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逍遥录》 第1章 少不更事 初春时节,秦淮河畔许家庄张灯结彩,正是许家家主许广昌60岁大寿之日。河边柳树吐翠,细雨纷纷之中,宛如一团团淡绿的烟雾。各种春花烂漫,和柳条相映成趣,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杜牧的千古名诗《江南春》: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庄内大厅之中,一二十来岁青年正在舞剑,他容貌俊秀,长剑一撩一刺,尽显名家风范。他此时反手一剑削去,同时左掌在地上一拍,借力在空中连翻了数个筋斗,众人只见数道剑花闪过,青年已飘然落于数丈之外。 “好!这一招’回峰剑’孝儿你终于练成了。”旁边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喝彩到。堂上主位上坐着的老人点了点头,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这老人正是许家庄家主许广昌,中年人是其子许齐贵,而青年人正是他的孙子许思孝。 许广昌站起身来,笑着对许思孝说道:“孝儿这几年进步不小,终于把我们许家的洛水剑法入门了。”许思孝擦了擦汗,笑着回答道:“爷爷,我们家传的洛水剑法虽然威力无穷,但是真难修炼。我辛辛苦苦练了五年,也才刚刚入门而已。”许广昌笑道:“那当然,既然你已入门,我今天就告诉你,我们许家洛水剑法的由来,你要好心记忆。” “是!”许思孝抱拳答道。 许广昌抬起头,望向天空,陷入了片刻的沉思,“谈到我们许家的洛水剑法,就不得不提一个人-崆峒派的长老袁浩。 百余年前袁浩祖师因败于少林达摩院延悔法师后,下大决心,遍游名山大川,师从自然,以求武学突破,最终于16年后体悟易经中“坎”字精益:人生在世,哪有不经历艰难险阻就能有所大成?在各种坎坷中历练出来的坚强刚毅才是最有价值的,正如坎卦所言: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于是袁浩祖师创立了不同于天下其他内功心法的绝世武学–《水元功》。世间武学,往往都在指引人们如何破除人体内各种阻碍,打通窍穴,从而提升内功修为。而袁浩祖师认为,既然艰难险阻避无可避,又何须去避?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先在体内各个穴道构建阻碍,如同拦河修堤一般,而之后一举破除自己修建的阻碍,此后内息如决堤之水,奔涌不止,自然大大扩宽修炼者体内的经脉。 若别种内功修炼出来的内劲如同小溪流一般,需靠大量时间修炼积累才能扩宽,那么水元功修炼出来的内劲就如同大江大河一般,气势磅礴,奔流不息。虽然水为柔,但水元功修炼大成后的内力却是刚柔并济,似江河一般无穷无尽。袁浩祖师也借此纵横武林数载,罕逢敌手,成为当时的六合至尊之一。崆峒派也一度成为能和少林武当比肩的顶尖大派。而我们许家的第一代家主就是袁浩祖师旗下二十位亲传弟子之一。” “天了,这么大的来头!”许思孝惊讶道,“我也知我们许家是崆峒派的旁支,但为何如今的崆峒派,势力却远远不如少林,武当等大派,就连新崛起的梅剑山庄似乎也颇为不如?” “唉…”许广昌叹了一口气,“袁浩祖师创立了水元功之后,一时意气风发,只身一人挑战各大门派的一流好手。当时的魔教教主,六合至尊之一的薛穆华也在数百招后不敌袁浩祖师而落败,失去了六合至尊的位子。此后,袁浩祖师忙于挑战各方英杰,疏于教导,他的二十位弟子没有一位得到水元功的真传,最多是以水元功为引子,提点了崆峒派已有的武学。我们许家家主就有幸得袁浩祖师提点了洛水剑法,并初步了解了水元功背后的道理。我们许家今天靠洛水剑法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靠的就是当年袁浩祖师的点拨。 只可惜那个魔教教主薛穆华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不要脸皮,联合云南七仙教,率领魔教八护法,半路拦截袁浩祖师。袁浩祖师中了无色无味的剧毒七仙散,虽然他内功深厚,一时扛住剧毒,但还是不敌薛穆华和八护法的围攻,虽然拼死杀了四个护法,重伤了薛穆华,却也死在四川青城山。但薛穆华等人也没有在袁浩祖师尸身上搜到水元功的法诀,从此水元功成为绝响。但我许家家主等了解袁浩祖师性子的弟子们,都认为狂傲但谨慎的袁浩祖师一定在某处留下了水元功的传承。师兄弟们互相猜疑,乃至内斗,最终很多反出了崆峒派,我们许家庄也就由此而来。” 许广昌顿了顿,略微皱了皱眉头,以低沉的声音告诫道:“孝儿,你秉性善良,没经历过欺骗挫折,不过你要记住,再厉害的武学,也比不上人心的狡诈和各种手段的阴毒。” 许齐贵也点了点头,“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呀。今天爷爷提到的水元功的由来乃我许家和崆峒派不传之秘,切记不可告知他人!” “孩儿定当铭记于心!”许思孝严肃地答道,紧接着,他换了一副讨好的嘴脸,“今天爷爷大寿,我的礼物还差一些没有准备好,爷爷爹爹,既然剑已经练完,我就和阿龙阿虎一起出庄置办置办。” “去吧去吧,”许广昌笑着挥挥手,目送许思孝出了厅门。 “哎,孝儿什么都好,就是对武学兴趣不大,他今年二十有四,剑法内功都还只是学到了皮毛。”许其贵摇了摇头,叹道。 “也罢,习武只是让他有自保之力。他能衣食无忧,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许广昌说道,“对了,崆峒派新任掌门彭畅即将到达江南,齐贵,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妥当,爹,这次彭畅率领崆峒六十多位弟子,奔赴大江南北,难道就是在找寻《水元功》的下落?” “彭畅此人,心思深沉。听说他这次派出的弟子,每五人一组,同吃同住,寸步不离,如此安排,恐怕也是起到互相监视的作用,定是为了寻找某种贵重之物,如此大的阵仗,多半就是那《水元功》。”许广昌回答道。 “爹,那彭畅与儿同岁,却是崆峒近五十年来不世出的奇才。崆峒龟息功,修炼大成者,可在水下闭气数日,而数月前,彭畅居然利用龟息功在水下闭气七日有余,足见其内功造诣精深,儿自忖远远不是其对手。万一,他为了《水元功》要对我们许家庄不利,如之奈何?” “唉,我们许家庄始终是崆峒派一分支,对方是崆峒派掌门,礼数必须尽到,更何况彭畅武学精深,恐怕老夫也不是其对手。人在屋檐下,能忍则忍吧。”许广昌摇了摇头。 “少爷,您准备的六十八块玉石拼成的寿字图,还差最后一块点睛之笔。听说镇江府,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玉石,我们三人快马赶到镇江,一来一回也正好赶得上太老爷的寿宴。”阿龙提议道。阿龙阿虎是许家庄的家丁,从小陪许思孝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深知许思孝乃一孝子。 “好,今天是爷爷六十大寿,我们赶快行动,切不可误了寿宴。”于是三人策马,向南京城外奔去。一路上,许多百姓纷纷问好,许家庄位于南京城内,向来惩强除恶,仗义疏财,深得当地百姓爱戴,许思孝自己也好打抱不平,并常常以此为傲:“阿龙阿虎,古人云,心存善念,天必佑之。今日我许家富庶一方,乃气运使然;而气运之提升,与我们平日善念善行息息相关,切不可忘了!” “呵呵,少爷又开始掉书包了。”阿虎心里暗笑,表面上却假作诚恳地点了点头。 “你这小子,瞧你眼角上抬,定是心中讥笑。我现在先不罚你,等从镇江回来再好好收拾你。”许思孝佯怒道。 “哈哈,少爷息怒,少爷息怒啊!”三人一边调笑,一边快马加鞭朝镇江飞驰而去。 三人行了约模一个时辰,刚出南京地界,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刀剑碰撞之声,夹杂着树木坠地声,男女呼喝声,响成一片,并渐渐向北方远去。许思孝心道:“难道是贼人打劫?我今日刚刚洛水剑法有成,正好拿这些贼人练手!”想到这里,他抽出长剑,双腿一夹马腹,“走,瞧瞧去!”。阿龙阿虎陪许思孝打抱不平惯了,丝毫不以为意,他们相视一笑,也跟着向北方策马而去。 数分钟后,三人赶到拼斗之地,只见四人正在捉对厮杀,其中两人身着崆峒派服饰,另外两人,身着黑衣,衣服上绣着火焰形状图形。许思孝却并不识得该服饰。只见其中一名崆峒弟子,已被削去一臂,虽仍有鲜血渗出,但显然已经用点穴手法止血过了。他在对方数次抢攻之下摇摇欲坠,已是生死存于一线。 而另一位崆峒弟子是个女的,她头发凌乱,脸上颈上也有数道血横,虽未受重伤,但明显不是对方对手。“师姐快走,让掌门来诛杀这些魔教妖孽!”话音刚落,说话的崆峒男子就被对方一刀从左肩砍至右腰,鲜血喷涌而出。许思孝三人平时都是小打小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阿虎更是手一软,长剑都掉在地上。 “三个蠢货!”,刚刚诛杀一人的黑衣人嗤笑道,说完他纵身一跃,已然出现在三人面前,他双腿在地上一蹬,跃上半空,仅一刀,就在许思孝等人反应过来之前斩断阿虎头颅。鲜血狂喷,溅了许思孝一身。闻着刺鼻的血腥味,许思孝浑身颤抖,但数年来的苦练起到了作用,他下意识反手一剑削去,左掌在马鞍上一拍,正是刚刚练成他最熟悉的那招“回峰剑”。 黑衣人一惊,举刀防守,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金属声。许思孝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虎口发麻。而黑衣人,也咦了一声,“洛水剑法!”他惊道,说完,三组飞镖已分别打向许思孝上,中,下三路。慌乱中,许思孝的剑花挡住两处飞镖,却被一只打中小腹,顿时只觉得头晕目眩,忍不住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嘿嘿,中了我的夺命锥,你小子也就剩半个时辰好活。”说完,他反手一刀劈开已经懵了的阿龙的头颅,跳上马背,和另一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朝着逃跑中的崆峒女弟子追了上去。 十来分钟后,许思孝醒了过来,他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口渴难耐。幸好许广昌把许家护身宝贝金丝软甲穿在许思孝的身上。这套软由玄金丝线与天山冰蚕丝缝制而成,刀枪不入,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不能卸力。黑人内功深厚,他的毒锥虽然没有割破许思孝的皮肤,却也打得他昏迷了好一会儿。这时许思孝站起身来,马儿已然不知去向,望着阿龙阿虎的尸身,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片刻之后,他略微恢复理智,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即离开此地,否则黑衣人诛杀了崆峒派的女弟子返回,自己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就又丢了。当务之急是先返回许家庄,让祖父父亲彻查此事为阿龙阿虎报仇。于是许思孝拖着疲惫的身躯向南京方向走去,十几步后,他停了下来,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小跑了起来。他心道:“这两个贼人既然认出了我的洛水剑法,必然知道我来自南京许家,等他们回到此地,发现我人已不在,必往南京方向追去。他们轻功卓绝,又很有可能牵了我们的马匹,我一定在半路上就被他们截杀。当务之急,是先找一个地方藏身,避过风头,再返回南京,让爷爷和爹爹为阿龙阿虎报仇。“ 半个时辰后,许思孝发现一处山涧,他喝了几口水,在附近发现一个小洞穴,正好容他一人,他钻进洞穴,用杂草掩盖洞口。刚刚做完这些,虽然并未收到重创,但毕竟还是有了内伤,许思孝顿时觉得疲惫难耐,不久便昏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数位年轻男子的对话声吵醒。 “三师兄,八师弟,这一次掌门煞费苦心,历经数载研读了袁浩祖师的所有的遗作,终于发现了袁浩祖师留下的暗号,于是派遣我们六十名崆峒弟子,兵分十二路,开赴袁浩祖师云游天下时停留过的十二处地点。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这一路,依靠暗号,终于在原本希望不大的江西找到了《水元功》原本。我们师兄妹五人,一路小心谨慎,来江南与掌门会合,却不知为何,让魔教贼子知晓了此事。他们围追堵截,如今,我们师兄弟三人,竟已身中剧毒,命不过旦夕,师妹师弟恐怕也凶多吉少。可惜,三师兄身上的《水元功》不久之后就会落入魔教贼子手中,从此江湖再无宁日。“说到这,那青年男子剧烈咳嗽起来,想是受伤不轻。他缓了缓,继续说到:“枉我王梓骁励志一生铲除奸佞,救济苍生,如今却惨死在这山涧,变成一具无人知晓的荒骨。” “六师弟切勿…过于悲伤”,一个更加粗壮的声音说到,他边说边喘着粗气,显然是三个人中受伤最重的一个,“但愿…但愿…师妹她能够化险为夷。八师弟,你受伤最轻,中毒,中毒也最浅。”说着,他掏出怀中一个一个油布包裹,颤颤巍巍地递给了最年轻的男子,“一旦有机会,八师弟,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东西…交到掌门手中。如果实在不行,师弟就把它…把它焚毁了吧,绝不能落入魔教手中。” “师兄,这么大的责任,我又如何担当得起?”说到这儿,那最年轻的八师弟声音中已带有哭腔。 “谁!?”最开头说话的那位六师弟突然喝道,原来这时许思孝动了一下腿,发出的声音被他听到了。 “他们三人是崆峒派的弟子,也算得上是半个同门师兄弟,想必不会害我。”想到这里许思孝爬出洞口,站起身来,抱拳说道,“拜见各位崆峒派师兄,我是许思孝,南京许家后人。本欲帮助你们的师妹师弟,却远不是魔教贼子的对手,侥幸逃过性命,藏身于此。” “你,你说什么?师弟师妹,他们已经…”话音未落,年纪最长的三师兄已然气绝。 “阁下说自己是许家后人,可否试炼几招许家的洛水剑法?”六师兄王梓骁望向许思孝,但手已然放在剑柄上。 许思孝见状点了点头,演练了几招洛水剑法。 “唉“,六师兄王梓骁叹了口气,“阁下既然是许家后人,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同门师兄弟,不瞒阁下,我三人均已身中剧毒,我已命不久矣,但我八师弟,中毒尚浅。可否恳请许少侠带他回南京治疗,并等待我们掌门的到来?”说到这儿,他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脸色也愈发苍白。 看到这个场景,最年幼的少年已然泪流满面,“六哥,六哥,三师兄已去,你不要也离我而去啊!” “生死有命,三师兄刚才教训得是,八弟不用介怀。”,他拍了拍八师弟的肩膀,“将此生死大事交托于少侠,梓骁问心有愧。”,说到这儿,他突然向着许思孝跪了下来。“万万使不得!”,许思孝立即冲过去搀扶,谁知那人却倒地不起。许思孝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又摸了摸脉搏,已无心跳。他转身对年幼的老八说到,“你两位师兄已然仙去,你我二人赶快离开此处,绕路回南京吧。”那八师弟已然慌了神,他边哭边把油布包裹放入怀中,”一切听凭师兄做主!” 老八名叫魏梓源,他当时只被毒镖擦破了点皮,中毒不深,服下师门的解毒丹药,一时也还压得住。但两人都是年轻不经事的主,一路上提心吊胆,草木皆兵,原本三个时辰路程,他们东躲西藏,硬是花了七八个时辰才走回南京,所幸的是一路上再也没遇到圣火魔教的人。 “少爷!少爷回来啦!“听到家丁的通报,许广昌,和许齐贵等人立马冲出许家庄,许广昌更是一把抱起爱孙,冲进庄内,以内力为他治疗。而一旁的许齐贵也以内力为一旁的魏梓源驱毒。 片刻后,见爱孙伤势已无大碍,许广昌松了一口气,“你这臭小子,还知道回来!“话音未落,许思孝立马从床上跳起,跪在许广昌面前说道,”孙儿不孝,让爷爷,爹爹和娘亲担心了“,说到这儿,眼眶中已含着泪水,”阿龙,阿虎他们…” “不是你的错!”许广昌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深知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见你数个时辰未归,因此推断你必然遭遇变故。于是我和你父亲带着庄内高手出庄搜寻,却发现了阿龙和阿虎的尸体…唉…” “你爷爷震怒,不久之后,我们发现了魔教妖人,你爷爷也亲自出手斩杀了他们,尸体也已经拖回我们许家庄。”许齐贵说到。 “那我们许家庄,岂不是会受到魔教攻击?”许思孝已成惊弓之鸟,生怕亲人们因此受到牵连。 “别担心孩子,各大门派和魔教互相制衡,而且崆峒派掌门彭畅也已在身在江南,魔教绝不会为了几名弟子,挑起正邪大战。”许广昌安慰道。 正在这时,家丁却飞奔而来,“老爷,老爷,崆峒派掌门彭畅拜庄!” 许广昌和许齐贵互相对视了一眼,许广昌说道:“好,我们都去前厅迎客。” 许思孝身体已无大碍,他跟着祖父父亲来到前厅,只见二十余人徐徐走来,当前一人,剑眉星目,面若冠玉,长髯一尺,步伐轻盈,飘飘然如神仙一般,正是崆峒派掌门彭畅。许思孝顿生好感,“真不愧为一派掌门!” “许庄主,彭某率门人仓促前来拜会,还望海涵。”彭畅抱拳作揖道。 “哈哈,彭掌门客气了!难得彭掌门屈尊,敝庄蓬荜生辉啊!”二人寒暄尚未结束,一旁的魏梓源却再也按捺不住,他冲到彭畅等人身前,跪了下来,“师傅,掌门”,他对着彭畅和他身边一位中年女子说道,“三师兄,六师兄,还有梓藤师姐和梓鹏师兄,均已死在魔教妖人手里,望掌门能为他们报仇啊!”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停顿了下,只见他缓缓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递给彭畅,“所幸有许公子相助这本水元功并未落入魔教手中。” 彭畅先是眼中怒气一闪,进而脸颊微微泛红。他伸手接过油布包裹,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衣袖在微微颤抖,对这么一个大高手而言,显然他的内心已经澎湃不已了。 他看了一眼许广昌等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当众打开了油布包裹。只见里面除了几张银票,赫然就只有一本崆峒派的天山掌法,又哪有什么水元功? 第2章 天地不仁 见到油布内的天山掌法,彭畅眼中寒光一闪,接着他打开书籍,从第一页开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夹页,也确定是天山掌法无疑,。于是彭畅把书放入怀中,向魏梓源问道:“梓源,你确定这就是你们找到的水元功?” 魏梓源满头大汗,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是。我们…我们借助掌门破解的暗号,沿着袁浩祖师的故居走了约两里路,在一个不起眼的山洞的地下室找到了水元功,可…可…可绝不是这本天山掌法。” “那么书呢?把你们从找到书到现在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一遍。”彭畅听后,心中暗恨。当年袁浩醉心于黄河,在黄河入海的山东待得最久,也是在此悟透了坎卦的真谛并创建了水元功。彭畅估计水元功有很大可能留在山东,于是亲自带上派中高手奔赴山东,却不想世事难料,袁浩把水元功留在了江西。 “我们找到书的时候,一致决定把书放在三师兄怀里。“魏梓源说道,“一开始几天我们寸步不离,中途几位师兄师姐偶尔离开,但是按照掌门吩咐,每时每刻都有人陪在三师兄身边。”他顿了顿,“后来…后来,不知为何,魔教安徽分部知道我们怀有重宝,一路追杀我们。我们不得已逃入安徽,同时飞鸽传书掌门和师傅于江苏南京相会。进入江苏境内,我们商量由梓藤师姐和梓鹏师兄一队,我们师兄弟三人一队,分头逃亡。不久之后,我们三人遇到伏击,虽杀了几人,但敌人武功既强,人数又多,三师兄和六师兄纷纷中了敌人的毒镖,特别是三师兄为了…为了保护我中了敌人一掌,被震断了几根肋骨,伤势最重。”说到这魏梓源又禁不住流下泪来。 “那油布包又怎么会在你手里?”彭畅问道,也看了看许家几人。 许家数人见彭畅毫不客气,当着众人的面审问起魏梓源,心中均有不满,但对方武功既高,又是崆峒掌门,却也不好发作。 “在六师兄的全力保护下,我们暂时冲出了包围,逃到一处山涧。三师兄和六师兄均已油灯枯竭,希望我能把书交还给掌门,如若不行就把书烧掉,绝不能落入魔教手中。” “哼!交给我?”彭畅冷哼一声,“那么书呢?” “掌门,掌门,我真的,真的没有动过!”魏梓源听出彭畅已对自己有所怀疑,慌张了起来,“当时,当时许公子也在场!” “不错。我也在躲避魔教追杀,后遇到他们三位。三,六两位师兄先后仙去,我和这位梓源兄一路寸步不离,一边躲避魔教追杀,一边逃回了南京。中途梓源兄从未取出过油布包裹。” “那你们又是如何逃过魔教追杀?”彭畅向着许思孝问道。 “老夫见孙儿久不归来,便外出寻找,中途遇到魔教贼人,老夫出手,斩杀了两人。”许广昌抱拳答道。 “不错,不错。”彭畅对着许广昌笑了笑,突然,他身影飘然而过,一掌拍向许思孝,许思孝顿时觉得一股大风涌来,让他几乎窒息,他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彭畅已然来到他的身边,一手已经搭在他左手的内关穴,只需内力一吐,自己定然丧命。而许思孝身上的手绢,银票等物也被这一掌的掌风带出,散落一地。 “放开我儿!”许齐贵见状惊呼道,奈何彭畅动作太快,又是突如其来,他虽然离许思孝最近,却也来不及救援。 “彭掌门,想不到你堂堂一派之主,竟然偷袭一个晚辈!”许广昌更加老辣沉稳,他缓缓的说道。 “哼,偷袭?”彭畅冷哼了一声,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神情,话音刚落,他放开许思孝,以崆峒派最基础的天山掌法,左右两掌分别击向许广昌和许齐贵父子二人。 许齐贵回掌相迎,两掌刚刚一碰,便觉得一股大力如排山倒海般地冲将过来,他心知不妙,连忙右掌拍在左掌之上,以两掌之力来接彭畅这一招天山掌法。即使如此,他还是砰砰连退数步,双手发麻,头脑中一片眩晕,“哇”的一口鲜血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 而许广昌毕竟年岁更长,内功更加精纯,他闷哼了一声,连退三步,停了下来。许广昌心中大惊:“这彭畅左右双掌,以一敌二,尚且一退一伤,若一对一,我恐怕连三十招也接不下来。看来这彭畅的武学比传说中的更加精深。” “彭掌门,你到之前,思孝这孩子刚刚和魏公子一起回到许家庄。若非阁下提及,我们均不知魏公子身怀水元功功法。我们许家对于水元功毫无觊觎之心,天地可鉴!而我孙儿刚才已被彭掌门搜身,并未怀有任何武功秘籍。”许广昌缓了一口气,对彭畅说到。 “哼,别说这些冠冕堂皇之言。当初若非为了水元功,你家先祖又何必叛出崆峒派?”彭畅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魏梓源,继续说道:“梓源自幼在崆峒山长大,淳朴善良,我相信他绝不至于骗我。那么在我刚才询问之前,知道水元功在梓源手中且还活着的,就只有令公子一人。要么是他趁着梓源中毒,心神恍惚之际,偷偷换取了他的布包,要么就是回到你们许家庄后,你们其中一人借疗伤之名,偷偷换取了水元功。念在份属同门之谊,许庄主,你还是交出水元功吧。即使我今日不出手,凭各位的武功,短期之内也绝保不住这本水元功。我相信不出二十日魔教必血洗许家庄,夺走秘籍。” 短短数十个时辰,便历经数次变故的许思孝,现在看到父亲受伤,也慌了神,“爷爷爹爹,我绝对,绝对没有偷换魏兄身上的水元功啊!你们要相信我!” 许广昌一把拉过许思孝。他当然清楚他孙儿的为人。许思孝从小没有经历多少挫折,心高气傲,最是崇拜江湖义气,以锄强扶弱为荣。他虽然聪明,却并不真心喜欢习武,因此,武功平平。即使他知道魏梓源怀揣的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功绝学,以他的骄傲,也绝不会有半分动心。 “彭掌门,既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们祖孙三人在此地不动,彭掌门大可派人搜许家庄,看看有没有水元功,如此可好?”许广昌说道。 “哼,许广昌,休要费吾之时!”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许齐贵的夫人,许思孝的生母赵夫人已然身首异处,鲜血喷涌而出,房梁上,地面上,四处一片鲜红。 “速速把水元功交出来,否则我就从你许广昌的儿子开始,一个一个地在你面前杀了。” “死贼子!”许齐贵大喝一声,拔剑冲了上去。而许广昌也一把推开已经懵了的许思孝,也抽出长剑,一招“黄棠剑”和儿子一起联手攻去。 许家屹立江湖数十年不倒,其原因就在于洛水剑法。洛水古称雒水,相传上古伏羲常活动于洛河一带,某日一匹龙马从黄河浮出,背负“河图”;又一只神龟从洛河浮出,背负“洛书”。伏羲依此“图”和“书”,画作八卦,就是后来《周易》一书的来源。两百余年前,崆峒派的数位长老,耗费十余年苦功,以易经为根基,创出了共六十四招剑法的洛水剑法,每一招对应于易经中的一卦,而每一招又有六种不同的变化,对应于每一卦中的六爻。借助洛水剑法,两人,四人,八人…最多六十四人可形成剑阵。该剑法自创出后,崆峒派弟子就借此在江湖上创下偌大声名。然而易经内涵何许磅礴,几位崆峒长老却野心过大,想让这套剑法囊括整套易经,最终弄巧成拙,使得这套剑法过于纷繁芜杂,遇上真正的绝世高手,显得破绽过多。袁浩创出水元功后仔细反思过这套剑法的漏洞,他借助水元功坎卦的道理为其加以修正,使得这套剑法阴阳之中更偏阴,韧性更足,破绽更少。虽未达至真正的阴阳调和,却已算得上第一流的剑法。 见父亲主守,许齐贵便放开手脚主攻,一招“战龙剑”向彭畅斩去。这招“战龙剑”来自于坤卦的最后一爻,”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虽然属阴爻,但已然由阴转阳,极为刚强。而许广昌的“黄棠剑”却出自坤卦的“黄棠元吉”。古人认为大地之颜色为黄,是和所有别的颜色都可以匹配的色彩,黄棠元吉因此意味着一个人可以和所有人默契地配合。事实上,坤卦谈的就是“地道”,地势坤,厚德载物,大地的道就是支持,扶持的道,而当这个道集大成之日就是黄棠元吉之时。因此袁浩将这一招作为洛水剑阵的起手式,无论同伴如何出招,敌人如何应对,都可以由这招“黄棠剑”演化出和同伴配合的剑招。 彭畅自然是练过洛水剑法的,却也知道许家的洛水剑法和崆峒派内留存的已颇为不同。他见许齐贵虽气势十足,大开大阖,然而后劲不够,不足为虑,但一旁的许广昌却蓄势待发,只觉得无论如何招架许齐贵的剑招,许广昌的反扑必让人难以应对。 “先试他一试”,彭畅心道,他身子微侧,避开剑锋,同时挥剑斩向许齐贵的手掌,速度极快。眼见许齐贵手掌就要被削断,许广昌却以攻为守,化“黄棠剑”为“战龙剑”斩向彭畅,彭畅若不挥剑自救,必被斩断头颅。彭畅内力精深,反应迅速,他身子一蹲,右足一点,飘然退开。经过这一招的试探,彭畅心中已了然,如若许齐贵没有受伤,那么数十招之内,自己占不了上风,需在百招以后才有机会获胜。现在许齐贵已然受伤,二人配合虽然精妙,却也无法持久,不足为患。“看来这修改过后的洛水剑法果然精妙。我先杀了许齐贵,然后利用许广昌的孙子逼他交出水元功和洛水剑法。”彭畅心中打定主意,向着许齐贵连下杀手。 就在三人拼斗之时,已经反应过来的许思孝扑在母亲身旁嚎啕大哭。他自幼顺风顺水,突遭遇如此巨大变故,理性已失,母亲从小到大对自己的呵护备至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顿时只觉得全天下都在和自己作对,悲伤,后悔,愤怒,诸多情绪接踵而至,一时之间,许思孝只想撞死在堂前,这样娘亲黄泉路上也不会孤单。忽然间,愤怒的情绪占据了上风,“不,不,我还不能死,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四周一片嘈杂,别的崆峒派弟子见到掌门出手,也控制住许家剩余的人,并开始搜索起许家庄来。魏梓源心中虽有疑虑,觉得无论是许思孝还是许广昌等人都不是趁火打劫之辈,但自己确实没有动过油布包,掌门的推理他也找不出任何破绽,因此只好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而许家三人中,最为冷静的就是历经过风雨的许广昌:“彭畅武功太高,加上齐贵已经负伤,我们支持不了多久。这厮怀疑上我们并无大错,但上来就杀了罗儿,看来是打定主意杀人灭口,不让外人知道他彭畅得到了水元功,否则他武功虽高,却也未必保得住这本绝世武学。但灭了许家庄这么大的事情,毕竟纸保不住火,我估计他多半会对外声称我许家庄和魔教联手诛杀崆峒弟子,这样他就有了灭庄的借口,也可趁机嫁祸给魔教,让人以为魔教得到了水元功。唉,想不到我许广昌纵横一世,晚年却遭此变故。无论如何,我都要为许家留后,必须要保下孝儿,而唯一的办法,就是承认拿了水元功,假意告知孝儿水元功的下落,然后自尽于他们面前。这样,他们投鼠忌器,便不敢轻易取孝儿性命。只要孝儿能骗他们到武当少林等大派附近寻找,便有机会求救,也就有了一线生机。” 就在许广昌思虑之时,许齐贵已真气不足,出剑初时还有力道,很快便已是强弩之末。高手过招本在一线之间,彭畅哪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剑荡开许齐贵的剑,并趁势一剑划破其咽喉。 “唉!”许广昌哀叹了一身,跳开彭畅,回到许思孝身旁。“彭畅小儿,你想得不错。水元功的确是老夫我掉的包,你来许家庄之前,我已派忠诚之人将原来的油布包送到我许家的一处秘地,你即便把许家庄掘地三尺也是找不到的。” 彭畅听后冷哼了一声,心中却是大定。之前他虽然高度怀疑许家,但心中仍有顾虑。现在既然许广昌亲口承认,这件事情总算有了确切的结论。 “彭畅小儿,你武功虽高,却阻止不了我自杀,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谁也得不到水元功!”许广昌说道。 “你想如何?”彭畅收起长剑,望向许广昌。 “我现在有几句话和我孙儿说。嘿嘿,你可别轻举妄动,即使你点了我的穴道,以我的内力,也可自断经脉而亡。”许广昌说完,不再看彭畅,而是扶起了许思孝,说道:“孝儿,爷爷无能,没能保护好你爹和阿罗,让你突然失去双亲,悲痛欲绝。” “不怪爷爷,不怪爷爷,是孙儿我自作主张,救了一白眼狼。”说完,许思孝狠狠地瞪了彭畅和魏梓源一眼。 魏梓源张口想辩解些什么,但转念一想,“他之前恐怕也不知道他爷爷的所作所为吧“,便不再言语。 “孝儿,你自幼顺风顺水,鲜有磨难。但爷爷今天希望你记住,一个人真正的厉害之处不是他现在武功有多高,而是他的韧性有多强,这样的人,才能最终有一天站在江湖的顶端。爷爷希望你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至少,你要为你的爹娘报仇!”许广昌慈爱地看着许思孝,铿锵有力地说道。 “数百年来,每隔十年,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一批人就会汇集蓬莱阁,比武论英雄。而武功最高的几位,便被称为六合至尊。这个彭畅小儿,这么急着找水元功,恐怕就是为了在六年后的蓬莱阁和天下英雄一较。” 听到这,彭畅冷哼了一声,但却并没有反驳。 “我有幸和其中一位有过些许交集,了解到他的生平。那就是生死门的门主刀魔孟啸天。”说到这儿许广昌停顿了一下,接着又旁若无人地对着许思孝说道:“孟啸天崛起于微末,他少年时武学低微,却因一时义愤,用毒杀死了当时武林中一流门派点苍派掌门之子。因此他被点苍派追杀,并由此开始了二十余年的逃亡生涯。孟啸天从点苍派掌门之子身上找到了内功心法以及点苍派绝学之一的破魔刀法。虽然武学天分极高,且善于钻研总结,但孟啸天还是在日日夜夜的追杀中失去了亲人,好友,甚至是相依为命的爱人。虽然痛苦万分,但孟啸天从未放弃,这就是我给你说的韧性!最终,除了把破魔刀法融会贯通以外,更在一次一次与点苍弟子生死厮杀中找到了这套刀法的多处破绽。借此他也悟到了上乘武学的精益,自创了生死刀法。四十岁时孟啸天武功大成,独自一人杀上云南大理苍山,从此以后江湖再无点苍派。今天名动天下,号称‘不会武功者不杀,年逾古稀者不杀,六合至尊不杀,其余天下人皆可杀之’的生死门就是他之后一手创立的。” “爷爷…”听到这,许思孝一时语塞,他似乎明白了许广昌是在留下遗愿,但潜意识里却在抗拒。 “孝儿,过来。”许广昌伸手抚摸着许思孝的头,他对着许思孝耳边轻轻说道,“水元功就在嵩山许家密地之中…”话音刚落,许广昌便瘫软了下去,许思孝连忙扶住,却见许广昌已然七孔流血,他大口地喘了几口气,随着视线渐渐模糊,他气若游丝地说道,“孝儿,记得活下去,活下去…” 许思孝虽然少不更事,却也十分聪明,否则也不会在逃脱魔教追杀时,往南京相反的方向逃亡。他立即理解了许广昌的用意,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许家在嵩山有什么密地,爷爷这么说实际是说给彭畅听的。彭畅内功精湛,许广昌的耳语虽然小声,恐怕也还是被他听了去。可见爷爷根本没有掉包过水元功,而是心知许家今日必然不幸,只想留住自己这个孙子的性命而已。 “阿虎阿龙,娘,爹,爷爷,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亏我还给阿虎吹嘘什么‘心存善念,天必佑之’。儒家的什么仁义都是狗屁,我许家一心向善,却落得如此下场,还是老子道德经中说得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爷爷,我会活下去的,会给你和爹娘,阿龙阿虎他们报仇的…” 第3章 厚积薄发 许思孝怒视着彭畅和崆峒派的弟子们,“我要冷静,冷静!想一想怎么样才能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我才有报仇的机会,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他情绪虽然不稳定,但头脑已经开始飞快运转,“首先,无论他们怎么刁难,我必须一口咬定不知道什么许家密地。虚虚实实,这有这样,彭畅老儿才会对爷爷临终前所说的话坚信不疑。” “小子,你们许家勾结魔教,谋夺我们崆峒派绝学。念在你事先毫不知情,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带我们去取水元功,我就饶你性命,”彭畅说道。 “痴心妄想,不要说我们许家根本就没有谋夺什么水元功,即使有,我又怎么可能把其交给你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彭畅老儿,我劝你最好一剑杀了我,否则我今后必找你报仇!”许思孝厉声喝道。 “哈哈哈哈!”彭畅大笑道,“你居然还敢威胁本座?”说完,剑柄一伸,敲在许思孝大腿的伏兔穴上。许思孝双腿顿时失去知觉,跪倒在地。而此时,彭畅反手一指,点在他左肩的肩井穴上,许思孝顿觉全身酸麻,且每隔几个呼吸,全身就传来如同千针扎身般的疼痛。看着许思孝紧皱的眉头,彭畅说到,“小子,我有数十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思孝瞪了一眼彭畅,忽然,他猛的张口往自己舌头上咬去。彭畅反应迅速,一掌先把他的下颌骨打脱臼,接着反手点在他的风池穴上,许思孝立即昏厥倒地。 “这小子性格刚烈,来硬的似乎不行,如今之计,只能欲擒故纵了。”想到这儿,他看了眼魏梓源。“梓辛,梓源,你二人负责看管这小子。既然他想耗,我们就陪他耗。不要折磨于他,但切记不可让他轻生。其余弟子,三人一组好好搜索许家庄。这次许家和魔教联手夺取了水元功,如今局势对我等正派十分不利。我们顺路前往少林告知此事并商量对策。”彭畅吩咐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思孝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无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马车之中,旁边坐着两人,紧紧的盯着自己,其中一人正是魏梓源。“看来我赌对了,彭畅不仅救了我的性命,而且现在必然认为我性格刚强,因此在我带他到所谓的许家秘地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加害折磨于我。这样,我就可以留着我这有用之躯,将来练成上乘武功,为爷爷,父母,阿龙阿虎他们报仇。” 这时魏梓源见到许思孝醒来,递给他一壶水,“徐公子,喝点水吧。” 许思孝冷哼一声,“我怎知水中是否下毒?” “唉…”魏梓源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许公子并未参与谋夺水元功之事,你今日…今日被囚禁,也实非我所愿。”说完,先喝了两口水,然后把水壶再一次递给许思孝。 许思孝这才放心,他颤颤巍巍的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水然后问道:“我睡了多久,我们这是去哪里?“ “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我们现在正在朝少林寺出发,掌门需要和少林方丈商讨对付魔教一事。”魏梓源回答道。 “看来爷爷所料未错,彭畅老儿一定听到了爷爷遗言。他特意朝嵩山而去,无非是想早日夺得水元功。那么他又将怎样让我给他带路呢?”许思孝进入了沉思。 就这样一路无事,彭畅也没有叫人折磨许思孝,十余日之后,众人已经进入河南境内。这天夜里,众人围坐在一大树之下休息,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炮响,一个“崆”字的烟火在天上爆开,在空中停留了一会,缓缓消散开来,正是崆峒派的联络火箭。这边一位崆峒弟子也掏出一个火箭,发上天去。不多时,只见五六人飞奔而来,当先一位大约二十七八岁年级,长相英俊,正是彭畅的大弟子高梓轩。 “拜见掌门!”几人向彭畅见礼道。“轩儿,你们这一趟去陕西,事情办得如何?”彭畅格外欣赏自己这一位徒弟,他武学资质甚高,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 “师傅,我们一行先去袁浩祖师在陕西渭水附近的居所,没有找到水元功的下落。飞鸽传书告知师傅后,我便带领几位师弟师妹去华山帮师傅给何掌门祝寿。”高梓轩答道。 “师傅,师傅,幸亏我们去得早,否则还错过一桩大事。”旁边一位年级较小的弟子抢着说道。高梓轩也不生气,反而退了开去,就连彭畅也微笑着看向这名弟子。 “你这’方吵闹’,大师兄还没有说完,你就开始插话。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旁边一位女弟子瞪了他一眼,斥道。这三人均是彭畅弟子,抢话的叫做方梓烙,因性格开朗喜爱说话,被取了“方吵闹”的绰号。而这位女弟子名叫吴梓慧,正是彭畅三名弟子中最小的一位。彭畅门下并无子嗣,他也因此把这几位弟子视同己出。 “小师妹,师傅和大师兄都没有说我,你倒越俎代庖,管起你师兄我来。不知道是我吵闹还是你吵闹。”二人关系看来甚好,互相打趣道。 一向不苟言笑的彭畅也露出一丝微笑,他摸了摸胡须,说道:“你们别吵了,烙儿,你口齿最清楚,你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是,师傅。”说完还转过头去对吴梓慧做了一个鬼脸。“我们这次到华山派帮师傅送贺礼,倒也还顺利。我们不敢误事,寿宴前两天就赶到了华山。何掌门也亲自在大堂接见了我们几个,并托我们向师傅您老人家问好。” 彭畅点了点头,示意方梓烙继续说。 “第二日,我们师兄妹几个闲来没事,就打算游览一下这五岳之中最险峻的华山。我们刚刚走到练武场,就看到数十名华山弟子正在操练剑法。当今天下,论剑术最高的除了武当派和梅剑山庄,恐怕就是这华山派了。我们几个顿起好奇,也想看一看华山派名震天下的犁沟剑阵到底如何厉害法。” “哼,恐怕只有你一个人好奇心起吧,别连累我和师兄。”吴梓慧斥道。 “我就不信小师妹你不想看。那天边看边拍手的是谁?”方梓烙回道。 “偷看别派武学乃是武林大忌!幸亏何掌门不与你们几个小辈计较。”彭畅说道。 “师傅,他们华山剑法的心决才是关键,剑招而已,看看也学不会,不打紧的。”方梓烙笑道, “别废话,接下来呢?”彭畅也不生气,笑着问道。 “师傅,我们几个可听话了。其实就看了一会,我们就不敢多看,往山门走去。谁知还未到山门就听见乒乒乓乓的兵器相交的声音。我们大吃一惊,这可是华山派,何掌门也和师傅一样,是最接近六合至尊的武林大高手了,还有谁敢在这儿放肆?却见一女子,手持长剑,正在追杀华山派的两位长老。” “追杀?”彭畅吃了一惊,旁边的弟子也传来一阵哗然。 “是的,师傅,追杀。那两位长老我虽然不认识,却绝对是华山派的一流高手了。他们分别使用华山派最上乘的落雁剑法和朝阳剑法,向这女子攻去,我们虽然离得远,但出剑时发出的“呲呲声”清晰可闻,想必二人内力鼓荡,已全力以赴。我武学低微,大师兄本事比我高多了,大师兄我没说错吧?”说完向高梓轩问去。 “小烙说得没错。其中一位是华山派的’苍茫剑侠‘苍前辈,另一位我也不认得。苍前辈用的正是他最拿手的落雁剑法。”高梓轩回答道。 “是呀,那招剑法可厉害的紧。这位苍前辈出招之时,四面八方剑气荡漾,换作是我,这一招下来,恐怕全身上下被戳出十几个窟窿!”方梓烙感叹道,似乎心有余悸。 “不错,这一招“咫尺摘星”正是落雁剑法中极为厉害的一招,落雁峰是华山最高峰,也是五岳最高峰。夜游落雁峰顶,会觉得天近咫尺,星斗可摘,这一招就以此命名。即便是为师,也只能避其锋芒。那位女子是如何应对这一招的?”彭畅问道。 “也不觉那女子出招多么快,只见她歪歪扭扭一剑刺出,漫天剑气顿时消散,这位苍前辈顿时手忙脚乱,急忙挥剑格挡,若不是一旁的另外一位长老出招支援,这位苍长老即使不败,也必十分难看。” “什么?她没躲,而是直接破了这剑法?”彭畅大为惊讶,忍不住站起身来。 “是呀,无论华山两位长老出招如何绚丽,这位女子只是一剑刺出,二人就不得不回剑防守。两人也自知不是敌手,边打边退,那位女子似乎也没下杀手,于是三人打一阵,跑一阵,向着华山练武场飞奔而去。而我们几个当然不会错过这场好戏,也跟了过去。” “这女子多大年纪?来自何门何派?”,彭畅问道。 “我只知道她年纪不大,长相极美,比小师妹漂亮多了,我第一眼见她之时,还以为是仙子下凡呢。”方梓烙一边回答,一边看了一眼吴梓慧。 “哼”吴梓慧瞪了他一眼,却也并没有反驳,看来她也认为,此女子容貌出众,飘然若仙。 “师傅,弟子事后调查得知此女子乃梅剑山庄新晋长老厉薇。”高梓轩说道。 “梅剑山庄,梅剑山庄,难道又有一人练成混沌功?”彭畅喃喃自语道。 “混沌功,那是什么?”方梓烙询问道,一旁的吴梓慧也露出好奇之色,而高梓轩却没什么情绪波动,似乎早已知晓。 “唉,你们两个年纪尚幼,本不是时候得知这些武林辛秘。”彭畅慈爱地看了看这两个弟子,“嗯,年纪不大,年纪不大!从今以后,你们所有人见到此人,必避其锋芒,不可与之争锋!”他运起内劲,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在场每一位耳中。“为师这就给你们说一说这梅剑山庄的由来。 “避其锋芒?第一次见到这彭畅服软。”许思孝也提起了兴趣,侧耳倾听。 “梅剑山庄,如今已是武林数一数二的大派,丝毫不逊色于少林武当这两个’泰山北斗’了。你们可知实际上梅剑山庄才建立不过二十余年?”彭畅说完,一部分弟子点了点头,而另一部分却露出惊讶之色。 “梅剑山庄有今日之成就,靠的就是梅若尘前辈。梅前辈,六合至尊之一,乃敦厚老实之人。我师尊飘渺道人与之交好,因此我对其生平还颇为熟悉。他少年时居住于伏牛山脉,乃一放牛娃。一日,邪派高手“无常老人”被武当派高手联手追杀,逃入伏牛山,遇到梅前辈。心地善良的梅前辈把无常老人藏在自己家的地窖之中,无论武当派的人如何询问,利诱,都坚持没有看到过无常老人,因此救下无常老人一条命。事实上,无常老人之前杀死一名华山派长老,从其手上获得一本前朝高手所写的“混沌功”,因此被各派高手追杀。无常老人感谢梅前辈的救命之恩,从此以后就住在伏牛山,把一身武功倾囊相授,并把混沌功交托给了梅前辈。”说到这里彭畅停了停,陷入了片刻的沉思。 “创出这套功法的高手,天资聪慧,据梅前辈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别人的武学强调专精,而他却是来者不拒,研习各家各派的武学。头五年,他的武功确实不如专精的同辈,而十年之后,就可以和他们打成平手,二十年之后,江湖上几乎无人能望其项背。事实上,随着他参阅修炼的武学越来越多,他逐渐发现各种武学背后总有些共性,而越是厉害的武学,这种共性越明显。正如他在“混沌功”开篇中所述:“天下武学无穷无尽,庸人被此表象所迷,以武学变化多端为傲。殊不知武学之精髓却正是这万端变化之中那不变之道。”他把他发现的“不变之道”称为“混沌五式”。修炼混沌功之人,以此五式为基础,一步一步剖析各种武学,就可以把其化为己用,并且青出于蓝,因为这五式起到“去伪存真”之效–原来招式中的种种薄弱之处被一一被弥补。因此,混沌功是没有尽头的,一个人学的武功越多越杂,他的混沌功就越厉害。这其中的道理,正是梅前辈十四年前在蓬莱阁夺取六合至尊时和天下高手讨论武学时所述。当时为师还是少年,跟在你们祖师身边,有幸得听这一席话。”彭畅缓缓说道。 “事实上,梅前辈不是第一个修炼混沌功的。当年混沌功秘籍出世,引来武林一阵腥风血雨地争夺,辗转于数派数人之手,其中不乏天资聪慧的武学奇才,然而数百年来无一人真正练成,甚至数位武学精深之人因此而走火入魔。此混沌功秘籍虽然描述了混沌五式,但却玄之又玄,绕口难懂,篇幅不短但却没有一个具体使用这五式化其他武学为己用的例子。一般人修行其数载,往往发现仍难以寸进,于是纷纷放弃,尽管如此,这本秘籍名头仍然甚大。”彭畅想了想,补充道。 “师傅,我们道家经典《道德经》中提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里的一,徒儿理解为混沌,二为阴阳,既然这套功法敢叫做’混沌’,却怎么有五式,而不是一式?”高梓轩问到。 彭畅听后,露出十分欣慰的表情。“好孩子,好孩子。为师当时在一旁听到这段论述后,也向梅前辈请教同样的问题。梅前辈和师尊听后都十分高兴,梅前辈解释道那混沌功的创作者晚年书写混沌功之时,发现自己的混沌五式虽然威力奇大,但并不完善,似乎可以化为四式,似乎又可以更加简化,最后他勉勉强强写出了混沌五式的秘籍,但却遗留诸多问题,自己也最终走火入魔而死。这一点,是梅前辈很多年后在那位高人弟子的记录中发现的。” “那师傅,这位梅前辈又是如何练成这连创作者都走火入魔的功夫呢?”方梓烙问道。 “你这孩子,也很不错!”对方梓烙的这个问题,彭畅十分满意。“我师尊和梅前辈乃生死之交,他也问过梅前辈同样的问题。梅前辈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然。根据师尊的推断,梅前辈练成混沌功恰就在于他的‘不清楚’。梅前辈心思单纯,对人真诚。闯荡江湖以来,虽然也没少被骗,但他从来不以为意,继续诚心对人。渐渐地,他结交了一批好友,并经常和他们切磋,交换武学,师尊就是其中之一。梅前辈的武学悟性,平心而论,其实不高,别人一遍就学会的招式心法,他往往需要练习三遍,五遍。但他对武学甚微痴迷,锲而不舍,用他的话说就是“我觉得练习五遍十遍没什么辛苦的呀,我觉得很舒服。”就这样,十余年后,所有人都摸不着边际的混沌五式渐渐地发挥了作用,寻寻常常的招式,在梅前辈手上使出来,顿时显得潇洒大方,刚柔并济,虽然和原本的招式略有不同,却把那一招背后的精益发挥得淋漓尽致。师尊估计,天资聪慧之人,如果拿出大毅力,一点点体会这五式往往会陷入绝境,而恰好是梅前辈,他修行之时,对修成混沌功没有任何期待,也从未想过要借此称为武学大师,正是这种无“成心”帮助他炼成了混沌五式。不过知易行难,天下间又有几人练武没有目的?即使是为师我,嘿嘿…”彭畅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来这位女高手也练成了混沌功?”吴梓慧不甘示弱,也问道 “我一开始也这样猜测,不过应该不对。混沌功讲究厚积薄发,梅前辈三十五岁后开始钟情于剑,和他的几位至交好友一起创立了梅剑山庄。这几位生死好友都和他一起研习过混沌功,但只有梅前辈一人练成。其中一位好友还因此走火入魔而死。梅前辈因此十分悲痛,并引此为戒,凡梅剑山庄弟子,必须熟练掌握四十种基本剑法,三十种基本掌法拳法,并且内功大成,才能开始参悟十余种一流剑法和掌法,在此之后才可以参悟混沌功,以期和梅前辈一样做到厚积薄发。即便是梅前辈自己,也于五十一岁才成为六合至尊。这女子年纪轻轻,就算天赋异禀,也绝不可能学完这么多武学,有机会修炼混沌功的。可…”彭畅也陷入了沉思。 “师傅所料不错!这女子后来和何掌门交手数百招,不分胜负。最终两人进入大堂议事,后续的事情我们也不清楚。但徒儿来河南和师傅会和的这一路上,也在联系好友和蓬莱阁,调查这名女子的诸多事迹,正如师傅所料,她根本没学过混沌功,但武功之高已仅次于六合至尊了。”高梓轩说道。 第4章 屡败屡战 “唉,大师兄真是惜字如金,这女子与何掌门那么精彩的数百招对决,在大师兄那儿居然就这样一笔带过?”方梓烙说道。 高梓轩笑了笑,没有回话。方梓烙接着说道:“刚刚说到这厉薇长老追杀华山二位长老而去。我们几个当然不可能错过,于是紧跟这三人重新回到了练武场。当时在场的华山弟子见两位长老被人追杀,不由分说,立马摆出了我们翘手以盼的犁沟剑阵,围了上去。我当时心想,乖乖不得了,这华山派打算以多欺人少!” “哼,就你瞎操心。”吴子慧瞪了他一眼,“我看这厉长老那云淡风轻的样子,恐怕也没真正把这犁沟剑阵看在眼里。” “小师妹这话倒没说错。只听这厉长老平淡地说道,‘你们华山派授徒不严看来不是一天两天了。不问青红皂白就想以多取胜?本姑娘今天就来试试这华山派的犁沟剑阵,看看有没有江湖上传闻的那般厉害。’”方梓烙模仿着厉薇的语气说道。 “哼,你这‘方吵闹’,别人姑娘家的话你倒是记的一清二楚嘛。”吴子慧说道。 “那当然,且不说这位长老美若天仙,就算她是丑八怪,说出这么有气势的话也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了。师妹你说说,当今武林,又有几人敢对四五十位华山弟子结成的犁沟剑阵说这话?又哪有记不住之理?”说到这方梓烙转头对彭畅说道,“师父,当时何掌门脸色就垮了,他大喝一声’都住手!’,并向华山两位长老问道,’究竟何事?’师父你猜,那位厉长老是怎么说的?” 彭畅摇了摇头,示意不知。方梓烙接着说道:“她反问道,’你说住手就住手?’!师父,你说嚣张不嚣张!”说到这,方梓烙满脸崇拜之色。“只见话音刚落,这位厉长老就抽剑向何掌门攻去,我见那一剑歪歪斜斜的,似乎也并不是梅剑山庄的剑法。” “不错,小烙说的对,这位厉长老的武功路数千变万化,越看越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有些招数似乎是梅剑山庄的招数,但却又不完全相像;而另一些招数,我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高梓轩附和道。 “哦?那这样,你们几个,何掌门的招式应该认得出来一些吧?烙儿告诉告诉我招式的名称,我模仿何掌门出招,轩儿来模仿这位厉长老的应对方式。”彭畅说道。 “徒儿只能尽力而为。”高梓轩回答道。彭畅点了点头。 “是,师父。”方梓烙见师父要演练武功,也立即正色,“我还记得,何掌门的第一招,是朝阳剑法的起手式’苍松迎客’。” “看来何掌门对这位后起之秀也不想无缘无故地太过得罪啊。”彭畅微笑道,同时拔出长剑,使出了华山剑法这第一招苍松迎客,虽非完全一致,却也有了七八分韵味。华山派和崆峒派历来交好,门下弟子经常切磋,因此对对方的剑法也颇为了解。苍松迎客一招乃是华山派朝阳剑法的起手式,以守代攻,既不失礼数,却也是蓄势待发的妙招-朝阳剑法的后续三十五招中的任意一招均能以这一招苍松迎客为引。 高梓轩见状,还了一招以梅会友,这正是梅剑山庄与别派比武时常用的起手式,“看来这厉薇也不是一个咄咄逼人之人。”彭畅心道。 “灵迹露爪!”方梓烙说道。位于华山朝阳峰的崖壁上有天然石纹形成的一巨型掌印,相传巨灵神开山导河于此,这一招也由此而得名,是朝阳剑法中极为厉害的一招。彭畅听后,将这一招使出,只见剑气如手掌一般,指向高梓轩五处要害,令人左顾右盼,措手不及。彭畅只是试验剑招,未尽全力,否则剑气荡漾之下,一般人只能以轻功退却来躲避,连还招都困难。 高梓轩却并未退避,他头部微侧,避开一道剑气,长剑却向彭畅的颈部刺去,发出细微的“嗤嗤”声,显然内功已然不弱。 彭畅见状轻咦了一声。高梓轩的剑招貌似两败俱伤的打法,却极为玄妙,既避开了射向自己头部的致命剑气,又攻向敌人颈部致命之处,而这也恰好是对方内息接换的空档之处。彭畅见状不得不转攻为守,他翻身一跃,正是华山落雁剑法的一招鹞子翻身,既避开了刺向颈部的那一剑,又凌空攻向高梓轩的右肩。而这时,方梓烙的那一句“鹞子翻身”才说出口。 高梓轩架开长剑,退后几步,然后抱拳摇头:“弟子学艺不精。师父出招太快,我来不及使出那厉长老的应对招式。” “无妨。那厉薇是如何出剑的。”彭畅问道。 “她出手极快,何掌门刚刚右脚踏地,还未向后跃起之时,她已然变招,把长剑放在何掌门头顶,若何掌门强行跃起,就会被这一剑劈成两半,弟子识不出这是梅剑山庄的何许剑法。”高梓轩回答道。 “也难怪你使不出来,这变招本来就有违武学常理。也就是说她之前刺向何掌门颈部的那一剑乃是虚招,并未全力刺出,否则就和你一样,难以换招。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的内力极高,还在为师之上。不过这么一个拼命的招数居然是虚招…”彭畅边说边摇头,似乎觉得难以索解。“下一招!”彭畅转头问向方梓烙。 就这样几人一路演练厉薇和华山掌门的对决。其中一小半招式高梓轩和方梓烙当时只看得模模糊糊,自然记不得具体招式名称,而剩下的又有一半左右的招式高梓轩使不出来。越练彭畅越是心惊,“看来论武功招式,这厉薇还在何宏仁之上,恐怕是因为年轻内力比不上何宏仁,这才堪堪打成平手。看来,我必须尽快找到水元功才行。”彭畅心道,并瞟了许思孝一眼。 而在一旁观看三人试剑的许思孝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既感慨彭畅武功之高,自己不知何时才能报仇,又后悔过去自己练武不上心,不要说彭畅,就连他的大弟子,自己也难以望其项背。 过了大半个时辰,几人试剑结束,坐下休息。彭畅问道:“轩儿,你刚才说你拜托蓬莱阁和好友打探这位厉长老的来历,可有什么收获?她又是为何和华山派起了冲突?” 高梓轩答道,“是师父。我问了梅剑山庄和华山派的朋友,并购买了蓬莱阁的讯息…” 话音未落,方梓烙便打岔道,“难怪前几日大师兄一直在飞鸽传书,原来是打探着厉长老的消息。” “你以为大师兄和你一样缺心眼?这么一个新出的大高手,我们崆峒派当然要做到知己知彼。”吴梓慧瞪了方梓烙一眼,说道。 “烙儿,慧儿别吵。让轩儿把话说完。”彭畅严肃地说道,他对这厉薇格外重视。 见师父板着脸,方梓烙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 “启禀师父,据我了解,这厉薇乃南京城内一家镖局“厉氏镖局”的独生女。从小对武学极为感兴趣。但家传武学有限,在厉薇十四岁那年,梅若尘前辈武功大进,夺得六合至尊的称号,而梅剑山庄也大量选拔弟子,于是这厉薇也女扮男装,化名厉雨拜入梅剑山庄。”高梓轩说道。 听到这里,许思孝寻思:“这厉氏镖局虽不大不小,但颇有声誉。我却从未听过厉薇这名字。” “厉薇家中有一老仆,从小带厉薇长大,他擅长易容之术,因此厉薇拜入梅剑山庄时,脸上伪装有一道狰狞疤痕,皮肉翻裂,让人不敢直视。借此虽然常受人冷落,但也很好的伪装了她的女子身份。据梅剑山庄朋友所述,期初几年,这厉薇表现十分优秀,梅剑山庄的基础剑法练习得十分纯熟,在庄内的各种小比,大比都名列前茅。一日,她与几个弟子出庄办事,遇到魔教弟子,双方大大出手,谁知虽然年龄相近,梅剑山庄的弟子却不是魔教的对手,若不是梅剑山庄的长老赶到,否则几人能否逃得过性命也是难说。”听到这里,方梓烙张口想说什么,但看了眼彭畅,又闭上了嘴巴。 彭畅点了点头,“烙儿想说的我知道。你猜得不错,梅剑山庄的武学最重视厚积薄发,初期几年,梅剑山庄的弟子不如别的门派非常正常。但他们的武功将会越练越强,二十年后,恐怕就是魔教弟子不是对手了。” “师父所说不错,事后梅剑山庄的长老们也是如此鼓励几位弟子的,然而这位厉薇却不以为然。有一次,她还和教授武学的长老发生了争执,‘我们梅剑山庄的剑法基础的有四十余种,厉害的有十余种,共计数千招。足以应对武林各大门派的各种招式变化,但如果有高人创出新招,超出我们这些招数的涵盖范围,那又如何是好?就像我们上次和魔教对决一样,对方武学诡异多变,我们几人所学的基础剑招根本难以应对,因此被揍得一塌糊涂,差点命丧黄泉。更何况人人均有一死,而武功招式却是无穷无尽,以有限的生命来追求无穷的招式,这真的是对的吗?’当时这些话,让那位长老颇为恼火,认为她急功近利,不是可造之材,严厉的训斥了她一顿。再加上她本身‘长相怪异’,就更受到同门排挤。一些品性差的,还因此经常嘲笑她不自量力。” 听到这里,彭畅喃喃自语道:“以有限追无限,真的对吗,真的对吗?”旁人见状也不敢打扰。过了一会,彭畅问道:“之后呢?她怎么成为了长老?” “禀师父,后面的几年,这厉薇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她似乎坚持己见,开始按照自己的方向探索武学的奥妙。梅剑山庄的弟子们都觉得她着了魔,绝大多数时间也不与人交流,一门心思研习她自己的武学之道。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段时间对她来说就是’屡败屡战’。在各式的大比,小比中,她都在试验她的剑法。有时候能够战胜对手,但更多的时候她却被对手击败。她的身份,也渐渐地从甲等弟子落入丙等弟子。即便如此,她还是我行我素。很多长老也不喜欢她,觉得这孩子刚愎自用,不知反省。梅剑山庄门规森严,这厉薇虽然不听别人劝告,却也没有做什么违背门规的事情,长老们也无可奈何。因为不被长老们所喜,绝大多数弟子也不愿与她过多的交往,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高梓轩缓缓说道,不自觉地却流露出钦佩之意。 而许思孝也不由得感叹,“爷爷说一个人真正的厉害之处不是他现在武功有多高,而是他的韧性有多强,这样的人,才能最终有一天站在江湖的顶端。和那位生死门的孟啸天一样,这厉薇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评价,也是一个韧性极强之人。许思孝,你也一定要坚持,活下去,然后报仇雪恨!” “在厉薇二十三,四岁这一年的大比中”高梓轩继续说道,“她的武功似乎终于得到了突破。没有一个弟子在她的手上过得了十招以上。而且就像师父和我们刚才演练的一样,她的招式开始变得扑朔迷离,有的还留有梅剑山庄剑法的影子,有的已经完全不同。很多长老甚至怀疑她偷学别派武学。而这件事情终于惊动了庄主梅若尘,他亲自考校了厉薇的武学,至此,厉薇消失在梅剑山庄众弟子和长老面前,而这一晃就是四年,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多人估计梅若尘前辈收了厉薇为关门弟子。直到最近,梅若尘前辈直接宣布厉薇成为梅剑山庄的新任长老,地位崇高,而她也揭露了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但她的武学高到什么程度,却无人得知。” 彭畅听了点了点头,“以梅前辈的性格,很有可能收了厉薇为徒。”他说完看向高梓轩,“轩儿,那么她和华山派的冲突,你可探明?” “已经探明。”高梓轩回到道,“一个多月前,厉薇回到南京老家小住,而华山派的两位长老带领弟子来到山东历练。他们碰巧遇到厉氏镖局押镖,带队的正是帮厉薇易容的那位老人。其中几名华山弟子见押镖之人武功平平,于是出言讥讽。那老人年纪虽大,脾气却颇为暴戾。于是几人动起了手。寻常几个镖师哪里会是华山弟子的对手,幸亏两位长老即使制止,才没有闹出人命,但那位老人的右手却也废了。此事惹得厉薇大怒,她扬言’凡是害我亲人必血债血偿’,向华山派众人追去。她武功虽高,江湖上却没有任何名气,两位长老没有重视,安排几位弟子出手阻拦,说’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但绝不能伤人性命。’谁知厉薇一出手便砍了一开始挑衅的数人的右手,两位长老大惊,连忙救援,谁知他二人联手也远远不是厉薇的对手。只好一边打,一边逃。厉薇似乎也承他们那句’绝不能伤人性命’的情,一路上也没下杀手。于是三人展开轻功从山东一路杀回华山。之后就是我们几个在华山上遇到的那一幕了。” 第5章 黄雀在后 “师父,这厉薇既然已经惩戒了肇事的几名华山弟子,为何还要杀上华山派?是为了耀武扬威还是找机会和何掌门这种高手一较?”吴梓慧问道。 “轩儿,你对这厉薇调查最细,你觉得呢?”彭畅问向高梓轩。 “据徒儿了解,这厉薇在梅剑山庄时并不是张扬之辈,但确是极重亲情之人。她这样做估计是向江湖各派宣布,她的逆鳞绝不能碰。”高梓轩回答道。 “是了,无论她的武学是自创还是别有机缘,肯定不少人会对此觊觎。江湖上脸皮厚的多了去了,难免会有人以她的亲人加以威胁,让人防不胜防。她这样一震慑,这些宵小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方梓烙说道。 彭畅点了点头。闭目打坐,不再言语。崆峒各弟子除了守夜的以外,也各自找好位置,休息了起来。 第二日天刚亮,崆峒派一行人便重新向着少林寺进发。这几日,随着几个亲传弟子的归来,彭畅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也没有来找许思孝的麻烦,但许思孝心知肚明,越是靠近嵩山,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刻就越是临近。 “彭畅老儿知我刚强,不敢相逼。那他唯一剩下的方法恐怕就是欲擒故纵。他知我身负血海深仇,若重获自由,必迫不及待找寻水元功加以修炼。而他以高超的轻功暗中跟随,那么水元功一定手到擒来,最后自然再杀我灭口。彭畅,恐怕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吧。而我唯一的生路就是进入嵩山之后假意寻找许家密地,趁机跑去少林寺求救。少林寺方丈深觉禅师,虽非六合至尊,但素来是一位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在江湖上有极高威望。只要我把崆峒派灭我许家之事如实相告,少林寺虽未必愿意为我们许家出头,但至少会助我脱离彭畅魔掌。计议已定,许思孝便开始考虑各种细节,例如如何让相信自己正在找寻许家密地,又如何借此一步一步靠近少林寺等等。 数日后,崆峒派一行人来到河南开封。开封乃中州重镇,甚是繁华。想起年幼时,父母曾带自己来开封赏菊,顺便拜访少林派,还在少林寺小住了几日,昔日情景,仍历历在目,而今已物是人非,许思孝差一点便垂下泪来。“许思孝,你身负血海深仇,这次若逃得了性命,才是一连串磨练的开启!”他再一次告诫自己道。 而这时不知为何,队伍突然分开,彭畅带着几位派中高手先行离去,而几位二代弟子,包括高梓轩,方梓烙,吴梓慧,魏梓源等人看守着许思孝进入了开封第一楼打尖。众人点了数道开封名菜,方梓烙还点了开封名酒汴梁曲酒,刚刚开始下筷,旁边一桌便来了十来个客人,头戴斗笠,身配大刀长剑,显然也是武林中人。 “店小二!”,其中最为粗狂的一位瞟了一眼崆峒派众人,便不再理会,他冲着酒保招了招手,说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菜都给爷上上来,爷们几个吃饱喝足还要赶路。” 店小二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对付,连忙应道:“是,是。” 不多时,酒菜上来,几人开始觥筹交错,约摸半个时辰,众人酒足饭饱以后,开始聊起了天。那粗犷大汉说道:“马老弟,我们师兄弟几人,听各自师父召唤返回仙都派。你消息最灵,可知是为了什么?” “原来是仙都派门人。”高志轩等人心中暗道。仙都派乃武当派旁支,虽非一流门派,历史上却也出过几位高手。 只听见那姓马的男子说道:“哎,哥几个,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三桩大事,你们都不知道?” 对面一人抱了抱拳,指了指旁边的两位,说道:“我们师兄弟三人,一直在东北寻访那千年人参,刚刚回到中原就接到师尊的飞鸽传书,于是匆匆赶来。因此,对中原武林最近发生之事不甚了解,还望马师兄赐教。” “哎,谈什么赐教?那第一件事吧和我们关系也不大,就是梅剑山庄新出了一位大高手,名叫厉薇。前几日华山派得罪了她,她和华山掌门何宏仁连斗了上千招,不分胜负。要知道那何掌门,可是仅次于六合至尊的那一批高手之一啊!各位可知,那位厉长老听说还不到三十岁,而且还是个女的!” 一旁的方梓烙听到后,扁了扁嘴,小声地说道:“江湖传言,绝不可尽信!我们亲眼所见,明明只斗了二百来招而已。”高梓轩听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那个马姓男子似乎没听到方梓烙的言语,他继续说道:“那第二,三件事情就和这一次本门召回我们这些弟子密切相关了。首先,崆峒派彭掌门最近在南京灭杀了许家一家。听说是因为在许家和魔教勾结致使崆峒派已经失传的绝学水元功落入了魔教手中。” 许思孝听到对方提到许家,心头一凛:“江湖上果然是这样传言。我一会儿逃进少林切不可过早透露身份,一定要亲自见到深觉禅师才行,否则少林僧人很有可能怀疑我是魔教派来的。” “许家听说名声不坏,怎么背地里和魔教勾结起来?”旁边一位问道。 “我一开始听了也不信,后来从我一位好友那儿得知,他一直倾慕的崆峒派的袁梓藤就死在南京,听说死状凄惨,被砍成了数段,下手的就是魔教中人。”马姓男子说道。 “看来那名逃走的崆峒女弟子还是死了…”许思孝听到不禁感到一丝哀伤。崆峒派众人也都低头不语。魏梓源的眼眶已然发红。 “那杀得好!许家这些败类,不知道收了魔教什么好处,居然陷害我武林正道同盟。”刚才那询问之人听后义愤填膺地补充道。 高志轩看了一眼许思孝,见他脸色不变,也没有言语。 只听见那马姓男子继续说道:“真正惨烈的是第三件事情,襄阳的俞家几位听说过吧?” “你说的是武当长老俞溪蓬所在的俞家吧?”旁边一位面色黝黑的问道。 “不错,正是武当旗下的俞家。”那位马姓男子点了点头,“这事也刚刚才发生不久。我当时人恰好在襄阳,现场真是惨不忍睹。”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脸色既有不忍也有一丝恐惧。“那天清晨,我和另外几个师兄妹替门派做一桩生意,早晨刚刚出门就发现俞家门口里里外外围满了人。我们仙都派向来和武当同气连枝,我还在想,不知道什么小毛头敢在俞家撒野,正准备过去帮一把手,谁知我刚凑上前去就被吓了一跳,差点连昨夜的酒菜也吐了出来。只见俞家四十余口全部被砍了头。头颅摆成数排,放在门口一个大供桌上,而俞家宅院的几处门梁上都密密麻麻地挂满无头尸体。我看了一眼,连几岁大的小孩也没有放过。” 高梓轩听后眉头一皱,心道:“如此狠辣,恐怕是魔教所为。” 果然,只听见马姓男子说道:“我发现供桌前面有一张大纸写的告示,很多人在那里指指点点。我看到落款便吓了一跳,上面写的是‘圣火教护法杨’。” “魔教的十位护法那可是和华山何掌门同一级数的高手呀!师弟我孤陋寡闻,没听过有谁姓杨呀?”那位黝黑男子问道。 马姓男子点了点头,“我当时也不知道,我继续看了那告示,大意是这位魔教长老杨夙心本就是襄阳人。年幼时,其兄长看到豪门俞家子弟强奸民女,被追杀。后逃入当地衙门,却反被诬陷入狱。杨家四处奔走洗冤始终无果。而俞家却为避免事情闹大,派人杀死了杨夙心父母。当时十岁的杨夙心留在家中,杀手赶到时他躲在水缸之中,幸免于难。今日他杨夙心武功大成前来报仇,既然当年俞家不留后路欲斩草除根,今天他杨夙心也不留后路,于是屠了俞家满门。还让武当长老俞溪蓬洗干净脖子等着。” “这位叫杨夙心的魔教长老倒是一个嚣张之人。”高梓轩,许思孝等人听后均如此想到。 “这些魔教妖人,心狠手辣不说,还要栽赃陷害,真是好不要脸!”其中一人喝到,仙都派的几人均点点头,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事实上,俞家并非个案,各大门派屹立久已,各种依附于各大门派的家族孕育而生,他们和当地官方勾结,势力庞大,各种利益关系盘根错节,甚至可以说控制着各个地区的经济。因此,家族中出现几个纨绔偶尔鱼肉乡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些仙都弟子也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的功夫却是要做足的。 “于是我立马飞鸽传书我师父,最终本派掌门下令,所有仙都弟子返回派中。看来武林中一场腥风血雨又要开始了。”马姓男子接着说道。 “怕他怎的?我正派和魔教争斗上百年,还从来没有输过!”仙都派的一个年轻些的弟子说道。 这时高梓轩起身抱拳道:“各位仙都派的师兄好。我是崆峒弟子高梓轩。小弟之前从未听过这魔教护法杨夙心的名头,还望各位兄台不吝赐教。”说完略微躬身。 仙都几人顿时面露尴尬之色,之前众人还在高谈阔论崆峒派灭杀许家一事,哪知人家就坐在身边。 “原来是‘铁人’高梓轩,久仰大名!我乃仙都派马光志。这几位都是我仙都派的师兄弟。”马姓男子抱拳介绍道。高梓轩不像方梓烙,吴梓慧,魏梓源等人,他虽年级不大,却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他天生不爱言语,但一身崆峒上乘武功练得极有法度,防守极强。武林中人根据这两个特点给他取了个’铁人’的绰号。 “我等对这杨夙心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年级不大,应该三十岁左右,当今魔教教主吕无为还是护法之时就拜在他的门下,后武功大进,力挫魔教十余位高手,夺得护法的位子。”马光志继续回答道。 “乖乖不得了,又是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绝顶高手。”方梓烙吐了吐舌头,“我方梓烙的武功真是练到牛屎里面去了。”他哀叹道。 “各位崆峒派的师兄师姐,我们几个还要回门派复命,就不多加叨扰了。”众人寒暄几句后,仙都派的一行人起身说道。 “看来是之前提到我们崆峒派的事情觉得尴尬。”高梓轩想道,同时也起身抱拳,“各位,门派之事要紧,我们后会有期。”众崆峒弟子见状也起身抱拳,一些也跟着说道“后会有期。” 一会儿仙都派几人离去后,吴梓慧不解地向高梓轩问道,“各大门派会培植各种家族吗?” 还未等高梓轩回答,方梓烙便抢先道:“我们的小师妹真是不食人间烟火。你想想我们崆峒派上上下下数百人,都需要吃喝用度,师兄弟妹们所配的各种疗伤丹药和利器,哪一个不是耗钱的?如果不培植势力,掌控经济,我们喝西北风吗?我们小小崆峒尚且如此,更不用说门下弟子数千的武当等大派了。” “人家有没有问你,就你话多!”吴梓慧一掌拍在方梓烙身上。 “小师妹打人了,小师妹打人了!”方梓烙故意受了第一掌,接下来边躲边喊。 …… 第二日清晨,高梓轩召集众人说道,“师父飞鸽传书,让我们几个先行前往少室山,在山脚等他老人家。” 众人纷纷点头,一行人便开始向嵩山进发。而许思孝却捏了捏拳头,“终于要来了!” 众人走了数个时辰,约莫亥时,天已黑尽,于是高梓轩安排大家生火休息。众人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忽然听到一声清啸,十余个蒙面人身着黑衣,站成一排向崆峒弟子走来。高梓轩等内功较高的弟子在敌人长啸之前已然惊醒,他们叫醒同门,抽剑注视着缓缓走来的黑衣人。“布阵!”随着高梓轩一声令下,崆峒众人数人一组,结成五行剑阵。洛水剑阵过于精妙复杂,除了高梓轩等少数精英,多数弟子并未完全掌握。 “各位找我们有何贵干?”高梓轩问道。 一行黑衣人直勾勾地站着,一句话不说,场面甚为诡异。 “上!”其中一位声音嘶哑的黑衣人发出命令,这十余人拔剑向崆峒众人攻来。 许思孝站在众人之中,“就是现在!我需要冷静,一有机会我就逃出去,这些黑衣人应该会为我制造空隙。” 正如许思孝所料,这一行黑衣人正是崆峒派高手。为了装得像,崆峒弟子一行人中只有最沉得出气的高梓轩等数人知晓。 众弟子奋力抗敌,可又怎么是崆峒长老们的对手?不多时,圈子便被攻破,崆峒弟子数人联手应对一人尚自手忙脚乱,哪有时间来管许思孝。许思孝也借此机会,跑出圈子,向少室山方向跑去。而十余丈之外,一个身影晃过,紧跟而去,正是彭畅。 许思孝这一跑就是十来个时辰,他也终于进入少室山。天色已完,他找了个树叶浓密的大树爬了上去,匍匐在枝头上休息了起来。 “这小子倒也狡猾。我们本就出发去少室山,众人料他不敢上少室山,他就偏偏来少室山。”彭畅藏身在不远处的树叶之中,看着休息中的许思孝想到。“他报仇心切,一定会去寻找水元功。我只需一路跟随即可。”彭畅这种大高手有的是耐心。其实也不怪彭畅思路不周密,他一开始就认定水元功在所谓的“许家密地”,才有了后续的欲擒故纵之计,却不知自己一开始就错了,许家根本没有得到过水元功。 天刚微微亮,许思孝便下树,往少室山上跑去。 彭畅皱了皱眉头,“他怎么继续往上跑,难道许家秘地就在少室山?”想到这他干脆纵身在枝头间飞跃,跟踪许思孝而去,落脚之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可见其内功极深,轻功卓绝。 过了一会,见许思孝没有向少林寺正门跑去,而是往右边山路绕开,彭畅心中一定。他也害怕许思孝逃入少林寺中,并做好准备,一旦许思孝靠近少林寺正门就把他捉了回去。 两人又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山路一转,许思孝消失在彭畅眼前。彭畅轻功甚高,也不担心许思孝能逃出自己手心,继续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他刚刚转过山脊,就见一条小路直通少林寺侧门,而许思孝正以最快速度往门内飞奔。 “糟糕!”彭畅刚追了几步,就看到许思孝消失在少林侧门之内。少林寺高手云集,不用说达摩院的深律禅师乃六合至尊之一,单是达摩院中能和自己比肩的就有数人,彭畅绝不敢进入少林寺拿人,毕竟一旦水元功在许思孝手上的事情公开,他恐怕再也保不住这本功法了。“为今之计,只好令弟子守住少室山路口。该死的,这小子恐怕知道我在跟踪他,以我的轻功,他不应该发觉有人跟踪呀?”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仍然疑惑不解。彭畅贵为崆峒掌门,每一次进出少林寺都是走的正门,他也确实不知道在这里居然有一个侧门,而被许思孝钻了空子。 许思孝一路飞奔冲进少林寺,被几名僧人拦下,他喘了几口气,说道:“我被魔教妖人追杀,还望少林寺救我。我有紧急机密要告知少林方丈。” 几位僧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见他大口喘气,显然内力平平,再见他眉清目秀,一个公子哥儿的样子,对他说的什么“紧急机密”顿时不以为然。 其中一位僧人说道:“施主,既然你被人追杀,逃到了少林寺,少林寺绝不会不问缘由置之不理。我这就安排客房,你放心休息,没有人敢在少林寺生事。”他示意许思孝跟着自己,两人走了一小会,他转过身来补充道,“至于见本派掌门,他老人家俗事缠身,恐怕要麻烦施主多等几日。” 许思孝心想,“幸好我之前和父母来过少林,知晓这一个偏僻的侧门。否则彭畅这厮,见我逃往少林寺,必先把我捉了回去。现在已然保住一条命,也不急于这几日。”于是,对着僧人点了点头。 就这样,许思孝在少林寺住了下来。头一日无人打扰,许思孝也得以好好休息了一下。第二日清晨,他来到少林寺斋堂用饭,刚刚坐下不久,就看到几个僧人用完饭,有说有笑地从自己前方走过,他顿时觉得其中一位十分眼熟。历经磨难的他已经不再是当日的愣头青,他立即埋下头刨饭,对方也因此没有注意到他。 “这人是谁,这人是谁?”许思孝只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重要,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突然间,他反应了过来,这人虽然剃了度,不正是崆峒派的弟子王梓骁么? “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自摸过脉搏的呀!”许思孝不敢抬头,直到那几人走远,他才缓缓抬起头来。“许思孝,你真是愚蠢!没有脉搏就是死了吗?你是知道崆峒派的龟息功的呀!那日我刚刚伸了伸腿,他那受伤的师兄根本没有察觉,而他却立马惊觉,说明他即使受伤也绝对不重!崆峒派弟子找到水元功本就是秘密,魔教根本不可能知晓,他们受到追杀,一定是内部有人告密。这家伙恐怕就是这告密者。他知道彭畅心思缜密,唯有假死才能真正逃脱彭畅的怀疑。那个油布包裹应该早就被他掉了包,他本打算把一切过错推给他那个叫做魏梓源的师弟,我的出现恐怕让他更为高兴。这样彭畅自然而然就会怀疑到同行的我以及许家身上。好狠的心呀,好狠的心呀!我许思孝的仇人,除了彭畅和崆峒派的杂碎,还有这个家伙!”许思孝一时之间怒不可遏。其实许思孝一直心中也在疑问到底真的水元功被何人所得,但他亲手验证过那两人的死亡,因此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怀疑,这也是他年轻,江湖经验尚浅的缘故。 “冷静,冷静!我靠冷静的策划逃过了彭畅,今日也要冷静下来好好分析。如今的我该何去何从?还应该面见少林方丈吗?” 第6章 举手之劳 回到房中,许思孝反复思考着应该何去何从,“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崆峒派的王梓骁得到水元功之后,知道在其武功大成之前,绝不能够在江湖上抛头露面。他知道彭畅心思细密,也害怕彭畅怀疑到他,因此必须找一个庇护之处,而这地方自然就是少林寺了。若是如此,倒和我的想法一致。另一个可能就是他本来就是少林寺的人,被安排在崆峒派做卧底,毕竟听爷爷说过,袁浩祖师当年就是先败于少林寺延悔法师,而后才创立了水元功。虽然爷爷不好明说,但听他那个意思,按照袁祖师的性子,必定回到少林找过这位延悔法师的晦气。因此,少林寺和崆峒结下梁子,对水元功有所觊觎也算得上情理之中。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我就应该面见少林方丈,但如果是第二种,那么这少林寺也不是久留之地。虽然第二种的可能性不大,但我赌不起呀。若离开少林寺,这彭畅必定派人守住少室山的重要路口,我被他们抓住的机会也不小。唉,真是左右为难。为今之计,只好先等。”计议已定,许思孝干脆留在客房中,每天人不多的时候才出来打探消息。 就这样清清静静地过了两日,当中,许思孝为策万全,也悄悄偷来了一套僧服,一把剃刀和一些胶水。第三日清晨,只见一队老僧往大殿走去,旁边的僧人纷纷避让行礼,显然地位甚高。许思孝谨小慎微,连忙问了问旁边的小沙弥,得知是因崆峒派掌门彭畅带领门下弟子到访少林寺,少林寺的一些高僧连同方丈一起到大殿迎接。 “看来等待是对的。彭畅这厮久等无果,熬不住了,毕竟他也不可能总是守在少林寺周围。看来他打算先住进少林寺,再找借口将我擒获。”想到这里,许思孝赶快回到房中,剃去头发,并取了些用胶水粘在脸上作为胡须。他换上僧服,照了照镜子,虽然眉目仍然清秀,但觉得与之前相比变化已然颇大。“现在彭畅老儿即使留有弟子守候,应该也不容易发现我。我得赶紧离去才行。” 少林寺弟子众多,互相不可能全部认识。许思孝身着僧服,一路离开少林倒也无人阻拦。他边走边想:“我的武功虽差,但如今却有一巨大优势-敌在明我在暗!虽然我们许家在嵩山没有什么秘地,但爷爷向来谨慎,还留了一些财产在无锡,杭州等地。我先把它们取出来,然后请生死门的人诛杀王梓骁,并夺取水元功。那这样的话,我就有了报仇的资本。” 走到了少林寺半山,他突然觉得面前有个白色身影一晃,接下来觉得下巴疼痛,却见不远处一个女子手握他的假胡须,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而女子后面跟着几个人。 “糟糕…”许思孝以为是崆峒派的人找到了他,正要想办法逃跑,却听见那位女子说道,“放宽心,我不是崆峒派的。” 许思孝稍微定下心来,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位女子的容貌,只见她眉如新月,肤如凝脂,一双凤眼中眼波流转,顾盼生辉。见她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许思孝脸一红,心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人。”但转念一想,“冷静,冷静。许思孝,你身负血海深仇,无论什么情况都要沉着应对。” “小姐,这小子取了胡子,样貌倒还不错。”白衣女子后面的一位侍女模样的女子说道。 “一个丫鬟也对男子评头论足,你家小姐必定呵斥你。”许思孝心道。 “嗯,确实长得不错。”只见那位白衣女子点了点头,许思孝听后顿时傻眼,说不出话来。 “你这小家伙是南京许家的吧?”只听见这位白衣女子老气横秋地问道。 还没等许思孝回答,这位女子就说道,“看你倒不算笨,可惜武功太差,江湖经验也太少。你以为化装成少林寺弟子,崆峒派的人就不识得你了吗?” “这位姑娘,此话怎讲?”许思孝抱拳回答道,同时心想:“她刚才拿掉我的胡须之时,连身影我都看不清楚,看来如果是敌人逃也逃不掉了,只能先看她目的如何。” “各门各派的内功轻功各不相同,少林走的阳刚路子,行走时,身子前倾,跨步较大。而你学的崆峒内功属道家,你们许家剑法更是以水为根基。因此在那些武功既高,见识又广的崆峒派长老们看来,你就像挂了个‘我是假冒少林弟子’的招牌一般。”白衣女子答道。“照我估计,彭畅料你不会把水元功之事告知少林,但也害怕你成为少林弟子得到庇护。因此借拜访少林来敲山震虎,引诱你出来。你傻乎乎地以为彭畅没留高手堵截你?我刚刚上山的时候已经发现,少室山的每条山路都有至少一名崆峒长老在等着你这只小白兔。陪他进少林的,恐怕就是些年轻弟子罢了。” 听完这话,许思孝立马知晓对方所言非虚,冷汗一瞬间湿透后背。“正如这位姑娘所说,我的武功太差,江湖经验不足,根本不知道这些武学高手们的手段。另外,我太轻敌了!”