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大人她又美又煞》 第一章 梦魇 金色的神柱之上,架着一名女子,她垂着头,无声无息,犹如死了一般。 一身朱红色的华裙,上面还绣有精致的金色花纹,将完美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一袭长发垂至腰间,缓缓飘动着。 天际是落日的余晖,火红火红的,连她艳丽的衣裳都像是一件红嫁衣。 她的双手被铁链紧紧锁住,快要嵌入进皮肉里,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不停的往外冒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了头,露出倾城之姿。 明眸皓齿,娇小而高挺的鼻尖,黛眉舒展而开,红唇诱人,似笑非笑,引人遐想。 妩媚,极致的妩媚。 但若是往她的双眸看去,竟会发现她的双瞳呈现的是死亡的灰败之色,没有光能将她的眼底照亮,没有任何色彩能在其中停留。 稍稍大意,就能将人的心神吸入,直至沦陷,比那无尽深渊还要恐怖的是绝望。 她之所以抬起头,是因为有人来了。 来人步履轻盈,悠然自得。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嬅妹妹,真想不到,昔日高高在上的神女,竟会落得如此地步,堕落成魔,嗜血成性,更是与魔族为伍。真叫人唏嘘啊!” 说话之人,是一名身穿淡白色衣裙的女子,她体态雍容,闲庭阔步。给人一种淡雅且出尘的感觉,直教人怜爱,这和神柱之上的妖媚女子形成巨大的反差。 “啧……妹妹大婚也不挑个良辰吉日,可惜了这么一件好看得嫁衣,妹妹怎么不说话?不会是还被那些人拔舌了吧?还是说,聋了?” 白衣女子掩面低声惊呼,但双眼却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要多做作,有多做作。 神柱上的女子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她笑着说道:“你这般作态,应该让他来好好瞧瞧。” 白衣女子闻言,止住了笑声,她的双眼微微眯起,透着危险和狠厉。 再也没有出尘清逸之感,这才是她。 “非也,这句话应该是我送给你才是。你说,要是帝君得知你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他会有多失望?哦,不对,他对你已经很失望了。” 白衣女子把玩着胸前的一缕青丝,抬眼望向远处,面色微微羞红:“好不巧,帝君去紫极宫为我寻紫荆花,暂时回不来了。”说罢,这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神柱上的女子。 果然,有反应了。 “紫荆花?他凭什么为你取紫荆花?那是在要紫极星君的命!他疯了不成?!”灰色的双瞳里冒着怒气,且越来越盛。 白衣女子像是察觉不到般,还向她靠近了几分。 “我也劝过帝君,可他不听,说是紫荆花能让我的内伤痊愈,实在别无他法。妹妹言重了,这顶多会让紫极星君的神力流失九成罢了,不至于伤了性命,好歹也是一方之神,帝君又怎会失了分寸,星君再过万万年就能将神力恢复回来,帝君也说了不打紧,我的伤最重要......” 奈何话音未落,一股恐怖而磅礴的力量就从红衣女子身体里爆发而出,这股力量在虚空之中凝成一只手,将白衣女子的纤细的脖子死死掐住,后者双脚逐渐离地,面露铁青之色。 “你干什么?放开我......” “呵,九成神力,说的轻松。他竟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我还真是没想到呢,他要救你是吧?那我便在他救你之前,将你彻底灭杀!” 白衣女子双瞳紧缩,闪过一抹强烈的惧怕。 红衣女面露凶恶,浑身煞气,死亡的气息在周身环绕,生机被完全吞噬,“当初我就不该手下留情,我早该杀了你!” 而白衣女子像是失去理智般,哪怕生死掌控在他人手里,她依旧继续激怒着对方。 “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伤了我分毫,帝君一定不会饶了你的,你是知道的,帝君有多看重我!” “笑话,他何时饶过我了?他恨不得我死才是……你说的不错,他看重你胜过一切,这一点,你确实赢了,但那又如何?我偏要毁了他珍重的一切!” “你别忘了,那只小白狐的下场!” 红衣女子虽是杀意大盛,但还未真正狠下心下杀手,奈何当她听到对方提及小白狐时,她便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悲痛和愤怒。 “小白之死,都是因为你,你该死,你们都该死!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毁掉一切!让苍生来陪葬!” 红衣女子气势大开,长长的头发在风中肆意飘动,像是千万条蛇在飞舞,恐怖的力量瞬间凝结在一起。 锁链处发出轻微的崩裂之声,片刻后,捆神链彻底碎裂开来,红衣女子恢复了自由。 白衣女子见状,终于面露惊恐之色,她是真的怕死。 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一柄宝剑不知从何处袭来,直直的要刺向红衣女子。 可那宝剑尚未靠近分毫,就被一股力量阻隔在空中,无法前进。 “魔女!还不快快住手,放下玄女!你已犯下了滔天大罪,难道还想罪上加罪吗?” 一群面戴金色面具,身穿流光盔甲,手执金色权杖的人乘云而来,本是在远处。刹那间,就瞬移到了近处,将那位被称为魔女的红衣女子团团围住。 片刻后,一名老者随之出现,而那柄宝剑则是飞回他的手中。 “魔女,你休要执迷不悟,帝君饶你一命,将你囚禁于此,不是让你在神宫作威作福的!” 红衣女子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老者大怒道:“你笑什么?!” 红衣女子并不回答,而是抬眼扫过周围的众神审判,能请的动他们,看来他对玄女真是很上心呢。似是想到什么,又反问道:“我只问你,他是不是去取紫荆花了?” 老者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魔女所说的他,正是那位尊贵的帝君。 “帝君确实去取紫荆花了,他很快就会回来,你最好快快束手就擒。” 红衣女子凄然一笑,果然如此,她收起了悲痛之色:“我非要杀她,你们能奈我何?” 老者气的胡子都竖了起来,连忙喊道:“万万不可!玄女乃是下任帝后。”说罢,又对神界审判恭敬道:“神君们也看到了,魔女已经疯了,如今帝君不在,她连玄女都敢杀,还不知会犯下何等罪过,还请诸位神君速速将魔女诛杀,以免为祸众生啊!” 红衣女子闻言,面露冷笑,掐着玄女的手并未松开分毫,而是愈发的紧了。 似乎众神的出现,让她的理智稍稍回来了些。 她的耳边忽然响起白衣女子的声音,即便被掐着脖子,她依旧能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似在挑衅。 “你要是杀我,就相当于杀了神界太子,你猜帝君会如何惩治你?” 红衣女子猛地看向她的小腹,有些慌乱和难以置信:“你怀了他的孩子?!这怎么可能?”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哑然。 “不信的话,你大可试试。害了万千凡人,又杀了神界太子,你的罪,恐怕生生世世都难以赎完。” 这些话,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 红衣女面露痛苦之色,周围的力量都因她而剧烈波动起来,她脸上的血色本就所剩无几,这会儿更是褪的一干二净。 她闭上了眼,又再次睁开:“神界太子?那我便要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说着,就要伸出手朝女子的腹中挖去,大有一种剖腹取子的作势。 可还未碰到对方分毫,她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袭中,她控制不住的松开了玄女,稳稳落地。 奇怪的是,玄女竟然倒地不起,伤势十分严重,甚至吐出了一大口精血,面色同她一样苍白,染红了她的白衣。 众神审判大惊,魔女竟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伤人,简直是岂有此理,他们的不再顾忌,终于出手了。 众神审判的合力一击,有着灭世之力。就算是红衣女子,也抵挡不住。 这一方空间的虚空之中,瞬间浮现出数万柄金色利刃,皆是神兵利器,直直的朝红衣女子射去,万剑穿心。 此乃万剑阵! 不料,一个身影突然挡在她的跟前,定睛一看,竟是已遭重创的玄女,红衣女子不禁面露疑惑。 玄女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坏了众神,在他们看来玄女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善良,即便魔女都要将她置于死地了,她还要以命相护昔日的好友。 不像那魔女,心狠手辣,毫无悲悯之,简直是神族的耻辱! 奈何万剑齐发,已无法收回。玄女再不离开,必死无疑啊! 正当所有的利剑要逼近玄女心口处时,时间犹如静止了一般,所有的剑都停滞住了。 下一瞬,玄女被救走了,被一人抱在怀里,那人满眼的心疼之色。 也就在这时,时间又迅速的恢复了流动,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住万剑齐发之势,于是乎,所有的利剑朝红衣女子的心口处射去! 偏生红衣女愣住了般,连反抗都忘了。 一剑又一剑,刺出一个血洞,刺个上万遍,她的心就算是用支离破碎来形容都是温柔的。 她没有挣扎,任由她的心被捅穿,再也合不上了。她再次被钉回了神柱之上,这一回无需捆神链。 她看着他踏光而来,睥睨众生,举手投足间都是神圣,他挥一挥手,就能救走玄女,柔情蜜意。 唯独没有救自己,难道只因自己是魔,又有着不死之身,所以活该遭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可她也会痛啊,这一刻,她真的很痛。 红衣女子的灰色瞳孔里,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褪去,彻底变得灰暗。 一滴血泪从眼角滑落。 他齐她于不顾,生机,她也不要了,只要她想死,她随时都可以死。 眼看魔女惨死当场,围观的众神越来越多,有人拍手称快,有人唏嘘不已,唯独没有同情和怜悯。 正当最后一柄利剑刺进魔女胸口消失不见时,一股庞大的灰色之气从中爆发,这是能吞噬一切生机的力量。 众神大惊失色,魔女这是要同归于尽! 他们下意识的向天地共主求救,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喊声。 “嬅儿不要!!!” 第二章 不祥 白灵猛地惊醒,她大口的喘着粗气,这是梦吗?为何如此真实? 她的耳边尽是嗡嗡声,是耳鸣,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的脑袋很沉,眼前还有许多重影。 她想要抱住自己的脑袋,可正当她要抬起手时,竟响起了铁链的声音。 铁链,捆神链! 白灵脸色巨变,就在这时,耳鸣声渐退,她总算听到了周围嘈杂的声音。 “二狗子快过来,别靠那女人太近,晦气!” 白灵能分辨出,这是一个妇女的声音。 白灵耳朵动了动,此时又响起一个孩童的声音:“娘,她好臭,比咱们家猪圈还臭。” 紧接着传来妇女的骂声,“都说了,别靠那女人太近,偏不听。” “知道了娘,别揪我耳朵了,疼!” “怎么不疼死你?赶紧回去洗洗,省得沾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玩意儿!”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可周围嘈杂声依旧。 白灵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住,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露出来都些许肌肤,皆是大大小小的伤痕。 而她,正在被一群人围观,且男子居多,他们指指点点,高声议论,毫不避讳。还有有几人神色严肃的站在笼子边,像是守卫。 “这么漂亮,真是可惜了。” “听说是个不祥之体,是要被沉河的!有什么好可惜,留她在世,只会害人,不如死了的好。” “是哪家的姑娘?怎的这么倒霉。” “谁知道呢,摊上这种事儿,谁又愿意讲出来,家门不幸啊!” 白灵听了许久,心里有了个底儿。她深吸一口气,整理着脑海中杂乱的思绪。 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却有着不属于现代感的超凡能力,她出自古元世家,一个专门驱鬼的道士家族。 术法,咒术,卜算,驱鬼,她简直是这方面的天才。人人都说,她生来就是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存在。 这一次的穿越,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她是被安排的。 却没想到,在穿越的过程中,竟做了如此惊险的梦,这恐怕还与自己离奇的身世有关。这些年,她的梦境都十分奇怪,偏偏无法串联起来, 她知道,自己并不属于那个世界,所以来了这里。而她的任务,就是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她讨厌这种不受掌控的感觉,她要活着。 这个暂且放下不提,眼下这番境况很是不妙,身受重伤不说,还要被沉河。 若是不想法子脱身,怕是刚来就要死了。 白灵暗中积蓄着体力。 她嗅了嗅,身上之所以发出臭味,是因为被扔了许多臭鸡蛋,黏糊糊的。还有乱七八糟的野菜,散落在一边,甚至挂在笼子上,她的头发上。 白灵可以想象得到,在这之前,这具身子都遭受了什么屈辱。 在众人没有留意之时,她的指尖在衣袖的掩饰下,快速的画着什么。 她在卜算。 很快,原主死前的画面呈碎片化展现在白灵的脑海中。 在一处深宅大院中,她的面前站着一名身穿青色锦衣的男子,男子嘴角上扬,眉宇间尽是温柔之色,让人不由得卸下心防。 他抬了抬手,揉着她的脑袋,薄唇微动:“别着急,很快,你就能找到金线莲了。” 突然间,眩晕感袭来,她倒了下去,眼前一片黑暗。 过了许久,她的意识逐渐恢复,耳边传来女子的软绵的轻声细语,说出来的话却毒辣得很。 “你把她送到清水镇,无需将身份透露出去,就说她是不祥之身天煞孤星,会招来祸患。”女子说着,似是觉得不够,又补充了一句:“把她关进笼子里,锁起来,这颗药拿去,待会儿给她灌下。会疼很久,必死无疑。” 这时,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个男人,声音有写嘶哑,像是喉咙被烫伤过,他貌似有些犹豫。 “可是……大人没有这样吩咐。” 女子恼怒道:“少废话!你想想看,他的吩咐不就是让她死吗?我这只是赐给她另一种死法,有何不妥?” 男子不为所动:“不行,万一她的身份泄露出去,遭殃的可不是小姐你,而是小的我。况且,大人说的是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小姐的做法太过明目张胆。” 女子冷哼一声,也不知做了什么,男子立马转变了心意,语气谄媚道:“小姐放心,这活儿啊,小的定是处理的让您满意。” 女子笑了笑,反倒带着一丝警告之意:“别给我阴奉阳讳,我也会去看看热闹的,我要看看,她是怎么被羞辱至死,从高处跌落到深渊。” 女子畅快的笑着,她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 片刻后,她的头发被男子暴力地扯了起来。 他惊呼道:“哟!竟然还给老子醒了,命还挺大,不过,还是得死!” 说罢,便往她嘴里强行塞了一粒药,直到咽进肚子里。 她这时才看清这名男子的长相,贼眉鼠眼之相,穿的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但指甲和靴子都极为干净,看来这装束是为了掩人耳目。 男子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也不知这药效如何?能不能让你断气了。” 男子正嘀咕着,她却感觉到小腹传来强烈的痛意,就像是一把刀在腹中绞着她的肠子,她痛的在地上蜷缩起来,却紧紧的咬着牙关,不愿发出一点儿声音。 男子见状,松了口气。 “最毒妇人心啊,让人生不如死就算了,还要在临死前遭到一番羞辱,只怕死后也不得安生。我就奇怪了,你们同为一族姐妹,哪来这么大的仇怨?” 可这个问题终究是没人能回答他,她被疼晕过去了。 等到悠悠转醒时,她已身处在笼子中,这时身上还没有铁链,但她的双眼却被黑布蒙住了。 那名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醒了?还真巧呢。” 话音一落,只听啪的一声,一条鞭子甩到了她的身上,每一道都带着刺骨的疼。 女子似是不尽兴,又吩咐道:“这条不好,换一条。” 至于这条如何不好,她很快就知道了,因为下一条,带着刺。 但就在女子将鞭子甩来之时,她抓住了,尽管上面的倒刺将她的手刺穿,她也死死的抓着,并不松手。 女子明显诧异了,嗤笑一声,厉声道:“把她的双手双脚都用铁链锁起来!” 就这样,铁链之声响起,鞭挞之声随之而来,这具身体浑身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简单粗暴。 画面再次一暗,她晕了过去。 但不知过了多久,一瓢冰凉的水泼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泼醒。 这时,她依旧在笼子里,被铁链锁着,游街示众,只不过,她这回看得一清二楚。 百姓们对她深痛恶绝,就像是她杀了他们全家一样,扔的每一样东西,骂的每一句话,都狠到了骨子里。 原来即便是陌生人,也能理所应当的行凶,只要周围的人都这样,那便是对的。 “晦气的脏东西,还活着干什么?!” “快去死吧,害人精!” “哪里来的就该滚回哪里去,来我们清水镇作甚?休要将祸患都带给我们可怜的老百姓!” “死啊,赶紧死!太好了,过了这条街,妖女就该沉河了!” “要我说,还是烧死了最好,还留全她的全尸作甚?” “你懂什么?当然是要在她死后用她的尸体做法事,将她封印,永世不得超生。我们这么做,是在造福后代,沉在圣河中,也是她的福气。” “圣河会流到天池中,我们的神会将她彻底净化……” 她的耳边源源不断的传来叫骂之声,她再也不想听了,她一生苦难,却从未将苦难带给任何人。永世不得超生么?没有来世也好,她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腹中的毒药再次发作,这最后一回,要了她的命。她却在一众羞辱之中,含笑离世,解脱的笑。 只是这眼睛啊,怎么也闭不上,死不瞑目。 白灵缓缓的睁开了凤眸,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悲戚,她刚刚所看到的,正是原主死前的记忆。 她死不瞑目,她便来了。不祥之身?无法逃离的苦难命运? 白灵冷笑连连,还真是富有挑战性呢。既然占据了这个身体,总得交交租金。 那么第一步做些什么呢? 此时一旁的人说话了,语气里带着不耐烦:“喂,她怎么还没死,不是说必死无疑吗?这毒药不会是水货吧。” 说着,还蹲下身子仔细的看向白灵,睁大了眼睛,想要瞧个清楚。 白灵缓缓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中,隐约能看到一双眼睛,眼神阴鸷的骇人,带血的红唇一勾,邪魅且危险。 第一步,就当是利息,送你们下地府。 第三章 是妖女还是鬼王 夜幕降临,黑暗侵蚀大地,寂静无声。 白灵身处于笼子之中,被抬到了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偶尔还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狼嚎,此起彼伏。 这周围,没有所谓的圣河,甚至连条河都没有,就是一座在普通不过的荒山和乱葬岗。 很明显,他们并不打算将她沉河,许是嫌麻烦,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响起重物落地之声,几人将笼子放在了地上,白灵睁开了双眸,微微发亮,她维持着蜷缩的姿势,月光洒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惨白的光。 一男子说道:“去看看,死了没?别大意了。否则回去不好交代。” 另一人说道:“直接沉河不就好了,还要大老远抬到这山上。” 男子毫不客气的抬手拍了那人的脑袋:“你大爷的是不是蠢?凡是与圣河有关的,都会有史官记录在册,还会有画像,要是那位大人知晓,你就等死吧!” 男子本是满脸厉色,倏地想到什么,又有些心有余悸,“若是胡乱往圣河里扔东西,说不准国师会立马知晓,他可比那位大人要命多了!” 几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哦,差点忘了这茬……“ “据说国师一直找什么人,这些年皇室出动了不少人,几乎要倾举国之力,若是谁能找到此人,定会飞黄腾达!” “瞎想什么玩意儿?国师那等大人物找了两年都没找到,就凭我们这种小卒?能活命都算不错了!还不好好处理眼下的事,耽误不得!” “哦……” 片刻后,一根棍子伸进了铁笼中,戳了戳笼子中的女子,后者没有动弹。又撩了撩她的头发,好像是闭着眼的,面色苍白如纸。 应该死了吧? 那名持棍的男子突然被踹了一脚,一不留神,棍子就这样掉落在笼子内。 另一人说道:“瞧你这怂逼样,进去看看会死吗?她还能咬你不成?”说罢,就掏出钥匙,打开了笼子,出于谨慎,他还是将钥匙递给了他人,独自探进去。 他缓缓靠近女子,她的衣服撕裂了许多口子,尤其是那半边肩膀,没有任何遮挡,尽管上面有些伤痕,却让人看着有一种别样的美感,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他咽了咽口水,眼里满是邪欲,也不知死了的人,是个什么滋味儿? 在他看看来,白灵已经被毒死了。 笼子外的人催促道:“怎么样了?这丫头死了没啊?” 男子闻言,有些不耐,偏头说道:“催什么?你还怕这里有狼来不成?怂包。” 说罢,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又回过头看向他们,坏笑道:“这女的身子不错,你们要不要来试试?” 笼子外几人一听,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几人面面相窥,都有些嫌恶,连尸体都不放过,这会不会有些恶心。 男子见众人犹豫,心知他们的顾虑,似乎是为了不让内心的罪恶太满,要找人来分担一点儿。他接着引诱道:“我看过了,她刚死,身体都还热乎,跟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这般说着,还要伸出手摸一摸,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笼子外的几人见状,似乎有些心动,人都有些猎奇心理,他们还没尝试过这种刺激。 可当其中一人抬眼仔细看向笼子内的女子时,恰好捕捉到了其中的一场,他不禁面色巨变。 “快出来!她没死......” 话音未落,最先听到的是铁链的拖拽声,紧接着,只见女子用铁链勒住男人脖子,饶了好几圈,再将其踩在地上,顺手将笼子内的木棍拾起,朝男子的心口处狠狠地捅进去! 几个动作下来,仅过了三息时间,速度之快,让外面的几人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女子突然的爆发凶狠明显将他们镇住,甚至有人生出惧意,倒退了几步。 有人着急的大喊道:“快!快将笼子锁起来!别让她趁机逃出来!” 这一喊,把他们的神智拉回,一名男子慌张的掏出钥匙,正准备连忙关上铁笼。 笼子内的男子不停的口吐鲜血,他被勒的要死要活,窒息感和剧痛感接踵而来。他听到吱呀一声,便看到铁门将要再次关上。 犹如宣告他的死期已到。 他拼命挣扎,费力地伸出手,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要......救救我......救我啊!” 此时的他,早已追悔莫及,早知道就别进来了,更别犯那不该有的心思,说不定就不会死了。 奈何,除了白灵外,没人能听到他的求救,即便是有,他们又怎么可能冒着性命之危进来相救。 而那个被他踹过的男子,更是神色冷漠,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的眼里有着一丝快意之色。 噗呲一声,木棍从男子的身体里拔出,溅出了更多的鲜血,溅到铁笼之上。 冰冷的月色,灼热的鲜血,今晚将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白灵眼神发冷,她勾起唇角,还想锁住她? 正要锁门的男子冷不丁对上了白灵的眼神,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他的手一抖,钥匙就这样掉落在地。 糟糕!!! 他连忙弯腰去捡钥匙,可就在这时,铁门被大力的踹开,他也被顺势撞倒在一边。 女子拖着铁链,手持着木棍,从中缓步走出,踩了钥匙一脚,每一步,也都踩在了几人的心上。 “她只有一人,行动不便,快杀了她!” 虽是这样厉声喊着,但说话之人却没有向前踏出半步,他也是有些胆怯。 白灵轻蔑道:“就这点本事,也敢害人?断奶了吗?” 被女人瞧不起,这让几个大男人无法忍受,怒意突然盖过了惧意,他们拔出随身携带的剑,直冲女子而去。 “妖女休要猖狂!今夜便是你的死期!” 白灵不动如山,危险的眯起双眼,妖女?既是为妖,又怎会是你们凡人敌得过的? 眼看一柄利剑就要逼近,她侧身一闪,轻易的躲过了第一个杀招。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仅是借助铁链就将那柄剑死死缠住。 男子控住不住的被往前一带,握着剑柄的手一个吃痛,松开了剑。 等到回过神时,他的剑已经穿过了他的身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瞪大了双眼,直直的倒了下去。 他不相信,自己竟死的这么容易。 一人瞧见同伙的死状,不禁大惊失色,但他刚好处于白灵身后,他眸光一闪,想到了偷袭。 女子并未回过身,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这让他窃喜不已。 快了!就快伤到她了! 可就在剑锋距离女子仅有毫厘之差时,他竟是再也无法往前一步,更是无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白灵便回答了他心里的这个疑问。 她转过身,轻易的将男子手中的剑夹住,拿在手中,甚至还细细的打量。 嗯,不够锋利,但也不差,勉强能拿来杀人。 男子手里的剑被夺走,相当于把身家性命都送了出去,如果不是不能动弹,他一定是在浑身发抖。 白灵举着剑,勾起男子的下巴,借着微弱的月光,她能勉强看清他的长相。 男子一整颗心都悬了上来,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不直接杀了自己,还有,为什么其他几个同伙没有一点儿动静?他们难道不应该趁着这个时候出手吗?! 只见女子失望的摇摇头,红唇轻启,从中吐出一个字:“丑。” 就是像是下达了死亡的命令,男子的胸口传来一阵痛意,也就在这时,他恢复了行动的自由。 他低下头,看着那一只柔如无骨的手再次将剑优雅地拔出,多么好看的一双手,就算是杀人,也是这么的赏心悦目。 真是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男子倒了下去,他的头歪向一边,看到了女子身后的景象,一清二楚,瞬间恍然大悟。 不!她不是妖女!妖女怎能做到这些?! 在他气绝的最后一秒,惊悚的画面定格在他瞳孔里。 几名男子同样是保持着进攻的姿势一动不动,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被吓得面部扭曲,而他们的身边都飘满了恶鬼,这些恶鬼长得极其恐怖,长舌鬼,断头鬼,无眼鬼......应有尽有。 恶鬼吸食着凡人的精元,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便得骨瘦如柴,双眼空洞,没了神采,生机就这样被剥夺了。 这场面就像是地狱的修罗场,万鬼来迎,迎什么? 迎鬼王。 第四章 狼来了 白灵要感谢这几人,将她抬到了乱葬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召唤不出这么多的恶灵前来相助。 一只小鬼此时恭敬的走上前,低着头,双手举过头顶,一把钥匙赫然在上。 白灵对此很是受用,没一会儿,铁链总算解开了,她舒展了一下身体,扭了扭手腕,发出咯吱的声音。 似是想到什么,她说道:“去将他们的钱财都找出来。” 一穷二白的过来,没钱可太不方便了。 片刻后,她看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若有所思,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杀我就只值五十两?” 真够穷酸的。 又道:“这个地界,你们当中是谁做主?” 不论是人是鬼,都会有自己的地盘。而她,需要一个引路鬼。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死人堆里伸出来,拨弄着挡在上方的尸体,一个长发如贞子的女鬼慢慢的爬出来,月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更显诡异。 女鬼眼神空洞,深不见底。 白灵只看一眼便知道,她生前定是被挖了双眼,这样的死状也没什么稀奇。 女鬼转了转头颅,骨骼嘎吱作响,长长的头发三尺有余,油光发亮,像是几百年未曾洗头,快要缠绕在一起。 当女鬼爬到白灵眼前,她缓缓抬起头,裂开大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恶臭从她的深渊巨口中散发出来,像是一具尸体在太阳下暴晒百天,蛆虫密密麻麻的爬满,臭的令人作呕。 白灵的鼻子仿佛免疫般,仅是歪头看着,摸了摸下巴,心下了然。 这不仅被挖了眼睛,还被割了舌头,也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恨,生前要遭受如此折磨。 这么做,通常是杀人灭口的惯用手法吧? 只是这女鬼的作态,白灵很是不爽,黛眉微蹙,她是不是活腻歪了? 白灵抬起手,在虚空中凝结出一个符印,女鬼见状,立马收了表情,还捂住了嘴,莫名有些好笑。 也不看看是在谁面前张牙舞爪。 白灵道:“你叫何名?还有,不要这幅样子出现在我面前,怪反胃的。” 鬼魂可呈现两种模样,一是生前定格在她心中最深刻的模样,二是死时的模样。 女鬼一听,就连忙变了样子,倒是让白灵眼前一亮。 端正的五官,双眸似水,薄施粉黛,淡粉色的月华裙施施然的倾泻于地,盘叠式的发型,在这之上插着精致的朱钗,点缀的恰到好处,一缕青丝垂于胸前,是古代女子笈笄礼该做的打扮。 看样子,生前少说也应是出自大家闺秀,亭亭玉立,如今却沦落到这番境地不由得令人唏嘘,这反差也太大了。 女鬼的声音如溪水般干净,没了吓人的呼哧声:“大人,小女名为林兰儿,死时年十五。” 至于死了多久,并未言明。 白灵看她说起名字时悲伤的样子,便知她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人人都有故事,不过白灵并不在意,她一向冷漠惯了。 白灵问道:“所以这地界是你做主?” 林兰儿微微颔首,答道:“小女道行尚浅,只圈得住这一小片的荒山,算是能说得上话的。” 这一整座山,可不是一小片,由此可知,林兰儿不是一般的恶灵。 不过道行也确实不深,真正实力强大的恶鬼,可在阴兵面前大摇大摆,为祸四方。 白灵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道:“怎么走出去?” 林兰儿似是有些犹豫,眼神飘忽,随即说道:“只怕现在是走不了了。” 白灵的双眸猛地迸发出精光,只见周围幽暗的树丛中,冒出了许多绿油油的眼睛,在肆无忌惮的盯着她。 真倒霉,狼来了,还不止一只,估摸着是一群。 林兰儿解释道:“这座荒山蕴含些许灵气,这些狼也因此有了灵智,不仅处在半妖的阶段,而且嗅觉敏锐,可闻到十里之外的血腥气。也正是刚刚大人的打斗,引来了狼群。” 正所谓,月黑风高夜,吃人果腹时。 白灵心下了然,恐怕少不了一场恶斗。 林兰儿又道:“大人莫急,不远处有一颗苍天古树,可爬到上面躲避狼群。” 白灵闻言,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注意,硬碰硬显然不实际,这么多匹半狼妖,实话实说,现如今的她还打不过。 当即沉声道:“带路。” 即便浑身是伤,白灵也没有在意,她转身就跑,用尽她最大的力气,但愿古树真的就在不远处。 不一会儿,林兰儿惊喜的喊道:“大人,就在前面,我看到了!” 狼群在后面紧追不舍,但每每要逼近她时,又故意拉开距离,就像是猫儿戏耍老鼠般,在溜她玩儿。 眼看白灵就要爬到树上,狼群的领头狼有些着急了,它高声狼嚎,下达逮捕猎物的命令。 不料,白灵已经迅速爬了上去,只听撕拉一声,一处裙摆被狼一口扯下,但凡再晚一秒,她的腿就会被生生的撕咬下来,险之又险! 白灵心跳极快,倒不是怕的,而是累的。心道确实好爬,但愿狼群爬不上来。 狼群不停地在下方徘徊,将掉落的树枝踩得嘎吱作响,这声音仿佛是在啃食着她的骨头,嘎嘣脆。 白灵不禁疑惑,为何它们不吃那几个男子,偏偏要追着自己?难不成,她有急支糖浆? 看着飘来飘去的林兰儿,心想当只阿飘也挺好。 “嘶......该死,伤口裂开了。” 一滴滴的鲜血带着诱人的气息滴到树下,狼群嗅觉敏锐,它们饿坏了,争先恐后的舔食,舔完还意犹未尽的看向上方,似在祈祷神的赐食,口水拉丝,在盈盈月光下晶莹剔透。 白灵看了许久,确定狼群暂时无法爬上来后,才放下心好好的观察四周,这是一棵苍天古树,往上还有更高的地方,看不到尽头。 叶子小而繁茂,是个很好的藏身之所,可惜她是一路被尾随过来的,谈何藏身?还是大意了。 月光稀稀疏疏的散落在地上,今日恰好是个满月。 如果不是被狼群追杀,再往上攀爬,抵达顶处,这或许是个看星星看月亮的好地方。 白灵又看了看在树下骚动的狼群,恨不得摘几颗果子砸晕它们,可这也只能想想罢了,她只是暂时得利,若惹怒了狼群,只怕是天亮了它们都不走,毕竟,狼可是很记仇的。 时间也是最耗不起的东西。 “等等,果子?” 咕噜......小腹终于在得空的时候发出了抗议。 醒来的时候就一直处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倒是没有饥饿感,这个时候想到饱满的果子,像是被提醒了一样,果肉最美好的味道都被她想到了,将其一口咬在嘴里,鲜甜无比,颗粒分明…… 白灵摸了摸肚子,似在安抚,她看了看周围,还真有果子! 她小心的挪过去,伸出手费劲的将其一把扯下,拿到手中细细地观察,果子仅有她拳头大小,包裹着深绿色的外衣,形状很圆,完美的像颗珠子,摸着却有点软,若不是仔细看,在夜里。便难以识破它巧妙的伪装,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下口? 白灵道:“阿飘,你过来看看,这果子你晓得吗?” 不远处的林兰儿闻言一愣,阿飘?是在喊自己吗?大人在看自己呢,阿飘,应该是大人赐的名。 嗖的一下飘到了白灵眼前,看到果子后便摇了摇头道:“此果小女不识,不过有见鸟儿来吃,而且每当成熟之时,都抢着吃,想来吃了应该无事。” 白灵听罢,将其靠近小巧的鼻尖,嗅了嗅,淡淡的清香,一颗果子竟有沁人心脾的味道,真是奇异。 随即又剥开看里面的果肉,是雪白的,像是山竹般,给人一种肥嫩嫩的感觉,没有异常。 饿的快有眩晕感了,当即就两三下吃掉一个,嘴里塞的满满当当。 林兰儿见状,竟觉得有些反差萌,噗嗤的笑了一声。却瞥见白灵的递来的眼神,她连忙禁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见到。 凶,好凶。 吃下青果后,没过一会儿,就感觉体内有一股奇异的气流在游动,身上一些小伤口以肉眼所见的速度愈合,只是内伤太过严重,收效甚微。 白灵惊奇过后想了想,又摘了周围仅剩的几颗果子都吃了。稍等片刻,感觉到内伤有所改善,她满意一笑。 只是笑到一半,整张小脸便僵住了,一股暖流从鼻腔中流出,铁腥味弥漫在鼻尖处,久久不散。 “大补之物么?果然不能多吃,伤口的血刚止住,竟是流鼻血了......” 轰!!! 大树突然被撞的一阵抖动,树叶被震得哗哗掉落,果子却稳稳当当的挂着。 白灵脸色微变,低头一看,狼群居然在井然有序的轮番撞树。 不会吧,她就这几两肉,也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外面的兔子都比自己肥好不啦? 第五章 哪儿来的狼少年 虽说这棵树很坚实,白灵对此也很有信心,但是狼群如此之多,这棵树再怎么壮也经不起这番折腾。白灵也不知这狼群为何对她如此执着,难不成她的肉质比较鲜美? 林兰儿看出了白灵的担忧,飘到她身边轻声安慰道:“大人放心,这树乃是此地苍天古树,不可能被狼群推倒,等太阳升起,它们说不定就散了呢。” 她自以为,狼群和她一样,见不得光。 本以为此话一出会让白灵安心,可过了一会儿,她的脸色愈发阴沉,林兰儿作为鬼,都感觉好冷好冷。 白灵用手紧紧地攥着树干,低头向下看:“你仔细看。” 林兰儿闻言,低头一看,顿时大惊。 狼群的目的不是为了推倒这棵树,而是把树皮撞的松软,甚至凹陷,然后用利爪扒出一个个小洞,最后借力爬上来。 它们井然有序,不愧是生了灵智的半妖。 林兰儿从未见过这番景象!她在这个地域少说也飘荡了数年,虽不说完全了解,至少也没见过野狼对凡人紧追不舍的。 都是群居动物,多少给点面子。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它们爬上树枝,就可以逐个跃上来,您就危险了!” 白灵又怎会不知,她扶了扶额,一脸黑线:“什么仇怨,竟对我如此赶尽杀绝,没办法了,只能尽量往上爬。” 白灵继续往上攀爬,距离地面已有十丈高,无法再往上了,上面的树枝太过纤细脆弱,支撑不了她,会有断裂的危险。那对狼群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眼看着野狼一匹匹爬上来,又坠落下去,但总有几匹慢慢的在逼近自己,那上百双冒绿光的眼睛,没有一刻离开过她。 野兽的贪欲是如此的明显和直接,没有弯弯绕绕,“想吃你”三个大字就摆在脸上。 白灵没有和半妖兽打斗的经验,她心想,对比之下,还是鬼比较温柔。 半柱香后,她终于等到了第一个对手,一匹狼站在了对面的树枝上,对着白灵龇牙咧嘴,口水都在往下滴。 这个时候,一狼一人对峙着,越往上树叶越少,满月的光是明亮的,月光照在狼的身上,白灵这才发现,这匹狼很巨大,是寻常狼的体型四五倍大,它的牙齿很是锋利,像是能将人的脑袋直接咬碎,连带着它灰色的毛发都锋利的反光, 这与她所见的狼已有七分不像。 白灵在打量它时,它也在打量白灵,它想着要怎么吃掉她,要是能独享就好了。 突然,野狼往前纵身一跃,巨大的身影将她罩住,它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扑到白灵的身上咬断她的脖子,打算一击毙命。 满月之下,怪物扑食,女子持剑,让人看的胆战心惊。 林兰儿瞪大双眼,本是没有呼吸的她,都下意识屏息凝神。 只见白灵猛地抬起头露出比野狼还要凶狠几倍的眼神,竟不是防卫,而是摆出进攻的姿势,后腿使劲顶住身子,手持利剑,对着狼的脖子就是猛地一刺,这一刺竟是直接将野狼的脖子捅穿! 野狼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血盆大口张张合合。 四目相对,她的气势占了上风。 狼头还在不断的挣扎,爪子在不断地乱挥,死也要伤到白灵,这是野兽最后的进攻和挣扎。 刷的一声,几滴血飞溅出去,滴到下面虎视眈眈的狼群,众狼皆以为是同伴得了手,纷纷抢着舔血,不浪费一丝一毫。 而处在上方的白灵,右脸上留下了三道可怖的抓伤。 她的眼神依旧狠厉,哼也没哼,拔出了木棍,一个深深的血洞呈现在眼前,鲜血喷涌而出,犹如天女散花。 下头的狼相继尝到新鲜的血,都愣了愣,这血味道不对。 它们纷纷抬头往上看,紧接着就看到天上掉下来一个东西,影子逐渐放大,狼群都很兴奋,不由得舔了舔嘴,想着定是美味,光是血就是前所未有的好喝,肉质定是极品。 轰!!! 随着重物落地之声,掀起一小阵风沙,狼群疯了般争先恐后的去撕咬,生怕晚了一步连骨头都吃不上,哪还顾得上头狼先吃的规矩。 可当它们吃上第一口时,又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怎么这么多毛,满嘴的毛,扎得慌。 风沙缓缓落地,画面逐渐清晰。 它们瞬间明白,落下来的不是美味,是同伴。 头狼愤恨的盯着树上小小的人,树上的人也在盯着它,太高太远,它看不清,但它看得到她亮的发光的眼睛也在盯着它,这眼睛,竟是比它的眼睛还要亮,还要凶狠,带着一决死战之意。 很好,她真正的激怒它了。 头狼高声狼嚎,下达了最后的指令,众狼也纷纷回应,一时间,狼嚎四起,百里外的村民都讶异,今晚的狼都疯了不成? 白灵的背后全被冷汗浸湿,止住的伤口再次裂开,还带着粘稠的血,一时间,血和汗都分不清了。 刚刚真是险之又险,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血,感受到略带痛感的脸,刚刚若是偏上几分,伤得就不是脸,而是脖子了。 这具身体太过脆弱,加之重伤的缘故,无法发挥全部的实力,真是所有的劣势都在她这一边。 狼嚎四起,犹如硝烟不断。 眼看狼群逐渐壮大,它们像是疯了般,爬上来的势头愈发迅猛,白灵知道,她恐怕是激怒头狼,无法善了。 她杀不了上百匹狼,待她筋疲力尽之时,毫无疑问,她将必死无疑,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 再次杀了四匹,白灵只感觉体力不支,一阵阵眩晕感袭来,她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掐的一阵青一阵紫,万万不可昏了过去。 她还没有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报仇,还未解了自己的身世之谜,怎能就这样死去? 她不甘心。 当白灵实在坚持不住踉跄了一下,一匹狼瞧准机会纵身一跃,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就能把白灵的脑袋吞了。 白灵苦笑,闭上眼时心中不禁骂了声。 正要晕倒时,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临,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恍惚间,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名男子。 不,应该是少年。 他披着黑色的狼皮,肤白如雪,剑眉星目。柔和的下颚线,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眉宇间尽是寒凉的煞气。 但他披头散发,头发微卷,略有凌乱,给人一种狂野不羁之感,像是森林之子。 他手戴银色护腕,极其显眼,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竟能将狼的脖子掐住,轻轻一动,就能将狼头掰断,头身分离,皆被丢到了十丈之下。 头狼再次高声狼嚎,只是这回,没了先前的威风凛凛。底下密密麻麻的狼群吓住般全都伏地呜咽,然后迅速撤退。 当少年郎转过身时,白灵这才发现,他的双眸竟是暗红色的,妖治且危险。 这哪是少年郎,怕不是狼少年吧。 随即她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往前一倒,温暖且柔软的怀里,白灵想着,死在美男子的怀里总比被狼吃了好。 是敌是友,但听天命。 第六章 求救 白灵是被林兰儿吵醒的,她的一声声大人在耳边轻唤,鬼声鬼气,听在人的耳朵里直痒痒。 林兰儿喜不自胜:“大人,您终于醒了,您不知小女有多担心,昨夜真是可怕的紧!” 她看着白灵愈发苍白的脸,虽说毫无血色可言,但却给人一种冰美人的感觉。 大人若是多笑笑,应是极美。 白灵道:“你可有看见昨夜出现在我身旁的少年?披着狼皮。” 林兰儿一听,面露羞愧之色。 “大人,小女惭愧,当时感知到危险,不由得吓得躲了起来,所以......”顿了顿,又怕被误会成胆小怕事之鬼,又道:“是本能。” 白灵并没有责怪之意,勉强一个道行尚浅的鬼来对付半妖兽,本就是无稽之谈,他们连半妖兽的身子都碰不到。 但她怀疑,昨晚的少年是一只强大的妖,能化形成人。 否则正常人又怎会有一双暗红的眼睛?只是当脑子混沌,并未来得及感受到妖气就晕了过去。 白灵问道:“此处有妖几何?” 林兰儿思索片刻,回道:“兔妖、猫妖、虎妖......” 她越是往下数,白灵的心就发的沉了下去,这么多妖,可谓是危险重重。 谁知,林兰儿罗列了一堆妖后,说道:“这些都没有。此地贫瘠,有半妖兽已是好的了,哪有大妖会看得上此处。” 白灵的眼睛抽了抽,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如此说来,那凭空出现的狼少年倒成了一个谜。 随后一人一鬼来到了小溪边,林兰儿则躲在阴暗的树荫下,她讨厌阳光,在青天白日里,她的法力也衰弱的厉害。 白灵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喝了两口,甘甜中透着凉意,很是清爽。 又洗了把脸,水面泛起点点涟漪,直到平静时,清澈见底的水里犹如明镜般,白灵看到了“自己”。 光看五官,算不得倾国倾城的绝色之姿,但五官秀气,算不得上上乘,却也不丑。 可惜太白了,脸上没什么血色,就算是个美人,也是个病美人。 许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生前遭过许多磨难,堪堪十五岁的年纪,却瘦弱的不行,那纤纤细腰轻易就能折断,一双修长的手要多细有多细,仔细一看,上面甚至还有不少疤痕和茧子。 白灵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对于这具身子,她不太满意。 尤其是这脸上的伤痕,从嘴角延伸到耳边,像是把整张脸都分割开来,谁见了都容易被吓到。 她自我安慰道,没事,女大十八变,说不准这具身子的骨龄再大一些,就不一样了呢。 她并不知道的是,这具身子等不了那么久。 白灵随意的清洗了一下身子,清澈见底的水很快逐渐被染红成血水,血水又随着溪水流动的方向朝下游流去,没了踪影。 她心中思索,这么下山恐怕不妥。 于是唤来了林兰儿:“你为何还不走?” 这只阿飘跟随了自己许久,其实早就可以离开,她也未曾束缚她什么。 林兰儿却说道:“不想走,想跟随大人。” 白灵闻言挑了挑眉,跟随? “这是为何?我并不需要你。” 这话说的直接,且并不客气。说着,就转身走了。 林兰儿脸色微变,紧跟了上去,略微忐忑道:“大人无需在意我,我只是想跟着大人罢了,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对于这只道行浅的阿飘,白灵还没放在眼里,连威胁都算不上。 她摆摆手随口应了一声,林兰儿得了同意,面露喜色。 看了眼白灵离去的方向,她好心提醒道:“大人,下山的路应走这边。” 白灵顿住了脚步,抬眼一看,这是上坡,哪个傻子下山会走上坡,好吧,她是个路痴。随即又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换了个方向,顺着小溪的下游走。 有了前面的教训,得知这位大人十分好面子,于是林兰儿只敢在心中偷笑,不敢摆在脸上。 白灵边走边在脑海中寻找着原主死前的记忆碎片,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深宅大院的大门处,上面的牌匾赫然写着“白府”两个大字。 便问道:“最近的白府是在何处?” 林兰儿恭敬答道:“下了山后,是个小镇,名为清水镇。我所知的白府,是距离清水镇稍远的江南,大人是要去那儿吗?” 白灵道:“去,当然要去。说不定那是家呢。” 林兰儿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走了许久,白灵的耳朵微微一动,她停了下来。 林兰儿正疑惑时,不远处一阵仓促的马蹄声,声音逐渐靠近,不一会儿,一个家丁模样的人骑马而来,下了马便毫不犹豫的跪下。 一见面就行此大礼,林兰儿心下一惊,暗中瞧了眼白灵的神色,却见后者面色淡然,似是早知道会如此。 林兰儿愈发觉得白灵怪异,却又说不上来怪在何处。 只听那家丁郑重其事道:“求女侠救救我们家少爷!定有重金犒赏!” 这深山老林的,家丁跑了老远也没见着一个人影,心理愈发着急,总算见了一个,没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女鬼。 要不是她腰间佩剑,双脚踏地,步伐沉稳,阳光下还有影子,他恐怕就绕道而行了。 虽是个小姑娘,但想到自家少爷的危机,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正当家丁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时,白灵却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匹马身上,虽然它喘着粗气,但体格健壮,毛发乌黑发亮,吃的定是精粮。 心里想着,是个不错的代步工具。 没错,白灵不仅路痴,还极懒,要是能虚空而立,她绝不动用双腿半分。 家丁等了半晌,也没得到回复,不禁疑惑,这女子莫不是个聋子? 正是这般想着,白灵就开口了。 “我为何要救,凭什么救?” “女侠,我们乃是清水镇陈家,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如今少爷出门办事,不料遇上劫匪,我们一行人少势弱,难以抵挡,少爷被困住了,小的是趁机逃出来找救兵的,若是您肯出手相助,事成之后定有重谢!” 家丁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生怕耽搁了一分一秒。 林兰儿都担心他的舌头会不会因此打结。 白灵摸着下巴思索,巧了,这不是正好顺路吗? 似是想到什么,白灵背着手,淡淡的说道:“你一个小小的家丁,我如何信你,若是事成之后你们反悔......我乃小小江湖侠客,可敌不过你们大户人家的威势。”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见过太多这种肮脏事。虽说她并不惧怕,但天底下可没有免费的劳动力,总得捞点好处。 利益至上,也是她的准则之一。 林兰儿在一旁听着,对这位大人的性情也把握了三分。看来这并不是个热心肠的大善人。 家丁没有见怪,如今遇难,再刺耳的话都听得进,更何况他一心只想着正陷入危难的少爷,从言语里听出白灵有相助之意,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 “我们少爷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便将这陈家信物交给我,此信物可随意调取陈家任何钱庄的钱财,若女侠愿意相助,现在便可将其赠与!” 家丁孤注一掷,心里也有些紧张,摸不准此女的性情,难保不会杀人夺宝。 白灵心下一动,银两,正好缺着呢。真是打了瞌睡送枕头。 当即翻身上马,可谓是行云流水。 “劫匪几人,来自何处,实力如何,一一道来。” 第七章 臣服 白灵从家丁口中得知这帮劫匪来自云青寨,共有十余人,有一人武功高强,其余都是莽夫,这么小的土匪团伙,应是专挑软柿子捏。 不足为惧。 就像这陈家少爷,满打满算竟只有六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荒山野岭就只带这么点人,劫匪下手前都要怀疑莫不是陷阱。 也真够倒霉,距离清水镇仅有几里脚程便遇上劫匪。家门口被劫,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白灵驾马疾驰,家丁在身后猛追,马儿只有一匹,他本以为这个女侠怎么说也会让他坐上去。 谁知,那女侠竟对他露出嫌弃的表情,人生数载,他第一次扪心自问,他很丑吗? 不丑,但不好看,白灵不喜欢,就不能靠近,就这么简单。 林兰儿则向家丁投去了怜悯的目光,后者突然觉得背脊发凉,荒无人烟的,还真有点可怕。 而另一处,一个白脸书生样的男子愤恨的喊道:“放肆!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行如此胆大妄为之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此人便是陈少爷,陈明生。 几个留着大胡子长相粗犷的男人们听到陈家少爷说出这番话,皆是哄堂大笑。 一个刀疤男扛着大刀蹲到陈少面前,嘴里还叼着根草,他打量了陈少几眼,便将嘴里的干草吐到了陈少脸上,还毫不客气地拍了拍他的脸。 “我说大少爷,你喊了那这么久,渴不渴啊?累不累啊?” “别碰我!你们这些无耻败类,无视王法,我一定会秉明官府,将你们都......” “少爷,快别说了!”被捆着的下人都着急了,不顾上下尊卑,连忙打断他的话,少爷这不是在逼这些亡命徒杀人吗? 他们可不想死啊! 陈明生依旧愤慨着,要不是被绑着,当场就会冲上去拼命,哪怕毫无胜算。 “哟呵,你这小白脸嘴还挺贱!”刀疤男用力捏了捏陈明生的小白脸,脏兮兮的手在他脸上留下了几抹黑印。 “方哥,少跟他废话了,明日找个小弟往陈家送信,陈家就这一个独子,那老家主定会重金换子。” 一个胡须男走上前,很不耐烦的样子,边说边往陈少嘴里塞上抹布,还掏了掏耳朵,将耳屎随手一弹,“这小白脸从刚刚便叽里呱啦吵个不停,来来回回还就那几个词,真特么吵。” 陈明生一听这群劫匪还要威胁家里人,顿时大惊失色,他死了不要紧,万万不能害及家人! 他气的双眼发红,嘴里不停哼哼着什么,挣扎的愈发厉害了。嘴里的抹布冒着酸臭味,许是这群劫匪拿来擦汗用的,这让陈明生反胃极了。 这被称为方哥的刀疤男拿起刀在后背挠了挠痒,看着被绑在地上像毛毛虫般的陈家众人,有些奇怪道:“我寻思着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少了就少了,许是去找救兵了呗,这荒山野岭的,鬼影都没有,就算有,来一个我们杀一个,来一双我们杀一双!” 胡须男得意哈哈大笑,这时刀疤男突然伸出手朝胡须男脸上靠近,胡须男愣了一下:“方哥,我......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喜欢女的......” 刀疤男一听,用力的摁住胡须男脸上的胡须,看着他像个神经病,说道:“笑的稳重点,胡子都歪了,丢了老子的脸面不要紧,要是丢了云青寨的脸,你肯定要掉层皮!” 胡须男讪讪一笑,急忙贴好胡须,这是他为了打劫时显得霸气些临时贴上的,正所谓,土匪的标配。 否则,他恐怕比陈明生还要小白脸,哪里唬得住人。 白灵在暗处观摩了有一会儿,就栽在这么几个二愣子手里,佩服。此时,她注意到了一直沉默的灰衣男子,这个人应该就是家丁口中武功高强的男子。 许是感觉到有人暗中窥伺,灰衣男子抬起手,立马往白灵所在之处射了几个暗器,大喝道:“谁!” 正在嬉笑的众人一听立马拔刀站了起来,陈少也不哼哼了,纷纷盯着一个方向。 白灵拍了拍手,从草丛中不紧不慢地出来,道:“警惕心不错。” 灰衣男子抬眼便看到竟是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走了出来,露出了些许肌肤,他皱了皱眉,将头撇过一边,说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白灵看着众人的态度便知,表面上乃是刀疤男为首,实则是灰衣男子最具话语权。 白灵笑了笑,不答。 刹那间,她的双眸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将手里的暗器如数归还。 能不能接到,就看你们的了。 灰衣男子听着凌厉的风声,面色巨变,瞬间回过头连连躲闪,却还是被自己的暗器割断了一缕头发。 该死,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时,他才正眼看向她,当看清长相时,他双瞳紧缩,三道可怖的伤痕呈现在女子的脸上,尤为显眼。 他是在山里长大的,仅是一眼,便知道这伤痕是野兽所伤,很有可能是一匹狼。 “女侠,那位蓝衣少年便是我家少爷,还望相救!”家丁终于追了上来,靴子都跑掉了一只,气喘吁吁道。 白灵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她早就认出了那个嘴笨的少爷。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想多观摩一会儿。 反正还没伤及性命,急什么? 可家丁心里急啊,但现在一切以女侠为主,他只好按耐住恭敬的站在身后,生怕惹她不快。 刀疤男低声询问:“怎么样?打得过?” 只见灰衣男子摇了摇头,没把握。 众人见状,皆是沉了脸。被一个女人威胁到,有够丢脸的。 就在这时,草丛动了动,白灵最先察觉这个异常,这会儿可没有风,草丛里来了东西,还不少。 很快,众劫匪也察觉到不对劲,纷纷聚在一起,警惕的盯着四周。 狼群又来了。 白灵双眼微眯,她一眼便认出那只头狼,尖锐的獠牙,黑灰的毛发。不知为何,她想起了那个狼少年,心想着,这一身狼皮披在身上,不知舒不舒服? 好吧,她的关注点有些偏。 相比于她的镇定自若,劫匪们恰恰相反,他们汗流浃背,握着刀柄的手都微微发颤,如此多众多的狼,该如何寻找生机? 陈明生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头狼,当场就就吓晕了过去,可见其胆量有多小。 白灵之所以没有惊慌,不仅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将情绪摆在脸上的习惯,还有一个原因,则她占卜出此行没有血光之灾。 只见那匹头狼踩着步子,从狼群中走来,最后停在了白灵跟前,做了个让所有的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低下了高傲的狼头,伏低了身子,臣服。 在头狼低头的那一刻,所有的狼群都如被风吹过的杂草一样,由里到外,逐一趴下。 众人大惊,就连白灵也是有些讶异,她可是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她险些死在这群狼口中。 心思百转,便想到了那狼少年,除此之外,白灵想不到其他理由。 灰衣男子突然抱拳道:“能让狼群相护,你很有本事,在下甘拜下风,后会有期!”说罢,又回头对众人道:“撤!” 劫匪们当然没有异议,这个命令太明智了!随后便一溜烟的全跑了,也不给白灵反应的机会,开溜之时,还生怕踩到哪只狼尾巴。 狼群见她没了危险,便悄然退走,犹如来时的那般,沙沙声响起,它们消失在了草丛中。 若是白灵仔细看,则会发现头狼的眼角抽了好一会儿。 它心想,早知就不尾随此女了,本来想搞偷袭,结果还被那等存在发现了,否则也不需要来当保安,她根本不需要保护,王也太谨慎了些。 第八章 陈明生 陈明生悠悠转醒之时,天还未全亮,他隐约看到一名女子坐在火堆前,火光把她的脸照得通红,很是静谧。 可忽然间,火光大作,竟有吞人之势!而女子身处其中,不为所动。 看到这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幕,陈明生惊得就要喊出来,想要让那女子快逃!可他正欲开口,还只字未说,定睛一看,对面只是一位姑娘正安静的围在火边烤肉。 刚才所见,放佛都是错觉。 不知为何,陈少想到刚才的场景,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八个字:“凤凰涅盘,浴火重生。”他的额角冒了些虚汗,久久未回过神来。 “少爷,您醒了,那位女子便是救了我们的人,是位江湖侠客。” 家丁的话将陈少的神智唤了回来,原来是恩人,对,他想起来了,土匪,女子,狼群...... 只是这恩人为何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陈明生随即向家丁吩咐道:“我记得马车里有女子的衣裳,你找出来给恩人换上。” 家丁躬身应是,正要转身去拿,奈何突然想起来,少爷所说的女子的衣裳是买给大夫人和表小姐的,这会不会有些不搭? 可正当他要跟自家少爷提一嘴时,后者已经走到了女子面前。 陈明生被绑的有些久了,没活动开,还未走到白灵面前就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站定后,他整了整略有脏污的衣服,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正要作揖见礼,抬眼便看到白灵右脸的三道伤痕,明显吓了一跳。 白灵神色漠然,手里还拿着肉串,她勾了勾唇角,扯动了那三道抓痕,更恐怖了些。 陈明生见状,后怕的咽了咽口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过无礼。 但还是不敢瞧女子的脸。 “多谢姑娘此番出手相救,在下陈明生,清水镇人士,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姓白。” 没有说全名,陈明生有些尴尬,心想江湖人士应该都挺有个性的,也不放在心上,“原来是白姑娘,不知姑娘要前往何处?” 白灵咬了一口烤肉,囫囵道:“江南。” 陈明生闻言,心下了然,他这才想起江南确实有一白府,白姓。“白姑娘是要回家?” 白灵睫毛微颤,家?她没有家,一直都没有。而是反问道:“你去过江南?” 陈明生道:“我去过很多地方,江南自然也去过,但未曾停留,所知不多。此番归家,乃是在外游历久了,想回家看看。” 白灵闻言,心里一动,看来陈明生见识挺广,她顿时想起了之前乱葬岗时那几人的对话,尤其是提到的国师。 “据说国师这两年一直在找人?” 白灵故作随口一问,陈明生便如豆子般全都倒出来。 “不错,我也是经过上京才知晓,此事在上京城几乎是家喻户晓,因为国师大人重点找的正是上京中人,还是一名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念念不忘?难不成是梦中情人?”白灵玩笑道,看着火堆,也不知又在盘算着什么。 陈明生道:“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奈何我偶然得知,国师并未言明此女年岁几何,可能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可能是个姑娘,甚至是年过半百的老妪。不过有一点倒是很明确,国师夜观天象,占卜得知,此女背后有个九瓣莲花的胎记。” 白灵黛眉微挑,咀嚼的动作慢了几分,“九瓣莲花?这有何寓意?” 陈明生盯着火堆摇了摇头:“国师并未明说,只说此女关乎天下气运,必须将她找出来,奉为圣女。只不过翻遍了上京,也没有找到符合条件的女子,因此,国师下令搜查全国,上上下下惊动了不少人。” 白灵点了点头,暗自留心。 此时家丁抱着一堆衣物走了过来,陈明生见状,低声呵斥:“干什么拿来这么多?女子的衣裳不是只有两件吗?这其他都是我的......” 家丁虽是被主子严词教训了一顿,却没有惧怕求饶,而是苦笑道:“少爷,恩人是个姑娘,尚未婚嫁,怎能穿夫人的衣裳,这不是坏了人家的名声吗?” 陈明生敲了他的头,“不是还有陈怡表妹的一件吗?” 家丁似是有些犹豫,嘀咕道:“她要是知道你送给她的衣裳被别的女子穿了,指不定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明生愣了愣,离家十年有余,差点忘了表妹是什么德性,这下犯了难,在原地踱步。 家丁低声道:“不如这样,先把这件给姑娘穿,待抵达了清水镇,再差人去现买一件,表小姐不会发现的。” 陈明生闻言,眼前一亮:“对!就这么办!不愧是小聪明。” 家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陈明生拿起本应送给陈怡的那件衣裳,虽是女子所穿,但他十分欣赏。 这条裙子是从上京带回来的,在秀坊阁花了大价钱所定制,是一件翡翠烟罗绮云裙,上面的花纹精妙绝伦,只此一件。 “白姑娘,你看是否喜欢?” 白灵将其拿在手中,上面还有一层薄纱,里面是上好的丝绸而制,虽说颜色老气了点,不过还算可以,勉强看得过眼,总比身上这身要好。 如果陈明生或是秀坊阁的人知晓她的评价,指定要背过气去。 天下人都难以求得的一件衣裳,到她眼里却还能挑出刺儿来,苛刻,太苛刻了! 白灵道:“多谢。” “不客气,应该的。” 陈明生眼里浮起笑意,恩人喜欢就好。 得恩人所救,心里总想立马回报些什么,一件衣裳哪里足够,趁着白灵去换衣裳的空档,他又对家丁吩咐道:“去将马车里的画卷拿来,就是大画师所作的那个!” 家丁得令,连忙去取。 白灵从马车里出来时,再次看到了倒霉家丁被陈明生教训的场面,主仆二人的相处方式,倒是有趣。 原来是陈明生本是让家丁拿一幅画,他倒好,搬了一箱过来,里面满是画卷。箱子的锁头被敲烂了,应是劫匪所为。不过那些见钱眼开的劫匪似乎对这些写意的画卷并未看上眼。 家丁有些委屈:“少爷,小的没有文化,哪里知道秦花师的画长啥样。” 陈明生一阵数落,恨铁不成钢道:“好歹也是从小跟着我,怎么就没能悟出点什么?” 说罢,便自顾自的埋头翻找起来,片刻后,就将一幅画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一转身,便看到白灵来了。 梳妆打扮好的恩人,真是极美。连那脸上的伤痕,都柔和了不少。 陈明生的心里不禁划过一抹异样之感,快的连他都没来得及捕捉,就消失了。 白灵道:“这是在做什么?” 陈明生回过神,适才想起要做什么时,眼底划过一抹肉痛。闭着眼,满是不忍。将一副画呈到白灵眼前,一脸勉强之色。 “这是我两年前北上时有幸得到秦画师亲笔所画的妙笔千山图,画工超群,现在赠予恩人!” 就算是黄金万两,也要赠与恩人。 可白灵对这满是山的画不感兴趣,随手捡了另一幅画卷,将其展开。上面画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似乎正慵懒的沐浴着阳光,憨态可掬。 “这幅好,我想要这幅。” 陈明生瞧见白灵手里的画卷,瞪大了眼睛。 “可……可这是我随手画的,拙劣不堪,怎能相赠?!不可不可,白姑娘莫要推脱,这秦画师的名画大不了我下次再去求便是。” 白灵黛眉微蹙,她讨厌推来推去的。干脆说道:“硬是要赠与我也行,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什么名画收藏家,你说它值个多少银两,我转身就拿去变卖。” 陈明生一听大师的画要沾染铜臭味,连忙将画收了回来。 “怎样?还要送吗?” 陈明生连连摇头,满是拒绝,大师的画不值钱,但也不能随意糟蹋,他爱画如命。 一夜无话,太阳升了起来,将清晨的雾气驱散,一行人正对着太阳出发,将影子拉的老长。 白灵的脸上带着面纱,仅露出一双大大眼睛,美目流转,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光看这一双眼睛,已是足够。 陈明生有些局促,灵光一动,随便找了个话题问道:“白姑娘可曾来过清水镇?” 面纱下的红唇微动:“第一次。”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在陈明生看来,男女授受不亲,怎能共处一室?主要是为了恩人的名声。 白灵却无所谓,这陈明生满是书生气,说不上俊美,但也是五官端正,白白净净。 能让她主动亲近的男子,必然是个的绝色美男,只是她的眼界这般高,也不知今后哪个男子能入得了她的眼。 陈明生本是拒绝了同乘,奈何又不会骑马,他把驭马之事想的太过简单,中途不是差点被马踢飞,就是差点来个策马奔腾,却好着面子宁是不让白灵在外头风吹日晒。 最终是白灵看不下去,出言让陈明生这个娇贵的公子哥进了马车,否则好不容易从劫匪手中救下,就要被他自己作死。 外面的家丁心情很是愉悦,哼着不着调的小调子。少爷总算和女子搭上话了,说不定还能娶个本领高强的少夫人,如此一来,少爷出门在外,就有人撑腰了。 他这般美滋滋的想着,仿佛娶亲的是自己。 第九章 清水陈府 陈明生得知白灵未曾来过清水镇,当下心思一动,说道:“白姑娘,若是你不嫌弃,在舍下稍作安顿后,在下随时可以陪你去逛逛。虽然我已离家多时,但多少也识得不少地方。你不着急回去吧?” 说罢,他有些紧张,长这么大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邀约女子。 白灵心思百转,话说自己还没能完全了解这个异界,倒不如在为原主寻仇之前,打听打听。从陈明生嘴里套出话来,应该比林兰儿简单。 她有三分猜测,林兰儿跟着自己,恐怕是在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心思不纯的人,说出的话真假参半。白灵很是多疑,但并不是疑神疑鬼,而是她从始至终,都只信自己。 陈明生见恩人点了点头,面上不禁一喜,正要说着什么,只听“吁”的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少爷,白姑娘,陈府到了。” 陈府守门的小厮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眼生的很,正疑惑是不是陈家远亲又来人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马车。 “是少爷!少爷回来了!” “快进去通传,告诉主子们,大少爷回来了!” 守门小厮喜形于色,正说着,又看到马车上下来了一位气质不凡的姑娘,正想瞧个仔细,却发现姑娘戴着面纱,可这身材曼妙,至少也是眉清目秀的女子。 没想到大少爷此次归家,还带了一名少夫人,陈府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 陈明生不是一个细心的人,下了马车后才想起应该扶白灵下来,未曾想,一转身,白灵就自行下来了。心下不由得懊恼,恩人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风度的男子? 白灵若是知道他所想,定会告诉他,你多虑了。稳稳落地后,抬眼便看到了陈府,传统的红木大门,青瓷砖瓦,极高的门槛,的确是个大户人家。难怪陈明生能没有压力的在外游山玩水,原来是个不愁吃穿的富二代。 正这般想着,她猛地抬头,只见陈府之上,隐隐盘旋着一丝黑煞之气,只有她能看见。指尖在袖口下习惯性的推算起来,片刻后,她眸光一闪,得出了个结论。 陈府有难。 果然,只见一名中年人从里快步走来,穿的要比小厮好,却比主子差,应是府里的管事。 他步伐略带慌乱,尽管他极力克制,但他眼中难掩忧愁之色。 陈明生则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满心满眼都是怎么招待好恩人:“你来的正好,腾出一间客房,打扫干净,供白姑娘小住几日......” 话音未落,黄管事沉声道:“大少爷,出事了。” 陈明生闻言,脸色微变,正想一概问个清楚,突然反应过来恩人还在旁边,家事不宜外人知。只好道声失陪,几句话叮嘱好下人后,便迈着焦急的步子随着黄管事往里走。 丫鬟得了吩咐,领着白灵入府。 白灵不紧不慢的走着,观察陈府的情况,她向来神经敏感,稍有一丝不对劲就能被她察觉。 偌大的陈府,人丁稀少,透着一股苍凉衰败之感,这是其一。 每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张黄符贴在门上,亦或是墙上,这是其二。 加之上空盘旋的黑煞之气,很明显,陈府是闹鬼了。只是这鬼有些不同,没让陈府见血,就好像只是为了吓人。 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娇呵,打断了白灵的思路,这让她有些烦躁,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陈府内?!” 只见一个身穿淡白色月华裙的女子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她头上的金步摇叮当作响,神色上隐有怒气,让人看的莫名其妙。她站定在白灵跟前,上下打量着,似是要瞧出个洞来。 林兰儿飘在房檐上,她一直都在注意白灵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多少能摸准了五六分。当下便看出了白灵的不快,大人不开心,后果很严重。 那女子面色不善,白灵能感受到她浓重的防备之意。 这时一旁的丫鬟站出来解围:“表小姐,这是少爷带回来的贵客,少爷吩咐过,要好生招待。” 白灵心下了然,此人,正是那位表小姐,陈怡。 陈怡一听陈明生回来了,顿时大喜,也顾不上这陌生的女子,忙说道:“表哥回来了?!什么时候?” 丫鬟答道:“少爷刚回。” 陈怡一脸迫不及待,双颊泛红,不带丝毫掩饰,正想抛下一切去寻陈明生时,丫鬟又好心提醒道:“表小姐莫急,少爷随黄管事去了书房。” 此话一出,陈怡愣了片刻,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强行按捺住心思,陈府书房女眷不得靠近。她此时去了,也见不到心上人。 陈怡收敛了表情,又看向白灵,不客气的说道:“你是怎么认识表哥的?为何他要带你回来?”一副审讯犯人的模样。 她不客气,白灵更不客气:“与你何干?你又算什么东西?” 林兰儿瞪大了眼睛,大人好硬气! 丫鬟也愣了,心里不禁有些着急,她并不知白灵对陈明生有救命之恩。可这表小姐则是夫人指定的少夫人,表面乖巧温顺,实则骄纵蛮横,心眼儿极小,还未真正入府,就摆起了少夫人的架子,连少爷幼时的丫鬟都多番为难。 更何况少爷还亲自带回了一名女子,陈怡哪能轻易放过。如果说清楚也就罢了,偏偏这位贵人也极有脾气,也不知是有这资本,还是单纯犯蠢。 陈怡来陈府作威作福已有好些时日,除了在大夫人面前稍有克制外,几乎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如今被白灵这一呛,她简直气的火冒三丈,一只手抬了起来,就要往白灵脸上招呼。 白灵轻蔑一笑,跟这种没脑子的人说话,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当即就抬手一把将陈怡的手腕抓住,本想回她一巴掌,奈何看那满脸的脂粉,嫌恶不已。 陈怡被抓的生疼,想要挣脱开,奈何怎么也动不了。 “贱人!你放开我!”说着,竟然将白灵的面纱扯下,她想要看看这一双勾人的眼睛下面,是一副什么狐媚子样儿。 可当她倏地看清面前女子的长相时,一道可怖的抓痕清晰可见的摆在脸上,女子的脸缓缓向自己靠近,一张魔鬼的脸逐渐放大。陈怡对上女子深邃无比的双眸,冰冷的犹如坠入了深潭。 只见那女子红唇微张,危险的说道:“没事别在我面前晃悠,我的耐心有限。还有,嘴巴放干净点,否则我不介意你当个哑巴。” 白灵看着陈怡,从她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骇人。随即便松开了陈怡,后者也不知怎么了,竟瘫软在地。 白灵挑了挑眉,自己很可怕吗?非也,一定是她太胆小了。 白灵不再理会,跨过陈怡,施施然的走了。要多潇洒有多潇洒,独留一个背影。 丫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白姑娘这是把表小姐得罪死了,她是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丫鬟,一向沉稳,八面玲珑,这会儿竟不知该怎么做,到底是先安抚好表小姐,还是先招待好贵人?她犯了难。 这时,有人替她做了决断。 白灵道:“杵在那做什么?该往哪儿走?”她不识路,又是路痴,省得待会走进了不该进的地方,她讨厌麻烦。 丫鬟听到催促,匆匆的看了眼陈怡后,便赶了上去。 而地上的陈怡,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第十章 陈府的危机 陈明生此时在书房像个无头苍蝇般来回走动,陈夫人在一旁哀哀戚戚,贴身丫鬟面露担忧,正在给她顺气,而黄管事则垂着头,站在一旁一脸苦相。 陈明生总算站住了脚,忙问道:“事情如何,可有消息?那人可来?” 黄管事擦了擦额角的汗,回道:“少爷,已经派人去办了,待会便有消息,少爷莫要着急。”黄管事很是无奈,少爷已经问了不下数十遍。 这时陈夫人捂着心口:“怎能不急?如今老爷倒下了,下人们也跑得差不多了,外面四处在传咱们陈家是沾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连生意都受了牵连,还赔了不少钱。若是再这般下去,是天要亡陈府啊......”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小厮匆匆小跑进来,陈明生急忙上前追问:“如何?” 小厮风尘仆仆,喘着气道:“夫人,少爷,已经寻得那高人,只不过......” 管家呵斥道:“主子面前不要如此磨磨唧唧,速速道来!” 小厮身子一抖,这才面露一丝愤恨之色说道:“那高人说可以前来相助,不过他说要先给一千两作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五千两,还说.....还说要让主子们亲自去请他入府。” 这听着前半句还行,但这后半句一出,陈夫人便拍案而起:“简直是蹬鼻子上脸,难不成还要抬着老爷过去?!” 小厮见当家主母动怒,连忙跪下,“高人得知老爷病重无法前去,说是让您和少爷一同过去便可。” 陈明生道:“他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小厮不知如何回答,高人也没说啊。“奴才不知,许是算出来的。” 陈夫人却道:“什么高人?不就是个道士吗?还是个无良道士......” 陈明生闻言一惊,连忙打断自家娘亲的话,“娘,这些话心里头想想就罢了,这要是说出口,被那高人听到就糟了。” 陈夫人果真住嘴了,只是光看那张脸,都能大致猜到她心里恐怕骂的更狠。 白灵被安排在了西边的一间客房,屋子虽不大,却一应俱全,干净整洁。地处偏僻,虽冷清,却胜在安静,不过好巧不巧,这隔壁的屋子,居然是陈怡所居。 白灵得知此事后,便觉得恐怕这位置再怎么偏僻,也是清净不到哪儿去。 丫鬟熟练的起了屏风,提来了热水,一个人忙前忙后,却井井有条,没有错漏。 白灵单手托腮,闭目养神,有一丝娇憨。她真是累极了。 良久后,耳边响起丫鬟的轻唤:“姑娘,可以沐浴了。” 白灵睁开了眼,起了身,走到屏风后,伸展开双臂,翡翠烟罗绮云裙的袖子宽而大,就这样倾泻下来,煞是好看。 丫鬟走上前,细心的为她褪去衣裳。 丫鬟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眼前的女子,一是得了提醒,姑娘的脸上有伤,不可直视,以免冒犯。二是丫鬟总觉得在白灵面前,理应规规矩矩,不可僭越分毫,甚至有跪拜的冲动,这是她服侍主子多年都未曾产生过的想法。 白灵则微微皱起了眉,明明这是她第一次被人伺候洗浴,为何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是这具身子本来记忆? 忽然间,脑海中有一画面一闪而过,宽敞的白金浴池,池中躺着一名女子,虽是闭着眼,但也能看出她天资绝色,秀色可餐。青丝如瀑,肤若凝脂。数十名身着流仙宫装的小仙娥恭敬的候在一旁,为其梳洗,金灿的光辉撒在她身上,熠熠生辉。好一个美人入浴图。 白灵睁开了凤眸,她记得这个女子,之前在梦魇里见过,但那时的她和这一次大相径庭。 神柱之上,煞气弥漫。浴池之中,仙姿玉貌。说是同一人,又像是两个人。 就在这时,丫鬟的低声惊呼,将白灵拉回神。 原来不知何时,她的衣衫已逐一褪去,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肌肤,竟比那脸上的抓痕还要触目惊心,丫鬟正是看到了这一幕,才被吓得不知所措。 白灵还以为是背后有着什么东西,虚惊一场。 “姑娘......疼吗?” 丫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竟伸手碰了碰,她无法想象,为何一个姑娘的身子会遭受这样的折磨,她伺候女主子们沐浴多年,早已练就一身本领,可将主子伺候的舒舒服服。本想这回一展身手,让贵人舒坦一番。没曾想,这遍体鳞伤的身子,该如何下手? 只怕是碰了水,也会疼吧。 白灵自己也没想到这具身子已然成了这幅惨样,好在之前吃了那个奇异的青果,否则这会儿不是感染,就是冒血。 白灵道:“无事,按你习惯来洗就好。”说着,就踏入能容纳一人的木桶里,水面上漂浮着一层花瓣,将那惨不忍睹的身子掩盖。 丫鬟卷起袖子,为白灵擦拭身子,前所未有的小心,对于这一身的伤,她比白灵还要上心。 相比此处的安静,另一处的氛围就要紧张许多。 “表小姐,这件衣裳是少爷特地从秀坊阁买回来的,您看可否合身?” 说话之人正是陈明生身边的那个家丁,看着老实,却总能出些馊主意,被陈明生夸过小聪明。 陈怡本是极为嫌弃这件衣裳,虽说衣料不错,但颜色却又黄又土,压根儿不是她喜欢的款式。正想让家丁赶紧丢掉,哪曾想,竟是表哥送的,不禁面露羞涩。将其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恨不得立马换上。 家丁低着头,看似没有什么异常,实则他的手心都冒了汗。真正秀坊阁的衣裳穿在白姑娘身上,表小姐这件是他胡乱买的。本来和少爷商量好了,到了镇上先去挑衣裳,因为少爷喜画,知晓何为美,可不知为何,少爷一进了白姑娘的马车后,就把这件大事儿彻底忘了。 回来时,又因府里出了事儿,抽不开身,因此只能由他这个土炮儿自己去买,但愿能哄骗过这个苛刻的表小姐。 正当他紧张不已时,陈怡开口了:“表哥怎么不亲自送过来?” 语气里还有一丝嗔怪,这让家丁打了个寒颤,真是和十年前一点没变。 家丁道:“许是少爷太忙,您也知晓,如今府中的情况。” 说到这儿,陈怡才发现已经入夜,“行了,你下去吧。对了,明日多贴点符在这边,总感觉瘆得慌。” 家丁不太明白如今府中的情况,但他也想快点离开,躬身应是后,连忙退下。 陈怡锁好了门,心想着这陈府的下人是愈发的少了,自己身边都没人伺候,连关门这种事都要自己干。 这般想着,又兴致极好的瞧着手里的衣裳,听说上京城的小姐们所穿之物都出自秀坊阁,如今自己也有了一件,也不知那个丑女能否有这个殊荣?表哥果然还是最惦念自己。 陈怡心里一阵得意,可当她将衣裳摊开时,整张脸都僵住了。 第十一章 所谓高人 日上三竿时,白灵才悠悠转醒,露出慵懒之态,也只有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是睡眼惺忪的模样,多了些温度,少了些平日里的冰冷。 丫鬟耳朵很尖,一听见屋里的动静,便知是姑娘醒了。没想到姑娘还挺贪睡。 这会儿还是往里头轻声问道:“姑娘可醒了?” 片刻后,只听屋里传来一声轻哼,丫鬟会意,说道:“姑娘稍等,奴婢去打水来。” 打水,自然是要洗漱一番,再备点草木灰洗去齿间的污垢,然后用手帕沾水洗个脸,整个人就会神清气爽。 进屋时,走进面露慵懒的女子。不知为何,丫鬟似是有一种错觉,白姑娘脸上的抓痕相比昨日来看,貌似淡了点儿。 白灵却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不紧不慢的答道:“主子给奴婢赐名为玲珑。”不是爹娘所取。 白灵点了点头,难得夸奖一句:“名字不错,人也不错。” 玲珑笑了笑:“不敢当,都是主子教得好。” 这丫鬟看着年纪要比白灵大上两岁,按理来说该出嫁了,却一直留在陈府当下人,再者,陈府遇难,树倒猢狲散,玲珑却坚持留下,是少有的忠心。谈吐不俗,处事不惊,心思细腻,守本分,不恃宠而骄,又极会伺候……最重要的是,这丫鬟长的可人。 白灵首次有了想挖墙脚的心思。 玲珑恭声问道:“昨日的衣裳已拿去洗了,不知姑娘喜欢什么颜色的?” 白灵此时穿的还只是一件单薄的白衫,衣衫是白的,脸也是苍白的,怎么看都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 “红。” 玲珑闻言,低声应是。转身打开木质衣柜,在一叠叠的衣裳里翻找。姑娘喜欢艳丽点儿的衣服,偏爱红衣。 林兰儿则是在暗处,拿了个小本本记下,大人不喜欢素雅。 对比之下,玲珑把握的更为准确些。 过了一会儿,玲珑拿出了一件朱红色的凤尾裙,绣以花鸟图纹,在两畔镶以金线,拼缀成裙,凤尾处挂有一颗铃铛,叮当作响,却不扰人。 “姑娘可喜欢?” “换上吧。” 除去上身的打扮,玲珑贴心的为她找来了合脚的云丝绣鞋。昨日裙摆过长,将下半身遮了个全,玲珑收拾东西时,便发现了那双残破的鞋,可令她奇怪的是,上面的花纹尤其精致,是什么缘故,使一双好看的绣鞋和好看的女子,遭受这番磨难...... 白灵不知玲珑心里所想,若是她知道,她定会无所谓的回一句:“无需同情。” 虽是换上了艳丽的裙子,但这病态的小脸怎么也掩不住。 玲珑道:“姑娘要上妆否?” 白灵黛眉微蹙,她不喜欢脂粉味儿,于是仅用了唇脂,给唇瓣染上一点红,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另一处,陈明生携着陈夫人领着一位黄袍道士入府,客客气气的。下人们守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陈明生道:“方道长,一千两您也收了,我已经吩咐下人备好了一切事宜,还望方道长能不遗余力的为陈府除了祸患。” 方百田笑道:“这是自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只是我见贵府这大夫人面色不佳,是何原因啊?” 陈夫人自打见了方百田,脸色就没好过,后者分明是明知故问,小人得志。 陈明生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其收敛收敛,又对方百田赔笑道:“府中诸事烦忧,母亲身子不适,道长莫要见怪。”说罢,又吩咐好下人,先扶她回去歇息,眼不见心不烦。 方百田这才冷哼一声,手持着拂尘,走在前面。 陈明生僵了僵,收起了勉强撑出来的愧色,脸色难看的跟了上去。 他们并不知,有一双眼睛,正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这方百田。 几人走到陈府的祠堂内,灵堂上摆着陈府的列祖列宗,陈明生正了正神色,恭敬的上了几炷香,祈祷陈府能恢复新生。 随后,就是方百田大展身手的时候,只见他拿着把桃木剑在空中比划,有模有样,他嘴里念着咒术,几张符篆在空气中燃烧,他眸光一闪,将桌上的糯米如数撒了出去,白色的米粒散落在地,逐渐变成黑色。 这一招一式,直接把陈明生给唬住了。 忽然间,一团黑雾不知从何处将向方百田袭来,把桌上的火盆掀翻,烧坏了不少符篆,方百田面色巨变,双手掐诀嘴里大喊道:“急急如律令!” 黑雾就像是走个过场,搞砸了一切后,也不做耽搁,瞬间消散,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方百田捂着胸口,心有余悸。 陈明生着急的上前询问:“方道长,如何了?那鬼魂可被降服......” 话音未落,一口老血从方百田口中喷出,险些摔倒,好在被陈明生眼疾手快的扶住。 陈明生脸色微变,正要开口询问,便见方百田摇了摇头,后者挣开他的搀扶,面带歉意道:“你也看到了。这恶鬼太过强大,贫道道行不足,险些丢了性命,实在是......” “方道长,这可如何是好,还请方道长指条明路!陈府不能就这么倒下!” 方百田故作沉思了一会儿,忧虑道:“贫道降服不了这恶鬼,但有一人可以,只不过......” 陈明生最怕这只不过的后半段,但眼看还有生路可言,犹如临死前抓到救命稻草,焦急道:“道长请说!” “此人是贫道的同门师兄,深得茅山道法,没有他降服不了的恶鬼,恰巧他明日途径清水镇,只不过......需要定金一万两。” 一万两?!陈明生一脸震惊,如今的陈府乃是灯尽油枯,就算把所有的家底掏光了也没这么多钱,这还只是定金,事成之后通常要翻个几倍,哪怕是昔日的陈府,也拿不出手。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我看你压根儿就不想让陈府好过,你给我滚!滚出去!当初就不该帮你,狗都比你有良心!” 陈夫人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震怒不已。她早就想赶走这无耻小人,一听到他居然还有脸伸手要一万两,这分明是敲诈勒索!她再也忍不住现身指着方百田破口大骂。 什么修养,都去他的!对付这种小人,唯有骂个痛快才能让她稍稍舒心。 “走就走,贫道还不干这活了,陈府另请高明吧!”方百田听到陈夫人如此出言不逊,连那丁点儿的面子都不留了,他冷笑连连,拂袖离去。 好生商量不行,他相信,陈府会有跪着求他的那日。 陈明生如晴天霹雳,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一个好好的富二代,就要面临家破人亡之危。父亲和陈府,该如何抉择。 若是父亲,又会如何做呢? “陈府有如此下场,是罪有应得。” 熟悉的声音在陈明生耳边响起,他猛地抬头,一袭红衣,比牡丹还艳。 他喃喃道:“白姑娘。” 第十二章 大限已到 在清水镇的一处道观内,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替天行道四大字。 一名中年男子不停往外眺望,他穿着一身道袍,道袍之上印有阴阳八卦图,脸上有些许未剃干净的胡渣,一脸焦虑。 此人,名为方圆,即是方百田嘴里的师兄。 “师弟,可曾顺利?那陈府可有答应给一万两?”方圆见方百田总算回来了,急忙上前询问,若是有一万两,足够他们在另一处潇洒,不必为几两碎银折腰,想想就快活。 只见方百田面色凝重道:“别提了,那陈府太过不知好歹,居然把我赶了出来!” 方圆闻言,怔了片刻道:“你不是说这陈府危机渐重,他们定然不惜一切代价解决此事吗?” 方百田坐在蒲团上,不耐道:“师兄莫急,我已经打听好了,这方圆百里除了我俩没有一个道士,就算有,那陈府的恶鬼也没人能收服,这是他们的报应!放心,不出三天,他们定会带着银两来相求。” 方圆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他绕到方百田跟前,这一靠近,才瞥见了后者嘴角的丝丝血迹。不由得讶异:“你受伤了?”说着,就要伸手解开方百田的道袍,想要瞧个清楚。 方百田本是在体内运转内力,调理伤势,突然感受一双手在扒拉自己的道袍,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有些许怒意:“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你哪儿受伤了......”方圆见他面色不爽,收了手,眼神却还放在他略为敞开的胸膛之上。 方百田连忙合上了道袍,他总觉得师兄有点儿怪,又说不上来怪在何处。 “是内伤,哪儿能看得见。” “下次轮到我去吧。” “你太老实,还是算了。” 陈府中,白灵的出现是惊喜,但也是惊吓,尤其是她那句“罪有应得”。 陈夫人的怒意本就尚未压下去,这刺耳的话听在她耳朵里,又要大骂:“你胡说什么?我们陈府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这罪从何来?理又从何而说?!” 陈明生连忙挡在两个人女人中间,生怕母亲做了什么冲动的事,又怕恩人嘴不饶人。 “娘,白姑娘是孩儿的恩人。” “恩人?什么恩人?”陈夫人脾气冲得很,但她此时才想起爱子提过一嘴,说是路遇劫匪,得一女子所救,如今在府里小住。做为当家主母,她理应去亲自道谢,奈何糟心事儿接踵而来,竟将此事忘了个彻底,太过无礼。 随即将怒意压下,将陈明生拉到一旁,抬眼看向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长相。 陈夫人略带歉意:“多有得罪,不过姑娘刚才说的,是何意?”救了陈明生是一回事,但如果平白无故贬低陈府,又是另一回事。说实在的,陈夫人心中有些不满。 白灵可不在乎她怎么想,说道:“夫人当真什么都不知晓吗?”说罢,便看到后者一脸迷茫之色,白灵便明白了。恐怕这整个陈府,知道其中缘由的,只有一直昏迷不醒的陈家主。 白灵道:“既然如此,就把陈家主唤醒吧。” 陈夫人一听,脸色微变:“老爷昏迷已有大半个月,换了十几个大夫都行不通,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说的这般轻易,在陈夫人看来,白灵是无知的表现。 白灵却不想和她废话,对陈明生道:“带我去见令尊,再晚些,我可就要改变主意了。” “好,白姑娘请随我来。” 陈明生不知为何,对她有莫名的信任,许是死马当活马医。 陈夫人下意识的想要回绝,可一想到夫君病危,儿子恐怕要提前承担家主的义务,便顺从了。 三人来到一个屋子前,可还未进门,白灵便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尸臭味,是从门缝里飘出来的。她不动声色的看向一旁的两人,只见他们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陈夫人最先推门走了进去,两人紧随其后,里面只有一个下人在守着,是陈明生的随身家丁,否则就凭陈府如今人手紧缺的情况,恐怕连家主这儿都没人看护。 陈夫人坐在床边,握着夫君的愈发冰冷的手,掩不住的忧虑。 陈明生看向家丁问道:“爹爹可有醒来的时候?” 家丁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如果老爷醒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去通传。抬眼竟看到少爷身后有一名女子,还以为是那表小姐,仔细一看,原来是白姑娘,心里松了口气。 自从哄骗了陈怡后,家丁对她可谓是避之不及,他总感觉,遗漏了什么。 白灵露在外头的一双凤眸,冷若冰霜,红唇在白纱之下轻抿。“我只能唤醒他三日。” 陈明生不解:“三日?这是何意?” 白灵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令尊大限已到,只有三日的期限,备好后事吧。” 还未等陈明生作出反应,陈夫人便怒喝:“放肆!老爷命大,怎会只剩三日之期?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家,怎么张口就是恶言,你给我滚出去!”虽说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一想到夫君命不久矣,她还是无法接受,夫君就是她的天啊...... 对于一个快要失去理智的妇人,白灵的耐心逐渐耗尽,她没有义务去忍受陈夫人的怒骂,体会她的悲痛,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也没必要出手。 林兰儿飘在床头,看到大人受气,她比白灵还要生气,灵光一动,就敲了一下陈夫人的膝盖。后者惊觉双腿发寒,莫名其妙。 正当白灵转身要走时,她的手被人拉住了。 白灵眯了眯眼,冷声道:“松开。”话音一落,那只手犹如被什么刺到了似的,猛地松开了。 但那只手的主人却挡在了白灵身前,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恩人别走,母亲是悲伤过度,才口不择言,还请你救救我爹,哪怕只是醒来三日也好,我不想他到死都没能见我一面......” 白灵依旧不为所动,她心如磬石,或者说,她压根没有心。 陈明生着急了,着急的眼里流出了一滴泪。 白灵见状,黛眉微蹙,语气生冷:“一个大男人在女子面前哭,什么德性......”正说着,突然脑子一阵刺痛,一个陌生的记忆碎片再次从脑海中闪过。 一名俊美的少年,他长相柔媚,唇若涂脂,额间有一朵好看的凤尾花,耳朵尖尖的,一头雪白的长发光滑柔顺,垂至脚边,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纯白色的,像是从雪山而来的精灵,纯净无瑕。 他正抬头看着她,也是满眼的哀求之色,甚至有着浓厚的悲伤,一滴泪从他妖异的瞳孔中流出,停留在好看的下巴上,要滴不滴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意。 她说出了同样的话,但声音和语气却不同,如山间的溪水般动人,温柔极了:“一个大男人在女子面前哭,什么德性?好看的女子可不喜欢总掉眼泪的男子,当心以后没人要你。” 少年一听,瞬间止住了又快溢出来的眼泪,泪花在眼里打转,让人好生心疼。 她伸出手,纤纤玉指点了点他泛红的鼻尖,将少年下巴上的泪珠轻轻抹去。 少年道:“你去了神宫,能不能别丢下我?” 她笑道:“待在青丘不好吗?” 少年不停的摇头:“他们会杀了我。” 第十三章 凶案 陈明生看白灵面色不佳,忙问道:“怎么了?可有哪里不适?” 记忆的片段终止,白灵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每当这些回忆闪现时,头都会隐隐作痛许久。 白灵道:“五百两,一口价。”她改主意了。 本是想免费出手,帮陈府脱离苦海,如此一来,陈明生得了空闲,才好套话。但陈夫人让她很不爽,她打算一走了之,另寻他法。 至于她为何又改主意,许是因为记忆中的那个少年,美少年落泪,多少也会让她这个颜控动容,她这般说服自己道。 陈明生自以为恩人心软是因为自己,心里感动极了。五百两算什么,五千两他都会想办法凑来。 但陈夫人不愿,她觉得这女子定是和方百田一样,趁火打劫。数额虽小,但她将其理解成是白灵格局小,喊不出大价钱。正要开口呵斥,陈明生就向她使了个眼色,又扯了扯她的袖子。 陈夫人这才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五百两罢了,打水漂就当打发乞丐。 正是这般想着,背后突然发寒,还有些酸痛,陈夫人揉了揉腰,定是最近太过劳累了...... 屋子里的尸臭味很浓,只有白灵才能闻到,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陈家主,身材略肥胖,鬓角有几丝明显的白发,印堂发黑,嘴唇发紫。将他的眼皮撑开,瞳孔涣散,死气弥漫。 陈明生依着她的吩咐,找来了专门供大夫使用的银针,白灵拿出最长的那一根,往陈家主的百会穴刺去,直至银针完全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陈夫人一脸紧张,这么危险的手法,她险些叫停,却还是为了陈明生忍住了。她心想着,要是夫君这样都醒不来,定要教训此女,胡作非为,送至官府,好好管教! 不过这定然要让她失望了,没一会儿,陈家主缓缓睁开了双眼,连呼吸都加重了许多。 “水......水来......” 陈明生大喜:“快!倒杯水来!” 陈夫人愣住了,仅是一根针,夫君就醒了。陈府之所以拮据,多半是将钱财花在了找大夫上面。 家丁递来了杯温水,陈夫人正要小心的将陈家主扶起,后者却没了病态之相,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接过下人手里的水,咕噜咕噜的一口喝净。喝完后还嫌不够,从床上起身,大步的往外走,要去找水喝。 在场的除了白灵之外,其他人都是震惊不已,陈家主哪里像是将死之人,分明和正常人无异。 陈家主喝饱了水,回过神看到众人神情,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正说着,又看到椅子上坐着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问道:“这是哪位?” 白灵单刀直入,说道:“陈府凶案,还请家主如实道来。”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色变不已,尤其是陈家主,沉了脸:“你在说什么?老夫不知。” 白灵冷笑道:“应该没有人比家主更要清楚其中的来由,还装作不知是吧,你大可以出去看看,陈府如今的景象,有多苍凉。” 陈夫人本是喜于夫君的苏醒,听到白灵的话后,想到了陈府如今的境遇,走上前,面露悲色:“老爷,我是妇道人家,确实不该多问。可您要是再隐瞒下去,陈府就会不明不白的倒下啊!” 陈明生也走上前,看着久违的老父亲,说道:“爹,您就说吧,孩儿才回来,不想家就这样没了。” 他还没告诉爹爹,时日无多。 陈家主闻言,在原地踱步,似是考虑到底该不该说。 白灵品了口茶,她可没耐心再等下去。轻放茶杯,说道:“陈家主若是不愿明说,我就请那两兄妹来说了。” 陈家主闻言,猛地顿住了脚步,回身看向她,双目微怔,道:“你是道士?!” 白灵不置可否:“就问你说还是不说。” 陈家主叹了口气,总算屈服了:“我说便是,事情是这样的......” 早在两个月前,下人在陈府后院的一处水井里打捞到两个孩子的尸体,也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尸体都水肿了,不是发白就是发紫。那是一对兄妹,年龄不过六七岁大,男的死状极惨,被打断了手脚,打破了头颅,而女的经仵作检验后,得出的结果更令人震惊,竟是虐待致死!两兄妹都是死不瞑目。 这样的凶案,陈府为了声誉隐瞒了下来,全府上下封口极严,却也暗中调查为何这素未谋面的两兄妹会不明不白的死在陈府。 起初怀疑是同行暗害,可事情经过许久也未见生意上有任何影响,于是再把范围缩在府中调查。 源头是三个月前,陈府来了个表少爷,是陈怡的亲哥哥,陈世英。 说是来看看自家妹子过得可好,在清水镇玩乐时看中了两兄妹,随后暗中将其抓到府中,哥哥关在柴房,妹妹却遭到那畜生祸害,没曾想失手弄死了。 陈世英得知犯了大错,为防止事情败露,又将哥哥残忍打死后,抛尸在废弃许久的井中,第二日便匆匆离去,以为此乃万全之策,哪知突然有一天井水漫上来,散发着恶臭,引起了府中下人的注意。 之所以知晓此事,还是因为陈世英离府数日后,表亲来信找人,说是他迟迟未回到家中,是否返回了陈府。可别说陈府了,连整个清水镇都看不到陈世英的身影,于是府里便派人沿途寻找。 几乎翻遍了整座山,才发现人死在粪水沟里,死状恐怖。 陈家主觉得蹊跷,就从陈世英开始调查,谁知两者间竟真有联系,这才知道了真相。 陈府在清水镇百年声誉,一向以品行端正,家风严谨誉满当地,因此在生意上收获颇丰。可却出了这档子事,陈府遭不住这巨大的损失,还是没能公布出去为两兄妹讨个公道。仅仅是去信隐晦的警告了一番表亲。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可没过多久,陈府开始闹鬼,陈家主莫名昏迷不醒,下人也纷纷逃离了,外面渐渐的开始流言四起,生意上也被牵连,短短一个月,一个百年世家,竟没落至此,要变卖家产度日。 陈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包庇凶手,让冤魂不满。 陈夫人和陈明生得知事情的由来竟是如此,皆是难以置信,难怪陈家主难以启齿,家丑啊! 而白灵却没什么表情,早在昨晚,那两只小鬼就向她坦白了。不过说实在的,小鬼除了杀了陈世英这个真凶外,并没有做其他伤天害理之事,仅仅是在陈府游荡,吓吓人,给个教训。 至于陈家主的昏迷,则是他心脏不好,惊吓过度,大夫医术不佳,没能及时救治。 陈明生看向白灵,恳求道:“白姑娘,可否有补救之法?” 白灵则是看向陈家主,道:“这就要看家主有没有这个胆子公布出去了。” 另一处,陈府的废弃水井里,一双素白的手紧紧的攀着边缘,往下一看,竟是一名女子,她满脸惊恐之色,汗水浸湿了她的发丝,她的双脚踩着水井凸出来的地方,双腿还是控制不住的发颤。 良久,她终于动了,想要再往上爬,可井壁湿滑。 只听扑通一声,她掉了下去。 第十四章 巧了 陈府的凶案真相大白,白灵已给他们指了条明路,剩下的事宜就交由他们来做。 白灵独自回房的路上,撞见了陈怡,可后者步履仓促,连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白灵眯了眯眼,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回到屋子时,她顿住了脚步,有人进来过,一丝淡淡的脂粉味在她的鼻尖下徘徊,不是玲珑,是陈怡。 回想起刚刚撞见陈怡的场面,她眼神飘忽,绣鞋上有些湿润的泥土,指尖有青苔,裙摆处略有脏污,发丝微乱,重要的是,她的腰绳有些松,不可能是自己松开的,这个世界女子以瘦为美,恨不得将腰勒得像竹竿子一样细,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腰绳是被人扯松的。 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去扯腰绳,除非是在行房事。 因此白灵下了个结论,陈怡很可能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和她发生争执的那个人,又会是谁? “玲珑?” 白灵唤了几声,没有回应。 指尖快速的推算,玲珑,陈怡,湿润的泥土,青苔,后院,废弃的水井! 白灵大步离开,可走了一会儿,她发现不识路,该死!抬手在空中掐诀,两个小身影冒了出来,是那对死去的兄妹,哥哥背着妹妹。 “带我去你们被害的地方。” 两兄妹对面前的女人很是畏惧,她是个道术高深的修道者,在此女面前,他们不敢造次。 水井之中,玲珑捂着身子,浑身发颤,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好在井中的水并不深,还无法将一个成年人淹没,但玲珑也仅仅只露出了一个头。明亮的月光从上方倾泻进来,将她的小脸照的惨白。 “有人吗?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她的声音很微弱,身子骨本就不太好,这下着了凉,在水中浸泡,她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像是随时要沉到水里。 玲珑很害怕,她是府里为数不多的,知道凶案的下人。她知道那两兄妹就是被淹死在这里,生怕看到什么,她很胆小。 本是明亮的月光倏地一暗,她疑惑的抬起头,可还未看清,就听到了落水声,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溅起水花,溅到她的脸上,迷了眼。玲珑不断地往后靠,想要贴紧井壁。 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玲珑止住了步伐。 “玲珑。” 玲珑一听,身子一震,睁开了双眸,看清了面前之人、 明明同是落水,她是惊慌的,狼狈的。而面前的女子是镇定的,高贵的。没错,正是高贵,多么突兀的形容,偏偏玲珑觉得,甚是贴切。 她颤声道:“姑娘.......”她想问,姑娘是不是也被推下来了,此处荒无人烟,是没人会来救她们的。 白灵却缓缓靠近她,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红唇一勾:“怕吗?” 玲珑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未戴面纱,她却能通过这一双眼睛,一眼便认出是白灵。这右脸的疤痕清晰可见,许是见过白灵浑身恐怖的伤痕,竟觉得这右脸的伤不过如此,没有想象中那般骇人,也没有其他下人所说的那般丑陋,反倒是妖治异常,更添神采。 也不知白灵所指,是脸上的伤,还是现下的境况。 若是前者,玲珑会摇头,若是后者,玲珑本是怕的,怕的要死,但她想着,姑娘在身边,她竟觉得没这么怕了。 玲珑摇了摇头道:“不怕。” 白灵笑了笑,将玲珑的手放在自己腰间,道:“抓好了,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玲珑愣了愣,下意识抓紧,正欲开口,便低声惊呼,竟飞了起来! 稳稳落地时,两人的身子都湿透了,玲珑惊魂未定,手还紧紧的环着白灵的腰,不知所措。 “没事了。” 耳边传来白灵的声音,玲珑睁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果真不在井中。抬眼又看到白灵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玲珑不知为何,竟面色一红,好在月亮恰巧藏在了云中,将那没来由的羞红隐去。 玲珑连忙松开了手,退步时不小心被湿滑的石子绊了一下,整个人便控制不住的往后摔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将她的腰环住,带了上来,只听那人玩笑道:“平日里你处事沉稳,这会儿连连惊慌,倒是少见。” 玲珑心跳加速,若不是亲眼见过,她甚至要怀疑,姑娘怕不是男子假扮的,怎的这么会撩拨人? 白灵并不知小丫鬟心里所想,月亮适时的从云中出来,白灵见她脸色泛红,将手放在脸颊上摸了摸,温热异常,估摸着是受了凉,身子真弱。 玲珑身子僵了僵,心颤了颤,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次日一早,白灵就出了门,她踹开隔壁陈怡的房门,走近一看,掀开被子,无人。随即离开这个偏僻的院子,中途逮了个家丁。 白灵开门见山的问道:“陈怡在哪儿?” 家丁被这气势吓住了般,弱弱的说道:“小的不知。” 白灵皱了皱眉:“带我去找你们少爷。”不知道陈怡在哪儿就罢了,若是连自家少爷在哪都不知道,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家丁瞧这女子气势逼人,哪儿敢不从,便恭敬的领着白灵前去陈明生的屋子。据说是少爷的恩人,应该能畅通无阻吧,家丁这般忐忑的想着。 “白姑娘,就是这儿了。”说着,家丁敲了敲门,试探性的问道:“少爷?少爷?白姑娘来了。” 等了片刻,并未有回应。家丁正想再敲敲,不料,白灵竟绕过他,推门而进。 家丁心里一惊,想要拦住她:“白姑娘,不妥......” 等他追进去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地上散落着男女的衣物,还有一个明晃晃的肚兜,而床上则是两个白嫩嫩的身子,似乎是一番云雨过后,都累的睁不开眼睛,连屋子里进了人都尚未发觉。 床上之人,自然是陈明生和陈怡了。 家丁心想,完了,少爷非得娶这表小姐不可,白姑娘顶多是个小妾。在家丁看来,白灵这是捉奸来了。 最先醒来的是陈怡,她的手搭在陈明生的胸膛之上,一脸满足。但她睁开眼时,不仅看到了家丁,还看到了戴着面纱女子,心下瞬间明白过来,是那丑女! 啊!!! 陈怡尖叫起来,叫的极为大声,且刺耳,生怕别人听不到。她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身子捂得严严实实。 陈怡的动静把熟睡的陈明生惊醒了,他浑身一抖,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哪儿来的尖叫声?他连忙坐了起来,身边似有响动,一转头,便看到了陈怡惊惧的模样。 陈明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表妹?!你怎么......” 他明明记得,昨晚陈怡给自己送晚膳后,她就离开了......不对,她真的走了吗?陈明生开始自我怀疑,可眼下不是纠结昨晚到底发什么的时候,而是,他竟和陈怡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怎么会这样? 此时家丁垂着头,苦哈哈的喊了一声:“少爷。”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陈明生拉回了神,不对,怎么还有一人?他立马看向床外。 这一看,哪里是一人,分明是两人,最难堪的是,另一人竟是恩人! 陈明生的看的一清二楚,恩人的那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在这之前,每当这双眼睛的主人看着自己时,他都无比愉悦。 可这时,他竟恨不得她永远都别看向自己,永远。 他脏了。 第十五章 怒意 陈府的大堂中,坐着一干人等,主子们都到了。除此之外,还有白灵。 陈夫人一脸喜色:“明生,怡儿等了你十年,都快成老姑娘了,现在可好了,生米煮成熟饭,也能给府里冲冲喜。” 陈明生颓丧着脸,什么也没说。 倒是陈怡,羞红了脸,“姑妈,外人在呢,别说了。” 这个外人,指的自然是白灵。 陈夫人喜不自胜,这才意识到那位白姑娘也在场,笑道:“对了,白姑娘是明生的救命恩人,不如就做个见证......” 陈明生大惊:“不可!” 他的反应极大,将陈夫人吓了一跳。 陈家主呵斥道:“这是干什么?一惊一乍的,白姑娘做个见证,有何不可?” 陈明生支支吾吾,也说不上来有何不可,但他就是不愿,他觉得那就像根刺,扎在自己心里,拔也拔不出。 陈怡坐在陈明生一旁,她突然握着他的手,柔情蜜意道:“白姑娘若是愿意为我和表哥的婚事做个见证,我觉得也是极好的。” 陈明生却大力甩开了她的手,后者的手撞到椅子的扶手上,一阵吃痛,满脸委屈之色。 “表哥,你怎么......” “我不要娶你!” 陈明生脱口而出,脸色难看。陈怡则是难以置信,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下一瞬就涌了出来。 陈明生此话一出,有人比他的脸色更加难看,陈家主怒道:“你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为父是这样教你的吗?外出游历十年,竟把你变成了烟花柳地的公子哥,玩弄女子,没有男子该有的担当!” “爹,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我看你就是欠收拾,提了裤子就不认人,你以为你是牲口吗?” 陈家主训起儿子来,毫不客气,一点脸面都不留。明明是儿子,却跟个孙子似的。 陈夫人连忙站出来镇场子,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袖子,示意其别再往下说了,省得又把儿子气出家门,上一次一走就是十年,这回要是走了,就真的见不上了。 更何况,这还有外人在场。 陈夫人道:“行了行了,人家白姑娘都没有发话,你不愿就罢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你,你非娶不可。” 陈怡哪里不知陈明生是什么打算,她比他还要了解他。表哥向来不喜欢强扭的瓜,否则她也不至于甘愿苦等他十年,昨夜之所以下了药,是因为她怕啊! 陈明生心里苦,他低下头,喃喃道:“我喜欢的是恩人,我想娶的也是恩人,有错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脸色大变,只有白灵是微微皱了眉头,她并不喜欢这样。 陈家主气急:“把你的话咽回去!” 陈明生愕然,抬起头,第一次做出了反抗:“为什么?凭什么?!” 陈家主道:“给老子闭嘴!”就凭此女是个道士,与鬼怪打交道,不吉利!他已经怕极了这类东西。 陈夫人头都疼了,怎么又吵起来了,她没想到自家儿子竟喜欢那样的女子,霸道且冷漠。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娶个木头人回来。相比之下,怡儿才是极好的,既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 争吵之余,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 白灵道:“说够了吗?可否让我说说。” 几人停下了可笑的争吵,看向白灵,洗耳恭听。 “首先,你们想怎么做都行,但千万别扯上我,很烦。其次,五百两付给我,最后,我要玲珑。” 陈夫人闻言,却道:“恶鬼尚未除去,为何要提前给你结账?” 白灵眯了眯眼,她确实可以除去恶灵,但她并不想这么做。陈府理亏在先,她也早已言明,只要他们肯将真相公诸于世,为两兄妹讨个公道,此事就算结了。 陈夫人现在这番话,倒是有意思的很,她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要白灵全权包办,替他们擦干净屁股,否则不作数。 白灵看向坐在上首的男人:“陈家主也是这个意思?”后者神色复杂,并未给出个明确的回复。 白灵则是笑了,随即看向暗处的林兰儿。 林兰儿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 一阵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大堂的烛火都被吹灭了,窗户嘎吱作响,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坏了众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小团人影由远及近,之所以说是一小团,是因为哥哥背着妹妹,不离不弃,妹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没一会儿又变为凄厉的哭声,一时间,哭声笑声混合在一起,诡异至极。 惨白的月光下,尤其瘆人,他们没有影子,就这样飘着,也不进来,就停留在门口处,刚好能让人瞧个清楚。 陈家主惊惧不已,他想起了昏迷前所见,这回哪儿还不明白那女子的意思,那仅剩的一点儿侥幸之心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家主连忙道:“道长,我等愿意!” 愿意公诸于世,牵扯出陈氏所有人,甘愿受到世人唾弃,甘愿受罚。 话音一落,白灵打了个响指,烛火瞬间恢复明亮,阴冷的风随之消失,大堂门口哪儿还有什么鬼影? 陈怡咽了咽口水,双腿在衣裙的遮盖下发颤不止,她想起了第一次见白灵真面目的场景,好险,好险没有对白灵出手。 思及此处,陈怡又想起了玲珑。那日,她偷偷进到白灵的房里,想要将白灵初次所穿的翡翠烟罗绮云裙找出来比对,却没找到。 路遇玲珑洗衣回来,手里正拿着那件裙子,她便将玲珑拉到废弃的院子里,没想到这丫鬟倔的很,死死的拿着裙子。抢夺之时,裙子拿到手了,玲珑却被她不小心推下了井里。 她拿着裙子,惊慌失措的逃离了那儿,之后便遇到了白灵。不过陈怡已然知晓,陈明生真的将秀坊阁的衣服送给了白灵,而自己的那件,是清水镇裁缝店的,那上面的花纹,她再熟悉不过。连搪塞都这么不用心,陈怡的心都要凉透了。 但陈怡清楚的记得,刚刚白灵说的那句话,她要玲珑。玲珑不是应该死透了吗?难不成还活着…… 没人注意到陈怡的异色,他们都被白灵所震慑,陈夫人更是一声不吭,见了真本事,才老老实实。 白灵道:“我并非在威胁你们,而是要让你们清楚,什么叫因果报应。我动动指头就能让他们消失,与我而言,再简单不过。但你们想要犯了错还高枕无忧,未免太惬意了,就算是皇帝,也要付出点代价的。” 陈夫人又想说些什么,白灵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后者又把到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 “别跟我说什么陈府因为此事已伤到了根基,亦或是付出了太多这种话。我就问你们,他们死后,你们可有安葬?可有寻人超度?可有告知他们爹娘?可你们除了顾及自身利益外,什么都没做,但凡你们做了其中一件,也不至于遭受这些,连尸骨都不知扔哪儿了,这不是罪有应得,是什么?” 陈家主被怼的哑口无言,总算体会到儿子被自己教训时的感觉,句句在理,却偏偏让人跟吃了苍蝇似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陈明生的头垂得更低了,一向以家风端正享誉全镇的陈府,竟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只怕列祖列宗都要跳出来一顿数落,捶胸顿足。 白灵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有些累了,如果话说到这地步他们还是执迷不悟,她一定会推波助澜一把,让陈府彻底倒下。 想必是极有意思的一件事儿。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白灵眸光一暗,又是这样,总是不合时宜的产生比罪恶还要罪恶的想法,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 陈夫人却突然说道:“道长的话,我们都明白了,只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带走玲珑?” 玲珑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丫鬟,陈夫人用惯了。 白灵不答,反问道:“陈明生要娶她,是也不是?”这个她,自然是指陈怡。 陈夫人愣了愣,显然没想到白灵会对此有所疑问。便怪异道:“这是自然,难不成你也……”这尚未说出的话,意味十足,陈夫人怀疑,白灵也钟情于陈明生。甚至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说服自己,容白灵当个小妾足矣。 就连陈明生也抬起了头,略有期待。 陈怡却有些紧张,脸上的假笑都险些挂不住,指甲都快要掐进肉里。 白灵却轻笑出声:“贵人多忘事啊!”顿了顿,瞬间收了笑容,语气不耐,“我说了,不要什么都扯上我,我讨厌说第二遍。” 林兰儿又拿起小本本记下,大人耐心不足,凡事不能讲第二遍,否则……想了片刻,添上一句话:否则空气会很冷,后果自负。 “既然少夫人的位置由她来坐,玲珑若是不走,必死无疑。”说罢,白灵起了身,正要转身离开,似是想起什么,又道:“先说清楚,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还有,明日午时之前,关于这个凶案,我要知道贵府的打算,来时,务必带上五百两,而且要陈怡亲自来。” 第十六章 杀意 距离陈家主苏醒已有两日,他仅剩一天的时间,也就是今日,同时也是白灵要离开的日子。 在清水镇逗留几日,已是废了不少时间。 玲珑醒来时,只觉得头脑发昏,就连睁开眼这件事儿,都颇为费劲。她有些难受的闷哼,一只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软趴趴的,使不上劲,甚至感觉骨关节处有些酸痛。 窗户是大开着的,没有风,却有和煦的阳光偷跑进来,将屋子照的极为敞亮,空气中的味儿都干净许多,驱散病气。 玲珑稍有清醒,鼻尖嗅到了不属于自己的味道,淡淡的幽香,让人闻着感觉淡雅舒适,却偏偏还想回味几番。 这味道有些熟悉,从松软的枕头、身上的被褥里悠悠散发而开,弥漫着整张床。 这不是她的床。 玲珑掀开床幔,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里衣,唇瓣有些干涩。阳光微微刺目,她抬手遮了遮眼,随意的将靴子穿在脚上后,起了身。 待看清周围的景象时,玲珑张了张嘴,愕然不已,这不是姑娘的屋子吗?那自己睡着的,岂不正是姑娘的床? 玲珑连忙走了出去,几步绕出了里屋,便看到一名女子手持一本书,神情严肃。无需上手,书便活了般,快速的翻页,仅是短短十几息的时间,一本书已然看完。 女子放下书,又从桌上拿了另一本,重复方才的动作。 玲珑这才看到女子的身边堆着一摞的书,玲珑想着,这些书加起来恐怕她几辈子都看不完。虽说眼前一幕过于离奇,但她还是不忍打扰,静立在一旁,看着女子好看的侧颜,足矣。 良久后,女子终于将最后一本书合上,至此,她已经看完了数十本厚重的书,小到地方县志,大到三国典史,甚至妖魔志异,鬼神传说,皆有涉猎。 这还多亏了那个常年游历在外的陈明生,除了收藏画卷,还有了不少藏书,涉猎甚广。 “可有好些?” “回姑娘,好了大半。”玲珑知道,她是在井中浸水太久,受了凉,得了温病。说着,走到白灵跟前,跪了下来,叩首。 “玲珑谢过姑娘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谁说无以为报了?我从不做没有好处的买卖。” 玲珑没有看到白灵说这话的神情,听在耳中,以为姑娘是要钱财,并未多想,连忙说道:“奴婢只是个丫鬟,没有黄金万两,只有几两碎银,还有一根便宜朱钗,是自己存的嫁妆。姑娘若不嫌弃,奴婢愿意将这些都......” 话音未落,一个淡漠的声音打断了她将要往下说的话:“就这些东西,你觉得我很需要吗?” 从自称玲珑,变为奴婢,白灵听着,很不喜欢。 “那姑娘的意思是?”玲珑抬起头,她不明白,白灵到底想要什么。 正当玲珑不解时,屋外传来一个声音,语气让人听着甚是不喜,是个不速之客。 “她想要的自然是你。” 来者正是陈怡,她竟敢独自前来,连个下人都不带,倒是将五百两银票带来了,放在桌上。 玲珑闻言,有些不知所措,“表小姐......” 白灵没有看玲珑,而是看向陈怡,见她只身一人,眼神微冷:“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不敢带人过来。我说的可有错?” “你胡说八道什么!”陈怡面色难看,但自从昨晚见了白灵的威势后,她不敢再随意说出什么不敬之词。 白灵她骂不得,这个跪在地上的丫鬟她总能随意拿捏,“是不是你这个贱婢在胡说八道,恶人先告状?” 玲珑慌张不已,不停摇头,“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她根本什么也没来得及说,甚至连眼下发生了什么,都始料未及。 陈怡怒极,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救了这个贱婢,给了她恶人先告状的机会。正想再作逼问,一股风倏地袭来,她的脖子被人掐住了。 窒息感蔓延全身,陈怡瘫软着身子,双腿无力的弯曲,若不是那只手依旧禁锢着她的脖子,她定会跪在地上。 白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心里很是不爽,越是生气,面上越是平静。胆敢在她面前造次,还想以势逼人,真是狗胆一个。 “你以为你是在作践谁?既然知道我要保她,嘴巴就该放干净点,事实究竟如何,我并不在乎。我只知道,你伤了她。既是伤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付出代价。”白灵的声音很平静,却偏偏让人打心底里发颤,好似一把快要出鞘的利剑,随时都能给人致命一击。 陈怡面露惧色,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罢了,死了便死了,可这不是活的好好着吗?护的这么宝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人。 不知为何,林兰儿很是羡慕,这个小丫鬟能得大人相护,真是命好,当即拿出小本本记下:大人护短,不可顶风作案。 陈怡怂了,怕了,可她说不出话。 玲珑见状,恍然大悟,原来姑娘是护着自己的,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可姑娘这脾气也太爆了,一言不合就要动手,表小姐可不能有事啊。 玲珑连忙跪了几步过去,扯着白灵的裙摆:“姑娘快收手吧,表小姐要是在这儿出了事,夫人是要怪罪的啊。”小丫鬟不知,白灵在陈府,就差没横着走了。 不过青天白日的杀人,显然也是不智之举,狗急了还跳墙呢。 白灵眼看陈怡就快断了气,微微松开了手,差一点儿,她就要忍不住杀了这个满嘴喷粪的女人。 “表妹!白姑娘快快住手!” 陈明生突然来了,他本不该过来,但他知道,恩人今日就要离开,他的双腿便控制不住的往这边来了,又控制不住的走到了白灵门前。谁知,竟看到白灵满是杀气,正要将陈怡活活掐死,惊得他肝胆俱裂! 白灵挑了挑眉,哦?英雄来救美了。随即松开了陈怡,向玲珑伸出手,像是要索要什么。 玲珑本是不解,姑娘伸手过来,这是何意? 白灵勾了勾手指:“手帕,脏。” 玲珑闻言,连忙将随身的手帕拿出来。 只见灵接过帕子,仔细的擦着每一根手指,像是这上面沾染了什么恶心的东西。玲珑反应过来,这正是触碰了表小姐的那只手,姑娘貌似有洁癖? 可白灵擦完手,依旧将手递到了玲珑眼前。 玲珑苦笑:“姑娘,玲珑没有手帕了。” 白灵道:“起来,还想跪多久?” 玲珑微楞,眼前的手,秀窄修长,煞是好看。玲珑眼里竟泛了点泪光,能搭上这双手,定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第十七章 了结 陈怡把脸埋到陈明生的怀里,浑身发抖,这回没有任何做作,她从未如此惧怕死亡,死亡的距离是那么的近,这个女人是个恶魔,从深渊里爬出的恶魔! 陈明生感受到怀里女人的颤栗,既是心疼,又是后怕。许是那一夜后,他的心也跟着摇摆了。 他的眼里浮现出一丝怒意,望向依旧淡漠的白灵,似乎杀掉一个人,是多么渺小的一件事。 “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是在质问我吗?”白灵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 陈怡紧紧地抓着陈明生的衣服,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对了,不能让表哥知道那件事! “表哥,快走,带我离开这儿,我怕......” “别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陈明生将陈怡搂在怀里,轻声安抚。抬眼时,语气一转:“白姑娘,你太过分了。”这话已是委婉。 白灵笑了笑,转而看向玲珑:“我过分吗?” 陈明生见她居然不理自己,而是跟一个下人说话,跟叙家常般,他被当成了空气,不禁更为气恼。 玲珑细想了一番,姑娘的问话要好好答。表小姐将她推到井中,虽是无意,却见死不救,如果不是姑娘从天而降,那她早已成了第二个死在那儿的人。如今表小姐虽是被姑娘教训,终是没伤及性命。 可玲珑想着,自己受了寒,姑娘有没有事? 这般想着,玲珑突然将手覆上了白灵的额间,后者的这张脸本就苍白,很难看出什么,只有触碰了,才知晓。 额间发烫,姑娘也病了。 “姑娘病了,为何不说?”玲珑着急了,明明身子不适,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怎的这般逞强?想到自己霸占了白灵的床,玲珑很是自责。 白灵微楞,她是有医术傍身的,可从未病过,被玲珑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貌似真是这么一回事儿。白灵顿时有些不爽,这具身体太弱了,仅是浸了一会儿冷水,就害病了...... 陈明生从来都不是个细心的人,否则,他会发现那夜陈怡来时,清澈见底的汤水里,还有尚未融尽的药粉。他也会发现从进来到现在,白灵都未正眼瞧他。他自以为,这是女子间的争风吃醋。 他对白灵太失望了,本以为她是个快意恩仇,心量极大的女侠客,没想到如此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 这会儿听到丫鬟说白灵病了,陈明生下意识的想要询问,但怀里的女子情况不妙,相较之下,他认为白灵并无大碍,倒是陈怡更需要他。更何况,白灵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让他很是不满。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玲珑一脸担忧之色,白灵却不怎么上心,红唇一勾:“你只需回答,我过分吗?不要让我再问第三遍哦。” 暗处的林兰儿茅塞顿开,大人面色如常,于是修改小本本:“大人对自己人很是包容,但也仅限三次以内。” 玲珑这回没有犹豫,正色道:“不过分,过分的只有别人。” 白灵满意一笑:“听到了吗?玲珑说我不过分。” 陈明生面色一寒:“可你险些杀了她,她究竟哪里惹你了,你要下此毒手?!” “玲珑,我乏了,你告诉他,我为何下毒手。”说罢,白灵闭上了眼睛,很是不耐。男人果然没有几个是聪明的。 陈怡慌了,连忙道:“表哥!表哥别听她们胡说......”话音未落,她竟无法出声,她双手掐了掐脖子,努力的想要发出丁点儿声音,却惊惧的发现,自己莫名的哑巴了?!似是想到什么,陈怡回过头,对上了那双冷冽的眸子,原来是她...... 玲珑打心底佩服白灵,走上前,回忆起那晚,如实向陈明生秉明。她说到自己时,几句带过,但提到白灵救她时,润色了不少。 林兰儿在暗处,细细听着,学到了。 良久,陈明生明白了大概,他满眼的不可置信,再低头看向怀中的女人,后者一脸灰败之色,任他再蠢,也知道了真相。 陈明生握紧了拳头,不知作何感想,既在恩人面前丢了脸面,还误会了恩人。难怪她要带走这个丫鬟,难怪那日她问是否真的要迎娶陈怡。不为其他,而是如果陈怡成了少夫人,玲珑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原来一切的一切,他都是个自欺欺人者。 “白姑娘,我......” 白灵抬起手,制止了他没有意义的话。只道:“两件事。玲珑的奴契给我,你的东西我已归还。” 陈府信物,橘猫画卷,如数归还。一张银票,便是了结,互不相欠。 闭门,送客。 当日,陈家凶案震惊了整个清水镇,百姓们主要分为两头,一边是替惨死的两兄妹鸣不平,唾弃陈家罔顾百年声誉。一边是赞叹陈家敢于公布的勇气以及事后的处理,佩服陈家不愧百年世家,作风依旧。 不管在什么年代,百姓们对上一阶层的讨论,都从未停止过。 而当外头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陈家挂起了白布,德高望重的陈家主去世,远归的独子为新任家主。看似一切都恢复了正轨,只是清水镇的一处道观内,烛火彻夜未熄。 此行便告一段落,白灵走时,就已经知晓,陈府将凶案秉明官府,在大门张贴告示,一是告罪,二是赎罪,三是整顿,闭门谢客。至于后话如何,无人得知。 白灵只知道,陈府的补救,得到了小恶灵的宽恕,它们的离开,陈府是否回归安宁,她也并不关心。 有了银票,两人买了辆上好的马车,雇了车夫。白灵向来图舒适,自然不会亏待自己。马车内的陈设齐全,空间足够几人平躺,中间还有一个小茶几,茶香清新怡人。 车夫在外赶着马,两人在马车内偷得半日闲。 一路出了清水镇,白灵这才仔细的瞧见四处都有张贴告示,告示上画着九瓣莲花,即使是边垂小镇,国师的手也从千里外的国都伸了过来。 玲珑道:“小姐要去哪儿?”奴契换了主人,自然要改为尊称。 白灵斜靠在一边儿,闻言睁开了半眯不眯的眼睛:“听不惯,按原来那样唤我便好。” 可森严的等级秩序已扎根在玲珑的心里,她摇了摇头:“尊卑有序,主仆分明,称呼上也不可胡来。小姐莫要说笑了。” 话音刚落,一张纸就飘到了她眼前,玲珑定睛一看,竟是她的奴契。 “这是?” 白灵已有疲惫之色,不愿在此事上再做纠结:“奴契还你,我不是你的主子,你也不必喊我小姐,我也不是什么小姐。” 玲珑瞪大了一对杏眼,她自出生起,就是奴隶,一旦入了奴籍,生生世世都没有自由可言。虽说奴契的归还,依旧摆脱不了奴籍,但她想着,至少她现在是个自由的奴隶,总归是比以前要好。姑娘还真是......任性呢。 玲珑轻声道:“那便一切都依姑娘的意思。” 后者却久久没有回应。 玲珑看着白灵,面纱依旧挂在脸上,仅露出闭合起的凤眸,睫毛浓密,卷曲成好看的弧度,呼吸绵长,已然入睡。或许只有此时,白灵才像是正常的女子,收起了满身的刺,有着平易近人,温婉动人的错觉。 玲珑收好了奴契,心里满是暖意,比这炎炎夏日还要滚烫。 只不过姑娘许是忘了,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手上的奴契归还,心里的奴契却怎么也消不掉。 第十八章 享用 本是小憩片刻,白灵却睡了大半天,直至夜幕降临,才悠悠转醒。不知为何,她白日里总是累的快,但到了晚上,又精神饱满,这种情况在穿越前并未出现,她甚至怀疑,自己上辈子怕不是个夜猫子。自从来到这个异界,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心惊的梦魇,陌生的记忆碎片,还有那个怪异的狼少年。 正当白灵出神时,玲珑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姑娘,是否饿了?出门在外,吃食没有府里的晚膳好,只有普通的干粮。” 白灵看了一眼,几个巴掌大的麦色馒头,冒油的玉米饼,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而制的五颜六色的糕点。眉头微蹙,怎么都是面食,一点儿肉都没有。 白灵撇过头:“不好吃,不吃。” 玲珑有些担忧道:“姑娘尚在病中,不吃东西怎么行?” 可白灵无动于衷,说不吃就不吃,她绝对不会碰这些毫无食欲的东西,一点儿小小的病痛,不足为虑。 玲珑叹了口气:“那姑娘想吃什么?我想办法去找找。” 白灵道:“无肉不欢。” 玲珑苦着一张脸:“现已入夜,此地荒无人烟,姑娘想吃肉,恐怕只有凶猛的野兽了。”话音一落,野兽像是听到玲珑所说,在不远处嚎了一声,算是回应她,此话说的极对。 白灵掀开帘子,向外望去,今晚恰好又是个满月,在稀稀落落的月光下,能稍稍看清周围的环境,小道旁林木葱郁,杂草丛生,其中还有数不尽的小雏菊,不少萤火虫停在花瓣上,延伸至深林中,像是漫天繁星,洒满浩瀚苍穹,美得让人惊叹。 只见不远处的草垛发出异响,风云突变,惊起了数万萤火,一个巨大的黑影迅速的向白灵所在之处靠近,马儿受了惊,不停的尥蹶子,车夫则害怕的缩进了车底。 玲珑凑到白灵身边,一同望去。 待那黑色的身影快要逼近时,似是担心会一头撞飞了马车,他放慢了步伐。 黑影的身上停了少许萤火虫,荧光忽闪。少顷,只见一头比马车还大的巨狼从中缓步走出,宽大有力的狼爪将雏菊踩扁,它双眼冒着诡异的红光,嘴里叼着一头麋鹿,在潺潺冒血。 玲珑看到这一幕,捂着嘴,生怕惊出了声。而白灵则是歪了歪头,面露疑惑之色,她总觉得,有点儿眼熟。 巨狼低下了头,将嘴里的麋鹿放在地上,尖牙还残留鲜红的血迹,突然间,黑色的气息从它眼里冒出,狼身逐渐化为人身,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瞳孔,浑浊而腥红。 原来是那位狼少年。 他披着黝黑发亮的狼皮,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银色护腕,看不清上面刻着的是什么纹路,但他的指甲很长很尖,能轻易刺进人的皮肤下。头发凌乱不已,一双眼睛狭长锐利,上身穿的完整,却偏偏赤着脚......不论怎么看,都给一种尚未驯服的野性。 白灵道:“你是谁?”语气里带着浓重的警惕,她并不喜欢神秘和未知,即使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狼少年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何意,是不想回答还是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单手半握拳,置于胸前,低着头,缓缓后退,与来时的阵仗不同,这回静悄悄的,如一阵烟雾般消散了。 仅留下一头麋鹿,刚刚断气,肉质新鲜。 白灵甚至想着,这狼少年该不会是听到她和玲珑的对话,这才特地抓了麋鹿送过来。只是这也太怪异了,究竟是为何呢?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才不吃。 良久后,马夫捡了柴火,生起了火堆,上面烤着香喷喷的麋鹿肉,滋滋冒油,皮脆肉酥,而火堆旁,白灵吃的不亦乐乎,玲珑则是尽职尽责,充当起了烤肉厨子。 “姑娘吃慢些,没人和你抢,小心噎着了。”玲珑笑道,原来看似清冷的姑娘,竟对肉食情有独钟,连吃起来都让人觉得极有食欲,姑娘......对了,姑娘的名字还不曾知晓,真是该罚。 白灵瞧见她的脸色,问道:“怎么了?一副难为情的样子。” 玲珑道:“真不公平,姑娘知道我姓甚名谁,我却不知姑娘的。” 白灵笑了笑:“姓白,单名一个灵字,与你同音,却是天地有灵的灵。”说着,又拿起一串烤肉,边吃边说道:“陈明生都不知我的名字,你却知道了,现在心里可否平衡了点儿?” “何止一点,是平衡很多了。如此看来,还是我最得姑娘欢喜。”玲珑嘴上说笑,心里却暖的很,又道:“白灵,多好听的名字,姑娘的爹娘真会取名。” 林兰儿靠在车夫背后,习惯性的拿出小本本,记上大人的名字,重点标记。 “是吗?”白灵淡淡的笑着,她哪来的爹娘,她根本没有爹娘,在现代的家族里,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 玲珑没有察觉到她的神色异常:“是啊,只不过,姑娘家在何处,怎么孤身来到了这里,还有那身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说到这儿,玲珑只觉得心疼。 “家在何处?许是江南,许是别的地方。”正是这般说着,白灵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不远处隐隐有青山浮现,层峦叠嶂,云雾缭绕。明明距离很远,却能听到那远处的莺啼鸟啭,感受那仙山的生机勃勃,让人为之向往。 只是这画面中没有人,却能听到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是个男子。 “从今往后,青丘狐族,就是你的暂留之地,且称之为家。”这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语气却很平静,就像是在没有感情的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男子话音一落,白灵的眼前突然冒出一双小肥手晃啊晃,原来此时的她,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正被男子抱在怀中。 这次的记忆很短,很简单,转瞬即逝。 虽是未见其人,但男子声音一直萦绕在白灵耳边,停在她的心口上,隐隐作痛。可她明明没有心,为何会痛?真是怪极了。 可惜,没能看到男子的长相,光听声音,白灵大胆猜测,许是个面瘫。 而男子所提到的青丘,不正是狐族之地吗?看来日后有机会,要找找去往青丘的路。 白灵的异常仅持续了片刻,抬眼便看到玲珑一脸疑惑之色,白灵掩去眼中的神色,淡淡的说道:“我失忆了,记不清了,什么都忘了。” 玲珑闻言一惊:“怎么会这样?!”她是从小被爹娘卖给富贵人家做丫鬟的,没想到白灵明明有家人,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灵无所谓的轻笑道:“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说不准,以前那些记忆残破不堪,丝毫不值得留恋,让它散去,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玲珑却道:“可是姑娘,此行,不正是归家的路吗?” 嘴上说是解脱,面上不以为意,但走的每一步,都在不知不觉间,找寻着什么。 第十九章 惊吓 静谧的夜里,除了突然现身的狼少年外,一切都显得极为平静。 玲珑烤肉的手艺虽不是上上乘,却妙在心细,不但没沾染到一丁点儿灰烬,而且没有焦黑之处。因此白灵吃的甚是满意,不过,不得不说,这狼少年送来的麋鹿也是肉质极佳,没有异味儿。白灵孤身一人惯了,身边突然有人照顾,倒是有点儿不大习惯。 白灵心想,不可依赖他人,凡事需得靠自己才是稳妥之策。不过她此时并不知,在许多年后,她怎么也做不到这一点。 “姑娘可是饱了?这儿还有不少,全是姑娘的。” “饱了,很不错。”白灵慵懒的眯了眯眼睛,似是想到什么,又道:“你何时离开?” 玲珑闻言一愣,离开?姑娘为何要这么说?这般想着,也问了出来。 白灵道:“难不成你想一直跟着我?” 玲珑十分肯定的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她早已在心里做了打算,不出意外,这辈子都要一直伺候姑娘,不仅是为了报答那救命的恩情,也是她心之所愿。 白灵勾了勾嘴角:“但若是跟着我会有性命之危,你可还愿意?” 二十年来,她被古元世家训练成一个没有感情的驱鬼术士,由最开始的胆怯,到最后的面不改色,甚至不断遭到恶灵缠身时,与之搏命,数次在死亡的边缘擦身而过,算起来,悠闲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是来到这个异界,她也有强烈的预感,恐怕前方的危险,要比之前更甚。 “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况且,若不是姑娘,这条命早就还给了阎王,哪里还能在这里坐着和姑娘说话。” “你倒是会作践自己,没了命,可就什么都没了。” “话是如此不假,但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根朱钗,几两碎银,”就剩姑娘了。玲珑垂下眼眸,望着火堆,声音哀切,“姑娘明明说过,要我的人。这会儿怎么就反悔了。” “那是陈怡说的,我可没这么说。”白灵枕着脑袋,躺在草地上,几只调皮的萤火虫落在青丝上,白灵随手将其挥走。 玲珑仔细回想,是了,姑娘确实没这么说过,“可明明是姑娘带我出来的,姑娘不要我。我现在又能去哪儿?姑娘可是嫌弃我?嫌我不够机灵......” 话音未落,白灵便执起她的手。 “姑娘这是做什么?”玲珑耳根子一红,姑娘又乱来了。 “这手上满是茧子,定是能吃苦耐劳之人,再细细一看,十指纤细,指甲缝里没有脏污,这双手的主人,也定是心思细腻、心灵手巧之人,又怎会遭人嫌弃?若是有,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玲珑听到这一番明明白白的夸赞之词,哪里还受得住,连忙将手抽了出来,不敢对上白灵幽深的眼眸,抱膝坐在一旁,整张脸都要埋到胸口里。 闷闷的声音传出:“姑娘又在说笑了,玲珑哪有这么好。” 她心想着,姑娘平时甚少讲话,这话一多,就开始飘忽,撩的人心痒痒。姑娘若是男子,恐怕......又不知会是多少姑娘小姐们的梦中情人。 白灵见她总算不再自我贬低后,眼里浮起一抹笑意:“记住了,想要跟着我,就万万不能再像方才那般唯唯诺诺,瞧低了自己。哪怕是在九五之尊的帝王面前,你也无需低头。” 这话说的嚣张肆意,甚至胆大包天,眼高于顶。但玲珑听着,竟觉得本该如此。心里不禁好奇,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玲珑望向她,轻声道:“好。” 白灵浓密的睫毛眨了眨,突然问道:“胆子如何?” 玲珑微微一愣,认真答道:“可打老鼠、抓小强、不恐高、能夜里独行......” 白灵挑了挑眉:“夜里独行?意思不怕黑?”少有能不怕黑的女子,她有些意外。 “算是吧。” “怕鬼吗?” “这个......” 白灵坐了起来,望了眼幽深的树林,月亮刚好躲进云中,略显幽暗。她勾了勾手,示意玲珑靠近:“你去那里面走一圈,不要太远,我就在此处等你回来,如何?” 玲珑顺着白灵的目光望去,车夫在不远处守着马车,马儿闭上了眼,估摸着睡着了。而在这之后,是漆黑一片的树林。姑娘的意思,是在考验自己。 玲珑没有犹豫,起了身:“好,姑娘稍等片刻。” “等等,这火把拿着,省得迷了路,我好找你。” 玲珑接过火把,火把燃烧的并不旺,仅能照亮周身。她心里有些紧张,说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想起了那个诡异的狼少年,他会不会还在?会不会吃了她? 对于未知,人们都是恐惧的。 玲珑与车夫擦身而过,慢慢的走进深林中。车夫挠了挠头,这次的雇主也太过奇怪了,一晚上都不得安宁,要不是那位姑娘出手阔绰,他绝不会接这个活儿。他真是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狼,以及能变成狼的少年。活久见。 玲珑手持着火把,一步一步的往里走,踩在杂草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却在这无比安静的时刻,尤其大声。她轻轻的呼吸着,眼神目视前方,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回眸一望,早已看不见马车所停驻的地方,来时的路都记不清了。 两个字瞬间在玲珑脑海里浮现,迷路。她不禁惊慌,下意识喊道:“姑娘......” 就在此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沙沙声,玲珑面色一喜,转过身时,却惊愕的丢下了火把,火把随之掉落在地。 眼前哪里是满心期盼的姑娘,而是一个漂在半空的女鬼,头发披散在地,本以为是背影,不料,女鬼抬起手,撩开了头发,露出一张恐怖的面相,正对她咧嘴笑。 女鬼来时,带了一阵风,将那险些烧山的火把熄灭,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玲珑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一幕,连叫喊都忘了,整个人像是被吓得失神,一动不动。 女鬼见状,立马收了诡异的笑容,抬起手在玲珑眼前挥了挥,没反应。围着她绕了几圈,没反应。在她耳边吹气,还是没反应。 糟糕,玩儿过头了。 就在此时,一名女子从暗处走来,轻叹一声。她走到愣怔的玲珑面前,打了个响指。后者浑身一震,立马回神。 玲珑看清了来人,立马扑到她的怀里,虽是极为克制,却还能感受到她因恐惧而发颤的身子。“姑娘太坏了,怎能扮鬼吓人。” 白灵则是抓着玲珑的肩膀,将她的身子缓缓往后转,在耳边轻声道:“你瞧清楚了,这可是真鬼。” 第二十章 各有其道 白灵的声音如地狱来的使者,勾人心魂,竟比这幽暗的黑夜还要瘆人几分,让人不禁以为,她才是那个恶灵,前来索命。 玲珑被她紧紧的抓着肩膀,强制性的对上女鬼空洞的眼神,只是这会儿也不知是何缘故,不再像刚刚那般险些失了神智,她紧紧的抿着下唇,微微发颤。 “怕吗?” “姑娘,我......” “若是怕,就不必逞强,到了江南,我会给你寻个好人家。” 此话一出,玲珑将那本要脱口而出的话给咽了下去,她知道白灵是个修道之人,免不了要和鬼怪打交道,白灵的这一做法,无异于是在考验她的胆量,既无胆量,就不得留下。 玲珑自以为的打老鼠、抓小强已算是大胆,却没想到在见鬼前面如此不值一提。 “我......我不怕,我不怕。”玲珑边说着,边走近女鬼,尽管双腿在衣裙的掩饰之下瑟瑟发抖,但她依旧没有退缩,而是强迫自己,直面恐惧。 鬼魂罢了,不就是死去的人吗?那陈府两兄妹的尸体她都亲眼见过,也没什么可怕,总不能还吃了自己。 而这个女鬼,正是林兰儿,受白灵指使,前来吓她一吓,差点儿就玩脱了。 林兰儿在白灵面前不敢造次,没有像刚刚那般嚣张,只是静静的飘着,看着面前的女子慢慢的向自己靠近。虽说这小丫鬟胆量不大,但勇气可嘉,放在自己生前见了鬼,怕是早已腿软,她叫也没叫一声,已是不错。 只是不知大人的要求有多高? 几步的距离,玲珑却感觉走了许久,等她站定在女鬼面前时,竟抬起手,缓缓掀开了林兰儿的长发,再次看到了那张极惨无比的脸。 玲珑咽了咽口水,故作冷静道:“不过如此。” 话音一落,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行了,啊飘,恢复原身吧。” 林兰儿得令,素手一挥,变回了清秀的模样,对着玲珑回之一笑,还能隐隐看到两个梨涡。 玲珑惊奇道:“还能如此?” 白灵走上前:“不然你想她一直以刚才的模样面对你吗?” 玲珑连忙摇头,她可不想再见一次了。 白灵道:“看着我。” 玲珑抬眼,面露疑惑。 只见白灵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我为你开了阴阳眼,你会见到无数的鬼魂,尤其是夜晚。不过别担心,你不会看到他们死去的惨样,之所以这么做,是要让你适应。她叫林兰儿,有我在,她绝不可能伤你。”说着,白灵用指尖在玲珑的眉间写着什么,片刻,红色的符印形成,随即便消失了,就好似没入了玲珑的体内。 “这是我留下的符印,凡是遇到危险,我会第一时间知晓。除此之外,鬼魂见你,如见我。不会再有哪个不长眼的恶鬼来惊扰你。” 林兰儿在一旁听着,心想道,自己不就是不长眼的那个吗?大人真是过河拆桥第一人。 玲珑点了点头,心想道,姑娘虽做了这么一出,但想的极为周到,看来还是自己太差劲儿了,当了拖油瓶,日后绝不能如此了。 玲珑在心里暗自做了个决定,也正是这个决定,她没想到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多年后,竟跟鬼兄们相处的不亦乐乎。 当白灵的手拿开时,玲珑睁开了双眸,一对好看的杏眼圆溜溜的。果然如白灵所说的那般,她看到了不少飘在林中的游魂,但他们只是自顾自的飘着,全然没有发现周围有人。 玲珑此时已没有原先那么害怕,她向白灵请教:“为何他们看不到我们?” 白灵道:“他们算不得恶灵,恶灵是有了怨气,带着强烈的执念留在这世间,是极为危险的存在,他们会逐渐强大,为祸众生。而你眼前这些看似无害的游魂,一些是要等阴兵出来引路,下地府投胎转世。另一些是还残存一点意识,在阳间飘荡数年后,就会消散于世间,没有来生。” “那这个林姑娘,她是?” 白灵没有回答,而是用眼神示意林兰儿,让她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 林兰儿鬼声鬼气的说道:“玲珑姑娘,我是大人说的第一种。” 玲珑闻言面色一白,姑娘说过,恶灵是会害人的,难怪初见时恐怖如斯。 白灵一眼便看出她心里所想,“你是不是想问,为何她是恶灵,我还许她留下,甚至让她跟随在身边?” 玲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并且挪着步子向白灵靠近了几分,这心里头的惧怕又浮了上来。 白灵笑了笑,这一抹笑容,似是有些自嘲:“因为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修道之人。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万物各有其道。即便是天道,也不能认定某个事物的存在就是绝对的错误,连天道都不去抹杀,我又何必事事较真,自己受罪。” 更何况还没人发工资。 若是其他的修道者听到她这番惊人的论述,定会大骂她枉为一个修道之人,有如此心理,定不会修得正道,此生定是完了。 人们凡是对某种事物产生敌意,往往是被侵犯了自身的利益,即便是白灵,也是如此。可很显然,林兰儿于她而言就如空气,连威胁都算不上,她懒得很。为此,在穿越之前,她常常受到那些族人的指责,说她冷血无情,甚至说她该修诡道术法,而不是走正道之路。 若不是族长相护,恐怕她早已被驱逐出族。她白灵,从来就不是一个怀有悲悯之心的大善人,就连收服鬼怪,都是看心情而来。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没有心,是一个真正的无心之人。 白灵将手至于心口之处,依旧没有跳动。 真惨,连换了个身子,都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既然是个非正常人,又怎能被要求做一些正常的事?真是强人所难呢...... 在静谧的夜里,白灵比林兰儿还要更像一个死人。 玲珑听着,似懂非懂,天道是什么?她不明白,只好问了最为关心的问题:“那她会伤人吗?”她所问的,不是伤自己人,而是他人。 白灵回过神,道:“当然会,不然她怎么活?我可没拦着她。” 此话一出,不仅是玲珑呆了,连林兰儿都愣了。 林兰儿本已做好了大人不允许自己伤害凡人的准备,哪曾想大人竟如此“通情达理”?!就好像,只要一切和她无关,怎么做都没关系的样子。 林兰儿大喜,整个鬼都飘了不少,险些要飘上了天。可还未高兴过头,白灵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坠了下来。 第二十一章 人鬼见面 林兰儿既为恶灵,就避免不了要靠吸食凡人的精气而活,否则长时间留在凡间,也会和那些游魂一样,逐渐消散。 白灵对林兰儿说道:“我允许你以你的方式生存,但不意味着放纵你胡乱伤人。你若是仗着有我在就可以为非作歹,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这人最讨厌麻烦,你要是因此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给我引来祸事,我最先除掉的就是你。” 白灵的神情虽是淡淡的,但说这话的时候,一字一句都敲打在林兰儿的魂魄上,让她胆寒不已。弱弱的问道:“那小女该如何做?请大人指条明路......” 白灵道:“杀该杀之人,尤其是杀业重的。至于那些空白如纸的无辜之人,你就别碰了。否则就算没有修道者来惩治你,等到你愿意回到地府时,也难以勾销在凡间的罪孽,你会受业火焚身,永世不得超生。” 这最后一句,让林兰儿浑身一抖,她咽了咽口水,大人是修道者,知晓地府的规矩。林兰儿不禁庆幸,好在没有到了那不可挽回的地步,收手还来得及。 没错,林兰儿能成为圈住一片荒山的恶灵,必然是没少干坏事,她害的每一个人,都会“记录在案”,即便有了来世,也是要赎罪的,不过是轻重问题罢了。 虽是如此,可林兰儿并不后悔,她一想到那些比恶灵还要罪恶的人,只要能复仇,哪怕是来世投了畜生道,她也无怨无悔。至于这复仇的关键…… 林兰儿隐晦的看了眼白灵,神色复杂,如果她没记错,白姓,可不止江南一家。 “小女谨遵大人之命。” “立了规矩,就要守着,我最不喜不守规矩的人。亦或是背叛。” “小女不敢,定会严守,否则任凭大人处置。” 一人一鬼达成共识,即是在说,从现在开始,林兰儿才真正入了白灵的座下,成为她的鬼。这让林兰儿欣喜不已,可高兴之余,似是想到了什么,略有忐忑。 白灵双眸微眯,终是什么也没说。就你这点小算盘,还以为藏的有多严实。要不是手底下缺人,她也不至于要一只恶灵效命。 玲珑咬着下唇,对于白灵的决定,她无法干涉,这一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只是这心里还是隐隐不安,跟鬼作伴,怎么说怎么怪。 白灵转身离去时,玲珑和林兰儿乖巧的跟在身后。 玲珑极力的想要和林兰儿拉开距离些,但后者总是靠过来,她往前一步,后者就快一步,她退一步,后者又慢一步。玲珑手心都出了些汗。 此时白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别闹。” 林兰儿这才收了玩心,没有继续逗弄这个可爱的小丫鬟,大人还真是偏心,自己又不会吃了她,再说了,也没这个胆子。 玲珑则是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瞥见林兰儿拿出了个小本本,一支毛笔在本子上飞舞,刷刷的写着什么,而林兰儿眉飞色舞,透着一股得意之色。 玲珑心下好奇,偏生还瞧不清楚,随即放慢了步伐。 两步只差,林兰儿飘了上来,玲珑好奇的伸着脑袋,轻声道:“你在写些什么?” 明明是一只鬼,却喜爱写东西,玲珑有些大开眼界,难不成是生前的爱好?善于作诗? 林兰儿见她就要探过头来,迅速的收起了本子,像是生怕被人抢走什么大宝贝。 “没什么,随便写写。”哼,我才不会让你这个小丫鬟掌握大人的性情,否则今后怎么混? “那你是在作诗吗?”玲珑问道,她从小就是个下人,上不了学堂,但她向往极了,凡是得到一本书,她都要读个透彻,不过可惜的是,她也就看过一本。 如今还落在了清水陈府。 林兰儿闻言,摇了摇头,连带着青丝都飘啊飘。她生前不爱作诗,死后更没心思作诗,笑话,哪个鬼会这么文艺?吃饱了撑的。 林兰儿顿时想到一幅画面,一只书生模样的鬼魂,手拿着诗经,站在坟头上对着月亮吟诗作对......林兰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玲珑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说着就说就突然发笑,鬼都是这样神经兮兮的吗? “要你管。”林兰儿甩了甩头发,昂着头,抱着手里的宝贝,飘走了。 玲珑嘟囔着嘴,提着裙子连忙跟了上去,以免跟丢了。她可不想再迷路了。 白灵边走边梳理着脑海中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从陈明生搜集的书里得知,她如今所处的国度名为弥谰国,是第一大国,之所以是第一,是因为还有另外两个国度,分别名为啸国和宸国。 人族有三皇,以弥谰皇为尊。神族有三帝,自然是以天地共主为尊。 奇怪的是,白灵发现,每一位神明都各司其职,如财神掌管财运,姻缘神掌管姻缘,偏偏这位天地共主,没有独有的神职,至少在书中并没有详细的记载,连性别都是个迷,凡人将他称为天神,统领整片天的意思。 白灵想着,天在地之上,地在冥之上,如此一来,这位天神的权利可是大过天了。 凡间有不少关于神的传说,不计其数,凡人对神明臆想出来的故事,往往比神明要精彩许多。 陈明生的藏书里只是冰山一角,不过白灵眼尖儿的发现,别的神都有无数记载,功过皆有。偏偏这位天神,一片空白。凡是提到他,都是一笔带过,究竟真是空白如纸,还是讳莫如深? 若不是白灵是修道之人,她都要怀疑这天神是杜撰出来的,许是藏书过少,这才没能找到相关记载。白灵留了个心眼,日后定要将这神秘的天神扒出来。 除此之外,白灵还了解到,在凡间,还有一些隐秘的仙宗,这身在其中的人,正是同白灵一样的修道之人,往往被凡人成为仙人。只不过仙宗到底在何处,恐怕比天界还要隐秘。 因为天界至少是在天上,而仙宗则隐世于凡间,凡界之大,亿万生灵,谁人知晓? 不过好在,这些仙宗每隔几年就会大开宗门,招揽如她一般的散修,亦或是有仙缘之人。 白灵回到了马车上,躺在柔软的垫子上,似是不太舒服,又换了一个姿势,背对着玲珑。 玲珑乖顺的坐在一旁,夜里稍冷,便贴心的给白灵掖了掖被子。 姑娘看起来心中有事,连睡着的时候,眉头的都是微蹙的,也不知何事烦忧? 原来姑娘不单单是侠客,还是修仙之人,若是再过不久,姑娘会不会又有了个新的身份…… 玲珑无声得打了个哈欠,月亮都快下山了,今晚折腾的也太久了。 在白灵熟睡,小丫鬟昏昏欲睡,林兰儿自顾自写东西时,她们都没发现,在暗处,有一双腥红的眼睛注视这一切。 这双眼睛透过木质马车,看到了里面熟睡的女子,睡颜极美,不过她为何要皱着眉?又是谁惹她不快了? 这双眼睛的主人想到此处,妖异的双瞳隐隐浮现出一丝煞气,似是想到什么,煞气又迅速褪去。只听他喃喃道:“万物各有其道......那么罪孽又是谁人定下?” 只是这幽静的长夜里,没人能回答他的疑惑。一声叹息,融入进黑夜里,随着这双眼睛一同消失不见。 第二十二章 江南行 此番前去江南,路途虽不算遥远,中途却要几经波折。 江南是附近最大的郡县,算是弥谰国内为数不多的商业发达之地,因此每天都有来自周边不同小镇的商人,水路陆路皆有,其中以陆路为多。尤其是白灵走的这一条,乃是大道。 如此肥的一条肉,自然会被劫匪盯上,因此,这一路,都会有大大小小的匪寨,隔三差五就会有劫匪从草丛里跳出来,举着大刀大喊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偏偏前往江南的短途就只有这一条必经之路,也不可能绕远路,否则要延迟个十天半月才到,费时费力废财。 在很久以前,想要过这条道,必定不得安生,要提前做好被劫匪抢的只剩下一条裤衩子的准备。但商人们也精于算计,和劫匪们达成了共识,路费可以给,但不可多给,不可掏光。 各自都留点余地,日后好相见。 因此就出现了领路人,商人们结成商队,雇佣领路人,一路由他负责与劫匪打交道,交付路费,除此之外,领路人还需会武,护佑他们周全。 这些都是白灵出发前所了解到的,虽说劫匪算不得问题,但他们就像苍蝇,赶跑了一只又来一只。她此生极厌麻烦,图个省事,就在途中并入了一个小商队。 白灵出手阔绰,雇佣金给了二十两,远高于寻常价格的两倍,自有她的道理。 这领路人名为黄守南,得了高价,自然要尽心尽力许多。 马车内,玲珑低声问道:“姑娘,为何要给出那么高的价格?按标价给不就可以了?” 俗话说财不外露,白灵太高调了。 白灵则反问道:“我问你,商队有多少女子?” 玲珑细细回想:“除了我们,还有一名......奇怪,为何女子这样少?” “走这条道,会遇到不少劫匪,他们除了要钱财,还要女人。”白灵掀开帘子不知往何处看了一眼,将其掩好后,又道:“前面不远处有最大的土匪窝子,如果我没记错,应是名为云青寨,之前打劫过陈家少爷。他们作恶多端,见了女人可不会白白放过。” 玲珑闻言,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姑娘之所以给高价,是保险起见,防止领路人将我们供了出去。” “还不算笨。” 能给出高价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黄守南不会轻视了。 马车里有不少书籍,白灵正要拿起来翻看时,似是察觉到什么,皱了皱眉。果然过一会儿,马车外就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听得甚为不适。 “黄大哥,我那马车坐着颠簸得很,头可晕了。我瞧这辆马车够稳当,你说能不能......”这后半段的话尚未说出,可那意味已很是明了,说白了,就是看中了白灵上好的马车。 “这......燕儿,这马车是人家姑娘的,还要经人同意才可,不如你先回去......”这声音是黄守南的,语气有一丝不赞同。 可不知怎么了,本是不愿的他,竟突然替这名女子出言相问,甚至能听出语气里隐含的急迫:“白姑娘,燕儿不舒服,可否能和你同乘一辆马车?” 过了片刻,并没有等到回应,黄守南正要再次开口询问时,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很是清冷的声音:“凭什么?” 此话一出,黄守南脸色变了变,心想道,这般有脾气,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娇生惯养,出来也不知人情世故。 可毕竟是主顾,黄守南还是耐着性子道:“同为女子,这路途遥远需要互相照顾也是理所应当......” 话音未落,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绑着双丫簪的女子露出头来:“我家小姐说了,她不需要互相照顾,黄大哥守好本分即可。还有,小姐喜欢清静,还望无事的话莫要打扰。” 黄守南听罢,面色铁青,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此女虽出手大气,但终究是个小女子,有什么好傲气的。 讨不得好,黄守南只好低着头,愤愤的带着柳燕离去。 玲珑眼看着那两抹离去的身影,面色不快,将马车帘子放了下来后,转身面对白灵,言简意赅:“外面有个姑娘故作晕倒,靠在了黄大哥的肩上。” 白灵放下书,有些好笑道:“你又怎知人家是装的?” 虽说她并未瞧见事情到底如何,但不管那女子真晕假晕,都别想上这辆马车。隔着帘子,白灵都嗅到了那难闻的脂粉味儿。 玲珑叹了口气,想起了往事:“以前还在陈府的时候,见过不少。就连那表......陈姑娘,作戏都要比她好上三分。” 正说着,玲珑感觉额头被人轻弹了一下,她抬手摸了摸被弹的地方,故作吃痛道:“姑娘这是干什么?” “没想到小玲珑眼神还挺尖儿。” “我大姑娘两岁,才不小呢......姑娘放心好了,有我在,以后绝不让这些惹人厌的女子冲撞到姑娘,休想蒙混过去。”玲珑自信的笑着,笑出两个酒窝。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头说道:“小姐,将要入夜了,商队那些人要停下来休息。” “好,知道了。”说罢,低头翻了一页。 玲珑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担忧:“姑娘,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此记恨在心,到时候路过云青寨......” 白灵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抬手推算了一番后,她神色隐晦的看向玲珑:“换身衣服,弄得丑些,若有意外,记得跟紧我,万不可多言。” 玲珑看白灵神色严肃,绝非玩笑,便乖巧的点了点头。白灵会卜卦,她是知晓的。也不多问,照做便是。 ...... 外边商人们正围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各自的货物旁都有下人看守,他们都腰间佩剑,神色警惕的盯着四周。 而不远处一辆普通的马车在黑暗中剧烈的摇晃,良久才停了下来。 黄守南气喘吁吁:“今日委屈你了。”说着,搂紧了怀中的女人。 柳燕面上还带着些许红晕,娇艳欲滴,一抹香肩露在外头,她靠在黄守南怀里,闷闷不乐,尖尖的下巴忽然被一只粗糙的手勾了起来。 黄守南道:“怎么了?心里怨我?” 柳燕将头撇过一边:“哪儿敢怨你,要是怨你,此时又怎会......” “好了,我知你最是善解人意,不似那冷漠的女人,你放心,等到了明日,我会给她点教训。你不是想坐那辆马车吗?给你坐坐便是,不过她身份未明,还是要留点分寸。” “真的?!黄大哥最好了。”柳燕回过头,面上又惊又喜。只是这心里冷笑连连,什么叫给自己坐坐便是?她要的是一直坐下去。 真是个怂货,还以为做了多大点事,若不是要去江南见情郎,需要坐一辆稍好的马车抬高身份,她才不会委身...... 黄守南的手还在不停游走,小腹又是一阵邪火,再次将女子翻过身来。 不一会儿,马车再次摇晃,竟比白日里还要颠簸许多。 正在翻云覆雨的两人并不知,有一双腥红的眼睛正透过马车,盯着他们。而外头被拴着的马儿显然很是不安,在原地来回的走动。 “敢伤吾王者,必死无疑。” 第二十三章 让位又何妨 次日清晨,太阳刚从地平线升起,商队等人都收拾好东西准备上路。 玲珑看着备好的早点,叹了口气,心里嘀咕着,姑娘也太能睡了,偏偏晚上神采奕奕的,这样下去可不行,日后定要督促姑娘纠正过来。 正这般想着,外面又传来了讨人厌的声音,玲珑心里一惊,怎么又有不长眼的来扰姑娘清净? “白姑娘,白姑娘......” “做什么?小点声儿!” 玲珑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随即又下了马车,将帘子闭合好。这一下来便看到黄守南怀抱着一名女子,女子虚弱的躺在他怀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患了什么重病。 玲珑觉着定是病的无药可救了。 “我家小姐还在歇息,你们有何事可以先跟我说。回头我再禀告。” 虽说玲珑说话客气,但黄守南则面色不悦,总是派一个丫鬟来打发他,说什么还在歇息这种话,谁信?不过这丫鬟怎么打扮的这么......丑。 抛开这奇怪的想法,黄守南当即说道:“还是为了昨日那件事,燕儿自小身子体弱,受不得长途颠簸,眼看又要出发了,还望你家小姐能行个方便,只是上去坐坐罢了,不会碍着什么事。” 话说的并不客气,面对一个下人,他还瞧不上眼。 “行了,我知道了,等小姐醒了,我自然会秉明小姐。至于柳姑娘能不能上去,还要小姐说了算。”玲珑说罢,正要回到马车上,又被叫住。 只不过这一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黄守南拔高了音量:“白姑娘,我等没有过分的要求,只是借坐几日,燕儿若是突发病症,途中还要停下休整,这难免会耽误众人的行程。想必白姑娘知书达理......” 话音未落,也不知什么东西从马车里飞出来,将黄守南额角的一缕发丝割断,他顿时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柳燕靠在他胸口上,听到了他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 柳燕疑惑的抬起头,这是怎么了? 这不抬还好,一抬起头,便看到马车的帘子正好被掀开,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正淡淡的盯着她,那眼神似乎在看一只狗乱吠,戏谑十足。 这个心思冒出来的那一瞬,柳燕心里一惊,荒谬。 玲珑则是不满的看向两人,真是不识好歹,姑娘都被吵醒了。 “她没告诉你们,我在睡觉吗?” “我......”黄守南语塞,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女子双眸微眯,呈慵懒之态,但其中又含着莹莹怒火,这样看来,确实是被吵醒该有的正常反应。 只是这火气也太大了。想到刚刚的惊险,他突然觉得捡回了一条小命,这会儿也有些忐忑,不该为了美人一笑而草率,大意了啊。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商人们被吸引了过来,他们清楚的听到黄守南刚刚所说的话。 柳燕不适不要紧,但耽误了行程,妨碍他们做生意就是大问题了。 “这是怎么了?”一名肥头大耳的商人背着手走了过来,甚是不耐,本都要出发了,这领路人还在这儿磨磨蹭蹭,什么德性。 柳燕见这商人,便露出娇弱之态,语气放的比平时还柔。 “邓大人,是这样的,小女晕得慌,看这辆马车比较稳当,定能缓解不适,里面的主子又与小女同是姑娘家,比较好照应。小女知晓这太过无礼,但......小女不想因为自身的缘故耽误了诸位大人行商,奈何都求到了脚底下,白姑娘依旧没有松口,小女实在是......” 柳燕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委屈得不行,加之她那柔弱之态,在座的都是男人,难免会有恻隐之心,听她的一番说辞,更是觉得白灵成了错的那一方。 “白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那马车如此宽敞,就算再塞下两人都不成问题,何必这么计较?” “对啊,柳姑娘只是身子不适,也不是什么大病,又不会将病气带给你。” “柳姑娘只是个小姑娘罢了,你就当她是妹妹,多照料照料,不成问题吧?” “照我说,要是白姑娘不愿意同乘,干脆换一换马车,反正还有几日的脚程就能到江南,否则再这样下去,都讨不得好。” 这最后一句属实说到了柳燕的心坎里,她内心窃喜,煽动众人的情绪也不是第一次干了,只要她摆出弱势,众人都会偏向她。 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蠢。 这会儿柳燕又做作道:“还是别了吧,这毕竟是白姑娘的马车,怎能让人家下马?多谢诸位大人的关心,能得大人们的面子,小女已是心满意足,受宠若惊。” 一边抬高众人,一边又透露另一种信息,便是白灵不给他们面子。 此话一出,商人们对柳燕愈发怜爱,对白灵愈发不喜。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般不知好歹。 此时,一个慵懒的声音打断了柳燕的自导自演,“一觉醒来就看到一出好戏,早点不必吃也饱了半分。不是想坐我的马车吗?让你坐便是。” 还未等众人反应,玲珑便颇为不赞同,低声道:“姑娘,给她坐了,我们坐哪儿?” 白灵并未答话,一个眼神过去,玲珑就乖顺的闭嘴了。 也对,姑娘定是有自己的主意,怎会是吃亏的主儿,只是玲珑还是心里不爽,这么舒适的马车就要让位给一个心思不纯的女子,就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 柳燕没想到她就这么松口了,心下得意不已,果然在众人的指责下,任她有多高傲,都要低下头。 “这多不好意思,要不白姑娘去坐我的马车吧,否则这风吹日晒的......” “不必了,我有洁癖。” “洁癖是何意?” 面纱下,看不清白灵的表情,只能勉强看出那双眼里含着笑意。 直到柳燕心满意足的上了马车时,依旧想不明白,明明是她抢了那名红衣女子的位子,为何后者还能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去?竟是没有预想的那般气恼。 ...... 白灵两人并没有上任何一辆马车,而是共同骑着一匹马,玲珑则是被她圈在怀中,以防落马。 白灵手持缰绳,目光深邃的盯着前方,微风将她的发丝吹起,连带者面纱都飘飘然,隐隐露出弧度好看的下巴。 见到此景,不禁让人想到鲜衣怒马,艳丽张扬。 玲珑小心的扶着马背,小嘴抿成一条线。身后突然传来白灵的声音。 “心里不快?” 玲珑低声道:“为姑娘不快。” 一声轻笑响起:“为何?” 玲珑道:“姑娘明知故问......”正说着,后面的女子突然附到她耳边,红唇隔着面纱动了动,挠得她的耳朵直痒痒,玲珑却不敢抬手去挠,身子僵直。 耳边传来女子的低语:“给他高价,是买他的命。她坐的也不是马车,是索命车。” 第二十四章 云青寨 黄守南一直低垂着头,他望向骑马走在前面的白灵,心下隐隐有少许不安。他牵着缰绳,驾马走到精贵的马车边,往里唤了几声。 “燕儿,燕儿......” 柳燕一上马车,就舒适的想要睡过去,冷不丁听到黄守南在外头叫唤,面色有些不耐,但当她掀起帘子要做回应时,又迅速变了脸色,柔声道:“怎么了黄大哥?” 像是一滩春水,柔情蜜意。只是这蜜糖确实烂了的。 黄守南瞧着柳燕神色,未有异常,心道,许是自己想多了。 “无事,想看你是否安好。” 柳燕眉目传情:“想要看小女子是否安好,今夜来试试不就知晓了。” 呵,别以为她不知道这臭男人都在想些什么,一个德性。 黄守南被她这么一挑拨,下身便有些火热,瞬间就抛掉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恨不得马上入夜。 坏笑道:“真是个小妖精!” 车夫驾着马车,汗颜不已,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黄守南毕竟是领路人,要行使好自身的职责,向柳燕匆忙的抛了个眼神后,就匆匆离去。 柳燕放下帘子,笑意逐渐消失。 ...... 周围一片寂静,连一只鸟影都没有,仅有徐徐微风,将路边的草吹出沙沙声。一只蝴蝶在白灵周身翩翩起舞,似是要引起美人的注意,奈何美人目不斜视,连个眼神都没有赏赐。 忽而,蝴蝶似是受了惊吓,扑闪着翅膀飞远了。 白灵扯了扯缰绳,马儿顺势停下,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黄守南恰好赶上前,见她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不耐道:“白姑娘,江南路途遥远,耽误不得,你若想玩闹,大可......” 话音未落,黄守南脸色巨变,他是习武之人,能听到附近的风吹草动,微风又怎会让杂草发出这般大的声音? 果然,没过一会儿,数百名劫匪从草丛中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有些肩上扛着大刀,有些抡着锤子,有些手持钝剑......皆是面露凶恶的亡命之徒。 黄守南低呵:“云青寨!” 他心下紧张,连身下的马儿都不安的想要逃离。一路上偶尔遇到小村小寨的劫匪,都是给了买路财做做样子就放行了,毕竟他在这条道走了十几年,劫匪们多少给点面子。 但云青寨不同,他们瞧不上他,瞧不上任何人,甚至有扩张的迹象,不停的吞并小寨。 黄守南也少有遇到云青寨的时候,因为他们往往只有在大商队出行的时候蹦出来,哪曾想这回...... 商队众人大惊失色,不仅是担忧货物,更是担忧自己的小命。云青寨的凶名,谁人不知? 眼看众人当中没有人作出行动,那名肥头大耳的商人低声催促:“黄兄,你不是最能和劫匪打交道吗?你快上啊!看看他们是要财还是要什么。” 最好不是要命。 面对着众多凶神恶煞的劫匪,黄守南沉了沉脸色,翻身下马,正待走近时,他笑容谄媚,拱手道:“诸位大哥,别来无恙啊!小弟乃是这小小商队的领路人,算不得什么人物,也没什么钱财,入不了诸位大哥的眼......” “少他妈的废话,买路财是肯定少不了的,还有,马车里的人全给老子出来,男人女人分开站好!”一名独眼男用着粗犷的声音说道,语气甚是不耐。 “是是是,这就办!” 说罢,黄守南回身对商队众人大喊,将独眼男的话完整的复述了一遍,当他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时,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谁让你倒霉呢。 玲珑很是惊慌:“姑娘!怎么办?咱们快逃吧,若是落到这些恶霸手里就糟了!” “别慌,有我在怕什么?记住我昨日说的话。” 白灵神色淡然,她没有看这些匪徒,而是望向一座高山,犹如平地上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玲珑本是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这会儿听到身后之人的话,竟稍稍安定了心神,想起白灵昨日的吩咐,便知她是早有预料。 既然姑娘都不怕,那她又瞎担心什么?对了,险些忘了,姑娘可是修道者,这些人不足为惧。 如此想着,玲珑彻底安下心,闭着嘴,不再多说一句。 紧跟着姑娘便好。 片刻后,商队众人男女排开,一边是商人,另一边则是白灵和玲珑,再无他人。商人们神色各异,并未多言。 接下来的脚程还需依靠黄守南,不可得罪。 独眼男扭了扭脖子,咯咯作响,他走近两女子,盯着白灵。 他老远就看到这曼妙的身子,心想着虽没有红烟那女人丰满,但胜在有味儿,雏儿的味道。哪曾想走近时竟发现女子带着面纱。 瞎子都看得出独眼男的心思,玲珑立马挡在白灵身前,即使知道白灵并不需要她相护,但她依旧这么做了。 “滚一边儿去!”独眼男正要推开丑丫鬟,手心却莫名吃痛,他疑神疑鬼的看向周围:“什么人!” 可等了许久,也没再有任何异常,怪事。 等他回过头时,丑丫鬟已站到一旁,那女子也摘下了面纱,右脸的三道抓痕尤为清晰,独眼男连连倒退两步。 “他大爷的,青天白日的见鬼了!丑成这批样儿!” 玲珑见他出言不逊,怒极:“你休要......” “玲珑。”简短,却威慑力十足。 玲珑闻言一惊,只得忍气吞声的退到一旁,双手在袖口下紧握。 姑娘说了,不可多言,怎的自己频频犯错?该罚! 独眼男顿时对两人失去了兴趣,心想道,若是貌若天仙,何需戴面纱遮遮掩掩?不过也算是个女人,可以带回去给小弟们享用。 独眼男这般想着,却不知他以为的绑架,实则是请了个祖宗回去,赶都赶不走。 黄守南等人这两日都只能看到白灵戴着面纱的样子,一直以为能发出如此清丽嗓音的女子定然是长相柔美,谁曾想竟是毁了容,眼下这三道疤使得整张脸凶相毕露。 黄守南心道:“长成这幅鬼样子,难怪性格如此怪异。” 此时众匪徒中走出一个身影,“这两人,我要了!” 用内力发出的声音,可让在场的每一人听得一清二楚。 白灵听着有些熟悉,抬眼便看到一名灰衣男子,他的身边还有刀疤男和假胡须男。 原来是当初劫了陈明生的那伙人,倒是巧了。 独眼男本就对白灵失去了兴趣,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带走带走,老子看着就晦气得很!” 他估摸着看了这张脸,能几天爬不上女人的床。正是这般想着,他竟突然感觉背后一凉,可大白天的,艳阳高照,怎会有凉意? 独眼男决定,最近还是少碰女人为好,精神都不佳了,怪事的很! “喂!那个谁?”独眼男举刀指着黄守南,后者屁颠屁颠的小跑过来。 躬身道:“大哥有何吩咐?” 独眼男道:“就那两个娘们?”边说着,边举着刀从商人们的裤裆逐一划过,冰凉的刀尖透过衣衫凉到了里处,商人们夹紧了腿,生怕独眼男一个失手就没了宝贵的命根子。 黄守南手心冒汗,心如捣鼓却面色不变,赔笑道:“就这两个女子,没有别人了。小弟绝不敢欺瞒大哥。” 独眼男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这群商人,“他说的可是实话?” 第二十五章 罪恶 面对独眼男的问话,黄守南不动声色的对那个肥头大耳的商人使眼色,后者会意,忙说道:“黄兄说的对,此行只有那两位女子。” 说罢,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 黄守南隐晦的瞥了眼那抹红色的身影,低声附和道:“小弟哪敢欺瞒诸位大哥,确确实实只有这两名女子。” 独眼男闻言,拍了拍他的头,嘿嘿一笑:“最好如此,否则你该知道戏耍云青寨的下场。” 不远处的玲珑疑惑的看了白灵一眼,似是在问:“明明还有一个柳燕,姑娘为何不说出来?” 若不是白灵提醒过她,万万不可多言,玲珑定要跳出来指出柳燕所在。 独眼男随意收了点银两,商队众人跟孝敬老子似的,双手奉上。独眼男咬了一口银子,又掂量了钱袋子,满意地笑了,随即便扬声招呼弟兄们放行。 黄守南翻身上马,对着白灵嘲讽一笑,想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却见后者竟回之一笑,没有显露半分。他心觉怪异,以为她是在故作镇定,便出言讥讽道:“白姑娘,一路走好啊!” 玲玲怒瞪回去,小人得志! 只是商队众人听到黄守南这般落井下石和幸灾乐祸的模样,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心里都有了考量,黄守南此人,品性太差。此行结束后便不再与之合作,毕竟行商危机四伏,谁也不想哪日莫名得罪了黄守南从而被此人在背后反捅一刀。 黄守南自然不知他已经被拉了黑名单,心想能保住柳燕就是万幸,至于白灵如何,与他有何干系?怪就怪她倒霉。白白赚了二十两银子,足够给他的燕儿买根碧玉簪子...... 突然间,一辆马车里传来一声尖叫,黄守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啊!!!黄大哥,救救我,有蛇啊!”柳燕边喊着边从马车里慌忙逃窜出来,她提着裙摆,发丝凌乱,面无血色。因为受到了惊吓,还险些被绊倒,她的身后,一条青蛇正吐着信子溜回了草丛中。 柳燕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的异常,待她小跑到黄守南身边时,她抬起头,双眸里泛着晶莹的泪珠,“黄大哥,你怎么......” 她本想问他为何没有立刻上前关心她,谁知话音未落,便听到了另一男子的怒喝。 “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他娘的戏弄老子!” 柳燕浑身一抖,木讷的转过头,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况,数百名凶神恶煞的劫匪正盯着她,那一双双眼睛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而黄守南早已被吓得肝胆俱裂,整张脸不知该作何表情,早在柳燕发出尖叫声时,就像是给他下了死刑。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完了,他死定了。 独眼男一把将黄守南从马背上拽下来,后者如一滩烂泥,直直地扑到了地上,狼狈不堪,他的脸被一只脚用力的踩着,甚至要将他的头踩进泥土里。一把锋利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很快便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大哥,啊不,大爷!您听我解释,此女我并不认识啊!我也不知她怎会出现在马车中!”黄守南不敢挣扎,只能奋力求饶。这个时候,他压根不敢认柳燕。 “黄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明......” “你闭嘴!我说了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你!” 独眼男掏了掏耳朵,脚下一用力,黄守南的嘴里就掉出了一颗牙,“哼,狗东西,你当老子三岁小孩儿?好骗不成?!” 黄守南脸疼得很,话都说不利索:“不不不!小弟绝无此心!求求您放过小弟,小弟身家都拿来孝敬您,这还有几十两银子,全给您!”说罢,就慌忙的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子。 独眼男接过钱袋子,面上的凶恶之色退了三分,桀桀的笑道:“钱不够,命来凑!” 黄守南双瞳紧缩成针:“不要啊!不要!小弟家中还有银两,还能抵了房子,全都送给诸位大哥,求求你们,不要杀我......”说到最后,一个大男人都要哭出了声,一把鼻涕一把泪。 柳燕则是连退数步,捂着嘴,难以置信。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独眼男笑的猖狂,他举着刀,一点一点的将黄守南尸首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屠夫,正在杀猪。 而周围的劫匪磨着刀,不停起哄:“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吼声震天,好不热闹。 等到黄守南彻底死绝后,独眼男抓着黄守南的头发,一颗血淋淋的头颅在阳光下晃啊晃,不断往下滴着鲜血,那颗头颅上的眼睛瞪得极大,连嘴型都停留在了求救的最后一句。而众匪徒畅快的大笑着,比截获了金银珠宝还要喜悦。 朗朗白日,阳光下的罪恶才最让人胆寒。因为日光掩盖了恶魔的影子。 玲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一股强烈的不适在胃里翻涌,可怎么也呕不出来,她正要转过身,不敢再去看这一幕时,一双手却突然抓着她的肩膀,制止住她的动作。 犹如恶魔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着他们,记住他们的样子,若你是弱者,你就是他们手里的那颗头。” 玲珑浑身发抖,白灵又道:“告诉我,你还看到了什么?” 还有什么?玲珑脑子里的那根线紧紧的绷着,她强迫自己去看独眼男,一个因为杀人而畅快的野兽,野兽的周身冒着黑烟。 “黑烟,又好像是杀气,那是什么?” 白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人的杀业,他杀的人的越多,身上背负的罪孽越是深重。同样的,他会沉迷其中,举刀杀人,直到杀业满盈,将他变成一个丧失人性的野兽。” 玲珑喃喃道:“然后呢?” “然后?呵,然后他的杀业会被判官一笔笔的记下,死后堕入地狱,遭受业火焚烧,烧了一轮后,即使有了来生,也要赎清他的罪孽。” “那怎么才算是赎罪?” “被神抛弃,所愿所求皆是虚妄。” 玲珑下意识问道:“若是他一生都赎不清呢?” 白灵笑了笑:“一生赎不清,那便生生世世,直到赎清为止。” 玲珑闻言心想,这也太糟了,也不知什么样的人能承受得住,亦或是罪孽深重到何种地步才需受到如此刑罚? 许是被开了阴阳眼的缘故,玲珑被白灵这么一点拨,就看到了在场众人的杀业,其中以独眼男的罪恶最深。 不知为何,玲珑想回过头看一眼白灵,刚好肩上的手也松开了,恢复了行动自由。 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 可当玲珑抬眼看向白灵时,她脸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她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漫天的杀业,又红又黑,这些杀业当中甚至凝聚成万千的骷颅头,他们在痛苦的嘶吼,能将听者的心神撕裂,而这其中,竟有一双满是绝望的眼睛,正在凝视着她。 像是要将她的灵魂拉扯进去...... “玲珑!” 第二十六章 召唤 青山脚下,商队一行人缓缓出发,领头那匹马的脖子上,竟悬挂着一颗惨白的头颅,只不过,它已不再往下滴血,任由太阳暴晒。 白灵骑着马上了山路,而怀中躺着一个人,那便是尚在昏迷的玲珑。对于玲珑突然间的昏迷,她一直没想明白。 玲珑是看了她一眼后才昏了过去,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此时一个声音从身旁传来:“独眼的那人名为何昊威,云青寨二当家,力大如牛,好美色,好杀戮。” 白灵闻言,回过头,原来是那灰衣男子。 白灵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 灰衣男子名为康轩,他暗中观察白灵许久,凡是被抓上山的女子,不是哭闹,就是自刎。倒是从未见过这么冷静的,就好像不是被抓来,而是被请来喝茶的客人。 “你不怕?” “为何要怕?” 康轩噎住了,为何要怕?这要怎么答? 只好问道:“你可知道被抓上匪寨的女人都会遭受什么?” 白灵闻言,望向不远处,一名男子骑着马,宽大的臂弯里,束缚着一个身着藤黄衣裙的女子,女子担惊受怕,瑟瑟发抖。而男子则对面露邪欲,对她上下其手。 “好点的,会像她那样,不好的,会生不如死。要么用作生育,要么供人泄欲。对吗?” 康轩微微颔首,“所以,你就不担心你会变成这两者中的一个,亦或是两者皆有?” 白灵反问道:“你和他相比,谁的武功更高强?” 康轩答道:“他擅长近战,我擅长远攻。如果硬是要做个对比,我则更胜一筹。”暗器偷袭能胜。 说罢,康轩瞬间反应过来,双眼微眯:“他确实算不得什么,但寨里还有大当家和三当家,即便你能胜过二当家,也不一定打得过其他人。” 白灵笑了笑:“那便拭目以待好了。” 康轩沉了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再同这个自傲的女子说话。他没有告诉她,其实这两年云青寨之所以大肆抓女子,还有一个原因自然是为了找到那个拥有九瓣莲花胎记的女子。 如果能被他们云青寨找到,他们将永远摆脱山匪的身份,不必蜗居云青山,至少也能成为地方豪绅。 不过……他隐晦的看了白灵一眼,谁敢扒她衣服? 而白灵则是微微低着头,指尖在迅速的推算,一个仅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响起,犹如在耳边轻唤:“钥匙......过来......主人。” 她没有丝毫讶异,这个声音听起来是从一个老者口中传出,苍老而悠远,像是随时就会消散。老者的话断断续续,并不完整,但经过她的推算,发现此地并非寻常的山。 因为她能感受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却又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只能感受到它在隐隐的召唤着她。 钥匙,要先找到钥匙。 也正因如此,白灵来到了云青寨,否则,就凭这些有着三脚猫功夫的劫匪,还困不住她。 云青山有个知名的传说,很久以前,此地被奉为仙山,有个飞升成神的仙人开辟了一个仙府,仙府里留有绝世宝物,能助人成神。因此慕名而来的人数不胜数,连皇室都眼红不已,结果把整座山都掀翻了都未曾看到一丝一毫的踪迹,皆是无功而返。 久而久之,这个传说真就变成了传说,没有真实性可言。只当是哪个闲着蛋疼的人散布谣言,切莫当真。 云青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逐渐的就变成了劫匪的据点,成就了云青寨,官府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云青寨不需要寨门,云青山入口处,便是寨门。骑着马绕了许久,才陆陆续续的看到不少匪徒,大致估算,至少有上千人。不愧是此地最大的匪寨。 匪徒们见康轩居然带一女子回来,都觉得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往常这康轩看都不看女子一眼,更别说带在身边,这一带还是俩,令人惊奇。 万年老铁树开花? “你随我进去见三当家。” “先给我安排住处。” “你......”康轩很想说,你能不能自觉一点,明明是被抓来的,还要反客为主不成? 白灵没有退步,“她身体不适,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怀里的玲珑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这让白灵皱了皱眉。 康轩深吸一口气,只好妥协,随即领着白灵两人到了一处较小的木屋。 “这是我的屋子,暂时没有多余的地方给你们。” 白灵抱着玲珑,大步垮了进去,一点儿也没有客气。 好在康轩和其他匪徒不同,并不邋遢,当中更没有女子的肚兜,很是整洁,也没有异味。白灵将玲珑放到床上,诊了诊脉象,松了口气。 不是病的,只是受了惊吓,晚些时候就会自己醒来。 白灵道:“想让我见你们三当家,就让他自己过来。” “你......”康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行,我打不过你,三当家总该可以!”说完,就怒冲冲的走了。 康轩走后,屋子里恢复了安静,白灵拿出一本书,静静的坐在一边。 良久,屋门开了,白灵放下书,抬眼看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随之是一双白靴踏了进来,白灵抬眸一看,原来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 长相英气,绾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随意的插着一根碧绿色的发簪,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配饰。一身紫色的劲装,黑色腰带,腰间佩剑,却不显妩媚,只让人觉得气势逼人。 给人一种,她应是男子的才感觉才对。 白灵看着她时,她也在看着白灵,心里竟莫名的觉得有点眼熟。 两人脱口而出:“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笑了,这辈子当然没见过。 白灵道:“你就是云青寨的三当家。” 紫衣女子拱手抱拳:“不错,在下关倩。不知姑娘贵姓?” “白灵。”这还是第一次,白灵将全名告知。 此时康轩走了进来,面色恭敬,自然是对着关倩,“三当家,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狼女。” 白灵闻言挑了挑眉,狼女?恐怕是因为之前狼群相护的缘故,这个称呼倒是新鲜。 关倩点了点头,望向白灵赞赏道:“你的脸上的伤很霸气。可否告知来由?” 白灵道:“与狼相斗而伤。” 关倩眼神一亮:“咱们比试比试?” 第二十七章 钥匙 白灵微微摇了摇头。 关倩面露疑惑:“为何?比试罢了,点到为止即可,我不会伤到你的。” 白灵则道:“不用比了,你打不过我的,比也是浪费时间。” 康轩在一旁惊愕不已,这女子哪儿来的信心口出狂言? “三当家是寨里除了大当家外武功最强的人,虽说你打赢了我,但我只是一个小卒罢了。” “你不用一直强调自己是个弱鸡这个事实。”白灵淡淡的说道,也不管说完之后康轩是否会因此气得跳脚。 被一个小姑娘看不起,康轩羞愤不已:“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话音刚落,康轩便感觉前面一阵风呼啸而过,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一本书不知何时放到了他头上,就像是一把刀悬在上面。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堪比索命:“还要比吗?”这话问的不是康轩,而是关倩。 关倩眯了眯眼,抱拳道:“甘拜下风!” 白灵的速度之快,是她修炼几百年都达不到的程度。 关倩问道:“敢问你练了多久才到这种境界?” 康辉此时还僵直着身子,咽了咽口水。而头上的书依旧没动。 白灵仔细想了想:“也没多久,十几年罢了。” 关倩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你不是什么几千年的老妖怪吗?” 白灵轻笑一声,或许是吧,想当初还因狼群追杀而烦忧,可随着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越久,她便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强,一种无需修炼的变强,准确来说,更像是恢复什么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只是这无法说出来,没人会信吧。 “姑娘,能否将头上的书移开?”康轩弱弱的问道,气势也远没有刚才那么盛,倒真像个小鸡崽子了。 白灵绕过他,回到了椅子上坐着,康轩只好自己将书拿下,然后小心的放在她一旁的桌子上,避如蛇蝎般退到了关倩身后,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关倩朝他翻了个白眼,似是想到什么,不解道:“以你的本事,可随时出入云青寨,为何......”为何会被康轩这个弱鸡劫持来。 白灵托着下巴,眼神略有迷惘:“找东西。” “找什么?” “一把钥匙。你可见过?” 关倩闻言,看向身后的康轩,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钥匙这个东西太广泛了,并不是很明确。 “不过我可以助你,我是寨里的三当家,能将全寨的钥匙搜罗过来。” 白灵抬眼:“条件。” 关倩一愣,洒然一笑:“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说着,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我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 康轩心里一惊,扯了扯她的衣袖,神色不大赞同。 关倩明白他的意思,他不过是因和白灵乃一面之缘,还不可信什么的,这个道理她自然知晓,但不知为何,在见到白灵的第一眼时,她就觉得此女值得托付一切,没错,是一切。 这个感觉一冒出来,连关倩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只能将其归结为缘分,投缘。 “哦?你要杀谁?”白灵似笑非笑,没有很意外。 关倩面色凝重,不再像刚刚那般轻松:“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我要杀的人,不是寻常人能杀得了的。康轩说你是狼女,且那些狼并不一般。若你真的得狼群相护,或许还有六成的可能。” 白灵眸光一闪:“这么说,你要考验我?”六成而已,听起来确实有点难办的样子。 关倩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否则我不敢将此人说出来。还望见谅。” 白灵道:“可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先将此物找出,一物换一命。” 关倩眼里燃起一丝希望:“好!只要此物是在云青寨,我就算是把寨子翻过来,也要将它找出来。” 白灵微微颔首,眼神却看向尚在昏迷的玲珑。 关倩见状,也知不能过多打扰:“若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或者找这小子。” 说罢,她就将康轩拉了出去,后者一脸苦涩:“可那是我的屋子啊,她们住那,我去哪睡?” “一个大老爷们,睡哪不是睡?以天为被,以地为铺,岂不妙哉?” “我???”康轩忙赶了上去,突然想到什么,低声问道:“要不要找人将那女子扒了,看看有没有九瓣莲花?” 话音刚落,他就遭到了一记爆栗。 “你有这个能耐你就去扒扒看!再说了,圣女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要是有九瓣莲花,还至于在这儿?痴人说梦!” 凡是正常的女子,一旦知道自己有九瓣莲,哪儿还需要别人去找?估计恨不得脱光跑到国师面前。 关倩抬脚大步离去,留下一脸苦笑的康轩。 屋内,玲珑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白灵。玲珑瞬间想起了昏迷前所见的恐怖景象,可这时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了。 可她知道,那绝不是错觉,谁的错觉会荒唐到那种地步?即便是此时想起,她依旧心惊不已,背后都冒起了层层冷汗。 “醒了?” “姑娘,此地是何处?” “云青寨。” 玲珑神色微变:“我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无需多问,找个东西罢了,找到就走。”白灵泡了杯茶,小抿一口,看着茶叶漂浮在上,带起层层涟漪,“昏迷前,看到了什么?” 玲珑闻言,双手在被子的掩饰下紧了紧,面色尽量平和:“没什么,许是当时日头太烈,没撑住。”说着,又虚弱的笑了笑,“身子太弱,让姑娘担忧了。” 白灵放下茶杯,起身坐到床边,将被子掀开一角,细如春葱般的玉手搭在玲珑的脉象上。 后者一脸紧张之色。 片刻,白灵轻声道:“玲珑。” “怎.....怎么了?”玲珑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回道。 “你并不适合说谎。”脉象杂乱,不用听,也知道心都快紧张得跳了出来。 玲珑闻言,连忙将手缩回,垂着头,心虚极了。 白灵收起手,又道:“我并不喜欢欺骗。” 玲珑猛地抬头,眼里划过一抹慌乱之色:“姑娘!我......” 白灵则是起了身,转身离去:“若是不想说,便不说。不必费心思找理由来搪塞我。”话音一落,伴随着一声关门声,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房中,独留玲珑一人呆愣在床上。 玲珑双眼泛泪,喃喃道:“姑娘,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那样漫天的杀业,就算是过了千万年,也怕是赎不完。又怎能让你知晓?” 说罢,眼里的泪如决堤般涌出,滴落在床上,无声胜有声。 白灵并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她的五感一向很好,即便是屋子里细微的声音,都瞒不过她。 良久,等到屋子里彻底安静后,白灵轻点脚尖,跃到房顶,负手而立。一轮半月悬在空中,微风将她的发丝吹乱,红衣缥缈。 “原来如此......漫天杀业么?呵。” 前世的她,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第二十八章 没事找事 白灵很清楚,这一世她并未犯过杀业,至少时至今日,她未曾亲手杀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杀业从何而来?那么玲珑所看到的漫天杀业,只能是前世,亦或者是前前世,总之,绝不是这一世。 而最初的梦魇和之后时不时冒出的陌生记忆......她茅塞顿开,这恐怕还是属于自己的记忆,魔女和神女,到底哪个是前世的她,亦或者都是? 这般想着,白灵黛眉微蹙,忽然察觉到什么,她抬眼看向一处,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不远处有一棵树,却什么也看不清,就在她狐疑之时,一只鸟儿从树中飞出来,消失不见。 白灵则是红唇一勾,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次日玲珑醒来时,是被惊醒的。周围并无一人,她猛地坐起身。 “姑娘?姑娘!” 喊了几声,并无回应。 玲珑连忙下床,连靴子也没来得及穿,赤着脚就要跑出去,却因双腿一软,没跑两步就猛地摔在地上,一阵吃痛。 也就在此时,屋门被推开,一抹红色的裙角最先映入玲珑的眼帘,身后阳光普照。 光随着姑娘进来了。 白灵看到屋里的景象时,微微蹙眉,几步走过去将尚在呆愣的玲珑扶起。 “明知身子弱,还这般不小心?” “姑娘还生玲珑的气吗?” 玲珑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小心,一对杏眼底还微微肿起,眼角甚至有残留的泪痕。 白灵轻叹一声,将其横打抱起,轻轻的放在床上。这回玲珑没有惊呼,眼神一直望向白灵。哪怕后者收手时,她也紧紧的抓着不松手。 “怎么了?怕我跑了不成?” 玲珑微微摇头,手却没松半分,不是怕跑了,是怕哪天突然没了。姑娘是她此生,最为重要的贵人。 白灵轻笑一声,俯身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痕,“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玲珑瞳孔微震,即便知道答案,她依旧倔强的问道:“那姑娘还气恼吗?” 白灵的手顿了顿,转而掐了掐她圆嫩的小脸,“不气,我何时气恼过你?” 玲珑这才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 突然间,一人闯了进来,两人回过头,来人是康轩。 康轩见这美好的一幕,顿时明白过来,连忙摆手:“那个啥,你们继续,我只是渴了来讨水喝,哦不,我不喝了......”说罢,转身就要走。 “站住。” 康轩往外踏出的脚步一顿,又退了回来,苦笑道:“祖宗啊,有何吩咐?” 玲珑噗嗤一笑,哪有将一个姑娘喊作祖宗的? 白灵淡淡道:“在那等着。” 康轩挠了挠头:“坐着还是站着?”没等到回应,却等到了一个冷淡的眼神,康轩连忙闭嘴,乖乖在原地站着。 玲珑惊奇道:“他不是匪徒吗?为何这么......”她想问,凶恶的匪徒,不应该举着刀威胁她们什么吗? 白灵收回眼神,笑了笑:“他不是匪徒,是个弱鸡,不用搭理他。你能否走动?我待会儿要出去。” 玲珑点了点头:“我没事,可以走。” 白灵却想到了刚刚景象,“你确定?” 此时康轩的声音传来:“她要是不舒坦可以留在这儿,我派人看着,没问题的。” 白灵似在思考这个可能性,片刻后,并未回过头,说道:“我不信你们。” 康轩闻言拉长了脸,他就没见过这么......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女子!他分明是好心好意,罢了,他才懒得热脸贴冷屁股。 “姑娘,我没事的,刚刚只是没留神罢了。” 白灵不为所动,低声道:“我让她守着你。” 玲珑一愣,她?是谁?仅是疑惑了片刻,便想明白了,白灵指的是林兰儿,那个仅能她们两人看到的恶灵。 “可我......好,都依姑娘的。”本想说害怕,但又想到白灵曾说的话,便咽了下去。 不可再胆小了。 白灵的指尖微动,召唤出了林兰儿,康轩站在门口处,突然感觉一阵阴风飘过,不禁毛骨悚然,大白天的,这是怎么了? 不动声色的吩咐好林兰儿后,白灵便带着康轩出了门。 “你想去哪儿?整个云青寨除了树啊草啊,就是满地的匪徒了。”康轩边走边说道,步子落了她一步,走在其后。 “找事,越大越好。” “啊?找事?是我理解的那样吗?” “没错。” 康轩简直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吃饱了撑得吗?正想着,便感觉浑身一冷,果然,抬眼就看到白灵递来的眼神,康轩讪讪一笑,连忙收了心思。 那么凶作甚...... 突然间,一个极其傲慢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站住!” 康轩听这声音,心里就是一惊,她怎么来了?!而白灵果然止住了步伐,康轩见状,心里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安。 刚说找事,事情就先找上门来了。 “说的就是你这丑女,赶紧滚过来!” 白灵挑了挑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丑女?脸上的伤很丑吗? 耳朵动了动,身后有人大步走近,她缓缓转过身,还未看清来人,一根鞭子带着劲风迎着门面甩来。 又是讨人厌的鞭子?! 白灵正要出手,康轩就挡在她面前接下了那鞭子,忍着性子说道:“红烟,你这是干什么?!” 名为红烟的女子不屑的说道:“我要干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吗?我要教训这不懂事的丑女,与你何干?还不快快放手!” 康轩见红烟竟是如此嚣张,一把将鞭子用力的甩在地上,红烟踉跄了一下,好险被身边的侍女扶住。 而红烟站稳后,竟反手就给了侍女一巴掌,怒呵道:“没个眼力见儿的东西,没看到我要摔了?伤到了大当家的孩子,你有几条命赔!” 侍女委屈的站在一旁,脸上立刻起了红红的巴掌印,可见力道之大。 红烟瞪了侍女一眼,便气势凌人的走向康轩,在他面前站定,怒瞪着他:“怎么?我要伤她,你还敢伤我不成?不就是一个暖床的东西吗?何至于这么心疼?” “你特么的给老子闭嘴!”康轩听红烟说的这番话,险些要惊出心脏病来,她知不知道是在谁面前说话,她红烟有几条命撒泼?! 竟把这祖宗比成她那样的女人,康轩光是想想就胆寒。 红烟被这么一吼,下意识的颤了颤,随即便反应过来,更加气急败坏,怒目圆睁。 “你敢吼我?”说着,就大力的将康轩推到一边,后者则是因担心碰到她宝贵的肚子,没有还手。 也就这一瞬的时间,红烟再次将鞭子甩向白灵,她心想着,反正右脸也毁了,不如左脸也来几道,岂不美哉? 第二十九章 制造冲突 不料,皮鞭竟再次被抓住,只不过这次不是别人,而是白灵自己。并且她是轻易的就握住了,眼神都未变。 白灵问道:“她是谁?” 康轩忙回道:“她是大当家的女人,因怀有子嗣,所以......” 康轩点到为止,并未多说。但白灵已是明白,不难理解,母凭子贵,所以红烟仗着肚子里的种,在云青寨横着走。 白灵又道:“为何她上来就说教训?” 康轩答道:“因为她不允许寨子里的任何女人同她穿一样颜色的衣裙,视为不敬。” 白灵点了点头,“你们大当家就这一个怀上他孩子的女人?”否则的话,也不至于得宠到这地步。 “大当家女人很多,也确实只有她怀上了种,算是幸运的。” 红烟见这两人竟敢当着她的面议论她,视她为空气,而鞭子又抽不出来,她简直怒不可遏。 “放肆!康轩,瞧你带回来的是什么人?若是被大当家知道,定要罚你!”说罢,又扯了扯鞭子,“还不快放开!小心我断了你的手!” 白灵这才正眼看向不断叫嚣的女子,同样是一身红裙,但红烟胸前的领子却低的险些要打上马赛克,身材丰腴,凹凸有致,长相一般。 同她的名字一样,像极了青楼的风尘女子,身上还有着浓重的脂粉味儿,光凭这一点,白灵就很不愉快。 她讨厌香过头的东西。 在红烟用力扯鞭子的时候,白灵突然松开了手,红烟没反应过来,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会儿,连侍女都没扶她。 红烟摔倒时,第一反应是护住自己的肚子,这是她唯一的凭仗,万万不可有任何损失。 “你竟敢伤我?!” “不是你让我放开的吗?”白灵红唇一勾,轻蔑道:“怎么?你也没说放开前要告知你一声。还讹上我了?” 红烟闻言,竟不知如何作答,胸口剧烈的起伏,春光乍泄。 康轩撇过头,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还不快扶起我!瞎了你的狗眼!”红烟只好将怒火对准侍女,被扶起时,甚至还用力的掐着侍女的手,瞬间就青紫了。 而后者不敢哼出声,低垂着头,委屈的流泪。 白灵皱了皱眉,“持强凌弱者,终有被更强者欺压的一天。” 红烟闻言,猛地抬眼,神色狠厉:“要你多事了吗?我的人我就算杀了,你也管不着!别以为你有武功傍身我打不过你,你就没事了。等着吧,就算你是三当家的人又如何?只要大当家还在一天,你就休想好过!” 白灵则是笑了笑,抬步走上前,逼近红烟,后者微微退了两步,护着肚子:“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乱来!” 白灵将手轻柔的放在红烟的小腹上,神色略带可惜道:“你说,要是没了这孩子,你还能得到所谓的宠爱吗?” 红烟像是被电到了,连忙甩开她的手,连退数步,双眸中风云涌动:“你竟敢威胁我,想要害我的孩子?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若细细一看,则会发现她的步伐略有慌乱,呈败退之势。 康轩望着红衣离开的身影,不太赞同:“你这么做,她定会找你麻烦。” 白灵无所谓道:“求之不得。”甚至还希望红烟带来的麻烦能更大一点。 “可她若是找来了大当家,你就危险了。” “是吗?说说危险之处在哪儿?我洗耳恭听。”白灵边往回走,边说道。既然出来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没必要在外面瞎晃悠了。 光是走在这一处,就能听到老远的惨叫声,多为女子。她嫌吵得慌。 在一处屋子内,玲珑平躺在床上,睁着眼,并未睡过去。 而林兰儿则是满屋子的飘,虽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但光是看着,就觉得耳朵吵闹。 玲珑无奈喊了一声:“林姑娘。” 林兰儿本是在逗弄盆栽,吹的那小簇花儿抖了抖,突然听到玲珑的叫唤,便飘了过去。 “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去找大人。” 玲珑本是想让她别晃了,一听她提起白灵,便改口问道:“林姑娘是怎么和姑娘相遇的?” 林兰儿细细回想,边想边说道:“初见大人之时,她被关在笼子里,当时我瞧着,还以为是个死的。谁知大人突然暴起,反杀了一人,逃出了笼子,不过大人当时受了伤,便用术法召唤出我等相助,此为一险。没等休息好,又遇上了半妖,大人与之搏命,险些丢了性命,此为第二险。” 玲珑听得心惊胆战:“还有第三险?” 林兰儿摇了摇头:“没了。” 玲珑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姑娘这一身的实力,都是逼出来的。也是,若是没有历经万般磨难,又怎需强大的实力?估计会成为待在深闺大院里的贵小姐。 不过想到此处,玲珑又觉得心疼得紧,她宁愿白灵没有这一身的本事,当个花瓶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也好。 但她知道,这又怎么可能?自从看到了那漫天杀业的一幕后,玲珑又不禁庆幸,姑娘是强大的,且会越来越强。 如此一来,才能不被罪恶压垮。 林兰儿突然说道:“你叫我阿兰吧,林姑娘听着有点怪。” 玲珑不解:“哪儿怪了?” 林兰儿咧开嘴笑了笑:“怪生分的。”说着,她眼珠子转了转,张开了手,一个小本子就这样凭空出现。 玲珑见状,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是在和一只鬼聊天,不禁后怕的咽了咽口水。 林兰儿没注意她的神色变化,将本子翻开,递给她,“你之前不是挺好奇的吗?你瞧瞧,这就是我记的东西。” 玲珑拿在手里定睛一看,原来不是什么诗词歌赋,只见本子上写着:大人性子懒惰,不愿走动,只想代步。大人耐心不足,脾气暴躁,下手极狠...... 这一笔笔,皆是和白灵有关。 玲珑抬头看向她,说道:“为何突然愿意给我看了?” 之前死活不给,还以为是个什么宝贝。 “因为你和大人接触的比较多,虽不想承认,但我觉得你应该要多了解些。而且,我发现大人的性子总是变来变去的,时而冷漠,时而温柔。奇了怪了......” 玲珑噗嗤一笑,“笔来。” 林兰儿凭空变出一直无需沾墨的笔,玲珑拿在手中,神色温柔,在小本子上落下娟秀的字迹:姑娘独爱红衣,爱吃肉,贪睡晚睡,外冷内热,沉着冷静,处变不惊,实力高强,张扬艳丽...... 重要的是,她虽看似完美,实则并不完美,有着不少缺点,但总能被那些闪光点盖住。 第三十章 等待 林兰儿张了张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看着玲珑在本子上龙飞凤舞,本是几行的字,很快便满满一页。 良久,玲珑总算停笔,似乎还不太满意。“我和姑娘相处时日过少,只能想到这些了。” 林兰儿接过本子,“这还少啊?满满几页,估计都能拿来当传家宝了。看来给你看是个极为正确的决定,以后我们要多多探讨。” 此时的林兰儿不知,她一语成谶,千年后,相传得到此书者,便得天下。 玲珑问道:“你为何要记这些?” 林兰儿想了想,“最初是为了保命,后来觉得有意思,然后成了习惯,反正我是一只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再记一记大人的日常,保不准,以后还能编订成史册呢?” 玲珑掩嘴笑道:“姑娘白日里大半天都用来睡了,你那日常怕是只能记些晚上的时候。” 林兰儿不禁庆幸:“多亏生前肚中有不少笔墨,没想到成了鬼还能用得上。”说到前世,她神色变了变眼底划过一抹悲色,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你是要去轮回的,总不能一直记下去。” “轮回?或许吧,我也不知道......”若是不能复仇,她这辈子都不会堕入轮回,跟着大人生生世世也是不错的,总归有点念想。 她也无颜入地府见林家的列祖列宗,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是无用。 林兰儿正想收起本子,低头一瞧,却发现本子竟不知何时消失了!就在这时,玲珑一声惊呼,抬手指着一处。 林兰儿瞬间感知到危险,身为恶灵的模样顿时显现,凶相毕露,回过身时将玲珑死死的护住,大人的吩咐,绝不能忘,即便是有性命之危。 可当她看向后方时,微微一愣。 只见一名披着狼皮的少年正在好奇的翻看本子。肤白,瘦弱。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有极长的指甲,亦或者不是指甲,而是利爪。少年轻轻的翻动页面,应是担心利爪会把本子给撕了。 半晌,少年抬起头,一双腥红目将林兰儿吓得浑身一抖,她想起来了,这熟悉而危险的气息,曾将她吓跑,吓的瑟瑟发抖。 而现在,她正在控制不住的发抖,理智告诉她,应该迅速逃离这里。 可林兰儿想到了身后的玲珑,想到了白灵......她强行压制住心底的恐惧,眼神突然变得狠厉,长发倏地变长,浑身散发着属于恶灵的气势,将衣衫和三千青丝吹动,双瞳变白,血丝显现。 她尽其所能的调动一切力量,一时间,屋里竟多出现了不少小鬼,以玲珑为中心,死命相护。 相对他们的剑拔弩张,少年却无动于衷。 本子依然静静地躺在他手上,只是若细细一看,会发现他凶煞的双眸暗了下去。他缓缓弯下腰,将本子轻柔的放在地上,似有留恋,停留了片刻才彻底放开。 少年起身,望向满是警惕的恶灵小鬼,女鬼的身后有一女子,她微微探出头,眼里有好奇和也有恐惧,但当女子的目光与他接触之时,又害怕的缩了回去。 没人发现,他嘲讽的笑了笑。 片刻后,少年终于动了,他退了一步,瞬间如烟般消散。 林兰儿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你,过去!将那本子拿过来。” 小鬼听令,缓缓的飘过去,眼神飘忽,拾起本子时又一溜烟的飘回林兰儿面前,双手呈上。 林兰儿将本子收好,挥袖让众鬼退散。将恶灵的模样收回后,才转身看向玲珑。 “你没事吧?” 玲珑闻言,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刚刚出现的男子我之前见过,他是鬼还是什么?” 林兰儿眼底划过一抹惧怕:“可能是妖,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总之不是鬼。” 玲珑又道:“他貌似没有恶意。” 林兰儿想起刚刚的情景:“他的出现,就是恶意。” 玲珑不解之时,屋门突然开了。 “姑娘回来了。”说着,玲珑就穿好靴子急急的下了床。 白灵本是神色如常,可当她踏进屋子的那一刻,神色微变,停在原地。 玲珑刚好走到跟前,懊恼道:“早知姑娘回来的这样早,我就先备好晚膳了。姑娘可否饿了?” 白灵红唇一勾:“不饿,你好好休息便是,无需亲自动手。” 林兰儿此时也飘过来,面色有些严肃:“大人。” 白灵抬手打断道:“无需多言。” 林兰儿闻言,瞬间明白了什么,微微颔首。就连玲珑也变了变脸色,什么也没说。 白灵走进屋子,自然的问道:“你们一人一鬼相处的如何,她可有欺负你?” 玲珑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心下一暖:“没有,阿兰很好。” “哦?阿兰?叫的如此亲密,看来确实相处的不错。”白灵倒了杯茶,细细品味。 玲珑站在一旁,拿着扇子为她扇风,“难道姑娘不是这么喊阿兰的吗?” 林兰儿神秘秘的说道:“那样喊我的独有大人一个。” 玲珑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什么?” 林兰儿却不说了,贼兮兮的笑了声,就飘到了窗外,消失不见。玲珑嘟囔着嘴,刚刚还夸她来者,真应该收回来。 而白灵则是看向屋子的一处,在那儿,落了一根乌黑发亮的狼毛。 …… 在云青寨的一间大屋子里,有许多兽皮挂在墙上,窗台却上摆着许多盆水仙,在夕阳下摇曳生姿。 红烟慵懒的躺在美人榻上,一双细长的腿露了出来,两个侍女在身后低眉顺眼的给她按摩着肩膀,力道控制的极为小心翼翼。 红烟撇了眼跪在自己下方的女人,女人身上有许多可怖的红印,嘴边还泛着青紫,发丝微乱,衣衫被蛮横的撕裂了几处。 任谁也能知道她遭遇了什么,毕竟这种事在云青寨并不少见。就连侍女都习以为常,并未多看一眼。 红烟抬了抬手,看着自己刚修好的指甲,十分满意:“你和她有仇怨?” 跪在地上的女人闻言,情绪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她跪爬到红烟脚底下,脏手拉着红烟的裙角,双目通红。 她愤恨道:“对!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仅害了我心爱之人,还害的我落得这番境地,遭受轮番的羞辱。我恨她!我要让她尝尝的这个生不如死的滋味儿!我甚至要亲眼看着她,看着她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十一章 有福的是我 红烟瞥了她一眼,眼里泛着冷意,一脚将女子踢到一边,嫌恶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除非你不想要了。” 女人连忙伏跪在地求饶:“是是是!我不碰,我手贱,还请红烟姐姐帮帮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如果白灵在场,则会发现,此女就是被抓来的柳燕,只不过想比于初时所见,此时的柳燕已被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早已没了当初的傲娇气。 虽是伏跪在地,但红烟并未看到柳燕眼里的不甘和恨意,这恨意,不仅是针对白灵,同时也是针对红烟,甚至是那所有害得她落入如此境地的人。 心爱之人?黄守南?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柳燕对于他的惨死,没有一点儿心痛,甚至恨他死的太快,没有将她保护好。 红烟轻蔑的看了眼柳燕,似是想到什么不错的主意,收敛了神色,随即屏退了两个侍女,勾了勾手:“你过来......” 另一边。 康轩得了吩咐,要招待好白灵,玲珑不放心,便跟去了厨房,对于白灵的胃口,她比较拿得准。 “你跟紧我,别乱跑了,那些男人可不像我怎么风度翩翩。”康轩边走边小心嘱咐。 玲珑噗嗤笑了一声:“好,我跟紧便是。”什么风度翩翩,估计是怕姑娘降罪。 可当她进到云青寨的厨房时,身子僵了僵。里面皆是彪形大汉,光着上半身,身上还有不少骇人的刺青,周围挂着许多捕来的山猪野兽,被开膛破肚,不断往下滴血。 整个厨屋里不是腥臭的血腥味,就是糙汉的汗臭味,甚至还有馊臭味,种种味道混杂在一起,让玲珑的胃里一阵翻滚,她不禁掩鼻,蹙眉。 康轩却神色如常,他早已习惯了云青山的一切。 “都让你不要跟来了,你偏要来,看了这些你还吃得下去?” 康轩正说着,一个大汉就举着大砍刀,直接将猪头砍下,血飙不止,溅到大汉的嘴里,大汉呸了一声,那口水又溅到猪肉上...... 玲珑连退两步,掩着鼻子,发出闷闷的声音:“还好我来了,否则姑娘要是吃到这些东西......绝对不行!” 康轩叹了口气:“你当云青寨是什么地方?你以为这是酿造宫廷玉液之处吗?我不怕告诉你,你今日所见都算好的,你可知晓,在以往入冬没有粮食的时候,我们都吃什么?” 玲珑下意识答道:“你们不是劫匪吗?可以去劫粮食。” 康轩冷笑:“那也要有粮食可劫才行,我们没有,那些百姓自然也没有多少。深冬腊月,不只是人,连动物都难以过活。” 玲珑不解道:“那你们都吃些什么?” 整个云青寨多少也有上千人,规模比一个小村子的人还多,这么多的人,意味着有许多张嘴,吃的方面耗费的最大。 “这么跟你说吧,云青寨冬季人少有犯饿的时候,就是每次冬季一过,都要死不少人。” “为何......”玲珑话音未落,便瞬间想明白了,她不禁捂住嘴,人吃人。 她仿佛看到了不少被挂在铁钩上的人,勾着后颈,开膛破肚,一刀一刀砍下去,就像是处理山猪般干净利落。 康轩抱着剑,坏笑道:“所以我才说,你现在看到的算是好的。你家小姐要是嘴挑,只怕要一直挨饿下去。所有人都这么吃,没人会为她一人而改变。” 玲珑沉了沉脸,强行忍住那恶心的感觉,一鼓作气,撸起袖子进了厨屋。 “无需你们为她改变,我来。” “你何必......”康轩抬起手,正要拦她,奈何后者已经费劲儿的抱着一大块肉上了砧板,大有一种不做不休的作势。 “何必为一人做到这种地步......”他是匪徒,自然不明白这种所谓的主仆情义。 厨屋里全是男子,突然混进一个女人,突兀的很,一时间,所有的男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上下打量着女人,神色戏谑。 康轩见状,眉头微蹙,举着剑站在玲珑身后,低呵道:“忙你们的,看什么看?!” 康轩放开武者的气势,这才唬住众人,大汉们只好接着忙活,但总有几个留恋的多看了两眼,在康轩的眼神警告下,他们不能直勾勾的看,却能暗中窥伺,邪恶的舔了舔嘴。 女人可比猪肉鲜美多了。 玲珑忽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抬来一桶水,将砧板洗的干干净净,又挑了把锋利的砍刀,重得她只能两只手握住,她不像那些糙汉子那么有力气,只能一刀一刀的慢慢来。 切出一片片肥瘦分明的五花肉,砍了一块块大小分明的排骨,汁肥肉嫩,刀工极好......紧接着切葱、蒜蓉、香菜、花椒和醋等酱料,调配,放好,静置。洗干净菜,利落的切好。 爆炒,清蒸,煲汤......一头猪,换着花样来做。 干炒猪肉丝、麻辣猪肉、姜汁葱烧猪肉铺、卤猪肉等,应有尽有。厨屋内香气四溢,飘香十里,甚至让在场的糙汉子们都垂涎三尺。 云青寨脏乱的厨屋何时有过这种味道? 康轩微微张着嘴,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连忙将嘴闭上,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残余的口水,看向众人时,又没好气的吼道:“看什么看?赶紧把你们的口水擦干净了,丢脸!瞅瞅你们,要是能做出这其中的一道菜,也算是报答云青寨了。” 众人心底腹诽不已,有的吃就不错了,山猪吃不惯米糠。 过了许久,太阳早已西下。 厨屋闷热,玲珑抹了抹额角的汗,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不少。边做边尝,生怕味道不足。 玲珑心想着,姑娘爱吃肉,微重口,这些菜除了高汤外,皆是符合姑娘的口味,应该能让姑娘满意吧...... 康轩看着玲珑装好盘,小心的放进餐盒中,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道:“我能和你家小姐共同用膳吗?” 玲珑依旧低头收拾着,“这要问过我家小姐,我做不了主。” 康轩闻言,瞬间想到了白灵那凌厉的眼神,怂了。 “罢了罢了,要是有剩的,能留给我吗?” 玲珑这才抬起头来,“你若是想吃,下次我多做点便是,哪有吃剩的道理?” 康轩愣了愣,面上有些不大自然,他自小在云青寨,就是吃剩的,幸得三当家赏识,才过的好些。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玲珑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眉眼弯弯:“到时候可别嫌我做的不好吃。” 康轩被这美好的笑容晃了神,一颗心不知为何就漏了一拍,抬手轻咳两声:“你......你做的定是世上最好吃的,你家小姐真有福气。” “谬赞了,有福的是我才对。”说着,就拿起餐盒,要送去给白灵。 可正当她要踏出门时,眼前一暗,一个庞大的身影竟挡住了她的去路,甚至蛮横地推了她一把。 玲珑一时不察,向后摔去。 第三十二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 玲珑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男子的怀里,可餐盒却因没抓稳,滚落在地上。 康轩忙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玲珑却突然挣脱开,一脸惊慌的去查看餐盒,不料,餐盒里的菜全都洒了出来,混着泥土,玲珑跪坐在地,瞪大了眼睛,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早已入夜,再做也来不及了。 姑娘...... 康轩连忙蹲下身,正要伸出手扶她,却感受到一滴滴滚烫的泪滴到手中。他最怕女子哭泣。 “你......你别哭啊,没了再做就是了。” 玲珑却摇摇头,这是她第一次为白灵做菜,辛辛苦苦,费了不少心思,就这样没了,怎能不难过?玲珑不禁自责,要是走时多注意点就好了,就不会撞到人了,菜就不会倒了。 她并不知,不论她如何小心,来者都是故意要推她。 厨屋里的糙汉子们看着洒落一地的佳肴,皆是心疼不已,可惜了这盘好菜。 康轩站起身,挡在玲珑面前,怒视着面前之人:“二当家,欺负一个小女子,算什么本事?!” 来人正是寨里的二当家何昊威,瞎了一只眼,满脸胡渣,体格强壮。此时他还正拿根竹签剔牙,面对康轩的指责和不满,他一脸无所谓。 “老子就欺负她怎么了,关你屁事啊?” 康轩沉声道:“你要向她道歉!” 何昊威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不止。 “你笑什么?!” 何昊威闻言,瞬间止住了笑声,神色变得狠厉,竟不给康轩反应的机会,出拳将其击飞。 康轩撞到了灶台上,他捂着胸口,愤恨道:“你这个小人!” 何昊威不理他,冷哼一声。 他绕过玲珑,踩在洒落在地的菜肴,蹲下身,蛮横地扯着康轩的衣领,将嘴里的竹签吐到一边:“平时离得远也就算了,离老子这么近也敢大放厥词,你当老子近身攻击是唬人用的?” 康轩冷笑一声,突然朝他吐了一口血:“呸!有种再来......” 话音未落,脸上就遭了一拳,险些把鼻梁打断,两行血从鼻孔流出。 何昊威得意道:“为了一个娘们冲撞老子,别以为你是那女人的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说着,看向周围看热闹的大汉,“全都过来,将他绑起来!” 相比于康轩,大汉们自然更怕心狠手辣的何昊威。当即抽出麻绳,要将康轩手脚都绑起来。 “放开我!不想活了吗?!三当家若是知晓,你们定要人头落地!” 正在捆绑的大汉一听,想到关倩的护短,有些迟疑。 何昊威却踹了康轩一脚:“接着绑,给老子绑的死死的,那娘们知道又如何?老子只是给他点教训罢了,还能杀了他不成?绑好了,出什么事老子担着!” 大汉们一听,这才无所顾忌的行动起来,一边摁住康轩,一边利落的用绳子困住他的双手双脚,绑法就像是捆一头山猪。没想到对人也很管用。 何昊威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看向玲珑,后者满眼泪意,惊惧不已。 “你要做什么?别过来!” 何昊威给汉子们使了个眼色,他们立马将大门关上,封得死死的。 前后夹击,玲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慌乱间,她将菜盘砸碎,拿着一把锋利的碎片,指着凶恶的匪徒们。 而她的这点动作,并没有吓退常年刀口舔血的匪徒,别说是何昊威了。那些大汉早在玲珑进来时就起了歹意,若不是康轩护着,她根本无法完好无损的待到现在。 云青寨的男人们,都是野性十足的野兽,垂涎那最原始的欲望,凡是个母的,都无法逃脱。 康轩瞬间就明白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嘶吼道:“混账!别伤害她,要杀要剐就冲着我来!别动她!你们会后悔的!” 他可谓是胆战心惊,若是被这些人得手了,那红衣女子能血洗了整个云青寨! 奈何何昊威根本听不进去,甚至觉得康轩吵得慌,“让他闭嘴。” 几名大汉找来擦砧板用的抹布,强行塞进康轩的嘴里,一股腥臭味和霉味充斥着康轩的嘴里,可他根本没心思恶心。 他怒目圆睁,如果眼神能化为实质,那么何昊威等人定是死了上千遍。 该死的!想死也不要拖累了整个云青寨!这群下半身的畜生,色字头上一把刀,他就知道,这些人迟早会因此付出代价! 康轩心急如焚,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他多希望白灵能尽快赶来。他不想让那眉眼弯弯的女子从此眼里都是绝望,就像云青寨的那些女人一样,不要这样...... 玲珑紧紧的抓着手里的碎片,锋利的将她的手都割出血来。 “你们别过来......求求你们,别过来,别过来......”玲珑不断哀求道,可她越是恳求,何昊威越是兴奋。 “喊啊!喊大点声,不妨告诉你,这周围全是老子的人,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何昊威坏笑着,眼神盯着玲珑露在外纤细的脖子,白嫩可人,这手感定是妙极。 “跟着老子总比跟那小子好,小娘子,我定会让你踏实的,如何?” “不,我不要。” 玲珑满脸泪痕,眼看着何昊威的不断逼近,她不断摇头,誓死不从。 何昊威突然抓着她的胳膊,欺身上前,面露凶相:“不跟?这可由不得你!既然我好心相邀你不愿,那可就别怪我心狠,等我享受完,就该轮到他们了,不知你顶不顶得住?” 说到最后,何昊威已是迫不及待,他弯下身,一只手将玲珑扛在肩上,将女子摔在康轩头上的灶台上。 康轩不断挣扎,想要靠近些,想着能做点什么,奈何他只能像条无用的毛毛虫,只能在地上蠕动,连上方的景象都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何昊威耷拉的裤裆。 但往往看不清的,光凭想象就要骇人许多。 何昊威最先解开自己的衣带,身后的大汉们眼馋的凑过来,玲珑害怕的发抖,她偏头望了眼洒落在地的菜肴,又望向了依旧紧闭的大门,没有任何动静。 玲珑自知没有上次那么好运,她心里一横,与其被轮番糟蹋,不如一死了之,只愿姑娘莫要知晓...... 第三十三章 血的教训 一只大手将她的衣服撕开,男人欺身而下。玲珑浑身一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手握碎片立马刺向颈脖。 轰!!! 突然间,大门被踹开,余威甚至将汉子们击飞,撞倒了灶台上的锅碗瓢盆。 何昊威心里一抖,心想着是不是那个女人来了,正要扭头去看,头发却被猛地抓住,他的头被蛮横地往后扯,整个人往后仰,随即他的头便撞到坚硬的灶台上。 没等反应过来,他又感觉膝盖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恰好踹到了腿筋,腿一软,整个人噗通跪在地上。而那双手没有松开,控制着他的头,随着一阵咚咚声,他的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在灶壁上,每一下都极为狠绝,似是要将他脑袋硬生生的撞开花为止。 何昊威心里一阵惧怕,脑袋发懵,满脸是血,迷了他的眼睛,他求饶道:“放过我!放过我......” 身后之人果然停了下了手,只听一声冷笑,何昊威又如一条死鱼一样被扯了起来,正当他庆幸之余,突然感觉到一阵滚烫的热意扑面而来,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整张脸就这样被塞进了滚烫的浓汤中,连惨叫声都喊不出来。 咕噜咕噜的不停冒泡。 他的手不断挣扎,撑着灶台边,想要将头撑起来,但身后之人似是怕他就这样轻易被烫死,又将他的头抬起来,而何昊威的脸早已被烫的起了泡,睁不开眼睛。 他感觉整个脸皮都快不属于自己,熟的都快掉落下来。在挣扎时,还呛了不少烫水,将他的喉咙烫伤。 嘶哑的声音从嘴里传出:“求求你,放了我......” 身后之人却冷声说道:“她求你之时,你可有想过放了她?” 何昊威一听居然是个陌生的声音,不禁更加惊恐:“你......是何人?是你!”他想起来了,前几天下山所劫商队的丑女人,那三道疤还历历在目! 来者正是白灵,此时的她面色阴沉,似能滴出水来,若不是她察觉异常赶来......想到刚刚所见的场景,一个畜生趴在玲珑的身上肆意,她的杀意简直要将此地夷为平地! “呵,别管我是什么人,你只需知道,我是要你命的人。” “不!不要!” 任凭何昊威怎么哀嚎挣扎,白灵毫不手软,她恨不得让这个畜生尝遍所有的生不如死的刑罚。突然有些可惜这里不是摆满刑具的天牢。 “救命!救救我!”得知白灵不是云青寨之人,何昊威不再向她求饶,而是向他人求救。 尚在清醒的大汉早已被白灵的手段吓得缩成一团,哪里敢去救何昊威。这女人从哪儿来的?寨里何时有过这么凶残的女人? 康轩本是心里松了口气,但当他看到白灵满是杀气的进来时,又不禁惧怕,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魔鬼,想要将周围所有活物都杀尽。 他担心,失去理智的白灵会把他也杀了。 白灵将何昊威拖到另一处摆满各种菜刀的灶台上,将他的头摁在砧板上。 何昊威惊惧道:“你要做什么?!别杀我!别杀我......” “杀你?哪有这么轻易的死法?”白灵的声音犹如地狱而来,“告诉我,哪只手碰了她?” 何昊威想到了一种恐怕的可能,他不敢作答,支支吾吾不敢出声。 白灵笑了笑:“很好,那就是全都碰了。” 何昊威闻言大惊,“不是......” 奈何话音未落,便听刀落,鲜血喷溅,溅到了汉子们的脚边。众人心惊胆战,抬眼一看,一双手就这样滚落在地,滚到了洒落的菜肴边。 “啊!!!”何昊威惨叫不止,奈何只能发出嘶哑的叫声,就像是濒死的野兽。 白灵则是松开了他,手持着带血的刀,走近几名糙汉。 怎能忘了帮凶? 几名汉子见状,纷纷向门口处逃离,连滚带爬,正当他们以为要脱离修罗地狱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只听嘭的一声,大门竟自动关上了! 任由他们怎么推拉,都开不出半点缝隙,见鬼了见鬼了! 此时的他们,总算体会到玲珑的绝望,有生路而逃不得的绝望。 片刻后,哀嚎声此起彼伏,鲜血溅到窗纸,腥红刺目。里面正在进行一场简单的屠杀。 康轩的瞳孔中倒映出白灵杀人的模样,招招毙命,一刀割喉。任由鲜血四处飞溅,也没有一滴溅到她的身上。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杀了几人,却杀出了千万人的气势。 此女,到底是人是魔?! 白灵杀红了眼,红血丝爬上双瞳,怒意充斥着她的全身。杀完了帮凶,她不但没有停手,而是举着刀,大步走向了躲藏在一处的何昊威。 何昊威想要捂起耳朵,奈何没了双手,每每听到一声惨叫,他的心就骤停一瞬。明明这是他以往最爱听的声音,可此时,他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忽然间,转角处出现那抹红色的身影,是魔鬼,她又来了! “你别过来......离我远点!啊!放开我!” 何昊威的头再次被摁在砧板上,他已被砍了双手,还有一处可砍,那就是他的头。 想到此处,他双腿发颤得厉害,他张了张嘴,却看到白灵双目通红,像是已经失去了神智,只记得杀人。 本想再次求饶,可这会儿竟发不出一丁点声音,嘴唇张张合合。 只见女子面带诡笑,抬手举刀。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他隐隐记得,曾经他也是这么将一个人的头颅砍下来,挂在马头上......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悲戚的娇呵。 “姑娘!” 白灵挥刀的手顿了顿,停在了何昊威脖子毫厘之差的地方,这一声姑娘,将她的神智稍稍拉回,眼中的血色渐退。 她缓缓转过头,看到女子双手捂着胸口,仅剩肚兜,面色惨白,呈惊恐之状,双眸泛泪,担惊受怕极了。 正当一滴泪从女子眼中滑落时,白灵想到了那个该死的场面,这些人都该死! 手里的刀不再迟疑,砧板上的人立马尸首分家。头颅就这样滚到一边,被烫得恐怖的脸,死不瞑目。 从白灵进来大杀四方时,玲珑一直躺在灶台上,整个人跟失了魂似的。 好不容易在康轩的叫喊中回神,一起身便看到白灵想要将何昊威的头砍下来。她瞬间想起了黄守南死时的场面,以及从白灵身上看到的漫天的杀业。 玲珑立马反应过来,姑娘不能再造杀业了! 可当她出言阻止时,白灵依旧下了杀手,最后一人,也死了,该死之人全死了。 白灵随手将菜刀插在砧板上,一步步走近玲珑,近前时,她脱下外衫,将玲珑包裹的严严实实。 杀了汉子们是因为惊怒得失去理智,但杀何昊威时,她无比清醒。 “抱歉,我来晚了。”这是她第一次向人道歉。 玲珑鼻子一酸,那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滚烫的要将她融化。 第三十四章 没有心 玲珑扑到白灵怀里,犹如受惊的白兔,低泣。而白灵难得温柔的轻抚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安抚着怀里的人。 厨屋里惨死的人,悲戚的人,惊恐的人。只有白灵心里一片静默,透过窗子不知在望向何处。 良久,玲珑止住了哭声,抽泣了一会儿,肿着眼抬头望向白灵,哑然道:“姑娘,我们何时离开?”她不想再在此地多待一刻了。 白灵低头,将她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轻声道:“快了,等我办完一件事,我们立马离开。” 玲珑看着白灵的眼睛,已不再像刚刚那般发红,乖顺道:“好。” 此时脚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不知哼着什么。 玲珑已恢复了力气,小心的下了灶台,一只手捂着上衣,另一只手把康轩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 康轩喘着气道:“能否给我松松绑。”说着,还蠕动身子,将被捆绑的双手露出来,示意玲珑解开。 奈何这绑的太紧,玲珑压根儿解不开,她只好求救的看向白灵。 白灵则是随意的往那丢了把刀,这把康轩吓得半死,要死啊!哪有这样给人松绑的?! 好在康轩没有乱动弹,僵直着身子,菜刀的刀尖刚好划过麻绳。康轩动了动,倏地解开了。双手恢复自由,他便解开了脚上的绳子,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 不过当他对上白灵的眼神时,整颗心又悬了起来,羞愧的低着头:“我没有保护好她,对不起。”还不如一个女子,自己果然是个弱鸡,谁也保护不好。 白灵道:“对我说作甚?你应该对她说。” 玲珑则是咬了咬下唇,不愿再谈这个话题:“我没事......”说着,又抬眼看向白灵,大恩不言谢,又欠了姑娘恩情。“还是看看接下来该如何吧。” 康轩深深的看了眼玲珑,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他看向这一地的血腥和狼藉,沉了沉脸。“这可不太好办,死的不是虾兵虾将,而是寨里的二当家,深受大当家的敬重,有若干小弟拥护。” 白灵却冷笑道:“那又如何?可惜是让他死的太便宜了。” 康轩咽了咽口水,就那样的死法还叫便宜?对于白灵而言,怎样才叫不便宜?这般想着,也问了出来。 白灵则是罗列道:“宫刑、刖刑、凌迟、腰斩、五马分尸......哪个不比刚刚好?玲珑,你说呢?” 玲珑被点了名,当即如小鸡啄米般:“姑娘说的极是。”正说着,突然看到地上的打翻的菜肴,叹了口气:“可惜了,好好的一顿菜。” 白灵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神色微顿,原来竟是跑这儿为自己做吃食来了。 玲珑却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入夜已深,姑娘还没吃上晚膳,定是饿了。”说罢,转身想要去找食材,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 可她的手却突然被拉住,疑惑的回过头,便对上了白灵略带怒气的眼神。 玲珑心里一惊,低声道:“姑娘怎么了?我是不是犯了何错?” “你错在凡事没有想到自己,明知云青寨是个匪寨,到处都是豺狼虎豹,还敢乱窜,这次我要是没赶上,你可知你会如何?” “姑娘,我......” 白灵却突然看到玲珑手心竟滴着血,将其拿到眼前,一道刺目的伤口,是割伤。想起刚才所见,瞬间就明白了。 这小妮子居然想自杀。 玲珑愣了愣,连忙将手抽开,不料,竟被往前拉了一下,随即落入一个不甚温暖的怀抱。 “姑娘,你......”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玲珑虽大白灵两岁,却矮了差不多一个头,妥妥的一个小家碧玉,头贴着白灵柔软之处,玲珑不禁面色一红,可当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不禁脸色巨变。 而白灵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康轩则是在一边苦笑,“两位祖宗啊,能不能先别风花雪月了,看看眼下该如何处理可好?”他心想着,完犊子,刚冒头的春天又没了。 白灵将玲珑放开,看向康轩说道:“把何昊威送回他的屋子,暗地里看好了,别让人发现。其余人清理干净,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康轩道:“可以,只不过我要秉明三当家。”何昊威之死,不是小事。 “随你。” 白灵正要拉着玲珑的手离开,康轩又道:“何昊威的尸首,要完整吗?” 白灵没有停下脚步,轻飘飘的留下一句:“随你。” 玲珑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白灵则是当她还未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无需运轻功离开,白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玲珑回到了住处。 一进到屋子,白灵便单手掐诀,没一会儿,林兰儿就飘了进来。后者本是兴致冲冲的,但当她看清玲珑的模样时,顿时惊了。 “她这是怎么了?” “我让你护着她,你当耳旁风是吗?” 林兰儿闻言,脸色大变,连忙跪下,也不敢多做解释,心里懊悔。自从上了云青山,林兰儿就眼馋于那些恶人的精元,想要尽快增强实力,哪曾想竟有了疏漏,把玲珑给忘了,该死! 白灵的声音很冷很平静,可越是这样,林兰儿越忐忑:“大人饶命!都是小女的过错,不该远离玲珑妹妹半步!” 玲珑这才出言求情道:“姑娘,此事与阿兰毫无干系,要怪就怪我乱走动。” 白灵望着跪在下方的林兰儿,终究是将心里的怒气强行压下,确实不能全怪她。 “这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次,你也不必留在我身边了。” 林兰儿闻言,这才抬起头,郑重道:“小女谨记,定不会再让大人失望!” 白灵抬手细细推算,本是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开了,“你去休息吧。”说罢,出了门。 玲珑一愣:“姑娘睡何处?” 白灵轻点脚尖,跃上了房顶。“上面,有事唤我即可。” 玲珑望向屋外,面色复杂,此时林兰儿飘在一边,担忧道:“你没事吧?” “阿兰,若是一个人没有心跳,会怎样?” “自然是死人咯。” “不,她是活人。” 第三十五章 来了 夜半三更之时,一个黑色的身影,偷偷摸摸的靠近白灵所在的屋子,正要敲门,却眼前一暗。定睛一看时,竟是一名红衣女子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 而此人,正是从屋顶上跃下来的白灵。眼前这黑色的身影,是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匪徒,腰间绑着白色的布,看着面生。 匪徒道:“三当家吩咐,喊你过去。”他额前的发丝长而乱,挡住了神色。 白灵道:“带路。” 匪徒似是有些诧异,没想到女子这么容易就听信了。 走之前,白灵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屋子,窗户映出女子摇曳的身子,忽的黑影一闪。白灵眸光微动,抬脚离去。 屋内,玲珑望着那抹逐渐消失的身影,担忧道:“姑娘何时归?” 林兰儿在窗户边悠闲地飘来飘去:“不出意外,明日归。别担心,这次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事的。至于大人,她让我转告你,一切无事,你在此地等着便好。” 虽是这样说,玲珑眼底的忧色却没减少半分。 林兰儿飘到她身边低声道:“你刚刚说的,无心之人,是谁?” 玲珑闻言,心跳漏了一拍,沉默半晌,最终摇了摇头,扯了扯被子,翻了个身,不想作答。 可她并未瞧见,林兰儿复杂的神色。 能让小丫鬟这般在意的人,除了大人还能有谁呢? 而在云青山的山腰处,白灵不紧不慢的跟着匪徒的步伐,任由后者领她去向何处。她虽路痴,但也知晓,这个方向大致不是寻关倩的路。 匪徒一直在留意身后女子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常,心觉不安。 他顿住了脚步,突然转身,拔出大刀就要向白灵砍来,本以为一刀就能见血,奈何白灵反应极快,一个侧身就完美的躲过了刀峰。 匪徒一惊,白灵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抬手一弹,匪徒便无法动弹,保持着进攻的动作。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试试你的功夫!你快解了我的穴位,三当家还等着呢!”匪徒慌乱的解释着,连他自己都不信从嘴里说出的这一番说辞。 “聒噪。” “我......”匪徒突然说不出话,嘴巴就跟被缝了起来似的,连哼哼声也发不出,一双眼瞪得极大。 该死的,那个女人怎么还不来? 白灵负手而立,黛眉微蹙,就这点能耐吗?未必太让她失望了。 正这般想着,微风吹动树丛,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从中飘来一丝淡淡的异香,在空气中萦绕。 匪徒面色一喜,立马屏住了呼吸,紧紧的盯着白灵的背影,心里默默倒数三个数:三、二、一! 果然,只见白灵就如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树丛中走出几个身影,几名男子中夹着一名女子,他们皆是掩着面。看到白灵晕过去,便扯掉了脸上的布。 “真晕过去了?” “那当然,这可不是寻常的迷药。就算是武林高手,只要遇到它,也要被迷晕。” “你哪儿来的这玩意儿?分我点。” “分你?呵,就怕你不敢要。”说这话的人,正是柳燕。她走到白灵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之人。 她邪恶一笑,很快,你也要遭受我遭受的一切! 几名男子搓了搓手,眼中火光微动,一人耐不住道:“那我不要迷药,我要她!”他们心里清楚,迷药来历不明,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柳燕瞧了眼夜色:“不然呢,难不成红烟姐姐派你们过来就只是为了抬人吗?” 这时,有人犹豫道:“可是,若是我等先享用,那二当家他会不会......” 谁人不知,云青寨大名鼎鼎的二当家,好美色,且独爱一手货。往往都是享受完才扔给底下的小弟。 柳燕闻言,在夜色的掩饰下,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们下手轻点就是,不捅破那层膜,怎样都不会被二当家发现......不过,你们若是将此女送到他床上,指不定还会有奖赏。” “还有奖赏?此话怎讲?” 柳燕捂嘴低声道:“她可是上好的鼎炉,极阴之体。” 几名男子大惊,眼里神采奕奕:“此话当真?你又怎知?!”极阴之体啊!若是和此等女子双修,武功大增不说,指不定还能修仙,证道成神! 柳燕神秘秘道:“是真是假,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什么极阴之体,不过是她胡诌罢了,为的就是让这群男人失去理智。光让何昊威玩弄怎能足够? 几名男子已是心思各异,都想将白灵占为己有,但一想到大当家,他们浑身一抖,瞬间怂了。还是先献给顶头的二当家吧,不过......只要他们不说,二当家又怎会知晓呢?等何昊威品尝够了,就轮到他们了。 待鼎炉之事暴露前,他们还能尝到不少甜头,已是足够。将女人当成一个任人玩弄的物件,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 如此想着,他们看向白灵的目光都愈发火热起来。就连一旁被定住的匪徒都被迷惑的心动不已。 “快给我解开,我也要来!”男子不知为何就能出声了,也不多想,连忙对同伴说道。 “知道了!小点儿声!” 一男子突然靠近柳燕,勾起了她的下巴:“云青寨有你这般大气的女子已是不多了,你很不错。” 这是实实在在的夸奖,云青寨哪个女人不是为了提高自己的地位不择手段?就连红烟也不例外。而柳燕倒好,不但没杀了白灵,还将鼎炉之事说出,这不摆明了要将白灵送到高位吗? 柳燕闻言,扯了抹不自然的笑,对于男子的突然靠近,她下意识恶心的想要吐出来,却生生忍住了。逼着自己说出了违心的话:“入了云青寨,生死都是云青寨的人,自然事事要以云青寨的利益为先,这是小女子应该做的。” 男子朗声大笑,心情极好的啄了柳燕一口,那口水沾在她脸上,她的身子都僵了僵,想起了那晚令她最憎恨的一幕,眼前之人,正是其中之一。 袖口下的手紧紧的握住,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男子转过身,对众人比了个手势,几人得令,纷纷靠近白灵,就连那被定住的匪徒也被解开了穴位。而柳燕则是微微后退,冷眼瞧着这一幕。 她无法报仇,那便让所有比她好过的女人都尝尝这番滋味,也足够让她泄恨。 白灵静静的躺在地上,她的衣带逐渐被男子解开,动手的男子很小心,不知为何,他觉得不该如往常那般蛮横粗暴的对待,而是应该带着一颗崇敬之心,但崇敬之心中又有控制不住的欲望。 就像是越是不可亵渎的东西,越容易产生亵渎之心,来回摇摆,勾人心弦,最终将那罪恶的一面显露出来。 男子咽了咽口水,他的手尚未触摸到白灵的肌肤,还差最后一层里衣了...... 柳燕见他们磨磨蹭蹭,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怒火,她想看的不是这样! “你们还在等什么?!” 第三十六章 钓鱼 柳燕尖锐的声音在幽静的夜里响起,尤其突兀。男人心里一惊,他的手顿了顿,该死,他何时这般犹豫过? 男人顿时烦躁不已,不再犹豫,一双大手就要往下抓。 站着的几人眼巴巴的盯着,光是眼神就能将人吞了,欲望都快溢出来,柳燕则垫着脚,想要将一切看清,竟是比他们还要激动和期待。 可突然间,时间犹如停滞般,飘落在半空的树叶定格住了,夜蝉鸣消失了,风声也休憩了,万籁俱寂。 当他们意识到不对劲时,竟发现连自己也无法动弹半分。 而躺在地上的女子竟不知何时消失了?!众人大惊,这是怎么一回事?穴位也没有被点,为何动弹不得?女子又去哪了? 种种诡异,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众人的周身飘着丝丝黑雾,而黑雾之中又隐隐泛有红光,诡异而危险。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黑雾从口鼻耳处缓缓钻进自己的身体里,顺着血液流淌而过,像是毒蛇般,无声无息的入侵,正待致命一击。 终于,树叶恢复了飘动,夜蝉声响起,风吹动了他们的发丝。 而他们的心脏像是倏地被千斤重的巨石挤压,压的喘不过气,压的心脏扭曲,溢出血来。 所有的知觉被无限放大,痛意侵袭全身,却偏偏死不了,让他们痛不欲生,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们暴力的撕开上衣,双手不断在心口处抓挠,想要将心脏生挖出来,或许心脏被挖出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而柳燕捂着嘴,惊惧的看着这一幕,众人的脸痛苦的扭曲在一起,双目胀红,眼白上爬满血丝,随时都能从眼眶里弹出来。 他们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头沉睡中的野兽要从中苏醒,想要从囚禁的牢笼中闯出来,嘴里发出难听的嘶吼。 没一会儿,他们七窍流血,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胸口被抓的满是血,似是觉得不够痛快,要么用石头砸,要么用木棍往里捅,无所不用其极。 胸膛被他们折磨的面目全非。 终于,他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扑通一声,整齐划一的跪在地上,挺直腰杆,双手垂在身侧,昂着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柳燕听不懂,却发现众人神色怪异,似在祈祷,似在告罪...... 只见暗处,一少年怀抱女子,缓步走出。 而黑雾却避如蛇蝎般,纷纷退散,不靠近少年半分,亦或是怕玷污少年怀中的女子,当两人出现那一瞬,本是夺命的黑雾逐渐恢复平静,跪坐在地的男人们也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场面陷入一度的诡异。 柳燕见到少年的第一感觉是胆寒,再是畏惧。明明是个瘦弱的少年模样,却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极致的危险。 忽然间,她脸色大变,她清楚的看到少年身后是一匹凶恶的巨狼,没有露出獠牙,仅是现身,便让人看的心脏紧缩! 她呼吸紧促,困难。 不知为何,柳燕竟明白过来,巨狼就是少年的化身,一人一兽,本是异族,但若将两者混为一谈,竟毫不违和,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少年明明有着尖牙利齿,却在怀抱女子时,万分小心,就像是将所有的凶恶都对准了外人,唯独将温柔留给了女子。 而那女子,就是她想要千刀万剐的白灵。 柳燕知道,一切都完了。在失去意识前,柳燕的恨意竟比恐惧更甚,为什么白灵总是那么幸运,总有人不顾一切的相护,她凭什么?! 柳燕又怎知,白灵今生的一切,都是前生踏遍万人尸骨换来的。 与此同时,跪地的男人们,全都化为血雾,死无全尸。 少年妖异的瞳孔里满是快要克制不住的煞气,若不是怀中的女子,他能化为一匹真正的野兽,将整座山血洗。 他低着头,贪恋的看着女子的睡颜,他知道,她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女子的衣衫是敞开的,露出了薄薄的里衣,若隐若现的肌肤。 他缓缓蹲下,单膝跪地,将女子的头轻柔的放在大腿上,正想伸手为她合衣时,女子睁开了双眸。 少年见状,犹如触电般猛地将手缩回,不知所措。 怎么醒了?不对,眼底清明,原来她一直在装睡。 不得不说,苦肉计,当真好用。 从昏迷到现在,白灵的意识一直很清醒,即便那些匪徒将她衣衫解开,她依旧不为所动,为的就是引出这个一直暗中跟随自己的狼少年。 她看着他,四目相对,前者戏谑,后者慌张。 少年也不知怎的,竟把白灵从怀里推开,要起身离去。 “为何不敢面对我?” 少年脚步顿了顿,未作答。 白灵又道:“你要是走了,这衣服我便不穿了。”说着,还一脸无所谓的想要抬手解开最后一件里衣。 少年没有回过身,但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般,能看到她的一举一动,随即瞬间出现在白灵面前,两人近在咫尺。 而少年白皙的脸突然变得通红,他没想到白灵的动作会这样快,竟把香肩露了出来。 白灵得逞般勾了勾嘴角:“看到了吗?我说到做到。” 少年没有说话,而是微微撇过头,伸出手准确地将滑落的衣肩提了上去,还要万分小心,怕利爪割伤女子的肌肤,可手指却免不了要触碰到。 他提着一口气,好不容易提了上去,就如闪电般缩回。 他皱了皱眉,为何肌肤这般冰凉?还未想明白,女子竟再次做出了让他更为胆战心惊的事。 只见白灵抬起左手,勾住少年的脖子,另一只手则是抓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两人贴的很近,却可以明显看出少年的局促不安。 他只高白灵半个头。 只听一声轻笑,“这么怕我作甚?我能吃了你?” 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红唇,似乎没有听到她所说的话。 良久,才有了动作。 他温柔的挣脱开女子的束缚,想要远离这危险的漩涡。女子眼中的柔情,不达眼底,显而易见的冷意。 他退一步,白灵则进一步,步步紧逼。 