有残余内力的最后一剑没有机会挥出。 还是可惜曾经那个温暖纯良的孩子已经变成了嗜血的魔头。 亦或者，是可惜这魔头身上，明明还剩下一丝当年的影子，却在仇恨与痛苦之中，苦苦挣扎…… 没有人知道何惜在可惜什么…… …… “来了啊？” 听到何惜这么轻描淡写地与自己打招呼，再看到何惜身上道道或浅或深仍在淌着血的伤口。 还有那身上浓浓的死寂。 王松涛顿时眼眶通红，他轻轻走上前，轻轻地搀扶住何惜，强忍着哭腔，想像往常一般如常地来说道： “铁牛来了，没事了师父，铁牛来了，铁牛来晚了……” 一句话都没有说完，王松涛便已经哭得不像人样。 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眼眶。 他实在忍不住。 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吴仇这时也跑了上前，搀扶住何惜另一只手。 何惜在吴仇和王松涛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了下去，只是那握着楚妃剑的手，仍然在紧紧握着，松也松不开。 吴仇和王松涛跪在了何惜身前。 何惜静静地看着这两个弟子，这两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子，只觉得刚刚的厮杀已经彻底远离了自己，心里只剩下一片宁静。 握着剑的手，也渐渐放松下去。 何惜伸出左手，轻轻地在吴仇脑袋上揉了揉，又轻放在了王松涛的脸上。 想着自己的离去，好像又让这两人无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以教导，甚至又给了他们增添上新的仇恨。 “唉，可怜的孩子。”何惜发出一阵叹息，轻声虚弱地说道，“这是师父自己选的路，不怪己，也不怪人，你们不用为了背负前人所造成的仇怨而活下去。” 王松涛跪在何惜面前，深深地低着头，滚圆的泪水滴落大地，与血混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个是血哪个是泪，两手在地上已经紧紧握了起来，指缝手心满是带血的泥沙。 吴仇也红着眼眶，跪在一旁，何惜的话他也清楚地听见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恨，恨乌鸦为何如此，何大叔与他也无冤无仇，为何还要来伤害他！ 吴仇满腔愤懑无处可发，新仇旧恨在吴仇心中不断萦绕，对乌鸦的恨意已经难以磨灭。 何惜看着这两人的态度，似乎也感受到他们心中的恨意，又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他轻轻提起拿着楚妃剑的手，将楚妃剑立在身旁，伸出左手轻轻一弹。 “锵——” 楚妃剑发出一声清脆悦耳之声。 何惜又继续弹起了楚妃剑，并放声而歌： “霜降的野菊 泡一朵挽留鸿雁 向阳老城根儿 偷浮生半日闲 大寒积雪满天山 腊八粥正甜 熬满光阴 又是一年 清欢百味 不过粗茶饭 风雨满山川 莫道行路难 阴晴冷暖 无非布衣衫 做个凡夫俗子也超然 酒止三杯 莫如饮半酣 寒暑皆不管 温凉莫多贪 岁月荏苒 且随遇而安 渡个无忧四季最陶然” 何惜指间不断击打着剑身，明明是杀戮之器，可所发之声却没有丝毫冰冷杀气，只是令人觉得温暖舒适。 剑鸣之声切切复铮铮，不断应和着何惜的歌声。 随着何惜越唱越兴奋，楚妃剑突然忽闪忽亮，不断闪烁着碧绿光芒，隐约看去，似乎有一位身穿翠色华服的妃子，正和着歌声，翩翩起舞。 随着歌声的停止，何惜也停下了击打楚妃剑的手，楚妃剑上的光芒也跟着黯淡了下去，再无半分华彩。 一曲儿唱毕，何惜显得有些疲倦。 何惜也感觉有些疲倦了。 终于……该去休息了嘛？ 何惜撑着有些架不住的眼皮，深深地望了吴仇和王松涛一眼，望了许久，突然咧开嘴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好活着……” 说完，何惜轻轻地抬起了头，目视着远方，目光中饱含着些许不为人知的歉意与深深的眷恋。 终于，带着微笑，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咔……” 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突然响起。 只见何惜手中的楚妃剑从剑身中间处裂开了一道口子，使楚妃剑一分为二。 伴随着何惜已经无力的右手，楚妃剑也无力地落在了何惜身旁，静静悄悄地陪着。 何惜已逝。 楚妃自当相随…… 第五十四章 入魔 看着何惜的双手已经彻底无力，低垂于膝，感受着何惜还有些暖意的身子渐渐变得冰冷。 吴仇红着眼眶，满脑子都是不敢相信。 那个和善的何大叔再也看不见了？ 那个时常送鱼的何大叔再也没有了？ 那个在传授剑法之时总爱讲道理的何大叔，就已经永远离他而去了？ 吴仇呆滞地望着何惜盘膝而坐低垂的身影，满脑子思绪混乱，来不及悲伤，来不及痛恨。 王松涛一直保持着刚刚的跪姿不动，只是那越握越紧的拳头，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痛楚。 王松涛紧紧地将脑袋贴在地面，他丝毫不敢抬起头，不敢面对何惜的离去。 心中悲痛已经完全化为恨意，对乌鸦的恨，对世界的恨，他越想越恨，越恨越深。 终于，爆发了。 一旁的吴仇只觉得脑中恨意被完全勾起，满脑子都是仇恨！ 恨！ 恨！ 恨！ 恨婆婆为何抱恙早逝！ 恨何惜为何突然离去！ 恨乌鸦为何残暴不仁！ 恨好人不长命！ 恨恶人不受罚！ 恨世界为何如此不公！ 吴仇思绪紊乱，恨意已经完全填满了他的脑子，只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想要大喊一声。 “轰——” 一股更加强烈的气势从王松涛体内散发而出。 吴仇只觉得身体被一座大山压住，动弹不得，遏制住了他想要呐喊的冲动。 “啊！” 吴仇痛苦地喊了出声，只觉得身体承受不住如此重压。 疼痛，使吴仇开始清醒了。 吴仇浑浑噩噩满是仇恨的脑子突然恢复了些许理智。 吴仇艰难地侧过头，望向了王松涛，只见他身体正在不停颤抖，衣襟无风自动，满头黑发正不断肆虐舞动，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噬人的，恐惧的气息。 宛如疯魔！ “师兄！！” “师兄！！冷静点！！” “师兄！！快醒醒！！” 吴仇不停地高声喊叫着，但是王松涛都宛若未闻。 不仅如此，王松涛身上散发的气势越来越强烈，已经近乎实质，吴仇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沉重，开始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得，得，得……” 一阵急促的马蹄踏响之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王松涛猛地一抬头，一双通红的眼睛，朝着马蹄之声传来的方向瞪去，浑身的气势仿佛找到了发泄之处，化作一阵气浪，朝着王松涛双目所既之处涌入。 一路尘土飞扬，倾泻而去。 顿时骏马嘶鸣，马匹纷纷受惊而起，不少骑术不精，武艺不高之人都被甩到马下。 一片混乱之后，尘土渐渐散去，王松涛终于看清了来人是谁。 正是王威虎！ 看清楚来人之后，王松涛就别过了头，身上杀气渐渐消散。 吴仇也感受到压着他的那股气势不见了，终于恢复了轻松，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王威虎挥了挥眼前还残余的一点尘土，举目望去，只看见一片疮痍。 尸堆血海之中，何惜已一动不动地盘膝坐在那儿，吴仇趴在地上深深地喘着气，王松涛跪在何惜面前，身上还散发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王威虎的心也沉了下去。 终究……还是来晚了！ 王威虎翻身下马，示意跟随他前来的王家子弟在此处等候，便一个人慢慢走了上前。 王威虎走到何惜身前之时，吴仇也已经从地上爬起，脸上身上沾满了混着鲜血的泥土，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 吴仇也没有心情管这些，他看着走到身旁的王威虎，行了一礼，有些低沉地说了声：“世叔！” 王威虎挥了挥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何惜默然不语。 王松涛跪在地上，神智已经恢复了正常，收敛了气势，不再像刚刚的那般疯狂，不过仍是双眼通红。 他抬头看了眼王威虎，低声说道：“多谢义父前来相助！” 王威虎轻轻拍了拍王松涛的肩膀，说道：“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只是……唉！” 王威虎没再说话，王松涛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不仅是王威虎，就连自己，不也是没赶上嘛。 王松涛一脸黯淡地站了起来，眼睛一扫而过，突然发现了那个吊在霸王枪中，被钉在柳树干中的西域男子。 见他身长臂长，手上还抓着把漆黑短弓，觉得与王明杨描述之人十分相似。 就走了上前。 吴仇和王威虎也奇怪王松涛突然要去干嘛，便目不转睛地盯住王松涛，见他正慢慢地往小湖边走去，心中都是一紧，纷纷紧张地伸出手，正待开口劝阻，却发现他站在了那名被吊着的西域男子尸体前就不再走动了。 两人虚惊一场，又将手臂放下。 王松涛走到这人身前，伸手在他怀中摸索了起来。 果然，摸出了一瓶牙白玉瓷瓶，瓷瓶上写着一个“解”字，正是那“恶紫夺红”的解药！ 王松涛手拿着解药，转身走到王威虎面前，将解药递了出去，说道：“义父，这应该就是‘恶紫夺红’的解药了，你赶紧拿回去给明扬服下吧。” 王威虎虽然知道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却仍然遏制不住脸上的欣喜，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了解药，嘴里不断念叨着：“明扬有救了，有救了……” “世叔你赶紧回去吧，明扬大哥的毒可拖延不得。”一旁的吴仇开口帮衬着，能救下王明杨，也能让他心中内疚少一些。 王威虎欣喜过后便冷静了下来，有些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大恩已经没有机会报答给剑神，只能报答给剑神的弟子了。 况且在这种时候留他们二人独自伤心，实在有违王威虎为人处世之道。 但是王明杨的毒确实拖不了几日，王威虎心中纠结，随即打定了主意。 他转过头朝带来的人挥了挥手，便有一彪形大汉快步跑了上来。 这大汉名叫王腾，是王威虎的侄子，也是王家剩余之人中，仅有的一名一流高手。 王威虎将解药交给了王腾，嘱咐好他一定要将解药完好无损地送到王老夫人手中，再派人去请许大夫来好好检验一番。 说完，就让王腾把所有人都一起带走，保护好解药。 王腾收好了解药，郑重地应承了下来，便转身离去，不过却没有将人全部带走，还留了五人下来，照看王威虎。 要见着解药送走，王威虎的心也放了下去。 王松涛见王威虎都安排妥当，也就不再劝他回去了。 王松涛低头看了眼何惜，再看看四周惨烈的景象，有些不忍师父继续留在此处。 弯下腰，轻轻地将何惜抱起，准备先送到他处。 吴仇捡起在地面的楚妃剑，将两截楚妃剑捧在手上。 静静地跟着王松涛。 两人一言不发，一人抱着何惜，一人捧着楚妃剑，一步一步，朝着净土而去。 面容肃穆，郑重谦恭。 第五十五章 杀人 转眼，已是三日之后。 何惜去世的第二天，王松涛便带着吴仇，晴儿和王威虎一起，在小湖泊旁找了个无人打扰的地方，将何惜好生安葬了。 随便一提，何惜与乌鸦等人决斗的地方，第二天一早就已经全部被清理干净，除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血腥味之外，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 没有人看到是谁在清理这些战后的痕迹。 不过听王威虎说，应该是鬼门的人。 何惜安葬之后，王威虎留下来照看了吴仇等人两日，因为有些担心王明杨的情况，今天早上便带着剩余的五名王家子弟先离开了。 而王松涛，则将自己紧紧关在了房间里，没有出来过…… “晴儿姐姐，师兄还是不愿意出来嘛？” 吴仇手中拿着娃娃剑，发梢和衣服都是汗水浸湿的痕迹，一看就是刚刚练完剑回来，看到晴儿仍然一脸担心地站在王松涛门口，便开口问道。 晴儿一脸疲惫，原本俏丽的双眼也已经布满血丝，看着房间门口已经换过好几次却每次都完好未动的饭菜，无奈地点了点头。 三天前，王松涛抱着何惜的遗体来到婆婆家时，发现了已经昏倒的晴儿，将其摇醒之后才知道，原来晴儿是被何惜突然打晕的。 看到何惜的遗体，虽然无可奈何，可晴儿还是感到十分自责。 燕儿告诉她乌鸦正在往这边赶来之后，晴儿便连忙去找何惜，本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何惜，让何惜跟她一起跑，却没想到被何惜突然出手打晕。 现在王松涛将自己锁在房内不出来，晴儿心中愈发愧疚，已经连着几日不曾睡好。 吴仇看着满脸倦意的晴儿，也有些心疼，忍不住开口劝到：“晴儿姐姐，你先去休息吧，师父想出手，别说你了，乌鸦都拦不住，师兄只是还在伤心，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晴儿蹲下身子，将早晨放在这的饭菜端了起来，准备换一盘过来，听了吴仇的话，也勉强地朝吴仇笑了一下，说道：“放心吧，我没事，只是希望你师兄能好起来。” 说完，朝禁闭的房门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担忧，随即端着冷菜冷饭，走去了厨房。 吴仇看着晴儿渐渐走远，又凝望着屋里，仿佛想透过房门，看到里面的王松涛。 不禁叹了口气。 师兄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房间内，王松涛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桌面。 目光深邃而惘然，没有任何焦点，仿佛透过这浑圆的桌面，看到了过去的一幕一幕。 …… 自己自幼便父母离世，孤苦无依，一直在无锡县附近以乞讨为生。 直到遇见师父。 那一年，王松涛不过才六岁。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记不清具体时候了。 只记得那是个深夜，王松涛正躺在破庙之中，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幼小的王松涛有些害怕，便躲在佛像后面。 那人进来之后也没有做些什么，只是找了根柱子依靠着准备睡觉。 王松涛见那人没什么动静，便放下心来，不过也不敢出去，正要继续睡觉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又发出些许动静来。 王松涛吓了一跳，偷偷猫着身子，躲在佛像后面偷看。 就看见那人正捂着肚子，焦躁地在佛像面前不停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不断嘟喃着： “好饿啊～” “怎么办？好饿啊～” “身上一文钱都没了，好饿啊～” “好饿啊～” 走了一会儿，估计是走累了，又盘膝坐在地上，将腰间木剑横放在膝上，小声地说着：“上次缺钱将铁剑卖了，还不容易自己削了把木剑用，难道又要卖木剑？唉，这木剑也不值钱啊！” 那人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又躺倒在地上左右翻滚，嘴里不停念着： “好饿啊～” “好饿啊～” “好饿啊～” “咔——” 王松涛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枯木，发出一声响声。 “是谁？出来！” 那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身，木剑瞬间架在身前，一脸严肃地盯着佛像背后。 王松涛见躲藏不了，就慢慢探出身子来。 那人见是个有些胆怯的小孩，也就放下防备，不过看王松涛一个小孩深夜在此也有些奇怪，便问道：“小鬼，你在这干嘛？” “这是我家……”王松涛半边身子藏在佛像后，朝那人怯怯地说道。 “你家？”那人愣了一下，随即问道，“那你父母呢？” “死了！” “可怜的小鬼，倒是和我一样，父母双亡。” 王松涛听到那人说他父母也去世了，心中奇怪地不再害怕了，仿佛是同病相怜吧。 “好饿啊～” 那人不再理会王松涛，继续蹲在地上惨叫着。 年仅六岁的王松涛，看着那人，想到了自己以前好像也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带自己乞讨的老乞丐是怎么教导自己的呢？ 王松涛歪着小脑袋想着。 哦！想到了！ 王松涛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那是他下午遇到一个好心的小姐给他的，他准备留到明天再吃。 王松涛吞了口口水，有些舍不得，不过却又想到了那个老乞丐说的话： “我们是乞丐，是世上过得最惨的人了，如果我们不互相帮助，那还有谁能帮助我们呢！” 这句话王松涛记了很久，因为老乞丐一直是这么做的，现在轮到自己了嘛？ 王松涛拿着馒头慢慢走了上去，递给了那人，想着老乞丐给他馒头时的情景，奶声奶气地说道：“给，拿去吃吧，乞讨都学不会，活该饿肚子！明天跟着我好好学！” 那人也不嫌弃，接过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乞讨？！学武之人的事，怎么能说是乞讨呢？！你明天跟着我，保准让你吃顿好的！” 第二天，王松涛就跟着那人来到了县里最大的一户人家…… 白吃白喝的生活原来是那么美好，王松涛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那户人家还说要当自己义父，让自己留下来。 义父是什么东西？ 王松涛不知道，他只知道好像跟着那个人，就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东西。 于是一路跟着，一直跟着。 …… 王松涛想着想着，眼泪不禁留了下来，当年抓着师父裤腿的小鬼已经长大了，前方已经再没有人可以跟随着。 王松涛又笑了起来，跟师父在一起的日子，果然还是那么有趣，不管想多少遍，自己都会笑起来。 王松涛终于站了起来。 他转身走到墙边，伸手在完好无缺的墙面上轻轻一扣，顿时有一块石头就被拉了出来，露出了里面长长的空格子。 王松涛伸手入其中，取出了一柄长剑，然后又将石头塞入，恢复了原来模样。 王松涛一握剑柄，长剑抽出一半，便能看见幽蓝的剑身，一如当年藏进去的模样。 二十年蒙尘碧泉，今朝重见天日！ “唰——”地一声，碧泉剑归鞘。 王松涛将剑系在腰间，转身朝门口走去，头发无风自动。 他要出去了。 他，想杀人了！ 第五十六章 杀人(2) 吴仇盯着房门看了一会儿，就转身要离开了。 他还想再去陪陪何大叔。 “吱——” 刚走出没几步，便听到身后房门打开的声音，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一身穿扮得体的王松涛，从房间内走出。 王松涛一脸肃穆，不复往日和煦的模样，可是吴仇却还是觉得十分惊喜，脱口而出喊了声：“师兄！” 王松涛朝着吴仇点了点头，说道：“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啪——” 一声碗筷摔落的声音传来，王松涛侧头一看，正是刚去厨房又重新端来了饭菜的晴儿。 晴儿双手还保持着端饭菜的姿势，一双眼睛就有泪水留下，也顾不上收拾地上的狼藉，冲上来就紧紧抱住了王松涛，放声大哭。 每个人心中都压抑着，痛苦着，无措着。 仿佛看不到前方，摸不清方向了。 虽然大家都没做好准备，但是不置可否，王松涛已经成为了新的主心骨。 还好，他终于走出来了。 王松涛轻轻拍着晴儿的背，不断轻声安慰着，不一会儿，晴儿的哭声从大到小，又从小到无，渐渐变成了浓厚的呼吸之声。 王松涛低头一看，发现晴儿已经熟睡过去了。 她真的累坏了。 王松涛脸上带着宠溺与心疼，轻轻将晴儿横抱起来，送入了房间，轻轻放在床中，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 此时，吴仇已经将地上碎碗残羹收拾干净了。 王松涛朝着吴仇一扬头，就朝着院中径直走去。 吴仇示意，也跟了上前。 师兄弟二人坐在院中石椅之上，聊了很久很久…… 这是他们第一次平等对话。 以何惜弟子身份，各自述说着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 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分歧。 以何惜弟子的身份，对如何为师报仇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不曾改变各自最初的意见。 两人没有发生争吵，也没有要坚持改变对方的想法，只是他们心中都清楚地知道一件事…… 那就是道不同，注定不相为谋！ 晴儿这一觉睡得很安心，很舒适，一直睡到了夜间才醒了过来。 她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来到了院中。 便看见王松涛系着半身围裙，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吴仇也端着碗筷跟在他身后。 王松涛看见了晴儿，便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醒啦？来吃饭吧！” 晴儿看着王松涛忙里忙外地捣弄着饭菜，懂事的小吴仇寸步不离地帮忙，时不时偷吃点鸡肉，心中觉得十分温馨，不由自主地就笑了起来。 笑容中满带着温暖和欣慰。 只是沉浸其中的晴儿，并没有发现，这看似亲密合作的师兄弟之间，已经有了些许不与旁人道明的隔阂。 深夜，万籁俱寂。 乌云紧紧盖住了月亮，遮蔽了天空，只有几颗机灵的星星逃了出来，孤单地挂在上面闪烁着。 一袭黑影从黑夜中不断掠过，连地面的小草都没有感受到丝毫惊动。 黑影落在了一座墓碑前。 墓碑正中写着一行大字：剑神何惜之墓，旁边两侧分别有两行小字，一侧写着：佩剑楚妃同葬于此。另一侧写着：弟子王松涛，吴仇立。 黑影呆呆地看着墓碑发愣，楞了许久。 终于，跪了下去。 “不孝弟子傅风雪，拜见师父！” 这黑影，便是鬼门掌司，傅风雪。 傅风雪说道此处，声音便有些哽咽，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傅风雪追查了乌鸦将近一个月，从荆州一路查到了扬州，到了扬州之后，扬州的鬼门丑部密探才将乌鸦到了扬州的消息告诉了他。 傅风雪快马加鞭赶到吴郡之时，却发现吴郡代镇守庄斐不仅隐瞒消息不上报，还烧毁了所有信件。 庄斐已自杀身亡，何惜的死讯也传到了吴郡。 傅风雪本想割了庄斐人头来向师父赔罪，可是庄斐已死，自己实在狠不下心再对着尸体做些什么，便只能孤身前来拜祭。 傅风雪跪在何惜坟前，从怀中取出一壶烈酒，缓缓倒了一半在前方地面，剩余一半自己仰头喝下。 喝完这一壶烈酒，傅风雪早已经泣不成声，头紧紧地磕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傅家乃是大周豪门望族，世代以诗书礼仪传家。 但傅风雪自小就对那些东西提不起任何兴趣来，反而一心向往着画本故事中的武林生活。 终于有一天，傅风雪因没有完成功课被父亲打了一顿，年幼的傅风雪觉得受了委屈，便负气离家出走。 没曾想刚出了城，就被人贩子盯上了。 幼年傅风雪在麻袋中担惊受怕之时，何惜从天而降，将他救了下来。 傅风雪崇拜何惜的武艺与心胸，便改名为付雨跟随在其身旁。 就此，结下了师徒情谊。 傅风雪紧紧地握着拳头，心中是满满的痛苦与自责。 乌鸦为何要花那么大力气，死那么多心腹来对付何惜，不就是因为自己这个徒弟，是鬼门的掌司嘛？ 虽然不知道乌鸦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但是除了这个原因，傅风雪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值得乌鸦如此煞费苦心，甘愿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师父，弟子不孝，不仅不能侍奉左右，还给师父招惹麻烦，害师父身亡，弟子不孝！” “师父放心！此仇此恨永世难忘，弟子定要让那乌鸦……血债血偿！” 傅风雪咬牙切齿地在何惜坟前立下誓言。 随后便站了起来。 额头上沾染的泥土仿佛被一阵气浪推开，往前方溅射而出。 傅风雪脸上的哀伤与痛楚一瞬间深压心底全都不见了踪影，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与沉稳。 剑神门下二弟子付雨从此刻起就将彻底逝去，从今往后，世上只剩下将乌鸦列为死敌的鬼门掌司……傅风雪！ 七州绿林当家皆被乌鸦抽调而出，前来对付何惜，只余下一群无人领导的乌合之众。 鬼门有令：灭尽绿林，鸡犬……不留！ 傅风雪转身离去，一手从怀中拿出金色面具，缓缓套在了脸上，身后黑金大袍迎风飘扬而起，腰间长剑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杀气颤抖着发出阵阵剑鸣之声。 他要回去了。 他，要杀人了！ 第五十七章 杀人(3) 傅风雪一步一步地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看似缓慢，却速度惊人，不一会儿，便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就在傅风雪彻底离去之后，离何惜之墓大概一百多米处的一棵大树后面，转出一道身影，这道身影笼罩在黑暗之中，让人分不清是谁。 随着身影渐渐走近，黑暗慢慢退去，脸庞也渐渐清晰了起来，来人正是王松涛。 王松涛慢慢走到了何惜坟前，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傅风雪离去的方向，想了许久。 以前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今天看到傅风雪的这一刻好像都想明白了。 傅风雪这个一夜之间冒出来的高手，原来就是自己的二师弟，是那个一直被师父称为天赋天下第二的付雨！ 直到遇到了剑惊鸿，师父才改口称付雨为天下第三。 天下第三，何其赞扬！ 可是！ 可是你却害得师父身死道消！ 王松涛紧紧握住了腰间碧泉剑，不断抑制自己心中恨意。 他怕冲撞了师父，惹师父不高兴了。 王松涛知道了傅风雪是他二师弟之后，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之前自己天赋不够，武艺不强，没资格去争，没资格去斗。 可是现在，现在的王松涛已经跨入了与他们同样的境界！ 二十年养神，一朝大成！ 王松涛已经无惧任何人了。 既然前方仇敌遍地，身后也无人可靠，那就靠自己，杀出一片天地！ 王松涛想清楚之后，只觉得身心通明，胸中有股热血之气上涌，碧泉剑在手中不停颤抖，似乎急切地想为主人而战，身上气势愈发强盛起来。 过去许久，王松涛才渐渐冷静下来。 识神刚刚大成，情绪太容易被领悟到的“势”所左右。 王松涛将自己关在房内两天不肯出来，除了不愿面对何惜的离去，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痛苦的一面之后，也是有些担心自己情绪万一失控，错手伤了身边亲近之人。 王松涛虽然冷静了下来，可心中所想之事却不会有丝毫改变。 他别过头，不再看向傅风雪离去之处。 傅风雪就是傅风雪，付雨……就是当他已经死了便是！ 王松涛看向何惜的墓碑，跪了下去。 “咚！” “咚！” “咚！” 恭敬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铁牛要走了……” …… 王威虎带着五名王家子弟，一路朝着无锡县而去。 由于王威虎已然老迈，前几日驾马狂奔已经让身体有些疼痛难忍，所以今日便不紧不慢地往回赶着。 以至于到了王家之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到了王家，王威虎身后五人便各自散去，王威虎也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身后绑着的紫金八卦大刀解下，小心地放好。 这次出去，本来打算以死报恩，谁曾想连大刀出鞘的机会都没有。 王威虎心中一阵唏嘘。 王威虎放好紫金八卦刀之后，便想着去看看王明杨的情况，正要出去，就碰上了迎面走进来的王老夫人。 “你先进来！” 王老夫人听说王威虎回来的消息之后，便立马赶了过来，刚好堵住了王威虎出门的时候，一把将他拉了进来，反锁好房门。 王威虎见王老夫人一脸严肃，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便问道：“什么事这么紧张？” “明扬他……” “他怎么了？！”王威虎心中有些惧怕，生怕送来的解药是假的，于是紧张地问道，“难道解药不是真的？” 王老夫人知道王威虎心情急切，也不怪罪他打断自己的话，继续说道：“解药倒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你到底让不让我说了！”王老夫人有些生气地训道。 “夫人您说，您说。”王威虎唯唯诺诺地说着。 “只是许大夫说，毒素虽然已经解了，但是右臂中毒时间太久，给经脉造成难以回转的损伤，以后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王老夫人皱着眉头，沉重地说着王明杨的情况。 王威虎有些听不太懂，急忙问道：“什么叫最好只能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就是，就是明扬的右臂，不能练武了！”王老夫人叹了口气，闭着眼睛伤感地说道。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再说又不是废了，正常人也不错，练武之人整天打打杀杀更加危险。”王威虎看王老夫人有些低沉，便开口安慰道。 “只是明扬一心想习武，我怕他接受不了这件事，也就一直没跟他说，现在你终于回来了，还是由你去跟明扬说下比较合适吧。”王老夫人睁开眼，看着王威虎真切地说道。 “不是，等会，我怎么说啊？” “嗯？你刚刚安慰我不是说得挺好的嘛？赶紧去！” 王老夫人一瞪眼，王威虎只好应承下来。 王威虎站在王明杨房间门口，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脸上挂上了和蔼地微笑，敲了敲门。 “谁？”王明杨的声音从房内传出。 “是我，祖父。” “祖父快请进！” 得到应许，王威虎便推门而入，就看见王明杨正坐在书桌前，捧着一本书看着。 见王威虎进来，王明杨放下书本，笑了起来，高兴地说道：“多谢祖父送来的解药，明扬才得以活下来，等明扬身体好了些，就出去打些野味回来给祖父尝尝，哈哈哈。” 听到王明杨的话，王威虎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王明杨那个残忍的消息。 见王威虎默不作声，王明杨也有些奇怪，便问道：“怎么了祖父？” 王威虎吸了一口气，决定长痛不如短痛，问道：“明扬，你右臂感觉怎么样？” 王明杨挥了挥被纱布紧紧缠住的右臂，笑着说道：“现在还感觉没什么力气，不过祖父放心，些许小伤，不要几日便能好了，不耽误打野味！” “好不了的……”王威虎轻声说道。 “什么？” “好不了的，经脉受损，你右臂只能这样子了！”王威虎有些挣扎地说道。 王明杨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他自己的手臂什么情况，他自己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要说拿刀，刚刚就连翻书，都显得有些吃力。 王明杨看到王威虎情绪低迷的模样，又重新笑了起来，安慰道：“没事的祖父，没有力气也不是练不了武，而且就算练不了武。我也有很多事可以做的，祖父你不用担心！” “那你便好生休息，祖父不多打扰你了！” 王威虎有些不敢再待下去，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 王明杨脸上还带着些许微笑，目送王威虎离开。 王威虎走出了房门，轻轻将门关好，随即大步向自己房间走去，只是没走出几步，便听到了身后房间内，传来了杂物被推翻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一声压抑地，痛苦地，不甘地嘶吼声。 王威虎听到了身后的声音，不由顿了下步伐，可是却继续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地往前慢慢走去，只是认真望去，便会看到他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紧攥着的拳头。 他要去取刀。 他，想杀人了！ 第五十八章 离别 日出东山头，人间再次嘈杂了起来。 王松涛在何惜坟前跪了一整夜，也说了一整夜的话。 以至于他站起身来要离开之时，身体都有些踉跄。 人总是如此的纠结而奇特。 有那么多的话，在人还睁眼的时候说觉得会尴尬，会为难，怕责怪，怕误会，可却偏偏在他闭眼之后悔恨自己说得不够多，开始不停地述说着。 是因为看着别人充满情绪温暖的眼睛总没有看着冰冷的墓碑来得自在嘛？ 还是因为人们相信着自己的话会被另一个世界的人所听到呢？ 那这时候说为什么不会尴尬为难责怪误会呢？ 因为人们又相信另一个世界的人不存在嘛？ 说到底，人总归只是需要一个释放内疚的地方而已。 有些话来不及说，但是说了就好；有些事来不及做，但是做了就好。 不在乎早晚，无关乎他人。 每个人都在用同样的方式缓解着各自的愧疚与自责。 话语如此，关爱如此，报仇……也是如此。 王松涛回到平安镇中，顺道就去买了一辆马车。 告别的话都说了一宿，情绪已经烘托到这里了，不走好像有点不太好。 当王松涛牵着马车回到家里之时，吴仇才刚刚开始练武，转头看见了王松涛和他身后的马车，便停下了手中动作。 “确定要走了嘛？” “是啊，总该做点什么。” 一问一答之间，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吴仇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王松涛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好好练武吧。” 说完，就将马车缰绳系在门口柱子上，然后回屋里收拾东西去了。 “你干嘛呢？”晴儿看到王松涛不断地翻箱倒柜拿着衣物首饰，不禁疑惑地问道。 王松涛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边翻找一边说道：“收拾东西，今天就走。” “怎么这么急？不多待几天嘛？” 王松涛其实昨日便跟晴儿说了他们要离开的事，晴儿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她没想到离开的日子这么快就到了。 两人的对话不断地飘出门外，吴仇也没有心思再练武了，他呆呆地站在那儿，想到了第一次在他们窗外偷听到他们说话时的情景。 原来那个时候的生活，竟然是那样美好。 吴仇放下了娃娃剑，转身朝婆婆家走去，他也要去收拾些东西了，他今天也要去吴郡了。 王松涛有他想要去做的事，吴仇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无关是非对错，只是大家选择的路不同而已。 等吴仇收拾好东西，再次来到王松涛家的时候，晴儿已经做好了一桌子的饭菜。 王松涛见吴仇背着包裹，问道：“你今天也要走了嘛？” “对，要开学了。” “等会师兄带你一程吧。” “行，那就多谢师兄了。” 临近分别，大家心情好像都变得有些低沉，不太愿意说话。 晴儿招呼着吴仇赶紧坐下来吃饭，吴仇笑了笑，放下包裹就坐了上去。 吃饭的时候，晴儿看着吴仇和王松涛，时不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是见这两人都低着头默默吃着饭，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夹到吴仇碗中的菜，比平时更多了许多。 一顿饭就在三人的沉默之中慢慢吃完了。 吃完饭后，王松涛便拿起收拾好的包裹放进了马车车厢里，吴仇用布裹好了娃娃剑放在长长的包裹内系在自己背上。 晴儿将院门关好，拿着一把锁头，套在了两个门把之间，轻轻一按。 “咔嚓——”一声轻响。 好像响在了三人心头。 晴儿拉着吴仇一步三回头地坐上了马车。 王松涛驾驶着马车缓缓而行，吴仇和晴儿坐在马车厢里，晴儿拉着吴仇的手不断地在说着话，叮嘱着吴仇各种事情，还拿了一袋银子硬塞给吴仇。 分别总是太匆忙，没有人能完全做好准备，以至于重逢总是显得那么喜悦。 马车驶出没多远，便来到了岔路，吴仇要去吴郡，得向北走，王松涛要去南方，自然得向南行。 王松涛这人很实在，说带一程，就带一程，绝不多带。 马车静静地停在岔路口，吴仇就下了马车，晴儿也跟了下来。 “好好照顾自己，谁让你受了委屈就放心出手打他，出了事就去鬼门找莫离，他要是敢不帮你，我就让你师兄揍他！”晴儿握着吴仇的手嘱咐道。 自从知道了莫离与王松涛的关系之后，鬼门已经被晴儿当成了自家护卫。 王松涛听完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莫铁龟可不是那么好揍啊，跟他打了那么多次架，虽然都没输，可是自己也从来没赢过啊。 “你好好读书便是，报仇之事就交给师兄吧。”王松涛也看着吴仇开口说道。 吴仇心中也十分不舍，可是终究还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你们……保重身体！” 吴仇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向着北边走去，王松涛平静地驾着马车目视前方朝南而驰，晴儿坐在车厢内时不时看着王松涛，欲言又止，时不时看向吴仇，满脸担忧。 马车不断地向前滚滚而去，当晴儿再次回过头时，已经看不到吴仇的身影了，就连平安镇，也变成一个小黑点。 望着居住了十几年的平安镇，晴儿心中还残留着许多不舍与依恋，她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 她舍不得这里，也放心不下吴仇。 她不知道这一去前路漫漫，还能否有归期。 她不知道。 没有人能知道。 身后的车轱辘声已经慢慢地听不到了，吴仇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他回头望去，果然，已经看不见了。 吴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有钱真好。 马车跑得可真快啊，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吴郡离这里这么远，我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这里离吴郡那么远，我以后还会花这么多功夫回来嘛？ 人们都说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可自己家人已经不在了，难道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嘛？ 不是的！ 吴仇深深地看了眼远处的平安镇，他对自己说道： 所有关于家人的回忆都在这里！ 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 第五十九章 独行 偌大的官道上，吴仇背着行囊独自一人慢慢地走着。 身旁只有一斗阳光，两排绿林，三寸清风作陪，看上去十分孤单。 孤单到连作者都完全不想再写他。 …… 吴郡，鬼门庭院。 有一行人，个个牵着骏马，背挎大刀，朝着鬼门庭院大门而去。 当头那人发须灰白，背一把紫金八卦刀，身形魁梧，一脸肃杀之气。 正是王威虎。 王威虎等人走到鬼门庭院门前，便停下了脚步，王威虎背后一人立马上前，敲了敲门。 大门应声而开，一名身穿青色贴身武袍，脸上带着黑色老生面具的鬼门千户走了出来。 这位鬼门千户一出来便朝着王威虎抱拳行礼，说道：“王老爷子受累了，掌司大人在里面已经恭候多时，请老爷子跟我一同前往。” 说完便躬身伸手，恭敬地说了声：“请！” 王威虎将马缰递给身旁的王腾，便大步朝里走去，路过那位鬼门千户身旁之时，也客气地说道：“请！” 鬼门千户便兀自走到了前方领路。 一路无话。 鬼门千户将王威虎领到书房门口之时，再次抱拳说道：“掌司大人就在里面，在下就先告退了。” 王威虎也回了一礼，说道：“多谢！” 鬼门千户朝别处走去，王威虎就径直走了进去。 刚进入房间，便看到了正坐在上首，脸戴金色面具的鬼门掌司傅风雪，王威虎正欲躬身行礼，双手刚一抱拳，便有一只手搭在上方，让王威虎弯不下身子。 “前辈莫要多礼。” 刚刚还坐在位置上的傅风雪，不知何时来到了王威虎身旁。 王威虎一脸惊愕，摇了摇头，暗想着自己是不是已经老了，随即又不禁感叹不愧是能跟乌鸦抗衡二十几年的英杰，武功果真深不可测。 傅风雪送开了手，伸手一指旁边的椅子，恭敬地说道：“前辈请就坐。” 王威虎见傅风雪地位高却不失礼，武功强却不欺人，心中那一丝紧张便也彻底放下，就顺着傅风雪的要求坐了下去。 傅风雪也不往上首而去，就近坐在了王威虎对面。 “不知前辈所来何事？”傅风雪明知故问道。 王家小辈身中剧毒这事也没有刻意隐瞒，况且王威虎三个儿子都正在往家里赶去，傅风雪自然不会收不到消息。 只是傅风雪不愿引起王威虎的反感，所以才装作不知。 “不知道鬼门是否要对付乌鸦的绿林营，老夫虽年迈，但还有几分力气在，也愿意出这几分力气。”王威虎诚恳地说道。 “前辈谦虚了，前辈武功高强，愿意相助实在是鬼门之福！”傅风雪听了王威虎的话，立马笑了起来，感激地说道。 “那掌司打算什么时候动手？”王威虎一脸急不可耐地问道。 傅风雪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各地鬼门均已协调得当，只剩这扬州了，在下要回神都坐镇，南镇司又必须在我之后赶来，代镇守又出了些事，现在这扬州可谓是群龙无首。” 傅风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眼王威虎，见王威虎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不再拖延，继续说道： “幸好有前辈及时相助，不如就由前辈负责统领扬州鬼门，将淮扬营一举歼灭！前辈什么时候准备妥当，就什么时候出发，前辈您看如何？” 王威虎听到这里，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深深朝傅风雪行了个大礼，激动地说道：“多谢掌司大人成全，老朽定然要将那淮扬营，连根拔起！” 王威虎的动作太过于突然，以至于傅风雪没有丝毫准备就受了这一礼，他急忙上前将还躬着身子的王威虎扶起。 “前辈莫要在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王威虎好久都平复不下心情，他恨不得现在就带上人杀到淮扬营中。 傅风雪自然也看出了这种想法，便开口规劝道： “前辈一路赶来想必已经十分劳累了，况且调整人手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不如前辈先去好好休息，在下等会派鬼门熟悉情况之人过去与前辈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王威虎心中虽然急切，但是也觉得傅风雪的话有几分道理，自己初来乍到，连人都不认识，怎么能使唤得动鬼门的高手呢？ 想清楚之后，王威虎便压下心头的激动，说道：“那就劳烦掌司大人费心了，老朽先退下了！” “前辈慢走！” 二人互相行了一礼，王威虎便走了出去，自有鬼门之人等候在门口，将王威虎接到客房。 王威虎走后，傅风雪一个人坐在位置上，一手扶额，喃喃自语道： “都说知子莫若父，可知父也莫若子啊！老爷子心中憋着的怒气果然如王兄所说的那般大，怪不得他要来信恳求让他父亲负责此事。只是王兄啊，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你倒是真能放心啊！” “唉！” 傅风雪又叹了口气，王兄是能放心，可他放不下心，只好多派点人手，好好保护老爷子了。 王老爷子的事已经算处理清楚了，可其他事还有的烦。 傅风雪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窗前，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初秋之景，双手在背后握成拳头。 其他担心之事以后再想，但是乌鸦的一对翅膀，这次必须拆下一个来！ 傅风雪坚定地想着。 …… 吴仇仍然在走着，在这四下无人的路中，一个人，慢慢地走着。 吴仇似乎有点喜欢上这个感觉了，他觉得自己突然有一股浓厚的文艺的味道。 黄沙，大道，和身后脚印。 阳光，清风，加一人前行。 疲惫，汗水，但眼神坚定 孤独，无助，却满腔热情。 吴仇觉得这一幕一定很美，他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他有些陶醉。 “叮铃铃……” “叮铃铃……”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悦耳地铃铛之声。 吴仇转身望去，只看见一个老汉架着一辆牛车，正沿着官道缓缓而行。 铃铛就挂在牛脖子上，一路走，一路响。 “叮铃铃～” “叮铃铃～” 好听极了。 牛车慢慢地靠近了吴仇，又慢慢地从吴仇身边走过。 吴仇的脑袋随着牛车的移动而慢慢地移动。 他看着牛车一点点走远…… 一点点走远…… 走远…… 吴仇突然跳了起来，急忙朝牛车跑了过去，边跑边挥着双手喊到： “大爷！！” “大爷！！等等我！！” “大爷！！载我一程！！” 第六十章 收粮 “叮铃铃～” “叮铃铃～” 随着牛的走动，牛脖子上的铃铛不断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吴仇的包裹已经解下并扔在了身旁，双手做枕，躺在老牛拉着的推车之上，身旁堆满一个个竹筐，竹筐内塞满了稻谷。 老汉是个热心肠的人，见吴仇还是个小娃，一个人走着也确实有些可怜，便收拾了下这个露天牛车，专门腾了位置让吴仇坐着了。 吴仇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敞篷车，刚开始还有些兴致勃勃，渐渐也就累了，索性就直接躺在车上，看着好像一直在跟着自己走的天空，对着蓝天白云发着呆。 “小拧啊，侬到吴郡做啥个啊？”老汉驾着牛车，突然开口问道。 老汉说的是吴郡本地方言，意思是小孩，你到吴郡去干什么，吴仇在平安镇生活了十年，自然不会听不懂。 （为了防止其他地区人民听不懂，肥脸猫智能在线翻译将实时把所有方言翻译成汉语，不用谢……） “大爷，我到吴郡去求学。”上了人家的便车，自然得有义务陪人家唠嗑，吴仇还是很知恩图报的。 “求学啊？求学好啊！我家那小孙子也六岁啦，今年也该去童前班啦！那小子皮的很，希望能好好读书，以后也有个好出息。” 老汉提起他的小孙子，满脸的宠爱，笑得都合不拢嘴，不断地说着他孙子有多么得可爱。 就连这头老牛脖子上的铃铛，也是他那孙儿挂上去的。 虽然听久了确实有些烦人，但是老汉却一直没忍心把它摘下来。 “叮铃铃～” “叮铃铃～” 铃铛一路响彻不停，就像老汉的孙儿一直在他身旁陪着一样。 “大爷，您到吴郡干嘛啊？”吴仇看着周遭这些稻谷，疑惑地问道。 老汉手扶着缰绳，头也不回地说道：“这不是孙儿要去童前班了嘛，家里差了点钱，往常这个时候都有商队来村里收粮，可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迟迟不来，没办法啊，只能自己运到城里卖咯。” 吴仇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 这个时候经商的人特别多，每村每户种出来的粮食，都有商队专门派人来买，服务得那叫一个周到。 吴仇之前看到老汉自个拉着这个小粮车，还以为他想到城里跟人抢生意呢。 到吴郡的路说长不长，说短却也没多短。 吴仇和老汉时不时说着闲话，互相排解着路上的寂寞，时间也就过得稍稍快了一些。 中午饭是在牛车上解决的，老汉拿出几个面饼，分给了吴仇一个，吴仇也不客气，自顾自吃了起来。 牛车走得虽然慢，但是也比走路快上许多，但是就算如此，来到吴郡之时，也已经是下午二时左右了。 来到吴郡城门之时，吴仇和老汉便发现了城门口还有许多农户，有用人推着粮车的，也有老牛拉着的，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 商队突然不去乡下收粮了，受到影响的人不止是一个两个。 老汉只好架着牛车，排在队伍之中，慢慢地挪动着位置，吴仇也不再躺在推车，起身坐在了老汉身旁。 随着队伍慢慢地前进，吴仇也离城门越来越近。 靠近了城门，里面的嘈杂吵闹之声便不断地传出来，吴仇听得有些模模糊糊，但是零星一点听得清楚的字眼，还是让他心中有了着不好的感觉。 身旁的老汉听力没有吴仇这般好，仍然一副将要有钱回家让孙儿上学的喜悦表情。 终于，老汉赶着牛车，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守兵看了眼老汉的牛车，发现上面堆满了稻谷，便随手指了下城门旁一处临时搭建好的小屋子，懒懒散散地说道： “牲口粮食皆不准入城，要卖粮的都到那边去，有人统一收粮，私自入城的没收粮食，关押半月！” 吴仇听后眯了下眼睛，先不说不准入城这条规定到底合不合理，就是一个小小的城门守卫，哪里来的职权，张口就是关押百姓？ 老汉当了一辈子的农民，见了身披官服的人天然有几分惧意，自然不会反抗，唯唯诺诺地应承了几声，老老实实地下了牛车，牵着牛往守卫所指地方而去。 吴仇也没有出声，只是跟着老汉跳下了车，随着他一同往那处小屋而去。 两人来到屋子前，便看到此处已经围着许多衣着朴素的农人，不停地在争论着什么，还有些人垂头丧气地拿着一两吊铜钱，满脸苦涩地推着空车出来。 刚刚吴仇所听到的嘈杂之声，便是从此处发出来的。 两人来到近前，这才清楚为何那么多人围在此处不愿意离开。 这间临时搭出来的房子，就是用来堆放稻谷之类的粮食，房子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前坐着一位账房模样的中年男子，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厮，不停地喊着话。 “一石粮食三十文钱收！粮食不能进城，能卖粮的只有此处了，不想卖的就赶紧推回去，别围在这浪费时间了！” 老汉听清楚小厮喊话之后脸瞬间垮了下来。 身旁不断有农人喊到： “以前来乡收粮都是一石一百文钱，怎么我们送上门来就变成三十文了？” “就是！就是！我们跑了这么远路，怎么可能只卖个三十文钱！？” “一百文！不然就不卖！” 小厮听了农人不断地在抗议高喊，不屑地笑了一下，开口喊道： “开门做买卖，你情我愿的事，你们不愿意卖就推回去，现在也就我们家老爷体谅你们这些人辛苦，在这边收粮，你们推进城试试？别一文钱没赚，还得吃上几天牢饭！” 这半威胁半规劝的话，让周遭叫喊的农人有些冷静了下来，吃牢饭可是天大的事，没人愿意冒险。 “可是三十文也太低了吧。” “对啊，可不可以再涨点？” “……” 农人不停地压低着声音与小厮商量着，可小厮就是半点也不松口。 没有办法，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农民将粮食买给了他们。 这个时候，正是家中孩子上学求学之时，急需用钱，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老远推着粮食来吴郡。 苦了一辈子的他们，比谁都清楚求学意味着什么，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让孩子们出人头地！ 老汉咬了咬牙，牵着牛车走了上去。 吴仇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老汉拉了不少的粮食来，按照以往的价钱，大概能卖个五两银子，可是这次，却只拿到了一两银子加五百文钱。 老汉拿着这些银子，拉着已经只剩下一堆空竹筐的牛车慢慢地走了回来，看着吴仇突然咧开嘴难看地笑着，冲吴仇说道： “好好读书，好好读书，好好读书啊……” 声音越说越来越轻，老汉的眼眶通红，攥紧了手中的钱，将钱小心翼翼地贴身放好。 这是未来，是希望。 是不可以丢掉的东西。 第六十一章 劫富 萍水相逢，看着老汉沉默不语的样子，吴仇也不知道该安慰些什么，只能走上前，默默地帮老汉整理有些散乱的竹筐。 竹筐内没了稻谷就变得十分轻巧，在牛车走的时候就很容易掉出去，于是吴仇就将三五个空竹筐都重叠在了一起，堆放在靠近里面的位置。 “多谢小娃了，我就先回去啦。”老汉冲着吴仇感激地说道，随即便拉着牛车有些落寞地往城外走去。 “叮铃铃～” “叮铃铃～” 随着老汉渐渐走远，牛脖子上发出的铃铛声，也慢慢地听不清了。 吴仇目送着老汉慢慢地走出了城门，消失在眼前，轻轻地拍了拍胸口晴儿姐姐交给他的一袋银子。 里面大概只剩下三五两了。 刚刚在帮老汉整理竹筐的时候，吴仇乘旁人都没有注意，就在竹筐内留下了五两银子。 吴仇倒也不是可怜老汉，只是老汉肯让自己上牛车，所以是个好人，他不该遭受损失。 吴仇不希望还心存善意的人，被世上的恶意所伤害到。 只是自己肯把钱送给老汉，所以也是好人，自己也不该遭受损失的。 吴仇看着临时搭建的屋子，目光幽幽。 屋子里边堆满了收上来的稻谷，门口的小厮，桌前的账房，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像坏蛋。 惩恶扬善，劫富济贫，不正是我辈所推崇的嘛？ 吴仇心中打定了主意，便往一旁的茶楼走去。 他想再观察观察。 茶楼装饰不是太好，但主要靠近城门口，以至于生意还算不错。 “哎，客官里面请，需要点什么？” “来壶清茶便是。” “好嘞，您且稍等！” 吴仇刚一走进去，店小二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吴仇扔出两文铜钱，点了壶清茶，径直走到了窗旁的位置坐下。 “客官请慢用！” 没一会儿，店小二便提了壶茶放在了吴仇的桌前，一同放上来的，还有一碟花生仁。 吴仇倒了壶茶水，慢慢地喝着，眼睛却始终盯着不远处的小屋。 “小二，那边是怎么回事，干嘛吵吵闹闹的？” 一个刚刚进店坐下，身上还背着个行囊的汉子看着那边嘈杂的场面，冲着店小二问道。 店小二一脸愤愤地说道：“干嘛？欺负人呗！” 那汉子阔脸圆目，看上去十分憨厚，听了店小二的回答，好像有了些兴致，便问道：“欺负人？这怎么说？” 这店小二虽然身份低微，但是成天在这茶楼听客人谈话，也知晓不少消息，听到有人发问，加上周围的人也纷纷望着自己一脸期待，不免有些满足，便讲了起来。 “那搭屋收粮的啊，是张氏商行的人，这吴郡的粮商啊，就属厚德商行是最为厚道，没到收成之时，便亲自去往乡下收粮，价格也公道，谁知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商行突然关门了。” 店小二说道此处，砸吧了下嘴，那憨厚汉子倒也不是真憨厚，连忙指了自己对面，说道：“小哥请坐这边说。” 说完便拿起茶杯，放在桌上，倒上了一壶好茶。 小二也不客气，坐了上去，端起茶杯一口喝完，又心满意足地说了起来： “这厚德商队关门了，那些在家等着商队上门的农户等不到人，便只好亲自推着粮食来城里卖些银子。” 憨厚汉子问道：“那怎么都聚到这城门口了呢？” “嘿，别急，这就讲到了。”店小二被汉子打断，也不气恼，继续往下说着，“这吴郡守门使正是那张家二爷，见了这情况便想了主意，让手下士兵在城门口警告那些卖粮的农户，不准进城，否则就要关押起来。” 店小二又端起茶水来喝了一口，随即继续说道：“接着便让张家商队的人在城门口摆了个收粮的小屋，按平时价格三成不到来买那些粮食，农户辛苦将粮食推进城来，多半都是急着用钱的，何况路途遥远，难道还能再推回去不成！” “嘭！” 那憨厚大汉听完以后顿时火起，一拍桌子，大喊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就任由他们欺满百姓？没有人能管嘛？” 店小二冷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管？怎么管？城门口又不是不让做生意，人家也没有强买强卖，不愿意卖粮的，推回去也没人拦着，管到头，也就是治一治那小兵口出狂言，胡乱发令之罪。” 那憨厚大汉还准备说些什么，可吴仇却没机会再听下去了。 刚刚一直盯着那边屋子，终于让吴仇找到了机会。 屋子那边的那张桌子，账房先生旁的铜钱正慢慢地变少，眼看着就要没了。 账房先生便冲着小厮说了几句话，那小厮点头哈腰地回答完，便转身朝屋子旁的马车上走去。 吴仇知道他大概要去拿钱了，急忙站起来，快步朝那边走去。 小厮弯腰进了马车，从马车暗格之中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大概有一尺多长，小厮抱着十分吃力，下了马车便朝着长桌那边慢慢跑去。 “嘭——” 小厮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小孩，手中顿时木盒脱手摔下，小厮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却看到木盒没有落地，便小孩接到了手中。 小孩拿起木盒又递到了小厮手里，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抱歉，抱歉，我没有注意到有人。” 然后急急忙忙跑开了。 小厮抱着失而复得的木盒，一颗心才算放了下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心里问题，总觉得这木盒没有刚刚那么重了。 可是木盒一直也没离开过自己眼睛，难道还能看花眼不成？ 小厮摇了摇头，不再去想，继续抱着木盒往那边跑去。 吴仇一路低着头，弯着腰，不停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一路七拐八拐，走了好久才慢慢停下脚步。 看着周围应该没有人，吴仇才敢直起身子。 吴仇这一站直，便能看见他肚子处的衣服鼓起了一大块，吴仇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串铜钱，解开背后的包裹，便将铜钱放了进去。 又伸手入怀，又掏出一串铜钱放进包囊里。 反反复复，吴仇一共掏了七次，放了七次。 终于腹前恢复了一片平直。 吴仇将变得有些沉重的行囊重新背在了身后，准备往外走去之时，抬起头，突然停下了脚步，一脸凝重地看到前方巷子口处。 那里靠墙站着一名身着青衣，脸上戴着黄色小生面具的鬼门百户。 抱着刀，一动不动地盯着吴仇。 不知道盯了多久。 第六十二章 充公 吴仇双眼盯着这名戴着黄色面具的鬼门成员，慢慢地向后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身子。 见这个鬼门百户仍然站在原地，双手抱刀放在胸前，眼神戏谑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要阻止的意思。 吴仇立马转身朝刚刚来的方向跑去，心里想着果然这世上好人还是多…… 多半没有好下场…… 吴仇又停下了脚步，刚刚进来的那条巷子口，也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穿着一身贴身红色武袍，体态婀娜，曲线柔美，虽然脸上戴着粉色武旦脸谱，但还是能感受到那面具底下的容颜，应该是何等美好。 只是此刻吴仇看着她一点都不觉得美好，因为她手中抓着把长剑，还挡住了吴仇唯一的逃跑之路。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吴仇满心悲怆，按照常理，少年英雄小吴仇此时惩罚完坏人，不是应该拿着钱四处潇洒嘛？！ 怎么自己刚刚事了拂衣去，还没来得及深藏功与名，眼瞅着就要把牢底坐穿了呢？ 两名鬼门百户一前一后地慢慢朝着吴仇走来，将吴仇彻底困死在这条小巷之中。 吴仇伸手准备取出娃娃剑，他要反抗，他不能被抓。 王松涛因为有了案底而被夺去了本书第一配角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虽然是主角，可肥脸猫那么正直善良，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谁知道会不会剥夺了他的主角之位呢？ 吴仇不敢赌，他从背后抽出了娃娃剑，横剑在前，侧身背靠着墙，神色坚毅地看着两名鬼门百户，准备夺路而逃。 剑神传人，可不是随随便便来两个人就能拦下的！ …… “个子不高，本事倒不小啊？这么大堆铜钱，说塞进去就塞进去了。” 黄脸小生蹲在地上，手上抓着刀，用刀鞘在吴仇散开在地的包裹中翻翻捡捡，边翻边冲吴仇说着话。 吴仇此时蹲在地上，双手贴在墙上，满脸悲怆。 他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了…… 刚刚吴仇拿起娃娃剑，就朝着那粉脸武旦冲了过去，因为害怕打伤了这姑娘，就虚使了个剑招，准备将这女孩逼退后自己从容而去。 没想到这红衣小姑娘看也不看那虚招，直接扬起长剑，一剑鞘怼在了吴仇身上，让吴仇从哪里来回到了哪里去。 吴仇蹲在了地上，高举着双手贴在墙上之后，那粉面武旦便站在了一旁，而那黄面小生就将吴仇身上的所有东西都搜了出来，扔在地上清点了起来。 黄面小生翻了一会儿，便将七串铜钱，三两银子和晴儿早上交给吴仇的那袋银子摆在了地上。 看着吴仇戏谑地说道：“收成不错啊，都还没离开城门口，就顺了这么多钱。” 吴仇一脸无奈，开口解释道：“不是的大哥，刚刚是我第一次偷……不是，我没偷钱，我就拿回来点属于自己的钱！” “你从别人的钱盒里，拿属于自己的钱？”那个黄面小生开口问道。 “对对对！”吴仇急忙点着头。 “除了这七串铜钱，剩下的八两银子都是你自己的？”黄面小生用着愈发怪异的语气问道。 “对对对！”吴仇又快速地点着头。 “你是觉得我傻嘛？这么容易被你骗？”黄面小生白了一眼吴仇，无语地说道。 “对对……不对！大哥，真的，你听我好好跟你解释。”吴仇刚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极速地摇着头。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戴着黄色小生面具的鬼门百户挥了挥手，打断了吴仇要说的话，接着将地上的钱全部放入了吴仇的行囊里，包好后提了起来，挎在了自己肩头。 “大哥，那七串铜钱你想拿就拿去吧，可是剩下的银子真是我的啊！”吴仇眼看着自己所有的身家都被卷走，不由地喊了出来。 “这么有钱还去偷钱？你是在体验生活吗？”那黄面小生不屑地说完，那刀鞘轻轻捅了捅吴仇的背，又说道，“要解释留着跟别人好好解释，走吧！” 吴仇一脸无奈地站了起来，跟着黄面小生走去，粉面武旦提着剑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吴仇身后，防止吴仇再次偷跑。 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吴仇没办法，只好一路跟着他们七拐八拐，穿过了好几条巷子，终于来到了鬼门后门。 黄面小生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等吴仇和那粉面武旦都进来之后，再把门关好。 接着又继续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还是吴仇第一次来鬼门庭院，心里满是好奇，不由地东张西望起来。 鬼门虽然听起来阴森森的，但是不得不说这庭院修建的还是很好看，四处都是花草植被，看起来温暖又端庄，像个园林一般。 三人脚步不停，随即走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装饰的也十分别具匠心，有两面与墙齐高的大书柜，书柜前摆放着一张书桌，墙上挂满了字画，看上去十分雅致。 侧屋还放着一张床。 吴仇两眼发亮，不禁开口问道：“我就是关在这里吗？” 那黄面小生白了吴仇一眼，说道：“你看这里像善堂嘛？” 说完走了上前，不知摆弄了些什么，书柜缓缓向两侧移开，露出了其中的暗道。 “进去吧。” 吴仇还没来得及好好惊叹一下，便只能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走进去之后，便是一条向下旋转延伸的通道，通道两侧都挂满了油灯，让人不至于看不清脚下的路。 走了一阵，就到了尽头，只看见有一扇黑色小门。 黄面小生上前似乎含有某种规律地敲了几下，门便从里面打开。 打开以后，三人走了进去，吴仇只觉得一股阴凉潮湿之气涌来，心中愈发难受起来。 黄面小生将吴仇带到一处独立的小牢房前，把铁栏打开，将吴仇推了进去。 小牢房不大，大概也就三四平米，只有张大概只够一人躺着的床，三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围墙，只有进来的地方是个铁栅栏。 吴仇被推进来之后，黄面小生就拿着锁链将铁栅栏门围了两圈。 吴仇立马跑了上去，双手抓住了铁栏杆，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些钱，你们准备怎么办？” 黄面小生一边锁着门，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等不义之财，自然要充公！” 吴仇张大了嘴巴，感觉身体灵魂都被掏空，跌坐在地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黄面小生的话。 充公？！！！ 第六十三章 多彩 那黄面小生自然不会理会吴仇心里有多么难受，将铁栏锁好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仇的行囊被黄面小生扔给了看管鬼门监狱的鬼门监察使，有个专门的地方存放这些尚未定罪之人的东西。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不归那黄面小生管了。 黄面小生手上抓着一个看上去颇为丰满的淡黄色钱袋，朝着刚刚进来的地方走去，手中钱袋不断地向上抛出，再接住，抛出，再接住。 如果吴仇能看得见的话，就会发现，这个钱袋，就是晴儿早上交给他的那一个。 如果吴仇能闻得到的话，就会发现，钱袋里的钱，全都是他辛辛苦苦从晴儿姐姐手中接过来的。 钱果然还是省不得的，你不花，总有人会帮你花。 黄面小生一路抛着钱，走出了密道，一出来，就看见那粉面武旦抱着剑站立在门口。 阳光正暖，侵洒在她身上，一袭及腰长发在太阳照耀之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不，不止是长发，她整个人都好像散发着光芒。 黄面小生眼神迷离，带着七分欣赏三分爱意。 “看够了嘛？” 一声冷冰冰的话语激醒了还沉迷之中的黄面小生。 “怎么看都看不够！”黄面小生被发现后也没有丝毫尴尬，反而深情款款地对粉面武旦说道。 “铮……” 一声剑鸣响起。 粉面武旦长剑出鞘稍许。 “别，别，别，我不说就是了！”黄面小生急忙摇着手，向后退了几步，制止住粉面武旦的下一步动作。 爱上冰山不可怕，爱上一座打不过的冰山才是最要命的。 黄面小生觉得自己的未来，已经是可以预见到的，不是一片血红，那就是一片黑暗。 完全取决于她下手是轻是重。 粉面武旦见他如此识趣，也就将剑重新归鞘，继续冷冰冰地站着。 黄面小生叹了口气，不去想这些事了，决定聊些开心的。 他将手中抛了一路的淡黄色钱袋，朝粉面武旦扔了过去，粉面武旦一把接住了钱袋。 “萍儿啊……” “铮……” 黄面小生见她接过了钱袋，便准备说些什么，只是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见她又拔出一半剑来，硬生生把接下来要说的话吞了下去。 面具下的脸，扬起一丝难看的笑容，有些委屈地说道：“楚江萍小姐，那些铜钱太过杂重，我就收走了，这些银子拿着方便，就分给你了。” 粉面武旦……也就是楚江萍，将剑收回剑鞘，又将钱袋放入怀中，转身就朝外面走去。 “哎！萍……哦，不是，江萍，你去哪儿啊？”黄面小生见她走的如此干脆利落，急忙跑了上前问道。 “抓贼。”楚江萍提着剑，大步朝前走着，头也不回地说道。 “唉，又抓贼。”黄面小生叹了口气，小声地嘟喃着。 今天吴郡鬼门大部分的人，都跟着一个老前辈去扫荡淮扬营了，吴郡只剩下一些他们这样刚加入没多久，还没资格去的黄面粉面的百户。 黄面小生有些心疼地看着楚江萍，心里暗暗想着，想必萍儿没能去杀敌，心中肯定憋着一股气吧。 可是，留下来的这些人谁心中没有点哀怨呢？ 没看到今天一天抓的贼，比以前半年抓的都多嘛。 黄面小生摇了摇头，还是继续朝楚江萍跑去。 …… “姓名。” “吴仇。” “职业。” “书生。” “嗯？在哪里求学？” “吴郡郡学府。” 吴仇此刻坐在一个貌似审讯间的地方，对面坐着一位脸上带着紫色脸谱的鬼门净部监察使。 这位监察使露出来的头发看上去有些灰白，年纪应该挺大，手上拿着纸和笔，一边问着话，一边记录着。 刚刚黄面小生走后不久，吴仇还沉浸在自己所有存款都将被充公之时，就有人打开牢房大门，吴仇一路像是丢了魂一般，木讷地跟着他们走进了这间小房间。 当吴仇坐好之后，对面就坐上了一个监察使，进行了一番刚刚的对话。 这名监察使听到吴仇的回答之后，本来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还写着的笔也停了下来，轻笑了一声，说道： “哟，还是个有文化的贼啊！” 本来吊着一双死鱼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的吴仇，听了这话瞬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激动地冲着监察使说道： “大哥，我真不是贼啊！怎么就没人信呢！” “哦？怎么回事，你说说看。”监察使顿了一下，也担心这其中有些隐情，便询问道。 吴仇见终于有人肯听他解释，差点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两眼汪汪地望着监察使，说起了下午发生的事情。 故事之中，少年英雄小吴仇不顾自身贫穷的现状，竭尽全力资助着一位受骗的农民老伯伯，可坏人们继续蒙骗着一群又一群为祖国奉献一生的人民群众，少年豪杰小吴仇实在看不过眼，便小小地教训了一下坏人。 吴仇终于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完，一脸期待地看着监察使。 他决定了，要是鬼门准备颁发给他一面“好人一生平安”的锦旗，他就一定会严词拒绝，因为他只是个普普通通心怀正义的小平民而已。 只要鬼门把他的钱还给他就行了。 监察使听完了吴仇的话，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笔杆子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终于，抬起了头。 “就劫富济贫呗？说了这么大段话，还真以为遇到啥冤情了呢。”监察使不屑地说着，又在纸上写了起来。 吴仇一阵头晕目眩，感觉胸口不断跳动，好像有一股老血堵在那儿，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盗窃罪名成立，念你是初犯，且盗窃金额不大，关押七天便可出去了。” 监察使说完吴仇的处罚结果，拿起写好的纸，轻轻抖了两下，看到吴仇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有些不忍，又冲着吴仇规劝道： “年轻人意外学了武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千万别走上违法犯罪的路啊，现在情况是好了点，处罚不重，要是换二十年前最严苛的时候，你这种情况都要废掉丹田，一辈子当个废人！唉，好自为之吧。” “不是，不对劲啊，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仇感觉世界观有些崩塌，满世界的恶意都朝他涌了上来。 他看着面前带着紫色面具的监察使，想着把他抓进来的黄色面具和粉色面具，又记起最早见过的银色面具和黑色面具，只觉得满心悲凉。 你们不该叫鬼门！ 你们这么缤纷多彩，应该叫彩虹合唱门！ 你们怎么就没个正常人的思维呢？！ 第六十四章 知错 那名监察使本来已经起身准备离开，可是似乎察觉到了吴仇心中的不忿，看吴仇年纪还小，便又站在了吴仇身旁，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们这些小辈啊，看了几本故事画卷，走运学了点武功，整天就知道嚷嚷着什么行侠仗义，可侠义哪里那么好践行，那些死在侠义名下的冤魂，又该用何等理由喊冤？” 监察使说道此处，不由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也抓了个号称盗帅的，什么盗亦有道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口号，喊遍江南各地，在鬼门关了半月，你猜怎么着，彻底被我教化了，现在在鬼门当账房，钱财都归他管，干得不亦乐乎，别提多开心了。” 能离你远点才是他开心的理由吧！ 吴仇原本还有些失魂落魄，没想到硬生生被这位监察使给说回来了，听到他不停地在自己耳边说个没完，不禁在心中腹诽。 “……” “所以说啊，年轻人就应该走正途，一念之差走了歪路也没事，谁年轻时候不犯点错呢？叔当年十几二十岁的时候，也是一副以天下为己任的模样，看什么不平事都想出手管一管……” “这说起这个管一管啊，就想起了当年的一桩旧事，那一年叔才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年纪轻轻却已经名震江南，那一天……” 吴仇满脸呆滞，几缕口水顺着嘴角慢慢滑下却也丝毫没有反应。 感觉到这位监察使好像准备继续说下去，吴仇终于忍不住了。 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哭着喊到：“大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再也不犯任何错了！！” 监察使见到吴仇这副模样，终于停了下来，砸吧砸吧嘴，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监察使觉得心里很充实，又拯救了一名迷途的小羔羊，当时全家都坚持让他加入鬼门，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他拍了拍吴仇的肩膀，说道：“知错就好，以后要好好做人啊！走吧，出去吧！” 吴仇见他终于不再说话，终于冷静了下来，擦干净满是委屈的泪水，跟着他走了出去。 往后几日，吴仇就一直躺在了牢房里的小床上。 倒也不是身体有碍或者想窝在床上，主要是为了防…… 牢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本来还靠在墙上的吴仇立马躺平了身子，禁闭双眼，发出些许轻微地打鼾之声。 牢房外有一人朝里望了几眼，见吴仇正在睡觉，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声，轻声低语道：“唉，最近这些年轻人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就知道睡觉，一点朝气都没有。” 说完，便摇了摇头，朝着其他方向走去。 吴仇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一颗心才得以放下，但是又继续躺着不动，直到彻底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时候，才偷偷张开双眼，朝外面偷偷看去。 “呼……” 见铁栏外已经没有任何人影，吴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又重新起身靠在了墙上。 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来吴仇多次听到远方传来惨烈的嘶吼声。 “求求你，让我去死吧！” “别说啦！放过我吧！” “啊……” 每一次听到这些惨叫声，吴仇的身子都不自觉开始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被那些话语围绕的恐怖之中。 鬼门，真的太恶毒了！ 吴仇正想着还需要躲上几天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身影出现在牢房之外。 吴仇还来不及细看，立马屁股一挪，被子一裹，将自己躲藏在被子里，又发出阵阵打鼾之声。 该死！怎么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被子里的吴仇满心惊愕，脑门有些许汗水渗出，不断祈祷着漫天神佛，希望自己没有被发现。 “呵呵，别装啦，出来吧，楚老不在这里。” 一道温暖平和的声音从铁栏外传来，如春日里的风一般飘入吴仇耳畔，抚平了他心中的恐惧与紧张。 这道声音不是那位监察使的！ 吴仇很肯定，监察使的声音要是这么好听的话，那被拉去聊天就不是惩罚，而是逛窑子了。 每个犯人出去之后肯定都会高呼着里面个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在里面，然后想方设法地回来。 吴仇放下了担忧，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脑袋，只看见牢房前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穿着青色银边绣蟒武袍，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柄处雕刻着太极图样，脸上带着银色面具。 “莫……莫师兄？”吴仇小声地出声试探道。 “呵呵，是我，我先将你放出来，出去后再说吧。”莫离手中拿着钥匙，上前将牢房大门打开。 吴仇知道自己总算能离开这个地方了，立马从床上跳起来，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跟在了莫离身旁。 “嗯？莫镇司这是在干嘛？” 两人还没走多远，便有一名戴着紫色面具，头发灰白的监察使走了上来，见到了这一幕，有些疑惑，开口就问道。 就是这个声音！ 哪怕做鬼也忘不了的声音！ 比鬼还可怕的声音！ 吴仇立马吓得躲在了莫离身后。 莫离感受到身后的吴仇正抱着他的大腿，身体还有些微微发抖，虽然知道这样有些不对，可心中不免暗暗偷笑。 不过他也没有丝毫意外，毕竟这位楚老先生的威力有多大，整个鬼门怕是没有人不知道。 莫离拱手朝楚老躬身行了一礼，随后起身说道：“楚老莫怪，这位乃家中小辈，性情直率，放了些许小错，还请楚老开恩，莫离定好好教导他！” 楚老沉吟了一会儿，便挥了挥手，大气地说道：“行吧，既然有莫镇司作保，那我也不便说些什么，只是日后莫要再如此冲动，以免犯什么大事。” 莫离将手放于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吴仇，吴仇心中了然，立马站了出来，朝楚老深深行了一个大礼，诚恳地说道：“多谢楚老教诲之情，小子日后一定知法受礼，不随意出手！” 楚老挥了挥手，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 说完，便转过身子，背着手朝远处走去。 隐隐约约之间，吴仇好像听到了有一句话从楚老离去的方向传来。 “唉，又少了一个，可惜了……” 吴仇打了个寒颤，决定这辈子都不再靠近此处。 第六十五章 出狱 吴仇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朝着出口方向走去，莫离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唇角勾勒起一段美丽的弧度，可惜面具遮掩之下，无人有幸得见。 两人一前一后，转眼就走到了密道门口处。 这时，门口有一紫色面具的净部监察使，手中拿着之前存放在此处的吴仇的行囊和木剑，见到二人走来，便上前恭敬地朝莫离行了一礼。 “镇司！” 莫离接过他手中的行囊与木剑，客气地说道：“辛苦了！” “镇司太客气了！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这名监察使隐隐有些激动，却硬生生克制住了，但声音之中却带着藏不住崇敬，显然很是崇拜莫离。 这名监察使将东西交给莫离之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吴仇这时候才从莫离大腿后面转出来。 刚一看到这位监察使，吴仇就立马跳到了莫离背后。 鬼门净部是个很奇怪的部门，不像其他各部等级鲜明，净部成员不论官职高低，权责多少，是监察鬼门内部还是看管武林要犯，皆戴紫色面具。 以至于经常出现两名净部路上偶遇，不知谁官阶更大，互相行礼的场面。 当然，这也是为何要统一佩戴紫色面具的原因。 净部对内或对外，不论地位高低，皆平等而论，就连净部最低层看管犯人的人员，都可以随意指出鬼门掌司的错误。 这是净部的权利，也是吴仇认错人的原因。 一朝被唠叨，十年怕紫脸。 吴仇也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前面风大，我身单体薄，还是莫师兄走在前面吧。” 莫离也不拆穿吴仇，将行囊和娃娃剑扔给吴仇之后，便径直朝前走去。 吴仇接过行囊，心中不免“咯噔”一声。 轻了？ 轻了好多！ 吴仇哭丧着脸，抱着只剩几件衣物的行囊和娃娃剑，满心哀怨。 鬼门的人可真是实诚，说到做到，一个铜板都没给他留下。 我要这破布木剑有何用？！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人活着，钱没花了，让别人拿去花了。 吴仇失魂落魄地跟在了莫离身后，只觉得前半生所有的奋斗都打了水漂，人生已经毫无意义。 晴儿姐姐已经走了，后半生没人肯送钱给他了。 莫离走到密道尽头，在墙边按了一下，墙便向左右移开，莫离当先垮了出来，吴仇也紧跟其后。 刚走出密道的吴仇，就被眼前的光亮晃到，眯起了双眼。 这几日都在阴暗的地下关着，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光明。 吴仇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睁开了眼睛。 这里，便是当时被带进去的那个房间。 莫离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等到吴仇彻底恢复，才出声说道：“走吧，到书房去，师兄有事跟你商量。” 吴仇自然应允，他现在能依靠的人，好像也只有这个第二次见面的王松涛的生死之交了。 两人出了房门，便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鬼门中人，偌大的鬼门庭院显得有些过分的宁静。 两人一路走过庭院小道，便来到了莫离的书房。 进了书房，莫离当先坐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和煦地说道：“坐吧，你不必拘束，我与你师兄交情匪浅，你自把我当你师兄对待便可。” 莫离说完便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的两个师兄都是武艺过人之辈，但偏偏这两个混蛋都觉得自己不方便管这孩子，而自己确实与这孩子两个师兄都交情深厚，所以活该自己人美声甜性格温顺适合带娃嘛？ “好！多谢莫师兄了！”吴仇坐在了莫离身旁，激动地说道。 身后有人，办事不愁啊，这银灿灿的面具，一看地位就不低，以后自己就可以翻身做主，当个无忧无虑的鬼二代了？ 两人一个在沉思着自己两个兄弟的用意，一个在幻想着以后该如何欺男（黄脸男）霸女（粉脸婆），两人互不做声，场面倒是显得异常平静。 最终还是莫离先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正发着呆的吴仇，暗想着近来所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些哀伤，不免对吴仇顿生怜惜与惭愧。 何前辈去世之时他还在神都，没办法赶过来，可事后看了鬼门密报，也知道具体经过。 全是自己错信了心腹，才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虽然对于庄斐的背叛感到费解和遗憾，但莫离内心依旧充满了对他们师兄弟的内疚与自责。 可傅风雪与王铁牛皆与他有过命交情，两人都不怪他，这让莫离心中愧疚之情越发沉重起来。 以至于他主动提出请求，要调离这扬州。 乌鸦做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这次出动，也让鬼门摸清楚乌鸦藏身之处的大概位置。 他要过去，死死盯住乌鸦！ 只是在他离去之前，还得为吴仇好好铺一条路才是啊。 莫离深深看了眼吴仇，终于开口说道：“吴仇啊。” “嗯？怎么了，莫师兄。”吴仇正做着已经不可能实现的美梦，却被莫离突然惊醒，以为有什么事，便急忙问道。 莫离沉吟了一会儿，声音轻柔，缓缓说道：“铁牛兄离去之前曾给我写了封信，拖我好好照顾你，可鬼门毕竟不好插手凡俗之事，况且我过些日子便要离开，难免有照料不到之处。” “离开？莫师兄你也要离开嘛？”吴仇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问道。 “对，我要调到其他州去了！”莫离含糊不清地说道，他不想在吴仇面前再提起乌鸦的名字，他怕吴仇想起那些伤心之事。 所有的苦难仇恨都应该由他们来背负。 小孩子，就负责快快乐乐地长大就好了！ 吴仇听到莫离要走的消息，情绪显得有些低落。 天上掉下个大金腿，都已经抱在怀里了，咋还给跑了呢？ 莫离看在眼里，心中愈发不忍，只觉得吴仇已经举目无亲了，唯一还稍显亲近的自己也将要离去，留他一人孤苦无依实在太过于残忍。 可除了自己，其他人也确实没有办法在那边对付乌鸦，毕竟那里，是自己的地盘！ 莫离强压下心头的不忍，看着吴仇眼睛，轻声问道：“所以吴仇，你愿意，加入鬼门嘛？” “加入鬼门能拿回我的钱嘛？” “不能……” 念念不忘，啥也没响。 吴仇很失望。 第六十六章 拜见镇司 莫离也没想到吴仇会提出这个要求，倒也不是说这个要求过分，只是确实办不到。 吴仇做的事他也有所了解，虽然事出有因，可毕竟有违律法。 况且鬼门是有规定的，失主作恶得来财物被盗窃，一律不会送还，统一归抓捕人所有。 莫离也是堂堂镇司，总不能跟一个百户讨钱吧？ 吴仇心中也是百思不解，钱没了也算小……好吧，是大事，可是更重要的是，明明坏人作恶，为什么却不用付出半点代价？ 吴仇心中不平，愤懑地说道：“莫师兄，难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们只能在一旁看着嘛？我盗了点钱是不对，该受罚就受罚吧，可那些农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辛辛苦苦了那么久，最后还得不到该有的报酬？” 莫离听了吴仇一连串的问话，也不气恼，轻笑一声说道： “谁说农人没得到报酬的，每个在城门口卖粮的农人，出城之后鬼门都派人补足了差价，你以为你刚一下手就被抓是因为什么？你往楚江萍和闻瑾那边跑去之时，背后不知道多少人红着眼睛看着。” 吴仇听完之后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自己还一直以为被抓只是运气不好，没想到从头到尾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果然，自己还差得远啊。 莫离虽然解释了一番，可吴仇心中依旧满是疑惑，遂开口问道：“那坏人还是没受到惩罚啊！鬼门贴钱补救，这算什么好办法？” 莫离眼带笑意，依旧不急不躁地说道：“昨夜鬼门百户无意之中在张家商铺屯粮之处搜到了些许弓弩，为进一步追查弓弩来历，就把所有粮食都没收了。” 吴仇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合着你们天天喊着遵纪守法都是喊给别人听的？ 莫离看到吴仇这副模样看着自己，自然也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由苦笑着说道：“鬼门本来就全是习武之人组成，武林盛行千百年，如今没落不过三十载，人人心中都还存着那些侠义之气，要是万事皆依法，鬼门早就完了。” 吴仇还是觉得不对，继续问道：“那你们就不怕鬼门中人借此做坏事嘛？你们这些在规矩之上的人要是做起恶来，可是要比那些武林余孽更加的恐怖。” 莫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这也没有办法，所以鬼门初创之时才只招收世家子弟，且不允许在本地当差，又成立了净部，专门负责省察鬼门人员和审讯鬼门抓获的犯人。” 吴仇轻轻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现阶段最好的办法好像也就是如此了。 鬼门的情况吴仇虽然不了解，但是也并非没有参照物，前世的锦衣卫东厂之流不正是如此，区别不过是一个只栽赃恶人，一个随意陷害立场不同的人。 可是万一以后鬼门偏离了方向，那两者可能就没有任何区别了。 不过这可就不是吴仇需要担心的事了。 莫离见吴仇不再说话，便又开口问出了最开始的问题： “吴仇，你再考虑一下，要加入鬼门嘛？” 吴仇嘟喃道：“加入鬼门有什么用，又拿不回钱。” 莫离也没想到吴仇对这件事还如此耿耿于怀，但是这件事他确实没有办法。 只好有些尴尬地说道：“虽然钱是拿不回来了，但是你加入鬼门就可以领俸禄了啊。” “多少！” 吴仇两眼发亮，紧紧盯着莫离不愿离开。 莫离干咳一声，轻声说道：“你刚入鬼门，也只能当个百户，一个月俸禄也才十两，不过……” “什么都别说了！我吴仇生是鬼门的人，死是鬼门的死人，必将为鬼门抛头颅，洒热血，奉献自己的一生！” 吴仇“噌”一声，站起身来，拍着胸脯，慷慨激昂地说道。 就连莫离也被吴仇如此激烈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不由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让吴仇加入鬼门，刚刚还费那么大劲说那么多话白白让肥脸猫水了一章干嘛。 莫离站起身来，拍了拍吴仇的肩膀，所有激励的话都让吴仇给说完了，他拍了好几下都想不出来应该说些什么，索性也就不说了。 莫离转身向书桌旁走去，从一旁的柜子处拿出来一套青色绣边武袍，武袍虽折的整齐，可还是能看出来十分小巧，武袍上摆放着一个黄色面具。 这是莫离特地让人赶做出来的。 莫离捧着武袍和面具，走到吴仇面前，递给了他。 吴仇伸出双手，接过了武袍和面具，低着头，目光幽幽地看着这两个东西。 戴上他们，自己便算是加入鬼门了！ 吴仇来吴郡的目的，便是想要加入鬼门，刚刚与莫离的一番谈话，也不过是想更加了解鬼门而已。 何大叔和婆婆的仇，吴仇从来没有忘记过。 只是把仇压在心底，才能让自己记得长久一些。 乌鸦势力庞大，不是靠一个两个人就能解决的，所以必须借助其他势力。 吴仇的想法是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朝廷与乌鸦有大仇，也是这个世上唯一不惧乌鸦的势力了。 所以吴仇想借朝廷的手报仇。 吴仇也劝过王松涛同他一起进鬼门，可王松涛没有同意。 王松涛觉得鬼门要是拿乌鸦有办法，也不会拖到今天。 所以他想自己组建势力。 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乌鸦和傅风雪在王松涛头上斗了二十几年。 王松涛也想上去。 与他二人斗上一斗！ 王松涛没有跟吴仇说的太详细，所以吴仇也不知道王松涛到底想干嘛，可是不管他要做什么，都跟吴仇没有关系。 吴仇有自己的路要走。 当然这一切最关键的，还是要练武！ 而只有鬼门，有如此多习武之人可以互相切磋。 也只有鬼门，能保证自己在相对安全之下与人生死搏斗！ 吴仇知道自己的本事，可以说是毫无本事。 所以吴仇不想急，也急不来，要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将乌鸦彻底打倒！ 吴仇盯着武袍和面具看了许久，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抬起手，将面具扣在了额头，再用两手抓住武袍两侧衣领，向身后一挥。 青色武袍在身后划出一道弧线并高高扬起，吴仇张开了两手，武袍便已穿在身上，随后轻轻地扣好了身前的衣扣。 身上穿戴整齐之后，吴仇便伸出右手，放在了挂在额头的面具之上，慢慢向下拉去。 直到面具与脸完全重合。 现在站在莫离面前的，已经不是那个少年郎吴仇，而且一位青衣黄面的鬼门百户。 虽然依旧矮小，可自有一股肃杀之气从身上散发而出。 他抬头看了眼莫离，抱拳行礼。 “鬼门吴仇，拜见镇司！” 第六十七章 新任镇守 吴仇穿戴好鬼门服侍，也不过花了短短数息，等莫离反应过来之时，吴仇已经朝他抱拳行礼了。 “不错，挺精神的！”莫离随口夸了一句，又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是我也没让你穿上啊。” 吴仇穿上这身衣服，戴上鬼门面具之后，就好像有一种保家卫国，惩强扶弱的使命感从心头涌了上来。 听到莫离夸赞他有精神，吴仇更加满足，随即站直了身子，昂首挺胸，接着又听到了莫离下一句话。 “没让我穿？那你递给我干嘛？”吴仇觉得自己满腔热血都热早了，有些委屈地问道。 “哈哈哈，我只是想让你收起来而已啊，现在扬州已经不归我管了，你想正式加入鬼门，还得通过新任镇守的考验才行啊。”莫离笑着说道。 吴仇感受到莫离话中的笑意，不免有些尴尬，合着刚刚全是自己戏多。 还好有面具遮掩，吴仇干咳一声说道：“那我们赶紧去找新任镇守吧！早一天加入鬼门也早一天领……守护人民！” 莫离眼中带着些许揶揄，声音有些奇怪地问道：“我们现在就去？” “对！现在就去！”吴仇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已经身无分文了，真的一刻都不想等了。 “吴仇啊，你是不是还忘记了什么事啊？” “忘记什么事？没有啊！”吴仇见莫离的反应，心中愈发奇怪，仔细想想好像又确实没有什么事忘记。 莫离见吴仇真的全忘记了，轻轻拍了拍吴仇的脑袋，哭笑不得地说道：“今天可是学府入学典礼啊！” 入学典礼？ 入学典礼！！ 该死！ 我忘了我还是个学生！ 一想到自己还要去上学，吴仇的心就一阵颤动。 吴仇双眼饱含着渴求，紧紧盯着莫离，哭丧着脸说道：“莫师兄，反正我也要入鬼门，这学府就不去吧？” 莫离听完，严肃地说道：“这可不行，学文便是学德，有武无德最是可怕，这学府你必须得去。” “好吧，好吧，我马上就去！”吴仇挥了挥手，背起行囊垂头丧气地往外面走去。 “等会……”莫离突然开口。 吴仇立马回过头来，欣喜地说道：“师兄同意我不去了？” “你衣服没换。” “……” 吴仇将武袍和面具脱下，又重新背起行囊，垂头丧气地往外面走去。 边走边在心中慢慢默数。 一。 二。 三。 … … 一百零六。 一直到吴仇跨出了鬼门大门，背后依旧没人喊住他。 吴仇很伤心，哪怕不留他，起码来个人帮忙送一送他啊！ 吴仇站在鬼门门口的长街，望向郡学府的方向，却怎么望也望不到。 心里满是绝望。 …… 吴仇走了之后，莫离便坐回了座椅之上，手中抓着娃娃剑随意舞动着。 娃娃剑在莫离手中上下纷飞，灵动异常，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因为背着剑去学府实在太过显眼，所以刚刚吴仇要走之时，莫离便将娃娃剑留了下来。 娃娃剑正在莫离五指之间不断来回穿梭之时，书房内便转出一个人影。 这人身穿黑色武袍，脸上戴着红色脸谱，径直走到莫离身旁坐下。 房内突然出现一人，莫离也没有丝毫诧异，想来一早便知道了这个人的存在。 莫离停下了手中动作，看着这人问道：“王兄觉得吴仇如何？” 原来，这人便是新就任的扬州镇守，莫离向他举荐吴仇加入鬼门，他便提出了要在一旁看看。 新任镇守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道：“此子，看不透……” 莫离也不在意他的回答，轻笑一声，说道：“没事，以后多的是机会，慢慢看。” “不说他了，说说你吧。”新任镇守明显不愿多聊吴仇的事，岔开了话题，看着莫离说道：“你真的决定去荆州了？” 莫离听了他的问题，收敛了笑容，说道：“正是，既然都已经查出了幽灵山庄就在荆州，那就没理由视而不见。荆州地域辽阔，乌鸦又甚为阴险，除了我之外，就算是风雪亲自前往，恐怕也会一无所获。” 新任镇守揉了揉脑袋，思索着这些事情，他之前本来就是荆州镇守，幽灵山庄处于荆州之内也是他探查出来的，可就因为这样，他才知道要彻底查出幽灵山庄所在之地有多困难。 况且自从鬼门创立以来，荆州就一直是鬼门掌控最弱的地方，鬼门的人甚至连抓捕逃犯都十分困难。 当然，这一切可不是乌鸦造成的。 而是因为武当，就在荆州！ 世人皆道武当投降，是因为二十多年前武当掌门不杀道人与年仅二十一岁的鬼门掌司傅风雪打成了平手。 可是又有多少人记得当年武当被围困了三个月，已经到了水粮皆尽的地步。 武当虽降，可与鬼门的仇可不会说忘就忘，就算武当大弟子莫离加入鬼门，也洗不清当年的仇恨。 武当在荆州的地位，比官府都要高，荆州的武林世家皆以武当为首，平民百姓也多尊敬武当的道人，还有许多官场之人也时常到武当山上静养修心。 以至于鬼门在荆州可谓是寸步难行。 这位扬州新任镇守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莫离到了荆州到底能有什么办法。 只是有些担心地问道：“有武当挡在前头，鬼门确实不好追查乌鸦的下落，不知道武当愿不愿意出手帮忙？” 莫离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次去荆州，便是希望武当能出手。” “武当……还会听你的嘛？”新任镇守看着莫离，轻声问道。 莫离轻轻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中娃娃剑继续上下飞舞着，那新任镇守心中突然感觉一片宁静祥和，所以思绪杂念仿佛都被压下。 新任镇守初始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突然缓过神来，急忙运行内力阻挡，只是这种祥和的感觉实在太过于吸引人，以至于他内心仿佛分成两人，互相争夺着内力的掌控权，时而抵挡，时而放弃。 没一会儿，新任镇守额头便满是汗水。 这时莫离便又坐了下去，新任镇守才重新夺回内力的掌控，感觉恢复了以往的心态。 只是后背，已经被汗水沾湿。 他抬起头，惊愕地望着莫离，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也迈入了那个境界？！” 第六十八章 小场面 那个境界是什么境界，新任镇守没有说，但莫离自然是知道。 习武之人步入一流境界，就可囤内力与丹田，自此内可自发真气，外可接连天地，循环往返，生生不息。 到了这一步，武者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扩大丹田，储存更多内力，以自身内力加天地真气不断强化自己的身体而已。 虽然每个人的体质各不同，有些人强些，有些人弱些，但是不管身体多强，却总是有尽头。 但是人类是最不会满足的生灵，身体到了尽头，自然便将目光投向了精神。 于是，便有了识神。 身强则气盛，以气养神，便是识神。 识神小成，聚精会神；识神大成，凝势压人。 识神其实说白了就是精神力，小成之时精神可以凝聚注意力，使眼前一切都变慢，大成之时精神便宛如实质，可震人心神，也就是势，气势！ 习武之人千百年来不断地探索，大概也摸清楚所谓气势地凝聚之法。 或情绪剧烈浮动以情绪凝势，或认清自己本心以本心凝势。 这两种办法也确实是凝势最完美的办法。 只是也有不少邪魔外道以杀人入势，但是所凝的都是杀气，虽然有震慑人心的效果，但是却残缺不全，不足为惧。 莫离乃武当弟子，一向清静无为，况且道家向来追求道法自然，所以便朝着本心慢慢探索。 只是人啊，认清别人可能容易，但是认清自己却是相当困难。 一直到两年前，何惜的识神让莫离一度心神失守，虽然确实是因为何惜的识神十分强大，可最关键的，还是莫离的精神竟然与何惜有几分契合。 就此莫离似乎抓着了一些头绪，两年来不断叩心问己，终于在不久之前识神大成，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势。 听到新任镇守如此惊讶的反应，就算是性子温和如莫离，此刻也不免有了些欣喜和自傲。 但新任镇守心中却有些五味杂陈了。 虽然也替老友终于跨入这个境界感到高兴，可大家年龄相仿，相交甚厚，眼看着莫离终于迈入了门槛，可自己还在门前不断徘徊，难免有些受挫之感。 新任镇守也算久经厮杀，并且养神多年，心神坚韧远非常人可比，可没有丝毫防备之下还是中招，由此可见迈出这一步与没迈出这一步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新任镇守压下心头的震惊，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却还是朝着莫离说道：“既然你已经走出这一步，那这次荆州之行我也就放心了些，不过你还是得多加小心。” “哈哈哈，放心吧，武当可是我的家，不会有事的！”莫离摆了摆手，示意新任镇守不用太过担心。 随即又站了起来，将手中娃娃剑递给了新任镇守，说道：“王兄，荆州无人主事我也放心不下，所以便先走了，这娃娃剑你今晚交给吴仇便是。” “呵呵，娃娃剑？这铁牛还是那般爱作怪。放心吧，有我在这看着，不会有事的。”新任镇守也跟着站了起来，接过了木剑，低头看了眼剑身上的“娃娃”二字，不禁摇头苦笑道。 “哈哈哈，铁牛兄的性情，真是一言难尽啊。”莫离将木剑交出之后，在此处最后一件要做之事便已做完，拱手朝新任镇守说道，“王兄，扬州就交于你了，小弟先走了！” 说完，便抬腿往外走去。 新任镇守看着莫离走出了门口，终于忍耐不住，喊出了声：“莫离！” 莫离刚刚跨出门槛，便听到身后声音，疑惑地转过身子，看着新任镇守。 “武当虽是你的家，可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家！小心些！”新任镇守看着莫离，轻声叮嘱道。 莫离哈哈一笑，调笑着说道：“王兄莫非年纪大了，舍不得离别了？放心吧，我自然会多加小心的！” 说完便朝外走去，朝走边朝背后的新任镇守挥了挥手。 新任镇守看着莫离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拐角处，叹了口气，又坐了下来。 莫离在武当之所以备受敬仰，全是因为不杀道人将莫离当成下一任武当掌门培养。 可现在莫离在鬼门已经当了二十年的镇司，还能回武当继续接任掌门之位嘛？ 他要如何服众呢？ 如若他不能成为武当掌门，那下一任掌门又该如何绕过这位在门中声望盛大的大师兄呢？ 新任镇守心中充满了担忧。 …… 吴仇背着行囊一路在街上狂奔，穿过了三条大街两条小巷撞倒了四个行人被骂了九次，历经千辛万苦，总算跑到了学府。 童生班分三级，一年升一级，三年之后便可进行郡试，考过了便是秀才，考不过者可放弃学业，也可继续在学府求学。 吴仇是刚入学的童生，被分配到了童生一级六班。 吴仇一路狂奔，终于跑到了班级门口。 偷偷朝里边望去，发现班上大概有三十几位学生皆站立在位子旁，一位先生打扮的人正站在一位同学面前替他整理衣冠。 开学礼仪的第一步便是正衣冠。 吴仇看这情景，便知道这正衣冠才刚开始不久，便偷偷摸摸从后门溜了进去，站在了最角落的地方。 吴仇虽然脚步轻盈，没有惊动了先生，可是却瞒不过本来就站在后排的几个人。 几个人纷纷朝着吴仇望去，露出了或惊讶或嘲讽或笑意的神情。 只是因为先生已经来到中间，众人不敢有嘈杂之声，看了两眼便别过头了。 吴仇自然不会去在意这些人的眼光，至于有谁会向先生告状，那更是不用担心。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谁也不愿意破坏了孩子们共同的规矩。 要是发现有不守规矩的人，都不用吴仇出手揍他，全班同学自然都会孤立他。 正衣冠也就是大概做个样子，每个人都是穿戴好了再进来，所以没一会儿便只剩三排的人了。 吴仇挺胸抬头地站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等待着先生的到来。 只是感觉身旁一直有人不停地在朝着自己挤眉弄眼。 吴仇侧过头，身旁那人见吴仇终于看他，显得有些欣喜，由于先生已经快要到来，只好不断动着嘴型。 吴仇看着他嘴巴不断一张一合，只是怎么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想说什么。 已服？ 是佩服自己第一节课就敢迟到嘛？ 原来是自己的小迷弟。 吴仇手轻轻上抬，放在胸前朝他竖起大拇指，也用嘴型回应了他。 小场面！ 第六十九章 开学之礼 吴仇身旁那人见到吴仇的反应和嘴型，不免楞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理解吴仇这么做的意思，随即又一脸懊恼地抿了下嘴。 那人往前方一望，只看见先生在有十个人就要来到面前，一脸的懊恼瞬间变为了焦急。 只见他仍然直着背，身子却微微往右倾斜少许，右手往课桌间一探，抓出一个褐色包囊，将包囊取出之后，又重新直起身子，右手轻轻一甩，包囊便被扔在了吴仇腿上，随即落在了地上。 聊得好好的，怎么还拿东西砸人呢？ 吴仇正在心底暗骂着这小屁孩没礼貌，低下头一看，那包囊已经散开，露出了里面那灰色的衣服。 这衣服怎么有些眼熟？ 吴仇心中疑惑，侧头一看身旁那人，正不断挤眉弄眼，手指着自己的衣服，吴仇认真一瞧，不就是跟地上那件一模一样嘛。 知道你有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也不用这样显摆吧？ 吴仇翻了个白眼，正打算不再搭理他，眼睛一扫而过，却发现班上每个同学都穿着这一样的衣服，戴着相同的帽子。 吴仇脑子只感觉一阵眩晕。 学校分发的生员服他还放在宿舍之中没拿！ 正衣冠要统一穿生员服啊！ 吴仇这时才明白旁边那位小兄弟的意思，正准备感谢他，只是抬头一看先生，竟然只剩下五位便轮到自己。 还好先生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学生，一丝不苟地整理着他们的衣冠，这才让吴仇有了机会。 吴仇来不及多想，脚尖伸入包囊底下，运起内力，轻轻一点，包囊便向上飞起，落入吴仇手中。 吴仇用眼角余光看着先生，发觉他已经整理好刚刚那名学生的衣冠，正走向下一位。 只剩四个人了。 吴仇眼角紧紧盯着先生，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握衣如握剑，轻盈快速地往身上套去，两臂翻腾之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便已经将衣服穿在身上。 还有三个！ 吴仇也来不及扣上胸前衣扣，左右两边压好便将腰带捆上，五指纷飞之间，腰带紧紧束缚住了阑衫，不让胸前皂缘左右散开。 身上处理好之后，吴仇又从包囊内拿出了灰黑色冠带，轻轻低下头，将冠带随意戴在头上，便又恢复站姿。 这时，先生刚好弄完一位学生，走到了吴仇身旁那个一直提醒吴仇的学生面前。 先生就在身旁，吴仇也不敢有丝毫动作，将手中包囊揉在手心，手指轻弹，便飞进了抽屉之中。 身旁那人衣着整齐干净，连半分褶皱都没有，先生随意拨动两下冠带，轻轻拍了两下衣服，便朝着吴仇走来。 吴仇两手垂于股间，挺胸抬头，一脸正色地目视前方，仿佛从一开始就等到现在一般。 先生来到吴仇面前之时，看到吴仇身上的生员服有些杂乱，头上的冠带也戴歪了些许，可是脸上却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 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想着这正衣冠本为幼童初学所立，传承至今才变为童生入学之礼，童生年龄不小，自己已会穿戴整齐，多年来这正衣冠也不过就随便做个样子。 可是今天，可是今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这个学生，肯定是为了尊重先贤，秉持古礼，才故意穿成这幅样子的！ 先生看着吴仇身上的衣服，发现竟然连衣扣都没有扣上，心中更是激动。 他颤巍巍地伸出了手，一个一个地将吴仇衣服上的衣扣认真扣上，又仔仔细细地轻柔地将衣服捋平，最后将吴仇的冠带脱出，重新帮吴仇戴好。 先生在吴仇身上花的时间格外地长。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先贤一般，正在完成着这项礼仪。 他心中分外满足。 终于，吴仇身上的生员服变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褶皱。 先生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不过在这之前，还轻轻拍了两下吴仇的肩膀。 先生仔细地看了吴仇两眼，向吴仇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这才转身离去。 吴仇全程绷直着身子，不敢有任何举动，直到先生离去才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其他人随意摆弄两下就好了，怎么到了自己面前非要折腾个这么久？ 还有最后那个暧昧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 自己是不是被吃豆腐了？！ 吴仇感觉身上一阵恶寒，刚刚被先生碰到过的地方好像都有些发痒，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难道就因为我这么可爱就要遭受这么大的罪嘛？ 这糟老头，坏滴很！ 吴仇在心中腹诽不已。 吴仇身旁那人见先生没有发作便走了，本来还担心着吴仇会不会穿帮，这时才完全放心。 他冲着吴仇眨了两下眼睛，手臂抬起，学着吴仇刚刚的样子，竖起了大拇指，用嘴型说道：“厉害！” 他是真心觉得吴仇厉害，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穿衣服穿得这么快。 吴仇也看到了身旁那人的举动，压下了刚刚被先生折磨出来的那点小情绪，也朝着那人伸出了手，竖起来大拇指，用嘴型回应道： “小场面！”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平添了几分默契。 正衣冠彻底结束了，可入学大典却只不过刚刚完成第一步而已。 先生走到讲台之后，便让班上的学生一个跟着一个，排成一个竖队，跟随着他一同前往礼堂。 礼堂乃供奉儒家历代圣贤之处，孔夫子的画像正高高挂于正中间，孔夫子四周罗列着历代杰出儒生的画像，不过皆在孔夫子之下。 礼堂其实不算小，孔夫子画像之前的大厅也能跪个四五十人，只不过学府学生更多，所以只能一次进去一个班。 吴仇这个班级由于出来的晚了，所以便只能等到前方班级跪拜完毕以后方才能够进去。 众人进入礼堂之后，便在先生的带领之下，双膝跪于孔夫子画像之前，行九叩首之礼，之后先生起身坐于学生面前，学生又朝着先生行三叩首之礼。 如此一番，拜师礼便算完成。 本来拜师礼最后还得送六礼给先生，不过因为学府皆由朝廷出资，便废除了这项礼仪，也算为寒门子弟省些银两。 拜师礼之后便是净手礼，取铜盆放清水，正反手各洗一次，再取白布擦干。 此意为净手净心，去杂存精。 净手礼之后便是开学礼仪的最后一道程序——开智礼。 由先生手持蘸着朱砂的毛笔，在学生眉心处点上一个像“痣”一样的红点，意为开智启慧，目明心亮。 开学之礼虽然算不上繁杂，可毕竟学府人数众多。 吴仇苦着脸一直被折腾到下午，才算是彻底结束。 第七十章 新朋友 开学典礼虽然在吴仇眼中不过是一群小学生在作妖，可是在那群小学生眼中却是异常的庄严神圣。 以至于大家全程都一脸肃穆，整个典礼之中都没有一丝吵闹之声。 吴仇从来不想做那出头之鸟，所以便只好待在人群之中，安安静静地混完了全部礼仪。 开智礼结束之后，先生便将班上四十位学生带回了班级，分发了接下来一年要学的书本，宣布明日早九时正式上课后，便夹着书走了。 没了先生在场，都是十岁的孩童，自然不会再装模作样，班上就变得吵闹起来，有同乡相熟之人凑近聊天，结伙吃饭，有性情活泼之人四下交友，当然还有不少人独自离去。 吴仇这时候才有了机会，可以跟身旁那人好好道谢。 虽然没穿生员服也不过是被先生训斥一顿再让他回宿舍穿好之后回来，下场也说不上严重，可是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谁又想被人当笑话看呢。 吴仇从抽屉之中将那人的包囊取出塞进了自己的行囊里，背在了身上，便看向了身旁那人。 只见他正在仔细地收拾着刚刚分发下来的书本，小心地将这些书叠在一起抱于手中后，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想来是准备带回宿舍好好看一遍吧。 吴仇见他要走，便急忙走到他面前，拱手行了个书生礼，说道：“刚刚多谢兄台赠衣之恩了，现在已近黄昏，不知兄台可愿一起去吃个饭？” 那人见吴仇行礼，本想立刻回礼，可惜手上还抱着书本，有些不便，就伸出一手扶住了吴仇，急切地说道：“兄台不必如此，不过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吴仇起身之后这才仔细地看了看这人的脸，见他面容清秀，气质文雅，虽然因为年纪尚小，长相略有些稚嫩，可目光坚毅，透出几分成熟之气，也压下了相貌上稚嫩。 只是怎么压，也压不住额头那点朱砂红点。 这是刚刚开智礼所点的红痣。 像是幼儿园批发的小红花。 吴仇心中一惊，这小红点真是不管点在谁额头都像个善财童子。 吴仇心中更惊，我头上不是也有？！ 吴仇连忙伸手一抹，果然，手上出现了一道朱红朱砂印。 这一抹可把吴仇面前那人吓了一跳，急忙左右摇着说说道：“哎！这可使不得啊！这可是用来明智的东西啊！” 吴仇也顾不上这人的劝阻，完全不在意手上会留下痕迹，两手急忙在额头之上搓了起来，不过瞬间便将朱砂痣擦了个干净。 那人见吴仇已经将朱砂擦干，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唉，这可是开智明慧的东西啊，才留了这么短的时间，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兄台你怎么就给擦了……唉！” 吴仇自然是不会相信这些封建迷信，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地说道：“没事没事，老有人说我多智如妖，我要是再开了智，那不真成妖了嘛？” 那人本来有些为吴仇可惜，可是听了吴仇这么说，便化成了满心好奇，于是忍不住问道：“如此高的评价，看来兄台是有真本事之人啊！不知是何人为兄台做的点评？” 吴仇咧开嘴一笑，露出了八颗牙齿，伸出手指往身上点了点： “我自己！” “……” 那人顿时语塞，苦笑着说道：“兄台你可真是……真是……有趣啊！” 想了许久才想出应该如何形容吴仇。 吴仇哈哈一笑，上前拦住了那人肩膀，说道：“好啦好啦，别兄台长兄台短的，我叫吴仇，你直接叫我名字便可。” 那人虽然有些不大习惯被如此对待，身体有些僵硬，可也感受到吴仇的热诚，笑着说道：“那行，我姓江名彬，吴仇你也直呼我姓名便可。” “哈哈哈，果然人如其名，彬彬有礼，好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都要饿晕过去了。” 吴仇交了个新朋友，显得很是开心，不断推搡着江彬朝前方走去。 江彬满脸苦笑，按照他以往礼尚往来的性格，吴仇夸了他名字之后，他也是要夸一夸吴仇的，可是实在想不到吴仇这名字能怎么夸。 这个吴仇性情奇怪，名字也奇怪，不过倒也是真诚之人。 江彬被吴仇推着往前走，没有丝毫气恼，仍然脸上带笑，只是心中暗暗想着要怎么夸回来。 “不是，吴仇，我得先回下宿舍，我这手上还拿着这些书，去吃饭不太方便。”江彬突然看到了手中那一叠书，急忙开口说道。 吴仇也觉得带着书吃饭会影响他的食欲，只好同意先回趟宿舍。 两人并肩同行，一同前往了宿舍，巧的是江彬的宿舍正好就在吴仇旁边。 两人站在各自宿舍门口，看着对方，又一次笑了起来。 “江彬你在房间等我，我弄好后便去找你。” “好！” 两人约定好后，吴仇便进了房间，将行囊放好之后，换回了自己的生员服。 学府派发的生员服皆是统一样式，需要学生自己去修剪成适合自己身形的，只是吴仇穿着刚好合适便没去裁修。 可江彬的生员服明显是改过的，吴仇穿着略显紧凑。 吴仇将衣服换好之后，将江彬的生员服与包囊放在一起，想着有空帮他洗了再还给他。 便直接出去了。 “叩，叩，叩。” 吴仇敲响了江彬的房门，房门应声而开。 江彬两手空空，额头顶着大红朱砂痣便走了出来，灰色修身的生员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有儒生之气。 “哈哈哈，快走快走，我请你吃饭。” 吴仇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行拜师礼之时看着孔夫子面前的贡品都差点没下手，实在是饿坏了。 所以江彬刚一出来，吴仇便急忙催促着。 江彬一脸苦笑，明明是自己在房间等了吴仇许久，怎么现在自己竟然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吴仇吃饭。 两人出了宿舍一路往前走着，身旁不断有生员来往经过。 终于，走到了食堂面前。 江彬抬头看了看食堂，又转头看了看吴仇，有些欲言又止。 吴仇虽然兴奋，可是也发现了江彬的举动，问道：“怎么啦？” “这……这就是你要请我吃的饭？” “对啊！我上次吃过这边，味道可好了，保准你来了一次还想来第二次！”吴仇拍着胸脯保证道。 “可……这里是免费的啊？” 第七十一章 耳熟 “江彬啊，这你就不懂了吧，苏子曾经说过那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啊，这免费的东西，全是宝藏啊！”吴仇一脸你没有见识的模样，拍着江彬的肩膀说道。 江彬哪能想到这吴仇怎么吃个饭还拽起古文来，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支支吾吾地说道：“苏子是说过这话不假，可是，这，好像哪里不对……” “好啦好啦，第一次请你吃饭，当然要把宝藏拿出来，怎么能让钱财这种俗物玷污我们的第一次呢！快进去快进去！”吴仇嬉笑将江彬推了进去，他怕再聊下去就暴露了自己身无分文的情况了。 该死的鬼门！ 江彬一边被吴仇推搡着进了食堂，一边苦笑着回头说道：“可是吴仇，这一个学员身份牌只能领一份饭啊，我要是想吃上饭还得用自己的才行。” 吴仇瞬间停下了脚步，脸上的嬉笑也不见了，挂上了几分红晕。 该死的鬼门！ 一顿饭，就在吴仇红着脸埋头苦吃和江彬脸上遮掩不住的笑意中吃完。 吃完饭之后，两人便一起走回了宿舍。 两人在门口互相告别之后，便各自进了房间。 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了床上，吴仇才从那尴尬的氛围中走出来。 吴仇深吸了两口气，将那点尴尬压在心底，随后立马站了起来，将生员服脱下，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打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他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了。 他要去薅大周朝廷羊毛了。 吴仇快步走出了学府，一路躲躲闪闪避开人流众多的地方，穿过好几条小巷，终于来到了鬼门庭院大门前。 吴仇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他知道，一但跨入这道门，未来的一切都可能会变得不一样。 进了鬼门，就要接受鬼门差遣，与人厮杀，将会游走在生死边缘。 可是如果不进去，自己只要老老实实读书，考取功名，当个小官，一步一步爬上去，然后爬到最高层就能影响朝廷决策来对付乌鸦了。 吴仇很认真地想了第二条路，他首先发现自己爬不到最高层，接着发现自己当不了小官，随后发现自己考不上功名，最后发现自己不可能老老实实读书。 做人真难。 吴仇叹了口气，果然不认真读书就只能做个苦力了。 吴仇强行规划出来的两条路线只剩下了一条，只好遁着这条路走下去了。 “吱——” 吴仇刚刚下定决心，正准备上前敲门，鬼门的大门就被打开。 一名身着青衣武袍，脸戴黄色小生面具，腰间别着一把长刀的鬼门百户探出身子，冲着吴仇喊道：“磨磨唧唧磨磨蹭蹭的，你到底进不进来啊！” 吴仇被这一顿莫名其妙劈头盖脸的呵斥弄得有些迷茫，有听着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认真打量这人之后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脸怒气地冲着他喊道：“原来是你这个强盗！你把我的钱还回来！” 这名鬼门百户，正是当日将吴仇抓进鬼门监狱的闻瑾！ 闻瑾已经在门口守了大半个下午了。 新任的扬州镇守大概是为了跟莫镇司告别吧，便先到了吴郡，不过好像与三日前被抓的那小鬼有旧，听说了小鬼被抓，就将这小鬼放了出来，听说还准备邀这小鬼进鬼门。 萍儿被新任镇守找去，说有什么秘密任务要给她，而自己却被派到了门口，等着这小鬼来，然后将他带往镇守那边。 闻瑾与楚江萍本为一个小队的成员，现在硬生生被拆散，一个下午没看见楚江萍的闻瑾心头已经憋了不少气。 现在终于把这个小鬼等来了，谁知道他还在门口不知道想些什么，来来回回就是不肯进来。 于是闻瑾终于忍不住将门打开，这才发生了刚刚那一幕。 闻瑾听到吴仇说的话，冷笑一声：“你这小贼还好意思要钱，这新任镇守也不知道看上你哪点，竟然想招你进鬼门，真是晦气！” 新任镇守？ 吴仇的生气也不过是伪装出来的，现在听了闻瑾的话，心中也充满了疑惑。 不是莫师兄将自己拉进鬼门的嘛？ 吴仇心想可能应该是莫师兄不愿意让人发现自己与他的关系吧。 那自己也不应该暴露。 吴仇心中所思不过转瞬，立马就顺着闻瑾的话说道：“既然知道是你们镇守邀我前来，那还不赶紧带我进去！” 闻瑾冷哼一声，也不想与吴仇争吵，转身便朝离面走去。 吴仇也一声不响地跟在了闻瑾身后。 吴仇一路看着闻瑾的背影，想着自己的钱连莫师兄都没办法拿回来，看来是不可能再要回来了，只是花了那么多钱，就必须得花得有价值才行啊。 得将他身上的价值通通都榨干才行啊！ 吴仇偷偷盯着闻瑾，心中打定了主意。 闻瑾突然感觉背后一凉，不过想着大概是自己过于讨厌的吴仇在自己背后导致，也没有在意。 两人一路无语，不过数分钟便走到了一处房间之前。 这房间便是早上莫离带吴仇来的那处。 闻瑾上前敲了敲门，恭敬地说道：“镇守大人，那人已经带到。” 里面传出一声有些威严的陌生声音：“好，辛苦了，你暂且退下，吴仇你进来。” “是！” 闻瑾听令躬身退下，转身之时瞪了吴仇一眼，便径直走开了。 他要去找楚江萍去了。 吴仇听这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有些耳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也不再多想，无视了闻瑾的眼神，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吴仇进屋之后将门关好，便朝里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黑衣，戴着红色面具，身形有些高大之人，坐在书桌之前。 除他之外，吴仇再没有看见其他人。 这名新任镇守看到吴仇进来之后，便将手中书卷放下，见吴仇正四处张望，也猜到吴仇正在找谁，便开口说道：“别看了，莫离已经走了。” 莫师兄走了？ 吴仇心中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早上就听莫师兄说过他要马上就要离开了。 只是这新任镇守的声音确实十分耳熟，吴仇保证自己肯定在哪里听到过。 吴仇冥思苦想了许久，就是没有想起来。 到底是在哪里呢！ 第七十二章 考验 吴仇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只好将疑问压在了心底。 新任镇守见吴仇皱着眉头许久没有说话，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吴仇没有认出他来，他可是一直记得吴仇。 “咳，莫离离开前曾推举你加入鬼门，他虽然贵为镇司，但是毕竟你进的是扬州鬼门，所以还需要由我最后检验一番，不知道你做好准备没有？” 新任镇守一声轻咳将吴仇从沉思之中惊醒，又听了他接下来的话，吴仇脸色变得坚定起来，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是什么考验？” “既然莫离肯为你担保，那人品性情自然无需再多测，现在只是看看你武功能否合格便是了。”新任镇守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了，伸手从书桌旁拿起一柄木剑，扔向了吴仇。 这木剑便是吴仇早上留给莫离的娃娃剑。 娃娃剑直挺挺地朝吴仇快速飞来，吴仇眼睛一眯，伸手一探，便抓住了剑柄。 娃娃剑飞来速度不慢，但是抓在手中之时吴仇手掌却没有感觉到丝毫力气袭来。 吴仇心中一凛，暗暗惊讶这位新任镇守的武功，只是脸上没有任何表现，接到娃娃剑之后便静静地看着新任镇守。 新任镇守轻轻点了点头，便朝着门外走去。 “跟我来。” 新任镇守经过吴仇身旁之时，吴仇便听到了这话，随即也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新任镇守不紧不慢地走着，还时不时停下脚步看看周边的风景。 吴仇却是一路低着头，想着等会的考验。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演武堂。 演武堂十分宽敞，分成数个区域，四周皆摆满着各种兵器，只不过都被用麻布包住刃口，以防对练之时伤了队友。 不知道是这个时间本就没人，还是新任镇守为了测试吴仇特地遣散了其他练武的人。 偌大的演武堂竟然……哦，不对，还有一个人。 那人穿着红色黑边武袍，戴着粉色面具，抱着剑一动不动地站在墙边，跟个雕像一样。 吴仇一度没有看出来。 吴仇认真看了几眼，认出了这人手上拿着的长剑。 正是当日一击将吴仇打倒的楚江萍！ 楚江萍这个名字还是从莫师兄口中听到的，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吴仇还在心中暗想这个名字一点也不侠气，也不知道是谁取的。 新任镇守带着吴仇走到了楚江萍面前。 楚江萍这才慢悠悠地抱剑朝新任镇守行礼，说道：“见过镇守。” 声音悦耳，却带着几分清冽。 新任镇守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无需多礼，新人入鬼门，就麻烦江萍测试一下了。” “无妨，顺手而已。”楚江萍拿着剑，声音没有半分波动。 吴仇在一旁听得有些奇怪，怎么觉得这新任镇守对这女的还有几分客气？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她是不是在看不起我？！ 吴仇连气都不好生，因为她当时确实是顺手就将自己击倒的。 “镇守大人，是不是我只要将她打败，就能正式加入鬼门了？”吴仇看了一眼楚江萍，就朝着新任镇守说道。 “那倒不必，打到我满意了便可。”新任镇守挥了挥手，朝吴仇说道。 这到底是在给我开小灶还是在看不起我？！ 吴仇很纳闷。 新任镇守说完便走到了场边，将这一片练武场都交给了吴仇和楚江萍。 吴仇正准备抱剑行礼，眼前的楚江萍便头也不回地朝场边走去。 只见楚江萍慢慢走到了场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手绢，细细地擦干净地板，随后便将手中长剑放在擦过的地面之上。 走回来之时，顺手从一旁剑娄中抽出一柄木剑来。 吴仇看着这一幕，眯了下眼睛，他不觉得楚江萍临时换剑是为了羞辱自己，这只能说明她接下来不会留手，准备全力出手。 吴仇握了握娃娃剑，咧开嘴笑了一下。 全力出手是嘛？ 那就来吧！ “请！” “请！” 两人面对面站好，互相抱剑行礼，便摆开了姿势准备开始了。 一旁的新任镇守看似漫不经心地坐着，但是实际上双眼却没有片刻离开过场下的两人，身体暗暗绷紧，随时准备出手。 这两人身份都有些特殊，不管谁伤了谁，他都不好交代。 只见楚江萍刚一行完礼，便片刻都不愿等候，脚尖一点地，整个人如脱弦之箭般飞快地朝着吴仇奔袭而来。 不过转瞬，便来到吴仇面前，借着冲势一剑横向吴仇腰间。 木剑带着一阵呼呼风声而来，吴仇也不敢硬接，脚跟轻踩地面，身子便向后掠出几许，刚一落地，脚掌便瞬间发力。 此时楚江萍的木剑正好从吴仇腹前划过。 吴仇就已经冲了上来，娃娃剑架在胸前，直奔楚江萍颈部而去。 楚江萍一剑砍空，却不见没有丝毫慌乱，身凭剑走，竟然往左转了一圈，不仅躲开了吴仇这一刺，还来到了吴仇身后，木剑绕了一圈，速度不减，仍然往吴仇腰间挥去。 一剑刺空，吴仇止住了向前冲去的步伐，人未动剑先行，娃娃剑自下而上朝背后挡去，人也跟着转过了身子。 吴仇刚刚转过身来，两剑便在空中相遇，发出一声闷响，楚江萍的木剑便带着娃娃剑朝着吴仇胸口处压来。 吴仇本来以为刚刚楚江萍已经散去了几分力气，没想到竟然还是抵挡不住，眼看着娃娃剑就要砍在自己身上，吴仇立马向后跃去。 连连退了好几步，这才将身上的劲泄干净。 只是刚刚站稳身子，楚江萍便已经来到面前，又是一剑刺来。 吴仇虽然仓促之间却也并不显慌乱，横剑便架开了木剑。 虽然挡下了这一剑，但是吴仇却也完全失了先机，再也找不到反击的地方，彻底防守了起来。 楚江萍出剑既快且直，而且没有半分变招，吴仇一开始挡着还有几分疑惑，怀疑她是不是想等自己习惯再突然变招。 所以每剑都留三分力，防止楚江萍有什么异动。 只是两人来来往往十几招，楚江萍依旧直来直往，直剑虽然容易挡，但是却更快，更有力。 吴仇本来内力就没楚江萍高，力气也没她大，虽然防守比攻击要省些力气，但是慢慢地还是有些招架不住，便不再留手，全身心守了起来，等着机会反击。 一旁的新任镇守看着楚江萍没有半分变化的剑招，又看到吴仇终于放开手脚，眼中闪过些许莫名的神采，嘴角含笑。 吴仇这是……终于入套了嘛？ 第七十三章 蔷薇花开 场下的吴仇自然不会知道这新任镇守心中所想，只是他现在确实打得有些难受。 此时楚江萍又是一剑从左侧朝着吴仇手臂袭来，吴仇急忙架起娃娃剑将这一剑挡下。 只见楚江萍手中木剑与吴仇的娃娃剑刚一相遇便往后扬起，身体随着木剑而转，木剑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圈，又往吴仇右侧手臂打去。 剑本轻灵，可楚江萍的出剑却偏偏直来直往，但回剑之时又婉转盘曲，与其他人出剑方式完全相反。 吴仇虽然每一次都能挡下楚江萍的攻击，可是越挡越心惊，越挡越烦躁，不知道是体力已经下降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吴仇已经开始感觉到楚江萍的剑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 还好闲云剑法本来擅长防守，吴仇打起了全部精神，双眼紧紧盯着木剑，这才能够挡下了这接连不断的进攻。 一旁的新任镇守正看得出奇，不时有些赞许似地点点头。 在一旁观看的他，更能清楚地看明白场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楚江萍手持木剑，身体不停地左右旋转，木剑跟随着身子时而左时而右，时而上时而下，打得吴仇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楚江萍身上的红色武袍随着她的转动而来回舞动，黑色长发飘飘而起，整个人看上去如一朵盛开着的蔷薇花。 美丽耀眼而又充满了杀机。 新任镇守眼中带着些许欣赏仔细地看着，心中又不免有些可惜。 可惜楚江萍用了木剑，不然再加上剑光闪烁其中，点缀着这朵娇花，这舞剑术才更加完美。 楚江萍所使的，便是有舞剑术之称的楚家九曲连环剑，九曲连环，环环相连，环环相扣，使起来人如舞者，美艳异常，却又杀机暗藏。 这九曲连环剑自第一剑起便开始慢慢蓄力，经过慢慢地铺垫与积累，所积蓄的力量只会越加越大，越来越强。 一直到现在，楚江萍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再出一分力气，手中的木剑自然而然就转动起来，不断地朝着吴仇周身何处而去。 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木剑仍然还在不停地蓄力，剑越来越迅速，力道越来越大，楚江萍转动地也越来越快，看上去越来越美。 蔷薇花开，曲闭人哀。 快结束了吧。 新任镇守心中想着。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吴仇会赢，也没想过让吴仇赢。 因为只有失败，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极限在何处，现在他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当然，更关键的原因是，在鬼门，真的很难找出比吴仇弱的人来。 虽然新任镇守觉得这场打斗马上就要结束，可身处其中的吴仇却没有这样的觉悟。 他仍然在强撑着。 自习武以来，他只真正打过两场看似势均力敌的决斗。 王明杨那次能赢，全在于王明杨过于轻视自己而且太急于求胜，所以完全是个侥幸。 但是这次明显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几滴汗水正顺着吴仇的额头往下留着。 吴仇一直在等，等一个能够反击的机会。 只是却怎么等也等不来。 楚江萍太稳了。 不急不躁，出剑一被吴仇挡下便立刻回剑，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在吴仇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能轻松挡下的剑，已经挡得十分吃力了。 又挡下了一剑，吴仇感觉握着娃娃剑的手臂都在轻轻发抖。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木剑又从另一个方向袭来。 吴仇已经疲于应付了。 汗水顺着有些泛红的眼角处滑落，有些许汗水流进了眼睛。 吴仇眼睛不自觉一眯。 机会！ 楚江萍看到吴仇眯了下眼睛，立马便抓住了这个瞬间，木剑扬起，自下而上向着吴仇身上挥去。 吴仇迷迷糊糊之间感受到木剑挟持着阵阵风声朝他袭来，立马横剑在前，只是匆促之间运力而出，哪里挡得住楚江萍积蓄已久来势汹汹。 娃娃剑向上高高飞起，带着吴仇紧紧抓着剑的右手也一起飞起，剑上那股巨力，却不止于此，连着吴仇的身子都向后仰去。 木剑撞开娃娃剑之后，楚江萍立马回剑转身，将木剑自身积攒的剩余力道加上自己全力一击的力道，通通凝于这一剑之上，又一剑刺来。 不过转瞬，便瞬间出了两剑，一剑荡开吴仇之剑，让吴仇身形不稳，胸前空门大开，一剑朝着吴仇胸口奔袭而来。 这一剑如雷似虎，气势汹汹。 更别说当这第二剑刺来之时，吴仇还被第一剑携带的力量所影响着，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木剑朝着自己胸口而来。 一阵绝望压抑不甘的情绪一股脑涌上了吴仇脑海之中，吴仇双眼变得通红。 “住手！” 新任镇守眼看胜负已分，立马开口喊道。 只是楚江萍这一剑本就不受她自己控制，就算想停也根本停不下来。 新任镇守一步跨出正要上前将这一剑挡下，突然硬生生止步接下来的步伐，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幸好有面具遮挡住这幅表情，不然恐怕什么威严都不复存在了。 新任镇守现在却也顾不上什么威严存不存在了。 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完全说不出来。 他看到了什么？ 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已经倾斜在半空之中的吴仇，眉头紧锁，两眼通红地瞪着木剑，身子硬生生凭空向左偏转出几分距离。 本来必中的一剑就这样被避开，木剑带着楚江萍向前冲出了一段距离，才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吴仇虽然避开了这一刺，但是整个人也摔在了地上，在地上翻滚了数圈才停了下来。 只是刚停下来便兴奋地趟在地上高声喊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没打到～没打到～” 楚江萍止住了冲势，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没有理会吴仇孩子气地喊叫。 只是侧着脑袋盯着吴仇，她想不明白，这一剑是怎么刺空的。 刚刚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那新任镇守完全看清了吴仇的举动，不过就因为如此，他才会如此惊讶。 刚刚那个是……聚精会神？ 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不应该会看错吧？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要是看错就好了…… 这不合理啊！ 新任镇守感觉世界观都崩塌了。 第七十四章 山君 武林存在的这千百年来，识神无一例外皆是依靠内功大成，以气养神，孕育而来。 想要达到聚精会神的境界，更是需要坚定的信念和过人的天赋。 但是今天，一个十岁幼童，竟然达到了自己花费十年才领悟到的境界，要是传出去，定然会引起武林上下一片哗然。 一定是因为吴仇天生精神力就强大的原因！ 一定是！ 天生神力的人也不少，这个只是天生神精而已…… 不用大惊小怪，不用大惊小怪…… 新任镇守在心中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只是不管如何安慰，心中的羡慕却还是压抑不住。 大概就是因为有这种惊人的天赋，所以才有资格被剑神前辈收为关门弟子吧。 新任镇守在心中想着。 真是个好运的小子啊！ 怪不得连莫离都如此关注他，反复叮嘱自己要好好照顾吴仇。 新任镇守心中了然，觉得自己已经看破了莫离等人的意图，原来是为了培育一名能够引领鬼门下一代的高手。 但是又不想给他过多的保护，想让他自行成长，所以不带在身边。 雏鹰确实要挣脱保护才能展翅高飞啊！ 莫离等人果然好魄力，如此天才都舍得放手。 新任镇守想到此处，便决定不辜负他们的信赖。 嗯，要有恰到好处的照顾，给予不经意之间的提点，分配完全可以控制风险的任务，新任镇守已经打定了主意，虽然这一切都需要花费不少精力，但是能参与到一名天才少年的培养之中，他心中还是觉得十分振奋。 首先，就是不能让吴仇已经达到聚精会神之境的消息传出去。 新任镇守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背着手慢慢地走了上前。 此时吴仇还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孩子气地叫了一声之后，吴仇便叫不出来了。 他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太好。 不仅有身子摔在地上导致的肉体上的疼痛，最关键的是精神上也感到十分的虚弱，眼前时不时一阵发黑。 但是他心情还是非常好的。 虽然这一架没打赢，但是吴仇又一次体会到了之前一样的感觉。 那就是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慢镜头一般的感受。 上一次差点死在那名车夫剑下之时，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受到世界变慢，从那以后，不管自己如何实验，这种情形都没有再出现过。 让吴仇一度以为那一次只是生死之间的必然反应。 今天终于又出现了这种感觉。 吴仇很是兴奋，他觉得这一定是自己穿越而来随身携带的金手指！ 一定是！ 穿越怎么可能没有金手指呢！ 吴仇很感动，记得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天天晚上在心里喊系统啊金手指啊都没人答应，这一度让吴仇以为自己只是个配角。 现在，终于证明了自己。 这个金手指……难道是控制时间？ 太强了吧！！ 吴仇感动地差点哭了出来，自己果然没有被肥脸猫抛弃！ 我也是有金手指的主角了！！ 想到此处，吴仇不禁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嘿嘿，嘿嘿，嘿嘿嘿……” 楚江萍本来在一旁想着自己最后那一剑到底是怎么被躲过去的，就听到一阵猥琐的笑声。 转头看去，只见吴仇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目视着上方，满脸傻样的在傻笑，嘴角好似都有口水流出来一样。 楚江萍感觉浑身一抖，抓紧了手中的木剑。 自己最强的一剑就是被这样的人躲掉了！？ 果然，自己还是太弱了！ 楚江萍心中满是懊恼，决定今后要加倍的用功。 同时还要多做点好事。 这样的人没有被自己一剑刺死，自己真是愧对了天下啊。 新任镇守此时正好走了上来，看了眼正在傻笑的吴仇，也没有去搭理他，毕竟自己当初识神小成之时，表现地可比吴仇兴奋多了。 新任镇守又看向了站在一旁默默无声的楚江萍，开口说道：“这次比试，是江萍获胜了。” 楚江萍轻轻点了点头，没有丝毫高兴的感觉。 新任镇守也没有在意，毕竟楚江萍的性情他也了解不少，知道她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吴仇，你虽然比试输了，但是表现的还算不错，就算你通过考验。”新任镇守紧接着朝吴仇开口说道。 新任镇守在跟楚江萍说话之时，吴仇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傻笑。 本来还有些担心自己打输了会不会不让自己通过，现在听到自己终于加入鬼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开心地说道：“多谢镇守了！” 新任镇守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令牌，扔向吴仇。 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吴仇胸口。 “这是鬼门身份令牌，你且收好，别弄丢了，还有你的衣服面具都在房中，等会离去前记得去拿，鬼门有分发住宿之处，凭身份牌找账房，会有人带你过去。” 新任镇守说着一些需要注意之事，吴仇躺在地上不停地点着头。 新任镇守说完之后又看向了楚江萍，带着看似商量却又坚定的语气说道：“江萍，吴仇便归在你们队里，日后还要多多照顾他。” 楚江萍明显楞了一下，刚想拒绝，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虽然自己队里只有两个人，有许多任务都接取不了，最近也确实一直在找寻新的队友。 可是，要是队友是吴仇的话，那还是算了吧。 楚江萍倒也不是讨厌吴仇，只是自己和闻瑾两人毕竟之前刚把吴仇抓进牢里，谁知道吴仇会不会记恨在心。 队友之间要是心有间隙，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楚江萍看向了吴仇，她觉得吴仇一定会拒绝的，就不需要她再开口了。 没想到吴仇听到这句话之后，疯狂地点起了头，不停地说道：“好，好，好，这个可以！嗯，我也很敬佩江萍姐姐的武功，日后会多跟她学习的！” 新任镇守听到吴仇都这么说了，而且楚江萍也没有任何表示，就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江萍你去和闻瑾说下便可。” “好。”楚江萍虽然心里活动不少，但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事情就被决定好了，只好皱着眉头同意了。 刚准备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又回过头看向了吴仇，冷冷地说道：“叫我蔷薇！”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到场边，将木剑放入剑娄，拿起地上的长剑便离开了。 “蔷薇？”吴仇轻声嘟喃着这两个字，有些弄不明白她的意思。 新任镇守站在一旁开口解释道：“鬼门中人皆有代号，一般在外都不直呼其名的，楚江萍的代号便是蔷薇。” “原来如此。”吴仇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新任镇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镇守大人您的代号呢？” “山君！” 第七十五章 新房 山君？是指山神？还是指猛虎？ 吴仇心中有些疑惑，不过也不好直接发问，毕竟大家还不熟。 只是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后期待地说着：“这样啊，那我得好好想想我的代号是什么了。” 新任镇守……也就是山君，听了吴仇的话，立马说道：“代号可不是自己想取什么就取什么的，代号都是入队之后队友给起的。” 山君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笑意，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有趣的往事。 只是吴仇却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让队友取？”吴仇有些惊愕地说道，“那我队友要是胡乱取些稀奇古怪的代号该怎么办？” 吴仇想着闻瑾的为人，发现这个可能性可以说是百分百了！ “那就……算你倒霉？” “……” “哈哈哈，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代号是用来给队友叫的，而且队友若是不喜欢你，给你取个奇怪的代号，他多加几次叫痛快了，没准就喜欢上你了呢？”山君笑了起来，冲着吴仇说道。 他是叫痛快了，我的不痛快该怎么办？ 吴仇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好在心中默默祈祷那两个队友能高抬贵嘴了。 吴仇动了动手臂，发现身子的酸痛已经有些消退，脑子也不再像刚刚那般疲惫，将鬼门令牌放进怀中之后，便挣扎着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身子还有些左右晃动，脑子有些晕晕的，吴仇连忙拄着娃娃剑，这才站稳了身子。 用一次金手指引起的副作用可真大啊。 吴仇不禁在心中感叹。 山君看到吴仇已经站了起来，只是看上去仍然有些疲倦，便猜到应该是强行使用了聚精会神而透支了精神力造成的。 只是会聚精会神这事应该是吴仇的秘密，自己虽然意外发现了这个秘密，但是也不好直接开口点出来。 嗯，偷偷地！ 莫离他们竟然还想瞒着我，不过他们肯定没想到我虽然武功没他们好，但是眼力却一点也不输给他们吧。 这种窥破了别人秘密的感觉真是爽啊！ 任他们百般隐瞒，我却只一眼看穿！ 山君心中不免有些自得。 “咳。” 山君差点兴奋地笑了出来，急忙发出一声轻咳压制住了自己想要笑出声的冲动。 吴仇听到之后，还以为这新任镇守还有什么事要交代，便朝他看去。 “额……你现在这样大概是有些累了，晚上回去要好生休息，不要再修炼了，只需好好睡上一觉，明日便可恢复了。”山君见吴仇看来，连忙开口说道。 “我会注意的，多谢镇守关心！”吴仇见山君如此关心自己，也有些感动地说道。 “走吧，你还要去账房领一间屋子，刚好我也要去到账房一趟，便顺路前往吧！” 测试已经结束，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没逃出自己这双雪亮的眼睛，这一次测试的收获，山君很是满意。 山君说完之后便朝着演武堂外走去，吴仇拄着娃娃剑也慢慢跟了上前。 多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自己状态又好转了许多，便将娃娃剑收在腰间，快步跟上了山君。 刚入鬼门需要领的东西其实也不多，服饰面具之类的莫离已经为吴仇准备好了，山君来到书房之后便拿给了吴仇。 吴仇将裹着武袍面具的行囊背上，便跟着山君来到了账房。 账房在鬼门庭院左近，离镇守处理事务的书房还有些距离，两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才终于走到。 鬼门账房是专门负责发放鬼门各部成员每月俸禄和分配新进人员服饰面具房屋之类的地方，虽然是为鬼门做事，但是又并不归属于鬼门，所以账房人员都没有戴面具。 山君是扬州镇守，扬州治所并非吴郡，而是在丹阳，山君之所以会先来吴郡，只不过是因为莫离还留在此处而已，既然现在莫离已经离去，那他过几日便要回丹阳了。 只是这吴郡也是需要为镇守留上一间房，以便镇守有事而来之时可以有地方居住，山君新来，自然要到此询问一下。 现在并非月头，无需分发俸禄，所以这账房之内也没有多少人，有扬州镇守亲自出面，吴仇的房屋很快便分配清楚。 吴仇分到的院子离鬼门庭院不远，就在同一条街上，这一整条街，所有的房子全是鬼门的。 所以平日里鬼门庭院前的街上才一个人都看不到。 山君的居所就在庭院内，所以便不需要出去，吴仇领到房子之后便与山君告别了。 按照鬼门的规矩，只要吴仇不死，并且不被调离吴郡，那这个房子便永远属于吴仇。 吴仇有些兴奋，这算是他前世今生第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出了鬼门之后，吴仇便沿着街边寻找起来。 “三零一……” “三零一在哪呢？” “这里是二六五，这里是二六六，应该往那边走！” 吴仇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房子。 房子不大，只有一层楼，两室一厅外加个小厨房，房子四周有围墙隔开，只是左右屋子共用一个围墙。 吴仇拿着分发的钥匙，打开了院门，院子虽然不大，但是吴仇一个人练武却是完全够用。 看着这个已经完全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吴仇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感慨，当然还有些小难过。 有些人表面上在吴郡拥有两间房，可是暗地里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钱包总会鼓起来的！ 自己现在也是个有工资的人了！ 吴仇在心中不断地给自己加油打气。 学府明日早上还需要上课，吴仇进了房间之后，便将娃娃剑和鬼门的武袍面具都放好。 房间里被褥枕套洗漱用具等一切用品都准备得十分充分，堪称领包入住界的典范。 吴仇本来想今晚就在这边睡一觉，可想到明早还要早起上课，便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明天下午还得过来一趟。 嗯！要回来跟队友好好沟通！ 代号取得好，升官加薪早。 吴仇表示一定要跟队友打好关系！ 学府晚上六点之后便不能随意出入，吴仇将东西放好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往学府跑去。 一边跑一边想：果然房子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每天都要考虑一遍住在哪里好。 吴仇觉得自己有些膨胀了。 第七十六章 幽灵山庄 吴仇回到学府宿舍之时，已经将近六时了。 今天跟楚江萍打了一架，已经耗尽了吴仇的所有精力，他也实在没工夫出去浪了。 洗漱完毕之后，便躺在了床上准备睡觉了。 只是现在时间尚早，宿舍楼内的学子虽然无事可做，可也不可能这么早就去歇息。 于是三三两两地或聚在楼下大厅闲聊，或约在房间内玩闹，整栋楼都显得有些吵闹。 吴仇内力虽不算强，但是也达到了二流境界，耳聪目明的变化还是有的，所以这些吵闹之声便显得更加吵闹，让吴仇情绪烦乱，辗转难眠。 只是在这一片嘈杂声中，突然混进了一道轻轻地读书之声，声音轻柔而缓慢，如若不是吴仇刻意聆听，也不会发现。 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读书之人正是江彬。 书到睡时方恨少，刚想看会书就有人送上门了。 真不愧是自己新交的好朋友啊。 吴仇怀着颗感恩的心，静静听着江彬朗朗地读书之声，烦闷的情绪渐渐平复下去，心中也一片清明，不过转瞬，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 荆州，某处高山。 山势险峻，磅礴有势，高山四周有群峰拱卫，山中有曲水蜿蜒而流，雾饶云缠之间，走进山中陡峭小路，穿过绿松银杏之林，印入眼前的，竟是一座巨大的豪园。 白墙黑瓦，雕梁画柱。 园内亭台楼榭遍地，房屋精巧细致兼八面玲珑。 如有人不慎误入此处，必定会以为这地乃是神仙居所。 凡人怎么可能在这高山之上，建起如此美轮美奂的住处。 可惜，没有人会误入此处。 准确地说，没有活人会误入此处。 因为此处，乃是幽灵山庄。 当有人到达山脚之时便开始有数双眼睛盯着，当这人靠近幽灵山庄之时，他就会永远留在此处。 坚韧的松树林与美丽的银杏丛中，不知埋下了多少不幸的白骨。 山庄正中大殿之内，乌鸦上身捆满了白色纱布，坐在上方雕刻地十分华丽的深红木椅之上，一手撑着脑袋，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那人。 下方正站着一名发须皆白，但看上去身体却十分硬朗的壮硕老者，老者不断地抓着胡子，面色难看地说着什么。 “唉，乌鸦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无缘无故地，你跑去招惹何惜那个疯子干嘛！现在不仅弄地一身是伤，还死了那么多一流高手！” 乌鸦仍然面无表情，两眼混沌地看着老者，没有说话，那老者见了，只觉得更加愤怒，又接着说道： “现在好了，十八路绿林只剩十一路，今天收到了消息，北方七个州的绿林都被鬼门歼的一干二净，损失如此惨重，结果只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何惜？那何惜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失了豪气的败者，躲在泥塘里苟延残喘的病虎，他活着死了都妨碍不了我们夺天下啊！” 老者皱着眉头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乌鸦这次的举动有多么错误，可见心头憋了多少火气。 乌鸦这时终于回过神来，眯起眼睛看着老者，轻轻指了指身上的纱布，一字一顿地说道：“一个败者，一只病虎，就能打得我险些丧命，打得二十二个一流高手差点死尽，苟活下来的人无一不闻名丧胆，如此说来，我等又是如何的废物？” 老者听了乌鸦说的话，急忙摆着说道：“老夫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次对何惜下手确实是个不明智的举动。师父只希望你以后能多与我商量商量！” 活下来的那些人里，全都是顶尖的一流高手，虽然所属之地绿林已灭，可乌鸦动手之前也已经暗中将那些地方的高手悄悄转移了出来，留下来的不过都是一群可以随时抛弃的垃圾而已。 所以他们手下尚在，底蕴犹存，老者也不想过分得罪。 乌鸦嘴角一扬，带着几分邪魅之气，轻声说道：“我知道幽一的死对师父你的打击很大，可师父扪心自问，那何惜武功如何？” 老者听到幽一，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更加郁结，他不过就是到北方走了一趟，谁知回来以后不仅十八路绿林损失小半，连自己培养出来的最得力的杀手也因此丧命。 事已至此，老者也只好不再纠缠，刚刚刻意的怒火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往后多争取点权利而已。 老者听了乌鸦的问题，认真地想了一下，谨慎地说道：“既然是天地不仁，那肯定是当世前四了。” 乌鸦摇了摇头，说道：“师父就莫要说这些客气之话了，这天地不仁还不全是你弄出来的，何惜的武功，比天剑都弱不了几分，若我与他单打独斗，不过百招便会落入下风，当日要不是他们将何惜的势逼了出来，我也不敢冒险上前啊！” 老者低头看了眼手中那道深深的伤疤。 何惜的武功有多高，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只是他却仍然不明白乌鸦到底为了什么，只好问道：“就算何惜武功高深，可是又妨碍不到我们，何必要耗费如此精力去对付他呢？” 乌鸦轻声一笑，身子往前探去几分，缓缓说道：“若是我说，那傅风雪乃是何惜的弟子，你还会有这些疑惑嘛？” “什么？！”老者惊地差点将胡子扯掉，一脸不敢置信地喊到：“傅风雪就是付雨？这消息哪里来的？是否准确？” “哪里来的师父就莫管，不过来源之处绝对可信，这消息也肯定是真的！一个傅风雪就可以将我挡下片刻，若是再加上何惜，我们如何斗得过鬼门啊！” 老者渐渐冷静了下来，又一脸懊恼地说道：“二十年前就让你将傅风雪杀了算了，可是你偏偏就是舍不得……” 老者话没说完，只感觉胸口一阵堵塞，呼吸十分困难，似被巨石压住，抬头一看，乌鸦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头发无风自动，在身后飘荡。 老者张着嘴想要求情，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带着恳求与惶恐，不断地看着乌鸦，两腿渐渐弯下，脸色已经通红，眼中布满了血丝。 终于，乌鸦放开身上气势。 “噗通……”一声。 老者跪倒在地，一只手撑着地面，一只手按住胸口，不断地大口喘气。 “退下吧，我有些累了。”乌鸦又用手撑着头，闭上眼睛说道。 “是！” 老者也顾不上身子的不适，急忙起身朝外面快步走去。 老者走后，乌鸦睁开了眼睛。 眼中不再满是冷漠，却是带着几分柔情，呆呆地望着前方虚空之中。 宽广雄威的大厅在黑夜之中显得有些昏暗，只有两排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乌鸦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地坐着。 显得有些孤单。 第七十七章 浑浑噩噩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吴仇：“滚！” 吴仇这一觉，睡得十分舒坦，由于昨晚实在太早入睡，以至于他现在醒来之时，天还刚刚蒙蒙亮。 昨天头昏萎靡的症状也全都消失不见，恢复了以往充沛的活力。 只是就算睡得如此满足，吴仇仍然不想起床。 他觉得自己得了一种只要起床就马上想睡觉的绝症。 同时他也觉得隔壁的江彬好像也得了一种不读书就没有力气做其他事的病。 因为吴仇醒来还没过多久，隔壁的读书声又响了起来。 吴仇认真地听了一会儿，发现江彬读的正是他听不懂的东西。 读的基本全是让他头疼的之乎者也，偶尔听到一些熟悉的词语，什么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得吴仇更加迷糊。 现在离上课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吴仇准备就着读书声再睡个回笼觉，没想到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有种睡太饱再睡就要撑着了的感觉。 要不要起来练练武呢？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便被吴仇立马否决掉，还是晚上到了鬼门分发的房子那边练吧，现在这个宿舍太过小巧，要是不小心打翻了什么就不太好。 就这样，吴仇直挺挺地躺着了床上，听着隔壁念着听不懂的古文，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如同一具优雅的尸体。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隔壁的读书声终于消失不见，紧接着便是一阵开门关门之声，没多久又传来了开门关门之声。 吴仇仍然直挺挺地躺着，不想动弹。 隔壁的江彬已经开始洗漱了。 吴仇仍然直挺挺地躺着，只是听着隔壁哗哗水声，他想上厕所了。 其实习武之人要是不想去小解是一件特别轻松的事，毕竟内力有经过足太阳经，而足太阳经又被称做膀胱经…… 邪恶的念头在吴仇脑海中一闪而过，又被吴仇硬生生压下去了，毕竟把尿在身体里就用内力化解掉，会有种喝了自己尿的感脚。 况且前世的能量守恒定律吴仇还是牢牢记得的，这尿又不会凭空消失。 加热蒸发变成气体，在体内肆意游走，随后打个嗝…… 吴仇身上突然涌上一股恶寒，他也被自己恶心到了。 吴仇的尿意可能也被他的想法惊到，于是躲了起来，消失不见，吴仇又能安稳地多躺一会儿了。 只是这时隔壁的江彬好像已经全都梳理完毕，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江彬的脚步声在门口突然消失，吴仇正奇怪间，就听到他的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 不会吧？ 不要了吧！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传来。 “吴仇兄弟，你起来了没，该去上早课了，我们一起到食堂吃个早饭吧！” “吴仇兄弟，你不会还没起来吧？快点，要来不及了！” 唉，吴仇听到门口的江彬不停地催促着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坚持了一个早上，本以为战胜了尿意的自己已经无所畏惧。 没想到冒出个学霸来。 “起来了，起来了，江兄你等我一会儿！” 吴仇朝着门口喊道，随即从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白色寝衣赤着脚便走上去打开了房门，将江彬放了进来。 江彬手中还抱着几本书，在门外站得笔直，看见吴仇这副模样，不禁楞了一下，不过还是走进了吴仇房间，坐下之后笑着冲吴仇说道： “吴兄啊，赤脚相迎已经足够称为佳话，这脱衣相迎就有些过于奔放了点吧？” 吴仇拿起生员服正在穿着，听到江彬的调笑只是应和着笑了两声便不做理会，江彬见吴仇刚刚起床，便将手中书本放下，站起身来走到房间角落，端起水盆走出去帮吴仇倒了些净水。 吴仇虽然起来得慢，但是穿衣洗漱是确实快，没一会儿便打理清楚。 两人一路边走边聊，就进了食堂。 两人不过见面第二天，所以能聊的东西还十分的多，就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放过。 吴仇这也知道了江彬的一些情况。 江彬来自新城县，离吴郡大概四百多里路，由于家中贫寒没钱坐马车，于是硬生生走了五六天，恰好在昨天早上赶到，所以背着行囊就进了教室。 这才有机会将衣服借给了吴仇。 两人吃过早饭便来到了教室，此时离开课还有一会时间，班上的学员已经基本来齐，基本都捧着书在读着。 学府分配班级也并非随意安排，而且依照各自家庭情况来排班。 一班二班全都是家庭富裕，有些身份之人，三到六班则都是寒门。 寒门与豪门之间的冲突历来都存在，两边向来互相都看不起对方，学府也是为了防止学员之间起了冲突才如此安排。 吴仇所在的六班就全是寒门子弟，于是现在都是一副奋发学习的状态。 寒门要想出贵子，只能靠贵子多奋斗。 江彬坐到位置上之后也将带过来的书本放好，拿出一本翻开仔细阅读着。 吴仇则是翻了几下抽屉，看了下昨日刚刚分发下来之后都没看过一眼的书本。 昨日所发之书共有五本，除了传统的四书以外，还额外要多学一本《九章算术》。 这也是新政之后才有的改变。 听闻到了秀才以后还得学习西方传过来的天文物理。 吴仇翻了几下封面，便趴在了桌子上细细研究着木头的纹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这些书本，就觉得这桌子都变得有趣了起来。 吴仇研究了一会儿，先生便抱着《论语》走了进来。 《论语》在童前班之时便要求背诵，而童生班则是要求必须知其意，所以需要细细讲解。 早上两位先生分别讲了《论语》与《孟子》，下午也有两位先生讲了《大学》与《中庸》，至于《九章算术》，一周也不过才两节课。 这也是那群儒家所能接受的极限了。 对于那群老学究来说，学习《九章算术》的课程，大概就等于给学生放了一节自习课。 虽然有先生教导，可大多学生也确实不甚在意。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艰难的一天，到了放学之时，吴仇才重新振奋了精神，与江彬共进晚餐之后，便直奔鬼门而去。 今晚，他要为名誉而战！ 肥脸猫笔下的主角，必须要有个霸气的代号！ 第七十八章 代号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张木质圆桌，有两男一女三人围坐在旁，本来还尚显宽敞的小厅，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圆桌除了一盏油灯之外，再无他物，孤零零的油灯忽闪忽暗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光芒，晦暗的灯光映衬在三人脸上，显得有些阴深恐怖。 三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有说话，时间，在沉默之中悄悄流逝。 “这是传统，是道义，是礼！礼不可废！” 终于，有个人忍不住开起了口。 说话这人腰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之上，一把修长的雁翅刀立在身旁，一端顶着地，一端撑着手。 这人刚说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子便眼睛上扬，扫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鬼门便是新政的产物，你现在在这里说什么传统，难道是想推翻鬼门？” 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怎么可以这样冤枉人？！ 被人听到我以后怎么在鬼门升职加薪？！ 最先说话那人听了之后倍感委屈，心头愤怒，反手握住了刀柄，将刀身抽出些许，瞪着他对面那个人。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男子也不甘示弱，握住了腰间的木剑，回瞪了过去。 互瞪可是自己的强项，当年连王松涛都没瞪赢我，还会怕你这个舔狗？ 两人互相气势汹汹地瞪了一会儿，果然是握刀的少年先撑不住。 他别过头看着坐在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那个安静的美女子，柔声问道：“萍儿你觉得应该如何？” 这三人，便是吴仇，闻瑾和楚江萍。 吴仇与江彬在宿舍分开之后，便火急火燎地赶来了鬼门。 他要杀队友一个措手不及，不给队友讨论的机会。 江湖传言，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吴仇实在不想让自己错上加错。 吴仇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便将生员服换下，穿上了鬼门分发的黑色武袍和黄色面具，将木剑别在了腰间，就出了院子，朝旁边走去。 昨日吴仇已经跟账房里的人打听清楚了，楚江萍的院子就在他旁边不远，是二九九号。 吴仇走了两步朝到了楚江萍的院子前，伸手敲了敲院门。 又敲了敲院门。 再敲了敲院门。 终于，里面传来了开门走路的声音。 吴仇站在门口等了稍许，院门终于打开，一身红衣的楚江萍笔直地站在了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吴仇。 她要是去玩一二三木头人，一天只够玩一次。 吴仇在心中默默吐槽着。 “蔷薇，镇守说新人入队队友要给他取个代号，所以我就来跟你们商量了，顺便见见小队里的人。” 吴仇没有跟她多耗下去，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以楚江萍的性格，别说起外号，连自己名字可能都不想叫，最主要的还是其他队友。 楚江萍听了吴仇的话，轻微地点了点头，跨步走了出来，顺手将院门关上，也不去看吴仇，自顾自地就往旁边走去。 吴仇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走了几步，楚江萍便停在了一个院子前，这院子是三零零号，就在吴仇和楚江萍的院子中间。 楚江萍轻轻敲了一下门，便继续静静地站着。 吴仇翻了个白眼，你这门敲的，怎么这么随缘？ 正要上去多敲两下，就听到里面嘭嘭几声响声，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快速靠近，门还没打开，声音便先传了出来。 “萍儿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门瞬间打开，出现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年长着张清秀的脸庞，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正满脸讨好地看着楚江萍。 楚江萍侧开身子，露出了在身后的吴仇。 那少年这才看到了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他是？”少年疑惑地问道。 吴仇此时整个人都包裹在鬼门服饰之内，所以少年才没有认出吴仇。 但吴仇却是听出了少年的声音。 正是闻瑾。 “你们的新队员。”吴仇说着便将面具掀开，露出了粉嫩嫩的小脸蛋。 “该死！昨天心中就一直有种不好的感觉，没想到果然应验了！”闻瑾一脸嫌弃懊恼地说道。 “我都不计较钱的事了，你怎么还拎着不放呢？”吴仇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朝里面挤去，“让让，让让。” 闻瑾一把按住了吴仇的肩膀，有些防备地问道：“你想干嘛？” 吴仇一脸笑嘻嘻的和善模样让闻瑾有些看不懂，昨日还一副要打要杀的姿态，怎么今天就变得这么彻底了？ 这人怎么一点立场都没有？ “一起进去想代号啊！新人入队不是都要取个代号嘛？”吴仇一脸天真地说道。 “取代号也是我们取，关你什么事？”闻瑾一脸戏谑地说道。 “没事，你们取你们的，我看看，就看看。”吴仇说着便挣脱开了闻瑾的手，灵活地朝屋子里钻了进去。 楚江萍也一言不发地朝里走去。 “该死！”闻瑾见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暗骂了一声，便关好门走回了屋内。 房间是鬼门统一建造，所以格局摆放都是统一的，闻瑾的屋子也收拾地十分整洁，没有半点单身男子应该有的杂乱。 三人在客厅之中的圆桌前坐好。 闻瑾见对面的吴仇一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坐得格外不自在。 “开始吧，开始吧，我听着！”吴仇笑呵呵地说道。 闻瑾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临时起个代号也确实挺费劲。 眼睛不断地左右乱动，见到一旁的楚江萍也脱下了面具，露出了动人的容颜，安静地坐着。 真美啊…… 闻瑾有些看呆了。 一直到楚江萍带着些许杀气的眼神扫了过来，闻瑾才回过神，轻咳了一声，又看向了吴仇。 正好看到了吴仇腰间的木剑，闻瑾脸上带着一丝坏笑，心中打定了主意。 “不然就叫娃娃吧？”闻瑾笑着说道。 “不行！”吴仇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不是只看着不说话吗？”闻瑾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说我就看看，我也没说我不说话！”吴仇诡辩道。 “代号本来就应该队友起，就叫娃娃！”闻瑾坚持地说着。 “不行！” “那你出去！我们两人自己商量！” “不行！” “你用着娃娃剑，叫娃娃不是刚好嘛！” “不行！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还跟一把木剑抢名字？” 闻瑾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说道：“就叫娃娃！” “不行！” “娃娃！” “不行！” …… 太阳公公本来还有些许精力，没想到在一旁都看困了还没有结束，便想要去歇息了，临走之前嘱咐着月亮帮他盯好，明早告诉他结果。 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了下去。 直到发生刚刚那一幕。 闻瑾实在有些累了，这才问起了楚江萍的意见。 第七十九章 锦鲤 楚江萍也没想到闻瑾会问到自己，毕竟取代号什么的她也很不擅长。 她只擅长一件事。 那便是闭嘴。 不管是让自己闭嘴，还是让别人闭嘴。 比如现在，听到闻瑾又叫自己萍儿，楚江萍秀眉一皱，一双泛着冷光的丹凤眼瞬间扫向了闻瑾，手指轻轻一推，长剑微微出鞘，闻瑾便乖乖闭上了嘴。 闻瑾见楚江萍好像不乐意参与到这场激烈的取名争论之中，也就不再去打扰她了。 自己皱着眉头闷头开始苦想了起来。 “不然叫剑娃？” 什么鬼？！ “不行！”吴仇听完之后直摇头。 “那叫福娃？” 我还贝贝呢！！ “不行！”吴仇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那叫奶娃？” 不是？大哥你是跟娃杠上了是吧？！ 吴仇气得差点想把娃娃剑折掉，王松涛都失联这么久了，怎么还阴魂不散地作弄着自己啊？ “不行！坚决不行！”吴仇恶狠狠地喊出了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样？”闻瑾使劲挠着自己的脑袋，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要不是日后任务需要队友同组，怕影响心情耽误了自己和萍儿，再加上吴仇还是个小孩，闻瑾哪里会有这么多耐心在这里耗着。 “不如……” 一道清冽悦耳的声音突然传入吴仇和闻瑾的耳中。 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楚江萍在说话。 楚江萍看着吴仇和闻瑾两人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心中也有些羞意。 本来她是不准备说话的，只是刚刚闻瑾都已经问过自己的意见了，自己要是不说的话，是不是没有礼貌？会不会被他们当成是看不起他们？以后队员之间还能不能团结相处？ 楚江萍忧心忡忡，毕竟自己还挂着队长的名号，她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做点什么。 只是取名字这种事她确实不太擅长，就连闻瑾的代号都是他自己起的，这么一想，自己这个队长当的好像也不是很称职啊。 只是取什么名字呢？ 其实从吴仇刚来找楚江萍开始，楚江萍就开始在想代号了。 只是一直没想出来而已。 楚江萍觉得代号这种东西，一定要是喜欢的才行，于是她就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想着想着，楚江萍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片蔚蓝色的大海，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海洋，波澜壮阔，撼动心神，从那以后，自己便喜欢上了大海。 楚江萍终于想好要给吴仇取个什么代号了。 楚江萍刚发声之时，吴仇确实有些惊讶，因为在他心中，这个小姑娘应该是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才对。 不过既然她敢开口，那肯定不会差吧？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吴仇一脸期待。 “不如……就叫海娃吧？” 当海娃两个字说出来的时候，楚江萍脸上仿佛都在发光，看起来她确实对这个代号很满意。 吴仇听完之后惊得不由自主蹬了下腿，一个没坐稳，就连带着椅子一起向后摔下去，还顾不上从地上起来，就急忙开口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楚江萍脸色黯淡了几分，抿着嘴不再说话。 闻瑾看到楚江萍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心疼，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地上的吴仇喊到：“为什么不行！我就觉得这个代号特别好！” 吴仇从地上跳了起来，使劲揉搓着头发，一脸生无可恋，绝望地喊到：“因为海娃死了！海娃死了！！” 喊完便拉起椅子气鼓鼓地坐下。 听了吴仇的呐喊，闻瑾竟然意外地变得有些沉默，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楚江萍本来还有些沮丧，也立马消失不见，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低着头轻声说道：“对不起……” 闻瑾叹了一口气，他也没想到吴仇年纪虽小，可是却也经历过生离死别，看他的反应，这个叫海娃的人，肯定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吧。 唉，说到底他还只是个孩子。 闻瑾有些自责，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对他。 “不然你自己想一个吧，好嘛？”闻瑾柔声说道。 吴仇看着两人莫名其妙有些哀伤的反应，有些一头雾水，又有点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是说……要队友取嘛？” 闻瑾脸上挂着和煦地笑容，大手一挥，气度非凡地说道：“那只是暗地里的潜规则而已，遵不遵守都无所谓，何况我和江萍的代号都是自己取的，也算是我们队的传统了！” 楚江萍听了闻瑾的话后瞄了一眼闻瑾，心中想着：我的代号是我爷爷起的！ 又转头看向了吴仇，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闻瑾说的话。 你们的转变太快就像龙卷风…… 虽然闻瑾出声解释，但是吴仇仍然觉得十分茫然，他实在想不出闻瑾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可以自己取代号了！ 吴仇一脸兴奋地搓着手，双眼发亮地看着闻瑾和楚江萍，期待地说道：“你们说……叫锦鲤怎么样？” “锦鲤？倒是也不错。”闻瑾听后轻轻点了点头，只是有些不明白吴仇为什么要取个这么没有气势的代号，就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叫锦鲤啊？” “因为想火！！”吴仇振奋地说。 “想火？”闻瑾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也没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了。” 一旁的楚江萍轻声开口说道。 “有了？”吴仇有些不解其意。 “有这个代号了？”闻瑾在一旁开口问道。 楚江萍点了点头。 该死！好名字都被人取了！ 吴仇满心懊恼。 觉得自己错过了火起来的唯一机会。 “不然你再想一个吧？鲈鱼其实也不错，细捣橙姜做脍，口感细腻，清爽香甜，味道好极了！”闻瑾见吴仇有些沮丧，不由出声提了点小建议。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建议让他有点饿了。 吴仇白了闻瑾一眼，庆幸他不是生活在自己前世，不然深夜放毒是要进黑名单的。 “那就叫愚公吧！”吴仇脸色免得平静，轻声说道。 “愚公？”闻瑾觉得吴仇的想法跨越地太快，刚刚不是还在说鱼嘛？ 你这个转折也太生硬了吧？ 而且你一个十岁小娃娃叫什么愚公？ “对！就叫愚公了！” 吴仇点了点头，神情坚定。 愚公移山，羽廾为羿，我不仅要移平那幽灵山庄，还要射下那头乌鸦！ 吴仇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第八十章 罴 闻瑾见吴仇坚持，便也不再劝阻，开口说道：“既然确定了，那就叫愚公吧！” 说完又嘟喃了起来：“真是的，还没有福娃好听呢！” 一旁的楚江萍轻轻点了点头。 吴仇两手在胸前不停摆动着，急忙摇着头说道：“不了，不了，就愚公了，打死不改了！” 可惜了福娃这么好听的代号。 闻瑾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好将福娃这个代号深埋在心底，想着以后一定要找到机会用上。 “那好，以后出任务我就叫你愚公了，你也记下我和萍儿的代号，萍儿叫蔷薇，我叫子路，记清楚了啊，出门在外，要喊代号！”闻瑾不再纠结代号的事，正色朝着吴仇说道。 “好！”吴仇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记下了。 不过……子路？ 吴仇憋不住问题，就朝闻瑾问道：“你代号是子路？怎么，向先贤致敬嘛？” 闻瑾一脸不屑地说道：“我这个子路可不是仲由那个子路，而是熊罴的意思！熊罴你知道嘛？威猛雄壮，一掌下去能打死一头牛！” 子路是熊罴？我看你才是真的皮！ 无端端地被上了一节古代生物命名课，吴仇也显得有些无奈。 不过一个代号，三个人就想了大半天，也不知道鬼门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出任务的时候要叫代号啊？”吴仇摆好姿势，不解地问道。 楚江萍不说话，所以需要开口的工作便都要由闻瑾完成。 闻瑾虽然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好好地给吴仇解释了一番：“不叫代号那我们戴面具的意义在哪里？！” 好像有点道理，吴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闻瑾继续说道：“鬼门当初刚建立之时，武林门派势力庞大，为了防止那些加入鬼门的世家成员家中遭受报复，掌司便提出了鬼门成员皆戴脸谱，且各自使用代号。