许思孝想了想,再次抱拳问道:“请问这位姑娘,你虽能看出我不是少林弟子,但恐怕仅凭走路的身形你不应该知晓我是许家的人吧?” “你这小子,我家姑娘救你性命,你还敢在此聒噪?”后面一位右手绑着绷带的老者听不下去,冲许思孝吼道。 这位白衣女子摇了摇手,“没关系的,田伯。这小子身逢大变,小心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听好了,小家伙。”她看向许思孝,“首先,我刚才观察你有一会了,单从走路的身形我就知道你是崆峒派,且多半是许家的。恩,这些道理说了你也不懂,听说你们许家的洛水剑法颇为不凡…” “看来她也是觊觎水元功和洛水剑法…”谁知许思孝的思绪刚刚开始,就被这位白衣女子的话打断,“等你长大些,武功练好了,我再和你过几招,见识见识。” “什么?她不准备逼迫我交出水元功和洛水剑法?”许思孝心中疑惑道。 “最近数月,魔教异动频繁。我师父派我出来调查魔教的目的。我解决完田伯的事情后就听闻崆峒派掌门杀了你们许家一家,理由嘛是你们和魔教勾结并让魔教夺得了水元功。”说到这,她看了看许思孝,“水元功是不是在你们许家手上我不知道,但勾结魔教这个借口也太老套了。这彭畅老儿武功不错,脸皮却甚厚。我亲自调查过,许家被灭的当天,还有两位魔教中人死在你们许家家主手上。又怎谈得上勾结魔教?” 她再一次盯着许思孝的眼睛看了看,说道:“我调查过你们许家的过往,也包括你这唯一活下来的独苗。不错,你向来乐善好施,见义勇为,是个好孩子。因此,当我们在开封发现崆峒派的踪迹,便一路跟了过来。” 虽然对方称自己为“小家伙,好孩子”让许思孝颇为不满,但一直以来蒙受冤屈,大仇在身的他听到这几句为许家,为他自己所说的实话,虽然平平淡淡,却让他眼眶不由得一红。“冷静!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被简单几句话就迷惑。”许思孝自我告诫道。“从她的话中听来,她们跟踪我们也有一段时间了,彭畅等人却丝毫不觉,看来她的武功不在彭畅之下。” 那白衣女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到他的眼眶红了,便笑道:“小家伙就是小家伙。”她转头对着那位老者说道“田伯,麻烦你给他化化装,我们几个乘马车而行,崆峒派就瞧不出破绽了。”她转向许思孝,说道:“你且听好,家师和崆峒派前辈乃莫逆之交,我虽帮你逃脱这一劫,但却不想得罪崆峒派。家师年级已大,我可不想让他老人家不快。如果你有感恩之心,以后也不要对别人说我帮过你。”说完,也不听许思孝言语,抓着他的手腕,纵身隔着数丈跃到牛车之上。许思孝只觉得一股大力把自己托起,全身轻飘飘地便已坐在牛车之上了。 后面那少女也上了牛车,坐在白衣女子身旁,笑嘻嘻地看着许思孝。 突然,那白衣女子伸手点了许思孝身上的穴道,对着那田伯挤了挤眼睛。那田伯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是小姐吩咐,我才懒得理你。我老人家给你化装,不喜欢听别人啰嗦,你如果讲话,我就点了你的哑穴。”说完,就开始掏出黄泥,粉盒,假发等工具给许思孝化起装来。 “看来对方暂时没有恶意,我武功低微,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唯一能做的就是咬定不知道水元功的下落。即使她有所图,一时半会也不会害我性命。”许思孝心里想道。 约么半个时辰,那老者帮许思孝化好装后,赶着马车缓缓而行。许思孝穴道被封,坐在前面,既看不到白衣女子又不敢说话。那白衣女子却也不再说话,旁边的女孩倒时不时地看向许思孝,嘻嘻发笑。 “也不知道他把我打扮成什么样子。”许思孝心想。“倒是给我身上围了个斗篷,看不出里面的僧服了。” 过了一会,那白衣女子突然拍了拍许思孝,隔着马车车窗指着路旁跳着扁担和水果的老者说道,“这个就是崆峒派的“铁铲”黄涛,善使月牙铲,虽不及掌门彭畅,也是江湖上一流好手了。这家伙听说出手狠毒,你最好不要落入他的手中。” 许思孝看了过去,只见这人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内功造诣不俗,而一双手掌也比平常人的大,骨节突出,想来在这一双手上下了偌大功夫。“要不是这位女子提醒,我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如果不是她救我,恐怕今天已经被这’铁铲‘抓了去。” 就这样,不紧不慢,一行人离开了少室山,丝毫没有被崆峒派的人发觉。许思孝一路盘算这位白衣女子可能的计谋,也做好了数种准备,却迟迟等不来对方找自己说话。数个时辰后,许思孝的穴道自解,他刚刚抖了抖肩,白衣女子对他说道:“小家伙,我们正朝着湖北而行。崆峒派找不着你,只会怀疑是少林收留了你,你再跟着我们一日一夜,这条小命就应该保住了。期间如果崆峒派追来,我也必保你周全。” “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许思孝转头抱拳说道,他又一次看到这位白衣女子,这一回的感觉和上一回又不完全相同,除了绝色美貌之外,更感觉到对方散发出一股英气,许思孝不敢多看,连忙转过头去。 不多时,马车行驶到一处山涧瀑布,众人下车休息。只见那瀑布虽然不大,却十分秀丽。只听见那侍女说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和庐山瀑布比起来,这瀑布小了很多,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那位白衣女子笑了笑,说道:“小翠也开始掉书包了。我倒觉得王勃的这句‘断山疑画障,悬溜泻鸣琴’颇为应景。” 小翠听后点了点头,看向许思孝,说道:“喂,这位小潘安,你也来一句。” 许思孝回道:“姑娘说笑了,在下身无长技,哪敢惹姑娘发笑。” “惹人发笑也是长技呀,别唧唧歪歪的,快来一句。”叫小翠的女子不依不饶道。 许思孝想了一想,说道:“我比较喜欢范文正公的这句’迥与众流异,发源高更孤’。” 那白衣女子听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佳句。世间之事,往往如此,要想出类拔萃,必不可走寻常之路。武学如此,哪怕你念念不忘的报仇,恐怕也亦然。报仇也未必需要武功盖世,这江湖和庙堂,嘿嘿,恐怕也是相似多于相异。”她想了想,继续说道:“然人力有限,任你武功再强,也不可能让这一小小瀑布倒流。人力不可控之事,谓之命。天命无论好坏,我们只有接受之,理解之,利用之,方可有所作为。” 许思孝听后点点头,“这位姑娘时而若天上仙子,时而却又英气勃发,时而又似哲人一般。刚才那一席话,明显是在点醒我,一时之间,我对她叫我’小家伙’也没有那么抵触了…不过这只是一个称呼罢了,我又为何对此耿耿于怀?” “我去取些水喝。”许思孝说道。 “嘻嘻,我自会去,用不着劳烦你。”那位小翠拦下许思孝,从马车中拿出几个壶,取水回来与众人喝了。于是一行人继续赶路,走到二更天,众人停靠在一株大树下生火休息。 许思孝刚刚睡着,就被附近传来的说话声吵醒。 “师哥,你到底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嘛。”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许思孝担心是崆峒派的人追来,刚站起身,却发现那白衣女子只是皱了皱眉头,仍然盘腿而坐,并没有起身。 “以她的武功见识,看来来人并不是崆峒派的。”许思孝心想。 果然,只听见旁边一位男子说道:“师妹,你得了这’蛇蝎剑客’的外号还不知自省。” “那是那些魔教贼子取的,对他们就是要蛇蝎心肠。”那女子冷哼一声,回答道。 “那好,刚才那户村人,明明就只是帮魔教的人疗伤,给了点吃食,你为何不问青红皂白把他们都杀了?”那男子不满道。 “帮助魔教贼子的不也是魔教余孽?师兄,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人心狠。你想想看,最近多少世家的人被魔教所杀。连我大伯也…”两人越行越远,声音也渐渐转弱,最后只听见那男子模模糊糊的叹息声。 许思孝看了看那位白衣女子,见她仍在闭目打坐,知道没有什么危险,于是慢慢地也合眼睡着。 第二日清晨,众人继续出发。行不过半个时辰,只见两名道人提剑从背后飞奔而过,急若奔马,显然轻功了得。过了一会儿,另外一批人赶到,也做道士道姑打扮,速度却慢得多,年纪也较轻,其中一人问道:“那赶马车的,瞧见两位道人从这里经过吗?” 那田伯指了指前方,也不搭话。 “真是无理!要不是我们有急事…”其中一位女道姑喝到,旁边一位却劝道,”师妹,人家寻常百姓,用不着计较,现在和师父汇合要紧。”一行人便又超越马车向前奔去。 “这一个个急着去投胎吗?”马车中的小翠对那几人颇不满意,嘀咕道。那白衣女子却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马车又行驶了约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一座凉亭。只见一小群人手持长剑围在凉亭周围。而凉亭之中,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正笑盈盈的喝着酒,旁边站着四五位身着黑袍,上面绣着火焰图案之人。众人发觉了缓缓驶来的马车,纷纷转过头来。随着马车靠近,许思孝发现地上还跪了数人,身上绑着绳索。看样子,正是因为顾忌这几个人质,双方还没有动起手来。 其中一名跪倒在地的女子喝到,“魔教贼人,有种杀了我,我梅剑山庄的弟子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听声音,正是昨天夜里说话那女子。 “你们几个待在马车里别动。我去瞧瞧有什么好玩的。”话音刚落,那白衣女子便飘然跃出,在场的除了寥寥数人看清楚了她的身形,旁人只觉得白光一晃,就见到她已坐在亭子边上的椅子上。 那位喝酒的青年见状皱了皱眉头。他站起身来,抱拳道:“这位女侠好俊的身手,鄙人圣火教杨夙心。在下孤陋寡闻得紧,还望女侠恕罪。” 白衣女子笑了笑,说道:“原来魔教护法杨夙心就是你,却比我原先想的还要年轻。” 第7章 邂逅相逢 “哼,此人越年轻就越是我们正派的祸患。”之前路上遇到的两名道人其中一人说道。 “武当派向来以名门正派自居,却不知背后干了多少谋财害命的勾当。”杨夙心旁边一位黑衣人说道,“单单你们胡家这几年强占的民田还少了?最近两年就新收了两千余亩地,田租都收得手软了吧?这当中不知有多少家破人亡,作为你们的’祸患’,我们圣火教可荣幸得紧。” “你!”那胡姓道人指着那位黑衣人喝到,却说不出话来。 “师弟,何必和这些魔教贼人做口舌之争。他们这主子杨夙心就屠戮了俞长老家满门,连四五岁的孩子也没有放过,可谓心狠手辣之极。”旁边那位道人说道。“速速放了我们武当弟子。你武功再高,也未必敌得过我们的真武剑阵。更何况,我已经通知了师门。” “自古以来,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们欺霸乡邻,被屠戮满门正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居然还有脸在此狂吠。”杨夙心旁边的另一位黑衣人冷笑道。 杨夙心笑了一笑,似乎不以为忤,他说道:“武当两位道长,我纠正一下。我不是他们的主子,而是他们的兄弟。”说完,转头向白衣女子问道:“如果女侠和我易地而处,俞家害你父母兄长,更想斩草除根,侥幸逃得性命的你会如何做?” 白衣女子望向天空,沉思了一下,说道:“不好说,说不定也会屠了这俞家满门。” “你是何人?”那位取笑杨夙心的武当道人向白衣女子问道,他本想骂魔教妖人,但见对方武功甚高,一时也不敢贸然得罪。 “哈哈哈哈!”杨夙心却大笑起来。“这位女侠真是豪气干云,我们武林中人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他要杀我们满门,我们便屠了回来。而你和这些虚伪的名门正派人士不同,哈哈,一点也不同!”他对着白衣女子抱了抱拳,继续说道:“还望女侠赐教名讳,不知可否和小弟一起整治一下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为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百姓出一口恶气?”语气铿锵有力,显得极为诚恳。 “放屁!”跪在地上一名男子大声说道,听声音正是昨晚那个“毒蝎剑客”的师兄。“厉长老乃我梅剑山庄出类拔萃的人物,怎可和你们这些魔教妖人为伍?”而旁边那位“毒蝎剑客”却不做声。 “原来是最近名震江湖的厉长老。难怪有如此武功豪气!”杨夙心微笑道,“鄙人刚才的话,不知你意下如何?”他继续招揽厉薇,似乎毫不介意对方的身份。 “原来她就是厉薇!”坐在马车中的许思孝心道。武当长老,魔教护法等都是内功精深之辈,他虽隔了一段距离,话音还是清清楚楚地传在耳中。 厉薇微微一笑,说道:“这位杨护法的名声最近在江湖上可是响得紧呀,魔教历年最年轻的护法,除了诛灭武当俞家,也杀了武当徐家,孟家,嵩山何家的诸多高手。据我所知,除了俞家被灭满门外,其余三家死的都是武林中人,倒也没有伤及无辜。” 武当派的众人听后皱了皱眉头,虽听得出来厉薇对武当这几家似乎有所不满,但自忖武功不是厉薇敌手,不敢贸然插话。 杨夙心微笑道,“多谢厉女侠抬爱。既然厉女侠出面,阿水,帮我把梅剑山庄的人放了。” “唉,你可别瞎说,我只是实事求是罢了,没抬,更谈不上爱。”厉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敢领你的人情,要不这样,既然你我二人都算得上年轻一代中武功还不错的,你我过过招,若百招之内分不出胜负,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厉女侠,你我一见如故,又何必动刀动枪的呢?不过你们这位‘蛇蝎剑客’赵如玉可要多多管教。梅剑山庄和我圣火教之争也就罢了,一户农家救助了教中一位弟子,她却不问青红皂白,杀了别人一家。”杨夙心冷漠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如玉,说道,“今日若不是你,我必斩之!” “此事我亦有耳闻,如查实属实,我们梅剑山庄自有门规处置,决不轻饶。”厉薇点点头说道。 “厉薇你敢?我赵如意有自己的师父,还轮不到你处置!”这赵如玉桀骜不驯,对厉薇喝到。 只见厉薇身形一闪,众人听见“啪”的一声脆响,赵如玉已被扇了一个耳光,半边脸已然红肿,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显然哑穴也被点了。 “目无尊长。若你罪行查明属实,我保证梅剑山庄绝不会徇私纵容。”说完,厉薇抽出长剑,笑盈盈地看向杨夙心,似乎根本不以刚才赵如玉的话而恼火,“我出手了,提前告知,别说我偷袭哦。”说完,一剑向杨夙心刺去,隐隐约约罩住了其上半身的数个大穴。 见厉薇说打就打,杨夙心也不敢怠慢,他接过长枪,一招“星火燎原”就刺了出去。这招乃梨花枪法中的妙招,杨夙心内力精纯,一枪刺出,速度极快,舞出好几个枪影,让人防不胜防。谁知这一招刚刚使到一半,厉薇便不偏不倚地从夹缝中欺近身来,一剑刺向杨夙心颈部,这招“星火燎原”连”“星火”都未完全呈现,更谈不上“燎原”了。杨夙心变招迅速,往左侧身避开剑锋,右手一指点向厉薇左肩。这时,厉薇之剑匪夷所思地往左划了一个半圆,若杨夙心不退,右手必先被斩断。“好剑法!”杨夙心喝到,变招却一点也不慢,他左足一蹬,身子向后跃开,左手长枪变棍,使了一招普普通通的“落叶秋风”,砸向厉薇。众人只听到一声尖锐的响声,随后一阵劲风扑面。在如此短的距离,把几十斤的铁枪挥舞到如此速度,可见杨夙心的内力之浑厚。圣火教弟子大声喝彩,连武当两位长老都情不自禁地发出“唔,哦”的赞叹之声。谁知厉薇纵身一跃,居然站在枪身之上,一剑斩向杨夙心头顶,此时整个长枪的力道向右,突然而来的向下的力道使得长枪往下一坠。杨夙心见状,身子向后一仰,以右脚根为支撑,整个身子向右旋转开来,既避开了厉薇的长剑,同时长枪一挥之力也把厉薇甩开,正是杨家枪法中的“回旋枪”的变招。 两人以快打快,顷刻间便交手了三十余招。在武功较差的人眼中,两人就好似两团黑白云气,时而缠绕,时而分离,根本看不清二人的招数。而在武当长老,圣火教堂主等高手眼中,杨夙心的招式颇为驳杂,各种枪法,掌法,指法信手拈来,往往平平淡淡地一招在他的手上却发挥极大的威力,令众人佩服不已。但厉薇的招数却让他们难以索解,一些招数看似违背武学常理,却又能发挥偌大威力,往往逼得杨夙心不得不变招防守。 “魔教和梅剑山庄又出两大高手,都有问鼎六合至尊的潜质,此事要立即告知掌门。”武当两人相视一眼,纷纷点头。 杨夙心却越打越是心惊。“这厉薇真是厉害。若不是她内力不如我,恐怕百招之内我必输于她,现在却堪堪打个平手。虽然我内力较为深厚,但是她的招式却费力较少,千招过后,恐怕我还是输多赢少。” 就这样,两人堪堪斗了一百招,杨夙心跳出圈子,抱拳诚恳地说道:“厉女侠武功卓绝,若非我内功稍胜,恐怕已经败在阁下手中。即使如此,这样斗下去,我的赢面也较小。” 在场的除了厉杨二人以外,均看不出两人细微的高低之别,听了杨夙心的话后,均想:“看来还是这厉薇更胜一筹。“。厉薇却是一愣,“这位魔教护法,倒是心胸坦荡之辈。武学高手一般都不会轻易言输,他却这般坦坦然然地说了出来,说明他对自己武学的提升信心满满。看来,此人以后必为魔教中第一流的人物,成为正教劲敌。” “杨护法不滞于一时之输赢,让人佩服。”厉薇也抱拳回答道,“真是以命相搏,我也未必稳操胜券。” 而一旁的许思孝心中又是感慨万千:“看这厉薇和杨夙心年纪相仿,恐怕也都是二十七八岁年纪,他们的武功已然和彭畅在伯仲之间了。我现在连他们如何出招收招都看不清楚,距离我大仇得报之日还遥遥无期。看来我必须早日从王梓骁手中夺取水元功以作立身之本。”想到这里,他再看了眼厉薇,“唉,也不知她是真心救我,还是别有所图?”他转念一想:“不过看如今这架势,魔教和正教已剑拔弩张,我的另外一条路就是借魔教之力来助我报仇雪恨…” “杨护法,厉长老二位武功卓绝,都不用自谦了。”杨夙心身后的一位圣火教堂主说道,“二位郎才女貌,一见如故。今日邂逅,以武会友,恐怕将来会成为江湖上的一段佳话,哈哈哈哈!”说完大笑起来。 “董兄不得无礼。”杨夙心微笑着说道,“各位兄弟,今天看在厉女侠的面子上,我们就暂时不和这武当派的人计较。”他转头对着厉薇再次抱拳道:“厉女侠武学精深,令在下十分佩服。相信以阁下的见识,绝不会被各门各派表面上的正邪之分所惑。当今武林各大门派雄踞一方,根深蒂固,扶植各种家族,巧取豪夺,鱼肉百姓。我此生之志就在于让这世间不再出现如我一般的孩童!还望女侠助我!”说完,深深对厉薇鞠了一躬。 厉薇也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动作,她也抱拳还礼,说道:“阁下心存大志,让人不禁佩服!”一旁的武当派两名道人听到这一句均冷哼一声,显然厉薇的话让他们颇为不满,毕竟厉薇这话相当于认了杨夙心之前所说的“扶植家族,巧取豪夺,鱼肉百姓”等言语,但技不如人,倒也不敢发作。厉薇没有理睬他们,继续说道:“若阁下践行你今日之言,我必…”,她刚想说出“出手相助”这四个字,却又转念一想,“切莫冲动,世事无常,言行不一致之人更是多矣!如今正邪势同水火,我一人之力微不足道,若稍有不慎,螳臂挡车,自己身败名裂是小,连累了师父和亲人才追悔莫及。”她继续说道:“还望阁下践行你今日之言,为百姓造福。” 杨夙心微微露出失望之色,但随即又微笑道:“我定守今日之诺。”他一挥手,圣火教众人便施展轻功,片刻间已然不见踪影。 厉薇对武当众人抱了抱拳,也不多话,显然心中对武当派的一些所作所为颇为不满。她解开众人身上的绳索,赵如玉的除外,并对赵如玉的师兄说道:“银秀,你为人向来小心谨慎,你替我押送这毒蝎剑客回梅剑山庄,中途不许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待我查明真相,便飞鸽传书回去。届时如何惩处依门规行事。” “谨遵厉长老令!”这位名叫银秀的梅剑山庄弟子回答道。 厉薇点了点头,缓缓走回马车,在田伯的驾驶下马车继续向着湖北襄阳驶去。 待得马车走远,刚才在半路上呵斥厉薇一行的道姑心有余悸的说道:“幸亏刚才师兄阻止,否则我就莫名得罪了这厉薇长老。” “是呗,所以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江湖上藏龙卧虎,我们这一点点微薄武功,切不可狂妄自大呀。”她的师兄回答道。 而武当派两位长老相视一眼,说道:“魔教贼子往往言行不一,他们表面答应了这厉薇,暗中却说不定派人来偷袭。我想近日魔教异动频繁且似乎处处针对我武当。尤其是这杨夙心更视我武当为眼中钉。为今之计,我们应当速速返回武当,将此事禀报掌门,以策万全。”随即带领众弟子往武当方向行去。 马车之上,小翠向厉薇问道:“小姐,刚才这杨护法长得倒也俊俏的很呢。不知小姐可否动心?”厉薇敲了一下她的头,说道:“你这丫头,时时刻刻心猿意马,见到帅气男子便情不自禁,真是让人头疼。你小姐我天生丽质,六合八荒之中,还愁没有俊俏郎君?” “……”许思孝不知如何应对,只好眼望地板,装作没有听到。 众人又行了数个时辰,已近黄昏,厉薇这时叫停马车,对许思孝说道:“小家伙,一日一夜已过,看来你的小命应该是保住了。那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屁话,我也不想对你说。我这次助你,虽是举手之劳,却也是一场缘分。我希望你今后从事但求问心无愧,心安即可。”说罢,伸手示意许思孝下车。 许思孝一时觉得不知所措,他急于找到生死门,请人夺回水元功,但内心深处不知怎么的却觉得离开这马车是一件令他非常遗憾之事。他下车后,咬咬牙,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为何不…不向我打听水元功的下落?” 厉薇看了看许思孝,心道:“这小子突然经历如此大的变故,对人抱有提防之心在所难免,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她摆了摆手,说道:“别废话了。难道你不想走,打算以身相许?”说罢嘿嘿地笑了起来,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顿时飞奔开来。 许思孝望着飞奔而去的马车久久矗立,他叹了一口气,见到不远处就有一座小镇,便缓缓向小镇走去。小镇外恰是农户们的耕地和鱼塘,许思孝经过其中一处鱼塘,望着倒影中的自己,不仅哑然失笑。原来,厉薇让那田伯把许思孝化装成为一女子。“这厉薇姑娘很爱开玩笑,不过把我化装成女子,却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毕竟,任何人看着一马车当中坐着一位绝色女子和一位男子,必然引人注目。而把自己化装成相貌平平的女子,即使有人关注,也必不会把目光引向自己。”想到这,许思孝摇了摇头,“”难怪,昨日那小翠阻我去打水。也难怪刚才厉薇姑娘说什么以身相许。现在看来她确实没有觊觎过水元功,否则为何不让我拜入梅剑山庄,把我掌控于手掌之中?今日一别,却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第8章 山雨欲来 正是五月初,莺飞草长之时,杭州的钱塘湖边梨柳夹岸,远处山色空蒙,青黛含翠,好一派江南春色。清晨时分,湖岸边上的店铺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路上行人稀少,却见一位面容冷峻的男子快步走来,他轻车熟路地在店铺之间的小巷穿梭,不一会就消失在旁人的视野之外。过了一会,他来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店铺之外,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柳公子真是守时得紧呀。”店内走出来一位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年级,样貌和厉薇有五六分相似,同样的一双丹凤眼中眼波流动,媚人心魂。她浅浅一笑,梨涡淡现,少了几分厉薇的英气,却多了几分柔美。那冷峻男子表情却毫无变化,他静静地坐了下来,说道:“五日已过,不知贵门是否做可以报价了?” 这位女子点点头,“公子放心,我们生死门做事,江湖上向来有口皆碑。”说完展开一份书册,对着那冷峻男子说道,“王梓轩,原崆峒派弟子,现拜入少林派。他如今的师父可是少林达摩院的长老深戒禅师,这可是江湖上一流的好手。刺杀王梓轩不难,但如果你需要在少林寺内刺杀他或者是他师父在的时候刺杀他,那价格就远不是翻倍了。” “我知晓,只需等他出少林时出手即可。”冷峻男子点了点头。 “那好,黄金三百两。为期三个月。若三个月内他不出少林寺,费用概不退还。”这位女子说道。 “也罢,”这位冷峻男子沉思了一会,回答道,“少林有规矩,弟子每半年内必须出山门一次,在尘世中修行佛法。把这三个月之期延长到半年,我出双倍黄金。但动手之时,我必须在场。尸体中的东西也归我所有。” “原来如此。若尸体中的东西归你,那需要再加黄金三百两,共计九百两。”这位女子看了眼冷峻男子,笑道:“公子放心,我们生死门的生意童叟无欺。仇杀一个价,杀人夺宝一个价。我们生死门的人绝不会对他身上的宝物起半分觊觎之心。如有违反,被我们生死门的监察队发现,这个杀手就会受到全生死门追杀。” 冷峻男子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他从怀中摸出几张银票,递给女子。这女子在纸上写了一小会,递回两张文书,上面用小字写明暗杀内容。她指了指楼上,说道:“公子知道规矩,其中一张文书交给楼上监察队之人,另一张你自己留存即可。” 见那冷峻男子上楼而去,这女子整理了下手中的资料,“袁梓藤,王梓骁,魏梓源……”她轻声念了几个名字,不再言语,走入身后的一个房间,把资料放了起来。 不一会儿,见那位冷峻男子走下楼来,她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的杀手明日启程,你们于十五日之后在开封第一楼汇合。我们的杀手左手会绑一黑色丝带,十分好认。”她递过去一块断了一半的玉佩,继续说道:“届时你拿出这块玉佩,对方会拿出另一半与之匹配。半年之期就从你们会面之日开始计算。” 等这冷峻男子走后,这位女子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接着又坐了回去。她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她再一次站起身来,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只见一位二十二三岁模样的青年盘腿坐在房间中,正在闭目修炼。他眉目俊朗,棱角分明的脸庞却透露出一种冷漠。感知到女子进来,他睁开眼睛,这时刚才的冷彻之感顿时消失,他双眼清澈明亮,甚至透着些许孩子气。他坐起身来,问道:“盈姐,可有新的生意?” 那女子点了点头,她缓了一缓,说道:“这次的点子有点硬,是原来崆峒的弟子,现拜师少林。我看…”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还是我来接吧。你虽然从小受生死门培养,但始终年纪轻了。” “盈姐别小看人了。”青年笑了笑,说道:“如今,我已经杀了二百二十四人了。再说,你面貌已露,按规矩不应该接这一单生意。” 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还差二百七十六人你就可以进入监察队了。” 青年笑了笑,说道:“自从六年前你救下我之后,我的武功进步一直颇快。等你我都进入了监察队,就不必再过这日日刀口舔血的日子了。” “唉,五百人,五百人。谁知道哪天就碰到了硬茬。我们生死门能进入监察队的,不足十之一二。看命吧,无论你我谁死了,对方也要好好活下来。”她看这青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答应我。” 青年脸一红,说道:“盈姐,干嘛说这话。你下次,不,以后的生意我都要参加。我会保护你的!我们一定会一起进入监察队的。” “唉,小夜,你我都是苦命之人…”女子说道,“你好好准备,这一次佩戴的是黑色丝带,左手。见面地点是十五天后的开封,第一楼。”说完,递过去半块玉佩。 青年接过玉佩,说道:“盈姐,我的这一次生意结束前你都不要再接生意了。” 女子点了点头。 而在杭州一家普普通通民居内,冷峻男子兜了几个圈子,发现没人跟踪,便回到了这里。他取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脸庞,正是许思孝。和厉薇等人分别之后,他换下女装,重新贴上胡子,不敢再假扮少林弟子,于是戴上假发,装作一个普普通通的江湖人士,向许家在杭州的老宅进发。这一路倒也还顺利,没有遇到崆峒派的人。许广昌为人把细,在许家老宅内留下了两千两黄金的银票,数个硝制好的人皮面具,以及一些疗伤药剂和暗器。于是许思孝便取了一张和自己年纪最接近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这半个月他几经波折,终于打探到生死门在江浙的门店,于是找了前去。 “这生死门的女子和厉薇小姐长得倒有几分相似。”想起厉薇,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距离和厉薇小姐分开也有一月有余,彭畅等人不可能继续留在少林。是时候解决王梓骁,夺回水元功了。但愿这生死门名副其实。不过这王梓骁功于心计,我也必须多做准备,不能把希望都放在这生死门身上。”想到这里,他抽出长剑,演练起了洛水剑法…… 十五日后,许思孝一早便来到开封第一楼,他仍旧带着人皮面具,点了几个小菜,等着生死门的人的到来。快到中午,许思孝仍然没有看到有手戴黑色丝巾的人进来,酒店却已经几乎坐满。 这时几个江湖大汉入内,他们嗓门极大,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姜老三,听哥哥一句劝,赶快停了你那看家护院的活路,带着老婆孩儿躲到乡下去吧。就你那几个假把式,哪里比得了仙都派的道爷?可这仙都派也已经被灭了,听说横尸片野,惨得他妈的一塌糊涂!”其中一位大声地说道。 许思孝听到这话,也大吃一惊。他上一次坐在这第一楼时还亲眼见到数位仙都派的门人,并听他们讨论圣火教护法杨夙心的事迹。 “朱大哥,你所说当真?恁大一个仙都派就这样被灭了?武当派没有去救援?”那位被称作姜老三的大汉回答道。 “救援个屁。听说魔教教主亲自出手,打了仙都派一个措手不及,武当派相救也来不及。”那位嗓门极大的说道。 “我看你才是放屁!”旁桌一位光头大汉喝到。 “你奶奶的…”那嗓门大的刚想发作,一见那光头模样,顿时不敢作声。 “圣火教教主何等人物,那可是六合至尊中的一人!灭个小小的仙都派还需要他老人家亲去?”说到这,那光头又瞪了一眼那个姓朱的大汉,继续说道:“听说是四位护法出手。仅凭这寥寥数人,数个时辰便灭了仙都一派,倒是那些依附仙都派的火工,马夫等活了下来。这仙都被灭的消息也是他们传出来的。” “沈老大,您消息最广,给我们说说当时的情景。”旁边一位讨好地问道。 “看来这沈老大在中原地界还颇有些名气。不过听他语气,似乎站在魔教一方。”许思孝寻思道。 “有什么好说的?活下来的都是些不会武功的普通百姓。他们看得出什么名堂?只知道不一会儿,天都派的什么七绝剑阵便被破了,听说有两位护法用掌,一掌下去就了账一个仙都弟子。据说就连仙都掌门也都是被掌力震死,整个胸骨被打得凹陷进去,里面的内脏更是被震得稀巴烂。另外两个护法听说一个用刀,一个用锤,所以数百名仙都弟子的死状往往都不怎么样,不是被切成两段,都是头盖骨被砸烂,脑浆四溅。”说到这里,这为姓沈的光头大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听到区区数人便屠戮了数百人的门派,不留一个活口,在场的众人皆不寒而栗。 “这圣火教被称为魔教也不是毫无道理。这动辄灭门实在是暴虐无道。”许思孝暗自摇了摇头,“但正教也不尽是善人,例如这彭畅,又如杀死那杨夙心一家的俞家。正邪本就难辨。不过,看来这魔教不久便会有大动作,难怪连厉薇小姐这样的高手也行走于江湖了。爷爷之前估计彭畅老儿急于夺取水元功是为了下一届的六合至尊,现在看来,不仅仅如此。” 就在许思孝思考的同时,那位在世家护院的大汉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问道:“沈老大,听说这魔教最近屡次向正派世家出手,尤其以武当为最,不知是真是假?” “这还假得了?你刚才那位兄弟人虽傻了些,不过教训得对。早早脱离世家吧,否则小命怎么掉的也不知道。”光头男子说道。 就在这众人喧闹之际,许思孝突然发现一人已经坐在自己旁边。那人身着黑衣,面孔仔细一看有种说不出的变扭,尤其是配合着那冷漠的眼神,让许思孝有种不知此人是人是鬼的感觉。那人左手取出半块玉佩,放在桌上,手上正系着黑色丝带。 “我没找到他,他居然先找到我了。”许思孝心道,也取出半块玉佩,两者裂痕显然匹配。“这人的身法好诡异,虽然我注意力被那几个大汉吸引,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我身边坐下。如果是暗杀,我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那人收走整块玉佩,对许思孝说道:“你我均佩戴人皮面具,如此甚好。”他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已经安排人盯住少林寺各大出口,只要有形似王梓骁的僧人就会通知于我。不过画像终归是画像,既然你是杀人夺宝,恐怕你也不想杀错了人。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就一起住在少室山下的一村落之中。” 许思孝犹豫了一下,生死门向来声誉不错,而且对方武功显然高过自己,如果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可以动手。于是他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必须赌一把。” 而这时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女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男的也不过二十出头。那女子二话不说,一鞭便向光头男子抽来。光头男子侧脸避过,“哪来的小娘皮,敢对我铁爪沈万山动手?”他吼了一句,出手却颇为迅速,反手抓向长鞭鞭头。旁边的男子见他这一抓既准又狠,害怕那女子不是对手,也抽出长剑,夹攻了上来。 众人见状,纷纷退出酒楼,许思孝见旁边黑衣男子不动,自己也不好移动。 只见这沈万山空手以一敌二,毫不落於下风。三人才斗了数招,那女子的鞭子就差点被他夺了过来。沈万山突然一掌逼退那青年男子,反手一爪抓向女子的脖子。那女子举鞭格挡,谁知道这沈万山的手臂向突然伸长了一般,绕过鞭子,抓向女子颈部,正是他赖以行走江湖的“通臂爪”。那男子见状连忙使出一招“峻极远眺”,攻向沈万山意图围魏救赵。这招正是嵩山派三十六峰剑法中极为厉害的一招,沈万山识得这招剑法,知道后着很多,虽然对方内功平平,却也不愿意冒险,退了开去。三人又斗了数招,沈万山已然确定这两人是嵩山派的门人,自己犯不着莫名其妙树一大敌,于是跳出圈子说道:“你们是嵩山派的,为何对我出手偷袭?” “偷袭?你也配。”那女子骄横地说道,“刚才听你大放厥词,说让这些为世家看家护院的逃命,难道真以为我们正派人士怕了魔教?武当派已经广发英雄帖,邀武林各大派共抗魔教!听你那一口一个‘圣火教’,既然是魔教贼子,自然人人得以诛之!’” “小妹!”那青年男子打断道。 “哼,表哥,我有哪一句说错了?”那女子说道。“表哥,你不用怕,在这河南境内,还没有谁敢挑衅我嵩山派,挑衅我爷爷。” “爷爷?不会是那个’一剑震豫’的老家伙宋阳子吧?这家伙极为护短,还是别跟他们纠缠为妙。”沈万山心中盘算已定,嘴上却不愿饶人,说道:“你这狠毒的小娘皮,我不过说了几句圣火教,就被你定为魔教中人,出手就是杀招。要不是看在嵩山宋阳子的面子上,今日必好好教训你。” “看,表哥,我说得可对?在这河南,没人不识得我爷爷。”那女子骄傲地说道。 沈万山不愿多纠缠,横了两人一眼,喝到“走!”带着同桌的几人离开酒楼而去。那女子虽然嚣张,却也知道两人不是沈万山对手,没有追上去。 她转头一看,之间整座酒楼基本人去楼空,却见两名男子坐在一桌并未移动,正是许思孝二人。许思孝和那生死门之人均戴着人皮面具,看上去多少有一些不自然,那女子觉得二人长相诡异,喝到:“原来还有两个魔教贼子没走!”提鞭便向生死门的黑衣男子抽了过去。 那男子往边上跳开躲过长鞭,回首一刀便将那女子的右手斩断,鲜血喷涌而出。那旁边的青年男子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刚才那女子自报家门后,对方出手居然如此狠辣,毫不容情。 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跪倒在地,眼泪水刚刚夺眶而出,她的整个头颅就和身子分家,跌落一旁。鲜血从颈部喷出,溅了一地。而此时,这黑衣男子已经一刀斩向那青年男子。那青年男子根基扎实,慌忙中避了大半尺左右的距离,本来这一刀是将他的脑袋斩为两半,却只削了半边肩膀。他转身刚要逃跑,却被黑衣男子追上,依旧被一刀劈开头颅。 第9章 一剑封喉 “这就是生死门的武功!”一旁的许思孝见到这黑衣男子出手,不由得感叹,“每一招均攻向对方的破绽,没有半点多余,也没有半点花架子。武功本就用来杀人,难怪爷爷对生死门门主孟啸天推崇备至。不过杀手毕竟是杀手,这女子虽然无理,但罪不及死……” 换做是数月前少不更事的许思孝,眼前的血腥场面必然让他震惊。然而短短数月,他不仅历经变故,而且见识也大不相同:之前彭畅,厉薇,杨夙心等人武功太高,他只看得模模糊糊,但毕竟见识过了一流高手的对决,而彭畅和弟子演练剑法却实实在在让他受益匪浅,原来水元功中不慎了解的部分,也渐渐地清楚了起来。这黑衣男子武功虽好,和厉薇等高手相比还相去甚远,许思孝反而可以领会对方武功的精要。 “走!”黑衣男子对许思孝轻声喝到,于是两人转瞬间便离开了酒楼,向嵩山相反的方向奔去。过了约半个时辰,黑衣男子扔给许思孝一块人皮面具,自己也换上一块,两人绕道重新向嵩山进发。他们中途在村镇中换了一身衣裳,当夜便在一棵大树下生火休息。 “多谢相赠面具,还不知应该如何称呼阁下?”许思孝抱拳问道。 “柳公子不必客气,叫我夜吧。”黑衣男子回答道。 许思孝点了点头,两人分食了路上购买的馒头,牛肉等物,各自打坐休息。过了约一两个时辰,许思孝修炼内力已毕,他睁开眼睛,却看到那杀手“夜”正在把玩一个透骨钉。那透骨钉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比一般的小一些,上面系着紫色的穗。整个钉子透露出金属的光泽,不似喂了毒。因为戴着人皮面具,许思孝看不到“夜”的表情,但总觉得他的眼神一时似乎不再冷漠。许思孝不再多想,继续参悟起洛水剑法。 第二日,两人来到了生死门事先安排好的村庄,住了进去。这一住就是两月有余,期间两人也无甚交流。偶尔许思孝练剑归来,看到这“夜”抱着自己的长刀,靠墙而眠,不由得叹息杀手的不易:“他选的位置都是最不容易受到偷袭的,而且长刀稳稳抱在手中,随时可以拔出对敌。也不知他受到何等残酷的锻炼,方才养成如今这样的习惯。” 偶尔有人来给“夜”汇报江湖消息,许思孝也可以旁听。首先,嵩山派宋阳子得知孙女被杀,震怒,派弟子在沿着二人一开始逃离的方向搜索,一无所获。而这一段时间,正魔冲突仍然不断。武当召开了“英雄大会”,以武当少林为首的各武林正派开始联合反击圣火教。梅剑山庄厉薇在湖北杀了魔教护法“魔掌屠人”夏昊,此人正是袭击仙都派的护法之一。听说二人斗了七八百招,最后夏昊内力耗费过大,被厉薇先用长剑斩断双手,后一剑刺穿心脉而亡。崆峒昆仑两派联手,也剿灭了圣火教在甘肃的据点。而这场冲突中,武当损失最大。武当率弟子去偷袭圣火教一处分舵,却反过来中了埋伏,被困在山谷之中,让魔教中人以乱箭诛杀了多数弟子,只有两位轻功卓绝的长老逃了出来,却也身受重伤,而调兵遣将的似乎正是杨夙心。华山,嵩山,少林等世家也有也有高手被杀。这些杀戮之中也有着生死门的影子,似乎魔教花费重金请生死门出手暗杀正派高手。 最让许思孝担心的是少林方丈深觉禅师正邀请正派首领共商抗衡魔教一事。大批高手会陆续出现在少室山,这让自己暗杀王梓骁一事平白增添了许多变数。不过这段时间,许思孝的武功却大有进益。以往练剑更多的是父亲和爷爷的要求,考虑的是如何把每一招耍得漂亮,获得长辈的赞扬,却忽视了招式背后的道理。生死门的武功给许思孝的启发最大,他开始探究洛水剑法的每一招为何要如此设计,如何借此杀敌,以及何时该使用这一招。加上他本就天资聪慧,慢慢的,他的武功从原来的花架子开始蜕变,虽然仍旧不如崆峒派的高梓轩,却也不弱于一般弟子。 这一日,生死门的探子突然来报,说发现了形如王梓骁的僧人正在下少室山的路上。“夜”与许思孝追了上去。许思孝假意从对面与该僧人擦肩而过,发现此人正是自己等待许久的王梓骁。按捺下情绪,许思孝冲远处的“夜”点了点头。此时正是大白天,王梓骁走的又是大道,两人按照之前商量的计划,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悄悄地跟随王梓骁下山,准备等天黑人稀之时再出手。“夜”运用生死门的绝学“无音步”走在前面。这套轻功是专门为暗杀准备的,强调的是无声无息。这门轻功练到极致是以上乘内功为根基,在高速移动中连呼吸也可以做到毫无声息,似有似无,更不用说踏步之声。江湖上各大门派对生死门非常忌惮,正面对决大家往往不惧,但生死门的这些暗杀技却往往让人防不胜防。只见“夜”形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跟在王梓骁身后,而许思孝隔得较远,以防王梓骁发觉。 天色越来越暗,王梓骁慢慢地朝山林之中走去。“夜”大感高兴,正欲施展轻功继续跟随,却听见许思孝喝到:“动手!”正是这一声“动手”救了两人的姓名。若非如此,王梓骁很快就会把二人领到他提前布置好的机关。王梓骁在崆峒派除了武学以外,钻研的就是机关之术,他准备了一个巨大的陷阱,机关启动后,毒箭会密密麻麻地射向陷阱内部和陷阱上方。除非武功达至彭畅这般境界,在陷阱刚刚往下掉的那一刹那,以绝顶轻功跃出,并且施展一流剑术防御毒箭方可逃命。王梓骁深思熟虑,在拜入少林之前就花了十余日布置这个陷阱,以备万一。今日他很早之前就发现了“夜”和许思孝二人,于是准备不动声息,以陷阱诛杀二人。 许思孝看到王梓骁越走越偏,他的心中涌起一种不安感。这是他数次经历生死,与彭畅勾心斗角形成的一种直觉。他知道王梓骁此人极为功于心计,必然时刻担心有人欲暗杀他夺取水元功,因此按常理他怎么都应该挑大道而行。如今他行为反常,必有异动。 王梓骁听到喝声后心中暗恨,他加快速度向陷阱地跑去,而“夜”却反应迅速,拦在他的前面,一刀劈向他的面门。王梓骁侧身避过,伸手在刀面上一弹,“夜”只觉得一股大力涌到,长刀几乎脱手。他临敌经验丰富,立即知晓对方内功较自己深厚,且不是一星半点。他于是施展起生死刀法,往王梓骁的要害攻去,每当对方还击之时,立马变招,不与对方硬碰硬。 王梓骁修炼水元功已有数月,虽然离大成还相距甚远,但内力修为却与过往相较已不可同日而语。他施展出水元功内的水元掌,这套掌法发力之前于掌心劳宫穴处构建“堤坝”,积蓄内劲,发力时内劲喷涌而出,让人无可抵挡。虽然一开始被“夜”的变幻莫测的刀法攻得有些手足无措,但慢慢地王梓骁找到了诀窍,每次“夜”出招,他只需避过自身要害即可,剩下的就以水元掌强攻,这样一来对方不敢硬接,只能变招躲避。一开始的十余招王梓骁还几乎都是防守,到三十余招过后,已是攻七守三之势。 一旁的许思孝心中焦急,照此情形下去,别说报仇,连两人的小命都要丢在这里。他也顾不得暴露自己身份,提剑就是洛水剑法的“黄棠剑”,配合着“夜”的招数,联手攻去。一开始两人配合还十分拙劣,所幸许思孝这段时间一直在理解每一招剑法后面的道理,渐渐地,洛水剑法和生死刀法配合默契起来,慢慢开始扳回劣势。 王梓骁识得洛水剑法,而且立马发现此人所使的和自己所学的颇有不同,便猜到了许思孝的身份。他边打边讥讽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南京许家的许思孝!彭畅老儿还以为你们许家夺了水元功,屠了你们许家一家,哈哈哈哈,正是莫大的讽刺呀!” 事实上,三人久战不分胜负,王梓骁心中开始焦急,他希望尽快诛杀二人,否则如今各路高手拜访少林,一旦有人识出他的水元掌,那他的小命休已。他见这“夜”久经沙场,出招不疾不徐,那最大的破绽就一定出在年轻的许思孝身上,因此他故意挑逗许思孝,一旦他沉不住气,向自己强攻,那么自己就可以抓住破绽,一举歼敌。 王梓骁的想法合情合理,却低估了许思孝的变化。许思孝早已明白无论何时何事,冷静沉着地应对的重要性,正如苏东坡所述:“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虽未达至此境界,许思孝却也在不断地成长。 许思孝并不答话,他的洛水剑法却使得越来越妙。之前他虽然对每一招剑法背后的道理有所体悟,但缺乏真正的实践,如今真正知行合一,自然进步神速。而这知行合一之理却和生死刀法的精益暗合。当年孟啸天杀死点苍派掌门之子,从其身上获得一本点苍绝学破魔刀法。孟啸天在一次一次与点苍弟子生死厮杀中找到了这套刀法的四十余处破绽。借此他也悟到了上乘武学的精益:如欲游水,必先下水。武学,杀人之技也,固上乘武学必习于生死之中。于是,他借用一次一次生死之战的经验,剔除破魔刀法和他收集来的其他武学中华而不实的部分,自创了生死刀法。因此,许思孝和“夜”的配合越来越好。 尽管如此,但水元功毕竟是一旷世绝学,按其修炼出来的内劲韧性十足,三人斗得越久,王梓骁的优势就越大。王梓骁此人心有七窍,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边打边退,三人慢慢向着他的陷阱之地靠近。 “夜”和许思孝都看出端倪,均心知不妙。这时“夜”一刀斩向王梓骁腰间,王梓骁翻身绕到其身后,一掌击向其后心。这时许思孝一剑刺向王梓骁颈部,王梓骁身子往前一送,避开长剑,那一掌却并不收手,继续向“夜”的后心击去。“夜”身子往右移动了半尺,王梓骁那一掌仍拍在他左肩,但他的长刀却擦着自己的右腰刺向王梓骁腹部,正是生死刀法中“日月同辉”一招的变招。“夜”作为杀手,比许思孝更加冷静。他知晓今日之事只有自己和王梓骁以伤换伤,剩下的许思孝方有可乘之机,否则两人多半命丧于此。 不出所料,王梓骁收式不及,被长刀刺中小腹,但其体内的水元功自然而然地生出保护,肌肉将长刀往外一挤,并未伤到要害。而“夜”被水元掌击中肩部,水元功何其刚猛,立即便传来骨折的声响,他不由得“哇”吐了一口鲜血,受伤远比王梓骁要重。 许思孝这时按住左胸的一个开关,只见密密麻麻的钢针射向王梓骁,且针尖乌黑,显然喂有剧毒。这是许广昌当时留下来的一个暗器,许思孝心细若发,他不准备把筹码都放在生死门之上,于是在杭州之时,还前去了云南七仙教分部,把其中的钢针换成了毒针。他现在趁着王梓骁一时受伤惊慌之际,把这毒针射出,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以王梓骁的武功本来是躲得过这钢针的,但他刚刚一掌击出,水元掌本就耗费内力,而剩下的内劲又用于保护自己不受“夜”那一刀所伤,正是旧力未复,新力未生之际。虽然他还是往后上方跃了一尺,却仍旧躲不开这密密麻麻地钢针。七仙教的毒,见血封喉,这王梓骁却也狠辣,临死之时仍旧一掌拍向许思孝的心脏,但毕竟力气耗尽,虽然许思孝还是觉得胸口一痛,却未受到多大伤害。 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一白衣人立于此处,她的身影随着树枝随风起伏,似乎与这棵大树融为一体。此人正是厉薇,她代表梅剑山庄来少林商讨对付魔教一事,碰巧看到两人在跟踪少林弟子。虽然许思孝戴着人皮面具,但凭借身法,厉薇立即知道其中一人是他,于是她悄然跟了上去。她此时手捏一把飞剑,准备随时救下许思孝一命。 “这僧人似乎是崆峒派的。估计他留有什么机关,许思孝这小家伙倒也聪明,没有上当。这三个家伙武功虽然不高,这一场比斗倒也颇为狠辣,稍有不慎,死的就是这小家伙和生死门之人了。”厉薇武功见识俱高,很快便看出了背后的端倪。 她突然眉头一皱,看向东边,只见一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夜”和许思孝冲来。那人瞬间发出两枚钢钉,分别向许思孝和“夜”袭来。厉薇很少用暗器,手中只有一把飞剑,尽管如此,飞剑还是后发先至,撞开射向许思孝的那枚钢钉。“夜”本来就身受重伤,这突如其来的钢钉直接从背心扎入,他扑倒在地,生死不知。 那黑衣人听到飞剑破空而来的呼啸声,知道有内功极高的高手在一旁。他加紧施展轻功,向倒地的王梓骁尸体冲去。突然他感到眼前亮光闪过,一股凛冽之气扑面而来,心知不妙,他武功倒也甚高,于千钧一发之际向后跃起,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魔教武功?”厉薇略微惊讶,长剑却丝毫不缓,向那人前胸刺去。黑衣人取出一柄单刀,斩向长剑。厉薇突然手腕一抬,长剑指向那人咽喉。这时用单刀阻挡长剑已然来不及,那人反应倒也迅速,左手一抬,数十枚钢针以满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厉薇闻到一丝腥臭,心道不好,手中长剑不缓,几声金属碰撞声过后,射向厉薇的钢针居然反折回去,向黑衣人射来。那人大吃一惊,挥刀格挡,却还是被一枚钢针射入左肩。他闷哼一声,落下地来,转头便逃。厉薇正要探身追赶,只听见嘭的一声,眼前顿时烟雾弥漫。 厉薇皱了皱眉头没有追赶,她返回到许思孝身边。此时许思孝抱着一个油布包裹,想必是从王梓骁的尸体中搜到,正喘着粗气,他刚才已被两枚钢针射中左手。厉薇出手封了他左手的穴位,喂了一枚解毒丸到他嘴里。她见地面满是鲜血,疑惑检查,却发现王梓骁已被许思孝割破了喉咙。厉薇心道:“这小家伙倒也蛮狠的。”却不知之前许思孝被王梓骁以龟息功骗过一次,决计不会再上一次当。 厉薇看了眼包裹,问道:”这人是崆峒派的,想必这就是所谓的水元功吧?” 许思孝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厉薇微微一笑,说道:“你这次倒不担心我觊觎你的水元功。” 许思孝脸一红,说道:“多…多谢姑娘多次救命之恩!” 厉薇笑道:“赶快收好。我练的内功叫做混沌功,不在水元功之下。记住小家伙,即使得了水元功,如果只是生搬硬套地练习而不去体悟背后的道,你也永远成不了一流高手。”说罢,她一跃来到“夜”的身旁,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息。她俯身检查了下,发现一开始的那枚钢钉正好扎在后背神道穴附近,虽然封闭穴位导致“夜”昏迷,却没有伤及任何内脏器官。钢钉也有毒,却不如后面那满天花雨的钢针之毒。而“夜”也中了一两根钢针,伤口处留出黑血。厉薇给“夜”喂了一枚解毒丸,她皱眉思考了下,一把扯开“夜”的人皮面具。见到此人不过也二十岁出头,她轻声笑道:“又是一个小家伙。不过这两人的毒还颇为麻烦。” “此地不宜久留,这崆峒弟子似乎是少林僧人。被发现了难以解释,甚为麻烦。”厉薇寻思道。想到这里,她左手提起“夜”,一步便飞跃到许思孝身边。她收起长剑,右手提起许思孝,迈步却向少室山上飞奔而去。 第10章 何去何从 许思孝觉得左手又麻又疼,但被厉薇这样提着总觉得自己脸颊发烫,心跳加速。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多…多谢姑娘数次救命之恩。但…但…在下始终是男子,有手有脚,被姑娘这样提着,终是不妥。” 厉薇嘿嘿一笑,说道:“你以为本姑娘喜欢提着你们两个小家伙?你们中的是魔教黑水针之毒,颇为难解。我喂给你们的解毒丹药只能暂时镇压住毒性。若再让你们跑来跑去,轻则需斩断你的左手,重则武功尽失,沦为废人。少林寺有净毒丹,可解此毒。我这就带你们两个去少林寺求取丹药。” “厉薇姑娘,我许思孝…如今落魄,无以为报,只想将怀中的水元功赠与姑娘,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厉薇笑了笑,说道:“你倒大方的紧,没有了水元功,你的血海深仇又如何能报?” “姑娘只需让我手抄一份即可。”许思孝答道。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我方才与你说过,我修炼的内功是混沌功。此功法精深异常,我也有许多难以明了之处。特别是其中内功部分,我暂时不宜转学别派武功,否则有走火入魔的可能。你如果觉得心中不安,待我日后混沌功大成,再来找你借阅水元功吧。” 听到这,许思孝心中一喜:“这样以后就还有相见之日了!”于是回答道:“一言为定!” “唔…唔…”一旁的“夜”不知是由于被牵动了伤口还是因毒性发作,开始呻吟了起来。厉薇见他满头大汗,皱了皱眉头,对许思孝说道:“我要加速了,你别再说话,小心咬着舌头。” 许思孝顿时觉得迎面刮来的风猛烈起来,眼前的树木石头等景色开始飞快倒退。“这速度当真是急若奔马!不知何时我才能练到这样的武功。”许思孝思索道,“但愿我报了仇之后,能与她…与她一起闯荡江湖。” 就这样,约么过了大半个时辰,厉薇来到少林寺门口。“带上人皮面具吧。”她悄悄对许思孝说道。见许思孝佩戴完毕,她扣起了少林寺的大门,说道:“梅剑山庄厉薇代师尊拜访少林寺深觉大师。”她内功深厚,说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清楚楚的传到少林前殿的僧人耳中。过了一小会,少林方丈深觉大师带领达摩院,罗汉堂的数位长老前来迎接。 “少林寺深觉有幸再会厉侄女,实在欣喜得紧!厉侄女真乃武学奇才,短短一年不见,武功便大有精进。”少林方丈深觉禅师笑呵呵地说道。 许思孝见这说话的老僧慈眉善目,气定神闲,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少林方丈!看来他和梅剑山庄的关系极佳,居然称厉薇小姐为侄女!” 厉薇拱手拜倒,道:“深觉大师过誉了。见到大师小女子也高兴得紧!” “哈哈,你我又何必客气!”深觉禅师扶起厉薇,笑呵呵地说道。 “小女不才,还望大师赐予两枚净毒丹。在下的两位朋友中了魔教黑水针之毒。”厉薇再次抱拳说道。 “哈哈,小事一桩。明慧,你快去取两枚净毒丹给这两位少侠服下。”深觉禅师对一旁的少林僧人说道。 不一会,僧人便取出净毒丹给二人服下。和深觉禅师寒暄了一会,因为救人要紧,厉薇便拜别了众位僧人,在一处客房内运功帮许思孝和“夜”驱毒。她先用小刀和吸铁帮二人取出钢钉和钢针。伤口先流出黑血,血色逐渐转红,显然毒性已去。“净毒丹果然不俗。”厉薇见状想到。 许思孝无甚内伤,但“夜”的伤势却要严重许多。厉薇接下来先以深厚内力帮他推宫过气,等情况稳定后,便帮他接了左肩的断骨。这时“夜”悠悠转醒,看到厉薇模样,便立即坐了起来,呼唤道:“盈姐,盈姐,我是郭夜,你又救我了么?”他神色温柔地看着厉薇,似乎和之前的杀手不是同一个人,甚至有一丝稚气未脱的样子。 厉薇见状皱了皱眉头,出手点了他的昏睡穴,对许思孝说道:“他身份尴尬,又身上有伤。你们二人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望。” 许思孝也是第一次看到郭夜的真面目,“原来他的年纪和我一般大。”想到这,他对厉薇说道:“厉薇姑娘放心,他虽是我聘请的生死门的杀手,但我二人已共经生死,我定会好好照看于他。” 厉薇点了点头,便回到自己房中休息。 第二日,厉薇晨功刚毕,一位僧人便扣门来报:“厉长老,方丈让我通知您,各大门派代表陆续抵达。还望厉长老于明日巳时赴大殿一叙。”厉薇点点头,回答道:“烦请告知方丈大师,我必准时出席。” 待小沙弥走后,厉薇便来到许思孝和郭夜房中探望,二人也均已起身。少林寺的净毒丹颇具灵效,二人此时面色均已恢复如常,不似昨日惨白中透露着黑气。知晓两人已无大碍,厉薇向郭夜问道:“昨日你说你叫郭夜,可是从小由便受训于生死门?” “是,我从小长于生死门。我已经从许兄那儿知晓,昨日多谢厉女…厉姑娘救我性命。”郭夜看了一眼厉薇,便拱手低头答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姑娘武功卓绝,虽然我人微力薄,但今后若姑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定当尽心竭力。” 厉薇笑着点了点头,“举手之劳,你不用如此挂心。昨日你叫我……也罢”,她顿了顿,取出一枚钢钉和数枚钢针示于二人道:“这是昨日偷袭你们的黑衣人所留。”她看向郭夜,问道:“你们生死门做事一向还算靠得住,但昨日的黑衣人明显事先知道了你的这次暗杀行动,躲在后面收渔翁之利。不知你看到这几件武器,可有怀疑?” 郭夜看了看钢钉和钢针,回答道:“生死门中精于暗器者颇多,但均很少使用独门暗器,以免被认出身份。”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那人武功不弱,善使刀,不过你们生死门的生死刀法赫赫有名,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不过他使得却是魔教轻功,练的也有魔教内功。” 郭夜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盈姐,盈姐,不会是你吧,对,不可能是你,一定是监察队的那些家伙。”他边摇头边想到。 “你二人就暂时待在我身旁吧。”厉薇说道,“那个黑衣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另外崆峒派掌门应该也会出席明日的会晤,而生死门和正派最近也不是那么融洽。”厉薇想了一想,“你二人明日戴好面具,伴做我梅剑山庄弟子。切记不要显露武功。等明日会晤结束,我带着你们离开少林,和小翠田伯会合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许思孝心中暗喜,点了点头。但立即便告诫自己:“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灭门大仇而非儿女情长。许思孝,你切不可自私忘本。” 一旁的郭夜眼神有些许迷茫,他随即也点了点头。 第二日,厉薇带着二人来到少林寺大殿。这时殿内已坐了十余人,其身后各自站了一,两人。许思孝放眼望去,见彭畅坐在左首居中的位置,身后站着的正是高梓轩。高梓轩识得厉薇,在彭畅耳边耳语了几句,彭畅的眼光就看了过来。许思孝不敢多看,低下头跟着厉薇缓缓走着。厉薇名声虽大,却终究在江湖上闯荡不久,识得的人也不多。她与华山掌门,武当掌门等抱拳打了招呼,便在右首空位坐了下来。许思孝和郭夜便站于身后。 厉薇刚刚坐稳,就见到一枯瘦老头,着嵩山派服饰,向她的方向走来。他停在厉薇身旁,用眼角瞟了厉薇一眼,目光就开始盯着一旁的郭夜。郭夜向来刀不离身,那人看了看郭夜脸上的人皮面具,又看了看他手中握住的佩刀,二话不说,一爪便向郭夜的脸上抓去。 这一抓看似随意,郭夜却觉得四面八方似乎都被对方内劲笼罩,自己连呼吸都开始不畅。他正准备施展轻功后退,却突然看见两根手指正插向那老头双眼,正是厉薇以指为剑,围魏救赵。那枯瘦老头不敢怠慢,反手向厉薇抓去,厉薇手腕一转,指尖对准了对方的手腕的内关穴。那人后退一步,左掌击向厉薇右边的太阳穴。 厉薇心中恼怒,“此人好生无理,又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出手居然如此毫不容情!”她便不再客气,往前迈了一步,既躲开对方左掌,自己左手一掌击也拍向对方的面门。那枯瘦老人退后数步,也一掌向厉薇击来。 “那便试试!”厉薇掌势不收,双方对了一掌。周围的人只感到掌风扑面,各自退后。一声沉闷的“啪”声响过,厉薇和那老人各自退了一步,似乎不分胜负。而厉薇接着便拔剑在手。 两人这一交手便吸引了周围的目光。少林方丈深觉禅师连忙阻止道:“二位施主看在老衲的面子上请先停手。” 那老头冷哼了一声,对着厉薇说道:“你是谁?” 厉薇看了他一眼,冷笑道:“阁下武功不弱,却对我梅剑山庄的小辈出手如此狠辣,还真是嚣张得紧呀。” 深觉禅师连忙说道:“这一位是嵩山派长老“一剑震豫”宋阳子。”他摊手指向那老头,接着对宋阳子说道:“而这一位是梅剑山庄庄主梅若尘弟子,梅剑山庄长老厉薇。” “好嘛,我还以为是哪一个小辈。原来是江湖上最近名声赫赫的厉长老。”宋阳子说道。厉薇诛杀魔教护法一事已是众人皆知。刚才两人比拼掌力不分胜负,虽然宋阳子自己善于用剑,但他听说这厉薇剑法精妙诡异,因此嘴上不说,心中却颇为忌惮。他想了一想,指着郭夜说道:“此人的佩刀和前段时间在第一楼杀死我孙女的贼子的一模一样。我要验证他的身份,还望厉薇长老不要庇护纵容门下。” 一旁的华山掌门何宏仁心中冷笑:“你这老儿嚣张跋扈惯了,今日却踢到铁板。” 果然听到厉薇说道:“啧啧啧,这位“一剑震豫”先生真是好威风。天下间相同的佩刀何止千千万,单凭你的那一点点怀疑就敢对我梅剑山庄之人动手。今日看在深觉方丈面上,我不与你计较。改日我倒想掂量掂量你这“一剑震豫”的名头是否言过其实。” 宋阳子向来霸道惯了,怎忍得下这口气?他虽然忌惮厉薇,却也并不惧怕,他说道:“且不说你的武功远非天下无敌,今日你在我嵩山还敢如此嚣张,等出了少林寺,我就不信留不下你身后这两人。” 厉薇微微一笑,说道:“不错,你是可以留下此二人。但就算你们嵩山派齐上,也留不住我!”她看了一眼宋阳子,“你大可留下此二人,但我必百倍报复在你嵩山派身上。刚才你说你有个孙女死了,但听说你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不少,你可想试试?” 这时武当掌门玄微道长也走了过来,说道:“二位稍安勿躁,今日大伙儿共聚少林寺乃商量如何共同对抗魔教一事,大家切不可自乱阵脚。” 宋阳子不愿得罪武当,少林两位掌门,冷哼了一声,退了回去。厉薇也对着两位掌门抱了抱拳,重新坐了回去。 一旁的郭夜心中暖意涌动。他从小到大便是从生死一线中走出来的,连授业恩师也是一冷若冰霜之人,更何况他师父也已经死在一次任务之中。除了他的“盈姐”救过他一次以外,几乎没有得到过多少帮助。除了感激,他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而一旁的许思孝的想法却又有所不同,他心道:“看来单纯靠武学,要报仇也是极难之事。哪怕是厉薇姑娘恐怕也难以凭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嵩山派。崆峒派不在嵩山派之下,也许只有到了六合至尊那种程度,我才可能大仇得报,杀死彭畅。但天下练武之人何其多,其中天才不少,但六合至尊又有几人?看来,我还必须依靠或者建立一个组织才行。厉薇姑娘说过不愿意和崆峒派产生隔阂,我也不应当继续让她为难……” 这时,少林方丈深觉禅师开口道:“近日,魔教日益猖狂,我正魔冲突不断。未避免武林生灵涂炭,老衲和玄微道长一起,召集大家今日相聚,共商如何应对魔教的挑衅。” “不错!”武当掌门玄微道长也开口道:“今日我们便来一起探讨魔教挑衅的前因后果,最终希望能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措施。”他环视了下四周,继续说道:“魔教今日的嚣张,依在下愚见,最核心的来源是一个人–魔教新任护法杨夙心。” 第11章 风云突变 “魔教这几个月频频向我们正派挑衅,这恰好发生在杨夙心成为魔教护法之后。按老夫估计,杨夙心就是这背后一切的推动者。在座的各位都是各派的掌门,长老。相信大家都已经调查过这杨夙心的生平。不错,当年我武当派管制不严,导致俞家鱼肉乡民。这杨夙心便是其中的受害者。他幼年获救之后便被今天魔教教主吕无为收养成为义子。此人天资聪慧,武功进步神速,我武当已经有数位长老死于他的手下。当心天下,除了六合至尊以外,他自认不敌的恐怕就只有在座的厉薇长老了。”玄微道人说到这看了看厉薇。 一旁的宋阳子冷哼了一声,彭畅和何宏仁等人心中却暗道:“这玄微道人还是一样唯我独尊,自视清高。明明少林为主,他为客,却在此侃侃而谈。”一旁的少林方丈深觉禅师倒是含笑不语。 玄微道人继续说道:“我们正派和杨夙心数次交手,均落于下风。众所周知,魔教隐秘,往往没有固定据点,今日江湖之中不知有多少乱七八糟的帮派隶属于魔教。因此敌暗我明,这杨夙心便利用了这一点,他不断蚕食我正派世家和分支。而当我们去进攻魔教时,要么找不到他们,要么反被诱敌深入。” 说到这,一旁的宋阳子等人心中暗笑:“前一阵子袭击魔教,就你武当派被‘诱敌深入’,最终伤亡惨重。” 而彭畅,何宏仁等心思细腻的掌门们却眉头微皱,均想:“不错,虽然魔教目前针对的是武当派,但各派唇亡齿寒。这杨夙心用的是阳谋,长此以往,我正教必然处于劣势。” “老夫认为,当务之急是两件事。第一,魔教势大,我们正派必须联合才可与之抗衡,因此我们须推举一位抗魔盟主,召集各派好手,共同对付魔教。第二,我们应派出探子,真正摸清楚隶属于魔教的帮派,这样我们才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正应对魔教的蚕食。”玄微道人继续说道。 “玄微道长所言乃金玉良策。就不知这抗魔盟主该由谁来担任?”何宏仁发问道。 “既然是玄微道长提议,自然是他老人家担任较为合适。”左边末座的一位白须白发的老头后面的女子说道,无论是这老头还是女子,厉薇均不认识。 “我看少林方丈深觉大师适合这个盟主之位,他老人家在江湖上威望素着,岂有不成为盟主之理?”一位中年书生背后的年轻人说道,而书生只是含笑不语。 “我看梅剑山庄梅若尘大侠武功最高,也最适合!”又一位站在后首的青年弟子说道。 众位掌门长老们老成持重,反而是他们身后的年轻弟子众说纷纭,但未必就不能代表其门派的意思。厉薇没有说话,一旁的许思孝心中暗道:“一开始就争盟主之位,还不如先派遣队伍调查魔教的势力到底位于何处。” 这时,一位中年道人急速冲入大殿之中,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他快步走到玄微道人身边耳语了几句。玄微道人瞋目切齿地喝到:“该死的魔教贼子!” 玄微道人转头向各位掌门长老们说道:“刚刚玉虚派飞鸽传书求援,他们的弟子在西峡探到魔教五大护法正率领数百弟子前往伏牛山,还有约两日的行程!看来他们又想故技重施,像灭仙都派一样灭了玉虚派!”这玉虚派位于伏牛山,和仙都派一般也是武当的一个分支。 “事有轻重缓急,若我们快马加鞭,赶到伏牛山也不过两日路程。这次总算提前探知魔教行踪,有了和他们正面厮杀的机会。望各位给老朽一个面子,给武当派一个面子,相助老夫前去杀了这五个护法,也让这魔教流流血!”玄微道人对众人抱拳说道,言语颇为诚恳。 在场多数都是深谋远虑之辈,虽然魔教目前只是针对武当派,但巢毁卵破的道理各人均了然于胸。彭畅最为谨慎,问道:“若魔教教主吕无为出手,该当如何?” “随我来还有六位师兄弟,都是江湖上一流好手。我七人结成真武剑阵,即使是吕无为亲临我们也不惧。不过剩下的护法就需要交给各位。”玄微道人说道。 彭畅听后点点头。于是,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形成,其中一流高手就有十余位,也包括厉薇。玄微道人心中暗喜:“此举若真是杀死魔教几位护法,那我武当成为抗魔盟主就是水到渠成之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于是一行人告别少林方丈,快马加鞭向伏牛山前行。 一日过后,厉薇传音给许思孝和郭夜:“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镇。众人会休息片刻。这一行均是高手,因此那黑衣人绝不敢尾随。之后的战斗凶险,你二人起不了多少作用,不如我们就此告别。”。她接下来单独传音给许思孝说道:“况且彭畅也在。” 许思孝和郭夜正待回话,却见厉薇摆了摆手。众人纵马奔驰,声音嘈杂,二人可没有传音入密的内力。 到了小镇,众人稍作休息,厉薇正要催促二人离去,却接到一梅剑山庄的飞鸽传书,告知厉薇她的师父梅若尘受到生死门门主孟啸天的邀请,已起身前往山东蓬莱一会。 “居然在这个时候…这明显是在牵制我师父。看来魔教不久便会有大动作。”厉薇心道。她来到玄微道人等面前告知了情况,然后抱拳说道:“我师父年迈,而孟啸天正当盛年。我放心不下,不得不中途离队,还望各位掌门,长老见谅!” 这一行除了武当七人还有八九位厉薇级别的高手,玄微道人因此也没有强留,说道:“梅前辈乃正派武林泰山北斗,不容有失。厉长老快快前去相助。” 宋阳子本来想说几句风凉话,但见玄微都无反应,便不再言语。 “多谢玄微道长谅解。不过既然魔教开始牵制我师父,说明不久恐怕有大动作。道长此去小心为上。”厉薇补充道。 玄微道人点了点头,道:“厉长老所虑甚是,我们一定小心。” 厉薇与各派掌门告辞,带着许思孝和郭夜二人往北方离去。 休息片刻之后,玄微道人带领这些高手继续往伏牛山赶去。第二日当众人来到伏牛山下,却发现整个伏牛山安静异常。玉虚派虽非大派,却也有弟子数百人,更不用说伙夫,马夫等寻常百姓。平时总有人在山门进进出出,今日却不见一人。 “我们这一路已经是快马加鞭,按道理魔教要么还未赶到,即使赶到也应该不会太久。无论何种情况,这伏牛山也安静得太不自然,大家小心有变。”彭畅提醒道。 众人皆点了点头。一行不乏高手,艺高人胆大,继续向山上走去。这一路干干净净,不要说血迹,就连杂叶都没有几片,显然刚打扫过没多久。众人内功深厚,也没发觉附近有什么人埋伏,便继续往上走去。到了玉虚观门口,众人虽然都是见多识广的高手,却也不由得皱眉,年轻些的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数百具尸体密密麻麻地摆成几十排,正是玉虚派的弟子。尸体已经开始发出恶臭,引得苍蝇蚊虫四处飞舞。玄微道人走进检查了几具尸体,发现这些人已经死了数个时辰,其中就有被掌力震碎内脏的。玄微心中一惊,立刻叫来之前传信的道人问道:“当日玉虚派探子报来的魔教五位护法中可有‘摧心手’崔鹤?” “禀掌门,当日玉虚弟子探到的五位护法中并没有‘摧心手’崔鹤。”那道人答道。 玄微道人眉头一皱,对众人说道:“魔教之以掌力见长,且喜好破人内脏的就只有两人,‘魔掌屠人’夏昊与‘摧心手’崔鹤。这夏昊已经被厉薇长老诛杀,那这些尸体多半便是死于崔鹤之手。而当日我武当探子发现的五位护法之中并无崔鹤此人。看来,当日在西峡的魔教五位护法以及数百名教众不过是魔教暗度陈仓之计,他们故意被我武当弟子发现,其实真正动手的几位护法那时恐怕早已埋伏在伏牛山附近了。”说到这里,玄微道人心中十分后悔:“都怪我好大喜功,玉虚和仙都实力差不多,灭仙都派只需要四位护法,那么五位护法灭掉玉虚派已是绰绰有余,为什么还要带那几百名教众?明显就是希望我们发现!” 想到这里,他突然警醒,说道:“那看来魔教的目的是为了引诱我们前来救援!他们以逸待劳,我们几人必须小心!” 他话音刚落,山间传来吼声:“杀!杀!杀!”声音雄壮有力,显然有上千人已经包围了这伏牛山。 玄微道人心中一惊,他展开武当轻功,跃上玉虚殿顶。他往下看去,只见数幅旗帜迎风招展,最前面的上书“圣火教教主-吕”,后面的分别是“圣火教护法-杨”,“圣火教护法-崔”等八面旗帜。 “该死!”玄微道人骂道,他跳下大殿,对众人说道:“魔教教主亲临,魔教十大护法也来了八个。” 这时,只听见“嗖嗖”的声音传来,却是上千箭矢密密麻麻地往玄微道人等人射来。玄微道人施展开武当嫡传的太极拳,以气劲弹开这些箭矢,而转瞬间第二波箭矢又已经射到。众人武功卓绝倒也不惧这些箭矢。待第三波箭矢射来,众人却见箭矢上拴着小球。箭矢触地,小球炸开,片刻之间平天上已经是緑气弥漫。 “魔教贼子用毒!这是云南七仙教的’碧绿散’,除了剧毒无比还易燃,大伙儿赶快躲入大殿之中!”华山掌门何宏仁见多识广,急忙提醒道。 众人刚刚进入大殿,却见第四波火箭射到,整个平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有些地方甚至发生小规模的爆炸。 众人虽未狼狈不堪,却也都心有余悸。 “你奶奶的,救援不成,反被围困。如今该如何是好?”宋阳子第一个沉不住气,问道。 “看来魔教打算先以箭矢毒药消耗我等内力。接下来以多敌少,魔教教主和八大护法分别引领魔教的斗转天都阵,我们高手虽多,时间一长恐怕也不是敌手。”彭畅说道,“不过短时间他们也拿我们没辙。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求救距离最近的少林派。若六合至尊之一的深律大师肯出山相救,那么我们里应外合,未必没有胜算!”彭畅老谋深算,立即分析了当前的局势。说完,他看向一行人中的一位中年僧人。 那位僧人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安排飞鸽传书给师父。” 众人随身携带了信鸽,在楼顶放飞。只见五只信鸽共同向着少林寺方向飞去,虽然被射下两只,却有三只逃脱。众人见状,心中一定。 而武当山上,一道人正急急忙忙地奔跑着。他匆匆跑过“划剑石”和“磨石针”,没有半点停留之意,继续匆匆往上跑去。此时已是盛夏,他进入武当大门时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没有休息片刻,继续往里面跑去,过了一会,一份沾染血迹的飞鸽传书终于送到了武当主事的静微道人手中。血书是用血迹潦草书写的“被困伏牛,速来相救”八个字,倒有七八分像掌门玄微道人的笔迹。静微道人皱了皱眉头,对旁边的童子吩咐了几句,便起身急匆匆地往山中走去。来到一个雅致的小院面前,他轻叩院门,不多时一位精神矍铄的长须老道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六合至尊之一的太微道人。 他淡淡一笑,问道:“你呼吸不畅,不似平常。可有什么大事?” 静微道人抱拳说道:“大长老,刚刚收到掌门的飞鸽传书,似乎是用手指沾血所写。”说完他把传书递了过去。 “似乎?”太微道人边看边问道。 “字迹的确相似,但手指所写,师弟也不敢确定。”静微道人回答道。 太微道人点了点头,问道:“伏牛山是怎么回事?” 静微道人回答道:“掌门师兄率领六位师兄弟和几名弟子去了少林。没有听说他要去玉虚派。但我刚才已经叫人联系少林寺。不久之后应该就有回信。” 太微道人再次点了点头,问道:“武当中还可以布置多少个能抵抗六合至尊的真武剑阵?“” 静微道人回答道:”算上我,还可以布置两个最强的真武剑阵。” 太微道人回答道:“够了。让这些师兄弟暂时不可外出。武当必须保留起码的力量。” “大长老你?”静微道人问道。 “不错。劳烦你帮我准备一下,等少林回信一到,我便带领两个值得培养的弟子一起去救援。你留守武当,定要小心谨慎。”待太微道人说完,清微道人抱拳答道:“是,大长老。”说完便退了出去。 太微道人独自一人站在院门口,眺望远处雾绕云缠的群峰,轻轻说道:“师父,阿兰,你们放心,若玄微有难,我必救他。” 这时的厉薇,许思孝,和郭夜刚刚走过嵩山。三人在一小镇前停了下来。许思孝抱拳说道:“厉薇小姐,再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完抱拳半跪于地,他继续说道:”我仔细思考了下,现在我大仇在身,最适合的应该是隐退下来,练功并积蓄力量。” 厉薇点了点头,轻叹一声。“人生在世,但求心安。你的情况我是知晓的。你…你这一次去,自己小心,报仇之事,切忌操之过急。” 她转过头看了看郭夜,说道“你还是和我继续走吧,也见见你们生死门门主。” 郭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郭夜知晓了我的身份,厉薇小姐恐怕对他并不放心,因此让他继续跟着。”许思孝心中一阵暖流涌过,他起身道:“厉薇小姐…你以后到我这里取书一事,切莫忘记。” 厉薇轻轻一笑,策马前行,“小家伙,自己保重。”话音传了回来,许思孝心中一阵酸楚。而郭夜也拍马追了上去。 第12章 暗度陈仓 “嘚嘚嘚”紧密的马蹄声响起,只见三匹快马急速而过,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待三人走得远了,行人开始议论起来。“那当头的是一个老道长,长长的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那把年纪了,马骑得还这般快法,不知是哪儿来的仙人。”一位庄稼汉说道。一旁的老头嗤笑道:“你懂个屁,这恐怕是武当山上的道长。武当山上高手如云,骑一快马算什么,我以前还见过老道士跑得比马还快呢。按你的说法,那岂不是大罗金仙?”这三人正是六合至尊之一的太微道人和两名二代弟子,三人已经骑马飞奔了两日,正向西峡靠近。 “大长老,前方不远有两条道,一条近些,但要经过一个峡谷。另外一条道却要多绕百里路。您的意思是?”后面的一位道号清妙的年轻道士问道。 “救人要紧,走近道。你前面带路。”太微道人说道。 “是!”说完,清妙道人便骑在了前面。不一会儿,三人开始便开始爬坡,越骑越慢。 “大长老,前方不远处就是峡谷了。峡谷较长,骑马也得好一会儿。”清妙道士指了指前方说道。 太微道人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三人便进入峡谷,只见两侧重岩迭嶂,遮天蔽日。此时正值盛夏,峡谷中薄雾弥漫,行走其中让人顿生“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之感。 三人行了一会,突然,太微道人喝到:“停步!”只见左侧山头上出现数个人影,当先一人个子不高,长相普普通通,灰白胡子,灰白头发,但在那一站便给人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 “吕无为…以及魔教护法,至少有四位。”太微道人轻声说道,他眉头微皱,看向旁边几人。有几个他识得,均是魔教护法,但特别让他在意的是其中一个年轻人。那人长相俊朗不凡,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这人和别的护法不同,没有一丝杀意,那眼神就仿佛和太微道人是多年相交的好友一般。 “今日被魔教伏击。这几人都是绝顶高手,我自顾不暇,你二人赶快逃回武当山。若有幸逃出,让静微好好布置人手防御。我现在拦住他们,帮你们争取时间。哼哼,想杀我太微也不是那么容易。”太微道人对两位武当弟子说道,他心中略有愧疚,本想带两人历练,谁知却碰到这生死大劫。 “先激他一激。”太微道人心道,随即看向吕无为,说道:“吕无为,很好,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吕无为哈哈大笑,他声音洪亮,好似整个山谷都被震得抖动一般。他接下来说道:“太微,我今日不是来和你争那天下第一,只是来杀你罢了。” 太微道人笑道:“你们魔教向来只会以多欺少,我或许斗不过,但要拦下我,恐怕你们还没有这个本事。” 武当派两位弟子在两人对话期间开始策马往回跑去,却见峡谷两旁突然间站了密密麻麻的人,均着圣火教服饰。“发射!”一声大喝传来,数不清的火箭便向三人射来。三人抽出长剑刚刚挡开箭矢,却看见火光一闪,一阵阵爆炸声传来,瞬时峡谷内便成了一片火海,原来圣火教之前已经埋下炸药。 武当两位弟子,一人恰好站在炸弹附近,被炸得四分五裂,体无完肤。而另一位也被砸伤了半边身子,跌落马下。这时众人只见一道身影从火海中跃出,正是太微道人。他施展出武当轻功“七星步”,一步便纵高七八丈,数步便爬了大半山崖,当真是惊世骇俗! 吕无为点了点头,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只见数十块巨石从后方铺天盖地地掷出,砸向太微道人。太微眉头略皱,以太极拳中四两拨千斤之法拨向飞来的巨石。这几块巨石顿时便向四周飞去,但太微道人的上升势头也受到遏制,因为巨石掉落了数丈。太微道人刚刚踏步上跃,又有数十块砸来,他避无可避,只好出手,却又跌落下来。 太微道人何等武功,他不再跳跃,施展出“壁虎游身功”,贴着岩壁向上爬去。 而这也在圣火教的预料之中,只听见一声大喝“射!”数百枚箭矢朝着太微道人射来,他不得不挥剑格挡。太极剑法在太微手中已达化境,不用说箭矢,就是向他泼水也泼不进去,但他却也无力继续往上爬。 “继续射,不要停!”一位护法喝到。一波一波的箭矢便向太微道人射来。“该死的魔教贼子,欺我年长,想耗费我的内力!”太微心道。太微道人是六合至尊中年级最大的,今年已七十出头。即使一个人的武功再高也不能逆天,太微道人精力的确不如盛年之时,圣火教的这步棋也确是看准了才走的。 这时那位俊俏青年点了点头,他那一丝微笑不变,但太微道人看在眼中却觉得格外的不受用。新的一波箭矢射到,箭头上绑着一个一个黑色水球。太微举剑挡开,黑球中腥臭的汁液四溅,虽然没有沾身,但汁液雾化后的烟雾却让太微道人心中一凛。 “七仙教的黑雾毒,你们也当真看得起老夫。”他肌肤传来一股灼烧感,太微道人内功深厚,运起精湛的武当内劲抵挡,一时半会绝无问题,但内力的消耗却又更增一层。 “今日必须兵行险着了,否则必被耗死在这里。”太微心中想到,手脚却丝毫不慢,他微微一笑,纵深反而往烈焰腾腾的山谷中跳入。 那青年看着太微,继续保持着微笑,似乎太微道人的行动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只见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挥下,刹那间上百个炸药包便往峡谷中扔去,一时之间山谷中到处都是剧烈的爆炸声。 吕无为和其余护法均不敢怠慢,他们紧盯着峡谷。过了一小会,数十丈外的火焰之中一个身影冒出,正是太微。他白发白须被烧得焦黄,持剑的右手和右腿均被炸伤,长剑也不知去向。但短短时间,太微道人闭气在火焰中前行了如此距离,且防御住了如此多的爆炸,这份武功确实是震铄古今。 太微的身影刚刚冒出,吕无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追上太微,两人缠斗在一起。不一会儿,几位护法便追到,形成合围之势。 “看来今日老道命丧于此…玄微,小石头我恐怕来不了了…今日,我临死也要拼个护法回来,特别是那个年轻人。”太微道人看向那含笑的年轻人想到。此人让他莫名心悸,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而且那微笑不似假装,而是一种莫名的自信。太微一生阅人无数,而此人给他的感觉却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太微道人左足一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那青年冲去。他乃六合至尊,绝世高手,瞬间便判断了周围的形势:吕无为和其余六人的站位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合易理,恐怕便是魔教核心的斗转天都阵。此阵听说不在武当真武剑阵之下,五六名魔教护法就可以抵挡一名六合至尊。