面对女子的倔强,少年总算开口了:“你不该靠近我。”声音有些嘶哑干涩,像是久久没有开过口。 “究竟是我靠近你,还是你靠近我?” 自从少年出现的第一晚起,她便一直有种感觉,此人从未离开,而是一直潜藏在暗处,没有恶意,却也摸不准到底什么目的。 所以,她要引出他。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狼少年究竟想做什么。 第三十七章 黑境 少年凌乱的头发中,腥红而锐利的眼睛在白灵面前弱了许多。他的话极少,一看就是个孤僻的人,不知何为快乐,更不会笑。 没有等到回应,白灵道:“弟弟长得这般标志,可惜不会说话。” 少年仅是高出白灵半个头,若真要算个年纪,说是十来岁的凡人少年并没有什么错。不过白灵心里清楚,他并非人族,恐怕几百岁亦或是千岁有余。 单看着少年模样,白灵只能喊作弟弟了。 而后者对于这个称呼,没有其他的反应,很是顺从。这让人不禁怀疑,哪怕是难听到让人无法接受的称呼,但凡是从白灵口中说出的,他都能通通接受。 白灵心里一动:“你是狼妖?” “是狼,非妖。”明明是个少年模样,声音却低沉而略有嘶哑。 “那你是什么?”白灵细细的打量,既不是鬼,也不是妖,还能是什么? 少年却不愿再说,薄唇抿着一条线,即便是拿把铲子,也休想撬开他的嘴,套出真相。 白灵别无他法,另问道:“为何一直跟着我?你认识我?” 少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被封印千年,只为等一人。”说着,又指了指心口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里告诉我,你就是那个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个陌生的声音,从灵魂至心底里传出,他忘却了所有,却唯独铭记这番话。 他没有清楚的告诉白灵,那个声音的原话是:“你本该灭亡,但本君觉得你还有点用处,即是为了她,本君便饶你一命。你当永远记住,你的存在就是为了她,你即是她的影子,她生你生,她亡你亡,你当以命相护,护佑她平安顺遂,生生世世……” 这段话,刻到了他的灵魂深处。 白灵不解:“你又如何确定那人就是我?” 少年回道:“感觉。” 无需任何理由,你的出现,便让我认定就是你,无关长相,无关其他,你就是你,吾王。 白灵眸光微闪:“感觉也有出错的时候。” 少年却很严肃的摇摇头,“羁绊。” “什么羁绊?难不成是红线?”白灵走到近前,素手把玩着他凌乱而细长的发丝,显然这个玄乎的说法没能说服她。 少年眸光一暗:“你会明白的。” 这个羁绊,自产生的那一刻起,便再也砍不断,即便是神。 “遮遮掩掩,玄玄乎乎。不觉得累吗?”边说着,边掀开挡住少年大半张脸的头发,露出他俊美却瘦削的容颜。一样的苍白病态,见不得阳光。 “告诉我,你的名字。” “黑境。”在黑暗之地生存的人。 “何人所取?如此压抑的名字,可不适合一个少年郎。不过,毕竟你是狼少年,貌似也挺不错。” 黑境闻言,眸光微颤:“你忘了,黑境之名是你所赐。” 白灵的手微顿,难得显露出一丝不自然,随即说道:“未曾经历过,谈何忘却?” 就算是前世又如何?今生她还是她。 “况且你不是失忆了吗?怎还记得这个名字的由来?” “感觉。” 白灵噗嗤一笑,这个回答对他来说,估计是标准答案了。 黑境却有些看痴了,这个笑容,应该一直挂在她脸上,多久没有见过了呢…… 白灵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说你是为我而来,若是我赶你走,你会走吗?” 黑境没有犹豫:“除非我死。” 白灵微愣,这是被下了蛊吗?难不成是自己前世所做的?那也太造孽了。 “我是你的影子。”如影随形,永远隐藏在黑暗中,不见天日。 只见女子的玉指就抵在他的唇上,“留下也行,一个美少年跟在身边,谁又会拒绝呢?不过,我有个小要求。” 黑境将她的手轻轻移开:“你说。”就算是让他去赴死,也在所不辞。 白灵若是知道他的想法,定要背过气去,哪有人动不动就舍命的。 “变个小狼崽给我看。” 黑境闻言,明显一愣。却没有多想,他退开一步,稍稍拉开与白灵的距离,随着一团黑雾出现,人影逐渐消失,待黑雾驱散时,只见一只毛茸茸的小狼崽蹲坐在地上,应该说是一小团。 若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白灵定要以为他是开溜了。 她对于毛茸茸的萌宠向来没有抵抗力,蹲下身子将其抱在怀里,而黑境的身子则是僵了僵,一对狼耳朵竖了起来。 软,好软。 白灵眯了眯眼,起了坏心思,双手托着黑境的前腿,举了起来…… 黑境顿时明白她想做什么,妖异的瞳孔瞬间放大,挥了挥爪子想要反抗之时,又要小心的控制力道不能伤了她。 这个女人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怎的怎么不知羞? 白灵望着他的眼睛,异常好看,像是一个裂谷,稍有不慎,就会掉进去,永远也别想爬出来。 这双妖异而腥红的眼睛里仿佛就是一个世界,一个杀戮血腥的世界。 她在看着他时,他也在看着她。黑境想着,多好看的眼睛,只是这眼里的神采为何这样死气沉沉?不该是这样的......忽然间,黑境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画面。 一个深巷中,一只浑身黝黑的小狼崽正在与犬夺食,它混在其中,争抢残羹剩饭,奈何狼崽年幼,浑身是伤,又太过瘦弱,不但抢不到丁点儿吃食,还被恶犬咬伤。 它只好托着身子离开,被迫放弃了争夺,可当它好不容易又看到一户人家的下人丢掉剩余的饭菜,想要吃点儿时,却被人当成恶犬,用棍棒驱逐,先是打了一顿,又被开水泼了一身,人们的怒骂和厌恶,它都听得懂。 狼崽这回瘸了腿,垂着个尾巴,一瘸一拐的想要离开。不吃了,不抢了,就这样吧。 却又路遇顽皮的孩童,被强行拉过去玩弄戏耍,时而被石头砸,时而被绑起来拖着走,勒着它的脖子,很紧。 它想开口说,别这样,很痛。 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在重复。 狼崽的眼睛很暗,暗的看不见底,它终于想死了,人们杀不死它,它也懒得杀他们,但它想自己去死,活着太无趣。 可突然间,它脖子上的绳子松开了,周围的嘈杂声也消失了。 它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里,为何用温柔来形容?狼崽大概觉得,除了母亲,这世上没人会让它在怀里停留。 而这个女子却愿意,这应该就是凡人说的温柔吧。 第三十八章 她是我活下去的希望 狼崽下意识贪恋的蹭了蹭女子,软软的。可又担心女子嫌它脏,便不再蹭了,不过好在女子穿的是深色的衣裳,不显脏,至于是什么颜色,他并不认识。 他不知这是红色。 狼崽的眼睛不再那么暗了,他抬起头,想要将这个人族女子看清楚,他不知何为美,但看到女子的那一刻,他便认定,以后便以女子作为美的标准。 此时的他并不知,他的这个标准再也没人能达到,甚至在他眼里,世间再也没有另一个能称得上美的女子。 原来女子并非人族,而是神族。因为他看到了女子的眼睛,是金色的,比太阳还要耀眼。 虽说杀了父君和母亲的神族并不是这个模样,但狼崽却凭着感觉,就知道这个女子是神族,她周身金光熠熠,是万千凡人所爱戴的神女。她从天而降,圣洁无暇。 他是见过的,凡界如此多的神像,她的就占了大半,却没有一座能将她的半分神采刻画出来,此刻他觉得,凡人工匠不行。 狼崽惧怕神族,也憎恨神族。他开始在怀中挣扎起来,利爪却不小心抓伤了女子的脖子,白嫩而脆弱的肌肤上留下三道醒目的小抓痕。 他停下了挣扎,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她会动怒吗?会像其他神族之人一样想要惩戒自己吗?亦或是那样残忍的将它的生机剥夺,就像是杀害夫君和母亲那样,神总是有各种理由灭杀他们所认为不该存在的东西…… 可女子竟是笑了,笑的极美。 狼崽心里一松,她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也没想杀他。如此宽容,难怪凡人都拥戴她,他想着,如果可以,他也会是信徒之一吧。 可突然间,他好像看到女子眉眼里的坏笑,下一瞬,她竟把他举了起来。 狼崽本是不解,但当他从女子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样时,不禁面色通红,好在有黝黑的毛发作为掩饰,因此并未被女子瞧见他的窘迫。 母亲说过,那个地方只能被妻子看到。 奈何不管它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女子的手,到最后,狼崽放弃了,垂着头,尾巴晃啊晃。 罢了,她开心就好。 片刻后,女子倏地松开了手,一缕金色之力在他周身环绕,托着他在半空中漂浮,只见女子挥了挥手,金色之气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狼崽本是大惊失色,大声呜咽。他以为她要杀他。 可当他细细感受时,才发现金色之力极为舒适,外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内伤也在片刻后痊愈,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后遗症,连被打断的腿也好了。 这就是神族的力量吗?狼崽这般想着,却又否定了,这是神女独有的,并非凡间医术,而是祥运,一个世间万物都为之向往的祥运。 眼底的微光又亮了几分。 金色之力将狼崽缓缓放到地上,此时的它是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他舒适的甩了甩头,抖动浑身上下的毛发。 然而神女却收回了金色之力,在看了他一眼后,就转身离开,华裙拖地,却没有沾染到半点人间的尘埃。 他追了上去,速度越来越快,可怎么也追不上,明明就在眼前,却犹如相隔了十万八千里。他摔了一跤,眼里满是不甘,想要不顾一切的调动被隐藏在深处的力量,哪怕有性命之危,他也想追上她。 忽然间,神女的话似在耳边响起,轻灵悦耳:“活着,才有希望。”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现在的做法无异于是自曝身份,会被天神留存在人间的力量发现,从而降下天罚,要么死,要么被赶出人间。 狼崽猛地抬头,瞪着妖异的双瞳,瞳仁里波涛汹涌。 神女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而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百姓的叫卖声,孩童的玩笑声,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他站在街道中间,望着神女消失的方向,怔怔然。 此时身后传来孩童兴奋的叫喊声:“它在这儿,快抓住它,别让它又跑了!” 他们一跑一跳的要冲过来抓他。他却不愿再玩下去了,它褪去了犬身,瞬间化为一匹狼,对于族人来说,他尚且年幼,但对于这些凡人来说,他比一般的狼身要大得多。 腥红的眼里满是狠厉和肃杀,这才是真正的他,就算不动用那个力量,他也能轻易将凡人踩死。 这模样不但把孩童吓哭了,还将街道上赶集的百姓们都吓跑了,没一会儿,整个街道的人踪影全无。独留他一匹孤狼站在原地。 狼崽朝天高亢的嚎了一声,他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街道尽头,随后便朝着反方向奔跑,最终如烟般消散。 在他最灰暗的时刻,他遇见了他的光,即使那束光仅是短暂的照亮了他的灰暗,没关系,他愿将之当成救赎,唯一的救赎。 狼崽不想死了,他想活着,活着就能再见到她,她就是希望。 …… 记忆到此终止,黑境看了眼白灵,它知道,她就是神女,一个流落凡间的神女。 两人的目光交缠,白灵的神色略带迷茫:“我是不是见过你?” 在黑境出神时,她也看到了一些画面。 她救了一只快要死了的狼,虽然是犬的模样,但她却能一眼认出它就是狼,不凡的狼,灵魂被煞气侵蚀,与煞气共生,她能感觉到,它是想死的。 就像当初梦魇里的魔女,她想死,那些人才杀得了她。 记忆碎片里,她不仅救了他,还逗弄了他,就像现在这般,只不过画面里的狼很狼狈,很颓丧,远没有现在这么霸气强大。 不但如此,她还从狼崽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金色的瞳孔,倾国之姿,一切的一切都与现在截然不同。梦魇里的魔女和她长的一模一样,只是眼睛不同罢了。 金色是希望,灰色是绝望。 白灵心智如妖,顿时明白了两者的前后联系。恐怕前世的自己身居高位,先是位神女,但不知为何,竟堕了魔,成了疯魔之人。 正这般想着,突然间,白灵的心口处猛地迸发出强烈的痛意,疼痛迫使她松开了手里的黑境,捂着心口,微微屈身,使得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惨白,疼了整张脸扭曲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 黑境大惊,在四肢触地之时,化为人形。而白灵刚好疼晕了过去,他伸手,将其揽在怀里,而白灵捂着心口的手也松开了,软软的垂在身侧,闭上了眼。 黑境犹豫了片刻,抬起手点了点女子的眉心,一丝黑气从中被牵出来。黑气在他手心盘旋,黑境对这东西再清楚不过。 此乃煞气。 他们这一类人,越是痛苦,凝聚在心中的煞气愈盛,要么独自消化,要么…… 黑境将其吸进自己的体内,没一会儿,他就切身感受到了白灵的痛意,锥心之痛,犹如万箭穿心。他咬着牙,青筋渐露,额角冷汗直流,他跪坐在地,将头抵在白灵的额间。 他是魔,她也是魔,这是独属于魔族的共情之力。 女子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很是柔和,黑境看着她,温柔的笑了,心口的痛意不值一提。 “有我在,又怎能让你受罪,那么,今后一切的痛苦都让我替你承担。” 吾王,好好睡吧。 第三十九章 众生没有珍惜你,便换我来护你 白灵醒来时,阳光温和的洒在她脸上,有些刺目,她眯了眯眼,又长又密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感觉脖子有点痒,低头一看,她竟趴在人身上。 她想起来了,这人正是黑境,也不知白白给自己垫了多久,估摸着是一整晚。 托着下巴,她饶有兴致看着黑境,后者像是一夜未眠般,睁着个眼,一眨不眨,两人四目相对。 玉指点了点他的鼻尖:“你就不知道把我送回去吗?” 黑境看着她,语气生硬道:“我不信她们。” 白灵挑了挑眉,指尖从他高挺的鼻尖划至薄唇,微微一笑:“是吗?难道不是因为想占我便宜?” 黑境撇过头:“不敢。” 女子的行为举止很大胆,一举一动都有着魅惑人的意味。 坠落人间的神,将庸俗贯彻到底了。 明明是一副少年模样,应该是青涩懵懂的,可他却扳着个脸,面目深沉,眼里满是心事,白灵心觉无趣,便站了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然穿戴完整。 红唇微微上扬,还挺贴心。 而黑境此时也站了起来,恭敬的守在一旁,俨然一个护卫。狼皮上还沾了些许枯叶,头发依旧是那么的乱,却不脏。 他垂着头,极为规矩。 暖阳下,白灵的身子却并不暖,她已经知道,这具身体就是一个空壳,即便是轻伤,也要很久才能愈合,这也是为什么,她脸上的抓痕过了这么久还未完全消失。 心下一动,白灵的手划过脸上的伤痕,看着他,调笑道:“我可美?” 黑境抬起头,目光深邃,“美。” 此时的白灵在黑境眼中,是另一个圣洁而绝美的神女。而眼前不过是凡人皮相罢了,黑境看到的,远非常人所见。 白灵却不知其中的玄妙,当他是在拍马屁,“我问你,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前世的身体还在?” 黑境闻言,面色复杂:“除非有人将之封印,否则即便是神,肉体也会回归万物。” 白灵对于这个答案并没有太大的意外,已死之人,肉体又怎会存在?谁又会保护好一个魔女的身体呢,没将其千刀万剐已是不错。 只是可惜,这具身体太糟了,也不知能撑多久...... “你......怎么了?”黑境隐有不安,因为他能感受到白灵情绪上的失落。 可白灵的神色毫无异常,就像是随口一问罢了。为了不让黑境在追问下去,她转移话题道:“我昨晚说过,我曾经见过你,你就是那只小狼崽对吗?” 那一幕,是缘起的地方。 黑境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我的记忆也是被封印的......很多层封印。” 这也是他没想到的,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强行将他的记忆封印,不让他触碰,也不许她触碰,像是有什么隐秘不能为人所知。 也不知封印了多久,而这被尘封的记忆,正随着两人的相遇,在逐渐被打开。 黑境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原来,她是他的心之所向,自千年前就未曾断过。他还真要感谢那个神秘人,将她送到他身边。 白灵并未注意到他的异色,将心思都放在了他所说的话上。心下微惊:“在什么情况下能被打开?” 她记得,昨晚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对,她是在举起黑境时才触动了记忆。 果然,只听黑境答道:“或许是契机,或许是实力。” 说到实力,白灵这才想起遗漏了什么,“能否告诉我,你的实力达到了什么层次?” “妖之上,神之下,可与仙相抗衡。” “如此一来,还得了个免费保镖,妙极。”白灵越看黑境越是顺眼。心下正想着要不要骑着黑境招摇过市,奈何后果给了她泼了盆冷水。 “我乃天罚之人,只存于黑暗之中,藏匿于阳光之下,轻易不得出现,尤其是动用力量” “何为天罚之人?” “生而有罪,被神所弃。”黑境神色黯了黯。 “所以呢?”白灵沉了脸,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还以为是个天大的便宜,没曾想是个定时炸弹。 黑境似乎看出她的顾虑,便抬起手,在手中凝聚出一团黑气,逐渐浓郁,直至将他整个人包围。仅是一瞬的时间,他便如烟般彻底消散。 但白灵知道,他并未真正离去,而是在脚下的影子里。 只听黑境的声音在白灵脑海中想起:“我便是你的影子,只有当你需要我时,我才会出现。我会如影子般,永远守护你,直至死亡。” “可没有光,影子就不会出现。” “你就是光。” 众生没有珍惜你,便换我来护你。 白灵眯了眯眼,她抬起手,影子也抬起手,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却又大有不同。谁又会知道,一个影子里藏着一个人,竟能活过来。 白灵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设定,影子护卫,貌似也很不错。 黑境的存在感本就很低,一旦融入进她的影子里,这个人便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恐怕是神都难以发觉。 影子不再说话,偏僻的林中,仅剩白灵一人。但她知道,从今往后,身后都会跟着一个影子,独属于她的影子。 白灵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原来有个人一直躺在不远处,她走上前,蹲下身子,将那人的头转过来,探了探鼻息:“你没杀她?” 而此人,正是柳燕。是昨晚唯一幸存的人。 黑境的声音在白灵脑海中响起:“一时失手,杀过头了,只留了一个任你处置。” 白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下一动,说道:“很好,留着她确实还有大用。” 另一处,玲珑望着门外,面露忧色。 “姑娘为何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林兰儿倒挂在房梁上,悠悠的说道:“大人那么厉害,能出什么事?你就别担心了,乖乖等着吧。” “可我总觉得不踏实,尤其是昨晚,心跳得极快。”要不是白灵明确吩咐过,不能踏出这屋子半步,玲珑定会控制不住的出去找她。 林兰儿道:“你一晚未眠,当然会引起不适。” 玲珑却听不进林兰儿所说的话,在原地踱步,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玲珑心里一喜,但当她抬眼向外看时,竟是康轩来了。 不是姑娘。 康轩本是心情愉悦,可一见玲珑一副不愿看到自己的模样时,那本是愉悦的心,又掉入谷底。 “白姑娘让我传话来,她与三当家正商量要事,估摸着很晚才能回来,让你不必等她。”康轩边说着,边瞧着玲珑的神色,每说一句,后者的眼神就暗一度。 真让他不爽。 玲珑抿了抿嘴,只好问道:“姑娘没事吧?” 康轩气不打一处来:“她好得很!能有什么事?倒是你,自昨日起就没吃过东西,你就不能想想自己吗?总围着你家小姐转,她可不需要你!” 玲珑被吼得一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禁气道:“这与你有何干系?”说罢,就要转过身回到里屋。 可还未踏出两步,胳膊就被人遏制住,玲珑一惊:“你干什么?” 康轩眼底划过异色,并不回答,而是将她用力的往前一拉,后者便轻易的撞到他的胸口上。康轩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心里的想法不可抑制的要脱口而出:“玲珑,我真的很喜欢你......” 奈何此时的玲珑想起了那天在厨屋的画面,自那一事后,她便对男子有了阴影,看到康轩火热的目光,玲珑的脸色被吓得惨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她更是听不进半分。 康轩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玲珑的异常,“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便被一股力量击飞,撞到了墙上。 第四十章 从地狱出逃的魔鬼 林兰儿怒极,恨不得现身吓死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男人。可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飘在玲珑身侧,着急的喊道:“你怎么样啊?没事了啊,别怕!这个男人不会再碰到你了。” 奈何玲珑充耳不闻,依旧颤抖着身子,抖的跟筛子一样难以遏制,两眼无神,没有给出丁点儿反应。 林兰儿又唤了几声,还是不管用,咬了咬牙。心道该死,恐怕要找大人来了。这般想着,林兰儿招了几只小鬼来守着玲珑,吩咐好绝不能让康轩再靠近她。 随后便如一阵风般飘了出去,只身去找白灵。心里愈发着急,混账玩意儿,瞧着人模狗样的,竟在她的眼皮子下对玲珑动手动脚!林兰儿一想到才跟白灵立下了保证,就被康轩打脸,真是气得她想将康轩碎尸万段。 而此时的康轩顾不上自己的伤势,想要立马上前查看玲珑的情况,却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他不免心神巨震,这是怎么了?! 他并未瞧见,他的周围是一堵鬼墙,束缚住了他的行动。而玲珑的身边,皆是小鬼相护。好在看不到,否则他定是要被吓得肝胆俱裂。 云青寨一处较为宽敞的房顶上,两个身影负手而立。 “钥匙找到了?”女子的声音很冷清,融进夜色里,分也分不清这冷意从何而来。 “找到了,不过......”这声音有些犹豫,像是不知该怎么说。 “我知道,你接下来只需按照我说的做便是。钥匙就暂放你那。” “你就这么有把握?”关倩不禁挑了眉梢,有些诧异,身旁这个女人总是大权在握的样子,让她不禁多看两眼。 “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白灵的拇指和食指在身后细细摩挲,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一身红衣,一身紫衣,在夜幕之中,莹莹飘动。 关倩应了一声,面色复杂,突然没头没尾的看着她说道:“你是我见过诸多女子中最独特的那一个。” 白灵望向她,疑惑不解中有一丝玩笑:“此话怎讲?” 关倩看了她一眼,便目视前方,笑了笑:“先不说你年纪轻轻实力就恐怖如斯,单看你这性情,就很有趣,孤傲却又别扭。” 白灵闻言扬眉,揣度着这句话的意思,孤傲就罢了,别扭是什么意思?如此想着,也问了出来。 只听关倩答道:“很简单,就拿你身边的那个小丫鬟来说。她于你而言,说是累赘也不为过,你分明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却愿意留个麻烦在身边。这不是别扭是什么?” 白灵垂眸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角:“我看她顺眼罢了,这有什么问题吗?”她只当关倩是莫名其妙。 “所以你将她当成什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丫鬟,还是朋友?”关倩紧追不舍,不知为何,对于面前这个被神秘气息所包裹的女子,她很想一探究竟。 白灵没有片刻的犹豫,自嘲的笑了笑:“朋友?我没有朋友。” 当初留下玲珑,不过是因为她长得可人,细心,会伺候人,做得一手拿手好菜,那一声声的姑娘喊的动听......仅此而已罢了,哪有那么多原因?就算换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关倩则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剑,指着白灵所住的方向,“既然不是后者,那就是无足轻重的丫鬟,我现在便去杀了她,之后再赔给你更多比她要好的丫鬟,云青寨的女子,比她好的数不胜数,随你挑。” 白灵斜睨了她一眼,觉得她这无厘头的行为有些可笑:“你怕是忘了,就算她只是一个丫鬟,也是我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去动她?再者,云青寨的女人,我嫌脏,用不惯。” 关倩闻言,果真收了手中的剑,仿佛刚刚拔剑扬言杀人的不是她,“你看,你此刻就算是在对我笑,也是杀人的眼神。说什么不在乎,却在我要杀她之时,对我动了杀意。据我所知,哪个主子会这般护着不值钱的下人?你不是别扭是什么?” 白灵瞬间收了笑容,本是上翘的嘴角缓缓放平,恍然想起当初和玲珑刚离开清水镇时,玲珑也曾透过和关倩差不多的意思,身世不明的她,表面傲娇说不在乎,然而走的每一步,都在探寻前世今生。 顿时心生烦躁,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她自己都认不清,旁人却看得比她清楚。 白灵抬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没有温度,没有跳动,即便是穿越前,也是如此。或许正是没有心,才这般怪异吧。 正当她出神时,关倩一直在看着她,打量着她。 “为何捂着胸口,你有心疾?” “一个人太过好奇可不是好事。”语气里有浓厚的警告之意,白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放下了手,垂在身侧。 月色惨淡,将白灵的影子拉长,而此时,没人注意到。在她的影子里,浮现出一双腥红的眼睛,担忧的看着白灵的背影。 吾王,很难过。 关倩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白灵平静的脸色变了变,心觉不安,忙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白灵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如一阵风般消失了。独留关倩一人在风中凌乱,她想了想,最终跟了上去。 只是刚跃下房顶,却早已看不到白灵的背影。 “靠!就这速度,只怕是匹狼都追不上吧。”关倩边骂着,边顺着白灵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她熟悉云青山的每个地方,这沿途赶过去,便知晓是在往白灵的住处赶。 她轻功很好,没一会儿就到了白灵的居所,此地也正是之前康轩所住的地方,想到这个倒霉弟兄如今跟下属们挤在一起,她不免同情起来。 只怕是皇帝老儿,也要栽到这小祖宗手里。 可当她站在门前,听到屋里的动静时,她无比庆幸自己跟来了。 屋门是虚掩着的,关倩推门进去,只见白灵单手扼住一男子的脖子,浑身煞气,力道之大放佛能直接将脖子的动脉捏爆,看得她一阵胆战心惊。 而此人,正是她刚刚同情的康轩。 关倩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能惹怒白灵,定不是小事,而且很可能是康轩犯了错,因为关倩知道,这小祖宗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她必须走上前劝架,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说道:“有话好好说,这究竟是怎么了?” 康轩被掐的面色铁青,无声的开口,压根儿无法回答,他抬抬手,指着正掐着自己脖子上的手,对关倩投去求助的眼神。 如果他能说能动,他定会先向面前这个祖宗跪下求饶。康轩内心苦涩,他本就被诡异的力量束缚得动弹不得,就在前一刻,突然能动了。 可他还没能喘口气,一阵风呼啸而过,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然后就被这个祖宗掐着脖子,实在是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分明一副要活剐了他的样子,哪有人这么不讲道理? 白灵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感到莫名心慌:“再问一遍,你对她做了什么?” 康轩闻言心里一惊,他顿时想到之前何昊威的下场。他怕极了,他又怎知玲珑的阴影会如此之大,早知如此,他哪怕隔着一座山对她告白,也绝不会再碰她半根头发了。 面对白灵的怒火,康轩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奈何脖子上的手没有松动的迹象,愣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来。 关倩心里也着急得很,听到白灵对康轩的责问,立马反应过来应是与玲珑有关。 不得已先给白灵顺毛:“别别别!别冲动,冲动是魔鬼,还不至于要到吃人的地步,你松松手,给他喘口气,否则再这样下去,他只能化成鬼来跟你告罪了。” “好啊!”白灵依言,果真松了一点,漏了点空气给康轩,他便如沙漠里遇见绿洲般贪婪的大口呼吸,待脸上的铁青之色稍退,她眯了眯眼,手里再次用力。 或许她真是从地狱逃到人间的魔鬼,总想着让人生不如死,就好像要将满腔的煞气挥洒出去,把付诸在她身上的苦痛都让世人逐个体会一番才能让她心满意足。 第四十一章 倒霉玩意儿 “诶?!冷静点,别冲动!”眼看白灵又要发狠,关倩连忙安抚她,倾身错开一步,便看到被白灵挡住的玲珑,后者呆愣的站在那,跟失了智般木然。 关倩顾不得其他,再这样下去,没等问出事情到底如何,康轩就会被这个杀神一怒之下掐死了。真是个倒霉兄弟。 她连忙对着玲珑喊道:“玲珑姑娘!玲珑姑娘!你再不发话,你家姑娘可要杀人了!” 话音一落,果然,玲珑动了。只见她浑身一抖,一对杏眼里似有些许慌乱,什么?姑娘又要杀人了?不行,姑娘不能再造杀业了。 玲珑瞬间回神,定睛一看,便看清了屋里的景象。看到康轩正在死生存亡间,当下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恐怕是林兰儿去找的白灵。 白灵正掐着康轩,她不是没听到关倩在呼唤玲珑,只是她心里的怒气好像唯有杀人才能平息,一双凤眸里满是冷意,康轩恨不得就这样闭着眼死去。 忽然间,一双满是茧子的手紧紧抓着白灵的手腕,她看向这双手的主人,眉梢轻挑,原来关倩真把玲珑唤醒了。 玲珑面露急色道:“姑娘收手吧,玲珑没事,他不是有心的,都是玲珑自己的问题......” 康轩窒息得都快翻白眼了,耳边隐约听到玲珑在为自己说情,他心里五味杂陈,要是玲珑都无法说动这个祖宗,恐怕他真要在今晚升天了。 可惜了,早知道要死,就该亲心上人一口,死也足惜。 正这般想着,脖子上的手竟缓缓松开了,康轩心里一喜,可还没吸两口新鲜的空气,就被一只脚踹飞,撞到了墙上。 康轩再次吐出一口老血,他心里苦啊,连番被踹飞,恐怕今晚吐的血,都比这十几年做劫匪流的血还要多。 关倩捂着脸,简直不忍直视,对白灵抱拳道:“多谢!”说罢,连忙扛着康轩逃离战场,免得节外生枝。 白灵闭上了眼,将怒气压下,平息煞气。她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可身体里就像是困着一只恶魔,总在情绪波动之时狂躁,每当这个时候,唯有见血才能安抚。 玲珑目送关倩两人离去,回过头时,看到白灵已恢复正常,松了口气。 主动解释道:“他只是碰了我一下,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姑娘别生气。” 白灵轻瞥了她一眼,慵懒的倚在椅子上,召出林兰儿,“你来说。” 林兰儿立马现身,先是将众小鬼驱散,才一字不漏的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包括康轩对白灵的不满。 玲珑一个劲给林兰儿使眼色,奈何后者装作看不到,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在大人面前,谎言难以遁形,林兰儿可没有这个狗胆。 白灵平静的听完林兰儿的陈述,良久都没有发话。脑海里全是关倩和康轩的话,细细斟酌。 关倩说的或许是对的,她性子古怪,冷血的时候比冰要冷,说是道士,其实更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却能因一个小丫鬟频繁动怒,无心之人,也许也能因他人变得有心。 至于康轩...... 白灵抬眼望向玲珑,后者垂着头,情绪低落。皱了皱眉:怎么了?”她又没指责这小妮子什么。 玲珑抬起头,咬着下唇,微微摇了摇头。 “你在自责?为什么?” “玲珑给姑娘添麻烦了。”玲珑的声音很小,却在安静的屋子里尤为清楚。她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姑娘又怎会一再犯下杀业?先是何昊威几人,然后是康轩,虽说他没死,但也险些死了。 再这样下去,也不知在今后姑娘会为了她杀去多少人。玲珑不敢再想下去。 白灵托着下巴,她自然知道玲珑在自责什么,没来由的问道:“你喜欢他吗?” 玲珑闻言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白灵会这样问,随即迅速的摇摇头,她对康轩并无感觉。 只听白灵发出一声轻笑,玲珑不解,林兰儿却瘆得慌。 “我确实极厌麻烦,可我喜欢从根源解决麻烦,既然你不喜欢他,那我就去杀了他。毕竟,是他给我带来麻烦的。与你有何干系?” 玲珑一听,这还得了,当了真,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是我......” 话音未落,白灵便问道:“难道是因我们玲珑太可人,招人喜欢,让男子有非分之想,就是错的吗?” 林兰儿在一旁附和:“不是,都是那些混账男人的错,管不住自己,和我们玲珑有何干系?”说完,还偷瞄了白灵一眼。只见后者投来略微赞许的眼神,林兰儿心下一喜,果然顺着大人就是对的。 一人一鬼,一唱一和,玲珑听着一时都不知如何作答,但她光是听那一句“我们玲珑”,就开怀了许多。 林兰儿适时说道:“别总把罪过揽自己身上,大人都没说你,你又何须自责?没见大人还为你出气了吗?那个混账小子只怕没个十天半月都下不来床。” “可是姑娘不是说要将他杀了......” “诶呀,你这小丫头怎么好赖话听不出,大人若是想杀他,刚刚就杀了,哪儿还放他回去。” 玲珑面色一红,有些窘迫,不禁懊恼,这会儿自己竟不如林兰儿瞧得准。 白灵道:“我说过,不必在我面前如此小心翼翼。”说着,就起了身,似乎想到什么,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玲珑:“跟在我身边,可有怨言?” 玲珑毫不犹豫的摇摇头,摇头的幅度都大了许多,“能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是玲珑的荣幸,怎会生出怨言?姑娘待玲珑极好,胜过任何人,玲珑从未这么幸福......” 听到这样的答案,白灵并不意外,她笑着摇了摇头,他人之言何足挂齿,无愧于身后之人,便足矣。 白灵转身进了里屋,躺回床上。玲珑目光柔和,满眼暖意。 林兰儿看在眼里,大人这次的笑真切了许多呢。等等,大人为何不问自己有无怨言?大人偏心啊! 次日一早,平静了许久的云青寨开始热闹起来,只不过这热闹并非是欢快的,而是紧张的。 关倩带着手下的一群弟兄,手里拿着家伙,一伙人气势汹汹的朝山顶处走去,俨然一副要干架的模样。 “三当家这是怎么了?” “据说是手底下丢了一个女子,翻了整座山都没找到。” “那三当家去上面作甚?还拿着家伙,上面可是大当家待的地方。” “我听说是那女子前几天和红烟起了冲突,谁不知道红烟那疯女人是什么德性,定是被报复了。” “啧啧啧,这可有的闹了,三当家和红烟向来不和,这下捅到明面上,也不知大当家会帮谁?” “我赌大当家会偏向红烟,那女人肚子里可是有宝贝,大当家都要宠上天了,三当家这下定是讨不了好。” 第四十二章 赌局 云青寨的匪徒们平日里没有什么可打发时间的娱乐,除了在睡在女人肚皮上,就是爱赌。 这下便赌起了三当家关倩和红烟谁会更胜一筹。 关倩自小就出生在云青寨,不似那些中途被抓来的女人,她适应云青寨的环境以及规矩,能当上三当家的位子绝不是像别的女人一样凭美色上位,而是凭着铁打的实力,一路刚上去的。 匪徒们早已不将她当成女子来看待,一个比男人还猛的女人,哪里算是女人,说是母老虎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大家伙心里都清楚,大当家和三当家曾经关系极好,当然,那也只是曾经。 而红烟是前几年从山下被抓来的,是个青楼女子,运气好被金主赎了身,却没想到被掳来了云青寨,金主也被杀了。 但不得不说,红烟在某些方面极有本事,她不像别的女子一样要死要活,而是一眼就确定了该抱谁的大腿。 大当家不像其他匪徒一样饥不择食,虽说女人无数,但怀上孩子的独有红烟一个,光凭这一点,红烟就能在云青寨横着走。匪徒们见了她要低头哈腰,连凶神恶煞的二当家何昊威都要给她让路。 唯独同为女人的三当家关倩,从不给红烟好脸色,没在路上挖坑就算不错了。但大当家却睁只眼闭只眼,从未因此责怪。两个女人就这样明争暗斗,好不热闹。 “老子赌五钱银子,红烟胜!” “跟上,小爷我一两银子,三当家胜!” “哟,老子十两银子押红烟!押她肚子里那块宝。” “对对对!老子也押红烟胜,三当家悬得很,可不能把裤衩子都输了。” 匪徒们七嘴八舌,分为两头。但很明显,押红烟胜的人最多,七七八八加起来都有两百两银子,而关倩这一头则是很少,五十两都不到,还都是她手底下带的弟兄充场面凑的。 而此时,突然有一男子往桌上啪的一拍,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三百两银票!谁这么有钱?! 可当众人回头看向男子时,竟发现对方面生得很,披着狼皮,身形瘦削,白的和他们格格不入。 当中不乏见钱眼开者,有匪徒大胆的将手拍在男子的肩上,然而刚触碰到狼毛,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连连倒退。 众匪徒大惊,连忙散开,不敢靠近男子半分。 一匪徒转了转眼睛,小声问道:“不知阁下赌谁赢?” “关倩。”说罢,男子不做片刻停留,转身离开,仅留给众人一个冷漠的背影。 若是放在以往,匪徒们最看不惯这种故作高深的拽样,但此时,他们无比清楚,男子散发的气息极为危险,不是故作高深,而是真的厉害啊! 只不过,云青寨何时有了这一号人物?匪徒们看着赌桌上的三百两银子,心思各异。怕不是三当家手底下的。 “没想到三当家座下除了康轩这一号人物,还多出了这个人,真是卧虎藏龙......” 白灵正无聊的逗弄蛐蛐,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并未回眸,说道:“办好了?” 来人正是黑境,只听他语气平稳的答道:“三百两押了关倩。” “没死人吧?” “没。” 怕的就是这小子看谁不爽就掐死谁,白灵这才转过身。她本来并不打算让黑境现身,做个跑腿的活实在是大材小用,可身边实在没有可用之人。 玲珑太娇弱,见到那群匪徒就发慌。林兰儿是恶灵,一现身就轻易把人吓死。而她自己,正是匪徒口中消失的女子,自然不能出现。 如此一来,怎么看都是黑境最合适。除此之外,白灵心里也有个想法,常年隐藏在黑暗当中的人,总要见见阳光的。 黑境揽这活时,看似没有任何异常,但白灵却发现,他在踏出屋门要走到阳光下的时候,脚步微顿,明显是不太自在。 白灵道:“感觉如何?” 黑境闻言微楞,随即才反应过来白灵是在问什么,便老实说道:“天晴,风大,人很吵。”若不是白灵有吩咐,那些匪徒他都想杀了,他们有罪,言语轻薄过她。 白灵挑了挑眉,“看来还需适应适应。”似是想到什么,饶有兴致的看向他,“平日里无事就化形跟在我身边如何?会有被发现的危险吗?” 影子不一定真是影子。 黑境沉默半晌,心里做着斗争,抬眸看她,“可以,但只能化狼,普通的狼。”就像记忆里的那只手无寸铁的小狼崽。 白灵道:“意思是说,只有这样才能不被天罚发现吗?” 黑境点了点头,“若有危险,我会感知,只要藏在你的影子里就没事。”自出生起就小心的活着,他们这一类人,早就被迫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如何感知威胁。 片刻后,一匹狼静立在白灵面前,比初见时的体型要小许多,却也比寻常的狼大一些,只是在那一坐,就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姑娘,该吃晚膳了......啊!!!” 玲珑本是端着饭菜进来,哪知一抬眼竟看到白灵身边有一匹狼,顿时吓得手里的饭菜都端不住,脱手而出。然而菜碟碎裂的声音并未响起,神奇的飘在半空,连汤汁都未洒出去半点。 “一匹狼罢了,不会吃了你。”白灵走到玲珑面前,边说着边将悬在半空的饭菜一碟一碟的放回桌子上。 “可是好好的......狼为何在这儿?”玲珑站到了白灵身边,只有这样才能减少心中的恐惧。瞥到白灵面色如常,她不免懊恼自己太过胆小。 “鬼都不怕了,还怕狼?”白灵夹了一片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满意的点头。“以后他会经常出现,你要学会习惯,莫要一惊一乍的。” 玲珑这才敢看向黑境,后者缓步走来,那尖牙利爪让她看的胆战心惊,生怕他一个猛扑张开血盆大口......不知为何,明明大有不同,她竟想起了之前所见的那个会化狼的少年,红色的瞳孔最为夺目,可对面这匹狼却不是。 会是他吗?玲珑感觉喉咙一紧。 而黑境连个眼神都没给她,靠近白灵后,便趴在她脚边,闭上了妖异的瞳孔。 玲珑不再将心思放在黑境身上,既然白灵没有道明他的来历,她也不会多问,她向来守本分。 “姑娘,这些是关姑娘命人送来的。” 正在夹菜的手微顿,又送入嘴里,咽下后才淡淡的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她只说,姑娘胆子很大。”玲珑不知这两人在暗中搞什么名堂,只是隐隐不安。 白灵笑了笑,不再多言。 第四十三章 老娘会输? 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斜靠在躺椅上,身着玄色衣衫,银质腰带,额前有一缕狂放不羁的头发,面色阴寒,断眉,三角眼,不明觉厉。 这人,正是云青寨大当家,罗展封。手段毒辣,笑里藏刀。 而他的怀里正躺着一名穿着暴露的妖艳女子,那女子露出白嫩的手臂,勾住罗展封的脖子,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大当家的,您都多久没来看烟儿了。” 罗展封抬手抚摸红烟娇嫩的脸蛋,笑道:“怎么?才两天就想我了?烟儿也太耐不住寂寞了。” 红烟娇嗔道:“烟儿只有大当家一个男人,当然日日念着大当家了。” 罗展封闻言,捏捏她的翘臀,略带危险道:“是吗?烟儿以前的男人可不少吧。” 红烟见状,却不惧怕,反而大胆的将头倚靠在他的胸口上,将手伸进衣衫里,“大当家又在戳烟儿心窝子了。您明知以前的烟儿有多不幸,直到遇见您,烟儿才感觉有了归属,那些男人哪里比得上您,以往的一切,都是烟儿最不愿提起的......” “好,不提了,不提了。烟儿莫要难过。”罗展封的三角眼浮上一丝笑意。他最喜欢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至于红烟青楼女子的来历,他毫不在意。 嘭!大门突然被推开。罗展封立马回头收了笑意,眼神凌厉。在云青寨,敢对他不敬的只有一个人。 只见关倩最先踏进来,一群小弟随后而进。他们都拿着家伙,可谓是寨里胆子最肥的一伙匪徒。只因上头也是个胆大的。 “我瞧你这阵势,你是想造反不成?”罗展封推开红烟,站了起来。 关倩没有理他,而是指着他身后的女子:“贱婢,你最好把人交出来,否则......”顿了顿,这才望向罗展封,“否则,我真保不准会造反!” 红烟心里一惊,眼底划过一抹怨毒之色,面上却委屈至极,跪在了罗展封脚边,梨花带雨:“大当家的,烟儿根本不知哪里招惹了她,更不知她嘴里说的是何人。可是......您瞧瞧,她都要踩到您头上了!根本没将您放在眼里啊!” 嘴上说着也不知道,实则她心里清楚的很,关倩要找的人,不外乎就是她指使柳燕去暗害的白灵。 可当她抬头细看罗展封的神色时,却见他神色阴冷,红烟心想着,他定然是对关倩的不敬而感到不满。 便添把火说道:“先不说烟儿有没有藏人,单是看关倩的作态,就可以看出她根本是把云青寨当成是她关倩的天下了啊!这哪里是来要人,分明是来杀人的!”至于杀谁,这话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红烟说的起劲,却没注意到关倩一直保持沉默,甚至不作任何辩解。红烟只知道,她说的越多,罗展封的脸色就越差,只当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这让她内心激动不已。 身后一干小弟听到红烟的挑拨离间,都有些着急。距离关倩最近的一个小弟扯了扯她的袖子。 小弟低声道:“三当家,您说说话啊!”再这样下去,恐怕不仅讨不了好,还要被罗展封定罪,那岂不是如了红烟的愿。 关倩则是递给他们一个眼神,仅是一眼,他们便默契的闭上了嘴,老娘心里有数。 没一会儿,罗展封突然伸手掐着红烟的脖子,打断了她继续挑拨离间的话,迫使她站起来。 “人在哪?说!”罗展封沉声道,他知道关倩没有证据是绝不会找上他的门。 红烟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哪里出了错……顾不得多想,面对发怒的罗展封,她比谁都要害怕。连忙道:“在......在二当家那。” 罗展封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他看向关倩,似乎在说,得到下落,可否满意? 关倩的目的已然达到,不愿多做停留,她可不喜欢呆在这个晦气的地方,铁青着脸,深深地看了一眼罗展封后,便带着一干小弟撤退。 罗展封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目光停留在那一抹紫色的身影上,直至消失,他才看着面色通红的红烟。 他松开了手,红烟四肢瘫软,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后怕不已。 “谁让你直呼她的名讳?你该喊她作三当家。像刚才那种不敬的话,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说着,罗展封躺到了椅子上,两腿交叠,对于地上的女子,他并没有太大感觉。 红烟本是垂着头,听到罗展封所说的话后,双眼瞪得极大,她没想到关倩都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了,他还这么护着那个关倩。 为什么?那个女人没她好看没她温柔,像个男人似的,罗展封到底看上关倩什么了?! 她抬起了头,满眼的泪光,哀求道:“烟儿知道错了。”没有多做解释,她知道,事已至此,只会越描越黑,还会让他不满。 见她这幅模样,罗展封怒气消了大半,他揉了揉额头,闭上眼,淡淡的说道:“为何要动她的人?” 红烟不敢再画蛇添足,哀泣道:“不是烟儿没事找事,是那女子太嚣张,不但不将我放在眼里,还险些伤到了腹中的孩子。烟儿想着,她估摸是仗着是关......三当家的人,所以才这么目中无人。所以想小小的教训一下罢了。” “是个女子?”罗展封睁开了双眸,微微诧异。他太了解关倩了,自那件事以后,她厌恶寨里的女人,尤其是他身边的。难道那女子是新来的? 红烟见状,心里一惊,该死的,他不会是对那丑女感兴趣吧。忙说道:“回大当家,那人确实是个女子。前几日山下经过一个小商队,二当家和三当家的人埋伏,就将此女带了回来。不过可惜,是个脸烂的,极丑无比,连二当家都不愿碰她半分。” 红烟极力的将白灵描绘成让人厌恶的模样,试图打消罗展封的心思。 不过她并不知是她自己想多了。罗展封压根没有那样的想法,他和那些饥不择食的匪徒可不一样。 底下的一群匪徒一直注意山顶的动向,只见一紫衣女子领着一伙人从上面下来,重点是他们全都是完好无损的模样。 直到走到近前时,有一匪徒耐不住性子,哈着腰走到关倩身旁,“三当家的......” 话未说完,关倩便抬手打断,她可太了解这群匪徒的德性了,只怕是又拿这件事来赌了。 “你们觉得老娘会输给那个贱婢?笑话!” 第四十四章 刑场的狂欢 关倩不再搭理这群见钱眼开的匪徒,拔出剑,看向身后的小弟们,扬声道:“走!跟老娘去找何昊威!” 能直呼何昊威名讳的,除了罗展封外,就属她了。对此,匪徒们有些诧异,倒不是因为她直直呼二当家的名头,而是没想到这件事还和二当家有关系,因为以往关倩不但如此直接,还当着面骂他公狗。偏偏何昊威还打不过关倩,不知道的,还以为关倩才是二当家。 这时除了关倩手底下的小弟外,也有不少看热闹的凑上去,想要瞧个究竟。 “完了,老子的银子全输光了,当初谁说压红烟必胜的?!” “谁他娘的知道红烟这么不争气,真是见鬼了。” 输了钱,匪徒们哀嚎不已,而那个坐庄的更是犹如晴天霹雳,他看着桌上的三百两银票,啐了一声:“亏本买卖!” 此时,一间屋子里,一个女人被五花大绑,她的双眼被黑布蒙住了,就连嘴巴也被塞住了。 而此人,正是柳燕,她刚醒来不久。 虽然被绑着,但她依旧在地上蠕动,想方设法的要逃离开。 不一会儿,她感觉蹭到一个东西,不知是人是物,但她可以闻出来,是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柳燕的心开始砰砰跳,一股强烈的不安在侵蚀着她。 正当她想远离身边的东西时,一股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竟然又她晕了过去。 等她恢复意识醒来时,身上的禁锢居然都消失了,她恢复了自由。 柳燕缓缓爬起来,脑子还有些发昏,双手撑着身体想站起来,右手突然摸到了一个东西,硬邦邦的,她下意识向那东西看去,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一个无头之人静静的躺在她旁边,这样的视觉冲击,让她险些吓晕! 整张脸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她颤抖着身子不敢动也不敢喊,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惊动外面的人,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这是何昊威的屋子,是她无数次想逃离的地方。然而她无比憎恨的人如今竟惨死在自己眼前,他就算没了头,她也认得出。 比起快意,更多的是惊恐。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屋门就被猛地踹开,阴暗的房间的顿时明亮了许多,柳燕呆呆的回过头,喃喃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 来人正是关倩和一众匪徒。 关倩沉着脸,一进门看到屋内的景象也是脸色大变,这手笔是谁干的她在清楚不过,她怒道:“不是你杀的?那你手里为何拿着刀?!” 柳燕嘴唇发颤,一低头,才发现自己手里竟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刀,浑身一抖,哐当一声,她连忙扔了出去。 这根本不是她干的,她哪有本事杀了何昊威?明明是栽赃陷害!她连连摇头,语无伦次:“我真的没有杀他,他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亲眼看到你跟着二当家进了屋子,再无第三人进去,不是你下的手还能是谁?!”一匪徒突然怒气冲冲的站出来,光是骂着还不解气,还走上前狠狠地拽着柳燕的头发。 “放开我......真不是我,真不是我啊!”柳燕无力的解释着,面色惨白无比,恐惧席卷了全身。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柳燕绝无摆脱嫌疑的可能。 关倩大怒道:“好歹是云青寨的二当家,怎能连个全尸都没有,搜!把二当家的头找出来!” 众匪徒得令,全都涌进屋子里搜查。而柳燕,则成了何昊威的小弟们泄气的对象,惨叫声不断。 关倩负手而立,冷眼瞧着这一切,心里却复杂的很。她没想到,白灵给她的惊喜竟是这个!真是胆大包天啊! 不一会儿,何昊威的头被找到,呈到了关倩眼前,除此之外,还有一样东西。 一个刻着生辰八字的木头人,上面扎着针,瞎子都看得出来此乃诅咒之物。 众匪徒不解,何昊威要诅咒谁?他们不知道,关倩却清楚的很,她嘴角隐隐带笑,真是天衣无。 …… 云青寨刑场是历来惩治叛徒、俘虏以及犯下大错之人的地方。 刑场后有一巨坑,巨坑下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没人见过巨坑底下真正的样子,每当行刑的时候,犯人会被扒了所有的衣服架到刑场中间的圆台之上,挑断脚筋手筋,供全寨的匪徒围观痛骂批判,最后由大当家下令将犯人丢下巨坑,喂食猛兽。 猛兽因食物而疯狂,上面的人则因血腥而狂欢。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 刑场上围满了匪徒,一个被扒光的女人被架在中间,浑身是伤,她垂着头,一言不发,像是死了一般。 周围一片嘈杂,有辱骂声,嬉笑声。唯独没有同情声。 今日寨里的女人们也到了刑场,新人不敢发出声音,被身边的男人硬扯着头发,强迫她们抬头看。而老女人们,早就麻木了。同为女人,她们并没有同病相怜,都选择明哲保身。木然的看着这一切。 罗展封坐在高台上,用内力发出雄浑的声音,能让整个刑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女杀了老二,我身为寨里的大当家,痛心疾首,定会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但是,你们一个个的也都要引以为戒,别哪天都在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说出来都丢人!” 罗展封扫视刑场一圈,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低下了头,除了关倩和她身边那个红衣女子。 罗展封见状,皱了皱眉,此女很是面生,难道就是红烟口中那个女子?竟是还活着...... 暗自留心后,他又将视线移开,抬手大呵:“时辰到!行刑!” 只见两个身材高大,赤上半身的男人走上刑场,两人各抓一边,柳燕的双腿被他们蛮横的拖着,拖往巨坑。 地上的沙石把柳燕本就受伤的皮肤磨出血来,她所经之地都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众匪徒举着刀,大声吼道:“吃了她!吃了她!吃了她!” 吼声震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要人吃人。 柳燕眼神迷离,正当要被扔下的时候,她的脑子瞬间恢复清明。 她开始拼命挣扎,拉着她的劫匪不耐的给了她两巴掌,把她打的头脑发昏。柳燕满脸惊恐,在震天的吵闹声中,她的嘴唇动了动,不停的在说着什么。 即便是定局已成,柳燕依旧在解释着。奈何根本没人听到,也没人在乎。 在她掉下去的最后一刻,看到了站在人群中极为显眼的红衣女子。 柳燕死死的瞪着她,为什么她还没死?还能好好的站在那,杀何昊威的是她,为何自己要当这个替罪羊?! “奶奶的,赶紧给老子滚下去!”拖着她的匪徒很不耐烦,用力地踩着柳燕抓着草的手,后者吃痛,就这样掉了下去。 白灵冷眼看着这一切,巨坑下传来猛兽的吼声,接着是柳燕的尖叫声,再是猛兽的撕咬声。唯独匪徒们的欢呼声不断。 恐怕他们都忘了,此次的行刑的目的是为云青寨二当家之死鸣不平。 关倩早已习惯这场面,心觉无趣极了,伸了个懒腰就要转身离去。 “这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此时,太阳已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中,天地的黑暗仿佛就在这一瞬形成。 白灵眸光微动,抬眼望向巨坑上方,浓郁的煞气弥漫,延伸至巨坑下,仿佛在源源不断的滋养着什么。 而这些煞气的源头,正是这些处在血肉狂欢中盛宴的匪徒。 第四十五章 往事疑点 罗展封回到住处的路上,一眼便看到红烟跪在门前,也不知跪了多久。他停下了脚步,将手中之物递给身后的下属,说道:“拿去烧了。” 此物,是关倩从何昊威房里搜出的木头人,这上面刻着的正是他的生辰八字。好一个何昊威,自己待他不薄,竟暗地里做这等事!死不足惜! 红烟垂着头,双手揉着膝盖,酸痛不已。她早已知晓柳燕败露以及失手杀了何昊威之事。柳燕不要紧,要紧的是云青寨的二当家竟惨死了。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闯了大祸,心想着只能用苦肉计求得罗展封的原谅,便一早就跪在他门前。 正当她心绪飘忽不定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玄色锦纹靴。红烟心里一喜,大当家终于回来了! “跪了多久?伤着孩子怎么办?”罗展封伸出手,轻柔的将红烟拉起来,后者受宠若惊,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大当家还怪罪烟儿吗?” “嘘,先进去。” 红烟顿时有些忐忑不安,罗展封的表现太过怪异。 进了屋子,罗展封将门关好,扶着红烟躺在床上,一如既往地贴心,为她盖好被子。 红烟垂眸:“烟儿知错了,都是烟儿的错……” 罗展封突然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危险的笑道:“烟儿错在哪里?” 红烟心跳如鼓:“错在……不该动三当家的人,不该让那女人失手杀了二当家……” 罗展封却摇了摇头,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看来烟儿还是不知错在何处,那我便告诉你。”说着,突然用力掐着她的下巴,“你错在不该偷我的迷魂药!” 红烟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迷魂药是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她确实在罗展封的屋子里偷拿了一样东西,她只当是加大剂量的迷药。 红烟不敢乱动,即使她的下巴被掐的生疼,她的双手还是紧紧的攥着被子。 “烟儿知错,烟儿不知那是迷魂药……”红烟害怕的双眼泛泪。 奈何罗展封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最讨厌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 在红烟以为快死之时,罗展封突然松开了她的下巴,直起了身,淡淡的说道:“养好胎,等孩子生下来后,你就不必活着了。当然,如果你想一尸两命,我也可以成全你。” 红烟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两行泪从双眸里滚落,直到罗展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屋子里时,红烟才不可抑制的尖叫起来。 而这时,再也没有人能给她撒气,连屋子上的房门都上了锁,两个面无表情的匪徒守在外,任由里面的人痛苦的大叫,他们的脸色也未变半分。 另一边,关倩和白灵一同躺在房顶上。 关倩道:“你很聪明,说是一箭三雕也不为过。” 白灵挑了挑眉:“哦?是吗?” 关倩轻笑道:“杀了何昊威,栽赃柳燕,扯出红烟,再加上那个诅咒木头人,即便是有漏洞,罗展封也不会为何昊威找出真凶。可以说,你几乎将所有的威胁都除掉了。” 说这番话时,关倩一直看着天上的星星,神采奕奕。 白灵却道:“那不是还有一个威胁吗?你要杀的罗展封还活着呢。” 关倩闻言,这才转过头望向白灵,并没有太大的意外:“你都知道了?” “你不是刚夸我聪明吗?当然不能让你失望。”白灵淡淡的说道,“整个云青寨,能让你谨慎对待的,除了他还能有谁?只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杀他的目的何在?” 关倩似是回忆起什么,沉了沉脸色:“他杀了我姐姐……” “姐姐?竟是如此……”白灵还以为是别的原因,比如话本里的狗血故事情节:罗展封想脚踏两条船,红烟怀孕了,可关倩性子烈,不愿共侍一夫,于是三人当中产生了各种爱恨情仇…… 好吧,是她脑洞大开了。 只听关倩将往事一一道来:“我和云溪姐姐从小就出生在云青寨,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罗展封是被中途抓来的,同他母亲一起。那时他六岁大,当时的前大当家把他母亲弄死了,独留他一人。噢,对了,我和云溪姐姐的母亲也在生下我们不久后就病死了。” “然后我们三个就这样相依为命,罗展封恨前大当家,他暗地里习武,比任何人都努力。之后他如愿杀了前大当家,坐上了那个位子。” 白灵静静的听着,但她向来没什么耐心:“说重点。”再叨叨下去,她就要睡着了。 关倩无奈笑了笑:“别急,接下来就是重点了,罗展封暗恋云溪姐姐,奈何云溪喜欢的是当时的三当家陈彬元,一个满腹才华的男子,却甘愿当山匪。云溪正是被他得才华所吸引,而这个陈彬元一直都很照顾我们。罗展封得知此事后,没有强迫云溪,还为他们俩举办了婚事。那天多热闹啊……” “之后呢?云溪为何死于罗展封手下?” “我贪杯,他们不给我多喝,我就抱了一大坛子女儿红躲在后山独自享乐。然后我就看到了罗展封和三当家,他们说什么我并未听清,但到后面,他们突然就大打出手,陈彬元武功不高,而罗展封刀刀见血,下手极狠。我当时晕乎的站不起身,但我瞧得一清二楚。正当陈寅元快死之时,云溪出现了……然后,她就死在了罗展封剑下。” 说到最后,关倩已是咬牙切齿,她抱着自己自己头,痛苦的呢喃:“若是我当时不贪杯,没有喝醉,定能阻止他们,云溪姐姐也不会走了,一切都还能像以前一样……” 白灵却问道:“陈彬元也喜欢云溪吗?” 此话一出,关倩愣愣的抬头:“云溪姐姐是个极好的女子,他怎会不喜欢呢?他……应该也是喜欢的吧,不然为何愿意娶她……” 这般说着,关倩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了起来。 白灵道:“以罗展封的强势,他会有拒绝的余地吗?当时你并未听清他们因何起的争执,不如这样,我带你回顾一下。” 关倩闻言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这是何意?” 白灵神秘的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关倩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以为白灵是要搞偷袭。 “你……”说着,就软软的晕了过去,眼角还带着晶莹的泪珠。 第四十六章 往事真相 关倩醒来时,还未看清身处的场景,最先闻到的就是一阵浓郁的酒香,女儿红! 她浑身一震,自从云溪死后,她便再也不碰酒了。可眼下,她竟抱着一大坛女儿红。 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回到了五年前!而此刻,她无比的清醒。关倩的心如擂鼓般跳动,呼吸不免急促起来,若是真是五年前的场景,此刻,该有人出现的。 果然,关倩一抬眼时,便看到一个身着红色新郎服的男子走来。此人,正是当时的云青寨三当家陈彬元。 只见陈彬元突然停下步伐,似是在等什么人出现。片刻后,身后传来一个极为不善的声音:“你想去哪儿?” 关倩顺着声音看去,是罗展封来了,这个时候的他远没有五年后那么阴骘,只不过多了许多落寞和沉静。 陈彬元未曾转过身,而是淡淡的说道:“当然是离开这里,怎么?你要拦我不成?” 罗展封闻言,迈着步子大步走了过去,将腰间的剑拔出,剑指陈彬元:“你敢走试试!今天是你和云溪大婚的日子,你竟敢丢下她一个人!” 陈彬元面色平静道:“我只答应你和她大婚,可没说要跟她度过余生。大婚已完,怎么?还要让我跟她入洞房你才肯放过我?” “你......” “我什么我?我早已说过,我视你们为我的孩子,云溪于我而言更无所谓的男女之情,你逼我娶她,简直荒谬!大婚是吧,行,我就当走个过场罢了,但若是让我以那种身份面对她,你不如杀了我!” 说到后面,陈彬元已无法维持淡漠的表情,简直羞愤欲死。他不断走近罗展封,不惧面前的那把剑。 陈彬元进一步,罗展封便退一步。 而一旁的关倩早已如晴天霹雳般呆愣住,这些话在五年前醉酒的她根本没听清,她看着陈彬元,抱着女儿红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原来,他是这么看待他们的。原来,真的是罗展封在逼迫他...... 关倩在这一处不知所措,那罗展封那一处则是剑拔弩张。 “我不管,你绝不能丢下云溪!就算是绑着,也要将你绑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罗展封固执的不让陈彬生离开,而陈彬元固执的不愿面对云溪。两人都喝了点酒,酒意上头,怒气满盈,手中的剑便无法做到点到为止。 关倩回过神,连忙丢下女儿红要赶上去拦住他们,五年前没能做到,这次一定! 奈何一只手突然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没用一丝一毫的力气,却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不能让他们再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 “好,那你去。” 肩上的手松开了,关倩一愣,她没想到白灵会这么爽快的同意,来不及多想,她拼了命的往前冲。快了!云溪就快出现了,一定要拦住他们! 白灵负手而立,微风袭来,却没吹动她的发丝,女儿红倒了出来,却没有酒香,这是一滩死酒,唯有关倩能感受这个场景的一草一木。在这个故事里,她就是一个看客。 关倩挡在了正在打斗的两人中间,“别打了!求你们别打了!陈叔叔,罗大哥,别打了......” 可是任她怎么撕心裂肺的喊,两人都不曾看她一眼,她就像一个透明人,没人注意到她,而罗展封更是穿过她的身体,向陈彬元狠狠刺去。 关倩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为何无法阻止他们,为什么他们看不到自己。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身后突然传来剑掉落在地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罗展封的痛呼:“溪儿!!!” 关倩浑身一震,呆滞的回过身,只见云溪倒在地上,她的身上插着把利剑,是罗展封的,而掉落在地的剑是陈彬元的。云溪穿着红艳艳的新娘喜服,即便是流血,也看不清。 一如五年前那般。 罗展封跪坐在云溪身边,满脸的泪。他不敢动云溪半分,一双手不知何处安放,醉意全无。 云溪嘴角流出鲜血,她极力隐忍着痛意,想要笑一笑,却勉强得很。她无力的抬起手,罗展封立马握住,颤抖不已。 “展封,让我最后摸摸你的脸......” 罗展封连忙将云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他的泪水从云溪的指尖滑落,“我给你摸,给你摸.......你别走,你不会有事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 云溪摇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怎能怪你,是我强求了......记住,要好好照顾阿倩,她不能再没有你.....”说罢,她总算回过头,痴痴的望向站在一旁的陈彬元,双瞳泛泪,没人知道她心里所想,却能看出她的悲伤。 陈彬元紧紧地握着拳,不敢走上前,连对上的云溪的目光都是这么的痛苦,痛到不能呼吸。 云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带血的红唇动了动,轻声道:“对不起。” 说罢,她闭上了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轻抚着罗展封的手倏地垂落,头软软歪向一边,滚烫的血,冰冷的身体,她彻底没了气息。也就在这时,喜服之下,大量的血水缓缓流淌而出…… 罗展封撕心裂肺的喊道:“不!!!”痛苦的声音响彻云霄,悲戚弥漫着四周。他搂紧了云溪,貌似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云溪尚且还在。 关倩难以置信的倒退,想要一步步的离开这个伤心地,待她抬眼时,竟看到陈彬元不知何时拾起了剑,她当即就明白他要做什么。 “不要!!!” 奈何她的声音只有她自己能听到,陈彬元毫不犹豫的自刎了,跪向云溪,直至气绝时,都在望着她,满心满眼的歉意,唯有死能了结。 来生,再做夫妻吧。 关倩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双手捂着脸,放肆的哭着。这个场景不知在梦里出现过多少次,每一次醒来,泪水都浸湿了枕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淡漠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还要哭到何时?” 关倩闻言,愣愣的抬起头,眼前除了红衣女子外,哪里还有云溪等人的身影。 一只指节纤长的手伸到了她面前。“起来。” 关倩眸光微动,抬手搭了上去,借力站了起来,哑然道:“多谢。”如果不是白灵,她不会知道真正的隐情究竟如何。 白灵道:“我最后确定一遍,知道了真相,还要杀吗?只要你点头,我轻易就能杀了他。” 第四十七章 此钥匙,非彼钥匙 关倩沉默半晌,终于给了个肯定的答复:“不杀了,但我绝不会原谅他,云溪姐姐依旧是死在他的剑下,这点永远也无法改变。我不会原谅他的......” 话音未落,关倩便再次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场景和人都逐渐模糊,她闭上了眼,一片黑暗。 清晨鸟儿正欢快的啼叫,有些扰人清净,却有人在木屋内睡得无比香甜,四仰八叉的躺着,毫无睡相。不过就这睡姿,暂时也没人能有幸瞧见,甚是可惜。 白灵向来不喜欢睡觉时有人打扰,是以,屋子周围都将人打发了,连黑境都不能待在屋子内,而是趴在门外。 黑境甩着狼尾巴,半眯着眼,看似一副困意,却竖着耳朵,连一小阵风吹草动都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而此刻的玲珑,正在举着一根竹竿,驱赶树上的鸟儿们,她垫着脚,颇为费劲儿。 鸟儿受到惊吓,飞到另一棵树上,接着叫唤。玲珑气急,只好转移阵地,接着驱赶,如此往复,玲珑的额间已是冒了许多细密的汗。 黑境妖异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红光,只见鸟儿们似是遇到什么极大的危险般,扑腾着翅膀全都消失在了天边。 玲珑见状,将竹竿放到一边,叉着腰,微微气喘。 只听啪嗒一声,竹竿竟掉落在地,还砸到了窗户,连带着窗台上的盆栽都掉落在地,哐当,裂开了。 玲珑一愣,她都快裂开了。黑境眼角一抽,暗叹了一口气。 玲珑咽了咽口水,提着裙摆,蹑手蹑脚的靠近窗户,往里一瞧,就对上了一双泛着冷意的凤眸。 糟糕,姑娘被吵醒了,又该有起床气了。 玲珑苦笑:“都是玲珑的疏忽,该罚......”边说着,边偷瞄白灵的神色,见后者总算缓和点后,又道:“姑娘还要接着睡吗?” 没等到回答,白灵接下来的动作就给了她答复。只见白灵又一头栽进了枕头里,一动不动,传出绵长的呼吸声,入眠极快。 玲珑松了口气,心想道,姑娘向来是黑白颠倒,昨夜更是一夜未眠,也不知做什么去了,等到月亮罢工时,才回房歇息,连沐浴都未曾,就睡得不省人事。 倒真像个夜猫子。 玲珑弯下腰,小心的将的竹竿捡起来,不料,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呵。惊得她险些又将手里的竹竿弄掉。 “喂!白灵!我给你送钥匙来了!”爽朗的声音在山间有了回音,关倩踩着青石小道,从林间大步走来,老远就看到玲珑在不停摆手,心道这小丫鬟还真是热情,她也高兴的朝她摆了摆手,以作回应。 玲珑哪是在跟她打招呼,分明是让她别嚷嚷,连忙走上前去。 奈何关倩这个三大五粗的女人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直接忽视了玲珑让她禁声的动作,正要推开房门时,一阵风袭来,带来了一小阵风沙,迷了关倩的眼。 “咳咳......什么玩意儿嗖的一下就过来了?”关倩挥了挥手,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竟是一匹狼在挡道,体型之大,直接将门堵死了。虽没有龇牙咧嘴,却能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危机感。似乎她胆敢再往前一步的话,就会毫不犹豫的要了她的命。 关倩连退数步,拔出了剑,直指黑境,可后者气势太强,关倩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他娘的,不过是一匹体型大一点的土狼罢了,有什么好怕的?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腿那么不听使唤,想要跪下来...... 玲珑见状,连忙站到两人中间,即便如此,她依旧不敢看黑境的眼睛,只好向关倩轻声说道:“关姑娘,这是我家小姐的......爱宠,怕生,脾气也随小姐。这会儿小姐正在休息,不能有人打扰,所以他才这般护主。” 黑境听到爱宠一词时,耳朵动了动,爱宠吗?他堂堂魔狼王,才不要当什么宠物。 关倩闻言,这才收了剑,心里松了口气,多亏玲珑来打圆场,否则她快要扛不住这匹土狼的威势了。同时心道,白灵还真是生猛,连爱宠都不似寻常闺阁女子养的阿猫阿狗,居然是匹吃人的狼。 可怕,当真可怕。 忽而,屋内传来略带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玲珑心里一惊,姑娘估摸着又是被吵醒了。而黑境则是踩着步子,不爽的退到一旁,示意关倩赶紧滚进去。 “关姑娘请进。”玲珑轻轻推开了门后,站在一旁,并没有一同跟进去的打算,很是本分。 关倩轻咳了两声,经过黑境身边时,挺直了腰杆,像表现的大气一点,却有些不大自然。 待她进屋后,玲珑将屋门合上,自顾自的收拾起外面的狼藉,黑境一如既往的趴在门边,半眯着眼,整个身子隐藏在屋檐的阴影下,没有晒到半点阳光。 至于林兰儿这个恶灵,早在黑境出现之时,她就胆怂的躲了起来,只有无人之时,才会现身和玲珑玩闹一会儿。 屋内,白灵已穿戴好坐在椅子上,手拿青瓷茶杯,极为优雅。这么一看,谁又会想到有的人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睡相全无呢? 关倩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下次你就算养一只老虎我都不奇怪了。只是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否则我失手将你的爱宠杀了,那多不好意思。” 白灵却没心思和关倩玩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睡觉的时候来,“你大可以试试,你要是能伤到他一根狼毛,我都算你厉害。” 别说关倩了,如今的她尚且还没有这个本事。 关倩讪讪一笑道:“我就说说罢了,你还当了真,怎的一点乐趣都没有。”她哪知道白灵有起床气这种毛病。不过见了真狼,关倩对康轩之前所描绘的场景信了个全。 不愧是得狼群相护的奇女子。 白灵道:“别废话了,钥匙拿来。” 关倩闻言拍了拍脑袋,竟然将此事给忘了,随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由牛皮纸而制,将其摊开后,上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看起来就像是一朵闭合的莲花,又像是别的什么。 白灵将其拿在手中,也不管关倩有多惊愕,当中她的面施法掐诀,没一会儿,只见图案逐渐消失,随之出现的是一个地形图。 “这是云青山!”关倩大惊,紧接着就看到图中的一处微微发亮。 两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刑场。” 第四十八章 刑场之下 没想到这所谓的钥匙竟是一个藏宝图,关倩欣喜不已,恨不得赶紧依照图中的指示前去刑场,但似是想到什么,又略微遗憾道:“此物是你的,我不会染指半分。放心,我也不会透露出去。” 白灵也不客气,这本就是她应得的,随即便收了起来。至于关倩是否会因为贪欲而泄露出去,她并不担心。 真是莫名其妙的感觉...... 隐去异色,白灵道:“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这可是个宝贝,在激活这张宝图后,她就确定这的确是那把“钥匙”。加之刑场独特的环境,下面恐怕藏着什么很是玄妙的东西。 宝贝是真的,但危险也是真的。 关倩爽快的答道:“捡来的。”说罢,本想看看白灵吃惊亦或者狐疑的神色,奈何后者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别废话,说清楚。” 关倩撇了撇嘴,只好老实答道:“这与云青山是一座仙山的传说有关。当然,这个传说逐渐被许多人淡忘了,不过依旧有人惦记着。那日我正在后山抓蛐蛐,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刀剑碰撞的打斗声。我好奇的凑过去看,本以为是寨里的人约架,哪曾想......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白灵疲倦的托着下巴,随口道:“神仙打架?” 关倩一听,突然跳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说着,又谨慎的瞟了一眼外边,生怕有人偷听了去。 人确实没有,但一匹狼正竖着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她低声道:“的确如此,我看到那群男仙御剑而行,嗖嗖的不停闪着各种光,我瞧着应是法力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所以我就躲远了偷看,那场面可谓是……” 关倩说的起劲儿,仿佛身至当年,她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双手不断挥动,十指有模有样的描绘当时的场景。 白灵无奈的叹了口气,单手轻叩桌面:“行了,我大致听明白了。” 不外乎就是关倩偶遇神仙打架,结果神仙两败俱伤,让她捡了便宜,得了这个宝图。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是个不懂吃鱼的渔翁。 关倩说的口干舌燥,倒了杯茶一口饮下,不像是喝茶,倒像是在喝酒。 “我说的够清楚吧,不过拿了这个宝图之后,我是吃也不好睡也不好,生怕哪天有个神仙把云青寨给轰了,亦或者哪个妖魔鬼怪杀人夺宝。所以我就藏了起来,一藏就是十年,险些给忘咯。” 白灵抬眼望向她,嘴角还残余些许茶水,真是个不拘小节的女子。 “你又怎知这个是我要找的钥匙?”白灵记得,自己并未言明钥匙的模样,再者,这个牛皮纸的宝图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开锁的钥匙。 关倩指了指白灵怀中的宝图:“那上面就写着钥匙两个字啊!” 白灵闻言一愣,将牛皮纸的宝图翻了个面,上面果真写着“钥匙”两字,极为显眼,且这两字貌似写的匆忙,有些歪歪扭扭。 这也太随意了些…… 关倩眼睛转了转,坐了下来,将头歪到一边,贴着白灵的耳朵轻声道:“不怕告诉你,我捡到这宝图的时候,有个声音不知从哪儿传来,他说,要我藏好,等一个人,宝图的主人,否则,没人能开启秘门。” 白灵神色微变:“那个声音,是不是一个老者?” 关倩再次蹭的一下跳起来,张了张嘴,无声道:“你怎么知道?!你不会就是……”说着,激动的来回踱步,自言自语,“我就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走了两圈,她突然站住脚,望向白灵,神色复杂:“我说过,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但我知道,这绝无可能,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上辈子见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 面对关倩突然的神经兮兮,白灵秀眉微蹙,摇了摇头。 这是怎么了? 关倩怔了怔,似是有些失落,却不放弃:“我时不时会在梦里梦到一个女子,我虽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和你很像,却又有哪点不太像……但我觉得你就是她。” 关倩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呢喃道:“你就是她对不对?” 白灵微微眯着眼,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并不答话,淡然道:“这和宝图有何关系?” 关倩的手缓缓垂了下来,一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嘴角带着一抹苦笑:“这和宝图没有关系,我只是忘不了梦里的女子,觉得你和她一样的不凡。罢了,定是我多想了,这宝图是你的,一切由你决定,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关倩步履匆忙的离去,就连经过黑境身边时,都忘了先前的恐惧。一向意气风发的她,此时一看,背影竟透着落寞之感。 白灵站在窗边,目送那抹紫衣消失在拐角处。她不是不明白关倩所说的话,而是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今生未见,那便是前世的故事。而前世与她有纠葛的人,又怎会是一般人。在一切尚未明晰前,她只能保持沉默。 只是有一事令她不解,关倩是实实在在的肉体凡胎,绝不是如黑境那般能活千百年的灵智之物,亦或是神仙。 所以为何关倩梦里会出现一个今生未曾见过的女子?而且还和她有关,这实在说不通。因为凡是从阴曹地府轮回的人,都会先喝碗孟婆汤,绝不可能记得一丝一毫有关前世的东西。 既是想不通,她便将此事暂且放下,当她看到趴在不远处的黑境时,神色复杂。 她并不知,在她转身时,黑境睁开了双眸,看着她的背影,直至红衣消失在窗边,目光穿透过木屋,看着她躺回了床上。 目光似有留恋,独自纠缠了一会儿,才悄悄退走,并未惊扰到屋内的女子。 黑境再次闭上了眼睛,利爪收了收,在地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白灵倚靠在床上,三千青丝随意的散在一旁,左手撑着头,右手抬起,衣袖顺势滑落,露出纤细的胳膊,只可惜上面还有不少伤痕,一道道的很是清晰,颇为煞风景。而这只胳膊的主人却从未放在心上。 只见她伸出一根细如春葱的手指在虚空轻点。空气中似是水面般被掀起一圈圈的波纹,随之一张牛皮纸的宝图在波纹中缓缓摊开,依旧是云青山的地形,却比关倩所见立体了很多。 缩小版的云青山在牛皮纸上悬空,一处角落有一丝淡淡的红光,让人无法忽视。 素手轻点,她闭上了一对凤眸,待她再次睁眼时,眼前的场景已不再是木屋内的景象,而是云青寨的刑场巨坑之下。 第四十九章 意外之喜 云青寨的巨坑,有百米深,自下往上看,上窄下宽,仅有些许阳光从窄口挤进来,待抵达深处时,似是皎月在莹莹发亮。 岩壁布满湿滑的青苔,时有蜈蚣爬过,安静时能听到滴答的水滴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刺鼻的腐臭味。而这些味道的来源,正是处在深处的野兽,它们有着不符合常理的怪异长相。 虎头狼身,一条鹿尾,灰色鬣毛,面目狰狞,约九尺高,大阔嘴。说是野兽,应称为妖兽更为贴切。 大致一看,有三四十头,它们趴在地上,闭着眼。而它们的周围,皆是被啃的碎裂的人骨,原来还是个吃人吐骨头的妖兽。 令人感到惊奇的是,明明是个幽暗的地方,地上却长满了生机勃勃翠绿色的青草,长势很好,虽说会遭到妖兽的踩踏,却没有被踩秃。高度大致能将人的双腿盖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广袤的草原。 这巨坑里的一切,怎么看怎么不搭。 此时,一只休憩的妖兽敏锐的嗅到一丝突兀的味道,淡淡的清香,此处不该有香气才对。它立马睁开了双眸,瞳孔竟是绿色的。 一睁眼就看到了巨坑中间伫立一个红衣女,它立即反应过来,是凡人,也是食物! 妖兽站了起来,张开嘴,在安静的巨坑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虽是虎头,发出的声音却是象音,尤为怪异。 这吼声震得空气产生气浪,震得青草抖三抖,震得响起了回声。 数十只妖兽蹭的站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它们不似以往般毫不犹豫的扑上去争抢,而是忌惮着什么。 为何这个凡人没有撕心裂肺的呼救,再者,从高处扔下来,又怎会好好的站着,发丝都没有乱上分毫,就像是......凭空出现! 妖兽之所以为妖,不似那些只知饱腹的寻常野兽,也不像半妖兽。它们是真正的妖兽,它们有灵智,会思考,会权衡。而此刻,它们正在犹豫。 这个凡人看起来身形瘦弱,估计没几两肉,要不就让给同伴?它们这般想着,数十双眼睛面面相觑,它们可不想承认是怕了这个凡人。 这个红衣女自然就是白灵,通过宝图整个人直接被传送过来,说是瞬移也不为过。 她所站的地方,刚好是阳光普照之地,周身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虽没有释放出气势,但仅是站在那儿,就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在妖兽们都踌躇不前时,白灵却心态平和,全然无视了这些嗜血的怪物。 她抬起左臂,五指微张,宝图顿时显现,一朵闭合的莲花再次出现。 宝图所指,是此地没错,周围皆是坚硬的岩壁,却没有看到入口,难道还另有玄机? 对了,钥匙,宝图就是钥匙!该如何使用呢? 白灵想了想,脑海中突然回忆起关倩所说的话。 神秘的老者,宝图的主人,未开的秘门......关键之处不就是她自己吗?! 白灵勾唇一笑,眸光微闪,只见白嫩的食指处冒出一滴圆润的血珠。 可她并不知,血珠散发着只有妖兽才能嗅到的犹诱人气息,它们犹如见了什么天大的宝贝,哪里还有什么理智,眼里尽是疯狂之色,恨不得立马扑上去。 即便前方是千沟万壑,它们也要吃了这个人族!天地灵物!吃一口就能妖力大增,抵得上数千年的修为! 白灵察觉到妖兽的异动,秀眉微蹙,这是怎么了? 这场面让她不禁想起了当初被狼群围攻的场景,同样是面临被吃掉的风险,同样没有佩剑。眼看妖兽就要尽数冲过来,她却不再像当初那般担忧,而是冷眼看着它们。 妖兽被贪欲沾满,显然忽视了异常之处,一向团结的它们,此时竟为了吃独食而自相残杀,一口怎么够?不但要吃她的肉,还要啃她的骨头,尤其是她的心! 快了!就快吃到她了! 可当它们就快逼近时,一股黑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仅剩的光吞噬,还未看清黑烟之中是何物,便最先看到一双腥红的眼睛。 这双眼的出现让妖兽们瞬间恢复理智,准确来说,是强烈的危机感击退了它们的贪欲,占据了全身。 它们被定住了步伐,距离白灵最近的那只妖兽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黑烟像是毒蛇般钻进它的身体里,毛骨悚然。紧接着,数十名的妖兽皆被黑烟包围。 刚刚是它们包围白灵,风水轮流转,此刻,轮到它们了。 身处黑烟中的红衣女妖媚一笑,哪儿还有刚才神圣的样子,分明是个隐藏在圣光之下的恶魔。披着圣光的外衣,让人为之向往,为之疯狂,待羊羔们齐聚时,便张开恶魔的深渊巨口,将一切吞噬。 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白灵看着面前的妖兽,又看了眼指尖的血珠,原来让恶灵恐惧的血,对妖族来说竟是无上的美味,真是个“意外之喜”。 阴风吹过,黑烟消散,只见一匹巨狼的身影在红衣女身后显现。 妖兽们这下明白了,这黑烟不是凭空出现,而是从红衣女的影子里冒出来的。 果真是圣光下的恶魔,不,应是圣光的背后有恶魔相护,真是怪异的搭档...... “全都杀了吧。”红衣女淡淡的说道。 妖兽们听得懂人族的语言,顿时大惊失色,即便毫无用处,它们依旧奋力挣扎,负隅顽抗。 只听嘭的一声,妖兽们顿时化为血雾,在空气中炸开。 白灵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血若是五颜六色的就好了,那将是绚烂的烟花,不过清一色的红,貌似也不错。 漫天血雨倾泻而下,白灵的头上却突然撑起一把黑伞,为她挡去了污秽的血雨。 白灵回眸,身后一狼少年手持伞柄,神色淡然,两人相视,白灵笑了笑,少年却没笑。 他不爱笑,也不知怎么笑。但他想看她笑,一直笑。 少年难得开口:“你笑起来很好看。” “是吗?” 少年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从不说谎。”也不会说谎,尤其是对你。 白灵眉梢一挑,望着他的眼睛,戏言道:“那你喜欢我吗?” 第五十章 九瓣红莲的出现 黑境双眸微颤,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长长的指甲甚至要掐进肉里,面对白灵的挑逗,他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些什么。 忽而,薄唇被女子的玉指堵住,那指尖的血珠顺势流进嘴里,他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无措。 “嘘,什么都别说,知晓答案可就没意思了。”白灵轻笑道,说罢,将手移开。 黑境看着女子的红唇一张一合,似是听到了,又似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这那跳动的心,漏了一拍。 “味道如何?” “不如何。” 黑境的薄唇上沾了血,本就苍白的面色,像是上了妆,俊美又妖异。 白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不恐惧,也不渴望,不是鬼,也不是妖。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真令人苦恼啊。 黑境垂眸,他自然知道她在试探他,眼里异色涌动,同类的血,又怎会好喝呢。 宝图依旧漂浮在半空,白灵走到近前,再次抬起手,只是这次她有些犹豫。她怕疼,不是娇气,而是哪怕是一个微小的伤口,小小的刺痛感,都能被放数十倍,真的太疼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都有。所以她要变强,强到没人能让她受伤。 近些日子以来太过舒坦,若不是刚刚被迫刺出一个小伤口,她都快忘了自己有多怕疼。 黑境见她犹豫,便明白过来:“用我的血。” 白灵却摇摇头:“非我不可。”说罢,轻叹一声,像是做了什么极大的决定。 指尖又冒出了点点血珠,因着先有了伤口的原因,这次流出来的血有点多,滴到了草地上。 黑境见状,不动声色的施法抹除,这个动作,他做了很多次。 指尖上的血珠缓缓悬空,在靠近宝图之时,像是有什么奇妙的牵引,血珠瞬间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刹那间,闭合的莲花被上了色,由墨色变为红色,从宝图中脱离出来,悬于宝图之上,血红的莲瓣悄然绽放而开。 白灵面色微变,这宝图之上竟真是莲花,而且还是九瓣莲花! 她顿时想起了那位国师举国之力要找的圣女,至今尚未找到,会不会是还没出现…… 没等白灵想清楚,突然红光大作,黑境面色巨变,妖异的瞳孔瞬间紧缩,他顾不得其他,连忙伸手要去拉她。 可就在指甲触碰到衣角的那一瞬,还是迟了,黑境抓了个空,眼前哪里还有白灵的身影,空旷的巨坑之下,仅剩他一人。 手中的黑伞掉落在地,黑境的眼里有掩不住的惊慌。 …… 不知过了多久,白灵猛地睁开双眼,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环境,黑是唯一的色调。 压抑和绝望充斥着整个空间。 她站了起来,不知该往哪儿走。她没有找黑境,一片黑暗之中,又怎会有影子的存在。 白灵干脆闭上了眼睛,静心凝神,尽量减少环境给心绪带来的影响。 奇怪的是,闭上眼时所见的黑,竟比睁眼所见的黑要亮一些,发现这一点后,白灵调整心态,全心全意的投入进去。 忽而,一朵红莲出现在脑海中,清晰到可以看清它每一朵莲瓣上的纹路。她知道,这正是那个九瓣莲花,远比虚影所见要更为真实。 下意识的,白灵想伸手触碰,这般想着,手上竟传来了触感,明明是在脑海里浮现,可触感却如此真实。 看起来虽是火热的红,但摸起来却冰凉凉的,能凉到人的心里,遍布全身,让人为之一颤,却又道不明其中的感觉。 诡异又妖娆,哪有莲花是红色的?稍稍分神,红莲虚影一晃,再次消失。 白灵连忙定了定心神,没一会儿,红莲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她看到了莲心。 是空的。 一丝悲凉之意油然而生,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了那个老者的声音,苍凉悠远。 “圣莲,它等你很久了。”光是听声音,便知是个智者。 白灵道:“很久,是多久?” 老者没有立刻回答,沉吟了半响,貌似在计算时日,良久,才悠悠道:“万万年有余。” 这么久?!黑境等了她千年,而这个红莲等了她万万年! “此为何意?”问的乃是第一句的意思,她为何是圣莲的主人,圣莲又是什么? 智者道:“圣莲于三界诞生前便存在,乃是万物本源,最纯净的灵气所化,圣莲是你,你即是圣莲。前世的你并不完整,要经历磨难,方能找回圣莲,如今时机已到,是时候回来了。” “前世?这竟然还和前世有关。” “不错,今后你会明白的。” 白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只是她没想到,这玩意儿的存在居然比三界还要久远,岂不是比神物还要更高一层? 按照智者的说法,圣莲即是她,她即是圣莲,那她竟成了这个异界众生的老祖宗,这样理解没错吧。 只不过…… “既是最纯净的灵气所化,为何是这个颜色?”不应该纯洁无瑕的白色吗?莲花貌似都应是白色的。 只听一声叹息,正当白灵以为智者要解惑时,她听到了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日后你自会知晓。” 白灵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别生气别生气,人家是个智者,要敬重些。 “那为何圣莲没有莲心?” “本来有的,前世的你死后,你的灵魂去了异界,但莲心无法跟过去,于是便留在了这个世界。也就是说,前世的你虽没有融合圣莲本体,但莲心是在你身上的,可惜啊......” 白灵闻言面色微沉,沉吟半晌才开口道:“那我要如何找回莲心?” 智者道:“莲心有九颗,散落于三界各处,只有找回莲心,你才能真正和圣莲合二为一。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要尽快将其尽数找回。” “尽快是多快?” “十年内。” “十年?!” 如果单单是凡界也就罢了,可那是三界啊!三界之大,无边无际,就算是将整个三界翻遍,恐怕也要个千年,甚至万年。 “稍安勿躁,此乃天界十年,凡界千年。” 白灵松了口气:“可就算如此,也太紧迫了,寻找莲心,可否有提示?” 就当是做任务了,总该有线索吧。 智者道:“只能说莲心所在之地,都和你的前世有关。它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若是遇见,你会感应到的。” “若是规定时间内无法找齐莲心,会如何?” “会如何?”智者笑了笑,“莲心不齐,天地灵气尽失,道法崩坏,三界失衡,最终万物归于虚无,归于混沌。” 白灵心下了然,智者屁话那么多,其实说白了,就是任务不在限定时间内完成,世界就会毁灭。 第五十一章 这就满级了?! 明明是毁灭世界的大事,智者却淡然的笑着,给了白灵一记重锤后,又给了一刀。 “万物之中,包括圣莲,包括你。” 即是在说,别看你是牛哄哄的存在,但你终究是万物本源,万物没了,你也没了,彻彻底底的没了。 这么一说,白灵倒是冷静了许多,似是为了弥补,智者又道:“圣莲虽无莲心,却并未减弱它的力量,此次过后,它会留在你的灵魂深处,它的力量,任你使用。” “力量?能有多强大?给个标准。” “很强,这么说吧,凡人修仙数百年甚至数千年才能正道成神,拥有无上的法力,你已经跳过了这一步,就算再来一次众神的万剑阵,你也无需畏惧。”智者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得意和骄傲。 泰山不崩于色的白灵,这会儿的表情尤为精彩,对强大的渴望,她可太向往了! 好在她并不是痴狂之人,还有着理智,出于谨慎,白灵问道:“可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智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组织语言,想着要怎么答,才能在不泄露天机的前提下,让这个脾气炸的圣女得到稍微满意的答案。 好在白灵这回很有耐心,也不催促。 良久,苍老的声音在幽静的黑暗中响起:“三界有天道法则为其运转,但其中不乏有实力强大且游离于法则外的人,这样的人,你对付起来会颇为费力。” 白灵心下一紧:“但说无妨。” “他们虽杀不了你,但你若是像前世一样主动放弃生机,你想死,谁也拦不住你。而且在莲心尚未集齐前,你也杀不死他们,顶多会让他们短暂的消失一会儿。” 真是打不死的小强。 “这类人,会很多吗?” “非也,此乃极少数,屈指可数,甚至可能只有一个,但哪怕是一个,也够你心烦。只愿你遇到的,不全是敌人。”说到最后一句,智者发出怅然叹息。 难啊…… 白灵却在心里盘算着,若是找到这类人,再想法子圈住一个留在身边,如此一来,让他们狗咬狗,岂不妙哉。 智者像是看透她的想法,未免觉得天真,“你心中所想,绝无此种可能,非敌,也不可能是友。” 白灵性子倔,她向来不信邪,她勾了勾唇角,那就拭目以待好了。 “还有几问?老夫时间不多了。” “圣莲之事,还有谁知?” “世人皆知,但所知不全,只知天界有一株红莲,能诞生天地灵物,得其者,得天下矣。不过,如今已过了数万年,老夫也不知外面变得如何了。” 年纪大了,记性也变得越来越差,智者险些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便说道:“天界有一个名为灵图的宝贝,里面记载了许多万年来三界发生的大事,以及一些鲜少为人所知的东西,它是你的,所以等你出去后,它就会自动回到你的手里。” 苍老的声音逐渐变得虚浮飘渺,像是随时就要消散。 白灵点了点头,如此一来,以后也不算是摸黑爬了,嘴角微微下抿,沉吟半响后,说道:“最后一问,你是何人?” 智者似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他是何人时间太久,他都快忘了。 “老夫不过是一个守门人罢了。” 一守,就是万万年,孤独的岁月长河,他眼里只有圣莲,他也只剩圣莲。 “对了,老夫多提一嘴,你虽是不死之身,但你现在这个躯壳太过脆弱,乃是凡人肉身,撑不了多久,你必须尽快找到前世的灵体,否则越到后面,你会越来越脆弱,脆弱到无法使用圣莲之力,直到肉身消散,化作一朵红莲。除非有人相助,帮你找回灵体进行融合,否则你永远都会是红莲的形态。” 白灵闻言脸色微变,“前世的灵体?是身体的意思吧……我的灵体还在?”如果她没记错,前世的她可是人人喊杀的魔女,不被拿出来鞭尸都算不错了。 智者的声音从四方传来:“没人能毁得了你的灵体,她自然还在,至于在何处,这就要靠你自己去寻了。” “如此,便开始吧。”白灵做好了准备。 本以为过程会异常艰难和痛苦,没想到就如动动手指般轻而易举,她只感觉浑身上下极为舒畅,轻快。 她能感受到空洞的心房里,停着一朵绽放的九瓣莲花,填补了那一处的空虚。 心,还是要找心。 良久,智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声音微弱的让人心生悲凉,“老夫职尽于此,再无气力陪您走下去,往后的路,便只能靠您自己了,珍重。” 声音留恋的盘旋了一会儿,随即便彻底消失在幽静的黑暗之中,他为圣莲而生,为圣莲而死,此生无憾。 白灵睁开了凤眸,若有人在此处,则会发现她的一对瞳孔不再是寻常的黑眸。 左眼是神圣的金色,右眼是死寂的灰色。 一边是希望,一边是绝望。是正,也是邪。 而她的眉心,浮现出一朵简化的红色莲瓣,就像是一杆秤,平衡着左右,正邪,乃至万物。 身后好似有一支无形的毛笔在她背上作画,每一笔都令她的肌肤微微发热,还有些痒。 九笔结束,一朵娇艳的九瓣红莲出现在白嫩的肌肤上,活灵活现,既圣洁又邪气。 此时的白灵,身下是一朵更大的红莲,她端坐在莲心中,仿佛她就是世界的中心。 亦或是圣莲的原因,白灵的心境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些许变化,心中的戾气都被压下,形成一种绝妙的平衡,不再横冲直撞。 她睁开了双眼,周围不再是一片黑暗,在她眼里,是生机盎然景象,这便是圣莲所见吗? “是时候出去了。” 白灵只需动一动意念,就能调动圣莲的力量,当她出来时,回到了巨坑之下,站在了原本消失的地方。 可她周围的景象大变,本是郁郁葱葱的草被撸秃了,远处一个披着狼皮的少年在不停地用力量轰击岩壁,使得本就宽敞的巨坑被扩张了数倍。 未见神色,但光瞧着少年的背影,就能看出癫狂之色,全然不顾这么做很可能导致巨坑坍塌,大有一种将云青山挖空的作势。 “黑境,停手。” 第五十二章 她的哀求,他的孤守 熟悉的声音犹在耳边,敲击在黑境快要撕裂的心上,将其缝合。在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他停下了手。 他扭过头,万年无波的脸有了变化。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句:“回来就好。” 白灵踏出一步,下一瞬就出现在了黑境面前。放在以往,需走上数百步。 黑境望着眼前的女子,她脸上的伤痕已全然消失,肌肤恢复滑嫩,好比刚剥了壳的蛋,连碰上一碰,都要担忧会不会伤了她。 而那双黑沉的瞳孔,也比之前亮了许多。变美了,周身的气质也变了,唯一不变的,应是那熟悉的感觉。 “你变强了。” “嗯,应该说,本来就很强。”白灵神色难得的愉悦。 抬手一拂,生机的力量随之而现,湿润的土里迅速长出青草,竟比之前还要茂盛,没有风,却摇弋生姿。 黑境见状,身子僵了僵,看似随意的一招,实则无比玄妙,即便是神,也难以做到这一点。 因为其中蕴含的生机是他都无比渴望的。在消失的一个时辰里,她究竟遇到了什么机缘,能恐怖至此。 黑境不得不承认:“你的实力已在我之上……”语气里难掩落寞,“你并不需要我了。” 白灵挑了挑秀眉,抬手轻轻一勾,黑境便控制不住的被往前带了一步,两人仅有咫尺之差。 他心如捣鼓,这个女人,又胡来了…… 妖异的瞳仁里,倒映着她影子。 女子红唇轻启:“确实不需要了。”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时而逗弄逗弄这小子也挺有意思。 黑境当了真,果然,她并需要他了,那便多看两眼好了。 即便她的模样已深深刻画在他的脑海里,他仍不满足,想要日日看着,将她每一日的变化记下,弥补画里的不足。 凡人工匠不行,画工不行,难道如今,他也不行了? 白灵突然抬手点了点他的心,抬眸看着他,“在胡乱想些什么?” 这一双凤眸,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的隐秘。 黑境下意识想退开一步,奈何女子有了力量后,调皮的不愿放开他,他只好哑着嗓子道:“想着日后该去哪儿。” 去哪儿呢?要像最初那样化成犬相,狼狈的度过此生吗?否则,还能去哪,他不想回魔域……如她所说般,活着就好吧。 至于怎么活,黑境眼里本是大盛的光芒,如同风声呼啸般,暗了一大片。仅有少许,在硬撑着。 这家伙怎么越来越阴沉?没意思了。 白灵失笑,“影子怎能离得了主人呢?这不是当初你告诉我的吗?怎么这下倒是你先打了退堂鼓。” 黑境闻言,有些难以置信,眼底顿时光芒四射,眼里都有了焦距,她还需要他。 “行了,不拿你逗趣了。”白灵最先拉开两人的距离,扭身走回入口之下。 只是她没发现黑境的手抬了抬,抓了个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停在半空,最终缓缓垂落在身侧,指甲太长,握拳都有些困难。 他就这般好逗趣么?这并不好玩。 “杵在那做什么?快过来。”白灵回眸,皎洁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竟有些怜人。 黑境深沉的眸子望过去,下一瞬,就出现在她身边,拾起地上的黑伞,收好。 “你之前说,要解开记忆的封印,需要的是契机和实力,对吧?” 黑境微微颔首,他知道她想做什么,此时的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被狼群围攻,需要殊死拼搏的小姑娘了。她的强大,深不可测。 这才是她。 白灵闭上了双眸,再次睁开之时,瞳孔已是异色。 这让黑境心里一惊,好在他的表情一向很少,就算此刻呆愣,也难以发觉异常。 金色的瞳仁,她回来了。 可另一边怎会是灰色的?这般想着,忽而,黑境脑海里的一根弦被轻轻拨动,一副画面缓缓浮现。 一名红衣女抱膝而坐,乍一看,以为是朱红华裙在地上铺开,走到近前一看,这才发现竟是鲜血流了一地,将葱郁的草侵染的枯萎,这血能将生机剥夺。 她为何颤抖?是恐惧还是兴奋? 红衣女似是感应到有人接近,她缓缓抬头,露出绝美的容颜,只是这面色太过苍白,许是流血过多,呈病态之相。 定睛一看,她这一双狭长的凤眸里竟是死亡的灰败之色,眼里倒映出的景象皆是暗色,整个世界都失了神采。 她神情抑郁。似有悲伤,似有苍败。 只见她红唇微动,说着什么,只是那双眼里,满是哀求。 画面戛然而止,黑境的心脏骤停了好一会儿。仅是一眼,他就认出了画面里的女子。 初见时,太阳都不及她耀眼,她对他说:“活着才有希望。” 再见时,究竟是光背叛了她,还是她舍弃了光。 她竟哀求他:“杀了我。” 她竟然让他动手杀她?!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又怎舍得...... 记忆画面像是被人猛地掐断,黑境恨不得想要一下子解开所有的记忆封印,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她变成那样?! 他心痛得快无法呼吸,忽然,一只柔软的手抚上他的心口,平息他的暴戾。 “你很难过,为什么?你又看到了什么?” 许是圣莲的缘故,白灵比以往更加敏锐,青草的愉悦,少年的悲伤,她都感受到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竟是没同他一起看到封印的记忆,甚是怪异。 “我看到了你。”黑境所有被尘封的记忆,都与她有关。 “看到我?我怎么了?”白灵面色微变,心想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黑境深邃的眸子沉了沉,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尤其是那只灰色的眼睛。 “我看到你的眼睛变了,像右眼这般。”死气沉沉。 白灵沉吟半晌,眼里顿时迸发出点点精光,“我要知道一切。” “好。” 说罢,黑境的瞳孔缓缓浮现腥红之色,凌乱的发丝在风中飘动,被隐藏在深处的力量,释放了。 不愧是实力仅次于神明之下的怪物。 白灵将手徐徐抬起,刹那间,风云变幻,云青山的灵力全都汇集至巨坑之下,金色之气在周身环绕,将幽暗的四周照的无比明亮。 绿意葱葱的草都被染了金色,换了外衣。 细如春葱的指尖点在黑境的眉心,她要从他体内牵出那一丝封印之力,从而毁掉它。 势在必行! 然而她并不知,在她试图一下子破开全部的封印时,一座悬浮于祥云之上,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名堪称绝色的男子猛地睁开了双眸,银发金瞳,白衣金纹华服,胜过这世间一切的盛世美颜。 同样是金色的瞳仁,却要更为神圣,圣洁,尊贵而不可冒犯。 他抬起手,掌心突然出现一个样式普通的银质铃铛,若是仔细一看,则会发现手里的这个铃铛和他腰间那个乃是一对。 修长的手缓缓收紧,掌心的铃铛叮当作响,却只有他能听到。 第五十三章 星海的传说 白灵神色严肃,她将手缓缓移开,顿时面色大变。 隐藏在黑境体内的封印之力竟然也是金色的!不妙,太不妙了。 两股金色之力交缠碰撞,旗鼓相当,两方都没有退缩。她没想到第一次使用这个力量,就碰了壁。 异端!这个金色之力的主人就是智者所说的,游离在法则外的异类。也正是如此,她才无法强行破开…… 罢了,实力已到,契机未到,不可强求。 在白灵与之抗衡时,黑境却很是痛苦,剧痛蔓延着全身。 见状,她立马收手,恐怖的力量波动顿时回归平静,金色之力沉淀,青草上还残余点点金光,而黑境的眉心流出一滴血,从高挺的鼻梁流至薄唇。 尽管很痛,黑境却没有表现出来,这种程度,还远没有上次为她承受时强。 ...... 夜里的云青山很凉,尤其是微风吹过时,尤其的冷。 已到亥时,夜色弥漫,寨里的木屋都熄了灯,屋外鬼影招摇,偶有蝉鸣,蛐蛐声。 独有一处,烛火依旧。 玲珑撑着下巴,昏昏欲睡,频频点头。 而她的眼前,摆满了令人垂涎欲滴的佳肴,只不过已不再冒着热气,属于饭菜的香味也淡了不少。 两碗米饭,一双筷子,等一人归。 屋外不远处,一匹狼踩在石板路上,缓缓朝木屋走去,而狼背上,坐着一名红衣女,面色阴沉。 红衣女心情不佳,蝉鸣和蛐蛐声都没了,生怕惹恼了她。 不爽,非常之不爽。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这样都破不了封印,实在可恶! 藏好了,千万别被她揪出来,否则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白灵这般恨恨的想着,黑境突然停下了步伐。 她抬眼一看,眼前灯火通明,这小妮子怎么还没睡? “小玲珑,大人回来了。” 耳边响起一阵鬼声鬼气,玲珑猛地惊醒,姑娘回来了! 只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玲珑扭头去看,一面容清冷的女子走来,裹挟着外头的凉气,身后一匹威猛的狼垂头跟随。 一人一狼进了屋子,屋门活了般主动关上。隔绝外面的凉意。 “怎么还没睡?” “等姑娘回来用晚膳……姑娘的脸?”正说着,才注意到白灵的变化,脸上已经没了抓痕。 白灵笑道:“如你所见,好了。” “那真是太好了!姑娘这样美极了。”玲珑没了困意,由衷的替她高兴,不经意间透过窗外,这才看到了一轮明月高挂在夜空中。 原来已经过了这般久,过了晚膳的时间。 “姑娘稍等,菜凉了,玲珑这就拿去热。”边说着,边拿起冰凉的菜盘,果然凉了。 白灵神色一软,那满心的烦躁顿时消了大半,“大晚上的,你要去哪儿热菜?不怕再遇到恶人?” 这小妮子什么都好,就是总顾着别人,不顾自己。这一点死都改不了,真是拿她没办法。 “自然是去厨屋,这些日子的饭菜,都是我回那儿去做的。多亏了关姑娘,打点好了一切。姑娘放心,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 放心?怎么反倒安慰起她来了。白灵不禁失笑,坐了下来,拿起尚未来得及收走的碗筷。 “姑娘,这是冷饭,吃了伤胃......” “你吃了吗?” 玲珑闻言一愣,摇了摇头,姑娘没吃,她又怎会先吃。 哪一次不是这样,姑娘怎地没注意到?罢了,姑娘定是事情太多,忙坏了。 “坐下吧,吃了再说。”这顿饭于白灵而言,就是早饭。 “可是这都冷了。” “你再看看,真是冷的吗?”白灵勾了勾嘴角,说着,就夹了一块肉送入嘴里。 不错,这小妮子厨艺有所长进。 看着白灵吃的这样香,玲珑狐疑不已,半信半疑的也夹了一块肉,刚触碰到唇瓣时,就惊愕道:“这怎么?!” 怎么像是刚做出来似的? “姑娘好厉害,真是神通广大!” “行了,别嘴甜了,吃吧。” 玲珑笑弯了眉眼,食欲大增,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厨艺不佳,这会儿竟觉得美味了不少。 定是姑娘施法的缘故,对,就是这样! 白灵眼里浮起笑意,她能感受到小丫鬟的愉悦和满足,连烛光都变得活跃起来,圣莲还真是个好东西。 尽管此时的她已无需进食,但若是这样能让这小妮子开心,也是不错。 黑境轻跃上铺着软垫的椅子,盘着身子趴下,妖异的瞳仁里全是面带笑意的女子。 一直这样下去,也很好。 林兰儿悬挂在房梁上,拿出本子记下:康元三十一年,八月初五,晚。大人晚归,同玲珑共进晚膳,心情大好,食量大增,一口气吃了四碗饭,两盘红烧肉,清蒸肉,糖醋鱼......饭后,玲珑就寝,大人又出了门。 写着写着,总觉得少了什么,又添几笔:大人好忙,大人晚上精神焕发。 大人再这样下去,日后若是嫁了人,谁顶得住? 这般想着,林兰儿连忙收了宝贝本子,四下一看,松了口气。 还好那狼人不在。 可突然间,身后隐隐有一丝熟悉的危机感,林兰儿顾不上回头,嗖的一下就溜远了。 黑境眯了眯双眸,手里躺着一个本子。 为什么不把他写进去?看来有必要教训一下这个小鬼。 ...... “你在看什么?” “看星星。”关倩抬手指着夜空,满天繁星,犹如星河般如梦似幻。 她没有回过头,就知道来者何人。 白灵躺在她身边,头枕着胳膊,好不惬意。 “星星有何好看?”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关于星海的传说?”关倩扭头看向来人,吓了一跳,“你是换了张脸吗?” 她险些认不出眼前之人就是白灵。 “行了,别总注意这张皮,接着说下去。” 星海?亿万繁星汇聚而成的海吗?圣莲没有莲心,无法完全融合,对于这个世界,还需要她亲自去探索。 关倩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星海的传说很简单,意思其实就是,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人们的思念,当你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它就会化成一颗星星,落入亿万星海中,在夜里诉说无尽的思念。” 关倩继续望着夜空,恍惚间,她的眼里有星光点点。 “传言,有一个掌管夜空的神明,那个时候的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漆黑一片,直到有一日,他的好友故去,他因此思念过甚,每当他想起她时,就会流泪,他的泪会在夜里发光,因此命名为辰星。 “于是就有了满天繁星,有了星海,那亿万星辰都是神明的思念。久而久之,人们认为他们的思念,也能挂上去……” 白灵细细的听着,关注点却在别地方。 与星星有关的神明?该不会是…… “这个神明应该是天界的紫极星君。” 白灵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便想起了梦魇里提到的紫极星君。 那时的她,被困于神柱之上,一个名为玄女的白衣女子说过,帝君要夺取紫极星君的紫荆花,会损耗星君九成神力。 九成神力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九成神力的缺失,会直接导致神明失去法力,无法给信徒们还愿,如此就得不到信徒的爱戴,得不到愿力,这个神,就会逐渐消散。 毁掉一个神,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让他遭受信徒的背叛和唾弃。 凡人成就神,也能毁灭神。 第五十四章 我想跟你走 距离梦魇过去的时间也不知多久,按理来说,那位紫极星君应该没了才对。 不过头上这一片星空依旧闪耀,这便是说明星君没事,白灵不禁松了口气。 她想着,那位紫极星君应该和她关系匪浅。 不过有一事尚且存疑,既然紫极星君没事,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紫荆花还在,并没有被某帝君夺取? 可梦魇里,她隐隐记得,有一个人手持紫荆花,他长什么模样却并未看清,只知道他踏着金光而来,会是那位帝君吗?那紫极星君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想些什么?”关倩盯着她看了许久,后者呆呆的思考着什么,这才出言相问。 “没什么。” 白灵回过神,紫荆花之事于她而言还太过遥远,既然天界尚且无事,倒不如先将现下的事情处理好才是关键,其他的就让那些神明去解决吧。 “我明日就要走了。”白灵偏头看向她。 “这么快?!”关倩坐起身子,讶异道。 也对,没什么奇怪的,她本就是为了寻物而来,如今估计是寻到了宝贝,自然是不会多作停留。 “嗯,我还有事。”白灵闭着眼也能看到关倩的表情,有些犹豫不决,还有点不舍。 看世间万物,无需眼睛。 “那你要去哪儿?”在这个神秘的红衣女面前,虽然明白她知道不该问太多,但她还是很想知道。 出乎意料的,白灵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去江南,然后再去京都。” 她已然知晓,白姓在江南只是旁支,真正的本家是在上京。不过江南还是要去的,毕竟在那儿还有杀害原主的凶手。 她的时间不多,千年光阴,转瞬即逝。 身世之谜已解,但前世因果还是运转,前世的纠葛还在继续,黑境和眼前的关倩就是很好的例子。 一日不明,就一日难以安宁。就算她再怎么不愿,也难以摆脱,必须迎刃而上。 更何况九颗莲心也和前世有密切的关系,她不得不往回走,未来的路,还不知会碰到多少拦路虎。 关倩沉吟半响,她望了望这片星空。白灵等了半天,她总算开了口。 “我想跟你走。” “为何?”白灵闻言睁开了双眸,眼底划过一抹金光,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我生于云青寨,却不想死于云青寨,这个地方我自小厌恶,最初是为了云溪姐姐留下,后面是为了替云溪姐姐复仇。可后来……你也知道了,我再怎么恨他,又怎能违背云溪姐姐的意愿杀了他呢?总之,此地已经没有能让我值得留恋的地方了。” 说罢,关倩有些悲伤,但又眼含期待的看着白灵。后者却久久不语,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许久,白灵才松了口,说了个意味不明的话。 “你当我这里是收容所吗?” 收容所是何意?怎么听都没听过? 关倩想不明白,但顾名思义,应该是收留之意。 “我确实在求你收留我。”她用力的点头道,眼神里是无比的恳切。 白灵眼角一抽,哪有人这么…… “我身边可不留无用之人,玲珑会洗衣做饭,小黑顶的上百匹汗血宝马,还能护佑我周全,你能做什么?” 暗处,一个腥红的眼睛闪了闪,小黑是在叫他吗?听起来有点蠢,不过她喜欢就好……原来他用处还挺多。 不,不够,远远不够。 关倩被难住了,她会做什么?洗衣做饭是会,但哪有玲珑那小丫鬟心细,不将碗摔烂,不把衣裳洗破洞,已是不错了。被骑在背上显然也不行,而武力值估计还没有一匹狼强。 见鬼啊!她到底会什么? 一向信心满满的关倩在面对这个人生问题时焉了下去。 “或许,你缺个女护卫?” “嗯?”白灵挑了挑眉,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关倩转了转眼珠子,“你看啊,你是要入城的,总不能成天带着一匹狼,这多引人注意,说不定连城门都进不去,更何况你还要去京都,哪有一个姑娘家豢养狼的。我知道你不需要护卫,但你瞧那小丫鬟,你总不能成天守在她身边,若是......” 后面的话无需多言,她瞅了瞅白灵的神色,她就不信,说到那小丫鬟还不行。 “呵,你是在说,我连一个小丫头都护不住?” “不不不,你贵人事多,总有疏漏的嘛!有我在,定能护着她。”关倩拍拍胸脯保证道。 瞧这说的,也不知她是要跟在白灵身边,还是玲珑身边。 “再说了,那匹黑狼毕竟是畜生,哪儿能和人相比。” 将黑境比作畜生,这胆子不是一般的肥。白灵勾起嘴角,“畜生?你是在说他吗?” “啊?谁?”关倩微怔,突然感觉有点冷,明明还未到寒露,怎么就冷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重物踩在上面,不像是人。 她回过头,定睛一看,身后正是她刚刚嘴里的那个畜生,只不过那双眼睛的颜色好像不对? 大爷的!关注点不要放偏啊!重点是这个狼兄好像听得懂人讲话,那她刚刚所说的...... “他……他应该听不懂人话吧?”关倩的声音有点发颤,挪着步子靠近白灵。 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话。 “白灵?白灵!” 天啊,这杀千刀的祖宗怎么这个时候溜了,也不说一声! 关倩咽了咽口水,也不管面前的黑狼能不能听懂,“狼兄,那个啥,现在太晚了,我就不看星星了,先行告退了啊!” 说罢,连忙跃下屋顶,可她落地之时,黑狼竟比她更快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关倩苦涩道:“狼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嘴笨,我嘴笨......” 任她怎么说,黑狼都不为所动,妖异的瞳孔在月色下显得尤为骇人。 奶奶的!一匹狼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关倩见它不肯让路,便抽出剑,直指黑狼,“我警告你啊,你最好闪远点,否则我的剑锋可是不长眼的。” 本想气势上压过对方,奈何她的手在控制不住的发颤,连步子都在不自觉间慢吞吞的往后挪,身体是最老实的。 一团黑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越来越浓,关倩心里一惊。 完了,她早该明白的,凡物又怎可能入得了那祖宗的眼! 第五十五章 告别 只见黑烟之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身影,足以让关倩仰视。 天啊,谁能来告诉她,面前这个是不是妖?! 周围的草丛忽而传来异响,关倩一看,竟看到了无数双冒绿光的眼睛。 要死人啊!这竟然是狼王! “白灵!!!”关倩丢下了剑,边跑边叫唤,几乎整座云青山都是她的回声。 黑境并未追上去,神色狠厉,就这点胆量还想留在吾王身边,她也配?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轻笑,黑境闻言瞬间放软了神色,一阵黑烟飘过,化为一狼少年。 白灵道:“气消了?” 黑境眸光微动,摇了摇头,“我没生气。” 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一句畜生罢了,算是好的了。之所以现身吓一吓那女子,是想吓退她。 他并不想白灵身边有太多无用之人,有一个丫鬟已经够了。 白灵拾起掉落在地的剑,拿在手中细看,有些钝了,并不锋利。就这点剑锋,聊等于无。 她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指腹放在剑上,划过整个剑身,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她指尖划过之地都变得光滑锐利,铁锈之色全无,一把钝剑就这样变成了削铁如泥的宝剑,盈盈月色下锋芒逼人。 松开剑柄,宝剑悬浮在她的手上,随手一挥,说道:“去吧,找你的主人。” 宝剑似是有了灵智般,铮鸣一声后,嗖的一下飞走了。 黑境深深的看了一眼宝剑离去的方向,若不是羁绊还在,他简直要怀疑眼前的女子是他人假扮的。 “看着我。” 黑境闻言回过神,垂眸望向女子,等着后话。 白灵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拉起黑境的手。 后者浑身一僵,想下意识的抽开,他这样肮脏的人怎能玷污她?!可女子抓的太紧,他又担心锐利的指甲会划伤她的脆弱的肌肤。 她怕疼,他是知道的。 “你在做什么?”黑境的声音干巴巴的,还有些哑然。 “把你的灵魂暂时交给我。”白灵握住他手,右眼逐渐变成金眸。 灵魂而已,就算是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献给她。 黑境回握住白灵的手,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冰冷的像是......一具尸体。他凝视着她的眼睛,那只金色的眸子。 他仿佛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 两人闭上眼,双手接触之处,黑色和金色交缠,正与邪的碰撞,不是博弈,而是交融。最终金色将黑色包裹,隐入少年的体内。 黑境睁开双眸,妖异的瞳仁里有一抹淡淡的金色,在峡谷裂缝中闪过。 “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无所顾忌的出现在阳光下,天罚不会发现你。” 直到白灵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黑境都迟迟没回过神,山风将他本就凌乱的发丝吹得乱糟糟,遮住了他湿润的眼睛,瘦削的面庞。 银色护腕之下的手攥得很紧,指甲陷进肉里,流出刺目的鲜血。 少年蹲下身,狼皮散落在地,一匹狼从中走出,他望着天际,发出狼的悲嚎。 他的光,从未离他而去。 一时间,云青山,狼嚎声不绝,独有一声,既悲又喜。 ...... “你怎么来了?”白灵盯着那抹紫色的身影。 关倩从马车后探出头来,“我......我跟着玲珑的。” 玲珑站在马车旁苦笑,“姑娘,我们缺一车夫,关姑娘就自告奋勇来了。” 实则是死皮赖脸来的,连包袱都备好了,跟搬老窝似的。 白灵扶额,昨晚黑境露那一手竟是没将她吓退。罢了,跟就跟吧,总有被吓跑的那天。 关倩小心翼翼的看着白灵,生怕被赶走,没想到白灵什么也没说就上了马车,就像是默认了她的跟随。 朝玲珑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后就主动的担起了车夫的职责。 “驾!”这声音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突然背后一寒,关倩浑身一抖,木讷的抬头,只见一匹狼趴在马车顶上,正凝视着她。 怎么办,这个狼兄好像很不爽她......看来以后还要巴结巴结。 随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马车在云青山下徐徐驶离,至此,云青山一行结束。 一个身影从树后走出来,望着马车离去,看着那紫衣女子。 此人正是罗展封,他想起昨夜关倩来寻,她难得来看他,难得欣喜,谁知...... “我明天要走了。”关倩的神色很淡,一如往常的冷淡。只有面对他时,她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去哪儿?”他早该料到的,她早就想走了。 “哪儿都可以,总之不会再回云青寨了。” “是和你身边那女子走么......也好,她看着不坏,我问过康轩了,此女武功高强,能护你周全,只不过她看着并不是常人,你还是要留心些,最好是莫要有太多纠葛。” 护了十几年的妹子,他还是不放心啊! “几年前,是我要杀你。”关倩抿着嘴,似乎有些痛苦。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恨我。”他转过身,凄然一笑。云溪之事,是他们心中的一根刺。 “我只要看到你,就想杀你。”只是这声音里,并没有太大的恨意。 罗展封回过身,一把利剑正对着他,仅一眼,他便知这是一把宝剑,应是那红衣女相赠。 她不是他的对手,但凭着这把剑,确实能杀了他。 罗展封微微一笑:“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我一直在等你杀我,或许下了地府,我还能见到她。” “闭嘴!你不配提起她!”关倩有些激动,连握着剑的手都有些颤抖。 罗展封往前走了一步,剑尖刚好刺进他的胸口,关倩连忙退后一步,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你真想死不成?!”关倩神色变得狠厉起来,他闭上了眼,存死志。 只听宝剑一声铮鸣,想象中的剧痛没有来,他睁开了双眼,衣袖的一角被割落在地。 再是一声衣布被割裂的声音,关倩拿着那一条被斩断的紫色衣袖。 他瞳孔大震,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割袍断义! 他宁愿她杀了他! 马车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罗展封迟迟不肯离去,他的手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一个低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巨坑下那些妖都被杀了。” 罗展封回过神,敛去悲痛之色,淡淡的说道:“杀了便杀了,那女子惹不得,就这样吧。” 云溪走了,关倩也走了,他什么都没了,云青寨也该没了...... 第五十六章 传言的福神 白灵在倚靠在马车内,一本单薄的书悬在眼前,纤细的手指不紧不慢的翻看,书页上是玲珑看不懂的文字,歪歪扭扭,像是画上去的。 小丫鬟心想道,姑娘真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白灵眼前这本书看似很薄,实则是一本永无止境的书,包揽万物,名为灵图。 至于从哪捞来的嘛...... 此时一座悬浮于天界,由青木而建造的宫殿里,里面堆满了书,说是书山也不为过,而当中站着一个白胡须老者,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上面沾了点墨水。 他气的狂捋胡子,气血上涌,满面通红。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哪个狂妄小儿竟敢溜进万志阁偷镇阁之宝!老夫定要将她碎尸万段!碎尸万段!”老者气的胡须掉了一地,来回踱步,发际线又往上移了不少。 “不行!不行!老夫要尽快将灵图追回,此事万万不能被帝君知晓了......”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响起,此音一出,好听的让人迷醉,但又无法生出一丝一毫的邪念,以及反抗之心。 “何事不能让本君知晓?” 老者心里一惊,正捋着胡须的手微颤,几根胡子被连根拔起都仿若未觉,便连忙伏地下跪,胡须都跟着发颤。 整个天界,能让万志阁书神跪下的人,独属面前一人。 书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不出破绽:“小神见过帝君!” 片刻后,才听那人轻飘飘的说道:“哦?灵图不见了啊......” 声音没有太大的波澜,但细细一听,还是能听出一丝诧异,却没有书神想象中的怒意。 仿佛能让这胜过天籁的声音生气,是一件极难的事情。尽管如此,没有人胆敢轻视,胆敢不敬。 书神紧张得背后冒了许多冷汗,浸湿了衣襟,在惩罚没有降下之前,哪怕面前之人是笑着的,也决不可高兴过早。 灵图失踪,是他的罪过,死不足惜啊! 耳边突然响起华服摇曳的声音,书神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绕过他走进了万志阁。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等着天神的降罪。 事发仓促,他都没来得及掩盖,若是帝君进去了,定会发现。 良久,万志阁里传来一声似是愉悦的轻笑,低沉而充满磁性。书神浑身发寒,愣是不知这是何意。 “灵图失踪,本君便罚你禁足于此,不可将此事泄露半分。” “啊?这......帝君?” 书神闻言,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却只见一个快要消失的背影,三千银发,白衣金纹,无上的尊贵。 这哪是惩罚,分明是包庇。 书神哪里会想到,灵图的遗失,竟是一女子在下界随手一挥就拿走的,他若是知道,定会气的吐血三升。 只是这女子太过大意,竟残留一丝气息,尾巴被天神抓了个正着。书神再返回去看时,哪里还有什么气息,早已被天神抹除得一干二净。 “帝君这是想干什么?”书神摸不着头脑,苍老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 …… “姑娘,这书上都写着什么?玲珑看不明白。” 白灵勾了勾唇角,说道:“这上面写的东西可就太多了,什么都有。” 灵图要比陈明生的藏书全多了,可以说,今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只需翻翻灵图。 这本书也是个奇书,没有人专门记录,它却自己会写,时常更新。 凡人之事写的比较详细,连某个朝代的帝王便秘十日有余都记在里面了,细致到就差没把那个帝王便秘的表情描写出来。但有关天界和一些妖魔鬼怪之事通常几笔带过,不细致,但胜在全面。 其中,圣莲被写成是天地灵物,九瓣红莲,长于梵天池内,天池的水流到凡间,形成一条河流,被凡人称为圣河,一直以来,凡人都有通过圣河将祈愿送达天听的习俗。 有趣的是,在五千年前,这样的习俗竟阴差阳错的造就了一个神明,唯一不属于神族的神明。 后来这个神被称为福神,顾名思义,带来祥瑞,深受万千凡人爱戴,神像神庙遍布三国,香火鼎盛,每家每户都会供着她的小神像,风头一度盖过所有的神明。 白灵的指腹在福神两字上细细摩挲…… 灵图:天历六千五百年,凡间动荡不安,战乱四起,瘟疫横行,尸横遍野。福神失职,降下天罚,由天神毁其神格,打落凡间,历经磨难。 天历六千八百年,天神将其召回神宫,贬为下神,禁于梵天圣境,无令不得出。 天历六千九百年,福神出逃,在凡界堕魔,并勾结魔族,祸乱凡界,为祸苍生,受众神讨伐。 天历七千年,魔女与魔君成婚在即,魔君应允以天下凡人的性命为聘,以万千凡人的血助兴,染红万里圣河,以作万里红妆。于是在魔域边界集结魔族大军,欲毁凡间。大战起,天神降临,魔族退败,魔女被绑回天界,最终死于众神审判的万剑阵下。 至此,一代神女彻底陨落,世间再无福神。 “姑娘,你怎么哭了?”玲珑心下一惊,拿着手帕轻轻的为她拭泪。 “没事。”白灵笑了笑,只是这眼底的酸涩,怎么也止不住。 如今圣莲在她体内,那么梵天池应该没了圣莲的影子。 “你可有听过福神的传说?” 玲珑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细想了片刻,才道:“所知不多,只知这是个很久远的神,害了万千百姓,凡是提起她的人,都要啐口痰,她的神像被推倒,神庙也被烧毁。不过现在已经鲜少有人记得她了,这些是陈公子曾讲给我们听的,都过去了。姑娘怎的突然提起这个?” 还真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从神坛跌入地狱,不过如此吧。 白灵收敛了异色,说道:“没什么,那条圣河在哪里?” 她记得,刚穿越过来时,她险些被沉在圣河底下。这条河沟通天界,人们的祈愿都会通过这条河汇入梵天池。那里同时也是曾经的福神,曾经的她,诞生的地方。 姑娘为何这么难过? 玲珑不解,只好小心翼翼的答道:“圣河是一条很长很长的河流,很好认。我去过圣河边。圣河和所有的河流都不一样,它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河流,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阳光照在上面时,波光粼粼,金光闪闪,凡是站在圣河边的人,会不自觉的向往神圣,将心里的戾气驱除殆尽。” 玲珑说着说着,双手合十,眼里满是光彩,无比向往。 白灵看在眼里,眸光微动,“据说百姓们就是通过这条河造出了那位福神,可她却给凡人带来祸患,为何她被唾弃,而圣河还是一如既往的受他们尊敬?” 玲珑闻言微愣,似是不解为何白灵会这么问,这难道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吗? “因为错的不是圣河,也不是凡人,而是神明啊!” 玲珑脱口而出,这个观念就像是扎根在她心中,没有任何疑问。 他们造就了神,神辜负了他们,千错万错都是神的错,那是一个失败的神。 “你也觉得,错的是位那神明吗?”白灵抬眸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淡然,眼底却有灰暗一闪而过。 玲珑想下意识点头,可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姑娘这是怎么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爽朗的笑声。 “对错之分有何重要?依我看啊,当初那位神明任劳任怨护佑了凡间平安顺遂那么久,已是大大的功劳了。人世间哪能永远平静下去,她能为我们挡得了一时的危难,挡不了生生世世,是我们太贪心了才是……” 第五十七章 我不信神 关倩的话犹如一记重锤,敲在玲珑的脑门上。 是他们太贪心了么? “可是神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吗?”当她看向白灵时,后者已不再将眼神放在她身上。 白灵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神救不了苍生,神也需要拯救。” 玲珑心下一紧,“神那么厉害,怎会需要拯救?” 在凡人看来,神是无所不能的,挥一挥手,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是无坚不摧,无敌的存在。 这么厉害的神,却让他们遭受苦难,所以千错万错,都是神的错。 白灵笑着摇了摇头,“神也会痛,也会死去,神不是万能的。苍生不该只信神,真正能拯救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 玲珑一脸茫然,似懂非懂。 姑娘为何要称作他们?不应是我们么…… 若是苍生真的能自我救赎,她呢喃道:“那神意义何在?” 这时,在外驾着马车的关倩又发话了。 “小丫头,你可听过举头三尺有神明?依我看,神更像是一把刀,悬在头上,让我们不敢随意作恶。我若信奉财神,则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若我不信,我就当个不讲理的劫匪,杀了人,再抢钱。” 可她却没告诉玲珑,云青寨每次打劫前,都会给财神烧香,希望能抢到更多的钱,甚是好笑。 玲珑噗嗤一笑,“这么说关姑娘并不信财神。” “驾!”关倩往马儿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那当然了,我给他烧香,也没见他给我送银两啊!许是他太忙了,没听见我的祈愿,也就罢了。” “那关姑娘信什么神?”玲珑掀开马车帘子,探出一个头好奇的问道。 关倩嘴里叼着根草,努力回想着什么,许久才挤出几个字,“我啊,若是定要说出一个,应该是掌管星海的紫极星君。” “这是什么神?” “切,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回头我再跟你细说。”关倩吐掉嘴里的干巴巴的草,“小丫头信什么?” 玲珑眯着眼睛笑道:“我信天神。” 白灵眸光微颤,在前世,这个天神出现的貌似很频繁啊。 此时,灵图正巧翻到介绍天神这一页。 灵图:天历八万年前,父神隐居,烛胤帝君上位,居于梵华苍境,任众神之主,守护三界万年…… 接下来便是密密麻麻的功绩,她实在懒得看下去,总之并没有很特别,用一个词总结来说,就是牛逼。 白灵将灵图合上,素手轻拂,灵图便消失了。 烛胤,原来是有名字的。烛,光之意。胤,后代之意。 光的继承者吗?有趣。 只不过,哪怕是灵图,依旧没有道明这个天神的来历。梵华苍境,是梵天池所在之处,也是前世她诞生之地。 白灵顿时回想起,之前记忆碎片中,她还是婴孩,被人抱在怀里,送去了青丘。 她估摸着,这个人就是烛胤帝君,可惜的是,没看到长相。 八万年的岁数,是个老家伙了,算算时间,他应该娶玄女了吧?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她竟莫名的觉得难受,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袭来,面上却未显露半分。 不对,白灵再次召唤出灵图,心神一动,便翻到了天神那一页,仔细一看,并没有提到帝婚。 “姑娘在看什么?竟笑的这般开心。” “我在笑这个天神,是个八万岁的老光棍,没人要。” …… 此时的白灵并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正浮现在一个神奇的明镜内,清晰到能将她浓密的睫毛一根根数清楚,尤其是那眼中的笑意,能将冰凉的明镜融化。 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在明镜上轻抚,抚过她的眼睫、嘴角、面颊,她的每一寸。 她的笑,也能将万年寒冰的人融化,这只手的主人轻笑,如仙境般的四周瞬间静了下来,生怕盖过这悦耳的声音。 “嬅儿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明镜中,小丫鬟晃着双丫簪,对着美丽的女子道:“天神如此神圣,哪能沾染红尘,就算真有那么一个女子能入的了他的眼,也定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女子勾了勾嘴角,戏谑道:“玲珑不是天神的信徒吗?就没想过?” 小丫鬟闻言大惊,面色通红,连连摆手道:“姑娘莫要这样打趣玲珑,天神是神圣不可冒犯的存在,万万不能玷污了神明。姑娘可千万别在他人面前这样口无禁忌,是要被降罪的!” 女子无所谓的点点头,骄傲的不可一世,压根儿没将这当回事。 “不知姑娘信什么神?” 女子素手托着下巴,似是觉得有些好笑,眼波流转,“神?我可不信什么神,我只信我自己……” 正说着,女子貌似察觉到什么,慵懒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抬眸往上一看,像是要透过厚重的云层将那藏身露尾的人揪出来。 明镜的主人却不惊慌,随手一挥,女子的脸就消失了,明镜放佛变成了一个再普通的不过的镜子,只是比铜镜要精致多了。 呵,身为神,却不信神。 镜面倒映着天神的背影,仅捕捉到一凉薄的一角,他的背影孤寂,幽深。 “姑娘怎么了?”玲珑担忧的问道。 怎么说着说着就变了脸色,是看到了什么吗?可是头上除了木质的马车顶,还能有什么? 白灵眼底金光一闪,她隐约看到了一个人,没看清长相,却能猜测出应是个俊美无比的人,周身的气息危险而神圣,高贵而不可亵渎。可偏是这样,她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征服欲。 他究竟是谁?为何偷窥自己? 她知道男子并无恶意,但偏偏有什么东西在两人间阻隔,她无法循着气息找过去。 白灵暗自留心,不再往上看。 “没什么,就是顶上有只飞虫。” “啊?在哪?!玲珑帮姑娘除掉它!” 玲珑撸起袖子站起来,手举着一个茶座,四处看。 白灵心觉好笑,“飞出去了。” 玲珑闻言,瞬间变得颓废,坐了回去,“飞了就好。” 真是的,难得可以在姑娘面前表现一下,这虫子怎么不多停留一下? 关倩虽是在专心驾着马车,但是耳朵一直在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同时还要警惕马车顶上的狼兄偷袭。 黑境若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估计真想再教训她一番,他堂堂狼王,从来都是正面刚,宁死也不偷袭。 此时马车里传来白灵的问话。 “大概还有多久的脚程能到江南?” 关倩抬头看了眼天色,已是黄昏。 “再过两日能到。” 她已在尽力赶路,可任她怎么想快,也要靠马儿啊,三日之内能到,已是极限。 “太慢了。”白灵可没有这个耐心欣赏沿途的风景。 第五十八章 嚣张进城 “我的小祖宗,两日后能到已经不错了,这马儿也不是神仙啊!” 白灵往外看了一眼,月色已深,她勾了勾唇角…… 幽静的森林中,一辆马车疾驰,而在前头的却不是马,是两匹狼妖,速度之快,让人仅能看到一些稀疏的残影。 此时的关倩抱着玲珑,一副受惊的样子,而后者很是无语。 “关姑娘,你松一点,太紧了,我有些不舒服。” “不行,我晕马车,一定要抱个人才行。”关倩哀嚎着,总不能去抱那个冷冰冰的女子吧? 她也想,但是不敢啊! 玲珑此时更加认定黑狼就是当初所见的那个狼少年,太生猛了吧, 白灵望窗外着迅速倒退的景色,满意道:“按这速度,今晚就能到江南了。” 要速战速决啊! 月色渐退之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徐徐进城,停在一处客栈外,下来两女子,一紫一粉,出手阔绰,定了个天字房,仅住一天。 日头渐升,江南城变得热闹起来,小摊小贩在街道旁叫卖,商品玲琅满目,让人瞧着眼花缭乱。 突然一粗布麻衣的男子指着城门处惊声大喊:“狼!狼啊!” 百姓们闻言,皆是顺着那人所指之处看去,这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一匹双眼冒红光的恶狼正不紧不慢的走进来,那黑色的毛发在阳光下乌黑发亮,头腭尖形,颜面部长,鼻端突出,两耳直立。 那尖牙锋利无比,光是让人看着,都觉得他定是生吃了不少人。 凶残又威风。 守城的士兵手持兵器,迟迟不敢靠近,只能围在几十步开外。 一身穿盔甲,看似是将领的男人鼓起勇气朝狼沉声大喝:“妖女!你竟敢携妖怪进城害人,还不快快退离此地,否则……” 百姓们躲在远处,听闻将领大喊妖女,才抬头细看那恶狼,第一眼时没敢瞧仔细,这一看才发现恶狼之上骑着一名红衣女。 不知为何,明明是普通的红衣,却让人觉得妖艳的像个深山来的千年妖女,那脸色苍白,身形窈窕,眼神勾人。 不是妖女是什么? 只见那妖女抬手遮了遮眼睛,从东而升起的太阳很是刺眼,她慵懒道:“否则什么?” 妖女说话时,恶狼也停了下来,扭头望着那将领,放佛只要妖女一声令下,他就会吃了他。 将领的双腿控制不住的发颤,他对上女子的深幽的双眸,竟觉得比那恶狼还要凶恶。 红衣女自然就是白灵,她笑了笑,将领手里的兵器突然掉落,哐当一声,惊了不少人。 将怂怂一窝,持兵器的小卒们连连退步,给白灵让出了一条大道。 “妖女?行吧,你说是就是,只要不惹我,本妖女就不滥杀无辜,如何?” 打着一副好生商量的口吻。 将领咽了咽口水,还能如何?他有拒绝的余地吗?他有预感,就算将城里的士兵都调来,都不是此女的对手。 “那不知……阁下是路过,还是?”将领拱手道,知道敌不过,态度一下子就放的极低,生怕惹她大开杀戒。 “寻仇。” 将领心里一惊:“寻仇?不知是哪家人,我等也好退避。”只要不是屠城就好。 人就是这样,都图个明哲保身。 “白府中人。” 将领一听,松了口气,白府在江南算不得什么大世家,还好这妖女要杀的不是城主,不然他要连夜跑路了。 正想着,女子慵懒的声音传来。 “你,带路。”说的不容置疑。 她是资深路痴,没人带路估计要在城里转悠大半天,哪怕是地图在手…… 说罢,白灵轻拍了黑境的头,一人一狼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城,朝那白府而去。那将领走在前头,边走边抹汗,这天也太热了。 直到恶狼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街道中时,百姓们在慢吞吞的探出头来,议论纷纷。 “好在那妖女只是寻仇而来。” “那白府也不知怎么惹到这妖女,怕是要完犊子咯。” 此时那个最先发现恶狼进城的麻衣男子站出来,望着白灵消失的方向,有些许迟疑。 “这女子好像我在哪儿见过?” 一个大妈闻言,鄙视道:“你见过这妖女还能活着?该不会是被她迷了神智吧!” 此话一出,百姓们都不动声色的远离这男子。 男子见状怒道:“闭上这不干不净的嘴巴,老子行的端坐得正,哪里会轻易被妖女......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好像是白府出来的一个小姐!” 那大妈闻言一愣,随即狐疑道:“白府的小姐?我去那白府送菜多次,也没见过这女子。再说了,她要是白府的人,为何还要去白府寻仇,这哪儿说得通?” 百姓们纷纷点头赞同,很明显说不通嘛! 男子见众人不信,皱紧了眉头,拼命回想。 正当众人要散去时,男子恍然大悟道:“我又想起来了!我家是卖草药的,她当时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进来,说是找金线莲,要为家父治病来着,可惜金线莲难寻,并不好找,她边无功而返,又对我说,若是有金线莲的下落,可送信去白府,就说给白府大小姐即可。” 难怪想了半天没回忆起,原来是当时那女子穿的是白衣,瘦弱得不行,一看就是个温柔又有些唯唯诺诺的女子,说话的声音也细细的,总垂着头,不但话少,还给人一种凄苦的感觉。 而刚刚所见的红衣女子,长相一模一样,两人的气质却相差甚远。 一个素净,一个妖艳。一个唯唯诺诺,不敢言语,一个气势逼人,剑拔弩张。 差太多了!简直是两个人! ...... “大人,前面就是白府了。”将领恭敬的说道,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这个女子一个施法就灭杀了他这个凡人。 白灵抬眼望去,确实看到一个府邸,牌匾上写着白府两字,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白墙红瓦。 “退下吧。”说罢,她随手丢了一个东西给下方的男子。 将领连忙伸手接住,可别掉地上了。将其拿在手里一看,竟是一片金叶子!正要抬头谢过时,女子已驾狼离开。 果真是妖女,随手就变出了一个金叶子。 第五十九章 死人怎会回来? 朱红大门被敲响,响了三声,随后屋内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只听吱呀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谁啊.?大清早的.....”下人睡眼惺忪,语气甚是不耐,大门仅是半开着,看不到门内的全貌。 下人这一抬眼,就看到面前站着一女子,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她!活见鬼了! “大,大小姐......” 女子笑了笑:“怎么?我能活着回来是不是很惊讶?” 下人背后一寒,大小姐为何这样笑?她从来不笑的。 白灵将下人的神色变换尽收眼底,她眯了眯眼,收了笑容,淡淡的说道:“还想让我站在外头多久?” “不不是,大小姐稍等,等小的进去通传。”不论如何,定要先让府里的那位大人知晓。 说罢,下人正要将门再次关上,不但想关上,还想死死的锁住。 可竟不知怎么了,大门怎么也合不上,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素白的手放在了门边,下人顿时大惊失色,鬼!她定是恶鬼来索命了! 白灵面带冷意,犹如寒冬腊月。“呵,本小姐回个家还要通传才能进去,笑话。” 她耐心不足。 素手一挥,一阵风袭来,将沉重的木门倏地推开,连下人都倒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大小姐何时这么厉害了......我滴娘啊!那不是狼吗?!好大一匹狼! 下人瞬间被吓得晕了过去。 白灵抬脚跨过平躺在地上的下人,领着黑境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凡是见到他们的下人都被吓得躲了起来。 怕什么呢?怕凶狠的恶狼,更怕死而复生的白灵。 “你!过来。” 一家丁被她叫住,连忙跪下求饶,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小姐,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啊,奴才可没害过您,都是他们,不关奴才的事啊!” 白灵眼角一抽,“我让你给我带路。” 家丁闻言一愣,原来不是要杀他,脸色瞬间变的谄媚,“大小姐想去哪儿?” 话音刚落,他便察觉不对劲,大小姐怎会不熟悉白府?怪事。 “去大堂,然后将白府中人全都集中到那儿。” “可是......”他只是个不起眼的下人,带路还行,将人集中起来这活儿恐怕不行。 奈何白灵一个眼神过去,他就闭嘴了,只好硬着头皮去干。 “小黑,去盯着他们,一个苍蝇也不准逃出去。” 既然来了,她就要让一切伤害过原主的人付出代价。 黑境腥红的眸子微闪,王要大杀四方了吗?真是有点激动呢!随即黑烟一闪,顷刻间消失。 不少百姓悄悄的围在白府外,人就是这样,总喜欢徘徊在危险边缘看热闹。 只听嘭的一声,白府大门莫名其妙的紧闭上,周围飘着淡淡的黑烟,就像是一个屏障,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白府的一处闺房内,一蓝衣女子正在细心的给指甲涂着艳丽的蔻丹,牡丹般的大红的颜色,衬的白皙的肤色煞是好看,她很是满意。 屋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丫鬟急冲冲的闯进来,惊得女子手一抖,涂歪了。 女子眼里顿时盈满怒气,“着急忙慌的做什么?还不给我跪下!” 丫鬟果然扑通一声跪下了,只不过这次没有求饶,而是忙说道:“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蓝衣女子名为白柔,长相柔美,是个妥妥的江南水乡女子,有着纤细的腰肢,只不过这张脸看着却有些莫名的尖酸刻薄。 白柔白柔,不纯也不柔。 江南白府,其实是个旁支,真正的本家在上京城,而白柔虽是府上的嫡出小姐,但在白灵这个从本家出来的大小姐面前身份地位要低得多了。 白柔一听白灵回来了,惊得拍案而起,“胡说八道什么?!死了的人又怎会回来,我看你是得了疯症。来人!把这丫鬟拖下去!” 可等了许久,外面都没有任何一人回应。白柔心里涌起一股不安。 此时跪地的丫鬟苦涩的说道:“小姐不用喊了,白府里的人都被叫去了大堂,附近已经没有下人了。”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白柔面色阴沉无比。 就算那废物真回来了又怎样?废物永远都是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丫鬟道:“回小姐,大小姐带了一匹狼回来,而且,大小姐变的很不一样,一回来就强势的让所有人在大堂集中,包括老爷和老夫人,以及那位大人。” “什么?!一匹狼?不就是一匹狼吗?府里的下人难道是吃白饭的?!就不会去将这两个畜生赶出去?!” 白柔一脸难以置信之色,她甚至怀疑是这个丫鬟在胡诌。 一个曾经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的废物,怎么可能会带着一匹狼回来?被狼叼回来还差不多。 白柔眸光一闪,自以为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义,“我定要去禀告官府,将这个扰乱家族秩序的女人绳之以法!” 正当她快步经过丫鬟身边时,双腿顿时被丫鬟抱住,险些让她摔倒。 “松开!你这是干什么?!” “小姐没用的!没用的!现在谁也出不了白府!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柔正想呵斥让她松开手,突然听到这莫名其妙的话,心脏缩了缩。 “大小姐会妖术!她是回来复仇的!”丫鬟凄厉的喊道。 ....... 此时白府大堂当中,白灵悠然自得的坐在上首处,好不自在。而她的身旁,正坐着一匹狼,目光凶狠的盯着在场的众人。 这个旁支的家主名为白绍华,中年男人的模样。 明明是一家之主,看着却有些胆小怕事,此时他坐在下首,微微低着头,不敢瞧上首的人,紧张得不行。 他的夫人小妾们都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主要怕的还是白灵身边的那匹狼。 畜生不懂言语,只知吃人,怎能不怕? 大堂安静的仅能听到白灵拨弄茶杯的声音,大家伙都心知肚明,大概知道她是来教训人了。 “都来齐了?”白灵的目光扫过众人,下人们不敢抬头,但几个身着华贵的女人在愤恨的盯着她。 像是在说,要不是有恶狼伴在身侧,你白灵能有什么本事坐在上面对她们指手画脚! 见迟迟没人回答,白灵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还是她太温柔了啊! “你,站出来。”素手抬起,指着其中一名面色不爽的女人,穿的花花绿绿,花枝招展,应该是白绍华的小妾之一。 那小妾扭着身子,手里紧握帕子,面露不忿。却也不说话,就这样站立在堂中,斜着眼看向别处,一副不把白灵放在眼里的模样。 她就不信,白灵真敢做出什么,装腔作势罢了,以前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什么模样。 第六十章 不屑于下马威 这小妾名为蓝翠碧,是新抬进来的女人,因其年轻貌美,深受白绍华的宠爱,风头甚至盖过他的正妻。 她平日里就是这幅瞧谁也不顺眼的模样,哪怕是在白绍华面前也没有收敛,偏偏后者就爱这股劲儿,独特,鲜美。 可此时,白绍华却恨不得弄死她,他虽胆小,但也谨慎的很,凭着常年经商的预感,白灵此次回来,可不是为了教训那么简单。 她变了,并且是大变! 蓝翠碧见上首的女子久久不发话,神色有些不耐,单手叉着腰,用那刻薄的语气说道:“要做什么就快点儿,站久了腰疼。” 不就是想整个下马威吗?这么久都没一点儿动静,果然还是纸老虎一个。 蓝翠碧轻蔑的表情太过明显,就差没将这心里的想法摆在脸上,大声念出来。 等了片刻,没想到等到了白灵的嗤笑。 这笑容太刺眼,有着比她还重的轻蔑,这刺痛了她的眼。 “你笑什么?!还真以为自己几斤几两了不成?凭着一个畜生,就能兴风作浪,你也不瞧瞧……” 话音未落,一股力量不知从何处袭来,将她的腿掰弯,整个人扑在了地上。 众人见状不禁低声惊呼! 当她扭头看自己的腿时,正呈一种怪异的姿势扭曲,而她的脸更是扭曲得像一个疯癫的人。 “啊!!究竟是谁?是谁!” 蓝翠碧的声音尖锐的要将人的耳膜捅穿,不少下人还偷偷捂上了耳朵。 白绍华见状,胆寒不已,那额角的汗细密得直往下滴,他抬头看向那红衣女。 是她,定是她做的…… 刺耳的声音中突然混入了一个淡漠的声音,敲在众人心上。 “吵死了。” 蓝翠碧顿时闭了嘴,收了音,怎么回事?她怎么张不了嘴了?!她瞪大了眼睛往上首处瞧,掩不住的惊慌。 将她弄成这样的人,该不会是这废物吧?不会的,她怎么可能做到,明明碰都没碰…… 白灵双腿交叠,慵懒的倚靠在梨花木所制的椅子上,一只素手轻托着下巴,半眯着眼睛,似有困意。 但只有黑境发现,她本是平淡无波的眼眸这会儿浮上了一丝怒气,连那周身的气息都变得冷了许多。 是因为他么? 众人不敢再过多轻视,一切都太过诡异,纷纷看向她,脸白了几分。 那娇艳的唇半微张,空灵的声音从里传出,有着魅惑人心之意。 “外出一趟,记性不太好,你告诉我,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 众人闻言,面色稍有色变,心思各异。 谁知蓝翠碧却老实答道:“你初来府中时,我就对你不敬,别人尊称你大小姐,我只当你是个废物,一个被家族舍弃的废物,应当寄人篱下,为我擦鞋……” “你给我闭嘴!”白绍华拍案而起,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却见蓝翠碧呆愣的转过头望着他,一看就是失了神智,眼神都没有焦距。 白绍华险些站不稳,扶着椅子的把手才没倒下去。 “我让你插嘴了吗?”白灵秀眉微蹙。 白绍华抬臂抹了层虚汗,抱拳道:“不不敢……只是这贱婢估摸是疯魔了,说出的话不可信,还望大小姐别听进去。” 背后早已湿了一大片。 “抬头,看着我。” 白绍华闻言,艰难的抬起头,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他,别看她别看她,可身体却不受控制。 这一抬眼,对上那对凤眸,便再也移不开。 只见她朝他勾了勾手,下一瞬,他就悬了起来,领子像是被什么抓住般,要将他往深渊拉去。 而他极力的想摆脱,却偏偏动弹不得。 他最终停在了深渊崖边,身后的恶魔笑着说道:“你说她疯魔了,我偏要听听,她是怎么说你的。” 白绍华仍悬在半空,正对着木讷的蓝翠碧,一听白灵要她接着道出一切,不禁失色,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呼哧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完了,他完了,白府都完了。 他的妻妾们抱作一团,缩到了角落,连哭都不敢发出声音,下人们都跪地不起,瑟瑟发抖。 大小姐这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索命了。 白灵扫视一圈,随即给蓝翠碧一个眼神,后者像是得了命令,呆呆的讲下去:“老爷说过,您算不得什么东西,等您死后,府里会得到本家的补偿,不但有黄金万两,白柔还可以被接到上京,代替您的位置,嫁给世子……老爷说,你死不足惜。” 此话一出,惊坏了在场不知情者,他们只当这位不受宠的大小姐被本家舍弃,哪知上头的人真要她死。 白灵的手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敲,死寂的大堂内,这声音就像是死亡的倒计时。 连一家之主都瞧不上原主,难怪整个白府,连下人都可以踩到原主头上。这活的也太窝囊了。 本家,上京城白氏,世子妃,呵......不足为惧。 白绍华一脸死灰之色,这些话,是当初醉酒时对她说的,事后心想说就说了,谁知会有这一天?谁知死了的人竟回来了! 就在这时,白灵轻敲桌面的手停了下来。 窗门有三道影子出现,脚步声渐近,只见一锦衣男子抬步踏了进来,男子穿着精贵,甚至比白绍华穿的还要好上许多。 长相一般,但那双细长又微微上翘的眼睛让人不可忽视,似乎里面满是算计,白灵一看便知他是个权谋善变之人。 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畏畏缩缩,公子小姐模样。 那锦衣男子像是看不到大堂的局势,面如春风,带着笑意,站在大堂中望着上首的女子,左手微抬,缓缓地转动的拇指上白玉扳指。 “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男子一出现,白灵细心的注意到在场的众人似乎松了口气。 怎么?他们以为他能救得了他们?可笑。 白灵没理他,反倒指着他,接着对蓝翠碧道:“将他说一说。” 锦衣男子面色微变,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却见趴在地上的女人缓缓转过头,他定睛一看,心道不妙。 这女人被迷了心智!锦衣男猛地抬头目视上首的红衣女。 白衣,红衣,她真的是她么? 蓝翠碧道:“他是本家大老爷的幕僚,名为宁宇承,我们要尊称一句宁大人,宁大人对您极好,无微不至……” 第六十一章 真真假假 哦?这倒有意思了。 白灵挑了挑眉,记忆里,这宁宇承确实在原主面前温柔儒雅,但她知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宁宇承笑了笑,似乎很满意蓝翠碧的回答。 “大小姐,我对您如何,可是有目共睹的。难道您要寒了宁叔的心吗?” “那我想知道,宁叔能对我有多好呢?” “自然是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宁宇承说这番话时,可谓是流利的像是说了不下上千遍,倒背如流。 抬眼却见那红衣女子起了身,正缓步走来,她绕着他打量了一圈,似笑非笑。 宁宇承没来由的觉得毛骨悚然,不自然的笑道:“大小姐是在看什么?” 他向来能摸清对方的心思情绪,正因如此,才凭着这个成为了本家最大的幕僚,地位仅低于他上头的那位老爷。 可这会儿,他竟无法猜透面前的女子,明明是看着她长大的,尽管以前的大小姐也极会隐藏心思,但他还是能摸准个六七分,足矣。 却不曾想,现在的她好像从里到外都变了,她是笑着的,他看得出,却是皮笑肉不笑。 当下人来书房通报,说她回来了,还带了一匹狼时,他确实是震惊的,可他却没有如这些胆小的人一样惊慌。 因为他知道,大小姐不会对他动手的。除非,她不是她。 白灵终于停在他面前,“我在看,一个满口谎言的人,是怎么做到说的连自己都相信的。” 宁宇承停下了转动扳指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意思,装糊涂地说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不明白?没关系,你很快就明白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句话是何意,就见面前的女子掩面轻笑,低低的笑声传入他耳朵里,一阵莫名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便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警种大作,连退几步,待他看清周围的景象时,顿时血色全无。 眼前站着一个约莫四岁大的小丫头,她头上绑着两个小丸子,穿着精贵,唇红齿白,俏皮可人。 她正抬起两个小胳膊,脆生生的喊他,“宁叔,阿冷要抱抱!” “阿冷?”他知道,这是大小姐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的她,情绪丰富,什么都摆在脸上。 谁对她好,她就亲近谁,也不管对方是否心思不纯。那时候的她,也是真被宠上了天。 这可人的模样,又怎会不讨喜呢?连北相王妃都在那时将她与小世子定下了娃娃亲。 “宁叔!阿冷在叫你呢,要抱抱。”小丫头见他久久没有动作,不满的嘟了嘟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不忍拒绝。 宁宇承回过神,未曾多想,一时不知真假,下意识走上前要去抱她。 “宁叔这就来抱小阿冷。”他一如既往的笑着,温柔似水,却是一潭死水。 哪只才踏出去一步,瞬间地动山摇,地面撕裂开来,眼前哪里还是春意盎然的模样,分明是刀山火海,无尽深渊! 真实得连那火海中的热浪拍打在脸上的感觉都无比清楚,若是掉落进去,定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果。 他惊得瘫坐下来,心如捣鼓,正当他被吓得失神时,对面却传来凄厉哀切的哭喊声。 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那小阿冷也如他一般坐在地上,似是被吓到了,不知所措的大哭着。 “宁叔!救救阿冷!阿冷怕!” 哭声让人听得心揪不已,若放在往常,他又怎会放任大小姐哭呢? 他从不会让她哭,只会让她笑,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她身上索取更多...... 在所有人眼里,他对她,那是掏心窝子的好,但只有他心里清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可现在,他的心无比坚硬,哪怕她当着他的面跳下去,他也绝不会心软。 小阿冷还在哭着恳求他,他却撇开头,不是不忍,而是不愿面对。 耳边突然传来女子的轻声细语:“你不是说,肯为她上刀山下火海吗?” 这声音太熟悉,宁宇承瞬间头皮发麻,连忙一个翻身,抬起头正对着那声音传出的方向。 “你究竟是谁?!” 他想起来了,这是个幻术,此女定是在唬人,想要验明他之前所说的话。 而她也定不是白冷!大小姐是人,从不会这种妖术! 想明白后,宁宇承不再惧怕这个恐怖的场景,怒视着白灵。 “我就是她啊,你看不出么?” “不,你不是她,你是妖女!” 白灵暗叹一声,她就这么像骇人的妖女吗?也对,现在的她,说是神也好,妖也好,人也好,都没什么不同。 白灵不置可否:“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呵,终于承认了。”宁宇承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指白灵,“妖女,我等从未招惹过你,你为何要残害无辜之人?” 无辜? 白灵邪魅一笑,不停的接近他,全然无视眼前的利剑。 “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交租了。不然岂不是强盗行径?” 什么叫占了人身子?哦对了,她占的是大小姐的身子!难怪和大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原来是披着人皮的妖。 看来,白冷真的死了。 顾不得多想,眼看着她越来越近,宁宇承心下一狠,举剑猛地向她刺去。 去死吧!妖女! 只见利剑直直的穿过白灵的心脏,宁宇承大喜,一颗心都激动的颤抖,他杀死了她,亲手杀死了一只妖。 可过一会儿,他便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在笑什么?”女子的声音似有疑惑,更似戏谑。 宁宇承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角,他低头看向女子的神色,她正歪头看着他,全然没有要死的模样,再看向利剑所刺的地方。 他猛地松开剑柄,明明刺穿了心口,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这怎么可能...... 白灵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从希望到绝望,不过如此,还真是有趣得很呐! “我明明杀了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想知道为何吗?” 白灵的右眼乌黑的瞳仁逐渐变成灰色,倒映着这血红的天。 宁宇承像失了神智般,点了点头,他想知道,想死个明白。 “因为啊......我没有心呢。”白灵叹息道, 原来是没有心,插错了地方,难怪杀不死。这个妖女真可怜,任她再强又如何?还不是没有心。 哪知面前的女子又说道:“我没有心,所以我想看看心到底是什么模样,不如,让我看看你的好了。” “不......”宁宇承连连摇头,惊惧不已,想要退开,却发现一步也挪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五指插进他胸口里。 直到这时,宁宇承才发现他的心原来是黑色的,是个被污浊了的黑心,还不如没有。 也是这时,他看着女子面带笑意,随手一推,就将他推下这夺命的火海,火海将他的皮肤烧的炙热通红,甚至焦黑,他才发现,原来火海是真的。 而那岸的另一头,站着与红衣女一模一样的白衣女,她正冷漠的看着他,看着他被炙热的狱火灼烧。 报应,竟来的这样快。 第六十二章 野鸡怎能是凤凰 白灵没有告诉他,他腰间所配的剑其实也是假的。抬手轻弹剑柄,利剑便如烟般消散。 她向来怕疼,又怎可能让他真的伤到自己,不过是图一乐罢了。 宁宇承身为本家的大幕僚,直属于原主白冷的亲爹。一个下属敢动手杀主子的女儿,真相已经很明了了,背后的真相恐怕就是那个好爹爹。 不难知道,从前的白冷过的极好,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极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为过,而之后也不知怎么了,竟受到了所有人的冷落。 一个嫡女不受宠,直接的原因便是不受一家之主的待见,这才让这群底下的小卒胆大包天。 至于这个原因,只有当白灵回到本家才能知晓。不过很明确的是,不论其中缘由到底有多离奇,她都不会放过那些害死白冷的人。 只是这名字取的也太随意了,一个姑娘家叫什么白冷,预示一生凄冷吗?这就无人得知了。 随手一挥,画面一转,又回到了白府大堂中。 大堂中,一名男子身上莫名着火,而男子就那样躺在地上,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直到被烧焦。 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烧死,空气中还弥漫着毛发被烧焦的味道,以及皮肉被烧熟的味道。 有人将隔夜饭呕了出来,也有人被吓得当场晕了过去,场面不可谓不精彩。 就连白绍华都被吓得满脸血色全无,只有被夺了神智的蓝翠碧依旧呆愣在原地,她什么也看不到。 当中有一女子再也控制不住的尖叫出声,边叫边要疯跑出去。 只听嘭的一声,大堂的所有门窗都被关上了,女子见状,不断的敲门,砸门,甚至要想要徒手掰开。 可哪怕将指甲掰断,大门连个缝隙都没有。 此女正是白柔,她向来爱护自己的指甲,日日修剪,花了不少钱在上面,最喜牡丹般大红的颜色,可现在,她的指甲面目全非。 上面的血跟蔻丹的颜色混在一起,分也分不清。 白灵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而白柔也不掰门了,她回过身,愤恨的瞪着白灵。 哟,这小妮子还挺有脾气。 “说说她吧。”白灵对蓝翠碧下了指令。 后者一股脑将所知的一切说了出来,不外乎就是这个白柔也瞧不上白冷,蓝翠碧是明面上瞧不起,她却是背地里瞧不起。 甚至哄骗单纯的白冷,将后者从本家带来的首饰钱财捞到自己手里,还分给了蓝翠碧,美其名曰,白冷不会打扮,留着也是无用。 甚至还在背地里使绊子,没少戏弄。 本以为是闺阁女子的下作把戏,没想到此女竟是当初将白冷羞辱至死的人。 “柔姐儿当时来问我,什么药能让马儿痛不欲生,又能没那么快死去,我心下生疑,就跟了过去,原来那药不是给马儿吃的,是给您吃的......” 白灵抬手打断,“行了,不用说了。” 蓝翠碧立马乖巧的闭上了嘴。之后的事,白灵无比清楚。 先是宁宇承命人暗杀白冷,再是被白柔截胡,换了个屈辱的死法罢了。 蓝翠碧闭了嘴,再次如死了般垂着头,而白柔除了刚刚的尖叫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仿佛蓝翠碧说的是别人而不是她。 白灵被提起了兴致,看着不远处的白柔,说道:“你就没什么话可说吗?” 白柔紧抿着下唇,一副柴米不进的样子,“我有什么好说的?做了就是做了,你以为我会向你这个废物跪下认错吗?呵,你休想!若是再来一次,我也绝不会放过你,大不了就是一死,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啊!” 她恨面前的女子,生来就比她高贵,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还能嫁给王公贵族。 白柔小时候见过白冷,那是她第一次去上京,去参加她的百日宴,一个被抱着襁褓里的婴孩,精致像个礼品,被众人围观着,爱不释手。连新登基的皇帝都有赏赐下来,若不是不合规矩,就差没给个封号了。 她的降生就像是一个天赐,谁见了都要心生怜爱。可她白柔偏不,她觉得白冷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后来她终于等到了,生来命好的人不一定会一直好下去。白冷从金窝银窝里被赶出来,一赶就是四年,再也没能回去。 凤凰被拔了毛,比野鸡还难看。 可就在前一个月,宁大人来了,给了白冷无微不至的关怀。 白柔慌了,以为凤凰又要一飞冲天了。要不是偷听到不可告人的东西,她都快要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白冷要被接回去了。 实则是,宁大人要白冷死,而她白柔,才是那个飞上枝头的凤凰。 就算曾经是野鸡又如何,她只要最后的结果。 可天不遂人愿!她明明亲眼看着白冷咽气才走的!人死怎能复生?!定是恶鬼来索命! 宁宇承以为白灵是妖,白柔却以为白灵是鬼。 既然是鬼,死了也是要见面的,有何所惧?是以,白柔依旧昂着她高傲的头,不愿向白灵低头。 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突然爬起来,挡在白柔面前,这人,正是白柔的生母,也是白家主母。 “柔儿别怕,娘护着你,要死,也是娘先死!”说罢,又对着白灵厉声道:“妖女!你休要得意,你敢残害凡人,定会遭到报应,国师不会放过你的!” “娘,你让开,反正都要死,不必和她废话!” 白灵无所谓的笑了笑,“想死?当然要成全你了。只不过,可没那么简单哦。” 呵,希望到那个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般不屈服。 白柔闻言,心里涌起一股不安,她本就为了激怒白灵,想要个痛快的死法,因为她已经猜到,恐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与其像宁宇承那样被痛苦的烧死,不如一刀毙命的好。 白柔突然冲向一处,那些下人们见状,连忙逃散开来。 白灵却淡淡的说道:“她若是轻易死了,你们就会体验她的死法,那可是比烧死还要有趣哦......” 众人一听,哪里还敢逃开,连忙去拦着白柔,甚至将她摁在地上,又怕她咬舌自尽,还往她嘴里塞布。 白夫人哭的凄惨可怜,想要拦住他们,却被推到一旁,撞到了桌角。 白柔不停的在地上挣扎,发出痛苦而绝望的哼哼声,她怒视着白灵,恨不得用眼神杀人。 场面一片混乱,白灵瞧着这一幕,心觉有趣,不禁鼓起了掌。 一双好看的手在轻轻拍动,似是一个看官,对这荒唐的一出好戏甚是满意。 黑境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安静的守护者,任她怎么闹,他陪着就是。 白灵瞧着天色,正是午时,游戏是时候结束了。 第六十三章 灭门惨案 躲在白府不远处的百姓们瞧了有好一会儿,这太阳都快下山了,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这妖女这么大阵仗进去,怎的这般静悄悄的?” “谁知道呢?我看要不先回去吧,那黑雾还飘在那,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散。” “等等!你们瞧,黑雾好像淡了很多。” 众人定睛一看,还真淡了好些,忽然一阵风吹过,彻底将黑雾吹散了。 几人面面相觑,“上前去瞧瞧?” “要上你上,万一那妖女还没走咋办,那不是赶着送命吗?” “瞧你这怂包样儿,那妖女不是说了吗,不会滥杀无辜,只是寻仇而来。我等又没招惹她。” 这男子说罢,就大步走到白府的朱红大门前,有他作打头兵,后面的一干人等都紧随其后,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男子抬起手,正想敲门,却顿住了手,停在半空迟疑片刻,他毕竟是草根百姓,万一这里面的人无事,那他可惹不起里面的人。 正当他犹豫时,有人在后头低声催促道:“你不是胆肥吗?赶紧敲啊!” 这话激了男子,他不再犹豫,真敲了一声。 只见朱门支呀一声自己打开了,男子的眼前站着一家丁模样的人。 男子心里一惊,竟还有活人,忙告罪道:“那个……我等只是打酱油来的……” 谁知,话音未落,这家丁便直直的倒了下去,后脑流出了不少血,染红了干净的青石板路。 众人大惊,已有人打了退堂鼓,不敢再往里探寻,连连摆手,退了出去。 此时的白府一片寂静安祥,只能听到徐徐风声,不知从哪儿吹来。 男子咽了咽口水,领着剩下的人往里走,一路上人影全无,众人心思各异,看来真出了事儿。 白府家产虽不大,但一个花瓶也够他们几年的花销,若白府真完蛋了,倒不如趁官府来之前,多薅几把羊毛。 贪欲的味道,盖过了血腥味。 可当他们看到白府大堂的景象时,早被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出了白府,哪儿还记得顺手牵羊这码事。 江南白府全府上下六十余人,主子下人皆被灭门惨死,剖心悬于横梁之上,排列整齐,地上还有个被烧焦了的人,辨别不出是男是女。 这消息不胫而走,还未等城中的人从这件事反应过来,又听闹市里官府押着一个女犯人,此女身上贴着生辰八字,有懂行的人只看一眼便知。 此女乃天煞孤星之人! 而官府之所以押着她,也正是这个原因,不祥的人,是要被沉在圣河的呀! 女子浑身鞭痕,被铁链锁着,关在笼中,嘴里塞着布,叫不出声。 百姓们听闻此事,纷纷赶过去,义愤填膺。向那笼中的女子丢各种玩意儿,连泼粪的人都有,五花八门。 没人知道,笼子里的女人,正是白府灭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白柔。 她惊惧的发抖,感受着周围所有的恶意,她知道,白灵要她体会白冷死前遭受的屈辱,将这条黄泉路走一遍。 身上贴的生辰八字不是她的,是白冷的!白冷才是那个天煞孤星啊! 可她喊不出口,只能在百姓的指责下不断摇头否认。 百姓却不管其他,恨不得她赶紧死,别将晦气带给他们。 十几个官兵紧张的站在一旁,他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记得知府大人连衣裳都没穿好就匆匆给他们下了命令。 犹记得知府大人的腰带都耷拉在大肚腩上,乌纱帽也不知落在哪儿了,一看就是刚睡醒的。 他们的知府大人向来沉稳,那时却慌慌张张,命他们赶紧去门外抓一昏迷的女子,先过一遍刑罚,再关笼子里拉到闹市,贴上天煞狐星的生辰八字,太阳落山时,便沉到不远处的圣河中。 这太反常了,没有立案调查就要行刑,像是赶鸭子上架,可知府的命令不容置疑,不但让他们尽快落实此事,还不准调查白府灭门凶案。 “也不知是哪户人家,摊上这种倒霉事儿。” “谁知道呢……” 白柔很想朝他们大喊,“我是白府小姐!千金之躯!”她以为这样,这些人就会放过她,可可她喊不出声。 这时,又有人说道:“今日晦气事不是一般的多啊,先是妖女进城,再是白府被灭门,如今还有个要被沉河的不祥之人……” 后面百姓说什么白柔已经听不见了,她脑子嗡嗡作响,他们在说什么?白府被灭门了? 灭门?!一个不留! 那个女人她竟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她也姓白啊,怎么下得去手! 白柔以为,白灵只会杀该杀之人,哪曾想她会这么残忍,直接灭门。 这时,耳边忽而传来幽幽的声音,似在为她解惑,“冷眼旁观者,亦是凶手。” 白府上下,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白柔浑身一颤,犹如坠入冰窟,白冷在府里四年,她再清楚不过她的处境,冷言冷语时有发生,过的连下人都不如。 这么一想,还真是全都死有余辜呢…… 不知为何,白柔总觉得白灵就在附近,正在看着她,像是当初她冷眼看着白冷死去一样。 果然,她一抬头,就看到一红衣女倚在窗台,手捻玫瑰,正戏谑的看着她。 白柔恨呐!她悔恨交加,心想着,就算是死,也要化作厉鬼缠着白灵。 “姑娘,这女子为何这样看着我们?那双眼像是要吃人。”玲珑探出头,也瞧这下面的热闹。 “任她看。” 这时关倩也凑上来,“今天你就是去做了这些事儿啊?” “没错。” 白灵将玫瑰摘下,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香过头了,不好闻,随即那妖艳的玫瑰在她手上瞬间枯萎。 关倩瑟缩了一下,她早就听客栈里的人说了灭门案乃是红衣妖女寻仇所为,之后便没了踪迹,没人知道红衣妖女杀了人之后去了哪。 他们不知道,她却知道,这红衣妖女正站在她旁边,好不惬意。 “你真是妖女?”关倩忍不住问出口。 “姑娘怎么可能是妖女!”玲珑有些生气,怒瞪着她。 关倩也知这么问太直接了,可她还是好奇,“我就问问嘛,又不干嘛……” 白灵掩面打了个哈欠,慵懒无比,“是啊!” 第六十四章 凡世国师 玲珑神色微怔,姑娘是妖? 白灵瞧见她神色有趣,便戏言道:“不然玲珑觉得我是什么?” 玲珑回过神,老实答道:“姑娘是修道之人,不是妖。” 可这话一说出口,又觉得有些违和,若放在以前,那是最贴切不过了。 但现在,她总有说不上来的怪异。 关倩翻了个白眼,“就她这样还修道啊,直接给人灭门,你见过哪个修道者会这样残暴?那估计是要入魔了,” 白灵本是笑着的,听到关倩最后一句,顿时收了笑容,入魔?魔? 是啊,她怎么把这个给忽略了,明明上辈子就是堕魔之人,既然有魔,那自然也有魔族啊。 随即便走到檀木桌前,将灵图召出,意念一动,灵图便唰唰的开始翻页。 关倩没见过这么神奇的玩意儿,凑过来上下打量,两眼放光。这玩意瞧着薄薄几页的样子,怎么翻了这么久。 这个女人深藏的宝贝还不少啊! 反观玲珑,瞧着白灵脸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 魔,魔族!白灵总算找到了相关记载。 灵图:魔族自三界初开时由幽冥界的死亡之力演变而生,历史悠久,在万年前种族数量极多,为争夺生存之地,大肆入侵凡界,勾结妖族,残害凡人,为祸众生。 凡界仙门不敌,幸得天神降世,带领神族,将魔族从凡界驱逐回幽冥界,同时降下天罚,凡魔族者,若是出现在凡界动用魔息,便会引来天雷,神明降世,将其击杀。 魔族有一魔尊,具体不详,相貌不详。 白灵脸色阴沉,了解了大概后,便将灵图收了起来。 若是她没记错,福神变为魔女后,其中一个罪名便是与魔族勾结,而且还荒唐的说什么要以凡人之血作为聘礼,染红万里圣河…… 这个魔尊,又会是谁? 至于黑境,很显然,他也是个魔族,上次在云青山时,她曾亲自为他掩盖那抹会引来天罚的死亡之力,那正是魔息。 之所以明白,是因为她体内也有着同一种气息。 这也印证了为何初见黑境时,他会说他和她之间存在羁绊,估计不但是他,她和任何魔族间都存在羁绊,从这一方面来说,他们确实是同一类人。 而她自从融合圣莲后,不但原本的魔息被激活,还拥有了神族应有的圣之力。 可以说,她如今既是魔,也是神。 此时的黑境全然不知他千辛万苦要掩藏的身份已经暴露,趴在房梁上睡着正香,白天,他们魔族活力不佳。 正当白灵出神时,客栈外响起一阵骚乱,隐约能听到有人高呼国师,等她走到窗边探头去瞧时,街道上跪了一地的百姓,开出了一条大道。 那个混蛋出场的阵仗这么大? 这时玲珑望向一处,低声惊呼,“居然是国师大人来了!” 说罢,便跪了下来,也不管那位国师能否看到,连一向放肆的关倩也行叩拜之礼,神色恭敬。 唯独白灵一副遗世独立的模样,她的膝盖从不会因为谁而弯曲。 当她往街道尽头望去时,只见一辆如千年寒冰而制的轿撵缓缓驶来,让人瞧着感觉遍体生寒。 上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不像寻常马车般方方正正,它的顶是圆的,四周围着蓝色的罗幔,两个大车轱辘上鎏金镶钻,前面是两只威风凛凛的麒麟兽。 而那轿撵中坐着一人,隐约可见其身姿挺拔,气质非凡。 百姓们早已让开了大道,恭敬的跪拜在一旁,不知道还以为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亲临了。 连笼子里的面目全非的白柔也伏跪在地,但她却抬起头,眼里满是希冀。 国师大人来了,她有救了! 只要能证明身后贴的生辰八字不是她的,就说明她不是那个不祥之人,就不必沉河。 而那个害死她全家的灭门恶鬼,也会被国师大人收服,最好是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 百姓们则是有些不解,这国师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江南这个南方小城?不应该是待在上京城的皇宫之中吗? 随即他们便想明白了,原因估计就在于那位至今尚未找到的圣女,国师在京城找不到人,便亲自出京来寻了,那么圣女会在他们江南吗? 不少人开始兴奋起来,若是圣女在江南被发现,那么从今往后,江南就不再是偏远的南方小城池了,圣女所出之地,说不定会被奉为圣地啊! 至少也能沾沾光。 轿撵行使至距离铁笼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两只麒麟兽不约而同的甩了甩头,鼻子处喷出淡淡的烟。 麒麟公母同体,形如马,状比鹿,尾若牛尾,背上有五彩毛纹,腹部有黄色毛,口能吐火,声音如雷。 被凡人奉为神兽,神兽之威,无人不惧。 而天底下,唯一能驱使麒麟神兽的人,只有这位凡世的国师大人,比三国的皇帝权利还大,还要尊贵。 百姓们高呼道:“拜见国师,国师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罗幔之内的人终于开口了,这声音的主人语速不紧不慢,温和而富有磁性,让人心生敬畏。 但白灵却听出,声音里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外的冰冷。 此人定是高冷的类型,只有蠢货才会觉得他温柔。 “平身。” 百姓们这才陆陆续续站起身来。 “发生何事?”国师大人问话了。 铁笼旁一官兵走到轿撵前单膝跪地,恭声答道:“回国师,这女子乃天煞孤星之人,属下是听从知府大人之命,按规矩,先将此女当街示众,再沉于圣河,由当地史官记录在册。” 这官兵话音一落,铁笼内的女子便开始奋力挣扎,明显是有话要说。 官兵见状,神色有些紧张,甚至还有些心虚。 这女子未经调查,若是与事实不符,那可不仅仅是失职的问题,还是欺瞒国师的大罪! 不过知府大人向来稳妥,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但愿吧…… “可有冤屈?”这话是国师在问笼中的女子。 白柔闻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疯狂点头,冤枉,太冤枉了! 官兵此时无比后悔,早知道国师会出现,便将此女敲晕,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这会儿真是麻烦大了。 百姓们不敢说话,安静的可怕,一切以国师为主。 “让她开口说话。” 第六十五章 胆肥的妖女 官兵咽了咽口水,只好掏出钥匙,将铁笼打开,并伸手进笼中,将白柔嘴上塞着的布拿开。 这布一旦被拿开,白柔便凄声大喊:“国师大人!小女冤枉啊!小女并非不祥之身,还望国师替小女做主啊!” 一口气喊完,是因为生怕又被莫名其妙噤了声。 冤声震天,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尤其是那些官兵。 “究竟是怎么回事?” 国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官兵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属下都是听从知府大人的命令,并不知前因后果啊!” 知府大人对不住了,属下保命要紧,只能先将您卖了。 这时,白柔背后所贴的生辰八字飘了起来,飘到了国师的轿撵前。 本以为罗幔会被掀开,不少春心荡漾的女子胆大的微微抬起头,想要见见国师的尊容。 市面上连国师的画像都没有,要是被她们瞧见了,定要此生铭记。 哪知那该死的罗幔连风都吹不动,里面的人也没有掀开的打算。 就好像隔着罗幔也能看清外面的字。女子们失望的垂下头,太可惜了。 白灵趴在窗前,饶有兴致的看着罗幔内遮遮掩掩的男子,他们看不清他长相,她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呢。 墨发黑瞳,面如冠玉,俊美的令人窒息,似乎万物在其眼前都要失色,好一个俊俏的美男子。 分明没见过,白灵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极大的勾起了她的兴趣,有趣,太有趣了。 玲珑很想出言提醒白灵,面对国师,不得不敬,但当她抬头看到白灵那副模样时,她便知道,恐怕说了也无用。 姑娘就是这性子,桀骜不驯,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不会跪。 只见那写着生辰八字的白纸被烧毁,轿撵内的人说道:“还有何冤,如实道来。” 这便是在向众人说明了白柔确实有冤屈在身,她也确实不是天煞孤星之人。 跪地的官兵们瑟瑟发抖,知府大人糊涂啊! 白柔大喜过望,她正想开口,又下意识的往头上的窗台看去。 国师似乎注意到她的动作,头偏了偏,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一看,让他皱了皱眉。 所有人都跪着,为何那上面的红衣女子不跪?而且,她好像在看着他,敢直视他的人没几个,这女子胆子不小。 这时,白柔开口了,说的伤心欲绝,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回国师,小女落得此番境地,皆是遭恶鬼所害,她威逼知府大人,构陷小女是不祥之人,不仅如此,这恶鬼……” 说到此处,白柔险些哽咽的说不出话。 “你且说便是。” “这恶鬼灭了小女满门!白府上下六十余口人,一个不留!”说这话时,白柔是嘶吼出来的,无比痛苦。 这让在场众人大惊失色,原来这个笼子内的女子乃是白府中人,正是那个妖女的仇家,如此一来,一切都有了解释。 这是多大的仇怨,不但灭了满门,还要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诬陷成不祥之人,恐怕这次以后,这女子也是名声尽毁,嫁不出去了,这辈子也算完了。 可恨的是他们竟被那红衣妖女拿来当枪使了!百姓们小心翼翼的看向轿撵的方向,只愿国师莫要怪罪他们。 不知者无罪啊,不是么? 白柔说完这些时,心里松了口气,那个女人居然没有拦住她,只要将这些说出来,他们伟大的国师大人定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此时的她,全然忘了之前的所作所为。 灭门抄家,此事只能由国法来定,由皇帝来定,在盛世中,竟有恶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闹事,当真大胆! “果真如此?”国师冰凉的声音丛车架里传出,此话问的正是这些官兵。 说是问,其实更像是给他们一个解释的机会。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仓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个大肚官员笨拙的翻身下马,正对着国师仪仗跪下,乌纱帽都歪到了一边,一看就是匆忙赶来。 此人正是江南知府。 没等国师问话,知府便主动告罪。 “下官为了保全身家性命,罔顾国法,屈服于妖女之威,任由妖女作恶,成了共犯,下官有罪!愧对国师,愧对圣上,愧对朝廷!现向国师大人认罪,一切责罚由下官来承担,但凭处置,还望国师大人网开一面,放过不知情的一家老小……” 说罢,上了年纪的知府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跪地不起,脑门上都磕出了血。 沉默半响,国师的声音传出:“一会儿恶灵,一会儿妖女,到底是何人?” “这……下官不知,只知是一红衣女子。” 一身穿盔甲的将领站了出来,此人正是给白灵带路的那位男子,他单膝跪地,将兵器放在地上,朝国师拱手抱拳。 “回禀国师,此女乃是今日一早乘一匹恶狼闯入城中,扬言要找白府寻仇,会妖术,本事极强,应是妖女,来路不明,去向……也不明。” “本座若是不来,你们便任由她作恶?” 将领闻言,羞愧的低下了头,连回话都不敢。心知恐怕此事过后,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众人都听出国师语气中淡淡的怒意,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国师甚少发脾气,但脾气一上来,连皇帝都要怕上几分。 正当众人以为国师要降下责罚时,不知哪儿传来了一个妖娆动人的女声。 “南宫寅,我非要作恶,你能奈我何?” 南宫寅?是谁?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南宫寅是国师尊名! 在这天底下,世人都知国师的名字,却没人敢直呼其姓名,甚至都快忘了这个名字,究竟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敢如此放肆?! 这一抬头,朝那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众人皆是脸色大变,只见那罗幔之中,竟多出了个红衣倩影,正攀在国师身上!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那红衣女子正是那胆大包天的妖女! 爱慕国师的女子千千万,却没人能近其身,世人都道国师不入红尘,不近女色,哪怕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在他面前,都不过是一个好看的皮囊罢了。 而这个妖女竟敢……在场的姑娘们情绪激动的好些个都晕了过去,其他人则是惊得合不拢嘴。 最重要的是,按照往常来说,国师应当出手了才对,那妖女为何还没被击飞? 第六十六章 色胆包天 女子的手柔弱无骨,攀着他的脖子。他看着怀中大胆的女子,目光深邃,隐含怒意。 “你就是百姓口中所说的妖女。”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白灵眼波流转,眉眼似有情意,却不达眼底。她的指尖放在南宫寅的胸口上绕圈圈,让后者极为不适。 “国师好歹也是修道者,怎么连人和妖都分不清了?” 南宫寅闻言,脸色微变,这才仔细的看着面前这副好看的皮囊,徒有其表。 有心跳,不是鬼。没有妖气,也不是妖。眉峰皱了起来,他竟有看错的一天。 百姓们竖起耳朵一听,只听国师说道:“确实不是妖,是人。” 那红衣女子竟然真不是妖!可明明怎么看怎么像。但国师都发话了,没人会质疑。 南宫寅道:“还请姑娘自重。” “自重?那国师怎么不推开民女?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蛮诚实嘛......” “你闭嘴!”南宫寅连忙打断她,若是任由其说下去,指不定这嘴里还吐出什么惊人之语,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何为男女授受不亲,何为女德女训?! 方才这红衣女速度太快,就算是他也没想到青天白日的竟有人敢偷袭国师,这才被她点了穴位,短时间内还无法挣脱开。 不过若是她最先出招,他就可以冲破穴位,哪怕她是刺穿他的心,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也有信心杀了这个女子。 百姓们震惊的无以复加,没想到一向清心寡欲的国师,也有老铁树开花的一天,不对,什么老铁树,国师看起来二五年岁,正当年华,血气方刚,属实正常。 白灵眨了眨眼,面对着盛怒的南宫寅,别人会惧怕的低下头来,她却偏偏迎上去,带着笑意。 她本就不是为了杀他,只是出来打打酱油。 男子这一身由冰晶蚕丝而制的蓝衣,其上绣以金线,精致华贵,单是这一件外衫,恐怕就价值连城,只是这气质出尘的有些不尽情意,冰冷的像个雕塑。 白灵微微一笑,“国师脸皮薄,民女不说便是,等到午夜时分,定要共诉衷肠呀!” 南宫寅气的脸色铁青,偏偏这怀里的女子像是感受不到般,愈发放肆。 他从未见过这般不知羞耻、没脸没皮之人。 这会儿竟然还将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胆大妄为! 呃,这腰肢也太细了,稍稍用力就能折断吧? 近年来也不知从哪儿刮来的妖风,不论是民间的女子还是皇室贵女,皆是以瘦为美,以瘦为乐,走两步喘三喘。 以前不觉着有什么,他本就不会多看两眼,这会儿竟觉得有些不满,太瘦了。 一晃神,对上了女子戏谑的眼神,南宫寅猛地回神,该死,他这是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已全然忘了正事。 “国师竟然主动搂着那女子的腰!啊!我不活了!”一女子站起来,哀怨的指着轿撵,指着那薄纱中一蓝一红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嗷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若说之前尚且存疑,这回儿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国师果然开窍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是国师总算近女色了,愁的是那红衣女捷足先登了。 白柔眼里满是痛恨之色,为什么这些百姓都看着那个贱人?!明明现在的主角是她才对!还有,那贱人怎么可能没有问题?一个废物怎会变得如此厉害? 这绝对有问题! “国师大人!她虽不是妖女,但她确确实实杀了民女满门,父母亲族尚且尸体未寒,死不瞑目啊!” 这一喊,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哦,那女人还在呢。 南宫寅闻言不禁暗自恼怒,今日究竟是怎么了,频频出错。 怀中的女子看似满是柔情,但他怎么就忘了,她还是个下手极狠的女子。 人不可貌相,一副好看的皮囊就是伪装,这也是为何,他从不在乎长相这种无用而危险的东西, “你可认罪?”南宫寅在女子的挑逗之下恢复正常,不再看向她,尤其不能看她勾人心魂的眼睛。 只听女子口子传来一声不明所以的轻笑,“认,民女认罪。” 这么快就认了?南宫寅略有诧异,正当他又控制不住的想看一眼女子动人的神态时。 心底的清心咒突然运转了起来,他心下一惊,堪堪扫过女子的头顶,就刹住了车,不再往下看。 早年跟随师尊修行时,习得了清心咒,每当心有杂念时,清心咒便会自行运转,就像是一个警钟,让人悬崖勒马。 只是下山多年,入世多年,清心咒却从未派的上用场,久的他都快忘了还学过这等无用的东西。 却没想到现在竟然......师尊曾说过,修道者要六根清净,不得有凡俗之心,红尘情欲比妖魔还要可怕,万万不可沾染。 他谨记于心,却也不屑。 他一心修道,所求所愿皆是终有一天能修成正果,护佑天下苍生。 红尘于他而言,犹如青烟。 可现在,清心咒却冒出来了,南宫寅知道,清心咒不是绊脚石,但她是。 “国师要怎么罚我呢?”白灵笑了笑,无所畏惧的模样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残杀白府六十九口人,按弥谰国律法,其罪当诛。”南宫寅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众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远处处在笼中的白柔闻言,面色大喜,连捆着她的铁链都因她激动发颤的手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太好了,就算色诱了国师又如何,还不是要死?! 为了能让白灵下场更惨,白柔再次加了把火,声音悲戚得让人心疼,“你也姓白,身体里流的也是白家的血,你怎么就下得去手?!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必定会不得好死!” 百姓中有一男子惊诧道:“原来那妖......女人竟真是白家人,如此心狠手辣,世上恐怕独她一个了!” “我早就说了,她就是白府小姐,你们还不信!”说话之人,正是之前那个在城门口附近第一个认出白灵的麻衣男子。 说罢,他朝国师倚仗义正言辞的喊道:“此女心狠手辣,比妖怪还要可怖,留在世间定会继续作恶,还望国师能将此女诛杀,以示公正,还天下太平!” 连天下太平这种话都喊出来了,白灵心底冷笑连连。 有人出头,百姓们也纷纷附和,一时都忘了当初白灵骑狼进城时他们有多怂,有多冷血。 白柔神情激愤,白灵却依旧淡然,眼神透过薄纱,扫过着一群跪地叫嚣着让她去死的无辜百姓。 实力到了一定境界,能威胁到她性命的人几乎没有,就凭他们还想让她死?真是好笑。 南宫寅有些看不透面前这个女子,“落得人人喊杀的局面,这就是你想要的?” 白灵闻言,回过头,对上男子深渊而冰冷的眼眸。 在南宫寅无法动弹的情况下,她突然换了姿势,由倚靠他的胸口变成了两腿分开,坐在他强劲有力的大腿上,正对着他,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鼻尖互碰,甚至能互相感受到对方呼出来的气息。 南宫寅呼吸一滞,瞪大了双眼,正欲开口呵斥,薄唇处就感受到一片柔软和幽香,还有点湿...... 清心咒顿时警种大作,不断的提醒主人,奈何它的主人意识早已涣散,人神不分,一脚陷进了深潭,悬崖勒马也不顶用了。 第六十七章 国师要亲自追凶 江南城出了大事,天大的事。 茶馆内难得挤满了人,没位置坐就站着,要么坐在地上。 一说书人站在台上,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眼里满是精光,表情丰富,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佯装正经。 “上回说道,那红衣女色胆包天,钻入国师帐中,对其上下其手。国师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一边怒斥,又一边搂抱,两人大庭广众之下耳鬓厮磨,啧啧……” 台下有人打断道:“这些我等都知道了,赶紧往下说,后来如何了?”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众人神奇紧张,身子不自觉的往前倾。 “这回说道,红衣女滥杀无辜,又残害血亲,不但犯了国法,还犯了众怒。国师虽被美色所惑,却公正严明,当场依法定罪,要将此女就地格杀,谁知这红衣女不但不知悔改,还亲了国师一嘴,腔调软糯的调戏道‘国师的嘴,缠人的鬼’。” 看官们不禁张大了嘴,神色各异。没想到板板正正的国师,也有被女子吃豆腐的一天,这怕不是初次吧? 国师的绯色八卦,谁听了不是津津乐道,哪儿还注意到故事中红衣女灭人满门这回事儿。 说书人满意的看着他们的表情,扇子啪的一开。 又接着说道:“两人两舌交战,天雷勾地火,国师被亲的神魂颠倒,直到红衣女离开,都久久没有回神。只见红衣女飞出帐中,速度之快,仅能看到残影留余,她只留下一句话:‘白府满打满算应是七十口人,杀了这最后一个,才叫杀人满门’。话音一落呐,百姓们扭头看向笼中,那仅剩的白小姐,如血雾般爆开,鲜血四溅,死无全尸!” 这最后一句,说书人啪的一下收了折扇,表情配合得狰狞,众人大惊,前排的人身子往后仰,手心里冒着汗。 也就在这时,他们才意识到红衣女有多可怕。 当着国师的面杀人,她是天底下独一个! 难以想象国师当时的表情,但之后的事,众人早有耳闻,红衣女逃窜在外,国师下令彻查后,便亲自追凶去了。 与此事有关的官员皆被革职,有人感叹,江南的风又变咯。 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无需几天,消息就会遍布全国,没人会知道最后后传成什么样儿,只是姑娘们都轻易不敢穿红衣了。 …… 在江南城内热火朝天时,郊外林中,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悄然驶离这些热闹,没入安静的密林中。 “我是真佩服你啊!” 关倩拍着大腿,笑的前仰后合,当白灵飞入国师车架中时,她便惊得站了起来,露出半个头在暗处偷窥,她们所处的客栈位置极好,她有幸目睹了全程。 包括白灵色胆包天的那一幕。 威风,太威风了。 玲珑却笑不出来,满脸忧色,“姑娘这么做,不是在挖坑自埋吗?估计不出一日,姑娘的画像就会张贴在各处,全国通缉,如此一来,还怎么回京?只怕是连接下来的关口都进不去了。” 她说的不错,她们前脚刚逃离江南,后脚便有了画像,连黑境都被画得栩栩如生。 全国通缉,悬赏万金,荣幸的登上了悬赏榜榜首,这风头出的也没谁了。 只要她想,天底下哪里能拦得住她? 白灵掩面打了个哈欠,趴在了软枕上,垫着小巧的下巴,倦怠的说道:“放宽心,万事有我在。” 若是放在以前,她这么说,玲珑定会安心,毕竟经历了这么多,白灵的本事总是在不断的刷新玲珑的认知。 可这回不同啊!招惹的不是别人,而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别看国师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惩治人的手段可从来不温柔,不论男女。 玲珑苦着脸,“姑娘……” 好歹也上点儿心吧,当是调戏了哪家小公子闹着玩儿呢?唉…… 关倩悠闲地抖着腿,就算惹了国师又如何?不过是一死罢了,还能坏到哪儿去。 她常年刀口舔血,每天都做好了见不到第二天太阳的准备。 “安啦,说不定国师早被她勾的魂都没了,说什么亲自追凶,我看是借机追夫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只满是茧的小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关姑娘!这话可不能在外乱说。国师是不可能成婚的。” 天底下谁人不知,国师是要修仙成神的! 若是定要在凡间找出一个堪比神明的人,那么这个人非南宫寅莫属。 关倩掰开她的手,嘴里嘟囔,“我就说说罢了,谁会知道?你这小丫头也太大惊小怪了。” 玲珑黑着脸,叉着腰,“我才不是小丫头!”她只是长得一张娃娃脸罢了,别的女子在她这个年纪早就嫁人带娃了。 关倩起了玩心,掐着她的脸笑呵呵的,玲珑表示不服,想要反抗,但她哪里是习武之人的对手,只能干瞪着一对杏眼。 在两人玩闹之时,趴在一旁的白灵翻了个身,闭着眼。 她清楚的记得在偷香后他的表情,呆愣得不知所措,像个受惊的猫儿,她只是轻啄一口罢了,反应怎么这般大? 不会是真第一次吧? 于是她趁着他没反应过来,趁着他还没大怒,就开溜了,活脱脱一个撩拨了人就不负责的流氓。 此时的她也不知是什么心态,本想逗弄一下罢了,可当她看到那张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的脸时,竟是没来由的有些恼怒和不甘,想要让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为她生出裂痕。 她承认那张脸帅的惨绝人寰,帅的无可挑剔,但她也不是见一个美男子就胡乱上嘴的人。 她还是很矜持的好吧。 白灵暗暗想着,出了江南,抹掉了踪迹,短时间应该碰不到了。 …… “回禀国师,她们出了城,往平县去了。”身穿盔甲的男子说完,等了许久,也没等回应,心下疑惑,又轻轻的唤了一声,“国师?” 书房内有好闻的竹香,却没有点灯。 良久才从中传来一句“退下吧。” 声音有些低哑。 “是。”下属心里一惊,拱手退下。 申冤的人死在眼皮子底下,看来国师受的打击不小。 只听支呀一声,门轻轻地合上的,书房再次恢复了安静。 南宫寅站在窗边,身姿挺拔,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衫,哪怕是穿着贴身之物,也是一丝不苟,一头好看的墨发经梳洗后柔顺的垂至腰间,发尾略有些湿意。 抬手抹了抹嘴角,再触碰的一瞬间又如触电般收回,薄唇抿成一条线,面沉如水。 他无法静心,怪那心底的清心咒响了整整一天。 第六十八章 必死的情劫 入夜时分,忽而,书房外传来轻微的异响。 南宫寅在窗边站了多时,他在等,现在等到了。 一只纸鸢轻盈的落在窗台上,往前小跳了几步,跳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上,扭了扭脖子,就变成了普通的纸鸢。 南宫寅将其打开,入眼一片空白,他没有意外,两根手指划过白纸,指尖划过的地方逐渐有字迹显现。 飞鸢传书时,为防止中途被人拦截,都会有独特方法打开书信内容。 南宫寅越往下看,脸色越差,如墨般的眸子掀起了层层波澜,久久不能平静。 这是师尊的亲笔信,每当困惑不解时,他便去信求解,但修道多年,飞鸢传书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他是宗门内的天之骄子,是最有天赋的内门弟子,悟性极高,往往一点就通。 可是这回,他却想不明白了。 信上说,他此生有一个情劫,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必死的情劫,躲也躲不掉。 此事,只有师尊知晓。 死不算什么,但因情而死,实在滑稽可笑。师尊怕不是算错了,他南宫寅,绝不会因这种无聊的事而死。 只是可惜了,修成正果貌似更难了。 拖着长长的睡袍,他走到烛台边,点灯,将书信烧毁,烛光倒映在瞳孔里,染上一圈金红色。 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女子罢了,就算是死,也是败在实力之下。动情?绝无此种可能。 清心咒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回想起那个一颦一笑都透着危险的女子,此时的他,心里一片平静冰凉。 此女太过危险,心性不佳,手段毒辣,定会为祸世间,尤其是还犯了国法,不论如何,都难逃一死! “就算是死,本座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 夜里是狼妖驾车,白日里就换成了普通的马匹,由关倩在外驾车。 关倩盯着前方,朝马车里的人说道:“前面就是平县,趁太阳还没升起来,守城的士兵还没清醒,要不你先溜进去?” 她们的马车就停在远处的一棵大榕树下,踌躇不前。 白灵先推算了一番,眸光一闪,“不能分开,一起进去。” 关倩疑惑道:“可你这模样,不是摆明了送上门吗?” 黑境则一直潜藏在暗处,从昨日到现在,未曾现身说过一句话。 片刻后,马车里传来玲珑的一声惊呼,关倩心里一惊,忙掀开帘子探头去看。 这一看,里面除了熟悉的玲珑外,竟多了个面生的女子,面容清冷娴静,少了本应有的不羁和妖媚。 “你还会换头术啊!不早说,害我担心了一路。”关倩钻了进去,眨巴着眼凑近了上下打量,心里痒得很,“咱能不能商量个事儿?” 白灵眉梢一挑,“不能。” 关倩不服,低声哀怨道:“为何?这于你而言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吗?你瞅瞅我这幅模样,要是能变得女人些,指不定就能嫁出去了。” 耳边忽而传来女子噗嗤一笑的声音,关倩炸了毛,“小丫头,你笑我作甚?!” 玲珑不但没止住笑声,反而笑的更厉害了。 “没想到关姑娘也担心嫁不出去,不过外表可改不了心性,你这毛躁野蛮的性子改改才是正理儿。外面通缉的是姑娘,不是我们,没必要易容。” 玲珑知道,之前白灵之所以让她们先进江南,目的就在于犯事的时候不会牵扯到她们。 玲珑收了笑,看着白灵,“姑娘,你瞧玲珑说的可对?” 白灵笑着点了点头,“若是有必要,我自然会出手。” 至于像关倩这种纯属为了变美而易容的,她可没那闲心帮她。 关倩瞧着没希望了,也不颓丧,她的精力像是用不完似的,又兴奋道:“平县盛产男倌,要不我们?” 玲珑没听懂,但瞧着她一脸坏笑便知道定不是什么好心思。 但她还是问道:“男倌是什么?” 关倩眨了眨眼,随即坏笑着说道:“这你都不懂啊?就是俊美又会服侍人的男子,可带劲儿了。就是价钱高了点,都是供那些贵女玩乐的。” “别说了!”玲珑羞红了脸,捧着脸将头扭到一边,热乎乎的。 似是想到什么,她又瞪着关倩。 “姑娘尚且年幼,你可别带坏她!” 关倩本在大口的喝着水,这一听,瞬间喷了出来,好在白灵手速快,在两人间施了个无形的屏障,这才没有被那掺杂着口水的水给淋到。 “我带坏她?你也不看看她之前干了什么事儿,她不带坏我都不错了。” 玲珑瞬间语塞,“这......” 白灵所做的那些事,好像还真不像是十五岁的姑娘能做得出的。 突然一张满是星星眼的脸突然在白灵眼前放大。 关倩满脸期待:“去不去?” 美男?当然要去。 白灵递给她一个眼神,后者当即会意,在玲珑略带威胁的目光下,她掩嘴低声道:“包您满意。” 平县,听着这名字就是平平无奇,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就是美男子极多,经济来源皆是依靠这个。 外地人引以为耻的同时,又总对这个地方抱着好奇心,甚至羡慕那些男倌躺一躺就能轻易赚到钱,长得好看果然是可以当饭吃啊! 江南美女多,临近的平县美男更多。 几人蒙混进城,果然才过了一天,红衣女的长相就被张贴在各处,偶尔可以见到几个官兵手持画像,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上。 玲珑心虚,在面对官兵时说话的声音都低了许多,而关倩却坦然多了,大摇大摆的经过官兵身边,面不改色。 “等等。”一官兵在三人身后突然喊道。 三人顿住了步伐,关倩脸色微变,转过身笑道:“官爷有何吩咐啊?” 官兵走上前,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她们,看的玲珑一阵心慌。 许久才说道:“红衣少穿,省得惹了麻烦。”官兵好意提醒后,便走了。 关倩暗自松了口气。 “姑娘要不回去换身衣服?”玲珑轻声道。 眼下这红衣太扎眼了,凡是路过的人都要瞧上几眼,生怕错过了悬赏的万两黄金。 白灵无所谓得说道:“不换,为何要换?反正我又不是那通缉令上的人,长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谁会眼瞎了来抓我。” 或者说,她压根不怕被抓,如今易容,只是为了少点麻烦罢了。 这么快被他抓到,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就当溜猫好了。 白灵笑了笑,抬步离去。 阳光下,她的影子里闪过一抹红光,快速得让人察觉不到,影子很郁闷,但还是要紧跟主人。 一个修道的仙人罢了,有什么独特之处能让她另眼相看?他不配。 第六十九章 赎罪是不可能的 烛火摇曳,黑境低着头,看着面前女子的裙摆。 白灵道:“你留下来护着玲珑,不必跟着我。” 林兰儿也不知跑哪儿去了,不过就算她在也不行,万一那南宫寅找上门,林兰儿怎么死都不知道。黑境实力高强,她很放心。 白灵正要走时,身后便传来黑境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 她回过身,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迷,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傻小子又怎么了? “自然是和关倩去找那烟花柳地快活,怎么了?难不成你也想去?” 黑境不理解这快活指的是何意,但他总觉得不喜,他摇了摇头,说道:“快活,是像那天你对待那个国师一样吗?” 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难受。 “不然呢?”白灵笑了笑,不就是动手动脚吗?又不会做什么,不对……好像还动了嘴,又轻声补充道:“这次不会了。” 这句话本是对她自己说的,但听在黑境耳中,像是一个承诺,黑境又长又密的睫毛颤了颤,将原本要说出的话咽了下去。 他本想僭越,想让她别去。他虽不知凡人为何总对那种地方感兴趣,但他不希望她去。 可现在,他像是醒悟了一般,主人要去何处,他作为一个影子,又怎能干涉? “我会保护好她。”黑境语气平静,让人看不出就在刚刚他的情绪有了波动。 他会依照白灵的吩咐,保护好玲珑,他知道,她已经不需要他保护了,但至少,他于她而言,还是有用的就好。 白灵微微颔首,想着关倩还在外等着,也不再停留,可屋门却开了,开出了一条缝。 她望过去,是玲珑,这小妮子的神色总是这么忧虑,她看起来就这么让人放不下心吗? 白灵抬步走上前,玲珑的手还攥着门边,没有全开。 “怎么了?” 小妮子胆子小,每当和她说话时,白灵都会尽量放软了语气。 玲珑咬了咬下唇,有些犹犹豫豫,低声问:“姑娘何时回来?” 白灵以为她是因为自己不在身边就没有安全感,便递了个眼神给不远处的黑境,后者会意,他走上前,对玲珑冷淡的说道:“主子不在的时候,由我负责你的安危。” 这是他第一次以人形和玲珑说话。 玲珑看着他一身的狼皮,她早就知道白灵身边那匹狼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狼少年。 她没有说话,却是轻轻抬眼看着白灵,似乎还有话要说。 白灵却没有注意她的神色,而是想到这么久还没给她介绍黑境,便简短的说了几句,没有具体道明黑境的来历,只说了是在云青寨偶遇的故人。 “阿兰有些怕他,正躲在我的袖子里。”玲珑轻声道。 原来林兰儿并没有贪玩消失,是因为惧怕黑境的缘故,一只鬼躲在人的袖子里,还真是……怂。 白灵眼角一抽,“行,那就让她陪你,黑境会在附近守着,不用担心安危。我晚些时候回来,不用等我。” 说罢,她看着玲珑欲言又止的模样,秀眉微蹙。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说过,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听到白灵怎么说,玲珑心知她耐性差,便不再犹豫。 “姑娘莫要轻易杀生了好吗?”说完,玲珑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向白灵提出要求,一个有些不合规矩的要求。 当初白灵让她们先进江南城中,找间客栈等她回来,说是处理私事,一天的时间足矣。 谁知白灵是杀人去了,还是灭人满门,这还是从百姓口中得知的,她不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可惜,而是想到白灵的杀业,身上少背负一条人命就能早一些脱离苦海,虽然她也不清楚,要多久才能脱离…… 白灵没想到玲珑这般小心不敢说出的话竟是这个,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 这小妮子是在担心她。 面对玲珑担忧又紧张的神色,白灵红唇一勾,伸出手捏了捏玲珑的圆脸蛋儿,上面没有她讨厌的脂粉,滑腻腻的,有着柔软的肉感,像是捏一坨面团。 玲珑没有反抗,只是有些不适应。 “我都不担心的事,你怕什么?总是这愁这愁那,会老的快。” 白灵这般说着,玲珑却还是皱着个眉,没能放下心,只当白灵是在安慰自己。 谁知白灵突然凑到她耳边,笑着说道:“我从来都不是为了赎罪而来。” 她是被打入地狱里的神,也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魔为何要赎罪?笑话,她不接着造孽就算是不错的了。 白灵说的小声,能让玲珑听清,还能让听力极佳的黑境听清。 黑境抬眼看着女子的侧颜,眼里有掩不住的锋芒,若是放在以前,悲悯的她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人会变,神也会变,但他很乐以见得这种改变。 善良的人总是活着困难,恶人却从不会委屈自己,他宁愿她是个恶人,他怀念以前的她,却也不愿她再回到往昔。 他不愿她遭受丁点儿委屈,所以他还背着她,将之前那个名为陈怡的女子断了双腿,将红烟不干净的舌头拔了,让柳燕在死后的十几秒都保留着清醒,感受着每一块肉被妖怪啃食…… 这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 另一边,玲珑瞪大了眼睛,呆愣的看着白灵,木然道:“可姑娘不是说,每个人造的罪,都要付出代价吗?” 白灵斜斜的倚在门边,眼神望向远处,也不知在看着什么,她淡淡的说道:“因为,我算不得人。” 哪有人自己骂自己不是人的? 玲珑还想说些什么,奈何白灵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行了,本姑娘也不是什么嗜杀的暴君,答应你便是。只要他人不来惹我,我自然乐得清闲。” 说罢,白灵站直了身子,转身离去,踏着步子走下客栈的阶梯。 在客栈门外,一紫衣女子百无聊赖的抱着剑,靠在门柱上,一见到来人,就兴奋的招了招手,嘴巴不停的说着什么。 玲珑开了门走出去,低头往下看着这一幕,轻叹了一口气,直到那一红一紫的身影消失在客栈外,玲珑这才忽然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一人。 她有些不大自在,基于上次的阴影,在面对男子时,她总会紧张许多,因此这会儿便不自觉的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黑境看在眼里,眼神并没有什么波动。 世人都畏惧像他这种魔族怪物,仅仅是露出一点气息,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 玲珑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罢了,放在平时,他看都不看一眼。 黑境正要习惯性的隐蔽于黑暗之中,便听女子说道:“多谢你一路相护。” 玲珑的声音很软,有些胆怯,又有些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黑境到底什么人,但只要是白灵身边的人,就是自己人。 若不是心底的阴影,她不会怕他。 道谢?还没人对他说过谢谢。黑境这才抬眼望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谢意。 在店小二还未上楼时,他与黑暗融为一体,没人会发现客栈里多出了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 第七十章 花楼包场 黑境消失后,玲珑回了屋子,紧闭了房门,一缕青烟从她袖口中飘出,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准确来说,应该是个鬼影。 林兰儿在玲珑身边飘着,空灵的声音响起,“你不该和他多说话。” “为何?” “因为……怎么说呢?因为他不是好人。” 玲珑不解,只当林兰儿是太过胆小了,“人家也没对你做什么,怎么张口闭口就说他不是好人。” 林兰儿见她执迷不悟,便停在她眼前,“你是一介凡人,我说了你也不懂,他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而且他做了一些事,连白灵都不知道。” 林兰儿亲眼见过,黑境一言不合就杀了那些人,哪怕对方只是语气稍有不敬,这个少年,就像个偏执狂,所有的恶意都对准了他人,唯独将温柔给了白灵。 可怕的是,这样的温柔,让人遍体生寒,也不知是好是坏。 玲珑下意识想追问,突然想到什么,她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林兰儿又道:“所以我让你尽量远离他,若是哪天你对白灵稍有不好的地方,他说不定就会……”后面的话没说,但她在脖子上比了个咔擦的手势。 玲珑面色微变,确实有些被吓到了。 想到那张惨白而凌厉的脸,周身布满杀气,玲珑心里一颤。 一个好端端的少年,怎会变成那样? 玲珑边收拾东西,边说道:“好啦,我知道了,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对姑娘不好?” …… 平县到了夜晚,和别的地儿就是不一样,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极了。 多的是男子妖娆的声音和女子调笑的声音。 酒楼和客栈都是爆满,店小二来来往往的招呼客人,都没歇息过。 但最为热闹的还是当地的花楼,绕过官府的大宅子,后面的几条街全是大大小小的花楼,幽香四溢。 花楼里几乎都是男子营生,女子为客。 男倌门仪态万千,有比女人还娇媚的,也有比正常男子阳刚的,总之一句话,只要有钱,你想要的类型,花楼里都有。 关倩看得眼睛都直了,“你瞧瞧,我说的没错吧,全是上等的美男子。” 半响,白灵边走着边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还行。” 许是见过南宫寅的惊人之色,再看这些貌美的男子,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强差人意。 关倩翻了个白眼,不想理她了,哪有人眼光这么高的? 这些男子虽不及国师半点颜色,但至少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各有千秋的美。 关倩突然想起什么,便凑到白灵耳边低声询问,“你应该有钱吧?” “这不是有手就能变的吗?” 两人相视一笑,进了一家最大的花楼,里面可谓是人间天堂,人间极乐,真是玲珑体会不到的快乐。 花楼里的老板也是男的,穿着宽大的袍子,上面绣有艳丽的牡丹花,衣裳不规不拒的耷拉着,一看到白灵和关倩进来,便笑着迎了上去,对着金主恭敬道:“不知两位客人是想要陪吃还是......” 白灵睨了他一眼,丢给他一袋东西,花楼老板连忙接住,这一接,不用在手里掂量,便知道分量很足,再开个小口子往里一瞧。 全是金叶子!花楼老板脸上的笑都灿烂了许多,果然是金主啊! 关倩看白灵出手阔绰,底气十足,腰杆子都挺直了不少,朗声道:“今夜,咱们包场了!” 这一喊,直接吸引了全楼人的注意,谁口气那么大,竟敢包场?那得需要多少钱?! 楼上楼下的人都朝她们看去,关倩抬高了下巴,微微得意。 白灵朝她翻了个白眼,这才对花楼老板说道:“放心,钱管够,十倍价格。” 花楼老板咽了咽口水,看着白灵和关倩都像是看金子。 “客人请随在下去顶楼包厢。”花楼老板作出请的姿势,态度那叫一个好啊,随即又对众人抱拳扬声道:“诸位,今晚花楼由这两位客人包场了,还望客人们先行离开,实在对不住啊!” 女客人们遗憾不已,只好依依不舍的离开,走之前,还捏了身边男倌的臀,今晚不行,明日再来,那两个包场的女子出手阔绰,一看就是有背景,身家殷实之人。 轻易惹不得,倒不如卖个面子,日后好相见。 花楼的上等的男倌们都来到了顶楼包厢,这栋楼是平县最高的楼,往窗外一看,就能俯视整个平县。 屋内极为宽敞,可容纳二三十人在大厅里起舞,一旁摆着一个极为显眼的垫着软垫的美人榻,金丝楠木而制。周围还有各种艳丽的花盆,以及精致的摆饰。 红色的罗帐随风飘动,气氛暧昧又隐晦。 让人一眼望进来,就会想到纸醉金迷四字。 不得不说,男倌们并不只是皮相好,还多才多艺,一点儿也不比女子差。 此时几名会乐器的男倌正在一旁奏乐,琴声笛声交缠在一起,悠扬婉转。 还有几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在中间起舞,白灵看着他们,男子跳舞,心想竟没有娘炮的油腻感,看来这花楼老板确实会调教手底下的男倌。 “宝贝儿,给本小姐香一个......” 关倩左拥右抱,此时的她,很想问问造物主,为何人只有两双手,就不能再多出几双?抱都抱不过来了。 瞧这像是几百年没见过男人的样子,真是有些丢人。 “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白灵躺在美人榻上,一条笔直修长的腿若隐若现,身上的红衣勾勒出她较好的身材曲线,衣襟微敞,隐有桃色可见。 她身边虽然也有美男环绕,但他们却不敢像对待其他小姐一样勾搭她,他们一致觉得,白灵的气场太过强大,哪怕她只是轻飘飘的看他们一眼,他们也会不自觉的浑身紧绷。 根本放不开。 关倩整个人吊在一俊美的男倌身上,有些微醺,她对着白灵说道:“你不懂,老娘在云青寨十几年,见到的尽是三大五粗、满身臭汗的大老爷们隔~” “哪有他们香,哪有他们这般长相?像这样的小白脸,我是真没见过。”边说着,关倩边勾起男倌的下巴,另一只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男倌很会迎合她,时不时还欲擒故纵一下,把关倩撩得心痒痒,恨不得马上拉他们回床上。 她酒量很好,被男倌们猛灌了几大碗酒,脑子里依旧清醒,稍有迷糊,也是被男倌撩的迷糊。 白灵本是单手撑着头,没多久就觉得有些累,便随手拉了最近的一名男倌,头枕在他的大腿上,软软的极为舒服。 她并不知,这男倌很不一般,而是平县出了名的花魁,姿色自然没得说,但主要是他韵味独特,多少女子因他慕名而来,却又极难见到。 若不是白灵出手阔绰,则轻易请不动他。 他垂眸温柔的问道:“姑娘想尝点花楼的酒吗?此酒名为桃花酿,少喝点不会醉人。” 白灵闻言,眼睫微微一颤,酒?她活这么久,还没碰过这种东西,因为她讨厌喝醉时不受掌控的感觉。 第七十一章 花魁竹倾 关倩英气的眉眼里透着迷醉,望着美人榻上慵懒的人,她举起杯:“来!我敬你一杯!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逛花楼的好姐妹,不求出生入死,但求年年逛花楼!” 男倌们见过不少客人,却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就差没直接说年年搞男人了,皆是有些汗颜。 “好。” 白灵红唇轻启,瞧着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不喝多扫人兴致,反正如今也没人能伤得了她,不如今夜就任性一次。 两人虚空碰杯,仰头喝下。 这桃花酿有些独特,像是红酒,颜色却不深,粉红粉红的,像是惑人的毒酒。 古代花魁,多为男子。 花魁长得俊美,三分魅,三分柔,穿着一身蓝衣,上面有着青竹的图案,还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白色里衣。 眉毛是画上去的,朱唇抹了一点唇脂,身上的香味恰到好处,他温柔体贴,却又有点儿冷清,不像其他男倌的眼里明显有着对金钱的欲望,也不会过于热情。 拿捏的极好。 许是他有些出尘淡然的感觉,才能顺利靠近白灵,女子在饮酒,他轻托着她的肩头,嗅着女子身上独有的香,不是脂粉的味道。 他很细心,从见到这女子的第一眼,他就明白,她不喜欢乱七八糟的香味儿,刚好,他也不喜欢。 “什么名字?”白灵舒服的躺回他腿上,闭着眼。 “青梅竹马的竹,倾国倾城的倾,竹倾。”他的声音并不低沉,也没有男子应有的磁性,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 竹倾低头看着女子,嘴角还残余一滴淡红色的桃花酿,女子很美,也很病态,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总给人一种她闭上眼后就再也醒不过来的感觉。 他正看着她,女子却突然睁开了双眸,内双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瞳仁仿佛被泼了最浓重的墨,邪魅中又有无法忽视的冷漠。 对上女子的眼睛,竹倾不着痕迹的避开,不敢多看。 今夜,是他最老实的一晚。 “好名字。” 白灵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比女人还滑嫩的肌肤,保养得真不错,或许可以跟他请教一下,哦不对,险些忘了,她并不需要。 死人的皮相,哪儿需要什么保养。 竹倾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轻轻的,手心覆盖她的手背,想要十指相扣,却在扣住的那一瞬,女子垂下了手,他的手停在半空。 他低下头,女子在低低的笑着。 竹倾道:“姑娘在笑什么?” 白灵闻言坐起身子,竹倾伸手搂过她的腰肢,让她舒服的靠在他怀里,两人的距离又被拉近了一寸。 女子看起来个高,却很轻,没什么多余的肉,腰肢纤细无比,一手就能圈住。 旁边的男倌看得羡慕不已,金主又被那竹倾勾走了,年年如此。 白灵把玩着他垂在胸口上的一缕墨发,柔顺,淡淡的味道。 “我在笑你有一点很像我。” 花楼里的男子,从不会拒绝女人。 竹倾轻声道:“荣幸之至,不知是哪一点像?” 白灵突然扯过他的衣领,后者没有反抗,一张俊美的脸快要贴上来,碰到了她鼻尖。 女子妖媚的笑了笑,气息轻轻的喷在他脸上,“看似多情,实则却无情。” 花楼的男人,谁敢动真情? 竹倾睫毛轻颤,听在耳里,却没听在心里,因为他的心跳的有些厉害,近了,离得太近了。 “哦?是吗?这么说,姑娘是无情之人?” 边说着,他边抬起另一只手,绕到后面,托住女子的头,说是托,更像是往前按。 他控制不住的想要贴上她诱人的唇瓣,想品味这种味道。 他侍奉过太多太多女人,却从未亲她们。 眼前这个女人,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让他第一次没了厌恶,有了迫不及待以及期待。 奈何,一根手指砥住了他的唇,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清醒,有些不知所措,放在女子腰上的手都不自觉的紧了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 恍惚间,他竟觉得这张脸有些违和,和这眼睛不搭,这样一双好看的凤眸,应该长在更加妖艳的脸上。 她在拒绝他。 想明白这点,竹倾有些微微的失落,他可是好不容易想亲一个女人的。 白灵轻笑道:“小兄弟,你要控制住自己哦~” 刚才的举止,可是有些危险呢。 竹倾不惧,而是坦然的回道:“美人在怀,是个正常的男子都会受不住的。” 竹倾的嘴向来很甜,时常让客人们笑的花枝乱颤,但他的假话也很多,能面不改色的夸一个膀大腰圆的娘子,他的眼神很真诚,能让对方信以为真。 只不过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夸赞。 白灵笑了笑,不知为何,竟想到了南宫寅,面对她,他就能坐怀不乱,估摸着不是正常的男子。 “是个妙人,为何至今没人赎你?” “我在花楼待习惯了,去不了别处。”更何况,他身价何其高,花楼老板可别不会轻易放他走。 他虽是笑着的,却能看出笑里的无奈。 在平县,男子多为男倌,不会受到歧视,但出了平县,可就大不同了。而且他们做的都是桃色生意,做不了其他。 有些幸运的会被买走,当成花瓶养在府中,久而久之,也会被遗弃,被厌恶,甚至大人们为了所谓的干净,玩够了就将其抹杀。 想买竹倾的人很多,但他深知这个道理,宁愿一辈子耗在花楼这种不干不净的地方,也不愿去看似干净实则肮脏的高墙大户。 说实在的,他也有些麻木,厌倦。 白灵嗯了一声,拖长了尾音,一杯桃花酿下肚,竟是有些上头,刺激着她的神经,只不过脸却没红,让人瞧不出半分醉意,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不对劲。 她并不知,她酒量不好,一沾就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在她不知不觉间,竹倾又为她甄了几杯酒,送入她的口中。 醉吧,醉了才好。 月色入户,热闹也渐渐平息,男倌们多半被关倩捞走了,去睡隔壁屋子,同样是顶级的厢房。 而白灵这边只有她一人,烛光依旧,却有些幽暗,窗户是开着的,微风吹进开,吹动了床幔。 里面躺着一名红衣女子,姿态慵懒,衣裳不规不距的耷拉着,胸口的衣襟敞开了许多,大有春光可见。 众人散去时,竹倾在她耳边低语,他说去拿跟什么玩意儿来着?总之让她先等着。 花楼的男子不能让女子一人独睡,业务能力很强。 屋门处传来轻响,有人进来了。 白灵耳朵动了动,睁开了看似清醒,实则有着倦怠和醉意的凤眸。 脚步声缓缓靠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床幔外,遮挡了惨淡的月光,但他的眼睛却比月色还冷,白灵翻了个身,撑着头看着他。 她调笑道:“竹倾真有情调,还把剑拿来了。” 第七十二章 我定是着了魔 有情调? 床幔外的身影明显僵了僵,烛光照射在剑身上,晃了晃。 忽而,烛灯被风吹灭,屋子瞬间暗了下来,一把剑缓缓伸了进去,掀开了床幔。 南宫寅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红衣女子,陌生的脸,却是熟悉的气息,他认得出她就是那天胆大的女子,他的情劫。 他在看她时,她也在看他。 白灵突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美目流转,她惊叹道:“好一个俊俏的男倌!” 南宫寅顿时黑着脸,这女人竟把他当男倌了?! 他举起剑,架在女子白皙的脖颈上,只需一用力,就会见血。他本该一剑了结她,却在对上女子戏谑的眼神时,犹豫了。 醉了的白灵,压根儿没察觉到危险的袭来,亦或者,男子本身就没有实质的杀意。 她低低的笑着,脖子动了动,险些碰到锋利的宝剑,这让南宫寅心里一惊,下意识将剑挪开了点,搭在她单薄的肩上。 白灵抬起手,指节分明的手顺着剑身缓缓往上摸。 南宫寅深邃的眼眸微微一颤,他看着女子的手轻轻地摸过剑身,摸过剑柄,最后碰到了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公子的脉搏跳的好快。” 南宫寅呼吸一滞,不能再拖下去了,今晚定要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等他抬眼时,脸色微变,眼前的女子竟消失了,手腕处仅留冰冷的触感,忽然察觉到什么,他正要举剑回过身。 一双手从身后探过来,一只环着他的腰,一只抚摸着他的胸膛,身后之人贴很近,几乎是整个人都贴着他,他能感觉她在靠着他的背,轻轻的呼吸,冰凉的没有任何暖意。 南宫寅僵硬着背脊,紧握着剑柄,手心浸了汗。 他不敢动,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按理说,他应该毫不犹豫地将她丢出去才对。 他在心里不断抗争,而女子已经从身后绕到他眼前,她并不矮,却低了他一个头,他的下巴可以刚好抵在她头上。 “公子为何不敢看我?”白灵双眼有些迷离,这人怎么不说话?难不成是哑巴? 月光幽暗,除了能看清身上的蓝衣和男子脸上完美的轮廓外,她看不清其他。 是竹倾吗?好像又不是,新来的男倌吗?应该是,花楼的男人不太行啊…… 她的语气似乎有些幽怨,南宫寅本就在极力克制,她这么一问,他脑海中紧绷的一根神经蓦地松开了。 南宫寅低下头,对上女子好看的眼睛,一双能勾人的眼睛,眼里似有雾气,长又迷的睫毛扑闪了两下,他像是着了魔,握着剑的手突然松开,掉在了木制地板上。 他终于抬起手,做了清醒时绝不可能做的事情,用指腹轻柔的触碰女子的眼睛,她似是有点痒,眨了两下,却又有些享受,眯着眼。 稍稍施法,她恢复了原样,恢复了魅惑而危险的脸,一张他不论如何也忘不了的脸。 女子的手并不老实,在他胸口上乱摸,甚至想解开他复杂的衣带。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南宫寅低沉而微哑的声音响起,细细一听,还能听出这句简短的问话里带着颤音。 白灵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理所应当得说道:“当然是要睡了你。” 妖艳的红唇抿了抿,白灵有些恼怒,皱着个眉头,她解不开这件蓝衣,她真的讨厌繁琐的东西。 南宫寅瞳孔微缩,呼吸加重了许多,喉结上下滚动。 “你……”不可,万万不可……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烦死了,你就不能穿的清爽简单点吗?” 解不开就算了,白灵退了一步,想要回到舒服的被窝里睡一觉,她的脑袋有些沉。 可退步时却突然被翘起来的木板拌了一下,她不禁低声惊呼,向后摔去的同时,下意识拽了男子的衣带,好巧不巧,这么一拽,衣带就开了。 南宫寅一不留神,被她一扯,也顺势压了下来,压在她身上,薄唇也覆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唇齿间的碰撞,像是点燃了一根危险的导火索。 不但唇瓣是软的,连身子也是软的。 南宫寅瞪大了眼睛,连忙将头抬起,远离了危险之处,一只手不知何时护着女子的头,被她压着,另一只手不自然的撑在一边,然而身子却没动。 两人躺在了柔软无比的床上,气氛暧昧。 相比于他的慌乱不堪,白灵却要淡定的多,她轻声笑了笑,慵懒的抬着眼皮。 “好亲吗?”不同于白日里的清冷孤傲,此时的她更像是夜里的妖物,露出了大胆放纵的一面。 “我……” 白灵哈哈大笑,“你什么你,我知道定是好亲的。” 既然衣带都解开了,那当然不能放过他。这张脸,应该只属于她。 南宫寅心如擂鼓,一向冰冷没有波澜的脸有了裂痕,耳根子在黑暗的掩饰下无比通红,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白灵的衣服本就是松松垮垮的耷拉着的,来回折腾下,凌乱不已,露出光滑的香肩,以及春光,南宫寅仅是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目光,呼吸困难。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这回白灵没有动手,双腿却在不老实的勾搭着他,上下游走,灵活得将他的靴子给脱掉了, 他都快疯了。 白灵撩拨了半天,男子依旧不为所动,她抬起下巴,有些委屈的说道:“啧,明明很想,为何要克制?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南宫寅闻言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没人知道他此时有多痛苦。 许是迷人夜晚容易让人失去理智,他再次看向下身的女子,这一看,彻底沦陷。 他咬牙切齿道:“我定是着了魔!”说罢,他抛弃了所有,不顾一切。 …… 白灵醒来时,最先感受到的是下身的痛意,她瞬间清醒,哪个混蛋把她弄成这样的?! 她的衣裳穿戴完整,明显是事后被人贴心的穿好,是为了掩盖“罪行”吗? 可即便如此,她也再清楚不过昨晚发生了什么。 白灵失神时,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姑娘醒了?” 她猛地偏过头,“怎么是你?!” 竹倾正躺在她身旁,面对她的惊讶,他面带笑意的看着她,“是我,姑娘。” “你别告诉我,昨晚是你……”白灵一字一句的说着,呆滞的可爱。 竹倾稍微收了笑容,正色道:“也是我,姑娘。” 白灵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完了,喝酒误事啊,这种狗血的事情居然也发生在她身上了。 这岂不是一夜……情?! 第七十三章 我会对你负责的 白灵似是想起什么,挪着下半身,往被子里一瞧,没有血迹,便清楚了。 据她所知,原主虽不受宠,但也是大家闺秀,规矩森严,而且还是未婚,不可能犯了戒,恐怕另有隐情。 原主不是第一次,她却是第一次,不过她自现代穿来异世,对这方面并不是很看重。 竹倾声音有些低,像个娇羞的小妾。 白灵回过神,扶额无言以对,印象中,确实是个蓝衣的男子在和她交缠。 可她总感觉,生猛的那个人应该不是她吧,但是抬眼看到竹倾这幅弱柳扶风的样子,好像还真该是她。 良久,白灵叹了口气,“我会对你负责的。” 竹倾愣怔片刻,突然有些失笑,他看向依旧躺着的女子,依旧是那张有些违和的脸。他本以为,这次替人作假,顶多能得到不少金叶子。 他笑着说:“我不奢求什么……” 奈何他话未说完,白灵就直接说道:“我赎你出去,跟着我,可好?” 本想直接拍板决定,但貌似想起竹倾说过,他不愿出花楼,所以便改口成询问他的意见。 竹倾有些诧异,他沉默半响,脸色上显而易见的挣扎,白灵没什么耐心,若是他不愿,她也不会强求。 交易罢了,大不了多给点钱,她可不想付出什么感情,她也没有那玩意儿可以付出。 “不愿就算了……” “不,我愿意,愿意一直跟随姑娘。” 他改主意了,虽然国师没让他跟着这红衣女,但他突然想让这无趣的日子能有些色彩。 不错,从白灵踏入平县那一刻起,她的行踪就被人摸的透透的,而他的任务,就是接近她,然后灌醉她。 国师曾说,此女好男色,对症下药即可。他身为花魁,从不失手。 竹倾以为国师大人的目的在于杀了这个女子,却没想到,国师果然如传言所说得那般……对外说是追凶,实则是追妻来了。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国师得手了不但开溜,还让他来顶替,这不是…… 竹倾暗自讥笑,这不是白白便宜人吗? …… 平县一处低调典雅的静室内,一男子在蒲团上打坐。 他的额角满是细密的汗,绝美的容颜有一丝狰狞,俊眉紧紧的皱在一起,薄唇抿成一条线,他咬紧牙关,不知在抗争着什么。 脑海里满是昨夜的画面,女子不断求饶,哪还有之前的盛气凌人。 那炙热的肌肤,魅惑的姿态,情欲满满的旖旎之味。 他就当自己是被勾引的失了分寸,勾起了属于男人最原始的欲望,来自身体最诚实的感觉,绝不承认是对女子有了所谓可笑的情意。 只是不知为何,南宫寅竟觉得莫名心烦意燥,她不是第一次,一个爱逛花楼的女子,也说得通。 南宫寅嘴角带着讥讽,他知道,她估计是醉了。 他既庆幸,又恼怒。 庆幸她会在清醒后忘了他,恼怒她居然在混沌的状态勾引他,引人犯罪,独留他一人记得真实发生的一切。 此时的他,脑子很乱,成一团乱麻,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因为沦陷,他没有注意到太多细节,草草了事后,便如同兵败般落荒而逃,像个犯了错的胆小鬼。 他永远是那个天塌了也不会慌乱的人,永远是站在高处睥睨众生的人,他从不会像现在这样,他从不会落败,尤其对方还是一名女子。 可事实证明,他真的败了慌了,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堂堂三国帝师,就算是在三皇面前,也能镇定自若,这回竟连面对女子的胆子都没有。 何其可笑? 后悔吗?他说不上来。只是他知道,修成正果的时日,只怕是被推的越来越远了。 南宫寅单手扶着头,两指分别按着太阳穴,额前两缕墨发都在发颤,紧闭着星辰也不及的双眸,面露痛苦之色。 必死的情劫,当真是可怕,才见过两面,就让他失了分寸,破了戒。 师尊曾说,千年前,也有个天赋极佳的修道者,却因下了一次山,坠入了红尘,没有情劫,却困在情网中,与飞升擦肩而过。 他记得,当时的他年少,却不轻狂,但听了这个事迹后,不以为然。 他笑那人太蠢。 师尊笑他太年轻。 正当他失神时,静室外出现一个身影,来人没有敲门,似乎是担心吵到里面的人。 南宫寅睁开眼,冷冽的眸子仅是扫了一眼就收了回来,他吸一口气后,才沉声道:“何事?”恢复了正常时候的音色,让人瞧不出破绽。 “国师大人,是否要动用第二方案?” 第一方案是南宫寅出马杀了白灵,若不成,就启动第二方案,封了整个平县,动用军队。 外面的人还在等着命令,可里面迟迟没有回应。 “国……国师?” “不必了。” “是。” 来者是一名将领,名为杨瑞。他有些诧异,他记得就在昨晚,国师还说定会杀了那女子。 怎么就过了一晚,变数就这么大?他想不明白,也不敢过问,摇了摇头便要退下。 “等等。”南宫寅叫住了他。 杨家辉步子一顿,里面回过身,哪怕是隔着门,他的神色依旧恭敬,“国师还有何吩咐?” 只见眼前突然现出一个金色令牌,上面除了雕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龙外,还有南宫两大字,霸气外露。 这是国师独有的令牌,见此令牌,如见国师。 杨家辉连忙伸出双手将其接住。 屋里传来南宫寅的声音,“拿这个令牌,全国通告,把通缉令撤了,悬赏亦是。” 杨家辉心下一惊,犹豫道:“那人还抓不抓了?” 抓不抓?犯了罪,当然要抓,只不过...... “将此女列为一级罪犯,由本座亲自处理即可,他人不可插手。” “属下听令。”杨家辉咽了咽口水。 一级罪犯不同于寻常的犯人,通常是妖或者恶鬼什么的,总之不是肉体凡胎,确实不是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可以对付的,估计第二个方案也没用,只会徒增伤亡。 看来国师大人昨夜之所以没有杀了那个女子,估摸着是暂时杀不了她,深知其危险性后,便做了这个决定。 杨家辉眼里的崇敬之色愈发浓烈,他们的国师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国师!还好南宫国师如今是在他们弥谰国,其他两国只能艳羡了。 南宫寅在屋内,看到这身影还呆呆的矗立在门外,不禁皱了皱眉,这个杨什么将领,怎么办事这么拖沓? 他开口道:“快去办。”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是!”杨家辉忙回过神,掷地有声的答道。 要不是这扇门挡着,他火热的目光能闪瞎屋内之人。 清心咒依旧很吵,南宫寅狠下心,拔出剑,刺了大腿一剑。 神色无比坚定,修道,谁也不能拦他! 第七十四章 大人的侍君 关倩从隔壁房走出,舒爽的伸了个懒腰,正想敲一敲另一间紧闭的房门,抬着手又顿了顿,迟迟没有落下。 这小祖宗有起床气,这会儿虽说已是日上三竿,但对小祖宗来说,还很早。 关倩摇了摇头,不如再回去爽一爽,等她醒了再回去也不迟。 她正要离开,房门却被打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男子,关倩上下打量他一番,“你是......是花楼的花魁,竹倾?” 竹倾彬彬有礼的颔首,微笑着说道:“大人喊你进去。” 关倩一愣,看着竹倾愈发怪异,“大人?你喊她大人作甚?” 竹倾让出一步,示意关倩进去,低着头,“奴家已是大人的人了,便擅自做主改了口。” 喊姑娘总觉得不大合适,毕竟现在的情况不同了。 关倩恍然大悟,夸赞的拍了拍竹倾单薄的臂膀,“有前途。” 说完便抬步跨过门槛,吊儿郎当的走进来,高高的束发在脑门后一晃一晃,“今天醒的够早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关倩看着躺在床上女子,虽是冷这个脸,却还能隐约看到双颊快要消失的红晕,目光再往下移,那脖子上可谓是,满是功绩啊! 她又回头朝竹倾竖了个大拇指,竹倾讪讪一笑。 没想到这花魁看着柔柔弱弱,竟如此生猛,人不可貌相啊! 关倩啧啧了两声,“花魁就是不一样,看样子你比我还爽,真让人嫉妒。” 白灵疲惫的耷拉着眼皮,却没有睡意,“你若喜欢,就拿去玩。” 竹倾本是要出屋子去打水来伺候白灵梳洗,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句,他的身影晃了晃,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眼底划过一抹暗光后,面色如常的离去了。 “开玩笑吧你!你的人谁敢动?我还没到嫌命长的那个地步。还有无数美男等着我呢。” 关倩一屁股坐在木椅上,一条腿又搭在桌上,没个正型。 白灵微微勾唇:“知道就好。”说罢,看了眼竹倾消失的方向,神色复杂。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她不希望竹倾对她抱有太大希望,能保他衣食无忧,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美男很好,但也只是皮相罢了。 “你为何要赎他啊?该不会是喜欢上了,一晚上不够,要日日夜夜?”关倩坏笑着看她。 白灵秀眉微挑,搭腔道:“废话那么多作甚?你不想买一两个回去?” 关倩看着可比她还需要的样子。 “不了吧,男倌而已,何处没有?要是买回去了,总觉得要对人负责,在外头玩都不痛快。或许……也是没遇到喜欢的。”关倩抖着腿,双手交叉在后撑着脑袋,说到最后,还真有点期待的样子。 “不过说实在的,他们都没有竹倾有味道,若是还有第二个竹倾,我也乐意赎回去。话说,你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再带竹倾回去,他会不会?” “哪个?” 白灵抬眼看着她,一时不明,下身还很痛,她宁愿下肢瘫痪,动都不想动。 “就是昨夜出现的那个少年啊,玲珑跟我说过,他就是你身边那匹狼。我瞧着人也像狼,那股狠劲儿就算是老虎都没有的。” 关倩说着有些胆怯,啧啧了两声,似乎想到什么,连忙坐正了身子,“他不会把竹倾的脖子扭断吧?他的手不像手,像爪子。” 白灵脑门满是黑线,“谁告诉你他是我的那种人了?” 黑境长的是俊,但更多的是野,一种未驯服的野性,但是...... “他名为黑境,还有,我对弟弟不感兴趣。” 关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确实是个少年模样,跟竹倾比是小了点儿。” 可怜了那小兄弟,她可是清楚的看到,他看白灵的眼神不一般,哪有弟弟那样看姐姐的?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关倩不禁有些幸灾乐祸,有点期待黑境看到竹倾的场景是怎样的。 这小祖宗小小年纪,就俘获了不少美男心,再瞧小丫鬟那副死心塌地的样儿,唉,身边莺莺燕燕还挺多,真让人羡慕不过来。 ...... “你受伤了?谁干的?!”黑境阴沉着脸,盯着白灵脖子上的青紫,长长的指甲都快被他掰断。 他单膝跪地,伸出手,想要发动共情之力。 白灵一惊,忙拦住他,“别别别!” 她简直哭笑不得,她知道魔族间可以共情,但是若是让黑境共情成功了,只怕是......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黑境微愣,“为何?你不是怕疼吗?” 白灵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要怎么解释他才能理解,沉吟半晌,才说:“无碍,这个你受不得。” “我受得,再痛都受得住。”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他不愿让她遭受一点的苦痛,说到做到。 话是这样说,没得到白灵的首肯,他也没有再继续下去,他从不会强迫她。 因为慌乱,他竟忘了,没人能真正伤到如今的她。 这都什么糟心事儿啊,真是个倔强的傻小子,白灵坐起身子,“你驮我回去便可。” “是。” 黑境沉着脸,眸子里的腥红之色一闪而过,将那狠厉深深隐藏。连走都不能走了,究竟是伤得多重?他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夜已深,在花楼逗留了太久,关倩先带着竹倾回到她们的客栈,白灵走不动,便召唤来黑境。 “他是?”玲珑看着关倩带回一名男子,穿着打扮就像......平县里的那些男倌,只不过长相和气质都要胜过那些人。 关倩该不会玩着玩着还把人买回来了吧?! 玲珑叉着腰,有些恼怒,关倩见状,连忙朝她摆摆手,解释道:“这可不是我的人,是你家姑娘的。” 姑娘的?姑娘怎么会...... 玲珑呆呆的,她等了白灵很久,明明说好天亮前尽快回来的,结果等了一天一夜,还等来了个陌生的男子,还是当地特产的男倌?! “你在说笑吧?” “千真万确!” 竹倾一直恪守本分,静静的站在一旁,当玲珑看向他时,他会回之一笑,客气中带着轻易察觉不出的疏远。 玲珑确定关倩没有开玩笑后,彻底沉了脸色,打心底不待见竹倾,并不是瞧不起他男倌的身份,而是将他当成了哄骗小姑娘的坏男人。 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心里是这么想,但面上却不显露,毕竟是白灵点名带回来的,多少要客气些。 对竹倾微微福身后,说道:“我名玲珑,是伺候姑娘的贴身丫鬟,负责姑娘的饮食起居。” 说是丫鬟,却不喊大人作小姐,还以我自称,不是以奴婢自称,有趣。 关倩这才想起她还没做个自我介绍,她拍了自己脑门,便豪横的抱拳道:“在下姓关,单名一个倩字,我负责……呃……赶马,对,马夫,我是马夫!” 竹倾对两人回之以礼,微微一笑道:“在下竹倾,是大人的侍君,负责暖床。” 第七十五章 丛林法则 暖床,亏他说得出口。 玲珑黑着脸,关倩却一旁在偷笑,不愧是花楼里出来的花魁,说话都这般直白,脸不红心不跳的。 只是别看玲珑娇小温柔,实则也是极有个性的,尤其是有关于白灵,她发起火来,虽不骂人,却凭着一张满是怒意的小脸蛋,就算是关倩也要退避三舍。 竹倾依旧柔柔的笑着,像是看不到玲珑的不满。 “姑娘怎么还没回来?”玲珑不想再跟这个男子说话,便问关倩。 关倩闻言,瞧了眼屋外的夜色,除了明晃晃的月亮外,还有独属于平县灯火,“她啊,以黑境的速度,应该快到了。” 黑境化为狼身,白灵趴在他的背上,皱着整张小脸,该死,居然这么疼,以后打死也不干了。 他知道她难受,所以走的很慢,没有像平时一样迅疾如风。 一人一狼并没有直穿大街,而是绕了路,走暗处,并不想引人注意。 但白灵却发现,一路上有关她的通缉令都没了。 奇怪,南宫寅不抓她了吗? “等等。”白灵突然说道。 黑境应声停了下来,眼前是一处府邸,是平县的官宅,官员的居所,不同于其他地方亮堂,此地有些昏暗,但门前明明挂着灯笼,却不点灯。 黑境没有说话,等着白灵的指示。 白灵懒懒的抬起眼皮,目光穿透进去,没有任何异常,但她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进去。” 自然不是大摇大摆进去,而是偷偷溜进去。 潮湿昏暗的地牢下,静谧的仅能听到滴答的水声,并不宽敞的地牢里紧贴着十个牢房,每个牢房由枯草铺地,是唯一干燥的地方。 枯草之上抱团坐着一群人,约莫有十余人,而十个牢房,总共有上百人。 这些人,全是男子,不准确来说,是男娃娃,几乎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们当中有人低低的哭泣,但大多数是一声不吭,呆滞木然的样子,像是早已习惯了。 忽然间,牢房的狱卒扑通倒地,声音很大,顿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有人站了起来,两手紧紧地抓着牢笼,想要拼命将头伸出去往外看。 这是个骨相不错的男娃,身上没有伤痕,却很瘦,瘦的锁骨上的肉都凹陷进去,也不知饿了多久。若是细细一看,则会发现地牢下的男娃们皆是长得不赖,日后定会长成美男。 “你是来救我们的吗?”男娃小心翼翼的问道,眨巴着眼,满是希冀。 这句话,他问过三遍。 反观其他人,只是抬头看着,依旧一声不吭。 来人正是白灵,她皱眉扫了一眼四周,“你们为何在这儿?” 男娃闻言,抿着嘴,有些犹豫不决,这个问题,他也被问了三遍,每一遍过后,他都要被饿很久。 见他迟迟不答,白灵便愈发觉得怪异。 “你不说,我怎么救?” 按理说,关在地牢的应该是犯人,但这些小不点能犯什么事?明显是被抓来的。再观这些男娃的长相,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繁荣之下的黑色产业链,还是在官宅之下,有点东西。 “我叫阿三,出生在平县附近的陈村,我是前一个月被送来......调教的。” 男娃总算开口了,说完,像是松了口气,等着白灵接下来的动作。 陈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之前清水镇陈家的凶案,那个畜生就姓陈,叫什么来着? “陈世英。”白灵轻轻的说着,不太确定。 阿三明显一惊,抓着牢笼的手愈发的紧了,青筋都快出来,“你怎么会认识他?!” 陈世英早在前两个月就死了,被清水陈府的两只小恶鬼弄死,显然抓男娃的人不是他。 “听说过,他怎么了?”白灵试探性的问道。 提到这个陈世英,阿三有些害怕,他想要看清面前的女子,是个大姐姐,但地牢太暗,他看不清。 之前那些人会假装要来救他们,只要他们当中有人想逃,就会受到惩罚,直到他们完全屈服为止。他感觉这个红衣女和那些人不同,或许这次真的有希望...... 他不紧不慢的说:“陈村以陈家为大,陈世英是陈家的大少爷,但凡是看到好看的男娃子,就会找上门,也不抢,就给钱,花大价钱买下,他们陈家就是花了二十两银子从我爹娘手上买下我,送来了平县。” 白灵静静的听着,难怪陈世英当初害了清水镇那两兄妹,原来家里就是干这个的,专对孩子下手。 