后来虽然武林门派灭亡，但是鬼门又将枪口指向那些贪赃枉法之辈，那些贪官一但被抓住，便是家破人亡的下场，报复起来比武林中人还要狠辣，所以代号便被一直延续下来了。” 原来如此，吴仇这才明白鬼门为何要人人佩戴面具和取个代号了。 鬼门的用意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防止成员家庭遭受报复而已。 还有加入鬼门的世家人员都不得在当地当差，之前吴仇一直以为是怕那些人在自己家族势力范围之内会勾结家族，徇私舞弊，作威作福。 现在想来，其实也是在保护大家。 世家能立足，就肯定有各自专属的武功，可是这个时代又不像前世，信息没有那么发达，比如楚家九曲连环剑，虽然赫赫有名，但是真正见过的人却太少，在外地当差，能被人认出自己的招式的可能更是少上加少。 吴仇弄明白这个他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的问题之后，心里才觉得舒坦了起来。 三人又闲聊了两句，约定好周末的时候一起去接几个任务，又见天色已晚，便准备各自回去歇息了。 三人站了起来一起朝外面走去。 闻瑾本来想将吴仇和楚江萍送出去，当然更想的是能和楚江萍多走点路，没想到吴仇和楚江萍两人刚出了屋子，便各自朝左右两边走去，走到围墙边上之后便一跃而过，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当中。 真是……方便啊！ 闻瑾嘴角一阵抽搐。 好好的送你回家莫名其妙变成了看你翻墙。 闻瑾心中满是绝望。 …… 一夜无话。 太阳还未从东方探出脑袋，月亮便已经悄悄离去。 吴仇睡得正香，便听到一阵有些吵闹的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懵了两三分钟才彻底清醒。 清醒之后，耳边的声音便越加清晰了起来。 吴仇认真辨别了一下。 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嘿！” “哈！” “嗒！” “嘚！” 除此之外，还伴随着阵阵兵器砍在木桩之上发出来的声响。 吴仇一时气结，两手抓起被子就往自己头上盖去，用被子蒙住了耳朵。 “嘿！” “哈！” “嗒！” “嘚！” 不是，大哥你练武就好好练，没事给自己配音干嘛？！！ 这是什么奇特的爱好？！！ 能激发你体内的潜能嘛？！！ 一层被子加上一双可爱的小手，都阻挡不了闻瑾那独特的叫喊之声。 吴仇掀开了被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跳出了被窝。 苦着脸穿好衣服，洗漱了一番，又到厨房将小米洗净入锅，放水点火，慢慢熬煮。 小米是这院子自带的，当然吃完之后就需要吴仇自己花钱去买。 做好这些事后，吴仇便抓起了娃娃剑，走到了院子之中。 吴仇在院中站好，摆开了姿势，一脸冷笑地看了眼隔壁院子。 随即开始练起了剑法。 “嘿！”“嘿！” “哈！”“哈！” “嗒！”“嗒！” “嘚！”“嘚！” 隔壁的闻瑾也听到了吴仇的喊声，心中冷哼一声，又提高了点音量，准备盖过吴仇。 吴仇也不甘示弱，越喊越大声。 两人你来我往，你追我赶，谁也不想比对方弱上几分。 一时间，鬼门大街之上，飘荡起了各式各样“哼哼哈嘿”之声。 此起彼伏，余音绕绕。 吴仇剑舞得越来越激动，声音喊得越来越响亮。 还真别说，配音之后练剑的效果，好像确实会比之前好上不少。 一开始只是为了盖过闻瑾的声音，小小地报复一下他，没找到自己竟然有些喊上瘾了。 果然，沙雕是会传染的。 “嘭！” 吴仇喊得起劲，正等待着闻瑾接下来的反击，没想到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有些异样的声音。 “啊！” 接着传来了闻瑾的一声惨叫。 闻瑾这是准备换个招式对付我了嘛？ 吴仇正疑惑，隔壁的闻瑾又喊了一声： “萍儿别扔了！！我不练了就是！！” 吴仇一脸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带着只属于胜利者的高傲，蔑视地撇了一眼闻瑾所在的方向。 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吴仇正暗自得意，准备回过头时，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 是什么呢？ 吴仇眯着眼睛仔细看去，发现竟然是节竹竿。 竹竿？ 怎么会在天上？ “啪！” “啊！” …… 吴仇捂着有些淤青的额头，苦着脸吃完了早饭。 随后换上了生员服，便朝学府方向走去。 第八十一章 冲突 吴仇漫不经心地走在学府之中，此时离开课还有不少时间，所以吴仇便不急不躁地慢慢感受这美好的校园氛围。 身边时不时有同样身着灰色生员服的童生夹着书匆匆越过自己。 但是更多的却是两手空空，昂首挺胸，闲庭信步地走着，神情中带着些许自傲的富家子弟。 而从宿舍走到课堂的那条路上，则基本全是手捧书卷，恨不得时时苦读的穷苦学生。 优雅从容向来是留给拥有了一切的人，忙忙碌碌才是普通百姓赖以生存的唯一方式。 吴仇看着自己什么也没拿的双手，觉得自己过去的努力好像也并非完全没有成效，至少现在自己看过去已经像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了。 吴仇一脸骄傲地慢慢踱着步，时不时看看四周有些枯黄却依旧值得欣赏的花草树木。 当你能做到把读书当成郊游一样享受的时候，那你肯定什么书也读不好。 吴仇走得如此缓慢的原因，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他发现了这些从外走进来的生员之中，偶尔还会冒出几个小女生。 早就听过传闻，学府里是有女同学的，可是吴仇在学府呆了两天一个都没有遇到，没想到今天竟然还碰到不少。 这些女童生家境都不差，不然也不可能会想着读书，自然不可能住在宿舍之中。 吴仇走过学府正院，拐个角便来到了一年级的学堂处。 只是不知道为何，班级前方有一群人围成一团，议论纷纷，好像在看什么热闹。 人群之中不时传出些许嘈杂的吵闹声，在吵闹声中，吴仇还听到了点熟悉的声音。 “让让，让让。” 吴仇趴在围在外面的人群，不停地朝里面挤去，虽然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但是量变还是能引起质变的。 立志要打倒武林第二高手的二流高手吴仇挤到双手酸痛才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面。 认真一瞧。 果然是江彬。 此时江彬挺直了腰板，皱着眉头，一脸正色地目视前方那位身材微胖，一看就是个富家子弟的男孩，身后还挡着一名身型有些矮小的男孩，神色惶恐，弯着腰不停地朝着富家男孩道歉。 那位富家少爷不屑地看了眼不听道歉的男孩，嘴里高声说道：“道歉？无故撞到我身上，还踩到我的鞋，这双鞋可是到丹阳御织坊特地订做，一只鞋的价钱都够让你们这种人吃上十年饭，你一句道歉就想了事？” 那名瘦小的男孩听了富家少爷的话，神色更加惶恐不安。 江彬正色说道：“既然你也说了是无意撞到，那为何还如此纠缠不清，更何况这鞋也无损坏，不过轻踩一脚，陈炎已经向你道歉了，你还想如何？” 富家公子冷笑一声，依旧满脸嘲讽地说道：“我想如何？赔你们这些泥腿子是肯定赔不起的，小爷也不是不讲理，鞋子既然已经脏了，那你就帮我擦干净，这样可行？” 说完便将脚伸出些许。 “好，好，我这就帮你擦干净！”那位名叫陈炎的瘦小男孩听了富家公子的话，终于如释重负了起来，就要跑上去替他擦鞋。 那名富家公子见状，又伸出手指了指陈炎，说道：“瞧你那穷酸样，要是让你来擦，这鞋肯定越擦越脏！” 说完又指了指江彬，一脸嘲弄地说道：“我要你来擦！” 陈炎听了富家公子的话，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只好满脸哀求地看着江彬。 江彬见到陈炎这副模样，心头有些不忍，叹了口气，便伸手从怀中掏出清洗干净的白色手帕，准备蹲下身子替那富家子弟擦一擦鞋子。 富家子弟见到江彬的动作，脸上更加得意起来。 其实鞋怎样他根本毫不在意，只是他刚刚正准备教训那个穷酸小子的时候，江彬竟然敢挡在他面前，这就让他有些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眼见这个敢冲自己说教的江彬马上就要蹲在自己脚下，替自己擦鞋，富家公子心中愈发得意起来。 果然，穷人就应该干穷人的事，多有骨气的穷人都不例外！ “慢着！” 江彬正要蹲下去，手臂便被一只手抓住，硬生生止住了他下蹲的姿势。 江彬侧头看去，见那抓住他手臂的人，正是吴仇。 “在一旁站着！”吴仇冲江彬一笑，轻声说道。 “哼，你们人来再多都没用，要么赔钱，要么给我擦干净！”富家公子见到又有人跳了出来妨碍自己，只觉得脸上面子更加挂不住，气急败坏地喊道。 “啧啧，这双鞋……很值钱吧？”吴仇看了眼富家公子脚上的鞋，一脸揶揄地说道。 “自然值钱，那御织坊可是给宫里贵妃都做过衣裳的地方！你们这些穷酸能看上一眼都能吹嘘大半辈子！”富家公子高傲地说道。 “啧啧，原来如此贵重，怪不得连张家公子哥都要捧在手心当宝，生怕有些损伤，不过张公子啊，要是负担不起这种等级的东西，还是不要打肿脸充胖子的好啊。”吴仇摇着头继续说道。 这富家公子叫张岳，吴郡张家公子，吴仇刚刚在一旁看的时候听身旁的人所讲。 张岳听了吴仇的话，脸涨得通红，急忙张口说道：“谁负担不起这种东西了！这种鞋子我穿一双扔一双都毫不心疼！” “豪门富家果然做派不凡，既然扔一双都不心疼，那被人踩一脚为何计较半天，张家人人勤俭持家，果然值得我们好好学习啊！”吴仇说完，便朝着张岳拱手行了一礼，好似真的诚心佩服。 勤俭本是美事，可在这学府之内，富家小辈之间，谁要是被扣上勤俭节约的帽子，谁就会被其他家族的小子嘲笑。 张岳听了吴仇的话，瞬间怒火攻心，双眼通红，握着拳头就要冲上来将吴仇痛打一顿。 “学府内若是打架，三年内禁止郡试，小胖子你想清楚咯。” 张岳正要冲上去，就听到旁边有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你tm才胖……”刚转头准备骂说话那人，却瞧见那人穿着先生服侍，这才硬生生把剩下的话憋住。 张家虽然有势，可也管不到学府，何况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对于先生都有着天然的惧意。 张岳刚刚气在头上，差点有些冲动，现在冷静了下来，想明白就算此刻上去出口气，也不过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自己可是陶瓷玉器，跟那群粪土互磕实在过于掉价。 想清楚这些，张岳才恢复了平静，他看了一眼吴仇和江彬，冷笑了一下，轻声说道：“等着！” 便转身朝一班那边走去。 周围观看的学生叫没有热闹可看，而且连先生都惊动了，也跟着一拥而散。 不过片刻，便只剩下四个人还站在原地。 吴仇，江彬，陈炎。 和那正在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模样的年轻先生。 第八十二章 大把人 “多谢先生相助！”江彬朝着那名年轻先生拱手行了一礼，感激地说道。 那年轻先生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也没有说些什么，就径直走开了。 吴仇正要找江彬问一下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旁的陈炎便不停地朝吴仇和江彬鞠躬道谢，两人劝了许久这才将陈炎劝回了班级。 只是看他仍然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估计是被吓得不轻。 吴仇和江彬并肩而行，也回到了班上。 不过两步路的功夫，吴仇也听江彬说了一点。 那陈炎是江彬同乡，不过性情怯弱，平时也不爱与人交流，两人虽然同乡，却也没有说过什么话，更别提有什么交情了。 只是今天看到那富家公子张岳好像要羞辱陈炎，这才忍不住上前阻拦。 两人刚走进班级，原来还议论纷纷的同学都纷纷不再说话，侧过头也不再去看他们俩人，眼神躲闪，神态各异。 就连那陈炎，也一直低着头不停地发抖。 刚刚在班上，有吴郡本地的学生跟大家详细地说了张岳的家庭背景。 当官从商，有权有势。 今天落了这么大的面子，吴仇和江彬两人肯定是要被张岳报复的，现在谁要是跟他们俩走得近了些，也不过是加一个送死的而已。 吴仇和江彬自然无视班上众人的反应，神情自若地走到座位上坐好。 江彬坐好之后便拿出书本温习了起来，吴仇则是趴在书上准备补一补觉。 江彬看着课还没开始就已经摆好姿势准备睡上一觉的吴仇，笑着摇了摇头。 他自然不会去劝吴仇应该如何，毕竟人各有志。 何况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江彬心中也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恐怕有些不简单。 江彬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来自何处，毕竟吴仇不仅看起来让人觉得又穷又懒，而且了解之后竟然觉得他比看上去来得还要更穷更懒。 但是穷到吴仇这个地步了，还能懒地如此心安理得。 想来确实很不简单吧。 江彬笑了笑，不再想这些琐事，继续看起了手中的书本。 朋友之交在于性情相投，与他简不简单也没有任何干系。 吴仇刚刚能不顾后果地站在自己身旁，确实让江彬有些感动，他心底已经慢慢地开始接受了吴仇这个朋友。 吴仇趴了没多久，第一节课便开始了。 在上课之时可不能趴着，不然就是对先生不敬，这才学府算是大罪，吴仇也不敢轻易尝试。 他只好挺直了腰杆，使用低头偷眯法，安安生生地混过了第一节课。 吴仇使用低头偷眯法的时间，已经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可谓经验丰富，一般先生都完全看不出来。 别说先生，就连身旁的江彬都在纳闷今天吴仇怎么转了性子开始好好听讲，直到他听到吴仇那轻微的打鼾声。 第二节课吴仇本来也打算继续眯上一觉，可是当他看到先生进来之时，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因为进来的这名先生，正是早上拦下张岳的那名年轻先生。 四书的课程前面都已经上过了，那这个陌生的先生应该是教算术课的。 这位年轻先生到现在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让人不由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讲课讲到一半就昏睡过去。 “我是你们的算术先生，我姓秦，你们叫我秦先生便可。” 秦先生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姓氏，便翻开了《九章算术》开始讲起了课。 不知道是因为算术课乃新课，实在找不着好先生的缘故。 还是因为算术课确实不受重视，学府也就是随手找了人来应付。 这位秦先生没有像其他先生那般带着教书育人的荣誉，讲课充满了激情。 反而无精打采地讲着更加无精打采的算术课。 《九章算术》第一课乃方田。 讲的是如何丈量田地。 班上的学生基本都是出身农家，自小就在与田地打交道。 本来以为到了群里，入了学府，往后便会与过去的日子画上句号，开始享受人上人的生活。 没想到还要继续与农田打交道。 再加上郡试并不考算术，于是有人都拿出了其他书籍，默默读了起来。 其他人见先生并未阻拦，也都纷纷取出其他课程的书本。 只余下少数几人，仍然认真地听着秦先生讲课。 江彬不仅听着课，还拿着纸笔一点点记录着秦先生所说的要点。 吴仇也是罕见地认真听了一回。 前世总觉得数学枯燥无味，那纯粹是因为没有对比。 这几天上了一堆什么四书课，现在乍一听数学，竟然觉得分外有趣了起来。 一节课，就在秦先生波澜不惊的语调之中悄然结束。 秦先生拿起《九章算术》走出去之后，班上的学生便各自散开，只是都很自觉地避开了吴仇和江彬。 陈炎本来打算上前与江彬再说些什么，可是站在远处迟疑了一会儿，便低着头走了。 吴仇认真地听了一节课，虽然觉得半点收货都没有，但是这仍然没有妨碍他享受着在学海中畅游的快感。 吴仇带着满足的微笑，看也不看周边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同学，转身朝江彬说道：“走吧，吃饭去。” 江彬收拾好书桌，挑选好晚上要带回宿舍观看的书本，便笑着同吴仇一起去了食堂。 “你今晚……还是没回宿舍嘛？” 正吃着饭，江彬突然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着的《大学》，脸色有些担忧地冲着吴仇问道。 吴仇正忙着吃饭，便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江彬的问题。 “那张岳看起来不像是心胸宽广之人，今日被你我落了面子，肯定要寻法报复回来，我一直在学府之内，不出这学府他也拿我没有办法，你若是有推脱不掉的事情需要出学府，就要当心一些了。”江彬皱着眉头说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吴仇嘴里还含着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至于张岳的报复，吴仇还真没放在心上。 “提防一些总没有坏处，这些富家子弟最多的就是银两，虽然有学府学生的身份，可架不住有些人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江彬还是放心不下吴仇，继续劝说起来，想让吴仇就在学府之内不要出去。 吴仇叫江彬这副模样，也不忍心他继续为自己担忧，一口将嘴里的饭菜咽下，悄悄地把脑袋探了过去。 一脸防范地朝左右各看了几眼，确认了没有人偷听，这才在江彬耳边轻声说道： “不用怕，我上头大把人！” 第八十三章 地痞 江彬本来还以为吴仇要跟他说些什么重要的事情，搞得如此神神秘秘。 没想到却听到了吴仇说他上头有大把人。 江彬一时只感觉胸口堵塞，有些说不出话来。 再看看说完之后又缩回脖子继续吃着面前的饭，还偷偷伸过筷子来将自己盘子中的肉夹走的吴仇。 江彬只觉得…… 江彬还没来得及觉得，吴仇偷偷夹过去的肉夹到一半就掉到了桌上。 吴仇没有丝毫尴尬，又将桌上的肉夹了起来。 还是挺爱惜粮食的嘛！江彬心中想着。 正准备开口夸夸吴仇，结果就眼睁睁看着吴仇淡定从容地将那块肉又慢慢夹回了自己盘子里，换了另一块干净的肉回去。 江彬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的吴仇将肉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 不是，你不是说你上头大把人嘛？！ 您就不能表现地像个有大把人撑腰的模样，让我感受感受嘛？！ 你现在这是上头是有大把工头每天苛责压榨着你吧？！ 江彬一阵苦笑，摊上这么个朋友，确实有些无奈。 不过心里对吴仇担忧，却也减弱了不少。 两人吃完饭之后便各自分开。 江彬回了宿舍继续抱着书苦读，吴仇则一路出了学府。 吴仇一路看似漫不经心地往鬼门走去，但是其实一直都在暗暗防备着随时可能会到来的报复。 但是走了一路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以楚江萍为队长的蔷薇小队虽然新加入了一名成员，已经可以正式去接取一些任务了，但是却迟迟没有去。 一方面是因为吴仇白天需要上课，另一方面更关键的原因就是吴仇刚刚加入，大家都还不太熟悉，要是贸然出任务，有了突发情况，可能会由于对队友的不了解而产生一些误判。 所以便决定这两天大家互相练练手，了解一下各自武功如何，擅长些什么，等吴仇周末不上学之时，再去接一些简单的任务，然后再接更加艰难有挑战性的任务！ 一步一步，做大做强！ 很严谨的主意，吴仇自然没有意见。 对他来说，早就想找些陪练了，楚江萍和闻瑾两人正好合适，武功都比自己高，但是却不能完全碾压自己。 到了鬼门分发的院子之后，吴仇换上一套贴身武袍，拿上就娃娃剑，就直接翻墙去了闻瑾的院子。 落在地上之后，便看到楚江萍和闻瑾已经打作一团了。 楚家九曲连环剑是依靠战斗之中不断与对手交锋从而积蓄力量，除非能够全程碾压，否则想要破解，大概就只有一快或一慢两种办法了。 快打需要交手开始就一瞬间爆发出自己最强的招式，让九曲连环剑还没开始就迎来结束。 慢打则是适合爆发不足但招式变幻灵活之人，打斗过程不与对手兵器相交，让九曲连环剑连不上环。 闻瑾有一瞬间爆发的能力，所以想要打赢楚江萍并非做不到。 但是他舍不得啊！ 能够跟楚江萍如此近距离的你来我往亲切交流，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刀剑相碰，楚江萍回剑转身，衣襟黑发飘扬而起，带上阵阵清香。 闻瑾巴不得可以这样打上一辈子。 楚江萍明显没有这样的决心，再一次回身之后就将闻瑾打飞了出去。 怎么就连将我打飞的姿态都能做到如此优美！ 闻瑾躺着地上一脸陶醉，不愿意起来。 楚江萍打胜之后休息了片刻，便要继续与吴仇打上一场。 胜者连战，这是之前就定好的规矩。 楚江萍为了尽快战胜闻瑾，花了不少的力气，以至于被吴仇拖了一阵子以后强行打败。 吴仇胜利之后就要与闻瑾对决。 闻瑾从地上翻身身子之后，就提着木刀冲了上来。 一脸凶狠的模样，丝毫没有给吴仇任何反应的时间，不过三刀就将吴仇打倒。 吴仇喘着粗气躺着地上，余光瞥见刚刚还满脸凶狠的闻瑾现在正一脸温柔，期待地看着楚江萍。 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这该死的舔狗！ 三人就这样来来回回一直打到了深夜，才各自歇息去了。 …… 一连两天，吴仇就都过上了这种白天养精蓄锐，夜里被人打跪的生活。 经过这几个晚上的互相训练，大家都各自的武功路数都有了一定的了解，再加上明日吴仇没有上课，便决定明天到鬼门接一个任务试试手。 对于鬼门分发的任务，吴仇还是一心期待的。 最好能接到抓贼的任务！ 而且刚刚那小贼偷的是不义之财！ 这样就能全部没收了！！ 吴仇一脸憧憬地走在路上，幻想着明日可能发生的美好事情，浑然忘记了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倾家荡产的。 果然，人类，终究，会变成，自己所讨厌的模样…… “你就是吴仇？” 吴仇刚走出学府没多久，迎面就走上来三个脸色嚣张，走路一摇一摆，让人一看就能认出来是个地痞的混混。 三人年纪都不大，大概也就十六七模样，但是却实实在在比吴仇高了一个半头。 吴仇心中暗暗自责，不过警惕了一天便放松了下去，还好对手是个小学生，请来的是这三个歪瓜裂枣…… 吴仇认真地看了看眼前三个地痞，见他们脸上都挂着稳操胜券的嚣张，恨不得拿鼻孔对着自己。 跟前世那些蹲学校门口抽烟的小混混一模一样。 不得不承认，中华上下五千年，时间如此之长久，但是混混这个行业却依旧保持着他一贯良好的传统，没有丝毫退步。 当然也没有丝毫进步，一切都拿捏地刚刚好。 吴仇点了点头，带着两分茫然三分无措五分恐惧地轻声说道：“对，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儿嘛？” “哼，也没有什么事，就是来告诉你千万不要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带头那人将拳头按地咔咔响，一脸冷笑地说道。 吴仇身子哆嗦了一下，颤抖着声音强撑镇定地说道：“我是学府的学生，你们要是在街上当着这么多人面打我，是要被官府关起来的！” 带头那人听了吴仇的话后，还有了些迟疑，钱可以赚，但也不至于为这点钱进了牢里啊？ “头，拖到小巷子里！” 旁边一名混混突然开口提醒道。 “不愧是我们差点考上童生的军师！脑子就是好使！”带头那人夸奖了说话的混混，又恶狠狠地瞪着吴仇说道，“走！跟我们进巷子！” 三人推搡着就将吴仇推到了偏僻无人的巷子之中。 片刻之后，吴仇拍着双手，从巷子中走了出来。 xs7.com “唉，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吴仇摇了摇头，不再去看那三个躺在巷子中哀嚎呻吟的混混，头也不回地继续往鬼门走去。 对于张岳可能会展开的报复，吴仇一直都没有放在眼里。 毕竟也就是个十岁的小学生，能请到的也就是这种吴仇打完三个还能抽空喊一声再来十个的货色。 吴仇可是实打实的武林高手，身负剑神传承，肩担鬼门责任，对手是乌鸦魔头，队友是美女野兽。 眼光要长远！ 眼界要开阔！ 目标要高大！ 怎么能被这种琐事耽误了自己的复仇大业呢？ 怎么能仅仅因为小犬吠叫而转过狮头呢？ 但是有位古人说得好，勿以仇小而不报。 又有句古话说得好，不报小怨何以报大仇？ 所以吴仇还是决定周一再去把每天来接张岳的马车的车轱辘卸了。 等吴仇来到野兽……哦，不是，闻瑾的院子之时，楚江萍和闻瑾已经站在此处等了他一会儿了。 鬼门分发任务之处晚上是不上班的，要领任务还得明天早上过去，所以今晚的主旋律还是互相挨揍。 至于为什么楚江萍和闻瑾要在此处等吴仇呢？ 主要是还是闻瑾太过烦人，导致楚江萍不想第一个跟闻瑾打。 楚江萍心想等自己与吴仇打个筋疲力尽的时候，应该就能很快被闻瑾打败吧？ 计划的开头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吴仇确实守地特别严实，虽然看上去十分吃力，但守的人越吃力，不就代表着进攻的人越用力嘛。 楚江萍对吴仇很是满意。 计划的过程也没有逃离楚江萍的判断，吴仇该输还是得输，自己也确实用尽了全力，气喘吁吁，最多只剩三分力。 楚江萍对自己很是满意。 计划的结果还不如没有计划…… 精疲力尽的楚江萍对上养精蓄锐的闻瑾，不仅没有立马被闻瑾打败，反而连打败闻瑾都做不到。 闻瑾以想用心体验九曲连环慢慢蓄力的神奇过程为理由，每次出力只比楚江萍多出一分力，狠狠体验了个爽。 楚江萍对闻瑾完全没了主意。 吴仇都睡了一觉醒来，发现他们俩竟然还在打，又继续坐在地上打起了盹。 两人纠缠不清，吴仇或成最大赢家。 当楚江萍最后将闻瑾打败之后，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瑾自然也没有好到哪去。 以至于让吴仇完成了蔷薇小队历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五连胜。 只是吴仇心中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 第二天一早，三人各自梳洗练武吃过早食之后，便穿上鬼门服侍，结伴到了鬼门一起挑选接取任务。 鬼门发布任务的地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凭栏处。 鬼门以戏门为名，这戏院自然就是勾栏，凭栏处便是要凭借鬼门之力才能完成的去处。 又有一种说法指凭栏乃凭栏远眺，凭栏处便是鬼门远眺天下之处。 两种说法各有各理，却也互不排斥，你如何看鬼门，便如何看凭栏处。 凭栏处也归鬼门净部管理，所以在此处值班之人也戴着紫色面具。 楚江萍不爱讲话，吴仇见到紫色浑身就哆嗦，现在也只有闻瑾能跟人正常交流。 “最近有什么新任务？” 闻瑾自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盼，站在前方沉声朝里面问道。 有外人在的时候，闻瑾都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凭栏处值班的净部人员看了吴仇三人，见他们符合小队标准并且全是百户，便低头认真看了看手中记载任务的书卷，找出符合他们的任务。 “目前只有三个百户级任务和一个通用任务。”净部人员看了两下后抬头说道。 百户级任务便是百户便可完成的任务的，往上还有千户级，镇守级。 而通用任务就是指任务危险程度不明的任务，报酬比百户级高了不少，与千户级相仿。 “我们队选通用级任务！”闻瑾想都不想立马开口问道。 现在郡内鬼门人员大部分都去讨伐淮扬营，听说已经基本清理干净，不日便要返回，现在正是抢任务的好时机，晚了可就抢不到了。 通用任务虽然危险程度不明，但是也肯定高不到哪去。 武林就这么大，谁不知道谁啊？ 所以每次有通用任务的时候都能引起一堆人哄抢，。 鬼门成员接任务只能接一个，可任务却每个人都能接。 等大部队回来，肯定又是几十人满大街抢着做通用任务的场面。 所以闻瑾才毫不思索地选了通用任务。 那名净部人员听了闻瑾的话，点了点头，俯下身子拿了个黑色锦囊，递给了闻瑾，说道：“这是这个通用任务的详细资料，请尽快完成，如果有队伍先完成该任务，视为任务结束，其他队伍没有任何报酬。” “是！多谢了！”闻瑾听完净部人员例行公事的话，道了声谢，接过锦囊便和吴仇与楚江萍一同离开了凭栏处。 三人一路跑回了闻瑾的小院，便急不可耐地打开了锦囊看了起来。 这次通用级任务是抓贼，但是吴仇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抓的是采花贼。 吴仇一脸失望。 采花贼穷啊！ 有钱的都去逛青楼了，再不济的也去逛窑子，这采花贼三个字一听就给人感觉是身无分文。 锦囊中的资料写得还是挺详细。 闻瑾和楚江萍本来刚看还有些气愤，可看到最后只剩下一脸迷茫。 倒是吴仇又重新振奋起精神，因为资料最后写了任务报酬三十两！ “这事儿……你们怎么看？”闻瑾看完之后疑惑地看向吴仇和楚江萍问道。 楚江萍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吴仇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任务完成了才有钱可以拿，完不成的话什么都没有！ 为了这三十……不是，为了吴郡少女的贞洁与安全！ 吴仇决定拼尽全力也要抓到这个采花贼！ 其实说采花贼也不太严谨…… 资料上写着官府已经接到九起相关报案，受害女子竟然无一遭受欺辱，都是起夜之时发现窗外出现人影和奇怪的动静，喊人来查看之时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家中钱财分毫未失，女子私密贴身物件也全在。 如果不是报案人数越来越多，官府都有些怀疑是不是最先报案的女子耍他们玩儿。 吴仇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贼。 或许应该叫他……闻花贼？ 第八十五章 调查 吴仇正想着闻花贼的事想得有些入神，楚江萍也一直皱着眉头端坐在那不出声。 闻瑾见自己的问题没有人回答，更是急得抓耳挠腮。 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闻瑾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愈发沉重。 一个还是个娃娃，一个不知道说话，还好自己还算得上英明神武气度不凡，挑得起队伍大梁。 毕竟，能者多劳不是嘛？ 闻瑾这么一想，倒是觉得心胸放宽了些许，又接着提议道：“我们要不先去调查一下？关在房子里看资料也看不出什么来？” “好。”吴仇振奋起精神，赞同了闻瑾的话。 楚江萍也微微点了点头。 闻花贼一案可谓是古怪离奇，疑点重重，首先能确认的是没有一个被真正侵犯的受害者，全都是受到了些许惊吓，还有就是这个闻花贼是个武林中人，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见过他真正的身影。 确认了要出去调查一番，三人便不再等候，立马出发了。 谁知道晚了一步那闻花贼会不会就被其他人抓去了。 吴仇将资料拿在手上，想着等会应该能用得上便揣进了怀中。 三人出了院子，便站在了院子门口。 “该从哪里调查起呢？”闻瑾很是兴奋地问道。 楚江萍摇了摇头。 吴仇一脸黑线。 合着你也是个雏啊？ 确实，这也是闻瑾和楚江萍第一次出任务。 吴仇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这事还得靠我这个前世看了九百多话滚筒洗衣机的非着名民间网络大侦探来解决。 吴仇又将凭栏处给的资料拿了出来，看了几眼后说道：“先去这个陈佩佩家吧？” “为什么？”闻瑾不解地问道。 “虽然陈佩佩不是第一个报官的，但是按照口供来看却是第一个遇到那个采花贼的。”吴仇说完之后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虽然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没有报官的受害者，但是目前来看只能把这个陈佩佩当成第一位受害者了，然后我们再根据遇到采花贼的时间早晚，继续一家一家问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共同点。” “好像……有点道理啊！那我们现在马上就去陈佩佩家中一趟吧！”闻瑾虽然听得有些晕乎，但是也觉得吴仇说得有些在理。 “先等会。” 闻瑾正准备走，吴仇却又开口说道。 “又怎么了？”闻瑾看着吴仇不解地问道。 “鬼门内有没有吴郡的地图？” “有的。” “那劳烦子路兄弟去帮我们拿一下吧，对追查采花贼可能会有帮助。” “好的！” 闻瑾答应下来之后便让楚江萍和吴仇在此处等待片刻，自己往鬼门跑去。 刚跑出几步，速度渐渐变缓，心里头突然有点不对劲的感觉。 我才是队里的顶梁柱啊！？ 我才是能者啊？！ 能者多劳也不是这么个劳法吧？ 这不就是在跑腿嘛？！ 可是……吴仇说得好像都很有道理啊。 闻瑾感觉十分糟心，原本他可是整个小队里最能说会道的人。 算了算了，跑都跑了…… 不过片刻，闻瑾便已经从鬼门取出吴郡地图，又回到了吴仇他们所站之处。 吴仇接过地图粗略地扫了两眼，觉得这古代地图做的还是挺精细的，该有的地方全都描画上去了。 “走吧。” 吴仇将地图与资料一起塞入怀中之后，便让大家出发了。 鬼门虽然已经天下皆知，可吴仇等人也还是不想在大街上让人围观，于是便一路走小巷来到了陈佩佩的家。 闻瑾先上去敲了敲门，吴仇则在后面观察着房子四周环境。 很普通的居民小房，家境不算富庶却也说不上太差，四周也都有邻居。 吴仇正仔细观察着，房门便被人打开一条缝，一位中年男子在里面看了几眼，见来得是鬼门的人，便急忙把门打开，邀请吴仇三人进来了。 “三位大人，不知道还有何事？”中年男子带着几分惧怕地说道。 “之前还有其他鬼门的人来问过你们嘛？”吴仇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大人，昨日有几名与大人打扮相似的大人已经上门询问了一番，我知道的已经都说了。”中年男子听了吴仇的问话后，急忙说道。 闻瑾听后顿时心中一紧，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吴仇急忙拉住，闻瑾朝吴仇看去，见他不断朝自己使着眼色，这才不甘心地安静下去。 安抚完了闻瑾，吴仇又温和地朝中年男子说道：“没事没事，你不用紧张，我们就是来看看还有什么遗漏之处。不知道令千金她……可否方便？” 中年男子听到吴仇的话，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苦着脸说道：“大人要是想见，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是可怜我那女儿……明明没有受什么罪，明明都躲过了那采花贼的凌辱，但是为什么还躲不过那些邻里的闲言碎语！为什么大家都不肯放过我女儿！” 中年男子说道最后，已经泣不成声，这几日所遭遇的事情，让他的女儿变得愈发沉默寡言，天天躲在房中哭泣，别说家门，连房门都不敢迈出去一步，中年男子想着自己女儿这几日的举动，想着出门之后外人看自己的那种眼神，越想越是揪心。 面对那种眼神，连自己都觉得如此的难熬，何况自己的女儿呢？ 中年男子觉得十分痛苦，更痛苦的是这种痛苦还要每天重复着，时不时还有人上门撕开这层痛苦。 撕开痛苦的人，他还完全惹不起。 真是个懦弱无能的父亲啊！ 中年男子心中不停地想着。 中年男子掩面而泣，吴仇三人都沉默地站在一旁。 怒火，在三个人胸腔之中慢慢累积，却无处发泄。 到底应该朝谁发泄呢？ 那个在女子窗前蹲了一会儿的采花贼嘛？毕竟恶果是他种下的。 还是那些听风是雨真假不辨的邻居？毕竟恶果是他们催熟的。 亦或者……是他们自己？毕竟这些恶果，是他们来摘走的。 闻瑾悄然上前，轻轻拍打着男子背部，取出条手帕让他擦拭泪水，不断地细语安慰。 楚江萍手紧紧地握着长剑，身子微微颤抖。 吴仇面具之下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不复以往的天真，透射出噬人的光芒。 “一定！一定会抓到他的！” 第八十六章 守夜 听了吴仇的保证，中年男子并没有觉得有任何觉得慰藉的感觉，就算真的抓到那个人又如何，就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嘛？ 不会的，堵不住的。 陈父哭了一会，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擦干了泪水，不断地向吴仇三人道歉。 等陈父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之后，吴仇才开始问了一些想要知道的事情。 问题没有问多久，毕竟凭栏处给的资料已经十分详尽了，官府的盘问手段还是挺不错的。 吴仇也只是问了一些细节上的事而已。 问完了之后，三人便离开了。 直到陈父将三人送到门口，陈佩佩都没有出现过。 吴仇三人站在陈家门口，情绪都有些低沉，周边的住户时不时从窗口探出脸来往这边偷瞄，神态各异。 闻瑾转过头看了看陈家，又看了看吴仇，欲言又止。 吴仇知道闻瑾想说什么，吴仇也直到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他们而已。 众口悠悠砺骨刀，射影含沙诛心招。 不论哪朝哪代，不论太平乱世，哪个掌权之人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更何况自己，只是一个无能的穿越者而已。 不论前世今生，吴仇的人生都是用无奈堆砌而成，他懒散怯懦不思进取，但是好在，他学了一些武功，他终于有了些本事。 无能的他心安理得地无能着，可现在他终于有能力了，他也想做点事了。 虽然能力不怎么强大，但是应该够了，够支撑起这份心意了。 “走吧，去下一家。”吴仇平静地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朝前方走去。 一步接着一步，平稳而有力。 闻瑾和楚江萍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相视一笑，便快步跟上了吴仇。 怎么能让吴仇这小贼，刚入队就独占风头呢？ …… 吴仇三人跑遍了其余八名受害者的家，一直到了黄昏时分，才拖着有些乏累的身子回到了家中。 三个草草地吃了点晚饭，便又重新聚在了闻瑾家中。 依旧是那张圆桌，但此时已没了上次那种剑拔弩张之感。 吴仇将吴郡地图在桌面上铺开，九名受害者的家都在地图之中被标注了出来，并且打上了序号。 三个人站在圆桌前，皱着眉头苦思着。 “会不会……是恶作剧？”闻瑾疑惑地问道。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在哪里？”吴仇想不明白。 “要目的干嘛，想这么玩所以就这么做了，武林中人本来就多是性情古怪之辈。”闻瑾有些烦躁地说道。 查了一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心中也憋屈得很。 吴仇没有再说话，因为这事确实过于古怪。 案子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九个受害者全是女性，而且全都没有真的遇害，甚至全都没有见过犯人，只是听到了些许动静而已。 而其他的部分，经过吴仇今天的观察和询问，基本是没有重叠的地方。 除了开始的那位陈佩佩没有见到，剩下的几名女子基本都露了面，虽然看上去都有些后怕，但是却个个礼仪俱全，温柔和善。 虽然评价他人相貌是不对的行为，但是客观来说确实有长得好的也有稍差一些的，但是较好的相貌和稍差一些的相貌跟作案顺序没有任何关系。 这就证明了犯人不是按照长相来寻找目标的。 家境也是有富有贫，不能当做参考。 住宅所处位置基本左右都有邻居，有个别受害者的邻居同样有适龄的少女，却没有被盯上。 吴仇较劲了脑汁，还是没想明白这个采花贼到底想要干嘛。 受害人目标已经非常明确了，全都是妙龄女子，可是为何只是暗中骚扰？ 难道是宫里逃出来的武功高强的公公？ 吴仇摇了摇头，不管他身份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肯定要抓捕归案的！ 闻瑾和楚江萍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忙活了一天，却完全没有任何结果，只收获到那些受害女子的泪水。 吴仇看在眼里，突然说道：“子路，帮我拿只笔来。” “没有外人的时候叫我闻瑾便可。”闻瑾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房中，取了把毛笔出来，递给了吴仇。 “行，就是怕到了外面突然改不过口。” 吴仇说完，接过了笔，眉头紧锁地瞪着地图看了一会儿，便下笔将九名受害者的家给圈了出来。 然后又将他们连成一个圆圈。 楚江萍和闻瑾有些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吴仇。 吴仇点了点地图中出现的这个圆圈，抬起头看着他们俩人，一字一顿地说道：“犯人，就在这个圈内！” “你怎么知道？”闻瑾惊讶地问道。 猜的！前世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吴仇心中想着。 但是脸上却带着郑重的色彩，语气坚定地说道：“犯人第一次出现是在两周以前，更早的时候都没有听说过这事，这代表着这个犯人是刚刚到吴郡不久，两周的时间仅是知道的就已经高达九起之多，不知道的有顾忌不报官的肯定还有一些，差不多一天就能发生一起，吴郡如此之大，那犯人既然不是慢慢查看，那肯定就是临时起意，这代表犯人离这些人家里都不算远！” 吴仇越说越激动，本来只是为了安抚一下大家失落的情绪，没想到说出来的东西把自己都给说服了。 吴仇说完之后，两眼闪闪发亮，盯着他花出来的圆圈，手掌猛地拍了下去，盖住了这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圈子，振奋地说道： “圈内只有三家客栈，犯人一定就住在里面！” 闻瑾听完之后也显得十分兴奋，激动地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去查一下这三家客栈！有没有从两周前一直住到现在的！” 吴仇想了想，不免泼了下冷水：“也不行，就算真的在客栈，他要是抵赖，我们也抓不了他，毕竟没有任何证据。” “这个怕什么？鬼门最不缺的就是证据了！只要人抓到，我有的是办法……” “那要是抓错了呢？” 闻瑾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仇打断了。 “那要是抓错了呢？”吴仇紧紧盯着闻瑾，又问了一遍。 闻瑾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不再讲话。 “守着吧。” 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吴仇和闻瑾转头看去，就看见楚江萍将面具戴了上去，拿起长剑站了起来。 闻瑾也一言不发地将黄色面具戴上，拿起了桌上的雁翅刀。 看到他们俩的反应，吴仇还是有些懵的。 现在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侦探片里演得还来得及嘛？ 吴仇叹了口气，感受到两人的心意，自己肯定也是躲不掉的，只好也戴上面具。 “走吧，走吧，就去守他几夜！” 第八十七章 追凶 吴仇画出来的圈子里有三家客栈，小队内也有三个人，刚好能够一人监视一家客栈。 约定好发现什么情况就轻啸一声来提醒另外两人之后，三个人便各自朝着自己挑选的客栈而去了。 吴仇站在巷子口，虽然心里觉得这样白等是一种浪费时间的办法，但是眼睛却仍然没有离开过那间客栈。 漆黑的夜色加上漆黑的衣服，让他完美地隐藏在漆黑之中。 正值秋季时分，整条街上别说人，就连蚊子都找不到几只，安静得有些吓人。 吴仇倚墙而立，融进了这一片安静之中，觉得有些享受。 世间多烦杂，能如此安静地待上片刻，真的是一种难得的放松。 吴仇觉得心中一片悠然，胸中诗意勃发，抬头仰望天空。 只看见黑茫茫一片。 今夜晴转多云，无星无月。 吴仇觉得有些可惜，满腔诗意都憋在了胸口，咳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望不了明月，自然就思不了故乡，吴仇又开始变得无所事事了。 一片漆黑的吴郡之中，还是有那么一处地方，显得那么光明，灯火仿佛将那一处的天空都照亮了一般。 吴仇遥遥望去，却也看不清楚，听说那边是号称吴郡不夜楼的青莲楼，其实就是青楼。 对于青楼，其实吴仇还是很向往的，只可惜他还小…… 时间，就在吴仇不断胡思乱想之中悄然消逝。 客栈方向仍然没有任何动静，吴仇也没有动弹过身子，时间就好像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般，只有那不断从脑海里涌上来的困意，提醒着吴仇此刻早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候。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轻啸之声。 声音虽小，但是在这安静的夜间，还是稳稳地传入了吴仇耳中。 有情况！ 吴仇瞬间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过来。 轻啸声清冽清脆，吴仇一听便听出这是楚江萍的声音。 判断了下方向，吴仇立马朝楚江萍监视的那间客栈赶去。 街道上空无一人，吴仇也不担心被人碰瓷，两腿不断在地面上点着，飞快地在街上疾驰着。 没跑一会儿，便能看到了这间客栈，道路对面，一道身影也正往这边疾速而来，正是闻瑾。 两人不分先后地赶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看见客栈旁楚江萍正和一位穿着夜行衣，戴着面罩的男子缠斗着。 楚江萍不停地挥动着手中长剑往黑衣男子周身何处刺出，那黑衣男子不知道是手中无兵器还是如何，只是在不停地在躲闪。 虽然楚江萍出剑不慢，但那黑衣男子明显轻功更甚，以至于楚江萍一剑都没有刺中黑衣男子。 吴仇和闻瑾见状，立马冲了上前。 那黑衣男子见楚江萍又有同伙赶到，心中一惊，躲起来的步伐突然变得有些凌乱，数次都差点被长剑划中。 但是每次都差了那么几分。 黑衣男子显然不愿意与他们多做纠缠，晃过楚江萍一剑之后立马回头朝后方的巷子里冲去。 楚江萍不甘心好不容易等到的犯人就这样跑掉，想也不想就跟着黑衣男子冲了进去。 闻瑾见状，也担心楚江萍会有危险，立马跟着他们跑进小巷之中。 吴仇却停下了脚步，刚刚他在一旁看得十分真切，这个闻花贼的轻功比他们三个都高上不少，如果这样追的话，肯定是追不上的。 这次如果让这闻花贼跑掉了，就不可能再抓到他了，况且自己三人都没有看见他的长相，只要他跑出吴郡，那天下之大，去哪里有地方找。 吴仇看了看他们跑进去的那条巷子，巷子七拐八绕，确实更适合闻花贼逃跑，但是他不可能会陪自己等人玩一夜捉迷藏。 必然会找地方跑掉！ 吴仇想明白之后，奋力一跃，跳上了房顶，也顾不上会不会吵到底下的百姓，一路踩着屋顶往离此处最近的城墙边上跃去。 犯人不是吴郡本地之人，事发之后肯定对吴郡不会产生任何安全感！ 楚江萍和闻瑾在巷子里追着黑衣男子，虽然始终没有追上他，但是也没有被甩开太长距离，远远地吊着。 虽然巷子道路杂乱，岔路繁多，但是三人还是不知不觉地在往城墙边上靠近着。 吴仇仍然在屋顶上跑着，时不时有脚下的瓦片承载不住吴仇的踩踏而发出哗啦啦地碎裂之声。 城墙，不断地在眼前变大。 就在吴仇跑到这堆房子的尽头之时，一道黑影也恰好从底下一闪而出。 吴仇想也没想，直接一跃而下，朝那道黑影扑了过去。 那黑影也没想到上方会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心中一惊，眼看着自己就要被抓到，立马双腿一蹬，向前扑去，躲过了从天而降的吴仇，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又跳起来继续向前跑去。 吴仇这一扑虽然扑空，但是也成功阻下了黑衣男子的势头，吴仇也在地上滚了一圈后迅速跳了起来朝黑衣男子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跑出稍许之后，楚江萍和闻瑾才从巷子中冲了出来。 黑衣男子轻功虽好，但是已经全力跑了一路，加上被吴仇这么一挡，脚步不免变得有些凌乱，速度已经没有最开始那般快速。 吴仇所学的轻功乃吴家《逐阳步》，不论是长时间奔跑还是短时间的爆发，都属于江湖一流行列。 黑衣男子和吴仇之间的距离正在不断缩小。 城墙前栽满了几排树木，黑衣男子看到之后心中一喜，立马朝树丛跑去。 要是让他跑了进去，借着树木的遮掩，不花多少功夫便能跑掉。 该死！这个年代又没尾气又没污染，搞什么绿色城市建设？！ 吴仇也看到了这几排绿树，心中不免暗骂道。 吴仇也知道情况有些不妙，于是立马全力运转起内功，逐阳步瞬间爆发，速度又提升了一大截，不断地朝黑衣男子逼近。 眼看着那黑衣男子就要钻进树丛的时候，吴仇终于赶到了他的身后。 吴仇立马伸出了右手，就朝他肩膀处猛地抓去。 “咻……” 就在吴仇将要抓住黑衣男子的这一刹那，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 直奔吴仇所在的地方而来。 吴仇只觉得心头一阵悸动，硬生生止住了向前而去的身子。 “噌！” 吴仇感觉眼前一花，一柄长剑深深地插入他身旁的树干之中。 就在他的眼前，还带起了几缕他额间的头发。 飘飘而落。 第八十八章 游鹰 长剑，就在吴仇的眼前不断地轻微晃动着。 吴仇脸上的皮肤都能感受到从剑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 连面具都遮挡不住的寒意。 吴仇一动不动地站着，仍然保持着刚刚那个姿势，一只手伸出向下抓去的姿势。 只是手里什么也没抓到。 原本手中应该抓住的那名黑衣男子，此刻也早已消失无踪。 吴仇看着剑身中倒映而出的这双眼睛，这双属于自己的眼睛，渐渐眯起，眼角微微上扬，不断地颤动着。 瞳孔之中有一团爆裂的怒火正在闪烁着。 这是一团被他一直压在心底的怒火，这是一团曾经被理智团团包围住的怒火。 就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就差一点就抓住这个犯人了！ 就差一点就能对不起那些受害之人的泪水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差一点！ 救何大叔的时候差一点，对婆婆好的时候差一点，为什么每次自己想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差一点！ 楚江萍和闻瑾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能抓住这名采花贼，都已经做好庆祝的准备。 没想到旁边竟然飞出一把长剑。 “是谁！滚出来！” 闻瑾抽刀而出，架在身前，看向了长剑飞来的方向。 楚江萍也长剑出鞘，眼含冷光，一脸防备地看了过去。 “哈哈哈，真是，差一点就刺中了那该死的采花贼啊！” 闻瑾和楚江萍看向的那个地方，从树木后面转出四个人来。 这四人皆戴黄色面具，身着黑色武袍，竟然也全都是鬼门百户。 说话那人站在中间，剩余三人都在他后面，俨然一副以他为首的模样。 那人腰间只别着一把剑鞘，手中也没有拿着兵器，看来刚刚那一剑，确实是他扔出去的。 “差一点？你是一点都没差！刚好帮那采花贼逃掉了！”闻瑾听了这个人说的话，顿时火气，立马嘲讽道。 “明明就是你们苦追不上，我好心出手相助，你们不感激就算了，怎么还能怪罪我呢？”扔长剑的那名鬼门百户阴阳怪气地说道。 “胡说！要不是你突然扔出长剑阻挡，那个采花贼怎么可能跑掉！”闻瑾激动地说道。 “要不是你们随意惊动了他，他也早就被我一剑刺死了，要抓早就抓到了，在这里解释什么，不过是无能者的借口而已，哼哼。” 那鬼门百户说完冷笑了两声，就朝着闻瑾等人走来，身后三人紧紧跟随。 没走一会儿，便来到了闻瑾和楚江萍的面前。 闻瑾紧紧盯着那人，眼神中充满了怒意。 为首的那个男子见状，轻笑一声，满是嘲讽地说道：“我是游鹰，记清楚了，以后咬牙记恨之时也好有个念想，哦，对了，你的代号就不必说了，我可没有心思花在记小人物上。” 闻瑾终于忍不住了，紧紧握住雁翅刀，朝前迈出一步就要上前。 代号为游鹰的男子没有任何举动，只是身后三人看到闻瑾的动作，立马抽出兵器，挡在了男子面前。 楚江萍也往前一步站在了闻瑾身边，与他们对峙着。 游鹰摇着头笑了笑，也丝毫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对峙，闲庭信步地往吴仇那边走去。 对他来说，与闻瑾打上一场还没有把自己的剑拿回来有意义。 游鹰走到了吴仇所在的这棵树前，看到了吴仇还小小地有些惊讶，随后忍不住开口讥讽道：“鬼门现在真是越来越堕落了，怎么连个孩子都往里收。” 说完之后见吴仇仍然没有半点动静，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宝剑之前，又讥笑着说道：“看来被吓得不轻啊，以后要多注意些，别再往我剑下钻了，我是看准了，可我的宝剑却没长眼，要是伤了你，人家还以为我欺负一个孩子呢” 说完，就准备伸出来将插在树干上的剑拔下。 这时候，吴仇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子，看了游鹰一眼，眼中带着些许血丝，还有遏制不住的杀气。 就连游鹰都被这眼神吓到，忘记了要将剑拔下这件事。 游鹰是愣了一下，可吴仇却没打算就这么与他对视下去。 吴仇伸手握住腰间娃娃剑，翻手就是一剑刺出，剑出如龙，势如破竹，直奔游鹰面庞而去。 游鹰眼见木剑朝自己眼前刺来，心中惊骇，连忙侧头打算避开，谁曾想就在他刚刚侧过头的一刹那，木剑就以一种不可思议地角度急转而下，朝游鹰胸口打去。 游鹰猝不及防之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剑，身子倒飞而出，摔在了地上。 游鹰躺在地上，胸口的疼痛让他不由地用手捂住了刚刚被刺中的地方，到现在他还是满心茫然。 他没想到有人敢打自己。 他没想到天下间竟然有人敢打自己？ 吴仇可不知道游鹰心中在想些什么，就在游鹰倒飞而出的刹那，吴仇立马脚尖一点，向前冲了过去。 就在冲出的瞬间，娃娃剑又回到了吴仇腰间，吴仇伸出手来握住了插在树干上的长剑，借着冲势将长剑拔出。 游鹰还没来得及从茫然之中的情绪中走去，吴仇便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一只膝盖顺势压住了他的左手手腕，另一只膝盖压在了他放在胸口的右手之上。 将游鹰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身下。 这一切不过在片刻之间完成，游鹰的三名手下刚反应过来想要上前帮忙，可是却被闻瑾和楚江萍携手挡下。 游鹰这时候才终于回过神来，看见吴仇跪在自己身上，愤怒地吼道：“你敢打我？该死！你该死！我要让你全家陪着你一起死！” 边吼边奋力挣扎了起来，可是却始终被吴仇压在身下。 吴仇没有理会游鹰的叫喧，两手握住了游鹰的长剑的剑柄，剑尖朝下，直指游鹰的脑袋。 游鹰好像感受到吴仇的决心，声音愈发颤抖起来：“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头发，你信不信你全家都得陪葬？你要是现在下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闻瑾看到了这一幕，也感觉情况有些不可收拾，鬼门成员是禁止内斗的，更别说杀了，要是这么做了，必然会被鬼门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为了一个纨绔，根本不值得付出这种代价。 眼看着吴仇好像有些失控，已经摆好了所有的姿势，正准备往下刺去，闻瑾心中激荡，不假思索地大喊了一声： “吴仇！快住手！” 吴仇却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喊叫声一般，仍然高高举着长剑，两手揉搓了一番，找到了最舒服的握感，在游鹰惊恐的眼神之中，奋力往下一刺。 “噗呲……” 第八十九章 刺眼 长剑，在游鹰耳旁划过，深深地扎入了大地之中，只留下小半个剑身露在外头。 游鹰倒也有几分硬气，在长剑刺下来的瞬间禁闭双眼，咬紧了牙关，愣是没有喊出声来。 只是从那不断颤抖着的身躯，依旧可以看得出他内心是多么恐惧。 吴仇刺了这一剑之后，便松开了握住剑柄的手，就地站了起来，跨过了仍然躺在地上颤颤发抖的游鹰，看也不看四周的人，径直往来时的路慢慢走去。 这时，旁边的闻瑾等人才看清楚游鹰的状况，见他只不过是受到些许惊吓，没有生命危险，每个人提着的心这才都落了下去。 闻瑾和楚江萍主要是担心吴仇犯事之后被鬼门追杀。 而游鹰的那三名手下则更加庆幸，要是游鹰死了，恐怕他们三个都活不下去。 几人都没有再对峙下去的想法，相互对视了几眼，便一起收回了兵器，闻瑾和楚江萍朝着吴仇离去的地方跑去。 而那三人则立马跑到了游鹰的身旁。 游鹰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物没有了，身体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吴仇已经不见了踪影，游鹰慢慢转动着眼球，看向了就在自己脸旁的长剑，清冽透亮的剑身不断散发着阵阵寒意。 平日里把玩着长剑之时没有任何感觉，但是这个时候，游鹰才真切地体会到究竟为何剑为凶器。 剑身处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眼睛，还有眼底深处那隐藏不住的惧意。 游鹰越发羞恼。 “殿下！” “殿下！” “殿下，你没事吧？” 此时，游鹰的三名队友兼手下都围了上来，纷纷紧张地询问着。 有两人急忙将游鹰从地上扶起，还有一人将长剑从地上拔起。 “松开！我还没死！” 游鹰愤怒地挣脱开扶着他的两名手下，伸手接过了长剑。 修长精致的宝剑在没有月光的映照之中，仍然散发着阵阵淡淡的银光，将地面上那一缕头发照得真切而刺眼。 游鹰将长剑收回剑鞘，立马用手摸了摸自己脑袋一侧。 那里原本整齐的长发，此时已经缺了一块。 “该死！他该死！” 游鹰不断地轻声嘶吼着发泄心中的怒火，身旁的三名手下都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触怒了自家主子而被拿来泄愤。 游鹰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他连带着恨上了这个地方。 要不是大周祖训要求贴墙造林，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个破地方。 游鹰正想要离开，可是却发现他双腿有些无力，根本迈不动步，这让他愈发难堪，再看到三名手下低着头如受气的鹌鹑，不免恼羞成怒地喊道：“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来扶我离开！” “是，是，是！” 当初是你要松开，松开就松开，现在又要耍脾气让我扶回来。 三人虽然心里都有些埋怨，可是主子毕竟还是主子，立马便上前搀扶住了游鹰，随后慢慢地离开了此处。 游鹰的怒火吴仇自然是看不见，当然就算看见了，他也毫不在意。 王松涛教出来的学生，除了能学到耍贱之外，也就只剩瑕疵必报这一件事了。 自己留了这么久的长发差点变成了小碎发，杀人这事吴仇不敢做，可削你几撮头发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仇走出去不远，闻瑾和楚江萍便追了上来。 三人并肩走着，都有些沉默。 闻瑾之前见惯了不正经的吴仇，第一次看他发这么大火，也是有些吓了一跳，刚刚那一幕他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吴仇则是因为难得正经了一次，想多保持保持。 三人走到了一条小街，吴仇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街边的一间房子。 夜已深，但房子角落的一间屋子仍然点着一盏油灯，在黑夜之中，是如此的明亮而耀眼。 吴仇却越看越刺眼。 这间房子，便是陈佩佩的家。 那处亮着的屋子，就是陈佩佩的屋子。 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面对黑夜。 而唯一有机会能撕开黑夜的自己，刚刚却放跑了黑夜。 “尽力了就好……” 三人看着那屋子映射而出的灯光，愈发地沉默起来，闻瑾虽然心里也不好受，可感觉到吴仇和楚江萍心中的沉闷，还是出口安慰了一声。 吴仇听了闻瑾的安慰，低下了头不再去看那间亮着的屋子，声音低沉而又平淡地说道：“我不喜欢尽力就好这句话，有些人不尽力便能做到的事，有些人需要尽力才能做到，这除了证明前者比后者优秀之外证明不了任何事，我不喜欢尽力，我喜欢做到，我一定要做到，我一定会抓到那个采花贼！” 说完，吴仇便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去。 他不敢待在这里，看着那间亮着的屋子，他一切的话语都显得那么惨白无力，都不过是无能者的自我安慰。 吴仇没走出几步，就被人揽住了肩膀，侧头一看，正是闻瑾。 “不过是刚入队的小菜鸟而已，还想把功劳全占了不成？应该是我们一定能做到！我们一定能抓到那个采花贼！”闻瑾揽着吴仇的肩膀笑着说道。 吴仇面具之下的嘴角轻轻上扬，也不再说话，任由闻瑾勾搭着他的肩膀，脚步不停地走着。 人真是种奇妙的物种，这闻瑾跟王松涛一样，明明乍一看就讨厌，仔细一看还讨厌，等到接触之后更加讨厌，可是偶尔想想，竟然还觉得有点离不开他们。 三人一路漫步，走回了鬼门分发的庭院。 在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采花贼已经离开吴郡之前，他们还是会继续追查下去！ 此时也是凌晨时分，三人都疲惫不堪，也就不再开什么会了。 吴仇院子在最前方，便先进去休息去了。 剩下闻瑾和楚江萍两人走着。 到了闻瑾门前之时，楚江萍突然转身看向了闻瑾。 闻瑾看到楚江萍的动作，心跳突然加速，有些口干舌燥。 画本故事之中，女生到了夜里情绪便会泛滥，变得多情而柔弱，难道…… “你刚刚……叫了吴仇！”楚江萍冷冷地说完，便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闻瑾心跳猛地一顿，整个人就如被雷劈中一般，呆若木鸡。 之前还没有多想，现在被楚江萍提醒了一下，闻瑾终于反应了过来。 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第九十章 踏破铁鞋 这一夜，注定了有那么几个人睡不着觉，或怒火攻心平息不宁，或羞愧难当耿耿于怀。 而让他们辗转难眠的对象吴仇，却一沾上枕头便寻周公去了，睡得格外香甜。 熬上几个不自愿的夜，就能知道睡觉是件多么美好的事了。 当然，吴仇只是纯粹喜欢睡觉而已。 这一觉睡到了自然醒，醒来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 吴仇是被饿醒的，不然他还能再睡五百年。 吃过早午饭之后，吴仇便从围墙处一跃而过到了闻瑾的院子中。 推开房门，就看见楚江萍和闻瑾已经坐在了圆桌前。 吴仇随意打了声招呼便拉开椅子坐了下去，这时闻瑾却突然站了起来。 闻瑾脸上带着浓厚的倦意和羞愧，突然朝吴仇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沙哑地说道：“吴仇，是我对不起你！” 吴仇被闻瑾的反应弄得一脸懵＊，青天白日的，突然这么大阵势，吴仇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始乱终弃了。 吴仇一脸不解地看向了楚江萍，轻声询问道：“怎么了这是？” 楚江萍没有说话，心里想着朝你道歉的人就在你面前，怎么突然问起我了。 闻瑾直起了身子，一脸歉意地说道：“昨晚你教训那个游鹰的时候，我不小心将你的名字喊出来了！那游鹰看上去家势不凡，你在鬼门内他不好动手，可是就怕你家人会遭受他的报复！” 家人会被报复？ 吴仇脑海之中，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画面…… 一脸猥琐的王松涛，嚣张跋扈地走在大街之上，突然从四面八方蹿出几百个魁梧大汉，将王松涛从东城门打到西城门，又从西城门撵到北城门，再从北城门追到南城门，最后从南城门抬到东城门…… 好带感！ 吴仇赶紧晃了晃脑袋，将这个画面甩出脑海，他怕自己不小心笑出声来，对不起闻瑾满脸诚恳的歉意。 吴仇冲着闻瑾正色说道：“没事的，你也只是无意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决定要加入鬼门的时候，我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决心为百姓安宁平和与祖国繁荣昌盛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果那游鹰想要报复我的家人……那就让她去吧！” 说到最后，吴仇差点没有绷住脸，他实在太期待了。 对于闻瑾的担忧和游鹰可能会来的报复，吴仇也确实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吴仇！可是有后台的人！ 吴仇很想冲着大家喊一声：“我！莫离罩着！” 但是想想好像有些太不矜持，也就作罢了。 吴仇的话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反而让闻瑾更加自责起来，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好人，就要因为自己的遗漏，而让家人遭受报复！ 闻瑾愈发难过。 吴仇见状，不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其实可以把之前的钱还给我的……” 闻瑾突然一扫脸上的阴霾，变得振奋起来，脸色坚定地说道：“你说得对！” 吴仇脸上一喜，感觉自己接下来的生活终于有了着落。 闻瑾又接着说道：“我确实不是无意的！所以我不用放在心上！大家都是一心为了百姓为了国家！何必要如此在意那些小事呢？要报复就让他来吧！吴仇！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呵呵。 你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纯粹要感谢网文不得出现暴力情节以及自己确实不一定打得过你。 吴仇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两声，偷偷地将脑海中的王松涛换成了闻瑾。 竟然感觉一样的得劲！ 一场关乎人性救赎的道歉大会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 吴仇三人又将心思重新放在了采花贼上面。 “昨晚蹲了一夜都没有抓到他，现在他有了警惕，肯定早就跑了吧？”闻瑾一脸无奈地说道。 吴仇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闻瑾说的他自然也是非常认同，但是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格外地不甘心。 “都是那该死的游鹰！”闻瑾突然捶了一下桌面，气鼓鼓地说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只能希望这次那采花贼觉得我们没有抓到他，变得更加嚣张，非但不跑，反而继续留下来作案了。”吴仇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 “哪里有这么傻的采花贼！更不要说过几天那些千户回来了，他想跑都跑不掉！”闻瑾反驳道。 吴仇也不过是在安慰自己而已，听了闻瑾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确实，哪来这么傻的采花贼。 “这样吧，我去客栈找找线索，看看能不能从采花贼留下来的东西里找到些有用的东西，你们到官府走一趟，让官府要是接到新的报案就立马跟我们联系！”吴仇并不想就这样放弃，但现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人商量完毕，便各自出发了。 吴仇到了那间客栈之后，凭借着自己鬼门的身份，让掌柜和店小二是有问必答。 没问多久，便锁定了那采花贼的房间。 采花贼确实是两周之前入住的，两周以来每天清晨都出门溜达，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客栈，吃过夜食之后便不再出门。 俨然一副来吴郡观光游玩的做派。 吴仇让店小二带他到了那采花贼的房里后，便让店小二离开了。 留下他一人在房间细细查看着。 房间不大，却也分内堂外厅，中间有一层帘布隔开，外厅便是一张圆桌和其余些许装饰品，内堂则只有一张大床和角落的洗漱用品。 客栈不算多豪华，这样一间房也花不了多少银两，包上一个月更是有不小的优惠，仅需三两银子而已。 外厅什么也没有，吴仇稍微看上几眼便往里面走去。 掀开帘布之后，一张大床便印入眼前。 床上散落着一个包裹，和几件粗麻布衣。 吴仇想得没错，这采花贼确实不是什么有钱的货色。 吴仇上前翻了翻包裹，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之外也只有零零散散的铜钱和二两银子，没有找到其他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吴仇若无其事地将银两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这才是他要一个人过来查看的原因。 不然见者有份，会硬生生少了三分之二。 吴仇有了点收获，心满意足地扔下了没有任何价值的包囊，转身往外走去。 掀开了帘布，抬头望去，那笑眯眯的脸色突然凝固住了。 只见一个身形微胖的年轻男子，背对着自己，悄无声息地从窗户上爬了进来，落地之后还仔仔细细地锁好窗户，这才满意地拍着手转过身来。 那年轻男子转过身之后也看见了正一只手掀着帘布的吴仇，身躯凝固，面色僵硬。 两人深情凝望着，眼中再也没了其他东西。 第九十一章 原则 吴仇很想扇闻瑾两巴掌，再扇自己两巴掌。 没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竟然真的会有这么傻的贼！！ 这脸打的吴仇猝不及防又甘之若饴，要是多来几次，没准还会染上什么特殊的爱好。 吴仇此时还穿着鬼门黑袍，脸上戴着黄色脸谱面具，在采花贼眼中就犹如鬼魅一般。 采花贼终于反应了过来，立马又转过身去，伸出手抓着窗户边缘不断地向里拉扯着。 只是这采花贼心神已乱，不仅忘记了窗户刚刚被自己锁上，还忘了这窗户应该往外推…… 这时，一柄木剑轻轻地架在了采花贼的肩上，让他身子变得僵硬了起来，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豆大的汗水，顺着他的额间，慢慢往下滑去。 “大人……我说你抓错人了你信不信？”采花贼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不信！”吴仇平淡地说道。 “唉，不信那就算了。”采花贼哭丧着脸说道。 算了？ 你这也太容易放弃了吧！？ 你倒是反抗啊！ 看着这采花贼一副已经认命的模样，吴仇心中愈发觉得有些梦幻，感觉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自己就是来找点外快，怎么这采花贼就跳到自己面前了。 天上没有掉馅饼，掉下个胖子？ “你不逃？”吴仇疑惑地问道。 “嗯，天下之大，可都没有我容身之处，牢房大概是我最好的归宿了吧！”采花贼低着头，语气中带着些许感慨地说道。 “你真不逃？”吴仇疑惑地问道。 “嗯，一代又一代的传承，背负着无法完成的责任，压得我已经透不过来气，以后……应该不用这么累了吧。”采花贼脸色伤感，语气中透露着与年龄不相仿的悲凉。 “你确定不逃？”吴仇还是不敢相信。 “哎！你还有完没完啊？我都被你抓到了，你还要我怎样啊？”这采花贼明显有些生气，一边骂着一边就要转过头来。 吴仇心中突然警惕，娃娃剑立马往他脖子上贴了过去，大声喊道：“干什么？不要动！” “哎哎哎！血！血！别激动！别激动！”采花贼举着手委屈地喊着，他只是因为自己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被吴仇破坏得干净有些不开心而已。 没想到引起吴仇这么大的反应。 吴仇一脸警惕地看着这采花贼，不敢有丝毫放松。 “慢慢往后退！” “好，好，有话好好说。” 采花贼背对着吴仇，举着手慢慢往后退着，每退后一步吴仇也跟着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床边。 吴仇一边盯着采花贼不敢挪开双眼，一边用手在床上摸索了一番，拿起了这采花贼的衣物，小心地走上前，将采花贼双手转至背后绑了起来，双脚之间也用布连在一起，只留下一小段刚好走路的距离，连跨大步都跨不了。 直到这个时候，吴仇才稍微放下点心。 接下来，就是要将他带回鬼门了。 采花贼全程都是一副任他收拾都不反抗的模样，让吴仇也不再像刚刚那样警惕了。 吴仇上下打量了一圈这个采花贼，见他长得也挺老实，武功也不弱，眼神清澈没有任何**的感觉，越看越想不明白。 “你怎么会去当采花贼呢？” 采花贼听到吴仇的疑问，不免抬起头，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喃喃说道：“时也！命也！” 吴仇一头黑线，他抓的不是采花贼嘛？ 怎么变成戏精了？ 他每晚在女生窗外都没进去难道都是躲在外面在脑中幻想？ “走吧，走吧，老实点啊！” 人抓到就行，后面的调查就不是吴仇管的事了。 吴仇警告完这采花贼，就推着他出去了。 掌柜和店小二一看鬼门的人进去没多久就抓了个人出来，都有些惊愕。 说好的昨晚就给跑了呢？ 吴仇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推着采花贼就准备走。 刚走出没几步，又退了回来。 “掌柜的啊，这个人订了多久的房？”吴仇看着掌柜问道。 “一个月的。”掌柜想了想，怯怯地回答道。 “那现在才住了两周，是不是该退些银两？” “……” 掌柜苦着脸退了吴仇一两银子。 吴仇将这一两银子塞进怀里，一脸满意地走了。 采花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突然想到刚刚这位鬼门百户那他的衣服和包裹捆他的时候，里面确实一个铜板都找不到。 一想到此处，采花贼就感觉心口一阵绞痛。 他这次回来，可就是为了那几两银子啊！ 吴仇看到采花贼一脸便秘的表情，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当初的他，也是这么熬过来的。 吴仇怕人多眼杂，又出了什么事，一路都挑着小巷走，没多久便走到了闻瑾的院子。 采花贼应该是真的认命了，一路都表现地特别老实。 吴仇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 心里想着他们俩应该在官府还没有回来，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在屋子里等了没多久，就听到门口有些许动静，转头一看，果然是他们俩回来了。 闻瑾跨进门，正准备摘下面具，就看到穿着整齐地坐在桌前，身旁还站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不由愣了一下。 “这是？”闻瑾疑惑地问道。 “采花贼！”吴仇得意地说道，“我抓的！” “嗯？”这个声音是楚江萍发出来的。 显然，连她都感觉十分诧异。 架不住闻瑾的不停追问，吴仇就把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闻瑾和楚江萍都用看着傻子的眼光看着采花贼。 那采花贼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侮辱，有些跳脚地喊道：“怎么了？我没钱想回去拿我的钱怎么了？” “你跑了再去偷点啊！轻功那么好，银子随处搞。”吴仇不冷不热地说道。 “你才偷！你才去偷！”采花贼更加激动了起来，面红耳赤地喊道：“我师父说采花贼可是一件光荣神圣的事业，怎么能做那种丧失人格没有尊严的小偷呢！！” “哟，还是个有原则的采花贼！”闻瑾揶揄地说道。 吴仇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一巴掌打了过去。 “说谁呢？！你才丧失人格！你才没有尊严！” 第九十二章 挑战自我 采花贼被闻瑾带走了。 带去了鬼门牢房里接受监察使的盘问和调查。 吴仇自然是不会去的，他现在看到紫色就头疼。 楚江萍不知道为何对牢房也挺抵触，上一次押送吴仇的时候她就没有进去。 闻瑾倒是不觉得孤单，反而显得兴致勃勃，平日里闲着无事的时候，他也会跑牢房里玩，也不知道是去干嘛。 闻瑾去押送犯人了，楚江萍身为小队队长，则要去领任务奖励。 两边都是紫脸，吴仇感觉自己的选择恐惧症都被治好了，他还硬生生给自己多加了一个选项。 他要去告诉陈佩佩一家这个消息。 告诉他们犯人已经落网。 告诉他们可以不用害怕了。 吴仇很开心，走起路来都有些带风。 虽然不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让陈佩佩心里得到些许安慰，但是自己总算没有辜负她不是嘛。 吴仇一路快步疾行，穿过人流与小巷，终于来到了陈佩佩家门口。 正准备上前敲门，吴仇突然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陈佩佩家的门，被一个铜锁给锁住了。 不在家吗？ 难道陈父带陈佩佩出去散心了？ 吴仇觉得有些可惜，自己做了这么大的好事，都找不到人可以吹嘘吹嘘。 吴仇正看着被锁住的门发呆，陈佩佩家隔壁的一户人家的门突然打开，一位头发发白的老汉，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老汉大概只是想出来走走，活动活动身子，只是刚出门便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吴仇。 大概是因为吴仇还穿着鬼门服侍的原因吧，老汉看着吴仇有些害怕，不过在原地迟疑了一会，还是慢慢走了上来，朝吴仇问道：“大人这是要找陈强？” 陈强应该就是陈佩佩父亲的名字吧。 吴仇听了老汉的话，冲着老汉先是行了一礼，随即说道：“见过老汉，小子正是来找他的。” 老汉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叹息了一声，说道：“别找啦，走了。” “走了？”吴仇心中一惊，急忙追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就今日一大早，陈强便拿着行李带着女儿走啦！真是个可怜的人啊，妻子早早病逝，唯一的女儿现在也遭受这种事情……”老汉一脸悲伤怜悯地站在那儿絮絮叨叨地说着。 陈强是他看着长大的，发生这种事，老汉也是心痛地很。 “那老汉知道他们一家去哪里了嘛？”吴仇又问道。 “谁知道呢，大概要去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吧！” 老汉回答完吴仇的问题之后，又絮絮叨叨地讲了不少事情。 但是吴仇却一句话都没有听下去。 他满心都是陈佩佩一家已经搬走了这件事。 他们还不知道采花贼已经落网的消息啊？ 怎么就走了呢？ 是啊，吴仇自嘲地笑了笑。 陈佩佩本来就没有被采花贼伤害。 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采花贼的缘故。 吴仇看着老汉一脸心疼和悲伤，没有任何嘲讽与讥笑，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为陈佩佩一家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当周围人的言行与目光，都透露着这股心疼和怜悯的时候，他们一家会有多么的难受。 他们不懂当善良为刀之时，这把刀究竟能把人心刺伤到何等地步。 吴仇没有再说话，老汉是个好人，估计也当了一辈子好人，吴仇没有资格去评价什么。 辞别了老汉，吴仇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觉得一切都有些索然无味。 吴仇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一直逛到了月上枝头，吴仇沉闷的情绪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等到他回到闻瑾的院子的时候，闻瑾和楚江萍已经都回来了。 闻瑾正手舞足蹈地跟楚江萍说些什么，一脸笑意，看上去十分高兴。 吴仇调整了下心情，摘下面具笑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乐呵？” 闻瑾看到吴仇进来，顺手将一旁的椅子拉开，冲着吴仇笑道：“哈哈哈，快来快来，就是那个采花贼的事，可把我笑死了！” 吴仇见闻瑾这个反应，也来了兴趣，坐下去听闻瑾讲了起来。 采花贼名叫林峰，原本是丹阳一名普普通通的小乞丐。 命运在他十岁那年给他开了个小玩笑。 他救了一个人。 一个看似普通但又不普通的人。 那个被林峰救了的人，就是百年来大周最为嚣张的采花贼——隐蝶。 隐蝶不是真名，没有人知道他真名是什么，只是因为隐蝶每次得手之后，都会在受害人身上留下一只若隐若现的黑蝴蝶记号，大家才称他为隐蝶。 鬼门追杀了隐蝶十年，最后终于将隐蝶逼得跳下悬崖。 自此之后隐蝶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大家也就以为他已经身亡。 没想到被幼年的林峰所救。 隐蝶虽然性命保住，但是经脉尽断，武艺全失，为了不让自己传承丢失，就将一身功夫全部传给林峰，想要将林峰培养成新一代的隐蝶。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林峰也学的很开心，不过五年的时间，林峰就已经学的差不多了。 隐蝶看林峰学得不错，就决定让他去练练手，就当出师任务了。 于是隐蝶就陪着林峰找了个好的对象，看着林峰施展轻功无声无息地进入了那女子的房间。 隐蝶很满意，觉得后继有人，对得起自己的师父，对得起自己这一脉的传承，直到他听到从那房间里传出两道尖叫声。 一道自然是那美貌女子的声音，还有一道更加尖锐恐惧的喊声……是林峰发出来的…… 林峰怕女孩，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怕女孩。 他一靠近女孩就觉得恐惧不安，觉得惊慌失措。 隐蝶没多久就死了，不知道是旧伤复发还是悲愤交加。 总之是死不瞑目。 林峰也一个人踏上了挑战自己内心恐惧的路程。 他每次都在街上挑一些看上去温柔的女子，以为这样就能减轻心中的恐惧。 可每次都在女孩的窗前徘徊，不敢跨出一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峰，终究没有等到战胜自己的那一天。 听完这个采花贼自强不息不断挑战自我的故事，吴仇也是满心怪异，想笑但是又怕对不起那些被吓到的女孩。 说女孩被吓到又有些对不起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的林峰。 当一个采花贼得了恐女症，真的说不清楚是祖师爷瞎了眼还是老天爷开了眼。 第九十三章 威胁 闻瑾说完林峰的故事之后，就到了吴仇最为期待的分钱环节了。 三十两报酬三人均分，吴仇也拿到了十两银子，加上从林峰那里搜刮来的三两银子，吴仇的存款史无前例的突破了两位数。 晚上回到自己家的时候，看着床上闪闪发亮的十三两雪花银，吴仇感觉自己一下午郁闷的情绪都被冲刷干净就。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广大劳动人民生活的累积，智慧的结晶。 吴仇抱着银两美美地睡了一觉，虽然有点硌得慌，但是就是忍不住松手。 第二天，吴郡官衙张贴了公告，宣布了窃贼已经落网的消息。 嗯，因为吴仇的要求，将采花贼变成了窃贼。 就此，采花贼事件也就告一段落了。 林峰也会受到他应该受到的惩罚。 吴仇又要重新过上早睡早起努力学习的童生生活了。 吴仇掐着点跟先生前后脚进入了班级，刚坐上位置便要开始上课了，也没有时间与江彬聊上几句。 两人进行了一番眼神上的交流之后，便一个忙着补觉一个忙着听课去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匆匆而过，吴仇和江彬又凑到了一起，准备到食堂吃饭去了。 “吴仇，连着两天都没看到你人，到底跑哪去啦？”两人在路上走着，江彬满脸笑意地问道。 对于自己在郡学府唯一的朋友，江彬还是挺关心的。 尤其是吴仇每晚夜不归宿，白天又抽空补觉，在吴郡也没有亲戚，人还穷。 这一系列的条件组合之下，江彬只能想到吴仇在外找了份工作，需要晚上上班，很辛苦，不能睡觉，吴仇又长得白净，还懒，不像是会干什么辛苦活的人。 吴仇还说过他上面……大把人？ 越想江彬心里越觉得不对劲，生怕自己的好友误入歧途。 听说那些城里人都很会玩，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爱好。 “去维护吴郡和平去了。”吴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道。 吴仇刚说完，脸色突然振奋了起来，兴致勃勃地说道：“对了，上次不是说要请你吃饭嘛，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带你去楼外楼吃饭！” 楼外楼是吴郡最好的几个酒楼之一，听说普普通通吃上一顿饭都要花好几两银子。 前些日子还身无分文，现在已经能请自己到楼外楼吃饭了。 果然……来钱这么快……自己应该没有猜错…… 江彬的眼神十分怪异，吴仇再迟钝也感觉到不对劲，正要开口问清楚他这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突然面前就出现了几个人，挡住了他们俩的路。 吴仇一看，为首那人还是个老熟人。 正是小胖子张岳。 吴仇原本以为教训就张岳找来的小混混之后，他会老实一些，没想到现在张岳还是那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看他现在这个胸有成竹，毫不畏惧的神情，吴仇也觉得有些奇怪。 张岳拦下吴仇和江彬自然不会只是来打个招呼。 只是吴仇也没想到他到底能把自己怎么样就是了。 “小胖子，有事吗？”吴仇先开口问道。 张岳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是好像想到了一些什么事就给压了下去，毫不在意吴仇对自己的讥讽。 吴仇越发感觉不对劲。 “吴仇是吧？我们的帐以后在算，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张岳一脸高傲地说完，就无视了吴仇，看向了江彬。 江彬还不知道吴仇之前已经与张岳喊来的小混混发生了冲突这件事，所以对张岳的反应也不感到奇怪。 毕竟本来就是自己先出头的。 江彬仍然还是一副礼数周全的模样，朝张岳轻轻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不知张兄有何见教？” “谁是你兄！别乱攀关系。” 对于张岳的胡搅蛮缠，江彬也丝毫不在意，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容。 “江彬？家在新城县？父亲早亡？母亲一个人将你带大？现在在新城县当绣娘？”张岳看着江彬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江彬的家庭情况。 江彬原本温和的面庞也渐渐阴沉了下去，他紧紧盯着张岳，咬着牙说道：“你想怎样？” 看到江彬的反应，张岳感到十分舒爽。 明明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人，明明都得罪了自己，还装出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悠然模样，真是让他心里觉得十分厌恶。 现在看到江彬永远平淡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气急败坏，张岳心里就愈发得意起来。 “哈哈哈，我想干嘛？我想干嘛你不清楚嘛？我张家派人传一个口训过去，你母亲就会在新城县待不下去你知道嘛？你好好想想，想清楚就再来找我！” 张岳得意地放完狠话，看也不看吴仇和江彬一眼，就带着他带来的人一起走了。 他觉得这场战斗他已经完全获胜了，他特地带过来的这些人不用多久就能把这些消息传遍全校。 再也没人敢跟自己作对了！ 张岳一脸得意地想着。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事，可却比发生什么事更让人憋屈。 江彬脸色十分难看，吴仇也满脸阴沉。 对于江彬来说，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让母亲能过上好日子，现在自己努力都还没成果，难道就要让母亲因为自己的任性吃上恶果？ 江彬是在担心，吴仇则单纯只是感到愤怒。 且不说江彬是他的好友，就是张岳这种用别人家属做威胁的行为也足够让他愤怒。 吴仇眼睛慢慢眯起，有光芒闪烁其间。 一整个下午，江彬都皱着眉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对于平时刻苦的他来说，可谓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一直到了放学的时候，江彬都还是满脸阴郁。 吴仇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江彬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别担心，一切交给我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江彬看着吴仇的背影，张了张嘴，有心想问，却也没有说出口。 吴仇赶在众人之前先跑出了学府，躲在了一旁的小巷子中。 他在等张岳出来。 人潮拥挤，学员众多，吴仇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张岳。 一副春风得意的姿态，跟着周围的人说说笑笑。 学府门口停着许多马车，都是来接在这边求学的富家子弟。 张家自然也有马车来接张岳。 张岳跟周围的同学告别之后就走到了自家马车旁，不过却没有上马车，不知道跟马夫说了些什么，就一个人往学府旁边的小巷走去。 好巧不巧，正是吴仇所在的这条小巷子。 吴仇心中奇怪，他倒是不觉得张岳能发现自己，只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便往巷子深处走去，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暗中观察着张岳。 张岳走到巷子中就不动了，静静地等着，没多久，巷子口有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清楚来的人之后，吴仇的脸色更加冰冷起来。 进来的这个人，竟然是陈炎！ 第九十四章 出卖 陈炎进来便看到张岳站在巷子中等他，急忙快步跑到张岳身前，也不敢靠得太近，就那么不远不近地站着，一脸谄媚，弯腰屈膝地朝着张岳说着些什么。 俨然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吴仇之前怕张岳发现他，往里躲得稍微有些远了，也听不大真切张岳和陈炎到底在说些什么。 模模糊糊地只能听见张岳说什么“不错……消息是真的……”等等。 虽然凑不全整句话，但是这并不妨碍吴仇的判断。 有关江彬的所有消息，全部都是陈炎为了自己不被报复而告诉张岳的！ 出门在外，还是得靠老乡出卖。 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张岳拍了拍陈炎的脸，笑着说了几句话后便得意地走了，陈炎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不停朝着张岳的背影鞠躬。 张岳走后，陈炎才直起身子，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接着也走出了巷子。 两人走了之后，巷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吴仇这才从深处的墙角处转了出来。 陈炎的事情吴仇不准备去处理，跟江彬说一声便可。 除了这种通风报信的背叛，他也没能力做出其他事情。 还是先教训一下张岳，出口气，然后再想办法用鬼门的身份保护江彬的母亲。 吴仇想清楚之后便走到了巷子口，张岳已经出去有一会功夫了，再不快点就要让他跑了。 还好，张岳这个小胖子走得慢，吴仇出来的时候他都还没走到自家马车边上。 此时放学已经有一会儿时间了，基本上来接家中公子小姐的马车都已经离去，只剩下张家的马车还停在学府门口。 等张岳上了马车之后，车夫才挥动着马鞭，驾着马车往家中赶去。 街上没有其余马车阻拦，车夫也毫不担心会撞到其他步行的学子，马鞭挥得十分起劲。 马儿吃痛之下跑得飞快，连带着马车一路狂奔。 路上的学子纷纷往四下避让。 吴仇在一旁冷眼旁观，原来还有些担心会伤及无辜，但是现在看这情形，这车夫大概也是死不足惜。 吴仇从怀中掏出了一节竹竿，正是前些日子楚江萍用来砸他的那节。 原来吴仇是打算找个机会往闻瑾头上砸去的。 毕竟女神有事舔狗服其劳不是嘛？ 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 不过片刻功夫，马车就从吴仇眼前疾驰而过，吴仇看准了时机，运转起内力，握住竹竿用力一掷。 竹竿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朝马车袭去，打在了马车的一个车轮边上。 木质车轮哪里经得住吴仇这全力一掷，瞬间便四分五裂。 马车在快速奔驰的时候，一个轮子突然就炸开，车夫也是一点反应都来不及做出来，马车就在一瞬间往一侧倾倒而下，重重摔在地上，在地上翻滚着滑出了一段距离。 吴仇是看清楚周边的人之后才出的手，所以路上的学子也不过是受了些许惊吓，没有一个被波及到。 等马车停下来以后，那些学子才慢慢围了上去。 一片狼藉之中，车夫满头是血地站了起来，满脸的惊恐，楞了一会儿后突然反应过来小公子还在车上，立马发了疯似地跑到侧翻在地的马车旁，掀开帘子将张岳拉了出来。 张岳也吓傻了，被车夫拉出来以后就跌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目光无神，身子微微发抖。 一只手不规则地扭曲着，身上衣服紊乱，额头鲜血淋漓，看过去是受了不轻的伤。 吴仇内心毫无波澜地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本来以为张岳就是个不懂事的熊孩子而已，吴仇也没打算对他如何，毕竟自己虽然长相稚嫩心若幼童，但确实也活了不短的时间。 但是他不应该拿别人家人来威胁自己，就算是最狠辣的武林魔头，也知道祸不及家人这个道理。 吴仇正看着，张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正好瞥见了吴仇。 两人对视就一会儿，吴仇突然冷冷地笑了一下，伸出大拇指在自己脖子前划了一道，转身走了。 张岳被吴仇冷酷的眼神和动作吓到，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张家。 主宅书房之内，有两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 一人身穿儒袍，蓄长须戴纶巾，身形消瘦，一副文弱书生打扮，还有一个人身披盔甲，腰佩军刀，身姿魁梧。 书生打扮的那名中年男子轻轻敲着桌面，皱着眉头看向那名武将，不满地说道：“你想清楚了，到底是不是你放的？” 那名身着军装的武将满脸的委屈，连忙开口辩解道：“大哥！我说了多少次了，真的不是我！我虽然不聪明，但还没愚笨到弄不清自家仓库吧？” 你就是愚笨到了这种地步我才如此反复询问啊！ 中年书生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继续皱着眉头想着。 这两人便是张尚文和张尚勇，也就是外人口中的张家大爷和二爷。 张家原本没有如此地位，全靠张尚文接手张家商行之后，将商行打理得风生水起，日进斗金，后来还靠着手中财物帮自家弟弟张尚勇弄到就吴郡城门使的职位，有权有势有财，一时间在吴郡风头无二。 如若不是厚德商行异军突起，短短十年时间就抢下扬州大半份额，张家现在只怕不仅仅只是在这吴郡之内才能说得上话了。 这厚德商行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张家想尽各种办法都没有搞垮他，反正自己多次受损。 前些日子也不过是因为厚德商行不知出了何事，才偷摸着想赚一笔，现在厚德商行又重新开张，各个商队走乡访村，再也找不到机会了。 而且这次不仅没赚到钱，还贴进去不少，全都是因为鬼门在堆放那些粮食的仓库之内搜出了弓弩兵器。 张尚文被这个消息吓得不轻，已经准备好认命，等待着朝廷处罚，谁想那鬼门将粮食没收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一直到现在都还风平浪静的。 张尚文如鲠在喉，每日担惊受怕，鬼门里的人又接触不到，只好不断派人调查那些兵器是怎么回事，但是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怀疑自己的傻弟弟。 张尚勇也很是委屈，那些事自己都做了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会出错？ 但是毕竟张尚文是自己大哥，也只能忍着了。 一时间两人就这样心思各异地沉默了起来。 突然门外有小厮快速跑来，边跑边喊到：“老爷！不好啦！小公子受伤了！” “什么！” 张尚文和张尚勇连忙站了起来，顾不上想其他事情，匆匆朝前院跑去。 第九十五章 扮猪吃老虎 张尚文无子，张尚勇也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张家的小公子只有一人，那就是张岳。 由于是家中独子，张岳从小便享尽各种宠爱，不管提出什么要求张尚文和张尚勇都尽可能满足他，这才让他养成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性子。 张尚文和张尚勇听到张岳受伤的消息后一路狂奔，没多久便来到了前院，一进大厅，便看到了正躺在担架之上捂着手哀嚎的张岳，还有跪在一旁哭丧着脸满头是血的车夫张兴旺。 张尚勇爱子心切，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了这么重的伤立马扑上前去查看。 张尚文虽然也担心侄子，但毕竟还有几分理智在，急忙转头看向一旁的下人问道：“去请大夫了嘛？” “大爷，已经派人去请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听到下人的回答，张尚文心里稍微安定不少，又看向了哭丧着脸的车夫，板着脸问道：“兴旺！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去接公子回家，怎么接成这副模样？” 张兴旺虽然也受了伤，但是还是忍着痛跪俯在地上，哭着喊道：“大爷！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车跑着跑着车轮子突然炸开，然后……然后就成这样了啊！小人什么事都没做啊！” “轮子突然炸开？”张尚勇听到张兴旺这样说，顿时火从心头起，站起来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张兴旺踹倒，大骂道，“你他＊怎么没突然炸开！让你驾个马车都驾不好！要是我儿有什么事，老子把你拖去喂狗！” 张兴旺被踹倒在地后立马撑起身子，依旧跪在地上，爬到张尚勇面前，不断地磕头求饶。 “二爷，饶命啊！小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张尚勇正准备继续踹他几脚泄愤，张岳这个时候突然带着哭腔，满是愤怒地喊道：“吴仇！一定是吴仇！一定是他干的！” 张尚勇听后也顾不上教训车夫张兴旺，立马蹲在了张岳身前，急切地问道：“吴仇？吴仇是谁？跟父亲说，父亲一定帮你报仇！” 张岳含着泪，满是委屈地和张尚勇说了最近发生的事。 吴仇先是当众羞辱他，然后又一个人将张岳三个朋友打趴下，以及刚刚在事发的现场对自己做的动作。 张岳说得声泪俱下，张尚勇听得怒发冲冠。 自己宝贝儿子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没忍心打过，现在还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弄成这副样子？ 这叫他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这该死的小杂种！岳儿你放心，父亲这就去为你报仇！” 张尚勇满心怒火，瞪大着眼睛，说完就准备起身去召集下属。 张岳见状心里也十分满意，不过还是伸出并未受伤的手拉住了张尚勇，为难地说道：“父亲，那吴仇也不知道住在何处，你到哪里去找他，何况你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啊！” 张尚勇一想好像也是，不由苦恼地问道：“那该怎么办！让那小子继续逍遥快活嘛？” “明天让我跟你一起到学府门口等他！”张岳咬着牙说道。 明天不仅要让吴仇生不如死，还要让全学府的师生看看，我张岳不是好惹的！ 张尚勇虽然也觉得儿子提的建议不错，可一看他现在的情况还是不免有些迟疑：“那你的伤……” “大夫来啦！大夫来啦！” 这时，门外有小厮大喊着跑上前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挎着药箱的大夫。 张尚文这时才打断他们父子俩的对话，说道：“好了，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让大夫瞧瞧吧！” 张尚文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在家中威望甚高，张尚勇和张岳都不敢违背，也就不再说话了。 大夫已经来了，但是张岳躺在地上也不好处理伤口，张尚文被让下人将张岳抬入房中，让大夫细细查看。 张岳抬走之后，张尚文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张兴旺，挥了挥手，说道：“你也退下吧。”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车夫张兴旺磕了两个头，感激地退了下去。 至于他的伤？熬熬就过了。 张尚勇本来想虽张岳而去，但是被张尚文拉住了，等到张兴旺退下之后，张尚文又屏退左右，整个大厅就只剩下他和张尚勇两人。 “大哥你这是干嘛？岳儿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还想过去看看呢！”张尚勇不满地说道。 “你真准备明日带人去教训那吴仇？” “当然！我儿都被欺负成这样，我要是不替他出头，别人还以为我张家就是如此好欺负！”张尚勇听到张尚文的话，顿时有些不满。 “岳儿还小，你怎么也跟着不懂事，那吴仇明显就是身怀武艺，万一是鬼门里的人呢？”张尚文皱着眉头说道。 最近张家发生的事，让他一直耿耿于怀，十分不安。 “鬼门怎么会招这么小的孩童？那吴仇可能就是学了几下江湖把式，还可能是江湖余孽，我把他抓到鬼门，没准还能领个抢钱！” “可万一……”张尚文还是心中不安。 “哪来的万一，大哥，岳儿可是你亲侄子啊！你怎么还向着外人说话！”张尚勇愈发不满起来。 “江湖中人神秘莫测，大哥也是怕你吃亏，岳儿的仇要报，可是我们也得打听清楚才是啊！”张尚文依旧劝说道。 “大哥你就是怕这怕那才让那劳什子厚德商行打成这样！按我的话第一天就给他铺子烧了，哪来现在这么多事！再说一个小孩哪来什么武功，武功再高，比得上我手下的弓弩？”张尚勇一脸不屑，觉得自己大哥就是胆小怕事，也不想再与他争辩，转身就走了出去，去看张岳的伤势如何了。 张尚文留在原地，看着张尚勇走远，不由叹了口气。 一夜无话，转瞬便到了第二天。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张岳乘坐马车出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学府。 江彬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惊讶，昨日还一脸嚣张的张岳，今天就受了重伤没办法来学府了？ 又想到了昨晚吴仇临走之时对他说的话，江彬不免心里有些怀疑。 以至于他一整天看吴仇的眼神都怪怪的。 眼神怪怪的不止江彬一个人，整个学府一年级童生，但凡知道昨日张岳来警告过江彬的人，看着江彬的眼神也都变得怪怪的。 刚一警告你就出了事，哪有这么巧的事？ 难道是哪里来的高官子弟，到此处体验人生的？ 扮猪吃老虎啊，真是心机深厚！ 一班二班的富家子弟都聚在一起，讨论着如何对抗这位陌生外来大魔王。 第九十六章 直男 江彬一直以来都是个谦逊低调的存在，什么时候感受到如此多眼神的注目，一整天下来是坐也不安稳站也不安稳，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一直忍到了下午放学，江彬才忍不住冲着吴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真的是你干的？” “没有，不是，你别乱说啊，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就是那马车自己倒下的！”吴仇信誓旦旦地说着。 他自然不会去承认这种事，毕竟仗着武功欺负一个熊孩子这事虽然心里十分爽快，但说出去也不太好听。 听到吴仇的回答，江彬更加郁闷起来，喃喃自语道：“就算是你也没事，问题是怎么就变成我干的了？” 吴仇正看着江彬一脸郁闷的模样暗地里偷笑，就感受到前面有一道视线朝自己这边看来。 转头看去，发现陈炎正不断往这边偷瞄。 吴仇凶狠地瞪了陈炎一眼，陈炎立马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跑掉了。 这一切发生的十分隐晦，江彬自然没有发现。 此刻，他还沉浸在强烈的自我怀疑之中。 他从小就没见过的父亲，会不会是个游戏人间的王爷？ 他是不是家有悍妻不敢纳妾才无奈把母亲扔下？ 他是不是一直都放心不下母亲和自己，一直派人偷偷保护他们娘俩？ 父亲！原来我一直误会你了！ 不行！ 他决定放假回家一定要好好问问母亲！ 江彬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可能都是真的。 “好啦，好啦，别在想啦！为了庆祝张岳翻车，我请你去楼外楼吃饭！”吴仇不知道江彬在想些什么，不过担心他还在怀疑自己，便开始转移话题。 之前吴仇便提过这件事，现在再次提出来江彬心里也不意外，虽然推脱了一会，可吴仇又不肯罢休，只好同意跟吴仇出去吃饭。 话说这还是江彬入学以后第一次要出学府，想到这个吴仇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种莫名的兴奋和荣幸。 难道是直男深入骨髓的天性在影响着他？ 可是别人不是都是喜欢拉良家下水，劝失足上岸嘛，怎么到他这就变成想让宅男离家了呢？ 吴仇有些委屈，觉得自己真是直男界的耻辱。 吴仇等江彬收拾好东西之后，便跟他一起往学府门口走去。 两人走在路上正聊着，远远的就望见学府门口有一群学生围在那边，不停地探头探脑往外面看，心中也有些奇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继续走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人从门口方向急匆匆地往回跑，看到吴仇和江彬后脸色一喜，往他们二人这边赶来。 跑到二人近前之后喘完两口粗气，便急声说道：“你们怎么还这么悠哉啊？张岳他父亲带着手下围在学府门口，说要给张岳讨个公道，还指名道姓要你们俩出去！赶紧跑吧！” “额，你是谁？” 一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突然跑上来告诉自己要注意安全，不怕接下来张家的报复会牵连到他，吴仇还是感觉有些奇怪，不免心中多了丝防备。 那名跑上来提醒吴仇和江彬的男孩听到吴仇问自己是谁，脸色一滞，正准备开口解释。 这时江彬拉了拉吴仇的手臂，站了出来，朝那男孩行了一礼，感激地说道：“多谢林兄特地赶来通知我们，张家凶狠，未免牵连到林兄，还请林兄速速离去，剩下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就好。” 说完又转头看向吴仇，无奈地说道：“这位是我们同窗，叫林玮，吴兄你整天眼睛都是没睁开的，自然是没有见过。”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抱歉抱歉，多谢林玮兄弟了！”吴仇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 “无妨无妨，两位客气了！”林玮也拱手还了一礼，暗想这两人不跟他人交流，班里还传过他们俩是如何不近人情性格孤僻，没想到接触起来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林玮正感叹着，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自己好像不是特地来跟他们打招呼的吧？ “不是！张岳他父亲真的带了一堆官兵来了啊！就围在门口，你们怎么还在这笑，赶紧跑啊！”林玮想清楚自己来的目的之后，又急不可耐地喊道。 “多谢林兄了，跑是跑不掉的，总要面对这件事。”江彬淡然地说道。 吴仇听了之后转过头看向江彬，江彬似有所感也看向了吴仇，双方都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任何惧怕，反而都透着一股坚定。 吴仇毫不畏惧自然是因为自己的武功身份摆在这里，就算被张岳他父亲抓去也能立马脱身。 而江彬则是在想张岳的事情全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还连累了吴仇，他想出去说清楚，不想害了吴仇。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往学府门口走去。 林玮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好像有点被两人的淡然和勇气所感染，跺了下脚，也跟了上去。 交情平平，林玮自然不是想陪着他们两个，只不过是担心他二人被抛尸大街无人收拾，顺便还想看看热闹…… 吴仇和江彬不紧不慢地走着，颇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只是到了学府门口，这种感觉就彻底不见了。 “让让！让让！” 吴仇不断地伸手想拨开堵在前面的人，奈何一身武艺完全抵挡不住这群人爱看热闹的本性。 “挤什么挤！” “别挤啊！” “……” 一番折腾，吴仇又退回了原位，喘着气，头发杂乱，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门口那一堆人墙。 江彬轻声一笑，朝吴仇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看我的！” 随后朝人墙大声喊了一声：“吴仇在这里！” 一瞬间，围在学府门口的学生纷纷转过头来，看向了声音传来之处，有认识的两人的学生都叫了出来： “就是他们俩！” “他们就是吴仇和江彬！” 其余众人听到以后急忙往左右避让，没一会便硬生生在人群中间腾出了一条路来。 江彬得意地朝吴仇挑了下眉毛，便当头往外走去，吴仇冲着他的背影白了一眼，郁闷地跟在了后头。 门口的动静也引起了张尚勇的关注，他朝学府门口看去，就看见原本围成一团的小娃都在往避让，没多久便有两人一前一后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见到这两人，一旁的张岳激动地喊了起来：“父亲！就是他们！就是他们！” 张尚勇冷哼一声，握住了腰间的官刀，朝前跨出一步。 与此同时。 “铛！铛！铛！” 在离学府几条街之外的鬼门庭院，突然传出一阵敲钟之声。 在鬼门附近的鬼门人员不论手头有事无事，是在睡觉还是吃饭，都纷纷放下手头之事，穿好鬼门服饰，急匆匆地往鬼门赶去。 一时之间，鬼门庭院四边围墙，时有黑影闪现。 鬼门敲钟，闻者留踪。 第九十七章 包围 “就是你们两个，欺负我儿？”张尚勇看着面前两个还没到他胸口高的吴仇和江彬，沉着脸问道。 江彬上前一步，将吴仇挡在身后，彬彬有礼地朝张尚勇行了一礼，语气平淡地说道：“伯父你好，不是我们。” “不是？”张尚勇有些疑惑，转过头看了看张岳。 张岳此时手上正缠着一圈圈厚厚的纱布，被二十来个官兵保护在中间，见自己的父亲被别人一句话就说动，不免有些跳脚，尖声大喊道：“父亲！你别被骗了！就是他们！” 张尚勇听了张岳的话生气地转过头，看向了江彬，怒声问道：“你二人可是吴仇和江彬？” “正是。”江彬依旧温声回答道。 “那你为何说不是？还想蒙骗老子！真是该死！” “我二人是叫江彬和吴仇，但我们可欺负不了贵公子。”江彬看着满是怒火的张尚勇，不卑不亢地说道。 “那我儿这一身的伤，难道是自己摔出来的不成？” “正是！” 正是？！ 听到江彬的回答，张尚勇只觉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可是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一张脸憋的通红。 张岳见状无奈地拍了拍额头，又朝着张尚勇喊道：“跟他废话干嘛！直接抓回去就是了！” “对！老子管你有没有做，先跟我走一趟！老子自然会慢慢调查！”张尚勇听到儿子的话，也反应了过来，一脸凶狠地朝着江彬说道。 “伯父，贵公子的事全都是因我而起，不关吴仇的事，你若是真想抓，就抓我一个人回去便可。”江彬语气坚定地说道。 张尚勇看了眼张岳，就他正拼命摇头，于是又说道：“不行！两个人都必须跟我回去！” 江彬脸色一急，正要再次争辩之时，身后又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堵住门口的学生又一次纷纷往左右让开，江彬回头望去，就看见几名先生打扮的男子一起挤了出来。 几人急急忙忙跑出来，拦在了张尚勇和江彬之间，有一位年轻先生慢悠悠地走出来之后，并没有跟上前面几人，而是满不在乎地站在了围观的学生之中。 几名先生中带头的那人，站在江彬身前，脸色又怒又急，不满地看着张尚勇说道：“张城门使这是何故？学府乃为大周选拔贤才之所，城门使虽有几分职权，但还管不到我学府来吧？” “哈哈哈，老夫子真是说笑了，我哪里敢冲撞学府，但是我儿子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学府总不至于不让我讨个公道吧？” 几位先生出来以后，张尚勇便有些收敛，这些先生虽无权无势，但谁也说不清他们教出来的学生都爬到了什么地方。 虽然大周文武系统不同，基本上互不干扰，但是那也只是针对同等身份而言，若是有地位比他高上几个阶层的，想收拾他还是很容易。 那位先生听张尚勇这样说，又看到了张岳那副惨样，不免皱了皱眉头，不过自己毕竟是学府的先生，职责在身。 “令公子的事我们也知道的不多，城门使若是放心，就将事情交由我们处理，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先生和气地劝说道。 “放心？老子之前就是太过放心你们，才让我儿子现在被欺负成这样！这事我自己处理，我会查清楚事情究竟怎么回事，到时候跟各位夫子交代！”张尚勇毫不退让地说道。 这些夫子的手段他可清楚地很，拖一拖搅一搅，事情就混过去了。 来之前张岳可是特地交代过他，一定要把那两人带回去。 张尚勇说完之后，见那先生面露难色，有几分挣扎的意思，又接着说道：“夫子放心，毕竟是学府的生员，我们也不会拿他们如何，我给你保证不伤他们！” “这……”先生愈发为难起来。 张尚勇见他们仍然在为难，顿时不耐烦起来，他本来脾气就不好，刚刚不过是看学府面上忍让几分，现在看他们好像不准备给自己面子，顿时忍不住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莫非我张尚勇说话就这么没信用？今天这两人你们同意我就带走，不同意我也得带走！我看谁敢拦我！”张尚勇面色凶狠地说完，朝后挥了一下手臂，跟着他过来的那二十几名士兵纷纷抽出身上的兵器。 更有五名士兵拈弓搭箭，直指身前的几位先生和吴仇江彬。 士兵抽出兵器后，顿时显得有些杀气腾腾，刀口箭尖跳动着银色光芒，闪得几位先生面容失色两腿战战。 “啊！” 周边围观的学生看到这个情景，生怕被误伤，纷纷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场面一时十分混乱。 那名年轻先生见到士兵们架着弓指着大家，不由皱了下眉头，左脚微微一动，正准备走上前。 突然耳朵轻轻一动，抬起头来往左右四周扫视了一圈，随后冷哼了一声，转身朝学府内走去，不再理会这事。 “你们俩自己过来！不然别怪我手下弓箭无眼！”张尚勇见到这个情景愈发得意，一脸嚣张地朝江彬和吴仇说道。 江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景，要看那箭头不断在自己周身何处转悠，心中不由升起几分惧意，楞在原地不敢动弹。 吴仇这时候终于站了出来，他轻轻拍了拍江彬的肩膀，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待着别动。” 说完便朝张尚勇慢慢走去。 江彬被吴仇的举动吓到，正准备伸手拉住他，可不知道想到何事，咬了咬牙，也跟在了吴仇的身后。 吴仇一步跨出，他身后学府大门顶上突然闪出一名鬼门镇守，脸戴红色面具，一声黑袍随风飘扬，静静地站在大门之上一动不动。 吴仇又一步跨出，鬼门镇守两旁又闪现出数道人影，皆戴黑色面具，满身杀气。 吴仇每走出一步，左右就有数名鬼门中人闪现而出，从学府大门，到两侧屋顶，慢慢将吴仇等人包围在其中。 刚开始人少，大家都还没有发现，但是随着吴仇的接近，街道两旁的屋顶已经站满了鬼门中人。 士兵心中满是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手中握着兵器的手也慢慢垂下，不断朝四周张望。 张尚勇此刻也发现了这个情形，对于鬼门，他可比普通士兵还要惧怕。 张尚勇看向吴仇，见他仍然朝着自己慢慢走来，速度不快不慢，但每走出一步，鬼门的人就会多出几个，心中愈发紧张不安。 恐惧，在他心中不断蔓延。 终于，张尚勇忍不住了。 他一伸手，从身边的士兵手中夺下了一副弓箭，一手抓弓，一手拈箭，拉满弓弦，箭尖直指吴仇。 张尚勇声音颤抖地喊着：“别过来！你别过来！” 吴仇一脸嘲弄，没有理会他的叫喧，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随着吴仇的慢慢接近，随着鬼门的人不断增多，张尚勇身子愈发颤抖起来，大滴地汗水从他额间流下。 终于，吴仇走到了他面前。 从学府大门开始，到四周围墙，房屋顶上，都站满了鬼门的人，脸上戴着或黄或黑或粉的面具，密密麻麻地将学府门口这片区域围在了中间。 居高临下，眼神幽幽地看着众人。 张尚勇满眼布满了血丝，大喊了一声：“我让你不要再过来了！！” 刚一喊完，便立刻松开了弓弦。 弓箭，没有如他预想一般穿透吴仇的身子，反而一动不动，仍然撑满了弓弦，停在刚刚的位置上。 张尚勇茫然地往前看去，见吴仇伸出了一只手，将弓和箭接触的地方抓在了手上。 吴仇冷漠地看着张尚勇，没有一丝感情。 张尚勇仿佛被抽去了浑身力气，跌坐在地上。 吴仇直直地举着手，将弓箭抓在空中，低下头看了眼已经被恐惧填满的张尚勇，冷笑一声。 “朋友，你被包围了。” 第九十八章 巴掌大 张尚勇被鬼门的人带走了，张岳也被鬼门的人带走了，就连那些跟着张尚勇一起来的守门士兵也一起被鬼门的人带走了。 整个场面在张岳进行了轻微反抗被鬼门千户一掌劈晕之后就显得格外和谐。 每个士兵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着脸排成一排跟着鬼门的人离开，张尚勇可能是身份特殊的原因，很荣幸地得到了两名鬼门千户的看管。 要知道那二十来个士兵也就一个百户守着。 吴仇手中抓着的弓箭也被一名鬼门千户取走。 吴仇本来还想跟他打个招呼，没想到这名鬼门千户拿了弓箭以后便转身离开，看也不看吴仇一眼。 好歹同事一场，态度也太不友好了吧？ 难道同事不是人这个思想方针从这么早就已经存在了嘛？ 真是没礼貌！ 吴仇在心中不断吐槽着。 没有人知道鬼门怎么到来，但是鬼门就这样突然出现。 没有辜负鬼门在常人心中的那般神秘莫测。 每个人都期待着鬼门怎么离开，鬼门就在众人的眼中慢慢走远。 没有飞檐走壁，没有穿墙遁土，让大家很失望。 从发现鬼门出现，到鬼门彻底离开，周围看热闹的人，不管是学子先生，还是商贩路人，全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安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目送着鬼门彻底远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将目光投向了吴仇和江彬，一下子四周嘈杂之声突然而起，每个人都在小声地讨论着这两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学生，究竟有着何等能耐，能让鬼门倾巢而出，为之出头。 江彬见了这个情况，感觉有些不对劲，正要出声辩解一下，就便吴仇一把拉住。 吴仇低着头，拿着江彬快速地离开了此处，不去理会那些正在议论纷纷的人。 虽然吴仇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但是他也知道争辩是最没有用的选择。 这些人都很无聊，不论发生何事都能让他们兴致勃勃地讨论上许久。 这些人也很无聊，要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被新的事情吸引从而忘记这件事情。 江彬虽然有心解释，但是奈何力气没有吴仇大，硬生生地被拖着离开了现场。 当事人全都离开了，围观的人自然也就没必要待下去了，他们兴致勃勃地往四周何处散开，向接下来遇到的每一个熟人详尽地描述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吴仇拉着江彬一路小跑，没多久就来到了楼外楼。 楼外楼是吴郡较为出名的酒楼，装潢精巧，有股淡然雅致之气，最受读书之人喜爱。 酒楼内忙活的店小二也十分有修养，并没有因为吴仇和江彬还是小孩就瞧不起，反而热情地招待着他们，将他们安排在一楼的空桌之上。 不得不说楼外楼如此备受推崇不是没有理由的，先不说这酒店外观如何，就店内的食客个个都是低声细语，不吵不闹，都在平静地聊着天，就够让人心生好感。 加上小厮虽热情，但是却不过分热情，只进退，懂礼仪，不卑不亢，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看起来这楼外楼的老板确实很懂读书人的尿性。 这读书之人，吃的不就是个逼格嘛？ 楼外楼共有三层，二楼和三楼是雅间，吴仇虽然很有兴趣上去看看，但是他的钱包压下了他那点小冲动。 吴仇和江彬点了几道小菜，就吃了起来。 虽然只是一些普通菜肴，但味道确实不错，吴仇吃的很是开心，相比之下，江彬就有些心不在焉。 “吴仇，你……到底是何人？”江彬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我就是吴仇啊？”吴仇嘴角塞满了饭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对啊，他就是吴仇，这不就够了嘛！ 管他什么身份地位，与我们俩的交情又没有任何关系！ 江彬想通之后放下了心中负担，开始跟吴仇抢起了菜。 吴仇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饭菜当前，也分不出精力想其他事情。 一餐吃罢，吴仇付完钱，便和江彬一同在街上慢慢逛着，不知不觉便逛到了学府附近。 江彬知道吴仇不回学府，便转过身来朝吴仇真诚地说道：“吴仇，今日多谢了，明日再见！” 说完便朝学府走去。 江彬离开以后，吴仇脸色难看地朝鬼门分发的小院走去。 走到小院门口之时，吴仇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手捂住了左胸口，一手扶着门框，缓缓蹲了下去，面色痛苦难耐，一口咬在了门框之上，希望能遏制住心中的痛苦。 五两银子！！ 一顿饭竟然花了五两银子！！！ 吴仇只觉得心被一点点撕碎。 在门口蹲了许久，吴仇终于感觉心里好受了点，他松开了嘴，门框之上出现了一道深深地牙印。 吴仇哭丧着脸站了起来，他没有进院子，反而向旁边走去，他要去找闻瑾问问下午到底是什么情况。 吴仇推开闻瑾的院门，就看见闻瑾正赤裸着上身，握着刀缓缓地劈砍着，身上肌肉紧绷，有点点汗水顺着皮肤流淌而下，看上去充满了魅力。 吴仇朝闻瑾吹了个口哨，遭到了闻瑾的一记白眼。 吴仇刚刚推门而入之时，闻瑾心中还一喜，以为是楚江萍来了，想着楚江萍要是看到自己这副充满野性的一面，那还不得直接爱上自己。 没想到进来的是吴仇，闻瑾很失落，觉得这衣服白脱了。 吴仇既然来了，闻瑾也就不再继续练下去了，收起手中的雁翅刀后，便冲着吴仇说道：“你先到房中坐会儿，我去冲一下身子。” 吴仇挥了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去吧，去吧，不要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这本来就是我家！ 闻瑾不打算理吴仇，径直朝屋里走去。 吴仇坐在桌前等了一会儿，穿戴整齐的闻瑾才重新出现，湿漉漉的发梢还挂着些许水珠，不断地滴落着。 闻瑾却丝毫不在意，坐在了吴仇对面，语气不耐地问道：“有什么事？” “嘿嘿，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问一下你知不知道镇守在何处，下午为了我那么大动干戈，我也要去感谢感谢。” “为了你？”闻瑾听完之后愣了一下，随即一脸不屑地看着吴仇说道，“你多大脸？” 吴仇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精致可爱的小手，又看了看闻瑾，有些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迟疑了一会儿，接着试探似地轻声说道： “巴……巴掌大？” 第九十九章 等着瞧 巴掌大？？ 闻瑾胸口一滞，只觉得刚刚把雁翅刀收起来收得太早了一些。 “我是问你脸多大！” “真的！”吴仇将手掌盖在脸上，只露出两个眼睛，真诚地看着闻瑾说道，“就这么大！” 闻瑾左右扫视了一圈，实在没找到趁手的武器，只好咬着牙说道：“我是说你哪来的这么大面子，能让鬼门为了你倾巢而出！” “不是为了我？”吴仇惊讶地问道。 “当然不是啊！” “那到底怎么回事？”吴仇疑惑地问道。 鬼门的突然出现，让吴仇也是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是鬼门得到了消息，怕自己吃亏，特地赶来帮自己的呢。 没想到竟然不是！ 害自己白感动了这么久！ 过分！ 闻瑾也算资深八卦分子，鬼门里大道小道消息都知道不少，听到吴仇问自己，便摆开姿势讲了起来。 “林峰你还记得吧？” “那个采花贼？这事和他有关系？”吴仇不解地问道。 “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闻瑾晃着脑袋讲道。 “所以你倒是说啊！”吴仇有些无语地说道。 该配合我演出的你怎么这么没劲。 见吴仇有些不耐，闻瑾也就不再卖关子，认真地说了起来：“林峰在鬼门大牢内跟楚老聊了两天……” “两天？！！”吴仇听到这就惊讶地喊出声来，打断了闻瑾接下来的话。 “对啊，楚老这几天心情明显好了不少。”闻瑾被吴仇打断，倒也毫不气恼，反而笑嘻嘻地说道。 吴仇听到以后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当初从鬼门大牢出来之后，还做了几宿噩梦，梦的全是一个紫脸老头在跟自己聊天。 当初自己也不过被缠了那么一会儿，现在林峰竟然跟楚老聊了两天？！ 真不愧是采花贼，果然变态！ 闻瑾看着吴仇渐渐变青的脸色，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去在意，继续说道：“两天时间，聊了特别多的事情，最关键的就是林峰还把其他没有报案的女性给说了出来，其中就有张家。” “林峰的目标不是一直都是温柔型的姑娘嘛，按照张家这伙人的脾气，能养出什么性情温和的人来？”吴仇不解地问道。 “不是小姐，是丫鬟，出门买夫人用的东西时候被林峰盯上了。林峰夜深之后就爬进了张家，可张家太大，院子不少，丫鬟也不少，林峰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那个丫鬟，无意之间还爬到了张尚文的书房顶上，偷听到他们的对话。” 闻瑾讲到这顿了一下，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继续说了起来：“这张尚勇仗着自己的官职，向来作威作福，把那些不服他管教的手下全都踢走，只留下一群心腹，张家商行被厚德商行挤压得有些生存不下，张尚勇就盯上了朝廷分发的武器，利用职权将城门守卫预备兵器一点一点地搬出来，交给他哥哥张尚文，张尚文将兵器藏于商行往来的商队之中，将兵器变卖，林峰本来也不在意此事，听完就走了，现在在楚老的教化之下，就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所以鬼门的人才去缉拿张尚勇？” “对，楚老将消息告诉镇守之后，镇守就召集了还在鬼门附近的十几名成员，往城门口赶去，以免走漏风声，让他们跑了。走到半路上得到消息，张尚勇带着手下去了学府，就转道往学府赶去，在路上正巧碰上征讨淮扬营回来的大部队，索性大家就一起过去了。” 正巧碰上回来的大部分…… 真是活了个该。 怪不得平时来来往往一个人碰不到，刚刚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人。 想到刚才围墙屋顶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吴仇都忍不住开始可怜起张家的人了。 愿地狱没有正巧…… 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吴仇也就不再打扰闻瑾了，跟闻瑾打了个招呼，便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能插手的了，张家的下场想来不会好到哪里，私自贩卖军械，那可是叛国！ 张家既然已经注定要亡，那江彬的母亲自然也就不会受到什么迫害，吴仇也可以继续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学生了。 话分两头，在离吴仇小院不远之处的一处鬼门小院之内，有四人围坐桌前，神情肃穆，似乎在商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四人正是游鹰与他的三名手下。 “下午发生了何事？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游鹰面无表情地问道。 他们四人昨日接了个任务，到武进县跑了一趟，刚刚才回来，所以对下午的事都不大清楚。 “殿下，听说是个城门使利用职权，贩卖兵器。”其中一名手下听到游鹰的问题，连忙恭敬地回答道。 游鹰听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声说道：“哼！这种贪官，真是该死！” “殿下息怒！” 游鹰冷哼了一声，又突然想到了其他事情，继续开口问道：“上次让你们查的那个叫吴仇的鬼门百户，你们查得如何了？” 游鹰说得没有半点波澜，但是三位下属都清楚这位殿下的心里是多么地不平静。 三名下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使了几个眼色，终于有一个人迟疑地说道：“回禀殿下，属下等人四处打听，确实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说来听听。”游鹰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是，上党郡吴家有一幼子，就叫吴愁，听说不久前刚刚加入鬼门，只是不知道加入到哪个地方，其他地方姓吴的世家里都没有叫吴愁的……”那名下属有些为难地说道。 他们三人查了许久，也确实只找到这么一个叫吴愁的，可是听说今年都已经十七八岁了，应该不会那么矮小吧？ 可是殿下逼得急，他们也确实无奈，万一，万一他天生就生得矮呢？ “上党吴家？好，哼！你们说，如果我不靠父亲，能否把吴家给拔了？”游鹰一脸狠色地说道。 “殿下，恐怕，恐怕是有点困难。” 不靠你父亲，你也就剩我们三人，吴家大门都打不进去…… 三名下属在心中不断地祈祷，祈祷这位小爷不要再耍什么脾气了，到时候人家看他的身份放了他，自己等人可就没那么好命了。 游鹰也皱起眉头，当初出来之时放下狠话，说不靠家里也能做一番成就，现在还没过去多久难道就要灰头土脸地跑回家让家人替自己出头？ 他可做不出这种丢人的事。 游鹰咬了咬牙，既然对付不了他整个家，那就对付他一个吧！ “你们再去好好打听，吴家武功有哪些路数，全都弄清楚了再回来一一告诉我！” “是！” 游鹰挥了挥手，让三名属下退下。 等他三人走后，游鹰发出一声冷笑，心中想着等到自己把他所以武功套路都打听清楚，打倒他还不是轻而易举？ 游鹰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吴愁是吧？ 给我等着瞧！ 第一百章 画风突变 今天的学府，气氛与往日格外地不同。 可能是因为昨天傍晚发生的事，到了今天，终于彻底发酵开来的缘故。 从吴仇出现在学府门前大街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有数不清的人在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吴仇，有伙伴的一边偷偷地观察一边与伙伴低声说着话，没伙伴的只顾低着头走着，只是偶尔偷偷抬起头来瞄上吴仇一眼又快速地低下头去。 方圆一米，人畜皆无。 吴仇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毕竟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勤勤恳恳努力向上发奋求学的学子。 一夜之间，竟然成为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这种感觉，真的是……爽爆了！ 看那一对对炽热的目光，看那一双双火辣的眼睛，看那一个个可望而不可得的眼神。 吴仇觉得自己差点飘起来了。 “是他嘛？” “对对对！就是他！” “他就是江彬的……” 远处还有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看着自己不停地讨论着，由于距离太远，最后她们说了什么吴仇也听得不太清楚。 怎么还出现了江彬？ 算了，算了，毕竟他昨天也在场。 虽然自己帅气侧漏，吸引了不少目光，可江彬毕竟长得白净柔弱，难免有些母爱泛滥眼神不好的小姑娘喜好这口。 江彬那点小市场，自己就不去争了！ 真是羡慕江彬啊，有我这么好的朋友！ 被一群人的目光送进了班级，又被新的一群人的目光送到座位，吴仇春风得意地朝江彬挑了挑眉毛。 江彬看到吴仇的神情，只能报以苦笑，不知道为何，盯着他的人好像比吴仇还要多上许多，惹得他十分不自在。 不过好在江彬生性淡然，没多久便习惯了这些注视，之后也就自然而然地无视掉了。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班上的同窗们除了不断有异样的目光投来之外，也没有其他不同的举动，没有人上来搭话，也没有人来刻意结交。 毕竟大家之前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样，现在突然上去结交，难免会被人误解成贪图他们的势力。 对于这些普通学子来说，名声可比结交权贵重要得多。 放学之后，吴仇和江彬就约好一起到食堂吃饭。 两人并肩在学府路上走着，不断有惊讶，惧怕，警惕的视线投来。 感受得多了，吴仇也觉得有些烦。 “那个就是江彬嘛？” “对，对，就是他！” 吴仇正和江彬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两个男孩的讲话声音，发现他们正在讨论着江彬。 吴仇偷偷瞥了身旁的江彬一眼，叫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 江彬长得一副柔柔弱弱白白净净的样子，没想到还真能吸引一些不一样的目光啊。 可以啊！ 男女通杀啊？ 吴仇默不作声地偷偷听着身后那两人继续讨论。 “听说他是什么王爷的小公子？你说是真的嘛？” “谁知道呢，不过八九不离十了，你没看到昨天那个架势，鬼门为了保护他把整个吴郡的人都给叫来了，整个大街都挤满了！” “真的假的？鬼门能被人指挥得动？” “骗你干嘛！不信你去问问，昨天看到的人还不少！” “那江彬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有权有势的样子啊，住宿舍吃食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所以他能使唤得动鬼门，那些嚣张跋扈的都是些暴发户，他这种低调温和的才是有大家风范的贵公子！” 吴仇听着愈发奇怪，怎么好好的江彬变成小王子了？鬼门的人为了保护他来的？ 还是个有大家风范的贵公子？！ 那我呢？！ 吴仇正忿忿不平，身后那两人正巧就聊到了他，吴仇又平息了情绪重新偷听了起来。 “那江彬旁边的那个人呢？也是什么大家族的豪强子弟嘛？” “那个啊？那个应该不是。” “那他是谁？怎么有资格跟江彬一起走？” “应该是江彬的私人护卫吧，叫什么也不重要，不过倒是一个好护卫，昨天张尚勇带了那么多属下，拈弓搭箭的指着江彬，这护卫二话不说就挡在了江彬面前，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原来如此，是个护卫，怪不得看过去就有一股蛮气。” 吴仇听完只感觉胸口一滞，呼吸不畅，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配拥有名字？？ 护卫就算了，忍忍就过去了，可蛮气是怎么回事你们给我说清楚啊！！ 不行！ 护卫也不能忍！ 明明是我！出风头的明明是我！ 怎么到头来我变成了护卫他变成王子？！ 看到吴仇突然停下脚步，江彬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吴仇现在不想跟江彬这个小王子讲话，他转过身，恶狠狠地瞪向了身后讲话的那两个人，准备找他们好好谈谈。 那两个跟在吴仇江彬身后碎碎念的童生见到吴仇突然转过身子瞪向自己，吓得连连往后退去，动作迅速整齐又一致，像是排练过无数次一般。 吴仇本来想跟他们聊聊，没想到他们逃得如此之快，转瞬就跑得只剩两个小黑点。 心中的郁闷没处发泄，吴仇更显郁闷起来。 不是这样的啊？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啊？ 当初肥脸猫苦苦哀求自己当主角的时候，明明跟自己说好了是一本紧张刺激又正经的武侠小说啊？ 怎么现在画风一转，变成了校草的贴身高手？ “看到了没，以后要离江彬远一点，听说那个护卫，会铲除一切可能危害到江彬的人！” “太可怕了！多谢周兄告知！” 听到远处又传来他们的声音，吴仇差点忍不住要上前找他们说道说道，还好被江彬拦下。 “算了，算了，不要跟他们一般计较。”江彬憋着笑，站在一旁劝慰着吴仇。 吴仇深吸了口气，恶狠狠地瞪了那两个人一眼，转过身跟江彬一同离开了。 吴仇也没有想到这一幕被周边的学子看到之后，学府内便流传开了翩翩公子温文尔雅只需轻声细语便能让桀骜不驯武艺超群的护卫瞬间安静下来的故事。 听说这个故事后来被一名在学府内读书的童生听到，瞬间给了他一个强烈的灵感，继而写下了一篇小说传记。 在故事里，吴仇，还被写成了一只猴子…… 第一百零一章 月检 日子，就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而过。 吴仇的生活又恢复到了一片宁静之中。 鬼门缉拿张尚勇所引发的热潮，就如吴仇所预想的一般，持续了没多久也就慢慢消退了，江彬和吴仇走出去也不会让大家再次议论开来。 唯一持续性的后果，大概就是江彬在学府内已经没人敢来招惹了。 毕竟作为一名小小的童生，就能够拥有一个好凶好凶的贴身护卫，一般人也确实招惹不起。 张岳从那次之后就没有来过学府了，也确实是来不了了，因为被关押一周之后，张家就被以叛国罪查封了，夷三族，秋后处斩。 张家，也算彻底消失在吴郡之中。 张家所遗留下来的商铺商队都被厚德商行所接收，张家商行虽然有些没落，但毕竟是老牌的商行，掌握着不少资源，厚德商行也凭借着将张家商行彻底吞并从而一举成为扬州境内最大的商行。 吴郡学府之内，往常那种不紧不慢的基调好像也都消失不见，来往的学子脸上都带着几分期待与忐忑。 因为第一次月检，马上就要到来了。 就连从来都不认真听课的吴仇，都难得地一大清早来到班级里，捧起书本读了起来。 吴仇虽然觉得荣誉皆为粪土，但是却视钱财如同生命，月检成绩优异者可是有不少银子拿，吴仇怎么能不为之努力奋斗呢？ 吴仇虽然刚刚领了鬼门的俸禄，也算是学府内最富的仔，但是钱这玩意儿吴仇怎么可能嫌多呢。 再加上最近确实没有任务可接，吴仇也算清闲，正好读点书赚下外快。 从上次接取采花贼的任务之后，吴仇三人就只接到过一次任务，就是追查张家商行的接头之人。 张尚文被捕之后也就彻彻底底地招了，不过奇怪的是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些兵器被卖到哪里去，只是说有接头之人会在特定地点等着他将兵器送去，剩下的他也不清楚。 为此鬼门特地发布了一次群体任务，召集了二十人前往以往的约定地方查看，只是没想到等吴仇等人赶去之时，那地方早已人去楼空。 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任务没完成，自然也就没有酬劳。 俗话说人无横财不肥，吴仇觉得自己有些营养不良。 吴仇正看着书，突然有一个人慢慢走了上来，看到吴仇捧着书读着书，顿时有些惊讶地说道：“嗯？吴仇，你怎么也看起书来了？” 吴仇转过头一看，发现说话的人是林玮。 由于上次林玮特地赶来警告吴仇和江彬逃跑，所以让吴仇觉得他为人不错，在吴仇和江彬有意无意地结交之下，与林玮的关系也慢慢好了起来。 当然，也只有林玮，与其他人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疏远。 至于那个告密的陈炎，江彬知道了之后也就不再与他往来了，不过看在同乡的份上，江彬也让吴仇不要去教训陈炎。 吴仇自然是无所谓，江彬不想报复陈炎，他也乐得清闲。 林玮话刚说完，吴仇便将书本放下跟他聊了起来。 江彬要好好复习，没空理他，加上吴仇自己刚刚夸下海口要刻苦努力，也不好马上打脸。 现在林玮的出现，正好给他一些休息时间。 嗯，已经看了三分钟书了，该休息一会了。 “因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吴仇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地朝着林玮说道。 只是没想到这话一说出口，林玮就好像听傻了，不停地重复着吴仇所说的这句话，似乎略有所悟。 就连一旁认真读书的江彬，也抬头惊讶地看向了吴仇，随即又轻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起了书来。 对于他这位挚友的性情，江彬可是了解的非常透彻了，这句话他虽然不大认同，但是也确实有几分道理，而且也只有吴仇这种半真不假的读书人才能说的出来吧。 林玮终于回过神来，朝吴仇敬佩地说道：“原以为吴仇你不学无术，只是来这混日子，没想到竟然看的如此透彻，一言就说清大部分人求学的目的，真是让人佩服啊！” 佩服就好好佩服，不学无术是什么鬼？！ 能不能拿点佩服的态度出来啊？！ 吴仇翻了个白眼，不想再搭理林玮。 只是看他的反应，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过一句话的样子，前世里这句话不是宋朝就出现了嘛？ 吴仇想了一会儿才想出来，这句话原来是宋朝的皇帝所说，在这个时空里，说出这句话的那个皇帝，都没机会被生出来…… 莫名其妙地当了次文抄公，只是没想到反响这么差劲，就收到了一个不学无术的评价和江彬一个不经意的眼神。 吴仇觉得很失落，身边都是一群不懂欣赏自己的人。 晨间的时间总是过得如此之快，还没跟林玮多聊上几句，先生便提着卷子走了进来。 月检，正式开始了。 抄是不可能抄的，倒也不是先生看得仔细，或者担心被抓到后要被逐出学府，主要还是因为江彬不给。 江彬为人正直，吴仇之前随口提了一句让他月检之时把试卷放平，没想到江彬苦着脸想了两天之后，就拿着书要帮吴仇补课。 吓得吴仇立马放弃了之前的念头。 于是现在吴仇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这两天吴仇也没闲着，抱着书看了许久，俗话说得好，临时抱佛脚，不快也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吴仇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 一整天下来，月检终于结束了。 最后一科算术科的试卷被先生收走之后，班上的学生沉着许久的脸色才终于舒展开来，吴仇也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趴在桌面上休息片刻。 先生刚走没多久，林玮又凑了上来。 “考得怎么样？” 吴仇得意地笑道：“稳了！” 林玮脸色有些郁闷，失落地说道：“我就不行了，好几题都不会，怕是考砸了。” 一旁的江彬满脸微笑地看着他们两个，也不讲话。 吴仇正准备安慰下林玮，突然间觉得刚刚的对话好像异常得熟悉。 就好像上辈子每次考完试都会发生一次一样。 吴仇遏制住了想要安慰林玮的冲动。 他好像意识到谁才是真正需要被安慰的对象。 可是他真的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啊！ 第一百零二章 秋游 月检彻底结束，又恰逢是周五，成绩得等下周才能知道，所以这两天大家也能卸下负担疯狂地放松一下。 吴仇和林玮江彬说着话，正准备与他二人一同去食堂吃个晚饭，然后再回鬼门。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前面的学生在讨论些什么，越讨论越大声，引得周围的学生都凑了上去。 吴仇本来没兴趣看这些事，正准备走，那群人好像讨论出了什么结果来，其中一人突然挤开人群，跑到了讲台之上，向着班上众人喊道：“各位同窗，月检已经结束，难得可以稍稍放松片刻，不如这两天就相伴到太湖旁逛逛，郊游赏景，岂不快哉？大家以为如何？” “好！” “同去！” “加我一个！” “……” 那人刚说完，班上的同学便纷纷举起手表示同意他的建议，都是十岁的孩童，虽然这个时代的人大都早熟，但贪玩毕竟是天性。 况且班上大部分人都不是吴郡本地之人，从乡间镇村来到吴郡，说不想出去看看那是不可能的。 同窗情谊本就被人所看重，这次出去郊游既能赏湖放松，还能加深下同窗之间的感情，何乐而不为呢。 班上的学生基本全都表示明日一同前往太湖，只有吴仇三人还没有表态，渐渐地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们三个。 吴仇见到这个情景，转过头看向了江彬和林玮，想看看他们俩的意见，毕竟自己本来就是个随波逐流毫无主见的人。 江彬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对于他来说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上两天的书才是最有乐趣的事，出门什么的实在是太过于麻烦。 只是看着面前一群同窗期待的目光，他实在忍不下心拒绝，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吴仇和林玮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见到连江彬和吴仇都同意一同前去，大家都显得特别兴奋，不仅是因为他们两人平时一副很难相处的样子，这次竟然同意一同出去游玩，更是因为这是众人第一次集体出游，整个班级都没有一个人缺席。 见到大家都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在讲台上的那名学子也感觉特别满足，接着他便让班上的学生明日八时到吴郡西城门口集合，然后就下去与最早跟他商量的那些人继续商量着明日的行程安排。 已经确定好明日要到太湖游玩，还定下了集合时间，具体的安排也有人会负责，其余之人也就带着期待与欣喜的情绪离开了教室。 林玮是吴郡本地人，要回自己家吃饭，吴仇和江彬便一同去往了食堂。 简简单单吃过一顿之后，两人也在食堂门口分别。 虽然这段时间吴仇一个任务都没完成，一点钱都没赚到，但是也不能说没有半点收获。 这两周以来，吴仇每晚都在与闻瑾和楚江萍互相对练，不管是内功或者剑法都比之前进步了许多。 吴仇到了自家小院，将生员服换下之后，穿上一套贴身武袍，抓起放在墙角的娃娃剑，便翻墙到闻瑾院中。 闻瑾对于吴仇的造访方式也早已经习惯，见吴仇一来，便摆开架势与吴仇斗了起来。 两人打了一会儿，楚江萍才出现，于是三人又开始了赢家连战的训练。 一直练到了深夜。 与闻瑾楚江萍分别之后，吴仇拖着早已疲惫的身子翻回了自家小院之中，正准备走进屋里冲洗一下身子，突然看见原本关好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 吴仇瞬间打起了精神，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娃娃剑，身子摆出防备的姿势，两眼紧盯着大门，沉声喊道：“谁？出来！” 吴仇刚喊完没过几秒，屋里还没有任何动静，但是闻瑾突然出现在墙头，闻瑾站在墙头没多久，楚江萍也紧跟着翻了过来，站在了吴仇身旁。 “怎么了？”闻瑾看着吴仇的姿态，低声问道。 “有人！”吴仇依旧紧盯着大门，不敢有丝毫放松，轻声回答了闻瑾的问题。 闻瑾与楚江萍听到吴仇的话，立马也握住手中兵器，同样一脸防备地看向吴仇房中。 难道是游鹰找到了吴仇？ 闻瑾懊恼地想着。 “吱……” 大门突然被打开，吴仇三人一惊，立马抽出兵器横在身前，两腿微曲，做好随时进攻或者撤退的准备。 在三人的注视之下，大门被彻底大开，一道魁梧壮硕的黑影隐隐约约出现在门中。 黑影渐渐清晰，三人这才看清了突然出现在吴仇房中之人的打扮。 “镇守？”闻瑾垂下拿着兵器的手，站直了身子，疑惑地说道。 这个黑影披着黑袍，戴着红色面具，确实是镇守装扮。 “是我，我找吴仇有些事谈谈，你们无需担忧。”山君看着面前的三人，眼中闪过些许赞许之色，接着缓缓开口说道。 山君确实对吴仇三人十分满意，以他二十多年在鬼门的经历，也都不敢说有多少人比得上面前这三人的资质与心态。 闻瑾听到山君这样说，便与楚江萍对视了几眼，接着便朝山君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是！” 虽然都有些奇怪山君为何大半夜找吴仇，但是两人都聪明的没有发问，接着便翻墙离去了。 “进来吧。”山君见闻瑾和楚江萍离去，便朝吴仇招了招手，说完之后就自己转身走了进去。 吴仇收好娃娃剑，一脸无奈地走了过去，关好大门，见山君已经坐在位置上等他，便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对面。 “来就来，不带礼物就算了，还不打声招呼，看把我吓得。”吴仇郁闷地说道。 “哈哈哈，你身份特殊，不能被其他人发现，我也只好乘夜里过来。”山君毫不在意吴仇的态度，笑着说道。 吴仇不知道山君说的身份特殊是指自己乃是鬼门暗中培养的天才，以为山君已经知道了自己剑神传人的身份，所以倒也不觉得奇怪。 “镇守这次来有什么事嘛？”吴仇看着山君疑惑地问道。 “嗯，丹阳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去丹阳一趟，吴郡这边我会委托一位新的镇守，往后我不在此处，你需要好好注意一下你的身份，别被别人发现了。” “别被人发现？为何？” “呵呵，乌鸦可是在鬼门埋下了不少眼线，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地位，所以若非生死之交，千万别暴露了自己！”山君语重心长地说道。 鬼门的未来可是还要靠你来承担啊！ 山君看着面前还尚显稚嫩的吴仇，心中暗暗想到。 现在保护鬼门未来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肩上，山君感觉很有压力。 第一百零三章 太湖 “鬼门内有不少乌鸦的卧底？那乌鸦那边呢？有没有我们鬼门的人？”吴仇突然很感兴趣地问道。 互相安插卧底这事想想还是挺带感的，没准以后还能体验一把我想当个好人古代武侠风情版本。 “没有。” 山君用他毫无感情的浑厚声音，打破了吴仇对无间道的期待之情。 “为什么啊？”吴仇不解地问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鬼门不在乌鸦那边也安插一些卧底，就算卧底地位不高，那也比现在这样对乌鸦的情况一无所知的好。 “最开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事，后面讨论了一阵子后就作罢了，首先我们连幽灵山庄在何处都不知道，也不知里面到底有什么人，就算想往里派卧底也不知道怎么派，所以卧底只能到十八路绿林之中，意义不大。更关键的是卧底必须信得过，还必须是个好人，坏人不做坏事就能假装一个好人，可好人必须做坏事才能演一个坏人！想要获得信任更是要坏事做绝毫无底线！可是这样子的人，本身就是我们要对付的人啊！” 山君说到后面，情绪变得有些激动起来，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又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没有人能保证当一个好人习惯了做坏事之后他还会是个好人，人性是禁不起考验的，没有人愿意逼一个好人去做他那些让他感觉最厌恶愤怒的坏事，哪怕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大家都知道不派卧底在情报之上会先输上一场，可是我们都承担不起摧毁一个好人的罪名，所以也只能努力承担起那些恶人的歹意！” 山君虽然语气有些无奈，可是吴仇却听不出他有任何无奈的感觉，话语之中只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自信与情怀，让人有些浑身战栗。 做恶人那么容易，我们就是不去做，做好人如此之难，我们偏偏迎难而上。 世上最酷的事，莫过于此。 山君与吴仇聊了两句之后便走了，他这次来主要就是想提醒吴仇不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便要连夜赶往丹阳。 保密这种事吴仇还是特别擅长的，他在这个世界活了十年，都没有让人发现他其实是个大帅哥这个秘密。 山君走了之后，吴仇洗漱一番便去歇息了，跟闻瑾和楚江萍打了一夜的架，他实在是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 今天本来是个完美的周末，没有任务纠缠，吴仇可以很痛快地赖床到中午时分再起来。 可是好死不死昨天答应了大家今天去太湖游玩，吴仇只好苦着脸爬了起来。 收拾一番之后，吴仇便赶到了吴郡西城门。 没有任何意外，吴仇自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真是没有一点契约精神，说好的八时集合，时间还没到人就都来齐了！ 吴仇看着城门口一大群人都在等着他，毫无半点内疚之情，反而在心中不断嘀咕着。 吴仇的到来，宣告着人员已经全部来齐，大家也就可以出发了。 毕竟大家都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所以也就没有考虑租什么马车，大家一路沿着胥江边走边玩，倒也不觉得路途遥远。 胥江乃是当年伍子胥所挖的一条人工运河，从太湖起至吴郡外城河止，全长二十八里，胥江之上时有货船来往，江边杨柳依依，山水清明，一行人慢悠悠地走在江边，欣赏着美景，一直走了三四个小时才走到太湖边上。 正好赶得上吃个午饭。 吴仇原来还有些排斥出来，可是一路走下去倒也觉得不虚此行，到了太湖之后更是觉得这一趟来得十分值得。 太湖实在是太美了。 尤其是此时正是秋季，秋风吹拂过湖面后继续吹在脸上，有股清爽澄净之感，仿佛太湖之水轻轻拍打在脸颊之上，说不出的温柔多情。 四周有山峰林立，浓荫覆盖，在秋风渲染之下，青山也一改本色，显得妩媚多姿起来，远远望去竟有墨绿，绛紫，橘黄，朱赭，嫣红之色从山峰之间一层层，一片片地涌了上来。 我料青山多妩媚，没料到青山能如此妩媚。 不仅是吴仇，其他学子也都被太湖美景所吸引住，凝望湖光山色，久久不得平静。 太湖边上有不少渔民，乘着渔船捕鱼，众人刚刚已经坐了许久，又在太湖边上玩了一阵，新鲜劲头过去之后，只感觉又累又饿，于是便找到了捕鱼的渔民，从他们手中买上许多刚刚捕捞上来的新鲜活鱼和清水蟹。 秋意浓郁，正是蟹肥鱼鲜之时。 太湖边上还有不少橘子树，乘着一些人去和渔民讨价还价之时，剩下的人都去摘了些许橘子。 生火烤鱼自然是难不倒这些早当家的穷苦孩子，鱼还没到手，火便已经生好了，等到渔民将两桶鱼和一桶清水蟹抬到众人面前之时，大家就迫不及待地烤起鱼来。 还找渔民借了口锅，蒸起了清水蟹。 大家正吃得开心，突然有十来辆马车从吴郡方向驶来，在离吴仇等人不远之处的湖边停了下来。 马车停稳之后，马车里的人便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十几辆马车里也下来了大约五十个人，吴仇还有些奇怪怎么全都是一群小孩，旁边的江彬就小声地提醒吴仇这些人也是学府的童生。 都是一级一班的童生。 果然是富贵人家的小孩，出入都是坐马车，吴仇知道之后也就不去理会他们，继续低头吃起了清水蟹，拨开蟹壳，蟹黄肥满淌油，吃完后吴仇还忍不住将手中的蟹黄油全都舔食干净。 一班的童生见到太湖边已经有了一群人，心中已经有些不悦，再看到他们一个个吃的毫不讲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里更是鄙弃不已。 有个性情乖张的男孩正准备到吴仇等人这边逗一逗这群土包子之时，却被人一把拉住，拉住他的人在他耳边轻声不知道说了什么。 男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再也没有刚刚的嚣张，轻声问道：“真的是江彬？” “对，我之前见过他，你看那个舔着手指头的土鳖，他旁边坐着的那个气质出众的人就是江彬。” “多谢兄弟救命之恩！！” 没过多久，一班的学生们都知道了江彬就在这群人当中，每个人都神色紧张，连说话都不敢太过大声。 实在不能怪他们胆子小，可是要知道，上一个那么胆大的张岳，现在正在牢里等着最后一餐的到来。 惹不起，他们还躲不起嘛？ 一班的学子们悲愤地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一班的反应被大家都看在眼中，导致众人对江彬更加的恭敬起来，要知道一班的学生那都是整个吴郡最权贵的一群人，连他们都惹不起江彬，那江彬该有多大来头？ 吴仇继续拨开下一头清水蟹，他已经有些沉迷其中，浑然不管身旁的江彬现在如何窘迫。 谁让自己只是个护卫呢？ 吴仇一脸陶醉地吃着清水蟹，正沿着虎头处舔干净流淌下去的蟹油，突然脸色一变，转头朝身后看去。 有两艘大船，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快要靠近湖边了。 第一百零四章 太湖水盗 两艘大船都是标准的槽船，大约长三十来米，宽四米，木质结构，船身呈柳叶型，破浪而来。 太湖边上出现槽船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何况吴仇等人就在胥江旁，来往槽船本来就不少。 吴仇看了一眼便不再注意，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接着转过头继续啃食着手上吃了一半的清水蟹。 “此处又没有码头，这两艘船开得离岸边如此近，也不怕搁浅了？” 吴仇的举动也惊动了江彬，江彬跟着转过头看见了那两艘槽船，摇了摇头轻笑着吐槽道。 是有些不对劲。 吴仇听了江彬的话，心里也有些怀疑，正准备再认真看看之时，只听得“啪”地两声轻响，那两艘槽船甲板之上分别倒下两片长长的木板，砸入水中。 吴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槽船甲板之上瞬间冲下来百来个身着黑衣脸上蒙着黑布的大汉，个个手提大刀，看上去十分凶狠。 “啊！！” 班上的学生此时也大都注意到这一幕，都纷纷站了起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有胆小者甚至惊恐地喊了出来。 有不少机灵的学生立马转身向远处跑去，想趁那些黑衣大汉还没跑过来之时溜掉。 “咻……” 船上飞出两支长箭，直挺挺地插入偷跑的学生面前。 那几个偷跑的学生腿一软，立马跪坐在地，再也不敢乱动。 不过片刻功夫，黑衣大汉就跑到他们面前，将吴仇等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之后便分出一半的人往一班的学生那边冲去。 远处传来几声吵闹惨叫之声，之后便恢复了一片平静。 这群黑衣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大部分学生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全都落在了他们手中。 一个个脸色惊疑不定，还有些人仍然一脸的茫然无措。 只能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吴仇也来不及做任何举动，这群黑衣大汉人数太多，而且船上应该还有高手存在，就刚刚出现过的射箭的那个人，吴仇都不一定能跑的掉。 况且还有这么多学生在，吴仇若是反抗或者逃跑，就没办法保证他们会不被误伤到。 吴仇冷静地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任何有用的办法，只好跟着大家一起蹲在地上，混在人群之中，静静地等着脱身的机会。 “咔……”一声轻响。 吴仇蹲得有些烦躁，便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脚，不小心将刚刚扔在地上的蟹壳踩碎。 听到这声轻响，吴仇突然心中一动，微微抬了下头，不留痕迹地往四周扫了几眼，见没有人在注意着自己，便背过手往脚下轻轻一探，将一片碎蟹壳抓到了手中，然后在悄悄地把这片蟹壳塞进鞋子旁。 就在吴仇将蟹壳藏好之后，刚刚分出去的那五十来个黑衣大汉就带着一班的学子走了过来，连那群马夫也一个都没有落下。 那群黑衣大汉让一班的学生们也全都蹲在吴仇等人旁边，将马夫单独拉了出去。 有一位一直站在前方，明显地位不同的男子抽出一把修长唐刀，慢慢地朝那群车夫走去。 这群马夫见到这一幕，一个个浑身颤抖不停，立马跪在地上不断地朝男子磕头求饶。 提着唐刀的男子没有因为车夫们的求饶而有任何举动，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了离他最近的那名车夫身旁，没有任何犹豫，刚刚停下脚步，便挥起了唐刀。 刀光一闪，便有鲜血喷涌而出。 一只手臂飞到半空之中，又接着落入沙地。 “啊！！！” “啊！！” “啊！！！” 那名手臂砍断的车夫捂着伤口，大声地嘶吼着，宣泄着肉体上的疼痛和内心的恐慌，鲜血不断从平滑整齐的伤口处喷出，溅得满地通红。 一旁的学子见到这一幕也都惊恐地喊出了声，一班那几位女学生纷纷发出尖叫之声。 “闭嘴！” 手提唐刀的男子侧过头盯着那群学子，冷冷地说了两个字，声音之中似乎有股特殊的魔力，让大家一瞬间安静了下去，那几个受了惊吓的女童生捂着嘴泪眼汪汪，浑身都在不停地轻微颤抖着。 见到学子们这么乖巧听话，男子也很是满意，转过头继续看着那些车夫，冷冷地说道：“我们是太湖水盗，把消息带回吴郡，说一个童生五两黄金，三天之内准备齐全扔在太湖边上，少一两黄金我就杀一个童生！” 那群车夫本来以为自己位卑命贱必死无疑，没想到这群人竟然肯放过自己，一下子激动地连连磕头，向男子保证一定会把消息带回吴郡。 “滚吧！”男子挥了挥手，嫌弃地说道。 车夫们听到之后纷纷连滚带爬往马车停放之处跑去。 “等会！” 刚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又传来男子的声音，顿时停了下来不敢乱动，转过身子一脸惶恐地看着男子。 “把他也带走！”男子指了指被他砍断手臂，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那名车夫，冷冷地说道。 “是！是！” 那几个车夫又连忙回头将那名断臂的车夫抬起后，慌忙地跑向马车，这次没有人阻拦他们，他们急忙驾着马车往吴郡方向赶去，片刻都不敢停留。 男子见车夫走远，就转过身朝槽船方向走去，路过这群学子身旁之时，停了下来，将唐刀在一班一名学子身上抹擦干净，随后收回了腰间。 那名被选中的学子身子颤抖，大气都不敢出，只能慢慢忍受着寒冷的唐刀在自己背后轻轻一抹，又轻轻一抹。 等男子走后，这名学子才松了一口气，下身传来一阵温热之气，低头一看，才发现裤子早已湿透。 不过这名学子心中没有半分羞愧，有的只有在鬼门关前逃出来的侥幸与欣喜之情。 一旁的学生们从头到尾都提着心偷偷看着，见到他裤子湿透，不论平时关系好坏，是认识还是不认识，没有一个人在心中嘲笑他胆小，觉得他丢人，反而全都为他感到庆幸。 “带走！” 男子走到槽船放下的木板上之后，头也不回地冷声说道。 接着那群围着学子的黑衣大汉们便将两班学子赶上了两艘槽船。 不过短短十分钟时间，原本嘈杂热闹的太湖旁，就只剩下一地的狼藉。 两艘槽船，满载着两船童生，缓缓地，往太湖深处驶去。 第一百零五章 孤岛山洞 槽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五十名童生蹲在甲板之上，立马让原本宽敞的甲板显得有些拥挤。 甲板一旁便是槽船的船舱，船舱大约有二十个，童生们已经沦为阶下囚，自然是没有资格进船舱里休息。 大概是因为觉得这些人都是一群十岁幼童外加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那些黑衣大汉倒是大部分都进入船舱歇息了，只留下五六个人提着刀站在一旁看守着这群学生。 吴仇混在这群学生之中，显得非常的不起眼，自然也没有人来对他进行什么特殊关照。 他抬头左右看了几眼，发现看守他们的那几个大汉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站着，时而眺望着太湖，时而看看这群童生，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起身跳下船，那肯定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只是，跳还是不跳呢？ 想了一会儿吴仇还是决定不跳。 毕竟两大班子小屁孩都还在这里，如果自己先跑了，那他们是死是活就没有人知道了。 就算自己可以不在意其他的性命，但是江彬和林玮两人与自己关系密切，也不忍心把他们扔下啊。 更何况还有那个射箭的高手存在，吴仇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那个射箭的人在哪，估计是在另外一搜船上，亦或者隐藏在什么地方偷偷注视着自己这些人。 若是还在岸上，自己也有防备，弓箭手其实没有那么可怕，可是一旦自己落水，那就意味着自己必须背对着敌人。 一个不知深浅不知位置的弓箭手举着弓箭瞄准着你的后背，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考虑了许久，吴仇还是决定不跑，他留下来还可以照应一下班上的同学们，万一这群水盗撕票，也不至于在场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吴仇正想着这些事情，一旁的江彬突然轻轻偏了下头，将脑袋搭在了吴仇的肩上，一副疲惫不堪浑身无力的模样。 “吴仇，这群人有些问题。” 吴仇还以为江彬发生了什么事，正准备询问，便听到耳边传来江彬轻柔的声音。 有问题？ 吴仇知道此时情况不明，也不敢询问江彬他到底发现了什么，只好偷偷朝那几个看守他们的黑衣人看去。 经过吴仇不懈努力精益求精仔细认真地观察之下，他终究还是没发现这群人有什么问题。 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坏人啊！ 吴仇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江彬自己并没有看出什么东西来。 江彬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吴仇还是感觉到了江彬内心深处对自己的鄙视。 “手，站姿，警觉，没有交流。”江彬又轻声在吴仇耳边飞快地说着。 被江彬这么一提醒，吴仇再次看着这些黑衣人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越看越觉得心惊。 这几个看守他们的黑衣人，虽然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靠在槽船护栏之上，但是手却片刻没有离开过腰间大刀，身姿挺拔，看上去就是时常操练过的模样，并且从头到尾，这些人都没有进行过任何交流，到了船上之后自然而然的就分出了几个人来看守自己等人。 这绝对不是普通水盗！ 这群人如果真是太湖水盗，那太湖不可能会有安心日子过，自己刚到太湖之时，看到太湖上渔船肆无忌惮，各个槽船随意出入，脸色并无半点担忧。 他们到底是谁？ 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吴仇越想越烦躁，急忙紧紧低着头，掩盖住自己有些慌乱的脸色。 “冷静点，等机会！”江彬感受到吴仇的紧张，又开口轻声说道。 吴仇深吸了两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紧握双手。 不管发生什么，当务之急，就是保住大家的性命！ 不管船上的人是谁，不管船上的人在想着什么，船都自顾自地向着太湖深处开去，没有半分停留。 也不知道开了多远，槽船终于在太湖中一座孤岛旁停了下来。 在离岸边有些许距离之处就抛锚挺稳之后，船舱里的黑衣人便纷纷走了出来，再将长木踏板缓缓放入水中。 与刚刚抓学生的时候那迅速简洁的动作相比，现在大家好像都显得有些慢悠悠，看起来是那么得不急不躁。 一部分黑衣大汉先下了船之后，还在船上的那些黑衣人便赶着学员们下船。 学员们丝毫不敢反抗，站起来一个接一个地顺着踏板下了船。 吴仇自然也低着头跟着大家。 两艘船加上两百来人全都走下了船，一班和六班的学子们终于又重新凑到了一起。 吴仇轻轻扫了几眼，见一班那几个小女孩全都衣着整齐，脸色虽然满是恐惧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其他异样，心中更加肯定了刚刚的推断。 如果真是水盗的话，是不可能放过这些年轻貌美身娇体弱毫无反抗之力的富家小姐。 一群人趟着水慢慢往小岛上走去，没多久便上了岸。 虽说只是个小岛，但是其实面积也算不上小，岛上还有几座小山，植被茂密，风景秀丽，闲暇之时也算是个出游的好去处。 当然，只是此时也不是什么闲暇时候，大家全都无心看风景。 到了岸上之后，这群黑衣人依旧脚步不停，继续赶着学员们往岛内走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一座高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山脚之下有一个山洞，山洞洞口旁堆放着几堆还未干枯的泥土堆，想来这个山洞也是刚刚挖好不久。 一群人到了山洞洞口处便停下了脚步，之后纷纷从身上拿出一节两指粗的麻绳，走过去将这群学员双手背在身后绑了起来，还绕着身子捆了两圈，最后打了个死结。 吴仇试探性地用了下劲，发现确实很难将这个麻绳挣断，这些人筹备地如此周密，所图的肯定不是那五百两黄金，只是吴仇现在还没发现他们到底想要干嘛就是了。 一百名学员全都捆好之后，就被那群黑衣人给赶到了山洞深处。 山洞只是用来暂时安放学员的，自然不会多么舒适，只不过胜在地方宽大，一百名学员蹲在一起也不觉得多么拥挤。 安放好这些学员之后，那些黑衣大汉便走了出去。 山洞内潮湿阴冷，又只有洞口一处光源，学员们待的地方离洞口还有不短的距离，远远望出去，也只能看到一小片亮光和隐隐约约有两个人正握着刀守在洞口外。 一百名学子蜷缩依偎在一起，互相的依靠和体温并没有让大家内心觉得有些许安慰，反而山洞里那昏昏沉沉似暗似明的氛围让众人内心的恐惧彻底释放了出来。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你们说……我们……会不会死？” 第一百零六章 争吵 吴郡。 那几个被水盗放回来的车夫，一路不停地快速挥舞着马鞭，焦急地赶着马车，终于抵达了吴郡城门口。 那名被砍断手臂的车夫躺在其中一辆马车车厢之中，完全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断臂之处已经没有鲜血流出，只是整个车厢地板都已经流满了鲜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木板间缝隙不断地滴落在大地之中。 这群马车一赶到城门口便急匆匆地停下了马车，连忙冲向了城门守卫。 吴郡前城门使张尚勇被抓捕也不过两周时间，现在的城门使也不过是暂代职位，要正式上任还需朝廷文书下达。 以至于每个守门士兵都有些精神萎靡，情绪不安。 毕竟他们都是跟着张尚勇的那一批士兵，也难免被视为张尚勇的心腹，新任城门使正式上任之后就会将这些人全部罢免，在招募一批新的城门守卫。 现在这些守门士兵都知道自己等人的下场是什么，难免就有些敷衍了事，不再投入什么精力。 十来个车夫冲到那些守门的士兵面前，七嘴八舌地讲述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守门的士兵乱糟糟地听了一通，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自己离职就算了，若是再得罪了那些家族，岂不是更加活不下去了嘛，于是连忙找人上报了情况。 车夫没等一会，吴郡郡守府便急忙派了一队人来把这些车夫全部带走，断臂的车夫也有专人带去医院疗伤。 百名童生被劫，其中还有五十名童生来自吴郡内的富贵人家，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但凡收到传报的人，没有一个敢拖延片刻，层层上报，一路直达郡守府。 吴郡太守严崇一接到消息，立马将手中杂事扔给手下主簿处理，自己则亲自面见那些车夫，询问事发之时的详细情况。 面对一群太守，车夫们都显得有些局促，不敢再乱喧哗，不过好在严崇也算有些本事，不过三言两语发问，就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太湖水盗？太湖何时有这么一伙水盗？” 严崇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太湖领近吴郡，又有胥江能一路顺水直达吴郡护城河，就算没有战事，这太湖胥江一年到头来往商船也是数不胜数，所以吴郡官府一直都十分在意太湖的动向，一但发现有些水贼出现的苗头，就会立马发兵歼灭，更别说太湖之上，本来就有吴郡水军常年驻扎练兵。 以至于太湖之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水贼水盗的存在。 可是今天突然有一伙百人水盗，不仅劫持了百名童生，而且还正大光明地向吴郡讨要赎金。 严崇总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只不过再不简单现在也是毫无头绪，只能等着这群水盗下一步动作，当务之急还是得先通知学府，让他们联系学员家中告知情况。 严崇招了招手，示意一名手下先带这些车夫下去休息。 等这些车夫千恩万谢地告退之后，又派了一名手下到学府去通告这件事。 随后又叫了一名手下，叮嘱他到鬼门跑一趟，将这事详细地告诉鬼门镇守，顺便让鬼门镇守来郡守府一趟。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后，严崇又站在那思索了片刻，他在想需不需要让郡尉派吴郡水军在太湖上搜查一番。 想了一会儿，严崇便觉得还是先暂且按兵不动，毕竟百名童生都还在那些水盗手中，若是一个不甚，逼得那些水盗大开杀戒，伤亡了这么多童生，那自己的仕途也算是走到头了。 事情重大，报信的差役也不敢有丝毫拖延，学府方面第一时间便收到消息，学府山长立刻赶往郡守府，并且派还留校的先生们前往通知居住在吴郡里的那些学员家属。 不过片刻，吴郡各个地方都有马车出府，纷纷往郡守府方向狂奔，大约有五十辆马车堵在郡守府门口，还有一些没有乘坐马车，徒步走来郡守府的家属。 郡守府门前长街一时间堵得有些水泄不通，还好严崇急忙派差役出来疏通，顺便将这些家属都迎进了郡守府内。 郡守府的客厅建造之时，大概也想不到会招待如此多人，六十多人站在客厅之内，显得有些过分拥挤。 再加上每个家属情绪都十分激动，有些克制不住大声喊叫起来，场面渐渐有些失控。 “肃静！肃静！” 严崇也是这个时候才现身，在他身旁还跟着一位老态龙钟，一脸慈祥的老者，这老者正是吴郡学府的山长——钱谦。 郡守出来之后，身后的功曹便大声喊了起来，喊了好几声肃静，才渐渐让这些情绪激动的家属不再喧哗。 “郡守大人，我家小儿真的被那些贼人给劫持了嘛？”有一位衣着得体，有几分儒雅之气的中年男子突然开口问道。 这位中年男子乃是楼外楼的掌柜陈涛，在吴郡也算有几分地位，严崇对他确实也不陌生，毕竟几次到楼外楼吃饭，都是陈涛亲自接待的他。 严崇看着陈涛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陈涛见严崇如此说，身子有些轻微摇晃，身旁的人见状连忙将他扶住，其他家属听到严崇确认了这个消息，又都紧张地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大家安静！安静听我说！”严崇伸出两手朝这些人压了压，高声喊了两声，终于又让大家安静了下去。 严崇见此又继续说道：“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诸位的公子小姐都并无大碍，暂时也没有生命危险，不过贼人让人传来消息，说一名童生要五两黄金，让大家三日之内凑齐五百两黄金，差一两便杀一人，劫匪为钱财，这几天大家都不会有事，各位稍安勿躁，先将赎金凑够，等学员们全都安全回来，我们再将那些水盗一网打尽！” “五两黄金没有问题，我现在就派人回去取钱，你们赶紧将我儿子平安带回来！”这群人听到严崇这么说，也知道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便纷纷要回家取钱。 严崇见大家都往外走，又想到刚刚与钱谦讨论之事，便连忙说道：“各位！各位请先慢走！那些贼人要求要五百两黄金，其中有五十位学子家境不太宽裕，怕是负担不起，所以希望各位每人能出十两黄金，凑齐五百两先将学员们赎回来，我们会尽力抓捕水盗，争取让大家一两银子都不损失！你们看这样可行吗？” “凭什么？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就是啊！一人五两黄金不是劫匪订的价钱嘛？” “他们没钱是他们的事，凭什么要我们来为他们负担！” 严崇这话一处，顿时引得这些人群情激奋，纷纷开口反对，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这可是百两纹银！ 就算他们家境富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出来的。 大家都在吵着，严崇一时也是有些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冷笑了一声，嘲讽地说道： “行啊，一人五两，凑二百五十两黄金送去，差一两杀一人，你们还替劫匪省了一百五十条人命，也算行善积福了！” 第一百零七章 绝世神兵 说话那人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何却能清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大家听到这句话，都不免一顿，纷纷安静了下来，转头朝声音传来的放心看去。 只见客厅旁的柱子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身着黑色鬼门武袍，脸上戴着绯红底色黑线勾勒的面具，有些随意地靠在柱子上，双眼嘲讽地看着众人。 鬼门镇守！ 大家看清楚讲话的人之后，心中都有些惧意，不敢再胡乱讲话。 