如今此阵由一名六合至尊引领,一旦被围困,即使自己全盛时期,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两说,更不用说今日自己身负重伤,内力大耗之际。因此太微决定孤注一掷,一举倾全力诛杀这年轻人。武当派内功练到极致,韧性极强,不在水元功之下,太微道人快速运转内劲,蓄全力于左掌。 右边的护法率先向太微攻来,他提起一个大锤,砸向太微右侧受伤之处。这几人都是顶尖高手,此生死一战均毫不容情,出手便攻向对方最薄弱之处。左边的护法也配合着踏步向前,刀锋覆盖太微左侧和前方,而后面的护法提笔往太微后背的穴道点去。这斗转天都大阵一旦运转起来便生生不息,直到致人于死地。 太微右手虽然受伤,但太极拳最擅长以弱胜强,他长袖一甩,内劲向后上方一带,那人的大锤便往后方打去,正好挡在后面使判官笔的人跟前。他左手不缓,一招武当棉掌拍向左侧那人面门。那位护法顿时觉得呼吸不畅,立马收刀回救,谁知那排山倒海般的内劲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太微使的一个虚招,也只有像他这样掌法内劲均达化境的高手才能如此收放自如。 趁着这一空档,太微道人再次左足踏地朝着那青年冲去,这时他觉得前方一股巨力涌到,只见剩下的三位护法以手相接,合力发出这一招,正是斗转天都阵法的合力绝招之一。若是平常,太微全然不惧,说不定还会硬碰硬一较高下。而这一次,他选择了避其锋芒,使出七星步,一瞬间便飞跃起四五丈高,似一巨鹰一般向那青年扑来。而这时又是一股巨力向太微拍来,比起之前的更强几分。太微在空中无法借力,避无可避,只能挥掌相迎。“嘭”的一声巨响过后,太微被击退,而那挥掌之人也后退了两步,正是吕无为。 太微右脚受伤,只能左脚着地,对方这一掌功力深湛,与自己在伯仲之间,因此更不好保持平衡。就在他再一次准备纵身后跃卸去对方掌力之时,觉得右肩一麻,被那后方之人用判官笔点中穴道。这一招本应该可以避过,但太微右手受伤,虽有所反应,但身体却不听使唤。他内力精深,瞬间冲破被封穴道,借着刚才一掌之势挥掌回拍。后面那人不敢硬接,飘然退开。而一锤再一次击中他的右肩,这一锤劲力奇大,对方一定又用了合力之法,且仍旧是攻向他的受伤之处。太微道人虽然以上乘内力相护,却还是传来骨折声。吕无为也趁虚而入,抢在太微以大量内力护住右肩的一刹那,双掌击在他的后背。 太微胸骨顿时折断,若不是他内功深厚,这一掌已然要了他的性命,尽管如此,他还是如同一片残叶一般跌了出去,落在地上,吐了一身的鲜血。 “斗转天都阵法果然精妙…”太微道人武功心智均是第一流人物,在这重伤之际,第一句话居然是称赞对方,圣火教众人均感佩服。 太微“哇”又吐了一大口鲜血,那焦黄的白须已全然是血色。毕竟年纪已长,太微已是强弩之末,在这弥留之际,他眼前浮现出自己人生中的一幕幕: 五岁那年,他被师父虚渊道人收为弟子,拜入武当门下。那时师父膝下有一个小他两岁的独女,阿兰。师父视他如子,三人感情深厚; 十八岁那年,他和阿兰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二十岁那年,他和阿兰大婚,而师父也再添一名独子,取名青石,道号玄微。 二十四岁那年,因自己嫉恶如仇的性格招来强敌,和阿兰一起被邪教高手围困于九宫山。阿兰为救自己而被敌人一掌震死,师父也为救自己重伤不愈而亡。他并无子嗣,心如死灰之际,看到了年幼的青石,便决定把这恩情报在这小石头身上。 四十二岁那年,小石头性格冲动,惹下大祸,自己出手救下小石头,心中稍安。 五十岁那年,小石头玄微性格冲动,再次惹下大祸,自己再次出手相救,心中稍安。 五十八岁那年,自己武功大进,夺得六合至尊名号。 六十二岁那年,自己力排众议,推举玄微成为武当掌门,并调遣为人小心谨慎的静微道人作为辅佐,心中稍安。 而今日,自己七十二岁。 “小石头,原谅师兄我无法再帮你了…对不起师父,对不起阿兰…”太微眼睛模糊,停止了呼吸,至此,第一位六合至尊陨落。 那微笑的青年这时也已收敛了笑容。他缓缓来到太微身边。双手合十,轻轻鞠了一躬。接下来他一剑斩断太微头颅,取在手中,向着吕无为点了点头。 此时的伏牛山上,众人仍在玉虚大殿中静候。两日之中,一开始圣火教还屡次出手,以火箭毒药等袭击,期间藏在玉虚殿内的炸药也被点燃,众人一时手忙脚乱,几个年轻弟子还受了伤。谁知过了大半日,圣火教突然偃旗息鼓,四周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刹那间魔教上千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玄微道人,宋阳子等性格较为冲动,几次欲率领众人出去一探,却被彭畅,何宏仁等思虑周密之人拦下。魔教此举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为防止魔教埋伏,众人还是决定按照一开始的计划,等待六合至尊的深律禅师的到来。 不多时,却见山脚一束火箭冲上云霄,绽开莲花状的五彩火花,正是少林寺的传讯令箭。“我师父已到!”一行人中的少林僧人喜道。 众人皆感到高兴,下山与深律禅师汇合。一路上,众人没有遇到一位魔教弟子,一条山路干干净净,就和他们山上时一模一样。一时之间,他们觉得这两日的经历就仿佛南柯一梦一般。 不久之后,众人与深律禅师碰面。深律禅师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身形消瘦,皮肤黝黑,既不似吕无为那般气势逼人,也不如太微道人那样仙风道骨。一行人之中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他,若不是队伍中那少林僧人拜倒在地,多数人都会觉得他只是一位普通僧人,和六合至尊毫无关系。他似乎不善言语,轻轻托起拜倒的弟子,便向众人合十行礼,没有说话。 众人岂敢怠慢,纷纷回礼问候。“辛苦大师前来救援,不知大师此行可否遇到魔教中人?”玄微道人问道。 “师父和我们师兄弟巴巴地赶过来打架,啥都没遇到,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没事不要耽误我们练功啊?”深律禅师还未答话,身后一个大和尚就开始嚷嚷。他中气十足,声如洪钟。 这人玄微道人识得,乃性悔禅师,他的脾气和法号没有半点关系,和一般江湖大汉无异。玄微道人因此也不以为忤。他讲述了他们一行的遭遇,深律禅师听后点了点头,说道:“看来此事不久就会有结果了。” 一些莽撞之人还觉得他不知所云,但如彭畅,何宏仁等老江湖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魔教已经撤退,那一开始的大阵仗就是虚张声势,魔教这样做恐怕在于牵制众人以达到某种目的。如今不再理会众人,看来目的已经达到,因此不久就会看到结果。 众人稍作商量,决定还是先回少林等待消息,以作打算。一行人心中都不是滋味,玉虚派被灭,自己一行人被耽搁了数人,不见寸功,似乎都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二日后,当他们刚刚回到来到少室山下,少林方丈深觉禅师已在此等候。双方先行礼问候,深觉禅师便看向玄微道人,轻声说道:“刚刚接到武当飞鸽传书,两日前,魔教教主吕无为带领六位护法,于蔽日峡杀害了太微道长。” 众人一时惊讶异常,深律禅师双手合十,身子前倾,说了一声“阿弥陀佛”。而玄微道人却觉得是五雷轰顶一般。他从小是太微道人带大,太微道人对他来说如父,如师,如兄。一时之间,玄微道人几乎懵了。过了一会,他反应过来,眼泪却情不自禁留了下来。而彭畅等掌门已然心知肚明,这就是魔教的目的:六合至尊乃各派支柱,也是维系正魔两派平衡的核心,毕竟崆峒,华山等一流门派也可能因一个六合至尊被灭。原本正派有三位六合至尊,魔教两位,加上一位中立的生死门门主,双方尚且互不相让,太微死后大势已然偏向魔教一方。 宋阳子追问道:“不知太微道长杀了几位魔教护法?”深觉方丈缓缓说道:“太微道长中计,欲赶往伏牛山解救玄微道长,却被魔教设伏。他身受重伤之后被吕无为联合六位护法围攻,虽竭尽全力,却未能伤得一人。”这话虽然残酷,但深觉方丈还是说了出来,毕竟目前认清现状对各派掌门均极为重要。 宋阳子心中惭愧,早知道就不问这个问题,他冲玄微道长抱了抱拳,埋头不语。众人也沉默了片刻。 玄微道长心中后悔不已:“玄微玄微,你真是愚蠢至极。自己初时还疑问,明明四位护法足以攻陷玉虚派,为何要安排五位护法现身?现在看来一是为了吸引己方更多的力量奔赴伏牛山,二就是让我们相信那吕无为和八大护法均来到伏牛山,让我们心生畏惧,不敢出战。魔教贼子,真是工于心计!” 深觉方丈接着说道:“阿弥陀佛,还有一个坏消息。魔教在杨夙心的带领下,派数千人包围了武当山。他手持太微道人首级,宣誓有生之年必荡平武当派。” 第13章 滚滚洪流 听到这一句“手持太微道人首级,宣誓有生之年必荡平武当派”,玄微怒火中烧,“杨夙心小儿,我必报此仇!”他愤恨地说道,他对着众人抱拳:“杨夙心与我武当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今日率武当弟子回去支援,还望各位武林正派同道予以协助。” 众人相视一眼,均点点头。如今六合至尊的太微道长已死,武当虽然仍有真武剑阵和各种机关,但能够支持几天实属难言,毕竟这次魔教几乎是倾巢而出。若武当覆灭,正派和魔教的平衡就此坍塌,从此正派将一蹶不振。 “我这就飞鸽传书,华山弟子携犁沟剑阵前来相助。”华山掌门何宏仁抱拳道。 “崆峒派路途遥远,但此役关系正邪存亡,崆峒弟子也义不容辞。”彭畅也抱拳答道。 “我少林寺也不会袖手旁观。”深律禅师说道。众人心中均一喜,深律禅师乃达摩堂首座,单单达摩堂那几人布置的罗汉阵就可以和一位六合至尊周旋,更不用说深律禅师本身。“若魔教倾尽全力,众位也需小心七仙教教主,六合至尊之一的莫怀仁。” 众人听到这个名字均是心中一凛。此人虽然真实武功比别的六合至尊略逊一筹,但其对毒研究到了极致,一身毒功让人防不胜防。她也是六合至尊中唯一的女性。其久居云南,不喜走动,但每一次无不是带来腥风血雨。她本名不叫怀仁,也非云南七仙教人,而是一名颇有名望的医师。但因男女情爱之事,她性格大变,改名怀仁并加入七仙教,习成一身令人敬畏的绝世毒功。 “我嵩山派也必出力。”宋阳子抱了抱拳。 其余各派掌门,长老也纷纷表态。这时少林方丈深觉禅师说道:“我也已经提前通知了梅剑山庄和峨眉派的怡心师太。他们应该已经率弟子从杭州,峨眉出发支援武当。” 玄微道人心中感激,对着众人抱拳深深鞠了一躬,便率领武当弟子骑马奔去。“净微师弟为人谨慎,一定能够撑一段时日。我们顺路也得多召集些武当世家和分支的高手。”他心道。 玄微刚走,彭畅对众人说道:“救援之事不可心急。武当真武剑阵厉害,定可以再撑一段时日,若我们兵分几路前去支援,容易被魔教逐个击破。我们还是先合兵一处为上。” 深律禅师等人思考了下,均点了点头。 二日后,一队百余人的队伍正向着西峡前行。这正是由数位华山长老率领的华山弟子们,西峡正是各派商议的合兵之处。他们下山约一日,天气炎热,众弟子走得满头大汗。 “唉,这武当派号称武林泰山北斗,还不是被这魔教打得丢盔撂甲。这么大热的天,还要我们前去支援。”一名弟子边走边抱怨。 “你小点声,这是掌门要求的。他老人家何等见识,岂容你在这里饶舌?”旁边一名女弟子劝到。 “听说武当派今日之难都是自找的。那个什么俞家二十余年前害死了当今魔教护法杨夙心一家,现在人家报仇来了,专门针对武当!”另一个弟子说道。 “你知不知道这杨夙心还和那厉薇有过一战,当时不分胜负,但那杨夙心却自认略逊,也不知道是不是怜香惜玉。”一开始抱怨的弟子说道。 “哪一个厉薇,和掌门对决的那个美丽仙子?”又有一位弟子插嘴道。 “就是她!那人的武功可真是高呀……”他的话音被打断,因为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他放眼望去,见前面有一条河流,上面有一座小桥,桥上站着四个人。 当头的是一个手持禅杖的头陀,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大汉。这大汉手长脚长,特别是一双手更是较常人大出一截。一双手上青筋密布,一看就是修炼掌法的。只听见这大汉说道:“杨夙心这小儿,让我们在这里等了几日了,总算等到这些华山派的龟孙下山。”他声音奇大,根本没有将华山一行人放在眼中。 “杨护法料事如神,让人佩服。崔老弟,你可不得无理。”那头陀缓缓说道。 “哼,要我说不如直接杀上他们华山。”这说话大汉正是圣火教护法“摧心手”崔鹤。 后面一个佝偻老者说道:“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华山上机关重重,还是等他们下山了杀舒服!”说完,飞身跃起,向华山众人扑来…… 就在圣火教四位护法袭击华山弟子之时,一群峨眉,青城弟子正在小河边喝水休息。河水潺潺,清澈见底。一阵阵凉风从河面向众人吹来,一群弟子直觉得神清气爽。 不一会儿,他们听到有铃铛声音传来。不多时,便见到一位女子头戴面纱,骑着一头毛驴缓缓走来。她的身旁有一个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娇媚异常,却并非中原着装。身后跟着十余位男女,也均不是汉人打扮。那女子妩媚的说道:“姑姑,可惜,可惜了!这群人中我就见到几个相貌俊美的男子呢。” 听到她娇滴滴的声音,峨眉,青城的男弟子中不少人顿时觉得面红心跳。 “这吕无为老儿倒是收了个好义子。这峨眉青城之人的行程和他预料的相差无几。”毛驴上的女子说道,她的声音诡异,听不出年纪。 河面上忽然一群群鱼儿翻起白肚,浮于水面。一众峨眉,青城弟子这时也开始剧烈呕吐起来。“这河水有毒!连风也有毒!”少数功力深厚的长老叫了起来,但也觉得四肢无力,头重脚轻,连长剑也握不稳。 那骑驴女子身后的十余人飞奔向前,他们手起刀落,一个个峨眉,青城弟子的头颅便掉了下来。不多时,刚才清澈见底的河流已经被染成红色…… 而在浙江边界,数位梅剑山庄的长老们正带领上百名弟子在山林中走着。当头的是一位微胖的中年男子,叫做范姚,外号“八手剑”,只因他出手极快,似有八手。后面的弟子们也边走边在交谈着。 其中一位女子说道:“唉,人比人气死人。当年和我们一起学习的厉薇如今已经成为了长老。” “嘘,你小声些,怎么可以乱提长老的名讳。”旁边一名弟子说道。 “有什么不能提的。赵如玉师妹憎恨魔教,不过出手狠辣了些,却被这厉长老害的被废了武功,逐出梅剑山庄。她当初女扮男装入我梅剑山庄就没安好心。”她着重强调了“长老”二字,似乎颇为不满。 前面的一位男弟子转回头来,喝到:“那赵如玉外号’蛇蝎剑客’,厉长老公事公办,你们若再聒噪,莫怪我禀告范长老。” 那女子白了白眼,心中暗道:“你们这些男弟子,就是贪恋着厉薇的美貌。哼!” “停步!”范姚突然一声大喝,声音传到众弟子耳中,众人顿时一惊。“尔等何人?”他看向前方,喝到。 只见前面大树上站着两人。一人手持狼牙棒,另一人手握长刀。那拿长刀的人笑道:“你就是那“八手剑”范姚?你们梅剑山庄的厉薇倒是厉害,能杀得了我们圣火教的护法“魔掌屠人”夏昊。不过也托她的福,我也晋升成为护法了。今天我就把你的把你的手脚一只一只砍下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八只。”说完他长刀一挥,密密麻麻的箭雨向梅剑山庄众人射来…… 官道上,玄微道人一行人正朝着武当飞奔而来。他们人数增加到了二十余人。他稍稍绕了绕弯路,唤来了几个武当世家的高手。突然玄微道人看见一个黑影从上方出现,饶是他内功深厚,反应快速,一个“铁板桥”倒了下去,头上的发髻还是被一刀切断。他抽出长剑,正准备反击,就听到数声“哇,啊”的叫唤,一行的二十余人就只剩下一开始的七人。 “不愧是武当掌门。”那偷袭之人称赞道,玄微定睛看去,正是魔教护法“狂刀”赵易。这人也正是围攻太微道人的几位魔教护法中的一人。玄微大吃一惊,他放眼望去,却见五位魔教护法站在周围。魔教护法每一个都是绝顶高手,除了赵易偷袭玄微道人之外,其余均袭击的是武功较弱的世家高手,这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一命呜呼。 一小个子男人缓缓走来,正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玄微道人全身冷汗淋漓,他问道:“你…你们不是正在攻打武当吗?” “哈哈哈!”吕无为开怀大笑道,“这都是夙心这小子的安排。我这孩儿计谋上可厉害得紧呀,哈哈哈!” 玄微道人虽然脾气较为冲动,却也是极为聪明之人,他立即反应过来:这杨夙心一开始高调地屠戮了俞家一家,就是让整个武林知晓他和武当的深仇大恨,之后一系列针对武当的动作也是伏笔,让人以为魔教的目标就是围剿武当派,实际真正的意图却是围点打援,进一步削弱正派的力量!“静微师弟为人谨慎,太微师兄当初就是用他来互补我冲动的性格。他必然固守武当,因此魔教能腾出手来,进攻前来救援的各派。”想到这,玄微道人一阵心悸,“我们整个正派都小看了这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布真武剑阵!”玄微道人喝到,他知道今日恐怕难以幸免,但也必须拼死一搏,哪怕无法为师兄报仇,也需做到问心无愧。刹那间,七人拔出长剑,按照北斗七星站位。 吕无为含笑而视,说道:“我本想单独试一试你们这真武剑阵,我儿却说少林寺深律老和尚也会前来支援。为免夜长梦多,我就不浪费时间,一举诛灭你们几个。”说完点了点头,六人摆出斗转天都阵攻了过来…… 数个时辰后,武当山上的一处凉亭之上,一俊俏男子在饮着酒,桌上摆满一些书册,而旁边站着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那俊俏男子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恩,再隔半个时辰,我们也该撤退了。等深律大师带着各派高手赶来,我们就跑不掉了。” 一旁那位少年说道:“师哥真是运筹帷幄!佩服佩服!刚刚师父的飞鸽传书已到,武当掌门等人已经伏诛,深律禅师等人的队伍估计还有七八个时辰才能赶到武当。这一次我圣火教诛杀太微道人和武当掌门,诛杀华山,峨眉,青城和梅剑山庄的长老弟子,并未折损哪怕一名护法,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的大捷呀!” 俊俏男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那少年抱拳问道:“不知师兄如何得知这太微道人必然会去营救玄微道人,而且会选择路程最短的蔽日峡?还有就是那峨眉,青城,梅剑山庄为何会立刻不远万里派人支援?” 俊俏男子指了指桌上的书册,微微一笑没有言语。那少年仔细一看,桌上全是些蓬莱阁编制的人物传记,有《武当太微传》,《武当玄微传》,《梅剑山庄梅若尘传》,《梅剑山庄厉薇传》等。其中《梅剑山庄厉薇传》最薄,却放在最上面。 俊俏男子拿起这本《梅剑山庄厉薇传》,轻轻摸了摸书页,说道:“我之前和厉女侠斗了一百招,我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武功,总结起来应该就是‘料敌机先’四字。而任何争斗也类似。要想预测对手的行为,他们的过去就一定要了如指掌。”他拿起《武当太微传》说道:“你的问题的答案,都在这本书中。这太微道长的师父和妻子都因救他而死,他便把二人的恩情集中报答在他师父的独子玄微道人身上。像太微道长这么一个用情至深之人怎么可能不去救?他为救玄微而死也可以说是死得其所。至于梅剑山庄和峨眉,青城的救援,太微道长和梅若尘前辈是至交好友,他也对如今的峨眉掌门,青城派大长老有大恩。这几人都是感恩之人,因此推算出来并不困难。” 那少年听后皱眉思索了一会,突然拍手笑道:“哈哈,我懂了。看来师兄是喜欢上这为厉薇长老了!” 俊俏青年眉头一皱,问道:“为何?” 那少年笑道:“这梅剑山庄在杭州,和武当相隔甚远,即使那梅若尘要救也来不及。我之前一直疑虑为何师兄要利用孟啸天牵制他去蓬莱。原来不是为了梅若尘本人,而是为了这厉薇!这厉薇为了一个老仆都可以杀上华山,必然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你怕她在你的这场布局中受伤,因此用梅若尘迫使她前往蓬莱!” 俊俏青年杨夙心微微一笑,不再言语,缓缓地将那本《梅剑山庄厉薇传》放在桌上…… 山东,蓬莱阁。此时正是清晨,雾气四起,层层裹缠山腰,让人觉得脚下云烟浮动,有天无地,一派空灵。北面的大海和岛屿也在这雾气之中时隐时现,更让人觉得虚无缥缈,不似在人间。阁中两人正在对弈,其中一位灰发白须,圆圆的脸庞,他微笑着,显得神采奕奕,正是梅剑山庄的梅若尘。而另一位,四五十岁年纪,虽留着络腮胡子,但棱角分明,年轻之时一定是一位美少年,此人正是生死门门主孟啸天。 两人正下得精彩,一位小童带着一份书册走了过来。轮到梅若尘落子,孟啸天便接过书册看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摇了摇头,把书册递给梅若尘。梅若尘看完后,也摇了摇头。孟啸天说道:“看来吕无为得一厉害帮手。这杨夙心已然成为滚滚洪流的搅动者。” 梅若尘点了点头,回答道:“洪流一旦滚动,恐怕谁都无法抽身,无论是你,我,还是这洪流的搅动者。” 第14章 各奔西东 入夜,天上没有一丝浮云,辽阔无垠的天空中满缀着夜明珠般的繁星。乳白色的银河,从西北天际斜向东南大地,让仰望星空之人觉得格外的心旷神怡。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一个火堆在静谧的黑夜中散发着红光。篝火旁边有两人,闭目打坐的正是厉薇,而郭夜在一旁烤制着野鸡。这几日,厉薇带着郭夜一路疾驰,已然到达山东。白日,她来到梅剑山庄在济南的分支,得知梅若尘并未与孟啸天交手,而是在蓬莱阁下棋,心中大定,但仍决定继续前往蓬莱与师父会合。圣火教的大动作开始打破正魔两派数百年的平衡,江湖从此开始多事,厉薇知道梅剑山庄无法独善其身,想和师父一起商量对策。 这厉薇从小女扮男装惯了,这一路她也身着男装,戴着人皮面具,路人倒也没有觉得突兀。但她一直以来都有田伯,小翠在身旁照顾,不善烹饪,于是一路上烧饭之事便交于郭夜。数日的交往让厉薇十分惊讶:这郭夜性子温和,似乎无甚心机,对料理之事还颇为拿手,和厉薇心目中杀手的形象完全不同。 这时厉薇晚功已毕,她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郭夜正在出神的看着一个带有紫穗的透骨钉。这已经是厉薇第三次看到他拿出这枚透骨钉了,于是她微笑着问道:“我看你时常在看这透骨钉,可是心上人送的?” 郭夜一愣,看向厉薇,这时厉薇已经取下人皮面具,虽是女扮男装,却仍然和他思念之人有五分相似,刹那间他的脸红到了耳根。 厉薇嘿嘿一笑,取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家伙脸皮这么薄,我才随便一问便满脸通红。”她继续发问:“嘿嘿,你可是把你的心上人叫做‘盈姐’?” 郭夜吞吞吐吐地说道:“姑…姑娘为何知晓?” 厉薇大笑着答道:“哈哈,你中毒的时候把我错认为她。这几日睡梦中也没少叫她的名字。”她刚刚把话说出,似乎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补充一句:“虽然我可能和你的心上人长得有那么点像,但你放心,本姑娘对你这样的小孩没有意思。” 郭夜:“……”。 厉薇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说道:“我女扮男装惯了,时常以男子口吻说话。” 二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这时野鸡已然烤好,郭夜取下野鸡,把考得金黄透亮的部分撕给给了厉薇,自己留了略微烧焦的部分。厉薇见状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对人倒还不错。”她也没有客气,接过烤鸡吃了起来。 两人餐毕,厉薇取出从郭夜身上取出的钢钉,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情理应让你知晓。这钢钉正好扎在你后背的神道穴,恰恰好避开了你的五脏。钢钉虽然有毒,却并不立即致命,只是让你一时昏迷。那黑衣人暗器之技纯熟,在我看来,他似乎有意饶你一条性命。我听闻你们生死门有监察队,我估计这黑衣人打算等监察队到来之时,让他们帮你取出钢钉,救回你的性命。” 郭夜从厉薇手中接过钢钉,反复看了看,默然不语。 厉薇心知郭夜恐怕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便问道:“我本打算把黑衣人的事情当面问问这孟啸天,他这生死门何时干起了杀死夺宝的勾当。现在你觉得有必要吗?” 郭夜摇了摇头,对厉薇抱拳说道:“还请姑娘帮我瞒过此事。” 厉薇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盘膝而坐,闭上了眼睛。 郭夜心中一松,抱着长刀,靠着岩石坐了下来。 第二日,两人骑马继续上路,走了约半日,二人来到益都县附近,看到一群乡民携老扶幼,正在逃窜。厉薇拦住一位老人,问道:“老人家,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前面有山匪吗?” 那老人回答道:“要是山匪就好了!小伙子,快跑吧!”说完,便要继续赶路。 厉薇不好多问,行了几步,又拦下了一位青年,递给他一些碎银。那青年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年有一群人在山东做海运生意。他们生意做得大,附近的村民都跟着一起打打杂,日子也一天天好过起来,反正比种田缴税给泰山派的世家要好多了。”他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这几天,泰山派的人突然来了,说他们是什么魔教的人。于是派了数十位弟子围剿。泰山派的道爷们心狠手辣,所有帮过这群人的村民也一起诛杀。不得已我们只好逃呀!公子你也别趟这浑水,赶快跑吧!” 厉薇听后皱了皱眉头,轻叹一声,对郭夜说道:“既然遇到,也是缘分。你我去看看吧。”郭夜点点头,也不多话。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映入二人眼帘便是一副凄惨景象:一路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而尸体多为不会武功的村民。其中,一位妇女抱着孩子倒在地上,她的胸口心脏处被刺穿,想必她当时以自己身子作为盾牌保护着孩子,可惜那一剑也刺穿了孩子的头骨,鲜血脑浆四溢。孩子眼角还挂着泪水,嘴巴张开,似乎在呼喊着什么。 厉薇怒火中烧,策马狂奔,郭夜在后面紧跟。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处空地。只见三四十人靠山聚拢,外围的人会武功,拿着武器,当中的却是女人和小孩。而三十余位泰山派弟子组成剑阵把这些人团团围住。周围已经有十来具尸体了。 那泰山派领头的道士说道:“我再说一遍,供出你们魔教的生意布局,饶你们几个不死。否则把你们杀个干干净净!” “师兄,不如放过中间的女人和孩子吧。”旁边一位泰山女弟子哀求道。边上的男弟子也说道:“是呀师兄,他们不过帮了下忙而已。” 那领头弟子瞪了两人一眼,大喝一声:“出手!”众泰山弟子便向众人挥剑而去。 “停手!”众人听到一声怒喝,声音似乎不大,但却又震得各人耳朵嗡嗡作响。众人知道一定是一位内功精深之人到了。 那领头道人喝到:“阁下何人,敢管我泰山派的事情?” 厉薇也不答话,众人只觉得白光一闪,她已经出现在泰山派弟子身前,一招“姹紫嫣红”,长剑势若雷霆般分刺当先八人的手腕。众人吃痛,长剑纷纷落地。唯有领头的道人武功最高,还握住长剑,但手臂也被划破。这招“姹紫嫣红”原是雁荡剑派的绝技,梅若尘利用混沌功加以修正,成为梅剑山庄“冬梅春兰”剑法中最善面对群攻的一招。 泰山派众人立即退后数步,旁边的弟子抢上前来,结成玉盘剑阵,严阵以待。领头道人说道:“好…好一招姹紫嫣红,不知阁下是梅剑山庄的何人,为何妨碍我泰山派诛杀魔教教徒?”他一开始惊魂未定,说话断断续续,后面提到魔教,气势复起,显得中气十足。 厉薇皱了皱眉头,轻叹一声,取下面具,心道:“唉,一时情急,用了梅剑山庄的剑法。” 她瞪了带头的首领一眼,说道:“你们泰山派自称名门正派,怎么连普通百姓也要诛杀?我一路赶来,见到的百姓尸体就有数十具,还包括女人和小孩。” “魔教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些人帮助魔教之人做海运生意,今日若不杀了他们以儆效尤,难道坐等魔教贼子做大不成?”领头道人义正言辞。 却见白影一闪,那人首级已然落地,颈部鲜血狂喷,正是厉薇出手。 她回头看向其余泰山弟子说道,“正如他所说,今日尔等丧尽天良,残害百姓,我今日先诛首恶,以儆效尤。隔日我必修书一封给你们泰山掌门幽虚道人,问个所以然。”她停顿了一下,正欲说话,却见郭夜挥刀向就近的泰山道人斩去,正是之前那劝说领队的道人。 郭夜一出手便是杀招,再加上又是偷袭,这泰山弟子如何防得住,转眼便被斩掉一只手臂。这时厉薇抛出的飞剑已至,撞击在郭夜刀面,形成一声巨响。郭夜连退数步,虎口出血,但长刀却也颤颤巍巍地握住了。 厉薇此时已经站在郭夜面前,厉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郭夜见厉薇发怒,略微吃惊,回答道:“既然姑娘被他们猜到了门派,看到了面容,不如尽数杀了,以绝后患。” 厉薇瞪大眼睛看了郭夜一会,最终没有说什么,她叹了口气,飞快出手点了郭夜的穴道,转头跃到那被斩断手臂的道人跟前。 那人出血已被同伴点穴止住,但满脸大汗,一脸惊恐。 厉薇递出一瓶膏药,说道:“这是玉蝉生机膏,对治疗外伤极为有效。”她又递出一本内功法决,说道:“这是我杀死一名魔教护法得来的内功心法,我看了下,颇为玄妙,本想交付梅剑山庄,今日便也赠与你。”厉薇扫了一眼泰山派众人,说道:“此书旁人不可观看。若有人有觊觎之心,我厉薇必千里追杀。”这一句话也为这泰山弟子解决了后患。众人先前见她武功奇高,现在又听到她自报名讳,均已经知晓此人便是那手刃魔教护法的梅剑山庄高手,哪敢触她的霉头。 那人满脸惊诧,不知如何是好。即使如同梅剑山庄,泰山派这种大派,第一流的内功,剑法,掌法等都是不传之秘,只有少数忠诚,资质高的弟子有望得阅。厉薇此举,此人以后的武功能耐恐怕还会远胜断手之前,可谓因祸得福。 厉薇缓了一缓,对泰山众人说道:“我们正派弟子和魔教之人拼杀,生死有命,旁人也说不得什么,但残杀无辜百姓,却是不行!哪怕这些百姓帮助魔教,也绝对罪不至死。若我再次看到你们滥杀无辜,我必取尔等首级!” 泰山派弟子们自知理亏,不敢言语,有些甚至低下头去。 厉薇不再看向众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走吧。”泰山众人如释重负,快步离去。 厉薇转头看向魔教众人以及百姓,说道:“你们虽为魔教中人,但危难之中却对这些乡民不离不弃,也算得上忠义。你们也去吧。”说罢,也不等众人告谢,提了被点穴的郭夜,纵身上马,飞奔而去。 厉薇把郭夜扔在马鞍上,两马并驾齐驱,奔了数十里。郭夜被抖得全身酸痛,但苦于被点了穴道,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好默默忍受。 来到一处风景清秀之地,厉薇勒马休息。她提起郭夜,出手解开他的穴道,往草地上一扔。郭夜正准备站起,但厉薇之前的劲力浸透穴位,全身依旧酸麻,还是跌了个四脚朝天。 厉薇有心惩戒,心中暗笑,却板着脸说道:“你这家伙,杀心太重。不错,我这次出手,正派之中必然有很多人心中不满,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以此为借口对我不利。但人生在世,做人做事但求心安二字即可,又何必顾忌他人背后中伤?你也听到那泰山弟子中出言劝诫,既然首恶已诛,就该留他们一个悔悟的机会。” 郭夜听后点点头,没有言语。 厉薇知道这郭夜从小在生死门长大,他这一次出手,虽然没有半分怜悯之心,但却也是为了自己,她轻叹一声,本欲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不再言语。“只有让他脱离了生死门,通过言传身教恐怕才改得了。” 当夜,郭夜捉了野兔,刚刚剥皮洗净回来,厉薇便开口问道:“我听说在生死门,杀手需要杀一定数目的人便可进入监察队?” 郭夜点了点头。厉薇接着问道:“有几成的杀手可以进入监察队?” “大约一层左右。”郭夜回答道。厉薇轻叹了一声,心中怜悯,不再言语。 八百里外的江苏淮安府之中,一群新入圣火教的教众围坐在一个大宅院的院落之中。其中一人坐在角落,满脸的络腮胡子也掩饰不了他俊俏的棱角,正是化装过后的许思孝。他身边一位大汉粗声粗气地问道:“无异兄弟,你说我们这次护送船队到什么朝鲜国,做的是什么劳什子的生意呀?” 许思孝笑笑,回答道:“听说这朝鲜国的貂皮,人参,纸张等都不错。而我们的瓷器,书籍,药材正是他们需要的。” “无异兄弟真是博学呀!”那大汉赞许道,他放低声音说道:“听说我们圣火教做这生意好几年了,是一个叫什么心的护法的主意。他这主意好呀,几乎每一趟出海都赚得盆满钵满呢。” 许思孝点了点头,他可不关心这一来一去的利润。“水元功果然博大精深,我才修炼了数日,便觉得气力大增。这圣火教的财务来源在于海运,难怪这些正派人士一直没找到敌方据点。无论如何,出海对我有两大好处:既可以避开崆峒派的监视,一心一意修炼水元功,也可以好好观摩这茫茫大海。厉薇姑娘说若我不去体悟水元功背后的道,永远也成不了一流高手。但愿此行有所收获。”他拍了拍旁边那位大汉的肩头,说道“铁熊兄弟,海上颠簸不易,你我二人定要互相照顾。” “那是一定!”那大汉咧开大嘴,憨厚地笑了起来。 “练好水元功的同时我也需要在这圣火教好好往上爬,培植自己的势力。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灭了这该死的崆峒派!”想到这里,他也和大汉一起,呵呵笑了起来。 第15章 突飞猛进 黄昏时分,一场大雨过后,空气中带着飘香的泥土气味,令人心旷神怡。泰山顶部,一位道人在来回踱步。在他的西北面,层层峰峦的尽头,波光鳞鳞的黄河似一条飘带一般在夕阳下散发出金光,从西南至东北,一直伸向天地交界之处。而这道人似乎颇为烦躁,如此美景他却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这时一位小童快速的跑上来,递了两封书信。道人打开第一封,满脸怒容,他冷哼了一声,嘀咕道:“这梅剑山庄的厉薇也太不把我泰山派放在眼里了。”这时他似乎想起来些什么,急忙打开另一封信。看完过后,他沉吟了半晌,转头看向那黄河金带。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取出火折,点燃了第二封书信。一旁的小童疑惑地望了望,却见那信已烧得只剩下了角落,末尾“圣火教护法-杨”几个字也跟着变为了灰烬。 而在蓬莱阁上,此时正是夏秋之交,虽空晴海静,但海上突兀地立起一片山峦,时隐时现,缥缈难测,令人心醉神迷,正是海市蜃楼之景。梅若尘正笑嘻嘻地看着孟啸天,他刚才走了一步妙着,十分得意。厉薇正在一旁欣赏着海市蜃楼,郭夜却站立在孟啸天身后,一言不发。 梅若尘看向厉薇,说道:“薇儿,你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下棋。我这么精彩的一着,你却看不懂,真让为师伤心。” 厉薇回答道:“师父,你还是关注棋局吧,别不小心又输了,磨磨蹭蹭不肯走。我这都等你两天了!”她和梅若尘言语随便,显然师徒两人情谊深厚。 梅若尘哼了一声,说道:“你少看不起为师。为师这就收拾这生死门门主。”两人你来我往走了数十步,这一次孟啸天投子认负。梅若尘哈哈大笑,显得十分高兴。 厉薇看了一眼郭夜,对孟啸天抱拳道:“孟门主,你身后的这位小家伙和我颇有缘分,不知若要他退出生死门加入梅剑山庄有什么条件?” 孟啸天尚未答话,梅若尘便哈哈大笑起来:“薇儿终于开窍了。你年纪一大把,让我这老骨头整日担惊受怕。” 厉薇脸一红,瞪了梅若尘一眼,继续看向孟啸天。而一旁的郭夜瞪大眼睛看着厉薇,满脸惊诧。 孟啸天笑了笑,答道:“厉姑娘难为老夫了,但我成立生死门第一日便立下规矩,入我生死门,只有两种方法退出,要么死了,要么杀了老夫。”他虽然表情和善,但言语中却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那么让他进入监察队呢?” 孟啸天哈哈一笑,说道:“也罢,看在梅前辈份上,入监察队倒也不算太乱了规矩。”他想了想,说道:“听说厉姑娘剑法独步武林。老夫今日也想领教领教。这样,只要你能接下老夫五十招,老夫便破例让这小子加入监察队。” “恭敬不如从命。”厉薇抱了抱拳,抽出长剑。梅若尘在一旁抚须微笑,没有丝毫担心之色。 孟啸天是知道梅若尘的武功的,见这老儿信心十足,他心中也暗自戒备。他抽出长刀,说道:“出招吧。” 厉薇一招梅剑山庄的“以梅会友”,摆开架势,以示以武会友,而非生死相搏之意。孟啸天心中明了,还了一招“晨曦初照”,暗指厉薇后生可畏,似初升的太阳。但生死刀法乃孟啸天通过一次一次的生死之战,于知行合一中体会而出,没有一招是多余的:他这一刀劈向厉薇左肩,内劲澎湃,让人觉得四周的空气猛然一滞,呼吸都变得困难,可见这招的速度有多快。 厉薇根本不受影响,她右脚向前抢出,身子避开刀锋,同时一剑斩向对方持刀的右手,一下子就由守转攻。孟啸天心中一喜,长刀翻转,斩向厉薇的右手。这一变招极快,丝毫没有受到刚才那一招的影响,内力转换已达化境,让人瞠目结舌。 谁知厉薇后退一步,长剑又斩向对方手腕,速度之快,动作之连贯,就好像和孟啸天把这一招拆解过千百遍一般。 孟啸天突然把刀由右手换到左手,划了一个半圆,斩向厉薇头部。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旁人在一旁看来,居然看到四个长刀的残影,正是生死刀法中的一招“日月相映”。郭夜也学过这招,但又怎能使得如孟啸天一般快?换做是彭畅或者是何宏仁,都只能避其锋芒。而孟啸天接下来的后着便会一刀快过一刀,绵绵不绝地攻来。 谁知这厉薇就像提前预料到孟啸天会使出这一招一般,她身子往左后方一倾,长剑由下而上刺向孟啸天的下颌。“料敌机先”四个字说起来容易,但是面对孟啸天这么快的刀法仍然能做到,若彭畅在场,也会觉得匪夷所思。只有一旁的梅若尘一边微笑一边点头,满脸骄傲之色。 孟啸天心中诧异,换招却丝毫不缓,他长刀翻转画了个圆,搅向厉薇长剑。事实上,当年一次一次的生死之战,也让孟啸天体会到孙子兵法中“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的道理。和大多数人猜测的不同,他的生死刀法极为重视防守,破绽极少,一个“生”字正对应于“先为不可胜”,让对手没有可乘之机,而“死”字则针对应“待敌之可胜”,攻敌之不备,逼迫对手出现破绽,从而一举歼敌。孟啸天见厉薇招式诡异,但内力不如自己,于是变攻为守,先欲立于不败之地,而这一刻,孟啸天已经将厉薇作为和自己同一级别的高手开始较量了。 厉薇不敢与孟啸天的长刀相交,她长剑方向一偏,刺向孟啸天手腕。孟啸天不予理会,只是往斜后方退后一步,长刀仍旧搅向对方长剑。厉薇踏步向前,手腕一抖,长剑却又斩向对方手臂,刚刚那招居然变为虚招,大违武学常理。孟啸天轻咦了一声,打点精神,施展开生死刀法与厉薇斗在一起,这一次,他挥刀更快,内劲更足。 一旁的郭夜心中感激,他只希望报答厉薇的救命之恩,却从未料到厉薇会为了救他和生死门门主动手。是的,救他:郭夜心中十分清楚,有九成的可能性,他会和其他大多数生死门的杀手一样,死在某一次的刺杀行动之中。他焦急地看着两人相斗,一开始心中忐忑,但渐渐却被孟啸天施展的生死刀法所迷。厉薇的武功他看得不是很懂,但生死刀法他是学过一部分的。见孟啸天每一招使出来是如此的威力无穷,和自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郭夜心中狂喜,不由自主地模仿了起来。他离二人有数丈远,一开始不觉得,但随着孟啸天认真起来,郭夜便觉得对方的刀风袭人,让自己肌肤生疼,不得不又退后了数步。 厉薇和孟啸天相斗,为了救出郭夜当然是初衷,但她却越斗越是开心。现在她已心无旁鹫,全神贯注于这一场对决之中。数年前,厉薇质疑以招式来研习武学的方式,认为人生是有限的,而招式是无穷的,以有限追求无穷本身就是错误的。于是她另辟蹊径,希望能找出隐藏在一切武学背后的道。和混沌功想要通过研究一切一流武学,总结其背后共通的道理不同,厉薇是想通过“料敌机先”来破解天下所有的武学,从而体悟这武学之道。当她拜入梅若尘门下得以研习混沌功后,这一正一反的对武学之道的追求让她的体悟越发深邃。然知易行难,武学是需要在实践中才能够融会贯通的。厉薇在之前和华山掌门何宏仁,魔教护发杨夙心,魔教护法“魔掌屠人”夏昊等第一流高手的交手中获益极大,因此方可与孟浩天对攻数十招而不落下风。 转眼便来到这第五十招,孟啸天心中由衷钦佩,虽然数百招后对方还是会败于自己,但那只是因为对方年纪尚轻,内力修为远不如自己所致。单论武学招式,对方恐怕还在自己之上。他缓缓收势,两人各自分开,跳出圈子。他转头一看,见郭夜正在如醉如痴的演练生死刀法,心中一喜,也不打断,而是对着梅若尘抱了抱拳,说道:“前辈武功卓绝,教出来的弟子也这般厉害,在下十分佩服。” 梅若尘哈哈大笑,他和孟啸天相识有数年,也算得上好友,取笑道:“孟老弟,你今天下棋输给我,打架也没赢我这徒儿,丢脸得紧呀!”孟啸天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以为忤,笑笑抱拳离开了。只见他身影一晃,瞬间便消失在众人跟前,速度之快,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薇儿,这几个月武功大进,给为师长脸哪!”梅若尘笑嘻嘻地看向厉薇。当年厉薇另辟蹊径,挑战梅剑山庄“厚积薄发”的规矩,引起梅若尘注意。他考校了厉薇的武功,发现虽然仍有诸多不成熟的地方,但厉薇开创的这条路无疑是有希望的。梅若尘老怀大畅,便收了厉薇作为关门弟子。两人四年朝夕相处,梅若尘也把混沌功倾囊相授。在这过程中,他发现厉薇是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于是渐渐便把厉薇看做自己的女儿。梅若尘生性豁达,厉薇也大大咧咧,于是两人说话越来越随便,但论起情谊,比天下间绝大多数父女不遑多让。 “师父,这孟门主说话算话吧?”厉薇问道。梅若尘哈哈大笑,说道:“乖徒儿放心,孟老弟人是狠辣了些,但向来说一不二,你这如意郎君入了监察队,以后日子就好过多了。” “师父,再乱说我可不理你了!”厉薇啐道,在自己师父面前,总算显出些女儿家的状态。 梅若尘哈哈大笑。一旁的郭夜也缓过神来,看向师徒二人。 梅若尘说道:“臭小子,你福分不浅,让我家…嗯…”他本想说一句“让我家薇儿对你垂青”,但又害怕厉薇责怪,于是换了话头,说道:“你以后怎么打算?既然入了生死门的监察队,你以后就自由多了。和我们一起回杭州?” 郭夜虽然年轻,却也知道这是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也是厉薇的师父,他不敢怠慢,忙抱拳说道:“梅前辈既然吩咐,我定当遵从。我本身也是出自杭州生死门。” 厉薇本想说一句:“这小子有心上人,恐怕就在杭州。”但转念一想,依着自己师父的性格,必然立刻对郭夜心生不满,虽不至于以大欺小,但一路少不了给郭夜脸色看,因此便不做声。厉薇于是岔开话题,开始讲述她这一次离庄后的见闻,也和梅若尘讨论起了江湖的动向。 “这吕无为倒是得一厉害义子。这人的志向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这许多年,好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确是过分了。”梅若尘听到厉薇介绍完自己和杨夙心一战,沉吟了片刻,抚须说道。 “此人本就心胸豁达,这一次设计对付武当太微道长,以及进攻各派援兵的计谋,的确也让人佩服。”厉薇继续说道:“不过魔教居然杀了范姚长老,我梅剑山庄必报此仇。本来,正派非全为善,魔教也非全为恶,不过是各种势力罢了。在我看来,我们梅剑山庄洁身自好,本不应该过多参与其中,只需要保护好我们的亲人,门人即可。但在这武林动荡之际,我们却也必须展露展露獠牙,今后谁要想欺负我们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梅若尘点了点头,说道:“薇儿的意思是?” 厉薇说道:“我这次回去,便找机会再杀几个魔教护法,让他们也心疼心疼。” 梅若尘想了想,说道:“也好,正如你所说,我们梅剑山庄也该展露点实力,不然也被人看轻了。”他看向厉薇,严肃地说道:“薇儿,你的修行和别人不同,和一流高手对决越多,你的体悟越深,进展越快。你如今离六合至尊的水准相差不远,但万事仍需小心,切不可自以为是,陷入包围。太微就是让你警醒的例子。另外,练功也不可急于求成,尤其是内功方面。” 厉薇点点头,抱拳答道:“是,师父。” 梅若尘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厉薇问道:“师父我有一事不明,这魔教目标是对付武当太微道长,打破正魔平衡。师父你远在杭州,和武当相去甚远,即使你亲自救援,也来不及呀。为何魔教要利用孟门主引你来蓬莱?” 梅若尘哈哈一笑,说道:“我本来也不明白。刚刚和你对话后,我就明白了。等你再次见到这杨夙心也就明白了。” 厉薇皱了皱眉头,心中仍有疑虑,但知道自己师父喜欢打哑谜,便也不再问下去。 梅若尘看向郭夜,笑眯眯地说道:“你小子可也要努力哦。” 郭夜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前辈这句是何意思。 第二日,三人告别蓬莱阁,向杭州而去。 而此时的杭州钱塘湖,湖中荷花和睡莲仍然在静静地开放。此时已然入秋,一阵微风吹过,行人均感到了一丝凉意。而就在许思孝当时踏入的生死门的铺面之中,一蒙面大汉把扛着的一个大箱子往地上一扔,说道:“五日已过,这是黄金两千两,不知杀这魔教堂主够还是不够?” 接待的女子笑嘻嘻的说道,“公子果然守时。我生死门已经调查清楚,单独暗杀这魔教堂主,两千两黄金够了,但若公子想杀人夺宝,却还是不够。” 那大汉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只想杀人。” 接待的女子点了点头,说道:“时间两个月,两个月之内,必然把此人的首级送给公子。” 待那大汉把文书交于楼上监察队,并离开铺面之后。那女子瞬时变得冷若冰霜。她缓缓走入屋后的房间,房间中已经有三人,其中一人是一个高大男子,他面容冷峻,一个鹰钩鼻加一双细小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另一位是一个笑眯眯的和尚,如若不是出现在这生死门之中,就他那和蔼可亲的模样,谁又能想得到他是生死门中的杀手?最后一人是一名女子,她和厉薇有几分相似,也是一双丹凤眼。相较于厉薇,此女更显得风情万种。她名叫苏盈,正是郭夜口中的“盈姐”。 第16章 虚心齐物 “圣火教的堂主就交给你们三位。时限两月,这是相关资料。”说完,冷脸女子将三本书册分别递给了三人。三人纷纷翻阅起来。鹰钩鼻男子开口说道:“按照这情报,十日之后,此人会经过天姥山,我们就在那儿伏击吧。老规矩,我与和尚负责布置机关和正面进攻。盈妹负责偷袭。分成还是四三三。”其余两人均点点头,没有言语,想必已经合作多次。 十日后的天姥山上,西边的天空慢慢显现出一缕红光,不一会夕阳在青黑色的云层中出现,其余辉似拖着长尾的彗星,在漫黑云层和青黝大地之间划过。登高而望,四周诸山蜿蜒俯伏,主峰拨云尖青云萦绕,让人胸怀大畅。一小队人马正行走在这美景之中,领头的是一个大胡子大汉,他兴致盎然,吟唱起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待唱到那句“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正和周围景色相应,他放声大笑,四周回音轰鸣,显得豪气干云。此人是圣火教堂主,杨夙心的手下,也是他的一个至交好友,姓严,单名一个康字,江湖人送外号“霹雳刀”。他边走边唱,身后的随从挑夫默默跟随,不发一言。不一会,他便唱到最后一句: “别君去兮何时还?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他皱了皱眉头,收敛起笑容,反复念叨着那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一行人继续前行,不多时天色已暗,远处村落的灯火摇曳,但一行人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山中天气变幻莫测,不一会狂风呼啸,犹如熊咆龙吟,而四周闪电道道,雷声翻滚,此起彼伏,似乎要把这山峦劈成数段一般。 突然间,严康感到后脊发凉,幸而他内功了得,仓促间侧身避开。只见数枚透骨钉射过,严康鼻尖处传来一阵腥臭气。他转过头去,见一行的随从挑夫均已倒在地上,他们脸色发黑,显然因中毒而死。他拔出大刀,却见眼前火光一闪,心知不妙,忙施展开轻功,跳向附近一棵大树。他刚刚落脚,之前所在的地面便发出爆炸声,倘若慢了片刻,双腿必然残废。 这时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向他飞扑过来,这人使一对双钩,伸手就向严康的大刀勾去。严康心道:“就怕你们不现身!”他长啸一声,挥刀斩了过去。那人武功诡异,往往在旁人猝不及防之时痛下杀手,严康武功虽高,却也不敢轻敌,施展出“反斗刀法”,守住门户,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时,一个壮硕的身影飞身上树,从后方夹击严康。那人蒙面,挥舞着铁杖,向严康冲来。 严康不愿背腹受敌,翻身一跃,伸手抓住更高处的树枝,附身和二人相斗。正在三人僵持不下之际,一黑衣人出现在他们后方。那人将十于枚钢针射向头戴斗笠之人的各个穴位,头戴斗笠之人忙挥钩架挡,却还是中了一两根,发出一声闷哼。一旁的严康怎么会放过如此机会,挥刀把那人从左肩到右胯劈成两段。一边的壮硕蒙面人惊呼:“魔教黑水针!”他急忙抛了一颗烟雾弹,飞身逃跑。临走之前,他瞟了一眼地面,见同伴苏盈也已倒在地上,鲜血从颈部流了一地,看样子多半已气绝身亡。他轻叹一声,连忙遁地而逃。 不远处的富春江上,一叶孤舟荡漾在江面。此时正下着小雨,氤氲浮漾,对岸的鹤岭若隐若现,犹如被轻纱萦饶一般,而整座山岭却似化为了一幅苍屏。船上坐的正是厉薇一行。厉薇浅尝了面前的美酒,轻轻一叹,说道:“师父,这一路上,我们居然遇到两次打劫。自从上次魔教动乱,江湖已然不再宁静,最终还是苦了百姓呀。” 梅若尘呵呵一笑,说道:“薇儿,大势既动,已不是人力可阻,你又何必介怀?”他看着眼前美景,继续说道:“正如这江水,表面看似宁静,却时刻不停地向东流去。古往今来多少英雄好汉,最终也不过是这水中浪花,虽能激荡一时,却也最终要回归这大势之中。只有心不动,与天地万物齐,方可游刃于这天地之间,借用这大势之力。来来来,和为师一起好好欣赏这美景。” 厉薇笑道:“心虚而不动,谈何容易,师父说得简单!” 梅若尘哈哈一笑,没有答话。这时,一旁的郭夜站了起来,看向船尾。只见两条小船快速地追了过来。船上之人大呼:“前面那船家,快快停船!否则我便砸了这小船。” 梅若尘笑嘻嘻地看向郭夜,说道:“小子,你去打发了他们。”一旁的厉薇给船家抛了一锭银子,柔声说道:“船家莫怕,没有事情的。”船家接过银子,忙躬身点头道:“是,是。” 不多时,那两条小船靠近,三名男子飞身跃入厉薇所在的小舟。当头的男子喝道,“富春江近日封江,若要通过,留下过江费!” 郭夜也不搭话,伸手就是一刀,斩向那人头颈。那人不过是附近九岩帮的一个混混,哪里接得住这生死刀法,虽想使一个赖驴打滚,却发现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郭夜右手挥刀,左手也没有停着,旁边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点了穴道。三人面面相觑,均十分后悔,自己屁颠屁颠地追了过来,却撞在铁板上。 厉薇呵呵一笑,问道:“三位,是江湖上哪个帮派的呀?” 其余二人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颤抖着说道:“禀…禀姑娘,我们是九岩帮的。” “富春江什么时候变成你们这个小帮派在管了?封江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厉薇笑嘻嘻地问道。 那人见厉薇一个美貌女子笑眯眯地问话,心中既害怕又高兴,说道:“我…我不知道。只知道一月前,老大开始让我们收过江费。至于…至于封江,听说什么大人物最近要来,我们老大拍...拍人家的马屁,决定封江。”他看了一眼两名同伴,还是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这人什么也不知道,干脆杀了喂鱼吧?”厉薇笑眯眯地看着那人。 那人听完后顿时慌了,手舞足蹈地说道:“女英雄,女英雄饶命。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听说是什么圣火教护法会来。” 厉薇点了点头,找船家要了三股麻绳,套在三人身上。把绳子一端握在手中,说道:“本姑娘只说一遍,听好了!我马上会将你们投入水中,你们三个就是我们的‘马儿’,在船头游水,拉着船往前走。本姑娘手里的绳子必须拉得紧紧的,如果有人的绳子松了,我便用暗器杀了喂鱼。”说完拾起船中一块小石子,扔向岸边一颗树,只听见“碰”的一声响,树子就仿佛被大锤击中,左右摇摆,树叶纷纷下落。厉薇见三人露出震惊的神色,呵呵一笑,解了两人穴位,反手一提,一甩,三人便接二连三地落入船头前的江水中。 “绳子是松的!”听到厉薇的声音传入耳中,三人哪敢怠慢,拼尽全力开始游水。 梅若尘和厉薇均哈哈大笑起来。郭夜从小被作为杀手训练,喜怒不显,但毕竟年岁不大,这一次也露出微笑。这半个多月和厉薇的相处,他慢慢学会了不用出手便致人于死地,学会了这世间除了工作(杀人)以外还有许许多多事可做,其中好些是令人开心的。 “盈姐,接下来就是帮你也进入监察队。”他心中暗下决心,想起苏盈从小对自己的爱护,脸上除了笑意还浮现出一丝安宁。 厉薇见他神情变化,猜测他在想心上人,但本想嘲笑几句,但看到师父在场,便忍了下来。这一路下来,郭夜不再出手便致人死地,让厉薇颇为欣慰。 厉薇把绳子递给郭夜,笑道:“你看好他们,若绳子松了便告诉于我。”这句话运起了上乘内功,三人虽然在水中,仍然觉得清清楚楚。 梅若尘转头对厉薇说道:“薇儿,为师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不过,去之前,你先跟我回梅剑山庄一趟。老头子我给宝贝徒儿准备了一份礼物。” 厉薇一听,来了兴趣,“师父,师父,是什么礼物呀?” 梅若尘嘿嘿一笑,说道:“前朝制剑大师欧阳旬的收官之作,息兵剑。” 厉薇一听,收敛笑容,抱拳道:“师父,这礼物太过贵重,薇儿受之有愧。薇儿希望师父自己随身佩戴这绝世宝剑,也好让薇儿心安。” 梅若尘脸露慈祥,拍了拍厉薇肩膀,轻声说道:“薇儿的孝心为师知道。为师已经很久不用兵器了,师父的武功你还不知晓?你混沌功尚未大成,为师希望此剑能助你一臂之力。不过万事小心,切勿冲动。”铸剑大师欧阳旬晚年希望以兵止戈,于是锻造出这把削铁如泥,吹发可断的宝剑,并取名为息兵。梅若尘当年诛杀一邪派高手得获此剑,之后带着这把宝剑在江湖上创下赫赫威名。 厉薇还想说些什么,梅若尘却摆了摆手。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见那游水三人已经精疲力尽,厉薇便把他们一个一个甩到岸上,说道:“如果再发现你们打劫,便真的让你们喂鱼。” 三人上气不接下气,只能频频点头。 千里之外的黄海上,十余艘大船正在缓缓前行。这些大船每艘长约数十米,宽也有二十余米,有三四层楼房那么高。每条船上配四根桅杆和六面风帆,可乘坐数百人。此时那碧蓝的海面微荡着涟猗,像丝绸一般。放眼望去,烟波浩渺,一望无际,远处天和海练成一线,正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然而如果仔细看这些大船,却发现甲板上,船帆上零星地点缀着红色,想必不久前才发生过打斗。其中一艘大船上尤其地不平静,只见数十人站在甲板上,领头的正对着众人说着什么。领头的那人一脸络腮胡子,正是许思孝。转眼间他在圣火教中从事海运已过了一月有余,他现在身子精壮,皮肤黝黑,不再有一丝公子哥儿的味道。这些日子中,他每晚孜孜不倦地修炼水元功,白天便在甲板巡逻,观看着这变换末测的大海,体悟其中的道理。 黄海海盗众多,朝鲜境内也是山贼林立。他这短短的一去一回,便已经遇到三次海盗,一次山匪。许思孝武功进展神速,在一次对抗海盗战斗中诛杀了对方首领,立下大功,因此成为这数十人的头领。 “昨日海盗来袭,我之前立下了规矩,你们说说是什么?”许思孝不疾不徐地说道,他现在中气很足,甲板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均不吱声,许思孝看向其中一个大汉,正是一开始和他打招呼的铁熊。铁熊站出队伍,大声说道:“无异兄弟定下规矩,海盗来袭,人人需奋勇上前,逃跑者杀无赦。” 许思孝点了点头,示意铁熊归队。他转头望向众人,缓缓地说道:“不错,对付海盗,大家都是拿着命在拼。心中胆怯是可以理解的,说实话,我自己也害怕。但是,恐惧不是逃跑的理由,若有人逃避不出力,那受害的就是这些奋勇杀敌的兄弟!这样的懦夫我们需要吗?我们需要吗?”他声音越来越大,众人群情激奋,都喝到:“不需要!” 许思孝点头示意了下,于是从队伍后方拖出来五六个人,他们带上手链脚铐,排成一排。许思孝轻叹一声,说道:“规矩就是规矩。对不住了。”说完便一个接一个地斩下了他们的头颅。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许思孝一身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咆哮道:“从今以后,剩下的都是我许无异的生死兄弟!” “生死兄弟!生死兄弟!”众人高呼,声音振聋发聩。 浙江天台山上,石梁飞瀑之前,有一处小亭,亭中一青年男子正在读书。瀑布的轰鸣声,潺潺的流水声,和周围的鸟叫声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旷神怡。 青年男子手中拿着书册,眼光却一直看着瀑布,已然陷入回忆之中: 那一日他哥哥瘸着腿逃回到了家,被打得体无完肤。看着满身鲜血的哥哥,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同情,也不是愤怒,而是害怕。是的,害怕,那个强壮有力,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哥哥,居然被揍得奄奄一息,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父亲愤怒的吼声还在耳边回荡:“走!我们去告官!我不信没有王法了!”一家人陪着哥哥来到衙门,刚刚击鼓鸣冤,来到堂上,就见到俞家的几人正在和官老爷谈笑风生。那俞家的人转过脸来,俯视着他们,嘴角上扬,充满了嘲笑。自始至终,那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自己的哥哥却再被打了三十棒,大腿露出森森白骨,奄奄一息,关入牢中。他不敢抬头,不敢看那人的眼睛,这不是愤怒,而是恐惧,对这种毫无办法的无力感的深深的恐惧。 父亲带着母亲往更大的衙门去告状,让他一个人在家里呆着。冬天的夜晚冷得让人刺骨,他蜷缩在被子里面,四周一片黑暗。想起那命若悬丝的哥哥,想起来四处奔走无果的父母,一个人的他再一次地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救了他的性命。当晚,他听见有人翻入院子的声音。他很害怕,非常害怕,于是躲入水缸之中,以一个秸秆来呼吸。进入水缸之前,借着夜色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和那一双眼睛,他永远也忘不掉的眼睛,充满恐惧的眼睛。冬日的水冷得刺骨,就好似有很多把刀在他的骨头上刻画一般,他却一声不吭,因为他十分害怕。那人走后,他在水缸中还挨了半柱香的时间,还是因为恐惧。换做是一般小孩也许已经死了,不过不知为何他活了下来。 第二日的中午,一个小个子男人找到了他,强行把他带到了树林之中。他面前站着的是那衙门中不可一世的俞家的人,那人被点了穴,一动不动。他看着那人的眼睛,这不是昨日倒影中的那双眼睛吗,那双惊恐的眼睛!小个子男人在他面前丢了一把剑,说道:“你害怕吗?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它。来,拾起这把剑,杀了他,也杀了你的恐惧。” 他战巍巍地捡起那把长剑,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来说,那把剑很重,很重。但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大叫一声,长剑刺入了那人的小腹。鲜血溅得他一身都是,也许是鲜血的温度,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颤抖停止了,泪水夺眶而出。 那小个子男人点了点头,说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义子了。” “哗哗”的瀑布声音又一次传入他的耳朵,青年男子缓过神来。他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飞瀑,轻声自言自语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完成我的志向。”那石桌上静静地放着两本书:《梅剑山庄厉薇传》与《梅剑山庄梅若尘传》。 第17章 不解之缘 天姥山的山脊上,一位男子在快速地飞奔着,他面色凝重,时不时地咬紧牙关。现在风和日丽,四周景色美不胜收,他却无心驻足。突然之间,他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连忙施展轻功站稳。他丝毫不停留,继续飞奔而去。 此人正是郭夜。来到杭州,和梅若尘,厉薇告别后,他便回到了生死门。生死门主孟啸天言出必诺,郭夜刚刚来到生死门,便收到监察队的令牌。郭夜欣喜若狂,到处找寻着苏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对方,谁知道等来的确是噩耗:傍晚之时,监察队的一位男子把一书册递给郭夜,上面描述了之前交战的过程: “生死门三人:蜈蚣钩薛昊,金罗汉徐升,毒娇娘苏盈。 地点:天姥山 目标:圣火教堂主严康; 薛昊身中圣火教黑水针,身子被劈开两段,卒(现场未找到尸体,消息来源徐升); 苏盈被割破喉咙,血流一地。根据徐升估计,卒(现场未找到尸体) 暗杀失败。失败原因:圣火教有人救援,此人精通暗器,擅使黑水针(消息来源徐升)。” 看到这段文字,郭夜如同五雷轰顶一般,楞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监察队之人知道二人过去的羁绊,正准备劝说几句,却见郭夜冲出了生死门的店面。 “整本文书的结论都是金罗汉口述,没有半点实证,盈姐不会死的,不会死的。”他边跑边想,一路奔波来到了天姥山。 这时天色已然变黑,郭夜连续奔跑了七八个时辰,嘴唇也早已干裂,他似乎不以为意,仍然在继续奔跑着。忽然,眼前传来火光,郭夜施展开生死门的“无音步”,悄然无声地靠了上去。 只见四名圣火教教众正在拿着火把,其中一名年纪较轻地说道:“看来是生死门的人把尸体带走了。听说生死门有个什么监察队,都是高手,我们还是赶快撤走吧。” 旁边的大汉笑道:“就你胆小,既然尸体被带走,说明监察队的人都走了。你还怕个屁!来都来了,我们得调查一下再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郭夜听后立刻知晓这就是当时暗杀地点,他纵身靠近,手起刀落,顷刻间便斩杀了一人。他自从上次看到厉薇与孟啸天的对决,对生死刀法的体悟渐深,这一路又得到厉薇指点。就连梅若尘也爱屋及乌,时不时地对他指点一二,因此他的武功进步不可谓不大。他反手一招划向其中一人颈部,那人慌忙躲开。谁知道这一招乃是虚招,郭夜刀锋一转,却刺穿了另一人胸腹。余下两人见他数招之间便连杀两人,哪里还敢对敌,连忙分开逃窜。 郭夜施展轻功追赶,瞬间又杀了一人。他折返回来,不多时便追上了最后的那位圣火教教徒,正是一开始说话的年轻人。那人见识过郭夜的凶残,现在又被对方用刀架着脖子,不由自主地全身发抖。 郭夜冷声问道:“说,你们刚才说的尸体是什么?” 那人哆嗦着回答道:“是…是…还请放过小人性命。” 郭夜不语,用冰冷的眼神瞪向那人。那人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据堂主说,应该…应该有两具尸体,其中一具被堂主他砍成两段,另外一具是个女的。” 听到“女的”二字,郭夜刹那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他用力跺脚,稳住了身形。旁边的圣火教教徒不知道他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吓得全身哆嗦。 郭夜喘了一口气,问道:“为何当时不检查尸体,事后才派人来调查?” 那人答道:“小…小的也不知道,堂主没说。” 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郭夜长刀一划,那人喉管被割破,鲜血喷出,看着郭夜,说道:“你…你…”便倒地不起。 郭夜强打起精神,在四周寻找,终于在草丛之中找到数枚透骨钉,正是苏盈常用之物。他仰天大叫,泪水从眼眶中溢出,这也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流泪。 拾起这几枚透骨钉,郭夜稍加冷静,“别慌,别慌。还有希望,还有希望。没人真正见到盈姐的尸体,没人真正见到过。我得去找金罗汉,对,去找他。”他缓缓迈开步子,向来的方向走去。事实上,他心中虽然仍不肯放弃希望,但信心已所剩无几。圣火教堂主和金罗汉互不相识,甚至互为仇敌,两人不可能串供,因此内心深处,郭夜知晓苏盈死去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也不知走了多久,郭夜觉得精疲力竭,两腿一软,沿着山坡滚了下去。还好天姥山上植被丰富,不多时便被一棵大树挡住,郭夜也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之中,过往的经历在郭夜脑海中浮现: 他是孤儿,很小便被带入生死门之中。年幼的孩子们在生死门中吃穿上受到很好的照顾,但唯一残酷的就是需要练习杀戮,因为孟啸天相信知行合一:杀戮只有从杀戮中才能学得会。 因此,从捕捉小动物开始,郭夜从小便开始了作为杀手的训练。慢慢的,猎杀对象从兔子,山鸡等小动物变成了狼,豹子,老虎,熊等猛兽。再到后来,猎杀的对象变成了人,其中也包括自己的伙伴。生死门每年会从各地抓来一些有重大罪行之人。从十四岁开始,生死门的孩子们就会被分组,放入一小岛之上,捕杀这些罪人。小孩之间,若有仇怨,也可以在岛上自行解决,生死门绝不加以惩戒。每一次这样的历练,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五成左右。这样,十四岁的孩子便有了杀人的经验,而从十八岁开始,活下来的孩子就开始接手暗杀任务。 郭夜从小也在生死门交了一些朋友,但其中一些在生死关头临阵脱逃,另一些在一次又一次的历练之中死亡。四年下来,那些朋友不存一人,而他也在尔虞我诈的求生历练之中关闭了内心,不愿再相信任何人,直到六年前,他接手第三个单子的那一次。 那一次的暗杀队伍由三人组成,暗杀对象是雁荡剑派的一位弟子,名叫韩乘风。韩乘风有一日打抱不平,开罪了温州一员外,因此对方买凶杀人。韩乘风武功不错,且为人仗义耿直,在雁荡剑派的弟子中间有很高的威望,因此生死门决定派出三名新手,加以历练。其中一位是尖脸青年,和郭夜一般年纪,也才开始接手杀手任务不久。另一位却是一位美貌女子,正是苏盈。苏盈比郭夜大了两三岁,她并非从小由生死门培养,而是成年后加入的。 三人商量好策略,在雁荡山脚下的楠溪江设伏,由郭夜和尖脸男子主攻,苏盈以暗器偷袭。本来应该一切顺利,这韩乘风应当抵挡不住这三位杀手的偷袭。但好巧不巧,那一日他借了师门的一匹千里宝马,虽然被三人伏击受了伤,却骑着马逃了出来。附近一位雁荡剑派的长老正带领三十位弟子出门历练,遇到韩乘风,一行人便对三人围追堵截,欲杀之而后快。 三人寡不敌众,且战且退,幸而那位长老有心锻炼弟子,没有出手围攻,否则三人早已一命呜呼。当夜,三人被重重包围,雁荡剑派的弟子结成剑阵,对三人疼下杀手。苏盈虽然在三人之中武功最强,但入生死门时间尚短,轻功反而不如郭夜二人,她闪转腾挪不及,一时间被六人围攻,她左抵右挡,勉强招架,很快便落于下风。郭夜本不愿理会,但若苏盈死亡,剩下两人活命的机会就更加渺茫,于是他出手相助,以最拿手的几招生死刀法偷袭并杀死了其中一人。六人剑阵既破,苏盈连忙杀出一条出口,正欲施展轻功逃跑,却发现郭夜反被六人围困其中,左支右拙,生死已然存于一线。 这时的郭夜心中哀叹一声,“看来好人做不得。”却看见这苏盈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又杀了回来。郭夜从小到大的数次生死历练,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同伴!他心中正震惊,却见苏盈已和他背靠背,攻向他身后的敌人。苏盈喝到:“别分心,你的后背交给我!”郭夜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竭尽全力进攻,希望再次杀出一条通道。 苏盈武功较郭夜为高,一人面对三名雁荡剑派的弟子不再如刚才一般吃力,十余招后,她抓住机会,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射出十余枚带毒的透骨钉。雁荡剑派的弟子避让不及,有两人中了毒钉,苏盈乘势带着左臂受伤的郭夜冲出了包围,而那尖脸杀手此时已死在围攻之中。 两人携手一路狂奔,生死门监察队的人也已赶到,救下二人。从此以后,郭夜对苏盈心生情愫,苏盈也对郭夜十分照顾。两人虽然没有正式确认关系,但这一段羁绊也成为冰冷的生死门中一段佳话。 这时天已蒙蒙亮,郭夜处于半睡半醒之中,他仿佛看见苏盈在他身前,被敌人一刀割断喉咙,鲜血直流。他想冲上前去挡在苏盈身前,却怎么也动不了。正在这时,他猛然惊醒,却发现眼角已然湿润。他缓缓取出他时常把玩的那枚透骨钉,那日二人共患难之后,苏盈用紫色丝线做穗,送给了郭夜。二人因透骨钉得救,苏盈希望这枚透骨钉能保佑郭夜平安度过每一次的任务,从此郭夜便一直随身携带。他此刻呆呆地看着这枚透骨钉,说道:“物是人非,盈姐,除了你,再有没有人会为我挺身而出,再也没有人能站在我的背后与我共扛敌人。”不知为何,厉薇的身影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郭夜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往杭州方向走去。 天目山下一小镇,此时张灯结彩,人潮涌动。镇上最大的广场摆了三十余桌酒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宾客之间言语欢畅,其乐融融。这时首桌的宾客纷纷起立,其中一名背有些驼的老年人率先发言:“这一次奚堂主代表杨护法大驾光临,我们浙江的大小帮派倍感荣幸呀。就由老夫先干为敬,为奚堂主接风!”说完他一股脑的把一碗酒喝个精光。 那奚堂主年纪约么三四十岁,形貌落拓,衣饰寒酸,一副潦倒书生的模样,但时而目光如电,透露出一股彪悍之色,转瞬间便又隐去。他哈哈大笑,说道:“客气了,客气了。”说完也把面前的一碗酒干了。他重新斟满,端起酒碗,对众人说道:“杨护法有要事在身,托在下给各位问好!”说完,又一碗酒干了下去。 众人纷纷跟着干杯。一位尖嘴猴腮模样的中年人说道:“奚堂主,乌某也来敬你一杯!”奚堂主哈哈一笑,说道:“原来是九岩帮的乌帮主。这一次你可帮了大忙,杨护法让我好好谢谢你呀!”说完,又一饮而尽。 这位乌帮主楞了一下,自己和杨夙心从未谋面,又如何谈得上帮忙?见这奚堂主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不好多问,只好跟着干了一碗酒。 边上一桌的角落上坐着一位白衣人。这人身上配有两把佩剑,之前一直不和别人交际,只是一个人在品尝席间美食。就在刚才众人觥筹交错之际,他似乎也听到了奚堂主这句话。他本面色阴冷,这时却笑了笑。他慢慢起身,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就好似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一般。不远处的另外一名面容冷峻的宾客也露出微笑,转瞬间也从席间消失。 与别的山单一颜色不同,秋日的天目山仿佛是一个五彩画卷,红的有枫树,澄的有檫树,黄的有银杏,绿的有柳杉,紫的有柏树—赤、橙、黄、绿、紫,五色会聚,层林尽染,让人觉得美不胜收。而不经意间,一个白影从一棵树顶飞跃到另一棵树尖,那飘逸的模样,没有半点突兀,就好似这个身影本就应该属于这天地美景之中一般。而片刻之后,一个灰色身影也如影随形般地跟了上来,他也在枝头间纵跃,少了几分飘逸,却多了几分稳重。 两人行了约么小半个时辰,天色已黑,一轮圆月如玉盘般挂在天空,层层清云也如烟似雾般弥蒙在这皎洁的月光下。当先的白衣人停了下来,他站在树尖随风起伏,就好似成为这大树的一部分一般。那灰衣人也追了过来,停留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白衣人嘿嘿一笑,脱开面具,正是厉薇。她抱拳说道:“杨护法好轻功!” 那灰衣人也解开人皮面具,露出俊朗的面容,正是杨夙心。他一边微笑,一边抱拳答道:“厉女侠武功卓绝,在下一直以来都十分佩服。” 厉薇笑道:“我听到那位奚堂主的话之后就一直在琢磨,杨护法你费尽心机引我来此处意欲何为?先说清楚哦,在这天目山上,即使你有再多的埋伏也困不住我。” 杨夙心笑了笑,回答道:“姑娘真是聪明绝顶。只凭一句话便猜透了来龙去脉。”原来富春江封江倒不是九岩帮的乌帮主在拍马屁,而是杨夙心有意安排。他倒不是为了埋伏于厉薇,而是真心想与她相见。他之前就当着武当道人面前招揽过厉薇,如果再明目张胆地派人相邀,厉薇难免不会落人口实,获得一个“和魔教勾结”的罪名。思来想去,不如以圣火教护法的名头引诱,若厉薇出现,便现身相见。 他补充道:“我从未想要对姑娘不利,此心天地可鉴!”说完,直勾勾地看向厉薇。 第18章 一往情深 见杨夙心用极为诚恳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厉薇略微惊讶,她抱拳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杨护法不吝赐教。” 杨夙心点了点头,注视着厉薇的,没有开口。 厉薇说道:“杨护法心思缜密,之前的布局让在下心中佩服。唯独一事在下至今也未曾想明白。”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师父梅若尘当时正在杭州,距离武当十分遥远,并不会影响阁下的布局。阁下为何要费尽心力请生死门孟门主让他去蓬莱一会?”厉薇这话并无不妥,孟啸天何许人也,邀请动他可十分的不易,为此,杨夙心的付出的确算得上“费心竭力”四个字。 杨夙心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姑娘当真不知?” 厉薇摇了摇头。 杨夙心缓缓说道:“虽然梅若尘前辈距离武当尚远,但根据我的情报,厉姑娘当时却在嵩山。”聪明人对话,一点即透,厉薇立即反应过来这杨夙心费如此大的功夫原来是为了自己。他知晓自己极重恩情,必然会因梅若尘而出发去蓬莱。这样就可以让自己避过这一场正魔大战。 厉薇心中既惊讶又有些感动,心中不住问道:“他为何要如此待我?他为何要如此待我?”也不怪厉薇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十四岁便女扮男装进入梅剑山庄,因此从未有男子喜欢过她,而她自己一门心思在体悟武学之道上,又哪有空闲关心男女情爱之事?待得她武功大成,被梅若尘允许出师之时,已经二十七岁了。而梅若尘十分喜爱这个弟子,也因她武功已经极高,于是直接封她为梅剑山庄的长老。这一来厉薇的地位更是崇高,和她年纪相仿的梅剑山庄男弟子中钟情于她的不少,但如今她如此辈分,又有谁敢表白?因此对于男女之情她一直懵懵懂懂。 杨夙心静静地看着厉薇,眼神深邃而温柔,他说道:“姑娘可还记得初次相见之时,我问姑娘,若与我易地而处,俞家害你父母兄长,更想斩草除根,姑娘会如何做?” 厉薇点了点头。杨夙心柔声道,“那时姑娘看了看天空,说道‘不好说,说不定也会屠了这俞家满门’”。他停顿了下,看向厉薇的眼睛,真诚地说道:“从那时起,我便已喜欢上了姑娘。” 两人均沉默了片刻,杨夙心再次开口说道:“我知姑娘自创剑术,乃有大智慧之人,必不会为花言巧语所动,因此在下希望从行动上证明我的情意。” 厉薇心中感激,她相信杨夙心对自己是真心实意。不提之前请孟啸天出面一事,就算这一次约自己出来相见,杨夙心也显然费了不少心思。“他恐怕是担心我授人以柄,被认为和魔教勾结什么的。”厉薇心道,但她向来孤傲,无论是之前去蓬莱还是这一次的相见,她都有种被杨夙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因此除了感激,她心中还颇为不服气,一股好胜之心油然而生。 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天目山的树林发出一阵哗哗的响声,落叶飞舞之中,两人相互凝望,身子却随着树枝上下起伏,刹那间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这两人一般。 待风势稍缓,杨夙心重新开口道:“我当日问姑娘可否愿意相助在下完成志向,如今…我还是这句话,不知姑娘是否应许?” 厉薇的武学在于料敌机先,当日和杨夙心过招,招招抢攻,杨夙心也自认不如。而今天面对杨夙心的问题,厉薇却毫无招架之力,一时之间脑海中千头万绪,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嘿嘿一笑,说道:“杨护法,我也不欺你,若你三个时辰内还能跟上我,我便好好考虑助你一事。”杨夙心虽未直言,但所谓“完成志向”必然也包含了求爱之意,厉薇却改为了“相助”,她第一次被人告白,不知如何应对,因此采用了“拖”字诀。 厉薇转身向山中飘然而去,杨夙心略微惊讶,但随即紧跟而上…… 安徽池州府地处长江和九华山之间,是船运的重要枢纽,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九华山是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其中以天台寺最为有名。天台寺位于九华山的天台峰顶,横卧于天台、玉屏两峰之间的凹地上,至唐朝以来,高僧辈出,是少林一脉在安徽的重要分支。天台寺内高手云集,论势力也只是略逊于华山,崆峒各派。而九华山不远之处便黄山,其中的翠微寺虽然不大,仅仅有百余名僧人,但主持静妙禅师却是如彭畅一般的第一流高手。天台寺和翠微寺联合,帮助少林镇守池州府已达百年。然而自从杨夙心设计大幅削弱正派实力之后,武林格局已发生变化。圣火教的海运生意已然做大,他们似乎也不打算继续隐瞒。由于江苏没有什么武林大派,圣火教没有耗费多少时日,便吞并了整个江苏。厉薇去蓬莱之前便已飞鸽传书,让父母亲人从南京搬到杭州梅剑山庄之内居住,因此没有收到牵连。 九月初八,九华山天台寺的主殿内灯火通明,一众僧人正坐在蒲团上商讨圣火教的举动。“阿弥陀佛,这魔教陈兵于池州府附近已经有数日,据弟子回报,单单魔教护法就有三人,教众少说也有两千余人。”一位白眉白须的老僧缓缓地说道,“不知各位有何高见?”此人正是天台寺主持衍慧禅师。 一旁的一名中年僧人点了点头,说道:“我这边得到的消息也是如此。这次来的魔教护法有‘毒手’蒋立文,‘爆头陀’曹云清,还有那位新晋护法“灭绝刀”鲁平。这样的力量已不是你我两寺可以力敌。我早已通知少林寺,不久之后深律大师座下性悟,性悔两位大师便会率少林弟子到达,助我等一臂之力。”说话之人正是翠微寺主持静妙禅师。 “我听说这三位护法和那杨夙心相交都甚好。那“灭绝刀”鲁平原本就是杨夙心手下的一位堂主。”衍慧禅师左首一位僧人补充道,“这一次杨夙心手下的另一个堂主‘神行无影’欧阳慧也在其中。” 一众僧人均沉默不语,经过之前灭武当太微道人一战,杨夙心的名头已经传遍正派,让正派一众高手又恨又惧。 “阿弥陀佛,这样看起来,这位杨护法多半在背后牵线布局,我等决不可轻敌冒进,务必需要小心。”衍慧禅师缓缓说道。众僧听后,均点头以示赞同。 不远之处的池州府,时值早市,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一名劲装女子快步在街道上穿梭,只见她长发披肩,双眉修长,褐色双眼闪烁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光芒,更让表情显得冷若冰霜。她走起路来似乎无甚奇妙之处,但若仔细观看,她在这如潮水一般的人流中迅速穿梭而过,没有碰到一人的衣衫,这身轻功已是第一流高手的范畴。她踏入一条小径,转了几个弯,爬了一个坡,径直冲进一座别致的小院之中。 她指着一位腰系长刀的青年男子喝道:“鲁平,你的手下又在强抢民女,我刚才已经就地处决了。事不过三,再犯一次我必上报杨护法!” 这位青年男子约么二十七八岁,和厉薇,杨夙心年级相仿。相比起杨夙心的俊秀,他长得更为狂野,但也更有男子汉气息,一头短发根根站立,好似钢针一般,更显得此人桀骜不驯。此人正是圣火教新晋护法,杀死梅剑山庄长老“八手剑”范姚的鲁平。他站起身来,双手环抱于胸,冷哼了一声,却并不辩解。他从小跟着杨夙心长大,一身武功也由杨夙心手把手教授,素来知道杨夙心的志向和脾气,他心知理亏,因此不愿辩驳。 一旁的一位头陀见状哈哈大笑,他身边放着一柄一人高的禅杖。禅杖发出乌黑的金属光泽,显然是由精铁锻造,少说得有七八十斤。此人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敞开的胸膛露出浓密的黑毛,正是“爆头陀”曹云清。 另一个佝偻老者笑嘻嘻地说道:“小慧,人惩戒了就行了,何必欺负平儿呢?”正是圣火教护法“毒手”蒋立文。他之前与“爆头陀”曹云清参与了之前诛杀华山弟子一役。 