真是个畜生。 二十两银子足够寻常人家过上几年好日子,至少不愁吃穿。不是强买强卖,而是自愿的买卖,报官也没用。 而所谓的调教,自然是培养成赚钱的机器,平县特产,男倌。 在这个世界,买卖孩子,并没有被纳入律法当中,或者说,这些律法的制定,都是为了那些当权者。利弊都与上阶层的大人们挂钩,而这些贱如草芥般的百姓,并不在律法的保护范围内。 最可悲的还是,官商勾结,这个地牢可是在官宅里面,县令的家里。 白灵能感知到阿三的情绪上有悲伤,有憎恨,和无奈。 吸血的官商,撒钱的富人,卑贱的男倌,都是贪心的人呐。 “你会救我们吗?”阿三再一次问道,他把这些都说出来了,为的就是能逃离这里。 白灵随手拉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指节有序的敲击着摆在正中央的桌面,“是你们,还是你?” 阿三一愣,“当然是我们......” “可你看看,他们想走吗?” 阿三皱着眉回头看向众人,这些人比他进来的要早,至于有多早,他并不清楚。 一直都是他在抗争,他们沉默,哪怕现在逃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也一声不吭。 “你们难道不想走吗?说话啊!”阿三愤怒的说道,难道这些人真想沦为女子的玩物吗?! 他哪里知道,他们早已没了反抗的心思,脑子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了。甚至在看向白灵时,还在下意识揣度她,脑子里想着该如何讨这样的女子欢心。 她看起来高贵冷艳,这样的女子,身边迎合她的人太多,所以她不需要舔狗,若要引起她的注意,就要比她更冷清,最好是故作清高,玩点欲擒故纵的老把戏,偶尔来点苦肉计最好了...... 看吧,他们陷得太深了,已经出不去了。这些套路,每个男倌都会,靠的可不仅仅是皮相。 地牢的惩罚,可不止让人挨饿而已。若不是阿三是他们当中最好看的,那些人也不会对他这么温柔,这么有耐心。 阿三会成为下一个竹倾吗?没人知道。 当初的竹倾,也是像阿三这样无数次想逃离,然后呢?呵,也就那样了。 第七十六章 救不了 面对呆愣麻木的众人,阿三握紧了拳头,不再看向他们,“他们不走,我想走。” 白灵敲桌的手停了下来,上眼皮慵懒的抬着,眼里满是淡漠:“好处。” 阿三闻言沉默了,他本就是穷小子一个,如今更是身无分文,他能有什么好处给她? 沉吟半晌,他说:“我可以做你的奴仆,只要能带我离开这儿。”奴仆和男倌还是不一样的,阿三这般安慰自己,他实在是憎恶这个地方。 “不需要。”白灵接着敲击桌面,慢慢的,极有耐心的样子。 “我很能吃苦耐劳!”阿三有些着急,试着说服她。尽管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价值,难道除了皮相,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吗? “换一个。” 白灵敲击桌面的频率变得稍微快了起来,有些烦躁。 她不需要什么奴仆,有玲珑就够了,更不需要一个孩子跟在身边,麻烦。 阿三在原地踱步,挠了挠头,都快挠秃噜了。 阿三有些绝望:“你就说怎样才可以救我出去?” 突然一个诡异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白灵蓦地一顿,不再是慵懒的姿态。 “救?呵,她救不了你,救不了任何人。”这声音并不好听,像是在锯木头。 阿三心里一惊,不禁倒退了几步,他眼神扫过一干人等,他们都是低着头的,说话之人究竟是谁? 可他没注意,在他的身后,一个蹲在地上的男童露出了一双眼睛,腥红的眼睛。 阿三没有看到他,白灵却看到他了,眼神不再平静,而是变得凌厉。她抬起手,隔空动用力量,要将他揪出来。 这就是引她进来的东西,她在此等候多时了。 可就在她专心要将那背后之人揪出来时,地牢里所有的男童都被莫名的力量带了起来,悬在空中,他们的脖子正在被看不见的手掐住,稚嫩的脖颈出现一条条的黑线,快要攀至脸上。 孩童的双腿不停的扑腾,一声不吭的他们终于发出了声音,“救救我,救救我......” 他们在向白灵求救,他们可以屈辱的活着,却惧怕死亡。 只有一人还在地上抱膝蹲着,仅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他正无所畏惧的望着白灵。 此人就是南宫寅通缉的红衣女么?真是久闻不如一见,的确是深不可测,难怪南宫寅这么久都还没杀掉她,虽说只是过了几日,但以往南宫寅的手段可谓是雷厉风行,从未这么拖沓过。 果然这次的替罪羊选对了...... “小黑!”白灵大呵,“把他给我抓住!” 话音一落,黑烟从地牢的缝隙里飘出来,朝那人直冲去。 “晚了,晚了!哈哈哈......你救不了他们,我死,他们也要死!”那人笑的浑身耸动,癫狂极了。他早已设下了陷阱,只要白灵跳进来,结局只有一个。 两息时间,黑境已经逼近,从黑烟中现形,伸出利爪,刺穿那人的喉咙,将其摁在墙上。 黑境的眼是腥红的,他亦是。 那人有些意外黑境的出现,双眼瞪得极大,咬牙切齿道:“黑大人,你竟背叛了魔族!” 坏了魔族计划,自然是背叛。 黑大人?这个魔族认识他?为何又要说背叛? 哪怕知道对方是同族,黑境依然没有松手,冷淡的说道:“停手。”否则,他真会杀了他。 那人转而桀桀一笑:“不可能,他们早已被下了咒,你们救不了的。黑大人,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站错了队,魔尊若是知晓,你和她都要死!” 黑境闻言脸色大变,另一只手狠狠地击了对方的小腹,后者吐出一口血,脸色却没有慌张,轻狂得很。 另一边,白灵左眼金光显现,额间出现一朵红色莲花印记,圣莲的金色力量将地牢照亮,地牢发出剧烈的震动,铁门被恐怖的力量挤压的扭曲。 那人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不禁大惊,他看向白灵,眼里满是惊恐,“你竟然是神!这怎么可能?!” 他娘的,居然惹到了神族头上,南宫寅这个瞎子,怎么敢和一个神作对,通缉一个神明,亏他做得出来,不过......真是出乎意料的惊喜! 眼看白灵没有停手的打算,那人故作惊怒:“你就不想救人了吗?” 他知道,她是要杀了他,他也打不过她,但是装装样子谈判应该可以吧,神不都是怜悯苍生的吗?她也不例外吧? 都是虚伪、伪善的人! 黑境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正要提醒白灵这些孩童都被下了血咒。 但白灵却先一步说道:“救人?我可从来没想过救人,我是来杀人的。” 黑境一愣,那名魔族更是惊诧。 从踏进地牢的那一刻,白灵就发现这些孩童被下了咒,这种咒独属于魔族,在灵图中,这被称为血咒,只有在被下咒的三天内吃了魔族的心才能解开,而他们早已被下咒多日。 所以就算她救下这些人,他们也会变成嗜血的怪物,倒不如死了的好。 阿三自以为有了生的希望,实则早已被下了死刑。 那魔族恨呐! 这是哪来的野神仙,如此不守规矩,哦想起来了,他怎么就忘了,这个神之前还一举灭了凡人满门。 看来是个触犯天规被流放的神,可是被流放的神又怎能动用神力? 这魔族想不明白,但他知道他完了,逃不掉了。 白灵站了起来,轻蔑一笑:“小黑,把他抓紧咯。” 不错,之所以唤出黑境,是防止这个魔族逃跑,靶子嘛,总要固定住才好击中。 她微微勾起嘴角,素手轻抬,顷刻间,以她为中心,空气中掀起一阵金色的气浪,一圈圈的往外推...... “啊!不要!!!”那名魔族痛苦的嘶吼着,最终如飞灰般消散了。 魔族一死,白灵控制着力量,孩童们便犹如被抽了灵魂般,倒在了地上。 她救不了他们,只能好心的给他们留了个全尸。 亲眼看着族人在面前死亡,黑境神色复杂,一动不动。 做完这一切,白灵恢复了原样,额间的红莲也完全隐去,没有留下丁点儿痕迹,可她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先回去。” 可正当她要转过身时,黑境突然冲了过来,闪现到她身后,只听铿锵一声,像是兵器碰撞的声音。 白灵立马转过身,只见一把宝剑距离她的心脏仅有一寸的距离,而黑境的利爪正在拦住宝剑,利爪和玄铁而制的宝剑相互碰撞,在剑身上摩擦出火花。 她沉了脸色。 这把剑有点眼熟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七章 绝不姑息 黑境脸色阴狠,露出了尖牙,活生生一个狼人的模样,仿佛下一瞬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将人的脖子咬断。 又是这个人!他竟敢动手伤她,简直罪该万死! 确定拦住了宝剑,无法伤到身后的女子后,黑境抬起另一只利爪,猛地朝面前之人袭去。 来人正是南宫寅。 他双眼微眯,微微侧身,腰间白玉佩的流苏晃了两下,连衣角都没乱半分,就轻易躲过了黑境的杀招。 他飞快地晲了眼白灵。 她身边竟有如此厉害的护卫,看着不是人,没有妖气,也不是妖。 南宫寅动了动手腕,便将宝剑从黑境的钳制中挣脱出,转而直指黑境,剑眉之下的眼泛着冷冷意。 “魔族。”他说。 绝美的容颜上满是肃杀之色,剑柄上的宝蓝色玛瑙倒映在眼中。 他不会认错,魔族都有同样的眼睛,一个沾染了人族鲜血的眼睛。 她竟和魔族勾结! 黑境闻言双瞳紧缩,看向男子的眼神更是满带杀气,竟是被认出来了?那就更留他不得! 真正的魔息从灵魂深处被召唤出来,腥红目里杀戮翻滚,地牢的温度急剧飙升,地面的潮湿被瞬间蒸发,又是黑雾又是白烟。 南宫寅心下微惊,竟敢动用魔息,难道就不怕引来天罚? 南宫寅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眉眼尽是历色,此刻起,他才正眼看着黑境。 可等了许久,天罚依旧没有降下,心下怪异,他只好将心神都放在对付黑境身上。 这个魔族确实比一般的魔族要强,但南宫寅却没有退缩之意,魔族和人族向来势不两立,魔族这些年在凡间异动颇多,害了不少无辜之人, 他身为三国帝师,责无旁贷。 在黑境动用魔息之时,南宫寅也动用了玄冰之力,周身地上出现了层层冰面,本就高冷的人变得更加凌厉而生人勿近,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感觉不到丝毫冷意。 黑境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太冷,冷厉中还有对恶的恨意,不由得心里一惊,仅是片刻的慌神,他就知道这个南宫寅不简单,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堪比神族的力量,这个修道者将来必定是一心腹大患! 狭小的地牢里冷热交加,火山和雪山的碰撞,顶上的灰被震落,有了地动山摇之感。 上次饶了你,这次你偏要撞上来,怪不得别人。 黑境左脚后退一步,双臂微展,利爪正对前方,黑雾在周身缭绕,魔族气势大开,他紧盯着面前之人,下一瞬就要出招。 相比于黑境的剑拔弩张,南宫寅却要冷静的多,可当两人要打起来时,一个隐含怒意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够了!” 两人一听,果然稍微收了点气势,也没有接着动手。 黑境依然在警惕的盯着南宫寅,随时都能发狠的咬断他的脖子,而南宫寅却看向白灵,很是冷漠,手里剑闪着寒光。 他不但看到了她,还看到了她身后死了百余孩童。 “小黑,回来。”白灵随手将椅子拉过来,坐了下去,一只手搭在了残破的桌子上,另只手随意放在腿上。 黑境从不会违抗她的命令,满是杀意的瞪了南宫寅一眼便回到白灵身旁守着,寸步不离。 白灵冷眼看着来人,等着他开口,她知道,这个满腔正义的男人又是来指责她了。 南宫寅没有收剑,却收了玄冰之力,地上的冰面逐渐碎裂开,直至消失,空气中还残留着冰凉的寒意,却不及他心寒。 “算上白府,如今你头上有一百八十六条人命。” 显然,他把这些孩童的死算在了她头上,确实是她杀了他们,这个她不否认。 白灵不想解释,懒得解释,她也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没错,所以呢?” 南宫寅没有持剑的手在袖口下紧握,微颤,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给本座一个理由。” 他在给她机会,尽管他心里清楚,就算有再大的理由,也不能如此草芥人命,杀害手无寸铁的孩童。 白灵唇角噙着淡笑,无所谓的说:“心情不好,就杀了,有问题吗?”说着,还抬手看着指甲,上面不知何时沾了一点血迹,这双手一向干净,指甲修剪整齐,没有涂花里胡哨的蔻丹,一滴不知从何而来的血迹,她皱了皱眉。 真是糟糕的一夜,被算计了呢,那魔族将她引进来,不论最后如何,这些孩童都会死,南宫寅也不知为何就在这附近,时机刚好的赶了过来,很明显,魔族想要栽赃陷害。 她讨厌被人当枪使,但也乐意见到南宫寅恼怒而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那种想杀了她,却偏偏杀不得,还要看着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 真真是有趣。 “你方才是要杀我,对吧?”她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在指尖上绕圈,一圈一圈的,又松开,讥笑道:“南宫国师,都起杀意了,还问什么理由呢?三国帝师,有先斩后奏之权,怎么?难不成还要按规矩审讯我一轮,太麻烦了吧?” “你!”如墨的眼眸划过一抹痛色,方才他确实杀意大盛,修罗般的场景,他亲眼所见,她亲手杀了这些年幼的孩子,“他们何其无辜,你要这样痛下杀手?” 这已是他修道多年来最为震怒的一次,也是极为克制的一次。 放在以前,他应该毫不犹豫的将她杀了才对。 他惩治恶人从不手软,专挑一击毙命之处,可就在剑的一头快要刺进她心脏之处时,他仿佛看到她血淋淋死在他眼前的样子。 整个人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硬生生的止住了,否则以黑境的速度还拦不住他。 南宫寅说完便沉默了,他在等她的回复,他想听听,这个恶毒的女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白灵似是对胸前的头发没了兴致,又托腮看着他,“反正我也是被您定了死罪,少杀多杀有何不同?哦,对了,民女斗胆问一句,上次的灭门案您查清了吗?” 白灵笑的妖娆,依旧是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南宫寅过目不忘,脑海里是下属调查好的案本和她的资料。 他压下怒气,语气平淡:“你是上京城白府嫡女,四年前下江南后便一直住在本家旁支,也就是江南白府,宁宇承杀你,白柔辱你,所以你回来寻仇,可你却灭了他们满门,犯了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愧是南宫寅,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就调查清楚了,曾记得,当初她还是以势压人才逼出那些人。 好一个杀她,辱她,从他嘴里说出来,好像是一个再小不过的事情,反观她灭人满门倒成了焦点,成了弑杀的女魔头。 罢了,跟这个呆板无趣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也就比唐僧好一点。 “这么说,是国师大人有大量,在上一案中还免了民女的死罪。”白灵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可惜,民女又让国师失望了呢,不知这次是什么罪呀?” 南宫寅没有犹豫,“依弥谰国律例,死罪。” 板钉钉上的死罪,绝不可饶恕。 白灵闻言,秀眉一挑,并没有感到意外,托腮笑眯眯道:“可是南宫国师好像杀不了我呢。” 他知道,正常情况下,他不是她的对手。 南宫寅并不知,在三界,没人能真的杀得了白灵。 “那本座便一直追杀你,直到你死。” 白灵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变得无比冷漠:“不嫌累么?” “自然不会。”说着,南宫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所看到的不是伪装的这张脸,而是原本那张让他心底的清心咒响个不停的脸。 他要杀她,为民为苍生,也为破了那必死的情劫。 他神色淡漠,却无比认真严肃,“除非你杀了本座。” 第七十八章 可恨她城府极深 白灵本是在想着什么,听着这一句,神色有细微的变化,随即嘲弄的笑了,一只手托着下颌,眼里平静的很:“杀了你,世间岂不是少了一个绝色美男?多无趣啊!” 听到她这幅言语轻挑的话,南宫寅并未说什么,而是一直看着她,眼神不免扫过她脸颊以下的地方,这才发现她的脖子上还有些许明显的痕迹,又青又紫,脑海里瞬间闪过那晚的香艳。 俊眉微蹙,有些狼狈的移走了目光,暗自深吸一口气后,他不敢再多想,连强盛的气势都消了大半,握着剑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见他又恢复了平静,一如往常那般,白灵顿时没了兴致,“行了,再不回去家里的小娇夫就要等急了。” 她站起身,不愿再和这个“唐僧”过多废话。 可当她话音一落时,在场的两个男人异口同声:“是谁?”两人问完,神色都有些不大自然。 白灵微微一愣,眨了眨眼,自动忽略了南宫寅,而是想起还未和黑境说明,便对他说道:“花楼里的一个花魁,名为竹倾,我赎回来了。” 说完她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怎么有种包养情夫被抓包的感觉?空气好像更冷了,小黑这边怎么又热了起来? 真是莫名其妙。 南宫寅想起来了,竹倾是他推给她的,没想到这个女人真看上了那个花魁,不过也证明了一件事,她确实记不清昨晚的人就是他。 心里有了算盘,他无法近身杀了此女,竹倾或许可以,没想到那个花魁还有被利用的余地。 白灵大摇大摆的带着黑境离开,擦身经过南宫寅时还放肆的拍了拍他的肩,似乎在鼓励他终会有杀了她的那天,脚步声渐远,南宫寅却突然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 眼睁睁放着恶人离去,他不甘心。 白灵本是要抬脚踩上阶梯,下身的痛意却让她步伐有些不大自然,落脚时,她下意识扶了下墙边。 “你怎么了?”南宫寅神色不自觉的变了变,下意识问了出来,可当他说出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怪异,便抿着嘴不再说话。 白灵没有回过头,轻轻的嗤笑一声,嘲弄道:“关你屁事。” 眸光微颤,在女子视线外,南宫寅平静无波的脸有了一丝裂痕,他冷声道:“受了伤最好,本座好杀了你。” 白灵的声音传来,“放心,受了伤国师你也杀不了我。” 黑境回眸阴骘的瞪了眼南宫寅,这才看向白灵,有些心疼的低声道:“骑我走吧。” 白灵忍着痛意,步伐尽量恢复正常,“上去再说。”说罢,一人一狼便畅通无阻的离去,没人知道他们去往了什么方向。 女子独有的淡淡的香味很快便消失在满是血腥味的地牢里,却停在他鼻下久久不肯离去,南宫寅微微皱眉,收回了目光。 有些厌恶,又有些烦躁,双腿却像是被注了铅似的,迈不动步伐。 不久后,地牢外响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一个官员头上戴着乌纱帽的官员踩着石梯啪嗒啪嗒的下来了。 此人正是平县的县令,他一下到地牢,就看到那抹尊贵的身影站立在地牢中央,哪怕对方尚且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他也惶恐不已。 他敛去眼中的异色,暗想但愿不要出错。 县令行了个跪拜之礼,恭敬道:“见过国师!” 也不知是不是地牢没有阳光照射的缘故,他竟感觉空气中有股刺人的冷意,寒到心底。 南宫寅没有回过身,面色沉痛,他的面前是死去的孩童,他方才探查过了,这些孩子竟被下了魔族的血咒,顿时想起白灵身边那名魔族,心里暗恨,是因为得知他在官宅中,怕事情暴露,所以才一不做二不休的杀了他们吗? 她竟恶毒至此! “官宅下竟私自建有地牢,百余名幼童被当成犯人一样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狱,身上还有魔族的血咒,别告诉本座你一概不知。”南宫寅转过身,冷冽的双眸扫过县令的乌纱帽,“你好大的胆子!” 县令浑身一抖,数年前他进京述职时有幸见过弥谰皇一眼,如今又见了名震三国的南宫国师,当下有了对比,国师之威竟高于帝王之威。 呼吸一紧,县令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与之对视,脑海里想着神秘人教他说的话,他背了无数遍,甚至倒背如流,但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他又有些磕磕巴巴。 “回、回国师,下官是受红衣女所迫,她勾结魔族,让下官抓来这些孩童,先是下了血咒,再培养成男倌送去给上头那些人,说是要……霍乱朝野,让天下不得安生。” 中了血咒的人,要吸食人血为生,逐渐丧失人性,成为怪物。 “但是她没想到国师您来了,生怕事情败露,所以昨晚来告知下官,事情有变,要下官盯紧您,她以家眷性命相逼,下官不敢不从。”县令说的委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活生生一副被人威逼的样子。 本想装装样子,可代入感太强,竟真想象到家眷因他受罚时的场景,这演技便添了几分真情实感。 “这些孩童惨死于红衣女之手,下官身为父母官,痛心不已,食君之禄,却做了不忠之事,枉为县令!下官愿主动摘了头顶这乌纱帽,告老还乡,还望国师能饶恕下官的家人啊!” 县令噼里叭啦说了一堆,可面前之人没有给任何反应,他只能看到一双鎏金蓝云靴和一丝尊贵的衣角,在一片狼藉和恶臭中,这个靴子的主人就像是神明般神圣,纤尘不染。 地牢恢复了安静,除了水滴声,还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 许久,低沉而微冷的声音响起,细细一听,还能听出里面的不悦。 “昨晚?” 县令愣怔片刻,不疑有他,连忙照着答道:“对对对,正是昨晚。”说着,又微微抬头迅速的偷瞄一眼,忐忑不已。 南宫寅脸色难看,昨晚发生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中途他心慌意乱的离开了,恐怕就是那个空档让她偷偷来和县令谋算。 没想到她的心机如此深沉,故意害他心神不宁,疏于防范,这才让她可趁之机。 他怒极了,感觉自己像个被玩弄在掌心的木偶,抬手一挥,就将跪地的县令击飞,后者撞到了墙上,乌纱帽掉落在一旁,头发散落,也不敢去捡,不敢痛呼出声,连忙跪地求饶。 就在这时,地牢外又走来一人,穿着简单的玄色衣裳,深红色内衫,腰间挂着的不是玉佩,而是一根白玉而制的笛子,束发随意,面目清秀且俊朗,气质却像个吊儿郎当的执垮子弟。 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他是用跳的,舒了一口气后,他扫了眼地牢下的场景,眉梢微挑,便看着南宫寅,后者虽是冷淡的表情,但他却能看到眼里的怒意。 “能让南宫国师动怒的人不多啊!”说罢,又颇为有趣的打量跪在地上的县令,“啧啧,县令好本事,竟能让在下有幸看见冰山脸动怒,说说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跪地的县令闻言,看了眼南宫寅后,才抬头看向来人,此人是国师的左右手,号称雪阳君,穿着打扮却丝毫没有雪的出尘之感,性情顽劣古怪,也不知这样的人,南宫寅是怎么容忍对方留在身边的。 “回雪阳君,下官有罪……”却不说清是什么罪。 这时,南宫寅开口了,他下令道:“雪阳,把官宅封了,查清楚魔族之事。”顿了顿,又淡淡的撇了眼县令,“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把他的嘴给本座撬开!本座要知道前因后果。”他知道,这个县令没这么简单。 雪阳君原名李雪阳,因其名字总被人当做女子,便让人称他为雪阳君,外加个君字就不娘了。 雪阳君不着调的应了声后,复杂的看了眼地牢的尸体,便揪起县令衣领,将他毫不费力的往外拖拽,嘴角愉悦的上扬。 逼问罪犯的事,他最爱干了。 第七十九章 争宠 一件客栈内,三人坐在一桌,桌上摆着热乎乎的菜肴,五副碗筷,却没人动筷,像是在等什么人。 三人无言相对,气氛有些尴尬,玲珑扳着个脸,竹倾依旧面带礼貌的微笑,就连负责热场子的关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玲珑面色犹豫,突然开口道:“你和姑娘虽有夫妻之实,但未行夫妻之礼,所以不能同寝。” “呃,可是……”关倩想插个嘴,她想说,白灵花楼都逛过了,哪里会在乎这个东西。 竹倾稍微收了笑容,“玲珑姑娘身为丫鬟,这么做会不会僭越了?” 看起来是好心提醒,就连脸上也是好心好意的样子,可玲珑不傻,她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不就是再说主仆分明,她身为下人,应该守好本分,不该过问主子的事。 这个道理玲珑也懂,所以她才犹豫了许久,可是白灵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主子,更是贵人一样的存在,买了一个男倌在身边已经很荒谬了,若是日日夜夜睡在一起……她不希望白灵受人诟病,而且她总觉得这个竹倾心怀不轨。 玲珑脸色难看,她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憋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姑娘还小,日后还要嫁人。” 竹倾抬起眼帘淡淡的看向她,有些意外这个奴仆竟如此忠心于主人,依旧是温柔似水的声音,“一切凭大人做主,暖床只是我分内之事罢了。” 玲珑噎住了,不知怎么回他,确实,如果姑娘乐意,谁也拦不住。 关倩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不休,她盯着面前的饭菜,口水在嘴里疯狂分泌,都快流了出来,忍不住拿起筷子要夹一块红烧肉,却在触碰到盘子边时被另一双筷子拦住了。 “我的好玲珑,你家小姐指不定现在正在某家酒楼大鱼大肉呢,你要等她多久啊?这菜都快凉了,我就吃一块,就一块……” “不行,姑娘说过,她会回来的。” 关倩苦着脸,昨晚因剧烈运动耗了不少体力,一直没吃上,这会儿肚子是真饿扁了。 玲珑没有松口,反而夹着关倩的筷子,让她远离一盘完好无损的红烧肉。 看着这一幕有趣的场景,竹倾神色复杂,丫鬟做为下人能被允许上桌吃饭就算了,连白灵的好友也要看这丫鬟的脸色,亦或者,她们都没将玲珑当做丫鬟看待? 竹倾垂眸盯着鞋尖,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间,房门被打开,三人不约而同的朝那看去。 “姑娘回来了!”玲珑站了起来,她永远是第一个恭迎白灵的人。可还没等她看到白灵的反应,便有个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竹倾自然的走上前,走到白灵身侧,一只手扶着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放在女子的手下轻轻托着,他向来细心,知道一夜过后她身体不适。 倒是白灵有些意外,便由对方将她扶到座位上坐下,竟有一种老佛爷的感觉。 玲珑的脸有一丝僵硬,笑容凝固在嘴边,这个花魁着实讨厌。 “相处的可好?”白灵随口道,她拿起筷子,正要夹菜,又被人抢先一步。 竹倾的手很好看,这么一双好看的手在眼前晃悠,也是一种享受,他边给白灵布菜,边答道:“很好。” 话是这么说,可在场的另外两人却知道并不好,本以为竹倾会仗着白灵的宠爱打小报告,没想到他还挺识相。 玲珑抿了抿嘴,也学着竹倾给白灵夹了块肉,关倩在一旁看得眼角一抽,没多久,桌上大半的好菜全都到白灵碗里了。 她不禁哀嚎道:“喂喂喂!能不能剩点?再投喂下去,她就要胖了!” 玲珑瞪了她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关倩悻悻的闭了嘴,只好伸手夹着距离最近的那盘素菜。 碗里虽然还有很多,但白灵刚好也吃够了,便放下了筷子,竹倾乖顺的坐在一边,垂眸不语。 白灵看了眼外面的夜色,平县的晚上太过热闹,让她不禁以为现在还早,实则在外耽搁了许久,现在已是后半夜了。 玲珑和关倩的眼底都有些显而易见的困意,看来是等了她许久。 白灵放软了语气:“明天要去处理一件事,完事了就离开平县。” “去做什么?”关倩下意识好奇,说完才意识到不该这么好奇。 好在白灵并没有在意,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残余,便说道:“被人平白无故的算计了,自然不能善罢甘休,要去算清这笔账。” 今天状态不佳,没心思对付那群杂种。 玲珑有些担忧,“姑娘……” 白灵抬眼看向她,这才想起逛花楼那晚自己曾答应她不胡乱杀生,结果转身就杀了一群,尽管这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这小妮子要是知道,估计又要碎碎念了。 “无事,我有分寸。”算是应了玲珑。 竹倾一直垂着头,听到白灵说她被算计了,浑身打了个冷颤,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竹倾。”白灵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竹倾连忙收了不该有的神色,抬头看着她,眼里还有一抹慌乱,心跳的极快,不过好在白灵没有看他,否则机敏如她,定会看出异常。 白灵接着说道:“去房里等我。” “好。”喉咙一紧,语气却很平静,竹倾看了玲珑一眼,便起身去了隔壁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要做什么,无需明说。 玲珑没想到白灵竟然真同意那个男倌同寝,竹倾走时递过来的眼神她看到了,是胜利者的姿态。 仿佛在说,看吧,大人乐意,你也没有办法。 既然白灵有了决断,玲珑不会再提出什么异议,她知道,白灵的决定没人能干涉,纵使她和白灵比较熟悉,也不敢太过放肆。 关倩可没她想那么多,她还在吃,边吃边调侃道:“昨晚还不够,今晚要继续?看来你对这个花魁真的很满意。” 眸光一动,白灵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了笑:“他本就是做这个的,赎他回来总不能真当个花瓶来看,总要有点贡献,不然岂不是白费了我五千片金叶子。” “五千片?!还金叶子!”关倩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买了个国宝回来吗?这么贵,敲诈勒索吧!她咽了咽口水,看着白灵就像一个行走的大金叶子。 她学着竹倾的语气说道:“大人,您看奴家怎么样?五百片金叶子就好,不多。” 白灵斜睨了她一眼,似乎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关倩长得英气,若是男子,定不会比竹倾差多少,说不定还更好。 “下辈子投胎带个把子,我若是还能找到你,可以考虑。” 关倩闻言一愣,便玩笑道:“那我下了地府定要求阎王爷给我来世投个男儿身,你可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别变成老太婆来找我。” 玲珑无语的看着两人胡乱开这种玩笑,都想把耳朵捂上,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白灵道:“不过那五千片金叶子是假的,三天后就会变成一堆普通的枯叶,障眼法罢了,我还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谁若是有,恐怕天下都要大乱了。” 关倩愣住了,瞬间有些失望,白灵在她眼里又变成了大枯叶子,她嘴角一抽:“那你可真厉害,估计那花楼老板看到一堆枯叶后,定是要气的背过气去,你不去干坑蒙拐骗的行当真是可惜了。” 玲珑则说道:“如此一来,还真要尽快离开平县,省得那花楼老板老找麻烦。” 奇怪的是她没有谴责这种行为,而是想着白灵。 白灵笑道:“该无耻的时候自然要无耻些,也不怕他来找我麻烦,人到我手里,谁也别想捞回去。” 可突然间,隔壁房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甚至震到了三人所在的这间屋子,墙上的灰都被震落。 白灵脸色一变,当即闪身出门,竹倾出事了。 第八十章 别动他 竹倾躺在地上,浑身痛的都快散架了,嘴角流出了血,他捂着肚子,这里被人蛮横的踹了一脚。 仅是一脚,都快把他灵魂都踹出身体。 他是平县地位最高的花魁,全身上下被保护的极好,生怕哪里磕了碰了,不是含着金汤匙出身,却有着精贵的身体,但他的身体不是自己的,是花楼的,是那些手持金钱的女人的, 他从未被人这样痛击过。哪怕这会儿明明有生命之危,他竟没来由的觉得畅快,痛并畅快着,好像只有现在,他才觉得身子是自己的。 眼前的少年竹倾从未见过,方才他踏进屋子,这少年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身后,他吓了一跳,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这少年给他的感觉太过危险,阴沉,像一匹暗夜里恶狼。 少年一见他便问:“昨夜你和她睡在一起?” 疑惑了片刻,竹倾便明白少年口中的她应该指的是白灵,为了防止事情败露,他自然不能否认,便点了点头。 少年又问:“她身上的伤,是你做的?” 竹倾察觉不妙,谨慎的嗯了一声后,就这么一瞬,少年便突然发动攻击,不给人反应的机会,直接踹飞了他,撞到了墙上。 窗台上的盆栽都从高处掉了下去,隐约听到楼下的人怒骂:“谁他娘的没有道德高空抛物!” 可竹倾无法回应那个路人,因为他此时疼的动弹不得,他不禁怀疑,这少年该不会是疯子吧,或者说,他也是那女子的侍君之一,还是说,是正夫?! 竹倾怎么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花楼混迹多时,也常有男人来闹事,不但打砸花楼,还打骂男倌,痛快后才拉着女人回去。 以前觉得有意思,站在楼上看热闹,他自己从未遇到这种情况,因为他被保护的极好,连那些与他有关系的女人也把他护得跟个宝贝似的。 可没想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他堂堂花魁,也遇到了这种狗血之事。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竹倾半撑着身子起来,他抹去唇边的血迹,蓝衣上不免沾染污血,抬眸看着居高临下盯着他的少年,少年满脸嘲弄之色。 竹倾没有惧怕,一副不怕死的模样,丝毫不怕激怒了少年,他抬起下巴,语气平静:“你伤了我,让我今夜怎么伺候好大人?” 黑境闻言眸色一沉,胸腔满是怒意,他走上前就要抬脚踩着竹倾的胸口,若是真踩下去,怎么说也要断了竹倾几根肋骨! 奈何还没落脚,就听门口处传来一声怒喝。 “黑境!住手!” 黑境身子一僵,早知道动静小点了,不甘不愿的将腿收回去后,转过身看向来人。 她是在生气吗?因为他动了她的人,所以生气吗? 白灵扫了他一眼后,就大步走进来,关倩和玲珑也赶来了,却只停在门外,关倩心疼道:“五千片金叶子啊,就这么被摔摔打打的……” “少说点儿,没看情况不对吗?”玲珑扯了扯她的衣角,说罢,又看向沉默的少年,神色复杂。 白灵蹲下身子查看竹倾的伤势,哪怕她知道黑境此时的情绪并不好,她依旧没有回头,而是冷着声音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他是凡人,你轻易就能杀了他。” 他自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只用了一成力道。 竹倾静静的看着女子又是为他诊脉,又是查看伤势,墨发垂到地上,眼睛只看着他,神色认真又隐带怒意,尽管身上的痛意没有丝毫减弱,他也想极力勾起嘴角,尽量让人看起来没那么难受。 “奴家无碍,让大人担心了。”他的声音很低,嘴上说无碍,却能听出在极力隐忍着不适。 白灵这才抬眸看他,刚巧撞入他温柔的眼里,似能将人化开,正在诊脉的手微微一颤,心道不愧是花魁,差点着了他的道。 正当她出神时,身后传来黑境的声音,低沉落寞:“对不起。” 是对白灵道歉,却不是对竹倾,但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白灵嗯了一声,施法为竹倾疗伤,后者心里一惊,她竟会仙术?! 转念一想,也是,能让国师频频吃瘪的女子,又怎会是一般人,不过可惜了,国师貌似有点眼盲心瞎,白白让给了他。 他依旧看着白灵,微微扬起唇角,替国师挨顿打也值了。 没多久,竹倾的伤势便好了大半,好在没有伤到命脉,只是那残余的痛意还能感觉到。 他看着白灵,在她面前,少年没了之前的气势,乖巧的像个小猫,哦不对,应该这么说,白灵像炸了毛的猫,而少年在给她顺毛。 “这样事情,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不会了。” “还有,没我的吩咐,南宫寅你也不能动,你们实力相当,保不准谁死谁伤。” “好……” 竹倾在一旁听着,意外的是,白灵没有回避他说这些东西,他知道,就算被他听见了,也无法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他一向很会认清自己,摆好自己的位置,白灵将他当成什么,他就是什么,花瓶也好,玩物也好。 黑境不着痕迹的撇了竹倾一眼,很是不爽,心道要不是有白灵在,方才那一脚就能将他踹到地府下见阎王。 贪婪又肮脏的凡人。 白灵还在教训他,他却想着等日后竹倾被玩腻了,他要怎么折磨他,魔族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直到白灵再次提到南宫寅时,黑境才收了心,回神看着她。 “南宫寅是一定要死的,只不过不能让他死的太便宜了,玩点有意思的,我要将他拖到地狱,看着他从谪仙一样的男人变成他最痛恨的模样。” 本是在门外看热闹的两人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关倩连忙回过身去看周围有没有人,这种危险言论要是被人听了去,定是要出大事的。 好在夜已深,这个客栈生意也没那么好,除了楼下小二在擦桌子外,只有零星的几桌客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松了口气。 白灵淡淡的撇了一眼门外慌张的两个女子,并没放在心上,心里一直想着怎么捉弄南宫寅,她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似乎想着该怎么实行这个计划,忽然眼睛一亮,“他不是痛恨魔族吗?让他堕魔怎么样?” 像是在征求黑境的意见,竹倾听得胆战心惊,扬言要让三国帝师堕魔的人,怕是要疯了。 明明听着很疯狂很恐怖,可竹倾竟还觉得有些期待,平静了许久的日子,也许就要掀起波澜了。 黑境讨厌南宫寅,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很讨厌,他也想让他死,可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就好像他不该放任白灵这么做,可又找不到理由。 是以,他干脆闭着嘴不说话。 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望向窗外,幽暗深邃,她自言自语的低喃道:“想要我死?呵,我死不了,但你绝对会死,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慢慢的折磨你……” 她回想起南宫寅那张天人愤恨的脸,他手持利剑,义正言辞的要她去死,时刻都盼着她死的样子,太可笑了,想让她死的人很多,可放到他身上,她竟没来由的憎恨。 就好像,曾经他也这么对待过她。 “南宫寅,别总盼着我死,我可死不了呢。”白灵低低的笑着,黑境心里一紧,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模样,他总觉得不太好,不太对劲。 而竹倾垂着头,指尖在袖口下微微发颤,他这才知道,白灵还有这凶狠阴毒的一面,上了贼船,恐怕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第八十一章 竹倾的小心思 白灵双眼微微发红,突然感觉心口传来一丝钝痛,不由得抬手抚上心口,脸色难看。 黑境神色一变,连忙上前要去扶她,奈何有人比他还快。 竹倾一手揽着白灵的肩膀,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他贴近她,面露忧色,“大人怎么了?可要歇息?” 黑境阴沉着脸看他,缓缓收了手,竹倾却像是没看到他的脸色。 白灵将他的手慢慢移开,她还不至于这么脆弱,“无事,许是休息不够。” 这痛意来的快,消失的也快,一个不会跳动的心脏,哪儿来那么多坏毛病? 白灵抬头看了眼夜色,快到太阳轮班的时候,外面也没那么热闹了,对黑境今晚的冲动虽说不满,但也训斥过了,便不再摆着脸色。 她偏头对他说:“你先退下吧。” “是。” 黑境看着竹倾还能被允许留在屋子内,而他却要离开,不禁神色暗了几分,转身要走时,白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心下一喜,忙回过身。 之所以叫住他,是因为想起了隔壁屋子桌上的五双筷子。 “玲珑手艺不错,也有你的份儿,若是想吃,你就去吃,吃不惯就罢了。” 黑境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脑子里顿时想起那个他从不在意的丫鬟,这才应声道:“好。” 离开时还顺手关上了房门,一回头就碰见还在外头的两个女子。 关倩觉得此人太过阴沉危险,也深知他不是凡人,扯了扯嘴角,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反倒是玲珑大大方方的对少年说道:“饭菜还是热的,刚刚没见你来,就分出了一点没动过的。” 她像是忘了之前见到他原形时胆怯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有凡人敢面不改色的同他说话,黑境不由得多看两眼,却是什么也没说,自顾自走了,走的方向是客栈外。 玲珑没有说话,他在拒绝她的好意,她是知道的。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客栈内,关倩才开口说道:“你就不怕他啊?” 这小丫鬟怕男人怕的要死,怎么偏偏就不怕他?难不成就因为他是少年模样?那也不对头啊,寻常男子看起来都比他温和好吧。 玲珑不知怎么回答她,不怕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是白灵的人,也可能是她无知者无畏,没见过林兰儿口中他杀人的样子,总之就是没觉得害怕。 她拉着关倩回房,“行啦,你不是凶神恶煞的女土匪吗?怎么比我还胆小。” 关倩噎了噎,任由玲珑拉着她回去,回眸快速的瞟了眼紧闭的房门后,才说道:“还别说,自从遇见你们,我觉得自己像个怂包,后来我想明白了,不是我变怂了,是你们太厉害了。” 玲珑嗤笑一声:“只有姑娘和黑境厉害,我只是个小人物……姑娘虽厉害,但是不怎么会照顾自己,我也就担着这个打打杂的活儿罢了。” 关倩嘿嘿笑了两声,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得意道:“不过这回我们当中又多了一人,瞧那花魁柔弱的样子,估计一桶水也抬不得,还没我厉害,老娘心里总算平衡了点儿。” 说到竹倾,玲珑脸色又有点难看,闷闷的不说话。 屋内,白灵由竹倾伺候更衣后,便躺到了床上,头一沾枕头困意就来的迅猛,天色渐亮,到了她该睡的时辰,哪怕如今实力非比寻常,她也很爱睡觉,甚至嗜睡。 闭着眼似乎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便半懒懒的睁着眼睛,屋子的烛火已经熄了,床幔是放下来的,外面站着一人,那双眼透过床幔看进来,看得她不舒服。 “怎么不进来?”女子的声音从床里传出,听得出疲倦和懒散。 竹倾心下一喜,又耐住性子,低声询问:“奴家……真的可以吗?” 白灵皱了皱眉,实在太困,都不想和他废话,又不是第一次睡,上次怎没见他客气? “想进就赶紧躺进来,不想就去睡地上,还有,说话正常点,这样阴阳怪气的,我不喜欢。”说罢,便朝里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 没一会儿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奈何女子已经呼吸平稳,睡的很沉,竹倾小心地躺了进来,侧身看着她的背影,三千青丝倾洒在枕边,他轻易就能碰到。 女子的幽香在他鼻尖萦绕,挠的他心痒痒,却不敢动她,他知道,他不配。 心里不禁悔恨,若是没有答应国师,那晚的人就会是他了吧,真的总比假的强,也不会在面对她时这么心虚,生怕有天被发现了。 虽然才接触不久,压根不了解女子的秉性,但他多少能猜到,这样一个明媚又狠厉的女子,又怎会容忍得了欺骗? 竹倾不敢想,事已至此,他已经没了回头路。 等白灵醒来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她动了动胳膊,却感觉手上的触感有些奇怪,她睁开了眼睛,面色微变。 原来不知何时,她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缠住了睡着身旁的男子,而男子正躺着,任由她以这种奇怪的姿势抱着他。 竹倾一直没睡,陪着她睡了一整个白天,他也没想到一个平日里优雅高贵的女子,在睡觉时竟这么……可爱。 毫无形象可言,她就那么自然的翻过身抱住了他,像是抱着一个抱枕,惊得他不敢动弹,生怕吵醒了她。 然而他的心一直在扑通乱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女子睡了个素觉,他渴望和她发生些什么,可他不敢,他太脏了,不想玷污了她。 “大人醒了。”竹倾的声音很是温柔,如沐春风般,他抬手抚过白灵的脸,划过她一双好看的凤眸,微微一颤。 她有些尴尬,立马松开了他,后者微微一笑,没有在意,也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安分的像个木头人。 竹倾是平县最俊美的花魁,光是在一处站着就很赏心悦目,这会儿躺在她的旁边,距离近了很多,竟有别样的美感,让人控制不住的想往那方面想去,难怪那些女人总嚷嚷着要找他,竹倾确实和别的男倌不一样,很不一样。 明明是个男倌,却有些冷清疏离,哪怕是少有的热情也是恰到好处,偏偏就是这幅冷清的模样,让人看的心痒痒,想要撕开他这张脸,看到他欲罢不能的模样。 禁欲系吗?白灵暗自想着,好像也算不上,想到此处,她不禁想到那个男人,南宫寅。 他才是妥妥的禁欲系,三尺寒冰裹身,生人勿近。 嘴角微微上翘,她总算明白为何竹倾这么受人欢迎,恐怕正是因为他身上有三分国师的影子,同样是蓝衣,同样是清冷,连眉眼处都有些相似,不过可惜了,竹倾终究不是南宫寅。 竹倾见她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声问道:“大人可否饿了?要现在起来洗漱吗?我为您更衣。” 不再以奴家自称,她不喜欢,他也不喜欢。 竹倾清楚的记得,白灵在饭桌上胃口不是一般的大,不过就算吃得多,还是这么瘦,好像吃进去的营养根本没被她吸收。 但若是谁要是被她这幅瘦弱的模样给骗了,估计怎么死都不知道。 白灵闻言如梦初醒,抬眸恰好对上他柔和的眼睛,心道果然还是不像,南宫寅可不会这么看着她,他眼里只有对她的杀意。 顿时心里有些恼怒,自己居然在想那个唐僧?怕不是疯了。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白灵看向竹倾的眼神都变了。 竹倾不明所以,有些怔愣,他笑了笑:“怎么了……” 话音未落,女子便翻身压到了他身上,头发散落在一边,她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又落到耳边,他的心在这一瞬停止了跳动。 第八十二章 她的眼睛 “大人......”竹倾瞪大了眼睛,眸里波光涌动,有些不知所措。 白灵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说道:“又不是第一次,你慌什么?” 这一说,就说到了点子上,竹倾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他不自然的笑了笑,“我......” “罢了,下次吧。”白灵突然心觉无趣,便翻身下了床。 竹倾脸色微变,这才撑起身子坐起来,“我帮大人更衣吧。” 他赤着脚下了床,将挂在一边的红衣拿下来,细心的替她换上。 穿好衣服,白灵坐在妆台前,后者又自然的走上来,“我为大人梳妆吧。” 白灵看向镜子中的男子,懒懒的说道:“那你可要做好了,丑了我就拿你是问。” 竹倾拿起梳子,轻柔的梳开三千青丝,“我不如大人的属下厉害,不能文也不能武,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女子这些事,我最是擅长,大人放心好了,若是不满意,砍了我这双笨手也行。” “好啊!”白灵眯着眼笑道,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不得不说,这花魁还挺会哄人,似是想到什么,又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正在梳头的手一顿,竹倾抬眼望向镜中的人,他轻轻的说道:“我知道,大人就是国师通缉的红衣女子。” 白灵闻言眉梢一挑,不置可否,“哦?我和她长得可不一样。” 这听着就有试探的意味了。 竹倾心下一紧,面色却没显露半分,他放下梳子,绕到了白灵身侧蹲了下来,双手放在她的双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大人确实和通缉令上的画像不一样,但有一点却怎么也改不了,那就是大人的眼睛,只不过画师画技拙劣,我见到大人本尊后,才发现您眼中的神采才是最美的。” 这话真假参半,信服力并不高。 不过白灵没有深究,就算这个男子别有用心,她也无所畏惧。抬手在脸上一挥,便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即是画像上的模样。 竹倾心里一惊,愣愣的看着她的脸,像是第一次认识般,“大人想听实话吗?” 白灵微微俯身,勾起他的下巴,轻笑道:“好啊!” 对他来说,哄女人早就成了家常便饭,张口就来,哪怕是刚刚所说的话,也是带着讨好的成分,只不过这次见了真面目,他却想真心实意的说一番。 “大人这张脸,配不上这一双比星辰还要美的眼睛。” 说罢,竹倾有些忐忑不安,可这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应该在另一张盛世之颜的脸上。 “你这话我还是第一次听,有趣。” 白灵松开他的下巴,将目光移走,她微微诧异,心中更是复杂,这确实不是她原来的身体,她的灵体还不知在何处躺着。 可能是棺椁里,也可能是土里。 见她没有怪罪,竹倾便松了口气,又展颜道:“我来为大人上妆吧。” 竹倾的梳妆打扮的手艺确实不错,甚至比玲珑还好,她的脸在竹倾手中就像是一幅画,他手持着眉笔,小心翼翼的为她描眉。 没一会儿,便让白灵本是苍白的脸变得美艳起来,她不喜欢在脸上抹太多脂粉,他便依着她的意思。 没有浓妆艳抹,多了几处点睛之笔,除去病美人的姿态,更有透着一股尊贵之气,邪里邪气的。 “很好,我很满意,你的手保住了。”白灵玩笑道,说罢,便起了身。 就在这时,屋门响起了敲门声,白灵本就是要出门,开门后就看到了玲珑一脸急色。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姑娘,国师带兵围住了客栈,黑境和关倩先下去了。” 南宫寅来了?还搞了这么大阵仗,动作真快。 “来了多久?” 玲珑回道:“来了有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还不上来抓她?白灵觉得怪异:“小黑和关倩下去拦着了?” 玲珑微微颔首,白灵却沉了脸:“胡闹。” 黑境也就罢了,关倩这个只晓得三脚猫功夫的下去凑什么热闹。 玲珑看出她的不快,便说:“我在上面观察很久了,没有打斗,很安静。” 原来是没打起来。 “你和他在上面不要下去,我去会会他。”说罢,白灵便向楼下走去。 “姑娘要小心啊!”玲珑两手抓着走廊处的栏杆,朝她喊道。 这时竹倾也从屋里走了出来,也不知何时穿戴好了衣服,不再是一件单薄的中衣。 白灵回过头时,看到的就是他对她一脸信任的样子,她勾了勾嘴角,便不再留步。 看着白灵离开,玲珑收起了目光,回头审视的盯着竹倾。 还没等她说什么,竹倾便笑道:“你好像很讨厌我。” 这不是废话吗?瞎子都看得出她有多不待见他。玲珑笑不出来,冷着脸道:“对,我确实很讨厌你。” 哪怕她说的那么直接,那么不给面子,他依旧没有生气,而是带着笑意,礼貌的问道:“为什么?” 玲珑闻言,正想说什么,他又抢先替她答了,“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身份低贱,配不上大人,这也是情理之中,我理解。不过让我猜猜,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玲珑抿着嘴,一对杏眼瞪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竹倾垂眸随意的佛了佛袖子,淡淡的说道:“你觉得我的存在给你造成了威胁,跟你抢了大人的宠爱,是也不是?”说完,这才抬眼看她, 嘴角噙着笑,却有些讽刺。 玲珑仿佛被刺中了般,两手紧握,“才不是这样!我不在乎姑娘能多看重我,我本就是一个下人,但你呢?你连下人都不是,而且你我心知肚明,在没被姑娘赎回来前,你被多少女子......” 话音未落,她便看到了竹倾一改柔色,而是一脸阴沉的模样,那双眼像是能杀人。 玲珑吓得立马住了嘴,随即便反应过来是她说过头了。 一个男子又怎会甘愿屈辱的迎合不同的女子,竹倾也不例外。 玲珑结巴了起来:“我、我不是故意的。” 竹倾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又立马睁开,似乎就是这一瞬间,他平息了怒气,再次恢复了正常的脸色。 “你说的对,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我有多脏,但我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听大人的,但凡她厌倦我,让我离开......你大可放心,我也绝不会舔着脸留下来,不会求着你们收留。” 他是低贱,是脏,但是他也有尊严,就算知道这个尊严会被人肆意践踏,他也要捡起来,绝不能丢了。 他快速的看了眼白灵消失的方向,便转身回房,平静的关上了房门。 玲珑紧紧的咬着下唇,在走廊外来回走动,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虽说是关心则乱,但是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过分了些,哪儿专门戳人心窝子。 她拍了拍脑袋,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怎么就这么口不择言呢?! 第八十三章 黑境的恐惧 客栈外被官兵们围堵的水泄不通,他们举着火把,手持长枪利剑,严阵以待。 而他们的中间则空出了一大片地,当中是低调奢华的轿子,上面坐着蓝衣男子,一旁站着黑衣男子。 明眼人都知道,黑衣的是国师的左右手,雪阳君。 比起国师,大多数人见到最多的就是这个雪阳君,加上他从来不隐藏自己的身份,极其招摇,人们都眼熟他。 客栈内早已没了客人,连掌柜的都畏畏缩缩的站在不远处,时不时擦着额角的汗。 他死都没想到自己的客栈里会藏着罪犯,还是那手段残忍的红衣女。 掌柜暗自庆幸,好在没惹到她,否则她定会把他客栈踩平了。 白灵并不知,她如今已成了闻风丧胆的杀神。 关倩站在客栈的大门处,手持着宝剑有些紧张,倒不是因为官兵太多的缘故,而是面前是大名鼎鼎的国师,南宫寅的气场太强,她有些胆怯,却还是强忍着惧怕挡住他们。 而一旁倚在门边的黑境就淡定多了,淡淡的睨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警告意味十足。 雪阳君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笛子,稍稍偏了偏头,眼神看着关倩手中的宝剑,笑嘻嘻的对身旁之人说道:“你瞧,那把剑可不简单,貌似是仙剑。” 一个凡人手里有仙剑,说出去谁会信?偏偏还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眼前。 南宫寅没有说话,冷着个脸。 雪阳君早已习惯他这幅样子,也没有在意,倒是把目光又移到了不远处那个倚在门边的少年身上,扬起唇角。 雪阳君朝关倩喊道:“喂!那女人醒没醒啊?” 他们之所以没冲进去抓人,乃是因为黑境最先说过白灵在睡觉,谁也不能打扰。 雪阳君也是个暴脾气,凭什么要给犯人面子,没说两句两人就打了起来,但也就过了几招就被南宫寅制止住。 破天荒的,国师大人居然还真不进去,在外面干等着。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时辰。能让国师亲自等人,天底下谁有这等殊荣? 关倩想回答雪阳君的话,奈何一看到他身旁威严的轿子,她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声。 小祖宗啊,你可快出来吧,老娘为了你付出了太多。 这般想着,说曹操曹操到,只听身后传来女子的清丽的嗓音。 “南宫国师好大的阵仗,怎么?临别一夜,又急不可耐的来寻民女了吗?”白灵缓缓走了出来,随意的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抬眼望过去,“国师太热情了,民女消受不住啊!” 黑境见她出来,便站直了身子,关倩松了口气。 白灵此话一出,官兵们面面相觑,看这两人的眼神都有些暧昧不明,国师和红衣女昨夜私下见过?还是孤男寡女的那一种? 南宫寅抬起眼帘,只是淡淡的说道:“伶牙俐齿。”他似乎已经习惯白灵对他的各种言语轻薄,没有当初那么大的反应。 倒是雪阳君饶有兴致的打量白灵,看着看着,突然感觉旁边之人递来的目光,他面色微变,朝上头低声问道:“你不会真和她有一腿吧?” 他八卦得很,然而等来的只是一个更冷的眼神,雪阳君撇撇嘴,“行行行,是我多嘴。”说罢,又朝白灵喊道:“你可知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黑境不知何时从客栈内拿了凳子出来放到白灵身后,她也顺势坐下,两腿交叠着,手指在下巴那轻轻摩挲,故作思考,顿了顿,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国师软的不行来硬的,想把民女绑回去,啧啧,想不到国师好这口?” 雪阳君被逗乐了,哈哈大笑,可是笑了没两声,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哦,这个时候不该笑,便立刻收了笑容,将手里的竖笛放回腰间,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道:“咳咳……那个,我们是来将你和那个少年缉拿归案的,我劝你最好是束手就擒,免得见了血。” 白灵百无聊赖的把玩胸前的发丝,“是吗?那敢问又是以什么罪名来捉拿我呢?” 她犯的事儿不多,罪名却不少。 这下南宫寅发话了:“勾结魔族的罪名。” 动作微顿,又接着将发丝绕着手指转了一圈,白灵抬眸,似是不明白,装傻充愣的问道:“国师说笑呢,哪有魔族?” 南宫寅皱了皱眉,说道:“自然是他。” 官兵们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来之前他们可没听说是与魔族有关,若是此地真有魔族,他们区区凡人,岂不是下酒菜? 白灵看了眼黑境,又笑了笑道:“国师凭什么说他是魔?您怕不是忘了,若是真有魔族在此,是会降下天罚的。” 她抬头看了看天,又感叹道:“瞧瞧,这夜色多好,星星还挺多。” 这摆明了是在说,天罚没来,国师污蔑人。 南宫寅神色如常,不论如何都要将这个魔带走,天罚不来,但魔息他绝不会认错。 “你身为人族,应知魔族和人族之间的仇无法化解,他绝不能留在凡间。” 白灵闻言收了吊儿郎当的神色,危险的说道:“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在我眼前带走他?” 这便是在间接承认了黑境是魔族的身份,在两人针锋相对时,黑境突然走了出来。 白灵见状,脸色微变:“你干什么?退回去。” 黑境回眸看了她一眼,似有歉意,却什么也没对她说,而是看向前面之人,“我和你们走,放过她。”说罢,就要往前走。 白灵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冷声道:“黑境,你是觉得我无法保护你吗?” 平常她喊他小黑,少有喊他全名的时候,看来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黑境闻言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关倩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看着白灵脸色阴沉,她也不敢插嘴。却心下惊疑黑境是魔族这个事实。 雪阳君在那头笑嘻嘻的说道:“这就对了嘛,见血多不好啊!”说着,又看向矫上的人,“您老发个话,还捉不捉她?” 还没等南宫寅发话,白灵便率先说道:“我和你们走。” 可南宫寅不知跟雪阳君说了什么,他扬声道:“咱们国师大人说了,你留在此处,哪儿也不能去,除非,你不想这个小魔族好过。” 白灵没有说话,而是在暗自推算,最终得了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极度的危险,却能平安。 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黑境已经走到了对面,白灵沉着脸,这样的变故是她始料未及的。 黑境虽是那样说,但她多少能猜到他的用意,不外乎是不想让她拦着他。 是什么让他害怕的不敢把她牵扯进去?是南宫寅吗?不对,南宫寅还没飞升成神,那会是什么...... 第八十四章 镇魔笛 黑境这个样子让白灵感到无比怪异,不由得担忧起来,一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蔓延了全身。 谁知雪阳君像是看出她的忧虑,出声道:“放心,若他不是魔族,咱们也不会对他做什么,说不准没两日就回来了,只不过你这个小姑娘要乖乖听话,别乱跑哦。” 他是笑着说的,却是满满的警告之意。 白灵正想说什么,却看到不远处的黑境在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千万别冲动。 转念一想,她便改口道:“好,本姑娘就在这儿等着你们,若是他不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我说不准会发什么疯,跑去灭了谁满门。” 明明是犯人,却在官府面前口出狂言,官兵们皆是为她擦了一把冷汗,纷纷看向国师所在,想看看他会如何惩治这个女子。 谁知南宫寅并不会理会,只是对雪阳君说了句带走。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了。 路上,黑境被人戴上了镣铐,沉默的跟在后面,然而他的周围没有人敢靠近,凡是靠近他的官兵,都被他瞪了回去。 黑境抬眼复杂的看了眼前面的两人,若有所思。 雪阳君耐不住寂寞,话总是很多,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下,这会儿又骚扰南宫寅,“诶!你为何让她留在客栈,而不是把她抓回去?又不是没有牢房,放眼皮子底下不是更放心吗?” 他想不明白这个冰山脸怎么突然变了卦,来时分明说要抓两个人回去,却只要了一个。 南宫寅坐在轿子上,似乎有些疲惫,“把她放眼皮子底下才是最不让人放心的。” 他都想象得到,若是白灵跟着回去,估计不是作为犯人,而是请了个祖宗回去。 雪阳君习惯性的转动手里的玉笛,扬眉道:“那你就不怕她跑了?就留那几个小喽啰看着,怕是不成事。” 南宫寅微眯着眼,单手轻敲轿椅扶手,冷声道:“她不会跑,先把这个魔族解决了才是正事。” “可你不觉得她更危险吗?难不成......”雪阳君话音一转,脸上有些玩味,“难不成咱们国师大人舍不得动小情人?还是说您怕她?” 他边说着,边瞧南宫寅的神色,总想在这万年不变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南宫寅的手顿了顿,回给他一个淡漠的眼神,却不搭理他不着边际的话,“那个县令如何了?” 平县官宅下私建地牢,关押百名孩童,孩童惨死时身上还有血咒,不论那个县令是否被魔族威胁,他都要担着这个罪。 雪阳君收起了玩笑之色,回想起审讯县令之时。 “大人!下官认罪,还望莫要牵累下官的家眷,他们都是无辜的啊!”县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的死灰之色,身上的官服早已被扒了,只着一件白色的中衣。 雪阳君坐在梨花木椅上,两手搭在腿上,微微俯身看向他,“你这老东西倒是聪明,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县令像是如梦初醒般,猛地抬头看向他,奈何后者已不再将视线放在他身上,而是示意狱卒拿来各种刑具。 县令双瞳微缩:“大人,下官已经认罪,为何还要用刑?!” “哦,你说这个啊!”雪阳君一脸无辜,随手拿了一把烙铁,“自然是因为我喜欢啊!” 县令不禁大惊失色,连连倒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两名狱卒得令,立马上前将他连拖带拉的架到行刑台上,不论他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无功。 没一会儿,牢房里全是县令凄惨无比的惨叫声,而外面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声音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墙阻隔了。 “大人......下官有话要说......”县令的声音极为虚弱,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嗯?”雪阳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示意他说下去。 县令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沙哑着声音说道:“此事确实和魔族有关,却和......啊!!!” 没等他说完,胸口处又传来剧痛,痛的他满脸扭曲,到嘴的话变成了惨叫。连狱卒在一边都听不下去,他们从未见过这么会折磨人的人,传言中的雪阳君,真是和名字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 过了许久,雪阳君失去了兴趣,便坐回了椅子上,又恢复了那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好心道:“去给他穿好衣服,怎么说曾经也是朝廷的人,怎么能这么狼狈?” 两名狱卒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县令一身的狼狈还不都是您弄的?心里是这么想,给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说出来。 县令任人摆弄,被狱卒穿好衣服后,除了脸上的苍白,露出来的部位都是完好无损,任谁也看不出他的身体已经被折磨的惨不忍睹。 雪阳君从怀里拿出一张罪状,信步走到县令跟前蹲下,黑色衣摆的好处就是沾染到地上的血迹也看不清,他捏起县令的袖子,在罪状上摁下一个血手印后,随手撒开了县令,满意地弹了弹罪状。 “大人......下官的家人......”县令的声音细如蚊蝇,呼吸微弱,死到临头都不忘家人的安危。 “勾结魔族,你以为只是你的事吗?异想天开,哈哈哈......” 凡是与魔族有丁点干系的人,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你!!!”县令瞪大了眼睛,正想说什么,脖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嘶哑的发不出声音,没一会儿就断了气,死不瞑目。 雪阳君站了起来,转身离去,一脸可惜道:“诶呀呀,县令不愧是个好官,自知有罪,羞愧自刎了!” ...... “那个县令啊,他认了罪就自杀了,这是罪状。”雪阳君从怀里拿出那张一模一样的罪状,抬手递给南宫寅,后者接过拿在手中,扫了几眼就收了起来。 南宫寅道:“身后那个少年交由你处置。”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又道:“若他果真不是魔族,就还回去,明日我要知道结果。” “没问题,有这东西在手,是个魔都会怕上几分。”玉笛在雪阳君手中不停的转动,此物名为镇魔笛,哪怕没有吹奏,都能震慑魔族。 雪阳君,一位名声响当当的驱魔道人。 第八十五章 目光所及皆是你 关倩收起了剑,看着周围的官兵,不免担忧,“他被抓走,会不会有事?”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黑境。 白灵摇了摇头,如今不确定因素太多,她也不知道会如何,本想偷偷跟上去,但想起黑境脸色的凝重,她只好谨慎些。 “先回去。” 若是黑境三日内不回来,她说什么也要找上门,那里有黑境惧怕的东西,她却不怕,反正她死不了。 一间偌大的客栈只有白灵几人人,寂静的让人心慌。 还没推开房门,房门就被人从里打开,正要抬眼一看,白灵整个人便被人拥入怀中,力道之大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白灵难得有些呆愣。 这男人怎么了? 一身的悲伤和痛苦,甚至还有浓烈的惧意和不安。她不就是下去了一会儿吗?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她抬手轻轻拍了拍竹倾的背,“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又不是死了……” 可后者并不理她,而是抱得愈发的紧了,像是怕怀中的人就这样溜走。 白灵轻叹了口气,“没事,这事儿只和我有关,不会牵连到你,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会先放安然你离开。” 这个花魁久久不出花楼,第一次被人赎走,买家就要遭受牢狱之灾,他恐怕是怕没了小命情绪才波动的这样大。 白灵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将他买回来了,自己是什么倒霉体质自己清楚,何必将人拉入泥潭里。 正当她出神时,也不知过了多久,竹倾终于松开了手,眼睛却一直盯着她看,眼底的温柔能将她淹没。 白灵扶额,有些不忍直视,直到她进了屋子,依然能感觉身后之人的视线一直黏在她身上。 她坐到了梳妆台前,竹倾便自然的走到身后,将她的头饰拿掉,为她梳理三千青丝,这一头柔顺的头发在他手上,变得极为乖巧,修长的手穿过她的发丝,极为爱惜的抚摸。 此刻的白灵满是心事,想着如何应对黑境之事,没注意到身后之人的异常。 直到被人伺候更衣,躺倒床上,又被拥入怀中时,她才后知后觉。 她的鼻尖蹭到了男子的胸膛,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前,一手抱着她的头,一手揽着她的腰,两人的气息在彼此间萦绕。 白灵有些哭笑不得,好在他貌似意识到搂太紧会让她不适,所以这下倒是把握好了力道,她调侃道:“你适应的倒是很快。” 明明刚带回来的时候畏首畏尾的,现在却敢对她动手动脚,可不快吗? 正当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许是白天睡得太饱,这会儿白灵没什么困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往都是白灵说得多,竹倾只是轻声应几句。 白灵眨了眨眼睛,本想要抬头看他,却又想到他那双柔情蜜意的眼睛,便止住了动作,转念一想,便说道:“国师不会轻易放过我,你若是害怕,我便放你离开,你日后想要去哪儿都行,还你自由身。” 自由这种东西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都是向往的吧。 竹倾的手紧了紧,总算不再是单纯的回应,他说道:“我不走。”声音很轻,却也很坚定。 白灵笑着说:“你就不怕死吗?” 竹倾毫不犹豫的答道:“不怕。” 秀眉微挑,她可不信有人会真的不怕死,是人都惜命,她也不例外。 “可我要是死了呢?”白灵懒懒的问道。 竹倾沉默半晌,片刻后才说:“你不会的。”顿了顿,“要死也是我先死。” 白灵嗤笑一声,不愧是出身于花楼的花魁,哄女人的本事还挺强,若她只是一般的女子,面对这种危急关头,还有人说出这番话,只怕是要感动的泪涕横流。 她明显不信他这番话,可他却没有解释,就这样搂着她,一动不动,不曾松开。 白灵本想问他的过往,是怎么当上花魁的,可一想到地牢里那些被抓来的孩童,便不再多问,省得揭人伤口,不过她能确信一点,他身上没有血咒的印记。 想起血咒,便想到那个已经死去的魔族,她确实是中招了,也不知南宫寅是怎么想的,他这么想让她死,估计是信了大半,魔族费尽周折的想要栽赃陷害于她,不外乎就是想针对南宫寅,想给他找麻烦。 这又如何呢? 她并不怕南宫寅,只是如今黑境被扯了进去,身后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运作,她总有一种预感,这次过后,恐怕事情会变得越来越糟。 她不该放黑境离开的。 想着想着,白灵便觉得乏了,连身后的手在轻抚她的背都没有反应。 意识混沌之时,竹倾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我可以喊你阿灵吗?” 这句还能听得进,白灵轻轻嗯了一声,没人这样喊过她,还挺新鲜,主要是从他口中喊出来,竟是异常的好听,估计是声音好听的缘故吧。 良久,竹倾又道:“阿灵。” 女子已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不耐的轻哼一声,似是烦他扰她清梦。不知不觉中,她的一条腿已经跨到了男子的腰上。 明明如今糟心事不断,她却睡得香甜,嗅着男子身上好闻的味道,竟有安神的作用,沉沉的睡了过去。 男子的手绕到了前面,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她的脸,奇怪的是她竟没有任何反应,呼吸绵长,已然是沉浸在睡梦中,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让人不禁想进入她的梦乡,一同快活。 竹倾轻唤了几声,没有回应,他垂眸看着她,无声的笑了笑,没人发现,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金光,如墨的瞳孔犹如平静深幽的星夜中划过一颗流星,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白灵,好名字。” 次日醒来时,白灵一睁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美男,因为睡的很香,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是在梦中还是现实。 竹倾还在睡,比她还能睡,只是眼底竟有些青,没睡好? 她哪里会知道,在她睡时,他静静的看了很久很久。 白灵没有动,而是睁着眼看着他,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惊艳和些许细微的不同,这皮肤真不错,眼睛不错,鼻子不错,嘴唇也不错……咳咳。 没想到这个花魁不仅第一眼看着好看,后面还越看越耐看,心想着一直留在身边也不错。 只是他毕竟是凡人之躯,年纪大了也会老吧? 可惜了。 白灵看的入迷,以至于男子睁开眼睛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不同于她,他一睁眼就很清醒,就像是一直没睡过,只是闭目养神。 他也看着她,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她。 “阿灵在看什么?”还是那个悦耳的声音,只是多了三分慵懒,愉悦。 白灵如梦方醒,她记得睡前明明是靠在他胸口的位置,这会儿竟挪了上来,两人的鼻尖都快碰上了,以至于他在说话时,气息都喷洒在她脸上,没来由的,她竟有些慌乱。 “我……自然是看你好看,就多看了两眼。” “是吗?只是多看了两眼?”竹倾微微扬起嘴角,泼墨的瞳仁里倒映出她的影子,她睁着大眼,一眨一眨的。 “两眼还是几眼有何区别?你本就是我的人,我爱看多久就看多久。”白灵轻咳两声,心下有些懊恼,向来都是她调戏男人,怎么能反被调戏,将眼神移开后,便要坐起来。 竹倾松开了她,眼里满是笑意,他微微撑起身子,倚靠在床头,轻笑道:“阿灵说的都对。” 第八十六章 玲珑的试探 房门被人敲响,玲珑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姑娘,黑境回来了。” 回来了?这么快? 白灵脸色微沉,事出反常必有妖。 竹倾正帮她梳妆,似乎没听到外面的声音,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女子,他看着镜中的人,轻声道:“好了。” 白灵抬眼便看到不一样的自己,并没有之前那么妖艳,多了一丝出尘清丽,别有一番韵味,“怎么又给我换了妆容?” 竹倾道:“阿灵这样就很好。” 白灵闻言微微颔首,也不过多留意,便起身出了门,顿了顿,又吩咐道:“最近不太平,你跟着我。” 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竹倾的声音。 “好。”说着,就顺从的走在她旁边,并排走。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竹倾高了许多? 一出房门就看到玲珑在外面等着,见白灵出来,便领着她去见黑境,想起昨天说的气话,玲珑下意识偏头看向竹倾,可后者一直垂眸跟在白灵身边,并没有多余的神色。 直到白灵进门单独和黑境商量要事时,玲珑才犹犹豫豫的向他开口,“那个……昨天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竹倾似是没反应过来她是在同他说话,一直没什么反应,眼神一直看着别处,玲珑以为他还在生气,故意不理她,便有些恼,这人也太无礼了。 她稍稍抬高了嗓门,“喂!我在和你说话……” 话音未落,男子便回以她一个冰冷无比的眼神,这一眼吓得她身子一僵,犹如坠入冰窟,愣是说不出话来。 也仅是一瞬的时间,她又感觉身上的寒意立马消失了,她心跳的极快,抬眼再看向男子时,他还是之前那幅温润如玉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他是另一人。 竹倾略带歉意道:“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明明还是之前那个温柔又疏离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可玲珑怎么也不敢怒斥他、小瞧了他。 她暗自心惊,许是自己没休息好,产生错觉了…… 嘴角扯了抹不自然的笑,她的语气尽量放平,“没什么,我只是想对之前的无礼向你道歉。” 竹倾似是有些疑惑,随即便反应过来,随口应了声无事,又将视线移开,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原谅她了还是什么?玲珑拿不准他的意思,反正她已经道歉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走着走着愣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今日姑娘起得早,难得没有睡到傍晚,还要准备午膳,这客栈算是他们的天下了,厨房里各式各样的菜供她随意使用,可以大展身手了。 玲珑走进空无一人的厨房,撸起袖子,正打算洗菜,一个空灵的声音就从身后响起,不过她像是习惯了,没有吓一跳。 “小玲珑,你没和那个花魁说过我的存在吧?”林兰儿在她周围飘来飘去。 玲珑洗菜的手顿了顿,想起了竹倾,面色自如的说道:“当然没有,连关姑娘都不知,他又怎会知道?” 林兰儿招呼了几个小鬼进来帮忙,这事不是第一次干了,一只小鬼献殷勤似的抢走玲珑手里菜拿去洗,又谄媚的看向林兰儿。 不过林兰儿没理它,而是对玲珑说道:“可我总感觉,他好像发现我了……” 她想起方才玲珑和竹倾对话时,竹倾的眼神也让她打心底发怵,有些毛骨悚然。 玲珑本是要去切菜,一听她这么说,她拿刀的手又放下了,“这怎么可能?姑娘给我开了阴阳眼才能看到你,他又没有,而且他若是看得到你,估计早吓到了。” 趁着她还没有切菜,另一只小鬼又上来抢活干,玲珑见状眼角一抽,只好去生火,可林兰儿又说道:“也对,我偷瞄了他两眼,确实是凡人之躯,也没有道士的味道,应该是我多想了,不过你还是离他远些为好。” 玲珑叹了口气,回身看她,“你怎么说也是一只恶灵,一下子让我离黑境远些,一下子又让我离竹倾远些,你怎么不让我离姑娘远些?” 林兰儿闻言,还真严肃的点了点头,“如果可以,你离大人远些,确实更安全。” 在两人说话期间,小鬼又抢了生火的活儿,玲珑本想嘲笑林兰儿胆小怕事,见满屋子的小鬼到处飘,她又叉着腰笑骂道:“阿兰!你就不能收敛点,是我要给姑娘做菜,你让它们都来抢着干,我做什么?” 在外人看来,整个厨房里的东西悬空到处飘,菜刀在自己切菜,锅铲在自己炒菜……若是有个活人过来看到,怕是要吓得背过气去。 这不,还真来人了。 “我特么见鬼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玲珑吓了一跳,顾不得跟林兰儿打闹。 原来是关倩来了,玲珑急忙给林兰儿递眼神,后者哪里用她提醒,挥了挥手便让众小鬼停下手中的动作。 哐当……锅碗瓢盆掉落,世界有一瞬间的安静。 关倩揉了揉眼睛,玲珑连忙挡住她,神色自若的笑道:“你怎么来了?” “我、那个、呃……刚刚是不是?”关倩一时间有些茫然,她探头看向玲珑身后,一片狼藉,又看向玲珑,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也是仙人吗?” 玲珑有些汗颜,而林兰儿则是看戏般,在周围飘来飘去,时不时在关倩旁边做个鬼脸,吹口凉气。 关倩突然觉得暖烘烘的厨房变得凉飕飕的,抱着怀四下观望,玲珑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她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既然来了,就搭把手吧!” “可是你是没说……”正想接着问,玲珑正好拿起菜刀看了她一眼,关倩咽了咽口水,便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转而说道:“好吧。” 玲珑闻言笑了笑,露出了好看的梨涡,可关倩却不敢再像寻常那样捏她的脸,打趣她了。 她算是明白了,这几人中,就她是个“普通人”。 哦不对,还有那个花魁也是普通人。 关倩愣愣的走到玲珑身旁,却不知她踩到了一只小鬼的脚。 小鬼无声嗷了一声,连忙避开她,小鬼的异常引起了林兰儿的注意,她飘过去在关倩脖颈处嗅了嗅,突然捂着鼻子跳开了。 难闻!! 玲珑边炒菜边留心一群小鬼的动向,见他们对关倩避如蛇蝎,心下也有些怪异,却不好在这个时候询问,便扯开话题问关倩:“黑境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离开了?” 关倩是刚从外面回来的,面色有些凝重,她摇了摇头:“官兵还没离开,我方才想出去也被拦住了,也不知国师是什么意思。反正这里有吃有喝,还能遮风挡雨,多待几日也没什么不好。” 玲珑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色复杂的看向关倩,“你就不怕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老娘以前可是土匪,有上顿没下顿不说,还要整日在刀口上舔血,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死。” 关倩笑着说道,只是提起以前的事,她心里不免酸涩,这小丫鬟怕是不知,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娘既然选择跟那小祖宗走,自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怎么?你难不成以为我是胆小怕事,临阵脱逃之人?我关倩,是能为好姐妹两肋插刀的!” “好啦!知道你厉害,把肉剁了,剁碎点。” 关倩挠挠头,“哦。” 玲珑噗嗤一笑,停止了试探,姑娘是奇女子,关姑娘亦是。 第八十七章 荒唐的游戏 屋内,白灵一脸凝重之色,“镇魔笛?” 黑境点头,“对,在雪阳君手上。” 白灵闻言召唤出灵图,意念一动,便翻到了有关镇魔笛那一页。 镇魔笛的笛音是魔族的克星,轻者会在听到笛音时神智混乱,重者会直接爆体而亡,威力如此之大,难怪黑境惧怕。 而这镇魔笛是万年前魔族入侵凡间时,一个凡族匠人所造,那匠人还会些音律,在魔族一边倒的虐杀凡人时,他所造的镇魔笛可谓是扭转了战局。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寻常的镇魔笛很难对魔族产生杀伤力,于是各方合力打造了威力恐怖的镇魔笛,不过世间只此一根,仅供驱魔世家使用,而雪阳君正是出自古老的驱魔世家。 这也就难怪他会一直跟在南宫寅身边,果然不是什么善茬。 黑境沉声道:“凡是体内有魔性的人,在镇魔笛面前都会遭到反噬。” 魔性? 白灵心下了然,她体内确实有魔性,只不过不像黑境这么纯正,以至于南宫寅并没有将她归为魔族那一类。 意念一动,灵图便收了起来。 白灵道:“说说,你是怎么回来的?” 她可是清除的记得,南宫寅认定了黑境就是魔,这么一个憎恨魔族的人,又怎会轻易的将黑境放回来,其中必定有什么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黑境也有些疑惑,他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也没有见到他,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放了回来,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知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关于你的灵体。” 白灵闻言脸色微变,“说下去。” 黑境见她反应不对,心下便有些不安,他并不知灵体是什么东西。 “我被他们带走,关在一间黑屋子里,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有人使用幻境对我说,你的灵体在他手上,他知道你很需要它,所以想跟你玩个游戏。” 又是一个神秘人?白灵的手指微微弯曲。 “什么游戏?” 黑境沉吟片刻,才道:“只要南宫寅亲手杀了你,他就将灵体还给你。” 白灵猛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嗯?这算什么游戏?他不是一直想杀我吗,我只要凑上去不就好了。” 这并没有什么难度。 黑境还不知她是不死之身,便极不赞同道:“不行!你若死了,要灵体还有何用?” 白灵突然笑道:“哦,忘了和你说,我死不了,没人杀得了我。” 她神色认真,并没有玩笑之意,这种破天荒的话,也就能从她嘴里说出来了,黑境静静的看了她半响,脸色稍有转好,接着说道:“但他要你先跟南宫寅坦白圣女的身份。” 白灵危险的眯了眯眼,凤眸里狂风大作,那个神秘人知道的还真不少! 若是南宫寅得知她圣女的身份,非但不会杀她,还会把她供起来,说不准连之前的罪都能一笔勾销。 这么一听,确实有些难了。 白灵很讨厌这种被人支配的感觉,“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框我?” 黑境道:“他说信不信由你,你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你没得选择。” 的确没时间了,目下这个躯壳撑不了多久,连动用力量都要十分谨慎,稍有不慎就会崩坏。 心下已经有了盘算,白灵道:“还有吗?” 黑境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女子的妆容不似往常那般妖艳,恍惚间像是前世的她,白灵正好偏头看着他,他忙回过神。 “他还说,最好让南宫寅爱上你,如此才能有趣……” 话音未落,白灵就一掌拍在桌子上,只见檀木桌上有裂纹从桌脚缓缓爬升,没一会儿,砰的一下就塌了。 屋外,竹倾笔挺的站立在走廊上,听到屋内的动静,俊眉微蹙,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这是什么恶趣味?图什么啊?又让他爱上我,又让他杀了我,是我有病还是他有病?” 白灵有些愤怒,也有些疑惑不解,让南宫寅爱上她?这比让他杀了她还难,若是换个人还好,可他那种一看就是唐僧不近女色的模样,她怎么下手? 只怕是脱光了在他面前,估计都没什么用。 黑境紧抿着薄唇,微微摇头,“这便是他所有的要求了。” 没有时限,可距离她这幅躯壳崩坏的时间就是时限,她若是变成一朵普通的红莲,只怕是做什么都极为不便,甚至很危险很被动。 白灵冷静下来,似是想到什么,她没再说气话,睫毛在阳光下微微一颤。 难是难了点,但若是真成了,也不知像南宫寅这样的人,被迫亲手杀了所爱的女子,会不会发疯? 好巧不巧,正是应了她之前想要折磨南宫寅的想法,她不禁怀疑,提出这个荒唐游戏的人该不会就是南宫寅的死敌吧? 红唇一勾,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打算,白灵打开门时,抬眼就看到一身蓝衣的竹倾在走廊上等她,光看背影,竟有些萧瑟之感。 还没等她出声喊他,他便回眸一笑,朝她伸出手:“阿灵,过来。” 白灵两条腿不听使唤的走上前,站定在他身边,歪头望着他。 竹倾笑了笑,他自然的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往客栈上方走去,两人走在木梯上,他在前,她在后。 黑境踏出门,面色阴沉的盯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只手抓着门边,留下了浅浅的抓痕。 白灵看着牵着她的那只手,之前怎么没注意到男子的手这样好看,指节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整齐,也很干净,男子的手微暖,暖到心里。 想到此处,她不禁苦笑,怎么就忘了,她没有心。 正当她出神时,竹倾刚好牵着她走到了客栈的顶层,那只手还没放开,另只手就抚上了她的脸。 竹倾道:“怎么了?” 白灵如梦方醒,心下懊恼,怎么在他面前总是有别的情绪? 收敛了异色,她淡淡的说道:“没事,你带我上来做什么?” 这间客栈的顶层不是最高的,却也能俯视大半个平县,今日也不知是什么日子,平县的灯笼比平时还要多得多,没有往日的五彩缤纷,而是清一色的红灯笼。 微风袭来,吹动两人的发丝,本是放在她脸上的手转而帮她将吹到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白灵有些不适,她稍稍退步,竹倾见状也没在意,松开了她的手,他说道:“临近庙会,平县每家每户都会挂上很多灯笼。” 边说着,他指向一条河,虽远了些,但胜在那一处有很多河灯,像是一条星河,延伸至远方。 “那是圣河,庙会的这几天,人们不但参拜神庙,还会用河灯祈愿,再由圣河送到天界,祈求神明的保佑。” 悦耳的声音随着风飘进了她的耳朵里,她不禁抬头望着他,刚好,他也转头看向她。 他微微一笑:“阿灵要和我去吗?” 白灵本是对庙会没有丝毫兴趣,她没有祈愿,更是无需神明的保佑,可当他满是期待的看向她时,没来由的,她改了主意。 她笑道:“好。” 第八十八章 她的威慑力 平县本就热闹,撞上了庙会这几日,街道上更是人挤人,头上挂满了红灯笼,将人们的笑颜照的通红,小贩的摊位上摆着许多各式各样的祈福之物,有符纸,福袋,河灯之类的东西,琳琅满目。 无需吆喝,生意便好得很。 一蓝一红的身影在人海中并不显眼,人群拥挤,眼看着竹倾就要被越挤越远,白灵叹了一口气,只好伸出手牵着他。 后者似乎有些诧异,扬眉看着她,白灵便解释道:“这样不容易走丢。” 竹倾温和道:“好。”说罢,便反握住她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白灵僵了僵,不禁回眸看他一眼,后者轻笑道:“这样不容易走丢。” 说着还抬了抬两人紧握的手,像是在证明这样真的不容易被松开。 白灵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突然间,上方砸来一个茶盏,分明是朝竹倾砸去,他抬眼看去,眼神有一瞬间的寒意划过,却没有动。 正当茶盏快要砸到他的头时,一只素净的小手便准确无误的接住了。 只听上方传来讥讽的声音,是个女子。 “哟,这不是咱们的平县花魁竹倾公子吗?”即便人群吵闹,这声音也极为突兀。 白灵先是看着竹倾,见他没有说话,以为是被吓到了,便轻声道:“别怕,有我在。” 竹倾闻言,神色变得柔和起来,他微微颔首,任由她挡在了自己身前,只是这眼神却冷冷的看了眼上方的女子。 只见一名穿着粉红碎花衣裳的女人倚在窗边,正轻蔑的看着他,身旁还有两名穿着暴露的男倌,衣衫敞开的极大,露出了一大片的胸膛,上面还有些许红印和抓痕,不用想就知道这定是那女子的功劳。 见状,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眼神回落到身边的红衣女子身上,又变得柔和起来。 那上方的女子本以为他看到她时,怎么说也要表露出一点她想看到的神色,不曾想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便不再理她,就像是施舍给她的眼神。 “哼,小贱蹄子。” 当初她可没少光顾他,说是最大的金主也不为过,可不论她开多少钱,竹倾都不愿离开花楼,谁知转眼就跟另一个女人走了。 一打听才知道那个买主花了五千片金叶子买下,之前她还以为他不愿离开花楼是不舍,原来是野心不小,钱不到位就不走! 女子不禁暗恨,这会儿见了竹倾又怒气上涌,她不敢动他的买主,却能教训他一下。 只是当她瞥到红衣女子的动作时,微微一愣。 只见白灵随手抛了抛手上花纹精致的茶盏,似乎在掂量着什么。 突然间,她二话不说的将茶盏往上一扔,速度之快,让那女子避之不及,只听嘭的一声,茶盏精准的砸到了女子脸上。 女子愣了片刻才感觉到脸上的刺痛,身旁的男倌突然惊得连连躲开。 她抬手摸着自己脸,除了痛意以外,她还摸到了温热的血,甚至感觉到伤口处插着茶盏的碎片。 “啊!!!” 女子惊怒的尖叫起来,尖叫声将街道的热闹划出一个口子,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都抬头望向她。 少有男子说话,多为女子指指点点,“这不是许曼君吗?怎的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谁胆子这么大敢伤她?” “她行事乖张,向来目中无人,如今踢到铁板也是正常,不过我还真佩服那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许府不在平县,没有哪个世家会扎根在这种以烟花柳地出名的县城,说出去都挺不直腰杆子。 许府是在上京城,是个盐商,垄断了全国的盐,盐这种东西百姓都离不开,赚的不是一般的多。 许府有钱,据说地砖都是金子铺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也能和朝廷搭上关系,因此哪怕商人在弥谰国处于下等人,许府也绝不是在下等人这个圈子当中。 许曼君就是许府的人,还偏偏是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就导致她在外都横着走,也只有见了真正有背景的人才收敛几分。 “你认识她?”白灵看着竹倾,其实不用问,两人应该是认识的,毕竟在整个平县,谁不认识花魁竹倾呢? 而且许曼君看竹倾的眼神不对,两人之间明显是有什么关系。 估摸着是以前的主顾。 竹倾沉默了,还未等他回答,许曼君就声嘶力竭的大喊道:“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话音一落,便有几十名暗卫从四面窜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人群四下散开,在不远处瞧着热闹,连街道两旁酒楼上的人都探出头来围观。 许曼君被彻底激怒,哪怕红衣女是有大来头,她也要不管不顾的教训一番再说。 她不敢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最为珍爱的脸被毁了,就算找了御医,恐怕也要留疤,她怎能忍得了?! 白灵淡淡的扫了一眼暗卫,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道自己出门太匆忙,没有佩剑,而且本来就是偷溜出来的,打算低调行事,省得被南宫寅的人发现。 谁知世事难料,她想低调,却偏偏有人硬着头皮凑上来。 其中一个暗卫打头阵试探,白灵将竹倾护在身后,暗卫持剑迎面进攻,她不退反进,随手就将暗卫擒住,再将他踩在地上,顺手夺过了他的剑。 围观的百姓见局势急转,纷纷来了兴致,甚至有人嗑着瓜子在边上看的津津有味。 这个暗卫败落的太轻易,以至于其他暗卫有些顾虑,但许曼君可等不了那么久,她大怒道:“你们这群废物!还等什么?还不快将她拿下!” 她这一喊,暗卫们不敢不动,心想道他们人多,孰强孰弱犹未可知,大喝一声后,便一同发起进攻。 白灵没有松开竹倾的手,这些暗卫于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但要防止他们伤到竹倾就有些难度了。 暗卫们知道白灵不好对付,便专挑软柿子捏,全都想方设法的朝竹倾杀去。 许曼君见状,又在上头怒不可遏的说道:“别伤了他的脸!” 那就是可以伤别处了。 暗卫们一听,又只好转变策略。 白灵此刻还不想杀人,虽说杀人确实能震慑这群小喽啰,但闹大了会引来南宫寅,她不怕他,但她还没放河灯呢! 四面受敌的感觉并不好,一面要对付暗卫,一面要护着竹倾,一心二用,难免有了错漏。 “小心!”身后传来竹倾的低呵,白灵猛地回头,便看到他为她挡了一剑,肩膀上的蓝衣很快有了殷红之色,他受伤了。 白灵瞳孔一缩,“很好,既然想死,我就成全你!” 暗卫心里一惊,连连退避,可女子的速度却比之前快上了好多倍,连人都没看清,他就被割喉了。 从开打到现在,从未真正出过人命,可现在却死了一个,百姓们嗑瓜子的手都不利索了。 这时,百姓中突然有人认出了白灵,惊声道:“我就说她怎么有点眼熟,她不正是之前通缉令上的女子吗?!” 众人仔细一看,还真是!她竟是那个灭人满门的凶手,一时间,所有看热闹的百姓一溜烟的全跑了,连酒楼客栈都连忙关上了门。 只有暗卫们和许曼君还在风中凌乱。 第八十九章 心慌意乱 许曼君一得知白灵就是前几天的“风云人物”,心下也不禁惧怕起来,可她毕竟未经世事,转念一想,便将白灵归位没有背景之人。 被国师追杀,能有什么背景? 她天真的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女罪犯,我还当是什么大人物呢,你可知本姑娘是谁?” 白灵先是给竹倾的肩膀处点了止血的穴位,这才抬头看向上方叫嚣的女子,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小姑娘,自以为家中有些臭金子,便目中无人了。 可她如今轻视错了人,白灵从不是忍气吞声之人,哪怕是死,也要扒下对方一层皮。 她微微翘起嘴角,眼里波光涌动,“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许曼君一手捂着受伤的脸面露得意之色,不料白灵后半段的话让她得意的脸色变为铁青。 “你不过是个只会躲在他人身后叫嚣的狗罢了,确实稀奇了些。” 甭说许曼君怎么想了,连暗卫们听了都是震惊不已,不敢抬头看主子的脸色,倒是一直垂头的竹倾无声的笑了。 许曼君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当即朝暗卫下令道:“把她给我抓起来献给国师大人,就当是为民除害了!” 她两手死死地抓着窗沿,盯着下方的人。她身边的男倌也早已跑开了。 暗卫的存在本就是为了主子而死,众人一听,哪怕明知不是红衣女的对手,也要服从命令。 白灵心觉厌烦,不愿再过多纠缠,于是便速战速决,将这些暗卫全都放倒在地,从开打到现在,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没到。 竹倾除了肩上那点刀伤,并没有再受伤。 场上只有两抹身影是站着的。 白灵微微凝目,晲了眼许曼君,后者这才知道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她后知后觉,连国师都没能拿下此女,她又有什么本事? 许曼君手忙脚乱地关了窗户,仿佛只要隔绝了女子的视线,她便安全了,连脸上的伤都顾及不上,提起裙子就想逃走。 突然间,她听到了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仓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下方的街道处,听声音,看样子来人不少。 只听外面传来男子冰冷的声音:“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找出来!” 许曼君一听,悄悄地将木窗开了一丝缝隙,鬼鬼祟祟的往下窥伺。 是南宫国师来了! 她连忙将窗户推开,她这一处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南宫寅。 天底下无人不崇拜南宫寅,她许曼君也不例外,见他出现在眼前,便激动得忘乎所以,可当她对上南宫寅的冷眸时,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不少。 南宫寅下令道:“将她带下来。” 没一会儿,许曼君就被“请”了下来。 “你们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许曼君挣扎道。 官兵果然放开了她,她吃痛的扭了扭手腕,抬眼看到面前的蓝衣男子,连忙跪下见礼。 “民女见过国师大人!”声音婉转温柔。 南宫寅撇了眼许曼君的穿着打扮,俊眉微蹙,耐着性子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许曼君闻言,心思稍动,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讲明,当然也不乏有添油加醋的地方,她自以为不留痕迹,殊不知这一点南宫寅清楚得很。 这时,官兵抬脚跨过一名暗卫走到南宫寅身旁,弯腰恭敬道:“回国师,三十五人,死了一人,其余都被敲晕了,伤了后脑,只怕是醒来……也是下肢瘫痪的废物。” 南宫寅的眼神扫过一众人等。 果然,哪怕没有下杀手,也能让人生不如死,亏他还以为她是变好了。 南宫寅道:“她往何处逃了?” 许曼君意识到这是在问她,便连忙答道:“民女并未瞧见,不过她身边带着一名男倌,男倌负了伤,估计跑不远。” 南宫寅默然,他自然知道白灵身边带着谁,这时也意识到是他太着急了,客栈里还有她的同伴,他就不信她不回来。 可他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待不住,四下一看,突然问道:“今日是庙会?” 许曼君道:“是……” 话音未落,南宫寅便带人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余下的人留下收拾残局,他连一丝衣角都不曾留给她,也就这这时,她才感受到脸上的痛意。 什么? 她竟然顶着这张毁了容的脸见了国师?!许曼君恨恨的看着街道尽头,心里满是不甘和屈辱,这一切都是拜红衣女所赐,还有竹倾! “许小姐,您……”官兵认得她,本想好心带她去找大夫,谁知后者面色阴沉,张口就让他滚,哪里还有方才在南宫寅面前柔弱的模样。 许曼君掩着面狼狈离开了。 …… 满是河灯的圣河边往来有不少人,却安静极了,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虔诚,将河灯小心的放到水面上后,他们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祈祷着心中的祈愿能被天上的神明听到。 在这里,所有人的内心都是平静的,没有暴戾,没有贪念,没有愤怒…… 白灵静静的看着这一幕,身旁之人突然问道:“阿灵要祈福吗?” 她偏头看他,只见他拿出了两盏普通的小河灯,刚好都是莲花的形状。 “你何时买的?”白灵伸手接过一盏,拿在手中观摩,方才两人为了躲避南宫寅的追捕,便特地没入了人群中。 竹倾道:“路上顺手拿的。” 是拿的,不是买的。白灵愣了愣,随即笑道:“说的还挺理直气壮,也不怕被人抓了尾巴。” “有阿灵在,我怕什么?”竹倾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见她心情转好,眼里也浮上柔和的笑意,又道:“再说了,钱都是阿灵在管,我的钱袋可比脸还干净。” 这听着怎么有一种夫人掌管财政大权的感觉? 白灵轻咳一声,忽然瞥见他肩上的伤,顿了顿,这才想起他是一路负伤的。 没有多想,便要伸手解开他的衣服查看伤势,可当她将男子的衣肩褪到半时,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行为上并没有不妥,不妥的是大庭广众这么做,有流氓的嫌疑。 偏偏竹倾没有任何反抗之意,她正要将手缩回,一只修长的手就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明明动一动就能挣脱开,她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白灵只好抬头看向他,这一看,就看到了他满眼的笑意。 “阿灵若是想要,晚上回屋怎么做都行。” 明明是玩笑之言,按常理来说,白灵定会极为配合的撩回去,不落下风。 可不知怎的,她有些狼狈的移开目光,男子却没松手,而是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衣肩提了上去,一举一动都在挠得人心痒痒。 此时白灵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愧是花魁。 “我只是想看你的伤……”她正说着,男子又将五指紧扣她的手,没有放手的意思。 她本来要说,其实没有他替她挡的那一剑,就凭那些暗卫也伤不到她,因此,他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 可这会儿,一向嘴硬心软的她,连嘴也不听使唤的软了。 “那放完河灯我们尽快回去,我可以帮你疗伤,拖久了伤口会感染,会很疼。”她怕疼,也不希望他疼。 她没有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拇指在轻轻摩挲她的手背。 “好,都听阿灵的。” 第九十章 好一个无耻之人 两人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蹲下身子,准备放河灯。 “阿灵要向哪个神明祈福?” 白灵想了想,貌似除了前世的福神外,她对其他神并不了解,可是福神早已泯灭……再者,她本就是来凑凑热闹。 刹那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神明的名字,睫毛轻颤,她说道:“天神吧。” 说罢,就点亮了河灯,放到圣河中,再拨弄一下水面,掀起的层层涟漪将河灯推的越来越远,没入万千河灯当中。 她双手合十,反正来都来了,那便入乡随俗,当真在心中许了一个愿。 可白灵并没有发现,当她说要向天神祈愿时,一旁的男子正怔怔的看着她。 片刻后,白灵睁开了眼睛,她早已看不见自己的河灯,也不知河灯要多久才能流到天界。 一旁传来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为何要向天神祈福?” 白灵毫不犹豫:“他最厉害,就他咯。” 一般来说人们都会根据自身所需供奉神明,求姻缘的找姻缘神,求财运的找财神,求官运的找文神……她这样的回答,着实随意。 竹倾笑着摇了摇头,白灵见他手上的河灯还没放出去,便问道:“你呢?要向哪个神明祈福?” “福神。”说这话时,他看向了她。 白灵心里一惊,连脸色都变了几分,“为何?她可是个瘟神。” 福神本来是可以给人们带来福运的,结果出了问题,福运变成了厄运,可不就是瘟神吗? 竹倾难得神色严肃,“不,她不是,至少我坚信她不是。” 一抹复杂之情油然而生,白灵抿了抿下唇,又顺着圣河的方向望去,似乎能看得到尽头,天池中,早已没了红莲的影子。 “可她已经死了,你向她祈福,就是白费功夫。”白灵的神色有些哀伤,向一个不存在的神明祈福,他的河灯将会孤独的飘在天池中,直至熄灭都无神认领。 竹倾轻轻的执起她的手,“只要足够虔诚,她会听到的。” 竹倾的眼神太清澈太干净,甚至有一种看穿万物的感觉,白灵微微皱眉。 明知不可能,明知不可为,却还是一根筋的要向福神祈愿,她确实能听到,但也无能为力,福神已死,今生的她可没有赐予凡人福运的法力。 能克制住自己不害人就已是不错。 不过,或许…… 白灵扭头看向他,看着他把河灯送入圣河中,看着他双手合十许完了愿,这才问道:“你的祈愿是什么?” 本不该将此话问出口,毕竟愿望只能说给自己的神明听,也是人家的私密,她心里清楚,可她还是问了。 竹倾没有介意,微笑着对她说道:“很简单,我希望阿灵能一直开心快乐。” 快乐?多奢侈的东西啊。 白灵微微一愣,反应过来时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当他是哄自己开心,却还是笑骂道:“哪有替人祈福的,你应该想着自己。” “哦,是吗?”竹倾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着她明显不信自己的样子,他无奈道:“可每人只有一次祈愿的机会,河灯也已经飘远了,收不回了,只能这样了。” 白灵有些诧异:“你还真是许的这个愿啊?” 竹倾老实的点点头,解释道:“从今往后我都是阿灵的人,你若是过得好,我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去,我别无所求,阿灵好,什么都好。” 这说的,好像有点毛病,但又不知毛病在何处。 白灵只好干笑两声,一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个身影,那人身量颀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真是阴魂不散。 南宫寅怎么找到这里的?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冤家路窄! 竹倾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微缩。 正要伸出手想拉住她,后者的动作却比他还快,反手就握住了他的手,他神色微怔,一时不明她这是何意。 他垂眸看她,却见她一脸挑衅,这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只见南宫寅大步走了过来,眼神控制不住的盯着两人交缠的手,莫名觉得刺目,直到走到她面前几步远时,才停下步伐。 他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她身旁的竹倾。 大庭广众之下和女子卿卿我我,平县男子当真不知羞耻。 相比于面对白灵时的温柔,竹倾在对上南宫寅的眼神时满是寒意,两人目光的碰撞,似是能擦出火花来,谁也不让谁。 若是眼神能化为实质,此时他们已经过了上百招,定会有人惊奇,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男倌,怎能与国师相抗衡。 白灵没注意到两人在暗中较量,她声音婉转慵懒:“国师大人好清闲,还逛庙会来了。” 她一出声,就将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南宫寅移开目光,看似面色如常,实则手心已经出了汗。 他暗自心惊,眼前不过是个肉体凡胎的凡人罢了,怎么可能会给他造成压力?于是他将其归为是最近总被某人影响的缘故。 面对白灵的明知故问,南宫寅可没心思和她周璇。 “本座对庙会不感兴趣,来到此处自然是来抓你回去。” 他看着白灵,一双手背在身后,他是一人前来,官兵去了别处搜寻。 白灵道:“那敢问国师,民女还有什么罪?” 黑境已经回来了,这便是说明,他不是魔族,她也没了勾结魔族这个罪名。 南宫寅闻言,冷笑道:“灭门凶手,残杀幼童,方才又多了条寻衅滋事,当然,如果还要算上一条,你还犯了不敬国师之罪……” 话音未落,一名官兵突然从不远处小跑过来,在他耳侧说了几句。 南宫寅挑了挑眉,明显是有点意外,他回眸瞥见一名穿着花里胡哨的男子怒气冲冲的走来,白灵也瞧见了,这人她记得,他是花楼老板。 她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对着竹倾扯了一抹笑容。 后者还未明白她这是怎么了,只听南宫寅说道:“很好,你现在又有了个罪名,好歹也是明码标价的人,五千片枯叶就想赎走,这也太不值钱了。”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竹倾,似是在说,你的金主可是个诈骗犯。 白灵听不得他这种冒犯让的话,“是我干的,又如何?人已经到我手里了,除非他自己长腿想跑,否则你们拿不走。” 南宫寅眯了眯双眼,语气淡然:“以上随便一条罪名,都够你蹲一辈子牢狱,甚至可以定你的死罪。” 当“死罪”两字出来时,竹倾抬眸看了他一眼,杀意一闪而过。 白灵却勾唇笑了,每次见面,都是口口声声要她小命,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国师总想让我死,可我不活的好好的吗?” 被当场抓包,白灵除了片刻的不自然外,又恢复了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仿佛做出这等不要脸之事的人不是她。 好无耻。 真是让人气的牙痒痒,尤其是这花楼老板,他本来想着有了五千片金叶子就能买下整条街,好不容易谈妥了,却在付款时丢了脸! 要不是确定没人动过宝箱,他定要以为是被调包了,涉案金额巨大,于是还听说那位“金主”还是通缉令上的罪犯,也趁着国师身在平县,便不管不顾的来报案了。 花楼老板抬起手颤颤巍巍的指着白灵,怒声道:“你这个小人,还不快快将我的竹倾还回来!” 竹倾可是镇楼之宝,既然金叶子是假的,花楼老板自然要把竹倾要回来。 白灵本是笑着的,闻言便缓缓放平了嘴角,面色微寒,“你再指着我试试看?” 第九十一章 你怎么可能是圣女?! “你再指着我试试看?”白灵周身都是危险的气息。 花楼老板突然浑身发冷,瞬间乖巧的将手放下。 这眼神也太恐怖了,他敢肯定,如果不是国师在场,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剁了他的手指,亦或者脖子。 南宫寅往左移了两步,便挡住了白灵的视线,护住了身后的花楼老板。 就这? 白灵讥诮的笑了笑,她偏头看向竹倾,还未问出口,后者便猜到她要说什么。 他握紧了她的手,轻声道:“我不走。” 白灵眉梢一挑,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两人相视一笑,这刺痛了南宫寅的眼睛。 他正想开口,白灵就对他说道:“庙会无趣,河灯也放了,我也累了,便跟你回去。” 对于她态度的转变,南宫寅有些怀疑,只听她接着说道:“是将我押回京都对吧?” 南宫寅颔首,“自然是回京都,经大理寺审理,而且你是白府嫡女,死前可以见家人最后一面。” 国师护佑天下,却不是专门审理犯人的,虽说能一手遮天,却也是不得已的时候,正常情况下,都会按照世俗的规矩。 白灵很满意,“好!顺路就好。” 明明是要去死,却没有丝毫惧怕之意,还顺路?好家伙,这是将其当成顺风车来搭了。 那岂不是将南宫寅当成保镖了? 花楼老板咽了咽口水,还是舍不得竹倾,便弱弱的问道:“那个,国师大人……” 还没等南宫寅说话,白灵便瞪了他一眼。 花楼老板缩了缩身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行吧,花魁他也不要了,此女太过危险,这辈子都不想碰到她了。 大不了等她死后,再想法子把竹倾弄回来。 白灵像是看出他的如意算盘,便幽幽的说:“我劝你还是打消你这如意算盘,否则我就算是走,也要先将你的花楼端了!” 南宫寅见她竟当着他的面如此放肆,便怒声道:“白冷!” 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她,只不过,喊错了名字。 白灵嗤笑一声,也不点明,却也不明目张胆得威胁花楼老板了。 竹倾却轻声道:“阿灵走了,我怎么办?” 白灵闻言回头看着他的眼睛,如今是越看越顺眼了,红唇一勾,“乖,你先回到客栈,等我来接你。” 说罢,便松开了他的手,朝南宫寅走去。 南宫寅觉得怪异,她名为白冷,他为何喊她阿灵? 白灵直径走到他身边,见他还一动不动的站着,便大胆的拍了拍他的肩,像个好兄弟似的,“走啊,回去给你个惊喜。” 直到两人离去,竹倾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抬起手,五指微微张开,方才白灵放出去的那个河灯便出现在他手里。 他有一瞬间的木然呆滞,她的祈愿,竟是这个。 …… 白灵被带回了官宅,安排在一间客房里,南宫寅要走时,她倚靠在门边,抱着怀悠悠的说道:“不管你信不信,地牢那些孩童与我无关。” 这就像一颗惊雷,炸响了南宫寅平静的心,他转过身盯着她,“可你杀了他们!” 白灵道:“这个我并不否认,可国师也该清楚,他们身上有魔族的血咒,死就是最好的解脱,当然,血咒不是我下的,更不是我的人做的。” 两人之间隔了一个回廊,南宫寅却往回走,主动走近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黄纸,夹在指尖。 白灵大概扫了一眼,便明白这是县令的认罪状,她看着南宫寅,冷笑道:“我若是做了,我决不否认,但我若是没做,谁也休想栽赃给我。” 说罢,她伸手扯过罪状,趁他没反应过来之时,当着他的面撕成了碎片,向空中一抛,如雪花般飘落。 快速的做完这一切,还拍了拍手,仰头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 这确实惹怒了南宫寅,他知道她向来放肆,却不曾想如此大胆,果然,只见他眼里盈满怒火,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当然不是!”她话音一落,南宫寅就出了个杀招。 白灵躲过杀招,转身就躲进了房里,却依然无所畏惧的笑着说:“国师这就不对了,我只是毁了一张满是谎话的罪状,这难道不是替国师大人着想吗?” 说着,又接住南宫寅扔过来的椅子,稳稳地放回地上,只是力道之大,让地面有了四处凹陷。 “国师一向公正严明,民女怎能让您被小人所骗?若是让世人知晓国师断错了案,岂不是毁了您一世英名?” “强词夺理!” 话音刚落,南宫寅的剑已经逼近白灵,她偏身躲过,刚好削落她一根青丝,随即又跃上桌面,抬脚将脚下的茶杯朝南宫寅的方向踢过去。 两人的打斗明明充满危机,看着却像是过家家般,你出一招,我出一招。你打不着我,我也碰不着你。 茶杯碎落在地,一众官兵闻声动静赶来,但没有南宫寅的命令,他们又不敢轻易进去。 不少人都听到点风言风语,说是国师之所以和红衣女周璇至今,乃是因为两人之间关系暧昧,否则威武的国师又怎会处处落下风,频频失先机? 分明是国师心软了!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两人默契的没有动用法力,而是单纯的打斗,南宫寅也逐渐反应过来她这是在故意激怒他。 “国师好功夫!”白灵边躲边叫嚣着,“不知国师床上功夫如何?” 此话一出,也不知怎么了,南宫寅险些被脚下的物件绊倒,白灵见状控制不住的噗嗤一笑,能见到他狼狈出错的一面比中彩票还难。 巧了,今日就让她见着了。 可就在她哈哈大笑时,南宫寅已瞧准时机向她袭来,白灵面色一顿,便要下意识躲开,不料,风水轮流转,轮到她被绊倒了。 宝剑上寒芒一闪,剑风刚好将烛火吹灭,南宫寅面色微变,他没想到她竟是没躲过这一招,而且他分明感觉到自己是确实伤到她了。 “嘶……”只听女子的抽气声,南宫寅连忙收了剑,蹲下身子查看,可当他看清什么时,不禁面色剧变,瞳孔紧缩。 白灵后背的衣裳被宝剑割破了一条很大的口子,露出了大半的后背,令他震惊的不是她的肌肤,而是肌肤上的图案。 发着红光的九瓣莲花! 南宫寅愣愣的说不出话,一双眼都看直了。 他是死也没想到找了许久的圣女竟是眼前之人!难怪她一直有所依仗,难怪她轻易就落入他的网中,难怪…… “为什么是你?凭什么是你?你怎么可能是圣女!”南宫寅面目阴沉。 白灵翻了个身,也不起来,就这么躺在地上,单手托着下巴,邪气横生的说道:“啧……怎么就被你发现了呢?怎么样,我给你的惊喜还满意吗?” 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 南宫寅俊眉紧蹙,双手握拳又松开,反反复复。 他看着她笑的得意洋洋,之前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本想着这次终于能制裁她了,却不料她有圣女这个保护罩。 他不但不能动她,还要护着她,护着她的性命,甚至名声! “怎么不说话?开心过头了?”白灵轻笑道。 从踏入官宅那一刻起,她的嘴角就没有放平过,她既然敢跟来,自然做好了万全的打算。 南宫寅此时已平复了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垂眸看着她,看似平静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明知自己是圣女,将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不但把自己的名声搞臭,还要与他为敌,处处与他做对,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他是真想不明白,圣女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简直是……玷污了这个身份! 白灵闻言,故作思考了片刻,才答道:“当然是因为好玩咯,国师大人不觉得吗?” 南宫寅面色一寒,好玩?好玩就可以残杀无辜吗?! 白灵像是看不见他阴沉的脸色,她杀人当然不是为了好玩,她又不是什么嗜杀的女魔头,一路走来,她若是不出手,死的就是她。 只不过南宫寅又怎可能明白,在他心里,她早已坏透了。不过她也无所谓,她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人。 “地上凉,本圣女躺久了可是会冷的,国师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受寒吗?”这已经开始使唤起国师了。 其实比起地上的冰冷,最冷的还是南宫寅。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朝她伸出了手,可白灵却不愿了。 “方才摔的那一下可疼了,动不了了,要不国师想点别的办法?”嘴上说着疼,面上却笑的狡诈。 简直是明晃晃的算计,偏偏他还不得不从,没想到打碎牙齿往肚里咽的滋味他如今也体会了一番。 第九十二章 国师很不爽 南宫寅认命似的将她横打抱起,后者很是配合,却配合过头了。 她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头靠着他的硬实的胸膛,使劲儿蹭,而南宫寅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哪怕没有低头看女子的表情,也深知她定是得意模样。 白灵的嘴角上挂着一抹甚是愉悦的笑容,一个得逞的笑容。 他越不适,她越要闹他。南宫寅的反应在透露一个信息,就是她这个圣女的身份确实很高。 高的能踩在他头上蹦迪。 很好,这种感觉太美妙了,他想杀她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让白灵在今后的日子里不停的犯上作乱。 官兵们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偷听有好一会儿了,里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安静了很久,久到他们以为国师和红衣女已经转移阵地了。 一官兵突然挺直腰背,戳了戳身旁的人,低呵道:“国师出来了!快站好!” 数十名官兵立马如松木一样笔挺站直,抬头挺胸,大气不敢出。 可当他们看见尊贵的国师大人居然怀抱着一名女子出来时,他们惊呆了,惊得下巴都要掉在了地上。 他们没看错吧?果然传言是真的!国师和这名女子果真有一腿! 他们此时无比庆幸,之前都是对红衣女敬而远之,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南宫寅黑着脸,他自然从这些官兵忍俊不禁的表情里看出他们在想些什么,他站在他们面前,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 满是警告的眼神让这些官兵立马收了表情,美人在怀,国师大人怎么这么脸色这么差? 南宫寅操着低沉而冰冷的嗓音,淡淡的说道:“见过圣女,还不跪下?” 官兵们闻言愣住了,什么圣?什么女? 是圣女?!天啊,不会是她吧? 他们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做,这个消息太震惊了,以至于他们呆呆的看着南宫寅,想要再确认一次。 南宫寅见状,太阳穴突突直跳,平静的脸快要绷不住,官兵们见他这种神色,哪里还敢迟疑,扑通一声全都跪了下来,行了个最高的跪拜之礼。 场面有一瞬间的死寂,上方忽而传来女子低低的笑声,像是魅夜里妖女在轻笑。 片刻,两个字从女子的口中飘出:“平身。” 官兵们异口同声道:“谢圣女,圣女千岁千岁,千千岁!”说完,才站了起来,神色严肃恭敬。 南宫寅沉着脸,他真的很想把她从怀里一股脑扔出去,甩脸就走,却不得不将剩下的事情吩咐好。 这时,不远处走来一名男子,步伐吊儿郎当,甩着束发,“哟,这是怎么了?”走近一瞧,上下打量着两人,啧啧两声。 “您这是万年老铁树开花了?只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有损国师形象,不太好吧?” 来人正是雪阳君,他摸着下巴一脸惊奇。 南宫寅早已习惯他这没规没矩的样子,苦于两手都在抱着女子,分不开手,只好动用法术,将国师令牌变出来,递到雪阳君跟前。 雪阳君下意识伸手接过,不解道:“这是?” 国师令牌一出,必有大事发生,上一次还是一个小将领拿了令牌找到他,说是要撤了全国的通缉令什么的。 现在又是要干什么? 只听南宫寅说道:“圣女已经找到,拿此令牌通报三国,还有,你以最快的速度回京,办好迎接圣女的一切事宜。”说罢,就要抱着女子转身离开。 雪阳君面色大变,连忙绕到他跟前,拦住他的去路,抬眼就看到南宫寅阴沉的脸,雪阳君看了眼白灵,犹犹豫豫的问道:“她……她不会就是圣女吧?” 南宫寅很不想承认,“你说呢?” 若她不是圣女,他能这样心甘情愿的抱着她?除非他疯了。 雪阳君面色复杂,三分惊讶,三分好笑,随即便朝白灵跪了下来,行了个完整的礼数才站起来,只不过脸上还是不羁的模样。 白灵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雪阳君,这个驱魔人手上有镇魔笛,多多少少都有点威胁,而且最主要的是,跟魔族“打交道”这么久,他身上居然连一丝魔性都没有,倒是令人惊奇。 雪阳君道:“容在下多一句嘴,之前圣女犯的事儿,不说人尽皆知,但知道的人也不少,而且圣女杀的还是同族的人,手段有点儿狠,这……该如何处理?” 百姓们都期待圣女降世,若是他们知道被捧上天的圣女是个嗜杀成性、毫无人性的女魔头,恐怕是要造反了。 南宫寅道:“这种小事还要问本座?自己看着办。” 雪阳君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只好给两人让路。 这也太坑人了,国师大人坑他,连圣女都来坑他,什么仇怨啊? 南宫寅跟个木头人似的抱着她,走过回廊时两人都没有说话,他本就话少,而她则是倦了。 白灵知道他要将她带去哪儿,怎么说也是圣女了,不能住在客房,更何况那间房还一片狼藉,这不,没多久,他就将她带去了一间更为宽敞的屋子。 圣女之事自然没有那么快传开,侍女们见国师竟然抱着一名女子一路走进来,都朝白灵投去了又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她们暗中揣测,此女究竟是何等人物。 白灵被蛮横的丢到了床上,像是丢垃圾般,南宫寅险恶的拍了拍手,弹了弹身上的衣裳。 好在床非常柔软,哪怕他如此不怜香惜玉,她也没觉得疼,估计也正是如此,他才这么放心将她扔到床上。 眼看着南宫寅就要逃离这个地方,白灵道:“慢着。” 他停住了步伐,没有回身,语气不善:“何事?” 简单的两个字,她听出了不耐烦。 “何时启程回京?” “明日。”事不宜迟,免得夜长梦多。 “我要带上他们。” 南宫寅终于转过身,烛光在他眼里跳跃,似是怒火,“他们?包括那个花魁吗?” 白灵颔首道:“当然,我用不惯别人。” 这话听着有歧义,她本意是玲珑伺候的好,可传到南宫寅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他面色微寒,冷嘲热讽道:“堂堂圣女,要什么人没有,却专宠一个男妓,成日挂在嘴上,还要带在身边,成何体统?!” 这话听着刺耳,就差没说她低俗了。 白灵无所谓的笑笑,“那我想要国师,也可以吗?” 南宫寅瞳孔微缩,危险的说道:“你将本座当成什么了?” 她居然敢将他当成那等随意的男子?天底下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南宫寅就算是死,也不会…… 白灵刚好翻了个身,背上的肌肤就露了出来,露出了那艳丽的九瓣莲花,南宫寅定定看了一瞬,就移开了目光。 他深吸了口气,“放心,本座会应你的要求,但你也别得寸进尺。圣女,就该有圣女的样子!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说罢,便甩袖离去。 白灵切了一声,白眼都要翻上了天,倒头就睡了过去。 第九十三章 你为何不跪? 客栈外还是有许多官兵,关倩趴在窗口看了好一会儿,连玲珑都在不停的来回走动,眼里有明显的黑青色,分明是一夜未眠的样子。 玲珑道:“你说姑娘也真是的,溜出去就算了,还偏偏被国师抓到了,这不是......这不是倒霉到家了吗?!” 关倩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闷闷的说道:“就是,出去就算了,怎么不带上我?真是见色忘义。” “你说什么?”玲珑停住了,偏头看向她。 关倩伸了个懒腰,看着高挂的太阳,悠悠的说道:“没什么啊,我是在赞同你的话,白灵太大意了!”说着,她又坐到木椅上,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的转动茶盏。 玲珑却坐不住,焦急的说道:“姑娘一晚都没回来,你说国师大人会不会将她怎么样?万一回不来......” “诶诶诶!打住!”关倩放下了茶盏,敲了敲桌面,指着玲珑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年纪轻轻,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闺女被人拐跑了。国师能将她怎样?照我说啊,定是她自愿跟去的,不然谁能强行把她绑过去。” 这么一说,玲珑反倒更忧心了,“还自愿过去?那不是羊入虎口吗?姑娘也太任性了,国师哪里是好戏弄的。不行,我要去问问那个竹倾。” 说完,她就要开门去找竹倾。 昨晚分明是两人一同出去,结果只有他一人回来,偏生她怎么问,人家都不搭理她,随意一句“她不会有事”就把她们打发了。 关倩叹了口气,“黑境都没有着急,你怕什么?”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站起身悠然自得的走在她身后,否则总显得她不关心白灵。 真不是她不关心,而是她的直觉总告诉她白灵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的黑境正端坐在客栈一楼大厅的正中央,他岔开腿,一手放在大腿上,另只手搭在桌上,手里还拿着青花茶杯,指腹在轻轻的摩挲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客栈大门。 他在等人回来。 而他身后的阶梯上,站着一名蓝衣男子,他斜靠在栏杆上,抱着怀,正闭目养神。 玲珑正从三楼房中走下来,绣鞋踩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她边走下来边注意到楼下的气氛很是肃静,这让她不禁有些紧张。 最终她的目光锁定在黑境的身上,光从背影看,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和姑娘一样瘦弱。 她没有接着问竹倾,而是直径走过他身边,坐在了另一张桌子旁。 关倩也坐了下来,气氛太过紧张,她也不敢多说话。 可屁股还没坐热,便发现黑境站了起来,与此同时,竹倾也睁开了眼睛,没有再靠着栏杆,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玲珑注意着外面,而关倩却注意着竹倾,她总觉得这个男人有些说不上来的怪。 官兵由一字排开变为分作两排站在大门处,随即便神情恭敬的单膝跪下,兵器捶地的铿锵声整齐划一。 只听他们恭声喊道:“见过圣女!圣女千岁,国师千岁!”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巨变,圣女出世了?! 只见客栈外缓缓走近一个由八人而抬的轿子,看不清轿子里坐的是何等大人物,却能看到以往尊贵的国师大人反常的守在轿子边。 百姓们跪了一大片,客栈内的几人也只好应声跪下,唯独没有跪的除了国师外,还有那抹蓝色的身影。 南宫寅此刻心情不佳,他冷冷的看着举止不敬的竹倾,他可以不敬白灵,但不可以不敬圣女这个身份,没人会比他更清楚圣女于天下而言有多重要。 “你为何不跪?”南宫寅一开口,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抬头朝他的目光看去。 天啊!居然有人如此大胆,竟敢在国师面前造次,哦不对,应该是他竟敢对圣女不敬?! 玲珑和关倩也看了过去,顿时大惊,不禁替竹倾担忧起来,倒不是真担心他的安危,而是担心白灵这个护短的主回来又要发疯。 黑境神色淡然,既没有回头看,也没有抬头,一直恭敬的朝圣女仪仗跪着,在他看来,他人的死活都与他无关。 起初人们都以为竹倾是愣住了才没有立即跪下,可国师都出言提醒了,怎么说也要懂点规矩吧。 谁知他不但不跪,还反问道:“那你为何不跪?”全然没有惧怕之色。 这惊坏了众人,竟有人敢质疑国师大人,怕是不想活了吧。 他们又转头看向南宫寅,想看看他会如何处罚这个不知上下尊卑的男人。 可谁知,南宫寅竟是没有追究下去,而是朝轿子里低声说了什么,然后便不再说话。 如此看来,竹倾在死亡边缘摩擦,幸运的保下了一条命。 众人纷纷猜测,难不成是圣女看上了这个花魁?果然,靠脸吃饭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玲珑面露疑惑,朝一旁的关倩低声询问:“那里面坐的是圣女吗?” 关倩莫名有一种操蛋的感觉,她沉吟半晌,才说道:“应该没错,你没见国师都是站着的吗?以往大人物出场,国师哪一次是站在地上的?” “没想到真是圣女......”玲珑喃喃道,“能见圣女一面,三生有幸。” 关倩撇撇嘴,没有搭话。 谁都知道,国师为了找圣女花费了多大的力气,这位神秘的圣女也因此成了百姓们最为期待的人物。 一个尊贵无上的女子,谁不眼馋? 玲珑想要偷偷抬头往外瞄,快速的扫了一眼轿子,便迅速低下头,不解道:“可是圣女怎么会来此地?” 还未等关倩回答,便听到轿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平身吧。”这声音很是倦怠,像是刚刚睡醒,还有些不耐。 玲珑怔住了,连起身都忘了,这声音她就算是死都不会认错,直到关倩将她拉起来,她才堪堪回过神。 两人相视一眼,玲珑是震惊,关倩是却是除了震惊外,更多的是复杂。 一行人在百姓的高呼声中,随着圣女的仪仗离开了平县。 从今日起,圣女出世的消息将成为国都的第一大热点,甚至会完全盖过女魔头的风头。 雪阳君不但是国师的左右手,还兼任各种职位,其中就包括公关。 这不,在他的推动下和掩盖下,百姓的视线全都转移到圣女身上了,之后只需要在动用点手段,女魔头就会被人们所遗忘。 任谁也想不到,尊贵的圣女和狠厉的女魔头是同一人。 正值午时,艳阳高照。 黑境骑着马跟在轿子后面,头上带着帷帽,南宫寅则是在前头,众人无言。 而轿子内,三个女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小话,而竹倾则是安静的坐在白灵身边,距离她最近的地方。 第九十四章 吃醋了就直说 圣女出世的消息犹如平地惊雷,各方人士都纷纷向京都涌去,期待能够目睹圣女尊容。 京都上一次这么热闹还是国师出世的时候,各家各户张灯结彩,连城墙上都做了许多装饰,如此隆重的场景,比新皇登基还要盛大。 从城门口到皇宫,一路上都有精兵守卫,开了一条极为宽敞的大道,而道路两旁水泄不通,全是拿着红色莲花的百姓,人声鼎沸。 临近冬至,身处北方的京都气温偏低,不日就要降雪,哪怕天气冷,也阻挡不了百姓们的热情。 京都为了迎接圣女准备了足足五日,调动了极大的人力物力,这一天清晨,太阳还未升起来所有人都准备就绪,因为据国师线报,圣女今日一早就会抵达城郊。 果然,没过多久,太阳刚露出半边头,金色的光辉从城门后的地平线上直射进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迎着金光走来,尤其是中间的轿辇显得神圣非常。 热闹的人群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城门。 走在最前方的是南宫寅,骑着一匹黑色骏马,手持缰绳,连马鞍都是金鳞铠甲,尽显尊贵。 但他知道,今日他不是主角,她才是。 待轿辇进到城中是,百姓们自发的跪下,高呼圣女千岁,呼声不绝于耳,响彻云天。 而精贵的轿辇内,女子撑着疲倦的眼皮,昏昏欲睡,她靠在男子的怀里,有些烦躁的哼了几声。 这两人正是白灵和竹倾。 而关倩等人坐在另一辆低调的马车上,紧随其后。至于竹倾为何没走,则是因为白灵想找个人肉垫子靠着,嗅着他身上的气息,睡的安稳。 竹倾无奈的笑笑,他知道她昼夜颠倒,贪睡的很,现在更像是一只小猫,被扰了清梦。 他轻声道:“怎么说也是圣女了,百姓们都在迎接你,你就不出去露个脸?” 他声音不大,轻易就能被百姓的欢呼声盖住,却还是能让她听的一清二楚。 白灵闻言,不但没有起身,反而还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嘟囔道:“不去,没意思。” 她并不喜欢这种场面,也不希望百姓对她太过期待,她也深知什么叫站得越高摔得越惨的道理。 若不是那个神秘人逼她主动透露身份,她还没想着这么快就借用这个身份张牙舞爪。 竹倾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那好,不去就不去。” 也不知怎么了,百姓们的声音都在刹那间消失了,白灵没有多想,就当是他们喊累了。 竹倾又道:“好好睡吧,待会入了皇宫就有的忙了。” 白灵难得露出小女人的姿态,她圈住他的腰身,闷闷的说道:“能不去吗?” “你是高贵的圣女,你若是不想去,自然没人能强求你。” “那就不去了……”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什么,又无奈的说道:“罢了,别人不会强求我,南宫寅那个家伙可不一定。” 南宫寅向来按着条条框框办事,圣女的盛典不能没有她这种主角,不成体统,不用想都知道,他定然不会给她睡个安稳觉。 也不知怎么了,回京都的路上冰山脸一直都黑着脸,虽然以前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好歹也在外面给点面子。 但越到后面,就越奇怪,像是她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尤其是她跟竹倾腻歪在一起的时候,他递过来的眼神像刀子一样锋利。 莫名其妙。 竹倾说道:“南宫国师也是为你好,又怎会故意难为你。” 说这话时,他的神色不禁冷了下来,只是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白灵自然没有看到,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抵达了恢弘高大的皇宫,红墙金瓦,威严肃穆,在这里,百姓明显少了大半。 眼看着圣女的队伍进了皇宫深处,百姓们都有些遗憾,可惜了,没能见到圣女尊容,入了皇宫,估计是再也见不到了。 皇宫里要安静多了,或者准确来说,更像是死寂。 轿辇应声落地,片刻后,南宫寅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殿下,该出来见国君了。” 白灵睁开了眼睛,国君,也就是弥谰皇了,弥谰国第四十三位国君,十九岁登基,年号康元,今年正好了康元三十一年。 说明这位国君已经五十岁了,算得上是活得久的帝王。 南宫寅在外等了有一会儿,里面才传出动静,他不悦的皱了皱眉,刚才百姓相迎的时候她就应该露个脸,这样才好收到更多的威望。 可她没有这么做,他也没有提醒她。 最先出来的是竹倾,他伸出手,随后另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在他手上,一身朱红华服的女子弯腰从中走了出来。 这身衣服是南宫寅早些时候命人快马加鞭、没日没夜定做的,巧妙之处并不在于它有多精美华贵,而是在阳光下能出现金色的细闪,每走一步,就会给人一种流光溢彩的感觉。 像是火红艳丽的太阳。 尤其是脚上那一双绣鞋,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莲花印记,步生莲。 全身上下的饰品都费了不少心思,只是那头上却没有什么繁重的头饰,哪怕当初他极力要求,她也很果断的拒绝。 只试戴了一次就丢到地上,说是不想脑袋太沉,容易头疼。 拜托,他才是最头疼的那一个。 不过他也没强求,没想到今日一看,还是给他带来了惊艳之感,貌若天仙。 白灵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反倒是心里有些奇怪,南宫寅一没找人给她量身,二没过问她和竹倾,怎么就知道她穿衣的尺寸? 还把握的恰到好处,不松不紧,刚刚好。 忽然眼前一只手挡住了去路,白灵抬头疑惑的看着这双手的主人。 南宫寅先是冷冷的看了眼两人搭在一起的手,这才看向她,说道:“圣女入场,需本座相伴左右,闲杂人等一概回避。” 瞧这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白灵真想一拳送过去,谁知南宫寅又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若是想让这个花魁平安,就乖乖照本座说的做。” 白灵瞳孔一缩,不禁朝身旁的竹倾看去,周围都是南宫寅的人,而他说的这话不是威胁,而是真有道理。 若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随圣女入场,风光是风光了,但也会将他推到风口浪尖的地方,难保不会有什么心思不纯的人将主意打到他身上。 加之竹倾身份特殊,她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尽管如此,她还是呛了南宫寅一句:“啧,国师吃醋了就直说。” 南宫寅淡淡的回道:“想多了。” 距离这么近,竹倾自然是也听到了南宫寅说的话,他知道,他虽是提醒,其实也是在拐着弯警告自己,让自己离她远点。 竹倾面色如常,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没有被影响到,他朝白灵轻轻点头。 白灵这才将手移开,放到了南宫寅手上,触碰的那一瞬,后者神色微暗。 随即两人便抬脚离去,竹倾则是被宫里的人带去了别处,一路上,人烟稀少。 第九十五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从远处看,一红一蓝的背影,当真是郎才女貌,画面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可只有他们知道,两人心思各异。 哪怕明知在皇宫中几乎没有人胆敢行刺,宫殿两旁依旧有重兵把守,南宫寅目不斜视,特地放慢步伐,跟着女子的节奏。 他轻轻握着女子冰冷的手,神色自若道:“殿下就算抓得再紧,也不能将本座的手捏碎,保不齐还伤了殿下的手。” 话音一落,手上的手松了松,耳边传来白灵慵懒的声音,“国师言重了,没见过大场面,只是紧张罢了。” 南宫寅闻言斜睨了她一眼,说个谎都脸不红心不跳的,她会紧张?恐怕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怕。 只好开口道:“你已是圣女,见任何人都不用跪,除非是神。” 神又如何?神就一定要跪吗?只有别人跪她的份儿,她绝不会弯下膝盖。白灵的唇角勾起一抹桀骜不驯的弧度,是南宫寅看不到的。 “你的行宫还未建好,就先住在皇宫里。”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与本座同住。” 白灵这才偏头看向他,眼里有一丝诧异,偌大的皇宫,为何偏偏要和他同住?难道就没有多出一间宫殿吗?! 她的眼神太过直接,满脸写着不愿意,就差没喊出来了。 天底下的女子恨不得倒贴到他身上,能与他同住这种事,但凡是随便换一个人,都会雀跃不已,她倒好,这是什么不甘不愿的表情? 搞得好像他有多想和她住一起似的。 以往的南宫寅从不需要表情管理这东西,可现在,他真是后悔应该早些时候学学,否则只要是和她出现的场合,他都会控制不住表情的走向。 眼看着就要走到大殿中,南宫寅深知里面除了国君外,还有一群的王公贵族,他强行压下怒气,冷声道:“圣女和国师本就是一体,今后你去哪,都需要本座随行,这是规矩,不情愿也要遵守。” 白灵扯了扯嘴角,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这是什么破烂规矩,哪个神经病定下的,圣女又不是小孩。 一想到日后去哪儿身后都要跟着这么一个人,白灵觉得无趣极了。 没有看她,却也能察觉到她的不悦,跟吃瘪一样,没来由的,他竟觉得好受多了。 “殿下好生记着,你的言行举止都与圣女挂钩,莫要丢脸了。” 白灵没有搭话,只回了他一声轻哼。 南宫寅的阴霾消散了大半,他没告诉她,这个规矩是他这两天决定的,为的就是防止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有他盯着,就不怕她胡作非为。 既然杀不了,就给她找点不痛快。 白灵却不知在思索着什么,目光深邃。 进到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百官齐刷刷的跪下,依旧是那句听得烦腻的圣女千岁,国师千岁。 白灵缓缓的扫了一眼周围,上到皇亲国戚,下到王公贵族,与朝廷有关的大人物几乎都在这儿了,但都是男人,没有女子,不得不说,这地方还挺大。 上首的龙椅有一穿着龙袍的中年男子,他满面红光,不怒自威,由大太监搀扶走下阶梯,朝白灵走来。 此人正是弥谰国国君,弥谰皇。 白灵微微屈身,算是行了个见面礼,“见过国君。” 弥谰皇受宠若惊,连忙将她虚扶而起,自然不敢碰她。 “圣女多礼了。”先是看了眼南宫寅,他偏过身做出请的姿态,“请圣女和国师入座。” 能让一国帝王亲迎至此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两位。 走到此处,两人的手已经分开,顺着弥谰皇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龙椅旁还摆着一个较为宽大舒适的座位,刚好容得下两人。 不是吧,连坐都要坐一起。 白灵走上前得体的坐下,这才让百官们平身,南宫寅果然坐在她身旁,看似没注意她,实则暗中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百官们的脑袋,约莫有百余人,白灵的视线停在一个身穿四品官服,却站在第一排的男人身上,眼底划过一抹幽光。 此时太监总管已经在殿堂中宣读诏书,百官下跪听旨。 白灵没了听下去的兴致,收回目光,桌上摆着许多样式精美的点心和水果,都是她没见过的种类,盲猜应该是他国进贡的贡品,忍不住伸手拿了一颗葡萄大小的水果,晶莹剔透。 南宫寅在一旁皱眉低声道:“此物名为馋嘴桃,吃多易上瘾,而且还会醉人,你最好别吃……” 话音未落,白灵迎着他的眼神,塞进嘴里,仿佛在说,你不让我吃,我偏要。 南宫寅脸色微变,他想起了之前白灵喝醉时的样子,也不知她酒量到底如何,一颗馋嘴桃抵得上三杯酒。 但愿…… 南宫寅立马唤来一个小太监,示意他将馋嘴桃撤下后,这才松了口气。 大太监在宣读着盛典的致辞,依着规矩开始走盛典的流程,一整套下来,起码要到太阳落山,而晚上还有盛大的晚宴,到那时会有不少官员的家眷进来。 百官们垂头听着,只是他们的心思都放在了弥谰皇一旁的圣女和国师身上,想看又不敢细看,只敢偶尔抬头偷瞄两眼。 圣女的身份来历在场之人都心知肚明,其中还有一名正四品官员被越级跳到了正一品,地位堪比宰相,而此人,正是白冷的父亲,白崇樽,也就是白灵这具身子的生父。 白崇樽又惊又喜,除此之外,白崇樽的妻子也被赏赐了个一品夫人,还有各种赏赐,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都是弥谰皇为了取得圣女欢心所做的。 不过可惜,此时的白灵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对她来说鸡毛蒜皮的事,她看似眼神清明,实则已经有些不大对劲。 她有些坐不直身子,甚至心里烦躁的很,为什么要抬头挺胸,她只想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最好还是将腿抬起来搭在桌子上,把上面的东西一扫而光。 如此想着,也正要这么做了。 好在南宫寅一直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准备抬脚,顿时明白了什么,连忙伸手在桌下将她的腿按住。 好看的俊美皱了起来,他看向白灵,低呵道:“你这是做什么?!” “嗯?”白灵似乎才发现身旁有人,看着他俊美的面容,目不转睛,眼里似乎有一团正在跳动的火苗。 南宫寅见状心里一惊,这眼神他再熟悉不过,谁能来告诉他,馋嘴桃不是只有醉人的功效吗? 看她的样子,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不知道还以为吃的是春药! 第九十六章 不近女色近圣女 大太监噼里啪啦念了一通,总算完了,捏着尖锐且不男不女的嗓音笑眯眯的对白崇樽说道:“恭喜白大人!贺喜白大人!” 眼里有不少谄媚,寻常时候这个太监看都不会看他一眼,这让白崇樽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弯着身子抬起双手恭敬的领旨,心里忐忑又激动,手微微发颤,领过圣旨朝国师所在的方向跪下,他心里清楚得很,能有今天,都是沾了他大女儿的光,无论如何都要谢过圣女。 可还未等他说出口,国师便蹭的一下站起来,率先说道:“殿下不适,本座先送殿下回去歇息,诸位随意。” 说罢,也没等国君点头同意,就拉着圣女走了。 这流程都没走到一半呢,圣女和国师怎么就…… 在场的官员都惊愕的看着两抹背影匆匆离去,国师走的很快,圣女的步伐有些踉跄,虚浮虚浮的,好像还真是不适了。 圣女金贵,盛典流程繁琐,受不住也正常。 弥谰皇却是松了口气,国师的气场太强,每次他在的时候他都紧张得很,一放松下来,肚腩就显露出来了。 走得好,他也着实厌烦这种繁琐的流程,便站起身道句乏了,就走了,只留下大太监负责到底。 于是官员们又眼巴巴的瞧着自家国君当了甩手掌柜,而他们这群人就要苦哈哈的留在原地,瞧着天色,走完这一套,起码也是太阳西下的时候了。 国都什么都好,就是礼节繁琐的不行,又长又臭。 南宫寅抓的她吃痛不已,白灵哼了一下就甩开了他的手,他转过身有一瞬间的诧异。 这个女人还会有这一面?貌似是赌气? 他垂下手,“怎么了?” 白灵站在原地不想走了,就这样盯着南宫寅,她撇撇嘴,“为何丢下我?胆小鬼!” 身后还跟着一众的宫女,她们垂着头,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狭长冷厉的凤眸暗光一闪,南宫寅再次朝她伸出了手,语气平静:“过来,跟本座回去。” 白灵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说道:“不要。” 南宫寅深吸口气,似是猜到了什么,便稍微放软了语气,“这次不会了。” 可白灵却将手背在身后,还退了一步。 这又是闹什么小性子?明明方才还一副想吃了他的模样,现在就跟个小刺猬似的,碰都不准碰。 南宫寅有些不悦,“别闹。” 白灵切了一声,谁跟他闹了? 又来了,不论是正常还是喝醉,总是要跟他作对才舒服。 长腿一步迈出去,就轻易将女子的手从身后拉到眼前。 “你干嘛?放开我!” 白灵的声音很大,说着,再次用力的甩开了他的手,脸上满是怒气。 这下连一直低头的宫女们也按耐不住的偷偷抬头瞄了几眼。 她们早有耳闻,说是圣女和国师之间关系暧昧,现在当真见了他们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打情骂俏,原来传闻是真的。 国师这两年举国之力找圣女,怕不是让大家伙帮他一同找夫人吧? 有个宫女想到此处有点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冷不丁就看到南宫寅朝她们递来一个警告十足的眼神,令她们毛骨悚然,连忙重新低下头,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拿谁说笑也不能拿国师说笑啊,该罚该罚。 南宫寅将目光放到白灵身上,明明穿的雍容华贵,却偏偏给人一种桀骜不驯,邪气横生的感觉。 真是吃软不吃硬,南宫寅让步了,“跟本座回去,好不好?” 宫女们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国师居然有这一面,听语气是在哄圣女吧?夭寿啦!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宫女们心想着,这下京都又要有一大热点了。 白灵感受到男子周身寒冰一样的气息融化了大半,就像是寒冬过去后的春日暖阳,就好像这才应该是他。 “好,我跟你回去。”说罢,居然真将手搭在他的大手上。 见她终于肯松口了,南宫寅暗自松了口气,好歹也是青天白日的,他真怕她会在这种不正常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可谁知,当他要拉她走时,却怎么也拉不动,还停滞了片刻,南宫寅疑惑的回头看她。 只见白灵歪头坏笑道:“懒得走,要抱。” “你!”南宫寅瞳孔微缩,连握着女子的手都有片刻的收紧。 白灵却像是看不到他满脸写着不愿的表情,指尖摩挲他的手掌,有茧子,并不光滑,不像竹倾。 在南宫寅犹豫时,白灵故意冷着个脸,似乎在说,不抱,我就不走了。 身后的宫女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笑耸动肩膀,都要憋出内伤了。 胆敢这么要求国师大人的,也就属面前这位尊贵的殿下了。 若换做别人…… 之前国师刚上任的时候,确实有个公主想要勾搭国师,却被国师丝毫不留情面赶走了。 后面这个公主不甘心,还尝试各种下三滥的手段,甚至脱光了爬到国师床上。 结果如何呢,这位公主不但没能如愿,还被国君下旨远嫁他国,哦,这个国就是啸国,一个荒漠草原共存的国度,连女子都能上阵杀敌,凶猛得很。 可想而知,那位吃惯了细糠享尽荣华富贵的公主去到那种地方,结局会有多惨。 只是圣女会如何呢?很快国师就给了她们答案。 只见南宫寅在众人震惊的表情下,真把圣女抱了起来,大步离开,离开的背影要多潇洒有多潇洒。 但是这看着怎么一点违和感都没有,圣女的手圈着国师的脖子,压住了国师的束发,就像是…… 就像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宫女们恍然大悟的点头,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步伐轻快。 没想到国师大人早已被圣女吃的死死的,不过圣女和国师光看长相,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国师的宫殿很大,地处清净之地,因为他不喜有人打扰,即便是皇宫,也要按照他的要求新设一地。 除了主殿外,还有几处偏殿,相隔不近也不远,没有奢靡夸张的摆饰,一切都化繁为简。 倒是有不少修剪好看的植被和一汪清泉,冒着仙气一般的雾,不知道还以为进了什么隐秘仙境。 南宫寅给白灵安排的居所自然正是主殿,也是他一直以来歇息的地方,走进正厅再绕进寝屋,并不远。 正当他想把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放到床上时,低头一瞧,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连圈住自己脖子的手都松松垮垮的。 女子浓密的眼睫毛盖住了眼里的情绪,他可以想象到,若是她睁着眼,这那眼底的情欲怕是要翻滚起来。 南宫寅将她轻柔的放在大床上,这张床是圆形的,摆在正中间,帐纱是淡蓝色的,准确来说,是冰蓝色。 但是有了女子的存在后,这张床却显得柔和了许多,有了不少温度。 他不禁想着,若她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该多好,可她不是,长着这张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性情,谁遇见了都要头疼。 想到此处,好看的剑眉紧紧皱起,罢了,他只需看好她就是。 可正当他要离去时,却听到女子的梦呓。 第九十七章 矛盾 不知道为何,他鬼使神差的坐了回去,就坐床沿,可是白灵说的梦话实在是细如蚊蝇,听不清楚。 于是他便微微俯身,侧耳倾听,却不料脖子一下子被捞了下去,整个人便失重般被往下倒。 好在他常年练功,身体会有下意识的动作,两臂撑在女子的耳边,大眼瞪小眼。 说是距离产生美,这种不近不远的感觉,刚刚好。 “你在干什么?” “分明是你带我回来的,怎么?要让我独守空房吗?” “这么大个人,就不会自己睡?” “可是房间太大,我一个人睡,多寂寞啊……再说了,你方才不是说过不会再丢下我吗?” 白灵笑的狡黠,眼里有三分魅惑,三分迷醉,淡淡的酒香和女子独有的清香在空气中缠绕,飘进他的鼻腔里。 南宫寅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危险的眯了眯眼,“你醉了。” 酒量这般不好,不过是馋嘴桃罢了,也撑不住,他发誓,下次绝不会让她碰酒了。 白灵摇了摇头,“我没醉,我清醒得很。” 就是越看面前的男人,越想要将他蹂躏。 “那你说说,本座是谁?” 话音刚落,白灵毫不犹豫答道:“你不就是那晚被我上了的采花贼吗?” 此话一出,南宫寅瞬间两耳通红,微微凝目。 这没道理。 哪有人清醒的时候什么也记不清,醉了却又想起来的。 “还不敢承认?还装?”白灵突然揪着他的衣领,趁其不备,用力地往下一扯。 见他眼神闪躲,白灵道:“被我说中了吧?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和我睡一起,难道是什么丢脸的事吗?” 南宫寅闻言,下意识答道:“自然不是……” 话没说完,薄唇就被堵住,被一个又香又软的嘴堵住了。 他不禁瞪大了眼睛,虽说方才的气氛已经让他猜到了会到这一步,可真遇上了,却是怎么也迈不动步。 一方面想尽快逃离,另一方面又想留在此地。 好在只是蜻蜓点水般迅速,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的时间,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 白灵似是很满意他的表情,“既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那我现在就去昭告天下,你被我睡了!” 说罢,就毫不犹豫的将南宫寅推开,要起身离去,全然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惊人之举。 只怕天下人得知这件事,难以想象会有多轰动。 南宫寅连忙拉住她,将其摁在床上,眼里除了不可置信外,还有不少慌乱。 “不行!”声音低沉暗哑。 白灵愣愣的眨眨眼,“为何?” “因为……”南宫寅顿了顿,为何?他还真有点答不上来,圣女和国师有一腿,说出去多不像话? 虽说他早已听闻那些风言风语,但也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罢了,只要没坐实,就无需担忧。 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任何行动。 白灵等了片刻,还没等到他的回答,有些不耐,“你说啊,为何不行?” 南宫寅叹了口气,只好胡乱说道:“本座脸皮薄,别将我们的事如此大张旗鼓,可好?” 反正她醒了也记不清,倒不如先安顿好她,省得又要胡来了。 白灵闻言,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又调侃道:“怎么你一个大男人比娘们还害羞,这样可是追不到女孩子的。” “追?”南宫寅神色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说的是追求之意,这才说道:“本座无需如此。” 两人此时都没注意到,他们下意识的撇清了各自的关系,哪怕发生了那件事。 白灵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老光棍。 南宫寅不太明白这是何意,却也能从她的表情看出定不是什么好话。 他不再摁住她,而是松开了她后,便起身。 白灵依旧懒懒的躺在床上,偏过头看向他。 南宫寅整理了有些许凌乱的衣衫,圣女回归,他还有许多公务要亲自处理,他向来不喜欢拖延。 “本座还有要务在身,便先行离去,你留在此地好好休息,若是需要什么,只需吩咐宫女即可。” 他不敢再作停留,真是多待一刻,就多了一分危险,清心咒很适时的敲醒了他,否则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快要离开寝殿时,他又转过身看向她,想要确认她是否会听话。 白灵也在看着他,眼里却有着明显的困倦,没有接着缠他。 南宫寅松了口气,困了就好,便说道:“天色还早,你早些休息,晚上还有盛宴,到时候本座会派人来找你。” 盛宴是什么?白灵不知道。 但她还是点头,表明她听到了,南宫寅才放心地大步离去。 寝殿外全是宫女,其中一个很眼熟,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直跟在白灵身边的小丫鬟。 当然,这也是他有意安排的,不但如此,他还将她破格晋升为大宫女,俸禄也不是一般的高。 伺候那个性情多变的女人,还是她身边人来做最好。 玲珑见人从寝殿里出来,也不敢多瞧,却也不卑不亢的福身喊了句,“见过国师。” 身后的一众宫女也跟着参拜。 南宫寅没有停下脚步,只留了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伺候好圣女,还有,看好她。” “是。” 直到南宫寅的身影完全离开国师殿时,众人才各自散开。 这些宫女全都是临时调过来的,国师殿以往从来没有宫女的存在,连侍卫都很少。 平常除了雪阳君这种活蹦乱跳的人进出国师殿,几乎没有人来访。 国师大人很冷清,总是独来独往的,也不喜被打扰。 南宫寅离开后,有些宫女开始打量起玲珑,身材娇小,穿的也一般般,像是从乡下来似的,怎么就直接晋升为一品大宫女了? 有人嘴碎的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是跟随圣女殿下进来的,真够幸运的,若是我也能早些时候遇见圣女就好了,指不定那个位置……” “有些人呐,就是命好,羡慕不来的,麻雀变凤凰呗,瞧着也就那样,指不定殿下日后就会发现她一无是处。” 她们不服气,在她们看来,玲珑就是从乡野来的野丫头,不懂宫规,如何才能伺候好尊贵的圣女? 玲珑之所以没有换上特制的宫女服,是因为没来得及。 她自然听到了这些宫女对她有多不待见,虽然是掌管了国师殿,但这群女人不一定真听自己的。 那角落的两个宫女边干活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不在乎她们怎么看待她,但是听着她们越说越起劲,还越来越大声。 玲珑终于走了过去,她甩着帕子,步伐稳健,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她们面前。 两个宫女顿时闭上了嘴,当人面议论,怎么说也不太好,其他人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看向她们,更多的是看热闹。 只听啪啪两声,玲珑给了两人各一巴掌,声音不大,却胜在清脆。 宫女捂着脸,不可置信,“你竟敢打我……” 玲珑逼近两人,抬手指着她们,低声警告:“要吵出去吵,殿下正在歇息,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吵闹,若是扰了殿下清静,你们两个,有几颗头可以砍?!” 第九十八章 白府中人 玲珑的举动确实有了震慑的效果,至少大部分人不敢再小瞧她。 两个宫女的脸上顿时有了两个红红的巴掌印。 其中一人羞愤的瞪着她,捂着半边脸说道:“你!你得意什么?!” 不就是运气好点,早些时候遇见了圣女吗?换做是她,她也可以!甚至能站的更高! 玲珑皱了皱眉,心想皇宫也不过如此,以前还以为皇宫里的人都是大气的。 没想到如今一见,也不过如此。 伺候姑娘的人不求心性极佳,至少也不能像面前这两人一样心肠狭隘,冒冒失失。 “你们两个不合格,没有资格留在国师殿,随后我会将此事禀明殿下,由殿下来定夺。” 宫女闻言心下一惊,忙说道:“禀明什么?你敢打小报告?” 可还没等玲珑说话,便听到身后传来女子慵懒的声音。 “不用随后了。” 众人抬眼一看,顿时面色巨变,跪倒了一片人。 而那两个宫女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转过身连看都不敢看,扑通的跪了下去。 “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们压根不了解这个圣女的秉性,之所以害怕,多半是来自身为奴仆心里对主子的畏惧。 玲珑也跪下了,哪怕一直以来两人关系不错,但她也明白界限在哪里,这一跪,是应该的。 “都起来。” 直到白灵发话,众人才敢起身,不同的是,宫女们垂着头,而玲珑却能直视她。 白灵走上前,淡淡的撇了眼两个依旧跪在地上的宫女,有些厌烦。 “以后这种小事,无需跟我说,你自己决断就好。至于她们两个,让她们赶紧滚,我不想再看到她们。” 玲珑乖顺的答道:“好。” 对于白灵的反应,她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姑娘一向很懒,这种破事她当然懒得管。 倒是宫女们被吓得不行,如此一来,这个乡下丫头可以说在国师殿一手遮天了,至少能随意处置她们。 还好,还好她们没有那么冒失得罪了她,否则指不定就无法留在国师殿了。 要知道,能进国师殿是多大的荣誉,她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是废了不少力气才争取到了这个位子。 绝不能白费了! 而那两个宫女,早已经面如死灰的被拖了出去,相当于被定下了死刑。 玲珑神色平静的看着,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儿。抬眸神色复杂看着白灵,好在一开始的靠山就很强,否则她就是那个被拖出去的人。 眼看白灵就要往国师殿外的方向走,玲珑心里一惊,立马想到了国师临走前的吩咐。 “殿下要去哪儿?” 白灵没有停下脚步,她随意的摆摆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太无聊,我要出去玩,别管我。” 这个地方太大了,屋子大,床也大,早在南宫寅离开的时候,她眼底的困倦就如潮水般褪去,她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玲珑叹了口气,还真没追上去。 圣女就这样畅通无阻的走了,国师的吩咐犹在耳边,却没人拦她。 一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玲珑姑姑,这样真的好吗?” 凡是大一头的大宫女,她们这群人都要喊做姑姑。 喊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子作姑姑,怎么听什么怪。 若不是有个前缀,玲珑都听不出是在喊她,她正了神色,“圣女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哪怕是国师也不能。” “哦……可是若是出了什么事,国师降罪该怎么办?” “担着。反正不会死就对了。” 她知道,白灵是个护短的主。 “只要你们好好干,在圣女手下做事,绝不是坏事。” 玲珑此话一出,众人都小心记下,就当是提点了。 方才发生的事有目共睹,玲珑深得圣女器重,招惹不得。 玲珑召集所有人,她们都穿着翠绿色宫装,她一一询问她们的名字,其中有四人她觉得不错,可以留在殿内,其余人都要在殿外干活。 关于这一点,没人反对。 白灵走着走着就觉得很不舒服,身上穿的华服太碍事了,于是便三两下随手脱掉外衫,扔到了湖里。 好在此处没什么人,若是被人看到湖面上飘着一个红色的衣裳,只怕要吓死了。 白灵甩了甩腿,把脚上又小又高的绣鞋给甩了出去,光着脚丫子啪嗒啪嗒的就潇洒的走了。 脚踩在鹅卵石上,硌得慌,却也比穿着绣鞋要舒服。 好在这一处没什么人,否则要是被人看见了,当真不得了。 太阳还没落山,白灵绕到了御花园,连这里都是静悄悄的,宫女太监都跑去别处忙活今晚的盛宴了。 她坐在水榭旁,把脚丫子没入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晃悠,眯着眼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湖里的小鱼朝她游来,亲昵的碰碰她的脚丫子。 她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眼里有些迷离恍惚。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疑惑惊诧的声音。 “你是谁?” 白灵回眸一看,来人是一男一女,穿着金贵,打扮的很好。 女人眉眼中有淡淡的煞气,但男人眉眼中却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像张白纸,有意思。 白灵回头看向他们时,他们也看到了她的模样。 还没等白灵说话,那男子便激动的走上前喊了声长姐。 白灵停下了晃动的脚丫子,金鱼四散而开,她抬头上下打量,警惕的看着男子,面色不善的说道:“瞎喊什么,谁是你长姐?” 她可没有什么兄弟姊妹,连爹娘都没有,从来都是孤身一人。 白灵全然忘记了现在的身份,也忘了这句身体并不是她的,她还是醉的。 白逸天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痛色,长姐果然还是不认他。 但他还是说道:“长姐,离别四年,你都不认得小天了吗?” 此人正是白冷同父异母的庶弟,却是长子,而一旁的女子则是他的姐姐白静,白府二小姐,这两人是亲兄妹。 白灵皱着眉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白静却走上前扯了扯白逸天,随后便跪下。 “参见圣女殿下。” 白逸天这才想起来什么,也学着白静行了个礼。 圣女?噢,她想起来了,方才那群宫女好像也是这么喊自己的。 现在她的脑子有点不太灵光。 白灵站了起来,想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平身吧。” 两人缓缓起身,不过他们也是这时才发现,白灵压根没穿鞋子,周围也没有鞋子的踪迹。 好在裙子够长,若是摆整齐了,只会露出雪白的脚趾头。 女子怎能不穿鞋?白逸天面色一红,连忙移开了目光。 “长姐……殿下,您的鞋呢?” 如今身份悬殊,自然不能乱攀亲戚了,圣女是必须和世俗的家人断绝关系,也不会一直留在皇宫。 她无所谓的说道:“不舒服,就扔了,有问题吗?” 这话她脱口而出,但白静的脸色却难看的很,不悦的说道:“殿下身份今时不同往日,更应该注意言行举止,别像以前一样……” 白逸天心里一惊,连忙打断道:“姐姐!” 第九十九章 反感 白逸天及时打断了白静接下来要说的话,后者顺势闭上了嘴,但脸色却一如既往的难看。 白灵却被提起了兴致,“接着说啊!” 眼看白静就要忍不住破口大骂的模样,白逸天连忙挡在两人中间。 他苦笑着对白灵说道:“长姐,姐姐她没什么恶意,只是为了你好。” 不喊殿下,改喊长姐了。 姐妹间的打闹,总比不敬圣女这个罪要小的多。 白灵却一把推开他,迎着白静的目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看得出,你很讨厌我。” 白静觉得她有些奇怪,便谨慎的说道:“您如今是尊贵的圣女,谁敢讨厌你?” “可我很想知道,你讨厌我的原因。”说着,白灵就抬起来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中了白静的眉心。 “你……”话没说完,白静便呆滞了。 画面中,两个小丫头在一起玩耍,一个是幼时的白冷,一个是幼时的白静,她们都玩得很开心。 白冷拥有许多好玩新奇的东西,毫不吝啬的分享给白静,可久而久之,白静便总是莫名其妙不开心,有时还会把白冷送给她的东西扔掉。 因为在白静看来,这些都是白冷得施舍和可怜。 那时的白冷很受宠,白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庶女,过得不差,但有了对比后,自然会显得天差地别。 白冷自小因为深受宠爱的缘故,身边人事事顺着她,即便有不规矩的地方也没有人指责。 但白静不一样,她一直很规矩,从不犯错,却从未得到过重视和一句夸奖。 不久后,白冷的生母,也就是白府主母因病离世,白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就变得不受宠了。 甚至情况急转直下,白冷自六岁起,就被囚禁在曾经居住的小院子里,一关就是五年,期间连人都见不到,白府都快忘了这位大小姐的存在。 一天傍晚,白冷对着石头和花草说话,一个人数着星星,她想着,星星到底能不能摘下来呢? 天上都这么亮,拿在手里能闪瞎眼吧,想到这里,她笑了笑。 一个人呆着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不知到能撑下去多久,就算是狗,也会腻了吧。 上天又怎会让她无聊,她的存在还是被人记了起来。 两个小姑娘走了进来,一不留神,踢翻了装着不知留了多久的饭菜的破碗,就跟这院子一样破。 白冷拔着草,听到动静,立马回过身,这两人她见过,可是记不清了。 只是地上的饭菜怎么翻了? 白静对上她的眼神,明明只是不小心踢翻了剩饭剩菜,怎么搞得像踢翻了什么宝贝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白静下意识说道。 白冷说了句没关系,就走到她脚边,一点一点的将散落在地的饭菜连带泥土一起放在饭里。 白静身旁的女子则是白父另一个小妾所生的,她就是白香凝。 白香凝嫌恶的离远了些,“你这是在干什么?”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会把地上的饭菜重新捡起来吃的,京城的乞丐都不会这么做。 白冷低着头,努力的捡着,没看到她眼中的厌恶。 “当然是拿来吃啊,不然呢?”说着,她把两根树枝当做筷子,准备开吃了。 “你们要一起吃吗?”白冷好心的发出了邀请,就像以前一样,她觉得好的东西就会跟别人分享,这毛病一直没变。 可饭菜还未入口,她的饭碗又被打翻。 白冷有些呆呆的,这回连带着碗也碎了,她心想,应该又是无心的吧? 打翻她饭碗的人是白静,她生气的说道:“你怎么吃这种脏东西!狗都不会吃!” 白冷恍然大悟,“你这回是故意的……再说了,狗饿了也是会吃的。” 人和狗区别很大吗?饿到极致,人难道还要空想着吃上山珍海味才可以吗? 会死的吧,她不想死,她要活着。 话音一落,旁边响起一阵讥笑,“所以你是狗吗?哈哈哈......” 白香凝笑的不行,她真想多找点人来看看,一起笑笑。 白静却不觉得好笑,“香凝,笑够了吗?” 笑声总算消失了,只是白香凝的嘴角依旧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很是讥讽。 白静道:“我赔你一顿饭,不要再捡来吃了。” 白冷乖巧的点了点头:“那你要快点,我很饿。” “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欠着你。” 白静复杂的看了眼白冷,就拉着白香凝走了,她再也不想进这个地方了。 但后者却觉得好玩,她以后一定要常来玩玩,这可比逗弄狗有趣多了。 冰冷残破的门再次合上,阻隔了里面和外面的世界,白冷弯下腰,接着捡拾着散落在地的饭菜。 她不信她们。 白府的人都是说话不算的人,父亲说过会永远宠着她,可他没做到,母亲说会一直陪着她,她也没做到,宁叔叔也说过,可她再也没见过他…… 画面到此结束,所看到的都是属于白冷和白静的记忆。 白逸天担忧的看着两人,“长姐……” 白灵收了手,了解了大概,她想起来这具躯壳是谁的了,是白冷的。 没想到白冷以前过得还真是凄惨,被囚禁五年,何罪之有? 白静脸色有些苍白,神色复杂的看着白灵,“你……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不由得退了两步,双手在袖口下瑟瑟发抖,她最不愿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但她方才分明看的一清二楚。 那些画面是不堪的,记忆犹新。 见她面色苍白,白逸天连忙去扶着她,“姐姐,你怎么了?” 白灵道:“她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缓缓就好了。”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可能是原主白冷的原因,连她也不想跟这些人有过多的接触,尤其反感。 就在这时,好巧不巧,又来了一人。 一名女子穿着留仙裙,从花园另一边绕过来,比起白静,这名女子打扮的就要华贵许多。 白灵记得她,她就是白香凝,那个曾经嘲笑原主是狗的女人。 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白灵不想走了,她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看着白香凝走来。 白香凝最先看到的就是白灵,一抹红衣极其显眼,她提着裙摆走上前,摆出无比讨好的笑容。 亲昵的对白灵喊了声长姐,甚至想过去拉着白灵的手。 “长姐回来了,怎么久久不回家?诶呀,这看着好像是瘦了,这可怎么行……” 白灵勾了勾唇角,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的手,冷声道:“跪下!” 第一百章 庶女的欺压 这一声跪下把白香凝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的笑容凝固在嘴边,她扯了扯嘴角,很是艰难的跪了下去。 就连那参见圣女四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白静和白逸天站在一旁,两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难以置信。 白香凝等了许久,也不见白灵让她起身,她收敛了异色,小心翼翼的抬头喊了句:“殿下?” 面色恭敬,却有三分虚假和不甘。 白灵突然朝她伸出了手,轻笑道:“起来吧!” 白香凝面色一喜,心里却不屑得很,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连脾气都没有。 可白静却有些不安,在白香凝要搭上白灵得手时,她连忙出言:“别碰她!” 白香凝吓了一跳,还真停下了手,她疑惑的看向白静,但还未看出什么,她的手就被人用力地握住。 眼看着白香凝面色变得呆滞异常,白静瞬间明白了白灵想要做什么,故技重施罢了。 可是白静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比起让她们想起来,难道最痛苦的不应该是她吗? 明明最可悲最可怜的是她才对啊,怎么像个看官一样,难不成当了圣女,就变了? 在白静胡思乱想时,白灵已经重新出现在白冷的记忆中。 奇怪的是,在白冷还受宠时,白香凝很少出现在白冷视线内,甚至不同她们一起玩耍,很多时候都是远远地看着。 但白香凝和白冷关系变化也正是出现在她被囚禁的时候,就是白静说好要赔偿白冷一顿饭的那天。 送饭的人不是下人,而是白香凝,在这之后,白静再也没出现过。 那时白冷心想着,为什么不是那个说要赔自己一顿饭的人送来?果然又是个骗子。 精致的饭盒,精致的碗筷,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白冷觉得味道很熟悉,这些是她幼时伸伸手就能吃到的。 再看白香凝穿着的衣裳,滑滑的,连灰尘都无法在上面停留吧。 白香凝没有坐下,她嫌石凳脏,站着笑眯眯的问道:“想吃吗?” 白冷舔了舔嘴,点头,她想,很想。 但她又怕吃了这些,万一以后吃不下别的东西了怎么办,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适应了。 “那我们玩个游戏可好?你要是玩,才能吃哦!” 白冷有些犹豫,但还是答道:“好,我玩。” 白香凝闻言,很是满意,她抬起细嫩的手,将一碗又一碗的饭菜倒在地上,混在一起,却没有混进泥土。 她指着这些饭菜,不怀好意道:“游戏很简单,就是你趴下来,不要用手,只用嘴吃。你放心,干净着呢,好不好?” 你不是狗吗?用狗的吃法,应该不过分吧。关久了,连人和狗都分不清了。 这话,白香凝没有说出来。 可白冷一直站着,没有动,她看着地上的饭菜,明明比之前的要好上百倍,她却总觉得无法弯下腰,更别提趴下来了。 应该也没有那么好吃,反正刚刚吃过了,应该能撑到明晚,还是别吃了。 白香凝神色有些不耐,“还愣着干什么?要凉了哦!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白冷摇摇头:“我不吃了,你捡走吧。” “为什么?”白香凝微愣,又轻轻的勾起唇角,“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玩游戏吗?这次可比以前好玩多了。” 白冷握紧了拳头,“不好吃就不吃,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怎会不好吃呢,也是,这个土狗定是太久没吃就忘了味道,灵光一动,白香凝拿起碟子,上面还有残余。 诱惑道:“你舔舔看,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白冷依旧不为所动,尽管她以往都会将破碗里的饭菜舔干净,但面对眼前这个精致的碟子,她觉得恶心。 连眼前这个女子,都变得恶心了。 白香凝把碟子往前一推,催促道:“快舔啊!” “我说了,我不吃!我不舔!”白冷突然很生气,也很不解,她不喜欢这样。 可突然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头发被狠狠的抓住,白香凝厉声道:“不吃?由不得你!” 说罢,她将白冷的头摁住,抓着她的头发,将碟子整个抹在她脸上,直到满脸的油渍。 “你放开我!放开我!”白冷不舒服的大喊道。 她想错了,这个女子要比饭菜恶心的多。 奈何对方根本不打算停手,似是不解气,又猛地一用力,将她摁在地上,用脚踩住。 白冷体弱,营养不良,压根没什么力气反抗。 “吃啊!可好吃了!别浪费。”白香凝恶狠狠的说着,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偏要来硬的才行。 魂体的白灵见状,心都揪了起来,仿佛在滴血,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 她能深刻的体会到白冷的此刻感觉,是悲伤,屈辱,绝望,和深深的无奈。 白冷被迫张开嘴,被塞得满嘴的珍馐,又被强迫咽下,她的泪水掺杂其中,咸,很咸。 “这才对嘛,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就该顺从。”白香凝折磨够了,心里爽快极了,嗤笑一声,嫌恶的拍了拍手,转身离开。 守在外面的下人见状,都低下了头,当做什么也没看到。 白香凝睨了下人一眼,悠悠的说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是,三小姐。” 白香凝轻哼一声,回头不屑的看了眼依旧趴在地上的白冷,她才不是什么三小姐,她是二小姐,白府可没有白冷这种丢人现眼的东西。 门再次关上,这一次,白冷没有任何一刻比得上这次,希望这扇门永远都不要再打开。 她反胃的很,将吃下去的山珍海味都毫无保留的吐了出来,她就知道,根本就不好吃。 她暗自发誓,再也不要吃这些东西了,冷饭冷菜也很好。 这些恶心东西,留着那些恶心的人吃去吧。 桌上还摆着精致的碟子,她也将其一个个摔碎,摔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碎片,很是锋利。 她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尝试性的往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鲜血很快留了出来。 如果娘亲在的话,是绝不会让她碰这些东西的吧。 很快,手臂上出现了许多道伤口,她觉得痛,但心中的痛好像减少了很多,于是乎,她又换了一个手臂...... 外面的下人自然是听到里面打砸东西的声音,皆是叹了口气。 世事难料,曾经的尊贵的大小姐,竟是落得这般地步。连出身低贱的庶女都可随意欺压。 画面被白灵主动掐断了,她看不下去。 若她坚持看下去,则会发现白香凝之后的手段更加残忍,同时也是白冷失贞的罪魁祸首。 白冷很小就被囚禁,整整五年没有生长在健康的环境,心里早已出现了问题,可想而知,之后的白冷哪怕被放出来,也是郁郁寡欢的一个人。 恐怕就算没人杀她,她也活不长了。 白静倏地脸色大变,只见白灵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扯着白香凝的头发,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扑通一声,白香凝在白灵手中就像个垃圾一样,整个人被扔到了湖里面。 人渣可不就是垃圾吗? 第一百零一章 国师心软了 白香凝在水中扑腾得不停,她不会水性,根本不会游泳,加上这繁重的衣服,她一定会沉下去的! “救命!救……命!咕噜咕噜……救命啊!” 白静惊得脸上血色全无,压根想不到白灵会突然做出这种事,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行凶啊! “你怎么能这样?!”白静怒吼了一句,然后又催促呆愣在一旁的白逸天,“别愣着了,去喊人啊!” 白逸天连忙回过神,“好!我这就去,这就去!”说罢,慌不择路的跑开去找人了。 白静在原地急的来回踱步,想找根杆子去捞白香凝,可御花园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她不由得指责白灵:“你就算贵为圣女,也不该这么做!你这是草芥人命,她会死的!” 白灵淡淡的撇了她一眼,随即便走进了水榭中,盘着腿坐在凳子上,单手托腮看着水中不停扑腾的人。 “就这么死了也算便宜她。” “你!你简直太嚣张了,她是你妹妹!” 白灵闻言噗嗤一笑,白静见状,黑着脸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像个笑话。” 白静气的发抖,她从未被这么对待过,尤其是被面前这个女人羞辱,最让她受不了。 她沉住气,只好冷笑道:“圣女做下了这种事,若是传了出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会怎样吧?” 白静以为她说完这话,白灵就会面露慌张之色,可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后者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白灵依旧看着水中的人,压根儿不想搭理白静。 白香凝已经快不行了,扑腾的水花也逐渐变小,脑袋都快看不见了,只能看到一双手还在着无力的挣扎。 察觉到白静的视线,白灵才回眸不悦的撇了她一眼。 “聒噪。” 白静没想到会等到这个答复,她原以为,白灵变化再怎么大,也该知道分寸是什么。 这也太嚣张了,究竟是谁给她的倚仗? 眼看着白香凝就要完全沉下去,不得不说这女人很惜命,废了老半天的功夫才缓缓往下沉。 就这这时,白逸天终于把人叫来了。 来了不少人,有男有女,皆是身份不低,当中还有南宫寅。 白静见状面色一喜,快速的看了眼白灵后,便急忙上前求救。 “国师大人!落水的是我的妹妹,还请您救救她!” 不用她说,既然他来了,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南宫寅盯着坐在水榭中悠然自得的白灵,脸色有些难看,随即便递给下属一个眼神,后者就招呼人下水救人去了。 众人朝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一名长相清秀的红衣女子闲适的坐在水榭里,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倾洒。 她正笑眯眯的看向他们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看向南宫国师。 难道……她就是圣女? 一名雍容华贵,头戴凤冠的女子最先反应过来,她领着宫女走上前,恭敬的行了个礼,不难看出,此人正是皇后。 其余众人当即明白过来,一一照做。 只有南宫寅依旧身姿挺拔,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灵轻抬素手,说道:“起来吧。” 边说着,众人便感觉有股力量将他们托起,不由得面露诧异之色,圣女果然不一般! 白香凝已经被侍卫救了起来,可她已经昏过去了,浑身湿透,一张小脸惨白的不行。 估摸着喝了不少水。 若是晚到一些,只怕她就没救了。 南宫寅正要开口说话,一旁的白静就跪了下来,见状,他微微皱眉。 只听白静带着哭腔和愤恨说道:“求国师大人为民女的妹妹做主,她之所以落水,不是因为失足,而是……” 她抽泣了一会儿,才指着白灵说道:“而是被圣女推了下去!” 此话一出,惊坏了众人,他们面面相觑,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女子之间闹矛盾就算了,这险些闹出人命,也太...... 而南宫寅却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他早就听到下属禀告,说是他前脚刚离开国师殿,后脚圣女就溜了出来,没人敢拦着她。 他就知道她要闯祸。 果然,他正要抛下了一切事宜来寻她时,就被白逸天喊了过来。 不但如此,还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白静见他没有什么动作,有些拿不准主意,只好重复道:“还请国师大人为民女做主!” 南宫寅背在身后的两只手微微紧握,随即又松开,他看向白灵,这个女人自始至终都是置身事外的模样。 恨不得多给他找点事做,犯了事还要他来善后,他又不是她的…… 南宫寅沉声道:“此事真是殿下做的?” 只要她不承认,他有的方法帮她开拖,可是,这个女人怎么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白灵勾唇一笑,她站了起来,微抬下巴道:“我说过,是我做的,我绝不否认。但是她不是被我推下去的,是被我扔下去的。” 说完,她还抱臂居高临下的对白静说道:“下次用词,记得准确些,哦还有,我最讨厌人指着我了。” 白静心里不甘,不愿向她低头,可是当她对上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眸时,她没来由的背脊发寒,老实的将手放下了。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他们可没有嫌命长,不敢瞧大人物的热闹。 只好一一告退,白香凝则是被送去医治。 白静见众人一个个离开,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可事已至此,她只能跟白灵死磕到底。 南宫寅自然不会搭理那些人离开还是留下,他眼里只有白灵。 轮到南宫寅坐了下来,他抬眼看着白灵,语气没有最初那般冰冷,似是多了些莫名其妙的人情味。 “说说,发生了何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人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南宫寅破天荒的没有扬言要弄死她,她也破天荒的开始解释起来。 “因为她曾经对我不敬,你若是想知道,我大可以给你看些东西。” 说罢,也不顾南宫寅是否同意,竟然直接坐到了他身上,把嘴送了上去。 白静瞪大了眼睛,她怕是要瞎了,就算是想起白灵之前不由分说就把白香凝扔下湖的举动,她也不觉得反常了。 现在才是最不合理的好吧!这也太……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白灵她竟敢?她怎么能?! 白静呆呆的,就算白灵当场跳个脱衣舞,她恐怕都觉得没什么了,没有什么比现在所见还要令人震惊。 第一百零二章 我吃我自己的醋 南宫寅很快就知道白灵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了,他看到了一些她想让他看到的画面。 一个屈辱又不堪的画面,其中的人,和她的模样有八分像。 “你……” “怎么样?看清了吗?” 两人贴的很近,白灵的声音也很轻。 南宫寅皱着眉,看着她澄亮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没想到,她以前的经历这么凄惨,难怪一个好端端的姑娘,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一时间都忘了将她推开。 他看着她半响,才哑声道:“本座不治你的罪。”刚好眼神撇到她赤着脚丫子,因为踩在地上的缘故,还有脏。 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为何不穿鞋?” 白灵眨了眨眼,她自己都忘了她没有穿鞋,撇着嘴说道:“不舒服。” 跪在不远处的白静有些愣神,国师不治罪?为何? 她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感觉现在的她跪在此处像个笑话。 南宫寅自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对白灵说道:“既然不舒服,就回殿中换一套来,不准这样。” 盛宴马上就要开始了,圣女光着个脚出现在宾客面前,成什么样? 白灵有些疑惑,“回来之后呢,要干嘛?” 南宫寅见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的,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问道:“还记得本座是谁?” “当然,你之前不是问过了吗,你就是那晚和我颠鸾倒凤……”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的手就堵住了她的嘴。 白灵睁大了眼睛,眨巴着眼,南宫寅叹了口气,他算是确定了,她还没完全清醒。 他真是宁愿她喝醉的样子像其他人那样发发酒疯,给点提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面色如常,步子走的比谁都稳当。 就是脾气一点没变,动起手来丝毫不拖泥带水。 罢了罢了。 南宫寅将白灵抱了起来,没穿鞋子,总不能让她接着赤脚走路。 白灵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抬头看着他,询问道:“去哪儿?” 南宫寅晲了她一眼,“回去睡觉。” 这话听着有歧义,好在此处只剩下白静一个外人,否则让别人听去了,只怕传言是要坐实了。 可偏偏南宫寅丝毫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很是淡定。 但白灵不淡定了,她甩了甩腿,想挣脱出来,南宫寅见她如此,有些不悦的抱紧了她,这又是闹什么了? “别闹。” “我不要回去。” “为何?” “那里太无聊,我还没玩够,你放我下来!” 可南宫寅不但不松手,随口打发了白静后,抱着女子就大步离去,他可不会让一个神志不清的圣女出现在盛宴上,不确定因素太多,他只想规规矩矩办好。 既然她没有清醒,就好好睡一觉,盛宴也不必去了。 可当他走到四下无人之处时,却被人挡住了去路。 竹倾淡淡一笑,“把她交给我。”说罢,还伸出了手。 南宫寅当然不会拱手相让,他尤其讨厌面前之人,白灵鬼混也就算了,还硬是把人带进来,这已是他能容忍都最大限度。 但他不容许她在国师殿胡来。 “让开。”南宫寅面色不善的说道,再往前走百米远,就能到国师殿,但面前这个花魁,则被他安排在距离国师殿最远的地方,这是目前白灵还不知道的。 没想到此人还能找过来,真是有些阴魂不散。 竹倾不但不让步,还进了一步,他看着南宫寅深邃的眼睛,重复道:“把她交给我。” 南宫寅半眯着眼,在平县时他第一次见他,那时的他和现在不太一样,现在的他,并不怕自己。 “本座能让你进来,也能让你消失。” 竹倾没有说话,而是垂下了手,看向白灵,轻声道:“阿灵,我带你去玩。” 白灵一直都有观察竹倾,她有些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是却没来由的有些警惕,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 可是……他说带她去玩,这一点就很棒! 她抬头看向南宫寅,“放我下来。” “你真要和他走?”南宫寅青筋渐起。 白灵重重的点了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南宫寅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平息怒气,片刻才睁开眼,真把她放下了。 一落地,白灵就小跑到了竹倾身边,“走啊,去哪里?” 竹倾习惯性的拉过她的手,温柔的说道:“皇宫不好玩,我们出去。” 边说着,还帮她将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 没等白灵激动起来,南宫寅便冷声道:“你们当皇宫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竹倾抬眸看着他,神色没有方才的温柔似水,而是带着不近人情的寒冷,这让南宫寅心里一惊,此人的气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强大? 可当他仔细探查时,却发现对方确实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竹倾像是没看出他的警惕,牵着白灵的手,淡淡的说道:“能不能出皇宫,还不是国师一句话的事吗?” 南宫寅本想拒绝,可当他看到白灵期待的眼神时,居然鬼使神差的改了主意。 “可以,但她要在明日安全回来,还有,不要暴露她的身份,不要太放肆。” “国师大可放心,还没人伤得了她,我也定会拿命护着她。” 竹倾牵着白灵从南宫寅身边擦身而过,两人走的潇洒,可南宫寅却转过身看着他们的背影,两手在袖口下微微紧握。 他在气愤什么?他也不知道。 许是气白灵身为圣女,理应同他出席今晚的盛宴,可她却和别的男人厮混。 许是气白灵见一个爱一个,方才还算乖巧,见了竹倾又屁颠颠得跑过去,直接将他撇到了一边。 若不是知道白灵好美色的秉性,他都要以为她这是欲擒故纵了。 一名太监从远处踩着碎步回来,恭敬的说道:“国师大人,到点了。” 南宫寅收回视线,“走吧。” 太监有些疑惑,他刚才可是看见圣女和别的男子走了,那方向好像还是宫门…… “那圣女她……” 提到她,他就来气,甩袖离开,“无需管她!” 说罢,他大步离去,连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情绪不大对劲,太监愣在原地,随即便快速反应过来,快步跟了上去。 国师大人定是吃醋了,没想到新任的圣女也真是任性,胆子不仅大得很,还那么的……不拘小节。 他可是清楚的看到,圣女光着脚出去了,唉,皇宫里住着这么一位小祖宗,只怕是天都要变了。 第一百零三章 妖怪成衣店 白香凝被安排在一座偏殿里,她其实早就醒了,只是她不愿“醒”过来。 此时的她还有些惊魂未定,差点就被淹死了啊,太可恨了,她怎么能这样对自己,她不该是这样的。 不过好在国师赶来了,国师向来公正,哪怕白灵是圣女也要受到惩罚吧? 正这般想着,白香凝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她,这目光让她浑身发冷。 她立马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子,定睛一看,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名男子,烛光足以让她看清他的长相。 没有穿宫装,不是宫里的太监。而且他的装束很奇怪,银色护腕,披头散发。 披着的是狼皮吗…… 白香凝微微往后缩,警惕十足,“你是谁?” 这里应该是后宫的某一处偏殿,男子不可踏入半步才对。 难不成是刺客? 想到此处,白香凝不敢轻举妄动,她不敢保证在是护卫来得快还是他动手更利索。 男子没有回答她,而是张开了手中的利爪,一步步向她走来,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这让她毛骨悚然。 利爪?!不是凡人! “你干什么?你别过来!”白香凝连忙缩到床角,双手紧紧的攥着被子,似乎明白这样无用,又拿起木枕档在胸前。 “你……你再靠近,我就喊人了!来人啊!有刺客……” 话音一落,她便感觉脖颈处像是被什么快速的划了一下,有些刺痛,下一瞬,鲜血便喷涌而出,染红了床单。 她瞪大了双眼,明明他还距离自己很远,这是如何做到的? 白香凝倒下了,她眼里满是愤恨和不甘,为什么?! 明明躲过了溺水,竟还是要死。 临死前,她还是不甘心的问了句:“你究竟……是谁?” 男子冷漠的看着她,直到她彻底咽气,他都没说过一句话。 来人正是黑境,宫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便如烟般消失了,不会有人发现他来过此地。 宫女是来拿干净的衣裳给白香凝换上的,谁知一进来便看到白香凝死在床上,她的头像是挂在床沿,睁着个眼睛看着宫女所在的方向,留了一地的血。 “啊!!!杀人啦!!!” …… “怎么样?合脚吗?” 白灵动了动脚,脚上穿着一双再普通不过的鞋子,没有之前那双精致,却舒服得很,因为是平底的,没有跟。 她看着竹倾,红唇微张:“你很贴心。” 竹倾回之一笑,松开了她的脚,终于亲自为她穿上鞋子了,真好。 他们身在一家成衣店,这时店里的老板娘捏着帕子走过来羡慕的说道:“这位小娘子好福气。” 白灵闻言有些疑惑,她看了看老板娘,又看向竹倾。 竹倾却对她伸出了手,她下意识的将手搭在他的手上站了起来,只是这两手一旦牵上,便再也分不开了。 老板娘又说:“能得这样一个夫君,真叫人羡慕不来,我从业几十年,从未见过男子为女子穿鞋的。” 白灵还是不明白,不就是穿鞋子吗?谁为谁穿,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她却忽视了老板娘开头说的“夫君”两字。 她不禁问道:“为女子穿鞋,有什么奇怪吗?” 老板娘这一听啊,看着愈发羡慕了,“因为从来都是女子伺候男子,一看你就是被你家夫君宠坏了,连这点都忘了。” 说罢,她捏着帕子掩面轻笑。 白灵这才意识到老板娘说了什么,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可竹倾却比她先一步说道:“不用找了。” 老板娘接过银子,习惯性的塞进荷包里,目送着两人离开,“两位下次常来啊!” 身影渐远,成衣店便合上了门。 屋内的成衣像是活过来一般飘来飘去,一件薄纱披肩竟能开口说话,“妈妈,这次您怎么没让这对夫妻买衣裳呀?鞋子可没什么用。” 这是一家妖怪经营的店铺,若是将这些衣裳买回去,凡是兜里塞了银子的,衣裳就会自己跑回来,主人四处找不着衣裳,又要来买,再赚一笔,回去接着偷。 也不害人,专偷银子。 挺缺德的。 老板娘神秘的笑了笑,“你懂什么?来的可是大人物,怕你有的去,没得回。” 衣裳不解,他们这就是一间小店,做的“小本生意”,哪儿来的大人物? 只是老板娘不再为他们解惑,而是自言自语道:“男人就是贱骨头,之前求着都死要面子不愿干,这会儿倒是主动了许多,也不枉这小娘子追了这么久,看样子是追到手了。” 衣裳好奇,又问:“妈妈,之前是什么时候啊?” 老板娘闻言,抬手抚上自己的脸,开始惆怅起来,“诶呀,太久了,应该有四千年还是五千年了?老了老了,记性不好。” 两人并排走在街道上,夜晚的京城本来没有平县热闹,但因为圣女出世,要举国同庆三天三夜,所以这会儿人还不少。 “我们去哪儿?”白灵任由他牵着自己,他得手很暖,她第一次觉得被人牵着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竹倾摸了摸她的头,指向前方,“就在那儿了。” 白灵抬眼望去,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普通的府邸,可不寻常的是那上面的牌匾上写着“白府”两大字。 她皱着眉,努力回想。 竹倾牵着她接着往前走,两人走的是正门,下人一眼便认出了白灵。 “大小姐……”下人正说着,便猛地想起什么,他连忙跪下,改了口,“参见圣女!” 白灵有些无助的看向竹倾,后者便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也不理这个下人,而是直径牵着她往里走。 下人还在地上跪着,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耳边,他才后怕的擦了擦汗。 谁都没想到,圣女这会儿不出席盛宴,而是跑家里来了。 两人经过一道长廊后,便停在了一间屋门外。 白灵抬头看着他,“要进去吗?” 没等竹倾回答,屋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女子,年龄看着不大,眼里却尽是沧桑,是个贤淑的女人。 她正是白府主母李采珊,府里原来的主母是白冷的生母唐萍,李采珊是之后被迎娶进来的,一进来便被抬了平妻,只因她有足够雄厚的背景,她的父亲是正一品殿阁大学士。 李采珊见到两人,又是惊喜又是疑惑,“阿冷?” 白灵没有回答,李采珊却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神情有些激动,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她,眼里泛了不少泪花。 “瘦了瘦了,江南那家人没有照顾好你吗?怎么才离家四年,就成了这个样子……” 李采珊自顾自说着,似是想起什么,便住口了。 白冷除了幼时那几年,之后都很瘦。 李采珊拿着帕子抹了抹泪,正要拉着白灵进屋,这才注意到白灵身旁还站着一名俊美的男子。 目光往下移,便看到两人牵着手。 她愣了愣,又抬眼仔细的打量竹倾。 嗯,一表人才,不错。 “先进来吧。”李采珊招呼两人进屋。 白灵一直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并不认识面前的夫人,不过即便如此,李采珊也没有察觉异常,因为在她看来,白灵话少才是正常。 白灵坐下后,竹倾想松开她的手,可她却不愿了,反握住。 她有点不安,想着抓着他的手才能心安。竹倾没有反抗,任由她抓着。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碰了酒,不睡上一觉,就无法恢复正常。 李采珊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得出身体不好,此时她还轻咳了两声,只不过不是病的,而是提醒面前的两人注意点分寸。 她开口问道:“阿冷,你不是应该在宴会上吗?”不喊殿下。 白灵抿着嘴,竹倾开门见山的说道:“我们想看一眼神像。” 李采珊心里一惊,抓着帕子的手明显收紧。 “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一百零四章 你没有被信徒抛弃 竹倾微微摇头,认真的看着李采珊:“不,你知道的,福神像。” 烛火在轻轻跳动,将屋子照的敞亮,只是李采珊却像是身至阴影当中,此时的她没了娴静的模样,而是在听了竹倾的话后,变得凌厉了许多。 她看着竹倾,目光略带审视:“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这个?!” 许是因为白灵的缘故,她没有否认。 他们李家供奉福神已经上千年了,一直延续到现在,不知经过了多少代人。 福神是个禁忌,可他们李家却一直暗中供奉着她,绝不能为人所知,这件事是绝密,眼前的男子气质不凡,又怎会知道? 竹倾道:“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们供奉福神的原因,她救了你们,没有她,你们李氏一族早已灭亡了。” 李采珊闻言,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许是太过激动,她猛地咳了几下,粉色的帕子上沾了点血。 她却习惯了般,没有在意。 白灵不知这两人在说些什么,福神?好耳熟,为何她会感觉有点窒息…… 李采珊深深的看了竹倾一眼,随后走到门外确认是否有人暗中窥伺,闭好门,这才转身说道:“随我过来吧。” 原来这间屋子里还暗藏玄机,藏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 李采珊道:“虽不知你是怎么知道的,但看在阿冷的面子上,我可以让你们看,但要保密。” “夫人放心。” 说完,竹倾一眼就看到了密室里摆在中间的福神像,流传了上千年,已是有些破旧,但上面纤尘不染,应是供奉者时常打理。 他甚感欣慰。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愈发的紧了,他垂眸看着白灵,而她正一眨不眨的看着神像。 这是一个女子的神像,她静坐在莲花之上,双手结印,面带笑容,可惜岁月漫长,神像锈迹斑斑。 三人进来时,密室大门已经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白灵自顾自的走上前,前面还有三个蒲团,她停下了,不知为何,她看着这个神像,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三个蒲团是李采珊准备的,除了她外,另外有两人也要定期来供奉,那就是她的孩子,白逸天和白静。 李采珊看她神色异常,顿时有些不明不白。 密室里陷入了安静,香火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白灵突然伸手将神像拿在手里,李采珊不禁大惊失色,正要呵斥她放下,就被竹倾抬手打断。 白灵轻抚着破旧的神像,心中莫名地酸涩,当一滴泪低落到神像中,神像像是活过来了一般,金色的光泽覆盖其上。 李采珊看得呆了,帕子从手中飘落,她这回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 圣女有九瓣莲花胎记,而福神有九瓣莲台,这两者之间若是没有任何联系,谁会信? “阿灵,你看,你没有被信徒抛弃。”竹倾温柔的声音传入白灵耳中,这一声像是唤醒了她某些记忆。 那一年,她还不是福神,还是个需要历练的小仙女,她有个师父,她的师父很强很厉害,是三界第一神明,是天地共主,烛胤。 那时的凡间远没有现在繁华,不仅仅有三国,还有别的小国,弥谰国更小更弱,时有战乱发生,国与国之间摩擦不断,动荡不安。 那时她也不叫白灵,她有个好听的名字,晴嬅。 “你确定要帮这家人?” 晴嬅正想下凡,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她面色一喜,却在转过身时神色无比坚定。 “师父,我一定要去,李正是被人冤枉的,他是个好官,而且他的家人何其无辜,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人害死。” 她口中的李正是个刚中榜的状元,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偏偏这人虽学识渊博,可惜并适应官场,他太正直了。 于是便从正三品的官员一路被贬为九品芝麻官。 好不容易有了升官的机会,却惹了不该惹的人,居然敢将当朝宰相告上大理寺,说是贪赃枉法,卖国老贼,竟把军中机密卖给了敌国。 这一闹,还闹到了御前。 李正把证据都呈了上去,本以为一切都如他想的那般理所应当,谁知,皇帝却反手将他打入天牢。 不但如此,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被告知他李正才是卖国贼,因一路被贬,心怀怨恨和不甘,不仅陷害当朝宰相,还将机密卖给敌国。 这就是定他罪名的理由。 边境将士也因此死伤无数,损失了一名副将。 李正犹如晴天霹雳,这下不仅他要死,他的族人们也会因他的正义莽撞而死! 他不相信,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分明是颠倒黑白! 李正在牢中别无他法,可李氏一族拼了命的求人,李老夫人八十好几的高龄,甚至跪在宰相面前哀求,宰相不理,她便跪在皇宫外,高呼冤枉。 无用,还是无用。 李氏求人不得,便求鬼神,求了三天三夜,痛呼皇帝无能,苍天无眼,她儿子清正廉明,怎能含冤而死?! 冤声震天,却没有迟迟没有神明下凡为其申冤,乱世之中,有冤屈的人太多太多了。 于是晴嬅注意到了,她发誓要救下这一家。 “师父,我非去不可,即便我不是神,我也要救他们。” 烛胤没有拦她,却问道:“你要怎么救?” 晴嬅很清楚他的意思,便认真回道:“师父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谨遵天规,不在凡界轻易动用法力,我会将李氏一族名正言顺的拉出火海。” 这是晴嬅第一次依靠自己下凡帮助凡人,以往都是跟随在烛胤身边斩妖除魔。 过程艰难,人性比晴嬅想的复杂多了,但她还是做到了,在李氏一族被砍头的前一晚,她力挽狂澜,利用宰相的贪欲,让皇帝亲眼所见。 李氏一族被救下了,皇帝要给李正升官,可李正却不愿了,年纪轻轻,却说要告老还乡,他实在没有心力敢做官了。 晴嬅问他:“你寒窗苦读十几年,不就是励志要当个好官吗?你如今做到了,为何要退缩?” 牢狱之灾几日,李正却憔悴了几十岁,他叹了口气,提不起丝毫力气了。 “我做到了,可皇帝不行,他不是个明君!我有心无力啊!这次有您相助,那下一次,下下次呢?我若是孤身一人,定会不顾一切去救国,可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娘已经快不行了……” 晴嬅不知该说什么,她深知李正是个做好官的料,若是有他在,弥谰国才有兴盛的可能。 她只好说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干预,我只想告诉你,乱世之中有奸臣实乃常事,但忠臣却弥足珍贵,我不要你做忠于昏君的忠臣,我只想你是个好的父母官。” “你想为了家人辞官,可你看看这天下,皇室自顾不暇,朝廷从根部腐败了,边境战事连连战败,说不准明日敌军就杀到京都,你以为你能隔岸观火吗?!” 李正热泪盈眶,心中郁结又痛苦,他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我……哪有这个本事扭转乾坤?” 一百零五章可是师父,你为何不来找我? 这个哪怕一路被贬都没有颓丧,依旧意气风发的男人,却因一次牢狱之灾被吓破了胆。 晴嬅恨铁不成钢的敲了他的脑门,“未战便先生败意,罢了!就当我救了个缩头乌龟。” 说完,她就要起身离开,屋外站满了人,全是李氏族人,他们一见她出来,便整齐的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 就连病的瘦削的李老夫人都在场,他们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他们的大恩人。 李正突然叫住她,晴嬅没有回头,却听到李正膝盖跪地的声音,比所有人都响。 “我不辞官了!哪怕豁出命,我也要救国救难!” 李老夫人满脸的皱纹,眼泪从沟壑般的皱纹上缓缓滑落,这才是她的儿子啊! 她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晴嬅走到近前扶她,却被老夫人拒绝了,“老身已是将死之人,莫要将病气带给了恩人。” 晴嬅笑着说道:“非也,老夫人长命百岁。” 李老夫人只当她嘴甜,其实她讲的是真话,她能看出面前的老夫人寿命很长,尤其是此次过后,李氏一族的命数都发生了改变。 “娘……”李正眼里含泪。 “你只需大胆去做,咱们李氏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我们最怕的是含冤而死,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状元,怎么说也要干出点成绩,老身下了地府也好向列祖列宗吹嘘一番。” 李老夫人哈哈大笑,笑声仿佛赶跑了这些时日的郁结,刚与死神擦肩而过,大家都破涕为笑。 突然间,金光降临,天神般的男子出现在院中,众人不约而同的止住笑声,连忙跪了下去。 蓝衣银发,金色瞳孔,这定是神仙下凡来了! 大家伙都忐忑不安,谁知晴嬅却开心的朝男子一跑一跳过去,娇声喊道:“师父来了!” 烛胤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后便揉了揉她的脑袋,难得夸奖一句:“做得还算不错。” 晴嬅嘿嘿一笑,正要得寸进尺的求奖赏时,他又泼了盆冷水给她,“但你动用术法变了片假金叶子去买烤鸡,将妃子浴池捅了个窟窿,在宰相行房事的时候扮鬼吓人,把皇帝龙袍烧了,逛花楼左拥右抱……” 晴嬅连忙抬手捂住了烛胤的嘴,“师父别说了!人家都听着呢……” 好尴尬好尴尬。 众人一阵汗颜,这恩人究竟是什么人?行事作风怎么这般胆大妄为?还把龙袍烧了,这也太大胆了。 晴嬅咽了咽口水,嘟囔着嘴撒娇道:“下次不会这样了,我发誓!”她抬手比了个发誓的动作。 烛胤淡淡的看着她,晴嬅心里一颤,就将捂嘴的手移开了。 “罚你一年不得下凡。” 晴嬅眨眼问道:“斗胆一问,是天界一年,还是凡界一年啊?” “你说呢?”自然是天界一年,凡界百年了。 不过好在这次罚的不重,之前她可是被罚过五百年不得下凡,只因她跟妖怪鬼混被师父发现了。 烛胤见她安分了,才对众人说道:“她是福神,福运绵绵,她救了你们,该如何做,应该不用本君提醒。” 福神?! 众人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原来大恩人是神仙啊!难怪什么都不怕。 李正激动极了:“不知神女可有神庙?我等好去参拜供奉。” 晴嬅早就愣在一边了,她还不是神啊,难道……她一直盯着自家师父,眼里的光彩都快要将人闪瞎。 烛胤抬手施法,只见掌心上出现一尊小神像,神女坐在九瓣莲台之上,照着晴嬅而刻的,只是…… 神像飘到李正眼前,他连忙双手接下,小心的举着,着定睛一看,他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晴嬅,又看了眼神像。 呃,这是同一个人吗? 还未等他想明白,天神便发话了:“福神新上任,还未有神庙,你便是她第一个信徒。” 李正重重的点头,“我等定会永生永世供奉福神!” 李正话音一落,一些金色的光就从他们身体飘出,飘到了晴嬅身边,环绕着她,这只有她才能看到。 原来,这就是人们的愿力啊! 离开了李府,两人并没有立刻回到天界。 烛胤走在前,晴嬅走在后,道路两旁是枫树,枫叶随风飘落,行人稀少,偶尔有鸟儿飞过,啼叫一声,落下一根羽毛。 她歪着头,喊了一声:“师父!” 烛胤没有停下,还在往前走,但他应了她一声。 晴嬅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我真的可以当神了吗?!” 烛胤又应了她一声,便没有再说话。 晴嬅向来话多,耐不住寂寞,她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在想什么,又道:“那尊小神像是不是师父为我刻的啊?” 烛胤闻言停下了脚步,一片枫叶刚好飘落在他的衣肩上,清风吹动银发,枫叶便落到了地上。 他回过头:“是。” 晴嬅惊奇的哇了一声,便扯着他的衣袖摇摇晃晃,“我就知道,除了师父没人会对我那么好了。只不过……”也不说下文,而是坏笑着。 烛胤任由她放肆,“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没想到当世第一的师父,手艺不怎么好啊!”说完,她便一溜烟的往前跑了,生怕烛胤回过神来教训她。 跑到半路,还回过头摆了个鬼脸。 烛胤背着手闲庭阔步,自然没有陪她玩闹,能得天神亲自为其雕刻神像,这等殊荣,只有眼前这个不着调的小徒弟能享受得到了。 只是他手艺真的不好吗?明明长的一模一样,天底下没人比他雕的更好了。 从那以后,李正不负所望,功绩累累,他确实如晴嬅所说的那样,是个当好官的料子,可李正却认为,一切都归功于他所信奉的福神。 是她给他带来了好运,给弥谰国带来了好运。 他为她修建了许多神庙,沿用天神所雕刻的神像,丑是丑了点,但再怎么说也是从天神手里拿出来的。 从此,弥谰国成为第一个供奉福神的国度,香火鼎盛,盛世宏图即将展开。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白灵醒来时,脑海中有一句话最为清晰:“你没有被信徒抛弃。” 她睁开了眼睛,下眼有些红肿,像是刚痛哭过一场,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记不清,但是她记得这个梦。 不,应该说是记忆。 原来她之前叫作晴嬅,她有个很强大的师父,正是那位天神,烛胤帝君。 她感受得到,她很依赖他,他对她也很好。 可画面中,她总是看不清他的模样,像是有一团迷雾,阻隔了她的视线。 白灵喃喃道:“可是师父,你为何不来找我?你明明看到我了啊……” 回京路上,她曾察觉到有人暗中窥伺,没有恶意,她仅捕捉到了他的背影,一袭银发。 天界众神,银发是烛胤帝君独有。 第一百零六章 咬舌自尽 白灵眼泪流的突然,也很凶,抱住膝盖的同时,又死死的咬住被子,不愿哭出声。只有低低的呜咽,委屈没来由的涌上心头。 第一次,她哭的这么放肆。 她没有心思去想任何事,也不去看周围的环境,脑子一片空白,只是想哭,想发泄一番。 以至于她都没注意到有人推开门匆忙进来了。 白灵突然被人抱在怀里,那人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出声安慰,只是这样抱着她,安抚她。 她想要止住眼泪,可越是这样,她哭的越凶,张口就咬了下去,直到唇齿间品尝到血的味道,她才松口愣愣的看向他。 这人不会痛的吗? “对不起。”她说。 竹倾这次没有笑,却是满眼的心疼,指腹抹净她的眼泪,“别难过,有我在。” 白灵没再哭了,她窝在竹倾怀里,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是白灵打破了宁静,“这是哪儿?” “白府。” 原来不在皇宫里,南宫寅这么久还不找她?有点奇怪。 白灵抬头看着他,说了个莫名其妙的话:“我觉得我活过来了。” 竹倾微微扬眉,没有说话,等她接着说下去,白灵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她没意识到这个举止有些不妥,竹倾也没反抗。 她说道:“感觉到了吗?我没有心跳。” 她认真的看着他,想要看到他神色会不会有丝毫的变化,哪怕是惊讶害怕。她可以模拟心脏跳动的感觉,也正是这样才骗过南宫寅。 可一颗死了的心,跳的再怎么厉害,终究是死的。 竹倾微微弯起嘴角,却没什么温度:“的确如此。” 白灵皱着眉将他的手移开,“你不怕吗?不怕我是个鬼,或者妖怪?” 竹倾轻轻摇头,“即便你是,又有何惧?”更何况你并不是。 白灵见他说的认真,不似作假,只觉得这人是越来越奇怪了,她也没有再纠结他怕不怕这个问题,从他身上离开。 竹倾自然的低下腰替她穿鞋,白灵垂目盯了他有一会儿,像是在和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这里是死的,可我刚刚分明感觉它很痛,刺痛刺痛的,像是一把刀插了进去,反反复复。虽说以前也会痛,但这一次很不一样。” 竹倾为她穿鞋的动作微微一顿,又很快恢复正常,“有何不同?” 白灵摇摇头,接着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就在方才那一刻,我活过来了。” “还疼吗?”他声音微哑,呼吸困难。 “不疼了。”她怕疼,怕极了。 阳光照射进来,将木质地板照的蹭亮,两人的身上放佛都镀了一层淡淡的光圈。 她在白天醒来,夜晚睡去,不再昼夜颠倒。 竹倾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执起她的手,在手背轻轻落下一个吻,深情的注视着她:“你会一直活着,我不会再让你死了。” 这话听着仿佛一个承诺,白灵却笑了,由着他,将她带起来。 白灵问道:“昨天一直是你陪着我,你将我带来的?” 竹倾点点头,“你喝醉了,闹着要回家,就带你来了,谁知你能一觉睡到天亮。” 是这样吗? 白灵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她真想不起前因后果,只好说道:“我要去见李氏。” 智者曾说,莲心遗落世间,都与她的过往有关,很显然,李氏可能就是第一站,第一颗莲心很可能就与李氏一族有关。 可当两人要朝李氏的院落走去时,一个女人横冲直撞的朝他们跑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刀,她的身后追着几名下人。 女人状似疯癫,直勾勾的怒视白灵,嘶吼道:“贱人!你杀我女儿,你不得好死!我要杀了你!” 竹倾踏出一步,挡在了白灵跟前,他冰冷的目光直视疯女人,疯女人对上他的目光,吓得差点把自己手里的刀弄掉。 她止住了往前冲的步伐,刚好被身后的下人追上,下人们连忙将她手里的刀夺取,还将她按倒在地。 她这才反应过来,又开始声嘶力竭:“放开我!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敢这样对我,她是杀人犯,我要杀了她!放开我啊!” 喊人奴才,看来是个主子。 白灵有些不明所以,她何时杀人了?难道是醉了的时候? “不是你。”竹倾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便解释了一句。 既然竹倾都说不是,那绝对不是她,好家伙,她怎么总是被冤枉? 这时一名中年男人从月洞门匆忙赶来,身上还穿着官服,此人正是白冷的生父白崇樽,也是如今刚升官的正一品官员,御前的大红人。 他边走边抹着额角的虚汗,脚步慌乱,抬手正了正乌纱帽,走到近前时站着拱手道:“参见圣女,她已经疯了,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私下里,他不愿跪。 还没等白灵说话,那疯女人就朝白崇樽大喊:“你才疯了!你亲女儿都被人杀了,凶手就在眼前,你还要对她磕头不成?!我算是看错你了白崇樽,你不仅是个吃软饭的废物,还是个没心没肺的狗东西!” 之所以说他吃软饭,是因为全京城人都知道,白崇樽能慢慢爬高,乃是因为娶了殿阁大学士之女李采珊,攀上高枝,自然节节高升了。 靠姻亲图利的人不在少数,白崇樽之所以这么“有名”,乃是因为他当初为了得到李采珊,还主动提出入赘。 大学士没同意,不是瞧不上白崇樽,是希望卖他个情,让他能对自家闺女好点。 毕竟没有男人真的想入赘,太丢份儿了。 这个疯女人名为蓝含莲,是白崇樽的姬妾之一,孕有一子一女,而她的女儿正是白香凝。 白崇樽当即气的面目狰狞,他最恨别人说他吃软饭! 抬手颤颤的指着她:“还不快快将她的嘴堵上!” 可眼下哪有东西能堵住她的嘴,下人只好伸手硬堵着,却被她咬了一大口,下人嗷的一下就缩了回去,蓝含莲又接着骂骂咧咧,尽是些不干不净的话。 场面热闹得不行,白灵看不下去了,她按了按太阳穴,出声道:“我杀你女儿?” 她一说话,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纷纷看向她,蓝含莲朝她呸了一声,咬牙切齿:“装什么蒜?分明是你将我家凝儿丢入湖中,凝儿命大死不了,你又不甘心,便找人去杀了她!” 白灵有些诧异,扭头看向竹倾,“我将人丢入湖中,有这回事儿?” 竹倾朝她点头,沉吟半响,又补充道:“但人不是你杀的,而且她死不足惜。” 白灵摸着下巴思索了一番,蓝含莲又嗷嗷乱叫:“呵,当了圣女,飞上枝头成凤凰了就开始趾高气扬,她是你妹妹,你也下得去手?!你这个不祥……” 她话音未落,就猛地感觉喉咙像是卡了一根刺,疼的她说不上话。猛咳几声,却哑巴了似的,只能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几人以为她这是消停了,不料,她却突然嘴里冒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从她口中掉了出来,弹了几下。 摁住她的下人们吓得松了手,面色发白,蓝含莲竟然咬舌了! 白崇樽连连后退,失神般看着地上痛苦得扭动的女人,他看了看蓝含莲,又看向白灵。 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不祥,不祥......两天不到,白府连死两人。 下一个,又会是谁?白崇樽想逃了。 白灵皱眉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蓝含莲不可能是自己咬舌,是谁动的手? 第一百零七章 来历不明的白冷 蓝含莲咬舌自尽,当场气绝身亡,死前还拿了一颗石头,不甘心的要朝白灵砸去,可就她那点要死的劲儿,石头只是滚到了白灵脚边就停住了,甚至没碰到她的鞋。 白崇樽愣怔了许久,才吩咐人将尸体处理了,整个人像是失了魂般,眼神都没了焦距。 白灵发现下人们一直在刻意避开她的目光,这不是畏惧,是真的恐惧,这倒是让她“开了眼”,看来原主不是一般的不受人待见。 白灵略带审视的目光让白崇樽浑身一寒,他不自觉的倒退一步,才拱手道:“让殿下受惊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如捣鼓。 突然一抹红色裙摆映入他的眼帘,他心里一惊,身体控制不住的往后退,手腕却被人钳住,他愕然的抬起头。 白灵勾起唇角:“你在怕什么?” 白崇樽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女子的娇喝:“别碰她!” 来人正是白静,她闻声赶来,知道出了乱子,白香凝的尸体一大早就送到了府邸,一些拼凑不全的消息都让人不禁以为是白灵所为。 那么作为白香凝的生母蓝含莲又怎可能善罢甘休,谁知刚来,就看到蓝含莲的尸体被抬了出去,还没能走进来,又看到白灵正抓着白父的手。 白灵想要故技重施,使那妖术,她在清楚不过。 奈何为时已晚,白灵不但得知了白父在以往是如何对待原主的,还知道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白冷并不是白崇樽亲生的,甚至说,白冷也和她一样,无父无母。 十五年前,白崇樽的发妻是一个普通商贾出身的小姐,名为唐萍。 在唐萍生产那日,婴儿胎死腹中,而且由于大出血,唐萍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命不久矣。 那时的白崇樽英姿不凡,却是个不起眼的小官,他深爱唐萍,也对尚未出世就死了的闺女痛心疾首,他如同孤魂般在圣河边游走。 一个小和尚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怀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如瓷娃娃般,眼神明亮,光是瞧上一眼,就惹人怜爱。 白崇樽自然也不例外。 小和尚得知他刚痛失爱女,便将襁褓中的女婴送给他,言明女婴无父无母,从今往后,白崇樽就是她的父亲,而且一再叮嘱,要护她周全。 白崇樽自然满心欢喜的连声答应,小和尚就这样消失了。 白崇樽认为是上天开眼了,拿走了他的孩子,又还给他一个更好的,抱着女婴朝圣河尽头磕了三个响头就匆忙离去。 他发过誓,会将她视如己出,永远待她好。 这个承诺,他信守了三年。 唐萍也是在第三年离世,白府从那时起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那年也是正好修仙宗门大开的日子,一个仙人恰巧经过,进了白府,白崇樽又是磕头又是设宴,想为白府寻条出路,看看白冷有没有仙缘。 若是白冷能被选中,哪怕是进一个普通的小仙门,也能光宗耀祖了! 可仙人看到白冷的第一眼,就面色大变,直言道白冷是天煞孤星的命格,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受灾。 白崇樽信了,不知是不忍心将年幼的白冷杀死,还是怕触怒了神明,只好将之囚禁在府中,用他自以为的方式保护白冷,保护白府。 一囚就是五年,白崇樽也没再去见她,生怕被波及了,白冷十一岁时,因为伤了白逸天这个新受宠的少爷,就被赶去了江南。 而且还是以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白冷赶走,哄骗心智不佳的白冷,说是白父身体不适,需要去江南寻找金线莲。 白冷当真愿意去,为了这个记忆中已经模糊了的父亲,一走就是四年。 在白冷十五岁时,也就是被害死那年,白崇樽在朝廷上又开始不如意,便将罪过怪在了远在异乡的白冷。 神明怎可能送给他一个不祥之人!他下定决心要处死她。 哪儿有什么父女之情,白冷从来都不是白家人。 白灵松开了白崇樽的手,后者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般瘫倒在地。 以往的一幕幕也在他脑海里闪过,尤其是他对白冷的承诺,敲打在他心上。 他懦弱,虚伪。 虽不知为何如此,但白崇樽抬头看着白灵,声音细如蚊蝇,“你、你都知道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他肯定,白灵定是知道她的身世了。 这是一个秘密,除了他和死去的唐萍以外,就只有当初那个神秘的小和尚知道了。 从他下定决心要处死她的那一日起,就在不安忐忑中度过,果然,她没死,还风风光光的回来了,但他派过去的幕僚死了,江南旁支还被灭了门。 国师为了圣女名声,掩盖了真相,却没有瞒着他,雪阳君对他威逼利诱,他不得不从。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白崇樽如愿升官了,却更害怕了。他就知道,她变了。 白灵没有说话,她皱着眉思索,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白冷就像一个引子,在她死后,就将现代的她一路引回来。 那么那个小和尚,又是什么来历?若是能找到他,或许能知道不少事情,只可惜,世间之大,上哪儿找这么一个秃头和尚? 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 白静将白崇樽小心的扶起来,还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她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神的样子,更是不明白两人间的对话。 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白静目不转睛的看着白灵,想要瞧出一个洞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斥责她:“别忘了,如今你就算是当了圣女,身体里留着的还是白家的血,还姓白!怎能对爹爹如此不敬?还要吓爹爹?还有,蓝姨娘是不是你弄死的,三妹她……” 白崇樽连忙抓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朝她微微摇头。 她只有一句是对的,白灵是圣女,却从头到尾和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白灵要追究,哪怕是下令再灭了白府满门,都是名正言顺! 杀害圣女,诛九族也不为过。 白静瞬间乖巧的闭上了嘴,可脸色却很难看,愤怒的瞪着白灵。 这个长姐,她从不认,这个圣女,她也不认! 白灵在心中思量,眼神中偷着危险。 白静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既然原主本就和自己关系匪浅,又更是和白家没有丁点儿血缘关系,却遭白府众人如此对待…… 怎么弄死白崇樽会比较解气呢? 哪怕白冷是因她而生、为她而来,她也要应了承诺,为白冷复仇。 白崇樽望着她的眼睛,像是读懂了她眼里的杀意,他用力的掐着白静的手,还未等后者问出声,他便颤抖的低声催促道:“快、快去找国师!快!” “爹爹?”白静微愣,不明白他究竟在怕什么。 “快去!”再不去,白府就真的没了! 白静双瞳紧缩,顾不得多想,连忙往月洞门外跑去。 第一百零八章 白崇樽迟来的悔恨 白静刚跑到月洞门,一把剑就从身后袭来,插到了墙上,刚好削落了她的一根发丝,硬生生止住了她的步伐。 “想走?你以为你走得掉吗?” 白静面色发白,她不敢相信白灵真的会对他们做什么,可她脑子里又不禁闪过白香凝被丢下池塘,蓝含莲如同死狗般被下人抬出去的场景。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现在可是青天白日。”白静警惕的往后退。 白灵的眼神慢慢的变得狠厉,正当她要往前走时,她的手被握住了。 她回头,抬眸,看到了竹倾深邃中带着心疼的眼神。 他微微张口:“乖,别这样。” 别生气,戾气会将你吞噬。 这句话似乎派上了用场,白灵稍微挣开了他的手,眼里恢复清明。 白崇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隐晦不定。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为何会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白灵不禁想着,若是当初在江南就遇到竹倾,也许那些人就不用死了。 她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这个笑容太过反常,白崇樽和白静都有些不安,但竹倾却放心了许多。 白灵身上的戾气比初见时要少了许多,有人在逼她回到从前,他绝不会让那人得逞。 白灵没发现竹倾的异常,扭头对白崇樽说了句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话:“那些人的下场都是拜你所赐。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待你才好。现在看来,无需多想了,事情很明了了,你说呢?” 那些人指的就是宁宇承和被灭了门的江南白府。 原本的血缘束缚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开了,没有所谓的大义能拦着她为白冷出这口恶气。 白崇樽用力的闭上了眼,心里满是挣扎和悔恨,“一切都因我而起,与家人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静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只从白崇樽的话里听出白灵是动了杀心的。 她抓着白崇樽的衣袖,“爹爹!” 可白崇樽甩开了她,再次跪了下去,只是这一次比先前都要沉重了许多,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他抬起头,满脸灰败之色:“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但看在我养育了你几年份上,能否放过白府,只冲我来?” 白静也跪下了,但她眼里皆是恨意和不甘,咬牙切齿,恨不得将白灵生吞活剥。 都是她的错!她才回来,就要害的家破人亡! 白灵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心中却掀不起半点波澜。 白崇樽是个虚荣的人,为了仕途可以牺牲一切,发妻唐萍死了,他很快就娶了身世背景雄厚李府嫡女李采珊。白冷被断定是天煞狐星,他便将其毫不犹豫的抛弃,甚至要加害于她,还让一个旁支的小姐来顶替她的位置去和世子联姻。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现如今却为了保全家人向她求饶,甚至愿意为了家人献出生命。 多么可笑。 白灵却笑不出来,“要惩治一个人方法有很多,死是最简单轻松的。我给你个机会,用你的一生来忏悔,就看你悟性如何了。” 说罢,她便直径走出了这个是非之地,竹倾紧随其后。 白静恨恨的回过头,用拳头砸向地面。她连忙起身,顾不上拍干净裙子,扶着白崇樽起来。 她心疼的说道:“爹爹,咱们不要怕她,我就不信她真敢做出什么......国师,对!我们去找国师!国师一定有办法保住我们的。” 白崇樽苦笑的摇摇头,“没用的。”他无力的拍了拍白静的手,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若是白灵真和白府有血缘关系,找国师自然有用。 可现在...... “怎会没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是圣女不错,但她也是白家人!” 白静气极了,她的生活平静了十几年,就因为白灵这个变故,使一切都变糟了。 几年前,她就不应该打开那扇封闭的大门,走进那个禁区。若是这样,那个晦气的女人就会一直被囚禁,直至死亡。 白崇樽难得严肃认真的看着她,这令后者心里一惊,“爹爹,怎么了?” “江南灭门案就是她做的。” “爹爹,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白静瞪大了眼睛,惊愕的看着白崇樽。 江南灭门案,轰动一时的案子,传的沸沸扬扬,可都是道听途说的多,官府也没具体道明凶手是何人,忌讳极了,只是不清不楚的听说凶手也姓白,天底下姓白的人并不少,谁又知道她是谁? 后来这个案子就被莫名其妙的压下了,没人再提,加之圣女出世,这件事仿佛就彻底被人遗忘了。 可身为白府中人,又怎会忘记? 那段时间,凡是姓白的人都人心惶惶,生怕哪天灾祸就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像是一把刀悬在头顶,不敢轻易出门,更不敢犯事。 红衣女就这样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禁忌。 可她现在听到了什么?白灵就是灭门案的凶手?! 对,红衣。她怎么就忘了,白冷从不穿艳丽的衣服。 白崇樽叹了口气,他将乌纱帽摘下,留了一句话便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离开的方向则是家门外。 白静的脑子嗡嗡的,一时没反应过来白崇樽透露给她的信息。 灭门案的凶手是白灵,白灵也不是白家人,与白家人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她一直看不起的长姐,还未出世就死了。 趁着白崇樽的身影还未消失在视线内,她小跑到他身后,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爹爹!” 白崇樽没回头,却停下了步伐,白静接着问道:“爹爹去哪儿?” “去结束这一切。” 白静愣愣的说不出话,她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可她不能拦着他,若是这样能让白灵满意,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她抱头蹲在地上,想哭哭不出来。 她终于明白,白灵的确是寻仇来了。 白崇樽小心的拿着乌纱帽,从白府到皇宫,他没有坐马车,是一步步走去的。 守门的侍卫见了他,光看脸还没认出,但看一身象征身份地位的官服都立马反应过来。原来是走了狗屎运新上任的丞相。 侍卫们立马让道,开了宫门,同时恭敬整齐的喊了声白丞相。 白崇樽在原地站了片刻。 多么可悲啊,他终其一生都想坐上这个位置,为了达到这个高度,他不惜伤害自己最疼惜的女儿,怕她拦了自己的仕途,还要杀了她。 可没想到,最终将他送上这个位置的人竟是她。 落日的余晖撒在白崇樽身上,侍卫们不明白,都已经下了早朝,丞相大人还来皇宫做什么?难不成是国君又有召见。 第一百零九章 莲心是活物 白崇樽的腿像是被灌了铅,沉重的迈着步伐,一步步的向皇宫里走去,前方迎面走来两人。 “哟,这不是白丞相吗?怎么脸色这般难看,难不成是对这身赏赐不满意?” 说话之人正是雪阳君,黑衣上的纹路在夕阳下有淡淡的金纹可见,腰间的竖笛却显得有些突兀。 白崇樽行了个礼,强撑着脸色,也不回答,“见过国师,雪阳君。” 雪阳君身旁之人正是南宫寅,相比于白崇樽的脸色,南宫寅的脸色也并没有好看多少。 但他看到白崇樽这幅模样,却还是淡淡的说道:“官帽不好好戴着,看来白大人心中已有了决算。” 白崇樽心下微惊,苦涩不已。 雪阳君这才反应过来似的,有些诧异道:“不是吧,丞相之位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个求之不得的位置。怎么?白大人屁股都没坐热就要辞官啊?别不识好歹哦!” 弥谰皇为了巴结圣女,“曲线救国”,给了白崇樽一个大大的甜头,可现在看来,白崇樽竟然想辞官,这不是摆明了打了弥谰皇“一巴掌”吗? 也不太不识相了。 白崇樽的面色是愈发的差了。 雪阳君的话可谓是每一句都在戳他心窝子,可他也不好说是因为白灵的缘故,解释不清,也没法解释,不能解释。 “若是无事,恕下官先行告退了。”说罢,白崇樽就要离开。 南宫寅却突然开口询问:“殿下在白府?” 一提到白灵,白崇樽身形就晃了一瞬,再怎么不爽,也要回过身恭敬的答复国师。 “殿下确实在府中,下官出门时,殿下尚未离开。” 白崇樽抬眸看了眼宫门的方向,心下了然,原来国师是要去找圣女。 “和谁?” 南宫寅这么问,白崇樽却答不上来了,他哪儿知道白灵身边的男子是何人,面露难色,只好说道:“下官不知,只是是一男子。”说着,又隐晦的看了眼南宫寅,才道:“也是蓝衣。” 雪阳君眨了眨眼,“啧,真体贴,看来整晚都在一起了。” “下官不知。” 白崇樽有些汗颜,昨晚他很晚才归家。 晚宴举行了很久,不只是皇宫内热闹,宫外也热闹,人人都在庆祝圣女出世。 可圣女本尊却一直没露面,不少人都很遗憾。 白崇樽却很不安,虽喝了不少酒,有些神志不清,但右眼皮一直跳,总感觉有什么坏事要来。这也是为何得知白灵在府中时,他会那样惶恐,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前脚回到白府,后脚白香凝的尸体就被抬了进来,然后就是蓝含莲发疯咬舌自尽,实在是......糟透了。 南宫寅道:“退下吧。” “是。” 雪阳君望着白崇樽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摸着下巴,“这老东西要辞官,不会是因为圣女吧?” 南宫寅看他烦人,转身就往宫外走,“你若想知道,自己去问他便是。” 其实不用说,两人也清楚,若说这件事和白灵一点关系都没有,谁会信? 只是南宫寅还是安心不少,至少江南白府灭门案没有再次重现,至于白崇樽能不能坐稳丞相之位,他并不在乎。 弥谰国本就只有一位老丞相,德高望重,深居简出。而白崇樽年纪虽不小,但在南宫寅看来,他还不配当丞相。 就此辞官,也没什么不好。 白府。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李采珊面色苍白,少有红润,她轻咳了几声才对面前两人说道:“关于福神之物,就只有神像了,李氏一族,几乎每个族人手里都会有一座神像,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白灵微微颔首,她的手里正是一座小神像,大致一看,有点丑,仔细一看,更丑。 也确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神像,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了。 她嫌弃的将其放回桌上,这才抬眼看着李采珊,“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吗?比如形状像颗莲心。” 李采珊闻言,思索了片刻,白灵见状,眼中隐含期待。 可结果并不如意。 “若是普通的莲心,自然遍地都是,可若是和福神有关,确实没有。” 白灵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双手却突然从身后伸出来,替她揉着。 还是那好听的嗓音,“虽不知阿灵在找什么,但我猜,定是灵物般的存在,既然是灵物,应不是死物,是活物。” 竹倾这番话如醍醐灌顶,白灵眼神一亮,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可是,白灵又苦恼了,若是活物,又能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是一少年的声音:“娘,是我。” 白灵暂时收了思绪,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本以为李采珊会先将福神像收起来,可她却没这么做,而是起身去开门。白灵朝门外望去,一个身穿白衣的翩翩少年郎走了进来。 来者正是白逸天,李采珊之子。 白逸天没想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当他看到白灵时,愣愣的说不出话。 李采珊见他发呆,便出言道:“还不快见过圣女!” 白逸天这才回过神,对,长姐已经是圣女了,要跪拜的。 可还没跪下,白灵就打断了他的动作,“行了,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她实在是讨厌这种没用又繁琐的礼节,整的好像她年纪多大了似的。 李采珊却不赞同,“礼数要全,怎能失礼?” 白逸天这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干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神正好扫过桌面,顿时面色大变。 “娘,那不是......”他指着福神像,难以置信的说。 福神像对世人来说就是个忌讳,虽然往事已随时间消散的差不多了,没多少人会记得福神祸世。 但李氏一族却铭记在心,更是如履薄冰。 福神像决不可为外人所见,供奉福神更不可为外人所知。 李采珊连忙将白逸天的手按了下去,呵斥道:“惊什么?这里没有外人。” 也对,长姐是自己人,虽说长姐以前从未接触过这些隐秘,但她就是自己人,长姐从不是外人。 可是,白逸天看向竹倾,“他是外人。” 第一百一十章 师父的选择 李采珊变了脸色,“天儿!不得无礼!”说罢,又面带歉意的对竹倾福了福身,略微忐忑,“犬子年幼无知,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对于李采珊的态度,白灵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竹倾会意一笑,“夫人客气。” 见他面色如常,并无怪罪之意,李采珊这才松了口气。 白逸天挠挠头,不知自家亲娘为何对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恭敬,只好将其归为是沾了圣女的缘故。 男人都是坏东西,接近长姐的,尤其坏! 想到此处,白逸天正好对上竹倾的眼神,他警惕的看着对方,本想说些什么,却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金光闪过。 可再仔细一看,又像是错觉般,白逸天瞪圆了眼睛。 这不可能是错觉。这个男人到底是何人? 竹倾满是深意的看了眼白逸天就收回了目光,嘴角还是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两人礼数周全,都各自道上了姓名。白逸天不知为何,总想离这个男人远些。 白灵倒是一直盯着白逸天腰间的玉佩,此乃暖玉,看来这小子身子骨也不好。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暖玉中还有辟邪的玩意儿,这倒是矛盾了。 她开口询问:“这是什么?” 白逸天意识到她是在问自己,便低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是普通的暖玉,自小佩戴。” 白灵闻言看向李采珊,后者点点头,“天儿自小体弱,这个玉佩是去寺庙求来的,开了光。” “只是体弱而已吗?”白灵抬眼看着白逸天,想从他眼里看出什么。 白逸天眼神闪躲,干巴巴的笑了笑,“身为男子,却体弱多病,让长姐见笑了。” 只怕能成大事,这辈子也是个书生了。 见他还是隐瞒,瞧着李采珊疑惑的神色,只怕是身为生母也不知隐情,白灵也没着急点破,竹倾为她倒了杯热茶,驱驱寒意。 天越发的冷了,白灵的身子一如既往的冰凉,一口热茶下肚,只暖了一瞬便消失了。 白灵道:“李氏甘愿供奉一个不存在的神,有心了。” 话题又绕了回来,李采珊面露感激之色,“应该的,没有福神,就没有李氏。”她慈爱的摸着白逸天的头。 “娘……”白逸天心里清楚,福神于李氏来说,是大恩人。 白灵没将茶盏放下,而是握在手中,手心能感受到从茶盏里透出的暖意,她淡淡的开口:“说说当年的事吧。” 这个当年,指的自然不是记忆中福神救了李氏那一段,而是福神开始出问题的时候,也就是福神祸世开始。 她有个疑惑,福神变成瘟神,凡是供奉福神的凡人,都会受到牵连,李氏自然不例外。 既然受到牵连,李氏又怎会甘愿供奉福神这个害人精。 她不信,真的有人会无私大义到这种地步。 她绝不信。 李采珊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白灵,又凝视着福神像,面露悲色,似乎在为谁感到哀伤可惜。 “福神祸世,天下遭殃,灾祸来的迅猛,毫无招架之力。礼乐崩坏、瘟疫、灾荒、战乱,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臣弑君,子弑父,人相食!李氏又怎可能在乱世中保全自身?天下大乱,太乱了。” “所有人都恨透了福神,拼了命的将她的痕迹从凡间抹除,谁若是还信奉福神,就是和天下人做对,哪儿敢啊?李氏原本也不敢的。” 白灵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似是察觉她的紧张,身后的男人则将手轻放在她肩上。 李采珊轻叹一声,哀伤的难以说下去。 茶叶犹如一叶轻舟在茶盏里飘荡,茶叶后,是白灵低落的双眸。 “后来呢?”她问。 “咳咳......”李采珊忍不住咳了两声,帕子上立马站了殷红的血迹,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见状,白灵黛眉微蹙,活不长了。 白逸天心疼极了,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娘,还是我来说吧。” 接下来要说的,是李氏族人都知道的秘闻,白逸天的语速要比李采珊快了不少。 原来在福神祸世不久,李氏祖宅从天而降一名尊贵的男神仙,是他保下了李氏,让他们免遭祸患,免遭厄运牵连。 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们永生永世都供奉福神,做她最忠诚的信徒。 李氏自然照做了,后来隐居山林的一位李氏先祖认出了这位男神仙,道明他就是曾经与福神一同出现在李氏祖宅的天神。 直到白逸天将一切道出,白灵都久久没有回神,一对凤眸紧盯着神像,脑海里全是是师父的声音和身形。 原来是这样,若是没有师父,李氏还会保留这尊神像吗?未必吧。 似是看出她的所思所想,李采珊郑重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是不是觉得若是没有天神,也就没有你今日所见。” 白灵将目光收回,一字一句的说:“难道不是吗?” 李采珊摇摇头,“非也,即便没有天神,李氏也不会抛弃福神,先祖李正曾定下家规,不论李氏今后的发展如何,哪怕是面临灭族之灾,也绝不能停止供奉福神一天的香火。” “福神祸世,李氏险些灭亡,在所有人都对她赶尽杀绝时,李氏确实也不敢,却也从未抛弃过她,若非如此,天神又怎可能怜惜李氏?” 是了,她怎么就忘了。 乱世之中,受灾的人千千万,师父偏偏选中了李氏,自然是李氏值得。 白灵想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沉吟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多谢。” 多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只是,还是让你们失望了。 李采珊满是复杂的看着她,“何有谢字一说?这是李氏应该做的。” 白逸天不解,为何白灵要突然道谢,而娘亲也好奇怪。 他又怎会知道,白灵就是曾经的福神,而李采珊,已经认出她了。 面前之人不再是委曲求全的白冷,不再是她将其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白冷,白冷死了,死在了江南。 眼前之人是白灵,是圣女,也是曾经的福神。 李采珊将眼神放在白灵身后保持沉默的竹倾身上,将心中想要跪拜的想法死死摁住。昨晚密室之后,她什么都清楚了,这一切,都源于这个男人。 白灵的头突然疼了起来,她伏在桌上,托着额头。 竹倾面色微变,连忙绕道跟前,“阿灵,怎么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白灵微微摇头,对上竹倾满是心疼的眼神,她安抚的笑笑,“无事,就疼了一会儿。” 竹倾把手覆在她的额间,很热,这样的温度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俊眉微蹙,“我带你回去。” 既然已经知道想要了解的一切,自然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她不是白冷,就算是,也不会留下来叙旧。 “好,我们回去。”白灵由着他将自己扶起,两人没有回避屋内的其他人,举止间很是亲密。 白逸天看着很是不爽,但看到白灵脸色难看,又不好说什么。 是个护姐的崽。 李采珊突然站了起来,她捏着手里的帕子,有些紧张,“等等。” 白灵回过身,看着李采珊从屋子里拿出了一件披风,走到近前,竹倾自然的将其接过,为她套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系紧。 只是没人发现,他的手有些发颤。将手垂下后,牵着白灵冰冷的手,另只手却在袖口下紧紧握拳。 李采珊略带责怪道:“外面冷,也不知多穿点,着凉了可怎么办?” 也不怪白灵,她是真没有冷热的感觉,躯壳罢了,又不是活人。 谢过她的好意后,两人正想离去,却在转身时看到李采珊犹豫不决的神色,似乎还有话要说。 白灵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你父亲他......”李采珊斟酌了片刻,才吞吞吐吐的说道。 白灵顿时了然,原来是和白崇樽那老东西有关。 虽不知李采珊以往对白冷如何,却也看出她对白冷是真的好,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李采珊看她时,满是怜惜和心疼。 白逸天就更不用说了,她第一次见到如此纯净的男子。至少现在看来,白府不会像江南旁支一样,重蹈覆辙。 白灵勾起唇角,“你信因果报应吗?他种下的因,是时候结果了。” 没有白崇樽,白冷也会死,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回来,可她不该遭那样的罪! 白灵的脸色冷了下来,李采珊攥着手帕,突然朝她跪了下来,白灵见状,立马错开一步,躲开了她这一跪。 “这是干什么?你是在求我放过他吗?”绝无此种可能。 白逸天也跪了下来,他知道父亲对长姐不好,很不好。 几年前,他年纪尚小,好奇心也强,总趁着夜色跑去那个常年上锁的屋子,找一个大自己几岁的姑娘。 