这些人能爬到如此高的位置，哪个手底下没几件见不得光的往事，若是惹恼了鬼门，谁知道会不会被翻出来 张家也算吴郡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愣是被鬼门满门抓进了大牢，就等着秋后处斩。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让他们怎么还敢造次。 “对啊，镇守说的对，绑匪可分不清楚谁给了赎金，随意杀起人来，谁能保证被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啊！”严崇见大家都安静下来便立马抓住机会，苦口婆心地劝道，“各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现在毕竟是孩子出了事，谁敢去赌啊？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先让孩子们平安回来再说，我们尽量让大家都不遭受损失，现在，就先麻烦你们了！” 说完，严崇朝着这些生员家属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些家属见此，纷纷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陈涛先反应过来，两步跑上前，将严崇扶了起来，真切地说道：“太守不必如此，也是我们不识大体，出了事毕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若是再左推右阻确实不太像话，这钱我们就出了，能不能追回来就不用强求，只要孩子们平安就好！” 陈涛对严崇说完之后，又一转过头看向那些家属，问道：“各位说对不对？” “对！这钱我就出了！” “还是陈老板有见地，我等羞愧啊！” “话不多说，我现在就回家取钱！” 大家纷纷发话，有个别不愿意出这个钱的人虽然心里不甘，但是见现在大家都发话，不同意的话又会得罪这么多人，只好苦着脸同意了。 话已说开，大家既然都同意了一起凑这笔赎金，那就没有必要在这里再闹下去了，便都连忙赶回家凑钱了。 剩下那些家中不那么富裕的家庭朝着严崇等人千恩万谢之后，也被劝回家等消息去了。 不过片刻，原本杂乱拥挤的客厅便只剩下严崇钱谦和新上任的吴郡鬼门镇守三人。 这些学员的家属都走了之后，严崇和钱谦原本波澜不惊的脸色，现在都带上了几分愁容。 “唉，这可怎么办是好啊！”钱谦大概是站得有些累了，便坐到客椅之上，深深叹了口气，惆怅地说道。 “放心吧，不会出事的，先把孩子赎再说。”严崇心里虽然也有些不安，但是还是规劝道。 钱谦已过杖朝之年，严崇就怕他老人家年中过于忧虑，身子骨受不了。 钱谦可是扬州最有民望的儒生，曾经还当任过天子帝师，若是因为这次的事出了什么意外，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在太湖哪？”一旁的鬼门镇守淡淡地问道。 “胥江口附近，不过已经开船走了，现在也不知道躲到哪里了。”严崇答道。 “你们筹钱，我去那边看看，布置一些后手。”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剩下严崇和钱谦两人在这唉声叹气。 …… 孤岛山洞。 那名学生问话这话后，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大家都在想着这个问题。 能不能活下来？ 谁知道呢。 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 那几个女娃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都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哭声好像总比笑声有感染力一些，没一会儿低声哭泣之声便成片成片地响了起来。 吴仇被这些哭声吵得有些心烦，但是又不好发作，往洞口那边看去，只见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暗了下来，月光映射之下还能看到那两个大汉模模糊糊地身影，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来查看的意思，于是便准备先把绳子弄来。 这麻绳粗糙得狠，加上绑得又紧，吴仇生怕自己细腻柔润的肌肤受到什么损伤。 吴仇将蟹壳藏在鞋子里就是怕自己被绑起来能有个脱身的工具。 另外还能当个防身的武器…… 吴仇将脚朝背后使劲掰扯着，想去够背后的手掌。 奈何那些劫匪的绑法有些奇特，将两只手交叉朝上背在身后，手掌差不多在吴仇肩膀之处。 吴仇将脸涨得通红，硬是连手肘都没有够到。 一旁的江彬等人见到吴仇摆出这一副奇怪的姿势，都有些不知所措。 林玮自幼在吴郡长大，虽然家庭不富裕，但是也算见多识广，认真看了两眼，惊讶地说道：“吴仇！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练这个西域异术！” “西域异术？”一旁的人不知道是什么，就问道。 林玮得意地炫耀道：“就是天竺一种独特的修炼功法，听说可以调息情绪，预防百病，叫什么……什么鱼夹？” “原来如此。鱼夹？看吴仇这副姿势，还真有些相似啊！” 吴仇听到林玮的话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 鱼夹？鱼你大爷的！ 吴仇尝试了许久，手始终够不到鞋子，终于也放弃了。 江彬看着趴在地上一脸懊恼的吴仇，忍不住开口问道：“吴仇，你是准备干嘛？” “我鞋子里藏了个绝世神兵，现在拿不出来了！”吴仇生无可恋地说道。 吴仇的话引得周围的学生心中激动不已，大家都知道他是江彬的护卫，江彬地位如此高，贴身护卫肯定武功不弱！ 有希望了！ 不用死了！ “吴仇你就这样躺着！我躺下去帮你把绝世神兵拿出来！”林玮灵机一动，振奋地说道。 说完就往地上一趟，蠕动到吴仇的脚边，两手在吴仇鞋边摸摸索索，可是两手被绑住，活动不开，愣是没有抓到吴仇的鞋子。 一旁的江彬看着吴仇和林玮两人像两条肥大的蚯蚓一般在地上蠕动着，不由轻抚额头，有些不忍直视，无语地说道：“你干嘛不直接把鞋给脱了？” 干嘛不直接把鞋子脱了？？ 因为我tm没想到啊！！！ 吴仇脸色一红，躺在他脚边的林玮也觉得自己有些傻，停止了蠕动。 吴仇立马翻起身子，坐在地上，脚一蹬便把鞋子踹了出来。 “绝世神兵呢？”林玮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到什么兵器。 吴仇脚尖一点掉在地上的蟹壳，得意地说道：“这呢！” 十几名学员围在一旁，脸色从红转青，原本的激动瞬间消退，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的蟹壳，又看向了吴仇，一副看见傻子的模样。 “这就是绝世神兵！？” 虽然心里也预想过可能会所托非人，但是实在没有想到托的是个碎蟹壳！ 林玮等人有些欲哭无泪。 第一百零八章 化被动为主动 周围人的情绪变化吴仇自然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去反驳什么，只要自己现在能脱身就好了。 摘叶飞花这种本事他还做不到，但是拿壳割绳还是轻而易举的。 吴仇没有再理会旁边的人，只见他就地一滚，起身之时手上已经抓着蟹壳，两指夹住蟹壳，手腕轻翻，暗转内力，蟹壳在麻绳之上划过，瞬间就将麻绳割开。 麻绳从吴仇身上脱落，轻轻地掉在地上，发出轻微响声，这普普通通的响声，在周围的学员耳中变成了这辈子最动听的声音。 大家纷纷围了上来，激动地发出了几声惊呼。 旁边那些原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人也都被这些动静吸引过来，看到吴仇竟然已经挣脱开身上的麻绳，全都站起来围了过来。 “小声些，别惊动了门口那两个看守的！”吴仇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听了吴仇的话，大家也都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处于一个什么环境之中，全都紧紧闭上了嘴，只是脸上都带着散不去的激动。 江彬的身份十分尊贵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情了，能让江彬身后家族如此放心地只派遣他一个人来保护江彬的吴仇，那该有如何强大的能力呢？ 一定能活下来的！ 大家越想越是兴奋，只觉得内心的恐慌都被一扫而空。 吴仇现在没有心情照顾这群小屁孩的求生欲望，他必须得赶紧出去把门口两个守卫解决掉，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一个想不开进来巡视两圈，若是这个时候惊动了那群人，在这山洞之内逃都没地方逃。 孤岛不小，带着这群小学生东躲西藏之下，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躲开黑衣人的追捕，毕竟他们也才百来人，不可能能同时搜遍岛上每一处地方。 况且这群黑衣人聚在一起吴仇是打不过，可若是真的分开来找他们，十人一队搜不到吴仇，五人一队的话吴仇还是有这个自信解决的。 将敌人化整为零，让自己化被动为主动！ 吴仇想清楚之后便抓起蟹壳，先是将江彬身上的麻绳割开。 “江彬，你把剩下的同学身上的绳子解开，我去把门口那两个人解决掉，然后一起跑！”解开江彬身上的麻绳之后，吴仇面色严肃地朝江彬说道。 江彬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臂，也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没时间再犹豫，一脸正色地说道：“好，你小心点，这里交给我了！” 吴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话，转身就朝山洞通道处走去。 吴仇走到通道口，回身又望了望那群同学，见他们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自己，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期待与感激。 “吴仇，你要是能把我们救出去，以后楼外楼吃饭全都免费！”一班一位看上去有几分腼腆的男孩突然坚定地说道。 “对，要是你能把我们救出去，以后去善衣坊做衣服全都免费！” “我家也没多大本事，就是日后富民米铺的米，就当做你自己家的米，随意拿！” “我，我，你死以后我家保证让你风光大葬！挑最好的风水宝地！用最贵的檀木棺材！请最专业的哭灵！” 一班的那群富家子弟纷纷开口说道，虽然其中好像混进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家族产业，但是吴仇还是觉得满心感动。 付出果然是需要认可的，吴仇只觉得自己更加有动力了！ 要不是现在没有纸笔，吴仇都打算让他们把这些话写下来立个字据。 未来的衣食住行都要靠这次行动了，吴仇自然愈发小心谨慎起来，他猫着腰轻轻地往洞口处挪动着脚步。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雨不大，但是还是让洞口之外的那两个身影更显模糊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加上又是在夜间，越是靠近洞口，便越能感觉到丝丝凉意正在袭来。 吴仇也算内功小成，自然不畏这点寒意，可是门口那两个守卫仍然一动不动地坚守在岗位之上没有进洞躲雨，也没有动弹一下，就算立场对立，吴仇也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毅力。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吴仇才更觉得有些可怕，这种令行禁止的精锐，怎么可能会是一伙水盗培养出来的！ 吴仇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再靠近就可能被发现了，不过这个距离也算在吴仇射程范围之内，一个箭步便可冲到他们身后。 吴仇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这次行动，只许成功，失败了就是死路一条！ 蟹壳轻轻向上抛起，又被吴仇准确地接在手中，吴仇转动内力，将气力凝于手中，眼睛眯起，看准了左边那名守卫的后劲之处，奋力一甩。 巨大的力道裹挟着蟹壳疾速地朝左边护卫后颈飞去，带起了一阵呼啸之声。 就在蟹壳扔出去的那一刹那，吴仇脚跟跺地，身子前倾，猛地冲了出去。 冲了两步后便飞身而起，扬起一腿踢向右边那名守卫的后脑。 吴仇凝聚心神，做足了准备，自然是不允许失败。 蟹壳没有辜负吴仇的心意，直接穿透左边那名黑衣守卫的颈脖，巨大的力道继续带着蟹壳朝前飞去。 奇怪的是，吴仇并没有看到血液飞溅的画面，黑衣人也没有惨叫之声，更加没有听到利物割开血肉发出的声音。 此时，吴仇人已经在空中。 心中只来得及发出疑惑的信号，连细想的时间都没有留出来，吴仇的脚便结结实实地踢到了右边那名黑衣守卫的后脑勺。 “噗……”一声。 吴仇的脚没有任何踢到实物的感觉，但是黑衣守卫的头却彻彻底底地爆开。 不用质疑的是，头确实是吴仇踢爆的，但是爆开之后却没有吴仇想象中那些红的白的花的溅自己一身外加一地的情景出现。 在漫天飞舞的枯黄稻草杆之中，吴仇一脸呆滞地继续向前飞去，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之后才站了起来。 衣服和脸上满是红色的泥泞，湿哒哒地看起来十分地狼狈不堪。 但是吴仇却没有心情管理自己的形象，转头朝刚刚那两个黑衣守卫望去。 只见那黑衣服黑头巾黑面罩包裹之下的，竟然是两个稻草人！ 两个不会说话不会动弹没有感情只能吓鸟的稻草人！ 吓得一百名生员在山洞里痛恐惧不安地痛哭了大半个下午！ 第一百零九章 年兽 “铛！” “铛！” “铛！” 吴郡，鬼门庭院，有三声敲钟之声响起。 悠远而肃穆，在夜空之中荡漾回转。 钟声还未彻底落下，鬼门庭院附近便不断有黑影袭来，从围墙上一跃而过，直入议事堂。 其实不论有没有急事，鬼门大部分人都不会走正门，基本都是直接从围墙上跳过。 用吴仇的话说，这就是有纹身的没衣，开豪车的没兜，饲养武林高手的鬼门没有门。 不过短短数分钟，议事堂便站满了七八十位形态各异的鬼门成员。 闻瑾和楚江萍也各自带着面具混在人群之中。 闻瑾总是闲不住，左右四顾，东瞧西看的，见到那些去征讨淮扬营的人全都回来之后，鬼门又变得热闹起来，心中也觉得挺满意。 想想上一次敲钟之时零零散散大猫小猫十几只，真是有够心酸的。 只是不知道这次敲钟又是为了什么，吴仇说来也挺倒霉，敲钟留踪这么难得的事情他竟然连着错过了两次。 闻瑾正胡思乱想之时，吴郡镇守走了出来。 “各位，今天中午太湖边上，有百名童生被水匪劫持，劫匪要五百两黄金赎金，三天后到太湖边上赎人。”吴郡镇守看着众人平淡地说道。 镇守说完之后，吴郡鬼门都静悄悄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任命。 闻瑾听到镇守说的话，突然感觉好像有一些不对劲，侧过头看了看身旁的楚江萍。 没想到楚江萍也朝闻瑾这边看来，见到闻瑾睁着个充满疑惑的小眼，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昨晚吴仇便和他们说过今天要跟学府的同窗到太湖边游玩，让他们这两天不要太想他。 闻瑾倒是确实一点都没想过吴仇，只是没想到吴仇如此阴魂不散。 闻瑾的内心是奔溃的。 吴郡鬼门向来都没什么大事，听说往年有时候就新年初始之时会敲九钟贺岁，可这吴仇刚开不过一月，就连敲了两次钟，还每次都与他有些关系。 闻瑾觉得吴仇愚公这个名号取的十分不恰当，应该叫年兽才对，努努力就能凑到九下过个年了。 不过说来也神奇，上次吴仇还说鬼门敲钟是为了救他，没想到这次还真的是要去救他。 真是有求必应啊。 要不要等到吴仇回来的时候给他上柱香，让他保佑下自己和楚江萍能幸福地在一起呢？ 闻瑾认真地考虑着。 “乌厌，你明日带着两个小队到太湖四周搜寻，小心别惊动了劫匪。” “是！” “子鼠，你明日带着两个小队到那些学员被抓走的地方看看有什么线索，顺便布置下附近，埋伏之时别被发现了。” “是！” “飞鱼，你明日带两个小队到太湖中搜查。” “是！” “其余小队留守吴郡。” “是！” 被点名的这三人都是他们各自小队的队长，也是吴郡仅有的三个千户小队。 任务分派下去之后，吴郡镇守巨阙便独自走了，剩下的就是让这三人各自挑选小队。 楚江萍和吴仇很不幸地没有被任何人选上，依旧留守吴郡，等着三天后一起到太湖边埋伏。 毕竟只剩下两个人的小队，确实没有那些四五人的小队来得有竞争力。 两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又回了小院。 …… 太湖孤岛。 吴仇脸色铁青地往山洞里走去。 他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自己救了这些人，刚刚的承诺还做不做数。 要是不做数的话自己再出来把稻草人摆上。 走到了山洞通道尽头，借着洞口传入的微弱月光，吴仇便看到江彬正在林玮背后折腾着，周边一群人望眼欲穿地看着他。 见到吴仇回来，江彬抬起了头，脸上带着几分窘迫和羞愧，有些无地自容地说道：“我……弄不开！” 这时，其他人也注意到吴仇回来，纷纷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道。 “怎么样了？” “那些人都解决了嘛？” “吴仇你真厉害啊！” 吴仇身上沾满了泥泞，一看就是经历了一番恶战，现在他活着回来了，不就代表打赢了嘛！ 众人都表现得十分激动。 吴仇还是第一次见到江彬露出这样的神情，倒也觉得有几分有趣，被戏耍的羞恼也暂时忘在了脑后，挥了挥手说道：“没有，那些人不知道跑哪去了，门外的两个人也是假的，你们先等着，我出去把他们的兵器拿进来，先把你们的绳子解开再说。” 说完，便又回身走了出去。 众人听到吴仇说那群人都不见了，心中更加安定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门口的两个身影是假人吴仇还能跟他们打到浑身是泥，但是大家都很聪明地没有发问。 为了让稻草人看上去逼真，那群黑衣人不仅让稻草人穿上了他们的衣服，还各自在腰间别上了一把腰刀。 正好都便宜了吴仇。 吴仇将两把刀取下之后便再次走回了山洞，先是一刀将林玮身上的麻绳砍断，再把另一把腰刀交给了林玮，让他和自己一起帮那些同学解开绳子。 两个人两把刀，在九十几双火辣辣的眼神之中，不紧不慢地割着捆住他们的绳子。 没过多久，大家便都解放了出来。 肉体没有了麻绳的束缚，心里也没有了来自劫匪的威胁，大家都卸下了负担，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如若不是此时天色已黑，山洞外还下着雨，大家都想着出去逛逛了。 只不过兴奋也总是暂时的，激情退却之后又有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大家面前。 那就是他们饿了，而且还困了。 空旷的山洞虽然能遮风避雨，但是却完全没有一点食物，六班的学生们还好一些，毕竟中午吃过了野生烤鱼，可一班的同学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便被抓了起来，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之前一直在担惊受怕，没有感觉，现在算是安全了下来，饥饿便彻底涌了上来。 “先睡吧，忍一忍，那群人只是不在附近而已，不知道还在不在岛上，晚上出去太不安全了，等明天我出去探查一下，确实安全了再去找点吃的。” 吴仇见到大家捂着肚子，一脸萎靡的神情，也知道原因，只好开口规劝道。 吴仇说的话大家也都知道，所以才忍着饿没有开口，抱着睡着了便感觉不到饥饿的想法，众人纷纷躺在了地上准备睡觉。 吴仇见状也暗中点了点头，觉得有些赞许，大部分有钱人家的子弟还是十分通晓事理的。 见大家都准备睡觉，吴仇便拿起腰刀朝洞口走去。 “吴仇，你要去哪？” “替你们守着，放心睡吧。” “……谢谢！” 吴仇边朝外走着边挥了挥手。 月光之下，这道消瘦的背影永远刻在了大家的心中。 第一百一十章 小苹果 吴仇走出去之后，大家便沉默无声地就地躺下，准备睡觉了。 江彬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吴仇离去之时的话，还有挥手之时的潇洒，虽然他一直过着那么平淡无趣的生活，但是内心深处还是有几分热血。 辗转，反侧。 江彬实在是睡不下去。 他爬了起来，捡起另外一把扔在地上无人理睬的腰刀，朝山洞外走去。 他想去陪陪吴仇。 林玮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江彬起身，含糊不清地问道：“去哪啊？” “跟吴仇一起守夜！”江彬坚定地说着，也学着吴仇的样子挥了挥手。 林玮又困又饿，他体型本来就比较大，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江彬的话，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彬提着刀慢慢朝洞口外走去，腰刀虽然不大，但是提在江彬手上还是显得有几分沉重。 吴仇不在洞口内，外面还下着雨，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守护着大家。 江彬有一些心疼，也顾不上会被雨淋湿衣裳，径直走出了山洞。 月光下的雨，透着淡淡的银光，像是空中飘舞着无数的小精灵，羽翼翩翩，上下翻飞，时而撞到江彬脸上，溅出细碎晶莹的粉末，凉凉的。 江彬走出了洞口便停下了脚步。 倒也不是怕会有什么危险，而是他看到了吴仇。 就在山洞正对面不远的一颗树上。 吴仇就坐在树杈之上，伸手摘下了一颗红色的果子，在身上干净的地方随意擦了几下，接着便放到嘴边，咬了一大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彬甚至还能看到吴仇咬下去的瞬间，有汁水飞溅而出。 吴仇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咀嚼着，看起来真的是非常好吃。 偷吃也不知道跑远一些。 江彬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微微上扬，静静地看着吴仇。 这野果也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却异常甘甜多汁，用来填饱肚子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吴仇正咬得起劲，突然心里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抬起头来往洞口处看去，就看到了一脸笑意的江彬。 吴仇连忙咽下嘴里的野果。 “我，我，我就是帮大家试试这果子能不能吃！” “是嘛，那我可要代表同学们谢谢你的无私和伟大了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吴仇干笑两声，掩盖住自己的窘迫。 江彬也无声地笑了起来。 笑得十分开心。 哪来那么多热血奋勇，吴仇还是那个吴仇，他所认识的吴仇。 最终，吴仇付出了三个野果子的代价，收买了江彬。 树上的野果本来就不多，就算全部摘下来里面的同学也不够分，两人都深知人性，自然都没有提出要把果子带进去这件事。 二人吃饱之后就回到洞口处，抱着腰刀，倚墙而眠。 一夜无话。 天还蒙蒙亮，江彬便迷迷糊糊睁开眼醒了过来，往对面一看，发现吴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正要站起来去寻找一下，就看见了自己身上披着吴仇昨日所穿的衣袍。 江彬又重新靠在了墙上，吴仇有这个闲情逸致脱衣服，那肯定就是自己走掉的，还是在这等他回来吧。 难得有一天醒来无书可看，江彬竟然发现自己有些享受这份安逸。 眯着眼睛又休憩了片刻，耳边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江彬睁开眼睛朝外看去，就看见吴仇撩着衣服，看上去装了不少东西，慢慢地朝这边走来。 “来，搭把手，把那件衣服铺开，我刚刚出去逛了一圈，发现了不少果树。”吴仇兴奋地朝江彬说道。 江彬见状只好站起身上，把吴仇的外衣铺在地上，吴仇也正好走到，蹲下身子小心地把怀中的果子倒了下去。 红通通的果子滚满了外衣，看上去十分喜庆。 吴仇早上起来之后看到江彬蜷缩成一团发抖，便把外衣脱下了给他盖上，自己则出去逛了一圈孤岛。 一直走到了昨日上岛的地方，不仅没有发现那些把他们抓来的黑衣人，就连那两艘槽船都不见了踪影。 吴仇在岛边观望了许久，都没有看到一搜船只经过，无奈之下只好折返回去，路上看到不少昨夜吃的野果，便欣喜地摘了许多回来。 野果长得十分像苹果，就是个头大概只有苹果的三分之一，吴仇前世还没有见过，所以也不知道叫什么。 路上的野果树上的野果不像昨夜山洞外的那棵树一样稀少，挂满了枝头，红通通一片，够大家吃个好几天了。 吴仇猜想洞头外的那棵果树应该是被那群黑衣人挖山洞的时候全吃完了。 江彬看着满地的野果也十分高兴，昨晚自己背着众人吃了三个，已经让他心里有不少愧疚，现在有了这么多，大家总算够分了。 “吴仇，你赶紧去把那棵树上的林檎全都摘下来，别被大家发现了我们昨晚在外面偷吃。”江彬突然冲着吴仇说道。 “林檎？”吴仇歪着头问道。 “就是你摘的这个小红果啊！” 活到老，学到老，不过吴仇还是觉得叫小苹果比较好听。 “好的，好的，还是你心眼多，我这就去摘。” 江彬白了吴仇一眼，也没有反驳什么，升米恩，斗米仇，吴仇已经为大家做了这么多了，他也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让吴仇遭人诟病怨恨。 “你是我的小啊小苹果，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嘿，巴扎嘿……” 吴仇三两下爬到林檎树上，唱着歌悠哉地摘着林檎，这棵林檎树上的林檎本就不多，吴仇还没想出来后面的歌词是什么就全给摘完了。 吴仇突然觉得有些伤感，这么洗脑的歌曲也抵不过时间的冲刷，不过十年时间他就已经完全忘记了歌词。 林檎全部采摘完了之后，江彬和吴仇就一人抓着外衣的两个角落，一起把这一堆林檎全都搬了进去。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想来得会还得再下一阵雨，没有了太阳的光亮，山洞内显得更加昏暗。 吴仇和江彬带着林檎进来以后，发现山洞内的学生已经大都清醒了过来，不过看过去都有些无精打采。 “那群黑衣人都走了，我们已经彻底安全了！”吴仇看大家有些低沉，便开口说出了这个消息，想要激励一下大家。 “哦。” “好。” “嗯。” 没想到大家依旧萎靡不振，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江彬看着吴仇吃瘪的样子，朝他挑了挑眉毛，又冲着大家说道：“吴仇摘了一堆林檎，各位过来吃吧。” “吴仇真厉害！！” “啊！！！太棒了！” 话音未落，大家全都兴奋地跳了起来，惊呼着围了上来，抓起林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确实全都饿坏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桅杆 一大袋林檎在近百位童生的哄抢之下没撑多久便彻底吃完了。 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外衣，童生们都是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互相看了几眼，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吴仇，那些黑衣人真的已经不在岛上了嘛？” “应该是不在了吧，连船都开走了。”吴仇点了点头，回答道。 吴仇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黑衣人耗费功夫把自己等人抓来，然后就扔到了这孤岛之上放任不管。 虽然吴仇开始的计划是让那些黑衣人化整为零，自己再逐一击破，没想到那些黑衣人比他还狠，连整都不整，直接化为零。 “这样啊……” “那……” 这群学生们又互相对视了几眼。 “摘果子去咯！！” 随后尖叫着，欢呼着，手舞足蹈地越过吴仇，跑了出去。 吴仇呆呆楞楞地看着一群学生从他身旁兴奋地往外冲去，顿时有些无语起来。 他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忘记了小苹果的歌词，怎么这些人用了一夜就忘了自己是被绑来的人质。 吴仇和江彬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对方，随后又摇了摇头跟着大家走了出去。 等到他们俩慢悠悠地走出去之后，那些学员都已经不知所踪了，只有漫山遍野地惊呼狂欢之声时不时传来。 吴仇问过了江彬，见他不想再出去活动，便自己拿着外衣再次来到了岛边，昨晚跟稻草人的一番激烈搏斗，让他的外衣染上了一层层的泥土，所以他得乘现在还没下雨，把外衣清洗干净。 随便在这边看看会不会有船只经过，若是普通船只来了当然最好，但若是黑衣人再次回来，他也有时间带着其他学员躲起来。 事实证明，如果没有一个光头拿着一包洗衣粉追着帮你洗衣服，那就真的别随便玩泥巴。 吴仇都差点把衣服给搓破了，还是没把泥渍给冲洗干净，只好放弃了继续搓洗的冲动，等着回家拿皂角抢救一下。 吴仇拿着外衣回到了山洞，找了两根树杈将衣服晾在了一旁。 之后便和江彬靠在洞口聊着天。 渐渐地，雨又下了起来。 漫山遍野的猴……学员，抱着各种水果野菜满载而归。 还有两个六班的学员一人抱着一条大草鱼走了回来。 每个人都玩的很尽兴，尤其是一班的那些富家子弟，往常都在家里，有各种仆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菜是种在泥土里的，水果是成片成片长在树上的。 看着六班那群学生上树下湖，摘活抓鱼，而自己只能在旁边帮忙捡一些落在地上的果子，说不羡慕那都是假的。 由于下雨的缘故，地上都是湿漉漉的，所有枯树枝全都被淋湿了，没有生火的柴火，大家只能继续吃林檎和其他果子。 那两名抱着草鱼的学员舍不得把两条鱼扔掉，便拿了腰刀在山洞之外挖了个小水坑把两条草鱼养了进去。 一连两天，雨都是这样断断续续地下个不停，虽然不大，但是也确实挺烦人的。 由于雨一直没有停过，所以众人已经一连吃了两天的水果，一个个从最开始的兴奋激动吃到现在脸都已经吃绿了。 两天时间里，不知道有多少个学员跑到洞口，绿着眼睛盯着那两条在水坑里游得特别欢乐的草鱼。 到了第三天，天气终于转晴，难得一见的太阳挂在天空，不断地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学员们大呼小叫地满沙滩乱跑，捡了一大堆木柴放在太阳底下晒着。 有一名六班的同学被十几名同学抓住了手和脚，拖在了空中，不停地奋力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别吃我的鱼！要吃吃我！别吃我的鱼！！” 没有人理会他，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山洞门口赶去，眼神坚定，一往无前。 两天两夜的执念，谁也阻挡不了他们要吃那两条破鱼的决心！！ 神挡，杀神！ “发生什么事了？”吴仇穿好晾了两天才晾干的外衣，走出了山洞，见到大家都一窝蜂往这边冲了过来，以为是那群黑衣人回来了，毕竟今天就是约定好交赎金的日期。 “吴仇！一起吃鱼啊！” “对啊，我们烘干了不少柴火，够好好吃一顿热乎的烤鱼了！” 大家都说的跟开心，毕竟终于可以吃上肉，不用再吃那些果子了。 “有柴火了还吃鱼？！赶紧跟我来沙滩！” 吴仇听得心头直跳，立马拦下了他们要吃鱼的冲动，招呼着大家又回到了沙滩之上。 至于说好的神挡杀神，都被大家抛在了脑后。 毕竟神不在这，吴仇可在。 吴仇招呼大家将晒好的木柴全都围在了一起，又去让大家抱了些枯树叶回来。 然后拿着火折子把枯枝和树叶点了起来，熊熊大火燃起之后，吴仇又慢慢抽出枯木，盖上树叶，火变小以后，一大股浓厚的黑烟冲天而起。 众人静静地看着黑烟越升越高，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些许惆怅的味道，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时间，但是这个岛还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少欢乐回忆，他们学到了很多东西，交了许多朋友，最重要的是，那两条鱼还没吃。 大概是吃不到了。 “吴仇，我……能把那两条鱼带回去嘛？”六班那名刚刚被放下的同学突然开口说道。 众人眼睛一亮，觉得好像还有机会。 “滚。”吴仇盯着太湖，头也不回地说道。 养了两天还养出感情来了？ 要不要我再帮你把岛拖回去？ 六班的那名同学脸色有些黯淡，一同黯淡下去的还有其他学员。 “那我就去把他们放生吧。”那名学员转身跑回了山洞。 吴仇不理会他们，继续盯着远处。 突然，有一道桅杆出现在吴仇的视线之内。 …… 太湖岸边，胥江口旁。 一口大箱子随意摆放在沙滩之上。 箱子内是五百两黄金。 箱子旁站着一位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中年男子和一个身披黑袍脸戴红色黑边面具的鬼门镇守。 箱子周围的树丛之中，不知道埋伏着多少鬼门百户与千户。 众人紧紧盯着湖面，一刻也不敢放松，等待着那群劫匪的到来。 终于，一道桅杆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一百一十二章 得救 桅杆慢慢靠近，渐渐地船的轮廓也清晰可见。 岸上众人都暗暗开始警惕起来，埋伏在岸边树丛之内的鬼门成员已经把手放在兵器之上，随时准备发起进攻。 那名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就是吴郡太守严崇。 严崇看着渐渐开过来的槽船，抿着嘴一动不动，表面上看起来沉稳威严，但是内心十分地紧张。 严崇确实不想来，那些贼人如此穷凶极恶，再加上刀剑无眼，真打杀起来，谁还有空管自己这个小太守。 可是他又不得不来，毕竟这些童生是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丢的，就算最后安全赎了回来，那也是应该的，怎么算都是有过无功。 但若是他亲自来了，那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若孩子无事，那就是严崇指挥得当，不畏强暴，舍生忘死从劫匪手中将孩子们救了回来！ 若是孩子有什么闪失，那他也算是拼尽全力，谁也怪不得他。 混迹官场多年，功过得失严崇还是算得清楚的。 再说危险。 严崇看了看身旁的吴郡鬼门镇守巨阙，见他背着一把巨剑，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心里顿时安定不少。 如果那些劫匪真能在巨阙面前伤了自己，那何必要去劫持童生呢，直接上门要钱多省事啊。 巨阙静静看着远处，不理会身旁的严崇偷偷摸摸的视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湖风越吹，他心里越苦。 刚当上镇守第一天，就有一百名童生被抓走。 派人搜查了两天，愣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他当千户的时候，效率可高了啊！ 巨阙恨不得自己出马，可偏偏吴郡还需要他留守。 就在他已经安抚好自己的内心准备好好留守吴郡之时，严崇又提出要亲自去将童生们赎回来的要求，好死不死镇守的任务之一就是要保护太守。 没办法，巨阙只好跟了过来。 众人都在岸边等着槽船靠近，巨阙却越看越不对劲。 这群人里大概他内功强，所以目力也是最好，他仔仔细细地多看了几眼，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只见那槽船甲板上的栏杆旁，围站着一群孩子，正朝着岸边兴高采烈地挥着手。 巨阙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些小年轻，现在就算被绑架也可以让人这么开心的嘛？ 年轻真好啊，没心没肺的。 巨阙一边羡慕着，一边暗中调息内力，准备迎接等会可能要到来的战斗。 槽船越来越近了。 不仅是巨阙，现在就连严崇都能看得见这些童生脸上的兴奋。 就在大家一头雾水之际，槽船终于来到了岸边。 踏板刚刚落入水里，那些童生便迫不及待地跑了下来，树丛中埋伏的鬼门成员缓缓抽出兵器，弓起身子，巨阙也抬起一只手握住背后巨剑，紧紧盯着槽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劫匪傻到把人质先放下船，但是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直到学生走完之后，一队身穿灰黑武袍脸戴黑色面具的鬼门千户出现在了踏板之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每个人都在心中问道。 有一队鬼门千户出现在这艘船上，那肯定就代表着船是安全的，巨阙挥了挥手，便让埋伏在四周的人全都出来，保护好这些童生，自己则朝着下了船的鬼门千户走了过去。 巨阙走过去后，一队鬼门千户和两队鬼门百户都刚好走下了船。 他们正是以飞鱼小队为首，前往太湖上搜查的队伍。 “发生了什么？”巨阙走到他们跟前，朝着飞鱼问道。 飞鱼朝巨阙抱拳行了一礼，便开始说了起来。 三天前，飞鱼领着三个小队找人借了艘商船，便开始在太湖之中搜查起来。 根据车夫交代的信息，太湖之上凡是两艘槽船一起的，都被飞鱼拦下来查看了一番，但是就是没有找到与劫匪相似的船只。 刚刚依旧在太湖之上四处搜查之时，远远地望见了漫山岛上有浓烟升起，便开着船过去了。 结果就发现了这群童生。 其实飞鱼这三天以来不只一次路过漫山岛，但每次都是下雨的时候，童生们都窝在山洞里苦着脸吃林檎，所以并没有撞见，而飞鱼等人绕着岛航行了一圈，没有发现两艘槽船的踪迹，便也不再上岛查看了。 飞鱼说完之后，略有些迟疑地朝巨阙说道：“郡守，我听那些童生说，劫匪刚把他们掳走就将他们送到了漫山岛，随后便直接开着船走了，这几天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的！” 巨阙听到这个消息，同样满心疑惑，面具之下，眉头紧锁，突然脑中有个不好的想法一闪而逝，一拳捶在自己手掌之上，急声喊道：“不好！” 随后立马转身，匆匆朝严崇那边赶去。 看到槽船上下来的是鬼门的千户，严崇心中终于彻底安稳了下来，就在巨阙往鬼门千户那边走去之时，严崇也急忙往这些童生跑了过去。 跑到童生们面前之后，严崇脸上带着些许羞愧，深深地朝童生们拱手行礼，真切地说道：“都是严某治理无方，累得各位受此委屈，严某真是愧对大家了！” 众人都还在高兴着终于能够安全回家，没想到突然蹿出一个老头朝自己行礼赔罪，都有些吓了一跳。 不过好在还是有学员见多识广，认真瞧了两眼后突然惊讶地喊了出来。 “太守？” “对对对，就是吴郡太守！” 堂堂一群太守竟然朝自己赔罪，众人都感觉有些心慌，立马拱手回了一礼，紧张地说道：“太守严重了！我等已经无事，多谢太守挂念！” 严崇直起身子，面容慈祥地看着大家，情真意切地说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接着又板起脸来，指着太湖怒声说道：“各位请放心，那群劫匪如此胆大包天，我严崇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定要为你们讨个公道！” 不过短短片刻，严崇已经换了三副面孔，但是却毫无一丝违和之感，这群童生们只感受到严崇对他们一片热诚爱护之情，都不由心生感动。 巨阙急急忙忙跑到了严崇身旁，打断了严崇接下来的表演，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抬头朝吴郡来的路上望去。 只见一名吴郡郡守府的衙役，骑着马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狂奔。 衙役脸色慌张，看到了严崇等人之后，立马高声大喊： “不好啦！吴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劫狱 一连两日，吴郡都笼罩在一片阴雨绵绵之中，终于到了今天，太阳冲破了乌云的束缚，洗去秋雨带来的愁绪，还大地一片温暖平和。 百姓纷纷走上接头，迎着日光，又开始了一天的悠哉。 大概是这两天在家憋得有些难受，今日大街之上的人格外地多。 人潮拥挤，摩踵擦肩。 人流之中，有一名面容俊逸的少年郎，旁若无人地往前走着。 不知是少年看上去气度不凡，还是由于面无表情太过冷漠，每个经过少年身旁的行人都不自觉侧过身子，避开了这位少年。 街上少女泛着波澜的眼神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迎面而来的人群也都没被少年放在眼里，少年脚步不停地往前走着，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渐渐地，街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倒也不是大家都回了家，而是少年要去的地方，确实没有多少人敢去。 街道尽头右转，这条街上已经空无一人，道路的尽头，有一栋黑门白墙的建筑。 门上匾额写着“监狱”二字，旁边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门口还有两名看守的狱卒，正无聊地嬉笑着。 墙高狱深，阴气沉沉，普通百姓哪里敢来到这条街上。 不过就算如此，街上仍然存活着几家店铺，只不过清一色的都是买着火盆稻草纸钱一类的东西。 少年朝着监狱慢慢地走着，在他身后，时不时从街角拐出一两名身形健硕的男子。 少年越走越近，他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两名正聊着天的狱卒不经意间往少年郎方向瞥了一眼，顿时有些被吓到。 狱卒虽然有些慌神，但也没往其他地方想，还以为上头抓了哪个地痞大佬，惹得这些小弟来此处闹事。 狱卒抽出腰间佩刀，颤巍巍地对着少年郎等人喊道：“来者止步！” 这一声喊声，像是冲锋的号角声一般，话音刚落，少年郎身后的那群壮硕的男子便朝着两名狱卒冲了过去。 少年郎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身边一名又一名手下越过他冲向了监狱，都没有影响到他的步伐，只见他路过街边商铺旁堆着的草垛之时，伸手一揽，便从草垛中抽出一把细长的唐刀。 少年郎手握唐刀之时，监狱大门已经被手下打开，两名狱卒满脸是血地被扔在路旁，已经没了直觉，不知是死是活。 进了监狱大门便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尽头又是另一道门。 少年郎走进去之后，过道尽头的门已经被手下打开，又有两名狱卒不知生死躺在地上。 与门外那两名狱卒一样，身上的佩刀都被解了下来。 少年郎跨过这道门，便有左右两条路，两边都有激烈的厮杀之声传来，少年郎没有半点犹豫，径直往左边而去。 左边乃死囚牢房，死囚牢双门双墙，门上画有狴犴，不过此时双门已开，狴犴也不幸被洒满了鲜血，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狱卒。 少年郎这次没有走进死囚牢房之内，死囚牢房更显阴森可怖，他很不喜欢里面的氛围，于是就直接站在门口等着大家出来。 区区几十名狱卒根本就不是他带来的这些手下的对手，他跟着前来也不过是防备一下鬼门的高手而已。 少年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厮杀声已经彻底平息了下去，只能听见里面的死囚犯兴奋又绝望地呐喊。 没过多久，那群手下便拖着十来名身穿囚服，神色萎靡的人跑了出来。 这群死囚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个个脸上都带着深深地茫然之色，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来救自己，若是吴仇在此，就能从这些死囚中认出张尚勇和张岳二人。 搭救出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张家的人！ 张尚勇已经没了当初的嚣张，张岳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少年郎见人已经救出来，便一挥手，让他们将张家众人背在背上，朝外冲了出去。 此时不同来时的悠闲，不管是那些手下，还是少年郎，都迈开步子往监狱外跑去。 十几名大汉手上拿着狱卒身上解下来的佩刀冲在了最前方，接着便是背着张家众人的大汉，紧紧跟在最前方的那些人身后，在往后还有十几名大汉在身后护着他们。 少年郎则在队伍的最后面。 一行人出了监狱，便一路狂奔，横冲直撞。 路上行人见状都尖叫着往两旁避让躲闪，有几名身子骨弱的女子被人潮冲倒在地，只能绝望地捂着眼睛哭喊，奈何那些人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直接往前跑去。 少年郎一行总共不过百人，除去攻占城门的五十人外，此时也只有五十人在身旁，虽然个个都是百战精兵，但是若是等吴郡官府反应过来，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的。 由于看见这群持刀大汉的行人尖叫着四处逃窜，前方不知道发生了事情的路人也跟着一起四处乱跑，街上顿时一片乱哄哄的，不时有行人被摔倒在地，后面的人被更后面的人不停地推搡着踩了上去，摔倒的人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对于少年郎等人来说，街上自然是越乱越好。 不仅前路畅通无阻，而且后面还会被那些路人挡住，拖延下追兵的脚步。 就这样一路狂奔之下，南城门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南城门处除了那些站着一些大汉之外，地上还躺着不少身穿兵服的守门士卒。 少年郎见到如此情景也不禁面色一喜，知道另外一队人也已经成功地拿下了南城门。 正待他要继续往前冲去之时，突然脸色一变，猛地转过身子，人未站好，手中唐刀已然出鞘，借着转势自下而上挥砍过去。 少年郎背后的房屋盯上，有一名身穿黑色武袍，脸戴黄色面具的鬼门百户，高高跃起，双手握着雁翅刀刀柄，带着呼呼风声，重重地劈砍下去。 “锵！”地一声，雁翅刀与唐刀在空中猛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 少年郎只感觉手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压得他面色狰狞，膝盖微曲。 少年郎一咬牙，双脚在地一蹬，用力将鬼门百户推出。 鬼门百户在空中翻了一圈之后稳稳落地，目光幽幽地望着少年郎，雁翅刀在身前画了一圈，斜握在身侧。 “鬼门，子路。” 少年郎面色凝重，知道若是不把这叫子路的鬼门百户打退，今天就不用想走了，随即伸直手中唐刀，遥指子路胸口，轻声说道： “辛家军，辛辉！”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奈 闻瑾听到对面那个少年郎的话，顿时有些发愣，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做起自我介绍。 你说你劫狱不带面罩就算了，还把自己名字说出来，要说是在看不起自己吧，却偏偏这么有礼貌。 多年以来的教养让闻瑾遏制住了立马冲上去的冲动，礼尚往来地收刀在胸，抱拳说道：“幸会！” “辛辉！”少年郎辛辉皱着眉头又说了一遍自己的名字，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幸会！” “辛辉。” “幸会！” “辛辉！” “……” 闻瑾终于闭嘴了，他在想对面那个操着一口家乡话的少年是不是有病，打架不好好打在这打招呼。 是谁跟他说什么礼多人不怪的话来着，好像是吴仇，闻瑾现在真想把吴仇拉过来，让他好好看看对面这个叫辛家军的少年礼多人怪不怪！ 闻瑾不再讲话，只是站在对面盯着自己，辛辉也不知道他到底搞没搞清楚自己的名字，但是辛辉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辛辉握刀的那只手暗暗抓紧，感觉到刚刚被闻瑾从天而降的一刀震得有些发麻的手臂已经舒缓了不少，便不再等下去，脚尖在地一点，欺身上前，唐刀直奔闻瑾胸口而去。 闻瑾只觉得眼前一花，唐刀便已来到身前，却也没有半点惊慌，挥出雁翅刀架开唐刀之后，又顺着辛辉臂下空挡之处横砍一刀。 就在雁翅刀快要砍中辛辉肋下之时，唐刀在辛辉手中绕了一圈，稳稳地挡在了雁翅刀的前方。 两刀再次相撞，迸射出些许火花，辛辉向后跃出一段距离，落地之后又猛冲上来。 一开始的试探都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两人便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 不知何故，辛辉和闻瑾的刀路竟然异常相像，只不过闻瑾势大力沉堂堂正正，辛辉诡异刁钻又直来直往。 两人所用刀法都是为军中所用，大开大合，一刀未成绝不多加纠缠，立马回刀接着砍出下一刀，片刻时间都不浪费。 两刀不停地在空中相遇，发出阵阵铮鸣之声，辛辉皱着眉头硬抗下闻瑾一刀，手臂已经开始有些轻微抖动，闻瑾片刻不敢分神，防备着辛辉突如其来的变招，只觉得心神疲惫。 闻瑾倒是觉得无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与他刀法路数相当，却又偏偏使地截然不同的人，他恨不得多打上一段时间。 可辛辉却渐渐焦急起来，护着张家的那些人此时已经全都跑出了城门，可自己若还是不赶过去，以他们的性子也是不会走的，要是再拖延下去，等追兵赶来，就没有人能走得了了。 辛辉正焦急之间，突然听到背后有呼啸之声传来，面色一喜。 一杆铁枪贴着辛辉耳边而过，直奔闻瑾颈部而来。 闻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吓到，雁翅刀瞬间回转架住铁枪，整个人快速往后跳出两步避开辛辉的追击。 闻瑾站稳之后朝辛辉身旁看去，只见一名浓眉大眼的少年抓着一杆一人半高的铁枪，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 少年年纪不大，却一脸沉稳，有些黝黑的脸上带着些许坚毅的色彩。 辛辉二人见闻瑾已经跳出攻击圈，对视一眼，也不上前追击，反而转身往城门跑去。 闻瑾眼中带着些许嘲讽，不急不躁地朝他二人走去。 果然，辛辉和黝黑少年刚没跑出两步便停了下来。 在他们前方，有一名脸戴粉色面具的鬼门旦部百户，手持长剑，英姿飒爽地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辛辉和黝黑少年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闻瑾朝楚江萍使了个眼色，两人相交时间不短，可谓默契十足，楚江萍立马便知道了闻瑾的意思，朝辛辉冲了过去。 楚江萍冲出去的瞬间，闻瑾也挥刀朝黝黑少年砍去。 辛辉和黝黑少年没有办法，只好与闻瑾二人厮杀起来。 不得不说闻瑾的安排确实十分有效，楚江萍的九曲连环剑若是对上黝黑少年的铁枪可谓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但是若是与辛辉打，没过多久辛辉便开始相形见绌起来。 黝黑少年的枪法与辛辉的刀法一样，都是军中冲杀所用，与人打斗占不上半点便宜，辛辉另辟捷径将刀法使得刁钻确实有奇效，可九曲连环剑最不怕的便是这种诡异的剑法。 黝黑少年没有辛辉那般本事，枪法光明正大，虽巧却不诡，善变而有道，正好合闻瑾的口味。 黝黑少年力气比辛辉大了不少，可是也与闻瑾在伯仲之间，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辛辉却是越打越难受。 不管自己如何出刀，都会被面前的女百户给挡下，自己出刀越快，她转得也越快，转得越快，刀剑相碰之后传来的力道便越大。 辛辉与闻瑾已经打上一阵，本就有些力竭，现在又对上越打越勇的楚江萍，想来已经撑不了多久。 闻瑾自然知道辛辉快要撑不住，所以也不急着与黝黑少年分个胜负。 他只要牢牢牵制住黝黑少年，等着楚江萍将辛辉拿下之后，再两人合力把这黝黑少年打倒便可。 闻瑾的想法很实在，也确实很实用，若是就这么打下去，结局一定是辛辉二人都被抓起来。 “咻……” 一支箭突然从楚江萍身后飞速袭来。 楚江萍没有半分防备，却还是接着刚刚的转势强行扭过身子，一剑将箭挑飞，九曲连环之势顿时止住，辛辉看准时机，一刀挥砍而去，楚江萍虽然尽力偏身，却还是被一刀砍在左臂之上。 “撕拉……”一声，楚江萍左臂衣袖被唐刀切开，露出了雪白的肌肤，和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楚江萍冷哼一声，捂着伤口跳向一旁。 闻瑾见到楚江萍受伤，顿时一阵心惊，奋力一刀将黝黑少年逼退，立马朝楚江萍那边冲去，随后横刀于胸，牢牢守在楚江萍身前。 辛辉和黝黑少年没有半点犹豫，立马又转身奔向城门。 城门口有一身材玲珑，全身笼罩在一席黑衣里面的少女，拈弓搭箭，不断地朝闻瑾与楚江萍射着箭。 少女箭法神异，离弦之箭时而笔直飞快朝闻瑾周身各处射去，时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奔闻瑾身后的楚江萍而去。 闻瑾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楚江萍身旁，不停地挥刀挡箭，眼睁睁看着辛辉与那黝黑少年跑出城门。 辛辉二人跑出城门之后，少女终于放下手中长弓，也转身离去。 就在少女刚刚跨出城门，城门便缓缓关上。 闻瑾只能无奈地透过门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直至城门彻底关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朴实无华 当严崇和巨阙回到吴郡之时，吴郡已经进入了戒严状态。 四面城门全都由驻扎在吴郡不远处的郡兵所接替，城墙之上时刻有两队身强体壮的士兵来回巡逻，进出吴郡的人也都必须由士兵搜查一番，确实身上或行李内无异样后方可通行。 这已经是郡尉所能使用的最大职权了，若是想派太湖水军前去追击那些劫狱的贼人，就必须由太守亲自下令才符合规矩。 前去报信的衙役已经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是毕竟时间紧迫加上他地位有限，确实知道不了太详细的事。 所以一回到吴郡，严崇便立马赶往了郡守府，而巨阙也直奔鬼门而去。 严崇匆匆赶到了郡守府之后，主簿便拿着主记室整理记录好的事件文书走到他身旁，将记录文书呈给了严崇。 严崇赶回来之时已经在心中大致猜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与结果，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只是没想到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坏上许多。 严崇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事件的记录文书，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眼前一黑，就要昏倒过去，还好主簿眼疾手快，扶住了严崇。 严崇深深吸了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抓着文书的手还是不自觉地发抖。 文书上记录着这次事件的经过以及伤亡人数。 吴郡监狱内三十名狱卒无一存活！南城门二十名守门士卒无一存活！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严崇还不至于感到如此绝望，最关键的还是后面两条信息。 街上百姓混乱逃窜导致七十一人死亡，过百人受伤，而劫狱的贼人无一人伤亡。 这样不行！ 严崇为官十来年，官场上的规矩自然了解的一清二楚，一座郡城被区区百名劫匪杀进杀出，导致一百多人亡故，还没有留下劫匪任何一人，这件事若是传到上面，别说自己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只怕是连性命都可能不保！ 不能这样！ 严崇咬了咬牙关，脸上带着一丝狠色，隐晦不明地看向主簿，轻声说道：“这文书记录有误啊。” 主簿愣了一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小心地问道：“不知哪里有误？” 严崇脸上已经恢复了以往波澜不惊的神色，轻轻端起桌上的茶杯，细细品尝了一口，随后平淡地说道：“那劫匪明明就留下了七十一具尸体，何来毫无伤亡一说？” 严崇还未回来之时，主簿便已经看过好几遍文书，对上面的伤亡数字自然早已了然于胸。 现在听到严崇如此说到，怎能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主簿只感觉一阵凉意从脚跟顺着脊背直冲脑顶，心中惶恐不安，导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不太好吧……” “主簿啊，事发之时我可是在搭救百名童生的性命，事情牵扯下来，我也不过功过相抵，可你不一样啊，你当时负责代管吴郡，现在要问责，肯定也是你最先担上这个罪名，我这是在救你啊！” 严崇见主簿还在犹豫，便又开口陈述起了其中利弊。 严崇虽然是说自己在救主簿，可主簿自然清楚严崇的意思就是若自己不配合，他便要拿自己去顶罪。 威逼利诱之下，主簿只好答应了严崇的要求，将记录文书带了回去，重新润笔了一番。 主簿的动作很快，天色未晚，便已经拿着重新写好的文书过来。 严崇接过来后看了一遍，边看边满意地点着头。 这个三十名狱卒加二十名守门士卒遇上两百名穷凶极恶的劫匪，为国为民，拼死阻拦，虽全军覆没却也让劫匪留下七十一具尸体狼狈而逃的故事，看着确实比中午拿到的那个版本舒服多了。 “不错！就用这文书上报吧！”严崇满意地拍了拍主簿的肩膀，一脸得意地笑着离去。 主簿叹了口气，满脸苦涩地捧着这一纸文书，艰难地朝外走去。 这文书一旦上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可是若将实情告知，那自己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事啊。 严崇与主簿分开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内，刚刚得意的脸色也瞬间消失无踪，平静地坐在书桌前，往砚台里倒了些许清水，便认真地磨起了墨。 每逢遇到大事，严崇便要写上一幅字。 写什么倒也不重要，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因为书法，能让严崇彻底静下心来。 只有彻底静下心来，才可以考虑周全，找到脱身之法。 记录文书才主记室所写，主簿修改润笔上报，自己当时不在吴郡，对吴郡情况也不甚了解，主簿为求自保隐瞒真相蒙蔽了自己，应该也说得过去。 之后便是要想办法将那七十一名百姓的尸体全部扣押下来，杀匪是军功，记军功自然要有凭证，战事之时割耳就行，可现在这种太平年岁，又是在城中击毙，只能用人头记功。 要想想如何安抚这些死去百姓的家属了。 鬼门是管不到官场之事的，但若是百姓怨声载道，引起了鬼门的注意，纠查之下难免会被发现一些端倪。 看来明日得亲自到那些伤亡百姓家中走一趟才行，救济慰问一番，再寻个法子将尸体的事情解决掉。 若是那些百姓执意不肯，也只好拿狱卒与城门守卫的脑袋来凑数了。 还有那些被掳走的童生，也得找个机会摆上几桌饭菜请他们出来。 自己出生贫寒，一直不受那些大家族的人待见，只能走文人这一脉的路子，希望能借着这次机会，能弄出些许名声来。 砚台内的清水已经彻底变成墨水，严崇便停下磨墨的手来，将墨条放在砚台上。 铺上一张上好的宣纸，再压上一块白玉镇纸，严崇从笔架之上抽出一把白兔毫毛宣笔，不假思索，便立即下笔。 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不过片刻时间，严崇便完成了一副书法作品。 洁白的宣纸之上，顿时出现了一行字：官省则事省，事省则人清。 严崇看着自己所写的字，觉得实在太过于朴实无华，没有半分出彩之处，但是他却觉得十分满意。 这为官之道，不就在于朴实无华四个字嘛？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辛家军 巨阙回到鬼门之后，便急忙找来了今日留守鬼门内的人询问起刚刚吴郡内发生的事。 因为各自职权不同，也为了不让鬼门一家独大，所以鬼门方面并没有得到具体的伤亡情况，巨阙只知道那些贼人劫了吴郡大牢，救出张家的人后一路跑出城的事情。 在听说有两名鬼门百户与那些贼人打过照面，甚至其中还有一人受伤的事后，巨阙便立刻派人将他们请来了。 由吴仇被抓开始，到闻瑾楚江萍阻拦那两人失败结束，蔷薇小队这次可谓是全程参与在这起事件之中。 只不过，参与得有些诡异就是了。 吴仇原本只是打算在湖边玩会水，结果被迫参与了三日孤岛求生游戏，闻瑾和楚江萍由于去不了太湖搭救童生，所以只能在吴郡里瞎逛，没想到劫匪还偏偏撞到他们脸上。 人生啊，真是莫名其妙。 由于镇守召见，闻瑾和楚江萍便很快来到了郡守所在的书房之中。 楚江萍左臂的伤口处已经包扎清楚了，也换了一身黑色武袍。 “蔷薇！” “子路！” 两人来到书房之内，见到巨阙正坐在上座等着他们，便朝他抱拳行了一礼，将自己名号报了出来。 听到他们二人的名号，巨阙愣了一下，山君将他提为吴郡镇守后便敢回了丹阳，临走之前还特别提到过这蔷薇小队，让自己多加照看一下。 但是由于第二天百名童生被劫一事便发生了，自己也没空去询问一下蔷薇小队到底是哪个，没想到今天竟然自己跳出来了。 巨阙心中虽然觉得有些诧异，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他看着面前的两人，轻声说道：“你们先坐，再将中午的事详细与我说一遍。” “是！” 闻瑾与楚江萍听了巨阙的话，便坐在了一旁，接着闻瑾就详细地描述起了自己中午所发生的事情。 巨阙静静地坐在上首听着，一言不发，直到闻瑾将事情经过都说完，才突然问道：“你确定那个人说了辛家军？” “确定！”闻瑾认真地点了点头回答完，随即又疑惑地问道，“镇守认识这个辛家军？” “那少年不叫辛家军，辛家军你们都未曾听过吗？”巨阙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闻瑾和楚江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辛家军。 巨阙叹了口气，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万千，辛家军守卫大周数百年之久，而今消失不到四十年，便已经被天下人所遗忘。 感觉到闻瑾二人的困惑，巨阙只好为他们解释起辛家军的来历。 “辛弃疾，你们应该知道吧？” “知道！”闻瑾与楚江萍点了点头。 辛弃疾是大周为数不多的战神之一，不仅武艺高强熟读兵法，还才貌双全文采斑斓。 “这辛家军起初是辛弃疾一手带出来的士兵，总不过两千人，但是个个骁勇善战，不畏生死，将北金打的节节败退，后来辛弃疾封将，辛家军便彻底成为辛家所独有的私兵，一直跟随者辛家驻守幽州，拒敌与国门之外。两百多年前北金又一次大举入侵，全赖辛家军坚守阵地，为周成宗陛下拖延了半月的时间，才得以让陛下与众臣逃往丹阳，重立朝堂，为大周留下一丝反转之地。可惜辛家军也因此全军覆没。” 闻瑾与楚江萍听的入神，这些陈年往事虽然家中应该都有记载，可他们都是对学武比较感兴趣的人，自然不会去了解这种事，听巨阙说这些事情，不免也有些热血沸腾。 “那辛家军那个时候便全军覆没，现在这个辛家军又是怎么回事？”闻瑾感觉有些奇怪，便问道。 “辛家军当时虽然全军覆没，可还好天佑大周，明王朱元璋将北金赶出大周，收复失地之后，周王迁都于洛阳，深感辛家忠义，便派人将辛家还尚存的年幼子弟照料长大，悉心培养，让他们重新将辛家军练出来。辛家军重现天下，幽州已经被封给明王，所以便一直镇守雍州，继续替大周守护国门。” “一直到三十八年前，段家造反一案，辛家欲替段家申冤平反，触怒了陛下，结果辛家家主与段家同罪，剩余族人皆被贬为平民，辛家传承皆在当时辛家家主唯一的儿子身上，不过那辛家少年郎事发之后便消失无踪。自那以后，世上便再无辛家军。” “一直到乌鸦的十八路绿林纷纷冒头，幽州的沱幽营大当家疑似有辛家传承这个消息传出，大家才又想起了辛家军的往事。” 巨阙说完之后情绪便有些失落，辛家代代为国为民，数百年来的坚守都没有敌过皇帝的怒火，想来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见闻瑾与楚江萍也有些沉闷，巨阙被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了，闻瑾二人离开之后，巨阙便一个人苦思起来。 这次的事件既然有辛家军的出现，那必然就又是乌鸦在背后搞鬼，张家私卖朝廷兵器一案大概也有了了结，张家贩卖武器的对象，想来就是乌鸦了。 巨阙想得头疼欲裂，他实在不是个善于思考的人，以往都是听镇守的指挥，自己只要负责冲锋陷阵便可，现在自己当了镇守，才知道动脑有多么痛苦。 听闻掌司与镇司他们正在讨论要将东六州多余的鬼门成员都调到西南那边，自己到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才是，到那边当个千户也有架可打，比在这当个花脑子的镇守强多了。 巨阙正苦恼着，大厅中央突然出现一位脸戴白色面谱的鬼门丑部成员。 “拜见镇守！” 这名丑部密探一出现便单膝跪下，朝巨阙抱拳行礼。 “快快起来，可探查到什么消息？”巨阙一看到这名密探，便急忙问道。 “回禀镇守，属下一路远远跟着劫匪的槽船，槽船沿着吴淞江一直开过娄县，在离娄县大约百里之处弃船上岸，直奔岸边一处破庙而去，属下在外守了许久，都没见到有任何人出来，便冒险进去一看，发现那些劫匪竟全都消失不见，只在破庙佛像底下搜出一处地道，不知通往何处，属下不敢贸然进去，便先赶回来了。”丑部密探低着头，快速地将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巨阙没有想到竟然连丑部的人都跟丢了，听到破庙里的地道，再加上之前绑架童生一事，不难想出这次的事件筹备的有多么缜密。 虽然可能已经没有用了，但事情还得继续往下查，那底下通道到底通往何处，明日必须派人前去搜查一番了。 巨阙愈发头疼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绝望 黑衣女子掩护着辛辉和那名黝黑少年逃出吴郡之后，便也转身跟随他二人而去。 就在黑衣女子跨出城门那一刻，吴郡南城门便缓缓关上。 直到南城门彻底关上之后，城墙之上当即有六根绳索甩了下来，有六名身形消瘦却灵敏异常的辛家军子弟兵出现在城墙之上，两手紧紧握住绳索，双脚在城墙之上踩踏借力，接着用力一蹬，每蹬一下，手掌便放松些许，人也跟着滑下来一截，然后又继续握紧双手。 城门高大厚重，常人确实很难做到随时开启关闭，往日都是在城墙之上用机关铁链控制，而今日，这机关却落入了辛家军手上，这六名辛家军，便是专门守候在此关闭城门的。 城墙大概有两丈半高，六名辛家军子弟兵却镇定自若丝毫没有半点惊慌，连蹬五六下后便稳稳落在地上。 落地之后这六人便快速往辛辉他们离去方向跑去，至于那六根绳索，就权当给吴郡军队留下的小礼物吧。 辛辉三人在前，六名辛家军在后，九人没跑多远便看见了前方奔腾起伏的南北大运河。 南北大运河乃是大周第一运河，起于春秋，春秋时候名为邗沟，后历朝历代都不断开掘，终于在隋朝成型，在唐朝得以繁荣，由于开掘众多，流经之地甚广便又改名为隋唐大运河。 一直到大周时期，由于打退了北金，国土变得辽阔无比，为使南北相连，不用绕道洛阳，便花费十年时间，动用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挖通洛洲河与会通河，终于使南北水路连接，不再绕路，比之前的隋唐大运河整整缩短了九百多公里路，由于改变巨大，于是便干脆彻底将名字改为了南北大运河。 南北大运河河道宽广，水流湍急，辛辉一行人却还是继续往运河边跑去。 辛辉等人自然不可能长出翅膀飞向对岸，但是事先早已经准备妥当。 只见大运河河岸边上，有两艘槽船，正停靠在岸边，随着运河河水的流动而不断上下起伏着。 两艘槽船的踏板已经铺好，刚刚从吴郡保护着张家人出来的那些人早已经在船上等着他们了。 辛辉等人不敢有片刻停留，脚步不停地冲上了槽船。 就在他们上了槽船之后，便有人将船锚和踏板收起，扬帆凭风，顺流而下，飞快地驶离此地。 槽船刚刚开动，张家那群人方才终于放下心来，一个个浑然不顾自己身上还穿着死囚服，一身脏兮兮的模样，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自从知道自己等人秋后将要处斩之后，大家的心其实已经死了。 每天浑浑噩噩，不敢有丝毫想法，怕只要想法一起，就会记起自己只有两三个月能活这件事，徒增痛苦。 现在终于又能看到蓝天，看到绿树，看到奔腾不息的运河，感受到阳光照射在身上的温暖，感受到清风轻抚面庞的温柔，叫他们怎能不激动地落泪呢。 张家等人旁若无人地坐在甲板之上痛哭着，辛家军也都仿佛看不见张家等人存在一般，依旧在忙碌着。 来来回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辛辉站在船首，一脸凝重地看着运河，槽船确实已经开动，但是现在却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虽然心中对大周官场众多拖沓的规矩十分不屑，但是没有人能否认大周军队的强大。 吴郡水军就驻扎在不远之外的太湖之上，水军普通的一艘战船都有他现在所乘的槽船三倍大，如果此刻水军出动，自己等人开不了多远便会被追赶上。 辛辉不敢有片刻松懈。 槽船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出现了一道岔流，辛辉脸色一松，立马挥手喊道：“左转！” 掌舵之人听到辛辉所喊，立马调转方向，两艘槽船便驶出南北大运河河道，拐进了吴淞江。 南北大运河有漕运使巡逻搜查，进了吴淞江便没有这个担忧，看着槽船转过方向，彻底驶入吴淞江之后，辛辉脸色才稍微放松些许。 两艘槽船顺吴淞江江水而驶，飞快地驶出了百里之远，辛辉终于又再度发声：“靠岸！” 根据探明的消息，再往前走，便是东海第一道渡口，需要接受官兵的搜查。 槽船靠岸之后，一行人便立马下了船，张家那些人依旧被他们背在背上赶路。 情况紧急，片刻时间都不能浪费。 众人没跑出多远，便跑进了一座破庙里。 计划开始之前，他们曾在破庙之中挖了条地道，用来避开搜查船只的渡口。 “啊！你们干什么的？！” 众人刚刚进入破庙，便有一位乞丐惊讶地叫了起来。 “杀了！”辛辉目光一冷，轻声说道。 “啊……” 那名乞丐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死在破庙之中。 没有理会这名乞丐的尸体，众人移开已经黯淡无光的佛像，一条地道便出现在他们眼前，辛辉一挥手，大家便钻了进去。 黝黑的地道不知道有多长，众人只顾埋头往前走着。 地道的出口还是在吴淞江旁，出了地道便有一艘比刚刚乘坐的槽船大上两三倍的商船，商船之上还能看见不少伙计打扮的人正在来来往往地从货仓内往甲板上搬着货物。 辛辉等人见到这艘商队没有半点惊慌，仿佛早就知道这次会有这么一艘船等待着他们一样。 顺着踏板走上商船，众人便直接进了货仓，甲板上那些伙计没有一个回头看过他们，仍然自顾自地搬着货物。 辛辉等人全都上了船之后，商船才继续往东海之外航行。 商船不知航行了多久，终于来到东海之上，辛辉等人得知之后，便全都走上甲板。 望着蔚蓝色的大海，大家的脸色才终于彻底舒缓了下来。 张尚文从一开始便注意着辛辉，看得出来辛辉就是这伙人的头领，此刻见他神情好转，终于鼓足勇气走了上去。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张家上下必当做牛做马，以报壮士恩情！” 辛辉看着张尚文卑躬屈膝，深深地俯身在自己面前，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做牛做马？你配吗？” 张尚文听到辛辉如此说道，不免感觉有些诧异，正待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腹中一痛， 低头看去，见一把修长的唐刀，穿透过了自己腹部，有鲜血不断洒落。 惊愕，不解，痛苦，绝望，各种情绪一股脑涌上张尚文心头，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脸色一片平静的辛辉，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 “为……为什么？” 张尚文痛苦艰难地说完这句话，还来不及得到任何回应，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刺激 到死，张尚文都没有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拼着被朝廷追杀的风险，水路地道准备得如此周密，劫狱闯城，杀人无数，历经千辛终于将自己等人救了出来之后，安全带到东海之上。 前方已经是一片广阔自由的天空大海，听闻继续往前航行，有一个叫做东瀛的国度，只要到了那里，大周朝廷就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是这个结果？ 难道他们花费这么多精力将自己救了出来，就是为了要杀自己？ 张尚文已经没有机会得到答案了。 张家其余之人都还沉浸在这片蔚蓝色海洋的波澜壮阔之中，在这大海之上，连呼吸进的空气好像都带着自由的气息，让他们有些陶醉。 “啊！！！” 一声尖叫之声，让他们从沉醉中惊醒。 这声尖叫是张岳发出来的。 张岳此时正满脸惊恐，嘴巴大张，浑身发抖。 众人不解地看向张岳，又顺着张岳的视线看去。 只见张尚文躬着身子，看不到脸色如何，但是一把修长的唐刀刺穿了他的身子，在背后露出半截刀身，囚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刀尖处正不停地往下滴落着鲜红色的血珠。 张家其余之人顿时有些哗然，张尚勇看到这一幕愤怒得目眦欲裂，正准备冲上去为哥哥报仇。 但就在这个时候，周围那些已经将张家等人围在中间的辛家军子弟，纷纷抽出腰间佩刀，朝张家剩余之人挥砍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甲板之上便流满了鲜血，张家等人倒在血泊之中，瞪大着双眼，满脸的不甘与不解。 只可惜，没有人会为他们解惑。 辛辉将唐刀从张尚文身子里慢慢抽了出来，没有了唐刀的支撑，张尚文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辛辉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棉布，仔细地擦拭着唐刀上的血液，擦拭干净之后便把白布随手抛出，将唐刀收回刀鞘之中。 白布飘飘荡荡向下落着，正好盖住了张尚文那张死不瞑目的狰狞面孔。 “囚服脱了，扔到海里。” 辛辉转身朝船舱内走去，没走出两步便开口淡淡说道。 甲板之上的辛家军们立马蹲下身子，从张家等人的尸体之上将死囚服全都扒下，随后通通扔进了海里。 大海胸怀宽广，区区十来个人，也不过就是溅起些许水花而已，除此之外，再没有发生其他变化。 将张家等人料理干净之后，甲板上的这些辛家军士兵也都纷纷往船舱内走去，至于这甲板上一大滩的血，自然会有人来清理。 张家等人的尸体全都扔入海中之后，商船便没有再继续往前航行了。 不仅如此，反而调转了方向，回过头朝扬州而去。 辛辉站在船舱内的窗户旁，感受着商队正在往来时的方向开去，心中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谁能想得到，对于他们来说，这天下间，除了幽灵山庄之外，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扬州。 …… 吴仇跟在百名童生中间，被四十来位鬼门成员保护着往吴郡赶去。 往常难得一见的鬼门成员此时都围在了自己等人身旁。 这些童生一个个都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不断地抬头看着那些威风凛凛的鬼门成员。 吴仇的眼睛也在这群同僚身上不停扫视着。 他倒不是羡慕，毕竟自己也是一名光荣的鬼门百户。 他就是想找找闻瑾和楚江萍两人在不在这些人里面。 看了一圈，都没有看见他们俩。 吴仇也不感觉意外，毕竟没了自己，剩下的两人也确实做不了什么事。 谁让自己才刚入队就一不小心成了队里的顶梁柱呢。 一群人慢慢悠悠地，终于回到了吴郡。 由于这些童生全都被劫持，所以今日的课是不可能上的，学府方面为了让学员稳定下情绪，又特地让他们额外休息一天，等后天再正式上课。 鬼门的成员将这群童生护送到学府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学府山长钱谦与童生交谈几句之后便让他们各自回家了，毕竟对他来说，学员们安全回来那就够了。 这些学员的家属也都在家翘首以盼，钱谦也不想多占用这些时间。 众人各自打了声招呼，便约好同路的好友一起往家赶去，家不在吴郡的也都回了学府宿舍。 睡了两天的泥土地，大家都很怀念各自的被窝。 吴仇见此处也无事可做，便回了鬼门分发的小院内。 刚刚新任镇守与那名太守脸色慌慌地撇下自己等人独自骑马往回赶，再加上回来之时吴郡的氛围明显感觉有些不对劲，吴仇也有些好奇，吴郡之内到底发生了何事，那些劫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回到小院之中，吴仇没有先赶到闻瑾那边问个明白，而是烧了些水清理了下身子。 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吴仇觉得自己白嫩的皮肤已经变得灰嫩起来。 由于与一班众人达成了某些人尽皆知的交易，吴仇有了一种全吴郡商铺都是他开的冲动，所以洗澡之时特地放了两个桂花胰子，奢侈地将全身上下洗了个遍，随后美美地往闻瑾小院走去。 出乎吴仇的意料，闻瑾竟然不在自己的院子里。 按理说没有自己在，他应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地在小院内玩铁打木头才对啊。 吴仇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中，眼神暧昧地望向了楚江萍的小院。 难道这对狗男女乘自己不在家，勾搭在了一起？ 要不要去看看？ 想啥呢！ 当然要啊！ 还有什么比偷窥更刺激的事嘛？！ 吴仇没有犹豫多久，跳上墙头翻进了楚江萍的小院中。 果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吴仇瞪大着眼睛，看着楚江萍与闻瑾衣裳整洁地坐在圆桌旁喝着茶。 两人看见吴仇跳了进来，便招呼着吴仇过来，与他们俩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 吴仇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画面，有些郁闷，不过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这还是吴仇第一次来楚江萍的小院，也是吴仇前世今生第一次来到所谓的女生闺房，所以难免有些好奇地东张西望。 看完之后，吴仇表示很失望。 简简单单，平淡无奇，没有粉粉的少女心。 甚至房间内的装饰比吴仇与闻瑾那边来得还要简单干脆一些。 除了干净以外可谓一无是处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内鬼 吴仇挤到闻瑾身旁坐下，自顾自地拿起杯子给自己倒满了茶水，水雾氲氤，缓缓升腾而上，带着浓郁的茶香，让人自然而然地心平气和下来。 “熊瞎子啊，你怎么没去接我？是没资格过去吗？” 茶水滚烫，吴仇喝不下嘴，便用肩膀碰了碰闻瑾，一脸揶揄地说道。 熊瞎子是吴仇给闻瑾起的新外号。 毕竟平时谈笑打趣之时，叫子路太奇怪，叫闻瑾又显得生疏，叫熊瞎子就刚刚好了，亲切好记又顺口。 最开始的时候闻瑾听到这个外号还会反抗，到了现在已经开始有些享受的感觉了。 闻瑾听到吴仇这么叫他，暗暗翻了个白眼，对于吴仇在这些不正经方面的坚持实在有些佩服，自己本着要是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态度，也奈何不了吴仇打死不改口的决心。 “去接你们能干嘛，也就是当个奶妈照顾小屁孩而已，哪里像我留在吴郡还有架打！” 闻瑾冷哼一声，有些骄傲地说道。 “哦？看来你还有些用处啊！说来听听！” 吴仇本来就对吴郡内发生的事很感兴趣，就顺着闻瑾的话问道。 闻瑾只好第三遍描述起了自己中午所经历的事情。 “张家的人被救走了？”吴仇听完之后惊讶地问道。 “对啊，这群人实力不俗，又计划周密，官府监牢这种地方哪里挡得住那些高手！”闻瑾有些不屑地说道。 “萍儿在你的看护之下都能受伤，想来那些人确实挺厉害啊！”吴仇先是打趣了下闻瑾，又看向了一直在旁小口小口喝着茶不讲话的楚江萍，关切地问道：“伤口如何了？没事吧？” 楚江萍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闻瑾则又是羞愧又是愤怒，沉着脸说道：“这次是个意外！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让江萍在我面前受伤！” 这话像是回答吴仇的问题，又像是对楚江萍的保证，又像是他自己对自己立下的誓约…… 往常里吴仇对着楚江萍喊萍儿之时，闻瑾都是张牙舞爪扑上来与他决斗一场，现在突然有了这种反应，想来楚江萍的受伤对闻瑾的打击也很大吧，吴仇也就不再继续调笑了。 戳自己痛楚叫自嘲，戳他人痒处叫打趣，但是若是戳了他人的痛楚，那便叫做犯贱了。 吴仇对这些尺度的拿捏，向来把握得很好。 由于楚江萍受了伤，吴仇和闻瑾也就不便多打扰，让她好好休息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家小院。 回到自己房中之后，吴仇便躺到了床上，他倒不是困了，只是单纯喜欢躺在床上那种悠闲的感觉而已。 这种感觉会让他脑袋放空些许，想法更加通透。 当然，更重要的是躺着比较舒服。 从刚刚听了闻瑾的话之后吴仇心中就开始疑惑起来，劫匪的目标看来应该是搭救张家没错了，之前劫持自己等人也不过是为了将吴郡的视线转向太湖而已。 这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半点可疑之处，都是劫匪的精心策划，可是知道的越多，吴仇便越是怀疑了起来。 劫匪策划地太过周密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然而所有的计划想要开始执行，都得跨出第一步来。 这次计划的第一步，应该是劫持童生？ 那些劫匪怎么会知道他们要去太湖游玩？ 若是劫匪没有办法确定他们去太湖的时间，那么后面的一切都没办法敲定。 吴仇有些细思极恐，因为山君就是他们被抓前一天晚上离开吴郡的。 吴仇认定了心中所猜想的事情，并且将目标彻底锁定在了一班的学生中间。 因为劫匪给了三天时间让吴郡内的人准备五百两黄金的赎金。 这么多的黄金，也就只有一班的学生能够凑齐了。 吴仇越想越不对劲，合着六班这次就是自己跳进这张网里受苦的？ 真是无妄之灾啊。 一班的人吴仇都不太熟悉，必须得等开课之后去问问到底是谁提议去太湖游玩的才行。 …… 四天小假期彻底结束了，大家又要开始重新上课了。 由于孤岛上的交情，一班与六班绝大多数人都成为了朋友，改变了学府童生一贯的格局，让剩余的几个班级的人都惊掉了眼睛。 学校真的是个很神奇的地方，离他越近就越恨他。 又是一天无所事事，放了学之后吴仇便直接跑去了一班。 正巧撞上了要往回走的陈寿。 陈寿就是楼外楼的少东家，白白瘦瘦，有些文弱腼腆。 陈寿见到吴仇朝他走来，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地问道：“吴大哥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晚上去楼外楼吃顿饭？” “不用不用，我有点事问问你。” 吴仇走上前去一手揽住了陈寿，与他一起往外面走去。 “嗯嗯，吴大哥你问吧！” 陈寿对自己的态度一直不错，吴仇对他的感观也挺好，相信陈寿也确实不会出卖自己，便压低了声音问道：“上次你们去太湖玩，是谁提议的？” 陈寿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歪着头回忆了一下，便说道：“好像是郑伟吧，他平日里都不爱说话，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出来提议出去游玩。” 郑伟？就是他了！ “那个郑伟家在哪，我去找他问些事。”吴仇又说道。 陈寿没有犹豫，直接将郑伟的家给说了出来。 大家都是吴郡有些头面的家庭，互相之间也都知根知底的。 出了学府门口，吴仇与陈寿约好过几日到楼外楼吃饭后便分开了。 吴仇根据陈寿说的路线，一路走到了郑伟家所在的那条街上。 刚走到这条街，吴仇便看到前方人潮拥挤，不知道在围观些什么。 吴仇心中一跳，快步跑了上去，推开看热闹的群众，挤了进去。 挤过人墙，终于来到最前方的位置，有四五名身穿官服的差役，一脸严肃地举着刀，不再让人过去。 透过差役之间的空隙，大家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去，就看见不断有官差扛着一个铺着白布的担架从一座府邸里跑了出来。 府邸之上的匾额，写的正是“郑府”。 “官爷，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啊？”旁边有好事之人开口问道。 “全死光了！不该你知道的事你就别问！”那名官差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 吴仇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官差从郑伟家抬出尸体，遍体生寒。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事后 吴仇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去了。 具体的经过他准备过两天让闻瑾去问个明白，不过以他刚刚观察了一阵子的情况来看，郑家的人并不是被屠杀的。 因为抬出来的那些尸体上，都没有发现任何一点血迹。 至于是投毒还是被拧碎了喉咙，还需要等官府那边尸检出来后才可以知道。 如果有武林中人出手的痕迹，肯定会联系鬼门的，到时候自然也就清楚。 不论结果如何，吴仇都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事情。 那就是……吴郡还藏有乌鸦的人！ 并且身份地位都还不低。 至少有悄无声息除掉一家十几口人的本事。 关键是这人至今为止还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吴郡不大，但吴仇愣是没有找到半个能够怀疑的对象。 而这，才是他所恐惧的地方。 吴仇自然知道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自身能力的不足，所以便想着回去与闻瑾他们继续对练。 内功仍然一天一天改善加强着自己的身体各处，虽然慢，但却能清楚地感受得到这种细微的变化，吴仇虽然急躁，可却也无可奈何。 何大叔所教的闲云剑法也不知道算不算有长进，反正确实使得熟练了不少，何大叔已经走了，王松涛也当他死了，这门剑法只能靠吴仇自己慢慢摸索，能练成什么模样，他自己都不清楚。 至于吴家另外两门绝学，逐阳才身法轻功，勤加练习便可，只是那裂阳掌却有些难办了。 吴仇也是慢慢地才反应过来晴儿姐姐当时为何要教自己五步拳，主要是因为她想教别的也确实没有。 裂阳掌其实就是一道内功心法运转的口诀，将内力汇聚于掌心随后爆裂开来，内功越高威力越大，以吴仇现在内功，依旧是一掌便可让自己脱力，加上没有合适的掌法，所以只能用来当手中无剑之时所使的杀手锏，是个玉石俱焚的法门。 若是想要与人对战，自己只能摆出五步拳的姿势来，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先被笑死。 还有自己的金手指控制时间，也是一言难尽啊，也没个控制开关什么的。 “前几日那起事听说了嘛？” “传得沸沸扬扬，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有人说杀退劫狱的贼人又有人说守城门的都被杀光，消息乱得很，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这都不重要，我听说啊，咱们太守今日亲自到那些遇害的百姓家中赔礼道歉，又是送粮又是送钱，还承诺那些遇害的人的葬礼，统一由郡守府出资出人办理，说什么都是因为他处理不当决策失败引起的，理应由他负责！” “真的假的？那么多人全都由郡守府一起办葬礼？” “都传开了，不信你到王老六家问问，他媳妇出门看热闹，就给人活活踩死了！太守早上刚去过他家，这老小子现在逢人便吹嘘连太守看了他都得行礼呢。” “真是见了鬼，死了媳妇都这么高兴，真不知道见了他该安慰还是该祝贺，不过太守这回也算干了件好事啊。” “哈哈哈，他就是个混人，不用……” 吴仇正想着事，往鬼门小院那边走去，刚好便有两个路人聊着天从他身边经过，聊天的内容一下就把他吸引住了。 直到那两人渐渐远去，听不真切接下来的话，这才转回了注意。 吴郡的太守就是那个严崇吧？ 之前在太湖边上吴仇见过他一面，还觉得他心思太重有些喜欢不起来，没想到还算是个为民谋福的好官。 吴仇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些事，继续往自家小院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劫狱事件引发的各种问题好像在表面上也都已经过去了。 吴郡郡守府举办了一场葬礼，灵堂设在了郡守府，共计一百二十一口棺材，太守严崇亲自主持葬礼，念悼词，数百名家属痛哭，有半城人相送。 像是一场关于荣耀的盛典。 只是没有人会知道，那一百多口棺材之内，大多数的尸体，都已经没有了头颅。 鬼门顺着辛家军消失的破庙中的那条地道一路搜去，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查到，辛家军的脚印在江边彻底消失无踪，想来是还有船只在此处接应，东海渡口处也查不出什么可疑的船只。 辛家军的人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过鬼门的人还从破庙旁拉回了那两艘槽船，经过详细的排查，已经确认这两艘槽船属于张家的，是张家上月派到荆州的商船，张家事发之时还未回来，因此躲过一劫。 槽船的来源以及去向，更让大家坚信了张家与乌鸦之间的联络。 郑伟一家的死也在学府同学之间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一班的几个学员都说郑伟一家是自杀的，这消息都是他们神通广大的父亲告诉他们的，也分不出真假。 吴仇听说了之后才让闻瑾去郡守府又问了一遍，消息果然不算假。 郑伟的父亲生意失败，欠了不少银两，无奈之下想将希望寄托于赌博之中，没想到结果又欠了赌场更多银两，一时想不开，便在家中投毒，让一家老小都陪他一起去了。 郑家死特别明明白白，完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唯一有操控机会的赌场吴仇也乘着夜色逛过，发现这赌场纯粹就是看到有钱的赌徒都会坑些银子，倒也不是针对郑伟的父亲。 吴仇一时之间都感觉自己的分析是不是完全都是臆想出来的。 可是又实在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好一边怀疑，一边坚信着。 月考的成绩也终于出来了，由于两班童生被劫持，先生们大都无心批阅，除了算术考试以外，其余三门课程的成绩都拖了好几天才彻底出来。 不出吴仇所料，江彬拿了个一等奖。 六个班共计三百名童生，总共就取前五名获一等奖，一班二班各占两位，三到六班就江彬一人。 江彬不仅是一等奖，而且还是全年级第一名。 听说学府山长钱谦都有些想收江彬为学生。 只是令吴仇没有想到的是，林玮这个傻大个竟然也混了个二等奖。 这种喜欢装傻充愣的学霸，果然该千刀万剐，不然不足以泄民愤！ 吴仇自然什么都没混到，毕竟要临阵磨枪，那也得先要有枪。 学而不思则考时茫，思而不学则考后完。 吴仇也法逆孔夫子的教训而行啊。 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一切又归于平淡。 第一百二十章 雪中来信 扬淮营的破灭，就代表着乌鸦已经彻底放弃了在扬州经营的势力，其实不仅是扬州，长江以北最靠东的六州全都被乌鸦所放弃。 放弃了对东六州的掌控之后，乌鸦的势力不仅没有因此而衰落下去，反而还因为将六州各营的高手全都转移到西边，让西边的地盘更加稳固。 西边本来就是乌鸦的老巢，鬼门与绿林的斗争十分紧张，现在绿林又添新力，鬼门的压力就变得非常大。 因此南镇司莫离便向掌司傅风雪提议抽调被乌鸦放弃的那七州里的鬼门成员，前往西边支援，以求抗衡乌鸦。 但是因为吴郡被辛家军混入劫狱，又杀出了吴郡这件事的发生，让这个提议被暂时搁置下了。 只是自从劫狱之事之后，就再也没有闹出过什么动静了。 就这样，西边的同僚在打生打死，东边的鬼门却开启了养生模式，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无所事事周而复始的日子总会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时间从没有走过一样，记忆也都变得有些模糊。 还好天降警惕，吴郡飘起了大雪，片片雪花随风拍打在人们脸上，激起刺骨的凉意，才终于让人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过了这么久。 不止是吴郡，大半个北方全都下起了大雪，这场雪吓得毫无征兆，而且又大又急，许多熟知天象经验丰富的老农也都被吓了一跳。 不少晚熟的作物来不及收就被冻死，不少需要冬雪滋润的种子也还未播种，来年春季也没了收成，家禽牲畜也成片成片的死去。 毕竟，连人都被冻死不少，谁还有闲心管那些牲畜呢。 吴郡的雪虽然没有更北方那么大，但是也比往年来得更加寒冷一点，吴仇虽然内功有成，却也还是能感觉到阵阵凉意，为了保暖也为了不太引人注目，于是便将自己包成了粽子，混在了一群更大的粽子里。 放学回家的路上，吴仇与一班六班一群家住吴郡的学员一同走着。 几个月来的交往，让大家都变得愈发熟悉起来，嬉笑打闹之间也没有当初那种阶层不同带来的隔阂。 一班的学生们都聊着一些从家中长辈谈话中听来的各种消息，用作回家路上的消遣。 比如那位富民米铺的小少爷说这场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粮商已经开始囤货以待涨价，让其余人趁着这几天还没往上涨的时候就赶紧买好过整个冬天的食物。 这消息对一班的人来说自然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对六班那些住吴郡的学员来说却是个不得了的消息。 一个个连忙道谢之后都准备晚上回家便让父母赶紧去买粮。 除了这些对大家有些帮助的事情以外，还有的便是一些不知道真假的小道消息了。 这场大雪对于大周来说虽然严重，但也算在可以承担的天灾之中，但是对于更北方的北金，就完全是灭顶之灾。 大雪刚下的第二天，北金便发动了对大周的又一次战争，确切些说，是又一次劫掠。 以往到了深冬，北金都会来大周边界绕上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乘之机，抓些人抢些粮回去。 但是每次都被幽州王朱家给打了回去，北金留下数千人命在大周边界，回去之后不仅少了几千张嘴吃饭，还多带了几百石粮草，北金为粮幽州为功，两边也算各取所需。 本来以为今年大雪更甚，寒意更浓，北金为了活下去会疯狂地攻打大周边境，不少吴郡的商人看准时机运了不少粮草到幽平两地，准备发一些战争财。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面对这种天气，北金方的攻势甚至还没有以往几年来的更猛烈些。 只是象征性地到大周附近逛了一圈，又逛一圈，再逛一圈，走又不走，打又不打，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于是乎，那些运粮的商人各个都赔了一大笔钱。 这些事情吴仇其实也就听个热闹，毕竟都不怎么关他的事，富民米铺的米他去拿都是不要钱的，就算以后要钱了，学府食堂也是不要钱的，就算学府食堂要钱，去闻瑾家蹭饭也是不要钱的，闻瑾要是敢收钱，吴仇就去调戏楚江萍！ 对于调戏楚江萍这件事，吴仇现在已经干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由于吴仇向来只守不攻，闻瑾实在不愿意与他对练，每当这个时候，吴仇便凑到楚江萍面前萍儿萍儿地叫唤，闻瑾一准立马撸袖子。 与学员们分别之后，吴仇就独自一人往鬼门小院处走去。 走到小院内门口之时，却奇怪地看见门缝之中还塞着三封信。 吴仇有些激动，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信，而且还一收就是三封。 他拿起三封信便走回了房里，将衣服脱下之后，就看起了信件。 三封信一封是王家寄来的，一封是莫离寄来的，还有一封没有署名。 吴仇便先拿起了没有署名的这封信，拆开看了起来。 信不长，不过区区几百字，吴仇却看了很久。 信是晴儿姐姐寄来的。 说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说几年都不会回来，让吴仇自己注意身体一类的事，但是对自己的位置处境都没有任何透露，让吴仇想要回信都找不到地方。 吴仇自然知道他们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师兄当时的决心那么大，区区几年的时间怎么装得下呢。 只不过，他确实有些想他们了就是。 吴仇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继续拆开下一封王家寄来的信。 信是王威虎亲自写的，笔力如刀，有金戈铁马之势。 字虽刚强，但内容却异常柔情。 王威虎自然知道吴仇现在的状况，也知道王铁牛与晴儿两人都去了南方，现在年关将至，觉得吴仇一个人留在吴郡有些过于凄凉，王家别的没有，就是人多势众，保证能让吴仇体会到浓厚的年味，就想要邀请吴仇到王家去过年。 王威虎的心意确实很让吴仇感动，吴仇也想了许久，其实一个人过年这件事他前世也经常做，现在不过又重新回到过去而已，也不觉得有什么苦楚。 最近不是都流行情怀嘛。 还有什么比体验前世的经历更有情怀的事嘛？ 而且若是去了王家过年，反而会让吴仇感觉有些寄人篱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吴仇想好之后，便立马写了一封回信，准备明日寄给王家。 信中婉言拒绝了王威虎的提议，感谢了他对自己的用心，并且约定好年后会亲自到王家拜访一趟。 写好这封回信之后，吴仇便将目光盯向了莫离寄来的那封信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乞丐 吴仇与莫离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密切，毕竟两人才见了不过几面。 在吴仇看来，莫离之所以对他有所照顾，那也只是看在他与王松涛深厚的交情之上而已。 吴仇虽然见了莫离都嘴甜地喊声师兄，但心底还是认为他们两人其实就是大腿与腿毛的关系而已。 所以吴仇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大腿为何突然会给自己写了封信。 还好信就在手中，吴仇也就不多想，直接将信件拆开看了起来。 莫离的字清新飘逸，秀丽颀长，如他的人一般风度翩翩，看上去十分舒服。 信件一开始只是普通的问候，继续往下看去才是莫离这次写信来的原因。 吴仇看完莫离的来信之后，眉头已经不自觉皱了起来，还尚显稚嫩的脸庞摆出这幅大人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反差萌。 莫离来信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那便是让吴仇多加小心。 信中提到了三个月前的劫狱之事，莫离认真分析了一下，认为劫狱不过只是个幌子，乌鸦所要做的不过是想要在东边闹一些事出来，让鬼门不敢抽调人手到西边去而已。 而为何七州如此大的范围，偏偏就选择了扬州的吴郡，又恰好是选择劫狱这种方式。 莫离认为张家若是真与乌鸦有关系，依着乌鸦的性格是不可能派人搭救，如果真要派人，那也肯定是来灭口的。 如果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吴郡内就一定有乌鸦的人，乌鸦派人来劫狱不仅可以打乱鬼门抽调人手的打算，还可以坐实张家与乌鸦的关系，掩盖住那个真正的眼线。 信的末尾还提到了鬼门已经确定了要抽调人手的打算，每郡大概只留两个千户小队，多余的千户都要调到西边各州去。 莫离知道吴仇与乌鸦的关系，所以有些担心吴仇的安危，尤其是等千户调离之后，吴郡鬼门的掌控力势必要下降一些，希望吴仇能够多多注意。 莫离信中所说的猜想，更加确定了吴仇之前的想法，吴郡之内果然是有乌鸦的人存在。 只不过让人烦躁的是，这个人隐藏得颇深，让人无从挖掘。 其实不仅是吴仇烦躁，莫离等鬼门高层也同样十分烦躁。 奈何乌鸦派过来的人隐藏的本事确实高深，每次都必须等他自己按捺不住跳出来后鬼门才能有所举动，但到了那个时候，必然会丧失一些先机。 三封书信全都看完，吴仇有些呆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没人提醒之时还没有注意，原来转眼之间又要过年了。 终于又到了一年好几度别人阖家团圆他孤身一人的时候，吴仇心里不免有些愁闷。 不过这股情绪刚刚升起来就被吴仇无情地压了下去。 吴仇两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脸蛋，让自己振作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思绪万千的缘故，吴仇感觉房中有些沉闷，便想着到街上走走，散一散心。 他穿好棉衣，提了把油纸伞，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雪巷。 吴仇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件错事，本来是要出来散心的，怎么这个环境气氛总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 雪中的吴郡，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亭台楼榭，粉墙黛瓦，通通掩盖在白茫茫的雪中，妩媚多姿的飘雪之间还有暗香浮动，细闻之下，却是腊梅不甘寂寞，在与雪争芳。 不知是大雪寒意太甚，还是此景年年重现，大街之上竟然没看到多少路人，偶尔遇上一个，也是哆嗦着身子，低着头快步走着。 只有一些顽童，成群结队地追逐打闹，不停从地上抓起一团白雪，往伙伴脸上打去，一个个小脸和小手都冻得通红，却还是乐此不倦地嬉戏着，浑然不顾脸上的鼻涕都已经冻成了冰渣。 吴仇就这么撑着伞慢慢地走在雪中，静静地走，静静地看，这天地之间洁白的精灵总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能让人身心安宁。 吴仇正边走边赏着雪景，突然就停下了脚步，看向了某处。 只见前方的告示牌前，站着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 男子虽然一副乞丐的打扮，但是浑身却没有一丝脏乱，脸上也看不见半点拮据自卑的神情，反而眉眼之间还透露着一股豪气，让人望之便心生好感。 男子正紧紧盯着告示牌中的通缉令看着。 通缉令有两幅，上面的画像是辛辉与那名使枪的黝黑少年。 上次劫狱之事过后，鬼门便将这两人的画像交给了郡守府，由郡守府出面，发布了海捕文书与通缉令。 画像由技艺高深的画师所画，虽然不过寥寥几笔，但是不论神态外貌都与本人十分相像。 男子盯着这两张通缉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吴仇也好奇地盯着男子看他在想些什么。 “你认识画中之人嘛？”吴仇突然开口问道。 “不认识。”男子轻声回答完，便转过头看向了吴仇，在发现问自己的竟然是一个半大点的孩子之后，男子也不免有些愣神。 “那你看他们干嘛？”对于男子的反应吴仇也没有放在心上，依旧继续发问。 “他们杀了我的朋友，我想找到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孩会问自己这些，但是男子性情温和，还是回答了吴仇的问题。 “那你找到他们之后要怎么办？杀了他们为你朋友报仇嘛？” “哈哈哈，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还做什么乞丐，找到之后当然是报官啊！”男子大笑着说道，虽然话里说自己是个乞丐，但是看他的神情，不仅没有一丝不甘，反而还有些以此为荣。 “哦，对了，小兄弟，这两张通缉令可以撕下来嘛？”男子笑完之后，突然又问起了吴仇。 吴仇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你要不试试？” “行，那就试试。” 说完，便上手将两张通缉令小心地撕了下来，折好放入怀中。 “你拿这通缉令准备干嘛？”吴仇又追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吴仇总想跟他聊上几句话。 “我别的本事虽然没有，但是好在朋友不少，拿回去印上一些，到时候让朋友帮我一起找。” “有你这样的朋友，也算一件幸事了。”吴仇感叹道。 人走茶凉才是世间常态，能结交到一位死后还愿意为自己奔波的朋友，确实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丐帮 男子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怪异的小孩，不仅不怕生还自来熟，非但没有因为自己是个乞丐而看不起自己，反而从他清澈的目光中还看到了毫不掩盖的崇拜与敬意。 真是见了鬼了，自己一个穷乞丐，有什么地方让人崇拜的啊？ 男子觉得十分有趣，一直扬着嘴角跟吴仇说话。 只是现在提到了他的那位朋友，想到他都已经遇害如此之久，自己等人竟然才刚刚发现凶手是谁，心中不免添上些许阴郁。 男子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伤感地说道：“这不是他的幸事，而是我的幸事，朋友以诚待我，我自然报之以心。” 男子来吴郡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调查他朋友的死因，现在凶手已经找出来了，画像也顺到怀里了，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 “小兄弟，我等有事便先走了，日后有缘再聊！” 男子朝吴仇挥了挥手，便转身朝城门方向走去。 吴仇听到他说要离开，竟然还有些不舍，又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次还来了不少人，正要开口询问一下可不可以送他一程，想借此机会拉深一下交情，就看见男子停下了脚步，望向了一旁。 吴仇顺着他说看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户人家外面的墙根处，有一位老者随意地坐在地上。 这位老者看上去有一把年纪了，头发披散，胡子凌乱，本来应该洁白的发须现在沾满了灰黑色泥垢，看上去像一团被踩上好几脚的茅草一样乱糟糟地扣在脸上。 老者也是一身的丐装，只不过没有那男子那般整洁，各种油渍污渍都沾染在上面，看上去十分邋遢。 老者此时手里正抓着一只烧鸡腿大口大口地啃着，只有他啃食鸡腿的时候，吴仇才能从他脸上那团茅草缝隙中看到老者的一口黄牙。 看见男子正站在面前等他，老者将剩下的烧鸡腿一口全都咬掉，留下半截骨头随手扔向了墙角，一脸不耐烦地站了起来，跟在了男子身旁。 “我叫吴仇，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二位交个朋友？” 吴仇眼看着两人已经汇合，就要走去，急忙开口说道。 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下次见面还指不定是什么时候呢。 男子与那名老者也没想到吴仇会突然说这话，停下步伐互相看了一眼，接着便转过身来。 男子一脸豪爽地笑着说道：“小兄弟言重了，不过两个老乞丐而已，哪有什么荣幸不荣幸的，我叫易非，就交你这个朋友！” 老者没有说话，只不过一双眼睛玩味地盯着吴仇上下打量着，由于他半张脸都在茅草团的遮掩之下，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何神色。 吴仇没想到这么轻易便得了应允，顿时大喜过望，立马放下手中油纸伞，抱拳说道：“易大哥果然豪迈，大哥若有事便先去吧，日后再来吴郡之时，小弟再摆桌好菜与你好好聊上一天。” 吴仇顺杆就爬的本事全都来源于王松涛，自然是十分高强悍，不仅连大哥都喊上了，还约定了下次见面时的准备，预防别人就这样把自己忘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告辞！” 吴仇与易非互相抱拳辞别之后，没有马上离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易飞与那没礼貌的老者走远，做足了姿态。 知道二人消失不见，吴仇才心满意足地捡起地上的油纸伞，往家中走去。 出来本就为了散心，现在不仅散了心，还结交了丐帮的人，吴仇心情自然就变得好起来，也就没有必要再逛下去了。 看两人那外形，那做派，那豪情万丈的低调小模样，一看就是丐帮出来的人，而且身份地位肯定不低，现在与他们搭上了关系，以后出门就是朋友遍天下啦！ 想到这个，吴仇差点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还好多年来的矜持及时遏制住了他蠢蠢欲动的四肢。 吴仇就这样一路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而另外一边的易非与老者两人则慢悠悠地在街上走着。 老者一脸不耐地不知道在抱怨着些什么，易非则神情尴尬，在一旁不断地好言相劝。 两名乞丐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还好路上行人不多，但是有数的几个行人都一脸嫌弃，掩鼻避让。 易非与老者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事，旁若无人地走着，没多久便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有守门士卒检查，两人身穿乞丐装，虽然一眼便能看出身上没有任何东西，但还是逃不掉被摸摸索索一番。 毕竟之前发生过那么大的事，新任的城门使现在可是半点都不敢松懈。 士兵搜查一番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之后，两人就走出了城门，在快要离开城门之时，老者突然扬起一只手，在头上挥了几下，也不见回头，就继续走掉了。 二人彻底离去之后，城门口附近的一处小巷子中，一栋房子的屋檐之上，围墙边上的树丛之中，分别有一名脸戴黑色面谱的鬼门千户突然现出了身影，看见那两人终于离去，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显得有些如释重负。 需要监视的人终于离去，三人便又重新凑到了一起。 “刚刚与他们对话的那个孩童的身份查出来没有？”一名身材匀称，明显地位更高的鬼门千户看着另外两人问道。 “队长，望月已经去调查了，想必不久就能回来。”旁边一名鬼门千户急忙说道。 话音还未落，便听到几声破风之声，一名身着红衣，脸戴蓝色脸谱的女子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稳稳地落在了他们身旁。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千户小队的队长见望月回来，便开口问道。 “我一路跟着他，就看见他走进去鬼门分发的小院之中，看小院号数，应该是个刚加入鬼门不久的百户。”望月声音柔柔地说道。 “哈哈哈，还是自家小鬼！” “鬼门什么时候连娃娃都招了。” “老大，现在怎么办？” 望月刚说完，另外两名队员便调笑了起来。 队长也没有想到那小孩竟然会是鬼门的成员，虽然怀疑同僚不太应该，但是与那人有所接触的话确实不能将这事就这么轻易摘过去。 但是自己虽然是个千户，却也没有资格调查同僚。 “上报吧！” 小队队长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什么丐帮? 吴仇回到自家小院，油纸伞也不闭上，直接放在了檐下门廊处晾干，进了房间之后脱下了用来掩人耳目的厚重外衣，两脚一提一甩将鞋子甩飞，随后便蹦到了床上。 少林武当的传说吴仇这几年也算听了不少，可是这些传说就跟前世武侠画本小说里看到的故事一样，好像离自己很近，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今日碰到的丐帮中人，还是吴仇第一次遇到的前世熟知的那些帮派里的人。 吴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大概就像那些英雄从小说的字里行间中蹦到了他面前一样，给他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与归属感。 少林已经没了，武当大弟子莫离是他大腿，鬼门是他后台，丐帮是他朋友，到时候自己背靠着这一大班子的人，纵横四海，睥睨武林，暴打乌鸦，移平幽灵，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啊！多么美好的未来啊！ 吴仇躺着床上美滋滋地想着。 “叩，叩，叩。” 吴仇正做着梦，外面突然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轻轻柔柔地敲了三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动静了。 楚江萍与闻瑾这两个没礼貌的家伙是从来不会来敲门的，毕竟小院围墙才两米高，还不够他们跳的。 可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来找自己呢？ 唯一算认识的山君也已经去丹阳了，况且就算他还在吴郡，上次不也是不声不响地跑到自己房里来了嘛。 至于那些学府的同窗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说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住这边，就算知道了，大概还没在这条街上走出两步就会被鬼门的人给扔出去。 别说这些普通学生了，就算是郡守府的衙役，手上不抓着传令的牌子，也是一律不准靠近鬼门的。 吴仇带着几分疑惑从床上滚了下来，赤着脚在屋内将两只不知飞向了何处的鞋子找出穿上之后便准备走出去，想了一想，又折回身来将鬼门脸谱拿起戴在了脸上。 门外站着一名身材高挑身着红衣武袍的女子，背对着院门，正望着街对边的河岸看着，听到背后门打开的声音，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女子脸上戴着蓝色女旦脸谱，是个旦部千户。 这名旦部千户低头看了看眼前身材娇小的吴仇，脸上还顶着个黄色脸谱，越看越觉得有些可爱，活像个唱班外售卖的大号名角瓷娃娃。 鬼门终于开始意识到萌即正义了嘛？ 女子虽然在心底偷偷泛滥着少女心，但是还是没有忘记这次来的任务，轻柔柔地朝着吴仇说道：“镇守有请。” “是！不知姐姐知不知道镇守大人请我过去有何事？” 吴仇虽然有些奇怪这位从来没打过照面的镇守为何要请自己过去，但是却也知道自己推脱不掉，只好想着从这位看起来挺温柔的旦部千户这打听到消息。 “去了便知，走吧。” 旦部千户说完就转身走了，吴仇见打听消息无望，只好关上门跟了上去。 一路随行，吴仇第好几次来到了镇守所居的书房，与之前有所区别的是，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完全没见过面的镇守。 书房内还有不少人。 镇守一个人站在上方，下首右排站着三个带着黑色脸谱的生部千户，女子将吴仇引进房内之后就走到那三人身后站着，俨然是一个队伍的人。 吴仇一个人站在了左边，见场上这么多人都目光幽幽地望着自己，不免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叫什么？”巨阙见吴仇站好，便问道。 “愚公！”吴仇从这几个字中听不出什么喜恶感情，只好恭敬地抱拳答道。 “噗呲……” 听到这屁大点的孩子起了个这么老派的代号，四人小队中一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余四人瞬间瞪了过去，他急忙将嘴巴闭上。 酝酿了这么久的严肃场面瞬间告破，巨阙有些气恼地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坐了下去。 “下午那两个乞丐打扮的人你认识？” 等众人坐好之后，巨阙便看向吴仇，单刀直入地问道。 “也是刚刚认识，见他有些不凡，便想结交一下。”吴仇如实说道。 “详细说下。”巨阙又说道。 吴仇不知道丐帮与鬼门的关系如何，但是看他们现在这般如临大敌地将自己拉出来问话，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友好的同盟。 吴仇知道自己瞒不住，只好将下午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巨阙与听完吴仇的话，不知道为何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视线投向了那个千户小队的队长。 千户小队的队长见巨阙看向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与那位老者没有说过一句话？” “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话。”吴仇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 巨阙听了吴仇的话后，转过头看向了另外一边的千户小队队长，问道：“朱厌，那个叫易非的什么来路？” 这名代号为朱厌的队长认真地想了想，摇着头说道：“不知道，没有记录在册。” 朱厌话音刚落，刚刚那名发笑的队员便看着吴仇调笑道：“小子，看走眼啦！把神拳冷落在一旁，去跟个真乞丐聊天，哈哈哈。” 什么冷落不冷落的，谁看不出来那老头厉害一样，问题是他不理我我有什么办法？ 吴仇翻了个白眼，没有去搭理这位有些活泼的鬼门千户，而且看向了巨阙有些好奇地问道：“镇守，我们与丐帮的关系不好嘛？为什么这么防着他们啊？” “丐帮？什么丐帮？”巨阙一头雾水地反问道。 “有神拳坐镇，没准还真能拉扯出一个帮派来，不过为什么要叫丐帮啊？”那名不开口不舒服的鬼门千户又接着说道。 “难道没有丐帮？！”这回轮到吴仇惊讶地问道。 “听这名字是指乞丐组成的帮派嘛？乞丐要是有这能力组建个帮派，那为什么还要当乞丐呢？”那名旦部千户柔声说道。 “望月啊，这话可说不准，那神拳不就自己去做乞丐了嘛，万一他一时兴起，拉拢其他乞丐，建个丐帮玩玩呢？” “程前辈若是有意，鬼门镇司幽灵庄主，哪个不是想当就当，当初既然选择了游戏人间，现在怎么会又出来组建什么势力呢？” “人都是会变的啊……” 那位名叫望月的旦部千户与那位话痨千户不停地争论着，但吴仇确实是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 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个世界没有丐帮这个事情。 做好的美梦都还没来得及隔夜，就破灭了三分之一。 对吴仇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只是那个叫易非的男子看着确实不像是个普通乞丐，自己与他认识也不算一点用处没有吧？ 况且那什么神拳不也就老老实实跟在易非旁边嘛？ 自己的眼光肯定没错！ 事已至此，吴仇也只好不断地想办法安慰着自己。 第一百二十四章 荆州特报 “好了，你们俩就不要再吵了，让小辈看了笑话。”朱厌见二人仍然争吵不休，立马开口制止了他们。 二人见自家队长生气，只好缩起脑袋闭上了嘴。 上首的巨阙见吴仇正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朱厌小队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剩下的两个人正巴巴地望着自己，大概在等着自己说解散吧。 巨阙有些头疼，处理事务总结方案本就不是他所擅长的事，不过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发号施令了。 “按照目前的消息来看，神拳来吴郡确实是陪那易非调查他朋友的死因，现在他们既然已经查出是辛家军所为，那接下去他们要如何解决，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不过还是先派人通知山君大人这件事吧，以免他们两边相斗，殃及了我们，朱厌，这件事就交由你处理了。” “是！”朱厌应承道。 巨阙点了点头，又望向了吴仇，接着说道： “既然你与他二人也不过是刚刚认识，那便无事了，只是日后若是再遇见了他们，一定要及时向鬼门汇报。还有，要是有机会的话，试试能不能将程老前辈拉进鬼门！” “我跟他都说不上话，怎么把他拉进鬼门？”吴仇刚刚神游归来，便听到如此艰难的任务，也顾不上装个乖宝宝，立即不满地说道。 “你不是与那什么易非说得上话嘛？看看能不能通过他拉拢程老，若是办成了这件事，我保证你能直升千户！”巨阙也不在意吴仇的态度，毕竟是自己强人所难，随即抛了个甜头给吴仇。 巨阙自然是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离谱，当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上门拜访，想要试图拉拢程老，全都被他给赶了出去，后来甚至因为不厌其烦，直接跑去做了个乞丐，现在他要是能同意加入鬼门，不就是让他自己打自己脸嘛？ 不过试一试总没错，凡事不是最怕一个万一嘛？ 万一要是真能将程老骗进了鬼门，那就不是大功一件四个字能够形容了。 有了这个功劳，自己不就可以申请调往荆州了嘛！ “好吧，那我以后有机会就试试。” 吴仇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不过虽然不乐，但是心中却还是打定了主意，准备下次见面的时候找个机会问问。 唉，易非想着与自己交朋友，自己却想着怎么挖他墙角，真是太不厚道了！ 可是这可是直升千户啊！ 千户月禄五十两白银啊！ 没办法，人穷志短，等自己以后不穷了，志长了再报答易非吧！ 巨阙见吴仇答应了下来，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刚准备让大家都退下去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几声敲门之声。 敲门声来得突然，在场之人除了吴仇以外都是内功有成的高手，刚刚却也没有一个听到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谁？”巨阙皱着眉头沉声问道。 “丑部，有荆州来的特报！”门外传来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 “进来！” 听到是丑部的人，巨阙这才开口让他进来。 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奇怪，往常丑部的人都是夜间直接出现在这书房之内，怎么现在天色未暗就跑了出来，还敲门？ 这么有礼貌的丑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书房的门应声而来，一名戴着白色面具，全身都笼罩在一席黑衣之中的鬼门丑部成员就这么走了进来。 吴仇很早就听说过鬼门生旦净丑四部，也见识过了其余三部的人了，对传说中的丑部也是好奇得紧，只是这丑部之人一向来无影去无踪，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可以见到的。 当下终于被他给撞见，也不怕人怪罪，直愣愣地上下打量着他。 其实不仅是吴仇，朱厌的三名队友以前也无缘得见丑部中人，只不过他们虽然好奇，也不会像吴仇这般失礼，一边正襟危坐着，一边转着两个眼珠偷瞄。 这名丑部密探就这么顶着众人的视线慢慢地走了进来。 其实他心里也觉得十分别扭，自打他加入丑部以后，就再也没有一次性遇到过这么多人的时候。 可是这次的情报确实有些惊人，而且上边的人还发了话，叫他必须立马传达，不得有半刻耽误，以至于他现在如此匆匆赶来。 只是来到书房旁准备进来的时候，才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不少人在，迟疑了一会儿后，这才绕到前面敲了门。 “镇守既然有事，那我等就先告退了！” 丑部密探刚走到众人中间站好，朱厌便站起来请辞，丑部的密探一向只传讯给镇守，他也算鬼门里的老人，自然不会继续不知好歹地待下去。 朱厌这一站起来，他的三名队友自然也都跟着站了起来，吴仇一看这情形，也只好随了大流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巨阙不知道丑部密探要传的是什么消息，只道他不顾以往规矩，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一个好字就准备说出口。 没想到这名鬼门丑部密探却比他先开了口。 “无妨，不是机密，一起听了吧。” 朱厌听了这话却也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看向了巨阙，等待他发话。 既然连丑部的密探都发了话，巨阙自然不会去妄做小人将他们赶走，便朝朱厌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去留随意。 既然能留下听第一手的消息，那谁还愿意离开呢？ 在场中人也就属吴仇身份地位最低，别人走他就走，现在别人留他自然也只能跟着留。 就这样，几个人都纹丝不动，眼巴巴地望着那名丑部密探。 丑部密探轻咳了一声，便准备念起这个此刻想必已经传遍整个大周的消息，就算丑部历来要求以冷静为第一宗旨，就算他已经早早地听过一遍这个消息，已经一路在心中不知道回转了多少遍的消息，现在要将它念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绪激荡。 “荆州特报：莫离拦乌鸦于云梦泽，饕餮斩幽零于洞庭湖！” 这消息刚刚说出来之时，场面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过分安静。 吴仇是因为在想饕餮与幽零两人到底是谁，而其余的人则是被这个消息给彻底震住了，脑袋仿佛被人敲了一计闷棍一般嗡嗡作响。 巨阙楞了会神，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只感觉胸口有一股气在向外涌出，当即猛地拍了下自己大腿，猛地站起身来，连喊了三声： “好！” “好啊！” “痛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新消息 巨阙的这几声吼叫，把朱厌等人也都彻底惊醒，朱厌等人也顾不上维持着高手姿态，都激动地语无伦次，只能挥动手臂叫好，一时间竟然有些群魔乱舞的既视感。 吴仇不认识那什么幽零是谁，也不知道莫离拦下乌鸦意味着什么，所以倒也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激动。 只不过看在场的领导和一票高手都在兴奋地叫好，吴仇也确实没有勇气做出高呼这不好之类的扫兴事。 所以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咧开嘴，一边将两手在放胸前轻轻鼓着掌，一边轻声说道：“真好……厉害……特别棒……” 那名丑部密探见到众人的反应如此之大，也不觉得有任何的意外，毕竟他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现得也没有比他们好到哪去。 鬼门创立至今将近二十三载，与幽灵山庄争斗不休，所杀之人里，当属这位幽零身份最高！ 他是乌鸦的师父！ 是幽灵山庄创始人之一！ 是幽部的缔造者与掌控者！ 不论从各种身份上来说，杀他都算是一件足以轰动天下的大事。 丑部密探明显没有想要留下来与大家一起庆祝的打算，留下一句“请将此事传至鬼门各部”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真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吴仇收回看向丑部密探的眼光余光，又瞥向了还在兴奋状态的几个人，无奈地继续拍手。 “真好……厉害……特别棒……” 激动的状态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所以没一会儿大家就都好像恢复了平常模样，只不过在话语之中还是能听得出来些许亢奋之感。 “镇司大人这是在替我们吴郡报仇吧？哈哈哈！”朱厌大笑着说道。 其实不知是他，其他人都这种想法，毕竟劫狱之事才刚刚过去几个月。 “那必须的啊！镇司大人在吴郡可是待了两年多，怎么会忍心看咱们受委屈呢？”那名话多的鬼门千户接着说道。 “莫镇司的功力是又提升了嘛？云梦泽离洞庭湖可不远，莫镇司能把乌鸦挡下，直到幽零被斩，两人差距应该也拉小了不少啊？”刚刚唯一没说过话的那位千户也突然插了一句话。 “镇司这么多年一直寻求突破，功力有所提升也是应该之事，只是这饕餮究竟是何人？竟然有这个能力斩了幽零？”望月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啊！这饕餮究竟是何人？ 名不见经传，却还顶着上古神兽的代号。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斩幽零名动天下！ 鬼门内，什么时候又多了这样一尊大神？ 听了望月的问题，众人都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巨阙。 巨阙是跟随着山君一起从荆州调过来的，荆州之事肯定比自己等人来得了解不少。 巨阙自然也是听到了望月的话，见大家都看向了自己，一时有些迟疑，倒也不是害怕泄露身份，只是对于饕餮这个人，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介绍好。 想了半晌，巨阙都没有想出什么好词，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这饕餮嘛……饕餮这个人啊？啧，算是一个奇女子吧！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到时候你们到了荆州，自然会接触到的！” “啊？女子？” “竟然还是位女侠？” “真是让我等男子汗颜啊！” 巨阙话音刚落，望月等人便捕捉到了话中重点，纷纷惊呼出声。 只有朱厌听懂了巨阙话尾的深意，抬头看了眼巨阙，见巨阙正巧也看向了他，还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朱厌顿时目露精光，随后赶紧低下了头，生怕被其他人发现他心中的惊喜。 巨阙与朱厌一番偷偷交流之后，又听得大家都在夸赞这饕餮大女侠，顿时心中充满了悲凉。 连饕餮都有架打！ 我为什么只能留在这里每天赏花赏月啊！！ 费了好大的劲，巨阙终于将心中悲愤压下，转头看向了吴仇，轻声说道：“愚公，你就先回去了吧。” 吴仇本来想着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些事情来，没想到听了许久只听到了饕餮是个女子的消息，那幽零到底是谁也没有人说明白，所以早就想着要回去好好问问八卦能手闻瑾了。 现在巨阙终于肯放自己离开，吴仇自然百般欢喜，立马应允之后，便退下了。 退出书房后，吴仇随手将房门关上之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巨阙说话的声音。 “乌鸦吃了这么大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做好应对的准备，好好警惕一段时间……” 吴仇倒也不是有意想听，于是门关好之后就直接转身走了。 来时还是黄昏时分，回时已经月上枝头。 吴仇乘着月光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中，一反常态地没有趟进被窝，甚至于连身上的衣服都未脱掉，穿戴整齐地坐在了圆桌前，倒上了一杯茶水，细细地品尝了起来。 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 “楚江萍！快来，快点，有个大消息！” 一道略显微弱的声音传来，吴仇勾起了嘴角。 过了没一会儿，门外又传来一道明显压低了声音的喊话。 “吴仇！快点过来！给你说了大消息！” 吴仇脸上泛起了贱笑。 他终于有机会好好打击一下这个二手八卦消息倒腾犯了。 吴仇听到闻瑾的喊话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跳到了闻瑾的院子里。 闻瑾此时已经坐在院中，倒上了三杯热茶。 楚江萍还没有过来，吴仇便先落坐了。 “有什么大消息啊？说来听听！”吴仇看着闻瑾说道。 闻瑾脸上带着得意地色彩，反问道：“你都没听到什么新消息嘛？” “没有啊。” “那就等萍儿来了一起听吧！” 两人都心怀鬼胎地喝着茶默不作声，等了一会儿，楚江萍才从围墙之上跳了下来。 “来，来，快过来，真是个惊天消息啊！我听到后都被惊得半死，赶紧跑回来告诉你们！”闻瑾站了起来半炫耀半讨好地冲着楚江萍说道，顺便将楚江萍迎入座位。 三人坐好之后，吴仇和楚江萍都看向了闻瑾，等着他说出这个惊天秘密。 闻瑾也不再拖延，摆开姿势后得意地说道：“消息是从荆州那边传来的，下午刚到吴郡，说莫离拦乌鸦于云梦泽……” “饕餮斩幽零于洞庭湖？” 闻瑾话刚说一半，接下来的半句消息被吴仇给说出了出来，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过了一会儿才恼火地说道：“你不是说没听到什么新消息嘛？！” “这也不是新消息啊？我下午就听到了。”吴仇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说道。 闻瑾感觉胸口被锤了一拳，有些想掀桌子的冲动。 第一百二十六章 碎金手 天上不知何时已经不再飘落着雪花了，院中只留下那些匆匆降世的白雪聚集成堆，在明月渲染之下散发着幽白色的淡光。 孤单而又凄凉。 像极了闻瑾。 闻瑾现在是满心的悲凉。 自己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片刻不敢耽误，立马赶回了小院，想要告诉亲爱的队友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虽然吴仇只是附带品，可是他也不能这么对我吧？ 这让萍儿以后怎么看我？ 这让自己以后还怎么找借口与萍儿聊天？！ 明明我才是小队里最会打听消息的人！！ “萍儿，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不用了！吴仇早就告诉我了！” 想想这段对话在不久的未来可能会出现，闻瑾就愈发地委屈了起来。 “你讲你讲！我不说了！以后想知道什么就自己打听去！” 闻瑾将茶杯往前一推，悲愤地说道，两手交叉报于胸前，含恨地盯着吴仇。 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吴仇要是真得敢讲，他以后就……不陪吴仇打架？ 不行，这贱人再调戏萍儿自己可忍不住！ 就……不和吴仇说话了？ 不行，这贱人要是憋久了去烦萍儿怎么办？ 就…… 天啊，想做个坏人好难。 闻瑾愈发委屈了起来。 “哈哈哈，开个玩笑嘛，我也是碰巧听到的，哪有闻哥你了解的清楚，我连幽零是谁都不知道呢，就有劳闻瑾大哥好好跟我说一下啦！” 吴仇本来就只是想稍微逗一逗闻瑾而已，现在目的已经达成，那便见好就收，一边在心中偷笑，一边挂着真诚地微笑，诚恳地说道。 闻瑾见吴仇说得这么真切，又偷偷瞥见楚江萍正在看着自己，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闻瑾还是感觉到了她隐藏在眼睛深处的求知欲。 “好吧，看在你什么都不懂地份上，我就跟你讲一讲吧。” 闻瑾带着几分矜持地微笑，心里满是得意，又重新坐好，端着茶，讲起了幽零的传说。 幽零只是个代号，代表着他是幽部的掌控者。 幽零本名叫黄煌，江湖人称碎金手，黄煌是乌鸦众多师父之一，也是与乌鸦关系最为密切的一个，乌鸦创办幽灵山庄之初，也多亏了黄煌当时在武林上的名号与地位，才能拉拢住那么多的邪魔外道。 而这黄煌在江湖上之所以能有如此高的地位，倒也不是因为他做了多少坏事，杀了多少好汉，全都是靠他当年输了三场比武。 三场比武还全都是输给了同一个人。 那便是仁剑何惜。 黄煌初出江湖之时乃是用剑，当年也算武林后起之秀中有名的剑法高手，只是与刚刚声名鹊起的何惜相遇后打了一场，不幸惨败。 黄煌与何惜打完一场以后，便觉得剑法一道这辈子都不可能比得过他，于是转而练刀，不过几年功夫便刀法大成，一连挑战多位江湖闻名的刀法大家，竟无一败绩，携胜势千里追寻何惜，在渭水河畔又是一场大战，奈何最终还是惜败。 黄煌自然不甘，刀剑外物既然都胜不得何惜，那就用自己的身体！ 又是数年闭关，练得一双碎石开金的铁掌，能硬抗刀剑，水火不侵，一出关满世界搜寻何惜的下落，只是那时候何惜不知去了何处，早已没了消息。 黄煌寻不到何惜，便在江湖中四处挑战高手，甚至还因此得了个碎金手的名号，后来还创立了铁掌门。 然而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何惜回来了。 黄煌那时早已是踌躇满志，自然不再惧怕何惜，怎奈何惜不愿与人动手，于是携三百铁掌子弟，围困何惜当时所在的小渔村，逼迫何惜与自己比武。 黄煌又怎么会知道，何惜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何惜了。 只用了一剑。 黄煌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一双铁掌便被何惜切开。 铁掌不铁了，铁掌门自然就解散了，掌门也就此消失了。 直到武林大劫，乌鸦与黄煌领着数十名高手，将吴家灭门，大家才又想起当年的武林，还有碎金手黄煌这号人物。 再后来黄煌便专门负责为乌鸦训练幽部杀手，并自称为幽零。 听完闻瑾所讲述的黄煌奋斗史，吴仇更加崇拜何大叔了。 只不过故事听得虽爽，吴仇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这闻瑾也并没有比自己大多少岁，怎么什么武林旧事都知道？ 不懂就问，这是吴仇一贯的宗旨。 “都是楚老说的啊！”闻瑾大概是说渴了，端起已经放凉了的茶水一口喝掉，满不在乎地挥着手说道。 楚老？ 吴仇一想起这两个字，脑壳就开始生疼。 自己躲都来不及的存在，竟然还有人天天往上凑？！ “佩服……佩服……” 除了这两个字，吴仇也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来表达自己对闻瑾的敬意。 “哈哈哈，楚老人其实很好的啊，特别喜欢我，还说以后要招自己做孙女婿呢！”闻瑾一脸得意地说道。 “铮——” 一旁默不作声地楚江萍，突然抽出了手中长剑。 闻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一脸惊恐地挥着手说道：“冷静！冷静！这话不是我说的啊！是楚老说的！不信你去问他？” 楚江萍冷冷地瞥了一眼闻瑾，这才将长剑收起。 吴仇在一旁听着闻瑾的话，又看到两人的反应，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楚老？ 楚江萍？ 楚…… 吴仇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鸡蛋，瞪大着眼睛看着楚江萍，一脸的不敢相信。 “嗯，楚老是楚江萍的祖父！” 一旁的闻瑾见到吴仇这副反应，便知道他猜出什么了，也就直接挑明了二人的关系。 虽然有闻瑾的确认，但是吴仇还是不敢将楚老与楚江萍二人联系在一起。 好半晌，吴仇才表面消化了这个消息，只是内心还是充满了怀疑。 “所以你和你父亲两人到底是谁发生了什么问题？”吴仇看着楚江萍一脸真诚地问道。 楚江萍也一脸真诚地将手中长剑直接往吴仇脸上挥去。 虽然剑未出鞘，但是听那呼呼风声便能知道这一剑要是砸到脸上会发生什么后果。 吴仇急忙向后仰去，避过了这一剑，不过由于太过匆忙，整个人也都向后倒下，便顺势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才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的吴仇看着楚江萍脸上难得一见的羞恼，也知道自己今天怕是坐不下去了，便急忙开口说道：“我先走啦！你们继续聊！” 说完就跳过了自己的小院，片刻都不敢停留。 闻瑾端起茶壶，为楚江萍倒上一杯热茶，刚准备说些什么，看了眼楚江萍后又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 明月高悬，白雪坐伴，茶水雾气升腾间，有美人在旁，暗香盈袖。 说什么，都不免坏了这份景致。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抱 闻瑾与楚江萍这对狗男女之后又干了些什么吴仇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他是一回小院就爬到了床上睡觉去了。 毕竟自己还是个读书人。 可不能像他们两个闲散人士一样整日熬夜谈情说爱。 早恋是不对的！ 不知道是不是变成小孩的时间太久了，吴仇总觉得自己变得有些清心寡欲。 荆州来的消息没花多少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鬼门，一时之间鬼门内是一扫劫狱事件所带来的阴霾，都变得群情激荡，斗志昂扬起来。 当然，在兴奋的同时，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有了些担忧。 乌鸦向来睚眦必报，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是要找回场子的。 只是不知道会在哪里，用怎么样的方式，来为他死去的师父报仇。 因此，每个地区，每个鬼门成员都在心中做足了准备，准备迎接乌鸦接下来的报复。 吴郡尤其如此。 在吴郡的鬼门成员看来，莫离这次领着饕餮斩了幽零，纯粹就是为了给吴郡报仇。 乌鸦若是想体面地报仇，大概也只有荆州和吴郡两个选择了。 荆州离得太远，不知道那边准备地如何，反正吴郡是彻底开始警戒了起来。 得益于近几个月来吴郡基本没有什么任务的原因，让每个鬼门成员都闲得快要长霉。 以至于现在就连没有任何奖励的巡视任务，都能被大家挣来抢去，吵得不可开交。 热情空前的高涨。 就这样，大家每日巡查警惕，做足了准备，就等着乌鸦的人前来报复。 这一等，便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幽灵山庄没有放出任何消息，十一路绿林也全都像哑了一般默不作声。 吴郡的鬼门成员巡查了半个月就巡不下去了，每日瘫在自家小院叫嚣着乌鸦爱来不爱。 吴郡鬼门镇守巨阙算是最为受伤的一个人了。 自从得知幽零被斩之后，他就显得十分兴奋，依照他对乌鸦的认知，他觉得自己这次肯定可以好好打上一场了。 没想到等了一个月了，别说乌鸦，连只麻雀都没飞来闹事。 忍一时风平浪静是没错，可乌鸦就不会越想越气嘛？ 反正巨阙是气坏了。 现在巨阙每天都绿着双眼睛，在鬼门书房内不断来回踱步，变得十分暴躁易怒。 听那些守夜的鬼门前辈说，每天夜里，巨阙的房内都会传出阵阵刺耳的挠墙之声，同时还会伴随着一些怨念十足的梦话。 “人呢？人都在哪里？” “我要打架！我要打架！” “……” 当然，这些消息全都是闻瑾告诉吴仇的。 真假基本无从考证，不过反正吴仇也就听个热闹而已，倒也不在意真假。 巡查的任务他们小队是没有接的。 本来闻瑾也是嚷嚷着要去抢个任务玩玩，可无奈吴仇还要上学，只有周六周日有空闲的时间，所以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为此闻瑾可没少埋怨吴仇。 谁知一整个月下来的巡查都做了无用功，蔷薇小队也算是整个吴郡唯一没有浪费时间的小队了。 闻瑾自然毫无脸面地把这份功劳归结在了自己身上，宣称多亏了自己体恤吴仇，不然大冷天的又要到处瞎跑。 吴仇听了以后，除了白眼与鄙弃之外，也拿不出其他东西来感谢闻瑾对自己的关怀。 武林圈虽然纷纷扰扰，但是学术圈却一片平和宁静。 度过了最后一个月的学习生活，吴郡郡学府也终于迎来了放假的时刻。 因为春节，就要来临了。 将近五个月的童生生涯，吴仇可谓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而江彬，则刚好与他相反。 每个月的月检，江彬都拿到了一等奖，经过五次月检，共获得了二十五两银子。 江彬从来没有花钱的地方，吃住皆在学府，每日闲时读书，忙时读书，这样的生活在吴仇看来是那么的枯燥无味，可是江彬却觉得十分享受。 吴仇也只有帮他背着那二十五两银子来到吴郡城外之时，才稍微感受到了一点江彬所享受的享受。 学府已经放假，江彬自然是要回家过年的，想想已经五个月没有见到母亲，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一年没见了，江彬也不免有些归心似箭。 与吴仇一起来送江彬的还有林玮，林玮原本是打算帮江彬背行囊的，没想到被吴仇抢了先。 用吴仇的话来说，就是：“你和江彬每个月都拿了学府的赏金，就剩我连摸都没摸过一次，你让我现在好好感受下学府的大方怎么了？” 没办法，林玮只好空着手乖乖地跟在了一旁。 三人走到城门口，便有一位车夫坐在马车之上等着江彬的到来。 本来按照江彬一贯的节俭，是舍不得租一辆马车回家的，毕竟租用马车的价格不菲。 可吴仇却还是劝江彬租了一辆，毕竟江彬这次回家，身上还带着二十五两的银子，如果靠双腿走，五六天下来，谁能保证遇不上什么意外呢？ 而且吴仇也是后来才听陈寿说，原来吴郡内租用马车的店，也是一班内某个学生家中所开。 由吴仇出面，自然不需要花多少银两。 马车的费用全免，车夫一天两钱银子，新城县离吴郡大约两三天的车程，江彬只需要付五钱银子便可。 至于车夫回来的费用，自然不需要由江彬来承担。 而是允许车夫可自行拉客回来，所赚银两可以不用上交。 车夫自然欢天喜地地应允了下来。 吴仇与林玮将江彬送到了马车旁边之后，三人都相继停下了脚步。 也确实走不过去了，马车挡着。 这一别，虽然一个月之后还会再相见，但大家还是难免生出了些许不舍之情。 江彬分别跟吴仇和林玮拥抱了一下，就跨上了马车。 他确实不擅长分别，所以就打算直接走了。 江彬坐好之后，车夫轻挥马鞭，马车便动了起来。 “吴仇，抱！”一旁的林玮微红着眼眶说道。 唉，吴仇在心里叹了口气，想着林玮这小孩平时就挺重情义，现在要与江彬分别一个月，应该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吧。 便侧过身给了林玮一个温暖的拥抱。 “不是！我说包！江彬的包！” 包？？ 要看江彬的马车就要驶去，林玮急忙指着吴仇背在身上的包囊喊道。 包！！ 吴仇这才反应过来，紧忙追了上去。 包囊终于回到了江彬的手中，吴仇一脸尴尬地又与江彬重新道了一次别。 “保重了！” “保重！！” 放下帘子，马车又一次在官道之上奔驰开来。 江彬一个人躺在马车之中，却没有感到一丝孤单。 因为，他正走在归家的路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年 目送着江彬所乘坐的马车慢慢地驶远之后，吴仇和林玮便从城门口返了回来。 大概是送走了朝夕相处许久的小伙伴的缘故，两人都显得十分沉默，好像还沉浸在离别的伤感之中一般。 从城门一路走到大街上，两人的伤感非但没有感染到任何一个人，反而不停地被街上路人脸上真挚的笑容所影响。 年关将至，不论地位高低，身份尊卑，每个人都好像卸下了过去一年的忙碌与艰辛，或牵着孩童或陪着老人，挂着满足的笑颜，沿街买办着各种年货。 由于之前受雪灾的影响，粮价其实全都上涨了不少，但是临近新年，在厚德商行与一众粮商的牵头之下，还是将粮价控制在了稍微合理的范围之内，也算让百姓都能过个好年。 所以大家都趁着价格下降的功夫，纷纷上街采购，以防止万一又出了什么天灾人祸，让价钱再次上涨。 人潮拥挤的街道，挤不掉一颗阖家欢乐的团圆心。 虽然离春节还有一周多的时间，但是街两旁的店家还是纷纷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看上去喜庆了不少。 街上的行人还有沿街乱蹿的小孩，大都穿上了一身喜庆的红色衣裳。 看上去充满了年味。 街边喧闹的叫卖还有孩童欢快的笑声，都让吴仇与林玮心情变好了不少。 两人正随意地在大街上逛着，林玮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吴仇，有些疑惑地问道：“吴仇，你好像也不是吴郡本地之人吧？” “对啊。”吴仇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满大街各式各样的年货，听了林玮的话后有些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啊？”林玮歪着脑袋，好奇地问道。 “怎么？要赶我走啊？”吴仇头也不回地说道。 听了吴仇的话，林玮顿时紧张地摆起了手，连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奇怪，你能留下来最好了！” 呵呵，真是个傻孩子。 留下来要么是无家可归要么就有家不能回，到底好在哪里了？ 吴仇在心中想着。 当然，吴仇也知道林玮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林玮的问题确实勾起他伤心的地方，所以也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林玮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看吴仇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也不敢再随意讲话。 两人又回到了一片沉默之中。 “吴仇，我先回家了！你有空来我家找我玩！”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林玮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便突然开口说道。 “好，你去吧。” “好！” 就这样，只剩吴仇独自一人在街上溜达了起来。 放眼望去，街上基本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他们小手牵着大手，大手提着大包，大包中装着各式各样的年货，脸上虽然有着些许挤进挤出带来的疲惫，但很多的却是快乐与满足。 吴仇面带微笑地看着满街的热闹，笑容中带着些许不足与外人道也的羡慕，只觉得喜庆是他们的，幸福也是他们的。 与他们相比，自己格格不入得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好吧，虽然自己确实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吴仇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通通甩走，便不再去看这些热闹的场面了，径直往鬼门走去。 越是热闹的场面，越能勾起孤单的人心中的孤单。 所以吴仇决定还是回家看看闻瑾吧。 多看几眼闻瑾，心里大概就会好受不少。 虽然抱着要闻瑾陪他的打算，但是吴仇回到家之后还是先钻进了被窝。 鬼门的成员其实也是需要回家过年的，不过毕竟也是食朝廷俸禄，有职责在身，总归不能想回家就回家。 所以鬼门就以两年为一次轮班，分批回家过年。 吴仇、闻瑾还有楚江萍三人都是今年刚刚加入鬼门的，自然是都回不了家，只能留在吴郡之内。 吴仇因为家中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暂时确实不想回去。 楚江萍好像对她家也有些抗拒，听闻瑾说楚老走之前还过来找过楚江萍，想带她一起回去，不过被她给拒绝了。 至于闻瑾…… 吴仇躺在家中听着旁边小院内闻瑾练武发出的动静，只觉得他一个人都足够开一场闹腾的宴会，回不回家应该也是无所谓的。 吴仇从街上赶回来自然不是为了在床上再次体验下一个人的孤单，听到旁边闻瑾练功正练得起劲，不免也有些心痒，于是便翻身下床，提起娃娃剑，跳到了闻瑾的小院之内，与他对练了一个下午。 一直到黄昏之时，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大汗淋漓之下，确实是没有其他功夫想那些矫情的事。 接下去的一周时间，吴仇更加没有功夫体验下孤独寂寞了，因为他们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毕竟有将近一半的鬼门成员都已经踏上回家的路，剩下的人自然要将他们的事情一起分担起来。 春节不论对谁来说都算是个大节日，老百姓们欢天喜地过年，当差的自然就要多加劳累以防意外发生。 平日里只能看到一队巡逻的差役，现在已经遍布了各个大街之中，以往城门口的守门士兵也全都被派到了街上做起了巡视工作，而四边城门则通通交由郡兵全权掌控。 更有五千郡兵部队驻扎在吴郡城外，日夜排练，太湖之上的水军也已经整装待发，时刻准备着。 如果有需要，他们可以一日之内到达扬州所有郡城。 明面上有官府郡兵守卫，暗中自然还有鬼门成员轮流值守，在吴郡大街小巷中晃悠着。 谁也不想在新年伊始的时候出事，所以各个职位算是全都打足了精神。 吴仇三人也只有在夜里得闲之时，才有空将门前的桃符换新，往小院窗户贴上些许艳丽的红色窗花。 用来增添一些新年的新气象。 就在这忙忙碌碌之中，时间好像都过得匆忙了起来。 不知何时，有一家门前放起了爆竹，接着满城都响起了热闹的爆竹之声。 有一家上空发出了一声响声，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绽放开来，接着满城的夜空都挂满了绚丽的烟花。 吴仇三人坐在闻瑾的小院之中，仰着头看着漫天的烟花闪烁。 在这热热闹闹的烟花爆竹声中，自有一股温情从心底升腾而起。 除夕，就这样来临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年夜饭 现在这个时代的除夕夜，自然不会像吴仇前世那样一群人满大街乱窜，大家基本都老老实实地窝在家中吃上一顿美美的年夜饭，享受下难得的清闲。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桌旁，吃完团圆饭后，孩童抓起一把小爆竹塞进兜里，一手提着跟点好的香，叫上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便四处炸鸡逗狗去了。 已经成年的大人们，要么依旧围坐在桌边喝着小酒谈天说地，要么吆喝几个亲朋好友开上一桌麻将。 麻将什么时候发明的，大家也都不太清楚。 听说是大周第一批远航的军队中人，因为航行途中太过于无聊，才发明出来打发时间的。 是与不是其实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麻将没经过多久时间便彻底在民间流传开来。 平日里大家忙着生计，劳累奔波，自然也就没有时间打麻将，所以每逢过年之时，家家户户基本都会开上几桌麻将，过过手瘾。 但也是因为如此，渐渐地不知怎么回事，过年打麻将还被认定为一种习俗，广为流传。 甚至，老百姓们还为麻将赋予了许多发明者根本就意想不到的意义。 比如筒为铜钱，条为索线，这不就是腰缠万贯？ 比如东风，南风，西风，北风，出门打拼的游子皆四方风而归，不正是家中长辈最期待的事情嘛？ 还有那中，发，白，不就是要那学子考中状元及第，游子发达衣锦还乡，升官发财皆清清白白嘛？ 这些意义到底有没有意义，自然全看各人心中意愿，但是打麻将，确实彻底变成了大周老百姓们新年之时用来寄托未来希望的一种方式。 刚听说这个过年打麻将的习俗的时候，吴仇也确实是惊讶了许久。 不过想想前世都存在着世界麻将大赛这种活动，现在只是变成了个习俗，也确实不值得大惊小怪。 麻将，的确有着这样的魅力。 吴仇从来没有打过麻将，虽然有心想体验一下它的魅力，但是就算以他那点浅薄的麻将认知也清楚，三缺一是打不了麻将的。 所以只好将这个想法暂时搁浅了。 没有麻将打发时间，大过年的打架好像也不太合适，以至于现在吴仇三人除了坐在院子中看烟花以外，就再也干不了其他事情了。 巨阙之前通知过大家，年夜饭将由账房统一与楼外楼订购，大家只要待在家中等候片刻，就会有人将饭菜送上门了。 只是说好的等候片刻，没想到片刻之后还有片刻。 三人呆呆地看着漫天的烟花，越看越饿。 “那个……像不像鸡腿？” “那个，那个，像炊饼！” “这边这个像散开的白米饭！” “对对对，还有这个！像……” 吴仇和闻瑾看着一个个形色各异的烟花，不停地大呼小叫着，试图望花止饿。 “叩，叩，叩。”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之声。 刚刚还在与吴仇争论哪个烟花看上去更好吃的闻瑾立马跳了起来，将扣在额头之上的面具拉下，跑上前去开了门。 门口，一名净部成员提着两笼餐盒，静静地站着。 “蔷薇小队？”净部成员冷冷地问道。 “对对对！”闻瑾捣着头回答道。 “拿好了，八时记得到鬼门庭院内参加宴会！”净部成员说完，就将手中两笼餐盒递给了闻瑾。 “好好好！” 见闻瑾接过了餐盒，那名净部成员便直接转走了。 闻瑾将院门重新关好，就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将餐盒放在了桌子上。 就在闻瑾将面具移开的功夫，吴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餐盒打开，把其中的菜肴端了出来。 不得不说，鬼门这次确实是下了血本。 两个餐盒看着不大，但是却实实在在地从里面拿出了八道菜来。 以吴仇最近一段时间到楼外楼吃饭的经验来看，这八道菜便是楼外楼最出名的八味珍。 分别为田园六碟，横云鲜羹，雪柳银鱼，居客馄饨，太湖云块，无锡素面，青蒜嫩蛙，豆豉象拔，外加一扎林檎渴水。 在楼外楼吃上这一顿八味珍，得花上五十两白银！ 为了不让鬼门白白付出，吴仇决定将这些菜全都吃进肚子里。 三人本来就饿了许久，再加上这八味珍味道确实非同一般，就连一贯冷淡的楚江萍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动作，吴仇与闻瑾更是吃得毫无形象可言，嘴里塞着，碗里装着，筷子上还夹着，生怕遗漏了这些美味。 风卷残云之间，便只剩下八个空空如也的盘子摆在桌子上了。 吴仇与闻瑾撑着肚子瘫在了椅子上，满足地打了几个饱嗝。 楚江萍看了看闻瑾，又看了看江彬，心中在不停地纠结着，最终还是鼓足了勇气，准备拿出些当队长的样子来。 只见她站了起来，伸手拿过了那一扎目前还无人问津的林檎渴水，分别倒在了三人面前的杯子里。 这渴水其实便是吴仇前世所喝过的果汁，在这个时代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物。 账房的人询问闻瑾是否要来一壶好酒的时候被闻瑾给拒绝了，因为想着吴仇还是个小孩，不方便喝酒，于是便选了这个林檎渴水。 楚江萍的举动自然被吴仇和闻瑾看在了眼里。 不过两人不知道是吃太饱不想动弹还是想看一看楚江萍到底想干嘛，都一动不动地继续瘫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盯着楚江萍看个不停。 楚江萍依旧脸色平静，但是仔细望去，还是能发现有些许红润从脸颊开始，慢慢爬向了双耳。 三人面前的杯子都倒满了渴水，楚江萍将那一大扎林檎渴水慢慢放在了桌上，又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伸直了手臂，举在了半空之中。 吴仇与闻瑾见到这个场景，终于知道楚江萍要干嘛了。 连忙都站了起来，拿起了各自身前的杯子。 三个杯子在半空之中紧紧地挨在了一起。 楚江萍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开口说道：“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吴仇与闻瑾听完了楚江萍的话后，都跟着兴奋地喊了出来。 “嘭！” 有一道烟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突然绽放开来。 烟花之下，三人的笑脸，愈发得光彩夺目。 第一百三十章 宴会 三人说完贺词之后，便齐齐将杯子送到嘴边，头一仰，就将杯中的渴水一饮而尽。 虽然没有大碗喝酒来得豪迈，但是大口喝果汁也确实挺爽快。 林檎渴水味道酸酸甜甜的，正适合饭后消食，三人喝完一口后都咂巴了几下嘴，觉得味道确实不错。 闻瑾便又拿起那扎林檎渴水，给大家倒上。 一人几杯渴水下肚，一大扎渴水便已经见底了。 吃饱喝足之后，三人又坐在了椅子上不愿意动弹，可是抬头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快到了八时。 听刚刚那位送餐的净部小哥说，鬼门庭院那边还有一场宴会，三人只好扶着肚子整理好仪容之后，就慢慢往鬼门庭院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过年期间不敢跳太高怕被烟花打到，还是因为楼外楼的八味珍味道确实鲜美，往日里高来高去难得一见的鬼门高手，竟然成群结队地出现在了门口的大街上，慢悠悠地朝鬼门庭院的方向走着。 像极了饭后沿街散步的老大爷。 只不过鬼门的这群大爷都戴着各式各样的脸谱，黑灯瞎火之中，看上去十分诡异。 鬼门庭院的大门就这么敞开着，众人来到门前后就径直走了进去。 宴会地点设在了鬼门的议事堂。 吴仇三人来得不算早，以至于他们走到议事堂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入座了。 议事堂算是鬼门庭院内第二宽敞的地方了，第一自然是演武堂，可今日毕竟宴会，到演武堂举办的话难免有些让人放松不下来。 多亏了有一半的鬼门成员都各自回家过年，不然议事堂也确实塞不下如此多的桌椅。 议事堂中间一块是空出来的，吴仇猜想应该是要拿来表演节目用的，上首的位置坐的自然是吴郡镇守巨阙，两旁各有两张圆桌，一边坐的是剩余的两队千户小队，还有一旁坐着十名戴着紫色面具的净部成员。 这十名净部的成员看起来地位应该不凡，算是手有实权的那种，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看上去十分肃穆。 再往下自然就是普通的净部成员与生部旦部的百户了。 这些净部成员与百户之间也是各自坐在一边，泾渭分明，没有丝毫往来。 吴仇等人见到这场面，自然是往百户那边走去。 由于三人算是最新的一批成员，所以就无视了前面的几张空桌，直接坐到了最后一个位置之上。 人还未来齐，宴会自然就不会开始。 巨阙大概是第一次坐在这个位置之上面对这么多人，显得有些扭捏不安，不时地朝一旁的朱厌等人搭话，大概是想缓解一下心中的紧张。 慢慢地，场上的空桌越来越少，渐渐地，全部都坐满了。 巨阙坐得最高，自然也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位，见到人全来齐之后，便宣布了宴会的开始。 宴会，就这么开始了！ 宴会，就这么开始了？ 在哪呢？ 吴仇朝四周不断地张望着，寻找着，猜想着，期待着等会从哪个犄角疙瘩里，会突然跑出一群穿着透明小衣服的漂亮小姐姐来到场中的空旷地方翩翩起舞。 等了一会，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吴仇偷偷地朝在场其他人看去，发现大部分人都十分平静，巨阙张着闪闪发亮的双眼，盯着场上的空地，看起来十分地期待。 吴仇有点怕。 怕他突然来一句不够聪明的人都看不到这场精彩的表演。 到时候自己要不要装作看到了？ 吴仇又看向了闻瑾，用眼神询问了他一下。 闻瑾眨了眨眼睛，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吴仇不要摆出这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接着转过头凑到了楚江萍跟前，轻声地解释了起来： “鬼门每年除夕之夜的活动都是这个，往日有矛盾的鬼门成员碍于条律不得对其他成员出手，在今天就可以到场上好好打上一架。大家各凭本事，不论出气也好泄愤也好，过去一年的纠葛都在这一夜全都清算完毕，过了今夜就不能再翻旧账了。” 闻瑾虽然解释得十分清楚，虽然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耐不住吴仇离得实在太近，也算听了个详细。 巨阙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左右不停地张望着，就想等着有人跳出来好好打上一架，可是不知道为何大家都十分克制，让他想看个热闹的准备彻底落空。 现在不过才八时，难道要一群人傻坐着等到零时，然后跨年敲钟？ 巨阙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如何，反正他是坐不下去。 既然没有人愿意出来，不如自己来？ 这段时间来的空闲，把巨阙憋得有些难受，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便再也压不下去了。 巨阙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直接站了起来。 “哈哈哈，看来大家都有些克制啊？那就让我先来给大家开个头吧？” 巨阙笑着说完，便伸手指了指朱厌，有些激动地说道：“来，打一场！” 朱厌楞了一下，随即便站了起来，苦笑着说道：“镇守，我们应该没有什么矛盾吧？” “自然没有，不过切磋一番也不碍事！” “既然如此，那便请了！” 说话之间，两人便已经来到了场上。 巨阙手中提着把足足有半扇门那么大的宽剑，看上去气势逼人。 朱厌抓着把九环大刀，与巨阙遥遥相对，望之雄浑豪迈，并不弱巨阙半分。 在场的众人没想到一开场便能看到如此激烈的对决，一时间都有些心潮澎湃，忍不住欢呼起来。 巨阙乃是跟随山君从荆州过来的，山君去往当阳之后便直接任命他为吴郡镇守，在场之人虽然对他都不甚了解，但是能当上镇守，想必他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地方。 而朱厌则已经在吴郡呆了十几年的时间，在座入鬼门时间稍长的成员，基本都受到过他的指点，以至于场下的呼声竟然比巨阙还高上几分。 朱厌看着眼前的巨阙，见他眼神之中满满地都是兴奋，经过这段时间下来的接触，朱厌也知道他确实只是想找个人好好切磋一下而已。 不过，朱厌却不是这么想的。 庄斐自杀之后，吴郡的镇守之位便一直空着，往前是莫离代管，之后是山君暂替，没想到山君走了之后，竟然将镇守的位置直接交给了巨阙。 朱厌在吴郡已经待了十几年，按资历，按功劳，不管怎么论也应该论到自己当这个镇守。 朱厌其实不太看重镇守这个位置，只是难免有些不甘心而已。 我可以不要这个位置，但是你不能提都不与我提一声。 正好，借这个机会试一试。 看看你巨阙，到底有没有资格，坐稳这一群镇守的位置！ 朱厌想到此处，握紧了手中的九环刀，眼睛眯成了一道细缝，接着俯低了身子，右脚在地上看似轻轻一点，整个人便飞速地朝着巨阙飞奔而去。 九环刀在空中不停地发出阵阵呼啸之声，直奔巨阙腰间而去。 xs7.com “哈哈哈，来得好！！” 巨阙大概是真的太久没有与人打斗，眼看着九环刀已经临近他身前，所携之风吹得他身上的衣袍呼呼作响，却没有半点惊慌，反而更显兴奋起来。 只见他不仅对朱厌这致命的一刀没有丝毫避让，还往前踏了一步，让身子离九环大刀更近了些许。 在他踏出去的瞬间，手中宽剑一横，臂间的肌肉猛然鼓起，就朝着朱厌颈部挥去。 巨阙手中所拿之剑应该是根据与他同名的那把宝剑仿造而成，剑锋钝而剑体厚重，按理来说速度应该比平滑的九环刀慢上许多。 但也不知是巨阙所使的气力太足还是如何，宽剑竟然后发而先至，九环刀还未砍到，宽剑就已经来到了朱厌脖颈旁。 一出手，便互相不给对方留半分余地。 在场的鬼门之人都屏住呼吸，张大了眼睛，生怕遗漏了接下来的精彩之处。 按照场中目前的情况来分析，下一秒，应该就是巨阙拦腰而断，一分两半，朱厌身首分离，血洒大堂。 几位剩余的千户看得尤其认真。 谁知道，下一次会是谁当上镇守呢？ 真是个疯子！ 朱厌也被巨阙不要命的打法给吓到，心中暗骂了一声，虽然不甘，但是却不得不妥协。 九环大刀去势虽然不减，但刀尖却向下压去三分，九环大刀从巨阙身前一掠而过，自下而上砍在了宽剑之上。 “好！” 见到这一幕，闻瑾忍不住低声欢呼了起来，他也是自小练刀之人，自然清楚朱厌所做之事有多么地困难。 短短半息不到的时间里，侧砍已然接近了尾声，却还是没有半点扭捏地转为了撩击，不仅转变畅顺，还借着侧砍之势加快了上撩的速度，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下了巨阙这一剑。 高手之间的对决，总能让旁观之人受益匪浅。 闻瑾看得愈发入迷了。 刀剑相碰，伴有银白火花闪现，并传出一声巨大的碰撞之声。 朱厌虽然挡下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却挡不住剑上所传来的力道，只好向着剑走的方向跳去，在空中翻了一圈之后才泄去这股力气，随后稳稳落在地上，重新与巨阙对峙起来。 一招说不清是试探还是示威的较量结束，两人都对对方的实力有个更加深入的了解。 巨阙眼中的兴奋更加旺盛起来，朱厌想试试巨阙深浅的心思也淡了下去，取而代之地，是一股强烈的求胜欲望。 “再来！” 巨阙叫朱厌迟迟不肯上来，终于忍耐不住，大喊了一声，随后握着宽剑朝朱厌冲去。 巨阙虽高但看上去却不算强壮，只不过手中所使的宽剑确实是又厚又大，眼看着他向自己冲来，倒也有几分压迫之感传来。 刚刚与巨阙的短暂交手，让朱厌清楚地认知到了巨阙的力气有多大，现在自然不会再与巨阙硬碰硬地强来。 况且，力量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 巨阙力气虽大，但是也不敢随意浪费，所以一路过来宽剑都是握在身子一侧，直到他冲到了朱厌身前之时，才猛地挥出一剑。 宽剑依旧来势凶猛，但朱厌却明显不愿意与它再来一次亲密接触。 只见朱厌向后轻跳一步，宽剑恰好沿着他身前掠过，朱厌刚一落地，便屈膝向下，接着双脚用力，瞬间向前弹去，九环刀直挺挺地朝着巨阙胸口而去。 朱厌这一刀虽然又急又快，但奈何巨阙反应也丝毫不慢。 巨阙左手压上宽剑剑柄，两手齐齐发力，不仅止住了宽剑继续向前而去的势头，还让宽剑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向来时的方向挥砍而去。 历史总是不断地轮回。 朱厌又被逼到了同归于尽的局面。 只不过这一次朱厌有了准备，不再像刚刚那般仓促。 宽剑朝朱厌挥来的瞬间，朱厌便放弃了继续攻向巨阙的打算。 朱厌双腿弹腾之间，又向后跳出，躲开了这一剑，接着又跳到巨阙身侧，趁着他空门大开，又是一刀挥去。 不出意外，这一剑又被回转而来的宽剑逼退。 朱厌没有丝毫懊恼与心急，依旧不紧不慢地躲着这柄触之非死既残的宽剑，躲过宽剑之后便立马往剑来的方向跳去，试图砍上一刀。 巨阙也已经彻底用两只手来拿剑了，也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力气与速度来让宽剑改变方向砍向朱厌。 朱厌不停地腾转闪烁，一出刀必定是冲着空挡之处而去，巨阙一把宽剑舞得虎虎生风，半点机会都没有留给朱厌。 剑本轻灵，但巨阙却用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 刀本豪迈，但朱厌却耍出了精巧莫测的细致。 场下的众人一开始还能抽出一些空闲来叫几声好，但越看到后面就越发专注了起来。 场下一时鸦雀无声，整个议事堂中，只剩下阵阵刀剑破风之声响彻其间。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之间便已经交手了数百招。 朱厌依旧在不停地抓着空挡趁机发起进攻，却每次都被赶来的宽剑逼退。 虽然也曾想过万一要与他以伤换伤，但是奈何巨阙这一手巨大的宽剑威胁实在太大。 朱厌看了眼自己手中突然好像变小了许多的九环刀，又瞥了眼巨阙手中的宽剑，觉得这不是以伤换伤，这是要以死换伤啊！ 朱厌正无奈之际，巨阙便乘着朱厌向后退去的功夫也跟着向后跳去。 两人之间就这样拉开了一些距离。 朱厌不解地望着巨阙，以为他在憋着什么大招。 没想到巨阙挥了挥手，将宽剑扛在了肩上，接着豪爽地笑道：“哈哈哈，不打了！打过瘾了！朱厌队长果然厉害啊，真是一点机会都没让我抓到！” 朱厌听了这话有些意外，毕竟自己的状态明明已经开始下滑，要是再打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跳不动了。 他可不相信巨阙感受不到这么明显的变化。 巨阙大概是不想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落败，这点小恩惠虽然不需要，但是却也不得不念这份情。 “那就多谢镇守手下留情了！”朱厌收起了九环刀，朝着巨阙拱手说道。 “哈哈哈，说什么手下留情，朱厌你都没有全力以赴啊，你那九环刀的妙处可是半点都没有显露啊！” “彼此彼此，镇守从追击我那时开始，不也再也没挪动过一步了嘛？” 两人说完，便相视一笑，接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将这片场地，留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复仇 巨阙与朱厌完全说得上是吴郡目前武功最高的两个人了。 这一场龙争虎斗，虽然听他们所说，各自都没有用上全力，可也算是让在场的众人都开了眼界。 尤其是对吴仇这种毫无半点见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巨阙气势如虹，纹丝不动，对朱厌的攻击视而不见，以攻代守，每次都逼得朱厌不得不避让以求自保。 朱厌虽然看上去没有巨阙那般神勇，但是却灵敏异常，如猿猴一般在巨阙身旁不断闪跳，巨阙的巨剑挥得那般疾速，却连碰都没有碰到过朱厌一次，加之眼光独到，每次出手都能找准了空挡，让巨阙也十分难受。 这场切磋确实精彩异常，两人都已经打完归位，场下之人才纷纷反应了过来，急忙拍手叫好。 场面一片热烈，巨阙与朱厌见此也不得不重新站了起来，朝众人拱了拱手，这才又重新坐了下去。 有镇守加上老牌千户的暖场，确实让场子一下子变得火热了起来。 今天这个宴会的目的，本来就是想让众人都好好打上一场，现在场面火热了，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上场的人中，有些是平日里出任务之时确实闹过些矛盾，有些是单纯想要跟前辈较量一番，还有些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在镇守等人面前露个脸。 反正不管大家动机究竟如何，中间的那块场地也确实没有再空闲过了。 场下的人看得热闹，场上的人也打得热闹。 有百户挑战千户被三招打败的，也有势均力敌打了半个多小时也难分胜负的，有收放自如点到即止的，也有斗到激烈之时来不及收手见了红的。 除夕之夜见仇报仇，新年之时解仇消仇。 今夜之后，再无同门争端。 这是鬼门中人的骄傲。 这是一场独属于练武之人的狂欢。 吴仇正端坐在场地的最后一排，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这个异世界武侠版春节联欢晚会。 现在场下正在切磋的是一名旦部百户和生部百户。 旦部百户所用的兵器是一条长鞭，挥动起来虎虎生风，那名生部百户连靠近都靠近不了，只能远远地来回躲闪。 吴仇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用长鞭来当做武器，不免看得有些入神，寻思着自己以后若是遇到这种对手应该如何。 正想着，一旁的闻瑾突然靠了上来，用肩膀碰了碰吴仇，将吴仇惊醒。 吴仇转过头不解地看了眼闻瑾，见他头朝旁边瞥了一下，还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吴仇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就看见一位面戴黄色面具的生部千户，双眼含恨地瞪着自己。 “这谁啊？”吴仇被这个眼神吓到，立马转过头看向闻瑾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吴仇的错觉，总感觉这话一问出来，那个人的眼神好像变得更加凶狠了起来。 “游鹰啊！”闻瑾有些惊讶地低声说道。 吴仇沉思了一会儿。 “游鹰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吴仇的错觉，总感觉这话一说出来，那个人的眼神好像又变得更加凶狠了起来。 “游鹰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反正就是被你收拾过的那个。”吴仇的问题让闻瑾也有些苦恼，他想了一会才说道。 “哦！那个欠打的富二代？” “对，就是他！” 吴仇终于想起来游鹰是谁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好吧，确实不是错觉，游鹰的眼神更加地凶狠了，凶狠之中，好像还带着点小委屈。 吴仇正与闻瑾说话之时，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地欢呼之声。 吴仇朝着场中看去，就看见那名旦部百户终于抓住了机会，将那名生部百户给打倒。 那名旦部百户看起来也确实挺高兴，朝着众人激动地挥着手，这才一蹦一跳地回到了位置上。 等那名生部百户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之时，游鹰便立马站了起来。 他走到过道之中，朝吴仇勾了勾手指，便径直往场中走去。 “要不要我去？反正咱俩坐一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叫谁？”闻瑾又凑上来低声说道。 吴仇摇了摇头，示意闻瑾不需要如此，便抓起娃娃剑，站了起来，跟上了游鹰。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了中间的这块空地之中。 刚送旧人下场，便有新人上场。 那些在场下观看了一夜的鬼门成员很给面子地又欢呼了起来。 一片欢呼声中，游鹰抽出来那把华丽的长剑，摆好了进攻的姿势，眼睛牢牢盯着吴仇。 游鹰生在富贵人家，论家室显赫，整个大周比得过他的人可谓屈指可数。 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想要什么东西，说出口不到半日就能得到。 自己喜好武学，家中便请了十来位武林好手来教导自己，自己想要一个人出来见识一番，立马便能将自己与三位手下安插进鬼门之中。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没有人敢让自己受半分委屈！ 可是！ 可是就算是如此显贵的自己，竟然也能被人打倒在地，还被他用剑狠狠吓了一番！ 每每想到此事，游鹰就十分地愤怒与不甘。 在他看来，吴仇之所以能够那么轻松地得手，不过是自己毫无准备而已。 他要报仇！ 他要一雪前耻！ 游鹰也不是那些鲁莽冲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纨绔子弟，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 所以虽然他报仇心切，却还是强忍着这份冲动，派手下好好地调查了一番。 经过这几个月来不断地调查，游鹰现在基本已经掌握了吴仇的所有底细。 上党郡吴家的所有武功路数，大都被游鹰的几名手下给查了出来，剩余查不到的那些，游鹰也写信嘱托家中养的那些武林高手，让他们将那些套路都写了下来寄给自己。 功夫不负有心人！ 努力肯定有回报！ 这几个月来，游鹰的手下天天都用吴家剑法来与自己切磋。 现在的游鹰，已经做到闭着眼睛都能看穿吴家剑法之中的各种变化，也琢磨了许多套对付吴家剑法的办法。 磨刀从来不误砍柴工，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游鹰准备了如此之久，就是为了在这一天，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洗刷掉自己身上唯一的污点！ 