那最开始的女子就正是圣火教堂主“神行无影”欧阳慧。她心有不甘,说道:“蒋公不必为他说话,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他鲁平本就有监管不力的罪责。” “是,是,是。你说得都是对的。我才懒得与你计较。”鲁平撇嘴答道。 “哼,杨护法掌管山东,江浙以来,约束教众,百姓享福。若都如你一般纵容,岂不是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同流合污?”欧阳慧不依不饶地说道。 “哼,听说那位梅剑山庄的厉薇长老在泰山还救过我圣火教徒呢!”鲁平知道她对向来杨夙心有情愫,而杨夙心却似乎一心在厉薇身上,因此如此反呛。 “你…”欧阳慧跺了跺脚,没有说出话来。 一旁的蒋立文打了个哈哈,说道:“这厉薇当初救助我圣火教徒正是因为他们保护百姓,不离不弃。平儿不得乱说。”“爆头陀”曹云清也点了点头,说道:“杨护法管理有方,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我十分敬佩。这厉薇也是一代人杰,不可小觑。” 鲁平自知理亏,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两日后,天台寺的大殿中,一人声振屋瓦,正是少林僧人性悔禅师:“你们就是老成持重,管他杨夙心有什么计谋,我等杀将过去,拼个你死我活不好?老子早就手痒了,上次和师父去伏牛山救人,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他本是一个市井混混,虽然常常见义勇为,但脾气暴躁。他武学天赋奇高,二十年前被深律禅师收录门下,从此醉心于武学,脾气却没多少改变。 “师弟,不得无礼。”一旁的性悟禅师说道。他年纪较大,胡须也已经花白。他本是一名商贾,一次大买卖失败,倾家荡产,欲轻生之时为深律禅师所救并得到他的点拨。他年纪其实比深律禅师略大,仍然愿拜深律为师。虽然做生意上不行,但此人武学天分也是奇高,和性悔禅师一样,练就了一身纵横武林的功夫,和彭畅,何宏仁均在伯仲之间。有此二人相助,九华山可高枕无忧。 突然,一名小沙弥急急忙忙的跑进大殿,在天台寺主持衍慧禅师耳边耳语了几句。衍慧禅师正色道:“刚刚弟子来报,魔教一行人已开拔往北前行。” 性悔禅师听后十分生气,他大声说道:“直贼娘的,这几个魔教贼子知道我们的厉害逃跑了,这还怎么打?师兄不如我们几个带人前去拦截,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性悟禅师瞪了师弟一眼,性悔禅师不敢多说。除了师父,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位师兄了。深律禅师知道性悔有勇无谋,且旁人难以管教,因此让二人共同前来。 “阿弥陀佛,这杨护法擅长用计,这恐怕是他的诱敌之计,我等切不可轻举妄动,中了敌人的埋伏。”翠微寺主持静妙禅师双手合十,说道。 “不错,之前各派救援武当,被魔教逐个击破,我等小心为上。”性悟禅师点了点头,说道。一旁的性悔禅师刚想反驳,看到师兄已经说话,便只好撇了撇嘴。 天柱山位于池州府西北,嵩山派分支灵仙观和少林寺分支佛光寺均位于其中。于天柱山飞来峰与五指峰之间有一悬崖,称为龙吟虎啸崖。其崖壁峭耸,绵亘千米,怪石嶙峋,气势磅礴,山风吹来,松如龙吟,谷如虎啸。九月十四日黄昏,这终年吞云吐雾的崖畔在夕阳的照耀下格外透亮,然而地上的鲜血四处可见,夕阳在血液中的倒影显得十分诡异,那天空中的一缕红霞似乎也在和这满地血色相映成趣。 一男子高坐在龙吟虎啸崖上,他上身赤裸,露出一身黝黑健硕的肌肉。此时他双手后撑,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夕阳,旁边放着一把长刀和一个酒葫芦,刀刃上,衣服上均染满鲜血。他拾起葫芦,灌了一大口酒,哈哈大笑起来,正是“灭绝刀”鲁平。 “这家伙又发神经。”涯下的欧阳慧嘀咕了一句。圣火教这一次倾巢而出,短短数个时辰便灭杀了灵仙观和佛光寺两派,远处数百具尸体正在焚烧,浓烟滚滚,焦臭四起。 不多时,一个佝偻老者来到欧阳慧身旁,正是“毒手”蒋立文,他看向欧阳慧,笑眯眯地说道:“小慧,你去告诉平儿,按照杨护法的计划,我们差不多该出发回到池州府了。” 欧阳慧哼了一声,说道:“蒋公自己去跟他说吧,我才懒得理他。” 蒋立文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九月二十三,一名小沙弥神色慌张地跑入议事大殿之中,对着衍慧禅师一阵耳语。衍慧禅师轻咳一声,说道:“短短数日,魔教教众又重新开始集结。看样子,还是准备往北方而去。” “他奶奶的,上次被他们围剿了佛光寺和灵仙观,我们的脸都丢尽了。这一次一定要从侧面突袭,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性悔禅师骂骂咧咧,十分不满。 “这杨护法深谋远虑,我们还是需要小心谨慎才行,切不可自乱阵脚。”衍慧禅师摇了摇头。 “自乱阵脚个屁。上次你们就是怕自乱阵脚,被人家杀个措手不及,如今别人故技重施,你这老和尚还准备上一次当吗?”性悔禅师大喝道。 众人均知道这性悔禅师的火爆脾气,衍慧禅师也不以为忤,只是淡淡笑了一笑。 “兵法虚虚实实,你又懂得什么?”性悟禅师见师弟莽撞,喝道。 性悔禅师见师兄呵斥,冷哼了一声,不敢言语。 第19章 瞒天过海 巢湖地属庐州府,有“八百里湖天”之称,物产丰富,宛如一面宝镜镶嵌在江淮大地。正因为巢湖山川灵秀,物产富庶,很多武林世家世代居住于此。湖边一座大院前有一家酒肆,如今正是九月三十,此时天色尚早,只有几个渔民在里面喝酒。 “老哥,这汤家是怎么一回事情?几日前还热闹得紧,现在冷冷清清,你说这一家几百号人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一名渔民抽着旱烟,指着眼前的大院,向一旁的年级偏长的大胡子渔民问道。 “唉,这汤家听说是嵩山派的世家。前几日圣火教进攻天柱山,杀了好多人。想必他们听到了消息,提前举家逃亡了吧。”这位大胡子回答道。 一旁的另一个渔民点了点头说道:“不只是汤家,单单我知道的就还有另外三家!”他喝了一大口酒,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听说这圣火教来了后,不收田税,湖税。我之前遇到一位江苏的兄弟,人家说他们现在帮着这圣火教做什么劳什子的海运生意,日子好过多了。” 一旁的两人都点了点头。正在此时,远处出现一男一女两人的身影。只见那女子扶着男子,蹒跚着走来。那男子一头短发,皮肤黝黑,他赤裸上身,当胸被利器割了一个一尺左右的伤口,皮肉翻裂,看上去甚是狰狞,幸而伤口不深,流血已止。他的左腿似乎也被割伤,连包扎的白布也被染成了红色。 三位渔民见状哪敢吱声,不一会便纷纷退了开去。过了一会,女子扶男子在酒肆里面坐好。男子招呼道:“小二,把你们最好的酒上两坛来!”听声音却颇为愉悦,就好似那伤口不存在一般。 一旁的女子横了他一眼,如若仔细观察,她清秀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斥道:“你就知道喝喝喝!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 那男子柔情地看着女子,说道:“今天是我有生以来最高兴的一天,怎能不好好喝一回?你若不高兴,我少喝些就行了。” 女子脸上一抹红晕闪过,斥道:“你高兴什么!” 男子哈哈大笑,说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的心中还是有我的,不只是夙心哥!我怎么能不高兴。”这男子正是圣火教护法鲁平,而女子正是欧阳慧。 欧阳慧听鲁平提到杨夙心,轻轻叹了一口气,“杨大哥心中喜欢的是那位厉薇长老,其实我早就知道了。看他用尽各种资源,连教主赐给他的六阳培元丹都用了出去,去请生死门门主孟啸天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更不用说他时常拿着那本《梅剑山庄厉薇传》,久久不肯放下。” 鲁平点了点头,说道:“夙心哥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经历过的事情我们都知道。说句不敬的,他虽身在圣火教,心中的志向却是为了救助和他小时候一样的百姓,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喜欢圣火教。”说道这里,两人都默然不语。 片刻后,鲁平继续说道:“因此当夙心哥遇到厉薇这个正派高手,特别是听到她赞同自己的作为和志向,心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若这厉薇相助,那梅剑山庄也会跟着倒向我们,夙心哥的志向就更容易达成了。” “若换做是你,你也会心动吗?”欧阳慧抬头看着鲁平的眼睛,问道。 “夙心哥从小把你当做妹妹,我却从未这样想过。”鲁平轻轻回答道。 两人默然不语。突然之间,欧阳慧伸手在鲁平的后脑勺狠狠地拍了一下,说道:“你以后再瞧不起我,帮我挡刀,看我不收拾你!” 鲁平呻吟了一声,随即哈哈一笑,抬起酒缸,喝了一大口酒。 十月四日,天台寺主殿内,众僧面色尴尬,沉默不语。最终还是性悔禅师沉不住气,抢先开口:“他奶奶的,我给你们说了多次,你们不听,这杨夙心小儿的计谋就是料定我等是缩头乌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可好,巢湖的八大世家高手尽数被杀。再这样下去,不久之后魔教的手会就伸向庐州府,坐拥大半个安徽!” “阿弥陀福,我师弟所言也不无道理,我已经向师父求援,看看能否派人助防庐州府,但如今正派势微,实在抽不出更多的人手。”性悟禅师说道,他和性悔不同,喜怒不显于色。 “小不忍则乱大谋。九华山上机关重重,我等只需固守,魔教必不敢来犯。这样我们就遏制住魔教海运的咽喉,让他们无法继续深入。”衍慧禅师说道。 “哼!”性悔禅师瞪了衍慧一眼,不再言语。 十月十二日,几个小和尚在天台寺主殿外交头接耳。其中一人说道:“你听,这性悔大师都快被气死了!”众人筑起耳朵,果然听见性悔禅师的喝骂声。 “魔教贼子!”另一位小和尚咬牙说道。“宣州六大世家常年累月资助我天台寺,如今居然被尽数杀死,是可忍孰不可忍!” “唉…我们的主持太过于…”另一位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时,“哐”的一声巨响,天台寺主殿大门被踹开,只见性悔气急败坏地从里面冲出来,众小和尚面面相觑,均只好低头合十。 又过了八日,“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沙弥一边嚷嚷,一边往天台寺主殿飞奔而去。衍慧禅师和一众僧人走出主殿,其中一位喝道:“大呼小叫的干什么?怎能如此没有规矩?” 小沙弥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是,是。” 衍慧禅师缓缓问道:“勿要慌张,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沙弥喘了口气,说道:“魔教又整兵北上,朝庐州府而去。性悔大师他带着百余名名少林僧人已向庐州府赶去。” “这个家伙!”性悟禅师喝了一句,已然十分动怒,他转头对众僧人说道,“我师弟势单力薄,我不得不前去相救。” 一旁的翠微寺主持静妙禅师点了点头,说道:“魔教势大。”他看向那小沙弥:“你们可探查清楚魔教的动向?” 那小沙弥回答道:“是的,至少数百名魔教弟子往庐州府方向而去,出发已半日有余。我们的人一路跟着。” 静妙禅师再次点了点头,说道:“魔教高手众多,贫僧也愿助一臂之力。既然魔教目的已知,我们这一次和庐州府的世家们前后夹击,未必不能取胜。” 性悟禅师合十相谢,两人带领数百名僧人出发而去。 衍慧禅师长叹一声,嘱咐道:“尔等开启所有机关,以防万一。” 四日后,大别山鹞落坪,原本静谧的世外桃源现在却杀声震天,遍地血迹。 “魔教贼子,用毒老子就怕了吗?”性悔禅师施展开少林绝学“攀云步”,一跃数丈,如同一只大鸟一般向前方圣火教教众扑去。第一排的教众似乎训练有素,也不惊慌,十余股黄绿色的液体散发出腥臭向他射去。性悔抡起禅杖,内力运转,挥舞成一个大圆,圣火教毒水受内力激荡,向四周飞溅开来,性悔禅师身上却没有粘上半滴。 第二排的弟子配合得益,举起长枪向性悔刺去。性悔武功深湛,他哈哈一笑,禅杖一扫,数十只长枪纷纷被砸开,圣火教众人虎口流血,退了开去。昨日性悔一行便已追上魔教教众。圣火教众人边打边退,把少林僧人们引向鹞落坪。性悔之前在天台寺憋了一肚子气,他艺高人胆大,率人紧跟不已。 只见性悔如同一个秤砣一般落在圣火教众人之中,他哈哈大笑,禅杖飞舞,正是少林绝学“罗汉伏魔杖法”。圣火教教众触之轻则骨折,重则被打得脊柱断裂,脑浆四溅。他许久没有好好打一场架,这一次得以发泄,简直可以说是兴高采烈。这时他突然发现脚底一空,只见数丈距离内的地面均陷落下去。性悔翻身一脚,把一名圣火教弟子踢入陷阱之中,而他本人借力跃起。而这时他的头顶一黑,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包裹在其中。大网乃精铁所制,饶是他力大无穷,一时也不能斩破,反被压回陷坑之中。 坑底全是倒刺,性悔武功深湛,倒也不惧,挥杖将倒刺击倒,双足踩在其上。而这时数股之前的毒水向他射来。性悔急忙挥舞禅杖抵挡,心道:“我看你们有多少毒水!” 而陷阱外的圣火教教众却也在疾呼:“继续放毒水!他挥杖防御,不能长久闭气,毒水雾化后他抗不了多久的!”一时之间双方耗上了。 约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性悔和尚听到陷阱外传来惨叫声,毒水也渐渐停止。他估计有人前来救援,等了一会儿,果然见到大网被人抬开。他虽然脾气暴躁,但江湖经验却不差,仍然挥杖护住全身,跃了出去。 “阿弥陀佛。”性悔和尚耳旁传来一声佛号,他定睛一看,正是师兄性悟禅师。 “师兄你也来了。”性悔和尚心中高兴,大声说道。 “不正是为救你这个莽撞师弟么。”性悟禅师瞪了他一眼。性悔和尚咧嘴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后,性悔和尚放眼望去,只见前来增援的数百名僧人和魔教教众已经斗在一起。他和性悟禅师互相点了点头,重新抡其禅杖向魔教教众杀去。 半个时辰之后,除了少部分魔教弟子逃跑以外,其余都被性悔,性悟以及静妙禅师等僧人杀光。众人粗略估计了下,死亡的魔教教徒大约有五百来人。 性悟禅师和静妙禅师相视一眼,性悟禅师问道:“师弟,你这一路可有遇到什么高手?” 性悔和尚说道:“哪有什么高手。这些魔教弟子卑鄙得很,用的都是毒药,陷阱什么的。我这一路和他们乒乒乓乓打到现在,直到刚刚师兄救我脱困。” 性悟禅师和静妙禅师均心知不妙,性悟禅师说道:“糟糕,我们多半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说完,召集弟子转头向九华山飞奔而回。 正在此时,九华山天台寺上已经是狼藉一片。大殿之上,天台寺主持衍慧禅师和魔教护法爆头陀已经拆了数十招。爆头陀本来使用禅杖,但见这衍慧禅师手中没有兵刃,他不愿占人便宜,于是也徒手相搏。爆头陀这时连续五掌,一掌快过一掌且每一掌都夹带着前一掌的掌力,排山倒海般击向衍慧禅师,正是他的绝学之一的“霹雳五连手”。衍慧禅师武功本就略逊,此时更不敢硬接,连退五步。此时一名天台寺的长老抽出身来,见主持有难,急忙一掌从侧面向爆头陀击来。 谁知这爆头陀根本不予理会,继续对衍慧禅师连下狠手,而刚才那天台寺长老刚刚出掌到一半,便停住了。只见他双眼瞪圆,一副吃惊的样子,而眉心处却插着一枚钢钉,黑色血液缓缓留出,正是圣火教的黑水针。出手之人正是魔教护法“毒手”蒋立文,他此时双手环抱于胸,在一旁掠阵。 蒋立文出手之际,一声“咔嚓”传来,正是那爆头陀一掌击在衍慧禅师的胸口导致胸骨断裂的声音。衍慧禅师跌落在地,喘了几口气,全身抽搐一下,便死去了。 蒋立文哈哈一笑,说道:“好一招‘铁掌碎心’!” 爆头陀也跟着哈哈一笑,回答道:“多谢蒋兄相助。” 蒋立文笑道:“你我二人还说这些做什么。”他看了眼衍慧禅师,继续说道:“这杨护法的计策果真厉害,前面攻击天柱山,巢湖,宣州都是铺垫,为了让和尚们以为他们能够‘料敌机先’,前去偷袭我圣火教后方。而我们就可以瞒天过海,拿下船运的咽喉之地-九华山。”他顿了一下,笑道:“不过这性悔和尚也太沉不住气了。杨护法本来计划了七个铺垫,如今却只拥了三个便手到擒来。” 爆头陀哈哈一笑,说道:“这性悔武功不错,就是脑子差了些。听说他也使禅杖,我倒是很想和他切磋切磋。如今我们夺了九华山,只要能尽快掌控所有的机关陷阱,便大功告成。” “毒手”蒋立文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只可惜了那六百教众。” 爆头陀微微一笑,点头说道:“不错,但他们的牺牲是值得的。” 第20章 杀机四伏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正值秋雨,西湖游人稀少,一彪形大汉坐在钱塘湖边上一座小亭之中,一边喝酒一边低声吟诵苏东坡的千古名句。这人四十岁左右年纪,方脸薄唇,一脸的络腮胡子看上去颇为粗犷,实在不像是会吟诗作对的文人。他左手在石桌上轻轻敲击,双眼微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师父,这是你要的监察队的值守情况!”一青年飞奔而来,他没有打伞,满头都是水珠。他大概二十来岁年纪,一副书生打扮,看上去既老实又秀气。 中年大汉睁开眼睛,点了点头,缓缓接过书册翻看起来。过了片刻,他抬头看向青年:“晴儿,这些资料你看过了吧?” 秀气青年点了点头。中年大汉追问道:“那你怎么看?” 秀气青年抱拳回答道:“禀师父,江湖上擅长使用黑水针的人屈指可数。我们生死门两次受此人所阻,我想应该从此此处入手展开调查。” 中年大汉笑嘻嘻地看着青年,说道:“这么说来,阻碍郭夜杀死王梓骁的黑衣人和阻碍苏盈等杀死严康的黑衣人是同一人咯?” 青年皱了皱眉头,每当他师父露出这种神情,自己多半说错了些什么。他回答道:“师父你老人家就别卖关子了。你既然这样问,这两人肯定不是同一人。” 中年大汉哈哈大笑,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找你要监察队的值守情况?” “弟子不知。”青年老实说道。 “你这孩子不知道哪天才能开窍。我这监察队队长的职务后继无人呀。”中年大汉说完摇了摇脑袋。 青年撇了撇嘴,说道:“谁稀罕这监察队队长的职务。一天到晚查东查西,累死了。” “你这个懒货!”中年大汉踢了青年一脚,继续说道:“我问你,这两个黑衣人除了都会使用黑水针,还有什么共同点?” 青年回答道:“都提前知道我生死门的行动。也就是说,要么他们都是生死门的内鬼,要么认识生死门的内鬼。” 中年大汉点了点头,“还不算笨到姥姥家。那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调查监察队的值守情况了吗?”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接触到暗杀信息的只有三类人,接单者,杀手,和监察队。我想想…”他拿起桌上的书册,翻了翻,说道:“刺杀王梓骁的行动,接单者苏盈,杀手郭夜,监察队负责的有两人,分别是王源和张泉。”他接着翻了翻书册,说道:“刺杀严康的行动,接单者是周芙,杀手是薛昊,徐升,和苏盈,而监察队的负责人分别是吴关和赵天行。我知晓了!”他抬头看向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点了点头,说道:“两个事件唯一共同的人就是苏盈。换句话说,她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内鬼。” 青年说道:“可是金罗汉徐升亲眼看到苏盈被割破了喉咙呀…等等…” 中年大汉赞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说看!” 青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也就是说,这两个黑衣人都应该认识苏盈,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那为何要杀死苏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杀人灭口。但这显然不合情理,又何必选在刺杀严康的情形去杀人灭口?两人应该有很多见面机会才对。”他顿了一顿,说道:“那唯一的解释就是第二种可能:这苏盈是假死!这样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根据我们之前的调查,那王梓骁是崆峒派派去寻找水元功的人。当时为了他们,崆峒掌门彭畅诛杀了南京许家。而后面发现这王梓骁其实没死,而郭夜的任务是杀人夺宝,因此那宝物很有可能是水元功,且就在这王梓骁手上。师父,我知道了,这苏盈恐怕就是第一个黑衣人。难怪他们事后要取走两具尸体,因为苏盈根本就没有死!” 中年大汉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记住:你看到的未必是事实,而可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这苏盈知道背叛生死门的下场,担心我们调查到她头上,因此设计自杀。第二次的黑衣人故意使用黑水针就是为了混淆视听,让我们以为两个黑衣人是同一个人,这样就不会怀疑这苏盈的假死了。”他看向青年,说道:“晴儿,传我命令,整个生死门通缉苏盈,最好活捉。”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是,师父,我这就去通传。” 他刚走了几步,中年男人叫住他,说道:“对了,记得不能让郭夜知晓。孟门主似乎颇为欣赏他。” 青年回答道:“是,师父。”,便匆匆离开了。 中年大汉摸出一枚黑水针,仔细把玩了一番,他左手轻敲桌面,心道:“杨夙心这小子胆子不小,敢在生死门设内鬼。恩,下单者多半是那位逃跑了的许家少爷,而救下这许家少爷和郭夜的是谁?根据我在现场的勘察,此人武功奇高,绝不在我之下。最重要的是水元功在谁的手上…” 四百里外的黄山,一个白色身影正在迅速地往上窜,只见此人一步数丈,不多时便扎入云海之中。此时黄山刚下过一场雨,四面八方的白云仿佛波涛滚滚的大海,壮观无比,而一座座青山只露出顶端,就如同海中小岛一般,时隐时现于云雾之中,让人如临仙境。在莲花峰顶,一男子正在欣赏这绝世美景,他须发灰白,身材不高,但往那儿一站,自然而然地给人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正是六合至尊之一的吕无为。这时他转过头来,笑着说道:“夙心,你来了。” 一身白衣的杨夙心缓缓走近,他抱拳答道:“是,义父,孩儿来了。” 吕无为慈祥地看着杨夙心,点了点头,问道:“听说你之前见了梅剑山庄的厉薇,怎么样?对方喜欢你吗?” 杨夙心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已表明心迹,不过厉姑娘要和我比斗轻功,我不是她的对手,中途被她甩开了。” 吕无为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争强好胜。”一语便道破厉薇的心态。他看向杨夙心,继续说道:“我们圣火教的人敢爱敢恨,既然喜欢,就好好对人家。” 杨夙心答道:“多谢义父成全。”他脸露笑容,心中颇为欢喜。在吕无为面前的杨夙心和平时完全不同,就好像孩童一般,喜怒尽显于色。 吕无为见状,咧嘴大笑道:“你义父我可不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男欢女爱,本就不该受到所谓正魔之别的影响。” 过了片刻,他静静地看着杨夙心,柔声说道:“我膝下无子,向来便把你当做我的亲生儿子。今天叫你来这,为父有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杨夙心连忙抱拳,说道:“义父待夙心恩重如山。义父若有事需要夙心代劳,夙心必肝脑涂地!” 吕无为慈祥地看着杨夙心,叹了一口气,说道:“儿子,难为你了。”他停顿了一下,看向云海,缓缓说道:“我即将给你说的,也是十二年前上一任教主给我说的。” 吕无为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圣火教的起源你是知道的,但为什么数百年来,每一次的六合至尊中都至少有一个是圣火教的人,从不间断,你恐怕也疑惑过吧?” 杨夙心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吕无为继续说道:“圣火教的历届六合至尊和为父一样,都修炼了一门奇功,叫做蚀蛊魔劫功。”说完轻叹一声。 他转头看向杨夙心,继续说道:“事实上,圣火教的六合至尊不是靠修炼出来的,而是上一任教主大限将至之时,将毕生功力和体内饲养的蛊虫传给下一任的继承人,由此而来的六合至尊。” 听到这里,杨夙心露出惊讶的神色,正要询问,吕无为却摇了摇手,继续说道:“这门蚀蛊魔劫功由唐末一位道人所创。他一身武学深不见底,但有一个仇家异常厉害,和他在伯仲之间。他年岁渐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仇家在他死后必来寻仇,于是在生命最后几年中反复尝试,终于研究出这借助蛊虫的蚀蛊魔劫功。借助这门奇功,他把这毕生功力传于儿子,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含笑而终。但他却不知道这套功法有缺陷,毕竟是异种内功,虽然靠蛊虫转化,但极度伤身。修习这套功法的人,从古到今,寿命从未有超过六十之人。历代圣火教教主倾尽全力,却未见寸功。” 听到这里,杨夙心眼中含泪,说道:“义父,你…” 吕无为慈爱地看着杨夙心,说道:“你是一代武学奇才,可以靠自己成为六合至尊,可惜我圣火教却无此等功法。武当有太极功,少林有易筋洗髓经,梅剑山庄有混沌功,生死门有生死功,而这四部功法都是各大派不传之秘,要得到几乎不可能。百年前,崆峒派出了一个武学奇才袁浩,自创了一门惊世骇俗的水元功。这也是唯一一本可以获取的绝世功法。我这些年安排人手打入各大派和生死门,就为了能夺取这水元功,让你能够研习。” 杨夙心声音嘶哑地说道:“义父,你又何必…” 吕无为呵呵一笑,说道:“孩子,别急。苏盈那姑娘你也认识,虽然她没有找到水元功,但据她所说,救了那许家子弟的恐怕就是你喜欢的厉薇。这水元功恐怕就在这几人身上。这一点你要记在心头。” 杨夙心点了点头。吕无为继续说道:“为父今年五十有六,时日已然不多,仅有两个愿望:一是你能靠自己之力,成为六合至尊,接任圣火教下一任教主;二是在我归西之前,能发挥发挥余热,帮你达成你的志向。” 杨夙心眼泪涌出,说道:“义父…我…我…” 吕无为哈哈一笑,说道:“我吕无为的孩儿岂能这般哭哭啼啼。你有大才,好好谋划,让为父帮你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杨夙心跪下抱拳回答道:“夙心必殚精竭虑,不负义父期望!” 嵩山少林寺的大殿之中,数十人齐聚一堂,均是各派掌门和长老。放眼望去,武当新任掌门静微道长,崆峒派掌门彭畅,华山派掌门何宏仁,泰山派掌门幽虚道人,嵩山长老宋阳子等都在其中。 少林寺方丈深觉禅师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正如刚才泰山派幽虚道长和梅剑山庄谢长老所述,魔教这几年来大力发展海运,这就是他们的立足之本。现在山东,江苏,和浙江的海运均被其囊括。借助长江和黄河,魔教的手也开始向内陆伸展了。”他环视一周,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我们被魔教牵着鼻子走。我们是时候联合起来,给予魔教一次痛击。今日请各位前来,就是商量一个妥善的计划。” 深觉禅师言毕,大殿中传来一阵交头接耳声。 这时一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他眉清目秀,面白须长,穿一身青衣,正是昆仑派掌门“青衣剑侠”方不辍。他拱了拱手,说道:“请恕在下之言,魔教之前坑害六合至尊太微道长,诛杀各大门派弟子,最近又大败少林于九华山,皆因一人,魔教护法杨夙心。”他声音不大,但内力深厚,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之前的窃窃私语声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继续说道:“此人心思缜密,奇计百出,不知各位可有对策?”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还轻叹一声,这杨夙心这一年多以来的各种谋划未尝一败,众人恨之入骨但心中却不禁钦佩。 方不辍等待了片刻,见无人说话,便继续说道:“我有一计,可对付魔教。” 深觉禅师连忙道:“方掌门请说。” 方不辍点了点头,说道:“这一计很简单,但很实用,即釜底抽薪之计。之前魔教请生死门帮忙对付我们,我们也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座的选几位一等一的高手,再拜托生死门,一起先除掉这杨夙心!我们已在魔教安排有人手,只需这杨夙心现身,便大事可成。” 第21章 以一敌三 茫茫太湖,举目无极。此时正是黄昏,湖水在阳光下泛着红光,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白帆点点,听着不时传来的渔人捕鱼的吆喝声,让人胸怀大畅。太湖边上有一座酒楼,叫做笠泽楼,此时已是灯火辉煌。太湖古称震泽、又名五湖、笠泽,因此酒楼以此为名。笠泽楼是太湖一带最有名的酒楼,其中脆皮银鱼,梁溪脆鳝,糟酿白鱼等佳肴远近闻名。 酒楼的第一层居中的位置坐着一个壮硕大汉,苍髯如戟,正是圣火教护法严康。只见他一口气连饮七八大碗烈酒,仍然面不改色,显得豪气非凡。“店小二,再来一坛好酒,顺道黄焖牛肉,蜜汁火方,白切鸡也各再来一份!”他意犹未尽,声如洪钟地喊道。 店小二见他如此气势,连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不多时,酒菜便已送到。旁边一桌坐着四个人,为首的一看就是一个公子哥儿,他手舞折扇,眉头微皱,一脸的不高兴。旁边的几个是他的跟班,均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岂能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情?其中一人对店小二 喝道:“你这跑堂的,明明是我们这一桌先点的蜜汁火方,为何倒是别桌的先上?” 店小二似乎认得几人,知道是不好惹的主,连忙道歉:“是是是,小的招待不周,还望几位大爷包含。小的立马去催,很快便给各位上菜。” 与此同时,酒楼二层角落里的雅座上,一个丫鬟打扮的姑娘笑嘻嘻地对着旁边的白衣男子问道:“公子,这四人看上去不会武功呀,居然也敢招惹这魔教堂主?” 那白衣公子正是乔装过后的厉薇,旁边的姑娘正是从小和她长大的丫鬟小翠。厉薇笑了笑,回答道:“这严康原本是泰山派的高手,因为不满泰山派的一些世家和做法,加入了魔教。听说为人豪迈,是杨夙心的左膀右臂,且看看他是否名副其实。” 小翠嘿嘿一笑,说道:“原来是那位杨护法的手下,难怪公子另眼相看。” 厉薇瞪了她一眼,转移话题说道:“你这丫头,我教给你的功夫学得如何了。来,考验考验你,这酒楼之中除了这严康还有多少高手?” 小翠沉吟了下,说道:“小姐,我才练习了一年半载,哪里说得上来。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厉薇眼睛瞟了一眼后方,说道:“最后面那一桌的几人,武功驳杂。但若我没有看错,里面有人不经意间用了“无音步”,多半便是生死门的,而且功夫不弱。”说完她看了眼一楼的角落,只见一个面目清冷的男子坐在那儿,厉薇心道:“看这身形应该是郭夜这小子,他怎么也来趟这一趟浑水,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这时她的思绪被一楼的说话声打断,只见那四个随从中的另一个大声嚷嚷道:“这不是菜上得快慢的问题,而是先来后到的问题,我家公子要的就是刚才那盘菜!” 小二面露尴尬之色,只敢连连答道:“是,是。”却又怎敢去拿严康桌上的菜肴? 严康微微一笑,似乎不以为忤,对店小二说道:“既然是人家先点的,拿给他们便是。”说完长袖一拂,那碟蜜汁火方便稳稳当当地飘落在对方的桌子上,里面的酱汁没有溅出一滴。那公子哥儿和随从见到这一手功夫,哪里还敢啰嗦?连忙低头吃饭,不敢吭声。 小翠十分惊讶地说道:“咦?我原本以为会有好戏看呢。”一旁的厉薇却点了点头,说道:“这严康心胸宽阔,也不恃强凌弱,倒也真没辱没了那‘豪迈’二字的评语。” 正在此时,门口并肩走来两人,一男一女正好是圣火教的护法鲁平和堂主欧阳慧。二人看到严康,均露出十分高兴的神色,走到严康身边做了下来。 严康哈哈一笑,给碗中斟满酒,说道:“老哥哥我之前就听到二位的佳话,今日一见,心中更是欢喜,先饮三大碗为二位庆贺,特别是为平子庆贺!”说完,一饮而尽。 鲁平也哈哈大笑,也取了一个大碗,倒了酒,也是一干而尽。一旁的欧阳慧脸色娇羞,在一旁扭扭捏捏,显露出女孩儿家的神态。 旁边食客见三人气度不凡,豪放不羁,纷纷侧目。郭夜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自饮自酌。生死门的几人凑近了窃窃私语了几句,没有动作。厉薇微微一笑,心道:“这二人倒是有些气度。不过这个叫‘平子’的多半便是魔教新晋护法鲁平。我之前和师父商量,打算先杀一魔教高手,再杀一正派心术不正的高手,立威于江湖,让我们梅剑山庄和生死门一般保持中立,不被卷入这纷争之中。这鲁平杀了范姚长老,但却是那杨夙心的至交…唉…先看看人品如何。” 二人三碗酒饮过,严康对欧阳慧笑着说道:“小慧,鲁平对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要总是欺负他。”欧阳慧瞪了鲁平一眼,说道:“这家伙嚣张得紧,若不管教,以后还不翻了天?”严康哈哈大笑,鲁平也笑而不语。 这时严康收敛笑容,压低声音说道:“既然二位这次来,杨护法计议已定?” 鲁平摇了摇头,说道:“夙心哥犹豫了好久,还没有做出决定,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优柔寡断……但他也允许我等开始准备。” 严康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不久以后,江湖将掀起惊涛骇浪。” 几人说话虽轻,但厉薇的内功何其深厚,她一字一句都听在耳中,眉头微皱,心道:“看来不得不留下这三人问问清楚了。” 这时鲁平看了一眼旁边的欧阳慧,说道,“夙心哥警告过我们,这一役非常凶险,我等均有性命之忧。我不希望小慧参加,夙心哥也同意了,但她坚决不肯。严大哥帮我劝劝她。” 严康叹了一口气,还没有开口,欧阳慧便说道:“你们谁也不要劝我,人这一辈子但愿死得其所。为了夙心哥的志向,我心甘情愿!”她看向鲁平说道:“你…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又何必独活?” 鲁平还待劝说,严康却摇了摇头,说道:“唉,小慧的心思我理解。平子,小慧的个性你最清楚不过,除了杨护法,又有谁劝得动她?不若让她留在我们身边吧,也好有所照应,总比她自己一人偷偷跟随要好。” 鲁平无奈,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楼上的生死门的四人结账而去。等几人走开,严康冷哼了一声,说道:“这生死门的人最近一路跟随。若不是我的马儿跑得快,恐怕路上就被他们伏击了。”数年前,杨夙心以严康为知己,赠予他一匹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并说道:“愿这匹鞑靼来的汗血宝马代我守护兄长,在关键之时能有所助益。” 鲁平手握刀柄,说道:“不如我们…” 严康摇了摇头,说道:“正事要紧,现在节骨眼上不宜节外生枝。如今我们三人一起,生死门也不敢冒然行动。” 鲁平和欧阳慧点了点头。三人便一起吃饭聊天,严康说了数件江湖上的趣事,惹得欧阳慧和鲁平大笑不止。待得酒足饭饱,几人便离开酒店。 郭夜连忙起身跟随,却被一只手按在肩上。他要穴被制,全身使不出力气,惊讶中转头望去,却见一白衣男子站在身旁。只见那白衣男子缓缓取下脸上面具,正是厉薇。 郭夜看着厉薇的样貌,想起苏盈,也想起之前厉薇两次救了自己性命,一事百感交集,只说了一句:“厉姑娘…” 厉薇淡淡一笑,把面具带回,示意郭夜跟着自己。两人悄悄尾随,见严康三人向太湖边走去,看样子是准备上船。 厉薇眉头一皱,心道:“若他们坐船,再要跟随就颇为麻烦了。”她展开轻功,只见一道白影划过,片刻后便站在三人身前。 严康三人均是高手,见来者武功奇高,均摆好架势。 厉薇也不答话,有心先给一个下马威。她长剑分刺三人要穴,一瞬间三个残影显现,就仿佛有三把长剑一般。鲁平武功最高,侧身避过,意图挥刀斩向厉薇手腕。严康也是高手,但对方速度太快,只能施展开泰山派的“反斗刀法”防御。而欧阳慧武功最弱,连对方出剑也看不清楚,只能施展身法,后退避过。 谁知道三人身形刚动,厉薇便提前料到了各人的招式,又是三剑,攻向三人的破绽之处。那欧阳慧本想施展‘无尘步’后退,却被一剑逼回,而鲁平想抢攻救援,也被逼得回手防御。片刻之间,厉薇接连刺了数十剑,三人连防守反击都做不到,反而被逼得越靠越近。幸而鲁平和严康武功深湛,二人虽然汗流浃背,但一招一式仍然极有法度,显然下了多年的苦功。而欧阳慧的身法在厉薇跟前起不到半点作用,若不是她手下留情,欧阳慧已然性命不保。 之前和孟啸天一战让厉薇获益良多。孟啸天的生死刀法在防御上是一等一,当今之世恐怕只有武当的太极剑法可以一较。而厉薇结合混沌功,事后反复思量孟啸天的生死刀法,对找寻敌手招式中的破绽更有心得。短短数月,她对“料敌机先”四个字的理解与日俱增,剑法大进。相比起来,她的内功造诣虽然也在进步,但混沌功晦涩难懂,厉薇自己钻研的是破解别人招式的武学,因此内功一道还远未达到化境。但若现在对上孟啸天,厉薇虽然仍然会落败,恐怕也得千招之后,至此她真正迈入六合至尊的层次。古往今来,在她的年纪达到如此境界的屈指可数。厉薇成功的核心就在于她敢于挑战“权威”,想前人之未想,做前人之未做。当然,混沌功和梅若尘的帮助也功不可没。 转眼间,欧阳慧的衣服上已经有了七八个剑孔,每一处不是要害就是要穴。厉薇点到即止,没有伤她,但欧阳慧却情不自禁的双手发抖。她父亲是前任圣火教护法,从小养尊处优,虽然颇有能力,武功高强,也经历过生死搏杀,但所遇到的敌人都是较自己弱的,今天遇到武功远胜于己的高手,那种生命不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的双掌发抖。她想要控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一旁的严康和鲁平已是满头大汗。他们身上各自留下两三个剑孔,但每一个均是在致命之处,换句话说,若真正生死相拼,三人已经倒地不起了。 一旁的郭夜看得心潮起伏,他现在的武功和欧阳慧相若,厉薇的很多剑法他还不能体会,但偶尔有一两招让他兴奋不已,急忙思索,但恍惚间,之后的十余招便又错过了。 此时厉薇见威慑效果已达到,往后一跃,和三人拉开距离。 严康连忙抱拳道:“阁下武功之高,在下生平所未见。多谢阁下不杀之恩。” 鲁平终于脱离开对方长剑,他抢步挡在欧阳慧身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厉薇。而欧阳慧见到赶来的鲁平,心中一松,连忙喘了几口气。 厉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鲁平心神稍定,回忆刚才的搏斗,心道:“此人刚才有几招有七八成像梅剑山庄的剑法,对了,他一定是…”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你是梅剑山庄的厉薇!” 厉薇哼了一声,取下面具,目光扫向鲁平,说道:“是又如何?” 鲁平见对方虽然美貌,但那眼神却如同利刃一般,冷汗“刷”的一下从背脊划过。 厉薇冰冷地看向鲁平,说道:“你就是魔教那个新晋护法‘灭绝刀’鲁平吧。看你的武功比起其余的魔教护法还有差距,看来魔教也是无人了。” 鲁平听后心中虽然气愤,却不敢反驳,他毕竟年轻,本身的功夫确实比不上其余的魔教护法。而厉薇杀过一位魔教护法,刚刚又和他交手数十招,若论谁有权利评价,舍她其谁? 厉薇继续说道:“你胆子不小,敢杀我梅剑山庄的长老?” 鲁平心中反而一定,“看来她今天是为报仇而来,只要小慧和严大哥无恙即可。”他回答道:“不错,一人做事一人当。若厉女侠要报仇,冲我鲁平一个人来。我相信以姑娘的身份必不会伤及无辜。” 厉薇见他如此反应,心中暗赞:“此人似乎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唉…”她思考了下,瞟了一眼鲁平,说道:“你也不用挤兑我。若你现在自杀在我的面前,我就放过另外两人。否则你们三个就都死在这太湖美景之下吧。” 鲁平刚要说话,欧阳慧泪水夺眶而出,颤抖也突然停止,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对着厉薇吼道:“亏杨大哥对你死心塌地,你却如此心狠手辣!”她转头看向鲁平,说道:“你别犯傻,没了你我也不能独活,我们一起和她拼了。” 鲁平突然伸手点了欧阳慧的穴道,柔情地看向她,轻声说道:“厉女侠言出必践,我走后,夙心哥…夙心哥会照顾好你的。” 欧阳慧看向鲁平那温柔的眼神,一时似乎觉得天地都变得灰白,她无法说话,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 鲁平转头看向厉薇,一刀往喉咙割去,一旁的严康急忙挥刀阻挡,但他的武功本来就稍逊半筹,而鲁平又是全力以赴,又如何挡得住? 正在这时,听到“砰”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鲁平的长刀被削短,正是厉薇出手,她手上握着的正是梅若尘送给她的那把息兵剑。 厉薇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不愿杀重情重义之人。你去吧。” 鲁平从死亡中走了一遭,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及忙抱拳,说道:“多谢姑娘不杀之恩。” 厉薇问道:“你们刚才在笠泽楼中说的计划是什么?” 一旁严康抱拳躬身答道:“在下再次感谢姑娘不杀之恩。若日后姑娘但有差遣,在下必赴汤蹈火。”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不愿欺骗姑娘,但是这是杨护法的大计,哪怕姑娘杀了我们三人,我们也绝对不会透露半句。” 厉薇看着严康的眼睛,双眼眯起,但随即又睁大,叹了一口气,摆手道:“也罢,你们去吧。” 郭夜抢上一步,对着严康喝道:“你可认得苏盈姑娘?她…她可还好?” 严康看了一眼郭夜,发现并不识得此人,但想他是厉薇的熟人,因此仍然礼貌地抱拳说道:“在下不打诳语,从未听说过苏盈此人。” 郭夜脸色一变,心知这严康没有说谎,不再言语。 厉薇略感吃惊,看向郭夜,心道:“他的相好出事了?” 第22章 恻隐之心 郭夜见厉薇看了过来,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露出怅然若失的样子。这数月来他辗转于浙江和江苏,追查苏盈的死。他先找到金罗汉徐升,追问了生死门三人刺杀严康的诸多细节。他根据自己在天姥山实地调查的情况判断出徐升并没有撒谎。于是苏盈之死最大的疑点就是两具尸体后来消失不见。既然严康后面派人前来调查,那这尸体的消失就多半便不是他所为。而生死门的监察队后来也没有找到尸体,短短一两个时辰之间,尸体为何消失不见?是何人所为?另外,当时严康为何不检查尸体,而是事后才派人来调查?带着种种疑问,他开始调查严康,并一路跟踪。严康有一匹一日行千里的汗血宝马,跟踪起来极其费力,郭夜跟丢了几次,最终好不容易在笠泽楼找到他。 厉薇见他这个模样,心中猜测:“看来他的那个叫苏盈的心上人多半出事了,这小家伙倒是命运多舛。”她和郭夜相处了十数日,郭夜这人话虽然不多,却颇为体贴。厉薇心中怜悯,说道:“以你现在的武功要调查你心上人的事情恐怕力不从心。这样吧,你这一路跟着我们,我正准备去杀几个人,就顺便再帮你一次。”说道这里,她心道:“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先逗逗他吧。”她说道:“至于报酬嘛,这些日子的饭菜便由你负责了。” 郭夜一愣,数月的焦躁不安似乎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他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两人于是返回笠泽楼与小翠会合。 这时严康一行人坐于一轻舟,荡漾于太湖之上。欧阳慧惊魂未定,重重打了鲁平几拳,喝到:“你以后再敢点我的穴道,看我不收拾你!” 鲁平嘴上叫疼,心中却颇为甜蜜。二人打闹片刻,想起刚才厉薇的武功,仍然觉得心有余悸。欧阳慧率先感叹道:“严大哥,之前杨大哥说他的武功不及这厉薇,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如今看来,我真是小觑了天下英豪。” 严康笑了笑,说道:“听杨护法说,他之前和厉女侠斗了百招不分胜负,估计千招后会败于她。但如今看来…” 鲁平为人最为心直口快,他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如今,恐怕不到百招,夙心哥就会落败。之前我们三人的每一招每一式似乎都在对方预料之中,说难听些,就好像小孩和大人打架一般,完全不是一个层次。”说完,鲁平看向自己的手掌,越是回忆之前的过招,他心中的无力感就越强。 严康点了点头,说道:“厉女侠真乃武学奇才,进步神速。等我们到了松江,必须尽快把厉女侠如今的武功报于杨护法知晓。”说完他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鲁平,说道:“我看她对圣火教还是颇有敌意,不过这一次幸好她手下留情。厉女侠虽然没有明说,但恐怕也是承了杨护法的面子。” 鲁平和欧阳慧均点了点头,一行人继续往东而去。 当夜,一个小山丘的顶端,厉薇,小翠和郭夜在一株大树下生火休息。已是深秋,天气寒冷,小翠内功最弱,紧紧贴着火堆取暖。她抱怨道:“小姐,你怎么让这么一个榆木脑袋跟着我们?这家伙除了长相还不错,哦对了,做饭也还行。但也太无聊了吧,这一路上没超过三句话!” 厉薇瞪了小翠一眼,说道“我们一路赶路,你想让别人说多少话?”她转头向郭夜问道:“小家伙,你的那个心上人‘盈姐’就是你之前口中的‘苏盈’吧,她怎么了?” 小翠一听,大吃一惊地说道:“什么?这个榆木脑袋居然有心上人?我听梅庄主说他不是小姐你的…”说到这,她有些畏惧地看向厉薇,不敢继续说下去。 厉薇又瞪了她一眼,看向郭夜,示意他回答。 郭夜咬了咬下嘴唇,说道:“那日姑娘救下我和许公子之后,给我说了那黑衣人的情况。你说他擅长暗器,但对我却手下留情,一枚钢钉射入背心的神道穴,避开了我的五脏。钢钉虽然有毒,却只是让我一时昏迷,以等待生死门监察队的救援。” 见厉薇点了点头,郭夜继续说道:“盈姐她…她十分擅长使用钢钉,我之前也见她用过多次,况且她也是这次任务的接单人。因此姑娘说了之后,我便怀疑她便是那黑衣人,也因此请姑娘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孟门主。” 一旁的小翠听不下去了,急忙插话道:“你这榆木脑袋不仅话少,眼光也差得紧。为了夺宝,就敢把有毒的钢钉往你的身上射。这样的女人,你还对她用情至深,真笨得可以!” 郭夜心中恼怒,说道:“她,她不是这样的人!她的暗器之技十分纯熟。” 听到这里,小翠冷哼一声,回答道:“那又如何?不怕一万害怕万一,她就不怕失手?” “小翠!”厉薇喝到,小翠白了一眼郭夜,不再说话。 “你接着说。”厉薇看着郭夜说道。 郭夜点了点头,说道:“后来她和生死门的另外几人一起去暗杀之前见过的那位圣火教堂主严康…”他快速地把苏盈死去的情况和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厉薇沉思了一会,说道:“你也是关心则乱。你想想看,既然那个暗杀许思孝的黑衣人是这苏盈,她最害怕什么?” 郭夜听后,眼睛一亮,说道:“姑娘你的意思是…”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她违背生死门的守则,因此害怕生死门的追杀。我估计暗杀严康的任务就是她自己安排的,借此假死以掩人耳目。这样一来,你的所有疑惑都解释得通了。” 郭夜点了点了头,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但转念一想,问道:“那严康为何说不知道苏盈,而且事后才调查尸体一事?” 厉薇笑了笑,说道:“这有什么难猜,他不认识苏盈,却认识那第二位用黑水针的黑衣人。这人让严康赶快撤退,因此他并没有来得及立即检查尸体。严康这人做事心细,于是后面派人来查看。” 郭夜点了点头,厉薇接着说道:“小家伙,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办。这黑水针细如牛毛,魔教中能运用纯熟的也寥寥可数。最有名的就是那‘毒手’蒋立文。我之前告诉过你那第一个黑衣人,也就是你的心上人苏盈,会魔教武功,也擅使这黑水针。因此我估计她和蒋立文关系匪浅。”说到这她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额头上汗水流下。小翠见状连忙过去帮她擦汗。郭夜也吃了一惊,站起身来,见小翠已经过去,便缓缓坐了下来。 过了一小会,厉薇似乎有所好转,继续说道:“我此次出庄,其中目的之一就是要杀一位魔教护法。我已经在蓬莱阁购买了情报,但魔教护法个个小心谨慎,蓬莱阁的调查书册也是含糊其词。若这次在常州府的魔教护法就是这蒋立文,那么你的‘盈姐’的事情就好解决了。否则的话,我们再从这个护法口中打探消息吧。” 郭夜点了点头。小翠心中焦急,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厉薇笑了笑,说道:“没事,练功稍微操之过急了些,并无大碍。”小翠听后,心中稍宽。 是夜,皓月当空,郭夜被风声惊醒,他不见厉薇,抬头望去,只见她一身白衣,站在那大树的树梢,正随风上下起伏,就仿佛下凡仙子一般。郭夜一时不由得看得痴了。 厉薇之前和郭夜说话时全身气血翻腾,如烈焰焚身一般,纵使她武功深湛,一时居然无法言语!她现在站在树梢,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甚至一定程度忘记自身的存在,她的内息反而变得平稳自然。厉薇心道:“这混沌功果然如师父所料,若不能虚心齐物,便极为容易反噬。临敌之时,若发生反噬,那就十分凶险了。”刚刚想到这里,厉薇就觉得体内的内息又开始搅动起来,连忙收敛心神。 二日后,三人来到常州府以南的天目湖,根据蓬莱阁的情报,有一圣火教护法居住于此。天目湖属于天目山余脉,因此得名。厉薇看到“天目”二字,心中泛起涟漪,数月之前,杨夙心便在天目山向她表明心迹,她那时的武功已胜杨夙心,最终以她轻功获胜而作罢。 小翠担心厉薇,硬是要先去吃些东西再找寻魔教护法。于是三人在当地一小酒肆点了几个小菜。天目湖的砂锅鱼头汤浓如乳,香气扑鼻,很合厉薇的胃口。见她多吃了些,小翠心中稍安。郭夜见厉薇喜欢吃这鱼头,不敢多吃,只稍微尝了一下,并悄悄向厨子问了做法。 三人饭后沿湖而行,只见一湖碧水,满目青山。虽然已是深秋,但午后阳光明媚,金色的湖面波光粼粼,让人心旷神怡。“这魔教护法倒是会选地方。”小翠边一边看着美景一边感慨。厉薇微微一笑,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小翠笑道:“孟老夫子还说过‘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些魔教护法杀人如麻,我就没看到有什么恻隐之心。”说完还瞟了一眼郭夜,意思就是“这家伙也没什么恻隐之心”。自从听到郭夜有心上人之后,小翠对他一直颇为不满,只要有机会,便处处针对。 她倒也没有冤枉郭夜,郭夜从小于生死门中长大,所受的教育就是如何杀戮,哪里听过什么恻隐之心。见他茫然的样子,厉薇笑着说道:“恻隐之心就是同情心。不过孟子也说过‘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筭者,不能尽其才者也。’”她看向郭夜,解释道:“大致意思就是恻隐之心,是非之心等都是与生俱来的才能,有些人被私欲蒙蔽,不好好探寻这天授的真正的良知而已。”见郭夜一时难以理解,厉薇倒也没有强求。 三人又走了约半个时辰,见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院。院子不大,里面却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众人缓步靠近,只见一中年男子站在院子中央,他身后有一个小凳,旁边放着一把小刀和一些木人木马,而一旁两个男孩正在打闹嬉戏,显然这中年男人刚才正给小孩制作玩具。郭夜是杀手,知道地形的重要,他迅速的扫了一眼整个院子,奇怪的是没有发现任何女子的服饰和用具。 这中年男子警惕地看着厉薇三人,若仔细观察,就可发现他双手远较常人为大,上面青筋弥补,显然手上功夫不凡。两个小孩看到陌生人,也乖乖地退到中年男子身后,瞪大双眼看向厉薇等人。 “原来是魔教护法‘摧心手’崔鹤。”厉薇轻声说道。 崔鹤双眼微眯,仔细打量着这一行人,问道:“不知三位找在下何事?又是如何发现在下的栖身之所?” 厉薇也不理会崔鹤的问题,向小翠问道:“这崔鹤为人如何?” 小翠大声说道:“此人心狠手辣,一旦出手,从不留活口。死在他手中的正派弟子不计其数。”说完,看向那两个孩子,讥讽道:“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有子嗣,居然也在这里舐犊情深。” 崔鹤知道来者不善,但他武功高强,且颇为自负。他朝院外扬了扬头,施展轻功飞身而出。厉薇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郭夜轻功不错,也跟了上去。小翠轻功最弱,待她赶到,崔鹤已摆好架势,凝神望着厉薇,而厉薇也已抽出长剑,静静地看向对方。 突然间,崔鹤大喝一声,向厉薇冲来,他一掌拍出,速度甚快,却没有半点掌风。他心系两个孩子,欲速战速决,一出手便是最拿手的“无音手”。这套功法以强横内力为根基,由三十六路掌法和七十二路爪法构成,强调以攻为守,是一套一流的功法。当年崔鹤以此功法连败八位正派长老,立下赫赫威名。但他下手极狠,几乎不留活口,再加上姓崔,因此被取了‘摧心手’的外号。 厉薇轻轻一剑刺了过去,正是这一掌内力薄弱之处,转眼间便要将崔鹤手掌刺穿。崔鹤心中暗喜,变掌为爪,抓向厉薇手腕,正是刚才那一招的后着。却见厉薇的长剑由刺变斩,若崔鹤不换招,别说抓住对方手腕,整个前臂都会被切下来。这种奇怪变招崔鹤闻所未闻,他打点精神,施展开身法,围绕着厉薇一掌一掌的拍去。一旁的小翠只看到一个灰圈环绕着厉薇。甚至出现一两个残影。而厉薇却好整以暇地出剑,连身子都不转,也只是微微扭动而已。从头至尾,厉薇每一剑刺出,崔鹤便不得不变招应对,他此时已经是汗流浃背,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两人大约斗了六七十招,厉薇轻声说了一句:“着”。只见一只手掌飞出,手掌上青筋凸起,鲜血溅了一地,正是崔鹤的左手。又过了四五招,两人跳出圈子,崔鹤以强横的内力封住左手血管,但右手手腕却也被长剑穿了一个洞。他大口喘气,看着厉薇,神色既有怨恨,也有畏惧。 厉薇冷淡地看着他,说道:“你们魔教设计杀我梅剑山庄的人,今天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回去告诉你们吕教主和杨护法,我梅剑山庄不愿卷入你们正魔之争,但也绝不怕事。” 她转头看向郭夜,说道:“恻隐并不是不杀。这崔鹤杀人如麻,死有余辜,但他有两个孩子,刚才你也看见了,院子中并没有任何女子服饰用具。我今日废他一身武功而不杀他就是恻隐之心,对那两个孩子的恻隐之心。人生在世,但求心安理得,你可明白?” 若是以前的郭夜,一定把那两个孩子也杀了,以免后患。但他上次被厉薇教训了一次,知道她的脾气,只是点了点头。 崔鹤已经知道厉薇的身份,听到刚才厉薇的一席话,他也知道他保住了一条性命。不知为何,想起自己两个孩儿,他心中的恨意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还给我留了一只手!照顾孩子的一只手”,想到这他对厉薇跪下行礼,道:“多谢厉女侠不杀之恩,我把姑娘的话转达后就立即带领两个孩儿归入山林。” 厉薇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道你们另一个护法‘毒手’蒋立文的下落?这人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情,我这次找他并不是和他为难。” 崔鹤用右手抱拳,说道:“禀姑娘,非在下有意隐瞒,在下一直和杨夙心一伙不甚投机,因此确实不知那‘毒手’蒋立文’的下落。” 厉薇知他所言非虚,点了点头。心道:“杨夙心一伙,杨夙心一伙,恩,看来这‘毒手’应该也参加了杨夙心的最新计划。给正魔两边立威之后,关键就是杨夙心这家伙的计划了,我可不愿再被他牵着鼻子走。” 两日后,杨夙心收到吕无为的传书,得知了厉薇废了崔鹤武功的消息。他轻轻把书信放下,长叹了一口气,心道:“她想学生死门保持中立吗?这又如何可能?唉……” 第23章 患难之情 深秋的西湖显出一派颓败的萧索,湖中的莲叶已然凋零,堤岸上到处都是枯萎的落叶。一阵秋风吹过,落叶飞舞,不少路人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西岸的一处大平台之上,此时却热火朝天:五位梅剑山庄的弟子正在和青城派的弟子比试剑术。后面坐着十余位梅剑山庄和青城派的长老们,而他们身后还有数十位弟子,有的在互相窃窃私语,有的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比斗。 只见一名青城弟子长剑平刺,剑尖闪烁,笼罩了对手身上的三四处要害,正是青城派三十六峰剑法中的极为厉害的一招。他的对手是梅剑山庄的一位年轻天才,姓邹,单名一个劲字。此人浓眉大眼,国字脸,仅仅二十岁的年级便已经熟练掌握了梅剑山庄的四十种基本剑法,并得到梅若尘首肯,破例开始修行梅剑山庄的第一流剑法“冬梅春兰”。 邹劲见对手厉害,不敢怠慢,侧身避开。他年轻气盛,好胜心强,立即还了一招“姹紫嫣红”,正是之前厉薇应对泰山八位弟子的剑招,也是“冬梅春兰”剑法中最善面对群攻的一招。这一招剑法本来是以一对多,但邹劲此人聪明伶俐,善于变通,本应刺向四五个敌人的一招被他用来刺向对手身上四五处要穴。 那青城弟子哪里识得这招剑法,慌忙之中连连后退。而这招“姹紫嫣红”本就要求挥剑极快,邹劲又别出心裁地改变剑招,一时之间他也收不住手。眼见着青城弟子就要被一剑刺穿小腹,邹劲莫名地被拉后了两三尺,正是梅剑山庄长老谢觉出手,施展的是梅剑山庄绝技之一的“擒龙手”。 谢觉冷哼一声,长袖一拂,邹劲只觉得内息翻滚,不由自主地连退了七八步,最终还是把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其他比武纷纷停了下来,众人均望向此处。 谢觉喝到:“你这孩子出手怎么如此不知轻重?比武较量可不是生死搏杀!” 一旁的青城长老见他动了真怒,连忙劝解,最终邹劲被罚于“自省洞”面壁半月。 身后的弟子们听到这个惩罚都在窃窃私语。一位女弟子小声的问道:“谢长老一直以来十分喜爱邹师兄。比武本来就有风险,今日青城弟子又没有受伤,为何谢长老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另一位弟子也随声附和道:“是呀,之前和别的门派比武较量也从未像今日一般客气。” 一旁的一个男弟子悄声回答道:“你们这就有所不知了,梅庄主和青城派大长老乃生死之交。当年梅庄主闯荡江湖之时,在庐山被几位邪教高手围攻,身受重伤还中了剧毒,可谓命悬一丝。当时青城派的大长老无尘道人还未出家,前去救援,拼死救出梅庄主,自己深受重伤不说,也中了同一种剧毒。”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最动人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听说当时无尘道人抢到了一枚解药,仅此一枚!但他还是把它喂给了梅庄主!” 一旁的弟子均脸露惊讶之色,那说话的弟子见状颇为骄傲,继续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友情!正是所谓患难之处见真情!梅庄主服下解药后,大展神威,又夺来了一枚解药,这样两个人最终均才保住了性命。”说到这,他压低声音说道:“所以说得罪青城派就是得罪梅庄主呀!” 一开始的女弟子质疑道:“这些几十年前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那说话的弟子骄傲地说道:“我舅公当年参加了救梅庄主的那一役,我听他老人家亲口说的!” 众人纷纷点头,感叹这难得的友情。 而在梅剑山庄内,两位老人正在下棋。一位圆脸白须,正是梅若尘。而另一位脸庞消瘦,须发尽白,长着一个硕大的鹰钩鼻和一对三角眼,看上去没有半点慈眉善目的样子,反而显得颇为阴狠,正是青城派大长老无尘道人。单论长相,很难想象他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 无尘道人落完子,笑眯眯地看向梅若尘。 梅若尘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投子认负。他叫道:“再来一盘,再来一盘。你这老儿好久不见,上来也不留点情面。”无尘道人年轻之时是围棋国手,如今年纪大了却也没有丝毫生疏。 无尘道人点点头,笑道:“若尘老弟,你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要不老道我让你五子?” 梅若尘眼睛一瞪,说道:“你少瞧不起人,你的棋艺虽然没落下,我的却是在进步好吗?” 两人又走了十余步,梅若尘突然说道:“老友,你的…你的孩儿死在上次救援武当一役之中了吗?我前两天无意中看到蓬莱阁的名单才知晓此事。” 无尘道人点了点头,说道:“唉,年级越大,按道理无论什么都应该放下了。不过我这个孩子自小随我过苦日子,想不到如今却死在莫怀仁那个贼婆娘手上,这数月来老夫夜不能寐,始终还是无法放下这血海深仇。” 梅若尘叹了一口气,说道:“谁又能放得下?换位而处,我的心态估计也和你差不多。”他看向无尘道人,说道:“莫怀仁虽然是六合至尊,但她的武功倒不足为惧,不过一身毒功却颇为难缠。你我都要做好准备。”言下之意,已经准备帮无尘道人一同前去报仇了。 无尘道人也叹了口气,二人相交多年,哪有不明白对方的品性脾气?他抱拳说道:“若尘老弟,老道有一个不情之请。” 梅若尘点了点头,说道:“泉恩兄,只要你开口,拼了我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无尘道人本名任泉恩,出家之后,梅若尘多半以“老友”二字相称,如今用了他的本名,实乃心中盛意拳拳所致。 无尘道人听后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他顿了顿,问道:“你也应该知道杨夙心此人吧” 梅若尘点了点头。无尘道人继续说道:“之前袭击武当,诛杀我几派长老和弟子的幕后策划就是此子。虽然我和他仇深似海,但不可否认,此人心思缜密,确乃一代英豪。”他看向梅若尘,再次抱拳说道:“我此次率青城众人抵御魔教,为我儿子报仇,但对手是那个杨夙心,前路缥缈难测,我只有一个恳求,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来救我!” 梅若尘听后大惊道:“泉恩,你这是何意?” 无尘道人笑了笑,说道:“老道今年六十有九,距离古稀也不远了。你看你门人弟子一大堆,又何必为了我这个老家伙拼命?你若死了,梅剑山庄又如何在正魔交锋中自保?我不远千里来你这梅剑山庄,一来是再见见老友,二来就是希望你不要为了我以身犯险。” 梅若尘长叹一声,感叹道:“滚滚洪流,一旦启动,牵涉世间因果,谁又能独善其身?” 不远处的苏州府,厉薇一行三人正在酒楼用膳。小翠抱怨道:“这是什么叫花鸡,又老又柴,远不如这榆木脑袋做的好吃。”三人从常州府赶往苏州府,一路上主要都是郭夜在负责烹饪。他技艺越发纯熟,厉薇赞不绝口,连挑剔的小翠也没有在饭菜的事情上挤对他。 小翠见厉薇面露微笑地看着自己,似乎在取笑自己夸赞郭夜,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这嵩山派的宋家,武当派的王家简直成了这苏州府的土皇帝!” “还有梅剑山庄的谢家。”厉薇收敛笑容,冷冷地说道。三人来到苏州府已有数日。苏州府虽然属于江苏,但是由于靠近杭州和梅剑山庄,因此圣火教并没有占据。苏州府向来富庶,是极为繁华之地,但这里的百姓近五六年来深受太湖的湖盗侵害,就连富甲一方的商贾们也不能幸免。 厉薇之前从未想过苏州府会有猫腻,毕竟梅剑山庄就在杭州。直到这一次她借助蓬莱阁调查正派中的恶人才看出些端倪。来到苏州的这几天,她,郭夜和小翠分头调查,最终确定这些太湖湖盗其实就是这三个世家安排的。每次湖盗偷袭商船或者上岸抢夺百姓就可以赚上一笔。之后三个世家再派人前去驱赶,既得了名声,又可以再从商贾手上捞一笔。如此这般,数年下来给这几家捞了不少油水。除了劫财,这些湖盗还劫色,短短数年,强奸案就发生不下百起。三个世家也派人相助,不过都是做做样子,用他们自己的话说,“需要让这些人知道疼,这样他们才理解我们的价值”。 小翠有些担心地说道:“小姐,这谢家可是谢觉长老家呀。” 厉薇笑了笑,说道:“那又如何,收收地租什么的就算了,既然他们自甘堕落做起了湖盗,那便一并除了。” 小翠担心道:“但姑娘你的家人还在梅剑山庄。我怕…” 厉薇想了想,说道:“师父他老人家在,这些人翻不起浪。” 小翠点了点头,厉薇继续说道:“我得想个办法把他们一网打尽,免得有漏网之鱼。”她思考了下,对郭夜和小翠说道:“我们今晚便去拜访这个谢家。” 三日后,太湖之中的一座岛屿上,小船从四面八方赶来,停靠在岛上唯一的码头四周。这些是赶来开会的太湖湖盗和三大世家的人。两日前,嵩山宋家和武当王家的家主,以及太湖湖盗的头目们均接到梅剑山庄谢家家主的亲笔信,告知他们,魔教准备进犯苏州府,邀他们一起到阴山岛讨论应对之策。 接近正午,岛上最大的平台已经密密麻麻地坐了百余人,均是三大世家和湖盗中说得上话的。王家家主和宋家家主坐在最前头,他们均抬头看了看太阳,相视一眼,心中都在犯嘀咕,因为谢家家主这位召集人还没有到。 过了一会,众人只见到一个白影晃过,一人已经站在平台中央,正是厉薇。此时湖风甚大,她长发随风飘舞,一身白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宛若仙子一般。一些年轻人见到如此美貌女子突然出现,不由得呆了,而那些老成持重的均皱起了眉头。宋家家主宋梦泽起身抱拳问道:“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出现在岛上?” 厉薇看向他,缓缓说道:“我是梅剑山庄的。”她运起内功,声音清清楚楚传到在场的每一人耳中。宋梦泽立即知道这是一个高手,他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为何谢家主不来?” 厉薇笑着说道:“他有事走不开,由我来代他主持这次会议。”她缓缓扫视了一遍众人,冷声说道:“在场的要么是湖盗,要么是相助湖盗的世家。这几年来你们作威作福,残害百姓,今天是时候还账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提高音量:“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愿随我到梅剑山庄受罚的,自己斩断左手,站到我身后来。” 她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在众人耳中响起。众人耳朵嗡嗡作响,心头发慌,心知这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大都面露惊惧之色。宋梦泽和王家家主对视一眼,均猜出个大概,他们头往厉薇一扬,世家和湖盗中的高手纷纷抽出武器向厉薇冲来。 厉薇摇了摇头,身形一晃,冲向众人。当先一人举刀向厉薇劈来,厉薇长剑削出,唰的一声,将那人的右臂连刀一齐斩落,鲜血四溅。接着厉薇眼前青光一闪,另一人手持长剑刺向她面门。她身子微侧,一剑划过,那人的喉咙被切开,鲜血更是喷涌而出。第三人见状胆战心惊,刚刚哆哆嗦嗦举起大斧,一双手已被斩断,随即被一剑刺穿了咽喉。他呜咽了几声,重重摔在地上。第四人挥刀欲斩向厉薇右侧,谁知刀还没有劈下来,自己身子却被斩成两段,举刀的那半截缓缓落地,还抽搐了几下。 只见厉薇如同鬼魅一般在人群之中穿梭,这些湖盗头目和世家高手的武功均非一流,有些甚至连她的身形都看不清楚,哪里挡得住她的一招半式?厉薇几乎是一两剑便杀一人,短短半柱香不到,已有数十人横尸在地。宋家家主和王家家主武功最高,双战厉薇,也只撑了十余招,一人被一剑穿心,而另一人被一剑刺入脑门而死。 最外围的二十余人见厉薇杀人如麻,均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敢往前冲,纷纷往码头逃去。其中一人年纪较轻,更是吓得屎尿齐流。而此时一位青年男子站在码头跟前,他棱角分明,一双剑眉更显得他英姿飒爽,正是郭夜。他负责守住码头,见众人奔来,施展开生死刀法,向来人杀去。 盏茶的功夫后,郭夜从一人后背拔出长刀,那逃亡的最后一人也被他杀死。他本欲擦拭长刀,突然惊觉,抬起头来。只见一人缓缓走来,她黑发在风中飘曳,一身白衣没有沾染一丝鲜血,正是厉薇。见她眼神冷漠地从尸山血海之中缓步走来,郭夜忽然觉得寒意扑面,似乎对方更像是一个杀手一般。厉薇看向郭夜,神色缓和了下来,淡淡地说道:“我本不欲杀这么多人,唉,不过杀就杀了。” 郭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两人登上一叶小舟,向苏州府缓缓驶去。 第24章 一触即发 厉薇站在船头,任由湖风拂面,冷汗却顺着背脊划过。她内息不稳的情况最近越发频繁,时而如烈焰焚身,时而如坠冰窖,时而如响雷在耳边轰鸣,时而如万针刺身。而厉薇自己却还没有找到发作的规律。之前见两大世家和湖盗众人向自己冲过来,厉薇心中闪过一丝担忧,“若内息不稳就麻烦了”,而好巧不巧,内息却在此时开始搅动。她本不愿把这些人屠戮殆尽,但那时力不从心,自己的生死已存于一线,因此下手不敢容情。而等她把这些人杀完之后,内息却又稳定了下来。 “杀到后来,我专注于进攻对手的破绽,反而内息开始稳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混沌功到底是哪里出现问题?”她心中反复推演这混沌功的功法,“从任脉,到督脉,再到冲脉,每一次似乎都是内息在这些穴位之中流动之时出的问题…” 郭夜在船后坐着,他看着站在船头的厉薇,心中思绪起伏。和厉薇相识这数十日,大事上几乎都是厉薇出手相助,无论是之前在苏盈手下救下自己,挑战孟啸天帮自己进入监察队,还是现在寻找“毒手”,帮自己打探苏盈的下落,均是如此。厉薇性格孤傲,本身武功又高,因此极少找人帮忙。郭夜唯一能帮她的只有在途中烧好饭菜而已,想到这,郭夜心中有一种无力感:自己在厉薇这儿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而想起苏盈,想起两人背靠背生死与共之时,想起苏盈还活着,他的心中涌起一丝甜蜜。但接下来,一丝疑惑浮现:“她要从许公子那儿夺宝,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用钢钉射入我的后背?为何后来我也中了黑水针?”也许是小翠挑起了这个念头,他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似乎想尽快将其忘掉。 两人一路无话,待两人回到苏州府,小翠已在码头迎接。 “小翠,事情办好了吗?”厉薇问道。 小翠点了点头,说道:“姑娘交代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办好。今早梅剑山庄的季师兄带人来把谢家的几人领走了。我千叮嘱万交代,必须把姑娘你的信和谢家家主亲手送到梅庄主跟前。” “可是季一鸣?”厉薇问道,小翠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位季师兄。”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他办事倒是靠谱。” 小翠看了眼郭夜,见他身上溅满血迹,讥讽道:“你就知道杀杀杀。岛上的人呢?是不是被你都杀了。” 郭夜沉默无语,而厉薇看了一眼小翠,淡淡地说道:“我杀的比他杀的多多了。”说完也不理会二人,向客栈方向缓缓走去。 小翠似乎被吓了一跳,随即横了郭夜一眼,“我家小姐很少杀人的,是不是因为你?” 郭夜摇了摇头,小翠不相信地哼了一声,跟着厉薇而去。 两日后,梅剑山庄之中,梅若尘拿着厉薇的信,正冷冷地看着长老谢觉,说道:“谢长老,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我梅剑山庄的人居然做起了湖盗?”梅若尘为人甚为和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如今已动了真怒。 谢觉半跪在地,抱拳诚恳地说道:“在下约束门人无力,还请庄主严惩。” 梅若尘见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晓,这几年你几乎都呆在梅剑山庄,很少外出。你家人在杭州府做的事情,本也不应怪在你的头上。” 谢觉说道:“庄规重要,谢觉恳请庄主责罚!” 这谢觉武功既高,平日处事又十分妥当,一直都是梅若尘管理山庄的一大助力。例如之前他出手从邹劲手中救下青城派的弟子,事后梅若尘得知,十分满意。因此,梅若尘见他态度如此诚恳,伸手将他扶起,柔声道:“如今正魔之争一触即发,你的过错暂时记下,以后将功赎过吧。” 谢觉点了点头,不再拒绝。梅若尘想了想,对谢觉说道:“厉薇这孩子做事太直白了些,没有顾及到你的面子,希望你不要记在心上。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你这个长老的,听说另外两个世家的人几乎被她全杀了,只有谢家之人被绑回了梅剑山庄。” 谢觉连忙抱拳,说道:“厉长老秉公办事,我又怎么会有任何不满?只希望厉长老不要怪罪我治下不严之罪。” 梅若尘点了点头,心中却惦记着自己的徒儿:“薇儿怎么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不似她呀!无论如何,在此关键时期,我要唤她回来镇守梅剑山庄。”待谢觉离开,梅若尘立即安排飞鸽传书,召唤厉薇回梅剑山庄。 而厉薇废掉圣火教护法崔鹤武功,屠灭嵩山宋家和武当王家的消息也在各方传开。 还是西湖边上的那个凉亭,一位秀气青年向着旁边的中年大汉说道:“师父,这梅剑山庄的厉薇做事我怎么看不懂呀?”这青年名叫陶阴晴,长相倒还清秀,但年经轻轻身形就有些佝偻,不说话时喜低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一旁的中年大汉满脸络腮胡,他正用牙签挑着牙,不耐烦地瞥了一眼青年,说道:“你这懒货,自己动脑子想想呀。”他说完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见青年还是没有反应,叹到:“也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懒得动脑。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正魔两派之争已经是箭在弦上。这厉薇既对付圣火教,又对付正派,显然不是蠢到想四面树敌,那剩下的答案不是显而易见了?那就是立威呀!看来这厉薇想学我们生死门,让梅剑山庄保持中立,不受这正魔纷争的影响。”这中年大汉正是生死门监察队队长雷无计,之前下令生死门通缉苏盈的也正是此人。 秀气青年陶阴晴楞了一下,说道:“梅剑山庄不是正派的吗?正派世家她可是一次杀了百人呀,立威的话是不是太狠了些?” 雷无计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倒是说道一个关键地方。百招之内废掉一名圣火教护法的武功。恩,要知道杀一个高手相对容易,废掉对方武功却难很多。我想这厉薇的武学造诣恐怕已达到六合至尊的水准了。换句话说,梅剑山庄现在算得上天下第一大派,毕竟有两个六合至尊。因此,人家要中立确实也有这个本事。不过正如你所说的,梅剑山庄一直属于正派阵营,其中利益和情感的纠葛错综复杂,而这梅前辈又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因此想要像我们生死门一般中立,嘿嘿,难!至于她一次杀了这么多人,的确让人费解。按照蓬莱阁的情报,厉薇此人并不嗜杀,我也不知是何缘由。” 雷无计喝了一大口茶,心中却在寻思:“孟老哥得到正派和圣火教两边的求助,且看他如何选择吧。” 嘉兴南湖的湖心岛上有一座烟雨楼,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酒楼。二楼雅间内对坐着两人。一人面容俊朗,着一身白衣,但他眉头紧皱,正看向烟波荡漾的湖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正是圣火教护法杨夙心。他对面坐着一潦倒书生,他一边吃菜,一边眯着眼睛品酒,似乎意犹未尽,正是圣火教堂主奚重国。 两人沉默了片刻,奚重国率先开口:“杨护法,该来的始终会来,正派已经做好准备,你也是时候做出决定了。” 杨夙心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奚重国抬起头,盯着杨夙心的眼睛,他目光如电,那落魄书生的神色刹那间消失无踪。他说道:“自古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杨护法,时间不多,你的志向本就需要靠无数尸骨累积才可达到,一些该舍弃的,你必须舍弃。”他看了一眼杨夙心,继续说道:“刚才探子来报,梅若尘已经飞鸽传书厉姑娘,令她速回梅剑山庄镇守。这样厉姑娘也不用卷入这一次的大战之中了,你也应该安心了吧。” 杨夙心默然不语,整个人的精气似乎一下子消失无踪,他疲倦地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说完,转身离开了雅间。 邙山位于洛阳市北,黄河南岸,距离嵩山少林寺不足两日的脚程,是洛阳北面的天然屏障,也是从古至今军事上的战略要地。这一日秋高气爽,上千人的队伍在邙山上行动,其中一支队伍当先一人面目俊秀,一身精壮的肌肉配上络腮胡子显得此人成熟干练,没有半分书生味道,正是乔装过后的许思孝。 数月来,他孜孜不倦地苦练水元功,进步甚大。水元功最重视内力的修炼及其运用,他现在内力充沛,已不逊于彭畅的大弟子高梓轩,当然距离崆峒派掌门彭畅仍有有很大的差距。为了掩饰洛水剑法和水元掌,他弃剑不用,并修习了圣火教的一路“碧海掌法”,并借助水元功把这套掌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凭此数度立功,现已经成为圣火教一名百人队队长,掌管百余教众。 半月前,他得到奚堂主的命令,带领自己的手下从江苏淮安府一路奔赴河南。如今和许思孝一般的十路圣火教教众已在邙山汇合。许思孝对自己的十余位得力手下命令道:“你们听好了,我们这一次距离少林派甚近,若一旦开打,你们离我不要太远,咱们乃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十余位汉子顿时觉得豪气干云,纷纷说道:“但愿同月同日死!”其实许思孝一点儿也不愿意被卷入这一次的正魔大战。他很想继续留在船上帮圣火教做贸易,但上级有令,他也不得不遵从。他好不容易带出来的这十余位生死兄弟将是他以后找崆峒报仇雪恨的重要助手,因此他让他们紧跟自己,心中也做好准备:一旦势头不对,便带领他们逃离战场。 “可惜我现在人微力薄,没办法影响这一次正魔之战的局势,否则定当率领魔教一举攻破这该死的崆峒派。”许思孝心中想着,他内心其实也不喜欢圣火教。加入圣火教的这数个月,在杨夙心的极力约束下,圣火教中人对百姓秋毫不犯,令许思孝对圣火教有所改观,但阿龙阿虎当初就是死在圣火教手中,因此思考之时还不时地称其为魔教。 正在此时,只见一个矮小身影快速地向众人奔来,他一步数丈,很快便来到众人面前。许思孝见此人武功奇高,气度不凡,仔细一看,正和画卷中圣火教教主吕无为一模一样。 圣火教中人纷纷抱拳道:“参见教主,愿圣火照亮苍生,永世不灭!”数百人齐鸣的声音振聋发聩,吕无为脸露微笑,双手往下一按,示意众人收声。 许思孝修习了水元功,也见过厉薇,杨夙心等一流高手出招,武功见识和当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他心中有一丝疑惑:“这吕教主乃六合至尊之一,可单从身法来看,最多也只和厉姑娘在伯仲之间。恩,看来他要么未出全力,要么轻功不是他所擅长。” 六日之后,千里之外的安徽庐州府的开福寺之中,除了梅剑山庄没有派人来以外,几乎正派所有的第一流高手都已经齐聚。 华山掌门何宏仁说道:“幸亏泰山掌门幽虚道友的情报,魔教偷袭庐州府的阴谋被我等挫败。刚刚弟子来报,这一役我们虽然没有杀死魔教护法,但斩杀的邪派高手有六位,堂主四位,魔教教众更是达七百余人。” 听到这个消息大雄宝殿之上一时间议论纷纷,不少人还对幽虚道人拱手相谢。只有少林方丈深觉禅师几人口宣佛号,显然对杀戮心存不忍。 “哈哈哈,杀得痛快,杀得痛快。”少林寺性悔和尚大笑道,他和往常一般声如洪钟。他之前被杨夙心的瞒天过海之计耍得团团转,今日大胜,心情十分的舒畅。