在那小小的四方天地里,他陪她说话,陪她看星星,偷偷带干净的吃食给她,夏天给她带去几条鱼,冬天给她带去几件厚衣裳。 这些,都在暗地里进行。 只要学堂没课,他都会从狗洞里钻出去,她比他瘦多了,却从来没有想过从狗洞逃离。 他问为什么,她说不行,外面的世界不属于她。 她极少说话,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说,逗她笑。她笑起来很好看,也很温暖。 后来他才从娘亲口中得知,原来她就是他的长姐。 他想问为何她要被爹爹囚禁,可娘亲不但没告诉他缘由,还警告他,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长姐,否则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从那以后,那间屋子,以及屋子里的人,都成了他掩藏最深的秘密和美好。 娘亲虽严厉,却也默认他偷偷去见长姐,时不时会做一些东西让他送过去,逢年过节,她也会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新衣裳。 可直到有一天,他再去找她时,看到满地的狼藉,她手里拿着碎片,不停地割着手腕,木然的重复这一动作。 手臂面目全非,鲜血流了一地。 他吓坏了,连忙制止她。她向来安静,也听话,在他的要求下,她果然停下了动作,可从那以后,她变了。 变得怕人,变得冷漠,不再笑,不再说话,甚至阴晴不定,动不动就伤害自己。 她说:“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吗?我明明......只想活着啊!” 最终,就在某一天,为了拦住她的自残,她无意伤到了他,脖颈处飙溅的热血至今都记忆尤深。 从那天起,那间屋子终于没上锁了,可屋子里的人也没了。 他调查过,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人偶尔会进那间屋子,那就是白香凝,他的好三姐! 白逸天哪敢求白灵的原谅,只是乖乖的跪下,望着她。 白府里的所有人都对不起她,这一跪,是应该的。 李采珊先是按捺住要咳嗽的感觉,才哑声道:“不,我没有资格求你放过他,我只是想......”她扭头摸了摸白逸天的头,“我只是想求你不要祸及他们,尤其是静儿。她性子是差点儿,但人不坏,没有害过人,真的。” 李采珊哀求着,她对白崇樽本就没有很深的感情,她之所以嫁进白府,最重要的一点是她本就活不长了,嫁谁都一样。 白崇樽想从她身上牟利,她想图个安稳,并不冲突。 可她万万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 如果让她选,她自然会最先保全自己的孩子,而不是选利欲熏心的白崇樽。 白灵没想到李采珊居然会毫不犹豫的放弃白崇樽,“你是殿阁大学士之女,白崇樽如今还成了丞相,两家联手,长此以往,今后在京城,将无人能撼动你们分毫。我想知道,你的意思,和大学士一样吗?” 她虽不知古代朝廷的水有多深,但肯定不清澈。 李采珊微微一笑,“当然。我父亲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他不会有任何意见的。白崇樽是死是活,都与李氏无关。” 提了李氏,而不是她自己。 惹恼了神,谁也救不了白崇樽,光凭这一点,李采珊就不会为他说情,她是病了,但不糊涂。 白灵和竹倾走后,李采珊目送两人离开,眼里满是羡慕。 神明坠入凡间,身边却有更强的神明守护。 白逸天确定屋外没人后,才将屋门紧闭,他担忧的看着李采珊,“娘,爹爹他真的会......” 李采珊摇摇头,“很快,他就不是你爹了,这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可是姐姐她怎么办?” 白静极为敬重身为家主的白崇樽,照她的性子,估计要大闹一场。 虽说白灵以今非昔比,可每当他想到那日皇宫白静对白灵的态度时,就觉得心惊肉跳。 若是任由白静冲上去,只怕还没撞到南墙,就先断了头。 李采珊闻言,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没一会儿就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赶紧把你姐叫过来,收拾东西,我们回祖父家。” 白逸天脸色一白,“去多久?” “永远。” 李采珊将福神像小心翼翼的收好,这只是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族突袭 白灵走着走着,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哦对了,黑境哪儿去了? 这小子不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吗?怎么连影子都没见着。 这般想着,便抬头问了身旁之人,“你有见到小黑吗?” 竹倾低头看她,“见了,昨晚来找你的路上才看见他。”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在皇宫里,他很好,放心。” “那就好。”不知为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对竹倾的话很是信任,只要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 这下也安了心,似是想到什么,白灵又问:“南宫寅给你安排了什么地方?” 她犯了糊涂,不只是竹倾,连关倩几人都没注意到,不过想必南宫寅也不会为难他们。 竹倾回道:“还行,就是离得远了些,找你不太方便,要走很远的路。”他知道白灵定是还担心那几人,便接着说:“你身边几人不用忧心,至少过得比我好。” 白灵有些不满,南宫寅是犯什么毛病不成,竹倾绝不能远离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毕竟他细胳膊细腿的,皇宫这种吃人的地方,太危险了。 “你不用回那地方了,就跟在我身边。” 没等竹倾回答,不远处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不行!” 白灵抬眸望去,原来他们已走到了白府外面,天上飘着零零散散的雪花,她的披风是白色的,雪花落在上面,便消失了踪迹,只有零星落在红衣上点缀。 “你说不行就不行,那我多没面子?”白灵没有退步,朝来人走去。 她不客气,南宫寅自然也不客气,“你要什么面子?”他莫名恼火,尤其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时,更是气恼。 当下说话的语气也冲了许多,“你若是要面子,就该知道作为圣女该规规矩矩,而不是到处跑,边跑边脱衣服鞋子!” 白灵嗤笑一声,“你当我愿意做这个圣女?要我规矩,也是看心情。要不,干脆您再随便找个女子来做,我看圣女这个位置谁坐都没什么区别,虚名罢了。” “你放肆!”南宫寅沉着脸,最见不得她这种事事都无所谓的态度。 在两人斗嘴时,一旁的雪阳君却在打量着竹倾,他走上前,想要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却被白灵恰好瞧见,一下瞬就弹开了雪阳君的咸猪手,他连头发丝都没碰到。 “我警告你,别碰他。” 雪阳君悻悻的收了手,啧啧两声,“我又不做什么,殿下何必紧张?再说了,我们都是男人,我总不能还抢了去。” 他微微俯身,靠近白灵,“您说是不是啊,殿下?” 白灵面色不善的瞪着他,一只手挡在了两人中间,偏头看去,原来是竹倾。 刚好雪阳君也站直了身子,走回了南宫寅身边,阴阳怪异道:“真是令人羡慕,殿下有个好男宠呢。” 此话一出,便感觉原本就冷的天更冷了些,雪阳君得逞似的笑笑不说话,当个“哑巴”。 天色不早,南宫寅不想在大街上和一个不讲理的女人争论,便如往常般用下令的语气道:“回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飞来一只纸鸢,南宫寅脸色微变,抬手接住。 飞鸢传书,通常是有加急的大事发生。 他一目十行,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俊眉微蹙。若不是他向来镇静,这会儿纸鸢上的消息恐怕会令他勃然大怒。 雪阳君见他神色不对,便知不妙,“怎么了?” 南宫寅将纸鸢递给他,说出了一句令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南边突现大规模魔族屠杀凡人。” 在场之人皆是色变,白灵连忙道:“何处受灾?” 纸鸢在雪阳君手上,他便照着念出来,其他地方白灵不认识,但是其中的清水镇至江南一带她最清楚不过。 她面沉似水:“我想知道清水镇的具体情况。” 竹倾感受到她情绪不好,便安抚的搂着她,只是这一双眼里的风起云涌是谁也瞧不见的。 魔族来的真是巧了。 雪阳君习惯性的将纸鸢烧成灰烬,“这么跟你说吧,清水镇只怕是成了个死镇。” ¥¥¥¥¥¥ 南方遭遇魔族袭击,可魔族来得快,撤退的也快。 南宫寅雷厉风行,还是抓到了不少魔族盘问。 只不过这些俘虏很狡诈,宁死不屈,这几天都在为此事忙活,没顾得上其他,自然也没顾得上白灵。 此时的白灵正躺在院子外懒懒的晒太阳,今天没有下雪,太阳比往常要暖,要艳。 玲珑和几名宫女在用扫帚清理着积雪,竹倾则是陪同在一旁默不作声。 关倩成了“带刀女侍卫”,只不过活动范围都被限制在白灵视线范围内,此时正靠在光秃秃的树上休憩。 至于黑境,此刻他垂头正站在白灵面前。 先是屏退了宫女,白灵才慵懒的问道:“白香凝你杀的?” “是。”黑境低头看着靴子,老老实实。 白灵没有意外,这只是随口问的,她最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魔族可有找过你?” 摇椅在慢慢的晃悠,她的声音夹杂着冷意飘进黑境的耳朵里。 他抬起头,“是。”没等到女子的回话,他又补充,“只是找我回去,我不愿,他们也没再强求。” 只怕不是找,是威胁。 竹倾为她盖好了毯子,白灵道:“最近可有想起什么?封印可有松动?” 黑境扫了竹倾一眼,抿着薄唇,微微摇头。 看来光靠这小子是不行的,白灵暗叹一声,“那些被抓来的魔族,你去瞧过了吗?” 南宫寅憎恨魔族,既然抓到了,绝不会心慈手软,为了撬开他们的嘴,恐怕用了不少手段。 “见过。”偷偷去的,见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 不仅如此,还被南宫寅发现了,可他什么也没说,将自己放回来了。 黑境又道:“没用的。” 白灵抬眼看他,摇椅停下了摆动。 “魔尊绝不会让他们知道任何想知道的东西。” 换句话来说,就是不论南宫寅怎么做,怎么折磨俘虏,哪怕真从他们口中得到什么,也只会是假话。 白灵微微凝目,她总觉得魔族这次异动并不简单,就像是为了引出什么东西。 可是屠杀凡人,除了引起南宫寅的注意外,还能达到什么效果? 这时玲珑握着扫帚,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清水镇真的没了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夫管严 玲珑在清水陈家也侍奉了许久,那家人待她都极为不错,是个好相与的人家,多少都有主仆恩情。 这两天她也听说了不少,魔族侵犯南边一些地方,她特地打听,其中就有清水镇。 可这些白灵从未和她提起过,甚至只字不谈。 白灵抬眼,她确实是想瞒着玲珑的,但只要有问,她就有答。 “没错,清水镇没了,包括陈府。” 得到答案,玲珑没有很诧异,只是鼻子酸酸的。 尤其是想到陈家主和陈明生,往事在目,离别不过半年,就天人两隔了。 白灵瞧她心情低落,便明白她知道此事定会难过,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找事情给她做。 她瞥了眼依旧站在面前的黑境,眼神扫过他乱糟糟的头发,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 “玲珑。” 玲珑吸吸鼻子,“殿下?”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冰天雪地的,只怕没一会儿就要冻上了。 白灵吩咐道:“交代你件事儿,去把小黑头发梳好了,再怎么说也是跟在我身边的人,注意注意打扮。” 最后一句不过是随便找的理由罢了,若是真在意这个,她早就让黑境把头发整理好了。 被提及的两人都愣住了。 黑境下意识想抗拒,他很满意他的发型,才不想像那些凡人一样梳的整整齐齐,娘里娘气的。 最重要的是,他根本不想和他人有过多接触。 可是当他看到白灵递来的眼神时,只好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行吧,那就再依着她,充当一次工具人。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玲珑很是大方的同意了,天气虽冷,但心里暖和,她知道白灵是为了她好。 只是看到黑境几百年没梳的头发,都快结块了,玲珑光是想想,就觉得挺有挑战性的。 两人走后,白灵对着躺在树上的关倩道:“你倒是安静的很,怎么不问问我云青山如何?” 关倩是山匪出生,实实在在的女土匪,即便跟随她这么久,也没能摆脱她的匪里匪气。 云青山是她曾经的老窝,白灵不信她一点也不在乎。 关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云青山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她走时,已经遣散了手里的弟兄们,康轩指不定这会儿在哪里种着田,亦或是加入了哪个门派。 若说真要拎出一人...... 关倩自嘲的笑了笑,白灵适时的说道:“罗展封呢?” 许是无聊,白灵好奇了起来。 “他啊,死不了的,他比谁都精明。就算死了,那也是他命不好,下辈子还能是条好汉,我担心他什么?我还不如担心担心我自己。” 白灵听着觉得好笑,“你担心自己做什么?给你吃香的喝辣的,还没有性命之危,这是别人都求之不得的。” 关倩伸了个懒腰,一时不察,就从树上掉了下来,一头栽在积雪里。 好不容易才露出个头来,伸着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雪,还有点甜。 “亏我当你是知己,你竟然不知道我担心什么?我当然是担心我们再也逛不了花楼啊!”关倩费劲儿的站了起来,将另一条腿从厚厚的积雪里拔出,又没险些站稳。 嘴里抱怨道:“这些宫女太没有眼力见了,不知道老娘在上面吗?还把雪都扫下边来了,怕埋不死我啊?” 白灵扶额,“玲珑是怕你摔下来疼,给你垫着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关倩一听,停止了抱怨,转了转眼珠子,蹲到白灵身边,眨巴着眼睛。 白灵被她看的汗毛直立,“这么看着我也没用,你去看南宫寅,又不是我不让你出去逛。” “可是你不去,我也不能去啊!”关倩叫苦不迭,瞥了眼竹倾,满是羡慕,“你身边是有美男环绕,你看看我,我太寂寞了,多可怜啊!” 白灵觉得头疼,只好先敷衍她:“行了行了,有机会带你去行吧?只是我可不知道京城有什么花楼好逛。” 关倩面色一喜,拍拍胸脯保证:“你放心,我来时已经打听好了,暮云楼的美男最多,就是贵了些。” 好家伙,不当导游可惜了。 “阿灵。”好听的声音传来。 白灵偏过头就看到竹倾颇为幽怨的样子,这才想到怎能在他面前谈论这些,“那个,我就带她去,我不玩儿。” 话是这么说了,竹倾的脸色还是没有变好。 不知为何,她竟有一种被师父抓包的感觉,慌乱的移开目光,朝关倩摊了摊手:“你看,他不希望我去。” 关倩想着这好办啊,一个花魁罢了,她有一万个理由说服他,比如什么去见识见识,学学人家怎么哄女人开心之类的。 可是话到嘴边,抬眸对上竹倾的目光,她竟没来由的觉得可怕,背后都冒了些冷汗。 “罢了罢了,待我下次自个儿溜出去吧。”关倩起了身,又要爬上树,正对着暮云楼的方向悲秋伤春。 她暗自嘀咕着:“我早就说了嘛,别轻易买回来,逛个花楼也受限制,跟个夫管严似的。” 她自以为没人听到,却突然感到一丝冰冷的目光直射到她脖颈,惊的她立马闭上了嘴。 事后又觉得区区一个柔弱男子,有什么可怕的,暗骂自己没出息。 竹倾收回眼神,看着闭目养神的白灵有些无奈。 这两人前世今生在一起,准没好事。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经通传进来了。 但凡有人靠近,白灵都会知晓,没等小太监行礼,她便懒懒的抬着眼皮:“何事?” 太监十分恭敬,捏着尖细的嗓音道:“殿下,国师找您过去。” 南宫寅?真煞风景。 白灵黛眉微蹙:“南宫寅找我何事?” 听着圣女这么直呼国师名讳,小太监额角都冒了些虚汗,他忐忑道:“奴才不知,国师只让奴才请您去天牢瞧瞧。” 天牢不就是关押罪犯的地方吗? 白灵起了身,竹倾习惯性的为她披上了披风,天空刚好飘了些小雪,他便找来了把伞替她撑着。 “带路吧。” 天牢。 南宫寅端坐在牢房外,一双金色流云靴在污浊的天牢中显得尤其尊贵,修长的手拿着茶杯,冒着炯炯热气,雪阳君则是在一旁为他拿着披风。 这不是普通的天牢,而是被设了阵法,关押的也不是普通的犯人,都是些危险的魔族。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见陈怡 不知过了多久,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南宫寅将茶杯放下,站了起来,身后传来白灵的声音:“国师大人找我何事?别耽误我时间,困得很。” 一天不呛他,她就不舒坦。 南宫寅转过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有个有意思的,就让你来瞧瞧。” 白灵不是一人前来,而是带着竹倾。 她的任性不是一天两天了,将竹倾带来,南宫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黑这个脸,很是难看。 不远处的雪阳君再次见到竹倾,便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他,自以为隐藏的好,其实后者早就发觉了。 甚至还大方的对上他的眼神。 竹倾道:“见过国师,雪阳君。” 南宫寅微微颔首,而雪阳君则是咧嘴一笑,露出了八颗牙。 白灵顺着南宫寅的指示往里走,牢房两边的墙上都有烛灯,较为幽暗,照不清牢房深处。 在她一步步走进去时,突然冲出来一个疯女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用爬的。 好在有铁门挡着,疯女人的手不断的往外伸,似乎想抓住白灵的腿,脏兮兮的指甲距离白灵的鞋只有一寸只差。 “贱人!都是你的错!你害我家破人亡,害我失去双腿!” 女人还在不断乱挥动着双臂,身上的衣裳还算完好,就是脏得辨别不出颜色,那乱蓬蓬的头发上还有几只虫在蠕动。 白灵神情漠然,这才仔细看女人的腰部以下,确实没有腿。 可她印象中并没有遇到一个下肢残缺的女人,她更没有砍断别人的双腿这种癖好。 白灵觉得此女有些眼熟,想起她方才所说的害她家家破人亡,难不成是江南白府那家的人没杀光? 看着她半晌,白灵总算想起来了。 “你是陈怡。” 疯女人闻言,顿时停下了正在挥动的手,又更加疯狂的嘶吼:“白灵!我恨你!我恨你!都是你的错!” 此人正是清水陈家,陈明生的表妹陈怡,现在准确来说,应该是陈明生的发妻。因陈怡曾经将玲珑推下废弃的井中,白灵险些将她当场掐死。 若不是陈明生赶来,陈怡今日也没法出现在这里。 只不过,陈怡的腿是怎么回事? 陈怡似乎喊累了,她扶着铁门,嘴里念叨着:“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出现,表哥心里永远都只会有我,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是你迷惑了他,给他下了药。他日日守在书房,为你作画,我好恨哪,我要烧光那些画,不够!远远不够!” 她抬起头,眼里充斥着浓烈的恨意。 陈怡不只是烧光了陈明生的画,还将整个陈府烧毁了。 白灵道:“所以你还做了什么?” 陈怡挑起嘴角,神态癫狂:“有人告诉我,只要我照他们的做,就能得到我想要的。” “是谁?”白灵眯着眼,语气重了几分。 “我哪知道他们是谁,我只知道,他们会给我想要的!” 陈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回想起当初自己烧了陈明生的画后,他推了自己一把,好巧不巧,她撞到了桌角,尚未足月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可陈明生呢? 他没有半点怜惜。 她本以为,这个惊喜会让他转变对自己的看法,至少能多看看他。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除了惊讶,就是厌恶,多么明显的厌恶啊! 哪怕孩子没了,他也只是逃避,对她避而不见。 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对白灵的爱慕也是胆小的藏起来。 “你想要什么,陈明生?你不是如愿嫁给他了吗?”白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如之前那样。 陈怡咬牙切齿:“陈明生?呵,我不要他,我只想要回我的腿!” 有了腿,她就能逃离,就能远离这一切,她不会遇到陈明生,不会怀上他的孩子,更不会变成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白灵疑惑道:“你的腿怎么了?” 陈怡突然停下了笑声,面目憎恶的看着他白灵。 “你装什么装?我的腿不就是因为你没的吗?!当初杀我不得很可惜是吧?所以你就让那个少年惩罚我!那个丫鬟不是没死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 她愤怒的嘶吼着,双眼被血丝充斥。她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若是她有腿,也不会遭到陈夫人的嫌弃了,连丫鬟都在背地里笑话她,寄人篱下的日子真的不好过啊...... 白灵顿时明白了,陈怡口中的少年十有八九就是黑境。正想下意识让黑境出来,可突然想到黑境此时不在,只好之后再问。 “可你即便如此做了,你的腿也没有回来。”白灵看着陈怡消失的下半身,若有所思。 原以为陈怡会因此更加痴狂,没想到她嗤笑一声,变得极为阴骘。 “你不懂,它会回来的。” 说完这句,陈怡又开始胡乱骂人,尽是一些肮脏不堪入耳的词,再没有丁点有用的讯息。 雪阳君不知何时走到了一旁,他稍稍施法,陈怡就晕了过去。 也不能就这样任由她癫狂的喊下去,也喊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解释道:“她疯了,把陈府所有人都杀了。” 白灵道:“你们怎么抓到她的?” 其中两个疑点,当初她出现在陈府,脸上是有疤的,可陈怡现在却能一眼认出她,还喊出了她的名字,这是其一。 陈怡满心的委屈和仇恨是冲着自己来的,背后之人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能顺利利用陈怡。可即便陈怡把整个清水镇的人都杀了,实际上也无法伤到她分毫。 这么做,除了能让陈怡解气外,还能达到什么效果?这是疑点二。 难不成背后之人以为自己会为陈府报仇?白灵心下冷笑,异想天开。 雪阳君回道:“我们是在陈府发现的她,她自己供述杀了陈府所有人,就拷回来了。而且她路上她一直喊着要见殿下您,所以......” 所以她便来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自己杀了人,还把锅甩我头上,呵。”说这句话时,白灵是看着南宫寅的,似乎在间接告诉他,别总想着是她犯的恶行。 南宫寅自然看懂了她的眼神,“不是你做的,也与你有关。” 白灵“切”了一声,没再理他。 雪阳君接着说道:“也不知她从哪儿找来的符篆,贴在了家中,刚好那符篆能招来邪祟,陈府的人先是被邪祟弄死,然后才是被陈怡烧死。” 白灵微微眯眼,随即又故作无所谓道:“我很讨厌麻烦,此事说实在的也和我没什么关系,人不是我杀的,罪也不是我犯的。你们该如何就如何,我走了。” 陈怡甘愿被人利用,陈府死于无辜,哪怕其中和她有关,她也不在乎。 雪阳君微微诧异,“难道殿下不为陈府等人之死感到可怜吗?再怎么说......我从那女人嘴里可是听出她夫君对您有意,殿下未免太绝情了些。” 白灵回过身,看着雪阳君有些可笑,“照你这么说,天下人都爱戴圣女,我就要爱每个人吗?抱歉,我做不到。” 更何况,她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她便和竹倾离开了。 牢房里有片刻的寂静,不一会儿,南宫寅打破了平静:“人交给你。” 在南宫寅正要走出牢房时,雪阳君在身后幽幽的开口:“圣女无情无心,陈府少爷错付了呀!” 闻言,南宫寅的脚步微顿,又面色自如的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怦然心动 月上枝头。 玲珑拧着眉,给黑境梳了许久的头发。 她深觉这头发不是人的,又硬又粗,实在难梳的很,偏偏对方气场太强,虽收敛了许多,她还是觉得有些忐忑。 手里的动作不敢太过粗暴,尽管她本身就是一个细心软糯的女子,也正是小心,才梳的这般久。 黑境发量极多,不算长,长度刚过肩,算是她所见的男子中头发最短的。 似乎从见他的第一眼起,就一直保持着这个长度。她显然下意识忽略了,黑境确实不是人,是一匹狼,而且还是魔。 黑境一直没说话,她总试着让气氛活络些,但对方总是冷冰冰的,不搭理人,她也没再找话题。 于是屋子里一直很安静。 黑境似乎很有耐心,由着身后的女子摆弄他的头发,也没有出言催促,亦或者面露不耐。他不是真的有耐心,只是习惯了,习惯了这种孤独,玲珑的存在与他而言就像空气,她在不在都一样。 所以哪怕玲珑梳上个几百年,他都可以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 黑境看着镜中的自己,还看到了身后的女子,可他将玲珑看成了另一人。 脑海中,他想起之前总看到竹倾为白灵梳头,他总是远远的看着,透过窗子,也许这就是凡人口中所说的郎才女貌吧。 白灵也为竹倾梳过头,像是礼尚往来。 可他嫉妒的发狂,每每想起,都想将这个画面撕碎,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嫉妒?他是黑暗中的人,肮脏不堪,连对她的非分之想都不透露半点。 而且他深知,她是属于那个人的。 玲珑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可她突然感觉黑境有些不大对劲,像是阴暗的沼泽地开始翻涌。 “女子为男子梳头,对你们凡人来说,算什么?”他说。 玲珑不知黑境为何突然有此疑问,只好乖巧答道:“女子为男子......”顿了顿,脸蓦地红了起来,“是......夫妻。” 原本她身为丫鬟,做这种伺候人的事本就很正常. 可黑境没来由的这么一问,免不得她要多想,这会儿手里的动作都变得没了分寸。 只听一个细微的崩断声响起,她猛地低头看,木梳断了。 而黑境刚好蹭的站了起来,玲珑以为他这是生气了,慌张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黑境转过身,面色阴沉,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方才所说的话。 玲珑瞧他脸色可怕,着实被吓到了,不由得退了两步,脑子里不禁回想起林兰儿之前所说,他不会拧断自己的脖子吧? 这般想着,却不巧被身后的凳子绊倒,她轻呼着往后摔去,心下懊恼不已。 没落地,而是被一只手扶了起来。 这一瞬间,两人相顾无言,可黑境却听到女子的心跳极快。 怎么?她是怕他吃了她? 魔族虽然也有吃人的魔,但人族的肉质真不怎么样,就算是吃,也是拿来出气、吓人的。 更何况,他从未吃过,也不想吃。 所以他便说了:“放心,我不吃你。” 谁知这话一说出来,女子不但心跳得快,脸还红的跟红苹果似的,她紧张到结巴:“你、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她用手轻轻拍着黑境的胳膊,示意他松开,两人的姿势若是被第三人看到了,是要误会的。 黑境脑子一根筋,从来没有人族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她既然要求放开,他便老实收了手。 好在玲珑这下站稳了,在黑境收手时,她果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黑境以为她这是怕他,便主动退了两步。 可玲珑突然走上前,他微微蹙眉:“干什么?” “梳子......还挂在你头上。”边说,边踮起脚尖,想要将他头上的木梳拿下。 可身高差不允许她轻易拿到。 两人靠的近,在玲珑抬手时,带着淡淡清香的衣袖刚好扫过他的鼻尖,他微微凝目,垂眸就能看清玲珑的一对杏眼。 他少有见到凡人会有这么干净的眼睛,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浑浊且充满贪欲的。 王的身边能有这么一位女子,也是不错。 没来由的,他再次开口,“眼睛不错。”这是他第二次真心实意夸赞一个女子的眼睛。 玲珑抬手够了半天,都快酸了,谁知突然从上方传来黑境的声音,加之这一句破天荒的夸赞,以及方才气氛的暧昧,她又羞了。 “多、多谢。那个......你能不能稍稍低个头?” 黑境没反应过来低头是要干什么,“嗯?” 玲珑垫脚垫的酸,一不留神就往前俯身,为了避免尴尬,她连忙抬起另一只手撑住黑境的胸膛,省得变成紧贴一起。 可谁知,却显得更窘迫了。 “我是想说,你不低头,我够不着。”声音低低的,婉转又胆怯。 几人待久了,玲珑从不在他们面前自称奴婢,因为白灵不许。 白灵说,自己人相处,没有上下尊卑之分。 话是这么说,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将她当成中心,捧着她护着她。 黑境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他没有低头,而是自己将木梳扯了下来,动作粗暴,对自己也没有手软,扯断了好些头发。 连着头发跟木梳,一同递给了玲珑。 刚好断掉的这一小节头发是最后的“工程”。被他这么一扯,玲珑也完工了。 她松了口气,随后便快速的为他束发,草草了事。 黑境走后,一缕白烟从她袖口里钻了出来,化作人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兰儿。 “你没事儿吧?”林兰儿绕着玲珑转了一圈,眼神上下打量。 又开始马后炮了,方才怎么没见她出来,人都走的没影了才冒出来关心。 玲珑朝她翻了个白眼,“这不好好的吗?就算有事儿,等你出来,我恐怕身子都凉透了。” 林兰儿摆摆手,“那倒不会,他不会轻易对大人身边的人动手的。只是方才听你心跳极快,以为他对你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而且我听着不像是害怕,倒像是......” 屋外的黑境没走远,竖着尖尖的耳朵,定住了。 哪怕林兰儿发觉到玲珑的异常,可她只要感知到黑境的气息,就连半个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一如之前,但凡黑境露出半点气息,方圆百里都没她的鬼影子。 “胡说!他能对我做什么。”玲珑连忙打断她,本想将木梳上的头发顺手扔了,可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 林兰儿惊奇道:“你收着这头发干什么?留着珍藏啊?” “阿兰!再这样口不择言,我可不理你了。”玲珑恼羞,朝虚影的林兰儿挥了一把。 “我是寻思着哪天还回去,他又不是凡人,万一这毛发被有心人拾去,会给姑娘引来麻烦。” 林兰儿恍然大悟,“果然还是你想的周到,难怪大人这么喜欢你,我若是男子啊,定会好好疼惜你!” 林兰儿嘿嘿一笑,玲珑则是叉着腰骂道:“我看你是和关倩学坏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谁做大谁做小 之后的几天,都异常的安静。 白灵也很少出门,不少人想登门拜访,也都找借口挡了出去。 玲珑说话得体,即便是拒绝也没让人觉得不适,不少人都高看了她几眼。 南宫寅那边一无所获,魔族突然侵犯南方地域,其实也找不出什么原因。 因为近几年魔族异动颇多,魔尊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不讲章法,心情好了就平静一段时间,心情不好就派一些虾兵蟹将去扰乱凡间安宁。 说白了,就是他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魔族令人头疼,不只是因为他们强大,而是他们会利用一切对凡人不利的因素来作乱,比如召集一些妖怪,恶灵,甚至恶人。 凡魔族必经之地,都会变得混乱不堪。 似乎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一切有序的东西崩坏。 自从白灵得知黑境背着她做了不少“好事”后,说罚也不知如何罚他。 除了在第一次见他把头发束好后的样子时,随口夸赞了一句:“发型很帅。”之后她便一直冷着他,不理他。 偏偏这样还敲在点子上了,让后者老实不少。 外边儿安静,国师殿就显得极为热闹,一是人变多了,二是这些人都是不安分的,尤其在白灵的授意下。 关倩专挑半夜练剑,捅烂了好几大水缸。黑境没事就嚎几声,在屋顶上跳来跳去,时不时有瓦片哐当掉落的声音,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圣女在国师殿养了一匹狼。 动静不小。 这还好,毕竟都在殿外闹腾,南宫寅定力十足,虽说可以设阵法隔绝噪音,但是白灵阵法造诣极高,他设一个,她破一个。 不仅如此,他还忘了,白灵能随意走进国师殿的任何一处,包括他的寝宫。 主殿让给了白灵,他自己睡在了另一处。 他不知白灵要干什么,总在他面前晃悠、撩拨他,无所不用其极。 “你不能管管她?”南宫寅沉着脸。。 竹倾无奈的摇摇头,抿了口茶,“国师高看我了。”谁能管得住白灵? “再者,殿下貌美,不同于寻常女子,在下看国师也挺欣喜的。” 他何时欣喜了?分明厌恶的不行。南宫寅坚决否认这一点,“本座无心情爱。” 不远处的白灵和关倩透过窗子望进屋子里,看见两个男人不知在商量着什么,都有些好奇。 关倩道:“国师大人把竹公子叫去做什么?” 白灵托着腮,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谁知道呢?许是商量着谁做大谁做小吧。” 她开个玩笑,关倩当了真。她搭腔道:“我觉得竹公子应该做大,国师做小。” 白灵觉得有趣,“为何?” 敢让国师做小,胆子不小。 “讲究个先来后到嘛。”关倩坏笑,又稍稍正了神色,“话说,你真对国师有意思啊?国师看着像个出家人,就差没剃光头了。” 好些时候她都看到白灵故意撩拨南宫寅,不说她没有那个心思,谁会信? 白灵不置可否。 她可不会告诉关倩,她这么做的目的在于完成神秘人的要求。 只是她有些苦恼,南宫寅真的是出家人吧,她使劲了浑身解数,也不见得他有半点动心的迹象。 白灵叹了口气:“他不该修仙,应该吃斋念佛,佛家少了他这么个弟子,真真是可惜了。” 关倩哈哈大笑,觉得白灵说得极对。 “那你喜欢竹公子多一点,还是国师多一点?” 这个似乎问到点子上了。 白灵收起笑容,摇了摇头,也没正面回答。转而问道:“你不觉得,他们两个很像吗?” 说这话时,她凝眸看着屋内的两个男人。 光是这么看着,都是温润如玉的类型,可真正接触,则会发现两人性格上又大有不同。 南宫寅高冷且为人处世井井有条、规规矩矩,实则对很多事情都极为上心,尤其是百姓苍生。 竹倾看着温和儒雅,实则却是对什么都不关心,保持疏离,当然,除了她外。 这么一想,两人其实是不像的,可若是将两人重合在一起,又有说不上的和谐。 也许这应该用黑境的话来回答,那就是感觉,仅属于白灵的感觉。 关倩听不明白了,但还是说道:“像。” 白灵偏头看她,眼睛一亮,“我就说像吧,你说说看哪里像?” 关倩摸着下巴,“都很帅啊。” “废话。”白灵对这个回答感觉很是失望。 屋内。 “没想到国师是这样的人。”竹倾微微一笑。 南宫寅微微凝目,“你什么意思?” 竹倾道:“国师若是不喜欢,为何那晚还要趁她醉时......” 话音未落,南宫寅便拍案而起。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怒意,竹倾丝毫不惧,反而还抬眼平静的看他,“国师这么大反应,是被戳到痛处了?” “我......”连自称本座都忘了。 竹倾站起身,作势要走,临走前,还留了句话给南宫寅。 这句话让南宫寅久久难以回神。 关倩连忙拍了下白灵的肩,“瞧,出来了。” 白灵闻声而望,只见竹倾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来,而南宫寅则是像失了神似的呆愣在原处。 待竹倾走到近前时,关倩随便找个借口吹着哨子走了。 她要去找小玲珑玩,才不要看两人秀恩爱。 “阿灵。” “他难为你了?”虽说怎么看都像是竹倾“得胜”而归,但白灵还是下意识问道。 竹倾微微摇头,替她倒了杯茶,又将窗户关上,隔绝屋外的寒风。 “最近估摸着会有大事发生,你别乱走动,留在国师殿就好。”白灵捧着热茶,雾气徐徐。“若是有人待你不好,只管揍回去,若是打不过,就来找我。” 她时不时就会占卜一次,得出的结果是小人作祟,恐有血光之灾。 所有人中,只有眼前的男子是最弱的,玲珑再怎么说也有林兰儿守在身边相护。 竹倾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好。” 他低低一笑。 当初她还是一团又软又小的肉球时,上蹿下跳,从不消停。 她生在梵华苍境,长在青丘狐族之地,养了一身的狐狸野性,偏生没有狐狸的媚性。 自小就是小丫头的模样,别的狐崽子笑她无法化形,却不知她本就不是狐狸,哪里能够化形。 狐崽子便取笑她。 说她没本事,不是狐帝所出,是凡间捡来的野狐狸。她脾气冲,便和狐崽子们吵了起来,一口难敌四口,吵不过,她便跑到圣河边委屈的哭了起来。 他时不时就会去青丘远远的看她,那一次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 犹记得,她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满是泪意,却在见他时没有丝毫惧怕,还大胆的牵着他的手。 软糯可爱极了。 他蹲下身子,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别哭,他人若待你不好,能动手就别动口,打不过就找本君。” 于是,从那日起,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她四处找人打架,拔光了他们的狐狸毛,还四处宣扬:“我夫君说了,能动手就别动口,有种来干架,别废话!” 这么一嚎,整个青丘的人都知道,狐帝养的小狐狸崽子还未断奶就有了神秘的未婚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此竹倾,非彼竹倾 岁月静好,闲来无事时,都是竹倾陪在白灵身边的多。竹倾从回忆中走出,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茶水都渐渐的凉了 竹倾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她的回应。 原来白灵已不知何时趴在桌上沉沉入睡,毫无征兆。 他双目微沉,满眼的心疼之色。 白灵的这幅躯壳无法长时间承担她强大的神魂,躯壳太脆弱了,为了延长时间,白灵强行压制神魂,甚至不能动用一丝一毫的法力,生怕躯壳崩坏。 时间快来不及了。 灵体,必须拿到手。 竹倾将白灵抱了起来,小心的放到了床上,这里不是主殿,南宫寅也不在。 一丝黑烟冒出,黑境出现了。 “魔尊找过你?”竹倾轻抚着白灵的脸。 “没有,自从上次过后,他再也没有出现。”黑境看着他的手。 上次,指的正是平县时,黑境原本被南宫寅抓走,次日就被放了回来,同时还带来了灵体的消息。 那时的黑境,根本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可现在,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被封印的记忆,只是这些,他都没有对白灵坦白。 灵体,正是在魔尊手里。 三千年前,晴嬅万念俱灰,死于众神审判的万剑阵下,神魂具散,独有灵体存于世间。 魔尊将晴嬅灵体夺走,至此消失匿迹。 白灵回来了,魔尊也出现了,时间恰的刚刚好。 魔尊要三界大乱,靶心正是白灵这朵关乎三界的圣莲。 “我求你,这次请保护好她。”黑境跪了下来,一瞬不瞬的凝视男人。 他不是当初的平县花魁竹倾,而是天神,烛胤帝君。 黑境沉声道:“她绝不能再受到任何伤害了。”他太清楚前世的晴嬅有多悲惨了,他不愿她再重蹈覆辙。 烛胤闭上了眼,掩去眸中的悲痛,“何须你说?绝不会了。” 黑境道沉吟良久,“你打算何时让她知道一切?” 何时呢? 烛胤紧抿着薄唇,“待她灵体归位,她会记起一切的。” “那你们之间的误会......”黑境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说到这,烛胤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与她之间的误会,恐怕要将魔尊拎出来才能解释得开。 “本君自有对策,先把灵体找回才是最重要的。” “可魔尊的要求你不是不清楚,若是真按照他说的做,只怕她找回灵体回忆起一切,也有可能回到从前!” 魔尊的目的很明确,他想让白灵再体验一次被烛胤所杀,尽管南宫寅只是一丝神魂,但聪明如她,待记起一切时。 她又怎会认不出南宫寅就是烛胤?只怕到时候,白灵的心中只会充满恨意,从而继续被魔尊利用。 魔尊不只是想让白灵难过,还要让烛胤不好过。 魔尊太狡猾了,一直没有出现就是怕被烛胤发现,打乱他的计划。既然他在暗处,烛胤又怎可能在明处,所以他便一直化作竹倾的样貌。 不能打草惊蛇。 烛胤目光柔和的看着白灵:“她不会的,本君也不会让她会到从前。” 黑境不知他为何这么肯定,自然极不放心,又道:“若是魔尊还是不愿将灵体送回该如何?” “他会的。”烛胤笑了。 他太了解他这个死对手了,若是白灵变成一朵红莲,魔尊的计划便难以继续进行下去了。 “他到底想对她做什么?”黑境紧握拳头。 魔族的至强者,唯有烛胤帝君能与之相抗衡,哪怕是如今的白灵都不是对手。 “他想彻底毁掉她。” 黑境猛地抬眸,“真是个疯子!” 陈怡还被关在天牢中,而与她关在一起的魔族早已被诛杀。她龟缩在角落,安静,阴郁。 狱卒给她送了牢饭,怪异的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 没人注意到在长发掩饰下,她上扬的嘴角。“白灵,你的自以为是终会毁了你。” ¥¥¥¥¥¥ 白灵这天刚从李府出来,同样是一无所获,身边陪伴的除了玲珑外,还有伪装成竹倾的烛胤。 三人低调出门,拐角就遇到了一群乞丐在围着一个白衣少年,吵吵嚷嚷。 本不想多事,可走到近前,竟发现是白逸天。 几人停了下来,在一旁观望。 正在“散尽家财”的白逸天注意到了他们,便朝几人招手,“长姐!你怎么来了。” 叫不惯殿下,总是下意识的喊她长姐,殊不知白灵和他本就没有丁点血缘关系,却也没纠正。 白逸天身上穿的还是书院的衣裳,却被乞丐脏兮兮的手抹黑了好几处地方。 他正想拨开人群,一个小乞丐就挡住他的去路,朝他伸出手,理所应当的让他给点银钱。 小乞丐道:“哥哥,肚子饿饿。” “啊?哦,好,等等。”白逸天只好掏出一粒碎银送到小乞丐手中,又伸手摸摸他乱糟糟的头发,一点也不嫌弃。 可小乞丐收了碎银后,又裂开嘴,露出八颗大门牙,再次将脏手伸了出来。 不够,还要。 白逸天:“......” 只好又拿出所剩无几的钱袋子,抬眼之时,眼前又多了十几双手,大小皆有。 拦了他的去路。 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将这群乞丐骂跑了。也只有白逸天这个善良又天真的人会老老实实的给钱。 长此以往,一传十,十传百。京城的各大乞丐帮都知道白府大少爷心善好欺,还豪气。一个个蹲在白逸天下学的必经之路,等着搜刮点钱财。 因此人们还戏称白逸天为“散财童子”。 这个地界也成了乞丐活动最频繁的地方。 有人看不过眼,劝过他,说他在这样下去,就是助长京城乞丐之风。 可白逸天却说:“每当我对上他们因忍饥挨饿而感到无助的眼神时,就会下意识把钱递给他们,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他不是不知这些乞丐大多是好吃懒做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有人笑他愚蠢,无药可救,乞丐都要被他养肥了。也有人说他是典型的豪门子弟作秀,为白氏积攒好听的名声。 总之没什么好话,久而久之,人们也习惯了。 人傻钱多嘛! 就在这时,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白逸天身后响起,“白大善人,你爹都辞官了,你这么做不怕把家败光吗?” 白灵的目光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总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没道理,她都很少出门,这个女子,看穿着应是没见过的。 转念一想,她便想起来了,听声音。 原来是在平县时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曼君。 此时的许曼君和当初在平县时不大一样,穿着上不再是花枝招展,而是京城大家闺秀的打扮,脸上还戴着面纱。 估摸着是挡着脸上的伤疤,那伤疤还是白灵的功劳。 只是听这许曼君的语气,便知来者不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疯狗又来了 明白人都知道白崇樽是靠谁破格升的官,眼馋的也有,羡慕嫉妒的也有。 却没想到白崇樽如此不识好歹,屁股还未坐热,就去辞了官,因此辞官一事也并没有被瞒下来。 据说那晚弥谰皇面色铁青,问他原由。 白崇樽只道自己身体不适,恐难以再为朝廷效劳,还不想让圣女被世人诟病,不能让世人以为圣女水涨船高就给亲族开道,搞特权。 弥谰皇本以为他这是在跟自己装蒜,却不曾想他来真的,不但要辞官,还说要离开京城,从今往后不参与任何政务。 弥谰皇只好作罢,顺势夸赞了白崇樽几句清廉高尚,赏了一堆不值钱的东西,就摘掉了他的乌纱帽。 分明当初升官之时激动的站都站不直,这会儿却硬是要辞官,那些理由,百姓会信,朝廷可没一个人真信。 毕竟白崇樽是什么人,凡是接触过的人都懂。 所以哪怕白崇樽收获了民间一众好评,那些官场上的人可实实在在的瞧不起他,暗中戳着他的脊梁骨,直至骑着一辆破旧的马车,离开了京城,也彻底被朝廷抛弃。 盐商许府不参政,却也跟着风走。 许曼君看不惯白静总是高高在上的嘴脸,更看不惯白逸天故作善良的把戏,也只有白香凝深得她意。 可惜啊,死了。 听到她那番话里话外都带着嘲讽的话,白逸天听出是许曼君的声音,虽脸色难看,却还是维持着一副好脾气。 “许姑娘,我只是给点银钱让他们买吃食,何至于到败家的地步?” 周围的乞丐还没散开,聚集在他身边,手脏,也干净,从不趁他不注意就偷了钱袋子。 一身白衣的他,站在其中,出淤泥而不染,像个救世主。 许曼君嗤笑不已,“你爹没了俸禄,据说他离开京城那日,天上飘雪,身上穿的衣服单薄的很。白公子不拿银两救济令尊,却在这儿给乞丐撒钱,我看不只是败家,还是装模作样!” 白逸天面色铁青,答不上话。 他又怎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落魄不堪,可事实是李采珊态度强硬,根本不允许他们再去认这个父亲,更不能相见,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就在这时,那个最先和白逸天讨钱的小乞丐将破碗伸到了她面前。 没伸手,是因为小乞丐知道,如她这般清高的女人是绝不会碰他的手的,她嫌脏。 许曼君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给身边的婢女淡淡的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上前狠狠的打翻小乞丐的饭碗。 小乞丐被吓到了。 白逸天见状,怒道:“你这是干什么?他只是个孩子!” “你以为我是你吗?净会做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你就算不愿,也不该如此!” 许曼君出自商贾之家,利欲熏心的那种。不论做什么事,凡是要花钱的,她都要有往有来。 给乞丐?那叫有去无回。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许曼君微微抬脸,“我和你家姐是同辈,按理你也该喊我一声姐姐。” 白逸天长的干干净净,算得上俊俏,这会儿她竟暗自想着,若是将他压在身下,又会如何? 还会像这般恼怒吗? 想到此处,许曼君的眼神变了。 白逸天自然没注意到,他正色道:“我只有两个姐姐。” 一个是白静,一个是白灵。 说话之时,白逸天将小乞丐的破碗捡了起来,归还给他,轻轻捏他的脸,示意他离远些。 许曼君闻言微愣,两个姐姐? 哦,一个是白静,一个是已死的白香凝,确实是两个。 “反正有一个死了,不如认我做姐姐,本小姐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就算你拿来给全天下的乞丐,都花不完,如何?” 白逸天本以为她是真要认自己做弟弟,心下觉得怪异,这女人方才分明很瞧不起自己,这会儿怎么就变了态度? 他知道她会错了意,他可从来都不认白香凝这个表面单纯、实则恶毒的女子做姐姐。 “许姑娘玩笑了。”说罢,他便不想再和她耽搁下去。 四下观望,想要找到白灵的身影。 难道离开了? 许曼君又道:“你可想好了,跟了我,也不至于要和自己老母亲回到娘家苟且偷生。” 白逸天这才听出她言语中的羞辱之意,不由得面露气愤,却不想和女子计较,只好道声:“在下还有要事,告退!” 周围的乞丐很多,还等着白逸天“散财”,哪里肯轻易放他离开。也正是如此,他没能第一时间看到白灵等人的身影。 乞丐们没有围着许曼君,因为他们方才看那女子的态度就知道,她不会施舍的。 许曼君见白逸天似乎在找人,就自然而然的往周围看了几眼,一眼就看到了白灵等人。 不过她最先认出的是另一人,较好的脸色就在这一瞬间变差了。 “竹倾?” “小姐?竹公子在哪儿?”丫鬟疑惑道,顺着许曼君目光看去,顿时一惊,“还真是竹公子!” 白灵等人此时正坐在一旁的面馆外,桌上正是热腾腾的担担面,她这碗加了许多肉沫,在寒冬里冒着热腾腾的热气。 她原本在观察白逸天这小子,后来就被一旁面馆的香味引了过去。 正在埋头“苦干”,吃的比谁都香。 “竹倾”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喊他,满眼都是面前的女子,时不时还给她夹点小菜。 直到玲珑扯了扯白灵的衣角,她才愣愣抬头,嘴边还沾着一小点葱花。 “怎么了?” “姑娘,那个女子是谁?”玲珑没见过许曼君。 白灵这才顺着玲珑所指之处看去,仅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啊,一条仗势欺人的狗罢了,只会吠,咬不着我们。” 说完,她又要低头吃面,大冷天的,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难得在异世吃到比较正宗的担担面,她可不想浪费了。 谁知,玲珑又用力扯了扯她,“可是她好像很生气,过来了。” 许曼君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因为她不只是看到了竹倾,还看到了白灵,那个毁她面容的贱女人。 十几步的距离,就走到了近前,还二话不说的就要掀翻三人的桌子。 可动作才做到一半,她便发现桌子重如千斤,怎么也抬不起来。 视线往左移,原来是一只白皙细长的手摁住了。 这双手的主人说话了,“你嫌命长了不成?”白灵有点不爽,这条狗出现也就罢了,对谁发疯她也不在乎。 但它千不该万不该,打扰她吃面。 白灵的眼里似乎也染上了雾气,让人瞧不清情绪,偏生这样,就让人心里一紧。 许曼君被她吓得收了手,有些结巴,“你、你得意什么?” 这让她不禁想起当初在平县时,白灵对她下的狠手,那时的眼神跟现在一样危险。 白灵蹭的站了起来,朝她逼近了几步,“你搞清楚,我特么在这里好好吃我的面,我吃面我得意什么了?我拿碗到你跟前炫耀了?我拿汤底泼你脸了?还是说我没喊你过来一起吃,就惹到你了?” 许曼君连退数步,“我”了几声愣是连不成一句话,被白灵呛得无话可说。 玲珑坐在位子上忍不住扑哧一笑。 姑娘脾气暴,但这场面她还是第一次。明明是很凶很严肃的场景,可听这话却觉得好笑极了。 烛胤的嘴角也微微扬起,看着白灵这幅好笑又咄咄逼人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以前的她。 “你要发疯就离远点儿,别在这儿没事找事。”白灵揪住了许曼君的衣领,压低了声音,“否则,我不介意让你的脸再添几分姿色。” 第一百一十九章 红衣女和圣女竟是同一人! 围观的群众已有不少。 许曼君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些人都在看自己的笑话,绞着手帕觉得羞怒极了。 “你撒开我!”她抬手就要将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撇开。 可还没用上几分力道,面前之人就松开手往后踉跄了几步。 许曼君有些愣怔。 白灵像是被一瞬间抽掉了所有的力气,站也站不稳,好在某人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立马察觉了不对。 天寒地冻,她落了温暖的怀中,好险没撞到桌角。 烛胤皱着眉,将她扶稳,却发现她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直直的要往下坠的模样。他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阿灵,阿灵,说话……”他轻轻晃了她几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惊慌。 不可能,不会那么快的。 白灵听到他在耳边的轻唤,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是声音有些虚弱:“别担心,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再明白不过。 玲珑不知这突然的是怎么了,担忧的看着白灵。 “姑娘,我去找大夫!”说着,就提着裙摆跑开了。 烛胤没有拦她,任她去了,不过大夫哪能找出结症所在? “长姐!”白逸天原本是被乞丐牵制住了,这会儿发现白灵有事,便顾不得其他,快步走了过来,一脸急色:“外面冷,先进去吧。” 烛胤将白灵抱了起来,瘦弱纤细的身子,寒风一吹,似是能被吹跑了。 倒是许曼君一直杵在原地,阴晴不定,周围人的目光像是在指责她。 她何时遭受过这种对待,不禁大怒:“本小姐又没伤着她,关我什么事?她分明是装的,之前不是挺能耐吗?打打杀杀的,装什么弱柳扶风,装什么白莲花……” “你住嘴!”白逸天怒道,“许姑娘请回吧!” “呵,这是你家啊,你让我走就走?而且,难道我说错了吗?她不就是之前国师大人通缉的罪犯吗?她能灭人满门,我有什么能耐伤到她?”许曼君一时气急说漏了嘴。 说完才意识到此时不该提出来。 因为早在先前就得了家中长辈提醒,万万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此事,此乃国师下的命令。 百姓们大多数没能反应过来,由于通缉令早已被撤,红衣女灭门案之事早已被淡忘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听许曼君这么一说,不少人开始探头打量起白灵。 “真!真是她!和通缉令上一模一样!” 红衣,貌美,只是身边少了一匹狼。当中已有人认出了白灵,不过幸亏她很少以圣女的身份露脸,众人只当她是曾经的犯人。 只不过,万事都有意外。 一名男子突然指着几人大喊,“方才这位公子不是喊红衣女做长姐吗?” “是啊,这小公子我识得,正是白府的大少爷。” 白逸天时常跟乞丐们“混”一起,加之待人亲和,又热心肠,不少人都记得他。 “白府不就两位小姐,前几日没了一位......这哪儿冒出来的?” 百姓们暂时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许曼君就不同了,她顿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恭迎圣女的盛典那日,许父花重金带着许曼君进了皇宫。和所有人一样,他们都期待能见圣女一面,可遗憾的是圣女并未出现。 后来就得知朝廷上晋升了一名丞相,正是出自白府,所有人都嗤之以鼻的白崇樽。 不久后,大家伙都知道圣女和白崇樽关系匪浅,却不知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很多人都忘了十几年前那位招人喜爱,甚至与北相王妃定下娃娃亲的白冷。 因为是娃娃亲,不是圣旨定下的,是以,过了许久,也没人再提这码子事儿。 毕竟口说无凭嘛! 种种因果联系在一起,许曼君灵光一动,突然朝白灵所在的方向跪了下来。 烛胤俊眉微蹙,顿时明白她要做些什么,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幽光。 可正当他想做些什么时,女子微弱的声音缓缓传来。 “不用管她,由着她来。”许曼君要作死,她可不会拦着。 烛胤立马收了心思,垂眸看着白灵,可后者已然闭上了眼睛,置身事外的模样。 白灵虽看着虚弱,实则并无大碍。 若说以前的许曼君只会呈口舌之快,白逸天还可以不与其计较,可现在,他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白香凝的影子。 “你究竟想做什么?”白逸天面色微沉。 他真是厌极了这些处处针对长姐的女人。 众人都以为许曼君是怕红衣女报复,这是要跪下求饶了,而乞丐们则在不动声色的往白逸天这一处缓缓靠拢。 许曼君不但跪了,还在众人的目光下行了个三跪九叩,同时嘴里清清楚楚的大喊:“参见圣女殿下!圣女千岁千岁,千千岁!” 说完,她窥了眼白灵,满是算计。 我倒要看看,你这下该如何自处? 果然,所有人都沸腾了,许曼君是在朝谁跪拜?圣女又在何处?众人四下观望,可用眼神寻觅了半天,也没确定圣女所在。 就在这时,许曼君似乎是为了给百姓们解惑,她又道:“是民女有眼无珠,没认出白府嫡长女就是殿下,还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绕过民女的莽撞无知。” “白府嫡女?她她她,红衣女真的是圣女?!” “难怪!难怪国师要撤了通缉令!” 白逸天面色大变,他下意识的想呵斥许曼君休要胡言,却不知从何辩起,更是百口莫辩。 不过,他是真不知道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红衣女就是白灵。 这会儿他的表情尤为“精彩”。 倏地对上许曼君的视线,她正得意的望着他,似乎在说,你所敬爱和袒护的长姐,实则是手刃亲族的毒妇。 没想到吧! 许曼君的眼神里轻蔑和得意毫不掩饰。 若是可以,此刻的她真想仰天长笑,再将心理的想法大声喊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认为的圣洁无暇的圣女殿下。 其实是个肮脏的女人!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早已腐败了! 白灵冷眼看着这一切,她呼吸微弱,似乎随时就要死去。她的手一直被人紧紧的握着,她却没力气反握住。 红唇微张,烛胤稍稍低头侧耳倾听,“阿灵,你说。” “帮我,把黑境......叫出来。” 黑境不在周围,而是被她留在了宫里面壁思过,如果放在平常,她只需动用法术,就能召唤黑境。 可此刻,她不能冒险。 既然要搞事,不如来点刺激的。 第一百二十章 舆论攻势 “她去哪儿了?” 南宫寅在书房内练字,毛笔在他修长的手中行云流水,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极了。 练字能静心,此时的他心内毫无波澜。 雪阳君擦拭手中的玉笛,“殿下和一个宫女还有她的小男宠去了大学士那儿,走的玄武门,这会儿应该......” “报!”外面跑来一个侍卫,进到殿内连忙跪下,“大事不好了!” 南宫寅太阳穴突突的,停下了手中的笔,“说。” 侍卫满头大汗,可知是一路赶来。 “圣女殿下她......”话音未落,只听咔擦一声。 雪阳君和侍卫闻声看去,只见南宫寅手中的毛笔断了。 “嗨呀,这笔可贵了!”雪阳君走上前,拿起被拦腰折断的笔,肉痛不已。 这可是上好的狼毫。 侍卫对上南宫寅的一双黑眸,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殿下在平安街被百姓围堵了。” 难不成是出街被认出来了,百姓太热情? 不对,没这么简单。 南宫寅抬眸,“怎么回事?” “百姓们要声讨圣女,说是......圣女她德不配位,罪行昭昭,还说,国师您包庇!” 雪阳君看向南宫寅,原以为后者听闻此事定会面色大变,谁知又是一如既往的冰山脸,什么也看不出。 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南宫寅的指节有序的敲在桌上,“殿下如何?” 纸包不住火,他做不到让所有人的嘴都被缝起来,事情败露是迟早的事,所对此他并不意外。 “离得远没看清,但是方才来的路上,看到殿下的狼宠飞奔过去了......” 话音刚落,侍卫便感觉一阵风从呼啸而过。 侍卫:什么玩意嗖的一下过去了? 雪阳君将竖笛挂回腰间,优哉游哉的擦身而过。 “又有事情干咯。” ¥¥¥¥¥¥ 平安街。 “圣女殿下,您说什么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是啊是啊,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哪怕是圣女,也不能枉顾国法吧。” “我就说盛典那等重要的日子,圣女理应出面,多少王公大臣还有勋贵等着见她,结果一整天人影也没见着,原来是怕被认出来了!” “嗤!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不,还是被认出来了。” 有人上前去将许曼君扶了起来,大有一种为她撑腰的作态。 许曼君表面上担惊受怕,实则心里痛快极了。 她现在是料定了白灵不能拿她怎么样,就算白灵真要做什么,在舆论的声讨之下,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又开始惺惺作态起来,“我没事,我想其中或许还有什么误会,殿下又怎会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再怎么说也是同亲同族,再大的仇怨,也不能灭人满门吧。” 听着是善解人意的为白灵开脱,实则句句都在把白灵往悬崖处逼,生怕别人将白灵的“功绩”给忘了。 “白大人辞官,不会也是因为......”许曼君似是想起什么,故作诧异道。 后半段的话没说,却比说了的效果还要好。 有心之人只是稍稍一听,就能猜到了大致。 圣女连旁支的人都能杀了,那逼迫自己的父亲辞官回乡,害的白府支离破碎,也没什么稀奇。 许曼君撇了眼白逸天铁青的脸,原以为后者还会选择一声不吭,却不料此刻他站了出来。 许曼君脸色微寒。 “家父辞官,与长姐没有半点关系。”白逸天面色坚定。 “长姐四年前下江南,就是为了给父亲治病,找药材金线莲,这件事只需到当地随便拉个人一问便知。而金线莲稀缺非常,难以寻到......父亲辞官,正是因为身体不适,回了老家,此事国君也是知晓的,休要恶意揣测!” “况且,这是在下的家事,既没有犯法,也没有挡了谁的道。此事也是经过国君准许的,国君体恤臣下,怎么到了许姑娘的嘴里就变了味?方才分明是你二话不说的先上前找事,莫不成许姑娘和家姐先前就有了仇怨?” 白逸天挡在了白灵身前,他的立场很明确,不论白灵是不是他们口中的恶毒女人。 他都选择保护她,绝不能让人再将她当成是不忠不孝之人。 白灵诧异的看了眼白逸天,这小子根正苗红,站队站的不错! 她本就有意让此事越闹越大,最好闹到南宫寅都头疼的地步。谁知白逸天口才不错,还能从众人的口诛笔伐中杀出一条血路。 百姓当中终于有人想起,最先确实是许曼君没事上前要掀翻人的桌子。 如果许曼君真的一眼认出了红衣女,为何还敢这么做?之后又变成怯弱委屈的一方,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白逸天掷地有声:“至于灭门一案,国师向来公正严明,既然所有的通缉令被撤,就说明此案与家姐无关。国师都没给家姐定罪,在下斗胆一问,谁有这个资格敢给圣女定罪!” 这简单粗暴的说辞,直接否定了众人前面的猜想,没有证据,就什么都不是。 众人皆是闻之色变,这白少爷向来和善,没想到护起人来竟跟个刺猬似的。 “在下倒想问问,诬陷圣女,谁来担着这个罪?”白逸天的眼神扫过在场众人,每一个被他看的人都退了两步,眼神躲闪。 他走近许曼君,一字一顿:“许姑娘,你想过这个后果,有这个胆子担责吗?许府,有能耐承担国师的怒火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不少百姓才从这场是非中恍然大悟。 许府家大业大,可即便如此,许府在国师面前也屁都不是。那身为草根百姓的他们呢?别说和国师对抗,只怕官家随便动动指头,都能捏死他们。 脖颈一凉,不少人开始打了退堂鼓。 许曼君慌了神,白逸天句句在理,几番颇有气势的表述,直接将她逼回了原点。 按地位,她确实惹不起圣女,更惹不起国师,否则现在也无需用舆论口舌来对付白灵。 可她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白灵的把柄,她不想就这个翻篇! 察觉到风向不对,许曼君有些站不住脚,但她也机灵。 既然灭门一案触及国师,是个禁区,暂时不提也罢...... 许曼君自认为,又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 “我与殿下,确实先有仇怨,看到殿下身边的男子了吗?”许曼君指着烛胤,“就是因为他!” 第一二一章 许曼君的自作聪明 因为一个男人? 不少人开始打量起烛胤,又不免看到白灵,皆是气质不凡。 两人依偎在一起,简直郎才女貌。 许曼君转了转眼珠子,抬手抹着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委屈的看着烛胤。 白逸天眼角一抽,这个女人前面说不过他,现在又想干什么? “早前我和竹公子相识五年,两情相悦。我甚至为了他,不远千里,跨过万水千山,我们还交换了定情信物,婚嫁在即。” 许曼君将腰间的玉佩拿了出来,刻意让在场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玉佩精致。除此之外,上面还有一个“竹”字。 确确实实,是竹倾的随身玉佩。 那么这个玩意儿,又如何落到许曼君手里呢? 自然是当初去平县时,她从他那儿讨来的。 平县男倌可从不会拒绝女人。 许曼君想要什么,竹倾都会尽可能满足她,讨她欢心。 区区一块玉佩罢了,竹倾从未在意,她说是定情信物也罢,反正和他交换定情信物的女子,数不胜数。 许曼君突然庆幸,还好当初没有将此物给扔了。 每当看到这个玉佩时,她都想笑。竹子,多么坚韧不拔的品性,可竹倾却多次为女子折腰,太好笑了。 这会儿还要忍着笑,故作悲痛,接着说道:“谁知,某日我去寻他,如何也找不到他,然后竟发现他和另一女子卿卿我我,被我当场撞破!后来我才得知她就是通缉令上的犯人,我便想着,他会不会是被胁迫的。” “可并不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此话意有所指,似乎间接告诉别人,白灵之所以当了圣女还遮遮掩掩,是因为心虚,怕被“正主”撞见。 “正因如此,方才我才会失了理智,满腔的怒气和委屈,要上前要讨个说法!”许曼君捂着心口,看着在场的女子。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演的做作,声音又带着感染力:“试问,自己心爱之人被人抢走,谁会不痛心?谁会受得住?!” 姑娘们顿时同情起许曼君,多么可怜痴情的女子啊!同情她的同时,又不满的看向白灵,似乎在看一个妖艳的狐狸精。 见状,许曼君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的委屈和无奈。 “殿下,您身份尊贵,要什么男人没有,为何要拆散我们?!” 白逸天语塞了,许曼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说的有鼻子有眼。 他最见不得女子掉眼泪,她这么一哭,他还真不知该说什么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白逸天好不容易才在上一个话题里把白灵摘了出去,可许曼君又快速的给白灵安了个第三者的名头。 原本不少要离开的百姓又聚了回来,绯闻八卦,看看热闹不算有罪吧? 许曼君绝口不提竹倾的来历,她还要脸,毕竟在京都,她还是一个品性良好的深闺女子。 她也不怕白灵会说出来。 再怎么说,竹倾这等存在,是上不了台面的,也经不起人查。而且白灵若是真心喜欢竹倾,就绝不会自爆他的身份。 “这......”白逸天压根不信她的这番说辞。可这种事,他不知该如何为白灵开脱。 可大多数人却信了,看着白灵两人的眼光都变了,一时间竟忘了最初的话题是多么血腥。 有人在其中窃窃私语。 “没想到圣女是这种女人,好不要脸,怎能勾搭人未婚夫婿呢。” “不就是仗着有权有势吗?依我看那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谁厉害就跟谁走,许府有钱,但圣女更是有权。” “可不是嘛!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啊,也只能自认倒霉咯!” “亏我娘还让我跟圣女学学,啧啧啧,只怕是别的没学好,专学了抢人东西的手段!” 妇女们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白逸天回头看着白灵,苦着脸:“长姐,这事儿我该怎么说啊?” 勾搭人家未婚夫,既不要脸,也很缺德。 偏偏话题里的两个主角像是完全的置身事外,视他们如空气。至今都没递给他们一个眼神,许曼君好比在演独角戏,演给自己,也是演给围观的百姓。 “阿灵,现在如何了?”烛胤将她抱在怀里,眼底的温柔似能将人融化。 白灵慵懒的抬着眼皮,“有点......冷。” “冷?”烛胤微微皱眉,将她搂的更紧了,“暖些了吗?” 原本的白灵是感受不到冷热的,这会竟有了感觉,则是说明身体开始恢复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而是个坏征兆。 因为原本的身体已经是死了的,既是死的,怎么糟践都没事。但现在“活”了过来,相当于“回光返照”,是崩坏的前兆。 白灵低低的“嗯”了一声。这才抬眸对白逸天道:“站一边儿去吧,这事儿你说不来。” 白逸天挠了挠头,当真乖巧的站到了一边,只是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长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狗在那乱吠,你便以为她说的是人话了?”这便是在否认了。 白灵嗤笑不已,别说是抢了,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 而且她才不信,他会和许曼君这种人定亲。 “哦......” “方才,谢了。” 白逸天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子,耳根一红:“应、应该的。” 我说过,等长大后,换我来护着你。 这句话,是白逸天没说出口的,因为他知道,她应该记不得了。 他欠她一条命。 看着场面越发不受控制,白灵看着烛胤笑道:“你看,都在说我勾引你呢。你要不当着她的面,把她赠给你的定情信物扔了,坐实这个名儿?” 烛胤抬头看了眼至此以来从未正眼瞧过的许曼君,双眸微眯。 许曼君对上烛胤的视线,本想下意识给他抛个媚眼,却突然感到强烈的危机感环绕周身,就像是溺水时的人,被水草缠住了脚,被死死拖住。 直到烛胤收回目光,许曼君都没能从惊吓中回神。 她垂头暗自想着,这不可能是竹倾该有的眼神,竹倾不会是这样的。 而且,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完全的陌生人! 烛胤神色温柔,轻抚着白灵的脸颊,“阿灵吃醋了?” 竹倾认那个女子口中的定情信物,他可不会,因为他才不是竹倾。 白灵将许曼君的神色尽收眼底,闻言,才回眸凝视着他。 “是,我吃醋了。” 第一二二章 他真是个小机灵鬼 烛胤微愣,随即便展颜笑了。 “可我并不记得她,阿灵不必将她放在心上。” 这话说的模糊,原本的竹倾万花丛中过,不记得许曼君这朵焉花也是有可能的。 白灵抿着唇,“可那个玉佩,是你的。” “那阿灵在这儿乖乖等着,我去要回来。” 说罢,烛胤将白灵放好,让她以一种较为舒适的姿势靠着椅子,同时递给白逸天一个眼神,示意他守着。 众人见烛胤从面馆中一步步走来,不紧不慢,不骄不躁,都不约而同的不闭上了嘴,禁声。 许曼君心跳极快,紧紧的抓着手中的玉佩。 “在下的玉佩丢了好些时日,一直未曾寻到,原来是在姑娘这儿,还请姑娘归还在下。”烛胤停在了几步远的地方,伸出了一只好看的手。 不提定情信物,只说是丢了东西,看来并不承认他与她之间尚未明确的关系。 许曼君扯了扯嘴角:“竹公子,你怎能如此绝情?” 烛胤放平了嘴角,勾勾手指:“我家夫人介意,还请姑娘归还。” “尚未明媒正娶,就喊上夫人了?” 许曼君不从,更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和那个女人就成了亲。 “迟早都要喊,提前适应有何不妥?”烛胤放下了手。 众人长大了嘴巴,他们本以为白灵已经够没脸没皮,没想到这位竹公子更是脸皮堪比城墙! 直接喊圣女作夫人,国师他......知道吗? 两人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白逸天看着白灵,有些磕磕巴巴:“他他他!怎能这样占长姐便宜?!”哪里还有方才与众人对峙的气势。 白灵捂着脸,她想到了各种可能,就是没想到烛胤会这么说。 不远处的烛胤转过身,朝白灵摊了摊手,无奈道:“夫人恕罪,这位姑娘不愿归还。” 当真是一脸无辜的模样。 白灵嘴角抽搐,她还以为他走上前去,是有十足的把握拿回来。 她还想着,他要怎么做,才能从咄咄逼人的许曼君手中拿回玉佩。 结果,就这样? 她朝烛胤翻了个白眼,让他自己想办法,后者微微一笑,似乎看懂了什么。 “夫人的意思是,既然姑娘不愿归还,那便不要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烛胤对许曼君说道。 他自作主张,舍弃了这个玉佩,只因他本就不是竹倾。 他回眸看着白灵,似乎在问这样可否满意? 白灵扶额,罢了,反正也是他的东西,爱要不要,与她有何干系? 看到她无语的样子,烛胤又对许曼君道:“还有,夫人说,回去后会给我亲自打造个更好的,价值连城的那种。” 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要不是没有力气,白灵真想跳起来大声反驳。 谁知,烛胤又回头,无视她一脸惊愕,对她说道:“夫人放心,这次我定会收好,绝不会让哪个手长的人偷了去。” 偷?许曼君瞪大了眼睛。 这是在骂她偷他东西吗?分明当初是他亲手给的! 许曼君气的面色铁青:“我哪有......”她想反驳,可话音未落,男子刚好回眸凉凉的看她一眼。 那眼神比这寒冬还要冷上许多,似乎男子方才的温润都是假象,和她好声好气说的那几番话,目的都在于讨好白灵。 而现在目的达成,他便没了耐心和她周旋。 这会儿对上他的眼神,她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刺,别说反驳了,连话都说不出。 此时烛胤已走到了白灵身边,自然的搂过她的腰。 白灵瞪了他一眼,“你倒是很会顺藤摸瓜。” 烛胤扬起唇角:“阿灵要我改口吗?” “别,我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好,依你。” 白灵瞥了眼许曼君一副生吞了狗屎的样子,随口道:“她好像很怕你。” “冤枉,我可没凶她,她那是怕你。” 白灵挑眉看他,后者则是一脸无害。 “小黑来了吗?” 烛胤抬眸,“来了。” 只见不远处出现一个黑点,黑点逐渐放大,随即仅是几息的时间,就来到了白灵身边。 众人面色巨变,黑狼!是黑狼! 通缉令上独属于红衣女的黑狼。 来者正是黑境,他张嘴喘息,炙热的气息从嘴里冒出来,在空气中形成一团雾气,发出的声音也不像人。 而是如野兽般喑哑低沉。 “你怎么了?” 白灵见他来了,勾着唇角笑道:“没事,死不了。” “需要我做什么?”他问。 哪怕是杀光这里的所有人,他都会毫不犹豫。 白灵懒懒的扫了一眼众人,在这之前,他们趾高气扬,不知全貌就要让自己给个说法,而现在,黑境来了,他们都害怕的闭上了嘴。 她笑了。“围着他们绕一圈,一个也别想跑。” 黑境立马依照她的吩咐,他缓缓向他们靠近,妖异的瞳仁里倒映着百姓惊恐万状的表情。 不少人想撒腿就跑,动作却没有黑境迅速,刚踏出一步,就被吓回去了。 “长姐!”白逸天着急道。他不知白灵到底想做什么,但看这阵仗,生怕她纵容黑狼伤人。 乞丐们倒是没在黑境的范围内,因为他们都站在了白逸天这边。 白灵缓缓的收了笑容,“闭上嘴好好待着,剩下的事你不用管。” 好戏,才刚刚开始。 白逸天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感觉衣袖被人重重的扯了两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小乞丐。 他蹲下身子,以为小乞丐是害怕了,便轻声安慰道:“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一个拄着打狗棍的老乞丐走了上来,他先是拧了拧小乞丐的耳朵,“这臭小子怕个屁,上一边儿去。” 说罢,才看向白逸天。 年纪虽大,但步伐稳健,双目炯炯有神,老乞丐正是这群乞丐的头子。 “承蒙白公子多日来的照料,既然圣女殿下与公子关系匪浅,那我等定会站在殿下这一边。” 白逸天对长辈向来敬重有加,拱手道:“多谢您的好意,只是许府势大,不是常人能撼动的......场面混乱,免不了会有危险,还是快带孩子们离开吧!” 老乞丐哈哈大笑,还真带着一众乞丐离开了。 白逸天叹了口气,都是拼命生活的人,还是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二三章 同你一起,与世界为敌 另一边,黑境的身躯巨大,是两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这些人却不敢拿正眼瞧它。 许曼君更是吓得额角冒了不少虚汗。 不少人都听说圣女在皇宫圈养了一匹狼宠,那时人们还没往红衣女身上想,没想到白灵在身份暴露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将狼宠叫出来。 莫不是要在消息尚未扩散前,杀人灭口?! 想到此处,已有人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扑通一声跪下。 “殿下饶命啊!”此人指着许曼君,“都是她的错,此事与草民无关!” 一人打头阵,陆续有人学着样子跪下,就好像眼前的黑狼真会一口吃了他们。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草民只是路过,打酱油的!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到!” 他们怎么都忘了,圣女曾一举灭人满门,现在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许曼君吓得脸色一白,这些该死的贱民,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分明刚开始他们骂的比她还狠还毒,这会见到狼来了,威胁到自己性命了,倒是会为自己开脱了! 许曼君暗恨今日出门是偷溜的,连个侍卫、暗卫都不带,否则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早知道刚刚就趁乱溜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是?! 好在这时还有颇具“正义感”的人不怕死的站了出来。 不管在哪个世界,从来都不缺这样的正道之光。 “殿下这么做,莫非是全被说中,狗急跳墙了不成?!殿下以为用黑狼威逼我们、恐吓我们,就能让我们闭嘴吗?!”站出来的,是一名书生。 “天理昭昭,苍天有眼,我就不信,真有人能嚣张至此!”书生朝皇宫所在之处拱了拱手,义正言辞:“不日我将上书国君,让天下人看看,圣女的真面目!国师又究竟在保护怎样一个恶毒的女人!” “殿下,您太令我们失望了!” 听到这最后一句,白灵这才慵懒的抬起眼皮看向书生,因为太好笑了,以至于她真的笑出了声。 书生看白灵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气急败坏道:“你笑什么?” 正常人难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反驳他吗?为何她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白灵道:“我令你感到失望,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是你一开始就认错了我。” 人总是以自己的希望来要求他人,一旦他人没有朝他所想的方向做,就是让他失望了。 书生不明白,皱着眉不语。 “若是你不将我当成圣女,只将我当成通缉令上的犯人,我现在就算就杀了你,也是理所应当!” 两人眼神相对,书生望着那阴冷的双眸,不禁倒退一步,似乎方才所言,确实用错了对象。 不少人将他护起来,仿佛在护着所谓的“公道”。 白灵顿时收起笑容,变得阴狠无比,“小黑,给他颜色瞧瞧!” 黑境的动作极快,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阵疾风而过。 众人被风带倒在地。 当风沙落地,画面清晰。 黑境的利爪踩在书生的胸口上,利爪上尖锐的指甲,距离书生的脖子最近。 书生惊恐极了,而周围的人压根儿不敢靠近。 “畜生!你、你放开我......”似乎意识到跟一头畜生讲什么话,定是听不明白的。 他只好声嘶力竭的喊道:“圣女要当街杀人了啊!救命啊!” 黑境的眸中闪过强烈的杀意,利爪缓缓收紧,尖锐的爪子透过书生的衣襟,留下五道红痕。 冒血了。 他要杀了这个凡人。 可白灵的声音率先传来:“先吊着他一口气,别不小心杀了。” 书生痛的连连抽气,汗如雨下。 百姓们退的老远,有人躲在摊子下,有人吓得瘫软在地,那些之前叫嚣最厉害的人,变成了最怂的那个。 空气中突然问到一股骚臭味,定睛一看。 只见书生的下半身浸出水来。 书生吓尿了! 黑境嫌恶的换了个方向,真是草蛋! 事态发展成这样,正是许曼君想见到的。 只是她不再发声,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许曼君轻蔑的看了眼书生,完全没有感激和同情。 还不都是你自找的,和本姑娘可没关系,若是死了,就去找那个女人。 许曼君缓缓倒退,她窥了眼白灵,心下暗恨不已。 若是能借助舆论扳倒她,将她从圣女的高位踹下来,从高处踹进尘埃里,光是想想,许曼君就不由得兴奋起来。 只是现在,她貌似要退场了。有黑狼在,太危险。 许曼君并不知,白灵早就从最高处跌落进,背弃一切,纵身跃进深渊里,尘埃算什么? 她再次从深渊里爬出,这些恶意于她而言,早就无法造成半点伤害了。 早已遍体鳞伤的人,对这些唇枪舌炮,根本无所畏惧。 白灵微微翘起唇角,纵使千夫所指又如何,她不是圣女,不是晴嬅,是白灵。 “阿灵,别理他们。”烛胤的声音传来。 闻言,她抬起头,“你看,我好像永远都在与世界为敌,世人越容不下我,我越要放肆给他们看。” “我只想问,你可否愿意站在我这边,与世界为敌?” 周围的嘈杂声像是在这一瞬间消失了,世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烛胤捧起她的脸,抵在她的额头,低声说了两句。 白灵笑了。 “国师大人来了!”百姓中有人突然大喊。 街道尽头,威猛的麒麟兽奔驰而来,掀起更大的风沙,座上的男子持剑,迎着光而来,眉目间尽是浩然的正气。 百姓们看到南宫寅,就像是看到了曙光,看到了救世主。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南宫寅所前来的方向跪拜了下去,世上若有人能阻止圣女大开杀戒,估计就只有国师大人了! “国师大人救命啊!圣女杀人了!杀人了啊!”书生声嘶力竭的大喊,脖颈处都冒了青筋。 白灵给黑境递了个眼神,“就是现在,杀!” 刚说完,书生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痛意,猛然抬眼对上妖异的瞳孔。 “你!”书生嘴里流出鲜红的血,头一歪,便死了。 百姓惶恐不已,狼妖真的杀人了。 南宫寅从麒麟兽上一跃而下,“住手!” 第一二四章 李氏冒雪赶来 书生是活生生被黑境当场踩死的,连死,都是死不瞑目,嘴里还不停的有鲜血流出来。 “国师大人救命啊!”一女子站了出来,躲到了南宫寅身后,抖得像个筛子,似乎是真的怕极了。 “圣女要将我们都杀了呢!” 此女正是许曼君。 她原本想趁乱直接离开,可没想到南宫寅会来,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所以她又留下了。 浑身都是贪欲的凡人,光是嗅到气息,都难闻极了。 黑境抬眸看着许曼君,眸里满是厌恶,后者察觉的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连脑袋都不敢露了。 书生已死,无力回天。 南宫寅警告性的睨了眼黑境,这才看向面馆里的两人,看到白灵面色苍白,虚弱极了的样子。 他心下一紧。 谁知,白灵却朝他挑衅的轻笑,“国师大人,这是提剑来杀我了吗?” 她看着他手中的剑,仿佛看到了当初在平县地牢他怒极要杀自己的样子。 只是当时的他还能举剑,这会儿却垂着手。 南宫寅不答,一双黑眸暗沉无比,视线一会儿停留在烛胤搂着她腰的手上,一会儿停在她苍白如纸。 白灵嗤笑不已,看来还差点火候呢。 谁知一个身影突然突然挡住了白灵的视线。 白灵微微皱眉,不是让他好好呆在边上吗? 怎么又上来了。 白逸天朝南宫寅跪了下来,“还请国师饶过殿下!殿下乃是一时冲动,误杀了人,草民愿为殿下承担一切罪行!” 南宫寅道:“你承担的起?” 白逸天重重的点头:“是!” 许曼君看着白逸天,颇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没见人家都无所谓吗?你没事逞什么英雄。 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又对南宫寅说道:“国师,圣女的狼宠杀了人,若不将其拿下,只怕是......会再次伤人。” 拿下谁?是狼宠,还是白灵,亦或者都是。 黑境眼里划过一抹不屑之色,他真想事后把这个女人给撕了。 可是想起之前的教训,没有白灵的命令,只好先忍着了。 白灵幽幽的开口,“诸位。” 众人闻声看向她,有气愤、有厌恶、有不满。 唯独没有尊敬。 “诸位说了这么多,也要容我说几句。”她接着说,“我向来坦荡,从不遮掩,我并不否认我就是你们口中的灭门凶手......” 烛胤将她扶了起来。 白灵倚靠在男子身上,笑颜如花,“所以我都承认了,你们又能如何呢?” “长姐不可!”白逸天着急道。 承认罪名,那之前所做的一切辩解,岂不是白费了! 南宫寅怒火中烧,连带着利剑都在我微微发颤。 他真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分明这些于她而言,都是不利的啊! 这叫做哪门子坦荡?! 而围观众人更是没想到白灵如此“坦荡”,有人本是想好了各种说辞劝告国师,将圣女伏案,这会儿都语塞了。 白灵又道:“国师大人,说句实在的,我本就不想当什么圣女,你看看他们的嘴脸,实在讨厌的紧。你觉得按照我的秉性,下一步会如何做?” 顿了顿,她扬起嘴角:“自然是全都杀了!” 话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利剑就停在距离她双眼一寸的距离。 之所以没向前再进一步,是因为被一只纤长的手握住了,没一会儿,手心处就流出了殷红的血。 顺着剑身,一滴一滴,滴落进雪地里,一点点的红,像是雪中的梅。 白灵缓缓放平了嘴角,“别拦着他。” 她头都要大了,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这把剑再前进一点,她就能达到目的了。 可谁知,竟被人“截胡”了。 烛胤闻言,并没有松手,反而凝眸看着南宫寅,语气冰冷。 “你千不该万不该将你护着世人的剑对准她。” 这句话仿佛重重的敲在了南宫寅的心神之上,他不禁想起他下山的使命。 “天地圣灵坠入凡间,为师命你下山寻觅,务必找到她,永远保护她!” 这是师尊对他说的话。 后来他找到了,原来自己所要守护的人,是他的情劫,要他命的情劫。 再后来呢? 他现在究竟在做些什么啊! 南宫寅愣怔的松了手,烛胤则是随手将剑丢到了一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光听声音,貌似来人还不少。 随之一声大呵,“且慢!” 雪地上留下了一路的马蹄印,而在那之后,由几匹通体雪白无杂毛的马儿拉着几辆华贵低调的宝盖马车正加快驶来。 众人扭头望去,光看马车样式,就知道是殿阁大学士来了。 几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紧接着下来了不少人。 白灵发现有两位眼熟的,那就是李采珊和白静,而为首之人是一名上了年纪的白发老者,浑身的金贵气质难以掩盖。 此人正是殿阁大学士李茂。 李氏在弥谰国的地位,堪比皇亲国戚,是真正的名门望族。 李氏排第二,其他世家可不敢排第一。 什么风把久不露面的大学士吹到这儿来了?排场还这么大,拖家带口的。 李茂已是龙眉皓发,需要下人搀扶,颤颤巍巍的走到南宫寅面前,先是行了个礼,才道:“在国师降罪之前,不如先听听老臣说上几句。” 南宫寅敛眸,微微颔首。李茂德高望重,比起弥谰皇,他更愿意给李茂面子。 李茂朝白灵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都想不明白大学士这是怎么了,不过大学士向来重礼数,应是还不知圣女都做了什么,所以才行礼。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着。 哪知李茂却正色道:“老夫年岁大了,懒得计较什么是是非非、功过得失。圣女殿下是菩提善人也好,是大奸大恶之人也好。总而言之就一句话,老夫今天带着全家来了这儿,若是国师要为天下道义诛杀圣女,我李氏全族,一同陪葬!” 说罢,李茂屈膝,拂袖跪了下来。 他这一跪,身后的李氏等人,全都跟着跪了。 百姓们都惊呆了,是李茂发了疯,还是李氏都发了疯? 就连白灵,也着实没想到这场戏会掺进李氏族人。今世她和李氏无亲无故,要真算上有什么关系,也只能是原主该喊李采珊做一声“母亲”。 难不成......被认出了? “大学士这是何必?” “还请国师开恩!” 南宫寅心下沉痛,一边是义愤填膺的百姓,一边是不畏死亡的李氏和白灵,以及......他的初心。 李采珊跪下时,深深的看了眼白灵。 这次,就换我们来护佑您吧! “扶我过去。”白灵对身后的烛胤说道,声音一如既往的虚弱,却也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恢复正常。 李茂一直伏着身子跪在地上,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南宫寅最终的决定,却听见耳边传来的脚步声。 他的双肩被人轻轻握住。 李茂抬头,神情惶恐又激动:“殿下!” “我还不至于让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替我挡刀。”白灵半蹲着身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李氏无需卷入纷争,起来吧。” 李茂年岁已大,就该在家好好养老,能在大雪天过来已是不易,又怎能让他久跪? 李茂被白灵扶了起来。 “殿下......”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白灵已转过身独自面对眼前的危难,不,她不是独自,她身边还有一人。 而这个人,从未离开。 第一二五章 杀了我吧 李氏众人都起了身,白逸天快步走到李采珊跟前将她扶起,眉宇间尽是心疼。 他低声道:“娘,您身子不好,怎么也来了。”边说着,还替她拢紧了披风。 “听闻圣女有难,便来了。” 长安街的骚乱已是不小,惊动了不少人。这会儿还不知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李府并不是最先得知的。 李采珊早已带着子女回了娘家,并将白灵一事全都毫无保留的告知了李茂,此事听着不可思议。 但李茂知道自家闺女绝不会在如此严肃的事情上玩笑。 几番确认下来,正要亲自去拜见白灵,不曾想下人来报,长安街中,圣女被百姓声讨。 不用想,也定会惊动国师。 没问任何缘由,李茂拍案而起,领着全家人赴死来了。 李采珊松了口气,望着雪中那抹红色的身影呢喃:“还好,赶上了。” 白灵深吸口气,轻轻挣开了烛胤的搀扶,娇艳的红衣衬的她小脸苍白,可气势上,却不输任何人。 她走上前,拾起南宫寅的剑,递到他眼前,“拿着它,杀了我,一切都会平息,无人再会扰你。” 南宫寅漠然的看着她手中的剑。 “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总要逼着他杀了她?! 白灵又往前递了递,催促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死了,行吗?我求你成全!” 这种求人杀自己的行为,也是第一次见,让人开了眼。 “国师大人,快杀了她!”许曼君忍不住大喊,神情激动又兴奋。 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十分怪异,这许家小姐,也太心急了些。 黑境扫了眼许曼君,这个女人,聒噪又恶心,实在是没必要活着了。 白灵就算没下命令,他也......黑境似是想到什么。 他没来由的想征求烛胤的意见。 恰好后者像是看懂他的想法,两人眼神相对,片刻后,黑境咧嘴笑了。 黑狼笑的面目狰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南宫寅的身上,只见他抬手接过剑柄,希望白灵去死的人心情早已兴奋起来,手心冒汗。 因为白灵自己都说了,她会杀了他们。 而担忧白灵的人,都紧张的背后发寒。 谁知,等了老半天,迟迟未见南宫寅有所动作。 有人欢喜有人愁。 白灵是真的愁了,她真想问,南宫寅是不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换了人?不然又怎会放过她? “你不杀我?”她双眼微眯,想确认一番。 南宫寅转动剑柄,将剑尖对着自己,“你杀了我吧。” 什么?! “你!”白灵咬咬牙,“你疯了不成?” “我是疯了,你若是想折磨我,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做到了,我被你折磨的不堪重负。” “我投降,杀了我吧。”他重复道。 南宫寅神色认真无比,他为了面前的女人破了无数次戒,无数次举剑,却又无法狠下心真的杀了她。 脑海里闪过那日与烛胤对他说的话。 “你破了戒,一头栽进了红尘情爱中却不自知,承认吧,你早已对她动了情,否则你又怎会次次阻挠我接近她,还夜半时分守在她床边......” 他怒极了,“你闭嘴!” “南宫寅,你以为红尘是阻挠你修道的壁障?非也,神又不是顽石,也有情爱。南宫寅,一开始,你就走错了路。” “即使没有她,你也无法飞升成神。” 他不明白,“为何?” “因为,你只是我的一丝神魂。” 留下这句话,那个男人就走了。 他该信吗?能信吗?可他分明看到对方瞳孔里耀眼的金色光辉。 他不得不信。 修道数十载,为了证道成神,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结果突然有一天,有个人出现告诉他,他只是他的神魂。 神魂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就是他的分身,区区分身,又怎可能飞升呢? 可笑,荒谬! 白灵扯着嘴角:“呵,我不杀你。” 杀你可就拿不到灵体了。 白灵突然把剑插在地上,将双手抬了起来,“来吧,把我拷回去。”总得有个处置。 南宫寅却抓住了她纤细的手婉,“好,回去。” 众人傻眼了,都不知这两人在搞些什么,剧情走向不对吧? “等等!”许曼君大喊。 南宫寅不悦的看向她。许曼君却像是什么也看不到。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国师怎可能会放过圣女,若她就这样被带回宫里,怎么处置还不是国师说了算,不用猜都知道,定会是不痛不痒的处置。 许曼君已经不相信南宫寅会公正的处理了。 难道国师已经爱上了圣女? “不行,不可以!”许曼君冲了过来,用力扯开了正南宫寅的手。 白灵疑惑道:“又疯一个?” 许曼君不理她,而是惊慌的望着南宫寅。“你爱上她了是吗?” 南宫寅沉着脸,“让开。” 虽没有正面回答,可许曼君已经认定他就是对圣女动了情。 “不行,你怎能爱上她?!” 白灵不爽了,这人咋说话呢?“你说说,怎么就不能了?” 话音刚落,她似是想起了什么。 对啊,这不是还有一个目标任务待完成吗? 那就是最难做到,也最渺茫的,让南宫寅爱上自己。现在不正是逼问他的一个好时机吗? 白灵看着南宫寅似笑非笑,后者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我就说你为何总下不了手,原来,你钟情于我啊,国师大人!” 南宫寅像是被电了一下,双瞳紧缩,想要下意识的逃避她的眼神,却被后者看了出来。 “避而不谈,国师当真胆小。” 他的脖子仿佛整个僵硬了,愣是转不过头。 “本座......” “你说啊,是不是?”白灵着急了。 等他回答的,不止白灵一人,许曼君也在痴痴的望着他,同样的,还有一群吃瓜群众。 若是书生还活着,此刻定会大骂白灵不要脸。 哪有女子光天化日下厚着脸皮逼着男子示爱的? “娘,国师他......”白逸天担忧之色未减分毫。 李采珊却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家傻儿子的手,“殿下她不会有事了。” 白逸天不解,“为何啊?长姐犯下这些事儿,之后的麻烦只多不少,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李茂捋着胡子嘿嘿笑了两声。 这下更是把白逸天整糊涂了。 李茂道:“国师对殿下动了情,哪儿会有处罚?没见他提剑的力气都没了吗?只怕是心疼都来不及。” “可国师大人他什么都没说啊!” 白逸天不明白,祖父和娘亲为何这么笃定。 一直沉默的白静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啊!没救了。” 国师若是不喜欢,又怎会这么吞吞吐吐?分明是暧昧的很,也就她这个傻弟弟单纯。 自从得知白灵之事的前因后果后,白静现在也说不清对白灵是什么态度。 只是没那么讨厌了。 毕竟真正的白冷,已经死了。 第一二六章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在白灵的逼问下,南宫寅终于松了口。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是,本座承认,本座心悦于你!对你动了情!着了魔!” 白灵愣怔了片刻,随即便笑了。“早这样承认,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南宫寅还是第一次见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开怀的笑,有一瞬间的愣神。 百姓们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传言是真的,国师和圣女果真有一腿! 难怪!难怪! 许曼君难以置信,蹬蹬的退了两步,实在难以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许曼君如天底下所有的女子一样爱慕着南宫寅,可这样一个如天神般的男子,只能远远的望着,摸不着。 随长辈行商途径平县,让她遇到了竹倾,竹倾有着三分南宫寅的影子,她便乐于宠他。 长此以往,许曼君很多时候都恍惚自己真的得到了南宫寅。 陷得越来越深,无法自拔。 南宫寅一直独身,从不属于任何人,更没有和任何女子产生关系。 许曼君便自认为,他是属于她的。 哪怕圣女出世,她也不曾担忧,因为在她看来,南宫寅是不可能对女子动情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事事都有万一。 “不会的,你不能喜欢她!”许曼君撕心裂肺的喊着,满是伤情的看着南宫寅。 可即便如此,南宫寅的也只是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眼里没有感情,只有厌恶。 他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让开。” 许曼君的梦境像是被他这冷淡又嫌恶的眼神给击碎了。“我不!我偏不!” “本座不想说第二遍。” “你不能对我这么绝情,我是那么的爱你啊!” 百姓们找来了瓜子花生。这许府小姐脑袋估计不太正常,一下喜欢这个,一下喜欢那个。 看来前面说的那些话,估摸着胡言乱语占了大半。 白灵才不会在意许曼君如何发疯。 得到南宫寅的答复,她心情大好,嘴角都是愉悦的弧度,也开始吃瓜起来。 许曼君又是妒忌、又是憎恶的瞪着白灵,“她根本不配得到你的爱!她的身子是脏的!早已被破了处!”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白灵愉悦的嘴角僵住了,转而扭头直视许曼君。哦?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了。 许曼君不提,她都快忘了,原主生前被没了贞洁,其中定有故事。 南宫寅也变了脸色,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处。 “许曼君,你胡说八道什么?”李采珊站了出来,因太过气愤,猛地咳了好几声。 李茂见状,苍老的脸上没了平和之色,而是变得狠厉了起来。 许府这个商贾,近年来和官场勾结不断,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看来,是没必要留着了! 毁掉一个许府,对根基深厚的李氏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动动嘴的功夫罢了。 “我胡说?呵,还不是你们白府之人干的好事。”反正不关她许曼君的事,她也不介意全都“分享”出来。 “白香凝当初买通了几个地痞流氓,又将她骗了出来,你们想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吗?” 许曼君嫌恶的看了眼白灵,“我是没亲眼看见,但白香凝跟我描述的,可是生动有趣极了。” 许曼君哈哈大笑,她都快忘记了,早在几年前的这番趣事。 变态吗?她许曼君,就是喜欢的紧。当然,白香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臭味相投罢了。 若是早知道白冷就是圣女,她绝不会将此事藏着。 她定会昭告天下,高贵的圣女,人人可骑啊! 可突然间,她的脖子就被人死死扼住了,笑声卡在喉咙。 而这个人,正是距离她最近的南宫寅。 “我看你是找死!”南宫寅一字一句的说道,原来,一直是他误会了她。 许曼君被掐的面色铁青,双脚离地,“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全都是白香凝干的,与她有何关系?难道白香凝已死,她就要替她遭罪吗? 这不公平。 南宫寅怒极了,“可你其心可诛!” 将此事说了出来,无异于是要毁了白灵! 黑境和烛殷对视了一眼,尽管两人都知道许曼君口中所说的不是白灵,但就在方才,他们也决定出手灭了她。 谁知南宫寅快了一步。 烛胤放下了手,也好,如此一来,自己也不会暴露了。 “你要杀了她吗?”白灵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 这话是对南宫寅说的,听到她的声音,他却不敢看她。 “那就将她留给我吧。” 南宫寅果真松开了许曼君,他深知,自己没有资格替她鸣不平。 “这次,便随你处置。”他说。 白灵稍稍扬眉,这话便是在说,不论她怎么折磨许曼君,他都不会有任何意见了。 许曼君瞪圆了眼睛,频频后退,疯狂摇头。“不!不能这样!不要把我交给她!” 许曼君记得,当初听过红衣女灭人满门的手段,悬梁,掏心,火焚。 白灵缓缓走向了她,“现在知道怕了?”此时的她,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许曼君面色发白,“不关我的事,你要找就下地府找白香凝的麻烦!” 说到白香凝,黑境真觉得当初让她死的太便宜了。 这一次,再也没人敢替许曼君说话。 “谁说我是因为这件事要杀你?”白灵蹲下身子,贴近许曼君的耳朵,用着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杀你,是因为你真的太恶心了。不过,也不是我动手......” 说罢,白灵在许曼君惊恐万状的表情下起了身。 “小黑,把她带走。交给你了。” 黑境被点名,眸里划过一抹厉色,正和他意! “等等!”白灵突然坏笑着靠近许曼君,后者惊恐不已。 “你别碰我,你要干什么?” 白灵笑了笑,一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露出那种早已被毁了容的脸。 “啊!!!”许曼君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别看我!别看我!” 哪怕她捂得再快,也早已被眼尖的人看到了,只是许曼君最在乎的还是南宫寅怎么想,她不愿他看到她丑陋的一面。 只是她并不知,南宫寅压根不在乎她,更别说会对她有什么情绪。 许曼君被带走时,惨叫声响彻了整条平安街,最终消失在街道尽头。 没人知道圣女殿下的狼宠会如何对待许曼君,瞧那狼宠的大嘴,一口都能吞下半个人,许是会带走吃了吧。 白灵的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凡是被她看到的人,都瑟缩了一下。 尤其是刚开始叫嚣着要跟白灵讨说法的人。 她弹了弹衣裳,神情上全然没有被人羞辱该有的表情,平静极了。 “我丑话放在这里,我方才也说了,我这个人呐,坦荡。但还有一点,就是脾气不好,特别不好,所以别以为能拿圣女的头衔压我,你们也见了,我可不在乎。” “今日一事,你们大可宣扬出去,没关系。” “只是我这人,没事儿就爱四处玩,哪里热闹去哪里,若是让我听到一句闲话,惹我不快,后果自负!” “别当我是圣女,我也不需要你们的爱戴。”白灵打了个哈欠,“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 百姓们都一言不发。 国师都制伏不了的人,他们能做什么?用口水淹死她吗? 别了吧。 “等等。”南宫寅叫住了她。 白灵难得看他顺眼,“说吧。” 他本想说,她这么做,等于是主动丢弃了民心。没了民心的圣女,就真的只是一个名头而已了。 可当他看到她一脸洒脱的模样时,顿时想通了。 她这么一个明媚张扬的人,民心、地位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吧。 他改了口,“随我回去吧,我们离开这里。” 第一二七章 林兰儿不对劲 “姑娘!” 玲珑从远处小跑过来,身后是一个提着药箱的大夫。 直到跑到白灵跟前,玲珑才发现情况不对,周围的人也太多了,抬眸一瞧。 连国师都来了。 她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大夫抹着额角的汗,行了礼。 大冷天的,都是病人找上门的多,少有亲自过来的。可这小丫鬟一进门就拽着他的衣袖,使劲往外拖。 嘴里还催促着说是圣女殿下犯病了。 笑话! 圣女应该在皇宫里,出了事也有比他高明的御医医治,哪里轮得到他? 他正要呵斥她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姑娘,头顶突然就传来一个空灵的女声,刚好身后是一个神像,以为是神像显灵了。 他便赶紧提着药箱出了门,一路上他险些没跑断腿。 老大夫哪里知道,那个空灵的女人声,是林兰儿。不是神,是货真价实的鬼。 他带着老花镜,从远处一眼就看到了隐约是国师的身影,便信了个全。 再走到近前,扫了四周一眼,才隐隐猜测红衣女子应该是传言中的圣女殿下。 若方才只是累的冒了汗,这会儿就是因第一次见识到大场面受不住,冒的乃是虚汗。 玲珑见有外人在场,立马改了口,“殿下,您快让大夫瞧瞧身子,方才真是要将人吓死了。” “行了,我没事了。” 哪怕白灵此刻看起来好好的,玲珑也倔强的要让大夫给她看看。 白灵只好从了,伸出个手,由着大夫把脉。 大夫那叫一个忐忑,只觉得是祖坟冒了青烟,居然能为圣女看病,回去后要多给祖宗烧香。 仅是片刻,大夫便凝眉,收了手。 “如何?”玲珑着急的询问。 大夫摇摇头,也不知这摇头是何意思。 他恭敬的答道:“殿下的玉体没有大碍,只是体虚了些,脉搏......比较虚,许是劳累过度。”说着,他抬眸惶恐的看着南宫寅。 “草民医术不佳,殿下还是多请宫中有经验的御医瞧瞧,应是比较放心。” 南宫寅道:“退下吧。” 他依然记得方才来时白灵虚弱的模样,这与平时的她截然不同。 南宫寅心下微沉。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烛胤,又迅速的移开了目光。 或许,那个人知道的会更多。 ¥¥¥¥¥¥ 长安街一事过后,所有人都对圣女了有了新的认知。 许曼君被黑狼带走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而许府更是被剥夺了盐商的身份,也被彻底逐出了京城,如同丧家之犬。 偌大的许府大门,被上了层层封条,收归公家。 不得不说,许府作为盐商,家大业大,一个个都被养的油光满面,就没有一个瘦子。 尤其是许老太爷,更是肥的要人抬着才行。 许府众人被赶出府时,一路上还被全京城的乞丐围堵,明明是乞丐,却干着土匪的行径,把本就所剩无几的家财锦衣都抢了去。 乞丐人多势众,许府根本无力招架,加之所有人都冷眼旁观,别说银子了,有的人连裤衩子都被抢走了。 这一切,都因为许曼君惹错了人。 南宫寅本想带白灵离开京城,虽没说去哪儿,但白灵拒绝了,她还没找到莲心,不能走。 只是回了几人回了皇宫后,南宫寅就再也没出现在白灵面前。 “不就是被人点破了心思么?”白灵咂咂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矫情?” 这个他,指的正是南宫寅。 国师殿里建了秋千,可容两人坐,这会儿,白灵和关倩正百无聊赖的荡秋千。 只不过白灵的身后是烛胤在推,关倩是自己荡。 “国师脸皮薄吧,你当着这么多的面逼着国师说出来,是个男子都觉得没面子。”关倩吐槽不已。 白灵好想翻个白眼,最后一句怕是说错了吧。她自顾自道:“也不见得男子都是脸皮薄的。” 烛胤扬起唇角,甚是愉悦。 “话说你也太不地道了,出门又不带上我。” 白灵感受着徐徐风声,幽幽的说道:“还好意思说?你喝了酒,睡得昏天黑地,雷打不动。” 不只是昨晚,关倩这几天每天都在喝酒,白灵看在眼里,也没劝她。 因为云青山被灭了,灭了云青山的人不是魔族,是罗展封。 关倩惆怅道:“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在皇宫养老了。” 白灵笑了笑,“那你也是在全京城最富贵的地方养老。” “切,我可不在乎这个,你要是离开,务必带着我一起走,我只有你们了。”说到最后,关倩已是强颜欢笑。 说罢,似乎察觉一道视线停在自己身上。 关倩朝烛胤嘿嘿一笑,“放心,我绝不打扰你们,供我吃喝就好。” 玲珑突然从远处走来,脸色并不好。 “怎么了?”白灵停了下来。 “阿兰她......有些不大对劲。” 白灵微微眯眼。 关倩知道她口中的阿兰是谁,自从上次在平县客栈撞破玲珑“施法”,事后不久,林兰儿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也是那一次开始,关倩第一次知道常在刀口舔血的自己,竟是怕鬼的。 不过好在,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林兰儿很少靠近她,甚至每当她去找玲珑玩闹时,都会看到林兰儿一脸嫌弃的样子。 就像是......不喜欢臭豆腐的人,闻到了臭豆腐的味道。 怕归怕,但关倩依然将林兰儿当做自己“人”。 这会也跳了起来,“那还愣着什么,快去看看。” 林兰儿正在玲珑的居所,同在国师殿内,几人自从进了皇宫,就一直待在一起。 路上,玲珑向白灵快速的解释着。 “说来也怪,就在今早我领着殿内的几个奴才去内务府拿碳火,回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个女子,然后才知道那是长公主。” “长公主长得和蔼,人看着不错,但是她身边的一个男子叫住了我,只说我恐怕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便没再说什么。” “可回来以后,阿兰就变成了这样。” 几人进了屋子,此时的林兰儿,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嘴里正念叨着什么也听不清。 玲珑担忧极了,想靠近她,她却猛地露出厉色。 “滚开!别靠近我!谁也别想碰我!” 玲珑吓了一跳,抬起头忧心的看着白灵,“姑娘,阿兰很反常。” 白灵沉了脸,现在她无法施法,但是可以制符。 “找几张符纸给我。” 没一会儿,玲珑找来了符纸,白灵正想忍痛咬破自己的指尖,可一旁的烛胤突然伸出手。 “阿灵,用我的。” 白灵看着白皙的指尖上已经冒出了殷红的血珠,愣了。 画符并非只能要自己的,只要不是特殊的符篆,什么血都一样。 “多谢。”白灵轻声道。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在黄色的符纸上行云流水的画了几笔。 林兰儿现在的状态明显是受到了刺激和惊吓,这样下去很容易伤人,先让她镇定才是第一要事。 “够吗?不够用我的。”关倩也二话不说咬破自己的指尖。 连玲珑也将手递了上来。“还有我的。” 白灵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暖心,他们都知道,她怕疼。 第一二八章 他一直都在守护她 白灵没有用上关倩和玲珑的血,因为烛胤的血出乎意料的管用。 林兰儿停止了狂躁,沉沉的睡了过去,当然,她只有一个虚影罢了。 只是看到平时应该鲜活的林兰儿变成现在这幅安静的样子,玲珑说不上的心疼。 白灵早就知道林兰儿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目的不纯。 长公主?白灵有些疑惑。此人她并不认识。 看来这个还是要去找南宫寅。 谁知,南宫寅不在,却见到了雪阳君。 “什么风把殿下吹来了?”雪阳君正在靠墙倒立,一看到来人,他便翻了个身站起来。 拍拍手上的残雪,摆出请的姿势,“来喝茶吗?” 白灵并不领情,直言道:“南宫寅呢?” 雪阳君见她没有喝茶的意思,倒是笑了笑,走进凉亭,自顾自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啊,走了。” 白灵蹙眉,“走了?什么意思?他去了哪儿。” “回宗门了吧。” “他回宗门干什么?”白灵觉得恼火,南宫寅走了,灵体这事儿还没着落呢! 雪阳君回道:“没说,走的匆忙,招呼不打一声。” “这是打算不回来了?” 特么的,大不了她找到他老巢。 雪阳君托腮:“许是明日,许是过几日,几个月,几年......殿下若是找他有事,就飞鸢传书吧。” 白灵知道此事急不得,现下还是要将林兰儿解决了。 “也不是非要找他,我只是想来问问,长公主的事。” “长公主?顾平澜啊。殿下怎么来问她了?” 弥谰皇室,姓顾。 “殿下这是问对人了,国师能记得住国君已是不错,你若问他,也是白问。”雪阳君领着白灵走进一间满是书架的屋子。 随手就找到了顾平澜资料的竹简。 白灵接过竹简,摊开后大致翻看。 倒是没什么特别的,顾平澜是弥谰皇的姐姐,身份尊崇,深受弥谰皇的信任,未婚,无子无女。 光看竹简,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按照玲珑所说,林兰儿之所以变成这样,应该是出在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顾平澜身边应该还有一个男人,你可知是谁?” 雪阳君皱着眉思索了沉吟了半晌,“男人?长公主寡欲,哪儿来的男人......” “哦,我想起来了,若真要有一个,那人也是个修道之人,叫做余昆人,会些炼丹术。” 好奇怪的名字。 白灵放下竹简,“余昆人来皇宫炼丹?” 听着像是个邪道。 雪阳君将竹简放回的原处,背对着白灵道:“传言弥谰皇身子骨不好,要靠仙丹医治,这余昆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宫炼丹,正是长公主引荐的,算算时日,应维持了好些年头。” 白灵闻言,略有所思。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弥谰皇的时候,他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光是瞧着,还真瞧不出什么毛病。 白灵决定亲自去看看,不过基于她现在无法动用术法,要带够人才行。 “殿下要去吗?闲着也是闲着,不嫌弃的话,在下与您同去吧。”雪阳君转过身笑着说道。 “好。” 反正她不识路,路痴一个,有人带路也好。 刚踏出殿外,便看到一蓝衣男子在秋千上轻轻荡着,明明是冬日,但看到这番景象,却如春日般泛着暖意。 烛胤道:“阿灵去哪儿?” 见到他,白灵的神色变得柔和下来,这是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的。 “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倒是没明说去哪儿。 烛胤下了地,“我随阿灵同去。” 没等白灵说话,拐角处又探出一个头来,“去哪儿?去玩吗?带上我啊!” 白灵揉了揉眉心,指着关倩道,“你留下,陪陪玲珑,他跟我走。” 关倩耷拉着脸,“又不带我啊?” 白灵正了神色:“不是去玩儿,去玩一定叫上你,行了吧?” “行吧,别食言哦!”关倩又消失了。 估摸着又抱着酒坛去了别处。 日落西山,竹林深处,云雾缭绕,只是外头分明是冬季,里面却四季如春。 一男子深陷潭池中,仅露出一张绝色的脸庞。 苍老的声音从岸上传来:“仓皇而归,有人在后头追杀你不成?” 男子睁开了双眸,却一动不动,“是。有人追杀我,却不是要我的命,是要我的心。” 来人正是华鹤宗大长老,鹤云。而在潭中之人,正是南宫寅。 鹤云手持拂尘,坐在岸边的石椅上,缕了几把胡须。 “看来徒儿有惑要解。” “是。”南宫寅笑了。“师尊早就知道了吧。” “哦?此话怎讲。” 南宫寅站起身,因全身都被浸湿的缘故,衣裳紧贴着肌肤,却也可以猜想这衣裳之下隐藏的身形是多么完美。 “什么必死的情劫,都是假的。要我命的从不是情劫,是我本就会死。”南宫寅看着鹤云,“对吗?” 鹤云仙风道骨,胡须如柳絮般长至地上,微风中徐徐飘动。 他略有诧异。望着天空,感叹道:“你都知道了啊......两百八十余年了,竟是来的这样快。” 快死了。 南宫寅的拳头嘎吱作响:“师尊,我究竟是谁?” 鹤云不再隐瞒,“你是烛胤帝君的一丝神魂,但你的身体里,还有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南宫寅微愣。 “莲心。圣莲之心,也是圣女的心。” 两百八十年前,烛胤帝君找到了九颗莲心中的其中一颗,却也是最脆弱的那颗,需要以魂养心,否则就会有消散的危险。 于是帝君便分出一丝神魂守护莲心,等待它的主人回归。换句话说,南宫寅一直以来,都在守护着她。 天界众神都只知帝君神魂下凡渡劫了,实则不然,帝君根本无劫可渡,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子。 凡是渡劫的神,本尊都会在天界沉睡,不得打扰。 这也是为什么,烛胤亲自下凡多时,也从未被人发觉,当然,除了帝君极为信任的人以外,当中,就包括万志阁的书神。 可强行分出神魂,不同于渡劫,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若是被有心之人所知,定会引来危险。 尤其不能让魔族之人知晓。 得知了真相,南宫寅反倒释然了,他松开了紧握的手。 “我该如何做,如何能帮她?” 鹤云叹了口气,有些不忍,尽管鹤云知道南宫寅只是一丝神魂罢了,但他早已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徒弟。 “想要莲心回归,不难,一个死字罢了。” “为她而死,我心甘情愿。”南宫寅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第一二九章 弥谰皇的贪心 “皇兄,感觉如何?” 顾平澜扶着弥谰皇坐下,笑意吟吟。 面前正是一个巨大的金色炼丹炉,现在都还能感觉到丹炉中的热气扑面而来,而丹炉的一旁,则是站着一名穿着灰色道袍的男子,背后还印有大大的阴阳两极图。 此人正是余昆人。 弥谰皇舒适的吐了口浊气,“很好!很好!” 国师前脚刚走,余昆人后脚就来了。都是背地里偷摸着进行的。 余昆人跪地行跪拜之礼,高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弥谰皇开心极了,脸上的肥肉都笑得耸动不已。他微微抬起手,“道长起身吧。朕能不能万岁,还要靠道长哪!” 偌大的宫殿中,除了三人外,还有两个打下手的弟子。 “道长,这两位是......”弥谰皇问。 “这是贫道新收的两名弟子,天赋极佳,悟性也高。”余昆人恭敬回道,又故作呵斥责,“还不快快见过国君?!” 两名弟子闻言,皆是惶恐的上前行礼。 如果白灵在这儿,则会惊讶的发现其中一人有点眼熟,那就是在清水镇见过的方百田,而另一人则是他的师兄方圆。 弥谰皇心情大好,“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顾平澜走上前,“皇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弥谰皇摆摆手,“皇姐不必拘束,你同朕自小一起长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时需要这般小心翼翼了?皇姐请讲。” 顾平澜闻言,眼底快速的划过一抹讥讽。神色凝重。 “此事关于圣女。” 弥谰皇面色微变,立马收了笑容。 关于圣女,也就意味着和国师也有关系。 虽说他表面上会给足圣女面子,但在他看来,圣女终究是女子。 若是没有国师,他堂堂九五之尊的帝王,才不会对一个女子卑躬屈膝、笑脸相迎。 “圣女?皇姐请说。” 顾平澜将他的脸色尽收眼底,内心嗤笑不已。面上却不显,正色道:“圣女殿下的存在,恐怕会阻碍皇兄长生不老。” “此话怎讲?”弥谰皇转动的手上的扳指,紧皱眉头。 顾平澜示意余昆人上前说明。 余昆人颔首,走到了近前,“回国君,圣女殿下的气运与国君气运相冲,长此以往,哪怕是再好的灵丹妙药,也难起作用。待到那时,国君就会......” 无需说完,之后的话不外乎就是在说,弥谰皇会像所有凡人一样,驾鹤归西了。 这是弥谰皇最难接受的,他所要的乃是长生不老,要永坐江山。 这皇位,他谁也不想让! “那依道长所言,朕该如何做?”弥谰皇不由得紧张起来。 余昆人比了个砍头的手势。 路上。 白灵正好撞见了回来的顾平澜,只是后者这回不是走的,而是坐着弥谰皇赏赐的矫辇。 “圣女殿下来了啊,落轿。” 顾平澜从容不迫的从矫撵上下来,心里却在疑惑怎会在途中遇到白灵。 她将手搭在老太监的手背上,“见过殿下,雪阳君。” 抬眸又看了眼白灵身旁另一位气质不俗的男子,顾平澜眼底闪过惊艳之色。 疑惑道:“这位是?” 雪阳君也饶有兴致的看着白灵,想看看她会怎么说。 呃......该如何介绍他呢? 白灵只好道:“朋友。”没有任何犹豫。 自从回了皇宫后,她和他都是各自睡各自的,只有白天才黏在一起,当然,大多时候都是他粘着她。 说是朋友没问题吧?毕竟也没真在一起。 只是她说这话时,没瞧见烛胤眼里的一丝落寞。雪阳君就是纯属看戏了,似乎还有些得意。 几人客气的随口攀谈了几句,期间,白灵一直留心矫辇旁保持沉默的男子。 “这位就是余昆人了吧?”白灵道。 顾平澜诧异,“殿下认识?” “略有耳闻,只是余昆人身后那两位,为何蒙着脸?” 这时,余昆人上前拱手答道:“回殿下,这是贫道的两名弟子,因相貌丑陋,所以常年遮着。” 白灵一直盯着那两人,微微眯眼:“是吗?有多丑,不如摘下来让我看看。” 余昆人却面露难色,“殿下,这不太好吧,实在是面目丑陋,怕吓到了殿下。那可就罪过了。” “没事,我恕他们无罪。”说着,白灵就要走上前去主动拿开。 这下不只是余昆人挡在面前,连顾平澜都要拦着白灵。 “殿下何必强人所难?”顾平澜虽是笑着的,却不是很好看。 她年岁要比弥谰皇大上一些,只是光看肌肤压根儿瞧不出是近六十岁的人,看着就像是三十岁。 只是她穿着朴素淡雅,头上都只有一个纯木的簪子作为装饰。 没有像皇宫里的女子一样华丽,全身上下都金光闪闪的,恨不得把自己装饰得跟一只花孔雀一样艳丽。 看着是素雅、与世无争的人,可白灵却能捕捉到她眼里的野心。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雪阳君却在一旁幽幽的开口:“咱们殿下口味重,轻易不被吓到。” 白灵有些诧异他竟会为自己说话,正要说些什么,余昆人却突然让了步。 “贫道丑话已说在前头,既然殿下执意要看,那便看吧。”他朝身后的两名弟子命令道:“摘下吧!” 白灵凝眸望去,要不是她无法动用法力,这会儿哪里还需要他们摘下面纱,她自己就能透过面纱看的一清二楚。 只见两人抬起手缓缓将面纱摘下,白灵语塞了。 还真是丑的惊为天人!满脸疙瘩,嘴边还各有一颗大痣,痣上还有毛。 白灵是个颜控,丑成这样,她连看都不想再看一眼。 余昆人甩了甩佛尘,“殿下,贫道说过了,很丑,真的很丑。” “还不快将脸遮住,留着吓死人吗?”余昆人呵斥两名弟子道。 两弟子垂头,忐忑的遮上了脸。 白灵道:“道长找弟子的品味真是独特的很。” 余昆人道:“贫道也是见他们可怜,就收留了,没什么本事。” “据说道长会炼丹术?”她问。 “炼丹术不敢当,就是会制一些灵药,能治治小病罢了。” 余昆人与顾平澜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顾平澜道:“殿下感兴趣?” 白灵扭头看她,挑眉。 顾平澜边顺势从袖口中掏出一瓶丹药,“这是清圩丹,能排出人体内的浊气,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殿下若感兴趣,不妨试试看?” 第一百三十章 雪阳君不正常 白灵撇了眼顾平澜手上的青色药瓶,微微翘起唇角。 “好啊!”说罢,就伸手拿在手里倒出几颗,直接吞入腹中。 动作之迅速,让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尤其是顾平澜和余昆人。 圣女如此没有防备之心,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蠢的? “殿下,一次不能吃太多,可能会......”余昆人面露难色。 白灵将药瓶还给了他,“嗯?可能会什么?” “可能会腹泻。” 白灵嘴角一抽,“啊呀!这可怎么办呢,若是我身子不适,就只好请道长到国师殿看看了。” 顾平澜脸色微沉,不悦的神色消失的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那是自然。”顾平澜道:“若是无事,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一次短暂的碰撞,没有摩擦出火花。白灵不知对方早已经将矛头对准自己,而她势必要帮助林兰儿,就免不了要触及顾平澜的利益。 那么,“战事”已经拉开序幕。 八人所抬的矫撵上,顾平澜垂着眸子若有所思,“圣女或许已经注意到我们了。” 余昆人道:“这没道理啊......我们的人还没正面迎上去,难道她认出来了?” 说这话时,余昆人回过身看着身后的两名“弟子”。 两人正是方百田和方圆,白灵之所以没认出,一是她法力尽失,二是两人的易容较为高明。 只怕是南宫寅在,都难以看出。 顾平澜摇摇头,“那个人给的东西,不会被看出来的。” 他们又怎会想到,一切都只因余昆人一次不经意间的提醒呢。 既然已达到目的,是时候回国师殿看看林兰儿的情况如何了。 萧瑟的宫道上。 “殿下。”雪阳君突然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雪阳君看了眼烛胤,大方的笑道:“在下深觉与竹公子投缘,不知殿下能否借给在下一日,哦不,半日也足以。” 白灵黛眉轻蹙,“你要干嘛?” 雪阳君轻咳两声,颇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在下想向竹公子请教一些问题。” 说罢,他伸出兰花指,意味分明。 白灵似是恍然大悟,她怎么从未看出英姿勃发的雪阳君,竟好这口? 似是突然想到想到什么,白灵逼近雪阳君,抬头凝视着他,后者眸光微动,不自然的笑笑。 离的太近,不太好呢。 她低声道:“你不会是弯的吧?” 雪阳君凝眉不解,“弯......是何意?” “不懂啊?这么跟你说吧!”白灵退远了一步,伸出一根细如春葱的手指放在他眼前,“看着啊,一般的男子就像这跟手指一样,直的。” 白灵坏笑着,手指往下微勾,“这样呢,就是不一般的男子,弯的。” 雪阳君认真的讨教,可他总觉得白灵不怀好意。 “然后呢,弯的会如何?” 罢了罢了,这么说也整不明白。 “简单来说,就是断袖之癖啦!” “你!我?!” 白灵朝他眨眨眼,“所以,你是不是暗恋南宫寅?” 雪阳君:“!!!”她竟然是这么想的! 烛胤见状,在一旁轻笑。 白灵抱胸道:“怎么,难道不是吗?不然你为何要向他请教化妆这等事?而且你整日黏在南宫寅那个木头人身边,跟着他一起不近女色,嫌疑很大啊!” 雪阳君嘴角抽搐不已。 “不过啊,可惜了,他前日才向我表明心迹。”白灵拍了拍雪阳君的肩膀,表示同情,“好姐妹,你怕是没机会了。” 雪阳君似是屈服了,他叹了口气,垂眸看她。 “正是如此,在下才要努力嘛。反正殿下对国师无意,不如将竹公子借给在下......” “你又怎知我对他无意?”白灵盯着他。 雪阳君背着手,“因为哪,殿下眼里可没有半点感情呢。”不是情意,而是感情。 近段时间以来,他可没少见白灵撩拨南宫寅,但别人都以为她真对国师有意思,他却看得出她是带着目的接近的。 眼里分明都是算计。 南宫寅向来理智,可一旦动了情,也没了理智。 这不,竟然还落荒而逃了,着实好笑。 白灵笑了笑,“故作聪明呢,是很危险的。” 她牵起烛胤的手,转身离去,摆摆手道:“他我是不会借你的,他没哪方面的癖好,省得被你带坏了,亦或是被你拐跑了。” “殿下整日里将他护的跟个宝贝似的,莫不是在怕什么?” 白灵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过头,“怕啊,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一碰就碎,被你整没了,我上哪儿再找这么一个人?” 雪阳君不甘心,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远,又扬声道:“殿下,真不借?!” “不借!有胆子你就来抢。”白灵稍稍回眸,“手别伸太长,小心我剁碎了喂狼。” 雪阳君泄气了,趁着白灵还未将目光移走,他连连摆手赔笑:“不敢不敢,殿下的人,在下哪儿有胆子抢。” 白灵警告性的瞪了他一眼才收眼。 雪阳君讪讪一笑,抬步跟了上去,只是也不靠近,就远远的跟着。 虽说南宫寅如今不在国师殿,但他一直是住那儿的,总要有个睡觉的地儿。 两人走在前头,烛胤低声道:“阿灵为何不同意我随他去?” “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背地里也不知在玩些什么,恐怕是连南宫寅也不知的,这人还是离远些为妙。”她面色凝重。 方才不过是她在诈雪阳君,什么弯的直的,他装糊涂,她也装。 就看谁装的更像。 “阿灵的警惕心倒是很强。” “那当然了。” 若不是靠着这个莫名奇妙的警惕心,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我不止警惕心强,洞察力也很强。”说这话时,白灵是看着他的。 烛胤像是没察觉到似的,“阿灵什么都很强。” 白灵移走眼神,直视前方,倒是有些惆怅,“现在可不强了,说不准还得靠人护着一段时间。” 男子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我虽没什么本事,但阿灵若遇到危险,就把我推出去,多少能做个肉盾。” 白灵无所谓的笑笑:“推你干吗?我若活不了,就拉着你一起死。能有人陪我共赴黄泉,也不怕寂寞了。” “好,阿灵去哪儿,我就便去哪儿。” 第一三一章 开始坦白 日落西山,几只肥啾啾的鸟儿停在宫墙上,也不啼叫,就懒懒的休憩,梳理着雪白的羽毛。 国师殿里的一处偏殿内。 玲珑来回踱步,桌上是一个被贴着符纸的大坛子,只是坛子不太安分,里面像是装着什么,动来动去。 玲珑等了许久,终于等来了人。 “姑娘,阿兰她好像醒了。”玲珑攥着帕子,攥的皱巴巴。可见她有多紧张。 对玲珑来说,林兰儿已经不只是鬼,而是好姐妹。 不用她说,白灵刚踏进屋子,就看到桌上的坛子都快蹦迪了,上蹿下跳的不安分。 白灵走到近前。“离远些。” 除了黑境在外头守着外,屋内全是白灵的人,就连一向贪玩的关倩都来了。 雪阳君本想好奇的跟过来,却被白灵一个眼神给瞪走了。 几人照她所说离远后,白灵就揭开了符篆,只见一缕淡淡的轻烟飘出,凝成人形。 白灵原本以为林兰儿在大坛子里上蹿下跳,出来后定是恶灵的形态,谁知林兰儿正常的像个人。 见此情形,林兰儿有些摸不着头脑:“呃......大人,发生何事了?” 为何大家伙都在看着自己,还是如此怪异的眼光? 白灵见她没有攻击性,便收起了符篆,随口问了句:“你在坛子里发什么疯?” 林兰儿恭敬回道:“我以为我是被哪个不长眼的道士捉走了,这不就......” 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一圈符篆所围住,而周围的环境空寂极了,除了符篆发出的金光外,一片漆黑。 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是被封印了。 吓得她横冲直撞,想弄出点动静,想方设法要逃出来。 白灵坐了下来,“捉你的道士,是余昆人吗?” 此话一出,犹如惊雷般在林兰儿脑中响彻,轰的一下炸开了。 如果她是个正常人,只怕这会儿脸上都血色全无。 “余昆人!”林兰儿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将此人咬碎,碎尸万段! 白灵心道果然如此,真和余昆人有关,她又道:“长公主,顾平澜。” 说出这个名字,林兰儿的表情又变了,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惧怕。 “她在哪儿?她还活着?!” “当然活着,活的好好的,就在京城里。” 林兰儿闻言,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钻入了坛子中。 “大人,快!快将我封印起来,万万不能被她发现了!” 等了半晌,也没见白灵有所动作,林兰儿面露哀求之色,“大人,快封印啊!” 没想到白灵不但照她说的做,还用符篆一把将她扯了出来,甩到了地上。 动作极其简单粗暴。 林兰儿倒在地上,浑身发疼,倒不是因为被摔疼的,而是因为白灵的符篆。 “大人......” “我告诉你林兰儿,你要是一直这么怂,就给我滚出去,别出现在我眼前!”白灵神色冰冷。 她甚至开始怀疑,帮助林兰儿是个错误的决定。 林兰儿被呵斥的一愣一愣的,咬着下唇不敢说话。 白灵发脾气,谁都不敢吭声。 倒是烛胤无所畏惧的走上前,安抚着让她坐了下来,“阿灵,别生气。” 他执起她的小手,来回的轻捏着。 许是烛胤好听的声音起了作用,也许是别的什么,白灵深吸了口气,神色缓和了不少。 “林兰儿,我只给你一次向我坦白的机会。”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色变。这话听着可不像好话啊! 玲珑和关倩面面相觑,皆是诧异不已。林兰儿定有什么事情是一直瞒着大家的。 林兰儿愣怔在原地,唇瓣一张一合:“大人,你都知道了。” 最初她接触白灵,确实存着不纯之心,因为她一直觉得白灵长得像生前记忆中的一个女子,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白冷的生母唐萍。 林兰儿是见过的,唐萍温柔婉约,长得不算极美,却很有特点,容易让人一眼记住。 所以白灵应该是京城人士,而不是在南边的边陲小镇。 事实证明,真被她猜对了。 不但如此,她还如愿抱上了白灵的大腿,白灵更是成为了圣女,大大的超出了她的期望。 不过随着和几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久,她便逐渐息了这个心思,她不愿她们陷入危难中,却没想到会遇到余昆人。 余昆人那番本是随口提醒的话,听在林兰儿耳中,就是她被发现了。 “也是,大人如此聪明,我又怎瞒得了大人呢。”林兰儿呢喃着。 她自以为隐藏的好,实则早已被白灵洞穿。这会儿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玲珑是与林兰儿相处时间最多的人,她见不得平时总逗自己开心的林兰儿这么悲伤,便站出来,跪在了白灵跟前。 “姑娘,阿兰不是坏人,玲珑虽不知阿兰遭遇过什么,但求姑娘能帮帮阿兰。” 白灵神色漠然,也许是心境有了变化,此刻她竟没来由的心软了。 “你跪着做什么?起来。”白灵皱眉道:“她不坦白,我如何帮?” 她早就想着要帮这只阿飘了,否则也不会第一时间去见顾平澜。 林兰儿猛地抬起头,“大人,我......” 白灵道:“我方才见过顾平澜和余昆人了。我所知不多,你若想让我帮你,就老老实实说出来。过了今晚,指不定太阳升起来,我就改了主意。” 跟了白灵许久,也记了厚厚一本关于白灵的小本本,多少也了解她的品性。 白灵向来冷漠懒怠,讨厌麻烦,交利不交情。 这回竟主动提出愿意帮自己。 林兰儿想哭,想喜极而泣,可她只是一个鬼影,做不到。 “其实大人不仅是在帮我,也是在帮弥谰国,长公主她......已经算不得人了!” 林兰儿开始有条不紊的说起往事,道出往事的同时,还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林兰儿现在的模样维持在十五岁的时候,实则她已经死了三十三年了。 三十三年前,京城林府,也是算是勋贵,地位要比白府高多了。 而林兰儿正是林府的小姐,虽不是嫡女,却也深受宠爱,林府一家在京城也颇有名望,家世清白。 林兰儿的生活本该如京城其他的贵女一样,过着循规蹈矩、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一切的美好,都因为一次宴会变得支离破碎。 第一百三二章 林兰儿道出惊天秘密 三十三年前的冬日,阳光要比现在明媚多了。 三十三年前的顾平澜,也还是深得百姓爱戴的长公主,是京城贵女的典范。 林兰儿道:“一切都发生在三十三年前,长公主举办了一场茶会,几乎宴请了全京城的世家小姐。我幸得公主赏识,也在宴贴中。那是我第一次踏入公主府,也是最后一次。” “长公主对我一见如故,将我拉到了身边,我是唯一一个能被允许坐在公主身旁的人,所有人都羡慕极了。包括当时的我,也觉得自己好幸运,甚至茶会结束后,我也被允许在公主府留宿,这是多大的殊荣啊!我以为这会是光明前景的开始,谁知那分明是噩梦的开始!” “那一夜我睡的极为香甜,后来我才知道,我不是睡着了,而是被迷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吓坏了......那是一间很大的屋子,周围满是大大小小的炼丹炉,我就像是置身于地域的修罗场,被分尸的人,被煮烂的婴孩,腐烂的尸体,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在蠕动……” 讲到此处,林兰儿眼里充满了惧怕,昔日的景象犹在眼前。 强行遗忘的记忆被打开,她浑身战栗,做鬼多年,她本就没有活人的体温。 此刻却感觉冷极了,掉入冰窟的冷。 白灵脸色一变,及时出手控制住她的心神,再晚一步,恐怕林兰儿就要戾气缠身,显出厉鬼原形。 符篆围着林兰儿转了一圈,一丝淡蓝的清明之气环绕在林兰儿周身,她大口喘着粗气。 向白灵道谢后,顿了顿接着说道:“他们并不知我已经醒了过来,我害怕的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然后我竖着耳朵偷听到了长公主和一个男子的对话……这么多年过去,我仍然记得。” 林兰儿抬起头,看着白灵,一字一顿道:“长公主要拿弥谰国祭天,她要用凡人的死气和怨气,彻底打开魔界大门!” 这下不只是白灵惊的站了起来,就连烛胤都变了脸色。 他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边缘,果然和魔族有关。 魔界大门一旦被打开,后果不堪设想,到那时,魔族势不可挡,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从一些裂缝中偶尔逃出几只。 若真是如此,魔族的手笔绝不止在弥谰国,其他两国都暗藏魔爪。 烛胤看着女子纤细的背景,双眸微沉。看来,需回天界一趟了。 白灵并未发现身后之人的异常。 “接着说下去。”她重新坐了回去。 林兰儿道:“后来我想方设法,借机逃了出去,但我不敢回家。当时我甚至想着,我要是就这么死在那就好了。“ “我躲了一夜,奇怪的是京中没人找我。我心存侥幸在次日晚上偷偷回了家,我本想好好收拾东西,跟爹娘道个别就远走高飞。没想到……” 林府上下一百八十口人,所有人都被杀了,一个不留! 林兰儿再也说不下去,她撕心裂肺的哭了出来,眼角却再也没有泪留下。 “都死了,全都死了!我对不起爹娘,对不起林府所有人!该死的应是我啊......” 长公主得知林兰儿逃跑后,也没有动用人手满京城的去找,而是直接派杀手杀进了林府,见血封喉。 白灵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如此杀伐果断的女子,也是少见。 “她的动作是那么的快。快到没等我反应过来也被抓了。我再也没见过她,我就像是一只蝼蚁,死的微不足道。可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只蝼蚁,怨气大的能化成厉鬼,死也死不了。” 那天,林兰儿跌跌撞撞的从林府仓皇出逃,刚出城门口,就被射杀。 甚至连死,都被剜去双眼,割掉舌头。 似乎这样,就能让林兰儿忘记曾看到的血腥场面,就能让她永远闭嘴。 林兰儿怨恨的说着,她的眼里甚至能倒映出顾平澜的模样,如果眼神能杀人,顾平澜怕是会死上千百回。 “余昆人是她的人,他一路追杀我,而我一路南下,随便逃进了一处乱葬岗,我道行不足,还是被他追上了,险些被他灭杀。” “好在古树有灵,我并没有灰飞烟灭,并且借着古树,成为了一方恶鬼。后面之事,大人已经知晓了。” 那棵古树,就是当初白灵被狼群追杀时的避难之所。也是黑境被封印地方。 林兰儿道:“大人,长公主已经疯了,她不是人,但凡是个人,又怎会作出这种事呢?!” 白灵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她要打开魔族大门,可她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就是为了让天下人都死绝吗?” 林兰儿摇摇头:“不,当时我观察到,那些人对魔族至尊极为狂热,凡是提到魔尊的,都会露出向往之色,尤其是长公主,她比谁都要疯狂。” 说到这儿,白灵突然想起来,顾平澜年纪这么大了,居然都还未婚,没有驸马。 难不成是迷恋魔尊的无法自拔,所以未婚未嫁? 这倒是有些说得通了。 “顾平澜想要拿弥谰国祭天,就要在龙脉之处下手,接近弥谰皇,伤害天子。” 听到白灵一语点破顾平澜的计划,烛胤甚是欣慰。 一如既往的聪明呢。 白灵突然庆幸,好在她愿意管林兰儿,若是放任不管,只怕是天下大乱了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会替你复仇,也当是保住天下了。” 玲珑走上前,担忧道:“可是姑娘,你的身子。” 若是放在以前,白灵英明神武,玲珑自然会放心不少,但自从上次白灵莫名其妙倒下。 她不得不忧心,而且她有预感,这次只怕是要比之前危险太多太多。 顾平澜不是一个人,她的背后还有魔族。 只有关倩一脸雾水,在她看来,白灵一直都是很强大的。 “她身子怎么了?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白灵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没事,死是死不了,只是.......”她抬眸扫视了所有人一圈。 “只是这次难以好好护着你们了。” 关倩最先拍拍胸脯,“老娘哪里用得着你护着?”她拔出腰间的宝剑。 “别忘了,我手上还有一把绝世好剑,削铁如泥,他们魔族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双我杀一双!”关倩挥动手里的剑,挑眉看向白灵。 沉闷的气氛被她弄得活跃了些。 玲珑笑骂她:“别显摆了!” 说罢,又对白灵笑道:“姑娘,玲珑什么都不怕,只要姑娘好好的。” 第一三三章 她的任性 一直以来,都是白灵一路相护,这次,他们想站在她面前,替她挡住危难,至少也不能躲在她身后,拖她后腿。 众人的神色都尽量的想表现得轻松些,他们不想让白灵觉得压力太大。 白灵目光柔和,似是想起什么,她抬手一番,只见一颗圆滚滚的清圩丹躺在手上。 关倩靠近仔仔细细的盯着丹药:“这是啥?” “清圩丹。”白灵凝眉道。 原来早在她故意在余昆人面前吞了几颗时,还趁其不备,在手里藏了一颗。 “清圩丹是什么?”关倩又疑惑了。 “想要知道是什么,打开看看就明白了。” 白灵将头上的朱钗拨出来,用尖的一头戳了戳黑色的清圩丹,清圩丹外是一层可食用的外壳,里面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只见里头的颜色露了出来,模样是灰白的粉末状。 几人靠得更近了,关倩想伸手触碰,被白灵给打掉了。 “别碰,有问题。” 几人又离得远了些,就在这时,灰白的粉末如烟般飘散了。 白灵见状,脸色大变,“快捂上口鼻!” 几人迅速照做。 只见白灵二话不说的拿了张火符点燃,挥了几下,灰白的烟立马变成黑色,将整个房间都覆盖住了。 一时间,漆黑一片。 “开窗!”白灵捂着嘴说道。 黑境本是在外面乖巧的作只看门狼,突然听到身后的动静,耳朵微动,扭过头时双瞳紧缩。 扑面而来的则是难闻无比的气味。 就像是放了很久的臭鸡蛋突然被打碎,混杂着臭水沟和臭鱼烂虾的味道,臭气熏天,险些将他熏晕。 晃晃悠悠、摇摇摆摆几下才站定。 这几人在里头制造什么毒雾? 这气味停留了许久才渐渐消散,可在屋内的几人实在后怕的紧,纷纷拿着一条布捂着鼻子。 关倩干呕了一会儿才虚弱的说道:“这特么什么恶心吧啦的味儿,比我死去的祖宗放的屁还臭!” 倒是林兰儿什么也闻不到。 她想起当年看到的场景,这清圩丹的炼丹过程和材料定是恶心极了。 白灵道:“余昆人说,这东西能排出人体内的浊气,达到延年益寿的功效。” 关倩瞪大了眼睛,两手撑着桌子。 “开什么玩笑?只怕人体内的浊气都没这个威力大吧?”正说着,关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玲珑道:“你知道什么了?” “你想想啊,会不会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人的体内根本没有所谓的浊气,排出的东西分明就是这个清圩丹!” 说罢,关倩双眼满是期待的看着白灵,“我说的对不对?” 白灵微微颔首。 “那它有没有毒?”玲珑问道。 白灵再次点头,“如果我没有搞错,它会给人营造一种身体健壮、无病无灾和延年益寿的假象。实则内里早已被逐渐掏空,不是长寿,而是减寿。” 玲珑大惊失色,“那姑娘你方才?!” 方才白灵还连续生吞了好几颗。 “她吃了?”关倩上下打量白灵,“你还真吃了啊,要不要这么猛!你会不会减寿啊?” 减寿?她命可长了。 关倩作势要让白灵呕出来,“快快快,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 白灵后退了一步,满连拒绝。 “没事,我有分寸,顶多就会像余昆人所说的那样,腹泻吧。” 反正都“活”不长了。 “那你也没必要吃了它啊,腹泻也是挺难受的。”关倩一脸责怪之色,倒是不再强迫她了。 玲珑连忙倒了一杯热水,“姑娘,多喝点热水,中和中和。” 眼看着白灵喝下去,玲珑又道:“姑娘这么做,是想找借口将余昆人引来?” 白灵放下茶盏,用帕子将嘴边的残余擦干。只不过这回她倒是没替她们解惑了,而是神秘的笑笑不说话。 唯有烛胤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只字未说,看着白灵的小腹皱眉不语。 白灵道:“也不知弥谰皇吃这东西吃了多久。” 关倩心下一惊,“国君是不是快死了啊?这清圩丹吃多少会致命?” 关于这个,白灵也不清楚,所以她摇了摇头。 “明日去见见那老糊涂。”被身边所信任的人欺骗,更是轻信这种邪魔歪道的丹药,不是老糊涂是什么? 长生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尤其是对无法修仙的凡人来说,很多人都会想法设法寻找长生之道。 可这本身就有违天道法则,就不免误入歧途,听信小人之言而不自知。 凡人生老病死就像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应以平常心对待。 然而像弥谰皇这种手握天下大权的皇帝来说,能够永远享受这种权利,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 玲珑有些感慨,“唉,早年的国君不是这样的,怎么年纪大了些,就真糊涂了。” 刚登基的弥谰皇确实带领弥谰国走向了更高一层的高度,虽不是他造就的盛世,但也许正是因为盛世太美好,所以才难以割舍。 之前还算得上明君,现在真是昏君了。若是传出去,天下人只怕是会拿唾沫生生淹死他。 月色入户。 屋内的女子正在熟睡当中,且睡得香甜,甚至能听到轻轻的呼吸声。 让人不禁好奇她做了什么美梦。 就在安静祥和之时,一名男子悄然出现在屋内,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亦或是惊动任何人。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女子恬静的睡颜,无奈的轻叹一声。 随即他微抬起手,淡弱的流光在修长的指尖显现,像是一条细弱的线缓缓隐入女子腹中。 此人正是烛胤。 月光寡淡,却将他的容颜映的柔和俊美。而眼下他所做的,乃是替白灵化解腹中堆积的清圩丹。 尽管清圩丹确实无法对现阶段的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不能冒一点风险,更不想让她难受。 她怕疼,他是知道的。如今更是见识到了她的任性,竟敢以身试险?! 他真想如之前一样揪起她的耳朵,好好调教。 可还未结束,白灵睫毛轻颤了一下,惊得他立马收手隐藏了起来。 没离开屋子,还是站在原处,只是隐了身。 原以为白灵已经醒了,谁知等了一会儿,她只是翻了个身,并没有醒来。 第一三四章 竹倾究竟是谁? 烛胤松了口气,再次现身,重复方才的动作。 片刻后,他随手一挥,白灵体内的清圩丹彻底清除,如此,他才真正放下心来。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他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却又在快要触碰之时停住了。 罢了……就好好睡吧。 待屋内仅剩白灵一人时,她睁开了眼睛,眼底皆是清明,没有半点困倦之色。 她怔怔的盯着床顶看了许久,一看就是一整晚,他究竟是谁? 直到外边儿逐渐响起宫女忙活的窸窸窣窣声,她才想起今日是有事要做的。 “玲珑。”虽是没睡,但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刚醒。 微哑,又有些似乎尚未从困倦中出来的懒怠。 玲珑一直睡在寝殿外,只要白灵有点动静,她都会知道。 但是这会儿她想着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白灵可从来没起这么早过,以往都要日上三竿,磨磨蹭蹭,赖够床才肯起来。 玲珑抬头揉着眼睛,瞧了眼天色,还未全亮。 直到白灵再次唤了一声,她才恍如初醒,连忙走了进去。 “玲珑在。” “把我眼袋遮一下。”白灵打着哈欠。 “姑娘何不再睡一会儿。”玲珑心疼道。 这时的天色已经全亮,敞开了窗子,还能看到屋外白雪纷飞的景象。 “不了,还有事情要办。”再说了,她也睡不着。 出门时,烛胤正好也从房里走出,“我陪你去。” 没问去哪儿,就说要陪,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要跟着去。 反常的,白灵这次没有准许,直直的越过他,“不必。” 她的身旁跟着黑境,不问也知道,这次陪同的之人是黑境,而不是他。 黑境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内心却庆幸极了,之前因为陈怡之事,她冷落了他许久。 这次多亏了烛胤,他又能靠近白灵。 他太了解白灵生气时的表情了。很显然,烛胤惹她不快了。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烛胤轻蹙眉头,倒也真没跟上去,而是往另一方向走了。 关倩抱着剑,嘀咕道:“竹公子去那做什么?” 烛胤走的方向,正是雪阳君所在之处。 以往一群人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雪阳君好动,但白灵画了条“三八线”。 就是不让雪阳君靠近,尤其是她不在的时候。 有次雪阳君半只脚刚刚过界,差点儿就被白灵的飞刀给当场砍了,之后他便一直规规矩矩。几人井水不犯河水。 这会儿关倩却眼看着烛胤往那处走,顿时觉得不妙,抬眼望了下殿门。 白灵早已离开了,玲珑也开始了日常的忙活。 想了想,关倩把剑收回剑鞘,手却一直放在剑柄的地方,以防出什么意外,剑可随时出鞘,随即便抬脚往雪阳君的居所而去。 自从平安街一事过后,白灵行事愈发张扬,就连南宫寅也不管她了,更何况现在他还不在。 再也没有谁在她叨逼叨逼。 是以,她这会儿正骑在黑境的背上,大摇大摆的朝皇帝的寝宫而去。 一路上,回头率极高,黑境化身黑狼后,体型高大,路遇一些乘坐着轿辇的妃子,都要高上许多。 以至于妃子们凡是见了白灵,躲不开的,都要颤颤巍巍的下轿行礼。身姿之巨大,妃子跪下时,都感觉遮云蔽日了。 躲得开的,大老远看见黑狼,扭头就绕远路走了。 白灵的心情好了些,她就喜欢看这些人在她面前胆小如鼠的样子,有趣有趣。 她拍了拍黑境的大脑袋,“挺威风啊!” 黑境更骄傲了,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就差没来一声狼嚎,神气极了。 老太监老远就看到了一匹黑狼在往这儿靠近。 要不是早前知道宫里的黑狼是圣女所圈养的,他都要下意识大喊刺客了。 他让小太监守在门外,连忙进去通传。 此时的弥谰皇怀里还窝着几名娇媚的妃子,意犹未尽。而一旁的龙案上,堆满了奏折,也没人批改。 “陛下的身体真是太好了,臣妾都快招架不住了。” “陛下乃是龙体,当然不是寻常男子比得上的。” 妃子咯咯的笑着,笑的花枝乱颤,而弥谰皇更是喜不自胜,满面红光。 每当吃了清圩丹后,他的身体就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又回来了。 就在这时,老太监匆忙进来禀告,大声喊道:“陛下!陛下!” 弥谰皇闻言,神色不悦,正要呵斥几句。 只听老太监接着说道:“狼来了!狼来了!” 弥谰皇面色大变,直接推开了怀里的妃子,妃子一个不留神,倒在了地上,一阵吃痛。 而转头去看,弥谰皇竟猫着腰躲到了龙案后。 老太监苦着脸:“陛下???” “就说朕不在。”弥谰皇露出个头来,说完又缩了回去。 若是圣女一人前来还没什么,区区一个女子,他有何惧? 可是来的还有那匹黑狼,那可不得了! 有一次,弥谰皇在御花园里散着步,宠妃在不远处追着蝴蝶,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谁知,突然就从草丛中窜出一匹威猛的巨狼,宠妃被当场吓得丢了神智,他也没好到哪去。 他虽然一直都知道宫中有传言,圣女殿下有一匹狼。 但他一直没见过,当是寻常的狼罢了,谁知那是几人高的狼,张开的嘴比水缸还大! 这会儿听到老太监说狼来了,吓得他差点魂都飞了。 老太监抹了抹额角的汗,御花园那天他也在场,现在国君让他独自面对那匹黑狼。 实在是...... 罢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老太监摆出英勇就义的表情,颤颤巍巍的出去了。 弥谰皇躲在龙案下,妃子们却不知该躲哪儿了,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刚巧白灵到了殿门外。 “见过圣女,不知......圣女有何要事?” 老太监不敢抬头,只觉得黑狼沉重的呼吸声在喷在自己脑门上。 “来找老......国君喝喝茶。”本来要下意识说老糊涂的,当下意识不太妥当,还是改了口。 留他面子。 “陛、陛下不在。” “不在?他去哪儿了?”白灵挑了挑眉。 老太监的大脑迅速转动,整个皇宫的地点都在他脑海中逐一闪过,最终选定了一处。 那就是太后所居。 太后她老人家经不住惊吓,指不定一吓就没了,圣女若是前去,必定不能带上黑狼。 老太监如此想着,认为这是个绝妙无比的主意。 第一三五章 掩饰那点儿小心思 老太监是这么想好了,可殿内竟陆续跑出来几个妃子。妃子们看到黑狼时,吓得跪地不起,磕磕巴巴的也说不出话。 完了,这几位娘娘怎么跑出来了。 妃子们无处可躲,一想到白灵要来,哪里还敢待下去,只好先行逃离。 谁知一出门就迎面撞见了白灵。 老太监朝白灵讪讪一笑。 “可别告诉我,她们是进去和国君玩捉迷藏去了。”白灵勾着唇角,略带讥讽。 “这个......奴才不知......” 白灵从狼背上跃下,“让开。”一把推开了老太监。 “一把年纪,倒是挺会说谎。” 老太监惊得立马跪地,“殿下恕罪!” 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上头的声音,抬眼一看,原来白灵已经踏入了殿中。 一转眼,又察觉到一丝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老太监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对上了妖异的瞳仁。 等黑境也一同进入殿中时,老太监都没能从惊吓中回神。 弥谰皇略肥胖的身躯躲在龙案下,身子没进去全,还有半截身子在外边儿。 白灵进来时,一眼就瞧见龙案上的桌布在微微发颤,她嗤笑一声,缓缓朝龙案靠近。 “诶唷——”弥谰皇的屁股被踹了一脚。 “谁踹朕的......谁敢踹朕?!” 弥谰皇想钻出来瞧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不要命了,可由于太急,脑门又被磕到了,于是磨蹭了半天才从龙案底下全身而退。 心里已经给人定了罪,甚至想好了罪名。 可一抬头,就看到一名红女子光明正大的坐在独属于他的龙椅上。 虽不是美的倾国倾城,但那周身的气质却是他所有妃子中都没见过的,这种气质,他只从南宫寅身上看到了。 病美人啊! 弥谰皇愣怔了良久,因只见过白灵一面,这会儿竟是没立马认出她就是圣女。 对于这带着痴迷的目光,而且还是年纪如此之大的人盯着自己,白灵觉得很是恶心。 “国君,好久不见。”白灵冷笑。 这熟悉的声音一出,弥谰皇瞬间回神,“圣女殿下?”一时间竟忘了方才之事。 “国君贵人多忘事。”白灵笑着点头。 弥谰皇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态有些狼狈,忙将龙袍整好,轻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殿下怎么来了?” 眼下的场景有些怪异,白灵坐着,身为一国之君的弥谰皇却是站着的。 白灵道:“闲来无事,来找国君喝喝茶。国君应该有空吧?” 弥谰皇正想着如何打发白灵,刚好眼神扫过龙案上积灰的奏折,灵光一动。 “殿下,您也瞧见了,这些奏折还等着朕批阅,实在是忙不过来,下次若有空,朕定当亲自登国师殿拜访,拿上那上好的龙井茶。” 话说到这份儿上,是个人都应听明白对方是在婉拒了。 可白灵不是人,她就算听出来了,也没有挪步的打算。 她笑了笑。 “殿下笑什么?”弥谰皇不解,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她是在笑方才他的狼狈吗? 想到此处,弥谰皇下意识的感到不悦。 白灵道:“我笑弥谰国当真是第一强国,文明开化,奏折都能让后宫妃子批阅。” 弥谰皇心下一惊,低头看去,龙案上刚好有一本奏折是打开的。 而上面除了大臣的字迹外,还有明显的女子娟秀的笔迹,主要这笔记还不是正经的字词,乃是宠妃觉得有意思,在上面乱写的。 被白灵看到这一幕,弥谰皇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 只好故作镇定的将其合上,放到了一边。这会儿再说什么忙着批阅奏折显然是太过做作虚伪。 他只好摆出个请的姿势,示意白灵去茶几那边坐。 他可不信白灵真是来喝茶的。 可弥谰皇身子往后转,才看到一个偌大的黑影,吓得脸都白了,“这、这是?!!!” 白灵神态自若的与他擦身而过,“是这小黑,看着大了点,不伤人的。” 这不是大一点好吧,明明是大好多! 不伤人?谁会信啊!那眼睛都像是染了血! 弥谰皇的心脏怦怦直跳,什么帝王之气没了。 他本以为南宫寅走后,他可以潇洒快活好些日子,不必整日规规矩矩,生怕哪里做的不好。 谁知面对圣女时,这种担惊受怕、心惊胆战的感觉又来了!造孽啊! 白灵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故作随口一提:“听闻国君身子不适,需靠丹药续命,此乃为真?” 弥谰皇闻言,心下微惊,面上却遗憾道:“是啊,朕年纪大了,年轻时留下的病根就冒出来了。” 说的好像年轻时有多拼似的。 白灵也不点破,“我刚好会些医术,不如我为国君看看,也许能看出点毛病。” 她抬眼看着他,说是询问,其实更像是通知,不容置疑。 弥谰皇抿了口茶掩饰异色,不自觉的将手往回缩,推辞道:“宫中的太医看了多年,也没能看出什么毛病,就不劳殿下了。” 哪知白灵像是听不出似的,伸手抓住了弥谰皇的手腕,直接摁在茶几上。 “不麻烦,看看而已。”她微微一笑。 弥谰皇惊得迅速抽开了手。 自以为速度够快,白灵就难以发觉什么,实则在被碰到的那两息时间,白灵就什么都清楚了。 弥谰皇心下忐忑不安。 “国君身子确实差了些,很遗憾,我也没能看出什么毛病。”白灵叹了口气,似乎真在为他感到可惜。 弥谰皇神色不定,不知她这番模样是真是假。 “听闻国君还未立太子?” 弥谰皇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啊,几个皇子太年轻,再等几年吧。” 近几年朝廷上那些大臣时不时就会催他立太子,每当那个时候,他都会找来余昆人,吃越来越多的清圩丹。 他要让那些老东西知道,他还没死呢!立什么太子! 都成家的年纪了,还年轻?分明是不想让位,连儿子都防着。 白灵暗自冷笑。 “这样啊,那国君可要保重身体呀!” “那、那是自然。” 要不是黑狼在,弥谰皇估计没什么好脸色。 白灵没待多久便骑着小黑走了,来时走的悠闲,走时却匆忙了起来。 因为玲珑突然前来告知,雪阳君把“竹倾”给伤了! 第一三六章 影帝 “你!我特么就碰了他一下!” 雪阳君指着倒地不起的烛胤,难以置信的说道。 而烛胤的面前站着的则是关倩,她手持着剑,怒指雪阳君。 “你放屁!老娘才不管你是雪阳君还是火阳君,你敢伤了他,我绝不饶你!” 她分明进来时就看到雪阳君朝烛胤出手了,那不叫碰,叫出掌! “你怎么一点道理都不讲呢?”学谁不好,学白灵豪横。 话音刚落,关倩就向雪阳君杀了过来,后者没有过多还击,多是防卫。 镇魔笛只能用来吹奏,还真戳不死人,好在这材质不俗,挡了关倩好几剑都未见裂痕。 两人打起来时,就引起了玲珑的注意,看到场面混乱,烛胤被伤,于是她便匆匆忙忙的去找了白灵。 “喂!别以为你是女子我就不会对你动手,你再这样下去,小爷我可不会怜香惜玉了。” 雪阳君边躲边喊,可关倩却毫无不留情。 “老娘不是玉,用不着你怜惜。”她可不敢停手,万一那小祖宗回来瞧见她置身事外,那自己岂不是完犊子了。 没多久,关倩就要将雪阳君惹毛了,他的神色变得阴骘起来。 “小爷让你,可不是因为你!”说罢,他不再闪躲,而是抬手正面迎上去。 对上这双森然的眼睛,关倩没来由的胆寒,这比黑境的眼神还要恐怖多了。 没人注意到就在此时,躺在地上的烛胤微微睁眼。 这些日子里关倩虽为云青山一事感到难过,却没有一天是懈怠的,每日练剑,还会向白灵指教。 是以,就在这时,她下意识的运用白灵所教的以退为进的招式。 两人相碰撞,雪阳君有些诧异,竟是没有伤到她? 真有意思。 他的眼底泛起幽光。 关倩是凡人,他是修道者,即便是打到现在,他都没用上术法。 “这是谁教你的?”他问道。 关倩虽抵挡住了雪阳君的进攻,却也吃力极了,若非没有白灵所传授的新招式,她只怕...... 关倩沉了脸,只怕方才要断一条臂膀! “要你管!”她没有再冒然进攻,衣衫都凌乱了许多,气息不稳。 凡人和修道者实力悬殊,真要硬碰硬,死的只能是她。 雪阳君饶有兴致的转动玉笛,眼神满是狠厉,“不告诉我是吧?那就别怪小爷我逼问咯!” 他可最喜欢逼问的游戏环节了。 话音刚落,关倩面色大变,下意识的偏头看向殿外。 该死,小祖宗你快来了!再不来就要替我俩收尸了! 可殿外还是死寂般的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她只有凝神,全神贯注的对付已然有些癫狂的雪阳君。 当初她还问白灵为何要设“三八线”这种幼稚无聊的东西,可现在她真明白了。 雪阳君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嘶——”关倩一阵吃痛,她的肩膀被玉笛狠狠敲了一下。 没有冒血,但她感觉像是整根骨头都快断裂了。这估摸着还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 关倩捂着肩膀一脸不甘,“老娘要是修道,不一定比你差!”她暗自发誓,这仇,她日后定要报复回来! 即便深知不敌,关倩也没有再让雪阳君再靠近烛胤。 雪阳君不屑的嗤笑一声,“区区凡人,竟想......” 话音未落,他便察觉到了危险,耳朵微动,右侧传来呼啸之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袭来。 许是太过自信,他没有避开。 于是,他就被一只女子所穿的靴子砸中了脑袋,不得不说,丢靴子的人力气很大。 直接把他头给砸歪了。 关倩朝动静传出之处看去,紧绷的弦总算松了。累的单膝跪地,用剑撑着身子。 白灵终于来了,扔鞋子的人也是她。 雪阳君扭正了脖子,见到来人,气势瞬间没了。“那个.......殿下,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见的这样,都是误会.......” 黑境化作人形,走到了关倩一旁,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护着她。 至于地上那个“影帝”,可不需要他护着。 雪阳君举起双手,镇魔笛都放回了腰间,像是完全不打算反抗。 白灵脸色平静,就是一步步走来,一直盯着他,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若是细看,则会发现她是赤着脚来的。 而另一只靴子,则是在她手上。 只见白灵停在雪阳君跟前,啪! 毫不犹豫拿另一只靴子猛揍他,反复狂揍,揍的雪阳君哀嚎不已,就是不敢还手。 从白天揍到了黑夜,像是不知道什么叫累,雪阳君的嗓子都要喊哑了。 “殿下,手下留情啊!”雪阳君的脸被揍肿了,说话都不清不楚的。 “人不是我伤的啊,都是他们自己越界的!” 白灵什么都听不进去,又给了几脚。分明是替人出气,打起人来却又像是撒气。 关倩汗颜不已,看着雪阳君被单方面碾压,自己的肩都不疼了,看着雪阳君反而替他感觉疼。 她对黑境道:“那个......要不要劝架?” 烛胤早已被下人带去殿内休息,还找来了御医,进进出出的,忙活个不停。 因此不少人都看到圣女殿下在狂锤雪阳君,再次见识到了圣女的厉害,圣女的脾气是真不好啊! 黑境摇摇头,表示不敢劝,打死就算。 过了一会儿,白灵终于收手了。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只字未说就扬长而去。 连靴子也不捡了。 关倩和黑境怜悯的看了眼雪阳君,便连忙离开,退到了三八线之外。 安静许久,雪阳君撑着地缓缓起身,抬手用指腹抹掉嘴角的血,他看着几人消失的方向,舔舔嘴角,嗜血的笑了。 全然没有方才哀求惧怕之色。 “殿下,这位公子的身子并无大碍,就是估摸着倒地之时,是后脑撞到了硬物,脑袋受了创伤,因此陷入了昏迷。”太医恭敬的说道。 一字一句都极为小心,生怕面前这位脾气暴躁的圣女也揍他一顿。 白灵垂眸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语气不快:“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沉吟半晌,斟酌着说道:“大概三四日,若是这样还不醒,可能就危险了。” “退下吧。” “啊?”太医没想到白灵会这么轻易的放自己回去。 “让你退下。” 太医如蒙大赦,提着药箱连忙离去,“是是是。” 第一三七章 气运被污染了 躺在床上的男子胸口微微起伏,呼吸稳定,像是睡过去了一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白灵坐到了床沿,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内就只有她和他两人。 余光扫到一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亮,她抬眼看去,桌上正放着一样东西。 她走到近前,拿在手中细看,是一根样式简单的簪子,簪子的末尾还点缀着一颗红玛瑙似的东西。 呈暗红色,拿到烛台旁,又可以看到微弱的光。 指腹似乎摸到凹凸不平的地方,白灵将簪子翻了一面,原来上面还清晰的刻着一个“灵”字。 是留着要送给自己的?白灵有一瞬间的疑惑。 随即又笑骂自己怎么这种时候就犯蠢了,他除了送给她,还能送给谁? 之前的那根朱钗用来摆弄清圩丹时嫌脏,就扔了。看来...... 白灵将其插到了头发上,扭头看着闭目的男子,神色也没有那么冰冷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轻易原谅你。” 白灵转身就走,只是她没发现,簪子的末尾闪过一丝金色流光。 次日。 几人在主殿内商量着什么。 “我昨日去看过了,那老糊涂的身子表面硬朗,实则体虚异常,亏空了太多太多,救不了。”白灵坐在碳火前,伸着手感受着暖意。 “那国君何时会驾崩?”关倩问道。 白灵神情漠然,“随时随地。” 关倩心里一惊,得知九五之尊的帝王快要驾崩,虽不至于五雷轰顶,但也感觉到一股悲哀。 毕竟她是土生土长的弥谰国人士,对于统治这个国都的帝王,她多少也有些敬畏。 玲珑给两人递来了糕点,就坐在了一边,静静的听着,也不插话。 “因为他的命现在完全掌控在他人手中,而这个人就是顾平澜,只要她想让老糊涂死,老糊涂就会当场毙命。” 现在弥谰皇的情况正是如此,清圩丹把他掏空了同时,又有不少坏东西残留在他体内。 把属于正常人的一面给他换走了,留下的都是致命的东西。是以,顾平澜之后只需动动手指,弥谰皇就会两眼一闭,双腿一瞪,再也见不着明天的太阳。 关倩道:“那国君他,还不知这一切都是长公主在算计吗?” 白灵闻言,顿时回想起昨日弥谰皇遮遮掩掩的神情,分明是不想让她掺和。 “都说了,他是老糊涂,我若是对他直言不讳,只怕他不但不领情,还会怕我跟他分一杯羹。” 弥谰皇只信任顾平澜,那份信任,估摸着顾平澜一刀捅了他,他还觉得她是为他好。 “那该如何是好......”关倩一边苦着脸,一边吃着糕点。“长公主也太坏了。” “玲珑,去磨墨,修书一封给南宫寅。”出了这等大事,那个男人可不能作壁上观。 玲珑乖巧的应是。 不一会儿,白灵便找来黑境施法,飞鸢传书。 望着纸鸢逐渐飞远,最终消失在天边,白灵神情淡然,实则心里还是期盼南宫寅能已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因为据她卜卦得知,更坏的事情就要来了。 关倩安慰道:“别担心,等南宫国师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知道现在最遭的事情是什么吗?”白灵坐回了炭火前。 关倩不觉得冷,倚靠在柱子边,“现在最遭的事情?不就是国君快驾崩吗?” 弥谰皇若是突然驾崩,一没设太子,二是身后还有个邪恶的长公主,朝廷定会乱套了。 国,也不保了。 白灵微微摇头,黛眉微蹙。 “不,老糊涂死了倒没什么,最麻烦的还是气运被污染了。” 不是篡改,篡改还能想方设法使其拉回正轨,可污染的话,就存在如何净化而不留病根的问题了。 “气运被污染,是何意?”关倩实在不明白这些玄妙的东西。 “意思就是,原本的气运是紫色的,紫气东来,代表着长盛不衰。可现在受到了污染,我看到的是灰色和黑色交织。” 关倩大概听懂了,反正看白灵的神色,也能看出这确实比一个皇帝要重要多了。 “被污染,也就意味着,弥谰国的气运,从今往后很可能会走下坡路,更别提什么当世第一强国了。” 顾平澜真是好样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不好好当她尊贵又高贵的长公主,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偏偏要作死,不但自己死,还想让所有人的人陪葬。 连后代都要遭殃。 “而且这样的污染,很可能会牵连到啸国和宸国。” 关倩一时间惊愕的说不出话。 “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吗?” 很遗憾,白灵再次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灵图中也没有记载。 若是有,就好了。 白灵猜到,魔族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局,亦或者这盘棋已经下了很久了。 关倩叹了口气:“神仙不会不管的吧。” 白灵眸光微动,“会有人管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即便是黑境的声音,“余昆人刚从老糊涂那出来,在路上。” 白灵喊弥谰皇作老糊涂,他也照着喊。 他堂堂魔族狼王,四君之一,才不会喊一个凡人皇帝做什么国君、陛下。 白灵起了身。“正好,也省得我麻烦。” 关倩站直了身子,“你要去找余昆人?作甚?” 别人不清楚,他们自己人可清楚的很,白灵以往动手,也是动用术法解决,昨日对雪阳君拳打脚踢。 看着很爽,但他们都知道,白灵是因为无法动用术法才会那么做。 否则用术法来揍人,不仅省力,还花样多。 可这次关倩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想拦着她别去。 “先解决一个,逼顾平澜露出马脚,老糊涂也会慌。” 关倩心道果然如此。 玲珑正在为白灵系紧毛茸茸的披风,白灵道:“我带小黑一同过去,别担心,我今早已在国师殿设置了阵法,他人进不来,你们别出去就好。” 说罢,正要离开,似是想到什么,又回眸道:“还有,别过三八线,一步都别。等着我回来。” 玲珑将白灵送到了殿门,招招手笑着目送着她离开。 “殿下,万事小心啊!” 第一三八章 单方面的碾压 余昆人看着面前的女子,脸色微沉,却还是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余道长,好巧。” 白灵身上的披风是淡蓝色系,连带着帽子,边缘都是毛茸茸的,连系带上都有两颗毛绒小球。 披风和里面的红衣,倒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不违和,过渡自然。只是她脸色略微苍白,仅有唇瓣间抿了唇脂才能看出点血色。 “天气寒凉,殿下出门怎不带个人?”余昆人的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这条道上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是一个宫女侍卫都没有,红墙上铺满了雪,寒风徐徐,显得寂寥无比。 白灵微微一笑,“道长眼拙,谁说我没带人了?” 余昆人心下微惊,便感觉脖颈一凉。 在后面! 他连忙回身,挥了一把拂尘,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你是谁?!”余昆人厉声道。 黑境并不回应,他本就话少,更不喜欢和毫不相干的凡人讲话,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 他扭了扭脖子,活络筋骨,关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眼底杀意翻涌。 见状,余昆人退了三步,看着白灵说道:“殿下这是何意?” 白灵站在原处,神色如常,“切磋切磋,余昆人不介意吧?” 介不介意,由他说了算吗? 余昆人沉着脸,而且这哪是切磋,面前的少年分明一副跃跃欲试,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样子。 “殿下,这乃是宫中大道,来往会有不少人,且路面积雪甚多,不宜切磋,不如换个地方?” 拖,绝不能和她对上。 余昆人不禁恼怒,弥谰皇昨日受到了白灵的惊吓,他得了通传,这才连忙赶来询问状况。 生怕圣女会察觉出什么。 他未曾多想,只身一人前来,毕竟谁会想到在天子脚下,当真有人敢行凶。 谁知回来的路上就撞见了白灵,而且看这阵势,绝不会轻易将他放走! 白灵翘起妖艳的唇角,“道长不必担忧,我早已清好了场子,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意思也就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之所以没人,是因为早在来时,就让黑境把人都吓跑了。 “至于这地上的积雪嘛......”白灵随手甩出一张风行符。 余昆人双瞳紧缩。 该死!圣女竟会用符篆! 风行符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刚好能将积雪吹到两旁,简单粗暴的给两人清了场。 “如此,不就不会湿滑了么?” 白灵手里拿着暖手炉,身上没有佩剑,一脸无害的样子,实则衣衫里藏了不少保命的符篆。 余昆人咬牙切齿:“殿下,当真是贴心!” 白灵得体的颔首:“不用谢。可以开始了吗?” “等等!”余昆人连忙大呵。 白灵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道长还有什么要求?我看这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挑不出毛病了啊。” “贫道只是想问,殿下这么做,难道不怕国君和长公主怪罪吗?” 白灵闻言,掩面轻笑。 “道长真会玩笑,我若是知道什么叫怕,还会有平安街一事吗?”白灵语气平静,“道长是在等救兵吧?” 被点破了心思,余昆人面色难看。却还是装模作样:“殿下不也说切磋吗?既然是切磋,就该点到为止,不伤及性命,贫道何需等救兵?” 白灵甚是欣慰的点点头,“只是还有一事我尚未和道长明说。” “是什么?”余道人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的道术不高,只会胡乱画一些符篆。” 不用她说,余昆人也看出来了,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但是,我阵法造诣要比画符要好,所以......为了防止有哪些不长眼的人来惊扰,我便随手设下了隔音阵和迷阵。” 隔音阵,顾名思义,就是隔绝阵法中打斗的声音。 而迷阵在最外围,误入迷阵的人,要么在阵中停滞不前,要么就被绕出去。 在白灵的巧妙设计下,凡是误入阵中的人,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深陷阵法当中,直到白灵将阵法解除,这些人都不会发觉。 “你!你怎么可能会阵法?!” 余昆人惊的连尊称都忘了,阵法这种东西,乃是最最难修的。 哪怕是如今的他,都还未触摸到阵法的门槛。 “我不信......”余昆人惊慌的四下观望。 他甩出火符,结果火符在向前燃烧时,像是碰到了什么壁障,止步不前,掉落在地,熄灭了。 竟然真的是阵法! 余昆人这下是真的怕了,还未开打,他就打了退堂鼓。 “贫道究竟哪里惹了殿下,要让您对贫道如此赶尽杀绝?!”余昆人不再和她周旋,直接点破了说开。 白灵摇摇头,“道长确实没惹我,我反而还要感谢道长,让我发现了不少秘密。” “那你为何......”余昆人并不知白灵究竟发现了什么,他现在只想活命。 “作为报答,自然是要给道长一个痛快咯!”说罢,白灵看着黑境,“动手吧。” 余昆人惊愕得来不及说什么,只好留神对付黑境。 他将毕生所学拿出来保命,祈祷能在这次危机中保住一条小命,可不论他抛出多少符篆,这些玩意儿对黑境来说,都像是挠痒痒似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余昆人连连躲闪,可黑境的速度太快了,他的道袍被刮破了许多地方。 寒风从破了的口子溜进去,刺骨的冷。 “殿下饶命!”几招下来,余昆人甚至不敌对方,只好连声求饶:“殿下若是能饶贫道一命,贫道什么都说!” 就在躲避不及之时,余昆人终于等来了白灵的声音。 “小黑,停手吧。” 话音刚落,黑境刚好给了余昆人脸上一爪子。 白灵的目的本就不只是杀了他,若是要杀,早在黑境出招时,他就死了。 黑境瞪了眼余昆人,顺从的收手,站到了白灵身边。 见状,余昆人心有余悸的喘了几口粗气,道巾早已不知飞落到什么地方,头发都散落了下来,而道袍更是凌乱不堪,可见其狼狈之态。 白灵道:“你不用说话,我只管问,你只管摇头和点头。懂了吗?” 圣女,还真懂行。 余昆人面露诧异的点点头。他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何。 许多人为了防止秘密被泄露,都会下一种咒,若是秘密从所持者口中说出来,哪怕只是泄露一个字,都会当场毙命。 那可以写吗?抱歉,也不行。 但他没想到,圣女竟能找出这个漏洞,并充分利用。 第一三九章 余昆人死 “背后的主谋是魔族?”白灵问道。 余昆人谨慎的点了点头。 当初跟随在顾平澜身边,他有幸见过一群灰袍人,脸上带着金色面具,周身的气息没有丁点活气,全是死气。 这些人,正是魔族。 白灵没有意外,她本就是为了确认一番。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可知,你们的所作所为,伤及了国之气运?” 这么快就最后一个了?余昆人表示震惊。 还有,国之气运是什么? 余昆人迟迟不答,不点头也不摇头。 见状,白灵嗤笑一声:“你是想让我给你个保证,不杀你是吗?” 余昆人眼神闪躲,在白灵面前,他点了头。 他确实是怎么想的,否则也不会配合她。 “小黑,不必留了。” 余昆人大惊失色,“你怎么......” 奈何话音未落,他的嘴角便凝固住了,低头去看,一只模样不属于人的手从他心脏所在之处洞穿而出。 喷出一大口老血,余昆人满是不甘的看着白灵,明明最后一个问题他还没给出答案。 她怎么敢?! 余昆人又怎会知道,白灵光看他的神色,就明白他定是答不上的。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余昆人乃是小卒,并不知这些机密。二是就连顾平澜也不知,甘愿被魔族利用。 不过不论是什么结果,事情都不会好就对了。 白灵正要撤了阵法离开,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哦?有意思。” 不但她发现了,就连黑境也发现了。 原来是余昆人并未死绝,而是打算以魂体的形态开溜,这个道士还真会物尽其用啊! 余昆人自以为没被发现,正化作一缕再淡不过的白烟,钻进了红墙下的积雪中,还打算将自己埋的严严实实。 他早已想好了,白灵害他身死,待他离开。 定会回到顾平澜那儿,将白灵也会道术一事等全盘托出,做鬼也要让她不安生。 他正这般恨恨的想着,可他猛地发现,白灵正朝着他所藏身的地方走来。 不会的,她怎会这么轻易的发现自己?明明他一点动静也没发出啊。 白灵边走,边随口吩咐了黑境一句,“尸体留在这儿,不用管。” 说完,她就一脚踩在了余昆人的魂魄上,直接将其踩碎了。 这回,是真的死透了。 撤掉阵法,误入迷阵中的刚好是弥谰皇身边的老太监。 他本想赶上余昆人的脚程,替弥谰皇传句不痛不痒的话罢了,谁知大白天的,跟鬼打墙了似的,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像是在原地打转。 老太监佝偻着背,这会儿发现好不容易走得动道儿了,一抬眼就看到红色艳丽的身影。 “殿下?”老太监先是怔了,随即才连忙行礼:“见过圣女殿下。” 白灵道:“来的正好,有件事儿交代你。” “殿下请讲。”老太监抬起头,谄媚道。 宫里头的人全是人精,能多抱一条大腿就相当于多了条活路,老太监也不例外。 他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主子可不只是弥谰皇一个。 一想到能为圣女做事,老太监觉得是个不错的差事。 白灵稍稍侧身,“看到了吗?” 刚好给他让出了视线,可以看清身后余昆人的惨状。 老太监有些迟钝,眼神也不太好使,可即便如此,他也多少分辨的出地上躺着的是人还是物。 他用力的揉着眼睛,“余余余......”他指着不远处的尸体,结结巴巴。 “殿下,那个该不会是余昆人吧?” “你说呢?” 老太监吓得面色一白,连忙抬着脚走上前去看,心中涌其一股强烈的不安。 大雪天的,余昆人吃饱了撑的躺地上?定是被打趴的。 可是依他所见,事情貌似没那么简单, “道长,道长醒醒,地上凉......”老太监蹲下身子试图将余昆人翻过来,颤抖着手,怎么都没力气。 白灵没有耐心。 “不用看了,他已经死了。” 老太监闻言,顿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愕然的看着白灵。“奴才斗胆一问,道长他因何而死?” 总不能是雪天路滑,磕到哪儿摔死吧。 白灵挑眉。“撞见了我,自然是因我而死咯。” “殿下是在跟奴才开玩笑吧?”老太监苦着脸,让本就丑陋的脸更加没眼看了。 能为弥谰皇炼丹的人就余昆人这一位,这下倒好,圣女直接给人弄死了。 待会儿他还要回去通传,弥谰皇不敢动圣女,但免不了自己要遭罪啊! 白灵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吗?” 老太监咽了口水,还是决定亲眼看看余昆人到底是否身亡,亦或者只是冲撞了圣女,被伤到了,还有一线生机。 总之,余昆人不能死啊! 凭着这股子劲儿,老太监一口气将余昆人翻了过来,正面朝上。 可当他定睛一看,就看到余昆人面色铁青,胸口处有一个大洞,心呢?没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白灵身边的面生少年,目光缓缓往下移,只见少年的手都在不停的滴血。 那血不是他自己的,而是余昆人的。 “不就死了个人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白灵的双眸尽是薄凉和无情,比白雪还要冷漠。 老太监瘫坐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就连白灵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 只听白灵擦身而过时,裹挟着冬日的寒意,将那句漫不经心的吩咐道了出来。 “余昆人的清圩丹有毒,害我腹泻,意图刺杀圣女,死不足惜。就这样回给国君吧。” 腹泻和刺杀两件不相干的事儿,就这样被白灵画上了等号。 余昆人的罪名,也就这么简简单单。 死了一个余昆人,白灵并没有觉得轻松,因为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余昆人”。只要魔尊还在,那么他的爪牙就会源源不断。 刚走到国师殿外,白灵正想收拾好心情回去,省得那几个见了又要忧心。 可忽然间,她顿住了脚步,面色微变。 国师殿的阵法被动过,而且还有人跑了出去,临走前她特地吩咐过让她们别出去的。 “关倩!”白灵大步走进去,“玲珑!” 她连续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偌大的国师殿,只听到她的回声。 “该死!”白灵可不认为她们是出去玩。 似是想到什么,她跑到了雪阳君的居所,而此人,也不在! 第一百四十章 玲珑的异常 冷静,一定要冷静! 白灵在心里不断重复,她们被绑出去的可能性不大,最大的可能是她们被什么引出去了。 因为阵法没有松动的痕迹,说明没有被破坏,没有人闯入。 那么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呢? 白灵开始仔细回想,她突然面色一变,玲珑! 她还记得出门前,玲珑喊她殿下,可私下里,玲珑从不这么喊自己,若是这还不能表明...... 白灵捏紧了拳头。 出门之前,她和关倩在相谈长公主之事,玲珑也在场。而总是将大事小事都挂在心上的玲珑,又怎会一言不发,甚至面色如常?! “糟了。”白灵猛地抬头看向玲珑平时所住的屋子。 她大步离去,黑境紧随其后。 推开门,屋里一切正常,可当她往里走时,则细心的发现窗台上有几处细微的指甲印。 明显是人挣扎时留下的。 白灵看向黑境:“这两日你可有和玲珑接触?” 黑境道:“之前都会让她帮我束发,可昨日起便没有。” “看来今日所见的,是假玲珑。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把关倩也带走了。” 白灵现在只觉得头疼。 对了,白灵眼前一亮,玲珑应该没有性命之危。因为她曾经在玲珑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若遇到性命之危,她会在第一时间知晓。 白灵在国师殿里找到了罗盘,布下四方阵,将关倩的衣物放置其中。 此为以物寻人,成功的几率只有五成,白灵边施法边在心中祈祷,若这次不成,她定会杀上公主府,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漏了一个! 成了! “西北方,宁安街!”白灵拂袖。“走!” 此时的宁安街,一片死寂,以往的宁安街是怎样的呢?应是如平安街一样热闹。 倘若有人从城门口一路走来,则会发现不只是宁安街,整个上京城的人都闭户不出,街上人影全无。 “玲珑!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关倩一边对付着灰袍人,一边对不远处被五花大绑的玲珑大喊。 玲珑被捂住了嘴摁在地上。 灰袍人大致有十几人,这些人大部分都在冷眼旁观,有些甚至站在人家屋顶上。 应付关倩的灰袍人只有两人,他们面戴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眼里尽是绝望和苍凉。 关倩打的很是吃力,她逐渐明白,即便手上有一把绝世好剑,她也不是这群灰袍人的对手。 “该死!”关倩又是害怕又是心急。“你们这群魔族败类,有种去找神仙的麻烦,欺负弱小的凡人算什么本事?!” 距离她最近的灰袍人发出桀桀的笑声,“你又怎知我们没有找神仙的麻烦?” 关倩朝他刺去,又再一次被轻易闪过。 “放了她!有什么就冲我来!”关倩喘着粗气,她甚至做好有来无回的打算了。 灰袍人见她停了下来,便轻蔑的说道:“这就累了?真没意思。” “你?!”关倩怒极了。 这群魔族分明是在戏弄她,那她当老鼠耍。 “要杀要剐不就一句话的事吗?有种你们立马杀了我。” 大雪纷飞,关倩的眼里燃起赴死之意。 灰袍人抬手,手心瞬间冒出灰色的火焰,“怎么?你不打算救她了?” 灰袍人示意自己人拿走玲珑嘴里的布。 一拿开,玲珑便悲悲戚戚,眼里满是恐惧和不安:“救救我,救救我......” 关倩着急的向前走了一步,见状,灰袍人立马将灰色的火焰袭向她。 避之不及,关倩被击倒在地,与此同时,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即便浑身都感觉痛苦极了,她依然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玲珑,我一定会救你的,坚持住,白灵也会来的!” 不,白灵不该来,或许连她也不是魔族的对手。 而玲珑一直重复着求救。 关倩捂着胸口,抬头怒视着灰袍人。 “到底如何你们才肯放过她?” 她知道这么问,听着定是可笑极了,落入魔族手中,又怎可能有好下场? 可她别无他法。 灰袍人哈哈大笑,停下笑声后,似乎当真在考虑她的问题。 “你把整条右臂砍了,我们就放过她,怎么样?”说放过玲珑,却没说放过她。 闻言,关倩双瞳紧缩,她沉吟半响。 砍掉右臂,意味着这辈子都难以持剑,成为一个废物。 关倩虽是土匪出身,可她仍是习武之人,乃是剑客,若是不能用剑,会比活着还痛苦。 可她最终在看了眼玲珑满是哀求的脸后,她屈服了。 “好,我砍!”关倩咬牙切齿。 一条右臂换玲珑一命,值了。大不了以后左手练剑。 宝剑有灵,在关倩下定决心时,似乎极不赞同主人这么做,发出微弱的铮鸣声。 关倩安抚着宝剑,宝剑是白灵施法改造过的,却也是她用了十几年的宝贝,胜似亲人,用它来断臂,她又何尝不心痛? 只是……关倩闭上眼,狠心下心,抬手一挥! 铮——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关倩的剑被不明物体弹开了。 她猛地回头,面色大喜。 来者正是白灵和黑境。 千言万语终汇成一句话:“你来了。” “是,我来了。”白灵拾起掉落在地的剑,“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灰袍人从屋檐上轻跃而下,明显要认真多了。“你就是圣女。” “不,我不是圣女。”她从不将自己当成圣女。 “哼,不论你是什么,既然来了,就休想走!”灰袍人同时展开攻势。 白灵道:“小黑,上!” 话音一落,黑境化身成狼,灰袍人大惊,有人不可置信的大喊:“黑大人,你竟然真的背叛了魔尊!” 黑境巨大的身影挡在白灵面前,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少废话,你们若是想伤她,就先过我这一关。” 灰袍人面面相觑,为首的男子说道:“黑大人,放在以前,我们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 “便让我们一较高下,魔族四君的位子是时候轮到他人了!”灰袍人纷纷朝黑境袭来。 另一边,白灵一边护着关倩,一边对付灰袍人。 不能动用魔息的灰袍人远不是黑境的对手,关倩瞧准时机,在靠近玲珑之时,一把将其抢了过来。 “玲珑!没事了玲珑!”关倩抓着玲珑的双肩,尝试将昏迷的玲珑唤醒。 白灵无法动用术法,只能肉搏,居于下风。 当她听到关倩的声音时,下意识瞥了一眼,顿时面色大变,“快过来!” 第一四一章 关倩断臂 关倩闻言心里一惊,低头一瞧,玲珑正好睁开了眼睛。 只是这一双眼睛里似乎还有别的东西,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关倩立马明白了白灵的意思。 这不是玲珑! 她正要一把推开玲珑,后者却突然抓住了她的右臂,露出嗜血的笑容。 早在出言提醒的前一刻,白灵就赶了过来,可一切还是晚了一步。 哧—— 只见关倩的右臂被假玲珑生生撕扯下来,连带着血肉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喷溅在雪地上。 “啊!!!” 关倩的惨叫声响彻云霄,她蜷缩在地浑身发颤,断臂的一处血流不止,浓稠的血似乎能将雪给融化,强烈的痛意更是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白灵又惊又怒,持剑直接朝假玲珑刺去,正中对方心口。奇怪的是,后者连闪躲都不。 然而假玲珑不但没死,还抬起头直视白灵的滔天怒意,奸笑道:“殿下心好狠,玲珑的心好痛啊!” 白灵咬牙切齿,一字一顿:“你究竟是谁?!” 假玲珑抓着胸口的那把剑,笑语嫣然:“我就是玲珑啊,殿下不认识了吗?” “不!你不是!”白灵再次用力,将剑插得更深。 假玲珑垂头呢喃,“如此,我们算是扯平了呢......” 白灵面色微变,“你说什么?” 假玲珑并不正面回答,转而说道:“殿下在等南宫寅来是吧?”说着,她伸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张熟悉纸鸢。 只是纸鸢像是活了一般,扑腾翅膀挣扎的想要飞离此处。 这正是当初白灵要寄给南宫寅的飞鸢传书,竟是被她拦截下来了。 白灵面色阴沉。如此一来,再联系上南宫寅也不知该到什么时候。 这个男人没事乱跑什么啊! 假玲珑勾起唇角,纸鸢在手中化为了灰烬,包括信中的文字也一同消散。 “要等他来,怕是来不及了呢。殿下还是要自己面对哦。” “你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对方只神秘的笑笑不说话,下一瞬就在她面前如烟般消散,只留下一句话,“殿下,好好享受我留给你的见面礼吧,我们会再见的。” 白灵想下意识的想将其抓住,可捞了一把,连残雾都没抓住,低头一瞧,剑身上连半点血迹都没有。 让人不禁以为,方才的假玲珑根本不是人。 白灵顾不得其他,连忙蹲下身去查看关倩的伤势。后者紧咬着唇瓣,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关倩,你怎么样?” “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 “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语气中带着自责,白灵甚至不忍心去看关倩的断臂。 关倩惨白着脸,痛的满头大汗。 “又给、给你拖后腿了。” “不,你没有!是我没保护好你,我会治好你的,我可以帮你接上......真的,相信我,好吗?” 她凝视着关倩的眼睛。 断了的手臂,又怎可能有接上的可能?关倩绝望的接受了这个事实,想要极力表现出没关系的样子,可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摆出别的表情。 这不是白灵的错,是她自己莽撞了。 她没想到玲珑一开始就是假的,在国师殿时,白灵前脚刚走,后脚玲珑就被“抓”走。 她太着急了,以至于没有最先去知会白灵,就自作主张追了出来。 关倩终于知道为何一开始这群灰衣人不将自己直接杀了,原来是在等白灵到来,再让白灵亲眼看到她断臂。 看着白灵满是自责的神情,关倩想说些什么宽慰她的话。 可是太疼了,她现在只想闭上眼,再也不想睁开。 “好,我信你,我一直信你。”虚弱的说完这句,她就陷入了休克。 白灵沉痛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双眸里满是厉色,将关倩的断臂拾起放好。 再把剑丢在一边,她站了起来。 另一边,灰衣人实力突然猛涨,像是有什么在暗中加持,黑境对付起来颇为吃力。 “小黑,让开。”她要亲手杀了他们。 黑境闻言,非但没有让开,还想拦着她。“不行,你无法动用法术,杀不了他们。” 灰袍人再次击退黑境,哈哈大笑道:“圣女,现在的你可不是我们的对手,还是在一旁好好看着吧!” 白灵周身满是肃杀之意,她双手结印,周围早已被她暗中布下了层层阵法。 “我确实没有法力,但你们或许忘了,我究竟是做什么的!” 她可是道士啊,最不怕就是和这样的邪物对抗上。当然,若是能像之前一样调动法力,又何需如此麻烦? 数千张符篆从白灵袖口中飞出,将所有人围了起来,像是一个高大的金钟罩,白灵的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阴阳两极图,图案缓缓转动。 灰袍人见状,都谨慎的不敢轻举妄动,这究竟是什么? 白灵给黑境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赶紧退出去。 黑境心领神会,守在了关倩旁边。 阵法中,巨大的压迫感袭来,数名灰袍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想要逃离到阵法之外。然而刚触碰到边缘,就被快速飞转的符篆弹了回来,怎么也出不去。 人族果然狡诈,竟在他们尚未察觉之时动了手脚! 为首的灰袍人当即下令,“快动手!” 众人听令,皆从不同方向朝处于中心的白灵袭去。 白灵猛地睁开眼睛,周围顿时金光大作,阴阳两极图也停止了转动,向上升起,瞬间穿过数名灰袍人的身体。 时间像是静止了般,灰袍人更是停止了进攻,就连距离白灵最近的那名,也仅是一步之遥。 在金光显现时,黑境就看不清阵法内的景象了。 担心的他恨不得冲进去,不过须臾光景,阵法内的景象就变得清晰多了。 女子一身红衣伫立其中,岿然不动。而所有的灰衣人都在惊恐中崩裂成碎片,仅有外面的灰袍是完整的。 动用阴阳杀阵,将会耗费极大的精力,灰衣人已死,白灵再也支撑不住要倒在地上。 黑境心下一惊,连忙冲入阵法中。 然而一个身影却比他更快,嗖的一下就将白灵揽入了怀中。 白灵抬起眼皮,瞳孔内透出冷怒之意,“你还知道回来?!” 第一四二章 南宫寅回来了 来人正是南宫寅,他确实没收到白灵的飞鸢传书,不过好在他早就从宗门中出来,一路赶来。 可当他逐渐往京城靠近时,才发现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不对劲儿的味道。 太安静了,别说街上没有百姓了,连城门口的守卫都不见了。他这才御剑立于京城上空,于是便看到了宁安街有人施法。 心下不安,忙赶了过来。 踩着点来,事情刚好结束,看到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心下一紧,靠近看,才发现是白灵。 场面混乱不堪。 南宫寅道:“发生了何事?”边说着,边给白灵传送法力。 白灵好了些,坐直了身子,只说了四个字:“魔族来了。” 南宫寅闻言,紧皱眉头,“方才你是在和魔族打斗?” “是,他们断了关倩一只手,非死不可!”说到这儿,白灵恨不得将那唯一逃脱的魔族揪出来碎尸万段。 南宫寅这才看到看到不远处躺着的关倩,以及,她那条血淋淋的手臂,面色微沉。 “这不是你的错。”他下意识安慰她。 白灵敛眸,“是我大意了。” 若是她再小心些,考虑的全面些,又怎会识别不出真假玲珑。 而如今,真正的玲珑还不知去了哪儿。 说罢,她走到关倩身边,将其抱了起来。 “小黑,过来。” 白灵带着昏迷的关倩骑到了他的背上,“京城的天要变了,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即刻带人去将顾平澜抓了,搜查公主府,最好通知宗门,多带些人来。” 光靠凡人,可对付不了那些残忍的魔族。 “小黑,走,去李府。” 皇宫已经不安全了。 南宫寅望着白灵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不过短短几日,就出了这么多事。 两个人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却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保护想保护的人。 皇宫外一片死寂,但皇宫内还是有可用之人,南宫寅第一时间找了雪阳君,可人不见了。 两人同出一个宗门,是出生入死的兄弟,若真要找出一个他最信任的人,毫无疑问那就是雪阳君。 南宫寅记得白灵的提醒,只好先派人搜查了公主府。 顾平澜这个女人他没什么印象,因为她极少出现在自己面前,但进了公主府后,竟真发现此女有大问题。 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找不到顾平澜,别说抓人了,人影都没有一个。 公主府内更是杂乱不堪,南宫寅还发现了不少密室,像是临时撤走,没来得及收拾残局。 密室里的景象堪比修罗场,断臂残肢都算正常的,还有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宫寅才知道有余昆人这么一个人物,以及弥谰皇背着他在暗地里进行这种违背人道的事情。 因此,他找上了弥谰皇。 “国师,这......”弥谰皇抹着额角的汗,连话都说不利索。 “国君想要长生,何不问问本座?比起一个半吊子的余昆人,仙术这等事,本座要精通的多。” 南宫寅正视着一直眼神躲闪的弥谰皇,堂堂帝王,混成这个德性,着实失败。 “国师多想了,朕并没有这个想法。” 南宫寅冷冷一笑,伸手探入怀中,拿出了一个青色药瓶,哐当一声,直接砸到了弥谰皇脚边。 后者吓得浑身一颤,连看都不敢看。 瓶口没有封住,几十颗圆滚滚的丹药从中滚了出来。 “国君可认得?”南宫寅抬眼。 弥谰皇惊了又惊。 国师怎会找到清圩丹?他分明藏得好好的,怎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发现了?! “朕不知道......” 还不承认? 南宫寅露出三分厉色,拍案而起。“像这样的药瓶,本座手上有三十二瓶,一瓶就是国君一天的量,怎么?当糖丸来吃了?” 弥谰皇被呵退两步,缩着脖子支支吾吾。 “说不出话了?国君怎么不想想,这里面是不是要人命的东西就往肚里咽。” “朕不是还没死吗……”弥谰皇小声逼逼。 南宫寅觉得他简直无药可救。 “呵,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命都在别人手里,余昆人若是在,只需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当场气绝!” 这似乎起了作用,弥谰皇再蠢再糊涂,也知道命在别人手里是多么危险的事。 可他似乎想起什么,又垂下头不敢说话。 余昆人死在了白灵手上,就算不死,此时遇到南宫寅,也是必死无疑。 南宫寅微微眯眼,又坐了下去,弥谰皇依旧站着。 “长生不老的仙丹,本座怎从未遇到过这种好东西?国君一人独吞了,怎不让天下人享享福?” 弥谰皇苦着脸,“国师,朕知道错了,国师就别挖苦朕了。” 南宫寅才不管他是真认错还是假认错,到了这个份儿上,弥谰皇已没救了。 南宫寅的指节有序地敲击在金丝楠木桌上,“顾平澜在哪儿?” 弥谰皇心下一惊,“皇姐昨日来跟朕道别后,就再也没见过,说是去游山玩水了。”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会信,分明是逃了。 毕竟南宫寅可没忘记公主府里的惨象,顾平澜不顾一切逃离,是因为什么?他回来这件事,可没人知道。 “本座再问一遍,她在哪儿?” 弥谰皇咽了咽口水,“朕当真不知……” “你在撒谎。”南宫寅抿了口茶,凉了。 弥谰皇似乎屈服了,连忙道:“她往南城郊去了,朕只知道这个!” 南宫寅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连空气都带着压迫感,压得弥谰皇快要喘不过气来。 良久,南宫寅才松口:“下令,封宫。” “为……为何?” 弥谰皇不解,封宫可是大事,上一次封宫还是先皇遭遇叛变时为了保命才封的宫,难道是有什么敌人来了? “京城出现魔族,国君若是还想活的久些,就乖乖照做。” 弥谰皇闻言,连带着手心都冒了汗。 就在这时,侍卫慌忙来报:“禀国师!大事不好了,京城多处出现大量妖邪残杀百姓,统领大人已前去迎敌,妖邪强大难敌,还请国师前去助阵!” 南宫寅道:“其他地方可有异动?” 侍卫回道:“暂时没有,妖邪似乎只在京城活动。” 国师在场,倒是连自家国君都忽略了。 这让弥谰皇的面色有些难看,他不禁想着,他身为一国之君,却在国家面临危难时别无他法,还得处处依靠修仙之人。 凡人!凡人! 到底有何用处?! 他紧握成拳,他不甘心,贪婪快要将他淹没。 南宫寅冰冷的声音传来:“本座会在皇宫周围设置结界,还请国君紧闭宫门,好好配合。” 第一四三章 京城妖邪作恶 李府。 下人们忙作一团,一间房门紧闭的屋内,白灵将关倩放在了床上,地上全是浸了血的布。 趁着关倩没醒,白灵吩咐下人把这些血布拿走,省得她醒来看了难过。 另一边的桌上,放着的正是关倩的右臂,白灵拿在手中沉思良久。她是会些医术不假,但还真没有帮人接过断了的肢体。 唯有一种办法较为安全,那就是恢复最初的法力。 当初在云青山的巨坑中,她可以控制花草的生长,说不准还能让关倩重新长出一条右臂。 即便不是为了关倩,此时的她也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京城出现妖邪之事已人尽皆知,光凭道术可不行。 她实在无法再动用阴阳五行杀阵了。 从哪里突破呢? 白灵一开门,就看到门外站了一群人。 “实在无处可去,叨扰了。” 李采珊走上前,“说得哪里话,只要李氏在一天,殿下就不会没有落脚的地儿。只是里面那位姑娘,她如何了?” 方才他们亲眼看到白灵抱着一名昏迷的女子进来,重要的是整条右臂都没了,让人看的心惊不已,也不知遭遇了什么,不敢多问。 后来便听说京城乱了,才大致联想到估摸着遇到了妖邪。 白灵回眸看了眼屋内,关倩还是昏迷不醒,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 “被疼昏了过去,有些失血过多,已经止血了,今晚可能会发高烧,我留了药方,要劳烦你们照看了。” 白灵无法一直守着关倩,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必须出去。 李采珊道:“殿下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姑娘,只是殿下前去,要万分小心哪!” “走之前我会在周围设下阵法,妖邪轻易无法闯入,千万别走出去。” 阵法可以挡住外面的敌人,却架不住里面的人要出去,毕竟不是牢笼。 “是。” 李氏等人面露凝重之色,这次可不像上次,上次是百姓,这次是妖邪,他们想帮助白灵,可小心无力。 不拖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直到现在,白灵没有一刻是休息的,先是杀了余昆人,又立马对上灰袍人,倘若南宫寅没有及时赶来,她也会因为阴阳五行阵虚脱无力。 现在,她又要立马出门,直到出去,才发现事态究竟有多严重。 京城上方,遮云蔽日,暗红色的天,像是被浓血染红,延伸到天边尽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还有不属于人族的味道。 白灵不禁在心中祈祷各方修道之人能赶来相助。 妖邪之多,不是她和南宫寅两人就能对付的。 魔族太狡诈了,不亲自出马,怕惊动神族,而是派了大量的妖邪前来作恶,如此一来,魔族的对手就变成了实力较弱的修仙者。 天色渐暗。 一处宅子内,一名妇人缩在墙角,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幼童,她捂住幼童的嘴,满是惧怕的看着窗外飘来飘去的影子。 屋内的烛火早已熄灭,墙上还贴了不少黄纸。 男人手里拿着木棍,用身子抵住了屋门,似乎这样就能抵挡外面的东西。 他神情紧张,绷紧了神经。 就在这时,他感觉脖子微凉,似乎有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还有点痒。 他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结果在后脑扣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像是在捏一个快坏了的橘子。 他用力地扣了下来,拿到眼前一看,吓得叫喊起来。 “啊!!!” 手上竟然是一个活人的眼睛,那只眼睛正笑眯眯的盯着他看,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不论男人怎么甩,都甩不掉眼睛,就好像长在了他身上。 在男人发出喊声的同时,屋外的影子都停止了飘动,定定的呆着。 妇人更害怕了,她又用另一只手捂住孩子的眼睛。 果然,下一瞬,屋外狂风大作,甚至把紧锁的窗给吹开了,关关合合,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月光倾洒进来,屋内鬼影绰绰。 男人顾不得手上的眼睛,连忙冲到妻子眼前,奋力的挥动着手里的木棍,想要将鬼影赶跑。 “滚开!都滚开!” 然而他莫名的被绊了一跤,双腿像是被人抓住死死的往屋外拖。 “夫君!” 妇人大惊,想要起身拉住男人。 幼童吓得大哭,又被鬼影抓住,带到了半空中。 妇人左右为难,鬼影嬉笑道:“保大还是保小?” 男人死死的攥着门槛,“娘子,别管我!救孩子!” 手上的眼睛瞪着男人,这个眼神好啊,绝望,再绝望些! 幼童啼哭不止,“爹!娘!救救我,我好害怕!” 妇人悲痛欲绝的看了眼男人,最终选择去抓住孩子,孩子的哭声像是能将她的心给撕裂了。 鬼影大笑:“不行不行,小屁孩还是要死!” 妇人踩在凳子上,想要拽住幼童,哀声求饶:“不要!放过他,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哈哈哈……别急嘛,下一个就轮到你啦!” 幼童被掐的满脸铁青,挣扎不已,连哭声都发不出了。 男人绝望了,眼里满是恨和不甘。 手上的鬼眼睛弯弯的,笑的更开心了,对极了,就是这样的眼神。 可突然间,一个影子快速的从男人身边经过。 原来是一个红衣女子,只见她将几张符篆迅速的贴在了屋内各处,又用一条红线绑住幼童的腿。 轻轻一扯,男人便看到孩子挣脱出了鬼影的撕扯,落入了女子的怀中。 女子将孩子还给妇人,没有休息,她目露凶光,快步走到了男人面前,咬破手指,抓住了带眼睛的那只手。 眼睛沾了血,满眼惊恐,竟是被女子轻易就抠了下来。 男人一脸懵逼,看着女子利落的将眼睛一脚踩爆,又用红线捆住几只鬼影,就这么……带走了。 来回不过须臾时间,险些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妖邪,就这样被女子三两下搞定了。 他甚至没来的及道谢,没来及看清恩人的长相,恩人就这么匆匆离去。 妇人轻拍着幼童的背,低声安抚了几句,许久幼童才渐渐入睡。 男人和妇人对视一眼,皆是朝女子离去的方向跪了下来,磕了个响头,无声道谢。 “等等,方才那位……好像是圣女殿下?!” 第一四四章 寻到玲珑 一位不留姓名的红衣女子穿梭在大街小巷,降服妖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所经之处,鬼影都没见一个,来了个大扫荡。 后来百姓才发现,原来这红衣女子就是前阵子弄的人心惶惶的圣女殿下,没想到曾经令他们不满又惧怕的人,现如今竟成为了救命恩人。 不过,殿下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狠,尤其是在动手降伏妖邪时,下手快准狠,丝毫不拖泥带水。 简直让人不禁以为,就算对方是活人,她也会这么不带丝毫感情的给灭了。 但是,殿下好威武!好厉害!不愧是圣女! 白灵已经不知跑了多少趟,救了多少人,方才的景象几乎在京城各处上演。 这些还都是小鬼作恶,真正的大妖都被南宫寅带人拦了下来,求救信号在京城散播出去,不少具有正义感的修道者纷纷前来相助。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白灵之所以没有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在找玲珑,找林兰儿。 别人与她无关,她只想找到她们。 白灵抓了不少小鬼恶灵逼问,皆是一无所获,问不出,她就直接让他们魂飞魄散,没有来世可言。 一传十、十传百,妖邪们都纷纷避开白灵这个杀神。 甚至老远看到红衣,扭头就跑。 白灵本是特地让黑境收敛气息,如此一来才能抓到更多的小鬼,可找了半天,也没有玲珑下落。 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呢? 林兰儿那么胆小,每当嗅到黑境的气息都吓得躲藏起来,说明她认得。 “小黑,放出气息。” 黑境依言照做,独属于魔族四君之一的威慑,果然吓跑了不少小鬼。 小巷安静的一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就在这时,一只吊死鬼拖拽着绳子朝她所在的方向赶来。恰好停在了她面前,弯腰行了个礼。 “林姑娘就在前面,大人请随小的走。” 白灵和黑境以最快的速度赶去。 从吊死鬼的口中得知,林兰儿遇到了两名道士,邪气得很,玲珑也在其中。 “道士可有蒙面?” 吊死鬼诧异道:“大人神机妙算,道士确实是蒙面的。但道行不深,林姑娘勉强能应付,麻烦的是那道士叫来了帮手。” 赶到现场,白灵这才知道,所谓的帮手,竟也是恶灵。 道士召唤怨灵来相助,两方对弈,用的都是邪物,不分上下,倒是有些怪异。 可白灵的到来,明显让局势有了关键性的变化。 “姑娘!”玲珑在另一边激动的喊道。 她眼里的快要燃尽的希望,又燃起了星星之火。 还活着就好。 白灵眸色精光毕露,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看着两名道士。 看身形,她记得他们的是谁。 余昆人那两个面目丑陋的徒弟。 两名道士相互对视,谨慎的盯着白灵。 “牵魂术?”白灵看出了其中的门道,有些诧异。 牵魂术是恶灵夺舍凡人的一种极为残忍的手段,中招之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魂魄被迫从身体里扯出,再被恶灵占据身体。 从此,自己身体的使用权就这样交给了别人。不,准确来说是鬼。比起肉体上的痛,精神上的痛更为致命。 而这种恶灵修炼的功法,竟出现在道士手里。 这些恶灵寄居在活人体内,正在疯狂进攻。 白灵抱臂嗤笑道:“看来,我要替你们师父清理门户了。” “圣女好生虚伪,师父不就是被殿下杀死的吗?”方圆向前一步,挡在了方百田跟前。 “消息还挺灵通,不错。”白灵笑着点头,“但这也不妨碍我再将你们解决了。” 方圆道:“那就要看殿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阴风阵阵,路边的灯笼被风吹的忽闪忽闪。 斗法之时,白灵稳据上风。 方百田和方圆道行并不高深,若不是有牵魂术加持,早就败下阵来。 方百田见态势不妙,当机立断,打破了一个带有封印的坛子,单手结印:“去!” 方圆见状,神色微变。“师弟!” 释放太多恶灵,万一牵魂术出现意外,恶灵就会逃脱控制,场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方百田充耳不闻,一意孤行。 师兄太过心慈手软,总狠不下心,圣女的实力远远超出他们的意料,他们绝不是对手,想要活命,必须借鬼杀人! 而那个坛子,则是余昆人所留下的东西,余昆人既死,宝贝自然归到他们手里。 只见坛中飘出数百只恶灵,状似骷髅,每一只都充满了极强的怨气,张牙舞爪的朝白灵飞去。 白灵面色微沉,这两人当真是要疯了。 她察觉得出,这所有的恶灵都在林兰儿实力之上,凡是有一只逃走,都可以为祸一方。 “小黑!” 无需她说,黑境一看到这番景象,也自动加入了斗法当中。 白灵等人在前牵制住数百只极其危险的恶灵,林兰儿则是死命护着玲珑。 后者的衣裳早已因逃亡而凌乱不已,她死死的攥着衣裙,恨自己帮不上忙还拖了后腿。 早在前天晚上,白灵还未设防护阵时,玲珑就被潜伏进国师殿的方圆掳走,方百田想直接动手杀了她。 好在方圆乃是个优柔寡断之人,林兰儿趁机将她带走,便开始了一路的逃亡。 身后之路被堵死,玲珑无法给白灵传讯,只好不停的向前逃,以至于之后出现假玲珑一事,她都不曾知道。 另一边,方百田得意的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对付这些东西!” 在他看来,他已经胜了。 而方圆则担心,事后该如何降服这些恶灵。 他却不知,他的好师弟从未想过后果,京城已经乱了,再乱一点,才能更好的浑水摸鱼。 白灵刚躲过恶灵的攻击,闻言,她的双眼里杀意毕现,她勾了勾唇角:“你以为,就你们会牵魂术么?” 方百田嗤笑一声,“你就算会,能控制得了所有吗?” 他们现在之所以能勉强用牵魂术牵制恶灵,乃是因为余昆人教给他们的口诀,魔族的咒术。 白灵确实没尝试过一次性控制如此之多的恶灵,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她有十足的把握成功。 只不过…… “小黑,手伸过来。”白灵沉声道。 她咬破自己的手指,在黑境的手心上快速的画了几下。 觉得不够保险,又在黑境诧异的目光下,撕拉一声,将裙摆的一处蛮横撕扯下来当做绳子,绑在了两人的手腕上。 “我若是失去理智,就用你手上的符袭击我,要是这样还不成……”白灵抿着唇,她抬起头,眼神中带着狠厉。 “就将我带到南宫寅跟前,让他杀了我,你就算是死,也别让我逃了。” 黑境心下一惊,重重的点了头。 “放心,我就算是死,都不会抛下你。” “如此,便开战吧!” 第一四五章 天界好生热闹 天界梵华苍境。 一身青衣,手上永远都拿着一册文书的游奕灵官正垂首立于一个虚影之前。 “回帝君,小神已委派神官下界探查魔族异动,神官来报,说是魔族已迅速撤离在凡界各地的爪牙,并未抓到有用之人。” 虚影一头银发,绝色之姿,乃是天地共主烛胤帝君。 “看来神仙们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些,凡界出了如此大事,竟是没有一人发觉。” 游奕灵官惶恐的跪下,“帝君息怒,魔族狡诈,声东击西,所以才大意了。” 魔族在凡间异动不断,但都是小打小闹,像是苍蝇般惹人烦,赶也赶不走。 神族没将其放在眼里,所以才让魔族借机在暗中动了这么多手脚,险些酿成大祸。 金色的双瞳里怒意点点,“这不是借口,神族自傲也就罢了,竟还懒怠不已,难不成神族自以为天下太平,无人能敌了?” 游奕灵官还是很少见到帝君发这么大的火,说话都这么冲。 他是传达神意的使者,相当于帝君的秘书,这会儿免不了要承担上司的怒火,心里对那群置身事外的神官更是不满。 应该让他们都来看看帝君有多生气。 “帝君,神官们得知凡界出事,纷纷请缨下凡清缴魔族余孽,想必也都知道错了。” “凡界还有几处受灾?”烛胤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正如帝君所猜测的那般。”游奕灵官打开文书,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凡界三国都中招了,最严重的乃是弥谰国,其中有些特殊,恐怕要帝君您亲自去看看了。” 每每说到这儿,游奕灵官都觉得心惊肉跳。 大家伙心里都清楚,魔族在各自眼皮子底下捅破了天,要是被帝君“渡劫”回来得知。 帝君一怒,没有任何一个神官是无辜的。 是以,所有的神仙都赶忙在帝君神魂归位前把窟窿补上。 这次魔族的计划被发现,算盘也没了着落,但魔族余孽还在反扑,凡界免不了要受到各种妖邪鬼怪的侵扰,苦的都是凡人。 现在整个天界,叮咚声不绝于耳,那是凡人在向神明祈愿的声音,神官们也都忙活了起来。 游奕灵官道:“小神已给所有神宫适当增添了十倍的工作量,不知帝君可否满意?” “十倍太少。”烛胤抿唇冷哼。 要不是他们偷懒,他又何需离开白灵来处理这些破事? 游奕灵官汗颜,“那、那再添十倍?” 烛胤背对着他,“他们太闲了,各增百倍。” “啊?是......”百倍也太多了,游奕灵官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帝君开口容易,但指令一旦传达下去,定会有不少神官跑来闹事,烦心的可是他自己啊! 理是这个理儿,可游奕灵官可不敢讨价还价,帝君他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梵华苍境可有人来寻本君?” 游奕灵官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谨慎说道:“有。” “谁?”烛胤回过身,目光凉飕飕的落在他身上。 “玄女。但都被小神挡了回去。”其实也不用拦着,玄女进不去结界。 烛胤闻言,眼里的厌恶丝毫不带掩饰,“她可有下界?” “这倒没有,小神盯的紧,有帝君您的口谕,她也没那个胆。” 游奕灵官在心中叹了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只是玄女总问小神,帝君何时回来。说是......帝婚不能再拖了。” “帝婚?”烛胤嗤笑,“她何来的脸面料定本君定要娶她。” 游奕灵官不敢答话,玄女有众神审判撑腰罢了,又说腹中怀有太子,虽未大婚,但现在整个天界,都已经默认她是帝后了。 “她肚子里的东西,还没出来?”烛胤冷冰冰的开口。 游奕灵官摇了摇头,“未曾有过动静。” 烛胤敛眸沉思半晌,才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本君还有要事。” 说罢,虚影便渐渐透明,直至消失。 “恭送帝君。”游奕灵官拱了拱手,待烛胤彻底离开后,他站直了身子。 忽然察觉什么,他轻轻蹙眉,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见过上神。”他说道。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美如白莲的女人,身穿淡粉色的衣裳,外面则是套了一层薄薄的薄纱,仙气飘飘,小腹微鼓。 她轻声细语,眉眼里尽是温柔小意:“游奕神官,帝君还没回来么?” 此人,正是玄女。 “回上神,帝君还在下界渡劫,估摸着还有些时日。” 玄女轻叹一声,像极了在家中苦苦等待丈夫回来的妻子。愁思绵绵:“帝君也真是的。” 她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低头自言自语:“父君就快回来了,我们再等等哦。” 说完,玄女便转身离开了。 游奕灵官见状,咽了咽口水,觉得一阵恶寒。 只有极少人知道,玄女腹中压根没有太子,因为帝君从未碰过她。 而她日渐圆鼓鼓的肚子里,暗藏玄机,一“怀”就是上千年,神仙们都将其当成神物。 帝君的孩子,不是神物是什么?可惜,那并不是。 凡界。 方百田喷出一口老血,难以置信的瞪着眼前的红衣女子。 “你怎么可能?!” “师弟快跑!”方圆手持桃木剑,挡在了方百田跟前。 可恶灵一下子就他拎了起来,反复的冲击他的心神,尖锐的笑声更是钻入他的耳朵,冲破耳膜,流出了血。 方百田大怒,连忙祭出符篆,想要将方圆救下。 他们真想不明白,白灵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反手就控制住了上百只恶灵。 前一刻,这些恶灵还是他们手中的必杀器,现在,这些成了要他命的凶器! 白灵站立于众鬼之间,她满目腥红,不同于魔族的妖异,她的瞳孔里是满是杀戮般的嗜血之意。 恶灵亲近她,妖邪敬畏她,此刻的她,就是世间最邪恶的魔。 “师弟,别管我......快走啊!”方圆痛苦的满脸扭曲,牵魂术反噬到自己身上。 他正在被无数恶灵撕扯魂魄,三魂六魄都快要从身体里拉扯出去! “快走啊!” “不!我不走,师兄!”方百田刚好将一张符篆贴到恶灵头上,谁知那恶灵像是免疫似的,转过头来直视着他。 甚至吹了口气,符篆就被吹掉了。 方百田惊怒道:“这怎么可能?!”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恶灵怎可能对符篆免疫,难道......他抬起头,恐惧的看着白灵。 难道一切都是因为她?! 白灵扬起唇角,阴骘的可怕。她抬脚一步步的朝方百田走来,婀娜多姿,体态妖娆。 “你别过来......别过来。”方百田颤抖着说道。 第一四六章 魔障 此时的方圆已经停止了挣扎,没了动静,两眼泛白。 忽然间,他咧嘴笑了,笑容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都瘆得慌。头呈三百六十度旋转,转到了脑后。 方圆已不是方圆,而是被恶灵占据了身子的鬼。 面对着逐渐逼近的白灵,方百田撒腿就跑,然而刚一挪步,他就撞到了什么。 抬眼一瞧,竟是没了神智的方圆,面目狰狞,像是要吃人。 方百田避之不及,就这样被方圆箍住了脖子。他悲痛万分,师兄已不是人了!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搭在了方百田的肩膀,“两个选择,死还是活?” 死还是活?方百田想都不想,当然是要活着。“活!我要活着!求你放过我!” 白灵轻笑一声,“是谁在背后向你们供出了我?又是谁给你们引路?”说罢,她直接将方百田的假脸皮整张撕了下来,露出了他原本的面貌。 方圆她是没见过,方百田是见过的。 方百田张了张嘴,啊了几声,音调不一。只有一个字最是清楚:“笛子。” 白灵递了个眼神方圆,后者便松开了方百田。 方百田得了自由,可他不甘心,眼里满是死志和不甘,“去死吧你!”他从靴子里拔出一小刀,直接朝白灵的心口刺去。 就在快要刺入的一刹那,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方百田大惊失色,“师兄你!” 小刀没有刺中白灵,却刺中了方圆,而后者哪怕被伤到要害,也没有流露出半点常人该有的表情,冷静的可怕。 方百田松开刀柄,蹬蹬的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他立马感受到灵魂正在被撕扯的强烈痛意,对上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他愤然道:“你根本没打算放过我!” “我何时说会放过你了?让你活着,不过是让你和你师兄一样,行尸走肉般活着。” 白灵哈哈大笑,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方百田痛苦的死在自己面前,变成了恶灵的容器。 她看了眼四周,直接忽视了黑境等人,要朝别的方向离去。 浑身煞气,数百只恶灵围绕着她,像是供奉他们的王。 白灵正要离开,却猛地被什么牵制住,低头一瞧,原来是手腕上绑着布,顺着布的方向看去。 目光向上移,与黑境的眼神相碰撞。 “松开。”她说。 黑境则是用力一扯,白灵踉跄了一下。 玲珑看在眼里,不由得向前踏出一步。 林兰儿轻轻扯了她的衣角,“小心!我们离远点,大人现在好像不太正常。” 话音刚落,只见白灵勾唇一笑,数百只恶灵纷纷朝黑境等人袭来。 林兰儿大惊,“完了,大人这是要六亲不认!快走!” 玲珑帮不上忙,只好仓皇逃去,可当她转身时,又发现恶灵将他们的退路都堵上了。 黑境见状,沉声道:“到我身边来。” 玲珑抿着嘴,只好退到他身边,一对杏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黑境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便回头轻声安抚:“放心,不会有事的。” 玲珑“嗯”了一声,躲到了他的身后。 黑境这才回过头,他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会和白灵对上。 白灵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像是看陌生人。只见她唇瓣微动,从中吐出四个字:“杀了他们。” 这是一道指令,所有的恶灵闻言都沸腾了,杀人,他们最喜欢见血的事情了! 黑境心道不妙,谨记着白灵之前的吩咐,他抬起那只有符印的手,要朝白灵的脑门摁上去。 事前白灵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她自己实力强大。 以至于不管黑境怎么做,连白灵的衣角都没碰到,不但如此,白灵还挣脱出了黑境的束缚,直接将手上的布给震碎了。 白灵冷哼一声,就要朝黑境抓来。 谁知突然有个身影挡在了他面前,黑境双瞳紧缩,心下一痛:“不!快让开!” 来不及了,玲珑已经被白灵抓住了。 白灵抓的是玲珑的领子,却因为煞气的原因,玲珑的胸口被灼伤,留下了黑色的五指印。 “姑娘,姑娘不要这样......”玲珑抓着白灵的手,泪眼汪汪,“姑娘你说过,会一直保护我们的。” 保护? 白灵神色微怔,一双温暖的手试探性的抚上她的脸,她低头平静的看着。 “姑娘,我是玲珑啊!”玲珑的眼里没有惧怕,只有哀求和悲伤。 两行泪从玲珑眼角滑落,炙热的泪滴到了白灵的手上,“玲珑死了不要紧,但是玲珑不想让姑娘难过。” 不用想都知道,白灵若是清醒后得知自己失手杀了他们,只怕会疯了。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白灵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玲珑的触碰。 既然要保护,那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离他们远点才对。 恶灵不满意白灵怎么就此收了手,纷纷在白灵耳边诱导着她。“杀了他们,挡你路的人都该死,杀掉他们,再杀上天界,屠尽天下生灵。” “晴嬅,你忘了吗?他们都是要害你的人,他们恨不得让你不得好死,诅咒你下地狱。” “晴嬅,他们都在骗你,你永远都得不到救赎,你被天下人抛弃了啊!” “快!杀光所有人,就没有人能杀你了!” 白灵捂着耳朵,惊慌失措的看着周围,“闭嘴,都闭嘴!求求你们别说了......” 见状,黑境脸色大变,忙上前大力抓住白灵的肩膀。 “听着!你不是晴嬅,你不是晴嬅,你是白灵!” “我、我是白灵?” “对!你不是晴嬅,晴嬅已经死了,一切都过去了。” 白灵愣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一滴血泪涌出,她看着黑境的眼睛。 喃喃自语:“晴嬅真的死了......我还是死了,我是怎么死的?” 对了,她是因为万剑穿心而死,死在了所有人的期盼下,死时,她立下了一个尚未说出口的诅咒。 神厌弃她,她偏要当神。魔利用她,她还要当魔。 她要成为魔神,让所有人都跪在她脚下! 想到此处,白灵一掌击飞了黑境,下手毫不留情,直接将黑境打的爬不起来,撞到了墙上。 林兰儿连忙将玲珑护住,“糟了遭了,大人这下真疯魔了!快走,不能再留了!” 然而她一转身,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白灵。 玲珑怔怔的,看了看白灵,又看了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黑境,顾不上其他,连忙想去将黑境扶起来。 她绝不会丢下他一人离去。 “想走?问过我了吗?” 玲珑瞪大了眼睛,连连退步,被白灵的模样吓得瘫软在地。 眼看着林兰儿被白灵扔到了恶灵堆里,正朝自己走来,玲珑不停摇头:“姑娘,不要......” 第一四七章 那根簪子 就在这时,白灵头上的簪子尾处破碎了,从中从中溢出淡淡的金色流光,围绕着白灵。 她停住了向前迈进的步伐。 玲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只见金光进入到白灵的眉心,眼底的血丝如潮水般褪去,从红变成了金,金光很是温柔,似是在安抚她狂躁的心。 紧接着,以她为中心,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暗红色的天边,出现了几抹黑影,黑影逐渐变大,是有人赶来了。 来人正是南宫寅等人,他大老远就发现了这一处的动静,煞气冲天,而且愈演愈烈。 他杀了一只三头蛇妖,就连忙带着宗门的人御剑赶来,正靠近时,就被强烈的法力波动震落。 众人当机立断,用法力快速的设了防护罩。不过很快,他们发现这个金光对他们而言没有伤害。 反而对周围怨气极强的恶灵造成了致命的伤害,恶灵慌忙逃窜,对金光避如蛇蝎。然而他们的速度远远不及金光。 “只要世间永远存在黑暗,我们就一定会回来!” “晴嬅,不论前世今生,你都得不到救赎!” 被金光穿透身体时,伴随着恶灵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灰飞烟灭。 好在玲珑身体上有过白灵的印记,林兰儿躲到了玲珑的袖口中,这才没有被白灵的无差别攻击所杀死。 待光芒消失,视线恢复清明,场面一片狼藉,周围的房屋都塌了。 有人指着前方大惊道:“二师兄,那好像躺着一名女子!” 这个人口中的二师兄,指的正是南宫寅,这些人当中,大部人是华鹤宗的人,还有少部分是散修。 南宫寅连忙抬眼看去,顿时脸色一白。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冲了过去,抱起了女子。 “你怎么样?醒醒。”南宫寅探了探鼻息,还是活着的。 一群人凑了上来,二师兄居然会抱着一名女子?!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这女子,还有些好看,就是脸色太苍白了些。 于是白灵睁开眼时,入眼便看到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才看到南宫寅那张俊脸。 “你醒了。” 白灵“嗯”了一声,黛眉微蹙,脑壳还有点痛。 “方才发生了何事?”南宫寅问道。 白灵站了起来,并未感到虚弱,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她扫视周围:“我也不知道。” 她是真不清楚,跟断了片儿似的。 “姑娘!” 白灵立马回过身,拨开了人群,只见玲珑惨白着一张小脸,明显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她快步走上前,上下打量:“怎样?可有受伤?” 话音刚落,玲珑就扑了上来,带着重重的鼻音,“玲珑没有受伤,是姑娘受伤了。” 白灵脸色微变,抬手拍拍她的背。“没事了,都没事了。” 玲珑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松开了白灵,一脸惊慌的看着倒塌的房屋。 “黑境!”她按着记忆,走到黑境原本倒下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已经被埋了。玲珑不顾一切的要将黑境找出来,拨弄着尘土,抬着沉重的木头。 白灵走上前:“小黑在里面?” 玲珑没有停下,低着头接着翻找:“对!姑娘快想想办法,他方才就躺在这里。” 能伤到黑境的人,会是谁? 白灵沉了脸,就在这时,南宫寅出言让众人帮忙找人。 他走到白灵旁边,神色复杂,“他不会有事的。” 白灵看了他一眼,也开始翻找,脑海中隐约记得,貌似是她自己将黑境给伤了。 不一会儿,一只手从废墟中猛地伸了出来,推开了上方的木板。 “快!就在那儿!”有人过去帮忙,奋力将一少年从中扯了出来。 少年肤色苍白,脸上满是血迹,身上的衣着凌乱不已,只是哪怕受了如此严重的伤,站都站不稳,他的眼神也平静极了。 “师哥,那个小公子内伤外伤都挺严重的,需要换个安全的地方尽快医治。”一身穿青衣的女子说道。 此女名为萧映雪,同是华鹤宗之人,擅长医术,长相温婉。 南宫寅道:“劳烦师妹。” 萧映雪摆摆手:“应该的,再说了,我来这儿,本就是为了救人。” 谁知,白灵突然说道:“不必了。” 萧映雪一愣,“这......” 她看了眼南宫寅,又看了看白灵,心想道,此女不过是一肉体凡胎,方才打斗定是十分凶险,恐怕是踩了狗屎运才没死。 估摸着什么都不知道,那位小公子的伤可拖不起。 碍着南宫寅在场,萧映雪忍着脾气解释:“这位姑娘,那位小公子真的伤的很重,普通的大夫估计治不了,我是修仙之人,可以最快的速度将他......” 话音未落,萧映雪就收到了白灵一记凉飕飕的目光。 “你这是什么眼神......”她好心要救人,这个女人怎么这般不识好歹。 南宫寅抬手拦住了萧映雪,“师妹。” “行,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萧映雪心下不满,眼里轻蔑极了。 要不是看在南宫寅的面子上,她定会好好教训那个女人。 白灵可不管她心里怎么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我是大夫,我可以治好他。” 萧映雪冷哼一声,“随你便,反正我是不会再出手了,你可别来求我。” 玲珑将黑境扶了过来。 白灵道:“能走?” 黑境闻言微微颔首,他是受了伤,但不是残废。 白灵不能让这些人触碰黑境,他再怎么说,实质上还是魔族,以免节外生枝,她打算尽快离开。 “多谢相助,告辞。” “等等。”南宫寅叫住了她。 白灵回眸,“何事?” 她态度冷淡,萧映雪真见不得有人对南宫寅态度如此恶劣,忍不住先一步开口说道:“要走就躲好了些,别出来给人添麻烦。” “萧映雪!”南宫寅沉了脸,是真的动怒了。 这还是第一次被南宫寅喊全名,萧映雪觉得有些委屈,瞪了眼白灵后,也不再说些什么。 她说的又没错,一看就是柔柔弱弱的凡人女子,外面都乱成这样了还出来到处跑。 不是给人添麻烦是什么? 虽说众人也觉得白灵态度不好,但瞧着南宫寅似乎极为重视白灵,也没敢表露什么不满的情绪。 白灵看都没看萧映雪一眼,而是直视着南宫寅,神色不耐:“有话快说。” 南宫寅道:“你去哪儿,我送你回去。” 第一四八章 来世还会再见吗 没等白灵说话,萧映雪就连忙道:“京城就这么点大,附近也没有什么妖邪了,哪里还用送?” 再说了,她不是很自信吗?让她自己回去不就好了,何必要送? 这句话,萧映雪没说出来,但脸上摆明了没有什么好话可说。 南宫寅不悦的看了眼萧映雪,“你若还是这般不听话,不如早些回宗门的好。” “师哥你居然赶我走?”萧映雪一脸不可置信。 这时有人上前做和事佬:“师妹,那边还有不少受伤的人还等着你去看呢,他们的性命都倚靠你了。” “二师兄,映雪师妹年幼,也是口无遮拦,二师兄莫要怪她。” 说话之人,名为林伯辉,他看着白灵道:“这边离不开二师兄,姑娘身边不是女子就是伤者,万一遇到危险就糟了,不如由在下护送姑娘回去。” 萧映雪脸色好了些。“是啊,师哥修为高,是用来对付妖邪的,而不是大材小用,拿去送小姑娘回家。” 她上下打量着白灵,神色轻蔑。 白灵反唇相讥:“我倒是长见识了。” 萧映雪皱眉:“什么意思?” “华鹤宗是吧?” 萧映雪微微抬脸,得意道:“没错,我们乃是第一大宗。”凡是能进入华鹤宗的人,不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说出来都是大大的长脸。 华鹤宗扎根弥谰国,这也是为何他们赶来最快的原因。 南宫寅本想呵斥萧映雪闭嘴,看见白灵发话了,他也不再拦着。 白灵的嘴可毒,得理不饶人那种。萧映雪是被宗门的人宠惯了,也该骂一骂。 白灵嗤笑道:“第一大宗?真是好笑,天下第一大宗几千名弟子,竟只有一人可用。离了你那师哥,你们就不成事了,只怕是见到妖怪,都要哭着去找师哥。” “就这还第一大宗?怕是都没断奶吧?学堂里的孩子们都能成立个宗门了。” 萧映雪恼羞成怒,“放肆!你竟敢侮辱宗门!”她抬手就要朝白灵扇去。 却被眼疾手快的南宫寅抓住了,并甩到了一边。 萧映雪踉跄一下,又气又委屈的看着他。“师哥,你看这个女人都说了些什么?你还护着她?才下山多久,你就变成了这样子,宗主若是知道了,会有多失望?” 白灵故作害怕,“诶呀,华鹤宗的弟子居然要当街打人,好神气啊,说都说不得了,气性就这么点,见识,见识了!” “你?!伶牙俐齿!”萧映雪气的攥紧了拳头。 众人围住了萧映雪,“行了行了,师妹别跟她一般计较,那边还有伤患,快过去吧。” “可是师哥他......” “二师兄的事你就别管了,快走吧!” 说罢,一群人就这么连拖带拉的将萧映雪拉走了。 白灵收了表情,瞥了眼南宫寅,“回去说。” 京城的天从未这么红过,今夜,也注定会是一个不眠夜,百姓们战战兢兢。到处都有修士和妖邪打斗的声音,魔族余孽,全都是棘手的怪物。 好在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源源不断的有修士涌入城中相助,倒是缓和了些。 李府中,也没人能安然入睡。 看见一行人活着回到府中,李采珊松了口气,众人行礼:“见过国师。” 南宫寅颔首:“不必多礼。” “为何一直没瞧见关姑娘?”玲珑忍不住问道。 白灵眸光微暗。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你们回来了。” 玲珑一听,就知道是关倩来了,几人回过身,只有白灵没有。 “关姑娘,你没事......”玲珑的笑僵在了嘴角,因为她看到了关倩貌似缺了什么。 右臂怎么没了?! 她快步走上前,颤抖着声音问,“你怎么回事......” 关倩下意识退了两步,眼底闪过一抹惧怕,不自然的笑了笑,“如你所见,没了一条手罢了,不碍事。” “怎会不碍事,究竟发生了什么?!”玲珑不可置信,满是心疼。 两人在那边说着话。 李采珊看得出白灵心有愧疚,她轻声道:“你走后不久,关姑娘就醒了,也没发烧,看着跟个正常人似的,还在院子里练起了剑。” 她轻叹一声。好好的姑娘家,没了手,搁谁身上都难受。 白灵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她走到关倩面前,看着后者左手握着剑柄,“好好练,我还等着和你切磋呢。” 关倩拍了拍白灵的肩,笑道:“当然,我可从没懈怠过。” “姑娘。”玲珑似乎猜到了什么。 关倩没了一条手臂,会不会是和自己有关。只因为关倩会是第一个发现她被掳走的人。 “此事与你无关,是我大意了。”白灵及时打断,“行了,我去给黑境疗伤,有事找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显然是白灵不愿再多说,提一次,就会让关倩难过一次,无异于伤口上撒盐。 玲珑神色复杂,刚好看到关倩右臂纱布上冒了点血,她心下一惊:“伤口裂开了,我去给你换药吧。” “不、不必了,府上有大夫,让大夫来就好。”关倩下意识的感到抗拒。 虽说她知道面前的玲珑是真的,但她依然忘不了那个假玲珑将自己手臂生生撕扯下来的表情,阴狠可怖。 凡是闭上眼,她都会看到。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从昏迷中醒来得那么快的原因。 不是睡醒,是惊醒的。 玲珑咬着下唇,关倩掩饰的再好,她也感受得到对方的疏离。 面上却不显,玲珑温柔的说道:“好,那你快去吧。” 关倩点了点头,就这样随着李采珊离开了。 玲珑抱膝就地坐在门槛上,闷闷不乐:“阿兰,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林兰儿飘了出来,背靠着她,陪她一同坐着。 “胡说什么呢?你只是遇到了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若是比厨艺和细心,谁能比得上你?”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我,也许关姑娘的手就不会......还有姑娘她也不会那么痛苦了。” 林兰儿绕到了她跟前,“我的好玲珑啊,这都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那些恶人,事情发展成这样,谁又想得到呢?” “大人说过,我们是同伴,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当然要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啦!” “诶?你别哭啊!待会大人又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玲珑吸着鼻子,抹了抹泪:“阿兰,终有一天,你会回到地府轮回转世,对吗?” 林兰儿闻言,沉吟半晌,才说道:“或许吧,等这事儿完了,我想当个人,正常人。” “那我们来世会再相遇吗?” 林兰儿展颜道:“当然,我们会再见的,到那时,你可别成了老婆子。” 玲珑破涕为笑。 第一四九章 生生世世,你我还会相遇 白灵无法动用法术为黑境疗伤,于是这差事就落到了南宫寅身上,他法力纯粹干净,却能做到和魔族的体质毫无冲突。 “他是魔族,对吗?”南宫寅道,他低垂着眼帘,手上还在施法。 白灵站在窗台前,瘦弱的身形,像是随时要消散了。她看着天上飘下鹅毛白的雪花。 天空似乎没那么红了。 “是。”她说道。事已至此,没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三人沉默了片刻,黑境默然。 白灵道:“我知道你憎恶魔族,但他你绝不能动,我不管他是好是坏,他都是我的人。” 南宫寅正在为黑境疗伤,他看着白灵挺直的背影,轻声说道:“你现在很虚弱,外面的事就交给本座,你好好休息。” 他并没有直接回应白灵的话,没说杀,也没说不杀。 不能动用术法,光凭几张符篆,南宫寅实在不放心。 白灵微微摇头,“不,我没法休息,我还要去将他带回来。” “竹倾?”真实的身份,他还不能告知她, “是的。” 南宫寅神色微暗,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可见是有些紧张,“你很在乎他。” 在回来之前,南宫寅就已经查阅了有关圣莲的传说,同时还知道了福神就是圣莲的第一世。 现在的白灵,则是圣莲的第二世。 “只要是我的人,我都在乎。”白灵是个护短的人。 但提起竹倾,她现在只觉得很是复杂,总觉得对他,和其他人都不同。 南宫寅道:“本座已在皇宫周围设下了阵法,那里很安全,别担心。” “多谢。”白灵下意识说道。“你不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刚好黑境也疗好伤了,他识趣的出了屋子,魔族强悍,哪怕是没了半个脑袋,都能上阵杀敌。 黑境将门合上,屋内就仅剩白灵和南宫寅两人。 黑境穿着怪异,披着狼皮,加之雪天,雪花零碎的飘落在头上、肩上和身上。就像一头从雪上而来的狼。 李府中的人见了他,都会下意识的感到畏惧,刻意避开。 但众人都明白,这是圣女殿下身边的护卫,看着可怕了些,却是个好人。 拐角处,黑境遇见了玲珑。 “等等。”她叫住了他。 黑境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停下脚步回过身,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多余的神情,等着她说话。 玲珑走到近前,目光担忧的上下瞧了瞧,“好些了吗?” 黑境眸光微动,点了点头。有南宫寅的法力疗伤,至少内伤好了大半。 不得不说,白灵发起疯来,险些把他弄死。 一只细白的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的要放在黑境的胸膛上,那上面的狼皮是沾了血的。 黑境微微皱眉,最终没有退开,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一种想要逃避,又偏偏挪不动步的感觉。 “还疼吗?”玲珑满脸的心疼,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意。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哪怕是要死了,都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喊也不喊一声,甚至连昏过去都不愿意,咬着牙强撑着。 她看着他吊着一口气,从废墟中爬出,那满脸的血污,把她吓坏了。 黑境的喉结上下滚动,薄唇微张,从嘴里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疼。”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会这样关心他疼不疼。 玲珑将手收了回来,从腰间拿了个小荷包,上面绣着一朵紫色丁香花,递到了黑境眼前。 后者不明白,没有伸手接过。 “这个送给你。”见他愣愣的没有反应,玲珑便执起他的手,自作主张的放在了他的手心上,然后合上。 女子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软软的,暖暖的,却有着和他一样的茧子。 黑境不解:“这是什么?” 玲珑局促地将手拿开了,背在身后。 黑境将荷包拿在手里捏了捏,也是软的,又拿近鼻尖嗅了嗅,香香的,但好闻。 玲珑笑道:“这是福袋,保平安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大家都有份儿,先给你。” 原来是福袋,凡人总爱捣鼓这些没用的东西。 心里是这样想,嘴上还是说了句“多谢。” “喜欢吗?” 黑境沉吟片刻,“嗯”了一声。 “那我帮你戴上。” 玲珑从他手里拿过,弯下腰,仔细的为他系好。 黑境垂眸,眼神扫过她的头顶,上面落了几朵白雪,没来由的,他抬手想要帮她挥掉。 正好玲珑系好了荷包,要直起身来,一抬头,就撞到了黑境的手。 一对可爱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很是疑惑。 黑境的手就这么放在了她脑袋上,于是挥雪的动作就变成了揉一揉。 他心想道,还......挺舒服。 玲珑轻笑,“我可不是小孩子。”表面上没有什么,实则心里怦怦直跳,都快跳出来了。 黑境的耳朵又动了动,嘴角轻轻上扬。 放下了手,没去看她灵动的眼睛,“外面危险,你别出去。” “好,我不出,我就在这儿等你们回来。”玲珑也转身望着高墙外。 黑境走后,玲珑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林兰儿飘了出来,抱着柱子,调笑道:“你那是欺负他不懂凡人的东西,荷包哪能轻易送给男子?还说是福袋,我看你糊弄人的本事也不比大人差。” “就你话多。”玲珑抓了一把冷冷的雪,收紧,又松开。 “你喜欢他,对吗?” 林兰儿飘到她耳边,轻轻的吹起。 玲珑抬手毫不留情的挥了一把,挥了空气。从黑境出现到现在,她的耳朵根都是红的。 不是冻红的,而是羞红。 “对,我是心悦于他,那又如何?” 林兰儿没有意外。 “可你知道,你和他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对大人的心思,除了大人外,谁都知道。” “我知道。”玲珑低下头轻轻的说着。 她又何曾不知黑境对白灵的想法,她早就看出来了,那种炙热又克制的眼神,令人心疼。 “你知道那你还......难道你不难过吗?” 玲珑没有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道:“阿兰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林兰儿的思绪飘远了些,飘到了三十几年前。 “有啊,他是个书呆子,都差点定亲了呢,不过我先一步走了,就再也没见过了。” 如果不是长公主,此时的林兰儿,早已嫁作人妇。 林兰儿很少会讲述自己的过往,上一次的时候还是讲有关顾平澜的阴谋,以及全家被杀人灭口的事情,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玲珑想抱一抱她,可碰不到。只好将手放在和林兰儿虚影重合的地方。 玲珑并不想看林兰儿情绪低迷,转移了话题:“我喜欢黑境,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在乎他能否给我回应,留着这份美好,足矣。” “那你喜欢他什么啊?” 林兰儿就想不明白了,一个阴沉沉的老妖怪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玲珑思索了片刻。“说不上来,就是看见他快死了,会觉得天都要塌了。” 正是见过黑境重伤,她才明白,原来他的死活对她而言,已经重要到了那种地步。 所以才会估计勇气,把绣了几天几夜的荷包,送给了他。 因为玲珑担心,再不送出去,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而他那荷包里,有着她的一缕青丝。 她的身上,也有有个一模一样的荷包,里面则是他的头发。 传言,青丝就是红线,今生你我交换,来生就还会相见。 过了那奈何桥,喝了那孟婆汤,她会忘了他,但她还想遇见他。 第一百五十章 速度极快的意外 林兰儿撇撇嘴,连连叹气。 “喜欢谁不好,你喜欢他,他千年寿命,都够你轮回多少次了。” 玲珑笑了笑,“那也挺好,下辈子我忘了他,就能好好嫁人了。” “不是吧!难不成你这辈子要为了他守身如玉啊!”林兰儿大惊,“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玲珑噗嗤一笑,“逗你玩儿呢,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 林兰儿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瞧见拐角出现了一抹黑影,她立马闭上了嘴。 玲珑回眸,原来是黑境来了。 他是因为什么事情返回来了,还是一直没走多远?玲珑晃了神,她可不想让黑境知道她的心意。 好在黑境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对林兰儿说道:“随我们出发。” 林兰儿神色微变,似乎猜到了什么,“去皇宫?” “对。” 原来就在方才,华鹤宗有弟子来报,在皇宫里发现了顾平澜的踪迹。 这个女人压根没有离开皇城,自从魔族将他们抛弃后,她就躲到了弥谰皇的寝宫,后者还替她打掩护。 三言两语就让弥谰皇坚定的站在她那一边,弥谰皇表面上顺从南宫寅,实则在南宫寅离开不久后,他就被顾平澜迷惑了。 竟然直接将四面的宫门打开,把妖邪都放了进去,等到众人赶到时,为时已晚,皇宫已成为一座死宫。 弥谰皇更是被悬挂吊死在神武门上,死的不能再死,想成仙,做梦去吧。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顾平澜那个疯女人。 白灵将头上的朱钗拿下,朱钗尾部的玛瑙已经破裂,普通极了,她静静的看了几秒,最终放回了桌子上。 黑境带着林兰儿赶来,后者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化作了一缕青烟,藏在了白灵的袖口中。 南宫寅道:“事不宜迟,我们走!” 白灵点头,她比任何人都要着急,因为那个男人就在国师殿中。 一行人朝皇宫疾驰而去,此时的皇宫里,修士们大战妖邪,四处都有打斗之声。 萧映雪一眼就看到了南宫寅的身影,连忙大喊道:“师哥!快过来!这个女人着魔了!” 南宫寅抬眼望去。 只见一个身穿华服,头发凌乱,面目凶恶的女人浑身煞气,正在与修士们僵持不下。 而此人,正是平时看起来温婉朴素的顾平澜。如今一见,简直是判若两人。 南宫寅持剑而上,白灵则是要往国师殿的方向走。他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他自然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萧映雪见状,不禁恼怒,心下腹诽不已。 师哥怎么又带这个净拖后腿的女人来了。 她拦在白灵跟前,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白灵不耐烦的皱眉:“滚。” “你.....”然而话音未落,白灵就一把将她推开,径自往另一方向走了。 “这么爱瞎跑,别被妖怪给吃了!”萧映雪冷哼。 白灵直接视她为空气,独自来到了国师殿外,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该死!” 眼前的国师殿早已完全坍塌,与其他宫殿一样,成了一片废墟。 周围的阵法已被破,想必是妖邪过多,不停冲击阵法的原因,再坚固的阵法,也经不住不间断的攻击。 她应该来早些的。 白灵踩上废墟,想着烛胤睡着的屋子大致应该在什么方位,当她确认后,便开始不停的翻找。 林兰儿忍不住飘出来说道:“大人,别找了,是个人都被压成泥了。” 白灵没有理她,心里只想找到那个男人,那个永远都会对自己笑,将温柔留给自己的男人。 她不停的翻找、搬运,手都磨破了皮,出了血,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一刻也没有停。 “你给我出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最好别这么轻易的死了。”白灵咬牙切齿。 林兰儿真心看不下去了,却也心知无法劝说,以防被修士发现,只好飘回了袖子里。 皇宫妖邪很多,在白灵专心寻找烛胤时,有不要命的想要偷袭白灵。 却都还未碰到她的头发丝,就被她强硬地摁在了地上,眼里满是毒辣之色,“别惹我,滚!” 小妖吓得惊魂未定,撒腿就跑。 妈诶!这哪来的女子,这般可怕。 不远处,萧映雪悄悄跟了上来。她躲在暗处,想看看白灵究竟在找些什么,区区一个凡人,竟敢在满是妖邪的地方乱闯。 她手持着剑靠在墙角,在暗处窥着那抹红色的身影蹲在废墟上埋头苦干。 这个女人在找什么?有什么宝贝不成? 就在这时,萧映雪神色微变,挂在脖子上的方形吊坠发出微弱的红光。 此物类似于探测器,专探魔族,名为寻魔石。 凡是能被天罚察觉的,寻魔石都会给出反应,前来相助的修士脖子上都会有一条。 萧映雪知道,附近有魔族来了! 她正要往前走,想要提醒白灵一番,可是她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步伐。 那个女人不是很厉害么?她倒要看看,若真是碰上魔族,她会不会吓得晕了过去。 白灵的手顿了顿,微微蹙眉,那股危机感又来了。 “去死吧贱女人!!!”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听风声,速度极快,比黑境还快! 白灵心下一惊,连忙站起来回过身,下意识的要祭出符篆护身。 却在抬眼的那一瞬间,白灵双瞳紧缩,“关倩!” 眼前的关倩,正被一只手从心脏穿过,血淋淋的。 偷袭的人,乃是已经被白灵遗忘的陈怡,因为这个人,本该由南宫寅交给雪阳君处决了的! 雪阳雪阳!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她早该杀了他! 萧映雪脸色大变,她也没想到这个突然出现的魔族速度会如此之快,一息不到的时间,太快了! 而她更是没想到有人刚好从拐角出来了。 萧映雪连忙现身想要出手,毕竟也只是想给白灵点教训,并不是真要袖手旁观。 可还未等她靠近,就被白灵一连续的狠招给镇住了。 陈怡是断了双腿,可她现在居然凭空长出了腿,只是这腿不是人腿,肌肉极大,青筋毕露,像是怪物的腿。 这其实就是魔族答应给陈怡的腿,是一对魔族的腿,还刚好是从速度最快的魔族身上拿下,所以寻魔石才会亮。 “这是你的新腿是吗?”白灵用力地踩在陈怡的肚子上,脸色阴沉,眼中怒意大盛。“我特么现在就让你再断一次!” 陈怡确实有了魔族的力量,但也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更像是魔族的施舍。 她自以为,凭借着这股远超凡人的力量,就能杀了白灵。 