游鹰紧紧盯着吴仇，踌躇满志，面具之下的脸上，已经挂上了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吴愁！ 今日就是你要付出代价的时候！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丢脸 上党郡位于并州，在大周北方，也算是与北金蛮子交界之地，此地民风彪悍，武风自然更加的彪悍。 所以上党郡吴家的剑法讲究的就是以力压人，一招占得上风，便招招领先，寸步不让。 如果想要轻松一点赢下吴家的剑法，最好的办法便是在刚一交手的时候，就全力以赴，让对手拿不到半点优势！ 游鹰紧紧盯着吴仇，脑海中不停地闪动着这几个月来所收集来的情报。 再回想当初那个屈辱的一幕，发现这个吴愁确实是一上来便将自己打倒，让自己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痛彻心扉！ 所以千万不能试探！ 必须一出手就全力以赴！ 游鹰心中打定了主意，便举起右手，将剑柄朝地，剑尖朝天，竖在右肩前方，接着伸过左手，握在了右掌之上。 这是他府内一名异国剑客所传授的双手剑，听那名剑客所说，这样做能够让全身之力都汇聚在这一剑之上，从而达到石破天惊的一击！ 游鹰都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吴仇自然也没有闲着。 不过吴仇虽然不闲，但是也没整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 只不过是将娃娃剑斜横在胸前而已。 看着游鹰摆出那样一副有些熟悉的进攻动作，吴仇便彻底放下心了。 要是让吴仇先攻，他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是要是让他防守，他就得好好告诉游鹰，自己这几个月是怎么在疯狂调戏楚江萍的过程中活下来的！ 吴仇刚刚摆开动作，游鹰便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 只见他两脚不停地前后交替，身子越冲越快，本来两人距离就不远，游鹰冲上来的速度又奇快无比，不过转瞬便来到了吴仇近前。 “啊！！！！” 在离吴仇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游鹰便开口高喊一声，同时双手持剑，高高举过头顶，两臂同时发力，用上全身力气猛地朝吴仇劈砍而下！ 高声呐喊这一招也是那位异国师父教给游鹰的，说是能增加气力，以前游鹰觉得不够文雅，便一直不肯使用，但是今天为了彻底洗刷自己身上的耻辱，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虽然是第一次使用这招，但确实让游鹰觉得十分得有效，这一剑汇聚全身力气劈砍而下的力道，再加上喊声的加持，就算是那些一流高手也都必须暂避锋芒！ 不得不说，游鹰这一剑确实威力十足。 不论速度力道还是威势，都让一旁观看的鬼门众人大吃了一惊，完全想不到这种程度的一击竟然会是区区一名百户发出来的。 大伙纷纷摇了摇头，看向吴仇的眼光之中，也不免多了几分怜悯。 看吴仇那小胳膊小腿小身板，还有那看上去就不堪一击的木剑，惹上如此犀利的对手，也算是他倒霉了。 只是不知为何，本来还有些紧张担忧的闻瑾与楚江萍，见到游鹰砍出威力如此巨大的一剑之后，竟然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长剑劈砍而下所裹挟的风已经将吴仇的头发吹得肆意纷飞。 吴仇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在这柄不停朝自己脑袋逼近的长剑，身旁那些人的反应自然是完全都感受不到。 游鹰这凶猛无比，不可硬抗的一击确实让吴仇有些意外。 毕竟在吴仇眼中，游鹰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而已。 没想到他还是有些真凭实学的。 但是吴仇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个程度的攻击，自然也没有多紧张。 别的不说，想当初自己第一次叫楚江萍萍儿的时候，闻瑾那一刀就比这一剑凶狠多了。 对付这种看似威力十足的进攻，吴仇可比以前有经验多了。 长剑将至，吴仇虽然来不及多想，但还是立马拿出了对付闻瑾的那一套办法来对付游鹰。 只见吴仇双脚挪移之间，踏出了逐阳步，身子一偏又向后退出三寸，躲开了一一剑，长剑顺着他的鼻尖挥砍而下。 按照以往与闻瑾切磋的经验，这时候长剑必然转向自己，横砍而来。 吴仇立马抬起斜抬娃娃剑，准备使出一招拨云见日，来化解这即将到来的一计挥砍。 吴仇刚刚将剑抬起，便看到游鹰的身子已经冲到了自己身前，并且还在继续向前冲去。 这是什么招式？ 吴仇满心困惑。 鬼使神差之间，吴仇也不知为何就突然伸出了右脚。 右脚刚一伸出去，便感觉绊倒了什么东西。 接着便眼睁睁地看着游鹰腾空而起，在空中飞出一段距离之后才终于落在了地上，又在地上向前滑出一段，这才安稳地停了下来。 场面一时之间冷淡了下来。 全场鸦雀无声。 吴仇张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趴在地上的游鹰，感觉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上来。 后招呢！？ 变化呢！？ 合着你除了这一下以外其他招都没练啊！？ 不只是吴仇，趴在地上的游鹰脑子也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 说好的并州人民民风彪悍呢？！ 说好的并州武风更加彪悍呢？！ 说好的步步争先，寸步不让呢？！ 他怎么不接招？！ 他怎么能躲开？！ 躲开就算了！ 他怎么敢伸脚伴我？！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下三滥！！ 太给并州人丢脸了！！ 太给习武之人丢颜面了！ 游鹰趴在不敢动弹，整个身子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这不是疼的……好吧，是有点疼。 但是更主要的还是羞愧难当。 他已经完全不敢抬头了，不敢面对四周那些嘲讽的目光，要是地面突然出现一个洞，他一定不顾身份立马往里面钻。 这一刻特别短暂，但是在游鹰看来却十分漫长，漫长到他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想法。 排在第一的就是回去立马写信让父亲将那位异国武士给砍了！ 排在第二的是如果那三位手下不现在立刻马上过来将自己扶走，那接下来就把他们三个砍了！ 排在第三的…… 不知是连着在吴仇手中吃了两次亏的缘故还是游鹰刻意想将这份屈辱遗忘，这些想法之中，竟然没有一个跟吴仇有关。 全场呆滞之中，唯一有反应的人果然还是镇守巨阙。 就在游鹰摔倒在地上，滑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便立马站了起来，往旁边避让开来。 巨阙站在一旁，看着趴在地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迟迟不愿意起来的游鹰，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还好自己躲得快。 不然……大过年的，这不是要给压岁钱？！ 现在的小辈，心机太重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的一年 游鹰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巨阙自然也就不敢往自己的座位上坐去，吴仇的诧异也渐渐消退了一些，不过感觉到场上有股诡异的气氛弥漫。 虽然莫名其妙地打赢了，可是看这情形好像直接走了有些不太好，只好继续站着。 巨阙不停地用眼神示意着游鹰的那三名手下，想让他们上来将游鹰扶走休息，堂堂镇守只能在一旁傻站着，这叫什么事呢？ 奈何他们三个现在都心惊胆战地盯着游鹰，没有发现巨阙的眼神。 不过好在闻瑾心细，瞥见了巨阙眨得快要抽筋的眼睛，走上前轻声提醒了那三名手下。 三名手下这才惊觉，连忙跑上去讲游鹰扶了起来，搭在了肩上。 游鹰的脾气他们三人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这鬼门议事堂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三人只好架着游鹰一路跑回了他的小院内。 他们三人进了房间，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将游鹰放倒在床上，然后盖上了一层被子。 巧的是，被子刚刚盖好，游鹰便突然发出一声轻微地呻吟，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咳嗽，随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游鹰双目呆滞而又无神，紧紧地盯着那三名手下。 三名手下还是第一次见到游鹰这副模样，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你们说，我是不是不适合练武？” 游鹰收回了目光，仰望着天花板，有些沮丧地说道。 “殿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啊，你练武的天赋可是受到师父们的一直赞扬的！你要是不适合的话，那还有谁适合啊？” 那三名手下听到游鹰的话，急忙开口劝慰道。 “那为什么会这样？我这么努力地准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会输得这么惨？” 游鹰依旧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地模样，声音中透露着些许悲凉。 三名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要他们告诉游鹰，其实他这四个月来的准备，其实都是错的？ 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游鹰也没有等他们仨开口的打算，又接着自言自语道： “我身在帝王之家，虽然不是皇家一脉，但也能算是天下最权贵的人家。” 游鹰刚说到这，他的三名手下便立刻跪了下去，身子紧紧趴在地面，额头紧贴着地板，不敢抬起一寸。 有些话别人能说，但他们不能听。 有些话他们能听，但他们不能记。 如果不在该装聋作哑的时候将自己当成聋哑人，那么唯一的下场，只有变成死人。 三人跪趴在地，对游鹰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看都没有往他们那看上一眼，依旧悲凉地轻声说道： “从小到大，我身边都围绕着一群奴才，伺候着我，巴结着我，奉承着我，我想要的东西有人送到手中，我想吃的东西有人送到嘴边，锦衣玉食，穷奢极侈，每日斗鸡遛狗，无所事事，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准备妥当，没有期望，没有生气，没有未来，那是种什么样的日子啊？” 游鹰说道时这还是低沉着声音，突然就激动地喊道： “这是种什么样的日子啊？！” “这是人过得日子吗？！” 三名手下被游鹰突然而来的喊声所惊到，已经低到尘埃里的头颅低得更低了。 只不过虽然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敬，但是内心仍然还是觉得很受伤害。 游鹰所说的日子是不是人过得他们不清楚，反正是他们这辈子都梦寐以求的。 三人的内心话游鹰自然是听不到，刚刚那两句话喊出来后，好像也让他的情绪释放了不少，终于又恢复了平静，接着说道： “如果我不能好好地把握住这次的机会，那我就只能回去当个无忧无虑的悠闲王爷了，我不甘心就这样回去，所以那个吴愁就别再去搭理他了，以后我要好生练武，你们与我切磋之时，若是再敢不尽全力，那就是要毁掉我这一生！” 游鹰撑起身子，紧紧地盯着三名手下，阴狠地说道：“谁敢毁掉我的未来，我就毁掉他全家！” 三名手下听到这话，浑身一颤，急忙齐声喊道： “是！” “下去吧！”游鹰重新躺好，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 “是！” 三名手下听到这话，便连忙起身，朝门外走去。 “等会。” 就在三人走到门口之时，游鹰突然出声喊住了他们。 “殿下还有何事？” 游鹰摘下脸上的黄色面具，一甩手扔给了他们。 “换一个面具。” “是！” 三人走后，游鹰坐起身子往外面张望了几眼，确认这三名手下确实已经不在了之后，又重新躺了下来。 接着拉起被子将自己的头整个闷在了里面。 “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好丢人啊！” “我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被窝里，不停地传出了游鹰絮絮叨叨的声音。 …… 游鹰被那三名手下扶走之后，巨阙终于重新坐回了位置之上，而吴仇见到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便朝周围叫好的那些人拱了拱手，接着走回自己的位置上了。 “可以啊你，今晚打了一夜，就属你赢得最快！给咱们小队长脸！” 吴仇刚刚坐下，闻瑾便凑了上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也不能说我打赢了，我感觉他是自杀的……”吴仇有些怪异地说道。 “管他呢，反正你打赢了就是。”闻瑾无所谓地说道。 听了闻瑾这话，吴仇也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吴仇与游鹰的战斗虽然让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经结束，但是持续了一夜的热情却不会因此而熄灭。 之后不断有人出来切磋打斗。 直至巨阙重新站了起来。 “各位，今年的除夕宴会就到此结束了！让我们准备好迎接新年吧！” 巨阙说完，便朝着钟楼走去。 钟楼就在议事堂旁边，以往鬼门有紧急之事的时候，镇守便会轻敲三声钟，让留守鬼门的成员集合。 而今天，敲钟是为了通告天下，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所以自然不能像往常那样随意，需要运用高深的内力，将钟声传遍整个吴郡。 “咚！” 一声雄浑洪亮的钟声响起，并朝着四周连绵而去。 在钟声响起的这一刻，无数的烟花升腾而起，在空中炸起阵阵涟漪。 “咚！”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烟花一朵接着一朵。 九声敲钟声过，漫天烟花落幕。 新年，到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扑克牌 鬼门敲九钟迎新年的规定，到如今也已经延续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大周各地的百姓，也基本都已经习惯了掐着点搬出烟花，等着钟声响起之后再将其点上。 一时之间，将天上地下，照得一片五彩斑斓通透发亮，宛如白昼一般。 巨阙敲完钟后便走了回来，宣布了旧年宴会的结束。 看了一夜的打斗，加上一场盛大的烟花秀，现在听得宴会结束，大家也都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了。 大概也只有闻瑾一人感觉有些沮丧，今晚是他第一次参加鬼门的除夕晚宴，本来还一心期待着会发生些什么让他一夜成名的好事，结果只能傻坐着当上一夜的看客。 可是无缘无故的，他也不好随便找人打一架吧？ 如果脾气温和人缘好也是一种错，那就让我一错到底吧！ 闻瑾觉得自己可能以后每年都只能看着吴仇被人打了。 闻瑾的想法深埋脑海之中，自然不会被吴仇与楚江萍给看出来。 宴会结束之后，三人便一起回到了闻瑾的小院之内。 “一个人熬年多没意思，你们两个今晚就到我这边来吧？” 三人坐好之后，闻瑾便看向吴仇和楚江萍说道。 吴仇本来就是打得这个主意，要不然也不会跟着闻瑾进来，这会听见闻瑾这么说，便顺着闻瑾的话说道：“也行，那我就先回房点岁火，照虚耗，弄好了再过来。” “快去快去。”闻瑾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除夕夜遍燃灯烛通宵不灭，便是点岁火，照虚耗了，按照民间传说，这样照岁会让新的一年财源充实。 吴仇不是个迷信的人，可是此事关乎钱财，还是不敢怠慢。 鬼门分发的小院不大，总共也就两室一厅，外加一个厨房，四盏油灯便解决了岁火的问题，点好之后便跳回了闻瑾的小院之内。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闻瑾便已经点好了油灯，在桌上摆上了果脯瓜子等物，楚江萍也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回小院点灯去了。 谁还能跟钱过不去？ 吴仇坐了一会，楚江萍才又过来了，三人就这样围坐在圆桌旁。 吴仇与闻瑾就大周目前的国际形势与鬼门未来的发展道路进行了一番友好会谈之后，就双双闭上了嘴。 楚江萍本就不爱说话，吴仇与闻瑾往日里动刀的时间也比动嘴多上不少，所以三人就这样盯着烛火发起了呆。 “要不找点事做吧？”闻瑾有些奔溃地说道。 离天亮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按现在这样尴尬的情形坐下去，有很大的概率会把他逼疯。 不关是闻瑾，吴仇也坐得有些烦躁，可是奈何古代娱乐活动确实稀少，唯一熟悉的麻将现在也是三缺一。 要是在前世，不玩手机还可以玩玩斗地主。 三个人刚好。 可惜了…… 嗯？ 斗地主？ 发明手机确实让吴仇有些为难，可是画一副扑克牌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们来玩牌吧！”吴仇眼睛发亮地看着闻瑾与楚江萍说道。 “牌？牌九？”闻瑾有些疑惑地问道，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行，不可以赌博！” “不是，是扑克牌……”吴仇耐心地给他们二人讲解了扑克牌的基本信息。 “好像挺有意思，不过这么复杂，还不如玩叶子戏呢。”闻瑾皱着眉头说道。 叶子戏？ 是什么玩意儿？ “很简单的！我们先把扑克牌弄出来，然后我慢慢教你们！”吴仇生怕闻瑾又闹出什么稀奇古怪的游戏，急忙极力劝说道。 闻瑾不过是想找些事打发时间，既然现在有事做了，自然也就没有其他意见。 吴仇见大家都没有反对，便兴致勃勃地满屋子找硬纸板，准备手工制作一套扑克牌出来。 谁知道这个时代造纸技术太过精致，所有的纸都是柔柔软软，拿毛笔一写就能透色那种。 用这种纸做出来的扑克牌，大概只能一起玩明牌了。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吴仇对扑克牌的向往。 吴仇屏气凝神沉思了一会儿，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院中闻瑾练武所用的木桩。 在答应了明日还闻瑾一个全新的木桩之后，闻瑾这才松开了拦住吴仇的手。 吴仇所用的是木剑，自然不能用来砍这木桩，便向楚江萍借了腰间长剑，三两下便将木桩砍成三截。 扑克牌有五十四张牌，木桩只有这么点，所以不能有丝毫浪费，接下来吴仇便小心翼翼地折腾着。 闻瑾不知道是太过无聊了还是如何，看了一会后便抽出雁翅刀上前帮忙了。 有了闻瑾的加入，削刻木牌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五十四张大小相差不多的木牌便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了。 木牌弄好之后，吴仇便捧着这些木牌急匆匆地往房间跑去，拿起毛笔便在上面将扑克牌的数字写了上去。 闻瑾凑到跟前看着吴仇写写画画，突然出声说道：“这不是西域数字嘛？” “对啊，你竟然也知道这个？”吴仇头也不抬地说道。 “传入大周都好几百年了，我怎么不知道？不过没有筹码好用，也就没有人用这个，用来看个新鲜就是了。”闻瑾不屑地说道。 你要是能向天再借五百年，你就知道这些数字有用没用了。 吴仇一边写着，一边在心中念叨着 当然，这话也就只能在心底说说，至少在这个时代，这些阿拉伯数字确实没什么用。 “这是什么？”闻瑾突然指了指木牌上的a问道。 “这个念a，是西洋的文字。” “诶？真是稀奇古怪。” 闻瑾不再说话了，吴仇也就专心地将剩下的木牌都写完，还贴心地画了一黄一黑两个面具，用来当大小鬼。 “终于完成啦！！来玩吧！” 抓起画好的木牌，吴仇兴奋地喊道。 由于等了太久，楚江萍此时已经用手臂撑着脸坐在位置上睡着了，吴仇这一声喊叫也正好将她惊醒。 “啊？” 刚刚睡醒的楚江萍偏着头，双眼朦胧地望着吴仇与闻瑾，小嘴微微张着，说不出的柔弱可爱。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雄鸡嘶鸣之声，东方天际，有几缕微光刺破了黑夜。 “天亮啦！熬夜结束啦！回去睡觉吧！” 闻瑾兴奋地说完，便打着哈欠回房了。 楚江萍轻轻地站了起来，摇晃着身子走出了房门，大概是要回自家小院补觉去了。 吴仇面色瞬间凝固了起来，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没来得及消退的兴奋，看着四下无人的大厅，又看了看手中新鲜出炉还带着几分墨香的扑克牌。 有些欲哭无泪。 第一百三十六章 休假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从三缺一彻底折腾成了一缺二。 天已微亮，熬年算是结束了，吴仇也只好捧着扑克木牌回屋睡觉去了。 随后几日，吴仇等人便彻底清闲了下来。 “一对三。” “要不起。” “萍儿你呢？” “……” “噗，鬼炸？！” 闻瑾的院子里，不断传出闻瑾与吴仇咋咋呼呼地叫声。 这么多天下来，扑克牌总算也是发挥了它应该发挥地作用，帮他们三人虚度了不少的光阴。 本来新年伊始，吴仇是打算去王家拜年的，怎奈何虽然没有任务要接，但是鬼门现在毕竟人手不足，为了防备可能会出现的意外，还是不准人员外出。 以至于吴仇只能等正月十五的上元节过了，那些回乡过年的鬼门成员全都回来了之后，才能到王家去拜个晚年。 上元节曾经也是民间最为热闹的一个节日之一，有灯影之会，有戏场歌者，百姓游街赏灯，猜谜观景，从昏达旦，至晦而罢。 只不过受少林寺的波及，大周内的佛教备受排挤，以至于本来因为佛教盛兴而热闹起来的上元佳节，又渐渐地归于了平淡。 不过这份平淡也不过是与之前相比较才显得平淡而已，与其他的节日相比，还是要热闹不少。 虽然没了官方办理的活动，但是民间也自发组织起了花灯游街，拥挤的人潮，喧嚣的街道，也算让清闲了许久的鬼门成员再次感受到被人民群众包围的恐惧。 上元节过完，这年也就算是彻底结束了，而鬼门回乡的那些成员也基本全都归来了。 因此，吴仇便决定跟巨阙请个假，准备近期到王家拜访一趟。 进了鬼门庭院，吴仇便朝着镇守的书房走去。 到了门口，见书房大门紧闭，吴仇便上手敲了两下。 “谁？” 巨阙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蔷薇小队，愚公。” 吴仇恭敬地回答道。 “何事？” “请假！” 里面没了声音，吴仇只好耐心地等了一会。 “先进来吧！”巨阙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吴仇听到之后便推开了房门。 书房门一打开，吴仇便看到巨阙正坐在正厅的首座之上，下首正坐着四个鬼门千户。 吴仇没想到里面还有不少人，有些发愣，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急忙走了进去，将书房的门重新关好。 “请假？准备请什么时候的假？”巨阙看着吴仇，有些奇怪地问道。 “明天吧，要到一位长辈家中拜访一趟。”吴仇轻声说道。 “没回乡过年的鬼门成员，十五后不是有两周的休假嘛？你还请什么假？”坐在下面的一位千户突然开口说道。 “两周休假？我怎么不知道？”吴仇诧异地说道。 说话的这名千户的声音十分耳熟，吴仇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不是那个朱厌小队里的话痨嘛？ 吴仇又看了一圈坐着的那四名鬼门千户。 果然，正是那朱厌小队。 “要不你回去问问，反正我是每个队伍都通知过去了。”话痨摆了摆手，轻笑着说道。 怪不得过来之前，闻瑾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确实有两周的休假，你到净部申报一下便行。”巨阙见吴仇沉默不语，便接着确认道。 “是，多谢前辈，多谢镇守，我这就去净部走一趟！” 吴仇向巨阙和话痨分别拱手道了声谢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净部是个恐怖的地方，吴仇还是决定先回闻瑾那边一趟。 作为欺瞒自己的惩罚，就要由他陪自己走一趟净部了。 吴仇走了之后，巨阙与朱厌等人便又重新交谈了起来。 书房大门重新关好，巨阙便转头看向了朱厌，有些羡慕地说道： “朱厌，这次抽调你们小队到荆州，该注意的事情我已经差不多都交代清楚了，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此去荆州路途遥远，你们几人路上小心一些便是。” “放心吧镇守，我们会注意的！”朱厌说道。 “对了，除了吴郡以外，扬州其他各郡也都抽调了一两队千户小队前往荆州支援，你们是准备自己独行，还是与他们一起？” “他们是到哪里集合？”朱厌问道。 “如果想和他们一起出发，那便到庐江郡那边集合，不过听说也没有几个队伍想到庐江群等着其他队伍，差不多全都自己先走了。” 听了巨阙的话，朱厌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几名队员，与他们眼神交流了一番，随后沉思了一会，接着说道：“那还是自己独行吧。” “好，那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吧，这一两日便出发。”巨阙听了朱厌的话后颔首说道。 “早就已经准备妥当了，荆州情势紧张，吴郡现在又无事，所以我们今日便出发，希望能早点赶到荆州帮忙。” 朱厌说完，便站了起来。 “什么时间去你自己把握，荆州那边倒也不算紧张，只不过乌鸦最近一直没有动作，总让人心里有些不安便是了。”巨阙沉声说道。 “好，多谢镇守今日的指点，我们就先告辞了！” 朱厌拱手说完，便带着三名队员离开了。 巨阙将他们送到门口，目送着他们走远，喃喃自语道：“真好啊，可以到荆州去，我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想着跟山君来扬州呢？唉！” 巨阙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随后摇着头回了书房。 朱厌四人离开鬼门庭院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之内。 东西在前些日子便已经收拾好了，路途遥远，也不方便带上许多东西，所以几人就一人背了个行囊，只带了些盘缠与路上应急的时候吃的干粮。 麻雀，也就是吴仇眼里的那个话痨，到了账房将四个人的小院退了回去，然后便回来与大家一起到马圈牵上一匹马，慢慢地往城门口走去。 四人走出了吴郡西城门，都纷纷回过头望向了吴郡。 虽然在吴郡已经待了十几年，但是仔细回想起来，还真没有好好看上一眼吴郡的城门到底长得什么样子的。 四人凝望了一会吴郡的城门，将这城门深深印在了脑海之中，便翻身上马，朝荆州奔驰而去。 这一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 更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山体滑坡 吴仇离开鬼门庭院之后，便直奔闻瑾的小院而去。 一通兴师问罪之后，闻瑾便陪笑着同吴仇一起去了凭栏处。 鬼门成员接取任务是有强制要求的，一月之内最少要接一次同等级任务，所以生部与旦部这两部成员需要休假调休之类的也都是到凭栏处申报。 由于两周的假期本就是鬼门定下的规矩，所以办理休假的手续自然也不那么繁琐，闻瑾上报一下蔷薇小队需要离开吴郡两周后便离开了凭栏处。 “我要到王家拜访一趟，你们俩要干嘛？” 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吴仇便朝闻瑾问道。 刚刚闻瑾上报的时候，说的是整个蔷薇小队都离开吴郡两周，在凭栏处时吴仇不方便询问，只好等这个时候开口了。 “就许你出门游山玩水，我和萍儿就得在家守着嘛？”闻瑾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问问你们准备去哪里？” “跟你一起去王家啊！” “你们去王家干嘛？” “拜访下王威虎老前辈啊！行了行了，什么话那么多，王家是鬼门成立时最早一批将身家性命赌在了鬼门身上的世家之一，而闻家与楚家也同样是那个时候选择了鬼门的，所以自然有不小的交情，我与萍儿现在在吴郡，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拜访一下。” “原来如此，那便一起去吧。” 两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回到了小院。 本来吴仇是打算今天就出发前往王家的，但是现在又添了闻瑾与楚江萍，自然就要等他们俩准备齐全，所以便只好推迟到了明天。 第二天上午，三人收拾好行囊，便在闻瑾的小院中集合了。 “吴仇，鬼门的面具和服饰带上了嘛？” 临近出发之前，闻瑾突然问道。 “没有啊，带那个干嘛？”吴仇看着闻瑾不解地说道。 “鬼门有规定，就算是在休假的成员，遇到了外出任务的小队发生紧急之事的时候也是要去协助的，所以还是带上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临时也没地方去给你弄个面具。” “行吧，那我这就回去把面具和武袍拿上。” 鬼门内的规矩不少，但大些的规矩倒也没几条，就是一些琐碎的小规矩太多，以至于吴仇一直都懒得去看。 现在听了闻瑾的话，也只好折身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等吴仇回去将面具与衣服重新拿上之后，三人便一起到鬼门的马圈去各自牵了一匹马出来，往北城门方面走去。 出了北城门，三人便翻身上马。 由于吴仇个子还算矮小，学习骑马的时间也短，再加上共有两周的休假，所以倒也不急着赶路，便慢悠悠地骑着马往无锡县而去。 一路观山赏景，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到了黄昏之时，才总算能远远地望见无锡县的城墙。 三人进了无锡县，便下了马一路往王家走去。 等三人走到王家门前之时，便看到一位下人打扮的男子，领着一名大夫，匆匆地从他们身旁擦肩而过。 “咦？这不是许大夫嘛？出了什么事？” 吴仇眼尖，一眼便认出了这名大夫正是之前替王松涛与王明杨治疗伤势的那位许大夫。 现在看他们二人行色匆匆的样子，心中有些担心王家又发生了什么要紧之事，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许大夫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自己一声，便回头看去，这就看到了吴仇三人。 “你不是当时那个，那个，吴小兄弟？” “对！就是我，许大夫，王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你如此慌乱？” “唉，来不及了，边走边说吧！” 许大夫一脸焦急地说完，便拉着吴仇一起往王家赶去。 闻瑾与楚江萍两人对视了一眼，也只好跟了上去。 …… 话分两头。 朱厌小队经过了一整天马鞭不离手，日夜不停地赶路，终于来到了扬州与豫州交界之处。 朱厌四人所要经过的这个两地相交之处，多是高山密林，不仅有一条沘水截道而流，还有霍山潜山两条山脉盘踞，只有天柱山下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过。 可是四人骑马来到这条山路之前的时候，正巧遇上山体滑坡，有巨石拦路，不得而过。 虽然当地官府已经派人紧急抢修道路，可堵在路上的石头太多，块头也都不小，所以可能还得拖延上几日的功夫才可以彻底清理干净。 朱厌四人已经来到此处，不论再往北还是往南绕路，都要多花上几日的功夫，所以便只好在此地逗留了。 四人骑马停在路边，望着前方山道中那些差人，听着他们敲打巨石发出的声响，心中都有些烦躁。 “此地附近有没有客栈？”朱厌皱着眉头问道。 麻雀架马上前，轻声说道：“我刚刚到四周看了一下，不远处正好有家客栈，只是规模不大，也不怎么舒适，不过应付几日应该可以。” “只不过这巨石拦路，一些旅人商队也全同样过不去，不知道现在那个客栈还有没有多余的客房。”望月有些担忧地说道。 “我刚刚找开路的差人问了一下，这几日这片区域没有下过雨也没有受过其他灾，这山体滑坡来得有些蹊跷啊！”朱厌小队最后一名成员黄耳突然开口说道。 黄耳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但是却是朱厌小队里打探消息最为拿手的成员。 与麻雀不同的是，他打探消息基本不靠话多，而且靠着他那敏锐的直觉。 “难道会有什么埋伏？”麻雀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们来这里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也没有与所谓的大部队一同出发，为了隐藏身份，他们连鬼门的服饰都没有穿上。 况且如果真要有什么埋伏，那也不至于只埋伏他们四个。 “那倒不至于，我猜可能是那间客栈的老板在搞鬼，这山道一封，方圆数十里地只有他这一家客栈，过路的人十有八九都要到他那投宿。”黄耳听了麻雀的话，想了一会后耐心地解释道。 “哼，那我们就先到客栈，然后再好好查一查，如果这山道真是他们封的，说不得我们也要再为民除一次害了！”朱厌听了他们的交谈，冷声说道。 既然队长已经发话，他们也没有其他的意见。 于是朱厌四人便骑着马往山道旁的那间客栈走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寿将至 “我说许大夫，别光顾着走啊，给我讲讲到底出了什么事啊？又有谁受伤了嘛？” 吴仇被许大夫一路拉着跑进了王家，不知道王家出了何事，吴仇跑得是一脸茫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王老夫人病倒了！” 许大夫气喘吁吁地说道。 “病倒了？严重吗？”吴仇听了许大夫的回答，顿时有些担心地问道。 虽然与王老夫人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老夫人那股霸道的慈祥还是让吴仇印象深刻。 “年过古稀，哪有不严重的病啊！不对，我拉着你干嘛？你又帮不上忙！” 许大夫感叹了一句后，突然反应了过来，急忙松开了拉着吴仇的手，还跟随着下人往王老夫人的房间快步赶去。 吴仇张着嘴刚准备说些什么，许大夫便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 此时闻瑾与楚江萍也走了上来。 许大夫与吴仇说的话没有半点遮掩，自然也被他们俩听在了耳边。 “现在怎么办？还进去吗？”闻瑾皱着眉头问道，“不然我们过几天等王老夫人病情稍缓，再提一些补品上门？” 按理说王老夫人病重，此时确实不是拜访的好时机，想来王家的人也没有功夫搭理自己。 更别说自己三人空手前来，该有的礼数都没有尽到。 闻瑾想得确实周到，可是吴仇不打算听他的。 王家与他的关系有些复杂，而且经过上次短暂的接触，吴仇也能看出来王家对什么礼节确实不怎么在乎。 “没事，一起进去吧！” 吴仇说完，便跟着许大夫一起往后院跑去。 “不是，等会……” 闻瑾本来还想拦住吴仇，可是却被吴仇躲开，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跑了进去， 后院一般是家眷所在的地方，闻瑾与楚江萍跟王家又没有什么深厚交情，自然不方便进去，只好叫了个路过的仆人，将他们俩带到了会客厅等候着。 许大夫虽然一副忧心匆匆急急忙忙的模样，可是奈何他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吴仇都让他先跑了一百米，还是没花多少时间就追上了他。 两人就这样前后脚进去了王老夫人的房间。 “许大夫，你终于来了！赶紧来看看，夫人到底怎么了！” 许大夫刚刚走进门，王威虎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焦急地拉着许大夫往床前走去。 王威虎应该是内心过于焦虑，以至于吴仇就跟在许大夫身后进入了房间也没有发现。 吴仇也没有在意，跟着他们俩也凑到了床边。 王老夫人此时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本就花白的头发此时好像更显苍白了起来。 许大夫没敢有片刻耽误，一到床边便立马把起了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床边此时只站着寥寥几人。 不算吴仇与许大夫，也就只有王威虎与玉儿和玉儿的母亲三人在这里守着。 王明杨呢？ “嗯？吴仇？你怎么在这？” 就在此时，王威虎终于发现了站在一旁的吴仇，不由惊讶地问道。 “来拜访师叔的，没想到……” 吴仇一脸苦笑道，总感觉他每一次来王家都得出些事，弄得他以后都不敢随便来了。 “吴仇哥哥……”被刘氏抱在怀里的玉儿泪眼朦胧地看着吴仇，带着点哭腔说道。 吴仇有些心疼地朝玉儿笑了一下，也算打个招呼。 “唉，现在确实没空招待你，你先在旁边等一会吧。”王威虎叹了口气，有些伤感地说道。 “师叔不用太过担心，老夫人不会有事的。对了，明扬呢？怎么没看到他。” “明扬从军去了。” 提起王明杨，王威虎额头的皱纹又加深了些许。 吴仇知道此刻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他们，也就不再说话了。 几人沉默之间，许大夫终于松开了把脉的手，站了起来。 “许大夫，怎么样了？” 王威虎走上前焦急地问道。 许大夫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手指朝上轻轻指了指，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 “天命！” 王威虎闻言一愣，身子突然踉跄了两下，吴仇见状急忙上前扶住了王威虎。 何为天命，人力难违便是天命！ 换句话说，就是大寿将至。 “唉，我去给老夫人抓几贴补剂，希望能起些用处。” 许大夫说完，便背起药箱走了出去，回医馆抓药去了。 王威虎的手就这样牢牢地抓在吴仇的胳膊上，如果不这样紧紧抓着，怕是连站都不稳了。 “咳咳，咳咳。” 许大夫刚走出去没多久，王老夫人便发出了一阵咳嗽，随后慢慢地张开了有些混浊地眼睛。 老夫人的这一声咳嗽，让王威虎重新恢复了振作，他松开抓着吴仇的手，快步走到了床前蹲下，笑着说道： “夫人，你终于醒啦，许大夫刚刚看过了，就是个普通风寒，你好好休息几日便好了！” 王老夫人听后有些艰难地抬起了手，王威虎见状急忙伸出手准备抓住，没想到老夫人避开王威虎的手，朝着他头上就盖了下去。 “我自己的身体我不知道？还需要靠你编些胡话来唬我？生老病死，万物皆如此，赶紧收起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老夫人虽然虚弱，但训起王威虎来还是依旧如此威猛。 王威虎闭着嘴不再说话，他都这个年纪了，什么生生死死没见过？什么道理不会说？ 可是…… 可是他就是舍不得啊！ 玉儿挣脱开刘氏的怀抱，快步跑到了王威虎身旁，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了王老夫人苍老的手，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是眼泪却抢先一步堵住了所有的言语。 王老夫人训得了天下人，可唯独对这位可爱的孙女舍不得下嘴。 她抽出手，轻轻抚摸着玉儿的脑袋。 “玉儿，还记得祖母跟你说过的话嘛？” “玉儿记得，祖母说，祖母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天晚上都会在天上看着玉儿！”玉儿带着哭腔说道。 “那玉儿难过什么呢？祖母不是一直都陪着玉儿嘛！” 王老夫人刚一说完，玉儿便放声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玉儿太笨了！天上的星星那么多，玉儿怕以后再也找不到祖母，祖母可不可以变成月亮，让玉儿一眼就认出祖母来！” 玉儿的话让王老夫人又是难过又是欣慰，她笑着说道：“玉儿啊，很久以前也有你这么贪心的人，让他们的祖母变成了太阳，结果天上有了十个太阳，没多久就被人射了下来，你也要祖母以后被人射下来吗？” “啊？那不要了！祖母变成星星吧！不要变成月亮了！玉儿以后会变得很聪明很聪明，一下子就把祖母找到的，玉儿一定会找到祖母的！” 玉儿被王老夫人的话吓到，立马改变了主意。 王威虎听着她们祖孙两人的对话，红着眼眶别过了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忆 王老夫人与玉儿聊了没几句，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王威虎颤着手确认了王老夫人确实只是睡着了之后，才稍显安心了一些。 然后才和吴仇一起走出了王老夫人的房间，而刘氏与玉儿则继续守在了这里，以防发生什么紧急之事时无人照料。 走出房间之后，吴仇与王威虎两人都沉默地走在去往前厅的长廊中。 虽然立春已过，但寒意却没这么早消退，深深吸上一口气，还是能感受到一股凉意顺着空气进入身体。 吴仇转过头看向了王威虎，发现他早已没了初次见面时的豪气干云，本来挺拔健壮的身躯已经有了些伛偻，苍白的头发也不再梳理整齐，肆意地披散着。 像个普普通通的年迈老者。 生死面前，谁又不是个普通人呢？ 吴仇心中有些难受，不关乎王家对他的关爱与两代的交情，纯粹是有些难受。 他张了张嘴，准备靠着自己那一点贫瘠的词汇量安慰下王威虎，可王威虎好像发现了吴仇的打算，抬手止住了吴仇。 “陪我走走吧。” 王威虎平静地说道。 “好。”吴仇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轻声应道。 本来两人是想到前厅去见一下闻瑾与楚江萍的，可王威虎此时着实没有见客的心情，吴仇也只好跟在他身旁作陪。 王威虎绕了个道，又返回到后院去了，只不过没有再进屋看王老夫人。 两人慢慢地走着，王威虎边走边看着，明明是待了一辈子的家，却不知道为何有种将要陌生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最熟悉的记忆里的最熟悉的人，马上只能在记忆里寻找了吧。 王威虎静悄悄地走着，吴仇默不作声地跟在一旁。 走到房前不远处的一处凉亭中时，王威虎停了下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凉亭一角的石柱，石柱上被王威虎抚摸的那处，有着几道深深地裂痕。 王威虎轻轻摸着那几处裂痕，脸上带着些许温柔，嘴角上扬，缓缓说道： “新婚之夜我就与夫人吵了起来，后来就基本天天吵架，我那时有些木讷寡言偏又学艺不精，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每日夜里只能被迫睡在这凉亭之中，到清晨天没亮再跑进房内，有一日起晚了，被府中丫鬟撞见，跑去找了我娘，我娘便将夫人狠狠训了一顿。” 王威虎说道此处，转过身看向了吴仇，笑着问道：“结果你猜如何？” 吴仇看着王威虎脸上的柔情，想哭却又不忍心哭，咬着牙关摇了摇头。 王威虎见状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地说道：“哈哈哈，就知道你猜不到，结果夫人心里憋气，把我拽到了这凉亭，一拳将这石柱打裂，警告我如果再找我娘告状，她便将这凉亭拆了，让我夜里只能睡草地上。” 王威虎顿了顿，缓缓地坐在凉亭中的美人靠上，望着亭外小湖，目光中带着追忆与多情，咧开嘴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没告诉她，新婚之夜我之所以发笑，并不是在嘲笑她，而是她身披红妆的模样，真是美极了。” 王威虎不再说话，也不再走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湖面。 吴仇转过身去，抬起手用衣袖擦着已经湿透的脸庞，半点声音也没敢发出来，生怕打扰到王威虎。 王威虎就这样坐着，也不再说话，直到日头彻底落下，群星闪烁上空之时，才缓缓站起了身子。 夜里寒意更甚，连月光都泛着冷意，王威虎身形看上去有些萧瑟，站起来之时还晃了两下，有些站不稳身子。 吴仇连忙上前搀扶住了王威虎。 王威虎也没拒绝吴仇的好意，只是有些感叹地说道：“老啦，老啦，走吧，去见见与你一起来的两位小客人。” 两人没有往会客厅走去，而是径直往膳厅而去。 吴仇搀扶着王威虎来到膳厅之时，闻瑾与楚江萍已经就坐了，来往的丫鬟正端着各式菜肴上桌。 “闻瑾见过王老前辈。” 闻瑾望见王威虎进来，便立马站了起来行礼道。 楚江萍慢了一步，却也接着闻瑾说完后说道：“楚江萍见过王老前辈！” 王威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二人无需多礼，轻笑着说道：“颍州闻家与颍川楚家？” “正是。” “哈哈哈，闻二与楚老鬼自己虽然不怎么样，但培养后辈倒是有一手，你们二人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当年可要强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难得见到老友的孙辈，王威虎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 “不敢，不敢，前辈过誉了！” “哈哈哈，叫得这么生疏干嘛！凭我们几家的关系，你们俩叫我声祖父也不算委屈吧？” “既然祖父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哪有不从的道理。” “哈哈哈，快坐快坐，吃完饭再说。” 王威虎大笑着入座，并且招呼着吴仇也一起坐下。 “吴仇，你也赶紧坐下吧！” “好的，世叔。” 吴仇应了一声，便顺势坐在了王威虎身旁。 闻瑾平白无故就这样低了一辈，却也不好发作，只好偷偷瞪了吴仇一眼，以示不忿。 吴仇三人中午也就吃了几块干粮填饱肚子，一直熬到了现在，着实有些饿得慌，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王威虎本来没有什么胃口，但是看他们三人吃得这么香，也被感染地多吃了许多。 吃饱喝足，四人又来到了会客厅闲聊了起来。 在得知吴仇三人在鬼门内属于同一个小队之后，王威虎也觉得十分满意。 四人正聊着天，王家门外突然传来烈马嘶鸣之声。 随后便有一人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会客厅。 “父亲！母亲怎么样了？没事吧？” 人刚一进来，便看着王威虎焦急地问道。 王威虎脸色一板，有些不悦地说道：“这么大了，怎么还这般不稳重？” 进来那人的声音让吴仇三人都感觉异常的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闻瑾朝那人看去，见到他身上穿着的正是鬼门武袍，突然惊讶地叫了出来： “山君镇守？！” 此时山君脸上没有带着面具，听到闻瑾的声音才发现原来还有客人的存在。 闻瑾与楚江萍也是刚刚知道原来山君镇守乃是王威虎的儿子，满心地惊讶。 不过最为惊讶的，还是吴仇。 吴仇看着山君的脸，越看越觉得熟悉，认真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之前在哪里见过山君。 怪不得第一次听山君说话之时就有种莫名地熟悉感。 原来，山君就是当初在茶楼与小二打听张家消息的那名憨厚大汉！ 第一百四十章 出事 怪不得张家会倒得如此之快，山君镇守听到张家私售军械的消息之后也不立刻上报朝廷，而是马上带人将张家全家都抓捕入狱，再慢慢搜集证据。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山君就已经盯上了张家。 山君在鬼门内的地位不低，荆州的绿林势力算是最为强盛的，更别说还有武当盘踞在此，可山君在荆州坐镇了十几年，从没让乌鸦的人讨得什么便宜，也没在武当面前落下半点面子。 以山君为代号，行事也如猛虎一般，威猛异常。 别说闻瑾，就连楚江萍，都听过不少山君的辉煌事迹。 曾几何时，二人也时常在心中幻想着山君那面具底下的脸庞该是何等英武。 今日终于得偿一见，没想到山君竟然长得如此平凡。 浓眉大眼，方脸阔嘴，有些木讷憨厚之感，如果穿上麻衣，纯粹就是一个田地间面朝黄土的农家老汉，毫无半点出彩之处。 虽然一开始有几分失落，但二人还是马上就把这份失落丢掉。 以貌取人本就是俗人所谓，更别说山君的本事与地位，早已经超脱于一身皮囊之上。 “吴仇？闻瑾？楚江萍？！你们三人怎么在此？” 山君火急火燎地进了客厅便朝王威虎冲去，被闻瑾一声惊呼之下才发现了身旁原来还有其他人，转身望去，便看见了吴仇三人，不免惊讶地问道。 “镇守，我们是特地来拜访王老前辈的！”闻瑾拱手恭敬地说道。 山君挥了挥手，说道：“这里没有什么镇守百户，你们唤我世叔便可。” “好的，师叔。”闻瑾嬉皮笑脸地回道。 山君又好像想到什么事，转过头对吴仇说道：“对了，吴仇，你就喊我师兄便可了。” 闻瑾嬉皮的笑脸还没荡漾开来又凝固住了。 看来这辈分是回不来了？ “见过师兄！” 吴仇此时才刚刚从山君是那名憨厚大汉，憨厚大汉是王威虎的儿子这两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中挣脱出来，就听到了山君的话，也没多想，便拱手说道。 山君轻轻朝吴仇点了点头，就转头看向了王威虎，皱着眉头问道：“父亲，母亲到底怎么样了？” “你到后院看看吧，也不知道你两个弟弟来不来得及赶回来……”王威虎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王威虎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白，山君握着拳头，一言不发地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道： “我这就写信让明鸿和明宇回来。” 王威虎叹了口气，也不管山君到底看没看见，轻轻地点了点头。 吴仇三人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王威虎没一会儿就调整好情绪，又陪着他们聊了一会儿。 之后便让下人领着吴仇三人回客房休息了。 送走了吴仇三人，王威虎便片刻不停地往自己的房间赶去。 此时房内只有山君一人守在床边，玉儿哭了一个下午，实在是累坏了，现在被刘氏抱回闺房睡觉去了。 “你母亲情况怎么样了？”王威虎轻声问道。 山君看了眼王老夫人，又看向王威虎，同样压低着声音说道：“弟妹说母亲刚刚醒过来一次，不过没一会便又睡了过去，现在情况还算安稳。” “嗯，许大夫派人送了些药过来，我已经派人熬着了，如果你母亲等会醒来，记得让她喝一些。” “好，父亲，你也早些休息吧，母亲有我守着。” 王威虎也没有推辞，深深看了眼王老夫人，便走了出去。 之后的两天，王威虎，山君与刘氏就这样每天轮流守在王老夫人的身旁，王老夫人也一直如此醒醒睡睡，只不过神态看得见地愈发疲倦起来。 大家心中都已经没有了期待，只是希望能在王老夫人走之前多陪陪她，更希望儿孙齐聚，让老夫人走得安详一些。 山君之所以这么快赶回来，也是因为他就在当阳而已，山君的两个儿子还在荆州当差，要回来还需要几日的时间。 更别说王威虎的儿子还在军中当官，而王明杨也已经入了军，想要回来就没这么简单，大概也还要几日时间。 王老夫人现在大概也只凭着要见上他们一面而强撑着。 吴仇与闻瑾还有楚江萍三人就这样在王家住了下来，王老夫人将要逝世，他们现在要走也确实不太好。 随着王老夫人情况加剧，现在三人除了吃饭的时候，基本都是在房间内度过的。 王威虎和山君两人虽然要照料王老夫人，但是吃饭的时候还是会将他们三人请出来一起吃。 “吴仇，你知道铁牛现在在哪嘛？” 这天中午，几人正吃饭间，山君突然放下碗筷问道。 “不知道，晴儿姐姐有寄信给我，可信中没写他们的住址。”吴仇有些歉意地说道。 “唉，那就算了。”山君叹了口气说道。 正准备继续吃饭时，房顶突然传来哗啦啦地踩踏之声。 山君现在本就烦躁，没想到还有人敢不打招呼便闯入王家，还不加任何掩饰，瞬间怒火升腾而起。 “谁！”山君满脸怒色，双眼炯炯地往上方看去。 此时的山君，虽然还是那副憨厚的模样，可却气势逼人，一眼望去竟然有些震人心神之感。 山君话音刚落，房顶便翻下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衣之中，脸戴白色丑部面具的鬼门密探。 这名丑部密探一落地便跪在地上，也不等山君开口，便急切地说道：“禀告镇守！出事了！” …… 吴郡自从被辛辉带领着辛家军杀了进出之后，便加强了数倍的防守，加上半年来确实没再发生过什么事，一切便又回到了之前的平和安宁。 不过今天，吴郡的安宁再一次被打破。 不过打破这份安宁的，却不是那些匪贼强盗，而是一匹马，马上载着两个人。 这匹马自西边而来，从吴郡西城门而入，没有半分减速，一路横冲直撞。 冲过城门守卫的查问，冲开街道上拥挤的人潮。 驾着马的是就算在鬼门内部都难得一见的白面丑部成员。 而今天，这名丑部密探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满街百姓的眼中，驾着马一路狂奔。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马背上的另一个人。 这人不知是死是活，横趴在丑部密探身后，浑身是血。 鲜血顺着他的手，他的脸，他周身何处，流遍整个马背，洒落一路。 这人脸上，戴着已经碎得只剩一半的黑色生部面具，而没了面具的那一半脸庞，也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职责 这两人一马就这样冲破人群，一路往鬼门庭院奔驰而去。 留下面面相觑的士兵与街上议论纷纷的百姓，还有那一路血滴。 自江湖消亡，帮派遣散之后，以往随处可见的武林人士纷纷隐匿踪迹，不再显露身影。 鬼门中的人自然也成了普通百姓所能闻见武功最高的一批人。 虽然面对鬼门之人的时候还是会心生惧怕，但是私底下还是聊得十分起劲，对鬼门的一应职位高低自然不会陌生。 现在眼见着在鬼门内也算上层的千户都被人打成了这副模样，这些百姓自然惊恐万分，又没有确切消息，不免怀疑发生了什么大事，连街都不敢再逛，纷纷往家里跑去。 远的不说，就半年前那一百二十来口棺材，还是他们亲眼看着送出去的呢。 不提这些百姓回家收拾行囊做好逃亡准备之事。 那名丑部密探驮着身受重伤不知生死的不知名千户，就这样一路狂奔到了鬼门庭院门前。 马速飞快，丑部密探急忙拉紧马缰，烈马前蹄高高跃起，马背上趴着的那名千户便朝下滚去，丑部密探一见这情况，立马伸手去捞。 只是没想到自己连着两日不停不歇地赶着马，早已经疲惫不堪，不仅没有将那受伤的千户拉起，反而被他带着自己一起滚下了马背。 丑部密探虽身子乏累，还是提起了一股劲，左手抓住重伤千户一提，身子翻转之间，刚将自己压在了重伤千户身下，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鬼门庭院里的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便看见了这样一幕。 连忙上前将那名重伤的千户抱了起来背在身后，并将丑部密探扶了起来，搀扶进鬼门。 门口的动静不止惊扰到他一人，刚刚跨入大门，便有人上前接过了那名密探，随后赶到之人见了这情况也分出了两个人来。 一人也立马赶去上报给了巨阙，一人跑去将医师给找了过来。 巨阙赶到议事堂的时候，便看到了瘫坐在地上的丑部密探，还有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两名医师处理伤势的生部千户。 “到底出了什么事？”巨阙惊异地问道。 “扬州前往荆州的一个千户小队遇到了伏击，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我们遇到这名千户之时，他正被人追杀，我们分了两人拦住追兵，由我将他带了过来。”丑部密探声音虚弱地说道。 “在吴郡附近遇伏的？”巨阙听后大吃了一惊，暗想难道上次那批辛家军还留在吴郡？ 可一想又不对，吴郡已经算是扬州最东的一个郡，要赶往荆州得往西走啊，怎么会走到吴郡来？ 总不能一整个队都是路痴吧？ 丑部密探没让巨阙猜测多久，马上说道：“不是，我是在庐江郡管辖之地救的他。” “庐江郡？那你为何不把他直接带到庐江郡救治？” 巨阙现在是越听越糊涂了。 庐江离吴郡也有一天多的马程，吴郡虽说繁盛一些，但也不至于让人多花一天多的时间拖着如此严重的伤势来医治吧？ “这是他要求的，昏倒前他说有一队鬼门的人袭击了他们，现在他谁也不信，只要回吴郡才肯。”鬼门密探喘着粗气说道。 想来他也觉得挺委屈的。 “回吴郡？是吴郡的千户？”巨阙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清楚，话没说全便昏了过去。” 见鬼门密探也知道得不多，巨阙便不再多问，只是将眼光投向了那名趟在地上的千户。 面具已经摘下，一半的脸庞血肉模糊，虽然没有见过这张脸，但身形确实有几分熟悉。 医师此时已经将那名重伤千户的外伤都收拾清楚，便撑开他的嘴，往里塞了一粒红褐色药丸。 不知是药效惊人还是千户感受到熟悉的环境，没多久便剧烈地咳了起来，边咳边喷出了些许淤血。 淤血吐尽，这名千户才感觉舒坦了不少，接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先是茫然地左右扫视了一圈，等见到了巨阙之后便挣扎着要坐起来，没想到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脸色满是痛苦地抽着冷气。 “你先别激动，有事慢慢说！”巨阙上前按住了这名千户，轻声说道。 重伤的千户抬手紧紧抓住巨阙的手臂，语气慌忙地快速说道： “镇守，赶紧派人去救队长，我们在西九华山下遇到了埋伏，队长被困在了一家客栈之中，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赶紧派人去救队长！” 千户开口说话，巨阙才从这声音听出他的身份。 正是朱厌小队的麻雀。 “是谁埋伏了你们？他们有多少人？你先……” 巨阙话还没说完，麻雀晃了晃脑袋，又昏迷了过去。 “唉，这叫什么事！”巨阙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又望向了那名丑部密探，开口问道，“这个消息传出去没有？” “这名千户说有一队鬼门的小队袭击了他们，我就没敢多做主张，只是路上让人将消息传给了山君镇守。” 巨阙听了鬼门密探的话，暗暗点了点头，麻雀话没说完便又晕了过去，现在搞不清楚到底那个小队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错信了内奸，所以也只能靠自己了。 想到此处，巨阙便让人将麻雀与丑部密探带下去休息了，同时将留在吴郡内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没过多久，吴郡鬼门内便有一队十三人骑马往西边而去。 …… “……大致情况就是如此。”丑部密探单膝跪在山君面前，快速地将传来的情报快速说了出来。 “又出了内奸？！”山君听后微微皱眉，轻声自语完，又看向了那名密探，问道，“此事还有其他人知道？” 丑部密探抬头轻轻看了眼饭桌旁的几个人，又低下头闷声说道：“除了救下那名千户的密探外，就只传给了你。” “很好，将此事隐瞒起来，查清楚内奸是何人之前不得声张。” “是！” 鬼门密探应承完，山君便挥了挥手，让他先退下了。 等他走后，山君脸色有些难看地看向了王威虎。 王威虎低头拔了口饭，头也不抬地说道：“去吧，职责所在。” 山君低着头沉默不语，想来内心也在不停地挣扎着。 一边是将要离世的母亲，一边是生死未卜的同僚。 山君与丑部密探的对话没有刻意隐瞒，吴仇等人自然全都听到了。 三人互相对视了几眼，暗暗点了点头，不约而同地打下了主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末部 山君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接着握着拳头转身而去。 闻瑾与吴仇立马跳了出来，挡在了山君面前。 山君眼中满是血丝，看了眼吴仇与闻瑾，沉声说道：“有什么事？” 闻瑾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镇守，让我们去吧，老夫人此时正需要你陪着呢！” “你们去？你们三个就算一起上，也接不住我一刀，你们去了能干嘛？去送死吗？” 山君此时心神烦躁，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就不客气了起来。 吴仇见状，也上前走了一步，又与闻瑾并肩而立，目视山君认真地说道： “师兄，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武功是高，但这目标也大啊！乌鸦的人肯定在哪牢牢盯着你，你要是一出动，那牵扯就大了，容易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到时候你前脚出门，后脚他们就使出全力将遇伏的小队全部杀了，然后撤退，你不是要白跑一趟嘛？” 吴仇的话让山君也稍微冷静了一下，仔细想来，好像也确实如此。 “那你说该如何？”山君问道。 吴仇偷偷朝闻瑾挑了挑眉毛，又看向了山君，一脸正色地说道： “由我们三个人去！镇守你就继续待在王家，一方面让那些人放松警惕，一方面也好稳住后方不生乱子，按照那名逃出来的千户的话，此事可能还牵扯到鬼门中人，若是镇守你不在了，要真出了什么乱子，就没人能掌控局面了！” 山君听了吴仇一通分析之后，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只不过心中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但是就凭你们……” “放心吧镇守，想来那名千户已经被带回了吴郡，巨阙镇守不会没有动作，肯定会派人前去搭救，你让丑部的密探帮我们查一下那些吴郡出发的鬼门同僚到哪了，到时候与他们会合便是。” 山君迟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吴仇一大串话给打断了。 吴仇话音刚落，闻瑾便不甘寂寞自信满满地说道：“师叔你就放心吧，您这种高手我们自然是比不上，但是放眼二流境界，我们好歹也能排的上号吧？那些埋伏的人里要是有几个一流高手，怎么可能让人逃出来呢？” 吴仇赞许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啊，想来肯定是靠着出其不意与人数优势才打了朱厌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山君也冷静地想了一会，觉得自己贸然前往可能真的会引起那些人过激地反应，况且母亲这个样子，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二弟和明扬都没赶回来，自己此时离开确实心中不定。 “也行，就由你们三个去吧，你们注意安全，尽快与吴郡的救兵碰面，别独自前往搭救！” “好，放心吧！” “交给我们了！” 见山君终于松口，吴仇与闻瑾都兴奋地应承了下来。 在吴郡已经无所事事了大半年，就连吴仇这懒鬼都觉得身子快长霉了。 现在终于遇上了这么大的事，山君又肯让他们独自前往，虽然要与吴郡的队伍会合，但三人还是显得有些兴奋。 以至于饭都没有吃上几口，便急匆匆地与王威虎以及山君告了别，回屋将鬼门服饰与面具穿戴上之后，便拿着兵器牵着马出了无锡县，随后直奔庐江郡而去了。 山君脸色平静地看着吴仇三人离去之后，轻轻地拍了拍手，面前突然了三个黑衣人。 这三名黑衣人出现得突然，就连一旁的王威虎都没有看清楚他们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王威虎停下了扒着饭的手，抬头深深看了眼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暗暗点了点头，眼中一片满意之色。 这三名黑衣人脸上带着脸谱，应该也是鬼门之人，但是这脸谱却十分怪异，一半通红一半惨白，额头之上还以黑墨写上了一个“山”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半点花纹与图案。 这些人确实是鬼门中人，但不属于明面上的生旦净丑四部，而是独属于一州镇守不对外公布的末部。 末部虽领鬼门俸禄享鬼门福利，却不归鬼门调配管理，只属于镇守一人。 这几个黑衣人便是独属于山君的末部——伥鬼！ “跟上，不到必要时候不用出来。” 山君冷漠地说道。 三名伥鬼一言不发，只轻轻颔首，随即消失不见。 伥鬼走了之后，山君便又走回饭桌前，端起碗筷继续吃起了饭。 “手笔不小啊，五名伥鬼一下就派出去三名。”王威虎夹起一块肉丁放进嘴里，头也不抬地说道。 山君听到父亲的话，也不觉得意外，将嘴里的饭菜咽下，若无其事地说道： “楚闻两家毕竟与王家有些交情，更不用说还有吴仇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铁牛发起疯来，我可挡不了几剑。” 王威虎放下碗筷，大笑着说道：“哈哈哈，铁牛那脾气，不过就这么将这事交给他们三人没问题吗？” 山君见王威虎有心想聊，便跟着放下碗筷，两人就这么交谈了起来。 “雏鹰总归还是得放出去展翅飞几趟，不然该养成家鸡了。不过几只小耗子而已，吴仇他们能解决的。” “看来你心中已经有数？” “八九不离十了，他们若是藏好不跳出来就罢了，这次跳出来就更加证明了扬州之内还有个大号的耗子洞！” “既然牵连不小，那为何不自己去？” “因为他们是辛家人！” 王威虎楞了一下，随即有些伤感地说道：“既然是辛家人，能帮衬便帮衬一把吧。” 辛家护持大周国运数百年，以忠孝起家，却因仁义破家，何等讽刺！ 王家虽为朝廷所用，但毕竟还是江湖中人，那些江湖性情没那么容易消亡。 “尽量吧，但愿他们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山君叹了口气说道。 “你自己看着办吧，只不过这次的事办得确实不聪明，乌鸦应该不会犯这种错吧？” “乌鸦怎么会如此不智，扬州这耗子洞布局了应该有十几年了，为了区区一个黄煌就暴露了，不值得。” “看来这一代辛家传人还是太过年少冲动啊，鬼门不过大肆宣扬了一阵就看不下去了。” “虽然冲动，但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而且胃口着实不小，两队千户小队都满足不了他们。” “辛家毕竟是兵家传人啊，兵家少年郎，得志便猖狂，千百年来的通病了，吃吧吃吧，饭菜都凉了。” “哈哈哈，父亲说的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歌声 吴仇三人辞别王威虎与山君之后，便牵着马出了无锡县。 出了无锡县之后，便上马一路往西奔驰而去。 朱厌小队遭遇埋伏，生死不明，又有鬼门内鬼作祟，情况可谓紧急异常，以至于吴仇这半吊子的马术，都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一路抱着马脖子纵马狂奔。 朱厌小队遇袭的地方在天柱山脚下，而离天柱山最近的县城便是龙舒县。 无锡县离龙舒县有千里之远，连跨吴兴丹阳两郡，路途遥远不说，这一路还山林横立，水域纵横。 闻瑾与楚江萍虽然是从豫州到吴郡任职，有过出远门的经验，但那一路过来都是下人陪伴车夫带路，何曾自己辨别过方向？ 更不要说吴仇这大半辈子没出过吴郡的土包子了。 三人没跑出半天，连当阳郡都没跑到，便彻底迷失了方向。 还好山君派来指路的丑部密探追上了他们，不然三人已经一路往徐州而去了。 山君肯派吴仇三人前往，也不过是想锻炼锻炼他们而已，自然不是想让他们去送死。 吴仇说服山君让他们前去就是用得吴郡派来的救兵为借口，现在这名山君派来的丑部密探就是来带吴仇三人与吴郡派出的援兵会合的。 与吴仇三人行走的路线不同，吴郡派出的那一队人马虽然也是走旱道，但是却是走南转宣城郡而去。 不过好在如果要想最短时间到达庐江郡，那么两条路都必须走春谷县的濡须口才行，所以鬼门密探便带着吴仇三人直奔春谷县而去了。 春谷县名义上隶属于宣城郡管理，但是位置过于特殊，正巧在庐江宣城丹阳三郡交界之处。 以至于三郡谁都能插手这春谷县之事，又谁都不愿意多管这春谷县，让这春谷县一直都处于三不管的状态，滋生了许多乱事。 吴仇等人一路跋山涉水，终于赶在第二天黄昏之时，赶到了这濡须口。 因为不知道鬼门内的奸细究竟是什么情况，所以吴仇等人这一路都不敢进入各种县城，晚上也就在山林中搭个帐篷便歇息。 不过也好在这丑部密探还是有些许能耐，竟然让人送来两顶帐篷，不然吴仇三人就要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了。 濡须口是旧时战地，但是多年和平，此地已经彻底破落，年久失修，变成了一个平常渡口。 吴仇四人到达此处之时，濡须口处已经停留着一艘丑部密探准备好的大船。 “吴郡的人今晚就到，前半夜就在这休息吧，等他们来了立马上船。” 那名带路的丑部密探扎着帐篷，头也不抬地跟吴仇三人说道。 “多谢大哥了！”闻瑾感激地说道。 丑部密探不像生部旦部抛头露面，需要挂上代号，他们一向隐藏在阴影之中，无名无姓，无迹可寻，以至于吴仇三人只能用大哥来称呼这名丑部密探。 “没事，还是和昨夜一样，你们三个进帐篷，我在外面守着。” 帐篷扎好之后，丑部大哥便径直走到岸边一块大岩石旁坐了下来，抱着剑闭上眼休息了起来。 吴仇昨日也劝过这丑部大哥，让他进帐篷休息，不过没有成功，所以今日也就不再尝试了。 见帐篷扎好，丑部大哥也一副别来打扰的模样，吴仇只好托着屁屁一瘸一拐地走进了帐篷。 骑了两天的马，吴仇才知道游牧民族为什么几千年来都如此疯狂好战。 真的，不管换了谁，让他天天骑马，那肯定得疯。 “唉呦呦，酒不能喝，辣椒不能吃，睡觉还得趴着，比痔疮还痛苦啊！” 一进入帐篷，吴仇便趴倒在地上，发出了阵阵呻吟声。 “哈哈哈，你年龄还小，酒确实不能喝，这辣椒你敢吃也没人会拦着啊，不过那痔疮是什么玩意儿啊？” 闻瑾紧随吴仇而入，听到吴仇的话，不由笑着说道。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学骑马时也这样嘛？”吴仇闷声问道。 “怎么可能，小爷那时候想骑就骑，累了就去玩，怎么会遭你这种罪。” “……让我死吧！” 帐篷总共就两顶，楚江萍一人占了一顶，所以吴仇与闻瑾便只好两个人共用一顶帐篷。 两人嬉笑了一阵，便准备入睡了。 吴仇骑了两天的马，屁股腿根都已经磨破了皮，只能趴着睡觉，也不敢翻身动弹，实在是睡不下去，但明天大约就会有场恶战，只好闭着眼运转起内功来。 希望能缓解几分疼痛。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吴仇已经不知暗转了多久内功，突然耳边听到一声模模糊糊若有若无的歌声。 这歌声初现之时还如清风般在耳边呢喃，虽哀怨却还带着几分温柔。 但还没等吴仇反应过来，这歌声便突兀地大声了起来，并且感觉不再是从耳中传入的，而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彻起来一般。 “……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 歌声委婉悲伤，痛苦哀怨，闻之令人心生伤感，肝肠寸断。 吴仇本就睡不着，现在被这歌声吵得更加烦躁，连内功运转都维持不下去，气愤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正准备出去看看是谁在吵闹，突然感觉脸上一股凉意，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这是……怎么回事？ 吴仇满心骇然，认真感受一下，发现自己的泪水正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可偏偏自己心中只有烦躁。 要说悲伤，也就觉得这歌声中，好像是有些凄凉之意。 偏头望去，就看到连正在熟睡中的闻瑾，此时也已经泪流满面。 “快醒醒！闻瑾！快点起来！出事了！” 吴仇急忙伸腿不停地踢着闻瑾。 “怎么啦？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闻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习惯性揉了揉眼睛，突然感觉手背湿润，初始还不觉得有异样，但是越抹越多，越擦越湿，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 “听。” “……夜间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闻瑾也听到了这凄切悲凉的歌声，立马抓起雁翅刀，跳了起来，不再去管那肆意横流的泪水，严肃地说道： “胡笳十八拍！” “管他什么拍，出去看看谁在搞鬼！” 吴仇将娃娃剑抓在手中，挑起帐篷门帘，与闻瑾一起走了出去。 没了帐篷阻挡，这歌声好像变得更大声了一些，吴仇与闻瑾豪气万丈地迈出了帐篷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一步。 此时他们俩正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前方。 那里，有半艘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借道 这半艘船像是直接从水底钻出来一般，直挺挺地矗立在水面之上，虽有明月高悬，但是仍然看不清水底下是否还藏着另一半船身。 这船只虽然残破不堪，但是却十分巨大，而且半点威风不减，看上去依旧心生震撼，仅仅是露出水面的这一半船身就比鬼门为他们准备的商船大上好几倍。 露出水面的这半截船身的甲板之上在月光之下依旧一片漆黑，但船舱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灯火通明，人影交错。 从船舱的窗纸上看去，还能看到许多曼妙女子的倒影。 有吹奏竽笛的，有拨丝弹弦的，有翩翩起舞的。 这些身影就着烛火映衬在窗纸之上，跃然而动，说不出的妩媚多姿。 轻轻嗅上两下，还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吴仇他们所听到的歌声，便是从这半艘船中的船舱内传出来的。 “……原野萧条兮烽戎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 吴仇与闻瑾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还没来得及多惊讶一阵，一声比之前清楚许多的歌声传来，便感觉一股忧思愁绪涌上心头。 精神恍惚之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控制不住地跪伏在地痛哭了起来。 “屏气凝神，聚内力于耳门听宫！” 迷迷糊糊之间，吴仇只听见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脑中炸开。 耳门？听宫？ 在哪？ “手少阳三焦经！算了，你直接把整个耳朵堵住！” 正迷惑之间，耳边又传来闻瑾焦急地叫声。 吴仇心中一动，寻阳决运转开来，有天地真气汇入体内，自手太阴经而起，传入手阳明经，足阳明经，直至手少阳经，吴仇认不清哪处是耳门穴，哪处是听宫穴，心中一横，将整条手少阳经都用真气堵住。 “啊！！” 一时双臂发麻胀痛，头部像被重锤击打了好几下一般疼痛难耐，吴仇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好在虽难受，但是还是从那歌声影响中脱离而出。 抬头四下望去，刚刚出声提醒自己的闻瑾正杵着雁翅刀摇摇欲坠，脸上时而清醒时而恍惚，正在强撑着。 而最早提醒他们屏气凝神的那名丑部大哥已经撑着剑站了起来，白色面具虽然挡住了他脸上的神情，但是从那摇摇欲坠的身子看，想来也是不太好受。 这就是伏击朱厌他们的人嘛？ 连人都还没见到，自己就已经无力反抗，只能任他们宰割了？ 吴仇正跪伏在地，刚刚用真气堵住穴窍引起的伤害比他想象的还大，现在他已经完全无力动弹。 只剩下满心的挫败感与恐惧正随着歌声越积越深。 吴仇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抗。 现在这个情形，他除了等死以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自己保持清醒等死。 “……为天有眼兮何为使我独飘流，为地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船舱中的歌声与不停舞动地倒影并没有因为吴仇放弃抵抗而停下，反而越唱越悲切。 丑部大哥依旧挣扎地站直身子，可惜身子踉踉跄跄一直没有成功。 他一咬牙，抽出长剑，对着自己左臂深深划了一剑。 疼痛与鲜血地刺激之下，丑部大哥终于恢复几分清明，但是他没有借着这一瞬间的清醒逃走或者搭救吴仇他们。 而是将自己身子站直，接着倒持长剑，两手抱剑朝着那半艘残破地大船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声说道： “鬼门有要事需借道，还请前辈看在往日交情上高抬贵手！” “铮——” 丑部大哥话音刚落，便听得一声刺耳的琴弦拨动之声响起。 接着歌声平息，舞影停歇，船舱中的灯火突兀地全都熄灭。 一道清冷高傲地声音从船舱内传了出来。 “人走道，鬼走桥，这道可不是鬼门能借的。” “还请前辈看在掌司份上……” “你拿付雨压我？” 歌声停止，闻瑾便脱力一般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没事吧？”吴仇低声问道。 “没事，这是什么情况？”闻瑾艰难地抬头看了眼依旧躬身行礼的丑部大哥，低声说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在攀交情吧。” 两人低声交谈两句便不再讲话，纷纷调息恢复了起来。 听那女子说话的语气，想来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若是等会谈崩了，也不至于无力逃跑。 丑部大哥听到女子的话，心中暗松一口气，继而不卑不亢地说道：“晚辈不敢！” “嘻嘻，若是想要借道，就让那付雨七月七来陪姑姑一天！” “一天哪够？让那付雨来陪宫主玩一年才行！” “干脆让他嫁给宫主算了！” “呸！姑姑才看不上他呢！姑姑玩弄他一天就把他丢了！” “哈哈哈，小姐说的是！” “哎呦，姑姑你干嘛呢！” 丑部大哥说完之后，便有一阵女子莺莺燕燕之声传来。 嬉闹调笑，青春活泼。 丑部大哥宛若未闻，依旧供着身，却再也不发一言。 最先出声口喊姑姑的那名少女最后娇腻地叫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其他女子见她都被宫主教训，自然也都紧闭着嘴不敢说话。 安静了片刻之后，船舱内又传出那名宫主清冽地声音： “过后让付雨来见我一趟。” 丑部大哥听了这话，终于如释重负，恭敬地应道：“是！” 这一字说出，像是触碰到什么机关一般，水面波动之间，半艘船正慢慢地往水底沉去。 “姑姑，你要是不想把付雨扔掉的话，那我就同意他嫁给你了！” “哎呦……” 随着最后一点船头彻底被江水淹没，少女的声音也消失无踪。 明月高悬，水面波澜不惊，银光粼粼，天地之间再无半点动静。 仿佛刚刚出现的场面全是梦境一般，现在梦醒了，一切就恢复正常了。 吴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翻身躺在地上，不想再动弹。 丑部大哥也席地而坐，看起来也在恢复着损耗的内力。 闻瑾本来也准备学着吴仇的样子，躺在地上休息，可是突然左右看了几眼，惊讶地喊道：“蔷薇呢？！” 对啊！ 楚江萍呢？ 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以楚江萍的武功，不可能没有半点察觉吧？ 该不会…… 想到此处，吴仇与闻瑾都顾不上休息，急忙从地上跳了起来，直奔楚江萍的帐篷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汇合 闻瑾想到楚江萍可能出了什么意外，顿时心急如焚，抢先一步掀开了楚江萍帐篷的帘子，冲了进去。 吴仇紧随闻瑾的步伐，正要跟进去，突然就听到帐篷每传来了一声娇斥。 “淫贼！” 是楚江萍的声音？ 吴仇立马止住了脚步，停在门口不再往前走。 “哎呀，萍儿！听我解释！” 接着便是闻瑾慌乱的解释之声传出来，吴仇顿时心生警惕，立马朝一旁闪去。 “哎呀！” 就在吴仇刚刚闪开之时，闻瑾突然发出一声凄咧地惨叫声，接着便从帐篷内倒飞而出，摔在了地上。 闻瑾捂着屁股吸着凉气艰难地站了起来，一边拍着裤子上的泥沙一边朝站在一旁的吴仇尴尬地讪笑着说道：“我，我刚刚进去查看了一下，蔷薇没事，我们快回去歇息吧！” 吴仇刚刚向闻瑾投去了鄙视的目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帐篷内传出窸窸窣窣地琐碎之声。 听到这些动静的吴仇向闻瑾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之后，便安安静静地站在了一旁。 没过多久，穿戴整齐地楚江萍便提着出了鞘的长剑走了出来。 长剑在月光之下泛着冰冷冷的寒光，握在楚江萍手中更显杀气腾腾。 “蔷薇，你别冲动啊，刚刚有人偷袭，我看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才冲进去的！” 闻瑾踱着步慢慢往后退去，慌神地解释道。 楚江萍歪了歪头，接着往四周扫视了一圈。 清风习习，明月高悬，春虫低声鸣鸣，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安逸，就连周围的草地都没有半点受到破坏的痕迹。 楚江萍又瞪向了闻瑾。 闻瑾顿时有些百口莫辩，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刚的歌声，便指着吴仇焦急地说道：“不信你问愚公！他可以证明刚刚有人用歌声袭击我们！” “歌声？哪来的歌声？”吴仇茫然地说道。 “……” 现在的小孩已经这么变得不纯良了嘛？！ 闻瑾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 正不知该怎么解释之时，楚江萍突然将长剑归鞘，冷冷地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蔷薇，你果然还是相信我的！”闻瑾感动地说道。 楚江萍往旁边一瞥，示意闻瑾看去。 闻瑾顺着楚江萍所指的方向望去，见那名丑部大哥正在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怪不得萍儿突然相信自己。 闻瑾顿时感觉有些失落。 不过失落归失落，闻瑾还是抓住了机会将刚刚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楚江萍听后茫然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听见。” “不应该啊，那歌声那么吵。”闻瑾疑惑地问道。 有什么不应该的，要不是我把你叫起来，你不也睡得更死猪一样…… 吴仇翻了个白眼，在心中腹诽道。 不过看楚江萍的表现，她不止是听不到歌声这么简单。 闻瑾在睡梦中依旧流了满脸的泪水，可楚江萍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三人正迷惑之间，丑部大哥也将手中的伤口包扎清楚，他站了起来，冲着吴仇三人说道：“月徘徊对女子无效，所以她才听不到。” “月徘徊？是什么？”闻瑾听后疑惑地问道。 丑部大哥闭着嘴不再说话，想来是不想透露一点消息。 “大哥，刚刚那艘船是什么啊？”吴仇便奶声奶气地问道，准备迂回一下打探些消息。 “曹操战船！”丑部大哥声音毫无波澜地回答道。 很好，肯回应就代表有机会！ “曹操战船？”吴仇疑惑地说道。 “对，附近的渔民都这么称呼这艘船。”丑部大哥说道。 附近的渔民…… 我要这渔民起的称呼有何用？！ 看来这艘船还有那些女子都涉嫌机密，这才让丑部大哥不方便透露。 没打听到想要知道的事，吴仇只好郁闷地闭上了嘴。 今晚所遇到的事确实诡异异常，从水里冒出的战船，船内起歌弄舞的身影，那些出声活泼少女，还有那冷酷的宫主以及宫主口中的付雨！ 宫主少女战船先不提，那付雨摆明就是鬼门高层，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好吧，鬼门人数那么多，自己没听过倒也正常。 可这船从水里冒出来肯定不正常啊！ 吴仇脑子乱糟糟地胡思乱想，武功自己也在练，顶尖的练武之人也不是没有见识过，砍开石头都算费劲，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莫不是以前猜错了？ 自己不是穿越到武侠的世界，而是仙侠？ 难道要救救仙侠了？ 发生了这种事，几人明显都没有再继续睡觉的打算了。 不仅是吴仇在胡思乱想，闻瑾与楚江萍也已经席地而坐，一副沉思地模样，一言不发地发着呆。 至于那名丑部大哥见没人再来烦自己，自然也乐得清静，继续靠在大岩石上闭目养神起来。 几人静静地呆了一会，便突然感觉地面有些震动。 丑部最先感受到这轻微的震动，伸手按在地面轻轻地感受了一下，往东面瞥了一眼后便不再理会了。 等吴仇三人察觉有些情况之时，便见到树林之中有群鸟惊飞而起，接着便听到阵阵马蹄踏响之声，由远而近传来。 骏马奔腾之声越来越近，吴仇三人握住兵器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了来时的那条路。 没等上多久，路中便出现了十几个人骑着马往渡口边奔驰而来。 月光之下，这十几个人通通身着黑衣，脸上戴着或黄或黑的脸谱面具，正是吴郡派出的救援队伍。 见清楚来人之后，吴仇三人便松下警惕，迎了上去。 “吁——” 十三人几乎同时牵扯住马缰，停在了吴仇等人面前，随后都纷纷翻身下马。 “蔷薇。” “子路。” “愚公。” “见过千户！” 吴仇三人迎了上去，对着带头那名千户抱拳说道。 “辛苦了，我已经路上听丑部的兄弟说过了，接下来便一起走吧。” 带头的这名千户身形有些矮小，性情感觉十分温和，听了吴仇三人的介绍后便爽快地说道。 吴仇刚刚见到他们时心里就有疑惑，现在近距离看了这些人，发现这来救援的这三个小队，竟然只有一队千户，剩余两队都是百户。 加上自己三人也不过才十六人而已。 这个阵容真的是来救人的？ 吴仇满心担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埋伏 带头的那名千户队长好像看出了吴仇的担忧，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也没有办法，现在只能抽调这些人出来了，不过听麻雀说他们也只是遇到了偷袭，不然没那么容易就被困住，我们小心一些应该也无大碍。” “不是说还有一支千户小队成了内奸嘛？如果加上他们，那我们这些人肯定不够吧？”闻瑾也站出来质疑道。 带头的千户队长听后依旧耐心地解释道：“鬼门内虽有奸细，但肯定不多，更不用说会出现一整个小队都变成内奸的情况了，我与镇守商讨了一会，都猜测可能是哪里出了误会。” 好吧，吴仇算是听明白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这边拿出了最糟糕的阵容，然后去赌最好的事情发生。 “那万一……”闻瑾大概也觉得这种想法不可取，便再次质疑了起来。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打断了。 “那来这么多万一，你要是不敢去顺着这条路滚回去便是了。” 那名千户队长背后一名黄面百户语气不善地说道。 闻瑾一听这话火气便上来了，刚准备怼回去，突然觉得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仔细想了一下。 嘿，这不是游鹰嘛？ 闻瑾当时就乐了，也不气也不恼，还带着些许笑意朝他打了声招呼：“伤好啦？” “你……” “好了，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吵了！” 要看这游鹰就要将那华丽的宝剑拔出来，千户队长立马出声制止住了两人。 “哼，我今天给子鼠队长一个面子，等以后看我不收拾你！”游鹰瞪了一眼闻瑾，冷哼道。 对于游鹰的警告，闻瑾并没有半点放在心上。 毕竟上一个被游鹰警告过的吴仇，现在活得比以前更好了。 闻瑾耸了耸肩便走到子鼠身后站好。 吴仇与楚江萍也只好跟了过去。 整个吴郡拼拼凑凑只凑出来这么多人，而且才自己一个千户小队，三个百户小队还有两个队之间有私仇。 子鼠在心中叹了口气，感叹这次任务的艰辛。 吴郡派出的救援小队既然到了，那就没必要再在濡须口等候了。 子鼠与那丑部大哥打过招呼之后，众人便牵着马一起上了那艘丑部不知从哪征调来的大船。 濡须口建在长江边上，可却不止长江一条江水流经此处。 吴仇等人便是坐船横渡长江，直入濡须水，一路逆流而上，直奔巢湖。 江水湍急，大船摇摇摆摆，晃动地厉害。 吴仇坐在船舱之内，将窗户开了条小缝，呆愣愣地望着江水。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所以不觉得什么，但是经过刚刚那事，吴仇再看着这水面，心底便一阵发怵。 入目之间，尽是水波浩荡。 可这水面之下，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东西呢？ 想着想着，吴仇竟然觉得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涌上来。 吴仇立马将窗户合上，躺在床上静静地深呼吸着，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 这才感觉好一些。 折腾了大半夜，吴仇躺着躺着便沉沉地睡了下去。 大船依旧有条不紊地航行着，走过濡须水，驶过巢湖，转入杭埠河。 驶入杭埠河后便是一路顺流而下，天刚微微亮，便来到了龙舒县。 由于渡口人多眼杂，丑部大哥便将船停靠在了一处隐秘之地，接着便让众人下了船。 “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吴仇看丑部大哥没有下船的意思，不由开口问道。 “去干嘛？”丑部大哥低着头拉着锚，语气平淡地反问道。 “去救人啊！”吴仇脱口而出道。 “怎么救？” “将敌人打退？”吴仇试探地说道。 “是个好办法，不过连打人的事都要丑部出马的话，那要生部旦部干嘛？” 他说的好有道理，吴仇一时之间完全想不到该如何反驳。 “走吧，走吧！” 愣神之间，吴仇便被闻瑾拉下了船，接着那丑部大哥便直接开着船走了。 半夜的休息，让大家的精力都恢复了不少，子鼠怕再拖延下去会引发新的事端，所以便打算直接赶到朱厌小队出事的地方。 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众人往北绕了一段，避开了龙舒县城，专挑林间山丛，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快马加鞭之间，天柱山已尽在眼前。 子鼠一马当先，带队跑在了最前方，由于离麻雀所说的事发之地已经越来越近，众人都不免暗自加高了警惕。 正当此时，子鼠所骑的马匹身前原本平整的土地突然扬起一道三指粗的麻绳。 绊马索！？ 子鼠心中一惊，正要勒马停下，可无奈烈马跑得太快，前腿径直撞上了那绊马索，接着便朝前倾倒而去。 还好子鼠心有预料，伸手在马颈上一拍，借力而起，接着脚尖轻点马鞍，烈马嘶鸣之间，重重地摔在地上，哀嚎不已，而子鼠则已经升腾到半空之中。 众人见此变故，不由大惊，连忙拉住马缰，纷纷停了下来。 身在半空之中的子鼠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反应快，避免了人仰马翻的下场，便听得道路两旁的草丛之中沙沙作响，隐约之间有人影闪动。 “停下来干嘛！赶紧走！” 子鼠脸色一变，急忙焦急地喊道。 话音未落，便看到两旁有数十个黑衣人站了起来，拈弓搭箭，对准了鬼门众人。 更让子鼠心惊胆战的是还有十个黑衣人手中抓着手弩，正对准着自己。 箭尖处泛着冰凉的寒光，子鼠一声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来，黑衣人便齐齐松开了手。 从子鼠座下之马被绊马索拌到，到子鼠飞到半空，还不过一息功夫，众人只来得及将马停下，听到子鼠的喊声后正要驾马而走，便听到周边传来弓弦振动之声，接着便是阵阵破空之声袭来。 有埋伏？！ “小心！” 闻瑾拔出雁翅刀，大吼一声，一刀挡下朝着自己脸庞袭来的箭矢。 闻瑾这一声大吼，也让剩余之人反应了过来，纷纷抽出兵刃，挡下这突然袭来的箭雨。 箭虽来得突然，但挡下这些箭对于这些习武多年的鬼门中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难事。 毕竟弓与弩，威力差得太多了。 弓箭还没临近吴仇等人身边之时，子鼠就已经顾不上他们了。 有十道弩箭，正以比弓箭快上数倍的速度，直奔他周身各处而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闹剧 子鼠身在半空之中，正是无处借力的窘境，同时弩箭还将子鼠上上下下的去路全都封锁了起来。 面对这等威力十足的弩箭，子鼠也不敢有丝毫分心，只见他手臂轻微抖动了一下，手中便出现了两只细长的峨眉刺。 接着一脚将最先临近的弩箭踢开，接着这轻微的力道，身子不可思议地向一侧旋转开来，手中峨眉刺上下翻飞之间，剩余几支弩箭或射空或被打飞，随后安稳地落在地面。 一场针对子鼠的伏击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消除了。 只不过若是认真考察一下，便能发现落在地上的子鼠，小腿之处的裤子已经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并且其中还有丝丝鲜血渗出。 子鼠，受伤了。 不过好在伤势不太严重，只是划破了些许皮肉，血流不了多久便会自行凝固，因此子鼠也没有太过在意。 只不过谁都没有发现，子鼠裤腿之内的已经有些凝固的血液之中，泛着淡淡的紫光。 落地之后，子鼠随手打掉了一只袭来的弓箭，弓箭速度不快，力道也不大，峨眉刺刚与弓箭相碰，子鼠便知道这箭是一位不会武功的人射出来的。 “杀过去！” 子鼠心中稍一判断，便决定发起反击，这批救援队伍之中虽然只有他一位一流高手，但是余下的人也算是二流中的好手，不然也加不进鬼门。 若是正面交锋，自然毫不畏惧这些普通人，但要是此时就离开，让这些人跟在自己等人身后肆意放着冷箭，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伤亡。 更重要的是，这群埋伏的人手中有手弩，此时弩箭刚射，必然还在填充之中，若是不发起进攻，等到他们将弩箭装好，把目标换成其他人，后果不堪设想。 子鼠可不敢赌那些人会不会继续把弩箭浪费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救援的队伍里还有一位丝毫不能出事的人存在。 子鼠也不知道那人身份多高，但是回想起那人在巨阙面前态度那般强硬，最后硬是带着小队参与了这次救援任务，子鼠便知道他决不能有事。 随着子鼠的这一声指令喊出，鬼门众人便发起了反击。 子鼠顺手接过一支冲着他面门而来的箭矢，接着便甩手将箭矢朝着它飞来的方向扔去。 其余之人运起轻功高高跃起，朝两旁掠去。 “啊！” 箭矢飞快地往回飞去，射入草丛之中，接着便听到草丛里响起了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好像也刺激到了那些埋伏在两旁的黑衣人。 只见他们片刻都不敢耽误地扔下了手中的弓箭，转身便朝两旁树林之中钻去。 逃得毫不犹豫。 吴仇等人都被他们的果断弄得楞了些许功夫，不过还是继续朝他们追去。 “别追了！都回来！” 眼看着众人就要跑进林子，子鼠急忙开口制止了他们。 子鼠毕竟是这次带队的队长，又是众人里武功最高的一位。 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返了回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杀过去啊！不过是一群只知道暗箭伤人的废物罢了！” 游鹰冲得最前，要看就要追上落在后面那个黑衣人，没想到子鼠就开口让自己回来，心中不快的游鹰走回来之后便不满地冲着子鼠说道。 “敌暗我明，而且他们在此地待了这么久都不走，谁知道林子里有没有布下什么陷阱等着我们，贸然冲杀进去，实属不智。”子鼠无奈地解释道。 “多听听前辈的话吧，就你那点江湖经验，要是没人护着，恐怕早就被抛尸荒野了。”闻瑾嗤笑一声，嘲讽道。 “你……” “好了好了，别再吵了，现在最为要紧的便是将朱厌等人救出来，别被敌人误导了方向。”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子鼠连忙站出来制止了两人。 “队长，先暂且忍耐下，等回去之后再找他们算账吧。” 游鹰的手下朱大看游鹰依旧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又见子鼠的态度与之前比起来已经差了不少，便凑到游鹰耳边轻声劝慰道。 朱大本是一片好意，谁想游鹰见了他之后又想起之前让他们查探吴仇底细一事，更加不爽了起来，一脚将朱大踢翻在地，指着他骂道： “还不是你们太过废物！什么事都办不好！” 正要冲上去再补一脚，吴仇便举着木剑挡在了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 游鹰在吴仇手中吃了不少的亏，此时见到吴仇还是有那么几分惧怕，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你想干嘛？莫非我连教训下人都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吴仇默不作声，依旧冷冷地看着游鹰。 见吴仇不理自己，游鹰只好看向了朱大，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你是想换个主子了？” “不敢！” “那还不过来？” 朱大被游鹰的话吓倒，立马站了起来，朝游鹰走了过去。 只不过在经过吴仇身旁之时，朝吴仇隐晦地道了声谢。 被吴仇这么一插手，游鹰也不好再继续拿朱大出气，见朱大走来，冷哼了一声后便不再理他。 一场闹剧结束，众人又回到了刚刚被伏击的地方。 弓箭的威力对于他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但是那些骑过来的马匹却遭了殃。 一通检查下来，本来十六匹马竟然只剩下四匹完好无损，六匹受了些轻伤，剩下的六匹只能躺在地上绝望地哀嚎。 “两人一匹，先赶紧赶到那间客栈再说！” 子鼠见到这情况，便立马说道。 朱厌等人不知是死是活，只有赶到了客栈确认之后才能再做下一步打算。 子鼠两人一马的办法确实是唯一的办法，但是众人还是在原地迟疑了起来。 另一名百户小队的队长百足朝吴仇三人凑了过来，指了指他们队中唯一的旦部成员，又看了下楚江萍轻声说道：“你们俩是队里唯二的旦部成员了，你们共骑一匹马如何？” 楚江萍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吴仇与闻瑾自然是共乘一骑。 游鹰拉过一匹马，表示自己不愿意跟别人共骑，没有办法，朱大只好与子鼠小队里的一名千户一起了。 子鼠是队长，又要在最前方探路，自然要一人一匹马。 大家都分配清楚之后，便又朝着天柱山赶去。 一路上大家都小心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伏击，没想到一路风平浪静。 平静自然是好事，可现在各种情况之下的平静，反而让大家都有些压抑。 天柱山已经到了，穿过这片丛林，前面不远处便是朱厌几人最后去的那家客栈。 子鼠仍旧一马当先地骑在前方，不时朝左右两边观望着。 突然，他就在众人眼前毫无征兆地从马背上翻滚而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遇伏 子鼠重重地摔落在地，翻滚出两三圈之后便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所骑之马往前冲出一段距离之后好像也察觉到背上已经无人，停下来茫然地踢着蹄子。 众人都被子鼠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到，连忙拉紧马缰停了下来。 “队长！” 子鼠的三名队友最是紧张，马还未停稳便翻身落地朝地上的子鼠冲了过去。 又是子鼠出事，又是众人前行速度被阻，情形与刚刚何其相似。 吴仇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正在大家都注意力集中在子鼠身上之时，吴仇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机械运转的声音。 “喀，喀，喀。” 声音实在太过细小，连远处鸟儿鸣叫之声都比这更清晰一点。 若是平日里，吴仇还真会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现在的情形，已经由不得吴仇不谨慎小心了。 也不管是紧张幻听还是真有此声，吴仇张口便大喊道：“小心！有埋伏！” 得益于吴仇这一嗓子，本来还都在观望子鼠情况的众人心中一惊，纷纷跳下马背，往两旁不断观望，兵器紧紧握在了手中，提防起来。 而朝着子鼠跑去的那三名千户也没来得及查看子鼠的情况，听到吴仇的喊声之后立马呈三角状而站，将子鼠护在其中。 预想之中的袭击并没有如约而至。 风吹树浪，沙沙作响，一片安详。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吴仇有些尴尬，又有些疑惑。 难道，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胆子小就自己回去，别在这疑神疑鬼连累大家，那群贼人刚刚才被我们赶得四处乱窜，怎么可能还会跑到我们前面来继续伏击我们？” 游鹰本就对吴仇心有不满，此时见他出了丑，便抓住机会嘲讽道。 游鹰的为人大家虽然有些不耻，但这话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两条腿决不可能比四条腿跑得还快。 闻瑾没有搭理游鹰的嘲讽，出于对吴仇的了解和信任，他也没有如游鹰一样彻底放松警惕，只是一边防备着，一边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真得是我太过紧张了吧。”吴仇此时也有些怀疑自己，只好如此说道。 吴仇说话声音虽不大，但是在场之人却都听得轻轻楚楚。 虽然心中有些埋怨，但是看吴仇的个子不高，年龄应该也不大，倒也不好像游鹰那般肆无忌惮地怪罪。 不过虽然不再专心防备，但抽出来的兵器却还是握在了手中。 毕竟小心总是没有错的。 游鹰自然没有这份心思，长剑“唰”地一声归了鞘，转过身来就准备继续嘲讽吴仇。 虽然靠嘴不能给吴仇带来什么实际的伤害，但是游鹰可不管这么多，他本来就只是想出口气而已。 然而就在此时，两旁突然弓弦绷动之声咋响，接着耳边便满是“嗖，嗖”地破空之声，数十道弓箭直挺挺地朝众人齐齐射来。 更加可怖的是，弓箭之中还夹杂着为数不少的弩箭。 弓箭来得突然，正是掐在大家正好松懈下来的这一刻。 好在虽然意外，但大家兵器皆在手中，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但游鹰就没有这般万幸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是在场这么多人里唯一一个两手空空还背对着林子的人。 朝游鹰飞去弓弩之箭，比其他人都多上不少。 游鹰虽性情顽劣，之所以能进鬼门也全是拖了家中关系，但好在武功还算过得去，听到弓箭袭来之声后也不算一点反应都没有。 至少还来得及转过身去。 只不过不知是心中恐惧还是确实能力有限，转过身后的游鹰只能眼睁睁看着弓箭朝自己飞来，连剑都来不及拔出。 要……要死了吗？ 游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殿下！” 就在游鹰闭上眼睛的刹那，耳旁突然响起了朱大三人惊慌失措的喊声。 声音中的慌张与担忧不似作假，游鹰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自己平日里对他们动辄打骂，但是到头来最关心自己的还是他们。 放着王府内的舒适日子不过，来这里陪自己胡闹，没有半句怨言不说，还尽心尽力照顾自己。 若是有来生，我一定好好对你们！ 游鹰已经认命，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自己左肩处传来，继而身子不受控制地腾空而起。 身在半空之中，游鹰茫然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朱大正站在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之上。 “噗呲……” 两道弩箭穿透了朱大的身子，带出一片血雾之后深深地扎在了地上。 “噗……” 弩箭之后，紧随而来的弓箭不停地扎在了朱大的胸前。 转眼之间，朱大身上已经扎着十来支弓箭。 “嘭”地一声。 游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剩下的两名手下朱二与朱三正好赶了上来，站在了游鹰身前，不断挥动着手中刀剑，替游鹰挡下飞驶而来的箭矢。 也许是心急如焚，也许是死前最后的报复，朱大这一撞，用上了全身力气，没有半分客气。 游鹰被这一撞一摔弄得浑身疼痛，换做平常早已经破口大骂，但是此刻他却半点反应没有。 他静静地半躺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朱大。 嘴唇不停地抖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朱大浑身是血，连漆黑的武袍都被染成了一片血色，他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双腿一软，朱大跪在了地上。 不时有弓箭射中他的身体，除了身子抽搐一阵，朱大已经没有了其他反应。 他撑起最后一股力气，转过头，看向了游鹰。 真好，殿下没事。 朱大有些欣慰地想着，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安。 以后自己不在殿下身旁了，朱二与朱三能保护好殿下嘛？ 不放心啊！ 真得不放心。 朱大，彻底没了动静。 “啊！！！” 看着朱大通红的眼睛没有了最后一丝生气，游鹰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挣扎着爬了起来，朝朱大的尸首冲了过去。 还没跑上两步，手臂便被朱二给拉住。 “放开我！”游鹰宛若疯魔一般大吼道。 “殿下！别让大哥白死了！” 朱二眼眶通红，顾不上得罪游鹰，冲着他大吼道。 “噗呲……” 又是一声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 为了拉住游鹰，朱二不顾身前箭矢，朱三一个人哪里护得住他们两人，终于遗漏了一支。 “哼……” 朱二的手臂被弩箭洞穿，发出了一声冷哼。 鲜血溅射在游鹰的面具之上。 透过面具，仿佛能感受到这鲜红色的血液是多么滚烫。 游鹰，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撤退 游鹰这边的动静如此大，其余之人自然不会没注意到。 只不过大家一开始都有些自顾不暇，全部心力都用在挡下箭矢之上。 只是听到游鹰的喊声，众人心中就已经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等到第一轮箭雨停歇，大家这才抽空看去往游鹰那边看去，就发现朱大果然已经身亡了。 大家与朱大其实都没有什么交情，对游鹰也是鄙弃的心思居多，不过毕竟同位鬼门成员，就这样看着他浑身扎满了箭死在自己面前。 心中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带队的子鼠就已经倒在地上生死未卜，现在还有出现了一死一伤。 下一个出事的人会是谁呢？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想知道。 大家都不是那种抱有侥幸之心的人，所以心里难免更加有些惶恐。 下一轮的攻击没有让众人等待太久，毕竟拈弓搭箭也确实花不了多久时间。 朱大的死对大家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这就意味着少了一个人来分担同样多的箭矢。 剩余的马匹在第一轮弓箭来袭的时候就基本已经倒下了，只余下子鼠所骑的那匹马，由于离鬼门的人有段距离，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不过已经被这声势吓得转头就跑了。 吴仇随手打掉了一只弓箭，不免感觉有些奇怪。 本来刚刚在心中就已经做好了迎接更加凌厉的箭雨的准备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的箭威胁竟然远没有刚开始那一轮来得更有威胁。 明明自己这方已经少了一个人啊？ 得益于这次的箭雨威势过小，吴仇这才有空腾出心思观察了起来。 与方才相同，子鼠那片区域依旧是敌人进攻的主力，不过好在那三个千户都是资深的高手，仅管周围的地面都已经插满了箭矢，但仍然守得滴水不漏，没出半点纰漏。 朱大跪在地上，头已经深深低下，确实是没了气息，也没有谁再浪费箭往他的方向射去。 游鹰终于不再呆愣，抽出宝剑与他两名手下一起防守着。 只不过三人都没有往朱大的方向而去，应该是怕他们过去之后朱大的尸体又会中上几箭吧。 百足小队五人报团而站，互相照顾，也没出什么差错。 一圈扫视下来，吴仇终于发现为何这一次的箭雨远没有自己想得那般凌冽。 因为这一次的弓箭之中，没有夹杂着威力更强速度更快的弩箭。 而不用再全力提防那些威力强大的弩箭，自然就显得轻松了许多。 弓与弩的威力虽然相差很大，但是装箭发射的速度也相差许多。 一次弩箭装潢发射的功夫，弓箭都能射两三轮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战场之上，手弩始终没有顶替弓箭的原因。 但是现在情况不同，鬼门的人毕竟个个身怀武艺，若是没有弩箭的干扰，单靠几柄弓确实难以将他们打伤。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弓弩武器都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很明显他们手中的弩数量不多。 但是尽管如此，依旧可以将众人都耗死在这里。 这些贼人的目标很是明确，下一轮的攻击肯定是冲着游鹰他们而去。 毕竟目前看在最弱的就是他们了。 从弱到强，慢慢集中火力，如果不逃的话，大家都要死。 必须要跑！ 可是要怎么跑呢？ 林子还未走出，前面不知道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两旁都埋伏着贼人，不知道林间藏了什么机关。 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后路比较安全一些。 吴仇打定了主意，准备找机会让大家先撤离。 其实不仅是吴仇，在场大多数人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尤其是子鼠的那三名队友。 子鼠生死不明他们就已经满心焦虑，接连不断的箭矢又让他们连查看子鼠情况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各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是走还是战，给定个主意？” 终于，子鼠的一名队友丑牛忍不住开口说道。 “自然是战！跟他们拼了！”游鹰红着眼眶低声嘶吼道。 “不要冲动，子鼠队长的情况还不得而知，我们还是先暂且撤退再说打算！” 吴仇听了游鹰的话，忍不住开口劝阻道。 不知是不是朱大的死让游鹰重拾了冷静，这一次他难得的没有反驳吴仇。 “行，先撤退，已蛇背着老大，我和申猴殿后。”丑牛叫没有反对的意见，便采纳了吴仇的建议，低声飞快地说道。 “丑牛大哥，先等会，下一轮弩箭放完再撤。”吴仇又出声提醒道。 “好，大家注意安全，弩箭一停，立马往回跑，别停下来，身后交给我们就行！”丑牛一棍子打掉近身的箭矢，沉稳地说道。 众人交流之间，便又听得咔咔作响之声传来，知道这是弩箭已经装潢完成，暗暗专注起来。 与最开始的情况一样，弩箭并立马没有发出，而是等弓箭先射出去之后，才混在了弓箭之中一起袭来。 尽管如此，但弩箭与弓箭的威势之差还是让大家一眼就分辨出来。 吴仇偏过头躲开一只冲着他脑袋而来的弩箭，突然想起子鼠一开始遇到的那场伏击，心中一跳，大声喊道：“小心弩箭，可能有毒！” 此话不喊倒好，一喊出来便不免分散了大家些许注意力。 游鹰三人本就是这次弩箭重点关照的对象，朱二又伤了一只手臂，游鹰本来就心神不宁，此刻心中紧张之下，更是不敢再用剑砍断弩箭，生怕一个不甚，被断箭伤到。 只好依靠轻功左躲右闪，只可惜弓箭太密，弩箭又混在其中，游鹰一时不查，竟然分辨错误，想以轻伤换不中毒，却将弓箭弩箭认反。 危急之时，朱三及时伸出一只手臂，挡在了游鹰身前。 “噗呲”一声。 弩箭穿透了朱三的手臂，卡在其中。 箭尖在游鹰衣服处停了下来。 一轮弩箭终于结束。 虽然大家都显得有些狼狈，但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危。 “走！” 丑牛大喊了一声，同时蹲在了身子，一手拉住子鼠腰带，将其举到了已蛇背上。 听到丑牛的喊声，大家也立马回身向后掠去。 游鹰看了眼朱大，有些挣扎，想要上前将他的尸体一同带走，可是又看着朱二朱三两人的伤势，一咬牙，便让带着朱二朱三跟着大家一起撤离了。 丑牛落在众人后方，一手水木棍舞得虎虎生风，挡下了大部分追击而来的箭矢，申猴两手各自抓着一柄小剑，灵活地将丑牛遗漏的箭矢打飞。 在两人的配合之下，大家终于逃离了这处埋伏之地。 第一百五十章 好多人 鬼门的救援队伍跑得突然，埋伏着的贼人大部分都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 等到反应过来拈弓搭箭朝着他们背影射击的时候，又有丑牛与申猴二人在他们背后替大家挡了下来。 不过一轮射击过后，鬼门的人便已经跑得看不见影了。 虽然让这些鬼门成员跑了，但是这些两旁埋伏多时的黑衣人却没有半分气恼。 反而见到了他们落荒而逃狼狈至极的样子，一个个都乐得大笑了起来。 “去，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小将军！” 笑过之后，一名领头的黑衣人随手拉过身旁一名黑衣人，命令道。 “是！” 那名被指使的黑衣人放下手中弓箭，恭敬地行了一礼后，就往天柱山方向跑去了。 天柱山半山腰处，建有一处凉亭。 凉亭之中，有一身着白衣面容俊逸的少年正与一名浑身穿着黑衣，脸上还蒙着面纱的女子下着棋。 一旁的美人靠上，还躺着一名黝黑的少年，正旁若无人地呼呼大睡。 这黝黑少年睡得很香，呼噜声此起彼伏，惹得下棋的白衣少年郎时不时被这呼噜声打断思路，以至于频频向他投去嫌弃的目光。 不过就算如此，白衣少年也没忍心将他吵醒。 “报！” 传讯的黑衣人一路小跑，终于来到凉亭之前，叫三人都在此处，便立马单膝下跪喊道。 白衣少年见到这黑衣人赶来，刚要询问一下前面的情况，没想到一旁的黝黑少年被这一声给惊到，直接从美人靠上摔到了地上。 黑衣人的头低得更低了。 白衣少年看着黝黑少年茫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看向了前来传讯的黑衣人，轻声问道： “前面情况怎么样了？” 黑衣人低着头将前面的情况如实诉说了一遍。 白衣少年听后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片刻之后又问道：“那戏班子只来了这么一伙人？” “对！” “知道这伙人是哪里出来的嘛？”白衣少年又问道。 “应该是吴郡的。”黑衣人想了一会后说道。 白衣少年摸了摸下巴，低声自语道：“吴郡……连吴郡的人都到了，不应该啊？” 过了一会儿，白衣少年回过神来，见那黑衣人还跪在地上，便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什么消息立马汇报。” “是！属下告退！” 黑衣人退下之后，白衣少年就将握在手中的白棋往棋盘上一推，连声说道：“不下了，不下了！” 对面与他下棋的黑衣少女看着瞬间散乱的棋盘，瞪了他一眼，有些气恼地说道：“辛辉你能不能换些招数，每次快输了都这样！” “每次都正好有事情发生，我有什么办法？”辛辉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下，又接着问道，“小影，你确定那个逃出去的庐江郡千户回到庐江郡了？” “你又怀疑我？我都说了几遍了，我亲眼看着他骑着马进城的，他要是刚进去就落马摔死，我也没办法！”被辛辉叫小影的黑衣少女不耐烦地说道。 “不是，不是，我哪敢怀疑您，只是有些奇怪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派人来救他们而已。”看小影有些生气，辛辉连忙解释道。 “哼！” 小影冷哼了一声，也不搭理辛辉，自顾自地收拾起了棋盘。 辛辉见小影不理自己，便站了起来，在凉亭之中开会踱步，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 “这不应该啊！” “到底哪里出错了？” “没理由啊？” 那名黝黑少年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就一直坐在美人靠上愣神发呆。 辛辉一直在他眼前晃过来晃过去，晃得他本来就不清醒的脑子更加晕了起来，摇了摇头，冲着辛辉抱怨道：“一大早不睡觉，装模作样地跑到半山腰来下棋，之前还天天说什么愿者上钩请君入锅，现在那些者呢？君呢？你就别再走了，看得我头疼！” “瓮。”小影收拾着棋盘，头也不抬地说道。 黝黑少年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硬着头皮又对辛辉说道：“愿者上瓮，请君入锅，现在者呢？君呢？” 小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辛辉听后立马回敬道：“你懂个屁，只知道打架的蛮子。” “就你懂，总共就来了这么点人，我带大家冲杀一阵就解决了，你非要搞些小把戏，现在人也跑了，什么都没捞到。” “会有你出马的时候，那两队千户都还困在客栈里呢，他们来救人，总不会面都没见到就灰溜溜跑回去吧。”辛辉说到这，冷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更何况，还有人中了毒。” “老是耍些阴谋诡计，真没意思，我还是继续睡觉吧。” “这叫兵法！” 黝黑少年没有再理会辛辉，躺了下去，继续睡了起来。 辛辉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而是将目光看向山脚下的客栈，心中默默盘算了起来。 天柱山下的这间客栈，已经开了有十多年了。 此地穷山僻壤，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人愿意来此处开店。 谁也不知道店主是怎么想的。 但过往的商客旅人对这家店还是挺感激的，毕竟这半道之中，能有这么个地方歇歇脚，睡个安稳觉，也确实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十几年过去，这客栈天天风吹日晒，早已经显得有些破旧起来。 但是时间与自然能造成的损害，跟人类自身比起来，确实显得过于微小。 不过一夜之间，屹立在天柱山脚下十几年不倒的客栈，就变得惨败不堪。 客栈外的门窗木墙，此刻已经遍布着一根根箭矢，如一只刺猬一般，没有半寸落手之地。 纸糊的窗户已经全便划破，客栈之外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 尸体身着的服饰相同，若是有熟悉的人看见，立马就能认出这是厚德商行的商队。 尸体之上也同样满是箭矢，湛蓝色的工服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地上的血泊也早已经凝固泛黑。 看着这一幕，实在不难想象当时的场面是多么得惨烈。 顺着窗纸上的破洞往客栈里望去，便看见客栈大堂中的所有桌子都堆叠在一起，如一口大锅一般扣在大堂中央。 桌面上零零散散地扎着几根箭。 透过桌子堆叠起来的缝隙往里看去。 便可以看见，里面有……好多人。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客栈内 由于桌子将四面八方全都遮掩住的原因，里面显得有些昏暗不明。 只有些许合不拢的小缝，遗漏进来点点光亮。 也正是借着不甚透进黑暗中的光明，躲在里面的人才能够分辨时辰。 袭杀来得突然，在这间客栈歇脚的人大部分都遇了害，只有不过十人幸运地活了下来。 其中有两队鬼门的千户小队，客栈老板与他的独子，还有一支小商队的领头人。 被困多日再加上互相不熟识，大家明显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心思。 在一片沉默之中，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 “父亲，我饿……” 说话的是客栈老板的儿子，名叫高铁衣，年纪不过十五，但是却长得虎背熊腰人高马大，足足有六尺高。 朱厌等人刚得知他的年龄之时，也确实被吓了一跳。 不过再看他父亲的个子，也就不觉得多奇怪了。 客栈老板比他儿子足足高了一个头。 朱厌听见高铁衣那有些虚弱的声音后，立马伸手在包囊里摸索了起来，可惜摸索了一阵也没摸出什么东西来。 有些尴尬的朱厌转头看向了蹲坐在一旁的望月。 望月自然知道朱厌的意思，不过还是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昨夜就已经把所有干粮都吃完了。” 高铁衣实在太能吃了。 而且孩童心性十足，困了便睡，饿便喊。 朱厌又觉得他们之所以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全是因为自己惹来的麻烦，内疚之下，几日一直把自己的干粮拿给高铁衣食用。 望月与黄耳两人带来的干粮自然也没有幸免于难。 朱厌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投向了另外一队鬼门千户队伍的队长耳鼠。 耳鼠察觉到朱厌的视线，也无奈地摇着头，心中苦笑不已。 你一个队带的干粮只供高铁衣一个人吃都不够，我队里带的这些可是给剩下的所有人一起分的，怎么还会有余粮。 不过也是活该，谁让自己中了贼人的奸计，与朱厌打了起来…… 看着大家萎靡的神情，再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名嘴唇泛紫中毒颇深的队友，耳鼠深深地叹了口气。 “父亲……饿……” 高铁衣见绕了一大圈，自己仍然没有东西吃，又委屈地轻声叫唤了起来。 “闭嘴！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我养只猪现在还能宰了吃口肉，养了你只能糟蹋粮食！” 客栈老板就是大号版的高铁衣，高大壮硕，这一板起脸来连平日里那些被岁月打磨出来的沧桑气都突然消失不见，看起来凶狠异常，吓得高铁衣立马紧紧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高兄，可别这样说，铁衣还是个孩子，而且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正是需要多吃东西。” 朱厌见状连忙开口劝阻道。 朱厌这一开口，确实很有效果，客栈老板也不再骂高铁衣了，不过却骂起了朱厌。 “谁是你兄？乱攀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他需要多吃东西啊？要不是你们，他现在不知道吃得多满足！” “真是一堆丧门星，老子店开了快二十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们这些人前脚刚进门店就被折腾成这幅鬼样子，鬼门是吧？还真是没起错名字！” 朱厌自打出生起，就没有被人这么训过，自然是十分恼火。 不过想到他确实是被自己等人所连累，也不能发作，只好憋屈地低着头听他不停地数落。 “好啦好啦，老高你就少说两句，万一没熬过去，大家这辈子同年同月同日死，下辈子同年同月同日生，也算做了回结义兄弟，何必这样争吵呢？” 正在此时，那名小商队的领头人阿桓突然开口劝道。 厚德商队那么多人一个都没躲掉，阿桓却硬是完好无损地挤进了这个小根据地，不得不说运气确实不错。 阿桓今年二十多岁，孩童之时与父母走散，就一个人流浪了起来。 姓名什么的早就忘记了，就给自己取了个阿桓的名字。 阿桓年龄虽然不大，但是自幼就在这江湖红尘中游走，也算有几分门道，这几年拉了几个人做起了买卖，虽然赔少赚多，却也干得挺起劲。 由于来往走的都是这条道，所以与客栈老板也有了不少交情。 “呸，兄弟？你也配！” 客栈老板听了阿桓的话，虽然有些嫌弃地回敬了一句，但是确实不再吵闹了。 “是，是，是，小人不配，我只配跟小衣做个结义兄弟，也算混了个爹，爹您看怎么样？”阿桓嬉皮笑脸地说道。 “滚！” 客栈老板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便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了。 “桓哥，我饿……” 高铁衣叫自己父亲闭上了眼后，便看着阿桓可怜巴巴地说道。 “小衣乖，哥哥给你想办法！”阿桓轻轻拍了拍高铁衣的肩膀说道。 说完之后，便看向了闭眼假寐的客栈老板，开口问道：“爹，后厨有没有什么吃的？” “有五天前的饭。” “五天？”阿桓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反应了过来，接着惊讶地指着客栈老板，痛心疾首地喊道，“爹！你竟然拿剩饭招呼客人？！” “这深山老林的，哪来那么多大米给你们做饭！”客栈老板有些尴尬地说道。 “啧啧，这么说店里没有可以吃的东西了？” “柜台底下还有一包面糖。” “父亲，你不是说没了嘛？” “我要不说没了，能留到现在嘛！”客栈老板没好气地说道。 两个孩子，没一个让他省心的！ 阿桓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这几天留意了一下，那些人可能只是想困住我们而已，除了每天傍晚放一轮箭警告我们安分点之外就没其他动作，所以现在出去拿点吃的应该没有问题！” 阿桓的话确实有些道理，但是朱厌还是有些谨慎地说道：“万一他们是怕我们反抗起来引起太多死伤，所以想饿死我们呢？等我们一露头就射弩箭怎么办？” “对啊，那弩箭上还有毒，我想尽办法都解不开，只能压制几天，要是再有人中毒，别说我们这点位置够不够放，就是我身上的药也不多了。” 耳鼠也出声符合道。 “只能赌一把了，要么只能活活饿死了。”阿桓翻了个手，无奈地说道。 朱厌沉吟了一会，坚定地说道：“那我去吧！” 话音未落，客栈老板便睁开了眼睛，接着转过身将身后的两张桌子移开。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大家都不自觉眯起了眼睛，还来不及阻拦，客栈老板便站起来弯腰走了出去。 “高兄！” 朱厌心中一惊，就要起身追上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草木皆兵 按照朱厌的想法，在场这么多人里应该就属他武功最高，轻功最好，所以这种危险的事情理应由他去完成。 但是没想到自己都还来得及动，就被人抢了先。 客栈老板虽然脾气暴躁，但是确实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朱厌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去冒险，就要跟出去。 没想到还没走出两步，便被望月拉住了手腕。 同队十几年，朱厌自然清楚望月的品性，所以更加地疑惑了起来，他转过头看向了望月，等着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望月连忙将手松开，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其实望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不过刚刚那客栈老板转身走出去的时候，借着那突如其来的光亮，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不过当时眼睛刺痛，她也自己是否看错，情急之下才拉住了朱厌。 主意虽然是阿桓提出来的，但是阿桓确实没想过客栈老板会这么冲动。 这一走出去，立马将他给吓坏了，急忙跑到客栈老板出去的那个缺口处朝外四处观望了起来。 客栈老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 阿桓还没看上多久，便被迎面而来的一个粗布包囊砸翻在地。 接着那客栈老板便弯着腰走了进来，将桌子再次摆好。 这片大家开拓出来的安全境地，终于又恢复了一片昏暗。 “咳咳，爹你倒是轻点扔啊！” 阿桓抱住胸口的包囊，轻声咳了两声，抱怨道。 抱怨完之后，阿桓便将那包囊扔给了高铁衣。 高铁衣接过包囊拆了起来，见里面都是自己喜爱的面糖，连忙一手抓着一个，吃了起来。 客栈老板伸手抓了一把面糖，递给阿桓两个，自己留了两个，便将包囊扔给了朱厌他们。 “多谢高掌柜了，下次让在下出去就好了，你不用特地冒险走一趟。” 朱厌接住包囊，感激地说道。 “柜台还放着钱呢，怎么能让外人过去！”客栈老板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让我去后厨拿些饭菜也是可以的。” “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得，我还是乖乖吃面糖吧。 朱厌郁闷得不想说话。 面糖所剩不多，鬼门剩余的六人一人只拿了一个之后，便递给了正眼巴巴看着他们的高铁衣。 面糖不大，本来就买来给高铁衣解馋用的，客栈老板三两口吃完一个之后便看向了阿桓，问道：“说吧，费那么大周折想让人探路，都看出什么来了？” “嘿嘿，瞧您说的，这不是怕大家饿着嘛？”阿桓嬉皮笑脸地说道。 “废话少说！” 阿桓见客栈老板这个态度，也知道躲不过去，一改往常嬉皮笑脸的姿态，满脸严肃地说道：“刚刚老爹您出去之后，我就特地去观察了下对面的林子，发现外圈的草木突然摇曳而动，似乎有不少人发现了您的动静，但是等了片刻，那边却一点反应没有，所以我想他们可能是用了些马匪手段！” “马匪手段？”朱厌疑惑地问道。 扬州乃水域横流之地，从来不见马匪，朱厌没有接触过马匪，自然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飞沙掩影，草木皆兵！一些赚声势的小把戏而已。”客栈老板语气淡然地解释道。 “老爹行啊，挺懂行啊？”阿桓故作惊讶，看着客栈老板尖声夸道。 “这荒山野岭的，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客栈老板没有理会阿桓的试探，依旧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阿桓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客栈老板，闭上嘴不再说话。 他们两人不再说话，朱厌却被绕得有些晕了。 往常在吴郡里，虽然说是处理江湖之事，但是不过就是接取任务罢了，所有情报都已经被探查清楚，自己只需要动手便可。 这次刚出来不过几天，就遭了黑手，被困在此处，现在又听到一个跑商小伙和客栈老板三言两语之间尽是些让人听不懂又觉得高深莫测的黑话。 这一切都让朱厌对江湖深浅的认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他现在都不敢有半点高傲姿态，将态度摆得十分低下。 “阿桓小哥，能说得明白一些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朱厌有些尴尬地问道。 “简单地说，那就是客栈外肯定有人监视，但是人数不会太多，所以他们见老爹出去也不敢轻举妄动，怕被我们看出来。至于我们该怎么办，那肯定是要跑的，不然不用他们动手，我们也会活活饿死在这。”阿桓快速地说道。 “那我们现在杀出去？”朱厌有些激动地说道。 阿桓摆了摆手，冷静地说道：“现在杀出去肯定行不通，只是外面监视的人少了而已，等我们出去，他们估计立马就来齐，到时候躲都没地方躲。” “那应该怎么办？”朱厌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嘛……我也就是瞎猜测的，老爹江湖经验足，应该有办法吧？”阿桓又将问题抛向了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本来不打算再说话，可是没想到阿桓又点到自己，将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瞪了眼阿桓之后，不耐烦地说道： “有个屁的办法，栈道已经被巨石封了路，爬客栈后的石壁又会变成靶子无处可躲，只剩下前面的林子可以跑！” 说了一圈等于什么都没说。 朱厌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自然知道只剩这一条路，可是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突围？” “他们人数众多，分几班颠倒守着不让我们出去，三五天后进来收尸便可，你觉得那些贼匪为什么还要耍这草木皆兵的把戏？”客栈老板反问道。 朱厌被这问题问住，不由沉思了起来。 脑中各种念头浮动，但是却抓不住那重要的线索将各种猜测串联起来。 “你们不是各自派了一个人突围出去了嘛？”客栈老板有些不耐地提醒道。 “他们的目标是那些援兵？！”朱厌立马醒悟过来，惊呼道。 客栈老板轻轻点了点头。 …… 与此同时，吴仇等人在一路埋头狂奔之下。 终于，逃出了这片林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毒 其实吴仇等人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就再也没有遇到什么袭击了。 埋伏他们的那些人也就在刚一撤退的时候射了两轮箭，等他们跑出弓箭射程之后就不在追击了。 只是不知道林子里还有多少敌人，还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所以吴仇等人不敢在林中耽误片刻，一口气冲了出来。 直到冲出林子这一刻，紧提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少许。 回头望着短短片刻就已经跑过两趟的林间小道，两旁的绿林在温暖的阳光之下抽吐着新芽，明明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美好景象。 可是此刻在大家眼中，这林子就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候着与他们的再会。 众人皆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不敢在这林子口逗留，又不约而同地向前继续跑去。 直到再也看不见林子的身影，吴仇一行人才在一处水泊旁停下了脚步。 水泊四周遍布着芦苇，有半人多高，人一踏入就会将芦苇踩断，一眼便可以发现。 在这种环境之下，鬼门的这些人才得以稍微安心些许，疲惫地坐在芦苇地中休整起来。 巳蛇将周围芦苇踩断铺在地上，再背上的子鼠轻轻放在上面。 吴仇等人也围了上去观看起子鼠的情况。 从入林不久遭遇第一次埋伏，再到子鼠突然不省人事遇到第二次埋伏，这些鬼门的成员连辛家军的面都没有见过，就已经一死多伤。 子鼠是这次救援队伍的队长，他的突然倒下，导致了剩余的人都变得茫然不安起来，这才做出了不战而逃的举动。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辛家军用的是军伍打法，充分利用各种情报地形与人数优势，根本不与鬼门的人打照面，这些人平日里对付的都是武林中人，何曾见识过这等手段，纵使有一身本事，也根本没有机会施展。 朝廷最开始对付武林门派之时，也是用的这个办法，直接以大军压境，一路平推，除了少林武当能稍微阻挡片刻之外，剩余的门派基本是望风而逃。 何况就算是少林与武当，最后也就落得一逃一降的下场。 子鼠平躺在芦苇之上，眼睛紧闭，没有动弹一下。 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众人都以为他已然丧命。 子鼠不省人事，丑牛就是队中职位最高的人，自然要站出来掌控下局面。 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出子鼠变成这样的原因，于是丑牛开口说道： “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大家找找队长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 巳蛇申猴听了丑牛的话，就在子鼠身上摸索了起来。 一旁的百足眼尖，指着子鼠小腿处喊道：“这里有伤口！” 巳蛇见状，手腕轻翻，手中多了一柄小巧的匕首，轻轻拉起裤子，小心地划开一道口子。 众人认真看去，就发现子鼠小腿中有一道红紫相交的伤口。 吴仇看着这熟悉的颜色，想到了当初王明杨中箭时的景象，正准备张口说话，便听到一旁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 “朱三！朱三你怎么了！快醒醒！” 众人听到喊声，便齐齐转头望去。 便看见游鹰跪坐在地上，怀中躺着已经不省人事的朱三。 游鹰正不断摇晃着朱三的身子，不停地叫唤着。 吴仇连忙走上前查看起朱三的情况。 朱三的左臂被一只弩箭穿透，一路跑来都没来得及将弩箭拔下。 吴仇轻轻抬起朱三的左臂，便看见顺着弩箭箭尖流淌而下的血液，已经是一片淡紫之色。 “如果我没看错，子鼠队长和朱三都中了恶紫夺红！”吴仇看着大家轻声说道。 “恶紫夺红？！你确定你没看错？” 听了吴仇的话，丑牛立马惊呼道。 恶紫夺红的大名他们自然早就有所耳闻，只不过一直不曾得见，现在被吴仇说出，细看之下，也觉得与描述之中中了恶紫夺红的症状相同。 “不会错的，我之前见过！”吴仇保证道。 “这可怎么办？现在这个时候去哪里拿解药？更何况那淮扬营早就已经被我们打散了！”丑牛有些绝望地说道。 吴仇沉吟了一下，想到之前王铁牛交给王威虎的解药，王明杨已经没事了，那就证明了解药肯定是有用的。 只不过这里离王家还有三天路程，车马劳顿之下，子鼠与朱三真的能撑这么久吗？ 吴仇不敢保证，以至于他不敢说出这个解药的下落。 单纯的绝望其实并不可怕，希望破灭后所带来的绝望才是最绝望的 可能是看懂了吴仇沉默的含义，也可能是见到吴仇一语道破毒药，觉得吴仇肯定有办法，游鹰一把握住了吴仇的手腕，激动地说道：“救救他！你要是有办法救朱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游鹰用的力气很大，大到吴仇的手腕传来些许痛觉，游鹰用的力气又很小，小到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任由手轻微地发着抖。 虽然与游鹰有些不小的矛盾，可是见到他现在这副模样，吴仇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什么可怕不可怕，有希望总比没希望来得要好！ 吴仇深吸一口气，就准备说出王家中的那瓶解药。 …… 其实说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朱厌还满是怀疑，没想到客栈老板直接点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朱厌越想越是心惊，扬州内还留守着多少人他清楚得很。 吴郡与庐江郡的镇守也不可能会去沟通合作。 这样想来，两郡派出的救援队伍里最多也只会有一队千户，然后再加上几队百户。 与客栈内的两队千户相比，确实好对付一些，更何况他们手中还有威力强大的手弩与毒药。 想到这，朱厌又偏头看向了耳鼠队伍中那名中毒多日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队友。 毫无防备之下，就连千户也躲不过去。 望月见朱厌一个人又陷入纠结之中，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 这个队长打架是凶猛了点，可是脑子确实不太好使。 “前辈，您有什么好主意嘛？”望月看向了客栈老板，诚恳地问道。 听了一圈，望月已经愈发确定自己刚刚没有看错。 这个在深山里开了十多年客栈的老板，是个不世出的高人！ 刚刚借着客栈老板移开桌子时透进来的光亮。 望月模模糊糊之中，往客栈老板的背后看去。 只见那深灰色的麻布粗衣上，有两个箭孔。 箭孔之下，是没有半点伤痕的褐铜色皮肤。 外功登顶，刀枪不侵！ 第一百五十四章 解药 望月的话也让朱厌醒悟过来，将视线投向了那客栈老板。 从客栈老板开口分析开始，阿桓就不再讲话了，而是一个人坐在一旁不知道沉思着什么，时不时抬头意义不明地看了眼客栈老板与高铁衣。 客栈老板退出江湖二十多年，本来是不愿意多生是非，所以才躲在这荒山野岭独自开了间客栈。 可江湖之所以为江湖，正是因为就算你不想生事端，可事端总是会自己找上门来。 为了自己的傻儿子能安然无恙地避过这一难，客栈老板也顾不得自己在鬼门的人面前露脸会带来什么后果了。 “这几天外面一直都很安静，可是就在早上，外面传来了弓弩迸发的声响，但是没过多久便又恢复了平静，想来是你们派来救你们的人到了，不过应该遇到埋伏被打退了。” 客栈老板说话的语气带着几分揶揄，像是在笑话着什么。 朱厌听到这个消息大吃了一惊，顾不上深究他的用意，转头看向了耳鼠，想向他确认什么。 耳鼠被朱厌这一眼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什么都没听到嘛？”朱厌轻声问道。 “没有！”耳鼠茫然地回答道。 “亏你还起了这么个代号……”朱厌别过头有些嫌弃地轻声说道。 声音虽然小声，但还是如实传到了耳鼠耳中。 耳鼠觉得一阵委屈，要不是打不过朱厌，他真想冲上去揪住朱厌的脑袋告诉他自己的代号是御百毒的意思，而不是听得远！ 不过低头看到依旧躺在地上的队友，耳鼠又觉得朱厌的讽刺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什么狗屁御百毒，连自己队友中了毒都解不掉。 耳鼠正自哀自怨之间，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之前从未细想过的事。 庐江郡离此不过一天路程，自己队里杀出去求援的青狼要是跑出去了，那援兵应该前两天就到了吧？ 耳鼠不敢再往下想，不断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援兵之所以这么久才来，肯定是因为青狼躲避追兵花了几天时间。 耳鼠的沉默没有引起其他的注意，朱厌与耳鼠说上几句话之后便又看向了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也没让大家多等，继续开口说道：“困住我们的人兵法造诣颇深，这一手另类的围魏救赵使得不错，每天朝我们射几轮箭，再用草木皆兵的小招数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接着便可以把大部分精力抽出对付援兵，阳谋阴谋齐用，是个人才！” 多年不出江湖，能见到的江湖人数来数去勉强也只有一个。 半个练了点家传武功的傻儿子加上半个学了多年花拳绣腿的阿桓。 客栈老板说着说着不免有些感叹，江湖还是那个江湖，果然多有妖孽出没。 好好的沙场不闯，跑来闯荡江湖。 朱厌听得有些迷糊，连忙开口问道：“那前辈，有什么办法破解吗？” 好好的感叹被打断，客栈老板有些厌烦地瞥了一眼朱厌，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就不能花点脑子？” 没听到想要的答案，朱厌只好自己绞尽脑汁想了起来。 朱厌并不愚笨，只不过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兵家手段而已，想了片刻，便想明白客栈老板刚刚所说的话里的关键所在。 “前辈，你的意思是那些贼人没有能力同时对付两面的人？” 客栈老板听后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朱厌显得有些兴奋地喊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杀出去吧！” “队长，现在还不行！”望月连忙出声阻拦道。 “为什么？”朱厌不解地问道。 “援兵刚撤退，不知道伤亡如何，短时间肯定不会再冲一次林子，我们现在出去要对付的就是所有贼人了。”望月冷静地分析道。 “这么说，我们必须要和外面的援兵联系上才行了？”朱厌皱着眉头说道。 “对。” 解决了一个问题，又冒出来新的问题，朱厌有些烦躁地问道：“那我们要怎么才能跟他们联系上？” “我倒是有个主意。”从刚刚开始一直没有说话的耳鼠突然说道。 “说来听听。”朱厌有些怀疑地说道。 “等入夜了，我们就把林子给点了，援兵自然能看到。”耳鼠语气平淡地说道。 “客栈离林子还有段距离，他们能给我们这个机会嘛？”朱厌又提出了疑问。 “把桌子浇上油，我架着桌子冲上去点火，我身上有几块硫磺，放心吧，这火肯定能点起来！”耳鼠狠声说道。 “这么大片林子，一把火烧了，会不会……有伤天和？”望月轻声说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等我们将那些人杀退后再行补救吧！” 青狼生死未卜，耳鼠已经没有耐心再留在这里苦等了。 这次没有反对的声音，大家都默认了这个办法。 耳鼠又与朱厌商讨了今晚行动的些许细节。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日落西山了。 …… 吴仇望着游鹰渴求的眼神，正准备说出存在王家的那瓶解药。 突然，芦苇地旁有一阵动静传来。 众人刚刚从林子中逃出，正是精神敏感的时候，听到这点动静之后，立马如惊弓之鸟一般，赶忙抽出兵器，警惕地朝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 正好看见有一个身着黑色武袍，脸上戴着奇怪面具的神秘人，在空中翻了一圈后踩在一根芦苇之上，接着轻轻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这就是这个时候，众人才得以看清神秘人脸上所戴的面具。 一半如血般通红，一半如雪般惨白，额头之上还以黑墨刻上了一个山字。 这个人是谁？ 每个人心中都满是疑惑。 刚刚那一手轻功实在过于骇人，以至于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轻举妄动。 丑牛警惕地走到众人身前，拱手轻声问道：“前辈有何指教？” 神秘人没有理会丑牛，只是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直至看见了吴仇后才停下了目光。 虽然此时吴仇脸上戴着面具，可是他鸡立鹤群的身子已经完全将他出卖了。 吴仇感受到神秘人的目光，不由浑身紧绷了起来。 闻瑾与楚江萍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神秘人看了一眼吴仇之后，就将手伸入怀中，掏着什么东西。 众人渐渐警惕起来，将武器架在了身前。 这时，神秘人终于掏出了怀中的东西，轻轻扔给了吴仇。 “小心！”闻瑾轻声提醒道。 吴仇伸手将这东西接到手中，认真打量了一下。 发现是一个瓷白玉瓶，瓶身处有红纸黑字写着一个解。 这东西吴仇见过。 正是当时王松涛扔给王威虎的那瓶解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围点打援 王明杨的毒解开之后，这瓶恶紫夺红的解药就一直在王威虎身上。 几个月前王威虎带领扬州鬼门去剿灭淮扬营的时候，担心淮扬营的余党会用恶紫夺红，为防止意外，便将解药带在了身上。 没想到淮扬营内只剩大猫小猫三两只，听抓获的淮扬营中人说，早在前些时候，营地内剩余的恶紫夺红就被人给领走了。 解药没派上用场，王威虎就在回来的路上将解药给了山君派来保护他的伥鬼。 毕竟山君坐镇扬州，能遇到恶紫夺红的几率，比他这个在家中享福的老头多得多。 之后，这解药便一直在伥鬼身上。 伥鬼这次被山君派出来暗中保护吴仇三人，没遇到生死之祸的时候是不能出面的。 谁知道正巧就遇上两名生部中了恶紫夺红，斟酌片刻后便现身献药了。 吴仇仔细辨认了片刻，已经能确定这瓶东西就是当初的那瓶解药。 想到这药应该在王威虎手中，又想到这神秘人面具之上的那个山。 吴仇就猜想这人应该是山君镇守派出来的。 想着子鼠与朱三有救了，吴仇的心里总算舒缓了不少，抬起头正要跟这神秘人道谢。 没想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刚刚神秘人所站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吴仇左右扫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走了。”丑牛凝重地说道。 刚刚那神秘人将瓶子抛出后，乘大家注意力都被瓶子所吸引，就翻身离去了。 也就丑牛申猴和巳蛇三名千户暗暗防备着，这才没有错过他无声无息离去的身影。 神秘人走了，众人提防着的心也放下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来意，但是大家都感受不到他的恶意。 “愚公，这是什么？”闻瑾瞄着吴仇手中的瓷白玉瓶，好奇地问道。 “恶紫夺红的解药！”吴仇轻声说道。 “什么？！” 众人听到吴仇的话后一阵惊呼。 “你能确定嘛？万一是假的怎么办？”丑牛谨慎地问道。 “我确定，之前见过，先别管其他的事，给子鼠队长和朱三服下吧！”吴仇说完之后，就将玉瓶扔向了一直在子鼠身边照顾的巳蛇。 巳蛇听说这是解药，激动地差点没有接稳。 玉瓶在手中跳了两下后终于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游鹰本来安静地坐在地上照看着朱三，听到解药二字后便紧紧盯着吴仇，现在见着吴仇竟然先把解药扔给别人，差点气得要站起来。 还好吴仇发现了游鹰的反应，连忙解释道：“游鹰你别激动，我们先将朱三手臂上的毒箭拔掉吧，不然解了旧毒又中新毒。” 游鹰听了后也觉得有些道理，总算冷静了下来。 朱三中的弩箭已经完全穿透了他的手臂，游鹰抬起他的手臂之后呆呆楞楞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殿下，让我来吧。” 朱二见状，便站了出来。 朱三依旧躺在游鹰怀中，游鹰抓着朱三的手臂抬平。 朱二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刀将弩箭露出的部分砍断，之后收回佩刀，一手握住了弩箭末端，别过了头。 一咬牙，一使劲，弩箭就这样被拔了出来。 朱三浑身抽搐了起来，无意识地发出痛苦地呻吟声。 芦苇地上，流淌着许多红紫相间的血液。 正好这个时候巳蛇已经给子鼠将喂下了解药，便将解药拿了过来。 游鹰连忙从瓷白玉瓶中逃出一粒血红色小药丸，捏开朱三的嘴，就将药丸喂了下去。 见着朱三喉结上下蠕动了下，游鹰这才有了些许安心。 至于朱二，将朱三手臂上的弩箭拔出来之后，就默默走到一旁，包扎起手臂的伤势。 解药的功效很快，服下解药没多久之后子鼠与朱三嘴唇上的紫色就慢慢消退了下去。 “咳咳，咳咳。” 又过了一会，子鼠突然发出了一阵咳嗽之声。 众人连忙围了上去，正巧撞上子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子鼠刚刚醒来，还有些虚弱，见到大家都围在自己身上，有些自嘲地轻笑了一声。 接着便在巳蛇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暗暗调息起了内功。 一旁的朱三也在游鹰兴奋地呼声中醒了过来。 二人各自休息了片刻，都恢复了些许精力。 “吴……愚公！我说到做到，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游鹰看着吴仇，诚恳地说道。 “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就好了。”吴仇罢了罢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游鹰低下了头，也不再说话，不知道在心里想些什么。 “各位，今早的事都是我太过莽撞所致，接下去应该怎么做，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吧？”子鼠还有些虚弱地说道。 “敌暗我明，硬冲过去恐怕不太明智，不如我们不走林间小路，直接往林中走，这么大片林子，他们不可能每个地方都守住吧？”丑牛开口说道。 “林子是不大，但是我们也不是为了出这片林子，而是为了去客栈救人，他们堵死那一片口子就好了。”巳蛇摇着头反驳道。 “你们说，朱厌他们还活着吗？”申猴有些担忧地问道。 “肯定还活着，不然他们干嘛赖在这不走，鬼门又不是只有我们这点人。”丑牛肯定地说道。 “你们也别光听着，有什么主意也一起说说吧。”子鼠见只有自己的队友在讨论，便冲着吴仇游鹰百足三个小队说道。 闻瑾看了眼正在沉思的吴仇，轻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轻声说道：“愚公，你诡计多端，说说你的办法呗？” 闻瑾的话让大家的视线都移步到了吴仇身上。 吴仇虽然身形娇小，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再刚小看他。 那场埋伏就是吴仇最先发现的，那送药的神秘人明显也认识吴仇。 现在吴仇这小身板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一种神秘莫测的特征了。 莫不是个练了什么返老还童神功的前辈？ 不然怎么会叫愚公呢？ 一定是这样的！ 众人看着吴仇的眼光已经不自觉带上了点敬意。 吴仇瞪了眼闻瑾，有些恼怒他给自己树立了这么个诡计多端的人设。 有人设必崩塌的道理他不懂嘛？ 迎着这么多期待的视线，吴仇也实在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我觉得……这些人用的是围点打援战术！” “围点打援……” 众人默默念叨着这个闻所未闻的新鲜词，虽然只有短短四字，却好像蕴含着一个高深莫测的兵法妙诀。 以至于大家看向吴仇的目光都愈发崇敬了起来。 游鹰突然抬起了头，望着吴仇的背影，眼中闪烁着莫名地神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礼物 大家都被吴仇所说的围点打援四字所吸引住，没有人注意到游鹰。 “围点打援……真是贴切啊，既然您看透了贼人的用意，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呢？”子鼠有些激动地说道。 早上的失败，归根究底是因为他冒进而引起的。 所以子鼠也焦急地想早些弥补回来。 怎么还用上敬语了呢…… 吴仇被他们的态度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这围点打援是阳谋，除非我们不去搭救那个点，不然被以逸待劳埋伏是避免不了的。” “那这么说……就是没办法了？”子鼠有些失望地说道。 闻瑾有些不耐烦地嘀咕道：“愚公，你就别卖关子了，就说现在还有没有办法吧！” 吴仇沉吟了一会，努力回想着前世在论坛上看的内战打法，这才慢慢说道：“思路倒是有一些，至于办法嘛，还是大家一起想想吧。” “快说，快说。” 吴仇没有在意闻瑾的催促，依旧冷静着说道： “要想破解这围点打援，大概只有两种办法，一个便是以绝对的优势碾压过去，这个大概是行不通，所以只剩下第二个办法，那就是联合被困住的朱厌小队，两面夹击，一举打破包围圈，如果这些贼人有这个实力将我们两边同时击溃，那也没必要用这些计谋。” “那我们要怎么与朱厌千户他们联合起来？”子鼠有些疑惑地问道。 “咳咳。”吴仇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这就是我想不到的办法，还是大家一起想想吧。” “总不能我们杀进去通知他们两面夹击后再杀出来吧？”闻瑾有些无奈地开起了玩笑。 可惜这个玩笑开的有些不合时宜，大家都没有要笑的意思。 吴仇这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我们鬼门有没有那种拔一下就上天的烟花啊？就是用来危急之时通知附近同班的信号弹？” “这是什么东西？”子鼠疑惑地反问道。 “没有嘛？”吴仇有些疑惑，又继续问道，“那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跑啊！”子鼠毫不犹豫地说道。 还真是个好办法…… 吴仇彻底没了主意。 正在大家沉默之时，游鹰突然站了起来。 “愚公说的烟花倒是挺不错，可惜现在没有地方拿烟花，不如我们换个现成的东西来通知朱厌吧？” “现成的东西？什么东西？”丑牛疑惑地问道。 “呵呵，放把火，将林子烧了不就行了！” 游鹰的话透露着一股阴冷，让大家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来朱大的死确实让他心中恨意难消。 虽然这个办法听起来有些狠辣，毕竟这么大片林子，一个没控制不住，火势波及到他处，恐怕会酿成大祸，可是细细想来，这个办法确实十分有效。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吴仇有些不忍地说道。 “放心烧！有我顶着，我倒要看看，谁敢让我坐牢！”游鹰恶狠狠地说道。 本来朱三中了毒还能牵扯住他大半心思，可现在朱三已然无事，游鹰满脑子里就只剩下朱大临死之前看向自己的那个血红色瞳孔，和他扎满了箭矢的身子。 烧吧！烧吧！最好一把火将他们通通烧死！ 不止是游鹰，其他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放把火而已，周围又没有百姓居住，不是多大事。 归根结底，还是没经受过社会主义的洗礼啊。 吴仇眼见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也没有丝毫办法，只好无奈地劝说道：“要烧可以，但是别太过了，我们主要是为了通知朱厌千户，如果火势太大，朱厌小队也跑不出来。” 子鼠想了一下，也觉得吴仇的话有几分道理，便说道：“好，既然这样，那就今晚我亲自去放把火吧，晚上火光传得更远，想来朱厌应该是能看到。” 吴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由于今天晚上就要行动了，子鼠又刚刚解开身上的恶紫夺红，身子还有些虚弱，便先在一旁打坐养息了。 至于其他人则在休息片刻后，就着水泊打了几条鱼烤了起来。 …… 天柱山上。 依旧还是那间凉亭。 辛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是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压抑得慌。 黝黑少年被辛辉不断走动晃得头晕，觉也不睡了，背过身对着青山蓝天发呆。 小影将棋子收好之后，便坐在一旁看着辛辉不停地来回走着，嘴里还碎碎念着不知道什么话。 越看越是心烦。 他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小影对辛辉的性格也算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如果辛辉觉得自己想的计谋好，那就会一股脑坚持到底，但是要是有半点意外发生，那他就会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简而言之，便是自负过度加上优柔寡断。 小影觉得辛辉再这么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刚准备开口规劝，便见辛辉径直出了凉亭。 辛辉走出凉亭之后，朝远处挥了挥手，没多久，便有一个黑衣大汉快步走到他面前，拱手行了一礼。 “行了，起来了吧。”辛辉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继续说道，“庐江郡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不久前正好有消息传来，说四边城门皆没有鬼门成员出入的踪迹，属下便没有跟你说。”那名黑衣人语气平淡地说道。 “好，你下去通知兄弟们，准备撤退了，再派人告诉在庐江郡旁守着的弟兄，让他们也赶紧撤！”辛辉快速说道。 “是！” 黑衣人领命而去。 辛辉也长长出了口气，好像做了这么个决定耗费了他大量精力一般。 “花了这么多功夫，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走了？”小影有些惊讶地问道。 “不是什么都不做，我还要给他们留个小礼物呢！”辛辉说完嘴角轻轻上扬，转头看向小影问道，“那人给的宝贝在哪？” “辛辉你疯了？！那东西是给庄主的！你怎么能乱动？！” 不知道辛辉所说的宝贝是什么，小影刚听完便站起来激动地喊了起来。 “我少拿点，没事的啦。”辛辉满不在意地说道。 小影有些气恼，不再说话，便径直往山下走去。 辛辉摸了摸下巴，轻笑一声，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招呼着黝黑少年一起下了山，去准备给鬼门留的小礼物。 一片丛林截道而生，三队人马各自盘算。 皆默契地盼望着……黑夜降临。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光 世间最值得期待的事情大概就是期待黑夜了，因为无论如何，它都不可能让你失望。 在所有人的盼望中，黑夜就这么如期而至。 大约是感受到今夜的不平静，在天上高挂了数天的圆月今日终于隐去一角，躲在黑云之后藏匿着光芒。 伸手不见五指之中，有一道身影，从天柱山脚下的客栈里一闪而出。 这道身影，便是准备了一日的耳鼠。 与此同时，有十几名身着黑衣脸戴面具的黑影分散开来，乘着夜色，慢慢地朝着这片林子靠拢。 许是天公作美，今夜无明月照人间。 耳鼠轻轻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有些欣喜，接着便小心翼翼地朝着林子慢慢摸索而去。 入耳尽是蛙鸣虫啼，除此之外并无半点动静。 就算如此，耳鼠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林子。 由于担心搬张桌子目标太大又不方便，耳鼠便决定了空手而来，身上几块硫磺分别用纸包裹了起来，等再靠近些许便可以点燃扔进林中了。 到那时，自己也会因为点火而被发现吧。 索性直接冲杀进去，不让贼人腾出手来救火！ 耳鼠默默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动作。 放火是件危险的事，可谁让他中了敌人之计，与朱厌打了起来呢。 仗着内力高深，耳鼠在这黑夜之中还能稍稍看清点事物。 林子，已经在身前了。 耳鼠深吸一口气，蹲了下去，慢慢从怀中掏出纸团和火折子。 林子的另一头，养精蓄锐了一整天的子鼠也已经摸到了林子的边缘。 与耳鼠不同的是，子鼠手中拿着的是以枯枝败叶编制而成的草团。 不仅是子鼠，整个救援队伍手中都有这么一个草团。 等子鼠将手中草团点燃扔进去后，众人便齐齐朝那处扔去，以求火势最快蔓延而开。 “啁——” 子鼠嘴中发出一道清脆的鹰隼叫声。 吴仇等人听后纷纷做好了准备。 火势一起，便一人一道冲杀进去！ 子鼠发出信号之后，便将火折子扒开，对着口吹了几口气，星星火光点起，子鼠片刻不敢耽误，就将手中草团凑了上去。 就在这时，林间有点点红光蔓延而起。 火光来得突然，刚刚注意到之时不过片刻，众人还未有所反应，就眼睁睁看着星星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大片夜空。 子鼠举着火折子，呆呆地看着这将通红一片的夜空，和那夜空下腾腾而起的滚滚浓烟，点也不是，不点也不是。 正迟疑之间，其余人都纷纷围了上来。 丑牛兴奋地说道：“队长！是不是朱厌他们点火通知我们啊？” “应该是，冲进去看看吧！别让朱厌他们独自应付那些贼人！”子鼠想了一下，也觉得没有其他可能。 突如其来的火光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为了赶紧赶到里面帮助朱厌小队，众人也就不再分散了，聚成一起朝着林中冲了进去。 林中荆棘丛生，所以众人为了不浪费时间，还是走早上的那条林间小路。 一边提防着，一边往前冲去。 可能到来的埋伏没有发生，可众人越跑心中越是不安。 起火之地已经近在眼前了，可这火不是在林子出口之处烧起来的，而是就在这片林子之中。 子鼠等人跑了一会，终于来到起火之处。 火势已经有些不可控制，众人只是站在一旁便感觉有热浪袭来。 耳边只能听到火烧树枝引起的噼里啪啦之声，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没有半点打斗的动静传来。 更让大家迟疑的，便是此地，正好是早上遇到的第二波埋伏之处。 地面上还插满了那场埋伏留下的箭矢与马匹的尸体，除此之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起火的位置在小路的左侧，虽然近在眼前，但好在没有波及到这条小路。 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子鼠还是打算先出了这片林子再说。 正准备继续往前跑去，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有人，小心些。” 子鼠轻声提醒道。 其实不用子鼠的提醒，大家都已经做好了防备的动作，紧紧盯着去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火光的照耀之下，有一队人冲破了黑幕，来到他们面前。 “朱厌？！”子鼠看到当头那人熟悉的身形，不由惊呼道。 子鼠的话自然也传入了来人的耳中，突然停下的脚步又动了起来，朝他们跑了上来。 “子鼠！哈哈哈哈，果然是你小子来！” 两人在火光起伏跳跃之间抱在了一起，随后又立马松开，朱厌轻轻捶了子鼠肩膀一下，有些感慨地说道：“多亏了你们及时赶来啊，不然我们可要被活活饿死了！” “还是多亏了你这一把火，不然我们也不敢这么贸然冲进来啊！”子鼠摆了摆手，商业互捧道。 “火？这火不是你们放的嘛？” 朱厌听到子鼠的话，一脸茫然地反问道。 “不是啊！”子鼠摇了摇头。 朱厌转过头看向了身后的耳鼠，耳鼠立马说道：“我刚准备放火，就看到这火光，以为是他们用来提醒我们的，就进去将你们叫出来了。” 朱厌与子鼠对视了一眼，突然心里有些不安。 他们两边都没放火，那这把火是谁放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可这一路跑来，连半个人都没有遇到。 那些黑衣人去哪了？ 他们放这火的用意是什么？ 难道他们想用这一把火将自己等人烧死？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们又不是飞蛾，会做这种扑火之事。 突然而来的疑问充斥着众人的脑海。 “别管那么多了，先出去再说吧！”耳鼠焦急地说道。 他现在满心担忧着那名杀出去求援的队员，恨不得立刻回到庐江郡。 “等会，这火不对劲。”吴仇突然开口说道。 “看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子鼠转过头来轻声问道。 “这是一个……火圈？”吴仇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众人听了吴仇的话后朝起火之地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刚刚匆匆而来就与朱厌等人相遇，没有多去注意这火，现在细细查看之下，也发现了些许端倪。 如果有人从高空往下看去，便能看到一个燃烧着的火圈，火圈外的树木都已经被清理干净，火只能慢慢地朝里蔓延着。 “里面……有个人！”朱厌紧紧盯着火圈中间的一棵大树，突然开口说道。 顺着朱厌的视线望去，穿过一片火海浓雾，在烈火还没触碰到的一棵树的树干之上，绑着一个人。 这人身着一袭黑衣，头颅低垂，看不清脸。 “朱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宿命 众人才刚看到那被绑在树干之上的身影，游鹰便惊愕地脱口喊了出来。 听到游鹰的喊叫，大家再仔细辨别了一下，都认出了这道身影的身份，正是早上遇伏时不慎牺牲的朱大！ 与早上众人仓皇而逃时所见的不同，此时的朱大身上的那些箭矢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以至于大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大火依旧不断地肆虐着，慢慢地朝着绑着朱大的那棵树靠近，滚滚黑烟腾腾升起。 救援队伍里的人都紧紧盯着朱大的尸体沉默不语，那伴着火传来的霹雳吧啦的爆裂之声如同声声响亮的耳光，拍打在众人脸上。 被打的落荒而逃就已经够憋屈了，没想到现在连死去的同伴的尸首都被人如此折辱！ 众人默不作声，但游鹰却彻底疯了。 “朱大！！” 游鹰浑身颤抖，咬紧牙关低声嘶吼一声，双眼布满了血丝，双手紧紧握起，便径直朝火堆里冲去。 “殿下！” “殿下！别冲动！” 还好朱二与朱三就守在游鹰身旁，游鹰刚刚冲出去，两人便一同扑了上去，将游鹰扑倒在地，牢牢地压住。 “给我松开！快松开！” “我要杀了你们！一定要杀了你们！” 游鹰不停地挣扎着吼叫着，奈何朱二与朱三两人还是将他牢牢压在了身下。 朱二与朱三两人已经满脸都是泪水，手臂处包扎清楚的伤口已然迸裂，不断有血水渗出，却依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按住了游鹰。 朱大与他们两人打小一同长大，现在朱大身死不算，还可能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他们二人怎么可能无怒无悲？ 可是，可是这就是他们的命啊！ 他们就是家奴啊！ 用他们的命换游鹰的命就是他们的宿命。 从被家主收养那一天起，就烙印在他们身上的宿命。 三人动静看在大家眼里，让众人心中愈发沉郁。 朱厌看到这样一幕，有些疑惑地看向了子鼠询问起情况来。 子鼠压低声音将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朱厌也没想到他们短短半日竟然遇到这么多事，但是想到这事都是为了救援自己而导致的，心中不免有些歉意。 沉默了些许，朱厌便朝游鹰方向走了过去。 “队长！” 朱厌刚刚走出两步，望月便忍不住朝前迈出一步，轻声喊道。 听到望月的声音，朱厌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望月。 看着朱厌眼中的决然，望月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只好柔声地说道：“小心些……” 朱厌点了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走到了游鹰身旁，突然停了下来，目视着前方的熊熊烈火，开口说道：“鬼门从来不会扔下任何一个同伴，哪怕是具尸体，但这前提是自己必须得活下来，活下来才能完成这个承诺，人死了，一切都是个屁。” 朱厌说完后也不管游鹰什么反应，继续朝火圈走去。 走到火圈前，最先起火的地方已经只剩一片焦黑，但是还泛着片片红光，仿佛在警告着来人止步。 面前不断有热浪涌来，朱厌认真观察了一下，想找了稍微安全点的地方，但是不管哪条去路，都已经布满了熊熊烈火。 火势已经慢慢地靠近朱大所在的那片区域了，朱厌没有再多等下去，抽出腰间九环大刀，深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着火团冲了进去。 游鹰已经停止了挣扎，抬起头来看着朱厌已经冲进一片火海的背影，眼中满是希冀，朱二与朱三不敢有丝毫放松，已经看看压着游鹰，不过却也紧紧盯着朱厌。 背后担忧期待敬慕的目光都已经与朱厌没有多大关系了。 现在陪伴在他前后左右的只有火焰与热浪。 还好朱厌轻功一流，眼光也十分毒辣，在烈火之中也硬生生地找出了一条火势稍微弱些的道路。 前方有火树拦路便手起刀落将火树砍倒，衣角不慎起火便抬手扑灭，遍地火星也浑然不顾直接踩踏而去。 浓烟熏红了朱厌的双眼，热浪将他的头发烘烤得蜷曲消散，脚底已经是一片火辣疼痛，陪伴多年的鞋终于彻底撑不下去了。 好在朱厌撑住了。 等朱厌冲出火海到了大火还未触及到的地方之时，外面提心吊胆看着的人都忍不住发出来阵阵欢呼。 朱厌听到了欢呼声，但是没有理会。 因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没有丝毫逗留，朱厌直奔朱大身旁而去，挥起已经熏得黝黑的九环大刀，将绑住朱大的麻绳一刀砍断。 没了麻绳的固定，朱大的尸体直接一软，就要摔在地上。 还好朱厌手快接住了朱大，一甩手将朱大背在了身后，并拿过麻绳简单地将朱大绑在了自己身上。 做好了这一切，朱厌转过身准备冲出去了。 大火已经慢慢往里蔓延了过来。 拖得越久，要闯过的火海便越漫长。 朱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不顾不上休息片刻，直接朝外冲去。 就在一片火海边缘，朱厌前脚刚刚跨进去，正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之时。 “轰！”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朱厌情急之下急忙向后跳去，将九环刀横在身前，却还是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到自己身上，整个人直接朝后飞了出去。 在外面看着朱厌的众人都被这一声巨响吓到，接着便感觉一股热浪夹杂着点点火星朝自己等人涌来。 大家纷纷以手掩面，不断朝身后退出躲闪。 朱二与朱三也急忙趴下身子将游鹰保护起来。 “火药？！这里怎么会有火药！”耳鼠又是惊惧又是不解地喊道。 其余人听到耳鼠的话，心中一惊，顾不上危险，又冲到火海旁朝里看去。 “朱厌，你没事吧！” “队长！队长你怎么样了！” 子鼠与望月不断地朝火海里喊话，但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黄耳默默地脱下外衣披在了身上，准备冲进火海中。 正在这时，透过这片火海，众人看到里面有一道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众人的叫喊声朱厌已经完全听不到了，脑海中嗡嗡作响，耳中只有刺耳的鸣叫声。 手中的九环大刀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不过朱厌也没有多余的精力管这些了。 他艰难地伸手在背后摸索了一下，确定朱大仍然在自己背后才稍微安心一点。 使劲摇了摇头，等身子稍微站稳了一些，朱厌便直接冲进了火海之中。 与刚刚进去时不同，朱厌此时已经不再躲闪避让了。 他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可以浪费了。 只有心中一股气坚持。 促使他一口气朝外冲去。 众人紧紧盯着火海中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心中满是祈祷。 “嘭……” 火海分离，一道浑身漆黑的身影刚刚冲了出来，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送……送他回家！” 朱厌艰难地说完这句话，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故友 春雨绵绵不绝，悄悄地洗涤着冬日余留下的严寒，滋润着大地万物。 官道之上已经是一片泥泞，让骑马行走在道上的吴仇等人心情也变得有些烦闷。 五天前的那个夜晚，朱厌将朱大的尸体背出来之后，便昏迷了过去。 众人担心朱厌的伤势，也顾不上去追查那群贼人的下落，七手八脚地将朱厌背起，准备先去庐江郡治疗一下。 没想到就在大家准备离去的时候，那壮硕的客栈老板突然拦住了他们。 吴仇直到现在，还深刻而又痛绝地记得，那看起来忠厚老实的老板那副丑恶的嘴脸。 也不知道明明是逃命的客栈老板为何随身还带着一副算盘，霹雳吧啦一通瞎比划之后，竟然要求鬼门赔偿他三百两的损失。 那叫什么面糖的玩意儿竟然一个就敢收二两银子！ 要不是看到率先上前理论的子鼠被他捏住肩膀嗷嗷大叫的惨样，吴仇肯定要上去狠狠揍他一顿！ 最终，二十几号人东拼西凑之下，终于拿出二百三十六两七贯十四文钱，在客栈老板嫌弃的脸色中落荒而逃。 耳鼠队伍中那名中了恶紫夺红的千户也服下了解药，还好耳鼠处理及时，将恶紫夺红压制了许久，这才没有留下多少后遗症。 朱厌在庐江郡治疗了一天后才幽幽转醒，火药的威力虽然强大，但好在朱厌躲避及时再加上九环刀挡下了一部分足以致命的碎片，这才让朱厌活了下来。 但是也仅仅是活下来而已。 火药强大的冲击加上遍布全身的烧伤，让朱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必须在床上度过。 朱厌醒来之后便提出了离开，等庐江郡的鬼门镇守备好马车和马匹之后，众人便踏上了回归吴郡的路途。 游鹰三人没有与吴仇等人一同前往吴郡，出了庐江郡不久之后，就与大家分别了。 他们要送朱大回家。 至于还会不会回吴郡，就不得而知了。 朱厌受伤颇重，经不得颠簸，众人也只能陪在左右，慢慢地行走在这官道之上。 一直走了四天，才终于来到了吴郡。 上元节已经过了近两周，学府又要重新开学了，以至于城门口处有许多学子打扮的少年在父母陪伴之下排着队。 吴仇这一队人的到来，也确实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而视，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只不过见到这些鬼门的老爷们不仅没有径直往城内冲去，反而老老实实排在了他们身后，才慢慢静了下来。 只不过还是有些好奇心重的学子不时回头观望。 似乎感受到这股熟悉的氛围，一路上一直躺在马车之内的朱厌突然掀开了帘子，遥遥地望着不远处的吴郡城门。 斑驳的城墙上遗留着浓厚的历史感，像是在与来人诉说着这千百年来的兴衰荣辱。 与朱厌记忆中的吴郡城门一模一样。 盯着这熟悉的城门，朱厌不禁有些感叹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回想上一次这么看着吴郡城门的日子，仿佛就在上周。 …… 天柱山脚下，那间残破不堪的客栈之内。 客栈老板正站在柜台之内，手中拿着一封已经不知看过多少遍的信封发着呆。 轻柔的春风裹挟着春雨顺着窗户中的破洞飘入客栈之内，大厅的桌椅依旧散乱随意地散落在何处，客栈外满墙的箭矢也没有人去清理一下。 客栈外那些惨死的商行成员已经被差役都收拾了起来，叫厚德商行的负责人来认领回去了，也不至于暴尸荒野。 至于阿桓的那些伙计，自然也由他收殓回去了。 由于所有运来的货物都被那些贼人劫走，又要赔偿伙计的家属，阿桓第十九次创业终于又光荣地宣告失败了。 从客栈老板手中蹭走七贯十四文钱后，阿桓便不知所踪了。 这几日客栈内只剩下客栈老板与高铁衣两人。 虽然通往豫州的山道已经打通，来往的商行旅人又渐渐变得多了起来，但是一个扎满了箭矢的刺猬主题客栈还是让大家都有些望而却步。 更别说客栈外的那些血泊都还没清理干净。 远远地望去，每个来往的人都仿佛看到了这间客栈的宣传语。 要住店吗？要命的那种。 客栈生意的惨淡没有让客栈老板有丝毫烦躁，毕竟他刚刚得了一笔横财。 真正让他烦躁的是手中的这封信。 信是一位故交寄来的，客栈出事之前就已经收到了。 不过当时客栈老板看过之后就随意地塞进了柜台里。 退出江湖已经二十多年了，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放在以前是想也不敢想的。 一封信就想让他重出江湖去过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客栈老板只当这老友又犯了异想天开的老毛病。 不过出了这档事后，客栈老板又重新拿出了这封信。 自己大概已经暴露在鬼门与幽灵山庄之下了，要想再安稳地过日子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自己倒是不惧，可是自己那傻儿子可不一样。 