昨日深律禅师收到少林寺的飞鸽传书,得知魔教教主吕无为现身邙山,于是决定回去镇守少林寺。今日师父已走,性悔和尚更加肆无忌惮,直到一旁的性悟禅师瞪了他一眼才有所收敛。 嵩山宋阳子面容冷峻,之前厉薇杀的正是他家族的一个旁支,他狠狠地说道:“这梅剑山庄不把我们武林各派放在眼里,今日居然没有派一个人来!” 一旁闭目养神的青城派大长老无尘道人睁开双眼,扫了一眼宋阳子,缓缓的说道:“梅剑山庄已经送来情报,还请深觉方丈告知大家。” 宋阳子知道无尘道人和梅若尘的关系,也知道他武功奇高,距离六合至尊恐怕就一步之遥,因此对这老道极为忌惮,只好闭嘴不言。 深觉方丈点了点头,说道:“根据梅剑山庄的情报,杨夙心现在人在松江,正和他的手下筹建沿海最大的码头。如若让这个码头建成,魔教以后的海运就更加容易,其势力定会越发膨胀。” 泰山掌门幽虚道人附和道:“不错,我这里得到的情报也是如此。陪同杨夙心的还有他的几个得力干将,包括护法‘毒手’蒋立文,‘爆头陀’曹云清,‘灭绝刀’鲁平,还有堂主严康,欧阳慧,以及那位不知名的奚堂主。” 昆仑掌门“青衣剑侠”方不辍站起身来,环视了一眼众人,说道:“既然两方情报对得上,是时候落实我之前提出的釜底抽薪之计了。”他看向华山掌门何宏仁和崆峒掌门彭畅,说道:“何掌门,彭掌门与我三人联手负责诛杀杨夙心。我们三人联手,此事才能十拿九稳。”说完他又看向性悔,性觉,宋阳子,幽虚道人,武当明微道长等第一流高手说道:“敌寡我众,剩下的护法和堂主就交给各位了。” 性悔和尚哈哈一笑,拍着胸口说道:“包在和尚身上。” 一旁的深觉方丈看了他一眼,说了声“阿弥陀佛。” 方不辍对深觉方丈笑了笑,说道:“之前杨夙心用瞒天过海之计夺下九华山,今日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劳烦深觉方丈率众弟子佯攻九华山,吸引魔教主意。我等高手不带弟子,快马加鞭,偷袭这杨夙心一伙。” 深觉方丈点了点头,一旁的性悔和尚大笑道:“好计,好计!方掌门聪明过人呀!” 方不辍笑着抱拳说道:“性悔大师谬赞了。” 彭畅最为细心,说道:“别忘了还有一重要人物,六合至尊莫怀仁。只要她在,我们几人未必稳操胜券。另外生死门那边呢?” 一旁的无尘道人开口说道:“此人与我仇深似海,自然由我青城派来应对。”众人知道他本身武功奇高,这次更是带来几位长老布置八卦剑阵,均点了点头。青城派位于四川,川人对诸葛武侯敬佩异常,青城派历经数代长老,根据诸葛亮遗留的八卦阵布置而成的八卦剑阵是当今武林八大阵法之一,丝毫不亚于武当太极剑阵,少林罗汉棍阵,魔教斗转天都阵和华山派的犁沟剑阵。众人中不少知道无尘道人和梅若尘的关系,因此有他对付莫怀仁,均感到信心十足,实在不济,梅若尘也定会出手相助,却不知无尘道人之前已请求梅若尘不要出手。 方不辍也回答道:“至于生死门,这些墙头草既没答应相助我们也没答应相助魔教。恐怕是看哪一方占据优势,再对另一方趁火打劫吧。”说完方不辍再次环视了一遍众人,说道:“各位可还有疑问?否则兵贵神速,我们这就动身吧。”众高手纷纷点头。 第25章 此心安处 官道上,三人骑马奔驰而过,正是厉薇三人。这一日,厉薇收到梅若尘的飞鸽传书,让她立即赶回梅剑山庄。既然接到师父的命令,厉薇也不敢怠慢,于是和小翠和郭夜三人一起动身返回杭州。这几日厉薇一直在潜心钻研混沌功,她一一列举了之前内息不稳时体内内力的流动情况,然而每当她自认为发现了一些规律,下一次内息翻腾之时却把之前的‘规律’一一打破。“回家也好,问问师父这混沌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她心中想到。 “回家喽,回家喽!”小翠一边骑马一边叫到,显得兴高采烈。小翠生性活泼,但也是极为恋家的人。她的父母兄弟都是厉薇家的长工,而她从小和厉薇一起长大,名是主仆,实为姐妹。见她欢呼雀跃的样子,郭夜一脸茫然,说道:“家不就是住的地方么?回去有什么好高兴的?” 厉薇虽然孤傲,但心思却很细腻,她看见郭夜的表情,听到他的问话,心中有所猜测,于是放慢骑马的速度,向郭夜问道:“郭夜,你知道什么是家吗?” 郭夜先是一愣,这厉薇平时爱叫他“小家伙”“你这小子”什么的,今天突然叫他的名字,他有些不自然。他接下来想了想,吞吞吐吐地回答道:“不是自己住…住的地方?” 厉薇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你可见到过鹿,马等动物产子?”郭夜点了点头。厉薇接着又说道:“小鹿,小马等刚刚出生便可站立,不久便可奔跑,否则很快便会落入虎狼之口。而人不同,一个婴儿出生后的数年时间,连走路都走不稳当,对这天地自然可以说毫无抵抗之力。因此从出生之日起,人便不得不依靠他人的恩惠而得以活下来。换句话说,人的一生不能脱离他人而单独存在。到这,你可明了?” 见郭夜点了点头,厉薇继续说道:“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人活一辈子但求‘心安理得’这四个字吧?因此,这‘心安’二字当中必然包括他人。父母之恩,夫妻之情,朋友之义,所谓‘心安’在我看来就是对这些恩惠情义有所回报,仅此而已。若把这份感恩之心和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恻隐之心往外推广,即儒家所谓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对我们习武之人,那就是锄强扶弱,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的侠义精神。” 厉薇顿了顿,看向郭夜的眼睛,说道:“于我而言,所谓的家就是让我心安之处,正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梅剑山庄就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父母,有我的师父。希望你也早日找到你的家。”说完厉薇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郭夜,淡淡地笑了笑。她抖了抖缰绳,骑马快步前去。 后面的郭夜心中百感交集,反复问着自己:“我的家在哪儿?我的家在哪儿?”生死门孟啸天奉行物竞天择,生死门中尔虞我诈,就和这天地自然一般,对郭夜而言自然算不上家。突然的,和苏盈并肩抗敌的日子浮现在他的脑海,“是了,盈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他露出一丝微笑。这时他抬起了头,看到不远处厉薇的背影,只见她长发飘飘,身形显得有些疲惫,一时之间郭夜似乎又不清楚自己的家在哪儿,刹那间,似乎跟在她背后,走在这路上,就是自己的心安之处。 “生死门的孩子多数一身悲惨,但愿郭夜能成为一个例外,找到他真正的家。我所能做的就只是点醒他吧。”厉薇心中想到。 就这样,一行人往杭州赶去。一路上倒也没遇到什么麻烦。来到杭州,郭夜自去生死门,而厉薇和小翠则回到了梅剑山庄。 进入梅剑山庄之后,厉薇和小翠便向自己的居所走去。不多时,进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竹林。已是深秋,可竹林仍然保持翠绿,一阵秋风吹过,竹声如萧,似奏起一首悠远神秘的乐曲一般。厉薇眼睛微闭,听着风声,闻着竹叶特有的清香,她一下子觉得浑身舒畅。厉薇五年前被梅若尘收徒后便居住于此。她十四岁便进入梅剑山庄。学艺初期,倒也还顺遂,但那时她易容为男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没多少朋友,过得颇为孤僻。而后面几年她一门心思想要破解天下所有的招式,不知道尝试了多少种方法,犯过多少次错误,心高气傲的她也不知受到过多少打击,多少不理解。那段日子,虽然过得飞快,但她却过得并不快活。真正快乐的是成为梅若尘弟子之后的这四年:梅若尘为人宽厚,对厉薇更是倾囊相授,厉薇在梅剑山庄中第一次觉得有了亲人,有了家。她的武学造诣也日新月异,那是她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四年。而最近这一年多以来,她多在江湖奔波,见惯各种不平事,也杀了不少人,最近数月更是因修习混沌功而饱受内力反噬之苦,实已身心俱疲。今日回到家,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时觉得十分舒畅。 厉薇闭目小坐,小翠也不打扰。过了片刻,厉薇睁开眼睛,和小翠一起往山庄深处走去。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座小桥,桥下是池塘,里面成群结队的锦鲤在嬉游,它们时而跃出碧波,时而沉匿湖底,显得极有灵性。而池塘前方就是梅若尘的居所,那里种满各种花草。厉薇脸露微笑,想起去年冬天梅若尘演练起混元折梅手的情形:那时院内的梅花盛开,厉薇陪着师父在一旁赏梅。梅若尘灵感突现,利用混沌功的混沌五式把梅剑山庄的一套绝学破玉手加以改造,还融入了梅若尘掌握的掌法,指法,擒拿,爪法,拳法等诸多武学。梅若尘施展出来一招一式阴阳调和,实乃天下第一流的武功。厉薇见状,便帮师父取了‘混元折梅手’这个名字,‘折梅’对应盛开的梅花,‘混’对应于混沌功,而‘元’为万物之初始,暗指这套手法包含了一切掌法,拳法等的奥义,且有无穷无尽之意。 “不知师父会不会问起郭夜这小子。”厉薇边想边向梅若尘居所迈去。只见一名小童站立在门口,见到厉薇过来,面露喜色,急急忙忙地跑到厉薇跟前。 厉薇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小团子,我师父呢?” 小团子对厉薇笑了笑,说道:“厉师姑,厉师姑,小团子等你好久了。师祖他交代说,让你定要坐镇梅剑山庄,哪儿也别去。” 厉薇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师祖说了他去哪儿了吗?” 小团子摇了摇头,说道:“师祖没说。” “坐镇梅剑山庄,哪儿也别去,坐镇坐镇梅剑山庄,哪儿也别去…”厉薇心中反复思考这句话,心中犯疑,问道:“之前师祖见过什么人?” 小团子想了想,回答道:“一个白须白发的老爷爷,好像是青城派的,我听师父叫他老友。” 厉薇心道:“师父称老友的那一定是青城派的无尘道人。”想到这,她心中一惊:“之前蓬莱阁的情报显示无尘道长的儿子死于援助武当那一役,师父他肯定是去帮无尘道长对付魔教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问道:“小团子,师父给我下的这个命令还有谁知道?” 小团子疑惑地看着厉薇,说道:“当时很多长老都在场呀?” 厉薇心中焦急,对小翠说道:“小翠,赶快找到田伯,安排你我两家的父母亲戚离开梅剑山庄。你们找一个不知名的小镇暂避,按我们的约定留下暗号,我以后自会找到你们。” 小翠见厉薇神色严肃,不由得一惊,问道:“小姐,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厉薇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确定。我立马要离开梅剑山庄前往松江,但愿没有什么大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赌不起。”说完看向小翠,说道:“事不宜迟,赶快,把小团子也带上。小心行事,别让人发觉。” 小翠和小团子看着厉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都点了点头。 松江濒临东海,其中的上海镇原名叫华亭,百年前就有很多外国商人聚集在此,也出现了许多商品交易市场。因而地物资丰富,百姓生活富足,于是朝廷把县改立为镇,并因此地位于海洋边上,改名为‘上海’。 上海镇郊有一株硕大的古香樟树,树龄至少有五六百年,有十余丈高,需七八人合抱。其枝干参差繁密,苍劲雄浑;其叶片郁郁葱葱,披青展翠;其树冠冠幅超过三亩,更显得气势雄浑。其枝干上零零星星地站着数人,正是昆仑掌门“青衣剑侠”方不辍,华山掌门何宏仁等一行人。方不辍和何宏仁关系较好,他两站在一起,正望向远处烟尘滚滚之地。这几人内功精深,目光如炬,虽然隔得远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只见领先一人一头短发,一身劲装,他眉目俊朗但带有野性,正是魔教护法“灭绝刀”鲁平。他取出一面红旗,向下一挥,只见一队身着黑衣的圣火教教众从后方整齐奔来,约么三四百人。每人弯弓搭箭,嗖嗖声响过后,数百枝长箭整整齐齐的插在二十余丈前。接下来,队伍分成两拨。前队从后背取出两块厚重铁块,拼在一起形成一人多高的巨大盾牌,挡在队伍之前。后面之人背后背的不是铁块,而是一个大水袋。他们取出喷筒,刹那间黑色腥臭的毒水喷射而出,射到刚才箭矢所在之处,只听见“呲”的一声,木制的箭干和羽毛制成的箭羽均被腐蚀。之后前排的魔教教众从腿侧取出几节枪杆,拼接起来成为长枪,刺向大盾前方。而后面的教众取下连弩,瞄准空隙之处。这一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分滞碍。 方不辍看得连连点头,对一旁的何宏仁说道:“魔教的战阵确是了得。这七仙教源源不绝地给他们提供毒水,我们正派弟子遇到这样的阵仗恐怕要吃大亏。” 何宏仁点了点头,“一般的弟子根本防不住这毒水,也攻不破这块巨大的盾牌,一旦对垒,可以说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呀。幸好我们今天看到他们排练这等战阵。我们华山派的犁沟剑阵与之相较,对布阵者的武功要求太高,多数弟子根本无法使用。” 不远处的彭畅一言不语,脸色阴沉,眉头微皱,正直勾勾地看向魔教的战阵。 性悔和尚冷哼了一声,正准备说话,却被师兄性悟禅师制止。 不多时,这些高手们纷纷跃下大树,聚集到无尘子身边。 性悔和尚性格最为暴躁,他压低声音率先说道:“区区千余魔教教众,我们这就冲过去杀他们个人仰马翻。”说完把禅杖往地上一杵,意思是自己马上就可以动手。 泰山派掌门幽虚道人笑了笑,说道:“性悔大师稍安勿躁,我们还是按照之前昆仑方掌门的计划来。现在深觉大师率领正派弟子进攻九华山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杨夙心耳中。这九华山虽然易守难攻,但魔教并没有高手坐镇,必然分兵救援。据我的情报,九华山附近就只有松江和无锡存有重兵。杨夙心应该会调派两处的人马前去支援。我们届时再去偷袭,岂不事半功倍?” 方不辍见幽虚道人赞同自己的提议十分高兴,向对方抱了抱拳,接着说道:“幽虚掌门说得是,虽然我们十余人均是第一流的高手,不怕这千余教众,但这么一闹,必然打草惊蛇,那杨夙心就有可能趁机逃跑,我们这一釜底抽薪之计便不了了之。而杨夙心此人机警,要让他再上当就难了。” 性悟禅师点头道:“阿弥陀佛,各位说得是。师弟切不可鲁莽。” 性悔和尚心有不服,说道:“那之前你们说兵贵神速岂不是放屁?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众人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以为忤,方不辍笑着说道:“根据幽虚掌门刚才所说,若我所料不错,不多时魔教便会派人去救援了。” 无尘道人年纪较大,向来话不多。他看向幽虚道人,问道:“幽虚你负责情报,可查清楚杨夙心的位置?”他报仇心切,最关心的就是莫怀仁和杨夙心二人。 幽虚道人点了点头,说道:“各位刚才也已经看到了,那魔教护法鲁平正在操练战阵。旁边负手而立的头陀就是‘爆头陀’曹云清”。而那在一旁喝酒的佝偻老者就是毒手’蒋立文。” 一旁的宋阳子说道:“不错,的确是此三人。” 幽虚接着说道:“这证实了之前的情报无误。我这里也没有最新的情报,但那杨夙心很有可能就在前方不远处负责码头的建设。从那码头出来是一片沼泽,只有一条小路可走。我们只要守住这个出口即可。” 无尘道人点了点头,双眼微闭,打坐休息,不再言语。 性悔和尚也不敢得罪这位武林前辈,众人均打坐休息。 接近中午,只见一支六百余人的魔教队伍开始往西南方向前行,正是九华山方向。众人均脸露喜色,方不辍说道:“我们再等一个时辰,剩下的魔教教众就只有先前的一半,大事可成!” 除了性悔,在场的不是一派掌门就是长老,都是极有耐性之人。一个时辰一晃而过,众人纷纷站起,方不辍说道:“还是老计划,彭掌门,何掌门和我等待机会杀死杨夙心,无尘道长对付可能出现的莫怀仁,而其余的各位就麻烦你们先斩杀了这三位魔教护法!” 性悔哈哈一笑,率先朝魔教中人冲了过去。 众人都是武功高手,数百丈的距离顷刻即至。‘毒手’蒋立文三人武功深湛,立即反应过来。只见爆头陀挥舞起一人高的乌黑禅杖和冲在最前面的性悔和尚硬碰硬的对了一招,发出一声巨响,二人内力激荡,一旁的沙石均被吹飞。两人身子均一震,各自后退一步,摆出架势互相打量。 鲁平之前的长刀被厉薇削断,于是杨夙心请吕无为相助,动用圣火教珍藏的陨铁给他打造了一把吹发可断的鬼头刀,取名为鬼哭。“接下来的战斗,若我预计不错,凶险异常,希望此刀能与关键之时助你一臂之力。”鲁平抽出鬼哭,想起之前杨夙心的嘱托,运起内力,向紧跟而来的宋阳子斩去,刀法之快,似乎比和厉薇交战时又有所进步。宋阳子哈哈一笑,一招‘峻极远眺’刺向鲁平左肩。鲁平知道这招厉害,不敢托大,于是回刀防御。两人刀剑相交,宋阳子的长剑被削了一个角。他武功高深,也不惊慌,施展出嵩山派轻功‘玉龙飞天步’,一步便后退七八丈,轻蔑地看着鲁平。 而‘毒手’蒋立文飞身跃起,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将数十枚毒镖射向后面的十余位高手。各人挥舞兵器阻挡。后面的数百名圣火教教众也趁机组成战阵,取出盾牌,向交战之地靠近。一时之间,两边僵持了起来。 在刚刚那棵巨大的香樟树树梢,一个身影飘然而至。此人灰发白须,圆圆的脸庞,正笑嘻嘻地看着正魔双方的对峙,正是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他不愿拂老友之意,但又放心不下,于是施展绝世轻功,一路跟随。纵使正派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却无一人发觉他的存在。 第26章 左膀右臂 “哈哈哈…”爆头陀发出一阵大笑。“今天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齐聚,准备以多取胜,头陀我奉陪到底!” 昆仑掌门方不辍刚想回话,性悔和尚已抢先说道:“你奶奶的,谁说我们要以多取胜的。老子和你一对一,看谁武功高。”说完摆好架势,眼睛盯着爆头陀,随时准备扑上去。 方不辍,何宏仁等均暗自摇头。这性悔和尚武功虽高,但心智却不够成熟,对方一挤兑立即上当。眼下也不好立即反驳于他,方不辍用脑袋向魔教教众轻微地扬了扬,其余高手都是老江湖,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几人拉开距离,隐隐把魔教众人包围起来,断绝有人给杨夙心通风报信的机会。而无尘道人自持身份,收剑伫立,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毒手”蒋立文看到几人的动作,笑了笑,说道:“看来几位今天是不想放我们走了。既然老朽必死,可否满足满足满足老朽的好奇心,告诉老朽各位掌门长老们是如何知道我们在松江的?” 性悟禅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之前杨夙心施主设计夺下九华山,我们吃一堑长一智,自然不敢怠慢。” 爆头陀听后哈哈大笑道:“原来是报仇来了!”他粗中有细,虽然之前杨夙心给他提过正派会有高手来偷袭,但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般的倾巢而出。他扫了一眼正派的众人,个个都和他武功相若,特别是那鹰钩鼻老道,身如渊渟岳峙,武功恐怕还在自己之上。他估计今日己方几人恐怕都无法幸免,于是准备先下狠手杀一两人,即使后面自己死了,也拉好了垫背的。他哈哈大笑,眼睛却紧紧盯着性悔和尚,而一只手放在背后,给“毒手”蒋立文做了一个手势。 今年爆头陀五十出头,“毒手”蒋立文六十出头,两人虽然相差了十来岁,却是真正的生死兄弟。爆头陀原本是河北苍岩山兴善寺的一名和尚。他从小块头就大,力气更是远胜常人,但因为家境贫寒,经常受到附近有钱人家的小孩的嘲笑。一日他在插秧,有钱人家的孩子在远处指指点点,嘲笑他衣着破烂。他却不予理会,劳作过后就在田埂边上自顾自地唱起了山歌。歌声轻快悠扬,竟惹得鸟雀齐鸣,若他心中存有半点不舒畅,这首歌也不可能唱得让人如此地心悦神怡。一旁的空心禅师心中欢喜,他觉得这孩子是根据自己的意志与认知做事,而不是如同扯线木偶一般,跟随别人的情绪做出反应,于是当场收他为徒,传授其武艺。从此爆头陀便成为兴善寺的一名僧人。 兴善寺本是一间无人问津的小寺,可是有一天人们在苍岩山附近发现一处巨大的铁矿,不久之后少林寺就有弟子来到了苍岩山,希望兴善寺并入少林之中。空心禅师不愿争执,带着爆头陀离开兴善寺开始云游。恰逢河北瘟疫,空心禅师因救人内功大耗,不幸也染上这瘟疫,最终客死他乡。空心禅师救下的人中有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那就是当年的“毒手”蒋立文。他心怀对空心禅师的感激,把爆头陀带在身边,从此两人便相依为命。但瘟疫越发严重,蒋立文为了让爆头陀有口饭吃,加入了圣火教。空心禅师死前给爆头陀留下了一门“霹雳降魔功”,其中既包含内功心法又包含一套叫做“霹雳降魔手”的掌法。蒋立文和爆头陀此后依靠这门武功纵横冀北,最终双双成为圣火教护法。 之后杨夙心争夺圣火教护法时和爆头陀曾有过一战,最终两人功力相若,惺惺相惜。得知杨夙心的志向之后,爆头陀想起幼年时和师父离开兴善寺的经历,于是一心一意地要帮助杨夙心达成他的夙愿。‘毒手’蒋立文自然也前来相助,两人就这样成为杨夙心的左膀右臂。 爆头陀和蒋立文配合多年,他的手势蒋立文一看即懂。‘毒手’蒋立文此时面无表情,一把黑水针却已扣在手上。 只见爆头陀猛地飞身跃起,抡起黑色的禅杖往性悔和尚头顶砸去。进入圣火教后,爆头陀学了圣火教中一厉害杖法,叫做“白象伏虎杖法”。这套杖法招式简单,总共就十六式,纯靠强劲内力支撑,强调以力破法。 性悔和尚只觉得劲风扑面,杖未到,对方内力先至,只觉得自己前后左右两丈之内均被对方内劲包裹,顷刻之间连腾挪变化都做不到了,只能硬接这一杖。他叫了一声“好!”,施展开“罗汉伏魔杖法”,和爆头陀硬碰硬的又拼了一击。众人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四周飞沙走石,而两人身子均晃了晃,显然这一次又是不分胜负。 爆头陀双脚刚刚落地,便一招普普通通的“秋风落叶”扫向性悔和尚左侧,性悔飞身跃起躲过这一招,谁知爆头陀的禅杖就如同钟摆一般,突然地往回扫过,正是“白象伏虎杖法”的一招“左右开弓”。“白象伏虎杖法”是极为阳刚的杖法,这一招却是极阳转阴,韧性十足,实为第一流的武学。眼见性悔和尚就要撞上返回的禅杖,他突然地劈空一掌打向地面,身子借力上移了数尺,避开了对方禅杖。这还没有完,只见他左足往下,向爆头陀的禅杖踏去。 一旁的众位高手纷纷喝彩,既称赞爆头陀的那招阴阳调和,又称赞性悔和尚变招奇速。二人所使的均是当世第一流的武功,旁边的高手均暗自拿二人武功和自己的相印证。 谁知爆头陀突然弃杖不用,隔得远远地便一掌拍向性悔和尚,只见他左掌刚刚拍完,右掌又上,刹那间连换五掌,第五掌夹杂着之前四掌的掌力,排山倒海般地压向性悔和尚,正是之前他在九华山一役中用过的“霹雳五连手”。 一旁的性悟禅师某头一皱,这一掌虽然霸道,但和少林绝学“千手如来掌”有异曲同工之妙,明显就是佛门武功。“想不到这魔教护法居然用的是佛门武功。”他寻思道。其余高手均觉得眼前一亮,昆仑掌门方不辍心道:“这一招气势逼人,换做是我恐怕只能避其锋芒。” 性悔和尚单看对方那架势就知道厉害,他也不敢硬接,于是右脚一踢,禅杖转这飞向爆头陀,以阻挡对方前行,同时左脚一瞪,向后退了数丈。 爆头陀接过禅杖,冷笑了一声并轻蔑地说了一句“不过如此”。性悔性格暴躁,哪里受得了这气。他勃然大怒,运起全身功力,施展出生平绝学“无相无往”。只见空气中陡然显露出数个禅杖的影子,不知何为真,何为假,也不知其到底攻向何方。无相,无念,无往,是佛家的追求。六祖惠能曾说过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其中“无往”二字最难理解:事实上人的念头是源源不绝的,念头断了,人也就死了。所谓‘无往’,指的就是“念念无往”,即念头不要被事物牵扯束缚住了,才能明心见性。性悔性格执着,极重输赢,这一招“无相无往”的无相发挥出来了一部分,但“无往”却因此一直未能大成,即使如此,也成为了他最厉害的绝招之一。若这一招由其师父深律禅师使出,那才叫真正的所向披靡。 一旁的鲁平脸色微变,他的武功虽高,却仍然和爆头陀,性悔等人有一线差距。看到二人施展生平绝学,自知不敌,禁不住感叹道:“多亏夙心哥送我的宝刀,否则我根本无力与这些第一流高手相拼。” 而爆头陀面色凝重,就在众人思虑他该如何抵御这一招之时,他突然反转身来,又是一招“霹雳五连手”,却攻向一旁掠阵的性悟禅师!而与此同时,“毒手”蒋立文的黑水针分成两拨射出,一部分飞向性悔和尚,正是所谓的“围魏救赵”,让性悔不得不防;而另一部分径直向性悟禅师的眉心射去。爆头陀和蒋立文的这一次配合妙到巅毫,若无对彼此百分百的信任,外加数十年的苦练,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对于性悟禅师来说,这是不折不扣的偷袭,谁又能想到爆头陀敢在性悔施展绝学之时不管不顾,反过来对他进行偷袭?他武功虽高,慌乱中抵御这一招“霹雳五连手”已是捉襟见肘,哪里防得住“毒手”蒋立文的黑水针?只见数枚细丝状的钢针插在他的眉心之上,黑血留下。他指着爆头陀,连说了几个“你”,便轰然倒下。 虽然性悔和尚回杖自守,一旁的爆头陀还是被他那一招“无相无往”擦到后背。忍着后背的剧痛,爆头陀深吸了一口气,内力运转,大笑道:“先找了一个垫背的!”话音未落,他施展出“霹雳降魔手”中的另一招绝学“开天辟地”,扑向性悔。 性悔和尚见师兄惨遭毒手,仰天长啸,声音悲怆。他立即提杖向蒋立文扑来。蒋立文一招“控鹤爪”抓住他的禅杖,就在两人比拼内力之际,性悔后背也被爆头陀的那招“开天辟地”击中,只听见数道”咔嚓”声响过,性悔胸骨折断,内脏大损,一口鲜血喷出,眼神涣散,显然已是强弩之末。而爆头陀也被人从背后一剑刺穿心脉,出手的正是无尘道人。 爆头陀和蒋立文配合的这几下兔起鹘落,是谁也预计不到的奇变,众人虽是高手,一时却也反应不过来。还是无尘道人武功最高,应对也最沉稳,出手杀了爆头陀。 临死之际,爆头陀看向蒋立文,笑了笑,说道:“蒋…蒋兄,我找了…找了两个垫背的,不算吃亏。”说完闭气而亡,嘴角却露出微笑,一副坦然的样子。 这时正派各位高手都已经抽出兵器,纷纷向蒋立文和鲁平扑来,蒋立文眼中含泪,他一直把爆头陀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今日见他离去,实在是心如刀割。他抬手一挥,数十枚毒菱便飞向正派众人。毒菱不比飞镖,分量沉重,只听见数十道破空声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阵嗡嗡声。漫天花雨手法一般只能用于轻巧的暗器,单凭蒋立文这一手漫天花雨射铁菱的武功,一般暗器高手均难以望其项背。 趁着众人防御的这一刹那,蒋立文拉住鲁平的手,将他往数百名魔教教众组成的战阵后方甩去。蒋立文知道自己今日多半难以幸免,因此能救一人便是一人。他运起内功,对鲁平叫到:“快让杨护法逃走,顺便帮我照顾好我的徒儿苏盈!”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眼前亮光一闪,知道有人偷袭。蒋立文武功深湛,一个铁板桥便往后仰去,同时数枚黑水针射向偷袭的敌人。他突然内力生出感应,觉得头顶发凉,反手一掌拍在地上,翻身跃起。只见一剑刺向刚才他头颅所在的位置,若不是他内功深厚,反应奇快,已成为了一具尸体!出手的两人正是华山掌门何宏仁和崆峒派掌门彭畅。两人冷冷地看着蒋立文,不发一言。 而就在彭畅和何宏仁出手对付蒋立文之际,又有两人飞过数百人的魔教队伍,正是嵩山派的宋阳子和泰山派的幽虚道人。昆仑掌门方不辍和武当明微道长效仿蒋立文,将二人也甩了过来,夹击鲁平。 宋阳子斜眼看着鲁平,轻蔑地说道:“你这武功也当得了魔教护法?不过这杨夙心似乎待你不薄,还给你配了一把宝刀。不过很快这宝刀就要易主了。”话音刚落,长剑已经刺向鲁平胸口。 鲁平回刀防御,斩向宋阳子的长剑。宋阳子知道他用的是宝刀,不愿与其相碰,一招“华盖占星”刺出,发出“呲呲”声响,瞬间便笼罩了鲁平胸前的七处穴位。相传嵩山一座山峰之中住了一位老人,他十分了解日月星辰的运转规律和春夏秋冬的四季变化。他的研究对百姓种植庄稼有很大帮助,于是就连黄帝也来向他请教。从此以后,他居住的山峰就叫做华盖峰。这一招“华盖占星”就以此为名。这一招妙就妙在其狠辣的后着,无论敌人如何挡架躲避,都有相应的后着杀招对应,可谓‘算无遗漏’,因此才有‘占星’之名。 而一旁的幽虚道人使用浮尘,一招“黄河金带”向鲁平背后的穴位扫来。他的浮尘和许思孝的那件软甲一般由玄金丝线与天山冰蚕丝制成,辅与幽虚道人深厚的内力,还没扫到自己后背,鲁平便已觉得胸口一窒。 “看来我今日也得死在此处。那就和爆头陀一般拉个垫背的。”鲁平心道,不再顾及背后的浮尘,也不防御宋阳子的那招一招“华盖占星”,一招“天地同寿”劈向宋阳子的面门。 宋阳子心中一惊,他可不愿意和鲁平同归于尽,急忙施展轻功后退。鲁平的这一招歪打正着,既然不防御“华盖占星”的起手式,那后面的后着就没了作用。因此宋阳子的长剑也被鲁平斩成两截。但鲁平后背还是被幽虚道人拂中,虽然他运气于背,抵御了大半伤害,但还是受了了内伤,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 鲁平性格直爽,快意恩仇,他指着地上的断剑,对着宋阳子哈哈大笑,说道:“堂堂‘一剑震豫’,居然不是我一招之敌,哈哈,哈哈!” 宋阳子极好面子,他脸色铁青,施展开自己沉溺了数十年的嵩山绝学“大阴阳掌”,拍向鲁平。 与此同时,地面上已经是血流成河。无尘道长手中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他内功深厚,长剑一挥,那些厚重的盾牌就好似豆腐一般,连着后面的魔教教众一起,被轻轻松松地斩成两截。因为距离很近,魔教教众不敢使用毒水,只能用长剑和弓弩御敌,但这些却被无尘道人身后的青城长老们轻松拦下。仅仅盏茶时间,数百名魔教教徒就只剩下了一半,地面上血肉横飞,浓浓的血腥气夹杂着尸体中屎尿的臭气四处飘逸…… 第27章 去手 “哈哈哈,我今日以一敌二,若能再杀一人,那就不枉此生了!”蒋立文一边盯着彭畅和何宏仁二人,一边大笑道。爆头陀之死让他心灰意冷,此时此刻只盼望能再拼死一位高手,哪怕是重伤对方也行。“这二人的武功均和我在伯仲之间,为今之计绝不能让二人联手。只有借助轻功拉开距离,让二人形成一前一后的局面。之后我便可依靠黑水针阻碍后面一人,趁机与另一人同归于尽。”他心中计议已定,右手扣住身上所有的黑水针,将内力灌注于左手,蓄势待发。 彭畅和何宏仁都是老江湖,均知道蒋立文接下来的招数一定是势若雷霆。彭畅对何宏仁点了点头,摆出洛水剑法的起手式“黄棠剑”。崆峒华山两派历来交好,互相对对方的武功十分了解,洛水剑法是崆峒所有剑法中最善于与人配合的,见彭畅用了这招,何宏仁心中一定,说道:“少在这里大言不惭,你们魔教贼子就知道偷袭害人,今日就叫你命丧于此!”说完,使出一招华山落雁剑法中的“咫尺摘星”,激出七八道剑气同时向蒋立文攻去。 蒋立文知道这招华山剑法的厉害,施展轻功,向右后方飘去,这样既可避开这招“咫尺摘星”,又能拉开距离。谁知道彭畅一招“履霜剑”刺向蒋立文右胁,逼得他不得不挥掌相抗。二人内力激荡,蒋立文又不得不向左边踏上一步。这一步虽小,但蒋立文却被拉回到一开始以一敌二的局面。三人顷刻间便斗了十余招,无论蒋立文如何腾挪变化,始终无法摆脱以一敌二的处境,甚至连拉开距离都做不到。 之前彭畅和许广昌,许齐贵父子交手,看到了许家洛水剑法的妙用,事后他反复钻研,对那一招“黄棠剑”理解更是入木三分。如今借此与华山掌门何宏仁配合,虽然不及爆头陀和蒋立文的配合,但已不是蒋立文一人所能抵抗的了。 三人又斗了数招,只听见何宏仁喊了一声“着”,“毒手”蒋立文的右臂被切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蒋立文知道不能再等,即使胜算不大自己也必须全力一搏了,否则自己受伤越来越重,留下来的机会就会越来越渺茫。他右手一挥,仅存的数十枚黑水针向彭畅的上身激射而去。彭畅立即挥剑抵挡,而就在此时,何宏仁的长剑已经刺到距离蒋立文的小腹一寸之处。蒋立文大喝一声,犹如半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只见他不退反进,任由那长剑刺穿自己的小腹,而他左手一招“开天辟地”拍向何宏仁的面门。这一掌汇聚了他毕生的功力,内劲未到,掌风已经吹得何宏仁发簪掉落,长发飞舞。 何宏仁武功奇高,反应迅速,双脚一蹬,身子往后方飞去。于此同时,他右手撤剑,挥掌向蒋立文左掌迎去。他刚刚抬手,便闻到一股腥臭味,心知不妙:“糟糕,他掌中有毒!” 蒋立文虽然外号“毒手”,但那是他善使有毒暗器得来的。他自身修炼的是佛门武功,和那些毒掌功夫根本无法相容。他是趁着那一声大喝的空档,迅速将原本涂抹于黑水针之上的黑水毒擦拭在左掌之上,并打算借助内力将这毒液击入何宏仁体内。 而这时一道剑光闪过,蒋立文的左手被切断,出手的正是彭畅。而蒋立文的头颅也被其身后之人一剑斩下,正是武当明微道人。原来数百名魔教教众已被屠戮殆尽,明微道人腾出手来,便飞身过来帮忙。蒋立文的头颅滚落在地,双眼仍然睁得滚圆,似乎死不瞑目。 何宏仁看了眼“毒手”蒋立文的头颅,皱了皱眉头。他虽然感谢彭畅及时出手,自己不用中毒受伤,但彭畅的那一剑也让他惊诧万分:“他的那一剑怎么能那般快法?”何宏仁心知肚明,换做自己,绝对不可能既挡下黑水针,又能如此快速地斩断蒋立文的左手。“看来彭畅的武功已在我等之上。”想到这,他看了一眼彭畅,而对方面无表情,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此时的鲁平已倒在地上,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闭目倒下。之前宋阳子的“大阴阳手”袭来,鲁平只觉得一半身子如坠冰窖,另一半身子却似在炭火上炙烤一般。他年纪尚轻,内力本就不如宋阳子等人的精深,情急之下只好挥刀斩向宋阳子双手。然而他闪避不及,左肩被幽虚道人一指戳中,一下子整个左臂酸麻,抬都抬不起来,局面更是不利。数招之后,他被宋阳子一掌拍在胸口,立时便断了数根肋骨。他吐了几口鲜血,倒地不起,连那把鬼头宝刀也掉在一旁。 宋阳子哈哈大笑,正准备附身去捡那宝刀,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见两匹高头大马向众人奔来。其中一匹全身雪白,长长的鬃毛披散着,跑起来如同足不点地一般。马上坐着一个女子,她一身紫衣,双目含泪,大声呼喊着:“鲁平,鲁平,你不要死,不要死!”正是魔教堂主欧阳慧。她在马上看到鲁平被宋阳子一掌拍在胸口的场景,一时似有万箭攒心一般。 另一匹马则更不得了,它一身血红,长鬃飞扬,四蹄翻腾,比那匹白马跑得还快,正是杨夙心送给严康的汗血宝马。马上坐着一中年大汉,正是严康。他怒发冲冠,向着鲁平处奔来。泰山掌门幽虚道人见到是他,眉头微皱。魔教堂主严康原本是泰山派长老,后叛出泰山派,因此二人相互识得。 严康骑着汗血宝马靠近鲁平,“嗖”的舞起一根长鞭,往鲁平的脚踝卷去。严康大喝道:“小慧,赶快回去。鲁平我一定会救回。”显然欧阳慧骑马追来一事,严康事先并不知情。 幽虚道人冷哼一声,飞身跃起,浮尘和长鞭相撞,荡开严康的长鞭。严康怒道:“幽虚,你不要欺人太甚!” 幽虚道人冷笑一声,说道:“你来得正好,我今日便替泰山派清理门户。”说完浮尘便向严康头上扫去。严康取出自己的大刀,施展开泰山派的反斗刀法,与幽虚道人斗在一起。 就在此刻,欧阳慧取出双刀,纵马向宋阳子冲来。宋阳子嘿嘿冷笑,低头避过欧阳慧的双刀,一掌拍在那高大白马的颈部。那白马吃痛,嘶鸣起来。紧接着,它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口吐白沫,突然四腿弯曲,瘫在地上死了。这白马虽不如严康的汗血宝马神骏,但也是膘肥体高的良驹,宋阳子一出手便将之击毙,足可见其“大阴阳掌”的厉害。 欧阳慧这时已翻身下马,她见到鲁平的模样,悲愤欲绝,挥刀向宋阳子砍来,招招进攻,没有丝毫防御,已是拼命的打法。宋阳子自然不愿和她拼命,避开了前三招,到第四招一掌拍在欧阳慧的肩头。欧阳慧锁骨立即折断,好巧不巧倒在鲁平旁边。 宋阳子向欧阳慧走去,他冷笑道:“原来二位是一对璧人。我今日便用你相好的宝刀来取你的性命,你们一起去做一对鬼夫妻吧。” 第28章 断臂 宋阳子刚刚俯身要捡起那把鬼头刀,鲁平突然睁开眼睛,右手一挥,数枚黑水针射向宋阳子的面门。宋阳子内力深厚,生出感应,立即拂袖阻挡,但毕竟距离太近,而且鲁平的诈死也让他始料未及。宋阳子虽然拂开了绝大多数黑水针,但还是有两枚插在他右手小指上。 “唉…可惜…可惜了。”鲁平嘀咕道,他眼神涣散,其实早已奄奄待毙。之前“毒手”蒋立文将他抛出之时悄悄在他右手塞了几枚黑水针。蒋立文这么做有两重目的:其一是子在鲁平需要之时,这些毒针可以救急;其二也暗示了鲁平可以借此偷袭。之后鲁平被宋阳子和幽虚道人夹攻,身受重伤,本来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诈死,但他不愿就此死去,心里始终惦记着要为杨夙心多杀一个高手,于是紧紧拽着蒋立文留下的黑水针,强忍到现在。 这时他突然看到倒在一旁的欧阳慧,大吃一惊。原来刚才鲁平一直在半昏迷之中,他知道宋阳子觊觎自己那把宝刀,必会去捡,于是眼睛只盯着那把宝刀,对之前欧阳慧和严康来救他时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小慧,你…你怎么在这儿?”他喝到,“赶快逃,赶快逃呀!”他本来奄奄一息,一时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大声说道。 欧阳慧中了宋阳子一掌,除了锁骨断裂,全身上下气血翻腾,她“哇”的吐了一大口血,温柔地看着鲁平,笑着说道:“平子,其实我早就开始喜欢你了,还在巢湖你救我之前。”她声音平静而温柔,似乎两人正在闲话家常一般:“和你好了之后,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想让你担心会失去我,这样才能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上。” 鲁平的眼泪夺匡而出。从小到大,无论是幼年时比武输给杨夙心,被吕无为惩戒,还是成年后经历好友罹难,他从未掉过一滴眼泪。是呀,不知从何时起,杨夙心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玩伴。这小女孩一开始柔柔弱弱,动不动就哭,他非常的不喜。他常常对她恶语相向,但每当他受到惩戒,不被允许吃饭的时候,她会偷偷留下自己的馒头,粽子什么的给他。慢慢的,他开始喜欢待在她的身旁,哪怕一句话不说。随着年纪的增长,女孩也经历了磨炼,经历了生死,她不再柔弱,而他也再没有看到她的眼泪。渐渐地,她开始教训起他,说这说那。他虽然不时地还一两句嘴,但心中从来没有一丝厌倦。慢慢的他发现她看向夙心哥的眼神不一样了,话题也总是围绕着夙心哥。他的心中非常难受,就像被无数钢针扎中一般。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还是默默地待在她的身边。是呀,那个高高在上,没有半分瑕疵的夙心哥,那个有着远大志向的夙心哥,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把她照顾得很好,他一直都是这样想的。直到有一天,她在巢湖被世家高手围攻,他隔得很远,来不及救援。他心急如焚,把自己的长刀投了过去,刺穿了一个敌人,她活了下来。虽然之后自己被砍了几刀,但他非常高兴,毕竟她活下来了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她哭了,和年幼时柔柔弱弱的她一样,放声大哭。他这才知道她的心里也有他,那一刻是他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鲁平的眼睛开始模糊:“小慧,快逃…”他呼喊道,声音沙哑,是呀,他没有杨夙心的志向,不知从何时起,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她能活得好好的。 一旁的宋阳子铁青着脸。他先取出一枚解毒丸服下,接着他用袖子取下了小指上的黑水针。他一步跨到鲁平身边,飞起一脚,鲁平的身体飞起,脑袋和欧阳慧的脑袋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两人的鲜血脑浆撒了一地…… 宋阳子瞟了一眼二人的尸体,冷哼了一声,施展轻功来到性悔和尚的尸体旁,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他从中取出一枚药丸,闻了闻,然后吞服下去,正是少林的解毒灵药净毒丹。他点了点头,把瓷瓶放入怀中。 一旁的各派掌门长老们看到这一幕均没有说话,华山掌门何宏仁心道:“这老儿真是脸皮奇厚。” 不远处和泰山掌门交手的严康看到鲁平和欧阳慧二人身死,长叹一声,回马便走。幽虚道人纵身追赶,他的轻功卓绝,短时间内竟然不输这汗血宝马。 突然幽虚道人纵身一跃,跳到附近一棵大树上。他远眺了一下,然后手指前方,运起内力,对众人说道:“前面就是东海了。一艘大船正驶过来,杨夙心恐怕要乘船逃跑!” 只见一道灰影当先冲出,正是无尘道人。他报仇心切,怎能放脱杀害自己儿子的元凶首恶? 何宏仁与方不辍对视了一眼,均点了点头,施展轻功跟了上去。他们知道杨夙心诡计多端,这一路也一直小心提防。但这一次的情报十分可靠,己方虽然被爆头陀偷袭,死了少林两位高手,不过杨夙心手底下的三位护法加上一位堂主已死,数百魔教教众也已被杀,可以说杨夙心已成为海里的虾米,翻不起大浪。更何况吕无为现在在邙山,即使莫怀仁出手,己方也占据绝对的优势,更不用提杨夙心已经中了己方的计谋,之前一半的魔教教众已奔赴九华山了。 其余的正派高手大多都是同一般心思,众人施展轻功,跟着无尘道人冲去。 对于这些第一流的高手而言,数百丈的距离算不上什么,不多时他们便冲出了前面的小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滩涂,一个码头正在修建,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正向岸边驶来,只要再过片刻即可到岸。码头边上站着两人,一个是一中年落魄书生,正是杨夙心手下的奚堂主;而另一人面目英俊,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冲来的正派高手,但如若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紧咬牙关,和之前诛杀六合至尊之一太微道人之时截然不同。 众人心中一松,“还好来得及!”方不辍心道,他自己这次的釜底抽薪之计大获成功,此时心中十分高兴。 无尘道人拔出长剑,率先向杨夙心二人冲去,其余高手也紧跟着。就在众人距离杨夙心二十来丈之时,地面突然垮了下去,滩涂上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光听这声响,就知道使用的炸药是埋伏太微道人时的数倍。 滩涂两边的数百丈外的地下突然窜出数百圣火教教众,他们弯弓射箭,只见数百只箭矢密密麻麻地射向陷阱之中。 过了片刻,浓烟散去,露出正派一干高手的身影。无尘道人右手被炸没,鲜血一滴一滴地掉落地面,想必他已经封了穴位。他左手持剑,面无表情,只是紧紧地盯着杨夙心。 一旁的方不辍一条腿被炸断,半跪在地上,左臂还中了一箭。凭他的武功还中了一箭,想必中箭前已受重伤。 其余的高手都已负伤,不知为何,泰山掌门幽虚道人最早发现来船,却跑在最后面。他受伤最轻,只是擦破了些皮肉。 第29章 正主 这时后面的船已经靠岸。一男人率先走出,他须发均白,个子不高却身如渊渟岳峙,正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他目光如电,迅速地扫过在场的无尘道人,宋阳子等人。在场的除了无尘道人以外,其余正派高手均感到一阵寒意。 “他…他不是在邙山吗?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昆仑掌门方不辍心道,他全身寒毛卓竖,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是一个聪明人,看到吕无为的那一刹那,他知道自己中计了,且今日多半不幸。他似乎反应过来些什么,转头看向泰山掌门幽虚道人,喝到:“奸贼!” 吕无为没有理会方不辍,他径直走到杨夙心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苦了你了,孩子。” 杨夙心叹了口气,对吕无为抱拳行礼,没有说话。他身旁的奚堂主也跟着抱拳行礼。 这时数个身影也从船中走出。当先一人头戴面纱,只有一对柳眉星眼露在外面。她身着七彩长袍,缓缓向前走来,正是七仙教教主,六合至尊之一的莫怀仁。她的身后跟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姑娘,苗家打扮,一双杏眼波光潋滟,撩人心怀,正是莫怀仁座下弟子项无愁。 二人身后并排走出五人:手持长刀的是魔教护法“狂刀”赵易,他四十来岁年纪,长着一张马脸,看上去有些呆滞,但偶尔眼光一扫,却让人不寒而栗;手握大锤的是魔教护法“巨灵神”贺洋,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巨汉,比起少林寺的性悔和尚还要整整高出一个头;“巨灵神”身边拿着判官笔的是魔教护法“催命判官”钱立,他三十多岁年纪,相貌清秀,留着八字胡,就如同一位教书先生一般;最后一位身佩长剑,模样倒颇为俊秀,但身着艳丽,涂脂抹粉,看上去十分的诡异,却是魔教十大护法中的第一高手,“红袖剑”上官鹏。这四人都参加了围攻武当太微道人一役。至此,除了在邙山冒充吕无为的那一位新晋魔教护法以外,包括杨夙心在内的魔教护法已齐聚。 从莫怀仁走出来的那一刹那,无尘道人的目光就从杨夙心转移到这位六合至尊身上,毕竟直接杀死他的儿子的正是此人。他发指眦裂,恶狠狠地盯着莫怀仁,随时准备冲上去一搏。 莫怀仁的弟子项无愁见状轻笑道:“姑姑,这老道似乎对你有意思,你看他那含情脉脉的样子,你一出来,他的眼睛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 莫怀仁嘿嘿冷笑,她的声音沙哑而略带有金属声,十分诡异。她说道:“我这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说完,身影一晃,飘然来到无尘道人跟前。在场的都是高手,但除了吕无为和无尘道人之外,没有一个人完完整整地看清她的动作。 “这婆娘武功又进步了很多。”吕无为心道,他脸露微笑,轻轻点头。 无尘道人也不搭话,长剑划圆,他知道莫怀仁的厉害,自己又深受重伤,不敢托大,先取守势,等待青城长老前来布八卦剑阵。 莫怀仁呵呵一笑,突然纵身跃起,刹那间漫天飞舞着各色花瓣,纷纷扬扬,好似五彩雪花一般。一瞬间,这儿不像是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山花烂漫的休闲之地一般。这一招叫做“喋血飞花”,莫怀仁发现了一种奇毒,平常置于空气之中,不多时便会消失殆尽,但只要涂抹在花瓣,树叶上,在它们枯萎之前就可以一直保留毒性。该毒只要碰到人的皮肤即可渗透,厉害无比。这一招在江湖上没有什么名气,实在是因为见到这招还活下来的屈指可数。 “绝对不能让花瓣粘身!”无尘道人喝到,他内力鼓荡,花瓣被纷纷吹开。唯独何宏仁之前被炸伤左臂,失去知觉,被一片花瓣碰到。只见顷刻间手臂便开始发黑。何宏仁当机立断,一剑斩下左臂,连找宋阳子要少林净毒丹的时间也没有。之后他点穴封住左手血管,转头狠狠地看向莫怀仁。 莫怀仁哈哈大笑,声音嘶哑难听,她突然双掌一前一后的推出,掌风夹带着花瓣向无尘道人袭来。她的内功何其深厚,这两掌若无尘道人右手尚存还可以从容接下,如今他只剩一只手,功力大损,若接下这两掌,那么内力消耗之下就无法用之护体,接下来必然被花瓣所毒杀。 无尘道人反应迅速,知道不能硬接,双脚一蹬,身子一纵,往斜后方避开。莫怀仁哪里可能放过,她双掌一带,夹杂着之前两掌的威势向无尘道人扑来。 这时只见一个青影从远方飘来,那人身法奇快,一步就有十来丈远,如同鬼魅一般。他数步抢到无尘道人附近,隔着七八丈便一掌向莫怀仁拍来。莫怀仁心中一惊,但她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信,挥掌相迎。两劈空掌在空中相交,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两侧滩涂上的泥沙被碰撞产生的风暴激起,周围的人纷纷退避。 莫怀仁只觉得对方掌力雄浑至极,一掌下来,她的全身的气血似乎都晃了一晃,急忙连退七八步,卸去力道。她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一身青衣,白发圆脸,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正是天下第一高手,梅剑山庄庄主梅若尘。 莫怀仁见对方只退了半步,心中知道比拼掌力,自己是远远不及对方了。不过她还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毒功未用,也不惊慌,呵呵一笑,说道:“原来是梅前辈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话音刚落,只见一位青城派长老突然眼睛鼓出,口吐白沫,开始抽搐,不多时便卷成一团,瘫在地上死了。在场的高手虽多,但看出她何时下手的确没有几人,这一手毒功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而青城派的八卦剑阵还没有来得及布置,就这样轻轻松松地被破了。和莫怀仁这种六合至尊对敌,理论上这些八卦剑阵,罗汉棍阵等阵法是可以起到作用的。但若真生死相拼,对方出手如电,往往可以在阵法布置好之前就杀死一人,这样阵法便不攻自破。再者,若这些六合至尊不愿再战,也可轻松退走。两者的真实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唉,你这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呀。”梅若尘叹道,听话音两人之前有所接触,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听不出来。 梅若尘话音刚落,只见包括杨夙心在内的六位魔教护法身形闪动,已经站在梅若尘周围,当先一人正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见七人的站位,显然已经布下斗转天都阵,将梅若尘包围起来。 吕无为声如洪钟,笑道:“梅前辈可让人好等呀。我们几人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无尘道人看了一眼梅若尘,叹道:“若尘你…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来的吗?”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梅若尘却没什么反应,仍然脸露微笑。他看了一眼杨夙心,对吕无为说道:“无为呀,你倒是收了一个好义子。看到他下的这一局棋,老夫也不得不佩服呀。” 后方的奚堂主看向杨夙心,脸露喜色。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按照杨夙心的推断发生,他心中既高兴又钦佩。而杨夙心却静静地看着梅若尘,面容冷峻。他紧紧咬着牙,虽然这一次布局的正主已到,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第30章 绝情 自从杨夙心之前设计诛杀了六合至尊之一的太微道长后,正魔两边的实力均衡已被打破,洪流开始滚动。 杨夙心深谙人心,知道此时此刻最应该做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鲁,苏两省均靠近黄海,经过杨夙心几年的悄然布置,沿岸一带已然是圣火教的势力范围。齐鲁唯一的大派就是泰山派,距离少林武当路途遥远,因此杨夙心第一个威胁的就是泰山派掌门幽虚道人。这才有了之前在泰山之巅,幽虚道人和杨夙心通信一幕。最终幽虚道人权衡利弊,不忍门下上千弟子惨死魔教之手,答应了加入圣火教,吕无为和杨夙心均保证不会加害泰山弟子,同时也请幽虚道人的家人迁居南京,作为人质。至此,幽虚道人成为圣火教在正派中的线人。 之前正派被圣火教玩弄于股掌之间,正是因为正派的势力在明,而圣火教靠的是海运,在暗。杨夙心知己知彼,料敌机先,知道正派一定不会继续坐以待毙,因此预判到正派会竭尽全力打探圣火教的经济依仗。既然海运一事迟早要被发现,何不如让幽虚道长向正派首脑告知这个情报,从而巩固幽虚道人在正派中的位置?于是就有了幽虚道人向各大门派掌门告知圣火教的立足之本是海运一事。 杨夙心接下来用计攻下九华山,既证实了幽虚道长情报的正确性,进一步提高幽虚道长言语的可信度,同时也在逼迫正派主动出击–既然魔教的根本在于海运,那正派的目标一定是破坏之!他借助幽虚道人之口告知正派自己在松江修建最大的码头,于是战场就自然而然的定在了松江。更令他高兴的是,昆仑掌门方不辍自作聪明,提出“釜底抽薪”之计,那他更以自己为饵,于是在松江围歼正派高手一事便势在必得。 杨夙心身世可悲,小小年纪就背负血海深仇,他自幼便立誓要摧毁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铲除那些鱼肉百姓的世家,最终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对他来说,这个志向就是他活着的意义。幸而有义父吕无为的鼎力支持,他才能够一步一步地向着这个目标靠近。但正如之前鲁平和欧阳慧所说,他只是借助圣火教达成目标而已,其实他本身并不喜欢原本杀人如麻的圣火教。而这时厉薇出现在他的眼前,厉薇出自名门梅剑山庄,却并不反对杨夙心的做法,那一句“不好说,说不定也会屠了这俞家满门”更让杨夙心有了知己之感,从此以后他便爱上了这个女子。 杨夙心希望厉薇帮助自己,至少不要卷入正魔之争,因此在布局初期就去找厉薇表明心迹。虽然厉薇不通男女情爱之事,暂时没有答应他,但其实也有些许心动。于是厉薇决定让梅剑山庄效仿生死门,保持中立而不参与正魔两边的争斗,因此才有了她后来废掉魔教护法“摧心手”崔鹤的武功以及于苏州府歼灭嵩山宋家和武当王家之事。当然厉薇性格孤傲,口头上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心动的,但行动上却骗不了人:她放过了杀害梅剑山庄长老范姚的鲁平,却废了毫不相干的魔教护法崔鹤的武功,由此可见一斑。 倘若事情如此发展下去,皆大欢喜。然而世事难料,杨夙心熟读《梅剑山庄梅若尘传》《梅剑山庄厉薇传》等蓬莱阁编撰的人物传记,熟知江湖上第一流人物的性格秉性。当他发现无尘道长之子死于自己的布局之时,心知不妙。果然无尘道人率人前来报仇,杨夙心知道,按照梅若尘的性格,必然出手相助。那么圣火教和梅若尘的对抗在所难免。可按照厉薇的性格,她是一个连老仆受伤都可以杀到华山派之人,若她的恩师梅若尘有事,那他和厉薇之间得情爱就永无可能了。因此杨夙心辗转反复,不能下决定。 最终让他狠下心来的是和吕无为的那一次黄山会面。吕无为修习蚀蛊魔劫功而达至六合至尊功力,但缺陷就是活不过六十岁。吕无为已经五十有六,蛊虫反噬前还能活几年?谁也不得而知。因此杨夙心已然来不及单独处理无尘道人一事。看着父亲期许的眼神,想到自己视若性命的志向,杨夙心最终不得不狠下心来,令幽虚道人告知正派首脑自己在松江一事,同时联系吕无为,莫怀仁,以及其余魔教护法,既然和梅若尘一战在所难免,那就借此机会一举将其歼灭。 战略上虽然计议已定,但很多细节却含糊不得。杨夙心知道这一次前来刺杀自己的不是一派掌门就是一派长老,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自己之前设伏偷袭太微道人一事已是人尽皆知,如何才能让这些老家伙放松警惕?杨夙心唯一想到就是四个字“弃子成杀”。弃子成杀是象棋中的术语,意味着舍弃自己重要的棋子让对方吃掉,令之麻痹大意,而借此一举灭敌的计谋。他借幽虚道人之口告知正派在他身边有“毒手”蒋立文,“爆头陀”曹云清以及“灭绝刀”鲁平这三位护法。这三人就是杨夙心的“弃子”。当正派高手围杀这三人得手之时,就进一步验证了幽虚道人情报的正确性,从而让他们对幽虚道人的言语,以及对他们自己的“釜底抽薪”一计坚信不疑,最终放松警惕,落入陷阱之中。 当然杨夙心也不是铁石心肠,虽然没有透露自己的布局,他还是告知了三位护法正派恐有高手偷袭,而且对于自己的兄弟鲁平,还专门请吕无为帮忙炼制了一把宝刀,希望他可以借此逃得性命,但最终三人还是死了。至于欧阳慧前去相救一事,确是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这时杨夙心看着不远处一身青衣的梅若尘,他内心翻腾不已:“为了这一役,为了我的志向,我已经舍弃了友情,断绝了爱情,唯一剩下的是和义父之间的亲情。希望…希望这一切是值得的。” 而在杨夙心身后数十丈开外,一中年大汉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之上,正是严康。他直勾勾地看着杨夙心的背影,虎目含泪:“杨护法,这…这一切都是你的预谋吗?那么鲁平和小慧也是你的弃子?我…我究竟为何要叛出泰山派,跟随于你?” 远处小树林中悄然站着几个黑衣人。虽然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但却给人莫名的气势,有的阴冷,有的霸气,有的让人不寒而栗。当先的一位问道:“雷队长,现在圣火教优势明显,要不我们也出手?” 那位雷队长正是生死门监察队队长雷无计,他笑了笑,摇了摇手,说道:“千万别大意。你小看谁都可以,切不可小看天下第一的梅若尘。你知道孟门主是怎么评价梅前辈的武功的吗?” 一开始说话的人摇了摇头,其余众人也看向雷无计。雷无计抬起手掌,伸出四根手指,说道:“四个字,深不可测。” 第31章 蓄势 夜雨潇潇,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郭夜背靠廊柱,怀抱长刀,正闭着眼睛等待。之前厉薇和他约好戊时在此相聚,她便带他到松江找寻“毒手”蒋立文并追查苏盈的下落。可是他已在此等了半个时辰,却仍不见厉薇踪影。 “厉姑娘向来守时,从未爽约。今日一定发生了些什么。”郭夜心道,他打算再等片刻,若厉薇还不现身,便到梅剑山庄打探消息。 这时七八名村民打扮的人经过,郭夜心中起疑,手握刀柄。“这个时辰居然还有村民赶路?”他仔细观察,几人虽然都不是高手,但均身怀武功。这时当先的一人突然朝着郭夜跑来。郭夜定睛一看,“这身形好熟悉…”,他站起身子,看向那人。 片刻之后,那人来到郭夜身前,小声说道:“榆木脑袋,我家姑娘让你别再等了,也别再去松江。”听这声音口气,正是小翠。原来厉薇临行前让她通知郭夜,但一行人收拾细软,耽搁了些时辰。 郭夜心中一惊,说道:“厉姑娘出什么事情了?为何让我不去松江?” 小翠斥道:“呸,呸,你才出事情呢!小姐她突然想明白了些什么,往松江赶去,具体也没跟我说。” 郭夜看向远处一行人,问道:“他们是?” 小翠瞪了他一眼,说道:“关你什么事?话已传到,你自己保重吧。”说罢,便带着这几人继续前行。 郭夜纵身一跃,埋伏在树枝之上,闭息等待。不多时,有两名黑衣人悄然跟随而来,看那身形武功正是梅剑山庄的人。“梅剑山庄的人为何要跟踪小翠?”他寻思道,同时施展出生死门轻功“无音步”悄然靠近。郭夜武功今非昔比,再加上又是偷袭,那两名梅剑山庄的弟子虽然武功不弱,却如何防范得住,立时便被点了穴道。 “说,你们为何跟踪厉长老的人?”郭夜虽然寡言少语,但并不愚笨,他知道对方是梅剑山庄弟子,因此故意点出厉薇的名字。厉薇武功奇高,短短一年已经在江湖上创下偌大声名,多数梅剑山庄弟子均以她为傲。 果然,那二人听到“厉长老”三个字,立即便软了下来,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们是谢长老派来的。只是打探前面那几位的行踪而已,没…没有有准备做什么坏事。” 郭夜知道二人是梅剑山庄弟子,看在厉薇面上,也不想杀人灭口。据他估计,以此二人的功力,要想冲破穴道起码是四五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届时小翠一行早已不见踪迹。于是他点了二人的哑穴,将其分别挂在两株大树的树梢,动身往松江赶去。 “厉姑娘让我不要去松江,恐怕是因为她估计那儿有危险。以她的武功都觉得难以应对,我…我…放心不下。” 而此时的厉薇正在通往松江的官道上策马飞奔。“很多人都忽略了一些细节,根据蓬莱阁的情报,当时太微道长是接到一封飞鸽传书才去伏牛山救援玄微道人的。那么是谁将这封传书交于武当?据说太微死后,武当上下再也没人找到之前传递文书的那位道童。而之前与杨夙心的那一次会面,杨夙心亲口告诉我他知道设伏太微之前我人在嵩山,因此借孟啸天之手引我师父去蓬莱,从而让我远离战场。由此可知,当时嵩山少林之中,也有人泄露消息。”厉薇一边纵马一边思考,“由此可见,杨夙心此人极为重视情报,我估计各大门派,包括梅剑山庄中都有他的内线。但愿这些线人们并没有身居高位,也但愿小翠和田伯能将我们的父母亲人带到安全之地。师父…你不要有事,弟子这就过来!”想到这里,她夹紧马肚,极速向松江赶去。 梅若尘之前让厉薇镇守梅剑山庄,厉薇得知后立刻询问小团子是否还有他人知晓,原因就在于此。既然这个命令被很多人知晓,那么很有可能杨夙心就知道了,于是他更可以毫无顾忌,就和之前对付太微之时把自己调开如出一辙。厉薇知道若自己出发救援师父,梅剑山庄将无人镇守。倘若杨夙心的内应是一高手,该当如何?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于是急忙安排小翠带领家人逃离避祸。 而与此同时,松江滩涂之上,吕无为的眼光再次扫向受伤的正派一干人,他仰天大笑,说道:“今日承蒙各位出手,我圣火教又失三位护法高手。不过若各位愿意弃恶从善,加入圣火教,老夫既往不咎。”说完,他看向幽虚道人,说道:“幽虚,你此番立下大功,恭喜你成为新一任的圣火教护法。” 幽虚道人抱拳行礼,没有说话。 吕无为再次看向众人,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之事,想必不用老夫我多费口舌了。”说完,取出两枚药丸,正是圣火教的子母圣火丹。来人若服下子丹,从此以后只能靠母丹维系,否则一旦毒发,将会死得惨不堪言,而且一枚子丹只有一枚母丹与之对应。此丹乃莫怀仁最新炼制而成,当今天下,无一人解得。吕无为看了一眼众人,缓缓说道:“还有两个名额。” 华山掌门何宏仁正准备喝骂,却见宋阳子纵身跃出,从吕无为手中取下一枚丹药,吞下肚去。他运气不错,虽然左肩擦伤,当伤势不重。宋阳子抱拳说道:“从今以后,宋阳子率嵩山派加入圣火教,为教主马首是瞻。” 吕无为脸露微笑,点了点头。 何宏仁见状仰天大笑,指着宋阳子说道:“你这老儿向来目中无人,脸皮奇厚。但我一直以为你还是有些骨气的,谁料到居然是一条断脊之犬,哈哈哈哈。”说完,大笑不止。 宋阳子脸色铁青,却退到吕无为身后,一言不发。 昆仑掌门方不辍虽然断了一条腿,身受重伤,却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杨夙心,你计谋无双,在下输得心服口服,但你们魔教也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圣火教护法“红袖剑”上官鹏冷哼一声,说道:“废人一个,也敢在此饶舌调唇?”他声音阴柔,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 武当明微道人右腿受伤,左手被炸断。他一言不发,拔出长剑,怒视着上官鹏。 无尘道人叹了一口气,也是一言未发。 吕无为笑了笑,说道,“那便开始吧。”说完,双掌回缩,一招“排江倒海”突如其来地向梅若尘攻了过来。 第32章 试探 这招“排山倒海”出自圣火教的碧海怒涛掌,由碧海掌和怒涛掌两部分构成,一阴一阳,是圣火教最上乘的掌法。之前许思孝修炼的就是其中的碧海掌。 数百年前,圣火教一大长老观察到一次海啸,见数丈高的巨浪呼啸而来,以催枯拉朽之势迅速地袭击着岸边的村镇,无数的良田和屋舍转瞬间就被搅入浑水之中,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那萦绕耳边的充满绝望的尖叫声。他感叹自然的伟力,并由此产生了创造一套武功的想法。海啸难寻,但钱塘潮却年年不绝。他在钱塘住了数年,最终创出这一套怒涛掌来。出人意料的是,这套掌法和圣火教原先就有的碧海掌配合得天衣无缝,于是便诞生了这“碧海怒涛掌”。这套掌法是历代圣火教教主必学的武功之一,也只有这套掌法,才能将蚀蛊魔劫功带来的强横内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招“排山倒海”就是其中最为阳刚的一掌,招式虽然简单,纯系内力的运用,出掌之时,内力翻卷浩大,铺天盖地,让人捉摸不透其攻击之处,只能硬抗。而后续的数道劲力一道强过一道,重重叠叠,可谓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吕无为一开始就用了最拿手的这招,既有对梅若尘的尊敬,也有心看看自己和天下第一高手的差距。 梅若尘所学武功甚多,他一见吕无为出手,观察其内力的流动,就知道这是一招厉害掌法,和丐帮的降龙十八掌(致敬),少林派的金刚伏魔掌,华山派的巨灵开山掌等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一生痴于武学,见到精妙掌法不免心痒难搔,反手一招混元折梅手中的“金针度人”向吕无为劈去。所谓“金针”原本意思是诀窍,在这一招当中却有两重含义:第一是理解对方招式中的诀窍。混沌功的混沌五式以天下第一流武学为根基,探寻武学之道。吕无为的这招“排山倒海”无论再怎么厉害,也必须遵循武学中内力运转之理,因此借助混动五式,梅若尘很快便分析出了对方这招中内力是如何运转的;理解了对方武学之后,下一步就是找出对方招式中的破绽。这“金针”的第二层意思就是和针一般,集中力量对付对方的破绽。无论吕无为的内力再怎么旋转变化,那转轴之处就是薄弱之处,就好似台风一般,即便风力再大,中心风眼之处却仍旧是风平浪静,而这就是吕无为这招“排山倒海”的破绽,也是梅若尘这招“金针度人”的攻击目标。 梅若尘这一掌拍出,吕无为只觉得对方内劲迅速穿透自己的掌力,自己那一重一重的内劲就似形同虚设一般,若不退避,必然深受重伤。他深吸一口气,双足一蹬,在空中连翻了数个跟头用于卸去梅若尘的劲力,落地之后却又还是退了三步,方才站定。 “糟糕,这梅若尘的武功居然如此之高!”在场的圣火教教众心中均是一凛。众人皆知梅若尘乃天下第一高手,但确实没想到和别的六合至尊差距如此之大,随随便便一掌就将吕无为的绝技逼退,却不知梅若尘的这一招已是包含了混沌功的精义,否则对方内息运转千变万化,又岂是那么容易被找出破绽? 吕无为哈哈大笑道:“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在下远不是前辈对手。”他性格豪放,胜负成败转瞬而过,确实是第一流的人物。“但今日为天下苍生计,我们不得不以多欺少了。”他看向梅若尘,蓄势待发。 “哈哈哈,什么时候不杀老夫我就是对不住天下苍生了?”梅若尘哈哈大笑,运力于臂,他眼观六路,知道接下来吕无为将带领斗转天都阵向自己攻来。 正在此时,莫怀仁突然出手,暗红雾气从她身上溢出,向无尘道人等人卷去,正是她研制的“七杀血雾”。这雾气乃是七种毒物调和后溶于鲜血之中而成。遇到正常皮肤完全无害,但是若沾染上伤口,那就立时化血为毒。只需一炷香的的功夫,这毒液便可在身体中循环一周,届时即使是莫怀仁自己也是回天乏术,端的是厉害无比。她见到正派人人负伤,因此用上这狠毒血雾。她本身的武功比起孟啸天,吕无为等稍逊,但即使是第一流的高手,也更加害怕遇上此人,其原因就在于她那层出不穷的毒功。 梅若尘冷哼一声,左足一挑,无数沙石向莫怀仁喷射而出,他接下来左掌拍出,不正是刚刚吕无为所使的“排山倒海”?只见内力夹带着沙石向莫怀仁喷射而去,莫怀仁大吃一惊,内功护体,纵身向后上方跃起,可她的脸上,身上还是被划了数道血痕。梅若尘内力何等雄浑,掌风内劲一到便将那红雾逼退,甚至继续向着莫怀仁涌去。莫怀仁冷哼一声,身上另一种雾气散开,和那红雾相互抵消殆尽。 梅若尘的混沌功以天下武学为根基,刚才和吕无为对决一式,立时便将对方这一招学会。他使的“排山倒海”虽然和吕无为的不完全一致,但这一招的精义却完完全全的发挥出来了。连吕无为如此武功见识,见到梅若尘这一招也不禁脸色发白,“威力似乎还在我那一招之上!”他寻思道。 何宏仁等人本来已做好身死的准备,见梅若尘两次一招破敌,便重燃起了求生之欲,均忍不住齐声喝彩。而刚刚投降的宋阳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他已服下子母圣火丹,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圣火教众护法见到梅若尘随随便便两招,便逼退两位六合至尊,除了大感脸上无光,均觉得今日这一役恐怕没有一开始估计的那么轻松。 无尘道人这时突然发话,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说道:“吕无为,莫怀仁,你们也看到若尘的武功,今日即使你们取胜,也必然损失惨重。老道我今日认栽,只要你们答应让我们离开,老道我发誓有生之年再也不找你们魔教寻仇,如何?这样你们和若尘就没有交手的必要,若尘想效仿生死门,不参与正魔之争,他也不会影响你们魔教的大计。” “泉恩兄你…你这又何必呢?唉…”梅若尘惊讶地看着无尘道人,长叹一声。为了自己,无尘道人愿意放弃杀子之仇,这才是真正难能可贵的义气。“老友,我两今日…” 梅若尘还没有说完,无尘道人摇了摇手,打断了他,他盯着吕无为,再一次问道:“如何?” 吕无为犹豫未决,看向自己的义子杨夙心。 杨夙心咬紧牙关,闭上眼睛,沉静了片刻。他突然睁开双眼,看向吕无为,摇了摇头。他转头对着梅若尘说道:“梅前辈待人诚恳,有很多生死之交。今日肯为了青城山无尘道长舍身与我圣火教为敌,日后也可以为了峨眉怡心师太,少林深觉方丈,衡山清徐长老等诸多名宿好友与我等为敌。单单就说崆峒派彭掌门…“说到这,杨夙心看了一眼彭畅,继续说道,”他的师父飘渺道人,也是梅前辈的生死之交。缥缈道人虽已身死,为了这份情谊,梅前辈今日恐怕也不会对彭掌门之事袖手旁观。因此这一仗避不过,也不能避。下一次我圣火教要再如今日一般占据优势,可谓难上加难!” 梅若尘听后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娃娃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他转头看向无尘道人,继续说道:“老友,你出家多年,对这些生生死死却一直放不下。今日你我兄弟二人奋力一搏,最多不过共赴黄泉,岂不快哉?”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吕无为和莫怀仁见他仍旧如此豪迈,丝毫不减当年,心中均感到佩服。 第33章 大智 梅若尘一边大笑,心中却在考虑:“我今日拼了性命,也要救下泉恩兄和缥缈兄的弟子彭畅,为今之计只有先制住这杨夙心,这样魔教才能投鼠忌器。唉,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即可,尽力而为吧。”他生性豁达,想通之后便不再纠结,他看向吕无为,说了一句“小心了!” 话音刚落,他又是一招“排山倒海”向吕无为拍去,这一次梅若尘双掌齐用,掌力雄浑至极,可谓掌风呼啸,飞沙走石。吕无为知道他的厉害,不愿正面撄其锋芒,施展上乘轻功,退避开来。这一下正好在梅若尘预料之中,他身形闪动,双掌陡然一带,那铺天盖地的掌力向一旁的魔教第一护法“红袖剑”上官鹏袭来。 梅若尘的身法何其快速,待上官鹏反应过来,掌风已近在咫尺,他顿时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立刻双掌拍出,同时身子往后激射而去。一旁的三位圣火教护法迅速靠拢,他们单掌相连,与上官鹏一起施展斗转天都阵中的合力之术,共同对抗这惊天一掌,否则的话,上官鹏恐怕双腕不保。 谁知梅若尘掌力一收,反而借着几位护法的反震之力向杨夙心冲去。这几下兔起鹘落,圣火教护法们武功虽高,却仍然反应不及。梅若尘右手一抬,准备拍向杨夙心头顶;而他左手成指,蓄势待发,正是混元折梅手中一招“云罗天网”。这招包含了数种掌法,指法和爪法,后着繁多。此招一出,无论对手如何腾挪变化,均难以逃脱被点穴的命运。梅若尘其实并不想杀死杨夙心,一来需要留住他的性命来救出无尘道人等人,二来他也知道这杨夙心对自己弟子厉薇有情谊,爱屋及乌,因此用了这招“云罗天网”。 于此同时,莫怀仁重新施展出那一招“喋血飞花”,向无尘道长攻去,而吕无为也发足往无尘道人奔去。这二位均是六合至尊,武功见识岂是等闲,他们一眼便看出梅若尘的目的,为今之计只能进攻无尘道人,从而逼得梅若尘回援。 梅若尘轻叹一声,他离杨夙心始终太远,不及莫怀仁距离无尘道人近,若不救援,无尘道人必然不幸。只见他左脚一抬,一块人头大小的岩石便向莫怀仁飞去,硕大的石头居然发出破空之声,足见这一脚的劲力有多惊人。他翻手一拍,另一块也石头不偏不倚地向着吕无为射去。梅若尘眼睛一瞟,却见这须臾之间,杨夙心周围已经站了几位魔教护法,这一耽搁,自己这一次的突袭已然失去了先机。 这边莫怀仁纵身跃起,躲开飞来的石头,吕无为也侧身避开。而无尘道人抓住机会,一招“气贯长虹”刺向莫怀仁眉心。莫怀仁冷哼一声,左手长袖往剑上一卷,右掌却拍向无尘道人面门。谁知无尘道人不管不顾,手腕一翻,长剑挑向莫怀仁小腹,意图玉石俱焚。莫怀仁哪里愿意和他一起两败俱伤,右掌往无尘道人左肩一按,身子往上翻滚,避开了长剑。无尘道人变招也极为迅速,手腕向上一抬,长剑回刺莫怀仁眉心,莫怀仁正准备施展毒功,却见青光一闪,知道梅若尘已经赶到,于是左足在无尘道人剑上一点,借力荡了开去。二人顷刻之间在空中连拆数招,招招狠辣,均是第一流的武功。 莫怀仁刚刚站定,顿时觉得面前一股巨力涌到,就好似是一堵无形的高墙,胸中气息登时沉浊,知道梅若尘出手,连忙双掌拍出,足尖用力,往后回退。而这时另一股大力涌来,和自己一起对抗之前那如同怒潮狂涌般的掌力,知道是吕无为赶到,于是掌上加力,和吕无为一起与对方相拼。 余人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只见双方各退了三,四步,看样子是势均力敌。 烟尘散开,只见梅若尘双目如电,冷冷地看向后方。原来就在刚才三人全力相拼之际,莫怀仁的弟子,苗家打扮的项无愁联合宋阳子与幽虚道人割下了华山掌门何宏仁的首级。何宏仁本来就被炸伤,后面又中了莫怀仁的毒,自断了左臂,已然不是三人的对手,而三人又是偷袭,因此即使有彭畅在一旁施展洛水剑法相助,还是被杀。 宋阳子见何宏仁双目圆睁,盯着自己,他心中发毛,一脚踢去,何宏仁的头颅撞上不远处的岩石,变得支离破碎。 三人转头盯着彭畅,手握兵器,随时准备出手。这彭畅不知为何,运气奇好,爆炸之时,昆仑掌门方不辍正挡在他身前,因此正派一行人中,除了幽虚道人,倒是他的伤势最轻。 而圣火教三位护法也趁机接近了武当明微道人。明微道人右腿受伤颇重,哪里逃得过这三人的追赶?杨夙心当先一枪,砸向明微道人头顶,这一招使用了斗转天都阵的合力之法,明微道人身上无伤之时尚不敢硬接,此时却又如何抵挡?幸好他太极剑功力深厚,施展开四两拨千斤之法,卸去部分力道,纵使如此,还是虎口流血,内息不稳。 明微道人吐了一口血,喝到:“你们魔教贼子迟早…”话音未落,杨夙心的长枪已经对嘴穿破他的头颅,脑浆四溅,其状惨不忍睹。 梅若尘只能在一旁冷眼观看,若他动身救援,那么无尘道人必然无幸。通过刚才数招,他已经初步判断出当前形式:若单单只有吕无为和莫怀仁,他一个人是丝毫不惧,甚至可以说胜多败少。然而,若两位六合至尊配合魔教六位护法施展斗转天都阵,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已是五五之数,若要再救出无尘道人和彭畅,那几乎是痴人说梦了。 “为今之计,我只有拼死打开一条出口,给泉恩兄和缥缈兄的弟子创造逃跑的机会。”他双臂运劲,脸上却露出微笑,看向吕无为二人。 吕无为看着梅若尘的笑容心中忐忑不安,他知道梅若尘这次出手必定是势若雷霆,他大吼一声:“所有护法靠拢,每一招必须采用合力之法!” 梅若尘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就是两件事,其一是练武,其二就是结交好友。混沌功研究的是万千武学之中那不变的道,正如其上所写:“天下武学无穷无尽,庸人被此表象所迷,以武学变化多端为傲。殊不知武学之精髓却正是这万端变化之中那不变之道。”在厉薇之前,唯一研习混沌功的方法就是利用混沌五式剖析各种武学,从而做到厚积薄发。梅若尘本是一山中野童,资质平平,哪来这么多上乘武功招数让他研习?但他心地纯善,和每一个人交朋友都是诚心诚意。他虽然也被一些所谓的朋友出卖,被人欺骗,但是他的真心实意也为他赢来了一票真正的生死之交。这些各门各派的好友们将自己的武学对他倾囊相授,最终帮助梅若尘练成这绝世神功。这正是《道德经》中所谓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虽然多数的“朋友”是虚假的,但他们给梅若尘带来的损害却是有限的,怎么可能比得上那少数真正的至交给梅若尘带来的帮助?更不用提由此而来的内心的充实安逸了。 今年梅若尘六十有八,可他的内心还和当初那少年无异,他已做好准备,将竭尽全力为至交破出一条生路来。 第34章 老友 正在梅若尘蓄势待发之际,无尘道人突然施展轻功,向后方杨夙心的方向奔去。他虽然失去了一只手臂,但身法甚快,丝毫不弱于莫怀仁。吕无为心中一惊,大喝道:“保护好杨护法!”同时准备发足奔去救援。梅若尘哪能容许他靠近,身形一闪便拦在吕无为面前,笑道:“哪里去?”说完,右手一掌拍向吕无为前胸,左手一爪抓向赶来的莫怀仁的天灵盖。 “不知老友作何打算,”梅若尘心道,“他是棋国手,向来主意甚多。我先帮他拦住尽量多的人,看他如何处理。”想到这里,他身形一晃,劈空一掌拍向往杨夙心方向赶去的三位护法,凭一人之力将吕无为,莫怀仁两位六合至尊和三位魔教护法拦下,这份功力,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彭畅也舞起剑花,他武功本就高过幽虚道人等一筹,虽然以一敌三终会落败,但他一心防守,魔教三人一时却也奈何不了他。还活着的两名青城长老双腿均被炸伤,行动不便,但也和方不辍一起,尽力向彭畅靠拢。 这时只见无尘道人一剑划向杨夙心颈部,剑气未到,剑风已逼得圣火教三人脸上生痛,显然无尘道人已然全力施为。 杨夙心持枪架挡,一旁的魔教护法“巨灵神”贺洋则举起战锤,大喝一声,砸向无尘道人断臂的右肋。而魔教护法“催命判官”钱立一步绕到无尘道人后方,施展判官笔点向他的后心。这“巨灵神”贺洋高大壮硕,在他的面前,无尘道人就好似冬日里的一根枯柴。却见这根“枯柴”跃到半空,整个身子水平横了过来,他双足在那大锤上一瞪,既躲开了击向后心的判官笔,也一脚将“巨灵神”逼退了三,四步。而与此同时,他的手腕一抖,长剑挑向杨夙心胸口的玉堂穴。他的剑尖“呲呲”发响,内力已贯穿长剑。 杨夙心长枪一挥,和无尘道人的长剑碰撞,激起数道火花。杨夙心不知无尘道人此次所携乃是一把宝剑,他内力本就弱于对方,长枪虽然是精铁打造,其中也掺入了玄金,却还是被无尘道人的长剑削断。高手过招本来胜负就存于一线,无尘道人怎么可能放过如此机会,长剑继续挺进。幸而杨夙心的武学修为本来就高,尤其是内功一道,更是颇有天分,否则吕无为当初就不会让他不要修习蚀蛊魔劫功。危急之时,杨夙心体内内力激发,肌肉推动,避开了要害。即使如此,他的前胸还是被划了一道狰狞伤口,露出森森白骨。 无尘道人内功精湛,感到背后一凉,知道那“催命判官”钱立又进一步攻来,他脸露微笑,运气与背,准备硬抗这一招,长剑却往杨夙心颈部递去。 杨夙心毕竟也是第一流的高手,虽然受伤,但反应依然奇速。只见他双足一点,身子向后方飘去。他的长枪虽断,却还有半截拿在手上,他将其往无尘道人掷去,想进一步阻碍对方的追击。杨夙心内力深厚,无尘道人不得不挥剑荡开那半截长枪。而就在这转瞬之间,“巨灵神”贺洋一步抢入杨夙心和无尘道人之中,同时大锤砸向无尘道人头顶。这贺洋最为忠诚于吕无为,他知道吕无为一直视杨夙心为接班人,刚才又听到吕无为的大喝声,因此全力救援。 无尘道人背后传来剧痛,已被“催命判官”钱立击中中枢穴,这是至关紧要的穴位,若不是无尘道人内功深厚,这一下已然要了他的性命。他年岁已高,之前被炸断右臂,大量失血,已是大受摧伤。而后又和莫怀仁拼斗数招,又消耗了不少内力。刚才的那几招,更是竭尽生平之能,否则即使有一把宝剑,又如何能够避过两大高手的围攻,同时重伤第三位高手?但此时他已到强弩之末,自知在“巨灵神”贺洋的保护下,自己已杀不了杨夙心了。他轻叹一声,侧头避开对方大锤,一剑划开贺洋颈部皮肤,内力一推,一片黄色的菊花花瓣粘了上去。原来无尘道人和莫怀仁交手之时,偷偷藏了一片剧毒花瓣,包于衣袖之中。本来想借此绝杀杨夙心,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巨灵神”贺洋突然插入,替杨夙心接下了这一招。 只见贺洋从颈部开始皮肤迅速变黑,他发出了几声“嚯嚯”的声音,便重重地倒在地上,气息消亡。莫怀仁的毒见血封喉,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而无尘道人也被他的重锤砸中右肩,筋骨尽碎,也已命不久矣。无尘道人“砰”地一声倒在地上,看着远处生死之交梅若尘的身影,轻轻地说了一句:“若尘,跑吧。”说完便闭上了双眼,殒命于此。 无尘道人精于围棋计算,他知道今日若自己不死,梅若尘便会一直受自己连累,多半也会跟着自己命丧于此。因此,他找准机会,准备与杨夙心同归于尽,这样既报了仇,又可以救出梅若尘。他死意已决,其中小半是为了报仇,多半还是为了生死之交梅若尘。