殊不知。白灵早就凭着阴阳杀阵,而不凭法术就杀了数十名魔族灰袍人。 第一五一章 我会化作星辰陪伴你 陈怡痛苦的大喊:“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又如何?!那是你的朋友对吧,她死定了哈哈哈!” 她癫狂的大笑,笑容扭曲可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当初我就不该留你!”白灵抬脚朝陈怡的双腿踩去,甚至能听到腿骨断裂的声音。 她一脚又一脚,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 陈怡的手攥着泥土,发狠的说:“你早该杀了我......我要让你知道,你的自以为终会害了你。看见了吧,我就算是死,也要让你不安生!” “我的自以为是?”白灵居高临下的看着陈怡,视线放在她的一张一合的嘴上,“对,我是自以为是,但你又算什么东西?” “啊!!!”陈怡不断挣扎。“我不是东西,但至少......她要陪我一起下地狱!” 白灵的双眸里杀意十足,她踩着陈怡,让后者动弹不得,随手拾起一块比巴掌还大的砖。 “你会不会下地狱我不知道,但至少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要让你体会一番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白灵在陈怡惊恐的目光下,强行掰开了她的嘴,紧接着再将石砖狠狠的塞进去。 “唔!!!” 陈怡的嘴都快裂开了,牙齿崩了出来,满嘴是血。 整块砖根本无法塞下,白灵嗜血的笑了笑,一拳拳的砸向陈怡的脸,隔着脸皮把砖砸碎,逼着陈怡咽进肚子里。哪怕她的手也因此红肿疼痛,她也恨不得让陈怡痛不欲生。 萧映雪惊恐的看着这一切,一步都不敢往前。 她万万没想到,白灵这么一个看似柔弱无用的女子,下手竟如此阴狠! 光是看着,萧映雪就觉得可怕极了。 白灵麻木的重复着折磨陈怡的动作,直到陈怡气绝身亡,她才缓缓收了手。 萧映雪只觉得窒息极了,看着白灵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因为她那浑身的气息,凶狠肃杀。 这不是人该有的。 白灵的手上也满是血,因为长时间不断地使劲锤石砖的缘故,她的手都在疼的发颤。 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张符篆,她独自低语,像是在吟唱诅咒:“陈怡,你不会有来生的,我要让你尝尽地域业火焚烧,让你的灵魂永远被困在业火当中,生生世世!” 萧映雪面色一白,好狠! 白灵看着张狂肆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若是踩了她的底线,当真是惹了一个杀神。 做完这一切,白灵无力的起身,跪在了关倩身边。 她面色平静,将关倩的头放在了自己的双膝上。 “为何不信我?” 为什么不信她能将她的手治好?为什么要来赴死? 关倩偷跑出来,她不想当个废人,她知道她成了残废,不想今后成为他们的拖油瓶。 她是存了死志的。 关倩虚弱极了,眼皮都快睁不开了,她扯着嘴角:“我信你,可我不信我自己啊。” 白灵咬着牙,“你就这么想死?” “好歹,我也要死了,你就不能温柔点?” “我说过,我会带你去京城最大的花楼,你为什么不等等?” 关倩咳了两声,越来越多的血从口中流了出来,“花楼,这辈子没享受够,下辈子吧......” 她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漫天的繁星,星光熠熠,像是一幅展开的画卷。 “我快死了,对吗?” 没人回答她。 白灵用力的闭上了眼,关倩整颗心都废了,她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萧映雪静静的站在原处,神色复杂的看着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明明方才还那么的凶狠,现在却悲伤极了。 一个人的变化,怎会那样大? 关倩看着白灵,笑了笑:“别难过啊,我会化作天上的星辰,一路陪着你的。” 作为凡人,百年寿命,不过转瞬即逝,这漫漫长路,她只能陪白灵走到这儿了。 一滴热泪滴到了关倩的脸上,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要说些什么。 白灵连忙将头低下,耳朵贴近她的嘴。 关倩张了张嘴:“我救了你,你欠我一条命,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一定......” 话音一落,关倩阖上眼帘,彻底没了气息。 白灵站起身,仰头望着星夜中划过一颗流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喃喃自语:“我答应你。” 另一边,有南宫寅加入战场,局势很快逆转,被附魔的顾平澜被捆仙锁捆了起来,整个人都没了动静。 剩下的,就是清剿一些小妖怪,这就无需南宫寅亲自动手了。 “师兄,尚未发现七师弟的踪影。” 说话之人名为俞先明,也是华鹤宗内门弟子。 而他口中的七师弟,乃是雪阳君。 南宫寅脸色微沉,俞先明见状,也有些担忧。 “七师弟同师兄一起下山,形影不离,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七师弟他人却不见了。会不会是出事了?” 南宫寅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脑海里回想起在回李府路上时白灵对他所说的话。 “雪阳君有问题,难道你一直都没发现吗?” “在平县时,县令说我是担心事情败露,才将那些孩子赶尽杀绝,可我根本不知你在平县。真正得知你所有动向的人,除了雪阳君还有谁?你将此事全权交由他处理,那县令的罪状他想如何便何如。” “我若真是平县主谋,你觉得我会蠢到自投罗网,弄出那么大动静引你前去吗?我有的是法子让人死的悄无声息。” “再者,国师殿虽不说铜墙铁壁,至少从外边进来,也没那么容易。而我前脚刚走,后脚她们就丢了,那个假玲珑更是知晓玲珑平时的习惯,迷惑了所有人的眼睛,关倩还因此断了一臂。” “还有一点,余昆人其中一名弟子道出了雪阳君就是背后之人,可信度暂不说,但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我不管他是你什么人,亦或者他对你们华鹤宗有多重要。若他真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饶了他!” 南宫寅太过信任雪阳君了,以至于听到白灵这些话,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可细细回想起之前的种种,雪阳君的确有些行为显得颇为怪异。 但雪阳君毕竟出自驱魔世家,所修炼的功法亦正亦邪,他便将其当成是功法的后遗症,一直都没有怀疑。 难道是功法反噬,产生了心魔? 南宫寅沉着脸,面色凝重。 “师兄,那个女子来了。”俞先明扭头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从远处走来,另外还看到了萧映雪。 南宫天抬眼望去,因为身穿深色红衣的原因,看不清身上的血迹,但他看到了她满手的血。 第一五二章 谁说她是普普通通的姑娘了 自从亲眼见过白灵大发神威后,萧映雪便打心眼里觉得白灵是个危险人物,对其敬而远之。 心下更是惶恐,她之前辱骂白灵,会不会遭人记恨?然后死于非命?! 想起陈怡的死状,萧映雪咽了咽口水,挪着步子走到了南宫寅身后,暗窥白灵阴沉的脸色。 俞先明担心的看着萧映雪,“师妹,你瞎跑哪儿去了?” 萧映雪修为不高,唯有一手医术最为了得。 “我、我没去哪儿。”萧映雪随口答道。“五师哥放心,我没事的。” 没受伤,却受到了惊吓。 俞先明不疑有他,作为一个妹控,他摸了摸萧映雪的头,“下次可别乱跑了,保不准哪里还藏着魔族余孽,很危险的。” “知道啦师哥。”萧映雪温柔的笑了笑。 南宫寅看着白灵,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可有找到人?”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白灵定是没有找到,否则也不会孤身前来了。 “国师殿塌了。”她摇了摇头。 南宫寅面色微变。“怎么回事?”他的视线落在白灵满是血的手上。 白灵没有抬眼看着他,“方才我在国师殿寻人,你猜谁出现了?” “谁?” “陈怡,那个本该被雪阳君处置的女子。别告诉我,他是忘了。” 提到了雪阳君,有人打起了精神,毕竟这是他们的同门师兄。 不过为何至今未见?奇怪。 南宫寅意识到接下来要说的事估计很严重,他想说些什么,可白灵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她接着说道:“陈怡长了条魔族的腿,跑得比王八还快,关倩替我当下了她的杀招,死了。” “什么?!”南宫寅双瞳微缩。 白灵像是在毫无感情的陈述一件事实,可他知道,她此时定是怒极了。 难怪她满手的血,这不是她的,定是那陈怡的。 因为他太了解白灵下手会有多狠了,陈怡害死了好友,只怕是要生不如死。 白灵冷冷一笑,眼神冷冷的扫过在场众人,停在了南宫寅身上。 “你若是要保下他,最好祈祷他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这个人,我杀定了。” 说罢,白灵径自走向不远处的顾平澜。 众人忽然觉得这红衣女子周身的杀气好是浓烈,不由得心下惧怕,纷纷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俞先明低声问道:“师兄,她要杀的人,是谁啊?” 众人听得没头没脑。 南宫寅凝视着白灵的背影,眼里划过一抹无奈之色,心中像有一个巨石压着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从嘴里缓缓吐出两个字眼:“雪阳。” 白灵对雪阳君的不满,已经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倘若之前她还在乎雪阳是否会是真凶,那么现在关倩一死,就像是触怒了她的神经。 雪阳君到底是不是罪魁祸首对她来说已经不再重要,这种种因他而发生祸事,她都会算在他头上。 杀他泄恨,她做得出来。 正是如此,南宫寅才感到一股深深的无力。雪阳雪阳,真的变了吗? 俞先明并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雪阳君是大家的师弟,尽管他一直很顽皮。 但那个女人凭什么当着他们的面说要杀了师弟?! 因此他气急道:“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宫寅道:“此事说来话长,先这样吧。” 俞先明见他居然有种要纵容白灵手刃同门师弟的迹象,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气愤不已的说道:“师兄难道就这么看着吗?那是雪阳啊!不是别人!师兄怎能为了讨好一个女子,如此没有底线!” 众人脸色大变,尤其是距离俞先明最近的萧映雪。 她连忙用力地扯了扯俞先明的袖子,着急的说道:“快别说了!” “不!我就要说,难道我说错了吗?!” 萧映雪心里着急,这俞先明什么都好,就是脑袋一根筋,不仔细想想就随意认定一件事,其中必有蹊跷。 这下倒好,他居然将堂堂天子骄子的南宫寅说成那等见色忘义的男子,踩雷啊! 众人纷纷上前劝告,“他这是犯蠢了,师兄别跟他计较。” 话是这么说,其实当中也有不少人感到不满,白灵就是个外人,南宫寅这么明显的偏袒,有再大的原因,也确实不对。 “我才没有犯蠢!你们才蠢!难道你们要看着雪阳被那女子杀了才好吗?” “俞师兄冷静冷静,说不准其中有什么......” “老子冷静不了!” 虽然俞先明不知白灵一介凡人有什么资本能杀了雪阳,但他就是气啊! 任谁被人当着自己面叫嚣着说要杀了自己的兄弟,搁谁谁不火?尤其还是俞先明这种肝火旺的。 他说着,就要提剑冲过去找白灵理论。 南宫寅道:“拦住他。” 若是放任他过去,只怕还没靠近白灵,就被踹了回来,更何况白灵这会儿还在气头上,少惹为妙。 众人听令,再次拉住了俞先明。 “别拦我,她不是很厉害吗?先过我这一关,再谈别的事!”俞先明气的脸色铁青。 相比于俞先明的冲动,南宫寅就冷静多了。 南宫寅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神色冰冷,只是懂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有些动怒了。 俞先明见状,顿时焉了大半的气势,只是胸口还是气的起伏不已,活受罪了似的。 平时在宗门当中,南宫寅的地位仅是比宗主低了一级,甚至能和其他师祖平起平坐,地位超然,无人不崇拜、敬畏。 也就是这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才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 俞先明脸色难看,却也被南宫寅的这一眼唤回了些许理智,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脑袋上。 二师兄是怎样的人,大家再清楚不过,想必其中定有他们不知道的缘由,是他莽撞了。 俞先明深吸了口气,缓和语气道:“对不起师兄,是我说过头了。但我绝不会眼看着雪阳被人所害,不论她是谁。” 南宫寅这才开口:“雪阳出了问题,至今未见踪迹,也许要请师父出山了。” “雪阳能出什么问题?”俞先明不解。“他失踪,说不定是出了什么事,总不能他人不在,就把罪怪在他头上,这没道理!说不过去!” “此事我自有定夺。”南宫寅此时并不想多说,这也不是个商量事情的地。 萧映雪紧抿着唇,犹犹豫豫的说道:“师哥,那个女人,是不是你要找的圣女?” 在医治伤者时,萧映雪从凡人口中了解到国师找到了圣女,以及一些关于圣女的“伟大”事迹。 这下又看南宫寅对白灵如此特殊,她不得不往那方面想。 圣女?众人神情一震。 这个他们再熟悉不过了,南宫寅之所以被委派下山,正是这个原因。 不过大家伙都不知晓圣女到底是什么人物,只知道很重要就对了。 果然,只见南宫寅颔首:“没错。” 俞先明脸都干了,方才还口口声声说不论白灵是谁,他都会和她对着干。 这当头一棒的速度,也太快了些......那可是圣女啊,他要是动她,师尊会打死他吧? 第一五三章 披着羊皮的狼 萧映雪心道果然如此,白灵真是圣女。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忽然脸色微变,“糟了!” 众人闻言,纷纷望去。 只见顾平澜冲破牢笼,实力大增,直接将周围的人震退。她阴骘的瞪着白灵,“圣女,你来的正是时候,我等你多时了。” 原来顾平澜之前是故意被修士们降服。 白灵面色平淡,背着手。“刚好,我也是来找你的。” 见她从容不迫,顾平澜眯了眯眼。 “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等你?” “那你为何不问,我找你作甚?” 顾平澜嗤笑一声,她才没心思和白灵周旋,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你坏我好事,若不是你的出现,圣教的伟大计划定能实现!” 不只是白灵疑惑了,修士们也很是不解。 圣教?什么圣教? 白灵道:“你所谓的圣教,就是魔族吗?” “你懂什么,你们这些愚蠢的人,不配得到圣教的机缘。”顾平澜紧盯着白灵,“我真是好奇,你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她暗中谋算了几十年,一步步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从未漏过破绽。 哪怕国师出现,她都没被发现,而那愚蠢的弥谰皇更是不足以成事,不过是被她利用的工具罢了。 所以顾平澜很是好奇,白灵一个看似普通的女子,怎会一下子就发现了圣教的机密。 白灵微微一笑,“世上从来没有天衣无缝一说,细节决定成败,三十三年前你杀了林府一家,却没杀干净。” 顾平澜闻言,皱眉道:“林府?” “阿飘,出来让她看看。” 林兰儿从白灵袖口中飘了出来,她憎恨的瞪着顾平澜,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可她又有些惧怕,毕竟心里还有阴影。 白灵道:“她你可曾记得?” 谁知,顾平澜冷哼道:“杀的人太多,她是什么角色,我还真想不起来。” “你这个毒妇!杀我全家,你不得好死!”林兰儿忍不住大喊。 “我杀你全家?抱歉,忘了。” 瞧瞧,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林兰儿都要疯了,她恨了三十多年的仇人,这个仇人杀了她的亲族,结果对方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似乎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如何让人不恨?! 林兰儿声嘶力竭的喊道:“顾平澜,我等尊称你一声长公主,可你居然背着百姓,做了这么多恶事,天底下怎会有你这般心狠手辣的女人!” 顾平澜听了只觉得好笑极了。 “比起长公主这个位子,我更在乎圣教的未来。” 完了,这个女人当真是陷得太深了。 众人不难推断,这又是一个被魔族忽悠的蠢蛋。什么圣教,不过是为达目的,用来哄骗有欲念的凡人罢了。 林兰儿深知光凭自己对付不了顾平澜,她突然朝白灵跪下。“还请大人,为小女复仇!” 她不说什么义正言辞、为天下除害的话,她只想杀了顾平澜,告慰先灵。 白灵挥挥手,将其带了起。 “我带你来,自然不只是让你见她一眼。” 顾平澜轻蔑的看着白灵,“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说着,她气势大开。 这是魔族走后,留给她的力量,远比陈怡要多得多。 林兰儿飘远了,谨慎的看着顾平澜。 修士们面色凝重之色,此时的顾平澜,可不是寻常的小妖怪。 魔族当真可恨,就算是撤离了,也要让他人不安生。 白灵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呵,我可是知道,现在的你无法动用法力。如此,你拿什么和我对抗?” 顾平澜得意的看着白灵。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雪阳君没少联系你吧。” 顾平澜脸色微变,“我和他可没关系。” 众人闻言吓了一跳,雪阳君难道和这件事有关系?俞先明沉着脸一言不发,心里却不安极了。 白灵不在乎顾平澜承不承认,自顾自说道:“可惜,他貌似放弃你了。”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顾平澜不愿再掰扯下去,“别废话了,今天你们都要死!” 就在这时,一把寒铁剑从后方飞射而来,白灵伸手接过。 回眸道了句:“多谢。” 这把剑,远看不凡,近看更是不凡,乃是南宫寅的随身宝剑。 南宫寅镇定自若的站在不远处,薄唇微动,示意她小心应对。 顾平澜变得疑惑起来,她本以为自己的对手会是国师,可现下看来,还真是圣女。 她就这么有把握? 白灵勾唇笑道:“他只告诉你我无法动用法力,但他后面有没有说,我凭一己之力杀光了那些灰袍人?” 说罢,她直直的朝顾平澜袭去,不给后者丁点儿反应的机会。 后者不由得大惊,灰袍人是谁,她最清楚不过,哪怕是面对这些人,她都要点头哈腰,大气不敢出。 顾平澜忙躲过白灵的袭击,站立到高柱上。 “我不信,你分明在骗我!” 白灵抬头看着她,“是你在自欺欺人罢了,你早就该清楚,你口中的圣教早已放弃你们了。” 被戳破心思,顾平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在手中凝成一个巨大的灰焰,“那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圣教又怎会对我失望!” 顾平澜将一切的过错怪在了白灵头上。 灰焰分成数十个小的灰焰,温度高的吓人,甚至能将石柱融化。 好在南宫寅的寒铁剑乃是最极致的冰岩所制,能抵抗这些吓人的灰焰,只是修士们就不好受了,只能退避三舍。 众人看向白灵的目光都变了,尤其的俞先明,就这样还是普通的凡人? 那天底下可就没有普通人可言了。 连续两天没有休息,还是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的厮杀,白灵不但没有疲惫,反而越打越兴奋。 她的双眼里精光毕露,额间冒了些许虚汗,身影极快,躲避灰焰的同时,还逼得顾平澜节节退败。 毕竟是个常年养尊处优的公主,就算有些本事,真正的实力也不如白灵这种曾经数次死里逃生的人强大。 灰焰是厉害,足以令白灵忌惮三分,但顾平澜毕竟不是灰焰的主人,漏洞百出。 “你太逊了,就这点本事,没有法力我照样能杀你。” 白灵将剑插进顾平澜的小腹,推至墙上。 顾平澜不甘心的瞪着她,嘴里流出了深红的血:“你能杀我又怎样?圣教还会卷土重来,让你们这些人付出代价!” 第一五四章 林兰儿灰飞烟灭 “圣教?”白灵嗤笑一声,“他们有胆子就来,我还怕不够我杀的。” 顾平澜用力的握着插在自己小腹的剑,手心被锋利的剑身割得不停滴血也全然不觉。死到临头,她眼中依旧没有悔意,有的不止是对圣教的狂热,还有对白灵的憎恨。 她桀桀的笑了,贴在白灵耳边有气无力的说道:“忘了告诉你,他们可不只是留了我一人。” 白灵微微变了脸色,随即便猛地将剑从顾平澜腹中拔出。 顾平澜的身子紧贴着墙,有气无力,缓缓的滑落到地上,满是期待的望着远处,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白灵就这样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死去。 林兰儿飘上前,再一次的在白灵跟前跪了下来,头贴着地。 “小女在此谢过大人!” 白灵道:“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林兰儿抬起头,看了眼气绝身亡的顾平澜,怔怔的说不出话。 “起来吧,跪来跪去的做什么?”白灵随手把剑扔给南宫寅。 林兰儿不起,反倒是磕了一个头。 白灵眸光微动,“你想做什么?”她看得出,林兰儿似乎还有话要说。 果然,只见林兰儿郑重其事的说道:“大人,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别蹬鼻子上脸。”白灵不想理她,因为她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别的情绪。 “大人!请大人让小女灰飞烟灭!”林兰儿颤抖的说着。“大人,求您了。” 修士们不解,一个可怜的恶灵,不挣扎求生,居然想要自寻死路?还有,这个圣女居然能和恶灵相安无事,见鬼了。 南宫寅扫了眼众人,出言道:“事情很少吗?还不快去忙,凑什么热闹?” 众人一听,如梦初醒,是了,还要把剩下的妖邪处理了。 众人纷纷散开,只有少数的人还在关注白灵。 没办法,这个圣女,此时就像是一个王者,站在阶梯最高处,引得众生景仰。 “为什么?”白灵蹲了下来,平视林兰儿。 “林氏所有人因我而惨死,我知道,他们或许都已经投胎转生,可我无颜再面对他们。这是我心中永远的痛。” “可顾平澜已经死了,人要向前看,你会有新的开始,何必一头栽进深渊?” 白灵伸出手,想要将她拉起来,又像是要将她从深渊里拉出来。 她神情恍然,似乎曾经,自己也曾无数次这么做过,向他人伸出援手。 看着面前的白皙的手指,林兰儿摇了摇头,没有搭上去。 “复仇是我唯一的执念,顾平澜已死,我执念已散。我死了三十三年,阎王那不会网开一面,就算再回去,来世也只能走畜生道。”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种道理,白灵也懂。 “你真的想好了?灰飞烟灭,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这件事,林兰儿早就在心中反复想过很多次了,“还求大人成全!” 没有人能理解林兰儿的做法,人们都会劝告一个人应该不断向前看,别那么脆弱,重新开始吧。 若是一切都能重新开始,也就无需向前看了。 林氏被灭门,将会是林兰儿心中永远都抹除不掉的伤疤,当她成为恶灵的那一刻,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还请大人别跟玲珑道出实情,就说我轮回去了,来世会再见的。”林兰儿面带笑意,眼里又有些遗憾。 白灵将手收了回来,“好,我答应你。” 林兰儿彻底消失在了世间,只留下了一个小本本。 白灵将其翻开,里面全是有关自己的内容,她不知作何感想,放在怀中收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朝南宫寅走去,正要说些什么。 便听到周围传来悠扬的笛声,众人都听到了,声音来自上方,抬头一瞧,原来是一男子站立在皇宫的屋顶上。 俞先明最先认出,“是七师弟!” “还真是雪阳君!雪阳君是不是要出手收服这些妖邪?如此一来,我等也能轻松不少!” “是啊是啊......” 南宫寅和白灵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警惕。 “师弟!你站那上边干什么,快下来啊!”俞先明朝上方招招手,扬声大喊道。 萧映雪扯了扯他的衣角,“师哥,师弟他好像不太对劲......” 此话一出,众人才发现,自始至终,雪阳君都没搭理他们,而是在不停地吹奏竖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有人问道:“妖邪没有动静,雪阳君难道不是在......” 众人不解,而身为同门的弟子更是没听过这个旋律,不说悦耳,却有些上头。 “这是镇魔曲。”南宫寅说道。 “不对吧,雪阳君的镇魔曲我们都听过,不是这个旋律啊!” 南宫寅捏紧了拳头,紧盯着上方的人,眼里除了不可置信外,还有愤怒。 “那是因为,他反着吹。” 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镇魔曲他也会吹奏,其中的每一个音律他都十分熟知。 萧映雪问道:“他反着吹,这是为何啊?” 没等南宫寅为众人解惑,白灵最先说道:“镇魔曲本是有镇压魔族和邪物的作用,但反其道而行之,则是在召唤。” 召唤! 众人不由得心里一惊,萧映雪连忙看向南宫寅,“师哥,她说的可是真的?” 南宫寅凝重的点点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陆续跑来一众修士,他们神色慌乱,衣衫凌乱。 跑到近前时,有人焦急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好了,不知怎么回事,那些本是被收服的妖邪都净瓶里逃了出来,而京城更是冒出了更多强大的妖邪。那些玩意儿把我们都赶到了此处。” 说话的修士气喘吁吁,眼里满是惊恐之色。 果然,只见天边煞气冲天,且愈发浓烈。 而身在此处的修士们,腰间的净瓶也开始裂开。 “糟了!快把净瓶扔了!”有人大喊着,把净瓶甩飞了。 而净瓶还未落地,就在空中炸开,妖邪又跑了出来。 俞先明愣愣的杵在原地,“难道这真和七师弟有关......”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正是雪阳君召唤了这些邪物,同时笛声还有加持的作用。 “擒贼先擒王,把他杀了!”其中一修士拔出腰间的剑,脚尖点地,借力跃了上去。 可才到半空,就被妖邪抓住,整个人被提到了更高处,随着自由落体运动,修士碰的一声坠落下来,众人发现,他的头被拧断了。 有前车之鉴再此,这下没人敢轻易靠近雪阳君,众人聚在一起,妖邪在四周以及上空包围着他们。 像是包饺子似的。 只听笛声一转,由悠扬变得凄厉,妖邪们一听,顿时沸腾起来,开始肆意的进攻修士。 生死之间,众人只想活命,其中不乏有小人将修为较低的修士推到外围,越靠外,死的越快。 白灵的面色也开始凝重起来,前面只是开胃小菜,现在才是真正的强敌。 “拿好你的剑,记得答应我的事。”她看着南宫寅。 第一五五章 雪阳血阳 血月升空,狼烟四起。好不容易要平静下来的京城,再次掀起了极大的风波。 只不过这次的中心,乃是皇宫。 修士的哀嚎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惨死在妖邪手中,血溅当场。 南宫寅乃是公认的实力最强者,他迎面对上雪阳君,躲过了恶灵的阻碍,站到了屋顶上。 雪阳君邪肆的坐在骷髅状的妖邪身上,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白玉冠,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 一身黑袍,其上绣有五爪金龙,只是那龙的眼睛,是两颗红色的宝石,不是神龙,是魔龙。 两人眼神相对,摩擦出火花,前者邪魅的无所畏惧,后者冰冷的刺骨寒凉。 “你不是雪阳。”南宫寅无比确定。 之前他还以为雪阳君是因为功法的原因堕魔失去理智,现在看到对方这幅鬼样子,南宫寅一眼便知,面前之人绝不是雪阳君。 因为雪阳君哪怕纨绔放肆,也绝不会露出这种阴狠的笑容,至少之前当着自己的面,他并不会如此。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隐藏的太深了。 话音一落,对方抬手鼓掌,颇为欣赏的看着南宫寅。 “不愧是他的分身,确实有点眼力,不过还是晚了。” 南宫寅握紧了剑柄,眼神凌厉:“你究竟是谁?” 披着雪阳君的皮,长得一模一样,简直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是谁呢?我也不太清楚。”他勾起唇角,饶有兴致的伸出一根手指,“但我给自己新取了个名字,就叫血阳好了,雪融化成了血,多有意思,你说对不对?” 南宫寅沉吟半晌,从薄唇中吐出三个字:“廖家村。” 雪阳君闻言,稍稍挑起眉头,将修长的手搭在了骷髅头上。 廖家村,一个曾经出现魔族的地方。 故事发生在一百多年前,那时的凡间平静了很长时间,宗门修士们也极少出山,漫长的岁月长河中,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宗门修炼,就算下山,也是降服一些妖怪恶灵。 也就在某天,距离华鹤宗最近的一个村子,廖家村,出现了异常。 一个壮汉上山砍柴,迷路失踪,过了好些天才被找回来。 可这个壮汉被找回时,整个人像是失神了般,呆呆的,不同人讲话。还总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只露一个头,晃来晃去,笑嘻嘻的。 村民以为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请来了道士,道士连连摇头,找不出病症所在。 大家伙没办法,疯了就疯了,别害着人就行。渐渐的,所有人忘记了这个壮汉,也不知他跑到了哪里,许是又在哪挖坑自埋。 没多久,村子里就少了人,不停的有人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 在找人的途中,有人发现壮汉的头在后山一堆茂盛的花丛中,跟扎了根似的,背对着阳光,奇特的是,他活的好好的。 没人知道他保持这种状态有多久,又是靠吃什么活着。 直到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事态愈发不可控制,便请了几名仙长来看。 而这些仙长当中,就有雪阳君。 那时的他意气风发,发誓要惩恶扬善,一听附近村子出了事,火急火燎自告奋勇下山了,南宫寅则是闭关没去。 原来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个行为怪异的壮汉,他扎根在泥土中,眼鼻口耳里会吐出巨大的食人花,活生生吃掉路过的村民。 周围的花草都被他污染,看起来与正常无异,实则根茎都在与壮汉紧密联系。 范围覆盖到整座山的花草,在夜里,它们都会潜伏进村民的屋子,悄无声息的吃人。 用铲子挖开后山的土,三米以下,全是骨头,其中有动物的,也有人的,可把人给吓坏了。 本以为这是食人妖花作恶,谁知是它竟生长在魔域边界的恶魔之花! 好在发现及时,没等恶魔之花开遍整个弥谰国,身为驱魔人的雪阳君就当机立断,用镇魔笛把恶魔之花当场销毁。 南宫寅当时并不在场,但雪阳君回来后,他曾发现对方的镇魔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口子。 只是雪阳说无事,他便没有在意。 自从廖家村一事后,凡界就不停的出现魔族的踪迹,许久的平静被打破了,雪阳君也更强了,有时甚至无需吹完一整首镇魔曲,就能击退魔族。 雪阳君也在那时开始,出现了举止行为上的违和,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廖家村之后。 所有人都将其归为功法上的后遗症,鹤云也曾说过,雪阳君独特的修炼功法,具有极强的危险性,稍有不慎,就会误入歧途。 南宫寅总算明白,他们一直以来都错了。 驱魔世家从未因为功法出现过问题,若有人出了问题,只能说明,人已经死了。 雪阳君不置可否,把玩着镇魔笛,两指轻轻一捏,就将其折断了。 这也是在间接印证南宫寅的猜想,镇魔笛能这么轻易的被毁坏,则是说明它早已失去了它所应有的能力,只是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竖笛。 南宫寅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俊眉皱起,因为这表明,事情更糟了。 没有镇魔笛,他又是如何能在数次与魔族对弈之时,轻易将魔族击退?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面前之人,比一般的魔族要强! “你是魔族四君之一。”南宫寅这下不确定了。 血阳君薄凉的嘴角轻轻上扬,正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他不是,我才是。” 两人朝声音所在之处看去,都有些诧异,来人正是方才一直都没有出现的黑境。 魔族中最神秘的四君之一,正是魔狼王。 说他隐秘,其实是因为他消失了太久,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魔族之人都不清楚。 他竟是魔族四君之一?南宫寅确实不知道有这回事。 来之前,白灵特地嘱咐,让黑境别出现,除非雪阳君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这凭空消失了好几天的人,还真出现了,并且是以这种高调的方式。 只见黑境迎着血阳君的目光走去,眼里快速的划过一抹极不情愿的情绪,蓦地,他朝血阳君单膝跪了下来。 这是一种下级对上级的恭敬。 血阳君缓缓收了笑容,长腿翘了起来,稍稍向前俯身,胳膊搭在两边的骷髅上,十指交叉,耐人寻味的打量面前的少年。 “这是干什么?” 第一五六章 魔尊吾方 黑境抬起眼帘,妖异的瞳仁里倒映着雪阳君似笑非笑的神情。 薄唇微张,从嘴里吐出四个字:“恭迎魔尊。” 说这话时,黑境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之人,想要从对方的神情里看出什么。 南宫寅脸色一变,前所未有的谨慎。 雪阳君笑了笑,“怎么看出来的?” 居然真的是魔尊?! 黑境紧抿着薄唇,就在这时,一红衣女子跃了上来。 “并未看出来,诈你的。”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试探,探出了最大的boss,出现的还真快呢。 南宫寅向前踏出了一步,沉声道:“魔尊吾方!” 话音刚落,他便猛地一惊,这句话简直是脱口而出,魔尊的真名,他从不知道! 魔族至尊,吾方。 吾王,一方之王。 很久以前,魔族并没有至强者,仅有狼王、九头蛇王、鹰王和蛟王四君。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天上飞的都有了。 四君之间并不和谐,常有纷争、厮杀。 就在某天,一个神秘人天降魔族,以绝对的实力让四君臣服,从此才有了魔尊这个人物。不过魔尊从未以真容露面,哪怕是四君,也很难分辨吾方真假。 是以,天下人还给魔尊冠以千面人的称号,一人千面。 在魔尊出现之前,魔族从不敢踏出魔域半步,生怕被神族发现,而魔尊出现后,才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是个神仙,提起吾方,都是咬牙切齿。 吾方目不转睛的看着白灵,女子面对他时,从容不迫,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无所畏惧,像是另一个自己。 他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故作可惜:“大意了,你的小聪明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啊!” “彼此彼此。”白灵冷笑。 “不过你以为,真是你聪明么?” 骷颅头在指尖跳动,上下颚一张一合,牙齿咔咔响,声音是从里发出的,沙哑低沉而富有磁性,这不是原本雪阳君的声音。 白灵单挑眉。 骷髅头转了一圈,跳到了吾方另只手的指尖上,又说道:“我若是不想让你发觉,你觉得你能找到那么多的破绽么?” 吾方眼里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 的确,雪阳君露出的破绽太多,又显得太不谨慎,他能以这个身份隐藏在南宫寅身边上百年骗过南宫寅这种智商超高的人。 又怎会一下子就让白灵识破了。 白灵嗤笑一声,“那又如何?不过至少有一点我猜对了。” 吾方闻言,似乎被挑起了兴致。骷髅头倒立说话:“怎么说?” “你之所以有意露出破绽,是因为你等不及了。”白灵向前走了两步,扬起唇角,自信满满。“你着急的原因,也是因为我等不了了。” 灵体一事再拖下去,白灵的身子可就垮了。 骷髅头从吾方手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绕着白灵转圈。 “还真是有点令我意外呢。” 他确实需要白灵能顺利和灵体进行融合,如此,游戏才能接着玩下去。 “所以纠正一点,我不只是小聪明而已。” 早前白灵就怀疑,背后之人很可能是那神秘的魔尊,现今一看,便是印证了她的猜想。 而同她做交易的人,也是魔尊。 不只是她白灵在担心自己的身体,魔尊也“担心”着呢! 骷髅头又说话了,“照你这样的说法,我现在是不是该将你的灵体双手奉上?”说罢,骷髅头哈哈大笑。 倏地停止了笑声,“或者,你要耗着?那可不符合游戏规则哦。” 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冒险,白灵可不会这么愚蠢,万一吾方破罐子破摔,当真跟她死磕到底,受罪的只会是她自己。 而且,她还有一个猜想需要证实,耗不起了。 白灵道:“玩游戏,自然要遵守游戏规则,所以......”她转向南宫寅,“提起你的剑,来杀了我。” 黑境扭过头盯着两人,攥紧了拳头。 他恨,恨自己不够强大,每每让她牺牲自己。 他一直记得,前世的她也是这么要求过自己,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是绝望的,这一次,他看到的更多的是无奈和坚定。 吾方勾了勾手指,骷髅头哒哒哒的蹦来蹦去,心情愉悦极了。 下方的修士还在和妖邪们打斗,既听不到上方的对话,也不知上面发生了什么。 南宫寅的手微微发颤,紧抿着薄唇,眼里是无尽的挣扎。 来之前,为黑境疗好伤后,他和她之间进行了一次谈话。 ...... 白灵坐到了桌子上,晃着两条腿,“说吧,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想知道,你可否真心实意的对我动过情?”问这句话时,他甚至不敢看她。 “没有。”回答得很快,斩钉截铁,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南宫寅心下一痛,闭上了眼:“所以你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目的?” “没错。” “那么你逼我杀你,又是为何?” 白灵没有立即回答,沉吟半晌,才含糊其辞道:“两个疯子之间做了个交易罢了。你杀不死我的。” 这最后一点,他自然知道。 圣莲永生不灭。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忙。” “对,你必须对我动手,况且,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吗?” 南宫寅沉默了,放在之前,他确实恨不得杀了她这个恶人,可现在,他怎舍得? “还有话要问吗?” 掩去眸中的悲伤,他抬起眼帘,“最后,我想知道,你对竹倾可有动过情?” 白灵轻轻蹙眉,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国师,你总问这种情情爱爱的问题做什么?不会是被人掉包了吧?哦,我知道了,你是在吃醋吗?国师大人。” 南宫寅神色认真,“我想知道。” 白灵沉思片刻,倒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看似是在否认,但他看得出来,她有些挣扎和犹豫。 “我问完了。”南宫寅道。 “那轮到我了。”白灵明显松了口气,“你为何要找圣女?” “师尊说过,圣女关乎三界,而且......我的使命,就是要护圣女周全。” 白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师尊是何方人物,看样子知道的还不少。不过这不重要,我方才卜了一挂。” 南宫寅心脏跳了两下,“怎样?” 白灵从桌上跳了下里,伸出两根细如春葱的手指头:“第一,凶多吉少,卦象显示大凶,会遭无耻小人暗害。第二,有七成的几率可能逢凶化吉,只不过,要见血。” 第一五七章 第一颗莲心 南宫寅脸色微沉,“小人?” 白灵收起指头抱臂冷笑,“不错,这小人我猜是你那好兄弟雪阳君,他会出现。不过.....” “不过什么?”南宫寅有些不好的预感。 白灵有些纠结,“不过卦象显示的很奇怪,又说大凶,又说大吉,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各占一半?” “也许吧。”白灵正了正神色,“总之不论如何,小黑那边我会嘱咐好,我让你做什么,你一定要照做,尤其是我让你杀我,你可别婆婆妈妈的。”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 南宫寅移开了目光,声音低哑:“好。” “要不我给你算一卦?”虽然起卦会有些累。 南宫寅站起身要向外走,“不必了,人自有命数。” 白灵摊了摊手,“好吧,随你。” 他不必算,因为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 白灵见南宫寅迟迟没有动作,心下叹了口气,扭头对吾方说道:“你提的三个要求,我做到了两项,我遵守游戏规则,你也该遵守,对吧?别弄到最后,你什么都没带。” 骷髅头开口说道:“游戏规则我定下的,当然不会食言,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白灵冷冷一笑。 灵体究竟在不在他身上,还犹未可知。 “南宫寅,动手吧。” 白灵又回过头看着迟迟未动的南宫寅,真不知道他在纠结些什么,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反正她不会真的死,他只需把剑插进她的胸口。 疼的是她自己啊! 南宫寅凝眸看着她,迎着她的目光,脚上像是被灌了铅,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困难。 这十步之远,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吾方斜靠着,指节有序的敲着骷髅头,身后的妖邪化作黑雾飞来飞去,此时的他,就好比暗夜的王者。 他像是一个看客,最爱看这种相爱相杀的场景了。 哦错了,白灵貌似并不爱他,想到此处,吾方微微眯起双眼,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南宫寅站定在白灵面前,神色痛苦,他轻声道:“会很疼,你忍忍。” 这样温柔的语气,白灵听了有些晃了神,就像是从他身上看到了谁。 “还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花楼那晚,其实是我。” 白灵睁大了眼睛,不敢相所听到的信。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南宫寅就举起了剑,吾方看的专注、兴奋,身子微微前倾。 谁知下一瞬,南宫寅的剑不是刺向白灵,而是刺向自己! “你干什么?!”白灵大惊。 南宫寅的动作太快,以至于她都没能及时拦住。 吾方颇为无趣的啧了一声,又靠了回去。 一直关注上方情况的萧映雪见状,撕心裂肺的喊道:“师哥不要!!!” 俞先明等人连忙抬头,不禁脸色大变,二师兄居然自刎了! 萧映雪撇开了所有,想要往上冲,却压根无法靠近,直接被妖邪击退。 为什么会这样?死的应该是那个女人才对!师兄一定是被逼的! 距离最近的林伯辉连忙将其接住,“师妹别去!危险!” “可是师哥他......” 俞先明等人也连忙上前,此刻他们的心情和萧映雪一样,变故无法预料,来的更是迅猛。 这一切,都源于上面那个男子。 俞先明道:“保命要紧,千万别上去。” 南宫寅那等实力的人都被逼得自刎,他们送上去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七师弟他究竟怎么了啊!”林伯辉不明白,太不明白了。 众人还不明白,真正的雪阳君早已死了。就在廖家村那晚,他已经死在了吾方手下。 萧映雪哭着说道:“他不是七师弟,残害同门,他不配!” 南宫寅彻底倒下,像是一个顶梁柱倒了,所有修士的士气都陷入了低迷,然而妖邪却是越杀越猛。 俞先明难得冷静了下来:“诸位,不论如何,我们当中也要有人活着出去报信!绝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惨死!” “对!我们要为师兄报仇!” “杀啊!!!” 此刻的众人,深情悲愤。 另一边,白灵紧紧地搂着南宫寅。 “我怎舍得......”南宫寅的嘴角流出了血,黑眸里满是柔情,他无力的跪在地上,抬手想触摸白灵的脸。 “这把剑,再也不会对着你了。” 白灵连忙扶住了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这一刻她的内心是复杂的。 “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你答应过我的,君子就应该一言九鼎不是吗?” 南宫寅扯着唇角笑了,“遇见你之后,我就不再是君子了。” “你说你蠢不蠢?你就算下不了手,也别往自己身上捅啊!” 白灵生气了。 南宫寅笑着摇摇头,低声道:“必须如此,你才能得到我身上的莲心啊......” 说罢,咳了几声,便咳出了更多的血,染红了蓝色的衣衫。 白灵双瞳紧缩,手都不可抑制的收紧了半分,“你说什么?” “你......你没有听错,正是你需要的。”南宫寅痛苦的皱起了剑眉,眼里又是遗憾,又是痴恋。 他轻轻的抚摸着白灵的脸,她的温度还是冰的吓人。 不过这一次过后,她就能变回正常人,拥有正常的体温了。 白灵看着南宫寅的眼睛,“所以你不让我为你卜卦,是因为你知道终有一死了对吗......” 此时的南宫寅的呼吸已经出多进少,他舍不得死,他不想死啊! 他多想看看她,那一颦一笑,都要深深的印刻在脑海里。哪怕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天神的一缕神魂。 可他坚信,他终究是不同的。 他是那么的爱她,若是知道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如此之短,他就该早早的珍惜。 只是世上哪有后悔药?遗憾的是无法拥抱她,欣慰的是他终究还是帮上忙了。 “永远不要忘记我,好吗?” “好……” “好好活着,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保重。” 白灵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先是关倩,再是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她不喜欢这种方式的离别。 她没有再说话,两人就这么看着对方。 吾方本是平静的看着,打算等南宫寅咽气后,再把白灵带走。 谁知,他察觉猛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禁面色一变。 只见南宫寅被剑所刺的胸口处,缓缓冒出了一颗拇指大小的白色光球,刹那间,直接没入了白灵眉心。 这便是莲心,没有灵体,莲心便暂时存在眉心中。 吾方站了起来,周身阴冷极了,一脚踩碎了骷髅头,“藏在这种地方,以魂养心,藏得可真好啊!” 他自以为他藏得最深,潜伏在烛胤的分身旁,将会是最大的赢家。 谁曾想,呵,不愧是烛胤帝君,比他多算计了百步! 白灵站了起来,眼看着吾方越来越近,她不由得谨慎的退了两步。 第一五八章 灵体出现 黑境见状,连忙瞬移到白灵跟前,露出了狼一样的眼神,凶狠无比。 吾方轻蔑一笑,随手一挥,黑境就从屋顶上滚了下去。 白灵下意识要去查看黑境伤势,却猛地被一只手拽了回去,她瞪着面前之人。 “他是你下属!” “不过是一个没了狼性,只会对人摇尾巴的狗罢了,也配当我的下属?”吾方语气森冷,他的靠近,把妖邪等煞气之物带了过来。 “不过,他对你还真是死心塌地,你说是不是,晴嬅?” 白灵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我不是晴嬅!” 吾方抓的愈发用力了,深邃的黑眸漆黑如夜,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你越这样,我可就越兴奋了。” 白灵从不是服软的人,无所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此时的吾方,是猎人。而她,是猎物。 “只会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算什么本事?耗子都比你强!” 吾方另一只手用力地捏着白灵的下巴,神色阴鸷:“很硬气啊,不错,我很喜欢。” 白灵呸了一声,“别用这种恶心人的语气同我说话!” 吾方松开了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几点湿意,不但没生气,反而还笑了。 “放心,他死不了,魔族命硬的很。” 更何况,他又怎会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人。 白灵冷着脸,这人是不是有病? 没了束缚,白灵瞬间和他拉开了距离,这个人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 只见吾方舔了舔指尖,意犹未尽道:“味道不错。” “你!”白灵算是知道了,他真的有病。 没错,他就是一个疯子。 她眼里的厌恶是如此的明显,吾方收起了笑容,“好歹我也是你的未婚夫,你露出这种表情是给谁看?” “别拿前世来说事。”显然,白灵不吃这一套。 记忆虽未完整,但她很想穿回前世敲敲自己的脑子,究竟脑子哪根弦出了错,居然会和这种疯子搭上! 吾方冷冷的笑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南宫寅冰冷的尸体,转而说道:“看到了吧,人没了,就代表你还有一项要求没达成。” “你想如何?”白灵谨慎的看着他。 “两个选择。”吾方随意的招招手,妖邪们便主动过来当他的椅子,他又坐了下去,翘着二郎腿,邪魅一笑。 “第一,把下面那些小喽啰都杀光了,一个不剩。第二,过来吻我。做到其中一个,我就将灵体还你,就当补偿了,如何?” 白灵睁大了眼睛,第二个是什么无礼要求?! 她简直恨不得上去痛扁他。 吾方很是满意她这幅精彩的表情。 “以你如今的状况,第一个估摸着有些难,但是第二个就容易许多,动动嘴的事罢了。就看你如何抉择了。” 他一副好心提醒的模样,真是让白灵握紧了拳头。 两人僵持了片刻,白灵就松开了拳头,略带审视的说道:“我怎么知道,灵体可否在你身上?万一我做到了,而你没有......” 吾方勾起薄唇,“你不信我?” 搞笑,跟这种反派讲信任,她怕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白灵摆出明显不信任的模样,也不说话。 吾方故作受伤的捂着胸口,“嬅嬅以前可是最信任我了。” 白灵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说了,别用这种恶心人的语气讲话,还有,我不是晴嬅,是白灵。” 这个男人总是在经意或不经意间提起她的前世,定是没安什么好心。 吾方嗤笑一声,上下扫视了眼白灵,最终视线落在她的胸口上。 白灵真想戳瞎他的眼睛。 “那里空空的,不好受吧?”吾方托着下巴似笑非笑。 “与你无关。”白灵心下微沉。 吾方双眼幽深,“既然嬅嬅不信我,我便给你看一眼灵体,省得你不放心。” 白灵紧盯着他,强行按耐住兴奋之意。 只见眼前的空气中出现一个黑色漩涡,像是凭空出来的一个空间,漩涡的另一边,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吾方抬起手,黑色的竟是直接从其中拿出了什么。 白灵双瞳微缩,这般强大的实力,当真恐怖如斯! 而最令白灵震惊的,是从里头拿出来的东西。 眼前悬浮的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绝色之姿,冰肌玉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就令世界都黯然失色。 她安详的闭着眼,似是睡着了,让人不禁好奇,她睁开眼时会是多么惊艳。 令人瞩目的则是她身上竟穿着红色的嫁衣,嫁衣精致华丽,一看就知道这是量身定做。从上至下,纤尘不染,被人照顾的极好。 只是这衣裳的颜色像是暗红色,像个鬼新娘。 白灵认得出,这就是晴嬅,前世的自己,圣莲的灵体。 她情不自禁的想要伸手触碰,却在快要碰到的那一刹那,灵体回到了吾方手上,被他禁锢在怀中。 甚至大胆的抚摸着灵体的脸,以及唇瓣。 “你别碰她!”白灵的眼里满是怒意,甚至觉得一阵恶寒。 “她在我手上的这些日子,我可没少碰。要不要我同你细细道来,我都碰了哪儿?” 吾方搂紧了灵体,抬起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白灵盯着他的那只手,怒意冲天,但凡她有能力,定要砍了那双手,“谢谢!我不想知道。” 白灵越是愤怒抗拒,他偏要激怒她。 吾方道:“你我怎么说也是差一步就成了夫妻,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看,这身上还是我为你量身定做的嫁衣,还是是天底下最昂贵的嫁衣。” 呸!鬼才不好意思! 白灵总算明白了,她就不该理会他。 于是白灵便愤恨的闭上了嘴。 吾方见状,低低一笑。 真是和以前一样,被惹毛了就跟个刺猬似的。 “灵体已经看见了,想好了吗?选哪个?” 白灵闻言,脸色阴沉,她看着下方依旧在负隅顽抗的修士们,这些人当中,大部分是华鹤宗的人,是南宫寅的同门。 他因自己而死,她又怎能亲手杀了那些他想保护的人。 毫无悬念,白灵决定选第二个,牺牲色相吧,反正魔尊现在看着也不丑,就是长得讨人厌。 白灵对上了他的眼神。 “看来嬅嬅已经想好了。”吾方确信,她会选第二个。 “是。但我有个要求。” 吾方看着她微恼的小脸,心下愉悦。“说。” 他在看着她时,她也在盯着他的那张假脸。 “我这人是个颜控,你要是本尊长得丑,我可下不去嘴,指不定还会呕上个几天几夜。我是屈服了,但也得让我好受点。” 吾方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笑开了颜。 “天底下无人知晓本尊真颜,见过的全都死了,你胆子不小。” 第一五九章 她什么都不选 白灵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应了我这个要求。” 对此,她其实也没报什么希望。 “嬅嬅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吾方揉着灵体的纤纤玉手,“其实也不难,你我若是结为夫妻,你便是三界当中唯一知晓我真容的人,如何?” “绝无此种可能!”白灵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她可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 “既然如此,就没得商量了。”吾方的脸莫名冷了下来,“事不宜迟,既然你选了......” 话音未落,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瞬间收起了懒散的姿态,变得警戒起来。 白灵见状,脸色微变。 千钧一发之际,吾方意识到情况不妙,正要把灵体藏入虚空之中,居然被人“拦路打劫”了。 只见灵体嗖的一下,就从他怀里消失了! 吾方立刻站了起来,神色阴冷,他抬手施法,身后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线,不断向前迅速延伸。 白灵艰难地转过身,顺着黑线的方向定睛一看,眼睛不由得瞪大了,心脏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眼前不远处,站着一名气质尊贵的男子,身穿蓝衣金纹袍,头戴紫金玉冠,身量颀长,银发如雪,俊眉如星,那浩瀚的金眸中似是能消灭世间一切的罪恶。 他人看不清的面容,她看清了。 天底下,独有一位,当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能认出是三界最尊贵的神明。 天地共主,烛胤帝君。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磅礴的气势以他为中心炸开,金光完全盖过了暗红色的天际,神圣的气息充斥着整个京城,瞬间将周围的邪物都消灭殆尽。 “我滴个天,那、那是天神吗?!”林伯辉张大了嘴巴,合不上了。 俞先明愣愣的看着屋顶上气质尊贵的男子,只能看清是银发,可脸上像是有一团莫名的雾气,怎么也看不清,也许这就是所有男人都无法企及的境界,只能抬头仰望。 “天神竟是亲自下凡了!” “祖坟冒青烟了吧......” “估计不只是冒青烟,是炸了。” 修士们低声感叹,皆是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天神一出马,哪里还有余孽要让他们去除? 萧映雪神色复杂,喃喃道:“可是天神,是为何而来?真是为了我等吗?” 她这么一提,众人才反应过来。 天大的事,天神都极少出现,往往都是神官下凡,这京城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怎么说,貌似请不动天神啊! 俞先明最先反应过来,他看着上方的红衣女子,不确定的说道:“该不会是因为圣女......” 面对眼前那个连气息中都带着神圣而不可冒犯的男人,白灵不自觉的退了两步。 只见烛胤抬手轻弹,就轻而易举地将那万千如蛇一般的黑线弹开,这压根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泰然自若。 薄唇处传来世间最好听、且威严的声音,“她什么都不选。” 吾方阴骘的看着他,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帝君好算盘!”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这个死敌定是早早就藏在了暗处,等着自己将灵体拿出来,再现身夺取! “堂堂天神,竟也是干起了藏头露尾的事情!” 烛胤淡淡的开口:“比不得你,一藏就是三千年。” 自从魔尊抢走灵体的那一天开始,就再也未在三界现身,他在魔界不知走了几遭,愣是没将其揪出来。 早在关倩意外身死的时候他就从天界下来了,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他比谁都清楚救不得。 关倩最后遗留的那一番话,颇有深意。 现在现身,自然是因为灵体。烛胤绝不会让白灵应了魔尊的要求,更不会让魔尊再次得逞,她不能落入他的手里。 吾方阴恻恻的看向白灵,“到底我小瞧了你,还被你摆了一道。” 她诱导他亲自拿出灵体,不是为了什么眼见为实图个心安,而是故意如此,让隐藏在暗处的烛胤有机会下手。 而他自己根本没想过她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走灵体,自然放心的拿了出来,岂料她压根没想自己动手,而是让那个男人出手。 终究是他大意了,不过......也挺有意思。 烛胤意味深长的看着白灵,而后者一直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 她不只是摆了魔尊一道,还摆了他一道。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白灵走的是一遭险棋,卦象显示有大凶的同时也有大吉,回想起之前种种怪异的现象,她便大胆猜测背后有人在帮自己,而这个人很可能是身份怪异的竹倾。 只是万万没想到,出现的人居然是师父!其实仔细想想,好像也只会是师父了...... 若是师父没出现,她定会落入魔尊手里,因为融合灵体的时间还不知需要多久,一年、十年、亦或者上百年? 这期间,她会失去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身边必须有人护法,若这个人是魔尊,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她总算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吾方突然朝白灵出手。 光有灵体有何用?没了人,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手上拿的也不过是个躯壳。 白灵双瞳微缩,想要退步,脚底下却突然长了黑色的藤蔓,攀上了她的腿,直接将她束缚在原地。 她挣扎了两下,没用。 奇怪的是,烛胤竟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吾方没注意到这一点,心想着只要将白灵控制在自己手上,那么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确实会将灵体还给她,但他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猎物要在猎人的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吾方闪现在白灵身后,俯身贴近她的耳朵,一双阴骘的眼睛得意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把灵体给我,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再找上个三千年!” 烛胤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灵体,这才抬眼直视两人。 “阿灵,是时候回来了。” 吾方脸色微变。 还未反应过来,眼前金光一闪,强大的法力从白灵身体里迸发出来,不但将身上的藤蔓震碎,还把他震退了。 只见白灵抬眸,双瞳异色,快速的在眼前画了个符印,符印直直的朝吾方袭去。 白灵站在原地,气势凌然,“你要搞清楚一点,我不用法力不代表我没有!” 她之前之所以没用,是因为这具躯壳已经达到了临界点,轻易就会崩坏,不得不小心谨慎。 而现在嘛,灵体已现,当然无所畏惧了! 吾方错开两步,符印擦身而过,他冷厉的笑道:“可你貌似还不是很上手。” 说罢,他笑容一收,察觉到了异样。 符印竟是又兜回来了! “特地为你量身定做,自带导航的东西,有本事你就躲上一辈子。” “有点意思。”吾方眼底精光毕露,“想杀我?光凭这东西可不行。” 这一次,他并未躲避,符印就这么袭中他了。 可是等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威力,像是一团棉花打在了他的身上,不痛不痒。 吾方轻轻蹙眉。 白灵抱臂轻笑:“我可没有这么天真,你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我自然也要回礼。这东西没什么杀伤性,就是会给你招来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邪物?”吾方嗤笑一声,“你怕是忘了我是什么人。” 堂堂魔尊,最喜欢的莫过于邪恶黑暗的东西。 “非也,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吾方疑惑的看着白灵,忽然,脚底下似乎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意识不妙,低头一看。 下一秒,他所站之处就塌了,而他,也掉了下去。 轰!!! 第一百六十章 生于黑暗,向阳生长 屋顶莫名其妙塌了一个大洞,开了个视野极佳的天窗,刚好抬头就能见到天上挂着的一轮血月。 吾方稳稳落地,发丝微乱,就是身上还沾了不少灰尘。 随手弹了弹衣袍,这才抬眼看着上方的女子。 女子眉目间有着些许冷意,以及得意,就是那张小脸,让人看着又爱又恨。 白灵勾起唇角:“现在知道了吧,这是厄运符,让你走狗屎运的东西,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任你是魔尊,也要倒霉一段时间。” 她杀不了他,难不成还不能给他找点不痛快吗? 吾方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头顶的瓦片掉落,哐当一声,直接砸到了他头上。 他满头黑线,扯了扯嘴角,“见识了。” 白灵的笑容倏地僵在嘴边。 动用法力放手一搏,身体果然快撑不住了,她能感觉到体力正在以非常迅捷的速度流失,心脏诡异的跳动,头昏脑涨。 没一会儿,她就要脱力的向后倒去。 没着地,反而落入了个温暖的怀抱,靠在了男人坚实的胸膛。 “阿灵。”温柔又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禁欲的气息。 白灵有些难受的抬起眼皮,眼前已经有了些许模糊的重影,她轻声呢喃:“师父,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会是他,她还不想让他知道的。 烛胤抬起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语气温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修士中有人难以置信的抬手指着上方,声音颤抖:“天神居然......真是为了圣女!” 所以救了他们,只是顺带的?! 林伯辉捶手顿足,“没想到圣女的地位,竟是能惊动天神,师尊也不早说!” 但凡他们当中有人知道圣女和天神关系匪浅,这下凡寻找圣女的差事,哪怕被南宫寅截胡了,他们也要拼着攀上圣女的高枝,跑着滚着下山! 其中想的最多的,乃是萧映雪,比起羡慕,更多的则是嫉妒。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凭什么能得到这么多的爱戴?还能得到天神的青睐?! 这不公平! 萧映雪攥着拳头,师兄已经因那个女人而死,不论是因为什么,她都绝不会放过白灵。 一颗阴暗的种子,已经在萧映雪的心中缓缓发芽。 白灵想多看两眼,却还是敌不过身体的反应,阖上双眼。 一切的善后,便留给他们了。 吾方抬头看着上方两人,尤其是那只环在女子腰间的手,眼神一暗,视线再向上移,扫过白灵的脸,对上了那双毫无感情的金眸。 他神色阴沉,“栽在你手上,我认了。不过帝君您这次可要抓好了,别再轻易让人跑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神族魔族乃是死敌,天神和魔尊,更是死对头。 “本君警告你,别在她身上动歪心思,她不是你能染指的人。” 说罢,眼眸中金光一闪,吾方便糟了一记痛击。 嘴角溢出了一丝殷红的血,他捂着胸口,裂开嘴笑了,“她本就该是生长在魔域的红莲,是在无尽黑暗中绽放的圣莲,我不过是在给她引路,找到回家的路罢了。” “你那是在害她。”烛胤清冷的语气,不带丝毫波动。 “非也,她现在的样子,难道不比以前好上数倍吗?” 以前的晴嬅,鲜活个性,却也太过善良单纯,将拯救苍生挂在上心,热心肠极了,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屡次得逞。 而现在的白灵,可不再是个小天使,被人折断了天使的翅膀,褪去了光洁的外衣。 是个从深渊地域里爬出来的恶魔,同时也是他造就的恶魔。 于他而言,白灵是个尚存一丝瑕疵的艺术品。 为何存在瑕疵? 因为他下手还不够狠。 烛胤的双瞳中满是冷厉,怒火在眼底燃烧,空气都冷了许多。 冷冽的声音传来,“在黑暗中生长,也要向阳而生,圣莲本就是正邪并存,你为她造就了恶的一面,终究会死在自己手上,你信吗?” 吾方闻言,嗤笑一声,倨傲不已:“只要世间黑暗永存,吾便永世不灭!” 魔尊代表着黑暗,天神代表着光明。 圣莲则是其中的一杆秤,她不在黑暗中生长,也不在神圣的土壤中生长。 她是在光与暗的交界点,往前踏一步,她是神,往后退步一步,她则是魔。 现在魔要伸出手,将她拉到阴暗的地狱,想要打破这该死的平衡。 吾方前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这个,可他万万没想到,晴嬅心中还有残余的善念在苦苦挣扎,硬是在这一世,形成了近乎完美的平衡。 否则按照他的计划,前世晴嬅的死亡,三界也该跟着陪葬了。 “你会被灭的。”烛胤淡淡的开口。“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是吗?我恭候大驾。” 说罢,吾方阴恻恻的笑声传遍了京城的每一处,待消失之时,他人也彻底没了踪迹。 “七师弟他,是不是疯了?” “我看是。”俞先明道,“你没听这笑声这么瘆人吗?跟疯子无异。” 就在这时,有人发现,天神也不知何时消失了,与此同时的还有圣女。 “师妹,师妹!” 俞先明喊了萧映雪好几声,后者才愣愣的回过神来。 “怎么了师哥?” 俞先明以为她因为南宫寅的死而感到难过,安慰道:“师妹,二师兄的死......” 话音未落,萧映雪便连忙冲上了屋顶,其余人等要么留下来好好疗伤,要么也跟了上去。 可当众人跃到上面时,哪里还有尸体? 什么也没有,包括南宫寅也没了。 “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好生奇怪。”林伯辉还往吾方掉下的大洞下瞧了一眼,“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俞先明道:“会不会是天神将二师兄救走了,说不准,哪日二师兄就能回宗门了!”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心里期待起来。 只有这个解释了,不然天神平白无故将南宫寅一个已死之人带走作甚? “天神神通广大,二师兄乃是最有资格飞升之人,天神定是不忍看天才就此陨落,所以才伸出援手!” 这说的越来越有道理,貌似还真有那个意思。 “处理余下之事,随后立即回到宗门,向宗主秉明一切情况。” “是!” 第一六一章 前世篇 初遇 天界梵生池中,仙气飘渺,一株含苞待放的红莲在风中摇曳生姿。 游奕灵官手持文书从外走来,抬眼只见一银发男子在池中沐浴,宛若神祗的俊颜让他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男子半睁着宛若星辰的双眸:“何事?” 游奕灵官如梦初醒,连忙道:“禀帝君,明日就是拜神祭,天界所有神官都会到场,包括四海八荒的神仙们,不知帝君这次可否要出席?” 拜神祭,天界最隆重盛大的节日,千年一次。 以往这个时候,烛胤帝君很少亲自出席,都交由父神主理。 游奕灵官想着估摸着这次帝君也不会去,走个过场问问罢了,谁知烛胤“嗯”了一声。 闲来无事,去也无妨。 游奕灵官立马紧张起来,帝君居然要去拜神祭! 这可是大事,得立马通知大家伙,“小神这就下去另外准备准备。” “等等。” “帝君有何吩咐?”游奕灵官忐忑的问道。 只听耳边传来哗啦的水声,再抬眼看时,烛胤已经从梵生池出来,穿上了一件简单的中衣,银发上还滴着水,划过他如刀削般的脸庞。 只是游奕灵官注意到他身后的红莲,好像更红了,似乎还在愉快的晃动。 错觉吗? “记得备些三花酿。” 游奕灵官忙回神,恭声应是。 帝君独爱三花酿,就算不说,他也会准备好。 神宫总共有186座宫殿,其中最大的乃是璠煜殿,每年的拜神祭都会在此地举行,汇聚着数千上万名神仙。 此时的璠煜殿中,众神正襟危坐,主位上坐着的乃是老态龙钟的父神,一旁精致华贵的软塌上则是空的,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没一会儿,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东升的太阳直射进来,一抹蓝色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仿佛被镀了一层金光。 是帝君来了! 众神立马站起身,垂首齐声道:“恭迎帝君。” 烛胤身影一闪,落座在软塌之上,慵懒的托着下巴。 修长白皙的手拿起一杯三花酿,说道:“诸位随意。”说罢,仰头喝下。 众神这才陆陆续续的坐下,神情惶恐又激动,时不时会有女神仙朝烛胤所在的地方抛几个媚眼。 后者看也没看一眼,女神仙就满脸羞红之色。 帝君一出马,在场的男神仙们都只能黯然失色了。 父神捋着长长的胡子笑道:“奏乐吧!” 游奕灵官得令,便吩咐了下去,不一会儿,璠煜殿中歌舞升平,仙子们翩翩起舞。 众神吃着精致的点心,百无聊赖的聊着天,说些新听到的奇闻异事。 “最近凡间可不安生,啸国威猛无比,又灭了周边一个小国,那里的人们都祈祷战乱早些平息。” “是啊,可战乱也不是我等能管的,凡界自有命数,有些人觉得指望不上神仙,就往圣河里丢垃圾,太不道德了!” “你那都什么破事,我那就好多了,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番邦小国,地处偏远,国君吃斋念佛,没那么多野心。” “啸国那边总不下雨,庄稼不好种,从烧杀抢掠,到发起战乱,说白了不就是吃不饱吗?你多布雨不就得了。” “那也要他们求,我才能布啊!况且,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这话的神仙眉头紧锁,长着一张马脸,啸国正是他管辖的地盘,一提到这个,他就觉得实在是烦人的紧。 就在这时,他忽然间发现桌上的糕点貌似莫名其妙少了好些个。 可他分明只吃了两口啊! 他朝两旁看了看,没有任何异常,哪个神仙会这么不要脸的偷吃? 心想许是自己想多了。 可当他再低头时,桌上剩余的点心也全没了!他挠了挠头,傻眼了。 “你吃的还挺快啊!”一旁的神仙打趣道。 马脸神仙讪讪一笑,定睛一看,忽然变了脸色。 因为他看到一只肥嘟嘟的手从对方桌下伸出来,直接把桌上的果子偷走了。 那神仙见他脸色不对,便顺着他的目光怪异的低下头看去,不禁惊奇道:“诶?老子的桃子怎么没了。” 马脸神仙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朝桌底下看去。 对方心领神会,弯下腰一手掀开了桌布。 啥也没有,空空如也。 “该不会是你拿走了,在这装神弄鬼吧?” 马脸神仙一听,便直言道:“我本就是神,哪里用装?” “那我那桃子去哪儿了?难不成还凭空消失了?” 这桃子乃是桃园所摘,最为极品的蜜桃,咬上一口就让人欲仙欲死,每个神仙桌上都只有三个,多的都没有。 他这还没能吃上一口呢,就这么没了!谁不气啊! 好歹也是堂堂神仙,谁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马脸神仙恼怒道:“放屁!你以为我多馋那桃子,我是亲眼看到有东西偷走了。” “你才放屁!我看你就是那偷东西的小贼!” 两个就要吵了起来,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游奕灵官见状,心下一惊,连忙过来打圆场,“两位神官冷静冷静,这桃子还有一些,小神这就去拿来。” 要吵出去吵,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帝君他还在场呢! 听到会有补偿,那恼怒的神仙脸色好了些。 可马脸神仙不干了,这样岂不是坐实了他是小贼这个罪名?以后在神宫还怎么混? “游奕,我真没偷,我还想问我这桌上的点心怎么莫名其妙都没了呢,方才亲眼看到有个东西把吃食都偷走了,会不会是璠煜殿偷溜进了什么?” 这下轮到游奕灵官脸色差了,“神官说的什么话!小神在帝君座下做事,从未出现过任何疏漏,况且璠煜殿这么多神仙,如此多的眼睛,偏偏是神官你看到了,说不准是眼花了。” 小偷这种名头对方不想要,可办事不利这个罪名他更不能接受。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道:“我的桃子!” “我的也不见了!还有点心!” 又有不少人的东西被偷,偷的还都是吃的,看来这小偷是个馋嘴的贪吃鬼。 糟了! 游奕灵官脸色一变,难不成璠煜殿真进了东西? 他连忙朝烛胤所在的方向告了声罪:“小神疏忽,恐扰了帝君兴致,这就把那小贼找出来!” 拜神祭这种大事出了差错,他真是该死。 烛胤随意的挥挥手,只是眼底的倦怠褪去,有了些兴致。 游奕灵官指挥着天兵在整个大殿里搜查,不少神仙也加入其中,势必要揪出贼人。 这还是千百年来在拜神祭上第一次出了差错,游奕灵官额角都冒了不少虚汗。 场面死寂的可怕,皆以为帝君动了怒。 谁知,那低哑磁性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中回响,“不必找了。” 众人凝眸望去,只见帝君手上拎着一个裹着红肚兜的小胖娃娃,面貌精致可爱,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手上拿着蜜桃,嘴里还咀嚼着什么,嘴边还有食物残渣。 小贼是她?! 第一六二章 又不是你家的崽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扇动。 为什么都在看自己啊? 女神仙们被萌出了一脸血,恨不得把自己桌上的点心都送给她吃。 这娃子长得也太可爱了! 而那刚开始因为稀缺的蜜桃被偷而感到无比愤怒的神仙也顿时消了气。 小孩子嘛!不懂事,多吃点好。 能吃是福。 拎着这么一个小家伙,烛胤却是眯着眼的盯着她,心中没有掀起半点波澜,小屁孩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小家伙手上的桃子还有一小排整齐的牙印,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点心,发现眼前的男人一直看着自己。 不对,不只是他,是所有人都在看。 只是面前这位,令她感觉好亲切,主要是长得比其他人好看多了!顺眼! “给、给你吃。”她将手里的蜜桃往前递了递,软软糯糯的嗓音,再次让女神仙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 看着近在咫尺的蜜桃,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小家伙长得也跟蜜桃似的,白嫩嫩的小脸,似是能捏出水来。 心里是这样想,神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本君不吃。” 他对蜜桃不感兴趣,更何况她都咬了一口,他是绝不会吃的。 小家伙“哦”了一声,两只小手抱着比自己小脸蛋还大的蜜桃又咬了一口。 水灵灵的大眼睛笑弯了,“好吃。”说着,又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游奕灵官汗颜不已,他看得出帝君似乎很嫌弃这个小家伙,便主动上前说道:“帝君,这小不点就交给小神吧。” 烛胤抬眼,没多想,便要将小娃娃递给他。 谁知游奕灵官刚要接过手,那小家伙就丢掉了手上爱不释手的蜜桃,紧紧抱住了烛胤的手。 “不要!不要!”她大声喊道,声音之大,在大殿中都有了回声。 众神们一致认为,游奕灵官太残忍了! 游奕灵官:.......行吧,坏人都我来当了。 小家伙满脸抗拒,可怜兮兮的看着烛胤。 她才不想走,她要留在这儿。 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这途中她不知废了多大的劲儿,那些该死的美食老是勾搭她。 她真的太难了! 小家伙明明很小个,像是刚出生不久的样子,就该好好的待在襁褓里,可偏偏上蹿下跳比谁都厉害,这嗓门也不是一般的大。 死死的抱着烛胤的手腕,又怒视着游奕灵官,“不!” 游奕灵官咽了咽口水,道:“这......”这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强行把这小家伙扯下来吧?定会伤到她的,这么可爱,他也下不去手啊! 烛胤感受到她的小脸蛋在蹭着自己的手,垂眸看去,就看到了她水汪汪的眼睛正哀求的看着自己,眼泪似乎还在眼眶里打转。 像是一团棉花,遇水则化。 要是强行带她离开,如此大的嗓门,会把神宫都哭塌了吧? 没来由的,他竟有些心软。 只是脸上还是淡淡的神色,“不准哭,不准闹,好好坐着,可否做到?” 他看着她的眼睛,也不管她是否能听懂,还是这么习惯性的下达了指令。 小家伙懵懂的点点头,如小鸡啄米似的。 烛胤给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游奕灵官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恭敬的说道:“小神这就下去查清是哪家神仙的娃娃跑了出来。” 拜神祭,是不允许未成年来的。 游奕灵官退下了,一场小插曲过去,场面又恢复了热闹。 小娃娃乖巧的坐在帝君的软塌上,还真做到了一动不动。 不少眼睛投过来,打量着这个小不点,小小年纪眼睛毒辣,一眼就挑中了地位最高的人,抱上了大腿。 前途不可限量啊! 烛胤躺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周围的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可身旁破天荒的出现了个小家伙,他虽是闭着眼,却在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一动不动,真这么乖? 他微微睁开了双眸,恰好看到了她又长又密的睫毛在不停扇动,琉璃色的眼珠子,简直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仅是一眼,就看出她又嘴馋了。 他真是好奇,这么小的一个人,是怎么能吃下这么多东西的? “想吃就吃。”他说。 小家伙一听,开心的都要跳了起来,扭头朝他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烛胤的眼底也缓缓浮上笑意,笑着好看,该多笑笑。 可是,当她要伸手去拿时,她悲催了。 手太短,够不着。 一旁的父神看在眼里,满是慈爱之色,忍不住朝她伸出手,说道:“女娃娃,到爷爷这儿来,爷爷这有许多好吃的。” 她闻言看过去,眨了眨眼。 好多胡子,可以拿来荡秋千吧。 这般想着,她下意识想往父神的方向挪了挪,谁知挪着挪着,发现挪不动了。 原来是她的小辫子被人揪住了。 身后传来男人慵懒无比的声音,“过来。”语气不容置疑。 方才不是还一副离不开他的样子吗?这会儿怎么见了吃的就要走。 父神眼角抽搐,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又不是你家的崽,护的跟什么似的。 小娃娃努着嘴回头,屁颠屁颠的爬到了烛胤身旁。 “够不着为何不说?”说罢,他将一盘子的点心拿到了她眼前。 小娃娃满是星星眼的看着点心,对于烛胤的问话,直接抛之脑后了。 快速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又随手拿了一块送到了烛胤嘴边。 后者微微一愣。 神仙们都注意到了这边两人的互动,一时间不知该羡慕谁才好。 烛胤这次没有拒绝,拿在了手中品了一口。 小家伙吃的香,还以为这有多好吃,也不过如此。 点心他不感兴趣,还是斟了一杯三花酿,喉结上下滚动,她愣愣的看着,心想道这貌似这比点心还吸引人。 察觉到一丝火热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烛胤垂眸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小小年纪,什么都馋? 小家伙连忙移开了目光,埋头苦干,心下暗自想着,终有一日,她要品品他的味道。 宴会进行了有一会儿,耳边倏地传来轻轻的鼾声。 烛胤低头一瞧,点心都被吃光了,软塌上还有不少残渣,放在平常,向他这种深度洁癖,定会恼怒。 可这会儿,仅是蹙眉了下,就看到睡得香甜的小家伙。 后者似乎做了什么美梦,樱桃小嘴还砸吧了两下,小身子蜷缩在一起,侧着身缩在自己的臂弯下。 没来由的,他伸手想捏捏她这粉嫩嫩的小脸蛋,会是什么感觉呢? 这般想着,也照做了。 可手才伸到脸颊旁,就被一双稚嫩的小手抱住了。 紧接着,烛胤双目微睁,小家伙张了张嘴,他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她竟然把他的手指头当成点心放在嘴里吸吮! 金眸中幽光一闪,神色微暗。 “松开。”他下意识的开口。 随即便意识到小家伙睡的正熟,哪里会听到他说的话,于是他便主动将手拿开了。 小家伙却像是被夺走了世上最好吃的点心似的,撇撇嘴作势要哭。 第一六三章 小小年纪懂什么? 见她作势要哭,烛胤只好将桌上仅剩不多的一块点心塞到了她手里。 小家伙手里有了东西,这才满意的翘起了嘴角,又将其塞回了嘴巴里,模样可可爱爱,让人不忍怪罪。 这时,游奕灵官赶了过来。 烛胤的目光收了回来,抬头看向来人,哪里还有方才神色的柔和。 这么快就找到爹妈了? 竟是有些舍不得。 游奕灵官快速地扫了眼小家伙,睡的还真香,应该没惹恼帝君他老人家吧?还是快快带走的好,帝君最不喜欢麻烦了。 “找到了?” “禀帝君,尚未找到,今日来宴席的神仙太多,一时间难以……” 话音未落,只听面前尊贵的男子说道:“知道了,那便接着找吧。” “那这女娃娃,就先?” 游奕灵官很想说,交给自己好了,省得帝君麻烦。 帝君是厉害,但也只是战力强,带崽这种事定是没有经验的。晚些时候托个仙子来照看应该不成问题。 “本君先带着。” 说罢,烛胤起了身,将小家伙抱在了臂弯里,抱娃的姿势不大有经验,但好在小家伙睡的香甜,尤其是在他身边,雷打不动。 真是毫无防备之心的小家伙。 若是落入了坏人手里,定会遭殃的,还是在他视线范围内是最好。 游奕灵官一脸惊愕的看着烛胤离开,一时没反应过来,难不成是帝君的孩子? 想到此处,他连忙甩了甩头,不太可能,瞧帝君那断绝七情六欲的模样,怎么能会和女神仙有些什么? 难道是哪位女神仙要追求帝君的新手段? 也不太对啊...... 游奕灵官想不明白,只好接着去找小家伙的爹妈。 究竟是有多粗心大意,孩子开溜了都不知道! 于是乎,众神就这样看着威武英明的烛胤帝君抱着一个粉嫩嫩、如瓷娃娃般精致的孩子离开了。 “帝君竟然抱着孩子!” “好有爱啊......” 仙子们满眼不舍的眺望着那身尊贵的身影,也不知究竟是舍不得帝君,还是帝君怀里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从那以后,连续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神仙们都知道了帝君身后跟着一个小家伙,帝君去哪,小家伙就在哪儿,还在神宫里作威作福的。 这次真不是游奕灵官办事效率差,他找遍了四海八荒,也没找到小家伙的出处。 像是凭空出现似的。 “帝君,她会不会是从什么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一脸老态的书神苦着脸,之所以苦着脸,是因为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正在揪他所剩无几的胡子。 偏偏帝君在场,谁敢呵斥她? “嬅嬅,别闹。” 晴嬅,这名字是他所赐的。 直到烛胤开口,晴嬅才不甘不愿的松了手。 花花?她确实是朵小花。 只是松开之前,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还是猛地将书神最后一根胡子拔掉了。 “诶呦!”书神捂着下巴,“小祖宗诶,饶了我吧!” 晴嬅趴在地上捧腹大笑,蓦地,一只大手将她捞了起来,天旋地转,她稳当的坐在了桌上。 此时的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一片小肚兜,而是精致舒适的小衣裳,只是头上还是稀少的头发,绑着一撮小揪揪。 “晕晕......”她晃着脑袋,指着书神,“丑。” 书神嘴角抽搐,好歹年轻时也是个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他不服气,开始跟小家伙较起劲来。 “你小小年纪,可知道何为丑美?” 晴嬅眨巴着眼睛,扭头指着烛胤,笑容灿烂,咿咿呀呀道:“好、好看。” 书神语塞了,谁跟帝君比,都丑。 烛胤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谁知当晴嬅说出下一句时,他笑容僵了僵。 “好、好吃!”说这话时,晴嬅眼睛亮亮的。 书神愣了愣,故作呵斥:“放肆,人哪里好吃!不对,人不能吃!” 难不成是个吃人的小妖精变的?也不太像啊...... 晴嬅一听,像是为了证明真的“好吃”,她居然熟练的爬到了烛胤的肩上,后者担心她摔倒,习惯性的抬手扶住了她。 他转过头看着她,还未明白她又要做些什么时,巧了,就这么一转头,一个又湿又软的唇瓣就往他的薄唇处轻啄一口。 哪怕是面对魔族数百万军队都面不改色的他,这会儿变了脸色,神色微怔,瞳孔地震。 书神见状,惊愕的猛咳了几声。“咳咳!你!” 晴嬅顺着烛胤的衣裳滑了下来,叉着腰说道:“好吃!” “你......”书神扶额不已,连连拱手:“罢了罢了,老夫甘拜下风。” 书神总算明白这好吃是何意思了,小小年纪,竟如此好色! 晴嬅得意的笑了笑,又开始吃起桌上的点心,丝毫没有意识到方才的举止有多惊人。 毕竟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书神正了正神色,并未发现面前之人的异常。 “禀帝君,小神查阅了万志阁,斗胆猜测,这小女娃很可能是天地灵物所出。” 烛胤敛眸,“此话怎讲?” 书神拿出了一颗光滑的大圆球摆在了桌上,“帝君请看。” 晴嬅好奇的凑上去打量,球面倒映出她的模样,只不过多了点什么,那就是她眉心上的一朵类似红莲的胎记。 书神说道:“此物也属于灵物,乃是南海一只上古扇贝所出,名为滂珠,可以将同属于天地灵物的东西识破。这么一看,这小女娃的原形应该是一朵红莲。” “红莲?” “应该不错。” 烛胤顿时想起来了,梵天池中就有一朵含苞待放的红莲,只是这几日都没得空去看。 难道是那朵? 书神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此乃灵图。 将其翻开,书神指着灵图废旧的一页,说道:“传说上古有一圣莲,能维持这三界间的平衡,万物之源。这圣莲从未有人见过,也不知,指的是否是她。” 此时的晴嬅又爬到了灵图上面,小巧的鼻尖嗅了嗅,想要张嘴啃书页。 书神吓了一跳,连忙要将其收起来,“诶!这可不能吃!” 晴嬅气呼呼的,她讨厌这个老头! 灵图突然用力合上,把书生的手指给夹到了。 “诶呦!怎么回事......”书生吃痛的将灵图丢在了桌上,一脸奇异的看着它:“还能活了不成?” 烛胤也心觉诧异,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只见晴嬅转了转小指头,灵图就立了起来,紧接着,晴嬅居然骑了上去。 “嘚~驾!” 随着一声令下,灵图竟是动了起来,学着马儿跳下了桌,驮着晴嬅四下乱跑。 书神目瞪口呆,“这简直......神了!” 作为掌管万志阁数千年的书神,他可从未见过镇阁之宝的灵图会像眼前这般跳脱! 第一六四章 初见玄女 书神来时带了东西,走时两手空空,东西都被晴嬅明目张胆的打劫走了。 书神肉痛不已,奈何帝君见她玩的开心,直说道:“她喜欢,便留着,你改日再来拿。” 那可不是玩具啊喂! 两个都是万志阁的镇阁之宝,天地灵物,是世间最珍惜的宝贝。 书神只祈祷,万万不能被那小祖宗给玩坏了,造孽啊! 若是书神知道他平时小心谨慎对待的滂珠,此时被晴嬅放在粗糙的地上滚来滚去,估计要当场吐血三升。 要是滂珠再小些,她就要拿来当球拍了。 烛胤在一旁坐着,百无聊赖的看着地上的小肉球四下乱跑。天气晴朗,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 晴嬅很小只,别说巴掌脸了,他一只大手就能把她的头整个覆盖住。 晴嬅自娱自乐,推着滂珠,独留灵图在一边失宠。 就在这时,滂珠忽然撞到了什么,推不动了。 晴嬅疑惑的抬起头,原来是撞到人了。 眼前是一身穿白色留仙裙的女子,长相温婉柔弱,气质清丽,朱唇玉面,更是出水芙蓉,让人一眼瞧见,就会心生恻隐之心。 女子低头看到晴嬅,温柔的笑了笑,小心的抱起了她。 “你是谁家的小娃娃呀?”说着,还将晴嬅放在了怀中,很是喜爱的模样。 眼前的女子平易近人,主要还是好看,晴嬅认颜值,便任由她抱着自己。 听到这话,晴嬅回眸指着软卧之上的男人。 稚嫩的说道:“他、他家的......” 烛胤懒懒的抬着眼皮,深邃的眸中划过一抹深意,小家伙没有家,放在自己身边,这么说也没错。 女子抱着晴嬅,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完全没有像别的仙子一样见到至高无上的帝君就扭扭捏捏、矫揉造作。 让人看着舒适极了。 只不过对此,烛胤没什么想法,视线都停留在晴嬅身上。 女子察觉到男人的目光看了过来,便得体的说道:“早些时候就已经听闻,帝君身边多了个小可爱,如今一见,当真可爱。” 说罢,还点了点晴嬅的鼻尖,晴嬅觉得痒,一不小心朝女子的脸打了个喷嚏。 女子微愣,也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轻笑道:“该多穿点。” 着凉了? 烛胤神色微沉,看来要回去多加件衣裳。 女子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示意身后的小仙娥上前,手上呈着什么。 她一手抱着晴嬅,一手拿起一件淡粉色的披风,“嬅儿,这是姐姐亲手做的,可否喜欢?” 晴嬅对什么都感兴趣,咿咿呀呀的伸出手,好奇不已。 “喜欢就好。”女子笑了笑,便示意仙娥上前为其披上。 她满意的说道:“不错,很合身。” 晴嬅也跟着笑嘻嘻的。 见状,烛胤这才开口,“你怎么来了?”语气里带着三分生疏。 来人正是玄女,玉屏真人座下的弟子,就凭这一点,在神宫,也是人人要尊称一句上神。 “想着帝君身为男子,照顾孩子许是会有不周的地方,所以便来看看,没什么见面礼,就带了件实用的披风。” 烛胤闻言,放缓了语气,“有劳。” 玄女柔和笑笑:“应该的。” 烛胤看了眼依旧窝在玄女怀中晴嬅,看样子小家伙挺亲近她。 瞥了眼一旁的位子,他淡淡的说道:“坐吧。” “谢帝君。” 玄女眸中划过一抹欣喜之意,脸上却克制得很,不愿太过明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晴嬅却坐不住,又想玩,恰巧看到玄女手上亮闪闪的珠子,她便伸着手想要摸摸。 快要碰到之时,玄女就略微吃痛的缩了手。 “嘶——” 晴嬅愣住了,她还没碰到呢,这姐姐是怎么了? 烛胤也看了过来。 “没事,就是手上有点小伤,不打紧。”玄女看着烛胤。 晴嬅不敢碰了,像是犯了错似的,可怜兮兮的低着头。 怎么不开心了? 烛胤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玄女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晴嬅的头,“姐姐没事,就是缝制衣裳时不小心被针刺到了,和嬅儿没关系。” 这便是在间接告诉他人,晴嬅身上的衣裳是她亲手缝制的,诚意十足,而且还因此伤了手。 晴嬅感觉到烛胤貌似有些生气,她抬起头,水灵灵的眼睛里有些自责,“疼疼。” 玄女一时没听懂,随即才反应过来她应该是在问自己疼不疼。 “不疼不疼。” 只见晴嬅主动握着她手上有针眼的地方,一股玄妙的力量从那两只小手里散发出来。 再定睛一看时,伤口竟是没了?! 玄女略有些惊愕,没想到这小女娃如此小的年纪,就有了治愈之力,她究竟是什么人? “不疼疼......”晴嬅收起了手,乖巧的坐着。 “帝君,她好厉害!” 烛胤也没想到晴嬅还有这种能力,真是一天一个惊喜。 他点点头,“确实厉害。” “听说游奕灵官一直在为她找亲生父母,至今尚未找到。” 烛胤闻言“嗯”了一声。 他这才想起来还未知会游奕,指不定现在还在到处跑。 烛胤想的没错,此时的游奕灵官正在茂山上大喊:“到底是谁家的崽子丢了!!!” 玄女摸了摸晴嬅的头,满眼疼惜之色。 “真是可怜,帝君,我与嬅儿挺有眼缘,不知能否常来陪她?” 神宫中极少有这般年纪的小娃娃,虽说小家伙贪玩,但很少亲近人,玄女是少有的。 思及此,烛胤微微颔首,“允了。” “谢过帝君。”玄女露出欣喜之色,却也知不该逗留太长,以免适得其反,应该见好就收。 “嬅儿似是累了,我便退下了。” 说罢,她将晴嬅送还给烛胤,“小嬅儿再见,下次姐姐再来找你哦!” 晴嬅打了个哈欠,朝她挥了挥小手,于是便靠在了烛胤的胸膛上,拱了拱。 “既然困了,便回去吧。” 正要起身,一只小手就揪住了胸前的衣领。 他神色柔和,垂眸。“怎么了?” “生气气......不要。” 烛胤扬眉,小家伙还挺敏感,竟是能察觉到人的心情。抬手轻轻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本君不生气。” 晴嬅闻言,笑了。 “好耶~” 那位姐姐的伤被她治好了,这样子他就不会生气了。 她却不知,烛胤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别人。 神宫热闹,小家伙爱热闹,是以,他一直没带她回梵华苍境,那里太苍凉了,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人居住。 晴嬅吃得香,睡的也香,可可爱爱没有烦恼。 烛胤将她小心的放在柔软的床上,动作之温柔,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 他抬手施法,捏了个传讯符,传讯符嗖的一下飞远了。 第一六五章 谁说是那小家伙有福气了? 玄女走在路上,心情愉悦,嘴角上扬。 几名小仙娥走在身后,为首的名为清荷,是玄女的心腹。 清荷见主子开心,不由得也跟着高兴起来,“恭喜上神,贺喜上神,终于得偿所愿了。” 玄女轻笑一声,“什么得偿所愿?” “能接近成功接近帝君,成为唯一一个能时常出现在帝君身侧的女子,只有上神您了,这难道不是得偿所愿吗?” “这哪儿够?”玄女嗤笑道:“我要的是那个位子。” 无需明说,清荷立马反应过来,上神所指,正是帝后之位。 她谄媚道:“上神貌若天仙,这已经远超他人,如今还能时常在帝君面前露脸,那个位子,指日可待!” 玄女收了笑容,故作呵斥,“行了,这一切还是要看帝君怎么想,我等难以左右。”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中有九成的把握能让烛胤对她“另眼相看”。 清荷在她身侧伺候多时,自然知晓她不是真的动怒,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不过上神乃是真聪明,曲线救国。” “投其所好罢了,帝君宠爱那个小家伙,我便从她身上入手,如此才能有理由啊。” 以前靠着玉屏真人这层关系,她没少在烛胤帝君面前出现,可却都是站在一旁,远远的看着。 只能偶尔插上几句话,这样缓慢的进度,她可等不了。 像帝君那般三界最强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这九天玄女的身份,也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他。 拜神祭时,她因有事没能准时赶到,到了璠煜殿时,人已经走了。后来才打听到烛胤身边凭空多了个小女娃,惊得她以为是他的孩子。 弄清楚后,她便做好了计划,今天的每一步,都是算计。 故意点了晴嬅的鼻尖,诱其打喷嚏,再顺理成章的拿出披风,博个好感。 玄女将手上的闪得反光的手链摘了下来,扔给了清荷。 这东西也是她故意戴的,为的是吸引晴嬅这种好奇心强的小孩子去触碰,就算她没碰,她也有别的招数让烛胤发现她的伤。 招数不高,但妙就妙在她确实得到了晴嬅的喜欢,如此才能展开接下来的计划。 而且她还弄清楚了一点,本以为传言不可信,谁知今日一见,才明白帝君对那小家伙确实很看重。 清荷有些犹犹豫豫,玄女淡淡的瞥了一眼,“有什么就直说。” “上神,那小家伙这么小就粉雕玉琢的,若是大了,又时常在帝君身边,会不会给上神造成困扰?” 玄女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回想起晴嬅的模样。 虽不想承认,但那小家伙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现在又独得烛胤恩宠,日后长大...... 也不知想起什么,玄女忽然笑了,“不是找不到父母亲吗?” “是啊。”清荷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又是为何发笑。 隔墙有耳,玄女不愿多说,她想到了个不错的主意,不,应该说是绝妙的主意。 ¥¥¥¥¥¥ 君临殿。 “禀帝君,如您所料,梵天池的红莲盛开了。” 游奕灵官本是在北海办事,办的还正是给小家伙找妈妈的活,正在和北海龙王谈话,就收到烛胤的传讯。 简讯的内容就是让他立刻走一趟梵华苍境,去看看梵天池那朵万年不开的红莲如何了。 烛胤看了软塌上紧闭着双眼的小家伙,这才说道:“不必找了,她就是那朵红莲所出。” 游奕灵官一脸诧异,“那朵红莲果然不简单,太神奇了!” 一朵红莲能生出人来,怕不是神物吧? 似是想到什么,游奕灵官道:“梵天池是您的浴池,那朵红莲一直身居其中,难怪对您如此依赖亲近,估摸着将您当成父君了。” 话音一落,他立马感受到一丝冰冷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空气似乎要凝成冰了。 他说的有何问题吗? 帝君亲自带这小家伙,这小家伙还无父无母的,两人都走出去,哪个不会以为是一对父女? 况且两人都是神颜,不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是好看得不得了。 再者,眼瞎的人都看得出,帝君十分喜爱这小家伙,认个闺女也没什么不好嘛!难不成要认妹妹? 那也不太好吧,帝君多大年纪的人了...... 所以帝君为何是这种要杀人的眼神?! 游奕灵官实在猜不透天神所想了,只好连忙转移话题,“对了,狐帝来人传话,说是过两日要找帝君您商量狐族乔迁至东海青丘之山一事。” “哦?为何不在涂山了?” “说是分成了两派,搞分裂,留在涂山的喜欢当红娘,迁去青丘的喜欢嫁给凡人。” 烛胤抿了口三花酿,“狐帝去了青丘,狐后呢?” “这......据说是又吵了,还打了三天三夜,狐后留在了涂山,狐帝一气之下要跑去青丘,可青丘那边靠近东海,东海龙王脾性大,要靠帝君出马协调协调。” 简直胡闹。 “知道了。” “帝君若无吩咐,小神便先退下了。” 烛胤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其赶紧离开,可正当游奕灵官要离开君临殿时,身后又传来男子的声音。 “等等。” 游奕灵官只好绕了回去,恭敬道:“帝君有何吩咐?” “桃园那边蜜桃熟了没有?” “回帝君,拜神祭之前就熟了,这几天应该是果子最甜的时候。” 帝君两耳不闻窗外事,每年的拜神祭都是蜜桃成熟之时,分明上次不久前才吃的,这下又忘了。 “退下吧。” “是。”游奕灵官正要转身离开,蓦地想起什么。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帝君没事问桃园作甚,当然是为了那个馋嘴的小家伙啊! 游奕灵官讨好似的问道:“帝君,可否需要小神带人清场?” 烛胤沉吟半晌,指节有序的敲击在桌上,侧头看了眼刚好翻身的晴嬅,这才开口说道:“不必。” 他不喜欢热闹,她喜欢,便依着吧。 游奕灵官走到门口,不知为何,他想回头看看。 他顿住脚步,回眸看了眼殿内的景象,偌大的君临殿,需要仰头才能看到的主位,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必定是孤独的。 可现在,帝君的身旁多了个有温度的小家伙,所有人都觉得,是晴嬅有福,得到了帝君的宠爱。 可他却不这么认为。 这段时间,帝君的变化很大,身上那股清冷的气息在面对小家伙时会变得柔和几分,时常会被她逗笑,亦或者露出无奈之色,脸上的表情也不再是只有一种。 放在之前,就连经常在帝君身旁做事的他,都极少能见到帝君露出笑容,帝君从来都是不苟言笑。 重要的是,帝君现如今多了不少人情味,至少不会再压榨他了。 沉重威严的大门缓缓合上,游奕灵官嘴角带着笑意乘云离开,感叹一声道:“帝君有福呐!” 第一六六章 认帝君做爹爹?! 桃园在神宫之外,并不似仙境般云雾飘渺,倒像是凡间,鸟语花香,两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 若是定要说出一点不同,那就是产出的蜜桃乃是世间最好吃的桃子,不少男子赞美女子时,就会引用蜜桃之词,说什么“姑娘貌似天界水蜜桃”。 既貌美,又甜美。 烛胤的坐骑是一只威猛的白泽神兽,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谁见了都要畏惧三分。 可晴嬅不一样,她不但扯着白泽的胡子,还骑到它头上“好心”的帮它打扮,绑头发,拿仙娥的脂粉抹在脸上。 白泽一脸生无可恋:爷是公的!爷不要娘娘腔! 刚到桃园,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大老远就见到了玄女。 晴嬅拽着白泽长长的胡子,荡秋千似的荡了下来,后者疼的嘴角抽搐,却又只能忍着。 心想道,给小爷等着,等你这小家伙长大,爷定要好好教训你!爷度量大,不跟小屁孩计较! 晴嬅踩在地上,屁颠颠的朝前走了几步,向玄女招手,脆生生道:“姐姐!” 白泽伏低身子,烛胤便从身上下来。 他拍了拍白泽的头,后者会意,走到一边,守在了桃园外。 玄女带着竹篮,也是一脸诧异,先是朝烛胤行了个礼,这才蹲在晴嬅面前。 “嬅儿也来了呀,好巧。” 不巧,她是提前从游奕灵官那打听过了,才匆忙赶来。 玄女抬眸略带羞涩的看了眼烛胤,“我不知帝君今日会带嬅儿来桃园,怕是饶了您和嬅儿的兴致,我下次再来好了。” 说罢,玄女温柔的摸了摸晴嬅的头,站起身正要离开。 身后便传来男子好听的声音,“嬅嬅喜欢你,便留下吧。” 玄女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得意,转过身时,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是。” 晴嬅个子小,牵也牵不到手,将竹篮交给身后的清荷,她自作主张的将其抱在怀中,路过的小仙娥看见了,皆认为他们更像是一家三口,和谐极了。 玄女见状,心下满意不已,这正是她想要的。 桃园内鸟语花香,正值盛季,偶尔有清风吹来,吹掉不少桃花。 晴嬅一股脑钻到桃花中猛的一闻,鼻子呛得打了个喷嚏,“阿嚏~” 晴嬅的可爱吸引了不少守桃园的仙娥,她们纷纷围在她身边,都想上手抱一抱。 “太可爱了吧,天呐!” 仙娥好想亲一亲她肉嘟嘟的小脸,蓦地,感受到一股不太好的视线射了过来,惊得她浑身发寒。 仙娥立马收了心思,很显然,帝君并不乐意。 没想到帝君是个小气鬼。 仙娥们轮流抱着晴嬅,又是摸脸又是摸头,爱不释手。她们享受,晴嬅也享受,能被这么多好看的小姐姐围绕,多么赏心悦目。 烛胤随手一挥,变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软卧,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晴嬅与众人嬉笑玩闹。 开心就好。 “嬅儿,那边果子甜,姐姐带你去那边摘,好不好呀?”玄女指着不远处的桃园。 晴嬅定睛一看,上面确实挂着比这一处更大的蜜桃,口水都不禁流了下来。 见状,她迫不及待的要往那处走。 这时,身后的烛胤发话了,“别走远,护好她。” 众人恭敬道:“是。” 伤了帝君的小宝贝,她们有九条命都不够赔的。 所要去的地方确实不远,就在烛胤视线范围之内,看是看得清,只是听不清谈话罢了。 在玄女的刻意讨好下,晴嬅最亲近的就是她。 远离了烛胤帝君强大的气场,众人都轻松了许多,说话时也没那么忌讳。 “好吃!”晴嬅眼前有数十个极品蜜桃,几乎每一个都被她咬了一口,打上了属于她的印记。 年纪不大,野心不小。 其中一名仙娥略带可惜的说道:“这么久过去,也不见她爹娘来领,这心是有多大。” “可不是嘛!我要是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恨不得全天看着,生怕弄丢了。” “不过有帝君护着,也是天大的福气,谁都羡慕不来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小话,一会儿可怜晴嬅,一会儿羡慕晴嬅。 而话题的主人公却在埋头苦干,开心的吃着蜜桃,仿佛置身天堂,但她总感觉差了点味道。 玄女给清荷使了个颜色,后者会意,加入了话题当中。 “据说游奕灵官没再找了,难不成是被遗弃了?”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变了变,有人说道:“这不太合理吧,先不说这小家伙如此讨人喜爱,你们看帝君疼她的那股劲儿,要是真被遗弃了......帝君怕是不会轻易放过那对夫妇。” “是啊!据说上次伽罗蛇莽故意吓一吓她,玩过了头,弄得她大哭了一场,结果直接被帝君罚了!” 清荷惊愕道:“伽罗蛇莽?那可是条大家伙,好像也是帝君的坐骑之一吧?后来呢?” 那仙娥笑道:“伽罗蛇莽被帝君变成了无害的小蛇,给小家伙拿来玩了,至今还作为神宫大门处石狮脖子上的一条蝴蝶结装饰呢!也不知何时才能自由。” “所以要是那对夫妻不识好歹,胆敢让小家伙不开心,只怕帝君要发威了。” 晴嬅貌似听到众人提到了烛胤,放下了手中的蜜桃,握着拳头颇有气势的吼了句:“威武~” 几人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 清荷又道:“那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可怜这小家伙小小年纪没有爹爹了。” 此时不知谁提了一句,“帝君就挺合适的。” 此话一出,众人偷瞄了眼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烛胤,纷纷表示赞同。 玄女低头勾起唇角,这才对年幼的晴嬅说道:“帝君对你好不好呀?” 晴嬅掷地有声道:“好!”说着,还鼓起了掌。 清荷搭腔说道:“那嬅儿想要个爹爹吗?” 爹爹是什么东东? 晴嬅不解的看着清荷,咬了一口蜜桃,“能......吃吗?” 能吃的爹爹,就是好爹。 清荷尴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这哪能吃啊!” 晴嬅闻言,眼睛睁大了,不能吃要来有何用?于是她便用力的摇头:“不要!” 玄女脸色微变,不动声色的瞪了眼清荷,后者连忙将晴嬅的头转向烛胤所在的方向,诱导性的说道:“那个做爹爹,如何?” 晴嬅抬眸望去,那个能吃! “好!”她咧开了嘴角,“爹爹......好吃!” 清荷松了口气,目的已经达到,也不管这小家伙吃不吃的了。 仙娥们都觉得这挺好,只是有人惆怅道:“帝君尚未娶帝后就有了娃子,不过日后谁能做小家伙的娘亲,想必也是极好的。” 第一六七章 他只要她无忧无虑 仙娥看了眼玄女,偷笑着说道:“我看上神和帝君就很般配。” 玄女闻言,又是羞涩又是恼怒的斥责了一声,“休要胡言!”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得很。 清荷也跟着说道:“上神这是害羞了。” “不满上神所说,方才看见上神和帝君进到桃园中,谈笑风生,我们都恍惚以为......是一家三口呢!” 玄女攥着帕子,“好啦!别说了,帝君那等尊贵的男子,天底下恐怕没有哪个女子是能配得上的。” “上神这是太过自谦了,不说地位如何,光凭上神为三界第一美人的名号,就足以当得起帝后之位。” 玄女脸色一变,“还不快住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道不清楚吗?” 隐晦的说说还好,这帝君正在不远处呢,要是被听到了,免不了要惹人不喜。 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仙娥恍然大悟,这种事确实不能说的太明显,不但会引起帝君的不满,还会给玄女带来麻烦。 她歉意道:“是小仙多嘴了。” 其中不乏有人想讨好这位九天玄女,又低声说道:“放眼三界、四海八荒,若真要找出一位当得起的人,只怕无人能比得过上神。” 玄女心下得意不已,面上却柔柔的笑了。 “若有幸得帝君喜爱,也是三生有幸了。” 她的态度摆的很明显,仙娥们一看,就知道玄女也是钟情烛胤帝君的。这也没什么奇怪,天底下的女子无人不在心中暗自仰慕帝君,见到尊荣,更是会沦陷其中。 晴嬅听不懂几个大姐姐在聊些什么,身旁已经有了不少果核,不由得打了个饱嗝。 一声“嬅嬅”传入耳中,她猛地回头,展颜欢笑。 众人也不约而同的停止了闲聊。 烛胤正朝此处走来,他说道:“该回去了。” 晴嬅闻言,立马抛下了一堆蜜桃,屁颠颠的要跑向烛胤。 玄女起身,边走边护着晴嬅,生怕她磕着碰着。 “嬅儿小心。” 看这样子,还当真像是位忧心孩子的娘亲。 烛胤掐准了时间,这个时候晴嬅大概率是吃饱了。 他一把将其抱起,“饱了?” “饱饱,嗝~” 晴嬅搂着他的脖子,乖巧的蹭了蹭,依赖感十足。 烛胤眼中的宠溺太过明显,都将玄女看得痴了,什么时候,她才能拥有这样的尊宠呢? “方才聊了什么?”烛胤突然说道,并未抬眼,而是为晴嬅拿掉头上的几片花瓣。 玄女心下微惊,难不成听到了? 她不敢显露出异色,只好含糊道:“没什么,就是她们提到嬅儿的爹娘为何还未......”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降临,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不禁心生惧意,连忙跪了下去。 身后的仙娥见状,纷纷忐忑的跪下。 “帝君息怒!” 烛胤危险的眯起双眼,一一扫过在场的女子。 怀中的小人见他脸色阴沉,便伸出小手摸了摸男子的脸。感受到小手的柔软和温暖,生怕自己这幅模样会吓到她,这才收敛了气势。 威压一撤,玄女松了口气。 只听上首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何人最先提起?”说这句话时,他语气凌人。 他最不愿有人当着晴嬅的面提起这些,因为她若是听得懂,保不准会难过、多想。 他只要她无忧无虑就足够了。 问话时,他的眼神是放在距离最近的玄女身上,眉目一凌。 他不是不懂这个女人的心思,要不是看在小家伙的份上,他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更别说让她三番四次跟在身边。 她可以为了博得他的好感讨好小家伙,却不能将小聪明用错了地方。 自作聪明的女人,他最是讨厌。 那名最先挑起话题的仙娥求饶道:“回帝君,是小仙鲁莽,小仙嘴笨,小仙口不择言!还请帝君网开一面!” 烛胤闻言,眼神这才缓缓从玄女身上移开,盯着瑟瑟发抖的仙娥,说道:“桃园不必待了,去打扫荆棘林吧。” 荆棘林,顾名思义,就是长满荆棘的林子,可里面不只是有荆棘,还有一些小妖怪。 和桃园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玄女神情紧张,忽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好在方才这个话题不是她自己挑起的,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仙娥害怕的求饶:“求帝君恕罪!”荆棘林哪里是她能待的地方啊!不死也要脱层皮。 烛胤不为所动,凉飕飕的扫了眼众人,忽然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气气,不要。” 垂眸时,冰冷的神色顿时化开,他轻声问:“嬅嬅不想罚她?” 晴嬅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众人,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很好的姐姐,可她们现在很害怕,尤其那位不停磕头的,更是哭的梨花带雨。 她不明白眼下到底是怎么了,但她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好,她不喜欢这样。 于是便睁着大眼,朝男人点了点头。 仙娥满眼期待的抬起头看着烛胤,只见那男子的薄唇动了动,从中吐出四个字:“下不为例。” “小仙谢过帝君!绝无下次可言!” “起来吧。” 几人起身,要走时,晴嬅却有些舍不得玄女,恋恋不舍的看着她。 烛胤见状,脸色微沉。 玩了一天还不够,干脆跟那女人回去算了。 心里是这样想,嘴上还是不容置疑的说道:“回去。” “恭送帝君。”玄女柔柔的说道。 白泽见到主人出来,不由得兴奋的煽动翅膀,可一看到主人怀里的小家伙,它又恨不得撒腿就跑。 烛胤先是将晴嬅放了上去,后者坐在白泽柔软的毛发上,两只小手用力的薅了两把毛,这皮肤立马秃了两小块。 白泽疼的跺了两下脚。 “别乱动。”烛胤瞥了它一眼,隐含警告之意。 白泽委屈的鼻孔喷气,呼哧呼哧。 “姐姐~”晴嬅看着玄女,露出笑容。 玄女看着如此讨人喜爱的小家伙,也是打心里喜欢,甚至想着,若是能坐上那个位子,成为她的娘亲,也是极好的。 这下看着晴嬅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嬅儿乖,姐姐下次再陪你玩。” 晴嬅嘟着嘴,用力地拍了下白泽的大脑门,“姐姐来!” 白泽:你他喵当我是马啊!爷是神兽!不是谁都能坐的! 第一六八章 不是君君,是帝君 玄女有些为难的看着烛胤,“帝君,这......” 心里下雀跃不已,她万万没想到,走晴嬅的这一步棋,效果会这样好。 烛胤本想拒绝,可当他看到晴嬅一脸高兴的样子,又不忍心扫她的兴,“那便一同回去吧。” “是。”玄女拖长了尾音,激动地心里直跳。 同乘坐骑! 这还是第一次能和帝君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真是意外之喜啊!一定要好好把握! “自己上来,难道还要本君拉你一把?” 见她迟迟未动,烛胤微微蹙眉,心下生厌。 玄女立马回神,可当她要翻上去时,白泽恼火的抖了抖身子。 “啊!”她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地上,抬着下巴有些可怜的看着烛胤。 晴嬅不满地拍了下白泽的大脑袋,“坏!” 白泽昂起头,轻蔑的睨了眼玄女,它的背可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而且很明显,主人并不喜欢这个女子,甚至感到厌烦。 那它自然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烛胤居高临下的看着略微狼狈的女人,丝毫没有怜惜之意,亦或者询问一句可否受伤。 清荷连忙走到玄女身边扶起她,“上神没事吧?” 玄女垂着眸子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她以为,他会关心一下的。 谁知烛胤随手施法,不一会儿,天边就传来一声清脆高昂的啼叫,貌似是什么东西来了。 只见一只姿态高贵的仙鹤扑腾翅膀停在了白泽身旁,玄女见状,心下不安。 “白泽不喜欢外人,你便乘坐仙鹤。”烛胤淡淡的开口,声音飘进玄女的耳朵里,凉凉的。 外人么? 那小家伙就不是外人了? 玄女咬了咬下唇,眼看着白泽就要展翅离开,为了能和烛殷多待在一起,她只好委曲求全的骑上了仙鹤。 仙鹤不同神兽,低了好几个级别,是随便从某个神官那借来的。 晴嬅虽想和玄女同乘,但是白泽很不识相,以防坏白泽半路使绊子,将玄女丢下,她便不再强求玄女。 其实她并不知,玄女有多希望她能开口。 若是能和帝君一同出现,再被神仙们看到,玄女相信,自然会有些她喜欢听到的“风言风语”。 想到这儿,玄女释怀了,嘴角不可抑制的向上扬起。 可到了后面她悲催了,仙鹤根本追不上白泽的速度,甚至连白泽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能被允许骑在仙鹤身上的人只有玄女,因此空中除了她外,清荷等人都自行回到宫殿等她。 眼下瞧不见白泽的身影,仙鹤在空中绕了好大一圈都不知该怎么办。 玄女暗自苦恼的阴沉着脸,冷风吹动她的发丝,没人看得到这位平时温柔似水的九天玄女,此刻眼里满是怨怼。 显然,帝君并不想让她跟着,否则又怎会这么做?分明是要甩开她。 难道是帝君对自己不满了? 不应该啊,她明明很小心,那小家伙对她也很喜欢。 对于这一点,玄女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另一边,晴嬅张开双臂,感受着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头上的小揪揪晃啊晃,挠的烛胤心痒痒。 “开心吗?”一只大手揉着她的脑袋。 晴嬅用力的“嗯”了一声,放松的靠在男子身上,心情愉悦。 她喜欢这种飞驰的速度,更喜欢白泽毛茸茸、萌萌哒的样子,要是长得再小些就好了。 晴嬅能感受到烛胤心情不错,心想应该是玄女姐姐也跟上来的原因,自以为干了件不错的事情。 那些仙娥聊什么她不太明白,但是隐约听出,姐姐应该跟身后之人走在一起。 两个好看的人,确实赏心悦目。 晴嬅边抓着烛胤的手,边抬起头脆生生的说道:“姐姐......” 烛胤脸色微变。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家伙,难道他比不得那个外人吗? 晴嬅朝身后看了看,哪里还有玄女的影子? 难不成是走丢了?! “姐姐,不见......”她着急的扯着男子的袖子。 “她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需要对人胡诌,也是第一次就做到了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跟真的似的。 晴嬅很信任烛胤,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抬眼看到他脸色似是不佳,心情跟过山车似的,难道是因为姐姐没来,他又失落了?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灵活的爬到烛胤身上。 “嬅嬅,别闹。“ 高空危险,他连忙将其护好,白泽察觉到身上的小家伙又在闹腾,眼里划过一抹无奈之色,反正也甩开了仙鹤,考虑到某人,它放缓了速度。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晴嬅把头往前靠了靠,烛胤立马意识到她想做些什么,连忙慌乱的将她架了起来,拉开两人的距离。 “你在干什么?”深邃的金眸中闪过暗色。 “君君......亲。” 君君?烛胤微微蹙眉,这是什么称呼? 随即便想到,估摸着是听到他人对自己的尊称,才这般唤他。 他正了正神色,“不能亲。” 晴嬅疑惑的歪头看他,明明之前亲的时候,他很开心呀! “嬅嬅是小姑娘,本君是男子,男女授受不亲,不可逾矩。” “哦~”晴嬅撇撇嘴,不亲就不亲嘛,长篇大论啥。 “还有,不是君君,是帝君。” 晴嬅努努嘴,有些抗议道:“君君!君君!” 她才不要和那些人一样,她要与众不同。 烛胤叹了口气,罢了,年纪尚幼,长大些就能教会了,不急于一时。 “好,依你。”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放在了自己怀中。 君临殿是神宫最高的一座宫殿之一,和父神所居的宫殿高度相当,昭示宫殿主人的地位至高。 白泽停在了殿外,甩了甩头,总算到了。 只见殿外站着一个身穿烟青色衣衫,样貌儒雅的男子,乍一眼望过去,还发现他身后有六条褐色的尾巴在晃动,而他尾巴上“长”了三只小狐狸。 小狐狸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晴嬅迫不及待的想要跑过去看,烛胤将她从白泽抱了下来,总算没有让它再遭迫害。 “毛毛~” 晴嬅张开手,踉跄的跑过去,瞪大了眼睛,又是好奇又是欣喜,一把抱住了其中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嘴里发出“哇哦~”的声音。 男子慈爱的看了眼小家伙,这才抬眼看向迎面走来的烛胤。 “帝君。”说话之人,正是狐帝,狐季绎。 烛胤淡淡的点头,“来的挺快,这是拖家带口来了。”眼神落在晴嬅身上,轻轻蹙眉。 狐狸尾巴有什么好摸的?都是狐臭。 狐季绎笑道:“帝君这不是在挖苦我吗?我家夫人留在了涂山,就这几个崽子跟来了。” 第一六九章 本君不是爹爹 几人走进君临殿,狐季绎身上有不少“小挂件”,使他走起路来有些不大方便,拖一步走一步。 “这就是你养的崽子啊?” 烛胤坐在主位之上,“有意见?” “那倒没有。”狐季绎想坐下,可忽然想到狐尾还不能收回去,只好尴尬地站起来,“小家伙很可爱,帝君养得好!” “这还用你说?” 晴嬅整张脸都埋在大大的狐狸毛里,喜欢极了。 谁看到晴嬅,都顶不住她的可爱,狐季绎也一样。 “帝君一个人带着她总归是不太好的,平日里又没有玩伴,还缺了些......” “缺什么?”烛胤微微眯眼,神色中透着一股危险, 缺父爱母爱,可狐季绎又说不出口了,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转而说道:“游奕不是一直没找到她爹妈么?帝君看我如何,不仅有带崽的经验,还如此受崽喜欢,小家伙若是跟我回青丘,玩伴众多,环境还亲近大自然,比这巍峨单调的神宫都要好上百倍......”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声音就打断了他。 “你来这到底是为了拐孩子,还是商谈别的事?” 狐季绎讪讪一笑,“不好意思,老毛病犯了,见到幼崽就喜欢的不行,下意识就......呵呵。” 烛胤神色冷冽,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沉浸在狐狸毛中的晴嬅。 狐季绎转移了话题,正色道:“青丘那块地是真的好,涂山不行了,距离魔族太近,隔段时间就有狐狸莫名消失,太危险。” 什么分流派的说法都是假的,魔族才是其中最关键的因素。 可狐后说什么都不愿走,他只好将孩子们带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只小狐狸化作人形,怒气冲冲的推了晴嬅一把,直接将其推到了地上。 “不要碰我爹爹!” 晴嬅愣愣的坐在地上,屁股有点疼,小狐狸露出尖牙,朝她呲牙咧嘴。 忽然一只大手将她捞了起来,闻到了熟悉好闻的味道。 烛胤低头看着眼眶湿润的小家伙,又是恼怒又是心疼,他抬眸盯着狐季绎,一字一顿:“狐季绎!” 狐季绎脸色大变,直接将那小狐狸拎了起来,怒斥道:“臭小子!还不快和妹妹道歉!” “我不!凭什么?!” “老二,你以为老子在跟你开玩笑呢?”狐季绎怒视着小狐狸。 狐帝有三子,这傲气的名为狐羽,排行第二。头发很短,还有几根倔强的往上翘,如同他的性格般,狂放不羁。 狐羽被老爹训了一顿,这才不甘不愿的朝晴嬅低头,“对!不!起!” 晴嬅扭开脸,不想看他,把头埋在了男人的颈窝。 爹爹是什么?好像人人都有。 这只小狐狸虽然毛茸茸的,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可爱,化作人形更不可爱! 晴嬅这般想着,抿着小嘴。 见状,狐羽冷哼一声,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哪怕面前是尊贵的天地共主,他都不会低头。 “嬅嬅不开心,要如何惩治他?”烛胤语气淡淡。 狐季绎苦了脸,“小孩子间的打闹罢了,你别这么认真。” 烛胤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一手揉着怀中小家伙柔软的头发,只说了两个字:“青丘。” 意味很明显。 狐季绎噎了噎,这人居然在威胁他? 好歹也是认识多年的兄弟,以前怎没发现他这么护短? 罢了,青丘事大,又只能由他出马。 狐羽惊愕的看着自家老爹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样子,“爹爹!” 狐季绎吹着哨子,移开了目光。 臭小子,在涂山就蛮横惯了,现在踢到铁板了吧?也该被收拾收拾。 晴嬅闷闷不乐,抬头之时正好看到殿外“长相清秀”的白泽。 灵光一动,指着白泽说道:“美!” 狐羽和狐季绎闻言,两人都是露出不解之色,这小家伙说啥呢?貌似和话题不沾边啊! “陪花花......” 烛胤听明白了,微微弯唇,“好。” “好什么?她说了啥?”狐季绎请求解惑。 “她说,要你的儿子留下来陪她,她要还你个闺女。” 狐羽在一旁仔细听着,他不是晴嬅那种懵懵懂懂的年纪,相反,他懂得多了。 这下瞬间反应过来,脑子里甚至浮现出自己女装的模样,顿时气得跳脚,撒腿往外跑。 其他两只小狐狸也化作了人形,明显要老实多了,乖巧的排排坐。 狐羽的小短腿还没跑到几步,就飘了起来,浮在了半空。 “士可杀不可辱!”他昂着小脸,咬牙切齿。 狐季绎最了解他这个二儿子了,这确实残酷了些,但还是宽慰的说道:“老二,过几日爹爹再来接你。千万不要欺负妹妹哦!” 随后,狐季绎带着两个狐狸崽子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了一脸死灰之色的狐羽被晴嬅“玩弄”。 “你别过来啊!”狐羽一脸拒绝,但又动弹不得。 “哥哥~” 晴嬅甜甜的叫着,脸上却全是坏笑,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可爱的装饰,这对狐羽而言,无异于是杀伤性最强的武器。 没一会儿,狐羽就变成了黄花大闺女,脸上除了厚厚的脂粉外,还有烈焰红唇。 晴嬅拍手叫好,“好看!” 狐羽哇的一下就哭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死要活的:“爹爹!我不干净了!你别来见我了!” “爹爹?”晴嬅歪了歪头,看着狐羽沉浸在悲伤中难以自抑,只好低头随手收拾了地上的东西。 爹爹到底是什么?她是一朵花,小花花能懂什么呢? 狐羽还在啜泣,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最丢脸的一次。 “该睡了。”身后忽的传来男人低沉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还有徐徐的脚步声在靠近。 晴嬅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回眸喊了句:“爹爹。” 其实这两个字是在脑中兀自琢磨的,谁曾想竟脱口而出了。 男人顿住了脚步,暗沉的金眸微微一缩,像是无尽的深潭中被一颗小石子击中,掀起了巨大的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不知为何,晴嬅忽然觉得她的君君生气了。 而狐羽更是停止了抽泣,好......可怕,比刚才还可怕。 晴嬅主动靠近沉着眸子一动不动的男人,伸手想拉住那只温暖的大手,奈何海拔不够,她只能扯着衣角,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来人。 片刻,在她一脸无辜的注视下,冰冷的脸有了一丝松动。 “本君不是爹爹。” 第一百七十章 送去青丘吧 月色幽深,晴嬅独自睡在一张专属的小床上,狐羽则是寄住在偏殿。 月色的阴影刚好将男人半个身影覆盖住,瞧不清眼底的神色。 “帝君,您这个问题很显然不太对头。”游奕灵官垂首道。 “说。” “这小娃子没爹没妈是不行的,况且跟在一个人身边久了......她那是特殊,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她待你也会亲如父兄,您是长辈,也只能是长辈。” 游奕灵官实在想不通烛胤为何会问他,关于小家伙会如何看待自己的问题。 这不是很明显嘛! 难道帝君他老人家怕自己年纪太大,不知该如何定位自己的身份? 一个冷冰冰的视线倏地落在游奕灵官身上,后者浑身一寒,心知这是帝君不满意自己的回答。 “不然帝君,您想如何?”游奕小心翼翼的问道。 烛胤没有细想这个问题,就是今日听到晴嬅那一声软软的“爹爹”,让他没来由的觉得不爽。 就好像,他不该是以这样的身份在她身旁。 那应该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烛胤也拿不准。 “罢了,或许她确实并不适合由本君照看。” 游奕心里一惊,“那么帝君是想将她送走了?” 无需多想,都能想到那小家伙若是得知自己被送走,定会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光是想想,游奕就觉得心疼极了。 那小嘴一撇,眼眶一湿,眼泪还没滴下,不论自己是否有错,都会不自觉的主动认错。 这种情况,游奕没少遇见。 烛胤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身穿一身简单的中衣,长过腰间的银发似是雪山上最圣洁的雪,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他微微抿唇。 “青丘如何?” 游奕灵官闻言忐忑不已,他哪敢替面前的男人做决定。 只好说道:“青丘景色宜人,树木葱郁,确实是个好地方,但狐族毕竟不是人,是由狐狸幻化而成,若是将她送过去,恐怕之后的问题会不少。” 烛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这么决定了。” “对,小神也是认为不妥......啊?决定了?”游奕灵官看着那抹萧瑟的背影离去,叹了口气。 他小声嘀咕道:“帝君的心还是一如既往的硬啊!” “君君!” 晴嬅不知何时醒了,其实也就小憩了一会儿。 烛胤冰冷的神色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变得柔和了下来,他微微侧首:“来人。” 两名仙娥从外面走了进来,“在。” 烛胤将小家伙交给了她们,吩咐道:“洗洗她身上的狐狸味儿。” “是。” 哪有狐狸味儿? 晴嬅抬臂嗅了嗅身上的衣服,分明什么都没有嘛!君君鼻子也太夸张了。 这段时间都是仙娥在打理晴嬅的饮食起居,只有闲时才是烛胤陪在身侧。 浴盆中,小小只的晴嬅扑腾着水花,和仙娥打起了水仗。 逗得仙娥们笑得花枝乱颤,“好啦,嬅儿别闹。” “好玩!” “小心点,别撞到了边上。” 晴嬅笑呵呵的,玩的不亦乐乎。 她忽然停下了,仰起头问道:“君君呢?” 仙娥一边清洗着她的身子,一边温柔的说道:“帝君在做什么,我们哪知道呀!” 仙娥轻轻的挠着她的脚丫子,逗她开心。 “痒痒~”晴嬅蹬着腿,咯咯的笑了笑。 “好了,洗完啦,回去吧。”仙娥为她擦好了身子,穿上了小衣服,不禁啧啧感叹:“真是越看越可爱,嬅儿长大后定是个大美人儿!” 晴嬅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等到抬眼时,已经被放到了主殿的大床上,她嗅了嗅柔软的枕头。 君君的味道! 脸色有些迷醉起来,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也只有这短暂的时间她才可以爬上这张床。 睡觉的时候就不行了,只能回去自个儿睡。 她等了一会儿,心觉无趣,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趁无人之时,她小心翼翼的爬下了床。 鞋子都没穿,赤脚哒哒哒的朝一个方向走去。 短短的距离,依靠她的小短腿却要走上很久,她绕了大半天,要么原地打转,要么不知该往哪里走。 此时的她还不知,路痴是天生自带的。 结果她误打误撞,居然走进了一间极其奢华的浴池,地板都是白玉石铺的。 而浴池中则是一名男子,他闭目养神,微微仰头,慵懒的斜靠在边上,将双臂随意的搭在上面,隐隐露出那完美而坚实的胸膛。 脸庞的轮廓煞是好看,凌厉的同时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生硬,鼻梁高挺,肤白细腻,唇很薄,微微自带点粉红,点缀的恰到好处。 冷清疏离中透着一股盛气逼人,气质就摆在那,不容小觑,不怒自威。 晴嬅猫着腰,选了个完美的角度趴了下来。 两手托腮,视线定格在男子侧颜的轮廓上,就像是观赏一副世间稀有、绝美的画卷。 君君沐浴真是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啊! 男子的睫毛轻轻一颤,指节一下又一下的敲在大理石花色的浴池边。 不知过了多久,晴嬅再一次睡着了,梦到了自己还是一朵孤独的红莲之时,有一个男人总是出现在她身边。 两个孤独的人,都在不知不觉间一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他不知,她知。 不仅如此,还梦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他带伤而来,受了重伤,流了很多血,染红了一整片的梵天池,鲜血的颜色就像是她的颜色,红的刺目又迷人。 她尝了他的血,腥甜腥甜的,有一种奇妙的味道,仿佛这世间不该存在。 他很少来梵天池,也只有他受伤的时候,她才能见到他。 有时候她多希望,他多受点伤好了,这样她就能时常见到他了...... 晴嬅沉沉的睡去,直到被人抱在怀中都全然不知,只是嗅着那股好闻的味道,她无比心安。 翌日,有人来访。 “姐姐!”晴嬅很高兴看到来人。 玄女带来了凡间的小礼物,拨浪鼓一类的小玩具,并不稀奇,可在晴嬅眼中就很独特。 “嬅儿喜欢吗?”她拨弄了一下拨浪鼓,发出咚咚的声音。 晴嬅在原地蹦跶,“喜欢!” “嬅儿何时多了个小玩伴,这小姑娘是?”玄女看到一旁脸色僵硬的狐羽,好奇的问道。 帝君何时这么喜欢孩子了? 狐羽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特么才是姑娘!你全家都是姑娘!老子是你爹!” 第一七一章 玄女的小心机 晴嬅一把将扇子啪的一声拍到了狐羽脸上,叉着腰,神色认真严肃的看着他,“不礼貌!” 狐羽悻悻的闭上了嘴,却在心里继续骂。 玄女讪讪一笑,听到是小男生的声音,才知道确实是误会了。 晴嬅朝她笑了笑,一把将狐羽藏着的尾巴揪了出来。 “诶?你干嘛?!松开!”狐羽挣扎着,却偏偏无法把狐尾从恶人手里挣脱出来。 玄女见状,才明白原来是小狐狸。 涂山那边的? 是哪位狐仙的崽崽? 玄女不想纠结这么多,她窥了眼正在看书的男人,心想她一定要摆出一副很喜欢孩子的模样,尽管她并不喜欢狐羽。 她想了想,拿出了一个女孩子颇为喜欢的东西,毕竟狐羽这样的打扮,说不准喜欢呢? “这是花棒槌,喜欢吗?” 谁知,这刚好触了狐羽的逆鳞。 被晴嬅这般羞辱就算了,居然还要送他这种娘们唧唧的东西! 他低着头,愤怒的深呼吸。 玄女微微一愣,“那这个呢?”这下她拿出了几朵纸蝶。 狐羽鼓着腮帮子,一把将纸蝶拿在手里,紧接着又丢到了地上,猛地踩了好几脚才愤然离去。 烛胤淡淡的睨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小子还挺虎。 玄女尴尬的蹲在原地,好在晴嬅为她解了围。 “喜欢!”晴嬅拾起地上已经被踩脏的纸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谢谢~” 玄女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是这小家伙可爱。 “嬅儿喜欢就好。” 玄女陪晴嬅玩了一会儿就走了,没有多待,倒真像是特意来陪小家伙玩的。实则注意力一直放在正慵懒的躺在软塌上看书的男人。 尽管并未能搭上话,但她察觉到男人偶尔投过来的目光,就心满意足了。 三日已过,玄女天天来,也没人拦着,至此谁都知道玄女能随意进出君临殿,心想她定是也得了帝君看重,人人都羡慕不已。 走在路上,都会有人比以往还要恭敬,讨好巴结她更是不在话下,仿佛玄女已经稳坐帝后之位,板钉钉上的事。 这些风言风语,知道的人都将其当做疯言疯语来看,不知道的,都信了个全。 这也正是玄女想看到的,无需推波助澜,事情便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玄女不在时,晴嬅就会拉着狐羽一起玩,两个小家伙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狐羽觉得,她还是挺可爱的。 只是有人不开心了。 “嬅嬅,过来。” 一声极为好听的声音传来,晴嬅本是正在给狐羽梳妆打扮,闻言,立马回过头,放下了手中的活。 烛胤朝她伸出了细长白皙的手,轻轻一勾,晴嬅就失了神似的朝他所在的方向走去。 “哥哥~”她踏着小短腿,蹬蹬的走。 烛胤听到这一声哥哥,差点没咳出来,上次是爹爹,这次是哥哥。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游奕灵官说的话,待他如父兄? “谁教你的?”烛胤将小家伙放在双腿上,神色认真。 晴嬅回眸指着狐羽,烛胤顺着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后者立马坐直了身子,眼神瞟向门外,“那个......我肚子疼,上厕所去了!” 说罢,他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心想道,怎么就把他给卖了? 分明是当初他只问:“你喊帝君做什么?” 晴嬅随口道:“君君啊~” 他便说:“哪能这样喊?帝君英明神武,要尊称!” 晴嬅歪了歪头,表示不解,试探性的说道:“哥哥?” 喊帝君做哥哥,哪能这么不要脸皮的沾亲带故啊?况且帝君比老爹还大多了,叫哥哥也太怪异了。 但是她还喊自己做哥哥,那他......岂不是和帝君同辈? 狐羽突然觉得貌似不错,摆摆手随口说道:“随你随你!” 于是,就有了现在晴嬅喊烛胤哥哥这一幕,狐羽不敢多呆,跑得比兔子还快。 烛胤点了点小家伙的眉心,“不是哥哥。” “爹爹?” 烛胤眼角一抽,“不是。” “叔叔?” “不是。” “伯伯?” 烛胤:“.......” 他认为,送走晴嬅的日子要提前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喂!烛老兄!” 这乍一听,不知道的还以为喊的是“猪老兄”。 烛胤眼皮一跳,狐季绎这家伙又来了,走到近前,这一次他的尾巴上倒是没长“小狐狸”了。 估摸着是怕走时,儿子又被“克扣”下来。 于是晴嬅就独占了狐季绎的大狐狸尾巴,死死的抱住,享受极了。 狐季绎玩笑道:“你看这小家伙如此喜欢我,不如让给我算了,我拿狐羽那臭小子跟你换。” 此时兴致冲冲跑到殿门的狐羽:“???” 烛胤睨了他一眼,并不搭腔,倒是有些头疼,“本君说过,别那样喊。” “喊什么?”狐季绎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笑了笑:“你我都认识这么久了,喊你烛老兄没什么毛病。” “哦我知道了,你不想让别人听到,以免有损你作为天地共主的威严是吧?”狐季绎摇着大尾巴,裂开嘴露出两颗尖牙,“你放心,大庭广众之下,我会给你留点面子。” 烛胤扶额,语塞。 狐季绎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对啊!他今日就是来接老二回去的。 “那臭小子呢?” 他四下看了看。 烛胤提醒了一句,“身后。” 狐季绎连忙转身,抬眼就看到一脸委屈又愤怒的小丫头片子,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又是谁家的娃子?还有,她为何这般看我?” 身后的晴嬅松开了狐尾,软软糯糯的喊了声:“羽哥哥!” 羽哥哥?狐羽? 自家二儿子?! 狐季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扭头看着烛胤,似是想要确认一番。 后者微微颔首,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狐季绎诧异极了,看了看“转性”的狐羽,又瞧了瞧晴嬅。心想这小家伙本事不小,竟能让老二变成这幅狐不狐、人不人的样子。 再看狐羽紧抿着嘴的样子,怒气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往上涨。 狐季绎顿时反应过来,狐羽定是听到了他方才说的玩笑话了。 想起狐羽这死傲娇的性子,狐季绎尴尬的咳了两声,招招手道:“老二,杵在那作甚?还不快过来?为父我来接你回去了。” 狐羽昂了昂头,不理会。 狐季绎心下无奈,这性子简直和他亲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晴嬅做了那个“和事佬”,她走上前,拉住了狐羽的小手。看似是和谐极了,实则只有狐羽知道,晴嬅力气可大了,说是牵着他进去,不如说是将他劫持进去。 这也是为什么,这三日来,他会如此“乖顺”。 狐羽实在想不明白,晴嬅这小小的身子里,怎会藏有如此巨大的能量。 第一七二章 那个诡异的男人 狐季绎很是诧异的看着这一幕。 老二终于有人能收服得了了。 狐季绎倍感欣慰,可某人却不爽了,盯着那两只交缠在一起的小手,微微凝目。 “你这君临殿明明面朝东方,怎么阴冷阴冷的?”狐季绎察觉到了寒意。 晴嬅将狐羽强行拉到了他面前,“要乖!” 小孩子要听长辈的话,狐叔叔都喊他过来了,杵在原地不理人是不礼貌的。 这一声“要乖”,分明脆生生的,没有丝毫杀伤力,但就是一种命令的口吻。 狐季绎看了眼烛胤。 真是和谁待的越久了,就越像谁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还别说,狐羽冷哼了一声,就不再耍着小脾气将自家老爹视若无睹,而是问道:“爹,你不是不要我了吗?”还是傲娇的语气。 狐季绎摸了摸下巴,妖异的瞳孔里满是笑意,“臭小子,难道你不想有个妹妹吗?” 家里清一色带把子的儿子,要是有个女儿,当真是福星高照了。 不得不说,狐季绎真的很喜欢晴嬅,谁能拒绝这么懂事的小家伙呢? 因此,他想认个闺女,尤其是当他看到晴嬅能制服狐羽这个傲娇的小子后,这样的想法愈发坚定了。 狐羽闻言,扭头看着脸蛋圆嘟嘟的晴嬅,那一双微含水雾的眸子比涂山的月亮还要富有灵气。 晴嬅觉得大人聊天都没意思,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眨了眨眼睛,就跑去和仙娥姐姐们要吃的去了。 狐羽沉默片刻,还没说什么,狐季绎就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眼神望着那小小的背影。 “你想要也不行,帝君宝贝着呢!” 话音一落,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传来:“也不是不行。” 狐季绎和狐羽两人都愣愣的望过去,他说什么? 烛胤侧首看了眼被仙娥抱走的小家伙,转移了话题,随口说道:“青丘一事,本君会出面,放心。” 狐季绎闻言,一下子就将方才的小插曲抛之脑后,面露喜色。 狐帝并非是打不过东海龙王,而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毕竟以后都是邻居。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凡事都要奸诈点,让烛胤出面,省时省钱又省力。 何乐而不为呢? 亲自斟了两杯三花酿,狐季绎将其中一杯递到了烛胤眼前。 两人碰杯,仰头喝下。 倒是狐羽垂眸攥着衣角,心里还在想着“要不要妹妹”这件事。 想了想,他决定出门找找晴嬅。 另一边,晴嬅乖巧的坐在石凳上,手里拿着一朵蓝色的小花花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身旁有两名仙娥守着。 不一会儿,几名仙娥将点心呈了上来,可不知怎的,最后那名竟是不小心被拌了一跤,几个人就如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了。 手里的点心都散落在地。 晴嬅见状,呀了一声,丢下了手里的花花,跳下了石凳,跟着一块正在往草丛里滚着的点心小跑过去。 仙娥们手忙脚乱的拾起地上的点心,又扶起摔倒的仙娥,一个个的都以为有人在照看着小晴嬅。 谁知一回头,发现石凳上哪里还有小家伙的影子,只有一朵蓝花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惊得她们直冒冷汗。 “人呢?人呢?!” “别愣着了,快快快!赶紧找回来,不能让帝君知道了。” 此时的晴嬅,迈着小短腿,紧盯着面前的点心。好奇怪,这点心怎么能滚那么久还不停下? 而且速度刚好,不让晴嬅追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正这般想着,只见点心的速度缓缓放慢,最终停了下来,啪嗒一声,倒在地上。 晴嬅眼神一亮,兴致冲冲的走上前。 可正要伸手捡起来时,眼前忽然一暗,似乎有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紧接着是一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靴子绣有金线,图案大致看像是一朵花,细看又像是骷髅。 就愣了两秒,一只修长又略显惨白的手将她的宝贝点心捡了起来。 晴嬅愣愣的抬起头,目光顺着这只手的往上看,看到了手的主人。 是个面目清隽的男子,身穿玄色衣裳,头发的长度刚刚过肩,因此没有束发,还有些乌黑卷曲,皮肤则是白的像是没有丁点血色,只有唇珠上有仅剩的一抹淡红,勉强增添了点气色。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像是鹰眼,睫毛很长,黑白分明,凌厉的同时,又阴骘的可怕。 看谁都像是看一个属于他的猎物。 晴嬅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尽管面前之人正在对她笑,但她觉得很不舒服。 下意识的想要远离这个男人。 “想吃吗?”男人蹲了下来,眯着眼,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蛊惑。 晴嬅连连摇头,打算转身就走。 她是爱吃,可她不贪吃,更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吃。 “你的花掉了。”身后的男子忽然说道。 花? 晴嬅停住了步伐,回头看他。 一朵花不知从何处摘来,就这么被男子拿在手中。 花的模样很怪异,花瓣细长,颜色只有两种,那就是黑色和红色,中间的花心像是一条分界线,隔开了黑和红。 根茎上没有一片叶子,像是快要枯萎了。 看到这朵花的第一眼,只会让人觉得它应该生长在没有阳光的地方,黑色的土壤,因为它长得并不讨人喜爱,阴沉沉的。 可没来由的,晴嬅心中划过一抹异样的情绪,就好像这朵花和她有一种奇妙的共鸣。 男子细长的手轻轻地转动着花的根茎,启唇说道:“那朵无忧花不适合你,这朵幽兰才是。” 他口中的无忧花是刚开始晴嬅手里的那一朵小蓝花,天界最常见的花,也是她最喜欢的。 晴嬅没有说话。 男子伸出手,自作主张的将幽兰插在了她的头发上。 他端详了两眼,略为失望的说道:“多么违和啊,今天的你和幽兰不太搭哦!” 这人真奇怪,刚才还说这花合适,这下又说违和。 晴嬅皱着眉,将头上的幽兰拿了下来,丢到了地上。 她不想待下去了,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赶紧远离这个危险的男人。 晴嬅颇有气势的瞪了男子一眼后,转身撒腿就跑,好在身后的男人没打算留下她,更没有追上她,就站在原地,任由她的小身影越来越远。 倏地,传来一声阴恻恻的轻笑,这声音就像是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空灵之感。 紧接着是一句她听不懂的话:“没关系,明天就不会违和了。” 她一边跑着,一边忍不住回头望去。 只见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捡起了地上的幽兰花,一双阴沉的眼睛满是笑意的望着她,而那个最初的点心则是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男子朝她挥了挥手,勾起唇角,耐人寻味。 还没等晴嬅搞清楚是什么意思,她就不小心被地上凸起的石子给绊倒了,往前一扑,吧唧摔在了地上。 “嬅儿,你怎么在这儿?” 头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明显有些诧异。 直到被抱起来,晴嬅才认出这是玄女姐姐。 玄女有些诧异,这小家伙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地方,身边连仙娥都没有。 第一七三章 她有三个哥哥了 “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玄女随便找了一处坐了下来,想要翻开晴嬅的衣服查看伤势。 而晴嬅则是还未从方才的怪异中回神,她有些着急的回头望去,想要告诉玄女有个怪叔叔。 然而待她定睛一看时,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更是连景象都全变了。 方才分明周围都有草垛,而现在则是变成了一汪清泉,还有错落有致的金色宫殿。 “膝盖磕破了点皮。”玄女执起晴嬅的小手,黛眉微蹙,“小手也破了皮,好在没有出血。” 说罢,她又对一旁的清荷吩咐道:“快去拿药来。” “是。” 晴嬅闷闷的,一直不吭声,玄女瞧着也不大对劲。 难道是谁惹她不开心,偷跑了出来? “嬅儿,告诉姐姐,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这里?帝君呢?” 晴嬅抬眸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别说她小小年纪话都说不利索,连她自己都没搞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哪里能和玄女好好解释。 “嬅嬅。” 一声急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两人同时抬眼。 是君君来了! 烛胤一身华服拖曳在地,腰间并未束带,看样子是没来得及换衣服,从君临殿里临时赶了过来,他走的从容不迫,只是从那微蹙的眉眼中可以看出他的一丝担忧。 见到来人,晴嬅迫不及待的挣脱出玄女的怀抱,朝烛胤小跑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现在的她,太没有安全感了。 那个凭空出现又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男人,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烛胤将其单手抱了起来,挑起了她的下巴,俊眉微蹙:“怎么了?” 晴嬅还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很快,烛胤注意到了她手上的伤,玄女走上前主动开口主动解释道:“方才我来时恰巧碰见嬅儿跑步时摔倒了,左腿膝盖处也还有点伤。倒也不知为何嬅儿会一人出现在这儿,就是一直看着身后,像是被什么追着赶似的......” 烛胤沉着眸子,卷起了晴嬅的裤腿,白嫩的皮肤上受了伤,跟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脆弱。 就算这样,晴嬅也没有哭,只是很沉闷的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没想到就离开视线没会儿,竟会发生了这样的事。 有东西在追她么?神宫是他的地盘,谁敢胡来? 烛胤心下微沉。 估计现在问是问不出什么,还得安抚好情绪才行。 玄女目送着那位令她朝思暮想的人离开,眼神痴迷不已,想跟上去,又不太敢,只好站在原地。 “上神,药取来了。”清荷匆忙赶来,手里拿着药瓶,还喘着气。 只是赶到时发现,人都哪去了?怎么只有上神一人? 玄女撇了眼她手上的药瓶,神色冷淡,“回去吧,用不上了。” 她本来还想着,可以以此邀功的。 走之前,她回眸看了眼晴嬅刚刚跑来的方向,心下察觉到一丝怪异,她总觉得就在烛胤出现之前,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们。 而烛胤过来后,那种诡异的感觉又立马消失了。 失职的仙娥被烛胤罚去了荆棘林,没了晴嬅,就没人替她们求情,永生永世都不能回到神宫,对此,无人敢有怨言。 狐季绎带着狐羽回到了青丘,君临殿内,晴嬅闭着眼沉睡,烛胤寸步不离。 他的手里攥着一朵花,枯萎的幽兰花。 眉眼间尽是厉色,单手捏碎了这朵罪恶之花,烛胤站了起来。 翌日。 晴嬅被打包送去了青丘。 青丘离神宫最远,树木葱郁,鸟语花香,处处都是生机盎然的表现。 狐季绎道:“你真打算将她留在青丘?” 当初不还是护的跟犊子似的吗,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回头看了眼一脸纯真懵懂的晴嬅,烛胤眼里划过一抹不舍之色。 之前本就有了这个打算,而现在之所以下定了决心,则是因为有人盯上了她,他不得不将她藏起来。 此事事关三界,比什么都重要,而她更是他的软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烛胤严肃的和狐季绎嘱咐了几句,尤其警告他绝不能对晴嬅不好。 狐季绎连连保证,“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样好了,我在她在,她亡我亡。” 怎么说也是堂堂狐帝,护着一个小家伙都做不到,日后还怎么在三界混? 烛胤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她若是真亡了,那三界还真就危险了。 “你们仨过来,从今往后,她就是你们的亲妹妹。”狐季绎命人叫来了三个儿子。 由大到小,名为狐佑、狐羽、狐筱。 狐佑身为大哥,是最老实的一个,老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多了个妹妹他没有任何意见。 他走上前,板着认真的小脸说道:“小妹,我是狐佑,我年纪最大,但我不是老大,你才是老大,狐佑会一直护佑你的。” 作为老二,狐羽和晴嬅就很熟了,明明心里开心的很,面上却故作冷静,憋了半天,才从嘴里说出四个字:“欢迎加入。” 瞧他这幅样子,狐季绎一掌拍了他的脑袋。 三个人当中的老幺狐筱,长得白白净净,性子看似软弱,实则是三人中的智商担当,腹黑无比。 他对晴嬅说道:“我是三哥,以后谁欺负你,就找大哥,他皮厚。或者找二哥,他脸皮厚。三哥只能带你跑路。” 狐佑和狐羽:“???” 晴嬅眨着眼,看着面前的三个少年,愣愣的点点头。 管他一二三哥,反正都是哥哥。 这下到狐季绎了,他蹲在晴嬅面前,慈眉善目中又透着一股兴奋,“我是爹爹,嬅儿喊一声给爹爹听。” 晴嬅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到了一边。 狐季绎嘴角僵了僵,这是什么意思? 狐佑三兄弟噗嗤一笑,老爹跟个拐卖儿童的坏叔叔似的,晴嬅会理他才怪了。 一只温柔的手放到了晴嬅头上轻轻的揉着。 “嬅嬅要乖。” “君君......” 晴嬅轻轻的扯着烛胤的衣角,她怎么感觉她的君君不要她了? 后来,她真的发现,君君确实不要她了,将她留在了青丘,她貌似再也回不去那个威武庄严的君临殿。 烛胤走的很坚决,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回头。 晴嬅很乖巧,没有哭闹,更没有求着让烛胤带她走。 三个哥哥站在身后面面相觑,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帝君这般决绝的丢下她? “进去吧,狐狸洞还是很舒服的。”狐季绎戳了戳晴嬅的小脸蛋。 晴嬅没有回答,反而坐了下来,一直望着烛胤离去的方向沉默不语,三兄弟见状,也跟着坐了下来。 狐季绎叹了口气,大家都坐了,他不坐貌似不太和谐。 不行,堂堂狐帝,坐在地上像什么话? 第一七四章 坏人都让狐季绎当了 “那不是咱们帝君吗?”有从山上下来的狐狸看到狐狸洞外的软卧上躺着一个人,不由得驻足说道。 “还真是,还有三位殿下。” 狐狸放下了扁担,仔细看了看,指着三兄弟中间一个小家伙,疑惑道:“那团小不点是什么?” “好像是个小丫头。” 几人陪着晴嬅坐了好久,从白天坐到了黑夜,狐季绎早就睡着了,还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狐佑给晴嬅贴心的披上了衣裳,狐羽则是玩起了地上的蚂蚁,狐筱正认真的看书。 至于晴嬅,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间也睡着了。 “小妹,烛胤帝君早就走的没影了,咱们还是回洞里吧,外面冷。”狐佑说道。 狐羽碾死了一只蚂蚁,悠闲的说道:“你再怎么看,人也不会回来的,等你哪天修为达到了上仙,说不准就能上神宫谋个差事。” 狐筱一目十行,淡淡的说道:“上仙要修炼千年以上,凡人在凡间苦修,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这个境界,依我看,唯有一种办法最现实。” 说到这,他没再说了。 狐羽嗤了一声,这人最爱卖关子了,他才不会接话。 狐羽不接,有人忍不住接。 狐佑问道:“是什么?” “靠关系。”狐筱合上了书,“爹爹和烛胤帝君关系不错,随时都能回到神宫,小妹若是想见他一面并不难,难就难在一点。” 说到这,又不说了。 狐羽翻了个白眼。 “难在何处?”狐佑催促道。 狐筱回眸看了眼呼呼大睡的自家老爹,这才说道:“难就难在烛胤帝君不会轻易再见小妹,爹爹也不会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将小妹带去神宫,小妹也不会求人。” 否则也不会放养在青丘了。 至于其中的原因,狐筱就算是天才,也想不明白。 这下吸引了狐羽的注意力,“你又知道什么了?” 狐筱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抬手指了指脑袋。 这是什么意思? 狐羽皱眉不解,狐佑则轻咳了两声,三弟是在说这是靠脑子的。 但是这么说狐羽定是要暴走,狐佑只好开口道:“三弟是说,他猜的。” “是这样吗?”狐羽保持怀疑。 狐筱微微颔首,也不解释,忽然说道:“大哥。” “怎么了?” “把小妹背进去吧。” 狐佑闻言,绕到了晴嬅跟前,只见晴嬅闭着眼,低着头,睫毛有点湿湿的,粘在了一起。 竟是睡着了。 他正想着要怎么将晴嬅背进去才能不吵醒她时,狐羽就丢下了捅蚂蚁窝的小木棍走了过来。 “我来吧,我有经验。” 在神宫的时候,他没少这么做,晴嬅总是玩着玩着就累的原地趴下,雷打不动。 狐羽熟练的将其背到背上,小家伙看着肉嘟嘟,实则轻轻的,背起来毫不费劲。 几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进了狐狸洞,防止冷风吹进来,还施法多加了一层。 独留狐季绎一人在外头睡得不省人事。 次日清晨,晴嬅醒来时,入眼就看到了陌生的景象,像是一个石洞,又像是树洞。 这时,有人在旁边淡淡的说道:“小妹醒了。” 晴嬅扭头望去,原来是三哥。 不一会儿,狐佑拿着各种吃食进来,边走边说道:“二弟说,小妹嘴最馋了,这些是我在青丘搜罗的所有好吃的东西,看看合不合胃口?” 晴嬅眼睛一亮,毫不客气的开吃。 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吃!” 可似乎想到什么,她又有些低落。 狐佑见状,有些着急,不是好吃吗?怎么又难过了? 狐羽刚好走进来,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妥协了,仿佛在心里做了个十分重大的决定。 他走到晴嬅面前,抱着一堆东西,强忍着痛意说道:“你不开心就尽情的玩弄我吧!” 狐筱眼皮一抽。 晴嬅抬起头,眼里微光闪烁,兴致勃勃。 狐季绎一进来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臭小子,有了妹妹忘了爹,就不怕爹爹在外面着凉,亦或者被哪个狐狸精勾搭走吗?” 几人看了他一眼,选择无视。 尤其是晴嬅,看到他就径直往外走。 狐羽被打扮成了女孩子,这会儿瞧见晴嬅情绪不对,也随着两人跟了出去,一时间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打扮。 狐季绎挠了挠头,“这是怎么了?” 怎么偏偏亲近三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却不理他这个慈眉善目的“爹爹”? 狐筱停了下来,好心提醒道:“小妹或许认为,若不是阿爹你,她还能留在神宫。” 所以说那小家伙记恨上自己了? 狐季绎苦了脸,他当初只是随口一提,没偷没抢的,是烛老兄后面自己愿意送来的。 行呗,坏人都让他当了。 不过看着四个小家伙相处和谐,狐季绎倒是欣慰不少,只是貌似忘了什么? 还没想起来,就听到屋外传来一女子怒气冲天的娇呵。 “狐季绎!你给老娘出来!” 一听这声儿,狐季绎浑身一颤,魂都要没了。 夫人回来了! 他总算想起忘了什么,今日是夫人生辰啊!难怪她会亲自从涂山来了青丘。 狐后施叶琴,性子暴躁傲娇,狐羽是随了她的性子。 堪堪走到洞口,就听到施叶琴的吼声,“狐季绎,这个小女娃是哪来的?” 狐季绎心下一惊,诶呀惨了,还没来及跟夫人解释好晴嬅的来历,这就被撞破了。 谁知当他顺着施叶琴所指的方向看去时,才发现指的并不是晴嬅。 而是乔装打扮的狐羽。 此时的狐羽觉得很尴尬,因为施叶琴不仅是一人前来,而且是带着原本该留在涂山的一干人等。 此时,他有一种正在被无数个眼光打量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其中还有他喜欢的姑娘们。 丢脸,太丢脸了! 狐季绎笑了笑,正想解释,施叶琴见他竟然还能嬉皮笑脸,气的肺都要炸了。 “你还好意思笑?这小女娃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你可别说我冤枉你!” 狐羽羞怒的红了脸,哀嚎了一声:“爹!娘!”说罢,就拨开人群跑开了。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纷纷指着狐季绎“哦~”了一声。 施叶琴道:“你听到了吗?她喊你爹!我没搞错吧......” 等等,那小女娃还喊了娘,还有,那声音怎么如此耳熟。 狐季绎扯了扯嘴角,“夫人,那是老二,狐羽。不喊我作爹还能喊谁?” 第一七五章 哪个狐狸精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小娃娃 施叶琴闻言,抬眼看着那小姑娘跑步的姿势,这一看,还真是她亲儿子狐羽。 跑起路有点内八的模样,可不就是嘛! 心知误会了自家夫君,她气来得快,消得也快。 “你怎么不早说,真的是,待会老二又要闹脾气了。” “是是是,怪我嘴慢了一步。”狐季绎走上前,搂着施叶琴。 夫妻相处第一定律,错的永远是男人。 施叶琴娇羞的锤了他的胸口,力道没掌控好,差点将他锤出内伤。“咳咳......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康健。” 狐季绎瞧着这些面熟的人,那些曾经只愿意追随狐后的人如今都在眼前,一个不落。 “夫人这阵仗,是打算回来了?” 施叶琴道:“是,夫唱妇随嘛!” 其实之前不愿来青丘,一是放不下涂山,二是想跟魔族死磕到底,三是迁族怎么说都有些不大靠谱,东海龙王是个难缠事多的主,还没搞定之前,她是不会轻易回来的。 以她这种不怕事的性子,万一刚来就闹的不可开交,岂不是很难收场? 还是狐季绎这种擅长周旋迂回的人适合谈判,于是乎,她选择留在涂山观望,果然没多久,就听说狐季绎找了烛胤出面。 有了大人物,东海龙王二话不说就让了地盘,不但如此,还多了给些。 “夫人英明。”狐季绎不忘讨好自家夫人。 施叶琴朝众人挥挥手:“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大家伙也都累了,快去安顿安顿,散了吧!” 狐后狐帝吵架这种事,他们没少见。 可正当众人要散开时,一声脆生生的“爹爹”传入众人耳中,又将他们拉了回来。 这声音真甜,是谁家的小女娃子在喊爹爹?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看到从狐佑身后走出来的小家伙,粉雕玉琢的,那富有灵气的眼睛,能将人看痴了。 狐季绎忽然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狐筱在狐佑耳边低声说了句,“待会儿记得帮小妹捂上耳朵。” 狐佑微微一愣,“为什么不是你?” “因为我要挡住小妹。” 只见小家伙站定在狐季绎面前,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施叶琴有些疑惑,这小不点干嘛一直盯着他们? 晴嬅忽然展颜笑道:“爹爹!” 狐季绎被这笑容给迷了,下意识应了声,“诶!” 可话音刚落,他就发现臂弯下的女子正如一只蓄势待发的洪水猛兽,那眼神如刀子般一下下的割自己的肉,吓得他咽了咽口水。 “那个,夫人你听我说......” 施叶琴一把推开了他。 狐佑、狐筱两人对视一眼,立马上前护着晴嬅。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河东狮吼响彻整座云青山,“狐季绎你个王八蛋!” 围观众人耳膜都要被震裂了,声浪将临近的树吹秃了,狐季绎凌乱了。 “夫人冷静冷静,你听我解释......” 众人又唏嘘不已,啧啧惊奇。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难不成我何时多生了一个女娃娃?!都当场认亲了,就差没指着你的脑门喊爹,我施叶琴耳朵好使的很,你应的那叫一个欢快!我就说你为何执意要来青丘,是不是为了和某个狐狸精独处,怕我这黄脸婆来坏了你的好事?!” 一连串的怒斥,把狐季绎都整蒙圈了。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她真不是我亲闺女!” 施叶琴一脸悲痛之色,“你还要狡辩?你把那狐狸精叫出来,我倒要看看,她是什么货色!” 看着晴嬅的长相,施叶琴又愈发不爽起来。 生出来的小东西都这么好看,那亲娘定是美若天仙了。 狐季绎按住了她的肩膀,想要安抚她暴怒的情绪。 施叶琴却一掌拍掉了他的手,“别用你这摸了狐狸精的脏手碰老娘!今日是什么日子你怕是忘了吧?” 狐季绎不敢碰她了,苦笑道:“哪敢啊!今日是夫人生辰,一直记着呢!” “记着?所以你就给了我这天大的惊喜,给我戴了绿帽不够,还送个孩子给我?!” 见她一副不进油盐的样子,狐季绎只好让两个儿子来替他说话,“老大老三过来,跟你们娘亲解释解释。” 施叶琴一看到儿子,就愈发委屈起来,暗道自己命苦。 当初成婚时说好了一世一双人,结果才没多久就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狐佑最先说道:“阿娘,你真误会阿爹了,小妹真不是阿爹亲生的。” “小妹?你喊她小妹?连你都认她了?”施叶琴一脸的难以置信,狐佑是最老实的,也是最心软的。 难不成是看这小畜生可怜,亦或者是被狐季绎那老狐狸软硬兼施,所以才认了这个小畜生? 施叶琴悲伤的难以自抑,“好你个狐季绎,买一送一的事儿你都不嫌弃,替别人养闺女,还要逼着儿子,真不要脸!我要是晚些时候回来,你们是不是还要拐我儿子去双宿双飞了?” 狐季绎捂着脸,无言以对。 女人的脑子怎么都这么一根筋。 狐族向来民风淳朴,有狐狸村民看不过眼,站出来说道:“姑姑,想必帝君他是有苦衷的。” 施叶琴,有远古神祗血脉,原是涂山地位极高的帝姬,叶琴上神,小辈都要尊称一声姑姑。 可以说配上狐季绎一点也不高攀。 狐季绎连连点头,“有苦衷,确有苦衷。” 那村民又道:“传言东海有头凶兽,名为迩蛟,不如让帝君去和迩蛟过过招,好好反省反省。” 迩蛟这头凶兽,连东海龙王都要避让三尺,这不是在给他找麻烦吗? “这不太好吧。”狐季绎干干的笑了两声。 施叶琴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好?等我教训了那只狐狸精,你就滚去和迩蛟过日子。” 听着越来越离谱,狐季绎叫来了最有主意的狐筱:“老三你说。” 他一个劲的给狐筱使眼色,可千万要帮爹爹啊! 谁知,狐筱言简意赅,直接将狐季绎推入了火坑。“大哥说错了,小妹就是爹爹亲生的,是我们的亲妹妹。” 狐季绎:你丫的坑你老子! 狐筱转过身面对众人,神情认真,“家丑不可外扬,望叔叔伯伯们见谅。” 狐筱客客气气,村民们也表示理解,同情的看了眼狐季绎后,就散开了。 施叶琴阴沉着脸,盯着地面,一声不吭,这可比方才大吼大叫要可怕多了。 狐佑用肩膀撞了撞狐筱,用眼神询问他为何说谎? 狐筱只是看了一眼,就拉着施叶琴的手说道:“阿娘,方才是我撒谎了。” 施叶琴神色一愣,低头看着狐筱。 “阿娘,小妹是烛殷帝君昨日送来的,确实不是爹爹和别人所生,但从今往后,她就是我们家里的一员。” 第一七六章 帝君的心冷冰冰 事情并不复杂,狐季绎跪着解释了一通,施叶琴总算明白了前因后果。 主要还是游奕灵官也来了一趟,说明了晴嬅的大致来历,与此同时,还特地嘱咐,近段时间万不可在晴嬅面前提起烛胤帝君这个人。 为的就是趁她年幼,赶紧忘了他,如此才不会念念不忘。 这是要一刀两断。 而狐筱之所以当着众人的面说晴嬅乃是季绎帝君亲生的,也是为了让晴嬅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留在青丘。 狐帝之女,就算不是狐后所出,也是个小帝姬,不会轻易受人欺负。 狐季绎本想等着过几天就和施叶琴解释清楚的,谁知后者打了他个措不及防,招呼不打的就来了,当着面更有一种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感觉。 当然,这还少不了晴嬅的“助攻”。 得嘞,这小家伙真记恨上他了。 没了那层不明不白的误会后,施叶琴是真心欢喜,能有这么一个可人的闺女。 “你叫晴嬅是吗?”施叶琴将小家伙抱在怀里。 晴嬅的脸被埋到丰满之处,不禁红了脸。 施叶琴嘴里喃喃道:“晴嬅晴嬅,嬅乃美人之意,真不错,以后嬅儿定是个大美人儿!” 她将怀里的小家伙举了起来,啧啧称叹,“嬅儿说是不是呀?” 晴嬅捏着拳头,颇有气势的喊道:“是!” 这模样逗得施叶琴乐开了怀,瞧见她脸色有些红,又不由得打趣:“怎么脸红了?” 晴嬅指着她的胸口,“软。” 施叶琴愣怔片刻,随即便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小小年纪,还知道羞了,日后呀,嬅儿也会长得凹凸有致,不输阿娘!” 狐季绎扶额,“夫人,嬅儿还小,说这个作甚。” “怎么?你当初不也是看中这一点吗?”施叶琴睨了他一眼,装什么大尾巴狼。 狐季绎耳朵红了几分,连忙说道:“孩子们都在呢!” 狐佑三兄弟对视一眼,明显习惯了。 晴嬅忽然喊了声“娘亲”。 施叶琴闻言,立马将目光从狐季绎身上收回,满是慈爱的看着一脸粉嫩的晴嬅,“你方才说什么?再叫一遍。” “娘亲~” “诶!真是娘亲的好闺女!”施叶琴忍不住往晴嬅肉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了红红的大唇印。 狐季绎凑上前,指着自己,一副兴致冲冲的模样,“来喊一声爹爹。” 谁知,晴嬅将头扭到了一边,完全不想搭理的样子。 狐季绎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他真想跑到梵华苍境怒骂烛胤一顿,分明是他想送来的,好吧,其实自己也很乐意。 但是怎能坏人都让他来当呢?! 施叶琴将晴嬅放了下来,语气无比温柔:“嬅儿先去和哥哥们玩,娘亲有话要和爹爹说。” “好~” 狐佑抱起了晴嬅,让她坐在自己的脖子上,“走咯!青丘大着呢,哥哥带你好好逛!” 几个小家伙离开后,施叶琴轻咳了一声。 狐季绎一听,双腿一软,毫不犹豫的跪下了。 “夫人,还生气呐?” 施叶琴忍着笑意,朝他伸出了手,“生辰礼物呢?” 狐季绎心下一惊,最近都只顾着忙迁族之事了,今日才好不容易想起了夫人的生辰,压根没来得及准备礼物,这要是被夫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发脾气。 他灵机一动,“夫人不是一直想要个闺女吗?那小家伙就是为夫特地从烛殷帝君那好不容易求来的。” 瞧着方才施叶琴十分喜爱晴嬅的样子,这样应该能搪塞过去吧? 施叶琴抬着下巴,傲娇的说道:“那还行。” 说罢,她又揪着狐季绎的耳朵。 “夫人、夫人,疼疼疼!” 施叶琴缓缓靠近他,坏笑道:“这可不够,要夫君亲力亲为才行。”说着,就将狐季绎往屋里拽去。 神宫一座兰宁殿中,鼎炉中燃着熏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气。 清荷手持蒲扇,为躺在软卧上的玄女轻轻扇着风。 “上神。” 见她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玄女黛眉轻蹙,“怎么了?” 清荷有些迟疑的说道:“不知为何,我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像是忘了什么。” 说到这儿,玄女眸中划过一抹暗色,原来不只是自己,连身旁之人也有这种感觉。 一种某段记忆被删除了的感觉,空荡荡的。 可仔细回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记忆衔接的极为正常,没有错漏之处。 玄女怅然道:“谁知道呢?许是三界出了什么怪事也不一定。” 其实不只是玄女和清荷,所有知晓晴嬅存在的人,都被烛胤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记忆,不会有人再记起曾经的神宫,出现了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家伙。 就连被罚去打扫荆棘林的仙娥,都只当是被正常派来的,而不是犯了错。 清荷似是想起什么,忽然开心的说道:“对了上神,玉屏真人回来了。” 师尊回来了? “师尊在哪儿?”玄女连忙起身,作为弟子,当然要第一个登门拜访。 清荷按住了她的肩膀,“上神别急,真人在君临殿。” “师尊在君临殿做什么?”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这么问,清荷哪有资格知道。“罢了,这不是正好吗?我去那儿见见师尊。” 哪里是见玉屏真人,主要目的是顺理成章的去见烛殷帝君罢了。 “上神,您忘了之前的事了?”见她一副兴致冲冲的样子,清荷忍不住提醒道。 玄女穿鞋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想起之前她因为总借着玉屏真人的关系出现在烛胤面前,一时心急,表现的太过热切,惹得烛胤当场撂下玉屏真人就走了。 还留了一句话“本君不喜骄躁的女子。” 也因这件事,玉屏真人也有些恼她,派她前去南海布雨,这才没赶上拜神祭。 想到这儿,玄女又脱掉了鞋子,满面愁思的躺了回去,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搭在了身侧。 “那便等师尊出了君临殿,我再去吧。” 清荷见她一脸愁容,便出言宽慰道:“上神别忧心,玉屏真人知晓上神对帝君的心意,一直都没忘帮上神在帝君那边说好话。” “好话有什么用?帝君的心许是寒冰做的,一腔热血淋上去,也淋不暖帝君那颗心。” 玄女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似是从画里才有的俊脸,眼里又是痴迷,又是无奈,以及无尽的相思。 “上神别灰心,玉屏真人和帝君乃是故交,总比别人什么都没要好多了。” “但愿吧。” 第一七七章 咱们青丘的小帝姬 青丘多了位小帝姬,长得貌美无比,肤白胜雪,性格却和这一身气质不搭,能上山打鸟,还能下海捉鱼,一刻也不消停。 转眼间,小帝姬长成了大姑娘,传言那一双灵气十足的眼睛,比青丘任何一只狐狸都要勾人。 传言,其倾城绝色,比得上三界第一美人的九天玄女。 传言,小帝姬法力精纯,可将那东海凶兽迩蛟降服,成日骑着迩蛟在东海上兴风作浪。 但有一个不是传言,那就是小帝姬有三位极为护短的哥哥,本事极大,接连修成了上仙,听不得他人说一句小帝姬的不是。 当初青丘有人不怕死的笑话她不会变成狐狸,说不准不是季绎帝君所出,搞不好还是凡人的种。 三兄弟得知后,立马将此人揍得半死,还扔到了东海,要不是小帝姬心善,迩蛟就将那人撕碎吞肚里了。 从此之后,当真没人敢在三兄弟面前说小帝姬的坏话,不过小帝姬又萌又猛,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谁惹她不爽,她就直接动手。 是以,青丘那位看似无害的小帝姬,实则是青丘第一不好惹的人。 狐羽长成了翩翩公子,就是头顶那小撮上翘的呆毛一点没变,曾经最傲娇的小子,变成了花花公子,撩得青丘的女子面红耳赤。 狐羽捧腹大笑,指着坐在树上的晴嬅说道:“小妹,你快把你夫君叫出来,让哥哥们看看是什么人物,能让你对其言听计从。” 晴嬅媚眼含春,噘着嘴不服气的说道:“哪有这回事?二哥你胡说。” 她可不记得有什么夫君,一定是二哥胡诌的。 狐羽道:“不信你问佑哥,他最不可能撒谎了。” 狐佑,从小老实巴交的像个小大人,长大也是老实巴交,看着愈发有狐季绎慈眉善目的模样了。 他倒了一杯茶,拿在手中,不疾不徐的说道:“小妹幼时揍人之前,都要把你那个神秘夫君搬出来唬人,阿爹知道了都吓了一跳,翻遍了青丘找了可否有这个人,后来都当是小孩子的玩笑话了。” “看吧,我可没骗你,这事儿你去问爹都知道。”狐羽得意洋洋。 狐佑身旁正端端正正看书的少年乃是狐筱,长相俊朗,鼻梁高挺,一双凤眼微微上翘,性格不似狐羽那般跳脱,也不似狐佑那般老实,继承了狐季绎的老奸巨猾,名副其实的小狐狸。 看狐羽那副得意的模样,他淡淡的开口:“但幼时你二哥的趣事也不比你少,被你逼着穿......” 狐羽闻言,连忙打断,“诶诶诶!” 狐筱传音说道:“三千愿力。” “打劫啊你!” “五千。” “我特么???”还带加价的! 两人暗自传音交易。 晴嬅连忙追问,“三哥继续说啊!我逼着二哥什么?” 狐筱笑了笑,正准备开口,狐羽就忍痛道:“好!成交!” 狐筱微微挑了挑眉梢,看着晴嬅一副好奇心十足的模样,这才改口道:“你逼着你二哥吃了很多东西,害的他幼时肥了不少,姑娘见了都要耻笑一番。” “就这个啊?我还以为什么呢。”晴嬅听到这儿,有些失望,“二哥现在长得标志,都不知多少仙子钟情于他。” 狐佑抿了一口茶,抬头看着树上皱着眉头的人,眼里满是宠溺:“说到这个,小妹可否有意中人啊?” 晴嬅在树上荡着腿,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又恢复了自然。 “有啊!” 三兄弟闻言,纷纷眉目一凝,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就连狐筱都放下了手里的话本。 “那意中人啊,自然是三位哥哥咯!”晴嬅嘿嘿一笑。 三人这才松开了眉头,狐筱再次拿着书,淡淡的说道:“有也没关系,哥哥们也不是不开明的人,小妹你要追求幸福,哥哥会帮你。” 晴嬅随手摘了树上的果子啃了一口,囫囵说道:“真的?!” 狐筱抬眸看着她,“自然。只不过,那人要先过了我们这一关才行。” 狐羽懒洋洋的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抬手遮着刺目的阳光,“对,那人定要比佑哥强,比三弟聪明,比阿爹地位高,比阿娘会疼人,最重要的是......” 晴嬅将一个果子扔给了狐羽,“最重要的是什么?” 狐羽眼皮子都没抬,就一手接过了上方丢下来的果子。 “最重要的是,要比我帅。” 晴嬅翻了个白眼。 狐筱则说道:“小妹不应该给他丢果子,应该给他丢脸皮,脸皮掉的都快没了。” 狐佑跳到了树上,坐在了晴嬅旁边。 “我没这么多要求,只要那人真心实意的对小妹好,不让小妹难过,足矣。” “还是大哥实际点。” 晴嬅想了想,要是真的依照狐羽那些要求,只怕她这辈子都不用嫁人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坏笑道:“我若是喜欢凡人呢?” 狐羽和狐筱同时说道:“不行。” “为什么啊?!”晴嬅表示不满。“大哥,你觉得呢?哪怕是凡人,只要对我好,不就可以了吗?” 狐佑噎了噎,“这......小妹,这不太现实,你想想啊,凡人只有百年寿命,你现在都九百多岁了。” 晴嬅想了想,心道也是。 狐筱适时的说道:“你若爱上了凡人,只怕不是和他白头偕老,而是为他养老送终。” “可是咱们青丘就有痴情女子,生生世世都在轮回中找到了意中人啊!” 狐羽悠然长叹,“天下苦情人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你可别学他们。” 狐筱说道:“对,但是也别学你二哥,多情又滥情,迟早被反噬,死在女人手里。” “三弟,你这也太会挖苦我了,你的嘴巴什么时候能不那么毒?” 晴嬅从树上跳了下来,一身亮丽的红衣衬的皮肤越发娇艳动人,几步走到了狐筱面前的桌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随手拍掉了几本叠在一起的书上的叶子,又拿了一本翻了翻。 嘴里念叨着:“我看你们是不想让我嫁出去。” 狐筱坐的端正,看书目不斜视,能够一心二用,一目十行。 他并未抬眼,嘴上不饶人:“你若还是这般大大咧咧,就算哥哥们推你出去,让迩蛟拉条横幅在三界为你招婚,你求着人要,都没人敢要。” 晴嬅立马放下了二郎腿,不满的瞪了眼狐筱,嘟囔道:“我能不能嫁出去不知道,三哥的嘴若还是这般毒辣,定是不讨姑娘欢喜的。” 说罢,她刚好翻到一页,上面记载着什么,吸引了她的注意。 狐佑跳下树,他在树上为她摘了不少果子,狐羽鲤鱼打挺想要伸手去拿,就被狐佑瞪回去了。 “自己摘!” 第一七八章 不祥的白狐 狐佑挑了颗最大的果子,用袖子擦干净,递给了晴嬅。 后者下意识的接过,眼神却在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 狐佑这才把剩下的果子让给一旁虎视眈眈的狐羽,他说道:“小妹年纪还小,谈婚论嫁这种事还为时过早,就算嫁不出去,哥哥们也能养你一辈子。” 晴嬅看的认真,隐约听到有人貌似在提自己,她愣愣的抬头,“啊?大哥说什么?” 狐佑叹了口气,弹了弹她的额头,“我说,你再不吃,你二哥就要吃完了。” “没事,由着他吃,吃多点,变胖了就不会祸害人了。”晴嬅笑眯眯的。 “放心,你二哥我就算胖了,也能迷倒万千少女。”狐羽风骚的撩了额前的一缕头发,朝晴嬅抛了个媚眼。 而后者却直接忽视了他的做作,坐到了狐筱身旁,指着手里的书询问道:“三哥,这上面写着白狐在狐族中乃是不祥的存在,为何啊?” 三人闻言,皆是脸色微变。 狐族历来只有青灰色的蓝狐、黑色的银黑狐、红色的赤狐等。 皇室乃是赤狐,像施叶琴那种拥有上古血脉的乃是蓝狐。 狐佑将自己手里的书合上,神色严肃,开始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在八万年以前,没有皇室血脉一说,凡九尾必成狐帝,若无九尾,则是实力最强者被奉上狐帝的宝座。 就在某一天,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同时出现了两只九尾狐。 一只九尾赤狐,以及一只从未见过的九尾白狐。 两人打的天昏地暗,要一决胜负。 白狐实力高强,在打了七七四十九天后,赤狐败下阵来,白狐顺理成章的坐上了狐帝的宝座,成为了狐族千万年来第一位九尾白狐帝。 谁知这白狐才上位不久,就出了意外,堕魔了。 堕魔的九尾白狐失去理智,心狠手辣大杀四方,实力更是前所未有的强悍,在狐族中没人是他的对手。 于是乎,狐族险些被自己的帝王灭族。 父神带领诸神前来救场,可失去理智的白狐比魔族都难对付,伤了不少人,之后还是烛胤帝君出马,才将疯魔了的白狐彻底诛杀。 之后那只曾被白狐打败的九尾赤狐登上了王座,赤狐也成了皇室。 毕竟赤狐出九尾的概率最高,血脉也最精纯,实力也最强大。 最终要的是,赤狐很安全。 但也是从那以后,狐族隔段时间就会冒出一只白狐,若不及时杀了,白狐就会走那只九尾白狐帝的老路,堕魔。 一旦堕魔,都要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其诛杀。 倒是再也没见过九尾的白狐,都是五尾以下。 狐族长老们也终于知道,白狐就是对狐族的一个诅咒,白狐天生实力就在同辈之上,危险系数也丝毫不低。 从此,白狐就成了不祥的象征,一经发现,必定格杀! “事情就是这样。”狐筱看着若有所思的晴嬅,“所以不是你看不到白狐,是因为每一只白狐一出生就被杀了。” “真可怜,一出生就被定下了死罪。”晴嬅的情绪顿时有些低落。 狐佑道:“没办法,白狐太过危险,为了族人,他们不得不牺牲。” 狐羽揉了揉晴嬅的头发,“只有这样,狐族才不会重蹈覆辙。” 晴嬅拍开了他的手,整理自己的头发,“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让白狐变得正常吗?” 三人同时说道:“没有。” 若是有,白狐也不会死了。 白狐强大,对照之前的九尾白狐就知道了,他的实力堪比父神,若是狐族有如此强悍的血脉,绝不是坏事。 只可惜啊...... 晴嬅将桌上剩余的果子塞进兜里,手上还拿着一颗。 “你吃那么多,不怕撑死啊?”狐羽咂咂嘴。 晴嬅朝三人摆了个鬼脸,“我去玩了!” 狐佑嘱咐道:“小心点,别总跟妖怪混在一起,被爹爹发现了,我们可保不了你。” 晴嬅已经溜远了,她没有回过身,而是摆了摆手:“知道啦!啰嗦。” 狐羽斜靠在大树边,抱臂,望着远去的身影,惆怅道:“可惜可惜,小妹长得这般标志,也不知今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 一只细长的手伸到了面前。“五千愿力,拿来。” “给给给!催债似的。” 狐羽撇撇嘴,伸出手,一掌拍在了狐筱手上,成交。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人,定睛一看,是个身穿翠绿色衣裙的女子,身材曼妙,相貌清丽。 狐筱看了一眼,“喏,催情债的来了。” 狐羽见状,连忙躲了起来,“快快快!替我挡一挡,就说我不在。” “一千愿力。” “你......”眼看着女子就要走近,狐羽连忙说道:“行行行,先欠着,下次给你。” “利滚利。” 狐羽咬咬牙,“行!” 说罢,狐羽隐去身形,贴着大树一动不敢动。 女子名为阿玥,是狐羽这个“海王”池里的其中一条“鱼”,当初狐羽见她长得不错,便起了心思想要勾搭一番。 谁知这女子不但和施叶琴有点关系,还和晴嬅成了好友。 狐羽想甩都甩不掉了。 “什么风把阿玥姑娘吹来了?”狐筱挡在了狐羽跟前。 阿玥四下看了几眼,似乎在找什么人,“阿嬅去哪儿了?我听姑姑说她跟你们一块儿呢。” 竟不是来找我的? 狐羽皱了皱眉。 不可能,一定是想着来找自己,结果来了没见着人影,不好意思了才说是找小妹。 狐筱说道:“小妹刚走,也不知跑哪儿去玩了,阿玥姑娘若早些时候来就能碰见她了。” “这样啊,真是一刻都不歇息。” “不知阿玥姑娘找小妹何事,我可以代为转告。”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东海那边莫名其妙掀起了巨浪,迩蛟受了点伤,阿嬅有治愈之力,我是来找她去看看迩蛟的。” 曾经的凶兽迩蛟被晴嬅驯服后,成了乖蛟。因晴嬅的关系,迩蛟和阿玥相处的不错。 狐佑闻言,走上前来,“什么巨浪能把迩蛟伤了?” 阿玥神色凝重的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许是有人在东海打了起来,掀起的巨浪高达百丈,不容小觑。” “那现在如何了?”狐筱沉着眸子。 东海离青丘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那边出了事,搞不好要波及到青丘的。 阿玥自然知晓他的担忧,“放心,龙王及时出来平息了巨浪,没事了。” 第一七九章 她藏了一只九尾白狐 晴嬅走到了一处山壁前,定睛看了一会儿,蓦地抬起手轻轻一梻。 只见本是平坦的山壁顿时凭空冒出一个洞来,晴嬅往周围瞟了几眼,确定没人后,就快步走进了山洞中。 当她身形完全消失后,山壁恢复了原本的样貌,让人看不出有丝毫破绽。 谁能想到光秃秃的山脚下,竟是藏了一个山洞呢? 山洞里很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像是一个长廊,尽头处有一丝微弱的光,走上好一会儿,才能看到一个开阔之处。 往里走,深处是更大的山洞,不像之前那么黑,反之,周围有闪闪发光的晶石,地上还有茂盛的花草,还有一汪清泉。 说是山洞还不太贴切,应该说是洞府。 洞府见不到阳光,但里面生机勃勃,中间有一颗硕大的桃树,上面开满了桃花,空气中弥漫着桃花香,不浓烈刺鼻,十分好闻,让人不禁想沉醉其中。 这种香,和神宫那边桃园的味道有细微的不同。 桃园里的桃花香会让人想到肥硕的蜜桃,而此处的桃花香则更像是一种迷药,会让人想入非非。 “小白,小白......”晴嬅轻声呼唤。 只见桃树动了动,飘下了几朵桃花。 桃枝上缓缓显现出一个人影,定睛一看是名看似只有七八岁,身穿白衣的少年。 少年面貌精致小巧,狐狸一样尖尖的耳朵,头发柔顺雪白,长过了脚跟,不只是头发白,连脸上的睫毛眉毛都是白的。 尤其是生的一副勾人心魄的桃花眼,瞳孔是淡淡的碧绿色,每一个眼神都带着点点魅惑。 像是雪山的精灵,又像是吃人的妖精。 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少年长大后,会有多么的绝色倾城,只怕是连女子都要自愧不如。 少年本是乖巧的坐在桃枝上,两手放在双膝上,听到女子的呼唤,他神情变得愉悦起来。 轻点脚尖,落到了地面。 拖着雪白的长发,少年朝女子快步跑了过来。 嘴里开心的喊着:“姐姐!” 少年扑进晴嬅的怀里,脑袋用力的蹭了蹭她的小腹,两手紧紧环住了她纤细的腰,像是几百年没见的样子,这一声姐姐里满是思念的情绪。 “好啦好啦,我不是昨天才来过吗?” 晴嬅揉着少年的脑袋。 少年一开心,就忍不住冒出了两只雪白的尖耳,以及几条毛发雪白的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竟是一只尚且年幼的九尾白狐! 晴嬅见状,立马变得严肃起来,“快收起来,不能被别人看见了!” 少年闻言,这才委屈巴巴的收起了尾巴和耳朵。“知道了姐姐。”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 他并不知,晴嬅怕他养成习惯,不能动不动就露出真身。 少年名为墨白,自出生起就是一只九尾白狐,爹娘不忍将其杀死,便一直藏在了家中。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还是有人发现了九尾白狐的存在。 好在那名村民贪心,未曾将此事到处宣扬,而是想一人杀死白狐后,再将白狐的尸体拎去给狐帝邀功。 谁知当他想偷摸着将白狐杀掉时,白狐的爹娘赶了回来,两方进行缠斗,最终同归于尽,留下了年幼的白狐。 白狐自小就被告知不能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谨记爹娘的话一路往南边逃。 还没逃出青丘,一头白色的头发引起了狐族之人的怀疑。 好在晴嬅出现,替他解了围。 那时的晴嬅还并不知白狐在狐族中乃是大忌,但白狐执意要将自己藏起来,晴嬅便将他带来了这个秘密基地。 至此,已经过了两百年。 墨白的存在,只有晴嬅一人知道。哪怕是关系最亲近的三个哥哥,都不知她竟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之后晴嬅长成了大姑娘,墨白从小包子长成了少年,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此时的两人还不知道,这个洞府正是万年以前那只九尾白狐帝君开辟出来的洞府。 “快看,我给你带了果子。”晴嬅将怀里的果子三三两两地拿了出来。 每当有好吃的东西,她都会从外面带进来给墨白。 墨白毫不犹豫的将一颗果子拿在嘴里啃,酸酸的,但他还是笑道:“很甜,谢谢姐姐。” 瞧着他这迷人妖治的瞳孔,晴嬅心里叹了口气,这怕是长大了,会被天底下的女子们给生吞活剥了吧。 她坐了下来,随手拿了一颗果子放在嘴里,小脸都皱在了一起,“大哥摘的这果子也太酸了。” 她放在了桌子上,并不打算吃了。 看着墨白吃的津津有味,她两手托着下巴,情绪有些低落。 “小白,我很抱歉,没有找到让你去除魔性的办法。” 今日故意在三位哥哥面前提起白狐,就是为了自然而然的提出去除白狐魔性的办法,不引人怀疑。更重要的是,她想知道一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三哥狐筱是怎么说的。 可是很遗憾,狐筱也没办法。 墨白愣了愣,心中划过一抹酸涩,但面上还是笑着说道:“没关系,有姐姐陪着,就算一辈子留在这里,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你最近有没有察觉到身子有什么异常?” 墨白想了想,老实的摇摇头。 晴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从三哥的书上得知,实力越强的白狐,堕魔的危险性就越大,但时间往往比较靠后,因为他们可以在早期进行压制。 堕魔,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晴嬅骨碌碌的转起了眼珠子,忽然眼睛一亮,“神族没有办法,那魔族说不准有办法,毕竟魔性和魔族貌似沾点关系,狐族的诅咒说不准就和魔族有关......” 话音未落,墨白忽然脸色大变,连忙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 她的意思不言而喻,她想找上魔族。魔性这种东西,看着就和魔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魔族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宁愿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也不愿她为了自己而深陷危难之中。 “诶呀,我就说说。”晴嬅眯着眼笑了笑,示意他别紧张。 “姐姐,答应我,千万别和魔族扯上关系!” 墨白认真的看着她,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都说越美的狐狸越会蛊惑人心,再不知不觉间将人的三魂七魄给勾走,此话并不假。 但白狐,有一种所有狐狸都没有的能力,那就是未卜先知,只不过这绝不能被说出口。 在晴嬅将魔族两字说出口时,他看到了一个可怕的景象。 第一百八十章 墨白看到了未来的她 这个惨景让墨白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看到画面中的女子,犹如一个失了魂魄的空壳,双眼空洞的同时又满是绝望和哀伤,一身如血色般的红衣,像个提线的鬼娃娃脱力跪在地上。 而这个提线人,则是女子身后王座上一个面带沾了血的金色面具的男人,男人在身后单手钳住女子的下巴,双眸阴骘,薄唇微勾,笑容嗜血。 而那被禁锢在男人手中的女子,面容和晴嬅一模一样,不,那正是她! 随后画面迅速被拉远,只见男人的王座竟是由脚下万千尸骨堆砌而成! 看到此处,画面瞬间崩裂,不过瞬息,便惊得墨白浑身冒起了冷汗,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是恐惧,是不安,更是无助。 能看到的,都是尚未发生过的,并且是无法避免的。 他能未卜先知,却不能作出任何改变,否则事情将会更加糟糕,这一点,印刻在他的血脉之中。 所以他无助,很无助。不,无助的应该是那时候的姐姐。 抬眸看着面前依旧笑面如花、灵动可人的女子,谁能想到她在今后会变成那副惨样呢? 墨白不敢去想,胸口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死死压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晴嬅本是在笑着的,忽然见他神色如此难看,也不由得收了嬉笑,正要开口,便见他的眼角流出一滴晶莹的泪。 惊得她连忙伸手替他轻轻抹了抹,“好端端的哭什么呀?” 这小白狐跟着她到现在,没少见他掉眼泪,是个妥妥的玻璃心。 说不上习惯,但美人落泪,谁不心疼呢? “姐姐先答应我,一定要远离魔族。” 尽管知道这么说并没有什么用,但他还是要说。 晴嬅笑了笑,“好,我答应你,看到魔族我都退的远远的,绝不和他们说话,这样可以吧?” 墨白好不容易才扯出了一抹笑容,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红红的,他低低唤了声:“姐姐。” “嗯?” “姐姐不要离开小白,好吗?” 晴嬅温柔的笑着说:“当然。” 墨白自小没了爹娘,还亲眼看着爹娘惨死眼前,又辗转逃离,一路生死逃亡,因此他一直都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会动不动掉泪眼,会不停的说让她不要离开。 晴嬅的回答也千篇一律,在她看来,墨白就是她没有血缘的亲弟弟。 就像是狐氏一家对她一样,她心里一直都清楚,她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 晴嬅扫了眼周围的景象,这百年来,墨白就一直留在这里。 “小白,迟早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一定会的。 墨白神色动容,他抬起头,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女子吹弹可破的脸上,“小白无所谓能不能出去,只要能一直陪在姐姐身侧,就算是万丈深渊,小白也愿意。” “胡说。”晴嬅故作生气的捏了捏他的鼻子。 轻轻一捏,他的鼻子就有些红了。 见他神情有些犹豫不决,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晴嬅启唇说道:“对我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墨白抿着薄唇,抬眸看着她柔和的神色,这才说道:“姐姐是赤狐吗?” 晴嬅眼眸中快速的闪过一抹暗光,有些回避的移开了目光。 幼时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狐狸,可当她逐渐长大后,才发现她跟狐狸没有任何关系。 可她还是说道:“是呀,怎么了?” 不是她想欺骗墨白,是因为她十分清楚,墨白痛恨狐族,尤其是赤狐。 因为下令诛杀一切白狐的,就是赤狐皇室。 只有她承认自己是赤狐的身份,才能让墨白为了她,放过狐族。 毕竟面前是一只九尾白狐,待完全成年时,他的实力绝对会比六尾赤狐的狐季绎要强太多太多。 而至今狐族最强的除了狐季绎外,就是七尾的狐佑了。 关于这一点,她是有些自私的,她无法在爹娘哥哥们和墨白两者之间做出抉择。 墨白一瞬不瞬的看着女子灵动的眼睛,“那姐姐是几尾呢?” “小白猜猜看?” “姐姐那么厉害,定是九尾!” 晴嬅哈哈大笑,笑的前仰后合,这傻小子以为九尾是大白菜呢,随便见一个就是九尾。 墨白见她笑的开心,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姐姐笑什么,难不成我说错了?”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这是个秘密,日后我再告诉你。” “好。”墨白清澈的眼里倒映出女子笑意盈盈的模样。 晴嬅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收到了一张传讯符,流光一闪,传讯符里的内容传入进她的耳中。 墨白神色一暗,才没待多久,这是又要走了。 晴嬅脸色微变。 “姐姐,怎么了?”瞧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墨白意识到情况许是跟之前有所不同。 “东海那边不知发生了何事,迩蛟被波及收了点伤,我要去看看。”晴嬅将手放在少年的头上,语气轻缓,“小白乖,姐姐很快再来看你。” 墨白将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拿了下来,双手紧握着女子柔软的手,轻声应道:“好。” 说罢,才满是不舍的缓缓松开。 因为每次分别,他都不知她何时能回来,生怕她再也回不来了。 晴嬅走后,墨白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变得冰冷又木然。 他拿起了桌上仅咬了一口的果子,对着牙印的地方也咬了一口,九条雪白的狐尾再次在身后显现,每一条都愉悦的晃动着,像是各自有自己的意识。 他走到桃树底下躺了下来,侧身蜷缩着身子,抱着怀中的果子。 九尾将他完全包裹住,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与外界完全隔绝。 阿玥和狐佑等人在树下往远处眺望,等了许久,总算看到了盼了许久的人。 “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再不出来,我都要把青丘山给倒过来找了。”阿玥着急的说道。 晴嬅神色匆匆,她一从洞府中出来,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头发都凌乱了不少。 她随口搪塞道:“青丘就这么点大,我能去哪,随处逛逛罢了。行了,快带我去找迩蛟吧!” 阿玥见她一身狼狈,也缓了神色,拉起晴嬅的手施法离开了。 狐羽这才将身形显现出来,心里还想着阿玥怎会不是来找自己这件事,郁闷不已。 狐筱颇为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多谢二哥做的慈善。” 狐羽跟吃瘪了似的,白搭了一千愿力。 第一八一章 因色起意 迩蛟受了重伤,还多为内伤,好在有晴嬅这个拥有天生神力的人在,废了不少劲儿才让迩蛟重新恢复了正常。 此时的迩蛟像是一条小蛇,头上有两个并不起眼的小犄角,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出幽幽的绿光。 晴嬅拍了拍手,似是看到什么,她粗暴的将迩蛟的身子扭了过来。 “哇,小娇娇,你这儿怎么秃了一大块?鳞片都没了。” 堂堂东海凶兽,居然被称作小娇娇,它其实也反抗过的,只是反抗无用,只能由着了。 阿玥凑了上来,用手摸了摸迩蛟秃了的地方,这地方不像别处有鳞片的地方光滑,而是有些刺手。 迩蛟的皮肤真差。 阿玥惊奇的说道:“真的诶!” 别看只是秃了一丢丢不起眼的地方,但是这还是迩蛟缩小版的模样,若是变为原本的模样。 身长百尺,身宽九尺的模样,那秃的地方可就大了。 迩蛟委屈巴巴的眨着眼,它可是威猛无比的凶兽啊!要是被小弟们看到秃了一块地方,岂不是很没面子。 晴嬅有些愁苦道:“小娇娇,你这鳞片会自己长出来吗?” 迩蛟点点头,但是连忙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晴嬅一掌拍了拍它的脑袋。 迩蛟遭了一掌,脑袋上顿时冒了星星,主子的手劲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阿玥眼神一亮,“我知道!我之前看过记载,说是成年蛟龙的每一片鳞片都是独一无二的,没了就长不出来了,不过有一个法子可以。” “是什么?”晴嬅好奇的问道。 “那就是把别的蛟龙的鳞片拔下来,安上去。” 迩蛟翻了个白眼,虽然这确实算个法子,但它才看不起别的蛟龙鳞片,除非......烛龙的。 罢了罢了,烛龙是那个男人的坐骑,它还想好好活着,况且烛龙乃是上古神龙,也惹不起。 晴嬅有些怀疑:“这算哪门子办法?也太缺德了。” 阿玥小声嘀咕,“你缺德事也没少干。” “我听着呢!” “还有一个法子,这个就比较难了,大海捞针,找回迩蛟所缺失的鳞片。” 东海何其之广,一只蛟龙的鳞片也就比脸盆大不了多少,更何况这大致一看,应该缺了好几片。 这还不如第一个法子呢! “小娇娇,你怕秃吗?反正也不是头......”晴嬅坏笑道。 迩蛟连连摇头,谁不怕秃啊! 晴嬅摸着下巴,有些为难,“这样啊,那你想要哪只蛟龙的鳞片?龙王可不行,那老东西可凶了,吼起人来也只有娘亲才镇得住。” 就在这时,天色一暗,似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遮住了太阳,遮云蔽日,强大的威压惊得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只见天空上出现一条巨大的赤红色巨龙缓缓飞腾而过,身长千里,龙须极长,双瞳犀利,不怒自威。 阿玥抬起头,双腿一软,愣愣的说道:“好、好大的龙......” 晴嬅眉目一凝,沉声道:“烛龙,烛九阴。” 烛龙也称烛九阴,人面蛇身的形象,是实实在在的上古神龙。 迩蛟在烛龙面前,都要俯首称臣。 果然,此时的迩蛟因血脉压制,已经害怕的伏在地上。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晴嬅朝它翻了个白眼。 阿玥忽然说道:“烛龙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晴嬅这才接着抬眸望去,眼中金光一闪而过,透过云层,无比清晰的看到了阿玥所说的东西。 那不是东西,是个人,还是男子,身穿麒麟瑞兽真君袍,头戴凤翅紫金冠,脚踩金色祥云靴。 银发金瞳,冰冷孤傲,简直是朵高岭之花! 未看清俊脸,都能看出他的俊美绝伦。 这般男子,乃是世间稀有啊! 晴嬅看的痴了,她望着那抹身影,嗓子有点痒,咽了咽口水,没有低头,而是直言道:“小娇娇,你想不想要那烛龙的鳞片?” 迩蛟一听,连忙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好,你想要,我这就去把那烛龙的鳞片扒下来!”说罢,晴嬅瞧准烛龙消失的方向,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阿玥都没反应过了,吃了一嘴的灰尘,“阿嬅!你去哪儿啊?!”这再抬眼一看,哪里还有晴嬅的身影。 迩蛟忽然有些疑惑,方才主子根本没看到它点头,她怎知它想要? 一定是主仆连心的原因! 心想道晴嬅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主子,不顾自己的危险去为它得罪烛龙,尤其那烛龙的主子还是向来杀伐果断的烛胤帝君,迩蛟感动的泪涕横流。 阿玥却着急了,在原地来回踱步。 “不行不行,那条烛龙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家伙,阿嬅也太莽撞了!我要去找狐佑他们。”说罢,嗖的一下也跑没影了。 留下迩蛟吃了一嘴的灰尘。“阿嚏~” 另一边,晴嬅紧跟在烛龙身后,一边抬眼瞧着烛龙飞腾的方向,一边马不停蹄的追赶。 烛龙的速度并不快,偶尔还会停留在上空盘旋一会儿,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不过这一点,正忙着追男人的晴嬅并没有意识到,心里只想着如何接近那个男人,她心里有种很怪异的感觉,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不能错过了。 烛龙早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小尾巴,便传音给正气定神闲的站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主人,有名女子跟着很久了。” 烛胤闻言,并未露出了什么多余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威严。 烛龙是他的坐骑这一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他这次如此招摇的出行,必然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以往每每这个时候,都会女子抓紧机会紧跟在身后,告白之人数不胜数,所以烛龙哪怕说身后有数千名女子,他都不会在意,甚至不会回头看。 简直是浪费他的时间。 “甩开,接着找。”他冷冽的开口,威严中带着一丝杀意。 这杀意并不是对着烛龙口中的女子,而是他要找的人。 烛龙听令,甩了甩龙尾,便掀起了极大的飓风,正在追赶的晴嬅瞳孔微缩,连忙刹住了车,奈何飓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朝她席卷而来。 于是乎,晴嬅一不小心就被飓风给卷跑了。 晴嬅:我特么??? 良久,待她从地上爬起来时,早已看不到烛龙的身影,连掉落在哪儿都不清不楚的。 完犊子,她这种路痴,一定会迷路的。 就在晴嬅伫立原地不知该往何处走时,忽然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神情一凝,顺着这个味道,来到了一处草丛前,她确定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 第一八二章 你不该救我 狐季绎背着手,抬起头望着天上的烛龙,有些疑惑道:“他怎么来了?” 烛龙的出现,烛胤必定就在附近,亦或者就在烛龙身上。 只是这烛龙从东海那边找到了青丘,又来回在附近盘旋,究竟是为的什么? 距离烛胤上一次将晴嬅送来青丘到现在,这还是他九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青丘,之前那叫一个狠心,狐季绎以为,他至少偶尔会来看看她的。 施叶琴忽然现身。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狐季绎收回眼神,“夫人回来了,如何?东海那边发生了何事?” “我方才去龙王那问了,东海之所以掀起巨浪,乃是烛胤帝君在和魔尊斗法的缘故,就是不知这两人怎么在东海之上打了起来。” 说罢,施叶琴席地而坐,变了一杯茶拿在手中。 狐季绎闻言,心下微惊,“难怪难怪,我就说谁斗法动静能如此之大。不过这两个死敌斗法也不是第一次了,哪次不是闹得三界皆知。” 他坐到了施叶琴身后,为其按摩着肩膀。 “辛苦夫人跑一趟。” 施叶琴抓住了他的手,回眸看他,神色有些凝重,“夫君,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心慌慌的。” 狐季绎抬头看了眼远去的烛龙,每次烛胤和魔尊斗法,最终都以魔尊落败收场。 可如今烛胤这种穷追不舍的情况,却是极为少见的。 “夫人回来的路上可有见到嬅儿?” 施叶琴微微摇头,“许是还跟阿佑那几个在一块儿。” “对了,今日我才见他们一同出门去玩的,应该是在一块儿待着,夫人别担心。”狐季绎回道。 说到这,两夫妻顿时放心不少。 谁知话音刚落,狐佑三兄弟就出现了。 瞧见三人之中少了一人,施叶琴愈发不安起来,连忙问道:“嬅儿呢?嬅儿去哪了?她不是和你们一起吗?” 三人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也看到了空中飞着的烛龙,心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想要来问问情况。 看着施叶琴一脸担忧的神色,狐佑回道:“迩蛟因东海一事受了伤,阿玥姑娘将小妹找去给迩蛟疗伤了。” 两夫妻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施叶琴道:“阿佑,娘心里不踏实,你去看看嬅儿。若是迩蛟伤好了,就将她带回来,别四处玩了。” 狐筱轻轻蹙眉,天气忽然变差了,乌云从海的那边吹了过来,把光遮了大半,阴沉沉的。 他似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我也去。” 狐羽见状,迟疑了片刻,也说道:“我也一同过去。” 狐佑先是安抚了施叶琴,这才施法带着两人往东边赶去。 谁知还没赶到迩蛟的老巢,路上就迎面撞上了阿玥。 阿玥气喘吁吁,见到几人眼神一亮,“来得正好......” 狐筱神色微沉,“嬅儿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她本来是和我在一起的,但她跑去追烛龙了,说是要拔了烛龙的鳞片给迩蛟安上......” 三人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狐羽音量拔高了许多:“烛龙?!” “对,就是烛龙。”阿玥说道。 “那你为何不拦住她,还一个人跑了?烛龙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狐羽忍不住责怪道,恼火不已。 阿玥被吼得一愣一愣的,随即才反应过来,“我要是能拦着我能不拦着吗?你凶我作甚?我不是立刻赶来找你们了吗?你以为就你担心阿嬅是不是?” “你?!”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狐佑连忙将狐羽拉开,“阿玥姑娘,二弟是太过担忧小妹了,这才情急说错了话,你别见怪。” 阿玥忍住了怒气,不再去看狐羽。“你们速度比较快,跟着烛龙应该就能找到阿嬅了,我紧跟其后。” 她还只是一个小仙,比不得他们三个上仙的境界。 狐筱却在凝眸沉思,若是小妹真的去找烛龙了,那么那个男人在,应该不会有危险。 这一点其他两人也想到了。 可他们都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时过境迁,烛胤和晴嬅,两人早已认不出对方了。 “好,我等先去找了。”狐佑微微颔首。 刚巧这时天边出现了烛龙的龙吟声,狐佑示意两人连忙跟上。“北边!” 而他们并不知,他们正在离晴嬅越来越远。 日暮将近,天色渐暗,今晚的天,注定没有星星。 此时的晴嬅正在清池边清洗着什么,染红了清澈的水面,引来了不少鱼儿。 她拧紧了玄色的衣裳,将其晾晒在了篝火边,又自顾自的坐在了石头上,百无聊赖的把玩额前的碎发,发着呆。 身后的大树下躺着一名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有着清秀的五官,白白净净,就这么看着,像是个白面书生。只不过他脸色苍白,紧闭双眸,薄唇抿成一条线,又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少年墨发上还滴着水,上半身被扒光了,赤着脚,靴子和衣服湿哒哒的晾在一边。 赤红的火光映得他皮肤微微发红。 晴嬅瞥了一眼,心道身材不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方才她发现他时,他就已经是晕倒的状态,浑身都湿透了。 因为衣裳颜色很深的原因,她凑近嗅了嗅才发现,是水和血混在了一起,扒开后,才惊人的发现他五脏六腑皆移位,胸口上还有一个大大的血洞,而且其中貌似有什么她看不懂的东西。 应该是法力的残余。 受了如此致命的伤还能吊着一口气,晴嬅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见他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意愿,她便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将人给救活了过来,再晚些,他定是下地府见阎王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晴嬅已经趴在石头上睡了过去,她嗜睡,困了就能席地而睡。 忽然间,她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少年近在咫尺的脸把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仰,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是你救了我么?”少年朝她微笑。 “自然是我,不然是鬼吗?” 缓缓回神时,看着那双毫无光泽的眼睛,晴嬅没来由的问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少年渐渐收了笑容,放平嘴角,不答。 他坐到了火篝旁,还是赤身的模样,眼神盯着跳动的篝火,神色隐晦不定。 这人好生奇怪。 晴嬅主动坐近了他,说道:“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搭讪你,我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是吗?”少年侧首看着她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笑了,“怎会见过呢?许是和姑娘有眼缘罢了。” 晴嬅闻言,托着腮帮子,嘴里重复着“眼缘”一词。 “或许是吧,眼缘也可以说是有缘,对吧?”她扭头笑着看他,毫无防备。 也不知为何,她有种怪异的感觉,想亲近,但又惧怕,像是这边缘来回试探。 一只飞蛾被火光吸引,在一旁踌躇不前,扑腾着翅膀。 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条,拨弄着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低声说了句:“你不该救我。” 晴嬅没听清,“你说什么?” 第一八三章 小五 少年偏头看着她,神色自然,“没什么,我说我们确实有缘,你是我的恩人。” “举手之劳罢了,换作别人也会这么做的。”晴嬅不以为意的摆摆手。 少年笑了笑,“是啊,别人也会这么做。”只不过只有她能做到将他从死神那拉回来。 扑腾翅膀的飞蛾忽然冲进了火堆里,飞蛾扑火,火势又往前一卷,噗呲一声,飞蛾变成焦黑色。 死了。 “不过话说,你是做了什么才会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说到这儿,晴嬅又意识到这么问不太好,她又补充一句,“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你生命力顽强。若是你不愿说就罢了,当我没问。” “仇敌追杀。”他简单的说。 “那你这仇敌下手真狠。” 人在江湖混,哪能不挨刀?有仇敌也是正常的,并不稀奇。 至于是什么仇,晴嬅识趣的不再细问。 “是啊,毕竟是死敌,哪能手软。”少年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恩人尊姓大名?” “晴天的晴,嬅是......” 晴嬅想不出该怎么说才好,便拿起了少年的手,后者眸光微动,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突然。 只见晴嬅在他手上写了几笔,这才抬眸说道:“就是这个嬅,可明白?” 少年露出疑惑的神色,开口道:“再写一次。” 晴嬅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再写一次,女子的很暖,细如春葱的指尖在手心上划来划去,他看的认真,心思却不在那个字上。 晴嬅道:“这个词生僻,确实难懂些。” 少年缓缓收紧了那只手,“好,我记住了,恩人叫做晴嬅。” 说罢,也在她手上写下了什么,片刻后,晴嬅噗嗤一笑。 “五?这个你说出来就好了,我认得。” 少年收了手,嘴角微微上扬,“我在家中排行老五,别人都喊我小五,喊惯了,小五也便成了我的名字,你喊我小五便可。” “好,小五。好记。” “嬅嬅。”少年忽然唤了声。 晴嬅神情一滞,“什么?” 小五没有看她,像是突发奇想,随口说道:“嬅嬅好听,我能否喊你嬅嬅?你若不喜,便作罢。” 说道最后,他才扭头看向她,眼里带着点点笑意。 晴嬅不知怎么了,一听到“嬅嬅”,心中就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可她记得,分明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喊自己。 “自然可以,你想怎么喊都行,我无所谓。就是第一次听人这样喊,有些不大习惯罢了。”她双手在后撑着地面,仰头望天。 小五也学着她的样子,只不过确实曲着一条腿,半眯着眼:“那嬅嬅要记住了,我是第一个这么喊你的人。” 晴嬅闻言心觉有些好笑,怎么连称呼都要争一争先后。 “好,我记着。”晴嬅搭腔说道:“可惜我不是第一个喊你小五的。” 小五跟着笑了笑,眼神隐晦不明,像是无尽的深潭,有着让人无法察觉的深意。 晴嬅站起身摸了摸晒在一旁的衣服,“衣服干了,快穿吧,养蚊子呢?”说着,她将衣服递给了他。 小五单手接住,行云流水般套上了衣服,分明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却穿了件颜色如此之深的衣服,有些老气,显得少年老成。 他感觉到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穿衣,系衣带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眸玩味的看着她,“怎么?舍不得我穿上衣服?” “倒也不是,就是想着这身衣服和你不太搭。” 小五摇头笑了笑,系紧了衣带,又穿上了靴子,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我也觉得不搭。”小五轻轻挑起眉梢,“我应该穿红衣。” 晴嬅没听出其中的弦外之意,倒是认真的分析起来,随即摇摇头,“不,红衣也不适合你,或许你应该穿颜色浅些的。” 依照着凡间进京赶考的书生打扮,应该错不了。 小五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忽然问道:“你一直生活在青丘么?” 晴嬅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青丘是她生长的地方,长这么大,除了偶尔下凡以外,东海就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了。 “所以你是狐仙了。” “算是吧。” “修成上仙了么?” 晴嬅尴尬一笑,挠了挠后脑勺,“我的哥哥们修成了上仙,我年纪小,还贪玩,就只是个普通的小仙罢了。不过终有一日,我会飞升成上仙,乃至上神,这样就能去神宫了。” 其实并非是她懒怠,而是修为莫名的卡壳了。 以往还能轻易打得过狐佑,现在却不行了。 “为何想去神宫?”他问。 “修仙之人,谁不向往神宫呢?” 小五嗤笑一声,没再说话了。 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百无聊赖的乱画些什么。小五随便画一画,若是细看,定会发现他画的乃是神宫的大致轮廓。 只可惜晴嬅并不认识。 晴嬅似是想到什么,说道:“东海掀起的巨浪,不会是因为你和仇家打斗的原因吧?” 小五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自嘲道:“你觉得我会有那样毁天灭地的实力吗?我是从南边来的,为了躲避仇家,跳入了河中,顺着水流就飘到了这个鬼地方。” “那你是哪里人?” 看模样,也不像是东荒大泽人士。 “一个普通的凡间修仙者,有幸修到上仙,便来了天界。只是谁知仇家也飞升来了天界,实力在我之上,所以......” 小五苦笑不已,晴嬅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同情起来。 晴嬅迟疑了半晌,这才说道:“你的仇家说不准还在附近,你身上的伤又尚未痊愈,既然他实力在你之上,我定是也敌不过的,若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回青丘的狐狸洞躲一躲。” 小五抬眸看着她真诚的小脸,露出欣喜的神色:“好啊!你真有善心。” “只是......我那三个哥哥可能不太客气,唔,你懂吧?” 晴嬅光是想想,就想象到狐佑三兄弟见到小五会是怎样的表情,很早之前有狐狸前来提亲,结果就被狐筱坑骗去了熊妖洞。 后来......晴嬅不敢想了。 “我懂,哥哥都护着妹妹些。我伤好就离开,绝不多留,如何?”小五善解人意的说道。 瞧她又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小五不禁问道:“又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还会弄死我?” “这倒不会,就是我不认路,找不回回去的路了。”晴嬅尴尬的笑了笑。 第一八四章 记性不好的烛胤帝君 小五哈哈大笑,直言道:“无妨,那便慢慢找回去就是,况且你迟迟不回,你的哥哥们也会着急来找你的。” 两人就这么悠闲的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另一边,烛龙再次发现了身后的“小尾巴”,还不止一条,好多条。 这些尾巴,自然是狐佑等人,他们一路找来,吸引了狐族之人的注意,这下子,大家伙都知道狐族可爱的小帝姬不见了。 抄着家伙全都跟着赶来了。 “主子,狐族挺热情好客啊。”烛龙诧异的说道。 烛胤低头看了一眼,轻轻蹙眉,“下去。” “遵命。” 狐佑本想着要如何才能将天上的人叫下来,因为他发现晴嬅根本不在附近,难不成是那个男人对她做了什么? 谁知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狂风大作,天上巨大的烛龙俯冲而下,身形却在逐渐缩小,由千里之长变为了百尺长。 只是不论变得多小,那强大的威压也丝毫没有减少,惊的众人停在原地,愣愣的说不出话。 众人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了,而且烛龙踩在地上时,还掀起不少尘土,压弯了大树,众人光是吃灰都吃饱了。 不一会儿,风沙落地,一男子出现在烛龙身旁。 银发金眸!是梵华苍境的烛胤帝君! 众人反应过来,哗拉拉,跪了一地人。 虽说狐帝的地位和面前的男人平起平坐,但三兄弟毕竟还未走到那个境界,同时还是小辈,也纷纷跪地见礼。 “起来吧。”烛胤眼神扫过最前头的三个少年。 “跟在本君身后,有何事?” 狐羽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对于发型被弄乱这码事,他很不爽,当然,也不敢发作。 狐佑作为大哥,是众人中最有资格跟面前地位超然的男人说话的人。 他拱手说道:“叨扰帝君了,不知帝君可否见过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她是小仙舍妹,人不见了老半天,听人说是贪玩跟在烛龙身后了,小仙忧心,便带着人匆匆赶来。” 狐佑有些紧张,面前之人气场太强,压得他大气不敢出。 他自以为在这样的年纪修到上仙,又是比自家老爹多出一尾,已经足够厉害了。可当他亲眼见到传言中的烛胤帝君后,才发现两者间根本没有可比性,差距太大了! 心下不禁吐槽,老爹和面前的男人同样是帝君,怎么就那么的天差地别呢。 烛胤淡淡的开口:“未曾见过。” 其实他早已不记得了烛龙之前说过有一女子跟在身后这码事了,因为他从未放在心上。 倒是烛龙还记得,只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红衣,看不太清,便闭着嘴不说话。 狐筱强心按捺住心中的热切,眼前之人一直被他当做偶像来看待,天神烛胤帝君,不说地位崇高,只说他那累累功绩,就足以令所有人仰望! 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只有幼时去过一次君临殿,只是那时年幼,只当烛胤帝君和老爹一样。 再看狐季绎那个德性,狐筱并不觉得烛胤有什么不同。长大后多看了些书,才了解到这个史书中才存在的男人。 一向冷静的狐筱不淡定了。 狐佑道:“既然如此,是在下唐突了。” 狐佑心里着急得很,小妹究竟去了哪儿?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 “无事。”说罢,烛胤转身欲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只差最后一下,就能把那人彻底灭杀了! 正当烛龙再次准备腾空时,阿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可有找到阿嬅?” 阿嬅?哪个嬅? 烛胤示意烛龙先别动。 “你是何人?”他看着狐佑。 狐佑愣神片刻,这才意识到对方是在问自己,连忙恭敬的说道:“在下是赤狐一族,季绎帝君第一子狐佑。” 烛胤眉目一凌,竟是狐季绎的儿子。那她...... “你有几个妹妹?”他希望,他们口中失踪的女子不是她。 “哦,只有一位,是青丘唯一的小帝姬。” 狐佑不知烛胤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分明九百年前还是他将晴嬅抱来的,总不能才几百年的光阴,就忘了吧? 不过也有可能,据闻烛胤帝君记性不好,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正所谓贵人多忘事,所以忘了小妹也正常。 烛胤闻言,瞳孔微颤,烛龙是最先察觉到主子情绪波动的人,心想道难不成它用尾巴甩飞的那个女子是什么重要人物? 那可不能怪它啊!分明是主子叫甩开的,对,它没错。 烛龙开始心虚起来,希望主子忘了这件事。 只可惜,烛胤总算想起来了貌似就在前不久,烛龙说过有人出现在附近,烛胤在心中叹了口气,大概率就是那小丫头了。 视线凉飕飕的落在烛龙身上,后者头皮发麻,眼神闪躲。 妈诶!主子这眼神定是想起来了! “飓风吹往哪个方向?” 烛龙仔细回想,有些惶恐的说道:“南、往南去了。” 烛胤回给狐佑一个眼神,“往南找。” 刚才不是说没见过么?怎么这会儿好像是又见过的样子。 狐佑想不明白,不过总算有了确定的方向,只不过青丘如此之大,就算一直往南,说不准还是会错过。 “多谢。”狐佑拱手说道。 只见烛龙腾空往南而去,又给众人吃了不少灰。 “帝君往那处飞,这是要一同帮忙找小帝姬了?” “我看是。” 狐佑连忙说道:“立刻发动所有人往南方沿路找下去,三弟带人去西南方,二弟带人去东南,我正南。事不宜迟,即刻出发!” 狐族少说也有几万只狐狸,如此众多的人去找小帝姬,只要她没走出青丘地界,就一定能找到。 然而万事都有意外。 小五最先察觉到远处烛龙的威压,心下一动,故意装作伤口复发,拉住了晴嬅的胳膊。 后者回头,见他脸色苍白,很是痛苦的样子,不由得心惊。 小五道:“好痛!” “怎么回事?你忍忍,我帮你疗伤!” 小五突然慌张的四下张望,“不好了!我察觉到我那仇家追上来了,附近可有隐蔽之处让我藏身?” “这......” 晴嬅的神色有些犹豫,她眼神望向了一处山壁。 小五瞧她这个样子,就知道附近定有她所知道的藏身之所,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才让她这般犹豫不决。 第一八五章 墨白的杀意 “我快撑不住了!我那仇家乃是十足的恶人!冠冕堂皇,衣冠禽兽,祸害了不少无知少女,手段还极其残忍,你若见了他,绝不要被他的长相所蒙骗了!” 晴嬅闻言心下一惊,当真有比二哥还坏的人?! 此时远在别处的狐羽:“阿嚏!谁想老子?” 瞧着小五快要支持不住的样子,晴嬅心里着急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语,“你就算这么说,我也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啊!” 小五咬牙切齿,声音从虚弱到消失:“他......很帅......” “诶?你怎么了?!”晴嬅惊呼道,连忙扶住了小五。 小五整个人往她所在之处倒去,直接将她压得趴在了地上,脸更是埋在柔软的胸口上,晴嬅整个人都不好了,甚至怀疑他故意吃她豆腐。 好在她自小力大无穷,抬脚直接将其踢远了。 小五撞到了大树,缓缓滑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心中却想着,好家伙,这是要给他断子绝孙。 晴嬅立马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衣服,这才抬眼看到不远处倒地不起的少年。 人家本来就有伤在身,这一脚不会直接踢死了吧? 她疾步走过去蹲下,推了推小五的肩膀,还是没有动静。 转念一想,反正晕过去了,先带进去吧,否则那仇家来了就糟了。而且这天,要下雨了呢...... 墨白本是在桃树下歇息,他整天没事就睡,一睡可以连续睡几天,雪白的耳朵轻轻一动,似乎听到洞口传来什么声音。 他立刻站直身子,收起了白狐之相,摆出警惕十足的模样,露着尖牙。 不一会儿,他瞬间换了表情,变得开心起来。 是姐姐来了! 然而当他看到晴嬅身后还拖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年时,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个少年是谁?和姐姐是什么关系?若是不重要的人,也不会被带到此处吧? 晴嬅早就发觉墨白情绪上的低落,但她此刻的首要任务是先将小五给安顿了,让其睡在草地上。 似是不放心,她还给了小五脑门一记手刀。 小五也是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毫不犹豫的偷袭自己,冷不防的糟了一记,头一歪还真晕了过去。 小五:??? 做完这一切,晴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利落的转过身,走到墨白近前,后者低垂着头。 “小白,此事说来话长。”晴嬅牵起墨白的手,拉着他走到石桌边坐下。 然而后者不坐,就这样愣愣的站着,乌云罩顶的样子。 晴嬅抬起眼帘,这才发现他眼里带泪,小嘴紧紧的抿着一条线,委屈巴巴的。 她最清楚他这种姑娘的性格了,比女子还玻璃心,这下定是要多想。 晴嬅抬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他是我方才在外头所救的,后来被仇家追杀,我想着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就将他带来了这个藏身之所。” 所以他和姐姐并不认识? 墨白神色微动,总算将心里的酸涩感压了下去。 晴嬅接着说道:“别担心,他现在已经晕死了过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待我出去看看他那仇家是否离开,若是仇家走了,我立即将他丢出去,好不好?” 她语气温柔,都快将墨白整颗心给化开了,他轻声应允:“好,都依姐姐的。” “小白最乖了。”晴嬅跟哄孩子似的。 墨白看到她头发上站了片枯叶,伸手为其取了下来。 其实细细一看,就会发现晴嬅是有些狼狈的,头发微乱,红色的衣裳上有些脏污,只是即便如此,她的小脸依旧干干净净,像个出尘的仙子。 墨白忍不住心疼的说道:“姐姐去做了什么,身上这样脏。”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晴嬅这幅样子。 因为以往晴嬅进来,都会收拾一番,否则这小白狐又要问东问西,生怕她又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 晴嬅闻言,便站起身去蹲在清池旁瞧了瞧自己的模样,小池子清澈的犹如一块大明镜,倒映出她狼狈的模样。 她不禁想起那只该死的烛龙。 嘴里愤愤道:“哼,一条蠢龙掀起妖风,把我刮跑了。” 而且还被刮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让她赶了好长一段路才走进青丘的地界,所幸洞府被她一眼认了出来,不然只怕是天亮都没有落脚的地儿。 墨白变出了一套新的白衣,尺码是依照晴嬅所定做的,用金丝绣了几朵晴嬅喜欢的莲花。 他走到晴嬅身旁,手里呈着白衣,贴心的说道:“姐姐要不要就地清洗一番。” 不远处的小五眉梢一跳,他只晕了一会儿就醒来了,刚好就听到了这一句。 怎么地?她平时都这样在男子面前沐浴的吗? 晴嬅想了想,赶了半天路,确实有些不大舒服,而且这清池很神奇,在其中沐浴会有种奇妙的感觉,神清气爽,皮肤还会变得更好,洗一洗也不碍事。 她摸了摸墨白柔软的脑袋,“好,真是姐姐贴心的好弟弟。” 小五呼吸一滞,还真是要洗...... 只是并非如小五所想,墨白施法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屏障,完全隔绝了清池中的画面和声音。 墨白如同侍从一样,就这样守在外面,眼神死死的盯着小五。 但凡男人敢睁开眼往这边看,他会毫不犹豫的了解了他! 不一会儿,晴嬅换了身白衣,不但如此,还乔装成男子的模样。 她就不信,那小五的仇家男女通吃。 “好了,小白在这等着,我出去瞧瞧。” 脸上还带着水珠,墨白叹了口气,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 “姐姐低一点。” 晴嬅依着他的意思半蹲着,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有着一丝疑惑,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小水珠,好一个双瞳剪水。 墨白抬起手,用袖子轻轻地给她擦了擦,温柔极了。 “好了。”他松开了她的手。 晴嬅勾唇一笑,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小白要快快长大些,这样姐姐就不用弯腰了。” 墨白眯着眼,微微一笑:“好。” 可他并不想长大。 眼看着晴嬅的身影消失在洞府内,墨白缓缓放平了嘴角,神色变得冷淡下来。 他看了眼不远处躺在草地上的人,眼里划过一抹强烈的杀意。 一身白衣的墨白缓缓走近小五,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阴沉无比,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怎么做才不会让姐姐怀疑呢? 姐姐说他本就受了重伤,那么因伤而死,也是无法预料的吧...... 洞府外。 烛龙刚好停在上空,烛胤背着手站在龙背上,神识如一张密集的巨网一样扫过下方,一无所获。 正当他要乘龙离开时,脸色微微一变,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公子。 虽然狐佑说的小帝姬应该是红衣,与这名男子不符,但他就是鬼使神差的下去了,而烛龙则是隐去身形,在天上等着。 第一八六章 好一个负心汉 晴嬅从洞府中出来时,月亮还高高的挂在枝头上,月光圆又亮,映得整片森林静谧中似是披了一层朦胧的神秘感。 晴嬅远离了洞府,四下看了看。 貌似还真没人来,亦或者是小五的仇家没看到小五,就走了? 晴嬅撇撇嘴,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忽然听到一旁传出脚踩在枯叶上的清脆声,晴嬅眼中精光一闪,抬起眼帘顺着声音望去。 可当她看到来人的那一刹那,她愣住了。 只见一身穿蓝衣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到月色下,露出了他那煞是好看的面容,宛若雕琢,让晴嬅想不出任何一个足以形容他俊颜的词语,万物在其眼前都要黯然失色。 墨发三千,如泼墨般的深瞳似是能将人的魂给勾走,帝王之相,不怒自威,周身的气势无需有意释放,就会让人大气不敢喘。 想起小五所说的话,“他......很帅......” 晴嬅心道,此人这番长相,定是小五的仇家了! 她在打量他时,他也在打量她。 并且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伪装,分明是个女子,不过确实长着一张绝色的小脸,这样还想扮作男子,信服度并不高。 不过比他所见的众多女子还要好看许多,甚至不及她半分姿色。 只是他并不在意这一点,都是无用的皮囊罢了。 他留心的,是她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就像是曾经见过,却又有着细微的不同。 两人同时开口。“你是何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审视的气息,安静良久,最终是晴嬅打破了平静。 “我是花小白,该你了。”晴嬅胡诌了一个名字,只因她谨记小五的嘱咐。 心想,虽说她姿色平平,可能入不了这个衣冠禽兽的法眼,但出门在外,阿爹说过,轻易不得自报家门。 外面坏人很多的! 好吧,虽然她时常忘记,但现在她记得了。急中生智,取了个花姓,再借用小白的小名,完美! 男子就是烛胤,只不过稍稍变了模样,把象征烛胤帝君的银发金瞳给隐去了,换了一头黑发和一双黑瞳,五官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动。 眼眸中闪过一抹幽光,花小白?不是嬅嬅......可这眼睛也太像了。 他淡淡的说道:“你真认不出本......公子?” 我应该认识你吗? 除了知晓是小五的仇家外,一无所知。 晴嬅暗自想着,这男的也太过自信了些,尽管他有这个资本自信,可是也不必就这么显露出来吧。 她要对他鄙视三连! “不认识,莫非公子在三界鼎鼎大名,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晴嬅摊了摊手,表情轻蔑,“若真是如此,恕小女子孤陋寡闻了,当真没听过。” 烛胤并未对这番不敬的言语感到冒犯,而是勾起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在下姓君,单名一个念字。君念。” 见他如此彬彬有礼,晴嬅倒显得有些尴尬,只不过心中仍记着小五说他乃是个衣冠禽兽这码事,警惕之心并未减少。 “那么君公子来此处是为何?” “找人。” 找人?看来真是小五仇家,找小五来了。 还好已经将他藏好。 晴嬅道:“这荒山野岭的,我除了看到你这么一个活人外,谁也没见着,你应该去别处寻。” 说罢,她百无聊赖的吹着哨子,斜斜的靠在树干上。 谁知面前的男子说道:“我要找的乃是一名女子。” 晴嬅吹哨的声音一顿,神色有些疑惑,不是找男的? 她调笑道:“那公子还真是找错地方了,找情人应该去别处,此乃青丘地界,有的都是狐狸,若你要找的正是狐狸,那可不太好,狐狸最不喜欢你这样的人了。” 烛胤轻轻蹙眉,不知这花小白为何对自己恶意这么大。 “那姑娘说说,我是怎样的人?” 晴嬅站直了身子,一步步缓缓走近他。 边说道:“我猜你是个毫无担当和责任心的负心汉,在人家将你当成依靠、可以托付终身时,你说撒手就撒手,直接一刀两断,好一个无情之人!” 烛胤瞳孔微缩,眼神落在女子愤愤然的表情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面对她的指责和逼近,他不由得退了两步。 然而晴嬅并不打算放过他,她将这个衣冠禽兽心虚的嘴脸尽收眼底,心里得意不已,伸出一根手指,用指尖戳着他的胸口。 语气凛然:“不仅如此,还美其名曰的说是有苦难言,分开了对谁都好,主要还是为她好,转身离开时,直接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再让周围的人都当这个女子从未出现过,对不对?” 烛胤默然不语,双手在袖口下微微发颤。 若是有人见到泰山不崩于色的天地共主这幅吃瘪的模样,定会惊的下巴都掉了。 晴嬅哪里知道她正中他的靶心,只是想着二哥狐羽平时就这么混蛋,天下渣男套路都差不多,没什么分别。 代入感太强,她都为那些心灵受伤的女子感到气愤了。 接着说道:“让我猜猜,说不准你还和另一女子定了亲事......” 话音未落,她那只戳他胸口的手就被猛地抓住,被匀称修长的手握在手中。 “我没有!”没有和人定亲。 晴嬅愕然的抬起头,“你干嘛?没有就没有,你抓我干什么?!” 她想把手抽出来,奈何对方力气很大,她怎么用力都无用。 这说明,对方真的很强。 完犊子,他不会真男女通吃吧?还是说,她彻底激怒他了?! 烛胤半眯着眼,看着女子略带惊慌的脸,他神情阴晴不定,“你不是花小白。” “你、你先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烛胤盯着她看了半晌,才松开了她。 晴嬅吃痛的转了转手腕,眼神不经意间落在男子微抿的薄唇上,不禁感叹,这小嘴迷人的,真想啄一口。 呸呸呸!犯什么花痴! 不愧是骗了这么多姑娘的男人,连她都要为之着迷了。 晴嬅快速的移开目光,“我是不是花小白,和你没有丁点儿关系,麻烦公子自重!”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怀疑。 第一八七章 咱们小帝姬有了意中人 承认了? 果然小五说的不错,这人就是个衣冠禽兽,看着相貌堂堂,实则就是个渣男! 晴嬅嗤笑道:“你们这些不把感情当作一回事的男子,不都是这样吗?” “感情?”烛胤俊眉微蹙,不解的看着她。 晴嬅见他这一知半解的模样,心中冷笑连连,还装蒜哪?方才分明都说漏嘴了。 “总之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总是高高在上的,以为天下人都要围着你转。” “放肆!” 还从未有人对他这般不敬! 晴嬅被眼前之人的气势所震慑住了,顿时闭上了嘴,眼里难掩惧怕。 这究竟是什么人,竟不比爹爹弱...... 烛胤的视线定格在她这双熟悉的双眸上,似是看出了她怕是受到了惊吓,便收敛了周身的气势,放缓了语气说道:“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两人此刻都没意识到对方不在同一条线上。 晴嬅不想再跟他周旋下去,却也谨慎了许多,不敢再像方才那般出言不逊。只留了一句“我不在乎”打算转身就走,至少不能让他离洞府太近。 谁知走着走着,身后之人一直跟着自己。 “你跟着我作甚?”晴嬅不耐烦的说道。 烛胤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顿了顿步子,“你和青丘那位小帝姬认识?”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说出方才那一番话,可是嬅嬅不应该忘了吗? 晴嬅心下一惊,完了完了,这人不会还把算盘打在自己头上吧? 爹爹总说,外面的男子若是见了自己的长相,定是要被迷得七荤八素,难不成是有人将自己的画像传了出去,吸引了这个男人前来? 可听别人说青丘之外的女子都貌若天仙,一个赛过一个,自己姿色平平,不至于吧...... 晴嬅灵机一动,“认识,怎么了?” “在下要找的人正是她。” 糟了,还真是找她的! 烛胤捕捉到了她眼中的诧异和惊慌,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 “你找她作甚?”晴嬅警惕性十足,学着青丘之人的语气说道:“我可告诉你,咱们小帝姬很不好惹,脾气暴躁,一点就着,而且还极丑无比,男子见了都要软上十天半个月,一点都不带夸张的。” 骂起自己来,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烛胤不解,这花小白怎么还说嬅嬅的不是? 他确实有几百年没再去看她,但幼时分明乖巧可人,绝不是眼前之人口中里的丑女。 瞧他一副明显不信的神情,晴嬅又补充道:“尽管如此,咱们小帝姬早就有了意中人,” 烛胤的气息逐渐变得危险起来:“是吗?为何我从未听说此事?” 晴嬅脸色微变,急中生智。 “那是因为还没公之于众,不过快了,帝姬已经准备安排那男子跟季绎帝君见面了,待到那时,以帝君对帝姬的宠爱,定会定下亲事,喜结良缘!”晴嬅得意的看着他,“所以我劝你啊,最好别将主意打在小帝姬身上!” 烛胤心下微沉,眉心染了燥意,诧异的同时又有些生气。 气的乃是狐季绎居然没能看好人,小小年纪,心思又如此单纯,若是被人坑骗了,之后免不了要像凡间女子一样伤心欲绝。 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想你误会了,只是敢问帝姬的意中人是何方人物?品性如何?师承何人?实力如何?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一连串的问题,跟查户口似的,晴嬅被问的懵了。良久才从嘴里憋出几个字:“要、要你管!总之很厉害就是了......” “那请问,帝姬如今身在何处?” 晴嬅怎可能轻易让他“找到”自己,是以,她直言道:“我不知道!许是跟她那小郎君在哪儿恩爱吧。” 烛胤单手背在身后,缓缓转动手上的白玉扳指,心中思量片刻,“行,那在下便去找季绎帝君,在那等她回来。” 说这句话时,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像是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点什么。 说罢,他作势拂袖离去。 见状,晴嬅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你不能去找爹......” “你说什么?”烛胤缓缓的回过神,嘴角有一丝丝上扬的弧度,似是抓到了谁不小心露出来的狐狸尾巴,似笑非笑。 糟了...... 怎么就嘴快了一步! 她连忙改口,“我是说,你不能去找帝君,对,帝君......” 烛胤掰开了她那只正在扯着自己衣袖的手,他最不喜欢衣服有褶皱了。 “是吗?可我怎么听你说的是爹?”他说。 晴嬅从小到大就不擅长撒谎,尤其还是快被揭穿之时,更是面红心跳的,开始结巴起来。 “那、那是、是你听错了!我、我说的是帝君!” 烛胤往前迈出两步,倾身向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甚至能听到她因心虚而产生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每一下似乎都在抗议它的主人撒了个弥天大谎。 “哦?真的是这样吗?”他微微俯身,低低的说道。 男人高大伟岸的身躯似是要压下来,带着浓浓的薄凉之感裹挟着她,林子霎时间静谧了,将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两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无可挑剔的俊脸,晴嬅没出息的咽咽口水,险些就忘了小五所说的话。 绝不能被他这张脸给迷惑了! 二哥说过,说谎的第一要义就是让自己都相信! 还有就是气势上绝不能低! 晴嬅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她深吸了口气,忽然跟着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喷洒在脸上。 面对逼近的女子,烛胤定定的看着她,脸色没有什么多余的波动,倒是晴嬅的脸更红了,红的都能低出血来。 他薄唇轻启,挑了挑眉梢,轮廓刚毅的脸颊挂着清淡的笑意,压低了声音:“有何话要说?” 晴嬅好不容易升起来的气势瞬间又焉了下去,只是心中那琢磨了半晌的话,总算流利的说出了口:“你去找咱们帝君作甚?” 她选择转移话题,把问题抛给他。 烛胤冷厉的黑眸中暗意沉沉,他挺直了腰杆,一种独属于久居高位的压迫感不自觉的释放出来,嗓音清冽,“自然是一同看看你们帝姬的意中人配不配得上她。” 人家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啊? 晴嬅心中腹诽不已,其实若不是小五丑话说在前头,她说不准还真为此人着迷了。 第一八八章 好一个绿茶男 晴嬅沉着脸回了洞府,从不大自然的步伐中可以看出她的心情不太美丽,在看她神色郁闷,唇角微抿,一双小手在身侧微曲,就差没握拳了。 待她抬眼时,从外头带进来的情绪又转变成了惊愕。 因为眼前的景象不再是离开时的样子,而是一团乱。 桃枝断裂了几根,桃花哗哗的被抖落,清池旁的石桌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岸上,一半在沉在水里,只露了半边脚,草地上更是惨不忍睹,被薅了不说,还翻起了地下的土...... 这是要翻天了! 另外,她视线一转,看到了不太好的姿势。 身躯娇小的墨白骑在小五身上,单手钳着后者的双手,另只手则是掐住了他的喉咙,柔顺雪白的头发披散在身侧,几乎能把小五的脸给覆盖了。 不仅是晴嬅被吓到了,不远处的两人亦是扭过头来摆出相同的神色,惊愕。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晴嬅在外头本就憋屈,谁知一进来就看到这混乱不堪的景象,脑子瞬间跟炸开了似的,音量不禁拔高了许多。 两人如同触电般立马分开了,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却同时说出了不同的话。 墨白:“玩闹!” 小五:“切磋!” 晴嬅:“够了!” 她瞥了眼唯一完好的石凳,一屁股坐了下去,板着小脸,难得露出并不愉快的神色。 墨白微微敛眸,小心翼翼的挪着步子靠了过去,蹲在了晴嬅面前。 干净的白衣因方才的打斗沾了不少脏污,发丝微乱的同时还夹着点汗意。 “姐姐,你别生气。” 看着这双带了水雾朦胧又可怜兮兮的眼眸,晴嬅心中的阴霾也在不知不觉间如轻烟般缓缓消散。 在墨白面前,她就是个知心温柔的大姐姐。 抬手狠狠的揉揉那柔软的毛发,她责怪道:“你们这是要拆了洞府。” “姐姐对不起~”墨白委屈巴巴的说道,顺带恶人先告状,“桌子是他弄坏的,桃枝也是他掰下来的,我只是要拦着他......” 小五嘴角抽搐,分明是他把自己扔到了石桌上,桃枝也是为了躲避攻击才不小心碰断的,谁知道那桃枝那么脆弱?! 他张了张口,要为自己辩解,“还不是他先动手的,我那是正当防卫。” 墨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低头,神色中闪过一丝狠厉。 女子略带疑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真的吗?” 墨白抬起头,对上晴嬅那审视的眼神,他的神情中又是满满的委屈和自责,“我只是想看看他的伤,想着能帮上姐姐什么忙,谁知我还没碰到他,他就出手了。姐姐,我也是正当防卫。” 小五一阵不爽:好一个绿茶男。 哪里是要为他疗伤?方才分明是他好好的躺在地上,这少年意图不轨,带着浓浓的杀意逼近。 他能不最先出手吗?晚一步,伤得就是自己了。 “所以说,这都是误会?”晴嬅的眼神在两人间来回审视。 小五和墨白有着难言的默契,纷纷颔首道:“对,误会!” 晴嬅狐疑不已,总觉得不大对劲。 “既然如此,你们相互道个歉吧!” 墨白温和的笑着,欣然应允。小五却没说什么,只是行动上还是依着她的意思。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警惕和不爽,嘴上却和谐的互道了句抱歉,以及类似于初次见面日后多多关照的客套话。 晴嬅懒懒的眯着眼,“我需要申明一点,这是我的秘密基地,也就是我的地盘,因此我要立个规矩。” 两人端正态度,盘腿坐在地上,洗耳恭听。 “规矩很简单,那就是绝不能打架!” 小白乃是九尾白狐,天生神力,小五更是实力高强,不容小觑。 两人若是再打起来,这个地方怕是要全塌了。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朝晴嬅承诺道:“好,绝不在此地动手。” 小插曲结束,晴嬅看向了脸色依旧苍白的小五,沉吟半晌,才不徐不疾的说道:“我方才在外头,应该是遇到你仇家了。” 小五微微凝眸,指尖一颤,“然后呢?” “唔......怎么说呢,他确实长得很好看,但实力也正如你说的那般,确实很强,但是......” 小五的声音紧跟其后,“但是什么?” 晴嬅不由得回想起那张俊颜,“但是他不是来找你的,是来找我的。确切的说,是找青丘帝姬。” 小五神色一松,笑道:“恩人可从未告诉我,你是青丘帝姬。” 她没说过吗?许是忘了。 晴嬅翘着二郎腿,“那现在你就知道了。” 小五又道:“他认出你了?” 晴嬅闻言,倒是有些不太确定,“应该没有,不然他也不会去爹爹那等帝姬回去。” 墨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不插话。 “对了,说到这个,我要你帮我个忙。”晴嬅有些难为情来,再怎么说,她和他相识不到两天,让人假扮情郎,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小五轻轻挑起眉梢,“你是我的恩人,救了我一命,我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义不容辞,帮个忙罢了,请说。” “我想让你改头换面,假扮我的未婚夫......” 墨白噌的一下站起来,“什么?!” “小白!你吓我一跳。”晴嬅拍了拍胸脯,缓了语气,朝小五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理,你若是怕被仇家认出,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找你也是因为......三位哥哥大概率不会出手揍外人。” 若是她找了青丘之人,狐佑一拳就能将人锤死了。 加上她并不认识青丘以外的人,墨白更不可能出马,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能随时脱身的小五最合适。 小五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摸着下巴,“无需改头换面,他并不知我真容。只要我不出手即可。” “你这是答应了?!”晴嬅没想到对方答应的会这样迅速。“真的没问题吗?”其实她也只是试一试这条路行不行得通,也不是非要小五不可。 墨白将她眼底的欣喜收紧眼底,姐姐很开心,姐姐因为他人开心。 但他不开心了。 小五疑惑的开口,“只是不知,你为何要这么做?” 不只是他,墨白也很不解,为何要平白无故的捏造一个“未婚夫”? 晴嬅的眉心染了浓浓的愁思,郁闷不已,“因为你那仇家说,若是没看到我的未婚夫,就让他来当。” 早知道就不捏造什么意中人了,圆谎真的太累人了。 小五闻言一愣,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只是稍稍一想,他的眼底便快速的闪过一道精光,有点意思。 晴嬅收了难看的表情:“如此,还要麻烦你了。” 小五欣然应允,“报恩罢了,何时出发?” 晴嬅站起身来,语气轻快,“就现在!” 第一八九章 这是我的意中人,小五! 青丘狐狸洞内,气氛格外肃穆,威压的中心来自于坐在狐季绎对面的那个身量颀长的男人身上。 