这几天不停地思来想去，客栈老板终于下定了决定，为了自己那傻儿子，也得去见上老友一面。 “爹，都收拾好了！” 正想着，楼上便传来高铁衣兴奋地喊叫声。 高铁衣的喊声将老板的思绪打断，他将手中信封折起来，随意地塞入怀中后，便冲楼上喊道：“收拾好了就赶紧带下来吧！” “好嘞！” 没多久，高铁衣就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兴奋地跑了下来。 客栈老板将收拾好的银两背在身上，就朝高铁衣走去，随手从他背上拿出了两个最大的包囊，往楼上甩了上去，就拉着高铁衣的背领走出客栈了。 “我的玩具！！” 高铁衣不断挣扎，可就是挣脱不开父亲爱的铁掌，只好苦着脸放弃了抵抗。 走出客栈之后，客栈老板拿起准备好的火把，深深地看了眼自己待了十几年的客栈，之后就将火把甩出。 没过多久，客栈便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客栈老板拉着高铁衣，背着火海，慢慢地朝未知的未来走去。 “父亲，南方好玩嘛？” “不好玩。” “啊？那我不去了！” 高铁衣挣脱开客栈老板的手，转身就要朝客栈走去，正好这时，客栈不堪烈火的焚烧。 “轰——”地一声塌了下来。 四溅的火光把高铁衣吓了一跳。 “不好玩也能玩……” 高铁衣低声嘀咕了一句，又转身朝着已经走远的父亲奔去。 第一百六十章 琐事 这一趟救援朱厌小队的任务算是彻底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那群贼人为何突然撤退，但好在朱厌小队全都性命无虞。 只不过朱厌与麻雀二人受伤颇重，只好留在吴郡没养伤，等伤势好转之后再前往荆州报道。 这一次的任务由于情报不明，危险程度又高，直接被凭栏处划分为了特级通用任务，报酬格外得高，不仅每个小队成员都有五十两银子的报酬，而且还能免掉一次小队进阶任务。 不论是百户升到千户还是千户想要获取镇守资格，都需要完成三次进阶任务。 而小队进阶任务也同理。 免掉一次小队进阶任务，不仅大大减少了升阶的时间，还减少了一次遭遇生命危险的机会，不可谓不珍贵。 只是让吴仇三人无奈的是，由于他们这次前往庐江郡营救朱厌是直接与山君约定好后出发的。 所以这丰厚的奖励与他们无关。 不管朱厌子鼠亦或是巨阙如何为他们争取，凭栏处就是不肯松口。 规矩就是规矩，虽然百足小队与子鼠小队的成员都愿意将报酬与吴仇三人平分，但是免掉进阶任务这个奖励却实在没办法转送。 至于游鹰小队的任务报酬，由于没人来领取，所以就没有一同发放。 最后，在闻瑾与吴仇假意百般推脱之中，百足小队与子鼠小队还是每人拿出了十两白银，将这九十两当做了这次蔷薇小队的奖励，而望月也代表朱厌小队承诺等蔷薇小队日后需要完成进阶任务之时，会给予一些不违背规定的帮助。 由于这次救援朱厌小队所花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吴仇三人的假期也快要到头了。 还好每人都分到了三十两银子，也不算白白出力。 王老夫人的身子没有撑上太久，吴仇等人回到吴郡没几天，就传来了老夫人的死讯。 吴仇听到消息之后，就连忙赶去了王家。 王老夫人走得还算安详，山君的两个儿子在不久前赶到了王家，山君的弟弟也在王老夫人临走前见上了最后一面。 只是有些可惜的是，直至葬礼结束，吴仇都没有见到王明杨赶回来。 听王明杨的父亲说，王明杨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主动申调到了幽州，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葬礼并没有多铺张，王家也不需要这种表面上的东西来传达什么。 吴仇作为王铁牛的师弟，代表王铁牛待在了家属的位置上陪着玉儿。 一天的葬礼下来，玉儿只是不停地流泪，直到结束后才被林氏抱入房内休息。 而王威虎更是肉眼可见地衰老了许多。 在王家待了两天，吴仇便离去了。 他有些不太敢多待下去，王家现在的氛围，让吴仇很容易就想起婆婆，想起何大叔。 一想到这两人，吴仇就感觉似乎有人在背后不停地鞭策着自己，逼着自己做那些可能这辈子都完成不了的事。 吴仇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不想跟人生死搏斗，也不想永远背负着复仇的念头生活。 如果可以选择，吴仇宁愿自己平平淡淡过完这扯淡的穿越人生。 可惜，从他被婆婆捡到那一天起，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吴仇向来都是三分钟热度，报仇的念头根本没有维持多久，就已经慢慢地消淡了下去。 所以吴仇一直不敢想婆婆与何大叔，他一直在逃避。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逃避真得挺舒服。 回到吴郡不久，学府就要开学了。 吴仇又要过上幸福快乐的学子生活了。 江彬也从新城县赶到了吴郡。 值得一提的是，江彬这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而且将他的母亲也一同带来了吴郡。 江彬的母亲一直在新城县当绣娘，最多的时候每月也不过五贯铜钱。 大周的货币与吴仇以往认知的基本相似。 只是这一贯铜钱的数量有些出入。 按照大周民间的汇率，一两黄金大概可以换十两白银，而一两白银可以换十贯铜钱，也就是一千文铜钱。 为了携带与计算方便，便用绳索将百文铜钱串起来，成为一贯。 所以江彬母亲一个月的收入，大抵连五百文铜钱都达不到。 新城县离吴郡十分远，江彬这一来学府，就又是将近半年不能回家陪伴母亲，由于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待在新城县受苦，江彬就将其母接到了吴郡来。 本来江彬的母亲是不愿意来吴郡的，虽然对新城县没有任何留恋，而且去了吴郡能日夜与儿子在一起，可是想想到吴郡之后衣食住行，就不免有些黯然伤神。 想着自己一个柔弱女子，只会刺绣，根本负担不起如何多的费用，只好拒绝了江彬的提议。 直到江彬将带回家的二十五两银子拿了出来，并且说明了学府每月都会给五两银子之后，江母才勉强同意了。 只不过还是要在吴郡继续当个绣娘，补贴家用，至于江彬那些钱，还要存起来将来求学娶亲所用。 吴仇听江彬说起这事，也只能感叹知识果然可以改变命运，对江彬的决定还是大力支持的。 有一班那群富家子弟的帮忙，江彬很快就在学府附近租了间便宜的房子，将母亲安顿在这里。 那位当初在山洞中说给吴仇免费衣服的善衣坊小少爷也承诺每个月都会派人到江彬家中，以市场最高价收取江母所做的刺绣。 就这样，江彬母子二人就在吴郡彻底居住了下来。 由于在学府外已经租了一间房子，所以江彬就将学府宿舍给退了，没有江彬的陪伴，吴仇自然也跟着一起退了宿舍。 不过虽然如此，两人相处的时间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多了许多。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吴仇每日都要跟着江彬一起回家，到他家中蹭吃蹭喝。 江母不仅会刺绣，连做饭都是一把好手，用吴仇的话来说，就是充满了母亲的味道。 就这样，吴仇每日在学府上课，放学之后便到江彬家中吃饭，然后晚上回到鬼门庭院与闻瑾楚江萍二人切磋练武，至于周末，自然是时不时接一些小任务。 日子过得格外悠闲自在。 不知不觉，两年多的时间就这么眨眼而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郡试 蛙鸣青草泊，蝉噪垂杨浦。 炎炎夏日的烘烤下夹杂着各种嘈杂蝉虫啼叫之声，让街上的行人不免有些烦躁起来。 也让吴郡学府之外围站的那些人更加烦闷不安。 此时的学府已经被一队披甲持戟的士兵给包围了起来。 虽然烈日毒辣，但是这群兵哥哥仍然笔挺地站在学府外，没有半分懈怠，只是时而将目光投向学府之内，眼中满是羡慕与向往。 学府附近的巷子里，此时也站着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都穿着一身黑色绣边武袍，脸上戴着黄色面谱。 正是两位鬼门生部百户。 虽然阳光照射不到的巷子比外面略显清凉一些，但是这两位百户还是将手臂处的衣袖别起，举着手还不在意形象地对着脸扇着风。 谁让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面具呢。 在巷子中已经站了大半天的两位百户，此时面具之下已经是一片潮湿了。 “调了这么郡兵保护还不够，还要请我们鬼门的人来，你说有哪个江湖中人会这么不要脸面地冲这群手不能提的书生动手啊？” 那名身形微胖的百户一边拼命扇着风，一边朝身旁那身形修长的百户抱怨道。 那名身形修长的百户虽然心里很赞同微胖百户的话，可是却也不好明摆着说出来，只好敷衍道：“毕竟是大周的未来嘛，重视点也没什么错，况且站上一天就有五两银子可以拿，这么好的任务现在可不多见啊。” “要坏点的任务也没有啊，加入鬼门都快两年了，连个武林中人都没遇到过，整天不是巡视就是当护卫。”微胖百户依旧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呵，就你身上这几斤肉，真让你遇上了什么高手也就只能跑路。”身影修长的百户不屑地说道。 “能跑也是我的本事……”微胖百户低声嘟喃道。 “就怕你到时候直接往敌人怀里跑。”身形修长的那名百户听到之后又嘲讽道。 这话一出，微胖百户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小野狗一般，跳了起来，激动地辩解道：“我那是意外！是为了生存！为了信仰！谁知道我怎么就碰上了那么个贪得无厌的主！” 身形修长的百户轻笑一声，不再理会这烦人的胖子。 胖子见他不搭理自己，但是又实在无聊得很，只好又换了话题，继续搭话。 “唉，还是愚公舒服，在里面有瓦遮头，有椅子坐，还有冰块用来消暑，还能拿钱！” 愚公，便是吴仇了。 而这两名百户的身份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那身形修长的百户就是吴仇的队友闻瑾，而那名微胖的百户是这两年内刚加入吴仇队里的花蜂。 这花蜂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被吴仇抓捕进鬼门大牢的采花贼林峰！ 林峰虽然没有真得祸害过一名少女的贞洁，可是他的行为给少女带来的伤害却是难以估量的。 所以在鬼门大牢之内结结实实地被关了整整一年。 由于本性不坏，最后被纳入鬼门，并且加入了蔷薇小队。 也算不是冤家不聚头吧。 至于楚江萍，此时正在学府后门处守着呢。 由于林峰害怕女性的毛病，所以不能跟楚江萍单独待在一起，而林峰又不愿意一个人孤独地守在后门。 所以只好让楚江萍去了。 这也是闻瑾今天怎么看林峰都不顺眼的原因了。 闻瑾虽然有些气恼林峰破坏了他与楚江萍单独在一起的计划，可是对他说的话还是深有同感。 吴仇这小鬼尽说些什么贴身保护学子不容易的屁话，明明什么都不需要做，硬是要平分任务酬劳。 不过也多亏了吴仇这些屁话，才让蔷薇小队得以抢到了这次的捡钱任务…… 今天这个日子，对闻瑾等人来说确实只是个稀松平常的普通日子。 但是对于那些已经在学府奋斗了三年的学子来说，今天却是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一天。 因为今天，是郡试来临的日子。 童生考过郡试，便可以升为秀才。 可佩剑可见官不拜这些都算是小事，最主要的是，秀才可以免于徭役，可以到州学府继续深造，可以进行州试，可以有机会当个举人。 而举人，是当官的最低标准。 能否翻身做主，就看今日的郡试了。 可以说，今天这个郡试，就是大周挑选官场基石的大日子。 所以大周对于这些学子十分重视，那些郡兵和闻瑾这些鬼门成员都是朝廷派来保护这些学子的。 而吴仇，作为一名不负责任的学府学子与一名不负责任的鬼门成员，在今天，也算是肩挑重担，身负两职了。 学府内的考生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学府外的家长或撑着伞或躲在树下焦急地等候着。 巷子里的闻瑾与林峰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消磨时间， 太阳，渐渐西斜。 “铛，铛，铛！” 学府内传出三声青铜钟敲响之声。 熟悉的人一听便知道，这是郡试彻底结束的提醒声。 钟声刚一敲响，那些家长都纷纷涌了上去，站在学府门外翘首以盼。 要不是那些郡兵凶悍地站在他们面前，手中的长戟也确实不像假的，恐怕此时已经冲进了学府。 钟声响后不久，便慢慢地有学子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学子基本都是家住吴郡，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有父母在外守候，迎上自己的父母，便依偎在一起回了家。 一路上或兴奋或沮丧地述说着自己的表现。 吴仇走出教室不久，便等到了江彬，两人便一起相约往外走去。 两人已经是多年好友，自然知根知底，所以也都没有互相询问郡试之事，只是闲聊了起来。 正走着，就碰上了几个一班的学子。 当中的陈寿眼尖见到了吴仇和江彬，立马带着几个人一起走了过来。 陈寿有些兴奋地说道：“吴大哥，今晚出去玩，别忘了啊！” 吴仇摆了摆手，一脸豪爽地说道：“放心吧，保证准时到！” “好，那我们先走了！” “行，那今晚见！” 陈寿几人快步离去了，赶着去准备今晚的活动。 吴仇与江彬也慢悠悠地走出了学府。 “我要先回家跟母亲说一声，你呢？”江彬看着吴仇问道。 吴仇出了门口后便四处张望，也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听到江彬的话后就回道：“我也回家换身衣服，今晚见吧！” “嗯，今晚见。” 说完，两人就分别了。 江彬往自己家走去，由于家里学府很近，加上江彬的实力摆在这，所以江母自然不用守在学府外面。 而吴仇，则是径直往一处小巷子里跑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青莲楼 巷子内，闻瑾与林峰正漫不经心地靠墙站着。 由于郡试结束，所以任务也算是圆满完成，自然不需要再保护那些学子了。 再加上学子一股脑涌了出来，所以两人也就不好继续在巷子口观望着，以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骚动。 “傻站着干嘛啊？快走，快走，去领报酬！” 两人正站着，就听到耳边传来这样一句话。 这声音中透露着掩盖不住的兴奋，兴奋里还流露着许多期待。 闻瑾与林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翻了个白眼，一同在心中腹诽道：果然还是这小鬼来得最快。 其实因为练武的缘故，吴仇这两年来的个子也长了不少，可奈何大家都是未成年，谁还没个发育期呢？ 所以吴仇的个子依旧还是四人中垫底的存在。 “别急，等萍儿来了一起去吧。”闻瑾瞥了一眼刚从巷子里口跑进来的吴仇，不冷不热地说道。 “这怎么可以呢，让队长一个人孤苦无依地过来，熊瞎子，要不你去接一下队长？”吴仇抬头看着闻瑾，一脸诚恳地提议道。 这要是换了以前，都不用吴仇出口，闻瑾早就已经屁颠屁颠地往楚江萍那边跑去了。 可是自从林峰加入之后，一切都变了。 每次任务结束，吴仇与林峰两人就狼狈为奸诈无耻地将闻瑾支开，然后二人结伴到凭栏处领取报酬。 为了赚这黑心钱，吴仇这小贼硬生生把他对净部的恐惧都给克服了！ 每每想到那白花花的银两落入这两个贼人之手，闻瑾就一阵心痛。 也说不清楚得手了几次，反正后来每次任务结束，闻瑾肯定会盯着这两人其中一个，怎么都不肯离开。 虽然他对楚江萍爱得深沉，可那雪花银也很沉啊！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全都是假的！ 吴仇很失望，他没想到闻瑾竟然是这样的人。 三人正虚与委蛇地互相敷衍之时，楚江萍正好过来了。 全队都来齐了，自然就不用在这小巷子里待下去了。 在楚江萍的带领下，四人浩浩荡荡地杀向了凭栏处，领了这二十两银子。 刚出凭栏处，二十两银子就被划分成四分，吴仇闻瑾与林峰三人互相戒备着将银两贴身放入怀里。 没办法，闻瑾想把之前被偷领的报酬追回来，林峰也一直惦记着当初被吴仇抢走的那些钱。 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不就二十几两银子嘛，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 吴仇在心里不停地鄙视着两人。 “对了，子路，我今晚就不去你那切磋了。” 走在鬼门庭院外的大街上，吴仇突然冲着闻瑾说道。 “你要去哪？”闻瑾问道。 “嘿嘿，不夜楼……”吴仇压低声音奸笑道。 这话一出，闻瑾与林峰纷纷朝吴仇投去了鄙弃的目光。 就连一向不理会他们的楚江萍，也朝旁边挪了几步，远离了吴仇。 不夜楼，吴郡最大的青楼。 其实不夜楼只是吴郡百姓给它起的称号而已，因为它通宵达旦，彻夜通明。 不夜楼真正的名字，叫做青莲楼。 吴仇这群学子今夜聚会的地方，正是这青莲楼。 郡试结束，日后基本就要各奔东西了，加上大家今年基本都已经年满十二，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龄，所以自然要好好去这神往已久之地见识见识。 文人骚客向来说风流道风流，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青楼更风流呢？ 吴仇到了自己小院门口，便与三人分开，急匆匆地进屋梳妆打扮了起来。 为了今天这个盛大的日子，他还特地到善衣坊挑了套上等的衣裳。 一身白衣，风流倜傥。 啧啧，这么好的皮囊，谁顶得住啊！ 对着铜镜照了许久，吴仇越看自己越觉得满意。 吴仇收拾好自己之后，便出了门往江彬家走去。 毕竟第一次逛青楼，一个人走还真有些心虚。 江彬还是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衫孺衣，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脸上没有半点不安或期待，仿佛这一趟就是去简单地吃个饭一样平常。 还是太年轻，不理解青楼的魅力啊。 看着吴仇脸上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江彬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对于这位好友心中时常冒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江彬早已经免疫了。 青莲楼在吴郡东面，离学府的距离不短。 不过现在不过黄昏时分，时辰尚早，所以二人也不着急，一路慢悠悠地逛了过去。 直到残阳彻底落下，吴仇与江彬这才走到了青莲楼。 不过也正是这夜间，才能更好地感受到不夜楼为何称之为不夜楼。 青莲楼外观十分气派，占了将近半条街道，从跨入这条街开始，街道两旁便已经挂满了灯笼，两步一个，将整条街道照得如白昼一般清晰。 更别提青莲楼本身所挂的灯笼，足以将这夜空都照亮了一片。 青莲楼此时也才刚刚开门不久，来来往往的马车与身着儒服的书生络绎不绝。 与前世影视剧里见到的场景不一样，青莲楼外并没有年轻貌美身批轻纱裸肩露背的小姐姐手拿绢布娇滴滴地喊着“大爷快来～” 不仅如此，大门口连个招呼客人的小厮都看不见。 就这么空荡荡地敞开着，仍有客人进进出出。 难道是这个时代的青楼还没开发出这种业务来？ 真是落后啊。 吴仇瘪了瘪嘴，与江彬一同从大门口走了进去。 进了青莲楼，吴仇内心抱有的那些期望就彻底消失无踪了。 虽然端酒迎客的小厮全是女子，可是个个都衣着整齐没有半点勾人的兴趣，一脸正经地招呼着来往顾客。 楼内装潢虽然豪华，但是也没有半点脂粉之气，反而透露着一股浓厚的文雅淡然。 楼内四周都点满了檀香，走进去不久便能闻到着淡淡的檀香，烟雾缭绕之间倒有几分似梦似幻之感 一楼的正中间是一块宽阔的舞台，此时舞台上还空无一人，舞台四周的桌椅大部分都已经坐满了客人。 没有莺歌燕舞，没有纸醉金迷，没有寻欢作乐。 什么都没有！ 我本将心向青楼，奈何青楼变酒楼。 人生第一次逛青楼就进了家正规青楼，吴仇表示十分失望。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正规 “江大哥，吴大哥，这边！” 吴仇正怀疑自己是不是一时不慎走到了女版楼外楼，准备再出门好好看看门外的招牌之时，便听到有人正在喊着自己江彬。 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便看到陈寿趴在二楼雕栏中朝着自己招手。 得，看来没来错。 陈寿的喊声不止惊动了吴仇，也引起了周遭那些客人的注意，纷纷侧目而视。 毕竟不管在外面如何，来到了这青莲楼，每个人都是要摆出一副斯斯文文衣冠禽兽的模样来。 等到看清楚不过是一群总角之童之后，轻笑两下便不再多注意了。 还是年轻好，活力无限。 陈寿喊完之后，似乎也发现了周围人注目的眼光，立马一脸微红地缩了回去。 好在吴仇二人也清楚地看到了他的位置，不用担心找不着他。 青莲楼正中间的那个舞台大概是要用来表演什么节目，所以二楼亦或是三楼的正中间也都没有任何东西遮挡的，这样方便楼上客人观赏。 一楼大厅两侧分别有两道楼梯，呈螺旋状直上三楼。 陈寿刚刚露头的地方在二楼左侧，吴仇与江彬便顺着左边的楼梯走了上去。 陈寿这群人不愧是吴郡最富有的一批富家子弟，整个二楼左厅都已经被包了下来，五张红檀木圆桌旁，此时已经基本坐满了六班与一班的学生。 吴仇粗略看去，两班百名童生大约来了有六十多人，算上等会零零散散来得晚的，应该会有七十个左右。 至于剩下没来的那些学子，自然是不愿意来了。 没办法，虽然三年同窗之情颇深，但是还是不可避免会有生疏矛盾的产生。 比如那些一开始与张岳走得近的一班学生，比如六班有些家境穷困又不愿意白吃这一顿的学生，又比如陈炎…… 不过这些人没来倒也挺好，至少来的人可以玩得更加尽兴。 吴仇与江彬径直朝陈寿那座走去，一路上大家都不停地与两人打着招呼。 确切地说，都在与江彬打招呼。 江彬家境贫寒这件事其实根本没有瞒太久。 当然，江彬根本就没有瞒的想法，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大家的猜测就是了。 尤其是江母来了之后，吴仇曾多次找陈寿几人帮忙，连江母的刺绣都是善衣坊收的，所以对于江彬的底细自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不过就算如此，大家还是没有任何轻视江彬的想法。 虽然也有个别恼羞成怒的学子打算博回点脸面，可是刚刚冒头就全都被吴仇给打了回来。 至于回家搬救兵什么的确实也用过，可惜换来的只是父母的一顿毒打而已。 吴仇基本每日都要往返鬼门与学府之间，虽然隐蔽，但是耐不住吴郡人多眼杂，虽然不知道吴仇的身份底细究竟如何，但他是与鬼门之间有些许联系这事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了。 有钱虽然能使鬼推磨，但那也得碰到鬼，至于鬼门的用处，那就是送你去跟鬼商量推磨的事。 在一众父母千叮咛万嘱咐之下，一场没翻起什么水花的反吴大魔王行动还没开始就彻底结束了。 反吴联盟的几人今天自然也没有来，自从联盟被迫解散之后，他们见到吴仇就绕路走。 有吴仇镇守学府，大家对江彬自然一如既往地恭敬亲和。 可是吴仇的守护没过多久就彻底失去了用处。 倒也不是吴大魔王的招牌已经不好使了。 而是江彬，自己变成了一尊大魔王。 其实从学府的第一次月检开始，江彬就隐约有些大魔王的征兆，不过与吴仇拳拳到肉打下来的称号不同，江彬是用笔杆子夺来的。 每一个月的月检，江彬都是全年级第一，次次如此，从未发生过意外。 一直到二级童生班之时，江彬终于引起了钱谦的注意，经过一番考量，江彬终于被钱谦收在了门下。 钱谦是谁？是扬州大儒！ 挂在钱谦头上的名号很多，其中级别最低的一个，便是吴郡学府山长，至于最高的那个名号，则是帝师！ 拜师钱谦，意味着江彬脚下的路已经彻底消失了，在人生这场赛道中，江彬坐上了一辆豪华马车。 鬼门虽然恶名昭彰，但毕竟还是官场外的编制，只要不作死，基本就管不到众人头上。 可钱谦不同啊，得罪了钱谦，那可是断了他们这些书生的根！ 就这样，江彬在学府内的地位彻底超过了吴仇。 江彬向来温谦有礼，就算当了皇帝的师弟也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 对那些向他打招呼的同窗校友，也是面带微笑地一一回礼。 陈寿那桌还空余两个位置，自然是留给吴仇与江彬两人的。 与众人打过照面之后，吴仇与江彬便落座了。 吴仇身旁坐的是林玮，相比较两年前，林玮的身子愈发丰腴起来了，明明只是个家境普通的十二岁童生，却硬生生被他活成了中年油腻暴发户的样子，这也算是一种不小的本事吧。 见到吴仇与江彬已经入席，陈寿便招呼在一旁候着的女伙计上菜了。 估计是早已等候多时，没花多久时间，一道道精美诱人的美酒佳肴便在更加精美的少女手中端了上来。 众人已经考了两天的试，现在珍馐美馔在前，自然顾不上什么形象，纷纷大快朵颐了起来。 觥筹交错之间，突然听得一声梆子声起，接着便是丝竹声起，鼓瑟咋响。 在优美华丽的音乐声之中，一楼舞台两旁各有五位身姿曼妙，娇颜青衫的女子，踩着舞步，衣炔飘飘地跑入舞台之中。 随着丝竹管弦，鼓瑟吹笙之声，翩翩起舞。 缓歌慢舞凝丝竹，二八少女体似酥。 舞余裙带绿双垂，歌尽桃花扇底风。 突然起来的声响让众人都难免被吓了一跳，而随之而来的歌舞却让大家心中一跳再跳。 美食佳肴顿时间变得有些索然无味，众人的视线自从这十位年轻貌美婀娜多姿的少女出现以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片刻。 一群初出学府的小雏鸟，还未经受过人生残酷的洗礼，便遇上了世上最大的诱惑。 这谁顶得住啊！ 吴仇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些少女翩翩起舞，心中暗暗点头。 果然，再正规的青楼，还是青楼！ 第一百六十四章 柳大家 舞女身姿曼妙，舞动起来确实赏心悦目，可吴仇毕竟见多识广，对于这种只露脸的舞还是很有抵抗力了。 江彬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过看他目光清明，没有一丝杂念，想来也不过是抱着欣赏的态度而已。 林玮则头面红耳赤，低着头不停地吃着菜肴。 陈寿几人本就是富家子弟，家中长辈酬宴宾客这是常有之事，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早已习惯。 陈寿一边看着场下的表演，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三人的反应，心中暗暗盘算着。 随后几位一班的富家子弟们隐晦地用眼神互相示意了一会，纷纷下了决心。 此时楼下乐响舞起，众人停杯投箸，正是谈话的好时候。 “江大哥，虽然郡试结果还未下发，但是想来以你的成绩考取秀才不是什么难事，舍弟在此先敬你一杯，恭喜了！” 众人正观赏着歌舞，陈寿突然举起酒杯，冲着江彬说道。 江彬连忙端起桌前的酒杯，冲着陈寿说道：“陈兄客气了，权当同喜，大家一起喝吧！” 这张桌子上坐的人，除了吴仇之外，剩余的人每月月试都是一二等奖，尤其陈寿，更是仅在江彬之下。 所以江彬这一句同喜，倒也不是客气话。 江彬话已说出，众人自然乐得给这个面子，纷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是青莲楼特制的莲花酿，酸酸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除了有些酒味之外，还真喝不醉，所以众人才敢如此大胆放心地畅饮。 “考取秀才之后，就要远赴丹阳，到州学府上学了，大家都是吴郡出去的学子，到了丹阳更应该守望相助啊。” 一杯酒下肚，陈寿又继续说道。 “理应如此！” “陈兄说得即是。” 陈寿话刚说完，众人便纷纷附和。 江彬自然是清楚他们的打算，大周商贾地位虽然不低，但绝对称不上高，在吴郡学府内大伙知根知底，又加上张岳这个唯一的官宦子弟被捕，吴仇又横空出世，这才在学府内过得如此舒心。 可是去了丹阳就不同了，所以他们需要有人庇护。 之前江彬与吴仇闲聊的时候，听吴仇说他不准备到丹阳继续求学，想来陈寿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这才把宝压在了自己身上吧。 钱谦是块金字招牌，至少在扬州无人能随意挑衅，但是江彬只不过是敬佩其学问才拜他为师，要他打着钱谦的名号行事，他还做不出来。 “你们全都守望相助起来，那我不是要孤独无依了。” 正当江彬不知如何答复之时，吴仇又出来插科打诨道。 “啊？吴大哥，听你的意思，你不准备去丹阳嘛？”陈寿惊讶地问道。 “对啊，不去了，读书太累了。”吴仇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还想着我们几人能够继续在丹阳做个同窗。”陈寿一脸难过，继而说道，“那大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嘛？” “不知道。”吴仇瘪着嘴说道。 “那好吧，相信以大哥的才能，到哪里都能出人头地，今后大哥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见吴仇不肯明说，陈寿也没有在意，只是拍着胸脯保证道。 至于刨根问底这种事，他们自然是不会去做的，鬼门的事，就算吴仇敢说，他们也没胆子听啊。 不过这次陈寿真是冤枉吴仇了，吴仇不是不方便说，只是确确实实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初莫离让自己读完郡学府再说，现在自己也读完了，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也很是迷茫。 不久之前吴仇刚与莫离通过信，吴仇也将心中的问题向莫离询问了一下，没想到莫离只是说自有安排。 至于有什么安排，吴仇也不知道。 请江彬庇护之事由于吴仇的打岔也就到此为止了，不过陈寿等人并为感到什么苦恼。 今日本来就只是来释放一个信号而已。 让江彬知道自己等人有这个想法。 江彬孝顺又重感情，接下来只要与他以诚相待，再好好对待江母便好，总不至于出了什么事会对自己见死不救。 不得不说，好人总是比坏人容易对付得多。 目的达到，几人自然放下心思，接下来便是好好享受这青莲楼的酒食歌舞了。 闲谈慢饮之间，楼下的舞女不知不觉中已经换了三波了。 而吴仇等人，也差不多都已经吃饱喝足。 而就在众人准备离去之时，楼下的这一批舞女也正好停下了舞动的身姿，缓缓地退了下去。 原本那些安静观赏的客人此时都纷纷激动了起来，交头接耳，面带激动。 “接下来是柳大家的场子了吧？” “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了。” “……” 青莲楼中那些客人的反应也都被吴仇几人看在眼里，心里不免也有些好奇，所以便打消了离去的念头，继续坐了下来，准备看完这什么柳大家再走。 在众人期待狂热的眼神中，有一位女子抱着一只木琴，款款走出。 女子身披一件大红花袍，看上去艳丽非凡，脸上虽无半点表情，但是由于化着点点红妆，倒也显得格外妩媚动人。 面魅内冷，让人望之多情又清高。 这是个充满矛盾的女子，却格外得吸引人。 就连吴仇初见之时，都不免愣住些许。 女子的面容看不出年纪，但是想来应该不小，这份成熟端庄之气，不是靠伪装可以做到的，这是岁月着手雕刻出来的美好。 怪不得能让大家如此念叨，单靠这份相貌，就足以撑起一座不正经的青楼了。 女子身后还跟着四位女童，年纪大约与吴仇相仿，低着头，怀中抱着各种乐器，紧紧跟在女子身后。 虽然这四位女童都是青春可人，朝气蓬勃，相貌也都上佳，但是在那红袍女子身后，却没有得到半点注目。 吴仇倒是不挑不捡，看完美女御姐就将目光投向了这些可爱的萝莉。 就在这时，女子身后的那四位女童中的一位，似乎感受到了吴仇的目光，抬头朝吴仇这边看去。 两人的视线就这么在空中偶遇，女童看到吴仇之后，突然身子一愣，嘴巴微张，一脸惊疑，随后立马重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抬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少女心事 这小姑娘认识我？ 这女童的反应，吴仇自然也都看在了眼里，心中不免多了几分疑惑。 本来还打着再仔细看看的想法，可是这小姑娘接下去一路都深深地低着头，让吴仇的打算彻底落空。 只靠天灵盖上的一团黑发认人，这个技术难度确实太大了。 不过吴仇倒也不急，这世上认识吴仇的人不多，而认识吴仇的女孩就更少，等到她随着那柳大家到了台上准备表演之时，总不至于还将头埋在胸口吧。 只要能仔细辨认一会，吴仇还是很有信心能将她认出来的。 吴仇正慢慢回忆之时，柳大家便带着四位女童到了台上。 柳大家来到台上之后，也不管舞台干净与否，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将怀中古琴放在膝上。 四位女童分做两排，也随着柳大家席地而坐，将怀中乐器摆弄好。 吴仇想的没错，既然要上台表演，那女童就不能再像那之前那样深低着头，除了要关注手中乐器之外，还要时不时抬起头来目视看着她表演的那些客人。 虽然有柳大家坐在前方，确实没什么人会看她们这几个青涩女童。 但规矩毕竟是规矩。 等那女童准备好手中乐器之后，便轻轻抬起了头，虽然只是目视前方，但是从吴仇这个角度望去，还是能看清她大半个脸庞。 嗯，有些婴儿肥，还挺可爱。 “铮——” 吴仇还没来得及仔细辨认，那柳大家秀手在琴上一抚而过，便响起一道单调却不刺耳的琴鸣声。 这琴鸣声就如同一道信号，接着身后四位女童便齐齐弹起手中乐器，那柳大家一手抚过琴面之后又立马回手轻捻琴弦。 吴仇向来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但是这乐声一起，还是让他浑身战栗，直起鸡皮疙瘩。 四位女童虽然技艺不弱，又用心卖力，但是那幽幽琴声却更是胸襟博大，涵养天地，悠扬的琴声中夹带着四道截然不同的乐声，奏出一道直击人心的旋律。 这旋律似悲似喜，飘渺悠扬，整栋青莲楼自此声发出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半点杂音。 吴仇已经顾不上去辨认那位女童的身份了，此时的他轻闭着双眼，似乎完全沉浸在这乐曲之中。 没有人发现吴仇这副模样，因为在场所有客人的表情都已经与吴仇一般无二。 那些守在一旁侍候的女伙计早已经预料到这一幕，都已经退到一旁，生怕打扰到客人。 就在这时，那柳大家红唇轻启，一道婉转悦耳，有如天籁一般的歌声，就这样从她嘴里传出。 “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 “远道迢递，行人凄楚，倦听陇水潺湲……” “思绵绵，夜永对景，那堪屈指暗想从前……” “况有狂朋怪侣，遇当歌对酒竞留连……” “漏箭移，稍觉轻寒。渐呜咽，画角数声残。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此歌以悲凉凄苦而入，转欣悦忏悔而去，凭狂放不羁而起，得孤苦落寂而终，道尽人生兴衰。 借柳大家口中唱出，更是让人难以忘怀。 一曲终了，场上再无半点声响。 直到柳大家携着四位女童往后台而去之后，才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一阵激烈的掌声与叫好之声响起。 只可惜此时柳大家只给大家留下一道背影，随即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了。 吴仇是被掌声惊醒的，虽然难以想象，但是他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这柳姓女子确实当得起这大家之名。 不仅琴艺过人，就连歌喉都如此直入人心。 虽然没有认出那小女孩到底是何人，但是能聆听到这样一首歌曲，也值了。 学府内的学子们听完之后也都是一脸惊艳，左右兴奋地交谈了起来，显得很是激动。 众人本来之前便打算要走，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柳大家所吸引而留下，现在柳大家也唱完了，众人便决定不再逗留。 吴仇跟着大家一同走出去了青莲楼，在前面岔路便提出要和学子们分开了。 大家不好细问，也就只好跟吴仇挥手道别。 吴仇一个人朝前走了不远，观察了下身后没人，便折进了道路旁的一条巷子中，接着在巷子中七拐八拐，又回到了青莲楼前。 此时正当夜深，可是进出的客人还是没有半点减少。 吴仇进了青莲楼后，便直奔那一楼后台而去。 想了一路，他还是决定回来看看。 不仅是想弄清楚那认识自己的小姑娘是谁，还想再看看柳大家。 倒也不是吴仇沉寂已久的色心突然被激起，而是他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歌不对劲，曲不对劲，大家的反应都不对劲。 柳大家的这一首小曲儿，让吴仇想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回忆。 “姐姐，你不让我进去，那让柳大家再出来表演几首也好啊！” “对啊，我们只是想多见见柳大家，没有其他想法！” “让柳大家出来再唱一次吧！” “……” 刚走近后台，吴仇便彻底呆住了，二三十个男子正堵在那门前，不断苦苦哀求着守门的那位粗壮大妈。 可是大妈一妈当关，万夫莫开，愣是没让一个人闯进去，不管那些人怎么说道，也不肯放行。 “姐姐，我跟柳大家身旁的女童认识，可以请你帮我把她叫出来一下嘛？” 没有办法，吴仇只好拦下了一位女伙计，泛起真诚地笑容说道。 女伙计见吴仇年小，又长得可爱，便伸手捏了捏吴仇的脸，笑着说道：“不可以哦，小弟弟。” 说完后便扬长而去了。 占了便宜还不办事，真是过分。 没办法，吴仇只好转身离去，另想主意了。 此时青莲楼顶层的一间套房之内，柳大家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此处。 那名与吴仇对视的女童，此时正抱着一个琵琶，挡住了自己小半个身子，一脸焦急地喃喃自语： “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被认出了啦？” “他会不会讨厌我啊。” “他要是来找我怎么办啊。” 柳大家身子靠在床沿上，一只脚翘在了床上，看上去活脱脱地像个女流氓，半点也不见刚刚的端庄大气。 听着女童不停地说着话，柳大家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好啦好啦，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别跟我说你竟然喜欢上吴仇那小鬼了？” “没有没有！我……我怎么配得上他……”女童听了柳大家的话，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急得，满脸通红，连忙摆手否认。 “哼，没有最好，仁剑教出来的几个弟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第一百六十六章 保密 柳姓大家在闺房内的评价吴仇自然是不得而知。 当然，就算知道了，吴仇也只是会诧异为什么会有这么个完全陌生的人对自己了解得如此透彻。 吴仇虽然不是个坚持不懈的人，但毕竟还是能保持三分钟热度的。 接下来的几天，吴仇每夜都会到青莲楼走一趟，就是想彻底弄清楚自己的那些疑惑。 不过可惜的是，吴仇去的这几天，柳大家就没有再没有出来表演过了。 听说是感染了风寒。 在这样的三伏天，得了这种病，吴仇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面对这样不走心的借口，吴仇也只好停下了自己的查探。 只不过就在吴仇决定不再去青莲楼的那个晚上，柳大家的风寒竟然奇迹般得好了。 柳大家摆明了就是在避着吴仇，吴仇心里自然清楚，只是不知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个女童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情况，吴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柳大家的反应倒是彻底激起了吴仇的好奇心，而且也更加证实了吴仇之前的怀疑。 你心里没鬼，那为什么要躲着我？ 其实这倒是吴仇自己想多了，柳大家心里真没鬼，她只是单纯不想看见吴仇而已。 柳大家不肯与吴仇接触，吴仇接下来就从其他地方开始入手调查。 经过几天下来的追查，倒也有了一些收获。 柳大家芳名柳燕，来青莲楼还不到一年时间，这之前青莲楼中最受欢迎的那名歌姬李芊芊不知去了何处，而柳大家便是顶了她的位置上来的。 不过短短半月，便彻底稳坐青莲楼头牌的位置，还博得大家之名。 到了今天，已经没多少人再提过那李芊芊的名字了。 要不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见异思迁起来真是毫无半点犹豫。 除了这些以外，吴仇再没有打听到其他消息了。 来历不明，背景不明，身世不明。 神秘得有些过分。 当然，有心隐瞒下，普通百姓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是情有可原的。 吴仇自然不甘心只查到这么点事情，只好将罪恶的念头伸向了鬼门。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身手莫测的神秘人物，鬼门的资料一向备得十分齐全。 可是就在吴仇准备到凭栏处询问柳燕的消息的时候，他就被巨阙镇守叫到了处理事务的书房内。 “愚公，青莲楼的事不要再查了。” 巨阙没有半点想寒暄的意思，吴仇一进来后便直接开口说道。 语气不容置疑。 果然，鬼门不可能不知道柳燕的存在，而且听巨阙的意思，整个青莲楼都有问题。 虽然心里想明白了，可吴仇还是装出一副羞恼的模样，语气不好地问道：“为什么？” “保密。”巨阙喝了口茶，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个柳燕是什么人？” “保密。” “青莲楼是武林中的帮派？” “保密。” “濡须口的曹操战船与青莲楼是什么关系？” “保密。” “青莲楼跟鬼门……” “滚滚滚，哪来这么多问题，让你别查就别查。” 都喝了这么多口茶了，还不明白我的意思，真是太不机灵了。 就这样，有些恼怒巨阙将吴仇赶了出去。 巨阙都已经亲自出面阻拦，青莲楼的事自然是查不下去了。 只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出青莲楼的地位，还有那柳燕身份的不凡。 吴仇本来也没打算如何，得到这样的结论也就满足了。 这几天一直忙着调查柳燕的事情，所以就没有到闻瑾那边练武，柳燕这事既然已经告一段落，那吴仇自然是要回归以前的生活了。 由于调查柳燕这件事吴仇是偷偷进行的，所以闻瑾几人都不知道他最近忙些什么，只是以为学府结束，同窗之间有什么活动而已。 对于吴仇的归来，闻瑾与楚江萍倒是没什么举动，只有林峰眼含热泪，紧紧地抱住吴仇，表达了他内心的激动与喜悦之情。 没有吴仇，林峰的日子确实过得格外凄惨。 切磋都是在这小小院子中进行，林峰的轻功压根就施展不开，闻瑾又心怀怨气，出手格外得狠。 这几天吴仇不在，林峰不知道被打得多惨。 虽然林峰也打不过吴仇，可吴仇打人不痛啊，那小木剑不灌输内力，打在身上还不如自己摔一跤来得疼。 更何况四个人轮流对打，总比三个人花的时间长吧。 蔷薇小队刚刚完成保护郡试的任务还没过几天，自然无需再做其他任务，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几人便清闲而又刺激地在小院里切磋练武，偶尔再打打麻将，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唯一让吴仇遗憾的是，自从林峰加入蔷薇小队之后，吴仇做的那些木制扑克牌就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郡试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吴仇排在了第四十八名。 对于这个结果，吴仇还是十分满意的。 吴郡参加郡试的考生共有五百余人，能考取秀才的只有七十人。 其中五十人是今年吴郡学府参加郡试的三百人中取前五十名，还有二十个秀才名额是从三年前落榜重考的两百多名童生中取前二十名。 而今年参加郡试的三百名童生中，没有考上秀才的那两百五十人，若是还想继续再考秀才，就必须回家自学三年了，等待三年后的那一次郡试。 每人也只有这两次机会，若是两次都落榜，便再也当不成秀才。 与吴仇记忆中的那些科举都完全不一样，当然，所学所考的东西也不一样，所以吴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大周现在所执行的科举制度便是新政的产物，从二十多年前便开始实施了。 虽然刚推行的那几年确实引起了许多争议，但是这么多年执行下来，倒是取得了不小的成果。 吴仇也是在学府内读书之时才得知了这种政策，所以在学府第三年的时候狠下功夫学习，这才堪堪在这次郡试中挤进了前五十，成为了一名秀才。 江彬自然不用多说，考到了郡试第一。 江母还高兴地请了吴仇和林玮到家中好好吃了一顿。 而就在郡试成绩出来的当天晚上，吴仇从江彬家回到鬼门小院之后，便从闻瑾的口中，听到了鬼门对他们几人接下来的安排。 蔷薇小队，调往荆州。 第一百六十七章 平衡 吴仇刚听到这个调令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事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自己几天前才刚刚因为调查了青莲楼的事情，被巨阙镇守叫去警告了一番，难道现在还不肯罢休，竟然要把自己调到最危险的荆州去？ 青莲楼的势力就这么恐怖如斯嘛？ 连鬼门都要低头？ 不过这个猜测没过多久就被吴仇给否决掉了。 那艘诡异的战船应该是跟青莲楼有关系的，因为柳燕弹唱的歌曲，给吴仇的感觉简直就是当年半艘战船中传出的《胡笳十八拍》弱化版。 回想当年那位丑部密探大哥与战船上主事的对话，可是半点惧怕都没有。 从这看来鬼门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这青莲楼来加害自己。 荆州的形式虽然吴仇不是很清楚，但是这两年来也不断有些消息传回来。 得益于两年前那一大批千户的调动，西边那些州郡与幽灵山庄的争斗，基本都是鬼门略占上风的。 不过也真得只是略占上风而已，明面上的情形便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所以一直都保持着这难得的安逸。 武当方面也因为莫离迈入了超一流的境界，收敛了不少，这两年与鬼门的摩擦基本都没有再发生。 不过却也仅限于此，至于帮着鬼门对付幽灵山庄这种事，更是想都不要想。 毕竟，不杀道人可是还活着。 武当虽然不谙世事，但毕竟地位超然，门徒众多。 人一多，便容易有各种想法，这武当中倒是也能分出个三大派系来。 其中人数最多，势力最强的就是以不杀道人为首的中立派，倡导不参与任何争斗，一心在山中修道。 接下来便是武当二弟子邓子云为首的恨周派，大周当年以十万大军围困武当三月，让武当一众弟子吃了不少苦头，稳稳地拉了一大波仇恨。 至于人数最少的，便是莫离为首的亲周派了，这一派系不靠理想不看情怀，没有目标没有情仇，全靠莫离的魅力强撑起来。 恨周派虽然人数不少，但毕竟有中立派和亲周派联手阻拦，不让他们出去生事，再加上莫离迈入超一流的境界，亲周派又多了个强大的威慑。 所以这两年只好委屈地躲在武当这深山老林中不再出头挑事。 鬼门武当幽灵山庄，再加上荆州明面上的官府军方士族家族以及暗地里的五行八当各方势力，就这样保持着一份诡异的平衡。 吴仇皱着眉头，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这两年来听到的情报。 荆州的平衡已经保持了两年，大家一向相安无事，虽然背地里小摩擦不断，但是明面上却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较大的争端。 现在鬼门竟然连百户小队都开始往荆州方向调动，唯一的理由只能有一个。 那就是这份平衡，被打破了。 至于荆州到底发生何事，才导致了这份平衡被打破，吴仇就不得而知了。 不仅是吴仇，吴仇还向闻瑾询问荆州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结果一向消息灵通的闻瑾也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不过不管发生了何事，调令既然已经下达，那么蔷薇小队就要开始准备动身前往荆州了。 出发的时间就订在了三天之后，也就是说吴仇还有两天时间可以跟吴郡的小伙伴们告别。 本来江彬等人再过两个月之后，就要到丹阳的州学府继续求学了，吴仇本来还有些心塞。 经常幻想着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十里相送，泪洒长街，折柳相赠的画面，以及到了分别之后，自己一个人孤单走回来的凄美身姿。 没想到现在全都用不上了。 出发之时，是要用鬼门的身份，江彬他们想送都送不了。 所以只有明天和后天两天的相处时间了。 离别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吴仇连借口都没想好。 只好等明天再想了。 …… 吴仇想的没错，荆州的平衡确实被打破了。 这份平衡的打破，确确实实让鬼门措手不及，所以才紧急调动了二十支百户小队赶往荆州。 不过不仅是鬼门，就连打破这份平衡的幽灵山庄，对这次事件的发生都有些始料未及。 就在荆州各方势力因为幽灵山庄又增添了两支生力军而风起云涌之时。 荆州某处深山之上的幽灵山庄，迎来了两名神色惶恐，落魄不安的人。 幽灵山庄虽大，但是里面的人却着实不多。 除了乌鸦以及幽灵山庄的几位高层，还有从小就在幽灵山庄培养起来的幽部灵部之外，也就只有十八路绿林的大当家，才有资格来这幽灵山庄。 而这两位看上去毫无半点生气的人，自然便是十八路绿林中的其中两位大当家。 这两名大当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幽灵山庄了，不过这次可谓是最为惶恐的一次。 遥想当年来这幽灵山庄之时，还是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在想想此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心中不免更加悲凉。 两人在幽部的带领下，穿过了层层守卫，终于来到了乌鸦面前。 对上乌鸦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本来就两股战战，心惊肉跳的绿林大当家变得更加不堪起来。 当即拜倒在乌鸦面前，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乌鸦可是从来都不会留半点情面。 乌鸦紧紧盯着跪伏在地的两人，也不开口说话。 那两人只感觉身边的空气都有些凝固，虽然浑身直泛冷气，但还是有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乌鸦终于开口说话了。 “说吧，怎么回事。” 两人只感觉身旁空气一松，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知道自己总算熬过了第一关，立马争先恐后地回答道： “庄主，我也不知道那红莲教到底发了什么疯，竟然敢派人来攻打我，兄弟们一时不甚，竟然被偷袭得手，失了营地，只好带着剩下的兄弟回来了。” “是啊，庄主，我这边也是这样，那红莲教人太多了，而且地形比我们还熟悉，连跑都没地方跑啊！” “红莲教？”听了两人的话，乌鸦眉头轻皱，又接着问道，“红莲教为什么要派人打你们？” “红莲教一向与我们相安无事，这次无故攻打的原因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是那红莲教教主的女婿带的头。” “那红莲教教主的女儿不久前大婚，招的女婿我们也派人查过，只可惜除了名字外，再也没有查出什么来历。” “叫什么？” “王松涛！” 第一百六十八章 离开 南方的事情爆发的很突然，以至于不管鬼门亦或是幽灵山庄都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广州与建安州两地的绿林营在短短一天之内就被红莲教所击溃。 鬼门在两州安置的暗部密探事先都没有发现任何征兆，只是在事后才抓到几个仓惶而逃的绿林营逃兵，从他们嘴里得到了一些可有可无的情报。 袭击闽安营的是一位手持碧蓝宝剑的中年剑客，闽安营大当家不过三招就败在他的手中，要不是三当家舍身阻拦，估计闽安营大当家就要血溅当场了。 而袭击郁广营的则是一名体型壮硕的大汉，刀枪不入，威猛异常，单凭一人之力就在郁广营内杀了个七进七出，无人可挡。 营地告破，闽安营与郁广营的大当家带着残余的人马落荒而逃，一路直奔荆州而去。 虽然只是两营逃兵，若是放在其余地方确实都翻不出什么大浪。 可是偏偏他们去的是荆州。 荆州内幽灵山庄与鬼门的中低层势力基本一致，高层不出马的情况下谁也讨不得半点便宜。 可是这两营残部的加入，却让幽灵山庄在荆州范围内整整多出了三位一流高手，三十几个二流高手，以及上百号三流习武之人。 鬼门的人得到消息之后，便立马决定从东七州再抽调二十支百户小队，让他们尽快赶往荆州。 东七州的绿林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鬼门彻底剿灭，正是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才能够放心大胆地抽调走一波又一波的鬼门成员。 广州与建安州发生的事情，吴仇自然是不得而知。 但是从调令来得如此突然，以及只给了他们两天准备时间来看，便能猜测出荆州应该是出了什么大变故。 短短的两天，还要再去掉收拾行李和交接小院等琐事，其实留给吴仇用来告别的时间，也不过才一天而已。 一天的光景，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告别。 当然，吴仇也没打算跟每个人都通报自己将要离去的消息。 吴郡内可是还有乌鸦的眼线，若是再发生一次与当年朱厌遇伏类似的事情，扬州现在可是抽调不出多少人来救援了。 不想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要离去的消息，所以江彬家便成了最好的场所。 叫上了林玮，便一起到江彬家中吃了顿饭。 两个月后江彬和林玮便要到丹阳求学了，两人也一早就知道吴仇不再继续求学的事情，所以在心中早已做好了离别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离别比他们想的早来了两个月。 好在两人都不是那种惺惺作态之人，难过了些许后便又恢复了往常的态度。 三人一直闲聊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对于吴仇的去向，江彬和林玮都默契地没有细问，虽然吴仇没有细说，但是两人心里都明白，自始至终，吴仇与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妨碍大家之间的感情。 不过江彬和林玮都不知道吴仇加入鬼门的原因，只是按照吴仇的性情来分析，以为吴仇只是太过缺钱而已。 以至于两人都在心中暗下了决心，要努力，要奋斗，要将吴仇救出穷海！不再为了那些银两而生死搏斗！ 江彬和林玮的心思，吴仇自然是不知道的。 当然，就算知道了，吴仇也不会…… 好吧，吴仇还是很乐意接受这种包养的。 两天的时间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过去了，蔷薇小队的四名队员皆穿戴整齐，背上整理好的行囊后，便骑着马一路往西而去了。 本来鬼门可以调配船只，让他们四人沿长江逆流而上，直接到达荆州。 可是吴仇经过那一次曹操战船事件之后，便对水起了浓厚的恐惧，拒绝了坐船的提议。 其实不仅是吴仇，闻瑾也是心有余悸，坚定地站在了吴仇写一边。 于是蔷薇小队便只能骑马赶路了。 从吴郡到荆州的路线有不少，吴仇他们选择的是上一次朱厌小队走的那一条路。 这一条路不是最近的，也不是最快的，但确实吴仇几人最熟悉的。 所以不用担心会走丢。 跟上一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蔷薇小队不用再担心暴露行踪，所以就不需要往濡须口那片危险地方走了，可以从丹阳郡的芜湖镇过，直接到庐江郡襄安镇，再一路赶往天柱山。 等过了天柱山，便是豫州境内的大别山山脉，再西南方向再跑上两三天，便可以到达荆州的武昌郡了。 路线是出发前一天就规划好的，吴郡鬼门也给了他们一份详细的地图。 地图交由林峰保管，由于这次没有丑部大哥带路，所以小队里一致决定让最有江湖经验的林峰来当任向导一职。 虽然这次不像当初救援朱厌小队的任务那般紧急，但是也不能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地往荆州去。 所以便一路在各郡鬼门驻处换上新马，一路纵马奔腾而去，不过短短五天，蔷薇小队就来到了天柱山。 重新走一次当初遇伏的林子，除了林峰以外的三人心中都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 当初被焚烧的那片区域已经不再是一片狼藉，不断有嫩芽新苗长出，将那场火灾留下的痕迹深埋在地下。 大自然的胸怀，足以包容所有伤害。 策马走在这条路上，吴仇不禁又想起了游鹰以及朱大。 当初游鹰因为要带着朱大的尸体回家安葬，便与他们分别了。 之后就再也没回到过吴郡。 巨阙他们也再也没有提起过游鹰，就仿佛鬼门中从来没有这支百户小队存在过一般。 不知是不是因为将要前往一处陌生之地的不安，现在吴仇想起游鹰，竟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恨了。 天柱山脚下的那一间客栈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残骸。 朱厌小队提交的事件经过中，提到过那个疑似外功绝顶高手的客栈老板。 后来鬼门派人来查探之时，就发现这间客栈已经被烧毁了。 吴仇也看过那个报告，对这个客栈老板同样很感兴趣。 甚至还特地到凭栏处去寻找过资料，想要找到与客栈老板相似的人物。 只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鬼门丑部密探的能力是不需要怀疑的，武林上有名的高手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一个绝顶高手，如果在鬼门内没有备录，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绝顶高手的资料，被人给封锁了起来。 而能够封锁资料的，只有镇司以上的级别才做得到。 吴仇对客栈老板的事情只是一时兴起而已，既然资料没有找到，也就不再多关心了。 这次也不过是顺路过来看看而已。 等看过这客栈的残骸后，四人便重新上路，直奔荆州而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劫道 从天柱山出发，要赶到荆州的武昌郡，总共有近五百里的路程。 这一路过去基本没有半点人烟，全是深山老林，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每天去就近的鬼门据点换一匹精力充沛的宝马。 所以速度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整整两天，才穿过了豫州这一片不毛之地，到了荆豫两郡的边界——长江。 滚滚长江，奔流到海，气势磅礴。 吴仇一直避免着坐船，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船才能度过这条宽敞的江水。 四人在长江边等了许久，这才等到了愿意带他们四人外加四匹马到对岸去的商船。 虽然吴仇几人都穿着鬼门的服饰，但是还是免不了被这群贪心的商人收了一笔过江费。 虽然有坐地起价的嫌疑，但毕竟有求于人，四人只好无奈地付了四两白银，这才上了商船。 当然，这笔钱自然是由吴仇和闻瑾两个人承担的。 因为就是这两个人的坚持，才让他们走了这一条山路，遇到这么个糟心事。 这艘商船的目的地自然不是武昌郡，但是渡个江就能赚四两雪花银的生意，逐利的商人自然是不会拒绝。 过江没花多长时间，四人牵着马下船之后，商船便调转方向朝着它本来要去的地方而去了。 “这荆州确实和扬州很不一样啊，真是期待。”闻瑾目视着商船离去，轻笑一声后开口说道。 楚江萍目露精光，也轻松颔首表示同意。 “确实很不一样，物价太高了。”林峰捂着腰包，有些心疼地说道。 闻瑾身上没带钱，所以那二两银子最后是由林峰替他出的。 以林峰对他的了解，知道这钱算是要不回来了。 “不是说钱的事，而是在扬州的时候，别说这些商贾，就连郡守都不敢对鬼门有所不敬，但是在荆州，就连一个普通商人都敢借机敲诈我们一笔，看来局势真的不容乐观啊。”吴仇听了林峰的话，便在一旁开口解释道。 林峰顿时有些心惊，低声朝吴仇说道：“那不是很危险？不如我们跑了吧？反正咱俩都是孤家寡人，不用怕连累了别人。” 跑？ 现在这个社会，去哪找这种底薪十两，抽成另算，半月都是假期的好工作啊喂！ 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跟着你跑？ 吴仇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地说道：“你是还想再回那地牢里关上几年是不是？” 林峰打了个寒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记忆，立马摇头说道：“不跑了，不跑了，死也不回地牢！那楚老头实在太可怕了！” “铮——” 楚江萍抽出了长剑。 竟然忘了身旁还有个跟楚老头一样可怕的楚小妹！ 鬼门太可怕了！ 师父！带我走吧！ 林峰留下来痛苦的泪水。 四人只提了过江的要求，商船自然也就没有多费心思开往武昌的渡口。 毕竟进了渡口，还要交一笔不小的费用。 所以吴仇四人就这样被扔在了空旷的江边，此处已经是武昌县的管辖范围之内，离武昌郡城应该没有多远，四人随意往一个方向骑马跑出一段路后，便远远地看到了些许人烟。 等到跑近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 问过村里的村民，得知了武昌郡城的准确方向后，吴仇四人便又马不停蹄地往武昌郡城赶去。 蔷薇小队虽然领到了调令，被调往荆州，可是对于荆州却还是十分陌生，甚至连自己来荆州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只好尽快赶到武昌郡城，希望此处的郡守能好好的给自己解惑。 对于荆州的陌生，让蔷薇小队一心只想赶紧找到鬼门，重新投入组织的怀抱，却没想到只是老老实实地在路上跑着，竟然也能遇上个奇葩事。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支队伍庞大的商队，堵住了这片林子里唯一的一条路。 商队的人推着一大堆运着各种货物的独轮车，所以行动就显得格外迟缓。 没有办法，吴仇四人只好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了他们的后面，想着刚好让马休息片刻，等出了林子再继续赶路。 没有想到还走到林子的一半，便跳出来一伙劫道的强盗。 吴仇真的想写个逢林莫入的牌子，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钻小树林了。 怎么不管到哪个林子里，最后都会遇上一些麻烦事。 听着这伙强盗说着这段异常熟悉的开场白，吴仇都在想是不是全天下劫道的贼人都只会说这么一句。 这伙强盗的出现，让整个商队都显得有些不安，不过倒是没有出现多大的骚动。 那些推车的伙计也没有一个扔下独轮车逃跑，只是将独轮车放倒在一旁，不断地往队伍的前方看去，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人。 吴仇心里有些奇怪他们的态度，自己几人就跟在身后，商队里的人不可能没有看见，现在遇到劫道的强盗，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求助。 别说求助，连回头看自己等人一眼都没有。 闻瑾三人大概心里也是觉得有些诧异，所以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那伙强盗就跳出堵住去路之时看了那么一句，接下来便一言不发地盯着商队。 商队的人都有什么动作，等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一位身穿锦绣衬衣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 男子弯着腰，一脸陪笑着往那伙强盗走去。 男子虽然衣着华丽，但是还是难掩他身上那股奸猾的气质。 见到这个男子终于出现，那些推车的伙计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愚公，你说这伙强盗到底看没看见我们啊？” 林峰驾着马来到吴仇身旁，轻声问道。 吴仇看着这一条还算平齐的林间小路，再看看自己四人骑着马高高在上的模样。 觉得林峰问了个特别蠢的问题。 这眼神要多不好才能看不见啊？ 吴仇还没来得及回答林峰问出的蠢问题，当头的那个强盗便把目光投向了吴仇四人。 这名带头的强盗肆无忌惮地与吴仇对视着，脸上突然扬起了一丝嘲讽，冲着吴仇四人裂开了嘴，高声喊道： “呦，这不是鬼门的朋友嘛？要不我让你们先过去？” 话音刚落，吴仇，闻瑾还有楚江萍顿时目光一凛，立马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兵器。 第一百七十章 湘荆营 吴仇三人过激的反应并没有对那个带头的强盗造成什么威慑，反而让他更加兴奋了起来。 只见他转过头左右看了看身后站着的十几名手下，随后浮夸地笑道： “哈哈哈，没看出来，还是几个有脾气的伶儿！” “哈哈哈！” “要不要过来给大爷们唱两句啊？” “……” 强盗头目的话刚落下，身后那些手下便纷纷跟着起哄。 都是些刀口舔血的粗人，说出来的话自然不会太好听。 伶人是用来称呼那些最低等的戏子的称呼，甚至还不如不正规青楼中的花魁地位来得高一些。 鬼门成员脸上都戴着戏曲面谱，所以一向被江湖中人嘲笑成戏班子。 但是伶儿这种用语，可是连乌鸦王铁牛之辈都没对鬼门说过。 吴仇都有些气乐了。 不过一群练了点皮毛武功，挥刀都不一定挥得清楚的小毛贼，哪里来的这么多勇气来挑衅鬼门？ 这里面要是没有些门门道道，说出来谁能相信。 吴仇正寻思着让这伙毛贼如此嚣张的原因，自然就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动作。 可闻瑾却明显不愿意受这种气。 “呵呵，刚来就有事做，不错。” 闻瑾左右扭动了两下脖子，发出一阵咔咔作响之声，随后便翻身下马，朝着那群劫道的强盗走了过去。 闻瑾的举动这么大，自然是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吴仇虽然不清楚这伙强盗的依仗是什么，但左右也不过是一群小喽啰，揍一顿出出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自然也就没有拦住闻瑾。 楚江萍本来也是想上去教训下这群口不择言的强盗，不过看到闻瑾先站了出来，就任由他去了。 至于林峰，要是吴仇几个不催促，他是绝对懒得动的。 吴仇将视线投向了那伙强盗，想看看他们接下来的反应。 就看见了那伙人眼神中都带着嘲讽之色，毫无惧意地上下打量着朝他们走去的闻瑾。 真是有趣的反应啊。 所以他们的依仗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是有隐藏在暗处的埋伏？ 吴仇在心中暗想着。 不过马上，吴仇就得到了答案。 那名本来向着强盗走去的商队中年领队，也同样注意到了闻瑾。 闻瑾一手握着刀柄，大步朝着那伙强盗走去，身上自有股逼人的气势升腾。 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那中年领队早就练就了一副好眼力，自然能瞧得出来闻瑾的实力足以将那群强盗赶跑。 但奇怪的是，这中年领队见了这情形却没有半点惊喜之色，反而还流露出一丝惊慌。 在那伙强盗刚出现的时候，中年领队都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这种反应，就好像闻瑾才是来劫道的强盗一样。 中年领队本来是朝那伙强盗走去的，想来应该是要去交涉。 可是见到闻瑾杀气腾腾地走来，立马吓得回过身来，不再走向强盗，反而是冲着闻瑾快步跑来。 “少侠，少侠，别冲动！千万别动手啊！” 中年领队一脸谄媚，跑到闻瑾面前之后就伸手拉住闻瑾的手臂，哀求着说道。 “放手！” 闻瑾瞪了一眼那中年领队，冷冷地说道。 中年领队见闻瑾态度强硬，脸神瞬间变得愈发悲凉起来，“扑”一下跪在了地上，抱着闻瑾的腿低声哀求着： “百户大人，您就当是可怜可怜我们吧。您今天出手没事，可是接下来我们商队就再也不要想在这荆州地界走动了，商号几千名伙计可就指望着这点生意养家糊口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没有看见这件事，行嘛？” 那伙强盗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已经许久未见过的好戏，周围的伙计也都眼露哀色地看向了闻瑾。 似乎只要闻瑾一动手，那这四周上百号伙计就会彻底失去生计。 闻瑾何曾见过这种架势，四周那些哀求的目光让他感觉有些沉重，那中年领队抱着他的小腿已经哭出了声，闻瑾的双腿就像是被灌了铁一般，迈不动步。 吴仇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些强盗会如此肆无忌惮，丝毫不担心他们出手。 若是鬼门不出手，商队不过是交一些钱财就可以免灾，但是鬼门要是敢阻拦他们，被搭救的商队今后便不能再继续来往运货了。 鬼门人力有限，不可能分配人手专门保护商队，所以商队只能交钱免灾。 可以想象，若是鬼门的人出手打退了强盗，那些被救下的商队不仅不会感激，反而还会将事情怪罪到鬼门头上。 吴仇很了解闻瑾，知道他肯定不会再继续出手。 果然，闻瑾站在原地内心挣扎了一阵，便一脚甩开领队，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走了回去。 中年领队长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与冷汗。 他是真的担心这些鬼门的愣头青不管不顾，随意出手。 “这就怂啦？哈哈哈，鬼门也就那么回事啊。” 见到闻瑾转身离去，那带头的强盗顿时指着闻瑾的背大声嘲笑了起来。 闻瑾双手紧握，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回走去。 “多谢少侠！多谢少侠！” 中年领队不断地在闻瑾背后躬身道谢，做足了姿态。 荆州地界，城墙之内归鬼门管，城墙以外归绿林营管，这已经是这几年来形成的默契了。 他们这些跑商队的，要在城内卖货，在城外运货，所以两边都不能得罪，只好两边都巴结了。 现在看着闻瑾离去，中年领队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便回身再去和绿林营的人商量下过路费了。 “不知道前面的英雄是哪个营地出来的？” 被闻瑾耽误了些功夫，中年领队现在也不好再走上与那些人偷摸地商量如何解决，只好站在原地冲着他们喊道。 “大爷是湘荆营的，看你还算识相，按老规矩来便是了。” 那带头的强盗得意地说道。 中年领队心中直呼倒霉，若是遇上那些后来转入荆州的绿林，还能少出点钱，怎么偏偏就遇上了湘荆营的人了。 中年领队虽然在心里不断闪着各种念头，但是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正准备开口答应湘荆营的人的要求，就听到旁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湘荆营？乌鸦的人？” 听到乌鸦的名讳，中年领队吓了一跳，立马朝身旁看去。 只见一名鬼门百户，不知道何事竟然跑到了自己身旁，现在正看着那些强盗，目露狠意。 中年领队心里暗暗叫苦。 刚刚送走一个，怎么又上来一个。 这不是又要下跪求情了嘛？ 我求求你们四个了，倒是一起上来啊！ 我一次性跪完可不可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收拾 “这位大人啊，荆州太守老爷之前说过，江湖争斗不可以波及到我们这些百姓身上，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为难我们了，就当今天没看到这伙人，好嘛？” 中年领队有些无奈地哀求道。 湘荆营的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刚刚虽然已经答应了按照老规矩来，可要是这几个鬼门的人惹恼了他，那要上交的过路费翻几倍都有可能。 若是如此，那这一趟行商的辛苦可就全都白费了。 “嘿，我还没到荆州报道呢，荆州的规矩可用不到我身上，我就问你，这些人是不是乌鸦的手下？” 吴仇轻笑一声，无视了这中年领队的威胁。 听了吴仇说的话，中年领队心里愈发不安了起来。 怪不得这支小队会想要对付那些湘荆营的人，原来是刚调到荆州，不懂规矩的外来鬼门。 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出现，两年多前一样有一批新来的鬼门千户，四处血洗荆州地界上收要过路费的绿林营。 结果绿林营只是损失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喽啰，荆州地界上却有一大批的商号就这样彻底倒下了，导致各郡物价不断上下起伏，民怨沸腾。 最后还是荆州太守亲自找鬼门的人商讨。 这才将事情解决。 当初发生的事情，中年领队也是亲眼见证过的，他所在的这家商号也正是因为那次事件，才得以发展地如此迅速。 正是因为见识到了当年绿林营如何报复被救商号的行为，所以中年领队才更加不能让自己重蹈覆辙。 虽然绿林营报复商号的事让自己吃了不少甜头，中年领队不介意再多尝一些，可是要是被报复对象变成了自己，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幽灵山庄的人，可是……” 中年领队心中不断想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正准备继续劝说吴仇，可是还没说完一句话，就被吴仇伸手按住胸口，一把推开了。 “是乌鸦的人就好，接下去没你什么事了，离远点。” 吴仇说完之后，就抽出了腰间的娃娃剑。 “大人！我……” 中年领队没想到吴仇的态度如此强硬，但是还是想再尝试哀求一下，被推开之后就立马又扑了上来。 结果还没等靠近吴仇，肩上便多了把木剑。 “我跟乌鸦有私仇，你要是想拦着我，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看着吴仇眼中的凶光，中年领队双腿不由颤抖了两下，喉结上下涌动，吞了口口水，不敢再出声。 吴仇见他终于老实了不少，这才将娃娃剑从他脖颈旁移开，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些湘荆营的人。 湘荆营派出来收取过路费的人手虽然有十几个，但是却都不是什么练武有成的头目，不过是会点庄稼把式，用来欺负欺负那些商队的而已。 一直以来，由于背靠湘荆营，出来收取过路费的时候都是无往不利，不管大小商队遇上他们全都是客客气气，用来上交的过路费给完，还会另外再给他们这些人一笔辛苦费。 所以才导致了他们这般肆无忌惮。 只是看这情形，他们今天好像要出点意外了。 那名带头的小头目倒也是个狠人，知道今天免不了要打上一场，恶狠狠地瞪着吴仇，满脸狰狞地喊道：“他就一个人来，大家一起上！谁要是砍死了他，今天的辛苦费就全都归他了！” 吴仇身形偏瘦，个子又没有多高，看起来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又是孤身上来，那三个鬼门的同伙明显没有想帮忙的意思，再加上辛苦费的奖励，大家都难免有些意动。 这些强盗互相看了几眼，都觉得可以博一把。 吴仇丝毫没有在意他们简单的心路历程，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他们走去。 “上啊！” 这时，一个大汉高喊了一声，握住大刀朝吴仇冲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朝吴仇跑去。 吴仇与他们的距离不长，第一个冲上来的大汉已经来到了吴仇的面前，双手握住大刀，高高扬起，用尽全身力气猛砍下去。 大刀带着一阵呼啸的风声直逼吴仇头顶而去，吴仇像是吓傻了一般，呆在原地没有动弹。 得手了？ 大汉见到这情景，嘴上已经扬起了残忍地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心，突然感觉眼前一花。 刚刚还在刀锋之下的吴仇就这样没了踪影。 一刀劈空，大汉满心诧异，正要往左右查看，可是由于力气用得太过，一下收不住力，整个人向前踉跄而去。 接着便感觉腹中有一股巨力传来。 大汉嘴里涌出一股不知名的红黄液体，大刀脱手落在了地上，接着向后飞出一段距离，落在地上不再动弹。 对付这种毫无半点内力的人，吴仇现在已经没有半点压力了。 大汉的下场落在那些刚刚冲上来的强盗眼中，自然是极大的震慑。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再敢接近吴仇。 只是将吴仇围在了中间。 “一起上！” 正踌躇之间，不知道哪个人高喊了一声，这些强盗本来就神经紧张，不由自主地就照着这句话行动，一起朝吴仇冲了上去。 十几个人挥动着十几把刀齐齐朝着吴仇砍了过来。 虽然都是仗着蛮力乱舞，但是看上去却也有几分威力。 吴仇不是钢铁之躯，被刀砍到也会流血受伤，自然不会去做那些硬抗大刀的事情。 由于这几年不断地与闻瑾几人切磋，吴仇的反应提升了不知道多少。 这些人虽然拼尽全力挥砍，但是在吴仇眼中依旧如同慢放一般。 娃娃剑握在吴仇手中，不断地往自己周身各处游走。 或挑，或刺，或砍，或撩，十几把刀上下挥砍之间，竟然没有一把能够接近吴仇。 不仅如此，在吴仇时不时转守为攻之下，十几个贼人渐渐一个接着一个倒在地上哀嚎。 没花多长时间，吴仇周围就没剩下一个能够站着的强盗了。 吴仇收拾完这些喽啰，又看向了那个小头目。 此时这位小头目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嚣张跋扈，虽然手中同样握着大刀，但是已经没有勇气上来与吴仇厮杀。 扫了一眼满地呻嚎的手下，这个小头目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后，便果断地转身逃跑了。 “花蜂！上！” 吴仇懒得去追，伸手一挥，朝着后面喊道。 “唉，被发现了……” 林峰苦着脸懊恼地嘀咕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雏 得益于湘荆营这伙贼人的阻拦，商队不得已只好停了下来。 那些推车的伙计自然也就将手中的独轮车放在了路旁，站在一边等待着商队的领队前去处理。 都是在荆州地界谋生的，对这种场面早就见怪不怪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多少担心。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将独轮车挪开，这才让这小道空出了些许位置，楚江萍与闻瑾还有林峰便牵着马走了上来。 三人牵马来到商队前方之时，正巧就是吴仇被那些小喽啰围住的时候。 看着一群人大眼瞪小眼耗着，还不知道得耗到什么时候，林峰便高喊了那么一声，让湘荆营的人一起上。 时间就是金钱，林峰觉得自己替吴仇省了很多钱。 可是没想到吴仇非但不感激，还指使自己做这种劳累活。 虽说有些委屈，但是林峰又不敢不去，吴仇别的本事没有，作弄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深深地叹了口气，林峰便运转起轻功，朝着那小头目追了上去。 虽然林峰平常站着不动的时候，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个懒散无能的胖子，但是一当他使出轻功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了一个灵活无能的胖子。 那小头目虽然已经跑出几十米的距离，可是林峰不过花了数息的功夫便轻松地追上了他。 小头目正慌乱地逃跑，他知道自己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那个鬼门矮子的功夫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 打是不可能打得过的，小头目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跑回湘荆营，然后请老大为自己报仇做主。 小头目正跑着，突然眼角余光好像瞄到了什么东西。 定睛一望，便看见一个黄色的面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原来有一个鬼门的人就紧紧地跟在了自己身旁。 小头目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不由脱口喊了出声：“你怎么会跑得这么快？！” “因为我像风儿一样自由。”林峰沉声说道。 你有毛病啊！？ 谁要你回答啦？！ 小头目感觉一口老血堵在了胸口，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好了。 林峰陪着这小头目跑了两步后便失去了耐性，决定不再陪他玩下去了。 只见他左脚往前一踏，便越过了小头目半截身子，接着腰间一扭，猛地转动身子，同时右腿抬起，直奔那小头目面门而去。 小头目也见到了林峰的动作，顿时大惊失色，正准备躲闪，可是没想到林峰的右腿来得如此迅猛。 只感觉有一阵黑影在他眼前不断扩大。 只听得“啪”一声脆响。 小头目的脸与林峰的小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接着那小头目的身子便腾空而起，向后倒飞而去，鼻腔有鲜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鲜红的弧线。 “嘭”地一声。 小头目就这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林峰依旧保持单脚独立的姿势，随后便立马蹲下身子揉搓着自己的右小腿，嘴里还抽着冷气，不停地断低声自语。 “啊，疼疼疼！” 吴仇远远地望着这一幕，伸手捂住了眼睛，觉得实在有些丢人。 林峰在地上蹲了一会后便重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那瘫在地上的小头目走去。 走到小头目身旁之后，便弯腰握住了他的脚踝，拖着小头目朝吴仇走来。 “完了，彻底完了……” 中年领队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已经变得有些失魂落魄，嘴里不断重复念叨着这句话。 吴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后就不再理他了。 不知道是那小头目太重，还是林峰太过没用。 总之这几十米路林峰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到。 将那小头目扔在吴仇跟前之后，林峰便一语不发地走到了马匹身旁，接着翻身上了马。 林峰现在不想跟吴仇说话，要不是因为吴仇，自己也不用遭这个罪。 其实林峰小腿的疼痛倒也不算多严重，休息个两三天大概就能痊愈，只不过林峰懒得站便是了。 小头目刚刚被那一计鞭腿踢的头昏眼花，不过现在已经清醒了许多。 虽然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但是小头目现在已经没心思关注脸上的伤了，满心只在想些这些鬼门的人会如何收拾自己。 吴仇蹲了下去，拿娃娃剑在小头目头顶戳了两下，轻声笑道：“怎样？还想听我们唱曲儿嘛？” 小头目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投降求饶是没用的，鬼门的人不可能会放过他。 小头目现在已经在绝望地等死了。 “鬼门大人，不如把他给……” 一旁的中年领队凑了上来，手在空中轻轻一剁，一脸阴狠地低声说道。 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既然鬼门的人已经动了手，那还不如让他们把这些人全给杀了，这样可能还可以瞒天过海。 “好主意！”吴仇赞许地点了点头。 中年领队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小头目给听到了。 小头目浑身一颤，紧紧闭上眼睛等死。 吴仇抓起娃娃剑，在小头目脖子左侧隔空一划，觉得这个位置有些不好。 又移到了他脖子右侧，作势就要切入，不过又硬生生在小头目脖颈前停了下来。 小头目的身子是颤了又颤，就是等不到这一剑痛痛快快地砍下来。 睁开眼睛幽怨地看着吴仇。 吴仇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一下，转身看向了闻瑾。 “要不你来？” “今日不宜杀生……”闻瑾仰头望天轻声说道。 装个啥，你什么时候杀过生了？ 胆小鬼！ 闻瑾不顶用，吴仇又不愿意让楚江萍双手染上鲜血，只好又望向了坐上马背上的林峰。 林峰察觉到吴仇的眼神，顿时勃然大怒，激动地喊道：“我可是采……你莫要辱我师门！偷盗劫掠，杀人放火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为什么你一个采花贼会有这么强的职业道德？！ 做一个采花贼为什么能让你如此骄傲？ 你连女生都不敢接近啊！ 你才是最侮辱你师门的人好不好！！ 吴仇在心中疯狂咆哮。 小头目瞪着那双难看的中等大小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恶名昭彰的鬼门成员，竟然不敢杀人？！ 小头目心中又是庆幸又觉得有些丢人。 自己竟然……落在了一群雏手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算了 杀人，吴仇是肯定不敢的。 不要说杀人，就连回想起前世孤儿院中杀鸡的场景，都足够把吴仇吓得面容失色。 至于其他三个人嘛…… 楚江萍虽然看上去有些高冷，但是这么些年的接触，吴仇也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不爱说话而已，其实她心里还是很蠢萌的。 闻瑾虽然平日里装出一副纵横江湖多年的英雄豪杰模样，但其实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孩子，同样没有杀过人。 至于林峰，那就更别提了，一个连温柔可爱美丽的女孩子都会害怕的人，你能指望他干什么？ 吴仇当然不知道那个小头目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知道了，吴仇一定会疯狂点头赞同他的想法。 对！我们就是一群雏！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些湘荆营的人？ 难道要用这几个歪瓜裂枣来祭奠大家的第一次杀人？ 这会不会太不正式了点？ 好歹也是值得回忆一辈子的大事。 想着日后白发苍苍之时，自己在黄昏时分沐浴日光，膝上坐着一对白白胖胖的孩童，听着爷爷年轻时候第一次杀人的故事。 被杀的人赫然就是当年江湖上恶名昭彰的乌鸦所创立的幽灵山庄旗下十八路绿林其中之一湘荆营驻武昌郡分营所属外出敛财大分队内第七小分队的不知名头目！ 我不要！！！！ 绝对不可以！！！！ 吴仇觉得这个宝贵的第一次果然还是留着比较好。 既然决定了不将他们杀了，吴仇也就没必要再蹲着了。 他站了起来，将娃娃剑重新别在了腰间。 躺在地上的小头目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现在这个情况，能保住性命就好。 而一旁的中年领队却是彻底懵逼了。 这就……算了？ 那你蹲在那瞎比划了那么长的时间干嘛？ 是在祈福嘛？ 中年领队差点哭了出来。 你不敢杀人你倒是早点说啊！ 想到自己刚刚竟然给这鬼门百户出了那种主意，中年领队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眼看吴仇已经转身走回了剩下的那三个鬼门百户身旁，将那小头目扔在地上不管不顾，就要骑马走了。 中年领队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于是连忙堆起难看的笑容，强装镇定地问道：“少侠……这就要走了？” 吴仇转过身看了中年领队一眼，轻笑着说道：“怎么？还需要我帮你杀人灭口嘛？” 中年领队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片刻，不过立马又恢复了刚刚的模样。 他本来还打算将吴仇留下，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现在不被这些湘荆营的砍死。 没想到吴仇这么不会聊天，要是真留下了他，想来自己肯定会死得特别不安详。 中年领队现在就剩一个念头。 那就是让这几个鬼门百户赶紧走。 “哈哈哈，少侠可真会开玩笑，小人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怎么敢插手少侠你们的私仇恩怨呢？”中年领队苦笑着说道。 吴仇不置可否，翻身上了马。 低头看了眼那个小头目，又看着中年领队说道：“这贼人胆敢打劫过路商队，我把他打成这样也算替你们出了口气，我们刚到荆州，也不知道该将他抓到何处，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他交给你了，若是觉得心中仍然有气，杀了他也未尝不可。” “少侠一路走好！”中年领队没有理会吴仇说的话，只是恭敬地躬身送行。 吴仇轻笑一声，也不再搭理这中年领队，伸手抓起马缰，双脚在马腹上轻轻一夹，马儿便动了起来。 “走！” 吴仇一马当先地越过了中年领队，越过了躺在地上的小头目，又越过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小喽啰，闻瑾楚江萍林峰三人跟在他身后。 四人不曾再往左右看过一眼，就这样径直往林子外慢慢骑去。 没过多久，便将商队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楚江萍看着前方的吴仇依旧昂首挺胸地策马走着，想着刚刚发出那些事情，心中纠结不已。 踌躇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愚公……我才是队长……” “抱歉抱歉，装过头了，队长您请您请！” 吴仇连忙驾马移开，腾出个位置让楚江萍上来。 楚江萍不仅是队里唯一的女性，也是整个队伍的吉祥物，所以吴仇对楚江萍还是十分尊敬的。 “愚公，为什么不把那人抓走？到了武昌郡内没准还能领些钱。”闻瑾不解地问道。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吴仇眯起眼睛说道。 “自然是真话啊！” “真话我不想说。” “那……假话？” “假话我不会说。” “……” 闻瑾紧紧握着雁翅刀，闭上眼睛做起了深呼吸。 “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荆州的情况好像有些复杂，我们贸然将湘荆营的人抓回去，可能会惹麻烦。另外那商队的人说要是鬼门阻挠了绿林营收取过路费，那商队就会遭殃。嗯……我很想看看是怎么遭殃的。”吴仇说道。 闻瑾听了吴仇的话，沉思一会，又继续问道：“嘶，那要是商队真的遭殃了怎么办？” “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干的。”吴仇满不在乎地说道。 “那那些伙计不是……” “你说你一个莽夫，整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想法干嘛？” “你见过长得如此俊俏的莽夫？” “要脸嘛？林小胖长得都比你眉清目秀。” “你这是在侮辱我嘛？” “我觉得你们这是在侮辱我！” “……” 吵吵闹闹之间，丛林的尽头就出现在四人眼前。 另外一面。 眼看着那四个鬼门百户慢慢消失在眼前，中年领队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跑到那小头目跟前，一脸谄媚地说道： “英雄，我刚刚那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那个鬼门的蠢货果然中了计，把英雄给放了！” “英雄真是浑身是胆，就算不幸被那些人偷袭得手，落入敌营，也没有向敌人屈服，一声不吭，真是令小人佩服啊！” “英雄如此勇猛，真是……” “英雄你……” 中年领队喋喋不休地拍着马屁，那在地上的小头目终于忍不住，抬手就是一掌将他拍倒在地。 要你tm那么多废话！ 老子嘴巴要是能动，早tm就求饶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麻烦 武昌郡的郡城自然便是武昌城，郡守府与武昌鬼门庭院皆在此城之中。 楚江萍四人走过林子之后，再一路往西而去，直到下午时分才终于来到了这座武昌城。 武昌城北靠长江，西临梁子湖，西东有蛇山山脉盘踞于城门之前，放于战时，可谓是易守难攻之城。 可是现在大周承平已久，所以那守卫武昌城的蛇山山脉，自然也就成了武昌城与武昌郡治下各县连通的阻碍。 再加上山脉纵横交错，其间又林立丛生，不知藏了多少愿意铤而走险的凶人，让赶路的商客旅人吃了不少苦头。 好在武昌城就建在这长江边上，陆运虽然不通，但江运却格外发达，商气自然浓厚，也算是一座繁荣昌盛之城。 吴仇四人是从东城门入的武昌城，一身鬼门打扮没有换来什么便利之处，依旧老老实实地牵着马排队入城。 与在吴郡时不同，来往的行人看到吴仇这几个人鬼门成员走在路上，都没有露出什么敬畏亦或是惧怕的神情，仿佛就只是几个普通人一般。 想来是因为鬼门的人时常出现，这里的居民早就已经就怪不怪了吧。 四人进了武昌城还没有走多久，便看见有一位鬼门百户朝着他们走来。 这名鬼门百户身姿挺拔，肩阔臂长，腰佩两把弯刀，看上去颇为不凡。 吴仇四人见此便停下了脚步，等着他走上前来。 这百户看起来不紧不慢，但其实走得飞快，没多久就来到吴仇四人面前，接着拱手说道： “在下刀不平，请问四位可是扬州来的百户？” 你好，在下剑不硬！ 吴仇在心里回答道。 他觉得鬼门这群人起绰号真的是非常不走心，人家使个弯刀就给叫成了刀不平。 而且还不严谨，明明是两把弯刀。 应该叫两个刀不平才对。 楚江萍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还是闻瑾上前一步与刀不平交谈了起来，顺便将吴郡给他们的调令拿了出来，交由刀不平检查了一番。 “好，四位请跟我来。” 刀不平看完调令之后轻轻颔首道。 说完就在前方带起了路，将吴仇他们领进了鬼门庭院。 武昌与吴郡相隔千里之遥，风土人情自然是大不相同，不过好在鬼门庭院倒是全国统一包装，让吴仇几人心中升起了些许亲切的感觉。 刀不平不知为何有些沉默，一路都没怎么说话，但是为人却极为热心，将吴仇四人带进鬼门后也没有立马离去，而是陪着他们到凭栏处与净部走了一圈，将信息身份都记录在案，并且还分配到了四套相邻的小院。 事情办完之后，刀不平就带着吴仇他们来到了所分配的鬼门小院。 到了小院之后，刀不平觉得事情都已经弄好，便说道：“你们一路车马劳顿，就先好生休息去吧，镇守暂时不在武昌城内，所以也就不必去报道，一切等镇守回来后再说吧。” “好，多谢刀兄了。”闻瑾抱拳说完，又想到一事，便接着问道，“刀兄，我们四人确定是留在武昌郡内嘛？” 荆州治下郡国共有二十二，可谓是大周第一大州，扬州这次不过临时调派了二十支百户小队，平均过去一郡连一队都分不到。 所以闻瑾才会有这个疑惑。 刀不平停下将要离去的两步，语气平淡地说道：“已经确定了，这次扬州调派来的百户大都已经到了，全都派往了其他郡城，你们是最后到达的一支小队，自然是要留在武昌郡内。” “咳咳咳。” “咳咳！” 吴仇和闻瑾两人感受到身旁楚江萍和林峰投射出的鄙弃的目光，连忙尴尬地低下了羞愧的头颅。 若不是他们俩坚持不坐船，想来也是提早好几天就到了吧。 不过晚到倒是也有晚到的好处，那就是不用再转去其他郡，不然又是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刀不平解释完之后就告辞离去了。 吴仇四人也背上行囊，各自回了各自的小院，将东西整理清楚。 随后便叫人订了一些饭食送过来。 一路上都是吃的粗饼干粮，早就馋得不行，饭菜送到之后便风卷残云般被四人扫荡一空。 舟车劳顿了许多天，今日就不打算再切磋练武，于是便早早地歇息去了。 一夜无话，睁眼已到了第二天。 吴仇举着牙刷到院中洗漱的时候，便能听到隔壁传来了闻瑾练武的声响还有楚江萍挥剑发出的动静，至于另一边林峰分配到的小院内，却是鸦雀无声，想来是还在赖床吧。 自从林峰加入蔷薇小队后，吴仇小队第一懒人的称号便被林峰夺去了。 吴仇努力过了，可是终究没有将这个称号夺回来。 没有任务之时，林峰一般都是躺到日上三竿才会起床。 与吴仇满心愧疚的赖床不同，林峰赖床赖得特别心安理得。 按照林峰的意思，这玩意儿还属于职业病…… 虽然昨日刀不平说过今天不用到鬼门庭院内报道，但是毕竟初来乍到，吴仇闻瑾还有楚江萍三人还是决定到鬼门庭院那边走走。 一来熟悉一下地方，二来也要多结交一些同僚，以免有什么消息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结交同僚这件事自然是交给闻瑾去做，那么熟悉地方当然也要闻瑾去做，毕竟一边结交，一边熟悉，两不耽误。 楚江萍是吉祥物，吴仇还是个宝宝，交际花什么的果然还是闻瑾最擅长了。 三人来到鬼门庭院后便四处走动，观看了起来。 正巧碰上了昨日带路的刀不平。 刀不平也认出了吴仇几个人，上来打了个招呼。 乘着这个机会，众人便找了个亭子聊了起来。 “对了，刀大哥，我们昨日来武昌郡路上，碰上了一伙劫道的贼人。” 四人闲聊了一会后，吴仇便不经意间说道。 “噢？那你们出手了嘛？”刀不平语气平淡地问道。 “自然是出手了，不过那商队的人不仅没有道谢，还说我们惹了大麻烦，小弟初来乍到，不知道是什么麻烦，还请刀大哥能说一下。”吴仇诚恳地说道。 “倒也不算什么大麻烦，不过日后还是别搭理那些商人比较好，讨不着好处还惹一身骚。”刀不平有些埋怨地说道。 听这语气，想来也是在那些商贾那吃了些亏。 吴仇正准备继续发问，便看到刀不平朝着前方努了努下巴。 吴仇三人顺着那个方向看去，便看到有一名儒生打扮的中年书生，脸色不太好看，在一名百户的带领下，朝着鬼门庭院深处走去。 “说麻烦，麻烦就到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幕僚 吴仇不知道这名中年书生的身份，但是从刀不平话中所说的麻烦来看，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 “刀兄，这书生是谁？”闻瑾也有些好奇地问道。 “武昌郡守的幕僚，郡守命他专门管理商户。”刀不平冷声说道。 “官府还能插手商户的事？”吴仇惊讶地问道。 “所以只是个幕僚，没有明面上的官职，但是背靠郡守府，那些商户怎么敢得罪。”刀不平回答道。 “郡守府将这些商贾笼络起来准备干嘛？” “这其实是太守府的意思，希望各郡能保护好这些商人，毕竟来往的钱粮货物基本全都是靠商人传输的，荆州一大半的税收都来自于那些大大小小的商户。” “那这个幕僚今天来鬼门的目的是？” 刀不平听到吴仇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有些怪异地看着他，接着说道：“自然是来找你们的麻烦啊！” “动作这么快？”一旁的闻瑾有些惊讶地说道。 毕竟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没想到今天郡守府的人就找上门来。 “毕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刀不平不屑地说道。 吴仇在一旁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听刀不平话里话外的意思，官府这边难道还与幽灵山庄有什么关联？ 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扬州一带鬼门的地位为何会如此高，主要就是因为淮扬营不顶用，没有什么外敌，鬼门自然是清闲得很。 这一闲不要紧，都是习武之人，倒也不怕闲出病来。 主要还是上头的人觉得白养这么一群人有些亏本，便指使鬼门的人闲暇之时顺便查查那些官员，打发打发时间。 这年头，手上没有些把柄，怎么可能爬得起来。 于是鬼门的地位自然而然就提高了不少。 而荆州不一样。 荆州的鬼门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对付幽灵山庄之上，哪些闲工夫管什么官员贪腐，只要不做的过火，自然不用担心鬼门的人找上门。 从这个角度想的话，幽灵山庄和荆州官场，其实是站在了同一战线之上。 吴仇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好理解，简单来说就是觉得荆州官员和幽灵山庄都互相利用对方来制衡鬼门。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 荆州的官员虽然不喜欢幽灵山庄发展起来，但是也同样不希望幽灵山庄彻底消亡，只好一点一点控制着，希望守住这份平衡。 而绿林营专挑商队下手虽然是因为缺钱，但是被鬼门打跑后报复商队却是为了让荆州的官员抓到机会制衡鬼门。 荆州太守自然没有让幽灵山庄的人失望，乘势拉拢了商户，将其统一管理，连合所有商户向鬼门施压，让鬼门不要再插手商队之事。 鬼门不是毫无顾忌的江湖门派，自然不能随心所欲，无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官府的建议。 不再插手绿林营与商队的协议。 吴仇虽然不清楚这些事情，但是心里觉得自己的猜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不然刀不平也不至于会对这郡守的幕僚如此不屑一顾。 四人看着这位郡守幕僚从自己眼前匆匆而过，往镇守办事的书房方向走去。 “刀兄，镇守既然不在武昌，这幕僚要找谁告状啊？”吴仇眯着眼睛，看着那书生渐渐远去的背影问道 “自然有人代镇守管事，不过你们不用理会，都是些小事。”刀不平摆了摆手说道。 吴仇自然知道这是小事，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好奇，便提议道：“不如我们跟过去看看？” “好！” 说话的是闻瑾，他明显对这幕僚也很有兴趣。 刀不平见吴仇和闻瑾都已经决定好了，楚江萍又一直不做声，只好带着他们一起往书房那边走去。 四人来到书房外之时，那位幕僚已经进到里面了。 吴仇不想让幕僚知道自己几个人的存在，便拉着闻瑾一起到旁边窗户处偷听了起来。 刀不平也半推半就地将耳朵贴在了窗口。 楚江萍看着他们三人撅着屁股偷听里面谈话的模样，觉得有些不雅观，便抱着长剑在一旁冷眼旁观了起来。 吴仇几人没有来晚，此时书房内的谈话也正好刚刚开始。 “江鲫镇守大人呢？” “不在。” “哦？不知镇守大人去往何处了？” “不知。” “那现在鬼门内谁可做主？” “我。” “那好，昨日东集商行的商队遇到了湘荆营的人收取过路费，结果有鬼门的百户将湘荆营的人打倒，此事你可知道？” “不知。” “千户大人，您这个态度我们可没办法继续谈下去啊？” “不谈就滚。” “大人，太守之前可是说了，不可扰民害民，你们鬼门现在是不是又想掀起一场灾祸？” “刘承，我鬼门的人可有误伤到商队的伙计？” “没有，但是……” “没有不就行了，鬼门若是不对绿林营下手，难道还要去查郡守敛了多少钱财嘛？” “哼，看来是没得谈了？” “滚。” “希望你们不要后……” 接着便是一声清冽的出鞘之声，紧跟着一道落荒而逃的动静传来。 书房的大门被人打开，脸色难看的武昌郡守幕僚刘承脸色难看地跑了出来。 接着整理好因为匆忙落跑而显得有些零乱的衣服，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书房一眼，冷哼一声后便朝外走去。 刚来时还有一位百户领路不同，出去的这一路刘承都却再也没有遇到其他人。 吴仇三人见这次谈话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也觉得有些诧异。 正准备再偷偷摸摸离去，便听到书房内又有声音传出。 “滚进来！” 蹑手蹑脚往远处走去的三人顿时止住了步伐。 刀不平听到这个声音后浑身一颤，接着便深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低头往书房大门走去。 吴仇与闻瑾对视了一眼，也觉得跟进去看看。 便不再逃跑了，而且跟在了刀不平身后。 而楚江萍没去偷听，自然毫不担心地与撅屁股三个组一起进了书房。 四人进了书房后便看见有一位头发褐黄，身姿健壮的鬼门千户坐在上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四个。 刀不平见到这位鬼门千户后，便拱手深深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见过师父！” 第一百七十六章 峨眉 刀不平的师父？ 难道是刀不直？ 不知道为什么，吴仇总是对这个奇怪的代号念念不忘。 刀不平看起来有些惧怕他的师父，一进来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好，不敢有其他动作亦或是话语。 刀不平的师父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没有搭理刀不平，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吴仇三人，接着开口问道： “还有一个人呢？” 在睡觉。 吴仇在心中有些无奈地想着，只不过不敢开口直说，正盘算着该用什么借口的时候，身旁的闻瑾便站出来说道：“还在小院中练武。” 这话刚一说出来，闻瑾便感觉到身旁传来三道带着些许鄙夷的视线。 刀不平的师父自然不知道林峰正在床上睡懒觉，听了闻瑾的回答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赞许道：“不错。” 接着又看向吴仇三人说道：“我叫峨眉，江鲫镇守回来之前我就是镇守，你们昨天做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做得不错，你就是愚公？” 刀不平的师父代号为峨眉，这一世虽然没有峨眉派，但峨眉二字依旧显得有些秀气，与他那壮硕的身躯十分不匹配。 不过吴仇大概能猜到他为何被取了个这样的代号。 刀不平既然是使弯刀，他的师父自然也同样如此，那这峨眉便是峨眉月。 峨眉如刀，刀似峨眉。 吴仇想通之后有些鄙视地瞥了一眼刀不平。 同样是用弯刀，瞧瞧你师父的代号多么文艺！ 刀不平被看得莫名其妙，不过师父在上，他也不敢发问。 峨眉说道最后，突然看向了吴仇问了那么一句。 吴仇虽然奇怪，但还是拱手低声答道：“正是！” “我听耳鼠说起过你，你确实很不错。” 耳鼠就是当时与朱厌一同被困的那名庐江郡千户，脱困之后众人便跟着他一起到了庐江郡，为朱厌疗伤。 吴仇小队那时也参与了救援，就是在回庐江郡的路上与耳鼠相熟的。 背后的楚江萍冷冷地瞥了一眼吴仇的背影，心里有些哀怨。 明明我才是队长！ 吴仇自然不知道吉祥物的心里想法，他现在只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看好如果单纯放在心里，那代表自己可能要被重用了，但是看好一旦说出口，那大概率是有琐事要派给你做了。 何为琐事？ 那就是既麻烦又没好处的事。 吴仇虽然心中思绪不断，但面前依旧保持着宠辱不惊的完美状态，语气平淡地说道：“大人谬赞了！” “什么谬不谬的，我说你不错，那你自然就是不错！”峨眉有些霸道地说道。 吴仇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难道要说自己确实很不错嘛？ 虽然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口倒是有些不谦虚了。 而且看峨眉这态度，显然是不打算让自己跑掉啊。 吴仇心里有些发苦。 见吴仇默不作声，峨眉便继续说道：“听说你与乌鸦有私仇？” 来了。 昨日那商队中果然有鬼门的眼线，而且地位还不低。 看来鬼门没有自己想象中被压制得那么惨啊。 吴仇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一边嘴上应道：“是！” “多大仇？”峨眉继续问道。 吴仇仔细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 “灭门之仇！” 吴仇的话中没有半点恨意，但是却让峨眉难得沉默了起来。 楚江萍与闻瑾也惊讶地看了一眼吴仇。 吴仇，吴仇，何来的无仇？ 这明明就是血海深仇啊！ 关于吴仇的家世背景，楚江萍和闻瑾从来都没有去打探过。 以往吴仇都不说，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去问。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吴仇还背负着这样的往事。 甚至昨日听吴仇说到他与乌鸦有仇的时候，两人还以为吴仇只不过是随意寻了个借口罢了。 这其实并不怪他们，主要是吴仇的表现太过于平淡了，昨天如此，现在也如此。 “节哀。”峨眉轻声说道。 “无妨。”吴仇轻声回道。 吴仇的平静，换来的是峨眉的又一次沉默，这次轮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沉默了半晌，峨眉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既然与乌鸦有仇，那可愿意去将那些收取过路费的绿林营都打跑？” 吴仇虽然猜到峨眉有任务要交给他，但是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意外。 于是便问道：“那些官员商户不会出面阻拦？或者向鬼门施压？” 峨眉不屑地冷笑了一下，继而说道：“你只不过是为了报仇而已，他们用什么理由来拦？至于施压……鬼门可不是那么好压的！” 说道最后，峨眉身上隐隐散发出一阵凛人的气息。 闻瑾见多识广，知道这便是所谓的杀气。 虽然心里羡慕不已，但是闻瑾总是没找到杀人的好时机。 在皇历上一直没找到宜杀人的日子，这确实让闻瑾很苦恼。 吴仇没有开口，他正在想自己如果这么做的话，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会不会被官府商户所仇视？ 会不会最后被当成安抚那些人的弃子？ 以及……会不会因此引来乌鸦的注意？ 若是乌鸦想杀他，以吴仇现在的实力，大概率到死后都不知道乌鸦到底长什么样。 “这件事算在鬼门的任务记录里嘛？” 吴仇心里很纠结，所以想找点东西来说服一下自己。 “不算，不能落人口柄。”峨眉回答道。 “这样啊……” 吴仇在心里叹了口气，就要开口拒绝这个提议。 没想到峨眉又继续说道： “不过我和江鲫会私人出钱，算做你的报酬。” “多少？” “五十两。” “好！” “同意了？” “同意了！” 吴仇和峨眉最后的对话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等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吴仇便已经答应了峨眉的要求。 闻瑾本来还想劝阻一下吴仇，可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只好瞪大了眼睛盯着吴仇，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他觉得吴仇以后要是死了，那肯定是为钱而死的，不是被自己赚来的银子压死，就是在赚银子的路上被人打死！ “回去好好休息吧，越快开始越好。” 峨眉的语气很好，想来心情很好。 吴仇三人便不再多留，拱手施礼后便告退了。 刀不平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峨眉，峨眉发现之后有些厌烦地挥了挥手。 刀不平见状便高兴地跟了出去。 四人走后，书房内便只剩峨眉一人。 峨眉目光空洞，似乎在神游。 嘴里正轻声念叨着。 “吴家的人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很好 吴仇三人出了书房之后便不做停留地往外走去。 期间闻瑾多次侧头看了看吴仇，欲言又止。 刚鼓足了劲准备发问之时，便听到身后穿来一阵有些欢快的脚步声，只好又继续沉默下去了。 这脚步声自然是刀不平的。 刀不平很惧怕峨眉，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只要能离峨眉稍远一些，那就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刀不平追上吴仇三人后，便揽着闻瑾的肩膀问道：“子路，你们还要继续逛一逛嘛？” 吴仇斜眼看着这一幕，觉得将结交同僚这个任务交给闻瑾果然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短短一天功夫，刀不平就没了第一次见面时那副假正经的模样了。 吴仇不由有些感慨起来，觉得这武林真是好生虚伪，人人都有两副面孔。 刀不平如此，王铁牛如此，晴儿姐姐更是如此。 恐怕也只有自己，只有这一副好看的面孔，还能坚持上一辈子。 “不了，我们要回去商量一下怎么完成你师父交代的事。”闻瑾开口拒绝道。 刀不平确实想继续与闻瑾几人逛一逛，这武昌郡内的鬼门成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他自幼便跟着峨眉在这鬼门内生活，差不多都认了个全，现在难得来了新朋友，也算找到了件新鲜事。 但是，闻瑾直接将他师父抬了出来，不论刀不平有多想找新鲜，都不敢耽误师父交代的事。 只好有些羡慕地说道：“真好，刚来便可以出去找绿林营麻烦，自从商户联合起来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绿林营的人了。” “会有机会的。”吴仇轻声说道。 吴仇这话可不算安慰，既然自己是要去找麻烦，那就是去挑衅了，绿林营若是反击，那自然就能打起来。 “那你们多准备准备吧，我去找队友到城里巡视去了。” 峨眉交代的事刀不平不敢耽误，所以也就不再耽误。 与吴仇三人告了声别，就走向了其他地方。 没了刀不平这个外人，闻瑾自然又开始继续刚刚被打断的欲言又止。 这没出息的样子被楚江萍看在眼里，觉得闻瑾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不过自己要不要开口问呢？ 会不会让小吴仇想起伤心事啊？ 小吴仇真是可怜啊！ 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是不是…… …… 思绪一开，便再也停不下来。 楚江萍的话说在心里，闻瑾的话画在脸上。 至于吴仇，他现在不想说话，而且一直以来都不爱说话。 所以三人就这么沉默地走出了鬼门庭院，往新分配的小院走去。 眼看着小院越离越近，闻瑾终于忍不住了。 “我要十两！” 闻瑾的语气有些执拗，听起来就像小孩子在闹脾气。 闻瑾当然不是小孩子，但是他确实在闹脾气。 难得的是楚江萍并没有觉得这个脾气闹的有些不合时宜，反而眼睛一亮，赞许地看了眼闻瑾。 继而又望向了吴仇，学着闻瑾刚刚的语气说道：“嗯！” 难得听到楚江萍讲话，当然，如果这也算讲话的话。 不管如何，吴仇还是是觉得有些稀罕，所以便看向了楚江萍。 楚江萍此时也在看着他，面具中唯一露出的眼睛很亮，时而眨巴两下，真是可爱极了。 不愧是吉祥物。 吴仇不由又有些感慨，闻瑾要是没有这份眼光撑着，那真算是一无是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吴仇今天很容易感慨。 算上前世今生，他其实已经三十来岁了，都说三十而立，他这算是立了嘛？ 这念头刚刚升起，吴仇便急忙摇着头将其驱赶走了。 哪有人算年龄将前世都算上的，他当然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啦。 闻瑾不知道吴仇的思维已经扩散到千里之外，还以为吴仇摇头是不同意他说的话。 于是闻瑾便有些恼怒地说道：“喂喂，见者有份这几个字可是你说的啊？” 见者有份这四个字当然是吴仇说的。 不过不是跟闻瑾说的。 而是跟林峰瓜分闻瑾酬劳时说的。 想来闻瑾恨这四个字确实恨了很长时间。 吴仇自然知道闻瑾误会了，不过也没有解释。 面具下的嘴角悄悄翘了起来，轻笑着说道：“那林峰呢？” “他又没见到……”闻瑾轻声嘟喃了一句，可能觉得这么简单不好说服吴仇，又继续说道，“况且这任务可是不经过凭栏处的，没有酬金的啊！” “说的也是。”吴仇点了点头，同意了闻瑾的建议。 “嗯。”楚江萍也说道。 闻瑾现在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能报复一下林峰。 楚江萍的心情想来也很好，不然不会这么短的时间连说两句话，如果那也算一句话的话。 吴仇的心情也很好，因为大家都很好。 林峰的心情应该也是很好的吧，毕竟能够睡到现在都用起来。 不过，谁在乎他呢？ 钱分完了就好。 …… …… 荆州某处大山之上，云深雾锁之中有一间大气磅礴的庄园若隐若现。 这间庄园，便是全天下都在寻找的幽灵山庄。 幽僻而又空灵，山庄如其名。 幽灵山庄就像它的名字一般，无处可寻，不可捉摸。 山庄今日来了封信。 信中所写的内容，不管在任何有资格住在幽灵山庄的人眼中，都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这里没有人会为了信中之事浪费哪怕一丝精力。 但是这封信却偏偏经过了一层又一层严格到令人发指的检查，辗转过一双又一双现在或是曾经赫赫有名的手，直入山庄深处。 信依旧是那封不出奇的信，内容依旧是那些鸡毛蒜皮的事。 不过乌鸦想看，这就是天大的事。 宽广雄威的大殿，依旧有些昏暗。 此时不是议事，自然无需点上那许多烛火，所以大殿之内只有乌鸦所坐的那张大椅旁点上了两盏油灯。 借着灯光，乌鸦将信看了一遍。 随后有些沉默。 沉默并没有保持多久，乌鸦便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吴家的人？应该是何前辈的那个弟子了。” “要杀？” 乌鸦的话刚说完，便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这声音是从黑暗中传出，借着昏暗的灯光望去，却又看不到半点人影。 乌鸦自然没有丝毫惊讶，他早就知道有人在自己身旁。 “要活。”乌鸦想了一下，轻声说道。 黑暗中没有声音继续传来，因为没有必要。 乌鸦想他死，他自然要死。 乌鸦要他活，谁敢让他死？ 这个想法很夸张，但是又不夸张。 因为这里是荆州。 因为这人是乌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揍他丫的! 吴仇三人讨论完关于如何分配这次私人任务报酬的队内小会议之后，便默契地都不再说话了。 虽然关于吴仇的身世问题，闻瑾和楚江萍都是一肚子的疑惑。 但是吴既然仇不说，那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去问。 而且也没必要去问，吴仇想报仇，帮他便是，问那么多干嘛。 小院本来就离得不远，三人默不作声之下，自然走得更快了，没多久便来到了小院前。 林峰的小院靠得最外面，吴仇三人经过他门口之时正好听见了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小动静。 一听便知道林峰终于舍得从床上爬起来了。 没有多想，吴仇直接伸手推开了院门。 林峰嘴里叼着刷牙子，一脸惊愕地瞪着门口，做好了虽然逃跑的准备。 不过吴仇虽然这些年高了不少，但是那矮小的个子依然还是很有辨识度的，林峰看清楚来人是吴仇三人后白了他们一眼，又继续低头敷衍地洗漱起来。 三人没有理会林峰，走进院子站了一会后，闻瑾终于忍受不了林峰那慢悠悠的动作，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赶紧的，有事做了。” “啊？这就有事做了？武昌郡的镇守也太没人性了吧！怎么不多让我们休息几天啊？我们才刚到啊！” 听到闻瑾的话，林峰有些痛苦地哀嚎了起来。 闻瑾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仿佛当初用着同样语气抱怨着吴郡的任务太过无聊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闻瑾自然没有理他，这两年来不管遇到什么任务，都能听到林峰各式各样的抱怨，早就已经习惯了。 林峰已经在鬼门待了许久，自然知道鬼门的任务接了就不准放弃，只是习惯性地抱怨两句而已。 见没有人搭理自己，林峰只好加快了速度，简单地清洗了下。 随后无奈地问道：“这次接了什么任务啊？” “秘密挽救水深火热的百姓逃离那些恶人奸诈贪婪的汲取，为荆州人民将来的幸福生活迈出坚定而又伟大的第一步。” “说人话。” “揍人。” 林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任务接得很不错。 反正自己只会轻功，揍人这种事自己肯定是派不上用场了，这不就等于白拿了报酬嘛？ 对了，想到报酬，林峰这才忘了这个最重要的事情，随即问道：“这次任务的奖励有多少？” “很多！”闻瑾兴奋地说道。 “多少？”林峰的眼睛也开始放光。 “整个武昌郡所有百姓的感恩与祝福！” 这话说出来，闻瑾都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光，这光还是从人格上直接绽放出来的，格外刺眼。 “啥？” 林峰自然看不到闻瑾身上的光，他倒是看出了闻瑾在耍他。 闻瑾以为林峰没有听清，便又重复道：“整个武昌郡所有……” “打住，打住，我是问报酬多少，报酬！” “刚刚说的就是报酬啊！”闻瑾有些无辜地说道。 “不是，我是说能拿到多少钱！” “投身到如此伟大的事业之中，你竟然脑子里还只想着那些身外之物！” 闻瑾表现得很激动。 他觉得林峰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身为习武之人怎么能一点忧国忧民的情怀都没有？ 林峰表现得很诧异。 他觉得闻瑾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当初说好的要一起当咸鱼，怎么突然就给变了卦？ 这还是我待过两年的那个小队？ 这还是为了五两银子硬生生追了我三天两夜的那个闻瑾？ 林峰觉得刚刚发生的这一切都透露着诡异的味道，想着到底是自己没睡醒还是自己没醒。 林峰没有掐自己的胳膊或大腿或是扇自己两巴掌然后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原来这一切不是梦。 因为他怕疼。 不过林峰倒是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而且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不然闻瑾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没有报酬？” 闻瑾重重地叹了口气，又轻轻地点了点头。 虽然有面具挡着，但是林峰觉得自己还是能感觉到闻瑾面具下的那张令人生厌的面庞此时应该是一片苦涩。 想到早上自己不在的时候，闻瑾三人可能遇到的那些遭遇，受到的那些羞辱，林峰也有些沉默了起来。 随后伸手拍了拍闻瑾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毕竟在此处人生地不熟的，受到些下马威也是正常的事，忍一忍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说完，林峰便摇着头唉声叹气地进了屋里，准备换上衣服跟着大家一起去执行任务。 虽然平日里一直吵吵闹闹，但是林峰还是很珍惜在蔷薇小队里待过的日子。 在这里，每个人说话都很好听，除了吴仇，这小鬼讲话特别毒。 嗯……也除了闻瑾，说话太冲，太讨人厌。 还要除了队长，队长不说话。 这么仔细一想，所以到底是谁说话好听来着？ 算了，算了，林峰决定不再想这些小事。 反正现在小队被人欺负，他自然是和大家共同进退的。 采花贼，也是要讲义气的！ 林峰握着拳头，豪气万丈地想着。 林峰不知道，就在他转身走回房中的这点路程，背后一直有三道闪烁着不解迷茫惊奇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 等到林峰终于进了房间之后，吴仇三人便互相对视了几眼，轻轻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小胖子自己在心里到底脑补了怎样的一场大戏。 但是现在这个结局……好像还不错啊！ 林峰换衣服的动作很快，甚至从来都没有这么快过。 进到房里没有多久，便换了一声鬼门武袍出来，脸上也已经戴上了那个黄色百户面具。 以往散漫的林峰变得如此麻利，想来他心里确实是十分激昂愤懑吧。 林峰走出来后，看了一遍三人，随后重重地点了下头，右手握拳高举，大喊了一声：“揍他丫的！” 吴仇三人觉得这个举动实在有些尴尬，但是又害怕林峰看出些什么来，只好强忍着心里的别扭，一起举起了握拳的右手，高喊道：“揍他丫的！” 中间，还夹杂着一声，弱不可闻的“嗯！” 第一百七十九章 埋伏 短暂而又不怎么激动人心的动员大会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吴仇三人还没来得及再回一趟小院，就被热血沸腾的林峰给拖了出去。 难得遇到林峰肯这么卖力，大家既不想打消他的积极，又不愿意让他怀疑，只好陪着他一起出发了。 虽然他连任务是什么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在瞎激动什么。 四人一起走出去一段路程之后，林峰才发现了这个问题。 有些尴尬地问了闻瑾之后，才得知了这次的任务是清扫武昌郡附近那些收取过路费的绿林营。 既然目标是绿林营，那就不是在城里能完成的任务。 武昌郡西北两边都是靠水，走这两边的商队都是用船运货，绿林营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封锁长江。 所以蔷薇小队就只有东南这两处选择了。 昨日进武昌城时虽然走的是东城门，但是大家讨论了一会后还是觉得不再故地重游，而是直奔南城门而去。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武昌县南边正好是阳新县了。 而东边的柴桑县同样在长江边，如果需要运货大可以用商船顺长江而下，一日就可到达。 与之相比，阳新县就基本只能靠陆路来运输了。 去往南边的商队更多一些，那么碰到绿林营的可能性就更大一些。 这是一笔很好算的账。 由于担心行动还没开始就暴露了，所以四人就没有选择骑马，而是直接步行出了城。 走出武昌城之后就运起轻功顺着官道一路往前跑去。 直至跑到高山老林之处才停了下来。 绿林营收取过路费虽然是件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毕竟只是占山为匪的贼人而已，怎么敢光明正大的眼前。 所以一向都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拦住商队，然后再开口收过路费。 也算是给官府盖上一层遮羞布吧。 绿林营派出来收过路费的成员也是经过认真挑选的，基本都是一些不重要的小角色。 之所以不派那些练武有成的高手，主要还是防止鬼门的偷袭。 反正商队不敢反抗，只要顶着绿林营的名头，就算是派头狗来收钱他们都不敢不给。 但若是不幸遇上头铁的鬼门，一流以下的人都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 所以就干脆派最底层的弟子出来。 死了也不可惜。 吴仇四人这次的目标，就是这些毫无威胁的喽啰。 以吴仇等人现在的境界，要是出手对付这些没有武功的人，那场面，只能用摧枯拉朽来形容。 抱着这种踏青郊游的心态，蔷薇小队四人就这么躲在了林中。 一直被人在林中埋伏，现在终于可以埋伏一下别人。 吴仇的心里不知道多激动。 这片林子有好几百米长，至于具体有多长，吴仇也不太清楚。 为了能将林子里的这一条官路都照顾到，蔷薇小队的四个人只好分散开了，分别藏在了各个地方。 以确保整条路都在他们的眼下。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百米，随意喊一声就可以赶过去，所以也不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吴仇就分在了在林子的入口处，期待地望着刚刚走过的官道。 终于，有一支商队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支商队的规模明显比吴仇他们刚到荆州之时遇到的那个东集商行的商队来得更加庞大。 十几匹大马在商队前方带路，周围还有几十号穿着黑色短衣，明显是护卫的人守卫在商队旁边。 上百名或赤裸着膀子或穿着白色马甲，推着一车车堆满了货袋的三轮车。 看起来油水就很足！ 吴仇觉得他要是那些劫道的劫匪，肯定不愿意错过这样一队肥羊。 带着这样期待的想法，吴仇双眼放光地看着这支商队从远处走入了林子。 商队走得并不快，当然，也没办法走快。 就这样慢悠悠地，不紧不慢地，从吴仇眼前走过。 再慢慢地走入林子深处。 吴仇有些失望，绿林营的人没有躲在他守的这片区域。 只好便宜闻瑾他们了。 四人约定了遇到绿林营的人时就长啸一声，通知其他人赶过去。 所以吴仇就这样一直等啊，一直等啊，什么也没等到。 这是什么情况？ 安全地走啦？ 这就走啦？ 没有人出来收过路费嘛？ 绿林营也这么欺软怕硬嘛？ 吴仇对绿林营的人很失望。 只好收拾心情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来路。 大周并没有什么重农抑商的思想，尤其是承平了数百年，百姓慢慢地开始有了追求，于是商人的地位更是提高了不少。 红苕从西洋传入大周之后，粮食产量更是猛涨，土地价格一跌再跌，以前的那些地主基本都没了活路。 地不值钱了，自然就有更多人投入了商海。 但是就算再多人从商，能够有资格组建商队的也不多，基本都是当地有名的商行。 所以吴仇四人蹲了整整一个下午，也不过遇到了五支商队经过这一条路。 当然，绿林营的人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黄昏时分，四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鬼门之后，眼神都有了些恍惚。 “是不是……这片林子不是绿林营出现的地方？”林峰语气幽幽地问道。 “不知道……”闻瑾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选了这个林子？” “这是这条路上第一片林子。” “难道不是因为绿林营以前经常在这里出没？” “我怎么知道绿林营以前在哪里出没！”闻瑾没好气地说道。 林峰听后差点背过去，合着晒了一个下午太阳全是在随缘？ “你怎么不去查一下啊？！”林峰愤懑地埋怨道。 “一回来就被你拉走了！哪有时间去查！”闻瑾的心情明显更糟糕。 “咳咳。” 林峰一想，好像还真是因为自己，尴尬地咳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算了，明天到凭栏处查一查资料吧，等查仔细了再出发。”吴仇有些苦闷地劝道。 晒了一个下午的太阳，吴仇感觉整个人都虚脱了。 感觉这个任务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要不，去找峨眉再加加钱？ 吴仇在心里寻思着。 第一百八十章 不见 当然，这个打算吴仇也就是在脑海中想想，不可能真的再去找峨眉加钱。 毕竟任务只是对付那些不会武功的喽啰，要是连这种事情都觉得难办，那也未免太过丢人了些。 在林中度过的这一个下午，虽然都是安安静静地蹲守观望着，并没有做什么剧烈的活动，但是大家还是觉得身心十分疲惫。 随意聊了两句之后就各回各家，早早地歇息去了。 一夜无话。 夏天的太阳总是显得格外勤劳，还不到五时就已经悄悄露了头。 光明就此洒满了大地，睡意被那日头一晒，就彻底没了踪影。 昨天的行动虽然毫无建树，但是却好像激起了大家的好胜心。 就连往日最为贪睡的林峰，都罕见地起了个大早。 打水洗漱，收拾着装，再吃上一顿丰盛的早饭。 不到六时，四人就一起出发，去了鬼门庭院的凭栏处。 绿林营派人收取商队过路费并不是什么机密，更别说之前鬼门也曾经组织过人手对付他们，所以关于他们一般会在哪里出没的资料，还是很容易就得到的。 凭栏处的资料可以翻阅记录摘抄，但是不能拿走。 所以吴仇四人便留在凭栏处将这些资料给看完了。 资料不长，甚至可以说极其简短。 毕竟商队能走的也不在乎就是那几条官道。 吴仇几人没花多少时间就将资料全部看完了。 将资料还给凭栏处后，四人便一路沉默着走回了闻瑾的小院。 分坐在院中石桌的四边，又是一阵沉默。 “吴仇，这事你怎么看？”闻瑾皱着眉头问道。 “是我们命不好？”吴仇试探着说道。 没有人反驳，仿佛都觉得吴仇的这个回答是正确的。 绿林营在武昌郡这边收过路费的地方不多，就只有三处。 一处是蔷薇小队遇上东集商队的那片林子，一处是蔷薇小队昨日去的那片林子，还有一处是蛇山山脉之中唯一能让商队通行的一条山道。 都是三条官道中离武昌郡最近的隐蔽地点。 按照以往的消息，每天都有人守在这三处地方，收取那些商队的过路费。 可是昨日吴仇他们去那片林子里蹲守的时候，就偏偏一个绿林营的人都没有遇上。 吴仇也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消息走漏，导致那些人不敢再出现。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四个人算个啥？ 武昌郡一个群的鬼门都没有赶跑过他们，现在让自己四个人就给吓跑了？ 看不起谁呢这是。 吴仇当然没有这么自大，可是除了这个原因，吴仇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于命不好了。 “这些消息是不是过期了啊？不会换地方收了吧？”林峰有些苦闷地说道。 “看消息上说，昨天所有的商队都没有遇到过收取过路费的人，所以应该不是换地方了。”闻瑾沉声说道。 “难道昨天是什么大日子？绿林营都凑到一起庆祝了？”林峰又猜道。 没有人理林峰，这又不逢年不过节的，能有什么日子值得把所有人拉回营地里庆祝。 总不能正巧碰上乌鸦四十七岁寿诞吧？ “怎么办？还去嘛？”闻瑾抬头看着吴仇问道。 “去！”吴仇坚定地说道。 他就不相信，就算真碰上寿诞，乌鸦还能连着过两天？ 峨眉的酬劳毕竟是给吴仇的，闻瑾要是想赚那十两银子，还得紧跟吴仇的脚步。 既然吴仇说要去，那自然就得去了。 林峰不知道私下还有酬劳的存在，以为大家都是想争口气而已，再加上其他人都准备去，他也不好意思不去，所以也只好同意了。 三处地方，吴仇已经去过了两处，只剩下蛇山的那条山路还没有去过。 所以便决定今天到这一处看看。 四人收拾好东西，便直奔蛇山而去了。 乌鸦的寿诞需不需要办两天时间吴仇确实不知道，但是吴仇很清楚，一个寿诞不可能办上五天。 别说寿诞，就是乌鸦突然暴毙，那也不需要花上五天时间来哀悼。 吴仇有些恶毒地想着。 吴仇看过凭栏处给出的消息，绿林营在武昌郡这三处地方收取的过路费，加起来每天都能有上百两白银。 这是有多跟钱过不去的领导，才能做出让底层勤劳敛财员工整整放五天的假这种傻事？ 对，整整五天！ 那一天去蛇山蹲了一天，依旧无功而返。 之后的三天，吴仇四人又轮番将这三处地方轮流守了一天，结果却还是一个绿林营的人都没有撞见。 在这深山老林蹲了五天的功夫，吴仇差点产生了一种自己穿越到原始社会的错觉。 天天对着野草绿树，看得吴仇的眼睛都开始泛绿光了。 现在吴仇看什么都觉得是绿油油一片。 “吴仇，你老盯着我的头顶干嘛？”林峰有些不乐意地开口问道。 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觉得被现在的吴仇这样盯着，是一件不太好的事。 “没事，没事……” 吴仇赶紧闭上眼睛甩了甩头，将眼中的那抹绿光甩走，这才将视线离开林峰的头顶。 “要去你们去，我是不去了，说什么也不去了，打死也不去了。” 此时的林峰，正戴着黄色百户面具，穿着宽大的亵衣，躺在床上，任由吴仇和闻瑾如何劝说，都不愿意从床上爬起来。 一腔热血，终究被时间打磨没了。 虽然只磨了五天。 林峰又恢复了以往的懒散模样，经过这五天的辛勤，他才体会到原来不思进取无所事事是一件多么舒服的事情。 其实不仅仅是林峰，蔷薇小队其余的三名队员全都不想再去遭罪了。 这五天来他们每天起早贪黑，奋斗在丛林山间。 除了最开始两天是为了将绿林营的人抓来揍一遍以外。 剩余的三天都只盼望着他们会突然的出现，在道路旁的大树边。 到了那时，自己一定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他们坐着聊聊天。 不再去讨论从前的那些立场善恶，只是寒暄。 最后再说一句，好久不见。 只可惜，这么美好的画面，终究还是没有发生。 这五天下来，蔷薇小队的四名队员，除了每人收获了一对黑眼圈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收获了。 这黑眼圈还不是熬夜熬的，而是活生生给晒出来的。 没办法，谁让面具只有眼睛那块地方不遮阳呢。 想来接下去的好几个月里，四人都不会在有人的时候将面具摘下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寻常 既然林峰坚持不肯起床，那么吴仇和闻瑾也就不再勉强他了。 反正他们也没有继续去城外守着的打算了。 所以也就任由林峰继续赖床了。 放弃了将林峰拉起来的打算之后，吴仇和闻瑾便走出了林峰的小院，一起去了鬼门庭院。 本来还想着林峰这几日也算辛苦，准备跟他坦白还有报酬这件事。 没想到他不愿意起来，那吴仇和闻瑾只好心安理得地继续瞒着他了。 没错，吴仇和闻瑾这次就是打算去找峨眉要报酬的。 当初峨眉给的任务是将那些收取过路费的绿林营都赶跑。 虽然蔷薇小队没有遇到绿林营的人，但是吴仇还是觉得自己已经把任务完成了。 绿林营已经足足五天没有冒头了，这不就是已经把他们给赶跑了嘛？ 抱着这几天的辛劳不能白费的念头，吴仇和闻瑾就这么厚颜无耻地到了镇守书房门口。 书房大门紧闭，吴仇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等了一会，书房内还是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没人？ 吴仇正准备继续敲门，突然旁边走来了一位百户。 这名百户腰间别着两把弯刀，正是那刀不平。 “子路？愚公？你们在这干嘛？” 刀不平自然也认出了他们两人的身份，毕竟吴仇的身高可比他腰间的弯刀来得好认一些。 “找你师父。”闻瑾说道。 “师父不在这里，出去了。”刀不平摆了摆手说道。 “出去了？代理镇守也可以随意离开吗？”闻瑾听后惊讶地说道。 “只要不离开武昌郡就可以，若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总会有人能联系到师父的。”刀不平满不在乎地说道。 峨眉的武功和地位都不低，加上荆州情势有些复杂，江鲫当上镇守之后就时常不在武昌郡内，所以峨眉做这代理镇守也就变成常有之事，刀不平自然早已见怪不怪了。 “这样啊，那我们就下次再来吧。” 闻瑾有些可惜地说道。 虽然分不清峨眉不在此处是因为真有事去做，还是为了不给那五十两银子而躲起来，但是人既然不在，那在门口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所以吴仇和闻瑾便准备回去了。 “别啊，来都来了，找个地方聊聊天啊，没准聊着聊着我师父就回来了呢？” 见他们准备走了，刀不平顿时有些急切地说道。 来都来了…… 确实是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话。 刚好吴仇有些事情准备问一下刀不平，稍作思索一下便答应了。 鬼门庭院的亭子不少，三人便随意找了个凉亭坐下了。 “刀不平，你是没事做嘛？怎么每次见你都这么闲得慌。” 三人刚一坐好，闻瑾就有些嫌弃地说道。 刀不平听了闻瑾的话，有些幽怨地说道：“我的任务就是护卫鬼门庭院，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清闲，你们说这鬼门有什么好护的，那乌鸦又不傻，怎么会派人来攻打鬼门庭院。” 乌鸦确实不会派人直接进城攻打鬼门庭院。 两边人马不管在城外如何厮杀，那都是武林上的事情。 但是一旦过了界，进城闹事，那就是在向朝廷宣战了。 武林上的势力不管如何庞大，都敌不过那千军万马。 当初辛辉几人劫狱，那也只是打着辛家军的名义，半句都不提乌鸦和绿林营。 所以刀不平的职位，是真的很清闲。 以前和绿林营还在对峙的时候，刀不平还可以时不时接几个任务出城玩玩。 可是现在鬼门不能对绿林营出手，刀不平就只能天天对着这栋看了十几年的庭院发呆了。 闻瑾听了刀不平的话，像他投去了羡慕的眼神，接着又问道：“那你的队友呢？” 刀不平手指在空中转了一圈，说道：“在庭院四周守着呢。” 吴仇在一旁听着他们俩闲聊，突然插了一句：“刀大哥，这几天武昌郡内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啊？” “不寻常的事……”刀不平沉思了一会儿，接着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吴仇的手放在石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嘛？”闻瑾见到吴仇这幅做派，便知道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于是急忙问道。 刀不平也偏头朝吴仇看去。 吴仇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又向着刀不平问道：“我们从你师父那接的那个任务你还记得吧？” “记得。”刀不平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我们这几天一直在城外守着，但是就是没遇到绿林营的人嘛？” “知道！” “我到凭栏处查过了，那些来往的商队，确实都没有被收取过路费，所以应该不是绿林营的人换了地方。” 刀不平又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事他自然算都知道。 峨眉亲自交代的事，虽然不关刀不平的事，但刀不平还是密切关注着。 吴仇又继续说道：“所以，那些商队没有遇上绿林营的人就不感到奇怪吗？就没有派人去查吗？不会因为这几天没交过路费而惶恐不安亦或是欣喜高兴吗？绿林营的人神秘消失对他们来说不是最大的事嘛？可是现在城里竟然没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这才是最不寻常的吧？” 吴仇一连串的发问，把闻瑾和刀不平都拖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 对啊。 不应该这么平静吧？ 吴仇看着默不作声的两人，眯着眼睛说道：“发生这种现象，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 “一切都照旧！” 吴仇话没说完，闻瑾和刀不平两人便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人相视一笑，从石桌旁站了起来，往鬼门外走去。 …… …… 武昌城某处豪华宅院门前。 刘承被一位大腹便便的商贾送了出来，这商贾姿态放得级低，甚至显得有些谄媚，刘承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商贾依旧在门口弯着腰恭送着。 直到刘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商贾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站了起来，往宅院里走去。 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商贾突然朝墙角吐了口口水，嘴里轻声咒骂着： “呸！什么玩意儿！” 此时的刘承脸上带着傲慢的笑容，再也看不见上次被鬼门赶出去时那份狼狈，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腰间绑着一袋颇为丰满的钱袋，随着刘承的走动开回晃动着。 想着最近不绝于耳的奉承与恭维，刘承身子更加飘飘然起来。 “刷！” 刘承正想着等会要不要到青楼里坐坐，眼前突然一暗。 反应过来是被人用套了什么东西在了头上之后，刘承心中一跳，正准备高声喊叫，便感觉脖颈一疼。 接着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手 一切照旧，也就是说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改变。 该交的过路费还是都交了。 一文钱都没有省下来。 既然在城外没有那些绿林营的人收取过路费，那么就代表着过路费早在城内就已经收好了。 察觉到事情的关键所在，吴仇三人片刻都不敢耽误，立马就离开了鬼门庭院。 武昌郡有资格创建商队的商行不过十来个，再刨去专门做船运的那几家，还剩下的商行大概只有七八家了。 而吴仇他们要做的，就是到这七八家商行的老板家附近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在线支付，想要交易必须得拿真金实银，更别说一次收取的过路费可是足足有二十两银子，不管是有专人来取或是派人送出都不可能半点痕迹不露。 需要盯梢的目标虽多，但好在这几家商行的老板基本都住在同一片区域内，这也为吴仇三人省了不少功夫。 只需要躲在路旁的巷子中，就可以把几家大门全都看在眼底。 吴仇三人在巷子里蹲了小半天，可是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目标。 不过吴仇和闻瑾已经在林中蹲过五天了，与城外比起来，这小巷子还算舒服了许多。 刀不平往日的职务也是十分乏味，自然早就练就出不小的耐性。 于是三人就这样不急不躁地四处观望着。 “看那边。” 刀不平突然轻声说道。 听见刀不平的话，吴仇和闻瑾便顺着刀不平望向的地方看去，就看见了上次那个叫刘承的书生在一个富商的陪同下，从一处华丽的宅院中走了出来。 那富商俯身送行，可刘承态度却十分傲慢，什么都没说，就轻轻点了下下巴，便径直离去了。 “看他腰间挂的钱袋！”闻瑾突然说道。 吴仇和刀不平将视线下移，便看见了刘承腰间那鼓胀着的钱袋。 从那钱袋的饱满程度来看，里面少说也有四五十两银子。 武昌郡郡守一个月俸禄也不过就十两白银，这刘承不过一个区区幕僚，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混上，身上竟然带着如此多的钱财，这要是还没有问题，恐怕真是说不过去了。 吴仇三人对视了一下，都觉得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可疑人。 于是等到那富商返回自己家里的时候，便快步出了巷子，朝刘承拐进去的那条街追去。 这条街的两旁基本都是住宅，所以街上也没有什么路人，三人不用担心暴露什么，就连忙追赶了上去。 只不过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跑到拐角处，刚刚探出头准备观察一下刘承的动向之时，便看到了这样一幕情形。 从刘承被套上头套，再到被敲晕倒在那名黑衣人壮硕的胸怀，不过短短一息时间。 动作简洁快速，看起来熟练异常。 吴仇三人都还来不及开口，刘承便已经昏死过去了。 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脑筋都有些没转过来。 那名打晕刘承的黑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身后的吴仇三人，侧头向他们所在的地方看去，接着便抚住刘承，闪进了街旁的小巷之中。 黑衣人转过来的时候，三人便看到了他脸上所戴着的黑色面具。 鬼门的千户怎么在这？ 吴仇和闻瑾心中有些疑惑。 只有刀不平与那黑衣人的眼神刚一接触，便浑身一颤，接着便站直了身子，不敢动弹。 直至黑衣人消失不见，刀不平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认识这名千户？” 闻瑾自然注意到了刀不平的反应，等黑衣人离去后便急忙开口问道。 刀不平有些尴尬地说道：“认识……是我师父……” 吴仇和闻瑾听了刀不平的话之后，心里都有些怪异的感觉。 没想到峨眉看起来如此豪迈，做起这种偷袭掳人的事会这么娴熟。 “那接下来怎么办？”闻瑾问道。 盯了这么久的人就这样被峨眉半路劫走，闻瑾也有些郁闷。 “峨眉既然抓走了刘承，那不就说明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嘛？这个刘承肯定有问题，走吧，回鬼门问问就知道了，接下去的事应该和我们没关系了。” 吴仇有些无所谓地说道，现在能做的都做了，赶紧去找峨眉要钱才是最重要的事。 闻瑾和刀不平自然也同意了吴仇的意见。 三人就这样又跑回了鬼门庭院。 再次回到鬼门庭院，三人没有片刻停留，径直往书房方向走去。 此时，峨眉已经如第一次见面那样，坐在了书房内的首座之上，像是在等候着他们三人的到来。 看着上面那连坐姿都透露着几分霸道的峨眉，实在是很难想象刚刚那名下黑手的人竟然会是他。 峨眉见到吴仇三人前来，倒也没有说什么话，只不过刀不平又变成了一只鹌鹑，低着头不敢有其他动作。 峨眉没看刀不平，而是看向了吴仇和闻瑾，上下打量了一会，轻声说道：“不错。” 随后伸手拿起书桌之上的一个东西，随手扔向了吴仇。 吴仇还没看清峨眉扔过来的是什么，便将其在了手中。 低头一看，便认出了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个钱袋。 手上传来的触感和这钱袋的重量，都在告诉吴仇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钱袋里……装满了银两。 细细打量一下，才发现这不是刚刚刘承挂在腰间的那个钱袋嘛？ 吴仇嘴里有一些抽搐。 这峨眉还真是半点都不隐藏。 “只多不少，拿去吧，事情办得不错。” 峨眉有些赞许地说道。 吴仇当然不会在意这钱到底算不算峨眉私人钱财，反正已经到了他的手里，那便是他的了。 高兴地将这钱袋子收了起来后，吴仇就准备跟峨眉告声退，回去分钱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刚传入耳，紧接着人影便出现在书房门外。 峨眉抬头望向那人，轻声问道：“如何？” 来人双手抱拳，有些恭敬地说道：“大人，郡守说……没空！” 峨眉听完之后，眼角上挑，身上突然多了股逼人的气势。 “嗯？” 第一百八十三章 雷山 峨眉刚听到郡守这么回应之时确实是有些不悦，不过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这股怒气又突然消失无踪了。 身上的气势很快也跟着消退下去，接着朝那名走进来的百户说道： “既然没空，那就算了，这个刘承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是！” 百户听后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这名百户走了之后，峨眉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先前让那从扬州来的百户去对付绿林营，就是打算将那些收取过路费的人逼走，这样不管绿林营如何应对，峨眉都自有办法能将事情推往刘承身上，进而将郡守拖下水。 没想到事情进展的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顺利，刘承竟然会蠢到亲自替绿林营到各家商行收取过路费。 人赃并获之下，刘承已经是逃不掉了，唯一的意外就是郡守的态度竟然如此强硬。 峨眉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于乐观了，从刘承入手根本不可能影响到郡守，不然郡守也不可能毫无畏惧。 想想也是，这刘承本来就没有一官半职，所谓的幕僚也不过是大家传出来的而已。 不过好在想凭此拉下郡守，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真正的目的达成了就行…… 峨眉正想着，突然抬头一看，发现吴仇三人竟然还站在那没有走，便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吴仇三人离去之后，峨眉两手相交，放于额前，目光幽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吴仇和闻瑾出了书房之后，也在刀不平哀怨的眼神中离开了。 峨眉没有说错，这钱袋里的银子果然只多不少，共有六十几两。 想到这几天确实太过辛苦，吴仇便难得慷慨一次，分给了闻瑾与楚江萍一人十五两。 随后几天，蔷薇小队终于引来了迟到的清闲。 不过武昌郡内的氛围却是愈发紧张了起来。 刘承受不住鬼门的拷打，将所有事情全都吐露了出来。 虽然有提到一些武昌郡郡守所做的事，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自然对郡守造成不了多大威胁。 不过倒是从刘承口中得到了与他接头的湘荆营的中层。 顺着刘承交代的线索，鬼门在一处城边的民宅内抓捕到了两名湘荆营的二流高手。 就此，湘荆营在武昌郡内直接收取过路费的打算，彻底落空了。 各个商行也在紧张不安中，继续着他们的行商之路。 而此时，蔷薇小队终于引来了到达武昌郡后的第一个正式任务。 “不去！坚决不去！” 林峰挥动着小胖手，尖声喊着，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口水喷得面具内大半部位都是。 闻瑾居住的小院里，蔷薇小队正在讨论着这次的任务。 由于晒黑的眼眶实在没有这么快就白回去，四人都戴着面具。 看着林峰这副激动的模样，吴仇和闻瑾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无奈。 眼瞅着林峰还准备继续闹腾下去，闻瑾只好开口规劝道：“这次可由不得你不去了，这是强制分派的任务，大半个鬼门全都出动了，而且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有报酬啊！” “报酬？多少！” “一人十两！” “行吧，那我就勉强跟你们一起去吧” 既然反抗不了，那林峰只好选择了享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湘荆营最近实在太过于平静的缘故，不论是那些商行或是鬼门的成员都有些大雨欲来的感觉。 这次湘荆营可不只是断了过路费这条财路，同时还损失了两名二流高手。 可是奇怪的是，原本动作凌厉的湘荆营，竟然这么久都没有打击报复，仿佛之前的事全都没发生过一般。 剑总是在还未出鞘的时候显得最为可怕。 在愈发压抑的情绪之下，峨眉便决定主动出击。 将大半个武昌郡的鬼门成员全都派出去，守在了那三条官道各个可能出现绿林营的地方。 当然，派遣出去的全都是百户小队，至于千户小队，则要等到湘荆营的大部分人马被逼出来的时候才出动。 不过吴仇对这件事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区区一些过路费而已，湘荆营应该不至于狗急跳墙吧？ 不管吴仇是什么想法，既然在鬼门就职，自然就不能违背鬼门的命令。 蔷薇小队只好收拾下东西，重新到城外晒太阳去了。 …… …… 阳新县，处于许昌县的正下方。 两县以雷山为交界线。 雷山风景秀丽，有奇石成堆为景，鬼斧神工，山上有亭台，楼阁，宝塔，庙宇点缀其中，算是武昌郡内较为出名的一处景点。 春秋时节，有许多才子佳人会到此游玩，更有一位袁姓官员曾留下过“峰峰雪点缀，曲曲水苍寒”这等上好诗句。 不过此时正是酷暑，雷山也就少有人前来，平日只有往返于许昌县与阳新县的商队会从雷山脚下经过。 这一日，雷山脚下突然有一人，自阳新县方向而来，驾马往许昌县方向而去。 这人一身大红绣边黑衣，脸上戴着通红色面谱，身后披着的宽大斗篷，正随着骏马奔腾而飘荡在空中。 一人一骑，却跑出了千军万马之势，仿佛前方不管出现什么东西，都会被他撕碎一般。 每个见识到这一人一骑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的人，心里都会出现这样的感慨。 只不过有些人见到这一幕会远远避开，而有些人则想试一试。 试试到底，是谁撕碎了谁。 骏马驮着那人飞快地在山路中奔驰着，突然一道响声响起，马蹄前原本平整的道路中有一道三指粗的麻绳“腾”地从地面扬起。 骏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直挺挺地往麻绳上撞去。 要看马腿就要与麻绳接触之时，马背上那人突然轻轻一挥手臂，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麻绳瞬间断为两半，向两旁飞去，骏马完好无损地垮了过去。 “吁！” 不管多么肥沃的路，都不可能长出麻绳来的，骏马上的那人一想便知道有人特地在此埋伏他。 按照他一贯的做法，本来此时应该赶紧谨慎地驾马离开此地。 只不过还没等他行动，前方便突然闪出了十来个人影，挡住了他前方的路。 轻轻侧头往后一瞄，果然，后面也有将近十个人从两旁围了上来。 前路退路尽皆被阻，骑在马上的那人立马便做下了决定。 只见他双手高举过头，引得前后围堵他的那些人连连后退，接着便豪气万丈地喊道： “我投降！好汉饶命！” xs7.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崔兄 投降？！ 这话一出，包围在他四周的那二十来个人顿时有些嫌弃地斜眼望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堵在前面的那十来个人中，要数最中间的三个人气势最盛，并且毫无掩饰地将一身实力完完全全散发而出。 赫然是三位一流层次的高手，并且在一流境界之中还属于较强的那种。 而剩余的十个人也都是达到了二流层次的武林人士。 至于断了这一人一骑后路的那一波人虽然稍显弱些，但是仍然有些两位一流高手和七位二流高手。 放眼荆州，能够一次性派出如此多名高手的势力，只有三家。 而这二十几个人衣着不一致，姿态蛮横而无理，神情傲慢又四处透着谨慎，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绿林营的。 在前方堵路的三名一流高手居中那位身形消瘦，面色阴鸷的中年男子，可能与骑马的那人相熟，听了他的话后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江鲫！你又想耍什么把戏？” 这骑马的男子赫然就是武昌郡鬼门镇守——江鲫！ 不知何故，江鲫独身一人赶路，没想到竟然遭到了绿林营的伏击。 江鲫自然也认识那名阴鸷的中年男子，听了他的话后，便看着他诚恳地说道： “崔兄何出此言啊，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再看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小可怜模样，我是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江鲫勉强也称得上是俊杰中的俊杰，别的方面谈不上多好，但这识时务还算有几分精通，我苦思良久才下了决心要弃暗投明，你怎么能说我在耍把戏呢？” 江鲫这段话说得是抑扬顿挫还有声有色，速度飞快又连贯异常，那崔姓男子多次忍不住想要开口打断却实在是找不准时机，一张脸憋得愈发阴沉了起来。 崔姓男子不想与江鲫多费口舌，只是冷冷地说道：“今天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有机会逃掉的！” 江鲫笑嘻嘻地说道：“不逃不逃，鬼门这鬼地方我早就待够了，再也不想回去了，以后小弟我就跟着崔大哥吃香喝辣！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啊！” 崔姓男子懒得讲话，只是手一挥，二十几人便慢慢地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神情严肃，显然做足了防备。 江鲫一看这架势，便立刻翻身下马，同时高举双手，热情地喊道：“不劳各位大哥费心，小弟自己来。” 江鲫这一动，让这些绿林营的人纷纷停了下来，防备地看着江鲫，只要他敢有一丝动作，便立马动手制服江鲫。 也不怪这些绿林营的人如此防备，江鲫能越过峨眉，直接胜任武昌郡镇守一职，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一手暗器使得是神不知鬼不觉，往日与江鲫对上之时，大多数死在他手上的人连他是怎么动手的都没看清。 “江鲫，你要是真有诚意，便把你身上的暗器全都扔在地上，否则等会搜起身来，别怪我们不给你留些脸面！”崔姓男子冷冷地说道。 别看现在绿林营出动了这么多一流二流高手，可若是真动起手来，起码得死上一半的人才能将江鲫制服。 所以崔姓男子还是很乐意见到江鲫能不战而降的。 “好说好说，崔兄的要求小弟怎么敢拒绝呢。” 江鲫说着话，手臂随意一抖，地面上便多了一根一指长的细小银针，在太阳底下闪烁着点点寒光。 崔姓男子看着江鲫没有说话，江鲫也有些得意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看我多么听话，快夸我，快夸我！ 当然，仿佛后面的话都是崔姓男子自己想象出来的，但是以他对江鲫的了解，此刻江鲫在心中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继续这么对视着，江鲫的眼神愈发深情了起来，崔姓男子的眼角抽搐地也越来越快。 终于，崔姓男子忍不住了，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还有呢？” 江鲫没有半点被指破的尴尬，反而大笑了起来，接着赞许地说道：“崔兄不愧是崔兄啊，果然好眼力！” 说完，又是一抖手臂，地面又多了十来根银针。 “江鲫！你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了！” 崔姓男子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哈哈哈，崔兄的本领小弟真是望尘莫及啊？我就知道瞒不过崔兄！” 我兄你二大爷！ 谁要你夸我了！！ 谁稀罕你夸我了！！！ 崔姓男子在心中歇斯底里地呐喊着。 要不是上头交代要留活口，他早就上前与江鲫拼命了。 江鲫或是看出了崔姓男子心头的怒火，或是已经玩够了，便不再糊弄下去了。 双手继续高举过头，两腿左右抖腿了三下，只听得“哗啦啦”地一阵响声，成堆的细小银针从江鲫裤腿中滑落在地。 这一次掉落的银针数量可谓是不计其数，直接将江鲫的两只脚都埋了起来。 等到不再有银针落下之时，江鲫的两双鞋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二十几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都震惊地有些说出话来。 崔姓男子也同样如此。 虽然知道江鲫身上所藏的暗器有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从来不曾有用尽的时候。 可是当真正见识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 他到底把这些银针都藏在哪了？！ 这么多银针藏在身上也看不出臃肿，这么多银针从身上脱落也不见消瘦。 崔姓男子回过神来，将眼底的惊愕压下，冷冷地看着江鲫说道：“还有呢？” “崔兄，这回真没了，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拿峨眉的性命来发誓！” 崔姓男子深深吸了几口气，决定不再多废话。 “搜！” 话音刚落，便有三名一流境界的高手走到了江鲫身旁。 三人先把江鲫带到离地面那一堆银针稍远一些的地方。 随后一人手拿两个吸盘，不断在江鲫周身何处游动，剩余两人直接用手按压江鲫的身子，防止他身上还藏着暗器。 “哈哈哈，痒！痒！” “别挠我啊！哈哈哈！” “哈哈哈！轻点！别闹！” 看着江鲫不断扭动着身子破口大笑的模样，崔姓男子一手扶着额头偏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与这样的人成为对手，真是一种耻辱啊！ 搜身进行的很快，没多久三人便摇了摇头退开了。 “走吧！”崔姓男子冷冷地说道。 江鲫果然没有反抗，反而上前揽住了崔姓男子的肩膀，兴奋地说道：“崔兄，我们接下来去哪啊？” “滚！” “崔兄，你就这么讨厌我嘛？” “闭嘴！” “崔兄，你不觉得……” “离我远点！” “崔兄，你至少得让我……” “啊啊啊啊啊！！”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怂包 江鲫与那二十几名绿林营的高手就这样一起离开了雷山脚下。 等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雷山半山腰的一处石壁上，突然冒出来四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这四个脑袋其实已经在这雷山之上蹲了好几天，刚刚也是正巧全程目睹了山脚下所发生的一切。 本来那江鲫骑马而来的动静就引来了这四人的关注，见他一身鬼门镇守打扮就不予理会。 可是没想到突然之间又冒出了二十几名绿林营的人。 虽然距离甚远，看的不太真切，可是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那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 四人便互相看了几眼，确认了下彼此眼神，都觉得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于是就继续藏了起来，偷偷地在山上观察着情况。 直到现在山脚下的人全都走了，他们才敢冒出头来。 “闻瑾，这个情况算谁赢啊？” 这四人，正是蔷薇小队的四名成员。 说话的人是林峰，山脚下的这些人刚刚没了踪影，林峰便迫不及待地看着闻瑾说道。 “反正我没输。”闻瑾耸了耸肩，轻声说道。 林峰激动地问道：“这难道也算我输了？” “你赌镇守赢，这个情况你敢说他打赢了嘛？”闻瑾回道。 “那你押了镇守打输，这都没打，怎么算打输呢？”林峰反驳道。 “高手过招，一个眼神就能分出胜负，能让你看出来？这镇守要是没输，怎么会跟那些人走？赶紧的！钱拿来！”闻瑾得意地说道。 “该死！我就从来没见过能怂得如此自然的镇守！” 林峰完全反驳不了闻瑾的话，只好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五两碎银子，扔给了闻瑾，嘴里不断地碎碎念叨，鄙视着那名不战而降的镇守。 你才见过几个镇守？ 吴仇瞥了一眼林峰，在心里暗暗吐槽道。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 而且别说镇守，就是扩大到人，吴仇也是没见过有几个能怂成这样。 哦，林峰算一个。 虽然距离有些远，听不清山下那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从他们的行为举止来看，四人也能猜到大概的情形。 反正是镇守跟着那些埋伏他的人走了。 闻瑾将林峰扔过来的五两碎银子塞进怀里，接着笑眯眯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瑾问出这话肯定不是想要去搭救那名镇守，毕竟双方实力差距过大，若是贸然前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给他们多送四个人质。 吴仇知道闻瑾的意思，便主动看向楚江萍商量道：“不如先回去通报一下？” 楚江萍点了点头，同意了吴仇的提议。 虽然武昌郡还没有通知他们可以撤离此地，但是一名镇守就这样被带走，牵扯实在太大，所以也就顾不上那些规矩了。 四人便连忙跑到山脚下的一处有些残破的寺庙，牵出养在里面的四匹马，一起朝武昌郡奔驰而去。 雷山里武昌郡将近百里路途，即便快马加鞭之下，四人也是到了黄昏时分才匆匆赶到。 镇守所办事的书房是不可以随意闯入的，之前有刀不平带路，所以吴仇几人才得以直接进入书房。 可是刀不平明显只会在不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没办法，吴仇几人为了不再多耽误时间，也就没有通报，直接一路跑进了书房。 “嘭！”地一声。 吴仇直接推开了书房大门，书房之内刀不平正低着头站着，而峨眉则站在他面前训斥着他。 这一声动静，让两人都往门口看去。 见到吴仇四人就这么冲了进来，刀不平立马向他们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峨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转身离开刀不平身前，坐到了椅子上，冷冷地望着吴仇四人，说道：“说吧，发生了什么？” 闻瑾自然也发现了峨眉眼中的不悦，不过没有多加解释，只是喘着粗气，将上午所见到的场景详细地说了一遍。 “银针？看清楚什么那些银针长什么样子了嘛？”峨眉心中一跳，刚刚那些不悦早已消失无踪，语气有些激动地问道。 四人回来之时，也想到了需要些东西来证明那名镇守的身份，于是就跑到那名镇守遇到埋伏的地方，捡了一根银针放在身上。 现在听到峨眉问起，闻瑾便从怀中掏出那根银针，经由刀不平交给了峨眉。 银针就被刀不平放在了书桌上，峨眉扫了一下，根本就不用细看，一下就认出了这根银针的来历。 “确实是江鲫那小子的。”峨眉有些沉闷地说道。 江鲫？ 武昌郡的镇守？！ 吴仇四人听到峨眉的话，心中都有些奇怪的感觉。 顶头上司竟然是个怂包，想来谁心里都不太好受。 峨眉看了眼吴仇四人外加刀不平的眼神，自然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好开口解释道：“江鲫做事虽然有些……跳脱，但是肯定不会与绿林营有勾结，想来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目的，你们无需多加猜疑。” “是。” 五人有些言不由衷地应了一声。 峨眉也知道现在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就不再多解释了。 峨眉正准备叫暗部的人去追查一下江鲫的下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没过多久，就有一名千户出现在书房门口，抱拳说道： “队长，有位百户在梁子湖旁发现了一套武袍和一副镇守面具。” 峨眉听到这话后便立马说道：“拿进来！” 千户听到后又回身离去，没过多久又回到了书房，手上捧着一件已经折叠整齐的大红色绣边武袍以及一件黝黑的斗篷，上面还摆放着一个红色的面具。 吴仇四人早上才刚见到这一身装备，立马就认出了这些东西的来历。 峨眉更不用多说，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江鲫所穿戴的鬼门镇守武袍。 “派两队千户跟着那名百户到发现这武袍的地方好好搜查一遍！” “是！” 这名千户领命退下，峨眉还没来得及送口气，便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望去，便看见又一名千户，手上拿着两样东西跑了过来。 “峨眉大人，一名幼童拿了一封信和江鲫镇守的身份牌到门口，说是要交给你！” “拿过来。” 这名千户将手中的信件与江鲫的身份牌摆到了书桌上，便退了下去。 峨眉拿起江鲫的身份牌看了两眼，确认了这身份牌是真的后就扔在了一旁。 接着拿起信件拆开看了起来。 “啪！” 峨眉刚刚扫了一眼，便一掌连着书信拍到了书桌之上。 书桌被拍之处顿时往四周裂开，不过书信却安然无恙。 吴仇抬起眼睛偷偷往那书信上看去，只见这封信上总共就写了五个字。 “我，江鲫，给钱！” 第一百八十六章 熟悉 峨眉坐在书桌后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放于桌面之上的手有些轻微地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想来心里已经满是怒火了。 吴仇也咬紧牙关，嘴角不停地抽搐着，强忍着心中的笑意。 偷看小纸条的当然不止吴仇一个，可以说在场每个人现在都已经看清这封信上所写的内容了。 与吴仇一样，大家看完之后都连忙低下头，生怕被峨眉看去心里的想法。 谁都看得出来，现在峨眉可以说是满肚子的火气，所以大家都不想这时候去触这个霉头。 然而火气这玩意儿，总归是要释放出来的。 峨眉抬起眼睑，扫了一下还在他面前的这五个人，最终还是将目光停在了刀不平的身上。 “不平，你来说说这事该怎么办？” 刀不平听到峨眉的话后身子一颤，接着有些畏惧地说道：“师父，弟子觉得还是先想办法把江鲫镇守救出来为好。” “废话！我就是问你有什么办法！” 刀不平心里暗暗叫苦，知道现在峨眉心情不好，所以一边绞尽脑汁想着对策，一边说道：“额，我觉得……还是再等一等吧，江鲫镇守的信只说了给钱，要给谁给多少怎么给这些细节都没有提到，所以我想接下来应该还会有消息传来，等那个时候我们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哼，算你说得还有几分道理，你下去派人通知那些守着官道的百户，让他们都回来吧。”峨眉轻轻点了点头，便冲刀不平下了个命令，接着又解释道，“绿林营既然不杀江鲫，那肯定是有所求，那么我们就把官道让出来，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安抚一下他们。” “是，师父。” 刀不平一听到自己可以离开，立马拱手告退，片刻都没有耽误。 等到刀不平走后，峨眉又看向了吴仇四人，轻声说道：“你们做得不错，先下去休息吧。” “是。” 吴仇四人应了一声，便走出了书房。 刀不平此时已经去办峨眉交代的事情了，吴仇四人走出去的时候自然是没碰到他。 镇守被抓当然算得上是件大事，但是无奈吴仇四人身份武功都不高，这件事的走向不是他们能够决定了，所以也就不再多关心，直接回到小院歇息去了。 就在吴仇四人歇息的时候，关于江鲫被生擒的消息已经在武昌郡鬼门之内愈演愈烈，甚至于连外面的官府和富豪都隐隐得到了消息。 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情况，但是鬼门前脚刚将绿林营派出来收取过路费的人赶走，结果后脚自家镇守就被绿林营的人抓住了，这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没有多久，商户之间便流传开一个说法。 那就是幽灵山庄的报复……已经来了！ 连鬼门的镇守都折进去了，这些商贾又能拿什么抵抗呢？ 没有办法，商贾们只好连夜派人赶往了郡守府，希望郡守能够出面保护一下大家。 今夜，鬼门庭院外格外地热闹。 而鬼门庭院内却依旧静如往常。 书房之内此时已经点上了许多烛火，将书房照得格外通明。 峨眉在一片光亮之中，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着，似乎已然入睡。 可惜那正缓缓敲打着书桌的手指，表明了它的主人的清醒。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火苗忽明亮忽晦暗地摇曳着，峨眉依旧紧闭着双眼，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突然，峨眉的手指停了下来，接着便睁开了眼睛，房间内的烛火似乎被一阵风儿打压了下去，将光亮压制到了最低。 等到火苗重新立起身子的时候，书桌之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衣里的人，脸上白色的面具在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渗人。 “如何？” 峨眉并没有对这名暗部的突然出现感到丝毫意外，直接开口问了起来。 “雷山。” 这名暗部成员冷冷地说道。 峨眉听到这个答案后不免感到一些意外，有些怀疑地说道：“确定？” 暗部成员没有再讲话，就这么站着。 峨眉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该怀疑暗部的能力，便继续说道：“好吧，我知道了，多谢了。” 暗部成员点了点头，便直接离去了。 峨眉只不过是代理镇守，没有资格与暗部沟通来往，平日也只是有事发生之时暗部会派人来通知他一下。 这次他能联系上暗部，也不过是因为江鲫这个正牌镇守被人抓走了而已。 所以对于暗部成员的这个态度，峨眉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暗部成员走了之后，书房内又只剩下峨眉一人。 江鲫一向不爱管事，对于这间书房还真没有峨眉来得清楚。 得知了江鲫的下落之后，峨眉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呆呆地看着这张书桌。 书桌是新换的，之前那个在下午的时候已经被峨眉拍坏了。 不过书桌上的各种文件密档却是一如既往。 峨眉用手轻轻抚过这些文档，又想起刚刚那名暗部的态度，觉得这一切还是如此得熟悉。 只是这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事物，无论再怎么熟悉都变不成习惯。 越熟悉，便越陌生。 …… …… 第二天一早，日头刚刚升起不久，吴仇躺在床上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多补补觉，耳旁便传来了三声钟响。 “铛！铛！铛！” 吴仇隐隐记得这钟声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只不过最后实在是记不起来，便不再理会了。 正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门口便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吴仇！快起来！鬼门敲钟了！集合了！” 吴仇这时才想起钟声的意义，只好从床上爬了起来，冲外面喊道：“知道啦，你去把胖子拉起来，我就来了！” 在吴仇和林峰的磨蹭下，蔷薇小队到了鬼门议事堂的时候，已经只能挤在门边一角了。 吴仇四人到了一会儿后，峨眉见再没有其他人赶来，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昨夜归来的百户统统留下看守着武昌郡，其余人都跟我走！” “峨眉大人，这是要去哪？”有名千户不解地问道。 “救镇守！” 第一百八十七章 破庙 江鲫镇守被抓这个事虽然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毕竟耳听为虚，所以基本上每个人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来对待这个消息的。 没想到峨眉一开口，竟然将这件事直接给挑明了。 大家都不免有些哗然。 没想到镇守竟然真的被绿林营的人给抓住了。 不过大家对江鲫镇守其实都什么深刻的印象，想着既然是峨眉大人亲自出马，那就不用自己多操心，只要听从安排就好了。 于是也都安静了下来。 峨眉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带头往门外走去。 那些不用留守武昌郡的队伍，都自觉地等到峨眉走过自己身旁的时候，才动身跟在了他身后。 等到峨眉跨出议事堂门口之时，身后已经跟着三支千户小队和四支百户小队了。 而剩余的二十几支百户小队都是要留守武昌郡的。 峨眉的话说得虽然挺明白，但是还是让吴仇四人有些糊涂。 这些留守武昌郡的队伍自然就是之前到官道上守着的那些百户小队了。 昨夜听到召回的消息后才在半夜赶到武昌郡的。 而蔷薇小队也是这些百户小队中的一员，可问题是他们不是昨夜收到消息后才回来的。 所以，他们到底是要跟着峨眉去拯救怂包江鲫，还是留守后方看家呢？ 好在刀不平此时正好经过了他们身旁，见到吴仇四人正踌躇纠结，便朝他们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招手让吴仇他们赶紧跟上来。 不知道为什么，吴仇总感觉刀不平有些不对劲。 好像是太过正经了点。 不过想着可能是因为他师父就在前面，放不开的缘故，就没有多深究了。 闻瑾自然也发现了刀不平的手势，想着多见见世面也好，便朝着楚江萍摆了摆头。 楚江萍本来就想跟峨眉一起去，现在见闻瑾也想去，就不理会吴仇与林峰的抗拒，直接往刀不平身后走去了。 