后来他发现既然不能杀死杨夙心,于是便和魔教护法“巨灵神”贺洋同归于尽,多少帮梅若尘减轻些负担。 梅若尘内功深厚,无尘道人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在他的耳中。他仰天长啸,虎目含泪,和无尘道人结识的点点滴滴刹那间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年他十九岁,师父“无常老人”去世后,他一个人在山中无聊,便走出了伏牛山。一年后,他辗转来到了太白山,师父留下的盘缠小部分被花了,大部分却被“朋友”骗了。他生性豁达,“我首先以诚待人,别人如何待我,是他们的事情,但若欺我骗我,这朋友便自然不是朋友了。”他这样一想,便心中安定,钱财散尽之事也就不再介怀。他从小在山中打猎,而且喜爱这太白山水,于是便在太白山中定居下来。一日,他在山中发现一麻布口袋,里面尽是金银珠宝。他已不是当年山中野童,自然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可他没有半点觊觎之心,把珠宝藏于山洞之中,自己却在原地等待失主。一日后,来了一个青年男子,三角眼,鹰钩鼻,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那人十分着急,问他是否看到一个麻布口袋。他询问那人麻布口袋内的东西,那人说得分毫不差,于是他知道真的失主来了,便原封不动地把财物还给那人。那人心中感动,问了他的姓名,更说道:“从今以后,你梅若尘便是我任泉恩的生死兄弟。”他笑了笑,不以为意,之前骗他钱财的人有很多也是这样说的。 此后那人经常来太白山看他,两人相谈甚欢,那人也把青城山的武学指点于他知晓,除了师父告诫过他的混沌功没说以外,他也把所知所会的完完全全分享给那人。那人聪明绝顶,自己资质平平,同样的武功,那人一遍就会了,自己却需要练习三,四遍才能学会。不过他心胸开阔,没有半点嫉妒之心,反而替那人高兴。这段时间,那人也教会了他下棋,从此他一下就是数十年。 “你总待在这太白山多没意思,和我一起闯荡江湖吧。”一日那人对他说道,他知道那人高傲得很,门派中的师兄弟也没几人是那人看得上的,很奇怪那人为什么会邀请自己,不过他还是点头答应了。几年下来,二人在川,秦一带创下名头,被人誉为“太白二侠”。 那人性格高傲,他却喜爱交友。慢慢的,由于他的以诚待人,二人的身边也出现了少林派,峨眉派,武当派,衡山派等各大派别的好友。他的武学也越来越强,那人为他高兴,拉着他喝了一日一夜的酒。那是他第一次喝醉,迷迷糊糊之间,听到那人在嘀咕:“梅若尘,我的生死好友,我的生死好友…” 一日,他的一位“朋友”飞鸽传书给他,说是被邪派高手围困庐山。二人前去救援,谁知道他这“朋友”见他资质平平,武功却进步神速,怀疑他身怀武林秘籍,于是在庐山设伏对付他。二人被对方围攻,他心中郁闷,“怎么会有如此恩将仇报的人,我交朋友是为了什么?”,刹那间,他对自己一直以来以诚待人的所作所为心生怀疑。而以此同时,敌方一练毒掌的高手突然偷袭那人,他想也没想,挡在了那人跟前,身中剧毒,恍恍惚惚间,他想通了:“哈哈,我还是救了他,虽然不知道他说的生死兄弟是真是假,不过这样做,我心安…”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人倒在一旁,奄奄一息。看他症状,不正是自己刚刚中的毒吗?他突然间明白了,那人也中了毒掌,夺来了一枚解药,却给自己吃了。 不知为何,他笑了,轻轻对他说道:“老友,你一直以来说的都是真的。放心,今日若救不了你,我也不会独活。”他不知为何,一下子心胸豁达,内力大增,最终救下了二人的性命… 第35章 愤怒 梅若尘看着无尘道人的尸体,觉得似乎一下子天地间少了些什么,他内息涌动,怒发冲冠,却突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响彻云霄,却是那么的悲怆。梅若尘的眼泪流了下来,这是近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流泪,也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心中充满了恨意。在场的所有人见他如此模样,均面色发白,他们都感觉到这天下第一高手的愤怒,心中惴惴不安。 吕无为心道:“这老儿要全力以赴了,不知今日能活下几人。”他看向莫怀仁,说道:“你也参与这斗转天都阵。”莫怀仁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吕无为接着喝到:“所有护法单手相连,施展合力之术!” 而他话音未落,梅若尘已经行动,只见一道青光闪过,他便出现在就近的魔教护法“狂刀”赵易身旁,一爪向他的天灵盖抓去。这一下兔起凫举,其余的魔教护法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更不用说单手相连了。梅若尘这一下的确算是偷袭,但他现在满腔怒火,哪里顾得上什么正大光明。 “狂刀”赵易只觉得对方的力道如同巨山压顶一般,立即双手上推,希望能撑到别的护法前来救援。他双眼上抬,虽然总共只有一瞬,但他却清楚地看到梅若尘的大手一点一点向他的头颅靠近,他的心中七上八下,“怎么办,怎么办?快来人,快来人呀!”他的心中呼喊着,等来的却是停留在其头颅上的梅若尘的手爪。突然间他觉得脑袋发出钻心之痛,接下来便失去了知觉。而在旁人眼中,梅若尘一抓挤破了他的脑袋,他双眼被挤出,脑浆四溅,七孔流血,一代高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对方手中,而且毫无反抗之力。 其余魔教护法虽然都是杀人不眨眼之辈,但此时却均面露惧色。吕无为和莫怀仁已经围了上来,吕无为大喝一声:“还等什么,难道再让他偷袭一次?”他急使一招“碧海幽深”拍向梅若尘,生怕他又突然发难,再杀一名护法。其余护法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急忙靠拢,单掌相连,向梅若尘靠过来。 消解了吕无为的攻势,梅若尘喝到:“今日先替老友之子报仇,让他走得心安!”只见他左掌右掌凌空连续虚拍,突然双足一蹬,双掌齐出,夹带着之前凝聚的掌力,向莫怀仁扑来。这一下乃他一生功力所聚,莫怀仁哪敢直撄其锋,一旁的吕无为急忙单手搭在莫怀仁肩上,两人合力接了梅若尘这一招“乾坤混元”,一声巨响过后,两个人还是共同退了五六步。莫怀仁此时心中惊慌,她知道刚才若非吕无为出手相助并且两人使用了斗转天都阵中的合击之法,那么自己全身经脉多半已尽断。即使如此,她此时也是全身刺痛,说不出的难受。 梅若尘左手成爪,右手握拳,又向二人冲来,突然之间他停顿了下,“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他看向莫怀仁,冷笑道:“好手段。” 原来莫怀仁在梅若尘第一次出手救下无尘道人之际,便已经对他使出了七仙教镇教之毒-七仙散。当年崆峒派奇人,水元功的创立者袁浩就是中了此毒,最终死于魔教教主和八名护法的围攻之下。该毒无色无味无形,透过呼吸,皮肤进入人体,一点一点地浸入五脏六腑。中毒之人毫无知觉,但最终毒发之时,任你内功再高,也无法再将毒液逼出体外了,该毒可怕之处就在“不知不觉”这四个字。 梅若尘的武功还在当年的袁浩之上,而且他还知道七仙教有这一奇毒,一直暗加防范,用上乘内力护住脏器。因此虽然七仙散之毒一直在他体内存在,却也一直未能侵蚀他的内脏。但梅若尘被无尘道人之死激怒,无论是之前杀死魔教护法“狂刀”赵易的那一爪还是以“乾坤混元”进攻莫怀仁的那一掌,均是竭尽全力。最终因为调用了全身内力,内脏失去了保护,于是毒发。 莫怀仁哈哈大笑,她那嘶哑且带有金属声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她说道:“梅老儿,你最终还是躲不脱这七仙散之毒!” 莫怀仁得意万分,但杨夙心心中此时却是七上八下:“梅前辈武功远远超出我等预料。他虽然已中毒,但接下来的生死相搏我等即使获胜,恐怕也是元气大伤,生死门的人还在一旁,该如何是好?”杨夙心虽然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但此刻才体会到古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感慨,纵然他机关算尽,又怎能算到梅若尘的武功如此之高? 梅若尘也跟着哈哈大笑,说道:“今日便拿你这婆娘垫背。我看谁救得了你!”说完便向莫怀仁扑来,莫怀仁冷哼一声,施展轻功躲避,她边跑边大声说道:“你们不要和他硬来,只要跟他耗就行了,他身中剧毒,坚持不了多久!” 谁知梅若尘突然折返,出现在魔教护法“催命判官”钱立身旁。刚刚那口毒血让他从愤怒中冷静下来,他知道以他现在中毒之躯,要想杀死莫怀仁或吕无为两位六合至尊中的一个已希望不大,于是虚张声势,逼退莫怀仁,返回来先杀袭击过无尘道人的“催命判官”钱立,再找机会为缥缈道人的弟子彭畅打开一条生路。 天下第一高手的偷袭是恐怖的,钱立虽然满脸是汗,眼中有惊恐之色,但毕竟武功深湛,一笔向莫怀仁袭来,没有一丝散乱,显然在这一招上下了多年的苦功。他和杨夙心以及“红袖剑”上官鹏单手相连,这一笔夹带着三人的内力,向梅若尘划来,梅若尘点了点头,似在赞许这一招不错,但他左掌一拍,从三人内力的薄弱之处切入,将对方判官笔荡开,右拳已出现在对方胸前。只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催命判官”钱立脸色惨白,胸口凹进一个大坑,眼见也是不活了。而梅若尘突然又毒发咳血,虽然躲避及时,左臂还是被上官鹏的长剑划了一个口子。 莫怀仁和吕无为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他们双双冲上前来。吕无为一招“百川归海”击向梅若尘右侧。这招和之前的“排山倒海”完全不同,内力不再旋转,而是凝聚为一点。吕无为武功虽然不如梅若尘,却也是当之无愧的六合至尊,这一掌拍出,掌力凝聚,居然连掌风都没有,“看你如何破解!”吕无为心道。以此同时莫怀仁手掌突然变为黑红色,一招“赤煞掌”击向梅若尘左肋,她之前知道对方内功深湛,害怕对方将毒素逼回自己身上,因此不敢使用拿手的毒掌功夫。眼见对方中了七仙散之毒,左臂还受了伤,于是莫怀仁痛下杀手。而“红袖剑”上官鹏也借着杨夙心的功力,一剑刺向梅若尘前胸。 梅若尘右手在吕无为前臂一带,使的是武当四两拨千斤之法,恰好是这一招的克星。吕无为掌力凝聚成线,侧面空虚,被梅若尘这一带,掌力回旋,反而荡开了上官鹏的长剑。而梅若尘左手握拳,和莫怀仁的“赤煞掌”相交。莫怀仁尖叫一声,连退四步,她脸色发白,取出一枚药丸服下,想必已受到掌毒反噬。原来梅若尘右手这招借力打力的手法本身不耗费多少内力,他虽然中毒,但八成的气力全放在了左拳,莫怀仁焉能不吃亏? 但梅若尘也感觉气息不稳,七仙散的毒侵蚀更为严重,”哇”的一声又吐出了一口黑血。他冷笑了一下,突然向后方彭畅所在之处冲去。 第36章 渔翁 此时两名青城长老也已经被幽虚道人三人杀死,只余下彭畅和昆仑掌门方不辍还在苦苦支撑。方不辍原本眉清目秀,面白须长,年轻时就是有名的美男子,再加上他喜好穿一身青衣,这才得了“青衣剑侠”的雅号。而如今他盘腿坐在地上,左臂插着箭矢,满脸血污,一身青袍也变了颜色,倘若仔细一看,会发现他脸上,颈上,身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利刃割出来的伤口,原本儒雅的形象已荡然无存。他正一剑一剑地抵挡着宋阳子的抢攻,但已是摇摇欲坠。 他看向魔教这三人,心中思绪万千:这幽虚道人一开始就是叛徒,虽然令人不齿,但毕竟是受到了杨夙心的胁迫,而这“一剑震豫”宋阳子却完全是一贪生怕死之徒。可叹的是这小人武功却极高,如今自己更是即将命丧在这小人剑下。三人之中最让他吃惊的却是那莫怀仁的弟子项无愁。此女比厉薇,杨夙心还要小一两岁,武功却已经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了。更可怕的是此女心机深重,出手又是毒辣无比,青城派的两名长老就是被她使阴招袭杀。 “我这一生,自以为聪明绝顶,到头来智不及杨夙心,武功更是平平,唉…”他失血过多,手臂酸软,已经架不住宋阳子的长剑。他寻思到:“我这一生,活到现在,到底为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接下来便眼前一黑,原来他的眉心已被宋阳子的长剑穿透。 宋阳子面色阴狠,杀了何宏仁与方不辍倒没有给他带来半点不适,他如今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被迫服下了子母圣火丹,已是寄人篱下。“只要活着,就有机会。”他寻思到。他为人机警,知道今日有可能取自己性命的只能是那无敌于天下的梅若尘。因此出招之时,余光始终注视着梅若尘的一举一动。此时见梅若尘向三人奔来,本欲向彭畅递招的他迅速撤退,往一旁飞奔而去。 幽虚道人和项无愁哪敢对上梅若尘,两人各自选了一个方向逃散开来。 梅若尘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三人,来到彭畅身旁,轻叹一声,说道:“你是飘渺兄最钟爱的徒弟,赶快逃吧。我替你拦住他们。” 彭畅看向梅若尘,正准备说些什么,吕无为,莫怀仁,上官鹏,和杨夙心四人已然靠近。吕无为叹了口气,抱拳说道:“梅前辈,你武功卓绝,为人仗义,不愧是天下第一。我吕无为一辈子从未服人,你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佩服的。”一旁的莫怀仁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吕无为接着说道:“嘿嘿,今日江湖之中,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已经屹立了数百年,哪一个不培养世家,哪一个不和当地官商勾结,企图控制一方经济?”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我的身世和夙心差不多。”说到这,他看了一眼杨夙心,继续道:“因此救下他的那一天,我便收他为义子。这孩子比我强,是做大事情的料。十二岁那年,当他告诉我他的志向的那一天,我吕无为对天发誓,无论遇到何种困难,无论遇到何人阻挠,我都会尽力帮他达到。”说完,吕无为注视着梅若尘,缓缓说道:“前辈想必你也知道,洪流即是变革,任何变革总有牺牲。前辈,今日抱歉了。”说完,双掌回收,一招“山容海纳”向梅若尘拍来,这招气势更加收敛,但内劲的使用比起“排山倒海”分毫不差,实为碧海怒涛掌之中阴阳相济的妙招。 莫怀仁冷哼了一声,说道:“吕无为,以往的恩情已报,从今以后你我两不相欠。”她全身真气鼓荡,那七彩长袍被吹起,发出沙沙声,也向梅若尘攻去。后方杨夙心和上官鹏的手与二位六合至尊相连,四人借用斗转天都阵向梅若尘发起强攻。 梅若尘脸露微笑,知道对方看准自己毒发越来越严重,想逼迫自己比拼内力,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为了让故友弟子彭畅能够逃走,他必须一拼。“薇儿,为师恐怕要离你而去了。盼你不要意气用事,帮为师照料好梅剑山庄。”他看向攻来的两位六合至尊,全力运转起混沌功。是呀,厉薇是他的关门弟子,对他而言,也如同他的女儿一般。梅若尘看了一眼杨夙心,“唉,以她那性子,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少事情来。唉,人生在世,各安天命,什么梅剑山庄,都是过往烟云,只要她心安就好。”梅若尘向来豁达,相通这一节,他无喜无忧,双掌全力拍出,两股巨力发生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感受到对方四人的内力向自己疯狂涌来,如大海中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一浪高过一浪,梅若尘心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果然,十余道劲力之后,对方劲力减弱,梅若尘乘势将自己内力反攻了过去,“这七仙散果然厉害,无论我如何催动,都没办法从我体内移动分毫,否则也让他们也尝尝这毒药的滋味。” 正在五人一时僵持不下之时,一把长剑从梅若尘胸膛穿过,刺穿心脏。梅若尘此时正全力与魔教五人周旋,后背正是最薄弱之时,他转过头去,见那出手之人正是崆峒派掌门彭畅。他一时惊呆,瞪大眼睛看向彭畅,而对方四人的内力已然攻到,梅若尘全身经脉立刻尽断,他连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倒地气绝。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连杨夙心也没有反应过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杨夙心心中问到。他看向吕无为,而吕无为也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彭掌门是我亲自联络的,他早已决定加入圣火教。” 后方的宋阳子和幽虚道人满脸惊讶,但二人稍微一想,便看出了许多端倪:彭畅的武功向来和幽虚道人,宋阳子等人在伯仲之间,他为何突然进步神速,高过众人一筹?想必已从圣火教得到了不少好处。之前炸药爆炸之时,为什么他好巧不巧站在,不,应该是躲在,昆仑掌门方不辍的身后,从而避开爆炸,成为除了幽虚道人以外受伤最轻的那一人?幽虚道人心道:“看来他也早已知道这一切安排。他一路上不露声色就算了,即使刚才,还在和我们三人全力较量,也难怪梅前辈没有起疑。可见此人心思深沉,极能忍耐,对待他,今后必须万分小心。” 听到吕无为的话,彭畅抱拳道:“多谢吕教主栽培。”他不再多说,众人也听不出吕无为当初是如何劝降彭畅的。 杨夙心没有理会彭畅,他走到梅若尘尸身前,行了一个拜礼,叹了一口气。 突然间,众人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不多时就见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上骑着一位白衣女子,她长着一双迷人的丹凤眼,但眼露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她唇若丹霞,却朱唇紧闭,没有一丝笑意;她长发飞舞,似仙女下凡,但却脸若冰霜,没有半分烟火之色,不正是梅剑山庄的厉薇? 杨夙心一时愣了,他看着厉薇的面容,看着她的身影,微微张口,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而后方的生死门所在之处,中年大汉雷无计指着赶来的厉薇,得意地向其他高手说道:“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这位才是我真正等的。各位,我们立即返回杭州!”他看向旁边一人,说道:“风兄弟,劳烦你立时联系门主,让他不要放脱梅剑山庄一人。混沌功是时候易主了!” 第37章 出手 在之前的谋划中,杨夙心确确实实考虑了生死门的存在。他也很清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可惜,他算错了两件事情:其一就是误判了梅若尘的武功。本来他以为圣火教这边两位六合至尊坐镇,再加上六位护法和斗转天都阵,即使梅若尘的武功再高,都应该是手到擒来。这样的话,杀死梅若尘之后,圣火教会保留足够的力量应对生死门,哪怕其趁火打劫,吃了的,也可让其吐出来。可惜事与愿违,梅若尘的武功之高,可以说和别的六合至尊不是一个档次!其二就是误算了厉薇的行动。他以为梅若尘的命令可以让厉薇留在梅剑山庄,却忘了厉薇虽然极重情义,且却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听命于人之人。否则当初她又何必质疑梅若尘“厚积薄发”的武学之道?如今在场的圣火教高手要么受伤,要么内力大耗,而厉薇的武功已然是六合至尊水准,圣火教即使获胜,恐怕也会有不小代价。 也怪不得杨夙心,天道如此:这个世界总有许许多多不可预测,不可控制的因素。正如老子所言,“知者不言,言者不知”:那些以为自己可以完美预测未来之人其实并不明白,相反的,那些知道未来总有不可预测之事的人才真正地懂得这天地之道。因此从古到今,即便如诸葛亮一般聪明绝顶之人,也只能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六个字而已。 而厉薇这时跃下马来,看着梅若尘的尸首,默不作声。她素来坚强,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从她的眼角流下。厉薇一路上连换了四匹良驹,快马加鞭的赶来,却终究还是迟了。此时她脸色发红,喘了几口大气,紧接着便咬紧牙关,眼睛微闭,似乎想把这情绪压下。 从厉薇出现的那一刹那,杨夙心的眼睛没有一刻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厉薇放走鲁平等三人,反而去惩戒魔教护法崔鹤,接下来又去挑了太湖湖盗,得罪正派世家,别人看不懂她的用意,善于识人的杨夙心又岂会不知?只可惜他为了他的志向做出了选择,但如今亲眼看到厉薇,他的心却如刀割一般:“我以为自己做出决断,可以放下一切了,可…可…为何心疼得这般厉害?” 莫怀仁的弟子项无愁看了眼厉薇,又看了一眼杨夙心,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知道厉薇杀死过魔教护法,但却并不知晓她最近武功大进。她嘲笑道:“唉,又来一个送死的。这么一个美人儿,可惜呀,可惜。” 厉薇猛然抬头,轻轻说了一声:“又?找死!”她话音未落,便已抽出梅若尘送给她的那把息兵宝剑,向项无愁冲了过去,身法之快,在场的除了吕无为,莫怀仁以外,其他都只看得模模糊糊。 项无愁脸色突变,她哪知道对方武功如此之高,而且说打就打,毫不含糊。她慌忙抽出柳叶刀,而这时厉薇的长剑已经递到她的面前,剑尖闪动,剑气已罩住她上半身。项无愁身子微侧,欲躲开对方剑锋,同时右手抬起,欲斩向对方手腕。只见她的刀刃承暗红色,想必涂上了剧毒。谁知她身子刚刚扭动,右手将将抬起,厉薇手腕一抖,长剑转而刺向她的面门,正是项无愁这一招的破绽之处。厉薇一开始的那招使得如此凌厉,却陡然变成了虚招,实在是大违武学常理,可偏偏就这般自然而然地被厉薇使了出来。 幸而项无愁内功深厚,自然生出反应,低头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但俏脸上却被划了一道伤口,鲜血直流。若厉薇如她一般在剑上喂毒,她已是死人一个。 这时有人一掌向厉薇拍来,厉薇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是一滞,显然出掌之人内功十分深厚。厉薇长剑反转,歪歪斜斜的刺向那人的手腕,看似没有章法,却是那一掌内力旋转的中心薄弱之处。出掌之人正是莫怀仁,她轻咦了一声,连忙撤掌回守。对于一流高手而言,除非是绝世宝刀宝剑,否则用不用武器无太大区别,关键就是内力的使用。莫怀仁救徒心切,这一掌已然使出全力,可在厉薇这儿那浑厚内力就好像形同虚设一般。 项无愁见师父前来相助,信心大增,反手一刀欲斩向厉薇左肩。谁知道手刚刚抬起,对方左手成指点出,若继续挥刀,那自己右手手腕的神门穴便会撞上对方手指。她武功深湛,急忙变招,而此时莫怀仁也攻了过来。三人就这样连续拆了数十招,不分胜负。 这三位恐怕是当今天下武功最高的三位女子了。如今厉薇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连一旁的吕无为也看得频频点头,心道:“不愧是梅前辈的弟子。她的武功和我相比已经丝毫不差了。若我和她一对一,恐怕千招后才能分出胜负。夙心这孩儿的眼光不错。”想到这,他看了一眼杨夙心,“幸好不是他们师徒二人联袂前来,否则今日我圣火教不保。” 而杨夙心正紧紧咬着牙关,他双手紧握,目不转睛地看着三人拼斗。他看着厉薇的一招一式,想起了当初他二人第一次比斗的场景;想起了她说过的话,对自己的认可;想起了二人在天目山上,皓月之下,比赛脚力的场景… 项无愁见自己师父越打脸色越难看,心中焦急。“这样下去,师父堂堂六合至尊,岂不是不如这厉薇?今日必须要将她诛杀于此处。”她心思灵动,想道:“此人招式惊奇,但内功却不如师父。我采用‘粘’字诀,吸住她的长剑,和她比拼内力,即使不济,师父也可趁机杀了她。”计议已定,她施展开柳叶刀,招招向厉薇长剑靠拢。 而莫怀仁因为之前和梅若尘相斗,耗费了不少内力,许多毒功施展不出来。她发现这厉薇内力修为虽然不如自己,但也相差不远。最可怕的是对方招式层出不穷,变化精微,她心里清楚,单论武功,即使自己内力不损,和对方单打独斗,恐怕多半还会成为手下败将。这数年中莫怀仁一直觉得自己武功大进,已不输于别的六合至尊,今日和厉薇拼斗,却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嫉妒。 厉薇的武功最善攻人破绽,见到项无愁的招数,心中立即知晓她的盘算。厉薇心道:“先杀一人!”见项无愁的柳叶刀砍向她的长剑,便直接挥剑迎了上去。 项无愁心中欢喜:“总算逮住你了!”她运起内力,注入柳叶刀之中。谁知刀剑相碰,发出“哐”的一声,项无愁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刀就好似豆腐一般被对方长剑削断。而待她反应过来,对方长剑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 就在项无愁的脑袋要被厉薇一剑切成两段之时,她的身体凭空后退了两尺,避开了厉薇的长剑,正是吕无为施展控鹤功,将项无愁拉了开去。 项无愁死里逃生,一下子满头大汗,双手发颤,满脸都是惊恐。 “原来梅前辈的息兵剑给了你。”吕无为看向厉薇,面露微笑,说道。 厉薇淡淡回道:“不错!”她之前怒气爆发,不计后果,冲上前来欲先斩杀一人,缓解胸中那澎湃的情绪。可这数十招过后,她心绪也逐渐稳定了下来:“今日我若奋力拼斗,虽然可杀得几人,但必然无法将他们尽诛,需得留着这有用之躯,将来一个一个地为师父报仇!”她目光如电,扫了一遍众人,将他们的面貌一一记在心中。看向杨夙心的时候,她心中一痛,“他也是凶手之一。”厉薇轻轻摇了摇头,想要抚平些什么。 第38章 发作 在场的彭畅,宋阳子,和幽虚道长三人,不知是因为心中愧疚还是因为忌惮,看到厉薇的眼神均微微低下了头。而杨夙心看着那怨恨的眼神,似乎有人在用刀子切割他的心脏一般。他张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厉薇突然足尖一点,整个人向后方倒退而去。众人没有想到她说退就退,均楞了一下。吕无为武功最高,反应也最快,他双足一蹬,跟了上去。只见他双掌回拢,喝道:“留下吧!”正是那一招“排山倒海”,掌力入风卷残云一般向厉薇扑去。“此女武功极高,而且进步神速。恐怕不久之后又会成为下一个梅若尘。她现在与我等仇深似海,今日必须将其除掉,以免后患。可惜苦了夙心。”吕无为心道,“我与莫怀仁内力消耗甚大,这一战极为凶险,怕不亚于之前与梅若尘那一战。”想到这里,他对圣火教众人喝到:“不可轻敌,以斗转天都阵包围她!” 厉薇距离吕无为虽有数丈远,但还是被吕无为的掌力笼罩。她举起长剑,剑气以一种波纹状的移动方式搅入吕无为的劲力之中,那路径正是其掌力的薄弱之处。吕无为轻咦了一声,他武功深湛,立即意识到如若不变招,自己掌力还未伤害到对方,双掌恐怕就会被斩下。他赞道:“好剑法!”换了一招“波光粼粼”向厉薇拍来。这招是碧海掌法中极为阴柔的一招,掌力含而不露,只见数个掌影显现,虚虚实实,不知其击向何处。吕无为见识不凡,之前梅若尘以掌力破他的“排山倒海”之后厉薇又以长剑破之,他已对这两人的武学之道有所领悟,“这师徒二人似乎可以找出我内劲中的薄弱处,这一招‘波光粼粼’内力不显,看你如何破之!”他心道。 谁知厉薇长剑一挑,方位奇特,吕无为这掌莫名其妙地往对方剑尖拍去,那些虚影没起到半点作用。吕无为心中一惊,急忙收掌。但纵然他内力趋于化境,这突然的一拍一收,他的内力运转还是有些不畅。而就在这一刹那,厉薇和他的距离更加远了。 剩余的人中莫怀仁的武功最高。她趁着厉薇和吕无为交手之际,第一个追了上来。她左手一劈空掌拍出,攻向厉薇斜后方,企图拦她下来。“可惜这七仙散极难调配,否则也让你尝尝厉害。”那见血封喉的毒花培植不易,之前一战已用完;而厉薇没有受伤,她的毒雾又没有用处;至于更一般的毒气毒粉对厉薇这种内功高手已起不到多少作用,因此只好靠本身武功对敌。“先将这丫头拦下来再说!”她心道。 谁知她这一掌刚刚拍出,内力散发不到一丈,厉薇的长剑的剑气已挑向她的手腕,若不变招,这只手就废了。莫怀仁心中郁闷,只好回招防御。“料敌机先”四个字知易行难,在场的都是第一流的高手,可除了厉薇又还有谁能对一位出手如电的六合至尊做到料敌机先?在场的彭畅,宋阳子等人心中都是一惊。 就这样,厉薇边战边退,双方交手了上百招,飞奔了三十余里,两位六合至尊外加五位一流高手却始终拦她不住。 吕无为心中焦急,之前和梅若尘一战他和莫怀仁的内力消耗均甚大,而厉薇虽有些疲倦,但内力完全没有损耗,更何况她更多地依靠招式精妙,攻人破绽,内力消耗更少。因此就这样追下去,双方的距离将会越拉越大。 杨夙心一直跟在吕无为二人身后,在场的除了吕无为,莫怀仁和厉薇三人,数他的内功最深,也跟得最紧。他的心中矛盾之极。“若厉姑娘被拦了下来,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他心中反复思量,但却一直没有答案,只能默默地跟着。看到众人的距离开始有点儿拉大,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欣喜:“看着样子,在多跑几十里,我们就再也追不上了。”他虽然也知道从圣火教的角度,不应该放跑厉薇,但内心深处,他期盼着厉薇能就这样全身而退。 彭畅一路面无表情,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众人之中,除了吕无为,最担心厉薇跑掉的恐怕就是宋阳子了。他之前就和厉薇因郭夜之事结了梁子,如今更是有了不死不休的大仇。见到厉薇如此武功,他的心中一直惴惴,“以她的武功,一人便可以挑了嵩山派。而以她的性格,恐怕会那样做。该死的!”他焦躁不安地想到。 厉薇一边倒退一边御敌。她每一步就有八九丈,虽然是后退,但那速度急若奔马。在寻常人看来,她足不点地,便如仙子一般在空中起舞着。正如梅若尘之前所说,厉薇的武学需要在实战中体悟。吕无为和莫怀仁都是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这一战是她继孟啸天之后第二次和六合至尊交手,她虽未来得及复盘思考,但已取得不小进步,出手越来越随意,威力却也越来越大。 她突然看到后方一言不发的杨夙心,此刻他脸色苍白,胸口有一道狰狞剑伤,一看就知道是新伤。“这是师父割伤的吗?不,应该不是,师父的长剑在我这儿。那能伤到他的多半便是无尘道长了。”想到她的师父梅若尘,厉薇胸口隐隐作痛,“师父,恕薇儿不孝,连您的尸首也不能夺回,让您老人家未能及时入土为安。不过薇儿向你保证,我必然会用您赠我的这把息兵剑,用你传授我的混沌功为您报仇!”她一边后退,一边出招,一边扫视着后方这七人,“真正对师父下杀手的到底是谁?”众人看到她眼中的杀气,均是一凛。 突然,厉薇的内息开始絮乱,全身真气四处游走,她表面上看上去无恙,全身却似被重锤自内而外反复敲打一般。厉薇只觉得一下子天旋地转,不得已陡然停了下来。吕无为等人也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为何如此,一时反而无人敢上前进攻。 厉薇心中焦急,“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极力想要平复内息,但内息却奔涌不已,反而变本加厉。吕无为和莫怀仁互相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向厉薇攻来。他们武功最高,先出手来试探厉薇停下来的缘由。 厉薇只觉得全身胀痛,使不出半分内劲。她虽头痛欲裂,但还是紧紧盯着二人的招式。只见吕无为一掌在上,一掌在下,向自己攻来,厉薇长剑一挑,从对方内力的夹缝中刺出,剑尖直指对方小腹。吕无为双掌一合,企图空手接白刃,夺下她的息兵剑。谁知厉薇长剑旋转,剑刃由原来水平于地面变为垂直,若吕无为双掌继续上下挤压,必然被切为两半。吕无为“嘿”了一声,退后一步,而厉薇长剑趁机挑向莫怀仁眉心,正是她出手的破绽之处。 就这样数招一过,众人见她招式依旧惊奇,但出剑软绵绵地,似乎毫无内力一般,均想“难道她内力一时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她在使诈?” 宋阳子最为急躁,他率先冲了过去。项无愁之前差点死在厉薇手上,心有怨恨,再加上有师父莫怀仁相助,紧跟着也加入了战团。厉薇无法使用内力,对上吕无为和莫怀仁已然处于劣势,仗着招数惊奇在勉强支撑,宋阳子和项无愁再加入,如何能够抵挡?不多时便被宋阳子一剑划破左臂,同时被项无愁一掌拍在肩头,还好她内力虽然乱窜,却还是会自动护体,不过仍旧是连退数步,一口鲜血喷出。 第39章 忘记 宋阳子嘿嘿冷笑,一剑刺向厉薇面门,他号称“一剑震豫”,这一剑气势不凡,堂堂正正,确是一代宗师风范。幽虚道人等人虽然不齿他的为人,但见到这一剑,却也禁不住喝彩。 厉薇此时体内真气絮乱,耳边似乎有一个接一个的惊雷响起。她全身无力,但对对手的一招一式却是全神贯注。在宋阳子长剑刺出之时,厉薇身子微偏,同时长剑画圆,若对方不收剑,必被斩断右手,而自己却躲开了对方剑锋,确为料敌机先的妙招。 宋阳子急忙收剑,重新抢攻。他刚刚加入圣火教,急于在吕无为面前表现,连攻了三十余剑,换了六七种上乘武功,每一招都是精妙绝伦,美不胜收,但每一招只使到一半,便被厉薇一剑逼回。自始至终,厉薇连脚都没有挪动一步。 通过之前的试探,吕无为莫怀仁均知道厉薇并非用计,而是内力真出了问题。于是圣火教四人按照斗转天都阵站定,将厉薇围在当中。以厉薇现在的状态,插翅也难飞。因此众人反而不再着急,欣赏起二人的剑法来。 “红袖剑”上官鹏号称圣火教第一护法,功力自然不俗。他也是一位用剑高手,但看到厉薇的剑法,不由得心中赞叹:“当今天下剑法第一非此女莫属。听说她的剑法乃自创,不知可否留有剑谱。若能习成这绝世剑法,成为六合至尊又有何难?” 吕无为冲彭畅和幽虚道人点了点头,二人加入战团。彭畅使用洛水剑法弥补二人的破绽,三人浑然一体,攻势凌厉,如惊涛骇浪一般不断地向厉薇涌来。而厉薇便如巨涛之中的一根木棍,虽然怒浪澎湃,势不可挡,木棍却抛高伏低,始终不沉。这一役对厉薇研习剑术大有助益。她之前内功深厚,出剑又快,杀敌取胜有三四成靠的却是内力修为,而现在她无法动用丝毫内力,只能完完全全依靠“料敌机先,攻人破绽”这八个字。一时间,她若干灵感浮现,之前对武学之道的许多不解之处纷纷迎刃而解。她此时聚精会神,反而内息开始渐渐稳定,招数的威势也越来越大。 吕无为和莫怀仁心知不妙,不能耽搁,使用斗转天都阵的合力之法,一掌向厉薇拍来。这一掌内力雄浑至极,即使梅若尘亲至,也只能全力抵御,厉薇内力刚刚恢复些许,又受到彭畅三人围攻,哪里挡得住?她轻叹一声,准备与其中一人同归于尽之时,杨夙心突然内力回收,四人依靠斗转天都阵施展的合力之术从内部被打断,内力反噬,四人均连退数步。吕无为觉得全身气血翻腾,心道:“糟了,一时被武学所迷,忘了夙心这小子对厉薇的情谊!” 杨夙心之前见厉薇受伤,心中似被千针扎过。“我必须救她!”此时,他心中就只有这一个念头。他见吕无为三人依斗转天都阵站定,便将计就计,也加入进来,准备从内部破坏这斗转天都阵。 莫怀仁喘了两口气,内力调匀,大喝一声:“混账!”她身上红色雾气飘动,现在厉薇也有了伤口,她便使出杀招,准备连杨夙心一起杀了,毕竟杨夙心胸前伤口还未痊愈。 “你干什么?”吕无为大喝一声,一招“排山倒海”向莫怀仁拍去,同时逼退那红色毒雾。 杨夙心趁机一步抢出,来到厉薇身前,双掌齐出,逼退彭畅三人。彭畅三人知道他是吕无为最重视之人,哪敢伤他,连忙后退。而此时一纤纤玉手已拍在杨夙心胸前,正是项无愁。她这一掌纯属偷袭,却使用了十成功力。杨夙心的内力几乎用在双掌之上,用于护体的内力哪里扛得住?幸好他武功深湛,千钧一发之际,足尖用劲,向后飘去,卸去这一掌的力道。而他撞在厉薇身上,两人一起跌落在数丈之外,双双吐血。 项无愁还待出手,却被彭畅三人拦下。上官鹏也持剑站在吕无为身旁,看向莫怀仁。莫怀仁冷哼一声,“吕老儿,此人叛变,不杀他干什么?” 吕无为也冷哼了一声,说道:“夙心是我的孩儿,虽然犯错,还轮不到你这婆娘出手惩戒。” 莫怀仁冷笑道:“也罢。我之前说过,昔日恩情我已尽数报答。从今以后你我二人两不相欠。” 吕无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莫怀仁扫了一眼众人,知道今日自己讨不了好,对弟子项无愁说道:“我们走!”说完飘然而去,身法之快,让人瞠目结舌,转眼间便消失于众人眼前。而项无愁看了一眼杨夙心等人,也跟着离开。 杨夙心扶着厉薇站定,对吕无为说道:“义父,你要杀她,便先杀了孩儿吧。” 吕无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而厉薇此时刚刚稳定些许的内息又被刚才杨夙心一撞激发,她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杨夙心连忙问道:“厉姑娘,你如何?” 厉薇眼睛半睁半闭,看向他,颤抖着说道:“你…你我仇深似海,你又…你又何必…”话音未落,“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口血。 杨夙心听到“仇深似海”四个字,心中一动,牵引伤口,也吐了一口血。 吕无为心疼,急忙问道:“孩儿,你没事吧?” 杨夙心摇了摇头,看向吕无为,说道:“还望父亲放过她。她以后要来报仇,孩儿一力承担。”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之声,众人刚刚抬头,便已经看到马儿的身影,可见这马的速度有多快!这是一匹红马,上面坐着一蒙面人,一人一马正飞驰电掣般冲来。那马儿出汗,滴落地面,呈血红色,正是一匹汗血宝马。 “难道是我送给严康的那一匹?”梅若尘出现之后,杨夙心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他身上,而后厉薇出现,他的眼光就更是从未移开过。这段时间,严康在干什么,他丝毫不知。 只见那人向众人抛了几个弹丸,弹丸在空中碰撞爆炸,一时间浓烟滚滚,遮住所有人的视线。而那人也趁机赶到厉薇和杨夙心身边。那马上之人一刀斩向杨夙心,虽然内力不足,但招式狠辣,连杨夙心都不由得暗赞一声。 厉薇抬头看了一眼那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怎么来了。不用对他出手…” 那人看了一眼杨夙心,没有说什么,还是听话收刀。他一把将厉薇抱在马上,调转马头,飞奔而去。 杨夙心看着二人背影,轻叹了一声,盘膝而坐。 过了一会儿,浓烟散去,杨夙心见吕无为已然坐在自己身旁。原来吕无为见来人出手,急忙赶过去相助。见来人只是为了救人,就不再出手。“今日夙心救了厉薇一命,以她的性格,以后必然不会置夙心于死地。放了她也好…”他一心一意为杨夙心考虑,厉薇是否会找他自己寻仇,却连想都没有想。 “义父,孩儿不孝。”杨夙心双膝跪下,抱拳道。 吕无为将他扶起,轻叹一声道:“罢了。不怪你,你受苦了。” 杨夙心心中愧疚,又一次拜倒在地。吕无为再次将他扶起,两人携手往来时的码头走去。 “这一次,为了她,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忘记了我的志向…”杨夙心看了一眼厉薇离去的方向,心中想到。 第40章 借马 “驾!”郭夜吆喝着,此马神骏,根本无需鞭打,只听到这一声吆喝,便伸展开四蹄,风驰电掣般地奔跑起来。两人一骑跑了四五十里,见始终无人跟随,郭夜紧揪着的心稍微放宽。他看了眼怀中的厉薇,只见她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嘴角还有血渍,胸前的白衣也被鲜血染红。而汗水仍一颗接一颗从她那白皙的面颊上流下,显然她依然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郭夜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虚弱的厉薇。她武功极高,性格却甚为孤傲,一直都是一位高高在上,让人敬畏之人。想起她数次出手帮助过自己:为自己上少林寺求净毒丹,与嵩山高手宋阳子出手,与生死门门主孟啸天过招,帮忙追查盈姐的下落,郭夜禁不住想到:“我从来没有求过她,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帮我,是为了什么?”他看了眼怀中的厉薇,接着想到:“也许是因为许公子,也许是因为怜悯…”想到“怜悯”二字,他心揪了一下,“对她而言,我恐怕就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傻小子罢了。不过今日我总算可以为她做点什么。”他伸出手,用衣袖帮厉薇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而这动作也让厉薇悠悠转醒,她此时全身酸软无力,发现自己正靠在郭夜身上,对方一只手搂住自己,一时间觉得羞愧难当。她十四岁便进入梅剑山庄学艺,一直女扮男装,之后武功高深成为长老,何曾与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她心绪不定,又再次牵动内息,“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郭夜见状连忙勒马止步,他焦急地问道:“厉姑娘,你怎么了?我这里有一枚生死门的疗伤丹药大还丹,你还是赶快服下吧。”之前他带着厉薇逃命,见厉薇睡着,知道她内功精深,因此没敢扰醒她。现在见厉薇仍旧吐血,急忙将大还丹摸了出来。 厉薇听过大还丹的名头,这是生死门的疗伤圣药,颇为难得。她知道郭夜最多也就有一枚,这是生死门为每一位加入监察队的新人赐予的保命丹药,如今他毫不犹豫地拿了出来,厉薇心中颇为感动。 厉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吐…吐血不是因为受伤。服用了大还丹没有用处。”她看向郭夜,见对方满脸关切之情,她轻叹一声。是呀,女扮男装之后,她便醉心于武学,少与人接触,而后武功大进,在江湖上闯荡,从来没有吃过亏。旁人见她均是带有敬畏之意,除了父母,师父梅若尘,小翠和田伯,这许多年来,再也没人对她嘘寒问暖过,哪怕是一句。 她低头看了一眼二人所骑的马匹,轻轻问道:“你为何会来?这是严康借给你的汗血宝马么?”她冰雪聪明,江南一带哪有那么多汗血宝马,多半便是严康的那一匹。 果然郭夜点了点头,说道:“我之前遇到小翠,得知你来了松江。我…我担心你一个人没有照应,于是前来相助。我在路上遇到严康,他告诉我说你被人围攻,说你武功奇高,定可全身而退。他见我仍然要来查看,于是便将这汗血宝马借与我。” 郭夜话不多,他虽然一句带过,但厉薇何等聪明,她立即明白过来那严康定是看到自己施展轻功,和魔教众人边战边退的情景。严康武功见识均不凡,判断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于是告知郭夜。谁知道郭夜仍然不放心,执意前来查探,严康劝他不过,既担心郭夜前来反而拖了自己后腿,又感激自己之前不杀之恩,于是便将汗血宝马借与他。 想到郭夜执意要来的场景,厉薇心中感动。郭夜虽然话不多,但并不愚笨,岂不知道追杀自己的都是第一流的高手,任何一个的武功都远胜与他?他这次前来,可以说把他自己的命赌了上去。 厉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郭夜也不言语,两人驾马缓缓往前走去。过了一会儿,已是黄昏,在霞光的照耀下,天空好像是被火烧了一样。望着那红彤彤的夕阳,厉薇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郭夜回答道:“姑娘你伤势颇重,我想带你回梅剑山庄养伤。” 厉薇摇了摇头,说道:“我师父…师父…他死了。我的内力运转又出现问题。梅剑山庄已无绝顶高手坐镇,如今已是风雨飘摇。若我没有猜错,魔教也好,生死门也罢,还有很多暗中觊觎我师父武功的高手很快就会一拥而上。我们现在回去恐怕是自寻死路。唉,若我当初听我师父的…” 郭夜看了看厉薇,说道:“厉姑娘你不是说过人生在世,心安就好么?” 厉薇听了这句话,略感惊讶地看着郭夜,心想:“这家伙居然能说出这话。”她随即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我来相助师父,虽有遗憾,但无后悔。我们先和小翠汇合吧…”说罢给郭夜指明方向。 郭夜下意识地搂紧了厉薇些,轻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在姑娘身边保护你的。” 厉薇脸上一红,她想挣扎,却也使不出半分力气。看着夕阳,她想到梅若尘之死,心中又悲痛起来,内息也开始搅动… 而此时的梅剑山庄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武器碰撞声,呼喊声,和啼哭声。只听见一声“着”,一中年男子从半空中被击落,他的后背撞在院内一石桌上,石桌刹那间断裂成几块。可是余劲未消,那人的身子擦着地面继续移动,直到撞在院墙之上才最终停了下来。那人“哇”的呕了一大口鲜血,抬起头来愤恨地看着眼前三人之中的一人。 那人年级约四五十岁,正当盛年,虽留着络腮胡子,但仪表堂堂,棱角分明。那一对鹰眼极为锐利,似乎可以洞穿眼前的一切。他手持一把长刀,刀刃极薄,闪耀着淡蓝色的金属光泽,也不知是何种材质打造。对面两人均是白发老者,两人手持长剑,摆好架势,正对那中年男子严阵以待。 其中一位白发老者说道:“孟啸天,没想到你堂堂六合至尊,居然这般不要脸。趁着若尘兄和厉薇不在,突袭我梅剑山庄,目的就是那本混沌功吧。” 另一位老者喝到:“你今日敢率领生死门屠戮我梅剑山庄弟子,莫非是庄主出了什么事?” 孟啸天冷笑道:“看来梅若尘和厉薇不在,你们梅剑山庄也不全是蠢材。不错,梅前辈为救青城无尘道人,已死于圣火教合围之下。此事你们不久之后就应该会知晓。” 第41章 取功 梅若尘数年前和孟啸天有过一次交手,虽然梅若尘未尽全力,但孟啸天已知不是对手。这一战极为隐秘,就连蓬莱阁也没有相关的记录。而从此以后,孟啸天就对混沌功心生觊觎之心。他为人虽然狂傲狠辣,但对于梅若尘仍然十分钦佩。今日虽前来夺取混沌功,却仍旧称梅若尘一声“前辈”。 两位老者听到孟啸天的话,心知多半属实。年纪较长的一位姓王名松,是梅若尘的一位至交好友。他白发短须,国字脸,虎目圆睁,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听到梅若尘不幸的消息,他身子微晃,差点跌了下去。 一旁年纪稍轻的老者伸手扶住王松,他名叫邹效竹。此人弯眉细眼,看上去颇为和善。和王松一样,他也是梅剑山庄的第一流高手。梅剑山庄除了梅若尘和厉薇,总共还有四位第一流高手,武功均不在宋阳子等人之下。如今三位高手联合对抗孟啸天,却依然不敌,“摘星子”汪泉更是被孟啸天一掌击在胸口,重伤倒地。 邹效竹说道:“难怪你这般肆无忌惮。但你可知厉薇长老的武功已达至六合至尊境界?这是庄主亲口告诉我的。今日之仇,厉薇长老必然会找生死门算账。” 孟啸天听后哈哈大笑,说道:“你们真是没出息。需要靠一个小辈,还是一位女子,来给你们撑腰。”他轻蔑地看了一眼邹效竹,继续说道:“死了这条心了吧。厉薇这姑娘前去相助梅前辈,可惜去晚了。虽然我不知道最终战况如何,但她的对手之中可是有两个六合至尊。再者,即使她全身而退,我又何惧?”他盯着王松和邹效竹二人,说道:“看在梅前辈的面上,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交出混沌功,我饶恕你们梅剑山庄弟子的性命。” 王松与邹效竹对视一眼,均叹了一口气。王松说道:“也罢,希望你信守承诺。”梅若尘厉薇师徒都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自从杨夙心搅动洪流之后,他们便与众位长老商定:混沌功固然贵重,但却比不了梅剑山庄弟子的性命。若有一天梅剑山庄遇到强敌,不得已便交出混沌功,保住一干弟子的性命。孟啸天此人虽然狠辣,但说一不二,他的承诺王邹二人倒也颇为相信。 孟啸天听后点了点头,他拍了拍手,一名黑衣人出现在院子的角落。孟啸天说道:“传我的命令,暂时放过梅剑山庄的弟子。” “是。”那黑衣人应了一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带路吧。”孟啸天冷冷地说道,王邹二人便走在前方带路。不多时众人便来到一片竹林,正是之前厉薇休息过的地方。一位身影陡然出现,速度极快。看这身法,武功应该不在王邹二人之下,正是生死门监察队队长雷无计。他对孟啸天抱拳道:“门主。” 孟啸天点了点头,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无计,你赶来了。” 雷无计是孟啸天的左膀右臂,对他忠心耿耿。他笑道:“是呀,这一来一回可累死我了。门主稍等,我的弟子马上就到。” 孟啸天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很快,一位清秀书生就飞奔而来,看上去十分老实,正是雷无计的弟子陶阴晴。他也对着孟啸天抱拳,说道:“参见门主。”孟啸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而雷无计转头向王邹二人问道:“这厉薇长老武功奇高,听说她的剑诀是自创。你们可知晓在何处?” 王松性格直率,瞪了他一眼,喝到:“贪得无厌之徒!” 而邹效竹却道:“厉长老的武功尚未完整创出。即使她偶尔写点什么心得,也很快便烧掉了,并没有留下什么剑诀。此事梅剑山庄弟子人尽皆知,你随便找人一问即可。” 雷无计点了点头,突然叫到:“来人啊。”又一黑衣人出现在众人眼前,雷无计指了指前方厉薇的居所,说道:“我之前已经打探清楚,这厉长老就居住于此。你们带人团团围住,不允许放走一人,带走一物。” “是!”黑衣人应道,施展轻功,向厉薇居所方向奔去。 王松喝到:“小人!”而邹效竹却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雷无计笑嘻嘻地看着二人,根本不以为忤,说道:“继续带路吧。” 不多时,五人便来到梅若尘居所外的石桥之上。雷无计突然发问:“你们梅剑山庄的谢觉长老呢?” 王松和邹效竹均是一愣,后者说道:“不知,昨日起便没看到他。” 雷无计对孟啸天点了点头,两人均没有言语。众人继续前行,很快便进入梅若尘的居所。只见里面的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小床,几张藤椅,案桌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棋谱,墙上有几幅字画,还挂着一张瑶琴。 雷无计笑道:“早就听说梅前辈喜好围棋,此言不虚呀。” 邹效竹心中吃惊,寻思道:“此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这问那,似乎对混沌功毫不在意。”他看了一眼雷无计,走向前去,转动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只听见“咔嚓”一声,案桌上出现一个方形小孔。邹效竹取出一把钥匙,转动了一下,然后退了回去。 而王松却走上前来,他从怀中也取出一把钥匙,插入小孔之中转了一下,一阵响声过后,地板上出现一个长方形的入口,正是通往地下室的地道。 雷无计对孟啸天点了点头,带着弟子陶阴阳留在屋内,只有孟啸天和梅剑山庄二人进入地道。待三人的脚步声消失,陶阴阳看了眼雷无计,颇为不满地说道:“师父,刚才人家都骂你贪得无厌了,你还在那儿笑呵呵的。真是…真是丢脸。咋们生死门又何必觊觎一个姑娘的剑法。” 雷无计给了他脑袋一下,说道:“傻蛋,你懂个屁。根据蓬莱阁的情报,这厉薇自创的武学十分厉害,虽然还未完成,以后却有可能成为和混沌功一般的武学,怎能落入旁人之手?再说了,人家骂两句,你的面子便挂不住了。面子很重要吗?”他瞪了一眼陶阴阳,说道:“记住,成大事者,心胸必须宽大,脸皮也必须厚。别像扯线木偶一般,别人说一句,你便动一下。” 陶阴阳吃痛,不敢吱声。 不多时,孟啸天三人从地下室走了上来。王邹二人均面露尴尬之色,唯独孟啸天面色不变。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大笑,一开始声震屋瓦,爽朗豪放,到后来却越笑越是凄惨,越笑越是缠绵悱恻,陶阴阳一下子觉得全身气血翻腾,连心脏也开始跟着那笑声跳动。雷无计连忙按住他的手腕,以内力注入,陶阴阳才觉得舒服了些。 而此时,又一声长啸传来,啸声高低起伏,变化万千:时而高亢响遏行云,时而又低沉如暮鼓晨钟;时而微弱不绝于缕,时而又洪亮如龙吟虎啸。 正在陶阴阳被这两股声音搅得耳朵刺痛,心神不宁之时,门外又传来几声咳嗽声。声音不大,却在这狂笑长吟声中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就仿佛有人在耳边咳嗽一般。显然又一位绝世高手现身。 第42章 智囊 孟啸天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出梅若尘的小屋,只见三人呈合围之势立于屋外。左首一人一身白衣,长发披肩,尖脸薄唇。他的年级看上去比孟啸天还要小些,可是其面容消瘦,眼睛深凹,看上去一副饱受煎熬的样子。右首是一汉子,脚穿草鞋,腰系麻绳,一副庄稼汉打扮,他大约五十来岁年级,方脸薄唇,看上去非常质朴。而中间站着一个佝偻老者,六七十岁年级,满脸皱纹,骨瘦如柴,似乎一阵风就可以把他吹倒。但这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猛然向孟啸天看来,目光如电,让人心惊肉跳。 孟啸天说道:“看来梅前辈一死,他当年的手下败将们也按赖不住了。我说得没错吧,‘鬼魅秀才’肖松青,以及前六合至尊‘神掌无双’丁壮与‘痨病鬼’杜涛”?” ‘鬼魅秀才’肖松青正是那狂笑之人,他眉开眼笑地看着孟啸天道:“哟,想不到我的贱名孟大门主居然知晓呀。”但那笑容十分地不自然,就好似一张假脸戴在头上,显得颇为诡异。 孟啸天看了一眼肖松青,说道:“虽然你不是六合至尊,但和当年的圣火教教主拼斗千招而不分胜负,鼎鼎大名,如雷贯耳。想必阁下是自知不是梅前辈的对手,因此没有参加上一次的蓬莱阁比武吧。” 肖松青冷哼一声,说道:“不错。梅老儿武功是高,我向来佩服。既然不能成为天下第一,那又何必如孟门主一般出来丢人现眼,争那个六合至尊的虚名。” 孟啸天听后哈哈大笑,说道:“当年败于梅前辈的高手不止你们几个,其余的呢,怎么没有一并过来?” 那中间咳嗽老者正是‘痨病鬼’杜涛。他朝着孟啸天说道:“他人之事,我们又如何知道。孟门主既然清楚我们的来意,又何必聊那些陈年旧事?” 那庄稼汉子自然就是‘神掌无双’丁壮,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痨病鬼’杜涛看了丁壮一眼接着说道:“我等也不欺你。只要你将混沌功借出,我三人各自抄录一份即可,你自可留下原本。如何?” 孟啸天冷笑道:“你们几个脸皮真厚,你们说借我便借?不错,混沌功是在我手中,可你们知道我最自傲的武功是什么吗?”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眼前,“是轻功!”待这三个字传到众人耳朵之中时,孟啸天的人影已在十余丈开外,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三位高手均追了上去。‘鬼魅秀才’肖松青喝到:“你就不怕我们杀你生死门之人泄愤?” 孟啸天哈哈大笑:“想杀便杀。听说你‘鬼魅秀才’有两个私生子,就住在江西?除了蓬莱阁,我们生死门的情报算得上天下第一,哈哈哈哈。”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不顺畅,但人已在百丈之外,内功轻功均惊世骇俗。 肖松青冷哼一声,三人均忌惮孟啸天对自己至亲之人下毒手,但又放不下混沌功,还是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见到这四个绝世高手离去,雷无计看了一眼眉头紧锁的两位梅剑山庄长老,对陶阴阳说道:“小子,我们走吧。” 二人刚刚走出梅剑山庄,一黑衣人便来到雷无计跟前,抱拳道:“禀雷队长,四位副队长已经将梅剑山庄长老谢觉擒下,现关押于秘地的地下室中,等你前去问话。” 雷无计点了点头,心道:“唉,要夺这个混沌功还真费了一番脑子。”他带着陶阴阳来到生死门在杭州的秘地,这是闹市之中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居,生死门中也只有少数高层知晓。二人很快便进入隐秘的地下室中,只见四名监察队的副队长坐于其中,而他们身后则是跪倒在地的梅剑山庄长老谢觉。这四位队长每一个的武功都和华山掌门何宏仁相当,他们按照雷无计的安排,在绍兴谢觉的藏身之处伏击了他。谢觉此人武功甚高,四人合力,斗了上百招才最终将他擒下。 此时的谢觉断了左手,身上也有数个伤口,他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很明显被点了穴道。他见雷无计进来,眼睛中闪过一丝厉色。 见四位副队长站起行礼,雷无计摆了摆手,他问道:“搜身了吗?”其中一名副队长说道:“未曾,按规矩,我们等雷队长一起来。” 雷无计点了点头,他抽出长剑,划开谢觉的衣袍,里面的物件散落一地,其中有一本发黄的书卷,上面用隶书写了三个大字–混沌功。 谢觉瞋目切齿地看着雷无计拾起地上的书卷,苦于被点了穴道,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雷无计笑嘻嘻地看着谢觉,缓缓说道:“谢长老,看来取走你偷来的混沌功似乎让你颇为愤怒呀。不过你背叛梅剑山庄在前,如今得此报应,你这么一想,就不会这么生气了嘛。”说完,伸手解了他的哑穴。 谢觉狠狠地看了一眼雷无计,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混沌功在我这儿的?” 雷无计笑了笑,说道:“这个问题要好好回答比较麻烦。这样吧,我长话短说:杨夙心杨护法此人习惯在各大派安插内应,这一点倒是与我的兴趣相同。当时杨护法人在松江的消息来源有两个,一个是泰山幽虚道人,还有一个就是你这位梅剑山庄的谢长老了。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怀疑你了。” 谢觉听后眼光闪烁,雷无计见状笑了笑,继续说道“以谢长老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杨护法让你告知正派这个消息的目的。恐怕从那时起,你就开始策划谋夺这本混沌功了吧。”他笑了笑,补充道:“哦对了,看到梅若尘前辈前去相助无尘道人,你认为机会来了,于是便出手偷窃了。” 谢觉正欲说话,雷无计点了点头,打断了他:“不错,既然怀疑你是内线,我怎么会对你不加提防?你的一举一动,每日都有人汇报与我,你在绍兴秘密安置家人一事自然也逃不出我的眼睛。” 谢觉说道:“你待如何处置与我?” 雷无计摇了摇头,说道:“谢长老这个问题就问得笨了。我们怎么能允许研读过混沌功之人留存于世?”话音刚落,他手起剑落,将谢觉的头颅斩下。 雷无计身上被溅满了鲜血,他浑不在意,将混沌功放入一密封匣内,以火漆封好,对众人说道:“我们就在这等门主回来吧。” 同行的陶阴阳这时看向雷无计,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 雷无计笑道:“小子,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陶阴阳点了点头,说道:“师父,既然混沌功在此,那刚刚门主就是骗那三个高手的。换句话说,是你和门主演的一出戏?” 雷无计哈哈大笑,说道:“还不算太笨。门主去取混沌功这一出戏是必须要演的,得让这些绝世高手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门主那儿才行,否则来一两个对付我们,我们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抵挡得住?即使退一万步,若混沌功真的还在梅若尘前辈的小屋内,门主取了,以他的武功,那些人也奈何不了他,更何况我们之前也已经调查好了那些人的软肋。” 数日之后,杨夙心站在一座坟墓前默然不语。坟墓呈方形,四周有大树荫蔽,墓碑上刻着“梅剑山庄梅若尘之墓”几个大字。吕无为缓缓从远处走来,他轻声道:“看到最新的情报了吗?一些邪派的绝世高手开始蠢蠢欲动。我之前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如今看来,一直是梅前辈以绝世武功在震慑着他们。” 杨夙心点了点头,对吕无为说道:“义父,我们似乎搅动了一个不得了的洪流。这洪流经过之处,扰动各种因果,现在我们也身处这洪流之中,身不由己。” 吕无为看着梅若尘的坟墓,缓缓点了点头。 第43章 援手 古人云,西湖之胜,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虽然是初冬,这一日杭州却反常地下起了大雪,西湖的游人络绎不绝,都希望一睹这“断桥残雪”的风采。而在西湖边上的酒楼钱塘楼中,三人正等待小二上菜。此三人身佩长刀,长剑,显然是武林中人。天气寒冷,店家思虑周到,为每一桌配了一个碳炉。这三人一边伸掌烤火,一边聊起天来。 “无异哥,我们千里迢迢地从河南赶到杭州到底是为何呀?”靠门的一位肥硕大汉问道,此人满脸横肉,虎背熊腰,看上去孔武有力。 “是呀,无异哥你都去那梅剑山庄数次了。他们现在封庄,无论谁去拜访都是闭门谢客,半点消息也打探不到呀。”肥硕大汉旁边的一人说道,此人精瘦,手长脚长,面目倒颇为和善。 剩下的一人皱了皱眉头,他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若无那络腮胡子,就是一位清新俊逸的翩翩青年了,正是化名为许无异的许思孝。他没有答话,将桌面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向店外那纷纷飘落的雪花。 剩下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短短数十日,梅若尘死于圣火教手中的消息在江湖上已是人尽皆知。而厉薇去营救师父不成,反被圣火教围攻之事也跟着传开。但从始至终,厉薇的下落一直没有一个准信:有的说她武功盖世,成功从两位六合至尊手中全身而退;有的说她已被圣火教诛杀,师徒二人均命丧松江;有的说她和圣火教护法杨夙心暗生情愫,早已背叛了梅剑山庄;还有的说她身受重伤,但被一位年轻绝世高手救走。 许思孝听到后心急如焚,即使他升任百人队队长,圣火教中的机密情报还是无权得知。他偷偷抄录了一份水元功,急急忙忙从河南赶来杭州,想看看厉薇是否无恙,若她已经回庄,就将水元功给她。谁知道来了之后发现梅剑山庄已经封庄。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都没有人告诉他庄内的情况,更别提得知厉薇的消息了。他也递过一张字条,上书“初遇少林,重逢少林,不知姑娘安好?”,若厉薇真在梅剑山庄,见到这张字条,一定知道是他。但也还是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他在杭州这一待就是七八日。 正在许思孝看着雪花出神之际,门外传来喧闹声和武器碰撞声。许思孝三人抢出门去,只见三名蓝衣人正在追杀另外一青年男子,周围的路人躲在道路两旁,纷纷驻足观看。许思孝识得那蓝衣人的服饰,“云南七仙教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杭州?”他心道。 七仙教三人分别使八角槌,软鞭和方便铲,一起向那青年身上招呼。那青年使一柄长剑,或挑,或挡,防守得极为严密,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了下来。许思孝的武功今非昔比,他立即判断出这青年使得是梅剑山庄的剑法,他剑法虽然精妙可惜内力不足,难以持久。果然,四人斗了数十招,七仙教其中一人喝到:“着!”那青年躲避不及,被软鞭卷住脚踝,被对方一拉,撇了个一字腿。另外两人的槌铲趁此机会疾风骤雨般往他身上招呼,青年满头是汗,但他基础牢靠,始终未被攻破。 “七仙教三人虽然招数狠辣,但都有意避开这青年的要害,看来是想要活捉他,否则这人也坚持不了这么久。不知这七仙教在打什么注意。”许思孝边看变寻思。 而这时“哐”的一声响过,紧接着是一阵“嗡嗡”声,原来是那方便铲和那青年的长剑相交,而后长剑震动所致。那青年被震得右手发麻,而对方八角槌却已攻到。他来不及防御,被砸中了左肩,发出“咔嚓”一声,想必已经骨折。 “赶快束手就擒!”那手持方便铲的七仙教弟子喝到。而这时突如其来地响起“铮铮铮”三声琴声,琴声如珠落玉盘,十分悦耳,但在场所有人均是一惊。弹琴之人显然在酒楼顶层的包间中,琴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包括许思孝在内,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着这琴声抖了三下。 七仙教三人纷纷停手,而许思孝也抬头望向酒楼顶层:“此人以上乘内功注入琴音,如今我水元功略有小成,却仍然受到影响。此人内功之深,在我遇到的所有人中恐怕算得第一。” 那手持软鞭的七仙教弟子似乎是三人的首领,他抱拳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前辈是武学高人,实不应该和我们一般见识,也不应该插手我们小辈之争。” “你奶奶的,居然敢挤兑老子?”楼上之人话音刚落,“啵”的一声响过,那持软鞭的七仙教弟子便似被重物击中脑袋一般,“砰”的一声倒在地上。许思孝定睛一看,只见那人太阳穴被击穿,鲜血和脑浆溢出。许思孝看了一圈,想知道是什么击穿了此人的脑袋,却在尸体边上发现了一些花生碎渣。“难道是用一粒花生?”许思孝后背冷汗划过,“水元功大成之时,不晓得我做不做得到如他这般。” 这时楼上那人冷哼一声,对下面两人说道:“此人对老子不敬,死有余辜。你们两个回去转告莫怀仁那个恶婆娘,梅剑山庄老子护定了。她要是惹老子毛了,老子屠了她的七仙教!” 许思孝心道:“此人武功如此之高,又喜好瑶琴,言语却如此粗俗,倒仿佛一位市井小人一般。” 楼上那人又冷哼了一声:“老子孑然一身,没什么羁绊,向来只有老子威胁别人,没有别人威胁老子的份。滚吧!” 那两位七仙教弟子如释重负,连看也不敢回头看一眼,急急忙忙地跑开。梅剑山庄的那位青年站起身来,他左肩骨折,单手行礼道:“梅剑山庄弟子洪修多谢前辈相救之恩。” “你这个脓包,被人绕住脚踝的时候,不知道使你们梅剑山庄’梨花剑法’中的那招“落雨纷纷”?这样既可以跃起避过软鞭,也可以防御二人的攻势,跳开之后更可以拍拍屁股跑路!”梨花剑法是梅剑山庄的基础剑法,这洪修自然学过,听到此人一提醒,顿时满脸通红,觉得羞愧难当,说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确是愚钝。” “梅若尘这老儿脑筋不好用,教出来的徒子徒孙们也是一帮酒囊饭袋。他妈的,这老儿年纪一大把,还偏偏喜欢逞能,一个人去救无尘那个笨蛋,也不知道叫上老子,真是你奶奶的气死人。”似乎是被洪修的那句话刺激到了,他一个人骂骂咧咧,越说越激动。 “此人似乎和梅剑山庄庄主梅若尘是好友,有他在,看来梅剑山庄暂时无虞。又不知他到底是何方高人?” “你奶奶的,你们梅剑山庄只有厉薇这个女娃娃符合老子的胃口。”说完,众人只听见“嘎吱”的开窗声,看到人影一闪,便再也没有声音。 许思孝听他提到厉薇的名字,刚想喊住那人,对方却早已不知去向。 第44章 情报 “看来此人知道厉姑娘的消息。既然他要守护梅剑山庄,这段时间我就留在杭州,总有遇到他的机会。”许思孝心中想道。 而就在杭州一处民宅内,两名梅剑山庄的弟子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们刚刚被项无愁亲自出手抓了回来,现在被捆在一圆柱上,上身赤裸。 “根据咱们七仙教的情报,你们厉薇长老离开梅剑山庄那天,她的家人朋友也跟着离开了。你二人当日差不多同一时间离庄,第二日才回来,这不是巧合吧?来,告诉人家是怎么一回事嘛。”项无愁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位的手臂,娇滴滴地问道。 “我…我们师兄弟只是出去喝了一杯,什么也没做。你…你这女魔头抓我们回来做什么?”这二人正是谢觉派出跟踪小翠的二人。当时谢觉的一举一动被生死门监视,因而此二人也被生死门的高手跟踪。生死门的“无音步”确为了不起的轻功,郭夜武功虽有进步,但毕竟内功尚浅,只察觉了梅剑山庄二人,却没有发现远远跟在后面的生死门之人。现在有关梅剑山庄的情报格外值钱,雷无计命令监察队将其中一部分情报出售出去。而这情报的买家之一就是七仙教。 “呵呵呵”项无愁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她挑逗地看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位梅剑山庄弟子,突然拔出一把匕首,一刀便削断了他左手食指。 那人吃痛大叫一声,却发现项无愁的手上突兀地出现一条红蓝相间的小蛇,那小蛇闻到血腥味,一口便将那食指咬住。他震惊地看着那条小蛇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食指吞入腹中。突然他觉得胸口发麻,低头一看,只见密密麻麻的不知名小虫正爬在他的胸膛,疯狂地吸食着他的血肉。 “呀!”他发出了惨叫,旁边另一位生死门弟子见状全身寒毛直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真没用,这才刚刚开始就吓成这样。”项无愁嘟着嘴,不满意地说道。“他撒谎,不乖,来,你来说。”她抚摸着另一位梅剑山庄弟子的脸颊,柔声说道。 “我…我们…我们奉谢觉谢长老的命令跟踪厉长老的丫鬟小翠。可…可惜跟到半路,就…就被一人制住。那人的轻功毫无声息,有可能是生死门的‘无音步’。”那人颤抖着说道。 “生死门?”项无愁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她继续问道:“那人为何不杀了你们?你们为何第二日才返回梅剑山庄呢?” “这…我也不知他为何没有杀我们。他将我两点了穴道,挂在树上一宿。”那人回答道,他神色慌张,生怕这答案开罪了这女魔头。 “生死门的人向来杀人不眨眼,为何留下这两人性命?真是奇怪。不过无论如何,这厉薇亲人的下落现在恐怕只有这生死门才知道了。”项无愁寻思道。 这时,一名蓝衣女子急急忙忙地跑来,对项无愁行礼道:“项长老,教主有请。” 项无愁点了点头,对那名女子说道:“把他们两个带下去,缺手指的这个先割了他的肉用来喂我的宝贝儿们,若还不死,就拿来试毒吧。”她摸了摸第二人的脸,笑了笑,说道:“至于他,好好招待,我还有问题要问。”说完,快速地点了二人的穴道。二人说不出话来,瞪大眼睛看着项无愁,眼神中满是惊恐。被切断手指的那位的泪水更是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溢出,裤裆也潮湿了起来。项无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内心涌出一种满足感。 紧接着,她来到大厅,见莫怀仁坐在堂上,下面跪了两位蓝衣弟子,正是今日出手对付梅剑山庄洪修的两位。项无愁瞟了二人一眼,问道:“师父,怎么了?他们不是三人一组么,死了一个?” 莫怀仁点了点头,说道:“那人是被‘琴魔’裴不羁所杀。听他们说是被一炒熟的花生仁击穿脑袋而死。” 项无愁先是皱了皱眉头,而后面却露出惊讶的神色。她从未听过‘琴魔’此人,但她心中清楚,即使是她师父莫怀仁也不能靠一枚花生仁击穿一个人的脑袋。 莫怀仁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说道:“此人是梅若尘那一年的六合至尊。十余年没在江湖上活动,想不到还在人间。此人指力惊人,有他相助,我们袭击梅剑山庄逼厉薇现身的计划只能作罢。之前没听过他和梅若尘有什么关系,看来即使是蓬莱阁的情报也有疏漏的时候。” 项无愁点了点头,说道:“梅剑山庄收藏的混沌功已被孟啸天所得。如今知晓这一绝世武功的还剩下厉薇。我们必须趁她伤势未愈,逼她交出混沌功并杀了她。若她恢复,以她的武功,恐怕…”她想起之前和厉薇一战,心中仍有余悸。她知道,以厉薇的性格必然前来报仇,那时,按照这厉薇武学进步的速度,莫说是她自己,恐怕就连她师父莫怀仁也不一定逃得了性命。 莫怀仁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她叹了一口气,“我派出大量弟子打探那汗血宝马的下落,却毫无头绪。你那边可有什么突破?” 项无愁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无法直接找她的下落,梅剑山庄暂时又不能用来胁迫,那只有从厉薇的亲人下手了。她离庄之前安排她的亲人避难,我依据生死门的情报抓住了两个跟踪她亲人的梅剑山庄弟子。但此二人的行动被生死门的人阻碍。现在唯一知晓厉薇亲人所在的恐怕就是这生死门了。” 莫怀仁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耽误不得。我这就去生死门一趟。” 而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闪过,向梅剑山庄赶来。突然间“啵”的一声传来,正是一石子破空之声。那黑影猛然后退,躲了开去。那黑影停了下来,只见他长发披肩,脸颊凹陷,正是“鬼魅秀才”肖松青。他抬起头,看到前方大树树枝上站着一人,此人脸庞消瘦但红润,头发和胡须均是黑白斑驳,一双眼睛向下呈八字形,显得颇为阴郁。他手持一把瑶琴,正是“魔琴”裴不羁。 肖松青嘿嘿笑了起来,他说道:“我说梅前辈死后,当今天下谁还能有如此指力。原来是“魔琴”裴不羁。裴前辈,久仰久仰。不知前辈拦下我是何意?” 裴不羁冷哼了一声:“你应该就是那个什么“鬼魅秀才”肖松青吧。给老子听好了,梅剑山庄我罩了,你小子少打歪主意。” 第45章 助力 还没等肖松青答话,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在他耳边响起。只见一位老尼从远处缓缓走来。她面目慈祥,气定神闲,看上去五十来岁年纪。她缓缓说道:“不知肖施主能否看在我二人面上,不去打搅梅剑山庄?”她说话得体,声音温柔。即便她心知肖松青欲以梅剑山庄弟子的性命要挟厉薇,索要混沌功,却也不愿恶语伤人。 “魔琴”裴不羁的眉头皱了皱,没有说话。肖松青却抱拳道:“原来是峨眉怡心师太。不知师太玉趾亲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听言语,两人之前似乎有过交集。 而此时,又有一人从远处树林中走来。“哈哈哈,今晚可热闹得紧。好多脸面已是多年未见呀。”只见他走得不疾不徐,但一步便七八丈距离,眨眼间便来到肖松青跟前。肖松青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材高大,长着一对倒八字眉,双目炯炯有神,正是衡山派清徐长老。 裴不羁叹了一口气,说道:“清徐老儿,你也是收到厉薇小姑娘的传信而来。” 清徐点了点头,说道:“可惜还是来迟一步。否则若尘兄也不会枉死。” 裴不羁再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子无牵无挂,你和怡心…怡心师太可都是一派梁柱,你们这么一来,衡山峨眉怎么办?” 清徐哈哈大笑道:“你多虑了,衡山峨眉建派数百年,如今虽然是非常时期,却也不是别人所灭就灭的。”他这话豪气干云,裴不羁向来自负,却也点了点头。 此时怡心师太也走了过来,她缓缓说道:“阿弥陀佛,烦劳裴施主挂心。生生灭灭,自有缘法,无需过于介怀。” 而一旁的肖松青心中已生退意。“魔琴”裴不羁武功奇高,当年的圣火教教主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年岁虽大,却精神矍铄。刚才他弹出的石子,劲力十足,若单对单,自己赢面恐怕不足三成。而剩下的怡心师太和清徐长老当中,清徐他是第一次见,但看对方刚才展露的轻功,恐怕武功和自己也在伯仲之间。看来短期之内无人敢动梅剑山庄了。 肖松青嘿嘿一笑,说道:“今日有幸得见三位隐世高手,不胜荣幸。在下这便告辞了。”说完,身形一晃,向远处飘然而去。到六合至尊层次的武功,除非如太微道人一般受伏,又如梅若尘一般中毒被人暗算,再或者是遇到像梅若尘这般的绝世高手,否则想走就走,无人拦得住,因此其余三人也没有阻拦。 清徐说道:“你我三人多年未见,来来来,我们找个地方叙叙旧吧。” 裴不羁面露尴尬之色,说道:“老子有事,先走了。”说罢,身形一跃,便飞到另一棵大树之上,很快便消失在两人视野之中。 清徐看了眼怡心师太,说道:“师太保重。”施展轻功,向裴不羁追去,同时喊道:“裴兄,等等我!” 怡心师太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而肖松青一边走一边寻思:“孟啸天得了混沌功,我也必须加快速度。否则等他练成,我等岂不是任人鱼肉?这厉薇人又找不到,梅剑山庄又有三个高手守护,即使联合病老鬼他们,也无济于事。该当如何?” 而这时,一位青年出现在他的眼前。肖松青一看,此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他心生疑虑,出口问道:“你是何人,敢阻我的路?” 青年急忙回答道:“晚辈岂敢。在下师父是生死门监察队队长雷无计,奉他之命,特邀肖前辈西湖前一叙。师父他老人家说,是关于混沌功的情报,前辈你会感兴趣的。” 肖松青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带路。”心中却道:“且看你生死门打什么主意。” 不多时,他便和陶阴阳来到西湖边上的一座凉亭。此时,大雪已停,积雪仍未消融,凉亭在灯光中显得十分的静谧,而其中已经有了三人。三人相对而坐,没有言语,似乎在等待着自己。 肖松青来到凉亭之中,只见左首坐着一位中年大汉,满脸络腮胡子,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右首坐着两位女子。一位轻纱蒙面,看那神情,就知道是六合至尊之一的莫怀仁。而另一位却是年轻女子,面容娇媚,不做汉人打扮,估计应该是七仙教的弟子。 肖松青嘿嘿一笑,那笑声中运起上乘内力,在场的除了莫怀仁均觉得心头一凛。他看向那中年大汉,说道:“你就是那什么雷无计。胆子不小,敢邀我前来。就不怕我立即一掌毙了你?” 雷无计还未答话,莫怀仁先冷哼了一声,她声音嘶哑,且带有金属声,甚为难听,“看来‘鬼魅秀才’要立下马威呀。”话音刚落,一阵雾气便向肖松青笼罩过来。肖松青知道这女人下手狠毒,如今犯不着又莫名竖一强敌。只见他袖袍一拂,上乘内功注入其中,那雾气便被猛地推到凉亭之外数丈之处。 肖松青笑道:“莫教主莫怪,在下刚才并无恶意。” 莫怀仁见他露这一手上乘武功,心中也是敬佩,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而这时雷无计笑着说道:“肖前辈,相比起一掌毙了在下,您现在还有更加紧急之事要做吧。”他看了一眼莫怀仁,继续说道:“二位都知道混沌功大成之后的厉害,我也不必赘述。当今天下,只有两人知晓混沌功。孟门主是绝对不会拿出来的,而你们也拿他没有办法,那唯一的途径便是梅剑山庄长老厉薇了。此人武功也是奇高,多半不在孟门主之下。不过肖前辈应该看过蓬莱阁的情报,她内功修炼出了问题,相信一时半会重伤难愈,这一点莫教主自然更是再清楚不过。” 莫怀仁冷哼了一声:“别啰里啰嗦的,快点将你们生死门掌握的情报告知。” 雷无计呵呵一笑,说道:“是,是。”他表面答应,不过该说的一句话不落:“想必肖前辈已经知晓,厉薇长老思虑周全,已请了梅若尘前辈昔日好友前来守护梅剑山庄,也提前安排了自己的亲人撤离。” 听到这里肖松青皱了皱眉头,却听雷无计继续说道:“而我生死门却知道她的亲人的藏身之处。如今想把这个情报出售给各位。” 莫怀仁身后的项无愁笑了笑,说道:“雷队长真好心,不知生死门有了这个消息,为何自己不去?” 雷无计笑道:“姑娘问得好。其一,孟门主和梅前辈有旧,我们生死门和厉薇长老也毫无仇怨。其二,孟门主已有混沌功,又何必再去找一份?其三,厉薇长老虽然受伤,但武功奇高,除非是二位这般武功,方才不惧。我等武功低微,犯不着以身犯险。” 项无愁呵呵浅笑,说道:“那你把情报卖给我们,就不怕得罪于她?” 雷无计笑了笑,说道:“生死门做生意而已,不针对任何人,向来如此,童叟无欺。” 第46章 借刀 莫怀仁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你这情报如何卖法?” 雷无计笑了一笑,说道:“听说莫前辈炼制了一枚玄牝避毒丸,佩戴之人百毒不侵,当然天下之间少有的几种奇毒除外。” 莫怀仁还未说话,项无愁便站起了身,她厉声道:“大胆!这玄牝避毒丸是我师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炼制而成,岂能…” 雷无计摇了摇手,打断了她,说道:“不二价!想必二位也清楚这厉薇的性格和武学造诣,她有混沌功在手,武功进步可谓神速。若她复原并练成混沌功,天下之大,恐怕再无七仙教容身之处。” 莫怀仁还未答话,雷无计转身看向肖松青,笑道:“肖前辈,听闻你有一枚‘冲虚还命丹’,再重的内伤服下了都可以起死回生?” 肖松青听后脸色铁青,“这生死门果真消息灵通,我八年前得到两枚这丹药,却也被他们得知。” 雷无计接着说道:“肖前辈别嫌贵,一枚丹药换一本绝世武学再划算不过。” 莫怀仁斥道:“你倒是会做生意。一个消息同时卖于两人。” 雷无计笑道:“在下并无私心,实在是为了二位着想呀。厉长老武功卓绝,虽然受伤,但仅凭二位其中一人,未必能成功。若二人联手,自然便十拿九稳了。” 肖松青轻叹一口气,他摸出一个瓷瓶,递给雷无计,狠狠地说道:“若消息不实,孟啸天也保不住你。” 雷无计哈哈一笑,说道:“二位尽管放心。