三兄弟正襟危坐,不同于幼时去君临殿那般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狐羽眼中还是噙着一抹不爽,那点傲娇劲也只能在暗里自顾磨着。 施叶琴微凛着神情,怎么说也是上古神祗的后代,气势上自然不能太怂,况且她的性子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挺直着腰板坐在狐季绎身侧,抿了口清茶。 几人的表情皆是有些严肃。 还是狐季绎最先打破了这个诡异的安静,双手在桌下搓着大腿,“不是找到嬅儿了吗?怎么没见着人。” 他瞥着仅隔一桌之远的男人,喉咙紧了紧。 这人不会是想要把嬅儿再拿回去吧?不然又怎么违背当初的约定亲自上门。 烛胤低沉慵懒的嗓音从薄唇中溢出来,“找到了,随后就到。” 男人都开了口,这说明晴嬅没事,悬了一天的心,众人总算放下了。 都说是夫妻连心,施叶琴自然知道一旁的丈夫局促不安是因为什么,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直言道:“当您将嬅儿带来青的那一刻起,嬅儿就是我们的孩子,您若是想抢回去,我施叶琴第一个不同意。” 三兄弟闻言都是猛地抬头,眼神在施叶琴和烛胤两人间来回穿梭,甚至能从其中看到一丝快要引燃的火花,似乎下一瞬就要炸开。 阿娘的脾气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火爆,好飒!只是那个男人,真要将小妹带走么? 于是三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我们也不同意!” 狐季绎也难得没有拦着众人,抿唇皱眉的望着面前的表情淡漠的男人。 是好兄弟不错,但在好兄弟之前,他已经是个女儿奴。 烛胤微曲指节,在桌上有序的轻敲,狐氏一家对小家伙的维护他很欣慰,但还有一丝不满,就是他们没能照顾的全面。 他压着嗓子,不悦地凝眸,“人,本君不会带走。” 闻言,几人心下一松,施叶琴缓了缓神色,狐季绎停止了桌下搓大腿的动作,摆出了一如往常的笑脸。 只要不把闺女带走,什么都好说。 “可有人要将她带走了。”男人停下了敲桌的动作,神情沉敛阴郁。 狐氏众人神情微怔,什么叫做有人要将晴嬅带走? 还没来得及问个明白,只听外头传来女子轻快愉悦的声音,听脚步,似乎都是蹦着跳着的。 “爹娘!我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狐氏几人心里一软,闻声扭头望去,待看清时,表情都凝固了。 因为他们见到的不只是晴嬅一人,还看到了一个玄衣男子与她并排走了进来,两人的脸上似乎都洋溢着甜蜜的笑,这刺痛了众人的眼睛。 不仅如此,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定格在晴嬅揽着男子的那只手上,举止亲密到这种地步,狐佑三兄弟宁愿欺骗自己她是又找了个哥哥回来。 昨日才兴致一起,提起嫁人一事。 怎么今日就要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嫁出去似的? 三兄弟心中都有了猜测,难不成小妹之前就背着他们与这长相丑陋百倍的男子卿卿我我? 这也刚好解释了为何晴嬅经常大半天不见踪影。 晴嬅主动忽略几人惊愕和审视的神情,进来之时,视线就立马和居于正中间那位身穿蓝衣、气质不俗的男人视线相撞。 还是一如之前所见的黑发黑眸,真正见过烛胤帝君真容的人极少,往往是通过银发金眸这一特点认出,褪下了这个象征烛胤帝君的标志,哪怕是明晃晃的走在路上,也没人能认出。 仅是看了一眼,晴嬅就将眼神撇开,整理好了情绪,拍了拍身侧男子臂膀,“给大家介绍一下,他是小五,我的意中人!” 小五微笑着朝众人点头,脸色带着温和的笑意,十分有礼。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甚至还凶狠的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的皮给剥了。 小五:有点尴尬呢。 场面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针落可闻。 晴嬅讪讪一笑,想要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将手从小五的臂弯里挣脱出来,蹲在了施叶琴的脚边,眯着眼笑嘻嘻的说道:“娘亲觉得如何?” 施叶琴冷冽的目光这才从小五身上收回来,垂眸时又满是无奈和宠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嬅儿现在才跟娘说。” 看着小女子在施叶琴跟前撒娇恣意,烛胤微微敛眸,自顾抿了口清茶,却品不到半点茶香,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是怨他的,可当初的决定放到现在来看,也不是一种错误,至少她确实平安幸福了几百年。 狐季绎给三兄弟使了个眼色,狐羽会意,虚情假意的摆起了笑脸,上前勾住了小五的肩,边说边将他往外带。“小五是吧,走,咱们男人之间该好好了解一下。” 晴嬅转头抬眼急忙唤了声:“哥哥!” 三兄弟齐齐回头,其中的小五像是犯人似的被架在中间,苦着脸。 这差事,当真不好做。 “玩归玩闹归闹,哥哥们可别伤到了小五,我会生气的。” 再怎么说也是求人来帮忙撑场子的,可不能真让小五遭了罪,而且他身上本就有伤,还不轻。 狐佑弯唇笑道:“怎么会呢?小妹还不了解哥哥们吗?” 就是了解,才这么说。 无声的叹了口气,晴嬅扯唇说道:“总之,小五对我很好,你们别为难他。” 三兄弟心下一凛,小妹都这么说了,当真动不得。 “行,哥哥会好好招待他的。”一直没开口的狐筱说话了。 狐佑和狐羽深感宽慰,武力不能解决的事情,老规矩,那就让狐筱这个腹黑鬼去办。 几人走后,屋内就只剩下四人,没了小五,施叶琴便严肃的看着晴嬅,“嬅儿,阿娘不反对你做喜欢的事情,包括找喜欢的男子,但是......那小五看着年纪轻轻,不大稳重。” 狐季绎帮腔道:“是啊,年纪就是经历,一看他就是经历的太少,实力也定不会高到哪里,这以后你若是受了欺负,他要怎么护着你?” 还有一点他没说,就是那少年看着比狐筱还嫩,一副小白脸的模样,指不定有什么不纯之心,贪图晴嬅什么。 晴嬅撇撇嘴,抗议道:“小五是看着小,可人家也是上仙了呀,就算他保护不了我,不是还有爹娘和哥哥们嘛......”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男子低沉的轻笑,笑声很短暂,像是轻蔑。 第一百九十章 谁想娶你了? 晴嬅一听,顿时同炸了毛的狮子似的,扭头怒视,“你笑什么?!” 狐季绎脸色微沉,低声喝斥,“嬅儿,不得无礼!” 施叶琴也收了笑容,板着脸,“来者是客,怎能对客人大声呵斥。” 主要还是对面之人不是能轻易惹得起的。 晴嬅顿时委屈的撇撇嘴,不满的低下头,爹娘的态度足以说明那君念不是一般人物,不然以他们对自己的无底线的放纵,又怎会当人面呵斥自己? 施叶琴瞧她这幅样子,心下一软,缓和了语气,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好啦好啦。” 晴嬅抬起眼眸,软糯着嗓子,指着对面事不关己的男人:“爹娘不满小五,莫不是想让嬅儿嫁给他?” 施叶琴和狐季绎皆是脸色大变,这??? 两夫妻语塞,这种惊人之语是万万没料到的。 烛胤神色清冷中透着股孤傲,一双黑眸中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不徐不疾道:“我不过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谁想娶你了?” 指节分明的手执起青釉茶盏,指腹轻轻的摩挲上面的纹路,垂眸吹着茶水的雾气,朦胧了双眼,遮住了晴嬅那张懵逼愣怔的表情。 先是用花小白的身份骗他,再用言语羞辱他,之后又意有所指,让他远离她,为此,还搬出了一个可笑的意中人。 种种举动,他并不像她那样蠢,其中的怪异只怕是有人在她耳边胡说了什么。 晴嬅愣愣的,感觉自己像是个跳梁小丑,被耍了。 枉她废了这么多心思,原来人家根本没想过这码事? 好丢脸,怎么破? 施叶琴瞧着晴嬅一脸痴呆,心里便想到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她又是无奈又是不解的说道:“嬅儿,那小五......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晴嬅不想再丢脸下去,总不能被爹娘知道她为了挡住这本不存在的桃花,然后随便找了个人来诓骗吧? 是以,她还是嘴硬道:“就、就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啊!” 施叶琴有些失望的摇摇头,她最了解晴嬅在撒谎时的样子,不过心中也是松了口气,那小五可配不上她的好闺女。 她看破不说破,满是歉意的看着烛胤,“让您见笑了。” 尊称? 晴嬅不由得诧异,娘亲地位尊贵,怎会这么尊敬一个男人? 此时此刻,屋外的小五并不好过。 他正僵硬的坐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因为身旁被数十名妖艳魅惑的女子围绕,而这些人,都是狐筱让狐羽找来帮忙的,乃是青丘最会惑人的狐狸。 只一眼,就让男子把持不住。 “三位哥哥,这是何意?”小五扯着嘴角,盘膝而坐,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任由女子对他来回抚摸也不为所动。 狐羽嘴里叼着根草,“谁是你哥哥?别乱攀亲戚,我们可不认你这个妹夫。” 不过他没想到小五当真不简单,居然能在美女环伺之下坐怀不乱,比自己强不少。 狐佑则客客气气的笑了笑,“小五兄,我们只是在考验你罢了,不算为难吧。” 小五歪头避开了女子的亲吻,也回之一笑,“这样的考验,等同于无。” 此话一出,狐筱半眯着眼,嘴角噙着一抹森冷的笑意。 瞧不起我? “公子,奴家难道不够美么?”妖艳女子环着小五的腰,从身后绕到了前头,对他上下其手。 小五冷笑道:“在帝姬面前,你还不够看的。” 闻声,几名妖艳女子掩面轻笑,也不恼怒,“不如帝姬,那是必须的。” 这时,身后传来一女子的呵斥声:“你们在做什么?!” 来人是阿玥,她听说晴嬅回来了,便来看看。 谁知刚到这儿,就见了如此道德败坏的一幕,尤其盯着小五,满眼的怪异之色。 三兄弟摆出一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隔岸观火。 妖艳女子们见到阿玥前来,就从小五身上下来了,只是没走,依旧坐在一边。 阿玥上下打量着小五,后者发现,她的目光很是嫌弃,可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啊! “这人是谁?”阿玥问道。 狐羽轻咳了一声,“小妹带回来的,我们也不知道。” 阿玥并不理他,而是看向一旁的狐佑,“阿嬅把一个陌生男人带来青丘作甚?” 一看小五,就知道他定是青丘之外的人,不是狐狸,眼生的很,而且那眼睛里浑浊不堪,像是被糊了粑粑一样,别看白白净净的,定不是什么好人。 这是独属于阿玥的能力,她能从人的眼睛看出一个人到底是好是坏,当然人的好坏没有界定的标准,只是看小五第一眼,阿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 就如同她看狐羽那样,满脸的嫌弃。 狐佑道:“这个或许你亲自去问小妹会比较好。”他可不想说是晴嬅给他们找了个未来妹夫。 难以启齿。 阿玥若有所思,微微颔首,瞥了眼小五身旁的女人,又看向狐筱。 “这是你的手笔吧。”是肯定句。 狐羽遭到了阿玥明显的区别对待,全程被忽视,心下不悦,这个女人就会对他欲擒故纵。 老把戏罢了! 狐筱凉凉的睇了眼狐羽,玩味的说道:“我只是军师,主要还是二哥的功劳。” 阿玥的视线落在了狐羽身上,愈发嫌弃了。 狐羽:“......” 阿玥走到小五近前,语气不太友善,“你好,我叫阿玥,不管你是什么人物,只要是阿嬅认可的,我阿玥也会认可。” 小五的脸色总算好些了,正要说些什么,阿玥又一字一顿的带着威胁之意。 “但若是你敢对阿嬅不好,我阿玥也定会第一个饶不了你!” “怎么会呢?”小五无害的勾唇轻笑,“嬅嬅还是我的恩人。” 三兄弟面面相觑,心中划过一抹怪异之感,这一声“嬅嬅”,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又刺耳呢? 阿玥不知想些什么,眼神微凌,审视的看着笑容真挚的小五,“恩人又如何?怕就怕阿嬅那种烂好人救了一条毒蛇。” 农夫与蛇这种故事,她可没少听。 狐筱想拍手叫好,阿玥和他们不同,他们身为晴嬅的哥哥,不能对小五太过分。 但阿玥是闺蜜,还是那种被晴嬅各种纵容的闺蜜,由她替他们开口说丑话,最适合不过。 小五不自然的笑笑,指节微曲,“阿玥姑娘这么说,在下听着有些不大舒服呢。” 第一九一章 谁准许你这么喊她? 连狐羽都多看了阿玥两眼,这个女人咄咄逼人的样子,还真和其他女子不太一样...... 须臾,晴嬅从狐狸洞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难看,低垂着眼帘。 刚好抬眸之时,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小五一旁坐着不少女子,这些女人差点就没将身子贴到他身上了。 尤其是当小五回过头时,那张脸的满是“杰作”,惨不忍睹。晴嬅眼角抽搐,眸里闪过一丝嫌弃,便自顾自走开了。 阿玥瞪了小五一眼,抬脚连忙追了上去,“阿嬅,等等我啊......” 狐佑三兄弟见状,皆是站了起来,妹控的几人皆是认为,晴嬅情绪上的难过正是因为看到小五满脸唇印,吃味走了。 狐羽扭了扭脖子,狐佑动了动手腕,狐筱只说了句“忍忍,一会儿就过去了”,随即便站到了一旁,像是要为谁把风似的。 小五不由得警惕的退了两步,咪眸冷然道:“你们要做什么?嬅嬅可是说了,别伤我......” 狐佑拳头破风而出,小五下意识偏头躲过,顺势接住了前者的拳头,歪了歪头,“大哥,我没惹着谁吧?” 狐羽瞧着空隙来了招扫堂腿,再次被小五躲过。 一旁观摩的狐筱打开折扇挥了挥,替狐佑回答了小五的问题,幽幽的说道:“你确实没招惹谁,这只是下一场考验罢了,看你实力如何,放心,点到为止。” 小五一连几次都躲过了狐羽和狐佑的招数,足以说明他实力不俗。 嗯,小小年纪,有这等成绩,确实不赖。 除非他的年龄是伪装的。 三人在空旷之地比试,说是点到为止,但狐羽每每都想要扒他一层皮似的,狐佑则是知道小五大致实力后,出手更是快准狠。 一场比试,看起来和厮杀没什么区别了。 狐筱眯起冷冽深幽的双眼,啪的一下收了折扇,小妹随便带回来的一个人,竟是如此的不简单。 ...... 狐佑累的不停喘气,停下了手,一双狐狸眼满是诧异的看着仍旧气定神闲的小五,对方连衣角都没乱,反观狐羽,更是脱力的半跪下来。 小五见两人总算停手,拱手上前颇有风度的说道:“小人不才,险胜,承让承让!” 狐羽不服气,他最讨厌有人比自己还神气,“至少上仙级别的法力,你隐藏了实力?!” 小五一脸无辜的说道:“在下何时说过我只是一名小仙了?” “好,好得很。”狐羽咬紧了牙关。 就算小妹喜欢你,你也永远得不到我这个二舅哥的认可! “不知小五兄究竟是何许人也?”狐佑缓过了神,理了理身上的褶皱,好整以暇的说道。 小五漫不经心的摆摆手,“一个颇有运气的散修罢了。” 狐筱没有发话,一直在边上盯着小五的一举一动,在推磨着什么。 没有师门,仅是散修,来历不明,疑点重重! 狐佑沉吟半晌,深邃的瞳孔里有着看不清的情绪,温润的说道:“不知你和小妹是怎么认识的,又认识了多久?” 小五眼眸微动,欣然笑道,“她救过我一命,我对她感激的同时又心生好感,你来我往的,就这么两情相悦了。” 至于其中的故事,定是不方便讲出来,狐佑也没再逼问。 “不知在下可否过了这一关?嬅嬅的后半生能托付给......” “谁准许你这么喊她?” 一声偏冷傲然的声音传来,语气中裹挟的寒意让所有人都心神一颤,人未到,威压最先袭了过来。 独属于上位者的矜贵霸气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众人闻声而望,气息都不由的放的轻缓了许多。 小五是最后一个回过身的,他低着头,异常的,默然不语。 蓦地,一双金丝祥云靴缓缓映入眼帘,男人低哑温醇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小心点,别咬断了舌头。” 小五挑了挑眉梢,昂起头,撞上了男人冰冷薄凉的视线,扯唇轻笑,“那是自然,否则嬅嬅会心疼的。” 闻言,三兄弟都不禁替小五捏了把汗,这人怕是不知晓面对的是什么人物吧? 胆敢这样嚣张,还真有可能闪了舌头。 两人的身高足以平视对方,其中浓浓的火药味让身后刚来的狐季绎皱紧了眉头,他的视线从烛胤伟岸挺拔的身姿越过,落在了满脸挑衅的小五身上。 终究是少年郎,年轻气盛么? 烛胤伸手轻轻拍了拍小五衣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懒懒的说道:“赢了他们不算,赢过我,你才有资格说保护她。” 话音刚落,小五瞳孔微缩,那本是在衣肩上沁满凉意的手忽而一转,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 众人都没想到原本已经收敛气势的人会突然出手,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双脚离地,小五被掐的脖子上都冒出了青筋,满脸铁青之色,眼底渐渐攀上红红的血丝,阴骘的双眸不甘又愤恨的怒视着眼前面色平静的男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水沟里的蛆虫。 真是可恶的很呐! 男人浑身杀伐之气,让人不禁怀疑,他下一秒就会拧断了小五的脖子。 也只有狐季绎敢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劝说,他暗自叹了口气,开口道:“他死了不要紧,那丫头知道了可不得了。” 谁都知道晴嬅护短,小到一只玩宠被人不小心踩死都要大动干戈,更别说这人还是她带回来的了。 闻言,许是想到了晴嬅那双似是裹了水雾般的眼睛,烛胤微微凝眸,深邃的黑眸中划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幽光,直接将快要窒息而亡的小五如同一只死狗一样甩到了墙上。 力道之大,石壁都碎裂了好些。 小五猛咳几声,咳出了腹腔中深红的血,他抬起眸子,神色阴沉。 只听一声淡淡的嗤笑,男人用帕子仔细地擦着那只碰过他的手,仔细到指甲缝里,语气疏冷又满带嘲讽的开口:“连还手的胆量都没有,保护她,你也配?” 小五扯着唇角,愤愤的移开眼,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一副我承认我落败的样子。 狐季绎略微失望的收回眼神,送着那尊大神离开了。 最后还是狐佑看不过眼,朝小五伸出了干净白皙的手,“起得来?” 小五用力的抹掉嘴角的血,扶墙站了起来,“死不了。” 第一九二章 她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你怎么了嘛,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阿玥嘟着嘴,看着晴嬅一脸郁闷,“是不是你爹娘不满意那什么小五的原因?” “诶呀,爹娘对闺女都比较宠嘛,生怕别的男人把自家宝贝给骗走了,他们也是担心你。依我看啊,那小五也不是什么......” 晴嬅浓密的眼睫毛在阳光下微微一颤,低低的说道:“不是因为这个。” 阿玥微愣,一时想不明白,“那难不成是你方才看到那男的脸上的唇印,所以生气了?其实吧,那可能都是你哥哥们干的好事,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以前一有男子来跟你示爱,他们反应比谁都大......” “也不是这个。”晴嬅坐在了草地上,双手托着下巴,郁闷不已,“是我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两人走到了青丘最高的一处山峰,可以俯瞰整座青丘,清风徐徐,吹动了两名女子的青丝,裹挟着一丝丝凉意。 阿玥抱膝坐在她身旁,皱眉不解,“此话怎讲?你可是咱们青丘最最最尊贵的小帝姬啊,谁敢结束你的好日子?” “不就是我爹娘咯!”晴嬅狠狠的薅了几把地上的草,“他们说太溺爱我了,修为跟不上那群狐狸就罢了,还四处惹事,让我几天后准备准备去神宫的齐学堂听课!” 齐学堂? 阿玥仔细回想着这个地方,觉得有些莫名的耳熟,忽的,她想起来了。 这地方就是给神族的孩子们授课的地方,书神是掌事的。和凡间学堂唯一不一样的点,就在于那里全是能上天入地的神子神女们。 老实些还好,若是皮一点的,简直能翻天了! “可是那个地方,我们狐族从来都不参与啊!”阿玥诧异道。 毕竟狐族散漫惯了,习性也和神宫那些神子神女不一样,以往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将狐族的狐崽子们送过去管教,但后面结果都挺不如意的。 闻言,晴嬅顿时想起君念那个坏家伙,嘴里恶狠狠的说道:“还不是那个君念,要不是他,我也不用去齐学堂了。” 阿玥摸着下巴思索,“你为何这么讨厌他?他招你惹你了?” 招惹? 貌似还真没有吧。 晴嬅皱紧眉头,思来想去,似乎都是小五说的那番关于他的坏话让她先入为主了,她咬了下唇,“小五说,那人是他的仇家......” 阿玥惊愕的抬了抬下巴,“所以你就恨屋及乌了?” 晴嬅低垂着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此刻她的脑子有点乱,没点头也没摇头。 这件事貌似还真是她的不对了...... 阿玥瞧她这情绪低落的样子,咬了咬下唇,沉吟片刻总算开口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吧,不当讲的话你什么时候会咽下去了?”晴嬅将小草拿在手里,撕着玩儿,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天空犹如火烧云一般,红的壮丽非常。 阿玥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先是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刚认识没三天。”对于这个好朋友,晴嬅从不隐瞒,当然,除了墨白外。 “呼~那就好,你要是敢说你们偷偷认识几百年了,还不告诉我,那我可就太伤心了。”阿玥松了口气,正了正神,“言归正传,我觉得那小五不是个好人,你要多多小心才是。” 两人自小无话不谈,晴嬅自然知晓阿玥特殊的识人技巧。 她扭头看她,“你从他身上看出什么了?” “眼睛很浑浊,我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像是见过了太多的恶念,被影响到了。” 还未等晴嬅说些什么,一只毛发通红的小胖鸟从远处飞了过来,落在了晴嬅的肩上,她偏头附耳去听,小鸟往前跳了两步,叽叽喳喳了几声。 阿玥看到晴嬅脸色变了变,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小五受伤了,我要去看看。”说罢,晴嬅施法消失在原地。 留下还是一脸懵逼的阿玥,她扭头看向远处的山脉,无声的叹了口气。 阿嬅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被人左右心思,要是哪天被信任的人在背后反捅一刀,定是会难过死的。 不过还好,目前遇到的都是善人,大家对阿嬅都很好。 “你在这做什么?”忽的一个不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玥不用猜,都知道是哪个讨厌鬼来了,转过头时,她立马换了个冷漠的表情。“我在这有问题吗?” 来人正狐羽,这一处是他常来的地方,每当心情郁闷时,就习惯性的走到上面吹吹晚风。 没想到一上来就发现地方被人霸占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在这为了撞见我。”狐羽风骚的撩了一下额间的碎发,一副哥只是个传说,你别迷恋哥的模样。 阿玥满头黑线,只觉得他自恋过头了。语气不善道:“我是和阿嬅来的,谁等你了?” 狐羽撩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眯着眼睛轻笑道:“跟小妹来的?那小妹去哪儿了,难不成被你藏兜里了。” “她那是刚走!”阿玥咬咬牙,握紧了拳头。 “走了?怎么那么巧,阿玥,你找的借口太烂了。其实你说是为了单独见我,我会很开心的。”狐羽像是看不到她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依旧在悬崖边不停试探。 他走近她,邪魅的勾起嘴角,垂眸时,温柔的替她理了理鬓角边的碎发,摆好了自己最迷人的角度,散发出属于成年男狐狸独特的魅力。 他相信自己的撩妹技巧,以往这个时候,没有哪个女子顶得住他的撩拨。 他相信,一直以来欲擒故纵的阿玥,一定会在这一刻破功,甚至会如狼似虎的生扑上来,再大喊一句“二殿下你真坏!” 就算她不喊这句,也会说些心里话,忍不住告白之类的。 然后他再极为冷漠的推开她,表示对她毫无感情,只是将她当做妹妹一样,让她死了那条心! 他每一个步骤都想好了,就是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想,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女子,欲擒故纵时竟真的能做到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很好,她已经成功吸引他的注意了。 然而,当他看到阿玥抬头时那愤怒又鄙视的表情时,他微微一愣,眉心不禁染了一丝燥意,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准备开口。 第一九三章 小五欠你一条命,何时来取,何时给你 还没等狐羽“出招”,阿玥就用力的抓住了他那不老实的手,神色狠厉,“老娘早就看你不爽了!” 狐羽瞳孔微缩,紧接着,阿玥就给他来了个华丽丽的过肩摔,在空中形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碰的一下砸到了地上。 狐羽觉得自己的腰骨都快被震裂了,趴在地上狼狈不已,“嘶——你还真特么舍得下狠手啊!阿玥,过头了啊!” “还是轻的,哪里过头了?”阿玥勾唇嗤笑,拍了拍手,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少出现在我面前,看得我反胃!” 当初的阿玥确实对狐羽这个会甜言蜜语的男人有不少好感,主要他长得也不错,加上施叶琴在一旁撮合,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可那也仅仅是好感,还没上升成喜欢。 没多久,狐羽就各种借口躲避她,今天病了,明天没心情了。 直到她亲眼看到狐羽背着她和其他女子卿卿我我时,瞬间明白了过来,之后更是听到不少关于狐羽的风言风语和风流趣事。 阿玥对他的那点好感值直接降成负值,对他的流氓行径更是嗤之以鼻,鄙视不已。 要不是看在他是晴嬅二哥的份上,她早就痛扁他一顿了,如今实现了,当真觉得浑身舒爽极了,这郁闷了许久的天,也拨云见日了! 走之前,阿玥挥拳故意要吓唬他,狐羽见状立马抬手去挡。 阿娘啊!这个女人怎么跟你一样可怕! 狐羽总算体会到亲爹有多命苦了。毕竟以前的季绎帝君,也是个风流人物啊~ “我警告你,别再对我动手动脚的,不然下次,我剁了你的命根子!” 狐羽连忙夹紧了腿,惊惧不已,“你还是不是女人!”当初她温柔小意,哪里是现在这个样子?! 女人的脸果然不可信! 阿玥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山间,人却早已消失了。 狐羽松了口气,拍拍身子站了起来,这时身后又传来脚步声,连带着女子欣喜的声音:“羽哥哥~” 闻言,他又急又怒道:“你方才不是很讨厌我吗?还回来作甚?” 谁知转身时,并不是他以为原路折返痛改前非的阿玥,而是别的女子,顿时汗毛直立。 女子娇羞的走上前,想要拉着他的衣角,“羽哥哥,你都多久没来见人家了~” 狐羽一下子甩开了她,看着女子惊愕又受伤的神色,他轻咳两声,“那个......我......我身体不适,恐怕病气会染给你,先走了!病好了再去找你赔罪哈!”说罢,他一刻不留的消失了。 女子的表情显而易见的低迷了下来,手还维持在半空,缓缓垂下,嘴里低喃道:“人家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另一边。 晴嬅正在给小五疗伤,后者还是一脸的惨白,哪怕红红的夕阳打在脸上,还是没什么气色。 “他怎么跟你动手了?”这个他,指的正是她知道的君念。 小五看着她那张肤如凝脂的小脸,双眸顾盼生辉,认真又心疼的神色...... 他忽然抓住她柔软的玉手,晴嬅心下一惊,还没开口,就被少年往前用力一带,扑到了他的怀中。 两只手环住她的身子,他正紧紧的抱着她,像是在压抑什么强烈的情绪,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不像是抱她,像是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晴嬅本想本能的推开他,可当她感受到他的情绪时,她改变了主意,轻轻的拍起了他后背,缓缓的,轻柔的,像是在安抚一个快要失去理智的人。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五双眼满是红红的血丝,阴骘的可怕。 “没事的,没事了......”没问他究竟怎么了,晴嬅就这样温柔的安抚着他。 随着这一声声的抚慰,小五阴骘狠厉的神情缓缓消失,如墨般的瞳孔也恢复了正常。 神情有片刻的木然,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手中的力道也放轻了。 晴嬅在等他主动松开,这人也不知怎么了,情绪起伏这么大,难不成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知道,小五是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她干脆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都快睡着了,小五才缓缓出声,“我要走了。” 声音沙哑疲惫,像是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斗。 他松开了她,低着头盯着脚尖。 晴嬅坐在他对面,“也好,我也要走了,过两日要去神宫的齐学堂,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来了。” 不问归期,不问去往何方,她和他之间,本就交情不深。 小五闻言,不经意间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那便各自珍重。” “嗯,珍重。”晴嬅还要赶着去墨白那,这是个难题,她甚至还没想好怎么和玻璃心的小白说。 “嬅嬅!”小五忽然叫住了她。 她回眸一笑,“怎么了?” 小五道:“你救我一命,我便欠你一条命,何时来取,我便何时给你。”他神色认真,不似作假,必是在心里斟酌了许久才做出了如此重大的承诺。 晴嬅噗嗤一笑,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搞得这么庄重做什么?我要你的命有何用。” 这下轮到小五笑了,“你记着便好,记着这是小五给你的承诺,不是别人。你若忘了小五,可就不作数了。” “你这人可有意思,你不就是小五吗?”晴嬅觉得有趣,“行了,我记着了,走咯保重!” 小五望着晴嬅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内,他才收起眼底的并不明显的笑意,消失在原地。 ...... 迩蛟眯着眼,靠着岸晒月亮,想要趁着有狐狸路过的时候窜出来吓人。 主人怎么还不回来,说好为它去取烛龙的鳞片呢,好久呀~ 忽然远处貌似有人影闪过,它噌的一下睁大了双眸,终于有人来了! 只听哗啦啦的水声,迩蛟窜出了水面,摆出了最最最凶恶的样子怒视着前方,等着那胆小的人被它吓的鬼哭狼嚎,这是它无聊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了。 谁知,除了森林里受到惊吓的鸟儿外,哪里有人的身影? 诶?奇怪。 分明看见了啊!怎么没了?难道是速度太快,嗖的一下消失了? 就在这时,迩蛟似乎看到了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这个物体不是自动发光的,而是月光照在上面反光的。 迩蛟扭动的着身躯,靠近一瞧。 这特么不是老子的鳞片吗?! 第一九四章 姐姐带你一同去神宫 星空之上,烛龙盘旋着身子,踩在柔软如棉花般的云朵上。 而它面前,则是一位气质尊贵到不可冒犯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它,似乎在思索什么。 “主人,我几乎把整个青丘山翻遍了,都没有看见魔尊的影子。”烛龙喷出了气,不爽极了,“那魔尊受了如此重的伤,竟还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逃了,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 男人清冷薄凉的声音缓缓传来,“逃了便逃了,本君能伤他,自然也能杀了他。” 明明这语气很平常,但烛龙听了就是浑身一抖,缩了缩身子。“主人,何时会梵华苍境?” 烛胤望向远处,思绪飘远了,半晌,才淡淡的说道:“先不回了,去神宫。” 烛龙:“嗷~遵命。” 翌日。 墨白红着眼眶,轻轻的拉着晴嬅红色的衣角,“姐姐......” 尖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每根毛发似乎都在表明自己有多难过,这伤心的小模样,让人看得心都要碎了。 “姐姐不要我了吗?”碧绿色的瞳孔泪水淹没,晶莹剔透,倒映出晴嬅不舍又不忍的模样。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姐姐怎么会不要小白呢?” “可是......可是姐姐分明说了,要去神宫,很长时间都不能回来。”墨白撇着嘴,委屈巴巴的说道。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爹娘,他们说过会永远陪着他的,可是那一晚,他们还是丢下了他。 丢下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对他满是恶意的世界。 晴嬅叹了口气,素手顺势往下滑,捏了捏他柔软发红的耳垂,“笨蛋,只是说很长时间不能来看你,又没说我不回来,怎么就理解成不要你了呢......” 她不懂,不懂他为何会这么害怕重要的人离开。 因为她没经历过突然被人抛弃的滋味是多么的痛彻心扉。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墨白眼里滑落,晴嬅心里一软,嗓音如山间的溪水般动人,温柔极了:“一个大男人在女子面前哭,什么德性?好看的女子可不喜欢总掉眼泪的男子,当心以后没人要你。” 墨白一听,瞬间止住了又快溢出来的眼泪,泪花在眼里打转,让人好生心疼。 晴嬅伸出手,纤纤玉指点了点他泛红的鼻尖,将少年下巴上的泪珠轻轻抹去。 “你去了神宫,能不能别丢下我?”墨白依旧拉着她的衣袖,死都不想松开,生怕松开人就没了。 晴嬅柔柔的笑道:“待在青丘不好吗?” 毕竟神宫可不像青丘这么景色宜人,都是些高大奢华的宫殿,令人眼花缭乱。 墨白不停的摇头,眼里有止不住的恐惧和恨意:“他们会杀了我。” 闻言,晴嬅缓缓放平嘴角,收了笑意,眼眸中满是怜惜。她蹲了下来,拉着墨白的两只手,轻声道:“别怕,我带你一同去神宫。” 第一次,她没有说出让他留在洞府里等她的话。 墨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是在逗他开心吗?他小心的询问:“真的可以吗?” 他的模样太过危险,会引人猜忌,更何况他知道,她是去齐学堂上学,不是去玩的。 名额只有她一人,怎么可能偷偷带一个大活人过去? 晴嬅从手中变出一颗通体黝黑的丹药,“这是化形丹,吃了它后,你就会变成一只非常非常普通的小狐狸,就算是父神都无法识破你的真实身份。” 这么厉害的东西,她从哪儿拿来的? “此物从何处而来?”墨白又兴奋又担忧,怕她是为了自己跑去做什么危险的交易了。 晴嬅坦然的说道:“偷的!” 来洞府之前,她想了想,先是跑回了狐狸洞。 狐季绎的书房里屯着不少不俗的丹药和各种仙草,她早就从狐筱那里套话,知晓有化形丹一物,而这东西的作用就是字如其名,能让人幻化成各种模样,但都只能变成普通的东西,不能变人。 晴嬅趁着狐季绎呼呼大睡,偷了两颗,反正他那么多药瓶,少了两颗不会轻易被发现的。 晴嬅不知,这化形丹,三界仅有三颗。 墨白止不住眼底的兴奋和激动,跃跃欲试。 晴嬅想起狐筱所说有关化形丹的注意事项,她蹲在墨白面前认真严肃的说道:“小白,吃下它后,你绝不能动用法术,否则化形丹会立即失效,不但如此,还会让你现出白狐原形。” 不能动用法术外出,很容易遇到危险,被人欺负还不能还手。 但若是白狐原形被人知晓,那不仅仅会没了性命,还会连累晴嬅。 白狐在青丘是罪人,在外面,同样也是让人极为忌讳的存在。 晴嬅看着手里静静躺着的丹药,“小白,你一定要想清楚,我可以带你外出,但你也要保证不能动用半点法术,只做一只从凡间被捡来的小狐狸。” 沉吟良久,墨白在心中做了很大的挣扎,他知道其中的利弊,弊大于利。 难道真的要继续留在那冷冰冰的洞府里等姐姐吗? 狐季绎给晴嬅的目标是要在三千年内修成上仙,这个时间期限不短也不长,期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可当墨白想到曾经预知晴嬅未来的画面时,他最终重重的点头了,“姐姐,我要去!” 晴嬅并不意外,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对于一个常年被关在同一个地方的人来说,一旦有出去重见天日的机会,他就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都不会松开。 她心疼的说道:“小白,我会尽我所能去保护你,可万一出了意外,你身份暴露,我没什么要紧,但你的性命很可能......” 白狐,三界不容。 “姐姐,我一定要去,哪怕会死,我也无所畏惧!”墨白坚定的说道,一旦下了个决定,眼里的神采像是被一束光照亮,一往无前。 晴嬅轻轻的将他搂在怀中,抚摸他的后脑勺,心中暗暗发誓,她就算是死,也要保护好小白。 “好,姐姐带你去神宫,再也不回那个没有温度的洞府里了。” 墨白吃下化形丹,瞬间按着意念,变成了一只毛色呈褐色的小狐狸,丑丑的,就是一双眼睛极为好看。 第一九五章 去神宫咯! 施叶琴一直拉着晴嬅两只白嫩细滑的小手,眼里的不舍之情都要溢了出来,老母亲般的叮嘱了很多很多。 而狐季绎更是在一旁擤鼻涕,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嫁女儿了。 狐佑三兄弟嫌弃的看着自家老爹跟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阿娘就淡定多了。 狐羽扶额:“阿爹,娘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狐季绎用力的擤了把鼻涕,瞪了眼狐羽,“你日后做了爹爹,你就知道为父为何如此了。” 他才不会哭呢,狐羽表示不屑。 狐筱提醒了句,“阿爹,村民要过来了。” 狐季绎闻言,往远处一看,还真是来了不少人,貌似还提着大包小包。他摆了摆手,转身回了狐狸洞,“不行不行,身为狐族帝君的威严绝不能被动摇,我先进去了。” 刚要走,他又用力的揉揉晴嬅的脑袋,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施叶琴嘴角抽了抽,他的威严还有剩下的吗? “嬅儿啊,你要是受了欺负,一定别忍着,只管把人往死里揍,出什么事娘担着!要是打不过,你就去找烛胤帝君,他敢不帮你,娘就杀上神宫!” 施叶琴神色凶狠,指着北方神宫所在的方向。 “好啦,娘亲,我都记着了。”晴嬅无奈的点头应声。 “阿嬅~”阿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阿玥右肩上提着包袱,兴致冲冲的赶来了。 晴嬅上下打量她,“你这是干什么?” 阿玥转了一圈,轻挑眉梢:“看不出来吗?我也要去齐学堂,和你一起!” 施叶琴疑惑道:“你怎么劝说你爹娘的?” “姑姑,这你就别管了,有我陪着阿嬅,她一个人在那边也不会孤零零的了,你就放心吧!” 也是,多个人陪着,确实会放心许多。 施叶琴最怕的就是晴嬅到了那边受欺负,又没人维护她,在青丘,晴嬅能横着走,到了神宫,那些人物可是一个要比一个的不好相与。 晴嬅叹了口气,任由阿玥揽着自己的手臂,她嘟囔道:“又不是去玩儿,你凑什么热闹,到时候可别嫌无聊闹着回来。” 阿玥歪头蹭了她几下,“有你在,我会无聊么?” 狐羽心下不知作何感想,难道这女人就不会舍不得自己吗?这一走,可是好久不能回来了。 似是察觉到有人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阿玥抬眸看去,撞上了狐羽的视线。 后者连忙将目光移开,带着些许慌乱。 阿玥轻叱一声,撇开了眼眸,她真是再也不想见到这个自恋惹人嫌的男人了。 施叶琴慈爱的望着晴嬅,替她整了整衣裳,村民们带来了不少青丘特产,生怕小帝姬在那边吃不惯。 架不住众人的热情,晴嬅一一收下了。 这时她才发觉,青丘子民真的都好可爱啊~ 殊不知不少人心中都在想着,小帝姬终于走了,能安生好长一段时间了。究竟是谁提出将小帝姬送去齐学堂的,他们一定要好好叩谢他。 “谢谢大家,我一定会在齐学堂好好改造,重新做狐,等下次回来,我一定会是个称职的好帝姬的!”晴嬅心怀感激的朝众人鞠了一躬。 “殿下此去,多多保重哇~” 这一次晴嬅也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远行,青丘离神宫很远,狐佑本想亲自将宝贝妹妹送过去,岂料天空上出现一只毛发雪白的大家伙。 竟是白泽神兽!好威风啊! “这不是烛胤帝君的坐骑么?”狐筱见识广,诧异的说道。 狐羽手痒想上前摸摸,白泽忽的张开大翅膀扇了扇,把前者呼远了。 狐筱看着有些狼狈的狐羽,毒蛇的说道:“白泽神兽的气性比你高,最讨厌人家将它当成玩宠一样抚摸,尤其是你这种爱揩油的家伙。” 白泽多看了狐筱两眼,都说青丘三殿下知识渊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想到嘴巴还挺毒的。 它最终将目光落在晴嬅和阿玥身上,心下疑惑,帝君怎会特地嘱咐它搭个小姑娘,青丘帝姬是什么东东? 还有,这两个女子哪个才是? 于是,它开口了,“哪位是青丘帝姬?” 晴嬅上前走了一步,看着眼前的大猫,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柔声道:“是我,我是青丘帝姬。” 白泽睨了她一眼,昂着高傲的头颅,“上来吧,帝君命吾在落日前将你送去神宫。” 晴嬅没有多想,管他哪个帝君呢,想必是爹娘的好友。 她指着阿玥道:“她也去。” 白泽皱紧了眉头,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行,帝君只说带你,没说带其他人。” 这小丫头片子真是不识好歹,以为它堂堂神兽是谁想骑就能骑的吗?! 阿玥黑着脸,大不了她自己另想办法。 “你的任务就是送我去神宫,是也不是?”晴嬅不徐不疾的说道。 “不错。” 谁知,晴嬅耍无赖坐在了地上,“你不搭她,那我就想别的法子过去,你自己回去吧!” 白泽瞪大了眼睛,“不行,帝君命吾在落日前送你回去,若是你乘坐其他仙兽,定要三日后才到,吾的任务就会失败了。”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关?” 白泽满头黑线,它是真没想到,堂堂青丘帝姬竟会如此任性,如此无理取闹。 须臾,它妥协了,咬着牙说道:“行,我可以搭她一程,但你必须替吾跟帝君解释,一切都是你要求的。” 晴嬅递给阿玥一个得逞的眼神,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吧,上路!” 两人骑上了白泽,后者满脸的不情愿,扇着翅膀飞了起来,掀起了好厚的尘土。 “娘亲!大哥二哥三哥!后会有期!”晴嬅低头朝众人招招手,眼中划过一抹不舍。 地上的人逐渐变成小黑点,青丘山在两人眼中也渐渐缩小,最终是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白泽朝着北方飞去,速度极快,却稳稳当当。 他真想问,她们是要搬家吗?!为何包袱那么多那么重! 他哪里会想到,不仅多带了一人,还多带了一只小狐狸。 “哇!阿嬅,你竟偷偷带了只小狐崽崽!”阿玥眼看着晴嬅将包袱里的小狐狸拿出来透气,瞧见那模样后,她又不禁感叹,“好丑啊!青丘少见!” 诶?她怎么感觉小狐狸看她的眼神中带着鄙视呢? 第一九六章 她能进,你不行! 齐学堂坐落于神宫偏东的方位,日出时,神圣的金光会穿透整个齐学堂,让处于其中的神子神女们感受到夺目的光辉,愈发勤学苦练、奋发向上。 白泽直接将晴嬅和阿玥送到了齐学堂的一处静室前,静室没有门,只有两扇竹帘。 周围偶尔有鸟啼蝉鸣,却不喧闹,时间缓慢的前进,让人不禁想坐下来冥想。 竹帘内端坐两人,看不清样貌。 之所以看不清,是因为恰巧挡住了大半个身子,只看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和另一只略显苍老的手在举棋对弈。 前者执黑棋,后者执白棋。 若是细看,则会发现前者落子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像是无需思考,早已看破了对方的棋路,从容不迫,稳操胜券。 而后者每每落下一子,都需斟酌来斟酌去,少些磨蹭个几息时间,多则半柱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晴嬅和阿玥随没看见棋盘,却已能从其中的气氛感受到所谓的棋场如战场,鸟啼蝉鸣声外,仅剩清脆的棋子声,两女子不约而同的禁声,等待这一场对弈分出胜负。 白泽趴在地上,懒懒的耷拉着眼皮,心下松了口。 还好在主子下完棋之前赶了回来,没有迟到。 不一会儿,书神苍老又爽朗的笑声响起,全然没有败者的颓丧之意:“哈哈哈……帝君的棋艺真是一如既往的高超,这第三局仅用了两炷香就赢了,用时比之前都要快上许多,小神甘拜下风!” 白泽心神俱颤,糟了,原来主子已经开了三局,它还以为是第一局,书神这个老东西也太菜了! 它哪里知道,整个三界,书神的棋艺堪比无敌,在棋界中独步天下、闻名四方的大人物,书神这样若还是菜,那天下人都别玩棋了,都回家喝奶去吧。 晴嬅和阿玥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十足,从眼神中就读懂了对方的想法,在众人不经意间小赌了一把。 晴嬅赌黑棋胜,只因那只手好看,赏心悦目。 阿玥赌白棋胜,因为在她看来,白棋更谨慎,黑棋落子太仓促浮躁。 谁知结果一出,还真是黑棋胜了。 阿玥在心中叹了口气,愿赌服输,晴嬅的运气向来很好,从小到大玩什么闭着眼睛都能赢,太变态了! 白泽主动上前告罪,高傲的身段放的极低,“下属来迟,请主人责罚!” 晴嬅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扇竹帘间甚是狭窄的缝隙,透着缝隙,视线前方有一片铜制摆饰。 而这摆饰表面光滑,恰好将书神和那个男人的身形大致映在其中。 银发金眸!里面那个男人就是当初在青丘时,她在烛龙身后苦苦追寻的男人! 他究竟是谁? 正在晴嬅出神时,竹帘后的男人说话了,音色极好,低沉磁性,却又不失威严:“白泽,为何多带一人?” 白泽撇了眼一旁的红衣女子,如实答道:“禀主子,这……是青丘帝姬的意思,属下实在没法子……” 阿玥连忙用力地扯了扯一旁还在因男人得声音而犯花痴的晴嬅的衣袖。 被这么一扯,晴嬅如梦方醒,扭头疑惑的看向阿玥,用眼神询问道:“怎么了?” 阿玥急的都要给她翻个白眼了,阿玥朝静室内努努嘴,晴嬅总算明白了。 “哦!我知道了!”晴嬅轻咳两声,朝屋内之人朗声道:“那只大猫说得不错,阿玥确实是我坚持要带来的,若阿玥不来,我也不来!” 话音刚落,静室内传来书神的怒喝声,“放肆!怎能对帝君如此无礼,大呼小喝!” 下一瞬,竹帘被一只苍老的手掀开,一身带着书卷气息的老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怒气,两撇眉毛都快竖了起来。 白泽也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竟把它说成是大猫? 它堂堂白泽神兽,与烛龙并驾齐驱,同起同坐,怎能用大猫咪来称呼它?简直是有损神兽之威,况且凡间的俗猫哪里会长一对翅膀?! 她瞎了不成?! 晴嬅一句话,已经引起了白泽和书神的不满。 晴嬅不认识书神这等人物,但阿玥认识啊! 她瞧见书神的黑如锅底的脸色已经他说的话,书神口中的帝君是哪个帝君? 神宫还能有哪个帝君? 当然是烛胤帝君了! 阿玥连忙跪下替晴嬅解释道:“帝姬年幼,自小生长在青丘,从未离家,这次来神宫乃是第一次远行,大家伙都放不下心。是小仙执意要跟着帝姬前来齐学堂的,千错万错,都是小仙添乱!” 书神捋了捋胡子,怒气削减了一些,却还是有些不满道:“齐学堂名额有限,哪里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 他指了指还站在一旁皱眉不解的晴嬅,“这齐学堂只有她一人能进,你,不行。” 齐学堂有齐学堂的规矩,这规矩也不是他书神一个人定下的,更不是其他人能干扰的,能为狐族敞开大门已是恩赐,毕竟早在很久以前,是狐族最先放弃了名额,让给了其他神族之人。 是以,这并不是齐学堂高不可攀,是狐族不地道,不受待见。 而如今狐族又想进来,可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想随便塞人? 抱歉,书神作为掌事者,绝不退让。 阿玥面露难色,来之前爹娘就说了书神不会容易她进来的,不然也不会轻易让她随了晴嬅过来。 没想到还真是如此,书神乃是最讲原则的神,能让帝姬进齐学堂,必定是有大人物出面,付出了点代价才换了一个名额。 阿玥此行,定不顺利。 晴嬅心里气愤,看着书神那铁面无私的嘴脸,真想佛袖离去,她在青丘还从未受过这样的罪,谁不是事事顺着她? 可作为闺蜜的阿玥,第一时间朝她摇了摇头,那眼神中传达出的讯息再明显不过。 阿玥想说,自己进不了齐学堂没事,阿嬅想如往常一样耍性子也没事,但作为青丘帝姬的晴嬅,绝不能为了自己,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 否则不但让外人耻笑,也会让原本期待值满满的青丘子民对她这个唯一的青丘帝姬感到失望。 若是晴嬅就此放弃齐学堂的名额,书神绝不会挽留,只会觉得狐族还是一如以前一样没有礼数教养,狐族今后还怎么抬的起头? 晴嬅握紧了拳头,她真讨厌这种被人牵制的感觉。 第一九七章 谁说她只凭运气了? 晴嬅最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沉声道:“那要如何,您才肯让阿玥留在齐学堂?” 阿玥面露诧异之色,她原以为晴嬅会妥协,会让自己回去,白来一趟。没曾想,面对苛刻又不愿松口的书神,她还是为了自己争取了机会。 尽管,这很难…… 其实她很想告诉晴嬅,没关系的,齐学堂也不是非上不可,她瞧不上,只是放心不下总是任性不懂事的阿嬅而已。 书神回眸看了眼竹帘里一言不发的男人,心下思量片刻后,视线冷冷的落在晴嬅身上,捋了两把胡子说道:“下棋,三局两胜,赢了老夫,她就能留下。” 怎么办? 好想把这老东西的胡子给扯下来...... 她压根不会什么琴棋书画,更别说其中之一的下棋了! 可是......若是不答应,就真的没有机会让阿玥留下了。 答应了反而还有一线“生机”。 “考虑得如何啊?”书神略带审视的打量着面露难色的晴嬅。 他承认,他确实在为难她。 须臾,晴嬅抬眼,露出坚定的神色,“好,本姑娘应战!” 见她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猛劲儿,尤其是那双锐利灵动的双眸,书神微微眯眼,有了些许好感。 狐族就是这样,散漫归散漫,那股猛劲儿在什么时候都不缺。 “好!那便来吧!”书神随手拂袖一挥,只见地上顿时显现棋盘和蒲团,他大方落座,朝晴嬅作出了请的姿势。 原来不是进去下棋,而是在外面。 晴嬅快速的看了眼静室内的景象,稳住心神,落座在书神对面。 这一次,她执白棋。 阿玥站在了一旁,紧张的攥着帕子,她再清楚不过,晴嬅压根没下过棋,哪里会是书神的对手?! 晴嬅朝她眨了眨眼睛:“放心,我的运气向来很好!” 阿玥都要给她翻个大大的白眼了,下棋哪里能靠运气,那岂不是逆天了? 静室内的人似是在喝茶,从里飘出了淡淡的茶香,令人浮躁的心变得沉稳起来。 晴嬅转了转手腕,沉声道:“我准备好了!” 书神微微点头,他对待下棋极其认真,哪怕对方是个婴孩,他都不会掉以轻心,尊重敌人,也是尊重自己。 不出所料,第一局仅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晴嬅就输了。 见状,阿玥叹了口气,她本就没报什么希望,就当闲得慌,看看晴嬅怎么下棋吧。 只是她有些诧异,书神会不会放水了?打败晴嬅这个新手的时间会不会有点长了? 晴嬅的神色没有半分波动,她确实不会下棋,确实运气好,但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她向来聪明。 谁说她只凭运气了? 过了一局后,她已经大致明了书神的棋路。 “再来!”左手在桌下握拳,微微抿唇,她没有气馁。 书神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下一局你若是输了,可就没机会了。” 他觉得怪异不已,明明刚开始这小妮子下棋时看着完全是一窍不通的模样,可越到后面,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难不成是故意迷惑他的? 第二局已开,黑棋先走,白棋紧跟其后。 可以明显的发现,晴嬅下棋和第一局时已是大有不同,不再是杂乱无章,而是紧跟黑棋,攻防不乱。 阿玥懂棋,看到后面她脸色都变了,看的专注认真,不再将其当成是晴嬅的过家家。 不是吧,阿嬅根本不会下棋啊?! 难不成就下了一局,就会了? 不可能不可能,世上绝无此种天才,一定是阿嬅背着她偷偷玩了!对,就是这样!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竟是过了两个时辰,白泽都凑了上来,庞大的身影遮住了光线,又被赶到了另一边。 只可惜,面对身经百战,棋路多变的书神,晴嬅就算是绝顶天才,还是棋差一招,败了。 她凝视着棋盘,在大脑中无数次的迅速复盘复盘再复盘,这次的落败,是遗憾,也是收获。 遗憾的是三局两胜,她还是输给了书神,阿玥不能留下了。 收获的是,第二局的时长要比第一局更久,也让她无师自通了更多的技巧。 晴嬅微微一笑,眼中神采奕奕,全然没有败下阵来的颓丧,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朝书神鞠了一躬:“小辈甘拜下风!” 这一次,她没有无理取闹,没有任性,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丢脸的。 书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玥暗暗朝她竖了个大拇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过了围棋?青丘可没有多少人会,是不是那小五教你的?” 小五此名一处,静室内忽的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裂开了,听着像是茶杯。 晴嬅疑惑的往里头撇了眼,这才捏了捏阿玥的鼻子说道:“才没有呢,我你还不懂啊,哪里会去学这种晦涩难懂的东西......” “什么?你之前并不会下棋?”书神站了起来,面露惊愕之色,逗他玩儿呢是吧? 晴嬅不解的皱紧眉头,“是啊,我骗你作甚?” 这白胡子老头那么惊讶作甚,她本来就没赢他,有什么好奇怪的? 阿玥扯了扯晴嬅的胳膊,这神经大条的帝姬不知书神怪异什么,她可太清楚了。 书神乃是棋坛上的领军人物,虽说没让晴嬅讨到好处,但仅仅两局花费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赢了一个本是对下棋一窍不通的小人物,那打击定是大大的! 书神还在震惊当中,晴嬅却已经不再理会他,而是扭头歉意的对阿玥说道:“对不起,我没本事让你留下,若是让我再来一局,定能胜他!” 这话若是放在之前,书神只会对此不屑一顾,不过经过那奇奇怪怪的两局,没有人会觉得她是在说大话。 说不准......还真有可能! “慢着!”书神突然开口。 两名女子疑惑的看了过来。 书神沉吟片刻,抬眸时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你若是能赢我,她就能留下!” 阿玥和晴嬅没想到一向遵守规矩的书神他突然松口,坏了自己的规矩,不过这规矩本就是他定下的,于她们而言,只有好处! 两人纷纷露出欣喜的神色,仿佛赢下书神已成定局。 “好!”晴嬅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这一次,我定赢你!” 第一九八章 书神心动了 “但我这次要黑棋!”说这话时,晴嬅透过两扇竹帘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棋盘。 她想要黑棋,和他一样赢了书神。 书神没有多想,“好!”黑棋白棋没什么不同,以为换棋就能赢了自己,想的太美咯! 第三局已开,晴嬅肩担阿玥的希望,使出了浑身解数,书神也绝没有放水,拿出了看家本领,他要开始认真了! 书神低着头,眼中的火热已经超过了对棋局本身的喜爱,面前是一位稀世珍宝、绝顶天才!他绝不会看走眼的! 没想到狐族竟出了这么一个人物,烛胤帝君当初说要举荐一人过来,是个狐族就罢了,还是个小丫头。 齐学堂可不是普通的学堂,光有靠山、没本事的人进不来! 要不是帝君他老人家答应陪他下三盘棋,他才不会轻易答应。 这会儿,书神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心中无比感激烛胤将一个天才送到了他眼前。 就算面前的小女娃法力不精,文武不行,但下棋这一方面出众,他也会承认她是个天才! 阿玥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向她表明书神在棋坛的地位之高,就是怕给她带来压力。 只是晴嬅还是小看了书神,方才的喊话有吹嘘的成分,就算不是为了阿玥,她这次也要赢了书神,否则岂不是很打脸? 晴嬅紧张的咬了咬手指,书神见状,心下划过一抹得意之色。 还是太年轻啊!他只是动了点心思,她就上钩了。 这下棋啊!最忌讳的就是功利心太强,心不静,难以走对路。 很明显,晴嬅现在无法做到心无旁骛,可惜可惜,棋盘的局势已经朝书神一边倒,很快就要分出胜负了。 这一局,从白天斗到了黑夜,满天星辰在夜空中熠熠生辉,预示着明日天气晴朗,是个好兆头。 就在晴嬅着急不已时,静室内传出男人低沉中带着清冷迷人的声音,“静心,凝神。” 这一句像是定海神针,给晴嬅的脑门来了一棍子,瞬间将那些杂乱的想法抛之脑后,眼神恢复清明,心思全都回到了局势危险的棋盘上。 书神快速的扫了眼男人所在的方向,心下有些不满。 帝君这作弊的太明显了,居然用清心咒帮小女娃凝神,不公平不公平! 不过……书神垂眸落下一子。 就算这小女娃的状态已经恢复过来,也太晚咯! 想要反败为胜,哪有这么简单。 而且没过一会儿,晴嬅又失了方寸,急功近利,让他占了不少便宜,更是因此,晴嬅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把红唇咬的皮都快破了。 年轻!还是太年轻啊! 帝君帮的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谁知,就在书神得意洋洋之时,面前的红衣女子忽的站了起来,再次朝书神鞠了一躬,只是这一回,她眼中带着胜利的光芒,自信满满的勾唇轻笑道:“承让!” “什么?这怎么可能?!” 书神噌的一下站起来,难以置信的盯着下方的棋盘,白棋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被黑棋从不起眼的地方突破出来,在另一头将白棋大片的围住了! 原以为白棋已经获胜,谁知黑棋竟在最后故意露出败势,诱敌深入! 书神此刻哪里还不明白,方才晴嬅是故意露出慌乱颓丧的神色,为的就是迷惑他。 但凡对方换成另一人,书神都不会轻易放松神经,果然,还是他太轻敌了。 晴嬅微微一笑,学着书神之前悠然自得的语气说道:“如此一来,阿玥能留下了吧?您作为前辈,可别反悔哦!” 书神拂袖收走了棋盘,爽朗的哈哈大笑,很快就从震惊和不解中回过神来,“不反悔不反悔!你带来的这小妮子,可以留下了!” 天底下能赢他的人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面前这一位,乃是资历最浅,也是最聪明的女子! 阿玥和晴嬅总算松了口气,露出了小姑娘才有的神态,两人手拉手在原地开心的转圈,谁能想到,晴嬅真能赢了书神呢? 白泽原本已经呼呼大睡,两人兴高采烈的欢呼声把它吓醒了,一副睡懵了的模样又引来晴嬅一阵嘲笑。 哼,本神兽才不会和你这小小狐狸计较! 诶?不对,她居然真赢了! 书神忽然轻咳了两声,两人这才收敛了些许,笔直站好,面对着他。 “那个……老夫看你天资聪慧,骨骼惊奇,乃是少见的绝顶天才,老夫很是惜才……”书神老脸一红,颇有些为难的说道。 晴嬅和阿玥两人面面相觑,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晴嬅更是不解,不就是下了几盘棋吗?怎么就看出她天资聪慧还骨骼惊奇了? 书神再次咳了两声。 晴嬅关切的说道:“前辈,您年纪大了,多喝点雪梨汤,少吹冷风,能减轻咳嗽。” 书神一听,咳得更厉害了。 “咳咳!什么跟什么!老夫身子骨好得很!”书神尴尬的翘起了白胡子,这才一股气说道:“老夫想收你为徒,亲传弟子,如何?” 两人闻言,皆是一惊,只是所震惊的点不同。 阿玥是知道书神的在众神中的地位赫赫有名,认其为师,那脸面可大大的啊! 而且书神从未收徒,这一收还是个女徒弟,说出去可了不得,以后在齐学堂都能横着走! 而晴嬅则是单纯觉得,书神长的丑,比爹爹还老,都说师长如父,她可不想要一个比爹爹还老上许多的人作师父。 是以,就在阿玥急的都快要替她同意时,晴嬅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了。 书神瞧她如此大幅度的摇头,不禁瞪大了眼睛,他堂堂书神,第一文神,首次收徒居然被拒绝了?! “你你你!你可知老夫是谁?”书神不甘心。 晴嬅思虑片刻,才老实说道:“知道呀,你是齐学堂掌事者书神。” 能决定她们去留的人,只能是书神了。 “那你还拒绝老夫?”书神更加郁闷了。 晴嬅闭上了嘴,不打算开口,因为爹爹说过,不能以貌取人,尤其不能直言他人丑陋,这是没礼貌的。 书神在原地踱步,还是不甘心的想要收徒,他总觉得,他一定不能错过了这个小天才。 小孩子嘛,说的太高深不行,哄骗哄骗给点好处也许就可以了? 想到这儿,书神恍如一个糟老头子在诱拐小孩子,坏笑道:“你若是做了老夫的弟子,今后这齐学堂,没人能对你指手画脚,任你上房揭瓦,都无人敢说你半句不是,而你这好朋友,也能一直陪你,如何?” 第一九九章 拒绝书神 晴嬅看了眼一脸火热的书神和阿玥,咬着下唇思量了片刻,还是轻轻摇头拒绝了,“承蒙前辈厚爱……” “诶?你这小女娃怎的这么倔强呢?”书神捋着胡子,没有被拒绝的气愤,倒是有些欣赏。 因为但凡换作别人,早就迫不及待的答应,甚至感恩戴德,祖坟冒了青烟。 这狐族帝姬倒好,连连拒绝,借口也不找找。 阿玥无声的叹了口气,真不知道阿嬅心里怎么想的,罢了罢了,她不愿意,谁也没法子。 两人能顺利留在齐学堂,已是万幸了。 晴嬅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她靠着竹帘挪了两步,将书神方才的话重复说了出来,只不过,对象从书神转变成了另一人。 书神惊愕道:“你再说一次?!” “我说,我想认他作师父!”晴嬅指着竹帘内的男子,从这个角度看,她看到了他的三千银发。 阿玥和白泽都懵了。 它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站立在晴嬅身后,显得她娇小脆弱得不堪一击。 “放肆!你以为你是谁?想认主子作师父,区区狐族帝姬,你也配?!” 书神脸色隐晦不定,捋胡子的动作愈发用力起来,揪断了不少白花花的胡子。 这小女娃知不知道里面坐的是谁?若是知道,还当真是有些不知所谓了。 晴嬅冷冷的看向白泽,它怎么瞧不起她都行,但是别带上狐族帝姬的身份,因为这象征着狐族的地位和荣耀,容不得他人对其出言不逊。 女子的双眸中泛着冷怒之意,黑瞳犹如深不见底的幽潭,还未开口,气势就将白泽震慑了几分,与方才灵动可爱的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晴嬅厉声道:“狐族帝姬怎么了?你一个四脚兽,猫不猫狗不狗的,你以为你就配吗?” “岂有此理!吾乃白泽神兽!你不过是只臭狐狸……” 晴嬅嗤笑一声,“臭狐狸?” 阿玥在一旁看着,心下有些着急,她很清楚晴嬅动怒时的样子,不会大发雷霆,只会笑的嘲讽又瘆人。 她轻轻拉了拉晴嬅的衣服,示意她别冲动,可后者却直接将她的手扒拉开,神色冷淡又阴寒。 白泽轻蔑不已,“对,臭狐狸,又臭又……” 骚字还未说出口,只见晴嬅已经一跃而上,两手蛮横地拽住了它两边的胡须,用力往后一拉。 “本姑娘就让你见识见识,臭狐狸是怎么收拾你这种无礼的大猫的!” “你给吾下来!”白泽惊怒道,蹦着跳着想要将踩在自己头上的女子摇下来。 胡子被扯得生疼,像是要硬生生扯断了,偏生上头的女子灵活得跟个兔子似的,稳稳当当的踩在上面。 真是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它有多久没被如此对待了?貌似几百年前有个小家伙就很无礼,可它这会儿觉得头上的女子更讨厌! “我就不下!今天不好好收拾你,简直是对不起我狐族帝姬的身份。”晴嬅狠厉的说道,手里动作一刻不停。 就在白泽忍无可忍,想要动用法术给她点颜色瞧瞧时,似乎有一股强大又熟悉的力量将它体内的法力给强行压制住,甚至掀不起任何一丝反抗之心。 白泽心下巨震,这…… 晴嬅感觉到白泽终于不再乱动,桥准时机,她快速的给白泽打了个盘长结。 没错,不是蝴蝶结,而是极为复杂的盘长结,这是从凡间偷学而来的,她没事就喜欢动手练练,熟能生巧。 现下她无比庆幸能用在白泽身上,哼,谁叫它瞧不起狐族,打了个盘长结,除非它将胡子剃了,否则轻易解不开。 堂堂上古神兽,顶着一个怪异的模样出行,定会引人侧目嗤笑。 由于长长的胡子扯到脑后打了死结,白泽的牙齿都露了出来,加之它那愤怒不甘的表情,更是显得龇牙咧嘴起来。 甚至有些莫名的滑稽。 女子从上方翻身而下,拍了拍手,满意的上下打量着白泽,像是夸赞经她手的艺术品,违心的赞不绝口:“不错,就是这种表情,才能将你身为神兽的威势体现出来,不然整日卖萌算什么神兽?” “对吧?”晴嬅伸出手拍了拍它的大腿,笑颜如花。 见状,书神眼角一抽,对这一身红衣的晴嬅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能想象得到,齐学堂貌似来了位不好惹的祖宗。 只不过…… 书神看了眼竹帘后气定神闲,还在品茶的男人,难道帝君他老人家就这么纵容他人欺负自己的坐骑? 这也不应该啊! 就在他出神时,晴嬅三步并做两步,一鼓作气的掀开竹帘。 竹帘被忽然掀开,月光趁机而入,清冷的月光和室内温暖的烛光碰撞,映在了高贵优雅的男人身上,添了一丝丝神秘感。 没有束发,没有戴冠,三千银发披散在地,似是瀑布,似是月光。一身闲适的蓝衣,其上绣有一些精致的花纹,内里是白色中衣。 晴嬅心里有些失望,因为她还是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像是有一层雾漂浮在男人的脸上,朦胧的让人瞧不清长相。 只是这一身清雅又威严的气质,便足以给他满分。 男人微微侧目,修长白皙的手指举着茶杯,刚好距离唇瓣仅有一寸之远,而另只手则是随意的搭在棋盘一侧。 书神大惊失色,连忙走了进来,想要呵退女子,惊扰帝君,真是罪过啊! 然而当他进来后,还未开腔,就收到了一记冷冷的目光,其中的意思他懂,不外乎就是让他闭嘴。 呃……这? 书神只好摸摸鼻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杵在原地,顺带挥手让在外的白泽“按兵不动”。 阿玥都被惊到了,怎么二话不说就冲进去了? 看书神那紧张的样子,里面定是大人物。 等等,方才白泽神兽喊里面的男人作主人? 白泽神兽的主人,不就是天地共主烛胤帝君吗?! 该死,她怎么就脑抽的忘了这茬了!明明来之前,她就想到了的,这记性也不知随了谁? 阿玥不由得懊恼,她应该看紧晴嬅的,来时姑姑吩咐过,莫要让阿嬅闯了乱子。 静室内。 男人坐的笔直从容,开口道:“何事?” 第两百章 师父,您就收下我吧! 刚才没想太多,一股脑就冲了进来,原以为自己会有多勇敢,实际走到了跟前,顿时就怂了。 也没了对付白泽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晴嬅的声音低低的,她想了想,直接朝男子跪了下来,行拜师之礼。 结结巴巴的说道:“师、师父!您就收下我吧!” 第一次拜师,也没什么经验,说话不会说,只知道磕头,先发制人。 空气凝固了片刻,针落可闻,晴嬅只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声。 她若是知道,面前的男子是曾经被自己一顿数落的君念,只怕是人都傻了。 烛胤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女子的头顶,她头上没有什么发饰,简简单单的木钗子,倒是一头墨发乌黑柔顺,好看极了。 他抿了口茶,收回眼神,“本君从不收徒。” 等了半天,没想到会等来这个回复。 风水轮流转,她拒绝了书神,现在轮到她被人拒绝了。 只不过眼前的男人清冷高贵,一看就是很难拿下,不收徒也是正常。 晴嬅没有气馁,虽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拜师不是主要目的,只是想多多亲近他,还有,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 淡淡的竹香混着梅子的味道,诱人的同时又给人距离感,可晴嬅觉得倍加亲切,就像是曾经闻到过这个味道,想要回味一番。 她勾唇说道:“那我便一直缠着师父,直到师父愿意认我!” 凡间俗话说得好,好女怕郎缠,反过来呢,唔……想必也是差不多吧! 男人闻言,似是被挑起了一丝兴致,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两人相处和睦,可一旁的他人见状却是被晴嬅的惊人之举吓得胆战心惊,谁不知道烛胤帝君最讨厌不知分寸的女子?! 晴嬅居然敢直言快语,缠人?! 不简单不简单。 “本君对徒弟要求极高,你做不到。”这是个肯定句。 晴嬅呼吸一滞,倒不是被吓的,而是男人的声音太好听了,飘进她耳朵里,顺着血液,流到了心坎里。 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呆呆的说道:“那不知师父都有什么要求?” “千岁之内达上仙,此乃首要。”他将手交叠在一起,看着她。 晴嬅现今九百多岁,距离千岁还有三十年,紧迫,太紧迫了! 而且能在千岁之内就修成上仙的人,她还没听过有谁呢!大部分都是在五千岁左右,三千岁能修成上仙已经算是天才的存在了。 苛刻,太苛刻了! 晴嬅依然跪坐在地上,心下思量片刻,不由得紧张的攥着衣裙。 这要求不是一般的高,她可能……还真做不到。 不行,绝不能退缩,又不是明天就满一千岁了,不是还有三十年吗?怕什么? “还有呢?”她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十足,像是闪着光芒。 男人接着开口,“心性沉稳,不骄不躁……最重要的是要有救世之心。” 救世之心?拯救苍生吗? 心性这种东西玄乎又复杂,相比明摆摆的修为,心性貌似添加了一丝不确定性。 男人的话并没有多加掩饰,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尤其是最了解晴嬅的阿玥。 她没有考虑到什么救世之心,只是一听到开头的心性沉稳不骄不躁,她就觉得晴嬅没戏了。 就凭晴嬅这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女子来说,沉稳这种词真是沾不上边儿。 显然,晴嬅没有注意这一点,只想着救世之心应该是什么样的心。 “好,我一定会做到的!”晴嬅握紧了拳头,回答的铿锵有力。 烛胤看着她信心十足,顾盼生辉的模样,轻轻勾起了薄唇,并未多言其他,只留了句“本君拭目以待”后,便从原地消失了。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在外头苦逼的白泽。 人一走,威压也瞬间消失了。 书神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看着空荡荡的棋盘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示意晴嬅坐下。 阿玥走了进来,乖巧的坐在晴嬅身边,没有好奇的四处张望。 书神道:“你可知方才那人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 晴嬅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疑惑。 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书神拿着黑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棋盘上,在落下的那一秒,他看向了对面肤白貌美的女子。 晴嬅道:“他是烛胤帝君,这我知道,也只知道这个。” 书神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 这句话放在别人身上,他定是不信的,因为烛胤帝君不只是代表一个人,更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身份象征和无上尊贵。 知道了这个名字,便足够了。 可面前的女子却说其他的一概不知,有意思。 书神苍老的声音在静室中响起:“都说青丘有一小帝姬,被季绎帝君保护的极好,外人见不着,帝姬出不去,是这样吗?” 说的难听点,跟禁足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儿,晴嬅还真有一种感觉,就是从小到大,爹爹和娘亲都不允许自己独自离开青丘去玩,就算去凡间一趟,也是跟着哥哥们办事。 因此,晴嬅微微点头,没说其他,只轻声道:“大家对我都很好。” 因为对她好,所以一切的不寻常都无需过多解释。 两人边聊边下棋,只是晴嬅的心思有些杂乱,很快就被书神杀的片甲不留。 “你们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下去好好休息,书童会给你们介绍齐学堂的注意事项,明日便可以上学,记着,万万不可迟到了。” 书神面目和蔼慈祥,没有了方才严厉,毕竟现在在他眼中,晴嬅和阿玥算得上是他门下的学生,除非……晴嬅真的成了烛胤帝君的弟子。 那样一来,齐学堂任何一位文神,都没有资格教导晴嬅,包括他自己。 “学生谨记。”晴嬅和阿玥同时说道。 书童已不知何时站在了竹帘外静候,在两人要走时,书神开口,叫住了晴嬅:“慢着。” 晴嬅顿住步伐,疑惑的回眸。 只见书神将一本厚重的书交到了她的手上,上面写着“神历”两大字。 “这是?” “拿着这个,里面记着一些神族大事,主要是神明的历史功过,包括烛胤帝君。既然要拜他为师,自然要先了解透彻才行。” 晴嬅神情一震,“多谢老师!” 第二零一章 第一天就迟到了 睡梦中,晴嬅梦到了一个人,一个长相俊美无铸的男人。 他牵着自己的小手,去哪儿都带着她,会将她抱在怀中,亲自喂她吃东西。男人眼中的宠溺都快化作实质溢了出来,把人摁在甜蜜的里,齁甜齁甜的。 她骑在白泽身上肆意妄为,而白泽呢,则是趴在地上任由她“行凶作恶”,怂的不行。 梦境到这儿,晴嬅勾唇甜美的笑了。 可忽然间,不知是地动山摇,还是白泽开始不老实起来,晴嬅只觉得有一股很强的力量在撕扯着自己。 “阿嬅!阿嬅快醒醒!” 嗯?阿玥的声音。 晴嬅睁开了朦胧的双眸,还是半醒不醒的模样,娇憨中又有些起床气,原来美梦是被阿玥打搅了。 “怎么了啊?”她揉了揉眼睛,不满的说道。 心里还想着美滋滋的梦境,可随着时间流逝,梦境的画面竟是逐渐模糊了起来,直到完全忘了。 就像是这一场美梦从未出现在脑海中,消失殆尽。 晴嬅失落了片刻,注意力又再次被一旁焦急的阿玥吸引了过去。 “别愣着啦!快起来收拾收拾,我们要迟到了!”阿玥边说着,边着急忙慌的穿靴子,头发还是凌乱的状态,一看就是没来得及梳洗。 迟到? 对!她如今是要上学的人了! 东升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了齐学堂,只不过今日的齐学堂有些异常热闹,因为众人都听说了,学堂来了两位新成员,还是狐族,是姑娘! 众人都好奇不已,趁着老师还没来,都在光明正大的议论纷纷。 “狐族不是从不来齐学堂吗?这……破例了?” “听说这来的还是狐族帝姬,长的貌美无比,堪比三界第一美人九天玄女!” 神女这边有人表示不屑,“夸张了吧?还比得上玄女上神了?我看传言不可信,光凭一张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画像,我随手都能画出来。” 有神子附和道:“在下也是这般认为,更何况狐族女子向来长的妖媚,极会勾人,再怎么美,也只是狐狸,比不得咱们神宫的九天玄女,那才是真正的三界第一美。” 有女子满是羡慕的说道:“要是有玄女半点姿色,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这话并不夸张,因为人人都知道,玄女不但长得绝色无比,更是因此得到烛胤帝君青睐,频频出现在帝君身边,前阵子还一同去了南海。 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呐! 时间又过去了些,眼看着就要开始上课了,众人瞧着大门,连个人影都没有。 那最先表示不屑的神女不满的说道:“这时辰也不早了,狐族帝姬第一天来上学堂就要迟到,这架子摆得也太大了!” “不奇怪不奇怪,这狐族之人向来没有什么规矩,散漫惯了,迟到也正常,只是……” 就在众人嘲笑之时,角落里传来沉稳又空灵的声音,“肃静。” 众人听到此声,都纷纷闭上了嘴,抬眼一看,原来是有人来了。 说话之人名为向秋元,来自赤赫雪山。 距离太阳最近的雪山,冰山常年不化,山上全是身穿白衣的和尚和庙宇,似是要与天地融为一色,传言,那是世间最干净的地方,干净到连魔族都厌恶得不愿靠近半分。 向秋元是雪山神的儿子,秋元太子,同样是个光头,长相俊逸精致,偏偏肤色呈黄黑色,还身穿一件圣洁的僧袍,眼里满是慈悲和平静,可脖子上戴着的吊坠乃是雪鹰的喙。 雪鹰是赤赫雪山的圣兽,集杀戮野性为一体的天空领主,没人知道为什么赤赫一族之人会供奉这样一个血腥的动物为圣兽。 向秋元脖子上充满杀气的吊坠与他那慈悲的双瞳并不和谐,他沉默寡言,与众人格格不入,没人知道他来齐学堂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的实力深不可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算是齐学堂内排的上榜的一号人物。 可即便他是这样一个怪人,也没人敢轻视他,只因他的地位尊贵,赤赫雪山,乃是第一神山。 书神进来时,抬眸就看到学生们一改往常,火热的看着他,然后似乎看清是他后,又失望的扭过了头。 这群小兔崽子是什么眼神?! 众人不禁为尚未露脸的狐族帝姬感到同情,迟到这等坏了规矩的事情乃是最不可容忍的,曾有小仙迟到过一回,书神二话不说就将其逐出了齐学堂,那人风风光光的来,又灰头土脸的回去。 严,不是一般的严苛! 书神轻咳了两声,眼神扫过在场众人,神子神女分开坐,中间隔了一条很宽敞的过道,但两边都有竹帘遮挡,挡住了神子神女互看的视线。 遮的并不严实,偶尔能看到对面之人。 眼神向上移,是三尺讲台,简简单单,一桌一椅以及几摞书而已。 听到书神咳嗽,众人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板,坐的端正,收敛了多余的神色,目视前方,看着讲台。 直到书神信步走上去后,他才说道:“都听说了?” 无人回话,鸦雀无声。 “消息还挺灵通。”书神背着手,稀疏的白发被阳光照的所剩无几的样子。 他看向神女们所坐的位子,最后头有两个新搬来的突出来的空位。 人还没到,看样子是迟到了。 不是昨日才提醒过吗?真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是晴嬅左耳进右耳出,是因为她看了整晚的神历,把烛胤帝君所做的功绩都一一拜读,密密麻麻的,看都看不完,太震撼了,不愧是活在历史书中的男人! 晴嬅从最初莫名其妙的仰慕变成了更为浓郁的崇拜,是对天神的崇拜和沦陷。 她更加确信要拜那个男人为师,有个牛逼的师父,说出去多有面儿啊?而且还能学到不少东西,比爹爹还厉害的人,她太少见了。 齐学堂算什么,等她回去后,告诉青丘子民烛胤帝君是她师父,也是不负众望了! 就这样,看着看着,她睡着了,做了个美梦。 于是……迟到了~ “我来了!”声音从屋外传进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见一只素白的手冒了出来,抓着门边,紧接着,是一张绝美无瑕的脸映入众人眼中,什么叫仙姿玉貌,这就叫仙姿玉貌。 第二零二章 只是个空有美貌的花瓶? 一间静雅的竹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忽的从角落传来的声音。 画面拉近,只见一只毛色呈褐色小耳朵最先从被褥里冒了出来,原来是只小狐狸。 而这小狐狸,就是墨白。 他到了齐学堂后,就被晴嬅藏了起来,来时路上险些被白泽神兽发现,以防万一,它便没再露面。 因为她们之中谁也不敢保证书神会容许他的存在,尽管他毫无威胁可言,当然,只是看起来没有威胁罢了。 妖异的瞳孔扫视了眼四周,他刚刚睡醒,醒来时,晴嬅和阿玥两人刚走,这屋内就仅剩他一只小狐狸。 他跳下了床,又跳上了妆台,狐狸尾巴刚好扫过桌面,把桌上的梳子扫到了地上。 他靠近铜镜,瞧着自己丑乎乎的模样,眼神中透着一丝可笑,随后趴在窗台,尾巴暴露了他郁闷难过的情绪,每动一下都是落寞。 看着屋外花草葱郁的景象,望眼欲穿,这环境不比青丘差多少,齐学堂周围有数不清的绿植,其中以竹子为主。 怎么办……好想跟在姐姐身边啊! 齐学堂内。 书神一脸严肃,站在讲台上威严极了,他看着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的两个女子,心中叹了口气。 第一天就犯错,罚是一定要罚的,否则何以服众? 神女那边有不少人瞧见了晴嬅倾城之姿,有的人眼里除去惊艳外还有难以掩饰的嫉妒,连身为女子的她们都不得不承认晴嬅的美貌,神子那边又不是瞎了,愣愣的许久都未回神。 看来传言可信,这女子尚未长开,若是再过个千年,定是比玄女还要更胜一筹,三界第一美的称号,必定是要让位了啊! 晴嬅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若是知道了,只会觉得无聊至极。 美能当饭吃吗?美能让书神不罚她们吗?两人现在只想着结果会如何,没那么多杂念。 “老师,她们迟到了,是不是该被逐出齐学堂,以正规矩?!”神女们中有一娇俏可人的女子站了起来。 她高傲的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红衣窈窕的身影,但抬眼对上书神时,神色又变得恭敬无比,举止亦是。 这话听着咄咄逼人,像是老人欺负新人,可规矩摆在那儿,这么说也没错。 不罚不行! 神子们知道书神脾气,心道可惜啊,日后再也见不到这位貌美如花的狐族帝姬了。 晴嬅和阿玥脸色难看,对视了一眼,没办法,错了就是错了,只能“视死如归”了! 书神心下有些为难,谁让这规矩是他自己定下的呢?若是不一视同仁,他老脸可要在这群小崽子面前丢尽了。 转念一想,他沉声道:“你们两个还有何话要说?” 晴嬅眨了眨眼,灵机一动,一脸单纯的看着书神说道:“老师,学生不明白,我们究竟犯了何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书神捋了捋胡子,眼中划过一抹深意,顺势说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们迟到了,依着齐学堂的规矩,一旦迟到,就要被逐出去!” 果然如此,书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公正严明,连个机会都不给,众人心里有了个底,可怜两个新人第一天来就遇上了书神授课。 谁知,晴嬅继续装傻,“是吗?可是我们并未迟到,确实是按着昨日书童给的时间踩点赶来的呀,怎么能算迟到呢?” 阿玥都懵了,明明方才一路上这女人还在边跑边哀嚎迟到了迟到了,怎么办怎么办。 这会儿难不成是想萌混过关? 书神捋胡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又将手背在了身后,眼神落在红衣娇艳的女子身上,不止阿玥不明白,连他也看不懂了。 昨日看这小女娃也不傻,怎么就犯起了糊涂,装傻充愣的耍赖可不行,就算他网开一面,日后狐族给他人的印象也会因此一落千丈。 这可不是个明智之举。 书神眼中有着淡淡的失望之色,一个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而牺牲族人的人,哪怕棋艺高超,也成不了真神啊! 想到这儿,他看向晴嬅的眼神越发冰冷起来,那仅剩的惜才之意也消失了,“事已至此,你们两个迟到就是事实,老夫身为齐学堂掌事者,绝不容许有人坏了齐学堂的规矩,因此,你们从现在起……” 那名站着的神女听闻前半段,已经露出快意之色,真好,还没使什么手段呢,就能轻易将人赶走。 再美又如何,不过是个一无是处,愚蠢至极的花瓶罢了,也想着来神宫强占什么三界第一美的称号? 可笑至极! 谁知,书神话音未落,晴嬅便铿锵有力的说道:“慢着!” 书神微微一愣,瞧着女子自信满满的神色,似乎又看到了昨夜下棋时,因为赢了自己而不卑不亢的女子。 不由得松开了眉头,行,看在她曾经赢了自己的份上,他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书神道:“说。”就算是要逐出去,也要让她心服口服。 晴嬅不再跪着,而是大胆的站了起来,平视书神,不仅如此,还将懵逼的阿玥也拽了起来。 怎么?这是要摆出一副走也要走得漂亮的阵仗? 不少人觉得,两人这是在自掘坟墓,只会激怒书神。 此话不假,书神确实皱眉了,看着动怒了,实际上并没有,反而看着晴嬅胸有成竹、十拿九稳的气势,他反倒觉得新奇又期待。 她会怎么说服他,留在齐学堂呢? 不错,书神并不像其他人认为的那样,晴嬅是要放弃挣扎离开,相反,他认为她已经有想法了,就像是下棋时大权在握的模样。 只听晴嬅掷地有声的说道:“青丘乃是距离神宫最远的地界,齐学堂又是最靠近太阳的地方,也是最先看到日出地方,是也不是?” 这说的有什么联系吗?众人不解,只觉得牛头不对马嘴。 书神似是猜到她要说什么,便略带欣赏得颔首答道:“不错,神宫偏北,却是天界最高之处,齐学堂更是伸手就能触摸到圣光。” 晴嬅接着说道:“昨晚书童提醒我,要在日出后一刻前来上课,并未道明具体时间。而我们自小生活在青丘,见到的阳光定是比齐学堂晚上许多,按照书童所说的时间来看,日出后一刻前来,放在青丘,现在刚刚好,并未迟到。” 第二零三章 大女子要能屈能伸 书神还未说什么呢,那名站着的神女就不悦的打断晴嬅,“时间不一样,那又如何?放在齐学堂,你们就是迟到了!这是事实!” 阿玥回眸瞪了眼那满脸高傲的女人,真不爽,好想揍她怎么办? 面对阿玥的怒视,她轻蔑的撇了眼,完全不将其放在眼里。 狐族而已,有什么好怕的?都是些不守规矩的“乡下人”、“土包子”! 此女乃是妙音真人座下的亲传弟子楚临曦,擅长音律,妒忌心强,个性高傲无比,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蛋,整日鼻孔朝天看。 妙音真人与玉屏真人关系极好,因此楚临曦和玄女走得近,将玄女当成知心姐姐来看待,容不得他人挑战玄女三界第一美的位置,无异于是触犯了她的逆鳞。 是以,楚临曦一见到晴嬅的长相,心下警铃大作,十分厌恶,恨不得将其赶回青丘。 楚临曦本以为说到这个地步,不论如何晴嬅都无话可说了,迟到是事实,依着书神的严厉,定不会放过她们两人。 谁知晴嬅转过身,眼神扫过在场众人,独独没有看楚临曦,像是将她当成跳梁小丑般的角色,同样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晴嬅将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底,神女那边有看戏的,有嫉妒的,有可惜的。而神子这边更多的是火热和惊艳,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 好吧,她并不喜欢被人当做摆件一样被人来回打量,尽管她并不知这群男人为何用这么怪异的眼神看自己,但她此刻需要这样的眼神。 阿玥不动声色的抬眸看着书神的神色,他眼中的怒意已经没了,竟是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欣赏和愉悦。 阿玥不由得松了口气,只是那事多的女人还在煽风点火,也不知书神究竟会怎么做…… 就在众人猜想晴嬅会如何替自己辩解时,她竟是垂下眼眸,像是受了欺负,妥协了似的,抬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意,抽泣了两声。 委屈巴巴的说道:“那位姐姐说的不错,我们确实迟到了,这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楚临曦得意一笑,哼,她还当是什么棘手的角色,这就承认了,没意思。 可这般想着,楚临曦忽然又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 她扭头透过竹帘的缝隙看向对面的神子座,暗道不妙。这些男人看到这狐狸精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定是动了恻隐之心! 不错,神子中已有人心软的一塌糊涂,最见不得美人垂泪,还是如此娇艳欲滴的美人,一身红衣艳丽张扬,一张小脸精致迷人。 这会儿又露出委屈难过的神色,是个男人都顶不住啊! 平日里楚临曦虽在神女座那边张扬跋扈,但对神子们都极好,加之妙音真人的关系,因此方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不少人都觉得楚临曦做的过了。 晴嬅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心下暗爽,又加了把火,语气低低的说道:“我从小就向往神宫的齐学堂,听说齐学堂的神女们貌美如花,神子们实力高强,更重要的是众学子互亲互爱,从不会出现欺凌弱小之事,可惜了……” 无需把话说完,这可惜的是什么,意味很明显。 娘亲说过,女子要能屈能伸,该强势时绝不退步,该装柔弱时也绝不能逞强,有时候比起大动干戈,女子的眼泪和脆弱也是一个很好的武器。 晴嬅以前从不需要,因为她在狐族不爽就干架,现在不行了,她绝不能在神宫造次,大女子要能屈能伸,顾全大局。 没曾想姜还是老的辣,施叶琴教的这一招,真管用! 楚临曦一听,哪里还听不出晴嬅是在内涵自己,虽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可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婊的女子! 她心生怒意,怒火蹭蹭的往上涨,便口不择言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就欺凌你了?明明就是你们最先犯了错……” 哟,对号入座的来了。 楚临曦音量极高,晴嬅闻言,故作害怕的抖了一下,躲到了阿玥身后。 阿玥心下腹诽,想给这反常的晴嬅颁个奖,面上却配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怕。 “你!”楚临曦瞪大了眼睛,尤其是当她看到晴嬅躲着众人的目光,朝她挑衅一笑时,她愈发的快要失去理智。 “你装什么婊……” 话音未落,神子座那边就有人呵斥道:“楚临曦!够了!你吓到她了!” 这浑厚有劲的声音,吓得楚临曦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书神气定神闲的站在讲台上看着这场闹剧,学生当场吵起来,齐学堂何时这么热闹过?还是有些新鲜的。 他垂眸撇了眼窝在阿玥怀里,肩膀耸动的红衣女子,她在哭? 不对,这小女娃分明在笑。 没来由的,他的眼里也渐渐随之浮上一丝笑意。 将目光落在晴嬅身上的人很多,还有一个是坐在角落里的向秋元,只是他的眼神不同于其他人眼中参杂的欣赏和爱慕之类的各种杂念。 而是一种深深的探究、审视,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件会说会动的物品。 从晴嬅出现到现在,他就一直在看,按理说,像这样的眼神,敏锐非常的晴嬅定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可她没有。 因为向秋元整个人都很透明,连眼神都很平静,像是一尊佛像,不会掀起任何波澜,哪怕是看着晴嬅,也是不带丝毫感情。 被他所注意的人,都不会察觉出明里暗里有个怪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场面热闹,又有神子替晴嬅说话,“老师都未发话,你却一个劲的要给她们治罪,究竟是何居心?” “两位姑娘在青丘生活惯了,这第一次来齐学堂,自然适应得没那么快,说起来,还是书童没有给准确的时间,哪里能怪她们?” “人家是新来的,别那么苛刻,这说出去指不定他人都以为我们齐学堂欺人太甚,影响不好。” 这……楚临曦懵了,这群人怎么都把枪口最准她了? 明明方才不是这样的,事情的走向也不该如此! 似是察觉到有一丝嘲讽的目光射了过来,楚临曦抬眸迎上,顿时对上了晴嬅讥讽的眼神。 这一看像是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楚临曦指着晴嬅惊怒道:“你这个狐狸精!一定是你施了什么魅惑之术,迷了所有人的心智!” 第二零四章 楚临曦踩雷了 楚临曦话音一落,不少人脸色大变,书神更是黑着脸怒喝道:“放肆!楚临曦!” 别看书神平日里和蔼慈祥,说话的语调也是温温和和,这发起火来,也是会让人不自觉的抖三抖。 楚临曦心神巨震,连忙回神。 糟了糟了,方才说错话了,这简直是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书神都得罪了。 因为那番话无异于是在间接的说众人是好色之徒,心术不正才被晴嬅迷惑,而身为神族,又怎能被人被冠以这样的标签,简直是赤果果的冒犯!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楚临曦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可众人看向她的神色都难看不已,心里的龌龊绝不能被摆到明面上来被捅破,楚临曦在打他们的脸,这如何不令他们感到羞恼?! 书神沉声道:“够了!楚临曦口不择言,扰乱课堂秩序,罚抄经书八百遍,抄不完不得出禁阁。” 楚临曦面色发白,可对于书神的降罪,她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只能打碎牙齿咽进肚子里,一脸忏悔的接受。 心想着此事若是被妙音真人知晓,毫无疑问,她定是会被再罚一次。 楚临曦走之前阴鸷的看了眼神色淡然的晴嬅,都怪这个狐狸精,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落得这样一番丢人现眼的境地?! 楚临曦双手紧攥在一起,咬着下唇都快咬出血来,愤恨的走了。 阿玥只觉得书神罚的轻了,朝楚临曦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盘算着以后该怎么给她找麻烦才痛快。 平淡的看着楚临曦消失的背影,书神将视线回落到下方的两名女子身上,缓和了语气说道:“至于你们,看在是新来的份上,下不为例。” 闻言,阿玥和晴嬅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欣喜之色。 很好,这一关算是过了。 两人回到座位上,所经之处,引人侧目而视。 楚临曦这种难搞的角色都栽了一跤,这狐族帝姬真如大家所见这般单纯可怜么?只怕齐学堂是来了位不好惹的角色,众神女心中猜想不定。 书神轻咳两声,开始授课,徐徐说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万,生生不息......大道归一,混沌虚无......” 晴嬅单手托腮,目视着讲台的方向,看着似乎很是认真的听讲,实则眼神都没了焦距,出神了。 无聊、属实无聊。 就这样天天在讲台上巴拉巴拉,能提升实力吗? 还有三十年不到的时间,不行,一定要想法子...... 阿玥瞟着一旁女子的神色,心下怪异,这人神情严肃,还挺认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阿玥从始至终都没有将书神所说的话听进去,毕竟她来齐学堂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提升实力,只是为了陪着晴嬅罢了。 坐着硬邦邦的凳子,不舒服的扭了几下,动来动去,引起了书神的注意。 话到嘴边一收,换成了点名,“阿玥。” 阿玥心下一惊,懵逼的抬起头,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书神,“怎么了?” “何谓大道至简?”书神将书背到身后。 阿玥扯唇直言道:“不知道!” 如此直白的回答,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哄笑,如此简单的答案,老师方才还说过,一看就是没听课。 书神将视线落到一旁的晴嬅身上,“晴嬅,你来说。” “啊?什么?”晴嬅蹭的站了起来,眼神有点迷茫。 书神嘴角微抽,又是一个不听课的?他沉声道:“说一下何为大道至简?” 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神子们恨不得扒开碍眼的竹帘。瞧着女子一脸茫然的模样,神女中有人偷偷嗤笑。 谁知,晴嬅恍然大悟,脑海中似是自动生成了答案,如流水般从嘴里吐了出来:“大道至简,名同为一。同则一,一则同。同与一,互为道形。凡以同为道者,则得一之形。凡以一为道者......” 完完全全的标准性答案,甚至比书神所说的还要精确,一字一句似乎都透着一股玄妙无比的气息,击中人们的心神,颇有一种茅塞顿开,醍醐灌顶的感觉。 书神微微睁大了满是褶皱的双眼,他无比确定,此女不简单啊! 晴嬅并非如书神所想的那般神奇,她只是过目不忘,之前在青丘时闲得慌,没事便翻翻狐筱的书籍,只记得是一本很是老旧的书,泛黄不说,还有残破不少,这在狐筱的书架上是很少见的,因为他爱书如命。 当时正好看到了这大道至简的内容,眼神只需扫过一遍,就像是刻印在脑海中,随时都能想起来。 不知何意,照着记忆念就完事儿了。 晴嬅长篇大论,齐学堂内只有她一人轻灵的声音,无人忍得下心去打断她,就连书神都听得入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日影倾斜,晴嬅说的口干舌燥,心想着书神怎么还不打断她,后面可还有好长一截呢。 既然没人让她停下,她便自己停下,“呃......就这些了,别的我也不懂。” 场面静了一瞬,忽然间掌声雷动,书神捋着胡子满是慈爱又欣赏的看着她,“不错,答的很好,是在青丘学过?” 学是没学过,晴嬅想起了狐筱,灵机一动说道:“三哥教的!” “三哥?”书神疑惑了片刻,随即才想到季绎帝君有三子,据说老幺相当聪明,至于聪明到什么地步,他就不知了。 “原来是青丘那位年轻有为的三殿下,也是在差不多四千岁时修成了上仙,不错不错。”书神微微颔首,“难怪你也如此聪明,哈哈哈......” 这便是在间接的当众夸赞了狐族,即便不上齐学堂,狐族也有资质极佳的天才。 狐筱长得俊朗,又年轻有为实力高强,齐学堂中自然也有不少人仰慕他,因此下学后,晴嬅被围住了。 “晴嬅妹妹,你三哥都喜欢什么?” “别挤我,我先来的,晴嬅妹妹,你三哥都喜欢怎样的女子?” “他可有心仪的女仙?你看我如何......” 面对着众人如狼似虎的眼神,晴嬅只觉得一阵可怕,还好三哥没亲自送自己,否则岂不是有来无回? “呃,三哥他醉心修炼,我也不知......”说完,晴嬅一溜烟的就跑了。 阿玥见状,似是察觉到神女们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浑身一寒,也连忙开溜,“臭丫头!等等我啊!” 第二零五章 欢迎你来赤赫雪山做客,白灵 “没想到三哥在齐学堂的名声比二哥还要响亮。”晴嬅双手交叉搭在后脑勺,悠闲的走着。 阿玥一听她提起狐羽,脸色顿时变得差了起来,嗤笑道:“就他?他还有什么名声,早就被他自己搞臭了,齐学堂是什么地方,最敬畏实力之地,可不单单是看长相。狐羽也只能在烟花柳地徜徉了。” 狐羽是三兄弟当中修成上仙最晚的,其实资质也不错,就是被狐佑和狐筱的光芒给掩盖了,才显得他资质平平。 晴嬅笑了笑,她太了解阿玥这个闺蜜有多厌恶狐羽了,正想说什么,似是察觉到身后传来脚踩落叶的咔擦声。 她笑容微敛,双手放了下来,回过身抬眼望去。 嗯?一个皮肤黝黑的光头和尚? 阿玥却微微皱眉,她看人一般先看眼睛,这和尚的眼,一边黑一边白。 简而言之,一只干净,一只充满煞气。 有煞气的人能当和尚?怪了,而且这穿着好奇怪,从未见过,这地界还是靠近齐学堂的,难不成这也是神子之一? 并未感受到恶意,但阿玥还是上前两步,将晴嬅护在身后,正对着黑和尚。 来人正是向秋元,他双手合十,脸色平静无波,垂眸说了句:“在下赤赫雪山神之子,向秋元。” 一上来就自报家门,有点意思。原来还真是齐学堂的神子之一,秋元太子。 阿玥和晴嬅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怪异和谨慎,依着礼数也打了声招呼自我介绍一番。 向秋元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双眸像是漩涡,要将人卷入其中,“我知道你们。” 方才两人出尽风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阿玥干笑了两声。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又胡乱扯了两句有的没的,晴嬅正想转身离开,身后忽的传来向秋元的声音。 “欢迎你来赤赫雪山做客,白灵。” 这最后一声白灵,带着一丝空灵之感,从耳朵传入,直击心门,心脏不由得缩了一瞬。 脸色微变,她立马转过身,撞入了向秋元满是深意的眼神,她下意识问道:“白灵,是谁?” 天空飘下了稀疏的小雨,向秋元仰头望天,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神色,待他睁开时,已恢复了正常。 他抬手摸了摸脖颈间的雪鹰吊坠,笑了。“叫错了。” 阿玥疑惑的看着两人,白灵是什么? 向秋元再次双手合十,眼神清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望着那抹僧袍的衣角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晴嬅心脏怦怦直跳,她不知为何如此,喉咙发紧。 直到阿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才堪堪回神。 “这黑和尚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不然又怎么如此热情?尽管那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爱慕...... 晴嬅轻轻咬了咬舌尖,尝到了丝丝血腥味,摇了摇头并未说什么,两人就这么离开了。 回到小屋子,刚推门而入,一只小家伙就扑到了晴嬅身上,尾巴还在不停晃动的轻扫着晴嬅的脸。 “小白别闹,你又不是属狗的。”晴嬅将他拎了起来,放到桌上,忙不迭的给自己斟了杯茶,仰头一口闷。 墨白看着她脸色难看,隐隐发白,气色不好,便乖巧的坐在桌上不去烦她。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学堂受了欺负? 若真如此,那群人真该死...... 墨白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极为隐晦的杀意,随即又转变成无奈,不行,姐姐说了不能动用法力,会暴露的。 正这般想着,忽然一只素手覆上了他的头,还狠狠的揉了几下。 墨白瞬间转变神色,变得凶巴巴的,不但躲开了阿玥那只不老实的手,还张口想咬上去。 阿玥轻易就躲开了,笑眯眯的说道:“哟,阿嬅,你这凡间捡来的野狐狸还挺有个性,凶得很,还不给摸了。” 野狐狸?呵。 “诶唷!真咬啊!”阿玥吃痛的跑到烛光下看着手上两颗红的冒血的牙印,龇牙咧嘴。“下口真狠,不知道的还以为听得懂我骂他。” 抱歉,还真听得懂。 墨白优雅的端坐在桌上,昂着头轻蔑的瞥了她一眼,白狐有白狐的骄傲,可不是什么野狐狸。 那黑和尚究竟是什么人?赤赫雪山又是什么地方?晴嬅此刻心里还想着向秋元怪异的言行举止,指节有序的轻轻敲击桌面,若有所思,根本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不一会儿,她拍了拍墨白的头,示意他乖些别乱跑,随后便夺门而出。 阿玥放下了手,望着晴嬅匆匆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那句“你去哪儿”愣是没问出口,人都没影了。 她回眸看了眼桌上的丑狐狸,反正也无聊,逗弄逗弄他也不错。 可当她走到丑狐狸面前时,后者趴了下来,神情落寞的看着紧闭的门口,阿玥心觉怪异,为何她会觉得一只凡间的丑狐狸会有人的感情? 而且不知为何,她看着丑狐狸暗淡的双瞳,也歇了要逗弄他的心思。 罢了,天色已晚,睡吧。 不一会儿,墨白余光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微微扭头看去,陡然间,狐狸毛都全炸了起来。 这个丑女人为什么突然脱衣服啊! 只见阿玥利落的褪下层层外衣,只剩一片淡粉色的肚兜,墨发分成两成垂在前胸,因此墨白所看到的是女子线条优美,皮肤紧致白皙的美背,好在下身还穿着,不至于光溜溜的。 似是感觉到身后的动静,阿玥微微侧身,好巧不巧,侧面看,更是玲珑有致。 而她更是下意识的将胸前的头发甩到了身后,淡粉色的肚兜上绣着的图案让墨白瞧的一清二楚。 咦?这丑狐狸那么大反应作甚? 在阿玥看来,墨白就是只普普通通的狐狸,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意识,才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因此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的脱了,打算换上更舒适的小衣裳入睡。 在阿玥转过身正对着他的那一瞬间,墨白很快就回过神来,不自然的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尖耳竖的极高,心跳的极快,也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 没人告诉过他,遇到这样的场面该如何做。 第二零六章 秋元太子是被雷劈黑的 月色入户,被清风卷着凉意穿过竹帘落到了棋盘上。 熟悉的静室内响起苍老和蔼的声音:“赤赫雪山乃是第一神山,上面都是和尚,他们行事极为低调,说他们隐世都不过分。走遍三界,怕是连十个都遇不到。” 棋盘上势均力敌,很是精彩。 “赤赫雪山的和尚都很黑吗?”女子轻灵中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 晴嬅问了个可有可无的问题,纯属好奇。 书神闻言微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非也,只有那位山神子肤黑,其他和尚都挺正常的。” 还未等晴嬅问为何,书神就主动为她解答道:“传言山神子刚出生时,雪山神恰巧不在,数千只雪鹰在宫殿上空盘旋嘶鸣,乌云蔽日,电闪雷鸣,劈死了大半的雪鹰。” “然而那些雪鹰不但不逃,甚至拦住了要劈在宫殿的雷,几乎所有雪鹰被雷电击落时,一道很强的雷电直直劈开了宫殿。” “待和尚们赶进去时,尚在襁褓中的秋元太子没死,就是被劈黑了,连胎毛都全没了。” 书神知道此事没什么好笑的地方,可是这故事说着说着,颇有些笑点。 被雷劈黑了,而且这辈子都成了秃子,据说雪山神并不打算让儿子当和尚,尽管赤赫雪山上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光头和尚,可雪山神他不是。 他只是神,护佑雪山的神。 谁知向秋元出生时,愣是糟了这样的不幸,只能勉强裹上僧袍当个老老实实的黑和尚,穿梭在一群白和尚中,他走到哪儿都显眼得很,偏偏他能做到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当他悄无声息靠近你时,朝你耳朵吹口气,才让你惊觉身后有人,再回头看去,黑的发亮,还以为见了黑鬼。 好在这鬼长的俊。 晴嬅被书神的笑声感染,也微微勾起唇角,将心中的阴霾驱散了大半,她又开口道:“老师,那这位秋元太子所遭遇的奇雷,又是因为什么?” 边说着,两指捏着一颗黑棋落在了棋盘上,眼眸轻转,一心两用。 书神收了笑容,摇头叹息一声,“谁知道呢?这是赤赫一族的秘事,不过也有传言说向秋元是雪鹰妖王转世,天道想将其灭杀,向秋元没死,那雪鹰妖王的魂灭了。” 雪鹰是赤赫一族的圣兽,但雪鹰妖王不同,妖王会将赤赫雪山那片纯净之地污染,雪山会变成血山,此事史上有过记载,闻者皆惧。 其实关于向秋元的传言很多,说法不一,也有人说向秋元被雷劈是因祸得福,获得了神力,别看他高大的像是个活了几千年神仙,实则他才千岁有余,比晴嬅大不了多少。 然而这样的人,实力深不可测,无人敢轻易惹他。 雪鹰王这一个版本比较可信,否则雪鹰又怎会拼死相护呢? 向秋元自小脖子上就挂着那鹰喙吊坠,说是感恩雪鹰守护之恩,也想是别的什么。 晴嬅打了个哈欠,“秋元太子实力高强,那他为何会来齐学堂?” 赤赫一族和狐族不一样,狐族是散漫惯了不喜欢在齐学堂这种地方被约束,赤赫一族则是单纯的低调,很少出山。 从书神口中得知,赤赫一族来齐学堂也是近些年的事。 貌似所有的变化,都是从近些年开始。 书神敛了敛神色,“向秋元是不同的,他乐意来,齐学堂不会拒绝,也不会问缘由。” 向秋元是不同的……晴嬅在心里琢磨着这句话。 回想起那张脸,色彩冲击力极强的穿搭,还有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和阴暗不明的眼睛,晴嬅也很赞同,向秋元确实不同。 另外,晴嬅多问了些,比如赤赫一族有什么特别之处,亦或者会什么法术。书神只说那群人就是法力比寻常神仙精纯,除了和尚多外,没什么特别的。 世上怪人多,晴嬅遇到的就有不少,多见少怪,向秋元这事儿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便不再多问,就当翻篇了。 这一趟来,还有件重要的事,可不只是为了下盘高智商的棋局。 这一局晴嬅输了,书神还是很厉害的,赢他太难。 晴嬅好胜心强,看着书神因为胜利而愉悦的神色,她不禁想到初来齐学堂时透过竹帘间隙看到的那只好看的手。 就是那只手的主人,轻易就能连胜书神。 什么时候,她能达到他那个境界呢? 想到这儿,晴嬅顺势将想问的话直接说了出来:“老师,我想提升实力。” 书神收拾着棋盘上的黑白棋,闻言,他笑着应了一声,没有放在心上,谁不想提升实力呢?谁都想,并不奇怪。 “老师,我要尽快成为上仙!” 说到这儿,书神收拾棋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他这才想起来面前女子的崇高理想是要成为烛胤帝君的徒弟,还要在千年之内达到上仙的境界。 他凝眸看她,斟酌着说道:“这个嘛……我知道你心切,可你要知道,千年之内就修成上仙,此事太难了,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 他担心,到时候她受了挫,会一蹶不振不说,怕的是她努力了没有结果,会生出心魔。 书神眼神老辣,看人向来很准,尽管才相处不过几日,可他从晴嬅表面乖张散漫的性子中看到了她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她太拧了太倔了,这股劲儿用在修炼上有好有坏,好是能变得更强,坏是一旦走了歪路,就很难拉回来。 而且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被保护的太好了,谁都宠她,以至于现在的她就像只刚破壳的小鸡,对什么都好奇,好坏都想上前啄一口尝尝看。 心肠还软,要是遇到披着羊皮的狼,指不定就被人扒皮抽筋了还不知道死到临头。 下棋玩的不止是技巧,还能看出很多东西。 “老师,这些我都知道,可我想试试,拼一把。”晴嬅神情认真,眼里似是有一颗黑钻在闪闪发光,她抬起在手心凝结法力。 书神本是没什么表情,可盯着看了两秒,脸色顿时就变了。 晴嬅收起法力,皱眉叹了口气,“从三百年前开始就这样了,明明早就该修成上仙的啊……” 第二零七章 万年一遇的怪事 书神胡子都快立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淡定从容的女子。 “你这?!”好歹也是活了上万年的神仙,书神还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晴嬅摊了摊手,表示很无奈。 按理来说,此刻的她早应该是上仙才对,只是莫名其妙卡在了一个地方,法力已经是精纯到极致的颜色,天雷没下来,就不是上仙,不会发生质的变化。 书神撑着桌台站了起来,心里翻江倒海,实在想不到这小女娃竟有如此高的天赋。 这么一来,她还真有可能在千年之内修成上仙?虽说这不是第一人,却也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啊! “老师可有什么法子?” 晴嬅瞧着书神在静室内来回踱步,一只手捋着胡子,另只手背在身后,脸色又惊讶又复杂。 书神倏地停住了步伐,扭头看向晴嬅,“随老夫去一处地方!” 万志阁。 上万本书籍围绕着几根高大的主子延伸到高处,像是巨龙盘踞而上,人走在底下,只觉得无比渺小。 天界第一藏书阁,里面有着全天下最全的书籍库,包揽万物。 书神领着晴嬅往深处走,停在了一面平滑的高墙前,正当晴嬅疑惑时,只见书神凝神抬手五指紧贴墙壁,不一会儿,坚硬的墙体就如两扇门似的各往两边移动,露出了墙内的景象。 不论是什么建筑,都会有些限制的密室亦或者禁地。 晴嬅并没有过于意外,随着书神的步伐走了进去,两人身影进入其中时,身后的墙体就合上了,丝毫缝隙都没留下。 这里面的景象要简单的多,也没有外面那么磅礴繁复,一排排的书架,同样是摆满了书籍。 不知为何,晴嬅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这里头有什么东西是她接触过的。 书神并不知身后的女子在想些什么,眼神探寻着四周,熟络的七拐八弯,停在了一个檀木书架前。 苍老的指尖划过一排排的书籍,最终停在了一处无名之书上面,将其拿了出来。 其实细看,这墙内的书,全是无名的,只有书神能准确的认出每一本书。 晴嬅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去外头可别像现在这样四处瞟,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是要引火烧身的。”书神没有抬眼皮,就这么淡淡的提醒着。 “哦~”晴嬅这才收回目光。 须臾光景,书神停止了翻页的动作,停在了一页纸上,眼神微亮。 嗯,就是这个了。 “遇到瓶颈期的人不少,只是你这情况有些特殊,你不是瓶颈,是天雷迟迟不降,究其原因,应该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说到这儿,书神都有些不可置信。 没曾想这种万年不遇的情况让他给撞上了。 “锁?这是何意?”晴嬅不解。 书神将书合了起来,放回了原处,“这老夫也无法解释,不要去想为什么,想着怎么做就好了。” “那我该怎么做?”晴嬅心下紧张。 “自然是找开锁之人。” 这说的,跟没说一样,她怎么知道给她“上锁”的人是谁? 竹林深处,仙雾缥缈,一身穿白色僧袍的男子在其中打坐,紧闭着眸子,风声吹动竹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打坐之人正是向秋元。 他拿起脖子上的吊坠,嘴里默念了几句什么,紧接着,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逐渐放大,原来是一只雪鹰飞来了。 雪鹰通体雪白,飞羽上带着点淡淡的金光,张开翅膀有三米长,不算大,但那一身的凌厉裹挟着赤赫雪山的冰凉,有着难以忽视的威慑。 雪鹰往前走了两步,充满智慧的双眼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向秋元。 它之所以能来的那样快,是因为它本就歇息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像个沙雕一样一动不动,直到听到向秋元的召唤,才飞了过来。 向秋元温柔的拍了拍雪鹰的脑袋,“回去告诉父君,东西找到了,但还需要一点时间,不可操之过急。” 雪鹰犀利敏锐的眼睛中微光一闪,随后变成一束光嗖的一下朝天际中飞走了。 它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就剩下向秋元了。 ...... “这开锁之人只是个隐喻,没人能锁得住人的修为,很久以前也有人遇到过这种情况,辗转多地寻找解决之法,后来是到了黑河一带,借助紫极星君的星光,解决了这一问题。” 书神不急不躁的解释道,安抚着急切的晴嬅。 这里面还有紫极星君一事? “黑河在哪儿?为何还要借助星光?紫极星君又是谁?” 晴嬅觉得天旋地转,摸不着头脑。 书神沉吟半晌,“黑河要有星光才能过,你先去找紫极星君吧,和他混个脸熟,想法子借来星光,不久后齐学堂会有任务去黑河附近,只不过不淌水,你只能自行过去。” “紫极星君好相与么?” 这个问题,书神想了想,字斟句酌的说道:“怎么说呢,他这人看着很不着调,跟谁都合得来,却又跟谁都合不来,他今天和你有说有笑,却在明天当你是个陌生人,看都不看一眼。” 顿了顿,书神补充了一句:“据说这位星君品行不端,做了些伤风败俗之事,此乃传言,老夫不知真假,你小心些为好。” 晴嬅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怪人么?” 有点意思,她突然有点期待去会会这位紫极星君了。 “紫极星君在哪座宫殿?”她说。 书神眼神望向南边,“朝南走,会看到一个很高的宫殿,牌子上写着紫极宫,就是紫极星君的住所了,不过他很可能不在,整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要看你运气如何了。” 运气? 晴嬅笑了笑,她最不缺的就是运气。 可是当她独自出了万志阁迈步走老远时,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路痴啊喂! 就在这时,抬眼就看到了一抹极其显眼的黑和尚。 怎么在这儿也能遇到他? 来不及多想,晴嬅只好走上前,向秋元站在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为了在此处等她。 “秋元太子,好巧。”晴嬅随意的打了声招呼。 向秋元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了,语气平淡:“喊我名字即可。” 晴嬅扯唇笑了笑,我俩还没那么熟吧? “亦或者你喊我黑和尚也行,怎么开心怎么来。” “这......不太好吧。”虽然她在心里一直这么喊他,可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了。 难道这赤赫一族都这么自来熟吗?也不见得啊...... 第二零八章 初见紫极星君 “我还是喊你秋元太子吧。” 向秋元淡然一笑,那落日的夕阳余晖照在他蹭亮的脑门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黑金黑金的。 “依你。” 听着这两个字,怎么感觉有点莫名的宠溺呢? 晴嬅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问道:“你们和尚待人都如此和善宽容么?” 向秋元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女子的意思,他笑道:“是。” 好吧,俗话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赤赫一族怕是上了战场都是念经文给魔族超度的吧? 善哉善哉~ 言归正传,她可不是来跟他闲聊的,“不知紫极宫怎么走?” 向秋元顺口说道:“一直往南就会见到。” 闻言,晴嬅感觉到有些窘迫,书神也说是往南走,可她若是知道南边在哪儿,也不会在原地转圈来问路了。 这下抿着唇不知该怎么问下去,难道要硬着头皮走? 似是看出了些什么,向秋元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原来是个路痴呢。 “刚好我途径紫极宫,不介意的话,你我同行吧。” 太好了!晴嬅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了,总算不必丢人现眼了。 是以,她迅速点头,表示非常乐意,“不介意不介意!一起走吧!” 经过这件事后,晴嬅看着向秋元越发觉得顺眼起来,因此一路上话也多了,她本就是个喋喋不休的人。 向秋元向来话少的可怜,齐学堂中的人和他搭得上话的一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说过的话,总的来算估摸着都没超过十句。 很多时候,他都是安静的坐在角落,安静的听课,安静的离开,文神们也不会点名提问,他就像个透明人。 可现在,在晴嬅喋喋不休的攻势下,他对她有问必答,甚至还回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 “你们赤赫一族的人都长着这么文绉绉的么?” 其实她说的是瘦弱,可这么说不太好,也不太恰当,因为向秋元看起来高大,许是僧袍的宽大的原因,才显得他单薄了些。 加之他彬彬有礼,更像个文人。 向秋元轻笑道:“礼佛之人大抵是一样的。” 晴嬅若有所思的点头,“这么说来,你将来应该是文神?” “不,我是武神,赤赫一族没有文神。” 居然是武神?这气质看着,属实不像,感觉一拳就能将其打飞了。 晴嬅撇撇嘴,“那你应该很强。” 向秋元谦虚的摇头,“我是赤赫一族中最弱的。” 晴嬅没再说话了,心里头想着日后能不能找个机会跟这黑和尚斗一场,直觉告诉她,会有惊喜。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总算走到了紫极宫,不愧是星君所住之地,连牌匾上都星光闪闪的,在众多神殿中,辨识度极高。 “多谢秋元兄!日后再会!”晴嬅朝黑和尚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入紫极宫中。 “好,再会。” 就在她前脚刚要迈进大门时,后脚向秋元就突然说道:“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说了,初次见面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晴嬅微微顿步,头也没回的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好,知道啦!若有困难,我一定会去麻烦你的。” 不由得心下感叹,赤赫一族的和尚都好热情啊~ 进入紫极宫时,迎面走上前一个小童子,头顶着包子,疑惑又怪异的问道:“仙子是来找星君的吗?” “不然呢?你们家星君在不在?”晴嬅四下张望。 不远处有一大片的黑土,不过上面看着什么也没种,光秃秃的。 童子摆出请的姿势,将晴嬅引到了一处水榭前,“仙子先等等,我这就去将星君找过来。” 嗯?这小童子说话好有意思,像是个小大人似的,按理说,他应该说通传,而不是直接说将上司找过来,再怎么说,也要用个请字吧? 小童子走后,晴嬅百无聊赖的走进水榭内坐下,中间的桌子上有些许点心,眼神落在上面,一时间离不开了。 她馋了。 想也不想的伸手拿过,咬了一口,这糕点入口即化,带着一丝丝的颗粒感,在唇齿间化开。 好好吃啊! 于是乎,晴嬅将盘子里的糕点吃了大半,耳朵微动,似是有人从远处走来,她快速的抹了抹唇角的残余,像个没事人似的端坐着。 一个好听的男声传来:“让仙子久等了,罪过罪过!” 晴嬅顺着这声音扭头望去,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身穿紫衣的男子,只是这颜色并不正宗,是很骚的紫色,发带也是紫的。 只有腰间的随身玉佩和脚上的靴子是白的。 男子长得俊逸,眉骨线条流畅,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翘,透着一股散漫之意,俊眉星目,鼻梁高挺,尤为显眼的是他的嘴,呃,有些大。 特别是男人在笑时,八颗牙齿都露了出来,亲和的同时有些滑稽。 在晴嬅看向他时,紫极星君也在打量这眼生的红衣女子,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只是这名女仙是谁呢?自己在神宫从未见过,也极少有仙子登门,会有何事? 两人打了招呼,紫极星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青丘狐族之人,难怪长得这般好看,我就说呢,在神宫从未见过你。” 他微微倾身,笑咪咪的说道。 晴嬅也跟着笑,“我来跟星君借点星光。” 此话一出,紫极星君神色微变,这小美人果然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自己跑来,带着目的的。 紫极星君伸出一根细长的食指摇了摇,“不行,没有,不给借。” 拒绝三连。 说罢,他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 晴嬅没有气馁,早先从书神口中得知紫极星君性情怪异,她并未想着一下子就能借来星光。 “不白借,我们交换。”晴嬅说道。 “不需要哦~”紫极星君再次拒绝,同时拿起桌上的果盘,将盘里的点心丢入了池中。 晴嬅本想说些什么,眼看着他这般投喂鱼食的动作,以及鱼儿在池中抢食,她愣住了。 方才她吃的,是鱼食?! 想到这儿,晴嬅脸色有些难看,早知道就不贪吃了。 一旁的紫极星君余光瞟到女子神情似乎是有点失落悲伤,唉,如此漂亮的一个美人,怎能让她难过呢? 紫极星君轻咳两声,“借星光,也不是不行。” 晴嬅闻言猛地抬眸,眼里似是有了星光,微微发亮,紫极星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紧接着说道:“陪我下凡玩一趟,我开心了就借你。” 第二零九章 人间极乐 “玩多久?”她问。 紫极星君一边投着鱼食,一边说道:“不久,天界一天,地上一年,明日定能回来。” 晴嬅二话不说的答应,“好!” 紫极星君挑眉笑了笑,“可别这么快答应,我要下凡去玩儿的地方,你不一定敢去、想去。” 说的好像她没下凡过似的,上到皇宫,下到农户,她哪儿没去过?瞧不起谁呢? 凡间确实是比天界好玩一丢丢,但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去!” “好!爽快!” 走之前,小童子叹了口气,扯了扯晴嬅的衣裳,“仙子,如果实在感觉不适就回来吧,星君不会怪你的。” 听闻童子的好心提醒,晴嬅不禁好奇,紫极星君要带她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看着这小童子知道的还不少。 “还愣着干什么?走咯!”紫极星君一把抓过晴嬅的手腕,拂袖施法,两人便从原地消失了。 下了凡间,晴嬅才明白小童子先前的提醒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她,被无数娇艳的美男包围,僵直着身子端坐在其中,而对面的紫极星君正在左拥右抱,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手臂来搂着姑娘们。 凡间怎么会有这种地方?以前来时从未见过啊! 晴嬅哪里知道,以前都是跟哥哥们出来,哪怕是万花丛中过的狐羽都会极力避开这种烟花柳地,以及赌场之类的,生怕把自家妹子给带坏了。 所以在晴嬅眼中,凡间是干净的。 “怎么样?此地乃是人间极乐场所,若是不来一趟,就算是白来了。”紫极星君半眯着眼,享受极了。 姑娘们殷勤的往男人嘴里又是喂水果又是喂酒的,谁让他出手阔绰,一开心就给金叶子呢? 若不是晴嬅生的极美,她周围的男倌都想跑过去缠着讨好那紫衣男子了。 男倌们想方设法要让女子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一会儿揉揉肩,一会儿捶捶腿的,一个比一个笑的温柔灿烂。 许是这气氛升温的太快,晴嬅又是个颜控,不知不觉的,她确实明显的感觉到了愉悦。 “姑娘是哪里人?这么美,应该是盛产美女之地吧。”青衣男倌柔柔的说道。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惊为天人的姿色,只是看着稚嫩许多,应该就十来岁吧? 晴嬅笑着点点头,“我算是家中长得一般的。”却不明说是什么地方,青丘确实都是美人、美男,从没有长得丑的。 “姑娘谦虚了。” 男倌趁机摸上了女子的纤纤玉手,又暖又柔,一看就知道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 晴嬅未曾留意到男倌的小动作,只是说到家,就有些想念青丘了,情绪有点低落。 不知爹爹和娘亲都在做些什么呢?哥哥们应该都忙去了吧? ...... “夫人,琴琴,你别不理我啊~”狐季绎苦着脸,讨好的看着一脸冰冷的施叶琴。 一会儿揉肩,一会儿捶腿的,跟个小弟似的。 施叶琴沉着脸,眼神望着窗外,心思却不在窗外,而是在遥远的神宫。 见状,狐季绎在心里叹了口气,拉过了女人白皙的手,温柔的捏了捏,开口说道:“嬅儿长大了,不可能永远留在青丘的,我知道你舍不得闺女,怕她受人欺负,我又如何不是呢?” 话音一落,施叶琴总算扭头将目光凉凉的放在了他身上。 “嬅儿怎么就不能永远留在青丘?这是她一辈子的家!” “这......”狐季绎揉了揉额角,无奈极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又不是一去不回,会回来的,在神宫能有什么危险,更何况还有那个男人。” 施叶琴将手从男人的大手中抽了出来,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当初说丢就丢了,现在又想拿回去,他是天地共主就了不起吗?” “夫人!” “我偏要说!当初不是他说要让嬅儿忘了他吗?说是这样说,又舍不得施法剔除记忆,然后嬅儿好不容易忘了这个人,他又自己跳出来,怎么?闹着玩儿呢?嗤,可笑!” 施叶琴坐直身子,语气愤然,抬手指着北方神宫所在的方向。 她不爽,非常不爽。 烛胤将她的宝贝嬅儿当成物件一样使唤,不容分说的就决定将嬅儿带去神宫,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唉,明明之前还同意了的,怎么人一走就开始闹别扭了。 狐季绎伸手将女人搂在怀里,放缓了语气轻声安抚,“这其中许是有什么误会,夫人知道的,嬅儿不是狐族之人,她的来历只有烛胤帝君知晓,他能让我们抚养嬅儿成人,已是我们的福气了。” 女人垂泪,放松身子将头无力的搭在男人肩上,是啊,能有嬅儿这么一个乖巧伶俐的闺女,是他们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施叶琴低喃道:“我也知道嬅儿迟早要离开的,可我真的好想她,这么毛毛躁躁的一个人,出去了该怎么办啊?” 狐季绎轻轻拍着女人的肩,柔声道:“夫人要相信嬅儿,她自小聪明机灵,不是忍气吞声吃亏的主儿。” “可我好怕,我总觉得,下次再见她时,会是很久以后......”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轻了,“她能忘了他,总不能忘了我们吧。” 狐季绎宠溺的吻了吻施叶琴的额头,看着她阖上双眼后,才抬眼凌厉的看向远方。 “忘了也没关系,我们将她找回来就是了。” ...... 凡间的日子过得极快,时间像是不要钱似的如流水般流逝。 过年了,京城的烟花绚丽得令人眼花缭乱,喧闹声不绝于耳,人间的热闹和烟火气,是天界永远都无法拥有的。 看着为了生活奔波,为了几两碎银折断腰的百姓,再看看极乐之所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达官贵人,晴嬅站在京城最高的楼阁俯瞰皇城。 来凡间也不是第一次,可现在,她竟觉得从未来过。 “美吗?”男人愉悦的声音在烟花声中钻入了她的耳中。 晴嬅琉璃般的瞳孔倒映出五彩斑斓的烟花,她勾唇一笑,没什么温度,“是,很美,美极了。” 万家灯火通明,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夜空中绚丽多彩的烟花从未停歇。 有人毫无信仰从不信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也有人因诸事不顺抱怨上苍无眼还是骂骂咧咧烧了根香,有人围在温暖的火炉旁叙家常,也有人在喧闹嘈杂的街道悄无声息的被冻死...... 也许,这就是人间百态吧。 第二百一十章 雾尤奇特的撒气方式 “这凡间,你常来么?”晴嬅眯眼吹着凉风,随口一问。 紫极星君背靠着栏杆,两手随意的搭在上面,扭头看着女子姣好的侧颜,他牵起唇角,“对,常来,天界无趣,神宫更是寂寞。” 只有这凡间才日日不同。 神仙们都说紫极星君品性不端,恐怕就是知晓他时常下凡,不但和凡人混在一起,还去逛青楼、混赌坊,完全不像个神仙该有的样子。 那神仙又该是怎样的呢? 是高高在上,自视甚高,嘴里喊着拯救苍生,实际却看不起卑微弱小的凡人,连凡人碰到他的衣角都嫌弃的一脚踹开......是这样的吗? 那些瞧不上紫极星君的神仙,只看到他混迹在凡人中沉迷红尘享乐,丢失神仙的高洁风骨,却不知他是尝过人间百态,距离凡人最近的神仙。 “可你的庙宇,我却是从未见过的。”晴嬅偏头看他,似是想从他洒脱的眼神中看出什么。 “很少罢了,你没见过也是正常。” 若是换作别的神仙说这话,定会是遗憾又苦笑的神情,可偏偏紫极星君表现得毫不在意。 晴嬅不解,“神仙不都希望信徒越多越好,香火鼎盛,才能法力无边吗?” “哈哈哈......谁告诉你这个的?”紫极星君拍着栏杆笑得停不下。 晴嬅笑不出来,更不知这有什么好笑的。 男人一个人笑累了,便停了下来,倚着栏杆毫不嫌弃的坐在了地上,“唔,你这个说法也没错,但我不是靠信徒活下来的,更不是靠凡人的愿力变强的。” 这青丘的小狐狸阅历有点浅啊! “那你是靠什么?”晴嬅也跟着坐了下来,很是好学。 紫极星君伸出一根手指,朝天上指了指,笑眯眯的。 晴嬅抬头望天,趁着烟花停歇之际,她看到了漆黑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辰,“星星?” “别忘了,我可是星君啊!” “可是星星能有什么奇特之处?” 男人沉吟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有些怜悯的看向一旁的女子,用着老父亲的口吻说道:“孩子,你该多看看书了,你就没听过星海的传说吗?” 晴嬅讪讪一笑,“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吗?” 星海中的每一颗星星都是寄托着人们的思念,同时也是紫极星君的法力来源,星海深处有一朵紫荆花,源源不断的将星辰带来的力量吸入其中,只要紫荆花永在,紫极星君就不会消失。 男人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晴嬅心想着,看来确实需要补补功课了。 似是想到什么,她调笑道:“你是星君,是不是可以摘星星?” 摘星星......紫极星君觉得好笑,这小狐狸真有意思,话本看多了吧。 “怎么?你想要星星啊?” 晴嬅笑道:“是啊,星星多美啊,哪个女子不想要呢?” 她本就是玩笑话,谁知紫极星君一掌拍向地面,一脸郑重其事的说道:“好!待你他日嫁人,我定会为你摘上一颗,大礼奉上!” “为何要等嫁人才送,现在不行吗?” “现在当然不行,星星只有一颗,要留到最合适的时机送出,这样才最有意义。” 说的还有头有尾的,晴嬅眨了眨眼,眼里似乎都有了星辰,“说的我现在就想嫁人了。” 两人相视一眼,笑得开怀。 也许友谊就是,她无厘头,他也配合着她,一个眼神,就懂了。 凡人又怎会想到,这凡间的欢快,有两个神仙也凑了热闹。 小童子蹲在荷花池边喂鱼,偶尔抬眼看着有没有人回来,终于在第三百一十八次抬眼时,看到了紫衣男子和红衣女子的出现。 只是这两人有说有笑,压根儿不像离开时的样子,距离都拉近了不少。 诶?还真是奇特! 居然有仙子愿意亲近星君,难不成星君回头是岸,看着仙女太过清纯貌美,所以这次下凡没去那些不良场所? 小童子将盘子连带着糕点都丢入了池中,密密麻麻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抢食,连盘子都啃光了。 小童子站起身,迎了上去,紫极星君喜欢紫衣,这小童子也是紫衣,只是颜色比较淡。 “星君回来了。”软软的少年音从小童子嘴里传出。 紫极星君心情不错,拍了拍他的脑袋,“少给那些鱼儿喂食,太胖了可养不起。” 小童子名为雾尤,偌大的紫极宫,只有他和紫极星君两人。 雾尤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红衣仙子身上,颇为怪异的看着她,于是额头糟了上司的一记暴栗,“看什么呢?毛都没长齐就想泡妞了。” 雾尤闻言,脸色顿时胀红,面对上司的调侃,他大声反驳道:“才没有!” “才没有什么?是毛没长齐,还是没想泡妞?”男人玩味的说道,丝毫不在意小童子的羞怒。 “我......”雾尤答不上来了,于是便气呼呼的走到一旁,拿起了高自己两个头的扫帚。 晴嬅第一次见到神仙和座下童子如此有意思的相处方式,“他拿扫帚干嘛?难不成是要揍你?” 紫极星君摊了摊手,“你看着咯!” 原来雾尤不是要拿扫帚当做武器报复紫极星君,而是开始用力的打扫起宫殿来,甚至变出了抹布,擦拭着宫殿的每一处地方,细节满满。 “呃......他这是大扫除?” “雾尤就是这样,他越生气,紫极宫就越干净。”紫极星君拉着晴嬅走进了宫殿,雾尤紧跟其后擦着两人留下的脚印。 晴嬅觉得新奇又好笑,“你挑童子的本事还真不低,这极品都被你找着了,只怕神宫独有吧!” 紫极星君坐在了软塌上,抬起脚,雾尤愤愤的瞪了他一眼后,又姿势标准的擦起了他脚下的白玉地板。 “冤枉,雾尤也是来了许久才被我发现这奇特之处,许是我好运吧。” 就跟找了个小媳妇似的,任劳任怨。 晴嬅的目光跟随在雾尤忙碌的背影上,随手拿了颗果子塞进嘴里,嘟囔道:“你是好运了,雾尤却不见得,紫极宫这么干净,你定是没少气他。” “诶呀,话不能这么说,本星君也是为了锻炼他。”紫极星君眯着眸子,盯着那小身影,满眼的笑意,语气却故作哀愁道:“而且没办法啊,紫极宫没什么人,平日里也就逗逗他比较有意思了。” 晴嬅一脸理解的点了点头。 “星光,我借你。”他说。 第二一一章 前去黑河 “你就不问问我借星光是为了什么?”晴嬅没有意外。 两人凡间玩了一趟,交情都深了不少,重要的是紫极星君很喜欢晴嬅这般不拘小节、大大方方的女子,不像其他仙子故作清高,明明心黑的很,偏要装出一种高贵优雅的模样。 再者,晴嬅懂他,她知道他不是那群神仙口中的小人,他是好玩乐,却也比谁都理解人间的喜怒哀乐以及苦难。 是以,他将她当做红颜知己,可以交心。 而晴嬅,也将他当成神宫的第一个好友,他带她在凡间走了一趟,见了不少她从未见过的景象,不一样的体会,涨了见识。 她是真心感激他的。 紫极星君走到一边,拿起喷壶浇在没有任何植物生长的黑土上,不以为意的说道:“不需要问,星光没什么大用,也不能杀人放火。而且这人是你,我很放心,所以,我不必知道。” 晴嬅闻言,心里微暖。 话是这么说,可星光可是紫极星君的象征啊,若是手持星光的人拿去作恶,错处是要怪罪在他头上的。 她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好奇的走到他身旁,“这什么都没种,你浇水有何用?” 紫极星君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手在嘴边“嘘”了一声。 她闭上了嘴,凝神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什么神奇的现象发生,不一会儿,紫极星君放下了手中的喷壶,迎上女子疑惑不解的目光。 他噗嗤笑了一声,指着自己的心口,“心里有花,眼里便有花。”这花,是紫荆花。 “玄玄乎乎的......” “不逗你了,这是星光,拿着吧。”紫极星君张开五指,手心出现了微微泛紫的星光。 晴嬅拿在手心爱不释手,不禁惊叹,“好美!” 细细一看,星光不是一颗,其中似是有着千万颗数不尽的流光,装载着整片的星河。 紫极星君背着手站的笔挺,眉眼中带着笑意,“我敢说,世间万物,都没有比这星光再美的东西了。” 晴嬅抬眼,勾唇一笑:“我作证!” 雾尤打扫着宫殿的屋顶,低头看着两人相处甚是愉快,不由得也跟着高兴起来,他抱着扫帚坐在屋顶上。 真好,星君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以前的星君是怎样的呢?笑的假情假意,笑意不达眼底。 遇见紫极,神仙和雾尤想的不一样,其实,和紫极星君想的也不一样。 晴嬅离去前在宫殿大门朝两人挥手告别,紫极星君颇为有趣,笑眯眯的,两只手一同挥动,雾尤则是正常多了。 还喊了句:“阿嬅姐姐常来啊!” “一定一定!” 她没有隐瞒星光的用途,拿星光是为了去黑河,去黑河是为了在那一处引天雷,紫极星君听了,颇为担心,可他知道,渡劫一事,不能让他人靠近。 更何况黑河之地太过特殊,多一人,渡劫之人就会多一分危险。 红衣裙角彻底消失在拐角,紫极星君收敛了笑容,这小狐狸,不简单呐! 活了几万年,渡劫要去黑河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雾尤,下来!”他回眸朝上方的小童子招手。 “做什么?”雾尤没有立刻下来,而是抓着扫帚往前一伸,摆出防卫的姿态。 紫极星君张开双臂,展颜道:“来,给爷抱一个。” 几息之后,没等到雾尤的拥抱,反而等来了满是灰尘的扫帚。 紫极星君并不生气,一手接过了迎面砸过来的扫帚,看着在屋顶上正在往别处走,明显不想搭理自己的雾尤。 他也朝着同一方向走,扬声道:“小雾尤,别不理本星君啊!” 雾尤两手握拳,一脸铁青,他就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神君,耳边传来男人叽里呱啦的骚扰声,雾尤深吸口气,停了下来,扭过头。 “星君,雾尤不是下界的女子,星君若是寂寞了,大可下界去快活。” “太累啦,不想下去。” 雾尤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下面不着调的男人,告诉自己面对非正常人要平心气和,不与他计较。 “小雾尤不理人,莫不是吃醋了?”紫极星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雾尤咬着牙说道:“我还有事,请星君不要打扰我做事!” 闻言,紫极星君仰天大笑。 几天后,书神安排学子们去廖山收服响蛇,这响蛇祸乱当地,逮啥吃啥,繁殖力还极强,整座廖山都变成了响蛇的据点。 收服响蛇一事说难不难,说容易也并不容易。 响蛇的妖力并不是很强,难点就在于响蛇极会伪装、隐藏、模仿声音,这次书神的安排重点是考验学子们的观察分析能力。 并且,书神亲自前往,除此之外,还有两位文神,负责在危机情况下保护学子安全。 一轮巨大的船帆飘在空中,正在以极为迅疾的速度朝西南方驶去。 阿玥和晴嬅站在人群的最后方,同样是后方,不远处是身穿白袈裟的黑和尚向秋元,他闭着眼,周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众人心思各异,神情紧张,唯独晴嬅懒懒的斜靠在边上,垂眸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阿玥忽然贴近她耳边轻声道:“区区响蛇而已,我们以前玩都玩腻了,为何还要跟来啊?” 还在青丘时,响蛇就经常被晴嬅抓来当绳子玩,也不知为何,她总能让那些令人头疼的妖兽在她手里乖巧的不敢反抗。 响蛇圈里早就传开了,别惹青丘的狐狸,那些不是狐狸,是恶魔,尤其是红衣的。 晴嬅抬眸扫了一圈众人,“下去之后,我们走远些。” 阿玥疑惑的看向她,动了动嘴,口型是在问为何。 就在这时,一脸高傲的楚临曦踩着步子走了过来,扭着腰肢,阿玥两人看了过去,三人视线相对,在空气中擦出了火花。 正当她们以为楚临曦会放什么狠话时,谁知她只是轻蔑的嗤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怎么办,好想打她。”阿玥磨牙。 晴嬅轻轻挑起眉梢,霸气的说道:“那就打。” “可我打不过,她实力在我之上......” “想让我出手就直说。”晴嬅白了她一眼。 阿玥蹭了蹭她的肩膀,谄媚的笑道:“可别告诉我,你不想揍她。” 想,当然想。 她最见不得人狗眼看狐低。 “这次不行,我还有要事在身。” 阿玥神情微敛,“你要去哪儿?” 廖山的轮廓逐渐清晰,廖山不是一座山,而是十几座山相连,围成一圈。 书神抬手施法,控制船帆往下降,众人神情激动,探头盯着下方。 晴嬅则看向远处雾气最深的地方,“黑河。” 第二一二章 狡猾的比赛 落地后,书神随手一挥,便将船只收了起来。 神子神女分开站好,气氛肃穆,连风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老态龙钟的书神扫了一眼风华正茂的学子们,开口道:“规则很简单,十五日过后,谁手上的响蛇最多,排名则越靠前,前十会有奖赏,关于奖赏老夫暂不公布,总之,不会让你们失望。” 居然还有奖赏?! 众人心跳加速,齐学堂的奖赏可不是能用凡人金钱来衡量的。 书神接着说道:“所以此行不单单是考验,也是比赛,只要不伤及性命,没有任何限制,切记切记,量力而行。” 此话一出,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因为以往的考验除了严格外,还有多种限制,比如不能动用法术,不能借助法器,不能抢夺他人之物,束手束脚不说,还很繁琐。 可这次,居然没有限制,这意味着,不择手段! 显然,这一点正是书神有意为之,齐学堂的学子们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外界要残酷多了,在这之前,他要他们亲自体会一番。 实力较弱者已经有些退缩,不经意间靠在了一起,报团取暖。 而入楚临曦这般实力靠前的人,信心满满,像是猎人一样看着那些畏畏缩缩的人,尤其是她满眼阴骘的回眸瞥了眼身后神色淡然的红衣女子。 她的目标放在了这两个“软柿子”身上。 唯有向秋元,神色毫无波澜,依旧站在最后。 众人心里清楚,向秋元不会干抢掠这种事,同样的,也没人敢抢他的响蛇,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书神沉声道:“比赛,现在开始!”说罢,与其他两位文神腾空而上,神识俯瞰整片廖山。 众人也即刻开始寻人组队,四散而开。 ...... 两人第一时间溜到了最远的地方停下,别人都想着抓响蛇,她们却偷偷摸摸干着别的事。 阿玥得知晴嬅前去黑河乃是为了什么后,玩闹的神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只不过她从不干扰她的决定。 “你都准备好了吗?”黑河是什么险地,阿玥无比清楚。 晴嬅微微颔首,“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胸口忽然挨了一拳,“好家伙,这种大事都不早些和我说,你是不是想等着成了上仙后回来跟我炫耀?!” 晴嬅挠了挠头,“诶呀,被你猜中了。”说着,轻易避开了阿玥的掌风。 “阿嬅,你一定会成功的!”阿玥知道,晴嬅是怕她担忧,所以没有过早的告诉自己。 晴嬅回头看着神色紧张的阿玥,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行了,我又不是去上阵杀敌,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 看着她这幅散漫的模样,阿玥叹了口气,“黑河很神秘,也很危险,你绝不能放松警惕。” 说着,她扯下晴嬅腰间的玉佩,又施法从对方眉心里牵出一丝细线钻入玉佩中,只见玉佩隐隐发出淡淡的红光。 晴嬅知道这是什么,只要红光常亮,就代表自己没事。 阿玥将玉佩握在手心,“这玩意儿若是灭了,我就冲进黑河找你,否则,我无颜回青丘面对姑姑。” 晴嬅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抱过阿玥,抬手重重的拍了拍她的背,贴近她耳边郑重承诺,“放心,我这辈子都死不了。” 两人告别,阿玥望着晴嬅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朝着一个方向离开。 前去黑河的路上,晴嬅见到了书神。 显然,书神是特地在此处等着她。 “你放心走,你那朋友老夫替你护着,只是毕竟是考核,老夫不能太偏袒她。” 晴嬅颔首,表示理解:“多谢老师。” 书神捋着胡子,慈祥的看着她,“哪日能改口叫师父也是不错的。” 晴嬅笑了笑,不答。 唉,也不知该说这小女娃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眼界太高,偏偏要认定了那个男人,不过光是想想又有些期待起来,烛胤帝君若是破天荒的收徒,那定是轰动三界的大事! 书神亲自将晴嬅送到了黑河入口处,同时给了她一条引线,以防找不回回来的路。 倒不是他知道晴嬅是路痴这件事,而是黑河中雾气弥漫,一般三米开外就看不清路,这么做也是保险起见。 黑河其实不是河,是沼泽地,死水,若是不小心沾染上了死水,哪怕是神仙,也会皮肤溃烂。 而进入黑河,最好是有星光。 星光的作用是为了吓跑黑河中的各种毒物,若是没有星光就大胆的走进来,只怕还没走个五米,就会被铺天盖地的毒物啃食干净,等同于送死。 一般的神仙轻易不敢靠近黑河,因为保不准下一秒就会从浓雾中伸出一只触须将人扯进去。 包括书神在靠近黑河时,都打起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倒不是怕死,就是一旦被毒物缠上,对他来说也是极为棘手的事。 晴嬅将星光当做项链挂在脖子上,有了星光,毒物确实不敢靠近,却都虎视眈眈的跟在不远处,倘若有人能在天上看清黑河的景象,则会发现一红衣女子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东西。 晴嬅小心的走在路上,踏入黑河地域的那一刻,就无法施法飞行,像是有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在身上。 若是强行飞上天,就会遭到百倍的反噬,致命的危险。 此行她的任务很明确,那就是想办法走到黑河深处施法引天雷,而那深处也是黑河的中心区域,至于如何辨别是否走到中心。 书神说过,沿着枯草枯萎的方向一直走,直到看到有皇玲花生长的地方,那就对了。 黑河之外。 楚临曦带着几名神女拦住了阿玥的去路。 “你们想做什么?”阿玥谨慎的看着对方。 楚临曦眼里满是轻蔑,并不理会她,而是朝身后的神女吩咐道:“去,搜她身!” 阿玥退了两步。 该死,别说她本身不是楚临曦的对手,这会儿还多了几个,更是腹背受敌。 “不必搜了,我身上根本没有响蛇!”阿玥怒视着几人。 “哦?是吗?”楚临曦悠闲的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嘴角勾起一抹愉悦兴奋的弧度,“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保不准你藏了起来。” 阿玥说的乃是实话,她确实能轻易抓到响蛇,但晴嬅不在,她乃是孤军奋战,并不想引人注意。 所以,她身上并未有一条响蛇。 然而,楚临曦的目的压根不在响蛇身上,而是在于欺辱阿玥。 她确定过了,书神不知去了何处,另外两位文神距离稍远,不在这座山。 第二一三章 滚还是不滚? 阿玥挣扎着:“若是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妙音真人座下的弟子,怎么?妙音真人就是这么教导弟子的吗?!” 阿玥寡不敌众,被两名女仙摁在地上,只不过她死死地护着衣裳,抬眼怒视着一脸高傲的楚临曦。 一旁跟班摇了摇头说道:“此女身上确实没有响蛇。” 楚临曦闻言,眼神变得阴骘不已,递给了两名女仙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直接朝阿玥脸上扇了一巴掌。 小脸瞬间变得红肿起来,阿玥愣了片刻,双瞳微缩。 楚临曦轻蔑的看着狼狈不堪的女子,“臭狐狸!你还不配提我师尊!” m!”阿玥破口大骂,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种罪! 阿玥的身份放在青丘,是可以跟晴嬅平起平坐的,只因她的母亲与施叶琴乃是亲姐妹,不过施叶琴的上古血脉要更精纯。 楚临曦闻言气急败坏,冷笑道:“果然是没有规矩的畜生,嘴巴这般不干净!”说着,她走上前,直接拽住了阿玥的头发。 阿玥从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脾气也大,面对楚临曦的欺辱,她恨不得将她的脸全都给刮花了。 她咬着牙说道:“楚临曦,有本事你就到青丘把你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说出去,我保你有去无回,就算是妙音真人也护不了你!” 妙音真人名声是响,但在狐族帝君面前,连脚指头都比不上。 可一向趾高气扬的楚临曦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在她看来,妙音真人就是她最大的仪仗,再不行,还有玄女姐姐,玉屏真人。 是以,听了阿玥的话,楚临曦不但没有惧怕之意,反而愈发不屑。 她扫视了一眼四周,最终才将冰冷的眼神落在阿玥愤愤不平的脸色:“晴嬅那个贱人去哪儿了?说!” 阿玥闭着嘴,紧抿着红唇。 其实她就算是说出来,楚临曦也不会相信晴嬅是去了黑河,哪怕信了,也只当晴嬅是去黑河送死了。 “不说是吧?你若是不说,我可有十足的把握在老师来之前把你给扒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她不单单会扒了阿玥的衣裳,还会用最擅长的音律迷惑后者的心智,只需出现在神子们面前,这齐学堂,也不必留了! 楚临曦眼里的算计让她的脸色变得兴奋不已,似是已经看到了阿玥即将面临的场景会有多么有趣,令人拍手叫好。 这女人眼中浑浊的跟阴沟里的脏水似的,令阿玥忍不住心生作呕。 “你敢吗?你这么做,就不怕我告诉书神?”阿玥冷冷的笑了。 反观楚临曦,她收起笑容,阴沉的说道:“你以为我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此话一出,相当于是说漏了嘴,阿玥心下了然,只怕她说出来,楚临曦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不过,阿玥是不会把晴嬅给卖了的。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楚临曦扯着唇角,神色狠厉。 谁知,没等来阿玥的答复,却是在身后传出男人平静的声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还是不滚?” 虽是平静,只是这声音传入三人耳中,则有着满满的威慑力。 几人露出异色,楚临曦连忙转身望去,入眼就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身穿白色袈裟的黑和尚。 阿玥抬眸,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怪异。 负责抓住阿玥的两名神女见到来人,不由得心生惧意,微微退了两步,手里的动作松了不少,阿玥见状,眼神一变,趁机挣脱了出来,远离了三人。 楚临曦凉凉的撇了眼阿玥,随即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男人身上,语气警惕极了:“怎么是你?” 向秋元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放在胸前,从容不迫,“缘。” 说罢,他快速的看了眼略有些狼狈的阿玥。 楚临曦捕捉到他的眼神,脸色微变,“秋元太子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向秋元还是悲悯又平静的神情,并未直面回答楚临曦讥讽的话语,只说道:“三息时间,留下响蛇,离开这里。” 楚临曦脸色大变,她虽从未和面前的男人交过手,却也久闻大名,更何况,妙音真人也郑重的警告过自己。 惹谁都不能惹赤赫一族之人。 “我们并未抢夺她的响蛇,因为她压根没有!” 闻言,向秋元求证似的看了眼阿玥,便看到了她略显尴尬的神色,于是明白了。 “那便留下你们的。”向秋元淡淡的说道。 “你欺人太甚!” “还剩一息时间,别逼我动手。” 楚临曦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只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匆匆留下上百条响蛇后,瞪了眼作壁上观的阿玥,“哼!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罢,三人灰溜溜的离开。 阿玥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心中复杂不已,整了整衣裳后,抬脚走到男人近前,感激地说道:“多谢相救!” 不管面前的男人有多怪异,此刻她是真心感谢他。 “若是不嫌弃,不知我能否和你组队?”向秋元温润的说道。 阿玥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向秋元是怕楚临曦这种睚眦必报的人会再来找自己麻烦,又怕伤了她自尊,所以才迂回的说出要组队。 而且,他居然不问为何她是独自一人。 她怎会嫌弃呢?心里微暖的同时又有点自嘲,她才是该被嫌弃的那个人。 “好。”她说。 向秋元轻轻点头,垂眸扫了眼地上已经死去的响蛇,“这些便给你吧,我不需要。” 谁知阿玥却摇摇头,坚持要将这些响蛇作为报答留给向秋元,毕竟,这是他的功劳。 向秋元没再强求,只说道:“那你要加把劲,这次前十的奖励不容错过。” 他以为,阿玥是没有能力降服响蛇。 她倒是不太在乎前十的奖赏是什么,她志不在此,不过,阿嬅或许需要。 眼眸微转,她说道:“你可否知道响蛇的蛇窟在哪儿?” 向秋元不解的皱眉,一条响蛇虽不具有什么危险性,但数千上万的蛇窟可不一般。 难不成她是想避开蛇窟? 巧了,他恰巧知道蛇窟所在的方向,“东边的山脚下有一隐蔽的山洞,深不见底。” 第二一四章 侵蚀黑河的幽兰 越靠近蛇窟,响蛇则会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强大,难以对付。 多数人都谨慎的在外围捕猎,毕竟书神并未要求响蛇的品质如何,只看数量。 七天后。 楚临曦阴沉着脸走在路上,另外两名小跟班则是被当做劳工一样驱使,为她找响蛇。可随着时间越久,就越难抓。 首先是外围的响蛇数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被学子们收入囊中,其次,响蛇们暗中传达信息,得知神族到廖山捕杀它们,于是便藏得更深了。 唯有蛇窟附近,凶险异常。 “废物!一刻钟才抓了十几条,我要你们有何用?!”楚临曦气愤地将手里的响蛇丢了出去,把气撒在了两名神女身上,其中一条蛇正好啪的一下打在了黄衣神女身上。 两人不动声色的相视一眼,都有些不满。 黄衣神女心下嗤笑,呵,若不是因为妙音真人,她楚临曦算什么东西?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秋元太子就该教训教训她! 就在这时,楚临曦神色微变,似是看见了什么。 竟然是落单的阿玥! 怎么?那向秋元没有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两名神女见状,也看了过去,但她们想的更多的是阿玥手里有着不少响蛇,而那些都是她们辛辛苦苦抓到的! 想到这儿,这黄衣神女连忙向楚临曦说道:“临曦姐姐,那狐狸又是独自一人,秋元太子不会将响蛇独吞,定是给了她,我们快去夺回来吧!” “用得着你说?”楚临曦睨了她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阿玥似乎在朝什么方向迅速移动,三人在暗中谨慎的观摩一会儿,确认向秋元确实不在附近后,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而楚临曦阴沉的脸色也变得好了些,至少那白给出去的响蛇一定要拿回来! 只是三人没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已经变得怪异起来,空气中的湿气渐渐加重,花草树木渐渐变得繁茂葱郁,地势也低了许多,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不同于风声吹动的沙沙声。 ...... 晴嬅按照书神的提示走了许久,甚至不知自己走了多久,黑河中的天永远是灰蒙蒙的,累了她就会原地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却不敢睡。 毕竟不用看,都知道周围有不少虎视眈眈的毒物正盯着自己,那些眼神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终于,她看到了一株皇玲花,不禁兴奋的蹲下身子查看,以防认错。 星光的紫光照亮了皇玲花,只要将其拔出,就可以静静等待引动天雷了! 晴嬅深吸口气,素手握住皇玲花的根茎,用力一扯,彻底将其连根拔起。 就在皇玲花离土的那一瞬间,以晴嬅为圆心,一股强烈的能量波动犹如一阵风般四散而开,周围的雾气瞬间被吹散,露出了四周的景象。 抬眸扫了眼前方的景象,晴嬅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双瞳紧缩,一下子瘫软在地,手里的皇玲花被她紧张的捏得稀碎。 都说黑河深处中心会生长大片的皇玲花,可现在,除了晴嬅手里的这朵皇玲花外,眼前是望不见尽头,长相诡异的花朵,像是地狱的彼岸花。 此刻晴嬅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幼时所见的怪异景象,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朵妖异的花,他说:“明天”就会合适了。 早已被遗忘的记忆涌现在脑海,那朵花和现在所见的花一模一样! 而且,她在狐筱的书籍中见过这朵花的名称——魔域的幽兰。 可幽兰为何会生长在黑河当中?! 晴嬅忽然浑身一颤,她僵硬的将头扭到身后,连退三步。 五米开外,密密麻麻的生物,但那双腥红的眼睛,不是毒物,是魔! 为何会变成这样? 低等魔族,无法化为人形,却长得可怕又瘆人,像是多种物种随机组合而成的东西,令人头皮发麻。 黑河的毒物会惧怕星光,可魔不会啊! 魔物们兴奋的伸长舌头舔了舔嘴,缓缓逼近在他们看来极为鲜美的食物,晴嬅汗毛直立,连忙施法在面前建了无形的屏障,毫不犹豫转身逃跑! 还想什么修炼啊?再待下去,就要被啃的连骨头都没了! 神族!这竟然还是一个神族! 魔物们更加兴奋了,不停的冲击屏障,恶心的口水流了满地。 早在晴嬅踏入黑河时,所有的魔物都聚集在她附近,没有立刻上前吃了她,是因为他们最享受这种慢慢将人杀死的感觉。 而且所有人进入黑河几乎都是为了黑河深处的皇玲花,他们要在皇玲花生长的地方将人杀死,用鲜血灌溉幽兰,让它遍布更广。 晴嬅心跳的极快,黑河的幽兰长得高,刚好到了腰间,她穿梭于幽兰之中,被锋利的花瓣割破了衣裙,割伤了大腿,可她知道,绝不能停下,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逃!必须逃! 此刻的她前所未有的恐慌,无比希望这么一直跑就能跑出黑河地界。 可事实是残酷的,很快就被一只长相丑陋满脸疙瘩的魔物追了上来,魔物的手能延伸的极长,直接将晴嬅的头发抓住往后扯。 晴嬅回眸望去,脸色大变,若是被这魔物拉到眼前,她相当于落入了虎口中,绝无还手之力! 魔物张开恶臭的嘴,排列并不整齐的黑牙上滴着绿色的液体,舌头像是长满刺的触手,它想要将晴嬅一口吞下! 千钧一发之际,晴嬅狠心将长发及腰的头发从肩膀处割断,迅速起身逃离。 魔物吃了一嘴的头发,并不恼怒,而是嚼得起劲,腥红的眼里满是火热,美味十足。 不,它还要吃!要更多! 晴嬅气喘吁吁,她压根不敢回头,因为极有可能回眸的那一瞬间,就会让他们有可趁之机。 岂料身后的魔物不知何时绕路到了前边,拦住了晴嬅的去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不过与此。 魔物们发出桀桀的笑声,像是锈迹斑斑的锯子的拉锯声,难听又刺耳。 诶呀,总算追上了呢! 晴嬅并没逃多远,周围还是大片的幽兰,这些幽兰侵蚀了皇玲花,霸占了黑河,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情,外界居然一无所知,魔族的手究竟伸了多长,细思极恐。 然而此刻的她没有心思想这些,只想着活命。 寡不敌众,任晴嬅如何反抗,也敌不过数量极多的魔族,这些恶心又丑陋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腿、她的手......他们想分食她。 不行,绝不能死在这种地方,阿玥还在等着她出去,爹爹娘亲还等着她风风光光的回青丘,哥哥们说好会给自己过生辰的,墨白......墨白只有她了啊! 还有,那个男人,她想离他近些,说好不会让他失望的啊......绝不能就这么死在这些肮脏的东西手里,多丢脸啊! “啊!!!” 第二一五章 觉醒之力 黑河之中,散发出强烈的金光,美艳的红衣女子悬浮在耀眼的金光中,比金光还要夺目。 女子的眉心呈现出一朵妖艳的红色莲花,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背后更是犹如有一支看不见的笔正在描绘一朵更大的九瓣莲花。 须臾,女子睁开双眸,双瞳金色。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魔物都如被定住一般,距离女子最近的一根长刺的触手仅有一寸之差。 幽兰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种味道会使人戾气横生。 女子红唇轻启,神色圣洁中带着威严的肃杀之意,空灵的声音响彻整片黑河:“死吧!” 话音一落,所有的魔物都在极度恐惧中瞬间灰飞烟灭,唯有繁茂诡异的幽兰还在风中摆动,寂静得只能听到幽兰的沙沙声。 魔物的消失,没有留下任何踪迹,而幽兰就像是他们留下的血,铺满了整片土地。 似乎在说,他们还会回来的。 而那红衣女子,正是觉醒能力的晴嬅,可此时的她并不能完美的驾驭圣莲之力,不但如此,还被极强的力量冲击的心神。 除了方才的本能外,此时的她犹如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跌坐在地。 大脑混沌又混乱,眼前的景象开始由重影变为模糊,双手费劲的撑在地上,低着头想要极力保持清醒。 她知道,周围的魔物已经尽数被她莫名其妙的力量所灭杀。 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 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晴嬅无力的抬起头,扯着唇角苦笑了一声,老天啊老天,这天雷降下的真不是时候。 现在的晴嬅毫无反击之力,更别说接下恐怖的天雷了。 历来被天雷劈死的人不在少数,伤残者更是数不胜数,能完美接下天雷的人凤毛麟角。这黑河的天雷尤其厉害。 而且不知为何,晴嬅能感觉到,这天雷很不一般,无法深究了。 因为......晴嬅已经支撑不住的昏迷了过去,在彻底闭眼的前一秒,她甚至不合时宜的想着,当初笑话向秋元幼时被天雷劈黑,风水轮流转,这次自己估摸着不只是被劈黑,只怕是要没了小命。 可惜啊...... 黑河之外。 楚临曦几人鬼鬼祟祟的跟在阿玥身后,可跟着跟着,竟是跟丢了。 “见鬼了,她分明是朝这个方向跑的啊!怎么会不见了?”黄衣神女怪异的说道。 几人眼前已经无路可去,再往前几米,就是山崖,虽不至于万丈深渊,摔下去只怕也是要伤筋动骨。 相隔百米,对面是另一座山,不过毫无动静。 楚临曦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我就不信,这野狐狸还能钻地了不成?!”同时她也不信阿玥能跃到对面。 两名跟随她的神女面面相觑,心下叹息,也不知妙音真人怎么就收了这么一个睚眦必报、心思狭隘的徒弟。 不过也只有她们知道楚临曦真正的面目。 忽然间,黄衣神女似是瞧见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指着楚临曦身后大喊道:“响蛇!!!” 响蛇?楚临曦眸光微动,并未留心到那黄衣神女的脸色是惊恐,而不是兴奋。 抓不到阿玥,能抓响蛇也不算白来。 然而当她一脸欣喜的转过身时,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眼前哪里是几条响蛇,而是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响蛇,不但如此,每一只个头都很大,全都是十米之长,吐着深色的蛇信子,正紧盯着她们。 那眼神,像是在看猎物。 楚临曦大惊失色,猎人和猎物转变身份,现在轮到她们被围剿了! “怎么会这样?”楚临曦怔怔的说道,余光似是瞥见什么,不远处立着一块石碑。 她定睛一看,石碑被藤蔓爬满,仅露出些许的字迹。 “蛇窟!竟然是蛇窟!” 该死,她们竟跑到了这个地方,楚临曦不傻,她很快就想明白定是阿玥故意引她们过来,心下暗恨不已。 两名神女闻言,更是吓得脸上血色全无,出发前老师们就说过,万不可走到廖山东南方的山脚下,那里是危机四伏的蛇窟。 蛇窟之中有响蛇王,不是她们能对付的。 只是楚临曦不明白,就算误入了蛇窟,可她们并未招惹它,它又怎会如此大动干戈要围剿她们? 响蛇生性冷血,甚至种族之间互相残杀,是以,他们来捕杀响蛇时,是不会触怒响蛇王的。 而现在,极不正常! 楚临曦深吸口气,上前两步谨慎的说道:“我们乃是误入此地,并未有任何恶意,现在就速速离开!” 她知道,响蛇王或许就在这附近。 果然,只见一只通体白玉色、不足一米的响蛇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中缓缓爬了出来,缠绕在枝条上。 楚临曦神情一凛,这就是响蛇王! 别看它体型最小,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实际上乃是实力最强、最毒的响蛇。 一口下来,就算是神仙也要丢半条命。楚临曦并不想起冲突,只想和平解决此事,她看不起响蛇,却碍于实力不足,只能暂时低头。 待妙音真人从南海回来,她一定要求师父替她灭了这群响蛇! 心里是这样想,面上还是不怎么敢将杀意显露出来,仅是看了眼响蛇王,便不再直视它的眼睛,因为直视蛇眼,是一种挑衅。 谁知,就在三人以为响蛇王会放过她们时,事情出乎意料,响蛇发动攻势了! “快走!”楚临曦大惊,祭出法器想要逃离。 可身前是无数的响蛇大军,身后是绝壁悬崖,往何处逃? 楚临曦抵挡着响蛇的进攻,想要找出突破口,余光瞟到两名神女节节败退,不由得更为恼怒,“真是比废物还废物!” 说着,楚临曦竟然直接一把抓过那名黄衣神女,将其往前一推,推到了响蛇群中。 “不要啊!”黄衣神女很快就被响蛇死死缠绕住,惊恐不已,一双眼睛难以置信的瞪着一脸狠厉的楚临曦。 她想不明白,楚临曦为何这么残忍,自己对她都快要到了俯首称臣的地步,结果却换来如此这般可笑的结果! “楚临曦,你怎能残害同门!”另一神女忍不住呵斥道。 残害同门?是她技不如人被响蛇给抓了,与她楚临曦有何关系? 楚临曦凉凉的撇了她一眼,“怎么?你也想试试?” 那神女立马闭上了嘴,敢怒不敢言。 老师们都去哪了?信号已经发了出去,为何还没赶到?! 再这样下去,这丧心病狂的楚临曦指不定还会把她给推出去! 第二一六章 意外反转 响蛇毕竟是妖,还弄不死身为神族的黄衣神女,不过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倒是轻而易举。 “啊!!!” 黄衣神女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她感觉身体里似乎就有一条看不见的响蛇在游走,而且还在往心脏所在的地方靠近。 每动一下,都会让她痛苦不已。 楚临曦皱紧了眉头,一边抵挡着响蛇的进攻,一边冷漠的看着黄衣神女被响蛇折磨。 她之所以将她推入蛇群中,是因为她早就发现这女人对自己不满了,别以为那怨恨的眼神藏得有多好。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响蛇王像是吃定了她们,响蛇大军杀也杀不完,而她绝不能被响蛇抓住,那太丢脸了! 眼神不由得看向一旁满头大汗的跟班,楚临曦的眼里划过一抹狠厉之色,她忽然开口说道:“我有个法子,我们跃到对面。” “那怎么可能?百米太远了!”而且,这靠近蛇窟的地方不能腾空,只因离黑河距离稍近。 楚临曦勾起唇角,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篆,“用这个。” “这是什么?” “能让你飞到对面的符篆,我还有一张,你先走,我断后。”楚临曦大义凛然的说道。 然而那神女露出了怀疑之色,她不信楚临曦会这么讲义气,毕竟方才亲眼见过对方背后捅刀子,实在是不敢将背后留给楚临曦。 这神色如此明显,楚临曦哪里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不禁难看起来,愈发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没时间犹豫了,除了这个,你难道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为了让对方顺从,楚临曦故意伸手替她挡住了一条响蛇,被咬中了手臂。“嘶——” 那神女见状,脸色微变,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赌一把好了。 必须由楚临曦断后,否则换作她自己的话,响蛇很快就会将她给缠住,就别提脱身了。 只不过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的,不是因为楚临曦可笑的苦肉计,而是因为她怕到最后自己支撑不住之时,楚临曦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她。 没办法,方才那一幕实在是让她有了阴影。 “好,我先走!”说罢,她激活符篆,轻点地面,动身作势要一股气跃到对面。 就算这手里的符篆是假的,楚临曦想害她,也没必要多此一举,然而,她终究是低估了楚临曦的手段。 就在跃到最高点时,上方黑影闪过,她惊愕的抬头,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变得慢了下来,她看到了楚临曦讥讽的嘴脸,似乎在嘲笑她愚蠢的信任。 “楚临曦!你不得好死!”尖锐的声音响彻山崖,朝悬崖底迅速消失。 楚临曦的目的就在于借力踩在她的头上,从而二段跳,跳到对面的山。 符篆不是假的,但只能飞四分之三的距离,还差最后一点,楚临曦再次牺牲了一人。 “不得好死?”楚临曦大笑不止,犹如胜利者站在了地上,冷漠的看向悬崖底。 可惜了,这并不能弄死坠崖之人,不过这又如何呢?楚临曦全然不惧事后她们会告发自己。 就在这时,她浑身一寒,似乎感觉到有一股阴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转过身抬眼望去。 这怎么可能...... 眼前,同样是与方才一样数量的响蛇,同时还有一条响蛇王,只是这条响蛇王的头更要大些。 廖山不单单是一座山,蛇窟不止一个,响蛇王自然也不止一条。 不一会儿,楚临曦被响蛇们拖走,她不甘心的抓着凹凸不满地面,留下长长的指甲印,冒着血。 楚临曦到现在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她不明白,响蛇王明白,它抬眸看了眼隐藏在暗处的一名女子,暗中传达着讯息。 她的要求它做到了,只求她别让那小恶魔找上门来。 “这是你的能力?”向秋元问道。 阿玥神秘的笑了笑,“你猜。” 向秋元并不纠结这个问题,抬眼看向已经撤退的响蛇和已经消失在草丛中的楚临曦,“她会死吗?” “不会。”阿玥嗤笑一声,“人家怎么说也是有妙音真人做靠山,谁敢动她啊?” 嘴上这么说,不还是将人“捉弄”了吗? 不弄死楚临曦,是因为阿玥谨记书神所言,不得残杀同门这条铁律,她不是楚临曦,无法做到如此残忍。 更何况,她从小就被教导,神族必须团结一致,因为三界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这些,你我平分。”阿玥将一个储物袋丢给了一旁的黑和尚。 向秋元下意识抬手将其抓在手里,神色复杂,这里面是上千条响蛇。“多谢。” 他需要拿到前十的奖赏,因此并不客气。 “不用谢,我还要感谢你将书神他们引去了别的地方,否则也不会如此顺利。” “举手之劳罢了......”话音未落,忽然脚下地动山摇。 不止两人神情大震,这廖山方圆千里都感受到了震动,飞禽走兽疯了似的开始逃窜,而这震源中心,正是来自于神秘危险的黑河。 书神连忙召集还在捕杀响蛇的学子们,命两名文神提前结束赛事,即刻回程,随即便独自一人朝黑河所在之处飞去。 没有比他更清楚黑河为何震动,众人都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震动不小,此地不宜久留,比赛意外中断,学子们也没有怨言。 只是不少人都留意到,少了几人。 一名文神留下负责找人,另一名则是带着余下学子们回了神宫的齐学堂。 ...... 黑河。 电闪雷鸣,天雷滚滚。 谁又能想到,这次的动静仅是因为是有人渡劫飞升上仙,若说是上神还能说得过去,上仙就太过夸张了。 天道无情,从不管渡劫之人是否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时机一到,只管降下天雷。 第一道天雷划破天际,直直朝晴嬅所在的方向精准劈下。 然而此时的晴嬅,早已不省人事。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拦住了天雷,不但如此,这手的主人竟能轻易将恐怖的天雷甩到远处,将大片的幽兰摧毁! 一身蓝衣华袍,一双神圣金眸,一头银发如雪长至腰际,俊颜绝美,天神降临,万物失色。 常人要承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非常人则是九九八十一道,晴嬅便是后者。 只是这天雷尽数被男人替其接下,如此扰乱秩序的行为,彻底激怒了天道。 第二一七章 贱女人说谁? 距离黑河异动已过去数日有余,“震动”依旧不小。 齐学堂,众人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那黑河竟有魔物存在!” “该死的魔族,竟把手伸到三界来了,当初若是知道,我们就该去杀了他们,怎能当临阵脱逃之辈?” “神宫已经派了神君下界去清剿魔族余孽,据说还在别处找到了魔族的踪迹,这三界的天快要变了啊!”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从回廊处走来,有人看见她,便戳了戳还在闲聊的人,众人抬眼望去,顿时歇了方才的话题。 有人低声说道:“那不是楚临曦吗?怎么成了那副模样?” 来人正是消失好几天的楚临曦,回廖山当日她被响蛇王抓进魔窟,被折磨的痛不欲生,好在不出三日就被齐学堂的文神找到,将她救了出来。 文神见她的第一眼都认不出了,花了好些时间才恢复了大半,此时脸上带着面纱,衣领立得很高,只不过还是能从间隙中窥见一些咬痕和青紫的勒痕。 之所以能一眼将她认出来,是因为楚临曦那象征性的发型。 “抓个响蛇妖罢了,怎么跟掉进了蛇窟似的。”有人低低的笑了。 平日里楚临曦趾高气扬,并没有什么好人缘。 此时虽算不上虎落平阳,看着也好不了多少,更何况在场之人,地位也不低。 楚临曦气势汹汹的走进来,昂着下巴,一脸凶相,看她这幅要吃人的样子,不少人都离得远了些,省得引火烧身。 楚临曦环视了一圈,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她的视线落在了角落的位置上,一个身穿淡蓝色留仙裙的女子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楚临曦面露狠厉之色,迈步走了过去。 似是察觉到附近有一股危险的气息,阿玥瞬间从美梦中挣脱出来,睁开了眼睛。 好险动作迅速,把头往身侧一偏,这才没被楚临曦这个发疯的女人伤到脸。 “你谁啊?有病啊?”阿玥站了起来,她讨厌抬头看人的感觉,正好与楚临曦平视。 “呵,我只问你,是不是你害的我?!” 楚临曦的目光带着浓烈的审视,仔细的盯着阿玥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两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只要对方流露出一丝的不对劲,她绝不会放过阿玥。 众人都嗅到了火药味,难道楚临曦的狼狈是这青丘的小狐狸造成的? 看到阿玥,众人不禁想到那位貌美无比的青丘帝姬。 是了,那帝姬都多久没出现了? 阿玥环胸迎上楚临曦的眼神,这才听出她的声音,开口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害你什么了?我看你是说反了吧,究竟是谁害谁?” 楚临曦闻言,沉吟了一瞬。 虽然她打心眼里不觉得阿玥有本事让整座廖山的响蛇听令,但她总觉得……怪异。 阿玥抬眼制住了要站起来的向秋元。 此事,还无需他插手。 楚临曦垂眸冷冷的撇了眼一旁的空位,忽然说道:“那贱女人去哪了?” 话音刚落,阿玥就往前逼近了一步,露出了狐狸的尖牙,“贱女人说谁?你再说一次?” 楚临曦被面前气势凌人的女子摄了一瞬便很快的回过神来,不由得懊恼,眼前不过是只狐狸罢了,她怎么能被狐狸吓退?! 她回道:“贱女人说她,还能是谁?”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有人忍不住噗嗤一笑。 楚临曦微愣,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阿玥在给自己挖坑,她气急了,扬起手就要朝面前的女子招呼过去。 “住手!”一个浑厚威严的嗓音传来,硬生生让楚临曦定住了扇巴掌的动作。 众人闻言望去,竟是书神来了! 不,不止是书神,身后还跟着许久未见的青丘帝姬。 可总觉得,那位青丘帝姬有了些许不同,貌似摆脱了一丝稚嫩,多了些稳重,气质非凡。 可细细一看,其实又没什么不同,只是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是耐看。 神子们都移不开眼了。 唯有楚临曦,呼吸一滞,眼里满是嫉妒和恨意。 阿玥不同于众人神情,欣喜的朝来人跑去,先是按下喜悦,有礼的朝书神打了声招呼,这才幽怨的说道:“阿嬅,你可害我苦等了好久。” 晴嬅的心情很是不错,勾唇笑道:“让你担心了,回去赔罪。” 只有两人知道,阿玥虽是笑着,但眼眶是湿润的,她很想当场问问发生了些什么,可不行,只能私下里说。 书神清咳了一声,众人立刻归位坐好。 他走到讲台,清了清嗓子说道:“廖山那场比试出了点意外,事后也清算了各位手持响蛇的数量,奖赏不变,接下来念到名字之人随老夫去万志阁领赏。” 居然是万志阁! 众人瞬间将注意力从晴嬅身上移开,都变得火热不已。 书神不徐不疾的念着前十之人的名字,向秋元乃是榜首,这并不是很意外,可楚临曦居然破天荒的没上榜,而新来的阿玥居然好巧不巧卡在第十的位子。 楚临曦低着头,愤恨的攥着皱巴巴的衣裙,真是从未这么丢脸过! “老师,我有话说!”阿玥举起手说道。 书神很是慈祥,“说吧。” “我要把我的名额送给晴嬅。”说的毫不犹豫。 晴嬅怔愣片刻,回神时书神已经欣然应允。 她严肃的看向一旁散漫的女子,“阿玥,你不必如此。” 阿玥笑了笑,“你是懂我的,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也不需要,但你不一样,你是青丘帝姬,肩上的担子不轻,实力越强越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晴嬅抿着红唇,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众人都惊叹阿玥的所作所为,这青丘帝姬的伴读,真义气啊! “快去吧,我回竹阁等你,那只小狐狸都快闹翻天了。” 晴嬅凝重的点点头,回来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去别的地方,就直直的跟着书神来了齐学堂。 万志阁中,向秋元作为榜首,最先进去领奖赏,随后依次往下,十个人当中,谁也不知道对方拿到了什么,也默契的不会过问,只有书神知道。 最后剩下晴嬅,书神提醒道:“闭上眼用心感受,你会看到许多光点,凭运气选一个。” 运气?她最不缺的就是运气。 第二一七章 遇见她,他何德何能 阿玥回到竹阁,竹阁的门是敞开的,门槛上趴着一只通体褐色的丑狐狸,狐狸神情低落,眼带血丝。 尖耳微动,听到了轻柔的脚步声,他惊喜的抬起头定睛一看,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落寞起来。 阿玥拎着一只叫花鸡,蹲在了臭狐狸面前,说道:“好香啊,要不要来一口?” 臭狐狸正是墨白,面对女子逗狗似的动作,他不屑的撇开了眼睛,看都没看她一眼。 阿玥也不恼,不拘小节的也坐在了门槛上,故作可惜地说道:“唉,不吃就算了,这可是阿嬅从凡间买来的,天上可吃不到,你不吃我就吃了,待会阿嬅回来你可别做出一副我虐待你的模样……” 还没等她张口咬到叫花鸡的肥嫩的鸡翅膀,就被狐狸截胡了,这般行云流水的动作,可不像第一次。 墨白嘴里叼着叫花鸡,站到了桌上,三两下搞定了。 姐姐终于要回来了么…… 阿玥神情复杂的看了眼桌上的小背影,狐狸尾巴一会儿开心的扫几下,一会儿又耷拉下来,尾巴的情绪比脸上还丰富。 晴嬅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阿玥明确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丑狐狸听得懂人话。 她不禁怀疑,这真是晴嬅在凡间随便捡回来的小狐狸吗?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静谧的竹阁又传来了脚步声,明显和阿玥不同。 墨白是第一个冲上前的,他直接扑到了来人的怀里,狐尾一直扫着来人的脸颊。 “小白别闹,好痒。”晴嬅没有推开他,而是抱在怀中揉来揉去,舒服极了。 墨白很想开口问她这些日子去了哪里,可当他看到一旁的阿玥,只好忍下了。 许是心有灵犀什么的,阿玥竟是把墨白想问的都问了。 “你有没有受伤?” 晴嬅没有隐瞒,“皮外伤,不碍事。” 墨白细心的发现,女子的头发比上一次出门时长了不少。 阿玥松了口气,然后才问了颇为重要的一件事:“成功了吗?” 闻言,晴嬅展颜一笑,“成了。” 不错,现在的她已然步入了上仙的层次,既是上仙,可以说在齐学堂“毕业了”。 只不过此事鲜少有人知晓,书神算其一。 “什么?真的成了?”阿玥闻言,比晴嬅还要激动,原地蹦跶了几下,“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千岁之内的上仙啊,放眼三界,凤毛麟角的存在,说出去多威风!” 晴嬅要淡定许多,因为相比上仙这件事,另外一件才是她最为在意的,足矣遮住上仙的光环。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我要传书回青丘告诉姑姑……” “还不行,阿玥。” 阿玥还未从他人喜悦中回神,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怔怔不解,“啊?为何?” 晴嬅沉默了,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 体内的法力很不寻常,至少在稳定之前,不能太过张扬。 阿玥看她神情不对,就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她脑子里的火苗,换回了些许理智,虽然不知究竟为何,但总归晴嬅有她自己的理由。 于是,阿玥转移了话题:“黑河的异动,是因为你么?” 晴嬅微微颔首,不禁想到黑河所见的景象。 魔物,幽兰,雷劫……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那外面传言的……” “是真的。”晴嬅凝重的说道,却没再解释,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些,留给大人物们处理就好了。 墨白听得发愣,像个与世界脱钩的人,知道阿玥说出魔族两字时,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阿玥咬了咬下唇,喃喃自语:“没想到魔族还是不死心啊!” “你在万志阁得到了什么奖赏?”她不想聊这些沉重的话题了。 “灵图。” 晴嬅毫不避讳的将一本薄薄的书放在桌上,明明看着不厚,可放在桌上时却发出了重物的闷声。 阿玥惊愕的看着桌上的书,指了指书,又指了指晴嬅,张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这灵图是万志阁的镇阁之宝。 这玩意儿怎么会到晴嬅手里? “书神这么大度?居然将镇阁之宝当做奖赏!” “非也,奖赏不是这个。”晴嬅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光滑透明的圆球,淡淡的说道:“这才是奖赏。” 南海上古扇贝,滂珠。 阿玥噎了噎,这也是好东西啊! “那这本书你怎么得来的?” 晴嬅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个嘛……它自己跑到我储物袋里来的。” 此时的书神一脸震惊的看着空荡荡的架子,整个万志阁响起震耳欲聋的怒吼声:“灵图!灵图去哪了!哪个不要命的混蛋偷走了!气煞我也……” 守在门外的书童缩了缩肩膀,把耳朵捂上了。 滂珠被那走狗屎运的小女娃顺走也就罢了,这灵图又是怎么不见的? 他明明死死的盯着每个人,而且灵图根本不在奖品当中,书神拔光了胡子都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来人呐!寻灵图!” 几句大概解释了黑河所发生的事后,阿玥后怕不已,拍拍胸脯又惊又险。 倒是阿玥走后,墨白一脸担忧的望着晴嬅。 魔族,还是找上了姐姐。 晴嬅知道他忧心自己,却不明白其中得深意,黑河一事让她收获颇丰,却也累的精疲力尽。 将墨白抱上了大腿,轻轻的抚摸着柔顺的狐狸毛,眼皮子已经快睁不开了。 “小白,我也是有师父的人了……” 妖异的瞳孔出女子疲倦又愉悦的神情,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像是他见过最好的弧度。 姐姐开心,他也开心。 墨白蹭着晴嬅的手掌心,尾巴轻轻的扫了几下。 上方传来女子慵懒中带着坚定的声音,像是梦呓,“小白,我会努力变强,终有一日,我会找到解救你的方法。在这之前,你等等我,要乖乖的……” 声音逐渐变轻,直至消失。 墨白眼眶湿润,半眯着眼望着窗外的月亮,下巴搭在女子的手背上。 他一直以为,晴嬅来到神宫后,就把自己给忘了。 原来姐姐,是一直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姐姐一直没变。 他恨自己,恨自己是只不祥的白狐,他何德何能,能遇到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第二一九章 妙音真人 翌日,晴嬅去了一趟紫极宫,将星光还给了紫极星君,不过去之时,紫极星君又下凡玩去了,只有雾尤招待了她一会儿。 并未多做停留,晴嬅回齐学堂的路上,碰见了向秋元。 晴嬅并不是一个人,她带着墨白一同出来了,今日一早也不知怎么了,墨白就吵着闹着想要随同她出门,看着他那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她妥协了。 “秋元太子这是要去哪儿?”她问。 向秋元瞥了眼她怀中的小狐狸,深邃的眼窝中暗光涌动,似是窥见了其中的奥秘,很是迅速的时间,尚未被人所察觉,这才将目光放在女子身上。 他说道:“回赤赫雪山。” 晴嬅微微颔首,并不打算多问。 谁知向秋元主动说道:“回去后,可能就不来了。” 拿到了万志阁的奖赏,他需要回去了。 寻常神子留在齐学堂,都需要达到上仙的境界才能合格顺利离开,而这向秋元却能在其中来去自如,晴嬅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细思极恐啊。 这赤赫雪山的山神太子,实力至少也是上仙的层次了。 晴嬅沉吟片刻,启唇道:“那......保重。” “保重。” 向秋元多看了她两眼,当眼神扫过她的小腹时,停留了一瞬。 正当他要离开时,晴嬅忽然叫住了他。“黑和尚。” 向秋元顿住步伐,转身看她,微风吹动了他圣洁的袈裟,像个真正的神明,有佛光的那一种。 晴嬅郑重的说道:“在廖山时,你保护了阿玥,我很感激,多谢!” 此事还是书神告诉她的,阿玥并未提到楚临曦欺辱之事,因为阿玥知晓她的脾气。 不过响蛇已经狠狠教训了那个女人,若是她长点记性不再犯病,晴嬅也不会找她麻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此时的她,已经不能随随便便的任性了。 向秋元温润的眉宇间很是平静,双手合十微微躬身,“举手之劳罢了,我说过,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 没有谁会无条件的对一个人好,晴嬅坚信这一点,她并不愚蠢,若说向秋元别无所图,她是不信的。 不过,她又有什么好图谋的呢? 晴嬅笑了笑,“若是有机会,我会去一趟赤赫雪山的。” 此话一出,向秋元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抬眼看她,眸光微动,张了张口,“好。” 两人互相朝着反方向离去,但就在晴嬅的身影快要消失之时,向秋元回眸望着她的背影,眼中的异色不着痕迹,嘴里来回念着两个字,“白狐,白狐......” 最后,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竟敢把白狐带在身边,真是自寻死路。” 今天,是晴嬅最后一次来齐学堂,打算处理完余下之事,跟书神道个别。 谁知,还未踏进齐学堂,就看到阿玥被一个身穿绿衣的女子一掌击中,摔到了墙上,更是从口中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晴嬅面色大变,连忙闪身过去,挡在了倒地不起的阿玥身前。 她并未回眸,而是死死的瞪着绿衣女子,“阿玥,能否起得来?”可以听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是被气的。 阿玥先是吐了口血,鲜血染红了蓝色的忘忧花,随即又抬手用袖子擦掉了嘴边的血迹,忍着痛意的同时,又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死不了。” 说罢,她搭上了晴嬅递来的素手,借力站了起来,倚靠在墙边,面色因失血发白。 这里是齐学堂大门,能在这里动手伤齐学堂学子,可见面前满脸傲慢的绿衣女子身份不低,有这个底气。 晴嬅面色微沉,眼神像是刀子般剜着那人的肉,“你是何人?!” 不论到哪里,都少不了看热闹的人,天界也一样,神子神女们在不远处观望,确切来说,是在齐学堂大门内站着。 这绿衣女子不屑于回答晴嬅的问话,在她看来,晴嬅没有资格同她说话,其实也不必她说,晴嬅很快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早在方才,心中就有了猜测,如此丑恶的嘴脸,如此长的脖子,一看就知道和某人关系匪浅。 果然,只见楚临曦从齐学堂大门内匆忙的赶了出来,神色激动又委屈,眼里的泪都快溢了出来。 “师尊!”听这声音和语调,活像是谁要取了她的狗命似的。 这绿衣女子面容煞是年轻,甚至看着比楚临曦还小上一些,属于娇小的类型,只不过娴雅的妆容也遮不住她刻薄的五官。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没曾想,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这种事,还真摆在了晴嬅面前。 这绿衣女子正是颇有名望的妙音真人,楚临曦的靠山兼师父。 不知是不是有意而为之,楚临曦这回不但没带面纱,还穿了低领的衣裙,足以让他人看清她的伤口。 妙音真人看见自家徒儿一脸委屈的模样,尤其是那些青紫的伤痕,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楚临曦像是不知妙音真人做了什么,无视周围所发生的事,自顾自说道:“师尊来了怎么不去找徒儿,害我没能第一时间来见您。” 妙音真人闻言,瞪了眼不远处的阿玥,“为师这是来给你出气了。” 她的好徒儿从未在齐学堂受过半点委屈,没曾想,就在前几日听说楚临曦在廖山受了重伤,她立马放下手头上的事找上了廖山的响蛇,用音律逼得响蛇王坦白了一切。 于是乎,她二话不说的找上了齐学堂,正好撞见了阿玥,得知此女就是害了自家徒儿之人,不问前后因果,妙音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不过,毕竟是齐学堂,她只出了五成力道,不然,阿玥必死无疑。 楚临曦感动不已,竟是直接跪了下来,“师尊真好,徒儿险些就因为那两只狐狸死在了廖山!” 众人神色各异,楚临曦口中的两只狐狸指的是谁,他们无比清楚。 可看着楚临曦这么做作的场景,众人都觉得不适极了,倒是话题中的两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好一个师徒情深。 妙音真人神色狠厉,将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晴嬅身上,“如此说来,那两人是狐族?” 第二百二十章 怒了 楚临曦可以无知的看不起所谓的青丘帝姬,但妙音真人不行,她知道狐族相互间都是很护短的,尤其是早就听闻季绎帝君对小帝姬的宠爱可谓是要星星给星星的那种。 只不过,楚临曦并未言明晴嬅是青丘帝姬这一点,而常年在外的妙音真人也不会特地打听齐学堂都来了什么新学生。 眼下看来,妙音真人只是稍稍疑惑了片刻,并未将不远处绝美倾城的女子与青丘帝姬画上等号,倒是和狐狸精画上了等号。 长成那副模样,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这一脸的冰冷都惊艳不已,若是一颦一笑岂不是能将人的三魂七魄给勾走了?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不会这么说,妙音真人语气不善,“如此说来,那红衣裳的也是待你不好?” 众人心下腹诽,瞧这话说得,像是要天下人都待你徒弟和善才是真理。 众人忍不住怀疑,楚临曦的不讲理和蛮横,都是和妙音真人学的,但有一点不假,那就是被惯出来的德行。 “回师尊,正是如此。”楚临曦点了点头,眼角噙着一抹泪,却在看向一脸铁青之色的晴嬅时,嘴角得意的上扬。 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地位在齐学堂不断下滑,那些原本巴结她的人,都凑过去和晴嬅这两只狐狸玩闹。 不过就是因为晴嬅向书神提议,因廖山一行众学子受了惊吓,不如就给众人一次进万志阁的机会,以作补偿和激励,书神欣然应允。 学子们那叫一个开心,就差没对晴嬅感恩戴德了 可楚临曦没去,她不甘心,觉得刺眼无比。 妙音真人正好瞧见了从晴嬅袖口中钻出的褐色小狐狸,那小狐狸跳到了阿玥身旁,妙音真人冷哼一声:“难怪如此嚣张,不懂规矩,欺凌同门学子就罢了,竟还将凡间的小畜生带来......” 墨白本是想看看阿玥如何,这妙音真人的刺耳声就传入他的耳中,眼底忽然闪过一抹落寞和无奈。 “闭嘴!”这彻底激怒了晴嬅,她攥着拳头,怒声道:“小白不是畜生!” 妙音真人冷笑连连,昂着下巴,竟直接将法器琵琶召唤出来,“你们伤了我徒儿,就要付出代价!” 众人神色大变,其中有人低声道:“快!快去将书神叫来!” “书神不在齐学堂,出门了!” “这可怎么办,妙音真人当真是心胸狭隘,竟是和小辈动起手来,好......”好不要脸! 眼看着妙音真人开始弹奏起来,有人大惊,连忙喊道:“快捂住耳朵!” 这一声不单单是在提醒众人,也是在提醒不远处处于劣势的晴嬅和阿玥。 琵琶音玉珠走盘,动人的同时饱满润泽,传入人的耳中不失为一种享受,忽的音律一转,由清脆变得高亢,刺激着人的神经。 妙音真人看着脸色越发痛苦的两名女子,眼里满是嘲讽之色,她的音攻可不是捂住耳朵就能防住的! 妙音不同于楚临曦,前者的境界已经能用音律精准的攻击敌人,既可以做到无差别攻击,也可以做到精准打击。 显然,此刻晴嬅痛苦的神情已经说明妙音真人将大部分的法力都用在了她身上,阿玥则轻了些,许是怕早就受伤的阿玥就这么没了小命。 “阿嬅别去!”阿玥忽然大惊失色。 因为她看见一旁的晴嬅竟是二话不说的朝妙音真人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手停在半空,连衣角都没能触碰到,琵琶声如魔音入耳,又抬手捂紧了耳朵。 可即便如此,那音律像是看不见的虫子似的从缝隙中钻入耳朵,敲打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处。 阿玥如此,更别提本就无法动用法力的墨白了。 狐族听力绝佳,这是优点也是缺点,因为这无异于是主动放大了妙音真人的威力。 墨白蜷缩在地上痉挛,偏头看着那抹红衣身影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模样,惊得险些就要露出原形来,只要白狐之身显现,妙音真人不足为惧。 只是墨白还是谨记着晴嬅的警告,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违抗晴嬅的命令。 姐姐...... 妙音真人看着一脸冰冷狠绝的红衣女子逼近,被那危险的气势震慑了一瞬就很快回过神来,呵,狐狸罢了。 五指迅速的在琵琶上弹奏,每一声都像是千军万马般朝来人袭去。 “不好,妙音真人这是动了杀意!如此强势的攻势会让她粉身碎骨的!” “妙音真人疯了不成!” 岂料,晴嬅并未如他人所言般粉身碎骨,虽是痛苦的冒起了层层冷汗,但还不至于如此不堪一击。 而她所要做的,就是近战! 妙音真人擅长音律,擅长远攻,只要拉近距离,就能有机会占据有利的一方。 姜还是老的辣,妙音真人一眼就看出了晴嬅的打算,又怎会让她得逞,心中冷笑的同时,也在嘲讽晴嬅的不自量力。 谁知就在这一瞬间,晴嬅所爆发的力量,竟是将妙音真人击退了两三步。 “你是上仙!!!” 这狐狸精竟然是上仙的层次了?! 妙音真人瞳孔地震,她无比清楚,齐学堂不该有修为达到上仙的学生。 不只是她震惊了,除了阿玥之外,所有人都处于一种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状态,这青丘帝姬,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他们又怎会想到,晴嬅是前不久才达到这个境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细数狐族两人来齐学堂的日子,不过短短数日,竟已然是天差地别了...... 晴嬅无视所有人的表情,一心只想毁了妙音真人手上的琵琶,因为至此,妙音的音攻都从未停止。 而她看到了不远处深受其害的阿玥和墨白后,更是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这琵琶,她定要毁了! 妙音真人也不再手下留情,对付上仙,可不能当做小孩子来对待,她要让此女从此以后成一个残疾! 众人看得紧张不已,两方的打斗明显从所谓的切磋教训变为了厮杀,杀意尽显,无人手下留情。 在两个回合之后,妙音真人大喜,“原来只是个刚迈入上仙门槛的东西,当真是不自量力!” 第二二一章 妙音摊上大事了 晴嬅再怎么天才,也敌不过实力强悍的妙音真人,一个活了八千年的老怪物。 很快,一直处于下风的她,败下阵来。 “你若是跪下承认错误,再自扇两巴掌,我就放过你。”妙音真人哈哈大笑。 “呸!你休想!” “哼,自讨苦吃!” 楚临曦在远处看的兴奋不已,甚至期待妙音真人就这么把晴嬅给杀了。 明知敌不过,可晴嬅不甘心,千钧一发之际,她拼死的用手将琵琶的一根弦扯过,锋利的琴弦竟是直接将她脆弱柔软的手心割出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 这一惊险的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徒手去抓法器的琴弦,怕不是想自断双手了! 谁知,只听铮的一声,琴弦竟然真的断了! 那根断了的琴弦被鲜血染红,上面甚至有鲜红的血珠顺着琴弦流下,再抬眼看向趴在地上的红衣女子的手。 就差一点,她的手就会断了啊! 众人没想到晴嬅会如此拼命,不惜冒着自断右手的风险也要给妙音真人致命一击,其实只要她愿意低头,哪怕不愿跪地求饶,只要低个头就好。 可所有人都小瞧了晴嬅的坚韧和狠心,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宁可自断一只手,也不让敌人好过。 这一场毫无悬念,又有着些许意外的战争,让不少人对平日里散漫懒怠的晴嬅刮目相看,更是对狐族有了新的认知。 妙音真人气的血脉喷张,双目发红,这琵琶的珍贵没有人她更清楚,断了一根弦相当于这手里的无上法器成了没用的东西! 她怎能忍受?怎能忍受? 晴嬅是输了,可妙音真的赢了吗? “你真是该死!”妙音真人将无法弹奏的琵琶扔到了一边,满是杀意,一步步的逼近受伤在地的红衣女子。 若说方才只是想好好教训这不懂规矩的狐狸,现在的妙音就只想着杀了她。 晴嬅心中叹了口气,瞥了眼被丢弃的琵琶琴后,心想着至少小白和阿玥不会受这玩意儿的攻击了。 至于她自己,晴嬅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了。 就在这时,学子们有几人大胆的上前拦住了妙音真人,挡在晴嬅身前,齐学堂的学子,大多都知道何为善恶。 其中甚至有两人是曾经帮助楚临曦为非作歹,在廖山威逼阿玥的神女。 “您作为前辈,不该......” “滚开!这是我和这狐狸精之间的事,你们还没资格插手!”妙音真人的声音有些尖锐,就好像被毁的不是她的琵琶,而是她的嗓子。 说不动人,她便出手,仅是随手一挥,这挡在身前的人就被一股力量给拨开,给她让了一条路来。 晴嬅像是一条失去理想的咸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全然没有想逃的心思。 死到临头,她无所畏惧勾唇轻笑。 妙音真人已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阴骘可怕,“你笑什么?” “我笑你摊上大事了。” 阿玥和墨白已经晕了过去,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是。”妙音真人一脚踩在晴嬅手上的右手上,用尽了力道。 晴嬅痛的快没有知觉了,这右手貌似不是自己的。 甚至在心中不合时宜的想着,该不会被踩成难看的肉泥了吧?看见的话这辈子估摸着是没了胃口吧?自己若是死了,爹爹他们会怎么报复妙音真人呢? 还有,师父若是知道了,会怎么做呢...... 头发被人用力的扯着,晴嬅在昏迷前又想道,女子打架的手段都没什么新意,打来打去都要扯扯头发,属实没意思极了。 楚临曦兴奋得心跳加速,太好了,这贱女人真是自寻死路,竟敢师父的琵琶琴给毁了,平日了妙音真人连碰都不给碰,宝贝的跟女儿似的。 晴嬅倒好......楚临曦真想仰天长笑,痛快,太痛快了! 正当妙音真人要逼着晴嬅露出狐身,打算把对于狐族最重要的尾巴拔掉时,一股极强的威压如排山倒海般袭向了自己,在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极强的危机感和死亡感袭来。 惊得她立马松开了手里不知死活的女人,跪在了地上。 不论来人是谁,光是感受这股威压,就足以让她俯首称臣! 妙音真人忐忑惶恐不已,究竟是谁来了...... 抬头时,入眼看到的是老态龙钟却又不失威严的书神,妙音真人微微皱眉,只是书神? 她下意识站了起来,视线又从书神身上回落到晴嬅身上。 她已经想好了说辞,书神若是怪她,她便说是晴嬅毁了她的法器,伤了她的徒儿,这放在三界,算得上是死敌了。 想必这样的说法,书神也不会多说什么。 出神时,妙音真人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威压并不是来自书神身上。 直到有人惊呼了一句“烛胤帝君”!妙音真人这才吓得双腿一软,梅开二度,又毫无硬气扑通的跪了下去。 按理来说,不至于每次见了天地共主都要行如此大礼,但妙音一直以来都很惧怕这位天神至尊,并不仰慕,而是惧怕。 抬眼之时,妙音真人更是吓得脸上血色全无。 只见一身蓝色淡金华袍的男人从虚空中闪身到近前,直接将晕倒在地的红衣女子揽入怀中,神情冰冷肃杀,深邃的金眸中杀意尽显,单手握着那只受了伤的手,玄妙的法力运转开始为其疗伤。 如此尊贵的男人只需往着一站,无需多说什么,就会让人紧张忐忑的不知如何是好。 书神愤怒的将妙音击飞,力道用足了十成十,直接让后者爬不起来,比阿玥的伤势还要严重百倍。 妙音真人此时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一片浆糊,就算被书神打成这样,也没反应过来这眼前所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何止是她懵了,尚保持清醒的人亦是如此,尤其是楚临曦,脸上血色全无,眼睛瞪得像铜铃。 书神怎会不问缘由的朝自己动手?帝君为何会如此对待那个狐狸精?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那心疼又紧张的神情,这样的情绪怎会出现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妙音真人宁愿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荒唐的梦。 “你你你......你摊上大事了!”书神怒指妙音真人。 他那叫一个气啊,妙音这老太婆竟敢在他不在之时朝学子们动手,更为紧要的是她竟敢重伤晴嬅。 方才来的路上,他还向帝君信誓旦旦的保证,小家伙在齐学堂好着呢。 这这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还有这倒了一片的学子,书神气的满面通红,胡子都翘了起来,“你这老东西,是想把齐学堂屠了是不是!” 第二二二章 帝君来为她撑腰了 妙音真人愣愣的,面对书神的滔天大怒,一向口齿伶俐的她竟不知该如何回嘴。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来人了。 “玉屏真人和玄女怎么也来了?!”有人最先认出来了。 走在最前的是一身烟青色,气场温柔大方,雍容稳重,标志性飞天簪的玉屏真人。紧随其后的则是白色荷叶裙,出水芙蓉,有着三界第一美的九天玄女。 玉屏真人乃是烛胤帝君故交,名望颇高,和书神乃是一个等级的神仙。 只见玉屏真人皱着眉最先走到了烛胤身前,微微屈身,说道:“帝君息怒,妙音不是鲁莽之人,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 玄女则是去将妙音真人扶了起来,楚临曦面色微变,连忙小跑过来,方才她真的被吓到了,竟忘了第一时间来扶妙音真人。 “玄女姐姐……” 话音未落,玄女就给了她一个眼神,后者瞬间闭嘴,局促的站在原地。 楚临曦咬着下唇,又满是嫉妒的瞪了一眼窝在男人怀中的红衣女子。 都怪那个女人,勾引学子就罢了,竟是还将帝君给勾搭了去,真是该死! 场面有些窒息,压的人大气不敢出,玉屏真人神色复杂的看着那面色苍白的红衣女子,心中划过一抹不安。 这女子是谁?帝君为何如此紧张一个陌生的女子? 无人发现,神色淡漠温柔的玄女此时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很紧,指甲都快掐进肉里,微微发颤,她低垂着头,额前发丝被吹进眼里又痒又辣,却偏偏不眨眼,盯着鞋尖。 好像不去看,眼前的景象就不复存在…… 烛胤至今没有发话,全心全意的放在怀里受伤昏迷不醒的女子身上,俊眉轻蹙,须臾,他转身大步迈进了齐学堂。 书神沉着脸,打发了还在凑热闹的学子们,并命令赶来的文神们把受伤的学子带下去疗伤,而伤势颇为严重的阿玥和墨白则被重点关照。 齐学堂后院的屋子内,不知过了多久,晴嬅才悠悠转醒,脑袋还有点隐隐作痛,习惯性的下意识用右手揉眼睛,却在动弹的那一刻感受到了痛意。 “嘶——好痛!” 疼的她龇牙咧嘴,也就在这时,她才想起来昏迷前所发生的事。 对了,阿玥和小白! 抬眼之时,正好看到了斜躺在软卧之上的男人,指节分明的手正撑着好看的下巴,银发垂至腰间,屋外的夕阳从窗户洒进来,恰将银发镀了一层淡淡的细闪。 还是和前几天所见别无二样。 许是察觉到某人痴迷的注视着自己,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将女子慌乱的神情收入眼底,反之浮上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在触碰到那只被纱布包裹的手后,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父……”晴嬅从床上下来了。 黑河惊险渡劫,有人替她挡住了八十一道夺命天雷,与天道相抗衡,灭世之力让三界为之震动,最终让她成功躺着修成上仙,而这个人,正是烛胤。 不但如此,这个男人将她带回了神宫,不再有其他的考验,当场就认了她。 犹记得,那时的晴嬅整个人都是飘忽飘忽的状态,好在对方说了,要暂时回齐学堂把该办的事办了才能回君临殿,给了她缓冲的时间。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遇见了。 出神时,耳边传来低沉动人的声音,“好些了?” 晴嬅如梦方醒,如小鸡啄米般点头,“好了好了!” 视线全方位打量了一会儿,看着她气色转好,男人这才微微颔首,起身,“那便出去吧。” 屋外,跪着两人,妙音真人和楚临曦,而玉屏真人和玄女则是陪同着站在一旁,书神则是悠哉悠哉的坐在石凳上饮茶。 从进来到现在,几人就维持着这个状态,妙音真人是最不好过的,毕竟她有伤在身,没来得及疗伤,就跪了好久。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心理建设,以及书神“好心”提醒,此时的妙音真人已经明白,她所伤之人不是普通的狐族,而是青丘帝姬。 可这又如何? 青丘帝姬先伤了她徒儿在前,之后又毁了琵琶琴,自己又不是要杀了她,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就算狐族帝君来了,她也有理。 但事实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其中介入了烛胤帝君。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支呀一声被人从里打开了,几人不约而同的抬眼望去,水红色衣裙的女子和无上尊贵的男人站在一起。 玄女恍惚间竟觉得,眼前的两人是如此般配,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她掐灭。 不,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那个男人! 玄女克制着自己得想法,心口处传来撕裂的感觉,尽量昂起头,想要显得与众不同些。 妙音真人总算明白为何书神和那狐狸精都说她摊上大事了,因为她听到晴嬅喊的那声“师父”。妙音跪坐在地,一时间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 “师父,这是……” 这女人喊谁师父? 玉屏真人目光锐利,直视着水红色衣裙的女子,像是要洞穿对方。 在场之人,只有书神早就知晓了。 玄女怔愣片刻,忽然在心中松了口气,脸色也好了不少。 太好了,原来不是那种关系,原来是师徒,太好了…… 烛胤帝君冷冷的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尤其是头发凌乱,狼狈不已的妙音真人,随即又将目光放在一旁站的笔直的烟青色女子身上。 语气冰冷却又不带丝毫感情,“玉屏,这就是你交的好友?” 妙音真人浑身一颤,忍不住的战栗起来,一旁的楚临曦是最能察觉到她异常的人,师尊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惧怕? 就算真是误伤了人,帝君向来公正严明,也不会怎么样吧…… 这般“乐观”的想着,只是楚临曦是万万没想到,晴嬅攀上了如此高枝。 “师尊,别担心……” 话音未落,楚临曦就收到妙音真人不满又怨毒的目光,似乎在说,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都怪她! 玉屏真人抿着唇瓣,深吸口气往前一步说道:“帝君息怒,妙音并不知那青丘的小帝姬是您的弟子。” 何止妙音真人不知,就连她也不知,这传出去,恐怕也没人会信! 第二二三章 天界大事 “天界大事!天界大事!”小童子手里拿着金色的纸片在神宫边跑边吆喝,像是凡间卖报纸的小童。 手拿果篮的仙子们被吸引了过去,抬手优雅的拦住了还在拼命吆喝的小童子,“小金蟾,又来卖消息啦!” 这被称为小金蟾的童子,乃是财神座下的弟子,本事学了十成十,洞悉商机,在天界赚愿力,在凡间赚黄金,能赚的都做。 “是啊,这回可是震惊三界的大事呢,真材实料,童叟无欺!仙子姐姐们如此貌美,就打个三折,两百愿力吧!” 小金蟾笑的人畜无害,八颗金牙都露了出来,这是那笑弯的眼睛里满是算计。 仙子们被逗的笑了,花枝乱颤,纷纷情愿的各自给了两百愿力。 小金蟾连忙收入囊中,把金纸片双手递给了仙子们,正要说些什么时,为首的仙子就笑着说道:“规矩我们懂,不会断了你的财路,定会守口如瓶。” “仙子姐姐们果然是人美心善~” 最先拿到金纸片的仙子拿在手里定睛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什么?!帝君他……” 话音一落,几名仙子都露出异色,金纸片被使用过一次后,就会自动消失,她们将目光放在了小金蟾身上。 呃……这些仙子的眼神好可怕,好想回去找神君啊! “此事当真?没有半点虚假?”原先温柔好说话的仙子们像是换了张脸,围着小金蟾,面容变得阴沉又可怕。 小金蟾额角冒出了冷汗,“那个……我的消息来路绝不会出错,况且我从来都是诚信买卖,若是有假,定会天打五雷轰……” 他不明白,为何说着说着,这些仙子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差。 难不成她们想听的不是这个? 过了一会儿,等不到想要的答案,仙子们也不为难小金蟾,纷纷叹了口气,伤心欲绝的离去了,实在没心思去桃园摘桃了。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好奇的声音从不远处穿了过来,“小金蟾,今天又卖什么呢?是哪位神君捉妖被咬了,还是哪座神宫走水了,亦或是你们神君又散愿力了……” 听到这吊儿郎当的声音,小金蟾神情一震,连忙将金纸片给收好,转过身时换作了一幅平静的模样。 清了清嗓子重复说道:“天界大事,消息来路有保障,真材实料,童叟无欺……” 来人正是一身紫衣的紫极星君,手里拿着装酒的葫芦瓶,大摇大摆的走着。 “天界大事?天界能有什么大事,你可别搞个噱头来。” 小金蟾表情严肃,板板正正,“那不能,没看见那些仙子的反应了吗,星君就一句话,买还是不买,我还要去别处呢!” 紫极星君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本星君和财神都这么熟了,就不能送?” 小金蟾翻个白眼,作势要走。 你和财神熟,又不是和我熟,凭什么送你? 可还没走两步,后衣领就被揪住了,愣是走不动了。 “开个价。” 此话一出,小金蟾的脸色瞬间变好了,微笑着说道:“既然星君和我家神君相熟,就给星君打个三折,六千六百六十六愿力。” 紫极星君满脸怀疑的看着表情真诚的小金蟾,“你方才卖给仙子们的价格是多少?” 他可不信仙子们能出那么多的愿力,这小金蟾定是在坑自己。 谁知,小金蟾一脸遗憾同情,“星君不会是没有吧?那去个零头,六千愿力。” 谁不知道紫极星君在凡间没什么信徒愿力也少的可怜,这会儿经不住被人激,挥手就给了六千六百六十六的愿力。 瞧不起谁呢? 表面如此,实则心在泣血。 小金蟾展颜道:“星君大气!”说着,就将手里的金纸片递给了紫衣男子,拿着鼓鼓的储物袋,潇潇洒洒离去,一刻不停。 紫极星君撇了眼小金蟾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捞到钱了跑的真快,真是和财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才将金纸片贴在额头,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纸上的内容,片刻后,紫极星君仰头痛呼:“呔!亏本买卖!” 只见金纸片上的内容:惊!万年不收徒的烛胤帝君竟将狐族帝姬收入麾下! 紫极星君之所以痛呼,乃是因为就在前几日晴嬅来找过自己,只不过那时候的他喝多了,晴嬅小嘴叭叭的,他也没记得多少。 隐约就是小女子在分享自己的喜悦,有师父了。 现在回想起来,貌似那个时候小金蟾受财神之托来过紫极宫,和雾尤聊得极好。 之后貌似有个男人来将滔滔不绝的晴嬅叫走…… “紫极,我师父就在附近办事,我在那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抽空溜过来看看你。” “紫极,你别老喝这么多,据说这凡间的酒喝多了,就会变成凡人……诶呀,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我告诉你,我有师父了,很强很帅的师父,我猜你一定认识他,他是天……” “嬅嬅,该回去了。” “啊知道啦!紫极,不跟你说了,师父喊我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小雾尤再见!” “阿嬅姐姐再见!” 紫极星君想起来了,那男人不就是烛胤帝君吗?银发金眸,天界共主独有的象征。 那小金蟾定是听了个全,又从雾尤嘴里套话,真是好会做生意啊! …… “所以说,那妙音真人被罚去了西荒,不得动用法力,投胎到一个残疾的农家女身上。呃,楚临曦呢?” 明艳动人的红衣女子单手托腮,黑瞳如星夜般亮亮的,好生迷人。 只是那右手上还缠着纱布,指尖在桌上画圈圈。 阿玥闻言,得意的说道:“楚临曦啊,从齐学堂除名,剥夺了半生修为被赶回了老家,永不得回神宫,据说当日妙音真人气的都与她断绝师徒关系了呢!” “这样啊……没想到我错过了这么多。” 晴嬅捻起一朵桃花,挠了挠墨白的鼻尖,后者痒的将脸埋了起来,可爱的不行。 阿玥的眼神落在女子缠纱布的右手上,又开始愤愤不平,“哼,就这样的处置,我还觉得轻了。” 第二二四章 嬅嬅随本君同去 阿玥望着晴嬅眼底似有疲惫之色,忽然心疼的说道:“看你很累的样子,帝君留给你的课业是不是很多?” 晴嬅懒懒的抬起眼皮,这个脑袋趴在十桌上,含糊不清的说:“师父严厉,课业确实比在齐学堂要多些……” 何止多些,简直多了几十倍,这会儿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不过师父都是为了我好,我很感激,想要达到师父那样的层次,现在还远远不够。” 说罢,晴嬅似是想起什么,抬眸看向一脸无奈的阿玥,“我不在齐学堂,也甚少能找你,你若觉得无趣……” 这话音未落,阿玥便开口说道:“说到这个,我确实要回去一趟,准备年礼。” 年礼,乃是狐族的重大节日,与天界拜神祭同等重要。 阿玥本就不是专门来齐学堂学习的,有着书神这层关系,随时都可以走。 晴嬅闻言,眼睛一亮,添了不少神采,“年礼!这么说我可以回去见见哥哥们了。” 君临殿。 一抹红衣倩影出现在门外,仙娥们见了都会尊敬的打声招呼,“见过上仙。” 红衣女子微微颔首,回以浅笑。 来人正是从阿玥那边回来的晴嬅,怀里抱着一只褐色的小狐狸,步伐轻快的走进君临殿,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君临殿后的小花园。 花园后种着许多蓝色的忘忧花,与外界不同,此处的忘忧花开的更繁茂,更艳丽,一簇簇的颇为好看,除此之外,还有仙雾飘渺的喷泉,衬得景色怡人,却衬得景色中的人有些冷清。 还未踏入小花园,晴嬅就整了整神色,步伐迈得规规矩矩,收起散漫之态。 怀中的墨白见她如此小心翼翼,眼底划过一抹心疼之色。 他看不明白,姐姐明明很开心,为什么要将开心藏起来? “师父,我回来了。”走到近前,晴嬅柔声道。 眼前的男人正在和一烟青色女子下棋,修长好看的指尖捏着黑棋,淡淡的嗯了声。 这烟青色女子正是玉屏真人,她抬眸撇了眼神奇有些紧张的晴嬅,眉宇中隐隐有丝不悦,不徐不疾的开口道:“他人下棋时,不该出言打扰,这点道理都不知吗?” 按理来说,玉屏真人不该以这种口吻对晴嬅说教,毕竟她没有资格管教他人弟子,只是她实在瞧不起晴嬅,一个狐族之人怎么配得上当烛胤帝君的亲传弟子? 所以,她便忍不住开口了,也是仗着和面前的男人关系近,才如此说道。 晴嬅神色微怔,抿着唇角,快速的扫了眼无动于衷的男人,这才低低的说了声:“是,下次不会了。” 玉屏真人眼底闪过一抹不屑之色,倒是并未再多说什么,又将注意力放在了棋盘上,只是一不留神,就失了好些白棋。 这个女人好生讨厌! 墨白这般恨恨的想着,就在这时,白狐之力悄无声息的运转,他看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画面。 浑身是血的玉屏真人躺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把镶嵌蓝宝石的宝剑,神情震惊又难以置信,断了气也是死不瞑目的瞪大了双眼,就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死的这般轻而易举。 画面拉远,看到了除玉屏真人之外的另一人的背影,红衣,长发。 画面到此,转瞬即逝,没能看清这红衣身影的大致身形。 墨白缩了缩爪子,抬眸看着毫不知情,乖巧如小白兔般站着的晴嬅,心想道:“若是姐姐杀了这女人,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姐姐为何要杀了她……” 正出神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步伐很轻,人未到,香气先到。 是一股淡淡的茶花香,闻着舒适极了,不似那些香气扑鼻的香脂,但墨白还是皱了皱眉,妖异的瞳孔里闪过异色。 晴嬅下意识偏头看向来人,原来是玄女姐姐来了。 两人眼神相撞,玄女温柔的笑了笑,算是无声的打了个招呼,随即便很安静的站在一旁候着,看样子像是有什么事。 玉屏真人棋艺不如书神,更不如妖智过人的烛胤帝君。 只是此时的玉屏真人很郁闷,平日里对方都会都下留情,哪会像现在这般……在棋盘上杀的她片甲不留? 是以,玉屏真人以惨败收场,她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尊贵威严的男人说道:“甚少见你如此,这是为小徒弟出气呢?” 男人并不说话,而是拿起手边的青花瓷杯放在嘴巴抿了一口。 玄女不动声色的撇了眼一旁明显在发呆的女子,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紧握,舒了口气,这才用着温柔到极致的语气,对玉屏真人说道:“师尊,凡间出现了几只大妖,行踪诡异,害人无数,凡间仙宗怀疑和魔族有关,因此向天界求救。” 说话之时,不忘偶尔将眼神放在男人身上,心里头小鹿乱撞,不管多少次,只要见到他,她就会如初见时紧张羞涩的不行。 尖耳微动,墨白 这四人当中,只有晴嬅依旧看不清烛胤帝君的真容。 玉屏真人皱眉说道:“魔族?那确实该下去看看。” 说罢,她看向面前不动如山的男人,“帝君觉得如何?” 只听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却只是嗯了一声,少的可怜。 “反正无事,我便与玄女下去一趟,不知帝君可还有人选?” 这最后一句本是顺带一问,毕竟这些事情烛胤从不参与,唯有真正的大事才能会由他亲自出面。 谁知,男人动人嗓音从薄唇处吐出:“嬅嬅也去。” 玉屏真人神色一愣,玄女则是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话题中心的晴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啊?我也去吗?” 见她这幅呆呆愣愣的模样,玉屏真人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都说这小狐狸达到了上仙的层面,可她却觉得没什么特别,自家徒儿也是上仙,看着却稳重能耐许多。 若是真要带这小狐狸去,恐怕还要拖了她们的后腿,厌烦得紧。 玉屏真人并不知,晴嬅是千岁之内的上仙,不但她不知道,几乎所有人都不清楚,因为此事不得大肆宣扬。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懂都懂。 烛胤站起身,腰背挺直,视线落在了面容娇好的红衣女子脸上,“嬅嬅随本君同去。” 第二二五章 狼妖还是魔狼? 晴嬅没想到,此番下凡驱魔,竟是和自家师父一起,玄女和玉屏真人同行。 至于落脚点嘛,竟是凡间第一仙宗华鹤宗。 一身穿祥云衣袍的白眉道人恭恭敬敬,“启禀神君,那大妖上一次出没的地方乃是凤岭,下山后往南走三百里便是。活着回来的弟子说那是许是一匹狼妖,通体毛发乌黑油亮,速度极快,嗜血残忍……” 白眉道人还在仔细的说着来龙去脉,他的身后跪了一大片人,晴嬅抱着墨白,打量着四周。 这华鹤宗被誉为天下第一仙宗,凡人修仙大多从仙宗开始修行,也有苦行的散修,不受束缚。 此地不同于神宫金碧辉煌,高大伟岸,却也颇有气势,门梁极高,抬头望去,顶上还雕刻着些许华美的图案。这大厅中央摆着一尊九鼎香炉,其上刻着繁杂的纹路和看不懂的文字。 修仙之人清一色的祥云衣袍,唯一不同的就是腰间别有各色各样的铃铛,晴嬅注意到,这些铃铛都是要么成对,要么就是两幅以上。 白眉道人是华鹤宗的掌门人,修为接近上仙的层次,遇到了瓶颈,迟迟没有飞升。 若是飞升,这华鹤宗的掌门人也就该换人了。 “事情就是这样,狼妖的来历我等并不清楚,只是过招时所使用的妖术和寻常有些许不同,寻魔石时亮时暗,这才向天界求援。” 白眉道人面露无奈之色,额角冒了不少虚汗,时不时的抬手擦一擦,背脊挺直的同时,头颅又要低下去。 面前的男人气场太过强大,压的在场之人大气不敢出,更别说抬头去瞟了,纷纷低着头盯着鞋尖,更甚者,汗如雨下。 这究竟是哪位神君被请下界来了?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何为天神之威,何为不怒自威。 白眉道人把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玉屏真人便领着玄女先行去往凤岭探查,晴嬅则是随同烛胤在华鹤宗悠闲的闲逛。 没错,就是闲逛。 连晴嬅都蒙了,师父带她下凡,不就是为了除魔卫道吗?怎么先让玉屏真人她们冲前锋,那自己下来的意义何在? 晴嬅乖巧的跟在身后,神情疑惑不解,却又犹豫的不知要不要开口询问。 师父总是一幅高深莫测的模样,许是有别的原因呢?还是别问了,少说话,多做事吧! 正出神时,面前的男人忽然顿住了步子,晴嬅冷不丁的撞上了前者坚实的后背,最痛的就是小巧精致的鼻子了。 她忍不住摸着鼻子轻呼:“嘶——好痛。” 话音刚落,只见男人稍稍转过身看着她,“怕痛就别总出神。” 晴嬅神情一凝,讪讪笑了两声,“知道啦师父!” 烛胤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眼神免不了落在女子怀中的小狐狸身上,轻轻蹙眉:“凡间比不得神宫安全,这小狐狸没有法力,你要护好了。” 墨白不敢对上他的视线,装作普通狐狸的样子恹恹欲睡,这天神都识不出自己的真身,这天底下应当没人知道他是一只危险系数满星的白狐。 “好,我定会护好小白!”晴嬅说的认真,含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充满了灵气。 没有人问过,为何她会给一只颜色跟白一点不沾边的狐狸取名小白,烛胤也不会问。 他说:“先休息,等她们回来。” 这位天神的意思很简单,跑腿的活就让其他人去做,他和她,好好等着就是,可某些迟钝的人就是不会立刻明白。 闻言,晴嬅愣了愣,下意识哦了一声。 她永远都是这样,不管面前的男人说什么,她都会迅速的回应,丝毫不拖泥带水,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种习惯,然后才懵懵懂懂的想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啧,坏习惯,像只小哈巴狗似的。 “那个……师父……” “说。” 回廊下,蓝衣和红衣相对站着,华鹤宗四季如春,阳光透过梨花斜斜的照进来,似是点点金色的光点稀稀疏疏的印在两人的衣裳之上。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莫名的又紧张起来,抱着墨白的手微微收紧。 “玄女姐姐都去了,我留在这里,会不会不太好?” 晴嬅向来敏感,玉屏真人对她的不满,她都知道,加之玉屏真人和烛胤乃是故交,因此每当这女人在场,晴嬅都会更为拘谨些。 这次下凡除魔,她若是留在华鹤宗“享福”,指不定玉屏真人会有多不满呢! 似是有什么从头顶掠过,下一瞬,晴嬅才知道是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头上,还揉了两下。 “她去或不去,和你有何关系?”他知道眼前的小女子在担忧些什么。 只是晴嬅会错了意,以为他说的是自己不该和玄女作比较,亦或者,她跟玄女没有可比性可言。 鼻子莫名有些酸楚,面上不显,又回到了最初乖巧顺从的模样,“知道了……” 她只是不想让他人觉得,自己作为天神的弟子,只会在天神丰厚的羽翼下存活,一无是处,更不想让面前的男人对自己失望。 见状,烛胤轻轻蹙眉,不知她又怎么了,揉脑袋的手顿了顿,便移开背在了身后,“这次下凡的目的,并不在此。” 他解释了一句。 “啊?不是驱魔吗……”晴嬅不明白了。 烛胤看着一脸蠢呆的女子,语气温和:“近来你表现不错,此次下凡,是给你放假了。” 别人没有看到晴嬅拼死拼活努力完成他所布置的任务的模样,但他知道的比谁都清楚。 这个看似娇弱的女弟子,比任何男弟子都不差。 放假? 也就是可以放松了?! 晴嬅眼睛都亮了,试问哪个学生不喜欢听到这个词呢? 许是太过开心,一时间忘了规矩,一手抱着半个身子快要掉下去的墨白,另只手抓着烛胤极品天蚕丝所制的衣袖,激动的问道:“师父,真的可以休息了吗?!” 但凡换作别人这么做,早就会被扔出去了,可烛胤仅是复杂的看了眼那只纤纤玉手,眼底的光忽明忽暗,随即颔首道:“是真的,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这个我懂!” 晴嬅笑的开怀,瞬间把方才心里那股莫名的郁闷给驱散了,墨白无奈的用爪子紧紧地抱着女子的手臂,唉,姐姐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第二二六章 神族都是伪君子 几人被安排在华鹤宗的主峰上,以最高的礼遇招呼好天界而来的神君们,主峰僻静,林野繁茂,不会惊扰到神君。 望着那抹薄凉清冷的身影一如往常般回到屋内独处,晴嬅皱起了眉头,师父貌似很无聊。 想了想,她望着山下,眼睛一亮。 师父这次亲自陪同她下来,总不能让他孤零零的,倒不如在这凡界宗门找些有意思的新鲜玩意儿来,这般想着,也这般做了。 身影消失在原地,晴嬅抱着墨白开始在宗门有目的的闲逛。 另一边,寂静无声的凤岭,几个身影如游龙般自如又迅速地穿梭在森林中,这一处的飞禽走兽早已纷纷逃离,亦或者惨死在丛林中。 可见此地出现了所有物种的“天敌”。 蓦地,身穿烟青色的女子眼底迸射出点点精光,看向一处娇呵道:“快!在那边!包抄过去。” 说话之人正是玉屏真人,玄女闻言,立马跃到树上,神情肃穆,抬手拂袖施法,一外观精美的古琴便出现在手中,细如春葱的十指拨弄着琴弦。 琴音透澈,如女子的呢喃在林中传走,更如清风般拂过心田,安抚躁动的心。 林中的黑影听到此音,竟是渐渐放缓了速度,随同的华鹤宗弟子和玉屏真人迅速将其围住。 只见一只身形巨大的狼正龇牙咧嘴的瞪着他们,眼睛里泛着腥红,似是被鲜血染红。 “果然是魔!”玉屏真人毫不犹豫的出手。 另外几人大呵:“结阵!” 虽说他们实力不如这位神仙,但来了便不能拖后腿,不能被人看扁了。 魔狼实力不低,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玉屏真人对付起来颇为吃力,持着宝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的缘故正在微微发颤。 如此实力,难怪华鹤宗的人对付不了。 魔狼被玄女的琴音所影响,步伐有些虚浮,只是那眼里的狠厉和嗜血丝毫未减,它猛地朝玄女所在的方向冲去,竟是直接将粗壮的树干撞断。 玄女神色微变,并未受伤,跃到了另一棵树上。 魔狼像是认准了玄女,她躲到哪儿,它便杀到哪儿。 “孽畜!”玉屏真人气急,宝剑锋芒一转,刺伤了魔狼的后腿。 这天界的宝剑是专克魔族之物,能让愈合力极强的魔族伤口难愈。 魔狼感受到痛意,暗红色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触及到阳光时开始蒸发,它恨恨的回过头,想要一脚踹死后方的玉屏真人。 然而后者身姿灵活,巧妙地躲过了。 魔狼不甘心,竟是把一名受伤的弟子扑倒。 玉屏真人脸色一变,眼里杀意翻涌,“住手!”说着,她冲向了魔狼。 她堂堂神族之人,若是连个凡人修仙者都护不了,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被扑倒的弟子不停求饶,早知道不抢着来了。 玉屏真人听了气极反笑,“和魔族求饶?真是废物!” 那弟子早就吓得浑身发抖,都要死到临头了,还管什么风骨啊! 但玉屏真人的速度还是不及魔狼的速度,只见献血喷溅,惨叫声响起,一颗头颅在空中形成一条优美的抛物线,最终重重地掉落在地,滚到了已经完全吓傻的弟子脚边。 “很好,你真正激怒我了!” 玉屏真人将宝剑扔到一边,祭出法器,魔狼见状,眼中划过一丝惧怕,瞧准一个方向想要逃离。 岂料,周围像是有着无形的墙壁,挡住了它的去路。 魔狼朝前猛撞了几下,避障纹丝不动。 见状,玄女松了口气,收起古琴,站在了几名弟子跟前,温柔的说道:“别害怕,这法器乃是上古钟鼎,轻易破不开。你们当中还有谁受了伤?” 玄女看着不仅貌美,还比玉屏真人和善多了,面对这张脸,弟子们脸色发红,支支吾吾的说:“惭愧,没帮上忙,还拖了上神的后腿,我们都受了伤。” “没关系,你们本就是被派来历练的,魔族不同于妖怪,不是你们能对付的,这次长了教训,下次就离远些。” 玄女一边为其疗伤,一边安慰道。 这些弟子都是华鹤宗的内门弟子,甚至有长老的亲传弟子,实力皆是顶尖,惨死的乃是某位峰主的弟子,也是这些人当中实力最差的,这才被魔狼给杀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修仙啊,本就九死一生,害怕落得那样的下场,就要努力提升实力才是。” “是!弟子谨遵教诲!” 几人倍受鼓舞,看着玄女像是救世主般,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善良美好的女子……不,她本就是仙女下凡来了。 她笑了笑,极为享受这种他人对自己的仰慕,嘴上谦虚着说道:“算不得教诲,行了,站远些……” 谁知,话音未落,林中再次冒出了一匹魔狼,疾风掠过,待玄女睁开眼看清时,只见玉屏真人已经对上了那匹魔狼,剑拔弩张。 玄女皱起了眉头,另一边,玉屏真人看了过来,“别过来!” 她知道,师尊是想让她保护好这几个拖油瓶。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过去了,嘴上担忧的喊了声:“师尊小心啊!” 钟鼎中的魔狼见到外头那只,妖异的瞳孔里满是红血丝,高亢的嚎了一声,着急忙慌的撞着钟鼎,似乎想让外面的魔狼赶紧逃离。 然而后者恍若未闻,憎恶的盯着一脸杀意的玉屏真人,蓄势待发。 玉屏真人嗤笑一声,“魔族就该滚回那肮脏阴暗的魔域,不该踏入凡间半步,连魔息都不敢动用,真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玉屏真人对魔族的厌恶如同所有神族之人一样。 那魔狼自然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神族与魔族历来都是死敌,从死敌口中说出来的话,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只不过听到她这么说,免不了要被激怒。 神族都是一群伪君子,凭什么瞧不起他们?! 随着一声充满怨恨的狼嚎,两方开始厮杀,钟鼎内的魔狼都快将爪子挠破了,呜咽了几声,因为它看到丈夫频频处于下风,胜负一目了然。 这是死敌之间的厮杀,谁输了,就会必死无疑。 不错,这两匹魔狼,乃是一对。 第二二七章 初次下厨,多多关照 “上仙,这东西不是这么捣鼓的......” 看着红衣艳丽的女子满脸灰扑扑的,掀起的袖子露出雪白的肌肤,而这肌肤似是刚剥壳了的蛋一样脆弱,上面有着清晰的划痕,隐隐冒着点血,伤口不深,早已结痂。 她正在生火,动作生疏的很,一看就是从未下过厨。 眼看着女子的动作,胖厨子吓出了千层下巴,连忙上前费劲的蹲下想要拦住她,然而为时已晚。 只听嘭的一声,炉灶炸了! 身后站着一排的厨子,他们挥了挥手,难免将空气中的烟熏气给吸了进去,纷纷咳得要死要活,活久见,炉灶炸了。 不一会儿,画面总算清晰了。 众人伸长脖子凑在一块儿,想要探头去看。 只见两个黑乎乎,雌雄难辨的脸转了过来,好在能从体型上将人认出,四五人负责将厨师长庞大的身躯扶起来。 而那身段纤细的女子,则是一脸迷茫的看着周围狼狈的景象。 奇了怪了,平时在青丘就这么生火的,也没见炸啊,难不成凡间不同? 厨师长叹了口气,吐出的气都是黑色的,“上仙,哪有人生火时往火里扔酒瓶的啊......” 晴嬅讪讪一笑,黑黑的小脸上露出了八颗白牙,“那不是感觉火太小了嘛,我寻思着,让火势猛一点,做菜快一些......” 厨师长无奈的扶额,要不是面前的女子是个尊贵无比的上仙,他定要呵斥她,让她滚出这厨房。 这下好了,半个厨房都被毁了。 他无奈的说道:“这样吧,上仙想做什么菜,不如让我等来做,若是不合胃口,您只管提。” 晴嬅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行,我要亲自做。” 亲自做菜才有诚意,毕竟是要献给师父吃的。 见她如此顽固,厨师长噎了噎,不知该如何是好,沉吟半晌,眼看晴嬅又要炸厨房,忽然急中生智。 “上仙,我有个好主意。” 晴嬅的拿木柴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他,水盈盈的眼睛顾盼有神,让人有些移不开眼,“你说。” 厨师长伸手接过厨子递来的湿水布,边抹脸边说道:“华鹤宗有一特色菜品,食材简单,味道鲜美,也容易上手,颇受欢迎。” “是什么?”晴嬅眼睛一亮。 倒是厨子们看着厨师长有些莫名其妙。 “番茄蛋炒饭!” 厨子们有些忍俊不禁,将头扭到了一边,眼神要么望着天花板,要么盯着脚尖。 华鹤宗的特色菜品是番茄蛋炒饭,如此鼎鼎大名,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 晴嬅愣了愣,眨了两下眼睛,厨师长见状,有些心虚的站在原地,咽了咽口水。 他是笃定了这上仙是第一次来华鹤宗,不熟悉环境,才这般胡乱的哄骗她。番茄蛋炒饭的食材确实很简单,隔夜饭是灵魂,然后就是番茄和蛋。 火候她想要大一些,刚好也满足了。 就在厨师长快要撑不住时,晴嬅一掌拍向满是烟灰的灶台,吓得众人一激灵,还以为她是识破了,动怒了。 谁知,晴嬅拍板决定,“就做这个,快教教我,晚膳之前我要学会!” 番茄蛋炒饭,多么响亮霸气的名字,定是道名菜! 一群人收拾好厨房后,准备给晴嬅大展身手,看着面前简单到不行的菜谱,晴嬅忍不住感叹:“难道美食的终极奥义,就是简简单单?” 厨师长忽然觉得这看似出尘脱俗的神仙有些莫名可爱,这年纪看着也小,跟自家闺女差不多岁数,想到这儿,厨师长的语气也变得慈爱缓和了不少。 “上仙认为如何,便是如何。” 可没过多久,厨师长就推翻了之前的看法,甚至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上仙,这酱油要少放……” “可是看着颜色很淡,有些食之无味啊!” “小祖宗啊,这是在炒饭,您不该放一大瓢的水。” “可是给人吃着会不会渴,会不会腻啊?要不把这桶菜籽油倒进去?” “我的老祖宗,那不是番茄,是红辣椒。那是香菜,您确定要放……” 晴嬅不是在和菜品作斗争,反倒像是在和厨师长斗争理论。 最终,两人在争吵下,总算做好了一道像样的菜,能吃就好,要求不高了。 不过抬眼望向窗外,显然已经很晚了,过了晚膳的时间,晴嬅见状,连忙将炒饭端到食盒上,“太晚了太晚了,师父要休息了……我要赶紧过去!” 说着,便匆匆离去,倩影消失在夜色中。 厨师长抹着眼泪,目送着“天才厨娘”离开,想着回去应该烧根香,求她别再来了,但凡他手下带着这样一名固执又有个性的学徒,他早就被气的减寿躺棺材里了。 “唉,也不知谁这么倒霉,要遭受如此酷刑,吃了会上西天吧。” …… 华鹤宗主峰上,还未走近雅间,晴嬅就放缓了脚步,平复着心情。 脸上黑乎乎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只是用水简单的擦了擦,倒是身上略显狼狈,原想着换一身衣裳的,可来不及了。 烛胤作息规律,只要休息了就绝不能被打扰。 这黄金炒饭不能留到明天,她想要尽快让他品尝到自己的杰作,不求夸赞,只想让他笑一笑。 尽管……她看不清他笑了没有。 穿过回廊,站定在屋门前,晴嬅深吸了口气,看着透过窗户纸的微弱的烛光便知,屋内的人还没歇息。 她这才放心的抬起手轻轻地敲了两声,唤了声:“师父。” 声音软绵绵的,传到人的耳朵里痒痒的,忍不住想要挠上两下。 “进来。”嗓音卷着一股慵懒,像是一片薄薄的云,一吹就散。 闻言,晴嬅呼吸一滞,一手拿着食盒,一手轻轻推开了门。 进屋时,她却不像往常一样抬眼到处瞟,而是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回手把门带上,抿着唇角,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烛胤捏了捏眉心,放下了手中的书,看着一脸小心紧张的女子缓缓靠近,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了手上的餐盒,随即又回到了她略有脏污的脸。 他淡淡的开口:“这是去抢东西了?” 虽是语气平平,晴嬅却能听出他话中的调侃,说明他心情不错。 男人斜躺在华贵舒适的美人榻上,腿上盖着一层雪白的毛毯,遮住了那双大长腿,柔顺的银发披在身后,一身闲服,少了些清冷疏离之感。 晴嬅摸了摸鼻子,将餐盒放在了桌上,打开时,香味便溢了出来。 她说道:“弟子亲自下厨,第一次做菜,想着定要给师父尝尝。” 第二二八 本君,喜欢 书案上,一盘看着五颜六色又油腻的炒饭摆在眼前,别说摆盘了,简直像个大杂烩。 烛胤眉梢微挑,倾身上前,凤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言难尽的“佳肴”。 大致可以看出,里面有红椒,青椒,苦瓜,香菜……还有碎肉,确实挺丰盛的,只是这究竟是什么菜?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面带微笑的晴嬅,后者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她说:“师父快尝尝看。” 自我意识良好的晴嬅并没有看出男人面色上细微的异常。 “嬅嬅。”烛胤盯着她,良久才说唤了声她的名字。 晴嬅歪头看他,“怎么了师父?” “为师待你如何?” 晴嬅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便笑着答道:“师父是除了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们外,对嬅嬅最好的人了!” 男人沉吟不语,拿起一旁的筷子,却没有立刻动筷,另只手的食指和拇指来回摩挲着,似是在思量着什么。 眼神落在黑暗料理上,他叹了口气,“菜名是什么?” “胖厨子说是什么番茄蛋炒饭,但做好之后,他们都夸我,说这是天下难得一见的黄金炒饭,世间仅有!” 这小模样看着还挺骄傲,昂着下巴,拍了拍胸脯,比捉了一只妖怪还得意。 烛胤眼角一抽,天底下要数谁最好哄骗,非她莫属。 最终,在晴嬅无比期待热切懂的目光下,烛胤总算破开心里的那道防线,缓缓的抬手夹了一口饭,但放到嘴边时,还是犹豫了一下。 这被晴嬅看在眼中,她神情委屈的看着他,就好像被欺负了似的。 好吧,他妥协了,反正死不了。 烛胤优雅的将炒饭送入口中,于是乎…… 谁又会想到泰山不崩于色的天神,面对一盘“黄金炒饭”变了脸色呢? 烛胤脸色铁青,含在口中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一盘炒饭竟是能汇聚酸甜苦辣四中味道,这种手艺,也只有面前的小女子能做得出来了。 好歹也是吃过天底下各种山珍海味,嘴早就被养叼了,这会儿吃到如此美妙的炒饭,无异于是惊世骇俗了。 晴嬅皱着眉,看不清男人的脸,遑论说看他的反应了,只感觉好像有点不大对劲,她忍不住凑上前,都快脸贴脸了,瞪着个大眼睛想要尝试能看出点什么。 烛胤本是被这一口黄金炒饭“惊艳”得脑子一片空白,女子忽然间的贴近,让他措不及防,独属于女子的幽香从身上散发出来,似是带着目的般盘旋在他的鼻子下,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师父,如何?好吃吗?”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出声,晴嬅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只见一只大手就捂上了她的脸,将她往后推了推。 五指微凉,一只手就能盖住她的小脸。 女子浓密长卷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挠得他手心有些发痒,于是便迅速收回来,放在膝上半握拳。 “还不错,好吃。”睁着眼说瞎话。 晴嬅闻言,愣了两秒,听清后便笑了起来,笑的甜美开怀。 这么容易满足,不过是被夸赞了一番饭菜好吃,就笑成这样,罢了,这样也不错。 烛胤勾起薄唇,竟是又尝了几口,原本难吃的黄金炒饭,也变得美味了起来。良久,察觉到身旁人的视线,他看着她两手托腮,鼓着腮帮子,嘴角从未放平过。 他将筷子放下,“光看着,不尝尝?” 虽说神本就不用吃东西,算是辟谷了,但世间万物的美味,谁会忍心拒绝呢? 这顿黄金炒饭,晴嬅还真没尝过,看这面前的男人吃了大半,也来了胃口,于是乎,她便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筷子,非常迅速的尝了口。 “你......”烛胤微愣。 这筷子,他可是用过的。 眼神扫向桌面,难怪,因为只有这一双筷子。 晴嬅压根没注意到男人的异常,现在的她只觉得难受极了,就像是吃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辣是最清晰的感觉,其次就是咸和酸,之后便是各种味道在嘴里打架,吵得不可开交。 晴嬅捂住了嘴,四下看了一眼,直接跑到门外吐去了。 回来时,她扶着门,有些虚脱,总觉得那坐在书案旁的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师父,您口味真独特......”晴嬅小跑进屋,大口饮了两杯水才逐渐缓过来。至于书案上的炒饭,她简直没眼看了,“我还是把这个拿走吧。” 还未拿起来,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就按住了她的手腕。 晴嬅愣愣的抬眼,“师父,这东西吃了会闹肚子的。”她没想到这炒饭入口的威力会这么大,不愧是师父,居然吃得下,牛。 “不必,本君喜欢,留着吧。” 朱唇蠕动了两下,晴嬅还是乖巧的收了手,她从不会违抗他的意思。 只听一声轻笑,“还是很有天赋的,多加努力便是。”说罢,烛胤再次吃了起来。 晴嬅闻言,感动的不行,暗暗发誓,得到了师父的认可,一定要学会做菜!做好菜! 只是此时的她并不知,厨艺这方面有些人真的一窍不通,哪怕后天努力,也难以变好,反倒被某人投喂的胖了一圈。 翌日,玉屏真人带着玄女来见烛胤,详细秉明凤岭所发生的事。 死了一名华鹤宗的弟子,她们也杀了一匹魔狼,只不过另一只却拼死重伤出逃,虽未找到,但击中要害,许是活不久了,不足为虑。 魔狼所控制的妖怪也被降服,死的死,残的残,可以说这次并不算顺利。 因为玄女受了伤,脸色苍白,本就柔美的长相此刻病恹恹的显得愈发惹人怜爱,弱弱的站在那儿,就让人升起一股保护欲。 白眉道人作为掌门人自然也在此处,除此之外,还有几位长老,和那日一同去凤岭的弟子。 其中一名弟子上前说道:“我等能够好好活着,多亏了玄女上神相救,若是没有上神,我等早就回不来了。”说着,他感激的看了眼弱柳扶风的玄女。 这眼里啊,也不只是感激,还有爱慕。 “不过上神因为保护我等而受伤,实在是......” 玄女眼中划过一抹幽光,上前一步,柔声道:“你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罢,她看着这些对她充满感激和爱戴的弟子,“你们若是想报答我,就好好修炼,我等着在天界见到你们顺利飞升,这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众人闻言,眼中燃起了火苗,掷地有声的答道:“弟子明白!” 第二二九章 姐姐是花瓶,你就是夜壶 主殿气氛紧张,而此时的晴嬅还在厨房和锅碗瓢盆“大战”,厨子们人手一个锅当做盾牌挡在身前,生怕再遇到之前的炸炉事件。 没办法,那威力实在是太恐怖。 主殿中,玄女展示着她的温雅善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台上的主角,只是她如此费尽心思,甚至不惜使苦肉计,还是没能让那上首的男人多看两眼。 不错,这些弟子自以为这九天玄女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受伤,实则是玄女故意如此,她本可以避开,并且不让任何人受伤,却还是迎了上去,被魔狼的爪子抓伤了左臂。 玉屏真人神色略显复杂,紧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出去后,两人走到一处僻静之地,玄女依旧安静的跟在身后,只是心里想着方才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好,亦或者做的太过。 玉屏真人忽然停下步子,回过身看着那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目光中带着些许审视:“玄女,你不该那么做。” 作为师父,玉屏真人自然知道玄女的本事,她分明能躲开,却偏偏不那么做,其中的缘由无需深究,都十分明了了。 玄女抬起头,故作不知,“师尊在说什么,弟子不明白。” 见她依旧装聋作哑,不免有些失望,玉屏真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想引起帝君的注意,这无可厚非,不过我早就提醒过你,莫要心急,更不要自作聪明。” 交叠在身前的手微微收紧,玄女敛下眸子,咬紧牙关,克制着情绪。 玉屏真人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自顾自的说教。 “帝君不是寻常男子,他是天神般的存在,你那苦肉计实在是多余了,伤了自己,只得了些无用的美名,吃力不讨好。” “师尊......” 被当面揭穿小心思,玄女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有些难看,只是习惯了戴上白莲花面具,又摆起了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日若是帝君在场,就你这点小心思定会被他看破,免不了要讨嫌,帝君最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子,这一点我早就和你明说了。” “那般小动作就不要再有了,否则,就算我为你争取再多的机会,讨来再多的好感,也是徒劳无功。” 玄女用力的咬着下唇,委委屈屈的应了声:“弟子明白,定会谨记师尊教诲。”只是那隐藏在心里的恨意和不满,越发积深了。 两千年前,玉屏真人这女人口口声声说定会助她上位,要自己稳住气,慢慢来,稍安勿躁。 可都多少年过去了,除了能像个宫娥一样仰仗她的鼻息随同在身后,偶尔说上两句话还嫌自己话多了,亦或者说错了话,时不时的说教一番,敲打一番,就如现在这样。 这哪是在真心帮她?分明是自己得不到,也不想让他人得到!真是虚伪至极! “行了,这些话想必你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那魔狼的爪子有毒,伤口如何了?还疼不疼?” 再怎么说也是唯一的徒弟,疼在手心里的,见她这幅模样,玉屏真人也心软了。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蓝色药瓶,递了过去,“这有助于伤口愈合,每日睡前涂抹,会好的快些。” 玄女抬头时,瞬间转变了神色,乖顺感激的双手接过,“谢过师尊,伤口已经不疼了。” 话音刚落,拐角处就闯入了一个红衣身影,两人扭头看去,皆是变了脸色。 晴嬅也没想到走到这儿竟能遇见这两人,手里呈着刚做的菜,原本是想着拿去给自家便宜师父吃的,因为刚好到了午膳的时间。 她并不喜欢玉屏真人,却碍于辈分,迟疑了会儿,还是要上前打招呼,心不自觉的往下沉了沉。 “见过前辈,玄女姐姐。” 谁知,刚说完,手里的菜就被玉屏真人挥手打翻了。 扑通一声,所有的菜都散落在地,弄脏了晴嬅的衣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连玄女也愣了。 玉屏真人厉声道:“你倒会享受,我们在凤岭除魔,你的玄女姐姐还因此受了伤,你却在这里过日子般惬意,你究竟是下来历练,还是游玩来的?!” “作为帝君的弟子,怎能如此不上进?净会做些阿谀奉承之事,将这心思花在修炼上面,才是作为一个弟子应该做的事,别以为凭借着有点姿色就能顺风顺水,花瓶可是一摔就碎了!” 这阿谀奉承,指的自然是晴嬅下厨做菜,要讨好烛胤帝君。 玉屏真人把在凤岭除魔时因不顺利而产生的不满都撒在了晴嬅这个软柿子身上。 “我……”晴嬅退了两步,不知该怎么说。 师父说过,确实是给自己放假了,可这么说又是在当面打玉屏真人的脸,这位前辈是不经说的那种,她若是说出来了,指不定会怎么出言讥讽。 更何况,现在已经够难听了,这些话,私下里她没少听。 所以,晴嬅再次选择了沉默,不过袖子里的墨白可不愿了,他见不得晴嬅受气。 姐姐好不容易才做的菜,就这样被那老女人打翻了,气死了气死了!什么花瓶,姐姐若是花瓶,那老女人就是夜壶! 他钻了出来,扑向了一脸厉色的玉屏真人,后者没有想到会突然窜出这么一个玩意儿,一时间也没来得及躲避,就这么被小狐狸挠了脸。 “啊!该死的小畜生!”玉屏真人气急败坏,丢失了原本的教养,大骂不止,抬手一把抓住头上的墨白,想要将其给扔了。 晴嬅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想要将墨白夺回来。 若是被玉屏真人大怒之下给扔出去,处于普通状态下的墨白定会受到重伤。 好在墨白灵活,从玉屏真人手中挣脱,像只泥鳅似的又绕道了脖颈后,嘴巴咬着她的头发,将梳理整齐的发型弄得一团乱。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她早就看不惯晴嬅一直带在身边的小狐狸了,这会儿被惹毛了,哪里还会手下留情。 “小白!别闹!快回来!” 小狐狸在身上乱跑,晴嬅的手也在慌忙乱抓,玉屏真人在原地来回扭动,跟抓跳蚤似的,玄女想帮个忙,却碍于手上有伤,有心无力。 场面一度陷入混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打群架。 玉屏真人一边抓着捣乱的狐狸,一边怒吼道:“还不快快将它弄走!” 晴嬅看似越帮越忙,实则也在暗地里使坏,“前辈您别动,您这样吓到他了,会更难抓的。” 玉屏真人一脸怒气,气的满脸通红,此时的她狼狈的像是逃荒的村妇,比晴嬅好不了多少,至少后者看着还好看许多。 没想到这小狐狸灵活得跟泥鳅似的,防止有人经过,让他人看了笑话,她只好停下了动作,两手握拳,咬牙切齿道:“快!” 她这么一停,墨白还真不捣乱了,就这么优雅的坐在鸟窝一般的头上,得意洋洋。 玄女在一旁看着,莫名觉得解气。 第二三零章 熟悉又怪异的感觉 晴嬅将墨白抱在怀里,好声好气的替捣蛋小狐狸道了歉,玉屏真人还在盛怒的状态,却也不敢真的对晴嬅动手,低声恨恨的骂了声:“真是晦气!” 