吴仇和林峰确实懒得再多找事做，不过既然队长都出发了，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力，只好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峨眉虽然三两句话就说完带着人出发，但明显在敲钟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等到峨眉带人走出议事堂后，已经有二十几匹马备好等在外面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峨眉直接带头骑上了一匹黑马，等到所以人都上了马后，便直接骑着马出发了。 没有任何掩饰的打算，二十几人骑着马就这样气势汹汹地在大街上狂奔，一路跑出了南城门。 昨日那名千户进来通报消息之时，吴仇等人也在场，自然听到了江鲫的武袍面具都出现在梁子湖的事。 本来以为峨眉是准备假意走南城门，迷惑一下城中的眼线，等到跑远了以后再往西拐去梁子湖。 可是跑着跑着，吴仇被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武昌郡在已经看不见了，城外那片林子也早就被抛在了身后。 现在一片平地，前后都不可能藏着人，若是想要拐到梁子湖，现在大概就是最好的时间了吧。 若是再继续往前跑，就要绕一个圈才能回到梁子湖了。 吴仇一直在等着峨眉换一条路线，可是却迟迟没有等来。 反而卯足了劲就这么一路向南而去。 这条路吴仇四人很是熟悉，因为昨日才刚刚跑过一趟。 这是去往阳新县的官道。 可是昨日明明看着江鲫被那群人带着往北面走了啊！ 难道他们绕了一圈又去了阳新县？ 吴仇不知道峨眉又得到了什么确切消息，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跟着队伍一起在官道上策马奔腾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商贾得到了什么消息，往日里道上来来往往的商队今日却一个都见不到。 整条官道之上只有鬼门这二十几个人。 没有商队抢道，速度自然就快了不少，不过三四时的功夫，吴仇四人便又跟着峨眉重新回到了雷山。 再往前，便是阳新县的管辖范围了。 这就在这时，骑在最前方的峨眉突然抬手做了个手势，后面跟着的鬼门成员便渐渐放缓了马速。 没有人知道峨眉准备做什么，峨眉也没打算告诉别人他要做什么。 众人速度渐渐放缓之后，峨眉便带着大家慢慢地绕着雷山脚下走了起来。 直到看见了一间破庙，峨眉终于停了下来。 这间破庙吴仇四人很熟悉，因为这是他们前几日放养马的地方，每天闲着无事的时候就来这破庙中喂喂马，然后带着马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围起来！”峨眉突然轻声说道。 话音刚落，三队千户便领着三队百户跑向了破庙剩余的三个方向。 而破庙大门处由峨眉加上刀不平的队伍和蔷薇小队看着。 鬼门的动作很快，没有多久便从各个方向传来了已经到位的哨声。 听到三处都有哨声响起之后，峨眉便重新看向了破庙，开口说道：“还不出来嘛？” 绿林营的人，就藏在这间破庙之内！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吴仇四人都感觉背后都有一阵冷汗留下，庆幸自己昨天没有多耽误就牵了马赶回了武昌郡。 若是晚走或是不走，现在大概都已经死在那群人手里了吧。 吴仇四人的心理活动自然是没有人会去关心。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集中在这破庙之中。 峨眉的话说完已经有一会了，可是破庙之内依旧没有半点动静传出。 “吱……” 就在众人猜想是不是峨眉得到的消息有误或者那群人已经跑了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 破庙的门慢慢地开了起来。 有四个人从破庙内缓缓地走了出来。 这四人动作不快，异常沉稳，显得十分傲气。 四人在门口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继续走去，四人都看着峨眉，眼神中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带着几分不屑。 “哼，就带了这么点……” 其中一人有些不满地开口说道。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从破庙里传出了一声带着惊喜地喊声。 “峨眉！” “峨眉是你吗峨眉？” “峨眉你果然没有忘记我！” “峨眉你是来救我的嘛？” 这道声音一出，从破庙里走出来的四个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而峨眉身后的刀不平小队和蔷薇小队都纷纷朝破庙里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裤的清秀男子，全身上下都被用麻绳捆住，如同一只直立的毛毛虫一般。 现在朝着破庙外奋力地蹦跶着。 第一百八十八章 血痕 这名蹦蹦跳跳的男子一出现，就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不用明说，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每个人心里都闪过一个相同的想法。 这傻＊，肯定就是江鲫！ 江鲫的武袍斗篷和面具都被绿林营的人拖了下来，送到了梁子湖畔，想着用来误导一下鬼门的人。 虽然现在事情证明这个主意确实一点用都没有，可是送出去的那些衣物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所以江鲫就这么穿着里衣，不戴面具，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江鲫的突然出现，确实让场上的气氛发生了很是微妙的变化。 本来鬼门与绿林营正在对峙，眼看着就要一言不合开打了，可是现在所有人都难得地站在了统一战线，厌恶而嫌弃地盯着江鲫。 “峨眉！好久不见啊！哈哈哈，可想死我了！” 江鲫依旧一边高声喊着一边朝门外蹦去。 离得近了一些，吴仇才得以看清楚江鲫现在的情形。 只见江鲫身上不仅有一根麻绳绕过他的脖子将双手背在身后绑起来，小腿，膝盖，大腿，腰间等地方都有一条麻绳绕着他的身子结结实实地捆着。 让江鲫无法行走，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江鲫才选择了这样一蹦一跳的出场方式。 江鲫此时没有戴着鬼门的面具，这也是他第一次将脸暴露在大家面前。 刚刚离得远了，只能隐约看出些清秀的感觉，现在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不是清秀，这是俊秀。 就连吴仇都不免在心中暗暗称赞江鲫的长相，在吴仇两世为人的印象中，能在相貌上与江鲫相提并论的，大概只有自己和莫离两人了吧。 不过与莫离那种唇红齿白的娃娃脸不同，江鲫的长相温暖而又纯粹，极其有感染力。 就比如看着他现在一蹦一跳大呼小叫肆无忌惮地笑着，吴仇的脸上也不免挂上了一丝笑意。 不仅仅是吴仇，除了那四个已经暗地里骂了江鲫一夜小白脸的绿林营高手，每个人都被江鲫的样貌惊艳到。 与此同时，大家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种“卿本佳人，奈何脑残”的惋惜。 江鲫突然跳出来确实打破了刚刚的局面，本来那四名绿林营的高手发现行踪败露以后，是准备出来将这些鬼门的人全都打跑，然后再进去带着江鲫离开的。 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始动手，已经在地上躺了一夜的江鲫不仅自己站了起来，还tm跳出来打招呼。 四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清楚动手的最佳时机已经没了。 若是现在交手，只要鬼门的人缠住他们四人片刻，就可以派人来将江鲫放出来。 等到江鲫脱困，那就不是他们要如何打跑鬼门，而是他们要怎么逃命的问题了。 四人对视了一眼，都知道现在已经不能再选择硬抗，好在鬼门的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一点，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刚刚那名与峨眉说话的阴鹜男子，轻轻朝江鲫的方向侧了下头，四人中唯一用剑的人便回身朝江鲫走去。 虽然不能硬碰硬，但是只要江鲫还在他们手中，那么就等于主动权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绿林营的四人本来就离门口很近，用剑的男子转身没走两步便来到了破庙门口，抽出长剑，准备放在江鲫的肩上。 江鲫也不知道是真瞎还是假傻，依旧在往外蹦跶着，等到他终于跳到破庙大门处的时候，长剑就已经伸出，眼看着就要落在他的肩上。 不过江鲫似乎并没有把这把长剑放在眼里，依旧继续朝外跳去，这一跳过后，江鲫就算离开了破庙。 江鲫大概也知道自己终于要跳出去了，脸上挂着如愿以偿的笑容，可就在这时，江鲫的双脚被门槛绊到，整个人就这样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啊！！！！” 江鲫发出了一声惨叫，可是由于手脚都被绑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近，最终亲吻了大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江鲫这一摔，避开了长剑，摔在了那用剑男子的身前。 用剑男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摔弄得有些意外，同时心里还隐隐有些不安。 正准备弯腰将江鲫扶起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阵阵惊呼。 若是惊呼只是鬼门那些人传来的也就罢了，可是就连他那三个同伴也同样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 这就让用剑男子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急忙转身朝身后望去。 就看见刚刚一直在原地冷眼旁观，仿佛在看着一场闹剧的峨眉，此时瞪大着双眼，眼中充斥着惊愕与不敢置信的神情。 在峨眉的左腹，有一柄弯刀，将他从后到前刺了个通透。 鲜血，正不停地顺着弯刀的刀尖处滴落在地。 “队长？！” “刀不平？！” “你在做什么！！” 刀不平这一刀捅得太过突然，没有任何人想得到峨眉唯一的徒弟，竟然从背后捅了峨眉一刀。 吴仇也被从旁人的惊呼声提醒才侧头看见了这一幕。 刀不平此时已经松开了握住弯刀的手，慢慢地向后缓缓退去，虽然刚刚那一刀刺得又快又稳，可是此时的他却是浑身颤抖。 峨眉慢慢地转过身来，看了刀不平一眼。 眼中十分复杂。 似痛苦，似不解，似心寒，似漠然，又似乎隐藏着深深的赞许。 刀不平与峨眉对视着，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还在颤抖的身子渐渐恢复了平静。 “这一刀，不错。”峨眉轻声说道。 “多谢师父教导。”刀不平抱拳稽首，恭敬地说道。 “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峨眉话音刚落，便抽出腰间弯刀，自下而上朝刀不平挥去。 每个人都知道峨眉要反击，每个人都等着峨眉的反击。 刀不平自然也早有防备。 但现在峨眉的反击终于来了，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看清。 吴仇只看见银光一闪，刀不平便朝后倒飞而出，手中的弯刀已经一分为二，胸口连衣带肉撕裂开来，正不停地往外喷洒着鲜血。 鬼门的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师徒相残的一幕让每个人都倍感困惑。 那名用剑的男子此时正看得出奇，突然便听到从耳旁传来一道声音。 “看什么呢？” 话音很轻，但是用剑男子却心头一跳，一下子绷紧了身子。 不仅仅是因为这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连他的耳廓似乎都感受到这人说话之时吐出来的湿气，同时还因为他认出了这道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江鲫！ 用剑男子猛地转过身去，同时长剑一挥，横劈而去。 “闭眼。” 用剑男子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等他倒地之后，颈部才突然出现一道细小血痕。 第一百八十九章 崔烈 从峨眉被刺，到刀不平挨劈，再到用剑男子倒地身亡，这一切都发生得极其突然，以至于场上这么多人的眼睛和脑筋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众人的视线也从一路峨眉移到刀不平再跳到用剑男子最后固定在了江鲫的身子。 此时江鲫身上的麻绳全都已经脱落在地，两手背在身后，朝着大家咧开嘴得意地笑着。 八颗洁白无瑕的牙齿在阳光的反射下显得格外耀眼。 没有人知道江鲫是怎么动的手，因为刚刚所有人都在看着峨眉与刀不平。 但是从他脚边的一圈麻绳看来，江鲫确实一步都没有动过。 一名一流高手就如此简单地倒地死去，没有交手，没有厮杀，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听见，仿佛杀死一只蚂蚁般轻松。 看着江鲫脸上那傻里傻气的笑容，每个人心里都充斥着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江鲫！！！” 那名让用剑男子去挟持江鲫的阴鹜男子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江鲫又怒又惊地喊了出声。 明明昨日已经反复搜了几遍身，确定了江鲫身上没有任何暗器，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顾全个狗屁大局！ 昨天就应该直接将江鲫一掌拍死！ 阴鹜男子满心的悔恨，可是却也知道无法弥补，只能狠狠地瞪着江鲫。 “崔兄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江鲫语气浮夸地说完，接着就动起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似乎准备擦一擦脸上莫须有的脏东西。 崔姓男子见到江鲫手臂一动，顿时心惊胆战，想也不想地就立马朝前奔去，同时大喊了一声：“快走！” 崔姓男子冲在最前，身旁还跟着两名落后半步的一流高手。 三人冲去的方向，正是峨眉刀不平还有蔷薇小队所在之处。 分散在破庙两旁的鬼门小队虽然不知道刀不平与峨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清楚崔姓男子这三名一流高手肯定是敌人，于是便立马也从两旁冲了过来。 按照他们的想法，峨眉虽然受了些伤，但是挡住这三人数息时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江鲫镇守与他们赶到，就可以一举将这三人留下！ 崔姓男子三人也发现了两旁有四支鬼门小队朝这个方向冲来，于是更加不敢浪费片刻时间。 崔姓男子一人迎上了蔷薇小队，剩余两人则朝着峨眉与刀不平那边杀去。 虽然知道这崔姓男子是名一流高手，但是蔷薇小队却明显不愿意束手就擒。 崔姓男子高高跃起，扬起一掌狠狠地朝着四人拍下。 林峰见势不妙，立即运转内功朝后掠去，他没有什么攻击手段，这种厮杀他留下来也只能给大家添堵，所以便第一时间离开。 闻瑾则抽出雁翅刀，朝着崔姓男子的手掌狠狠地砍去。 “铮……” 刀掌相碰，预想的伤痕并没有出现，反而闻瑾被掌上所裹挟的力道逼得连连后退。 崔姓男子正准备追上，眼角便捕捉到一道剑光朝着自己下肋处刺来，想也不想便是一掌落下，拍打在长剑之上。 楚江萍只感觉右手突然一阵酸麻胀痛，立马松开了握住长剑的手。 长剑跌落在地，楚江萍呆立于前。 崔姓男子刚刚将长剑拍落，就感觉背后有一阵破风之声传来，冷哼一声后，转身一掌拍去，同时抬起一脚朝楚江萍脸上踹去。 这一脚来得飞快，楚江萍手中无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朝着自己脸上袭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楚江萍身前，横刀挡住了这一脚。 来人正是闻瑾！ 闻瑾虽然挡下了这一脚，可是却挡不下这股巨力，雁翅刀被踹得狠狠打在了自己胸前，撞得闻瑾朝后飞出，又撞到了楚江萍身上。 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与此同时，吴仇也与崔姓男子对上了。 刚刚崔姓男子拍下楚江萍的长剑之时，吴仇便抓住机会朝他背后一剑刺去，本来只是想帮助楚江萍脱困而已。 只不过没有预想到他回身地如此之快。 崔姓男子这一转身，不仅避开了娃娃剑，反而一掌就往吴仇脸上拍去。 崔姓男子名为崔烈，是湘荆营的二当家。 没加入湘荆营之前就已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人称撼山掌！ 一掌而出，山亦可撼！ 这撼山一掌若是拍在人的脑袋上，那场面，就如同炸开的西瓜一般。 吴仇没见过炸开的西瓜，因为家境贫寒，确实没那么多钱去糟蹋西瓜，但是荣幸的是，吴仇可能要当一次西瓜了。 这一掌来势猛烈，吴仇根本来不及躲闪，甚至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掌拍来。 撼山掌未至，掌风先到，吹得吴仇的头发四散飘扬，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要死了！ 吴仇心里只剩下这三个字。 虽然自己有控制时间的金手指，可是自己却没有控制控制时间的金手指！ 吴仇心里一阵悲凉，觉得自己死的好冤枉。 崔烈一生杀人无数，现在为了逃命再多杀一个鬼门小百户自然是件无所谓的事情。 反正，也就是顺手的事。 看着面前这个拿着木剑的矮小百户，在自己的掌风之下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再过一息功夫，他的脑袋就会爆开，红的黄的白的杂物将洒满大地。 想着这幅场面，崔烈嘴角便勾勒出一道残忍的笑容。 只不过这道残忍的笑脸才刚刚出现，便彻底凝固住了。 个子矮子……手持木剑……鬼门百户…… 该死！ 该死！！ 该死！！！ 崔烈脸色突然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无色，运起全部内力加上全身力气，将直奔吴仇脸上而去的那一掌往旁边移去，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子撞上吴仇手中的娃娃剑。 收是收不回来的，崔烈只能满心祷告着能够让这一掌打空。 只不过就算崔烈如此拼命，也只不过让手掌往左上偏移出三寸，还是有一小部分能打中吴仇。 然而就算只有这么一小部分打到吴仇，也够吴仇死上三回了。 崔烈满心绝望，眼睁睁地看着手掌离吴仇的头越来越近。 崔烈心中已经在想着自己等会要是马上自杀的话，下场会不会好一点。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之声极速而来。 一颗石子就这样打在了崔烈的手掌边上。 手掌遇袭，崔烈却不恼反喜，借着石子上的力道，猛地一转身。 “噗呲——” 崔烈的身子被娃娃剑刺穿。 崔烈的手掌停在了吴仇的耳旁。 第一百九十章 叛逃 木剑传过来的力道倒逼得毫无防备的吴仇连连退了几步，耳旁一阵巨大的闷响也震得吴仇脑子一片轰鸣。 预想之中的死亡最终没有降临到自己身上，不断往眼里钻去的掌风也似乎彻底消失不见，吴仇也终于心有余悸地睁开了双眼。 一条手臂就这么横在吴仇的头旁，回过神来才感受到耳朵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之感。 就算这一掌没有打到吴仇，但掌风也将吴仇那一侧的耳朵刮得通红疼痛。 低头一看，娃娃剑就这样穿透了这名一流高手的身子，伤口处已经有丝丝鲜血渗出。 明明冲着自己俊美无比的俏脸袭来的一掌，偏偏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挪动以至于打空。 明明已经避开了自己精妙绝伦一剑的身子，偏偏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挪动以至于刺中。 这一切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就这样发生在了吴仇身上。 吴仇在惊讶不解的同时还有了一些让他口干舌燥浑身战栗的猜测。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 这就是传说当中的……主角光环！！ 只是在心里回忆了一下主角光环的功能，吴仇就已经激动地浑身颤抖了。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以后可以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跳崖得神功，重生带系统，出门捡灵草，反派来送宝。 生活原来可以这样美好！ 崔烈看不到吴仇脸上的表情，还以为他现在浑身发抖双目失神都是因为被刚刚那一掌吓到了而已。 不过既然吴仇没死，崔烈那颗悬着的心也就终于落下了。 现在，他要想着怎么逃跑了。 江鲫刚刚不过扔了一颗石头过来，就砸地崔烈手掌发疼，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崔烈才彻底不再防备江鲫了。 若是江鲫手中还有暗器，那他何必扔个石头呢？ 没了暗器的江鲫就等于被废了一大半的功夫，崔烈逃跑的几率就这样扩大了八成。 吴仇抖动的身子也带着娃娃剑一直抖动着，崔烈感受到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不过也不大在意。 在吴仇耳旁的手掌轻轻落下，就这样抓住了吴仇的肩膀。 吴仇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整个人便腾空而起，朝着远处飞去。 抓起吴仇，再将吴仇砸出去，这对崔烈来说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举动，这个举动唯一的影响便是娃娃剑也跟着吴仇一起飞了出去。 这让崔烈的腹部出现了一个血洞，鲜红色的血液不要钱地喷洒而出。 崔烈没有去管伤口如何，甚至连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顷刻间就留满一地的血不是他的一般。 崔烈转头朝另外两人看去，见那边也早已经结束了。 刀不平的四名队友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跟刀不平做起了伴。 峨眉依旧冷冷地站着，没有出手阻止绿林营的人抢夺马匹，同样绿林营的人也没有出手对付峨眉。 这让那些正在往这边赶来的鬼门成员心里都有了些不好的感觉。 相安无事，便是最大的事。 崔烈扔出吴仇之后就三两步跃到了两名同伴身旁，拉过一匹无辜的骏马，就这样翻身骑了上去。 就要赶到的两队千户小队都焦急地加快了步伐。 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他们硬生生停下脚步的事情。 “峨眉，还不快走？” 这话是崔烈说的。 崔烈三人上马之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转头冲峨眉喊了一声。 峨眉不再看向刀不平，而是冷冷地望着崔烈。 终于，峨眉沉稳地迈出了步伐，也骑上了自己所骑来的那匹马。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峨眉就这样跟着崔烈三人一起离开了。 没有人去追，所有人都已经彻底呆住了。 峨眉，叛逃了？ 在这一秒之前，谁要是敢当面跟他们说出这五个字，这些千户百户第一个举动便是抽出武器与说这种话的人打个你死我活。 可是现在，事实就这样摆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峨眉离去，却提不起追杀的心。 满脑子都回荡着峨眉怎么可能会叛逃了这个想法。 峨眉在武昌郡的声望，高得让人难以想象。 峨眉在武昌郡待了很久很久，期间连武昌郡鬼门镇守都已经换了三个，可峨眉却一直待在武昌郡内。 对于武昌郡的鬼门成员来说，峨眉，才是真正的镇守。 只不过前两任镇守也算是雄才大略，各有豪气，这种心声还不算太高。 可是江鲫上任以后，峨眉才是真正的武昌郡镇守这种想法已经彻底深入人心了。 江鲫的存在感确实很低，对于大多数武昌郡鬼门成员来说，对江鲫的看法基本都是“我知道武昌郡有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的存在。 而峨眉，也确实在江鲫当上镇守以后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代理镇守。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就这样在自己眼前叛逃了。 这些随着峨眉前来搭救江鲫的鬼门成员，都有一种信仰崩溃的幻灭感。 吴仇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除了脑袋有些晕和身子摔得发疼之外，也没受什么重伤。 另外一边的闻瑾也依依不舍地被楚江萍从她身上踹了起来。 林峰也赶紧跑了回来将哀怨的闻瑾扶了起来。 虽然大家输得快，但好在都很好地保护了自己没受什么大的伤害。 蔷薇小队才刚刚来武昌郡没多久，自然不会对峨眉有什么崇拜之情。 只不过感觉到大家情绪都十分低落，再加上刚刚输得如此痛快，所以心情自然也变得不好了起来。 刀不平的小队刚刚被团灭，吴仇四人便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查看起了他们的伤势。 除了刀不平以外，其余四人伤得都不是太重，不过也不算轻就是了。 “踏，踏，踏。” 正在吴仇四人查看完刀不平小队的伤势后，突然身后有一道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传来。 转头看去，就看见江鲫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哟，你们好啊！小刀，感觉怎么样？” 江鲫朝着吴仇四人打了声招呼，又望着地上的刀不平问道。 刀不平见到江鲫后双眼瞬间变得通红，大口喘着粗气，含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会背叛鬼门？！” “噫？我不知道啊？”江鲫歪着头疑惑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让我刺师父一刀！咳咳咳！”刀不平听到江鲫的回答后，大声吼道。 只不过似乎动作太大，带动了伤势，吼完之后就不停地咳嗽。 听到刀不平的怒吼，江鲫没有丝毫生气，反而挂上了一副别有意味的笑容，压低声音语气奇怪地说道： “试试嘛。”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丧家之犬 说实话，吴仇对刀不平突然背后捅了峨眉一刀这件事也觉得十分惊疑。 虽然和刀不平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刀不平对峨眉的那份惧怕和敬意确实让吴仇印象深刻。 听到刀不平的质问之后，吴仇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江鲫在背后搞得鬼。 虽然不知道江鲫这个阴险美人是怎么把这对情同父子的师徒给挑拨成互相捅刀子。 但是吴仇还是很好奇江鲫到底是怎么发现峨眉有问题的。 没想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你要是说你是经过重重检查抽丝剥茧最终艰难地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接着顺藤摸瓜发现了峨眉原来包藏祸心然后再去撩拨别人师徒感情也就算了。 结果……试试？ 试试是什么鬼？！ 刀不平听了江鲫的话没有回应，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已经痴呆了一般。 不过想着他刚刚与师父决裂，不仅捅了师父一刀还被师父砍了一刀，突然有几分痴呆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吴仇这暴脾气却忍不住了。 “你的意思就是你根本没有调查过咯？”吴仇看着江鲫冷声问道。 “调查？哈哈哈，我哪有这时间去调查啊！”江鲫摊着手，有些得意地说道。 吴仇虽然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但是江鲫的态度却让他更加怄火了。 “没有证据你就敢让刀不平这样做？你想过如果峨眉没有问题，那刀不平的下场是什么嘛？” 江鲫听后难得想了一会，又接着无所谓地说道：“大概就是背上背叛师门，袭击同僚的罪名吧，反正峨眉心疼他，左右也不过逐出鬼门而已啦，放心吧，死不了！”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合着不管结局怎样，这对师徒都要走一个？ 吴仇握紧了拳头，双眼满是怒火地盯着江鲫，若不是远处那具一流高手的尸体正死不瞑目地用鲜血哭泣着自己的不甘，没准吴仇这时候已经冲上去与江鲫打上一场了。 这件事确实与吴仇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吴仇就是有些看不惯这种做法。 吴仇的态度一向是支持疑罪从无，可江鲫却不管什么疑不疑，直接来了个钓鱼执法。 虽然不知道刀不平心情如何，但是看他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死过去，就大概能猜出他此时心里有多么得绝望与愤懑。 吴仇关顾着生气没有再说话，江鲫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变得有些正经了起来，望着吴仇沉声说道： “小鬼，江湖不相信如果！多少武功高强之辈被麻药弄倒在山林黑店变成了一抔黄土累累白骨，如果他们不进黑店？如果他们能警惕一点？没有如果！江湖从来只看重结果！” 吴仇在一旁冷眼旁观，任凭江鲫说些有的没的。 对于江鲫这个人的厌恶已经演变成了他说什么都是恶心的地步。 你尽管说，听进去一个字就算我输！ 吴仇的不理不睬没有给江鲫造成任何尴尬的情绪，一段话说完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兴奋了起来，高高举起双手，大声欢呼道： “今日教育江湖菜鸟任务完成！走咯，走咯，回武昌郡去咯，哈哈哈，好久没回去了，还真有些想念峨眉泡的茶啦，哎呀，忘记那老家伙已经跑了，真是可惜了！” 江鲫就这么一个人又是拍手又是扶额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翻身上了马。 鬼门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搭救江鲫，结果江鲫是脱困了，却把峨眉给弄跑了，还硬生生被崔烈几人夺去了三匹俊马， 不过好在崔烈这四个人在破庙之内还藏了五匹马，一进一出还多了一匹，这一趟下来也不算全无收获。 刀不平小队全员都挂着伤，受不了马匹奔腾颠簸，众人只好将他们扶上了马，再慢慢牵着走了。 就这样，江鲫一路大呼小叫地领着一群垂头丧气毫无斗志的鬼门成员，慢悠悠地朝着武昌郡而去。 …… …… 崔烈三人虽然夺马而逃的行为显得略有几分狼狈，但是他们逃跑的姿态却一点也不慌乱。 武昌郡共有五队千户，三队现在在破庙怀疑人生，两队在梁子湖泛舟吹风，以他们三名一流高手的实力来看，确实可以无所畏惧。 更不用说，现在还有武昌郡的人气王——峨眉跟在他们身边。 于是四人就这么不紧不慢地往南边赶去。 当然，想快也快不了。 崔烈的伤口还在滋着血，峨眉的腹中也还插着那柄弯刀。 武功再高，也怕失血过多。 都活了这么大岁数，大家对生命还是抱有很强烈的敬畏之心的。 峨眉一路上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阴冷模样，也不知道是在恼怒被唯一的弟子所背叛，还是在气愤被奉献了半辈子的鬼门所放弃。 对于崔烈来说，自然是乐于见到这个场面。 峨眉对鬼门越恨，对他们来说就越来。 虽然没有办好利用江鲫的事，但是将峨眉带回去也算是一种更大的成功了。 崔烈此时的心情还是很阔以的。 只不过，生活会教育他什么叫不如意事常八九。 更别说这八九还喜欢凑在同一天。 “什么？！你不跟我回湘荆营？！” 一条岔路，两地去处，崔烈像是一口气吞了苍蝇蜘蛛蚊子蟑螂一般，脸色难看地看着峨眉。 “我为何要跟你去湘荆营？”峨眉冷淡地说道。 “之前不是都谈好了嘛？你已经算是我湘荆营的人了！”崔烈不甘心地说道。 “哼，我何时成了你湘荆营的人？还有脸提之前谈好的事，我当上镇守了嘛？”峨眉依旧冷冷地说道。 “你现在已经是鬼门的叛徒了，除了幽灵山庄，天下还有哪里能容得下你？” “这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告辞！” 峨眉说完之后，就一拉马缰，往另外一条路骑去。 崔烈看着峨眉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停。 他与峨眉也算老对手了，以往对打，两人谁都奈何不了谁，可是今天峨眉受伤，再加上自己身边还有两名一流高手，倒是可以将峨眉拿下！ 崔烈不停地在心里纠结，这一趟如果峨眉不跟着他回营，那他可真是什么也没做成，可若是把峨眉抓起来，只会让他更加痛恨绿林营。 不如，就这样让他离去吧。 放峨眉与鬼门狗咬狗！ 崔烈看着峨眉的背影，发出了一声冷笑，接着便带着两名同伴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丧家之犬，擒来何用？ 第一百九十二章 借院 “啊啊啊！好烦啊！峨眉为什么要走啊！” 鬼门庭院的书房之内，江鲫双手不停地挠着头，对着书桌上那一大堆需要处理的事务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本来就不没怎么梳理的头发已经被他挠得更加杂乱了起来。 身旁站着的刀不平不屑地瞥了一眼江鲫，心里满是鄙夷。 这一幕刀不平已经足足看了一个月了，每天定点定时，准时嚎叫，从踏进书房开始，一直嚎到离开书房为止。 按理说相处了这么久，刀不平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然而并没有。 每看一遍，刀不平心里的不屑就更深一层。 对比起峨眉处理事务的能力与刻在骨子里的沉稳，刀不平确实有资格用峨眉来鄙视江鲫。 更何况……你抱怨个鬼哦？！ 还不是你让我把师父逼走的！ 想起峨眉，刀不平心里又涌起了一股悲切的悔意。 这股悔意其实从那一刀刚捅进去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只不过到现在都没有消散而已。 刀不平深吸了两口气，终于将心中的这些杂念压下。 而坐在书桌前的江鲫也停止了他对头皮屑的进一步开发，突然站了起来。 “就这样决定了！”江鲫右手握拳砸在左掌掌心上，欣喜期待地说道，“去吃午饭啦！” 虽然此时江鲫脸上通红的镇守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是刀不平还是能从他的动作与语气里感受到他的决心。 不过就算如此，刀不平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镇守大人……现在才早八时。” “早八时……早八时怎么了？饿了就是要吃饭啊！” “您一刻钟前刚吃完早食。” “……习武之人，尤其是我这个档次的，体力消耗很大的！说了你也不懂！” 江鲫声音从大慢慢变小，最后也不打算再听刀不平的废话了，直接抬脚往门外走去。 “镇守大人……”说实话，刀不平也不打算再继续跟江鲫扯皮，可无奈职责所在，只好无奈地指着书桌说道，“这些事务怎么办？” “啪！” 江鲫打了个响指，得意地说道：“嘿嘿，老规矩！” “镇守大人，这不合规……” 刀不平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鲫给打断了。 “知道我什么身份吗！” “镇守……” “知道你什么身份吗！” “百户……” “既然知道还敢违抗命令？乖乖地服从吧！” 一句说完，江鲫便急不可耐地溜了。 刀不平无奈地叹了口气，上面那番对话这一个月来每天都在重复，他都有些说吐了。 转头看着杂乱的书桌，又看了看书桌前空荡荡的椅子，仿佛又看到了以前峨眉就坐在上面，处理着这种事务的场景。 愣了一会儿神，刀不平终于清醒了过来，走上去将书桌上那些还未处理的文件通通抱在怀里，然后走到会客的茶几上放下，随手拿了把笔，就坐在茶几前看了起来。 这个位子是镇守的，最不济也得是峨眉那种价格的人才能做。 刀不平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江鲫这一个月基本一到书房就想方设法偷跑，所以除了偶尔会有那些必须镇守亲自过目的消息以外，剩余的事务全是刀不平处理的。 好在以前峨眉在处理事务的时候，刀不平也时常在一旁观看，加上这一个月来的练习，刀不平处理起这些琐事已经十分娴熟了。 书房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刀不平翻阅文件与偶尔提笔写字的声音。 不过刀不平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 而且，现在的他，最想要的就是这种一个人待着的机会了。 “叩，叩，叩。” 书房的门口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听起来有些敷衍。 刀不平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没有这个必要。 事实也确实如此，敲门声刚刚落下，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戴着黑色面具的千户走了进来。 一个月了，也够整个武昌郡鬼门习惯江鲫的作风了。 除非你一大早在书房门口守着江鲫前来报个到，不然你来书房是永远都碰不到江鲫的。 若不是要给镇守一点必要的尊重，这名千户连门都不会敲。 这名千户看着趴在茶几上处理事务的刀不平，眼中满是不屑与鄙弃。 为了权力，背叛收养自己的师父。 刀不平的头上，已经彻底戴上了这个标签。 基本整个武昌郡鬼门都是这个想法。 峨眉的叛逃，让大家对峨眉的爱戴全都转移成了对刀不平的憎恶。 若非峨眉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叛逃的，刀不平此时估计已经被人杀了祭天了。 不过就算如此，也没几个人对他使过好脸色。 刀不平假装没有看见这名千户眼中毫无掩饰的鄙弃，让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何事？” “镇守呢？”千户冷冷地问道。 这个问题就有些触及到刀不平的盲区了。 看着刀不平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千户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咳咳，外面有个皇城来的旦部百户，说要借用一间小院。”千户将来此处的目的说了一下。 “那就借啊？这个应该不用镇守首肯吧？” 刀不平有些奇怪地说道。 虽然鬼门都是只负责驻地的事务，但是难免会遇上追击贼人一直追到其他郡甚至其他州的时候，所以借用当地鬼门小院这种事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要借用千户小院，而且没有任务手续。” “没有任务手续？” “嗯，来武昌……游玩的。” 说道游玩的时候，千户明显愣了两秒，其实按他心里的想法，其实大概应该不算游玩。 “一个百户？来武昌游玩？还要求借用千户小院？所以出了什么麻烦？” 刀不平心里更加疑惑了。 一个百户敢提出这种不可理喻的要求，怕不是在做梦？ 不过既然会有千户特地来通报郡守，想来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嗯，她拿着南镇司的牌子。” “让净部准备院子……” 刀不平觉得这名千户肯定是来戏耍自己的。 有南镇司的牌子，就算是要镇守的院子……估计江鲫这懒货的院子别人也看不上。 千户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转身走了，毕竟对方搬出了北镇司这尊大佬，要不是净部那边说要跟镇守知会一声，他都不会跑一趟。 千户走了之后，刀不平愣了会神，心里也有些怪异的感觉。 不过也只能感叹不愧是皇城来的人啊，只不过要个院子，就随随便便地把他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的领导给抬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红袖 “霜降的野菊，泡一朵挽留鸿雁。向阳老城根儿，偷浮生半日闲……” 吴仇手上抓着根细长的杂草，随意地在腰间甩着，哼着歌漫无目的地走在鬼门庭院前的街道上。 这歌何大叔以前经常唱，吴仇听着听着也就学会了。 何大叔那几年对吴仇的精神文明建设除了讲一大堆鸡汤外，大概也只剩下这么一首歌了。 吉祥物窝在院中当宅女，熊瞎子挥着刀炫耀着一身肌肉，死胖子誓要将肥宅进行到底，以至于吴仇抱着麻将都不知道该找谁玩，只好闷闷不乐地走出来透透气了。 该去哪儿呢？ 吴仇想着。 去找刀不平吧！ 刀不平这一个月来深受鬼门其他成员排挤，不过吴仇觉得这事都是江鲫害的，所以特别同情刀不平。 以至于他最近时常去找刀不平，两人一起背地里骂骂江鲫什么的，想想还挺刺激。 打定了主意，吴仇便兴奋地朝着鬼门庭院走去。 “小鬼，你怎么会唱这歌谣儿？” 吴仇哼着歌，开开心心地来到了鬼门大门之前，刚迈步走进去，便听见身前传来一个少女如银铃般的声音。 吴仇抬头看去，便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组合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名穿着大红金边绣蝶纹花武袍的鬼门旦部百户，一个身着纯白襦袍腰佩碧青玉盘的青年书生，以及落后他们半步的鬼门千户。 看到这奇怪的一幕，吴仇心里不免暗暗腹诽。 从什么时候开始，鬼门千户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这名鬼门旦部穿的确实不像普通人，不过鬼门里的不都是铮铮铁骨的江湖侠士嘛？怎么就给这些权贵折腰了呢？ 吴仇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以至于没有回答那名旦部百户的问题。 旦部百户见吴仇不搭理自己，顿时有些不喜。 “喂！我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 吴仇终于回过神来，不过感觉到这旦部百户语气里那股趾高气昂的态度，以及那居高临下的目光，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听这旦部百户的声音，想来她年龄不会很大，对于这种被家中宠出公主病的小女孩，吴仇向来都是懒得来往。 “你问什么了？”吴仇瞥了她一眼问道。 旦部百户有些厌烦，不过心里实在好奇自己师父时常哼唱的歌谣为什么会在这乡下地方听到，只好耐住性子，一句一顿地说道：“我说，你哼的歌是从哪里学的！” “关你屁事。” 何大叔的事吴仇不想让人知道，再加上少女态度一点也不友好，吴仇就直接怼道。 这名从皇城来的旦部百户刚听到吴仇说的话时还楞了几秒，接着勃然大怒，卷起两臂的衣袖后就将手放在了腰间一卷赤色鞭子上。 “你这粗鄙的小鬼！” 吴仇看这架势，觉得这一架怕是避免不了，当即握住了娃娃剑。 就在这时，那名站在一旁的青年书生突然伸手按住了旦部百户。 接着便对着吴仇露出了无奈又歉意的笑容，然后皱着眉头看着旦部百户说道：“宫……红袖，不要胡闹了。” 这位名叫红袖的旦部百户不甘心地放下了手臂，转头对着青年书生委屈地说道：“我哪有胡闹嘛！明明是这小鬼先骂我的！” “好啦，好啦，不要闹了，你不是答应过我出来玩不乱发脾气嘛？”青年书生柔声说道。 “哼，不发就不发……”红袖别过脸去，看向了天空，似乎想隐藏什么，只不过鬼门的面具遮得住她的面容，却遮不住那泛红的耳廓。 听着红袖那突然甜腻到冒泡的声音，吴仇不由打了个哆嗦，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吴仇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老天要这样惩罚他。 只觉得如果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午饭估计都不用吃了。 方圆五米，别的没有，狗粮管饱。 趁着那公主病少女不知道在瞎害羞个什么劲的时候，吴仇连忙哆嗦着身子从一旁绕了过去，赶紧远离了此地。 等到公主反应过来的时候，吴仇早就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还好那青年书生再一次拦住了暴怒的红袖，一边无奈地安抚一边拉着她走出了鬼门。 而另一边，吴仇躲开红袖和那名书生之后，就一路跑到了书房前。 没有任何迟疑，吴仇一脚将书房的门给踹开了。 “嘭”地一声巨响，把正在埋头处理事务的刀不平给吓了一跳。 “愚公啊，你下次再来能不能别再踹门了。”刀不平抬起头来，有些哀怨地说道。 对于吴仇这种孩子气的报复行为，他说不感动吧，那也是假的，要说感动吧，每次被吓到的可都是他。 “不能！江鲫不死，圣战不止！”吴仇跨入书房，随手将门关上，虔诚地说道。 “可是江鲫从来不会待在这啊，每次被你吓到的都是我！”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江鲫在这我敢踹门一样…… 吴仇当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而是瞥了一眼刀不平，冷冷地说道：“算你倒霉。” 是挺倒霉…… 刀不平叹了口气，便不再搭理吴仇，继续埋头工作了。 吴仇也没管刀不平，一个月来对于共同敌人的讨伐已经让两人的感情增进了不少，自然不会再客客气气。 吴仇径直走到了那张书桌之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可没有那些什么对峨眉的敬畏，直接将将脚翘在了桌子上，随手拿过桌面上的林檎啃了起来。 “刀不平，那个傲里傲气的丫头片子是谁？”吴仇随口问道。 “丫头片子？”刀不平疑惑地问道，“什么丫头片子？” “就一个眼睛长在天上的花痴百户。” 刀不平听到这就反应过来了，将刚刚那名千户来时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吴仇这才清楚了那个叫红袖的百户的底细。 怪不得那名千户对她恭恭敬敬的，原来是背靠北镇司啊。 想通之后，吴仇心中满是不屑。 拿个北镇司的牌子就到处耀武扬威，南镇司喊我师弟我跟谁说了嘛？ 吴仇在书房内待了一会儿，桌上的林檎已经吃掉了大半，见刀不平一直埋头处理公务没理自己，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跟刀不平打了声招呼，吴仇便离开了鬼门庭院，往小院走去。 没想到在半路上，迎面撞见了一男一女。 那女子如一只欢喜的麻雀一般绕着男子蹦着跳着叽叽喳喳地叫着，正好也看见了吴仇，瞬间变成了炸毛的麻雀，停下了脚步，目露凶光。 这两人，正是红袖与那书生。 第一百九十四章 孽缘 这真是……孽缘啊！ 看着红袖望向自己的眼神，吴仇只感觉一阵头大。 虽然大家上头的人都是镇司级别的，谁也不怕谁。 可是抛开这些来说，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也是挺丢人的啊。 吴仇正考虑着要不要装作没认出来这两人，直接离开的时候，红袖发出一声冷笑，接着说道：“粗鄙的小鬼，这下看你往哪里跑！” “我为什么要跑？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吓得住谁？”吴仇知道自己的打算胎死腹中，便不屑地回敬道。 红袖自从习武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的武功。 三脚猫？！ 开什么玩笑！！ 整个皇城，除了跟她师父对打以外，自己就从来没有打输过！！ “来，来，来！看看谁才是三脚猫功夫！！”红袖伸手拿下长鞭，冲着吴仇咬牙切齿地说道。 吴仇还没来得及回应，红袖便被青年书生给拦了下来。 好言相劝了一阵，红袖终于安静了下来，只不过看向吴仇的眼神，还是充满了不善。 青年书生一脸歉意地看着吴仇，拱手施礼，接着温和地说道：“在下王家王惟德，红袖本性虽然纯良，但性情实在跳脱，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王惟德既然做足了姿态，吴仇自然也不好意思冲他发什么脾气。 “王家？无锡王家嘛？”吴仇有些好奇地问道。 “呵。”红袖发出了一声不屑地冷笑。 王惟德却没有丝毫表示，依旧温文有礼地回答道：“并非是无锡本家，在下来自湘东王家，不过已经迁往洛阳多年，说是洛阳王家也是可以的。” 若是换上任意一个对当代文坛亦或者当下朝堂有那么一丁点了解的普通人来，听到王惟德的这一番介绍，必定会惊呼出声。 当代三大儒和当朝三公之一的王夫之王太傅，便是出自这洛阳王家。 当然，吴仇不是普通人，他甚至连湘东在哪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王惟德与王威虎他们没有关系后，“哦”了一声后就没了反应。 想来也对，王威虎那一家五大三粗的汉子，确实是养不出这么水灵的书呆子。 王惟德见吴仇也不再说话，顿时有些尴尬，虽然他也一向不喜走到哪都有人跟着他一路阿谀奉承，可是……哦是什么意思？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王惟德不知该怎么继续聊下去，只好换个话题问道。 “我代号愚公，你直接叫我愚公便行。”吴仇说道。 “哈哈哈，就你这小鬼也好意思叫愚公，我看你是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里的孙吧！” 王惟德还没开口说话，一旁的红袖便抓住机会嘲笑了起来。 让吴仇打女人他可能还会考虑个几秒，可若是让他怼女人，那就没什么心里负担了，当即反击道： “哼，那你也好意思叫红袖？我看你只占了其中一个秀吧？” 秀是吴仇前世网络还在流行的用语，用别人听不懂的词来调笑她，也算是穿越党的一种小优越感吧。 只不过听在红袖耳中，却又是另一番解释了。 红袖自然不知道吴仇所说的袖是哪个袖，但是她却知道肯定不是好话。 熟读文章的红袖想着这个读音，心里涌起的第一个解释，便是《说文》里的臭。 臭，禽走臭而知其迹者，犬也！ 这小鬼骂我是犬？！ 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的解释，红袖顿时火冒三丈。 “啊啊啊！！受死吧！！” 红袖瞬间开启了暴走模式。 王惟德没想到情况又变得如此恶劣，连忙上前抱住红袖，将她拉走，同时朝着吴仇苦笑着说道：“愚公小兄弟，我们下次有缘再聊吧，实在抱歉了。” “不用抱歉，好好管住你马子就是了。”吴仇也不在意红袖此时正在王惟德怀中对着自己隔空拳打脚踢，挥了挥手随意地说道。 “马子？”王惟德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相好的意思。” 吴仇随口解释完，便径直朝小院方向走去了。 因此没有注意到，一直在王惟德怀中扑腾的红袖，听到他的解释之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耳廓瞬间又变得通红，低着头紧张地低声自语道：“相相相相相好什么的，是不是还太早了点啊！” 王惟德也注意到红袖的异样以为是自己抱的太过用力，连忙松开了双臂。 红袖脱离王惟德的怀抱之后，没有再继续追杀吴仇，反而满意地看着吴仇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意地想着： 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本公主就饶过你的无礼了，哼！ …… 吴仇走到了自己小院门前，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再往前走了一段，来到了闻瑾的小院，推门走了进去。 他也不知道那个麻烦的红袖会不会偷偷跟着自己，只好假装这里是自己的小院了。 对于红袖那一点就炸的性子，吴仇也觉得十分头疼，只能祈祷以后再也碰不上她。 所以，有什么报复的手段，就尽管往闻瑾身上使吧！ 吴仇本来想找闻瑾练练武，可是在闻瑾小院里绕了两圈都没有找到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准备从围墙翻回自己的小院的时候，院门便突然被推开了。 吴仇本来还以为红袖的报复来得这么快，转过头一看，原来来的是闻瑾与楚江萍。 “吴仇？你早上跑哪去啦？我跟萍……队长去找你都找不到！”闻瑾见到吴仇后便好奇地问道。 “去找刀不平了，你们这是去哪刚回来？” “怪不得找不到你，我们也刚从鬼门那边回来，你猜猜我们去哪了？” 由于对武昌郡的鬼门还不算多熟悉，所以大家一般到鬼门庭院那边也只会去两个地方。 一个是到书房找刀不平，慰藉一下他破碎的小心灵，还有一个便是到凭栏处接取任务了。 吴仇在书房内碰上这两人，那就只剩凭栏处了。 吴仇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闻瑾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兴奋地说道：“我们刚刚到凭栏处去看了一下，没想到正好撞上了一个通用级任务，报酬高还没什么难度，实在太完美了，我们就直接接了，幸好当时没其他人在，不然肯定抢不到！” 吴仇难得见到闻瑾会对楚江萍以外的事这么兴奋，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任务啊？报酬多少？赶紧说来听听。” 闻瑾得意地笑了一下，接着兴高采烈地说道：“是个护卫任务，报酬足足有一百两！任务内容特别简单，就是要求保护一名旦部百户和一个书生，直到他们离开武昌郡为止！哈哈哈，这真是白捡的银子啊！” 吴仇：？？？？ 第一百九十五章 长大 一个旦部百户和一个书生…… 不会吧……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吴仇脸色僵硬，心里已经开始哀嚎了起来。 闻瑾自然没发现吴仇的异样，又接着说道：“听凭栏处的人说，这两人是从皇都来的，身份好像还挺高，不过就是来这游玩的，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好吧，听到是从皇城来的，吴仇就已经完全能确定任务的保护对象就是红袖和王惟德了。 没有在意闻瑾的毒奶，吴仇现在正纠结着要不要劝闻瑾放弃这个任务。 可是想想那一百两白银的报酬…… 果然还是不该跟钱过不去啊！ 大不了自己到时候在暗中保护？ 想通了之后，吴仇便决定先放下个人恩怨，朝着闻瑾问道：“任务是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都可以！不过要先得到那两个人的同意才可以开始啊，他们要是不同意的话这个任务就算作废了。”闻瑾轻声说道。 那你瞎激动个什么鬼？！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多大的心路历程？！ 总感觉可以吐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吴仇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好。 似乎是感觉到了吴仇眼神中的鄙视，闻瑾也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后说道：“这都是小问题，听说那两人年龄不大，应该很好说话的，更何况……小鬼门多可爱啊！到时候那名旦部百户就交给你解决啦！” 呵呵，真是抱歉了，小鬼门的萌点那花痴女根本没有get到。 吴仇翻了个白眼，想了想还是没把自己与红袖的矛盾说出来。 既然已经接取了任务，三人就一起到林峰的院子里将林峰叫了起来。 本来还粘在床上的林峰一听说报酬足足有一百两之后，立马就跳了起来。 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连以往松散的头发都被他梳理的整洁光亮。 看着三人期待兴奋的眼神，吴仇总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他们。 凭栏处给的情报中，已经交代了这一男一女所借用的千户小院是哪座，已经准备妥当的蔷薇小队没有多拖延的打算，立马往那边赶去了。 千户小院与百户小院隔得并不远，四人没走多久便来到了借用给红袖二人的那间千户小院门前。 闻瑾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些许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吴仇自然是知道红袖和王惟德出门了，所以便开口说道：“他们大概是出去了吧，不如我们先回去？” 其余三人想了想，都觉得这么等下去没意义，便决定先回去，然后等晚上再来一趟。 按照吴仇的想法，等到回去以后，他就趁机跑去街上找王惟德，这书生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而且只要他开口，那花痴女肯定不会拒绝。 可是谁知道…… 红袖怀中抱着刷牙子脸帕皂角香皂等一些日常用具，心中满是幸福的感觉。 很久以前就听下人说过，那些普通百姓家里，妻子都要负责打理家中的这些琐事。 所以红袖这次出来，才一路借住鬼门的小院，要是住客栈的话……就没有家的感觉了！ 现在自己正在做的事，大概是就是妻子所做的吧？ 好开心啊！ 偷偷瞄了眼身旁的王惟德，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红袖这才松了一口气。 嗯！还好没被发现，母后说过，女孩子家要矜持！ 红袖正满心欢喜，抬头便看见四个鬼门的百户从自己借住的小院门前转身走来。 咦？这不是那个很有眼光的小鬼吗？ 嘿嘿……我是相好！ 吴仇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转身，立马就撞见了红袖与王惟德。 由于还没来得及与王惟德沟通，吴仇只好拼命朝着王惟德使着眼色，希望这书生能稍微机灵点。 王惟德总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本来以为红袖和这个愚公一见面就会吵起来，可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低头不语，一个眉眼传情…… 这该不会是……吵出感情了吧？ 三人的小心思闻瑾自然是没有看出来，他看见红袖与王惟德的第一眼，就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他们这次任务要保护的那两人了。 “二位好，我们是蔷薇小队，是这次负责在武昌郡内保护二位的队伍，请多指教！” 闻瑾确实很机智，没有询问他们二人的意见，而是直接以保护他们的队伍自居。 王惟德有些担心地看了眼红袖，之前路过其他各郡，鬼门都会派队伍前来保护，可是每一次都被红袖发脾气赶走，所以他也只能看红袖的意见了。 红袖本来确实是打算直接拒绝的，可是转念一想，要是那个小鬼能够天天在王惟德面前说自己是他相好。 那王惟德听着听着不就习惯了嘛？ 习惯了就当真了…… 然后…… 抱着对美好未来的无限幻想，红袖便准备答应了下来，不过为了防止这些人不解风情地跑来打扰自己和王惟德的二人世界，红袖便直接说道：“行！我要出去的时候就会去找你们！所以你们没事不要过来打扰我！” “没问题！”闻瑾也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连忙一口答应了下来。 接着闻瑾便将楚江萍的院子位置告诉了红袖，让红袖要出门的时候前去找他们，之后便与他们二人分别了。 吴仇全程都是懵逼的，原本以为那个花痴女会直接拒绝的，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准备借着任务打击报复嘛？ 真是个阴险的女人啊！ 同样懵逼自然还有一个王惟德。 要说红袖的脾气，他大概是最为了解的，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在他眼里，红袖就跟他的亲妹妹一样。 可是今天，这个一直那么熟悉的妹妹，怎么突然就让人看不懂了呢？ 明明刚刚遇到愚公小兄弟时还一副要打要杀的模样，怎么现在这么心平气和地同意让他来护卫了呢？ 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红袖终于……长大了！？ 王惟德脸色愈发古怪起来。 红袖抱着刚刚买好的各种东西，推开了小院的门，心里满是期待。 她心目中的夫妻生活，又要开始啦！ 第一百九十六章 游玩 红袖与王惟德此次出游的目的地是湘东郡，由于不是什么赶时间的事，所以便一路游玩过去。 因此，在武昌郡也足足待了三天。 这三天来红袖倒是没再耍什么脾气，每天要出门游玩的时候都会将蔷薇小队叫上。 蔷薇小队也难得享受到一次带薪休假，公款玩乐的快活。 六人一起到梁子湖泛舟游乐，到蛇山登高望远，再到西山逛了一圈吴王的避暑宫。 武昌郡周边稍微出名点的地方六人都通通逛了一遍。 虽然吴仇没有得到他设想中来自红袖的报复，红袖也没有得到她期待中的来自吴仇的暗示，但是由于大家都玩得特别尽兴，所以也不再在意这些事了。 六个人之间的感情就这样快速升温，成了好友。 欢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三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红袖与王惟德一大早就去凭栏处退掉了借用来的千户小院，接着到马厩牵出了两匹马，然后就来到了楚江萍的小院中。 吴仇，闻瑾以及林峰，都已经在这里等候他们俩人多时了。 倒也不是特地起来为红袖和王惟德送行的，而是他们也要与红袖一起走。 蔷薇小队接取的任务是保护红袖二人直到离开武昌郡为止。 任务里的离开武昌郡可不是单纯地指离开这座武昌郡城，而是指武昌郡治下的管辖地，所以蔷薇小队要将红袖和王惟德送到一路护送直至离开武昌郡的管辖之地才算圆满完成任务。 红袖和王惟德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便是长沙郡。 过了长沙郡，就能到达此行的目的地——湘东郡。 不过到了长沙郡之后，就不是吴仇他们所能操心的了。 本来在武昌郡的渡口上是可以坐船前往长沙郡的蒲圻县，可是长江水急，坐船逆流而上的话耗时又耗力，所以六人合计了一下，就决定干脆直接走旱道，顺便还能一路看看山水美景。 武昌郡城离蒲圻县大约有四百里路，以骏马的脚程来算，大约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 由于已经定下了要去蒲圻县，所以六人便决定先到武昌郡的沙阳县一趟，再沿长江跑到蒲圻县。 这样不容易迷路。 将自驾游攻略都商量清楚以后，六人便一起从武昌郡出发了。 红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一路见到什么好山好水都想要凑上去瞧瞧。 还没从武昌郡离开半天，便拉着大家伙到了黄石山玩了半天。 等她尽了兴后，天色便已经快要暗下去了。 不过就算如此，红袖还是没有半点要赶路的意思，反而又折道去了梁子湖。 等到了梁子湖，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了。 梁子湖畔有许多楼船，这些楼船要么是酒楼，要么就是青楼，行驶在梁子湖中，沐浴清风，赏天湖两月，倒也吸引了许多才子佳人前来。 前几日来这梁子湖的时候还是白天，红袖听说了这梁子湖夜景更美后，就一直心心念念，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 金钱在前开道，鬼门在后压阵，红袖财大气粗地送出两锭金元宝后，一艘三层高的楼船今夜便只属于他们六人了。 楼船是在这梁子湖上做酒楼生意的，自然备着许多吃食，众人美美地吃上一顿水产后，便一起来到甲板之上观赏着这秀丽的景色。 天湖两月，银波粼粼，看得让人有些沉醉。 景色优美，陶冶得了情操，却治愈不了疲惫，由于一整天的劳累，众人早早地便歇息去了。 本以为经过红袖的折腾，大家的行程会被多耽误几日，可是没想到红袖直接让这楼船开到了梁子湖西南方向的尽头处，进入了沙阳县，足足比计划中节省了一天的路程。 从梁子湖下船，一路经过了斧头湖，西凉湖，蜀茶湖，茶湖之后，六人终于来到了沙阳县城。 沙阳县与武昌郡极为相似，都是背靠长江，以城为渡口，来往商队众多，十分繁荣。 六人在沙阳县待了两天，去了白沙洲，逛了蜜泉湖，见识了什么是三湖连江，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此地。 接着，便是连着两天的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蒲圻县。 进入蒲圻县，每个人的情绪都变得十分低落。 大家都知道到了蒲圻县就意味着分别的来临。 所以在最后一天的时候，都尽量放慢了速度，可是速度再慢，也终归会到达目的地。 来的这一路算是蔷薇小队护送着红袖与王惟德，现在到了蒲圻县后就变成了红袖和王惟德送别蔷薇小队了。 在蒲圻县的竞江口，一艘客船停在码头，等待着一场离别结束。 红袖紧紧地抱着楚江萍，红着眼眶，舍不得松手。 虽然这两人性情截然相反，一个跳脱一个宁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奇怪地互相看对了眼，成为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当然，基本上都是红袖在谈。 吴仇一直觉得红袖就是看上了楚江萍不爱讲话这一点，所以才能大胆放心地跟楚江萍说些小秘密，这才有了这么深的感情。 红袖与楚江萍抱在一起不肯分别，王惟德也在跟吴仇闻瑾林峰三人告别。 王惟德虽然是一介书生，但是性情却不做作迂腐，十分豪迈大气，与吴仇闻瑾这些武人也聊得来，所以这些日子下来，与大家的交情都不浅。 男人之间的分别，自然没那么多洒泪挥别的桥段，大家约定好下次再聚后，便开始在一旁闲聊了起来，等着红袖与楚江萍两人分开。 红袖虽然十分不舍，但也清楚这次注定要分别，最终还是松开了楚江萍。 蔷薇小队牵着马走上了客船后，客船便收锚起航了。 红袖在码头不停地挥着手，直至客船彻底离开她的视线。 吴仇四人也站在甲板之上，冲着红袖与王惟德挥手告别。 客船顺江而下，速度飞快，没多久竞江口的码头便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众人心里有些惆怅，望着湍急的长江，默然不语。 吴仇叹了口气，便准备离开甲板到船舱里面休息，刚刚转过身，便愣住了。 甲板之上，站着一个身形健壮，孔武不凡的……陌生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 豪士 以红袖饱满的荷包和大气的性子，自然是不可能让她的朋友跟外人一起挤在同一艘船上。 所以现在吴仇他们搭乘的这艘客船自然是被红袖给包了下来，专门用来送蔷薇小队四人回武昌郡的。 所以这艘船上是没有其他客人的。 而且客船的东家吴仇之前就已经见过，管理船员的船老大吴仇也见过，都不是这个人。 难道是船工？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吴仇给排除了，这人虽然身子健壮，相貌粗狂，可是皮肤却十分白净，看上去就是过着养尊处优日子的人。 在船上天天风吹日晒的那些船员，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好的皮肤的。 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吴仇很确定这人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这人是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甲板之上？ “不用紧张。” 白净男子似乎是看出了吴仇的防备，便开口说道。 这话不仅没有让吴仇不再紧张，而且还提醒了吴仇没来得及提醒的楚江萍三人。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让三人着实吓了一大跳。 虽然这声音轻柔温和听起来没什么恶意，但还是很惊悚。 林峰差点直接往长江水里跳了下去。 “你是谁？！”闻瑾好不容易止住跳得飞快的小心脏，脸色难看地盯着白净男子问道。 白净男子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引得这几个小鬼鸡飞狗跳，不过他倒没有任何歉意，只是觉得有些有趣，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四人说道： “你们这次接的任务，就是我发的，做得不错，这是你们的报酬，拿去吧！”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灰白色锦囊，抛给了闻瑾。 闻瑾接住锦囊，疑惑地看了眼白净男子，鬼门的报酬向来由凭栏处直接发放，什么时候开始可以让私人结报酬了。 带着各种怀疑，闻瑾拉开了锦囊。 道道金光闪耀在闻瑾脸上，让闻瑾一下子沉醉其中。 不仅是闻瑾，吴仇和林峰也没出息地哇哇大叫，连忙扑了上去。 十锭金元宝散乱地躺在锦囊之内，散发着各自的光彩。 本来以为见识过红袖这些日子来挥洒金子的豪迈，会让大家对金钱稍微免疫一些。 但是并没有。 花钱的乐趣已经被红袖体现的淋漓尽致，以至于大家对赚钱更加感兴趣了起来。 白净男子看着对着这么点钱财就能大呼小叫的吴仇三人，心中愈发觉得他们实在是有趣，不过由于担心离开红袖太久，出什么意外，便不准备继续逗留了。 “酬金既然已经给了，那在下就先告辞啦！” 告辞？ 吴仇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一阵风从身旁刮过，随后听到身旁的楚江萍传出一声惊呼，接着便是一声“扑腾”地落水之声。 抬头望去，刚刚还在甲板之上的那名白净男子已经没了踪影。 楚江萍转身走到船沿，联想到那落水之声后有些反应过来的吴仇和闻瑾也连忙转身跟上了楚江萍。 四人趴在栏杆上，望着滚滚长江奔腾不止，那跳下船的白净男子此时已经看不见踪影，在这湍急的江水翻滚之中，连片水花都没留下。 “看，在那里！” 林峰突然指着离船大约两百多米远的江面，惊讶地喊道。 顺着林峰所指的地方看去，吴仇便看见了一道身影在江水中上下起伏。 这道身影，正是那白净男子。 不论江水多么迅猛湍急，都没能阻挡这道身影向前快速游去。 吴仇隐约间还能听到那白净男子从远处传来的阵阵大笑之声。 似在欢喜与这长江浪水间的搏斗获了胜。 轻舟顺水去，凭身逆流江，一前一后速度皆飞快，没一会吴仇便彻底看不见江水中的那道身影了。 “真豪士也！” 闻瑾望着江水沉默了好一会，接着敬佩地说道。 吴仇三人都点了点头，认同了闻瑾的话。 “你们说，红袖和惟德到底是什么身份？”林峰突然开口问道。 虽然不知道这白净男子的身份，但是凭着这逆渡长江的表现，便能看出这是一位武功不落于镇守级的人物。 能得到这样的人随身保护，实在是难以想象的地位。 这段时间来大家虽然一起吃喝玩乐，可是对各自的家事都没有过多询问，所以对红袖和王惟德的来历都不甚了解。 只有吴仇最开始跟王惟德相识的时候，听王惟德提过一次。 “王惟德说他来自湘东王家，至于红袖那小丫头的来历我就不知道了。”吴仇轻声说道。 “湘东王家？！”闻瑾有些惊讶地叫了出声，“王惟德该不会是王太傅的儿子吧？” “王太傅？” “吴仇，你好歹也是个秀才，该不会连王夫之都不认识吧？”闻瑾翻了个白眼，鄙弃地说道。 “认识他干嘛？” “也是……” 鬼门毕竟与朝堂有些距离，经过一开始的吃惊后众人便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偶尔感慨一下王惟德家世如此显赫，性子还能这么谦和。 顺江而下确实速度飞快，之前走了整整一周的路途，现在还不到两天时间就结束了。 武昌郡一如既往地繁忙而又平静，绿林营再也没有出来收过路费，商户经过一段时间的惶恐不安后也习惯了没有过路费的生活。 峨眉离去所带来的影响已经渐渐消散。 鬼门，也迎来了难得的清闲。 当然，刀不平是清闲不下来的。 因为江鲫依旧保持着那一份独属于他的神秘感，每日不见踪影。 不过好在每个人都早已习惯了。 吴仇总觉得自己带着一层来到哪哪就无所事事的负面霸府，不然实在很难解释怎么两个月前还打生打死的武昌郡鬼门也沦落成了吴郡鬼门那样的养老部门。 当然，不止是武昌郡，听刀不平说，这一段时间来，整个荆州的绿林营都暗暗地隐蔽了起来，似乎在准备着什么大事一般。 而鬼门的人自然也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在时刻防备着。 在一片压抑的安逸之中，日子一天天地悄然而过。 终于，有一道消息不知从何而起，接着传遍天下。 乌鸦，约战傅风雪！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约战 自从大周降武当、逐少林、军剿江湖之后，武林就基本上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了。 帮派消散，江湖豪杰或匿或亡，除此之外的要么进了鬼门当鹰犬，要么跟着幽灵做绿林。 再不复千百年前那种武林盛世。 然而就算是如此堕落的江湖，依旧有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传说。 那便是乌鸦与傅风雪之间的约战。 二十五年前，乌鸦怒冲皇城，剑斩七十六名大内护卫，逼得大周皇帝都不得不摆驾避其锋芒。 那一次，也是傅风雪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出道第一战，便挡下了乌鸦，震惊天下。 这一挡，不仅挡出了大周灭武，更挡出了一场长达二十二年之久的约战。 每年的九月初八，乌鸦都会约傅风雪打上一场。 这么多年下来，这每年一场地点不详，过程不详，结果不详的约战，已经成了武林最后的盛况。 谁也不知道乌鸦为何要每年与傅风雪斗上一场，每个得知这件事的人都会为之添上自己的猜想。 其中最为世人所认同的说法，大概就是当年乌鸦离大仇得报最为接近的一次机会，被傅风雪彻底破坏了，所以乌鸦心头怀恨，每年都要与傅风雪拼个你死我活。 还有一种说法，便是乌鸦与傅风雪两人有过约定，谁要是败了，就要听命于对方。 至于真实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大概只有那两个当事人才清楚吧。 可惜的是，这被武林中人赋予了各种意义的约战，在三年前便中止了。 乌鸦连合十几名一流高手前去围杀仁剑何惜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流传出去，所以世人只知道三年前因为乌鸦的爽约，导致了当年那场约战没有成功。 至今三年已过，就在每个人都以为约战已经彻底成为历史的时候，乌鸦竟然又重新向傅风雪约战。 没有人知道乌鸦在想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对这场约战的关注。 每个人的视线都投向了洛阳，等待着傅风雪的回应。 但是却什么都没有等到。 九月已经来临，离约斗的日期已经越来越近了，鬼门还是没有传出说任何决定。 就在世人都以为傅风雪不准备与乌鸦斗上一场的时候。 鬼门南镇司莫离，离开了荆州，北上洛阳！ 天下为之哗然。 经历过以前那些岁月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乌鸦邀战傅风雪，莫离代守洛阳城！ 二十二年的约战，从未改变。 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虽然每一次的约战都没有任何观众，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对这场战斗的热情。 得知莫离已经北上洛阳之后，大家更是激动地难以自己，各种小道消息满天乱飞。 这边传出什么傅风雪为抱爽约之仇这次不准备离开洛阳，那边又看见乌鸦带了大队人马准备借机铲除傅风雪…… 平头百姓每日都在议论着这些事件，反而是鬼门与绿林营的人却安安静静，都不再出来找对方麻烦了。 在这种两边老大会面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以免牵一发而动全身。 在所有人的期待关注之下，九月初八，终于来临了。 …… …… “你们说，镇司和乌鸦两人谁能打赢啊？” 一间熟悉而又陌生的破庙内，林峰双手枕头躺在地上，两腿交叉，望着房梁上结着网的蜘蛛，突然开口说道。 “我觉得应该是打个不分上下吧，要是有一方能赢的话，也不至于拖个二十几年。” 闻瑾抓起一把草料，喂着四匹膘肥的骏马，头也不回的说道。 “说的也是，那你说既然都打不赢，那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呢？” “你问他们去，问我我怎么知道！” “我倒是想问，可是见不着啊。”林峰荡着脚，又接着问道，“要是乌鸦这一次又毁约了怎么办啊？镇守要是连着便耍了两次，名声是不是就变得不太好听了啊？” 闻瑾转过头，看着林峰一副悠哉自在的模样，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要是真闲得慌，就过来帮我喂马，什么废话那么多！” 林峰假装没听到这句话，偏过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吴仇，问道：“吴仇，你觉得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啊？什么？” 吴仇正发着呆，没想到林峰会突然找上自己，顿时有些茫然。 “算了，算了，还是睡我的觉吧……” 吴仇一听又没有自己事了，便又重新发起了呆。 闻瑾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吴仇，他总觉得吴仇这两天有些不对劲。 吴仇这几天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听说了乌鸦又一次约战傅风雪的事情。 仔细想想，何大叔的祭日，好像也快到了啊。 已经过了三年了，报仇什么的果然还是一筹莫展。 吴仇倒也不执着于报仇，只是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事。 加入鬼门之后，吴仇对于当年的事也了解了不少，知道了一些前因后果，当然也多了不少新的疑惑。 比如乌鸦与何大叔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能让乌鸦丢弃武者的信誉来围杀何大叔。 比如何大叔临死前为何一点也不恨乌鸦，反而让自己不要想着报仇。 吴仇这几年也查过一些过往的资料，发现何大叔与乌鸦之间根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若是乌鸦来围杀婆婆他倒是可以理解，可是围杀何大叔？ 他图啥呢？ 想不明白。 不过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就算没有何大叔，还有婆婆的仇要报呢。 只是练武越久，越能体会到自己与乌鸦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不要说报仇了，连乌鸦的面吴仇都见不到。 难道真的要用熬死报仇法？ 会不会太丢穿越众的脸了啊？ 吴仇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闻瑾看着自己的眼神。 闻瑾已经看着吴仇目光呆滞了许久，心里愈发担忧起来，便开口问道：“吴……” “咻……嘭！” 一个吴字刚刚说出口，还没来得及说出剩下的话，破庙外面便传来一声烟花炸开的声响。 这声响不仅炸停了闻瑾的话，炸醒了沉思中的吴仇，就连林峰都直接从地上腾地跳起来。 这是他们小队特制的求援信号弹。 楚江萍出事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青竹满 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茀郁，隆崇嵂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罢池陂陀，下属江河…… 司马凤求凰的一篇《子虚赋》，不仅将自己赋到了汉武帝小猪的面前，从此咸鱼翻身走上人生巅峰，还将云梦泽之名广传天下，引得许多才子文豪争相前往，瞻仰古之云梦的壮丽景致。 当然，云梦泽附近几个郡县的百姓都没有资格将话传遍天下。 不然，他们一定会说：“这都tm是假的！！” 云梦泽确实没有所描写的那么邪乎，不过是一片几百里广的水沼之地而已，尤其是云梦泽就处在长江汉水之间，在两江带来的泥沙不断堆积之下，云梦泽早已经不复千百年前那般壮丽。 现在的云梦泽，只不过是一片星罗棋布的小湖群而已。 在长江以南，云梦泽在这处最后的地盘上，有一座高不过三百米的小山，名曰桃花山。 自从桃花仙人做了首桃花俺歌之后，全天下能开出桃花的山，基本都改名叫桃花山了。 这一座桃花山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一两百年的时间过去了，桃花仙人的名气已经渐渐消落，许多山又改了其他的名号。 至于这一座桃花山，现在已经是无人问津了，所以自然也就无人会为其再改个顺应潮流的好名了。 就这样，一直顶着桃花山的名头。 桃花山北部，有一座孤峰，个头比桃花山还要矮小。 孤峰有名，唤作青竹满。 青竹满是座平淡无奇的孤峰，无险可探，无景可赏，连最为朴素的山民都不愿意来这里砍柴。 青竹满是孤单的，不过好在这二十几年来每年都有两个人来看他。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人已经三年没来了。 好在孤峰不移，终于又等来了这两个人。 乌鸦坐在青竹满的悬崖边上，遥望着远处的洞庭湖。 两手就放在身子两侧，按在地面，仿佛撑直了身子，天净沙平放在大腿之上，如一只乖巧懂事的宠物一般，不吵不闹也不动。 在这四下无人之地，乌鸦也褪去了往常的阴狠凶残，脸色十分平静。 虽然等会要跟傅风雪打上一场，可是乌鸦却没有丝毫担心，反而还在想着昨晚发生的那个意外。 昨日在洞庭湖上，自己好像被人给认出来了。 不知道那些废物追到那一男一女没有。 要是没追到的话，会不会把这青竹满给暴露出去了？ 看那女子的装扮，好像是鬼门的人。 希望傅风雪能管好自己手下吧。 若是打扰到…… 不知想到什么，乌鸦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周围本来就透着凉意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寒冷肃杀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乌鸦身后穿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乌鸦听到这脚步声后就拿起天净沙，从崖边站了起来，随手拍了拍大腿之上的泥沙，转过身看向了来人。 今日就是九月初八，乌鸦既然在此，那来的这个人自然就是傅风雪了。 乌鸦见到傅风雪来了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许久未笑过的原因，这突然的一笑，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看着傅风雪慢慢朝自己走进，乌鸦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没有等乌鸦开口，傅风雪突然间脚尖一点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乌鸦猛冲了过来。 在离乌鸦还有半步距离的时候，傅风雪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流离。 一抹银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半月，直奔乌鸦脖颈而去。 天净沙“铮”地一声出鞘，红光与银光在乌鸦身前相逢，碰撞出四射的火光。 傅风雪这一剑虽然被乌鸦挡下，可这一剑所裹挟的力道却不是那么容易消去。 傅风雪携冲势而来的全力一击自然不是因为有把握可以将乌鸦直接击杀，他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逼退乌鸦两步而已。 乌鸦就站在崖边，只要退上两步，便会掉下这座青竹满。 乌鸦退了吗？ 乌鸦自然是退了。 傅风雪这一剑他确实不能毫无波澜地挡下。 乌鸦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在了悬崖边上。 眼看着就要跌入悬崖之时，乌鸦身子突然一转，另一只脚在悬崖外划过一圈后又踩在了悬崖，身子也跟着转动了一圈，接着倒持天净沙，剑柄顺势往傅风雪腰腹间撞去。 楚家九曲连环剑，乌鸦三十年前就练至大成了。 天净沙的剑柄就要撞到傅风雪身上之时，就被一把剑鞘所挡住了。 剑柄与剑鞘刚子接触便立马分离，乌鸦与傅风雪都贴着悬崖边向后跳出两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两人互相试探了一手，皆没有成功。 崖边的风轻轻地吹着，吹得遍地花草左右摇曳，吹得两人的黑发四处飘摇。 傅风雪紧紧盯着乌鸦，突然眼眶一红，低声吼道：“为什么！” 乌鸦沉默不语。 “师父已经退出江湖多年，早就不问世事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他！”见乌鸦不说话，傅风雪怒火更甚，继续质问道。 “我对不起何前辈。” 乌鸦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句话说完后就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能将师父对你的情义全都抹去？” 乌鸦听了傅风雪的话后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低语道：“等事了了，我自会到前辈坟前自刎谢罪。” 乌鸦的声音很小，但以傅风雪的功力自然能听得清楚。 “为什么？”傅风雪又逼问道。 这一声为什么问的不是乌鸦为什么要自刎，而是与第一声为什么一样，问的是为什么要杀何惜。 乌鸦自然知道傅风雪问的是什么，所以没有说话。 见到乌鸦连原因都不肯说，傅风雪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紧紧地看着乌鸦，仿佛准备把这位从小就相交的老友看透。 四十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人从内到外都了解得通彻透明。 何惜对乌鸦如何，傅风雪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当年何惜想收的徒弟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乌鸦。 只可惜乌鸦只想着习文读书，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敢兴趣，这才拒绝了何惜。 如果当时乌鸦没有拒绝何惜，傅风雪现在还得叫乌鸦一声师兄。 虽说乌鸦没有拜师，可是何惜却一直把乌鸦当做弟子对待。 段家出事的时候，也是何惜亲自出手，将年幼的乌鸦给救出来的。 向来恩怨分明的乌鸦，竟然不顾那些过往恩情，将何惜直接围杀。 能凌驾于乌鸦的恩之上的，只有乌鸦的仇。 傅风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找到了关键所在。 第二百章 追杀 望着沉默不语的乌鸦，傅风雪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傅风雪与乌鸦是童年好友。 两人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傅家，一个来自武将世家段家。 傅段两家是一文一武，一向互不来往，有趣的是，两家独子却因缘际会地相识相交。 傅风雪捧着诗书出生，向往刀光剑影的生活，家中却逼他学四书五经。 乌鸦闻着金戈铁马出世，日日只想着读书习文，家中却要培养他上阵杀敌。 两人互相向往着各自的生活，以至于竟然成了难得的朋友。 后来傅风雪离家出走，被何惜所救，隐姓埋名跟在何惜身边。 每日缠着何惜想要拜师，可是都没有成功。 直到跟着何惜来到了段家，何惜见到了年幼的乌鸦后便惊为天人，准备收乌鸦为徒，可惜被一心习文的乌鸦给拒绝了。 也正因为如此，意兴阑珊的何惜才答应了傅风雪的拜师请求。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徒弟，那收什么样的徒弟也就无所谓了吧。 对于何惜的这种渣男想法，傅风雪自然也一清二楚，不过他却满心欢喜，没有半点抱怨。 不仅如此，反而还很感激自己这位好朋友。 段家遭难，何惜赶去救出乌鸦，这其中就有傅风雪几分功劳。 回忆慢慢退去，傅风雪又看向了面前一身黑衣，一身煞气的乌鸦 看着他现在面容憔悴，隐约间有些愁苦不堪的模样，恍然间好像又看到了年幼之时，那个一脸通红，骄傲地挥着手，说要考取状元的小孩。 岁月向来不饶人。 命运更是如此。 傅风雪正陷入回忆，乌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站在崖边，就这么静静地吹着风。 最后还是乌鸦先回过神来。 “开始吧。” 听到乌鸦的话，傅风雪终于想起了今日来此的目的。 本来今天傅风雪是不打算来赴约的，毕竟这场持续多年的约斗单纯只是为了乌鸦的私事才产生的而已。 不过想了许久，傅风雪最后还是决定来赴约。 他想问一问乌鸦，为什么要杀害师父。 来之前傅风雪还满心痛恨，可是听到乌鸦说会到师父坟前自刎谢罪后，傅风雪就有些恨不起来了。 只剩下无尽的惆怅。 不过也正是如此，傅风雪现在才打算继续完成这次约斗。 傅风雪将流离斜持在身侧，目光渐渐变得凌厉起来。 乌鸦脸色也变得严肃认真，手中的天净沙闪烁着奇异的红光。 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刚刚那样简单的试探了。 一个不甚，是会死人的。 傅风雪率先朝乌鸦冲了过去，眼睛半眯，调动起全身的精气神，皆汇聚在这一剑之上。 两把宝剑再一次在半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傅风雪只感觉脑海中涌上一股仇深似海的冲动，想着何惜就惨死在面前的乌鸦之手，一时间杀意大增，挥剑速度愈发快速，半点空挡都不给乌鸦留出。 只不过出剑速度虽然变快了几分，但难免因为烦躁冲动乱了阵脚，杀伤力不增反减。 另外一边的乌鸦的情况，则与傅风雪截然相反。 此时的乌鸦，若是被其他人看见，必然会让人震惊怀疑。 乌鸦浑身的戾气似乎都消散不见，脸上带着一丝温暖和煦的笑容，似乎陷入什么美好的回忆。 在往事之中沉沦而不愿自拔。 面对傅风雪极速疾风的攻势，乌鸦只是下意识得挥剑抵抗，一次一次地挡下流离剑，但是却没有半点反击的意思。 两名超一流的高手，一开打，竟然就直接用上了识神！ 乌鸦凭杀气入识神，又借深仇突破大成。 傅风雪则以情入门，又以深情破门，终识神大成。 一人聚仇撒气，一人借情怀旧，倒也乐得继续这样打下去。 青竹满上人影幢幢，剑光闪烁，不时有尘土飞扬，草木裂解。 这一打，便是半天的光景。 …… …… 雷山脚下的那间破庙之中，吴仇三人在听到那特制的求援信号弹的声音之后，就立刻拿起武器，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林峰虽然不善于打斗，但毕竟是队长出事，也难得没有推迟，凭着高超的轻功冲在了最前方。 等到吴仇和闻瑾两人赶到之时，林峰已经被两个拿刀的高手困住，左避右闪，虽然看着有几分狼狈，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林峰虽然没力挽狂澜打退敌人，但好在也为楚江萍减轻了一些负担。 楚江萍身前有七个武功不弱的男子，面相凶恶，正与楚江萍混战在一起，好在红袖提着长鞭在一旁帮衬，虽然险象环生，但好在撑到了吴仇与闻瑾赶到。 二人的身后，则是手提长剑的王惟德。 王惟德虽然也练过剑法，对付一般毛贼倒也绰绰有余，可惜在场的人里，武功最低的也有林峰那个档次，清一色的二流高手。 所以王惟德的任务就只剩下举着剑壮壮胆了。 吴仇和闻瑾见到红袖王惟德两人也感到有些吃惊，不过现在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 要看着楚江萍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吴仇和闻瑾便立马冲了上去，加入了混战之中。 那与楚江萍红袖打得正欢的七个人自然也发现了又有两名百户冲了上来，立即分出两人来挡下了吴仇和闻瑾。 不知是不是见到突然来了三名鬼门百户的缘故，剩下的五个人出手变得凌厉了许多。 而且多次想硬抗楚江萍一剑，也要砍红袖一刀。 但好在楚江萍也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多次挡在了红袖的身前。 不过红袖虽然安全了，但是楚江萍却受了不少的伤。 闻瑾一时间怒气上涌，砍得对面那人毫无招架之力，最后硬生生推着那人直接撞入了楚江萍那处战场。 有了闻瑾的加入，楚江萍才总算松了一口气，不再那般狼狈。 与闻瑾不同，吴仇现在的剑法确实没办法如此勇猛，只能以守为主，等待机会反击。 正在与人缠斗中的吴仇，也抽空瞥了那边几眼，这才发现这些人的目标原来是红袖。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疑惑，心里想着这个暴脾气小姑娘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遭人追杀也就算了，可追杀的人这一副至死方休的悲壮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小姑娘不会毁人清白了吧？ 果然，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第二百零一章 摸鱼 追杀红袖的人不少，一共有九个，而且都是杀伐果断的二流高手。 这样的阵容，说实在的，只是用来对付一个靠关系才能当上百户的百户，以及一个只知道挥剑的书生，可以说是十分奢侈了。 若不是楚江萍恰好发现了逃命的红袖与王惟德，及时拉响信号弹后冲上前挡了片刻功夫，恐怕红袖此时早已经变成红袖酱了。 不过就算有蔷薇小队四人突然杀出挡住了这伙人，依旧没有改变这一边倒的局势。 林峰凭着高超的轻功有些艰难地拖住了两个人，将他们带离了中心的混战区域。 闻瑾虽然冲到楚江萍身旁，与楚江萍互相配合之下也与五名二流高手打得有来有往，不再出现刚刚那般险境。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让那些人腾出了一个人手，专门对付红袖。 红袖武功不算多高，但好在也不是毫无本事，仗着长鞭攻击范围大，正不断灵活地与那人周旋。 不过看红袖挥动长鞭越发吃力的表现来看，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王惟德本来见红袖险象环生，想上前帮红袖一起对付那人，不过却害得红袖担心误伤到他，连鞭法都使得不利索了。 好在对付红袖的那个人没有趁机向红袖发难，而是一脚将王惟德踹飞了出去。 王惟德也总算做了件帮得上忙的事，那就是牢牢地趴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小姑娘看见心上人被打得如此之惨，再加上王惟德又没在一旁捣乱，顿时又爆发出一股力气，倒是打了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吴仇，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没错，场上这么多人，恐怕也只有吴仇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在一旁摸鱼。 这九个人都拿着一口大刀，而且使得还是同一种刀法，一看就是在同一个地方练的武。 刀法凌厉威猛，一刀连着一刀而去，不让人有丝毫喘息的时间。 吴仇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这种路数的武功了，任你砍得多猛，只要都是一个等级的，就破不了吴仇的防。 不过闲云剑法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若是想顷刻间打倒敌人，怕是还有些困难。 所以吴仇现在便陷入了这种防守轻松，进攻无能的尴尬场面。 只能偷偷摸摸抽点心神，看着闻瑾与楚江萍大发神威。 不过想着就连大周不着名肥宅林峰都挡下了两个人，吴仇心里也觉得有些臊得慌。 要赶紧把这人解决掉啊！ 不然以后怎么有脸再欺负林峰呢！ 吴仇心里虽然已经定下了要速战速决的想法，不过手上的剑招却反而变得更加谨慎保守了起来。 与吴仇对打的那个人虽然也发现了这点，不过却没有丝毫在意。 毕竟吴仇从一开始就是这副柔软可欺的怂包架势。 那人不仅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认为吴仇已经守到了极限，顿时将刀挥砍得更加凶狠。 而另外一边的红袖，体力终究到达了极限。 本来按理来说红袖是可以多支撑一会儿的，可惜刚刚那通爆发，彻底挥霍完她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 与红袖对打的那个男子明显战斗经验异常丰富，红袖这边才刚刚显露出一丝力竭的征兆，就立马被他发现。 抓住红袖鞭子抽打出去后回收的那一瞬间，那人一脚将长鞭踩在脚下，伸手一捞一扯，长鞭顿时从红袖的手中挣脱了出去。 没了长鞭的红袖，就如同一只失去母亲的三春幼鸟，除了绝望地等死之外，再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与红袖缠斗的这名男子大概也深知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所以在长鞭离开红袖的瞬间就松开了拉扯长鞭的手，一点时间也不准备给红袖留下，直接举着刀快速朝红袖冲了过来。 红袖在长鞭离手的那一刻便已经失去了思考的意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名男子已经冲到了她身前。 而红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倔强地昂着头，紧紧盯着那把大刀朝自己脖子上落下来，不让自己露出半点害怕的神情，以免堕了皇家的声威。 呼啸而来的大刀带起一阵猛烈的风，吹得红袖的眼睛有些生疼。 不过尽管如此，红袖还是睁大了眼睛，准备完整地看完这独属于她的死亡瞬间。 你怕或是不怕，刀就在那里，快速地落下。 男子眼中那抹如释重负的色彩还没来得及完全浮现，就发生了变故。 一柄饱经风霜的木剑，从侧面直刺而来，准确而又迅猛地点在了大刀的刀面之上。 此时，刀锋离红袖的额头就只剩三寸距离，可是不论男子有多么得心有不甘，都控制不住受了这一刺的大刀带着他的手臂朝一旁偏去。 男子倒也有几分警觉，在这一刀打偏之后没有妄想着再来一刀，而是立马朝一旁躲闪而去。 就在男子躲开的瞬间，那柄调皮的木剑就由下而上撩袭而开，挥砍在了他刚刚待着的地方。 男子躲开这阴险的一剑之后又连连后退了一段距离，这才放心地往那边看去。 看看是谁，阻碍了他完成任务。 手持木剑的，自然就是少年英雄小吴仇了。 吴仇此时手挟持娃娃剑放于一侧，一手背在身后，做足了派头，威风凛凛地挡在了红袖身前。 注意到男子的眼神后，顿时挑衅般地回瞪了过去。 红袖躲过了一劫，终于耗尽了她身子里的最后一点勇气。 跌坐在地上，身子不时抽搐几下，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奶猫。 比入鬼门关更可怕的事，莫过于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了。 若是现在红袖再面临刚才的险境，肯定做不出那副怡然不惧的表现，只会惊慌失措地尖叫逃窜。 红袖虽然满心恐慌，但还是抬头感激地看向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吴仇。 这一刻，矮小的个子终于阻挡不了吴仇发光发亮了。 不过红袖也注意到，吴仇背在身后的那一只手，正在轻轻地颤抖着。 男子终于看清阻碍他的人是谁，凭着方才的记忆，男子朝一旁望去，便看见了那名与吴仇搏杀的师弟，此刻正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真是废物啊！ 男子心中暗骂道。 刚刚已经是最好的机会，可是终究还是错过了。 现在鬼门这边腾出了一个人手，而另外两边战圈看上去都不像能立马解决。 男子心中已经生出了退意，可是却担心回去交不了差，只好与吴仇僵持在这里。 就在此时，远处的林子突然传出了动静。 林子边上的两棵树瞬间爆开，木屑枝叶漫天纷飞。 在一片狼藉之中，有三个人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这三人不断地缠斗在一起，打得十分激烈，不时有阵阵爆鸣之声传来。 凭着这股惊人的声势，在场众人都停下了各自的争斗，纷纷退开，聚到了同伴的身旁。 每个人都清楚，这三名一流高手的战斗，才是这次追杀能否成功的关键。 第二百零二章 阉人 这三名一流高手出现得很是突然，把蔷薇小队四人都给吓了一跳，连忙逼退了身前的敌人，退守到红袖身旁。 而那八名用刀的男子却好像早知道这三人的存在，见到这情景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只不过见到吴仇几人后退之后，他们也没继续追击，而是跟着重新凑到了一起。 那两名和林峰纠缠的男子看起来状态最好，在汇合的路上，还将那名被吴仇偷偷摸摸用烈阳掌放倒的男子一起扶了过去。 而红袖也趁着这个机会，连忙跑去将王惟德搀扶了起来。 那三名缠斗在一起的一流高手出手干净利落，快得让吴仇的眼睛都要反应不过来。 不过就算如此，吴仇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来。 正是那日给蔷薇小队送酬金后跳江玩水的白净男子。 此时的白净男子完全没有当初见面时的和善模样，一脸肃穆，杀气腾腾。 凭着一手妖魅诡异的轻功以及看上去略显阴柔的掌法，以一敌二却完全不落下风。 而与他对打的那两名一流高手，其中一位留着长髯，一脸笑意的中年男子，使得是大刀，刀法异常凶猛，看上去与那追杀红袖的九名青年所使的刀法同出一脉，但是却更加简洁一些，没那么多花哨的招式。 而另外一名一流高手，则是个面相凶狠，身形健壮的中年汉子，看上去有些冲动易怒，手中没有兵器，使得乃是拳法，出拳声势浩荡，直来直去，不留半点退路。 两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使拳法那名健壮汉子为主攻，使刀的那个中年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挡着白净男子的进攻，时不时抽刀子偷袭一下。 单论武功来说，还是白净男子更高一筹，但那两人配合得也算默契，所以一时之间场面有些焦灼，短时间来看是分不出什么输赢。 三人从远处一路打了过来，明显已经打出了火气，招招都奔着夺命之处而去。 那白净男子本来脸色还有些难看，不过在看到红袖与王惟德二人此时已经被四名鬼门百户护在了身后以后，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而那与他对打的那两名一流高手此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 趁着两人呆愣的一刹那，白净男子双掌朝着两人能拍过去，威力一看就比刚刚对打之时更加刚猛了不少。 那两人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举拳扬刀准备抵挡，可谁想这两掌不过只是虚放一招而已。 借着两人回防的空挡，白净男子运起那诡魅的轻功，连连向后闪去。 虽然是率先脱离战斗的一方，但是白净男子却不见任何逃离的狼狈，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落在了吴仇等人身边。 那两人见追击不上，只好暂且退到了那九名用刀青年身前。 “师父……” 那名险些将红袖一刀劈做两断的男子，低着头，脸色难看地冲着那名用刀的长髯男子说道。 “真是没用啊，冯玉，这么多人连个女娃都解决不了，等回去了我再慢慢教导你们。”长髯男子笑嘻嘻地说道。 冯玉看到长髯男子的表情，顿时心中一颤。 对于他师父的秉性他也是清楚得很，脸上笑的越开心，就代表现在越生气。 虽然是因为被人横插一杠才导致这次事情的失败，不过九个人都没打退四名鬼门百户，确实很是丢人。 冯玉也无话可说，一脸苦涩地退了下去。 训退了冯玉，长髯男子又望向了吴仇这边。 准确地说，是望向了白净男子。 “这位兄台，不知跟霍泠泠是什么关系？” 白净男子听到之后轻声回答道：“正是家师。” “你就是霍岚？！”长髯男子顿时有些惊讶地喊出了声，想来是听过霍岚的名号，不过随即将这份惊讶强压下去，又摆出了一丝惋惜的表情，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可惜了霍兄如此风度，竟然是个阉人。” 燕人？猛张飞的老乡？ 不像啊…… 吴仇在一旁听得有些糊涂。 白净男子……也就是霍岚，听到长髯男子的说辞以后，轻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身虽残但心却未残，并无半点可惜之处。” 长髯男子见霍岚毫不动气，倒也没有一点算盘打错的羞恼，反而做足了姿态，拱手行了一礼，口中说道：“佩服！” 吴仇这时才明白了过来，那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心中顿时升起了许多奇怪的感觉。 有惊讶，有惋惜，有敬佩，有可怜，还有许多难过，五味杂陈，混做一团。 闻瑾三人自然也都听明白了，都有些惊讶地望向了霍岚，不过随即又偏过了头不再看他，生怕会让霍岚以为自己在看不起他。 霍岚没有理会长髯男子的施礼，反而饶有兴趣地盯着长髯男子以及他那九名徒弟，眼睛不断在他们几人中来回扫视，接着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朝着长髯男子问道：“你是南刀的师弟？” 不知为何，一直笑脸盈盈的长髯男子听到这话以后，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不过又立即恢复了过来，接着冷冷地说道：“什么南刀的师弟，我可高攀不起，在下沈泉！” 霍岚见沈泉这般反应，便知道江湖传言并没有虚假。 这沈泉果然与他师兄闹翻了。 沈泉的师兄，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刀——褚如云。 所谓南刀，便是南边第一刀的意思。 至于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刀什么的，自然是因为北边有个鬼门北镇司，刀法更甚于他。 褚如云挑战了鬼门北镇司许多次，可惜结局都是惜败，到了最后也只博得了一个南刀的名头。 更为有趣的是，那鬼门北镇司的名字，叫做过南山。 南刀翻不过南山。 当时可是传遍江湖的一句笑谈。 南刀虽然翻不过南山，但好歹也算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基本上刀法也仅仅排在过南山之下。 这沈泉比诸如云晚了好几年才下山闯荡江湖，那个时候诸如云已经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不断挑战江湖名宿，声势浩大。 沈泉天赋确实不如诸如云，不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诸如云的步伐。 对沈泉来说，诸如云的名声不仅没有帮到他什么，反而成了他一生的阴影。 不管沈泉做了什么，到了何处，如何行侠仗义，如何为非作歹，江湖上对他的评价，都只有那么一句，那就是南刀的师弟。 正因为如此，沈泉对诸如云充满了怨恨。 所以尽管两人此时都在乌鸦账下做事，却从来不曾往来。 但就算如此，还是有许多人认为沈泉之所以能入乌鸦的眼，全是因为他是南刀的师弟。 南刀翻不过南山，沈泉也躲不开南刀。 江湖之有趣，尽在于此。 一山压过一山高。 第二百零三章 董小碗 霍岚之所以特地提到南刀师弟这个称呼，只不过是想看看这有趣的江湖传言是否为真而已。 倒也不是存心想让沈泉难堪。 现在见到了沈泉这般反应，只觉得又满足了心中一桩疑惑，便不再继续撩拨沈泉了。 霍岚又看向了沈泉身旁的那名健壮大汉。 这大汉年龄也已经不小，看上去最少也有四十多岁，可是一身肌肉庞博，壮硕异常，一看便是将外家功夫练到了高深的模样。 想起刚刚与他对打之时那澎湃如山的拳风，以及有些熟悉的拳法，霍岚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可是却不敢肯定，只好开口询问道： “不知这位壮士是？” “董小碗。”壮汉瓮声瓮气地说道。 果然…… 霍岚心中闪过一丝了然，怪不得拳风如此刚猛，招式又这般眼熟。 原来是洞玄弃徒董小碗。 说起这董小碗，倒是有几分传奇。 董小碗家境贫寒，家徒四壁，出生之时已经有三个哥哥，听说还有两个姐姐，不过早就被他父母给卖了。 董父董母希望这孩子能好养一些，不用耗费太多食物，便给他取名小碗。 可这董小碗越长大，身子便越高大壮硕，小小年纪每顿饭都要吃上好几碗。 他父母实在养不起他，卖也卖不掉，只好将他拐至山间抛下了。 不过五岁的董小碗独身一人在山林间存活了三个月，最后撞见了在山间修炼的洞玄派程道先。 董小碗的天资实乃天赐，就连从来不收徒的程道先都不免心动，将其收为了弟子。 程道先没过几年就闯下了洞玄神拳的威名，也成了洞玄派的掌门。 董小碗自然便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神拳亲传，洞玄派少掌门。 而程道先也确实毫无保留地将一身本领全都传授给了董小碗。 如无意外发生，董小碗就是下一任洞玄派掌门了。 可惜后来董小碗遇上了乌鸦。 谁也不知乌鸦是如何做到的，竟然被董小碗引为知己好友。 结果就是董小碗脱离了洞玄派，决定帮助乌鸦复仇。 脱离门派当天，董小碗与乌鸦被勃然大怒的程道先打得差点断了气。 可惜程道先不舍董小碗就这样死去，不然就没后面那么多破事了。 董小碗退出洞玄派后，心灰意冷的程道先也辞退了掌门之位，孤身隐居了起来。 后来朝廷灭武之时，程道先不胜其烦那些招揽他的势力，索性就跑去当了名乞丐。 霍岚不动声色地想着当初在皇宫内看到的情报，心中默默估量着自己可以在这二人手中撑多久。 回想着刚刚交手时的情况，在加上清楚了这二人的底细，霍岚也得出了打不赢跑的掉的结论。 既然跑的掉，霍岚便不再担忧了。 以他现在的轻功造诣，多带上一个人跑也差不到哪里去。 追不到他的终究追不到。 霍岚望着沈泉与董小碗，一脸轻松地问道：“如何，还要继续吗？” 董小碗冷哼一声，大步刚刚开迈，准备继续痛快地打上一架，没想到却被沈泉给拦了下来。 董小碗面色不善地看着沈泉，等待着他的解释。 沈泉朝董小碗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冲动，接着又一脸和善地冲着霍岚拱手说道：“哈哈哈，要早知道是霍兄在此，我说什么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就离开。” “如此最好，慢走不送。”霍岚回了一礼，如沐春风地说道。 沈泉笑眯眯地拉着一脸不痛快地董小碗，朝霍岚点头示意后，就带着他九名徒弟转身快速离去。 “沈泉，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不然就算南刀在这里，也护不住你！” 等到彻底看不见霍岚几人之后，一脸不爽的董小碗甩开了沈泉拉着他的手，闷声说道。 听到董小碗提起南刀，沈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不过又立马堆起笑脸冲着董小碗问道：“霍岚是谁你不知道吗？” “不认识。他是谁关我屁事，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肯定能打败他！” “那也要他肯跟你打，霍岚要是想跑，你追得上吗？” 董小碗听到这句话后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本来就不善于轻功，刚刚与霍岚对打之时，十拳也顶多打到一拳，若不是沈泉在一旁策应，霍岚早就跑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董小碗还是得承认自己拦不住霍岚，只不过依旧嘴硬地嘀咕道：“哼，躲躲藏藏，不似好汉！” “他本来就不是真汉子，不过是个太监而已。”沈泉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董小碗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惊讶地喊道：“太监？！” 沈泉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霍岚是大内第一高手霍泠泠一手培养起来的，一般来说都在洛阳守护着皇宫，现在竟然出现在这里给那两个小娃当护卫，可想而知那两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这又如何？”董小碗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们有大麻烦了！”沈泉一脸严肃，接着沉声说道，“赶紧回去！” 董小碗虽然没想明白到底有什么麻烦，也懒得去想，只好跟着沈泉加快速度赶回幽灵山庄。 而另外一边，霍岚看着沈泉他们走远，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董小碗的武功确实厉害，就连单打独斗之下霍岚都没有把握能胜他，更不要说现在还有个阴险的沈泉在一旁时不时下黑刀。 虽然霍岚可以带着红袖独自逃跑，但真要让霍岚把这几个鬼门百户以及王惟德留下来等死，他也是会特别为难的。 何况王惟德的家世也是那样显赫。 不仅是霍岚，吴仇几人也同样觉得逃过一劫。 别看大家刚刚跟那些人打得有声有色有来有往，但只要时间一拖长，输得肯定是他们。 “红袖，那些人为什么要追杀你啊？”吴仇朝着红袖问道。 “我怎么知道！”红袖此时正紧紧抱着王惟德，眼中闪着泪花，听到吴仇的问题后带着哭腔喊道。 王惟德看起来伤得很重，全身无力地靠在红袖身上，眼睛微睁，呼吸缓慢，嘴角还带着一丝鲜红的血。 一副熬不过去的可怜模样。 让红袖心疼不已。 xs7.com 见到红袖这副样子，吴仇也不好再详细询问下去。 正好这时霍岚走了过来，将王惟德从红袖手中接过，认真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 “霍叔，怎么样了？王大哥到底伤得重不重？”红袖焦急地在一旁不断询问着。 霍岚有些亲昵地伸手摸了摸红袖的小脑袋，安慰道：“没什么大碍，回去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听到霍岚这般说，红袖的情绪终于安稳了一点，不过却还是坚持要亲自照料王惟德。 王惟德刚刚确实被冯玉那一脚踹得差点背过气去，现在虽然有些缓和回来，但仍然感觉胸口一阵闷痛，连站都站不稳，所以也就没有拒绝红袖的好意，任由红袖搀扶着他。 吴仇刚刚在红袖身上没有问出什么事情来，这会又跑去找霍岚询问起来了。 不过霍岚深知王惟德此时的情况，急需要专业的大夫医治，又怕董小碗他们突然折身杀回来，便匆匆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追杀我等，现在我们还是先赶回武昌郡吧，具体的经过等会路上再细说。” 吴仇四人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到破庙将四匹马都牵了出来，准备护送他们去武昌郡。 一番推让之下，吴仇，王惟德，红袖，楚江萍四人各自分到了一匹马。 由于王惟德身上有伤，不仅不能快马而行，就连骑马都有些困难，所以便由霍岚牵着他所骑之马。 闻瑾见状也屁颠屁颠地跑上去牵着楚江萍的马。 至于林峰，他不想给吴仇牵马，又不敢靠近红袖，只好一个人在四周各处扑腾，顺便查看有没有人还在继续追击。 一行人就这样慢悠悠地往武昌郡赶去。 在路上的时候，霍岚和红袖两人把事情的经过很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当然，讲得再详细，也不过就三言两语的功夫。 反正到了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乌鸦为什么会派人追杀他们。 红袖与王惟德到了湘东郡后，就在王家老宅住了一段时间，等到王惟德的事情办好之后，两人就离开湘东郡，准备回洛阳去了。 由于当时在长沙郡的时候走得急，没有到洞庭湖游玩，所以回程的时候红袖便提议到洞庭湖玩几天。 昨日红袖与王惟德在洞庭湖上泛舟之时，就突然被那些人袭击了。 还好暗中保护他们的霍岚及时出现，将跳到小舟上的敌人全都打落湖面，接着撑船快速离去。 而那些人并没有因此放弃，依旧穷追不舍。 霍岚虽然将小舟划得飞快，但还是被紧紧盯住，摆脱不掉。 眼看着敌人的船离小舟越来越近，无奈之下，霍岚只好冒险划着小舟直入长江。 在小舟快要散架之时，三人正好来到了沙阳，便连忙弃舟上岸，由霍岚抢了路边商队几匹马后，便一路往东狂奔。 一直到方才不久，三匹马终于累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三人只好弃马步行，没过多久便被沈泉他们追上。 霍岚本想孤身拦下众人，让红袖与王惟德能够逃走，却没想到沈泉与董小碗直接将霍岚缠住，让他的九名弟子继续追杀红袖。 接下来的事，便是在外巡查的楚江萍撞上了被追上的红袖。 真是一场摸不着头脑的追杀啊。 吴仇听着红袖的抱怨与霍岚的讲述，不禁轻抚额头在心中吐槽。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红袖与王惟德在洞庭湖中正玩得开开心心，没想到突然莫名其妙地就让人追杀了，到现在都还觉得委屈。 沈泉和董小碗也是接到了乌鸦的命令，让他们讲这鬼门旦部百户给杀了，至于为何要杀，也不清楚是因为什么。 至于乌鸦为什么会派人追杀红袖，则是因为红袖看了他一眼…… 红袖确实看见了乌鸦，可是他根本就不认识乌鸦，只是觉得乌鸦有些可怕，多看了几眼后就不再理会了。 但是乌鸦可不知道这件事，按照乌鸦的想法，他的长相应该整个鬼门人人都记得清清楚楚才对。 谁能想得到这个鬼门百户其实只是个挂名的，对武林之事没有任何兴趣呢？ 而霍岚可不知道红袖看见了乌鸦，此时心中的猜想是乌鸦查到了红袖的身份，这才派人追杀红袖，正憋着气，准备回洛阳后好好将这事与圣上说说。 总之，这就是一场稀里糊涂的追杀。 吴仇一行人走了一整天，终于回到了武昌郡。 之后便立马将王惟德送去了医馆。 霍岚也现身鬼门，从某个角落里将江鲫给找了出来，与他商量起如何安全护送红袖返京一事。 这一次的追杀可把霍岚吓得够呛，接下来他可不愿意再让红袖涉险了。 …… …… 就在霍岚与江鲫商讨之时，青竹满上的战斗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乌鸦如一开始那般，坐在了悬崖边上，脸上带着些许满足与追思。 天净沙就那样随手放在了一旁，丝毫也不担心傅风雪会突然袭击，手中抓着一壶不知何时出现的好酒，喝上一口，再往悬崖下洒上一口。 傅风雪也如乌鸦般坐在悬崖边上，只不过离乌鸦有一段距离。 虽然打了乌鸦一天，让他心中的愤懑消散了不少，可是现在还是不愿意与乌鸦过多亲近。 傅风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乌鸦喝一口，洒一口，这一幕已经看了二十几年，他早已经习惯了。 虽然现在身子疲惫，有些眼馋这壶好酒，但他还不至于开口讨要这祭酒。 傅风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回去以后一定要找莫离好好喝上一顿。 傅风雪就这样静静地想着。 一壶酒本来就没有多少量，在乌鸦这样糟蹋之下，很快就见了底。 壶中无酒，乌鸦也就不打算在此久留了。 乌鸦拿起天净沙，就这样站了起来，将空酒壶放入怀里，等离开了此处再寻个地方扔了。 倒也不是怕酒壶落在此地会被人发现，只是担心此处风大，若酒壶被吹落悬崖，会扰了那人的清梦。 那个，差点将乌鸦拉出地狱的女人。 乌鸦站起来以后，傅风雪也跟着站了起来。 望着傅风雪看自己的眼神，乌鸦嗤笑了一声，语气微讽地说道：“你还可怜我？你比我又好到哪去？” 说的也是…… 傅风雪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百零五章 剿匪 乌鸦走了。 带着一个空空荡荡的酒壶，以及心满意足，离开了青竹满。 傅风雪则继续留在了此地。 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他与乌鸦相安无事地走在一起。 出了青竹满后，他就是那个为剿灭幽灵山庄而存在的鬼门镇守。 傅风雪不想这么快进入到那个身份，所以他要在青竹满再多待一会。 对于乌鸦的那段往事，傅风雪也是知情的。 青竹满葬着一个女子，傅风雪也是知道的。 然而傅风雪没见过这个女子，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只是看乌鸦说起她时，那满脸的温情，让傅风雪有些震撼而已。 二十五年前的乌鸦，还是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一边躲避着朝廷的追杀，一边在武林中四处奔走。 或隐姓埋名混进了各门各派，学遍各家武功，或结交各路朋友，三教九流，皆有其门道。 虽然为了报仇拼尽全力，但至少还善存一分理智，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乌鸦在一次躲避追杀之时，跌下了山崖，身受重伤，被一名入林采药的女子所救。 在女子悉心照顾之下，乌鸦身上的伤也在一天一天好转。 好转的不仅是乌鸦的身子，还有他的心灵。 受到女子的感染，乌鸦本来已经决定放弃报仇，就在这小山村里与女子共度余生。 可惜朝廷并没有放弃他。 一场大火，一次突袭。 整个山村只剩乌鸦一个人活了下来。 就在那一天，青竹满上葬下了一个女子冰冷的尸体，和乌鸦为数不多的温柔。 乌鸦在青竹满上待了三天。 三天后，乌鸦识神大成，杀上了皇城。 在皇城中，乌鸦与同样因为某些变故而识神大成的傅风雪打了一场。 傅风雪的识神是因情深而大成，凝聚而成的势自然便是深情之势，乌鸦受傅风雪识神的影响，又一次看到了女子。 乌鸦退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不愿让女子见到他满身杀气的样子。 就算这只是幻觉里的女子而已。 往后，每年九月初八，乌鸦都要约上傅风雪在青竹满打上一场。 没有江湖上传闻的那些深意，不过是这一天是女子祭日，乌鸦想见她而已。 未遇到女子前的乌鸦，就像是被困在一间无窗无门的小房子里的可怜孩子，在暗无天日之中孤独无助。 女子的出现，就如同那房顶被彻底掀开，外面的阳光终于普照在孩子身上，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暖意。 女子的死去，似那太阳陨落一般，不论房里房外，都只剩一片黑暗，再无半点光明可言。 傅风雪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了此地，青竹满上空空荡荡。 只剩下和煦的山风不断吹拂着。 如那女子一般温柔。 …… …… 红袖三人并没有在武昌郡待上多久，等到王惟德伤势稍微好转一些之后，霍岚便买下了一辆异常豪华的马车。 然后载着王惟德与红袖，在两队鬼门千户小队的保护之下回了洛阳。 本来按照红袖的意思，护送红袖三人回京的任务应该交由蔷薇小队才是。 可惜霍岚并不知道乌鸦的真正意图，觉得这一次的追杀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吴仇他们武功平平，若是贸然跟随会有生命危险，便拒绝了这个提议。 闻瑾和楚江萍听说了以后，都心有不甘地憋着气，每天拖着吴仇日夜不停地切磋武功。 忍无可忍的吴仇最终下了很大的功夫，跟闻瑾楚江萍解释霍岚这么说其实是在夸大家，因为曾经有一个被人说相貌平平的男子，帅得惊天动地。 当然，没有人相信吴仇。 霍岚带着两队千户小队出发的时候，去送行的刀不平还很担忧地问霍岚，武昌郡少了两队高手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霍岚当时满不在乎地说道：“他们顾不上。” 吴仇一直没明白霍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直到红袖他们离去的两周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吴仇，才知道了什么叫顾不上。 这一天，荆州各郡抽调了总共十万大军，联合剿匪！ 武昌郡驻守在凤凰山之上的五千郡兵不仅全部出动，还拖了两门红夷大炮，在武昌郡内大肆搜寻绿林营的踪迹。 同时还在荆州各个郡县城镇村中粘贴出了凡提供绿林营消息，致剿匪数破百者赏一百两白银，致剿匪数破千者赏黄金百两的告示！ 天下为之震动！ 许多普通百姓都冒险地往各个深山老林中跑，为了能有幸遇上绿林营，再有幸从绿林营眼下逃出一条生路。 每天都有或真或假的数百条消息汇入军营之内。 为了赏金，许多人都疯了。 当然，这些赏金大部分都进了鬼门的口袋。 毕竟论消息来源，鬼门还是没怕过谁的。 除了鬼门以外，剩余领到赏钱的人，基本都是绿林营中那些听说了此事的叛徒。 财帛动人心，绿林营中贪图这笔钱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听说在逃往军营举报消息的路上，关是自相残杀而死的绿林营中人，都有不下百位。 剿匪的举动确实称得上顺利，短短一个月之内，荆州大大小小绿林营的山头基本全都被攻陷了。 听说死在这一次剿匪行动之中的绿林营中人，足足有上万人之多。 当然，作为拥有足够消息来源的鬼门一员。 吴仇自然知道这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美好。 这被剿灭的上万人中，竟然连一个二流以上境界的武林人士都没有。 吴仇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因为郡兵出动的速度特别快，就连鬼门也不过是在那些郡兵发动前两天才得到消息而已。 但是那些武林高手，却早已经带着各个心腹，不知所踪了。 鬼门是没有参与剿匪行动的。 这些军爷都知道二十几年前十万大军扫荡江湖的事情，所以面对鬼门这样的武林中人，都傲气得很，根本不屑于和鬼门合作。 鬼门里的人自然也不会用热脸去贴人家的冰臀，除了给点消息赚些零花钱外，也没提供过任何多余的帮助。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让那些绿林营的当家头领跑得如此顺利。 但就算如此，那也得要提前收到一些重要的消息，才可以做到这样万无一失的地步。 甚至吴仇都有些腹黑的猜测，这一次看似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 可能只是一场戏而已。 看的人高兴，演的人得利。 第二百零六章 绿林营的人 自古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遥远的西洋也有一句流传甚广的话，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所谓战争，打的从来就不是表面上的兵戎交锋，而是背后数不尽的钱粮。 荆州各郡这十万郡兵肆虐了整整一个月，所耗费的粮草军饷便已经高达数百万之多。 至于这数百万银两到底花得值不值，那就各有各的看法了。 对于发布旨令的圣上来说，不仅荆州的绿林营似乎被一举剿灭，还为最疼爱的小女儿报了仇，自然是值的。 而对于这样郡兵来说，不过下山转悠了几圈，没有半点难度就获得了难得的功绩，既打发了时间，还有机会升迁，荷包又满满得都是钱，自然觉得值得不能再值了。 还有那些商户，绿林营彻底消失，他们就少交了许多过路费，一个个更是对朝廷感恩涕零。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剿灭绿林营都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大周一直拖到了现在才终于肯出兵呢？ 当然还是因为钱。 不管谁得了多少好处，对于朝廷来说，这数百万银两可是真真切切地洒了出去，而且还得不到半点营收。 绿林营虽然在民间声势浩荡，但在朝廷眼中却是十分低调。 因为绿林营压根就没有做过任何让朝廷有所损失的事情。 收取商人的过路费，根本妨碍不到朝廷收取商税。 若不是这次乌鸦的人追杀红袖，还将王夫之的儿子打成那副惨样，朝廷才不想浪费钱财在这种地痞土匪之上。 按照以前的对策，用武林对抗武林，这些事交给鬼门就好了。 管他谁生谁死，谁输谁赢呢。 在郡兵的进攻之下，绿林营在荆州所有的阵营不过短短一个月就土崩瓦解，百姓们听闻之后都是一片欢声笑语，尤其是那些商行的掌柜。 只是可怜了鬼门，现在一不小心就处在了一个特别尴尬的境地。 郡兵剿灭绿林营倒是真剿，也确实杀敌上万，打散了各个绿林营地。 可是那些习武之人早已经逃脱，一个都没抓到。 不仅如此，由于绿林营阵地的破灭，导致了原本在鬼门眼皮底下的各路高手全都由明转暗，不知所踪。 二流高手数量较多，威胁又不大，除了几个颇具危险的以外，以往鬼门压根就没怎么关注过他们。 而没有被地盘所牵扯住的一流高手，只要是存心想躲着，那就不可能会被人找出来。 换句话说，鬼门现在已经两眼抹黑，找不到敌人身在何处了。 郡兵肆虐一番后就名利双收地返回了驻扎地，而剩下的一大堆烂摊子，自然全都留给了鬼门。 以前鬼门还可以根据绿林营各个山头之间的动向来掌握一些情况，提前预防。 可是现在鬼门都不知道敌人到底藏在哪里，更不知道敌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以至于究竟要从各处开始预防都不明了。 最后只好用上了最蠢，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那就是每日戒严！ 就拿武昌郡城来说，每天在四个城门附近都暗藏了一队百户小队，以防有意外发生。 在武昌郡城内暗中巡逻的百户小队也扩大到五队，分别在各个不同的区域内戒备着。 另外还有暗部的成员，也全都加大了搜查力度，力求将躲藏起来的绿林营高手都找出来。 吴仇将这一段时间的戒严，称之为绿林营的人。 不到这一天完全过去，你都不知道绿林营的人会不会在今天出现。 当然，绿林营的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 而鬼门的成员戒严了不到一个月就撑不下去了。 乌鸦的人爱干嘛干嘛去，巡街戒备这种谁爱谁做去。 没有人愿意每天做一些无用功，戒备着根本不存在的敌人。 绿林营什么都不做，就将鬼门从郡兵出动开始攒下来的精力消耗一空了。 一个月后，鬼门便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只不过，没有了以往的敌人。 …… …… 十二月的塞北，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鹅毛般的大雪从空中倾泻而下，淹没了肉眼所能见到的一切。 在天门山脚下不远处的一片林子中，有一间不知是何人留下的小木屋。 小木屋的房顶上已经堆满了厚厚的雪，随着大风刮过，这栋木屋都似乎在左右摇摆，发出阵阵刺耳的“吱吱”声。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栋已经废弃了许久的屋子。 小木屋虽然破旧，可好在还有顶遮头，能遮风避雪。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时隔了不知道多少年后，小木屋终于又迎来了新的一批住客。 此时，小木屋里正围坐着七个人。 木屋不大，所以这七人只好相互依偎在一起。 在七人围坐而成的圈中间，有一个正在缓缓燃烧着的火盆，正散发着微不足道的暖意。 这七个人看上去年纪各不相同，但都不大。 最为年长的一位也不到二十岁，而最小的那个，看上去还是一脸稚气，大概也就有个十三四岁。 这七个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但个个面容坚毅，眉目清秀有神，且身后都背着一柄木剑，想来也都是练武之人。 “二师兄，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啊？”那位年纪最小的少年，一边将两手放在火盆之上烤着，一边看向了身旁那名身穿蓝衣的少年。 “最起码要等到这场暴风雨停了吧，小七你是在这里待得无聊了吗？”二师兄轻笑着说道。 “对啊，本来以为下了山就可以到处玩了，谁知道这雪说来就来，真是太可恶了！”年龄最小的小七瘪着嘴有些委屈地说道。 两人的对话似乎也引起了旁边的人的兴致，纷纷参与了进来。 “哈哈哈，小七，这次下山可不是来玩的啊！” “游历天下，不就是玩吗？” “不是还要挑战各个门派吗？你们想要去哪里啊？” “我去武当吧，听师父说武当剑法虽然有些无聊，但有几分玄乎，比较适合我去。” “大师兄既然挑了武当，那我就去少林好了。” “那我去洞玄！” “我去西海剑派！” “我想去……” 七人聊起江湖之中的各个门派，言语里没有半分敬意，就连所谓的挑战，也似乎只是想看个新鲜而已。 这态度明明如此得傲慢，可在他们身上却偏偏显得有些理所应当。 也自然理所应当。 因为，他们的师父。 打遍天下无敌手！ 第二百零七章 剑壹 上元过后，武昌郡内便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那漫天飞舞的大雪，着实让吴仇震撼不已。 当然，震撼也就只有第一次见到之时才产生的感觉。 连着下了一周的大雪，让吴仇格外怀念吴郡那些没发育完全的小雪花。 绿林营已经有小半年时间没闹出过什么动静了，这几个月来，不论鬼门暗部的人如何查探，都找不到那些消失无踪的一流高手。 没有四处闹事的绿林营，没有需要时刻防备着的敌人，鬼门也彻底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每个人都变得无所事事。 这次过年，蔷薇小队恰好轮到了休年假，加上荆州目前的情况确实太平得不像话，所以楚江萍和闻瑾便一起回乡过年去了。 而剩下的吴仇与林峰都是孑然一身，自然就留在武昌郡内互相作伴了。 当然，说是互相作伴，其实就是各自在院中睡觉而已。 天寒地冻，加上无事可做，两人都懒得从暖和的被窝中起来。 上元节已经过了一周多，算算时间，闻瑾与楚江萍也快从家中回来了。 两人的家族都在颍川境内，所以自然是一同出发，再一同前来。 “嘭——”地一声巨响。 吴仇的房门直接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吴仇自然听到了这一声动静，不过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推理了一遍。 由于院外的门是锁住的，所以凶手应该是直接从围墙翻进院子里，再推的房门。 而院子相邻两边分别是林峰与闻瑾。 加上此时还不是饭点，所以肯定不是林峰。 那么真相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 “吴仇！半月不见，你怎么也染上了林峰的病？这么好的天气还窝在房内，坐月子吗你？” 闻瑾人还没走近，声音却已经从屋外飘了进来。 吴仇心里哀叹一声，没有等闻瑾进来，便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快起来，快起来，我和萍儿在回来的路上碰上了一个很有趣的人，他也跟着我们来了武昌郡，我带你一起去认识一下他！”闻瑾推开房门，便兴高采烈地冲着正在穿衣的吴仇说道。 “谁啊？”吴仇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 “剑壹！很有趣的名字吧！哈哈哈，不仅是名字，他的行为举止更加有趣！快点快点，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虽然对于认识新朋友这种事不是很感兴趣，但听到闻瑾这么竭力地推荐一个人，吴仇还是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起床的动作很快，没两下子吴仇便已经穿戴整齐。 早已经等不及的闻瑾立马就拉起吴仇，一起到街上的客栈里，寻找那位有趣的剑壹。 两人去寻剑壹的路上，闻瑾也没有闲着，眉飞色舞地在一旁述说着与剑壹认识的经过。 闻瑾和楚江萍上元节之后便一起从颍川出发，赶往武昌郡。 两人与剑壹相遇的地方，便在淮水河畔。 闻瑾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与楚江萍单独出行，加上又不用赶着回家过年，自然是想着能多玩几日便多玩几日，好好地度过这浪漫的二人世界。 于是在闻瑾的提议之下，两人经过淮水的时候，便一起去了当年淮水河畔最为有名的一个门派——白涛剑宫的旧址。 白涛剑宫是当年淮河两岸所有武林门派之首，而且听这名字便知道是一个擅长剑法的门派。 闻瑾虽然是用刀，但为了让楚江萍能愿意多逗留一日，也算用尽了心思。 白涛剑宫之名楚江萍自然有所耳闻，毕竟颍川距此也不算遥远，楚家先辈也曾多次与白涛剑宫的人争斗比武。 此时的白涛剑宫与三十年前号令淮河两岸，敢不从者寥寥的盛景相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剩下一片残骸。 沙砾碎砖，破瓦遍地，无不述说着当年白涛剑宫破灭时的惨状。 楚江萍在一片废墟前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致。 两人正准备离去之时，就恰好碰上剑壹。 剑壹那时正顶着一副重重的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 见到闻瑾与楚江萍之后，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见过白涛剑宫在哪吗？” 等闻瑾告诉他这一片废墟就是白涛剑宫之后，剑壹便跌坐在地，仿佛失去了生气。 本来以为剑壹是白涛剑宫遗留在外的弟子，没想到详聊之下才得知，原来是来切磋剑法的…… 剑壹按照他师父说的话，已经在这一片地方找了四五天，可就是没找到这个白涛剑宫。 不仅仅是白涛剑宫，听说他之前还去找了飞雪门，青阳派，玄星宗，赤融洞，十六青峰门，紫阳阁等等等等数十个帮派宗门。 可就是一个都没有找到。 闻瑾还绘声绘色地向吴仇表现了一遍当时剑壹那种崩溃的表现。 “假的，全都是假的，师父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武林帮派，统统都不存在！天下第一是假的！挑战天下武林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虽然不知道剑壹说的什么天下第一，挑战武林是什么意思，但闻瑾见到剑壹这副惨样，还是没忍心上前安慰。 闻瑾听说了剑壹的目的之后，便跟他说明了这几十年来武林中所发生的事情，而当剑壹得知武当还尚存的时候，便决定要去武当一趟了。 在两人的交谈之下，闻瑾也得知了剑壹从小就被他师父捡到山上，学了一些粗浅的武功，从来没有下山行走过。 这次下山的目的，便是为了见识各门各派的武功。 听剑壹说，他此行的终点便是武当派了，而武当也恰好就处于荆州境内，所以闻瑾便直接邀请剑壹随他们一起来了武昌郡。 剑壹似乎也想多了解这三十年来武林中所发生的一切，便没有拒绝。 一路上，闻瑾都在与剑壹聊着这些年来的武林旧事。 这些人人都知道的过往事迹，在剑壹眼中都是些新鲜惊奇的故事。 甚至还时不时用笔纸记录下来。 这就让闻瑾心里好受死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话如此受人重视，对剑壹的好感蹭蹭蹭地往上涨着。 闻瑾与吴仇聊了一路，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剑壹寄宿的酒楼。 两人刚刚走到酒楼大门，便见到一位剑眉星目，身着素白衣袍，背着一柄木剑的男子从酒楼里走了出来。 “剑壹！这边！” 第二百零八章 寻找 剑壹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吴仇也只是才刚刚见到他。 但是那如沐春风般的笑脸，让人一下子就觉得特别亲近。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剑壹，吴仇总能联想到莫离，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包容万象的感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吴仇总觉得剑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剑壹刚刚准备出门逛一逛的时候，正好闻瑾就带着吴仇过来了。 正逢饭点，于是三人便又返回了酒楼，点了一桌饭菜，边吃边聊了起来。 只是每次吴仇一开口说话的时候，剑壹就一脸宠溺地看着吴仇，让吴仇有些坐立不安。 不过正如闻瑾所说，剑壹是个很有趣的人。 但剑壹的有趣却不是那种风趣幽默的诙谐所带来的，与之相反，剑壹是个严谨认真，一丝不苟的人。 闻瑾与吴仇如果聊到了一些剑壹不明白或者不知道的事情，剑壹总是详细地询问清楚，再用铅椠（也就是铅笔）记在空白的本子之上。 一顿饭聊下来，基本就是闻瑾负责讲话，剑壹负责手抄，吴仇负责吃喝。 没办法，吴仇一开口讲话，就被剑壹用带着鼓励宠溺的神情看着，所以干脆就埋头吃饭了。 反正闻瑾说的那些都是陈年旧事，鬼门内有更加详尽的资料，也只有剑壹这种不知道从哪个深山老林出来的原始人才会如此感兴趣。 饭吃完后，剑壹便提出要去鬼门走一趟。 剑壹这一次下山，就是带着挑战武林的任务来的。 由于大周土地辽阔，他们七人又对不同的门派感兴趣，于是剑贰便提议各自分开，各打各的。 这个主意得到了几个师弟的一致赞同，没没办法，剑壹无奈之下也只好同意了。 不过剑壹身为大师兄，还是不肯让几个师弟单独行走江湖，毕竟年龄都还小，又没什么经验。 最后讨论了一会，便决定由二师弟剑贰带着七师弟剑柒去司州，三师弟剑叁带着六师弟剑陆去冀州，四师弟剑肆和五师弟剑伍去了扬州。 而剑壹身为大师兄，便独自一人去荆州寻武当派挑战一番。 在从幽州出发到荆州的路上，剑壹又一一去了师父记录下来的各个门派，准备见识一番书中波澜壮阔的武林。 没想到不论他到了哪个门派驻地，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门派的存在。 这让剑壹一度怀疑自己师父所说的那些事情，是不是都是用来诓骗他们。 什么师父当年一人一剑如何剑挑整座武林，无人是其对手。 什么只要得到整个武林的认同，便可以当选下一任守山人，得惊鸿之名，佩惊鸿之剑，守半甲子天门。 统统都是那糟老头终日无所事事躺在雪山顶上晒太阳时幻想出来的！ 不过好在就在剑壹完全奔溃之时，碰上闻瑾。 经由闻瑾口中，剑壹也得了自己师父所说的那些事还好都不是假的。 只不过师父在山上已经躺了三十年，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早已经成了昨日黄花。 不止是这三十年来的武林变迁，剑壹还意外地得知了自己的师父当年是怎样的不要脸。 明明就还没有得到整个武林的认可，就直接顶着剑惊鸿的名字，用着惊鸿剑来挑战江湖。 不过剑壹虽然觉得有些这种行为可耻，但却不认为师父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剑壹是知道不少内幕的。 当年师父在天门山上的时候，就已经打的其余师兄弟纷纷退出，在天门山拖了十几年时间都不愿意下山，想直接当选守山人，最后因为祖训难违，才不情不愿地下了山走个形式。 剑壹得知武林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之后，第一个反应便是自己那些师弟该怎么办。 所以便想着跟闻瑾同路而行，多问一些这三十年来武林中发生的大小事件，顺便记录下来，以便日后给师弟们看看。 在得知了闻瑾是所谓的鬼门中的一员后，剑壹便更加坚定了与闻瑾结交的想法。 毕竟他也不知道那六个师弟现在情况如何，身在何处。 如果有了鬼门的帮忙，那肯定会方便许多。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这次下山的任务，可是要挑战整个武林的啊。 现在武林没了，如果还想完成任务的话，那肯定是要用鬼门来代替的。 至于幽灵山庄以及绿林营，则被剑壹给否决了。 按照闻瑾所说的，幽灵山庄都是一群杀人如麻的恶人，如果要挑战幽灵山庄，那就免不了生死搏斗这些事，他还是不想让师弟们冒险。 更何况……他还找不到幽灵山庄。 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所以剑壹现在决定要到鬼门去走一趟。 天门山的事是不方便透露的，尤其是现在他们七人还没待在一起，如果单独遇上强敌，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剑壹虽然没下过山，但却不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尤其是得知了剑惊鸿三字所代表的意义之后，便深知要更加小心地隐藏身份。 天剑传人，下一任剑惊鸿，下一任天门山守山人。 不论是哪个名头，都代表着数不尽的麻烦。 打赢了理所应当，打输了堕了天剑不败的神话。 他们可没有师父当年下山时的那个境界，所以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重重考量，都让剑壹有些头疼不已。 如果无缘无故地就上门挑战鬼门，不理会也就罢了，万一将他当做幽灵山庄的人来对待，那下场可不太好受。 对于剑壹的请求，闻瑾与吴仇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鬼门可不是什么人都去拜访的，要么有官府紧急文书，要么是那些早期就加入鬼门的江湖世家。 像剑壹这种来历底细都不清楚的习武之人，怕是刚靠近鬼门庭院就会被抓起来调查一番。 谁知道你是不是乌鸦派来的人呢？ 闻瑾和吴仇虽然觉得剑壹不是什么坏人，但大家相处时日不长，也没法为他做保。 拗不过剑壹的哀求，最后闻瑾与吴仇还是决定帮剑壹去尝试一下。 这事虽说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但毕竟不合规矩。 所以闻瑾和吴仇便决定一起去找江鲫问问。 江鲫行踪虽然历来都以神秘着称，但刀不平毕竟是他们几人的好友。 已经打入了敌人内部，自然也就掌握到一些江鲫出没的规律。 让剑壹先在酒楼等着他们的消息，吴仇和闻瑾便马不停蹄地跑去寻找江鲫了。 第二百零九章 幺蛾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雪临城的缘故，最近一两周的时间，江鲫都老老实实地待在了鬼门庭院之内。 由于绿林营被剿灭，鬼门现在需要处理的事务已经基本趋近于无了，刀不平本以为江鲫闲着也是闲着，会亲自到书房坐镇指挥。 但是事实证明他确实高估了江鲫。 吴仇与闻瑾在书房内听无聊透顶的刀不平抱怨了一会后，就得到了江鲫此时的下落。 今日大雪难得停下，被压制数周的冬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挂在天空肆意地挥洒着暖意。 江鲫此时就在鬼门一处基本没人来过的角落，躺在摇椅上，任由暖阳照射着。 不知是不是当初已经在人前暴露出自己长相的缘故。 江鲫此时并没有把那张红色的镇守面具戴在脸上，而是将其随意地放在了胸口处。 那比枝头皑皑白雪还要干净的俊俏面庞，在阳光映射之下，泛着几分耀眼的光芒。 一张脸，便是一副美景。 吴仇与闻瑾本来还不愿意打扰到这样和谐的一幕，但是等到他们再走近些许之后，就听到了江鲫那平稳而富有节奏感的呼噜声。 吴仇与闻瑾立马就放下了心中的矜持。 他们再怎么打扰，也比不上江鲫这样吵闹…… “镇守！江鲫镇守！醒醒！”闻瑾直接开口喊了几声。 “嗯……” 江鲫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声，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脸迷糊地望着吴仇二人，似乎在询问他们的来意。 闻瑾也没有给江鲫清醒过来的时间，直接开口将剑壹的请求述说了一遍。 闻瑾说完之后，江鲫就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眼神灼灼，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有些兴奋地自语道：“这个主意不错啊！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主意？什么主意？ 吴仇和闻瑾二脸懵逼，完全想不出江鲫到底从闻瑾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江鲫没有管旁边迷糊的两人，直接从摇椅上爬了起来，就兴冲冲从吴仇与闻瑾身旁走过。 眼看着江鲫就要走远，闻瑾连忙开口问道：“镇守……我说的那事？” “哦，对对对，瞧我这脑子！”江鲫拍了拍额头，哈哈一笑，转过来冲闻瑾说道，“你跟你朋友说一下，要切磋可以，不过得先加入鬼门。当然，只可以挂个名，不领俸禄的那种！” “好！多谢镇守了！” 江鲫挥了挥手，就匆匆走掉了。 如此轻松就完成了剑壹的托付，闻瑾显得很是高兴。 没有在鬼门庭院内多加逗留，便直接拉着吴仇又赶回了剑壹所住的酒楼。 与剑壹再次会面之后，闻瑾便将刚刚与江鲫的对话向剑壹复述了一遍。 剑壹轻声道了声谢，接着便思索了起来。 大概是在想到底要不要加入鬼门吧。 见到剑壹似乎还有些迟疑，闻瑾便连忙开口规劝道： “不是正式加入，挂个名而已，不用承担什么责任的。再说了，你就算真加入了也没事，鬼门也不是什么江湖帮派，不影响你的师承。” 剑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着温声说道：“还要多谢子路兄，还有愚公小兄弟了，鬼门确实是个好去处，可惜我还得回山上，不然与你们做个队友也算件乐事。子路兄都为我如此奔波了，我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那就做个挂名的鬼门成员吧。” 闻瑾豪爽地拍着剑壹的肩膀，开心地说道：“哈哈哈，那还等什么，赶紧去鬼门将身份办一下！” 三人没有多等，直接出发前往了鬼门。 虽然有江鲫的应承，但剑壹来到了鬼门庭院之后，还是时不时被人拦下盘问。 三人废了好大的劲，才终于走到了办理身份的地方。 “有什么事？”一名净部成员疑惑地看了眼剑壹，轻声问道。 “他要入鬼门。”闻瑾答道。 “好，把推荐信拿来我看看。” “没有。” “没有？”净部成员声音提高了些许，手立马放在了腰间的剑上，警惕地看着三人。 闻瑾见到这人的反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将自己的身份牌拿了出来，又把来此的目的解释了一遍。 “挂名成员？”净部的人眼神怪异地看着闻瑾，疑惑地说道，“鬼门什么时候有挂名成员了？” “这都是江鲫镇守说的，要不你去问问他？”闻瑾无奈地说道。 江鲫的大名，在武昌郡的鬼门内部，可谓是神憎鬼厌。 倒也不是真的憎恨讨厌，只不过实在是不想与江鲫打什么交道。 因为一般都找不到。 这名净部成员大概也是这种想法，一听说这是江鲫的指示后，立马就决定创一个挂名成员的身份出来。 最后，剑壹只得到了一件鬼门百户武袍。 没有身份牌，也没有百户面具。 当然，剑壹对此还是很满意的，他本来就不是想真的加入鬼门。 所谓的挂名，也不过是找个身份能够挑战一下鬼门里的高手而已。 剑壹的事情已经全部办妥，三人便又离开鬼门庭院，回了酒楼。 与去时的两手空空不同，回来之时，剑壹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他的鬼门武袍。 为了剑壹的鬼门身份，闻瑾和吴仇也来回跑了好几趟鬼门庭院，折腾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剑壹为了答谢他们二人，便决定请他们留下来吃个晚饭。 吴仇二人自然没有推脱，毕竟这事其实也比想像中来得容易许多，若是不让剑壹请这一顿饭，以剑壹的性子，肯定会记下这个人情。 所以干脆用最简单的办法，将这个人情用掉。 一顿饭吃完，吴仇与闻瑾心满意足地慢慢踱步回小院。 而剑壹则独自一人在客房之内，对着干瘪了许多的荷包欲哭无泪。 而就在吴仇与闻瑾回到小院后不久，刀不平突然难得地找上门来。 刀不平来此可不是为了与吴仇四人闲聊，而是带着江鲫派给他的任务。 这位闲置了许久的镇守，终于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决定再闹些幺蛾子出来。 武昌郡鬼门，要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比武大会！ 第二百一十章 比武大会 听完刀不平解释了一遍比武大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 吴仇与闻瑾才终于明白了江鲫下午那一惊一乍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主意，原来就是指这个比武大会。 吴仇两人倒是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这个猜想，毕竟这比武大会的章程听起来就像是今天下午刚想的一样。 比武大会的规则及其简单，就是切磋比武，胜者晋级。 不过好在江鲫只是有点不靠谱，倒也不算失了智，还是懂得区分开千户与百户。 整个比武大会分出了四个项目，分别是百户与千户的个人赛，以及百户与千户的团体赛。 没有三局两胜，没有复活重来，每次比武都只有一次机会，赢家继续，败者淘汰。 只有拿到四个项目的第一名，才有资格获得这次比武大会的终极奖励。 而排名前五的，也会获得一些梦幻大奖。 至于终极奖励以及梦幻大奖到底是什么，江鲫也没说，刀不平也没问。 用江鲫的话来说，就是奖励的内容，都要等到比武大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天，他才会揭晓。 当然，以大家对江鲫的了解，大抵都能知道他这么说肯定是因为这奖励现在还没想出来而已。 刀不平将武林大会的事都说完了之后，便离开了。 他还要继续去通知其他鬼门成员。 蔷薇小队若是想要参加这次的比武大会，在接下来的这一周内，到凭栏处去报个名即可。 刀不平走后，吴仇四人就在闻瑾的小院里讨论了一会儿，对这次的比武大会都不怎么看好。 毕竟年会刚过完不久，年会上也有一次解决私仇的比斗，大家该发泄的都发泄完了，谁还会来参加这连个奖励都不清不楚的三流大会。 只不过对于剑壹来说，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所以闻瑾决定明日去酒楼找剑壹一趟，将比武大会的事告诉他。 事情的发展，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这个不被吴仇四人看好的比武大会，莫名其妙地火爆了起来。 听刀不平说，武昌郡内的生旦两部鬼门成员，基本全都报名参加了这次的比武大会，把江鲫兴奋得亲自坐镇了书房一天。 绿林营的剿灭，对鬼门成员的影响比想象中还大。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吴仇与林峰那般懒散。 一群精力旺盛的习武之人，终日无所事事地在城中溜达，早就已经憋得浑身难受了。 现在有了这个比武大会，不仅可以发泄发泄多余的精力，还可以和平日里难得一战的同僚争个高下，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而且，更关键的是，听说江鲫这次也会参加千户级的个人赛。 武昌郡的千户们，早已经摩拳擦掌，恨不得比武大会立马就开始，等不及想要揍江鲫一顿了。 剑壹自然也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比武大会，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就得挨家挨户敲门求打了。 也就是这一次报名，吴仇与闻瑾才终于知道了剑壹的境界。 剑壹报名的是千户级别的个人赛。 鬼门之内，只有一流高手才能当上千户。 不到二十岁的一流高手，着实令大家都倍感震撼。 闻瑾与楚江萍两个战斗狂自然也报名参加了比武大会，吴仇与林峰没有顶住两人的软磨硬泡，最终也不得已地报名了。 由于最后蔷薇四个人都报名参加了个人赛，闻瑾一合计，就干脆又把团队赛给报名了。 林峰叫苦不迭，可惜楚江萍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认可了闻瑾的举动。 最后林峰也只能偷偷摸摸地在暗地里诅咒闻瑾了。 热火朝天的报名也就持续了两三天，剩余的大半周时间，每个人都在期待着比武大会的到来。 剑壹也在闻瑾的建议之下退掉了酒楼里的房间，搬进了闻瑾的小院之中。 得知了剑壹的境界已经到达一流层次之后，闻瑾便每天都找剑壹切磋比试。 由于境界差距，比试从最开始的闻瑾一人独斗剑壹，衍化成了闻瑾楚江萍混合双打，再到最后变成闻瑾楚江萍吴仇不要脸地三对一。 也只有最后三人一起对上剑壹的时候，才能够勉强支撑下去。 而剑壹大概也想报答一下闻瑾这些日子来的情分，每日尽心尽力地指导着他们三人。 最后剑壹还把林峰也一起拉了进来，认真地教导了吴仇四人该如何对付一流高手。 挨打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充实。 一转眼，就到了比武大会正式开始的那天。 所有参加比武大会的鬼门成员，全都聚到了鬼门议事堂。 共有三十支百户小队，五支千户小队。 其中二流高手有一百四十二人，一流高手共十三人。 由江鲫亲自主持了这场开幕仪式。 江鲫望着场中将议事堂挤得满满当当的这一百多号人，心中感觉无比满意。 虽然这次比武大会，只不过是他闲着无事想找点乐子才弄出来的。 可是能得到大家这么积极的参与，他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各位同僚！” 江鲫此时衣着难得穿戴整齐，带着红色镇守面具，站在众人身前，意气风发地说道。 “感谢各位在百忙……百闲之中特地抽出时间，来参加这次由我一手操办而成的比武大会。” 一旁的刀不平翻了个白眼，不想再继续往下听了。 “比武大会虽然没有那么多规矩，不过点到即止还是很有必要的，若是谁敢故意打伤打死对手，那我就打死他。” “至于其他方面，大家应该都清楚了，我也就不在多说了，各位打得开心，当然，若是不甚碰上我，那也只能算你们倒霉了。” 江鲫正准备停下他的废话，又突然想起了一事，便又继续说道： “哦，对了，还有奖励的事！” “这次比武大会，不论哪个赛制，只要能取得前五名，这个月俸禄便翻三倍！” 江鲫话刚说完，底下便响起一片欢呼叫好之声。 江鲫满意地点了点头，志得意满地继续说道：“至于四个赛制取得第一名的成员，就可以得到本次比武大会的终极奖励！那就是得到，由我！天才少年江鲫！亲自指点一个月的资格！” 场下顿时一片静寂。 没持续多久，大家便纷纷掉头往来时的路走去。 “这还是算了吧。” “没意思。” “走了，走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抽签 江鲫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下这一大群人齐齐转身离去，觉得人生已经昏暗到了极点。 自己好歹也是一郡镇守，被我这样的高手亲自教导一个月很丢人吗？！ 没人听得到江鲫的心声，但大家都用实际行动来回答了江鲫的疑惑。 眼看着走在最前面的人已经快要跨出议事堂，江鲫终于忍不住了。 “停停停！都别走！有事好商量！” 听到江鲫这么说，众人终于止住了步伐，回头看向了江鲫。 但是没有回到刚刚的位置上，大家都在等江鲫接下来的话，如果不能让大家满意，那该走还是得走啊。 江鲫见到这一幕，急得都开始抓耳挠腮了。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奖励，能比得上跟自己相处一个月来得有吸引力。 眼看着江鲫半天都没蹦出一句话，众人的耐心渐渐消失殆尽，作势就要离开。 江鲫自然将些都看在眼里，急得立马喊道：“停！换！换一个奖励！得到第一名的，我亲自带你们去找莫离或者饕餮！求让他们来指点你们！” “噢！！！” “镇守万岁！！” “饕餮大人！我来啦！！！”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哇哇大叫着回到了原位。 个个眼中都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副斗志昂扬的激动模样。 莫离的身份就不用多说了，别说能有一名超一流的高手亲自指点，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位超一流高手！ 更何况，就算江鲫身份不够，人品堪忧，请不动莫离。 但是能说动饕餮，那也是一件足以让人羡慕嫉妒的事啊！ 饕餮斩杀了幽零这件事，在荆州的鬼门圈子内可是狠狠地收了一波粉。 更不要提传说中，饕餮还是个温柔秀慧的美丽女子。 在男多女少的鬼门之中，饕餮的人气没准比莫离都要高一些。 没有人怀疑江鲫会不兑现奖励，毕竟江鲫虽然行事不靠谱，但该有的信誉还是有的。 而且江鲫以前跟饕餮还是同一个小队的队友，请动饕餮这件事，想来确实难度不大。 江鲫被迫修改了奖励，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了不少。 话虽然说出口了，但真办起来还真的很有难度。 请莫离镇司来指点还好说，多缠他几日应该拒绝不了。 可是饕餮那边…… 江鲫已经开始后悔举办这个比武大会了。 可是没有办法，给出来的承诺，跪着也要完成啊！ 看着场下各个鬼门成员眼中的激动兴奋，江鲫心中只剩下一片凄凉。 可能是心里过于苦闷，江鲫没有继续将他准备了好几天的《比武大会开幕仪式开场动员演讲稿》给念出来，而是直接草草地宣布了比武大会的开始。 接着，江鲫就将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了刀不平解决，自己则独自一人落寞地跑掉了。 想来，应该是去给莫离和饕餮写信了吧。 江鲫的离去，让大家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也难得的没有和刀不平计较，而是老老实实听从他的安排。 毕竟……饕餮大人在前方朝大家招手啊！！ 一百多人的比武，自然不能随随便便画个圈子，再随意拉两个人上来打一架就了事的。 所以在正式开始比武之前，还必须先抽个签，决定比武的对象，以及比武的顺序。 千户小队总共才五支，所以就不用抽签，刚刚江鲫说取得前五名俸禄就翻三倍的时候，就属这五支千户小队叫的最大声。 千户小队虽然不用抽签决定对手，但是却要抽签来决定命运。 不仅如此，比试的方式也要比其他三项来得麻烦一些。 五支千户小队分别领了一个数字牌，分别是一到五。 每次比武都有一队休息，剩余四队两两对决。 这样五轮过后，不仅五支队伍都有一次休息的机会，而且还保证了每个队伍，都能与其他四支队伍打上一次。 而所谓的抽签决定命运，就是看谁运气不好，抽到了最后一轮休息的机会。 五轮过后，淘汰掉输的最多的三支队伍，最后剩下两队再决出第一名。 如果最后有两队输的次数相同，导致剩下三队，那就让他们之间再打一次。 决赛，只能剩两队。 五支千户小队的队长动作很快，轮流上前抽取完了号码牌。 大家暂时都没有把号码牌公布出来，防止第一轮就被人针对。 千户小队抽完之后，就轮到了那些一流高手。 鬼门中，虽然千户不一定都是一流高手，但能达到一流高手的肯定都是千户。 所以刀不平便直接将这个项目称作了千户级个人赛。 同样的，千户小队里肯定有千户，但千户小队里却不一定都是千户。 参与抽签的一流高手共十三名，有十二人是黑脸千户，只有剑壹一个人没有戴着面具。 剑壹那清秀年轻的脸庞，也让在场的鬼门成员都深感惊讶，纷纷打听起剑壹的来历。 而一直跟剑壹待在一起的蔷薇小队，自然也跟着受到了大家的关注。 参加一流高手比武的共有十四人，除了在抽签的十三人外，还有一个爱凑热闹的江鲫。 不过江鲫此时正忙着怎么跟饕餮解释今天无奈之下许的那个承诺，所以便没来抽签。 反正大家抽完之后，剩下的那个自然便是江鲫的了。 千户级别的个人赛与团队赛抽完之后，便轮到了百户级别的抽签了。 与千户级别人数稀少的情况不同，百户级别关是团队赛就有三十支队伍参加。 而个人赛更是达到了一百四十二名。 可以说，差不多整个武昌郡的鬼门成员，都参与了这次比武大会。 为了让比武大会进行的更加快速简洁，刀不平便干脆将百户级别的个人赛划分为成六个赛区，再从这六个赛区中比出前三名，再参与决赛。 抽签的整整抽了一整个下午，江鲫也不出意外地一直没有露面。 等到抽签环节结束以后，刀不平已经快要累脱力了。 不仅是抽签，整个比武大会的章程基本都是刀不平一个人想出来的。 为了这次比武大会，江鲫兴奋了整整一周，而刀不平劳累了整整一周。 抽签结束之后，大家便各自散场了。 都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夜，养足了精力。 为明日的比武做足准备。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个人赛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蔷薇小队四人加上剑壹，便一起离开了小院，前往鬼门庭院。 比武大会的比赛地点，被安排在了鬼门演武堂。 也只有演武堂这样的地方，能让大家放开手脚好好打上一场。 吴仇五人走到演武堂时，才发现演武堂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副斗角场模样。 演武堂的中间部分被用红线圈出了一个特别大的擂台，而四周则摆上了三排特别定制的长椅。 这三排长椅是从低到高连成一体的，两旁还有几节小楼梯，以确保最上面那排能够走的上去。 这四面的定制椅子虽然看上去庞大，但其实不过占了演武堂一半的位置。 毕竟演武堂格外宽敞，而且鬼门总共也就几百号人而已。 蔷薇小队四人加上剑壹随意选了一个位置，便安心坐在一起等待着比武大会的开始。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演武堂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仅仅是参加比赛的一百多人全都来齐，就连那些没参加比赛的净部成员都跑过来打算看个热闹。 四周的长椅也基本上都坐满了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千户级别的小队以及成员都单独地坐在了一个长椅上，而来看热闹的净部成员也都单独选择了一个长椅。 剩下的两个长椅则被百户成员占据。 与那两个长椅上略显空挡的人数相比，这两个被百户成员占据的长椅坐的满满当当，显得格外热闹。 参赛的成员基本都来齐了，江鲫也掐着点来到了演武堂。 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宣布了今天上午的比试正式开始。 说完之后，江鲫便单独拉了把摇椅出来，放在了擂台附近，趟了上去。 他得在这边阻止场上可能出现的伤亡。 刀不平没有参加比武，但他却也不能休息。 他要在一旁负责抽取当前下场比赛的选手。 除了千户团队赛外，其余比赛每天的对决，都是在现场直接抽选出来的。 刀不平的身旁，有三个纸箱子，纸箱子只有上方有一个刚好容纳一只手伸入的园洞，剩下的地方都是全封闭的。 纸箱子里面，有参加当天比赛的所有参赛选手昨日所领取的号码牌。 比武大会的流程很简单。 上午是个人赛，下午是团队赛。 不论个人赛还是团队赛，都是百户级别的先比，然后在比两场千户级别的。 这主要是怕大家看完了千户之间的比试，再看百户会显得索然无味。 影响观众的热情不说，还可能打击百户级比赛的激情。 刀不平没有让大家等太久，江鲫坐在之后，他就将手伸进了摆在左边的那个纸箱子中，拿出一张纸牌。 刀不平看了眼纸牌上字，抬头高声喊道：“蓝一六。” 声音刚落下，吴仇身后一名鬼门生部百户，便站了起来。 “加油！” “兄弟！好好打！” “不把对面给打趴下就别回来了！” 周围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百户，都纷纷开口替他加油。 这名鬼门生部百户抱着剑，朝大家行了一礼，便镇定地朝圈中的擂台区走去，将手中长剑换成了木剑，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静静地站在场中。 刀不平见这人已经下场，便继续抽取他的对手。 “蓝零七。” 刀不平念完号码，吴仇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怀疑人生的惊呼。 转头一看，一名生部百户有些迟疑地站了起来， 吴仇看到这名百户后，也明显愣了一下，愣住发笑的冲动，连忙转过头来。 周围的人明显没有吴仇这份觉悟，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名蓝零七号百户，赫然就是刚刚叫宣着不把对面打趴下别回来的那个人。 蓝零七号百户一阵苦笑后，也连忙走向了擂台区。 “兄弟，看来咱们俩只能有一个人能回去了啊。”蓝零七看着对面那位气度沉稳的蓝一六，轻笑着说道。 “放心吧，我会控制好力度的。” 蓝一六轻声说道。 饶是蓝零七脾气温和，听到这句话后也不免心生几分怒火。 正好在此时，躺在摇椅上的江鲫懒洋洋地说道：“开始。” 蓝零七不准备与蓝一六多加废话，直接朝蓝一六冲了上去。 蓝零七的轻功不凡，动作明显灵活异常，一手掌法也使得上下纷飞，让人看得有些头晕。 蓝一六也看出了蓝零七的轻功比自己高明了不少，索性就干脆站在原地不动，等着蓝零七进攻。 蓝一六虽然身子不动，但手中木剑却是异常跳脱，时挡时撩，或砍或挑，不仅将蓝零七的进攻全部挡下，还能凑空反击些许。 一开场，便是一番激烈的战斗，周围的鬼门成员都看得津津有味，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就连那些千户，都时不时点头赞许。 蓝一六全程都在防守那密不透风的手掌，虽然时不时有所反击，但每每都被蓝零七躲过，看起来似乎略处下风。 可场上的蓝零七却知道情况对自己有些不妙了。 蓝一六剑法稳当，没有露出任何可乘之机，而蓝零七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他身旁不停闪跳，体力已经慢慢有所不支了。 蓝零七虽然知道这些，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办法，若不是仗着轻功高深一些，他早已败下阵来。 所以只能继续这样下去，寄希望于蓝一六突然的失误。 蓝一六的失误没有等到，可蓝零七却体力不支突然慢下了脚步。 蓝一六抓住了这个机会，爆发出以逸待劳的一剑。 木剑去如闪电，点在了蓝零七的胸口。 “蓝一六胜。” 一旁的江鲫，很是及时地开口宣布了结果。 四周响起了一片欢呼之声，场中的两人也互相行了一礼，一起回到了位置上。 两人不仅没有斗出火气，反而还打出了一些感情，坐在位置上频频交流了起来。 两人下场之后，刀不平便立马抽取下一队参赛的人选了。 “蓝二二！” “蓝一九！” ……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百户个人赛蓝区二十四名选手的比试就结束了。 有十二名选手进入到下一轮。 在一场又一场比试之后，场上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千户级别的个人赛。 “千零九！” 随着刀不平的声音落下，一名身形消瘦的千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擂台区。 “千零五。” 蔷薇小队四人听到这个号码后均是一楞，接着齐齐朝剑壹看去。 剑壹嘴角微扬，站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列缺 看到百户们所在坐的位置里，竟然站出了一个样貌年轻的小伙，场上一些不明真相的鬼门成员都不免有些疑惑。 可是大部分的参赛选手，都在昨日抽签的时候，看到了剑壹，也清楚地知道剑壹是一名一流高手。 此时见到剑壹将要上场，都不免欢呼了起来。 虽然大家都不认识剑壹，但是毕竟剑壹是从百户所在的位置里出去的，在心底里，大家都不免将剑壹当成了自己人。 一时间，为剑壹加油的人竟然压过了那名资深千户。 由于此时已经是一流高手之间的对决了，江鲫也直起了身子，变得稍微认真了些许，手中抓着一把磨圆了的碎石子，不断上下抛动着。 从剑壹站起来开始，江鲫的眼神便一直没离开过他。 一周前，闻瑾说的话那些话根本就没有被江鲫放在心上，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那个所谓的挂名成员，竟然是一位一流高手。 这么年轻就能达到一流境界的存在，数遍整个鬼门上下，也不会超过五个。 江鲫难得提起了几分兴趣。 剑壹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不论周围的欢呼声如何热烈，都没有影响他分毫。 但若是有熟悉剑壹的人看见了这一幕，便能发现，现在的剑壹其实心里异常得兴奋与紧张。 这一战，算是他开启挑战江湖的第一战！ 剑壹的武器就是一柄木剑，所以自然不用再换。 剑壹的对手，就是那名千零九号千户，也是一名用剑的高手。 剑壹走到场上之时，千零九号千户正在挥动着手中木剑，熟悉着接下来所用的武器。 剑壹站好之后，便朝着千零九号千户抱拳行了一礼，温声说道：“在下剑壹，请多指教！” 千零九号千户并没有因为剑壹的年轻而有所怠慢，毕竟年轻就是资本，他根本没有任何资格怠慢一位如此年轻的一流高手。 “代号列缺，我会全力以赴，你多小心了。”列缺同样回了一礼，之后沉声说道。 “再好不过。” 江鲫眼看着场上的两人就要聊起来了，便立马喊了声“开始”。 江鲫话音刚落，列缺便已经出现在了剑壹身前。 剑壹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有些意外，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列缺手中的木剑便从斜下方直刺而来。 剑壹虽然脑子慢了半拍，但手中的剑却一点没慢，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些许，与列缺刺来的木剑在半空之中相遇。 列缺这一剑本是冲着剑壹脸庞而去，可是被剑壹这一挡，朝上偏了些许。 可剑壹这一剑终究来的匆忙，虽然及时挡住，但却只是改变了些许角度，终究没能彻底遏制住木剑。 但，这就够了。 剑壹终于反应了过来，脑袋向后轻仰几分，避开了列缺这一剑。 列缺一剑刺空，可是却还是带下了剑壹几缕发丝。 黝黑纤细的发丝飘飘而下，还为等落地，便被列缺下一剑却裹挟来的剑风吹得不知所踪。 剑壹刚一交手，便全面落于下风，一点反击之力都没有。 演武堂所用的木剑，可不比吴仇那柄娃娃剑般锋利，钝得连纸都切不开。 可就是这样一柄木剑，却将剑壹的头发直接削下，可想而知列缺这一剑的威力有多大。 速度既力量这句话，在列缺身上提现得淋漓尽致。 一旁观战的闻瑾将眼睛瞪得通红，才勉强看得清列缺手中木剑的残影，有些不甘地轻声说道：“雷以电为鞭，电光照处，谓之列缺。果然不愧为列缺啊！” 吴仇的情况并没有比闻瑾好多少，听到闻瑾这么说，便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列缺很有名吗？” “自然很有名，凭着这一手快剑，整个武昌郡鬼门，敢说能赢过他的，绝对不超过五个！” 吴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跟闻瑾闲聊，而是继续将目光投向了擂台区之中。 观看这种程度的比试，能给他带来许多好处。 看场中那些开打前热情似火的看客，此时都一言不发聚精会神地盯着剑壹和列缺就知道了。 能看到这种等级的战斗，可是件可遇不可求的大好事。 就算不是剑客，也能从中领会到不少东西。 这次比武大会过后，想来绝大多数的鬼门成员，可能都要领江鲫一份人情了。 闻瑾与吴仇言语间虽然透露着列缺的强大，可是却没有流露出半点为剑壹担忧的神情。 与剑壹切磋了一周，吴仇等人现在对剑壹可谓是信心十足。 要是剑壹正式加入鬼门，进了蔷薇小队，吴仇肯定要将剑壹代号取为“一点点”。 不论是最开始单打独斗，还是到最后四人齐上，剑壹总是只赢一点点。 这一周下来的蹂躏，让剑壹的深不可测深入人心。 而场上的情况，也正如吴仇四人心中所想的那般。 列缺的进攻如同闪电一般，一剑快过一剑，那柄再普通不过的木剑在他手中仿佛焕发新生一般，变成了一柄绝世神兵。 列缺的剑虽快，但却奈何不了剑壹。 每次在木剑快要刺到剑壹之时，剑壹总能在最后时刻挡下，迫使木剑偏转方向。 剑壹此时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划开数十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精壮的肌肉，头发也有些凌乱的披散开来，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但就算如此，剑壹的脸色也不过是凝重了几分，不见半点慌乱。 列缺依旧在不停地进攻着，他的快剑只有在进攻之时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所以绝对不能被对手反击，尤其是被同一等级的对手反击。 对，列缺此时已经将剑壹视做了与自己同一个级别的对手。 剑壹虽然看上去狼狈，但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列缺自己自然清楚，自己所有的进攻，都没有对剑壹造成哪怕一点实质的伤害。 剑壹被列缺狂风暴雨般的进攻打得不断后退。 刚开始还能慢慢撑住一些，可是现在百招过去，剑壹后退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 列缺也似乎发现了这一点，手中的剑变得愈发急速。 快得让吴仇等人连残影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在这等攻击之下，剑壹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擂台区的边缘。 只要再往后退上几步，剑壹便输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千一零 剑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现在的处境，或者是发现了但也于事无补。 在列缺迅猛的剑击下，剑壹继续向后退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剑壹的鞋后跟已经碰到红线，只要再往后退上一步，便可以宣判他这次比试的失败了。 列缺虽然胜利在望，但却没有半点欣喜。 剑壹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缠许多，用上这种办法，可以说是胜之不武，但是又无可奈何。 吴仇等人看到这一幕，都不免提起心来。 虽然对剑壹充满了信心，可是现在场上的局势不管怎么看，剑壹都是完全处于劣势的那一方。 全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剑壹被打出场外。 没有人会因此而嘲笑剑壹，能把列缺逼得用出这种手段，已经足以让场上所有人为之骄傲了。 剑壹没有理会场外看客惋惜担忧的想法，也没有回应列缺眼中的歉意与羞意，他依旧神色平静，仿佛现在踩在擂台边缘的人不是他一样。 列缺的最后一剑终于来临了。 这一剑不刺不劈，只是单纯一计横砍。 论杀伤力远没有之前来得大，但是却更加势大力沉，挥动间间只听得呼呼咋响之声传来。 列缺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剑壹打出擂台圈，所以他选择了这个最为保守也是最为有效的一击。 从刚刚的对决中，列缺早已经判断出剑壹的内力与力道都在他之下。 所以这一剑，不论剑壹挡或不挡，都难逃被打出圈外的命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看着场上两人。 在这种重压之下，剑壹本来凝重的神情却缓缓舒展开来。 