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瞒二位绝顶高手。”说完看向莫怀仁。莫怀仁也取出一个瓷瓶,递给雷无计。 雷无计当面打开两个瓷瓶,各自先看了一眼,又闻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他从怀中取出两张地图,分别递给两人,说道:“就在图中画圈之处,是太湖边上的一处大宅。” 莫怀仁和肖松青互看了一眼,莫怀仁说道:“得到混沌功,你我二人各自抄录一份?” 肖松青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莫怀仁点了点头,三人也不和雷无计打招呼,飘然而去。 待他们走远,一旁的陶阴阳抱拳说道:“师父一石三鸟,好计谋!” 雷无计笑了笑,问道:“哦?说来听听。” 陶阴阳知道师父在考校自己,他想了想,缓缓说道:“师父之前杀谢觉时说过,我们生死门不允许研读过混沌功之人留存于世,因此厉薇此人是必须杀的。但她武功太高,我们生死门即使刺杀成功也必然死伤惨重。因此师父用了这招‘借刀杀人’:比我们生死门更想杀厉薇就是有这莫怀仁,她害怕厉薇将来报仇,因此要及早除掉她。再加上这个觊觎混沌功的肖松青,这样师父的第一只鸟,厉薇,便有了。” 说完,他看向雷无计,见他微笑点头,信心大增,接着说道:“我们把这情报卖出,得了两枚无价丹药,这就是师父的第二只鸟儿。” “那么第三只呢?”雷无计问道。 陶阴阳说道:“这肖松青一直觊觎混沌功,对我们生死门始终是一潜在威胁。若他和厉薇两败俱伤,我们可以趁机除掉他们两人。” “说得好!”雷无计赞许地看了眼自己的徒弟,继续问道:“那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陶阴阳想了想,说道:“我们应该立即派人去监视,同时通知门主,让他准备好出手对付肖松青或者厉薇,无论哪一方活了下来。” 雷无计笑道:“现在才安排,晚了!门主应该已在太湖一游船之上了吧。” 陶阴阳看向雷无计,满脸佩服之色。 而此时的厉薇正在一瀑布边上打坐。她的内力深厚,经过这十余日的调养,受的伤倒已无大碍,但内息絮乱的问题却没有半点好转,反而频率越来越快,而且一旦发作,整个人使不出半点内力,有时甚至连移动都困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我研究了发作的时间,穴位,内力的消耗情况等诸多因素,但还是没有找到半点规律。这混沌功的缺陷究竟在哪儿?师父…你这一去,薇儿只能靠自己了。”她想到。 而这时一人飞奔而来,他虽然跑得很快,却没有半点脚步声,正是郭夜。他左手拎着一只鸡右手拎着几块肋排,面露喜色。“厉姑娘,我打探清楚了,之前我帮你转交的几封信似乎起到了作用。现在梅剑山庄虽然封庄,但圣火教也好,生死门也罢,没有一个势力对其下手。”郭夜对厉薇说道。 厉薇笑了笑,点了点头。二人相遇后不久,厉薇刚恢复了些元气便提笔写了几封信,让郭夜托人给裴不羁,怡心师太,和清徐长老三人寄去。在她正式闯荡江湖之前,梅若尘曾带她拜访过自己的好友们,因此厉薇与他们均有一面之缘,也知晓了与他们联系的方法。这三位武林前辈也不负重托,接到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保住了梅剑山庄。而厉薇和郭夜二人因为汗血宝马太过于醒目,只好在崇山峻岭中绕路而行。今日远远见到小镇,郭夜便去打探消息。 厉薇静静地看着郭夜在一旁杀鸡,去毛,清洗内脏。她眼神和缓,心中充满了感激。这段时间,厉薇每一次发作,均靠郭夜在一旁相没日没夜地守护。至于饮食更是全由郭夜负责。厉薇一生,武功既高,性格又孤傲,别人对她一直多为敬畏之情,她这是第一次遇到这般温柔体贴的男子。 “我们已经来到太湖附近,很快就可以和我父母,小翠他们会合了。”厉薇说道。 郭夜看了一下厉薇,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继续准备着两人的晚餐。 厉薇看着郭夜,不知为何,她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谢…谢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她犹豫了下,接着说道:“等我内息问题解决,定会帮你找到你那位盈姐的下落。” 听到这句话,郭夜咬了咬下嘴唇,低下了头。两人就这样半响不说话。过了一会,郭夜起身去准备柴火。厉薇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缓缓闭上眼睛,重新开始探寻混沌功的缺陷。 而郭夜走入树林之中,他的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般,十分难受。 第47章 笑容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厉薇缓缓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她反复从各种角度探索这混沌功的缺陷,不仅一无所获,却弄得自己十分疲惫。混沌功从开创到今天,不知道经过了多少聪明绝顶的人之手,然而真正练成的,除了其开创者,就只有梅若尘一人。其余的要么毫无进益,要么走火入魔。就连当初其开创者,最终想把混沌五式,缩短为混沌四式,三式,却也因此走火入魔而死。因此,这其中的缺陷又哪是轻易能够解决的?这数个月来,厉薇尝试了成百上千种方向,但每一种都不得要领,往往不得不退回来,重新开始。换做是一般人,哪有如此韧性?幸好她性格坚毅,不肯认输,这才坚持了下来。但即便如此,在梅若尘之死的打击下,她已是身心俱疲。 厉薇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估计应该是子时,叹到:“唉,这一思考就是三,四个时辰。”而这时,一个烤好的鸡腿从旁边递了过来。 厉薇转头一看,正是郭夜。郭夜轻声说道:“厉姑娘,吃点东西吧。”厉薇接过鸡腿,却发现不远处炭火边上放着缺了一只腿的烤鸡和数块肋排,鸡和肋排都用竹签串好,插在地面,正借着炭火维持着温度。 厉薇急忙问道:“你…你还未吃饭吧?”郭夜笑了笑,说道:“我不觉得饿,所以没吃。姑娘用功了这么久,该饿了吧?”厉薇看着他的笑脸,禁不住思索起来:“是呀,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笑了,笑起来就像一个小孩一般。” 厉薇咬了一口鸡腿,只觉肉质嫩滑,汁水四溢,还带着焦香。这鸡已经烤了很久了,按理说肉质应该变材才是。厉薇心中疑惑,再看了一眼火堆,才反应过来。只见鸡背对她的一面已经焦黑,想必是郭夜不知道她何时结束练功,只让鸡的一面接触火,这样,无论她何时醒来,总有一块鸡肉是刚刚考好的。但这样烤制,却有一大半的肉被浪费掉了。 “他话不多,心思却如此细腻…”厉薇心中感动,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一会,厉薇见郭夜只是坐着,却不吃东西。厉薇知道他担心食物不够,于是站起身来,取出长剑,将肋排发黑的部分削去,递给郭夜,说道:“多少吃一些,我内息澎湃,本就不能吃太多。” 郭夜还待说些什么,厉薇瞪了他一眼,郭夜不敢反驳,只好乖乖吃了起来。 待二人吃完,厉薇突然问道:“给我说说你和你喜欢的那位盈姐的事情吧。” 郭夜愣了一下,厉薇之前也帮他推断过苏盈的生死,但从来没有问过他两之间的情谊。也不知他是不晓得如何开始,还是不想叙述这一段往事,郭夜看向地面,一句话不说。 厉薇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你还是无法向我敞开心扉。” 她的这一句激将立即起到了作用,郭夜抬头看向厉薇,说道:“我…我怎可能无法向你展开心扉?只是…” “只是什么?”厉薇不依不饶,继续问道。 “我是从小在生死门长大的。生死门的历练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一直没有交过朋友,即使有,也死在了这一次一次的历练之中。”郭夜没有回答厉薇的第二个问题,开始叙述起了往事。 “有一次的任务我和盈姐两人都参加了。那一次运气不好,被雁荡剑派围攻。我见盈姐危险,便出手救了她一下,而她也趁机冲出了重围。我本来以为她会和之前的人一样,自己逃命去了。谁知道她却折返了回来,和我并肩御敌。最终我两都逃了出来。”郭夜虽然说得比较粗略,但提到“折返回来”“并肩御敌”之时,语气还是颇为不同。 厉薇虽然不是温柔体贴之人,但对别人的语气情绪的体察却细致入微。“生死门培养小孩的方式我略有耳闻,让十来岁的孩子生死搏杀,确是十分残忍。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经历尔虞我诈,在生死线上徘徊。孟啸天此人虽然历经磨难而变得武功高强,但为人颇为残忍,始终少了颗怜悯之心。”她看了一眼郭夜,“因此当这位苏盈返回来和他共生死之时,他恐怕第一次相信了别人,也因此产生了感情。” 想起郭夜欲杀泰山弟子而后被自己阻止的场景,厉薇心道:“但我和他初识之时,他处处防备,还是不怎么相信人,甚至见人就下杀手。”想到郭夜这数月来一点一点的转变,厉薇心中喜悦:“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本性不坏,如今的他却变了很多…” 发现厉薇温柔地看着自己,郭夜脸一红,默默坐着,一句不吭。 厉薇微微一笑,逗他道:“你害羞些什么,脸皮真薄。” 郭夜见她没有追问和苏盈之间的事情,心中反而一喜。 厉薇继续说道:“喂,你知道吗?你最近开始会笑了。” 郭夜先是一愣,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笑了吗?” 厉薇点了点头,取笑道:“笑起来傻里傻气,像个笨小孩一般。”见郭夜默不作声,厉薇追问道:“生气了?” 郭夜说道:“没有,哪会。”他顿了顿,看向厉薇说道:“你之前提过家就是心安之处。从小到大…我…我只觉得…觉得最近几个月,我的心才真正的安定下来。” 厉薇见他眼神诚恳,语气笃定,不由得脸上一红。二人一时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少言寡语的郭夜却打破了平静,他问道:“姑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厉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的内功修炼出了问题。我虽然已竭尽所能,但始终没有办法,不知何时才能真正突破。如今的武林可以说在经历着一场巨大的动乱,我现在自身难保,只有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在这乱世中保护好家人朋友,守住师父留下的梅剑山庄。但不知来不来得及。”说道这,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郭夜点了点头,他柔声道:“我之前和你说过,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的。” 厉薇心中一动,“你这小子…”她本想开个玩笑破坏掉这一时的尴尬,就像当初面对杨夙心求爱时的那句“若你三个时辰内还能跟上我,我便好好考虑助你”一样,但不知怎么的,她没有说下去。“他…他之前来救我之时已经准备将命搭了上去,我…我…”厉薇心中翻腾,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厉薇说道:“谢谢你。”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当初探索‘料敌机先’武学之道时,也是遇到无数艰难困苦,我绝不相信我突破不了这混沌功!”说道这,厉薇豪情万丈。 郭夜看着她散发出的那无形气势,心中一喜,浅浅地笑了起来。 第48章 御敌 第二日,厉薇骑着汗血宝马,而郭夜在地上行走,两人往厉薇给父母亲人安排的宅院行去。之前厉薇受伤,无法动弹,二人不得不共骑一匹马。而后厉薇伤势渐渐康复,虽然时常无法使用内力,但基本的动作已无大碍,于是郭夜便主动步行。厉薇向来不喜受人恩惠,之前几度起念欲与郭夜互换,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足力太差,于是只好作罢。 虽然已是冬天,今日却出了太阳,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厉薇和郭夜避开人流,沿着太湖边向前行。冬日的太湖非常宁静,湖边有大片枯黄的芦苇,湖水清澈见底,可以清楚看到水底的水草和游鱼。这时一阵北风吹来,湖面荡起涟漪,厉薇的长发也在空中飞舞,郭夜一时看得痴了。 “前面不远处就到了。我们先在这里安顿几日,然后陪我父母到扬州居住。我上次随师父出行,第一次到了瘦西湖,喜爱那里的景致,便让小翠买了一处小宅院。”想起梅若尘,厉薇眉头微皱。 “好…好的。”郭夜反应过来,但随即不解地问道:“厉姑娘,可扬州不是圣火教的地盘么?” 厉薇笑了笑,说道:“这个宅院比较隐秘,况且我们这一步颇为出人意料,反而更加安全。” 郭夜知她聪慧,点了点头。 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了厉薇在太湖的宅院。厉薇的父母知道了梅若尘被杀和女儿失踪的消息,这段时间一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人也憔悴了很多。见到女儿平安归来,两人禁不住老泪纵横。厉薇心中愧疚,自己已不再年幼,还惹得父母如此忧心,也跟着垂下泪来。厉薇性格坚毅,郭夜这是第一次看到她流泪并露出女儿家的神态,不仅一呆。 小翠默默在一旁流泪。厉薇一直就像她的姐姐一般,见到厉薇无恙,她这几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之前知晓郭夜有心上人,一直对他颇为不喜,今日见他送厉薇归来,顿时觉得对方一下子顺眼了许多。 不知是因为老天眷顾还是由于心情放松,见到家人这一两个时辰,厉薇的内力顺畅,甚至还有所进益。她坐在前厅,一直陪着父母聊着家常。突然,她抬起头,只见一团白雾向屋内涌来,而门口的黄狗刚刚接触到白雾就倒地抽搐,但却一直未死。 厉薇急忙站起身来,对郭夜喝到:“帮我保护好父母和小翠,带他们骑着汗血宝马快跑。小翠知道我之前说过的地方。快!” 郭夜看着厉薇,说道:“我之前说过,我会…” 厉薇温柔地看着郭夜的眼睛,说道:“你保护好他们就是在保护我。“她看向父母,小翠和郭夜,坚定地说道:”放心,我现在内力运转顺畅。无论谁来我都可以全身而退。”她笑了笑,突然喝到:“快走!”说完,转身向白雾迎去。 只见她脱去披风,运起内功,猛地一挥,那白雾顿时向门口退去。厉薇接着拔出息兵宝剑,向门口一人扑去。 来人正是莫怀仁,她这毒雾并不致死,本想先抓住厉薇父母威胁她写下混沌功,谁知对方内功尽复,她心中暗恨,但却丝毫不敢怠慢,全力施展生平绝学,向厉薇攻来。 厉薇见她出掌惊奇,内力浑厚,同样也不敢轻敌。她打点精神,先是一剑破去对方内力,而后连续三十余剑,每一剑要么攻向对方掌法破绽之处,要么攻向对方身上要害。厉薇既恼恨莫怀仁害死师父梅若尘,又鄙视她堂堂一个六合至尊,居然用人质这种下三滥手段,因此出手毫不容情,招招痛下杀手。 莫怀仁越打越是心惊,“这…这贱人的武功比上次还高了!”她被厉薇连续攻了三十余招,却也被迫连续防守了三十余招。堂堂六合至尊,居然三十余招还不能反先,实在是骇人听闻!她吼道:“肖松青,你还不出手相助?” 院墙上站着的‘鬼魅秀才’肖松青此时脸色铁青。能达至六合至尊境界几乎都是聪明绝顶之人,肖松青也不例外。他性格高傲,向来不服于人,之前知道敌不过梅若尘,便索性连十年一次的蓬莱阁比武也不参加了。他这数年来苦修武学,可谓是废寝忘食,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天下第一。但他和梅若尘交过手,发现无论自己如何苦练,和对方差距仍然看不到尽头。因此,听到梅若尘去世的消息,他放下高傲,厚着脸皮来谋夺混沌功。如今见到厉薇出手,他的高傲再一次受到打击。对方不到三十岁,小小年纪,武功已达如此境界,自己多半不是对手!更让他震惊的是,厉薇的武功和梅若尘截然不同!一时之间他百感交集,竟然愣在了那里,没有出手。 听到莫怀仁的呼喊,肖青松反应了过来,他冷哼一声,取出一把铁扇,说道:“小心了!”飞身向厉薇攻来。第一招便点向厉薇右臂的天井穴,这一招有守有攻,蕴含“透骨打穴法”,“铁笔点穴功”,以及“三十六路点穴手”中的招数,确为第一流的武功。厉薇手臂内转,剑尖却刺向对方眉梢,既避开了肖青松这一招,又反击其要害,也是攻守兼备的妙着。莫怀仁也运起毒掌,向厉薇夹攻而来。 而此时的郭夜正全力施展生死刀法防御。之前见厉薇冲向前去,他叹了一口气,立即护送厉薇父母从侧门逃出。他叫小翠领头,让厉薇父母共骑那匹汗血宝马,令一行人向北方跑去。郭夜正准备返回支援厉薇,一个人影却从院内飞出,正是莫怀仁的弟子项无愁。她的轻功比莫怀仁和肖青松略逊一筹,后一步赶到这大宅。她一进院门,便看见师父与厉薇相斗,而肖松青在一旁观看。她扫视了一圈,不见厉薇家人,心知不妙,于是急忙进入宅院寻找。她刚迈入数步,便听到院外马匹嘶鸣声,连忙冲出,却被郭夜挡在身前。 “该死的,我得尽快解决这个家伙,否则时间久了,那汗血宝马神俊,虽然载了两个人,但我还是追不上。”她抽出柳叶刀,向郭夜砍来。郭夜见她的身法了得,自知不敌。于是施展开孟啸天的生死刀法,全力防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我只需要牵制这个女人,厉姑娘的父母亲人便可成功逃离。”郭夜心道。他之前得到厉薇和梅若尘的提点,武功本就大进,这一次的想法更是契合生死刀法的“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的妙旨,因此防御得严严实实。 项无愁连攻二十来招,却始终破不了对方防御。她害怕厉薇父母跑远,心中焦急,可这样一来,一时之间就更破不了郭夜的生死刀法了。 又过了一会儿,项无愁知道今日追不上厉薇的父母了,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一边进攻,一边思索:“现在该当如何?如何才能逼迫厉薇写出混沌功?”她看了一眼郭夜,突然灵光闪现,“是了!此人多半便是之前骑马救走厉薇之人!我总想着抓住厉薇的父母,却忘了这么一个人。恩,按照这厉薇的性格,此人完全可以用来要挟于她。”她看了一眼郭夜的脸庞,脸露微笑,媚态百生,心中却想到:“嘻嘻,这男子长得还不错。等杀了厉薇,我再好好处置他。” 第49章 无招 此时的厉薇正全神贯注于肖青松和莫怀仁的一招一式之中。肖青松的武功驳杂,掌法,爪法,指法,点穴手法,无所不包;一把铁扇之中也蕴含了峨眉刺,钢鞭、铁锏、拐子等多种手法。寻常人学武往往忌讳杂而不精,他却在每一招每一式中融入数种武功,相互弥补缺陷,反而破绽极少,威力奇大。再加上莫怀仁在一旁相助,厉薇要进攻二人的破绽就更是难上加难。 “我每每使出梅剑山庄剑法,此二人便信心十足,很快就能反攻,而当我出手无招,他们反而一心固守。”厉薇边打边想。以无胜有的道理厉薇在探索武学之道中已经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了。老子《道德经》的第一章,就有: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既然道是万物之始,那么它就不可能是“有”,因为若道是“有”,那道便有诞生之日,而这诞生之日之前的又是什么?那个东西岂不才是万物之始?因此道只能是“无”,而真正的武学之道,也因此只能是“无”。因此老子才说:“故常无,欲以观其妙”–要想理解道的奥妙,需要从“无”的角度。 “原来如此,我之前一直探究的是如何通过‘料敌机先’找出别人的破绽,从而克敌制胜。而比武较量,生死相搏是双向的:我在找对方破绽的同时,对方也在找我的。有招就有破绽,立于不败之地的核心在于无招,既然无招,又怎么会有破绽留给对方?” 厉薇这一段时间以来和第一流的高手数番大战,其中还包括内力无法使用之时,这许许多多的经验体悟终于让她对武学之道有了更深入的掌握:她出手更加缥缈难测,原来肖松青和莫怀仁二人十招之中有六七招可以反攻,现在却只有三四招,渐渐的只剩下两三招。 肖松青越打越是焦急。他轻功卓绝,内功更是在厉薇之上,实在不行也可全身而退,但想到本来唾手可得的混沌功又可能不翼而飞,心中实在不甘。但他毕竟也是绝世英才,很快便控制住了情绪,思虑道:“为今之计,只是一个‘拖’字。这姑娘虽然武功奇高,但毕竟年幼,内力不如我二人。况且她之前内功出过岔子,岂是这么容易痊愈?拖得越久,她内力消耗越大,内力出现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他心中计议已定,更是防守得密不透风。 莫怀仁也是一般的想法,比起肖松青,她多了一番恼恨:“可惜我不能用毒气。毒气不分你我,若伤了肖松青,他反过来和厉薇联手,我便有死无生了。哪怕是他受伤逃走,我恐怕也不是这丫头的对手。” 就在三人僵持不下之际,项无愁拎着一人跳入院内。而她手上拎着的,正是郭夜。她之前算计好要以郭夜要挟厉薇之后,便收起了柳叶刀,以掌力和郭夜相斗。毕竟她柳叶刀上之毒见血封喉,若失手杀了郭夜,也非她所愿。郭夜武功虽有进步,但始终不是项无愁的对手,被她抢入,一掌拍在胸口,吐了一口鲜血,而后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 项无愁笑道:“厉姑娘停手吧。”她上次差点死在厉薇手上,心中忌惮,离厉薇远远地,而柳叶刀也架在郭夜的脖子上。莫怀仁见弟子没有擒下厉薇父母,心中先是恼怒,而立即便反应过来项无愁的用意。她收掌防守,眼睛却紧紧盯着厉薇的一举一动。而肖松青也跳出圈子,在一旁冷眼旁观。 厉薇轻叹一声,淡淡说道:“别伤他性命。也罢,你先放开他,我便把混沌功交于你们。”说完,手向怀中伸去。她这几句话说得清清楚楚,和平常一般无异,但实已是拼尽全力。就在项无愁拎着郭夜出现不久,她内心焦急,而内息也开始搅动。这一次发作和以往都不同,内息如同巨浪一般,在身体内涌动,一会儿窜到小腹,一会儿流动到后背,而其所到之处,厉薇只觉得如钻心剜骨般疼痛。厉薇此时已用尽全力才能保证身子不颤抖。 “看来今日生死存于一线,但我至少要救出郭夜。”她看着地面上的郭夜,心中想到,“即使我交出混沌功,此三人也必定不会放过我们,我先拼一把。实在不行,再以混沌功要挟,不过那样的话被折磨是免不了了。”想到这,她深吸了一口气,内息似乎稍微平静了些。 项无愁紧紧地盯着厉薇伸向怀中的手,害怕她突然发难。谁知道厉薇将手伸出,笑着说道:“我忘了我早已将手上的混沌功抄本撕了。如此重要的功法只能记在脑海中才安全呀?”说完,还将手张开,冲着项无愁摇了摇。 项无愁知她在讽刺自己胆小如鼠,心中不悦,正准备反呛几句,谁知道厉薇手一扬,之前藏在衣袖中的飞剑向项无愁激射而去。厉薇本不喜使用暗器,上次偶然携带飞剑救了许思孝一命之后,便随身携带两枚飞剑。飞剑刚刚射出,她咬紧牙关,双足一蹬,向项无愁冲了过去。她之前展开手掌,就是为了让项无愁放松警惕,此等生死存亡之际,就连厉薇也不得不动用心机。 项无愁见飞剑来势凶猛,连忙举刀抵挡。可她刚刚挡下飞剑,厉薇已出现在她的跟前,长剑划向她的颈部。项无愁对厉薇十分忌惮,哪敢与她过招,她双足一蹬,向后方躲避开来。退开之后,项无愁心中羞愧,对方两招之间便将自己逼退,救下郭夜,很大程度就在于自己已经对她有了畏惧之情。 而这两招厉薇均运用了内力,她此时觉得全身刺痛,满头金星乱冒,她伸指想帮郭夜解穴,但手指戳到穴位却毫无劲力,她之前强行调用内力,这时全身酸软,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郭夜身旁。 莫怀仁和肖青松均感惊讶,“难道她内功的毛病又犯了?”刚刚厉薇用计偷袭项无愁之事还历历在目,两人互看了一眼,均没有行动。项无愁心中虽然羞愧,但让她冲上前去和厉薇一搏,却实在是不敢。一时之间,四人僵持了起来。 郭夜被点穴不能动弹,心中却一直焦急万分。莫怀仁等不知厉薇无法解穴是真是假,但他却心知肚明。“怎么办,怎么办?”他一边思考,一边一次一次用内功冲击穴位,但毕竟他的内功修为尚浅,一时半会始终无法冲破。郭夜用余光看着厉薇的面庞,看到她满头汗水,突然很想伸手为她擦拭,就像之前在汗血宝马上一样。“我就这样和她死在一起也不错。”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闪现,但随即又变成自责:“我太没用了,说过保护好她,却躺在这儿一动不能动。” 而厉薇扫视了一遍在场的三位高手,心道:“毕竟要靠我默写混沌功,莫怀仁也不敢乱用毒。但不久之后,她和另外一人必联手试探。”想到这里,厉薇看了一眼肖松青,“此人武功不在吕无为之下,不知是何人。”她身子靠着郭夜,感受到他的体温,她左手轻轻拍了一下郭夜的身子,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事到如今只剩一个办法了,即使内功尽失也比任人宰割的好,再者…我可不希望这小子死在这里…” 第50章 散功 之前梅若尘的好友因研习混沌功走火入魔而死,他悲痛异常,于是立下了研习梅剑山庄武学需要厚积薄发的规矩。而他自己也花费大量时间企图修补混沌功,因此近十年很少涉足江湖,这也间接导致了杨夙心之前对他武功的误判。 多年来,尽管梅若尘耗尽心力,却仍然没能弥补混沌功的缺陷。梅若尘虽然并不聪明,却是有大智慧之人,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创造了一套散功之法。若修炼混沌功之人内力失控,在快要走火入魔之际,凭借这散功之法可以渐渐地在数日内将全身功力散尽。由于散功速度和缓,并不伤及经脉,因此尽管内功尽失,还可重新修炼。这样不仅留住了性命,还有了重头再来的机会。若非有这套散功之法,梅若尘又怎么会允许自己视作女儿一般的弟子厉薇修行混沌功,特别是其中的内功心法? 厉薇内息虽然时常絮乱,但一直没有到要走火入魔的地步,也因此从未想着使用这散功之法。如今迫于形势,她轻叹一声,将这散功之法运转起来。只见她身上白气蒸腾,向四周扩散,正是内力散去,蒸发水汽而成。“看这速度,估计两天之后,我便成了毫无内力之人。”厉薇心道,同时觉得慢慢的全身恢复了力气,之前内息翻腾的感觉大大减轻。她伸手解开了郭夜的穴道。 郭夜缓缓站起,他看着厉薇,以为她功力恢复,心中高兴,说道:“姑娘你无恙了啊!” 莫怀仁见状哈哈大笑,她身为六合至尊,见识不凡,立即就知道厉薇在散功。她笑道:“哈哈哈,无恙?她正在散功,不久就是废人一个!” 郭夜刚转过头去看厉薇,却觉得身体被一股大力托住,轻飘飘地被抛出了十余丈。原来是厉薇托住他的手肘,掌力一拂,将他送了出去。郭夜刚刚着地,厉薇的话便传到耳边:“赶快走,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我自有办法脱身!” 郭夜还在犹豫,只听见“砰”的一声,厉薇跌坐在地上。握住长剑的手也在发颤,看那样子,似乎连长剑也拿不起来。而莫怀仁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离厉薇最近,已飞身扑去,一只手的掌力罩住厉薇全身,另一只手的食指中指并拢点向她的太乙穴。 “不好!”郭夜心中大惊,他急忙向厉薇冲过去。以他的武功,去也只是送死而已,但这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期望着能挡在厉薇前面,替她挨下莫怀仁的这一指。 而就在这一瞬间,厉薇的长剑以独特的角度划过,转瞬便消解了莫怀仁的内劲,同时长剑将她的右手连着手腕切断。一时间鲜血狂喷,溅得厉薇满身都是。她也不在乎,向莫怀仁连攻三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比一剑狠,招招均直指要害。莫怀仁的武功也是奇高,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依然施展出绝顶轻功,向后退避,躲开了这连环三剑。此刻她脸色发青,恶狠狠地看着厉薇,这才抽出空来点了右臂的内关穴,止住了流血。 厉薇这一手纯属用计偷袭,刚才莫怀仁哈哈大笑之时,厉薇便心生这个计谋。从古到今,有谁会自愿散功?散功从来都是被迫的,因此往往如大坝决堤,速度飞快。厉薇散功倒地,而后不能动弹,这一切在莫怀仁看来合情合理。尽管如此,莫怀仁还是小心谨慎,先用内力罩住厉薇,才敢伸指点穴。谁知道梅若尘的散功之法是为了给修行混沌功之人提供再来一次的机会,因此散功虽然不可逆,却比较缓慢。数个时辰之内,厉薇仍然能够使用内力,只不过越来越少罢了。因此,莫怀仁被厉薇攻了个措手不及,靠绝顶轻功和反应才逃得性命。 她看了一眼肖松青,对弟子项无愁说道:“无愁,我们走!”说完,迅速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郭夜一时不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些六合至尊哪一个不是人精?莫怀仁断了只手,又流了那么多血,即便和项无愁加起来也绝不是肖松青的对手。且不说他们三人合力是否能对付得了厉薇,即使他们成功制住厉薇,得到混沌功后肖松青多半会杀了她们师徒二人,毕竟谁会愿意和别人分享这绝世武学?因此,莫怀仁很快便摸清形势,急忙撤退。项无愁看了一眼厉薇和郭夜,也咬牙跟了上去。 而这一切均在厉薇的预料之中。此二人的合作一开始就不紧密,互相不信任,只要一方受伤,这合作便不攻自破。厉薇看向肖松青,淡淡的说道:“你可想生死一搏?” 肖松青哈哈长笑起来,虽是笑声,却有如哭泣,凄惨无比。郭夜被他笑得头脑发晕,额头冒汗,一屁股坐了下来。而厉薇却冷冷地看着肖松青。肖松青可不像莫怀仁那么毛躁,他知道厉薇招式凌厉,根本不愿意靠近,于是运起上乘内功,以声音来试探。见厉薇毫不在意他的笑声,肖松青知道,当下要想制服厉薇已不可能。他收敛笑声,抱拳说道:“姑娘武功奇高,在下佩服,就此告辞。”说完如同大鹏鸟一般向后飞跃,姿势优美,落地后,他转身便消失在厉薇和郭夜眼前。 郭夜兴奋地跑向厉薇,笑着说:“姑娘好计谋!” 厉薇见到他的笑脸,一时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刚刚送他逃走,而后装作跌倒在地,连莫怀仁也分辨不出来。这家伙却奋不顾身地朝我冲了过来……”厉薇心中一暖,对着郭夜笑了笑,轻声说道:“下次我让你逃,便赶快逃。别这么傻,又冲回来。” 郭夜听后摇摇头,说道:“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厉薇见他神色诚恳,脸上一红,骂道:“笨蛋一个!”说完转身便向前走去。 郭夜不明白她为何骂自己,只好跟在后面。 过了一会,厉薇转过头来,正色道:“我们赶快找一个人多的大宅,先冲进去再说。” 郭夜不解,但他向来话语不多,知道厉薇必然有她的道理,只是点了点头。 太湖附近本来商贾就多,不多时,二人便找到一家大宅院,里面光是马就有数十匹之多。厉薇笑了笑,说道:“就是这里。”说完便和郭夜冲了进去。她出手如电,迅速点了七八名仆人杂役的穴道,一把揪住坐在堂上,大腹便便的宅院主人。 那宅院主人只是普通百姓,哪里见过厉薇这等高手,见她身影如鬼魅一般,还未反应过来,周围的人已经动也不能动了。“你…你不要害我!”他此时全身颤抖,慌不择言,竟说得厉薇是厉鬼一般。厉薇怎么可能和他计较,说道:“听好了,我是这太湖水妖。今天征调你这院内家丁一用,若不遵从,我必咒杀此地一百年!” 宅院主人本就怀疑厉薇是女鬼,听到厉薇的话,更是吓得心胆俱裂,连忙说道:“是…是…只要是女鬼…不…不…女神仙说的,我无一不遵从!” 第51章 中毒 厉薇笑了笑,说道:“把你院内所有的杂役,家丁全部召集来。都换上相同的家丁服饰。另外,衣服也再多给我两套。” 宅院主人连忙点头,招呼下人去办。不多时,两套家丁服便递给了厉薇。厉薇取了其中一套,并借用了宅院主人女儿的闺房。不多时,她便换好装束从闺房中走了出来。厉薇自幼被田伯带大,多少懂得一些易容之术。她这一走出来,虽然身着家丁服饰,却仍然让人觉得是一位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 厉薇把另一套家丁服递给郭夜,说道:“你也赶快换了。”并让在场的所有家丁都换上同样的服饰。郭夜换好了衣服,取出两面人皮面具,两人戴好。接下来,厉薇对众人吩咐道:“你们等会儿各骑一匹马,每两人一组向不同的方向跑。连续跑五个时辰才允许折返。若有不听从的,我这位太湖大妖绝不轻饶!”说完拔出息兵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她接着长剑一挑,圆锥状的石头飞起,她一脚蹬了上去,那石头急速往院外飞去,“轰”的一声将院墙撞了一个大窟窿。 “很快,这内力便用不了了。”出招之后的厉薇感受到内力的流失,心中轻叹道。 众人见她如此出手,都十分害怕。虽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她是妖怪,但几乎都抱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均忐忑不安地看着厉薇。厉薇逐一安排好方向:“你们几个东北,你们几个北方,你们几个西北…”而后一声令下:“出发!”众人便跃上各自的马匹,朝一开始设定的方向飞奔。 就在宅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肖松青骂了一句:“该死的!”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数十匹朝各个方向飞奔的俊马,而且马上之人都是相同衣着。一时间沙尘漫天,他又如何看得出来谁是厉薇郭夜?“唉,这些一流高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他自言自语道。 肖松青此人极有耐心,之前莫怀仁看出厉薇在散功,他肖松青当然也看得出来,可是他却让莫怀仁去做探路石。莫怀仁受伤后,他立即反应过来厉薇的内功仍在继续消散,只是速度很慢而已。因此他假意离开,实则一路跟随厉薇郭夜二人,准备等厉薇内功散尽之时,再出来逼迫厉薇写下混沌功。谁知道厉薇也是聪明之人,她虽然不喜围棋,却也懂得其中的道理:她稍微从肖松青的角度思考,便估计到了他的计划,于是便安排了这一出逃生之计。 就在肖青松自言自语之际,在他身后数十丈外,一个人正在冷眼旁观这一切。此人长着一对鹰眼,蓄着络腮胡子,神情冷漠,正是生死门门主孟啸天。他淡淡一笑,说道:“嘿嘿,事情发展成这样已经超脱雷无计的估计了。”厉薇,肖松青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若换了一位六合至尊也断然无法跟踪他们而不被发觉。但孟啸天却是一个例外。他的“无音步”已练到化境,只要不靠近二十丈,即使是厉薇,肖松青这样的高手也察觉不了他的存在。因此之前的这一战,他一直尽收眼底。 “这厉薇果然是武学奇才。我估计她散功也是迫不得已,可惜了,可惜了。”他情不自禁地摇了摇脑袋,“不久之后,她将内功尽失,要除掉她倒也不难。恩,留着莫怀仁师徒吧,她们还可以帮得上忙。”他摸了摸胡须,心中想到。 这边厉薇和郭夜骑马跑了两个多时辰,见没有人追来,她稍微放下心来,而郭夜却仍然不解厉薇的这一举动。倒也不是他天生愚钝,而是他内功修为不高,看不出来厉薇身上那缓缓飘散的内息。他望着一旁骑着马的厉薇,心中想道:“厉姑娘功力既已恢复,刚才那男子多半也不是对手,又何必如此掩人耳目?”想到这,他突然反应了过来:“难道说…?”他看向厉薇,问道:“姑娘你…难道散功一直没有停止?”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师父留下来的功法,散功不可逆,只是比较慢而已。”她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对失去苦练十余年的内功毫不在意一般。她看着郭夜,接着说道:“那男子多半会跟踪我们,因此只有用这个方法我们才逃得了。” “厉姑娘思虑可比我周全多了。”郭夜心中感慨道:“这些高手哪一个不是聪明绝顶之辈?他们之间的争斗,绝不仅仅是武功。只要稍不注意,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从今以后,我要更小心才是,绝不能再让她受到危险。”他看向厉薇,缓缓说道:“我…我虽然武功不高,但哪怕丢掉这条性命,我也会保护你的。” 厉薇淡淡地笑了笑,突然她的身子晃了晃,吐了一口黑血,往马下坠去。郭夜大吃一惊,连忙将厉薇抱起,勒马止步。 “厉姑娘,厉姑娘,你怎么了?”他焦急地呼唤着。 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厉薇缓缓睁开眼睛,笑道:“这…莫怀仁…不愧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居然让自己的…自己的…血液含毒。之前毒液透过皮肤渗入我体内,我竟然…竟然丝毫不知觉。现在我内力渐渐衰弱,终于抵御不住了。” 莫怀仁的毒的确让人防不胜防,幸而之前厉薇换掉了染血的衣服,否则如今郭夜这般将她抱在怀中,也必然中毒!郭夜急忙摸出一颗解毒丹药喂给厉薇。厉薇服下后,颤抖着说道:“你让…让马继续往前跑。” 郭夜点了点头,跳下马来,将厉薇背了起来。他分别给两匹马一鞭,马儿吃痛,继续向前飞奔而去。厉薇在郭夜背上点了点头,说道:“你在树上跳跃,不要留下足迹。然后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姑娘你…你没事吧?”郭夜问道,这数日一波多折,情况刚刚好转,马上又急转直下。郭夜此刻心中焦急万分,声音都有些颤抖。 厉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也先吃一颗解毒丸,以防万一。别…别担心。莫怀仁要让我死,怕还没那么容易。” 郭夜听她豪气不减,心中稍安,背着厉薇跳上树木,向前飞跃而行。 厉薇的小心这次倒是多余,肖松青其实并没有追上来。就这样,郭夜背着她在树上跳跃了约莫半个时辰,二人来到山中一小溪旁边。郭夜缓缓将厉薇放下,柔声问道:“好些了吗?” 厉薇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离我至少三丈距离,而且站在上风处。” 郭夜知她要运功驱毒,点了点头。 之前厉薇在郭夜背上,害怕毒气影响到郭夜,因此不敢驱毒。她现在运转内力,将体内毒素卷入其中,一并散于体外。“莫怀仁的这毒十分厉害。幸而我本来就在散功,因此正好趁机将其祛除。”厉薇心道。 第52章 命运 厉薇闭目运功,只见夹带着黑气的水雾不断从她身上散发出来,被风吹散。 看着这场景,一旁的郭夜心中焦躁不安:“厉姑娘这恐怕是用内力卷住所有的毒,然后通过散功将其逼出体外。但…但这样做散功难免过快,经脉也会受损!” 他心中虽然焦急,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一旁守候。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我这一生过得真是无奈。年幼之时失去父母,进入生死门,生死受人摆布。好不容易进入监察队,以为开始掌控自己的命运,但却连一个女子都无法保护…”从他骑着汗血宝马去救厉薇之后,遇到的敌人无一不是第一流的高手,他虽然竭尽全力,但对于局面却是杯水车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盘腿坐了下来。 “唉…”一旁的厉薇一边散功一边思索:“毒虽然能祛除,但经脉受损是免不了了。也不知我还能不能重新修炼混沌功的内功心法。” 这次的散功速度要快上许多,不到一个时辰,厉薇内力已尽数散去。现在的她只和普通人一般,连拿在手中的息兵剑也觉得颇为沉重。“如今之计,只能先修养一段时间,待经脉之伤修复些,再重新尝试修炼内力吧。”想到这,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郭夜。只见他正呆呆地望向地面,陷入沉思之中。 “他在思考些什么呢?之前他一个人之时都在把弄那个带有紫穗的透骨钉,而这一路来,却再没见他拿出来过。”厉薇端详着郭夜的面庞,心中想到。 而此时郭夜也发现了厉薇运功已毕,他急忙站起身来,问道:“姑娘你怎么样?经脉可有损伤?” 厉薇笑了笑,摇了摇手,说道:“没事,死不了。”她看向郭夜,问道:“刚刚在想什么呢?可是在想那苏盈?”刚刚说出这句话,厉薇便有些后悔,“我…我明知他应该不是在想苏盈,可偏偏为什么要这么问?” 郭夜一听,愣了一下,眉头微皱,似乎不太开心。他还是开口回答道:“我…我只是在担心你而已…”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到后面已不可闻。 “唉,难道我就是想听他这一句话,所以才问这个问题?我…”厉薇心中想到,两人一时无语,陷入片刻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厉薇看了一下郭夜,见他眉头紧锁,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盯着地面,于是便开口问道:“你在担忧些什么?” 郭夜没有立刻回答,他顿了顿,缓缓说道:“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一点用也没有,别说保护别人,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决定。” 厉薇稍稍一愣,随即便说道:“你可是觉得这一路都没能好好保护我?” 郭夜眉头仍然紧皱,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厉薇笑了笑,缓缓说道:“其实每一个人都不能完全决定自己的命运。就拿我自己来说,我之前的武功算得上是第一流了,但那又如何?我虽然竭尽全力赶往松江,却还是来不及救出师父。我赶到之时,只见到他老人家的尸身静静地躺在地上,甚至连谁下的杀手也不知道。”说到这,她的眼眶湿润起来。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厉薇控制住情绪,继续说道:“我想要为师父报仇,但这一路除了弄得自己内功尽失以外,一个凶手都没有杀死。这一切你也亲眼所见。扪心自问,我已尽力而为,可又有什么办法?” 郭夜听后若有所思,而厉薇接着说道:“天地分阴阳,阳是天,天气千变万化。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阳就代表着一个人的开创性,例如我摒弃武功招式,研习‘料敌机先’‘无招胜有招’的武学之道,这就是做前人之未做的开创性。”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而阴就是地,大地广博,却不轻易变动。阴对我们而言就是局限性。时势造英雄,任你天大的本事,也有改变不了的事情,就如同我想救师父,想要报仇,却最终一事无成一般。这个阴,就是命。” 见郭夜点了点头,厉薇接着说道:“我们不能决定命运留给我们的是什么,只能在那一刻做出让我们心安理得的选择。” 说到这,她看向郭夜,缓缓说道:“所以我这一辈子,有许多遗憾,但从未后悔。” 这时她的眼眶又再度湿润起来:“我师父去救无尘道长也是同样的道理,虽然没有成功,连师父自己也死在那儿,但我想师父他…他走得心安。” 她看向郭夜的眼睛,笑了笑,说道:“而你,我知道你已尽力了。” 郭夜突然冲向前来,伸手将厉薇的手握住,“我…我…”他望着厉薇的双眼,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厉薇一惊,本能地想要避开,但她内功刚失,全身无力,待她反应过来,右手已被郭夜紧紧握住。看见郭夜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厉薇脸一红,低下了头。 见到厉薇脸红,郭夜顿时觉得不妥,他连忙松开厉薇的手,静静地坐在一旁,满脸发烫。 两人一时均没有说话,空气又重归宁静。见厉薇没有说话,郭夜心中焦急:“我…我怎么会做出如此唐突的事情。厉姑娘…她…她会不会讨厌我…” 突然,他觉得肩膀一沉,却是厉薇靠在他的肩膀上。厉薇内功全失,疲倦异常,不知不觉中便昏睡了过去,靠在郭夜身上。郭夜又觉得脸颊发烫,他静静地坐在厉薇身边,一动不动。 风吹树叶的哗哗声,流水的潺潺声,鸟儿的鸣叫声,加上厉薇轻微的呼吸声;天空的蔚蓝,小溪的透澈,不远处梅花的洁白,加上身边厉薇身上家丁服饰的枣红;泥土的腥味,梅花的幽香,落叶腐木散发出的厚重气味,加上厉薇的体香;这一切糅合在一起,郭夜一时忘记了所有的不安,“这…这就是我的心安之处。” 第53章 鱼汤 不知过了多久,厉薇悠悠转醒,却发现自己靠在郭夜身上。而此时的郭夜也睡着了。她感受到对方身上的男子气息,脸上一红,立即站起,轻轻地往前走了几步。此时已是黄昏,小山下炊烟四起,那如丝如缕般的灰白色烟雾带来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人间气息,朴素而温暖。 “厉薇呀厉薇,你喜欢上这小子了么?”望着不远处的村落,厉薇寻思道。“他可是有心上人的呀!”想到这,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望着那村落中陆续点燃的灯火。“还好我突然扯开话题,和他谈谈天命。不过这样也好,既宽慰了他,也宽慰了我自己。可他后面又为何握住我的手?”厉薇一下子思绪万千,脸颊发热。 “唉,这莫怀仁和那男子是如何知晓我在太湖的这一个宅院?”厉薇武功虽高,人也聪明,但对情爱之事却从未经历,她下意识地将其回避,让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知道这个宅院位置的只有小翠和家人。他们不可能背叛,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小翠被人跟踪。郭夜说过他发现两个谢觉的手下在跟踪小翠,他也阻止了二人。也就是说,当时还有其他人在跟踪小翠他们。一种可能是此人轻功卓绝,连郭夜也发现不了;另一种就是此人修炼的是生死门的‘无音步’。”分析起现实,厉薇的头脑顿时就灵活了许多,“多半是后者,郭夜武功不弱,一流高手不可能来做这盯梢之事。那也就是说,生死门预料到我的行动?或者是生死门一直盯着的是梅剑山庄的谢觉?无论是何种情况,生死门中看来有运筹帷幄的高手。但这孟门主和师父还是朋友,生死门和梅剑山庄也并无仇怨,又何必将我的情报卖出,置我于死地?” 这时厉薇听到树林中传来响声,知道郭夜也已醒来,她皱了皱眉头,心道:“既然想不通,那就只有去打探打探消息了。不过我如今内功尽失,经脉受损,必须做好伪装,低调行事才行。” 郭夜走到厉薇跟前,见她精神恢复了些,心中高兴,说道:“我给姑娘弄点吃的吧。” 厉薇点了点头,笑道:“还要劳烦你去村里偷两套行装出来。我们这家丁服饰也该换了。明日你我扮做村民,到附近小镇去打探打探消息。” 郭夜点了点头,说道:“姑娘你有伤在身,不要乱走,我很快就回来。”见厉薇点头,他便借着夜色往山下奔去。 过了一会儿,郭夜便赶了回来。只见他裤腿挽起,衣袖和胸前也被打湿,一只手上提着一条大鲢鱼,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大罐子,里面还装着一些葱姜等调料,两副碗勺,以及一小壶油。而他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想必便是衣服了。 厉薇接过包裹,见里面装着一件男子衣服和一件女子衣服,正要问他为什么不取两套男装,却见郭夜开始有条不紊地在生火煎鱼,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多时,郭夜便做好了一罐鱼汤。他先将鱼皮煎至金黄,而后才用来熬汤。此时汤呈奶白色,而且香味四溢,惹人垂涎。郭夜舀了一碗鱼汤,递给厉薇,轻声说道:“来,你先尝尝。” 厉薇接过鱼汤,只觉得香气扑鼻,“这鱼汤…”她喝了一小口,只觉得鲜而不腥;又尝了一口鱼肉,觉得肥而不腻,和之前在天目湖吃的砂锅鱼头十分相似。“你…你会做天目湖那儿的砂锅鱼头了?” “好吃吗?”郭夜期待地问道。 “很好吃。”厉薇轻轻答到。听到这个回答,郭夜十分高兴,露出满意的笑容。火光映照在他的脸颊,他的笑容似乎在闪着光亮并向外散发出暖意。 “我上次见姑娘喜欢,便花了五两银子向后厨打听做法。没想到第一次便成功了。”他心情大好,话也稍微多了些。 厉薇心中感动:“原来他处处将我放在心上。”想到这,厉薇抬头看向郭夜,见他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厉薇脸上一红,低头继续喝着鱼汤,一时间似乎觉得这鱼汤变得更加鲜甜,比在天目湖吃的更佳。 过了一会,见郭夜还不吃,厉薇便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另一副碗勺,给郭夜盛了一碗。她将鱼汤递给郭夜,说道:“这么一大条鱼,难道你以为我一人可以吃完?” 厉薇并没有猜错郭夜的心思,他知道厉薇喜欢,便想多留些给她。但厉薇的碗已经递了过来,他只好跟着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厉薇突然问了一句:“你…刚才为何笑得如此开心?” 郭夜楞了一下,问道:“有么?” 厉薇瞪了他一眼,心道:“呆子。”但随即又后悔了起来,“厉薇呀厉薇,你问这个问题,在期盼着什么?” 郭夜哪里知道她的这些微妙心思,见她微怒,还以为汤冷了,鱼腥味出来了。连忙说道:“是不是汤冷了?我给你换一碗。” 厉薇本想数落他几句,化解尴尬,但见他关心自己,却又说不出口,只好摇了摇头,说道:“汤很好喝,你有心了。” 郭夜得她称赞,微微一笑,随即脸上一红,急忙继续埋头吃鱼。 过了一会,他转头见到厉薇已经吃完,便问道:“我再帮你盛一碗?” 厉薇轻叹一声,点了点头。看着为自己舀汤的郭夜,厉薇心道:“也不知他是…是…喜欢我,还是在报答之前的恩情。若是后者,他三番五次地在一旁守护我,已不再亏欠我些什么了。”她知道郭夜有心上人苏盈,但对方的一举一动让她觉得郭夜是喜欢自己的。可郭夜又不明言,厉薇虽然豪爽,但始终是女孩儿家,又怎么问得出口? “唉,顺其自然吧。”厉薇不再纠结,把注意力转向现实:“生死门的动向诡异,必须调查清楚。师父大仇未报,我如今又内功尽失…还好梅剑山庄有人守护,父母也有小翠照顾。接下来的每一步恐怕都是如履薄冰,需要好好策划才行。” 这时郭夜问道:“我们明日赶往扬州与小翠他们会合?” 厉薇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恐怕是众矢之的,绝对不能去找他们。” 第54章 楚歌 第二日,两人换装启程,先在附近的村子买了两匹马,接着便向太平府芜湖县行去。厉薇经脉受损,有伤在身,每日行不了多久便觉得疲倦异常,二人于是走走停停,反而边走边欣赏起风景来。厉薇此番遭遇大变,师父梅若尘身死,自己内功尽失,还被圣火教,生死门和数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惦记,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已崩溃。然而她之前研习武学之道时屡战屡败,被梅剑山庄长老们不喜,被同伴嘲笑,这个过程长达数年之久。这数年却大大地锻炼了她的韧性,她深深地知晓形势越是恶劣,她越需要耐心十足,小心翼翼。“如今切勿着急,只能一步一步来,先将经脉之伤恢复,而后重修内功,恐怕才是唯一的生路。” 十余日后,二人来到了芜湖县。刚刚来到城门,郭夜便看见角落处有人用红白两色画了一个叉,他眉头一皱,看向厉薇。 厉薇见他神情有异,问道:“可是生死门召唤?” 郭夜点了点头,“红色代表生,白色代表死,这是生死门召集所有成员的信号。”他想了想,向厉薇问道:“要不我去看看,生死门的情报非常厉害,说不定能得到对姑娘有用的消息。” 厉薇摇了摇头,说道:“你之前给我说过,梅剑山庄谢觉的人在跟踪小翠他们,而后被你阻止了。” 郭夜点了点头,厉薇接着说道:“但我们在太湖边上的宅院还是被发现了。看来还有人在跟踪小翠,并且连你也发现不了。我猜想多半便是生死门的人,因为你们这独特的轻功‘无音步’。”厉薇看了一眼郭夜,说道:“若真是如此,生死门便想要置我于死地。你刚刚说生死门的情报厉害,因此虽然不知道其是否调查出来你我的关系,但若真的知道,你这一去,我便性命不保了。” 郭夜听到“你我的关系”几个字,心中高兴,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我们先去酒楼吃点东西,再联系蓬莱阁吧。”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这蓬莱阁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在情报上能做到这种程度。但其数百年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参与过江湖争斗。师父似乎和蓬莱阁阁主相熟,但从来也不多说些什么。”她突然看向郭夜的眼睛,问道:“你刚才在笑些什么?” 郭夜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没什么。” 厉薇心道:“还在笑。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从那日开始笑了以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我也没说什么呀?神神秘秘的,不过笑总比不笑好吧。”她瞪了郭夜一眼,往前走去。 两人来到芜湖当地最大的同庆楼,点了糖醋鱼,红皮烤鸭等几个芜湖名菜,坐下休息。不多时,在两名老者的带领下,十余名年轻弟子也进入酒楼打尖。当头的一名弟子喝到:“赶快给俺们弄几个好菜。我们急着赶去无锡。” 店小二连忙招呼,“是,是。客官稍坐,很快便给您上菜。” 带头的两位老者一声不吭,率先坐了下来。 郭夜眉头微皱,却见厉薇站了起来。她此时女扮男装,也没有戴人皮面具,而是借助从田伯那儿学会的一些易容术,化装为一青年男子。“看各位服饰应该是河南嵩山派的高手。在下是雁荡剑派的乔山,这位是我的师弟燕飞,奉师命前去少林购置丹药。今日有幸遇到各位正派同道。”她抱拳说道,声音粗声粗气。她女扮男装已久,丝毫不露破绽。 嵩山派一行的两位老者见她相貌俊秀,说话得体,均点了点头。 厉薇接着说道:“近日魔教势大,恕晚辈无理,想请教这一行是否有什么危险,我师兄弟二人也好避开一二。” 嵩山众人一听,收起了不少戒备之心,均想:“近日江湖不太平,难怪他要出声询问。”其中一位弟子回答道:“你只需要避开合肥,铜陵就应该不会有大碍。魔教的势力主要还是在山东,江苏一带。” 厉薇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相告!”说完,招来小二,“来,将我们桌上的酒送给嵩山派的武林同道。”说完,先倒了一杯,自己喝了下去,“我先干为敬!”。 嵩山派众人长途跋涉,听到别人赠酒,均十分高兴,看向领头的两位长老。二人相视一眼,见厉薇已喝了一杯,料想无毒,而且厉薇内力不显,要么是内功大高手,要么内功平平。他们也没听说雁荡剑派有什么青年才俊,于是点了点头。 众人喝了两杯,厉薇向其中一位弟子微笑问道:“在下好奇得紧,不知各位千里迢迢要去太湖是为何事?” 那人拿人手短,再加上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消息,于是笑道:“兄台这也不知道,江湖上盛传这梅剑山庄厉薇爱上魔教护法杨夙心,背叛师门,害死自己的师父梅若尘。现在武林中群情激奋,大家自发赶到太湖,欲一起将这不忠不义的贱货除掉,我嵩山派自然也不能拉下。” 郭夜眉头一皱,却见厉薇笑着说道:“多谢兄台相告,在下真是孤陋寡闻得紧。可听说这厉薇武功奇高,已然不亚于别的六合至尊。恕在下直言,就算去再多人,恐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吧。” 那人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说道:“兄台快言快语,但兄台有所不知,根据生死门的情报,不知为何这厉薇修行混沌功失败,内功尽失,正是杀她的最佳时机。”他看了一眼两名长老,压低声音说道:“兄台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正派是不齿她的为人,而很多魔教和邪派高手也想杀她,目的却是那混沌功,毕竟当今天下只有两人知道混沌功的内容。” 厉薇抱拳笑道:“多谢兄台相告。不知另一位知晓混沌功内容的是谁?” 那人十分吃惊地看了厉薇一眼,“兄台,连这你也不知?” 厉薇说道:“唉,我之前贪玩误事,被师父罚面壁二十余日。这不,刚刚出了山门便快马加鞭赶来这芜湖,生怕再出纰漏,因此对近日江湖之事不甚了解。” 那人点了点头,“难怪!我看兄台性格也是闲不住的那种。那人当然便是生死门门主孟啸天,听说梅若尘前辈一死,他便出现在梅剑山庄。” 厉薇脸色不变,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多谢兄台了!” 第55章 诱饵 “看来这孟老儿之前是厚着脸皮去逼迫我梅剑山庄了。难怪生死门要泄露我的情报出去,若我一死,这混沌功岂不就他一人独享?我本以为此人虽性情冷漠,但仍是一个有傲骨之人,谁知道也是这般无耻。”厉薇结合自己之前的推理,一切已心知肚明。“这次我内功全失的消息被生死门放出,崆峒派,嵩山派,泰山派等的宵小们原先不敢招惹我,现在也按赖不住,欲斩草除根。嘿嘿,我厉薇虽然内功尽失,也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拿捏的。” 既然情报已得,厉薇也不愿再多与这些嵩山门人纠缠。于是她站起身来,对嵩山派的众人抱拳道:“我师兄弟二人今日有幸遇到各位正派同僚,蒙各位不吝赐教,十分感谢。但如今江湖不稳,我二人武功低微,还是早早完成师门任务为上。” 嵩山两位长老点了点头,厉薇和郭夜二人便匆匆离开酒楼。 “厉姑娘,我没想到生死门居然…”郭夜对厉薇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他话还没有说完,厉薇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道:“我信你。” 郭夜楞了一下,这么多年在生死门中,除了苏盈,他从未真正地相信任何一个人。而包括苏盈在内,恐怕也从未有人会如厉薇这般地信任他。“我…”他一时觉得有千言万语,但却什么都表达不出来。 “嘿嘿,想不到我居然被他们唾弃为害死师父的不忠不孝之人。”厉薇此时心中颇为不满。理性上她虽然懂得不应该被这些愚人的言语影响,但胸中还是忍不住忿忿不平。 “姑娘,这些人满嘴胡言乱语。我替你去杀了他们。”郭夜和厉薇接触的时日已久,见她秀眉微皱,便知道她心中不满。其实此刻心中最愤怒的反而是郭夜。 厉薇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说道:“傻瓜。天下这么多人,嘴长在他们身上,随便他们去说吧,你又如何杀得完?” “可…”郭夜说道。 厉薇笑了笑,说道:“姑娘我可不是戏子,无需别人承认,也无需别人喜欢。” 这时恰逢一阵北风吹过,厉薇额前青丝随风飞舞。不知为何,郭夜觉得说出这话的厉薇此刻虽然英姿飒爽,但那身形却显得那么单薄,那么悲凉,他直想将她拥入怀中,说一句“即使天下人都诋毁你,我也永远在你身边。” “那…那我们现在去哪?”郭夜收敛心神,向厉薇问道。 “我们先去蓬莱阁买一份情报。若你愿意,听说这附近有一处名为龙泉洞的地方,景色优美。我便在那儿养伤,看看能不能重新修炼内力。”厉薇说道。郭夜听后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驿站,订购了一份蓬莱阁的情报。蓬莱阁背景很不一般,在每一处稍大一些的驿站都可以直接购买其最新情报,当然诸如《梅剑山庄梅若尘传》这类核心的,却要通过飞鸽传书在蓬莱阁总部才能买到。情报和厉薇打探到的出入不大,厉薇看到“琴魔”裴不羁,峨眉怡心师太和衡山清徐长老三人均已现身杭州,心中一定,便和郭夜起身前往龙泉洞。 而此时的西湖边上,同一座凉亭,同一方石桌,满脸胡渣的大汉雷无计仍在那儿喝着小酒。已入寒冬,湖风寒冷刺骨,路上已无多少行人,但雷无计内功深厚,只穿一件薄衫,翘着二郎腿,右手手指反复在石桌上敲打。 “这杨夙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有半月没有任何动作……我故意将厉薇内功尽失的消息告知泰山,崆峒,嵩山各派用来试探此人,可他居然不出来阻止!难道他遇到什么劫难,又或者是在故意引诱我?”就在他沉思算计之时,他的徒弟陶阴晴赶到。 “师父。”陶阴晴抱拳行礼。 “恩。”雷无计点了点头,说道:“小子,事情办得如何?” 陶阴晴回答道:“禀师父,之前孟门主看到郭夜与那厉薇在一起,我已通知生死门各分部召集所有成员前来报到。但数日已过,仍然不见郭夜的踪影。” 雷无计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 陶阴晴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的,我也考虑过。那厉薇如此聪明,郭夜也不是笨蛋,相信得到蓬莱阁情报后很快便会知晓我生死门欲置其于死地。既然如此,还不如试一试,万一郭夜先回到生死门拿情报呢?但事情果然不是这般容易…” 雷无计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如今的打算是?” 陶阴晴回答道:“我这次来就是请师父修改之前颁布的一条命令–活捉苏盈而不是杀了她。” 雷无计点了点头,说道:“恩,活捉苏盈便可找到郭夜,找到郭夜便可抓捕厉薇。听门主说,她的剑法又进步了,这可真是了不起。对于苏盈的下落,你可有眉目?” 陶阴晴也点了点头,回答道:“之前救出严康的黑衣人用的是黑水针,我们估计那是已死在松江的圣火教护法‘毒手’蒋立文。我数月前已派人去其崛起的冀北打探,终于在不久之前发现形似苏盈的人出现。” 雷无计笑道:“很好,晴儿进步不小。” 陶阴晴摇了摇头,说道:“师父,下次这些麻烦事情还是少交给我吧。” 雷无计斥道:“你这个懒货。你不好好学以后怎么当得了监察队队长?” 陶阴晴扁了扁嘴,小声地说道:“我从来没说想当你的这个监察队队长…” 而太湖边一平野之上此时已是人声鼎沸,各派高手齐聚,人数已然上千。众人东一簇,西一团站定,其中有武当,昆仑等名门正派弟子,也有不少圣火教的教众,两边东西站立,互不侵犯。崆峒,泰山,嵩山三派的弟子也站在东侧,看样子正派并不知晓三派已投入圣火教一事,而生死门不知为何也没有揭露。而西面之中,圣火教第一护法“红袖剑”上官鹏赫然可见。他身着紫红长袍,坐于西边的一座高台上,旁边有几位年轻男子为其斟酒按摩,他的双眼看向太湖湖水与蓝天相接之处,似乎毫不将众人放在眼中。 第56章 拼斗 上官鹏所在的高台底下,黑压压地站了一堆人,他们身着黑袍,上面绣有火焰图样,均是圣火教的教众。“哼!”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位肥硕大汉瞪着高台上的上官鹏,发出一声冷哼,正是许思孝手下的得力干将铁熊。“无异哥,都是你非要来这个狗屁杭州,害得我们兄弟几个现在都归这兔儿爷管。”他冲一旁的许思孝嚷嚷道。“那个该死的千人队队长韦星河总是看我们不顺眼。我看他派我们来对付这梅剑山庄的厉薇就不安什么好心。” 旁边的一位手长脚长的精瘦男子点了点头,此人外号“长臂猿”,许思孝等人都叫他猴儿。只听他说道:“熊哥说得不错。若这厉薇的内功尽失是假的,又或者是有什么机缘巧合她内功恢复了,在场的这上千号人恐怕都不一定够她杀的。即使她真的内功全失,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还不是会为了混沌功与我们争个你死我活?最终倒霉的不还是我们这些小卒?” “你们两个小声些!”许思孝轻声喝到,“对方可是圣火教第一护法,岂容你们不敬。” 他身旁的一位黝黑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还是谨慎些。”此人外号“黑鸦”,也是许思孝的一名得力手下。 铁熊不敢反驳许思孝,瞪了黑鸦一眼,说道:“你永远都是小心谨慎。”黑鸦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以为忤。 “厉姑娘是何等人,怎么会喜欢上那杨夙心。”一旁的许思孝的思绪却大都放在厉薇身上,“和当年彭畅老儿诬陷我许家一样,这些人想要谋夺混沌功,自然要给她安插许多罪名。唉,想不到厉姑娘武功如此之高,也会落得内力全失…现在正魔两派在太湖一带不断搜查,可谓水泄不通。但愿她早已离开。但若她真的在…我…我会拼死救她么?我身上的大仇呢?”许思孝陷入短暂的沉思之中。 “你奶奶的,你们这些魔教妖人,居然杀我师弟,老子今天和你们拼了!”一位高大魁梧的青年道士吼道,他嗓门巨大,内力不弱,一嗓子便把许思孝从思绪中惊醒。只见他抡起一把一人多高的大剑向西侧冲了过来。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长的剑。”一旁的猴儿笑道,“且看他是如何出招的。” “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三清剑派,也敢阻拦我圣火教找人?”猴儿话音刚落,西边一位清瘦年轻人便冷声喝道。此人油头垢面,一双大手上的指甲发黑,也不知是因为肮脏还是喂了剧毒。只见他双足一蹬,便向着那青年道士冲了过去,看样子准备欺对方剑长,打算抢入对方身旁进攻。 那青年道人也不搭话,对方还未扑到,他的大剑便已挥出。众人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魔教中人便被连腰斩成两段,鲜血和内脏爆开,溅得四处都是。 许思孝一惊,心道:“此人年级不大,内功却甚高,居然能把这大剑挥舞得这般快法!也不知和我相比如何?”水元功乃绝世武学,许思孝之前修炼的许家内功与之一脉相承,再加上他天资聪慧,这数月进步甚大,他见对方内功强横,便隐隐生出比较之心。 这一下全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此处,连一开始漠不关心的上官鹏也看了过来。只见那青年道士仰天长笑道:“哈哈哈哈,你们魔教中人要么就是嘴皮子厉害,要么就是靠人多欺负人少。”听这口气,似乎他的师弟就是被围殴而死。 “我来会会你!”西边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此人年级不大,长着葵花脸,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他话音刚落,便向青年道士冲了过去,跑到一半,数枚飞镖分上中下三路击向那道士。众人听到这暗器的破空声,就知道这魔教青年暗器功夫纯熟,不少人都轻轻喝了一声彩。 那三清剑派的青年露出一丝冷笑,只见他大剑一卷,那飞镖均粘在大剑上,想必大剑之中掺有磁铁。而与此同时,他双足一蹬,已出现在魔教青年的面前,大剑向他头顶斩下。 魔教青年哪想得到他的飞镖绝技被对方如此轻易破去,待反应过来,身子已被对方内力笼罩,顿时举步维艰。“唰”的一声响过,他整个人被劈成两段,溅了一地的血。青年道人长剑一抖,甩去上面粘着的肠子,冷声道:“我说得没错吧。魔教青年中无人是我一招之敌!” 这边魔教中高手众多,武功在此人之上的没有两百也有一百,但均是四十岁左右的长老了。见对方二十来岁年级,也直言了“魔教青年”四个字,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好意思以大欺小?很多人的话刚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许思孝抬头望向高台,只见上官鹏冲旁边一青年点了点头。那人微微一笑,手持钢爪跳了下来。此人浓眉大眼,鼻梁挺直,长得极为俊秀。单从长相而言,和许思孝恐怕在伯仲之间。他抱了抱拳,说道:“我乃圣火教‘夺魂爪’顾盼,特来与阁下一较。”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原来是个兔儿爷。”那青年道人不屑地说道。 “你!”‘夺魂爪’顾盼冷喝道,而高台之上的上官鹏也眼睛微眯,目光扫向此人。 “少废话,出手吧!”青年道士嘴上虽然挑衅对方,但却摆好架势,不敢贸然进攻,想必也知道对方是一个高手。 ‘夺魂爪’顾盼的钢爪上面系了一个铁链,只见他手一扬,钢爪便向青年道人飞来。可行到大半,钢爪突然陡地一转,击向对方的后脑勺,而与此同时顾盼也拔出长刀,向青年道人扑来。这招“前赴后继”十分厉害,让人防得到前却防不了后。谁知这位青年道士长剑一搅,连着钢爪向顾盼斩了过来。顾盼顿时觉得劲风扑面,呼吸不畅。“这家伙刚才居然藏拙!”他的钢爪中注入上乘内功,哪是如此轻易便被搅动?此刻他已然知道对方内力比之前显露的还要强,哪敢硬接,连忙侧身避开。而对方却不肯放过,翻起一脚踢向他的前胸。顾盼反应迅速,举刀一架,却还是被踢得连退数步。而自己的钢爪也落入对方手中。 一上来便被破了成名兵器,这一场胜负显然已分。青年道人武功虽较高,但本也不该胜得如此快速,实在是因为之前留了一手引对方轻敌所致。他哈哈大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顾盼脸色铁青,台上的上官鹏脸色也不好看。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拼斗就此结束之时,三枚铁锥却飞向顾盼,也正是上中下三路,和之前的魔教青年手法一般无异。通常的比武,双方退后即算结束,青年道人这一下纯粹是偷袭。但顾盼武功毕竟不弱,虽然有些狼狈,但还是都防下了,而此时青年道士已然拔出大剑,出现在他的眼前。顾盼只看到对方的大剑向自己头顶靠近,全身却被对方内力笼罩,刹那间哪动得了分毫?“不!”他大叫道,话音未落,和之前一人一般被斩成了两段。此人依仗同一招连杀两人,靠的就是深厚的内力。 台上的上官鹏脸色铁青,双眼像要喷出火来,旁边的男宠纷纷退开数步。而此时许思孝却跳入圈子,抱拳说道:“我圣火教许无异来会会阁下。” 第57章 现龙 许思孝眼下最看重的就是报仇,虽然水元功在手,但杨夙心凭借计谋杀死六合至尊玄微道长和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之事让他明白要报仇未必需要武功绝顶。而厉薇内功尽失一事也让他明白即使武功盖世,也未必报得了仇,而后者也在无形中给他增加了许多压力。 崆峒派的洛水剑法包含了很多易经的道理,许思孝也颇有涉猎。易经乾卦第一爻叫做‘潜龙勿用’,意思是万事开头难,应该做好准备,积累经验,而不要盲目地展现自己。这一点许思孝自认为做到了:这数月来他勤勤恳恳,苦练水元功,已然取得不小进益;自己也成功招揽了一批得力手下,为今后复仇打下了基础。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圣火教屡战屡败,正是我力挽狂澜,现龙在田的好机会。”他心中想到,这“现龙在田,利见大人”就是乾卦的第二爻:既然准备工作已做好,就该在上位之人面前表现自己了。 青年道人看了一眼许思孝,心中暗自警戒,“我已展露全力,此人还敢跳将出来,必有所依仗。虽然那位前辈说关键时刻他会出手,但刀剑无眼,我还是不要盲目自大为好。”他灌注内力于大剑,嘴上却讥笑道:“又一个前来送死的。” 许思孝笑了笑,也不搭话,抢上前来,一招碧海掌法中的“碧海幽深”向青年道人拍去。这一掌掌力雄浑,人未到,掌力已然袭来。那青年道人顿时觉得呼吸都是一滞。碧海掌法在圣火教中流传颇广,许多长老名宿都修炼过。众人见许思孝这一掌初时铺天盖地,而后内劲含蓄而不露,已得这一招的精髓,不由得喝起彩来。台上的上官鹏的脸色也和缓了些。 青年道人内力深厚,他翻转大剑,荡开许思孝的掌力,大剑斩向其手掌。许思孝微微一笑,那大剑虽然舞得极快,却逃不过他的眼睛。只见他左掌一带,卸去之前的力道,然后一招“海不扬波”,夹杂着之前的掌力击在对方剑面子上。这一招正是吕无为“碧海怒涛掌”中“百川归海”的雏形,此招内力凝聚不散,极为厉害。许思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水元功的发力之法,否则更是势不可挡。众人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许思孝和青年道人各自退后。青年道人退后了五六步,而许思孝只后跨了一步。这一比较之下,众人皆知,单论内功,这圣火教的年轻人还在对方之上。 青年道人心中一凛,连忙使出最擅长的“疯魔十二式”向许思孝袭来。这套剑法总共就是十二招,全系内力运用,攻得是所向披靡,守得是点水不漏,尤其适合他这把巨剑。而许思孝展开碧海掌法,在那巨剑形成的白色光影中穿行,两人一时间斗得个旗鼓相当。 在场的正派和魔教高手均看得连连点头,均想:这二人才二十四五岁年纪,就有如此武学造诣,当真前途不可限量。而高台之上的上官鹏的杀气也消失殆尽,“此子武功不错,相貌也十分俊俏。恩…这御人之道嘛…”,他此刻脸露微笑,心里想道。 青年道人越打越是心惊,他的内力渐渐被对方克制,出招越来越费力:“此人内功居然如此之高。看来再过二十余招,我便会败于他之手。” 而就在此时,“铮铮”两声琴声响起,许思孝内功虽高,却觉得自己的气血都跟着抖了一抖。他知道出手之人是谁,立即跳开,运转水元功护住全身。 青年道人听到琴声,也觉得极为不舒服。但他脸上喜色闪过,也跟着退了开去。 而此时琴声大作,如潮水一般四溢开来,在平野上千余人的耳畔响起。那琴声时而连绵委婉,如同幽谷中蜿蜒而来的山泉,时而却又急不可耐,好似高空中奔流而下的飞瀑;时而几不可闻,仿佛闺房中的呢喃细语,时而却又清脆悦耳,就像山林中的群鸟齐鸣。 内功稍差的弟子有些来不及捂住耳朵,倒地抽搐;武功稍强的连忙用布塞住耳朵,但时而一丝琴音透过,仍然惊得他们全身颤抖。而诸如上官鹏这样的第一流高手,也都禁不住脸色一变。 突然的琴音戛然而止,众人只听见一老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夫裴不羁,江湖人送外号‘琴魔’。恩,时光荏苒,你们这些后辈未必听过老子的大名。这样说吧,我和梅若尘同时获得的六合至尊称号。”许思孝听他开始自称“老夫”,后面又变回“老子”,看来是习惯使然,不由得微微一笑。而其余众人大多没有听过他的名头,但听到“六合至尊”四个字,想起刚才那凌厉的琴音,众人心头都是一凛。 ‘琴魔’裴不羁继续说道:“厉薇女娃娃是我的朋友,听说她内力尽失,你们这群酒囊饭袋便来趁火打劫?嘿嘿,老子年纪大了,见的人也多,今天就教教你们,像她这种人,即使一时不利,很快便会翻盘崛起。老子今日阻止你们,实则是救你们一条命。还想珍惜这条贱命的,便滚吧。”说道最后,那个“滚”字他注入了上乘内功,就连上官鹏这类高手都觉得耳心一痛,许思孝等人更是身子都晃了晃。 上官鹏率先抱拳说道:“今日得闻前辈教训,在下不甚荣幸,这便率圣火教教众离开。”说完,便指挥圣火教教众撤离。 而正派的高手面面相觑了一阵,也纷纷离开。不多时,黑压压的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琴魔’裴不羁也再未出声。 “该死的裴不羁。”而附近一棵大树之上,肖松青脸色不好。他乃一个极有耐心之人,虽然之前被厉薇施计逃开他的跟踪,可他又如何肯轻易放弃?只可惜他无门无派,短时间很难调动人手,于是把厉薇在无锡一带的消息广为传播,妄图借助江湖人士之力帮他寻找。而这一计今日却又被裴不羁阻止。“这老儿现身于此,说明这厉薇没有逃到梅剑山庄,寻求他们三人庇护。到底该如何才能揪她出来?” 就在他思考之际,一飞镖将一张纸钉在树干之上。肖松青瞟了一眼,心道:“应该是莫怀仁的那个美貌徒弟。”他飞身跃下,取走字条,只见上面写着:“欲知厉薇下落,五日后芜湖同庆楼相会”。他楞了一下,思虑道:“这莫怀仁身受重伤,又怎么能知晓这厉薇的下落?此人虽然断了一只手,武功大退,不过她善于用毒,我还是要小心才是。”他虽然武功绝顶,却仍然小心翼翼,这正是这些真正从杀戮中走出来的高手的共性。 第58章 心机 “哈哈,无异哥,这次你可是长脸了!”铁熊咧嘴笑道。‘琴魔’裴不羁出手之后,许思孝也率领手下跟着圣火教护法上官鹏一起撤退。一旁长手长脚的猴儿也跟着笑道:“是呀,这下子无异哥肯定受到上面的赏识,我们几兄弟也可以跟着沾光了。” “哼,你们别高兴得太早。”一旁皮肤黝黑的黑鸦喝到,“这样无异哥也更容易招人嫉恨。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你就是他妈的扫兴。”铁雄横了黑鸦一眼,说道。 “你…”黑鸦虽然知道这铁熊的脾气,但还是忍不住生气。 “铁熊!”许思孝瞪了铁熊一眼,说道:“黑鸦说得对,我们几个现在尤其要小心。韦星河之前就看我们不顺眼,现在不知道又会有什么动作。”乾卦的下一爻就是“夕惕若厉”,既然展现了自己的优点,缺点也暴露了出去,因此必须小心谨慎才行。这一点,熟读易经的许思孝又岂会不知? 铁熊心中也知道黑鸦说的是对的,见许思孝发话,只好说了声:“哦。” 众人就这样走了约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太湖边上。只见一位黑衣教徒急急忙忙地跑到许思孝一行身边,对许思孝抱拳说道:“许队长,上官护法有请。” 许思孝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跟着黑衣教徒往前走去。不多时,许思孝便见到前面有一座小小石亭。石亭构筑颇为简陋,本是供太湖渔民憩息之用,而上官鹏此时便坐在其中,旁边还站了几个人,那个千人队队长韦星河也在当中。 许思孝走上前去,抱拳行礼,说道:“圣火教百人队队长许无异参见上官护法,参见各位堂主,参见各位千人队队长。”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你小子不错呀,刚才总算给我们圣火教挽回些面子。” 许思孝见此人浓妆艳抹,声音似男似女,心中颇为不舒服,但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在下这点微末道行,在上官护法面前献丑了。” 上官鹏哈哈一笑,声音尖利,说道:“你也太谦虚了。你的碧海掌法使得很好,让人叹为观止。”旁边几人心中都是一动,谁不知道这位被誉为第一护法的上官鹏自视甚高,为人极为高傲,这次居然如此不吝赞美之辞,真可谓前所未有。 上官鹏问道:“你是哪一个千人队队长的手下?” 许思孝尚未搭话,韦星河从后面站了出来,抱拳说道:“在下韦星河,是他的队长。”只见此人三十五六岁年级,身材魁梧,相貌堂堂。 上官鹏笑道:“你做的不错。带出这么一个优秀的手下。” 韦星河连忙道:“许无异自己厉害,在下不敢居功。” 上官鹏听后笑道:“好一个不敢居功。这样吧,从今天起,你便做山泽堂的副堂主吧。”说完,他看向许思孝,说道:“你便接任他的千人队队长吧。好好干,我旗下三堂,将来必有你大展宏图之处。” 许思孝心中高兴,想到:“看来这次的‘现龙在田’是现对了。”他再次抱拳说道:“多谢上官护法栽培。” 一旁的韦星河目光闪烁,说道:“多谢上官护法提携。在下有一个想法,还望上官护法不吝赐教。” 上官鹏笑了笑,说道:“你说。” 韦星河点了点头,说道:“这次那三清剑派的道人如此嚣张,如果不除,实在是有损我圣火教的颜面。许队长武功卓绝,更在此人之上,而且两人年纪相若,若此人死在许队长手上,更能彰显我圣火教人才济济。因此,在下建议,让许队长率人追杀此人。当然我们也派出长老暗中随同。若对方长辈出手,我们也可抵御,这样定可万无一失。” 许思孝听完此人建议,心中打颤:“这韦星河真是毒辣。那‘琴魔’裴不羁之前一直不出手,为何偏偏在我占上风后才出手?那青年道人听到裴不羁的琴音后为何脸露微笑?这说明两人一定互相认识,而且裴不羁对他有心相护。韦星河此人表面说让长老随行,但即使是上官鹏亲至也远不是裴不羁的对手,几个长老又起得了什么作用?这不是存心要置我于死地么?” 许思孝正要抱拳回绝,却听上官鹏开口道:“恩…韦堂主,你的主意是不错,但考虑得还不够周全。我看那‘琴魔’裴不羁认识这青年道人,若派许队长前去,必是死路一条,还顺带搭上几个长老的性命。” 韦星河满脸惊慌之色,急忙说道:“上官护法思虑周密,让在下十分敬佩。在下愚钝,实在是惶恐万分。” 上官鹏笑道:“你只是建议罢了,我又怎会怪你。你看看重新给许队长安排个什么任务?” 韦星河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说道:“多谢上官护法不怪罪在下。据探子上报,一队武当弟子正往太极洞方向而去。这六人都是二十来岁年级,以许队长的武功收拾他们必不在话下。三清剑派和武当向来交好,此举也可打压对方士气。” 上官鹏听后点了点头,看向许思孝,问道:“许队长,可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 许思孝知道上官鹏刚才已帮他逃过一劫,连忙说道:“多谢上官护法,在下并无异议。在下这便和手下动身去处理此事。” 上官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好!” 许思孝回到自己的手下身边,转告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铁熊顿时兴奋起来:“哈哈哈,总算有任务了!我们这次好好干,杀这武当弟子一个片甲不留。” 猴儿疑问道:“如果对方有长老跟随,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许思孝笑道:“我们先打探,确定没有长老跟随才动手呀!另外,这韦星河当着上官护法如此说,必然不敢胡言乱语。” 猴儿回答道:“我们本以为这上官护法不怎么样,想不到还不错!”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人不可貌相,我们好好干。你们几个的武功也不可拉下。今晚我便考教考教你们的进展。” 众人均点了点头,猴儿笑道:“有无异哥指点,我们几个又会差到哪儿去?” 黑鸦最为谨慎,但也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说道:“我们挑十余个武功高的弟兄一起。这样就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第59章 单挑 两日后,通往太极洞的山道上,六位武当道士正在前行。当先一人三十岁不到,豹头环眼,相貌精悍,颇具阳刚之气,正是此六人的大师兄,道号惊妙。