说完便拂袖离去。 晴嬅站在原地,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耳边传来女子温柔的关怀声:“嬅妹妹别介意,师尊的脾气就是如此。” 原来玄女并未随着玉屏真人离开,她弯下腰,为晴嬅收拾起地上掉落的餐盘。 “我来吧,我来吧!”晴嬅连忙蹲下身子,然而玄女已经拿了起来,笑着递给了她。 墨白蹲在晴嬅的肩膀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晃动,半眯着眼舔爪子,眼神放在面前和善的女子身上。 这女人,怎么看着有点怪呢…… 看着对方手里狼狈的餐盘,玄女柔声询问:“嬅妹妹是要送去给帝君的吗?” 相比于玉屏真人,玄女可谓是太温柔,太亲切了,因此,晴嬅一直都挺喜欢玄女这样的知心姐姐。 “是啊,师父总是窝在屋里看书,我便想着做些吃食给他打发时间,只可惜……” “没关系,现在时候还早些,我可以同你去重新做几盘菜,厨艺不是很好,妹妹若是介意的话……” 晴嬅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姐姐愿意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 早就听闻,九天玄女作为玉屏真人高徒,不但法力高深,还样样精通,这要是放在凡间,定是天下第一才女,才貌双全的那一种,定是所有女子争相模仿的对象。 玄女的笑容更真切了些,两人并排回了厨房,一路上聊的甚是愉快,像是一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姐妹。 “帝君都喜欢吃些什么?”玄女毫无芥蒂的卷起袖子,拿起了菜刀,下意识问道。 晴嬅皱起了眉头,“我也不知道,没问过,师父也没说。” 玄女沉吟了一会儿,“那便多做些吧,来,我教你。” …… 一间宽敞整洁的房间内,紫檀书架上陈列着满满的书,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子,青色的纱帘随风而漾,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着的笔如树林般一般,不远处的香炉冒着淡淡的檀香。 烛胤微微俯身,一缕银发随意的落在眼前的书案上,修长白皙的手执毛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字体锋芒毕露,却又不失内敛。 他神态自若,早已习惯了孤独,写了许久,将毛笔挂在一边,转了转手腕。 偏头望向窗外,日影斜斜,已是下午了。 也不知那小家伙在做些什么? 此次下凡,是给她休假,却鬼使神差的跟了下来,她会不会觉得他管的太多了,觉得不自在? 男人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俊眉轻蹙,指节有序的敲击着书案。 就在这时,屋门被敲响了。 其实早在外面的人靠近之时,他就察觉到了,并未抬眼,动了动手指,屋门就自动开了。 来人正是白眉道人,他战战兢兢的走进去,恭敬的说道:“见过帝君。” 回去“补习”了功课,这才知道从天界下来的神君是什么来历,那一头银发,不正是天地共主吗?! 这险些把他吓坏了,连忙前来请罪。 “小仙不知是帝君大驾光临,多有怠慢,实在是罪该万死!”说着,白眉道人跪了下来。 怠慢说不上,就是没有隆重迎接,也没有设席摆宴,虽是安排在主峰,却也不管不问了。 现在想想,真是不懂事啊! 白眉道人察觉到面前尊贵无比的男人将目光凉凉的放在自己身上,不禁汗流浃背,传言烛胤帝君从不轻易下凡,乃是最神秘的神明,秉性如何更是无人得知,想要从书中那点轻描淡写的记载看出些什么玄机,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万一他一怒之下,一掌灭了华鹤宗,也不是不可能啊! 毕竟这位天地共主,从不在乎,也从不依赖凡人的愿力,就像是没什么能束缚他……细思极恐啊! 谁知,就在白眉道人忐忑不已的时候,对面只是传来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起来吧。” “这?”白眉道人怔怔的抬起头,有些反应不过来,依旧保持着跪姿。 烛胤活得久,比谁都通透,就这小小掌门人心里的小九九,他一眼就看破了。 不过若是白眉道人真那么做,他反倒是不喜了,因为他讨厌那种虚伪至极的迎合谄媚。 “莫要让本君说第二次。” 话音一落,白眉道人惊得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眼看着男人从书案绕到前面,他低下了头,大气不敢出,直到感觉到有人停在跟前,他才抬起头扯唇不自然的笑了笑。 烛胤道:“附近可有游玩之地?” 等了半天,原以为这位天神至尊要说些什么敲打的话,没曾想是等来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白眉道人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宗门地处偏远,附近除了山林就是溪水,帝君若是想在凡间游乐一番,不如去皇城看看,那边热闹。” 许是人身居高位久了,高处不胜寒,想要偶尔下凡放松放松,也是情理之中,白眉道人如此想道。 烛胤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他眸光一闪,眼神透过墙壁看向了屋外,两名女子正结伴而来,有说有笑,手里还拿着餐盘。 玄女和嬅嬅相处融洽,还是和幼时一样…… “师父,我又做了些吃的,您快尝尝看!” 晴嬅将餐盘里的菜都拿了出来,看着确实没有当初那碗黄金炒饭那么骇人,勉强看的过去。 玄女很识相,也很聪明,没有借助这一次的机会抢风头,更没有特地拿自己做的菜和晴嬅所做的做对比。 她要的,只是通过晴嬅来博得男人的好感,玉屏真人靠不住,她便要自己想法子。 这些日子以来,玄女看得出,烛胤对这个徒弟是不同的,从这里下手,比从玉屏真人那要好得多。 只是想到这儿,玄女竟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怪异,就好像……曾经自己就这么做过。 罢了罢了,许是多想了。 事实证明,玄女这一招的确有了明显的效果。 烛胤尝了最近的一盘菜,中肯评价,“不错。” 晴嬅笑眯眯的,“真的吗?多亏玄女姐姐不辞辛劳的教我,没把糖和盐搞混了。” 何止是帮,简直是亲力亲为了,所以这些菜,甚至可以说是玄女做的。 此时的玄女,心情无比激动,帝君吃了,还夸了,真……好啊! 第二三一章 子母铃铛 烛胤看了眼面带笑意,有些羞涩的玄女,淡淡的说道:“有劳了。” 作为师父,总要替徒弟谢一声。 玄女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却还是克制住表情,用着最温柔最好听得声线说道:“应该的,嬅妹妹很聪明。” 这还是面前的男人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怎能不激动?! 玄女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还在和白眉道人絮絮叨叨的晴嬅,心想果然和晴嬅走近是对的。 从这以后,玄女更加确定心中所想,要和他唯一的弟子打好关系。然而此时的她还没意识到,不属于她的,不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 以至于越陷越深,害人害己…… 看着白眉道人一脸局促的站在原地,晴嬅推了一盘子菜送到他跟前,“白眉前辈,你也来尝尝吧!” 白眉道人一听,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上仙折煞在下了,我可不是什么前辈!” 晴嬅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谁让这白眉道人看起来要大她许多呢……不过实际上,她的年纪确实比他大。 “白眉爷爷你就尝尝看嘛!” “诶哟喂我的小祖宗,我哪敢当啊!”白眉道人招架不住,只好顺了她的意思,不过是小孩子心性,想要多得些夸赞。 他尝了几口便毫不犹豫的赞不绝口,竖起了大拇指,“好吃好吃,天下仅有的美味!” 晴嬅果然笑的更开心了,见她如此,烛胤嘴角也微微勾起,心情便和她的一颦一笑挂钩了。 小女子的快乐向来简简单单,独属于她的笑声填满了整间屋子。 白眉道人明显感觉到男人周身冰冷威严的气息变得温和了许多,他这才明白,只怕帝君不是因为太过无聊才想下凡游玩,大约都是因为这活泼好动的小徒弟,为了她的开心。 没想到帝君,还如此有血有肉…… 这一下凡,几人的距离都近了许多,只有玉屏真人还在某个角落郁闷生气。 “白眉爷爷。” 晴嬅每喊他一次爷爷,他拿筷子的手就抖一次,奈何她就喜欢这么唤他,还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瞧这辈分整的,好生奇怪。 白眉道人抹了抹额角的虚汗,“上仙请说。” 晴嬅嘴里还嚼着菜,有些含糊的问道:“为何你们宗门之人腰间都会挂个小铃铛啊?而且还都是不一样的。” 这个问题困扰她好久了,若是都一样的铃铛,可以当做是宗门的身份象征之物,可这分明各个不一样,成对居多,显然也不是区分派别的意思。 白眉道人笑了笑,“这个啊,想必上仙见过成对的铃铛吧。” 晴嬅咬着筷子微微颔首,等着后话。 “那是师徒之间用于联系的子母铃铛,倒是没有传话的用处,只是子铃铛发出的声音只能为所持母铃铛者听见,反之同理,他人是听不见的。” “离得多远都听得见吗?” 白眉道人笑着摇摇头,“没那么夸张。”苍老的手指了指耳朵,“正常范围内才能听到,耳朵好使的自然能听得远些,不过聋子也是能听到的。” 晴嬅张嘴哇了一声,流露出极大的兴趣,“那也挺神奇的,而且很有意思,你们可真会玩。” “小玩意儿罢了,也不记得是谁先用上的,久而久之,就成了个不成文的规矩,也好认人。” 玄女也跟着加入进话题里,字斟句酌的说道:“发明此物之人心灵手巧,不过到了仙人乃至更高的品级,这铃铛也只能是个有点独特的饰品,传音寻人、飞鸢传书,会更有用。” 晴嬅却不这么想,眼神亮亮的,似是眼里有光,“可我觉得,这很浪漫啊……” 烛胤神色微动,却没有加入这个无趣的话题,他向来如此,孤独的像是个被排斥在热闹之外的人。 察觉到某人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他抬眼看了过去,薄唇轻启:“怎么了?” “师父有没有药膏,玄女姐姐在凤岭受了伤……” 话没说完,只见桌上就凭空出现了好几瓶药。 “多谢师父!”晴嬅眼睛一亮,将其拿在手里递给了一旁还处于懵逼的玄女。 “姐姐快拿着,这些药很管用的!” 因为她在做任务时总是磕磕碰碰,极易受伤,又怕疼的要死,打起架来比谁都狠,受起伤来却也比谁都怕疼。 玄女抬眸感激的看了眼男人,耳根子也红了,低低的说道:“谢过帝君。” “不必。” 分明是晴嬅要来的,她却向面前气息尊贵的男人道谢,没有前者开口,她又怎能有此殊荣? 只是此时的玄女太过喜悦,一门心思放在心上人身上,当这一切都是他的关心。 几人中,只有白眉道人注意到堂堂天神居然会随身携带这些疗伤药品这一细节。 天底下谁能轻易伤到这位帝君?显然,这些东西都是为爱徒准备的。 白眉道人神色复杂的看向一旁的红衣女子,眼神清澈纯洁,长相更是完全没得挑,帝君这师父做的,也太体贴了些,因为他认得这些药品,极品的效用不说,还包括了全身上下各种内外伤。 偏偏要自己拿着,而不是给那女弟子自己带在身上,看似多此一举,实则细想,还是有些耐人寻味啊…… 目光再移到出尘清丽的玄女脸上,白眉道人恰巧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愫,心下微惊,原来如此啊! 放佛被燃起了八卦之魂,白眉道人眯着眼,似笑非笑。 “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晴嬅忽然问道。 这回去,指的自然是回天上。 男人低沉动人得声音传来,“这就玩够了?” 玄女不禁紧张起来,说实在的,她还不想那么快回去,因为回去后,就很难接近他了。 那威严肃穆的君临殿,让人不敢多生半点非分之想,而现在的小屋子,却极为不同…… 晴嬅轻笑:“那倒不是,就是想趁着回去之前,玩个痛快。” 等了片刻,男人说道:“明日带你去别处。”这意思,便是一同去了。 虽说晴嬅早早就和紫极星君逛了大半个凡间,可和面前的人一同去又是不一样的。 她愿意和他踏遍万水千山,一次,百次,哪怕无数次,她都愿意。 玄女垂眸,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三二章 没有谁生来有罪 入夜,两女子携手回房,晴嬅打着哈欠,今天是累极了。 玄女神色犹豫不定,眼看着就要“分道扬镳”,她故作不经意间说道:“嬅妹妹真幸福呢。” “嗯?” 玄女无奈的笑了笑,“帝君待妹妹极好,还能与你在凡间游玩,我就不行了,师尊要求很严,更不允许我与凡人接近,这大好河山我注定是见不了了……” 晴嬅看着她眼里的光逐渐变得黯淡,想起玉屏真人那苛刻的性子,只怕玄女姐姐过的确实不好,心里头为其感到酸楚,却也感念自己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师父。 师父面冷心热,看着清冷寡淡,实则还是很温柔的。 “这样吧,明日我求求师父,让姐姐一同去玩,如此一来,玉屏真人应该不会多说什么。” 玄女露出惊喜之色,亲切又激动的拉着晴嬅的手,那眼里的喜悦真真切切,音量都忍不住拔高了些,“真的可以吗?!” 晴嬅见她如此,只当她是真的想在凡间玩耍,“我会尽力的,至于可不可以,还要看师父怎么说。” 话不能说太满,其实两人都知道,烛胤会依着她的。 达到了目的,玄女这才安心的放晴嬅回去,两人的屋子隔得远,这是一个岔路,一左一右。 墨白从袖口里跳出来,翘着尾巴优雅的踩在石板路上,他斜睨了眼那月光下白色身影消失的方向。 这女人心思不纯,定是瞧上了姐姐的师父,不过这也挺好,把那男人带走吧,这样一来,姐姐的眼里才能只有他啊…… “小白,快跟上。”女人软糯的嗓音打断了墨白的思路,妖异魅惑的眼中划过一抹幽光,便往前小跑了几步,跟上了红衣女子。 晴嬅百无聊赖的踢着路边的石子,自顾自说道:“青丘年礼就快到了,算算日子,估摸着回去之时刚好能碰上,也就不必绕路走了,也不知阿玥准备的如何,她刚刚成年不久,担着的担子也不轻……” 听到阿玥这个词,墨白没来由的心悸了一下,反应过来时,不禁懊恼自己怎可能因为那个丑女人影响了情绪。 晴嬅还在边走边嘀咕,说的大约都是青丘的事情,可见是真想家了。 只是此时的晴嬅并不知,危险正在悄悄逼近,青丘盛大的年礼,她是见不到了。 墨白耳尖微动,似是察觉到什么,因为出神的原因,加上晴嬅这个路痴,莫名其妙竟是走偏了都没留心。 两人都发现了异常,墙外似是有什么响动。 “嘘……小白,你在这儿等我,我翻过去看看。”说着,还未等一脸懵逼的墨白反应过来,晴嬅就一跃而上,翻到了对面,可谓是个翻墙小能手,一看就是没少干。 墨白抬头看着那高出他许多的墙,不甘心的挠了挠白墙。 该死,如今的这废物模样是绝对跳不上的,估摸着连墙头都摸不着,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墨白用耳朵贴着墙,仔细听着对面的动静,然而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这才更让人感到忧心。 他抬眼看了下四周,心里不禁慌张起来,没办法了,只能刨土了。 没想到堂堂白狐,居然要做刨坑这种事,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 过了许久,墙下的土出现了一丝松动的痕迹,紧接着,一只灰头土脸的狐狸脑袋从土里钻了出来,疯狂甩头,将耳朵里的泥土给甩了出去。 抬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墨白脸色大变,连忙将剩下的身子从土里拔出来,动静太大,只听“嘘”的一声传来。 晴嬅皱着眉,食指抵在唇瓣上,示意他别那么激动。 墨白只好蹑手蹑脚的过去,不小心踩到一片枯叶,都要被女子看了一眼。 此时的晴嬅正在为一只受伤的狼疗伤,她的治愈之力是三界以内最厉害的,而这并不是普通的狼,瞧着那腥红又暗淡的眼睛,便知是魔狼。 墨白正是认出了这是魔族,才吓得不轻。 这魔狼伤得很重,五脏六腑都遭受了重创,更为严重的还是精神攻击,虚弱的不行,没有丝毫杀伤力,就这么无力的趴着,吊着一口气,像是随时都能死了。 也不知它是如何出现在这个地方,这可是华鹤宗啊,被一只魔狼混入其中,也太大意了些。 墨白露出凶相,龇牙咧嘴的瞪着这只快死的魔狼,他用爪子巴拉着晴嬅的衣袖,神色着急不已。 晴嬅一边施法为其疗伤,一边低头看向一脸着急的墨白,低声道:“我知道,它是魔族。” 知道还帮它?! “可是你看它,腹中有子。” 墨白闻言,脸色微变。 女子娇嫩的手轻轻的放在魔狼的肚子上,感受到它肚子里的胎动,一阵一阵的,相比起母亲的虚弱,这腹中的孩子充满了活力和生机。 “我想,生命都不是生来有罪的,这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幼崽,何罪之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小白。” 墨白神色复杂,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若是所有人都像姐姐这么想,自己也不会被赶尽杀绝了。 是啊,谁是生来有罪的呢?他又何罪之有?就因为那不确定的危险性,就要把人往死里逼。 他杀人放火了吗?至今未曾啊...... 一只手忽然轻柔的放在了墨白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墨白抬起头,湿润的瞳孔里倒映着女子满是关怀的小脸,红唇轻启。 “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吗......或许吧。 魔狼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站起来了,起初它看到晴嬅接近,就已经做好被杀死的准备了,没曾想这女子竟会为自己疗伤,而且这如此精纯的治愈之力,绝不是凡人。 它感激的看着晴嬅,语言不通,无法沟通,只能用行动来表达它的谢意。 魔狼前两腿半跪在地,伏低了头。 晴嬅接受了它的这一跪,伸手放在它的略有些湿润的鼻子上,小手在这张庞大的脸上显得极为娇小。 她说道:“快走吧,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墨白仍是保持着警惕的状态,好在这魔族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没有在伤愈时反咬一口。 魔狼深知无以为报,此地更是不宜久留,最后满是憎恨不甘的看了眼华鹤宗,就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夫君已经被杀,这腹中的孩子是它活下去唯一的希望,那仇人就在这华鹤宗当中,可它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不,它甚至要离得远远的。 它恨啊!!! 第233章 爱玩游戏的男人 这魔狼正是在凤岭时,从玉屏真人手底下侥幸捡了一条命的那只,它一路疾驰,想要逃出华鹤宗。 其中的怪异就在于,既然本就要逃跑,为何会出现在华鹤宗地界呢?这不可能是迷路。 “站住。”一个极为危险的声音与耳边的风声一同钻入它的耳朵里,像是毒蛇般致命。 魔狼立马停了下来,浑身紧绷,眼里闪过一丝极度的恐惧。 它开口了,“见过尊上。” 只见一个面戴金色面具,一身黑袍的男子出现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下,男子出现的那一瞬间,就连月光都被吞噬了,周围的光瞬间暗了下来,风也停止了躁动,大树的枝条在环境的衬托下变得尤为诡异。 沙哑无比的声音传来,“看来你运气不错。” 魔狼沉默了,它之所以出现在华鹤宗,正是因为面前的男人,是他将濒临死亡的它丢进了华鹤宗里。 否则以它重伤的状态,又怎可能不被人那群修道者所发觉,只怕光闻着味儿,他们就如同野狗般朝它扑来,恨不得将它剥皮抽筋,食其肉,饮其血! 男子说道:“回魔域,还是留下,由你来抉择。” 魔狼闻言,猛地抬起眼眸,看来魔尊心情不错,竟是破天荒的给了选择权,毕竟以往的他,从来都是直接按着自己的意思做事,否则也不会二话不说的把它丢进敌人窝里了。 像现在这般好说话,实在是少见得很! 魔狼眼神坚定,满腔的仇恨,“属下想留下来,要为夫君报仇雪恨!” 男子微微颔首,“哪怕为此付上生命的代价?” “对!” “可你斗不过神。”他毫不留情的打击。 魔狼咬牙切齿,双目赤红,“拼死一试!” 它早就想好了,只要腹中孩儿顺利降生,它就会寻求一切机会去杀了那群人!尤其是满嘴象牙的玉屏真人! 男人语气淡然,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死了也杀不了呢?” 魔狼低下了头,死了也杀不了那个女人,那它又能如何?人命吧...... 男人见它这么快就泄了气,不由得嗤笑一声,似是在嘲笑它的不自量力,“本座可以替你杀了她。” “真的......吗?”魔狼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若是魔尊出手,玉屏真人必死无疑! “当然。”男人抬手摸了摸脸上冰冷的面具,狭长深邃的丹凤眼里满是算计,他幽幽的开口:“玩个游戏,你做得好,让本座开心了,就帮你。” 魔狼神色一怔,下意识追问道:“什么......游戏?” 男人抬起头望着远处被云雾遮挡,仅露出尖头的高山,那是华鹤宗的方向,他勾唇嗜血一笑,空气都燥热了。 “还记得那个救了你的女子吗?” 魔狼点头,回想起晴嬅救它时的模样,它从未见过如此好看又充满灵气的眼睛,“记得,她很善良,也很不同。” 尽管她救了自己,可魔族和神族之间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恨,对她的感情,它是复杂的。 “本座要你永远记得她。”男人将视线落在魔狼身上,眯着眼,就在魔狼疑惑时,他又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既然是恩人,就要好好报答啊!” “尊上?” “什么是报答的最佳方式呢,自然是让她变成自己人,哈哈哈......” 让神圣的神明被邪恶污染,进行一场疯狂的洗礼,摒弃光明,堕入黑暗。 背负满身罪恶,与魔狂欢,岂不美哉?! 魔狼惊恐的看着他,一时间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谁又会想到这魔狼腹中之子会是在今后晴嬅作为新任福神上位,随手在凡间救下的狼崽子,而这狼崽子更是在今后成为大名鼎鼎的魔族四君之一黑境,以及几千年后魔神大人的左右手之一。 黑境不知,晴嬅不只是救了他一次,命运的轮盘,世界线的收束,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小插曲过后,翌日。 晴嬅与烛胤前去了较为热闹的弥谰国国都,与之同行的,还有死皮赖脸跟在后面的玄女,玉屏真人则是单纯不想见到晴嬅,找借口先行离开了。 另外,还有个多余的人物,那就是自荐当向导的白眉道人,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八卦才跟来的。 闹市中,几人乔装打扮混入其中,而烛胤则无需如此,因为只要他想,凡人就看不见他。 然而哪怕几人穿的是乞丐装,也难掩气质,引得不少人侧目。 “白眉爷爷很闲吗?”晴嬅歪头看向似乎一脸坏笑的白眉道人。 “不闲,这也是很重要的事啊!” 晴嬅撇撇嘴,两手背在身后,步伐轻快,注意力又被小贩小摊吸引了过去。 “这位姑娘好眼光,这是宫廷玉钗,宫里娘娘们最爱用的,走起路来流苏会晃动,不论在白天黑夜都极为美艳夺目,是个男子见了都是走不动道的。” 小贩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眼神不经意间打量着面前三人。 他眼光毒辣,这三人虽然身上穿着的衣服面料普通,却气质不凡,定是哪个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姐,这两位貌美的女子长得不同,气质不同,定是两家人,那老的应该是其中一名小姐的管家。 白眉道人:??? 小贩心想着,越美的女子越喜欢争奇斗艳,那红衣的看不出来,白衣的定是这般,既然如此,出价自然不能低,小贩心里头已经有了算盘。 晴嬅本是没什么兴趣,奈何小贩口齿伶俐,说的她都有些心动了。 玄女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玉钗,眼里有了兴趣,柔声道:“确实不错呢......”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玉钗在所有的首饰中,就像是珍珠在石头堆里,一眼就能瞧见,有了对比,谁会不喜欢这出彩的玉钗呢? 小贩将两名女子的神色收入眼中,心下得意不已,很好,上钩了。 于是他便故作可惜的说道:“这玉钗最适合两位姑娘了,只可惜想买的人太多,如今仅剩这一根了。” 说罢,他低头摆弄着桌上的饰品,一边自然的说道:“五十两银子,价高者得。” 小贩很聪明,把争夺权交给了两名女子,自己只需置身事外,等着“战火”平息,发大财。 只可惜,小贩看走了眼。 晴嬅并不是会夺人所爱之人,她愿意将玉钗让给玄女,而玄女虽真的喜欢,却不会因为这点小东西伤了和气,毕竟,那个男人还在场,怎么也要营造出善良大方的模样。 “姐姐喜欢就买下吧!” “不,妹妹买吧,姐姐要别的就好。” “可这个适合姐姐......” “不,这个更适合妹妹。” 第234章 玄女的自作多情 小贩挠了挠头,心道不妙。 没想到事情并没有像自己心中预想的走向发展,正常闺阁女子出来逛街,不都是明争暗抢的吗? 他还等着这两个小姐一同加价,坐收渔翁之利呢! 就在两名女子推脱来推脱去时,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忽然出现,将桌上的玉钗递给了身穿素白衣赏的玄女。 小贩四下张望,这男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对啊,方才分明不在啊,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这男的,长的好绝…… 玄女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时便紧紧握住了手上的玉钗,心情激动的难以自抑,面带羞红之色,帝君竟然将玉钗送给了自己! 晴嬅两眼无神的看着玄女手上的玉钗,心里头莫名有点难受,可她明明不在乎这玉钗落入谁的手里,也没觉得玉钗有多好看。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有点委屈呢? 小贩笑容谄媚的说道:“那么这玉钗就归这位姑娘莫属了,五十两银子,不多不少。” 玄女连忙自掏腰包,不敢让身旁的男人出钱,“给,这是五十两。”可她并不知,烛胤可不会开钱为她买下。 “好嘞!客人慢走,有空常来啊~” 烛胤神情淡漠,没有一丝波动,转身便走了。 几人连忙跟上去,玄女笑得真切温柔,想要挽着晴嬅的手,但还未碰到她,就被炸毛的小狐狸给瞪了回去,还险些被抓伤了。 玄女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缩了回去,奇怪,这小狐狸怎么突然...... “小白,别闹。”晴嬅低声呵斥了一句,这才抬眼看向还未从惊吓中回神的玄女说道:“许是这一处太过吵杂,小白觉得没有安全感,所以才吓到姐姐了。” 玄女善解人意的说道:“没事。” 墨白眼中划过一抹不屑,哼,小人得意,没挠到你可惜了。 “帝君,小白不适应这个地方,不如去个僻静之所......” 呸,这女人套什么近乎,她凭什么喊他小白! 墨白朝她龇牙咧嘴,爪子向前挠了挠,就被晴嬅给强行按了下去。抬起头时,刚好对上女子严肃的小脸,只好收敛厉色,当个乖巧小狐狸,心下腹诽不已。 男人步子未停,却听到了玄女的提议,微微偏头,就看到了飘在湖上的画舫,心下有了思量。 再看看天色,嗯,不早了,凡间的时间过得真快啊。 玄女并未得到回应,嘴角的笑容僵了一瞬,只好和一旁情绪有些低落的晴嬅说话,后者垂眸,偶尔笑应几句,只是那脸上笑怎么看都像是有点勉强。 白眉道人瞧见晴嬅脸色不佳,眼珠子转了转。 刚巧看见了一个摆满饰品的小摊,这摊子比方才那个要大些,卖东西的还是个姑娘,因此上面的首饰都要好看许多。 一阵诡异的风袭来,吹动了小摊子上的布,那姑娘揉着眼睛,定睛一看,一个首饰不见了! 不过桌上多了几两银子,那姑娘四下张望,嘴里嘀咕着:“这青天白日的,见鬼了呢......” 不知过了许久,天色渐暗,湖边人家灯火通明,男人与女人的嬉笑声传来,湖中央飘着几艘普通的画舫,上面挂着红灯笼,隐约可见画舫内人影绰绰。 岸边停靠着各式各样的画舫,船夫撑着竹竿在一旁吆喝,想方设法招呼着往来的行人去湖面游玩一番,不过这些都是普通的船。 白眉道人尽职尽责,将几人引到了一处奢华之地,往里走就会看到高大的酒楼,金钱的味道,热闹非凡,一艘精美华贵的画舫停靠在岸边,一看就不是寻常人能租得起的。 看了不少画舫,也就眼前这个勉强看得过去,大致一看,隔音应是不错,烛胤停下了步子。 好巧不巧,玄女也留意到这艘画舫,停下来,满是期待的说道:“这画舫看起来真不错,好想游玩一番。” “上去。”男人慵懒的声音传来。 玄女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和兴奋,帝君竟然因她一句话,就...... 难道帝君,对自己也是有情意的?否则又会依着她?! 想到这儿,玄女羞涩的咬着下唇,心想这么多年的付出,总算要有回报了。 心里越发的对玉屏真人不满,师尊定是早就看出了点什么,然后从中阻拦她和帝君接近,要不是她机灵,执意要跟来,现在的她早就被玉屏真人带走了。 某人若是知晓她心里所想,定是会让她去了解一下“自作多情和自欺欺人”是什么意思。 白眉道人跟在最后面,望着那抹尊贵的身影飘似的进了画舫。 他实在看不明白了,帝君他老人家,究竟是偏向谁啊? 独独晴嬅,早就忘了白天之事,阴霾也早已被凡间的热闹给吹散,抱着墨白,踏着轻快的步子紧随其后,上了画舫。 画舫内很是宽敞,几人的位子都离得稍远,上首则是坐着最尊贵的男人,晴嬅和玄女相对而坐,中间有几名歌女翩翩起舞,随着船微微晃动,煞是好看。白眉道人则是离主位稍远些,在晴嬅这一侧。 “嬅妹妹,你帮我把这玉钗插在头上好么?”玄女绕到了晴嬅这一侧,将玉钗放到对方手里,意味再明显不过。 晴嬅低头看了一眼,指腹摩挲着这根质地不算好的玉钗,抿了抿唇角,心又往下沉了沉,哑声道:“好。” 玄女并未留意到她的异常,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手里拿着小镜子来回的欣赏,扭着腰肢朝着上首的方向靠近。 晴嬅只复杂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苍老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上仙请看。” 晴嬅偏头看着白眉道人手里的朱钗,疑惑道:“这是?” 白眉道人递给了她,“小仙觉着这朱钗和上仙颇为相配,便买来赠与上仙。” “多谢白眉爷爷。”晴嬅笑了笑,随手插在了头上。 白眉道人呵呵一笑:“上仙客气了,如此一看,当真是绝代佳人。” 另一边,玄女将身子扭向正对男人的方向,一手扶着头上的玉钗,语气里带着软绵绵的娇嗔:“帝君,好看么?” 烛胤靠在软榻上,一手拿着茶盏,另只手拿着凡间的话本,闻言,话本稍稍移开,露出一双绝美的眼睛,只是那眼里冰冷的毫无温度,甚至有一丝不悦。 可有些人就是看不明白,还在保持着最好的角度和最完美的微笑。 第235章 玄女的杀意 男人的眼神从玄女身上穿过,落在了一身红衣、皮肤白皙的女子身上,看到了那头上多出来的首饰,随即又迅速的收回,快速到让人无法察觉。 答了句:“不错。” 玄女闻言自以为是在夸赞自己,便低下头,脸颊上染了些许红晕,“都是帝君眼光好,玄女很喜欢。” 被书挡住视线,却听到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男人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起来。 真烦,是时候让玉屏真人将她带走了。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卖玉钗的小贩收起了摊子,高兴的嘀嘀咕咕,将摊子上的首饰一股脑扔进破旧的麻袋里,乐呵呵的消失在街道尽头。 “真是赚大发了,白白赚了五十两,嘿嘿,没想到这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东西啊,如此好卖!有搞头有搞头!哈哈哈......” 说着,想起了那白衣服的冤大头,小贩又突然皱起眉头,“奇怪,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今天那几人长的什么模样呢?” 原来这小贩是专门去乱葬岗捡漏的,这上面卖的玩意儿全是不干净的“二手货”,洗一洗,就成新的了。 弥谰小国的京都夜夜笙歌,歌女不知疲倦,乐声不绝,画舫的船忽然沉了沉,似是多出了什么东西。 玄女下意识的往外看去,突然有一股不妙的预感,不一会儿,一个烟青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玄女不禁攥紧了身侧的衣裳。 师尊怎么来了? 上首的男人见到来人,动了动手指,歌女便恭恭敬敬的低着头,从大厅中央退到了一旁,停止了奏乐。 作为小辈,玄女要起身迎接,作为低一级别的人,白眉道人亦是。 玉屏真人脸色微沉,迈着沉重的步子,眼神扫向四周,目光在已经趴在酒桌上的红衣女子上停留了一瞬,这才抬眼恭敬的看向上首的男人,站定在大厅中行了个礼。 玄女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徘徊,神色不定。 得到上首递来的凉凉的眼神后,玉屏真人走向玄女,一把拉住了她想要往外走。 玄女瞳孔微缩,生了反抗之心,站住了脚。 “怎么了?”玉屏真人不悦的回过头,她的这个徒弟极少会违抗自己的命令,甚至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 “师尊......去哪儿?” “自然是随我回去。” 玉屏真人看出了她的不愿意,瞥了眼上首置身事外的男人,心下叹了口气。 这个傻徒弟啊,人家都不待见你,你硬是凑上去做什么呢? 玉屏真人之所以出现在此处,正是因为接到了烛胤帝君的口谕,口谕内容很简单,就是让她把玄女带走,字面意思,再没有别的意思。 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作为多年老友,多少能猜到,帝君这是不想再看到玄女了。 玄女并不知究竟为何,只当是玉屏真人又冒出来当绊脚石,心里头的不满和怨恨,渐渐攀高。 回眸满是期待的看了眼单手撑头,一手拿书,至今未曾看向这边的男人,两秒后,她不甘的将头扭回来。 将手从玉屏真人手里抽开,敛眸说道:“弟子随您回去。” 将她失望的神色尽收眼底,玉屏真人复杂的看向还一无所知的晴嬅,只希望,这次与那个小狐狸无关。 “走吧!” 玄女就这样不情不愿的随玉屏真人走了,白眉道人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捋着胡子若有所思。 无人之地,两人乘云离开。 “玄女,为师之前就说过......” “弟子都明白。”玄女打断了她的话。 玉屏真人背着手,叹了口气,“你早该跟为师一同离开的。” 早就和你离开,哪还有后面的事?玄女攥紧了拳头,低着头愤恨不已,并不答话。 “明日随为师去南海。” 玄女抬起头,恢复了平时温顺的模样,“何时回来?” 玉屏真人看着她,淡淡的说道:“少则几百年,多则上千年,看情况吧。” 玄女瞳孔紧缩,万分不解,表情都变了,“为何啊......” 这难道不就意味着很久都不能回神宫,见不到帝君了吗?她很想问凭什么,好不容易才有了进展,究竟凭什么?! 她不知玉屏真人的用心良苦,这么做是为了让帝君对她的不满尽可能的降低,如此才有机会啊。 因此玉屏真人望着星辰,嘴上宽慰道:“千年光阴眨眨眼就过去了,为师都是为了你好,到时候,你自然懂的。” 良久,玄女开口了,语气里透着一股倔强:“师尊,弟子想留在神宫。” 这是明面上的反抗。 玉屏真人皱眉回头,眼里有着明显的不悦,盯着一脸坚定的玄女看了两秒,紧绷的神色并未有所松动,直言道:“不行!此事无需再议。你临曦师妹也在南海,就当是去陪陪她了。” 说罢,她不再看着玄女,目视前方,显然不愿多说。 见状,玄女深吸口气,自知无法此事无法自己做主,便不再说了。 她低头看了眼如深渊般的云层,再抬眼看向那上了年纪,有了些许鱼尾纹的女人。 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杀意,待她意识到时,连忙低下头,惊得心脏怦怦直跳,冷汗直冒,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自己这是怎么了,竟对师尊产生了杀意,不,一定是错觉,她怎么可能想杀了师尊呢...... 凡间,画舫缓缓靠岸,歌女们逐一退下。 “帝君,宗门还有要事,小仙这就先行离开了。”白眉道人很是识趣,拱手笑道。 烛胤将书合上,放在了一边,眼皮都没抬半分,淡淡的“嗯”了一声。 白眉道人离开前,意味深长的瞥了眼还沉浸在酒香中的女子,脸上的红晕显得不太真实,那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魅惑,比狐狸还要勾人。 只怕那玄女上神的离开,多半是因为帝君的缘故,看来,他没看走眼啊。 晴嬅一手搭在额角,衣袖下滑,露出了肤如凝脂的手臂,眼神盯着平静的酒水,似乎周围的环境都安静了下来。 忽然间,酒水中出现一张俊美非常的人脸,那双金瞳的颜色比倒映在酒水中的烛光还要明亮,许是喝的有点多,持杯的手不自觉的抖了抖,酒水不再平静,那张人脸也消失了。 晴嬅黛眉轻蹙,不满的嘟囔了两句,“哪儿去了?” 是不是喝下去,再倒一杯人就出现了? 正要将酒水送入口中,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晴嬅顺着这好看的手向上看,就撞入了男人炙热的眼神。 第236章 全是妖怪呐! 小狐狸贪杯,在桌底四仰八叉的做着美梦,梦里,他看见了爹娘。 狐狸洞外。 爹爹说,他生来不凡,日后定会成为伟大的君王。 娘亲说,快进屋,下雨了,小君王淋了雨,也是要生病的。 可他很想告诉他们,他从来不想当王,小狐狸可听不得这些,只想吃好喝好睡好。 ...... 这张脸,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晴嬅眯着眼,眼里似是染上了水雾,藏着不可说的情绪。 烛胤是半蹲着的,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仰头送入口中,并未吞咽,殷红的酒水染红了浅淡的薄唇。 眼神交汇之时,他挑起眉梢,伸手轻捏住女子小巧的下巴,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倾身上前。 唇瓣间的幽香混入酒香,像是不可言状的悸动与情愫相互缠绵,偷偷的融进夜色,沉入水中,只有那一圈圈的涟漪,见证这过这一刻的美好。 一滴殷红的酒顺着脖颈流下,将嘴里的酒尽数咽下,她觉得好甜。 看着尽在咫尺的男人,晴嬅双眼迷离,好不真切,顿时心生恶念,没一会儿,唇齿间就品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似乎是这细微的痛意,唤醒了那该死的理智。 烛胤主动松开了她,手却舍不得从女子柔嫩的脸颊移开,轻轻的抚摸着,拇指抹掉了那唇角的残余,眼里暗潮涌动。 叹了口气,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走出了晃悠悠的画舫。 画舫外,时间仿佛静止了,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一刻被定格住。 卖灯笼的小贩脸上还是吆喝的表情,阁楼上有大娘往下泼水,摔倒的孩童,一只鞋停在了身后半空中,桥上的情人还趁着夜色偷偷牵着小手,女子羞涩的低下头,男子得偿所愿满腔欢喜。 神明带着他心爱的女子,穿过人群,拨开静止在半空的脏水,停在一个简易的灯笼摊前。 晴嬅歪头不解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拉过一张椅子,摁着她单薄的肩膀坐了下来,高大伟岸的身躯站在跟前,似是能为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男子独自一人在摊子上选了张空白的灯笼纸,沾了沾墨,将画笔交到她手中。 随即绕到她的身后,执起她的手,大手几乎能将小手完全覆盖,一笔笔的刻画着心中所念之物。 男人清幽的檀香缓缓飘进鼻子里,心思早已不在画上,就这么任由他操控着自己,甚至跟没骨头似的直接往后靠在了他身上,懒懒散散,看着没多大兴致。 烛胤垂眸看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许是不想让这美好的一刻消逝的太快,作画的时间都被延长了不少,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画着九瓣红莲的孔明灯完成了,。 “真好看。”晴嬅拿在手里爱不释手,抬眼看向一旁的男人,“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莲花?” 烛胤勾起唇角,习惯性的揉着她的头,看着夜空,“许个愿,放飞它。” 晴嬅细细想了一番,随即松开手将孔明灯放飞。 闭上眼,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心里默念着,“拯救苍生,除魔卫道,万世太平。” 许愿时,烛胤的目光一直放在她身上,知道她睁开眼,才将目光移开。 望着孔明灯逐渐变小,直至其消失夜空中。 “你呢?怎么不许愿?” “嬅嬅的愿望,就是本君的愿望。” 晴嬅笑了笑,并不问他如何得知她的愿望是什么,只说道:“你还没告诉我,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只听一声动人的轻笑,他微微颔首:“确实见过。”只是不记得了。 灵图中上有记载,红莲有一特性,那就是脑子不好使,不记事。 毕竟是能长存于世的灵物,若是什么事都记下,免不了要记忆错乱,是以,长时间不出现的东西,她是会忘记的。 如此一说,晴嬅倒是不深究了,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忽然,身后传来异响,两人回过头。 竟是一件衣裳活了似是从一名男子身上脱离开来,好在是外衫,不至于让男子光着身子。 那衣裳精原本正在蹑手蹑脚的靠着墙走,谁知一不小心碰到了乞丐的破碗,发出了声响,这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咦?”晴嬅好奇的走了过去,满眼新奇之色,“这是什么小妖精?” 从未见过衣服能活过来的。 烛胤的时间定格之力只局限于凡人凡物,这妖精鬼怪之物倒是没有揽括其中。 衣裳精紧贴墙角,瑟瑟发抖,不敢乱动,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就差没流冷汗了。 晴嬅正要伸手碰它,却还未碰到,那衣裳精就跟受惊似的往一处疯狂逃窜,逃跑的姿势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孩,唯一不同就是速度挺快,一看就是有经验了。 “别跑!站住!”晴嬅连忙追了上去。 衣裳精撒丫子跑,身后女子紧追不舍,绕过弯弯绕绕的小巷,停在了一家五颜六色的成衣店前,衣裳精直接闪了进去。 晴嬅站定在这家不大不小的成衣店前,这成衣店没有店名,但生意却不错,客人挺多,女子们满心欢喜的提着新衣裳定格在店外的台阶上。 走进里面,只见各式各样的衣裳和布料,有摆着的,也有挂着的,看的人目不暇接,店里面客人也不少,略显拥挤,男女老少皆有。 晴嬅四下张望,眼神扫过每一件衣裳,“哪去了?” 衣裳精定是隐藏在里面,只是不论她如何翻箱倒柜,也不知该如何揪出它。 身后传来脚步声,晴嬅回眸,求救似的看向来人,“你能帮我找找它吗?” 烛胤闻言,只说了句:“旁边。” 晴嬅在这才注意到旁边是一名女子,不过这女子看样子是店里的老板娘,捏着帕子似乎正在和客人介绍什么。 晴嬅上下打量着这老板娘,终于看出了端倪,因为这女子的脸上虽是带着笑容,却是僵硬不自然的。 微微眯眼,她毫不犹豫的踩了女子一脚。 “嗷!要死啦!”只见那老板娘疼的直跳脚,“疼死老娘了诶!” 晴嬅两步上前,揪住了她的耳朵,“你就是衣裳精?!” “上仙饶命呐,小妖从未干过杀人放火,伤天害理之事,不过是想赚点小钱,在才凡间开了间不起眼的小店,都是为了营生啊!” 女子嗷嗷叫唤,不停求饶。 晴嬅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真的吗?那个妖精营生什么?” 就在这时,一旁安静的烛胤忽然施法,金色的法术绕着屋子一圈,比那妖风还厉害,直接让架子上的衣裳开口大笑。 “哈哈哈,痒死了,别挠了!” 而那最初被晴嬅追着赶着的衣裳精从一处掉了出来,在地上不停打滚。 原来,这成衣店里的衣裳,全是妖怪呐! 第237章 千年前的妖怪成衣店 成衣店之事 翌日醒来,白眉道人的朱钗不见了,腰间多了铃铛,忘了昨晚之事。 “好啊你们!整个店里都是妖精,究竟是什么企图?”晴嬅一手叉腰,一手怒指那妖精。 妖精跪在地上,两手捏着耳垂,一副愿打愿挨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说道:“它们都是我手里做出来的孩子,真没害过人……” 晴嬅将那衣裳精拎起来,抖了抖,几两银子就这样咣当落地,滚到了妖精跟前。 “偷钱就不是害人了?”晴嬅言辞凌厉。 妖精抬眼快速的看了眼一旁的男人,那周身有意无意散发的气息让她断定这两人绝对惹不起,转念一想,便说道:“上仙,我这小店是这条街里卖价最低,也是质量最好的,说是卖出去,不若说是租出去,这拿回来的钱,只是租金罢了,并不是全拿。” “那你为何不直接言明说是租的?这不是骗人吗?” 妖精讪讪一笑,“一看就知道上仙甚少和凡人打交道,谁愿意租件不知道被多少人穿过的衣裳呢?而且我这店里的衣裳,不论穿在谁身上,都是极为合适的,只要穿出去,就会招来桃花,几两银子换情缘,不亏!” 晴嬅皱起了眉头,“可你还是在骗人。” 这弯是绕不过去了是吧? 妖精撇了撇嘴,只好低头告罪,“小妖知道错了,绝无下次!” 顿了顿,似是为了赶紧翻篇,妖精谄媚的说道:“那个......两位是道侣吧?既然来了,小妖我就斗胆送个礼,讨个好。” 晴嬅愣了,“什么道侣?” 烛胤神色微动,背着手一言不发,瞧不起那眼底的情绪。 还未等晴嬅反映过来,妖精就自来熟的拉过了她的手,“诶!小妖我虽道行不深,却阅历不浅,看人很准的。平日里来我这店里的夫妻也不在少数,唔......也有偷情的,我一瞧一个准......” 妖精的话很多,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想来也是嘴皮子功夫一流,绕来绕去直接让晴嬅忘了方才进来是为了什么。 此时被妖精拉来挑衣裳,一边比对,一边叨叨个不停,倒真像是来买衣裳的了。 “上仙长得如此貌美,小妖我还是第一次见,不过上仙不适合太过素雅的打扮,像是奔丧似的,但这红衣又太过简单,像是缺了点什么。” 晴嬅:...... 许是妖精的话痨感染了晴嬅,后者也三两句聊了起来。 “你个妖精在凡间卖衣裳,赚凡人的银子,是为了什么?”晴嬅不解的说道:“难不成你吃银子?” 妖精眼角一抽,衣裳精们听了都低低的笑着,被瞪了一眼才收了声,这场景诡异极了。 “小妖我不吃银子,也不吃人,只吃些花花草草罢了,至于为何会在这凡间开店嘛,多半是觉得有趣吧。” 每件衣裳回来,都会带回一些故事说与她听,或悲或喜,就这么习惯了。 这不,今日这衣裳回来,竟引来了两尊大神,差点就要倒闭了。 好在这美艳的女仙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至于那男的,一头奇怪的银发,脸都看不清,什么来头也不晓得,还是莫要深究的好。 妖精总算找到了一件比较适合晴嬅的衣裳,可后者不愿了,将衣裳推了回去。 “别了吧,我可不敢穿你这衣裳,保不准哪天身上的东西就丢了。” “不敢不敢!这送给上仙的衣裳,我哪儿敢动手脚啊?!况且,我虽是妖,也是有妖的原则。” 原则就是,不惹神仙。 不论妖精怎么说,晴嬅还是摇头拒绝,她实在是膈应的很,一想到穿在身上的衣服会说会笑,还能偷跑,就觉得瘆得慌。 妖精突然灵光一闪,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了好多双靴子。 “进了我这小店的人绝不能空手出去的,这样吧,上仙不放心衣裳,靴子总可以吧?我保证,靴子绝对是正常的!” 这妖精品味不错,人的一身行头,从上至下,从里至外,都是极为精致的东西。 但凡她想要做大做强,绝对是布行首富了。 晴嬅自小在青丘没少跟妖怪打交道,每只妖怪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个性,眼前这不知是什么的妖精就属于不能让人空手离店,否则就预示着未来生意渐渐惨淡。 “行吧,就那双。”晴嬅随意选了一双较为不错的。 妖精闻言,可开心了,边笑着,边要为晴嬅换上新靴子。 谁知,晴嬅忽然说道:“你来帮我。” 妖精一愣,抬眼看她,又顺着目光看去。 哦,是要自家夫君亲自来为她穿上。于是妖精看戏似的,将手里的靴子递到了男人眼前。 烛胤低下头,看着那精致小巧的靴子,他属实没想到小女子会提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要求,微微眯眼,将头偏到了一边,并不打算照做。 开玩笑,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做这种事情?更何况,他乃天神,从未为谁弯过腰。 忽然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拉住了他的小指头,烛胤垂眸。 “你帮我换上,可好?”她再次重复了一遍,借着酒劲,任性一次。 但凡她有着一丝清醒,绝不会这么做。 只可惜,烛胤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没有动作。 一旁看戏的妖精心里冷笑连连,这男人啊,都一个模样。来店里的夫妻,就没有哪个男人会为妻子穿鞋的,傲气的很。 面子能当饭吃吗?莫要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晴嬅撇撇嘴,眼里划过一抹失望之色,“不帮就算了。” 说着,独自换上了新靴子,还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夸了句,“很舒服,不错!” 妖精得意的笑道:“那是自然。” “我走了,你要记得你说的话,莫要害人,不然,我定是第一个不放过你的人。”晴嬅故作吓唬的挥了挥小拳头。 “那是自然,我可没那胆量,上仙慢走啊!” 妖精挥着帕子,目送着两个身影渐行渐远,随手将一旁男子的钱袋子给取了,这才回了店里。 迈步进门的那一瞬间,时间恢复了流逝,闹事恢复了热闹,成衣店外的男子大骂:“那个小贼偷了老子的钱!” 第238章 墨白的心魔 翌日醒来时,晴嬅只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揉着眼睛看向四周时,黛眉轻蹙。 不是在凡间吗?怎么回君临殿了? 下了床,左手似乎摸到了什么硬物,顺手就拿到了跟前,“铃铛?” 愣了愣,忽然眼睛一亮。 随着一声声银铃的叮当声,晴嬅迈着轻快的步伐踏入了后花园中,“师父!” 接连换了几声,才等来略微低沉的回应,“何事?” 男人背对着她,躺在一张奢华宽大的软卧上,一手撑头,另只手拿着钓鱼竿,耳边除了女子愉悦的声音外,还有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铃铛声。 晴嬅绕到了跟前,蹲在软卧边,两手托腮,眼神快速的捕捉到了男人腰间一模一样的铃铛。 笑吟吟的:“这子母铃铛是师父亲自做的吧!” 烛胤慵懒的“嗯”了一声,眼神一直放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等着鱼儿上钩。 “那白眉爷爷送的朱钗......”晴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不见了?” 闻言,烛胤眸光微动,还是那副淡漠又理所应当的样子,“你自己弄丢了。” 殊不知,是某人趁着他人不清醒时,随手给扔到角落里的。 晴嬅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似是想到什么,忽然一惊一乍的问道:“小白呢?小白呢?!” 烛胤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说道:“偏殿。” 此时的墨白,还在四仰八叉的睡着,只不过表情很是痛苦,原本美好的梦境忽然画风大变,像是要坠入了一个望不到尽头的深渊,身后有无数双邪恶的手想要将他往下拉扯,甚至要将他吞噬在黑暗中。 窒息,痛苦,大汗淋漓。 他痛苦的低喃着:“阿爹,阿娘.......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好怕,他们都想杀我,我躲不了了......” “小白!小白!”梦魇中渐渐传来女子的呼唤声。 姐姐?是姐姐! 墨白尽可能的摆脱那种邪恶的束缚感,终于在快要睁眼时,所有的恶念都入潮水般退去,此时的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小白,你怎么了?别吓我。”晴嬅将虚弱的墨白抱在怀里,满脸的担心,她从未见过小白这幅模样。 墨白将脸埋在女子的胸口,平复这压抑的内心。 这就是白狐要经历的吗?心魔竟是从出生起就有,只是一直沉睡,等待着时机。墨白情绪复杂,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晴嬅紧抿着唇角,两人相视无言,却也彼此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心魔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 回了神宫的晴嬅,又开始疯狂的刷任务,竟是在一次完美解决凡间李氏冤案之后,被烛胤帝君点成上神,如此年轻的上神,实力还强悍得很,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成为上神之后的她,脱了不少稚气,与刚开始到神宫的样子有了不少的变化,却依旧整日奔波劳累,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就连烛胤都看不下去了。 “嬅嬅,过来。” 晴嬅乖巧的走过去,心里还想着别的事情“怎么了师父?” 烛胤将一本书递给了她,“学会里面的清心咒。” 晴嬅拿在手中翻了翻,没有多问,便收入怀中,“是,师父。”说罢,又要转身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烛胤的声音,“你不必这么拼的。”这语气听着,无奈中,似是有丝心疼之意。 停住步子,晴嬅回过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我可是帝君的亲传弟子,绝不能比别人差了。” 烛胤望着那双明明很疲惫,却又很坚定的眼睛,薄唇轻启:“嬅嬅从不比任何人差。” 晴嬅心下微颤,慌张的移开了目光,不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北荒那只恶妖不老实,神君们派人前去都是负伤而归,在青丘时我就知道那只恶妖的习性,还是我去处理比较好。” 她没敢看他一眼,“师父......我先去了。” “你们狐族的年礼就在十日之后,想回去,便回吧。” 要不是他提起这个,晴嬅都快忘了年礼一事,是啊,离家多久了呢?如今这番成就回去,爹娘一定会为她感到骄傲的。 年礼,她一定会回去的。 “好。” 她不敢看,甚至想快点离开,因为她撒了谎,害怕待的越久,越容易露出破绽。 烛胤没有再拦着她,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身影,他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寝殿内。 如今的晴嬅很少带上墨白,说是去北荒确实不假,降服恶妖也不假,但更多的,是为了别的事情。 一个巨大的山洞内,有着一汪深潭,周围的空气湿润温暖,甚至有点闷热。 “我来了。”洞府内只有晴嬅的回音。 不一会儿,一只巨大的玄龟浮出水面,露出半截身子,眼睛死气沉沉的盯着她,但凡换作他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玄龟没有开口,声音却从他口中传出,“上神来了。”听着是个浑厚的男声。 “废话就不多说了,冰凌草在哪儿?” 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冰凌草,一个能镇压心魔的仙草,世间稀缺。 这些年来,表面上是在刷任务,实际上暗地里一直在找这株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仙草,也不知这玄龟是如何得知她在找冰凌草的,但死马当作活马医,为了小白,她绝不能放过任何希望,哪怕这是个陷阱。 玄龟道:“上神别急,冰凌草当然有,只不过不能白给不是?吾也不是做慈善的。” 晴嬅警惕的看着它,“我要如何信你?” 玄龟发出难听的笑声,扭了扭头,只见那龟壳的一处像是暗藏机关似的打开了,不一会儿,从中冒出了一株冰蓝色的仙草。 晴嬅见状,内心忍不住激动起来。 有了冰凌草,就能拖延小白堕魔的时间了! “我要如何,你才能将冰凌草给我?” 玄龟将冰凌草收起来,说道:“很简单,我有一个朋友,被你们神族给囚禁了,只要你将它救出来,我自然会将冰凌草给你。” 晴嬅眼里满是警惕之色,“你的朋友被神族囚禁?敢问你那朋友是何人?” 玄龟呵呵一笑,“能被神族囚禁的,自然是魔族了。” 晴嬅瞳孔微缩。 “就问上神,敢不敢救?” 第239章 玄女的狰狞 晴嬅沉吟了一会儿,最终抬起头直视着它的眼睛,“我救!” 玄龟停止了笑声,幽幽的说了句:“看来这冰凌草,对你很重要。” 重要,太重要了。 晴嬅转过身,冷冷的看了它一眼,“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玄龟缓缓沉入水中,“那吾便再这里等着上神的好消息了。” 回神宫途中,晴嬅碰见了悠闲的紫极星君。 “好久不见呐!福神大人。”紫极星君调侃着说道。 晴嬅朝他翻了个白眼,“行了,你这又是从凡间玩回来了?” “是啊,你这个大忙人都多久没来找我玩了,本星君除了下凡玩玩,也无处可去了。”紫极星君一手搭上了女子的肩,偏头看她,“怎么,最近可有空?我带你下去放松放松,你造就的盛世,该亲眼去看看。” 晴嬅正要说什么,抬眼之时,正好看到不远处那抹尊贵的身影,然而那男人身边还站着两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玄女和玉屏真人。 铃铛声传入耳中,烛胤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那眼神似是一记冰冷的刀子,晴嬅不自然的将紫极星君的手从肩膀上拿开,随口回了他一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不喜欢我去那些地方。” 紫极星君眼里迅速的划过一抹讥讽之色,“啧,管的还真多。” “少说两句。”说着,晴嬅主动走上前,看着温柔小意的玄女,打了声招呼,“师父,玉屏前辈,玄女姐姐。好久不见。” 玉屏真人没有感情的冷笑了声,“行了吧,你我如今是同等品阶,我这把老骨头担不起你这声前辈。” 不论时隔多久,这女人对她的不满一直都没变过。 晴嬅敛着眸子没再说话,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 烛胤轻轻蹙眉,本想说些什么,却想到方才所见的情景,眼神在晴嬅和紫极星君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便偏过头神色冷淡。 紫极星君很是不爽,错开一步挡在了晴嬅跟前,语气不善,“凡间有句俗语说的好,人贵有自知之明,如今的福神可不是当初的小小上仙,按理来说,你也得喊一声福神大人。” 玉屏真人脸色铁青,“你......”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换成了冷笑。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同流合污之辈。 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原想再嘲讽几句,衣袖就被人轻轻扯了扯,紫极星君只好忍着不发。 传音给晴嬅说道:“阿嬅,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以前那股不服输的劲头哪去了?怎么一看见这老女人就畏畏缩缩的,我看她如今实力还没你高呢,你怕什么?” 晴嬅没有回话,咬着下唇沉了口气。 她要如何告诉他,若不是师父的关系,玉屏真人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前辈罢了。 玄女看到了两人腰间的银铃,神色有些复杂,她主动站了出来做了那个好人,拉着晴嬅的手柔声道:“妹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恭喜你成了福神。” 晴嬅淡淡的笑了笑,“还差得远呢。” “妹妹别自谦了,我在南海时就听说了,福神在凡间香火鼎盛,颇受凡人爱戴。” “都是师父教得好罢了。” 居然不理他? 紫极星君一旁黑着脸,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直到收到晴嬅的传音,他脸色才好些。 邀请他一同去青丘的年礼?这还不错。 于是,便嘴下饶人的走了,不过走之前,瞪了一眼气势凌人的玉屏真人。 因为迁族的缘故,狐族的年礼需准备很多东西,每每准备,都需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复杂繁琐,极为讲究。 而这一次,更是推迟了六百年,不过六百年对神仙来说,眨眨眼也就过去了。 玄女热情的拉着晴嬅到一边“叙旧”,宛若一对许久不见的好姐妹,说着闺房蜜语。 玉屏真人站在原地,神色恢复了自然,“帝君,福神刚上任不久,本应好好沉淀,但这孩子锋芒太过,恐怕会......” “本君知道。” 物极必反的道理,他懂。 “帝君待妹妹真是极好。”玄女直视着前方,感慨道。 晴嬅点了点头,早在点神之前,她就和他人一样能看到烛胤的真面目了,每每回想起那张脸,总有种错觉,觉得熟悉。 “师父待我确实很好,我很感激。” 许久不见,两人的关系其实已有些生疏,晴嬅随意的问道:“姐姐之前招呼不打的就去了南海,是有急事么?” 玄女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是啊,急事,非去不可的急事。不过好在,还能回来。谁曾想短短的时间,神宫已经天差地别了呢。” 说到最后,玄女似乎有些惆怅。 晴嬅倒不觉得神宫有什么变化,神还是那一群神,宫殿只多了个福神殿罢了。 玄女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帝君与妹妹的师徒之情,从未动摇过吧。” 晴嬅闻言,脸色微变,抬眼之时就对上了玄女略带审视的目光,故作镇定道:“不然呢?” 玄女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情绪有着难以克制的激动,像是长期隐忍的人处于爆发的边缘,眼里波光涌动。 “玄女姐姐......你怎么了?”晴嬅有点措不及防。 玄女扯唇想笑得自然,偏偏显得有点狰狞,“嬅妹妹,我的好妹妹,姐姐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晴嬅不由自主的咽了口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温柔似水的玄女露出如此诡异的表情,像是两个人,晴嬅的喉咙有些干涩,身体不自觉的抗拒这种接触,奈何对方抓的实在是紧。 “姐姐请说......” 玄女嘴角微颤,神色痛苦又克制,“实不相瞒,我、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所以,能不能帮帮姐姐?帮姐姐得到他?” 晴嬅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肩上的那双手的力道在渐渐加大,大到快挣脱不开。“姐姐说的是......谁?” “自然是帝君,烛胤帝君!” 玄女像是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良久,晴嬅用力地掰开玄女的手指,将其从自己肩上拿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玄女睁着干涩的眼,眼底的红血丝是如此的明显,红唇微张,如鲠在喉。 “我可以尽我所能的帮姐姐所有事。” 玄女死寂的眼忽然亮了。 “可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 “为......为什么?”玄女深吸了口气,指甲掐着自己的大腿,垂着头神色不明。 “因为这不是我能插手的,姐姐的心思我很理解,爱慕师父的人很多,但这只能靠姐姐自己,师父是一个人,不是物品。对不起。” 说罢,晴嬅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玄女喃喃道:“真是这样么?” 第240章 营救 玄女回想起南海时,楚临曦对她说的话。 “师姐,你没看那狐狸长的什么模样吗?她不过是才来了齐学堂数日,就将神子们迷得七荤八素,连书神都偏向她,害得我落得这番境地。” “师姐,你也太单纯了些,你真以为那狐狸精在帝君身边就会安安分分的当个小徒弟吗?嗤!师姐不会不知道什么叫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吧?要是再放任下去,师姐你就是将帝君拱手相让了。” “不信是吗?师姐看着就好了,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得了她那副狐媚样,我劝师姐还是速速说服玉屏前辈回到神宫,幸运的话,许是还来得及,我可就等着师姐的好消息了。” 当初玄女虽嘴上说着不信,讲着师徒伦理不可僭越。 堂堂天神,更不会作出此等事,可她心里却是着急不安,那个男人她苦苦追寻了千百年,都未碰到他的半分衣角。 可她当初分明看到,晴嬅撒娇似的扯着他的衣袖,可笑那时候的她竟是毫无发觉。 现如今借机回到神宫,想要证实楚临曦所说的话全是天方夜谭。许是带着目的而来,因此留心了不少,特地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不看还好,一看当真不得了。 女子眼底克制隐忍的情意和男人眼底的醋意,被她瞧了个透,因为那样的眼神,她都一一体会过啊! 若说这眼见还有不足以证明,那方才晴嬅的反应便足矣说明一切了。 玄女一手捂着脸,一手抵着雕琢精致的柱子,神色痛苦万分,心里的酸楚之意都快将她整个人淹没,说是心如刀绞也不为过。 凭什么,凭什么啊?! 那是她爱慕了六千年的人啊!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他身边,不惜放弃更好的前程,委身拜在那玉屏真人座下,只是为了能离他更近一些。她小心翼翼的维持这看似平衡的关系,一点点的靠近他,哪怕遭到冷眼受尽委屈也不曾退缩...... 六千年啊,凭什么那个女人一出现,就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的爱?! 玄女恨极了,血丝从眼底渐渐爬升,戾气遍布周身,那清淡出尘的气息被阴沉嗜血所取代,指甲狠狠的抓着柱子,直到将精心呵护的指甲掰断,那刺痛之意才如警钟般将她从悬崖边强行拉回来。 玄女倚靠在柱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恍如经历了一场骇人的大战,抬手用力地攥着胸口的衣裳,一滴晶莹的泪意就这么从眼角滑落。 因爱生恨的心魔,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了。 福神殿。 晴嬅感知到墨白的异常,便匆匆小跑进去,嘴里焦急的唤着:“小白!小白!” 打起帘子,看到了那小狐狸安然无恙的背影,她停下了步子,没有松一口气,依旧紧绷着一条神经,走了过去。 小狐狸轻松的跳到较高的鸡翅木桌上,用脑袋蹭着晴嬅的小腹,眯着眼一副舒服极了的模样。 晴嬅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止不住的担忧:“方才那感觉是不是又来了?” 话音一落,可以明显感觉到小狐狸的动作微微一顿。 墨白乖巧优雅的端坐在桌上,这一双媚意十足的桃花眼与周身又丑又土的皮毛显得格格不入,面对着女子担忧不已的神色,他做不到欺骗,只能无奈点头。 被强行拉进深渊,又无数次拼尽全力挣脱,从痛苦到麻木,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久,每当抵御之时,都在暗想着还会不会再有下次。 好在世间还有留恋之人,否则,他早就坚持不住了吧...... 晴嬅坐了下来,与墨白平视,伸手揽过了他的脑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柔声细语,又满是心疼,“小白,答应姐姐,不要丢失自己,不要被心魔控制。” 墨白低低的呜咽了几声,也不知是在应声,还是在悲鸣。 “我已经找到缓解之法,还记得那个洞府吗?那是白狐帝君曾经遗留的洞府,我在那里边找到了一些书籍,正是埋在桃花树底下。” 墨白神情一震,竖着耳朵细细听着。 原先就感觉那洞府很不寻常,原来是与先祖有关,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白狐帝君也寻了很多法子,其中以冰凌草最为有效,用上一株至少可保八百年安宁,如今我已找到了其中一株的下落,不日就能得手。” 似是看到了希望,晴嬅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十日之后就是狐族的年礼,你随我一同回去。” 墨白眼眶止不住的湿润,抬起两只爪子轻轻的挠着晴嬅的衣裳。 “放心,我有分寸,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小白只需在福神殿等姐姐回来便好,乖。” 说罢,事不宜迟,晴嬅不敢耽搁分毫的时间,在墨白期待又担忧的目光下,再次匆匆离开了福神殿,留给墨白一抹坚韧的背影。 她要让他相信,她一定能凯旋而归。 墨白低下了头,满目痛苦,其实姐姐,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 神宫有一座名副其实的天牢,天牢的中央是一根穿云神柱,天外天,雷云滚滚。神柱周围,则是镇压凶兽的牢笼和犹如地域般炙热的岩浆,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过与此。 晴嬅偷偷潜伏进来,凭着矫健的身姿,侥幸躲过了天兵天将,进来时就看到了那极为显眼的金色神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神圣中又有着难以忽视的肃杀,细看才发现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哪怕是世间最阴暗的恶念,都会在神柱的审判之下被完全灭杀。 不知为何,看到这金色神柱,竟会想到师父。天神,可不就是如神柱一般的存在吗? 传言,只有连众神审判都要忌惮的存在,才会被封印在那神柱之上,比如魔尊这种祸世之人。 将目光从神柱上收回,她所要救的,是一匹受了伤的魔狼。 晴嬅对魔族的怨恨并没有其他神族那般厉害,现在的她一心只想办完这件事,拿到能缓解墨白心魔的冰凌草,至于这魔狼是怎么被关进此处的,她并不关心。 趁着无人之时,晴嬅谨慎施法想要将牢笼破开,神情严肃,抿紧了唇角。 牢笼不好破开,要费不少功夫。 她没注意到,牢笼内的魔狼,正复杂的看着她。 第241章 突发状况 营救魔狼出现意外,玉屏真人相救 晴嬅是易了容的,用原本的面貌过来闯天牢,是个智障行为。 她绷紧了神经,眼神虽紧盯着牢笼的金锁,耳朵却在聆听着附近的风吹草动,临了,她看向一动不动的魔狼。 “听得懂人话,就点头。听不懂就摇头。” 只见魔狼点了点头,确实是听得懂的。 晴嬅低声道:“我不知你与那北荒的玄龟是什么关系,总之是他让我来救你的,你若是想好好的出去,待会儿必须全听我的,不能发出丁点声响,可明白?” 魔狼沉吟了一会儿,腥红的眸子忽明忽暗。 晴嬅皱眉再次问了一句,“可明白?” 魔狼总算点了头。 耗了近七成的法力才将牢笼的金锁撕出一丝裂缝,须臾,只听一声细微的崩裂声,金锁彻底崩开。 谁又会想到,会有人敢潜入天牢将俘虏放走? 这天牢本就只有神族之人才能自由进出而不会惊动阵法,没人会想到神族当中出了所谓的叛徒,毕竟所有的神族都该对魔族恨意滔天,如晴嬅这种已经成了上神的人物,更不会作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才对。 凡事都有例外,晴嬅就是这个例外。 神族近来太过安逸,看守天牢的天兵天将打盹的人竟是不少,晴嬅已经计划好了回去的路,自然不能原路返回,只能找别的出口。 吱呀一声,巨大的牢笼被晴嬅轻轻拉开,笼子内受伤的魔狼缓缓站起身,鼻腔里喷出的气跟脚下的岩浆一样滚烫。 “记住,保持安静,跟我走。”晴嬅凝眸,脸色深沉,无时无刻不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知道被发现的后果是怎样,不论她有天大的理由,都会落下个勾结魔族的罪名,将会被当成神族的叛徒来对待,至此之后她需要承担的后果,将难以想象。 魔狼果然安静的跟在身后,许是后腿受了伤,腿脚不灵活,总瘸着走。 晴嬅想速战速决,恨不得打个地洞直接从天牢底钻下去。 “注意别踩中这些地上白色的方块格子,千万别踩!”晴嬅不得不认真嘱咐,知道魔狼点头,她才放心的先一步走过去。 这是一道阵法,相当于触发式的机关,不小心触发后不但会出现各种陷阱,更为要紧的是会引来看守天牢的天兵天将。 谁知,就在晴嬅刚走出十步远时,耳边就传来某种东西被按压的声音。 晴嬅瞳仁发颤,瞬间回头,只见那魔狼的爪子十分精准的落在一块白色方块格子上,被她看到了,那魔狼居然极为淡定,优雅的抬起了脚。 “该死!你是分不清黑白,眼瞎吗?!”晴嬅忍不住骂出声。 就在这时,地上传来一阵响动,机关已然被触发了。 晴嬅真想扔下这匹魔狼独自一人逃离,她完全可以这么做,可一想到冰凌草,她又硬生生的按住那个想法。 不行,冰凌草千年才出现一株,墨白等不到下个千年了!那一株,她势必要拿到手! 魔狼本就有伤在身,速度受到了牵制,很快就被利箭划破了皮肤,顿时有了几十处的伤口。 晴嬅一边拉着魔狼躲避陷阱,一边往出口逃离,嘴上不饶人的说道:“你就算是想死,也别带上我!我可要被你害惨了!” 魔狼敛下眸子,就如最初之时一言不发的模样,哪怕被利箭刺伤,也不曾哼哼半句。 想必天兵天将此时以往这边赶来,必须尽快离开,神仙们若是知道天牢有一魔族被就走,整个神宫估摸着是要翻天了。 然而最先等来的不是所谓的天兵天将,竟然是另一人。 “站住!你在做些什么!” 听到这一熟悉的呵斥声,晴嬅浑身一凛,来人居然是玉屏真人?! 晴嬅面沉似水,惊诧之余没来得及躲避急速飞射而来的利箭,直接被刺伤了右臂。 暗道一声不妙,这每一支利箭都极不寻常,一旦被伤到,等于是被打上了印记,一旦这印记被发现,也等于是在昭告他人,她堂堂福神就是那偷进天牢救走魔族的叛徒。 显然,玉屏真人并未一眼认出面前之人就是厌极了的晴嬅。 “你乃是神族之人,你可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玉屏真人施法设了屏障,暂时性的拦住了晴嬅的去路,“你想当神族的叛徒不成?!” 晴嬅面色凝重的看向四周的屏障,耗了近七成的法力,对付起来会颇为费劲,却也不是没有一决胜负的可能。 见她不说话,玉屏真人火气越发的大了,“好!好得很!” 自从玉屏真人一出现,魔狼的眼里就迸发出了滔天的恨意,上次它得侥幸逃走,这次又再次被她抓回来,它与她的仇怨,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 魔狼毫不犹豫的冲向满脸怒火的玉屏真人,后者嗤笑一声“不自量力”后,就将它一掌击飞。 “当初让你从我手底下溜走,捡回一条命苟且偷生,从那以后就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不过,你以为这次还能逃吗?你那时若是好好的滚回魔域倒也罢了,竟敢到南海来作恶,真是可笑至极!” 晴嬅闻言,心中划过一抹怪异之感,免不了会想到几百年前下凡去到华鹤宗时,她救了一只奄奄一息,带着身孕的魔狼。 视线落在浑身是伤,却依旧不肯服输的魔狼身上。 不对,这只没有身孕,难道生下来了? 容不得她多想,玉屏真人的出现不必天兵天将出现的境况要好多少,眼下十分紧迫,晴嬅必须作出抉择。 走,还是留? 还不得她作出决定,玉屏真人就已经将矛头对准了她,嘴里大喊着:“你这个神族的叛徒,罪该万死,看我不将你拿下,押到帝君跟前赎罪!” 听到后半段,晴嬅顿时脸色大变,师父若是知道了......晴嬅不敢往下想。 她接下了玉屏真人的杀招,两人实力相当,若非晴嬅法力不足,实力应当是玉屏真人之上。 可现在不是谁高谁低的问题,因为玉屏真人竟能从短短数十招中认出了她! “竟然是你!!!” 第242章 意想不到 晴嬅瞳孔紧缩,一滴冷汗从喉咙划过流进衣裳里,心脏跳动的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剧烈。 急了,她太急了! 以至于她忘了,玉屏真人熟知师父教给自己的功法,而且还是天底下绝无仅有,辨识性极强的功法,这一碰招,就漏了陷。 两人已经停手,相对而站,距离只有五米之远。 晴嬅止不住的心慌意乱,脸色的易容似是最可笑的伪装,玉屏真人那锐利的目光宛如实质般,正一下下的剜着自己的肉,此刻,她从未觉得被人看穿身份是多么令人窒息的一件事。 玉屏真人满眼不可置信之色,失望的摇头:“我知道背地里你胆子一向很大,可我万万没想到,你竟胆大包天!如此不顾后果!” 哪里还用狡辩,她已经认定了晴嬅的身份。 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尖锐的鱼刺,吐也不得,吞也不得,让她说不出半句为自己狡辩的话来。 “你这么做,可否想过神族,可否想过帝君?!”玉屏真人气急败坏,使出五成力道出掌击向了晴嬅,后者如失了魂般没有防备,就这么被打趴下了。 强撑着身子半坐着,晴嬅将头埋得更深了,她无从解释。 玉屏真人满目失望,甚至不知该如何处置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也不知该如何问起,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帝君对你给予厚望,待你可有半分不好?神族待你可有半分亏欠?你可曾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玉屏真人一字一句,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是狐族帝姬!万年前魔族入侵时,杀的最多的神族就是狐族!还在是日子太安逸了吗?你应当去涂山看看,看看现在的涂山被魔族祸害成什么样,你却在救魔族,你扪心自问,这么做可否对得起你的子民?!” 晴嬅第一次觉得被玉屏真人骂得心服口服,以前不还嘴是不该还,现在则是不敢还嘴。 玉屏真人捶胸顿足,看着一脸死灰之色一言不发的晴嬅,缓了口气,接着说道:“别忘了,你如今是福神,那凡间有多少你的信徒,当初因为魔族而死的人就有多少!数不清的尸骨就深埋在地底下,睁着个眼睛看着你做出这一切!” 双手狠狠的紧握成拳,玉屏真人的怒斥声振聋发聩,晴嬅两眼无神的盯着地面,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提不上半点,她又何尝不知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可是……小白快坚持不下了,她又怎能说是为了小白? 白狐的身份一旦暴露,毫无疑问,小白定会落的一个人人喊杀喊打的局面,小白又何罪之有?! 玉屏真人的怒气未削减半分,眼神狠狠的剜了不远处倒地的魔狼一眼,晴嬅痛苦,她又何尝不是?这狐狸定是瞒着帝君的,真是放肆! 看着一直低头一声不吭晴嬅,心想着骂也骂不出什么,应当是有了悔意,便问:“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屏障之外利箭的攻势已渐渐平息,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见她还是不愿道出实情,玉屏真人心下着急,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你不说我要如何保你?!” 晴嬅猛然抬头,她说什么,要保自己?难道不是将她抓走,昭告天下吗…… “呵!你倒也不必露出这副表情,我是怕会让帝君为难。” 听了这话,晴嬅这才明白,是了,若是此事闹大,师父才是那个最为难的人。 玉屏真人没了耐心,“别浪费时间,告诉我,你为何要这么做?” 一直保持沉默的晴嬅终于开口了,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沙哑,“对不起,我不能说。” 玉屏真人怒极反笑,到嘴边的狠话又强行咽了下去,“事到如今还要隐瞒,行,我只问你,你救那魔族,是不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并不是要背叛神族?!” 晴嬅微微侧头看了眼那不远处受伤的魔狼,颔首道:“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不论真假,玉屏真人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许是方才太过震惊,现在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天兵天将就要赶来,你速速离去罢,这魔狼是我抓回来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会对外说是它意图逃跑被我发现,此事,就与你无关了。” 晴嬅抿着唇,缓缓站起来,正当玉屏真人以为她会如以前一样乖乖听话时,却看到她走缓缓走到了魔狼面前,正对着自己,那坚定的眼神和姿态,分明是不愿就这么离开。 “你这是做什么?你还想带着它逃不成?!”玉屏真人颤抖着指着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 晴嬅神色平淡,一双深沉的黑眸缓缓变成神圣的金色,一把无上宝剑被召唤出来,紧握在手里,她要对着干。 玉屏真人瞳孔微缩,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福神金身,传言福神上任时,有着一双和烛胤帝君如出一辙的金瞳,那是所有法力的来源。 越是身体中重要的部位,其法力就越厉害,眼睛用来看世间万物,其地位不言而喻,以瞳孔化金身的神明也有,却不多,然而金色的瞳孔,除了烛胤帝君外,就再无他人。 福神有金瞳?玉屏真人听了都是一笑而过,以为是神仙们为了讨好烛胤帝君才吹嘘的如此之荒谬。 没曾想,原来传言是真的! 不过到底是比不得烛胤帝君,因为前者能够一直维持金身的状态,已达到了无我之境,而晴嬅只能在战斗之时化为金身,保持一段时间。 玉屏真人捏着嗓子,“你非要带它走不可?!” 晴嬅沉声道:“是,非带不可,还请前辈,莫要阻拦。” 阻拦?金身都出来了,她哪里还是晴嬅的对手! 玉屏真人脸色铁青,眼里满是纠结。 就在这时,魔狼忽然偷袭,朝她袭来,晴嬅脸色微变,原以为玉屏真人能轻易躲过,谁知她根本不躲,就那样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前辈!!!”晴嬅连忙冲过去,同时不忘给了魔狼一击。 玉屏真人口吐鲜血,明显收了重伤,毒一样的眼神怒视魔狼,抬手用力的抹掉嘴角的血,冷哼一声,眼里透着一股轻蔑之色。 “前辈为何不躲?”边说着,晴嬅动作不停要为玉屏真人疗伤。 第243章 上神可还记得小五? 看着晴嬅真心实意的担忧和责备,玉屏真人扯着嘴角无奈笑了笑,将她推到了一边,拒绝了晴嬅要为她疗伤的好意。 “前辈……”晴嬅不解,垂着手不知所措。 她明白了,玉屏真人是想营造被魔狼击伤的假象,如此才能有所交代,这自己闯的祸,还要前辈来收拾,真是...... 玉屏真人捂着受伤的胸口,站了起来,先是冷冷的对魔狼说道:“哼,倒是让你占了便宜,我知道你恨我,尽情的恨吧,只可惜现在有人保你,我杀不了你。不过,别让我再抓到你一次,否则,我定会让你下地狱去见见你那郎君!” 回想起之前所遭遇的一切,魔狼愤恨的瞪着她,龇牙咧嘴,发出不甘心的低吼声,恨不得冲上去将她撕成碎片,为伴侣复仇! 玉屏真人完全不将魔狼放在眼里,更不在乎它对她的恨意有多深,这才扭头看向一旁面沉如水的晴嬅,神色复杂的说道:“你带它走吧,我不拦着。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下次。放心,我也不会说出去,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了。” 晴嬅沉吟半响,重重点头:“好,我愿以命相抵!” 闻言,玉屏真人脸色微变。 居然愿意拿命来还?救这魔族,竟是重要到这地步? 玉屏真人偏过头不去看她,“我要你的命有何用?别总把生死大事挂在嘴边,自己的命,自己护好。行了,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晴嬅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感激的点点头。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都看错了,玉屏真人竟是这样一个嘴硬心软的前辈,说是一切都为了帝君,又何尝不是在担心她。那溢于言表的关怀,像个刺猬一样护着小辈,担得起那一声前辈。 至此,晴嬅才发现,她第一次真正认识玉屏真人。 临走时,晴嬅忽然回头唤了一句:“前辈。” 玉屏真人皱着眉,心想着狐狸怎么磨磨唧唧的,却还是生硬的应了声:“说。” “待春暖花开之时,前辈能否屈尊陪小辈品品桃园的桃花酿?” 玉屏真人眉梢一挑,“只喝极品,不喝下品。” 晴嬅郑重道:“必然!” 出了神宫天牢后,晴嬅简单的处理下魔狼的伤口,就带着它前往北荒疾驰。 走进熟悉的洞府内,抬眼就看到了正静候她的玄龟。魔狼很是乖顺的趴在一旁,舔舐着伤口,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上神动作挺快。”看着玄龟死气沉沉的眼竟,是听不出话语里的调侃的。 晴嬅可没心思搭茬,“魔狼我救出来了,冰凌草给我!” 她半眯着眼,死盯着玄龟,但凡它出尔反尔,她绝不会放过它! 好在玄龟说话算数,将冰凌草完好无损的送到她的手中,晴嬅将其收好,不论如何,这东西能救人,她还是说了句:“多谢,告辞。” 说罢,她可不想再和魔族有什么瓜葛,正要转身离开。 “慢着。”玄龟叫住了她。 晴嬅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的回眸看它。 “上神可还记得,小五这个人?” 黛眉微蹙,晴嬅冷淡的回道:“不记得。小五是谁?” 玄龟毫无生气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道幽光,略显阴鸷,随即又迅速消失,不徐不疾的说道:“没什么,一个普通的路人罢了,上神慢走,冰凌草离了洞府,要尽快用哦。” 晴嬅盯着它看了两秒,只觉得莫名其妙,于是便动作不停的离开了洞府,朝神宫所在的方向离去,待那抹红衣倩影彻底消失在洞府内,魔狼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朝玄龟行了个礼。 它的眼里满是期待。 玄龟的眼神还是望着洞府门口,回应着魔狼:“放心,该死的都死了。” 魔狼眼里含泪,神情震动,再次深深的叩了一礼。 “接下来,交给你了。” 待它抬起头时,眼前的玄龟像是被摄走了灵魂,彻底没了气息。魔狼掉头出了洞府,身影消失在深林中,没多久,北荒就来了人。 “福神果然名不虚传,竟真将这北荒凶兽给杀了。”来人乃是游奕灵官和几名神官。 游奕灵官面带笑容,颇为欣慰的说道:“那是自然,福神可是帝君教导出来的,区区凶兽,不足为惧。” 其中一名神官感叹道:“神比神,气死神呐!” 游奕灵官正了正神色,“好了,既然北荒凶兽已除,我等速速回神宫......” 话音未落,游奕灵官便到了一条加急传音,两指摁在太阳穴上方的地方,神情严肃的查看传讯内容。 “游奕,怎么了?” “出大事了!快回去!” 福神殿。 晴嬅步伐轻快的走进去,衣衫微乱,额角还有汗,可见是一路匆忙赶来,并未休息过。 蜷缩在软塌上的墨白听到动静,便睁开了眼睛。 是姐姐回来了! 还没等晴嬅开口,墨白就扑到了她怀里,使劲蹭着,倒真像个在家等主人回来的宠物。 “小白,你看看这是什么?”晴嬅张开了掌心。 居然是冰凌草!姐姐怎么拿到手的? 墨白不禁激动起来,靠近轻轻嗅了嗅,用爪子巴拉了一下,便在原地开心的绕圈圈。 小狐狸显而易见的开心,晴嬅的眉眼都染了笑意,“事不宜迟,快将这冰凌草炼化吧。” 两人此时沉浸在喜悦中,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良久,晴嬅跪坐在软塌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小狐狸,谨慎的问:“感觉如何?” 墨白细细感受了番,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没有任何感觉,就像是喝了一口水,喝进肚里,也就那样了。 “没感觉?”她问。 墨白颔首。 晴嬅摸着下巴思索,“许是正常情况下,这效用并不明显......” 忽然间,殿外传来一声大呵:“福神可在?!”人未到,声先到。 晴嬅脸色微变,忙站了起来,听这语气,定是来者不善。 只见涌进了一群身穿银色鳞甲的天兵,天兵分站两侧,手持长枪兵器,神情肃穆。紧接着进来了两人,为首的乃是游奕灵官和一名天将苍月将军。 游奕灵官表情难看,一直皱着眉,苍月则是沉着脸,紧抿薄唇,俊朗的脸上满是沉敛。 苍月态度还算恭敬,上前抱拳说道:“还请福神随本将军走一趟。” 这阵仗,自然不是请去喝茶。 晴嬅心下微沉,这苍月她识得,乃是看守天牢的神君,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打过一架,原因是晴嬅看不惯他对紫极星君出言不逊,所以准确来说,是有点过节的。 似是想到了什么可能,难道玉屏真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将她捅了出去? 第244章 玉屏真人死 墨白跳下了软塌,一脸警惕之色的挡在了女子跟前,狐狸毛全都竖了起来,龇着牙怒视苍月。 苍月只是不屑的看了一眼,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晴嬅面色凝重:“凭什么要跟你走?” 游奕灵官沉了口气,走上前好声好气的说道:“上神,天牢有一只魔狼被人救走,至今下落不明......”话说一半,游奕灵官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果然是为了此事而来! “那与我有何干系?”晴嬅故作镇定,全然让人看不出真假。 见她依旧不敢承认,苍月冷哼一声,慢斯条理的说道:“关押魔狼的牢笼是被神族的法力给破开,整个天牢再没有另一魔族的踪迹,并且我们发现,那出逃的路线,没几人知晓。” 苍月盯着她,向前走了两步:“你莫要忘了,两百年前,你走过那条路。” 两百年前,晴嬅误闯过一次天牢,被苍月追着跑,误打误撞的就找到了另一条出口。 要不是魔狼触发了机关,那满地的狼藉也不会被苍月发现。 晴嬅依旧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只要没有确凿证据,她就不慌,“那又如何?就凭这个,就把脏水泼到本神头上,苍月,谁给你的胆子?” 瞧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游奕灵官伸手拦在了中间,警告性的看向苍月。 游奕灵官的品阶虽没有苍月高,但整个神宫都知道他深受帝君看重,因此,不论是什么地位的神官,都会卖他三分面子。 后者勾唇不屑一笑,退了一步,但气势却只增不减,背着手气势凌人,“福神,这神宫不是你能胡作非为的地方,更不是你的天下。既然给了你机会你不承认,那本将军只好将证据都摆上台面来了,这人多眼杂,事后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晴嬅没有说话,沉着脸神色复杂。若是放在平常,她定会呛他一句:“鬼才和你有情面。” 只是现在的晴嬅,压根没有心思。 苍月能有什么证据呢? “天兵赶到时,亲眼所见,是你将玉屏真人杀害后,逃之夭夭!” “你说什么?!”晴嬅瞪大了眼睛,一直留意她反应的苍月微微蹙眉。 “本将军说的很清楚,你为救魔狼,杀了玉屏真人!” 晴嬅难以置信的退了两步,“你是说,玉屏前辈......死了?” 苍月冷笑一声,“是死不瞑目!” 游奕灵官心里着急,看着还处于震惊的晴嬅,忙说道:“上神,玉屏真人之死,真是您所为么?” 还没等晴嬅回答,苍月就先一步不满的说道:“游奕灵官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难不成我那数千天兵都瞎了不成?” 虽说早就知道玉屏真人和福神之间相处并不愉快,但游奕灵官相信,福神是善良的,绝不会作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因此,他站在了晴嬅这一边,为其辩解:“苍月将军,您不是不知道,眼见不一定为实这个道理,想要易容栽赃陷害,对于神仙来说,并不难。” 起初在北荒听到这个消息,游奕灵官也是震惊的,福神怎么可能会救走魔族?又怎么可能将玉屏真人杀害?这说不通啊! 苍月冷笑连连,“游奕灵官真会给他人找借口。” “苍月!”游奕灵官怒呵,“此事极为诡异,小神相信,上神不会做出此等事。” “呵,不放告诉你,我那些手下可都听到了,玉屏真人死前,曾大喊了一声福神的名讳。” 苍月看向面色发白的晴嬅,幽幽的说道:“神仙想要变化成他人的模样确实轻而易举,可若是天下的凶手都这么为自己开脱,杀了人就说是他人易容,岂不是乱套了?” 游奕也知这个理由过于勉强,“上神,你说说话啊!” 晴嬅两眼无神,不停的摇头,“我没有杀玉屏前辈,不可能,不可能!不是我做的!” 临走前,玉屏真人是受了重伤的,但还不至于死,一定是她走了之后,有人冒充自己杀了无法还手的玉屏真人。 晴嬅心如刀绞,可就算猜到了大概,她也不能说出口,否则岂不是证明自己去过天牢,一旦劫狱的罪名坐实,那残害玉屏真人的罪,也只能由她来顶!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苍月一手握着剑柄,已经没有心思再周旋下去,绷着脸:“事已至此,不论那人究竟是不是你,现下你也要跟本将军走一趟,待真相水落石出前,依天规,你必须禁足于水牢。” 游奕灵官黑着脸,“此事重大,还是等帝君发落吧!” 苍月扭头看他,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这正是帝君的意思。” 什么?帝君竟然...... 同样震惊的还有晴嬅,她抬眸看着一脸倨傲的苍月,问:“师父已经知道了?” “不错,事发时,本将军第一时间秉明了帝君,帝君说,他相信你不会做出这等事,可即便你是他的弟子,也不能无视天规,这点苦,还是要受的。” 晴嬅重新低下头,垂眸不语,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也是,师父是天神,是主宰神族之人,更是一杆秤,不会特意偏向谁,即便是自己。 可是,恐怕还是要让师父失望了。 “好,我跟你走。”得知里头有烛胤帝君的命令在,晴嬅不再反抗。 苍月抬手示意天兵将人带走,晴嬅目不斜视的说道:“放心,我有腿,但我不跑。” 正要走时,裙角貌似被扯了扯,晴嬅低下头,神色变得柔和起来,“没事的,在这乖乖等我回来。” 墨白的眼里满是担忧,心头酸涩,冰凌草的来历,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回想起当初预感到玉屏真人的结局,没曾想发生的这样快,那红衣背影,难道真是姐姐所为? 是他,拖累了姐姐...... 望着一干人等离去,游奕灵官叹了口气,来之前,他也第一时间告知了烛胤帝君,没曾想,帝君竟是没有出面。 也不知玄女上神有没有得知此事,游奕灵官面色凝重的跟了上去,刚出福神殿,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玄女。 玄女匆匆赶来,嘴角还噙着泪,眼角都是哭红过的,神情悲伤难耐,攥着胸口的领子看向苍月,声音都在颤抖:“师尊在哪?” 第245章 真正的凶手 看着玄女脸上难以自抑的悲伤之色,玄月险些没忍住上前抱住她,而是走两步就停住了步子,回头阴沉的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晴嬅,说道:“玉屏真人的尸首还在天牢,正等着上神前去......” “好,我知道了。”玄女听不下去,抬手止住了,哽咽的说道。 苍月心疼不已,却只能轻声安慰道:“上神,节哀。” 玄女双眼垂泪,哽咽的说不出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她抬脚走向一直垂着头的晴嬅,后者似是感觉到有人靠近,便缓缓抬起了头。 “嬅妹妹,真的是你吗?” “不是我。” 玄女深吸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好,姐姐信你。” 此话一出,见晴嬅还不承认,苍月不满了,若非是她做的,那玄女岂不是怪他没有尽好职责,这才害了玉屏真人! 绝不能被玄女误会,因此苍月说道:“福神杀了玉屏真人,乃是天兵们亲眼所见,且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福神,再无他人!” 晴嬅眯着眼看向盯着自己的苍月,这个苍月,就如天界的大部分男子一样爱慕着玄女,被杀之人乃是玄女师尊,为了不让玄女对他心生不满,这苍月定会把紧咬自己不放。 并且苍月说的不错,所有的疑点证据都与她有关,就算要调查,估计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晴嬅一字一句,“我说了,不是我!” 苍月阴骘的盯着她,“究竟是不是,不是凭你一张嘴说了算!” 因着烛胤的关系,苍月不敢太过,可现下玄女在场,他可不会在心上人面前给自己落面子,因此这语气都难听了不少。 游奕灵官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正要开口,晴嬅就说了。 “那敢问,把我关进水牢后,苍月将军要如何调查?严刑逼供吗?” 这种事,苍月可没少干。 在场之人皆是色变,游奕灵官反应最快,忙说道:“上神,天有天规,天牢亦是,定不能有严刑逼供这等事,凡界有,天界可不能有。” 表面是在解释,实则是在警告苍月不能在找不出第二人的情况下对晴嬅用私刑。 苍月嘴角噙着冷笑,“帝君的徒弟,谁敢动啊?” 一旁的玄女看似大义的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凡间有句俗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妹妹是帝君的徒弟,若真有罪,也是要依着天规惩罚。苍月,这话不能再说了。” “而且,我相信,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妹妹怎么可能对师尊下得了手呢?” 被点名的苍月笑容一僵,颇为恭敬的应声,“是。”心里越发的不满晴嬅了。 晴嬅忽然说道:“还有一问。” “哪来这么多问题?”苍月不愿再耽搁下去,“带走!” 可嘴长在晴嬅身上,只要不堵住她的嘴,哪怕被天兵拉着走,她还是固执问:“苍月将军若是没能力找出凶手,是不是就要拉我顶罪了?” 苍月背影一僵,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回眸狠厉的说道:“本将军若是找不出第二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凶手就是你!” 晴嬅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看来苍月将军已经在心里给我定罪了。” 苍月冷哼,并未被她激怒到口不择言,“非也,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放心好了,本将军定会调查个水落石出,你就好好待在天牢等着审讯吧。还愣着干什么?散步吗?赶紧带走!” 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不卑不亢的离去,苍月心中冷笑,面上却摆着温柔的模样看向玄女,“上神放心,那杀害玉屏真人的人,我一定会查出来,绝不姑息!” 玄女攥着帕子,感激的说:“劳烦将军了,如此,便领我去见师尊吧......” 说罢,玄女不再看他。 苍月刚抬起来想要搂住她的手再次放下了,“好。” 再跟过去已经不大合规矩,游奕灵官只好沉着脸望着众人离开,重重的叹了口气,便消失在原地。 一路过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天兵天将的阵仗很大,就差没给晴嬅的背后立个罪人的牌子了,因此不少神仙都知道了这件事,皆是震惊不已。 谁不知玉屏真人和烛胤帝君乃是至交好友,好友身死,又牵扯爱徒,糟心呐! 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游奕灵官那,竟变成了福神已经被定罪,吓得忙做了公关,否则帝君知道了,定是要怪罪下来的。 玉屏真人的尸体冰冷僵硬的躺在冰棺里,正如苍月所说,睁着眼睛死不瞑目,怎么都合不上。胸口则是有一个血洞,血已经不流了,烟青色的衣裳不再洁净如初。 “师尊......”玄女跪在冰棺跟前梨花带雨,两手攀着冰棺,想要触碰已死之人的脸。 苍月不忍心,上前扶住了她,心疼的说道:“上神,冰棺很凉。” 玄女抬眼看他,眼里满是泪花,紧紧的抓住了苍月的手,后者心下一惊,不自觉的反握了回去。 “将军,一定要抓住凶手!” “苍月绝不让上神失望!” 玄女抽泣了两下,竟是将头倚在了苍月的肩上,“虽说师尊对嬅妹妹颇有微词,也很严厉,可师尊都是为了妹妹好,她总不能......” 苍月早就心花怒放了,闻言,不禁皱眉,“这么说,玉屏真人和福神关系并不好?” 这话听着已经意有所指了,玄女却像是听不出似的,叹了口气,“算是吧,只希望,妹妹和此事无关。” 说完,玄女坐直了身子,面带歉意的看着苍月,“抱歉,借着将军的肩膀靠了靠。” “没事没事,上神想靠多久都行!” “将军,你人真好。” “这......应该的应该的,我先走了,就不打扰上神和前辈了。” 玄女微微颔首,苍月走后,脸上那悲伤难过的表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极为冷漠,将那眼角的泪用力抹掉。玄女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死不瞑目的玉屏真人。 “师尊别这么看着我,整的好像是弟子对不起您了似的。”玄女绕着冰棺走,冷漠的眼神一直放在玉屏真人无比震惊的脸上。 “若不是你频频从中阻拦,帝君早就是我的人了,又怎会爱上那只处处不如我的狐狸?所以,师尊啊,你可别怪我心狠无情,是你对不起我在先!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站在他身边!” 玄女的面目变得逐渐狰狞起来,她要将所有挡她路的人一一解决,玉屏真人是第一个,绝不是最后一个。 第246章 苍月碰壁 晴嬅被关在水牢中,水牢中的水并非寻常的水,而是从赤赫雪山山脚下的河流取来,说是世上最清澈的水,同样也是最冰冷的水,冷到刺骨。 水牢的高度往往只有腰身那般高,而此刻,晴嬅所在的水牢竟盖过了肩膀,只能露出一个脑袋。 不用想都知道,那小气吧啦的苍月是在公报私仇。 若是放在以往还没什么要紧,问题在于晴嬅身上还有伤,冰冷的水渗进衣服里,像无数跟针一样刺进伤口里,更像是深入骨髓的痛,让人痛不欲生。 这伤口正是在逃离天牢时被机关所伤,这个伤绝不能被人发现。 好在苍月没想到这一点,更不会大胆的扒了自己的衣服,想到这,晴嬅松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水下,晴嬅紧紧的搂着自己,小脸发白,唇瓣上毫无血色,甚至在微微发颤,垂眸盯着泛起波澜的水面,还尚未从玉屏真人身死一事回过神来。 水牢中除了滴答的水声和女子微弱的呼吸声外,再无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水牢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晴嬅缓缓抬眼,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纤细的脖颈。 待看清来人时,不禁面色微变,语气中带着些许委屈,“师父......” 烛胤沉着脸,一手背在身后,开口第一句竟是:“嬅嬅,本君对你太失望了。” “师父,玉屏前辈不是我杀的!真不是!” “可你去了天牢,救了魔族,这是事实!” 晴嬅愣愣的看着来人,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鼻子莫名的就酸了。 烛胤冷眼的看着她,这样毫无感情的眼神,从未有过,“你身为神族,竟敢勾结魔族,残杀神族之人,大逆不道!本君,真不该收你这个徒弟!” 此时此刻,晴嬅从未感觉到如此痛苦,连呼吸都是极为困难。“师父,你真的是这么想吗?” 烛胤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薄唇微张,“本君宁愿,从未见过你。” “师父相信是我杀了玉屏前辈,那么......师父想要怎么做呢?” 晴嬅倔强的抬起头,强忍着眼中的泪意,哪怕水中的水再怎么冰寒,也不及此刻她的心冷。 “自然是,杀人偿命,一命抵一命!”烛胤眯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冰冷的眼睛比水牢还伤人。 晴嬅的心在泣血,尽管知道玉屏真人并不是自己所杀,但一想到玉屏真人如若不是受了重伤在先,也不会给敌人可趁之机,所以说实在的,晴嬅也在怪自己。 “好,我赔!”于是,她在男人冷漠的目光下,缓缓的将头淹进水里,企图淹死自己。 冰寒的水涌进鼻腔里,却在入喉时火辣辣的刺痛,那种溺水的死亡感是如此的强烈,整个人被水包围,人在接近死亡之时,反倒没那么怕了,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在乎。 就好像松了一口气。 “嬅嬅!嬅嬅!”耳边传来男人焦急的声音,身体被人摇晃着,紧接着是一股玄妙的法力在身体里流动。 好暖,好暖...... 喉咙好不舒服,猛地咳了好几声,想要将那喉咙里的水给咳出去,背后有一只手在缓缓的为她顺气,令只手则是紧紧的箍在腰间,生怕人从怀中溜走了。 还未完全醒神的晴嬅没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嘴里不停的说着:“师父,我赔,我把命赔给她,但人,真不是我杀的......” 烛胤闻言,俊眉微蹙,就这么将人从水牢里捞出来了。 女子一脸的苍白,紧闭着眼。这分明就不对劲,意识到她许是受了伤,烛胤未曾多想,将她楼在怀中,驱除寒意,施法寻找伤口之处,最终手停在了胸口。 嗯?是这里受了伤? 烛胤沉吟了片刻,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随即伸手把晴嬅的衣领往右下方扯了扯,顿时面色微变。 这伤...... 烛胤盯着不省人事的晴嬅,微微抿唇,她真去过天牢。 厚重盔甲碰撞碰的铿锵声从水牢外传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在偌大的水牢中显得突兀又空灵。苍月持械而来,眉头紧锁。 “将军!”看守水牢的天兵纷纷跪地。 苍月道:“加水了?” 天兵答:“依着将军的意思,已经加了多一倍的水量。” “很好。”苍月随手丢给天兵一个东西,“赏你了!” “谢过将军!” 苍月步伐不停的往水牢深处走,颇有一种意气风发之感。他要看看,那水牢的女子有多狼狈。 正得意的想着,忽然察觉到什么,猛然抬头,就看到了拐角走来一个身穿蓝衣的男人,仅是一眼,便让苍月惊得直接单膝跪了下来。 “见过帝君!帝君......何时过来的。”糟了,帝君定是看到了。 苍月低着头内心忐忑不已,这强大的威压压得他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大气不敢出,蓦地,一滴水从上方低落,砸到了那尊贵的靴子上。 怎么会有水? 苍月抬起头,这才看到了男人宽大袍子中怀抱着一个娇小却面容苍白,浑身湿透的红衣女子,苍月怔怔的说不出话,心如擂鼓,因为他看到了男人眼中强烈的杀意。 “帝君,您听小神解释......” 轰!!! 苍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到了硬实的墙上,硬生生撞出了裂痕,身子并未顺着墙滑下,而是贴着墙,准确来说,是被什么禁锢在墙上了,被掐的面色铁青。 水牢外的天兵闻声涌进来,却在看清场面后纷纷缴械跪地,更甚者浑身害怕的发抖。 帝君来了,他们竟然没人察觉到?! 烛胤带着杀意的眼神看着一脸惊恐之状的苍月,开口道:“本君以为,你知道该怎么做。” 苍月强忍着痛意,求饶道:“帝君......小神知错,小神知错!” 本想借机为难为难那女人,谁知她身子竟弱成这样,不,她一定是装的,一定是!苍月敛眸恨恨的想着。 威严肃杀的声音似在耳边响起,“加满水,让你们将军好好泡个澡。” 天兵惶恐答道:“遵命。” 烛胤抬手摸着女子冰冷的小脸,看向苍月的眼神越发不满,不容置疑的说道:“天牢一事,换人去查。” 帝君已经对自己不满了。 苍月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小神,遵命!” 第247章 小白狐,下次见哦! 水牢下,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如游龙般缓缓飘过,往更深处隐去,钻入裂缝中,至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福神殿大门紧闭,若有人在大门处贴耳倾听,则会听到门后传来的挠门声。 墨白的爪子断了几根指甲,门上的抓痕上还有几条长长的血迹,忽然间,小腹传来剧痛,爪子用力的攀着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墨白疼得在地上痉挛,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腹痛?好疼,像是有一把刀在绞着肠子...... 他越是强撑着意识,眼前就越发模糊起来,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有人蹲在自己跟前冷笑了一声,不禁警铃大作。 那人揪着他的尾巴在空中晃了晃,墨白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扑上去挠死他,可腹中传来的剧痛让他提不起半点力气。 该死,这人究竟是谁?!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带着沙哑之感,诧异道:“啊呀呀,原来如此,竟藏着一只白狐呢。” 墨白心下大惊,瞳孔放大,这声音是之前在先祖洞府疗伤的小五!绝对是他! 糟了,烛胤帝君都看不出,这小五是怎么看出来的? 难道是,冰凌草?! 除了这个,墨白想不出是究竟哪出了差错,没等他完全反应过来,就听到小五阴恻恻的声音传来,“白狐白狐,让我看看,是几尾呢?” 墨白一听,顾不上浑身的剧痛,疯狂挣扎起来。 当初就该不顾一切的弄死你! 小五似是不耐,狭长的凤眸幽光闪过,十分粗暴的将墨白的头猛地摁在了地上,用脚踩在墨白的脑袋上,“小畜生,别乱动哦!”说着,他将手往墨白的狐狸尾摸去。 千钧一发之际,福神殿来了人,小五不悦的皱了皱眉,眼神往外撇了眼,“啧,真麻烦。” 说罢,他拍了拍墨白的脸,勾唇阴骘的笑道:“小白狐,今天就先放过你,下次见哦!” 墨白虚弱的抬起头,却再也不见半分人影,终是松了口气,倒头晕了过去。 苍月滥用私刑惹得帝君不满,天牢一事转手到了另一位名为萧武的武神手上,据说,萧武办事不偏不倚,公私分明,这差事由他来办,没人有异议。 福神因苍月原因受了内伤,因此由水牢改为禁足于她所在的福神殿,那一日,正是烛胤将晴嬅送来,看到了莫名昏迷的墨白,并发现了他吞噬了一株寒天草。 不错,墨白吞的不是冰凌草,而是一株伪装成冰凌草的毒草,寒天草。毒发之时,身体出于防卫,连墨白自己都没意识到耳朵变成了白色,这才让小五看出了端倪。 小五走时,顺手帮墨白解了寒天草之毒,似乎,也是不想让人发现墨白真身。 ...... “玉屏真人身死当日,上神都去了哪儿?”萧武端坐在梨花木椅上,穿着得体,面色从容,头戴乌纱帽,倒是和武神的身份很是不符。 一旁站着一名随从小仙,手持笔录,萧武说一句,他便唰唰记下。 晴嬅面上有三分苍白,已比之前好上不少,她坐在萧武对面,面无表情的回道:“那日,我去了北荒降服玄龟。” “可否有人作证?” “并未有人同行,但去之前,帝君和游奕灵官都是知晓的。我没有理由去天牢,更没有理由去救一头毫无价值的魔狼。” 萧武微微蹙眉,淡淡的嗯了一声,“玄龟确实是死了。” 又道:“听说玉屏真人和上神关系并不好?” 这事,还是苍月暗中使绊子,到处散播,让人以为晴嬅和玉屏真人之间有仇怨。 晴嬅敛眸,抿了口茶,“是。神君莫不是想问,只因我和玉屏前辈关系不好,我就要对其痛下杀手?若真是如此,我早该给苍月来一记暗箭。” 萧武闻言,摇头笑了笑,“不,我不会这么问,若上神真的劫了天牢,不论去的是谁,上神都会杀人灭口,这是聪明人会做的事,也是不得已之事。” 晴嬅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色,眼前之人,果然并非苍月那等没脑子的家伙。 不过也正是多亏了苍月,让她“名正言顺”的受了伤,不会有人再想要探查她的伤口。 “可事实是,我没有去劫天牢,更没有杀害玉屏真人,我愿以性命起誓,那日天兵所见,绝非我本人。” 晴嬅眼神真诚且坚定,一副老娘行的端站的正的模样。 萧武从未放过她一丝一毫的变化,扬起唇角,“事情陷入了僵局呢,没关系,清者自清嘛,上神可以一直否认,但上神要知道,有的罪,不是‘法’定下的,是‘人’定下的。” 言外之意便是,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晴嬅又一直否认,萧武无法定罪,但其实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当日劫狱之人正是晴嬅,在他人看来,晴嬅就是罪人。 他们都坚信,眼见为实。 除非有人跳出来顶罪。 晴嬅淡淡一笑,“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有。” “请说。” 萧武站了起来,正了正帽子,“上神觉得自己幸运么?” 晴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虽不想答,却还是耐着性子说道:“福神,自然是幸运的。” 萧武昂了昂下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样东西随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小神也是这般认为。” 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那桌上带血的利箭,胸口的伤莫名的开始隐隐作痛,晴嬅不禁咽了咽口水,心跳漏了一拍,险些拍案而起。 这东西,正是伤了她的那根箭! 目光从利箭上移开,故作不解的看向萧武,“这是何意?” 萧武两手交叠在前,慢斯条理的说:“没什么意思,上神,好好养伤吧。” 萧武走后,晴嬅站了起来,侧目望着萧武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内,随后才缓过神来走近木桌,将利箭拿在手中,缓缓收紧。 只听一声咔擦一声,利箭断了。 萧武明明拿到了关键的证据,却没有再深究下去,还将证据送到了她跟前,他的意思是......不查了? 萧武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人。 晴嬅忙将利箭丢到桌底下,故作镇定的望向来人,哑声道:“师父......” 第248章 你为何,不愿道出实情? 烛胤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抬眼看着她,金色的瞳孔中看不出喜怒以及任何情绪。 “伤势如何?” 晴嬅没想到他第一句话是问自己的伤,“好了大半。”说着,她眼神一暗,朝着他跪了下来。 烛胤半眯着眸子,没有说话。 “师父,弟子有罪。”晴嬅攥着裙摆,低着头不敢看他。 这是要承认了? 烛胤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语气很淡,“何罪之有?” 谁知,晴嬅话音一转,竟说道:“弟子被牵扯其中,给师父带来了麻烦,外人都道我是凶手,我是叛徒,我却无法为自己正名......” “弟子无用,因此,弟子有罪!” 说到最后,晴嬅一字一顿,可见肩膀在微微发颤。 上方传来男人薄凉的声音,“抬起头来。” 晴嬅闻言,缓缓抬起了头,撞入男人略带审视的眼神中,心下微惊。 “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我希望,你不要对我撒谎。” “师父......”晴嬅心中酸涩不已,多少能看出烛胤对自己仍有怀疑,可是,她真的不能说啊! 难道她要说,一切都是为了墨白,为了让墨白这只九尾白狐能拖延堕魔的时间,才劫了天牢,暗中和魔族做了交易吗? 不,她绝不能说!因为上一只九尾白狐帝君,就是被师父所杀,一旦墨白身份暴露,将难逃必死的下场! 就算真有例外,世人也容不下墨白啊!而到那个时候,晴嬅不敢保证,她有能力,以一己之力护佑墨白平安。 烛胤难得的有耐心,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她,等她道出实情。 然而,哪怕他已经不满,冒着激怒他的风险,晴嬅还是倔强的选择站在墨白那一边,将真相咽到肚子里。 “师父,弟子是无辜的,弟子没有劫天牢,没有和魔族勾结,玉屏前辈的死,更是与弟子无关!” 烛胤闭上了眼睛,将头往后仰,靠着椅背。 良久,他无奈的说:“嬅嬅,你觉得,本君没能力保护你吗?” “不!嬅嬅没这么认为!”晴嬅满目痛苦,师父,你能保护我,但你也只能保护我。 而且,她是不会让烛胤被人诟病的,所以必须要咬死不放。 烛胤睁开了眼睛,“那你为何,不愿道出实情?” 晴嬅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所以师父,您也不信嬅嬅吗?” 烛胤厉声道:“你要我如何信你?!”他给了她一次坦白的机会,她却说自己不信她,可她亦是不愿信他。 烛胤站起身,拂袖离去,在即将跨出门槛时,身后传来晴嬅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弟子,让师父失望了。” 顿了顿步子,双手握拳,他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福神殿厚重的大门缓缓合上,短时间内,再也不会有人来了。 ...... 狐族年礼,热闹非凡,每一位青丘子民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这是狐族最盛大的节日,也是迁族后的第一个年礼。 “阿玥姑娘,咱们小帝姬何时回来啊?这年礼少了帝姬可不行啊!” “是啊是啊,我们可是听说了,帝姬出息了,当了福神,还是天神座下唯一的弟子,地位超然,这有了成就,也该‘衣锦还乡’看看吧!” 阿玥笑呵呵的打发了他们,等人都走了,她才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抬眼眺望着北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明明说好会在年礼之前回来,这年礼都到了,也没瞧见人影,难不成又迷路了?不对啊,已经留了法器给阿嬅,应该不会再迷路了才是。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忽然出现,阿玥看了过去,“游奕灵官?” 看着有些眼生,但勉强能从这一身文官的打扮,还有手里千年不离文书的模样,认出眼前的男子就是日理万机的游奕灵官。 “你就是当初与福神大人一同去齐学堂念书的阿玥姑娘吧?”游奕灵官客客气气的说。 阿玥得体的回道:“正是,不知是什么风把游奕灵官吹来了,灵官要找季绎帝君吗?帝君就在......” “不,本神要找的,正是你。” 阿玥一脸疑惑,谨慎道:“那不知,灵官找我何事?” 莫不是要传话? 游奕灵官正了正神色,扫了一眼周围热闹的景象,“今天是狐族年礼没错吧?” 阿玥微微颔首,“正是。” 游奕灵官松了口气,“呼~还好没来晚。”从神宫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也是费了些时间,生怕错过了,那可就误了大事。 “灵官说什么?” “哦,没有,本神乃是来传达帝君的意思。”游奕灵官回过神。 游奕灵官口中的帝君,只能是直系上司烛胤帝君了,阿玥似是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沉下了脸,“灵官请说。” “是这样的,福神大人遇到了点小麻烦,短时间内是回不了青丘了,帝君的意思是,莫要让人觉察此事,最好是别让青丘之人打听这件事,尤其是姑姑和季绎帝君,免得两位担心。” 施叶琴知道了可不得了,定会杀上神宫,狐季绎知道了也不行,在施叶琴面前,他把不住嘴。 闻言,阿玥面色一变,“怕不是小麻烦,是大麻烦吧?” 游奕灵官讪讪一笑,用袖子抹了抹不存在的汗,眼神略有闪躲,“算是吧,这事说来复杂,总而言之,福神大人是来不了了,还请阿玥姑娘代为周旋一番。” “究竟发生了何事?” 游奕灵官沉吟了一会儿,便三言两语的道出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阿玥吓得连忙将游奕灵官拉到了大树后边,惊愕不已,强行压低着声音询问:“阿嬅和魔族勾结?还杀了玉屏真人?不可能!绝不可能!” 游奕灵官忙说道:“嫌疑!只是嫌疑!尚未定罪,阿玥姑娘莫要惊慌。” 阿玥整颗心都在颤抖,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沉思半晌才勉强静下心来,“烛胤帝君既不愿让我等知晓此事,大可以命灵官随便找个借口,然而灵官却独独告知了我,这是为何?” 游奕灵官叹了口气,“因为,帝君希望,过了年礼之后,阿玥姑娘能去陪陪福神大人。” “我想知道,这件事帝君是如何想的?阿嬅会没事吗?” “这......小神可不敢窥探帝君的心思,不过,有帝君在,福神大人会没事的,帝君还是很关心福神大人的,这一点,请阿玥姑娘放心。” 否则,帝君也不会派他过来多此一举了。 青丘子民若是得知帝姬和魔族有勾结的嫌疑,定会出大事的,毕竟狐族,乃是最痛恨魔族的神族。 第249章 没事了,哥哥在 阿玥依照游奕灵官传达的意思,在施叶琴询问晴嬅何时回来时,找了个借口,说是晴嬅突然感悟到什么玄妙意境,闭关去了,事发突然,这才没有来得及传讯给所有人。 施叶琴等人虽遗憾又不能见到晴嬅,却也为自家闺女感到骄傲和自豪,因此又在年礼上为晴嬅陈词一番,青丘子民都沸腾了,感叹帝姬真是太出息,太优秀了! 其风头,已经完全盖过了三位殿下。 阿玥能骗得过完全信任自己的施叶琴,却骗不过向来机警敏锐的三殿下狐筱。 四下无人的苍天古树下,微风袅袅,僻静又怡人。 “你在撒谎。”狐筱十分确信。 阿玥迎上他的目光,“谁说我撒谎了。” 狐筱道:“你说的。” 阿玥皱着眉,故作镇定:“我何时说我撒谎了?这听着不是很可笑吗?这冷笑话可不好笑。” 狐筱如墨般的瞳孔像是黝黑发亮的镜子,能将人的一举一动看穿,他瞥了眼阿玥的手,不徐不疾的说道:“你一直都没注意到自己有个毛病,撒谎时,你的手心会心虚的出汗,然后就会不自然的放在身侧擦一擦。” 此话一出,阿玥制止住了手里的动作,反倒看起来有些不大自然。 狐筱挑眉,“方才是框你的,现在便很明显了,你确实撒谎了。”这撒谎的动作,是参照狐羽说的。 “你!”阿玥咬咬牙,“真是个老狐狸!” 狐筱好心提醒:“你大我六百岁。” 阿玥不愿再与他周旋下去,省得真被套出了话,谁知又有两人冒了出来,一左一右的挡住了去路。 这两人,正是光明正大偷听墙角的狐佑和狐羽,三人都不相信阿玥的说辞,小妹若是有事来不了,为何会第一时间告诉阿玥,而不是他们? 别说什么来不及,千里传音这种事,对于一个上神来说,并不难才是。所以阿玥的话,听起来可是漏洞百出。 狐佑面带歉意的说道:“阿玥,你若是不说,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阿玥还是紧闭着嘴,将头扭到一边。 狐羽神色复杂,若不是为了小妹,他才不会来见这个总给他甩脸子的女人。 最终还是狐筱说动了阿玥,“你那番说辞能骗过阿娘,却骗不过阿爹,等阿爹反应过来,他有的是法子让你说出真相。所以你还是乖乖告诉我们,阿爹那边我们三兄弟解决。” 阿玥沉吟不语,面色凝重,瞧她这难看的脸色,三兄弟多少能猜到许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整颗心都沉了下来,哪怕是平日里沉稳的狐佑都着急了。 “阿玥,小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说啊!” 阿玥道:“游奕灵官方才前来告知,事情是这样的......” 十日后,福神殿。 晴嬅身上的伤已好,只是还有难以去除的疤,萧武没再来找她问话,她也没出去过,就好像那一阵风波就这样渐渐平静了下来。 紫极星君几次想要探望,都被人拦了下来,这福神殿像是变成了一个没上锁的牢笼。 闲来无事,晴嬅便站在窗台前看看凡间带来的话本,练练字。 墨白忽然跳上书桌,打翻了墨水,爪子上沾了墨汁,又用鼻子推开了空白的宣纸。晴嬅被他的动静所吸引,将话本合上走了过去。 只见墨白用爪子笨拙地在宣纸上印着什么,片刻后,他端坐在宣纸旁,一双眼满是焦急的看向晴嬅,还在原地转了几圈,用爪子扒拉着宣纸。 小白想说什么? 晴嬅将宣纸拿到眼前,仔细的观摩,良久才从那大致的形状看出是两个字。 “小五?”晴嬅皱起了眉头,将目光落在墨白身上,疑惑道:“小五是谁?” 为何小白也提起了小五这个人,之前玄龟也提到过。 墨白开不了口,看她已经将此人完全忘了的模样,不由得来回踱步,着急的不行。 要怎么告诉姐姐,小五又出现了,而且很可能心怀不轨。 忽然眼睛一亮,墨白躺在桌上,肚皮朝天,爪子在肚子上揉了揉,又指了指宣纸上的字。 晴嬅脸色微变,脱口而出:“你是说,小五和冰凌草有关?!” 墨白坐了起来,用力的点点头,随后又指了指自己,一脸惊恐的模样。 “小白......”晴嬅不确定的说,“那个小五,发现了你的真身?”说到这,她很是紧张的看着墨白,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谁知,事事不如愿,墨白神色凝重的点了头,此事原本想瞒着晴嬅,可又怕那小五出现,姐姐没有防备之心。 晴嬅握紧了拳头,该死,大意了吗?竟让人发现了小白的白狐之身,那小五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嬅!阿嬅!” 晴嬅神色一怔,连忙将宣纸揉成一团扔到角落,将表情调整好才穿过帘子走了出去。 “阿玥,二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晴嬅原以为,来的人只有阿玥。 这些日子的难过和委屈,就这样涌上了心头,狐筱是最先感受到晴嬅情绪的不对劲,直接走到近前将人搂在怀里,一只手摸着女子柔软的头发。 语气温柔的能将人化开,“没事了,哥哥在,哥哥在......” 晴嬅将脸埋在狐筱胸口,两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着衣裙,鼻子发酸。 阿玥和狐羽相视一眼,目光便锁在了晴嬅身上,心疼不已。 胸口感受到一片湿意,狐筱俊眉微蹙,心里的怒火越发的遏制不住,抓着晴嬅的肩,神色狠厉的说道:“我这就去找他讨个理!” 谁知还没走出两步,手就被人拉住了,“三哥别去。” 狐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神色回眸看着泪眼朦胧的晴嬅,用手将眼角的泪抹去,心疼到窒息。“可他没保护好你,让你难过了。” 什么勾结魔族,杀害神族这种罪名,一定是栽赃陷害! 晴嬅抬眼看向一旁面露担忧之色的狐羽和阿玥,说道:“我想和三哥单独说说话。” 阿玥很识趣:“好。” 倒是狐羽,一步三回头,才出了屋子。在角落的墨白望着那青绿色衣裙荡出视线后,没有多想,偷摸着追了上去。 第250章 自讨苦吃的狐羽 水榭中,阿玥坐在石凳上愁眉不展,时不时往嘴里塞个果子,对面坐着的,则是一脸矫情的狐羽。空气中透着一股尴尬,最终是狐羽打破了宁静。 “喂,阿娘说,你已经到了年纪成婚......” 闻言,阿玥嚼东西的动作一顿,转眸凌厉的射向他,“姑姑想为我指婚?” 狐羽不自然的看向别处,似是怕被看出什么,“大抵是有这个意思的。” 阿玥转了转眼珠子,脸色不禁难看起来,咬了一口桃子,散漫的说道:“我才不要指婚,我要自己选!” “自己选?难不成你有了心上人?” “有没有,与你何干?我为何要同你说。” 阿玥翻了个白眼。 狐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手心冒了点汗,擦着裤腿,语气听着不是很有气势,“那个......阿娘若是指婚,将我和你......” 话音未落,就被阿玥粗暴的打断。 阿玥将桃子嘭的一下锤在桌上,力道之大,甚至于震掉了几颗小果子,眯着眼危险的说道:“我和你?休想!” 狐羽向来要面子,虽说已经在阿玥这不知碰了多少次壁,但这会儿被女子当面这么嫌弃和抗拒,脸色也不禁难看起来,沉着眸子直视她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阿玥冷哼一声,“字面意思!” “够了!”狐羽拍案而起。 阿玥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气势不输他,也站了起来,昂着下巴,“二殿下,你这个样子是摆给谁看?我看不是姑姑要给我和你指婚,是你在心里这么想的吧?” 被一语道破心思,狐羽面色微变,嘴硬道:“就当是我心里这么想,你难道不是吗?” 阿玥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睨着他冷笑道:“看来你是忘了上次的教训,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既然如此,我就再明确的说一次,我上古蓝狐第九十八代子孙秦明玥,从几百年前开始,就已经不喜欢你了!” 秦明玥乃是她的原名,然而从小到大,大家伙都喊她阿玥,久而久之,凡是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喊阿玥了。 狐羽双瞳微缩,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不信!” 男人的手力道很大,掐的肌肤都发紫了,阿玥挣扎着要甩开他,满脸的抗拒,“你放开我!” 狐羽不但不松开她,反而还往前一带,满脸受伤之色,“我不信,你怎么可能对我没感觉了?你在撒谎对不对,我不信!还是说,你已经移情别恋了?” “呵,瞧瞧你这个样子。”阿玥停止了挣扎,怒视着他,“你凭什么质问我?说的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了似的,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当初是谁对不起谁在先?” 狐羽神情一滞,张了张嘴愣是发不出声来。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他心还很浪,在一棵古树下勾搭了一个美艳的狐族女子,那女子很好上手,三言两语就被他哄得投怀送抱,满眼都是他,恨不得将全身心都托付给他。 然后,阿玥就来了。 他犹记得,阿玥的反应和其他女子很不一样,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哪怕眼里已经满是怒火,却还是克制的不会上前质问他,更不会哭闹。 偏偏那样的反应,让他觉得前有未有的心虚,像是被揪住了狐狸尾巴似的。 从那以后,阿玥正眼都不带看他的,难道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阿玥就已经变心了? 狐羽的气势都不自觉的降了不少,因为心虚得很,阿玥趁着这个机会,就甩开了他,眼神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揉着青紫的手腕。 要不是为了来看阿嬅,她是绝不会和这个过于自信的渣男同行的! “所以呢,二殿下就别再自作多情了,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和你那些莺莺燕燕作伴,勾勾手指就能解决的事,何必来我这儿碰壁呢?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呢?” 说完,阿玥已经想走了。 谁知那狐羽又将她拉回来,两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神情中带着哀求和悔恨,“如果我当时伤害了你,我跟你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阿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没想到没了你,我会那么难受......” “tmd,你够了没有?!” “阿玥!” “别这么看着我,你现在让我觉得恶心,你们这些男人,得到了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以为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伤害?真是可笑至极,我阿玥这辈子就看走眼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狐羽的眼里充斥着红血丝,心痛到无法呼吸,哪怕眼前的女子是如此憎恶的看着自己,他依旧难以松手,甚至禁锢住她的脸,想要贴上去。 恶心是吧?他要让她恶心个够! “你干什么?放肆!”阿玥瞪大了眼睛,她发誓,此时此刻,她真想杀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小狐狸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一口咬中了狐羽的大腿骨,牙口不赖,疼的狐羽立马松开了阿玥。 这小狐狸正是墨白,眼中寒芒一闪,借力跃了上去,两只后腿猛蹬了狐羽的脸,跳到了桌上。 狐羽抬起头神色狠厉的看过去,却在对上小狐狸那双比他还要阴骘的眼睛时,心下微惊,恰在这时,阿玥挡住了他的视线,又将他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狐羽!我对你一忍再忍,不过是因为你是阿嬅的哥哥,要是没了这层关系,哪怕你是狐族的二殿下,我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你,别对我动手动脚,很好,你今天彻底激怒我了!” 说罢,阿玥走上前,趁狐羽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抬脚往命根出踹了过去。 “嘶——又来?!”狐羽捂住了下体,痛的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想着,这回该不会真断子绝孙吧? 阿玥正想走,似是想到什么,又转过身抱起了桌上的墨白,很是鄙视的瞪了眼狐羽后,潇洒离去。 狐羽瘫在地上,扭头不甘心的看着她无情离去,满脸阴郁。 那小狐狸,是哪来的?该死,若不是那小狐狸突然出现,就得逞了啊! 狐羽锤着地板,又疼的龇牙咧嘴。 第251章 我无愧于心 良久,狐筱一袭衣乌金云绣衫,手执折扇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淡淡的瞥了眼一脸灰败之色的狐羽,毒蛇般说道:“二哥,瞧你这出息,我早就提醒过你,常在河边走,迟早要有栽下去的一天,这不,你这栽下去的姿势真是难看极了。” 狐羽抬眸,不愿搭茬:“小妹如何?” 狐筱撩开衣袍优雅的坐了下去,脸色不甚好,嘴上却如平常般说道:“我们能来这一趟,小妹很开心,她长大了。” “她没说什么吗?关于天牢......” 狐筱合上了折扇,眼神望着池中闭合的莲花,“她不愿多说,只问了大哥为何没来,其余的便是叙叙家常罢了。” 大哥狐佑之所以没来,是为了不引起狐季绎和施叶琴的注意,特地留在青丘。若是三兄弟都过来了,免不了会惹人生疑。狐羽平日里就不见人影,没人会知道他来了神宫,至于狐筱,便说是来齐学堂办事。阿玥就不必说了,年礼过后,没人管着她。 狐羽松了口气,只要晴嬅没事,就是万事大吉。 只是他没发现,狐筱阴沉的眸子,晴嬅确实什么都没说,却也并非什么都没说。 方才四下无人之时,晴嬅蹲在他面前,捂着脸,带着压抑的哭腔,语气中既是忏悔又是无奈的说道:“三哥,对神而言,我犯了大错,可对我而言,我无愧于心。” 聪明如他,自然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意。 恐怕他们的小妹,真的劫了天牢,只是狐筱没有追问下去,她愿说,自然会说。 但他愿意相信她,不是神族的叛徒。 狐羽心中一直有着对烛胤的不满,现在看到最是疼爱的妹妹受了委屈,便将错处都归咎在了烛胤身上,当即愤然说道:“我要去找那个男人,他是如何对待小妹的!” 哪知还未挪步,胳膊就被人抓住。 “你拦着我作甚?” 狐筱严肃的说道:“他若是待小妹不好,小妹现在就在天牢了。他是天神,不是魔尊,不能随心所欲。能做到这一步,已实属不易。” 狐羽面上的怒气丝毫未减,盛怒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既然如此,他当这个天神还有什么意义?” 狐筱面色微变,呵斥道:“二哥!” 这一怒喝声像是警钟一样敲响了狐羽的脑瓜子,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话,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狐筱叹了口气,“二哥,烛胤帝君作为天神,从来都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肩负着守护三界的重任,因苍生而生,为苍生而死,他的胸怀,是所有人都比不上的。” “三界若是无他镇守,魔族踏平三界,将势不可挡。所以,不要再说方才那样的话,天神不是一个至高无上的宝座,而是信仰,烛胤帝君的存在就是意义所在。” 狐羽垂下了头,“是我口不择言了。” 正当狐筱以为狐羽已经愧疚难当时,后者接着说道:“可守护苍生,和保护小妹,又有什么冲突?” 狐筱神色复杂,声音变得轻了许多,“也许,帝君有他自己的考量。我们先回去吧。” 狐羽皱眉:“为何我们先回?” “因为人家阿玥姑娘不想和你这个登徒子同行。” ...... 两兄弟走后,阿玥留下陪着郁郁寡欢的晴嬅,福神殿外,紫极星君骂骂咧咧,指着面前不存在的墙。 “他们都能进,凭什么不给老子进去?!” 被拦着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声音。 进进出出的仙娥汗颜不已,也不知这紫极星君是怎么得罪了帝君。 殿内,阿玥抱着墨白亲了一口,“丑狐狸,没想到你还挺仗义!” 墨白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狐狸毛都竖了起来,两只爪子堵在女子的娇艳的红唇上,生怕她再忍不住做什么惊狐之举。 阿玥是越看他越顺眼,将其捂在胸口使劲蹂躏,墨白已经生无可恋了,丑女人这么激动作甚。 看着窗台下的女子,阿玥叹了口气:“阿嬅,你别练字啦,在青丘都不见你有这种闲情逸致。” 真是越练越抑郁的样子。 晴嬅放下了毛笔,揉了揉手腕,神情有说不出的阴郁,居然又拿起了一本书,跟没骨头似的倒在梨花木椅上看了起来。 阿玥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前厅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福神大人。” 晴嬅扔掉书立马站了起来,迟疑片刻,便抬步往前厅走去,神情有些紧张。未多时,看到了许久未见,身姿挺拔的萧武神君。 “神君又是来审讯的?” 萧武微微一笑,“那倒不是,就是有件事需要上神帮个忙。” “我自身难保,能帮神君什么忙?”晴嬅不禁自嘲道。 萧武道:“说来也巧,我的手下在下界发现了一匹狼,可我有事暂且不能过去,那匹狼双目发红,右腿带伤。其生性残暴,杀人无数,不知上神可否得空下界帮忙诛杀?” 晴嬅双瞳微缩,听出了话语里的意思。这狼,乃是魔狼。 她眯着眼说:“可我被囚禁在福神殿中,谈何下界?” 萧武随手扔给她一个牌子,晴嬅一把接过,拿在手中定睛一看,通行牌。 她抬起头。 萧武道:“放心,这合理合规,只是上神要注意一点,那魔狼,一定要砍断头颅,以免再生事端。” 简言之,提头来见。 阿玥抱着墨白跟了出来,安静的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晴嬅将通行牌收了起来,“好,我去。”只是在经过萧武身边时,侧头一问:“为何要帮我?” 萧武扬起嘴角:“我与上神没有交情,只是服从命令罢了。” 服从谁的命令,不言而喻。 晴嬅神色复杂,不再停留,只要能将那魔狼的头提回来,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晴嬅晚到了一步,一直暗中等着机会的苍月,先一步带人下界去围剿魔狼。 苍月知道,萧武一定会奉帝君之命,帮晴嬅洗脱嫌疑,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把晴嬅名正言顺的打入天牢,是他唯一的目的。 魔狼朝一处大吼,发出了只有同类才能听懂的声音,“快逃!别管娘亲!” 第252章 苍月坏事 狭小到仅容一个孩童通过的石缝间,有一双小小的眼睛正满是泪光的看着一只巨大的魔狼被天兵用血链缠住四肢,不断的拉扯着,小眼睛的身体颤抖不已,是恐惧,也是滔天恨意。 魔狼挣扎着发出悲戚的吼声,那石缝间的眼睛才缓缓隐入黑暗中,彻底消失。 娘亲说,不要带着恨意离去,不要恨任何人,好好活着。可他又怎能做到放下仇恨?神与魔,势不相容! 苍月得意的踩在被完全压制的魔狼身上,“老畜生,居然还敢回来,胆子不小啊!是被魔族抛弃了么?要在凡界苟延残喘,就该像条废狗一样躲在垃圾堆里求活,像这样的好天气,可不属于你们!” 魔狼嘴里的血流个不停,锋利的牙齿被打落了好几颗,也不妨碍它龇牙咧嘴,若是能咬上苍月一口,也能让他痛不欲生。 苍月不忘来时的目的,神情阴骘,威胁着说:“只要你能供出当初将你从天牢救出去的人,本将军会考虑让你死的痛快些,否则那雷池就是你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一袭红衣的晴嬅从天而降。 苍月抬眼凌厉的看去,顿时激动起来,直接将手里的长枪插进魔狼的耳朵里,疼的后者发出痛苦的声音:“吼!!!” 苍月兴奋的问:“是不是她?快说,你还认识她对不对?” 这里的天兵并不全是苍月的下属,还有萧武的人,只要逼着魔狼指正晴嬅就是当日劫天牢之人,她将难以翻身! 魔族从不屑于用神族的语言交流,却并不代表不会,见它还是不愿说,苍月已经认定那劫天牢之人就是晴嬅,气得疯狂的用手里的长枪重复刺着魔狼。 “快说!快说啊!我让你说!”苍月神情狠厉,就连周围的天兵都被他这幅几近癫狂的模样给吓到了。 此时的苍月,竟有一种比魔狼还疯魔的感觉。 晴嬅皱眉厉呵道:“苍月,住手!” 苍月动作一顿,抬眸勾唇一笑,“看吧,你于心不忍,你居然对魔族产生了怜悯之心,真是荒谬啊!”说着,他竟是将沾满血的长枪猛地插进魔狼的左眼里。 魔狼痛苦的浑身发抖,眼睛,眼睛...... 晴嬅的手微微收紧,克制着想要出手的心。 “放心,就这种程度,这畜生还死不了。承认吧晴嬅,那天劫天牢之人正是你,不过......你现在也是来救它的吗?”苍月自以为看穿了什么,眼神扫视一圈:“快看啊,福神大人这是又来救魔了。” 天兵们面面相觑,皆有些不可思议,尤其是当初在天牢见过“晴嬅”劫魔的天兵,更是认定了苍月的说法。 然而萧武的副将得知内情,站出来说道:“福神乃是我们将军请来相助的,又怎会是如苍月将军说的那般?” 苍月神情一滞,“是吗?”他看向脸色难看的晴嬅。 晴嬅道:“正是如此,让苍月将军失望了。” 苍月冷哼一声,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看着萧武副将和晴嬅,像是在看一窝子的同伙,“呵,有背景就是好啊,也不知萧武这么做,是谁授意的?” 那副将不敢答,沉着脸一言不发。 岂料正主出现了。 “自然是帝君的意思,让福神大人将功赎罪。”萧武悠闲的从一处走出来。 苍月微挑眉梢,“将功赎罪?赎什么罪?” 萧武笑了笑:“近来下界部分地区福神庙的信徒大大减少,影响不好,帝君认为是福神有失本职,便命其下凡来诛杀魔狼,好给神庙添笔功绩,挽回些信徒。” “不然,苍月将军希望是什么罪?” 这话听得晴嬅微愣。 苍月还未说什么,萧武又调侃道:“帝君让本将带句话,不知苍月将军身体可好,那水牢的水可暖?” “你!”苍月咬咬牙,听出了话语里的威胁之意。 一提起水牢,苍月便感觉全身的骨头都酸痛了起来,暖?暖的很! 帝君摆明了要偏向福神,他又哪敢顶风作案?只恨没有趁着晴嬅出现之前一刀杀了魔狼。 蓦地,苍月似是想到什么,眼中划过一抹暗光,对啊,就算他杀了魔狼,又有何罪呢? 萧武似是从苍月不怀好意的神情中看出什么,脸色微变,刚要出言制止,只见苍月举着神兵利器,就要朝魔狼的命脉处刺去。 无需提醒,晴嬅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魔狼的身体里竟迸发出强烈的能量,直接将苍月手里的长枪给弹射开,而苍月更是连退数步,神情惊愕。 魔息!这魔狼竟敢动用魔息!就不怕引来天罚吗? 晴嬅黛眉微蹙,停住了步子,只见魔狼缓缓站了起来,腥红的眼里发出黑红色的气息,似是邪恶和血液的融合。 天兵严阵以待,将魔狼围了起来,然而他们压根拦不住动用了魔息的魔狼,原来这就是魔族真正的力量,难怪经历过大战的神君都说,一只普通的魔,顶的上一只大妖。 许是知晓事态严峻,乌云在上方凝聚,天空雷云滚滚,遮云蔽日,那满是杀伐之气的云层里似是有声声龙吟,天罚的威压,乃是天神之威。 苍月冷笑着看向那远处的红衣女子,“上啊,你不是来杀它的吗?” 他不认为,晴嬅能轻易杀得了此刻实力提升数百倍的魔狼,俨然,魔狼正对着的,正是晴嬅。 萧武上前相助,一把金枪在手中显现。晴嬅屏息凝神,黑瞳逐渐蜕变成金色,苍月面色微变,眼里闪过一丝妒忌之色。 好一个金身,定是帝君赋予的,永远躲在师父的羽翼下,凭什么能当一方之神? 魔狼左眼空洞,流出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它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雷云,眼里闪过死志。 是时候赴死了。 只见魔狼朝晴嬅冲了过去,动用了魔息的魔狼,速度更是快的看不见残影,萧武根本没有机会拦下它,只感觉耳边一阵疾风呼啸而过,那魔狼的毛发像刀子般划过了他的脸。 紧接着,身后传来巨响,众人定睛一看,不禁面露异色。 晴嬅的脸上被溅满了血,手里剑也在不停的往下滴血,她神情呆滞,两眼无神的望着面前尸首分家的魔狼。 它不是要攻击她,而是故意要死在她的剑下。 她也想起来了,它正是之前在华鹤宗所救的那一匹怀有身孕的魔狼。 第253章 白莲花 云开见日,雷云停歇,深幽的丛林中,连鸟儿都不敢啼叫。 在众人满是惊诧复杂的目光下,晴嬅把剑收了起来,将那满脸的血污随意抹了抹,抹不干净,也不在意,身上的红衣自然也溅了血,水红色的衣裳有一部分变成了暗红色,每走一步,都带着嗜血的味道。 徐徐微风吹起了她鬓角的碎发,那被遮挡的半张容颜下有悲悯,也有无奈。但抬眼时,她恢复了淡然,像是例行公事般将魔狼的头颅提在手中,一言不发的消失了。 等苍月回过神时,晴嬅早已拿着“战利品”往返神宫,苍月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用拳头砸断了一棵大树,大树轰然倒下,苍月心里头愤恨不已,竟让那女人得逞了!魔狼怎会死的这么轻易? 真是雷声大雨点小! 萧武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似乎在嘲笑苍月心思落空,像个失败者一样无能狂怒,目光落在半截魔狼的身子上,萧武的神色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帝君明明知晓,却还是选择保护福神,真叫人大开眼界了呢。 凡界之上,神宫之中,福神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魔狼的头提到了君临殿百米远的地方,一路上滴着魔族暗红的血,神仙们十分嫌弃的避开了,宛若见了什么肮脏不入眼的东西。 高大威严的君临殿,哪怕抬起头直视都要提起十足的勇气,晴嬅却站的笔直从容,面无表情,并非没了敬畏之心,而是有些麻木。 良久,君临殿沉重的黑金大门缓缓打开了,晴嬅见状,敛下眼眸,迈着沉重的步伐往上走,踏上高高的台阶,只给众人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晴嬅走后,留下了魔狼的头,众神围了上去,议论纷纷。 “这魔狼不正是出逃的那一只吗?福神如今将这魔狼的头给砍了,这……” “福神应该是想证明什么,那日若真是她劫了天牢,现在又何必将魔狼给杀了?那不是多此一举吗?我看这事儿许是有些猫腻,说不准福神真是被冤枉的。” “可福神若是被冤枉的,那她究竟惹了谁?怎么连魔族都扯上了,会不会,这正是魔族的阴谋?想让咱们内乱,然后再借机生事?” 在众人讨论之时,一道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定是如此,你们想呐,帝君和福神是什么关系,要是福神出了事,帝君不就不好过了嘛,谁最想让帝君不好过呢?” 这最后一个尾音被拉长了,有人迅速反应过来,大惊道:“魔尊!” 说完,那人又颇为赞赏的说道:“聪明!再者呢,福神实力高强,有着和帝君一样的金瞳,不用想都知道,福神今后将成为魔族的心腹大患之一。若诸位是魔尊,会怎么做?” 这抛出来的问题让众神陷入了沉思,他们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同一个解决方法。 自然是在敌人羽翼未丰之前,将其斩断! 原先他们都不信魔尊会卑劣到对付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尽管这丫头已经成了最年轻的神,但到底还是年轻,不至于产生什么威胁。 原来,是他们看的不够长远,可不论怎么说,目前也只是猜测,真相究竟如何,无人得知。 就在这时,众神才发现那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的主人正是不怎么受人待见的紫极星君,便不自觉的挪着步子离远了些。 紫极星君早就习惯了这番场景,不以为然,他们这副不想和他同流合污的样子,他亦是。 当中有人站了出来,“星君这脑子看来也没在下界玩糊涂。” 紫极星君眯着眼笑了笑:“方才那番推论,不是傻子都能想到的吗?” 为了骂在场的所有人,不惜将自己拖下水,也是个狠人。 众神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不愿和不着调的紫极星君计较,就在这时,一道柔柔弱弱,听着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的声音响起。 “可怜我师尊,无辜枉死,至今尸骨未寒,那凶手还逍遥法外,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紫极星君有些不耐的皱眉,这女人怎么来了? 玄女的出现,似乎将方才的话题给带偏了,众神的注意力又从理智探讨魔族阴谋,变为了可怜玄女没了玉屏真人后孤苦无依的境遇。 说是孤苦无依夸张了些,可玄女那一身素白,面色憔悴却又不失美感的脸,正是给人传递了这种信息。 有人心下不忍,安慰道:“玉屏真人和帝君乃是故交,玉屏真人仙去,帝君又怎会弃你不顾?” 玄女闻言,脸颊微微泛红,低头感激地说道:“帝君确实待我极好,这些日子以来,帝君没少给予关怀,师尊若泉下有知,定是能心安了。” 紫极星君翻了个白眼,抱臂上下打量这朵白莲花,“听玄女上神这么说,莫不是玉屏真人走了,上神就要赖上帝君,要帝君对你负责到底了?你当这是托孤呢?” 玄女脸色一变,没想到紫极星君说话会如此的难听刺耳,但她还是在抬头之时,露出惶恐的神色,“我没有这个意思,都怪我,是我嘴笨,不知该如何表达对帝君的感激之情,都怪我……” 紫极星君嘴角一抽,这朵白莲花是修成精了吧,口口声声说自己嘴笨,何尝不是在内涵他小人之见? 别人都说帝君和玄女天作之合,玉屏真人走后,帝君对其更是关怀倍加,比以往一同出现的次数还要多得多,就差没说好事将近了。 可要他看来,分明是这女人死皮赖脸的频频往君临殿跑,拿着玉屏真人和帝君之间的关系做要挟,让帝君不得不忍着她。 这也就罢了,逢人就说帝君对她有多好,还说晴嬅因为这件事对她疏远了不少,然而她本人根本没去过福神殿,往君临殿跑得倒是殷勤得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帝君“暧昧不明”。 紫极星君冷哼一声,“嘴笨就少说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玄女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有人看不惯紫极星君对玄女这幅态度,便带着怒气维护道:“星君也太过分了些,玉屏真人刚走,你就对玄女如此咄咄逼人,真是有失......” “有失什么?你觉得本星君在乎这些?” “你!真是无药可救!” 就在这时,晴嬅从君临殿出来了,大家伙不自觉的将目光放在了她身上,暂停了争吵。 第254章 小金蟾又来消息了 晴嬅从容不迫的从高高的阶梯上走下,身后的君临殿威严肃穆,她的裙摆随着步伐微微摇曳,及腰的三千青丝紧跟着她的节奏,光影打在身上恰如其分,风都在给她造势。 明明看起来是如此的娇小,气势却像是和君临殿融为一体,让人不禁以为,从上面走下来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福神,而是另一个天神。 想到此处,不少人惊出一身冷汗,从那荒唐的错觉中回过神来,对,一定是错觉,眼前之人不过是有着些许天赋的狐狸罢了,怎么可能和天神相提并论? 没人注意到,玄女的垂下了头,脸色极为难看,只有一旁扶着她的清荷知道玄女此刻很是憎恶,因为玄女的指甲正掐着她的手,几乎嵌进肉里。 哪怕疼的要死,清荷也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咬着下唇缩着脖子,心里无比恐惧。 玄女已不再是当初温柔似水的九天玄女,清风吹拂而过,清荷的头发飘了起来,仅是极为短暂的时间,清荷的后脖颈上满是青紫的鞭痕。 风停了,那不堪的伤痕再次被掩盖,无人发觉。 晴嬅走到了近前,神情淡漠的扫了一眼众人,只有在看向紫极星君时,脸色才稍稍转好。 无需多说什么,只需一个眼神,紫极星君便跟上了晴嬅,后者重新拾起魔狼的头颅,她大张旗鼓的来,也大张旗鼓的走了。 有人疑惑,这福神进了一趟君临殿,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感叹,福神看着已不如当年,下界的事情,只怕是要愈演愈烈。 于是,目光回落,只见玄女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君临殿走去。 “你们说,帝君究竟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两人之间......” “别多想,万万年来,帝君何时沾染过七情六欲之事?老铁树怎么可能会开花呢?”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又熟悉的声音在下方响起,“小道消息,小道消息!真实可靠,真实可靠!” 低头一瞧,原来是头顶福包,身穿朴素,却可以从嘴里吐钱的小金蟾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 “小道消息还能真实可靠?小金蟾,你可别框我们。” 小金蟾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小金蟾从不诓人,我以我家神君的名义担保,童叟无欺,若是有假,诸位神君大可以去找我家神君。” “说个价吧!” 小金蟾咧嘴笑了:“嘿!还是神君爽快,这次的消息啊,一千八百八十八愿力!” 有人大惊,看着小金蟾一副奸商的模样,怀疑道:“一千八百八十八愿力?!什么消息能值那么多,我看你最近涨价涨得飞快啊,敛财也不是这么敛的吧。” “诶呀,神君还不懂我小金蟾的规矩吗?越贵越靠谱,诸位莫不是忘了,上次帝君收徒那事,准得不行吧?” 听他这么一说,众神神色各异。 小金蟾也不急,就这么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在原地候着。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终于,有人耐不住性子打了头阵,忍痛割爱的给了小金蟾一千八百八十八愿力。 谁让这天界的消息都被小金蟾垄断了呢?但凡从小金蟾这买消息的,都不愿意说出去白白让别人知晓重磅消息,那岂不是买亏了? 于是乎,小金蟾的生意便一直红红火火,也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从哪来那么多小道消息的。 小金蟾将愿力收了起来,满眼的星星,“嘿嘿,神君可要收好了,这消息,保准让您满意!” 众神的目光都锁定在那位买了消息的神君身上,等着看他的脸色来判断消息值不值得买。 那神君虽然觉得众神的目光有些令他毛骨悚然,但是他还是迫切的想知道买来的究竟是什么重磅消息,紧接着,他将小金蟾递给他的金片贴到脑门,开始查看金片里的内容。 片刻后,这位神君面色大变,忍不住惊呼,“这是真的?!” 只见小金蟾拍拍胸脯保证,“比珍珠还真!” 有人拉着那神君的衣袖,迫不及待道:“是什么?” “自己买去!总之,很牛轰!” 于是乎,所有人都围着小金蟾,从他那买来了不少金片。没用多久,惊呼声接连不绝。 玄女居然是万年玄石精这等天地灵物所化,十八位众神审判知晓后,便自作主张的想要让帝君和玄女结合,如此一来,生出的太子定是无敌的存在,魔族将不足为惧! 所以,玄女是下任帝后这件事,板上钉钉了? 众神抬起头望着威严不可侵犯的君临殿,神色复杂,帝君是怎么想的? 另一边,紫极星君随同晴嬅来到了最靠近魔域的地方,紫极星君神情紧张,所有的毛孔都在警惕着四周,这一片受阳光普照的山林过后,就是数不清的魔域幽兰,以及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两人所处的这个地方,像是站在了两个世界的分割线。 “阿嬅,你对这魔狼......” 晴嬅将魔狼的头颅埋在了一颗梧桐树下,没有立碑,她没有回应紫极星君,而是看着面前的小土包,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抱歉,你的另一半身子我没来得及要回来,苍月把它毁了,我无法将你送回魔域,不过这里离魔域很近,也许和土壤融为一体后,你能顺着树根找到回家的路。” “命运很奇妙不是吗?当初我救了奄奄一息的你,若干年后,又因为某些原因将你从天牢救了出来,虽说出了点意外,但我并未怪你。只可惜,你还是因我而死了。” “还是以那样悲惨的死法,谢谢你,牺牲自己救了我。” 被苍月逼出动用魔息,引来天罚,哪怕难逃一死,也要死在她手里,为的就是替她洗脱罪名。 倒是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紫极星君惊呆了,似乎从话语里听出了什么,他拉着晴嬅的手腕,“阿嬅,你真的......” 晴嬅扭过头,神情有些悲伤,“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紫极,我想托付你一件事。” “托付是什么意思?” 第255章 下凡历劫 晴嬅的眼里没什么神采,情绪低落的说道:“我的法力出了问题,凡间已出现了动荡之势,罪过在我,所以我需要尽快下界历劫,才能在酿成大祸之前,让一切回归正轨。” “但我不放心小白,我不敢带他历劫,因为历劫必有危险,我难逃一死。所以,我想......” 紫极星君很爽快,“放心,交给我,我会将那只小狐狸留在我身边,寸步不离,虽然不知你为何如此看重一只凡间的小狐狸,但只要是你看重的,我亦会守护好。” 晴嬅神情严肃,感激的点了点头,“凡界百年,天界不过一年,我会很快回来,也许,也用不到一年。” “没问题,当然,你能回来的越快越好,我的日子没了你,可无聊透顶了!” 紫极星君想尽量表现出轻松的模样,不愿让晴嬅过于悲观,殊不知后者亦是配合着他。 只是两人都知道,因为神明法力不稳而带来的灾难,绝不是一件轻描淡写的小事,情况刻不容缓。 晴嬅此刻只觉得心头有一尊大石压着自己,重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个小五的事情还没搞明白,晴嬅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这种不安来自于未知,可她又不得不暂时离开,同样的,此次历劫,怕不是那么容易。 两人回神宫后,一黑袍男子悄然出现在小土包前,一脚踩在了小土包上。 眼里满是阴骘,语气森然道:“不听话的小狗,可不是乖狗狗。你以为你救了她?呵,本座早猜到你会这么做,魔息魔息,早就钻进她的体内了,哈哈哈......” 山谷间传来阴恻恻的笑声,那远处的魔域幽兰像是有了意识,正在往山谷这边缓缓延伸,像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大军,所经之处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直到覆盖过了小土包,才堪堪停下。 黑袍男子掀开帽子,烈日下,露出俊逸却惨白的面容,此人,正是小五。他的表情很是享受,勾起唇角,张开双臂吸取着被污染的空气。 脚下用力一踩,那小土包里的头颅就化为了粉末。 他大笑着离开,“回家吧,回家吧......” ...... 祥云上,紫极星君问:“何时离开?” 晴嬅透过云层,低头望着人气明显不如以往的凡间,“我已向师父请罪,三日之后,就会离开。” 就在这时,晴嬅似是有了千里眼般,发现了什么。 凡间的破落小巷子里,一只伪装成小狗的小魔狼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哦,腿还瘸了,正一瘸一拐的爬着,没一会儿,又被顽劣的孩童扯着尾巴拖着走...... 不好,他想寻死?! 紫极星君好奇的凑过来看,却还没看出什么,就见晴嬅匆匆下凡,他趴在祥云上面色凝重的看着,嘴里嘟囔:“奇怪,阿嬅对一只小哈巴狗那么上心作甚?” 晴嬅也不知为何,在看到那只小狼崽想要寻死时,心下一紧,身体的反应明显要比脑子要快,内心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救他,一定要救他。 她何时这么圣母心泛滥了? 直到回到神宫,她才后知后觉,迷惘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不禁有些失笑,自己竟是又救了一只魔族,若是被那死对头苍月知晓了,怕是又要掀起一阵风波。 “阿嬅,你回来了!”阿玥抱着墨白从屋里出来。 晴嬅告知了她大致情况,但都是把事情往轻了说。 阿玥还没表态,墨白就率先扑倒了晴嬅,踩在她肚子上,用爪子巴拉着她的衣裳,以表不满。 姐姐下凡历劫,则能将他一人留给那个骚里骚气的男人?! 墨白很不情愿,碧绿的瞳孔里又要泛起泪花,把晴嬅都给整头疼了,直到阿玥将墨白拎了起来,晴嬅才得以“脱身”。 阿玥习惯性的安抚着墨白的情绪,用手抚摸着他最敏感的下巴,对晴嬅说道:“这样吧,小白和我比较熟,既然你不想让他去青丘,就让我留在神宫陪着他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照顾这只丑狐狸不在话下。” 晴嬅眨眨眼,沉吟了一瞬,算是妥协了:“可以,但你们还是要去紫极宫。苍月那人心胸狭隘,福神殿若只有你们,我不放心。紫极再怎么说也是老资历的星君了,苍月不敢对他做什么。” 阿玥不以为意,“不是还有帝君吗?他再怎么,也不能到福神殿大闹吧?” 晴嬅默了默,似是不愿在这个人身上展开话题。 “不要小瞧了小人的厉害,跟紫极一块儿,能保险些。” 阿玥没再说什么了,小人?她很不合时宜的想到了狐羽,好吧,她承认,小人确实有本事让人产生困扰。 紫极宫来了一对新人,雾尤那叫一个开心,大扫除了一番才将人迎进来,紫极星君更是夸张,一会儿领着阿玥观赏紫极宫的每一处,一会儿小嘴不停,叭叭叭的说着凡间趣事。 当然,在雾尤的监督下,都是挑着能说的说。 在紫极宫一片祥和时,另一处,晴嬅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忍受着被毁掉神格的痛苦,这是她历劫之前的必经之路。 烛胤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为了让晴嬅不必遭受长时间的磨难,他狠下心,长痛不如短痛,加大了法力。 “啊!!!” 晴嬅终于忍不住痛呼,眼里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是灵魂深处被一只无形的魔爪撕裂。 这里除了两人外,还有玄女。 烛胤半跪着上前将其搂在怀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紧张:“嬅嬅,再忍忍,再忍忍......” 只可惜晴嬅已经临近失去意识的状态,除了浑身的痛意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 玄女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只有她知道,此刻的她看到这一幕,有多嫉妒,多煎熬。 她终其一生想要得到的温柔,晴嬅轻易就能得到了,不过好在,这两人都在互相克制着对对方的爱意,谁也不敢踏出那第一步。 师徒伦理?何其可笑!若她是晴嬅,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无视一切壁障,得到所爱之人! ...... 泥泞的山间小道,两旁野草丛生,肆意生长,高过人的肩膀。 远处骏马疾驰而来,马蹄踩在湿软的泥土上,发出沉闷且连贯的声响,野草如镰刀般锋利,毫不留情刮伤了过路人。 第256章 那位戍边将军 “驾!驾!” 镰刀草轻微的割伤不会阻拦过路人的步伐,领头的是一位面带银色面具、身穿黄金甲的将军,将军一手执缰绳,一手拿着被雨水冲刷过却依旧留有血迹的丈八蛇枪,面具下的绯唇紧抿成一条线,眼里的杀气还未尽数褪去,宛若黑夜里的鹰。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乌黑垂直,随着风扬起好看的弧度。 身下的汗血宝马健壮有力,豪迈彪悍,那双浑浊的眼里像是见过了不少肮脏和血腥,却依旧不失马王的气度,足以配得上它的主人。 身后,是十几人的小队,同样骑着马,紧跟其后,神情严肃又紧张。 就在这时,为首的将军敏锐地听到了一声破空之声,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微眯,迅速判断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右后方!有暗箭! 身后的副将双瞳紧缩,惊呼:“将军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在马不停蹄的间隙,将军长枪向后格挡,挡住了暗箭杀势,箭的那一头与枪身摩擦出火花,可见射箭之人不但技艺高超,还带着一击必杀的目的! 丈八蛇枪用力一挥,暗箭最终被甩到了一边。 见状,身后的士兵都松了口气,这样的暗箭,一路上来,已不下十次,不是射马就是射人,真是险之又险。 面具下的绯唇轻轻一勾,露出不屑之色,藏头露尾之辈,不足为惧!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已逃离了最危险了山间小道,来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随着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众人总算能小憩一会儿。 倒不是人要休息,而是马要休息,人,绝不能放松警惕。 他们已经连续赶了三天三夜,再这样下去,马是会被跑断腿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阴沉的天气配上阴森的深林,再来点怪鸟的嘶鸣声,阴风阵阵,鬼影摇曳,半轮明月时不时从云层中探出头来,像是一只诡异的眼睛正眯着眼在暗中窥伺人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夜晚,没人会说是个好天气,也没人敢闭上眼彻底睡过去。 因为不远处,就是一片乱葬岗,战乱之时,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为着自己的小命担忧,极少有人会给死人请风水先生找个风水宝地,认识不认识的瞧着没了气息,就拉到死人堆里放着了,有那挖坑的时间,不如省下力气多杀点敌人,亦或者逃跑。 死过的人能不被山林中的豺狼虎豹分尸,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将军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副将为其包扎着肩上的伤,这受伤之处,正是持枪的那只手。 副将愤恨的说道:“没想到那群啸国人如此奸诈,一路设埋伏不说,还专杀要害!” 那慵懒的靠在石背上的人淡淡的说道:“凌云,这是战场,丝毫不低于朝廷的尔虞我诈,敌人若是对我等仁慈,那才叫可怕。” “可属下觉得,朝廷比这还要可怕得多,那都是吃人的地,圣上他......” 没等他说完,似乎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凌云。”语气听着懒洋洋的,像是一团软软的棉花,可那话语里的三分警告,则是棉花里的针。 凌云神情一凛,垂下了头:“属下知错。” “我们乃是戍边将士,守护的亦是身后宸国的千万黎民百姓,我们必须忠诚于国,忠诚于圣上,将背后放心的托付给朝廷,如此才能抵御啸国的侵犯。” “属下......明白。”说完,凌云怔怔的望着那面具下的琉璃瞳孔,如蝶羽般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像是能扇开那阴沉的云。 手里的动作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直到一只发凉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背,凌云才如梦初醒,喉结滚动了一番,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呢? 正当凌云出神时,忽然被身旁之人大力一推,冷不防倒在了地上,眼前之人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一转,方才那慵懒之意瞬间消失的彻彻底底,如临大敌。 凌云立马反应过来,锐利的双眼转向四周,杀气尽显。 只见周围火光点点,举着火把的啸国士兵将他们包饺子了,啸国人体型要高大许多,一人就有至少两米高。皮肤黝黑,梳着野性十足的头发,脖子上戴着象牙所制的吊坠,身上不是盔甲,而是从猛兽身上拔下来的皮,兵器是更加原始的砍刀和斧头。 他们天生神力,一人就能抵得过十个宸国人,一手就能将人的头骨捏爆。而此时,他们起码有百人。 凌云皱起眉头,握着剑的手缓缓收紧,“怎么会这样?” 仅剩的十几名宸国士兵紧张的举着剑聚到了凌云这边,不远处被拴着的马儿明显感到不安,只有那匹拴在近前的马王没有露出畏惧之色,鼻腔里喷出气,撂着蹶子甩头瞪着啸国人。 若是有人敢靠近它,它会毫不犹豫的给那人夺命一脚。 “凌云。” “属下在!”凌云低呵。 “我断后,你先走,回去报信。” 凌云瞪大了眼睛,咬着牙坚定的说道:“属下绝不会丢下将军!哪怕是死!” 只听一声风轻云淡的轻笑,“区区啸国人,能耐我何?你留下,只会拖了本将军的后腿,彼时,才真是死了呢。” 凌云迟疑不定。“可是,将军的伤......” 只见那将军用脚将丈八蛇枪原地弹起,左手一把接过,“本将军又不是废了,瞧不起谁呢?” 不远处包围他们的啸国人神情难看,这战神伤了右手,左手也能用?失策失策!早知道就将左手也射伤了! 啸国人敬畏强者,之所以将其称为战神,是因为那宸国将军有着其他宸国士兵难以匹敌的实力,曾因手下一名副将被他们烹煮吃掉,这血性的将军直接带着千人骑兵端了他们的一处据点,更是已一己之力砍下了他们将军的脑袋。 马儿的脖子上挂着脑袋,冲进了啸国地界。他们依稀记得,那脑袋上都爬满了蛆虫了和苍蝇,恶心得十天半个月都吃不下任何肉。 除此之外,这远近闻名的宸国将军,至今未有败绩。 “凌云听令!”说话之人不怒自威。 凌云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颤,声音从喉咙里艰难的吐出,“凌云在!” “冲出去,别回头。” “是!” “将士们,拼死也要砍下敌人一块肉!” “是!” 战火一触即发。 第257章 被人所救 丛林深处,火光冲天,火龙吞噬着大地,盖过了那漫天杀声。 凌云一刻也不敢停下,不敢回头,眼里带着泪光,更是带着希望远离了厮杀,她是他们宸国的战神,绝不会倒在这次的埋伏下,绝不! “快开城门!开城门!是副将军回来了!” “将军呢?将军呢?!” 三日后。 一间破烂的茅草屋里,唐九浑身酸痛的醒来,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在战场上练就的敏锐神经立马条件反射般坐了起来,探手到枕头底下想要拿出短刀防身。 然而,不但没摸到短刀,小腹所受的重伤瞬间疼的她龇牙咧嘴,脑子里恍惚闪过被啸国人一脚踹到了大树下,那一脚,足以将她的肋骨踹断。 忽然间,耳边传来男子略微沙哑低沉的声音,“姑娘醒了。” 姑娘?这称呼多久没听到了。 唐九面色一变,立马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面具呢?面具不见了!不但如此,身上的盔甲也不见了! 她扭过头,凌厉的眼神如箭一般射了过去,一张放大的俊脸就这样呈现在自己眼前,那俊脸的主人正笑对她,过分苍白的面容笑起来莫名有些瘆人。 如此瘦弱,定不是啸国人。 唐九可没有寻常女子该有的羞涩,反倒一把揪住男子的衣领,面容狠厉,“你是何人?” 男子眨着无辜的眼睛,“姑娘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何人?!” 男子叹了口气,如实道来:“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罢了,机缘巧合下在小溪边遇见了重伤昏迷的女子,便大发善心的将其带了回来,好生养着,还把家里唯一值钱的铁锅都给卖了。” 唐九黛眉微蹙,没有感激涕零,依旧没有松开他,危险的眯起眼睛,质问道:“我身上的东西呢?” 男子朝着一处努努嘴,“往那瞧。” 唐九侧首望去,只见明显受损的黄金战甲正挂在架子上,像是一个威武将军正笔挺的站在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光,目光缓缓向上移,唐九眼角一抽。 “把那碍眼的草帽拿开。”她松开了男子。 男子整了整衣裳,一边小声嘀咕着:“真不客气。” 看着一身玄衣,身材瘦弱的男子将草帽拿开,唐九也看到了沾了血污的银面具,眼中闪过警惕之色。 此人不识她的一身打扮?她不信。 就在这时,一位驼背的妇人端着白粥进来了,同样瘦的黑黄,腿跟打颤似的,步伐缓慢的走向唐九,看那满脸的沟壑,应是年过六旬。 妇人走到近前。 嘭!!! 唐九打碎了碗,一把将妇人劫持在手里,男子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稍纵即逝,他转过身,脸色难看。 “你快放过我阿娘!” 唐九面无表情,“你分明知道我是谁,说!你在打什么主意?!” 男子愤然道:“我有说过我不知道你是谁吗?不就是那位镇边将军吗?你瞧瞧我这破屋子,漏风又漏雨的,你再看看我这副模样,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能害你不成?” 唐九凝眸扫了一眼周围,确实,屋顶开了“天窗”,土墙仿佛一推就倒,唯一完好无损的家居木桌还被虫子肯烂了好多处地方,凳子断了一根凳子腿...... 她低头看了眼被打碎的婉,貌似这碗是这破屋里唯一看得过去的东西了。 感受到妇人因为恐惧而发抖的身子,唐九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估摸着身上的衣裳被换下,也是这妇人所为。 男子又面露讥讽的说道:“我就算在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也是想捞取点钱财改善家里的环境,可若真是如此,我何不将你那黄金甲给卖了?亦或是将你送给啸国人,换得一堆赏赐,说不准还能升官发财。” 唐九闻言,沉吟了一会儿,眼中的杀意也渐渐退去,松开了战战兢兢的妇人。 “你们是宸国人?” 这里绝对还是宸国地界,可看他们的长相,也不像啊。 男子一边宽慰着妇人,一边回道:“我们乃是弥谰国人,饥荒时,一路北上,就逃到了这里。” 原来是弥谰国人,弥谰国确实有饥荒,从那逃来了不少难民,不过宸国的米粮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拒收了许多难民。 所以很多难民便选择绕到更危险,也更有可能进到宸国的边境讨生活。难怪他眼中没有对她的敬畏,并且喊她姑娘,而不是将军。 如此想来,也是合理的。 唐九看着畏畏缩缩的妇人:“你阿娘为何不说话?” “是哑巴。” 乱世中,所有人都在拼命的活着。 唐九难得说了句:“抱歉,这碗,我赔。哦,还有锅。” 男子无奈的摇摇头,“不碍事,反正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米缸见底了,有锅有碗,又有何用?” 唐九心中愧疚,人家家里都这般难过了,竟是还将最后的米粥给打翻了,实在是...... “看你身上有书卷气,以前做过什么?”她忽然开口。 “姑娘眼光独到,在下家中世代贫寒,望读书求取功名,让日子好过些。然,生错了时机,恰逢天下大乱,步履维艰,不得不放下书籍,背起阿娘,逃难来了。” 男子越说越惆怅,眼中的遗憾是那么的明显。 如果不是饥荒,身子骨也不至于瘦弱成这样吧? 唐九接着问:“读什么书最多?” 男子坐在残缺的凳子上,答曰:“不怕姑娘笑话,自小便崇拜威武将军,想当个武官,是以,兵书读得多。” 可惜就这身板,怕是连刀剑都提不起了。 唐九眼神一亮:“兵书?那便是懂得些兵法了?让我看看你都懂多少!” 她期盼着,能捡到个宝。 男子谦虚的笑了笑,开始说了一堆关于兵法的见解,唐九越听下去,眼神里的兴奋之色就越明显,连身上的痛意都给忘了。 心中不禁想着,还好眼前这个兵法奇才逃荒来了宸国,否则若是被弥谰国收入麾下,岂不是又给宸国树了个劲敌。 以防万一,唐九还是谨慎的询问:“你可还有回弥谰国的心思?”言外之意,问他是否对那个国家还有念想。 男子迟疑了半晌,“那是我土生土长的地方,自然是放不下的。” 唐九一听,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放心了些,倘若此人连家国之情都没了,那么就算将其收入宸国,也不是个好事。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在家中排行老五,姑娘喊我小五便可。” 第258章 将军带着男人回来了 又是三日过去。 正午时分,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徐徐微风让细雨偏离了轨道,沉闷的天气让人的心情难以开心起来,鸟儿单脚停在枝头梳理着羽毛,昏昏欲睡。 堡垒般的城墙上,插着宸国的战旗,一排排的将士站在上面神情严肃,下方有着来回巡视的士兵,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这几日的守卫兵力多添增几倍,防止狡猾的啸国人突然朝城门投来巨石。 凌云脑门裹着纱布,腿上绑着固定骨头的木板,正缓慢的走上逞强,行动不便,妥妥一个伤兵。 就算如此,他也坚持不用拐杖,也无需紧跟其后的士兵搀扶,就这么以一人之力爬上了城墙上。看起来略有些滑稽,可他面容紧绷,黑眸深幽无比,却也不减他的威严。 三位副将,命损一位,加上凌云,就剩俩了。 不过这次,将军却没能回来。 小兵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大,已经派了好几队人马出去寻,回来的人都说那片区域的林子被烧毁了,大雨冲刷后,全是焦黑的,认也认不出来,不过......里面应该没有将军。” 凌云手底下的兵都喊他老大,不喊凌副将。他们出身市井,并非训练有素的士兵,以前都是一方地域的混子。 凌云亦是。 “将军,一定会活着回来!”凌云低着头,咬牙切齿,他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向坚硬的城墙。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抛下她!哪怕是一同死在那里,管他妈的什么宸国生死存亡! 就在这时,似是察觉到什么,心头一悸,忙抬起头来望向远处。 小兵见老大脸色不对,眼中似乎有了光,他抬起头望着天,挠着头心想,也没出太阳啊! 忽然,城墙上有人惊呼:“那好像是将军!不对,那就是将军!”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给惊到了,上百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远方的地平线处,神情中有紧张、期待、兴奋,一扫近日来的阴郁颓丧。 只见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带起了阵阵沙尘,阳光似是在给人造势,从阴沉的云层中钻了出来,清透的阳光打在来人身上,像是给暗沉的黄金甲再次镀了一层金光,光彩熠熠,夺目生辉。 银色面具是战神的象征,没有人配得起那身绝世战衣,哪怕戴上银面具也无法匹敌。 不少人喜极而泣,他们的战神,迎着光回来了! 凌云向来严肃的脸有了松动,激动地连忙走下城墙,他要第一个迎接她! 然而因为太过着急,腿上又有伤,还剩几个台阶时竟是左脚拌右脚,连人带爬滚了下去,小兵在身后忙伸出手想要拉拉老大,却抓了个空,捂着脸不敢看了。 咚咚当!!! 凌云总算滚到了地上,旧伤未愈,再添新伤,因为将军回来的喜悦,让不少士兵看了凌云这番模样都胆敢噗嗤笑了出来。 凌云也不怪罪,忍着痛意爬起来,这回真要小兵搀扶了,他嘴里催促:“快!别让那周斌先一步过去!” 小兵汗颜不已,两位副将对将军也太过殷勤了些。 士兵们齐刷刷的跪拜下来,脸上的崇敬之色难以自抑,齐声高呼道:“恭迎将军!恭迎战神!” 赶来的凌云眼神定格在气势恢宏的黄金战甲身上,黑眸中难掩莫名的情愫,在众人高呼声中,他恍然回神,将那不该有的情绪同着心酸一起强行压下,欣喜盖过了这些情绪,同样跪了下来。 轻盈却难掩威势的声音穿透了在场将士的耳朵。 镇边将军,乃是镇国公府的嫡女。 镇国公大半辈子都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一生都奉献给了宸国,最终身死在啸国人手中。 边境没了定海神针,而国公府人丁稀少,并无男儿。 于是那远在京都的镇国公府嫡女便褪下闺房装束,披上战甲,剪断秀发,单薄的肩膀担起国之重任,带着手底下的人,远赴危险的边境。有人佩服其胆量,有人感叹国公府的热血,也有人对一名女子上战场感到荒谬,嗤之以鼻,等着看她哭鼻子灰溜溜的回来嫁人生子。 谁知,那国公府的嫡女并不仗着镇国公的余威直接当将军,而是从普通的小兵做起,吃的苦是普通男子的百倍,最终凭借着自身的努力,以及对兵法独到的见解,数次完胜啸国人的来犯,立下无数军功,在三月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不起眼的小兵,稳坐上了将军之位! 成为宸国第一位戍边女将军! 一个能上战杀敌的巾帼英雄,却因面容太过柔婉美丽,认为会有损将军的威严,看模样凶都凶不起来。于是便常年戴着银面具,遮挡绝色面容,还别说,这么一遮,很多时候将士便忘了他们的将军实则是个女儿身。 等众将士起身时,才发现回来的不止将军一人,竟还有一名陌生的男子! 就这瘦鸡仔的模样,衣裳下都是皮包骨吧?这军营里的孩子都比他壮实。 凌云警惕的上下扫了眼面带礼貌笑容的小五,随后看着银面具之人,先是关切的询问道:“将军没事吧?可有受伤?” “身上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并无大碍,弟兄们放心。”说完,唐九扭头看向小五,借着机会向众人介绍:“这是小五,我如今能完好无损的回来,多亏了他,是他救了我一命。” 将士们先是松了口气,听到后半段又提了口气。 这瘦鸡崽居然救了将军,那岂不是就是说明将军那时的处境极度危险?! 原来是将军的救命恩人!众将士看小五的眼神都变了三分,凌云一手搭在小五的瘦弱肩膀,爽朗的说道:“这小子既是将军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这大恩大德......” 凌云重重的拍着小五的肩,像是要将后者拍出内伤,接着说:“弟兄们一定会好好报答小五兄的!是不是弟兄们?!” 小五捂着胸口轻咳两声,客气的笑了笑。 “是!”众将士不约而同的应声,说话时,并拢着腿,抬头挺胸,像是在听令。 明明只有百余人,却能喊声震天,小五笑意很深。 周斌骑马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士兵,看着远处被人包围的身披黄金甲之人,他暗骂一声:“又他妈晚了一步!” 第259章 军师 小五的老母亲在两人出发前忽然病逝,唐九陪着小五送别了妇人,这才回来晚了。 议事厅内,坐着四人。 “什么?!”凌云大惊,“要让他来做军师?!” 周斌难得和凌云执同一意见,两人第一次对唐久的提议有了异议。 “此人乃是他国之人,非我国臣民,而且来历尚且不明,万一是敌国奸细该如何……”周斌沉着脸说道。 当着人的面说别人坏话,周斌这直来直去的性子没少干。 小五坐在宽敞的椅子上,瞧这小身板,倒和脱下黄金战衣的唐九没什么区别。唐九高高束起头发,鬓角有些许碎发没能梳上去,给那生硬冰冷得毫无温度的银面具带来了些许柔和。 唐九睇了眼似乎完全置身事外的小五,淡淡的开口:“你自己来说。” 周斌和凌云相视一眼,正对着小五坐了下来,等着看他有什么能耐能让将军看重。 天色渐暗,凌云和周斌面色复杂又凝重的出了议事厅,只有他们两人心里知晓,心中是有多么的惊涛骇浪,这里面的年轻人,不简单啊! 两人皆是沉默的离开了,日后,就要多一位军师了。 屋内,唐九疲惫的脱下面具,将其挂在了黄金甲上,完完整整。 小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姑娘真信得过在下?不怕我背后捅刀子?”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会将你永远困在这个地方,不错,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但也不是非你不可。你若是哪日心生不满,大可以潇洒离开,军中绝无一人敢拦你,但我不希望,你不满的报复,是打算与我为敌。” 唐九的声音很轻,卷着一丝倦怠,只是那语气里的威势丝毫不减,尤其在说到后半段时,更是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意。 她为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在小五还未说话之前,再次开口,“我承认,你很厉害,若是各自为营,你将是我在战场上最危险的对手,所以我不想这一天会出现。” 她看向神色不明的小五,眼里像是有碎钻般微微发亮,明明嘴里说着不想为敌,但那眼底闪过的兴奋之意,似乎又在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会是怎样的结果。 是一死一伤,亦或者两败俱伤?真刺激呐! 小五迎上她的目光,轻轻勾起唇角,竟有一丝邪性,“如你所愿,不会有这一天,你我,本应是一体,除非是你先背叛了我。” “当然不会。” 唐九没听出其中的深意,只当他是在向自己承诺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补充了一句,“在军营里就别喊姑娘了,要喊将军,这称呼上要改口。” 小五爽快答应:“知道知道,绝不损将军威严。” 从这天后,军队里出了位赫赫有名,名气丝毫不低于唐九的军师,军师负责在背后出谋划策,多次化解危机,本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总是被他轻易化解,折磨得啸国人抓耳挠腮。 明明年轻又稚嫩,布起阵来那叫一个老谋深算,每一招都直打敌人七寸,步步为营,手段狠辣,连唐九都为之惊叹,还好此人不是敌人。 军队中,也没人敢小瞧小五那弱鸡的身板,其实就那比凌云还高的身高,若是壮实起来,身材定是极好。 士兵们崇拜的人物里又多出一人,凌云和周斌却看着小五很不顺眼,谁让他总是跟臭屁虫一样跟在将军身后,就差没一起睡,一起洗澡如厕了! 你说将军若是男的还好,可大家伙都知道将军是女儿身啊!士兵们能忽视这一点,凌云和周斌不行。 因此每当看到小五,他们俩就想方设法的“算计”他,可每次都毫无例外的失败,他们越挫越勇,小五也玩的起兴,跟逗猫儿似的。 说来也奇妙,小五的出现,让原本互看不顺眼的两名副将,逐渐站到了同个阵营,同仇敌忾。 唐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可怜了手下两名副将被小五这么折腾,偶尔看不过眼才提醒两句手下留情,毕竟还是战友,抬头不见低头见。 小五很听她的话,但拗不过那两人跟总凑上来自讨没趣。 日子过得很快,唐九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捡了个宝,每当看到小五那笑吟吟的脸时,也忘了第一次见面时心里的怪异,只觉得安全感十足。 强强联手,啸国人似乎已经不足为惧,士气大涨的同时,军中难免也有过于乐观者,出现了懈怠的迹象,这并不是个好兆头,唐九不悦,一番命令下去,加强了训练,每天都要累倒一大片人。 渐渐的,有人开始小声抱怨,抱怨将军太过严苛,太过敏感了,有不要命的,居然还能说出,将军是个女人家,女子没有安全感,很正常。 这话绝不能传到唐九耳朵里,周斌第一时间狠狠教训了说出这番言论的士兵,凌云知道后,又揍了一顿,同时两人命令下去,谁敢背后嚼舌根,议论将军者,军法处置! “没良心的玩意儿,上阵杀敌时就忘了将军是个姑娘,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这嘴得有多碎?!”凌云一口气喝了一壶酒,将酒壶重重砸在地上,愤愤不平。 周斌面露愧疚,因为说这话的人正是他手底下的,他叹息道:“将军的良苦用心,总有些人会选择看不到,他们日子过的顺遂了,就忘了当初被啸国人支配的恐惧。” “是啊,那时候的训练可没比现在轻,嗤!军营里哪有吃饱饭就能安心躺着睡觉的好差事。” 说到这儿,周斌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话说,朝廷近段时间拨给军队的粮草是越来越少了。” 虽说还足够养活手底下的兵,可周斌总觉得不安,上阵杀敌,吃不饱饭,就算是有再精妙厉害的阵法,都没用。 尤其敌方还是力大无穷的啸国人,本就力量悬殊,若是没力气,一千个人也打不过十个啸国人。 凌云嘴里吐出酒气,在军队里,他饮酒永远都仅有三分醉意,并不会完全醉。 这是唐九定下的规矩,从士到将,哪怕一场战争下来,敌人已经死绝了,狂欢时饮酒,他们也决不能沉浸在醉意中,要时刻保持着清醒。 “何止是少,就连时间间隔都延迟了不少。”凌云揉了揉眉心,“将军知道吗?” 周斌黑着脸,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将军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关心军队里的事务。” 这话问出口,凌云这才意识到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 朝廷拨给边境的粮草越来越少,更是越来越难拿,唐九定是早就发觉了。 第260章 唐九的噩梦 唐九做噩梦。饥荒来了。 大街上,凄凉的风卷着寒意吹过,除了满地狼藉外,还有满地饿殍,骨瘦如柴的人们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啃着树皮,挖着土块吭哧吭哧的放在嘴里嚼碎,秃鹫和乌鸦立在枯树上,眼里闪着幽光和贪婪,寻找着已经死去的人们。 画面拉近,秃鹫和乌鸦正争着抢着用喙来回啄着一名幼童的肉,那幼童的肚子和大腿血肉模糊,隐隐可见其森森白骨,驱虫蠕动,然而周围躺在地上的人视若无睹,绝望的望着天。 不!那名幼童分明没死!他在挣扎,在低声哀呼! 唐九脸色一白,提着裙子小跑过去,面露着急之色,然而当她出现后,似乎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没来由的,这森寒的眼神让她定住了步伐。 已经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人们向她缓慢地爬了过来,看向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巨大的肥肉,因许久未曾进食的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看着多么美味啊,鲜嫩肥美,那吹弹可破的肌肤,仿佛咬上一口,就胜似唐僧肉,能达延年益寿之效! “好饿……好饿啊……” “吃了你!吃掉!” 唐九惊惧的瞪大了眼睛,随着这些瘦得不成人样的人缓缓逼近,尽管这些人看起来毫无杀伤力,比那凶猛的啸国人还要弱上百倍。 可此刻的她,是前所未有的恐惧,头皮发麻,深入骨髓的惊颤,远比战争还要可怕的是,人相食! 一直枯老的手忽然从身后抓住了唐九纤弱的皓腕,她浑身一寒,低下头时正对上那凹陷下去的眼睛,不禁脸色大变,呼吸急促。 这是她的宸国士兵! 唐九连忙甩开了这缠着脚腕的手,抬眼四下一看,眼前是饿坏了的士兵!身后是饿坏了的臣民!四面八方,皆是饿鬼般的人们! 唐九吓坏了,一个无比恐惧的念头从灵魂深处钻了出来,他们要吃掉自己,将自己分而食之! 士兵哀求着:“将军……将军……你不是为国为民的好将军吗?是时候献出你的身体了!” “啸国人就要打过来了,将军,弟兄们饿坏了,提不起力气,打不过啊!将军,躺下来吧……” 唐九连连摇头,脸色苍白,“不要……不要……” “将军!将军醒醒!”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传进脑海中,十分急切。 唐九猛地惊醒,醒来时已大汗淋漓,因做了噩梦的缘由,两只手撑着桌面,将手里的兵图攥得皱巴巴,心跳出奇的快,唇色隐隐发白,似是还未从噩梦中回过神来。 “将军怎么了?” 唐九舒了口气,眸色恢复清冷,抬眼时便看到了一脸关切之色的小五,那黑眸深似不见底的深潭,像是能将人吸进去,搅碎。 唐九将目光收回,随口说:“没什么,做了个梦罢了。” 小五嘴角有淡淡的笑意,随之坐了下来,“方才进来时就发现你趴在桌上睡了过去,神色痛苦,才迫不得已叫醒了你。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无事。”唐九整了整衣领,将兵图放在桌案上抚平,接着说道:“来找我有何事?” 小五答:“粮草,不多了。” 唐九心头一跳,皱眉看他,“不多了?这是何意?不是还有不少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的重要性,她作为将军,再清楚不过。 联想到方才的梦境,唐九没来由的浑身发寒。 小五道:“原本是还有不少,可前段时间天气潮湿,粮库里的粮草有一部分发了霉,生了虫,因其摆在最里边,很难发现,时间一久,便祸及大半的粮库。周副将的手下吃了这些坏的粮草,都犯了病,这才及时发现,否则就全没了。眼下看来,就算节约着用,也顶多能撑个十天半个月……” 所以,那些坏了的粮草,是绝不能吃了,只能丢了。 唐九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沉声问:“为何是你来告诉我,看管粮草的人呢?!” 她一掌拍断了桌案,站了起来,语气凌厉,怒道:“为何没有早早发现,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小五看着那一分为二的桌子,叹了口气,“将军息怒,周副将已经代为领罚,无颜面对将军,现在正赤膊躺在冰河上。” 负责粮草之人,正是周斌。 唐九闻言,有些颓丧的重新坐了下来,抬手揉了揉眉心,事已至此,再怎么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就算把人杀了,也没用。 现在正值进入冬季的时候,越靠近边境,就越冷,这几日还下了雪,山路崎岖,从外面运来的粮草本就困难重重,而且,粮草越来越少,才是最令她不安的。 没想到如此局面,还遭到了致命一击,真是诸事不顺! “上个月的粮草到了没有?” 小五面色凝重,摇了摇头。 闻言,唐九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似是为了安慰她,小五道:“许是下了雪,路不好走,亦或是路上遇到了什么难处,这才耽搁了。我已派人过去接应,说不准过两日就有消息了。” 小五将她的手握在手心,语气温柔:“放宽心,一切都会好的。” “嗯……” 唐九不自在地将手缓缓收了回来,胸口像是被压着一块巨石,每呼吸一下,就要花费不少力气,她微微颔首,似是接受了他的安慰。 小五微微挑眉,拇指和食指缓缓摩挲着,似是在回味当才的触感。 “吩咐下去,适当减少将士们的日常用餐,除了派人原路返回去接应朝廷运来的粮草外,我们要自力更生,趁着大雪天还没来,派五队人马分别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可食用的东西,能吃的全带回来……” 小五有些意外她的决定,瞧着她犹豫不决的神色,就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便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副画。 唐九的指节有序的敲着桌面,片刻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让周副将从冰河里起来,我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带上二十人,换常服,明日同我一起去啸国地界捞点好处!” 啸国人,人高马大,身强力壮,个个威猛无比,定是不缺粮食,她想做的,就是扮作商人,买粮食回来! 小五眯了眯眼,说道:“我也去!” 第261章 啸国买粮 翌日。 唐九带着小五、周斌,以及二十名士兵伪装成商人,驾着马车,载着宸国瓷器前往啸国。凌云碍于伤势尚未痊愈,便留着守城。 出发前,周斌跪在了唐九面前,满脸愧疚,粮草损失大半,罪过在于他。然而唐九避开了,说他对不起的不是她,是弟兄们,若想将功赎罪,最好祈祷这次能顺利完成任务。 “站住!里面什么人?!”一个会说宸国话的啸国士兵例行公事拦住了一行人的马车。 毕竟做贼心虚,周斌哪怕易了容,把脸涂黑了,心里也很没底,生怕被看出来。 他们就这么点人,要是被发现,可就糟了。 伪装成下人的士兵低下了头,手里紧紧地握着腰间的剑,虽说两国商人们之间只谈钱,从没有打起来的情况,但为了自保,自然不会赤手空拳的来交涉。 不过啸国人不在乎,也不屑他们这点小动作,毕竟他们一只手就能捏爆宸国人的头。 周斌下了马车,站定在高出半个身子的啸国士兵前,用着生涩难懂的当地话解释了一番,又拉开马车帘子,看到了里面一男一女,说是自家的两位主子来卖东西。 啸国士兵本就是走走程序,光看他们这批少的可怜的人马,就算有问题,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况且,啸国士兵也看不出什么问题,只是盯着唐九的面纱看了两秒,就移开了目光。 他并未要求唐九摘下面纱,在啸国人眼中,女子戴面纱很正常,因为不论是当地的女人,还是从外面来的,都要遮面。 啸国士兵摆摆手,朝后吹了吹口哨,示意放行,连周斌等人带的货物都不检查,就这么放人走了。 不得不说,啸国人除了一身腱子肉,都不爱动脑,对于体格力量方面,他们也很有自信。 哪怕如今两国交战,战火不断,但私下里交易似乎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啸国需要宸国各种精美的瓷器和物件,宸国则需要啸国便宜的动物皮毛、犀牛角等物,用于拿去加工成贵族们喜爱的狐裘和各式精美的玩意儿,价格翻倍,从中获取暴利。 说到这儿,宸国是三国中最富裕的国家,不同于弥谰国,在宸国,商人的地位和贵族同等,有钱的富商们甚至能影响朝廷的决策,每当下达新的政令,都需要征求富商们的意见。 他人都道:宸国遍地都是奸猾狡诈的商人,不懂行的人进了宸国,腰包就别想要了。 宸国人很会做生意,从弥谰国买米面粮油,从啸国买动物身体,坑外人,也坑自己人,无所不用其极。 在宸国从商的人越来越多,从农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你怎么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周斌警惕的看向一脸单纯的小五。 周斌负责和啸国商人交涉,两国语言不同,加上周斌乃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啸国人面对面说话,略显生涩。 没曾想,小五站了出来,说的极为流利,对方立马就听明白他们想要什么了。 小五回眸看了眼面戴面纱的唐九,这才说道:“都是为了讨生活罢了,当初为了逃荒,也有进过啸国,为了应付这些大块头,不得已就学了当地话,略懂略懂。” 周斌冷哼一声,这小白脸什么都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活像个千年老妖怪似的。 啸国商人没想到对方要的乃是当地最不值钱的粮食,交换之物居然还是瓷器! 他们没那么多心眼,说好点是朴实,说难听点是好骗,这才被宸国商人骗了那么多好处。将粮食交给小五等人时,甚至还好心提醒,这些吃的很可能不适合宸国人的肠胃,很难消化,要剁碎了煮,煮到烂熟是最好。 回程时,众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为了不引起啸国军队的注意,这一次所买的粮食都比较少,还买了些不需要的东西来掩人耳目。 不过大家伙都很开心,唐九阴郁的眉眼也有了拨云见日之势,粮食虽少,却也是个好开端,这啸国的粮食确实不适合宸国人,但能吃就是好的。 周斌在外驾车,小五和唐九坐在车内,看着换回女装,只露一只眼睛的唐九,小五忽然问道:“将军,这里没有外人,何必戴着面纱?” 唐九本是看着兵书,闻言,睫毛轻轻颤动,眼皮都没抬半分,随口答道:“习惯。” 小五也像是随口说,“据闻,在啸国人眼中,宸国那位战神女将军,常年戴着银面具,不知其貌。可在一场战役中,银面具被啸国一位穆勒将军击碎,见了真容,被美貌所惑,便扬言要把将军带回去当夫人。” 这最后一句还是好听点,其实那天那位穆勒将军说的更为不堪入耳,将宸国奉为战神的女子,比作妓子。 唐九这才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小五笑了笑,“后来呢?那位大将如何了?” “自然是......没能得手。”唐九敛眸说道。 “哈哈哈......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好奇,那穆勒将军,为何后面没再纠缠?据我所知,啸国人性子都很猛,也很倔,一旦放了狠话,就会誓不罢休。” 这时,外面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拍打着马车顶,雨夹雪,天愈发的冷了。 周斌的声音和雨声一同传了进来,“你这人消息也忒不灵通了,只听了前半段,怎么没听后半段?自然是在那之后,咱们将军把那色胆包天的穆勒将军的命根给割了拿去喂狼,他哪里还敢肖想?” 小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周斌得意的笑声传来:“啸国人也是奇葩,那穆勒将军也算是一方人物,战功赫赫,谁知一没了命根,就立马被赶下台来,下场凄惨,自刎了。” “原来是死了啊!”小五啧啧了两声。 如此看来,唐九时时刻刻遮挡着脸,也不是没有道理。 唐九不愿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问道:“还有多久能到城里?” 周斌答:“回将军,快了!” 太阳西下,隐到了雪山后头,天逐渐的黑了下来,远处,有着点点火光。 “是将军他们回来了!快开城门!” 马车行驶到近前,先是看到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跃下了车,众将士们没反应过来,红衣倩影,墨发飘扬,腰身纤细,单薄的身影立在一群高大的男人当中,气势却一点也不输给任何人。 紧接着,便是小五下来了。 唐九凌厉的眼神扫向在场的每一人,像是刀子般冰冷寒凉,这才让众人从恍惚中回神。 该死该死!怎能用那种目光看着将军! 在看到唐九一身打扮时,周斌的黑脸也泛红了,重重的咳了两声,便走上前给了士兵们的脑袋一人一巴掌,嘴里呵斥着:“看毛啊看!军礼都给忘了?!” 第262章 坏事接踵而至 之后的几天,都是周斌主动担下担子,一人带队前去啸国卖粮食,因为小五派出去的人来报,并未在路上看到朝廷的粮队,这让所有人的心变得越发沉重起来。 议事厅内。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万一哪天啸国人发觉了,将士们该吃什么?” 凌云握紧了拳头,沉声道:“朝廷是干什么吃的?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别说弟兄们了,马都饿瘦了!” 啸国的粮食能给人吃,却不能给马吃,上战场,尤其是打啸国人,没有马,等于少了一样神兵利器! 唐九坐在上首,一手撑着头,面具之下,脸色难看,红唇抿得很紧。 她说:“我已多次派兵十万里加急,可……犹如石沉大海!”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有急报。 “报!!!”一士兵匆忙进来,跪在了大厅中央。 唐九忽然右眼一跳,沉声问:“说!” “禀将军!周副将在买粮草的途中被啸国士兵给抓了!” 唐九和凌云同时惊得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来报的士兵正是周斌的亲兵,就在方才,十名啸国人扛着什么东西大摇大摆的走到城外的林子里,正当他们要将其射杀时,啸国人将肩膀上的东西扔到地上,于是便迅速隐进林中,消失不见。 等了许久,生怕有陷阱,最终还是谨慎的派兵出城去看,这一看不得了,死的人竟是今早正喜气洋洋出门的周营弟兄! 走时,他们还信誓旦旦,定会带更多的粮食回来,再见时,已是冷冰冰的尸体! “将军!不可!”眼看着唐九就要冲出去,小五连忙拉住了她。 凌云看着那只咸猪手,便毫不犹豫的拿着未出鞘的剑想要将小五的手挑开,“松手!” 可还未碰到人,小五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并不松,反倒是冷冷的看了凌云一眼,一股阴冷的凉气从凌云脚底冒了出来,直冲脑门,硬生生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小五这才将目光从凌云身上移开,对唐九说道:“将军此时过去,不但救不了周副将,还会被啸国人扼住喉咙,而且眼下,并不是救人的好时机。” 唐九内心激愤,有些失去理智的质问他:“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救人的好时机?难道要等他死了吗?!” 小五抿了抿唇,竟是顺着她的话说道:“不错。” 唐九双瞳紧缩。 小五接着说:“将军心里一定清楚,不能救,不该救,也救不了!”说完,他松开了她,他知道她会明白的。 是啊,现在的情况,自身难保,她要如何去救周斌?她救不了…… 唐九沉痛的闭上眼睛,距离上一次副将惨死,不过半年时间,如今还要损失一名,叫她如何受得了? 战场上,生死、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可她唐九,至今无法看淡,她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流出了血。 艰难的说:“他会怪我不救他吗……” 凌云心疼不已,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安慰道:“将军,周副将一定会明白的。” 周斌确实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如今的处境,知道绝无被救的可能,所以在被啸国人抓回去当俘虏的过程中,就割喉自刎了。 坏事接踵而至,又有人来报。 唐九整理好情绪,重新坐了回去。 “禀将军!啸国下了死命令,不允许以任何方式任何途径贩卖粮草,尤其……尤其是卖给宸国!” 这倒是在唐九意料之内,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禀将军!朝廷来人,说是国库紧张,朝廷再也不拨粮给咱们了!让咱们自己想法子,还说,将军乃是战神,一定能守住……” 唐九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瞬间煞白,这可比周斌被抓要严重多了! 她厉声道:“不拨粮?朝廷难道想让我们把郦城拱手相让吗?战神战神!真当我是神了?!” 郦城,正是宸国的大后门,他们所守得第一道防线。 来报的小兵不敢回话,低着头也不知如何是好,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凌云也顾不得其他了,破口大骂:“他奶奶个腿儿!一群中饱私囊的奸臣,贪了不知道多少钱财,国库紧张?呸!让那些奸臣吐出来,我就不信什么都没有!还有那些富得流油的商户,难道他们就没有?税钱都收到谁口袋里了?!” 难怪迟迟没有粮草运过来,原来根本不是路上耽搁了,而是根本没有!在多番催促下,才随便派了个小官来说道。 唐九看着跪在下方等候听令的士兵,问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士兵瑟瑟发抖,结结巴巴的说:“那那那人一来,就就在城门口大声念了圣旨,念完就骑马溜走了……” 就在唐九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时,士兵惶恐的说道:“不过被我们追上,给扣下了,此时那位大人估摸着还在骂骂咧咧。” 唐九拧了拧眉心:“弟兄们什么反应?” “大家伙都认为那圣旨是假的,等着让将军您出面说道说道。” 他们不愿相信圣旨,却相信她。 “带路,让我去见见他。” “是!” …… 还没走近院子,就在外面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大骂声:“一群莽夫!无耻败类!快将本官放出去!谁给你们的胆子囚禁本官,让本官见你们的将军,开门!有胆子抓人,没胆子开门吗?!” 这声音的主人也不知干吼了多久,气到破音了也浑然未觉。 守在门外的士兵耳朵上都塞了耳塞,苦不堪言,见到熟悉的身影,士兵立马摘下耳塞,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将军。” 门内的声音一刻不停的传出来,像是不知道疲惫似的。 “开门吧。” 大门吱呀一声,入眼就看到一个身穿常服的人盘腿坐在地上脸红脖子粗的,指着天大骂不止,唐九的出现,让他闭上了嘴。 银面具? 冯成认出来了,门口处站着的,正是那位大名鼎鼎,威名在外的戍边女将军,光是站在那儿,周身的杀戮之气就掩盖不住。 冯成只看了一眼,就傲娇的将头扭到了一边,还冷哼了一声。 见状,唐九忽然期待,此人若真是疯子就好了。 可她知道,他不是疯子,因为她认识他。 第263章 冯成的劝告 “原来是冯大人来了。” 唐九一开口,冯成就诧异的扭头看向她,下意识问:“你居然认得我?” “冯大人不与贪官同流合污,清正廉明,能当街骂宸皇无能,这样的人物,本将军自然不会忘。” 说着,唐九微微俯身,朝着神色不明的冯成伸出了手。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话说,那时候将军应该还在深宅大院里学着女红才是,让将军从那时就记到现在,本官竟觉得有些后悔,要知道将军能记得,那日就该威风点,也不至于之后被官兵追的跟个过街老鼠似的。” 冯成自嘲的笑了笑,看着面前这一只布满茧子和伤痕的手,心中的怒气也降了大半,却没有搭上去,而是径自起身,拍了拍屁股。 唐九不笑,而是颇为欣赏,“冯大人玩笑了,不过之后您也不是白费功夫,那些贪官确实有所收敛,宸皇碍着百姓,下令彻查抓到了不少人,朝廷也干净了些时日。” “将军也说了,只是干净了些时日罢了。”冯成沧桑的眼里划过一抹深深的无奈之色,又说:“我这手脏,还是别污了将军的手好。” 唐九缓缓将手收了到了背后,抬眼看着面容已有苍老之相的冯成,不如当年的意气风发,红唇轻启:“脏?” 她这手沾满了鲜血,比脏,谁能脏的过她? “一路揣着圣旨前来,宣读圣旨时不得已要用手触碰。” 站在唐九身后的凌云忍不住开口,“你是说……” 话音未落,唐九回眸撇了他一眼,凌云闭嘴了。 冯成的意思,便是圣旨脏。 唐九摆出请的姿势,沉声道:“冯大人,屋里说。” 屋内,唐九主动给冯成倒了茶,凌云瞧在眼里,颇有些不解,将军为何要对冯成如此恭敬?就算是个为数不多的好官,也没见将军对谁这么上心过啊…… “朝廷派冯大人来,本将军有些意外。” “呵!有什么好意外的,这种苦差事,搁谁谁敢来?也就我这把老骨头愿意跑一趟了。” 冯成一口就喝完了茶,润了润嗓子,语气颇有些委屈,“要不是我愿意来,你们估摸着还要白等下去,等着朝廷拨空粮。你那些手下倒好,直接将我给摁趴下了,套了麻袋,我还以为要被劫财了!” 来之前,一直觉得郦城民风淳朴,风景优美,谁知道,恰恰相反!被诓骗钱财不说,还被士兵给绑了! 冯成摇摇头,又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唐九看了眼凌云,抓了冯成的人,正是他的亲兵,那抓人的招数,就跟当年在市井里混时一模一样。 凌云会意,神色有些尴尬,上前连连道歉,冯成这才大度的摆摆手。 将人心里的不满给除了,唐九这才言归正传,“冯大人,我想知道皇城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突然道国库紧缺,无法拨粮?我那近十万的弟兄,可不能饿着肚子!” 冯成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常用于写字生了茧子的手摩挲着琉璃茶盏,眼睛盯着温热的茶水,风恰好将窗户给吹开了,夹着雪花落在窗台上,屋内的暖意就这么被赶跑了。 他喑哑着嗓子说:“你不是不知道,弥谰国有了饥荒,那些商人在饥荒来临前就洞悉商机,疯狂的囤粮食,饥荒来了后,他们又以高价卖出,赚的盆满钵盈。皇室眼红,就动了国库……” 闻言,唐九拍案而起,怒道:“所以这就是国库紧缺的缘由吗?!为了大发不义之财,要双手沾满铜臭味,不惜让郦城陪葬!宸皇是不是疯了?!” 唐九气的浑身发抖,凌云似乎早就对朝廷和宸皇的不作为感到麻木,现在听了冯成的话,竟觉得本该如此。 他走到窗台前,抹掉了雪,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又招呼亲兵去将暖炉拿来暖屋子,然后一声不吭的走回了唐九身后。 冯成像是一路上没喝过水,口渴得很,在唐九发怒时,他又淡定的给自己倒了杯茶,边说道:“那些人早就被钱给糊了眼睛,朝廷里全是蛀虫,干净的人早就所剩无几,宸国人这辈子爱钱爱的要死,迟早也会死在钱眼里。” “告诉我,国库是真的紧缺,还是他们不愿拨给边境?”唐九依旧笔挺的站着,银面具的寒光比外面的雪还要冰冷。 冯成抿了口茶,神色隐晦:“我这种小人物哪里能接触到国库?我只能告诉你,你愿相信哪个就是哪个,不论是什么原因,也都改变不了现状,难不成,你还能带兵去撬了国库大门,逼着他们把粮草交出来?” 冯成苦笑了一声,“可悲啊……可悲……” 悲的是谁?是戍边将士,还是宸国,亦或都是。 士兵将暖炉抬了进来,加了炭火,屋内看似一片温暖祥和,可心中的冰凉,就算是热血也浇不热了。 唐九用力地抓着檀木桌边,直接将其掰断了一角,“我已经因为粮草之事损失了一名得力干将,之后我还要损失多少弟兄?” 凌云将手搭在了唐九的肩上,安慰性的捏了两下,嘴里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将军。”冯成忽然唤了一声。 唐九艰难的低下头来看着他。 冯成像是做了什么极为重大的决定,两人眼神相对,他终于说出了来时一直想说的话:“放弃吧,将军。莫要管郦城了……” 唐九瞬间将手里的木块捏成粉末,心神俱颤,一字一顿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怎么可能丢下郦城百姓不管?啸国人若是冲进来,别说郦城沦陷,整个宸国都要完!” 没有戍边将士们挡在身前,难道要靠那些商人用钱把啸国军队打退吗?可笑! 冯成全然没有玩笑之意,面对唐九的勃然大怒,他神色平静到可怕。 他再次说道:“朝廷已经放弃了郦城,没有粮草支撑,将军是守不住郦城的,不如跟啸国谈判,牺牲一个郦城,换取宸国的安危,亦是换取将士们的安危啊!” 唐九沉默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士兵神色惊恐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凌云呵道:“慌慌张张的,这是怎么了?!” “禀告将军!啸国五万大军压境,已行军至十五里外!” 第264章 开战! 啸国军队从未有过如此大规模的进军,五万军队顶的上宸国十万大军,啸国这是想一举拿下郦城! 啸国人一定是知晓了他们如今的处境才会这么做!没想到最糟的事情会来的如此之快! 唐九险些支撑不住倒在椅子上,好险凌云及时扶住了她。 “没事吧……”凌云满脸关切之色。 唐九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啸国突然进军的消息传来,在如今的状况下,犹如晴天霹雳。 来报信的士兵还没走,正跪在地上看着他们的主心骨,然而看到唐九这番模样,士兵的眼里止不住的惊慌,唐九只需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行!谁都能倒,她绝不能倒! 将士们还需要她,郦城百姓还需要她! 唐九推开了凌云,挺直腰杆重新站稳了,深吸了口气,身为将军的气势从周身散发出来,眼里的光如熄灭的战火般重燃起来,凌云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就算是死,他也会陪着她死! 她要死守郦城,他亦奉陪到底! 唐九大步迈出去,大呵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就位,准备迎战!周副将和陈副将手底下的兵,本将军来带!” 士兵的士气被她身上的熊熊战火点燃,战意十足,铿锵有力的答道:“是!” 就在快迈出门前,冯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军守得了一时,守不了一世啊!” 唐九顿住步子,连头都没回,只留了句:“我,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对家国,更是无愧于心!就算前路是万丈深渊,我要死,也要死在郦城前,化作鬼魂,世代守护郦城!而我手下的将士,绝无临阵脱逃之辈!” 说完,她一刻不停的离去。 一番慷慨陈词,冯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也就在这时,他才真切感受到这位戍边女将军的灼灼热血。 宸国有这么一位将军,真是万幸啊! 不过…… 冯成重重的叹了口气,颓废的坐了下来,一手扶着额头,一滴清澈的热泪滴落在另一只长了老年斑的手上。 偌大的屋内,只有冯成年老衰败的背影,他早就不是什么冯大人了,早就不是朝廷命官,朝廷,也早已经没了。 城外,战鼓震天响,十万大军迅速在城外集结到位,战马威风凛凛,将士战意十足。 唐九用内力将声音传遍每一处,“弟兄们!拿好咱们的宸国大旗,准备迎战!” 十万大军齐声大喊道:“誓死守卫宸国!宸军永不言败!” 喊声震天,更震人心,将士们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郦城,百姓们群情激动,已达十里外的啸国军队皆已听到这充满决心和无畏的声音,即便如此,也无法阻挡他们行军的步伐。 城墙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盯着那个光芒万丈的背影,小五摸了把城墙上的灰,墙体已有了一丝裂痕,他抬起脏手拿到嘴边轻轻一吹,勾唇邪笑,“还不行,时候还未到呢……” ...... 莫耶仰天叹息,眼中既有兴奋,也有可惜,与宸国人的交战,不知过了多少代人,终于,要结束了。 这一站,在所难免!宸国战神的神话,也将被他彻底推翻! “莫耶!” 身披金鳞甲,手持丈八蛇枪,面带银色面具,眼中杀气毕露,唐九厉声道:“想要踏进郦城,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高大威猛的莫耶满脸胡渣,肩扛削铁如泥的大砍刀,脖子上围了一圈骷髅头,赤着上身,露出了壮实凶悍的肌肉,黝黑的脸露出笑容,八颗白牙甚至在阳光下反了光。 他一手扛着兵器,一手转了转脖子上的骷髅头,面对唐九的赤果果的威胁,他两指捏着其中一个骷髅头用着勉强能懂的宸国语朗声道:“看到了吗?这是今天新加进来的头颅,想知道是谁的吗?” 唐九握紧了锋利的丈八蛇枪,咬牙切齿的望着莫耶脖子上的那颗还带血的头颅,牙齿都快被她咬碎了。 士兵们的眼中满是熊熊怒火。 “哈哈哈……正是你那周副将,说来,本将军和他还挺有缘,之前一场战役他侥幸削断了我好看的头发,这次,我则是削了他的脑袋!” 周斌所带的士兵们闻言,愤恨的都快不顾命令冲杀过去! 唐九越生气越是冷静,犀利的眼神透过莫耶,穿过千军万马,看到了摆在最中心的那辆宽大奢华的轿撵上,莫耶并不是啸国军队的领头人,也只是一名很会叫嚣的副将。 真正的大将军,是坐在轿撵里的莫托乌! 她冷笑一声,“莫耶,你怕是忘了当初莫酉的下场!” 莫耶笑容微敛,莫酉正是之前将唐九手底下那名副将生吃,然后被唐九割头,拿去当街示众的啸国副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醇厚的号角声,莫耶停止了嘴炮。 恰在这时,唐九这边也敲起了战鼓。 沙尘漫天,两方人马双目通红,大战一触即发。 “杀啊!!!” “守住郦城!!!” 唐九大喊道:“弟兄们听令!摆阵!” 将士们骑着马疾驰,扬起风沙,他们迅速变幻阵法,各自井然有序的跑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手持铁盾长枪,像是训练过数千次,到了关键时刻,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对付啸国人,不能光凭一股脑的迎面厮杀,必须要学会巧取。 这一次的阵法,乃是出发前,小五所发明出的三阵合一围杀阵!可以最大程度上的减轻我方损失,给敌方带来重创,哪怕能从损失十人杀得敌军一人,也是突破性的进展! 是生是死,就看这一战了! “将军小心!”凌云刚击退一名啸国人,余光便看到了莫耶打算偷袭唐九,赶过去已经来不及,只能大声提醒。 唐九向来镇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甚至可以一心两用,她早就发现莫耶的小动作,这个老家伙不像大部分啸国人一样老实,莫耶乃是真小人! 正当莫耶的刀就快要砍伤她的肩时,唐九偏身躲过,又借着巧劲,一手着勉强啸国人的衣服绕到了后面,与此同时,重重的往前踩了啸国人一脚。 旋身落地时,只见莫耶的刀一把将那名啸国人的半个身子劈开,鲜血如天女散花般喷了一地。 唐九不悦的皱了皱眉。 莫耶并未因失手杀了士兵而感到任何愧疚,脸上的杀意是如此的明显,他从那被劈成两半的士兵中间冲出来,打算再给唐九一击。 啸国人打斗,从没有什么章法,靠的都是蛮力。 唐九冷笑连连,这莫耶,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然而上天似乎知道莫耶无法杀死唐九,一只利箭带着破空之声从身后呼啸而来,直击她的心门!速度太快了! 第265章 你赋予我新生 身后是夺命利箭,身前亦是夺命砍刀,再往身旁一看,唐九已然被啸国士兵所团团包围,现下的情况,四面楚歌! 莫耶眼中的阴鸷像是等待猎物身死的豺狼虎豹,举着大刀桀桀大笑:“战神的传说,是时候结束了!” 谁知,正当他以为唐九必死时,她回给他一个狠厉十足的眼神,这眼神让莫耶莫名觉得一股强烈的不安正席卷全身。 紧接着,只见唐九无视身后的夺命利箭,转身迎接莫耶的大刀,长枪与大刀的碰撞摩擦出滋滋火花,眼看着利箭就要刺穿唐九的身体,她心下一狠,用尽全力想要躲过致命之处。 莫耶根本无法挣脱唐九的长枪,不禁大惊失色,慌乱之下忘记切换语言,用啸国语喊道:“臭娘们!你疯了?!” 话音刚落,利箭刺穿了唐九的身体,同时也刺穿了莫耶的小腹! 凌云恰好看到这一幕,顿时睚眦欲裂,撕心裂肺的吼了声:“将军!!!” 周围正在疯狂厮杀的将士们闻言,忽然心神巨震,朝着唐九所在的方向看去。 将军!将军不能倒下!他们要为将军复仇! 十万将士,因为唐九中箭,战意竟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啸国人以为战神一死,宸国士兵就如同没了主心骨,定会溃不成军。 谁知,万万出乎他们的意料! 宸国士兵不但不退,反而士气高涨,将愤恨化为了杀意,这比他们精妙的阵法还要恐怖! 看到唐九近于身死的那一刻,凌云像是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招就将围攻他的啸国人击退,不顾一切的朝唐九奔去,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唐九一人。 莫耶用手捂着小腹,腹中的血不断地从五指间渗出来,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看着面具下那双骇人的眼睛。 他说:“牺牲你一人,换我一命,不觉得很亏吗?而且,这样我可死不了……” 噗呲! 丈八蛇枪插进了莫耶的心脏。 “那这样呢?可以死了吗?”唐九的声音很冷。 莫耶也不知是怎么了,连反应都没了,就这么低下头看着那把冰冷的丈八蛇枪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想不明白,唐九怎么就这样杀了他…… 唐九将长枪拔了出来,勾唇一笑,抬手轻轻推了莫耶一下,从来都是这大块头俯视她,现在轮到她了。 “下辈子,废话别那么多,否则,死得快。” 莫耶彻底气绝,啸国士兵大怒,垂着胸口朝天吼了两声,嘴里不知用啸国语说了什么,估摸着也定是报仇雪恨之类的意思。 唐九捂着偏离心脏三寸的地方,眼看着效果士兵就要对她发起进攻,她却面无表情的上前一脚踩在莫耶腿上,用力撕开了他的裤腿,单手为自己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 啸国士兵惊了,举着刀定在了半空中。 这宸国将军怎么看起来好好的,这都不死?真成神了不成?! 就在他们愣神的那几秒内,凌云已经带领将士冲了进来,看到唐九还是笔直的站着,尽管那身上已经有了负伤的迹象,可人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奇迹! 他们就知道,他们的神不会死的! 两国士兵再次展开血战。 “没事吧?”凌云的声音有些哽咽。 唐九瞥了他一眼,“我有这么容易死么?” 凌云用力的摇摇头,“不会!你永远都不会死!” “行了,收起你这幅鬼样子,把你身为将领的气势拿出来!要是被手底下的人看到你哭鼻子,又要麻烦我重新找人代替你的位子。” 凌云喉间滚动,硬生生将泪和脸上的血一同抹掉,“好!” 说完,凌云手持长枪站在了唐九身前,投入了战斗中,颇有一副,死也别想离开我视线范围的意思。 没人发现,唐九往前迈出一步时,险些脱力的摔到,好在手里的丈八蛇枪撑住了她遭受重创的身体。 在他人看来,此时的她还是如同刚开始那般威武无敌,只有她知道,她真的很痛很痛,很想倒下去,什么都别管了。 可是不行啊! 唐九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脸上的银面具,许是沾了血的缘故,摸起来有些粘稠。 在漫天厮杀声中,她说了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话,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这身金鳞甲说。 “你赋予我新生,我也必将为你献出生命!” 说罢,唐九毫不犹豫的投入战斗当中,同所有人一样展开厮杀,周围不断有人倒下,她甚至分不清倒下的是宸国士兵还是啸国士兵。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此时的唐九就像是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身上的金鳞甲愈发沉重,耳边传来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不知过了多久,啸国军队中再次传来沉闷且嘹亮的号角声。 打了两天一夜,终于到了休战的时候。 这第一场战役,看似胜负难分,实则宸国已有了落败之势,因为他们死的人太多了。 ...... 凌云和唐九相护搀扶着回到距离战场之后八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啸国军队亦是往后退了十里。 因为伤势的原因,唐九此时乃是强撑着,直到回到军营,她的精神才稍稍放松下来,这一放松不得了,竟是有些精神恍惚。 耳边传来嘈杂热闹的声音,吆喝声、笑骂声、说书声、茶盏琉璃声等各种声音争先恐后的钻进她的耳朵。 “接下来,有请咱们明月酒楼的友笙先生为大家表演梨园失宝......” “好!”客官们鼓起了掌。 唐九半眯着眼,声音似乎真实的从某一处传来,她顺着声音望了过去,眼前有些模糊,却还是能分辨出是八尺屏障。 屏障上,印有一人影,可知其后坐着人。 不一会儿,不同的声音透过屏障传出,模仿着梨园失宝里的各种声音。 先是梨园歌舞,入夜,歌舞停歇,忽然间,杯酒碎裂,有人惊呼:“有贼!有贼!偷曲谱了!” 紧接着,一片混乱,声音模仿的惟妙惟俏,真假难辨。 这后头坐着的,正是位善口技者。 “将军?将军?”一只手忽然在发呆的唐九眼前晃了两下。 唐九如梦初醒,哑声道:“怎么了......”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半躺在了床上。 小五道:“将军,你的伤很严重。” 第266章 军师的解决之法 唐九抚上脸,指尖触碰到了冰凉的银面具,又放了下来,她扭头看着一脸温柔之色的小五,淡淡的说道:“你怎么进来了?” “进来有好一会儿了,看你出神,便不忍打扰。”小五舀了舀手里的汤药,低着头,“可再不喊你,药就快凉了。” 说罢,用勺子舀起一口轻轻吹了吹,才递到了她嘴边。 唐九垂眸看了眼,便抬手将面具摘了下来,随手放在枕边,“我自己来。”说着,就艰难的抬起酸痛的手,想要将小五手里的碗拿过来。 可小五却不愿,身子往后倾了倾,将木勺子放回碗中,再将她的手按了回去。 “将军的手,要留着杀敌,这点小事,就让我来做吧。” 他坚持要亲自喂她,唐九也懒得推脱下去,迟疑了一会儿,就面无表情的乖乖喝下了苦涩的汤药,嘴里忽然被塞了一颗什么。 唐九还没能反应过来,舌尖就顶到了甜甜的味道,睁着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面带微笑的小五。 小五道:“知道你不怕苦,可生活总得有点甜不是?” 原来嘴里塞的是一颗甜到发腻的蜜枣。 唐九敛下神色,仔细的嚼了好几口才咽下去,这才开口问:“损失了多少人?” “四万,死了差不多近四万人,回来了六万,但伤兵就有三万,这辈子都不能上战场,断手断脚的,就有近两万人。” 唐九莫名觉得发冷,便裹紧了被子,没有说话。 小五接着说:“所以,将军可用之人,四万不到。”他将呈着汤药的碗放到了一边,端坐着看她苍白的脸色。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清理了战场,还得知啸国军队损失了一半的人马,出乎意料。” 唐九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十万将士,死了四万,才杀了啸国人两万五,他们与敌人的力量悬殊,差距太大了,说是人海战术也不为过。 她没什么力气的说道:“还是多亏了你的阵法还有谋算,不然,这次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小五摇头笑了笑:“不能挡在你身前,就只能在身后出点主意了。” 唐九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仿佛永远都无法捉摸透的少年,她神色复杂,黛眉微蹙,轻轻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你,我便总觉得我这个人早该死了,可多亏了你,我才数次捡回一条命。” 小五深不见底的黑眸中像是致命的漩涡,能将想要尝试看透他的人的灵魂吸入其中,再也无法回到原点。烛光忽明忽暗,明明这人就近在眼前,可却总有一种虚假之感。 有的时候,唐九会不动声色,静静的看着他,心中会莫名觉得怪异,就好像,这个人不该出现在她的世界。 甚至有的时候,她会觉得这个看似无害的救命恩人,很可怕,那周身散发的阴冷,哪怕是坐在暖炉旁,都热不起来。 可她知道,他绝不是死人,是个活人。 唐九试过探他的话,想知道他的过去,可这人犹如泥鳅似的,圆滑的不行,总能避开雷区,又让她找不出一丝不对劲之处,越是这样,唐九便越觉得不适。 小五微微勾起薄唇,“是将军福泽深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会是我的功劳呢?若是可以,我倒是很希望将军这次能度过危机。” 他似乎看不到她眼中的探究,亦或是不在乎她的探究,行使着她所赋予他军师的职责,说道:“如今粮草的来源是断了,虽没了那么多张嘴要讨吃的,可剩下的也不少,那些伤兵无法上战场,说句不中听的,将军要养着这些没用的伤兵,只会白费粮食。最终的下场,必死无疑!” 唐九皱紧眉头,心头一凛,“他们是因为保护郦城才受的伤,若是弃之不顾,那些能上战场的士兵哪里还敢去拼死搏杀?” 有用时就把人往前死命的推,没用时就不管人死活,弃之敝履?! 哪怕不是将军,她唐九也干不出这种违背天良之事! 小五有些无奈,“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将军何不想想,利用这些伤兵在大后方做点事?上不了战场,无法杀敌,总该能种点什么吧?” 唐九神色一怔,“种?能种什么......” “将军莫不是忘了,这郦城百姓都吃些什么,百姓们可不是靠着朝廷的粮草度日,他们都是自力更生,自食其力的。” 唐九眼中的灰烬忽然被点燃了,可没一会儿,她又苦笑道:“现在这鬼天气,还能种出什么?再者,哪里还来得及?” 只怕冬日还没过,他们的身体就会被大雪掩埋在郦城下。 “当然有的种,豌豆耐寒性强,马铃薯一年四季皆可种,还有一些,就要问问当地的百姓了。当然,这要花费不少时间,不过,来年春季,说不准就有了收获,总比干坐着等天上掉馅饼要强不是?” “再者,郦城百姓都有地窖,每家每户都会屯粮,将士们守护的乃是郦城,也是郦城百姓,将军不该将两者完全分割开,特殊时期,我们必须要寻求百姓们的帮助,我相信,他们会明白的。毕竟没了我们,他们也就完了。郦城和我们,乃是一体,共存亡。” 小五的一番话,让唐九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些士兵从来都只会打仗,让他们种地谈何容易,再者,军队里有明文规定,不可向百姓索取一针一线,难道这规矩要被她打破了不成? 小五想得周到,前者是长久准备,后者是雪中送炭,郦城少说也有几万人口,百姓们若是能伸出援手,还真有解燃眉之急的可能。 脑海里一直重复着小五最后一句,郦城和他们,乃是一体,共存亡,共存亡...... 最终,唐九缓缓的点了头,这实属无奈之举。“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我很放心。” “将军能信任我,也是我的荣幸。”小五笑着点头,眼中划过一抹深意。 “劳烦你了。” “能得你相助,也是我的幸运,多谢。”唐九摘下脖子上的一条玛瑙吊坠,“你多次救将士们于水火中,我很感激,可我今生怕是无以为报,来生......” “来生便以身相许。”小五笑的邪性,一把接过玛瑙吊坠,挂在了脖颈上。“不亏。” 第267章 小五和凌云的冲突 离开营帐后,小五便拿着将军令,大刀阔斧的开始了他的计划。 这位军师有着与将军同样高的威望,甚至他作出的决定,将士们都没有任何异议,很是信服,甚至坚信,一定能成功。 朝廷不拨粮草的消息不胫而走,军中不乏有人对朝廷心生不满,更甚者,有人生出异心,他们为朝廷拼死拼活,落得个半身不遂的下场,结果朝廷居然就这么将他们放弃了!想活生生饿死他们吗?太没人性了! 好在躺了三日的唐九出面陈词一番,稳定军心。 “将士们,困难是一时的,如今啸国人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咱们,我们决不能退,否则,这数百年来老祖宗打下来的功绩就被我们给毁了!” “听着,朝廷可以不要郦城,我们绝不能不要郦城,郦城是我们的根啊,没了郦城,我们能去哪?!” 唐九举着宸国的旗帜,站在高台上,一把将其给折断扔到地上,对着台下密密麻麻,站着亦或是坐着的士兵说道:“从今往后,我们不为宸国守郦城,只为郦城而守!不为宸国而战,只为郦城而战!” 士兵们听得群情激奋,举着剑高声回应,“为郦城而战!为郦城而战!” 事情似乎真如小五所说,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郦城百姓知道将士们有难,纷纷拿出屯着的粮食送到了军营里,尤其上门的还是伤兵,给的更多了。与此同时,百姓们手把手的教那些还能动的将士们种些普通的作物,开春,就能吃上亲手种的粮食了! 啸国士兵也不知为何,只是驻扎在远处,迟迟没发动下一波进攻,不过有着如此庞然大物的敌人明晃晃的等着一口将他们吃掉,没人敢放松警惕,岗哨全天有人守着,只要啸国人有所动作,他们立刻就能做出反应。 唐九作为主心骨,一刻也不能离开前线,于是便派了凌云带人前往城中,看看那些士兵种地种的如何。 看着动作生涩,脸上却洋溢着希望的伤兵们依旧辛苦的投入种地大军当中,似乎丝毫不知疲惫,日以继夜,凌云神色复杂。 一名伤兵直起腰想要喝水时,注意到了凌云的存在,便招手道:“老大!” 这人是凌云手底下的兵,右手断了,左手却还能用,体内还有治不好的内伤,军营里的大夫说活不过两年了。 凌云心中不是滋味,踩着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你很不错!” 伤兵挠了挠头,干裂的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嘿嘿,老大说的这是什么话,弟兄们都很不错!老大你看,村民说这苗能种活,这种雪天都能冒头,真厉害啊!” 凌云笑骂道:“去你的,能被你们种活才是真厉害!” “那肯定能......”这士兵说着说着,似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眼神一亮,“军师来了!” 这一声军师来了一出,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只有凌云略微皱眉。 小五很是和善,“大家别管我,接着干活吧,来年能不能丰收,就看你们的了。” “是!” 这威望,简直高过凌云了。 凌云本是不想搭理他,打算扭头就走,谁知,眼神刚好扫到小五脖颈上的东西,忽然脸色一变,气势汹汹的走上前,质问:“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小五疑惑,一根手指挑起了玛瑙吊坠,“你说这个吗?” “对!” 小五似笑非笑的说:“这个,自然是将军亲手赠与我的,难不成,我还能有本事偷过来?” 瞧着小五这幅欠揍的样子,凌云便将早就积压在心中的火气瞬间释放出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地给了小五一个左勾拳,又迅速的踹了一脚! “老大!” “军师!” 谁也没想到本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打起来了?! 军师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可经不起凌副将的拳打脚踢啊! 于是乎,众人连忙拉开了两人,准确来说,应该是拉开满眼嫉妒的凌云。 “老大,有话好好说,别冲动别冲动,冲动是魔鬼!”拉住凌云的都是伤兵,若非是伤兵,凌云定会毫不犹豫的推开他们。 可看着这群与自己一同出生入死的弟兄缺胳膊的缺胳膊,断腿的断腿,他哪里忍心再伤到他们。于是,只能强行压下妒火,沉声道:“放开吧,我不动他。” 闻言,伤兵们没有立即从小五身前离开,显然,他们还是担心凌云会突然出手。 见状,凌云那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彪了上来,可又不能再做什么,于是便冷哼一声,扭脸走了。 伤兵们总算松了口气,大家伙都知道凌副将如此不满军师的原因是什么,不外乎就是因为将军。 “军师,你没事吧?”那断了右手的伤兵用唯一完好无损的左手扶起了小五。 “哈哈哈......”小五忽然发笑,众人莫名觉得周身发冷,奇怪,又起寒风了?难不成又要下雪了? “咳咳!!”小五笑着笑着就咳了两声,将嘴角的血迹抹掉,一身深色的玄衣,也看不出身上的血迹。 众人面面相觑,从未见过有人被揍还这么开心的,军师莫不是被凌副将打傻了? 那不行!那不行!军师可是智囊啊!绝不能傻了! “快去找大夫......” 小五随意的摆摆手,“不用了,死不了死不了,哈哈哈......”说罢,便离开了,身上和头发上还沾了雪。 伤兵担忧的看着小五的背影,嘀咕着:“军师,有时候还真......令人捉摸不透啊!” 另一边,凌云怒气冲冲的走在路上,连人都不看,就这么在拐角处撞到了人。 一声惊呼响起:“诶唷~” 凌云脸色微变,下意识的身后将那快要被自己撞倒的人拉了起来,看清后,他有些诧异,“阿雪,怎么是你?” 眼前是一位身穿白色留仙裙,长相貌美却又娇滴滴的女子,眼里的纯净,比雪山的雪还要纯净, 原来,凌云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家门前。 粉唇一张一合,从里传出来的声音比乐声还要动人,脸颊羞红,目含春光:“凌云哥哥,你过得可还好?” 凌云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间,他拉住了阿雪的手,直接推门而入,再反手将其关上。 阿雪很是惊愕,“凌云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凌云一声不吭,这院子像是来了无数遍,熟悉的拉着阿雪走到了她的闺房,直接将其粗暴的扔到了床上。 阿雪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凌云的眼里似有风暴正在摧毁着他的理智,他解开腰带,三两下除了身上的衣服,紧接着,便倾身而下,疯狂的撕开了女子的衣裳。 好不快活! 第268章 凌云的嫉恨 凌云醒来时,天色已暗,屋内未点灯,借着月光,凌云看到了身旁正在酣睡的女子,他轻轻蹙眉,又拧了拧眉心,无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最终穿好衣服,一声不响的离去。 凌云骑着马回到了军营中,还未靠近,就察觉到了异常,下了马要出言询问,手底下的士兵见了他便匆匆来报。 “老大,方才啸国三千精兵夜袭,好在将军早有准备,不然就遭了!不过……还是死了一些弟兄,该死的啸国人!” 凌云脸色微变,急忙转身朝唐九所在的营帐走去。 烛光柔和,温柔的洒在一身红衣的唐九身上,小五半跪着替她包扎手腕上的伤,左手几乎缠满了绷带,他像是她的裙下臣,任劳任怨的伺候她。 凌云匆匆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两人。 最终,是唐九疲惫的声音唤醒了他,“凌云,忘了规矩?” 凌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原本要在天黑前赶回来,可中途……却和阿雪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一想起这件事,凌云就难受得很,不敢看她。 凌云跪了下来,低着头神色莫名:“末将来迟,还请将军责罚!” 小五全神贯注在为唐九包扎伤口,正因事态危急,没来得及换上金鳞甲,这条手臂,被啸国人用锋利的尖石割了一道十寸长的口子,险些把骨头给割裂,唐九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抵御了啸国人,她这一身红衣掩盖了血,将士们都以为她身上的血腥味是啸国人的血,加之她从容不迫的模样,谁都没想到她再次负伤了。 也只有小五回来时,才发现她的右手一直在滴血,撸起袖子才发现,旧伤未愈,再添新伤!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所受的伤,远比将士们知道的还多得多。 唐九抬眼望着凌云,开口道:“下次别直接进来。” 闻言,凌云心口一痛,抬起头看着她那双清冷得毫无情意的眼睛,艰难的开口:“是……” 他以为,她在乎的是他没有及时回来,原来是他没有说一声就进了她的营帐,可那个小五呢!他却能来去自如! 正在凌云出神时,忽然感觉到一道阴恻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没来由打了个寒颤,可这种怪异的感觉很快便消失了。凌云目光一转,就看到了小五正端坐在唐九身旁看着自己。 是他吗? 唐九再次打断了凌云的思绪,“凌云,在陈副将和周副将手底下的人里找出两个可用之人,接替两位已故副将之位,如今缺乏人手,我一人分身乏术,今夜啸国敌军夜袭,就是一个教训。” 话题回归了正题,凌云便从方才的情绪里抽出,开始在脑海中认真寻找可用之才,“确实有,不过我要再考考他们,过了我这关,再带到将军面前。” 唐九微微颔首,尝试动了动手腕,便被小五轻声打断,“将军,这只手三天以内能不动就别动了。” 唐九闻言,便听话的不再动了,凌云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在这里,他就是个外人。 唐九看向凌云,正好看到他神色异常,心中划过一抹复杂,轻轻叹了口气道:“小五,你先出去。” “好,我就离你不远,有事喊一声即可。” 小五与凌云擦身而过时,凌云阴鸷的瞪了她一眼,小五则是笑了笑,凌云的火气和不满就像是砸到了一团棉花上。 等营帐内只有两人时,唐九这才问道:“今天你对小五动手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他告诉你的?”凌云危险的眯了眯眼。 “他没告诉我,是我自己知道的。整个军营中,除了你,谁还会对他动手?” 唐九翘着二郎腿,用左手撑着下巴,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冷淡。凌云定定的看着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明明两人离得很近,心却越来越远了。 犹记得,八年前,他们一同从皇城赶赴边境,她对他说,等万事太平,镇国公府有了能接替她的人,亦或是朝廷有了新的任选能堪当大任,她便会和他一同远离纷争,去走遍万水千山,做一对逍遥夫妻。 可三年后,她便开始冷落他,疏远他,当他忍不住质问她时,她却说,儿女情长只会误了宸国千秋大业,她是将军,早已将全部献给了宸国,献给了战场,她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以前是,现在不是,今后也绝不会是了。 她的意思,是要将他们当初的诺言彻底推翻,将昔日情意一刀两断,从此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只有上下级之分。 凌云的心很痛,也很麻,每当看到她这陌生的眼神,他都想撕碎那张面具,他看着她,“没错!我是对他动手了!可你知道我为何对他动手吗?” 这里没有其他人,凌云便将心事明晃晃的摆在了脸上,他要让面前那无情的女子看清楚,因为她,他有多痛苦。 凌云上前走了两步,“你将那如此重要的贴身之物都给了他,却将你我的定情信物都丢了,为什么?凭什么!他有什么好?你告诉我啊!” “凌云!”唐九站了起来,银面具下的脸色很是难看。 喊这么大声,这营帐隔音效果可不好,若是被人听了去,免不了要生出许多麻烦。 凌云自然知晓他的意思,可他真的好难过,难过到无法克制自己,尤其是她如此冷静,冷静的毫无温度,他便越是发狂。 凌云大步走上前,抬手用力地抓住了女子的肩膀,像是要将其恨恨捏碎。 眼里风起云涌,气息不稳,他厉声问:“当初你说过,儿女情长会误了大业,好,我便不再缠着你,像条狗一样跪在你脚边,任你呼来喝去,不敢对你吠一声,我心甘情愿。” “可现在呢?你待那小五究竟是什么意思?是将他当成救命恩人?下属军师?还是情郎?!” 说到最后,凌云简直是嘶吼着说出来。 唐九握紧了拳头,眼神刚好扫到营帐上的影子,她连的微博,神色阴鸷的可怕,“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闭嘴!” “怎么?你为什么慌了?是被我说中了吗?哈哈哈……” 凌云笑得很是难看,几乎都要哭出来,俯身贴近她的脸,“让我看看,你现在的表情有多精彩!” 说罢,放在女子肩上的手便转而却揭开她的面具。 第269章 都是因为你,我才疯了! 唐九瞳孔微缩,连忙想要闪避,然而凌云似是早已料到她的动作,轻易就抓住了她作乱的手,另只手绕过她纤细修长的腰身,紧紧的箍住她。 “怎么了?我连看看你的资格都没了吗?!”说着,他再次用力的圈着她。 唐九低呵道:“凌云!快放开我!” “呵,我不放!”好不容易才抱到你,就算是断了手,我也心满意足了。 “放肆!我是将军!” 凌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拿这个来压我是吗?那将军便免了末将的职......” “你疯了不成?!” “我是疯了!都是因为你,我才疯了!” 凌云死死的盯着唐九的眼睛,正要将她脸上的银面具拿开时,有人走了进来。 “凌副将这么做,被外面的弟兄们知晓,是要至将军于何地?”小五那似笑非笑得声音传来,同时隐含着一丝危险的警告之意。 凌云的脸色变了又变,小五这一番提醒并非没有道理,如果他轻薄她的事传了出去,日后唐九在军中的威信便会受到打击,只因,她是女子。 他绝不能这么做! 就在凌云怔然的两秒内,唐九便挣脱开了,不但如此,她第一时间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朝凌云的脸狠狠的呼了过去! 只听清脆的啪的一声,凌云直接被扇得倒下了。 唐九眼神阴狠复杂,居高临下的看着凌云,“这副将之位,并不是非你不可,你若是不想干了,就尽早给我滚出军营!但凡下次,你再敢对我无礼,我定会让你追悔莫及!” 小五看着气势凌人的唐九,颇有些耐人寻味,摸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紧接着,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的凌云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的死灰之色,他自嘲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顶着红肿的脸出了营帐。 小五上前拿起唐九那只手上的手,有些心疼的说:“不是说了吗?将军这只手,能不动就别动了。” 唐九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多谢。” 时间在迅速流逝,五日过去,正当唐九原以为凌云会被她一番狠话给气走时,谁知,凌云再次带着两人出现在她面前,面色自如,似乎那晚发生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荒谬的梦境。 “将军,这是张三和李四,经过末将几番考察,发现这两人有带兵之才,若是稍加训练,定不会低于陈副将和周副将,还请将军定夺。” 唐九先是复杂的看了眼神色毫无异常的凌云,这才将目光放在张三和李四身上,看着年纪不大,体格硬朗,身板很好,主要是眼里有着熊熊野心,这才是唐九看中的地方。 她问这两人:“想当将军?” 张三李四闻言皆是面色一变,唐九问的不是副将军,而是将军。那岂不是等于在问他们,想不想篡了她的将军之位? 只有凌云脸色毫无变化,一旁的张三李四就跟小鸡仔似的,其实周副将和陈福军手底下有更好的人选,只可惜都死在了战场上,这两个算是不错的了。 空气中有片刻的安静。 终于,张三李四有了反应,他们对视一眼,重重点头,“想!” 说完,两人僵直着身板,额头上地下了豆大的汗珠,等着将军发怒。 谁知,唐九笑了,笑得很是愉悦,她偏头递给小五一个眼神,询问道:“如何?” 小五也跟着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敢当面承认,是个有胆量的,可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胆子,既然凌副将已经考验过了,想必领兵之才也不会低。而且,将军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唐九收起了笑容,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张三李四听令,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本将军左膀右臂,张三李四分别领一万兵马,凌云,你两万。” 三人单膝下跪,尤其是张三李四两人神情激动不已,抱拳恭敬的应声:“是!末将领命!” 凌云心情复杂的出了营帐,还没走远,都能听到营帐里的谈笑风生,忽然一小兵走到他身旁,抬手指着一处,“老大,有个名叫阿雪的姑娘在那边说要找你……” “阿雪?你确定你没听错?”凌云心头一颤。 “绝对没错!话说……”小兵的表情逐渐猥琐,“话说老大,你何时在外面泡到了这么美的小娘子?” 凌云黑着脸,不搭腔,一把推开了他,“爷的事你少管!”边说着,边匆匆朝着小兵所指的方向离去。 可人还没走到那,凌云就定住了步子,神色犹豫不决。 阿雪怎么就追到了军营来了?不行,不能过去,不能让阿雪缠着自己,还是别去了好。 凌云很快就下了决定,一把拉过经过的秃头士兵,后者一脸懵逼,“副将军有何吩咐?” “你往前面走,若是看到一个身穿白衣,长相貌美清纯的姑娘,便跟她说,我出去执行任务了,近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哦……” “等等,对了,她要是问我何时回来,就说开春后,对!开春后我才回来!有缘再见!” “啊?” 凌云推了秃头士兵一把,神色不耐,“啊什么啊,快去!” 秃头士兵见状,心道估摸着是什么要紧事,便小跑着过去送话,心里却很是怪异,凌副将不想见人家姑娘,为何还要说开春再见? 秃头士兵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另一边,啸国阵营。 莫托乌抽着大烟,吐出一圈一圈的烟圈,好不惬意,可他的长相竟然是个很违和的娃娃脸,体型也并不高大,只有黝黑的肤色是与其他啸国人一模一样。 身边则是围绕着体态妖娆,凹凸有致,脸戴面纱的啸国女子,在他胸口画圈圈。 下方则盘膝坐着几人,皆是莫氏兄弟,各占一个副将之位。 其中一人颇有些畏惧的看着上首的莫托乌,用着啸国语说道:“大将军,宸国军没有粮草支撑,我们为何不趁着现在的机会,把他们直接干翻?!” “是啊,据线人来报,宸国有位军师出了个主意,现在那些士兵都在种地,明年开春就能有所收获,还有,那些百姓……” 这人说着说着,就感觉一股烟圈飘向自己,拍到了他的脸上,顿时闭上了嘴。 众人正襟危坐,面面相觑。 直到上面传来莫托乌醇厚的声音:“诅咒……这都是诅咒。” 第270章 诅咒 那秃头士兵顺着凌云所指的方向找去,可一路过去,出了军营都没看到什么白衣女子,嘴里嘀咕着:“奇怪……全是大老爷们,哪来的姑娘?凌副将该不会是看错了?” 翌日,军中来了位客人。 “什么诅咒?!” 唐九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险些将手里的茶盏摔碎。 “是啊,是诅咒,天要亡我们啊!”冯成重重的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沧桑的眼里浸满了悲伤和无奈。 唐九在原地踱步,面色凝重,忽然定住步子,朝营帐外喊道:“来人!把军师叫来……” 天色逐渐变暗,唐九与冯成在营帐中等着,如坐针毡,终于,营帐外传来急促的步伐。 唐九连忙起身去迎,进来的人正是张三,李四,凌云还有小五。 她第一时间去问小五:“怎么样?那些地……” 只见小五摇摇头,“原本长势极好,却不知怎的,很多都焉了下去,查了水源,也没有问题。” 唐九惊愕不已,“怎么会这样?” 冯成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 “弟兄们都知道了?” 凌云站出来说:“弟兄们都以为是自己种的不好,技术不到家,并未看出其他端倪,将军,你说的诅咒是?” 唐九递给张三李四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便出去支开了营帐外的士兵,然后才进来,朝唐九点头。 唐九道:“这件事,让冯大人来说比较好。” 身后的冯成睁开了眼睛,缓缓道来:“诸位想必都知晓,最先出现饥荒的乃是弥谰国,而弥谰国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农业大国啊!一个重农之国能出现饥荒,本就不正常!而宸国本就从农者甚少,就算出现了问题,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因此,并未引起朝廷注意。” “那时,所有人都在隔岸观火,看着弥谰国大厦将倾,殊不知,各国都出了问题,先是战乱,再是饥荒,没人意识到,这或许就是个诅咒!过去的千百年间,咱们人间太过太平了,灾祸一旦降临,将是灭亡啊!” 张三忽然问道:“那啸国呢?啸国也受灾了?” 冯成沉吟片刻,“不出意外,啸国不会免遭其罪,甚至老夫怀疑,啸国要比所有人察觉的要早!” 唐九忽然有些恍惚,看来周斌因去啸国买粮被抓,并不是军营里出了叛徒,而是他们踩到了敏感地带,被啸国识破了。 如此说来,啸国早就知道他们会断粮,周斌买粮一事,便让他们确定了这一点,这才侵巢而出,不过,他们为何进攻了一次,又只守着不动? 唐九扭头看向冯成,“那宸国?” 冯成哀叹不已,“宸国?呵,宸国同样面临着亡国之灾。现在所有人都自顾不暇,朝廷早已名不副实,四分五裂了。天下大乱,天下大乱啊!” 奇怪的是,小五这次保持了沉默。 凌云自顾自说道:“这样下去可不行,弟兄们要是知道诅咒一事,一定会出乱子的!”他们都相信了冯成的说辞,否则,还能有什么原因,能让宸国放弃郦城,以及弥谰国饥荒,地不出苗这等怪异之事? 而将士们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怎能这么快给人绝望?! 李四忽然眼睛一亮:“对了!看着这鬼天气,不出两日就会刮大雪,大雪会将地里的苗给埋了,如此一来,弟兄们就不会怀疑是别的问题……” 刚说完,李四便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又变得有些气馁,张三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开口道:“将军,李副将的意思是,既然改变不了现状,那便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冯成无奈的叹了口气,“将军,李副将说的不错,既然你们执意要守着郦城,那便只有这个法子,若是让四万将士们知道诅咒一事,别说打仗了……手都会害怕的提不起兵器。” 