列缺立马就发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突然有了些不安。 可剑已挥出，并且是用上全力，再想收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在列缺不安的眼神中，剑壹提剑迎上了这一剑。 看到剑壹的应对只是如此单纯，列缺终于放下心来。 剑壹没有什么隐藏手段能直接伤到自己。 而挡下这一剑只能让剑壹不受伤，但是却必败无疑！ 列缺对自己这一剑，充满了信心。 由于列缺这一剑速度远没有刚刚那般快，所有在场所有人都能够看得清楚。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列缺与剑壹各自的木剑，终于在半空之中相遇了。 胜负，就在这一瞬之间！ 吴仇提在胸口上的心缓缓落下，可却变得目瞪口圆了起来。 不仅是吴仇，每个人都被场上这出人意料的一幕给惊到。 刚刚两剑相碰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剑壹会倒飞出去。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确实有东西从两人之间飞出，但不是剑壹。 而是列缺手中的木剑。 当两剑相碰之时，列缺手中的木剑直接从剑身尾部断开，在空中翻腾了起来。 列缺握着只剩一个剑柄的木剑，继续向一旁砍去。 而剑壹趁着列缺胸口空门大开之际，抬起手中木剑，用剑尖轻轻一点列缺的心口。 断裂的剑身从空中落下，砸在地面发出了一声轻响。 “千零五号，胜！” 江鲫很合事宜地宣布了结果，可大家的注意力此时都已经不在此处。 全场沉默了片刻后，轰地爆发出剧烈的欢呼叫好之声。 不止是为了剑壹的胜利，也为了这场精彩的战斗。 剑壹脸上不见胜利的喜悦，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收起点在列缺心口处的木剑后，朝列缺轻声说道：“胜之不武，还望见谅。” 列缺看了眼手中只剩下剑柄剑格以及两指宽剑身的木剑，隐约间也猜测出剑壹获胜的方法，苦笑了一声，摆了摆手说道：“比我的招数高明多了。” 两人互相行了一礼后，便各自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江鲫饶有兴趣地盯着剑壹的背影，见识了剑壹与列缺的对决后，他对剑壹的评价又上升了几个档次。 这样的年纪，能够有这样的实力以及眼力，当真是可怕得很。 恐怕就连傅掌司在这个年纪，都比不上剑壹。 刚才那场战斗，恐怕只有江鲫一个人看清了所有的过程。 从剑壹第一剑挡住列缺的进攻开始，直到最后一次挡住列缺的进攻为止。 剑壹的剑，总是打在了列缺剑上的同一个位置。 列缺的剑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连他本人都看不清木剑上的缺口正在不断地扩大之中。 加上剑壹手中的木剑，也比演武堂中的木剑好上太多，这才导致列缺手中的木剑最后彻底断裂。 这也是为什么剑壹觉得胜之不武的原因了。 若是列缺用的是他自己熟悉的佩剑，恐怕此时输的就是剑壹了。 不过江鲫会对剑壹有如此高的评价，倒也不是因为剑壹取胜的手段如何玄妙。 而是因为剑壹的剑，没有列缺快。 这才是最为恐怖的事。 到底从哪里冒出这样一个让人震惊的少年？ 江鲫已经完全否决了剑壹来自幽灵山庄的这个猜想。 这样的天才，乌鸦是舍不得派来当卧底的。 先不提江鲫此时正满心猜测剑壹的来历。 等到剑壹与列缺回到位置上之后，场上的欢呼声才慢慢平息了一些。 可依旧还是那般热烈，每个人都看着剑壹，不断地讨论着这名强大的陌生少年。 场下虽然一片嗡嗡交谈之声，可比武大会还是要继续进行。 上午的比赛已经要接近尾声了。 只剩下最后一场千户级别的个人赛。 刀不平等了一会，还是不见场上冷静一些，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好无奈地继续抽取上场的选手。 “千一零号。” 刀不平喊完之后，等了一会，依旧没看到有人上场。 演武堂此时还是一片嘈杂，刀不平以为这名千户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便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 “千一零号！” 依旧无人上场。 “千一零号在不在？若不在，便默认战败了！” “千一零号！” 正在这时，一旁躺在摇椅上思考剑壹来历的江鲫，被刀不平的喊声给叫清醒了。 “千一零……有点耳熟啊……” 江鲫喃喃自语道。 接着伸手入怀，拿出一张号码牌。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千一零”！ 江鲫差点从摇椅上滚下，立马跑上了擂台区。 场下本来议论纷纷的鬼门成员，看见江鲫站上擂台以后，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第二百一十五章 恨铁不听话 当然，以江鲫没皮没脸的个性，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现在正站在擂台区中间，不停地朝着四面的鬼门成员挥手致意。 虽然没有人理他。 但江鲫看上去还是挺满意的。 对这个场面同样满意的当然还有刀不平了。 场上安静些，他才能更轻松地报号码。 刀不平没有理会正在耍宝的江鲫，将手伸进了放着千户编号的那个箱子里，准备抽取江鲫的对手， 除了剑壹与列缺，所有参赛的一流高手都紧紧盯着刀不平刚抽出来的纸牌，生怕听到自己的号码。 虽然大家早前听说江鲫要参赛的时候，都说过要狠狠地揍他一顿。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 江鲫很强！ 峨眉在武昌郡有如此高的威望，但却依旧当不上镇守，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江鲫很强！ 盖过任何名声威望的强！ 刀不平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号码，抬头缓缓开口念出：“千零……” 四名千户听到此处，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的号码，是千一打头的。 还有七位千户顿时更加紧张了起来。 “……二！” 千零二号千户捏紧了拳头。 感觉到身旁传来好几声舒气声，千零二号千户心中更加不甘了起来。 饕餮大人！ 我可能要失约了！ 知道自己取胜无望，千零二号千户便彻底将心中的不甘与幻想破灭的愤怒给爆发了出来。 他站起身来，眼神中似乎闪动着熊熊烈火，大步朝擂台区迈入。 在将要进去擂台区时，千零二号千户伸手在一旁抽出了一柄木刀，脚步没有任何停留，直接走进了擂台区。 就算胜不了江鲫，也要让他出几分狼狈！ 千零二号千户走到江鲫对面后，江鲫便笑了起来：“是你啊，小铁！” 千零二号千户眼角一阵抽搐，接着闷声说道：“叫我呲铁！” “好的小铁！” 呲铁放弃了挣扎，决定不再理会江鲫。 “铁匠上啊！加油！” “捶死江鲫！” “要是输了以后就不给江鲫打造暗器了！” 场下的看客纷纷开口支持起了呲铁。 呲铁身形壮硕，十分高大，与江鲫消瘦的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呲铁不仅是一名一流高手，还是一名打铁匠，锻造的武器十分优良，深受鬼门用户欢迎，就连江鲫的暗器，都是由他打造而成的。 这次呲铁来参加比武大会，本来只是抱着玩耍的心态，可是当听到江鲫说第一名会有机会让饕餮指点后，他就彻底认真了起来。 可是没想到命运如此折腾他，让他第一场就碰上了江鲫。 场外基本上所有的都在为呲铁鼓劲加油，呲铁对此没有任何意外。 对于练武之人来说，一把好点的武器就等于生命的保障，所以他一向很受欢迎。 再加上对面还是个人气为负数的家伙。 可不论外人如何加油，都不能改变他与江鲫之间的差距。 呲铁对江鲫也非常熟悉，自然知道自己这种体型，正是江鲫最为喜欢的类型。 “开始！” 由于江鲫上场比赛，便由刀不平代替江鲫喊开始。 呲铁抛开所有杂念，大步朝江鲫冲了上去。 两脚在地面前行的过程之中，还发出了“咚咚咚”的巨大声响。 别说江鲫，就连江鲫背后那些面朝呲铁的百户，都有一种像巨大的蛮牛朝自己冲来的无力感。 呲铁的主意没有任何意外，对付江鲫，确实应该拉进距离。 可江鲫却明显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的打算。 江鲫闲情逸致地抛起了一颗滚圆的石子，在石子重新落在他手中的一瞬间，江鲫开口喊道：“打你左手！” 江鲫的手腕似乎闪动了一下，但速度太快以至于没人看得真切。 正朝着江鲫快速冲来的呲铁身子突然一顿，左手手臂处有石子碎裂开来。 呲铁只觉得左手手臂一阵疼痛，但咬咬牙，依旧继续朝江鲫冲去。 江鲫继续悠哉地站在原地不动。 不断地向上抛动着石子。 “打你右手！” 啪！ 呲铁左手手臂又被一颗石子命中。 “打你左腿！” 啪！ 一颗石子撞上了呲铁左手手臂。 “打你右腿！” 啪！ 呲铁左手手臂再一次被石子打中。 呲铁差点被打疯了，左手手臂处的疼痛不断传入他的脑中，让他心中更加愤怒了起来。 “啊！！！” 呲铁大喊了一声，加快了速度朝江鲫冲去。 他离江鲫只差一个冲锋的距离了！ “打你左腿！” 一听到江鲫的废话，呲铁想也没想，抬起木刀就挡在了左手手臂前方。 啪！ 呲铁左腿脚腕处一疼，接着整条腿都似乎僵硬住了。 左腿僵硬不要紧，可呲铁此时正在全力冲锋之中，顿时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上划出了一段距离，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江鲫脚前。 “小铁啊！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江鲫恨铁不听话地说道。 躺在地上的呲铁听了这话，差点流下了委屈的泪水。 太欺负人了！ 从刀不平喊完开始到现在，时间不过才过去三息，江鲫便获得了胜利。 剑壹看着场上正顶着怒骂，不断朝四周挥手致谢的江鲫，脸上满是凝重。 他认真地分析了一下，最后得出了结论。 若是此时他与江鲫对上，可能只有不到一成的胜算！ “太无耻了！” “简直是鬼门败类！” “呲铁这么好的人，他怎么忍心下这样的毒手！” “赶紧下去！” “……” 场外看客的叫宣并没有对江鲫造成什么影响，此时他依旧在激动地朝四周挥手。 仿佛取得了什么难得的胜利。 比赛结束了，刀不平也开口宣布了比赛的结果。 “千零二号，胜！” “谢谢大……”江鲫话没说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千零二号？ 小铁赢了？ 看着躺在地上明显不想起来的呲铁，江鲫一脸懵逼。 望着江鲫疑惑地眼神，刀不平不紧不慢地说道：“千一零号违反规定，没用木质武器，判为失败！”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条规定？！”江鲫郁闷地喊道。 刀不平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地说道：“你知道哪条规定？” 江鲫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灰溜溜地下场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团队赛 江鲫现在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追寻自身道路的阶段。 不论是谁的指点，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更何况，第一名的奖励，本来就是他哀求来的，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所以江鲫才退得如此干脆。 既然热闹凑够了，那就干脆买个人情给呲铁。 江鲫一身的暗器，可都是呲铁帮他打造的。 呲铁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躺赢了。 虽然呲铁知道自己不可能拿到第一名，但是能离偶像更近一步也是件值得欣喜的事情。 便毫无芥蒂地收下了这场胜利。 由于刀不平取消了江鲫的胜利，周边的鬼门成员都忍不住欢呼雀跃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操作看得吴仇有些呆滞。 既然大家对江鲫的气宣泄了出来，又卖了个人情给鬼门最强的打铁匠，最后还帮刀不平拉拢了一波民心。 如果说这完全是个意外，吴仇是不会相信的。 但要是有人故意安排而成…… 吴仇深深地看了眼江鲫，似乎在揣测他的用意。 再结合起江鲫当了半年甩手掌柜，一切事物都让刀不平这个举动，吴仇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这是在将刀不平当下一任镇守培养吧？ 难道这就是刀不平与江鲫达成的交易吗？ 吴仇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因为懒的再想这些与他无关的事，也因为大家都起身准备退场了。 上午的比赛进行到这里，便彻底结束了。 等中午吃过午膳，再稍作休息片刻，下午的团体赛便开始了。 团队赛还是与个人赛一样，由百户级别的先比。 参赛的百户小队有三十支，一共需要打上十五场。 与个人赛不同，团队赛所需要的时间明显很多一些。 所以刀不平便干脆将这十五场百户级别团队赛分做两天进行。 今天先比八场，明日再比七场。 等八场百户团队赛比完之后，再比两场千户级别的团队赛。 “百二一。” “百零七。” 刀不平从身旁的纸箱中抽出号码牌，念了起来。 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抽取号码，一支支百户小队上到擂台区开始对决了起来。 基本上每个小队的编制都是四人或者是五人。 近十个人在场上互相对峙，或者一对一对决，或者报团靠默契取胜，打得不亦乐乎。 这就是到了团队赛的时候，大家才明白为什么擂台区要圈出这么大的范围来。 要是擂台区小了，那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可就没地翻腾了。 蔷薇小队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不好，今天一整天下来都没有一个人上场比武。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也都没有离开演武堂。 坐在场下津津有味地看着每场比赛。 就连剑壹，也看得有些入迷。 虽然对剑壹来说，这些百户的武功低微，连被他挑战的资格都没有。 可他山之石，毕竟可以攻玉。 在天门山上，剑壹能见到的武器只有剑，能接触到的招式只有剑招。 哪里像鬼门这样，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 以前听都没听过的武器，竟然能在这里见识到。 成为守山人前，需要天下英杰，这天下所指的，自然不是单纯用剑之人。 所以，以后遇到的对手，可能也会用上稀奇古怪的武器。 临场对决再想对策可谓是最愚蠢的事了。 所以剑壹现在就已经开始留心观察起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避免遇上太过仓促，想不出对策来。 这些百户不过才二流境界，所使的招数在剑壹眼中毫无半点隐私可言，看得透彻明了。 正好符合剑壹的要求。 所以剑壹看得格外认真，手中的笔记，从开始到结束，就没有停下来过。 大半个下午的时间过去，八场百户团队赛就彻底落下了帷幕。 没有任何停顿，千户团队赛就马上到来了。 千户团队赛也算是刀不平难得的休息时间。 因为不需要每场都抽一次号码牌。 “三号。” 刀不平念出了手中刚刚抽出来的号码。 这个号码是今天不用参与比赛的千户小队。 三号千户小队休息，那今天的两场千户比赛就是有一号对上五号，二号对战四号。 巧合的是，列缺与呲铁变成了对手。 他们分别是一号千户小队与五号千户小队。 列缺所在的一号小队总共只有四个人，三名一流高手加上一名二流高手。 呲铁所在的五号小队则是满编队，五个人，共有三名一流高手，以及两名二流高手。 不知是两队的作战风格类似，还是千户小队的作风一向如此。 大家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各自为战。 列缺与剑壹对决虽然输了，但是全程压着剑壹打，根本没有受到什么伤，所消耗的体力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已经弥补了回来。 一人一剑，就与五号小队两名一流高手交起了手来，并且一时之间竟然还打得难解难分。 列缺的勇猛，不仅弥补了一号小队人数上的不足，还让五号小队彻底沦为了劣势方。 呲铁也一个人挡住了一号小队一名一流高手以及一名二流高手。 而一号小队剩余的那名一流高手，则对上了五号小队的两名二流高手。 两支队伍撞在一起，瞬间划分出了三处战区。 每一处都是以一敌二。 虽然咋一看五号小队人数占优，可境界上的差距却不是区区两个人可以弥补的。 五号小队的那两名二流高手，眼看着就要撑不下去了。 当大家都以为此处会先分出个输赢的时候，擂台区的另一处战区却发生了一些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呲铁，败了。 本来以呲铁的实力，对上一名境界相差不多的一流高手加一名二流高手，是绝对能支撑支撑下去的。 甚至于，还可能将其两人击败。 可惜的是，呲铁受伤了。 早上左手被江鲫石子打中了数次的地方，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顶多只能用上五分力。 而与呲铁对战的那名一流高手自然也发现了这点，招招都冲着呲铁左边身子而去。 呲铁就这样憋屈地输掉了。 呲铁的退场，也彻底宣告了五号千户小队的失败。 多出来的两人不论加入哪个战区都可以瞬间拿下对手。 没有任何悬念，一号千户小队获得了胜利。 呲铁下场的时候，狠狠瞪了眼江鲫。 若不是江鲫，他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憋屈。 江鲫感受到呲铁的眼光，只感觉肾有些隐隐作痛。 以后，怕是不能赊账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耳鼠 一号千户小队与五号千户小队之间的比赛结束后，二号千户小队与四号千户小队就直接走进了擂台区。 与方才一号与五号之间不管人数还是武力上都存在差距的情况不同。 二号千户小队与四号千户小队不论是总人数或者是一流高手之间的人数都是一模一样。 皆是三名一流高手，带着两名二流高手。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 场下的看客自然也发现了这种情况，顿时都提起了精神，准备认真地观这今天最后一场的对决。 然而吴仇此时的想法，却跟大家截然相反。 因为他认出了一位故人。 二号千户小队，竟然就是耳鼠小队！ 之前从峨眉处听到耳鼠二字的时候，吴仇就猜想过当年耳鼠小队是不是被分配到了武昌郡来。 虽然之后也想过去四处打听一下，沟通沟通同乡情谊。 但鬼门成员之间其实联络并没有那么紧凑，在各自的任务没有重合的时候，很难跟其他队伍遇上。 在没有团建习惯的鬼门，想要找到一支队伍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吴仇实在是懒得找麻烦，于是就将这事给耽搁了。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比武大会上，看到了来参赛的耳鼠小队。 虽然与耳鼠算是朋友，但吴仇也不得不承认，比武大会的规则可以说完全限制住了耳鼠的实力。 耳鼠最为擅长的便是暗器与毒药。 虽然暗器比不上江鲫，毒药解不开恶紫夺红。 但综合来看，耳鼠的实力还是很强大的。 可惜在比武大会中，熟悉的暗器用不了，毒药更是想都不要想。 一身实力顶多用出两成的耳鼠，连打酱油都费力。 而事实上，场上的情形也的确与吴仇臆想中的差不多。 四周的看客还没做好仔细观战的准备，比赛就结束了。 在耳鼠基本上沦为了看客的窘境下，四号小队没花多少力气便拿下了胜果。 在一片嘘声之中，耳鼠小队五名成员尴尬地下了场。 碰上这样的情况，吴仇深思熟虑后决定不去找耳鼠相认。 故交相见确实算得上一件美事，可要是在别人出丑的情况下相见，那只会加深别人的尴尬。 随着耳鼠小队与四号千户小队的比赛结束，今天的比武大会也彻底落下了帷幕。 众人慢慢地起身走出了演武堂。 一路上，不论是上场的还是没上场的，是输掉比赛的还是获得胜利的，都兴致勃勃地在相互议论着。 这段时间，鬼门绝大部分成员都有种憋坏了的感觉。 这次比武大会，确实让大家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由于退场的人数太多，吴仇几人不想跟人推挤，便决定先过去找刀不平。 刀不平正在整理那些纸箱。 获胜的号码要单独取出来放在一起，落败的则直接丢弃。 已经管理了半年鬼门的刀不平，此时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很是得心应手。 短短半年时间，刀不平已经变得成熟了许多。 见到吴仇几人朝自己走来，刀不平停下手中的事，看向他们笑着说道：“你们今天怎么一个上场的都没有啊？” “还不是你手太臭，我可怜的花峰明天就要打两场咯。”闻瑾看着林峰幸灾乐祸地说道。 蔷薇小队的运气其实还是挺好的，四个人的个人赛都被分在了不同的赛区，避免了一开始就要自相残杀。 明天上午要参赛的是林峰所在的那个百户个人赛赛区。 而下午的团队赛蔷薇小队也肯定要参加。 林峰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这些逼他参赛的人。 刀不平与吴仇等人聊了一会，就看向了剑壹。 剑壹早上的表现确实让人惊艳，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神秘高手，刀不平也是很好奇。 “我叫剑壹。” 剑壹注意到刀不平的眼神，轻轻一笑后说道。 “我是刀不平，你很厉害！”刀不平有些敬佩地说道。 剑壹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旁边就传来了一道轻浮的声音。 “剑壹是吧？你跟我来一趟。” 众人寻着声音的来处望去，便看到江鲫不知何时来到了近处。 吴仇依旧还讨厌着江鲫，正准备开口问江鲫到底何事的时候，剑壹便直接开口答应了下来。 “我等会直接回子路兄的小院中，你们不用在这里等我。” 剑壹说完后，就直接跟江鲫一同离开了。 吴仇他们过来找刀不平除了等人走得少一些不再拥挤以外，就是要介绍剑壹给他认识。 现在剑壹也走了，演武堂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就不在这里多逗留了。 辞别了准备继续在这准备明日比武事宜的刀不平，吴仇四人回了小院。 今天看了一整天的比赛，对大家都有着不小的帮助。 为了把今天领悟到的一些心得彻底掌握，四人吃过晚饭后便开始互相切磋了起来。 顺便还能为明天下午的团队赛做下准备。 四人刚开始互相切磋没多久，剑壹便回来了。 也不知道剑壹到底与江鲫谈了些什么，让回到闻瑾小院的剑壹脸上都还带着几分喜意。 吴仇几人都没有打探隐私的习惯，所以也没有询问。 不过剑壹回来后不久，互相切磋就演变成了集体挨揍。 一夜无话。 第二天，演武堂依旧挤得满满当当。 上午的个人赛波澜不惊地进行着。 林峰毫无悬念地输掉了比赛。 其实林峰的轻功，想拖死与他对打的那名选手还是可以办到的。 可惜这样一来林峰也会太过劳累，为了不影响到下午的团体赛，林峰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会，便借着对面一刀跳出了圈外。 以上的原因，都是直接从林峰嘴里说出来的。 真实原因吴仇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个人赛还要打很久，林峰实在是不想每场比赛都在擂台区跑圈，于是就干脆直接输掉。 对于林峰的懒散，大家已经深有体会，自然早已习惯，只要他不在团队赛中罢工，那就不去理会。 中午休息了一阵，下午的团队赛就马上开始了。 在三场百户级别团队赛结束之后。 蔷薇小队，终于要上场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首胜 “百一六。” 在场边看了一天多的戏，闻瑾早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听到刀不平终于念到蔷薇小队的号码后。闻瑾便兴奋地站了起来。 “加油啊！”剑壹在一旁笑眯眯地说道。 “哈哈哈，放心吧！”闻瑾笑着说道。 楚江萍带头走在最前面，闻瑾吴仇林峰紧随其后。 到了擂台区，吴仇环顾左右，都是一个个激动地鬼门成员，耳旁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呐喊叫好，让人心中不由热血沸腾起来。 吴仇看向了其他三人，发现他们此时的状态也都跟自己相差不多。 激动而又紧张。 但却毫无惧意。 反而隐隐有些期待着对手赶紧到来，以便检验这段时间来的修炼成果。 这一周来与剑壹的切磋，让他们之间的配合默契了许多。 从最开始的一边倒直到现在能与剑壹打得有来有回。 若是用上剑壹教他们的招数，甚至可以和认真起来的剑壹打个平手。 身怀底牌，自然毫无畏惧。 “百二九。” 就在吴仇四人调整心态的时候，刀不平缓缓念出了他们的对手。 五名百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朝着擂台区走来。 五人对四人，在相同境界的情况下，多了一个人的优势。 在他人看来，这差不多就等于多了五成的胜算。 百二九号百户小队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在他们走到蔷薇小队面前的时候，吴仇还能看见他们眼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喜意。 “哈哈哈，这怎么还拖家带口地来参赛？” 不知是因为觉得胜券在握，还是另有打算，百二九小队其中一名健壮的男子看到蔷薇小队的阵容后，便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开口嘲讽道。 蔷薇小队没有人理会他的废话。 只不过吴仇和楚江萍都眯起了眼睛，表明了心中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静。 而闻瑾则向那名男子投去了“你眼光很好”的眼神。 林峰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他们了。 正好在这时，江鲫宣布了比赛开始。 江鲫话音刚落，吴仇和楚江萍便直接朝着百二九小队五名队员冲了过去。 闻瑾落在他们身后，而林峰则单独绕开了他们。 那名开口嘲讽的男子见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觉得是自己的话激怒了吴仇与楚江萍，这才导致他们如此不智地主动出击。 面对蔷薇小队的冲击，百二九小队的应对也很简单。 他们派出了队里轻功最好的一个人去缠住林峰。 不求能将林峰拿下，只要牢牢拖住就好。 接着剩余的四人皆手持兵器，朝着吴仇与楚江萍冲了过去。 有着绝对的优势，就好好利用优势击垮对手！ 百二九小队算盘打的很好，以人数的优势，直接在第一波攻击的时候打倒冲在前面的吴仇和楚江萍。 吴仇身子矮子，楚江萍也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子。 不论怎么看，都难以挡住他们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的进攻。 两边互相朝对方冲去，没多久便在中间相遇。 吴仇看清对面几个人眼中的狞笑的同时，也看清了两把木刀分别朝着自己的头部与腰间袭来。 虽然看不去一副满不在乎的傲慢模样，可这些人一出手便用上了全力，没有丝毫轻视的行为。 吴仇面带凝重，知道如果撑不过这一击，那后面的一切都是空谈。 两把木刀同时朝着向自己砍来，换做一周之前，吴仇可能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是经过剑壹的指点之后，吴仇对闲云剑法的运用又熟练了不少。 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有办法解决。 只见还在奔跑的吴仇突然在一瞬间止住了冲势，娃娃剑快速挥出打在了那把砍往他腰间的木刀刀背。 手持木刀的那名百户看到吴仇这个举动后，都惊呆了。 被吴仇用娃娃剑这么一推，木刀的速度顿时增加了许多。 那名百户正奇怪吴仇自杀式的行为，便突然发现木刀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娃娃剑推着木刀轻轻一带，木刀便自下而上挑起，接着打在了那把朝着吴仇头顶砍来的另一把木刀之上。 两力相加，头顶那把木刀顿时被打的高高扬起。 手举这把木刀的正是那名开口嘲讽的男子，男子感受到木刀上传来的巨力，一脸惊愕，只觉得手臂一阵发麻。 正在这时，闻瑾突然从吴仇身后闪出。 “啊！！！” 闻瑾带着低声地吼叫，将木刀横在腰间，整个人如一匹脱缰的野狗一般，朝着那名男子冲了过去。 男子此时的木刀还在头顶之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闻瑾冲到自己身前。 “啪！”地一声。 闻瑾手中的木刀看似狠狠地砍在了男子腹中。 但其实根本没有多少力气。 男子明显愣了一下。 “自己下场啊，还等我送你吗？” 闻瑾说出这话的时候，已经回刀朝另一个人冲了过去。 男子叹了口气，知道闻瑾已经手下留情了，自己要是再不识好歹，那名声肯定得臭，只好不甘地下了场。 同时期待队友能够醒悟。 这次的对手，比想象中要强许多啊！ 男子走出擂台区的过程中，他又有一名队友退了场。 本来是两名百户一起进攻吴仇，现在情势彻底发生了逆转。 变成了吴仇与闻瑾齐攻剩下的那名百户。 在吴仇烦人的纠缠下，这名百户没多久就被闻瑾一刀砍在了脖颈处，也下了场。 进攻吴仇这边的两人已经被打下了场，闻瑾与吴仇便将目光投向了楚江萍那处。 楚江萍的九曲连环剑施展起来确实是攻守兼备，所以闻瑾才会选择先来支援吴仇。 此时楚江萍正不断周而复始地旋转着，与那两个人周旋。 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吴仇这边的两人已经退了场。 正不停进攻楚江萍的那两名百户眼中突然出现了慌乱，手上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楚江萍立马抓住了这个机会，一剑将其中一个百户打飞。 开场到现在，这位被打飞的百户大概是伤的最重的一个。 因为楚江萍的九曲连环剑确实不是想停就停，所以只能算他倒霉了。 楚江萍在心里暗暗说了声抱歉，接着将目光投向了另外那个人。 感受着楚江萍毫无波澜的眼神，不等闻瑾与吴仇赶到，这名百户便直接投降了。 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第一场胜利，吴仇三人都显得有些兴奋，互相击了两下掌后便朝擂台区外走去。 “喂！喂？等等啊！这里还有一个！” 第二百一十九章 结果 林峰的轻功比那名来纠缠他的百户好上一些。 可攻击手段却不如他。 所以两人便一直互相牵扯，直到吴仇他们解决对手。 林峰高喊这话其实也不是为了让吴仇他们记起被遗忘自己，主要还是提醒那个百户该投降了。 果然，等林峰喊完这句话后，那名轻功不错的百户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选择了投降。 比武大会只是鬼门内部切磋，只分输赢不分生死，出手过重甚至还会被取消比赛资格。 所以见到取胜无望，选择投降的人也不在少数。 毕竟鬼门内有不少人掌握的都是杀人技而已。 就比如耳鼠。 蔷薇小队的比赛结束之后，又比了三场百户级别的团队赛。 百户级别的团队赛初赛就算彻底结束了。 百户级别的团队赛其实看点并不算太多，甚至还没有个人赛来得刺激。 下午七场百户团队赛，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便是最后一场。 百零一号百户小队对百二二号百户小队。 百零一号百户小队，也是所有参加团体赛的队伍里，唯一一个只有三个人的小队。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数稀少的队伍，打得百二二号百户小队五名成员差点怀疑人生。 百零一号小队里的三位成员，每一位都拥有至少单挑两名二流高手而不败的实力。 其实一名百户，吴仇对他还印象深刻。 就是百户个人赛里第一个出场的蓝一六。 蓝一六的实力已经算强了，可他那两名队友的武功都隐隐在他之上。 虽然只有三名成员，可百零一号百户小队俨然成为了所有晋级的百户小队眼中最大的对手。 不管他人的眼神如何戒备，百零一号百户小队赢得比赛之后，便平淡地回到了位置上。 接下来，便是千户级别的团队赛了。 按照惯例，千户级别团队赛抽取的是休息的队伍。 今天的幸运小队，是一号千户小队。 当然，在一号小队看来，这可不算什么幸运。 列缺知道今天休息之后，明显心情糟糕了不少。 一号千户小队休息，那今天的比赛便是二号千户小队对决三号千户小队，以及四号千户小队对决五号千户小队。 先开始的，便是耳鼠的二号小队，与昨日休息的三号小队了。 三号小队很邪性，与其他四个千户小队三名一流高手在队不同，三号千户小队竟然只有一名一流高手。 但若是因为这样，就觉得三号千户小队弱小而选择轻视，那他们会用行动告诉你，这个小队是如何升到千户的。 耳鼠小队自然没有轻视三号小队，反而拿出了比昨日更加认真的态度。 耳鼠也特地打磨了几十把木制小刀，用来代替平日所用的暗器， 虽然威力依旧不大，但总算能够有所贡献。 可就算如此，耳鼠小队还是败了。 如摧枯拉朽，一触即溃！ 三号千户小队唯一一名退场的二流高手，还是不甚被耳鼠用暗器小刀偷袭打中。 除此之外，再无损伤。 与其他队伍靠个人武力取胜不同，三号千户小队凭借的是精妙绝伦的配合。 那名唯一的一流高手也是个攻守兼备的强者。 只要不能一瞬间将他击倒，那迎接来的就是五把上下纷飞的武器。 也只有像耳鼠这样用远程攻击，才有机会打败被保护起来的四名二流高手。 耳鼠虽然又迎来了一次失败，但这次明显败得不冤，所以倒也不算失落。 本身耳鼠就不擅长这种比赛，就连个人赛都没有报名。 耐不住队友的热情，所以才报名了团队赛。 重在参与，开心就好！ 连输了两场，耳鼠小队的心态已经调整得非常好了。 今天耳鼠小队确实打得挺出彩，所以即便输掉了比赛，也没有再次得到一片嘘声。 两队下场之后，四号千户小队与五号千户小队便随之走上了擂台区。 开始了今日最后一场对决。 两队都是满编队五名成员，各有三名一流以及两名二流。 加上没有耳鼠这种凑数的存在，所以打得格外激烈。 呲铁修养了一日之后，左手手臂已经基本完全恢复了。 靠着对饕餮大人的追求与向往，呲铁打得格外勇猛。 率先击败了与他对战的那名一流高手，为五号千户小队锁定了胜局。 不是每个队伍都像三号千户小队那般配合默契，团队赛大部分情况下就是多人同时开赛的个人赛，多出了一名一流高手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呲铁获胜后没多久，四号小队便落败了。 两场千户级别团队赛比完了，今天的比武大会也就到此结束了。 大家回去或勤加锻炼，或好好休息，为接下来更加艰难的比赛做足准备。 百户级别的个人赛整整比了六天，才将六个赛区的初赛比完。 为了不让最后几天全是百户个人赛，刀不平临时决定停掉其他三组比赛的决赛以及半决赛，单独用了两天的时间将六个赛区前三名给选了出来。 闻瑾，楚江萍以及吴仇全都进入了各自赛区的前三，开始准备个人赛最后的阶段。 百户级别的团队赛也决出了前四名百户小队。 分别是百零一，百零七，百一六以及百二四。 百一六号百户小队正是蔷薇小队。 千户级别的个人赛也决出了前四名， 分别是千零五号剑壹，千零二号呲铁，千零八号丰隆，千一一号西风。 其中，千零八号丰隆是列缺的队友，而千一一号西风乃是三号千户小队中唯一的那名一流高手。 本来以呲铁的实力，是排不进这前四名的。 可是他运气实在太好，第一轮十四名千户比完后剩余7位，抽签时呲铁竟然轮空直接晋级了。 连着两场躺赢，呲铁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透支了余生全部好运。 呲铁这么怀疑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因为后来的千户团体赛，呲铁所在的五号千户小队就再也没有赢过了。 千户级团队赛就比了五天，便彻底结束了。 三号千户小队以四场全胜的成绩进入了决赛。 另外一队进入决赛的队伍，便是三胜一负的一号小队。 其余三支小队都只获得了一场胜利。 对，就在第五天的最后一场比赛中。 耳鼠小队战胜了呲铁所在的五号小队，终于拿下了唯一一场胜利。 听说后来，江鲫求了呲铁整整一周，呲铁才肯帮他继续打造暗器。 用呲铁的话来说，那就是： 耍暗器的都是卑鄙小人！ 第二百二十章 小个 先不提江鲫未来将要遭受的无妄之灾。 历经一周的比武大会终于迎来了最后一程赛段。 到了这个阶段，比赛明显变得更加紧张刺激了起来。 今天的演武堂，不仅没有因为淘汰了许多参赛选手而变得空旷，反而更加人满为患。 那些早已经被淘汰的千户百户们没有因为失败而感到沮丧或难堪，而是继续来演武堂观战。 他们不仅没有怨恨打败自己的对手，反而场场都为他们加油。 毕竟被名次高点的对手打败，说出去也好听一些。 除此之外，之前没来观看的一些鬼门成员，也都对比武大会起了兴趣。 所以演武堂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比武大会的开始，依旧是由日渐消瘦的刀不平进行抽签。 上午的比赛只有八场百户级别的个人赛，下午才是百户团队赛，千户个人赛以及千户团队赛，不过都只比一场。 百户个人赛还剩余十九个人，比百户团队赛剩余的人都多。 为了能让百户个人赛跟上淘汰进度，刀不平也确实是操碎了心。 上午的比赛，是六组百户个人赛赛区汇合的第一战。 能争到每组前三的选手，都不存在弱者，有不少都是晋升一流无望，蹉跎在二流境界多年的准一流。 本来就不占任何优势的吴仇，在一开场就遭受到了世界带给他的巨大恶意。 “橙二二。” 刀不平话音一落，便为场下带来一阵稀碎的低笑声。 吴仇低着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快步朝场上走去。 “果然只有起错的代号，没有挑错的序号，愚公就是这样一个既二又二的人，刀不平很懂他！”闻瑾冲着身旁的林峰楚江萍以及剑壹坏笑着说道。 那没有丝毫掩饰的声音，连走到半道的吴仇都听得清清楚楚。 “红一九。”刀不平继续念道。 吴仇的脚步突然一顿，身后的闻瑾脸上的坏笑也突然凝固。 红一九，正是闻瑾的号码。 赛区整合后的第一轮，同一个小队的成员就直接碰上了，这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若是进入下一轮再碰上，还能保证一人取得前五名。 可是这一轮不论想怎么牺牲，都是无用的。 面对闻瑾投来的目光，刀不平只能报以苦笑。 既然已经注定要打上一场了，闻瑾也就大大方方地上了场。 见到闻瑾与吴仇两人对上，全场都有些沸腾了起来。 倒不是他们有喜欢看别人同队相残的恶趣味。 而是这么多天的比赛下来，大家都已经对留下来的参赛选手的风格有所了解了。 闻瑾每次都是一开场便全力以赴，以连绵不绝的刚猛刀法快速解决对手。 而吴仇则截然相反，每场比赛都是一副死守到底的模样，把对手累到虚脱后才得以取胜。 每次吴仇上场，场上气氛便会格外安静，一点也没有比武大会该有的热情。 这股安静的氛围还会一直持续到下一场比赛结束。 毕竟睡得那么香，也不容易醒来。 若不是大家想看看这两个完全相反的战斗风格碰撞到一起，会产生什么样的结局，现在场下大部分人估计都要开始准备补觉了。 究竟是闻瑾被拖入泥潭进退不得，还是吴仇惨遭快刀骤然落败。 每个人都心怀期待。 对于大家的期待，场上的两人自然是不得而已。 吴仇与闻瑾两人早已经切磋了不下千回，各自对对方都是知根知底的。 正因为了解地过于透彻，所以两人之间一向是互有胜负，向来都是看谁能够突然领悟到新的手段，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了。 能在这样的场合打上一场，不论是吴仇亦或者闻瑾都还是蛮期待的。 他们眼神热切地望着对方，视线交集之处似有电闪花火之光。 “开始……”江鲫低声说道。 就在江鲫说完的瞬间，闻瑾便架刀直冲而来，吴仇也横剑奔袭而去。 第一次见到小个鬼门这么主动，这么生猛，场下的看客都不由欢呼了起来，心里更加期待。 在众人热切的视线中，两人，撞到了一起。 刀剑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闻瑾一刀未成便立马又来一刀，直接朝吴仇头部看去。 吴仇自然早有防备，娃娃剑自下而上挑起，撞在闻瑾木刀刀身下半，将其偏转开来。 闻瑾的木刀砍偏，正值旧力未尽新未生之际，吴仇立马抓住了机会回剑向闻瑾肩上劈去。 这大概是吴仇参与个人赛以来第一次主动出击，场下的看客顿时惊讶无比，接着便爆发出剧烈的欢呼之声。 “小个冲啊！” “小个！必胜！！” “啊！！小个真是太可爱了！”乱入一名鬼门旦部妈妈粉。 “……” 场外纷纷扰扰，都没有影响到场上两人的较量。 闻瑾感受到吴仇这一剑，双眼一凝，抽刀已经是来不及了，所以闻瑾脚尖用力在地一蹬，向后退出两步，正好避开了吴仇这一剑。 两人拉开距离后，对视了一眼，又接着朝对方冲去。 再一次刀剑相碰，两道低到只有对方能听到声音突然响起。 “三七？” “我七？” 第一次谈判没谈拢，两人再次打了起来。 没过一会。 “我六？” “你四！” 第二次谈判宣告失败，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我六！不然你去！” “成交！” 吴仇与闻瑾正打到激烈之处，木屑横飞，互不退让，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场上的局面虽然焦灼，然而两人打得却很是精彩，场下的看客们都特别尽兴。 正在这时，正与吴仇刀刃相接的闻瑾突然伸出了左手，笔直地冲着吴仇腹部而去。 不论是吴仇亦或是场下的看客都没有人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一掌。 直到这一章拍中吴仇右腹。 吴仇直挺挺地朝后飞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半响都没有起来。 “红一九号，胜。”江鲫瘪了瘪嘴后说道。 与那些欢呼雀跃的纯看客不同，剩余的十几名百户个人赛选手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闻瑾之前一直都以刀法示人，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手！ 若不是被逼到一定程度，想来也不会暴露这个杀手锏。 看这一掌的威力，连擅长防守的小个都挡不下来。 想来不会比刀法差到哪去。 大家，都在心中暗暗防备了起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西风 江鲫宣布完闻瑾获胜之后，闻瑾便走上前将摔倒在地的吴仇搀扶了起来。 此时的吴仇看上去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连战都站不稳，低着头，整个人都靠在了闻瑾身上，借着闻瑾的扶持慢慢往回走去。 刀不平也一直等着两人回到位置上之后，才继续抽取下一组比赛的人选。 闻瑾将吴仇扶到了林峰身旁，慢慢坐下，而他也跟着坐在了吴仇另一侧，与楚江萍相邻。 其实刚刚上场的时候，跟楚江萍坐在一起的是吴仇。 不过闻瑾怕吴仇装上瘾，靠在楚江萍身上，所以就临时换了位置。 闻瑾坐在之后，便感受到身旁的楚江萍向他投来了鄙视的目光。 众目睽睽之下，闻瑾也不好解释，只好低头轻声嘟喃道：“他本来就不一定能打得过我……” 两人刚刚确实是在演戏，毕竟都这么熟悉，若是真放开手脚认真打上一场，消耗众多体力不说，还可能泄露底细。 为了不便宜了其他人，所以吴仇和闻瑾便很有默契地打了个假赛。 当然，这个默契是建立在闻瑾得到的奖励要分给吴仇四成上面。 吴仇此时虽然装出一副虚弱无比的样子靠在一身软肉的林峰身上，但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要抑制内心的欣喜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确实不比打架来得轻松。 吴仇觉得自己这四成拿的也算心安理得了。 擂台区中的比赛还在继续，又过了五轮之后，终于轮到了楚江萍上场。 楚家九曲连环剑是武林中极负盛名的剑法。 不仅是因为其施展开来之后威力惊人，更因为在施展的过程之中如盛开的娇花一般美艳绝伦。 如此鲜明的特征，导致楚江萍比过两场之后就被人认出了身份。 不过好在九曲连环剑之所以如此不负盛名，就是因为敌人就算知道了招数的原理，想破解也不是那么容易。 除非有压倒性的力量在九曲连环剑开始施展的一刻将其击溃，不然就难免要陷入蔷薇花开，曲闭人哀的局面。 与楚江萍对上的那位百户也算是早有准备，在开场第一次交手没有打败楚江萍后，就开始游离在楚江萍周边，不与她接触。 可惜第一次交手导致楚江萍成功施展起九曲连环剑，后面就算不再借力，楚江萍也能自己越转越快。 楚江萍的对手发现情况不妙后就立马发起进攻，可惜为时已晚，被楚江萍打败了。 蔷薇小队两名成员都进入了九强，有机会争取一下前五名的奖励了。 至于第一名，那肯定是没有希望。 九强之中，可至少有两名准一流强者。 这一类晋升一流无望，蹉跎在二流境界不知不少岁月的人，简直强得有些可怕。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百户级个人赛的九强也都出来了。 等明日再比一个早上，便可以决出进入决赛的四强，跟上其他级别的进度了。 经过中午短暂的休息，比武大会又开始了。 下午的比赛只有三场。 一开始的便是最为激烈的千户级个人赛。 经过刀不平的抽取，今日千户级个人赛的参赛选手，分别是千零二号呲铁与千一一号西风。 呲铁虽然是凭借运气才走到了这一步，可并不代表他实力就弱，今日背水一战，也算打出了超越往常的实力，让人眼前一亮。 可惜，他今天的对手，是西风。 凭借一己之力，带着四名二流境界的队友，打败了所有千户小队取得完胜成绩的——西风！ 西风进，则剑势如雨；西风退，则剑影似水。 如果要在武昌郡鬼门之内，找到一个剑法比列缺还要高深的人，那这个人一定是西风。 西风很给呲铁面子，在呲铁施展完所有招数后方才将其击败。 一场千户级个人赛结束之后，便迎来了百户级团体赛。 参赛的是百零一号百户小队和百二四号百户小队。 百零一号百户小队只有三名成员，也是唯一一队全员都晋级到个人赛九强的队伍。 队里有两名准一流境界的高手，是这次个人赛以及团队赛夺冠的大热门。 根据闻瑾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百零一号小队里那位蓝零一号百户是那两位准一流境界的高手共同的徒弟。 他们知道自己突破一流无望，便合力培养了一个徒弟，用来完成他们毕生的心愿。 可以说，整个队伍就没有一个弱者。 在绝对的实力之下，百二四号百户小队虽然有多出两名队员的优势，可还是被迅速打穿，淘汰出局。 百户级团队赛结束之后，便是今天的重头戏。 千户级团队赛的总决赛！ 这一场比赛，将决定出千户级团队赛的第一名到底归于何方。 究竟是由西风率领的三号小队延续不败神话。 还是由列缺丰隆带领的一号小队洗刷掉失败的耻辱。 广告过……呸呸，江鲫很有节操地直接宣布了比赛的开始。 一号小队与三号小队可以说是两支截然不同的队伍。 一号小队的强大，靠的是成员个人的武力，列缺与丰隆都可以算是武昌郡实力前五的存在。 而三号小队的不败，靠的却是团队之间的默契与配合。 虽然西风个人的实力同样强悍，可毕竟队友只不过区区二流境界而已。 个人强大与团队默契之争，在千户团队赛轮流赛中，就已经比过了一场。 那一场比赛最终以一号小队惜败而告终。 不过这一次决赛，一号小队明显是有备而来。 团队的默契虽然能够发挥出远超个人境界的实力。 可惜二流境界终究只是二流如何超强发挥都不可能打败一流。 在西风被丰隆牢牢牵扯住的当口，列缺抓住了机会，突入西风的四名队友之间。 如虎如羊圈，等西风用尽全力摆脱丰隆之后，三号小队就只剩下两人在场上了。 这一次，一号小队终于获得了胜利。 得到了千户级团队赛第一次的成绩！ 看着有些不甘的西风，丰隆有些张狂地说道：“不服？那就个人赛决赛见！” 言语之间，一点也没有把明日要与他比赛的剑壹放在眼中。 “哼，但愿吧。” 西风虽然对那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剑壹了解不多，可他毕竟与剑壹一样，是名用剑的好手。 这段时间来，剑壹的比赛西风一场都没有漏下。 越看，越心惊。 抛开实力不说，剑壹所用的剑法可谓是简单之级。 简单到，让他有些害怕。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剑阵 随着一号千户小队获得了胜利，今日的比武大会也伴随着千户级团队赛的彻底结束而落幕。 在散场之时，吴仇几人恰好在路上偶遇到了耳鼠小队。 上前相认后，耳鼠也显得很是兴奋，连忙拉着吴仇几人一起去吃饭。 耳鼠虽然这两周也都在观众席上观战，但是却没能认出吴仇三人来。 特征最为明显的吴仇在这几年里也长高了不少，在面具遮掩之下让人无法判断出真实年龄。 所以，若不是耳鼠最后一场比赛中侥幸赢了，可能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吴仇他们在武昌郡待过。 旧友相见，晚上这一顿饭吃的自然是极为舒畅。 吴仇给耳鼠他们介绍了小队的新成员林峰，以及一直跟着他们的剑壹。 耳鼠自然认得剑壹。 毕竟剑壹在这次比武大会之中也算是夺冠的热门。 知道了剑壹乃是蔷薇小队的好友之后，耳鼠便借着闲聊的功夫，讲了不少关于丰隆的情报。 剑壹明天就要与丰隆对决，这份情报确实对他很有帮助。 丰隆，既雷神。 能够有勇气以神为代号，便可以看出丰隆的本领了。 武昌郡鬼门成员中，单论刀法，无人是丰隆的对手。 就算把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荆州鬼门之中，丰隆也足以排进前五。 吃饱喝足之后，吴仇他们便与耳鼠小队分开了。 不论是蔷薇小队还是剑壹，明天都有几场恶战等着。 尤其是闻瑾与楚江萍，明日上午的个人赛，已经下午的团队赛，都要参加。 所以今晚必须养足了精神，来应对明天的挑战。 一夜好觉之后，五人便一起来到了鬼门演武堂。 算算剩余的场数，比武大会大概就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间了。 这最后两天的比赛可以说吸引了整个武昌郡鬼门成员的眼光，前来观看比赛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以至于吴仇五人来到演武堂之时，差点都没挤进去。 上午的比赛，依旧是开胃菜般的百户级个人赛。 剩余九名百户要在上午决出明日的四强。 闻瑾与楚江萍的运气都不错，没有抽到最强的那几个选手，险而又险地获得了胜利。 而百零一号百户小队运气则差了一点，那名年轻些的蓝一六号百户与他其中一个师父成了对手。 他那两名准一流境界的师父之所以参与个人赛，也不过是为了给蓝一六保驾护航而已。 得到莫离或者饕餮的指导，对他们两个晋升一流无望的人来说，可谓是半点用没有。 所以他师父很干脆地就认了错，让蓝一六进入了四强。 八场比赛比完，获胜的分别是闻瑾，楚江萍，蓝一六号百户以及他另外一名师父。 不过他们四人现在还不算完全进入四强，因为有一个抽空了的百户，有权力挑战他们当中一位。 若是这位抽空了的百户获胜，则这位百户顶替为四强，而被顶替下来的那位成员就是第五名， 若百户挑战失败，则彻底失败，连争取第五名的资格都没有。 第五名由刚刚比赛失败的四位百户之间决出。 在两名准一流境界的老者有些决绝的眼神之下，这名幸运儿最终勉为其难地选择了闻瑾。 闻瑾刚刚本来就打得有些脱力，自然不是这位养精蓄锐已久的幸运儿的对手。 不过不知为何，这名幸运儿虽然全程压着闻瑾打，但却时时刻刻提防着闻瑾的左手。 比武之中还如此分神，自然不是什么好做法。 闻瑾想明白原因之后，便假意左手出掌，接着用左掌硬顶着那幸运儿一拳，最后奋起一刀将他砍倒。 闻瑾虽然胜了，但是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左臂整个垂下，在腰旁无力地晃荡着，想来没个三五月是好不了的。 闻瑾这个状态是不可能在接下来个人赛中获胜。 前五名的奖励都是一样的，所以他如此决然地与幸运儿战斗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闻瑾觉得自己被人小看，若不将他打败，就咽不下这口气。 都是生死相依的队友，对闻瑾的这个决定，大家当然都表示支持。 只不过闻瑾的伤不仅影响到他自己接下去的个人赛，还影响到了蔷薇小队下午的团队赛。 闻瑾的左臂伤得如此之重，自然不是短短一个中午时间就能治好的。 等到下午团队赛开始的时候，闻瑾的左臂已经被木板以及纱布牢牢捆住，动弹不得了。 蔷薇小队的对手，是百零七号百户小队。 百零七号百户小队足足有五名成员，其中一名成员更是位准一流境界的高手。 虽然这位准一流境界的高手在早上的个人赛中被同样是准一流境界的百零一号小队队长给打败。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实力弱小。 论单打独斗，蔷薇小队中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但好在，这是团队赛。 百零七号百户小队的五名成员神态的特别轻松，不论怎么看，他们都已经锁定了这场比赛的胜果。 不仅是他们，包括场下所有的看客都是这个想法，就连江鲫都不觉得蔷薇小队有反扑的实力。 虽然对闻瑾带伤出场的精神表示敬意，可敬意终究变不成实力。 江鲫开始的口令喊完之后，蔷薇小队四人就毫无畏惧地主动冲了上去。 场下的观众都有些不忍心再接着看下去。 百零七号小队自然不会被这种看似破釜沉舟的气势吓倒。 在那名准一流境界高手的带领下，五人当即向蔷薇小队迎了上去。 两队，终于相遇了。 所有人预想中那种一面倒的情况最终还是发生了。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面倒的竟然不是蔷薇小队，而是百零七号小队。 惊愕，怀疑，不解，悲愤，不甘。 种种神情出现在一触即溃的百零七号小队每个成员的眼中。 最终，他们倒下了。 擂台区上，只剩下蔷薇小队四名成员，笔直地站着。 全场一片寂静，连江鲫都忘记宣布比赛的结果。 每个人的眼中都透露着惊讶与不解，唯独剑壹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在这两周的时间里，剑壹教给了蔷薇小队四人一门阵法。 这门阵法脱胎于青莲剑诀，补齐于惊鸿剑法，是一门七人使用的合击剑阵。 这门剑阵的创造者，乃是剑惊鸿！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反击 这剑阵是剑惊鸿专门为剑壹七人所准备的杀手锏，以保证七人游历江湖之时遇上强大的对手能够有自保的能力。 剑壹为了报答闻瑾他们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与帮助，便将这门七人剑阵稍作删减与修改，将其变成可供四人使用的简易阵法。 虽然没有原来剑法的威力大，但吴仇四人使用起来，也能勉强在一位一流高手手中支撑一段时间。 准一流境界只不过是世人对这些实力比普通二流高一层的人的尊称而已。 实际上，不入一流者，皆为二流。 所以，蔷薇小队用上剑壹所传授的阵法之后，百零七号百户小队自然就毫无抵抗之力地输掉了比赛。 本来蔷薇小队打算将这阵法留作底牌，用在总决赛与百零一号对阵的时候使用。 希望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惜闻瑾伤重，若是这场比赛不用出这个底牌，蔷薇小队是不可能获胜的。 吴仇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其实就是拿到团队赛的冠军，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全队都能受到指导。 所以绝不能在这里失败。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但这并不妨碍场下的看客为蔷薇小队献上掌声与欢呼。 这绝处逢生的一刻，让每个人都为之动容。 百户级团队赛比完之后，就到了千户级个人赛了。 根本不用其他人提醒，在蔷薇小队与百零七号小队退场之后，剑壹和丰隆便一左一右走上了擂台区。 在进去擂台区之前，两人都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了各自的武器。 剑壹自从第一场占着自备木剑质量过硬而胜过列缺之后，在接下去的每一场比赛中都换上了演武堂出品的普通木剑。 两人在擂台区上各自站好，还没开打便彻底起场下所有人的情绪。 这场虽然不是总决赛，但肯定跟总决赛并无太大差异。 因为场上的两人都拥有争夺第一名的实力。 这必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丰隆手拿木刀，只是站在那边，就就给人一种霸道勇猛之感。 剑壹提剑而立，脸色温和却又肃穆，丰隆确实带给他不小的压力。 “开始吧！” 随着江鲫的声音落下，剑壹以及丰隆都不约而同地朝对方冲去。 刚既近前，丰隆便扬起手中木刀，狠狠劈砍而下。 这一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半点变化隐瞒，堂而皇之地砍下来。 但是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剑壹脸色愈发凝重，木剑随之直刺而去，直奔丰隆心口而去。 攻敌所必救！ 丰隆自然明白了剑壹的打算，心中不免一阵冷笑。 想以命换命？ 那就……换呗！ 丰隆向前走了一步，这一步不仅让自己的心口离木剑更近了一点，也导致了他手中木刀下落的速度变得更快了一些。 剑壹注意到了丰隆的动作，看着丰隆的眼神中没有半点迟疑恐惧，只有满满地疯狂，剑壹便知道自己的盘算彻底落空了。 既然换不回丰隆回防，那就只好直接挡下他的木刀了。 此时的木刀，离剑壹头顶只有一寸距离，江鲫手中捏着石子，做好了随时出手搭救的准备。 而就在这一刹那之间，剑壹手中的木剑突然玄而又玄地回转，挡在了木刀刀柄前方半寸的刀身处。 挡在这个位置不仅能更早止住木刀下降的趋势，也能抵消一大半木刀所裹挟的力度。 然而就算如此，剑壹依旧连连往后退了三步。 剑壹退，丰隆自然就进，他所练的刀没有刀法，只有一往无前之势。 还没等剑壹站稳身子，丰隆便已经来到他身前。 依旧是从上而下的一击狠劈。 剑壹依旧举剑相迎，又是连退数步，丰隆依旧紧随而去。 两人你退我追的场面，像极了爱……呸呸，像极了剑壹第一场与列缺比赛时的情景。 不得不说，丰隆与列缺为同一个小队的成员，虽然所用兵器不同，但风格其实颇为接近。 列缺的剑快，丰隆的刀迅猛。 不过与列缺不同的是，丰隆只会这一刀。 对，丰隆并没有练过什么刀法，他所学所会的，只有这么一刀。 这从天而降的一刀，如同雷霆万钧一般，让人挡无可挡。 剑壹挡了丰隆三刀，退了三次，虎口处早已是阵阵酥麻。 不过这三刀也让剑壹了解了丰隆的底细。 不知是不是从小照顾六位师弟，天天给他们喂招而造成的习惯。 剑壹喜欢让对手将所有手段都使出来之后才会想办法反击。 丰隆的手段清楚明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刀。 剑壹清楚这件事之后，自然也就要开始反击了。 当今武林，不论是十八般兵器的使用还是赤手空拳的招数，都不在乎两种。 一种以招式繁琐乱人心神，一种简单粗暴直奔要害。 两种路数皆有其可取之处，谁也说不出来哪种好哪种坏。 剑壹自然也不行。 不过好在，他两种都会。 以往的比赛，剑壹都是采用简单粗暴的剑法，一招一式没有半点浪费，或对准兵器，或直指要害。 然而今天的对手丰隆，却比他更加简单。 永远都是那一劈。 所以，剑壹打算换一种路数来对付丰隆。 以繁，乱简。 剑壹又一次被丰隆打退，与刚刚情况一致，才刚刚站稳步伐，丰隆的一刀便又跟着下来。 不过这一次，剑壹不打算硬抗了。 木剑在空中画出一道半圆，稳稳地落在了木刀刀背之上，也不知剑壹究竟如何使力，只见木刀当即被木剑推着变转了方向。 剑壹的应对来得突然，丰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被木刀带着向一旁踉跄而去。 场下正目不转睛地观看着比赛的吴仇突然眼神一凝。 剑壹这一剑，带着几分闲云剑法的味道。 虽然没有那么正宗，但吴仇不得不承认，剑壹这一剑，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丰隆这一踉跄，便已是破绽百出。 不过剑壹也没时间做出太多举动，只是将木剑轻转，剑柄朝着丰隆的肋下快速撞去。 这一撞，让丰隆连退数步，气息紊乱。 剑壹，开始反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胜者 丰隆虽然被剑壹这一击打得有些呼吸不畅，但却马上就恢复了过来。 没有给剑壹乘胜追击的机会，丰隆一恢复过来，便由接着朝剑壹冲了上去。 等冲到了剑壹身前之后，立马又是一刀直直砍下。 剑壹毫不畏惧，当即扬剑迎上。 木剑斜削而过，打在了木刀之上。 剑壹这一剑不仅将木刀打离了自己身前，还借着刀上传来的力道猛地一扭身，脚步扭转之间，在原地快速转了一圈，一剑砍在了丰隆腹部。 楚江萍见到这个场景，立马眼前一亮，似有些不解，又有些惊叹。 这一剑，有几分九曲连环剑的味道。 但却抛却了九曲连环剑繁琐地蓄力过程。 威力不大，但却更加快捷，令人防不胜防。 丰隆确实有些不适应剑壹这突然转换的风格，这才被一连击中两剑， 同时，这两剑也让丰隆明白了剑壹剑法之精妙，远远胜过自己。 当然，丰隆遇到的对手，每个招数都比他来得精妙。 丰隆被这两剑彻底打出了火气，也不准继续试探。 只见他大吼了一声，将上身的衣服直接往左右撕扯开来，露出了脖子往下髂骨往上不可描写的躯体，上半身高高隆起的肌肉加上那满是疯狂的眼神，着实让人心生惧意。 当然，也让人觉得有些辣眼睛。 闻瑾立马就把手掌整个伸到了楚江萍眼前，不过被楚江萍一剑鞘给打了回去。 丰隆脱掉上衣之后，立马抓着木刀朝剑壹继续砍去。 一柄普通的木质大刀在丰隆手中，变成了极为恐怖的武器，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奔剑壹头顶而去。 丰隆裸了，但也变强了。 刚刚抵挡得还算轻松的剑壹此时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一刀接着一刀，以更快的速度，更沉重的力道，展示着丰隆更加疯狂的一面。 不过好在剑壹现在的剑法千变万化，让人防不胜防，丰隆又一心进攻从不防守。 所以剑壹时不时能够击中丰隆，而丰隆的进攻不是被剑壹躲开就是勉强挡下。 局势看上去明显对丰隆不利，但丰隆却不这么觉得。 他依旧疯狂而猛烈地劈砍着手中的木刀，对剑壹的进攻视若无睹，仿佛不知疲惫不知疼痛。 剑壹似乎也被丰隆的疯狂所感染，进攻顿时变得猛烈了许多。 闻瑾见到剑壹此时凌厉的剑法，也觉得有些熟悉，似乎蕴含着些许闻家军中刀法的味道。 其实不仅是吴仇他们三人觉得剑壹的剑法眼熟，场下绝大部分鬼门成员都有这样的感觉。 剑壹的剑法实在太过多变，从他开始反攻到现在，就没有用过相同的一式剑法，每个人似乎都能从剑壹所用的这些剑法之中，看到自己所用武学的一丝痕迹。 不知不觉间，丰隆已经与剑壹交手数百招了。 这数百招里丰隆不知道已经中了剑壹多少剑，但是这似乎对他都没造成什么影响。 出刀依旧如开始那般一往无前，勇猛无敌。 但是那裸露着的上半身中，数十道或青或紫的淤青，却告诉了所有看客，此时的丰隆早已经是满身伤痕。 剑壹此时也已经有些脱力，额头全被汗水浸湿，豆大的汗滴不断顺着他的脸颊滑到下巴再落在地上。 战斗进行到现在，比的已经不是谁的武功更高招数更强了。 两个人都在凭着耐力苦苦支撑着。 撑到对手先支撑不住。 丰隆低声嘶吼着，冲着剑壹又是一刀猛劈而下。 剑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躲闪，只能凭着眼力将剑架在自己头顶，挡在木刀之前。 嘭地一声响声。 这一刀结结实实地劈在了木剑之上，剑壹虽然接住了这一刀，可却接不住随刀而来的巨大力道，连连向后退去，最终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 胜负似乎已然明了，就在所有人以为剑壹落败的时候，丰隆也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刚刚那一刀，已经用尽了他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 现在的丰隆，连站都站不住了。 两人都已倒地，这让身为半个裁判的江鲫有些为难了。 比武大会可没有平局这一说法。 难道剑壹先倒地，要判剑壹输？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在江鲫脑中，江鲫便被演武堂突然想起来的一阵欢呼之声惊醒。 江鲫立马将目光投向了擂台区，只见剑壹正用木剑撑住地面，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剑壹虽然站了起来，但身子还有些摇摇欲坠，勉强靠着木剑的支撑才没有再一次倒下。 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丰隆似乎也发现了剑壹的举动，当即决定也从地上爬起，继续这一场比赛。 可以丰隆已经完全透支了身子，不论他如何尝试，都没办法从地上起来。 最后，满眼不甘的丰隆只好无奈地继续在地上躺着。 江鲫没有在剑壹站起来的时候就宣布比赛结果，而是耐心地等着丰隆，最后见丰隆实在是站不起来，这才开口宣布了剑壹的胜利。 江鲫刚刚说完，吴仇与林峰便立马跑进了擂台区。 闻瑾本来也想上去，可以他现在手臂重伤，所以也就不去添乱了。 剑壹此时连站着都已经十分勉强，自然没办法再走回去。 所以便由吴仇和林峰一人搀扶着一边，慢慢地将剑壹扶下擂台区。 与吴仇二人一同上台的，还有丰隆的两名队友。 列缺以及另一名千户。 丰隆的情况比剑壹还糟糕，连搀扶都有些困难，最后只好由两人抬着下了擂台区。 在剑壹和丰隆在各自同伴的帮助下走回位置的这个过程中，场下的掌声与喊叫声就没有停止过。 大家似乎都用上了所有的力气，来抒发着内心的情绪。 “剑壹！！” “剑壹！！” “丰隆！！” “丰隆！好样的！！” 四周伴随掌声的，还有阵阵激动的呐喊。 不论是剑壹亦或是丰隆，都在大家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这印记不是武功高强所能带来的，纯粹是两人用坚韧的毅力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 比武大会确实是要分出胜负的，可此刻在场下所有人的心中，这一场比赛是没有输家的。 两人都是胜者！ 第二百二十五章 结束 剑壹回到闻瑾的小院之后就趴到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与丰隆的战斗已经让他彻底精疲力尽了。 吴仇将餐盒放在他床头之后，就关上门走了。 蔷薇小队四人随意聊了一会明天比赛需要注意的事之后，便也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一觉到天亮。 剑壹没有跟吴仇他们一起去演武堂，简单地吃过早饭之后就又回去养精蓄锐了。 下午他还要跟西风比一场，以现在的状态来说，胜算确实不大。 蔷薇小队不去不行，因为今天上午的两场百户级个人赛，闻瑾和楚江萍都要参加。 其实就楚江萍参加。 以闻瑾现在身残志不坚的状态，上床睡觉都费劲，更别说上场比赛了。 不过闻瑾还是没有提前退出比赛。 他在赌最好的情况发生。 如果不出意外，比武大会在今天就会彻底落下帷幕。 这两周以来大大小小百多场的比赛让每个人都看足了瘾。 虽然能够预想到 这最后一天的比赛不会有多么出彩，但大家还是都来了。 等到场下没一寸位置都差不多坐满了的时候，刀不平与江鲫也走了出来。 江鲫依旧躺上了那把摇椅之上，刀不平则继续往纸箱中抽取所剩不多的号码牌。 上午就两场比赛，这两场比赛将会决出参与个人赛总决赛的两名成员。 而个人赛总决赛将在下午千户级个人赛的总决赛比完之后进行。 “蓝一六。” 蓝一六号百户朝他那两位师父点了点头后，沉稳地往台上走去。 刀不平继续抽取下一个号码牌。 闻瑾吴仇都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 如果说楚江萍能够有一线机会拿到第一名，那就是这场蓝一六号百户和他的师父被抽到一起。 他的师父来参加比赛就是为了给蓝一六保驾护航，自然会直接弃权，这样楚江萍就能对上蓝一六了。 蓝一六虽然不弱，但楚江萍也不是没有机会击败他。 “红一九。” 闻瑾不甘地捏了捏拳头，这大概是最坏的结果了。 “弃权！” 闻瑾扬了扬还捆着的左臂，直接冲江鲫喊道。 “蓝一六获胜。” 闻瑾的弃权，似乎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魔盒。 还没等刀不平开口让接下来比赛的楚江萍与蓝一六的师父上台，楚江萍便直接举手弃权了。 楚江萍不是个迂腐的人，她知道自己不是准一流高手的对手，为了确保下午的团队赛能够获胜，楚江萍就干脆直接弃权，保存体力来应对下午的比赛。 江鲫点了点头，同意了楚江萍的弃权，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蓝一六的师父便紧接着说道：“决赛就不用比了，老夫也弃权。” 这样的结果都在大家的预料之中，所以也都没有觉得奇怪。 只不过虽然场下的看客没说什么，但江鲫和刀不平却有些为难了。 这么多人跑来观看比赛，结果一场没打就直接决出了第一名。 这算个什么事？ 为了不让大家白跑这一趟，刀不平与江鲫商讨了两句之后便决定将本来在下午举办的千户级个人赛决赛与百户级团队赛决赛移至上午来。 商讨完后，刀不平便宣布了这个结果。 刚刚宣布完，西风便站了起来。 “我也弃权吧，我要是去找北镇司了，我那几个可爱的队友可就要被人欺负了。” 西风其实很早就受过莫离的指点，所以这次第一名的奖励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剑壹昨日的比赛他也看了，若是全盛状态的剑壹他确实不是对手，而现在的剑壹则不是他的对手。 趁人之危的事他虽然也做过，但现在这个情况明显属于损人不利己，所以西风便干脆用这首名来卖剑壹一个面子。 如此年轻的顶尖一流高手的人情，可比莫离的指点值钱多了。 又一场比赛还没开始就宣告了结束。 刀不平无奈地看向了百零一号百户小队以及蔷薇小队。 比武大会，只剩下这最后一场比赛了。 虽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蔷薇小队也算是有备而来，所以便直接站了起来，往擂台区走去。 没想到还没走进擂台区。 百零一号小队的队长，也就是刚刚弃权了的蓝一六的师父，又站了起来。 “团队赛我们也弃权。”老者冲江鲫说完之后，又看向了惊讶的蔷薇小队四名成员，和蔼地说道：“你们的路还很长，我们两个快要入土的家伙就不出来妨碍你们了。” “多谢长者！” 吴仇四人齐齐朝老者行了一礼，敬佩地说道。 其实这个决定不仅是因为老者见才心喜，也是为了投桃报李，报答刚刚闻瑾与楚江萍弃权的举动。 为了培养蓝一六，他们俩人耗费了许多精力，实在是不想见到意外发生。 因为江鲫一时兴起而举办的比武大会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今天前来观看比赛的鬼门成员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单纯来见证四名首名产生的而已。 所以对于这一连串的弃权，倒也没有什么抱怨。 江鲫虽然有些不满，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走到擂台区为比武大会的结束做了一番演讲。 而林峰也趁着这个机会，跑回鬼门小院之中，将还在床上睡觉的剑壹给拉了过来。 剑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只是睡了一觉便直接获得了胜利。 其实剑壹对谁胜谁负本来就不放在心上，他的目的就是想找各路高手好好打上一场。 没想到决赛竟然打不了了！ 这让心中满是期待的剑壹异常不满，进了演武堂之后，就闷着脸一言不发地坐在了蔷薇小队旁边。 此时，江鲫的演讲才堪堪结束。 四个赛区的比赛已经全部比完，接下来便是刀不平宣布四个赛区的前五名以及第一名。 第一名分别是： 百户级个人赛第一名蓝一六号百户酬勤。 百户级团队赛第一名百一六号百户小队蔷薇小队。 千户级个人赛第一名千零五号剑壹。 千户级团队赛第一名一号千户小队雷电小队。 等刀不平说完比武大会四大赛区的成绩之后。 江鲫就立马上前宣布了这四个第一名的奖励。 第二百二十六章 讨债 比武大会第一名的奖励在开始比赛之前江鲫便已经说过了。 虽然当时江鲫只不过是为了先稳住那些准备退赛的鬼门成员，才编造了第一名可以受莫离或饕餮指点。 但是经过他这两周来坚持不停地写信骚扰莫离与饕餮。 最终，莫离与饕餮还是含恨答应了江鲫的要求。 经过一番协商，最终确定了莫离负责指点本次获得首名中的所有一流高手。 而饕餮则负责指点比武大会中获得首名的所有二流高手。 能得到这样完美的安排，江鲫也深感意外。 本来按他的预想，莫离与饕餮能有一个人肯答应他，都算是老天保佑了。 没想到现在两个人竟然都同意。 果然，闲得发慌的不止我一个人啊！ 江鲫说完本次比武大会首名的奖励后，每个人都很满意。 饕餮是整个鬼门所有一流境界在内都排得上号的高手，用来指点他们这些二流境界的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至于那些一流境界的千户就更不用多说了，能够有莫离这样的超一流境界的高手指导，谁敢说自己就不会有机会也迈入那个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比武大会终于彻底结束了。 等到演武堂内其余人都走了之后，江鲫和刀不平都有些呆愣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长椅以及擂台。 他们一个在沉思着比武大会结束以后又该去找什么乐子，一个沉浸在自己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汗水的活动就这样结束了的惆怅中。 “小刀，你到时候跟着蔷薇小队一起去找饕餮吧。”江鲫突然开口说道。 “啊？！”刀不平有些没反应过来，接着不解地问道，“我去找饕餮镇守干嘛？” 江鲫有些阴险地笑了一声，接着说道： “鬼门这段时间应该都不会有那些繁琐的事务，所以我已经没有事可以交待你做了，但要是就这样让你闲着我又很不甘心，所以就寻思着给你找点乐子，好好跟着饕餮操练操练吧，你这三脚猫的武功完全不够看啊！” 你不甘心个鬼哦！！ 刀不平听完只觉得有一股闷气压在胸口，发出来又咽不下去。 不过转念一想。 去找饕餮不就代表着自己远离江鲫了嘛？ 刀不平欣然接受了江鲫的安排。 …… 比武大会过后一周，武昌郡鬼门内那股火热的气氛已经随着时间渐渐消散。 而吴仇他们也到了该出发的时候了。 莫离乃鬼门北镇司，现在更是兼任荆州镇守，自然不会有空来武昌郡特地指导几名千户。 而饕餮虽然只是个千户，但想要她来武昌郡走一趟，恐怕比让莫离前来还要困难。 所以，只能由武昌郡的这些首名上门追赏去了。 莫离现在是荆州镇守，自然就在荆州州治南郡，而饕餮恰好也在南郡，所以众人就无须分开，直接一同上路。 吴仇四人加上剑壹，雷电小队四人，还是个人赛第一名的蓝一六酬勤，以及名义上带队的刀不平。 趁着阳光正好，冷风稍歇，踏上了讨债的路程。 南郡郡治乃是江陵县，江陵县也在长江沿岸。 从江陵出发到武昌郡，顺流而下不到一天就能到达。 但武昌郡要去往江陵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大周虽然因为商业繁盛而导致造船业跟着强大起来，现在在长江中逆流而行已经不需要靠岸边纤夫拉扯，但是相对而言逆流的速度依旧奇慢无比。 所以吴仇等人便放弃了坐船前往江陵县的打算，而是直接骑马而去。 而南郡南边大半的土地都在云梦泽的范围之内，虽然云梦泽干涸了许多，但仍然存在许多湿洼泥沼，不适合赶路。 所以最终大家一致决定往江夏郡方向走。 等到了竟陵县再怪道去往江陵。 决定好路线之后，十一个人便驾马出发了。 赶路是件既无聊又辛苦的事，所以一路上众人便时不时找机会互相切磋了起来。 酬勤之所以能如此轻松地得到第一名，与楚江萍和闻瑾双双弃权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一路上酬勤也多次找机会跟他们二人切磋武功。 酬勤的剑法内功都十分扎实，看得出来他两位师父对他的用心。 酬勤的战斗风格也十分明显。 就是一个稳字。 这种稳扎稳打的风格对上楚江萍，那下场也剩下一个字，那就是——惨！ 不过这并不代表酬勤弱，只不过是在习惯上被克制了而已。 酬勤在与闻瑾的切磋之中就恢复了他应有的水准。 两人虽然水平相当，大致上不分胜负，但实际上十场切磋之中酬勤大概能胜上六场。 吴仇当然也与酬勤切磋过，只不过两人只打过一场，后面所有人就禁止了他们俩再次切磋。 毕竟还在赶路，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挥霍。 至于林峰，他才懒得花力气打打杀杀呢。 不仅吴仇这些二流境界的百户会凑在一起切磋，丰隆和列缺也时不时再次挑战剑壹。 只不过不像比武大会时那般卖力，大都点到即止。 千户与百户之间虽然也有交流，但似乎有些某种隔阂，只不过大都只是闲谈，并没有深入的交情。 不过闻瑾倒是意外地合丰隆胃口，以至于丰隆时不时会来指点闻瑾几下。 众人就这么一路骑马狂奔，歇息之时切磋几招，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无趣。 就这么赶了半个月的路，众人终于来到了竟陵县。 竟陵县是众人在江夏郡的最后一站，接下来就是往西边进入南郡，再赶几天路就能到达江陵县了。 众人在竟陵县歇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起床赶路了。 本以为这一路的路程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去，没想到就在众人刚刚离开竟陵县没多久的时候，就被一名丑部的密探给拦了下来。 “你们是江夏郡的鬼门成员？” 刀不平见状驾马上前，回答道：“不是，我等来自武昌郡，要去往南郡，不知有何事？” “武昌郡……那倒是刚好。”丑部成员轻声嘀咕一下，接着冲刀不平说道，“我在贺家岭发现了一个人正在被追杀，看他的特征，应该是之前武昌郡叛逃的峨眉，我现在正要到汉水坐船去江夏县让镇守定夺此事。” “贺家岭在哪！”刀不平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追踪 这名丑部成员很干脆地就把贺家岭的位置说了出来，然后就更加干脆地离开了。 峨眉现在顶着鬼门叛徒的名号，所有遇见他的鬼门成员都有权力直接处决他。 当然，前提是能打得过峨眉。 鬼门虽然对峨眉的态度是能杀则杀，但也不会放任峨眉就这样被其他势力的人追杀。 鬼门的叛徒，那也应该死在鬼门手上！ 正是基于这样的态度，这名丑部成员发现峨眉被追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算救出峨眉。 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贸然出手只怕会死的比峨眉还早。 所以他便打算返回江夏，让江夏郡镇守来处理这件事。 只不过峨眉现在的状态很差，能不能撑到他赶到江夏都是个问题，所以在发现有一伙鬼门成员就在附近之后，这名暗部成员就先赶了过来。 得知这些百户千户都是来自武昌郡后，丑部成员心里就放松了。 按他的想法，不管这些人不是要铲除叛徒，就是要维护前同僚。 反正不管怎么选择，总不会视而不见就是了。 这名丑部密探的想法是对的，先不说其他人，刀不平就无法对峨眉的消息视而不见。 即使当初，是他从背后捅了峨眉一刀。 丑部密探走了之后，刀不平就望向了其余人，闷声说道：“你们先走吧，我要去救师父。” “我还欠峨眉一个人情。”列缺看也不看刀不平一眼，冷声说道。 “峨眉救过我一命。”丰隆也紧跟着说道。 雷电小队实际上是双队长，雷为丰隆，电为列缺。 这两个人既然都发了话，剩余的那两名千户自然不会有意见。 况且，当初丰隆和列缺之所以欠峨眉的人情，就是因为当初峨眉救过雷电小队一次。 蔷薇小队跟刀不平是好友，自然不会让刀不平一个人涉险，而剑壹又跟蔷薇小队交情颇深。 所以到了最后，索性就大家一起赶往贺家岭搭救峨眉了。 得知峨眉遭人追杀的消息后，刀不平就不再说话了。 他一马当先骑在最前面，拼命抽动着手中的马鞭，浑然不顾坐下马匹悲切地嘶鸣。 贺家岭离吴仇他们所在的位置不远，快马加鞭之下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贺家岭。 贺家岭是一个小山坡，这里没有人家，更没有贺家。 竟陵县这一片地方的名气都十分有灵性。 吴仇深深怀疑当初给这片区域起名字的人是不是抱着一本百家姓起的。 这附近除了贺家岭外，还有什么陈家沟，刘家村，蔡家河，戴家台，苏家湾，黄家港等等名字稀奇古怪的地方。 吴仇给这片区域起了个很贴切的名字，叫百家抢地盘。 根据丑部密探给的消息，峨眉此时应该还躲在贺家岭之上。 追杀峨眉的人数未知，不过身手应该很强，以丑部密探的本事，也只发现了两个人。 鉴于峨眉已经受伤的情况来看，凭这两个人是很难办到的，所以追杀峨眉的人应该还有不少。 贺家岭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不小。 想要在这漫山茂林之中找到一个人，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管是列缺丰隆，还是吴仇等人，亦或者剑壹刀不平，都属于只会喊打喊杀的无脑型人才。 打架可以，追踪全靠缘分了。 不过好在雷电小队中的那名二流境界的千户，很是擅长这种寻人探踪之道。 能够以二流境界晋升为千户，还能挤进战斗力最强的雷电小队，没点本事怎么做得到呢？ 这名千户的代号为桃精，平时沉默寡言，不爱说话。 但是现在到了他发挥所擅长之事的时候，他还是不爱说话。 桃精被众人推选为领路人后，就一言不发地往贺家岭中走去。 列缺丰隆对这一幕都已经习以为常，很是自然地跟在了他身后。 剩下的人没有其他手段，也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进入贺家岭半小时，桃精依旧一言不发地走着。 唯一的举动，大概就是随意地四处观赏，像是在冬游。 就在刀不平快要按捺不住性子，准备开口质问的时候。 桃精突然轻抬了一下下巴，用喉腔发出了声响：“嗯！” 众人朝桃精下巴所示意的地方看去，便看见了一棵光秃秃的大树。 树干之上，还沾染着一片鲜红的血印。 刀不平见了血迹之后就连忙跑了过去，不过列缺却先他一步到达了大树之前。 列缺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抹了一下血印，手上顿时站上了鲜血。 “血迹未干，应该还没跑远。” 这血迹究竟是谁的，大家都不得而知。 不过想到峨眉是处于被追杀的一方，受伤的概率应该会大一些。 刀不平眼中满是血丝，虽然心中焦急不安，但还是强行压制了情绪，语气中满是哀求地冲桃精说道：“前辈……就拜托你了！” 桃精点了点头，继续观察起四周的蛛丝马迹。 在一通吴仇压根没看出有什么操作的操作之后，桃精就立马往西边跑了过去。 桃精一动，众人便纷纷紧随其后。 这一跑，就直接跑出了贺家岭。 出了贺家岭，便有一条蜿蜒的河流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看河流的来处，大概是汉江的一条直流。 河水湍急，河面无船无桥。 这条河，就是蔡家河了。 桃精在蔡家河前停下了脚步，张望了两眼河岸之后，便转身看向了列缺，突然开口说道：“峨眉跳河了。” 桃精一说话，吴仇便知道为什么他一路上一直沉默寡言了。 桃精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可爱了！ 就像十一二岁还没变声的小正太一般。 再看到桃精那有些苍老的双手，这声音实在是让人有些心里发毛。 桃精自然清楚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所以他选择显露自己的本领后再开口说话。 有本事的人，不论有着怎样的缺陷，都不怕被人嘲笑。 “能继续追下去吗？”列缺问道。 桃精点了点头，自信地说道：“没问题，峨眉是跳河了，但追杀他的那些人可没这个胆量，不过他们也没有放弃，而是沿着河岸往东边去了。” “行，那就交给你了。” 桃精已经完全确定了那些人追杀峨眉的路线，不过为了防止路线出现变化，所以依旧还是由桃精跑在了最前面。 众人就这样沿着河岸一路追了上去。 “接近了。”桃精突然开口说道。 众人心中一凛，都暗暗提起防备。 就在这时。 河面，突然炸开！ 第二百二十八章 杀手 河水溅洒而起，在阳光照射之下闪耀着七彩绚丽的光华。 在漫天水滴之中，有一道同样泛着光芒的长剑，冲破了河面，穿过了滴滴水珠，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桃精身前。 桃精才刚刚开口警示，其余的人也才刚刚提起防备。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众人最为警惕的时候才对。 但其实并不是。 花了这么多时间，找了这么久的路，终于找到了这伙人的一丝踪迹，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那么片刻的放松。 这名不知何时开始藏在河面下的杀手，将出手的时机拿捏得分外精准。 早上一刻大家还会因为存在着未知的敌人而小心翼翼，晚上一刻大家就要因为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而提高警惕。 好在这名杀手要想动手，就必须从水底出来。 河水突然炸开虽然让大家都受了一惊，但同时也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杀气出手虽然突然而又迅捷，但列缺的剑却也丝毫不慢。 占着比鬼门这伙人早一步出手的机会，这名杀手的剑瞬间就将长剑刺入了桃精肋下。 如果事情顺利，这肋下斜向上的一剑，将会继续持续地深入，穿破桃精的血肉，冲破一切阻碍，直达心脏。 可惜，列缺出手了。 就在长剑刚刚刺入桃精肋下之时，列缺终于反应了过来。 一道银光闪过，杀手眼中的神采瞬间便惊恐所占据。 鲜血喷涌而出，桃精肋骨之中依旧插着那把刺入不深的长剑。 只不过长剑的剑柄之上，永远地留下了一截手臂。 这名杀手倒也硬气，手臂被列缺斩断之后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还不等列缺继续出第二剑，这名杀手便捂着断臂之处迅速跳入了蔡家河中。 水花四溅，血满长河。 杀手入水之后，就再也没有显露身子，也不知是生是死。 众人在岸边守了片刻，直至流淌的河水将鲜红的血完全稀释干净。 若不是桃精肋下的长剑断臂以及满地鲜血，吴仇等人可能还以为刚刚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都是幻觉而已。 “发……发生了什么？”酬勤吞了口口水，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丰隆列缺立马守在岸边防备着可能还会来到的袭击，雷电小队另一名千户初八则走上前替桃精处理肋下的伤势。 听到酬勤的问题，桃精忍着疼痛，语气不善地说道：“是幽部的人。” “幽部？！你能确定？”列缺的语气有些凝重。 “错不了，这股令人讨厌的感觉。” 吴仇还是第一次听说幽部这个东西，轻声朝身旁的闻瑾问道：“幽部是什么？” 闻瑾眼睛一扫，便发现除了吴仇之外，还有楚江萍剑壹林峰酬勤正在竖着耳朵偷听，只好解释道：“是乌鸦手下的一支暗杀部队，整个部队里所有的成员都只擅长杀人。” 闻瑾的解释很简单，但也让这些没听过幽部的人稍微了解了一下幽部。 其实吴仇不知道，他初入江湖打的第一战，就是幽部一手操控的。 当年那个幽一，甚至险些让王铁牛命丧黄泉。 幽部杀人的本领，可见一般。 桃精肋下的伤口涂了一些药，接着简单用纱布绑了两圈就算完事了。 这名幽部杀手的出现，不仅让众人明白了追杀峨眉的人到底是谁，也让大家确定了自己等人与峨眉的距离已经不远了。 桃精依旧坚持在前方带路，不过此时列缺与丰隆都守在了他两侧。 而剑壹见识过幽部的本领之后，也退到了蔷薇小队一旁。 如果再发生什么意外，他也可以随时出手搭救。 众人又往前跑了十来分钟，中途再也没有发生过什么袭击之事。 就在这时，跑在前方的桃精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了前方，传来阵阵兵器相碰的厮杀之声。 其余的人本来都有些不解地望着桃精，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他们便也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打斗之声， 刀不平想也没想，直接骑马赶了上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没跑多久，众人便来到了打斗声传出的那片地方。 只见满是石子的河岸边，有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被七名身着黑衣带着面罩，只露出一对无神的眼睛的幽部杀手围在中间。 这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自然就是峨眉了。 此时峨眉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褐黄色的头发湿漉漉地黏在头上，身上的衣服正不停地往地上滴着红色的浑浊水滴。 这红色水滴是由鲜血与河水混合而成的。 峨眉虽然看上去很是狼狈，但实际上更加狼狈。 他身上大大小小正往外淌血的伤口最少有十几处，翻开的血肉之中还隐隐可见一抹暗灰色的颜色。 这是幽部杀手武器上抹的毒药。 此毒名为黄泉吟。 黄泉吟其实并不算什么致命毒药，只要有时间，就可以调配出解药来。 可惜峨眉已经没有时间了。 峨眉已经被追杀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来峨眉只能走深山老林，偏僻无人之处。 因为幽部最擅长的便是暗杀，但凡峨眉进入有人的区域，遇见的第一个人都是幽部的人。 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所以峨眉只能选择往无人的地方逃。 即便如此，峨眉还是时不时遇上埋伏或袭杀。 不管峨眉怎么改变方向，幽部的人总能在他前方布下陷阱等待着他。 本来按照幽部的行动，现在的峨眉已经坚持不久就要命丧他们之手了。 可惜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直在他们背后负责处理痕迹的幽八却突然传来了消息。 有一队十多人的鬼门小队正往峨眉这边赶来。 其中千户四名，百户六名，一名陌生高手。 正面对决不是幽部的强项，可是为了在这十一人赶来之前处理掉峨眉，幽部的人终究还是选择直接出手与峨眉搏杀。 正面交手确实不是幽部的强项，从峨眉脚边那两具幽部成员的尸体便可以看得出来。 九名能够刺杀一流高手的顶级杀手，在与油尽灯枯的峨眉厮杀之中，竟然还死了两名。 不过峨眉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刀不平一马当先地冲在了最前面，峨眉一看到刀不平腰间双刀就认出了自己的这个孽徒来。 峨眉手握弯刀，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笑得十分畅快淋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到达 还站着的那七名幽部杀手自然也注意到正朝着这个方向快马奔来的刀不平，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鬼门成员。 互相看了几眼后，便有一人出声说道：“撤！” 这人话音刚落，七名幽部杀手便齐齐抛下峨眉，转身冲向了蔡家河，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河中。 峨眉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七名幽部杀手逃掉。 他不是不想拦住他们，而是确实没办法拦。 当然，若不是峨眉现在的状态已经差到这种地步，这七名幽部杀手也不见得会逃得如此果断。 刀不平看也没看那七名已经跳了河的幽部杀手，直接驾马来到峨眉前方，不等马匹停稳便翻身跳下了马，大步冲到了峨眉身旁。 峨眉的身子摇摇欲坠，若不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着，早已经倒下了。 现在刀不平冲到了峨眉的身边，让峨眉的心神放松了下去。 这一放松，一口气便泄了，峨眉直接无力地向后仰倒而去。 还好刀不平眼疾手快，接住了峨眉，缓缓地坐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峨眉就这样倚靠在刀不平的怀中，不停地咳着血，气息愈发衰落下去，眼看着就要撑不过去了。 吴仇列缺等人此时也都下了马。 这对师徒之间所发生的那些事，基本上已经人人皆知了。 所以在这最后的光景，没有人上前打扰他们，都各自四散开来。 “师父……” 刀不平的双眼已经满是泪水，刚开口叫了一声师父，就被峨眉轻轻抬了下手打断了。 峨眉实在太虚弱了。 他心里清楚刀不平准备说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些发自内心的愧疚后悔伤感关心之类的废话。 他真的没多少时间了可以用来听这些废话了。 峨眉抬手抓住刀不平的手腕，声音虽然虚弱但仍然显得强硬。 “做得不错！告诉莫离，小心……武当！” 刀不平瞪大了眼睛，双眼已然无神。 因为峨眉说完这句话后，就彻底闭上了双眼。 感受到手腕上的手渐渐松开，刀不平慌乱地抬起另一只手按住了峨眉的手，不让他脱离自己的手腕。 仿佛这手一离开，峨眉就要跟着离开一般。 这一幕若是被峨眉看到。 峨眉一定会皱起眉头，言语不满地骂道：“自欺欺人！” 想到这，刀不平不由惨然一笑。 刀不平擦干了眼中的泪水，将峨眉轻轻抬起，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吴仇等人见状，便纷纷围了上来。 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都不知道此时该开口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由刀不平先开了口：“我想把师父送回去。” “不去江陵了？”闻瑾问道。 刀不平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等把师父送回去以后再说吧，师父临走前，让我转告给南镇司一句话，你们……谁愿意帮我转告一下？” 一听刀不平说道这里，雷电小队四人以及酬勤便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了。 一直走得远远的，保证不会听到这边的动静。 在他们看来，这个事情现在已经很明朗了。 峨眉刀不平江鲫等人合伙演了这出苦肉戏，将峨眉赶出了鬼门之后，让他假意投靠乌鸦，然后获取情报。 现在峨眉用生命换回了一条情报，列缺等人自问和刀不平交情不深，承担不起这个重担，便自动退开了。 列缺五人的猜测虽然基本全错，但好在猜对了一个结果。 峨眉确实带回了一条线索。 谁也不知道这条线索究竟分量几许，但看幽部如此疯狂便可以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传递消息不仅要承担不甚泄露的后果，还有可能惹来幽部的追杀。 吴仇想了一下，觉得还剩下的这些人里，大概自己的后台最大，而是与乌鸦的仇最深，不怕承担后果，不怕幽部追杀，于是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刀不平将峨眉去世前说的最后一句告诉了吴仇之后，就带上峨眉的尸体调头走了。 刀不平当然不是原路返回，他要先赶到竟陵县，将峨眉的尸首放好，然后再借用鬼门的船只，从汉江转长江，一路顺流而下，一天之内就可抵达武昌郡了。 刀不平走后，吴仇等人自然也不会继续在“百家抢地盘”逗留，而是继续往江陵县而去。 一路上，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忘记了遇见过峨眉这件事。 五天后的下午，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江陵县。 依照鬼门惯例，到了江陵县后，众人便直奔鬼门庭院而去。 莫离可能已经跟下面的人说过此事，所以众人来到鬼门庭院之后，就有人出来领着他们到书房。 进入书房之后，莫离果然就在上首坐着。 脸上戴着银色镇司面具，身穿黑色银边武袍，看起来不怒自威。 在看到莫离的第一眼起，剑壹就不自觉绷紧了身子。 确认过感觉，是打不过的人。 “见过南镇司！” 众人齐齐拱手行礼道。 “无需多礼。”莫离轻轻一摆手，声音温和地说道，“江鲫镇守已经将事情的缘由都跟我说了一遍，你们都是鬼门的未来，鬼门自然不会吝啬培养，不过白天我一向没什么时间，所以指点你们的时间就选在夜里，不知对于这样的安排，你们有什么异议？” “一切按镇司所说就好！”列缺恭敬地拱手说道。 莫离轻轻点了点头，又望向了闻瑾这些百户，迟疑了一会儿后说道：“至于你们……先去饕餮那试试吧？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夜里一起到我这边来，你们看怎么样？”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先试试？ 实在不行又是指什么？ 强压着心中隐隐的不安，吴仇六人也齐齐回应道：“一切由镇司安排！” 莫离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这么定下了，你们现在先到净部把院子安排一下，今日先好生歇息，至于指点修炼什么的可以等明日再说。” “是！” 莫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暂且退下。 众人拱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只留下吴仇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莫离有些不解地看着吴仇，不过看其他同行的人并没有什么不解地反应，最后一个走出书房的百户甚至还特地将书房的门关紧。 莫离便大概知道有什么要事了。 所有人都走出去之后，吴仇便轻声将峨眉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说完峨眉临死前最后那一句话之后，莫离轻轻抬起了头，直视吴仇的双眼。 吴仇，有些喘不过气。 第二百三十章 穷奇 “莫师兄……” 被莫离的气势所迫，吴仇有些难受地低声喊道。 听到吴仇这么叫自己，莫离也稍微冷静了下来，身上的气势渐渐消散。 “吴仇？”莫离有些疑惑地问道。 吴仇被莫离的这声疑问弄得一脸懵逼。 我把你当大腿，你竟然忘了我？ 吴仇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可怜。 “对……是我……”吴仇有些挫败地说道。 其实莫离并没有忘记吴仇，不仅如此，之前还时不时从山君那了解吴仇的近况。 不过吴仇到了武昌郡之后，莫离就真不清楚吴仇的情况了。 因为他联系不上江鲫。 从莫离上一次见到吴仇到现在，已经过了有四年了。 这四年来吴仇的变化也不小，所以莫离才没有第一眼认出吴仇。 认出吴仇之后，莫离便压下了心中所想之事，让吴仇坐在了他旁边。 两人闲聊了一会后，吴仇便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莫师兄，你有王铁牛的消息了吗？” 莫离愣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语气温和地说道：“我也不知道铁牛兄的下落，不过以铁牛的武功，想来应该是平安无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王铁牛死不死，主要还是怕晴儿姐姐跟着他受苦啊。 吴仇在心中腹诽着。 两人又聊了吴仇这几年的生活，之后吴仇便告退了。 吴仇走了之后，莫离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王铁牛的下落他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只不过，莫离实在没想好该怎么告诉吴仇，王铁牛已经变成了敌人这件事。 不仅是铁牛，还有那铁公鸡也重出江湖了。 当年结伴而行闯荡江湖的铁三角，现在已经成了对手。 但愿，铁牛兄不要变成下一个乌鸦…… 莫离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想起乌鸦，莫离又记起了峨眉临死前所说的那句话。 峨眉假意叛逃之事虽然鬼门内确实有人清楚。 但清楚峨眉叛逃后要做的事情的，大概只有莫离一人了。 武当，也要成为敌人了吗？ 今夜，注定不能睡个好觉。 …… 莫离心事重重睡不安稳，但吴仇倒是睡得特别香甜。 从书房离开之后，吴仇便找到了闻瑾几人。 江陵县的鬼门小院也并不宽裕，所以除了楚江萍外，剩余的人都是两人一栋小院。 酬勤倒也机灵，本来是要勉强与吴仇林峰挤挤，但是他却搬出来刀不平。 于是在刀不平回来之前，酬勤便可以一个人享受一栋小院了。 大半个月的风餐露宿，让每个人都有些身心疲惫。 所以分配好房子之后做的第一间事，便是好好地享受一下被褥给人带来的强烈快感。 第二天一早，精力充沛的闻瑾被拉上吴仇楚江萍还有酬勤在江陵县四处逛了起来。 好好地体验了一下与武昌县一般无二的风土人情。 荆州境内长江沿岸的这些县城，基本都一个德行，逛了小半天后众人便乏味地回了鬼门小院，接受懒得出门的林峰无情地嘲讽。 众人在小院中无所事事地待到了天黑，才一起出门去鬼门庭院中的演武堂集合。 到了演武堂之后，吴仇等人便看到雷电小队的四名成员已经在这里等候着了。 互相点头示意之后，便一起在演武堂等着莫离和饕餮到来。 对于这个神秘的饕餮，吴仇其实还是挺好奇的。 当初远在吴郡之时，便已经听过她的事迹，现在自己能够跟着他习武，想想还是挺激动的。 众人等了一会，终于等来了姗姗来迟的莫离和跟在他身旁的一位生部千户。 这个千户就是饕餮吗？ 果然气度不凡。 不过不是都说饕餮是位女子吗？ 怎么现在一副男儿打扮？ 奇人多有异事，可能真正的高手都有些怪癖吧。 没想到饕餮还是个男装大娘呢。 “这位是穷奇，饕餮的队友。”莫离指着他身旁的那名百户介绍道。 哦，原来不是饕餮啊。 “一流境界的留下，二流境界的跟着穷奇去找饕餮。” 莫离语气轻柔地说道。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仇总觉得莫离的语气中藏着那么一丁点尴尬。 “走吧，各位，跟我一起去探险～” 穷奇有些跳脱地说道，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莫离朝吴仇投去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接着就不再看他了。 似乎，多看一眼，心里的愧疚便会多上一层。 吴仇等人的心里愈发不安了起来，总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事已至此，想跑也没有机会了，也只好跟上了穷奇。 穷奇有些话痨，一路上东扯西扯跟众人吴仇六人聊个没完。 倒也不是想借机了解吴仇他们的底细，而是真的只是在说一些废话。 在穷奇絮絮叨叨的声音中，七人走出了鬼门庭院，直奔鬼门小院而去。 最终，在一栋千户所住的小院门前停下。 穷奇倒也不客气，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不过只是将吴仇六人带到了院子中，接着就准备离开了。 闻瑾见状，立马叫住了穷奇：“前辈！” 穷奇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无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都是事好不好！ 闻瑾在心里怒吼一声，不过面上还是很有礼貌地问道：“饕餮前辈呢？” “这里就是饕餮所住的小院了！” “饕餮前辈呢？” “饕餮一般都不会离开这栋小院的。” “饕餮前辈呢？” “大概……在里面睡觉吧！”穷奇最终还是透露出饕餮的下落。 闻瑾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语地继续问道：“那我们要在这里等她醒来？” “这个主意不错。”穷奇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 “那她要是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呢？” “那就……算你们倒霉？” 吴仇终于听不下去了，直接开口说道：“前辈，不然你帮我们叫一下饕餮前辈吧！” 穷奇愣住了，接着深深地看了吴仇一眼。 两眼。 三眼。 好多眼。 就在吴仇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穷奇开口说话了。 “我们很熟？” 吴仇有些奇怪穷奇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很老实地回答道：“不熟。” “我欠你人情？” “没有……” “我欠你钱？” “没有……” “那你让我去死？” 第二百三十一章 饕餮 吴仇听了穷奇的话，愣了一下，有些没明白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或者说，在穷奇心里，找饕餮就等于找死？ 穷奇叹了口气，看着吴仇“诚恳”地说道：“你看，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吴仇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对于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饕餮，心里更是多了无数猜想。 在吴郡听过的事迹，在武昌郡感受到的崇拜，在江陵县里莫离头疼穷奇惧怕的态度。 种种迥然不同的态度交织在一起，一个神秘强大的女强人形象渐渐在吴仇脑海中被勾勒了出来。 穷奇见吴仇沉默不语，以为他被自己精湛的口才所折服，不再阻拦自己，便挥了挥手，轻松地说道：“那我走啦！你们跟着饕餮好好学，变强升户当上镇守这都不是梦想！加油！” 穷奇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吴仇六人待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吱——” 就在穷奇一只脚刚准备跨出院门的时候，房门突然缓缓朝里打开。 穷奇听到这一声开门声，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一只脚还悬在半空之中，但是却不敢动弹一下，生怕引起开门之人的注意。 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不仅吓到了穷奇，还把吴仇六人给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转头往正在开启的大门处看去。 大门开启的速度很慢，仿佛在故意撩拨着众人的心思。 毫无意义，门里的那个人，便是鬼门鼎鼎大名的饕餮了。 门里的灯，将开门之人的影子拉得细长，铺满了整个院子。 穷奇依旧一只脚独立在门口，好在功力高深，身子平稳，没有丝毫摇晃，看样子还能继续支撑许久。 随着房门渐渐打开，地上的影子越拉越短，慢慢往门口处收缩。 而穷奇也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偷偷摸摸地朝四周不断瞥着，似乎在寻找安全有效的撤离路线。 房门终于彻底开启，吴仇六人往门口处望去，便看见了一位…… 少女？ 这少女披着一件粉色丝绸长袍，这长袍穿在少女身上明显偏大，有一截直接拖在地上，长袍内只有一件淡红色抹肚和裤衩，两条白嫩纤细的大腿直接暴露在众人面前。 虽然这穿着确实有些诱人，但在场所以人心里都没有半点**的杂念。 因为……这少女实在太小了！ 少女此时大概是刚从床上爬起，头发杂乱无章，四处翘起，看上去十分俏皮。 天真无邪的脸上还带着深深地困意，连眼睛都是半眯着的。 少女的一只手上还抱着一个黄橙相间，有少女一半人高的布老虎。 这只布老虎大大的眼睛占了有大半个虎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地诡异可爱感。 布老虎其实没有多大，之所以能有少女一半人高，纯粹是因为这少女太矮的缘故。 吴仇目测过去，这个少女的个子大概才一米五左右。 以吴仇的眼界，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姑娘实在是太过可爱了。 若是现在是网络社会，把少女这幅模样拍下来传到网上，肯定可以入选“又想骗我生女儿”系列。 所以……这小姑娘到底是谁？ 饕餮的女儿？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吴仇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小女孩出来以后，穷奇变得更加恐惧了起来。 穷奇慢慢地把脚放了下来，他不准备继续等下去了。 搏一搏，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继续待下去，只能希望老天开眼了。 穷奇的脚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运力逃跑，少女便轻轻一偏头，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少女的目光空洞而无神，一看就是还没睡醒。 但这睡眼惺忪的模样却让穷奇浑身直冒冷汗。 吴仇六人看到这副情景，心中不免有了些令自己震惊的猜想。 “穷奇？” 少女声音幽幽，轻声软语，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 如此动听的声音，听在穷奇耳中，却仿佛像是来自地府的召唤。 穷奇低头将脸埋进了胸口，左右摇晃着头，连话都不敢说，嗯嗯地叫着，想要否认自己就是穷奇这件事。 “咔嚓……” 少女空出来的那一只手轻轻地抓住了门板，也不见用力，整个门板便直接从墙上被掰开。 吴仇六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连忙齐齐朝后退去，缩在了墙边，生怕被波及到。 到了这一刻，众人才终于确定。 原来这个样貌可爱的小姑娘，正是那声名远播的饕餮大人！ 饕餮精致小巧的手就这样抓在门板上，接着轻轻抬起。 整个门板就彻底悬空，被饕餮举在了空中。 “噗通”一声。 穷奇转过身来，直接趴在了地上，哭喊了起来： “队长！别冲动啊！我不是故意吵你睡觉的！我上有小下有老，您大人有大量，就大发慈悲地放过我吧！” 吴仇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似乎话里有话。 上有小…… 穷奇的顶头上司，不就是饕餮吗！ 饕餮应该没注意到穷奇那不老实地求饶。 或者说，她根本没把穷奇的话听进去。 继续将小手轻轻地向后移去。 接着，便向前一挥！ 与此同时，穷奇撕心裂肺地高声喊道：“糯米团子！！豆腐元子！！湘妃糕！！！” 门板从穷奇头上势大力沉地飞过。 “嘭！！！”地一声巨响。 砖石碎裂，木屑纷飞，门板直接深深地嵌去入了院门中间，将院门一分为二。 穷奇惊魂未定地用手撑在地上，他丝毫没有怀疑若不是自己喊得够快，这门板将会将自己脑瓜打得漫天飞舞这件事。 门板被打入围墙的动静特别大，此处又是鬼门成员扎堆的地方，可是却没有一个成员前来查看，想来都早已经习惯了这些动静。 饕餮此时已经没有了方才那副睡不醒的模样，两个圆滚滚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穷奇，一脸的期待。 “明天！明天就给你买！”穷奇斩钉截铁地说道。 “穷奇哥哥最好啦～”饕餮两眼弯成了月牙，甜甜地喊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应该的应该的，我被褥还没收，先回去了，队长早些歇息！” 穷奇说完便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下子跨过了截断院门的门板，跑得无影无踪。 见穷奇走了，饕餮便看向了还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吴仇六人，柔声说道：“天亮再来，知道了吗？” 吴仇六人点头如捣蒜，很是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饕餮见状也不再为难他们，转身一蹦一跳地往房间而去。 看着饕餮活泼可爱的背影，再看看院门处的一片狼藉。 吴仇六人齐齐吞了口口水。 第二百三十二章 小拳拳 没有任何意外，在饕餮消失在房间的那一瞬间，吴仇六人很是默契地一同往院子外跑去。 跨过门板，穿破黑夜，在银亮的月色下不要命地狂奔。 直到回到暂住的小院，大家怦怦乱跳的小心脏才稍微舒缓了几分。 今夜的行动，如果要让吴仇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只能是：山穷水尽疑无路，却见饕餮一米五。 若是想要换一句话，那便是：踏进院门无觅处，蓦然回首，饕餮只有一米五。 吴仇现在正在脑海中不断自我暗示着自己，告诉自己饕餮就是个身高一米五的萝莉。 只有这样，才能压下心头的慌乱。 平心而论，饕餮并不是个残暴之人。 之所以让吴仇他们如此惧怕，纯粹是因为饕餮是个很随心所欲的人。 生气就出气，高兴就欢笑，跟她那一米五的身高一样，就像个孩子。 可怕的是，这孩子强得可怕…… 经过短暂的接触，吴仇几人也稍微摸清楚了饕餮的一些秉性。 其实也就两个，那就是嗜睡，还有爱吃。 她会因为穷奇打扰她休息而徒手拆门板，也会因为穷奇承诺的那些美食而原谅穷奇。 几人稍作休息后，便各自回房就寝了。 夜里的饕餮大人是不能打扰的，所以只能明天早上过去试一下了。 若是不行，吴仇他们只能跟着那四个一流境界的千户，一起跟着莫离训练了。 但没有针对性的训练，效果肯定没有多好，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吴仇他们也不会选择到莫离那边去 剑壹直到深夜才回到小院之中，虽然身子有几分狼狈，但是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神采，看来在莫离那确实学了不少东西。 天刚亮，闻瑾便第一个从床上爬了起来。 感觉到隔壁的剑壹还在酣睡，闻瑾便没有半点犹豫地跳到了隔壁小院去进行晨练。 隔壁住的是吴仇和林峰，对他们，闻瑾可没有半点客气。 在闻瑾富有节奏的叫喊声中，吴仇和林峰最终也忍无可忍地从床上爬起来了。 闻瑾晨练完后没多久，六个二流境界的小可怜又聚在了一起。 不过他们可不敢现在就去饕餮那边。 万一饕餮大人喜欢赖床呢？ 吃过早饭，逛了逛鬼门，又到街上走了一圈，最后在街上的早摊子买了一些荆州特色小吃。 想要刻意浪费时间的时候，时间总是不让你如意。 清早的时光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日头高悬，众人看了看天色，觉得已经差不多了，便提着买好的小吃往饕餮的小院走去。 还没到饕餮小院的门口，众人一眼便看到了手中同样提着一个大盒子的穷奇。 穷奇看起来应该是等了停久，有些无聊了，看到吴仇这六人来了后，瞬间来了精神，跟大家聊了起来。 聊了几句之后，穷奇似乎注意到他们手上提着的小吃，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给饕餮大人的贡品。”吴仇轻声说道。 “还不错嘛，看来你们也不傻，已经知道要怎么对付饕餮队长了！”穷奇点了点头，有些满意地说道。 看来投喂食物这招确实管用。 受到了专业人士的肯定，吴仇他们也觉得早上的街没有白逛。 这时，穷奇又接着说道：“有些小吃饕餮队长不喜欢，给我看看你们到底买了什么东西，要是有饕餮队长讨厌的，我就帮你们挑出来。” 穷奇的态度很好，吴仇他们自然不疑有他。 况且他们也确实不知道饕餮的口味，所以杂七杂八的食品买了一堆。 众人将手中的小吃都递给了穷奇，穷奇接过之后就蹲在了地上，一个个检查了起来。 吴仇他们买的小吃只是种类繁多，但数量其实没多少，每种只买了一个。 所以穷奇检查起来也没花什么时间。 “你们有心了，这些东西都是饕餮队长爱吃的。”穷奇检查完后，赞许地说道。 听到穷奇这么说，吴仇六人终于有些如释重负。 对穷奇也充满了感激。 可还没等他们开口道谢，本来还蹲在地上的穷奇突然两腿一蹬。 身子高高跃起，在空中翻了一圈后直接跳进了饕餮的院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院子里穷奇的声音响起。 “饕餮队长！小奇奇给你送吃的来啦！” 语气谄媚得让人有些恶心。 “哇！这么多！谢谢穷奇哥哥！穷奇哥哥最棒了！” “哈哈哈，队长您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跑了一个早上才买来的这些小吃！” “嗯嗯，好赤！” 接下来，便是饕餮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声音。 在围墙外的吴仇六人，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动静，脸都差点气绿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吴仇六人气势汹汹地翻过门板，准备前去质问穷奇。 穷奇一看到吴仇他们进来，眼前一亮，惊讶地说道：“呀，你们这么早就来啦？” “呵呵。”吴仇发出了一阵冷笑。 穷奇的脸皮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厚。 坑了他们买的小吃不说，现在还装出一副从没见过他们的样子。 闻瑾正准备开口质问，饕餮恰好吞下了嘴里的糯米团子，脆生生地说道：“你们是来找我指点武功的吗？” “是的，不知道饕餮大人有没有时间？”闻瑾咽下了刚刚准备的话，继而回答起了饕餮的问题。 饕餮看了看手中的食物，又看了看吴仇六人，似乎在分辨哪个对她更有吸引力。 饕餮又抓了两个团子塞进了嘴里，随后依依不舍地把食盒递给了穷奇。 两个团子入嘴，饕餮那粉嫩的小脸颊顿时高高鼓起，接着便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啊就乃吧！” 饕餮迈起小短腿，大步走到了院子中间，嘴里的团子已经咽了下去，双目直视吴仇六人，精致小巧的右手握成拳头，在身前挥了几下，接着得意地说道：“我可是很擅长教别人的哦！当初小奇奇和江鲫都是在我的教导下才迈入一流的！” 穷奇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饕餮叫他小奇奇的缘故，还是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回忆的缘故。 饕餮站在众人面前骄傲地挥动拳头这个举动确实十分可爱。 但吴仇的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 从饕餮话中的称呼来看，江鲫好像没有穷奇来得受欢迎啊？ 穷奇都有个小奇奇的昵称，怎么江到了江鲫就直呼其名，不叫他小鲫…… 额，还是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小拳拳上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解放 饕餮其实根本就不会教导他人，但耐不住她自己觉得自己很有这方面的潜质。 因为穷奇和江鲫确实是在她的拳头下突破到一流境界的。 但两人都没有告诉饕餮。 他们之所以会那般迅速地就突破，纯粹是因为不想挨打而私下拼命修炼而已。 饕餮虽然又懒又馋，但时不时还是会间歇性想要折腾些什么。 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让人感受她爱的小拳拳了，饕餮也十分怀念当初揍江鲫时的那种拳拳到肉的爽快感。 这也是为什么饕餮最终没有拒绝江鲫的原因了。 饕餮现在很开心，因为她又有新的玩……弟子了！ “开始吧！谁先来呢？” 饕餮手指轻轻杵在下巴上，双眼放光地在吴仇六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吃饱喝足精神饱满的饕餮确实没有昨夜那般恐怖，但被那双天真无邪充满向往的眼睛所盯住，吴仇六人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诶？没有人主动吗？那就……你吧！” 饕餮的手指随意在六人身前滑动着，接着突然停下，停在了闻瑾身前。 穷奇目光中透露着同情，接着轻轻把食盒放在了石桌上，趁着饕餮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偷偷摸摸地溜了。 虽然看别人挨揍很痛快，可想到自己以前也被这么揍过，穷奇就忍不住一阵牙疼。 那真是一段难以忘坏的岁月啊。 也不知道江鲫的腰好些没有…… “嘭！” 随着最后一个出场的林峰毫无挣扎之力地被一拳锤到了墙上，今天的指导就算彻底结束了。 饕餮拍了拍手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对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时不时抽搐几下的吴仇等人很是满意。 人多力量大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这次用的力气果然比当初揍穷奇和江鲫的时候用得更多了。 饕餮觉得自己很辛苦，所以她决定把早上小奇奇带来的小吃全部都奖励给自己。 “你们回去吧，明天再过来！” 饕餮挥了挥手，提着餐盒走进了屋子。 听到饕餮这句话后，躺在地上六个人纷纷快速地跳了起来。 报着大难不死还不快跑君子报仇想死不成的态度与决心，六人片刻没有耽误地互相搀扶着逃出了饕餮的小院。 一路直冲回自家小院， 吴仇与林峰两人将院门栓好，房门紧闭，躲进房间里之后，才稍微找到了一些安全感。 看着镜子里嘴角紫红色的淤青，吴仇茫然地抬手按了一下。 “嘶——” 一阵疼痛感传来，吴仇恍惚的神情终于有了回转，变得稍微清醒一些。 饕餮的教育方针很是干脆利落，就是揍。 并且很缺乏高手风范地跟吴仇他们进行了六场一对一独揍。 想到不久前与饕餮对上之时那在瞳孔里瞬间放大的拳头，吴仇就觉得自己的脸愈发疼痛了。 不仅是脸，就连吴仇戴了好几年的脸谱，都一并被饕餮给打碎了。 缓过神来后，吴仇便独自去净部又领了两三个生部百户面具了。 吴仇总觉得今天破碎的面具还只是个开始，所以便多拿了几个。 后来，事实证明吴仇确实多虑了。 饕餮，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打两拳！ …… “哈哈哈，不错不错，你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 饕餮兴奋地高喊着，随后一拳将酬勤打飞。 “很好！再这样下去不久，你就会突破到一流的！” 饕餮满意地夸赞完，接着一拳把楚江萍打飞。 “坚持！只要你肯坚持，你终有一天会打败我的！” 饕餮激动地鼓励完，然后一拳把桃精打飞。 “加把劲！你……” 饕餮的指导总是结束得特别快。 一拳一个，就没有人能站起来了。 这两周以来，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重复发生着。 饕餮虽然从来没有教导那些练武的心得和诀窍，但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至少鼓励了吴仇几人十几天了。 如果不是饕餮每次鼓励完他们后，都一拳把他们打飞，想来这鼓励应该还是会有些作用的。 众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步履蹒跚地往小院走去。 正午的阳光有些温暖，但吴仇六人还是觉得浑身寒冷。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众人在心里呐喊着。 第二天，这样的日子就结束了。 “不好玩，全都不好玩！你们以后都不用来了！” “啪！” 饕餮一脸无趣地说完之后，就直接关上了早已经修好的院门。 连院子都没有踏进去的吴仇六人，只好又返回了自已的小院。 一路上，没有人开口说话。 大家心里都思绪万千。 原来，我们连被教导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就这样一直沉默着回到了小院。 与以往各自回房的情况不同，今天大家都走进了吴仇和林峰的小院， 关上院门之后，六人互相看了几眼。 接着全都跳了起来。 “耶！！” “解放啦！！！” 闻瑾出门提了好几壶淡酒，桃精酬勤吴仇林峰四人到街上买了一大堆吃食，楚江萍则留下来收拾了院子。 六人在院子里欢庆了整整一个下午。 连往常不爱喝酒的楚江萍，今天都喝了好几杯下去。 大家，都高兴坏了。 第二天一早，神清气爽的吴仇便得到了消息。 莫离离开了南郡。 这是剑壹跟吴仇说的，因为昨夜是他们这些一流境界的人最后一晚接受莫离的指点。 与二流境界的吴仇等人的悲惨遭遇不同。 莫离对列缺剑壹他们确实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只不过一流终究与二流不同。 莫离能做的，只不过是提点了列缺丰隆他们今后要走的路而已。 至于其他的，莫离也是爱莫能助。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最少能让列缺三人少走五年的弯路。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剑壹一样，有个天下第一的师父。 剑壹这两周以来，都在与莫离切磋武艺。 虽然从来没赢过莫离，但剑壹却十分满足。 虽然没有任何指向，但吴仇猜想莫离应该是回武当山了。 峨眉临死前的那句话，到底还是让莫离放不下。 武当派，究竟在干什么？ 第二百三十四章 挨揍 xs7.com 吴仇也是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饕餮突然不想教导他们了。 明明这段时间来，饕餮每天都玩的那么开心。 毫无反抗之力的六人在饕餮手中就像个布娃娃一般任她折腾。 还有什么比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快乐更快乐的快乐呢？ 饕餮倒是想继续快乐下去，可惜莫离不在，南郡总要有个撑场面的人在。 而饕餮，自然就是这个撑场面的人。 当然，让饕餮撑场面倒不是让她来暂代郡守。 别说饕餮自己不愿意，就算她愿意，莫离也不会同意。 饕餮的作用，就是在穷奇几个人的陪同下，在南郡游山玩水而已。 这对饕餮来说或许只是游玩，但对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绿林营来说，却是一种不容忽视的威慑。 毕竟，连创办幽部的黄煌，都是死在饕餮手中的。 莫离离开后，雷电小队便没在南郡多停留，而是直接回了武昌郡。 桃精自然也跟着列缺他们一起回去了。 毕竟队里已经有三名一流高手，对指导什么的也不是很看重。 而蔷薇小队和酬勤以及剑壹则选择继续留下来。 酬勤身负两个师父的期待，自然不甘心被揍两周就灰溜溜地跑回去。 他想等莫离回来，然后请莫离指点。 剑壹就更不用说了，武昌郡的高手他基本都交过手了，而剩下那几个没过交手的自然也比不上南郡这边成群高手带给他的兴致大。 蔷薇小队不回去的原因倒是和酬勤有些类似。 他们毕竟只是百户小队，现在这个情景，去哪里都无所谓，还不如就在这好好锻炼一番。 不过吴仇四人倒不是要等莫离回来。 而是瞄上剑壹。 剑壹的实力虽然没有莫离强，但论起教导能力来说也不会逊色莫离多少。 在莫离没回来前，蔷薇小队就缠上了剑壹，天天在小院里打的不亦乐乎。 后来眼热的酬勤终于按捺不住，也一起加入进来。 剑壹自然是来者不拒。 他在天门山上也是天天跟几个师弟对练，对于怎么教导这些弱鸡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被饕餮一拳一个打了两周，每个人心里都隐隐有些崩溃，所以当时没有什么心思管其他事。 可是当吴仇等人再次跟剑壹交手的时候，就发现饕餮的小拳拳其实倒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吴仇他们不论是躲避反应，还是出招速度，都比两周前快了不少。 虽然内功没有提升多少，可论起实战能力，每个人都最少提高了一成。 当然，虽然挨揍有效，但要是想再让吴仇他们体会一次那也是不可能的。 实在太糟践人了。 接下来的时间，吴仇等人便天天在小院里跟着剑壹修行。 而剑壹也时不时会去找南郡鬼门里的高手切磋一番。 这事莫离走前便已经交代下去了，不然大概率没人愿意搭理剑壹。 毕竟剑壹太过年轻了，打赢了没好处，打输了还丢人。 好在莫离威望够高，加上剑壹实力确实够强，得到了南郡千户们一致的认可，这才让剑壹能够打得如此顺利。 莫离与剑壹确实很像，两人都是大师兄，都有一个不怎么负责的师父，都肩负着教导师弟的责任。 所以两人也算一见如故，交情颇深。 正因为如此，莫离才会出面替剑壹牵线。 南郡鬼门的实力比武昌郡高上不少，剑壹也不是他师父剑惊鸿，能够天下无敌。 虽然输少赢多，但毕竟还是输了好几场。 不过剑壹毕竟是剑壹，失败本来就是他所追求的。 不失败，怎么变强？ 在天门山上，比剑壹强的只有剑惊鸿了。 可剑惊鸿实在太强了，碾压般的胜利让剑壹完全看不清自己的缺点在何处。 只有在境界相差不多的时候败下阵来，才能让人认清自己到底有哪些不足。 剑壹在鬼门待得很舒服。 这里简直是他的梦幻之地。 不过吴仇几人就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里简直是他们的地狱。 因为饕餮在外逛了一个月后就回来了。 饕餮撒鸡汤似乎撒上瘾了。 回来没几天就又把吴仇五人喊了过去，美其名曰继续指点，结果一拳一个小可怜。 吴仇五个人在饕餮小院没待上一刻钟就被抬回去了。 一连几天，剑壹终于看不下去了。 吴仇他们可以说是剑壹下山后认识的第一批朋友。 以剑壹的性情，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吴仇他们被这么欺负呢？ 于是便带上吴仇他们一起去找饕餮谈谈。 希望饕餮能够停下她那愚蠢自负的粗暴举动。 结果饕餮小院外的围墙多了一个洞。 剑壹在床上躺了两天。 每天垂头丧气地去找饕餮指点的倒霉小队又多了一个人。 莫离这一去，便是两个月。 武当山上究竟出了什么事，莫离也没有说起过。 可是每个人都感受到回来后的莫离有些不对劲。 以前的莫离温文儒雅，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现在虽然依旧温和，但身上却时不时流露出几分让人有些恐惧的感觉。 武当可能出事了。 每个人都在心里这么想着。 若非如此，还有什么事能让超一流高手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气息。 莫离在南郡并没有待多久，一个月后便又赶往武当了。 接着又回到南郡。 随后再赶往武当。 短短一年时间，莫离去了七次武当。 在最后一次从武当回来之后，南郡鬼门有三只千户小队离开了江陵城。 不仅是南郡，荆州其他郡也都有那么一两队千户不知所踪。 除了各郡郡守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武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每个鬼门成员都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当然，这些事情都没有影响到蔷薇小队酬勤以及剑壹。 甚至他们连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这一年来，吴仇他们的日子过得特别凄惨。 每天都在想着怎么逃离饕餮恶魔的魔爪。 饕餮也玩得忘乎所以，到了最后甚至连穷奇都被拉了进来，一起享受饕餮的蹂躏。 山雨欲来风满楼，吴仇七人在挨揍。 两耳不闻窗外事，满眼都是小拳拳。 二百三十五章 大作战 “说吧，今天怎么搞？” “跟之前一样，我顶在最前面，子路愚公在一旁策应我，蔷薇在左，酬勤去右，穷奇你就守着她身后，别着急出手，但也要让她分一些心神在你身上，花蜂跟着你一起骚扰她。” “凭什么又是我带着这小胖子？” “喂……我还在这呢……” “你实力强大，带个累赘应该无伤大雅。” “喂……我还在这呢……” “行吧行吧，你们要坚持住啊，别再让队长腾出手来了，不然这小胖子可保不住了。” “喂……我还在这呢……” “尽量吧，少他一个其实影响不大，你主要保护好自己。” “喂……我还在这呢……” 饕餮小院外，吴仇闻瑾楚江萍林峰剑壹酬勤穷奇七人正围在一起，神情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这一次一定可以的，各位加油吧！”剑壹鼓励道。 “好！”众人齐声应道。 该讨论的都已经讨论完了，继续在院外也于事无补，于是七人便转身走向院门，准备进入小院。 饕餮小院的院门老早就已经修缮完毕了，不过院门旁边的围墙上，倒是多出了一个大洞。 大洞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不过饕餮不让人修，自然也就没人敢来修补。 走到院门之时，剑壹深深地看了眼大洞。 这洞，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小院的时候弄出来的。 那天挨了饕餮一拳之后，剑壹便撞破了围墙飞出了小院。 “走吧，这次一定会把这个洞补上的！” 闻瑾拍了拍剑壹的肩膀，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个大洞，可不仅仅是剑壹一个人的耻辱，而是他们这些实力不济的人的噩梦。 饕餮为什么不准别人把这个洞补上？ 还不是因为好玩！ 自从这个洞出现以后，饕餮似乎找到了目标。 每一次打飞吴仇他们，都是瞄准了往这个洞打。 除了剑壹与穷奇实力够强，能够撑住饕餮的进攻，让饕餮不好控制力度以外。 剩余的五个人可是每天都要是从这个大洞飞出去的。 剑壹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 技不如人，也只能甘拜下风。 众人相继进入小院，身上气势勃发。 第三百零一次逃脱魔爪大作战…… 正式，开始！ “来啦？” “来了！” 打过招呼，七人便站在了一旁，老老实实等着饕餮把桌上的甜点全部吃完。 饕餮吃完甜点之后，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回味了一会，接着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脸上的悠闲安逸顿时消失无踪，变得又几分严肃。 强如饕餮，在面对以剑壹为首的七人强力围攻之时，也必须要提起精神来才可以应对。 饕餮没有戴面具，她嫌那玩意儿太丑，而是憋得慌。 一张稚嫩的俏脸就算如何严肃起来，也还是显得那般可爱。 当然，饕餮年龄并不小。 只不过对着这样的身材样貌，谁敢说交战的时候心里不会怜惜几分。 君不见闻瑾楚江萍还有酬勤穷奇都将自己的武器换成木质的了吗。 饕餮突然舒展开眉眼，甜甜地笑了一下，接着伸出幼嫩的手指挑了两下，挑衅地说道：“来吧！” 吴仇七人自然不会跟饕餮客气，互相点了点头后便各自散开。 剑壹一人当先，径直朝饕餮冲了过去。 木剑在空中耍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飞速朝饕餮腹部刺去。 饕餮打了个哈欠，小蛮腰轻轻往左一扭，不仅躲过了剑壹这一剑，还撞飞了正准备偷袭他的酬勤。 酬勤落地之后连连退了几步，身上气血翻滚不止。 也就在此时，从剑壹身后冒出了一刀一剑，直指饕餮头部而去。 与此同时，剑壹也改刺为削，继续往饕餮右腹而去。 饕餮退后两步避开剑壹这一剑，恰好闻瑾与吴仇的刀剑也来到了她眼前。 对于剑壹的进攻饕餮倒也有几分忌惮，但这两人还不至于她躲避。 只见饕餮两手齐出，直接用手指轻轻一弹，便将两人的刀剑弹开。 紧接着饕餮右手落下，直接抓住了楚江萍刺来的一剑，接着握住木剑朝侧后方一拍。 一颗激射而来的石子被木剑直接打飞，嵌入围墙之中。 楚江萍不敢放掉手中木剑，在与饕餮交手之时，她手中若是没有兵器，那就只能任由饕餮收拾了。 于是楚江萍只好牢牢抓住剑柄，希望能将木剑抽出，或者等其他人攻击饕餮时，饕餮自行松手。 饕餮松手的速度比大家想的还要快。 只见她手臂一挥，直接带着楚江萍悬空而起，接着朝一旁的林峰砸去。 刚刚那枚石子，便是林峰发出来的。 这一年来，在吴仇等人的提议下，林峰学了一门暗器手法。 不然以林峰惧怕女生的毛病，连饕餮方圆三尺都不敢靠近。 比试可以输，耍暗器的必须死！ 所以每次比试，林峰总是第一个被打出局的。 当然，这也有先挑软柿子捏的意思。 毕竟饕餮只要一近身，林峰腿就软了。 指望林峰接住楚江萍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由穷奇出马，这才让楚江萍安稳落地。 没了穷奇的牵制以及楚江萍的干扰，饕餮总算可以分出所有的精力来对付剑壹四人。 一时之间，剑壹四人被打得不要不要的。 吴仇他们的进攻每次都被饕餮躲开，而饕餮随意一拳轰出，都会让吴仇闻瑾以及酬勤难受不已。 虽然大部分的挥拳都被剑壹挡下，但偶尔遗漏两招，也不是吴仇他们能够承受的。 还好楚江萍落地之后就立马加入了战圈。 而穷奇也一副随时都会偷袭的模样让饕餮收敛了一些力气以防万一。 这才没有让局势继续恶劣下去。 就这样，八个人陷入焦灼之中。 饕餮是识神小成的超一流高手，除了剑壹穷奇以外，其他的进攻连碰都碰不到她一下。 就算是剑壹穷奇的进攻，也不过是有些威胁而已。 想躲还是挺容易的。 而饕餮也同样不敢全力出拳。 饕餮的小拳拳虽然威力巨大，但全力出拳之时身子难免没有那么灵活，躲不开剑壹或者穷奇的突袭。 两边谁也奈何不了谁，只好继续这么僵持了下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武当 “哈哈哈哈，小壹，这一剑来得漂亮！可惜没打到～” “小奇奇，你没吃饭是不是啊！” “小胖子！你要是再敢乱扔石头，我等会就让你全吃进去！” “小矮子！吃我一拳！” 饕餮渐渐打得尽兴了起来，每出一拳每打一章都会开口笑话几句。 剑壹眼角有些抽搐，但是却不回应。 一方面他不是那种爱呈口舌之快的人，另一方面他现在也没轻松到可以随意开口的地步。 识神小成的境界他也略微接触到了一点。 全神贯注之下也可以体会到全世界变慢的感觉。 可这个境界明明叫聚精会神啊！ 怎么到了饕餮这如此随意地就用出来了呢？！ 剑壹很受伤。 但剑壹已经习惯了。 剑壹依旧不言不语，稳中求进，将饕餮大部分的进攻全都挡了下来。 多开口回应一句，就会多削弱一丝心神，让饕餮抓住机会。 剑壹对自己倒是有些信心，可惜饕餮却从来不针对他。 那些还是二流境界的吴仇他们，被饕餮一针对，可谓是擦着既飞，碰着既伤。 吴仇五人虽然境界不高，可是却缺一不可，没了他们，剑壹与穷奇也支撑不了多久。 这些日子来得磨合，大家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在饕餮的小拳拳下也坚持得越来越久。 所以今天可以说是信心十足，只要不出差错，磨也能将饕餮磨败！ “哈哈，还挺热闹？” 饕餮一拳将剑壹打退几步，接着翻身跳出了包围圈，看向了院门口。 不知道何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 这人不知来了多久，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黑蟒袍，银面首，来者正是南镇司莫离。 “呵呵。” 饕餮冷笑一声，坐在了院中的石椅上。 她现在正玩得兴起，却被莫离给打扰了，自然心情不爽。 若不是打不过莫离，饕餮已经把莫离一起拖进来揍一顿了。 “你们先回去吧，以后就不用来了，饕餮也给不了你们多少压力了。” 莫离挥了挥手，冲着吴仇剑壹他们说道。 七人迟疑了一下，接着朝低着头往门口走去了。 不敢抬头，怕遮不住笑意。 众人看似矜持，但在莫离说完不到两息时间，就全跑出了小院。 “莫离，你赔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耐玩的！” 饕餮见到吴仇他们跑完，有些不甘心地冲莫离抱怨道。 “行啦，别玩了，接下来还得靠你……” “我不要！” 莫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饕餮给打断了。 莫离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脑袋，继续无奈地说道：“小柔……” “我叫莫无敌！” 莫离叹了口气，张了张嘴，不想再提饕餮名字，只好继续之前的话题：“你不要胡闹，我师门有些变故，皆下来一段时间可能都不在南郡，你就帮我守着吧！” “我不要！” “唉，听话……” “你要敢不带我去，我就把南郡给拆了！我倒要看看南郡有谁能够拦得住我！你有本事就把无极给留下来，不然，呵呵！” 莫离顿时有些头疼。 饕餮虽然不是言出必行，但关于这些捣乱破坏的事至今还没有失约过，他真的有点担心自己不在南郡后南郡会变饕餮糟蹋成什么样。 可是要他贸然带饕餮去武当，那也很是为难。 武当现在的情况连他都看不明白，二师弟与三师弟联手就不说，就连师父他老人家都要…… 莫离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不知道该向谁诉求，只好沉默以对。 莫离若是继续与饕餮争吵，那饕餮也不会退步。 可现在莫离露出这种神态，饕餮就有些难受了。 “义父，你就让人家跟着你去嘛！人家现在很厉害的好不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武当要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就帮你揍扁他！你要是想欺负武当的人，我就帮你按着他！” 饕餮握着莫离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地说道。 莫离心里有些暖意，伸手摸了摸饕餮的脑袋，轻声说道：“武当的情况现在连我都探查不到了，你去很可能会有危险，师父也不知道怎么了，你要是不在南郡，我真的放心不下。” “我不管！你让朱厌守南郡！” “朱厌已经被我派出去做事了……” “那就锦鲤！他也就这点能耐，现在不用等什么时候用？要不你把锦鲤带走吧，没准还真能让你逢凶化吉呢？” 就锦鲤那二流境界…… 莫离满头黑线，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反正我不管，我必须要去！要是实在没人了，穷奇麋鹿我都可以借给你！” “这两个人有什么用……” 穷奇和麋鹿战斗力强不过饕餮，管理能力糟糕得一塌糊涂，鬼门随便留几个二流境界的管理型人才都比他们两个强。 饕餮寸步不让莫离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坐视她将南郡毁于一旦吧？ 没办法，莫离只好答应了饕餮，让她一同前往武当。 武当目前除了莫离之外，也只有不杀道人一个超一流武者，在莫离看来，目前饕餮确实没有任何危险。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莫离便离开了饕餮的小院。 饕餮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连甜品都有些吃不进去了。 以武当在荆州的地位，莫离若是被武当赶出山门，那便代表着鬼门被大半个荆州排斥。 谁也承担不了这种罪名。 就连莫离也承担不了。 吴仇七人离开饕餮的小院后，就立马跑回了自家小院去。 莫离既然已经发话，那今后大家就不用再继续去饕餮那边了。 虽然这一年来的目的都是打败饕餮逃出魔爪，可是突然实现了目的，众人还是有几分迷茫。 酬勤现在距离一流境界也只差一步了，不管有没有人指导，在两年之内迈入一流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酬勤来南郡的目的已经基本完成了，在跟吴仇几人告别后，便在第二天早上离开了南郡。 他那两个师父可还在武昌郡等待着他。 至于蔷薇小队和剑壹则继续留在了南郡。 南郡鬼门千户虽多，但是这一年来剑壹已经差不多全都挑战过了。 除了饕餮和莫离之外，南郡已经没有他的对手了。 而蔷薇小队四个人也成长了不少。 第二天，在酬勤离开南郡之后，蔷薇小队和剑壹正讨论着接下去他们该去哪里之时。 莫离突然找上门来。 “几位，有兴趣到武当走一趟嘛？” 第二百三十七章 往事 “去武当？” “对，有没有兴趣？” 莫离一开口便邀请五人到武当，这让大家顿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一年来吴仇他们基本都在商讨如何对抗饕餮，对最近外界发生之事也不甚了解，所以自然不知道荆州鬼门这些日子的安排。 看到五人有些茫然模样，莫离只好开口解释道：“武当近期可能会发生一些变故，我需要帮手。” “镇司，不是我们不愿意帮忙，可以我们的境界，真的能帮上忙吗？”闻瑾迟疑了一会，有些为难地说道。 连莫离这个超一流高手都解决不了的事，他们几个二流凑上去不是找死吗？ 对于闻瑾的迟疑，莫离也不觉得意外，继续耐心地解释道：“鬼门与武当有大仇，自然不能带其他鬼门成员去，不过你们的身份有些特殊，父辈师长都与武当有些渊源，所以可以用真实身份跟我一同前往武当，就当拜访了。” “诶？”林小胖子抬起头双眼闪闪发亮，激动地问道，“我师父当真与武当有些交情？” 林峰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腿。 若是他真能跟武当扯上关系。 哼哼！吴仇！还有闻瑾！ 你们就等着还钱吧！ “是有些渊源……”莫离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林峰，缓缓地点了点头，还不等林峰欢呼起来便接着说道，“当初隐蝶便是我带队追杀的……” 林峰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他的讨钱之旅还没开始便彻底结束了。 没有人搭理林峰。 吴仇看着莫离问道：“镇守大人，可以透露一下武当到底发生了何事吗？” 莫离沉吟了一会，便如实说道：“我师父他……快仙去了。” “不杀道长？！” “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场五人听了莫离的话后，除了剑壹一脸茫然外，无不惊骇失色。 不杀道人乃是武当掌门，更是一代剑神，一生从不杀一人，武林中人不论立场如何，提起不杀道人总是要留几分尊重。 可就是这样众横几代的武林巨擘，现在竟然要仙逝了？ 闻瑾毕竟对武林上的事更加熟悉一些，经过一开始的震惊后，便立马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啊，不杀道长虽然已经年近杖朝，可凭武当的内功心法外加道长深厚的内功，不应该这么早仙逝才对啊！” 莫离点了点头，有些伤感地说道：“师父这些年一直有伤在身，为了压制伤势消耗了许多气血内力，这才……” 莫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众人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虽然明白，但大家还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不杀道人算是武林绝顶的高手了，又有谁有那个实力，能给不杀道人留下如此严重的伤势呢？ 在其他人都在震惊不解之时，剑壹却脸色有些难看地低下了头。 他记起来师父跟他说过的那些事情了。 老头子在山上闲得慌，将他下山后的英勇事迹翻来覆去来来回回说了不下二十遍。 当莫离说出不杀道人之时剑壹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想到莫离接下来就证实了他的预感。 剑惊鸿下山挑战天下，打过无数场战斗，但是能被他着重强调反复提起的也就那么两场。 一场是下山不久后遇到的一位剑道天才的战斗，那一场打斗整整厮杀了五天，最终两人两败俱伤，以剑惊鸿赢过半招结束。 这一场比赛中剑惊鸿受的伤特别重，一直到上山数年后才渐渐完全康复。 当然，听剑惊鸿话中的意思，那名与他打斗的剑客伤得比他更重，甚至可能已经不治身亡了。 因为后来剑惊鸿再也没有遇到过他了。 这名被剑惊鸿时不时提起的剑客，名为何惜。 而另一场比试，便是在武当山与不杀道人的决斗。 如果说何惜是让剑惊鸿打得最痛快的剑客，那么不杀道人就是让剑惊鸿打得最难受的剑客了。 一直打到最后剑惊鸿才得以破开不杀道人的防守。 只不过由于剑惊鸿还有伤在身，控制不住力度，最终收不住手，让不杀道人伤得有些严重了。 当然，剑惊鸿也不好过，旧伤复发伤口崩裂，鲜血洒遍了武当山的山路，导致剑惊鸿后面跟其他人交手的时候都不得不多用几招。 莫离的眼神不留痕迹地瞥了眼剑壹，叫他似乎有些内疚，也没有多说什么。 都是武林中人，更何况还是在光明正大的比武之中输了，他也没资格去迁怒谁。 “如何，考虑得怎么样了？”莫离看着沉思中的吴仇几人，轻声问道。 “我没意见。”吴仇第一个开口说道。 莫离跟自己的关系颇深，怎么说吴仇也不会拒绝他。 “我也没意见。”闻瑾接着说道。 他本来就想到武当山看看了，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 不然以他鬼门的身份，怕是连武当山脚都接近不了。 “嗯。”楚江萍点了点头，也同意了莫离的要求。 “我也去！”剑壹坚定地说道。 武当本来就是他这次下山的目的地，就算莫离现在不说，他也会抽时间去一趟。 现在莫离都出言相请了，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更别说，这一切还都是他师父剑惊鸿造下的孽。 林峰默然不语，事情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他还敢说什么？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各位做好准备，就在这几天就可以动身了。”得到吴仇他们的确认，莫离心里也觉得有些安慰。 “好！”众人齐声说道。 武当，大周唯一幸存下来的江湖门派。 吴仇闻瑾几人虽然答应得痛快，可是一想到要面对的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莫离似乎也感觉到了吴仇他们的不安，便开口豪气地说道：“我可是武当大师兄！你们不用担心什么，真要出了什么事，剑壹和饕餮会保护好你们的。” “饕餮也去？！” 包括剑壹在内，每个人都面色一苦，不过又想到饕餮这次是来保护自己的，顿时就没那么担心了。 这段时间来天天被饕餮猛揍，吴仇他们都已经被揍出了心理阴影。 总觉得饕餮是不可击败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 武当 武当福地天生就，琼阁仙山有美名。雾绕云缠峰翠秀，尤似仙人画中行。 武当山处于大周腹地，方圆四百余里，磅礴雄姿，高险幽深，群峰拱立，曲水蜿蜒。 险峻处如飞龙翘首，秀美处如九仙下凡。 曾被大周皇帝喻为“恒古无双圣境界，天下第一仙山！” 吴仇几人此时正站在武当山脚，仰望着这钟灵地秀之地，满脸震撼。 一行人除了莫离饕餮以外，都是第一次来到武当，难免有些为武当山的气势所倾倒。 当日莫离约好让吴仇等人随他一同前往武当后的第二天，众人便一起出发了。 连着赶了大半个月的路，终于来到了武当山下。 饕餮见到吴仇他们这一副没见识的样子，撇了撇嘴，有些鄙视地看着。 莫离则觉得有些骄傲与自豪。 毕竟，武当是他的家。 一行人没有在武当山脚下停留多久，便直接顺着山中石阶慢慢爬上了山顶， 武当派，就建立在山巅之上。 武当外墙朴素无华，就是普通石头堆砌而起。 吴仇等人正四处观看着风景之时，前方突然跳出两名身穿浅蓝色道袍的少年。 这两名少年背后都别着剑，明显是有些修为在身，但却并没有多高深，连二流境界都还没有迈入。 少年看着山门处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显得有些紧张，不过看到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小，还以为是普通游客，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之后其中一位少年便朝着前面的吴仇等人认真地行了一礼，接着有些歉意地说道： “抱歉了各位，武当暂且封山，此时不准任何人进入，若是各位有心，可以先在山脚挺留一段时间，相信过不久武当便会重新开山的！” 吴仇等人看向了莫离，眼神有些诡异。 由于武当许多弟子都仇视鬼门，所以这次前来武当山，吴仇他们全都脱下了鬼门武袍以及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莫离此时没有戴着面具，露出了他那张俊俏的娃娃脸，感受到吴仇他们投来的目光，莫离也觉得有些尴尬。 虽然他是武当大师兄，可这不代表武当派每个人都必须要认识他啊！ 莫离正准备开口说话，他身后的饕餮便探出头来，看着面前两个小道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武当怎么回事？怎么会让两个新人守山，清平清明两个小子死哪里去了？” “不许你辱我山门！” 两个武当小道童怒目直视饕餮，气鼓鼓地说道。 “我辱了你们又能怎样，又不是没辱过！你让邓子云有本事就来打我啊！” “不许你说师叔祖！师叔祖那样的高人，怎么会出手欺负你一个小女娃！” “嗯？”饕餮眼角轻轻抬起，没有开口说话，但喉间发出一声疑问。 蔷薇小队四人加上剑壹听到这声音后都默契地朝后退了几步。 熟悉饕餮的都知道，她现在有些生气了。 莫离连忙伸手将饕餮拉到了自己身后，只觉得头脑有些发疼。 他之所以不愿意让饕餮来武当的原因，便是饕餮实在太闹腾了。 每一次来武当，饕餮不是将房院拆掉，就是出手欺负门人，武当上上下下数百门人，没几个没被淘汰揍过的。 “我是莫离，清平清明二人在何处？” 莫离将饕餮拉住之后，便看向了两位道童问道。 清平与清明一向都是武当山的守山门的弟子，此时突然离开了岗位，让莫离有些担心。 “莫离……莫离……大师叔祖？！” “见过大师叔祖！” “两位师叔有事离开了。” “好像在太和宫。” “好多师叔都跑到太和宫那边去了，我们就被师父叫来看山门了。” “听说还有几位师叔祖也在那边。” “大师叔祖怎么又突然回来啦？” “武当真的要出事了吗？” “……” 两位道童认出了莫离的身份之后，先是惊讶继而惶恐，不过随后便全都转化为了激动。 两人叽叽哇哇一人一语地将他们所知道的武当派现在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 莫离面色有些凝重，这么多人聚在太和宫，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没人通知我？ 好在自己及时赶到了！ “做得很好，你们先继续在此处守一会，我这就去唤清平清明来换你二人。” 守山门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差事，只派两个新入门的弟子可远远不够。 莫离的身份已经被认出来了，两个道童自然不会再拦着众人，直接往两旁退开，放莫离他们七人过去。 饕餮在经过他们二人身旁的时候，还朝其中那个年龄大一些的道童做了个鬼脸。 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两名道童正一脸激动地拱手送行。 等到莫离七人彻底消失在山道之上的时候，两名道童脸上激动的情绪便突然消失了。 那名稍微大一些的道童朝小一些的道童扬了扬下巴，小一些的道童便领会了他的意思。 直接往旁边的山林中钻了进去，也不知去了何处。 莫离七人继续朝山上走去，一路畅通无阻，再也没人出来阻拦他们。 倒不是因为认出了莫离的身份，而是真的没人。 莫离脸色隐隐有些难看，武当立足江湖百年，何曾如此松散毫无警惕过？ 这一次师父要仙逝的消息不知被谁透露出去，倒是一下子把当代武当的弊端全都暴露了出来。 一直走到了武当派大门之处，众人才终于又见到了武当派的弟子。 两人见到了莫离，面上闪过一丝慌乱，继而又迅速恢复了恭敬，拱手喊道：“恭迎大师叔归山！” 莫离随意摆了摆手，脸色难看的问道：“其余弟子呢？” “禀告师叔，大部分应该都聚在了太和宫。” “我不管他们在哪里，也不管现在武当出了什么事，在武当派还没彻底被灭门之前，山门山道就不能放弃！” “是！” “你们去把此时应该留守山门的那些人全都叫来！” “是！” 两名武当弟子没有丝毫停留，立马跑了进去。 看样子应该是去叫其他人了。 莫离看着此时空无一人的大门，脸色愈发难看。 他没来前大门处倒也还有两个师侄看守。 现在自己这一通脾气发完，武当派的大门就这样彻底没人看守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太和宫 太和宫，乃是武当正殿。 平日里太和宫中的人数基本没有超过十人，除非掌门召唤亦或是有贵客来访之时，才会稍微多上一些。 莫离领着吴仇他们一路从山门走往太和宫，离太和宫越近，莫离的脸色便越发难看。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太和宫此时满是一片嘈杂之声，数百个武当弟子遍布在太和宫宫里宫外，或低声交头接耳，或情绪激动大声喧哗。 若不是莫离从小到此长大，对这里异常熟悉，恐怕都会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就连江陵最为吵闹的市井之地也不过如此。 莫离脸色难看，莫离身后的吴仇他们也都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心无旁骛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也只有饕餮十分不屑地笑了一声。 “都聚在这里干嘛！已经无事可做了吗？全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莫离沉声怒喝了一声，将太和宫震得彻底安静下来。 可这种安静也就持续了一会，当大家转头看来，发现了莫离之后，又变得更加热闹了起来。 “大师兄？！” “师叔回来了！” “大师兄，是师叔他……” “大师兄来了就好！” 数百习武之人都惊喜地开口叫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真情假意，可莫离在武当的人心也可见一斑。 “慌什么！武当还倒不了！全都退下！”莫离没有如往常一般和煦，又怒声训道。 太和宫中聚集的数百武当弟子，绝大部分都是莫离下一代的，听到莫离如此说道，自然也不敢再多逗留，纷纷朝莫离恭敬地行了一礼后，低头往外走去。 其余那些与莫离同代甚至上一代的武当中层本来还想留在此处观望一番，可是在看到莫离身后的饕餮之后，也就顾不上其他事情，跑得比那些弟子还快。 莫离进来不过数分钟，太和宫便彻底空旷了起来，只剩下几个人坐在太和宫两旁的蒲团上。 莫离见到太和宫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正准备走上前，就听到前面有人开口说话。 “呵呵，师兄倒是威风。” 蒲团之上此时还盘腿坐着六人，都做道士打扮，有四位与莫离年纪相仿，还有两位年纪偏大，发须灰白参半。 那四位道士中三位与莫离年纪相仿的坐在了左边，一位单独坐在了右边，两位年纪大点的则坐在了中央位置。 开口说话的那人，正是三位坐在一起的道士中最末位的那个。 众人朝他看去只时，他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道剑，看都没有往莫离这边看上一眼。 “翁平，阴阳怪气的装给谁看呢？有胆子就出来打一场，老娘要是不把你打的半个月下不了床，老娘就不当你娘！” 饕餮已经憋了一路，终于憋不住了，从莫离身后钻出来，朝着翁平咧嘴威胁道。 说完，还朝他挥了挥拳头。 翁平摆弄道剑的手停滞了一瞬间，接着继续摆弄了起来，理都不理饕餮。 “小柔，别这么跟长辈说话。” 这时，一道平和的声音传来。 吴仇循声望去，看向了说话的那名中年道士。 这名中年道士年龄与莫离相仿，脸上无悲无喜，十分平静，盘着发髻，留着半长山羊须，一身八卦道袍，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这位中年道士也是三人小团体里的一员，坐在首位。 饕餮听了这道士的话，不屑地瘪了瘪嘴，冷哼了一声，轻声嘟喃道：“虚伪。” 说是嘟喃，但其实没有丝毫掩饰的意味，以在场之人的内功境界，自然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听是听到了，却没有人有什么反应，全都装作没有听不到的样子。 “大师兄，难得看你带这么多客人回来，不介绍介绍？” 此时说话的这人，坐在中年道士与翁平中间。 以饕餮的态度看，这三人与莫离显然都不对付。 “不急。” 莫离轻声说完，就带着吴仇他们往那名单独坐在一边的道士走去， 这名道士一直垂头沉思，等到莫离走到他面前之时，他才从沉思中醒来。 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了莫离，轻轻颔首。 “师兄？” 莫离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嗯，最近辛苦你了。” 这人摇了摇头，又继续低下头开始发呆。 莫离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右边首位，饕餮剑壹吴仇他们则坐在了那名正在发着呆的道士下方。 众人全都坐好之后，莫离便开始一一介绍了起来。 那三名坐在一起道士都是莫离同门师弟。 那名被饕餮说虚伪的中年道士名为邓子云，是不杀道人的二弟子。 让莫离介绍大家的那人叫卢越，不杀道人的四弟子。 那个被饕餮骂了一顿不敢出声的翁平，是不杀道人的五弟子。 而莫离身旁这个还在发呆道士，名为常青，是不杀道人的三弟子。 不杀道人总共就收了这五个徒弟。 而上首坐的那两名年纪偏大的道士则与不杀道人乃是同辈。 分别是玄策道长与玄钦道长。 武当这边的人介绍完后，莫离又接着介绍起了吴仇他们。 鬼门的身份不可能用，所以莫离都是介绍他们父辈的身份。 当然，其实也就介绍闻瑾与楚江萍两人的父辈而已。 林峰是以他们好友的身份蹭进来的，莫离就随口提了一句。 而剑壹则有些麻烦了。 剑壹的师父莫离自然知道是谁，可这事在武当可说不得。 虽然剑惊鸿没有鬼门来得遭人恨，可打伤不杀道人，给武当带来的影响却更为深远。 若不是不杀道人重伤在身。傅风雪当年也没办法与不杀道人打成平手。 武当这么多年蜷缩在山中，怎么会没有怨气。 打不过剑惊鸿，还打不过你一个小辈不成？ 更不用说剑壹身份败露后，会引来其他数不胜数的麻烦 莫离清楚背后的事情，也明白武当上下大部分人的不甘，所以便决定隐瞒剑壹的身份。 剑壹与吴仇皆佩戴木剑，且年纪都不大，所以在莫离口中，两人便成了同门师兄弟。 而他们的师父，则是王铁牛。 xs7.com 王铁牛是谁，在场的武当中人自然不会不知道。 当初剑惊鸿正一路向西南而行，挑战各州英雄，目的地直指武当。 不杀道人自然察觉到剑惊鸿的意图，虽然武当不惧挑战，可大概也清楚自己败多胜少。 为了不刺激到当时不过十几来岁的莫离等弟子，便提前将他们赶出了武当，到江湖中历练去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下山历练的莫离认识了王铁牛和傅风雪。 当时何惜失踪，王铁牛和傅风雪日子过得极为凄惨。 莫离也好不到哪去，自从被不杀道人收为弟子以后，便醉心练武，武当家大业大自然有人服侍他这位掌门大弟子。 结果毫无准备地独自下山，让莫离没有死在那些挑战他的人手上，却差点饿死在深山老林之中。 王铁牛是乞丐出身，傅风雪也是打小就敢离家出走的主，论起生存能力两人还没怕过谁，再加上莫离与王铁牛早就认识，于是三人正好一拍即合，各取所需，结伴而行。 然而没行多久，傅风雪便说家中出事，独自跑了。 傅风雪走后，三人小分队便成了两人。 由于少了傅风雪的助力，王铁牛和莫离的日子难过了不少，不过没过多久，他们便又找到了同伴。 一个不知从哪里闯出来的外功高手，加入了王铁牛与莫离的队伍，三人一起闯荡江湖，倒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这位外功高手，名为铁狂人。 而三人则对外自称为铁三角。 至于为何莫离无铁也并称铁三角，那就只有他们三人自己知道了。 王铁牛，莫铁龟，以及铁公鸡。 这正是铁三角的来源。 三人一起共行了四五年的时间，直至大周灭武前夕才各自分开。 莫离回武当助阵时与傅风雪重逢，为保武当往后地位与安危加入鬼门，成为了鬼门南镇司。 王铁牛去往吴家救援，被乌鸦打得毫无还手之地，逃亡之时何惜终于现身惊走乌鸦，最后王铁牛跟随何惜归隐。 铁狂人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从此绝迹江湖。 武林已败亡多年，铁三角自然再也无人提起。 今日重新听到了王铁牛的消息，不论是两位武当长辈还是与莫离不对付的三个师弟，神情都不免有些恍惚。 玄钦道长慈爱地看着剑壹与吴仇，和蔼地说道：“当年第一次见到铁牛的时候，他大概也就这么小吧，一晃数十年过去，他的弟子也都这么大了。” 一旁的玄策道长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又有些揶揄地说道：“看这两个小辈彬彬有礼的样子，可真是一点都不像莽侠教出来的弟子啊！哈哈哈哈！” 听到玄策道长的话，吴仇就知道遇上王铁牛熟人了。 不过这个时候吴仇可不敢跟着一起吐槽王铁牛，只好顺着他们俩的话，朝两位道长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见过两位前辈，家师也多次提起武当，说当年深受武当众位前辈照顾。” 玄钦道长与玄策道长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玄钦道长有些无奈地说道：“这铁牛！当年不过就是小小教训了他几顿，怎么到现在还在记仇。” 好吧，我闭嘴。 吴仇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剑壹，老老实实地退了下去。 刚刚莫离介绍完剑壹与吴仇的身份之时，那一直在把玩着道剑的翁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了吴仇与剑壹。 现在见到两人坐了回去，终于忍不住开口冲莫离说道：“大师兄，你这是终于忍不住了？找些外人来帮你壮壮声势，好坐上掌门？” 莫离抬头看了眼翁平，冷漠地说道：“师父还没走呢！” 这是吴仇第一次听到莫离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连他都能听出莫离话中的杀意。 “哼！” 翁平虽然时不时挑衅莫离，但也不是真的想寻死，见到莫离发脾气，自然不再多说，又低下头玩起了道剑。 见到这种情景，玄策道长和玄钦道长脸上都闪过一丝无奈，但是又无可奈何。 “莫离，掌门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等会把客人安顿好后，就去找掌门一趟。” 玄钦道长看着莫离说道。 “是，师叔。” 莫离说完，便也不再此处多待，提起在一旁发呆的常青，就往太和宫外走去。 吴仇他们朝玄策与玄钦两人行了一礼后，就急急忙忙跟上了莫离。 出了太和宫，莫离就将常青扔在了一旁，任由他独自在此处发呆。 扔下常青之后，莫离就带着吴仇他们一起去往了遇真宫。 遇真宫乃武当供外客居住之处，吴仇他们接下来都会住在此处。 等到安顿好吴仇几人，莫离叮嘱了饕餮几句，便独自离开了。 想来，是去找不杀道人了。 饕餮虽然桀骜不驯，但莫离的话她还是听得进去。 虽然满心不爽，但也不好离开遇真宫。 “给姑奶奶等着！出去后看我不好好揍你们一顿！” 憋着一肚子气的饕餮坐在椅子上，不停地说着狠话，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吴仇虽然有些惧怕饕餮，但还是慢慢凑了上去。 “饕餮大人，武当……这是什么情况啊？镇司不是掌门大弟子吗？怎么感觉镇司有些镇不住啊。” 听到吴仇的问题，一旁的闻瑾等人也纷纷看了过来。 对于武当，他们这些人都是一知半解，正好需要一个熟悉的人给他们讲解一下。 看刚刚的情景，饕餮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到武当了，正好可以为大家解惑。 饕餮满脸怒气地说道：“哼，不过一些跳梁小丑而已，仗着武当有些亏欠他们，不忍心对他们下手，就上蹿下跳！等老头一死，看我不把他们打死！” “亏欠？那个翁平吗？” “翁平还有那个卢越！老头本来就收了三个弟子，当年十万大军围困武当之时起了些冲突，翁平还有卢越的父亲不甚死去，老头觉得心中有愧，就把他们两也收为了亲传。” 杀父之仇…… 吴仇等人对视了几眼，愈发觉得这次武当之行会出一些乱子。 武当对大周，对鬼门的仇视比他们想的还要深厚一些。 若是不杀道长真的不幸仙逝，莫离可不一定镇得住这偌大的武当。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仙逝 接下来的几天，吴仇几人能见到莫离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 刚开始早晚还会来几次，过几天一天来一次，到这两天再也没看到莫离。 不仅如此，遇真宫外巡视的武当弟子也越来越多了。 “一流就四个，二流有十二个，还有十来个凑数的三流，啧啧，明明知道我在这，竟然只派这么点人来守着，这是在看不起我？” 饕餮感受到几人所住的这个院子四周的武当弟子，有些不屑地说道。 剑壹盘腿坐在一旁，木剑枕在膝上，闭着眼睛似乎在养精蓄锐，听到饕餮的话后睁眼看了下饕餮，轻声说道： “只是防止我们无声无息跑掉而已，诸位都小心些，不杀道人可能大限将至了。” 众人点了点头，都暗暗防备了起来。 武当乃武林第一大派，虽然这些年行事低调，但谁也不能否认这第一大派的地位，可是真真切切地靠实力争来的。 就这几天所见到的，武当就有二十几位一流境界的高手，二流境界的弟子门人也达到百余人之多，还有三流境界数百。 在绝对的数量压制下，饕餮剑壹就算再能打，也绝对不是对手。 饕餮自是怡然不惧，剑壹也对自己抱有信心，吴仇闻瑾虽然心里有些小怕怕可也不好意思表达出来。 就这样，几人或镇定或强装镇定地坐在了一起，养精蓄锐，等着莫离到来，亦或是武当大乱。 林峰则在一旁满脸慌张地来回踱步。 他是真不镇定，也不想装镇定。 蔷薇小队其余三人都跟武当有些关系，那只小母老虎看着也与莫离关系匪浅，剑壹虽然莫名其妙地跟来可是耐不住人家真的有本事。 可是我呢？！ 我来干嘛？！！ 武当山这么多人，轻功再好也跑不掉啊。 更何况莫离也算自己半个杀师仇人，我凭什么要帮他？ 我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林峰，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闻瑾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 林峰看着闻瑾欲言又止，可闻瑾根本不去搭理他，憋了一会儿后林峰便直接问道：“各位，真不是我怕死，可总要让我明白为什么而死吧？” “你什么意思？”饕餮冷冷地问道。 林峰三两步跳到了剑壹身后，继续说道：“说实话，武当乱不乱，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跟南镇司关系也不大，南镇司要想当这个武当掌门，那他就不可能再留在鬼门，这样武当这次就是内乱，我们外人也不好插手。” “那镇司要是不想当这个武当掌门呢？” “这就更没理由插手武当的事啊！” “行啦，我们等镇司安排就好了，不用管其他事。”闻瑾挥了挥手，满不在意地说道。 林峰此时就算想走，也走不掉，只好不安地跟众人坐在了一起。 莫离想不想当武当掌门，大家都不得而知，就连莫离自己，也不知道。 他现在已经无心关注什么武当掌门，鬼门镇司这些身份，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祈祷眼前的这位老者，不要死！ 老者满头白发，脸色枯黄黯淡，眼色浑浊无焦，看上去十分虚弱。 这位老者，便是不杀道人。 不杀道人可谓纵横三代，三代之中不论说起哪个引领一时风骚的人物，全都绕不开这位不杀道人。 天剑剑惊鸿与其大战过一场，仁剑何惜在他的指点之下创下剑法秘籍。 鬼门掌司傅风雪借他之手开启武林破灭之路，鬼门南镇司莫离乃是其亲传大弟子，幽灵山庄庄主乌鸦曾隐姓埋名偷入武当习武。 当年齐名的少林败了破了，死一批，躲一批，逃一批。 无数门派在大周十万兵马之下化为乌有。 江湖不见江湖，武林再无武林！ 唯有武当，武运隆昌！ 而这一切，全都是不杀道人一手领导而成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超一流的顶尖高手，最终也没能逃过病痛与时间的折磨。 此时床榻之上再无不杀之剑，只剩一名为时不多的将死之人。 纵使心中对当初投降大周的决定有千般恨万般痛，可在这种场景之下，翁平与卢越也只剩下满心的悲痛，红着眼眶跪在一旁。 此刻有资格在不杀道人床上的人大约有十几人。 除了他五位弟子以外，剩下的都是武当身举高位的长老。 不杀道人艰难地看了眼床前的这些人，知道他们脸色各异，都各有心思，不免在心中哀叹了一声。 可惜，他剩下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莫离……” “弟子在这！” “若事不可为，留人即可。” “……是。” “子云……” “师父，子云在呢。” “三思！” “弟子定铭记在心。” “卢越，翁平……” “弟子在。” “外不见人过，内不为仇恨所祸。” “是……” 不杀道人也不知道他们日后会如何选择，但他能做能说的都已经做了，也算了却身前事了。 不杀道人缓缓地看过床上的每一个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常青身上。 “常青……” “嗯？” “自今日起，你为武当掌门！” “……” 常青没有说话，一脸的迷茫，似乎还没听明白不杀道人的话。 一旁的邓子云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光，满脸不甘，低着头不再抬起。 而莫离则脸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似乎对不杀道长这样安排一点都没感到意外。 “见过掌门！” 那些与不杀道人同辈的长老们纷纷朝常青行了一礼，齐声说道。 不杀道人目光愈发涣散，将头躺直，看向了半空之中，喃喃自语：“武当，就交给你们了……” 玉虚宫中，抽泣声起。 一代宗师不杀道长于此仙逝。 享年，七十八岁。 武当半山腰处，此时有两位男子正结伴而行。 其中一位似有所感，目光遥指武当之殿。 看了一会后，脸色突然有了些哀伤。 他身旁那位膀阔腰圆的精壮男子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有些惊讶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个时代，彻底结束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乱起 莫离闭着眼任由泪水肆意落下，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数十年的经历已经让他坚韧到能够接受任何人的离去，现在只不过是有点难过而已。 虽难过，当再难也得过。 武当，亡不了的！ 莫离在心中立誓。 常青此时也不再茫然，满脸悲切地望着不杀道人。 他不想当这个武当掌门。 一点也不想。 他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让自己接任掌门，明明有人那么想要这个位置。 想着，常青望向了一旁的邓子云。 邓子云就跪在不杀道人床头，脸上悲伤与不甘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终于，邓子云脸色重新归于平静，接着从床前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玉虚宫外走去。 “你真的……就这么急吗？”莫离头也不回地说道。 “师父还未入殓，还是别拖了吧。”邓子云轻声说道。 “师兄，你若真想要，这个位置拿去便是，武当……已经禁不起风浪了。”常青突然开口说道。 邓子云不屑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现在知道关心武当了？这二十多年来你们一个忙着为朝廷铲除异己，一个一心沉迷于大道，这武当上下都是谁在替师父打理？结果呢？师父偏心我认了便是，可要我服了你们，那就是做梦！掌门这位置我确实想要，可我会自己取！” 邓子云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卢越与翁平看了眼着床榻上不杀道人，又看着邓子云渐行渐远的背影，脸上露出了挣扎之色。 最终，卢越迈出一步，朝不杀道人的遗骸深深地行了一礼，随后追随邓子云而去了。 这还不算完，卢越追出去之后，那七名长老中的五名突然叹了口气，在剩余两位长老愤怒的眼神中站了出来，齐齐朝不杀道人躬身施礼，随后也走了出去。 不杀道人逝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玉虚宫中，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莫离站了起来，看着依旧站在这里的翁平，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自从莫离加入鬼门以来，武当中对他态度最差的便是翁平。 没想着他现在竟然愿意留下来。 翁平也注意到了莫离的眼神，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哼，看在师父的面上而已，不过你也别指望我会帮你！我只是想留下来陪着师父罢了！” “多谢师弟了！”莫离诚恳地说道。 莫离倒是不在意翁平是否帮邓子云夺掌门，只不过师父刚刚过世，莫离不愿同门如此相争而已。 翁平的退出，多少也能为师父多保留几分颜面。 邓子云在武当经营多年，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莫离正准备向两位长老讨教一些事情之时，突然便听到从山门外传前来一道声音。 “后进晚辈断天涯，闻武当掌门不杀道人仙逝，特此前来哀悼！” 这一声话虽然不响，但却让武当上下全都听清了。 不杀道人才刚刚故去，消息还未传来，此时被外人点破，武当上下顿时有了些许骚动。 莫离听到这句话后瞬间满脸布满寒霜，双拳紧握，杀气腾腾地低吼道：“邓子云！” 莫离原本以为邓子云只不过是想依靠他在武当的众多支持者，逼迫常青退位，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竟然敢，勾结乌鸦！ 乌鸦这一声通报在内功的支撑下响彻整个武当。 在遇真宫的吴仇等人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 吴仇听到断天涯这个名字，觉得有些熟悉，正思考着这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便听到一旁的饕餮咬牙切齿地说道： “乌鸦！” 吴仇这才想起来，断天涯，正是乌鸦的本名。 虽然与乌鸦有着不少历史遗留下来的仇恨，但吴仇至今为止却还没有见过乌鸦一次。 想到这次终于可以面对乌鸦，吴仇有些紧张，却又有一些不合时宜的期待。 林峰生无可恋地趴倒在桌面上，声音有些颤抖地喃喃说道：“连乌鸦都来了！这可怎么办！” 自从遇到吴仇他们以后，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林峰已经开始绝望到习惯了。 剑壹倒是略显淡定。 在剑惊鸿的记忆里，乌鸦只不过是当初三招就能击败的武林新人，自然不会特地记住他的名字，更加不会将他说与徒弟们听。 所以剑壹也只是下山之后，才从闻瑾那里听说过乌鸦的名字而已。 对于这位鬼门的大敌，剑壹也很感兴趣。 “走，出去！” 得知乌鸦就在外面之后，饕餮就彻底坐不住了。 饕餮站起来就往外面走去，吴仇等人怕饕餮有危……好吧，是怕饕餮没收住力将门外的武当弟子打死，于是也都跟了上去。 门外巡视的武当弟子听到乌鸦这一句话后，都变得有些茫然无措。 掌门……仙逝了？ 真的假的？ 为什么武当无人通知此事？ 而那几个知道一点内情的人却是脸色大变。 也就在这个时候，饕餮推门走了出来。 门口的武当弟子的职责便是将饕餮几人守在里面，不让他们出来。 此时见饕餮似乎有硬闯的打算，便也顾不上思考那句话的真伪，纷纷朝饕餮围了上去。 饕餮已经决心要走，自然不准备陪他们继续玩耍下去，握起拳头就准备冲过去。 正好此时吴仇剑壹等人赶了出来。 不等饕餮出手，吴仇他们便赶紧冲上去拦住了那些武当弟子。 吴仇他们的本意是不想这些武当弟子被饕餮打伤。 毕竟饕餮出手不知轻重，急切之下万一打死几个就不好收场了。 可以守在此处的武当弟子不少，那十二位二流境界的弟子加上十几位三流境界的弟子便将吴仇他们给困住了。 剑壹虽然剑法高超，但耐不住出招顾忌颇多，不敢下狠手，加上武当弟子人数繁多，就算一剑解决一个也需要挥将近三十剑。 而那四位一流境界的武当弟子却明显不愿意给剑壹这个时间。 趁着其余人都被困住，四位一流境界的武当弟子互相看了一眼后，便一起冲向了饕餮。 饕餮本就担心莫离，怎么还会跟他们客气。 “都给老娘滚！” 饕餮含怒出手，一拳打在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人身上。 一团血雾从这名武当弟子的口中喷出，整个人朝后飞去，撞在了紧跟在他身后的那名武当弟子身上。 两人当即滚作一团，趴倒在地上。 还剩两人！ 饕餮有些残忍地笑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当战 看着饕餮如此迅速地就解决了两个同伴，剩余的那两个武当弟子心中也顿时升起了惊骇之情。 不过念及师兄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两人还是咬了咬牙，一齐朝饕餮冲了过去。 有了前车之鉴，这两人不再贸然进攻，打得十分保守。 毕竟他们的任务是拖住饕餮，而不是要于饕餮死战。 武当剑法确实有其独到之处，死守之下即便是饕餮也不能立马解决掉他们。 当然，对饕餮来说，一拳不能解决的敌人，那就多来几拳。 不过数息之后，这两人便再无力战起身来。 不过好在饕餮出手还算有些分寸，虽然看似伤势严重，但却未伤到根本。 饕餮解决掉那四名一流境界的武当弟子后没多久，剑壹等人也将其余的武当弟子打倒在地。 莫离几日未回，乌鸦又在此时上门，事急从权之下，吴仇他们也只好出手制服这些武当弟子。 遇真宫外的动静并没有惊动到宫外的人。 或者说，宫外的人已经顾不上遇真宫中的这些动静了。 吴仇几人出了遇真宫后，便感受到了武当的慌乱。 来往的武当弟子脸上都带着些许迷茫无措，脚步飞快地往太和宫中赶去。 还有些清楚内情的弟子，不愿掺和掌门之位的争夺，四处组织着新一代的武当门人，准备带他们前往后殿避难。 毕竟都是一些武功最好也不过三流的新进弟子，在今日这场纷争之中，起不到半点作用，动辄就有生命危险。 但纷争平息之后，武当还是需要这些新鲜血液，来延续自身发展。 还有不少人呼朋唤友准备到山门外狙击乌鸦。 一时间已经站好队要争掌门的往太和宫里跑，仓促间准备救新人的往后殿方向跑，一腔热血想要迎击外敌的往山门处跑，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则四处乱跑。 抱有各个目的的武当弟子全都交织在一起，乱糟糟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刚从太和宫里出来的邓子云自然也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眼中满是失望与痛惜。 武当不是这样的！ 武当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根本就不是武当！ 真正的武当，在二十六年前就已经被打断了脊梁！ 留下这一摊烂骨，苟延残喘至今！ 武林之巅，势不可当！ 这才是武当！ 今日过后，若我为掌门，必定让武当重现江湖！ 武者，当战！ “几位师叔，就劳烦你们将人都组织起来吧，这副情景让人看了，实在是个笑话！”邓子云朝着身后那五名武当长老说道。 “本是分内之事，不过子云，切莫与虎谋皮啊！”玄策道长也在这五人之中，此时开口说道。 “师叔放心，子云心里有数。”邓子云恭敬地说完后，又看向了身旁的卢越，轻声说道，“带上十个清字辈师弟，跟我一同去会会乌鸦！” “是，师兄！” 五位长老越过邓子云，走向了那些武当弟子。 之前事发突然，且众多长老以及莫离邓子云等人都在玉虚宫，所以这些武当弟子才会如此慌乱。 现在在这五名长老的号召之下，众人都似乎找到了主心骨，没多久便全都冷静了下来。 五名长老各司其事，将一流二流三流已经各辈弟子全都划分了出来。 武功境界低则皆送至净乐宫中安置，境界达到一流二流的弟子则全都在广场处站好。 武当的慌乱没有多久便平息了下来。 除却跟随邓子云去往山门处的十位弟子，以及此时还躺在遇真宫的那四位，竟然还余下十几位一流境界的高手。 加上上百名二流境界的武当弟子，整齐地站在广场之上，再不见半点乱象，将武林第一大派的风范展露无遗。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吴仇等人，也尽皆咋舌，心中再无半点轻视。 饕餮本来准备过去，但却被剑壹给拦了下来。 现在情况还未明了，贸然出去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况且，莫离还未出现呢。 饕餮虽然有些不甘，但却也不再冲动行事，老老实实地站在了原地，等待莫离出现。 莫离还未出来，邓子云却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十位一流境界的武当清字辈高手在后，卢越与一名壮硕大汉在中，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邓子云与一名中年男子。 这名中年男子身着一身黑袍，面容冷峻，轮廓深沉，似刀削斧劈一般，一举一动之间宛若此间主人一般，没有半点忸怩，落落大方。 邓子云也算一代豪杰，但是在这名中年男子的身旁却绽放不出任何光芒。 这人就是乌鸦？ 吴仇在这一刻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仇人，也终于确认了自己报仇的方式。 果然还是应该熬死他！ 婆婆，何大人，用不了五十年，我一定会让乌鸦死无葬身之地的！ 乌鸦走在百多名武当弟子列出来的方阵之间，脸色波澜不惊，正和邓子云闲聊，突然偏头看向了一处，接着又回过头来继续和邓子云聊了起来。 远处的剑壹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额头又冷汗渗出。 刚刚，他与乌鸦对视了一眼。 “这就是乌鸦？”剑壹有些不自然地问道。 “嗯，是他。”一旁的饕餮答道。 此时的饕餮，脸上再无半点桀骜，一脸的凝重。 至于闻瑾吴仇他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剑壹觉得乌鸦在与他对视，吴仇他们也同样是这样觉得。 剑壹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恢复了正常，有些跃跃欲试了起来。 他师父毕竟是剑惊鸿，乌鸦虽强，但要想让他感到绝望，还是差了点功夫。 乌鸦没有理会远处偷窥他的那些人，依旧跟着邓子云往前走。 就在快要进入太和宫之时，突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乌鸦终于停下了脚步。 “值得吗？” 莫离目光如炬，直视乌鸦，轻声问道。 峨眉暗中所查之事，正是幽灵山庄的下落。 莫离这段时间来派尽各郡高手，将武当周边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防备之下，乌鸦依旧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武当山中。 幽灵山庄所在之地，已经不再是秘密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起 “值得吗？武当无价，你莫离也是无价，不过小小的藏身之处而已，能换得其一自然是值得！”乌鸦轻笑着说道。 莫离不再言语，他已经知道了乌鸦的算计。 今日事了，若邓子云为掌门，那武当必定不会再有以前那般平静，势必加入幽灵山庄，与鬼门为敌。 若邓子云失败了，那武当定会元气大伤，到了那个时候，莫离就不得不留下来坐镇，再也无心管理鬼门之事。 不论结局如何，乌鸦自身都没有半点损失。 除非…… 莫离眼神轻凝，看了眼面前怡然不惧的乌鸦。 乌鸦自然感受到了一丝威胁，却依旧平静得说道：“想杀我？你大可试试。” 乌鸦话音刚落，邓子云便往前走了一步，半挡在乌鸦身前。 莫离有些犹豫了。 邓子云在武当的威望甚至比他还要高一些，若是他出门阻拦，可能会将武当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乌鸦饶有兴趣地看着师兄弟针锋相对的一幕，突然开口劝道：“莫离，你还是走吧，应该庆幸，我对武当的兴趣比对你的还要高一些，不然今日说什么也要将你留下。” “哼，你大可试试。”莫离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他心里确实已经萌生退意了。 就在这个时候，饕餮剑壹吴仇他们却正好赶了上来，站在了莫离身后。 乌鸦瞥了他们一眼，其实他们在赶回来之时乌鸦便已经发现了，只不过认出了这些人正是之前路上发现的那几个，所以并未去在意他们。 “莫离，就打算这么走了？”饕餮在过来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此时站在莫离身后觉得多了些安全感，便又开始不甘地问道。 逃走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打都没打一场就这样落荒而逃，饕餮觉得自己不应该做不出这种事来。 乌鸦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小姑娘这话说得有些道理！” “说谁小……” 饕餮气急怒骂，却未曾想话还未说完，便见到眼前红光一闪。 却是那乌鸦直接拔剑出手。 饕餮心中升起一股剧烈的警惕与不安，正欲往一旁躲闪，就看见红光还未及身，便被一道银芒截下。 莫离此时长剑在手，拦住了乌鸦这一剑，面上已有了几分怒色：“既然断兄想战，那在下奉陪到底！” 说完，也不等乌鸦继续来袭，而且倾身向乌鸦冲去。 吴仇饕餮他们就在身后，若莫离不主动上前将乌鸦引来，那两人交手之时，其余的人很有可能都会死在乌鸦剑下。 莫离全力以赴，乌鸦留有余力，若乌鸦有心，那莫离真来不及再替其他人挡下一剑。 莫离不敢赌，只好主动上前。 乌鸦有些兴奋地仰天大笑，与莫离缠斗在了一起。 等到一旁的邓子云反应过来，乌鸦与莫离已经打作一团让他无法插手了。 邓子云脸色变幻了一阵，咬了咬牙，抬头望向了跟随莫离而来的饕餮他们，正要上前拿下他们之时，便听到身旁有人说道： “师兄，跟一群晚辈计较什么？” 邓子云心中一惊，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不杀道人去世之前指任的新任掌门——常青。 看到常青之后，邓子云便不再去管饕餮他们了。 新事旧怨，不甘嫉恨，种种情绪交织在邓子云心中，让他难得有了想放纵一次的冲动。 “来的正好！让师兄好好看看，你到底有何本事能当这武当掌门！” 邓子云说完，便抽出了佩剑，向常青走了过去。 常青看到这一幕，便知道自己躲不开这一战，轻叹一声，便同样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常青之前从不佩剑，所以邓子云也没有多关注他腰间的这把剑，等到常青将剑抽出之后，邓子云才认真看了几眼。 结果越看越是熟悉。 “真武剑……师父，何其不公！” 邓子云再也忍耐不住，怒喝一声，径直朝常青冲了过去。 饕餮有些郁闷了。 明明是她提议要打架的！ 明明第一个快要挨打的也是她！ 怎么分来分去，到现在她还是闲着的？ 饕餮闲不住，自然要找着事情做。 此时跟乌鸦一起的还剩下两人。 饕餮看向了卢越，暗自摇了摇头，这人打过，不经打。 接着又看向了卢越身旁的那人。 这一看，饕餮不由怒火攻心，觉得遇见了生平大敌。 “傻大个！受死吧！” 饕餮双眼瞬间布满了血丝，怒气冲天地朝着大汉一拳轰出。 那大汉正是董小碗。 董小碗没见过饕餮，也不认识饕餮，此时见到这娇小得不成样子的小姑娘如此气愤，心中也满是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面对饕餮这含怒一拳，董小碗也没有半点小觑，同样一拳打出。 砂锅般的铁拳，撞上了精致细嫩地小拳拳，顿时打出了一声闷响。 站在两人附近的吴仇他们都感觉到有一股气流扩散开来，吹得他们头发飞扬。 饕餮向后退了两步，脸色涌上一股潮红，接着双眼放光，又朝着董小碗冲去。 董小碗此时也不太好受，虽然心中一直提醒自己这小女孩没有那么简单，可两人的拳头碰到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收了几分力道。 毕竟，饕餮的拳头，可能还没他大拇指大。 这样可人的小姑娘，董小碗两根手指就能掰折。 面对饕餮还暗自留守，董小碗自然吃了大亏。 连连退了好几步，每一步都将地面踩踏出数道裂缝。 外功练到到了董小碗这个境界，早已经做到收发自如，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将地板踩裂这种情况。 除非控制不住。 董小碗虽然吃了暗亏，但却不见一丝恼怒，反而有些见猎心喜。 等他彻底稳住身躯之时，饕餮也刚好来到了他身前，又是一拳挥去。 董小碗豪迈地大笑一声，将饕餮当成了同等级的武者，轻喝一声：“来得好！” 接着同样挥出一拳，迎了上去。 六人分三处，斗得不亦乐乎，剑壹见状也觉得有些手痒。 正好看到了还待在原地有些迷茫的卢越，便朝着卢越冲了过来。 “来，我们耍耍！” 剑壹出声提醒。 “好胆！” 卢越受到挑衅，自然不会拒绝，同样拔剑迎上了剑壹。 第二百四十五章 侏儒 八人转瞬之间便各自找好对手战到了一起，让吴仇几人以及四周的武当弟子都有些始料不及。 吴仇几人倒还算心中有数，毕竟敌我分明。 但武当的门人就显得有些踌躇了。 邓子云与常青两人是同门师兄弟，可此时却是打了起来，看邓子云招招不留情的姿态，说是生死大仇都不为过。 现在交战双方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就是莫离常青和邓子云卢越同门相争之战。 至于乌鸦董小碗以及饕餮他们，都是两方各自请来的帮手。 要上前帮忙吗？ 要的话，该帮谁呢？ 现在打成这样，掌门都未出手制止，难道掌门真的仙逝了？ 不少人都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不停地想着这些问题。 当然，这些人基本都是武当之中的中立派，支持邓子云以及莫离两人的那些武当弟子却没那么多想法。 两帮人马对立多年，也是该分出个胜负了。 乌鸦与莫离两人的交战看起来最是不温不火，剑来剑往，刚一相触便立马分开，除了两剑相交之时有些许火花闪现，其余的动静基本没有。 但正是如此，才显得此处最为恐怖，两人对自身力量的掌控都已经到达极致，如此搏斗都没有额外力气泄出。 这一处战场，不是外人可以随意靠近的。 董小碗与饕餮那处则与莫离这边截然不同。 虽然两人体型相差甚远，一个两米多高，一个只有一米五，饕餮奋力一跳也许刚能打到董小碗的膝盖。 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都走的是力量刚猛的路子。 更别说两人都不在意武当，打起来没有丝毫顾忌。 这边董小碗一拳挥去被饕餮避开，擦着一座石雕，将其打得粉碎。 那边饕餮高高跃起，以腿为斧猛劈而下，却不料董小碗连忙闪躲，一腿劈空将地面轰得四散开裂。 两人打得猛烈异常，若是他人贸然插手，只怕下场不比石雕好上多少。 至于邓子云与常青，就更不用说了。 别说邓子云此时已如疯魔，就是常青手上的真武剑也让众人不敢随意插手。 真武剑可是掌门的象征，邓子云背水而战不怕坏了规矩，他们这些普通弟子哪有这个胆。 算来算去，两边人马一致将目光投向了剑壹与卢越两人。 强吗？ 挺强，但不至于撑不了几招就死。 可以得罪吗？ 这有啥不能得罪的，剑壹又不是武当中人，卢越就更不用说了，一个走运的可怜人而已。 两边的人虽然立场敌对，但都是一同长大的武当同门，该有的默契还是有的，互相眼神交流了两下，便不约而同地冲向了剑壹与卢越两人。 剑壹发现不对，逼开卢越后退出数步，卢越此时脸色也有些难看。 不过那些准备站队表态的武当弟子还没来得及加入战圈，便被人拦了下来。 拦下他们的，是七位武当长老。 七位长老方才已经分出了两派，可是此时却又站在了一起。 他们虽然各有支持的人，但心中所想都是为了武当。 场上交战的八人看似打得凶险，但出来邓子云外其余人都有留手，不算生死之战。 但若是这些稍弱一些的武当弟子加入呢？ 莫离等人到还好说，乌鸦要是暗中出手杀上几个，引发真正的大战呢？ 这些人都是武当精锐，若真死在此处那才是不值。 何为武当？这些门人弟子便是武当！ 作为武当长老，他们都不愿意看到武当出事。 不论这些准备插手的武当弟子是真不甘还是假不甘，有七位长老一起阻止，他们也只好退下。 不过退下可不够，在这七位长老的带领下，这些留在此地的上百名二流以上的武当精锐全都退了出去。 将此地彻底空了出来。 武当掌门之争，不可损武当之根本！ 这些武当弟子撤出去之后，广场顿时变得空旷了许多。 饕餮显得更为兴奋了起来。刚刚八人离得不远，打起来畏手畏脚生怕不小心变成混战，现在终于不再有这些担心了。 饕餮与董小碗又一次两拳对撞，两人各自分开之后饕餮揉了揉有些肿痛的右手，向远处空地疾驰而去。 “傻大个！过来打！” 董小碗也不在意饕餮对他的称呼，径直朝饕餮追去。 饕餮突然离开，最想骂人的便是吴仇几人了。 董小碗离他们可比离饕餮更近，要是董小碗回头轰杀他们，就吴仇四个二流都未练到头的货色，还真不够他两拳打的。 不过好在董小碗不是倚强凌弱之辈，吴仇四人也长出了口气。 弱小，可怜，又无助。 不过好在可以看戏。 这一场大战，此时能观战的也只有他们四人了。 四处战斗，各有各的精彩，吴仇几人都有些看不过来了。 不紧饕餮董小碗二人向更空旷的地方而去，莫离与乌鸦二人也很有默契地慢慢远离了此地，边打边往另一边退去。 武当弟子撤出去之后，剑壹便又跟卢越打在了一起。 卢越虽然是后来才被不杀道人收为徒弟，但资质不弱，心中又憋着杀父之仇，拼命练武，加上不杀道人的悉心指导，武功也算高强。 剑壹虽然比卢越强一些，但也强不了多少，加上武当剑法本就擅守，剑壹要想赢，恐怕短时间内也办不到。 而邓子云与常青的切磋却出乎了吴仇的预料。 其余三处虽打的激烈，但却不见伤势，明显都未尽全力，但邓子云这边却打得极为惨烈。 此时常青身上已经有数道剑伤，手臂两道，腹下一道，鲜血淋漓，看起来有些凄惨。 但邓子云却没比常青好上多少，甚至伤得比常青还要严重。 一道深入见骨的剑痕出现在邓子云的胸前，自胸口而起至腹下而止。 邓子云此时脸色苍白，满眼惊骇不甘。 常青整日呆滞若痴儿，虽然不杀道人曾说常青在悟道，可二三十年过去，谁还会把这话放在心上。 在武当，除了莫离，谁还把这痴呆的傻子放在眼里了？ 可是今日，他竟然败在了这呆子的剑下！ 邓子云刚刚落败，吴仇等人还未来得及欣喜，便感觉武当山门外扬起一道惊天之势。 目之所及，仿佛刀锋般锐利。 饕餮抬头望向山门之外，脸色有些难看，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侏儒也来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脱离 饕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吴仇等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对于饕餮，这一年来的接触，吴仇也算有几分了解。 饕餮讨厌的人，打得过的基本全都打死了，打不过的才会起个外号时不时翻出来骂两句。 可想而知，这位身份不明被饕餮换做侏儒的来者，一定是一位连饕餮都奈何不得的强者。 而且还是敌对的强者。 想到此处，吴仇就不由有些紧张了。 目之所及，场上能打的也就剩他们四个小可怜了，可来的人连饕餮都打不赢，他们四个去了能干嘛？ 等级差距过大，怕是连送经验的资格都没有。 吴仇四人虽然脸色都有些难看，但还是各自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邓子云自然也感受到来人的气势，他可不是吴仇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雏鸟，立马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虽然没能亲手击败常青，让他有些不甘心，但现在夺取掌门之位才是他最先考虑的事。 于是也顾不上胸口那道剑伤，面露狂意朝常青冲了过去。 拖住常青！ 只要拖住就能赢！ 卢越的想法也跟邓子云一样，不过他与邓子云的应对不同，而且彻底转为守势，已久能支撑得久一些。 他不是剑壹的对手。 尤其是武当剑法似乎被剑壹看穿之后。 饕餮发声之后就又跟董小碗缠斗在了一起。 董小碗毕竟是老牌高手，饕餮虽然看上去与他相差无几，但实际上她已经落于下风。 能保持不败已经难得，想要抽出手对付那讨厌的侏儒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莫离那边与饕餮的情况也十分相似。 乌鸦实在太强了。 莫离虽然迈入超一流，但任然不是乌鸦的对手。 不过奇怪的是，感受到山门外的那股气势之后，莫离依旧一脸平静，反而是乌鸦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 诸如云怎么来了？ 乌鸦来武当，确确实实只带了董小碗一人，所以对于诸如云的突然来到，乌鸦也有些意外。 不过更令乌鸦不解的，是莫离此时的平静。 诸如云虽然只是南刀，但那也是位超一流的强者，在场所有人里，也只有莫离能够匹敌。 可莫离此时有办法出手吗？ 乌鸦的疑惑没有浮现多久便解开了。 南刀诸如云的气势散发出来不久，场上众人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内力加持而出的嬉笑声。 “哈哈哈，你就是天下第二刀？” “找死！” 后面那声低声怒喝直接被吴仇等人无视了。 因为大家都认出了之前那道嬉笑声是谁发出来的。 江鲫！ 江鲫竟然也来武当了！ 虽然知道江鲫不是那什么天下第二刀的对手，但吴仇四人心中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江鲫出手的次数不多，但那寥寥数次的出手就给吴仇他们留下了特别深厚的印象。 最好两败俱伤共赴黄泉！ 吴仇在心中暗想着。 山门外转瞬间就响起了打斗之声，吴仇他们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只能靠听这些动静来分辨。 不过让吴仇等人奇怪的是，外面的战斗听起来竟然比里面这四处加起来都要来得激烈一些。 江鲫这么强的嘛？ 吴仇几人刚想着江鲫，江鲫的声音便又一次响了起来。 “西风！你太没用了吧？拖住他啊！” “列缺！你平时剑不是挺快的嘛？怎么今天蔫了啊？” “丰隆！遇到用刀的祖宗就不行了？砍他啊！” “南刀！吃我一记夺命子母连环镖！” “闭嘴！”三道有些吃力的声音突然同时响起。 紧接着，南刀有些愤怒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卑鄙！” 接着又是一阵激烈的兵器碰撞之声传来。 江鲫也不知道是因为此时不敢太得罪挡在前方的列缺三人还是因为已经没有余力，总之确实不再开口说话了。 列缺西风以及丰隆都很强，论起真实实力都不在剑壹之下，加上一个大概只比饕餮稍弱一些的江鲫，有这四人出手拦下了那个南刀，吴仇四人终于彻底安心了下来。 吴仇几人不知南刀的厉害，可其余人可不是这么想的。 南刀虽然被拦住，但广场上的这八个人却打得更加疯狂了起来。 饕餮莫离是为了全身而退，邓子云与卢越则是为了拦住对手。 南刀虽然争不到那天下第一刀，可也是江湖中排的上号的高手，能被那四个一流拖多久？ 只要南刀击败了那四人后腾出手来，今天莫离这边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好在莫离与饕餮皆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正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撤离。 莫离这边被乌鸦缠得有些难受，贸然离开恐怕要以伤来换。 正苦恼之时，饕餮那边便已经寻得了良机。 董小碗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跟自己风格如此想近的对手了，所以打得格外尽兴，哪里有心思去考虑其他事情。 此时趁着饕餮离他还有些距离，抬起一脚便往饕餮胸口踹去。 饕餮来不及躲闪，只好两臂交叉挡在了胸前，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 顿时有骨裂之声传出。 接着便朝后飞去。 就在饕餮向后飞出之时，剑壹也终于将卢越打倒在地。 莫离趁着两人脱离战斗之机，奋力一剑将乌鸦逼退一步，接着连忙脱手朝后越去。 从吴仇四人的视角看去，此时莫离饕餮剑壹三人都在往邓子云处冲去。 “走！”楚江萍突然开口说道。 说完就立马往广场外冲去。 吴仇闻瑾以及林峰一楞，接着也马上反应了过来，纷纷跟了上去。 邓子云看着其余三人皆朝自己而来，吓得立马朝一旁躲去。 莫离也不在意邓子云，路过之时一手抓住常青，提起他就往广场一旁冲去。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董小碗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莫离饕餮几人便已经溜得无影无踪，气得他嗷嗷大叫，迈开腿准备继续追击。 不过一旁的乌鸦却抬起手拦住了他。 “算了，放他们走吧，不然武当还得乱一阵。” 听到乌鸦如此说，董小碗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老老实实地停下来脚步。 第二百四十七章 离去 莫离四人虽然晚走一会，但速度却比吴仇他们快上几分，没有多久便追上了吴仇等人。 出了广场之后，莫离便停了下来，其他人见状也都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莫离。 莫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不用跑了，乌鸦根本没打算追，我去把愿意跟我们走的武当弟子叫上，先回去吧。” 乌鸦想毫无波澜地拿下武当，就必须放那些对幽灵山庄抱有敌意的武当弟子离开。 这是阳谋，莫离也不得不遵循乌鸦的意愿。 因为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武当弟子与乌鸦斗争后惨死。 刚刚那些武当弟子被八位长老带到了广场外面，但却不是现在莫离跑出来的这个方向。 绕了小半圈，莫离等人终于看到了还聚在广场外的那上百位武当弟子。 此时这百多为武当弟子已经分成了两边。 人数少的那边由两位长老领头，人数多的那边由五位长老领着。 见到莫离等人过来，那领着少数人那方的两位长老中的其中一位，迎面朝莫离走了上去。 这位走上来的长老吴仇也认识，正是前些日子在太和宫中的玄钦长老。 “都准备好了？”莫离开口问道。 玄钦长老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愿意跟随掌门离去的都在此处了。” “那就走吧！” 见莫离不愿在此多逗留，玄钦长老便回头招呼刚刚聚起来的那些武当弟子。 莫离毫不留恋地转头往山门外走去。 吴仇饕餮几人纷纷跟上，那些愿意离去的武当弟子紧随其后。 那些留在此处的武当弟子以及诸位长老皆眼神复杂地目送他们离去。 山门外，南刀诸如云还在与江鲫四人战斗。 列缺丰隆西风三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着刀伤，唯有江鲫看上去完好无损。 而诸如云身上虽不见伤痕，但左臂却无力地垂在身侧，不见伤痕也不似骨折，想来应该是中了江鲫的银针。 诸如云见到莫离带着这么多人走了出来，立马逼退了列缺三人，往一旁的山林里跑去。 列缺三人立马精疲力竭地跌坐在地，无力追杀。 不过江鲫却抓住机会甩了一根金针出去。 金芒一闪而过，没入诸如云背部，诸如云身形突然踉跄了一下，不过立马恢复了原样，快速地钻进山林不进踪影。 “哼！算你跑得快！” 江鲫恶狠狠地放了句狠话，却也不敢独自追去。 没有人理会江鲫的叫喧，吴仇闻瑾以及林峰见列缺三人伤重，便连忙上前将他们搀扶了起来。 莫离朝他们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山下走去。 江鲫见没人理他，撇了撇嘴便独自归队站在到了吴仇身旁。 并不是因为他跟吴仇有多熟悉，而是因为在场的鬼门成员中，吴仇此时离饕餮最远。 众人走得并不快，所以饕餮也抽空回头看了江鲫一眼，露出了有些残忍的微笑，接着伸出大拇指往脖子处一抹，然后回过头去继续赶路。 江鲫缩了缩脖子，低声嘀咕着什么。 恶人果然还需恶人来磨，见到江鲫这幅可怜兮兮的鹌鹑样，吴仇心里也有些暗爽。 武当山山高路险，上山之时只顾着看风景，所以感受不深，此时下山才觉得有些辛苦。 走了一阵才走到了半山腰处。 就在此时，当头的莫离突然抽出了腰间佩剑。 “举剑！” 莫离低喝一声，身后数十位武当弟子纷纷停下了脚步，拔剑出鞘，目视左右。 “继续走！”莫离又开口说道。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众人还是继续跟着往山下走去。 不过见莫离长剑未归鞘，那些武当弟子也继续将长剑提在手中。 吴仇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过瞥见身旁的江鲫手中突然多出了五根银针，也暗自提高了警惕。 一路无惊无险，众人终于走到了武当山脚下。 武当山脚下有村庄，莫离等人来时就是将马匹寄养在此处。 不仅是莫离他们，武当山的马全都是村庄里的人代养的。 这些村庄所种的土地全都是武当山的，武当山的地可以免除朝廷税收，而武当也不拿这些村户抽成，不过这些村民需要帮武当山做些养马之类的琐事。 不仅是武当，以前江湖中的门派大都也是如此行事。 旧时武林势大，朝廷采用怀柔的政策，免除了武林门派的种种税收，当然，就算不免，也没几个门派会去缴税。 习武之人自认高人一等，怎么可能会去做耕地养马这类的杂事。 所以便用各种办法将山门附近的土地全都吞并，然后再租给百姓。 百姓所种之粮有一部分都是要供给门派的。 不仅如此，一些修缮山门，打理马匹之类的事也是由百姓所做。 不过好在上交的粮比朝廷的税收要少一些，所以百姓们倒也甘之若饴。 江湖中的大小门派最少有数百之多，这些门派仗着朝廷的这些政策不断吞并土地，趴在朝廷身上吸血。 相传少林一派方圆数百里的收成皆不归朝廷所管。 大周灭武虽然在外人看来来得突然，但却是策谋已久之事了。 数十人在村子里各自牵了头马后，便直接驾马离去了。 不过还未离开村子多远，便听得四周有烈马奔腾之声传来。 声音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有数十人架着马匹朝他们奔驰而来。 等离得近些，众人才看清这队人马皆是鬼门成员。 共有十五队千户小队，记六十七位千户，皆身穿黑衣，如一股黑色的浪潮般向他们涌来。 这六十七位千户各自分散开来，将武当弟子全都护在了中间。 “走！” 莫离高喊一声后，汇在一起已过百人的队伍便一起跟随他而去了。 武当山。 就在莫离等人驾马就去之时，在山腰处，自山林中走出数十位手提兵器，一身杀气的高手。 恐怖的是，这数十人中，竟然没有一位的武功在一流之下。 若有熟知武林旧事的人在场，便能认出这些人里，有些许多武林未灭之前就赫赫有名的强者。 相传，武林灭武之时，他们均都跟随乌鸦，一起开创了幽灵山庄。 幽灵山庄，建在武当！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回信 莫离并不知道林中还藏着如此多高手，刚刚只不过是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加上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杀气，才导致他如此警惕。 一直等到彻底离开武当地界之后，莫离感觉安全了，才控制着骏马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莫离一停，身后的人自然也纷纷跟着勒马停了下来。 众人挺稳之后，莫离便转头扫视了一眼此时跟随他的这一大群人马。 见武当除了两名长老之外，还有四十七名弟子跟来。 其中一流共有九名，剩余的都是二流境界。 虽然与四周的鬼门千户们比起来数量相差甚远，但莫离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毕竟现在能有如此多千户聚在此处，纯粹是因为莫离调动了整个荆州的鬼门，而荆州的鬼门又汇集了半个大周的鬼门高手。 这次武当出来的弟子若是全都加入鬼门，起码可以镇守两郡。 若是派往大周东边威胁小点的地方，镇守三郡也是绰绰有余。 看完武当之后，莫离又将看向了四周的鬼门成员。 “南乡郡鬼门成员何在？”莫离高声喊道。 当即，有两队千户小队驾马走了出来。 “速速回去通知灰烬，让他带领南乡郡所有鬼门成员立马撤离南乡，撤到司州上洛郡去。” “是，镇司！” 两队千户小队应了一声之后，便立马驾马往南乡城而去。 莫离目送两队人马离去之后，又看向了在场的这些鬼门成员，继续喊道：“魏兴郡，上庸郡，新城郡，襄阳郡，义阳郡，南阳郡六郡鬼门何在？” 话音刚落，便有八队千户小队一起驾马而出。 “回去通知你们的郡守，派人盯紧南乡郡，有任何风吹草动立马汇报！” “是！” 八队千户小队齐声应道。 接着便各自朝四边八方而去。 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莫离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这样安排到底有没有用，但总归聊胜于无。 乌鸦这次既然暴露了幽灵山庄，肯定不满足于一个武当，想必接下来还会有一些大动作。 可武当山易守难攻，只有一条山道直通山巅，剩余小道要么崎岖坎坷，要么干脆就是连到悬崖峭壁。 只靠荆州一郡的鬼门，只怕难以强攻武当，剿灭幽灵山庄。 为今之计，只有立马调派大周各地的鬼门高手前来荆州，一同围剿幽灵山庄，这样才能保证打进武当山。 当然，还可以让朝廷派兵前来围剿。 不过一旦大军前来，那武当肯定是保不住了。 武当基业尽在此处，不到万不得已，莫离也不想用如此极端的办法。 想到此处，莫离又看向了江鲫，不过想了想又觉得江鲫性情跳脱，有些不太可靠，便打消了让江鲫去洛阳通报消息的打算。 莫离扫视了一圈，发现身边这些人不是有伤在身，就是武功不高，要么就干脆不是鬼门中人，剩下的只有饕餮与江鲫这两个刺头。 莫离心中倍感无奈。 都怪自己之前将无极都留在了南郡，没有跟随而来。 才导致现在身边竟然连一个靠谱的人都没有。 没有办法，只好先返回南郡再说了。 “走吧。”莫离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其余人都不知道莫离怎么突然像丧失了斗志一般，也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跟随在他身后。 武当离南郡甚远，就算众人都有武艺在身，可以熬下去，可马匹总归需要休息。 按照来时的速度，大概需要大半个月才能回到南郡。 如此多的时间，等到消息传到洛阳之时，乌鸦有什么事情要做也早已完成了。 不过还在途经襄阳之时，莫离领人入城歇息了一夜。 也趁着这一夜的功夫，莫离终于联系上了襄阳郡的暗部，委托暗部将武当上的消息送往傅风雪手中。 从襄阳离开之后，众人又行了十来天的路程，终于回到了南郡。 一路上那些被莫离调派往南乡郡武当山附近的鬼门也都各自离开，返回所属的鬼门去了。 江鲫列缺四人也自行返回武昌郡。 等到进入江陵城时，跟随莫离的只剩下一队千户小队。 也只有这一队千户小队，是从南郡派出去的。 也正因为只剩下这一队千户小队，吴仇等人才认出了这支千户小队的身份来。 竟然是之前在吴郡的朱厌小队！ 朱厌小队认出吴仇四人之后也显得很是兴奋，望月甚至还邀请吴仇四人去她所住的小院，一起尝尝她的手艺。 不过现在刚刚完成任务归来，大家都有些疲惫，便决定过几天再聚。 武当弟子全被莫离带走了，也不知道莫离打算如何安置这些高手。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关吴仇几人的事，到凭栏处领取完任务报酬之后，便回小院歇息去了。 吴仇他们身份不高，武艺也排不进前列，自然无需关注其他事情。 不过莫离却不能如他们一般安稳入睡。 从回到江陵城开始，莫离便一直独自待在书房之内，直至深夜。 他在等。 等洛阳那边回信。 暗部有传信的渠道，虽然一来一回旅途遥远，但速度却并不比莫离晚多少。 到了深夜，终于有暗部成员出现在莫离书房之内。 本来还有些乏累的莫离立即振奋起精神，开口问道：“掌司怎么说？” 暗部成员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莫离，有些恭敬地说道：“掌司大人没传口令，不过送了封信过来。” “送信？”莫离有些疑惑地低语着，接着挥了挥手让这名暗部成员下去。 送信很危险。 一般通过暗部来传达消息，基本都是口口相传，暗部成员遇害之后才能保证不会泄露情报。 送信也很紧急。 只有特别需要保密之事，他们才会采取送信这种方式。 这是连暗部都需要防备的情报！ 这名暗部成员退下之后，莫离才一脸慎重地将信封拆开。 信封之上的字不多，但莫离看完之后封信便被他的内功震碎了。 这不是莫离为了销毁信封而特地做的举动。 而是他看完信上内容，心神激荡，控制不住内力所致。 第二百四十九章 北金 信件虽已被毁，可信上的内容却印在了莫离脑海之中，久久不得散去。 信上只写了六个字。 “北金举国来犯！” 北金，在大周北部，与大周相邻，是大周死敌。 数百年前，北金曾大举入侵过大周一次。 那一次，大周险些被灭。 幸得明王朱氏的帮助，最后将北金赶出大周。 北金溃败逃回北方草原后不久，便分裂成了数个部落。 这数个部落各自为战，打得不可开交，也让大周获得了喘息的时间。 毕竟差点灭国，一切又要从头开始，若是北金继续不停反扑，大周还真不一定撑得住。 草原混战两百多年，终于在数十年前又一次迎来统一。 国号依旧为金。 金朝在草原威望甚高，许多部落甚至都是当年金国分裂而来，若不打着大金名号，想在一统草原只怕会更加艰难。 不论多么艰难，总之北方又一次联合在了一起。 这数十年来，北金几乎年年冬季都会来大周边境逛上几圈，打打秋风。 不过北金还算克制，并没有爆发什么全面大战。 加上这一代北金首领以弱冠之年继承其父之位，听说性情又十分怯懦，更有左右枢密使总领北金兵权，生性皆是乖张暴戾，御史中丞掌控朝堂，说一不二。 将相不和还能是帝王制衡之术，可君将相皆不和，那就只能是个笑话了。 所以，近几年来大周隐隐有些不将北金放在眼里的感觉。 可是就是这样的北金，竟然敢全面进攻大周？ 莫离不知道北方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是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北金入侵其实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年年入冬都有金兵来袭，可这次如此封锁消息，看来情况对大周确实很不利。 北金的入侵不仅对大周不利，甚至还影响到了莫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本来莫离打算调派各地鬼门前来荆州，共同围杀乌鸦，现在看来，怕是不可能做到了。 北金，也是有强者的。 不仅北金自身武林有强者，当年逃掉的那一批少林武僧，也皆是逃往北金。 鬼门在北金并没有多少眼线，可依旧能够得知，少林一派入了北金之后，深受北金朝廷重用。 之前莫离未进入超一流之前，鬼门其实也只有三名超一流高手。 傅风雪守卫神都洛阳，另外两名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北方。 其实算起来，洛阳也是处于北方 要知道，当初十八路绿林在南方的实力可是更为强大。 三位超一流皆在北方，防的是什么？ 防的自然是北金以及少林！ 少林，可是有两名超一流境界的和尚！ 北金历来武道不昌，可谁知道少林入了北金之后会将北金变成什么模样？ 调别处鬼门入荆州一事还未实施便已搁浅，另一个办法派精兵围剿一事也自然不可能实现。 与北金比起来，乌鸦在朝廷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区区一个死犯之子而已。 对于朝廷的态度，莫离也是知晓的。 可莫离总觉得这事来得太过巧合了些。 乌鸦还未出招，便将自己所有办法都打消了？ 或者，这就是乌鸦要出的招？ 想到乌鸦或许与北金有联系，甚至于是合作关系，莫离就一阵心惊。 虽然这只是莫离的猜测，可当他将此事作为前提之后，再去想乌鸦近来所做的那些事，竟然发现以前所有想不通的事情，现在竟然全都想通了。 比如乌鸦围杀仁剑一事！ 这事所知之人虽然寥寥无几，但以莫离的身份还是有资格知晓的。 莫离与仁剑虽不熟悉，但与王铁牛和傅风雪却是至交好友。 何惜前辈对乌鸦的恩情莫离也清楚一些。 正因为如此，莫离才一直想不通乌鸦为何要对何惜出手。 乌鸦这人虽被外人认做杀神，可莫离知道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乌鸦虽然遭难性情大变，时而残暴时而伟戾，但却不是个好杀之人。 不仅如此，乌鸦还是个恩怨分明之辈，要不是一心只想着报仇，也不失为一个侠士。 若非如此，似董小碗这等直爽的汉子，也不会如此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没有挡着他路的情况下。 乌鸦的路是什么？ 自然就是报仇。 为了报仇，他甘愿付出一切。 吴家与乌鸦无冤无仇，但因为吴家威望太高并且愿意加入鬼门，所以乌鸦将吴家灭门。 只有将吴家灭门，才能让鬼门损失一大批武林高手，才能收服另外一批同样残暴的高手。 吴家挡了乌鸦的路，所以吴家灭门。 可何惜前辈呢？ 何惜前辈隐退江湖数十年，不可能出山阻碍乌鸦复仇。 既然如此，乌鸦为何要围杀他？ 莫离之前一直想不通此事。 可若是乌鸦真与北金有联系，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北金同意与乌鸦合作的条件，可能就是何惜前辈的性命！ 北金虽然与何惜前辈没有仇，可是少林有啊！ 不仅有仇，而且还是生死大仇。 何惜前辈当初，可是直接杀上了少林寺！ 少林寺当时明面上可是有两名超一流的武僧，实力之强，可谓冠绝整个武林。 南武当，北少林，两派是当时江湖最强的两个门派。 武当，可是只有一位超一流高手。 但少林虽强，却依旧奈何不得仁剑。 两大超一流和尚联手之下依旧被何惜斩杀一人。 当然，何惜并非没有付出代价。 由于斩杀一名少林超一流高手的缘故，导致了少林隐藏极深的一名超一流和尚暴怒出手。 何惜当时已经身受重伤，哪里是两名超一流高手的对手，立马落荒而逃。 也正是因为何惜斩杀了少林一名超一流高手，以及众多一流武僧，导致少林封寺数年不出。 就连当时剑惊鸿都没能入少林挑战一番。 也不知道是少林之幸还是不幸。 不仅如此，傅风雪当初为何要挑少林下狠手？ 这其中有没有替何惜报仇的心思谁能明了呢？ 总之，少林与何惜有大仇！ 若少林要求以何惜性命，来换取北金与乌鸦合作，以乌鸦的性情，肯定不会拒绝。 莫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也正因为深信自己所想不假，莫离此时愈发坐立难安。 不行，不能这样放任不管。 必须亲自去一趟洛阳了！ 第二百五十章 包袱 莫离不是想想而已，而是真的决定要到洛阳走一趟。 短暂地休息了片刻，又似乎还没开始休息，大地就这样再次迎来了光明。 莫离从床上爬起来，心事重重地将琐事弄好之后，便到书房内开始为洛阳之行而做准备了。 身为鬼门南镇司以及荆州鬼门镇守，莫离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途。 他必须要安排好荆州诸事，以及决定谁来代理荆州镇守一职。 莫离很讨厌做这种决定。 尤其是在庄斐叛变自杀之后。 荆州与司州相邻，现在乌鸦更是确认就盘踞在武当。 武当所在的南乡郡恰恰是与司州衔接之地。 荆州镇守这一职务更显重要万分。 可是现在荆州鬼门内的那些镇守候选要么威望不足以统领这个荆州，要么就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 换做平常时候，莫离也就随意挑一个锻炼锻炼，可是现在这种局面，莫离实在不敢大意。 一个早上，莫离都在苦思谁能暂领荆州镇守一职。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朱厌最为合适。 朱厌也是鬼门内的老牌一流高手了，加上性格果敢，又不冲动好战，虽然不奢求能胜过乌鸦，但守好家门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关键是，朱厌来荆州不过三年，虽然表现也甚是出彩，可名声却不显，怕是难以服众。 其实当初山君特地交代朱厌来南郡，未尝没有让朱厌接替莫离的打算。 不过他们也都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莫离叹了口气，将这个想法丢在了一旁。 不过随即又激动地将这个想法重新捡了回来。 朱厌是不能服众，可山君能啊！ 朱厌在荆州确实名声不显，可在扬州显啊！ 更重要的是，山君在荆州威望高啊！ 既然山君打算培养朱厌，那不如干脆把朱厌再弄会扬州去当一当代理镇守，然后让山君回来继续当荆州镇守。 莫离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山君在荆州深耕多年，乌鸦不仅没有在他手中占过半点便宜，还被山君查出了老巢就在荆州。 只要山君回来接任镇守，那莫离就能安心地去洛阳了。 想到此处，莫离便立马朝外面喊道：“将朱厌叫来！” “是！”门外有声音传来。 听到应承之后，莫离便坐回座位之上，提笔将近来发生的事简明地写了下来，准备让朱厌带去给山君。 莫离将信件写好之后，朱厌恰好来到。 唤朱厌进来以后，莫离将信件递给了朱厌，开口说道：“速回扬州，将这封信交给山君。”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过听莫离说得如此要急，朱厌也不敢有片刻耽误，接过信件之后就立马召集了朱厌小队的其余队员，直接驾马往扬州丹阳而去。 朱厌小队就这么走了，没有通知任何人。 吴仇等了几天，都没有等到望月来邀请他去吃饭，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 为了蹭到这顿饭，吴仇使出了浑身解数，多方打听之下，才知道朱厌小队早已经离开了南郡，不知去向。 “不就是一顿饭嘛，至于嘛……” 吴仇没精打采地趴在自家院子里的石桌上，幽怨地喃喃自语。 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耳鼠看起来穷酸无比，可请起饭来可没有一点犹豫。 难道真的越有钱越抠门吗？ 应该不可能，自己现在也是个有钱人了，存款也有好几十两黄金，难道自己也很抠门吗？ “抠抠抠……” 吴仇顿时一惊，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不过仔细辨认之下才察觉这是敲门声。 当即朝门外看去。 便看见一位银面鬼门站在院子门口，朝自己扬了扬手。 整个扬州，戴着银色面具的鬼门成员只有一个人。 吴仇自然不会不知道。 立马站了起来，朝门外那人说道：“莫师兄！” 莫离走了进来，左右看了几眼，又将目光投向了吴仇，和煦地说道：“坐吧，这几天休息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吴仇说完，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莫师兄有什么事要交给我做的吗？” “哈哈，这倒没有，就是想问你下，有没有兴趣到洛阳走一趟？”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吴仇很想说自己没有兴趣，因为他总觉得自己每次遇上莫离，总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可是，这可是洛阳啊！ 十三朝古都，见证了几千来的王朝更替，兴盛衰亡。 前世的时候吴仇就对洛阳向往已久，只可惜心中装着诗和远方，口袋里却掏不出去往远方的车票。 只能每日看看攻略，假装自己去过洛阳。 现在，一个古香古色原滋原味没有遭受过钢筋水泥污染的洛阳就摆在自己面前，这让吴仇怎么忍心开口拒绝？ 莫离自然感受到了吴仇的纠结，虽然他不知道吴仇到底在纠结什么，不过他也不着急，静静地在一旁等待着吴仇的答复。 这次去洛阳，不仅是要将乌鸦之事上报这么简单。 自己没准也不会回荆州来继续当这个镇守，而是会留在洛阳，替傅风雪分担一些压力。 北金既然大举入侵，那么就要防备北金派遣高手入境，采取斩首行动。 加上乌鸦这边的幽灵山庄，鬼门在超一流的人数已经远远落后与敌人。 只有在洛阳，莫离才能及时挡住乌鸦，亦或是北上拦截北金武林。 至于为何要带上吴仇，自然是不放在他留在荆州。 吴家与乌鸦有仇，谁知道乌鸦会不会升起斩草除根的念头。 而且，莫离也打算让吴仇与傅风雪见一见。 自己的师弟就自己照顾，两个师兄都推到我身上，哪有当得如此不负责任的师兄？ 不仅是吴仇，莫离还打算将剑壹一起带到洛阳。 剑壹的身份特殊，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放心一些。 至于剑壹的那些师弟，也早已在各地鬼门之内挑战着同级别的鬼门成员了。 莫离正想着，身旁的吴仇终于打定了主意。 “莫师兄，我要去！” 莫离的面具之下，扬起了一丝笑意。 终于，能把这包袱甩出去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洛阳 莫离既然要带吴仇去洛阳，那自然不可能只带他一人。 不然未免太过引人注意了一些。 所以在吴仇答应一起去洛阳之后，他就将蔷薇小队其余三人拜访了个遍。 顺便又去找了剑壹。 这次明面上随他一同去洛阳也就只有这五个人了。 当然，暗地里，无极是肯定要跟着一起去的。 毕竟山君来后，伥鬼也会跟过来，莫离也就没必要将无极留下。 莫离这次没有带上饕餮，毕竟荆州还需要饕餮这一份战力，况且山君也压得住饕餮，所以他也不担心自己走后饕餮会乱来。 而荆州各项安排莫离也没再插手，而是准备等山君来后，由山君亲自调配。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山君到来了。 朱厌离开后的第三周，山君便孤身一人入了江陵城。 山君来得很神秘，除了莫离以外，谁也不知道他竟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荆州。 吴仇等人也是准备跟随莫离去洛阳之时，才得以在鬼门庭院的书房内，见到山君。 “小鬼，最近长高了不少啊。”山君笑着打了声招呼。 算起来，吴仇与山君也有三四年没见了。 今年吴仇已经十五岁了，正是快速长身子的时候，与几年前相比确实相差甚多，所以山君这话倒也不算是假话。 “山君镇守？！你怎么在这？”吴仇有些惊喜地喊道。 山君是王威虎的儿子，是王铁牛的义兄，与吴仇的渊源不少。 加上之前在吴郡也对吴仇很是照顾，所以见到山君之后，吴仇也很是高兴。 “唉，我有什么办法，人家让我往哪我就得往哪，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我还能拒绝不成？”山君有些怨气地说道。 之前莫离为了将功赎罪，情愿来荆州寻找乌鸦，将山君调回了自己的家乡。 这几年来山君也算将扬州打理的井井有条，结果莫离又一封信将他召了回来。 虽然乌鸦之事确实要紧，可连着两次被人直接截走了成果，山君心里也是不忿得很。 莫离与山君相交数十年，自然不会被山君一两句调笑就惹恼。 不过心中也确实觉得有些对不起山君，只好报以苦笑。 “王兄，这次事情牵扯实在过大，我也无奈之下才让你回来，除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压住乌鸦了。” 莫离这番话讲得情深意切，可山君却明显不吃这一套。 只见他伸手一摆，毫不客气地说道：“别，我可没这么大本事，你让傅风雪赶紧派人来支援，不然没准过几天荆州都要被我弄丢了！” 要是能有支援，我还让你过来干嘛啊…… 莫离满心无奈地想着。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莫离便带着吴仇五人踏上了去往洛阳的路途了。 等到莫离六人走后，山君恢复了一脸平静，平静之中又带着些许苦涩。 刚刚他与莫离说得那番话，可不是真在诉苦。 早在他去往扬州之前，他就猜测幽灵山庄就在荆州之内。 现在莫离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 而证实乌鸦就在荆州，那就代表着他以前没敢说出来的那些其他猜测，可能也不仅仅只是猜测了。 荆州的情况，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危急。 这些事情山君自然没有跟莫离提起过，毕竟北方那些蛮子的动静，山君也多少了解一些，他实在不想在此时再去牵扯莫离他们的心神了。 山君叹了口气，神情愈发肃穆，接着双手连拍了三下。 三下手掌拍完，山君身后便多出了一个身影。 这道身影穿着与丑部一般的衣服，不过脸上的面具却更加怪异。 一半红如血，一半白如雪。 额头正中，隐隐有一道黑墨画上去的“王”字。 这道身影的身份，便是独属于山君一人的丑部——伥鬼！ 山君没有回头，他知道伥鬼一定在自己背后，于是便直接开口说道：“到扬州领十名丑部前来，之后给我盯住郡守府以及州治府！” 伥鬼没有回话，只是慢慢隐去了身影。 …… 能够成为十三朝帝都，更被唐武皇赞之为“神都”，洛阳城自然有其得天独厚之处。 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 不仅地形上易守难攻，而且还是京杭运河之始，物资来往便捷。 吴仇几人随着莫离，经过了近一月的赶路，终于来到了洛阳城前。 这一路驾马而来，其实已经将吴仇对于神都的向往都彻底磨没了。 他现在身怀巨款，可是却再也买不到去往远方的车票。 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有些事一旦错过就不在。 只能苦逼地骑着共享单马，来这么一场惨无人道的自驾游。 在这种情况下，吴仇心情能好才叫奇了怪。 只不过，当吴仇终于得以遥望到洛阳城之时，突然觉得这一路的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 随着距离的拉进，洛阳城的城墙变得愈发高大起来。 连在远处望去都望不到头的城墙，此时更显得庞大起来。 朝右侧遥遥望去，入目皆是城墙。 洛阳城的城墙有将近三十米高，前世看上去稀疏平常的高度在其独有的历史厚重感下压得吴仇有些踹不上气。 城墙之上旌旗招展，每十步便站着一名身披黑甲的百战精兵，每百步便搭有有眺楼炮塔，每千步之内必有两队精兵来回巡视。 吴仇现在的武功算不上多强，可对付十来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却也不在话下。 可是现在望着城楼之上的兵卒，心中竟然隐隐有些惧怕的感觉。 若是普通切磋，那胜的应该是吴仇，但要是生死相斗，活下来的一定是这些士兵。 不仅吴仇满心震撼，剑壹和林峰也是一脸震惊。 三人确确实实是乡下人第一次进城，四处张望，对什么都倍感好奇。 相比之下，莫离闻瑾和楚江萍的反应就平淡了许多。 他们毕竟都不是第一次来洛阳，自然不会再大惊小怪。 吴仇六人是从荆州而来，所以要从南城门这边进去。 洛阳南边城墙宏伟庞大，全长将近十里，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处城门。 洛阳城光南边的城门，就有三处。 从左往右看去，分别是厚载门，定鼎门以及长厦门。 其中，定鼎门直通皇城，非皇上出行不得开启。 吴仇他们所走的，便是最左边的厚载门。 第二百五十二章 垃圾 洛河直通洛阳城而过，将整个洛阳城分成了两个南北两个部分。 其中在洛河北边的那部分洛阳城则又被一分为二。 西边是皇城，东边则划分出了四区共计三十二坊间。 其中一区是一些朝廷部门办公所在之处。 剩余三区则是权贵富豪的宅府。 而洛河南边的那部分则被划分成十一区共计八十二坊。 所住的大部分都是平民百姓，以及一些真穷装穷不得不穷的官员。 虽然洛阳北城所住的大部分都是些平民百姓。 但人这种生物，只要扎堆存在，就总会分出个三六九等。 吴仇他们所走的厚载门，就是洛阳城中最被人所不待见的一处。 因为洛阳西市，就在厚载门左侧。 在莫离亮出一块白璧无瑕的令牌表明了身份之后，守城的士卒就直接放任他们一行人进了洛阳城。 进入洛阳城后，映入眼前的便是一条宽达三十米的大道。 大道上人潮拥挤，来自五湖四海的商人携带着各地特色产品操着各式各样的方言不断地叫卖着，吆喝着，争吵着。 空气之中弥漫着粪便混和着汗水以及各种泔水所掺杂而成的酸臭味道。 洛阳城墙给吴仇带来的震撼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这股酸臭味彻底熏没了。 酸臭味的来源不是厚载门大街上那些叫卖的商人。 而且厚载门大街左侧的西市。 西市本是贩卖牲口马匹之处，渐渐地到现在发展成了一个大型农贸市场。 鸡鸭鱼猪，以及各种蔬菜水产，倒是买卖马匹渐渐少了一些。 闻瑾与楚江萍虽然来过洛阳几回，可走得基本都是南城墙东侧的长夏门，或者东城墙南侧的永通门。 厚载门这边倒是第一次来。 所以也有些受不了这股味道。 莫离似乎看出了吴仇他们的难受，便轻声解释道：“西市就在一旁，难免有些异味，往前走一段就好些了。” 说着，也不再停留，直接牵着马快步朝前走去。 虽然西市的污秽臭气确实令人难以忘怀，但不得不说洛阳其他地方确实都很干净。 厚载门大街虽然长有三十米，但却干净整洁，看不见大片的脏物。 时不时还有清道夫来回捡拾打扫一圈。 走了没有两步，吴仇便看见了西市的大门。 西市大门是以百木所搭建而成，上面就写着西市二字，看上去有些简陋， 但是门口却站着两名黑衣大汉，一左一右，如同门神一般。 也就是这时，吴仇才发现了进城所闻到的各种酸臭味来自哪里。 离西市大门有些许距离的木栅栏外，就摆放着数个大桶。 吴仇就看着有一个身穿与门口两位门神一样服侍的男子，推着辆小车出来。 小车上装着四五个小木桶。 男子推着小车来到大桶前后，就将木桶打开，然后将装着粪便的木桶倒入其中一个大桶，再将装着烂菜叶泔水之类的倒入另一个桶，剩下的各类杂物再放一个桶。 将小木桶里的秽物倒干净之后，男子又重新推车进入了西市。 这一幕把吴仇看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惊讶地脱口说道：“这个时候就开始有垃圾分类了？！” “呵呵。”莫离听后轻笑一声，开口解释道，“这些东西在你们眼中是垃圾，可在那些人手上确是赖以生存的宝物！” 莫离这话一出，包括吴仇在内的五人都不解地望着莫离。 莫离继续说道：“那些泔水菜叶运到猪倌手上，就可以用来喂食那些猪。” 猪可以吃的，嗯，这是湿垃圾！ 吴仇心里想着。 “那些杂物里面基本都是些碎布木屑之类的常见之物，送到专人手中就可以拼凑整合成为新的物件。” 猪不能吃的，嗯，这是干垃圾！ 吴仇继续想着。 “而那些粪便，则可以用来浇灌农地，使蔬菜收成更好。” 粪便……这是湿垃圾还是有毒垃圾？ 这题有些超纲，吴仇不准备继续想下去了。 “洛阳城里的这些垃圾，都有专门的倾脚头来收集，然后运往农村卖给农人，可以换不少钱财呢！” 卖了可以换钱买猪的，这么说这些都是可回收垃圾了？ 所以这些到底都是什么垃圾？！ 不想了，我就是垃圾…… 这边吴仇正想垃圾想着头昏脑涨，那边莫离也结束了关乎这些垃圾的解释。 不过临了，莫离看了眼西市门口的那两个大汉，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些倾脚头都是有主的，背后主顾势力大些的，甚至能占领一区之地，这洛阳城里的一些风吹草动，很少能有瞒过他们的。” 说完，也不管吴仇他们能不能听懂，就直接带着他们离开了此处。 吴仇满脑子都是垃圾，迷迷糊糊中只记得要跟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等到恢复神智后才发现已经身处在一处完全不一样的地方了。 此处虽然不知在哪，但是与东市那边的脏乱却相差甚远。 街道也比厚载门大街还要宽大不少，达到了四十米宽。 两旁的房屋看上去也多了几分档次，入眼皆是整洁明亮干净，让人舒服了许多。 洛阳鬼门总院在洛阳北城那边，需要走长夏门大街到达洛河边上，然后过天桥才能到。 此时，莫离一行人就走在长夏门大街之上。 到了此处，闻瑾就熟悉了许多，不停地向林峰与剑壹介绍着附近的商铺坊市。 吴仇清醒过来后，也津津有味地在一旁听闻瑾吹嘘。 几人正走着，身边突然窜过一伙百姓，兴冲冲地往前方跑去。 隐约之间，还听见百姓中不停有人兴奋地讨论着什么： “那小祖宗又开始行侠仗义啦？” “可不是嘛！也不知今日倒霉的是哪家公子哥！” “还别说，有那小祖宗在，城里的纨绔们确实收敛了不少。” “还有闲功夫聊这个呢？听说今日被拿下的还是王家的公子，赶紧走吧！再不去就晚了！” “王家的公子？哈哈哈，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嘛？赶紧过去！没准小祖宗直接放人了，咱们就没得看了！” “……” 听到这些人的话，吴仇几人互相看了几眼，都发现了各自眼中的好奇。 于是齐齐转头望向了莫离。 莫离无奈地点了点头，说道：“走吧，看看去。” 第二百五十三章 行侠仗义 其实不仅是吴仇几人，就连莫离都有些兴趣。 这伙兴冲冲准备去看热闹的百姓衣着打扮都很是得体，而且说着一口标准的官话，莫离一看便知道这些全是洛阳本地的百姓。 这些洛阳本地百姓自小就在皇城旁长大，别说高官权贵，就连皇帝都见过不少次，也算是见多识广。 能引起他们如此兴致勃勃地围观，想来确实是件吸引人的事。 莫离也很是好奇，自己不在洛阳的这些年，洛阳从哪里冒出了这么个惩恶扬善的“小祖宗”。 那群议论纷纷的百姓就在前面快步走着，吴仇莫离他们一开始是跟在这几个百姓后面，但随着一路向前，周围又汇集了不少的百姓，直接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没走多久，前面的人就停了下来，看起来是到了地方。 吴仇这些人来的不算晚，虽然也有不少附近的百姓已经围在一旁观看，但凭着武功在身，几人还是很轻松地挤到了最前方的位置。 来到最前方后，吴仇便直接往里看去。 只看见一位身披黑色武袍，脸上戴着粉色面具的鬼门旦部百户。 这名鬼门旦部百户一只手抓着长鞭的顶端，至于长鞭剩下的部分，则捆在了一名衣着华丽，粉面油头的男子身上。 虽然被如此对待，但这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的脸上竟然看不见半点愤怒的情绪，只有满脸的懊恼与哀求。 “公……” 公子哥刚刚脱口而出，便听到那名旦部百户低沉地“嗯？”了一声，立马改口说道：“红袖大人，你总不能无缘无故地抓我吧？在下可什么事都没做啊！” 这名当街抓人的旦部百户，赫然就是当初在荆州带着吴仇几人游山玩水的小富婆——红袖！ 不过现在不是相见的时候，吴仇他们还打算把这场戏看完呢。 红袖此时所有心神都在自己刚刚抓到的这名伤害百姓的纨绔子弟身上，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吴仇几人。 自从红袖到荆州逛了一圈回来之后，就突然对行侠仗义的武林侠士有了向往。 只不过身份所困，不能去闯荡武林，所以便在这洛阳城内干起了打击违法犯罪，保卫一方百姓的勾当。 每次她抓捕这些纨绔的时候，身边总是聚着一大堆看热闹的闲人，红袖早已经习惯了。 “你没做坏事？都栽在本大侠手上了你竟然还敢狡辩！”红袖凶神恶煞地说道。 说完还觉得不太解气，一拉长鞭，将那公子哥捆得更紧了些。 疼得那公子哥嗷嗷大叫。 “轻点！轻点！红袖大人！我真的冤枉啊！不信你去问问惟德表弟，或者是问问在场的诸多百姓，我王浩虽然终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可从来不干欺负人的事啊！” 王浩带着哭腔的倾诉刚刚落幕，周围的百姓便纷纷出声符合。 “对，对，我老李头在洛阳也待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过王公子有害过百姓，也不曾听闻有哪个百姓骂过王公子一句。” “是啊，王公子平日脾气也挺好，上次向我问路后，还赏了我十来文铜钱呢！” “红袖小姐是不是抓错人啦？” “……” 周围百姓的话让红袖也有些意外，此前她教训那些纨绔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们可是纷纷拍手称快啊！ 难道自己真抓错人了？ 不可能！ 亲耳听到的事情，难道还有假不成？ 红袖不快地说道：“哼！那是你们都被他蒙蔽了！这小人躲起来偷偷祸害百姓，表面上又是一副与人无害的模样，你们自然是不知道，还好本小姐昨夜及时发觉，不然你们还不知道要被他满到什么时候！” 听到红袖如此说道，围观的百姓都很是吃惊，交头接耳地议论感叹着人心之险恶。 王浩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这说的是自己吗？ 我要有这演技还会当个声色犬马的纨绔？ 接着便是觉得一阵委屈与愤怒。 “红袖大人，虽然在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纨绔，得罪不起您，可是您也不能如此冤枉我吧？您倒是说说在下哪里祸害百姓了？” 红袖冷笑了一声，说道：“呵呵，还暗狡辩！本宫……本大侠问你，昨日傍晚你在何处？” “醉仙楼！” “之后呢！” “之后自然是回家了！” 王浩的父亲是管理王家产业的主事，自然不缺钱财，洛阳北城与洛阳南城相距甚远，处理事务不太方便，所以便在南城这边买了一栋院子。 王浩所说的回家，指的就是他父亲在南城买的这栋院子，而非北城的王家大院。 “就这么简单？昨夜可是有一名妙龄少女跟你一同回家？” 王浩虽然是个纨绔，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被问及这件事还是有些不自然，面色微红地说道：“是又如何！” 红袖怒声说道：“是又如何？王浩！到了现在你还不招供！昨日你将那名女子带回家中残害殴打，真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姓都眼神诡异地盯着王浩，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有些难受。 王浩闻言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喊道：“胡说！本公子才没有那种爱好！！” “哼！我都听到了那名女子的惨叫声了，还一直求你轻一些，可是你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却半点都不留情！” 红袖怒声喊道。 要不是昨夜时间来不及，要回宫中一趟，她早就冲进去抓他个人赃并获了！ 哪还要像现在这样跟这个祸害在这里浪费时间！ 虽然红袖说得正气凌然，可明显围观的百姓们没有感受到她正义的思想，通通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浩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脸色愈发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哎呀！这事等你跟惟德表弟结婚之时你自然就清楚了！现在先把我放了吧！” 红袖根本没听到王浩最后说了什么，在听到王浩说她跟王惟德结婚的时候，红袖就将手中长鞭扔在地上，双手捂在了面具之上，嘴里含羞地嘟喃着：“瞎说什么呢？谁要跟那家伙结婚了！” 王浩没理红袖，长鞭落地的一瞬间，王浩就挣脱开了身上的长鞭，往人群里钻了进去。 等到红袖回过神来的时候，王浩早已经跑得没影了。 红袖满心怒气地捡起地上的长鞭，准备继续追杀王浩之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四章 南市 “花痴！别追了！” 红袖其实并不知道花痴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自己。 红袖转过头一看。 果然！ “小矮子？！你怎么在这？还有小胖子！熊瞎子！蔷薇姐姐！” 红袖惊喜地喊了一声，朝楚江萍扑了上去。 楚江萍也张开双臂，接住了跳过来的红袖。 许久不见的两人抱了一会，才松开了对方。 上次的荆州之行，是红袖人生中第一次走出过洛阳城，对她来说是个毕生难忘经历。 所以在看到吴仇楚江萍这些在荆州结交的好友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自然也显得十分激动。 以至于她现在直接将王浩的事情抛在了脑后，跟在楚江萍身旁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吴仇他们刚来洛阳，自然是要先到鬼门报备一下，红袖也是知道鬼门的规矩，所以没有缠着他们一起去玩，而是跟随他们一同到鬼门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也就这个时候，吴仇他们才意识得到，红袖原来还是自己的同僚。 众人走过洛河桥，便到达了洛阳北城。 与南城相比，北城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显得更为高大上。 居住在北城的人非富即贵，就连红袖到了北城都似乎收敛了点。 “看什么看！想吃鞭子是嘛？” 好吧，并没有收敛。 路边一位不停朝这边张望的路人被红袖骂了一声后，讪讪地低头快步走开了。 红袖满意地拍了拍手，朝吴仇挑了挑眉毛，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吴仇心里没有半点波澜，甚至还送了她一个白眼。 讨了个没趣的红袖这才熄了继续祸害下一个路人的打算，又跟楚江萍叽叽喳喳地说起了话。 洛阳城内的鬼门庭院，就坐落在承福坊之内。 承福坊不仅离皇宫只有一墙之隔，而且三省六部办公止所皆设立在此间。 所以鬼门总部建在此处，既能快速救援皇宫，还能顺便保护下朝廷重要大臣。 不仅如此，承福坊就在洛河桥旁边，在此处更加方便鬼门成员进出。 承福坊既然乃朝廷办事要地，自然不会只有一个鬼门守在此处。 四边坊门皆有数百士兵把守，加上来往卫队巡视，保证连一只苍蝇飞入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依旧还是莫离掏出了瓷白令牌，驻守在承福坊坊门的士卒才放行让他们进去。 与别处的鬼门庭院一样，洛阳城中的鬼门庭院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进了鬼门庭院以后，莫离就有事先行离开了。 红袖则自告奋勇地带领着吴仇他们去了净部，去领取蔷薇小队以及剑壹在洛阳的小院。 有了红袖替他们出面，领取小院的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就连挂名鬼门成员剑壹都无人详细询问，直接给了一间小院。 由此也可以看出红袖在鬼门之内是何等存在。 鬼门分发的小院并不在承福坊，甚至不在洛阳北城中。 毕竟北城地价过高，就算是鬼门也负担不起如此多小院的建造。 不过小院虽然不在北城，却也离北城不远。 吴仇他们刚刚其实也有经过鬼门成员小院。 洛阳鬼门小院所处的位置，就在南城洛河桥入口左侧的福善坊内。 也正因为鬼门成员的住处在福善坊内，导致了福善坊对面的南市，一举成为了洛阳四大集市中治安最好的一处。 北市富，南市静，西市脏，东市乱。 洛阳城内的这四大集市各具特色，也算洛阳城中的一景。 吴仇几人在红袖的陪同下，来到福善坊，找到了鬼门分发的小院，一番收拾之后，总算可以安歇片刻了。 不过吴仇几人虽有心歇息，一路作陪的红袖却不干了。 她为了能跟许久不见的小伙伴好好玩上一会儿，放跑了到手的王浩，又是带路又是跟净部扯皮，现在大家竟然说要去休息？ 开什么玩笑！ 最终，吴仇几人还是被红袖拖出了小院。 听红袖说，王惟德最近在准备国考之事，所以众人便没有去打扰他。 大周的科举分别是县试取童生，郡试取秀才，州试取举人，成为举人之后其实就半只脚迈入官场，不过还需三年磨砺，之后取成绩优异者参与国考。 国考榜上有名者入朝为官，榜上无名者下放州郡为吏。 虽然此处的吏并不是那些底层的差役之类的苦吏，而是可以参与治理地方的书吏，若是政绩足够，也不是没机会升迁为官。 但榜上有名总归起步高，升官的机会多一些。 更何况王惟德乃太傅之子，自然比别人的压力更大一些。 听红袖说起这些事，吴仇也不由想起了在吴郡郡学府读书的那些日子。 也不知道江彬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算算时间，他们此时应该也参加完州试，考上举人了吧？ 吴仇叹了口气，不再多想。 红袖虽然贪玩，但还是体谅楚江萍车马劳顿，所以并没有去其他稍远的地方。 而是直接将众人带去了南市。 南市毕竟就在福善坊对面，几人走了大约有一刻钟，就走到了南市坊门之前。 南市由于鬼门的存在，治安比别处都好上许多。 所以这些年来潜移默化之下，渐渐变成了花鸟瓷器古玩市场。 北城不少居民都会特地来此处掏些物件买些雀鸟回家摆着。 一些纨绔斗蛐蛐斗鸡也都是在此处买的。 还有一些盗墓贼也会伪装商家在此处出手一些脏货。 当然，只要是涉及古玩，就必然存在不少假货仿造。 不过南市的规矩便是买定离手，打眼就要自认倒霉。 别说吴仇林峰剑壹三个没见识的乡下人，就算是闻瑾楚江萍二人也是第一次来到南市。 遍地摆着观赏用的花鸟鱼虫，古玩玉石，简直看花了众人的眼。 这里面，当然要属吴仇最为激动。 甚至有一种将所有钱都花在这里的冲动。 他可不管什么真货假货，只要能让他回去，那这里所有的物件就都是古董！ 只不过吴仇也知道回去一事是不可能的，所以硬生生忍住了花钱的冲动。 几人就这么在南市满是兴趣地逛着，就连楚江萍都出手买了些精巧的小吊坠。 正逛着，前面的人群突然慢慢往左右分开。 一伙人大摇大摆地走在人群中间。 第二百五十五章 北金特使 这伙人皆身体粗壮，但四肢却又较短，脸圆且扁平，棕黄色皮肤，看上去饱经风霜日晒。 一看，就不是大周人士。 他们说着吴仇听都听不懂的话，也没有停下来买东西的打算，就这么旁落无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中央。 迎面而去的行人都纷纷往两旁退让，眼中满是愤恨与不甘。 似乎想揍他们一顿，但是偏偏又顾忌着什么。 这伙不知道打哪来的异域人士似乎也特别喜欢这种别人看他们不爽却又奈何不了他们的调调。 不停地放声大笑着。 直到与吴仇等人面对面碰上。 红袖是谁？ 洛阳城一霸！ 在这洛阳城内，从来只有别人见了她绕着走的情况发生，什么时候会见她把道让给别人？ 何况，一群北金蛮子在她家门口竟然敢这么耀武扬威，已经让红袖很是不爽了，自然不会跟他们客气。 红袖仰着头瞅天，看也不看这群北金蛮子一眼，直愣愣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这群北金派来的特使，在洛阳城已经待了有半年之久了。 这半年来这群北金特使虽然看似整日游玩，但实际上已经将洛阳城里的情况打听得很是清楚，自然知道这位脸戴粉面手持长鞭的小姑娘是谁。 领头的那位北金特使当即变了一副嘴脸，满脸谄笑地让手下左右散开，将路让了出来，然后用不太标准的大周话蹩脚地说道：“您先请！” 红袖依旧高傲地仰着头，大摇大摆地从他们中间走过，看都没有看那位北金特使一眼。 红袖走过去，跟在她身后的蔷薇小队以及剑壹自然也跟着过去。 吴仇好奇之下往那位北金特使看去，只见他此时仍然恭敬地弯着腰，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直到红袖一行人全都走过去之后，北金特使才站直了身子。 其余那些北金人也从两旁重新聚拢了上来，继续往前走去。 吴仇本来以为与这伙北金蛮人的偶遇已经到此为止了。 怎想红袖又要开始作妖了。 “走走走，跟我来，往这边拐！” 红袖有些兴奋地低声喊着。 “你又要干嘛？”吴仇有些不妙地问道。 “哼！让那些蛮子知道洛阳城到底谁说了算！”红袖傲娇地说道。 说完，便兴奋地领着吴仇他们在南市左拐右窜，终于……回到了刚刚走过的那一条街上。 红袖，又一次与那伙北金特使对上了。 领头的那名北金特使见到了红袖，似乎也有些愣住，不过随即反应了过来，立马又挥退左右将路让了出来，躬身恭敬地说道：“请！” 红袖依旧看也不看他一眼，从路中间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快！快！快！接着玩！” 等到北金这伙人走远之后，红袖立马兴奋地喊着。 接着又带着吴仇他们快速地往一旁绕路。 一连四次，北金特使每次与红袖相遇都恭恭敬敬地将道路让开，没有其他举动，更没有一句怨言。 不过就在红袖准备再一次去找这伙北金蛮子玩狭路相逢怂者退的游戏之时，就刚好撞见他们走出了南市。 “切，无聊！”红袖不屑地说道。 红袖如此正大光明地挑衅这伙北金蛮子，自然被此时在南市闲逛的行人，以及在南市摆摊的小贩们看在眼里。 见到一向趾高气扬的北金蛮子被红袖逼地灰溜溜逃出南市，顿时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叫好之声。 红袖很是享受这种被百姓拥戴的感觉，赖在了路中间。 看着情形，这掌声不停，她是不会走了。 刚刚走出南市的北金特使自然将身后南市里发出的哄闹声听在耳中。 那位领头的北金特使脸色还算平静，不过他身后的那些人却不是个个都能忍受这种屈辱。 只见他身旁的一名护卫，阴沉着脸，用北金话说道：“金刀使，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领头的这名北金特使正是银刀使。 北金派往外国的特使身份分为天刀使，金刀使，银刀使以及铁刀使。 这四种等级的特使并非是按照国力大小外派，而是依照各自的使命来任命。 天刀除非战争结束后要协商结果，不然从不外派。 所以金刀使已经算是身负重责了。 这位金刀使听到手下的话，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接着眼中闪过一道阴郁的光芒，开口说道：“先让这小娘皮嚣张几日，等过段时间……呵呵！” 说完，便领着人往外使馆走去了。 而另一边，在鬼门庭院的书房之内，莫离与傅风雪，也终于碰面了。 “莫离？你怎么在这里？” 看见书桌后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银色面具，傅风雪有些惊讶地问道。 鬼门庭院内看守的鬼门成员当然是看到了莫离走进书房。 可南北镇司如此大的职位，平常若要离开驻守之地，就必须要经由傅风雪这位掌司的同意，所以大家都误以为莫离是被傅风雪叫来的，这才没有向傅风雪说起此事。 “若不是事关重大，我也不敢擅自离开荆州，风雪，这回我们麻烦大了！” 莫离当即将他对乌鸦和北金之间有所联系的猜想跟傅风雪说了一遍。 傅风雪听完之后也是满脸凝重。 有些事，没去想时也不会在意，但一旦被人点破，就越想越是如此。 关于乌鸦为何要杀何惜这件事，傅风雪已经做出了无数种猜想，但唯有莫离所说的这个可能，让傅风雪能够如此笃定。 一定是这样的！ 除此之外，再无第二种情况！ 换作平常，就算抛却弑师之仇，关是乌鸦与北金有所合作这件事，就足以让傅风雪倾尽鬼门之力，剿灭乌鸦以及幽灵山庄。 可是在现在，却由不得傅风雪如此行事。 傅风雪越想脸色越是难看，最终狠狠地叹了口气，说道：“乌鸦这边……还是得靠你去处理啊！我这边已经抽不出任何人手了。” 莫离有些看不懂了，当即问道：“那也得先解决乌鸦啊？不然内忧外患之下，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内忧还未发作，外患却已经打来了！过南山前几日差人送来急报，再不派人支援，北方可能要受不住了！” “发生了什么？！连明王都输了？” “北金蛮子的军队，用上了少林的罗汉阵！”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吴钩城 平州，昌黎郡，大周边疆之处，建有一座守城。 大周靠北一带的边界实在太过广袤，连绵万里多长。 倾大周之国力，也绝不可能做到每寸土地都派遣士兵守卫。 其他地方有长城之险可守，只需派士兵守好烽火台及城楼墩堡即可，可长城修建至平西郡后便到头了，根本守不到平州东边其他几个郡。 重建长城所要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可不是笔小数目，平州又是荒凉人少之地，朝廷自然不会把钱花费在这种地方。 不过虽然平州穷苦，却也是大周的领土。 朝廷虽说修不了长城，但好歹也在平州边境建了四座守城。 仅靠这四座守城是受不住疆土的，所以平州军方联合州治郡守，分别以这四座守城为中心，每座守城相隔百里再建一座小城。 再以小城为中心，每隔十里建一座烽火楼。 虽然过程艰难，耗费了数十年时间，诸多钱财苦工，但总算是将平州的防线彻底建立了起来。 当然，这防线不管是建成之前，还是建成之后，就从来没有用上的时候。 平州地理位置特殊，往南是一片汪洋大海，往北是两条河脉加上险峻的山川，更兼天寒地冻荒无人烟，根本就不会有军队能活着过来。 数百年前北金举国进犯大周之时，曾派遣五万大军准备翻越山川突袭平州，结果五万兵马没有一员能够活着到达平州。 当然，平州也不是没处边界都是安全的。 就好比昌黎郡西部边境处，就是一片广阔的草原。 所以此处，就建有四大守城之一的吴钩城。 北金大举来犯的消息吴钩城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不过与幽州长城之下血染大地的惨烈情况相比，吴钩城外却是一片平静。 不仅是城外，就连城内也没有半点战争来临的紧张感。 吴钩城的城墙之上，有两队共计一百名士卒身披坚甲，手持长矛，立在城墙上守卫着。 不过看这百名士卒懒散松懈的站姿就可以看出，他们并没有将看守一事放在心上。 甚至还有两名士卒倚靠在城墙上，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 “哎！陈家小子，你还要多久才能回去啊？”稍年长的那位士兵问道。 那陈家小子年纪不大，神情有些腼腆，但由于时常站岗导致皮肤黝黑，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当兵的气势。 陈家小子听到年长士兵的问题后，有些憧憬地笑了一下，回答道：“再有数月就能回乡了。” “哈哈哈，那感情好，听说来时你婆娘刚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回去就能听他叫爹了！” 陈家小子笑了笑，没有说话，但神情却很是向往。 “老杨头。”陈家小子笑完，突然看向了西方，有些不安地问道：“听说幽州正在打战，打得可凶了，北方那些蛮子个个都跟疯了一样，不会波及到我们这边吧？” 老杨头朝城外吐了口痰，不屑地说道：“那些蛮子哪年不跟疯了一样？今年北方凉的早，估摸着那群蛮子又是没饭吃了，等明王把他们打疼，那群狗女良养的东西就会老实一段时间了。至于波及我们？那肯定不可能！” 说到这，老杨头值了值外面的一片草原，又接着说道：“这片草原可是鲜卑族的！鲜卑族数百年前就叛了北金，当年北金分裂鲜卑可没少出力，北金要想打到咱这，还要把鲜卑族杀干净才行！等到鲜卑和北金打起来的时候，咱们也早就收到消息了！” 听到老杨头这么说，陈家小子才终于安心了一些。 只要北金这几个月不会打到吴钩城，那他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回到家乡了。 想起离乡之时，妻子抱着熟睡中的儿子为自己送行的场景，他的心里就充满了期待。 同时还有些紧张。 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应该会叫爹了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应该早就将自己忘了吧？ 想着想着，陈家小子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感觉……身子都在颤抖。 是自己太激动了吗？ 陈家小子回过神来，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不是自己在颤抖，好像是……整个大地都在震动！ 老杨头虽然刚刚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但毕竟是位从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他也是最先察觉出有些不对的人。 老杨头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转过身紧紧盯着远方。 大地震动得愈发厉害，隐约之间还能听到轰鸣之声。 老杨头目光所及之处，突然涌出一条黑线。 黑线变宽，再变宽，没多久就变成一片黑色的浪潮。 这片黑色的浪潮，正以极快地速度，朝吴钩城涌来。 “敌袭！！敌袭！！蛮子！蛮子打来了！！！” 老杨头凄烈的声音，回荡在吴钩城上空，响彻在所有人心口。 …… 洛阳城鬼门庭院之中。 莫离与傅风雪的谈话，还在继续。 听到傅风雪说的消息，莫离也一阵发愣，接着便是强烈的不安。 北金历来都靠是马上功夫取胜，骑兵纵横天下也难逢对手。 但就算如此，大周也不惧北金。 因为大周是以城池守天下，各州各郡皆建有高墙瓮城防卫的城镇。 骑兵虽然在平地之上威力惊人，但根本不能攻城。 只要城池不破，其余的损失多少都动摇不了大周的根基。 可现在，情况好像发生了变化。 北金，有步兵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与我说说！”莫离有些不安地问道。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按过南山传来的消息看，这次来犯幽州的十万北金士兵全是步卒，并且个个都有些武艺在身，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粗浅功夫，但每一百零八位士兵为一队，每队都能熟练地组成了少林罗汉阵，普通士兵根本就不是对手！” “早就听说北金有四百八十寺，佛陀遍地走，原本以为只是北金崇佛，现在看来，北金是早有预谋啊！” “不过明王有长城可守，北金士卒虽然强大，但明王倒也没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只是至今为止少林武僧都未出现，总让人有些不安啊。” “不止是少林的僧人，还有北金最有名的狼骑呢？怎么没听南山提起？” “这就不得而知了，按过南山的说法，他是没看见多少骑兵。” 第二百五十七章 沦陷 莫离再与傅风雪聊了片刻之后，就离开了书房。 北边战事骤起，南方红莲肆虐，大周腹地还有个乌鸦在搅动风雨。 傅风雪虽然不说，但莫离也清楚现在的鬼门已经再无余力支援荆州，便再也没有提及此事了。 莫离虽然武功高强，但在战场之上，个人的武林永远都只是杯水车薪，所以北方的战事他也插不上手，还需要靠那些兵卒来解决。 而南方的红莲教情况更是复杂，莫离不熟悉南方之事，贸然插手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变故。 思来想去，也只有荆州用的上他。 莫离没有在洛阳城待多久，来到洛阳城后的第七天，便只身返回了荆州。 也许是觉得荆州情况太过危险，也许是嫌弃吴仇几人的武艺太低帮不上忙，总之，吴仇他们被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遗留在了洛阳。 吴仇他们对莫离的这个决定有什么看法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红袖是很开心的。 王惟德要准备国考，没有时间陪她玩耍，这些日子她早就已经无聊透了。 现在吴仇他们留在了洛阳，红袖一下子就多出了四五名玩伴，别提多高兴了。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洛阳城中的那些纨绔们。 红袖天天拉着几个鬼门的百户瞎逛，终于没时间折腾他们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仇的错觉，他总觉得莫离走后不久，洛阳城里的氛围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吴仇才刚到洛阳不久，又每日都被红袖拉着往返洛阳的南北两城，所以对一些细微的改变特别上心。 鬼门小院这边本来还住着不少鬼门成员，到夜里总有烛火之光亮起。 但这几日下来，夜间亮起的小院越来越少，只剩零星几间小院，孤零零地亮着烛灯。 鬼门庭院那边，来往进出的鬼门成员也渐渐稀少了许多。 听红袖说，鬼门掌司傅风雪，已经有许久没有回来过了。 与鬼门成员渐渐变少相比，承福坊内三省六部办公之所的人却越来越多。 不仅如此，每晚还烛火通明，一直到后半夜才会慢慢熄了烛光。 以及红袖的……失踪！ 其实说失踪倒也谈不上，只不过自从昨晚红袖与他们分开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对于红袖的身份，大家其实都心中有数，在洛阳城内，红袖是不可能发生任何危险的。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就是红袖被禁止出宫了！ 结合总总迹象来看，近来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不过好在这紧张的氛围只在小范围内扩散着，并没有让百姓有丝毫慌乱。 吴仇猜想大概是消息被封锁起来，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自然就不会有慌乱的情绪。 之所以做出这种猜想，是因为吴仇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息封锁的特别成功。 红袖被禁足了，莫离回老家了，偌大的洛阳城，只剩下蔷薇小队与剑壹五个人相依为命了。 几人在洛阳城里都没有熟悉的人，所以便整日在小院里练武闲聊打林……呸，打麻将！ 剑壹本来想依照惯例去挑战下神都高手，可鬼门中有数的高手现在全都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只好干起了老本行。 每天欺负欺负吴仇他们这些菜鸟。 而就在吴仇他们无所事事的时候，皇宫之内，响起了一声清脆响亮的碎声。 这是一件精巧绝伦的银白色雕龙玉瓷汤碗。 上面雕刻的金龙活灵活现，爪踏青云，嘴吐白雾，身上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见，望之栩栩如生。 就是这样一只巧夺天工的瓷碗，摔在地上的声音竟然与普通瓷碗没有任何分别，摔在地上的下场也并没有好上多少。 声响，碗碎，满地碎末。 四周的宫女太监立马跪在地上，紧紧将头按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整个房间之中，只有上首那名身穿五爪金龙袍的老者在嘶吼着，发泄心中的怒火。 “该死！该死！统统该死！” 老者身形有些微胖，发须皆是灰白，面容虽然略显苍老却十分白净，看上去就是养尊处优之辈。 这名老者，正是当今大周皇上，柴祯！ 柴祯摔碎瓷碗又怒骂了一通后，心中的怒火也就慢慢消了下去。 接着转身坐回椅座之上，朝那些宫女太监挥了挥手，冷声说道：“全都退下吧！” 跪伏在地的太监宫女也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听到柴祯的话后快速挪动双膝，纷纷朝门外倒爬而去。 没一会，房内就只剩下柴祯与一名身着黑袍脸戴金色面谱的鬼门中人。 而鬼门之中，能够戴金色面谱的人只有一位。 那就是鬼门掌司，傅风雪。 柴祯等闲杂之人全都退出宫中之后，便看向了傅风雪，轻声问道：“这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傅风雪对柴祯不见多少恭敬，听到柴祯的问话后直接答道：“消息是丑部加急传来，洛阳城中只有陛下与我二人知晓，不过平州沦陷，百万百姓逃难幽州，幽州上下应该都知道了此事。” 说到这，傅风雪看了一眼柴祯，接着又继续说道：“陛下，两州百姓官员皆亲历此事，若是想瞒，恐怕有些困难。” 听傅风雪说起平州沦陷，柴祯又是一阵怒火上涌，重重地拍了下狭长的书桌，不难地说道：“真是一群废物！二十万大军，偌大的平州啊！不到三天就拱手让人了！真是废物！” 傅风雪其实也觉得这战打得有些憋屈，不会想了想还是替平州的士兵辩解道：“谁也想不到鲜卑族会临阵反叛，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也不能怪平州那边没有做好准备。” 柴祯冷哼一声，也不在这事上继续纠缠，接着问道：“朱常校呢？那鲜卑不是历来只服他们朱家管理，怎么到头来管出这种事情来？！” 傅风雪冷静地说道：“平州那边去的是北金狼骑，鲜卑族的大军则到了幽州准备支援明王，明王事前也没想到鲜卑族会反，只是临阵之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及时做出应对，不然幽州恐怕也受不住了。” “哼，等打退北金后，朕再定朱家不查之罪！” 傅风雪心中暗叹一声，接着开口说道：“平州已经沦陷，鲜卑又举族投金，现在幽州三面迎敌，恐不能久守，陛下应该早派人支援。” “支援……” 柴祯轻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意义不明的色彩。 “再议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四夷馆，乃大周接待外使之地。 北金金刀使阿木尔，此时就在这四夷馆内落脚安歇。 阿木尔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并不舒心，自从前些天被红袖在南市堵了几次后，他就再也没出过四夷馆半步了。 红袖虽然只是个不懂事的女娃，但身份却高的吓人。 阿木尔并不惧怕红袖，之所以避而不出，怕再次碰上红袖，也不过是不想在事情办成之前，节外生枝而已。 而就在今日，大周当今皇上与傅风雪交谈之时，一封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信，被秘密送入了四夷馆。 阿木尔拿着信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笑了起来。 接着，低声恶狠狠地说道：“再过几天，再过几天老子看你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 距离上一次与红袖见面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过去有近十天的光景了。 吴仇五人就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终日窝在小院里自娱自乐，无人打扰。 这十天里，洛阳城上上下下都似乎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氛围之中，唯有那些纨绔以及富商，往青楼里跑得更加频繁。 吴仇几人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鬼门小院之中，但总有外出吃餐，逛街买货的时候。 也渐渐地听到了一些风声。 不过，民间消息大多夸张不实，大家听完之后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心怀谨慎。 直到闻瑾到鬼门庭院内的凭栏处走了一趟，才给吴仇他们带来了准确无误的消息。 平州，沦陷了。 论起大周十九州，平州大概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州了。 气候严寒，环境恶劣，地不广人还稀，庄稼种不活，牲口养不活。 商人不想去，旅人不愿去。 就连去往平州当官的，也基本都是被人排挤流放而去的。 要不是最近满大街都在传着平州沦陷这个消息，估计大部分大周百姓都想不起来大周原来还有这么个州。 虽然大家对平州没什么印象，但好歹也清楚大周这是打了败战，一州之地都给打没了。 一时间群情激奋，茶馆酒楼街头巷尾，但凡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能见到有人讨论着北方的战事，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之余，还都带着一些恐惧。 这些年北方的雪来得越发早了，冬天愈发严寒了，导致了北金年年来犯，一年比一年疯狂。 只不过每次都是在幽州边境打上几天后，就留下一堆尸首离去。 洛阳百姓的消息，总是来得比别处更加详尽一些。 本以为这次北金来犯也会如往年一般折在明王手中，可收到的，若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噩耗。 北金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了。 平州沦陷了，幽州还能撑住吗？ 若是连明王都败了，那大周还有办法抵御北金的侵略吗？ 恐慌与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一点点蔓延开来。 随着谈论战事的人越来越多，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快，并且也越来越多。 各种消息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伴随着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的扩散，一个不知道何事传来的消息快速地取代了平州沦陷的消息，成为了城中百姓新的谈论焦点。 北金三路大军共计五十万兵马围攻幽州，明王连发十八道加急军令派人至洛阳求援，洛阳按兵不动，无一兵一卒北上！ 这事在洛阳传得沸沸扬扬，谁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但传播之快却远超其他消息，短短两日时间，便让每个人都知道了此事。 真假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百姓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北金举兵来犯是真，大军围困幽州是真。 洛阳按兵不动是真，无一兵一卒北上也是真。 既然消息里每件事都是真的，那消息怎么可能有假？ 一时间民怨沸腾，啧有烦言。 竖子绕街唱童谣，首首皆为明王苦，学子提笔写讽诗，句句皆嘲朝堂空。 商贾云集，集粮草北上，助明王。 九流齐聚，聚街道示威，骂朝堂。 洛阳城里一片混乱。 皇城里的瓷碗，已经碎了一个又一个。 柴祯情绪激动，内心既是愤怒又是愤怒，除了愤怒还有愤怒。 同时，还夹杂着一丝丝小委屈。 他承认，一开始确实有点想趁机打压一下明王的意思。 毕竟从数百年前朱家替大周恢复失地重振山河受封明王之后，明王朱家在大周百姓心中的威望便已经如日中天了。 更不用说近几十年来，北金又被统一，时不时来犯大周边境，还每每都被明王给打退了。 明王在民间的威望已经愈发高涨起来。 明王朱家镇守北疆，手握数十万大军，受封异姓王，在幽州可行生杀大权而不必报备朝堂。 在民间威望高，在军中威望更高。 如此存在，哪个皇帝能够容忍？ 柴祯觉得自己并未做错什么。 明王虽被封为王，但毕竟还只能算个臣，朕身为一国之君，打压一番怎么了？ 等到情况真的危急，明王派人来求援之时，他自然会派兵支援。 可是他没有想到，明王都还未派人来求援，民间百姓便已经翻了天。 端门前那数百名百姓的叫喊之声，连他在深宫之中都隐约能够听见。 如此多的百姓聚在一起，就算他是皇帝也不敢贸然赶走。 民间那些消息传得又快又急，又说得如同真的一般。 就连柴祯第一次听说那什么十八道加急求援之时，都忍不住将兵部尚书叫来反复询问了几遍。 这消息扩散地极快，等到鬼门发现不对准备插手之时已经晚了一步。 这背后隐约有一只手，仿佛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发生。 柴祯目露沉思，有些想不明白这背后推手的目的是什么。 为明王叫屈？ 替明王申冤？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朱家在背后搞得鬼？ 第二百五十九章 提亲 西市坊口的人头，落了一批又一批。 听官老爷们说，这些人都是近些日子来秘密潜入洛阳城，四处散播谣言，挑拨离间的北金探子。 人头滚滚，尸首遍地，就这样堆在了坊口之处，供来往之人观看辱骂。 一位外地来洛阳做生意的商人左右问了问情况，知道这些人是北金探子之后，愤怒地朝尸首处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人群之中有一位小厮打扮的年轻人见到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接着咬了咬牙，朝尸堆处走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被身后一位打扮富贵的中年男子给拉住了。 “你不要命啦？！”中年男子低声怒骂道。 小厮打扮的那位年轻人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只是，想给他收个尸……” “收个屁！赶紧走！要是牵连了老子别怪我不客气！” 年轻人就这样被拉进了人群，拉离了此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店里那位对他照顾颇多，讲了十几年评书的老先生，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北金探子。 他也不敢说，他也不敢问。 他也没处说，他也没处问。 …… 喧闹嘈杂的洛阳城一日之间就恢复了宁静。 端门外那些聚集的百姓也被德高望重的顾绛给劝了回去。 风波好像就这么慢慢地消散了下去。 除了西市那些擦不干的血以及一些不知原因连夜回乡的人外，洛阳城里似乎再无半点波澜了。 可在这平静之下，又好像有新的暗流涌动。 在洛阳城住了小半年的北金特使阿木尔突然挟金刀正式拜见大周皇上。 大周与北金虽然还在交战，但一国使臣正式拜见，大周还是拿出了很高的规格对待。 直接办了一场晚宴，由天子柴祯亲自出席。 北金刚刚取得大胜，正是气势高昂之时。 这位北金特使就突然正式拜访，每个人都能预见他耀武扬威的模样，以及北金可能传达来的那些过分而又屈辱的条件。 可谁知道阿木尔的态度却半点也不张扬，反而极为卑恭。 北金派阿木尔来谈的也不是什么赔款割地之类的条件，而是希望能与大周停战，两国结为盟友。 至于平州，到时候自然也会归还大周。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复平州，停止战乱，与相邻的国家化干戈为玉帛？ 参与晚宴的文武百官都用一种你看我们像不像傻子的眼光看着阿木尔。 阿木尔似乎没有察觉周围那些异样的目光，继续开口说起了北金可汗若提出来的条件。 北金那位年轻的可汗，想要迎娶长平公主。 晚宴到这里就结束了。 柴祯黑着脸回了皇宫，阿木尔则被两名士兵叉着架回了四夷馆。 长平公主，柴祯皇帝最为宠爱的女儿。 相貌靓丽，性情活泼开朗，每日都能逗得柴祯开怀大笑。 要说唯一让柴祯不喜的，便是长平公主一心想要到江湖上闯荡。 最后柴祯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同意长平公主加入了鬼门，甚至请了鬼门北镇司当她师父。 长平公主今年已有二八年华，也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 不过听说长平公主与王家的小子互生情愫，加上柴祯不想长平公主太早离开宫中，便也无人再提起长平公主的婚事。 谁曾想到，北金的可汗，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提亲？ 柴祯怒气冲冲地回到了皇宫后，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坐在大明宫中沉思了一会后，就招手叫了个小太监进来。 “将王太傅，傅太师，顾太保三位卿家叫来。” “嗻！” 小太监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走远，三位三公就在皇宫外守着。 刚刚的晚宴，他们三位也都在场。 柴祯借着怒气离场之外，他们三位就知道柴祯会派人来请他们，于是就干脆在宫门外侯着。 小太监带着三位三公进来之后，就默默无言地退了下去，顺便将宫门关上。 大明宫中，此时只剩下柴祯与三公四人。 “见过陛下。”三人躬身朝柴祯行了一礼。 “爱卿无需多礼，先来说说看，这北金为何突然想要停战。” 傅太师想也没想，直接开口说道：“此事肯定有诈！” “青竹，你就不能跟你儿子好好学学吗？多说些有用的话！”柴祯有些嗔怪地说道。 傅青竹挑了挑眉头，不再说话了。 柴祯也知道傅青竹不擅兵事与权谋，便望向了顾太保，问道：“顾卿家有何高见？” 顾太保名为顾绛，此时被柴祯问起此事，沉思了片刻后便答非所问地说道：“陛下，幽州至今为止，可都还没派人来求援过啊！” 傅青竹眼神一闪，立马接着说道：“顾老的意思是，北金此举是为图谋幽州？” 顾绛点了点头，说道：“大概是如此。北金虽得了平州，可却攻不下长城，平州虽可以走海路绕过长城，但北金举国之力恐怕都凑不齐一队能够入海的水军，自然无需担心。不仅如此，反而是北金还要防备我们从海面进攻平州。所以平州一地，北金取之无用，幽州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傅青竹点了点头，隐约有些明悟，说道：“那北金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一举夺下幽州？” “肯定是如此。只不过……这未免做得太过明显了一些吧。”顾绛有些迟疑地说道。 “不如将计就计？”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王夫之王太傅突然开口说道。 “何解？” “北金需要幽州放松警惕，我们也需要北金暂缓对幽州的进攻，幽州乃明王封地，无明王同意大周兵马不得入内，可明王真的能抗住北金举国来犯？我们大可趁北金停止进攻之时，派人与明王协商，派兵驻扎幽州，再调水军沿渤海而上，一举夺回平州，将北金赶回草原！” 王夫之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其余三人都面露思索。 傅青竹有些苦恼地说道：“北金可是要迎娶长平公主，我们如何将计就计？直接答应下来，置长平公主名誉于不顾？” 王夫之不再说话，而是看着柴祯。 柴祯脸色倒是不再难看，反而思索着王夫之所说的那些话。 到底可行，还是不可行。 第二百六十章 我知道 安逸似水如刀，总能温柔地将人一身坚韧刮去。 在洛阳闲置的这一个月来，吴仇林峰是越趟越舒服，但闻瑾楚江萍和剑壹却愈发难受了起来。 这人一闲啊，就容易闲出病来。 比如闻瑾三人，明显病的不轻，竟然想着去找些事做。 吴仇和林峰拗不过楚江萍，打不过剑壹，骂不过闻瑾，只好乖乖地陪着他们三人去了鬼门凭栏处，准备看看有没有什么任务可以做。 顺口一提，剑壹本来只是鬼门编外人员，但莫离之前想把剑壹一起带来洛阳，便直接将剑壹扔进了蔷薇小队。 所以现在也可以与吴仇他们一起去执行任务了。 凭栏处很是冷清。 只有一名净部成员守在这里。 闻瑾上前询问了一下最近都有哪些百户级可以做的任务后，这名净部成员没有说话，直接从背后掏出一页纸，扔在了众人面前，然后便继续坐着发呆。 净部成员的性情千奇百怪，吴仇他们也见怪不怪。 拿起这页写满了任务的纸，看了起来。 说是写满，但其实这张纸上的任务并不多。 只有四个。 有三个百户级以及一个通用级。 吴仇探过脑袋，看了一眼，便看中了写在第一个的任务。 维护一周东市黑街秩序。 酬金十两。 虽然吴仇不知道这东市黑街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至少清楚这东市就在这洛阳城内。 虽然酬金少了些，但起码离家近啊！ 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在家吃个早中晚饭顺便再睡个好觉。 “就这个，就这个！” 吴仇指着第一个东市的任务兴奋地喊道。 除了林峰外，没有人回应吴仇。 真是太没用了！ 一点威望都没有！ 吴仇恼怒地瞪了一眼林峰，心里暗骂道。 林峰被瞪得有些莫名其妙。 闻瑾还在慢慢地看着纸上的任务，以及任务内容。 最终，将目光盯上了最后那个通用级任务。 与前面那三个详细介绍了任务内容的百户级任务不同。 这个通用级任务只有一行任务描述，以及最后所得的任务酬金。 护送长平公主前往幽州。 任务酬金：一百两。 看到最后所写的酬金数目，就连不愿意出门的林峰和吴仇都没忍住眼前一亮。 要知道，吴仇加入鬼门的这些年来，做过的报酬最多的任务，也就是营救朱厌的那一次，那也才五十两。 而营救朱厌的那次任务，可是实打实的千户级任务！ 通用级任务的酬金竟然能有千户级任务的两倍。 乖乖，真不愧是大周地表最强豪门。 出手就是阔绰。 可惜路途遥远，要一直送到幽州。 吴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公主出行，要么八抬大轿要么豪华香车，这一来一回最少得三个月。 一百两银子每人能分二十两。 花三个月只赚二十两，一个月才赚七两不到？ 糊弄鬼呢！ 我躺家里睡一个月都有十两俸禄！ 谁去谁哈批！ “就这个了！去幽州！” 吴仇看破了高薪背后的骗局，正洋洋得意之时，就听见闻瑾说道。 “不能去！” 吴仇顿时炸毛了。 队友竟然这么傻，自己责任很大啊！ “为什么不能去，这报酬多高啊？” “性价比不高啊！你看看这个东市的任务，一周就能有十两银子，一个月就是四十两，这幽州一来一回也要几个月，一百两太少了吧？”吴仇语重心长地说道。 “黑市任务一月只能接一次。”在一旁发呆的净部成员突然开口说道。 吴仇满脸都是问话。 我教育我家熊瞎子，你插什么嘴？！ 闻瑾不屑地说道：“送这什么公主去幽州花一个月，回来快马加鞭只需半个月，坐船回来的话时间还能更短，一百两还嫌太少？” “要去你们去，我反正不去，在家睡觉多舒服。”吴仇有些无赖地说道。 闻瑾脾气也上来了，怒声说道：“你就是要去死，也得跟在我们旁边死！” “怎么？你要舔我包？” “什么包？”闻瑾一脸懵逼。 吴仇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活在一个不懂他梗的年代，真是他的不幸。 一旁的剑壹也在纠结着要不要同意选这个任务。 他就是从幽州出来的。 跨过山河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终于出来闯荡江湖了。 结果现在还要他穿回去？ 图啥呢？ 图钱啊！ 剑壹最终还是同意了接取这个任务。 他已经身无分文了。 要不是鬼门小院不收钱，恐怕他现在都要沦落街头了。 他可是挂名的鬼门成员，没有俸禄的！ 鬼门又没有免费食堂，而是大家都不做饭，每日都是让酒楼做好后送上门来。 能够有能力做外送服务的酒楼，那档次都低不了。 每个月在吃上面都要花十几两银子。 来了洛阳城后，吃的更贵了。 剑壹的从山上带出来的钱也不够成熟，不会自己繁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省吃俭用了。 三票赞成，一票反对，一票弃权。 最终，在吴仇林峰哀怨地目光之中，蔷薇小队还是接下了这个护送公主的任务。 由于任务没有写明具体时间，净部成员也不清楚这个任务什么时候才开始。 所以最后闻瑾留下了小院的地址，让净部成员得知任务什么时候开始后，再派人通知他们。 闲暇已久的蔷薇小队终于又要开始执行任务了。 从凭栏处出来，往小院走去的路上，闻瑾都显得很是兴奋。 不停地与剑壹打听着幽州的情况。 当然，与任务无关。 问的都是幽州有没有全是冰块雕刻的人像之类的问题。 剑壹一直在山上待着，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自然是一问全不知。 闻瑾也不在意，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 看这情况，吴仇便知道闻瑾接这个任务的目的了。 这就是奔着公费旅游去的！ 几人走到小院门前，闻瑾才突然想起了这次去幽州还有任务这回事。 便开口问道：“对了，谁知道这长平公主是什么情况啊？” 吴仇几人摇了摇头，还没回答，便听到一旁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我知道。” 众人偏头望去，便看见了红袖一个人蜷缩在楚江萍小院前。 没有穿鬼门的武袍。 没有戴鬼门的面具。 见到吴仇他们朝自己看来，一张惨白的脸上突然扬起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是我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和亲 在楚江萍的小院之中，吴仇闻瑾林峰剑壹四人围在石桌旁边，看着石桌旁搂抱在一起的红袖与楚江萍。 红袖倚靠在楚江萍的胸前，抿着嘴唇，一脸的倔强，与哀伤。 “父皇不要我了。” “王大哥不要我了。” “他们要把我嫁到北金去。” 红袖说完这三句话后，就不再说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哭闹的次数太多，现在的红袖意外得有些平静。 只是以往明快欢乐的脸庞，也跟着一起平静了下了。 看着红袖现在这副模样，楚江萍很是心痛。 只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红袖，只好轻轻用手在红袖肩膀上温柔地轻抚着。 红袖很享受楚江萍的抚摸。 或者说，她之所以会出现在楚江萍小院旁，就是为了这轻抚而来。 要让她嫁到北金的消息在宫中传开以后。 红袖就开始反抗了。 她吵过，闹过，哭过，可惜都无人理会。 以往慈祥和蔼的父皇终于展现出他为皇的一面，冷酷无情的脸庞让红袖倍感陌生。 最是疼爱她的母亲被锁在了宁安宫之中，不让任何人外出，不许任何人探望，连红袖去都被侍卫挡在了宫外。 一直纵容她的皇宫内侍总管也对她避而不见。 在荆州保护了她一路的霍岚被支使出了洛阳。 受不了皇宫冷漠的红袖秘密逃了出来，第一时间就前往了王家。 可最终连王家大门都没有看到。 更别说与王惟德见面了。 举目四望，已无人在红袖身旁。 心伤不已的红袖想了许久，终于想起自己在洛阳城中还有朋友。 她太需要朋友了。 她太需要有人陪着她了。 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有人还愿意陪着她。 所以她来到了鬼门小院，蜷缩在了楚江萍的小院旁边。 等待着她唯一的希望。 还好，楚江萍抱住了红袖。 给了她一些温暖。 红袖睡着了。 睡得特别沉。 楚江萍将红袖抱到了自己的床上，替她把被子盖好，然后再悄声退了出来将房门关好。 动作虽然轻柔，但难免发出些动静。 却始终没能将红袖吵醒。 楚江萍走出房间后，回到了院子中。 吴仇他们互相看了看，都显得有些沉默。 红袖虽然说得不太详尽，但总算把重点给说了出来。 她要被嫁到北金去了。 平州沦陷这事大家都听说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红袖竟然要远嫁到北金，也怪不得大家心里都有些异样的想法。 这是和亲。 这是耻辱。 这是象征大周男儿无能需要靠牺牲女子一生幸福才能保家卫国的耻辱。 但是他们又无可奈何。 大周确确实实败了。 就算没败，他们也没有资格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一国之君，是一家之主，是一位父亲。 闻瑾将腰间雁翅刀连刀带鞘解了出来，重重地拍在了石桌上，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 他本就是军人出身，现在遇到这种情况，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能自己坐着生闷气。 他怕一开口，把自家全骂进去。 不只是闻瑾，其他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就连最没心没肺的林峰，都难得脸色正经了几分。 虽然挡在面具底下，没被人看见。 吴仇也上过历史课，什么昭君出塞之类的故事也能张口说出这么一个来。 但真遇上了这事，这感觉与那书上寥寥几笔的记载，还有满篇历史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吴仇形容不出他此时的心里感受，红袖和亲这事不会要求他背诵这次和亲为大周与北金的关系带来怎样的意义，但却比背诵全文更让他难受。 “我们去找王惟德吧。”吴仇突然开口说道。 “找他干嘛？”闻瑾闷声问道。 “王惟德的父亲毕竟是三公，我们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他有办法见到皇上，虽然应该没什么作用，但还是试试吧，让王惟德请他父亲向皇上提亲，没准皇上一感动，就同意了呢？” 虽然觉得吴仇说的情况不可能发生，但大家还是想去尝试一下。 努力改变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更让心里好受一些。 而且，万一呢？ 万一皇上怕得罪王太傅，就同意这门婚事了呢？ 毕竟，红袖嫁到北金这事，可还没确定下来呢。 楚江萍留下来守着红袖，其余四人便一起出了小院，直奔洛阳北城而去。 王家也是有数的大家族，王夫之更是三公之一。 由于王夫之乃荆州人士，在洛阳没有住处，皇上还亲赐了一栋北城豪宅，送予了王夫之。 吴仇他们此时要去的，就是这栋豪宅。 王府坐落在北城思恭坊，乃离皇宫最近的住宅区，对面就是北市，旁边是上东门大街，可谓交通便利，环境优渥，购物方便，上班便捷。 思恭坊的房子，可以说有钱都买不到。 思恭坊内住的全是朝廷大臣或王孙贵胄，自然有许多精兵保护。 吴仇几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思恭区。 本来来此处的目的，是去王府找王惟德商讨如何从邪恶的北金蛮子手中将公主给营救下来。 可是谁能想到，营救公主计划还没展开，就胎死腹中。 思恭坊进不去。 除了那些朝廷重臣，其余人皆不能进出。 就连那些大臣的家属也不能进出。 这个时候，吴仇才知道红袖为什么找不到王惟德了。 王府确实拦不住有些武功在身的红袖。 可这数百名精兵可以。 无奈之下，吴仇他们只好拐进了北市。 找不到救红袖的人，就去买点能逗红袖开心的东西吧。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 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吴仇几人到北市还没逛完一圈，就一脸迷茫地退了出来。 他们怎么想也没想出来，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些月薪十两的小穷鬼勇气，敢把脚迈进北市。 闻瑾留在了思恭坊，随时关注着这边的动向。 而剩余吴仇三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再退再求其次，去南市买了几只廉价蝈蝈回小院给红袖玩。 红袖这一觉睡的特别久。 久到闻瑾打听到消息从思恭坊回来，她都还没醒来。 也还好红袖没醒。 给了吴仇几人一些时间。 让他们好好想想，该怎么告诉红袖。 王惟德要娶妻这件事。 第二百六十二章 闹 此时，思恭坊王家之内。 有一对父子，正坐在茶几两旁，泡着茶。 负责泡茶的，自然是身为人子的王惟德。 王惟德此时身着一袭白衣，看起来儒雅不凡。 手中抓着紫檀木雕制而成的木勺，动作轻柔地从茶罐中舀上一勺茶叶，将其放入茶壶之中。 再从一旁的火炉之上端起沸腾已久的水壶，将沸水倒入茶壶之中。 烟雾缭绕而上，带起一阵清冽的茶香。 王惟德动作不停，将水壶放回火炉之上，接着乘茶叶晕开的功夫，把公道杯与茶漏放好，再将茶倒入其中。 一壶茶水倾倒完毕，王惟德又拿起水壶继续往茶壶里倒水。 茶香四溢，明显比第一次的清香更加浓郁几分。 王惟德任由茶与水继续交融，转手将公道杯拿了起来。 王夫之喝茶只喜欢喝第二泡茶与第三泡茶，所以这第一泡茶就被王惟德用来清洗闻香杯与品杯。 等茶皿全部清洗一遍后，第二泡茶水的味道已经弥漫在整间茶室之中。 王惟德没有继续等待，拿起茶壶，将茶顺着茶漏倒入公道杯中。 再拿起公道杯，将清澈干净的茶水倒入闻香杯中。 接着用食指与中指轻捻闻香杯，以拇指轻按品茶杯，呈三龙护鼎之势，优雅地翻转手腕，让品茶杯朝上，闻香杯朝下。 最后再轻轻提起闻香杯。 接着以同样的姿态为其父也倒了一杯清茶。 杯中藏清香，回味无穷。 但在场的两人明显都没有沉浸其中的意思。 品茶以静心，泡茶更能静心。 一壶茶泡完之后，原本脸色难看的王惟德明显平静了许多。 坐在王惟德对面的正是王夫之。 此时的他退去了一身官服，身上看不见半点官威，只不过那深沉如海的姿态，让人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的神情，依旧让身为他儿子的王惟德觉得有些心悸。 王惟德虽然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但却没有想品尝一番的意思，一双亮堂堂的眼睛直视着王夫之，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 王夫之似乎没有注意王惟德的眼神，伸手拿起了品茶杯，惬意地喝起了茶。 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 王惟德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夫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平淡地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啊！” “可……” 王惟德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王夫之摆手打断。 打断王惟德的话后，王夫之难得耐心地解释道：“终究是陛下之女，陛下不好开口明说，顾老爷子顾虑你与长平的关系，怕开口会让外人误会他要断王家成外戚之路，傅青竹那浪荡子心肠软弱只会阻拦此事，思来想去，只有为父有这个资格替陛下分忧啊！” 王惟德脸色苍白，无力地反驳道：“可陛下终究没有明说，若是父亲你猜错陛下心思又当如何？” “陛下没有当场杀了那特使，就是最好的明示！” 王夫之语气强硬地说道。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王惟德轻声念着。 “若在洛阳妖言惑众蛊惑人心，那便是探，而不是使了。”王夫之说完，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一切的规矩，终究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啊！” 王惟德低着头不再说话，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诡辩起不到任何作用。 王夫之喝完一杯茶，就从茶几旁站了起来，拍了拍下身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土，朝门外走去。 走在王惟德身旁之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伸出去，轻轻拍了拍王惟德的肩膀。 “王家世代忠君爱国，维德，你是王家年轻一代最为成器的一个，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 “好自为之。”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惟德低着头不声不响，等到王夫之走远之后才发出低声惨笑。 “说那么多忠君爱国，终究还不是为了自己，为了王家……” 他早该想到的。 大周外戚不得入品。 王惟德自认有三公之姿，王夫之又怎会放任他去当一名无用的驸马呢？ 就算没有这次北金求亲的事发生，恐怕到了王夫之也会亲自出手拆散他与红袖。 茶室有窗，窗前洒满日光，但王惟德还是觉得身心冰凉。 明亮的茶室中有声声凄惨的笑在回响。 …… 红袖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日晒三竿。 好生歇息了一夜的红袖脸色终于不再那般惨白，恢复了一些生气。 只不过还是有些沉默。 虽然红袖的状态有些不好，但思来想去，吴仇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将王惟德将要成婚的消息告诉了红袖。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红袖都拥有知道这件事的权利。 若是连他们这些红袖最后的朋友也帮着世人瞒着她，那红袖也未免太过可怜一些。 红袖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也出乎了大家的预料。 本来吴仇以为红袖要么悲痛欲绝伤心难过痛哭流涕，要么打击过大痛不欲生彻底崩坏。 但红袖似乎有些物极必反的意思。 这一连串的打击，彻底激起了红袖的本性。 红袖不仅不哭不闹，反而面露凶光，一掌拍在了石桌上，咬牙切齿地说道：“都不让我好过，既然如此，那大家就都别想好过！” 红袖腾地一下站起来，一脸桀骜不驯的模样为她增添了许多独特的魅力。 “多谢昨晚的款待！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就别掺和了！” 红袖说完之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似乎只有这样，才算是江湖豪杰的告别。 吴仇几人看着红袖渐行渐远，挺拔如松的背影，还有手中抓着的一笼蝈蝈，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去，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喜之日 红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楚江萍这边了。 不知道是忙着报复社会没空过来，还是担心出事之后牵连到楚江萍他们。 红袖这边没了动静，王惟德那边却传出了消息。 王惟德将在三天之后，迎娶顾太保的孙女——顾芊。 时间紧迫，王家与顾家都打算将这消息广而告之。 但耐不住鬼门消息灵通，加上闻瑾时刻关注。 以王家与顾家的地位，以王惟德与顾芊的身份，这场婚礼本应该大肆操办，举城同庆。 但两家似乎都在顾忌着什么，根本没打算铺张，只是宴请了一些同僚与亲朋。 吴仇本来还想在他们婚礼之上喊一声我不同意，但怎奈他连进婚礼的资格都没有。 王惟德要成婚的消息虽然只有少数人知道，但吴仇相信红袖一定也得到了消息。 虽然不知道红袖到底准备干些什么，但吴仇心里总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异样的感觉倒也不是担忧或是不安。 仔细剖析开来，倒有十之八九的期待。 不是吴仇不把红袖与王惟德当朋友，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大型婚礼撕＊现场，谁不期待？ 想想在王惟德与顾家那个谁准备拜天地的时候。 王家的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宾客听到动静纷纷惊讶回望，只见门口出现一位粉妆玉琢，精致可人的美艳少女。 这少女身穿一袭嫁衣，头戴华饰，手中抓着长鞭，怒目而视王惟德，大喝一声： “放着我来！” 多么惊心动魄引人入胜的场景啊？ 带着种种期待，吴仇艰难地熬过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早上，吴仇早早地就起了床。 他们几人在昨天已经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王家那边看看。 虽然思恭区进不去，但守在外面的高楼上，也能看到里边的动静。 万一红袖真去闹事，被王家的人赶出来，至少他们还可以进去帮衬或是安慰一下。 当然，若是红袖抢亲成功，那他们就进去讨杯喜酒喝。 带着种种情绪，吴仇推开门准备去跟闻瑾楚江萍他们汇合。 刚一推开院门，吴仇便呆住了。 只见昨夜还空空荡荡的院门上，突然多出了两个大白灯笼。 院门两旁也被人贴上了白底黑字的门联。 院门正上方，有一片白色旌旗正随风摇摆。 吴仇脸色发青，心里有些生气。 不管是谁弄得，这玩笑都开的有些过分了。 林峰太懒，剑壹太直，思来想去只有闻瑾会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吴仇怒气冲冲地往闻瑾小院走去，结果楞在了他家门口。 只见闻瑾小院门前的装饰，也与他的小院门前一模一样。 吴仇心中一跳，转头朝四周望去，只见整条街道两旁的所有小院，皆挂上了大白灯笼，贴上丧联与白色旌旗。 这是鬼门哪位大佬走了？ 吴仇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也顾不上礼貌不礼貌，直接一脚将闻瑾小院的门踹开，走了进去。 闻瑾此时也已经准备妥当，正坐在小院里等着大家。 “好像出事了。”吴仇开口说道。 “怎么了？” “你出来看看！” 闻瑾一头雾水地走了过来，抬头就瞥见了自己门前的情况，脸色难看地说道：“你这有点过分了啊？” 虽然被闻瑾这种货色怀疑让吴仇有些闹心，但此时吴仇也没心情与他争辩，直接将闻瑾给拉了出来。 “我去！发生了什么？” 闻瑾见到街上的景象，当即喊出来声。 闻瑾与吴仇两人一惊一乍的动静也将其余的三人给惊动。 等到他们三人走出小院后，街上就又多了两惊两乍。 虽然不知道鬼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几人讨论了一会，还是认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到王家附近为红袖撑腰。 等到王惟德的婚礼那边的事都解决之后，再去鬼门打探一下消息。 由于不知道红袖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发难，但吴仇他们也不打算再耽误下去，便不再纠结这满街白事，一起往外走去。 走出鬼门小院独属的这条街，吴仇等人再次停住了脚步。 不仅是鬼门小院，就连这条相邻的街道也挂满白灯，贴满丧联。 众人虽然有些诧异，但好歹刚刚也见识过这种情景，呆愣了片刻后便又继续往外走去。 连走了两条街，全是这样的场景。 这么大的阵势，不会是鬼门掌司去世了吧？ 吴仇在心中暗暗嘀咕道。 鬼门小院就在这福善坊中，鬼门领导去世，福善坊做出这种动静倒也是说得过去。 出了福善坊后，吴仇等人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福善坊正对面的南市，也同样满是白灯丧联与旌旗。 不仅如此，就连整条长夏门大街都是这般景象。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整个鬼门上上下下全部牺牲，也闹不出这般大的阵势来。 最为懒散的林峰都被这场景给惊到，眼神一动，运起轻功，跳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座酒楼。 林峰刚一跳上去，就迫不及待地朝四周看去，结果脚一滑，差点从酒楼顶上摔下来。 站稳之后就冲着吴仇他们大喊： “卧槽！！！赶紧上来！！” 以林峰的轻功，不至于连屋檐都站不稳，吴仇几人又是好奇又是惊讶，也顾不上赶往王家，纷纷往酒楼上跳去。 然后便是阵阵惊呼响起。 就连看上去最为沉稳的剑壹以及楚江萍都没有忍住。 举目望去，只见洛阳城已是白茫茫一片。 家家户户门前都是大白灯笼与丧联，随处可见的惨白旌旗不停地随风摆动。 以往热闹非常的洛阳城今日似乎失去了生气。 街上只有屈指可数的行人，低着头快步走着。 还有一些似乎不忍心空闲一日推着车出来卖货的商贩，也不再像往常那般吆喝，反而哭丧着脸。 那小车上挂满了白色的丧幡，在加上商贩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有亲人过世。 到了这个时候，吴仇他们再傻也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日王惟德大喜之时，红袖也没什么好送的。 就送你满城缟素吧。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世故 酒楼顶上的五个人，望着这白茫茫一片的洛阳城，都倍感震惊。 大家心里都清楚，今日红袖肯定要闹上一闹。 但谁能想到，红袖的手笔，竟然会这么大！ 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事究竟是不是红袖做的，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可能。 这洛阳城中每一面旌旗，似乎都沾满红袖满腔的恨意，每一盏白灯，似乎都装满红袖顽强的抗衡，每一卷丧番，似乎都暗藏红袖无声的呐喊。 洛阳一夜白城，为红袖悲。 从酒楼之上下来后，每个人都有些沉默。 大喜之日，本应该是红红火火恍恍……不是，欢天喜地的。 当要是在婚礼当天，不仅无人祝福，反而家家都挂白丧，这婚礼又该是怎样一副场面？ 虽然都心疼红袖，但王惟德也是众人好友，王惟德可能不是自愿要娶顾芊，但这毕竟是他的婚礼。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该先心疼哪块肉好。 “先到思恭坊看看吧。”吴仇有些牙疼地说道。 他总觉得，思恭区作为今日主场，应该会更加“热闹”一些。 事实也证明，吴仇的猜想是正确的。 思恭坊外依旧有重兵把守，外人不可入内，透过官兵往里望去，只见思恭坊里一片安详宁静。 这也是洛阳城难得一处没被白色吞没的地方。 虽然如此，但思恭坊外却是另一副模样。 思恭坊邻着四条街，能被吴仇他们看见的只有两条。 但这两条街道此时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所以不难想象其余的两条街道现在的样子。 沿街花圈，满地白纸，还有几位一脸视死如归神色的老者。 老者人手一柄唢呐，小心翼翼地吹着哀乐。 除了每条街上都被胁迫着的几位老者，街上就再不能看见其他人了。 没有人敢出来看热闹，毕竟公主与三公之间的矛盾，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观赏。 吴仇他们也同样没这个资格。 所以他们选择了偷偷摸摸藏起来观赏。 藏得高，看得远。 思恭坊内虽然也无人走动，但吴仇他们还是能隐隐看到两家相隔不远的大宅子正在摆桌设宴。 这两座大宅子都挂满红装，看上去很是喜庆，不想也知道这两座大宅子就是王家与顾家。 虽然家中办喜，但两家人却没有半点之喜。 每个下人丫鬟都行色匆匆，低着头不敢说话，似乎都知道了思恭坊外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也不行。 虽然坊外的老者不敢大声奏乐，但架不住唢呐穿透力太强，以及今日洛阳太静。 身处喜宴，耳闻丧乐。 虽然家主脸上带着和煦的笑，但谁要是以为这是真笑，那谁估计就是真傻了。 如此诡异的婚礼，由不得这些下人不小心小心再小心。 离吉时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趴在屋檐上的吴仇等人有些无聊，便聊了起来。 最先挑起话题的，竟然是林峰。 “那小丫头片子这次估计真的要嫁到北金去了。”林峰叹了口气，有些难过地说道。 在荆州同行了那么长时间，林峰有恐女症这件事，红袖自然是知道的。 自从知道了林峰的毛病以后，红袖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玩具一般。 每天都要往林峰身上扑。 吓得林峰四处乱窜，跑得无影无踪之后，红袖才会大笑着结束这场你追我赶的温情游戏。 虽然经常被红袖作弄，但相比起正儿八经的王惟德，林峰还是更喜欢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姑娘一些。 不过现在想到红袖接下来的命运，林峰也不由有些难过。 “呸，就不能说点好的？万一有什么转机呢？”一旁的闻瑾恼怒地说道。 林峰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语气漂浮地说道：“你不懂。” 闻瑾眼神不善地盯着林峰，等待着他的下文，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 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喊道：“你倒是说啊！” “果然，最终还是要靠我了吗！”林峰叹了口气，趁着闻瑾发火前连忙继续说道，“你说，这洛阳今日的场景，只靠红袖一个人可以做到？” “不能！” “所以有人在帮红袖啊！你想想，整个洛阳，有谁有这个能力？” 闻瑾沉思了一会，接着有些兴奋地说道：“你是说……皇上在帮红袖？！” “八九不离十！” “那这么说皇上还是疼爱红袖的啊，为什么红袖还会嫁到北金？” “因为这是一场交易，皇上让红袖出了这口气，红袖就能乖乖地嫁到北金。” 林峰不懂阴谋诡计，但他独自一人漂泊许久，深知人情世故之道。 凡有所得，必定会有所失。 这世间，多的是爱莫能助，可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 “就不许皇上疼爱女儿嘛？听说红袖深受皇上宠爱，没准皇上就是单纯地想替女儿出口恶气呢？”闻瑾争辩道。 “疼爱女儿？你知道洛阳城今日店铺齐闭，会损失多少钱财？能买来多少疼爱？你知道王夫之和顾绛二人的地位，能换来多少女儿？况且小丫头真那么精贵，皇上会放任她跑到荆州去？” 林峰一连串的发问，让闻瑾直接呆愣当场。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场每个人都觉得林峰的话有些道理。 见无人说话，林峰又继续说道：“我甚至都怀疑今日洛阳之事，王家与顾家都有在背后帮忙。” “他们两家今日结亲，还帮着红袖布置满城灵堂？图什么啊这是！”闻瑾惊讶地喊道。 一旁的吴仇此时也略有所悟，轻声开口答道：“图红袖乖乖入金，图忠君爱国之名，图皇上心怀感激，图王顾两家联姻不遭猜疑。” 王惟德与顾芊的婚事不管在谁看来都是为了让红袖死心而做的妥协。 可抛开所有外因，王家与顾家却是实实在在地联姻了。 三公乃百官之首，本应该互相监督，互相牵制。 可现在三公中的两位，竟然成了亲家。 两位三公联手的能量能有多大？ 大概是能架空三分之二皇权那么大！ 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围绕着红袖和亲一事，何方都各有算计。 让刚刚醒悟过来的吴仇等人思及此处，不由遍体生寒。 第二百六十五章 北上 听到吴仇的话后，躲藏在思恭坊外猜测着各方心思的蔷薇小队齐齐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不是蠢人，就算事前发现不了端倪，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马后炮一下的能力还是有的。 正在气氛有些压抑之时，思恭坊内传出了阵阵喜庆的鼓乐之声。 吉时，已到。 王惟德，也要去迎亲了。 高头大马，红花绸缎。 穿着一袭大红喜衣的王惟德，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身后是空无一人的花轿，以及奏乐举牌的队伍。 走在最前方的王惟德虽然面无表情，但看上去却比往常少了几分书生气，多了几分英武。 王家与顾家很近，相隔不过一条街，以往若是有结亲的两家遇上这种情况，必定要让迎亲队伍多绕上几条街，让更多人沾沾喜气，也能收获更多祝福。 但今天这样的情景，却是由不得他们高调。 思恭坊外的哀乐可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响着。 这种场面下，多逛几条街，只会多收获几分街的尴尬。 于是乎，这支迎亲队伍便直奔顾家而去。 一曲喜乐未了，顾家便到了。 王惟德翻身下马，走进了顾家。 顾家这边也都早已安排妥当，没有人刁难，没有人嬉闹。 不过半刻钟，王惟德便领着一位蒙着大红盖头的窈窕少女走了出来。 轿子前的火盆已经等候多时，在一位年纪稍大些的少妇的搀扶下，这位名为顾芊的新娘跨过了火盆，进入轿子中。 王惟德朝顾家门前几位夫人行了一礼，便翻身上马，调头往王家而去。 迎亲之行毫无波澜，在王家内的婚礼也是难得的风平浪静。 在一声高昂的“送入洞房”落下之后，吴仇他们就再也看不见王惟德的身影了。 外面的婚宴还在继续。 到场的都是些一把年纪的老狐狸，自然不会被红袖在思恭坊外的安排所影响。 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在王夫之与顾绛两位三公面前，婚宴依旧呈现出一种喜闹宴笑之态。 从始至终，红袖都没有出现过。 或者说，在四方博弈之下，红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蔷薇小队五人在王惟德走后不久，就悄悄地离开了思恭坊外，回到了鬼门小院之中。 既然红袖没来，那婚宴上的那些虚情假意，他们也确实不想再继续看下去。 第二天，洛阳城恢复了一片繁荣。 街上的白灯丧联与丧幡一夜之间就没了踪影，行人依旧涌满了每一条街道。 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还有幼童沿街唱跳。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昨日发生的一切。 都忘记了有三个正当年华的人生，就此牺牲。 王惟德的婚事很快，快到从传出消息到结束婚礼只用了不到四天的时间。 但红袖的婚事来得更快。 吴仇他们接到了凭栏处的通知，明天就要护送长平公主北上。 就在王惟德婚礼的两天之后，似乎所有事情都是排练好的一般。 好运的是，吴仇他们还能最后陪伴红袖一个月。 难过的是，吴仇他们要亲手将红袖送走，亲眼看红袖入金。 若不是护送红袖北上的队伍不止他们五个，吴仇已经要计划截走红袖了。 不论如何，大家都做好了珍惜这一个月的路程的准备。 经过一天的准备，红袖北上的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 这一天的天很蓝，日头高悬，万里无云。 似乎很适合远行。 短短一周之内，有两位好友要结婚，还都没收礼金。 这让吴仇的心情很是复杂。 这种复杂从昨天听到消息之后就开始升起，直到现在见到红袖后达到巅峰。 红袖此时就坐在一辆华美的马车里。 透过马车外的半透明纱窗，吴仇隐约间看见红袖安安静静地坐在其中。 高贵典雅，端庄得就像一名公主。 虽然她就是公主。 但这不是红袖。 不吵不闹，似乎是认命了，似乎是妥协了，更像是在履行着某桩交易。 谁也说不清红袖什么时候变成公主。 也许是宫里传出她将要嫁往北金的那天。 也许是王惟德大婚的那天。 总之，红袖已死，世间只剩长平。 护送长平公主北上的队伍在曜仪门前集合。 吴仇他们来得不是最早的，但也不是最晚的。 在曜仪门前等待了片刻，这支北上的队伍终于全都开齐，准备踏上了去往幽州的路途。 鬼门这次明面上共有四支百户小队，两支千户小队来护送长平公主。 但他们全都靠近不了长平公主的车驾。 以长平公主所乘的马车为中心。 最靠近马车是一圈宫女侍从，再往外是护卫皇宫的御林军。 为了保卫长平公主的安危，皇上特别调派了一百位御林军前来。 这些御林军人人皆身怀武艺，其中的十位队长甚至是二流境界的高手。 一对一的情况下，鬼门这边可能仅需要派出那四队百户小队就可以将这百名御林军杀完。 但若是混战，这百名御林军可能可以将在场包括两支千户小队在内的鬼门成员屠戮干净。 御林军外，便是六只鬼门的队伍了。 他们守卫在四面八方，防备着可能到来的暗杀。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吴仇五人被安排在了长平公主所乘的马车的前方。 长平公主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鬼门的圈子外边，就是仪仗队了。 仪仗队虽然也有百多人，但没有什么战斗力，是用来装点门面的。 到了幽州，要将红袖送往北金之时，吴仇这些鬼门成员，以及御林军等士兵都不能跟随，只有礼仪队可以随行前往北金。 礼仪队之外，便是前后各五百名羽林卫。 羽林卫是平日里守卫洛阳的军队，战斗力自然十分强悍。 五百名羽林卫各个皆是精壮大汉，且行走之时异常默契，看起来震撼不已。 护送长平公主北上的队伍人数虽然众多，但大家各司其职，互不打扰，但也不算紊乱。 没过多久，队伍便全都准备妥当。 长平公主的马车一动，整支队伍便一起朝前而去。 由于走的是皇宫北边的龙光门，所以也没有什么百姓前来欢送。 一千多人的队伍就这样慢慢走到了龙光门，一路上出了车轮滚滚，马蹄踏响以及脚步声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沉默的有些骇人。 走在前方的羽林卫已经出了龙光门，慢慢地长平公主的马车也经过了龙光门。 就在马车将要完全离开龙光门之时，北方，突然有一骑绝尘而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千里加急 吴仇他们走在马车的前方，在长平公主刚到城门口之时，他们已经离开城门有一段距离了。 所以自然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从北方而来的一人一马，背靠漫天飞沙，艰难而又飞快地朝城门处奔驰而来。 随着他离城门处越来越近，吴仇也得以看清骑手全貌。 这名骑手一脸焦急，眼神涣散，嘴唇枯黄干裂，身上满是泥沙风尘，坐下的马也是脏得不成样子。 不论是这名骑手还是他座下的这匹马，似乎都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全速往城门而来。 昏昏沉沉之间，骑手似乎没有看到城门口的这一大队人马，又或者毫不在意这队人马，笔直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曜仪门作为皇城北门，其实修建的特别宽敞，所以长平公主这一队人说是上千人，但毕竟是排成长队，其实才占了曜仪门不到一半的位置。 不过即便如此，护卫着长平公主的御林军羽林军以及鬼门全都同一时间抽出了兵器。 即便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们也没有丝毫放松警惕。 在这名从北而来的骑手快要接近护送长平公主北上的小队之时，在前方开路的羽林军当即派了一队骑兵出列，准备上前将这骑手截下来。 长平公司似乎发现了这一幕，开口冷冷地说道：“放他过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周边的人还是都听到了。 不知用了何种手段，那一队骑兵跑出去没多远便重新归队了。 那名独自而行的骑兵浑浑噩噩地也没发现自己差点被人拦下，依旧速度不减地朝城门冲来。 长平公主似乎对这骑手特别感兴趣，让马车停了下来，在原地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人一骑慢慢靠近。 长平公主的座驾不动，整支队伍都不能动。 一千多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那名风尘仆仆的骑手飞速地朝城门口而来。 骑手没有看都没有看这一千多人一眼，他所有的心神都在城门之上，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城门。 似乎只要到了城门口，他就可以卸下一身重担一般。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千里加急，日夜不息。 只为了将消息传回洛阳。 骑手终于冲到护送队伍旁边，接着吴仇便看着这坚韧不拔的身影从自己身旁掠过。 可就在骑手将要到达城门的时候，他所骑的骏马似乎到达了极限。 前蹄突然向下弯曲，整匹马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哈着气，口中不断地往外涌着白沫。 马失前蹄，这名骑手也预料不到。 整个人向着前方飞了过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摔得特别狠，可骑手似乎感受不到痛楚。 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便站了起来。 前方，就是守卫城门的羽林卫。 骑手往前走了两步，便走不动了，身子向前倾倒而去，还好城门口的羽林卫及时上前搀扶住了他。 骑手丝毫没有作为伤员的自觉，刚被羽林卫搀扶住的他声嘶力竭地高声喊了起来：“幽州千里加急，速速送往宫中！” 一边喊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封口完整，没有丝毫褶皱的密函递给了羽林卫。 在密函被羽林卫接过手中的那一刻，骑手彻底闭上了眼睛，没了声息。 手中拿着密函的羽林卫队长感受到骑手的身子渐渐冰冷，脸色有些难看，挥了挥手，让其余的羽林卫将骑手抱走。 一同被拖走的还有那匹与骑手一同来一同走的骏马。 怀中的骑手被手下抱走，这名羽林卫队长便站了起来，准备将密函送往皇宫之内。 可就在他刚刚迈出脚步之时，一声本该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迫使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霍叔，把密函抢过来我看看。” 这话一出，不仅是那羽林卫队长，所以听到的人都面色惊恐地看向长平公主。 长平公主口中的霍叔，自然便是霍岚了。 此时的他，正坐在马车上驾着马车。 听到长平公主的话，霍岚面色顿时一苦，为难地说道：“红袖，不要胡闹了。” 千里加急的军情，哪里是可以随意抢来看的。 换了其他人，别说抢，就是当面将这话说出口，可能都会给全家带来杀生之祸？ 红袖没有半点体谅他人的打算，见霍岚没有动静，便继续说道：“有事我一人承担，你要不去，我就自尽。” 霍岚脸色愈发苦涩，看了一眼手中攥着密函的羽林卫队长。 羽林卫队长注意到霍岚的眼神，都快要哭出声了。 后悔刚刚第一个上前接住骑手。 本来还想着可以在皇上面前露一次脸，可谁知接到手的不是机遇，而是杀头之祸。 “大人，小人可担待不起啊！”羽林卫队长声音颤抖地说道。 霍岚知道这羽林卫的意思，只好苦涩地点了点头。 随后身形一闪，出现在了他身旁，伸手一拉，便将密函拿到了手中，接着又出现在了马车架上，将密函递了进去。 长平公主接过密函，没有半点顾忌，直接撕开了封口，将其中的密信拿了出来，大大咧咧地看了起来。 …… 皇宫之内，柴祯与王夫之，顾绛以及傅青竹正讨论着北金之事。 当然，主要还是柴祯，王夫之和顾绛三人讨论。 傅青竹正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今天是长平公主北上的日子，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此处，傅青竹心里就一阵烦躁。 共事数十年，其余三人自然清楚傅青竹心里所想的事。 不过谁都没有理会他。 “顾老，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柴祯看着顾绛问道。 顾绛神情严肃地答道：“明王已经同意了朝廷派兵马入驻幽州，虎贲军冀北军具已经悄悄到达冀幽边境了，急行军下，一日便可到达长城。水军方面渤海军也已经准备妥当。” “好，等长平到幽州之后，就发起反攻！” “喏！” 顾绛刚刚答应下来，宫外便传来一阵报备声。 “报！！” “有幽州来的千里加急！” 柴祯听后心中一惊，连忙开口：“传进来！” 说完没多久，一封已经被拆过的密函被呈递上来。 柴祯眼角一跳，却没有发作，接过密函看了起来。 接着便大惊失色，连退数步，跌坐在龙椅上，口中不停低喃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手中的密信从柴祯手中缓缓飘落在地，密信上仅仅写着四个字：幽州失守！ …… 曜仪门口，那名羽林卫队长已经拿着密函送入皇宫之中。 长平公主看完密函之后就一直沉默无言，也没有要开始前行的意思。 突然，马车内传出了长平公主极尽癫狂的大笑之声。 笑完之后，又是一阵畅快淋漓的痛哭之声。 没有人知道密函里写着什么，也没有人长平公主为何如此失态。 但吴仇心中却隐隐有些开心。 因为这笑声像红袖。 这哭声是红袖。 第二百六十七章 出发 “陛下！” “陛下！发生了何事？” 王夫之和顾绛见到柴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是担忧又是心惊，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就连原本在一旁格格不入的傅青竹都围了上去。 柴祯到底还是一国之君，虽然年纪大了时常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这么一会功夫，已经够他冷静下来了。 哪怕是表面冷静下来。 柴祯坐稳了身子，脸色虽然平静，但隐隐还有些铁青，对着王顾傅三人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顾绛急不可耐地从地上将密函捡了起来，一眼扫过之后便震惊地喊出了声： “什么？！这不可能！！” 王夫之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顾绛，心中暗暗有些鄙夷。 这老家伙养气的功夫恐怕已经登峰造极，此时竟然一副比陛下刚刚还要夸张的表情，糊弄谁呢？ 王夫之看了眼柴祯。 果然，柴祯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 密函在顾绛手中，王夫之与傅青竹自然不会顾忌什么，直接走到他身旁，低头看了起来。 王夫之瞳孔一缩，将密函从顾绛手中夺了过来，反复看了起来。 可这密函反反复复也就这四个字，实在不可能出现看错的情况。 一旁的傅青竹脸色也十分难看。 虽然他极力反对与北金和亲，但北金如此不顾信用直接进攻幽州的做法还是令他有些愤怒。 “三位卿家，可有良策？” “陛下，这一封密函应该是为了争分夺秒将消息送回来，所以才写得如此简短，具体的经过恐怕还需等待片刻，现在最坏的情况就是幽州全面失守，不过好在冀州边境有三十万大军，暂时拖住北金应该没什么问题。”顾绛连忙开口说道。 王夫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虽然冀州有虎贲军和冀北军守着，但洛阳这边也要动起来了，这千里加急送来的消息，我们可不能浪费了。” “爱卿有何高见？” 王夫之表情凝重地说道：“必须派兵北上，可先从平州调派二十万大军入冀州，再从兖州抽调二十万大军入并州，并州与幽州同样相邻，不可不防。另外州郡之兵善守而不善攻，想要夺回幽平江州还需朝廷另派精兵猛将。” 柴祯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就依王爱卿之言，此事就交由王卿家去办了！” “喏！” 王夫之应承下来之后，就连忙退出大殿，去兵部处理调派兵马一事了。 傅青竹不擅于兵事，所以刚刚一直没开口说话，不过战争可不仅仅是两军厮杀，见到王夫之走后，傅青竹也连忙开口说道： “除了北金大军前来外，恐怕还有不少逃难的百姓以及被波及到的灾民会涌入冀并两周，冀州有之前为了反攻而囤积的粮草，可以撑过一段时间，不过此乃军粮，不可长久如此，加上并州本就不富饶，恐怕支撑不住那么多难民，所以还需四方调动，及时将救济粮草送往并冀两郡。” 柴祯闻言悚然一惊，此事他方才可没有想到。 这难民一事若是处理不当，可能比北金还更具威胁。 柴祯知道这件事拖不得，便神情严肃地对傅青竹说道：“傅卿家，此事就交由你处理了，千万不可出现纰漏！” “喏！” 傅青竹恭敬地说完，便转身朝外走去。 不过在快要迈出大殿的时候，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躬身朝柴祯问道：“陛下……不知长平公主，该如何安排？” 此言一出，柴祯也有了几分呆愣。 刚刚只顾着想幽州一事，哪里还顾得上长平。 本来将长平送往幽州也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派兵北上而已。 但现在明显北金的算计明显更高一筹，竟然在谈判刚结束不久就趁守备松懈发起进攻。 现在被北金毁约在先，与北金的和亲自然不可能继续。 但要是让长平公主回来，似乎也不太妥当…… 君无戏言，一旦朝令夕改，对他的声望恐怕会造成巨大的影响。 见柴祯不语，傅青竹似乎也想到了他在想些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便开口说道： “陛下，不如将错就错，让长平公主北上督战？” 柴祯眼眸一亮，也觉得这这主意不错，便朝一旁挥了挥手。 傅青竹见状，心中也松了口气，默默地退下了。 傅青竹走后，大殿之中仅剩柴祯与顾绛二人。 柴祯看着顾绛，似笑非笑地问道：“顾太保可愿为帅？” 顾绛心中一跳，连忙以年迈无能为由推托。 柴祯绕有深意地看了顾绛几眼，便挥手让他退下了。 北金现在锋芒毕露，正是士气高涨之时，谁都不愿触其锋芒。 这三军统帅的位置，可得好好安排一下了。 …… 长平公主的队伍依旧安安稳稳地停在曜仪门。 不论霍岚以及马车旁的侍从如何好言相劝，长平公主就是不同意现在上路。 长平公主说要等。 但没有知道她在等什么。 众人虽然心有不满，可又无可奈何。 好在曜仪门乃皇宫北门，没有百姓来往，倒也不担心将路给堵住。 只不过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太阳也爬上了顶端。 除了好运正好卡在城门口的百十人外，其余上千人都被晒得满身大汗。 羽林卫平日操练刻苦，倒也硬生生忍了下来。 只是可怜了那些仪仗队的成员，一个个东歪西倒，已经没一个站得住的了。 而就在此时，长平公主的马车前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霍岚脸色大变，一掌朝这身影拍去。 这突然出现的人手一挥，就将霍岚的攻击无声无息地化解掉了。 “是我。”来人开口说道。 霍岚瞬间收回双手，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师父！” 霍岚的师父轻轻点了点头，不过没有与霍岚说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马车之内的长平公主，眼中露出一些慈爱。 接着将手中的信递了进去。 信是他写。 不过其中的内容是皇上说的。 长平公主接过信后看了起来，然后就将信一折塞入怀中，对着霍岚的师父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接着高声喊道：“出发！”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上谷郡 幽州，乃大周最北之州，又被世人称之为明国。 因为在三百多年前，大周皇帝为奖朱家收复失地之功，而将当时的朱家家主封为了明王，赐封地与幽州。 大周建国至今已有六七百年之久，中间有过衰弱有过富强，受过邻国欺压，也曾威压天下莫敢不从。 这七百年来被封王的人不少，但永世受封异姓王的，只有朱家。 这七百年来被赏赐封地的亲王也不在少数，但封地乃整整一州之地的，也只有朱家。 当时册封朱家的那位皇帝可能真是为了报恩，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给后代留下了一个尾大不掉的国中之国。 三百年来不论哪一代皇帝都曾动过撤销朱家封号的念头，可朱家却一直老老实实地在幽州为国守门户，实在让人找不着借口。 不过经过三百年来十数位皇帝的共同努力，幽州的威胁还是慢慢变小了。 州郡以下官员需靠朝廷任命，每年需上缴朝廷一笔可观的税收，幽州除长城外，其余之地兵卒不可过十万。 层层封锁，慢慢侵蚀。 这便是每一代大周皇上共同努力的事。 以愚公移山之志，将当年打得北金分崩离析的明王变成了围困于幽州的河虾。 幽州对大周的威胁，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同样的，对北金也降到了最低。 柴祯的算计其实并不简单。 这次假借长平公主和亲一事，终于打开了幽州大门，可以将朝廷的精兵猛将塞进来。 至于之后是先夺幽州再攻北金，还是先合攻北金消耗幽州实力再拿下幽州，就要看事情往何处发展了。 可柴祯却没有想到北金根本没打算和亲。 所谓的和亲也只不过是想让长城的守备放松警惕而已。 北金进攻的时机掐得非常之准。 大周答应和亲之前，以及长平公主到达幽州之后，幽州这边都会十分警惕。 可大周一旦答应了和亲，不论大周上层和明王有何种算计，那些守卫长城的士兵总避免不了会有几分松懈。 上层的博弈底层的士兵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们只知道大周和北金似乎要停战了。 在加上北金确实停止了进攻，而是还整整停了一个月。 正是这一个月的停战，让长城守卫彻底松懈了下来。 而北金正是借着这几分松懈，和这一个月的时间，将三处兵马合成一处，一举将长城撕开了一个口子。 没了长城的守护，偌大的幽州对北金来说，就像变成了不长草的草原一般，肆意驱驰。 十万狼骑在幽州境内大肆破坏，而其余北金大军则全去围困长城上的守卫。 幽州大部分兵力都在长城之上，整个幽州境内不过区区十万士兵，分布于各个州郡，一城可战之兵不过五千而已。 好在城墙高大坚固，狼骑遇城之后也不过围城骑射一番就离去了。 狼骑不擅攻城，往城内射箭也不过是在警告而已。 不过州郡还有高墙可守，剩下的县以及村庄就倒了大霉了。 狼骑入幽州的任务便是杀戮，破坏，掠夺！ 所过之地皆寸草不生，颗粒不留。 杀完人抢完粮，再一把火烧了，然后扬长而去，到了下一处继续如此。 至于那些大城，则留给后方的大部队来攻打。 郡城里的百姓不敢出去，郡城外的百姓也不想进去。 他们全都往南方逃去了。 狼骑在幽州肆虐了两天之后，北金终于将长城上的守兵彻底发散。 后路清空，北金大军终于开始全面往幽州袭来。 上谷郡。 北金大军攻入幽州后遇到的第一个郡城。 两天前，狼骑也是从此处而过，给上谷郡送了一轮箭雨。 不过此时上谷郡内的人还真有些感谢那些狼骑。 那一轮箭雨，给了上谷郡两天的准备时间。 这两天之内，不时有被发散的长城守兵逃到上谷郡来。 让上谷郡里的可战之兵达到了一万三千多人。 加上这两日征召的上谷郡内各个家族的家丁护院，以及商行护卫，还有那些愿意参战的百姓。 此时上谷郡的守卫直接达到了五万多人。 虽然其中只有一万多人是正经的士兵，其余人大都是第一次上战场。 但现在毕竟是守城，无需与敌人面对面打战，所以也能算得上一些战斗力。 上谷郡的郡尉也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自然懂得如何安排人员守城。 四边城墙各派有两千老兵，带着八千新兵共同防守。 剩余的五千老兵以及五千新兵则在城中修养身息，便于随时支援四边城墙。 有五万士兵守城，大家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安全感。 可这股脆弱的安全感在北金大军到达之时就彻彻底底地被击溃了。 谁也不知道北金到底出动了多少兵马，但应该很多很多。 因为上谷郡已经被北金的大军团团围住，四面都找不到一处漏风的地。 上谷郡的郡尉猫在北城墙边沿，偷偷往外面张望。 只见城外已是黑压压一片，怎么望也望不到头。 粗略估计，这城墙之外，最少有十万大军！ 而这，还仅仅是其中一处城墙。 郡尉心中暗暗叫苦，面色十分难看。 这种场面，连他都忍不住心生绝望，其他士兵该怎么办？ 郡尉从城墙边退了下来，转头看向了周围的士兵。 果然。 就连那些老兵此时的脸色都异常难看，至于那些征召来的新兵更是不堪。 一个个拿着弓箭的手都在发抖，更有甚者连站都站不稳了。 “天可汗有令！降者不杀！速速打开城门！” 城上的士兵还在与内心的恐惧战斗，城下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骑着骏马一副书生打扮大约五六十岁的中年男子。 刚刚那声喊话，就是这中年男子喊的。 郡尉听到这一声字正腔圆的大周话，心中诧异，再次走到城墙边上探头观望。 便看清了底下那位喊话的中年男子，正是一个纯正的大周人。 郡尉心中不由怒火中烧，顾不得危险，直接引弓朝中年男子射出一箭。 “老子射死你这个不忠不义的狗玩意儿！！” 第二百六十九章 攻城 郡尉火爆的脾气与愤懑的情绪并没有让他的箭术有什么飞跃性的提升。 反而还因为气到手抖将箭射到了离那中年书生四五米远的地方。 不过箭虽然离那书生有些远，但箭上的气势似乎伤到了四五米之外的书生。 郡尉拈弓搭箭的时候书生没有反应，箭射出去的时候书生没有反应，等到箭射入地面的时候，书生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望着远方露在地面上的箭羽正不停地左右摇摆，书生吓得肝胆俱裂，浑身颤抖地拉住马缰准备调转马头。 可还没等座下马匹掉头，书生便一个不稳直接摔下马去。 马儿静静地站着，低着看着这个疑似准备碰瓷的老头，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书生被摔得浑身疼痛，不过惧怕城上继续朝他射箭，也顾不上其他，连滚带爬地往北金军队方面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用北金话大喊着什么。 见到这叛徒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城墙上的郡尉发出了阵阵畅快的大笑。 趁着这点时间，那书生终于跑到了北金大军阵前，站到了北金大军为首的那名将军旁边。 这名将军骑在一匹矮脚马上，个子看上去不高，但自有一番铁血之势。 此时，这位将军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这书生的行为丢了北金的脸面，还是因为城里的笑声实在太过放肆了些。 这位将军抬起一脚，将这名书生踹倒在地，接着伸手一挥。 这是发起进攻的指令。 北金军阵后方传出一阵悠远绵长的号角之声，接着便是点点直指人心的擂鼓声。 十数万北金大军里站在最前方的三万北金步卒发出声声嘶吼，接着背起长梯朝上谷郡冲去。 跟着这三万步卒后面的，是两万骑兵。 骑兵虽然不能攻城，但是可以用手中弓箭压制城上的守卫，为步兵争取机会。 而随着这北门的北金大军发起进攻，其余三处城门外的北金大军也齐齐跟着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城墙上的守卫本来还惧怕不已，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害怕了。 破城之后有什么后果，大家都再清楚不过。 置之死地之下，倒是给北金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当第一个北金步兵踏入大周守卫的射程范围后，上谷郡上的士兵便开始射出手中的箭矢。 虽然会有所浪费，但此时已经顾不上这样了。 上谷郡的守卫射出两轮箭雨之后，后方的北金骑手终于发出了他们的第一次进攻。 城墙上的大周士兵自然也发现了北金的骑兵抬弓射箭，但两万骑兵差不多齐齐射出手中之箭，漫天都是箭矢，根本无处可逃。 虽然北金的骑兵自下而上射箭，又有高大的城墙抵挡了部分箭矢，但仍然有不少士兵中间。 一时间城墙之上处处皆是哀嚎之声，这哀嚎声加上漫地的鲜血又勾起了那些新兵心中的恐惧。 城墙之上顿时乱做一团。 趁着上谷郡守卫无力反击的时间，北金的那些步卒终于来到了城下。 一座座长梯搭在了城头之上，北金士卒奋不顾身地沿着长梯朝城头上爬去。 郡尉见到这种情况顿时目眦欲裂，连声大吼，让老兵顶到前头。 不断地将长梯推开，或者朝城下扔热油金汁，而那些新兵则在后面朝远处随意射箭。 战场之上箭来箭往，不时有北金士卒或大周守卫中箭倒地。 城墙上的争斗也愈发激烈起来。 搭在城墙上的长梯不时被大周士卒推倒，那些爬到一半的北金步卒也时不时被城上扔下的滚木热油砸到，从长梯上滚轮下去，发出声声惨烈的嚎叫。 不过就算如此，城墙上的老兵也不过两千，终究会有疲惫之时。 时不时会有北金的步卒爬上城头，大肆砍杀一番后，又被大周守兵围砍至死。 北金攻城的五万大军身后，还有五六万大军巍然不动地看着。 谁都知道，上谷郡受不了多久。 所以虽然此时上谷郡还未被攻下，但北金大军阵前的那位将军，脸色还是异常平静。 而刚刚被北金将军踹倒在地的书生早就已经爬了起来，依旧谄媚地站在将军身旁。 此时望向这摇摇欲坠的上谷郡，书生的眼里满是舒爽与大仇得报的快感。 若是现在吴仇在这，肯定会觉得这名书生看上去十分眼熟。 因为这名书生，正是平安镇私塾中的那位教书先生——顾彦。 顾彦当初因为被判做伪证陷害他人，而被流放到幽州边境，成了一名力役。 所谓的边境力役，便是修补长城的苦力。 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书先生，沦落为一名卖力气求活的苦役，日子自然非常难过。 不出力干活，不仅要被鞭打，甚至连饭都吃不上。 顾彦每日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若不是怕死，他早就已经寻死去了。 这些年北金每到冬雪降临，都会来幽州边境逛上一圈，看看有没有可乘之机，掠夺一些物资回去过冬。 而这物资，当然不仅仅是指粮草工具之类的死物，还有人。 女人可以生产，男人可以干活。 况且对某些北金部落来说，人才是最好抢到手的。 只不过抢人就得多消耗粮食，除了少数部落，大部分的部落都是杀人夺粮。 顾彦，就是在前几年的一次北金突袭之中，被北金俘虏而去的。 虽然只是俘虏，但对顾彦来说却比在大周当苦役要舒服的多。 因为，顾彦是个读书人。 顾彦只不过是个秀才，在大周根本没有半点起眼之处。 君不见连吴仇这种无能学渣都能混成秀才。 当然，顾彦的秀才是在大周变法之前考取的，含金量确实比吴仇高出不少。 但即便如此，秀才也不过就只是秀才而已。 但到了北金，这一切都不同了。 在北金混迹两年，当顾彦学成了北金话后，甚至可以直接与北金的天可汗进行交流！ 而当得知北金要大举进攻大周的时候，怀着对大周的恨意，顾彦便直接请命，愿意为北金引路。 顾彦看着勇猛的北金大军，踌躇满志地想着吴仇还有王松涛，当初那些鬼门的人以及判决的县令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可怜模样。 每每想到此处，顾彦心中就一阵痛快。 顾彦却不知，这上谷郡内，还有一位他心心念念的吴仇的好友。 第二百七十章 破城 北金大军攻得游刃有余，还留有不少实力，但上谷郡这边却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 本来留守城中当做支援或换队歇息之用的那一万新兵老兵混合兵根本就没有留守多久，就被不断求援的四处城墙抽调一空。 有了这一万名生力军的加入，上谷郡这边的情况确实好转了不少。 但在北金士兵不畏生死的疯狂之下，也就撑了不到三个小时，外城就彻底宣告失守了。 上谷郡的守兵彻底到里城墙，将瓮城当做新一处战场。 瓮城四边皆高墙，外墙虽然已经被攻破，但北金士卒仍然有三面箭雨需要留心。 在这瓮城之中，北金的骑兵可不敢随意进来，居高临下的箭羽可不靠准头，这种情况下，谁的体积大谁的命就差。 没了北金骑兵的压制，大周守卫的箭射得那叫一个舒适。 瓮城没多久便堆满了北金步卒的尸体，鲜血顺着瓮城边缘缓缓流入护城河中，将护城河染了个通红。 但即便如此，疯狂的北金士卒还是逼近了城下。 里城墙再破，上谷郡就彻底落入北金之手了。 在这种时刻，上谷郡的守兵都打得异常疯狂。 不仅是这些手持武器的守兵，城墙之下还有不少百姓亦或是无力杀敌的书生。 他们或搬运滚木箭矢，或搭救伤兵，或在忍着恶臭将人畜泄物烧至滚烫。 守城的将士们能够如此无后顾之忧的随意射箭扔木，全靠这些在后方为他们不断制造守城之物的人。 此时一处制造金汁的铁桶前，正站着一位青衣书生。 这书生衣着简朴，不似大富大贵之家，但却沉稳异常，即使面对眼前那些常人避而不见的金汁，脸色也十分平静，毫无半点反感的情绪。 这名书生，正是与吴仇阔别已久的江彬。 此时的江彬，已经成为了一名举人。 依照大周科举新政，凡考取举人者，皆可申请分配到各个地方，或做地方书吏，或为地方先生。 为期三年。 三年后，依照这三年实业之成绩，优异者可参与国考。 以江彬的性子，自然不想去当一名书吏，所以便做了名教书先生。 派往地方任职皆是随机发配，江彬的运气并不算好，被分配到了幽州这个苦寒之地。 现在的江彬，已经是上谷郡郡学府的一名教书先生。 以举人的身份，教导一群童生，自然是绰绰有余。 加上江彬性情温和，深受学生爱戴，兼之说课条理清晰，让学生受益匪浅。 若无意外，三年任职结束之后，江彬顶能够参加国考，搏一搏那状元之位。 可惜，意外就这么突然降临了。 早在两天之前，十万狼骑从上谷郡旁耀武扬威呼啸而过的时候，上谷郡内便传遍了北金攻入幽州的消息。 城内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自然不会再让儿女到郡学府去上学，郡学府也因此主动停了课。 郡学府停课，郡学府的先生自然皆无事可做，听说上谷郡正招募士兵守城的消息后，众人一合计，便纷纷来参加了。 可惜了这些先生的拳拳爱国之心，皆被他们孱弱的身子所拖累，竟没有一人被选中。 不过毕竟来都来了，于是干脆就留下来当个后勤。 这才有了江彬盯着金汁这一幕情景的发生。 江彬正烧着金汁，就有两名身形瘦弱的老者提着新的一桶金汁走了上来。 看这两名老者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麻布衣与枯黄瘦弱的手指，大概能看出这两名老者家境的窘迫。 不过大概也只有这种窘迫的家境，才会被安排来运送金汁吧。 老者走到江彬身边后，江彬就朝两名老者行了一礼。 虽然这一幕今日已经出现数次，但两名老者还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两名老者走到江彬身旁踌躇迟疑了一阵，似乎又念起江彬这一日对待他们的态度，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先生，老汉不是故意要说这丧气话，但刚刚老汉到城头走了一趟，发现城头上的好儿郎已经快撑不住了，这城眼看着就要破了，俺老汉是个穷苦人家，没什么大用，死了反倒落个清净，但先生不一样啊！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不应该就这么死了，所以先生还是赶紧逃吧！” 江彬并没有立马回应老者，而是转头看着四周正干得热火朝天的百姓，耳旁又传来了离此处不远的城头之上的阵阵厮杀怒喊以及惨叫之声。 一直脸色平静的江彬终于露出了些许哀色。 “逃……往何处逃……”江彬低声喃喃自语，又看向了老者，感激地说道：“多谢长者提醒，两位长者还是先行回到家中吧，你们不过普通百姓，家境贫寒，北金的人应该顾不上你们。” 江彬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但确是最行之有效的说辞。 不过这两名老者却并不所动。 另外一名老者听到江彬的话后，有些难过地说道：“我们二人的儿子都在长城上当差，这两日从长城那边逃难了不少兵差过来，可就是不见我二人的儿子，家就在这，他们要是还活着，怎么会不回家呢？” 这话说完，两名老者的眼中皆泛着些许泪光，江彬沉默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老者自然无需任何人安慰，这一天送上城头的金汁不知道浇了多少北金的蛮子浑身滚红，痛不欲生。 这对他们来说，或许就是最好的安慰。 见江彬不愿意先离开，两名老者皆是一脸的无奈与惋惜，摇了摇头，将烧好金汁倒入一旁的空桶之中，再将重新提来的排泄物倒入铁桶继续制造金汁。 老者提着金汁快速往城头跑去，江彬又继续一脸平静地制作着金汁，等待着老者下一次到来。 但老者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了。 因为他们离去后不久，上谷郡的城墙就破被北金大军攻破了。 残余的士兵从城墙上慌不择路地逃了下来。 城墙下的百姓也满是恐惧地扔下手中的活，纷纷往城里逃去。 不知所措的江彬，被人群裹挟着往城里跑去。 不知前路在何方。 第二百七十一章 秋毫无犯 北金大军攻城，上谷郡里的百姓本来心生慌乱。 那些居住在北城旁边的上谷郡居民见到城墙上的士兵都满脸惊恐的从城头跑下来之后。满心的慌张便彻底化为了惊恐，以及浓浓的求生欲望。 当北金的士卒终于出现在城墙之上，满脸狞笑，残忍地继续追杀上谷郡守卫的时候。 这些百姓终于忍不住了，纷纷恐惧着，尖叫着往城里跑去。 其实上谷郡四边城墙皆已经被大金攻破，此时往城里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可现在这种情况，哪还有人花心思想这些，满脑子都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离那些满身是血的北金蛮子远一点。 再远一点。 还有部分善存几分理智的百姓则跑回了自己的家中躲藏了起来。 寄希望于北金的蛮子，被那一大群往城中跑去的人引走，而忽略了他们。 跑到现在，江彬早就与最开始一起逃跑的人走散了。 身边拥挤的百姓换了一批又一批，每个人脸上都满是绝望的惨白。 城，终究就那么大。 四方百姓一起往上谷郡城中心逃难，最终还是撞到了一起。 最先反应过来的百姓立马往郡守府冲去。 其余的百姓见状纷纷效仿。 郡守府的大门紧紧关着，但却挡不住如潮水一般民众。 大门没有坚持多久就被推开了。 上谷郡郡守与一应官吏衙役都在郡守府内。 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阻止那些已经疯魔了的百姓为了追寻最后一丝安全感而涌入郡守府中。 但郡守府终究只有那么大，塞不进全城百姓。 那些早早就进了郡守府的百姓也做起了维护秩序的勾当，怒骂那些还要继续挤进来的百姓。 晚到一步的百姓无可奈何，只好四散开来，寻找一处安身之地。 江彬走得本来就不快，大部分时候都是被周围百姓裹挟着一同前行。 脚不沾地，向前数十步的笑话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这描述是这样真实。 一直跟着人潮涌入了城里，江彬终于回过神来。 与那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的百姓不同，江彬倒是有明确的地方要去。 江彬很是艰难地一路排开人流，终于回到了上谷郡郡学府。 与郡守府因为有衙役官兵守着而导致百姓拥挤不同，郡学府这边倒是显得清净一些。 江彬走进学府大厅后，便看见十几名教书先生坐在大厅之中，满脸焦虑不安地在窃窃私语。 见到江彬进来后，众人皆是一楞，接着纷纷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江举人，怎么就你一人回来？其余的先生呢？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学府山长有些焦急地问道。 江彬露出一丝苦笑，有些无奈地说道：“都被人潮挤散了，不过北金的军队还没完全入城，想来这个时候应该还是安全。” “城真的破啦？”旁边有先生挤上前问道。 江彬点了点头，四周传来低声哀叹。 北金入城的时间比大家想得都要晚上一些。 等到江彬回到郡学府一个小时之后，外面才传来能够撼动大地的脚步与马蹄之声。 北金大军入城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郡守府而去。 整个上谷郡中，有些战斗力的，全都郡守府中。 将郡守府攻破之后，上谷郡才算完整地落入北金之手。 郡学府与郡守府的距离并不算多远。 所以郡守府内阵阵厮杀嚎叫与哭喊之声都能很清晰地传入学府内的大厅之中。 与江彬一同去支援城防的先生也大都回来了。 现在学府大厅内的人数也有二十四人之多。 还不够北金军队一人一口唾沫淹的。 听着郡守府那边传来的喊杀声，众人的身躯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颤抖。 这是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没有人能够压制。 郡守府的喊杀声渐渐消失了。 能在郡学府当先生的，都不是蠢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郡守府已经沦陷。 但在这种时刻，耳旁的喊杀声终于得以消失，大家心中还是有了些许庆幸。 这庆幸并没有保持多少，因为大家慢慢地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郡学府四周本来还有许多百姓的哭喊声，但现在已经全都消失无踪。 整个郡学府陷入了难得的沉寂之中。 包括江彬在内的二十四名先生还没好好地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静，便听到外面有阵阵脚步声渐行渐近，直至将郡学府四面八方都围困了起来。 众人的心都慢慢提了起来。 “咚咚咚！” “咚！” “咚！” 前三声咚，是郡学府外传来的几声温和的敲门之声。 紧跟在后面的咚咚作响，也是有几名先生被这敲门声惊到，跌坐在了地上。 学府山长毕竟年龄略大，见多识广，此时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走吧，看看他们要玩些什么花样！” 接着江彬的搀扶，上谷郡郡学府山长，一脸平静地站了起来。 见到山长这副神情，周边的先生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随着山长往外走去的步伐，紧紧地跟在了他身后，无一人留下。 推开郡学府的大门，入目皆是北金将士。 至于那被开门的动静吓到直接转身跑走的顾彦，则没有被大家看上一眼。 满街的北金大军前，有一弱冠少年。 弱冠少年身着暗黑色亮甲，看起来英姿飒爽，豪迈雄健。 这少年看着面无惧意的这二十四名先生，眼眸中露出了欣赏满意的神色。 接着目视山长，语气淡然地说道：“吾乃大金天可汗，若尔等肯降，则大金将士与上谷郡百姓秋毫无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