他知道一定劝不了唐九放弃守护郦城,以唐九的性子,就算是死,也要有意义的死去。 “报!敌军正在逼近!”营帐外忽然传来急报。 唐九脸色微变,顾不得其他,连忙带人前去前阵,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啸国军队只是往前行进了三里,距离他们五里开外,就不动了。 凌云手持长枪,面容严肃,“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另一边,啸国阵营。 “大将军,咱们这是干啥?直接冲上去把他们杀了岂不痛快?” 莫托乌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并不给他解答,而是望着湛蓝的天空,似是在计算着什么,说道:“七日后,再开战!” 两方人马距离太近,跟脸贴脸似的,所有人都紧张的不行,生怕对方会突然发动攻势。 不出所料,正如李四说的那般准确,才过了三日,天空就飘下鹅毛大雪,士兵时不时爬上营帐,清理着帐顶的积雪,以免积雪太厚,压垮了营帐。但大雪下的让人措不及防,伤兵们种的田都被雪给毁了,凌云安慰了许久,伤兵们才肯回去。 嘴上说着还有希望,还能再种出来的,实则心里比谁都清楚,种不出吃的来了。 与此同时,唐九下令,不准士兵再接受百姓的接济,她的用意只有几个知情人知晓,诅咒一日不解,百姓会过的比他们要苦。 营帐内,小五摊开阵法图,几人凑上前商讨着下一场战役应如何应对,凌云有些心不在焉,唐九见状,黛眉微蹙,敲了敲桌子。 “凌云,集中注意力!” 凌云恍惚回神,盯着阵图,“是……” 唐九盯着他好一会儿了,总觉得这人最近有些不正常,说着说着就容易出神。如此危急的时机,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众人商讨到了后半夜,几乎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小五这个智囊军师,然而这次他却要让众人失望了。 小五道:“将军,小五不是神,做不到能化解所有的危机。” 唐九明白,众人都明白,这一次恐怕只有战败这一个可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她揉了揉眉心,神色痛苦。 凌云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便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将军,就算是战败,末将也会一战到底!” 张三李四见状,也纷纷表态,“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就算那啸国人有三头六臂,末将也会带军杀出去!” 第271章 阿雪 几人走后,唐九便吹灭了烛灯,整个人疲惫的躺在了软塌上,准备休息时,脸上的银面具还没来得及摘,敏感的神经就瞬间察觉到了营帐内的异常,眼里迸发出点点精光,手里的茶盏直接朝一处角落直直砸了过去。 只见那茶盏像是碰到了棉花似的,就这么轻轻的掉落在地,丝毫没有惊动营帐外的守卫。 唐九眯了眯眼,起身谨慎的走过去,手里拿着随身的短刀,走到屏风前,唐九凝眸盯了片刻。 哐当!!! 守卫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先是朝里喊了声,“将军?!”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回应,守卫心道莫不是出了事,脸色大变,正要冲进去时,营帐内总算传来了唐九清冷寡淡的声音。 “无事。” 守卫还是不放心,试探性的问了句,“将军,可否需要医师来看看?” “不用了,只是不小心碰掉了东西。” 听着语气正常,没有什么不妥,守卫这才松了口气,这种时候,将军可万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营帐内,唐九面无表情的盯着蹲在角落,满脸无辜,犹如小白兔般的女子,低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静谧幽暗的环境内,女子的眼睛又大又亮,水盈盈的,正一眨不眨的抬起头看着满身杀戮之气的女将军。 她轻轻的开口,“将军,我叫阿雪,是郦城人士,我是来找凌云哥哥的。” 唐九黛眉微蹙,她确实感受不到眼前这个小白兔有任何威胁,许是常在战场上与人厮杀,见过太多肮脏和恶臭,眼前这个白衣女子给她的感觉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圣洁和美丽,不该属于这个满是杀戮和血腥的地方。 也正是如此奇妙的感觉,唐九竟是对这个不速之客产生了怜爱之意,而不是第一时间命人抓起来盘问。 阿雪接着说道:“可凌云哥哥不愿见我,我怕惹他生气,就想在军营里远远的看着他,所以就......斗胆闯进了将军的营帐。” 说着,阿雪的表情有些慌张起来,“但我绝不会将方才你们的对话传出去!请将军相信阿雪,阿雪没有任何恶意!阿雪也是郦城的人,绝不会做出对郦城不利之事!” 唐九朝她伸出手,阿雪愣了愣,不解的看着面前的手,以及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女将军,最终,阿雪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任前者将她拉了起来。 唐九对任何人都没完全卸下过防备,包括有救命之恩的小五,以及有生死之交的凌云,可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阿雪,唐九便放松了下来,看着阿雪的眼神也愈发柔和。 “你说你是来找凌云的,你和凌云,是什么关系?” 阿雪小心翼翼的看着唐九,垂着头低低的说道:“我,我也不知......” 即便烛光已灭,唐九的视力也一向很好,在提及凌云时,阿雪脸上属于女儿家对男子的爱慕是掩盖不住的,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那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阿雪掰着手指头,“唔......细细数来,有四年又七个月零五天。” 能记得如此精准,对此,阿雪似乎很骄傲,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距离那件事的发生,才半年不到呢。 “那么,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唐九看似问的有些过多了,可阿雪一点都不介意,像是在和好友分享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看着阿雪的神情,她似乎陷入了回忆,一边回忆,一边对唐九描述着当初和凌云相见的场景,“那也是个雪天,我从莫酉手里逃出来,可还没逃到郦城,就被发现了。身后有啸国人追杀,身前他骑着战马,逆着风,朝我伸出手,救我于水火,他的怀里,比任何地方都要温暖......” 阿雪说了许久,提起凌云,她的嘴巴就很难停下来,眼里的爱慕,也是钦慕。 凌云救了阿雪,并在之后将其当做妹妹一样照顾有加,却不知挑动了少女的心弦,成了阿雪在心中认定的男人。 唐九躺在床上,两手交叉撑着脑袋,一边听着这小女子眼中美好的邂逅,一边在心里酸楚不已。凌云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阿雪这个姑娘的存在,是因为什么呢? “将军,这是我第一次与人说我和凌云哥哥之间的事。” 阿雪没有说完这个故事。 唐九淡淡的看着阿雪,“那你为何愿意同我说呢?” 阿雪咬着下唇,两手紧张的攥着腿上的裙摆,声音细如蚊蝇:“因为,阿雪想让将军放过凌云哥哥。” 唐九微微挑眉,“嗯?” 阿雪性子胆小,说出这番话是花了很大的勇气,生怕惹得唐九不悦,但想到每每见到凌云伤心难过的模样,阿雪便鼓足了勇气,对上了唐九审视的眼神。 “阿雪其实一直都清楚,凌云哥哥心里的位置是别人的,再也不能腾出位置给阿雪了,但是阿雪也从不奢求什么,只要凌云哥哥开心快乐,哪怕阿雪只是远远的看着,也是极好的。” 唐九用帕子仔细的擦着短刀,阿雪的话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涟漪,似乎她的心,早就死了。 阿雪的神情开始激动起来,“但凌云哥哥并不快乐,他的心是受伤的,他的眼神也是痛苦的,他的心上人在用冰冷的刀子割他的心,那个拿刀的人,正是将军!” 唐九的动作微微一顿,她嗤笑一声,把刀塞回了枕头底下,这才回头看着阿雪悲伤的神色。 “你让我放过他?”唐九牵起唇角,似笑非笑,“我早就放过他了,是他不放过他自己。” 阿雪睁着大眼睛,不知所措,“将军难道不喜欢凌云哥哥了吗?” 凌云曾喝得酩酊大醉对着阿雪说:“为什么她能做到潇洒的抽身离去,却独留我一人陷在这泥潭里永无宁日?难道爱与不爱,真的是说说就能做到的吗?我从未强求她什么,更不会误了她什么,她为何......还要如此待我?” 唐九走到金鳞甲前,小心的抚摸着,像是摸着一件无上的宝贝,银色的面具下,亦是悲伤得难以自抑的神情。 她并不想回答阿雪的这个问题,只是转过身,问:“他与你在一起时,笑得多吗?” 阿雪想了想,点点头。 唐九道:“如此便好,本将军允你留下,不必躲着见了,光明正大的见吧。” 阿雪眼神一亮,“将军愿意成全阿雪和凌云哥哥?!” “我有什么资格替他做主呢?靠你自己罢了。我与他只是上下级关系,再无其他。” 第272章 军师被莫托乌抓了 翌日,雪未停,大雪像是特地关照郦城,大雪纷飞,把一切的颜色都染成了白色。 凌云乌云密布的来到唐九的营帐中,脸黑的就像锅底的黑灰似的,头上顶着雪,周身带着寒意,见他如此,唐九皱了皱眉,定是没什么好事。 果然,凌云说道:“军师被抓了!” 唐九神情一滞,“谁抓了他?” “莫托乌!”凌云咬牙切齿,说不上什么情绪。 于私,他恨不得小五彻底消失。 于公,军营不能没有小五这个智囊。 他原本想着和唐九说小五是因胆小怕事,做了逃兵,可莫托乌派人大张旗鼓的到军营前拎着不知死活的小五,耀武扬威! 唐九凌厉的看着凌云,“军师为何会被莫托乌的人给抓了?” 凌云摇了摇头,很是头疼,好巧不巧昨夜是他的人负责守夜,而小五也是在昨夜就失踪了,次日就被莫托乌的人拎着跑,加上他与小五之间有过过节,这怎么看,都有嫌疑啊! 望着唐九怀疑的眼神,凌云很是受伤,为自己辩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知道军师是怎么被抓的,昨夜他分明回了自己的营帐,我询问了守夜的士兵,亦是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啪!!! 唐九一掌拍向桌面,话里带刺,“难不成还是军师自己跑到莫托乌手里的?凌云,你太令本将军失望了!” 话音刚落,耳边再次传来哐当一声,是盘子掉了。 两人皆往声音传出的一旁看去,凌云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营帐内的阿雪,脸色大变,就连方才唐九对他的怒声质问都忘了。 “阿雪!你怎么在这儿?!” 阿雪不知所措的来回看着两人的表情,没来及收拾脚下的狼藉,就连忙走上前,挡在凌云身前朝唐九跪了下去,神情恳切,“请将军相信凌云哥哥,凌云哥哥绝不会做出伤害郦城之事,那位少年军师失踪被抓,定是另有原因,还望将军明察秋毫!” 凌云神色复杂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这个单薄弱小的身影,再抬眼时,则是对上了唐九犀利的眼神,那眼中的怀疑,明显在阿雪的一番话后,被打消了许多。 可笑,他人的话,她信。他说的话,她不信。 心下酸楚,凌云上前两步,同样在阿雪身边跪了下来,“将军息怒,军师落入莫托乌手里,是末将失职,还请将军责罚!” 唐九深吸了一口气,“人,可否还活着?” 凌云敛眸,“末将不知。” “军棍五十,自行去领。”说罢,唐九拂袖转过身,不再看他们。 阿雪面色慌张,“将军!” 那五十军棍下来,相当于堂棍一百啊!这没有十天半个月,如何能下床? 唐九偏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守点规矩,军中之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唐九在警告她,想要留在军营,就要安分守己,阿雪心里清楚,便不敢再开口求情了。军师在凌副将守夜时被抓,不论有什么原因,都是他失职,必须罚,否则难以服众! 凌云艰难的站起来,“末将,领罚!” 将军营帐外,传来军棍敲打在人身体上的清脆的声音和男人隐忍的闷哼,另外,还有女子带着哭腔的安慰声。 士兵们不敢围观,只能远远的看着,在将军营帐外领罚,为的就是不能让人给凌云放水,每一棍打下去,都是牟足了劲儿。 挨棍者痛不欲生,持棍者亦是手臂酸痛,两者都希望快点结束。 军营里的军棍是出了名的狠,这才让军队的良好纪律得以维持下去。 这是凌云第一次被当众责罚,他咬着牙,爆出青筋,大雪天赤着上半身大汗淋漓,死死的盯着前面,像是要将营帐盯出个洞来,想要看那里面的女子是什么表情。 凌云内心悲凉,其实不去想也能知道,她定是平静的毫无波澜,有时候他真想看看,他要是死在她眼前,她能否保持她一贯的冷静?! 最后一棍落下,凌云彻底晕了过去。 阿雪大惊:“凌云哥哥!” “凌副将!” 营帐外一阵骚乱,营帐内唐九站的笔直,在阿雪的那一声惊呼后,她手里的短刀就这么从手中滑落到地上。 七日已到,啸国军队再次来犯,莫托乌亲自上阵,唐九身先士卒,两位大将军迎面对阵,杀得天昏地暗。 兵器碰撞,唐九狠狠的瞪着一脸杀意的莫托乌,“你把人如何了?!” 莫托乌的体格只比唐九高上两个头,他桀桀的笑道:“人到我手里,怎会有生还的可能?” 很好,得到了小五的死讯,唐九眼中的杀意愈来愈盛,对于小五突如其来的死亡,她发誓,定会砍了莫托乌的脑袋去祭奠他! 莫托乌道:“你以为,就凭你如今这些虾兵虾将,还能一往无前吗?” 唐九冷哼一声,不想废话,一心想杀了面前之人,眼中闪过暗光。 “莫托乌,我定会杀了你!” “哈哈哈!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 此时的凌云因为受了军法处置,下不了床,阿雪则是在左右伺候着,又是喂药,又是上药的,好几次,凌云都打翻了阿雪递来的药。 默默忍受的阿雪从未有所怨言,总是会露出和煦温暖的笑容,企图暖化这个心冷的男人。 直到这两日底下的士兵来报,说是啸国军队有异动,极可能很快就要再次开战,凌云想要快点上战场,这才乖乖的让阿雪照顾着自己。 虽说此时周围一片安静,但凌云知道,外面已经开战了,他有心无力。 “对不起。”凌云哑声道。 他对不起她太多了,他是个混蛋,彻彻底底的混蛋。 阿雪正在为他擦着尴尬的伤口,准备为他上药,闻言,阿雪低着头,柔声道:“凌云哥哥别这么说,是阿雪给凌云哥哥带来困扰了,不过别担心,我不会久留的,很快就走了。” 凌云的笑很难看,“再见时,又是明年冬天吗?” 阿雪没再说话了,自顾自的低头忙活。 凌云道:“明年或许就见不到了,如果有来生......” “不!明年能见,每一年都能见的!” 阿雪的神情很是认真,她绕到前面蹲下来抓着凌云的手,在别人看来,守护郦城的大将军是那位有着赫赫威名的女将军,可在她看来,凌云是她心目中的大将军,无法替代。 “凌云哥哥,阿雪每年都会在郦城等你的,你若是不来寻阿雪,阿雪便去寻你,总之,一定会再见的。” 凌云看得出阿雪眼里火热的感情,这种眼神就像是当初的她一样。 他说:“你知道吗?你像是上天特地派来治愈我的。” 凌云心里太清楚了,唐九明知阿雪对他的感情,还将阿雪送到他身边,便足以说明,他们的感情再也回不去了。 真是......太痛苦了,恨不得就这么一死了之。 阿雪温柔的抚摸着凌云满是泪痕的脸,如果可以,她希望她能做的不只是治愈他,而是拯救他。 第273章 将军忍痛割肉 第二场战役下来,宸国战败,他们再次损失了不知多少人马,唐九满身的伤痕来不及处理,就要与张三李四商讨接下来的对策,可他们都知道,如今的局面是商讨不出结果的。 如今已是近乎弹尽粮绝,莫托乌是算准了时间进攻,这一次的战败,宸国军士气大减。 伤兵再添几千人,哀嚎遍野,望不到尽头的绝望弥漫着整个军营。 “马都饿瘦的不能战了,再这样下去,还怎么和啸国人打?” “那些大块头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真是该死!牺牲了半个营的弟兄才杀出一条血路!再有下次,谁顶得住啊!” 一名士兵将手指伸进碗里搅了搅,又晃了晃,就在这时,有人不小心碰倒了他的碗,哐当一声落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我滴个娘亲啊,这里面的米加起来有一勺子吗?这不是光喝水,哪里算粥啊!” “馒头也好硬,牙都要咬碎了,该不会是石头做的吧?!” “话说,咱们已经多久没吃到肉了......” 士兵们心里都清楚,粮草怕是所剩无几了,有人心理承受不住,一把将手里没喝完的粥给砸到了石头上,站起来似癫似狂的大喊:“会饿死的!一定会饿死的!老子不干了,老子不干了......” 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要拨开惊愕的人群慌张的逃窜,这样的情绪感染到了不少士兵,他们不敢拦着他,甚至有的人已经产生了临阵脱逃的念头,望着那人的背影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破空之声,一把利箭不知从何处射过来,直接射中了那名逃兵的后脑勺,扑通摔在地上,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嘴型还是碎碎念的模样,到死都想逃离这个地方。 士兵们见状,都惧怕的咽了咽口水,在军营,逃兵的下场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而这次处决逃兵的人,正是唐九。 金鳞甲上沾着的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人的血,没了往日的光泽,带着银面具的唐九一脚踩在逃兵的背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出了逃兵后脑勺上的箭,随手往回抛给了李四。 目光扫向在场的每一个士兵,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正眼看她。 “都给本将军抬起头来!” 唐九一声颇有威势的大呵,让所有人心神一震,不敢不从,抬起头的同时,纷纷跪了下去。 也只有在见到这一身不可侵犯的金鳞甲时,士兵们才意识到方才犯了多大的错误,这身铠甲就是他们的信仰,而就在刚才,他们居然要背弃自己的信仰,简直是罪该万死! 唐九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知道,她不能怪他们。 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想着先保命。 李四同样跪在地上,他有些担忧的望着面前的背影,将军已经受了重伤,而且,很久都没休息过了。 当初还是小兵时,虽知晓将军肩上的担子决不轻,但真正靠近将军时,才发现一切都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若换做是他来当将军,他自认,自己还没这个能力。 唐九大声说道:“我问你们,当初进了军营学到的第一条铁律是什么?” 众人齐声答道:“当逃兵者,格杀勿论!” “很好,他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是我带的兵,就算弹尽粮绝,天绝人之路,也绝不准有逃兵的情况,否则,我绝不轻饶!” 众将士齐声应道:“是!” 李四忽然脸色一变,只见唐九拿出插在靴子里的短刀,他似乎感到有一丝不安,慌张的喊了声:“将军!” 唐九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眼神放在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的士兵们,铿锵有力的说道:“本将军知道,军营里的粮食已经快没了,苦了弟兄们又要饿肚子,又要拿起刀剑抗敌......” 唐九咬着牙,目光锐利,眼里的光永不熄灭,她撸起袖子,露出细白皓腕,似是在心里下了极为重大的决定,寒芒一闪,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唐九割下了自己的一块肉! 银面具下的表情痛的扭曲,却让他人看不出分毫。 唐九将肉精准地扔到了一名士兵的碗里,后者惊的不敢去看,手抖如筛子,却又不敢打翻。 众人悲呼:“将军!!!” 唐九道:“想吃肉是吗?瞧!这就是肉!想知道是什么滋味吗?!” 她满腔怒气,望着这一群不敢在她面前叫嚣的士兵。 “当初陈副将被啸国人烹煮分而食之,啸国人在吃他的肉,饮他的血!不怕告诉你们,不只是我们没有肉吃,啸国人也快没了!他们现在就是一群豺狼虎豹,围在郦城外,等着我们缴械投降,然后进来将我们当成羊羔一样架到炭火上烤!” 众人一听,皆是遍体生寒,那是人相食啊! 唐九接着说:“所以现在不是我逼着你们去抗敌,想想你们自己吧,是想光荣的死在战场上,还是卑微的死在啸国人的口中,觉得没肉吃提不起兵器的,就自己剜自己的肉!也总比被人吃了的好!” 说罢,唐九周身寒气,大步离去,所过之处,纷纷给她让路。 李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众人,将军为了提起士气,不惜剜肉,这举止太过骇人,可现实要可怕的多,啸国人吃人,早就不是什么奇闻异事。 一旦出现人相食的局面,啸国人绝对是占据食物链顶端的那一方,那太可怕了,李四不敢往下细想。 就在这时,张三匆匆赶来,询问李四,“将军呢?将军在哪里?!” 李四心道不妙,“将军刚回去,发生什么事了?” 张三示意他附耳过来,神情紧张的说:“那些百姓不知怎么都知道了诅咒一事。” “弟兄们还不知晓,他们怎会知道?难不成是外面传进来的?”李四脸色难看,看来诅咒一事是瞒不住了。 最可怕的不是这个,张三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少百姓们现在都从郦城出来,朝着军营这涌过来,闹着要将之前援助给我们的粮食还回去!” 第274章 自古英雄不得善终 李四大惊失色,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了些许,“这怎么可能?!” 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哪里还能吐出来,拉出来就是别的玩意儿了,现下闹着要讨要回去,这不是为难人吗? 而且将士们若是知晓百姓如此过河拆桥,那将军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士气,就会被百姓们的所作所为给寒了心啊! 李四问:“来了多少人?” 张三道:“来了几百人,但里面有不少人在浑水摸鱼,估摸着是想探探咱们的意思,我敢肯定,要是这次那些人能拿粮食回去,下一次来的就绝不是几百人,而是上千乃至上万人了!” 到那个时候,哪里还有粮食还回去,不如吃了他们! 李四恨恨的踩断了脚下的枯枝,“先这样,别告诉将军,也别大肆宣扬,你带着可信之人去拦截那些百姓,我去问凌副将,看看能有什么法子。” 张三点头,“只能先这样了,让将军好好休息吧!” 凌云正半坐着身子,想要活络筋骨,李四赶来的太匆忙,一个不留神就被绊倒,整个人栽进凌云的营帐中。 凌云扭头去看,笑问:“在军营内,每一步都要走的稳当,这才当上副将不久,就飘了?” 李四拍拍衣服爬起来,神色凝重,这倒让凌云收了笑容,“发生何事?” 李四三两句就说清了事情原委。 “将军那还未告知,还请凌副将支个招。” 凌云沉着脸,眼中闪过杀意,“赶不走,就杀了他们!” 只有这样,才是最优之法,毕竟粮食真的拿不出了,杀了那几百人,其他百姓便不敢乱动,她也就不会知晓了。 李四担忧道:“这样,会不会太过激了?万一激怒那群百姓......” 凌云冷笑一声:“激怒又如何?没了我们,他们就只能等死,是他们不知好歹,怪不得我们。” 另一边,唐九独自一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单瞧背影是看不出任何异常,但一进到营帐内,她便脱力似的往前倒去。 谁知,并没有倒在坚硬的地板,而是压到了什么东西,唐九疲惫的抬着眼皮看着下方的人,感受着什么,她无力的笑了笑,又用着仅剩的力气翻了个身,躺在硬邦邦的地上。 身上没了压力,阿雪这才呼了口气,偏头时,就看到唐九已经闭上了眼睛。 阿雪没有唤人,而是独自费力的将唐九整个人连带厚重的金鳞甲一同拉到软卧上,阿雪对唐九没有任何恶意,在她看来,唐九是个好人,也是郦城的英雄。 可阿雪知道,自古英雄,都不得善终,眼前这位,也不例外。 唐九醒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下,身子也被人擦干净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作战醒来时得到如此细心的照料,她抬起手,伸着五指,连指甲缝都干干净净。 阿雪很懂规矩,没有僭越,唐九除了金鳞甲被换下,银面具依旧跟生了根似的长在脸上。 “凌云真是个有福之人。”唐九没来由的感叹一声。 阿雪正给她倒茶来了,闻言,阿雪垂眸没有说话,她倒觉得,眼前的女子能得到凌云的爱,才是有福之人。 唐九淡漠的目光锁定在阿雪身上,缓缓开口,将那心中早已想说的话说出口:“天下大乱,郦城不会幸免于难,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趁早带着你的凌云哥哥逃吧......越远越好......” 阿雪乖巧的坐在软卧旁,“他不会愿意的。”而且天下大乱,还有哪一处是太平之地? 只听一声轻笑传来,阿雪不解的看向满眼无奈的唐九,“将军笑什么?” 唐九道:“你以为我为何一定要在如今的境遇下让我身边一名得力大将负伤?” 阿雪愣怔片刻,随即恍然大悟,一字一顿的说:“你是故意如此,让他重伤不能上战场。” 唐九不置可否。 压着嗓子道:“带他走吧,不要管他愿不愿意,不论去什么地方,让他活着就好,远离郦城,远离宸国,最好让他忘了这一切......” 郦城,她护不住了。 烛光无力的跳动着,忽明忽暗,随时快要熄灭,阿雪的脸上写着悲伤,“将军,雪停了。” ...... “报!敌军来犯,已在前线开战,我方损失惨重,李副将壮烈牺牲,还请将军前去坐镇!” “将军有令,杀出一条血路,撤回郦城!撤回郦城!” “该死!快开城门!快开城门啊!里面的人干什么吃的?!他奶奶的,快把那些堵门的百姓赶走,都疯了吗?妈的,谁敢堵城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他妈的给老子一刀砍了!” “快!城门开了,快进去!将军呢?将军哪儿去了?快找将军......来不及了,快把城门关上,敌军就要杀进来了!绝不能让啸国人进来!关啊!” “可是将军她......” “所有将士听令!关——城——门!” 两月后。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的味道,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偶尔有雪鹰啼叫,回声阵阵,似在索命。 踩在厚重且冰冷的雪地上,每一步都会深深的陷进雪地里,艰难的向前行走,一名身穿单薄红衣,面容苍白的女子被高大的啸国人粗暴的推搡。 “走!走快些!别浪费老子时间!” 唐九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没有带着镣铐,犹如一个普通且柔弱的女子,过腰的墨发倾泻而下,脸上略施粉黛,就难以忽视她的绝美倾城,看样子,她被照料的极好,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 身后,则是莫托乌的矫撵,舒适,温暖,奢华。 莫托乌盯着面前因为寒冷而浑身发颤的女子,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意,蓦地,他叫住了她。 “小九,过来。”这语气,像是个浪子在调戏青楼女子。 唐九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一会儿,她便挺直了身板,回过身,踩着方才的脚印,面无表情的朝莫托乌所在的方向艰难的走去。 莫托乌的眼睛像是鹰眼,被他瞧中的人,就会成为他的猎物,眼前的唐九就是他的猎物,以前是,现在也是。 苍茫的雪天,莫托乌黝黑坚实的皮肤像是黑色的钻石,手上戴着各式各样的宝石戒指,身披狐裘,戴着耳钉,贵气逼人,若是细看,则会发现他脖子上戴着的玛瑙项链,和当初唐九身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有着细微的不同。 待唐九走到矫撵前,莫托乌伸长了腿,用脚尖勾起她尖细的下巴,周围的士兵看着唐九就像是看着一个卑微的玩物。 莫托乌道:“小九长本事了,连我都被你这小东西给耍的团团转,真是好的很呐!” 唐九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偏过头不想看他。 然而莫托乌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恨不得生吃了她,他坐起身,倾身上前,用力的钳着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干嘛摆出这幅死人表情?那日在战场上的威风呢?不是说要为那个小白脸复仇吗?啊?!” 唐九的脸很快就被捏出了红痕,然而她的神色依旧冷淡的毫无温度,不给莫托乌任何回应,如果不是她浑身冷的发抖,他都快以为面前这个人就是个死人。 他真是恨极了她! 第275章 小九是只金丝雀 唐九清冷的眸子划过莫托乌的脸,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让他感觉脸颊生疼,蔓延到心脏,蚀骨之痛。 莫托乌满脸恨意的看着她,“我对你可曾有半分不好?我让你做啸国最幸福最尊贵的女子,要什么给什么,哪个宸国女子会有这等待遇?我莫托乌堂堂大将军,又对谁这么上心过?!” “而你倒好,勾引了莫酉逃了不说,还跑去宸国当你的什么大将军,竟对我挥刀相向!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将军吗?将军做上瘾了是不是?你怕是忘了你的身份,需要我提醒吗?你就是个任人蹂躏的贱人!” 五年前,这只金丝雀从笼子里逃出去,他找的都快疯了,亦是找了她五年! 直到那军师自投罗网,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玛瑙项链,他才知道他的小东西就在军营里,查了不知多少人,愣是没怀疑上那个女将军,谁又能想到女将军早已身死,从里到外换了个人? 金丝雀换了个声音,披了个金鳞甲,无数次站在他面前,想要至他与死地! 背叛,莫托乌最恨背叛,凡是背叛他的人,都要不得好死! “贱人!爷就算是养条狗,都比你懂得感恩!” 唐九弯唇凄凉一笑,“对,妾身就是贱人。” 听到“妾身”二字,莫托乌恍惚回到了昔日虚假的甜蜜,可打碎这虚假的,正是他最憎恨的,她这幅冷冰冰的模样,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早就被背叛的情绪给彻底撕裂,他嘶哑的声音像是野兽最后的挣扎。 他再次用力的钳着她的下巴,“我给了你无数次机会,现在是最后一次,只要你答应我,跟我回去,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为我生孩子,我便原谅你的所有罪过......” 士兵们闻言,皆是一惊,“将军不可!” 好不容易要处决了这个祸国妖女,可万万不能让她再活着回去啊! 话刚出口,莫托乌就狠厉的扫了他们一眼,那无形的威压直接让他们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他们敢肯定,若是多说一句,下一瞬,他们的身体就会如同这雪地里的断臂残肢一样,长埋于此。 目光回落到女子肤如凝脂的脸上,这张脸让莫托乌又爱又恨,“怎么样?” 试问,他已经最大限度的宽容她了,在啸国皇宫里,他顶着臣子们的压力保下她,护着她,试图暖化她冰冷的心,而她死都不愿低头。 就像现在这般。 唐九倔强的说道:“要让我回到你的牢笼,不如让我一死了之。” 莫托乌笑的癫狂,眼角似有湿意,他松开了她,“你可知,你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修罗地狱吗?” “对我来说,再可怕的炼狱,都不如回到你身边要可怕。” “很好!好得很呐!那我便要看看,你会有多后悔这一刻说出拒绝我的话!”莫托乌沉着脸坐回了矫辇上,“接着走!送她回郦城!” 郦城? 唐九微微一愣,士兵毫不客气的推了她一把,“愣着干嘛,快走!” 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莫托乌,很是怀疑,他居然会将她送回郦城。 据她所知,自从那第三场战役后,她被莫托乌亲自掳走,亲眼看着将士们将城门关上,啸国军队就再也没有对郦城发起进攻,在啸国皇宫里,莫托乌向她保证过,不会再对郦城动手。 小人的话不可信,可莫托乌没必要骗她。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来到郦城城门下。 寒风从门缝里钻出来,呼呼的,吹动着唐九的秀发,可这风的味道不太对劲,不是血的味道,而是一种腐烂的气息再夹杂着死亡的味道,很是怪异。 莫托乌的声音在后上方响起,像是毒蛇在吐着蛇信子:“小九,进去吧,回到你守护了五年的郦城去吧,这里面的一切,都拜你所赐。” 拜她所赐? 唐九抿紧了唇,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可莫托乌不会再给她迟疑的时间,随手打了个响指,只见身材高大的啸国士兵站在两端,铆足劲奋力缓缓推开了厚重的郦城大门。 入眼,曾经繁华的郦城一片凄凉哀伤,不见半个人影。 士兵用力推了唐九一把,失去所有武功,等同于废人的她就这么轻易的被推倒在地,脸埋到了雪地里,耳边传来大门合上的声音,唐九连忙抬起头回眸望去。 在大门完全合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莫托乌怜悯的神情,他在可怜她,为什么? “将军,不上城楼看看么?那里面的人可都成了野兽啊,看着那贱......那女人被一口口撕碎,定是过瘾极了!” “有什么好看的?”莫托乌睨了他一眼,心绪繁杂。 又有士兵说道:“将军放心,这郦城已经被我们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耗子都别想逃出来,那女人这辈子都会在里面呆着了!” 唐九在那次战役被抓走后,莫托乌确实下令不再对郦城发动进攻,不过他做的要比杀人更加残忍,他命人将郦城团团包围,把一个活城逼成一个死城,里面的人饿疯了,变成了一个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老弱妇幼早就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群非人野兽。 “那么现在,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呢?”莫托乌的声音很冷。 士兵恭恭敬敬的回道:“这里面的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连属下进去,都要发怵!”说完,士兵们颇为自豪的笑了笑,似乎认为这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壮举”。 “你们说,她能活多久呢?”莫托乌将手搭在腿上,摩挲着柔软的虎皮。 士兵得意道:“活不过今夜!” 莫托乌的眼里已经没了多余的情绪,他曾警告过她,凡是背叛他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他当初有多爱她,现在就有多恨她。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真是可怜呢,击碎她的所有盔甲,把她重新变为娇贵的人儿,放进着满是野兽的牢笼,她的死亡,会如一场盛世的血色烟花般绚烂。 金丝雀,死也是美的。 莫托乌收回目光,没了兴致,将那脖颈上的玛瑙项链摘下,像个垃圾一样丢在郦城大门前,“回去吧,没什么可留恋的。” 比起毫无价值的儿女情长,他还有更大的野心尚未完成,那可笑的真心,便随着这串玛瑙项链和这座死城一样,永远封尘在这冰天雪地里吧。 至今,他都没敢问她,她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第276章 可怕的莫托乌 夕阳西下,唐九浑身冷得发颤的抱着怀,走在郦城安静阴沉的街道上,那细白的脚腕上是莫托乌给她戴上的脚环,除非砍断双脚,否则永远也无法取下。 他要她死,都要带着他的印记。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五年时间,她原本将这双精贵的手变成了有血有肉的模样,让它们布满茧子,真正的活过来,然而只不过回去了短暂的两个月的时间,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唐九握紧了拳头,提着长长的红裙,再次往前走去,已经没有退路了。 身影被逐渐拉长,渐渐的,她又开始倒退,意识到了可怕之处。 因为,她看见了梦里的场景,不远处,虚弱的孩童,枯树上的秃鹫,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和梦境重合。 “不!不是这样的!”唐九不得不明白一个残忍的事实。 莫托乌怎可能放过郦城?他比以前的他还要狠,他不仅自己吃人,还要逼着人吃人! 而现在,他要她死在她曾经拼死守护的百姓嘴里,死在有过生死之交的弟兄们手里,他的恶行都要报复在她身上! 唐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原以为,街道无人,是因为雪天,百姓们都躲在屋里取暖。 她不停地后退,没有像梦里一样跑去救那个孩童,她只想逃!而他们也认不出她,没了银面具,他们不再认她这个假将军,只会将她当成鲜美的食物! 莫托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比起死亡更恐怖的事情,无异于是被自己珍视的人们一口一口的撕扯自己的肉,吞咽进腹中,眼里的陌生和贪婪,不会将人当做是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不要!不要!”唐九被活下来的士兵往后拉拽,她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 他们都从阴影里冒出来,瘦的面容枯槁,眼窝凹陷,可眼里的光比饿狼还过之而不及,像是躲藏在黑暗里的魔鬼,看到了宝藏。 人们争着扑上来,拉着她的头发,拉着她的四肢,撕扯着她碍事的衣裳,无视她的哀求...... 唐九看着昔日的将士们,可怕的是张三也在其中,他力气极大,面容狰狞,直接折了她的胳膊。 即便如此,唐九还是向他求救,“张三!我是将军!我是将军啊!” 张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似乎在极力找回理智,可当他看清唐九的脸时,他十分肯定的说,呆滞的说道:“你不是将军,将军不是这个样子!” “不!你是我提拔上来的,是凌云带你来的,我问过你,问你是否想当将军!” 听到最后一句,张三狰狞的脸逐恢复平静,却还是两眼无神,嘴里呢喃,“我是如何......回答的?” 唐九看见了希望,她死死的拽着张三的腿,不让自己被身后的野兽拖进地狱,她眼睛发亮,“你的回答是,你想!你和李四都想当将军!你们没有让我失望!” 张三似乎陷入了回忆,那时,他所敬爱的,高高在上的将军,正用那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那时他就在心里发誓,一定会誓死跟随她。 他低着头望着这张陌生的脸,镇国公的嫡女根本不是这个容貌,可眼前的女子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能和真正的将军一模一样,身形也一样,戴上银面具后穿上金鳞甲,更是难辨真假! 但张三相信,眼前这位女子,就是他所仰慕的人!金鳞甲不能束缚她,她是比金鳞甲更高的信仰! 莫托乌绝对没有料到,唐九无需凭借那虚假的外壳,也能得到士兵的追随。 也没人能料到,真正的战神威名,不是镇国公嫡女创造的,而是那个从啸国皇宫恶魔手里出逃的一只娇贵睿智的金丝雀成就的。 张三抱着怀中的女子,护着他认为是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拼了命的逃跑,他目不斜视的看着远处,沉声道:“将军,小平山一战,是您救了我对吗?” 唐九将全身心都托付在这个相处不过一个月时间的将士身上,“是,你当时吓得尿了裤子,求我这辈子都别说出去,怕人笑话,娶不到媳妇。” 张三将唐九搂的更紧了。 原来很早的时候,金鳞甲下就换了人。 “将军,对不起,方才吓到你了。” 闻言,唐九沉默了,她确实被吓到了,吓得发抖,头皮发麻。 张三在不停的狂奔,身后追着失去理智,饿慌了的人,张三是所有幸存者当中武功不错的那个,这才活到了最后,如果不是唐九的出现唤回他的理智,他也会是身后那些人当中的一个。 当然,他也不全是靠着武力活下来,他也要吃东西,唐九自觉忽略了这个问题。 张三带着唐九甩开了那些行尸走肉的人,躲进了一处破败的屋子里,他上下看了眼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唐九,为她接好了藕臂,将军的手,真细。 这样的手是如何提起沉重的兵器的?真是不可思议。 张三关切的问:“将军,您的武功......是谁废的?” “莫托乌。”长睫轻颤,他教会她一身武艺,也废了她一身武艺。 张三一掌拍向地面,激起了灰尘,“该死!莫托乌这个祸害!” 又问:“那原来的将军?” 唐九无声叹息,低垂着眼眸,“我从莫托乌手里出逃那日,她就已经被莫酉折磨的痛不欲生,面目全非,不愿再同我回到郦城,但她知道郦城不能没有战神,所以,我代替了她。” 张三的拳头咯咯作响,莫酉这个混蛋,平日里最喜欢抓宸国女子拿去玩弄,没想到将军真落入了他的手中,死于非命! 好在眼前这位也让莫酉死的“轰轰烈烈”,算是为将军报仇了...... 屋内屋外静得针落可闻,只有寒风从微敞的窗户外吹进来,毫无暖意可言。 唐九心头放不下那女将军的临终嘱托,便问:“你可有见过凌云?” 张三闻言一愣,细细回想,便摇了摇头,“没有,从那日开战到结束,一直没见过凌副将。” 唐九叹了口气,希望人还活着。 “可有逃出去的可能?” 张三再次凝重的摇摇头,“外面全是啸国士兵,恕末将无能!” 唐九讥讽的笑了笑,莫托乌此人嗜血残暴,更是手段了得,除非他们长了翅膀,否则绝不可能逃出郦城。 怎么办?有些看不到希望了呢...... 正当张三要说些什么时,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唇,张三有些不知所措的睁着眼睛。 “嘘,别说话,有东西靠近。”唐九谨慎贴近着墙壁,扭头看向窗外,心跳的有些快。 凄冷的月色透进来,很是阴森。 张三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间,只见窗户上冒出了不少人影,他脸色大变,他们被包围了! 下一瞬,屋门被重重的敲响,听着这声音,不似敲门,是砸门,而且砸门的人很多,像是要涌进来。 张三连忙上前用身体堵住门,视死如归的看着唐九,明明死到临头,却笑得满足:“以前都是将军保护我们,现在就换我保护将军吧!” “你要做什么?”唐九忙问。 第277章 给堕神引路之人 “将军藏好了,千万别发出声音,末将这就去引开他们。” 唐九瞳孔微缩,惊呼:“不要出去!” 然而张三已经打开门,冲出去时再次合上,很快,屋外,传来打斗声,以及低吼声,一片嘈杂。 窗外人影如鬼影,晃来晃去,像是来索命的恶鬼,难以想象张三面对的人有多少。 没一会儿,声音渐行渐远。 唐九缩在角落,捂着嘴,两行热泪从眼中滚落,划过手背,滴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呀一声,屋门缓缓打开,在月光照射下,地面上倒映出一人的影子,唐九愣愣的抬起头望去。 心想莫不是张三回来了? 看到来人,唐九眼神一亮,只见张三就站在门槛外,可忽然间,她意识到了诡异之处。 张三瞳孔涣散,表情惊恐僵硬,很快,这印证了唐九的猜想,只听扑通一声,张三僵直着身子往前倒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有人在身后推他。 唐九死死的捂住嘴险些发出惊呼,她明白了一个残忍的事实,张三死了,可他死的很诡异,身上看似没有任何伤口。 他是怎么回来的? 她甚至不敢爬上前去看,身子再次往后缩了缩。 因为她发现,张三正处于一片阴影中,这说明,屋外还有人站着。 她害怕,害怕那人是莫托乌。 只见一只黑色金丝靴迈了进来,唐九惊恐万状的盯着来人,目光从黑靴子缓缓向上移。 黑靴,玄衣,瘦削的少年,唐九难以置信的开口,喉咙里似是卡了一根鱼刺一样难受,“小五......你是小五......” 小五不是死了吗?! 可当她对上那双比莫托乌还要嗜血的眸子时,唐九脸色白了七分,“不,你不是小五!” 唐九贴着墙站了起来,止不住的颤抖,唯一的防身利器不再是随身短刀,而是一根脆弱到一折就断的木棍,她感受到来人满满的恶意,压根不敢放松警惕。 这比见了莫托乌还要可怕! 少年一步步走到她眼前,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正饶有兴致的打量她惊恐的表情,他抬起手,朝着空气轻轻一点,唐九手里的唯一防身的木棍就化成了灰,从她指尖流失。 再定睛一看,少年的瞳孔分明变成了灰色,绝望的灰色。唐九吓得嘴唇发颤,这样的能力,眼前的少年压根不是常人! 她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少年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另只手从衣领处撩出一串熟悉的玛瑙项链,沙哑低沉的嗓音从薄唇里溢出,“才多久不见,将军就不认识小五了吗?那这个东西,将军总该认得吧?” 唐九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似乎绕着脖颈转了一圈,机械的重复着,“小五,小五......你是小五......” “是,我是小五,你要永远记得这个名字。” “你说你是小五,那小五究竟是什么人?” “小五是给堕神引路之人。” ...... 砰!砰!砰! 郦城的大门被用力的敲响,守在城门外的士兵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不为所动。 里面传来女子凄惨的嚎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把莫托乌叫来,我知道错了!我愿意回去,快放我出去啊!” 士兵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神色犹豫。 “要不要救?将军以前也经常吓这歌姬,直到她认错为止,之后不还是疼的跟个宝贝似的,你说将军这次究竟是来真的还是玩儿的?” “大将军的心思谁猜得透啊,不过这女子出逃那五年,将军是整日魂不守舍,不知搞死了多少宸国女子,最惨的还是怀了孕就被剖腹取子拿来熬汤,真刺激呐!这好不容易找回心肝宝贝,许是气极了,才弄了这一出......” “说的也是,有次还扔到万蛇窟里,口口声声说要弄死她,那歌姬险些命丧蛇窟之中,之后将军又后悔了,直接杀了一群人泄愤......这将军到底是爱还是恨啊!这么折磨一个女人!是我,我早死了。” “那咱们到底救不救她啊?要是将军之后又变了心思,死的不就是咱们吗?” 城门后依旧不断传来女子凄惨的呼救声。“救救我!快放我出去!莫托乌,莫托乌......” 忽然间,呼救声转变成惨叫声,“啊!!!” 凄厉的惨叫瞬间让士兵们浑身一寒,怎么就忘了,里面可不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有一群比饿狼还猛的野兽,城门一旦打开,局面就难以控制啊! 于是乎,士兵们默契的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将女子的惨叫声置若罔闻,不知过了多久, 小五神色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忽然间,灰色的眸子一眯,单手一伸,一只魔狼就被他从角落拽了出来。 小魔狼被掐着脖子,龇牙咧嘴,挥动着爪子。 小五淡笑,啧了一声。“藏得真好,不过你以为你现在救得了她吗?不自量力。” 说着,眸中闪过狠厉,直接将小魔狼扔到了角落,丝毫没将其放在眼里。 小魔狼肢体都快散了架,爬也爬不起来,神色痛苦的望着远处不忍直视的惨相,悲嚎了几声。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便都消失了。 士兵们总算松了口气,听着这声音,也是一种折磨啊! 已经远离郦城,正准备回到啸国的莫托乌忽然心头一痛,仿佛失去了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就在这时,他朝天空中望去,分明是连星辰都没有的黑夜,此时居然从云层中射出金色的光芒。 士兵们见状,不自觉的纷纷跪地,只有莫托乌愣愣的看着。 那束金光所照射的地方,正是郦城。 莫托乌半跪在地,捂着发疼的胸口,他知道,他彻底失去了他的神明。 “将军!” 而那座被金色光辉照耀的死城,降下了尊贵的天神。所有失去理智,满嘴鲜血的人们张着嘴,抬着头望着天,身体被金光穿过,犹如被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天神的眼里是滔天大怒,他虚空一抓,就将隐藏在暗处小五抓了出来。 “吾方!你竟敢对本君最珍视的人下手!” 小五就是吾方,吾方就是小五。 “哈哈哈!我早就对她下手了,烛胤,你是对她太放心了,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你以为,我会放着这大好的机会不动点手脚,让它从眼前溜走吗?!”吾方哈哈大笑,笑的癫狂极了。 烛胤神色冰冷,直接将吾方的头给拧了下来,然而那满是黑血的头只是“死”了一会儿,就又“活”了过来。 “你明知这样是杀不死我的!”此乃魔尊分身,并非本尊。 烛胤将分身的头踩得粉碎,可那声音仿佛幽灵般在耳畔响起:“不防告诉你,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悲悯的神明,她生来就是堕神,我不过是在助她成为她内心想要成为的那个人。烛胤,你不该阻碍她!” “荒谬!别以为本君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滚回你的魔域,别再出现在本君的视线内!” 第278章 牺牲一人,成全苍生 这一世的晴嬅本是名为唐九的歌姬,卖艺不卖身的那种,能歌善舞,富有才情,却因被莫酉看中,掳去了啸国,只一眼,莫托乌就被唐九的绝色之姿所惊艳,毫不犹豫的将唐九从变态莫酉手里抢来,两人相爱又相杀。 唐九心有丘壑,心知两人处在不同的立场,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且莫托乌手段狠辣,以极为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宸国人,唐九整日活在甜蜜的炼狱中,一心只想逃离啸国,却不幸在逃跑的过程中被盛怒之下的莫托乌发现,给误杀了。 原本故事在这里就会结束,可有了小五的插手,天道运转,将唐九的命运和镇国公嫡女的命运交缠在一起,唐九便代替了那位死在莫酉手里的女将军。 小五每救一次唐九,就是在阻碍她的历劫,改变她的命数,这会彻底激怒天道,让唐九的死变得更加凄惨。 所以小五不是在救她,反而是在害她,把她往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推。 原本唐九会被莫托乌射杀,可在小五的推波助澜之下,唐九被活生生的吃了,还是被曾经信仰自己的人给生吞活剥了,简直令人发指! 晴嬅神魂本体也就在这一世遭到了重创,历劫,彻底失败了。 烛胤立在虚空之中,俯视着下方的凡人,他神情悲凉,金眸扫过每一个呆滞的面庞。 这些贪婪的凡人脸上都沾了她的血,威严且空灵的声音响彻整座郦城:“你们背弃了信仰,伤害了你们的神明,即日起,你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会被圈禁在这个神弃之地,你们不再受神明眷顾护佑,永远活在诅咒当中......” 那些原本失去理智的百姓和士兵在这一刻都恢复了正常,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哀嚎着,乞求着天神收回诅咒,“不!不要!请饶恕信徒的罪过,饶恕......” 最后一丝金光缓缓消失,他们贪婪又不甘的伸手去抓,想要将其留在手心,然而这金光看得到摸不着,看着神圣却又和这雪天一样冰冷的毫无温度。 郦城,注定会被孤立在三界之外,成为一个神弃之地,永远的活在没有阳光的阴影下,天寒地冻,不见天日。 天地震动,雪鹰啼叫,啸国士兵仓皇来报,“将军!大事不好了!整座郦城都陷落到了百丈深的地下!” 莫托乌瞳孔紧缩成针,望着那最后一丝淡弱的金光消失,两行泪从干涩的眼里流出,他呢喃道:“诅咒......这都是诅咒......天神降罪了,我的小九再也不会回来了。” ...... 天界,神宫,璠煜殿。 “福神戴罪下凡历劫数百年,然而于事无补,神力又是紊乱又是衰退的,找来厄运,害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福神已经不配福神二字,还请帝君将其贬为下神!” 说话之人,正是苍月,一脸的大义凛然。 神仙们纷纷附和道:“还请帝君将其贬为下神!” “还请帝君将其贬为下神!” “还请帝君将其贬为下神!” 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上首的位置散开,神仙们哗哗跪了一地,苍月虽跪,却还是咬着后槽牙,抬起头说道:“帝君,依天规,福神被贬为下神乃是合情合理合规!难道帝君要包庇自己的爱徒吗?” 众神的额角都流下了豆大的汗珠,忍不住朝苍月投去崇拜的目光,后生可畏啊,居然敢当众质问烛胤帝君。 就在这时,璠煜殿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父神飘了进来,见状,苍月心下一喜。 若说在天界,谁能在烛胤帝君面前说得上话,就是这位父神了,天界先有父神,然后才有烛胤帝君。 烛胤帝君出现后,父神才从权利中心离开,放权给前者,当个闲散却又尊贵的神明,众神审判都要给父神三分面子。 父神停在大殿中央,望着上方坐姿慵懒却脸色冰冷的男人,心中叹息,捋着胡须说道:“烛胤帝君肩担三界之责,莫要因一人,误了苍生啊!” 果然,父神也是偏向他们这一边的! 苍月连忙附和道:“是啊,苍生何其重要,如今福神祸乱苍生,只是将其贬成下神,已是轻罚了!” 何是重罚呢?自然是彻底毁掉神格,削掉仙骨,打落凡间,生生世世不能成神!最好是堕入畜生道,永世不能为人! 烛胤不徐不疾的说道:“福神一事,乃是魔尊在其中作乱,罪不在她。” “魔尊?魔尊怎会对福神下手?”众神开始骚动起来。 魔尊两字就像是禁忌,在天界,谁提了都要胆寒几分。 父神道:“不管魔尊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福神害的凡间生灵涂炭已是事实,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再者,魔尊既然已经注意到了福神,那么,把福神贬为下神,剥夺她的神力,将她变为一个无用之人,魔尊不就无从下手了吗?” 贬为下神,还要剥夺神力?!还真变成了一个无用之人了呢! 烛胤危险的眯了眯眼,“父神乃是认真的?” 一股寒气从众神脚底冒出,直冲脑门,额角的汗都被冻住了,都知道烛胤帝君修的乃是极寒之力,每当动怒时,方圆百里都冷的刺骨。 父神像个没事人似的,嘴角上还带着慈祥的笑意,仿佛这番残忍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 父神道:“帝君应该知晓,福神的神力独特且强大,乃是世间最独特的神明,她的出世能造福苍生,亦能毁了苍生,魔尊又怎会不知这一点?帝君既想护苍生,又想护爱徒,只能如此,两全其美。” 天底下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好事,说到底,还是要牺牲晴嬅,成全天下。 烛胤帝君何时如此犹豫不决过?看来,这天地间最冷硬的心肠,终是因一人有了温度。 就在这时,有天兵仓皇来报,“大事不好了!白狐!神宫出现了一只九尾白狐!” “你说什么?!” “白狐?神宫怎会出现白狐,竟还是一只九尾白狐?!” 父神皱眉,正要说什么,一束金光嗖的一下闪了出去,再看上方的王座,已然没了人影。 第279章 神宫怎会有白狐! 烛胤赶到时,便看到紫极宫外,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白狐正要攻击玄女,而玄女的肩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抓痕,分明是白狐所为。 这便是吾方给他的惊喜,一只九尾白狐?! “不要!不要杀我!帝君,救救我!”玄女摊坐在地,一脸惊恐,不断的往后退。 好在九尾白狐处于年幼时期,就算此时魔性大发,还不会造成当年的那般难以收拾的局面,苍月带着数千天兵赶来,将九尾白狐团团包围。 苍月一看到受伤的玄女,便心疼的不行,想要下意识的将其护住,可还没走两步,玄女就朝另一人跑去,苍月眸光一暗,攥紧了拳头,将头扭到了一边。 “帝君!帝君救救我!这白狐要杀了我!”玄女一脸担惊受怕,美人含泪,任谁见了都忍不住疼惜。 然而烛胤只是冷淡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躲在后面,还让苍月过来负责护着玄女。 烛胤问:“九尾白狐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玄女还未从受惊中回神,只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刚好经过紫极宫,突然就从里头冒出了一只九尾白狐,那白狐魔性大发,清荷为了护我,惨死于白狐手中!” 众神这才发现,白狐身后,躺着一名死了的仙娥。 玄女哭的伤心,苍月的心都在滴血,想要搂在怀里,可他看了眼身前那个尊贵的男人,便放下了即将要抬起的手。 不出意外,玄女和烛胤帝君,就要结为连理了。 没人发现,玄女那隐藏在暗处的阴骘,清荷是为了护她而死不错,但也是她把清荷推到白狐跟前的,因为清荷知道的太多了。 烛胤大手一挥,那只发了疯,连天兵都拿不下的九尾白狐就被金色的结界罩住,白狐想冲出结界,然而每撞一次,就要受一次伤,雪白的狐狸毛上已经沾了绯红的血迹,他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的念头。 瞧着白狐得到了控制,众神都是心下一松。 听着玄女说那白狐是从紫极宫出来,苍月不忘落井下石:“九尾白狐居然是从紫极宫里出来,难不成是紫极星君私藏白狐?” 神仙们神色各异,此时雾尤一头雾水被叫出来,当他看到不远处的九尾白狐,险些没吓得晕过去,颤抖的指着白狐,“这这这......”愣是说不出话来。 父神道:“雾尤,紫极星君去了何处?为何不在?” 雾尤心如擂鼓,目光好不容易才从九尾白狐身上收回来,心里莫名的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然而此时还没时间细想,咽了咽口水,恭敬回道:“星君喝了酒就下凡了,小仙也不知星君去了何处,已经传音去寻了。” 苍月气势汹汹的走上前质问,“白狐可是从你们紫极宫里出来的,别告诉我,你对此一无所知!” 雾尤吓得扑通跪地,白狐是从紫极宫出去的?! 紫极宫怎会有白狐呢?明明只有一只福神留下的小狐狸啊......小狐狸?难道! 雾尤大汗淋漓,艰难的抬起头望着那金色结界中的九尾白狐,他定睛一看,就看到了那双熟悉美丽的翠绿色的瞳孔。 完了,那只平平无奇的小狐狸的皮囊下,竟然是一只危险性极强的九尾白狐!福神啊福神!您这是要害死咱们了! 偏偏就在前两日阿玥忽然被叫回了青丘,说是不出一日就会回来,然而过了两日都没看见人影。 如今,阿玥姑娘不在,星君也不在,福神也不知历劫回来没有,这里就只有他这个说不上话的小童子,是绝对保不下小狐狸的啊! 雾尤没胆子承认,只是不停的摇头,“小仙不知,小仙不知!” 谁知苍月一把揪起雾尤的衣领,恶狠狠道:“你不知?紫极宫就只有你和紫极星君两人,说!你是不是在撒谎!” 雾尤表情难受,“小仙.....小仙真的不知道啊!”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苍月!”烛胤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苍月见状,脸色微变,只好将雾尤扔到了一边,冷哼一声,朝父神说道:“父神,这九尾白狐乃是大害!必须就地诛杀,迟则生变!” 父神道:“苍月说的不错,不论这九尾白狐从何处而来,都难逃一死,绝不能留,先将白狐杀了,再调查前因后果也不迟,否则让他多活一天,便是又强大几分。” “烛胤帝君,动手吧!” 烛胤“嗯”了一声,他曾在很久以前和九尾白狐帝君交过手,深知其中的危害有多大,更何况面前这只已经有了魔性,是决计不能留的。 那金色结界中的九尾白狐正是墨白,他疯狂的撞击结界,丝毫感受不到结界,陡然间,金色结界迅速收缩,结界里闪过无数致命的闪电,劈在他的身上,直达灵魂。 墨白疼得蜷缩在地上痉挛,发出呜咽的声音,也就在这时,他的魔性全然消失,神智恢复清明。 他痛苦的眯着眼,看清了周围的景象,神仙们憎恶的看着自己,那脸上的表情都在写着让他去死,恨不得亲自动手,极度的恐惧瞬间蔓延着墨白全身上下,钻进他每个毛孔当中。 怎么会这样?明明没有动用丝毫的法力,为何白狐真身会显露出来?! 对了,玄女! 他记得,是玄女站在紫极宫门前,告诉他姐姐历劫回来了,于是他便心急的跑出去,就在一脚迈出去的瞬间,他便失去了神智,之后,便记不清了。 这一切,绝对和那个恶毒的女人有关! 墨白将目光锁定在玄女身上,恰在这时,躲在苍月身后的玄女抬起脸,也在凝视着他,那得意的眼神,似乎在说,现在才知道已经晚了,你死定了!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么,就不必再躲躲藏藏! 墨白用上了全部的法力,竟是冲破了结界,众神脸色大变,墨白满脸杀意的朝玄女直冲过去,后者脸色一白,心生惧意,忍不住退了一步。 “上神莫怕!”苍月护在身前,想要挡住白狐的杀势。 然而他根本不是墨白的对手,直接被墨白的狐尾死死缠住,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苍月才明白他和白狐的实力差距简直是天壤地别,可笑他方才还想着在玄女面前来个英雄救美,没曾想落到这番狼狈的地步。 第280章 墨白之死 白狐完全碾压苍月,让苍月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令苍月感到丢脸的事情还不止这一点,那就是正当白狐尖锐的狐尾要刺向苍月心脏时,烛胤出手了。 烛胤在虚空中用法力凝结出一只无形的手,直接抓住了墨白的九条尾巴,迫使墨白松开了满脸铁青之色的苍月。 烛胤沉声道:“放肆!” 墨白看向一脸杀意的烛胤,想要还手,然而想到这人是姐姐所在意的人,他便只想着挣脱开。 活着!一定要活着!还没等到姐姐回来呢,至少要在死前见姐姐一面吧...... 雾尤在远处看的胆战心惊,怎么办?星君怎么还不回来啊! 然而此时的紫极星君并未酒醉,而是神志清醒的被困在阵法当中,怎么冲都冲不出去,就连雾尤的传讯都被隔绝在外,因此他并不知神宫发生了什么大事。 烛胤俊眉微蹙,有些看不明白这白狐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不再犹豫,五指微微收紧,落入他的掌心,白狐是逃不掉的。 墨白瞬间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他哀求的看向烛胤,眼里满是泪光。 求求你,不要,不要杀了我,让我见见姐姐,见见姐姐...... 许是白狐的求生意志太过强烈,许是白狐眼里的泪太过刺眼,烛胤的动作微微一顿,心里莫名有种感觉,似乎他要是真杀了这白狐,他就会失去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父神看见烛胤神色犹豫,便在一旁催促道:“帝君还等什么,再不杀了这畜生,他就要逃了。” 闻言,烛胤将那不安的情绪压下,不论有什么原因,这世间,都容不下白狐。 刹那间,伴随着白狐响彻神宫凄厉的惨叫,九条狐尾直接被烛胤从白狐身上拔了出来,大量的鲜血从白狐尾处喷涌而出,听这惨叫,看这场面,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场九尾白狐之战。 同样的死法,被天神拔掉九条狐尾,一举灭其九条性命,再无生还的可能。 烛胤神色从容淡漠,像是例行公事般,就这么把九条满是血污的狐尾扔到了一旁,平静的看着白狐痛苦万分的模样。 父神很是欣慰的看向烛胤,“白狐已死,多亏了帝君啊!” 烛胤朝他微微颔首,打算离开,余下事宜便由他人解决了。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从远处冲了出来,拨开人群,神色呆滞的看着这一切,这正是阿玥。 大脑跟炸开了似的,阿玥认出了那只躺在血泊中的白狐就是相处了数日的丑狐狸,是阿嬅托付给她的小白,原来,小白是一只世间最好看的白狐啊! “不!”阿玥凄厉的喊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划过脸颊。 阿玥的动静引起了所有神仙的注意,烛胤看向不顾一切奔跑过来的阿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口一痛,就这么怔怔的看着阿玥抱着白狐的身子悲哭。 “怎么会这样,丑狐狸......丑狐狸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啊!求求你别死,别死好不好......” 阿玥紧紧的抱着墨白的脑袋,哪怕沾了黏糊糊的血,也不曾松手。 她紧贴着墨白逐渐冰冷的脸,抽泣着,低声说:“丑狐狸,阿嬅回来了,她就躺在福神殿里,你等等她啊......” 墨白的意识像是坠入了无尽深渊中,黑暗侵蚀着他,看不到一丝光明。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那个丑女人的声音。 原来姐姐真的回来了啊,那姐姐为何不来看看他,啊不对,不能让姐姐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姐姐会难过的,死就死了吧,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算是一种解脱吧...... 神仙们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玄女站出来了,惊愕的说道:“这名女子不就是福神那位青丘好友吗?看样子,竟是与白狐相识......” 说着,玄女似乎想起什么,抬手捂上了嘴。 父神先是看了眼脸色阴沉的烛胤,这才扭头看向小心翼翼的玄女,询问道:“玄女上神还知道些什么?” 玄女看似不敢说出口,苍月却恍然大悟,直言道:“我知道了,福神身边一直都养着一只凡间捡来的小狐狸,福神下凡历劫后,便交给了那个女子,一同住在紫极宫。” 父神闻言,脸色沉了下来,冷眼看着雾尤,求证的问:“是这样吗?” 雾尤先前还不确定心中的猜测,这一看到阿玥伤心欲绝的模样,便是什么都明白了。 面对父神的责问,雾尤心如死灰,再反驳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为了保下紫极星君,他不得不说:“回父神,确有此事,不过星君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其中的真相,只当是福神临走时的托付,星君爱屋及乌,一心只想照顾好好友的朋友。还请父神明鉴!” 苍月冷笑一声:“你一个小小童子,又是如何知晓星君的心思,我看你是护主心切,欺瞒我等!” “小仙万万不敢啊!” 苍月啧啧说道:“若你说的是真的,亏星君还将福神当做至交好友,在福神落难时,频频为其出面,力排众议。福神却将星君哄骗至此,把白狐塞进紫极宫里,陷他于危难中。真是耐人寻味啊!” 雾尤跪在地上,低着头,握紧了拳头,也不知是否将苍月的话听进了心里去。 神仙们纷纷朝雾尤投去了怜悯的目光,都说福神带来祥运,谁知生变之后,所有的祥运都变成了厄运,似乎谁沾上福神,就倒霉透顶。 凡间因福神大乱,如今天界还出了九尾白狐的不祥之兆,福神带来的厄运,连天界都无法幸免于难,细思极恐啊! 阿玥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些冷血无情的伪君子,用力的抹掉眼泪,她大声说道:“白狐之事与任何人都没关系,白狐是我带来的,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福神和紫极星君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被我的一己私欲蒙骗了!” 苍月恨不得把晴嬅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在心里已经认定了晴嬅与白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怎会看着阿玥替晴嬅顶罪? 他危险的眯着眼,“你的一己私欲?” 阿玥道:“是!我爱上了白狐,为了让白狐能留在身边,便利用了福神和紫极星君!一切都是我的错!” 苍月明显不信,“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替福神顶罪编造出来的,毕竟你们的关系可是好得很呐!” 玄女不悦的皱眉,苍月说的太多了,太明显了。 真是愚蠢! 果然,父神凉飕飕的看了眼苍月,眼里满是探寻。 第281章 获罪 父神那一眼,让苍月不禁心慌,这才意识到自己想要让福神定罪的心思过于明显,便闭上嘴不再多说,更何况在这诸多神仙面前,他还排不上什么名号。 阿玥心下冷笑连连,就这么站在墨白跟前,她从未这么憎恨过自己也是神族之人,明明墨白没有害过任何人,高傲的神族凭什么要杀害他?! 都说神守卫的是正道,那正道究竟是什么?实力强大到可以动辄杀死一切弱小的生命就是正道吗? 难怪阿嬅总说,神族总是自以为是的存在,拳头就是硬道理。 伪善,太伪善了!嘴里口口声声的护着天下苍生,却又眼看着天下大乱。 盛世之下哪有人信神?只有乱世之中才会求鬼神之力! 阿玥心中悲凉,明明站在光明之中,却恍如身至黑暗。 没人会在意阿玥在想什么,神仙们在意的是寻找一种他们认为的公正,等着将白狐身后的人绳之以法,再唾弃个千百年。 父神看向神色莫名的烛胤,心下划过异样,“帝君怎么看?” 此话一出,所有神仙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银发男子身上,又是与福神有关,帝君会如何处置? 烛胤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白狐,沉声道:“白狐已死,尘埃落定,蓝狐秦明玥自认其罪。但,念其年幼初犯,心思单纯,被白狐所惑。幸,尚未酿下大祸,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君便封印你的法力,罚你到幽都山思过,时限,三千年。” 这样的责罚,说轻不轻,说重不重,至少在三千年内,阿玥没有可能修成上仙了。 阿玥的心已经麻木了,她面无表情的跪下,“秦明玥知罪,谢过帝君不杀之恩!” “但小仙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帝君成全!” “说。” 阿玥痛苦的看了眼墨白的尸体,哑着嗓子:“白狐已死,不会再给世间带来任何威胁,小仙想将他带到幽都山好好埋葬,就这点要求,帝君会成全吧?” “允。” 阿玥凄然一笑:“谢过帝君。” 烛胤接着说道:“紫极星君疏于防范,贪玩懒惰,险些酿成大祸,便罚其禁足与紫极宫,无令不得出!” 雾尤明显松了口气,头贴着地面,“小仙替星君谢过帝君不杀之恩,绝无下次!” 在他人看来,这罚的有些不痛不痒,不过对紫极星君来说,禁足在紫极宫,不能下凡玩乐,跟关在天牢里没什么区别。 苍月有些着急,福神呢?就这么放过福神了? 玄女神色平静,因为她的目的根本不在于让烛胤责罚晴嬅,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让烛胤亲手杀死白狐。 不过她依旧负伤站在原地,想看看一向谨遵天规,赏罚分明的天神,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如何处置他的“爱徒”而不留下话柄! 烛胤背着手,闭上眼,“福神历劫失败而归,致凡间动荡加剧,白狐一事亦是与其有关,罪加一等,罚其......” 顿了顿,烛胤没有立刻说下去。苍月心情不禁激动起来,终究是要罚了吗?! 烛胤睁开眼,眼中划过一抹痛色:“罚其封印法力,贬为下神,禁足与梵华苍境,不得与外界联系,永世不得出!” 父神神色复杂,笑了笑道:“帝君英明。” 烛胤却转过身,消失在了原地,父神嘴角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叹了口气,也离开了。 众神唏嘘不已,闹剧终于落幕了。 苍月强忍着兴奋之意,于他而言,这样的责罚,晴嬅不但会低他一级,还没有法力,永远囚禁在一处地方,那么,就算她还是神,却已经名不副实了啊!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定要亲自毁了那座金碧辉煌的福神殿! 只有玄女,低着头,阴沉着脸,指甲都快嵌进肉里。 罚晴嬅禁足与梵华苍境? 梵华苍境是什么地方?那是那个男人生活的地方! 这哪里是罚,分明是要永远的护着她,和她永远在一起! 玄女的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心酸不已,仿佛她做的这一切,是在助这两位苦情人爱的死去活来,一切都成了笑话! 似是想到什么,玄女冷笑一声,一旁的苍月从福神被贬的兴奋中回神,关切的扶着她,心疼的说道:“你的伤很重,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能回。”玄女轻轻挣脱开了苍月的搀扶,径自离去。 这疏离的模样让苍月心痛极了,他看着自己触碰过她的手,如获珍宝似的缓缓攥紧。 ...... “真是可笑啊,这么急匆匆的把人带回梵华苍境,还隔绝了外界,连只苍蝇都不给进,是怕她知道你杀了她最爱的小宠物吗?哈哈哈.......” 哐当!!! 玄女一边癫狂的笑着,一边打翻了殿内的所有东西,扶着壁炉站都站不稳。 “堂堂天神,竟是也有如此心虚见不得人的时候,瞧瞧你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你是真心疼她啊!可我看你可怜得很!像一只受惊的鸟儿尝到所爱,却不知如何去爱,扑腾着翅膀横冲直撞,头破血流,笑死人了!” 玄女笑着笑着,就哭了。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她一人。 玄女嘶吼着,恶狠狠的望着窗外梵华苍境的方向,“你这个没有感情的天神,根本不配得到爱!只要有我活着一天,你们就休想在一起,哪怕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被恶魔吞噬,我也在所不惜!” 玄女抹着眼泪,连连倒退,可忽然间,背后撞到了什么硬实的东西,肩膀上不知何时搭上了一双手。 玄女顿时毛骨悚然,头皮都要炸开,立马转过身抬起头,挣开了那双手。 下巴却被一只修长且冰冷的手强迫着微微抬起,玄女微不可查的咽了咽口水,“你......你何时进来的?” “吾一直都在。”黑袍之下的金面具传来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阴森森的,说话时,只感觉阴风飘过,让人感觉身至黄泉。 玄女不敢动弹,紧张的问:“你来做什么?” 泪珠挂在睫毛上,那只冰冷的手又贴心的替她擦去,可这样的温柔,只让玄女觉得浑身不适,却又不敢生出反抗之心,因为面前的男人,最讨厌不听话的人。 “吾自然是来帮你的,小美人儿。”说着,又搂紧了玄女的腰,似乎很享受玄女想反抗却又不敢动的模样。 “你......还能如何帮我?那梵华苍境,我可进不去了。” “放心,这三界就没有吾进不去的地方。” 玄女眼神一亮。 男子又道:“但是呢,天底下没有白给的午餐,老规矩,你要给吾尝点甜头。” 玄女神色犹豫,咬着唇浑身僵硬,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良久,她艰难的闭上眼,一点点地褪掉了自己的衣裳,很是熟练。 男人的声音却不在近处,而是从远处传来,很是慵懒,“过来吧,自己动。”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的靡乱之味尚未散去,临走时,男人心满意足的笑道:“你说的不错,吾也认为,他就是个可怜人!” 第282章 师父,我想小白了 晴嬅醒来时,曲身坐起,将胸口的衣襟攥得凌乱,心里头慌乱得紧,额角的细汗顺着面颊流下,又从娇俏的下巴滑落,心脏突突直跳,强烈的不安弥漫着全身。 似乎她早该醒来,但一直有种力量压制着她,让她在不适里于黑暗缠斗,清醒和混乱相互交缠,让她分不清此时的意识是否真正回来。 鼻尖嗅到了清淡且熟悉的幽香,舒服得让人觉着有着安神助眠的功效,她抬眼看向四周,古朴典雅,暗香浮动,没有多余的摆饰,间接诉说这间屋子的主人很是冷清素净。 味道是熟悉的,环境却是陌生的,而从沉睡中带来的莫名不安降了些许。 许是本体沉睡的时间过长,在下床时,双腿竟是无力的,重重的跪了下去。 禁不住轻嘶了一声,晴嬅摇头苦笑,她何时这般娇气过? 这时,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在耳畔响起,由远及近,进而是踏在木质地板上从容不迫的脚步声,两种声音一同传了进来,带来的,还有那股子疏淡的气息。 晴嬅长睫轻颤,跪在地上抬眸望着来人,烛胤穿着一如既往的冰蓝色衣袍,样式却不是慵懒宽松,而是一丝不苟修身极了,宛如嫡仙,玉冠束发,肩宽腰窄,白玉带钩,矜贵清冷。 “师父……”不知为何,虽说面前之人和记忆中完美重合,但总觉得像是许久未见了,喊出这一声,似是隔了几百年,软糯糯的。 她看着比以往要脆弱多了,烛胤眼中有着怜惜,将其抱了起来,重新放回床榻上,声线放的极为柔和,“刚睡醒,会有诸多不适,少动为宜。” 晴嬅纤长的蝶羽下眸光微凝,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唇瓣干涩,她抬眼看着面容清隽的男子,“师父,我的法力为何......没了?” 覆有薄茧的大掌轻轻摩挲着她玉润的额间,挡住了她的视线,晴嬅心头微微颤动,被这过于亲昵的动作扰乱了心绪,便看不到烛胤眉宇间的异色。 只听烛胤淡漠如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滴水不漏,“你的神力经此一劫有些不稳,为师便暂将其封印,近来就不必回神宫了,留住在梵华苍境,待为师寻了法子稳固嬅嬅的神力,再出去吧。” 言罢,一只细如春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手里的动作微顿,晴嬅顺势将遮挡视线的手移开,眨着大眼看着神色清冷的烛胤,展颜一笑,眼里满是信任。 乖巧应声:“弟子都听师父的。” 烛胤有些不忍的移开视线,收敛莫名心绪,用法力变出了一些女子的衣物,从里至外,从上到下,应有尽有。 “梵华苍境只有你我二人,外人进不来,不必再如神宫那般拘束,若是心觉无聊,可去后山的梵天池旁拿白泽打发时间,亦或......” 烛胤身量颀长,随手倒了杯茶,轻啜了口清茶,微抬眼眸接着说:“亦或去隔壁屋子找我,只要嬅嬅愿意。” 晴嬅眼神一亮,“随时都可以吗?” 她对白泽可没什么兴趣,一只毛茸茸的大猫罢了,脾气还不小,那点傲娇劲跟二哥小时候一模一样。 烛胤凝目看着她眼中的神采,嘴角牵起淡笑,微微颔首,“随时。” 晴嬅笑的真切,烛胤看着看着,竟有些心疼。 除了隔绝她与外界的联系,不让她接触真相,他不知该如何守护这甜美的笑容,每当想及此处,便有些无力。 胆子太大了,竟将白狐养在身边,瞒了他如此之久,压根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处死白狐是理所应当,可到底,他还是不敢当面说出口。 自从知晓那小狐狸就是白狐后,烛胤就不再将其当成晴嬅身边的玩宠了,其实细细回想,还是有诸多端倪,只是没曾想她如此胆大妄为,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白狐在这小女子心里的地位,烛胤不敢揣测。 两人又说了些话,无外乎就是晴嬅在问历劫回来后,凡间的动荡不安可有平息之势,毕竟说来此事还是因她而起,她必须要作出弥补。 下凡是历劫,也是赎罪。 烛胤只说凡间命数复杂,平息动荡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却还是安慰她做得很好了,事情不再那么糟了,晴嬅这才放下心,还说着希望出了梵华苍境后,能下凡看看。 说到这儿,烛胤默了默,没有搭腔。 两人的距离稍远,晴嬅坐在床榻上,烛胤则坐在圈椅上,除了方才少有的亲近,他们刻意的保持着以往的距离,守着那条若有似无的界限。 晴嬅将历劫的故事一一说给烛胤听,她也没想到一次历劫能经历八世轮回,说到自己如何倒霉的死去时,还笑了出来。 其实不必她说,烛胤甚至能说的比她还清楚细致,那八世,他都在默默的旁观,从未插手,进展很是顺利。 可偏偏意外出现在第九世,魔尊大闹北海,无人能与之匹敌,他只好暂时离开,却还是留有一丝神魂坚守。 岂料魔尊分身不知用了何种手段,将晴嬅的一缕命数嫁接到一位哑巴妇人的身上,迷惑了那丝神魂,妇人一死,神魂便以为第九世已然结束,自动归位。 也就从这起,魔尊分身开始搞事了。 显然,晴嬅并不记得第九世,因为那第九世已经被烛胤连同她的神力一同封印,轻易破不开。 梵华苍境犹如人间的世外桃源,仙人居所,却又没有疏离感,亦是全然没有神宫的威严肃穆,倒是像极了烛胤这幅深居简出的性子,雅居清幽,心旷神怡。 只是这一方小天地,因一人的到来,多了些许热闹。 晴嬅赤着玉足踩在楠木地板上,一根木质玉簪挽着长发,温婉淑韵,纤手提着水红色纱裙,小跑过迂回幽静的长亭,停在雅居前,小声喘着气。 门半敞着,顿了顿,娇嫩的玉足迈过门槛,踏了进去,探头往里轻轻唤了声:“师父?” 片刻,里屋传来清沉悦耳的声音,“进。” 晴嬅撇撇嘴,早就进了,还用得着你说。 接着往里走,转角便看到典雅的室内,烛胤身量颀长的躺在摇椅上,单手随意的搭在扶手处,阖眼轻歇,细闪银发披散在身后,落到了地上,几缕则挂在胸前,颈侧,腰间,清冷的如高岭之花,直教人不敢接近。 晴嬅喉咙发痒,银铃轻响,将小巧的下巴搭在了精瘦的臂弯上,软糯得没有气势,像是在求人。 “师父,我想小白了。” 第284章 天下,本君说了算 两颗脑袋从水中冒出来,莲叶被荡起的涟漪飘向别处,似是没根似的,还有那月亮羞的躲在云层后,偶尔探出头来,偷偷瞧着月色下的禁忌。 晴嬅两手紧张地抓着男子精瘦的臂膀,在松口的间隙得已微微喘气,脸色的红晕延伸到了耳根后,瓮声瓮气道:“唔......师父......” 似是怕她再次被呛到水,便将其推到了浅水区,水线只到了烛胤坚实的胸膛上,而晴嬅则是露出了香肩和玉颈,暴露在空气中的红衣紧贴着肌肤,细密的水珠不断从脸颊滑下,停留在颈侧的锁骨上,娇艳欲滴。 她的腰肢很细很软,一掌就能轻易将其握住,烛胤的眼里似有火光跳动,美如谪仙的男人此时眼里满是世俗的欲望,灼热得不行。 像是压制着什么,嗓子低沉沙哑,“嬅嬅。” 两人视线相交,晴嬅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纤长的睫毛下,是不可言状的情愫,男子的肌肤滚烫得很,她瞬间收了手,不敢触碰。 下巴被轻轻勾起,被迫抬眼对上男子炙热的目光,看着局促不安的女子,烛胤问:“为何不敢看我?” “我......我害怕。”不知怎的,就这么答了。 烛胤勾起唇角,清冷的脸变得愈发温柔,直教人陷进其中。 他撩起晴嬅耳边的发丝,拿在手中细细摩挲把玩,缓缓开口:“害怕什么?师父不会对你如何的,方才只是渡气,你水性不好。” 不知为何,听到这后半段,晴嬅心里莫名有些失落,低低的说:“那…谢过师父。” 似是意识到什么,晴嬅有些懊恼,师父本就是来这沐浴的,自己怎么还待着不走,罪过罪过。 于是,晴嬅后退了两步,恪守着应有的礼节,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那腰间的手亦是顺势松开,她垂眸道:“天色不早,弟子先回去了。” 然而刚刚转身要走,就被一只手大力捞了回来,撞上了身后之人,肌肤紧贴,两人都热得不行。 晴嬅噎了噎,心如擂鼓。 烛胤从背后紧紧地抱着她,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上面,又痒又难受。 晴嬅一动不敢动,身子有些软。 “嬅嬅,别走。”男子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哀求,直入灵魂。 试问,天神一般的男人,降下身段提出这样的哀求,谁能拒绝?何况晴嬅,根本迈不动步。 “可是师父,这样不好。”晴嬅不得不拒绝。 她向来不会拒绝他。 心知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晴嬅心绪复杂,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心中的欣喜却又难以忽视,自己一直以来对师父的爱慕和克制,或许,也能得到回应了呢? 烛胤眼眸深幽,他若不迈出这一步,她便永远站在界限之内,以往想着来日方长,总会好的,可万没想到出了意外,再不抓紧,人就要跑了。 “有何不好?”他问。 晴嬅攥紧了身侧的衣裳,艰难道:“师父是天神,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亦是所有人的信仰......我不想让师父遭受任何非议,任何不好的眼光,你我二人是师徒关系,不该越界......” “够了!” 晴嬅紧抿着唇,不再说下去,她明白的事情,他也会明白的。 烛胤将晴嬅的身子缓缓转了过来,平静的神色下是暴风雨将来的前奏,“本君何时在意过他人的看法?放眼三界,谁敢多嘴?你若是这般想法,本君现在就能和你断绝师徒关系!” 之前之所以克制,是怕吓跑了她,可今天分明听到她那番话,知她心意,狂喜的同时便想着不必再拖了。 可烛胤太过着急了,气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晴嬅不免会错了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之人。 断绝师徒关系这种话,是随口就能说的吗? 看着女子眼里渐渐漫上来的泪,委屈的神情,烛胤才意识到说了多么伤人的话,他有些慌乱的抱紧了晴嬅,将五指穿过幽香的发丝间,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晴嬅倚在男子坚实有力的胸膛,感受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她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听着耳畔的歉意。 片刻后,她抬头,展颜一笑。 “师父当真愿意为了我,冒天下之大不韪?” 烛胤眸光微闪,微抿薄唇,轻抚着晴嬅细嫩的脸,从眉眼,翘鼻,最后到娇艳魅人的红唇,温柔至极道:“天下,本君说了算。” 一向平静无波的梵天池掀起了波澜,一圈圈涟漪不停地冲撞着岸边,时而剧烈,时而轻柔,伴随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莲叶四散而开,将中央留给两位情愫难言,只能身体力行的有情人。 低喘娇哼轮占上风,池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可谓冰火两重天。 随时间进度,渐渐契合,配合着对方的节奏,已达到完美的默契,留恋着奇妙的感觉,你情我愿,谁也不愿中场休息。 愉快的情绪一旦产生,便总比时间慢上许多,想留住春宵一刻,也想留住春宵一刻的那个人。 白泽还在女鬼的惊吓中四处找着主人,待和煦的阳光从东边缓缓升起,它才鼓起勇气回到梵天池想要一探究竟。 然而还未靠近,就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四脚朝天的摔在地上。 心道怪事,女鬼难不成圈了此地,占山为王了? 再抬眼时,白泽的表情比见了鬼还要精彩。 只见穿戴整齐的烛胤迎面走来,怀中抱着一名只裹了红衣,睡颜姣好的女子,无视拦住白泽的屏障,缓缓离去。 怪事!帝君这是被女鬼给迷惑了! 白泽大惊,连忙动身想要跟上去唤醒主人,然而扑通一声,又被拦着了。 “完了,帝君这是被迷得五迷三道,没救了。” 白泽低落的走回了梵天池,然而当它看到梵天池中的景象时,惊了又惊,千年不开花的梵天池,竟是开了数朵红莲! 美,好美。 ...... 晴嬅枕着藕臂,抬着眼皮懒懒的看着站在床沿的男子,分明有着明显的困意,她却是不愿睡去,脖颈上还有留有昨夜的痕迹,娇躯藏在了被褥下,风情万种。 恶从胆边生,赤足下意识从被褥里探了出来。 烛胤一手捏住那只捣乱的赤足,轻轻摩挲着她的足尖,然后在上面珍视的落下一吻,银发的发尾还有着淡淡的湿意,即便是休息,也是一丝不苟的穿好了衣衫,禁欲十足。 适才为这小女子清洗干净,便独自一人浸在冷水中冷却着燥热。 现下看来,方才是多此一举了。 第285章 莲子羹 晴嬅本就是想玩闹一番,没曾想看到男子眼中重新燃起的火苗,心里突突的,一下子就怂了,想要将赤足收回来。 奈何那人力道不松,赤足往回收时,高大的身形笼罩着她。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衣带松松垮垮,现在可是大白天的,窗户虽关的严实,却还是透着光,能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好不见外,原以为穿的严实,实则只裹了一件。 晴嬅羞恼的移开了目光,脸红得滴血,毫无气势的指责:“师父怎么这样......” 只听一声动人的轻笑,气息逼近而来,这人的大手就这么毫不犹豫的掀开被褥,吓得晴嬅连忙抓住被褥的一角。 水盈盈的大眼瞪着烛胤,反抗道:“现在是白天!” 烛胤眼里的宠溺和笑意至昨晚就从未消失,将人温柔的搂在怀里,也不为难她,一边顺着她的意把被褥盖回来,一边说道:“我这金瞳,即便是黑夜,也能瞧的一清二楚,嬅嬅的每一寸肌肤,早就印在心里,就算是闭上眼,也能一摸一个准。” 平日里怎么看,都想不到这话能从天神嘴里听到,晴嬅是越发的羞了。 两人此时倒像是凡间的新婚夫妇,整日黏得腻腻歪歪,日常温存。 晴嬅忙握住了他的手腕,将脸从男子的胸口里抬起,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除去娇艳欲滴的脸,其余都是透着淡淡的粉色,香软的要命,丰润的好看。 红唇轻轻开合,软软糯糯的开口,“饿了,那莲花羹还没吃完呢。” 啧,分明是拒绝,可这幅勾人的脸,惯像是欲拒还迎的小妖精。 烛胤眼眸深沉,里头像是藏着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精力旺盛得根本不像是劳累过一整夜的人,另只手在缓缓的挠着她的背,克制着自己。 “真是馋嘴。” 晴嬅心头一颤,这声音一听就不寻常,因着昨夜可没少听。 就像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别看这人的面容沉雅清欲,实则早就耐不住了,任谁也想不到谪仙般清冷自持的他,私下里会有如此渴求的一面,满是世俗欲意,欲壑难平。 万年老铁树开花,尝了鲜后,就上了瘾,没有解药能解其毒。 她轻轻道:“不只是饿了,还困了,真的。” 困倒不假,怕也不假,谁让这人平时温润如玉,待她温柔得不行,可到了床榻上,那是半点也不知怜惜,跟着了魔似的疯狂。 烛胤看着她眼底明显的疲惫之色,只好将手收了回来,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音色恢复了常态时的清冷,当然,还有着他人享受不到的温柔。“那便先睡吧,晚些时候我再喊你起来,保证那莲花羹是热的。” 晴嬅不禁松了口气,就这么枕着他的手臂,闭上眼。 可睡着睡着,那灼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晴嬅不得不再次睁开,叹息道:“师父,你这么看着我,我哪睡得着。”又道:“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的。”像是给猫咪顺毛似的。 是了,来日方长,这梵华苍境,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如此,才移开目光,让她能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养好精力。 烛胤道:“好,我不看你,睡吧。” 不一会儿,耳畔便传来女子轻缓的呼吸声,已然深深入睡,周边静谧极了,无人会扰她清梦。 典雅舒适的床榻上,烛胤深眸微敛,未能入睡,而怀里的小女子,枕着他的手臂睡得香甜,小手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胸口上,被褥下的腿亦是无意识地缠了上来,这睡姿着实不老实,竟从未掉过床,也是奇迹。 烛胤俯首贴近她,早知如此,就该让她睡前穿好衣裳,此时却难受的紧,喉结滚烫。 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平时她要睡多久呢?看着是真累到了,那便再让她睡一个时辰吧。 半个时辰后。 晴嬅睡得昏昏沉沉,梦里在青丘和三个哥哥们谈天说地,他们问她过得可好,她报喜不报忧,说福神当得威风,谁见了她都得给三分面子,还道下次回去,会带心上人一同回青丘见见爹爹娘亲,严令警告不准他们欺负他。 只是没见到阿玥,颇有些可惜,娘亲说,阿玥跟小郎君游玩山水去了,过得快活着呢。 然后,她便感觉闷得慌,热得慌,青丘的天气何时这么闷热了?热腾腾的像个火炉,再后来,便觉得不舒服,被什么扰了她的清梦,晴嬅半睁着眼难受的醒来。 烛胤的银发落在她的耳侧,也不老实,挠得她耳根子发痒,她感受到他微微放粗的呼吸落在她的肩上,真的好热。 晴嬅抬手推着他的坚实精瘦的胸口,清醒了七八分,脸颊绯红,红唇玉润。 撇着透进来的光线,就知道才没能睡多久,不禁怨怼起来,可一句话就是连不成整句,断断续续,“师父...你太...太坏了!” 睡前说着晚些时候喊她起来,结果就睡了三个时辰左右,她性懒,嗜睡的很,平日里没事,都会睡六七个时辰,睡不够就会有些起床气。 放在寻常,烛胤定会温柔的顺着她的毛,好声好气的安抚她的情绪,其实也不必安抚,晴嬅在他的温柔乡里,根本发不起脾气。 可这会儿,她这倔强却又娇韵十足的眉目,是个正经人都会把持不住。 银丝被拉长又扯断,烛胤低垂的眉眼,欲将她所有细微且属于他的表情都纳入眼中,嗔怒,娇意,愉悦,满足等等,从今往后,都只独属于他一人。 “你怎么这样!”晴嬅无力的将藕臂环在他修长的脖颈。 烛胤轻柔的蹭着她的脸庞,低语道:“也只有你知我是怎样的。” 晴嬅耳间酥麻,脑子迷离一片,全然听不进他说的话,香汗满身,黛眉微蹙,将头扭到了一边。“我可告诉你,一碗莲子羹可不够赔罪了。” “好,我认罪。”烛胤笑着答。 从恪守师徒之礼,到如今的亲密无间,说来荒唐,却也幸运。 他依旧喊她嬅嬅,她依旧唤他师父,再没有亲昵的称呼,却已是独属于两人之间的爱称。 第286章 嬅嬅饱了,该喂喂师父了 谁都知道烛胤帝君对福神的处罚乃是变相的保护,虽有人心生不满,却也没胆子敢到烛胤面前说半个字,再者,父神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必没事找事了。 福神已不是福神,是个无名小神罢了,而且如今这天下大乱,还是因她而起,说来,她还是个戴罪之身,罪神一个。 只是这一切,身处于漩涡中心的晴嬅丝毫不知,在梵华苍境过着悠闲充实的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自从知晓那夜看到的所谓的女鬼就是晴嬅后,白泽便总躲着她,它先前可没少遭受晴嬅的欺负,不是拔毛就是拿来当马骑。 娘的,它可是堂堂神兽啊!也是要脸面的! 奈何白泽越躲着晴嬅,晴嬅越爱找上它,理由有三。 一是白泽毛茸茸的摸着手感极好,在晴嬅眼里它就是个高级点的萌宠,会跑会飞,还会说人话。 二是晴嬅有个毛病,谁越是抗拒她,她越是叛逆的想要征服,白泽跑,她就乐此不疲的追。 这最后一点,则是晴嬅实在怕了那个身居雅居里的男人,欲壑难平。 别人总说这种事凡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可那次数太多,也很磨人的! 晴嬅多次败下阵来,好些时候都不愿于之同床共眠,但还是被男人连哄带骗的抱上了床榻,又是几番折腾,他像是用不完的精力,全撒在她身上。 每当事后她想生气,可气还没上来,才轻轻蹙眉,就被那人化解了。 有时候晴嬅想着,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她在他面前,永远是只乖巧的小猫咪,实在是没骨气,软骨头。 清脆悦耳的银铃声响起,只见那蓝衣身影再次出现在视线内,身量颀长,银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面容清冷,与以往并无差别,还是给人一副可望不可及的感觉,矜贵疏离,笑一笑都是奢侈。 唯一不同的是,那眉宇间的温柔和宠溺,再也无需隐藏和克制,他朝她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唇线分明的薄唇微张,还未开口,晴嬅就丢下白泽失了魂似的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嬅嬅,过来。” 小手自然的搭了上去,大手反手握住,十指紧扣。 微风吹起翠绿色的草地,白泽俯卧在上面,雪白的毛发也随风飘动,它眯着眼看着远处那情意绵绵的两人。 晴嬅的眼睛跟长在了男子身上似的,“师父,清心咒我早已学会,为何还要日日修着?” 烛胤牵着她的小手,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耐心十足的解释:“清心咒能使人静心凝神,消解焦虑,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不会告诉她,清心咒消解的不只是焦虑那么简单,更为重要的是稳住魔性的增长。 作为最了解她身体状况的人,行房事时,他发现她的眼神偶尔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不属于她的戾气,这绝不是好事,之后趁她沉睡时,他便深入她的神魂,才发现当初没发现的东西,那就是隐藏灵海深处的一丝淡弱的魔性。 别看魔性极淡,可那已然生了根,还不同于心魔,魔性一旦生根,便会不停生长,直到完全蚕食灵海,使神明彻底堕魔,比因心魔堕魔的人,还要可怕。 晴嬅神力削减紊乱,怕是和这魔性有着莫大的关系。 烛胤深眸微敛,将不安压下,吾方必死...... 闻言,晴嬅没有半点怀疑,很是乖巧的答应,然后又撒着娇晃着他的手,“师父,我觉得我好了很多,什么时候能出去啊?我想回青丘了。” 其实她对自己的身子压根感受不到什么,除了没有法力外,就像个正常人,睡得香,吃得也香。 烛胤不禁握紧了她的手,垂眸看着她温柔小意的模样。“乖,再等等。” 晴嬅莫名有点失落,“师父,我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她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可眼前之人却总是三两句话带过去,师父会不会瞒着她什么? 果然,烛胤道:“神仙们都会遇到的问题罢了,只是嬅嬅有些特殊,这梵华苍境有益于你养伤,多待着总没有坏处。” 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平日里休息的雅居内,只是屋内的檀木桌上都摆放着她爱吃的菜,晴嬅眼神一亮。 “怎么来的?” 烛胤笑道:“变戏法来的。” 晴嬅已经拉着椅子坐了下来,然而听到这句话,她愣了愣,满脸不可置信,“这么厉害?” 瞧着她这一副轻易就信了他的玩笑话的模样,烛胤勾了勾唇角,心下复杂,面色不显,直接将其抱了起来。 晴嬅惊呼一声,有些不解。 不是要吃饭了吗?抱着她作甚? 很快,她便明白了,师父是要抱着她吃饭。 晴嬅苦着脸,“师父,嬅嬅又不是小孩子。” 然而男子一直在身后亲昵的蹭着她的颈窝,嗅着她独有的幽香,低低的说:“就抱一下。” 瞧这粘人劲儿,平时那高冷的模样都到哪去了? 晴嬅只好任由身后之人胡闹,独自吃着桌上的美味,她口味偏重,平时和紫极星君下凡时,就极爱钻进酒楼里,餐餐有肉,还要放辣。 师父分明没问过她,如何得知她的喜好? 过了一会儿,晴嬅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这些都是师父亲自做的吧。” 烛胤嗯了一声,搂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肩,又道:“吃饱了吗?” “吃饱了......啊呀师父!”晴嬅再次毫无征兆的被横抱了起来,她轻轻拍打着烛胤的肩,瞧着他走向里屋,顿时羞了脸:“做什么呢?” 烛胤低头轻柔的吻了吻她的面颊,“嬅嬅吃饱了,该喂喂师父了。” 夜深,宽敞的雅居里有着微重的呼吸声和娇哼交织在一起,淡弱的月光透过半敞着的窗户,视线昏暗,幔帐半掩着,二人身影相叠,活色生香。 良久,大战方才结束,烛胤半跪着为女子泛红的双膝上药,眼里满是怜惜,晴嬅微抿着唇,闷闷不乐,气他总是这么放纵,忘了温柔。 烛胤颇为歉意的拉了拉她的手,揉着掌心,“明日我会出去一趟。” 晴嬅顿时忘了方才的不快,抬眼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烛胤似是猜到她会问什么,在纤手上落下一吻,便接着说道:“不出意外,当天去,当天回。” “可以问问是去做什么吗?”晴嬅小心翼翼的问。 “自然是为了嬅嬅。” 第287章 杀一人,能救万人 翌日午时,晴嬅醒来时,习惯性的往伸手往一旁搭上去,然而搭了个空,清醒了七八分,便发现枕边人不知何时离去,余温已散。 晴嬅慵懒的起了身,带起如瀑般的长发,下床随手拿了件衣裳披在自己身上,便出了屋子。 赤着脚走在楠木地板上,又走在青石板路上,伴随着悦耳的银铃,她慢悠悠的朝着林间的梵天池走去。 白泽也不见了,应当是同烛胤一块儿办事去了。 这偌大的梵华苍境,便只剩她一人了。 也不知以前师父是怎么过的,这一方天地,只有他一人,孤独的过了万万年...... 晴嬅收敛心绪,拢了拢披在身上的披肩,蹲在了如明镜般的梵天池边,把赤足放了下去,百无聊赖的轻轻晃动着,感受着池水的凉意。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来到梵天池边,便觉得亲近,熟悉。 看着梵天池里盛开的红莲,晴嬅看的出神。 谁知忽然间,池水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蛮横的缠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拖了下去。 饶是她也想不到平日里安全的梵华苍境会出现如此变故,就这么毫无防备的陷进了水中,晴嬅奋力的挣扎,想要向上划动,神色慌张不安。 可拽住她的东西丝毫不手软,将她往中央最深处拖去,像是要活生生溺死她。 渐渐的,晴嬅就这么看着水面离她越来越远,她低头往下看,眼神凌厉,想瞧清楚是个什么玩意在害她,然而当她看清时,顿时脸色发白。 拖拽着她的不是人,是一朵花,魔域的幽兰花。 ...... 白泽神兽扑腾几下翅膀稳稳落地,烛胤行云流水的从其上下来,俊眉微蹙,眸光深邃,脸色不甚好看,拍了拍白泽的头,示意它退下后,便收敛着神色往雅居缓缓走去。 然而当他看到雅居中的灯是灭着时,隐隐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顿步后,又看到了青石板路上残余的水,烛胤的步伐便加快了,清隽的面容紧绷着,隐有不安。 进到两人温存的雅居,脚踩着湿水,尚未点灯,屋内幽暗的不行,他大步迈进里屋,四下寻找着心心念念的人。 停在床榻前,透过幔帐便看到蜷缩在角落的身影,烛胤心下一痛,掀开湿漉漉的幔帐,倾身过去将人捞了过来,环着她的腰肢,搂在怀中。 这才发现她浑身都湿透了,在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什么。 温柔又紧张的抬起她的小脸,想看清的她的神色,便看到晴嬅惊恐不安的神情,双瞳涣散,唇色发白,额角有着汗渍,满脸写着痛苦和恐惧。 他轻轻唤她几声,后者却毫无反应,应当是落水了,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回来的。 烛胤微抿薄唇,施法镇定住晴嬅不安躁动的情绪,不一会儿,这人便晕了过去。 拦腰将其抱起,护在怀中,沉着脸,朝温暖的浴池走去。 最糟糕的事情不是落水后的晴嬅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而是烛胤发现她体内的魔性有了增长之势,究竟在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接连三日,烛胤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同时搜查了整个梵华苍境,连疑点最大的梵天池都掀了个底朝天,无任何收获,没有任何痕迹。 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他真不该留着她一人在梵华苍境,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就出了事。 白泽亦是安静的守在雅居外,担忧着里面如今脆弱的小女子。 今日帝君去了一次万志阁,找了书神,随后又去了父神那,虽不知谈了什么,却也听到了几句,临走前,书神道:“神与人相同,各有各的命数,受制于天道,也许,这就是她的路呢?孰对孰错,走了才知晓啊......” 父神道:“事关三界,帝君可莫要心软,杀一人能救万人,想必帝君该知道如何抉择。” 回来的路上,帝君周身的冷意浓郁,一言不发,白泽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不敢出错,这还是它第一次见到帝君如此。 天下是要大乱了吗? 不,已经大乱了。 晴嬅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躺在一旁的男人。轻轻的说:“师父,你回来了。” 烛胤闻言瞬间睁眼,眼底的心疼不带掩饰,将手背放在她的额头上。 嗯,已经退了烧。 如此,烛胤才松了口气,将人整只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她的淡粉色的脸蛋,低声道:“发生了何事?” 晴嬅敛眸,将头靠在了男子坚实有力的胸膛上,默了默,才道:“不小心落了水,受了惊吓,师父又不在,我......” 下巴被人抬起,烛胤皱眉凝视着她的眼睛,覆有薄茧的手轻轻滑过她微颤的眼睫,说道:“嬅嬅在说谎。” 晴嬅指尖轻颤,眼神躲闪。 她要如何告诉他呢?她记起了第九世,蚀骨之痛,惨无人道,被数百人分食,想都不敢想。 现在多少明白,自己神魂受损,怕就是和这悲惨的第九世有关,师父为了不让自己回想起难过,便封了这段劫。 只是在梵天池时,一接触到幽兰花,便想起了所有,但不知为何,师父貌似没发现封印的松动。 封印没有松动,她又是如何想起来的?难道,是幽兰花的记忆?晴嬅顿时有些后怕。 烛胤将女子的纤手放在自己掌中,也不勉强她,“嬅嬅不愿说,便不说。只是别闷着自己,万事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晴嬅抿着仅有三分血色的唇,问了句:“师父认为,背叛是何种滋味?” 烛胤闻言,心头一颤,凤眸闪过异色,将手里的纤手握紧了。 他不回答,反问道:“嬅嬅认为呢?” 晴嬅怔怔的看着那握着自己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里的悲色,神情哀默,“我想,应当是无比绝望,痛不欲生的吧。” 顿了顿,又抬手轻抚着男子清隽沉静的面容,嘴角牵起一抹淡笑,“师父会永远站在嬅嬅这一边么?” 烛胤微微侧首,薄唇落下一吻,承诺道:“当然。” 晴嬅笑了,“好。” 夜深人静时,两人依偎着睡在一起,然而烛胤彻夜未眠,似是看不够,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她一整夜,明眸善媚,香软的身子半掩于被褥中,若无他的暗中施法,她定会一夜无好眠。 说到底,她还是没坦言发生了什么,看来,还是要他自己查查。 烛胤无声叹息。 第288章 魔尊又闹事了 翌日醒来,身旁的位置又空了,只残余些许余温。 晴嬅又觉得不安起来,正要起身去寻,人便持着一碗莲花羹走了进来,眉宇中尽是柔色。 晴嬅这才定下神来,长发披散在身后,几缕落在身前,娇美的脸上有亦有些许病态,衣裳松松垮垮,从肩膀滑落了半分,露出香软的肩。 对上男子的视线,晴嬅便红着脸将衣肩提了上来,只是这动作怎么看都有些诱人。 烛胤叹了口气,已经吃斋念佛了数日,每当想尝点荤时,看到小女子这大病未愈的模样,便只能按捺住腹中躁动,默念清心咒。 他一口口的将莲子羹喂入她的口中,谁知喂着喂着,人就贴了上去。 晴嬅呼吸难平,半推半就的,竖起眉瞪他。“师父!” 烛胤却道:“勺子太小,不如我来喂的快些。” 于是,原本早早就能喝完的莲子羹,愣是磨磨蹭蹭花了一个时辰才见底,过分的是,那人还叹息早知多呈几碗来,舔着唇意犹未尽,活像是她亏欠了他似的。 真是又气又好笑,到底是他在喂她,还是她在喂他? —— 父神派人来梵华苍境寻了烛胤多次,游奕灵官亦是被神仙们催着来找帝君,说是魔尊又犯毛病了,可他们治不了那发了狂犯了病的魔尊,请帝君出面镇一镇。 可都被烛胤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他不愿去,谁也请不动这尊大佛。 最后,还是众神审判看不过眼,认为烛胤过于沉迷女色,便派了一名审判前来说道。 “帝君,魔尊只有您能镇压,而帝君你偏安一隅,不愿踏出梵华苍境半步,这成什么样了?!” 这名审判面戴金面具,身穿白袍,手一直缩在袍子里,看着有些诡异。 烛胤不为所动,慵懒的躺在软卧上沐浴着阳光,问道:“神宫里没神仙了吗?” 审判噎了噎,不得不承认,“帝君不是不知道,他们都打不过魔尊。”何止打不过,连面都不敢出,平日里见了魔族都硬气得很,一旦知晓魔尊出来了,躲得比谁都快。 说真的,确实有些丢份儿。 “打不过便打不过,本君没那个闲心去应付他。” 烛胤哪里猜不到,只怕魔尊出来捣乱,多半是想将他引开,梵华苍境并非铜墙铁壁,他不能保证谁都进不来,想到上次的情况,以防万一,他轻易不会离开她身边。 审判没想到如今他出面,烛胤都不愿挪个步子,其实早该知道,烛胤帝君连父神都不搭理,又怎会给他们审判面子? 可他不得不劝说:“我知道,帝君不愿出去,乃是担心座下的小徒弟。不过这次情况不一般,魔尊带着魔族扰了青丘安宁。” 顿了顿,明知故问道:“帝君的小徒弟,正是青丘帝姬,对吧?” 烛胤这才冷睨了他一眼,“狐季绎是吃白饭的吗?” 审判站的笔直,余光瞥见了月洞门的一抹红裙衣角,便特地提高了点音量,无奈的笑道:“季绎帝君啊,被魔尊打伤了,现今只有帝后在撑着,这还是几日前的消息,现在,就不知道了。” 言罢,审判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月洞门的方向。 果然,那藏头露尾的女子,一听闻他说的话,便着急的出来了。 看到来人,审判眼中划过一抹惊艳之色。 朱唇玉面,媚眼含春,随意的挽着过腰的长发,每走一步,那纤细的腰肢便无意识的轻扭,就好像身后当真有着狐狸尾巴似的,风情万种,美得不可方物。 光这一眼,审判便理解为何这天地间最冷硬的心肠,会因一女子而化开。 如此尤.物,是个男人见了都迈不动步。 女子走到近前,那细腻的肌肤当真是毫无瑕疵,白里透着红,唇瓣湿润,藕臂纤细,此时她眼中带着一抹急切和不安,直教人想抚慰抚慰。 审判看的出神,倏地察觉到一道冰冷且隐含警告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灵魂一颤,审判忙收起了世俗的眼光,脸色有些难堪。 犯戒了这是。 一心扑在青丘的晴嬅压根没意识到这短暂的几秒发生了什么,她快步走到烛胤面前,道:“师父,青丘有难,爹爹他们都陷入了危难中,可我神力消退,无法......” “本君去便是。” 晴嬅眼里的水雾就快凝成了泪,她强忍着泪意,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朝审判行了个礼,很是疏远。 神族审判,地位与父神相当,实则又高上一分。当然,眼前的男人乃是特殊的存在,地位超然,审判也要客客气气。 烛胤不悦的看了眼这位审判,哪里看不出他方才的小心思,心中冷笑,道:“你可以走了,青丘的路本君识得。” 这便是在明里赶人了。 审判脸色难看,却不得发作,毕竟还要处处仰仗这人来抗衡魔尊。“如此,本神先行告退。” 审判离开后,晴嬅也催着烛胤赶快去青丘,若不是她有心无力,定是会亲自赶过去,说来,她还没和魔尊真正交过手,一直都有着这个想法。 她又怎知,魔尊早就潜伏已久。 烛胤搂着她的腰,不舍又不放心的来回叮嘱,两人鼻子亲昵的蹭了蹭,难舍难分。 “行了,快去吧,我等你回来。”晴嬅轻轻推开男子。 “好,等我。”烛胤朝她笑了笑,有了上次的教训,临行前,他说道:“白泽会陪着你,也会护着你。” 晴嬅点点头,推着他往外走,“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尽早回来便是,注意安全。” 烛胤不再停留,瞬间消失在原地,朝着青丘的方向疾驰。 吾方,这次他定不饶他! 烛胤走后,晴嬅便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呆呆的坐在他躺过的软卧上,白泽乃是神兽,最能察觉出人情绪的变化,心下微沉。 显然,帝君一走,这女人周身的气息就变得阴沉下来,没什么活气,貌似从前几日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后,她便有些不对劲了。 白泽缓缓走上前,便发现女子正在发呆,它扇动了一下翅膀,弄出了点动静,晴嬅这才回神。 却还是一言不发,只是淡淡的睨了它一眼。 白泽用脑袋蹭了蹭,她才平静的推开它,说道:“别闹。” 白泽耷拉着耳朵,只好乖巧的趴在一旁,有些怀念以往这捣蛋鬼折磨自己的日子,总比这死气沉沉的要好。 第289章 吾方潜入 日落西山,夕阳将天际染成了一抹红,红的不太真切,像是末日来临。 耳畔传来清晰的脚步声,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晴嬅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躺椅上睡到了白泽柔软的肚子上,听到脚步声,察觉到有人靠近。 晴嬅便顺着声音看去,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有了神采,起身朝来人跑了过去。“师父!” 吾方顿住步子,凤眸幽暗深邃,望着向自己跑来的女子,是如此的娇美动人,与以往任何时候所见都不一样,那细细的足腕踩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雀跃得像只充满灵气的麋鹿。 这竟是让他看着有些怔然,直到女子带着清香一同扑到自己怀里,亲昵的蹭着他的胸口,吾方才堪堪回神,垂眸凝视。 就在这一瞬间,晴嬅忽然察觉一丝异样,她抬首回望,两人视线交织。 下意识的,她渐渐收敛笑意,松开了搂着男子的那双手,退了半步。 人还是那个人,俊美无双,没有丝毫的不同,可感觉上,少了往日的清冷矜贵,多了一丝阴沉,以及,他没有第一时间回抱住自己。 晴嬅试探性的唤了声,“师父?”是青丘之事处理的不顺利吗?可又回来的如此之快...... 男子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可她却觉得,他好像看的不是她,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怎么了?”抬手之间,吾方勾起唇角,抚上了她的面颊,又顺势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没一会儿,就被捏得粉红。 这自然又温柔的举止,晴嬅便将那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 这梵华苍境外人进不来,师父说过的。 晴嬅急切的想知道青丘的情况,便问道:“师父,青丘如何?爹爹他们如何?那魔尊可否......” 吾方指尖轻颤,将手收了回来,“魔尊自然是战败而逃,青丘没事,你爹爹也没事,修养修养便好,这些你无需担忧。” “真的吗?” 吾方笑了笑,“当然,为师何时骗过你?” 晴嬅心觉异样,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到烛胤这么自称为师了。当她再想试探时,便看到蓝衣里浸出的血,颇为刺眼。 心揪了起来,忙上前拉住了男子的手臂,泪盈盈的,“你受伤了。” 吾方垂首看着她,眼中的心疼和担忧是如此的明显,他很喜欢这个眼神,但一想到这眼神并不是真为了他,而是为了另一人时,神色微寒。 道:“怪我轻敌了。” 晴嬅看他脸色难看,便以为是因伤不悦,嘴上忍不住责怪:“魔尊实力强大,且向来狡诈,手段残忍,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师父与之缠斗,怎能轻敌?” 听这话,吾方的神色更冷了,半眯着眼,缓缓道:“是啊,他确实狡诈阴险,罪该万死......” 顿了顿,他抬起手,用微冷的手指划过女子脆弱的玉颈,晴嬅莫名心头一紧,随即便感觉那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上,轻轻一握。 “为师是想尽早回来见你,这才让他钻了空子。”吾方露出温和笑意,让她不得不相信,他是因她受了伤。 晴嬅抓住了肩上的那只手,将人往雅居里带,“既是受了伤,为何不尽快处理。” 她没发现,直到现在,那白泽还在呼呼大睡,像是感受不到周围的丝毫动静。 并且她也没发现,在她往雅居的方向走时,身体毫无征兆的进入了无形的屏障内,这一切,都被吾方看在眼里。 他眼神阴骘,却又寒意十足。 从进入梵华苍境以来,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金屋里的人,不过那人万万没想到,他取到了他腰间的银铃,便是直通这所监牢里的万能钥匙。 也不枉他受了这一身的伤,险些断臂! 晴嬅半跪着,小心翼翼的为眼前坐在塌上的男子涂抹药膏,神情专注又心疼,边说道:“分明能用法力疗伤,却偏偏让我涂这药膏,恢复的岂不是慢了许多?” 正在涂抹伤口的手忽然被人抓住,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晴嬅吓了一跳,眸光轻颤,“上药呢,别闹。” 然而男子高大的身躯逼近,大有一种压下来的作势。 灼灼的目光将晴嬅烧的脸颊通红,不论两人经历过多少,面对这张脸的撩拨,她还是会觉得羞涩,不敢直视,便将脸扭到了一边。 到现在,吾方终于肯定了心里的猜想,危险的眯起黑眸,淡淡道:“能医我的,只有嬅嬅你。” 眼看着俊颜逐渐靠近,晴嬅微抿红唇,攥着手里的药膏,缓缓闭上眼。 就在两唇近于相贴时,吾方呼吸一滞,脸色微变。 察觉到男子的气息忽然远离,晴嬅不解的睁开眼,只见男子脸色阴沉,隐有痛苦,不由得担忧的上前询问:“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走!出去!”吾方推开了她,语气凌厉。 晴嬅被大力推开,就这么瘫坐在地,手里的药膏滚落,她怔怔的看着男子冷漠的脸,心中微痛。 但心中的痛比不上担忧,还是想坐起身去查看,“师父......” “滚!我让你滚!” 吾方拂袖一挥,直接将人震出屋,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晴嬅疼的爬不起来,衣衫凌乱,方才重重落地时,是后脑先着地,撞到了坚硬的青石板路,有那么几秒都是恍惚的。 她艰难的抬起手往后脑摸去,便摸到了湿热。 手指微颤,拿到眼前时,白皙的手已被染红。 不只是后脑受了伤,身上不少地方不是破皮就是冒血,疼的眼泪争先而出。 可她一声不吭,就这么独自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别处走,恰在这时,白泽醒了,一眼就看到了晴嬅受伤的模样,不禁心下一惊。 睡意全无,它忙跟上前,几步就赶上了行动不便的女子。 “你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晴嬅看了它一眼,沉默不语,紧抿着唇,径自走着。 白泽心道不妙,便看到了屋门紧闭的雅居。 主人这是发什么疯?平日里护的跟个宝贝似的,竟然会对她出手,这不正常。 瞧着情况不对,白泽也不敢上前,尖耳微动,忽然听到了倒地的声音,白泽忙回过头,便看到女子坚持不住的半跪在了地上。 白泽不忍心,便轻轻的将晴嬅叼起来放在自己身上,前往梵天池。 好在人还没晕,只是有些神志不清,不然它真要冒着大不韪,冲去找雅居内的人了。 第290章 她究竟算什么? 此时的吾方正在打坐,看着神色无异,可内里的灵魂早已出窍,不知过了多久,他吐出一口血,睁开了阴骘的黑眸。 抹掉唇边的血迹,他阴狠一笑。 翌日一早,晴嬅便亲自做了不太拿手的莲子羹,虽不知犯了何错惹得他不快,但低头的还是她。 小心翼翼的呈着有些发黑,冒着毒气的莲子粥,可还未走到雅居,便听到了屋内传来欢快的交谈声,其中颇为显耳的,则是女子笑吟吟的声音。 晴嬅愣了愣,朱唇微抿,心里不禁难过起来,还是一鼓作气走了进去。 这不看还好,进去时,目不斜视,看到便是一番令她戳心的景象。 只见玄女趴在男子肩膀笑的开怀,两人靠的极近,几乎是紧挨着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晴嬅站在原地怔怔看了许久,玄女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坐直了身子,诧异的唤了声:“是妹妹来了啊!” 说着,还朝晴嬅招招手,颇有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在那站着作甚?快过来。” 晴嬅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没有理会玄女的热情,而是直直的望着眼前面容俊逸清冷的男子,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什么。 至少要有歉意吧?可是,什么都没有,一如初见时的淡漠。 玄女似是看不到晴嬅那难看受伤的脸色,既然后者不过来,她便主动走上前,还接过了晴嬅手里的莲子羹。 笑道:“这是什么?” 晴嬅回神淡淡的看着玄女,没什么情绪,“莲子羹。” 玄女黛眉轻蹙,这是莲子羹?还真看不出来。 眼中划过一抹暗光,偏头看了眼座上的男子,便知这莲子羹定是晴嬅特地为他所做的,心里冷笑连连,面上却不显,笑的得意张扬。 “原来是莲子羹啊。”言罢,她回眸看着吾方,眼里的意味只有后者才懂。 吾方微微勾唇,自然知晓这女人的打算,不外乎就是想往死里刺着晴嬅的心窝子,这也正合他意。 反正这顶着这张脸,做什么都行。 于是撑着脸,神色温柔的对玄女说道:“从神宫一路而来,路途遥远,便尝尝这莲子羹,拿来垫肚子吧。” 玄女勾唇,递给吾方一个满意的眼神,回过头,又换了张脸,有些歉意的看向晴嬅,“这莲子羹我喝了,妹妹不介意吧?” 瞧这话说的,绿茶味十足。 晴嬅淡笑,“既然师父都开口了,我又能介意什么呢?”说着,又抬眼看向面色如常的男子,极力维持这镇定,道:“玄女上神来了,师父为何不提前同弟子说,早知道上神会来,我便多做些吃的来招待。” 不论是语气还是言行举止,都疏离的很。 玄女简直快要忍不住狂笑出声,晴嬅越痛苦,她便越开心。 吾方看着她,那分明想哭却又强忍着泪意,倔强的站在原地,可笑心里竟有些不忍,移开目光平静的说道:“现在做,也不迟。” 闻言,晴嬅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泪水在眼眶打转。 这种话怎会从他嘴里说出来?眼神在情意满满的两人间来回打量,晴嬅算是明白了。 所以他昨晚故意伤她,就是因为今日玄女会来,要及时止损是吗? 那她究竟算什么?! 后脑的伤又在发疼,却不及她的心痛。 玄女将莲子羹轻轻放到了桌上,柔声道:“有劳妹妹了。” 晴嬅松开攥紧的手,垂眸凄然一笑,这是把她当下人来使唤了么? 低哑着回道:“好。” 顿了顿,抹掉眼角即将落下的泪,鼻子酸涩,抬眼看向笑意如初的玄女,“我这就去做,不过上神会吃完的吧?不然,可就浪费了。” 玄女不知这是何意,笑容凝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昂了昂下巴:“这是自然。妹妹心意,姐姐当然要全领了。” 晴嬅回之一笑,瞥了眼那桌上的莲子羹,“那上神便好好享用。”言罢,头也不回的离开。 玄女盯着晴嬅离去的身影,缓缓收了笑容,变得阴沉起来。 作为过来人,她看得出,晴嬅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心头的恨意直冲脑门,抬手将莲子羹拿在手里,正要打翻在地,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抓住,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闪到了身旁,速度极快。 玄女脸上的厉色尚未收敛,便瞪了过去,“你拦着我干嘛?!” 吾方眼里的冷意让她遍体生寒,他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吃完。” 玄女咬咬牙,不敢反抗,却还是甩开了他的手,不甘不愿的将莲子羹重新放回了桌上,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呵,我看你对她,也不一般。” 吾方默了默,重新坐了回去。 两人心中各怀其事,默不作声。 玄女突然将入口的莲子羹吐了出来,忍不住骂道:“什么破玩意这么难吃!”这哪里是莲子羹,分明是要人命的东西! 她将其推远了,看都不想看。 然而那阴冷的声音照常从身后响起,“这是你要吃的,将它吃完。别让吾再说第二次。” 玄女面色发白,不得不从,竟是有些后悔方才的小聪明,现在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天色渐晚,云雾悠悠,阴沉的天开始下起了雨,雨势由小变大,淅沥的雨声清晰可闻,白泽苦着脸躲在一颗伞状的大蘑菇下,它被困住了,因为它讨厌水,嫌弃的将爪子远离湿哒哒的雨水。 它抬眼看着天,抑郁不已,梵华苍境何时下过这么大的雨?怪事。 恰在这时,雨声中混入了别的声音,白泽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满脸悲戚的在雨中奔跑,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捂着嘴,伤心欲绝。 白泽分得清泪水和雨水的分别,犹豫片刻,便冲出去追上晴嬅。 糟了,她这是想冲出结界! 帝君吩咐过,万不可让她出了结界。 白泽迅速挡在了晴嬅跟前,“你不能出去......” “让开!”晴嬅哭喊着,有气无力的推着白泽。 到了近前才看清她的模样,白泽向来厌烦女子哭泣,可现在看了女子梨花带雨、声泪俱下,竟觉得心疼。 “你...你别这样,究竟发生了何事?” 眼看着浑身湿透的女子跪坐在地神色痛苦,白泽张开了翅膀替她遮挡哗哗雨水。 第291章 晴嬅出逃 发生了何事? 晴嬅捂着胸口,心中的痛意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放我,放我走……” 方才她将做好的吃食放在餐盒,前往雅居,她心下悲凉,却还是想给他一个机会,只要他解释清楚一切,她会原谅他的。 然而,当她站在屋门前时,便听到了屋内传出****的声音,清晰显耳,甚至让晴嬅忽视了雅居周围一切的声音,就这么愣愣的站在屋外。 餐盒脱手而出,所有的菜肴都散落在地。 她不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不信日夜在她耳畔口口声声说会永远爱她的男人会背着她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那可是她的天神啊!是她敬爱又深爱的人! 晴嬅不信,于是便推门而入,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她当真看到了昏暗的室内,那张独属于她和他日夜缠绵的床榻,被另一个女人占据! 当时她的语气和神色平静的可怕,只是那无意识中流下的满脸的泪出卖了她的镇定自若。 她问:“为何要这样对我,你把我至于何地?” 结果换来的,竟是一句呵斥:“放肆!谁允许你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看来是为师对你太纵容了!” 当她要愤然离场时,玄女则故作疑惑的问道:“帝君,妹妹这是怎么了?你们……” 男子打断了玄女的问话,似是怕多生事端,急切的将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撇清,对玄女温柔解释:“无事,她近来有些糊涂,本君与她乃是师徒,并无其他。” 好一个并无其他!她站在这儿,就像个外人。 “是,确实是弟子糊涂了,弟子不仅糊涂,还瞎了眼,盲了心!” 说罢,晴嬅一步步的,在两人讥讽的目光中,离开了雅居。 白泽看着眼前毫无生气的女子,不由得感到不安,“这大雨天的,不论如何,先回去吧,省得又像上次一样发病。” 晴嬅道:“不,我就算是死,我也不回去。白泽,你让开,我要出去!” 白泽面露难色,坚持不让,没有帝君的命令,它是不会让步的。 然而那熟悉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夹杂着雨声,没有丝毫温度:“让她走。” 白泽神色一怔,“主人,你……” 对上那阴沉的金色瞳仁,白泽只好让开了。 晴嬅缓缓回过身,倔强的望着不远处面容沉静,清冷矜贵的男子,嘴角牵起一抹讥笑,她将腰间的银铃一把扯下,扔到了泥地里! 冷冷的说道:“你以为,我在乎你这师徒名分吗?” 吾方冷睨了眼地上的银铃,背着手不为所动。 晴嬅原以为,他至少会挽留,可他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已经给了他机会,是他不屑一顾的,那她也不必自欺欺人,留在这个欺辱她的地方。 “事已至此,你可千万别后悔。”眼中划下最后一滴泪,晴嬅不再停留,顺利的出了结界,朝着神宫所在的方向离去。 吾方站在原地,在白泽不解的目光下,将地上已然污浊的银铃拾起,放在掌心,他心下了然,原来这结界,防的从来都是外人,并非是囚禁她的牢笼。 吾方微微勾唇,真是天意啊! 神宫。 晴嬅没有法力,借的乃是阵法传送,只要她神格尚在,便可自由出入天界。 晴嬅毫不犹豫的回到神宫,想要前往紫极宫将墨白接走,去哪儿都好,哪怕是回到青丘那间白狐帝君遗留的洞府永远不出也好,总之就是不愿再回这个伤心地。 忽然间,灵海出现异常,似是其中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她的神经,眼前出现重影,远处错落有致的金色宫殿竟是渐渐染上绯色,她似乎看到了一朵幽兰花飘在眼前,诡异至极。 晴嬅浑身发寒,瞳孔紧缩,只见那幽兰又瞬间消失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似乎方才所见,都是错觉。 脸色难看不已,晴嬅在原地缓了许久,才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神宫走去。 然而刚走到神宫东华门,就被两侧巨大的守卫神像拦住去路。 晴嬅顿住步子,黛眉微蹙,还未开口,守卫神像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戴罪之人!何以现身此处?!” 什么戴罪之人? 晴嬅不解,沉声道:“我乃福神殿第一世福神,何来的戴罪之人,你们该不会是认错了?” 守卫冷哼:“福神?福神早已不复存在,你如今不过是个戴罪之人!” 晴嬅脸色一白,连退两步,“福神怎么可能不复存在,这是什么意思?” 另一守卫好心提醒,“早在百年前,你下凡历劫而归,却导致凡间动荡加剧,于事无补,众神便要拿你问罪,其中以苍月为首,连父神都出面了。” 晴嬅心中震惊又复杂,早在梵华苍境,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谁知,守卫接下来说的话,让她彻底失去了理智。 “之后九尾白狐突然在神宫现世,挠伤了玄女,烛胤帝君带人前往,拔除九条狐尾,将其彻底诛杀!青丘蓝狐秦明玥主动认罪,揽下所有罪责,被罚幽都山......” 之后的话晴嬅已经听不进去了,大脑嗡嗡作响,唇色泛白。 风,静止了。 血,渐渐弥漫开。 ...... “帝君,那罪神伙同魔族,将帝君您支开,来了个调虎离山之计,从而得以逃出梵华苍境,还打伤了白泽神兽,神兽至今昏迷不醒,帝君您还不明白吗?!” “之后在我等要将其拿下时,罪性大发,扬言要为几百年前那只年幼的九尾白狐复仇,大闹神宫!十八位众神审判出手,才堪堪镇住她。” “不过可惜的是,她竟被一黑衣人救走!我等怀疑,那黑衣人极可能是魔尊!因为待我等追过去时,罪神最后消失的地方,乃是千年前就被魔族污染的黑河!” “不但如此,一路上,这罪神竟对凡人出手,不少村庄都被屠了啊!” 璠煜殿中,诸位神明表情严肃,难看不已,纷纷看向上首的虚影。 虚影迟迟不语,这虚影,正是烛胤。 良久,他才漠然道:“本君会亲自前往魔域,将其捉拿。” 言罢,虚影晃了晃,便消失在了偌大的璠煜殿中,留下一群议论纷纷的神明。 神明当中,有一人难掩兴奋之色。 苍月道:“本将军早就说了,罪神和魔族勾结,那日天牢,也必定是她!” “不,不应该叫罪神了,她不配为神!” 第292章 这一剑,是为了小白 晴嬅抱膝坐在花海中,神色呆愣,而这花海,则是魔域的幽兰花。 漫山遍野,红日高挂,千年如一日,没有黑夜,也没有白昼,亦没有阳光。到处都弥漫着诡异的气息,这不属于人间,也不属于天堂。 这是魔域,她来到了魔域。 身后响起不急不躁的脚步声,晴嬅微敛眼眸,并未回头。 身旁有人坐了下来,男子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没让你惨死在那群神仙手里,你倒好,一言不发,跟个哑巴似的,谢谢都不说一句。” 晴嬅将头扭到了一边,不想搭话。 然而她的头被强行扭了过来,男子的手用力的钳着她的下巴,神情阴骘,故意如此,想吓吓她。 然而晴嬅的表情毫无波澜,死气沉沉,她淡淡开口,毫不客气:“你救与不救,我都不会死。” 这样的神态和语气从未出现在她脸上,只有吾方知道,晴嬅已经堕魔了。 那只九尾白狐的死,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激起了她心中的魔性,唤起了她深藏在心里的恶念。 吾方欣赏着她的表情,依旧钳着她的下巴,随手摘下一朵幽兰花,插在了她的耳侧,幽幽笑道:“这漫山遍野的幽兰,献给毫无悲悯之心的堕神。” 晴嬅冷冷的注视着他,勾唇一笑。却抬手将幽兰攥在手里,捏的稀碎。强大的威压以她为中心散开,将方圆百里内的幽兰,都化为了灰烬。 灰烬之下,是万千尸骨。 幽兰的养料,正是神和人的尸体。 吾方挑了挑眉,不愧是圣莲之威,只是还差了点。“可惜了,魔域唯一的花海,就这么被你毁了。” 晴嬅缓缓收起笑容,将手里残缺的幽兰花扔到一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哦?这是何意?” 晴嬅道:“养料该换换了。” 吾方微微眯眼,听懂了言外之意,眼中闪过兴奋之意,他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我有个绝妙的主意,想不想听?” 晴嬅将手搭了上去,没有丝毫迟疑,“说来听听。” “你既然痛恨神族,痛恨那个人,我们不妨联手,将他们所要守护的三界给毁了!”吾方牵着她,说这番话时,似是在说着什么宏图伟业。 “你觉得如何?”吾方看向神色平静的女子。 晴嬅嗤笑一声,吾方的表情僵了僵,只听她慵懒的说道:“莫不是觉得我和以前一样蠢,任你利用,小五?” 吾方闻言神情一滞,突然放声大笑,笑的张狂放纵,也不问她所记起的,究竟是何时的小五。 “是,我确实在利用你,那你呢?心里想的,八九不离十吧?”吾方很是肯定的说,随即他在女子细腻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杀万千凡人,用他们的血铺出万里红妆,我娶你可好?” 晴嬅将手收了回来,当着他的面,很是嫌弃的将手背上的吻仔细的擦干净。 吾方却不在意,眼神深幽,耐心的等着她的回答。 就在这时,狂风大作,吾方警惕的抬眼望去,只见一眉宇间尽是寒凉的蓝衣男子出现在两人不远处,将周身的幽兰灰烬冻成寒冰。 吾方啧了一声,抱臂笑道:“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老朋友啊!”说罢,他睨了眼身旁神情明显有异的女子,玩味的说道:“我猜,他是来将你活捉回去的。” 就在这时,破空之音忽然响起,吾方表情一收,眼神凌厉,精光毕露,偏头闪过。 却还是被直射而来的冰柱削断了一缕发丝。 吾方摸了摸脖子,挑衅的看着来人,“比起以往,现在的你可差多了!” 烛胤危险的眯起双眸,最终将目光落在那神情淡漠,面无表情的红衣女子身上,他面色微沉,他看得出,他的嬅嬅,已经变了一个人。 他依旧朝她伸出手,温柔的说:“嬅嬅,过来。” 不论发生了何事,不论事情前因后果如何,他只想将她带回去。 吾方脸色阴沉,目光在两人间徘徊,只见一旁的女子就这么走了过去,吾方脸色微变,抬起手又放下,阴骘的看着这一切。 烛胤看着女子朝他缓缓走来,越来越近,直到走到眼前,朝他露出了个甜美的笑容,恍惚间,似是回到了梵华苍境的那段日子。 烛胤眼中划过喜意,然而笑颜还未展开,便腹中一痛。 他缓缓低下头,只见一把冰冷的利剑就这么穿过他的身体,那握在剑柄的手,松开了。 女子的声音刺痛着他的心,“这一剑,是为了小白。” 烛胤紧抿薄唇,眉宇间尽是受伤之色,他闭上眼,忍痛将腹中的剑拔出来,然后扔到一边,任由那鲜血直流。 吾方勾唇一笑,松了松神色。他原以为,她会心软的。 险些就忘了,她以前不再是以前的她了,真是有趣啊! 烛胤不忍看到她这幅毫无生气的眼睛,跟死了一样,更不愿她对自己流露出的情绪是如此的无情。还是放软的语气,低声问:“解气了吗?” 闻言,晴嬅讥讽的笑道:“解气?”她向前一步逼近,“我就算刺你个千百遍,小白能回来吗?!” 果然还是为了那只九尾白狐。 烛胤道:“他不是普通的狐狸,他是九尾!你将他留在身边,无异于是害了你自己!” “够了!”晴嬅厉声打断,一字一顿,“冠冕堂皇!” 墨白的死,将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他从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他是无辜的,可你们偏偏容不下他!为什么......为什么不愿给他一个机会,我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救了他啊!” 冰凌草无用之后,她便在灵图中找到了另一个古法,那就是将世间最纯净的神明的半颗心剖出来,将这半颗心和墨白的心融合,再让他将梵天池的水喝下去,将会有八成的可能让墨白变成一只正常且强大的九尾狐。 在那之前,她已经剖了半颗心,趁着墨白沉睡时施法融合,便只差那梵天池的池水了。 谁知,世事难料,她怎能不痛心! 小白,是她亲人般的存在啊! 第293章 杀尽天下人,屠尽天下神! 吾方摸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没有什么比看别人痛苦还要快活的事了! 烛胤知道晴嬅定是恨他的,面对她的滔天怒意,他深吸口气,“你怎么打杀我都可以,先同我回去可好?不要留在这里。” “跟你回去?”晴嬅不免想到那间雅居,冷笑道:“回去哪儿?继续被你囚禁吗?我倒想问你,我如今这幅模样,天界可容得下我?!” 她可没忘,那群神仙看她时的眼神是多么的憎恶。 烛胤默了默,堕神,亦是永远的罪神。既危险,又可怕。 晴嬅缓缓放平嘴角,还是那句话,她明白的,他亦明白。 烛胤伸手想要牵住那只手,然而刚触碰到衣角,女子便冷着脸转身离去。 烛胤就这么看着她站到了吾方身边,对另一男子笑语嫣然,风情万种,烛胤握紧了拳头,心头像是被冷刀撕裂开来。 晴嬅道:“从今往后,你我之间,是敌非友。你走吧,我并不想看见你。” 晴嬅满眼的厌恶,是如此的明显,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非要......走到这一步吗?”烛胤凝视着她。 晴嬅睫毛微颤,想到往日一幕幕,她当初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 娇艳的红唇微微勾起,邪肆十足,却也满是寒意:“这一切,都是你们逼我的。而且你以为,我就会轻易放过你们吗?” 烛胤抬眸看去,“你想做什么?” “杀尽天下人,屠尽天下神!” ...... 君临殿。 醒目的鲜血从口中喷出,将金色王座染红了大片,像是盛开的红花。 身后,父神的叹息声传来,“你这又是何必?” 男子没有说话,侧目撇了一眼,又开始往琉璃盏中施法,只见那琉璃盏中躺着泛着淡淡金光的珠子,透着一股玄妙的气息。 父神盘膝坐在了他身旁,神色复杂,“你对她动心了。” 烛胤不置可否。 要说这世间谁最了解烛胤,非父神莫属,万万年以前,正是父神将其从临沅河的鬼怪手里救下,那时的烛胤,还只是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体内却封印着世间最强大的力量。 于是乎,父神便耗费近九成的神力为其解开封印,父神也因此变得逐渐虚弱起来,他提出要求,烛胤必须担起守护三界的职责,就当是报恩。 烛胤欣然接受,这担子一扛,就是万万年,守护三界,早已成了根植在他内心里的东西,成了习惯。 父神没想到,一向清心寡欲,体会不到七情六欲为何物的人,竟也有这一天。 司命看不透烛胤的命格,姻缘神亦是无法给他牵线,他就像是隔绝在三界之外的人。 父神看着琉璃盏里的金珠,皱起了眉,“你可知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你的神力会遭到重创,不日就是大战,到时候,你要如何与强大的魔尊对抗?还有那个魔女......” 大战,乃是吾方发起的,这一战,他期待已久了。 烛胤将最后一丝神力注入到古元玉中,然后将其收回到灵海中。 他平静的说道:“她不是魔女。” 父神捂着脸,无奈道:“不论她是什么,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福神了,烛胤,你该明白的,是时候终止这一切了。” 烛胤优雅的抹掉唇边的血迹,道:“你所谓的终止,就是把她杀了。” 父神将手缓缓放下,神情悲悯,“杀一人,可救万人,你必须选第一个。” 这一次,他不再问他,而是要替他做决定。 烛胤微微抬眼,“本君,做不到。”做不到把剑的一头对准她。 言罢,他缓缓离去,消失在君临殿中。 父神捋着胡须,为自己斟了杯茶,送入口中,你做不到,那便由我来做。 大战的消息不胫而走,弄得人心惶惶,神仙们不得不谨慎应对,魔族大军已从魔域闯了出来,天空乌云密布,细雨绵绵,杀戮之气在东海飘荡。 凡间各处的妖魔鬼怪趁机作乱,凡人慌乱逃窜,有人惨死,有人侥幸逃生。 这神与魔的战争,最惨的还是手无寸铁的凡人。 一边是凶狠嗜血,长相怪异的魔族大军,另一边则是整齐有序,金甲披身的天兵天将。 神族四位将军全军出动,数万天兵严阵以待,号角呜呜吹响,树欲静而风不止。 神仙们诧异的看向了那远处妩媚的女子,绯红嫁衣,身段妖娆,美的像个妖精。 这人当真是曾经的福神?竟是变成了这幅模样,简直是两个人啊! 只有烛胤面色冷淡,金眸无光,看也不看一眼,仿佛这场战役,又是和以往一样例行公事。 苍月手持兵器,朝着远处那位骑在魔狼身上的妖艳女子嚣张喊道:“魔女!勾结魔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晴嬅轻蔑一笑,不做理会。 苍月见她比以往还要高傲,不将他放在眼里,不禁脸色铁青,神情阴郁。 这一战,他势必要亲自杀了她!如此,才能解了心头之恨,玄女也定会对他感激不已! 光是想想,苍月就迫不及待的想冲上去了。 晴嬅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尊贵无比的男人,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恨意,果然,他还是选择站在神族那一边,想要杀了她! 吾方面戴金面具,露出阴骘的眸子,瞥了眼她的神情,很好,就该如此。 忽然间,神仙神情大变,只见晴嬅抬起娇柔的手,在手中凝结强大的力量,暗红的光芒以极为迅捷的速度朝苍月袭去。 苍月神色微凝,躲避不及,只能强行接下。 然而不过瞬息时间,苍月便被这诡异的红光包围,金色的铠甲逐渐被染成暗红色,从脚底缓缓爬升,苍月脸色发白,这究竟怎么回事? 不可能,就算是堕魔,怎会如此强大?! 苍月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同时也产生了浓烈的惧意,他抬眼望向正抬手控制红光的女子,她正在朝他笑。 还未反应过来,苍月便被这强大的力量从诸位神仙中拉扯出来,像是个吊死鬼一样被悬在了半空中,苍月开始挣扎起来,“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父神看了眼一旁冷眼旁观的烛胤,不禁皱眉提醒道:“帝君。” 然而男子不为所动,就这么背着手,无比冷漠的说:“战争中必有牺牲,是苍月技不如人还嘤嘤狂吠。” 就差一句死不足惜了。 父神噎了噎,顿时明白了他这是因为苍月之前总针对那小徒弟而产生不满,烛胤能不救,他却不得不出手相救。 谁知父神刚一出手,就被吾方震退。父神连退数步,大怒道:“该死!” 晴嬅昂了昂下巴,收敛邪恶笑意,收紧五指,只听嘭的一声,那红光中就爆出了血雾。 第294章 她难道不该死吗?! 一战,杀的天昏地暗,苍月成了第一个惨死于魔女手下的人,有了魔女相助,魔族如虎添翼,给神族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晴嬅看着面前面容清隽,眸色渐沉的男子,她展开双臂,宽大华贵的衣袖将她的气势拔高了许多,红嫁衣上全是神族的血。 她微微一笑:“来啊,你不是来杀我的吗?” 烛胤微微颤抖着握紧手里的剑,眼中除了她妖治的笑容外,还有身后惨死的神族之人,万万没想到,她下手竟能如此之狠。 吾方被父神牵制住,父神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烛胤沉了口气,深眸凌厉,终于举剑朝女子而去。 晴嬅微微勾唇,心下悲凉,手里亦是握着一把嗜血利剑,迎面杀了上去。 不远处的吾方瞥见这一幕,抬掌击中了父神,眯了眯眼,站在原处想看看那两人到底谁会败。 然而就在剑尖要插进烛胤心脏时,剑锋一转,击中他的则是剑柄,不是锋利的剑尖。 女子柔软的扑到怀中,烛胤脸色大变,连忙将人扶住,低头看去,“嬅嬅!嬅嬅!” 他把剑收了回去,手上的这把剑压根没碰到她,谁知她根本没打算杀他,在最后一刻把剑对准了自己,插进自己的小腹。 不过在他人眼中,则是烛胤将魔女给杀了。 神族之人皆是神情大震,高呼帝君万岁,然而这万岁的帝君,已然听不进任何对他的赞扬和崇拜,心里只有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子。 “你这又是为何......” 晴嬅抬起手,唇角溢出深红的血,抚摸着男子的脸,勾唇笑道:“这不是很好吗?如你所愿了。” 烛胤满眼悲痛:“不,这怎会如我所愿......” 吾方神情阴骘,抬手示意魔族四君停战。 神仙们神情悲悯,举止优雅,眼里充满杀戮。 魔女晴嬅被烛胤帝君重伤带回天界,为防止其魔性大发,便用捆神锁绑在天牢的神柱之上,魔族暂退,魔族四君之一的魔狼黑境,亦消失不见,青丘狐族赶到时,只剩一地狼藉,狐季绎便带着人气势汹汹的上了神宫。 烛胤去寻了紫极星君,晴嬅的神魂极不稳定,需要紫荆花来镇住,否则极可能有消散的危险,不过临走前,他下令任何人不准进入天牢半步。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玄女却能在父神的授意下,进去了。 不但进了,还激怒了晴嬅,引来了十八位众神审判。 狐季绎赶到时,便看到晴嬅被万剑阵钉在神柱之上,胸口被刺出深深地血洞,残破不堪。 “嬅儿!”狐季绎睚眦欲裂,不顾万剑阵的威势冲了过去。 父神连忙将人拦下,“狐季绎!你看清楚,她不再是青丘帝姬了!” 狐季绎赤红着双目,丝毫不给面子攻击父神,“滚开!你们这群不要脸老东西,怎可以对嬅儿出手!” 他在青丘等了许久,等着闺女回家,结果等来的消息是大战,开战之人就是晴嬅,再赶到时,就是现在这番处境! 这些神仙从一开始,就没敢告知他们! 有神仙站出来说道:“季绎帝君,我们知道你爱女心切,可你看看,她已经堕魔了,不但如此,还勾结了魔族,罪不可恕啊!” 狐季绎破口大骂:“放你娘的屁!” 说罢,他又看向远处抱着玄女的烛胤,怒吼道:“烛胤!老子当初是看错你了,你怎......” 话未说完,神柱之上的女子忽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金色与红色的交织,这样的力量像是来自远古,惊坏了众人,狐族三兄弟速度较慢,现在才赶到,纷纷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神仙们被刺目的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 真是闻所未闻,前所未见。 光芒一消失,就看到那蓝衣男子丢下玄女,闪现在万剑阵内,朝众人露出嗜血的笑容,然后便连带惨死的晴嬅一同消失。 “人、人怎么不见了?” 轰!!! 狐季绎气的给了神柱一击,暴怒道:“那不是烛胤帝君,那是魔尊!” 父神脸色微变,忙看向受伤的玄女,后者似是感受到父神探究的目光,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父神:...... 这时,真正的烛胤带着紫荆花出现,看到这一地的狼藉,和那金色神柱之上的流下的血,神情阴骘的能滴出血来。 他抬起手,直接将一名审判的脖子死死掐住,危险的眯眼,沉声道:“人呢?!” 审判心下生寒,从未见过帝君如此盛怒,一时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是是是,魔尊带走了。” 烛胤眼神一厉,一把将这审判摔了下去,撞到了神柱上,另外十七名审判见状,都觉得有失众神审判地位的威严,纷纷站出来指责。 “烛胤帝君,你怎能如此问责我等?!你那爱徒早就罪该万死,你却频频相护,这才导致如今天下大乱的局面,让魔尊趁机而入!我们不过都是为了三界!为了众生!” 只见烛胤金眸流光闪过,将那说话的审判瞬间击伤,后者捂着胸口连连倒退,“你!” 受了伤的父神连忙出来做和事佬,“帝君,事已至此,魔尊已然逃窜,帝君应当赶紧动身追上,将其杀个片甲不留才是,而不是窝里斗!” 也只有父神才敢在烛胤盛怒之时站出来说话,神仙们神情紧张。 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朝烛胤袭来,出乎意料的,他没有躲避,硬是糟了一击。 众人神色大变,只见狐季绎一脸怒容,与狐族三兄弟一同上前,狐季绎咬牙切齿的沉声道:“我将嬅儿交给你,而你却没有护好她,如今她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真是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烛胤抹去唇角的血,缓缓抬眼,“你说她死了?” 狐季绎心痛不已,凄然大笑,对着那群神情漠然的神仙道:“从今往后,狐族不会再参与神族的任何事宜!” 父神神色大变,“狐季绎!你怎可以为了一人,将整个狐族赔上?!” 狐季绎收敛笑容,狠厉的望着父神,“你们将我珍爱的孩子杀了,我没报复你们已是最大的宽容!”说罢,他看向烛胤,拂袖离去,“你好自为之!” “我们走!”他要去找魔尊,拿回嬅儿的身体。 父神脸色铁青,还从未被人如此拂了脸面,他不禁看向一旁神色清冷的男人,“帝君......” 然而烛胤只是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朝众位神仙漠然一笑,消失在了原地。 游奕灵官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从这之后,烛胤帝君便回了梵华苍境,消失在众位神仙的视线中,不论何人去寻,都看不到他身影,他们知道,神族彻底惹怒了天神,失去了天神的庇护,就连狐族,也和神宫的神仙断绝了往来。 可当初处死那个魔女,难道就是错的吗?她难道不该死吗?! 第295章 晴嬅已是过去式了 热闹的街市,来往的人群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个头戴帷帽的红衣女子在街道上缓缓走着,格格不入,怀里还抱着什么。 这时,一雍容华贵的女子抱着金贵的猫儿经过她身边,忽然间,猫儿被吓得从怀里挣脱出来,还给了主人一爪子,吓得那女子惊慌失措。 随身护卫忙上前护住女子,还想抓住逃窜猫咪,然而猫咪早就窜进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骚乱。 独有那红衣女子十分淡然的走在人群中,任人群如何慌乱,都没能触碰到她半分衣角。 华裙女子注意到了她,便朝护卫厉声吩咐:“抓住她!” 护卫闻言,不抓猫咪了,纷纷转身去抓那红衣女子。 “站住!” 红衣女子淡淡转身。 护卫道:“对!就是你!别动!” 华裙女子气势汹汹的走上前,盯着那红衣女子怀中毛茸茸的小东西,定是这玩意吓跑了她的波斯猫! 护卫将红衣女子围了起来,他们不是郡主,他们感觉得出这女子周身的气息并不简单,因此并没有轻举妄动。 哪有正常女子被团团包围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 “郡主小心......” 被称为郡主的女子冷哼一声,骂了句“废物”连女子都怕不是废物是什么? 徐徐微风将红衣女子帷帽上的纱吹动,隐约可见其容貌不凡。百姓们在远处探头围观,瞅着热闹。 结果却听到女子惊恐的尖叫,“啊!狼、狼啊!” 女子吓得倒在地上,护卫忙抽出剑挡在身前,警惕的盯着红衣女子。 狼? 那红衣女怀中抱的黑漆漆的玩意儿是狼? 看体型,也不过是只没断奶的小狼崽罢了。 他们哪里会知道,嘉禾郡主幼时的阴影,在御花园被一只凶猛巨大的狼给吓得屁滚尿流,至今都忘不了那双腥红的眼睛,就如眼前所见,如出一辙! “你、你究竟是谁?”嘉禾郡主唇色发白。 红衣、狼。 圣女不是早在四十年前就死了吗?! 有趣了,这嘉禾郡主见谁都是一副嚣张无比的模样,居然还有如此胆怂的一天。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锁定在那淡漠清冷的红衣女子身上,想要将帷帽底下的容颜瞧个清楚。 只见那藕臂抬起,将帷帽摘了下来,众人定睛一看,不禁呼吸一滞,这样的绝色之姿,难道不是天上下来的女神仙吗?! 嘉禾郡主晃了神,不是圣女,圣女不是这个长相......还好不是。 知道不是心中惧怕之人,嘉禾郡主又硬气起来了,抬手指着红衣女怀中的狼,命令道:“京城不允许有如此低贱的畜生,你要么滚出京城,要么就把这只小狼交给我杀了!” 这红衣女,正是白灵,融合了灵体的白灵。 晴嬅,已经是过去式了。 白灵勾唇一笑,风情万种,惹得人移不开眼,嘉禾郡主一心只想弄死那只狼,并不在意白灵有多好看。 “还有第三种选择吗?”她轻声问。 嘉禾郡主微微蹙眉,随即昂着下巴嚣张道:“第三种,就是你和小狼都要死在京城!” 是个正常人,都会选第一种吧! 白灵颇为苦恼的揉了揉黑狼的脑袋,“怎么办呢?他们容不下你呢......” 护卫们听这语气,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微微退了半步,紧握着手中的剑。 嘉禾郡主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明白这红衣女子要做什么。 然后便看到白灵松开了抱着小狼的手,“唉,走吧。” 嘉禾郡主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女人要跟她死磕到底,可这气还没完全吐出来,又迅速的吸了回去。 因为这小狼一落地,就逐渐变大了,大得幼时所见一模一样! 嘉禾郡主又尿裤了。 围观的群众也被吓跑了,街市一片嘈杂。 白灵无奈叹息,原先只想低调行事,却总有人让她低调不成。 她微微俯身,带着歉意朝瑟瑟发抖的嘉禾郡主微笑道:“吓到你了呢,我这黑狼并不老实,他不想出城,我也恰好有事要办,所以我自己想了第四条路,我们留下,你出去。” 嘉禾郡主唇角发颤,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白灵摸了摸黑境乌黑发亮的皮毛,似是听到远处不同于嘈杂声的动静,微微侧首,就看到了驭马而来的一干人等,身后还有一辆宝盖马车。 有人认出来了这一行人,看到了马车上的徽记是白丞相府的。 到了近前,马车上下来一年轻的小公子,面貌清秀,彬彬有礼,行至白灵跟前,拱手恭声道:“大人,家父在府中等候多时,特命在下来接大人过去。” 说完,他摆出请的姿势,让出马车。 小公子无视周围的景象,就连嘉禾郡主在场,他都不放在眼里,面对白灵,他目光清澈真诚。 白灵眉梢微挑,将帷帽带了上去,这小公子,长得可眼熟。 白灵没有骑着黑狼大摇大摆的过京,而是选择上了低调奢华的马车,那小公子也跟了上去。 嘉禾郡主眼中的震惊之色不加掩饰,就这么看着众人离去,她究竟是何人,竟能得丞相府的人如此恭敬,不,那只黑狼......一定是她回来了! 护卫们早就吓得提不起剑了,庆幸方才没有冒然出手,否则定会被黑狼吃得骨头都不剩。 街市渐渐恢复正常,仿佛方才的意外不过是个不足为提的小插曲。 白府大宅内,清净和谐,下人们规行矩止,不好奇,不乱瞟,不打探,朝着来人行礼。 白府中人都接到了消息,今日府中会来一贵客,但这贵客不喜热闹,便都按往常的来,只是主子都会时不时提醒,路要走稳咯,手要拿好咯,万不可出了错冲撞了贵客。 要知道,就连陛下亲临,都没有如此小心过。 两人走在曲折的回廊上,白灵抱着怀中的黑狼,淡淡道:“令尊近来可好?” 小公子答:“父亲时日无多,如今是卧床难起,所以才没能亲自迎接大人。望大人莫要怪罪。” 白灵看了他一眼,“你可知我是谁?” 小公子笑:“只晓得是父亲极为看重之人。”何止看重,亦是等了四十年。 四十年,眼前的女子还貌美如仙,容颜不老。 白灵轻笑一声,“说来,你或许可以喊我一声表姑。” 第296章 等到旧人归 白榆面色一惊,“表、表姑?”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一间敞开的屋门前,白灵没有理会白榆的诧异,似是察觉到什么,便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有一些女眷,看到白灵一身红衣进来都是微微一愣,然后看到白榆紧跟其后,随即便快速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福身,“大人。” 白灵微微颔首,眼神穿过众人,落在了帘子后古朴床榻上躺着的人。 里屋传来男人虚弱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你们先退下,白榆在屋外候着。” “是。”女眷们鱼贯而出,白榆复杂的看了眼那身姿窈窕的女子后,才最后出门,将门掩上。 白家主母向白榆轻声询问,“如何?” 白榆神情复杂道:“确实是表姑。” 白家主母闻言面露异色,抿了抿唇,攥着帕子思量着什么,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她同你说的?” 白榆点了点头。 白家主母稍感欣慰,“虽是如此,也不能就这么喊,她与我们不同,切不可僭越了。” 白榆的眼神往屋内看了一眼,这才再次凝重点头,其实他想说,表姑应该不在意这些。 白家主母用帕子抹了抹泪,颇有些哀伤,她慈爱的看着白榆,“日后,白家就靠你了,咱们弥谰国最年轻的小丞相。” 屋内,中年男人神情激动,咳了好几声才从喉咙里喊出来两个字,“长姐......” 白灵已将帷帽摘下,面貌早已以前的白灵是千差万别,可白逸天认得出,这就是他的长姐,因为他体内有着和她一样的东西,正是等她来取。 过了四十年,早已物是人非,曾经那个善良,充满正气的白家大公子已经病入膏肓,沧桑的不行。 白灵将人扶着靠在了床背上,才坐下说道:“小天,我回来了。” 一别四十年,再见时,亦是永别之时。 红墙金瓦,灯火阑珊,宏伟的宫殿内,有人吹灭了最后一盏灯,离开了昏暗的宫殿,举着灯笼走在寂寥无人的御道上。 此人身姿矮小,却步伐稳重,面容苍老,不失威严。 有人遇见了,也要停下来恭敬喊一声,“尚宫大人。” 这位尚宫大人为人和善,自入宫以来,就深得皇后看重,亦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到了御前,也是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人。 可她不骄不躁,从未持物自傲,办事不偏不倚,妥妥帖帖。 要说她的来历,不过是清水小镇一个打杂丫鬟,但另一个身份,又是四十年前那位圣女身边的贴身女官,谁都不可轻视了她。 忽然间,一颗石子不知从何处抛来,滚到了玲珑脚边,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四下看了看,不甚在意。 正要抬步离开,又听到御花园那一处似是有什么动静。 玲珑在宫里待了许久,深知人不该好奇,好奇害死猫,于是她便不打算过去。 正了正神色,玲珑作势要走,可刚迈出一步,她又顿住了步子,侧首望去,总觉得她不该就这样离开,貌似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等着她。 玲珑深吸口气,提着宫灯,朝着御花园缓缓走了过去。 当她看到月色下一抹水红色的身影时,玲珑晃了晃神,不由得往前匆匆走了几步,那红衣女子偏过头来,朝她淡淡一笑,玲珑手里的宫灯就这么掉了。 月色下,疏影斜斜,有一女子,伫立池边,身形绰约,倾城绝色,如画中走来。 “姑娘,是姑娘吗?”玲珑苍老的眼里已浸满了泪。 白灵叹息,伸手将人抱住,安慰着拍拍她的肩。 “是,玲珑,我回来了。” 尽管长相已经和记忆中的人完全不符,可这人带来的感觉却一模一样,是刻在玲珑心里的感觉。 玲珑紧紧地回抱她,声音已不如以往般悦耳动人,“姑娘的心好狠,好自私,走时招呼不打一声,玲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姑娘了!” “好了好了,我知错了。”白灵安抚着她的情绪,柔声道。 水榭凉亭,暖风拂过,鱼儿时不时从水中探出头来,冒着泡泡,两只鸟儿立在宫墙上,紧紧相靠。 “林兰儿会有个好归宿是吗?”玲珑轻声问。 白灵笑着点头,“是,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走之前也完成了想完成的事,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来得及和你打声招呼,让你日后走在路上多多留意,说不准就遇上了来生的她。” “至于关倩,她被送回家了,日后我会去寻她。” 玲珑一直握着白灵的手,苍老的手和细嫩的手交叠,是凡人无法打破的岁月痕迹。 “如此甚好,甚好......” 白灵静静的看着玲珑,“真的不同我离开吗?” 玲珑无奈的摇头淡笑,眼角还有淡淡的泪意,“得知姑娘如今安好,玲珑已心满意足了。看看我这副残破的身子,是定不能再好好服侍姑娘了,与其日后让姑娘为我送终,倒不如留在这皇城里,死后风光埋葬进土壤里就好。” 也省的到时候难过。 白灵抬手将玲珑泛白发丝捋到耳后,心中感念不已,温柔的问:“可有愿望?” 玲珑闻言,看着波澜不惊的水面,玩笑道:“愿望?玲珑这辈子都在伺候人,只希望下辈子也能当个主子,被人伺候一番。” 说着,她扭过头来,直视白灵顾盼生辉的黑眸,“如果可以,希望姑娘莫要忘了玲珑。” “好,怎会忘呢。” 玲珑抹了抹眼角的泪,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她忙转过身体,想要遮挡面容,有些不大自然。 一身披狼皮,手戴银护腕,发型中短又蓬松的俊逸男子走到了白灵身边。 黑境的目光一直放在不愿直视他的女子身上,薄唇微抿,眸色渐深。 白灵瞧着状况,便嗅到了一丝与众不同的气息,眼里颇有些玩味,然后她站起身,让出了位子,自顾自坐远了。 玲珑察觉到白灵的离开,便有些惊慌的扭过头,然而抬眼时,就看到男子坐在了自己面前。 对上这张魂牵梦绕的脸,玲珑想到现在这幅老态的模样,很是难堪。 黑境递给她一把一模一样的梳子,道:“头发乱了,帮我梳梳吧,我不会。” 玲珑闻言一愣,下意识接过来了,“啊,好的......” 第297章 找上华鹤宗 送别玲珑,白灵没有再去李府,她希望李氏一族能忘了曾经的福神,她虽感念,却又有些无奈,那样忠诚纯真的信仰,仿佛已不该属于她了。 如今已经拿到了三颗莲心,南宫寅一颗,白逸天一颗,还有一颗,实则是沉睡在了灵体中,从未离开。 融合灵体花费了四十年有余,醒来时便是黑境守在身旁,但她知道,还有一人在她快要醒来之前离开了。 白灵的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抬眼看着华鹤宗大门。黑境已留在了玲珑那儿,守着玲珑过完剩下的日子。 她还是太粗心了,都没能留意到身边竟是出现了一对璧人。 如今她实力大增,也并不需要人多番相护,黑境自由了,随他去哪儿,为了谁。 “站住!你是何人?外人不得入内......” 白灵拂袖一挥,守门的弟子就被摔到了一旁。 “你怎敢!”这弟子愤怒出声,等来的确是帷帽下那一记危险的眼神,这瞬间让他闭嘴了。 眼看着红衣女子朝华鹤宗又高又长的阶梯上走去,这弟子连滚带爬的绕路跑去通知内院长老。 不久后,一脸威容的青云长老从天而降拦住了白灵的去路。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华鹤宗!” 白灵神色淡然,红唇轻启,“趁着我还有耐心,让开。” 青云长老闻言神情一愣,随即便大怒道:“放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着毛没长齐的丫头胡作非为?!” 说罢,青云长老不再迟疑,朝白灵出掌,想要将其一举击落到山脚下。 岂料还未碰到女子半分衣角,就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拦住,定在了半空中,任他如何使劲,都无法前进半分。 青云长老不禁脸色大变,如临大敌,此女究竟是什么来头?! 白灵抬眼,眼中闪过幽光,只见青云长老就这么轻易的被她扔到了后边,直朝山顶滚去。 嗤,不自量力。 一路顺畅的走到华鹤宗山顶,顺着感觉,白灵一路左拐右拐,然而路上总有人来阻挡她的步伐,这让白灵颇为不悦。 所以,她直接将宗主给抓了。 “你、你究竟是何人?”被白灵控制住的华鹤宗宗主连令之内心忐忑,神情难看。 这眼前的女子不是仙,也不是鬼怪,究竟是什么? 白灵随口一说:“我是你祖宗。” 连令之噎了噎,就这么被白灵强行带着走,“呃......不知祖宗大驾,是为何事?” 闻言,白灵冷睨了他一眼,“还挺能屈能伸嘛。” 连令之干干的笑了两声,还不是权势所迫? “我来贵宗,是为了找一物。” “呃......何物?”该不会是镇宗至宝吧?连令之开始难为起来,脸色铁青。 如果这大人物要的真是镇宗至宝,他只能拼了性命了。 白灵揪着掌门人衣领,走一段停一会儿,说道:“铃铛。” 掌门闻言脸色疑惑起来,喃喃道:“铃铛......”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娇呵,“你快放开我师父!” 白灵闻声回眸,哟,熟人啊,这不是萧映雪吗?瞧这模样,和当初是一点没变。 萧映雪气呼呼的提剑走来,大有一决胜负的作势,掌门一看不禁脸色一变,连忙开口拦她,“别过来!诶呀,你给我站住!” 他都打不过这女子,映雪能干的过?那不是笑话了吗?! 萧映雪就混上了宗主的亲传弟子,地位比以前不知高了多少。 萧映雪并不理会掌门的提醒,而是举着剑,两指划过剑身,眼神凌厉的瞪着白灵,“有胆子就与我一斗!” 白灵冷笑一声,直接将掌门推到了一旁,“好啊!” 萧映雪抬了抬下巴,颇为高傲,直接朝白灵袭了过去,利剑寒芒一闪,白灵微微错开一步,利剑便擦身而过,然后抬手抓住萧映雪的手臂。 后者一时不察,没来得及回手,重心不稳的要向前摔去,白灵的另只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 抓着萧映雪的手微微使劲,她拿着剑柄的手就无力一松,铿锵一声,剑落地了。 掌门无奈捂脸。 这一招下来萧映雪就一败涂地,要是这大人真有了杀意,萧映雪还没能近身就会死了。 “怎么会这样?”萧映雪难以置信,明明在宗门时,她的实力在弟子中已经是上上乘了啊! 而面前的女子看着年纪轻轻,绝不可能厉害过她! 萧映雪像个垃圾一样被白灵扔到一边,淡淡道:“你这功夫比你师兄差得远了,他打不过我,你以为你能打得过吗?回去喝奶去吧!” 萧映雪猛地抬起头,“你说谁?南宫师兄?” 白灵不置可否。 萧映雪又轻蔑道:“哼,有本事,你就去鹤云峰跟南宫师兄比试比试,你若是没被踢下宗,我跟你姓!” 白灵刚要抬步离去,就听到了萧映雪嚣张的话,她眉头轻蹙,回眸看着一脸得意的萧映雪,道:“南宫寅?他在华鹤宗?当初不是死了吗?” 这时,掌门上前颇为恭敬说道:“没死,又在前不久回来了。”准确来说,是五天前。 你说巧不巧。 白灵神色复杂,咱原地踌躇不前,这人分明是来等她的。 “确定是南宫寅,不是别人?” 掌门点头笑道:“当然了,他是宗门的骄傲,我怎会认错人呢?” 白灵面色犹豫,微抿红唇,这在萧映雪眼里,是畏战的表现,张扬道:“怎么,这就怕了吗?” 这女人该不会是以为师兄早已死在四十年前,所以才敢上华鹤宗闹事吧! “你要是现在速速离开,说不准还来得及哦!” 掌门叹息一声,“映雪!不得无礼!” 萧映雪愤愤的闭上嘴,师父这么敬着这个女人作甚,有什么好怕的。 白灵总算开口了,“鹤云峰在哪?” 掌门闻言,指了指朝南的方向,抬眼望去,可见先雾缭绕的远处,有一座山峰,山峰上有几座屋舍。 “那就是鹤云峰了,乃是华鹤宗与宗主峰齐高的山峰,不论身在何处,都能瞧见,准不会走错。” 白灵微微颔首,正当他们以为白灵要找上鹤云峰时,只见她转过身,便朝鹤云峰的反方向离去。 萧映雪大笑:“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 白灵凌厉的目光朝她射了过去,“再逼逼,我就撕了你的嘴!” 第298章 幽都山 白灵看了眼愤愤不平,脸上写着大大的不甘心的萧映雪,又睨了眼华鹤宗宗主,讥笑道:“如今的华鹤宗相比三千多年前,可谓是一代不如一代,不知白眉道人知晓了,会不会从天界下来亲自数落你们! 萧映雪嗤笑一声:“师父!你看这女人有多嚣张......” 一听到白眉道人一词,宗主就双瞳紧缩,脸色白了三分,连忙呵斥,“闭嘴!不得无礼!” 三千多年前的白眉道人,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神仙啊,那可是师祖的师祖的存在了。 眼前这妖艳的女子竟认识白眉道人,这来历定是不小! 想到这,宗主的态度更加恭敬了,倒是萧映雪只觉得对方时雷声大雨点小,说出来唬人的,眼神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白灵原想远离那鹤云峰,可她发现,她要找的东西让她不得不靠近鹤云峰。 现身在鹤云峰后,一身红衣的白灵站在前厅,红唇微抿,眸色渐深,来都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罢了,见就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白灵深吸口气,抬了抬下巴,目不斜视的推门往里走。 我倒要看看,你有几张脸来接着骗我! 空荡的前厅,白灵看到一满头白发的老者,忽然面色一顿,竟不是他? 鹤云缓缓转过身,笑着看向来人,像是等了许久,“大人来了。” 白灵这才意识到,貌似回来到现在,人人见了她,都会喊一句大人。 定了定神,她说:“你是何人?你是在等我吗?” 鹤云微微颔首,神情有些惆怅,“老夫是鹤云峰峰主,南宫寅是老夫座下弟子。” “他......不是回了吗?”白灵眯了眯眼。 鹤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不错,他是回了,不过又走了,留下了一个物件,说是归还故人。” “还说若那故人不收下,就让老夫埋在这华鹤宗的土里,埋葬过去。” 白灵闻言神色暗淡,心里不知想着什么,只见那鹤云从手中变出一个锦盒,双手呈递到了她眼前,“大人,收下吧。” 白灵缓缓抬起手,放到了掌心,然后将精致的锦盒打开,便看到锦盒内躺着熟悉的银铃铛。 盯着这银铃铛许久,她心绪复杂,那久远的记忆就这么涌进脑海,犹在昨日。 看着白灵将银铃铛系在腰间,鹤云颇感欣慰,接着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大人,珍惜眼前人,莫管身后事。” 白灵微敛眸,默然不语,就这样离开了华鹤宗,一路银铃声清脆,却不悦耳,因为只有一人的。 幽都山山脚下。 村民拦住了白灵的去路,好心提醒:“姑娘,这前面可是幽都山啊,里面有妖,万不可进去啊!” 白灵带着帷帽,遮住了面貌,轻声问:“幽都山怎会有妖呢?这难道不是仙山吗?” 村民一看白灵是外来人,就将肩上的锄头给拿下,一手撑着锄头,一手抹着额头的汗,说道:“幽都山早就不是仙山了,早在八百年前,这里头就出了一只大妖怪,专吃人的,吃完还要将尸骨整整齐齐的摆在幽都山山脚下,之后呢,也有仙门的人来降服,可都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没人打得过那妖怪。” 白灵心觉有异,“既如此,天上就没派人下来吗?” 这话问的理所应当,村民却愣了。 村民摆摆手道:“你说天上的神仙啊,神仙哪里管这种事啊。这妖怪闹得人尽皆知,天上的神仙像是看不到似的,屁都不蹦一个,啧啧!” 似是想起什么,村民又道:“不过啊,你若是非要过去不可......也有个安全之法,就是远处有一座小神庙,你去那诚心跪拜,上上香,就能平安过去了。” “切记啊,定要诚心!之前就有人耍心眼做做样子,次日就只剩骨头了。玄乎啊!也有人说是那神仙变了妖,你说荒不荒谬?” 白灵好奇一问:“那可有人见过那妖怪的模样?” 村民闻言一顿,“这个,说法不一,有人说那妖怪好几个头,张牙舞爪的,也有人说是个美艳女妖,笑一笑就能将人的魂给勾走了。” “但总归是妖,害人的玩意儿,小心为好,小心为好!” 白灵颇为赞同的颔首,“这样啊......” “行了,姑娘若是要过幽都山,必要慎重啊!”说罢,村民又扛起锄头,赶着回家吃饭去了。 此时已是落日黄昏,这登上幽都山的路崎岖不平,石阶小道,曲折婉转。 幽都山是阿玥被禁足的地方,算算时日,她应该自由了才对。 幽都山里的妖,会是她吗? 回眸往山下望去,可以将远处人烟稀疏的村落收入眼中,这幽都山挺陡峭,常人上来没走到半就会气喘吁吁,为了不错过那小神庙,白灵选择一步步上来。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白灵看到了那座神庙。 她愣愣怔怔的站在原地,抬眼看着那神庙上不太清晰的三个大字,“福神庙”。 神庙的牌匾已有些破旧,有了很足的年代感,神庙不大,与这幽静的幽都山融为一体,一样的荒凉萧条,几无人烟。 怀着复杂的情绪走进破败神庙中,没曾想里面被打扫的一尘不染,虽旧,却干净整洁,供桌上是和她有些出入的神像,外加一幅画。 嗯,画上的人,也是她,是当初点神时的盛装,手持红莲,面露悲悯。 作画的人,将她每个细节都刻画进了骨子里,此时的白灵站在画前,就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白灵就这么站着看了良久,忽然间,脚下出现人的影子。 紧接着,就是男子清冽的声音:“为何不跪拜?” 自己跪自己? 白灵微微蹙眉,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可又未曾在记忆里出现过。 她转过身,便看到了一名男子,白衣胜雪,墨发飘扬,手执山水折扇,长相过分俊美妖异。 单凭相貌,白灵认不出,可看到那桃花眼里的碧绿瞳孔,她便愣住了。 见她居然不跪,男子啪的一下合上折扇,眼神凌厉,渐渐地,九条硕大的狐尾在身后显现,将本就幽暗的神庙变得越发阴森可怖,任何不敬福神之人,都要死在他的手中。 正当他以为这女子会被吓得瘫软时,谁曾想,那女子竟闪身过来,速度之快,仅看到残影。 墨白心下一惊,以为要遭到偷袭了。 谁知下一瞬才知,女子并非要袭击他,而是扑到了他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身。 这时,帷帽掉落,墨白低头蹙眉,“你......” 第299章 幽都山里的那只大妖 墨白正要将人推开,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小白,小白......” 墨白刚抬起的手,就这么定在了半空,心下不禁惧怕慌张起来。 他害怕,害怕这是一场梦,更害怕怀里的女子并非他所等之人,怕一切都是一场空,那他要如何面对呢? 墨白不敢回应,不敢去看,这一声“小白”,他等了好久好久啊! 白灵抬起头,眼里含泪,断了线的泪连同愧疚和思念一同涌出,她看着神色怔然的男子,抬手抚上他的脸,强迫他低头看着自己。 墨白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哑着嗓子,哽咽道:“姐姐,是姐姐吗?” 白灵哭着笑,“是,姐姐回来了。” 千言万语,终究化为一句回来了。 墨白跪了下来,难以控制的将头靠在女子怀中,一如当年般像个无错的孩子,反手相拥。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姐姐,都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他的存在,福神不会陨落,姐姐不会受苦,一切都会很好的进行下去。 白灵痛苦的闭上眼,“不,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留你一人在神宫,我无比后悔......” 两人相护道歉,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重物掉落得声音,只听哐当一声,墨白和白灵纷纷朝声音传出得地方看去。 “阿玥……” 阿玥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阿嬅,是你回来了吗?真的是你吗?” 白灵走上前,喜极而泣,“好久不见,苦了你了。” 说着,白灵便看到了什么,睁着大眼,睫毛上挂着泪珠,诧异道:“你这肚子怎么回事?” 只见阿玥小腹微微隆起,显然是有孕在身。 阿玥抹了抹眼角的泪,抬眼瞪了眼远处的墨白,气呼呼的,“如你所见,有小狐狸了。” 白灵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是谁的?” “姐姐,是我……”墨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灵诧异的看着两人,“你们两个怎么,这这这怎么一回事?” 她想问的东西太多了。 比如他们这三千多年在幽都山过得如何,当年究竟怎么一回事,墨白为何又活了过来,两人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围着炭火,火里冒出细小的噼啪声,又小又破旧得神庙里,三人叙着往事。 白灵叹息道:“难怪解禁之后你不愿回去。” 青丘是不可能接受墨白九尾白狐的存在的,所以阿玥选择留在幽都山,永远陪着墨白。 所以村民所说的妖,正是他俩了。 墨白捡起一根树枝,挑弄着篝火,神色复杂,“姐姐,我不恨他,真的,当初是他杀了我没错。” 顿了顿,墨白自嘲笑道:“他不杀,也会换作别人来杀,没什么的。更何况,若不是他,我现在又怎能好端端的站在姐姐面前。” “所以说,他还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墨白默了默,与阿玥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阿玥来说。 “我们并不知烛胤帝君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墨白起死回生,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墨白不会再走万年前九尾狐帝的老路。” 白灵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眼中的震惊之色是如此的明显。 阿玥又愤愤的说道:“可就算如此,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那些神仙一看到九尾白狐,就喊打喊杀的,不分青红皂白!” 白灵忽然想到了什么,“小白,手拿出来。” 当初她剖了自己半颗心给小白,之后神魂俱灭的时候,莲心散落世间,可那留在小白体内的四颗莲心,她并不确定是否会受到影响。 亦或是小白身死时,莲心是否会离体?可若是离体,为何莲心没有主动回来? 难怪当初在梵华苍境醒来时,心会那样痛。 墨白依言将手伸了出来,之间那纤纤素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一丝金线如游龙般,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进入他的体内。 阿玥面色凝重,不自觉的抚了抚隆起的小腹,心下复杂。 白灵的脸色变了又变,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墨白不禁紧张起来,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阿玥,眼底闪过一抹痛色。 如果他魔性尚在,那他是绝不能留在阿玥身边了。 阿玥忽然握住了墨白修长白皙的手,深情的望着他,两人虽什么也没说,却又从眼中看出了许多。 白灵定了定神,“放心,小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以前还要好,还要更加强大,厉害!” 两人闻言才松了口气,只是看到白灵脸色难看,如墨般的瞳孔让人瞧不起眼底的情绪。 “那究竟怎么了?”阿玥问。 白灵摇摇头,疲惫的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关于圣莲之事,说来话长,现在也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莲心不在墨白体内。 在墨白跳动得强劲有力的心脏里,根本没有莲心的痕迹。 会在哪里呢? 暂将此事放下,白灵睁开眼看向俊美妖异的男子,神情严肃的说:“明日与我一同走。” 墨白脸色微变,常年躲在阴影之下,突然走出去见阳光,难免会心生惧意。 他用了八百年的时间,有了阿玥的陪伴,才慢慢治愈当初所受到的伤害,而他现在也不是一人,还有阿玥,他不希望她受到半点伤害。 再者,他真怕出去后,再见到那些对他恶意满满的神仙,他会控制不住的杀了他们。 这样,一定会把姐姐吓到的吧? 白灵看着他的眼睛,“小白,不要怕,你如今是强大的九尾白狐,估计就连爹爹都不是你的对手,难道还怕那群神仙吗?” “还有阿玥,难道你们要一直留在这幽都山,永远都不出去吗?” 墨白微微敛眸,眼中戾气尽显,低声道:“可三界,容不下我,世人恨白狐入骨,一旦出去,狐族不会让阿玥和我在一起的。” 只听女子一声轻笑,然后便是放声大笑。 墨白怔怔抬头,就连阿玥也不解的看向笑得有些癫狂的白灵。 这样笑容,森寒诡异,却又张扬嚣张。 在两人的记忆里,晴嬅不会这样笑的,两人心中不禁涌起一抹不安。 第300章 强势回归 白灵笑累了,优雅地抬手抹去眼角那笑出来的一滴泪意,墨玉般的瞳仁渐渐蜕变成绝望灰色。 她站起身,勾唇道:“你以为,三界就容得下我吗?” 墨白不解,“姐姐?” 只见白灵的周身升起邪恶的气息,整座幽都山地动山摇,被浓郁的怨念侵蚀,一朵朵的魔域幽兰从肮脏的土里冒了出来。 更为瘆人的是,所长出的幽兰比印象中更加诡异,能攀上参天大树,取代绿意,让人不禁以为,一朵幽兰就能将人给生吞了。 阿玥惊得脸色发白,躲在了墨白怀中。 墨白连忙阻拦喊道:“姐姐不可!这会引来天罚,引来神族的!” 白灵闻言,只是冷睨一眼,并不打算停手。 她要的,正是引来那些人! 果然,没一会儿,夜空中雷云密布,幽都山方圆百里的村民都吓的不敢出门,天杀的,那幽都山的大妖发什么疯了? 墨白俊美的脸上满是凝重,他只好施法将阿玥保护好,不过好在白灵并非无差别攻击,他们所站的一处还是完好无损。 阿玥怔怔的看着完全陌生的红衣女子,这还是她的阿嬅吗? 难不成三千多年前阿嬅堕魔,又以堕魔之身被复活了? 一道极强的天雷猛地撕裂乌云,势要将魔性大发的白灵劈死。 墨白神情一历,九条狐尾在身后张牙舞爪的摆动,那极好看的五指微张,朝白灵冲刺过去。 不行,他绝不能看到姐姐在他面前受伤!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白灵抬手直接粗暴的将天雷接下,甩到了一边,从容不迫,完全没有受伤的迹象,这让墨白直接愣在了原地,脸上那狠厉的表情都未收起来,就这么眨着眼睛看着白灵将一道道的天雷接下又甩开。 云层之后的天道被激怒,轰鸣的雷声似乎就是它的无能狂怒,它拿这女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源源不断的天雷划破天际劈向幽都山,让远处的人不禁以为幽都山是糟了什么不得了的天谴。 终于,天界来人了,这凡间异动如此明显,要是再不下来,三界恐怕都要以为神族被灭族了。 “我滴个天啊,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名秃头神仙立在幽都山不远处的虚空中,使劲的揉了揉眼睛。 神仙们陆续现身,无比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那幽都山里的人是谁?那女子难不成是三千多年前关押在幽都山的青丘狐族女子?为何......为何会如此强悍!” 一身金色盔甲的萧武忽然现身,剑眉微蹙,凌厉的五官不苟言笑,他盯着幽都山里的人,回应着神仙们的对话。 沉声道:“不对,人不对。” 神仙们顿时停下了议论,纷纷不解的看向面色凝重的萧武,“将军这是何意?” 萧武缓缓扭头看向他们,一字一顿,“是福神。” “什么?是三千多年前那个福神吗?!” “不然还能是谁?天底下就那一位福神,可......可她不是死了吗?!” 萧武道:“她回来了。” 此刻的他们,当真是被神仙们包围了。 就在这时,父神和十八位众神审判来势汹汹,审判的到来像是给了神仙们一记强心剂,定心丸。 父神眼中惊涛骇浪,“这这这、怎会如此?!” 神仙们站出来说道:“父神,三千多年前的堕神又复活了,且实力不容小觑,定要速速将其诛杀,免得后患无穷啊!” 幽都山远处的村民从草屋中探出头看,看着天上金光熠熠,以及幽都山顶的雷云滚滚,惊叹道:“原来神仙是真的存在啊!” 白灵张狂大笑,她睨了眼脸色大变的墨白,神情阴骘,“你看看这三界,天容不下我,地容不下我,那远处看热闹的神仙,无一不想我死无葬身之地!” 墨白心疼不已,“姐姐......” “可我依旧回来了,我不但要回来,还要扰得他们不安宁,而他们将拿我无可奈何,你信不信?” 墨白神情激动,重重的点头,“信!我信!” 白灵展颜一笑,“好,小白便看看,我是如何对付他们的!” 今天这一战,她等了许久,是为了自己,亦是为了墨白。 她要让他知道,这次她定能保护好他,让他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绝不重蹈覆辙,同样的,她也要让他知道,神仙不过如此! 十八位众神审判站在幽都山上空,摆出了当年的阵法,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的人,原来不只是堕神回来了,连九尾白狐都还活着! 简直荒唐! 既如此,那就来个一箭双雕,全杀了吧! 空灵威严的声音响彻幽都山,“罪神!九尾白狐!还不速速停手!” 白灵冷漠的抬眼,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她冷笑一声,抬起手,将雷云中的一道天雷扯下,在众神审判惊愕的目光下,直接将那道雷像鞭子一样甩向了其中一位审判。 后者好险避开,头发焦糊了一半。 白灵寒声道:“你们算什么东西?” 那审判大怒:“放肆!太放肆了!诸位动手吧!” 墨白见状,瞳孔微缩,怀中的阿玥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裳,墨白低头看去,瞬间变得温柔起来,有些担忧的询问:“怎么了?可是有哪不舒服?” 阿玥摇摇头,“我很好。” 墨白不解:“那?” “去和阿嬅迎战吧,让他们看看你的实力!” 墨白神情一震,随即便明白了,他沉声道:“好!”言罢,在阿玥额头落下一吻,“等我。” 父神心绪繁杂,看着空中的雷云,“游奕灵官呢?游奕去哪了?” 一旁的神仙恭敬答道:“小神不知,好久没见游奕灵官了。” 父神重重的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去找,把帝君找来!” “是......是哪个帝君?” 父神眼中划过一抹暗光,“狐季绎,青丘狐族帝君,把他找来,就说他闺女回来了,发了疯了!” 这神仙闻言心下一惊,不免猜到,难不成他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她一个堕魔的女子? “别愣着,快去!” “是是是!” 第301章 绝对碾压 万剑阵? 又是当年的万剑阵? 白灵勾唇冷笑,不禁回想起当初惨死于万剑阵下,光是想想,心脏就隐隐发疼。 这些神啊,还真是可恶呢! 墨白神情严肃,“姐姐。” 白灵勾唇道:“别担心,他们伤不了我,也伤不了你。” 众神审判表情严峻,大呵道:“结阵!” 纷繁复杂的金色阵法在覆盖了整座幽都山,神仙们眼里杀意和冷意浓郁非常,就算把幽都山毁了,也要灭了这两个魔头! 白灵冷冷的抬眼,在无数金色利剑以极快的速度射杀下来时,她抬起素白的手,五指微张,再轻轻转动,好似转动一件看不见的零件。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动作,竟直接改变了众神审判的万剑阵。 “糟了!速速躲开!” 只见那所有朝幽都山射下的数万利剑,就这么偏离了轨迹,往反方向进攻。 万剑阵,已然被白灵完全控制。 她笑容嗜血阴狠,“尝尝吧,来尝尝我当年被万剑穿心的感觉!” 都说众神审判的合力一击,有着灭世之力,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在这灭世之力下存活下来,她真是期待的很呢! 父神脸色大变:“住手!快快住手!” 神仙们都迅速的立了屏障用来抵挡万剑阵的威势,以往启动万剑阵诛杀强大的妖邪时,他们都是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竟是万万没想过万剑阵有面相他们的这一边! 墨白傻眼,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帮不上什么...... 他面色复杂的看向一旁强大且深不可测的女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起来,如此强大的力量,姐姐需要承受的是什么呢? 神仙们纷纷受伤,有轻有重,他们不得不明白一个残酷且现实的事实,那就是他们无人是堕神的对手。 审判脸色苍白,难看不已,不甘心的朝白灵大吼:“一个魔罢了,再厉害有何用?终究是天地不容!罪该万死!” 白灵闻言,气极反笑,“魔?”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虽说白灵所爆发的力量充满了如同魔息般拥有着绝望黑暗的法则。 可又有着细微的不同,这比魔息要更精纯,更强大! 如果是绝望是黑色的,那她的力量就是比黑色更深更让人难以触摸的颜色。 白灵在纷乱中从容不迫,掩面轻笑,她看着那名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审判,幽幽的说道:“你看看清楚,我究竟是魔,还是神。” 审判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之色,还未反应过来白灵的话是何意,便看到她瞳孔颜色的变化,由墨黑,变成了一金一灰。 金色的瞳仁?! 众神脸色大变,下一瞬,只见那股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法力从白灵身上涌出。 神力?! 父神表情凝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灵将他们脸色的异色尽收眼底,动了动手指头,发出的声音犹如在众人耳边响起,“下来吧,你们这群高高在上,不知所谓的神!” 话音一落,众位神仙就被一股无形且充满压迫的力量压在自己身上,让他们不得不屈服于这股力量,然后从高耸的云层中打落下来。 像是下雨了般,不断的有神仙从天上坠落。 远处远离纷争的村民见了这番“盛大”的景象,都纷纷从屋里走出来,抬起头望着天际,看着天上不断有人坠落,然后砸在地上。 啧,光听那声音,都让人觉得疼得骨架都要散了。 白灵将父神揪了过来,万剑阵所有的利剑都对准了他,她表情阴狠森然,“他为何不来?是不敢吗?” 父神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对方一个不悦,那数万把利剑就要将他捅成筛子。 他? 父神愣了愣,便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了。 “自三千年那次事件起,帝君就甚少出现在神宫,上一次还是几十年前凡间魔族异动,帝君命游奕灵官责罚众神。” “不过,我们也未曾见过帝君。” 父神明白眼前的女子胸中恨意浓烈,与当年被惨死于万剑阵下也有着联系,但最为要紧的,估摸着和那个男人脱不了联系。 因此在白灵阴晴不定的目光下,父神忙解释道:“三千年前,救走玄女的并非是烛胤帝君,而是魔尊,在你死后,魔尊便露出真面目,把你的灵体夺走了。事后帝君才手持紫荆花匆匆赶来,不过已经迟了.......” “对了,还有那紫荆花,帝君废了半生修为,用紫荆花将你那快要消散的神魂凝聚起来,事后,我便不知了。” 白灵闻言脸色微变,冷眸幽深难测。 沉凝了一会儿,在父神紧张不安生怕被捅成筛子的目光下,她才缓缓开口,“他废了半生修为?” 不知为何,父神松了口气,在心里感激着好在烛胤没有真对不起这女人什么。 父神叹了口气:“不错,帝君废了半生修为,这才让魔尊嚣张不已。” 难怪......难怪四十年前吾方出现,他就那样眼睁睁的放吾方离开,并非是他一如以往一样不将吾方当回事,而是他修为受损,打不过了。 围在父神周身的利剑瞬间如烟般消散。 白灵问:“魔尊可知?” 父神脸色难看,缓缓点头。 帝君已尽量避开和魔尊迎面对阵,可狡猾的魔尊又怎会察觉不出什么? 白灵一把将父神丢在了地上,冷着脸道:“将玄女送来,否则,你们都要死。” 玄女是被众神审判护在手心里的,其原因正是她肚子里的宝贝。 听闻这女魔头点名要玄女,也不难猜测她是想对玄女做出什么。 审判一脸怒容,高傲如他,怎会轻易的向白灵低头,今日送玄女,明日是不是就送神族帝位了?! 白灵没有耐心,就在那名审判要发怒时,她便抬手五指微微卷曲,只见那审判就面露痛苦之色,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着他的脖子。 他窥见了白灵充满杀意的双眼,他丝毫不会怀疑,若是他再敢逼逼,定会尸首分家! 父神忙抬手稳住易爆易怒的白灵,“送!我们送!” 白灵这才冷哼一声,将那名审判丢到了幽都山底。 此时的她站在幽都山顶上,周围开满了诡异的魔域幽兰,一身红衣遗世独立,父神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绝不能和此人为敌! 第302章 玄女替她养的胎 没多久,玄女就被人强迫架了过来,然而她还看不明白如今的形势,挣扎着,茭白的脸上满是怒容,像是要吃人。 “放开我!萧武!谁准许你如此对我?你就不怕帝君降罪吗?!” 将玄女押过来的正是萧武,去到玄女的宫殿时,这女人还在养胎。 养着三千年都没有一点动静的死胎,自以为坐稳了帝后之位,实则帝君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什么遥遥无期的帝后大婚了。 也只有那些众神审判心盲眼瞎,给她撑腰,才让她在神宫洋洋自得,作威作福。 萧武的冷眸里满是不耐之色,用力的拽着玄女的手腕,将玄女推到了白灵跟前。 玄女一时不察,就这么扑通摔在了地上,来了个狗吃屎。 如今的她是脆弱的,因为那腹中所谓的孩子已经吸走了她所有的法力,现在说是个废人也不为过,哪里还有当初那上神之威? 不过玄女不后悔,她期待着能生出一个强大的孩子,让所有人对她另眼相看,让那个男人回心转意! 玄女依旧穿着纯白色的留仙裙,与这周围诡异的魔域幽兰格格不入,可此时那纯净无暇的颜色却被玷污了,和她的心一样肮脏。 玄女缓缓起身,四肢疼痛,她抬眼时,就正对上了那双异瞳,冰冷寒凉,刺着她的眼睛。 “是你!” “竟然是你!” 玄女脸上的表情止不住的惊愕。 白灵勾唇一笑,“是我,玄女姐姐。” 玄女这才抬眼望着周围的景象,神仙们负伤了,正冷漠无情的盯着她,还有那只九尾白狐,这究竟怎么回事?! 玄女心中涌起不安的情绪,她微微退了两步,瞪着眼前神情淡漠的女人,“你不是死了吗?你怎会回来?” 玄女退一步,白灵就进一步。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玄女,从那污浊的眼划过玉颈,再看向她隆起的小腹,是如此的明显。 玄女察觉那不怀好意的目光,连忙护住了肚子,警惕的看向白灵,“你想做什么?” 白灵忽然伸手抓住了玄女,眼神透过那小腹,看到了别的东西,心里像是被什么猛地激了一下。 “你放开我!”玄女慌乱道。 啪!!! 白灵抬手就给了玄女一巴掌,警告意味明显,“聒噪!” 玄女捂着发疼的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竟敢打我?!” 啪!!! 又是一巴掌。 白灵莫然一笑,“很好,两边对称了。”真是做了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不得不说,真的很爽呢! 玄女羞怒不已,却又不敢再开口,求救的看向父神等人,然而神仙们像是看不懂她的求救,就这么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玄女越发的慌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只听女子森然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这孩子,你怀的可心安?” 玄女不禁头皮发麻,强装镇定,昂了昂下巴,想要恢复以往的高傲,仿佛腹中的孩子,就是她至今唯一的荣耀。 “当然,这可是帝君的孩子,我为何会于心不安?”玄女理所应当的开口,甚至有些得意。 她不禁想起三千多年前白灵得知她怀有身孕时,那痛苦万分的表情。 可现在,她居然看不到了,不但如此,白灵还笑了。 这人莫不是堕魔了,就疯了? 玄女眼中的轻蔑流露出来。 白灵微微一笑,很是爱抚的摸了摸玄女的肚子,啧啧两声,“替我养了三千年,真是辛苦你了。” 玄女瞳孔微缩,只当白灵是失去理智说了胡话,“什么叫替你养?” 玄女重申一遍,咬牙切齿,“这是我和帝君的孩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三千年前说怀有身孕是假,可之后烛胤来找过她,她记得,醒来时一丝不挂,那个男人就坐在不远处的阴影下,隔着床幔,看不清神色。 他说,好好养胎。 再之后,她虽没见过他,可肚子确实慢慢大了起来,还有,他说过,孩子生下来,就举行帝后大婚的! 她知道,那就是他,不是别人! 虽说等这一天等了三千年,可她有耐心,不得不有耐心...... 白灵神情冰冷,那放在玄女肚子上的手微微用力,一道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如游龙般钻进了玄女体内,后者瞬间察觉。 然而为时已晚,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用着毫无杀伤力的眼睛剜着白灵的肉,恨不得将白灵生吞活剥。 “你究竟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你若是敢伤害他半分,帝君绝不会饶过你的!” 白灵的嘴角噙着一抹轻蔑和嘲讽,轻声道:“你的孩子?呵,那你便看看,看看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言罢,只听玄女一声惨叫,白灵的手就这么插进了她的肚子里。 神仙们震惊无比,没想到白灵下手会如此狠毒,直接剖腹取子?! 若是没记错,当年她也是想这么做的吧,只是没能做到,然而现在她今非昔比,他们拿她也无可奈何! 然而最令众神感到震惊的,是白灵从玄女肚子里挖出来的东西。 不是四肢健全的孩子,还是一颗会跳动的心,泛着淡淡的金光,满满的活力和生命力。 “看看,这是你的孩子么?”白灵将莲心拿到玄女眼前,钳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清楚。 玄女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连身体的疼痛都给忘了。 她不可置信的呢喃道:“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什么你的孩子,这是我的心呢。”白灵将小小的莲心送入口中,极为舒适的感受着第四颗莲心回归到体内的舒爽和满足。 “所以啊,我才要感谢你替我养了三千年,还养的如此之好,多谢了,玄女姐姐。” 白灵哈哈大笑,看着面色惨白的玄女就像是个小丑,纯白的衣裙都被血给侵染。 玄女痛苦的蹲下,抱着头,两眼涣散,嘴里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 忽然间,玄女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父神一眼就看出了什么,说道:“糟了,玄女怎么也堕魔了?!” 白灵面无表情的睨了一眼遭受打击,正要堕魔的玄女,后者抬眼,满眼杀意,狰狞无比:“我要杀了你!都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玄女冲了上来,伸手想掐死白灵。 然而还未碰到对方分毫,一只纤白的素手就快一步的扼住了她的脖颈,玄女看着那双异瞳,渐渐地陷入其中,失去了神智,恢复平静。 父神大惊,“居然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控制堕魔的神!” 就在这时,书神以及狐季绎等人姗姗来迟。 第303章 魔神大人 “嬅儿!我的嬅儿!” “小妹!” 背对着众人的白灵,听到这一道道熟悉的声音,不禁后背一僵。 随即便将手里毫无反击之力的玄女扔给了墨白,淡淡道:“当初是她害了你,现在交给你,任你处置。” 墨白看着地上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玄女,眼里升起的戾气再也控制不住,很好,他早就想好要如何折磨这个恶毒的女人了! 白灵缓缓转过身,对上赶来的狐季绎。 爹爹老了,头发白了一半,三位哥哥们,没什么变化,看着更沉稳了不少。 娘亲怎么没来呢? 狐季绎湿润了眼,他一步步的走向白灵,看着那张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满是疼惜之色,“我的嬅儿,终于回来了吗?” 他伸手抱住了女子,紧紧的,抱着她,生怕再失去了。 白灵用力的闭上了眼睛,心下复杂不已,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晴嬅了。 因此,她漠然开口,“我不是晴嬅,我是白灵。” 狐季绎闻言,眼睫微颤,将人从怀里松开,双手握着那单薄瘦弱的肩,眼神落在女子冷漠得没有丝毫温度的脸上。 “什......什么白灵?你就是嬅儿啊!” 要说哪里不一样,那就是异瞳,是异瞳...... 白灵轻轻的挣开了狐季绎的手,抬眼淡淡的扫了眼来人,他们的神情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也有着在她拒绝时的茫然无措。 狐筱第一个走上前,温柔的看着白灵,轻轻的说:“好,你是白灵。” 白灵心头一颤,三位哥哥里,最懂她的是狐筱,最亲近的也是狐筱,哪怕如今变了,他亦能理解她。 莫名的,鼻子就有点酸了。 白灵偏开脸,“我是魔,亦是神,不再是青丘帝姬了。” 一只温柔的大手忽然抓着她的手,手掌干燥且有温度,细细的摩挲着她的掌心和手背,狐筱的声音传来,“我们要的不是什么青丘帝姬,亦不管你是魔是神,我们只想小妹能回来,能相认。” 狐佑也走上前,难受的说:“小妹,不要不认我们。” 狐羽搭上了白灵的肩,玩笑道:“小妹,你该不会是变得厉害了,就看不起我们这些菜鸡了吧?” 狐季绎放软了语气,“自你走后,你娘亲就一病不起,你忍心看着她如此痛苦吗?” 白灵这才抬眼,黛眉微蹙,不禁紧张起来:“娘亲病了?” 狐筱抓住时机,“是,阿娘病了,思念成疾,恨不得杀上神宫,把那些害死你的神仙碎尸万段!” 此时的众神闻言:...... 白灵抿着唇,神色莫名,垂在两侧的手指微曲,片刻后,才抬起头说道:“给我点时间好么?” 三兄弟面面相觑,最终是狐季绎看明白了。 因为他看到了白灵身后的九尾白狐,他眯了眯眼,在心中下了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改口唤了声:“灵儿。” 白灵将目光移到狐季绎复杂的脸上。 只听他沉声道:“爹爹知道你担忧什么,那只白狐对你很重要吧,你若是愿意回青丘,可以带他一同回去。” 狐羽脸色微变,“阿爹!” 显然,他并不赞同。 因为一下来就看到阿玥依赖的靠在那妖异的九尾白狐身上,心里不舒服极了。 就连狐筱也不大赞同,但他相对理智多了,一来是九尾白狐的危险性不必多说,二来是就算狐季绎同意了,青丘子民一旦知晓,保不齐会乱成什么样,三来就是...... 那只九尾白狐实力强大,若是准许他回青丘,那帝王之位该如何? 毕竟青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九尾一出,必为狐帝! 可狐筱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以墨白对青丘狐族的恨意,他并不愿回去。 因此墨白冷声道:“青丘,我不稀罕!” 狐羽闻言,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就爆发了,“你!” 白灵忽然开口,“二哥。” 极淡的声音,却有着难以忽视的威严,让人不敢生出反抗之心,意识到这一点,狐羽脸色微变,眨着眼看着白灵。 她要护着那九尾白狐,难不成,在她心里,他们还没他重要?! 瞧着狐羽写在脸上的神色,狐筱微微眯眼,将人拉到了后头,这才对如今面冷心也冷的白灵说道:“好,我们给你时间,任何时候,青丘都是你的家。” 狐羽不甘心的看着阿玥,还想说些什么,愣是被狐佑捂着嘴带走了。 “没看到那是九尾白狐吗?你这明晃晃的眼睛盯着阿玥,小心他弄死你!”狐佑低声怒斥着狐羽。 狐羽则是痛苦的捂脸,难怪以往来幽都山寻她,都被她拒之山外,原来,原来啊! 自幽都山一事后,阅历丰富的书神向众神说明了情况,包括白灵的具体身份是万万年以前三界初生的灵物,老祖宗般的存在。 上一世没能觉醒成功,这一世是完全觉醒了。 别说操控万剑阵了,抬抬手就能把天界给灭了。 这把神仙们吓得不轻,生怕白灵因为上一世的事情把他们全给灭杀了,不过好在,幽都山一事过后,他们被痛揍了,除了玄女生死不明外,没有太大的损伤。 总归来说,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但神仙们还是很不安,抓着书神询问,“那这位魔神大人,究竟是敌是友啊?” 书神捋着胡须,意味深长的看着众神,“非敌非友,但你们若是不长眼惹了她,她也能当敌人。不过肯定的是,她和魔尊应当是不对付的。” “可上一世她堕魔,不正是走到了魔尊阵营里了吗?” 书神神秘的笑了笑,不答。 六月飞雪的郦城,似乎与时间一同被冰冷在了当年,冷的刺骨,寒风宛若刀子般刮得人的脸颊生疼。 白灵身穿精贵的狐裘,小脸红润有色泽,唇瓣跟染了水似的娇艳动人,身后跟着两人,墨白和阿玥。 “姐姐,这是哪儿?”墨白看着紧闭的城门,死亡的气息夹杂着寒意从门缝中钻出来,令人感到不适。 白灵拢了拢狐裘,敛眸淡淡的说:“郦城,神弃之城。” 第304章 重回郦城 走在郦城寂静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稀少的可怜,大多都弓着背,行动缓慢,脸上没什么生气。 阿玥被墨白护在怀里,他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不明白为何世上会有这么一个地方,被世界所遗弃的地方。 望着走在前面那清冷孤傲的背影,墨白眼中划过一抹心疼。 姐姐都经历了什么啊! 就在这时,诡异的场面闯入了个格格不入的人,是个小女孩,五六岁大,生的精致可人。 脸上还洋溢着笑,这样的情绪,并不属于死气沉沉的郦城。 女孩正朝着他们跑来,站定在白灵跟前,眨巴着眼望着神色淡漠的白灵,然后哇的一声,感叹道:“姐姐,你好漂亮啊!” 白灵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女孩歪头时,顺势看到了身后的另外两人,不禁眼神一亮,郦城来了好多人呢! 白灵的声音从上头响起,“小半妖,你的阿爹阿娘呢?” 女孩闻言,那天真无邪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冰冷起来,连退了两步,“你是谁?” 这时,女孩身后传来了女子柔弱且温柔的声音,“芸芸。” 凌芸神色一收,便转过身跑向了那白衣女子,嘴里甜甜的喊道:“阿娘!” 走到近前,凌芸不安的扯着女子的裙摆,“阿娘,那边有三个怪人。”随后又指着白灵说道:“她认出了我。” 白灵迎上女子警惕的眼神,勾唇道:“阿雪,好久不见。” 那白衣女子,正是郦城的阿雪。 阿雪,是一只雪妖,只有冬天才会出现,春天来临前,就会消失不见。 不过郦城现如今四季寒冬,阿雪便不会再消失了。 阿雪眼中闪过疑惑的情绪,试探性的问:“你是,唐九?” 阿雪终于想起来了,这张脸,与唐九如出一辙的惊为天人,那隐藏在银面具之下的脸,谁能想到美的让人窒息呢? 当初唐九负伤昏迷时,阿雪便好奇的摘了银面具看了一眼,便看到了真容。 凌云喜欢的女子,真不一般,连她都自惭形秽了。 温暖的室内,暖炉散发着幽香,隔绝着屋外的寒气,典雅朴质。 阿雪已经脱了当年的稚气,变得愈发成熟内敛,只是脸上的笑也变得少了,阿雪抱着怀中的小凌芸,叹息道:“当年宸国军战败,我匆匆带着凌云哥哥躲藏起来,躲在了郦城地下我的老窝里,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他醒来后,无法接受战败的事实,那时候的郦城已经是如今这幅模样了,他发了疯的找你,我得知你是如何死后,没敢告诉他。” “再后来,他整个人就变得消沉下来,一定要在郦城等你回来。我不忍看他如此,就将他冻在了地下,因为我总想着,或许有一天,他就等到了呢。” 阿雪苦笑着,心上人满心满眼的都是别的女子,这样的滋味并不好受,可她不怨什么,她已经有小凌芸了。 阿雪很知足了。 她是只雪妖,却没什么本事,法力也不强,能做的本就少的可怜。 当初救走凌云,已经是尽力了。 白灵品了口茶,染了水雾的眼眸微微一动,开口道:“他等不到的,因为他等的人,早就死了。” 此时的凌云被冰冻在一口冰棺里,周身寒气刺骨,英俊的脸庞上有着寒霜,脸色惨白的不成样,谁又能想到,他的心只是被暂时冻住了,人还是活着的。 只是那脉搏跳动的十分虚弱,感觉随时就要死去。 蓦地,一纤细素白的手放在了冰棺上,温暖的力量化开了寒冰,渐渐的,便看到冰棺里的男子渐渐恢复血色,唇线分明,有了些许常人该有的红晕。 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凌云不适的皱紧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就看到了一名绝色美艳,眼里却透着冷意的女子,凌云明显怔了怔,忘了眨眼。 这双眼睛,好好看,又好眼熟啊...... 这时身侧又传来了阿雪的声音,“凌云哥哥......” 凌云瞬间回神,坐起身子扭身望去,眼中有着茫然不解,“阿雪?” — 一觉醒来,就有了个女儿,凌云不知作何感想。 “爹爹,抱。”小凌芸伸出手,等着凌云抱抱,后者慈爱一笑,还是将其抱了起来。 小凌芸蹭着男人的颈窝,以前都是隔着冰棺看爹爹,现在能亲近亲近,真是太棒了! 白灵意味深长的看着绑着两个小福包的小凌芸,若有所思。 凌云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所以,将军其实早就死在了那场与莫酉的战役里,之后的将军,实则换了个人。” 白灵微微颔首,“不错。” 凌云攥紧了拳头,一时忘了怀中的孩子,力道不禁大了些,小凌芸哼唧了一下,“爹爹,疼。” 凌云这才回神,松开拳头,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对不起。” 言罢,又看向那面色清冷的绝色女子,问:“她......有说过什么吗?” 阿雪在一旁看得难受,便上前将小凌芸暂且抱走,将地方留给两人。 白灵的目光随着小凌芸一同出去,思绪似乎飘回了三千多年前那第九世,道:“她说,要你忘了她,要你好好活着。当时分别匆忙,未曾来得及多言什么。” 所以,唐九便以那位女将军的身份,疏远凌云。 凌云捂着脸,神色痛苦。 他从话语里听出了,她死在莫酉手里,定是极为痛苦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没保护好她?! 想想之后发生的事,他真是罪该万死啊! 白灵神色平淡,望着手里的茶,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凌云的情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她才缓缓开口道:“都已经过去了,物是人非,你该珍惜当下才是。” “珍惜当下?”凌云满脸泪痕,呢喃道。 白灵道:“人,不能总活在过去的。” 闻言,凌云抬眼看着她,“那你呢?你是唐九吧。我记得你的眼睛。” 白灵微微一笑,“唐九已经死了,死在了郦城,当初那些人,都深埋在了郦城地下,只剩你了。” 凌云沉默了,是啊,当年的人,如今只剩他了。 白灵将茶盏轻轻放在了桌上,“唤醒你,不单单是为了说清楚这件事,还有一件颇为重要。” 凌云疑惑道:“是什么?” 第305章 第五颗莲心 白灵道:“你的女儿身体里,存着我的东西,我要拿出来。” 阿雪这时候冲进来了,护犊子似的,“你要做什么?!” 她其实一直站在外边,能将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凌云却要冷静许多,比起冷静,其实看着会有些无情,他与小凌芸虽有着血缘关系,只是并没有什么感情。 因此并没有阿雪这么激动紧张。 他问:“芸儿身体里有你的东西?是什么?” 白灵睨了一眼满脸警惕之色的阿雪,淡淡道:“心,我的心。” 阿雪脸色微变,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芸儿的心是她自己的,和你有何关系?!” 阿雪心如擂鼓,好在已经让芸儿早早跑开了。 她知道,若打起来,她或许不是面前这位红衣女子的对手。 然而恰在这时,墨白一手抱着小凌芸,一手拿着冰糖葫芦,迈步走了进来,像个温柔的知心大哥哥,逗弄着臂弯里的小女孩。 “好吃吗?” 小凌芸露出甜美的笑,点点头,“好吃!” 墨白勾唇妖媚一笑,“很好,那下次哥哥还给你买。” 阿雪蹬蹬退了两步,怎么又回来了? 墨白将冰冷的视线缓缓移到阿雪身上,仿佛在说,你多此一举了。 阿雪忽然扑通一下朝白灵跪了下来,“大人,芸儿是我的一切啊!求求你放了芸儿!芸儿是无辜的!” “要心是吗?”阿雪忽然要扯开胸前的衣襟,“要我的!要我的心如何!” 凌云有些看不下去,将人扶了起来,阿雪就这么无力的倒在凌云怀里绝望的哭泣。 凌云薄唇微抿,冷峻的脸有着些许踌躇,紧张的问:“若是要拿走芸儿的心,芸儿会如何?” 唉。 白灵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又不是要了她的命,你们紧张什么。” 这一听,阿雪愣住了,眼角还噙着泪,扭头看着面色淡然的女子,“真的吗?” 白灵递给墨白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代为解释起来。 “小芸儿是只半妖,妖和凡人本是生不出孩子的,但姐姐的心介入其中,小芸儿才得以降世。而且你应当明白,一般而言,半妖的寿命可活不了三千年,若是没有姐姐的心,她早就死了。” 阿雪一直都心存疑惑,却不知真相如何。 原来芸儿能活这么久,都是因为那个女子? “可是......照这样来说,心被拿走,那我的芸儿该怎么办?真的不会有事吗?” 墨白淡淡一笑:“会,当然会有事。” 两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白灵道:“我拿回心,那小女娃就会变成正常的凡人,可懂?” 阿雪脸色难看,正常的凡人,也就意味着芸儿会正常长大成人,再经历生老病死,因果轮回...... 白灵自然看得出阿雪心里所想,不外乎就是舍不得女儿百年后同夫君一同离去。 “这三千年,也该用够了,记着,我是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我们两不相欠。” 阿雪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她低下头,轻声应道:“明白。” 取走莲心的过程并不痛苦,小凌芸是在沉睡中变为了凡人,当初那么对待玄女,也是故意的,这怎么说也是个可爱的小女娃,白灵自然选择了最温柔的手法。 就连小凌芸醒来,都不会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 其实她一直以来的愿望,就是变成正常人,能感受到花香,能流泪,能和爹爹一样,让爹爹看着他长大。 小凌芸面带笑颜,睡在床榻上,白灵看了一眼,便轻轻放下了帷幔。 第五颗莲心,顺顺利利的回到了体内。 一路走来,都是这么的顺畅,白灵忽然觉得有股不安...... “等等!”才走到门外,身后便响起了凌云的声音。 三人回过身,便看到凌云快步走到近前。 他深深的看着白灵那张脸,鼓足了勇气的问:“你方才说,你有九颗心,散落在世间,都与过往在意的人和事有关,对不对?” 白灵微微敛眸,神色自如将脸偏了过去,微风吹动了她鬓角的碎发,显得那张疏离清冷的脸越发难以触及。 她说:“对。” 凌云忽然笑了,眼里闪着微光,“所以,其实唐九也是在意我的吧?” 白灵闻言,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凌云那张俊颜上,弯唇一笑,“这个,你就要去问唐九了。” 言罢,白灵三人不再停留,而凌云则是站在原地望着三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内,看了许久许久。 墨白侧首看着白灵,“姐姐,那个男人好生奇怪,他看姐姐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故人。” 白灵笑了笑,没说话。 她有着第九世的记忆,记得唐九的感情,唐九对凌云是有好感的,但她的好感更多是羡慕那位女将军能得到凌云赤城热烈的爱意,唐九自认是个脱下金鳞甲就是个破败不堪的人,她愿将一生都奉献给郦城。 做个不留名的小人物,把英雄之名给别人。 唐九是喜欢的凌云的,至于凌云的心,也就凌云知道了。 站在郦城外,阿玥和墨白不解的看向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神色有些茫然的白灵,终是阿玥问出口,“阿灵,我们接下来去哪?” 白灵不许他们再提晴嬅这个名字,便改了口。 至于原因,白灵则是说:“上一世,是最丢脸的一世。” “去哪呢?”白灵重复着这句话,剩下的四颗莲心,一点感应也没有。 是啊,第九世完了之后,她去了哪儿? 白灵微微垂目,手不自觉的攥紧了,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下,白灵道:“我们去梵华苍境。” 两人脸色微变,梵华苍境,是那个男人居住的地方。 抬眼看天,前往梵华苍境,就必定要经过天界。 — “那是......是她!”神仙一看到那熟悉的红衣身影,还有那张扬的九尾白狐,立马撒丫子开溜了。 然而一股力量直接将拉了回来。 天杀的,这女魔头怎么上天界来了! “大人,大人气色不错,诶,这天气也不错!”秃头神仙紧张又讨好的看向面无表情的白灵。 白灵揪着他的衣领,又松开了他,在他忐忑不安的目光下,抬手拍了拍他肩上不存在的灰尘。 幽幽开口,“游奕灵官去哪了?” 神仙闻言松了口气,原来是找人,不是找事。 “游奕灵官日常繁忙,时常见首不见尾的,这......小神也不知啊!” 刚说完,便看到了白灵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杀意,秃头神仙立马跪下求饶,“小神立马去请游奕灵官过来!” 第306章 若非局中人,莫问是与非 游奕灵官姗姗来迟,脸色不甚好看,却还是恭恭敬敬的朝来人行礼,“见过大人。” 白灵道:“带路,梵华苍境。” 游奕灵官却苦笑着摇头,“大人不必去了,帝君不在梵华苍境。” 衣领忽然被人揪住,游奕灵官淡淡的低头看着女子戾气横生的眼眸,丝毫不惧,说道:“莫说我这个小人物,天界无人得知帝君去了哪,但大人容小神多嘴......” 白灵双眸微眯,毫不客气的松开了他。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想从游奕灵官的眼里看出什么,可又害怕看出什么。 游奕灵官抚平衣襟,开始愤怒起来:“帝君从未对不起你什么,他是天神,从不是你一人的,自你出现后,他无数次破例护着你,而你却搅得天下大乱!” “你知道怎么伤害一个人最狠吗?那就是毁了他所珍视的所有东西!你所做的一切,不外如此!你和玄女有什么区别?你真是个恶毒的......” 白影一闪,游奕灵官的脖颈上多出了一只修长危险的手。 墨白沉声道:“闭嘴!” 看着这近在迟早的男人,眼里满是杀意,那一身白衣后,是张牙舞爪的九条狐尾,游奕灵官笑了,越过墨白,眼神凌厉的看向神色看似依旧毫无波澜的白灵。 “帝君是杀了九尾白狐不错,你因为这个怨恨帝君,是因为你压根不知万年前白狐帝君有多恐怖!错的是你,不是帝君!” 该死,真想拧断这个神仙的脖子。 墨白加大了力道,游奕灵官没一会儿就面色铁青了。 “姐姐,你别听他说的。” 白灵那淡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放开他。” “姐姐!” “我让你放开他。” 墨白恶狠狠的瞪了游奕灵官一眼,才将人推开,低声威胁,“再多嘴,爷就把你的嘴撕了。” 游奕灵官反瞪回去,冷笑道:“你以为你能好端端站在这里是因为谁?若不是帝君亲自剖心给你......” 闻言,众人神色大变,而白灵那毫无波澜的脸,总算是有了裂痕,她攥紧了拳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墨白已经愣在了原地,心脏的跳动,让他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墨白艰难的回头望着白灵那难以置信又受伤极了的神色,他又给姐姐带来了麻烦,那个男人是姐姐钟爱的人,他若是因他出了什么事,那他又该怎么面对姐姐? 剖心啊!还能活着吗? 那他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似是看懂他心里的想法,阿玥担忧的看着墨白,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安抚着他不安的心,“夫君,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她自私了一次,没有早早和白灵说,因为她知道一旦说出来,事情可能就会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走。 就比如现在,墨白的内心是很痛苦的。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强大的人,哪怕复活一次,也会觉得他不该存在这个世上。 游奕灵官很是满意这些人的表情,他冷哼一声,“难不成你们以为帝君真的无所不能?能复活一只九尾白狐,本就是一命换一命!” 难怪游奕灵官如此愤怒,白灵喃喃道:“不可能,他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郦城的诅咒还未消失,天罚还未消失,所以他一定还活着。 游奕灵官抱臂幽幽的说道:“大人还是尽快去找找吧,如是幸运,说不定还能见帝君最后一面。” 话落,便看到白灵消失在原地,墨白和阿玥紧跟其后离开了神宫。 游奕灵官面色复杂,有神仙上前拉着他问:“游奕,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帝君真的出事了吗?” 游奕挥袖甩开了他,“不然你以为,为何帝君这些年来都对魔尊不搭不理。” 说罢,留下众人离开了。 小金蟾号外号外:“天下大乱啦,天下大乱啦!” 梵华苍境。 一如几千年前一样安静平和,那一花一草一木,都没什么变化。 白灵站在雅居前,推开了那扇充满故事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幽暗,冷清,孤寂,充斥着人的心。 她忽然定住步子,似乎看到了躺椅上的蓝衣男子,银发三千如瀑,一手搭在扶手上,阖眼轻歇。 似是察觉来人,他缓缓睁开眼,让那张俊美无暇的脸直教人不敢直视。 还是那温柔的呼唤:“嬅嬅,过来。” 一滴热泪低落在地,清晰可闻。 白灵一步步走过去,蹲下,想握住那只手,然而却抓了个空,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跪坐在躺椅旁,埋头低泣。 “我该去哪找你,去哪找你......” 第307章 卑劣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一束光射了进来,带着淡淡的清风。 再是一阵阵脚步声,白灵抹掉脸上的泪,缓缓回头。 当看清来人后,她扶着躺椅站起身,视线一直放在男子身上,蓝衣,银发,金眸。 没有任何变化。 她提起裙摆扑了过去,双手环住了男子的腰身,贴在他的胸膛上,用力地闭紧了眼睛。 男子俯首看着怀中的女子,鸦羽般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头墨发就这么披散在身后,红裙衬的人像是一朵娇艳的花,永世不败。 薄唇微抿,他抬起手,勾起了女子小巧的下巴。 她睁开了眼,墨玉般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恰有一行泪抿进了红唇中,显得愈发娇艳欲滴,妖精般勾人,让人移不开眼,只想沦陷其中。 “嬅嬅。”他用尽了所有的温柔来唤她。 三千年前,她朝他奔赴而来。 三千年后,她亦是如此。 可偏偏...... 墨白和阿玥两人刚好赶到,站在了雅居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不忍去打扰两位有情人。 然而变故就在一瞬间。 只见一把剑穿过了蓝衣男子的身体,鲜红的血染红了温润如玉的男子。 墨白惊愕:“姐姐?!” 他想下意识的上前,却被阿玥拉住了。 “别去,不对劲。”阿玥一手护着小腹,一手拉着墨白的手腕,神情凝重的盯着前方。 白灵的眼里还有着未散尽的水雾,可那眼里的冰冷和无情又是如此的明显,冷的不禁让人疑惑,她是不是没有心。 “为...为什么?”男子的神色很是不解,又很是痛苦,那嘴角的笑怎么看都很勉强。 白灵面色平静,缓缓伸手向前一推,人就扑通倒下了。 她嘲讽的说:“因为你不是他。” 男子悠然长叹:“什么意思?” 白灵一脚踩在男子身上,把剑拔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的男子,随即又蹲下身,把手覆在他脸上。 “吾方啊吾方,你真当我和以前一样蠢啊?” 言罢,她咬着牙,撕开了男子的脸皮。 不远处的两人见状,皆是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他们压根看不出,帝君是他人所变。不论相貌,身形,就连气息都是一模一样! 细思恐极。 吾方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看着她,露出了嗜血笑意,“我还挺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白灵嗤了一声,踩在吾方胸口的脚一用力,就将人踩成了飞烟,“不要脸的狗东西。” 吾方狰狞的笑声响彻了整片梵华苍境,“啊呀呀,我确实卑劣,不过想知道你那师父去哪了吗?来魔域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哦!” 白灵走出雅居,两手交叠,从容不迫。 吾方永远都躲在黑暗中,生出无数双眼睛,瞧着她的表情,想看看她会不会因为那个男人露出别的情绪。 可除了方才的失控外,她又是那种死人脸。 没等到回应,吾方再次出言激她。 “他的时间可不多了,你再不见见,人可就死了呢。你知道的吧,像他那样的神,死后是绝不可能重生哦!” “来魔域,我就告诉你......” 这每一声,都在这蛊惑,也带着显而易见的陷阱,等着白灵失了分寸跳下去。 魔域是魔尊吾方的主场,就算是再强大的神,也不会选择在魔域和吾方开战。 白灵却勾唇道:“好。” 这一声出口,那阴恻恻的感觉才彻底消失。 墨白不能看她就这么去送死,“姐姐,不可啊!那定是陷阱!” 白灵看着墨白一脸着急的模样,露出从容的笑容,“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的阴谋诡计都不足为惧。” 顿了顿,她又移开眼,望着远处,苦笑道:“我找不到他了。” 所以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白灵又道:“此行危险,你们莫要跟去,我顾不上你们。不过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对你们如何。” 现在三界谁人不知,九尾白狐有个强大的靠山,抬手就能灭了天界的靠山。 谁再不长眼的撞上来,只能说是找死了。 莫说白灵实力如何,其实单凭墨白乃是九尾白狐这一亮相,实力就不容小觑。 可凡事总有意外,在白灵离开梵华苍境前去魔域时,就有人找上门了。 “阿玥快到娘亲身边来,那白狐很危险,他会吃了你啊!”一雍容华贵的妇人脸色尽是悲伤的神情,朝着阿玥招手。 此人乃是施巧巧,与施叶琴同为姊妹,是阿玥的亲娘。 第308章 你值得 “娘亲……对不起,我不能过去。”阿玥坚定的站在墨白身旁,咬着唇,握紧了身旁的手。 施巧巧难以置信的看着阿玥,“玥儿啊,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是白狐,你不知道白狐有多危险吗?娘亲都是为了你好啊!” 察觉到身旁男子情绪的波动,阿玥连忙大声说道:“不!墨白不会伤人,更不会伤害我,烛胤帝君已经……” 秦鸣忽然现身,大呵道:“闭嘴!” 阿玥顿时吓得说不出话,良久才断断续续的说:“爹?” 秦鸣怒视着脸色阴沉垂眸不语的墨白道:“白狐,那是狐族永远的罪人,罪不可恕!万死难辞其咎!” 阿玥道:“爹!别这么说,墨白从未害过人!” 秦鸣怒声道:“他还没有害人?那些幽都山的村民如何死,你真当为父不知?!” 阿玥为其辩解,“那是那些人该死,他们都是恶人!” 施巧巧抹着泪,失望的看着阿玥,“玥儿,你太让我们失望了,你怎能和白狐在一起呢?都怪我和你爹太过放任你,放任至今,才犯下如此大错,连识人都不会了!” 阿玥强忍着眼泪,“不是这样的,墨白没有错,你们为什么不能尝试接受他?他也是阿嬅的弟弟啊!” 提到白灵,众人神情一变。 秦鸣沉着脸,“她不配当青丘帝姬,她是罪神!一样是狐族的罪人!” 施巧巧脸色微变,轻轻的扯了扯秦鸣的衣袖,朝他微微摇头。 一直保持沉默的墨白开口了,他缓缓抬起阴骘的双眼,九条骇人的狐尾在身后摆动,气势大开,仅是一眼凌厉的望去,秦鸣就凭空被提了起来。 “说我可以,敢说姐姐半句不是,你找死!” 秦鸣嘴硬道:“难道不是吗?她可有为狐族做过任何贡献?幼时顽劣就罢了,长大还一事无成,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藏了你!堕了魔!简直不配......” 墨白眼中杀意翻涌,可越是怒,越想笑,“很好,你真是惹怒我了!” 秦鸣心神巨震,万年前的九尾白狐帝君他未曾感受过其威力,只听闻近于无敌,没曾想眼前这位九尾少年,实力竟是恐怖如斯,一点也不低于狐季绎! 至少在狐季绎面前,秦鸣还能有几分反抗之力,可现如今,他犹如粘板上的鱼肉! 阿玥瞳孔紧缩,绕到了墨白跟前,那强忍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夫君,不要,那是我爹啊!别杀他!你若杀他,我也不活了!” 墨白心头一颤,低下头时,便看到了阿玥的哀求,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他发过誓,不能让她难过的。 罢了,这老东西,杀了也是白费力气。 于是乎,秦鸣便感觉那周围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像是一根绳子被切断,整个人嘭的一下在坠落地。 施巧巧被吓到了,这九尾白狐给人的感觉不单单是危险,还是阴沉,能对秦鸣动手,那她的玥儿能过得好吗? “玥儿,家中早早已为你和二殿下定了亲事,二殿下钟情于你,哪怕你被囚禁与幽都山,也未曾退婚,之前你们不是很好吗?阿玥跟娘回青丘吧,那里才是你的家啊!” 阿玥怔怔的回头,一滴泪挂在下巴上要滴不滴的模样,“亲事?和狐羽?” 施巧巧连忙点头,似是看到希望了似的,满脸泪痕的笑道:“是啊!那才是你的良人啊,只要玥儿愿意回去,那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人追究了!” 施巧巧朝阿玥伸出手,“回去吧玥儿!” 阿玥的神色渐渐变得冷漠起来,这让施巧巧感到一丝不安。 只见阿玥摸着微隆起的小腹,说道:“秦明玥此生,非墨白不嫁,这腹中之子,亦是白狐之子,爹爹和娘亲容不下墨白,定也容不下白狐之子,容不下我......” 施巧巧这才发现他们一直以来忽视的地方,阿玥穿的衣服宽大,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玥儿,你说什么,你有了?” 就连秦鸣也愣住了,“这......” 阿玥隔着衣服似乎摸到了肚子里的孩子,温柔的说道:“是,我有了。” 顿了顿,在抬眼时,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所以爹娘容孩儿不孝,玥儿是不会回青丘的,从今往后,爹娘便当从未有过玥儿这个孩子吧!” 施巧巧心痛不已,“玥儿定要和爹娘走到这一步吗?那白狐有什么好?” 阿玥扭过头,不愿再看他们,亦不愿解释。 在她看来,墨白的好和坏,都是她毕生所爱,他们不会明白的。 秦鸣又气又怒,“好!好得很!老子就当从未有过你这个闺女!你可别后悔!” 说罢,不顾施巧巧的请求,连带着自家夫人,甩袖离开。 墨白将人搂在怀里,闭上了眼,哑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其实,你可以走的。” 阿玥无力的将整个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我只想让你知道,你值得。” 第309章 甘愿 魔域与以前并无太大分别,暗红的天,望不尽的绝望,肢体怪异的魔族都在远远的盯着缓缓走来的红衣女子。 有胆子大的,凑上前嗅了嗅,嗅完就开溜。 “什么味儿?是人还是神,还是别的什么?” “这......嗅不出来,像是神,又像是魔,但和尊上的味道不同。” “废话,尊上至高无上,这女人怎可能和尊上的味道相同?” 大眼长鼻的矮个魔族撇着那毫无动容的女子,低声道:“既然分辨不清,不如去试探试探,看看是不是来送死的!” 独眼怪眨眨眼,“你去,老子才不去!”那女人能轻易进魔域,实力不容小觑,他才不会那么蠢去送死。 大眼长鼻魔族轻蔑一笑,抬头挺胸的过去,“怂包!” 魔族们退远了,看着他视死如归。 大眼长鼻刚开始迈着大步,可当他走近红衣女后,又有些犯怂,步子迈得犹犹豫豫,“咳咳!你是何人?竟敢擅闯魔族!” 可女子并未搭理他,步子不停的往前走,周身清冷中卷着孤傲。 大眼长鼻瞧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眼看着距离拉远,身后还有同伴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为了不丢脸,又连忙追上去。 “喂!你是聋子吗?听不到老子问你话啊!” 说着,还绕到了女子跟前,边往后退,边蹦起来朝人挥手,企图引起她的注意。 然而那芊芊素手就这么拽住他的长鼻往边上一扔,面色不变的接着走。 大眼长鼻两眼一瞪,又蹦了起来,“呔!奇耻大辱!” 说着,就朝女子冲了过去。 白灵黛眉微蹙,有些不耐,再次抓住了那长鼻,后者发觉自己竟使不上半点魔息,吓得快尿了,就这么被拖拽在地上。 远处的魔族瞧见了,皆是有些不可置信,都远远的跟着白灵。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计较了吧,是小的有眼无珠,嘿嘿!”大眼长鼻干干的笑着,可怎么看,都是苦笑。 白灵冷睨他一眼,“魔尊殿在哪?” 那魔族脸色一僵,“呃...大人是来找尊上的?那魔尊殿在...” 话音未落,便听身后传来男子沙哑诡异的声音,“老朋友来了,有失远迎啊!” 白灵随手将手里的大眼长鼻丢在一边,回身望去,黑袍男子脸带金面具,神色阴骘,周身阴寒,嘴角带笑。 她开门见山的说道:“人在哪?” 吾方双手交叠,笑眯眯的,挥手变出了一桌茶具,“急什么?先同我畅饮一杯,也不迟。” 话音刚落,吾方脸色微变,只见原本十几步远的女子就这么忽然闪现到跟前,气势逼人,“我没有耐心,别让我问第二遍。” 说罢,那茶具凭空碎裂! 吾方沉下了脸,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果决。然后他微微一笑,从容的退了半步。 忽然地动山摇,两人之间的地面迅速开裂,裂缝围着白灵绕了一圈,中间则是无尽深渊。 白灵低头看了一圈,便发现自己仿佛处在一个圆形阵法内,脚底下是一些复杂的纹路,散发着黑暗的幽光,纹路渐渐清晰,只见边缘处有细线从地面钻出来。 宛若身至一个牢笼。 她抬眼看着吾方,“这就是你用来对付我的?” 吾方捋了捋头发,嗜血的笑道:“非也,只是想把你关起来罢了,没别的意思。” 白灵伸手触碰了下黑线,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便缩了回来,她稍稍歪头,看着吾方:“关我?” “与其说关,不如说是收藏,收回你这个完美的艺术品。”吾方展开双臂,眼里既是疯狂,也是欣赏。 白灵疑惑,“完美的艺术品?”她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心,“这都空了一半,谈何完美?” 吾方噗嗤的笑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仰天长笑,这让白灵有些不安,不禁眯了眯眼,打量着吾方。 似是笑累了,吾方长叹一声,缓缓抬起左手...... 白灵瞳孔紧缩,因为她听到了熟悉的银铃声在耳边响起。 她死死的盯着动静传出之处,只见吾方身后升起了更大的牢笼。 金色的牢笼,里面架着一名蓝衣男子,腰间挂着银铃,神圣的衣裳上被鲜血玷污,银发毫无生机的披散着,他无力的垂着头,生死不知。 白灵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男子,缓缓开口:“你...将他如何了?” 第310章 从今往后,我就是魔族至尊! 吾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白灵的表情,似是有些不满意,“如你所见,烛胤帝君,已然是我的手下败将!” 白灵怔怔的说不出话。 “这还多亏了你呐!如果不是你,我又怎能赢得了他?这一代战神,不败的传奇,也该落幕了!” “你不是缺了半颗心吗?想知道在哪吗?”吾方缓缓收了狰狞的笑容,退步打开了金色牢笼,“你的心,在他身体里。” 白灵在看到烛胤出现的那一刻,就感应到了余下的四颗莲心。 他没有融合,只是留在了自己体内。而他原本的心,已经移植到了墨白身上。 吾方攥着男子的下颚,眼神凌厉的射向白灵,蛊惑道:“你想要回你的心吗?圣莲之心一旦全部回归,那就是无敌的存在,你会拥有无上的力量!” 如此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唾手可得,是个人都会心动吧? 谁知只见白灵单手拖着下巴,不怀好意的问:“无上的力量,也是能灭了你的力量。对吧?” 吾方收敛笑容,眯眸望着暗黑牢笼中的女子,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自然。” 顿了顿,又弯唇笑道:“可你要知道,一旦你拿出放在他身体里的心,他就必死无疑了。他不是人,是神,神一旦死亡,就是神形俱灭!” “所以,你想杀我,他也会死!”吾方松开了攥着男子下颚的手,将手掌移到了男子的胸口上,“怎么样?想杀我吗?点个头,我就帮你取心!” 白灵紧盯着他手里的动作,却并未像吾方所想的那般紧张,她转而唤道:“小五,你说过你欠我一条命。” 吾方微微一愣,似是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片刻后,他忽然笑了,“小五的命,早就给你了啊!你忘了吗?弥谰皇城,你刺了我一剑。那个时候的小五,就已经死了啊!” 弥谰皇城,那个假玲珑。 白灵从未对这荒唐的承诺抱有任何希望,她冷笑道:“真够卑劣的。” 吾方脸不红心不跳的站着,“我可从未说过我是什么好人,小人卑劣,不是很正常吗?” “你当我夸你呢?” 吾方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只要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都爱听,哪怕你对我是如此的厌恶,都没关系。” 就在这时,一直魔族从远处被扔了过来,似是察觉到什么,吾方脸色一变,回过头盯着一处,白灵也往了过去。 只见一只九尾白狐嘴里叼着一只死了的魔族缓缓走过来,周围的魔族警惕的盯着他,迫于气势太强,不敢上前。 不但如此,另一方向来的还有一只通体乌黑的黑狼。 “黑境大人!你竟是真的背叛了魔族!”魔族小怪们大惊。 “尊上,黑境身为魔族四君之一,竟与神族同流合污,应当就地格杀!”赶来的魔族三君们恭敬的对吾方说道。 吾方眯着眼看着黑境,“蝼蚁罢了,动手吧!” 黑境来时,就看到了白灵被囚禁在黑笼当中,想要上前营救,却被魔族三君拦住,这些人实力不俗,他寡不敌众。 好在九尾白狐前来相助,一黑一白,在厮杀中不落下风。 吾方像是个看客,一手撑着金笼,摸着下巴看着下属们打斗,旋即又看向从从容的白灵,调侃着说道:“你找的狗狗都挺不错嘛,怎么办,我都有了想挖墙脚的冲动......” 话音未落,一只指甲稍长的手就从身后捅穿了他的心! 魔族三君大惊失色,“尊上!!!” 吾方笑容一僵,缓缓低头,只见那只手又收了回去,身后传来墨白冰冷的声音,“想挖墙脚?爷挖了你的心!” 胸口的血洞炯炯冒血,吾方转过身盯着墨白,居然搞偷袭。 “呵,你以为你杀得了我吗?”言罢,吾方哈哈大笑,压根不将墨白放在眼里。 然而墨白微微勾唇,“我真的杀不了吗?” 吾方闻言,似是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他脸色微变,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正在慢慢扩大。 怎么会这样?! 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惊愕,“这不可能!你不过是只九尾白狐!” 此时,白灵出声了,“小白是九尾白狐不错,可他的身体里,有着和你一样的心。” 吾方猛地回头盯着她,只见白灵全然无视黑色的牢笼,就这么畅通无阻的走了出来,一步步走向他,那眼里的神色,满是无情的杀意。 吾方攥紧了拳头,“你都知道了。” 吾方,正是游离在法则之外的异端,法则内的人,根本杀不死他,莲心不全的白灵也无法做到。 吾方又惊怒道:“这不应该,烛胤怎能可能和我一样!他不是神吗?!” 白灵走到了墨白身边,“他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只是比你早了些。” 这些,还多亏了父神的告知,烛胤真正的来历,只有父神知晓,连烛胤他本人,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人。 白灵等人故意表现出弱势,让吾方自以为稳居上风,从而掉以轻心,他以为,只要白灵莲心未齐,就没人能杀了他。 哪怕墨白突然闪到身后,他也没有第一时间作出反应,还想着嘲讽一番。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失误,足以致命。 吾方脸色狰狞,他是万万想不到事情会走到如此地步,他冲上前,想要抓住她,质问她。却被墨白一掌击飞。 “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想让我死!”吾方趴在地上,抬起头望着白灵,满眼的不甘心。 白灵嗤笑一声,“你哪来的自信我会对一个将我拉入深渊的人手下留情?你所做的种种,都罪该万死。” 吾方垂眸桀桀的笑了,“罪该万死,罪该万死,真是好听呢......能被你恨到如此地步,也是不错。” 渐渐的,吾方的身体变成了一滩血水,血水冒出白烟蒸发,那捋白烟飘向了白灵,绕着她转了一圈。 一个虚无缥缈,最后一丝残存在世间的声音挣扎着在她耳边呢喃,“遇见你,不枉人间走一遭。” 白灵厌恶的挥手,挥散了那最后一丝白烟。 魔族眼看着君王就这么死去,是震惊又惧怕,魔族三君收到了墨白一记冷眼,腿一软的跪了下去。 白灵望着无尽的魔域,“从今往后,我就是魔族至尊。” 第311章 修成正果 神仙们聚在一起讨论着:“魔尊已死,帝君为何还迟迟不归,都多久了?” 这时,小金蟾的声音又在周围响起,“小道消息,小道消息!先到先得,童叟无欺!” 没人响应。 小金蟾转了转眼珠子,又道:“关于帝君八卦,帝君八卦!” “什么?帝君八卦?!我要一份!” “快快快!我也要!” 众神仙争着抢着,生怕慢了一步。 谁知紫极星君从上方飘过,朝底下大喊道:“新魔尊上任,帝君已经是魔尊的裙下臣啦!现已在魔域宴请宾客,准备大婚啦!本星君,先行一步咯!” 神仙们:!!! 小金蟾怒道:“闭嘴闭嘴!你这个臭家伙!” 紫极星君听了,又乘着祥云退了回来,不怀好意的笑道:“差点忘了,那新任魔尊,就是曾经的福神,你们可别去凑热闹,省得丢了脑袋,哈哈哈!!!” 说罢,嗖的一下飞远了,留下小金蟾在原地气急败坏,这得损失多少愿力! 神仙们震惊不已,帝君和魔尊大婚,这也太荒唐了! “等等,在魔域举行大婚,是不是意味着,帝君入赘了?呃......” 随后他们便知,整个天界,大婚只请了几人。 以往阴沉且死气沉沉的魔域,此时热闹非凡,张灯结彩,若不是那暗红的天,都要以为这是人间闹市了。 “咱们大人上位,还拐了个神族帝君回来,这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啊!哈哈哈......”大眼长鼻魔族笑呵呵的说着,颇有一番得意之态。 还是有魔族感到不满,念念叨叨的:“这新魔尊上位,虽说只要求咱不能吃人,可去人间也不能扫荡,一日游啊?难不成还跟凡人下馆子啊?这叫什么事儿!” 大眼长鼻脸色一僵,忽然笑眯眯道:“你若真想干也不是不行,只是招来祸事,可莫要回来。没瞧见吗?上次那个红脸怪不信邪,直接被大人扔到了黑河里,四君们都不敢吭声,你们就不怕死?再说了,人肉本就不好吃,那也不是主食啊!” “至少有了庇护,不像以前一样跟个过街老鼠似的,那些神族还得给大人面子,知足吧!” 魔族们闻言也禁声了,就在这时,有人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啥味儿啊,骚得很!”这长鼻怪嗅着嗅着,就嗅到了一个女妖精身上,抬眼一看,女妖精千娇百媚的点着它的鼻子。 “这位大哥,大庭广众下怎能不穿衣裳呢?来来来,我这儿有好多,选一个?” 长鼻怪被迷得五迷三道,连连点头,扯过一件套在了身上,紧接着,又有不少赤身的魔族上前讨要,询问得知,这也是来参加婚宴的。 这妖精不是别人,正是那成衣店的妖怪。 来参加婚宴的除了人外,妖魔鬼怪,甚至神族都来了。 鬼怪们和神族各为一方阵营,互瞧不顺眼,给中间让出了个大道。 “臭死了臭死了,死远些!”狐羽一脸嫌弃。 “你们这群狐狸才臭!呸呸呸!” 狐羽横眉竖眼,撸起袖子:“哟呵!找打是吧?” 狐佑拽住了他:“得了二哥,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场合,小心被小妹扔出去!” 狐羽冷哼一声,瞪了一眼才收回手。 施叶琴一脸着急,紧张地抓着狐季绎的手,“这魔族大婚,讲究吉时吗?怎么人还没出来呢?” 狐季绎也四下望了望,却看到了游奕灵官等人,几人迎面走过来,互相了声招呼,彬彬有礼,和对面打成一团的魔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施叶琴又担忧道:“闺女整日和这些魔族在一块儿,这怎么行啊!” 狐季绎温柔的拍拍她的手,“放宽心,闺女长大了,她乐意如何便如何。而且这环境也没什么嘛,其乐融融的......呃,就是有些暴力罢了。” 书神拖着长长的白胡子走来,一脸憔悴,游奕灵官见了有些诧异的问:“书神,您这是?” 书神重重的叹了口气,“唉,万志阁的宝贝再也回不来了。” 到这会儿还想着灵图呢! 远处的人群忽然响起一阵骚乱,“来了来了!是不是大人和帝君走来了!” “肃静肃静!” 众人开始屏息凝神,谁知来的竟不是白灵,是墨白和阿玥! 众人大惊,“这,这怎么一回事?” 眼看着阿玥一身华贵的嫁衣,以及墨白一身俊朗的新郎装束,两人执手而来,这倒让众人疑惑了。 游奕灵官忽然收到传讯,皱了皱眉,随即便窘迫的轻咳一声,站出来说道:“那个,魔神大人她将魔尊之位让给了九尾白狐,这既是婚宴也是继位礼,诸位不必感到惊慌,照例进行即刻,大人和帝君安好。” 施叶琴脸色微变,“可...不是要成婚吗?人怎么不来?” 游奕灵官耳根子红了红,想到了传讯中的若隐若现的娇喘后,正了正神色,故作镇定道:“大人和帝君,先行洞房了。” 众人:!!! 百年后,魔域。 阿玥牵着一个精致的女娃娃走来,看着一名红衣女子躺在软塌上窝在男子怀里,美人娇艳,男子俊美,身后一颗盛开的桃花树,好似画中景。 “姑姑!姑姑!”女娃娃蹦跳着走上前。 烛胤微微咪眸,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薄唇上,作出了禁声的动作。 小女娃一愣,这才发现白灵正阖眼歇息,立马捂上了嘴。 然而白灵在有人靠近时,就已经醒了过来,缓缓睁开眼睛,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温柔道:“怎么了?小月牙。” 阿玥先是朝烛胤行了个礼,才代为说道:“来了个黑和尚,说是要见见你。” 白灵愣了片刻,才想起阿玥口中的黑和尚指的是何人,赤赫雪山的向秋元太子。 她正要起身,烛胤便轻轻按住她,眉眼里尽是化不开的宠溺,“阿灵好好躺着,我去。”说罢,还啄了她一口。 阿玥别开脸,还捂住了小月牙的眼睛,简直没眼看。然而小月牙透着指缝就看见了,笑嘻嘻的。 白灵微微一笑,听话的没再动,“好,我等你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烛胤再回来时,还带着向秋元一块来了。 向秋元脸色温和,“好久不见。” 白灵由着烛胤扶起身,靠在了他身上,“秋元太子,好久不见。” 向秋元道:“我在赤赫雪山等了你许久,看你迟迟不来,便亲自上门叨扰了。” 白灵心有疑惑,顿时想起当初确实答应过向秋元会去赤赫雪山一趟,之后事情太多,便忘了。只是这向秋元怎的如此执着,莫不是有什么事? 白灵警惕的问:“秋元太子可是有何要事?”若是要是,也不会等了三千多年吧。 向秋元微笑着点头,眼神一直放在白灵那小腹上,白灵眼中划过一抹危险之意,将手护在了小腹上,这里边,是她和烛胤的至宝。 向秋元移开眼,道:“不知你可否记得,我曾说过,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找我帮忙。” 这难道不是客气话吗? 白灵心下思虑,并未开口,只是那股隐藏在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 第312章 大结局 烛胤递给阿玥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便带着小月牙离开了。 向秋元叹了口气,道:“我说我能帮你,可你不信我,亦或是从未想起我,所以只能我自己来了。” 白灵眼下,确实有一个难题,大难题。 但她还是说道:“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说你要帮我,定是有所图谋,对吧?” 向秋元欣赏的看着白灵,“不错,你是个聪明人。” “多谢夸奖。”有所图谋,白灵便松了口气,又道:“可我眼下遇到的难事,你不一定能帮得上。” 赤赫雪山在三界中一直很神秘,神秘到灵图都少有记载,向秋元的身世更是一个谜,他的来历像是烛胤和吾方那种外界来的人。 但白灵能明确的感知,向秋元并非此类人。 岂料向秋元很是自信的说道:“我能帮,只要你信我,我就能帮得上。” 白灵闻言开始认真的看着向秋元,看他神色不似作假,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她抬眼忧心的看着身旁的男子。 烛胤抚摸着女子肌肤细腻的面颊,温柔且肯定的说:“阿灵,可以信他。” 白灵面色凝重,将手覆上了他的手背,转眼看想黑和尚,“我和夫君同为一体,不可分割,莲心若是从他体内拿出,他必死无疑......” 可若是不拿,莲心不齐,待几百年后,就会如曾经那个智者所言,天道崩塌,三界灭绝。 这一问题,困扰了白灵太久。 向秋元打了个响指,“不难不难,我有办法,两全其美。” 白灵噌的一下站起来,“你认真的?!” 向秋元看她心中对自己仍旧不是很信任,便将目光放在了身后的蓝衣男子身上。烛胤将人搂在怀里,“阿灵,别激动,莫要动了胎气。他有办法,我们可以信任他。” 白灵舒了几口气,才将波动的心绪稳定下来。 她重新坐了回去,目光锐利,不明觉厉,道:“坐下喝喝茶,说说你的条件。” “茶就不喝了,不对胃口。”向秋元双手合十,“我的条件很简单。” 顿了顿,他再次盯着白灵的小腹,“我要你的孩子......” 话刚说出口,一股极强悍的力量就朝向秋元袭去,白灵气势大开,危险的怒视向秋元。 他竟敢把主意打到她孩子头上! 谁知向秋元竟能和全盛时期的白灵相抗衡且不落下风,这让白灵惊了又惊,这人绝不简单,竟隐藏的如此之深! 向秋元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两股力量相碰撞,都没让他的衣角乱上分毫,一如来时那般优雅从容。 白灵狠厉道:“你想死!” 向秋元无奈道:“我并无恶意。” 白灵可听不进,“你还敢说!” 烛胤眸色微沉,微微抬手,将一股力量介入到其中,便化开了两人的针锋相对,旋即又好声好气的安抚白灵。 “阿灵,他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也只有他能帮我们,相信我,好吗?” 白灵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眼里满是挣扎和纠结,良久,她终于松口,“好,我信你。可他要告诉我一切。” 赤赫雪山上,站着一排排身穿白色僧服的和尚,唯独向秋元那黑色的皮肤在众人当中尤其显眼。 山神祭祀,钟鸣敲响,雪鹰盘旋在上空,浓郁的乌云中央仅有一道光,照耀在祭祀台上。 和尚们嘴里念叨着咒语,大雪纷飞,落在了白灵红色的披风上,她神情严肃的盯着祭祀台上的两人。 祭祀进行了七七四十九天,没有一刻停歇。 在最后一天,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声落下,祭祀大功告成。 “是个男娃娃!男娃娃!”当地女人用方言兴奋的说道。 白灵虚弱的躺在床上,眯着眼看着女人怀里的精致可人的婴儿,婴儿也在看着她。视线有些模糊,然后进来了一人,她知道,那是向秋元。 向秋元接过了孩子,白灵忽然激动起来,半坐起身。“黑和尚!” 向秋元温柔的抱着孩子,他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抬眼看着白灵,道:“烛胤帝君还在昏迷中,不日就能醒来,放心,一切顺利。” 言罢,他伸出手,手心里是莹莹微光在缠绕着飞舞,微光看到白灵,便有牵引似的飘向她,进入了她的体内。 向秋元道:“这是余下的四颗莲心,全部归还与你。” 白灵额角有着虚汗,却又不得不克制着将要昏迷过去的感觉紧盯着向秋元,“孩子......” 向秋元温和的说道:“赤赫雪山是三界最后一道防线,守护着混沌界,单凭我的力量,难以支撑下去,这个孩子自降生就肩负着使命,从今往后,他轻易不得离开赤赫雪山,我会照顾好他的。” 混沌界,正是吾方和烛胤的出生地,独立于三界之外的世界,一旦封印彻底被破坏,混沌界的人就会涌进三界。 一群无需遵守世界法则的人出现在三界,那无异于是个灾难,待到那时,就算是白灵这个守护神,也难以抵挡! “不能...当和尚!”白灵最后艰难的说出口。 向秋元一愣,随即便笑道,“答应你便是。” 得到向秋元的承诺,白灵这才困倦的昏迷过去,融合着九颗莲心。 两人的孩子取名为白熠。 时间慢慢过去,白灵和烛胤时不时会回一趟赤赫雪山,成了大家伙都羡慕的神仙眷侣。 这一天,两人照常来了赤赫雪山,与之同行的还有长大成人的小月牙。 小月牙一到雪山,就急着去找白熠,终于在和尚堆里看到了一个留着长发且样貌俊美的少年,小月牙热情招呼道:“白熠!” 白熠正和向秋元说这话,闻言便回过头,眼里有些惊慌,求救似的看向向秋元。 向秋元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那女子心悦你,多好的事啊,怕什么。” 白灵和烛胤两人也从远处携手走来,白熠一看,眼神亮了起来,“娘亲,爹爹!”说着,就要跑过去扑到白灵怀里。 可还没靠近呢,就被一根手指头抵在额头,再也不能前进。 白熠抬起头幽怨的瞪着烛胤,“爹!” 烛胤毫不相让,“臭小子,都多大了还找娘。” 白熠不满的撇撇嘴,说的好像幼时就给他亲近娘亲似的,哪有这样当爹的,连儿子都防! 白灵笑吟吟的,看着已经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白熠,很是欣慰。 小月牙羞涩的唤了声:“白熠~” 白熠顿时觉得毛骨悚然,浑身一僵,干干的笑道:“呵呵,月牙姐姐......” 小月牙两眼一瞪,上前两步,道:“谁是你姐姐,干嘛这么生分!” 白熠咽了咽口水,同时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身后的向秋元,“师父?” 向秋元将手搭在白熠的肩膀上,眉眼温润,刚毅的脸上露出笑容,“阿熠,你不是有话要对你爹娘说吗?” 白熠神情一凛,有些犹豫起来,小心的看着白灵和烛胤。 白灵走上前弹了弹白熠的额头,“阿熠有什么是不敢和爹娘说的?” 白熠抿了抿唇,像是做了个极为重大的决定,随即才开口道:“我想当和尚!”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除了向秋元外,都愣住了。 白灵眯了眯眼,“你说什么?当和尚!” 白熠有些惧怕脾气暴躁的白灵,便躲到了向秋元身后,露出一个脑袋,“娘亲,我是真的想当和尚!” 白灵反倒是盯着向秋元,仿佛在问,是不是他洗脑的白熠。 向秋元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白熠坚定的说:“与师父无关,是我自己的主意!” 还是烛胤走上前搂住了白灵的肩,安抚道:“好了阿灵,这是阿熠的选择,和尚也没什么不好的。” 良久,白灵妥协似的叹了口气,“罢了,你爱咋咋地吧,当了和尚,限制就很多了。” 小月牙忽然反应过来,神情激动的说:“不行!白熠不能当和尚!要是当和尚,我还怎么......” 险些将后半段的话说出口,小月牙忙捂住了嘴。 白熠更激动,“我就要当!” 小月牙一愣,然后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白灵眨了眨眼,“这......” 白熠有些不自然道:“那个,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向秋元望了眼白熠离去的背影,也跟着走了。白灵有些郁闷的站在原地,嘀咕道:“要绝后了啊......” 一旁的男人忽然俯身贴近她的耳朵呼气,“怎么会呢,再造就是。” 白灵脸色一红,半推半就的,“佛家圣地,别说这种话。” 烛胤低低一笑,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亲昵的蹭着女子的额头,“当初在凡间圣河放河灯,阿灵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吗?本天神,可是个勤政的好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