后面的五位是其师弟,其道号分别是天妙,地妙,泣妙,鬼妙,和神妙,合起来正好是“惊天地泣鬼神”这六个字。他们的师父心入道人武学深湛,是武当中间一代的武学奇才。数年前原圣火教长老“摧心手”崔鹤连败八位正派长老,威震武林。数日后,他便被正巧在附近的心入道人拦下,两人斗了千余招不分胜负。此事之后,崔鹤和心入道人的名头便都响彻武林。心入道人性格跳脱,按照这六个字收了六个徒弟后便不再收徒,也不知他心中打算。但对这六个弟子他的确费心教导,尤其是他的大弟子惊妙更是深得师父武功的精髓,武功之高和崆峒派彭畅首徒高梓轩向来不分轩轾。 “大师兄,这太极洞可有什么名头?”他的师弟鬼妙问道。 惊妙笑了笑,回答道:“这太极洞也称为太极真境,数百年来被诸多武学泰斗,文人义士所推崇。其中的‘滴水穿石’,‘万象揽胜’等奇观都是前人悟道之处。既然我们师兄弟这次来到太湖,更应该顺道来看看。” “大师兄,那三清剑派的‘巨剑’缘诚道人和你相比,谁更加厉害?”六人中年级最小的神妙道人问道,他不过十三四岁,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你这家伙,怎么又来了?前日你不就问过?”神妙道人旁边的地妙道人斥道。 “可…可大师兄他只是笑笑,没有作答呀。”神妙道人不解道。 “笨蛋!师兄不说,你就不会自己判断么?当然是师兄的武功高啦。”另一旁的泣妙道人瞪了他一眼,说道:“那缘诚的内功虽高,可最多和师兄在伯仲之间。但他的招式单一,又怎么比得上师兄的太极剑法?” “那…那那位魔教姓许的高手呢?师兄比他的武功也高么?”神妙道人问道。 他身后的天妙道人敲了一下他的脑壳,说道:“你这娃娃,就喜欢比来比去。武学之事,除非差距较大,输赢往往在一线之间,师兄有没有和对方交过手,又如何知道?” 惊妙道人笑了笑,说道:“六师弟就是小孩心性,你们也不用为难于他。” 众人边说边笑,继续向前走着。 而前方百丈外的树林中,正站着许思孝一行。黑鸦对着许思孝小声说道,“刚刚收到猴儿的飞鸽传书,他跟踪了他们整整一日,没发现有长老陪同。” 许思孝点了点头,对其余十来位手下轻声说道:“等会儿我们四个出去和他们单挑。这一役在于扬名,因此我们最好不要用什么阴谋诡计。”见其余人点头,许思孝继续说道:“但你们注意我之前说的手势,一旦出现生死攸关之事,便将这些毒箭用连弩射向敌人。” 众人均抱拳点头。 许思孝转头看向路面,心道:“我已好好调查了这几人的生平,唯一让人担心的是他们的师父,此人武功恐怕和彭畅老儿差不多。哼,这韦星河心思果然歹毒,一环接着一环。若我们杀了这六人,又势必结下大仇。不过我也不能被他肆意操控。既然目的是为圣火教扬名,我只需击败他们即可,相信到时候上官护法也不会说什么。”想到这他笑了笑,“这惊妙道人的武功向来和高梓轩差不多,今日也正好检验检验我这数月在水元功上下的苦功。” 这时路上的惊妙道人突然喝到:“停!”他内功深厚,听到前面许思孝一行的响动,便立即喝止了其余师兄弟。他抱拳说道:“在下武当惊妙,不知各位埋伏我师兄弟几人意欲何为?” 许思孝哈哈一笑,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抱拳道:“在下圣火教许无异。听闻心入道长座下惊妙道人武功深湛,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在下今日便前来讨教。” 武当众人面面相觑,均想:“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 “尔等明明伏击于此,也好意思说讨教武学?”这时天妙道人眼睛一眯,对许思孝喝到。 许思孝淡淡一笑,说道:“若我们真的伏击,恐怕你们早已被万箭穿心了。” “你…”天妙道人被他呛了这一句,一时语塞。 “废话少说,动手吧,还是说惊妙道人你甘愿认输?”许思孝轻笑道。 惊妙道人点了点头,拔出长剑,说道:“亮兵器吧。” 许思孝微微一笑,说道:“我就靠这双掌。” 惊妙道人轻叹一声,说道:“也罢。”说完将长剑收回,向许思孝冲来过来。他抬手一掌拍向许思孝的前胸,正是武当嫡传的绵掌。许思孝不敢怠慢,施展开碧海掌法,架开对方这一掌。两人内力相撞,全身均是一震。 “武当派威震江湖百年,果真是名不虚传。今日若不使用水元功的发力之法,我未必便能胜他!”这一试探,许思孝立刻便发觉对方内功还在之前三清剑派的道人之上。 许思孝使一招“海不扬波”,掌力凝聚,回击过去。两人双掌一交,许思孝觉得就好似击中一团棉花一般,对方内劲无声无息地便将自己的掌力化解了,而刹那间一股凌厉劲道却反击回来,许思孝猝不及防,连退三步。这正是武当绵掌中极为厉害的“绵里藏针”,这一招全系以静制动,蕴力不吐,敌人攻击得越强,反击之力也就越狠,就如同手捏藏针的丝绵,越是用力,受伤越重。 若不是水元功修炼成的内力广博宏大,浩浩荡荡,许思孝这一招之后恐怕便会落于下风。他深吸一口气,内力澎湃而出,一招“波光粼粼”击向惊妙道人。这一掌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定。“我看你如何反击!”许思孝心道。 惊妙武功虽高,然棉掌还远未练到化境,“海不扬波”这种直来直去的招式尚可反击,“波光粼粼”这样的缥缈变幻的招式就再难借力。他见对方掌法奇幻,击到中途,已变为好几个方位,也不惊慌,后退两步,避开对方锋芒,待对方来势渐消,便又出掌反击。 两人一来二去,很快便斗了上百招。一旁铁熊等人的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高兴,时而忧愁,时而惊疑,时而惋惜,而武当派最小的两位弟子鬼妙和神妙二人,因为年岁较小,武功较弱,已是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第60章 逼迫 就在许思孝和惊妙道人拼斗之时,不远处的树林中站着几个黑衣人。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赫然便是圣火教千人队队长韦星河。他此时眼睛紧紧盯着许思孝的一举一动,陷入了沉思。 是呀,五六年前,韦星河也遇到过和许思孝很像的一个人。当时韦星河刚刚成为千人队长,被调到甘肃青海一代。可不幸的是,他刚到没多久,崆峒派和青海派就开始联手围剿圣火教。圣火教在甘肃青海一带处处受制,韦星河每日忙得焦头烂额。过了数月,他的手下便来了个百人队长。那人当时才二十岁出头,但不仅武功很高,头脑也十分灵活。此人来了之后,数次设计伏击崆峒青海两派,均大获成功。最终两派只好退守,圣火教得以扩张。 “为何他一个小小百人队长能想到这些计谋?难道我不如他?不,绝不可能!”韦星河束手无策之事,让这年轻人轻描淡写地便解决了,他的内心实在接受不了,从此便开始打压对方。那年轻人只是笑笑,也不与韦星河争斗,反而深入简出了起来。两个月后,上面传来调令,那人成为和韦星河一样的千人队长。 韦星河心中不满,于是处处和那人竞争,可是处处位于下风。短短一年,那人便和鞑靼,瓦刺建立了贸易往来,对方部落首领对那人赞不绝口,还送了他一匹汗血宝马。不多时,那人便被调回中原并直接被提拔为圣火教堂主。他得知这个消息,心中妒火中烧。“凭什么我不如他?”为此他时常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后来那人还成为了圣火教最年轻的护法,韦星河这才得知那人原来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的义子。这时韦星河放宽了心:“原来如此,不是我能力不如他,而是他后台太硬!” 有一日,他到中原汇报,无意间听到两人的对话。其中一人说道:“杨护法,甘肃有一位千人队队长韦星河,此人武功颇高,对圣火教也是忠心耿耿,他做这千人长已有数年,不知可否考虑提拔他成为你旗下的副堂主?”“韦星河?”另外一人疑惑道,韦星河单听声音就知道此人就是他一直嫉恨的那位年轻人。 “是呀,你们在甘肃青海之时不是还共事过吗?”另一人问道。 “是吗?我怎么没有印象了?”韦星河听到那人的回答,顿时觉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我一直把你当做竞争对手,却原来…原来…连被你记住的资格也没有?” 也不知是那位年轻人故意打压,还是韦星河自己的问题,又过了一年半,他仍旧是一位千人队队长。而一天,一名叫做许无异的年轻百人队队长来向他报到。看着这同样俊俏的脸庞,这同样矫健的身手,韦星河下定决心:“我韦星河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在我身上再次发生!” 这时“嘭”的一声巨响传来,让韦星河回过神来,原来是许思孝和惊妙道人又对了一掌,惊妙道人原地不动,而许思孝却退了数步。此时许思孝和惊妙道人已拆了三百余招,虽然还未分胜负,但许思孝越打越是心惊,自己的招式慢慢被对方所掌握:随着自己出手次数越来越多,对方以静制动的反击之力也越来越强。“武当武功果然精妙。我所学习的这套‘碧海掌法’毕竟只是‘碧海怒涛掌’的一部分,始终无法持久相抗。我究竟应不应该施展水元掌?” 就在许思孝犹豫之时,惊妙道人抢上前来,双掌拍出,内劲将许思孝笼罩了起来。高手过招,胜负本来就存于一线,这一下子,许思孝顿时处于下风,十招之中只还得上一两招,其余均在防守。 “看来今天不用我出手了。”不远处的韦星河心中想到。铁熊,黑鸦等人已取出武器,双眼紧盯二人的一举一动,倘若许思孝稍有不慎,他们便会冲上前去制止惊妙道人,但惊妙道人武功远胜他们,能否制止得住,他们心中也是惴惴。 惊妙道人此时出掌越来越是凌厉,心中寻思:“看来此人只擅长这一套‘碧海掌法’,不过他的内力韧性十足,我连攻数十招,居然还不能将他压下。”。正在此时,对方左掌拍向自己的前胸,又是那招“海不扬波”,惊妙道人心中一喜,依葫芦画瓢还了一招“绵里藏针”。他正准备将对方的掌力反击回去,却觉得对方内劲突然雄浑至极,犹如一座巨山一般向自己压来。他的绵掌修为未达化境,对方力道太强,根本无法借力,他心中一惊,急忙退后卸力,而此时许思孝的右掌又拍了上来。惊妙道人轻叹一声,和对方对了这一掌,连退十余步,“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天妙,地妙等人连忙冲上前来将他扶住,惊妙道人此时脸色惨白,想是受伤不轻。他对着许思孝抱拳道:“阁下原来一开始藏拙。阁下内功深厚,在下确实不是对手,佩服佩服。” 许思孝心中连道:“侥幸,侥幸。”若不是用了水元掌的发力之法,他今日多半便败于对方手下。水元掌极为消耗内力,他的水元功远未大成,此时体内内力已所剩无多。他抱拳说道:“阁下武功深湛,在下十分佩服。在下今日只是侥幸胜了一招半式而已。” 天妙,地妙等人本来对他怒目而视,但一来双方确确实实是真实武功较量,没有半分取巧,二来此人言语谦逊,不似要赶尽杀绝的样子,因此脸色均是一松。 这时一阵大笑声传来,许思孝等人纷纷转头,却见韦星河等人走了出来。韦星河看向许思孝说道:“许队长,好俊的功夫!这便请许队长取了这六人的首级回去向上官护法复命吧。”他脸上笑容洋溢,心中却道:“这许无异的武功还在我之前的预料之上,不知刚才那两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先逼迫他和惊妙师兄弟动手,进一步探听虚实。” 许思孝见韦星河走了出来,心中暗道不妙。听到韦星河的言语,他立即便知道对方的意图:“此人欲害我久已,看来他忌惮我刚才的两掌,准备让我们和惊妙一行拼个两败俱伤,然后再将我们几人击杀。”他抱拳说道:“上官护法只是让我挽回圣火教的颜面。今日我已获胜,相信惊妙道长不是颠倒黑白之人。”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韦星河身边的几人,心道:“这几人往这儿一站,一股气势便澎湃而出,看样子武功即使不如我,也相差不大。铁熊他们决计不是对手。” 惊妙道人心思敏捷,听到韦星河的话先是一愣,随后便猜出三分。他冲天妙等点了点头,抽出长剑,看向韦星河等人,说道:“不错,在下虽然武功不如人,但也不至于胡言乱语。” 韦星河脸色一黑,对许思孝喝到:“是,上官护法确实没让你杀了他们。但你许无异虽然升任千人队队长,此时还是我的手下!” 第61章 命悬 “我的面前有两条路:若和武当之人联手,那必须要对韦星河几人赶尽杀绝,否则一旦暴露,就是背叛圣火教,之前的一切努力也都付诸东流。但凭我们几人的武功,即使加上武当的人,也几乎不可能;若听从韦星河,和惊妙道人等人相拼,那么我等内力耗尽后只能任人宰割。就没有第三种方法吗?”圣火教规矩森严,尤其是面对敌人的时候,不听从上级命令会被当作叛徒处理,许思孝一时也想不出办法。 就在他焦急之时,黑鸦突然发话:“禀韦堂主,许队长前日和那三清剑派的道人相斗,被那‘琴魔’裴不羁的琴音所伤,一直未能痊愈。今日已是带伤和武当派的惊妙道长比武,刚才最后两掌您也看到了,许队长迫不得使出全力,但这已导致他旧伤复发。” 许思孝一听,心道:“唉,许思孝你还真是愚蠢。这个世界哪里是非黑即白的,总有中间一条灰色之路可以选择呀!”他冲黑鸦点了点头,说道:“黑鸦说得不错,刚才和惊妙道长相斗,我已是强弩之末,多谢韦堂主前来救援。” “哼!”韦星河冷哼一声,许思孝这一下子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是我许思孝不听从命令,而是力不从心,那既然你韦星河在场,对方已经受伤,何不自己出手? “这许无异到有一个得力助手。”想到这,韦星河瞟了一眼黑鸦。 而就在刚才许思孝说话之时,黑鸦对惊妙道人连使眼色,让他带领师兄弟赶紧逃跑。他这么做倒也不是安了什么好心,而是指望惊妙道人退走,韦星河前去追击,而他们便可趁机撤退。 惊妙道人也未多想,对他的五位师弟说道:“我们撤退。若敌人追击,布置真武剑阵。”天妙,地妙等均点了点头,一行人施展轻功,开始快速后退。 韦星河眼睁睁看着惊妙道人六人消失在视野之中,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他转头看向许思孝,这相貌,这武功,无一不让他联想到当初的杨夙心,他杀心已起:“也罢。既然无法诱他和武当派的相拼,我便亲自出手杀了他。此事不能再拖了,否则…” 他对许思孝笑了笑,说道:“许队长,你今日击败武当惊妙道人,可又为圣教争下了不少颜面。来来来,我看看你的伤势如何。”说完,伸手向许思孝的手腕抓去。 许思孝怎可能让他拿住自己的脉搏,连忙向后退开。而此时三枚毒镖陡然射向许思孝的头,胸,小腹三处,正是韦星河的成名绝技“夺命三镖”。两人相距颇近,这一下又是偷袭,若许思孝武功稍差,立时便死在对方手下。还好水元功生出感应,许思孝立即向上跃起,避开了这三镖。而韦星河早有准备,一招“探龙手”抓向许思孝小腹。许思孝身在空中,避无可避,只好一掌拍向对方手腕。韦星河手腕一转,一爪抓向许思孝的脉门,变招奇速,显然武功还在惊妙道人之上。 其实韦星河武功和严康等圣火教堂主已在伯仲之间,只是他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用人,为杨夙心所不喜。因此,这么几年一直只做到千人长而从未被提拔。他本来就嫉妒杨夙心的能力成就,这几年更是眼睁睁的看着和他年资相若的同僚们一个个升任副堂主,堂主,他心中妒意更甚。而当他看到许思孝时,一切情绪爆发了出来,宣泄到这个年轻人身上。 若是数月前的许思孝,必被这一招所擒。他这数月除了苦练水元功,也经历了大大小小数次战役,临敌经验也更加丰富,既然躲不开,那便不躲:许思孝抬起左掌,拍向韦星河的面门,这一下用上了水元掌的发力之法,气势雄浑。 韦星河顿时觉得劲风扑面,他武功虽高却也不愿直撄其锋,“我看你还能拍几掌!”他放开许思孝的手腕,向后避开。而这时铁熊,猴儿,黑鸦三人背靠背被三名韦星河带来的高手围攻。这四位高手出手不凡,每一个都只比惊妙道人略逊。双方拆了十余招,铁熊三人已是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许思孝想过去相救,但他的武功本就比韦星河弱,却又哪里抽得出身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之前所在的树林吼道:“放箭!” 原先埋伏在树林中的十余位圣火教教徒冲出,手持连弩,瞄准围攻铁熊三人的高手。可他们识得韦星河,见这位许思孝的上司正在和许思孝拼斗,一时均愣住不动。 “许无异和武当勾结,背叛圣火教。尔等只需要站立不动,两不相帮即可。”韦星河喝到。此人工于心计,这些人毕竟是许思孝带来的,若他命令他们攻击许思孝的人,反而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而让他们不作为却正是迎合了这些人心中的疑虑。果然,这些人纷纷放下连弩,驻足不动。 “该死!”就在许思孝心中焦急之时,猴儿被四人中的一人抢入,一刀斩断右手,刹那间血流如注。猴儿是许思孝这三个手下中轻功最好的,但防御却稍弱,于是便成了第一个遭殃的。他性情温和,不似铁熊那般急躁霸道,也不似黑鸦那般谨小慎微,常常在两人间协调,和许思孝三人的关系都是极好。他此时面色惨白,左手拔出一柄短刀,连点穴止血的空余也没有。韦星河的四位手下久经沙场,配合纯熟,其中两人立刻拦住铁熊和黑鸦,剩下两人向猴儿连下杀手,转瞬间猴儿已是险象环生。 许思孝见状怒火中烧,只见他大喝一声,直接施展开水元掌向韦星河攻了过来。韦星河施展开轻功,避开对方锋芒,和许思孝游斗起来。他边打变寻思:“这…这是什么掌法,居然如此厉害?我从来没有在圣火教中看到这套武功,看着架势似乎是崆峒派的…此人身上秘密不小!” 而这时,只听到“唰”的一声,猴儿的头颅被一名黑衣人斩断,鲜血从颈动脉喷射而出,溅满铁熊和黑鸦一身。铁熊大吼一声,抬起狼牙棒向其中一名黑衣人猛攻过去,他招招以死相拼,浑然不守,对方不愿拼命,反而连退了数步。 猴儿的头颅骨碌碌地滚到许思孝附近,他双眼圆睁,似乎留有无尽遗憾。许思孝见到这个场景,“啊”的大叫一声,他的母亲当年也是被彭畅一剑斩断头颅,而他从小的玩伴阿虎同样死于身首异处,刹那间过去种种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禁不住留下泪来。“我…我杀了你!”他双眼通红,向韦星河扑来。 韦星河知道他要拼命,微微一笑,侧身避开许思孝的这一扑,反手便点中他的穴道,许思孝“砰”的一下跌倒在地,不能动弹。高手比武,生死在于一线,哪容得上情绪失控导致全身破绽百出? 韦星河看着倒地的许思孝,一时觉得长久以来的压抑得以宣泄,哈哈大笑起来。而许思孝充满怨恨地盯着韦星河,“为何,为何,他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甚至自己出手也在所不惜?”他内力消耗过度,此时再也经受不住,“哇”地吐了一口鲜血。“许思孝呀许思孝,你为何不早早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呀!你之前学来的冷静呢?全部忘到九霄云外了吗?”他心中此刻最怨恨的却是自己,那个失去冷静的自己,那个再也不能为爷爷父母报仇的自己。 第62章 选择 韦星河笑眯眯地看着许思孝,却对他的手下说道:“这两个人不要杀了,特别是这个皮肤黝黑的。”之前黑鸦替许思孝解围,让韦星河颇为欣赏他的才智。 “杨…许队长,你既然已背叛圣教,你说我应该如何惩治你呢?”他上下打量着许思孝,笑着说道,“你说,你对我不敬,是先砍掉你的一只手呢,还是一只脚呢?”而此时铁熊和黑鸦也被点中穴道,双双瘫倒在地。 韦星河拔出一把鬼头刀,走到许思孝跟前,笑着说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张脸,要不先划上十七八个口子?哈哈哈哈!” 就在他大笑之际,韦星河突然感到背后有凉风袭来,他转过头去,却不见人影。他武功深湛,听到背后有轻微的呼吸声,他一刀向后方刺去,却什么也没有刺到,他转过脸来,又是什么也没看到,除了他的四个手下眼中的惊恐。 他心知不妙,连忙挥刀护体,刚使了两三招,却发现躺在地上的许思孝不见了,汗水顿时不由自主地从韦星河额头上流下。而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阴冷的尖笑声,有几分像女子,又有几分粗哑,不正是圣火教第一护法上官鹏的声音? 韦星河心中大惊,但他面色不变,转身对上官鹏抱拳道:“属下不知上官护法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护法赎罪。” 上官鹏冷哼了一声,说道:“杨护法说得没错,你这个人心胸狭隘,不能重用。”说完,解开了许思孝的穴道,将一枚药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生息丹,赶快服下,免得伤势恶化。”许思孝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听过这生息丹的名头:此丹药颜色发红,是治疗内伤的上好药物。许思孝闻了闻,和传言一致,丹药散发出麝香味,许思孝这才吞服了进去,虽然一开始有些苦,但很快一股气流便在全身经脉穿梭,之前的内伤顿时舒缓了许多。 上官鹏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对韦星河说道:“你呀你,就连人家俊俏的脸庞也要嫉妒。若不是我来得及时,无异岂不是被你毁了容,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听到他那娇柔的语气,许思孝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但这上官鹏向来如此,许思孝也没有多想。 而韦星河此时已是满脸大汗,他不肯放弃,仍旧抱拳说道:“禀上官护法,这个许无异和武当勾结,联手欲对我圣火教不利,因此属下才出手的。” 上官鹏点了点头,笑道:“是么?”话音未落,人已然来到韦星河的身边。在场的除了韦星河和许思孝之外,没有一人看清他的步伐,就好似他凭空出现在韦星河身边一般。上官鹏伸出右手,以指为剑,戳向韦星河的双目。韦星河连忙挥刀斩向其手腕,同时双足一点,向后退去。谁知道上官鹏左手一伸,两只手指便夹住对方的鬼头刀,同时身形跟上,右手手指离韦星河的双目仍然只有一两寸的距离。 此时韦星河将全身内力灌注于握刀之手,却仍旧无法移动那把鬼头刀分毫。他知道和对方内力差距过大,今日要想活命,只能出险招。他立时身子往后一倒,企图避开对方手指,同时三枚毒镖击向上官鹏。 上官鹏微微一笑,左手硬生生地从韦星河手中夺过鬼头刀,荡开三枚毒镖,右手仍然往他双眼刺去。这一次他的内力澎湃而出,韦星河只觉得全身似乎被禁锢住,刹那间动不了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手指离自己的双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啊!”韦星河大叫一声,许思孝等人看过去都觉得全身一麻,只见他的两个黑漆漆的眼眶正往外流血,两只眼珠硬生生地被上官鹏给抠了出来。 上官鹏笑了笑,尖声说道:“既然有眼无珠,留着眼睛又有何用?”说完,仍然用两只手指夹住鬼头刀的刀尖,以刀柄砸向韦星河头颅。众人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韦星河便被敲得脑浆迸裂,倒地而亡。上官鹏笑了笑,转身便来到剩下的四位黑衣人身旁。四人全身颤抖,斗志全失,其中一人还给上官鹏下跪。可上官鹏不依不饶,手起刀落,连续砸烂了四个人的脑袋。一旁的铁熊和黑鸦眼中充满了惧意,上官鹏也不以为意,笑了笑,伸手帮他们解开了穴道。 “这上官鹏的武功之高,恐怕还在彭畅之上,难怪被誉为圣火教第一护法。”许思孝见到上官鹏出手狠毒,心中满是戒备。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但对方连续两次从韦星河手中救下自己的性命确是不争的事实,这一切发生得又太快太突然,一时之间他也想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上官鹏走到许思孝身边,柔声道:“内伤可好些?” 许思孝点了点头,上官鹏笑道:“那就好,许堂主,劳烦你跟我来一趟,我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听他这口气,许思孝已经代替韦星河成为山泽堂的副堂主了。 许思孝心中一喜,点了点头,跟着上官鹏朝太湖方向走去。上官鹏似乎有意考校许思孝的内功,施展开轻功向前奔去。许思孝虽然之前受伤,但水元功毕竟不凡,上官鹏之前给他的那颗生息丹又颇具灵效,一路倒也还跟得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人来到一个别致的小宅院之前。上官鹏对着许思孝笑了笑,说道:“许堂主,请。”说完便率先走了进去。 许思孝也跟着走了进去,见上官鹏直接往内室走去,他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内室,两人分主宾之位坐下,不一会儿许思孝便开始觉得全身无力,额头冷汗直冒。上官鹏见状笑了笑,也不说话。只见他取出一个茶杯,当着许思孝的面倒入一小包药粉,然后兑上热水。许思孝越看越是奇怪,而此时他发现自己连一丝内力也使用不出来了。 上官鹏看了看他,笑道:“这小人韦星河倒也帮了我个大忙,让我抓到南京许家遗脉许无异,哦,不,我应该称你为许思孝对吧,呵呵呵。”说到这,他咯咯笑了起来。 许思孝后背冷汗直流,说道:“上官护法,你在开什么玩笑。” 上官鹏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喜欢撒谎孩子。这是第一次,既往不咎,不过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也罢,我便让你断了撒谎的念想。我知道韦星河欲对你不利,于是一路上悄悄跟随。你击败惊妙小道士的最后两掌恐怕就是水元掌的发力之法吧。我当时虽然怀疑,但也不敢肯定。而你后面已直接使用水元掌和韦星河拼命,我要是再猜不出来岂不是蠢到极点?” “知道韦星河要对我不利?知道韦星河要对我不利?”许思孝后背已被冷汗打湿,他终于反应过来之前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上官鹏不让我去截杀三清剑派的道士,已然戳破韦星河的诡计。既然他明知韦星河欲对我不利,为何却仍然提拔此人,还让他给我安排任务?这一切都是他故意的…” “你…之前应该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为何既诱使韦星河对我下手,同时又暗中保护?”许思孝问道。 上官鹏笑嘻嘻地看着许思孝,突然伸手点了他的穴位,同时拔掉他黏在下巴上的络腮胡须,笑道:“恩,这样就更俊了。”他又看了眼许思孝,缓缓说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喜欢男子一事众人皆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这男人嘛,需要调教。不让你吃点苦头,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人?”说完呵呵笑了起来。“唉,即使调教,还有一半的不肯就范,真是可惜。”他叹了口气,补充了一句。 许思孝越听越是恶心,上官鹏却接着说道:“没想到你居然是许家的许思孝,看来我近日运气不错。”他看向许思孝,笑道:“这水元功真是不凡,你居然坚持了一个多时辰才内力尽失。我给你吃的那枚丹药的确有一半是生息丹,而另一半却是傀儡丹。你吃的时候是不是觉得有股苦味?这傀儡丹的效果就不用我给你细说了吧?” 许思孝努力想要控制,但全身还是止不住的发抖。这傀儡丹的名头他是听过的,和生息丹一样,都是七仙教教主莫怀仁开创。这枚丹药服用之前需注入“主人”的真气,对方服下之后,每个月底需要以“主人”的真气续命,否则便会变得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四处杀戮而死。因此服用之人从此以后便会成为“主人”的傀儡,因而得名傀儡丹。这傀儡丹服下之后,内力会消散数个时辰,更方便主人‘调教’。 “哼…你无非是想要水元功。如今这功法只存在于我的脑中,你使这卑鄙法子,我致死不从!”许思孝斥道,和之前彭畅抓住他时一样,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便是这水元功。 谁知上官鹏却咯咯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桌上的那杯掺入白色粉末的水,对许思孝说道:“这是‘吐真散’。服下之后,你会一五一十地将你心中的秘密说与我听。我想你这水元功应该记得很牢吧?” 许思孝一听,脑袋嗡的一下响起,“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 上官鹏笑道:“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你现在乖乖地将水元功默写出来,然后成为我的男人,从此以后在圣火教飞黄腾达,你许家的仇我也会帮你报;其二,我喂你服下这吐真散,让你写出水元功。不过服下吐真散的人,数日之后会变得痴呆,这就十分不美了。”他笑了笑,然后补充道:“哦,对了,我们圣火教当年杀死水元功创始者袁浩之后从他身上搜到了几页水元功功法,想来是他准备传授给某个徒弟的。因此若你默写的水元功有半句错误,那我就只好使用这吐真散了。” 第63章 现实 “唉,一步错,步步错。我太心急了。”想到这许思孝轻叹一声。之前他为躲避崆峒派从少林逃出,被厉薇救了第一次,而后他聘请生死门的郭夜与王梓骁厮杀,又被厉薇救了第二次。然而运气之事,虚无缥缈,又岂能一而再再而三?许思孝此时心中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他知道,若想活命便必须成为这上官鹏的男宠,否则对方何不直接让他喝下这吐真散?而且,他若想活得长久些些,从今以后就必须卑躬屈膝,将这上官鹏伺候得好好的,让对方觉得离不开他才行。 “爷爷曾反复告诫,一个人真正的厉害之处不是他现在武功有多高,而是他的韧性有多强,他老人家临终之时还反复叮嘱,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是呀,不管再卑贱,只要活下来,就有机会,就有杀掉仇人的机会,从今以后我的仇人又多了一个…”许思孝下定决心,对上官鹏抱拳说道:“在下从今以后为上官长老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上官鹏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放心,只要你真心待我,我也一定真心待你。”说到这,伸手抚摸着许思孝的脸庞,柔声说道:“放心,从今以后,在外面你还是当你的许队长,只有进入这屋内,你才是我上官鹏的男人。” 许思孝应道:“是!” 上官鹏点了点头,取出笔墨纸砚,对许思孝说道:“来,我帮你磨墨,你来写着水元功。记住,千万别动什么歪脑筋,否则不要怪我不讲情面。我这里的规矩很简单,只需要你诚实忠心即可,从今以后,若是有半句假话被我发现,那莫怪我下手狠毒。” 许思孝抱拳道:“思孝不敢。” “哈哈哈,好一个‘思孝不敢’,不过为避免你的身份暴露,从今后你还是自称‘无异’吧。”上官鹏咯咯笑道,心道:“此子倒也还聪明。用‘思孝’回答我,坦诚自己身份,以表忠心。” 许思孝开始将水元功一字一句地默写出来,他边写边拿定主意:“我服下这‘傀儡丹’,上官鹏不怕我反叛,因此才允许我继续修行这水元功。但我绝对不能将水元功的全本默写给他。他武功本来就远胜于我,若他练成水元功,我又如何找他报仇?况且即使他所说为真,袁浩祖师确实留了几页水元功想交给弟子,那也一定不是水元功最核心的心法。这一部分我省去重要字句,换成模棱两可,玄之又玄的说法即可。” 而一旁的上官鹏见许思孝写出来的水元功口诀精深,他越是思索,越觉得妙用无穷:“看来这小子写的是真的。恩,若以后练功不能进展,再喂他服下吐真散不迟。”两人就这样各安心计,而许思孝这一写就写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上官鹏将许思孝默写的水元功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觉得功法深邃,他并未发现任何问题。他缓缓将书册收好,左手拉着许思孝的手,右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然后便吻了上去… 第二日清晨,许思孝走出上官鹏的这别致小院,跳上一株大树,看着东方太阳缓缓升起。他此时恨不得找一处大湖,跳入其中清洗全身的污秽,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他恐怕命不久长。 初升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想起年幼时,父母给他读的武侠小说,里面的英雄总是可以逢凶化吉,力挽狂澜。而现实却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赤裸裸,从始至终,他只有屈服,只有适应,否则就会被其轻易地绞杀。“也许我也存活在某人的故事之中,而那讨厌的笔者给我安排了这一切。”想到这他摇了摇头,“怨天尤人又有何益?反思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最大的错误在于我没有好好调查这上官鹏的为人,被他一开始故意展露的‘善意’所蒙蔽。若是早点探究出这个人的性格人品,我也不会在这样的人面前表现自己,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这时眯着眼睛看向那朝阳,身体感受到阳光的暖意,这让他想起了厉薇。是呀,在过去一年的挣扎中,最温暖的时光似乎总是和她在一起:是和她同坐在一辆马车之上,听着她叫自己“小家伙”的时候,是她英气勃发地对自己说,“期间如果崆峒派追来,我也必保你周全”的时候,是她在瀑布边道出人生哲理“然人力有限,任你武功再强,也不可能让这一小小瀑布倒流。人力不可控之事,谓之命。天命无论好坏,我们只有接受之,理解之,利用之”的时候,是她从黑衣人手中救下自己后,笑着说“你这次倒不担心我觊觎你的水元功”的时候…… “厉姑娘,我以后恐怕再也不是‘小家伙’了。”他对着朝阳自言自语道。 而在他身后,上官鹏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昨晚…嘿嘿嘿,此子果然不错。慢慢地,他会习惯的,就和所有人一样…” 而此时的厉薇正在一山涧旁边打坐。她的周围山峦起伏,清晨的薄雾仿佛给它们笼罩了一层轻纱,显得影影绰绰。远处的山峰更像在飘渺的云烟中移动,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此时厉薇脸色发白,全身开始颤抖,最终不得不停了下来。她轻叹一声,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群山,一言不发。 郭夜见厉薇起身,走了过来,问道:“还是不行么?” 厉薇笑了笑,说道:“唉,没想到这莫怀仁自己血液中的毒也这般厉害。我试了好多次,受损的经脉丝毫没有修复的迹象。”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郭夜问道。 厉薇点了点头:“有,天无绝人之路,单我知道就有几种。例如找到六合至尊层次的高手以上乘内功替我疗伤,又如得到‘冲虚还命丹’这样的顶级疗伤丹药。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如今内力全无的我极难办到的。”她顿了顿,看向郭夜:“也不是你可以办到的。我们等待机缘吧。” 郭夜点了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厉姑娘总觉得我帮不上忙,唉,主要也是因为我的武功低微。” 而芜湖的同庆楼中,一个消瘦中年男子来到顶楼的包间中。他看了一眼在座的项无愁,冷声问道:“你师父呢?” 项无愁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说道:“肖前辈莫急,请上座。我今日就是来替我师父向您转告擒获这厉薇的方法。” 第64章 指点 “既然是莫教主的主意,那一定是不错的。”肖松青大喇喇地坐在首座,看向项无愁。项无愁看着他那深凹的双眼和消瘦的脸庞,一时觉得此人似乎刚从坟墓中爬出来一般。她笑了笑,说道:“我师父以用毒而成名,但她的医学丝毫不亚于她的毒功。” 肖松青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在下也早有耳闻。听说当年她为情所困,最终弃医并加入了七仙教。” 项无愁不由得眉头一皱,莫怀仁的旧事很多江湖名宿都知道,她本人却一直深以为耻,敢当着她这位弟子的面直接说出来的,整个江湖恐怕寥寥无几。肖松青今日这般说,似乎也有一丝威胁之意。项无愁在肖松青这样的大高手面前倒也不敢放肆,接着说道:“那日厉薇偷袭,斩断我师父的右手,但师父的血也粘在她的身上。” 见肖松青点了点头,项无愁继续说道:“我师父常年研究各种毒物,她的血中早已蕴含剧毒。师父精于医道,知道这厉薇一开始虽因内功深厚而无恙,但待她内功散尽,轻则被毒血侵蚀经脉,重则全身瘫痪成为一个废人。” 肖松青嘿嘿笑了一下,说道:“这厉薇的武功头脑我们都是清楚的,那结果必然是经脉受损罢了。” 项无愁知肖松青在讽刺她好面子,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师父也是这般推测。因此,要想抓住这厉薇,那便要着落在肖前辈身上了。肖前辈之前交给生死门的冲虚还命丹应该不止一枚吧?” 肖松青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不错,这冲虚还命丹的确能帮厉薇治伤。”他突然面色一冷,盯着项无愁的眼睛,缓缓说道:“那日你师父急急忙忙便逃了,因为她知道她已无力争夺这混沌功。今日却又想掺和进来,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项无愁武功虽高却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说道:“我师父已无心谋夺混沌功,只是要报断手之仇而已。” 肖松青继续盯着项无愁,过了片刻,他收敛杀气,缓缓说道:“以你师父的性格,在倒也很有可能。” 项无愁松了一口气,肖松青此人喜怒无常,她再也不想多待,说道:“既然肖前辈已经知晓这一切,晚辈这就告辞。” 肖松青点了点,说道:“回去转告你师父,不要打什么黄雀在后的主意。还有,这个消息要是多一个人知晓,也别怪我下手狠辣。对付你师父我没什么把握,但将你杀了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项无愁心中恼怒,但也不敢发作,只是抱了抱拳,走了出去。 时光荏苒,转眼间大半月过去。快到正月,这一日天气虽然寒冷,但却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浮絮,山涧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熠熠生辉。而溪水旁边,一青年男子正在耍刀,他面目俊朗,棱角分明,一双眼眸带着一丝稚气,正是郭夜。他此时正一招一式地将学过的生死刀法施展出来。而一旁的藤椅上,坐着厉薇,此时她一身白衣,看上去清尘脱俗,她看向郭夜,脸露微笑,不时点了点头,似在肯定他的刀使得不错。 过了一会,郭夜学过的三十六路生死刀法使完,他擦了擦汗,看向厉薇。厉薇点了点头,微笑道:“比之前进步不少,孺子可教。” 郭夜皱了皱眉头,他不喜厉薇把他当小孩看待,但也没有出口反驳。 厉薇和他相处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有数月,了解他的秉性脾气,立即便知晓他心中的想法,笑着说道:“生死刀法的关键,首先是那个“生”字–即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你刚才使的这一招‘海升明月’划圆之时内力用得浅了。来,你再使一遍。”说完,拾起地上一根细长树枝。 郭夜点了点头,刚刚将这招‘海升明月’使到一半,厉薇的树枝已点到他的腋下。厉薇笑道:“明白了么?” 郭夜又点了点头,重新使了一遍,却还是被厉薇抢入,不过这一次树枝却点向前胸。厉薇笑道:“别改了前面,又坏了后面。” 郭夜再次点了点头,第三次使出这一招,厉薇这才点了点头,没有出招。她接着说道:“接下来你将刚才所使的三十六招逆序重新使一遍。” 郭夜不知为何,不过他向来对厉薇言听计从,也不犹豫,便倒过来施展起这生死刀法。初时还好,可使了六七招,其中的‘旭日东升’和‘日中则昃’这两招却怎么也无法互换位置。当初孟啸天创这套功法之时,的确也将这两招看做一个整体,先使‘旭日东升’等待时机,而后‘日中则昃’转为进攻。 厉薇笑了笑,说道:“虽然我估计这孟老儿创这两招之时的确是有先后次序的,但招数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这三十六招生死刀法不仅每一招是攻守兼备的妙着,而且它们之间也是相互关联,自成一个整体的。你这‘日中则昃’收招时刀斩向天空,而这‘旭日东升’起手时刀沉于左胯,看似不好衔接,你完全可以别出心裁,将刚才那‘海升明月’的前半招搬过来,不就流畅至极了么?” 郭夜一听,心中一动,立即施展开来,果然衔接得十分顺畅,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我明白了,我原来以为这三十六招各是各的,却忘记了它们浑然一体,互相辅助。以后我出招浑成,就更立于不败之地了。” 厉薇点了点头,心道:“这家伙武学天分倒是不错。可惜我的武学尚未完成,若有朝一日我有幸能将其完善,届时将其传于这小子也不错…”想到这,她对郭夜说道:“你继续练习,做到出招浑成之后,我们再来研习你这生死刀法当中的那个‘死’字。” 郭夜“恩”了一声,又开始挥刀练习。厉薇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呼吸着和风带来的植物清香,感受着温暖的阳光,心道:“我这一生,似乎最大的幸福就是和父母亲人,和师父,和喜欢之人待在一起,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就好。”她坐回了藤椅,闭上眼睛。这段日子,她的经脉受损,不能修行内功,于是她开始指点郭夜武功。让厉薇惊讶的是,教授的过程让她不得不重新组织语言,将很多深邃的道理讲得浅显易懂,而这也似乎也让她往武学之道上又更近了一步。 第65章 丹药 过了三四个时辰,郭夜如痴如醉地按厉薇的要求演练了好几遍,终于可以十分顺畅地逆着施展这三十六招生死刀法了。他心中高兴,正想要告诉厉薇,却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离开了。他急急忙忙去寻找,不多时便来到两人居住的山中小屋。见厉薇的衣衫佩剑等物品还在,他松了一口气。两人一段日子一直居住在龙泉洞附近的废弃小屋内。郭夜手脚麻利,该加固的加固,该更换的更换,还专门为厉薇制作了一张床。他跑去附近的小镇买来被褥,碗筷等生活用品,几日内便将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 “厉姑娘跑到哪里去了?天色已晚,她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中,万一有什么闪失怎么办?”他越想越不对劲,本来松下来的心又紧张起来,连忙出门去找。他刚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厉薇缓缓走了回来。 “厉姑娘,这么晚了,你跑去哪里了?”郭夜连忙走到她跟前,问道,语气颇有责怪之意。 厉薇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小子,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她生性孤傲,武功又高,即使是梅若尘也很少管她,听到郭夜这句话便不由自主地呛了回去,但看到他担心的样子,随即又后悔了,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去打探了一下这龙泉洞。” 郭夜听她语气不好,只好应道:“哦。” 厉薇笑了笑,说道:“今日你这生死刀法的‘生’字倒是提醒了我,我如今内力全失,而你武功虽然进步,但我俩加起来也绝对不是莫怀仁和那个男子的对手。更何况说不定还有别的六合至尊程度的高手在找我,毕竟这混沌功太过惹眼了。因此我们也需要准备一条退路,以防万一。” 郭夜点了点头。厉薇接着说道:“我今日进入这龙泉洞好好逛了逛,里面钟乳林立,百洞相接,忽明忽暗,我走了一个多时辰,火折都燃没了却还是没有找到出口,只好回来了。不过这倒是一个逃命的好地方。”她看了眼郭夜满头的汗水,笑着说道:“明日我们的练习暂停,劳烦你去镇上多买些火折回来,我们再去探一探这洞穴。” 见郭夜点了点头,厉薇补充道:“对了,再买两匹好马回来。” 郭夜嗯了一声,开口道:“姑娘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我今早在山上找到一些松茸,配上之前买的松仁,我们做饺子吃吧。” 厉薇心中一暖,说道:“我看你刚刚才练武结束,先休息下再去吧,我也不饿。” 郭夜笑了笑,说道:“没事儿。”说完便动身去准备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盘蒸饺便端了上来。郭夜以松茸,松仁,肉沫为馅,佐以切碎的荸荠,包成饺子,然后用松针铺底的笼屉隔水蒸制而成。饺子味道鲜美,松香扑鼻,其中的肉馅嫩滑多汁,厉薇着实赞赏了几句。郭夜见厉薇吃得开心,心中高兴,两人商量好在不久之后的大年夜把这饺子再做一次。而厉薇还为这饺子取了个‘三松饺’的名字。 第二日,郭夜一大早便起身赶往附近的市集。除了厉薇交代的火折和马匹,他还准备购买些糕点鞭炮等年货,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庆祝大年三十,心中颇为兴奋。待东西购置完毕,已差不多是正午,郭夜牵着两匹马来到酒肆打尖休息。刚刚吃上两口面,一旁百姓的聊天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听见一位中年汉子说道:“老哥,王员外妻子重病在身,他在家照顾妻子这几年几乎是足不出户,今日为何要起身赶往芜湖?” 那人一旁的干瘦老者回答道:“听说正月十五名医黄芾要在那里义诊。这对王员外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他当然要提前过去,打点好门路,希望能让他帮自己妻子诊治。这位黄芾据说还是一位武功高手,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像我们这些平常百姓,想见人家一面都是难如登天。” 中年汉子叹了口气,说道:“真羡慕这些武林高人,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干瘦老者却笑了笑,说道:“那也未必,人家过的也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这一次听说这位黄芾就要出售一枚绝世丹药,叫做什么‘冲虚还命丹’。你知道为何?还不是因为丹药被比他武功更高的人觊觎,他最终不堪其扰,决定出售给价高者。所以武功高也不是真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叫做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许你那平淡日子正是人家羡慕的也说不定呢。” 中年汉子哈哈一笑,两人便转移了话题,拉起了家长里短。郭夜心道:“‘冲虚还命丹’?这不正是厉姑娘之前提到的丹药么?会是真的么?”他匆匆吃完面条,往龙泉洞赶了回去。 回到住处,郭夜见厉薇在书写什么东西,他也并未在意,立即给厉薇讲述了今日在市集上的所见所闻,厉薇听后思虑了一下,说道:“郭夜,我估计这是个骗局。我经脉受损,正好需要这‘冲虚还命丹’,而不久之后就真的有了一枚丹药现世,这也太凑巧了。这‘冲虚还命丹’据说只要是人没死,什么内伤都可以痊愈。如此了不得的东西,我估计存世的不超过五颗,得之如得一条性命,又有谁舍得拿出来?这黄芾我倒是听过他的名头,他一项洁身自爱,治病救人,并非奸恶之辈,不知为何这一次也掺和了进来……” 郭夜疑问道:“可是姑娘,你经脉受损之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为何说他们是故意设局?” 厉薇笑道:“你不知道这莫怀仁的生平。我购买过蓬莱阁的情报,也曾经听师父提到过,这莫怀仁是名医世家墨家的独女,从小对医学就非常有天分,十来岁便跟随父母治病救人。然而,有一日她的母亲得患重病,急需一枚特殊的草药。但该草药稀缺,附近的店铺都找不到,唯独只有当地一猎户家中有,但也是用来给女主人治病所用。见女主人的病还可再拖数月,莫怀仁的父亲便数次拜访,希望对方将草药出售给他,而他也承诺除了支付巨额费用外,会竭尽所能找一枚同样的草药送回去。但那猎户心疼妻子,不愿冒这个风险,死活不肯。不得已,莫怀仁的父亲只好用强取走了草药。” 见郭夜听得聚精会神,厉薇心中笑道:“这家伙总有些小孩心性。”她也不卖关子,继续讲到:“可惜那草药罕有,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过了半年,那猎户妻子还是死了,猎户悲痛欲绝,最终还是自杀了,留下了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莫怀仁的父亲良心有愧,将这孩子收养了下来。而这一切,莫怀仁均不知道。” 第66章 石像 “这个八九岁的男孩就这样和十一二岁的莫怀仁一起长大。根据蓬莱阁的记载,那男孩被收养后一直本分老实,慢慢的莫怀仁父母心中的芥蒂消失殆尽,到后来更是对他赞赏有加。此人十五岁时正式拜莫怀仁的父亲为师,学习药理病理。他天分极高,很快便成为远近闻名的“小名医”,深得莫怀仁父亲的喜爱。莫怀仁似乎也对这男子动了真情,成年之后,两人经常成双入对,如胶似漆,邻里乡亲都看在眼里。待得莫怀仁二十四岁那一年,两人便定亲了。”说到这厉薇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在二人大婚这天来了数百名宾客,众人觥筹交错后不久,便纷纷呕血而亡,整个墨家很快就尸横满地。据说是那男子对父母之仇从未忘怀,他一直隐忍不发,筹谋多时,终于借大婚之日将墨家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全部毒死。蓬莱阁还专门为此取了个名字,叫做‘墨家血宴’。” 厉薇见郭夜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知道他觉得对方残忍,心中一喜:“这家伙和数月前我第一次见他时已大不相同了。那时的他恐怕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厉薇接着说道:“不知为何,莫怀仁活了下来,她也是墨家唯一活下来的。之后她便性情大变,改名为‘莫怀仁’。她本来医术就高,转回头来研究毒物更是得心应手。她之后加入了云南七仙教,并最终成为教主。” “那个男子呢?”郭夜问道。 “不得而知。此人是生是死无人知晓,只知道从此以后莫怀仁便面带纱巾,声音也变得粗哑,但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得知。”厉薇回答道。 “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这莫怀仁不仅精通毒物,还是一名医道高人,因此可以推断出姑娘的伤势?”郭夜想了想,问道。 厉薇说道:“不错。这些六合至尊们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我们千万不能低估了他们。” 郭夜说道:“姑娘说得是。姑娘让买的马我也牵回来了,可我们既然准备从龙泉洞中逃走,马又有何用?” 厉薇笑了笑,说道:“掩人耳目之用。若真有人找到这里,我们用火点燃马尾,让它们自行奔跑,敌人多半便会寻声追踪马匹,而我们则可以趁机躲入溶洞之中。”说道这里,厉薇突然脸色惨白,剧烈地咳嗽起来。 郭夜连忙跑到她身边搀扶,厉薇扶着他又咳嗽了一阵,这才说道:“经脉受损比我一开始想的还要严重些,短时间倒也不碍事。” 郭夜心疼万分,说道:“姑娘可知道什么药材可以缓解?我明日便帮你去买。” 厉薇笑了笑,说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待会儿给你写个方子,明日我们还是按计划去探索这龙泉洞,后日你再下山帮我买药吧。不过其中有一味地荨颇为难得,恐怕要让你费一番功夫了。” 郭夜点了点头,过了一会,见厉薇面色好转些,他柔声道:“姑娘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点粥。” 厉薇笑了笑,点了点头。突然她想起什么,说道:“等会儿你帮我取一些你之前买的钢针过来,天气寒冷,我帮你缝制一件衣服吧。” 郭夜楞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第二日,厉薇精神好了许多,两人便一同去探索这龙泉洞。两人打着火折进入,只见洞中景色瑰玮,让人满目琳琅:有如瀑布一般的石乳,也有如春笋一般的石笋。各种石头千奇百怪,有的似长剑,有的如弯钩,还有的如伞如花,让人目不暇接。两人一边走,一边欣赏。中途一块石壁上好似雕刻着一位女子的背影,郭夜情不自禁地说道:“这好像姑娘!” 厉薇嘿嘿一笑,指了指旁边一块形似猿猴的石头说道:“那这就是你了。”郭夜听后也呵呵笑出声来。可过一会,他便轻声叹道:“真羡慕他们。” 厉薇楞了一下,问道:“为何?” 郭夜不假思索地答道:“他们二人在这洞中长相厮守,不被外人打扰,这样永生永世在一起,岂不让人羡慕?” 厉薇听后又是一呆,心道:“想不到这小子居然会发出这种感慨。”随即知晓郭夜说的恐怕是他和自己,顿时脸上发烫。好在洞内黑暗,一旁的郭夜此时正盯着岩石,没注意到她的脸颊。 过了一会,厉薇轻叹了一声,说道:“也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们常人虽然最多就百岁寿命,韶华白首转瞬而过,但我们之间却可以相互倾诉,未必便及不上这两个石像:它们虽相守千年万年,却连一句知心的话也说不出来。” 郭夜点了点头,说道:“是呀,也许正是有了死亡,人才会懂得珍惜生存。” 厉薇呵呵一笑,说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居然说话如此有哲理的话?走吧,时候也不早了。”说完当先走去。 郭夜点了点头,跟着厉薇也走了过去。 两人整整走了三个时辰才找到一条通路。出口位于一座小山的山腰处,四周树木繁盛,也没有什么道路,想必人迹罕至。两人在附近绕了绕,没有见到村落人家,便转身折返。回来之时,两人靠记忆返回,速度却快了很多,一个时辰左右边便返回洞外。 回到小屋的路上,郭夜采摘了少许野菜。冬日野菜本来就少,但却可以揉进糯米面中制成烤饼,味道颇为不错。今日二人运气很好,片刻之后,又遇上一只野猪。郭夜自然不肯放过。杀死野猪后,他将其开膛破肚,取出一小块瘦肉用来烤制,其余均切块用盐和酱油腌入缸中。他笑着对厉薇说:“厉姑娘,这是老天送给我们的年货呀。不久之后,我们就有酱肉可以吃了。” 厉薇淡淡一笑,没有答话。她看着郭夜忙里忙外,想上前帮忙,却被郭夜拒绝了。 第三日,郭夜起身前去市集买药,再隔两日便是大年三十,到时候家家户户回家团圆,要买药材就难了。他一早便辞别厉薇,向市集走去。 第67章 中计 一路上,郭夜回想起出发之前和厉薇的对话,心中喜忧参半: “姑娘,你…你有没有考虑过回梅剑山庄。你找的三个帮手都是绝世高手,他们出手定能帮你治疗伤势。”郭夜问道。而厉薇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若凭借内力助我疗伤,对方内功必定大损。别人愿意帮忙守护梅剑山庄已是莫大的恩惠,我又怎好意思求这损人利己之事?另外生死门就在杭州,你也知道是生死门在背后推动一切,欲置我于死地。他们一定密切监视到杭州的一切通路,风险太大。” “唉。”郭夜轻叹一声,既心忧厉薇的伤势,同时心中又颇为高兴,因为这样自己就可以继续陪在她的身边了。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来到市集,辗转了几家药店,总有两味药材买不到,其中一味就是厉薇提到过的地荨。厉薇提前打过招呼,因此郭夜倒也不心慌,他多方打听,终于得知芜湖最大的景仙药房可能有存货。他于是买了一匹良驹,马不停蹄地往芜湖赶去。 来到芜湖,这里热闹非凡,和他与厉薇同来时相比,街上人数翻倍都不止。郭夜一路上听到的讨论都是关于这名医黄芾的,有的夸赞他医术高超,有的在议论他曾经治愈过的疑难杂症,当然更多的人都在讨论那枚了不得的“冲虚还命丹”。 “看来这位黄芾的影响力不一般呐。”郭夜心中冷笑了一下,“厉姑娘冰雪聪明,又岂会上你们的当。”他不理会众人,迅速来到景仙药房,得知地荨虽然还有存货,但价格却不菲。店员请出了老板,郭夜最终以五两金子买下了剩下的两味药材。他心中高兴,又不愿厉薇多等,于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去。 而他刚刚走出药房,一个身影便悄然跟了上去,此人轻功卓绝,郭夜骑马,那人施展轻功追随,一路上却连大气都不喘一口,正是‘鬼魅秀才’肖松青。 “哈哈,这厉薇十分聪明,因此我透露出的‘冲虚还命丹’只是幌子而已,她终于还是放松警惕了!”原来肖松青从莫怀仁那儿得知厉薇的经脉受损后,没有盲目用计,而是先找到他的好友黄芾询问这个病的一切。黄芾当年被肖松青救过一命,自然是知无不言。他医术高明,很快便推断出不久之后,厉薇的伤势必然恶化,需要这地荨和另外一味较为罕见的药材。肖松青聪明绝顶,立刻先让黄芾到芜湖义诊并对外宣称要出售这‘冲虚还命丹’。同时,他命人买断安徽,江苏,浙江三省的这两味药材。这样,无论厉薇藏身何处,最终都会找到芜湖这景仙药房来,而他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至于那‘冲虚还命丹’,最后黄芾只要宣布卖给了他肖松青即可。当今之世,可没有几人敢来找他谋夺此丹药。 果然,厉薇虽然聪慧,却还是防不胜防,中了肖松青的计谋。郭夜一过来购买,伙计立即就通知了楼上的肖松青。郭夜虽然戴上人皮面具,可肖松青武功卓绝,很快便根据他的身形和步伐判断出他便是那一日厉薇身边的男子,于是便一路尾随。肖松青的武功太高,郭夜武功虽然进步,但更多的是对生死刀法的理解,内功进益却不大,哪里察觉得到?过了数个时辰,天色渐暗,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厉薇二人居住的山下。 “还是先擒下此子,以免等会儿有什么变故。”肖松青为人谨慎,打定主意后便抽身向郭夜扑去。郭夜刚刚下马,用手摸了摸装满药材的包裹,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厉薇,心中高兴。他突然感到一股劲风扑面,连忙抽刀防御。他这一个月受到厉薇教导,三十六路生死刀法使得浑然一体,滴水不漏,将那个“生”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肖松青心中惊讶,本想五招之内将他擒下,谁知道十余招过去还是未见寸功。他何等聪明,立刻便知晓这郭夜是受到厉薇的指点。“这厉薇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短短一月就让这小子的武功判若两人。要不是她内功尽失,我多半不是她的对手。她的武功虽然和梅若尘的颇为不同,但想必还是从这混沌功上得了不少好处。”想到这,他心中一热,对即将到手的混沌功满心期待。他运起上乘内力,出手加快,一招狠过一招。 郭夜见到此人,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想出声警示厉薇,可在肖松青猛攻之下,他内力运转到极值,又怎能开口说话?此时,他觉得对方出手越来越重,自己双手发麻,双眼金星直冒,已快要支持不住。 很快,“砰”的一声闷响,郭夜被肖松青一掌击在胸口,咔嚓数声传来,想必胸骨碎了几根,他连血也来不及吐,便已倒地昏厥。若非肖松青这一掌收了五层力道,否则已然要了郭夜的性命。“留他一条命,这厉薇似乎对他颇为在乎,也好借此要挟。”想到这里,肖松青脸色一红,无论如何他也是第一流的高手,何等自负?今日若非为了他这魂牵梦绕的混沌功,他绝不至于会拉下脸皮去威胁一个内功尽失的女子。 而此时的厉薇正在小屋中等待郭夜。她不善家事,但毕竟聪慧,尝试了几回便摸索出其中诀窍,给郭夜缝制出了一件冬衣,样子虽然不够雅致,却也还过得去。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声响,以为是郭夜回来,急忙拿着衣服出去。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消瘦冷漠的肖松青和他手上提着的郭夜。肖松青看着厉薇,冷冷一笑,将郭夜扔在地上。郭夜已重伤昏迷,倒地后一动不动。 厉薇何等聪明,一见此人立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厉薇呀厉薇,你真是蠢材一个,这么容易便中了别人的计谋,看来还是太过高傲,低估了对手的手段,之前以防万一的布置此时也全然无用了。”她看到郭夜还有微弱的呼吸,心中稍定。她转而看向肖松青,眼睛微眯,冷声道:“他怎么样了?若他死了,你一辈子也绝对别想得到混沌功。”说完抽出息兵剑。 肖松青哈哈一笑,他表面满不在乎,见厉薇拔剑心中还是一紧,“此人招式玄妙,我还是小心些,别阴沟翻船。”想到这,他指着郭夜说道:“放心,还没死。若你交出混沌功,我便为他治伤如何?” 厉薇冷哼一声,“你先退开,让我看看他的伤势。” 肖松青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点了点头,退开数丈。 厉薇急忙冲到郭夜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想不到他伤得这么重!今日拼死一搏,但愿能救得他的性命。”而此时,她怀中一个册子落了出来,封面三个大字,“混沌功”。正是之前郭夜看到厉薇书写的东西。 厉薇神色慌张,连忙将书揣入怀中。随即便正色道:“哼,这书是我乱写的。你先出手救了他,否则你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混沌功。” 第68章 杀敌 肖松青不答,却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忽高忽低,时而豪气干云,让人胸怀大畅,时而又温雅柔和,令人不禁和他一起高兴起来。之前肖松青假意退开,实则是为了观察厉薇冲向郭夜的身形。他武功卓绝,若厉薇内功尚存,无论其如何掩饰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这一看,肖松青心中大定,“看来她的确全无内力!”即使如此,此人仍然极具耐心,还是决定先将上乘内功注入笑声中,将厉薇震晕,再夺取混沌功不迟。而之前厉薇慌张的神色自然也逃不过他的双眼,肖松青一边长笑,一边心道:“看来她身上的混沌功多半是真的,不过这姑娘向来诡计多端,还是擒住她方才万无一失。” 而听到笑声的厉薇觉得耳边似有钟鼓齐鸣,她情不自禁地握住左拳,坚持了片刻,还是“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肖松青见状心中虽然高兴,却还是继续笑了一会,这才来到厉薇身边。他看见从厉薇怀中滑落出来的混沌功抄本,心头一热,伸手抓去。 而这时,他突然觉得白光一晃,似有长剑刺向他的心脏,他心知不妙,但他的武功何其深湛,在危急关头身子往右翻转,欲避开那一剑。谁知那一剑却突然变了方向,毫厘不差地刺向他反转过后的心脉,正是厉薇‘料敌机先’的绝技!肖松青反应过来之时,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息兵剑刺入心脏,发出钻心的疼痛。若是寻常武器,肖松青内功雄浑,肌肉牵制,未必会受致命伤,但息兵剑何其锋利,不要说肌肉,就是前面有铁块阻碍,也照样如穿腐土。 肖松青喉咙发出“呀,呀”的声音,右手一掌拍向厉薇头颅,欲同归于尽。厉薇料敌机先,待他右手微抬之时便开始往左躲避,但即使如此还是被肖松青这临死一掌的掌风带到左肩,只听见几声“咔嚓”传来,想必骨头也断了几根。她吐了一大口鲜血,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而肖松青临死之际看到厉薇张开的左手,只见其血肉模糊,数枚钢针插在上面,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没被震晕。他“呀,呀”说了些什么,最终还是咽气而亡。但他死后眼睛仍然圆睁,似乎万分地不甘心。 也不怪肖松青不谨慎,而是厉薇之前的准备工作太过充足。她教授郭夜生死刀法中“生”字的奥妙,自己又岂能不知?她先前打算以马匹为饵,利用溶洞逃离就是其第一手准备。不仅如此,她还考虑过最坏的可能,那就是肖松青直接出现在她和郭夜跟前,二人来不及逃离的情景。上次和肖松青交手,她便知道此人小心谨慎。厉薇料敌机先,估计此人在确定自己内功尽失之后,多半还会先以上乘内功将自己震晕,就如同两人上次交手时一般。因此,厉薇从郭夜给自己的钢针中取了一把,一直放于左袖中。之前肖松青刚刚出现,她便将钢针握于手中,待肖松青大笑之时,她便用力握住钢针。利用这十指钻心的痛苦,厉薇便可保持清醒,并能借机偷袭。谋划到此,她仍旧不满意,还写了一本假的混沌功功法放在怀中,等肖松青见到后心神激荡之际,自己的偷袭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于是之前她故意提出要检查郭夜伤势,就是为了在肖松青面前显露身形,让他确定自己内功全失一事,从而让之后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而她故意脸露惊慌,而后说出这本功法是假的,就是兵法上“虚虚实实,人不可测”的道理,让肖松青更加相信这本功法是真的。整个谋划可谓机关算尽,实非厉薇所喜,但她因生死形势所迫,也只能如此。 可惜肖松青一身绝世武功,虽然用计成功追击到厉薇,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死于龙泉洞。 也不知过了多久,厉薇悠悠转醒,只觉得全身疼痛,实在不想移动半分。她突然想起郭夜的伤势,强撑着坐了起来,开始在一旁肖松青的尸体上摸索。“此人刚才说若我给了他混沌功便救郭夜,但愿他身上有什么好的丹药。”她先找到一本内功秘籍,厉薇想也不想便扔到了一边,不一会,她便找到了肖松青装有‘冲虚还命丹’的瓷瓶。她打开闻了闻,脸露喜色,连忙挣扎着往郭夜爬了过去。短短十余丈距离,她却爬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郭夜身边之时,厉薇气喘吁吁,她探了探郭夜的鼻息,发现他虽然已气若游丝,但一息尚存。厉薇脸露喜色,捏开他的嘴,将冲虚还命丹喂了进去,然后使尽全身力气,将他扶起,助他吞下丹药。做完这些,厉薇已然筋疲力尽,又一次昏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厉薇再一次转醒。她感到自己被人背着,两人正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背她那人显然也已受伤,走路颤颤巍巍的,不过却一步没有停歇。肖松青的掌力何等厉害,虽然只是被掌风带到,但厉薇内力全失,所受内伤已然十分严重。本来是生是死只是五五之数,但此时她左边身子虽然剧痛,但一股暖流却在体内涌动,想必服是下了什么上好的丹药。她闻到郭夜身上的味道,知道他没事,心中一定,又沉沉睡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厉薇听到耳旁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她缓缓睁开眼睛,见到郭夜正在烧火煮粥。他胸口用衣服包着,想必是为了支撑之前被肖松青击断的肋骨。厉薇正要开口说话,郭夜听到声响,已转过身来。 “姑娘…你醒来了!”他喊道,猛地站起身来,眉头却皱了一皱,想必是牵动了胸口的断骨。厉薇见他神情激动,心中感激,笑了一笑,以示安慰,说道:“我好些了,这一路劳烦你了。” 郭夜突然避开厉薇视线,低头看向火堆。厉薇不知为何,问道:“你怎么了?” 郭夜说道:“都怪我武功低微,被那男子尾随却毫不知觉,差点害了姑娘的性命。”言语中充满了自责。 厉薇笑了笑,说道:“该道歉的是我。既然知道这人认识那黄芾,就应该推断出他可能会使用这一招‘守株待兔’之计。是我连累你身受重伤,差点一命呜呼了。你现在身子怎么样?内伤还严重吗?” 郭夜看向厉薇,缓缓说道:“姑娘切勿自责。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谁又想到这男子如此功于心计?”他顿了顿,问道:“姑娘,你给我吃了什么丹药?我之前被他打了一掌,内伤极重我是知道到,可现在短短二日,已好了一大半。看这个样子,内伤痊愈也指日可待。” “原来我已昏睡了两日。”厉薇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呢,还是把你的那颗大还丹用在我的身上了吧?”厉薇何等聪明,很快便推断出郭夜醒来后将身上最贵重的大还丹给自己服用了。 “姑娘你别扯开话题。你给我吃的是那‘冲虚还命丹’吧?”郭夜这时直勾勾地看着厉薇,问道。 厉薇淡淡一笑,知道瞒不住,心道:“这家伙似乎越来越聪明了。”她看向郭夜,缓缓说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多问?” “可…可这丹药可以治疗你的经脉!从此以后你就可以重新修炼内功了!”郭夜说道,他情绪激动,声音已带有些吼声。 厉薇看了他一眼,声音吵得她头痛,她不愿多加解释,喝到:“少啰嗦。吃了就吃了,别婆婆妈妈的。” 郭夜一愣,被厉薇这一骂,意识到自己的音量大了,缓缓坐了下来,重新看向火堆,不发一言。之前虽然作为杀手,被培养得冷血无情,可从遇到厉薇开始,郭夜却连一次脾气也没有发过。倒是厉薇性子急躁,偶尔会凶他几句。 而这时,厉薇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些鲜血来。 第69章 理得 郭夜见状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扶住厉薇,从怀中取出几瓶丹药,说道:“姑娘快看看,这些是我从那男子身上搜索到的丹药。我一个也不识得,之前不敢贸然让你服下。” 厉薇点了点头,她一个一个看了过去,然后从最小的一个瓷瓶中取出一枚丹药服下。她休息了一会,脸色好转了些,缓缓说道:“这人收藏的丹药恐怕都是极好的,我也只认得一小半。这瓶‘九转还阳丹’对我的伤势颇为有效,我先收着。其余的你先放好。”说完将自己认识的一个一个的说与郭夜听。 放好从肖松青那儿得来的丹药,郭夜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籍,上书“融浑功”,正是厉薇之前从肖松青身上找到的那本秘籍。郭夜将书递给厉薇说道:“姑娘看看,这本武功秘籍对你的伤势是否有帮助。” 厉薇点了点头,缓缓将其翻开,只见第一页写到:“吾并非出自名门大派,一生所涉武学颇多,却均非第一流武功。武林中人人忌讳‘杂而不精’,而吾反其道而行之,集各家武学,取长补短,融为一体,故取名为融浑功。望后学小辈将这一功法发扬光大,吾不胜感激。肖松青留。” 厉薇轻轻说道:“肖松青?没听说过。”她继续往下看,结合此人之前施展的武功,越看越是钦佩。这本功法分内功和招式两个部分,每一个部分先列举了数十种基本的武学,然后将这些武学拆解糅合,最终各自形成一套极为厉害的内功和外功。看到最后,见墨迹尚新,而且这套功法还留有诸多疑难未解答,厉薇知道这套‘融浑功’应该就之前这位男子所创。她心中佩服,对郭夜说道:“看来这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叫做肖松青,也是这本书的作者。此人出生微薄,未能拜师武林名宿,但却从最平凡的武功之中,领悟到上乘武学,确是第一流的人物!他的这套武功,已有了不少混沌功的雏形,不在孟啸天的生死刀法之下。” 郭夜听厉薇提到“混沌功”三个字,心中激动,问道:“对姑娘你的伤势有帮助吗?” 厉薇笑了笑说道:“他留下了诸多疑惑,其中不少混沌功已然可以解答了。”厉薇对自创武学的肖松青心中敬佩,因此不愿明言他的这融浑功还及不上混沌功。她轻叹一声,接着说道:“我现在明白为何他对这混沌功如此执着了。他对武学的研究越深入,疑惑越多,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自然竭尽全力寻求答案,倒也并非全然为了名利,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她自嘲般地笑了笑,似乎是在对郭夜诉说,又似乎在自言自语,缓缓说道:“人生在世,但求心安理得,心安难求,这‘理得’又谈何容易?” 厉薇沉默了一会,重新看向郭夜,柔声道:“孟老儿小气得紧,你的三十六招生死刀法只是他所创的一半,既然你已经逐渐达到浑然一体,从今日起你便开始修行这融浑功吧。这套功法和生死刀法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一套破绽极少的武功。” 郭夜点了点头,从厉薇那儿将书接过,心道:“我只有将这武功练好,方能保护厉姑娘。” 厉薇问道:“对了,我中途醒来了片刻,似乎你是将我背出来的?” 郭夜又点了点头,说道:“我害怕他还有什么同党,不敢骑马,背着姑娘从我俩那日探出的龙泉洞的通路中走出。姑娘昏迷的这两日,我们又多行了数十里。敌人暂时应该找不到我们了。” 厉薇笑了笑,说道:“你越来越谨慎了。” 郭夜听她夸奖自己,心中高兴,说道:”姑娘,饿了吧,我给你乘腕粥吧。” 厉薇听后点了点头…… 而此时厉薇和郭夜之前居住的小屋前,项无愁正在检查肖松青的尸体。“哼,丹药和秘籍果然都被取走了。这一剑刺穿心脉,不受丝毫阻碍,只有那臭女人的息兵剑可以办得到。这人不是内功全失吗?还可以杀死肖松青这样的高手?得赶快禀明师父才行。恩,以后遇上她,我还是要特别小心才是。”原来项无愁之前和肖松青接触时,在他的衣服上粘了一点蛊香。这种蛊香无毒无味,但特别吸引一种蛊虫,而且可以持续一月有余。以她的武功自然不敢跟踪肖松青,但隔了数日,靠着这蛊香,她还是找了过来。见到被杀的是肖松青,她心中对厉薇的恐惧感无形中又增加了不少。她武功高强,为人狠毒,但每次遇到厉薇便束手束脚,差点命丧黄泉,内心对她确实颇为惧怕。 过了几日,项无愁见到师父莫怀仁,向她禀告了情况。莫怀仁也是大吃一惊,她思虑了片刻,对项无愁说道:“这厉薇实在让人畏惧。” 项无愁听到这句话,楞了一下。从小到大,她从未听过她的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师父说过这样的话。却听见莫怀仁继续说道:“你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生死门。这厉薇和我们已经是不死不休,而杨夙心那小子爱上这厉薇必不肯相助,如今只能和生死门联手了。” 项无愁点了点头。拜别了师父,她刚刚走出大殿,便见到一名妙龄女子被押着送入其中。她见此女子不会武功,心中疑虑,便驻足停留了片刻。不一会她便听到女子的惨叫传来,但很快就没了声息。项无愁追问了从大殿中退出来的七仙教弟子,只听见其中一位女弟子说道:“这已经是第七人了。教主让我们按照她的要求,筛选了一些少女过去。每一个均被斩掉右手,供教主使用。而被斩断手臂的女子自然是用来喂毒了。” “看来师父是准备续接断手了。师父的医学造诣确实厉害,可从来也不愿意教授,不知为何。”她摇了摇头,往生死门赶去。 而雷无计还是在西湖边上的小亭处接待了项无愁。他笑嘻嘻地将之前用情报从莫怀仁那儿换来的玄牝避毒丸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你要的玄牝避毒丸,我期待着关于厉薇的情报。” 项无愁检查了一下药丸,点了点头,将厉薇杀死肖松青的事情说给了雷无计。她接着笑道:“雷队长,你们生死门也要注意呀。以这厉薇的聪慧,想必已经发现你们在背后操控一切,欲置她于死地,啧啧啧,想起她日后的报复,我心里都害怕。” 雷无计哈哈一笑,说道:“劳项长老费心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候恐怕还需要项长老和莫教主相助。” 项无愁看了他一眼,嘿嘿笑了笑,然后离开了。等她走远,雷无计的徒儿陶阴晴问道:“师父,现在是她有求于我们,为何要将这价值连城的玄牝避毒丸交于她?” 雷无计笑道:“你说她会不会将玄牝避毒丸交还莫怀仁?” 陶阴晴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雷无计点了点头,问道:“还没有抓到那苏盈吗?” 陶阴晴摇了摇头,说道:“此女狡猾异常。之前差一些便逮住她了,可惜最后还是被她跑了。不过她已经受伤,想必躲不了多久。” 雷无计皱了皱眉头,想了一想,说道:“也罢,这厉薇太过诡异,内力全失也可以杀死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难道说她的武功又恢复不少?现在不是和她正面冲突的时候。既然杨夙心,杨护法现在视我们生死门为眼中钉,我们不妨调用他的力量去处理厉薇吧。” 陶阴晴不解道:“杨夙心不是深爱这厉薇么?他怎么可能会出手?” 雷无计笑道:“他自然不会,不过他的手下可不是铁板一块,特别人那几个背叛正派的。” 第70章 轻敌 今日的太湖小寒乍暖,湖边的芦苇在暖阳下随风摇曳,三两白鹭出入其间,偶尔有一只飞起,暂时打破这冬日独有的宁静。太湖边上的一座楼阁的平台上,上官鹏正在绘制水墨山水图。只见他笔法熟练,勾,皴,点,染等技法运用十分纯熟,尤其是那湖水烟云,用淡墨多次着染,更显得空间感十足。 一旁的许思孝在为他磨墨,他自幼生活优越,对鉴赏书画颇有心得。他一边看一边寻思:“此人基本功深厚,但是一幅好画用笔讲究干净利落,用墨在乎冰清玉洁,这样作出来的画清气逼人,自可远俗,正如东坡先生所言:‘平淡乃绚烂之极也’。但这上官鹏在细节处下了太多功夫,正所谓过犹不及,这幅画已有些许世俗昏黑之气,实非佳作。” 上官鹏看了他一眼,问道:“无异,我这幅画如何?” 许思孝答道:“上官护法技法娴熟,尤其是这湖水,勾染相济,让无异佩服。”他对上官鹏的技法确是由衷赞叹,但避重就轻,对整幅画的格局却只字不提。 上官鹏向来对技法颇为自信,今日他也对自己绘出的太湖之水十分满意。听许思孝并非胡乱吹捧,心中高兴,嘿嘿笑出声来,说道:“这几日有你陪着我,我的心情变好,画画也顺畅了许多。” 而这次,一个声音冷冷地传来:“你画的画就如同三岁小儿一般,也好意思在这里自吹自擂,真是恬不知耻。”上官鹏转过头去,怒目而视,只见一个中年道人从远方走来,很快便来到上官鹏和许思孝的跟前,就如同施展了缩地成寸之法一般。 上官鹏见此人轻功卓绝,收起了小觑之心,眼睛微眯,盯着那人。那道人看了一眼许思孝,又见上官鹏盯着自己,嗤笑道:“你这不男不女的妖怪盯着老子干嘛?老子对你可没兴趣。”他年级不大,四十岁不到,样貌倒也还清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可出口就称‘老子’,浑然不似一位出家人。 许思孝心道:“此人倒和那‘琴魔’裴不羁有些相像,不过此人走近后一看,他的衣服上到处是油渍,尤其是衣袖,已然发出亮光,腰间还系着一个酒葫芦,倒是比那‘琴魔’邋遢多了。” 上官鹏仔细打量了面前这个中年道人,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我说是谁?原来是心入道人大驾光临。怎么,你那几个脓包徒弟技不如人,今日前来夺回面子?他们三脚猫的功夫,还敢号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恬不知耻!” 谁知这心入道人哈哈大笑道:“你这老旦说得倒不错。”他看了一眼许思孝,说道:“此人是你的相好吧,那辈分和你一样,他出手赢了也是以大欺小,丢了什么面子?” 许思孝听到“相好”二字,全身说不出的不舒服,但听此人后来开始胡搅蛮缠,反而倒不觉得那么愤怒了。 上官鹏本不在乎别人叫他“花旦”“不男不女”,但最忌讳别人说他“老”,他冷冷地道:“蛮不讲理,脸皮真厚,难怪敢给自己的几个酒囊饭袋的徒弟取名‘惊天地泣鬼神’。我也不愿和你多做这口舌之争,你今日前来意欲何为?” 心入道人笑道:“老子自然是来和你打一架,难道来谈情说爱么?哈哈哈哈。”说完大笑了起来。 许思孝本以为上官鹏会大怒,谁知道他却微微一笑,说道:“谈情说爱也不是不可能,但你也要先换身干净衣裳再来。”说完抽出长剑,看向心入道人,神态甚至还有些妩媚。 许思孝心中一惊:“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于毫厘之间,这两人都企图在决斗前让对方心浮气躁,而双方却均不上当。这上官鹏的心胸远比我预料的要宽广,许思孝呀许思孝,切不要自以为是,小看你的敌人!” 心入道人此时也拔出长剑,正色道:“久闻魔教第一护法‘红袖剑’的威名,今日我便和阁下一较高下。” 就在两人互相对视,随时准备出手之际,一阵大笑声从远处传来。三人转头看过去,却见两人飞速奔来。当先一人身穿一身白衣,面容俊朗清秀,不在许思孝之下,正是圣火教护法杨夙心。而他身后跟着的是一位潦倒书生,圣火教新任护法奚重国。两人施展开轻功,片刻间便来到许思孝三人跟前。 这是许思孝第二次亲眼见到杨夙心。之前他早早听闻此人的事迹,后又远远看着其和厉薇交手,对他一直是十分欣赏。后来看到圣火教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条,并连续击杀太微和梅若尘两位六合至尊,更是由衷钦佩。但杨夙心苦恋厉薇一事,江湖上也已人尽皆知,因此许思孝多多少少对杨夙心还是有些心存抗拒。 上官鹏见杨夙心到来,缓缓收起长剑,抱拳道:“参见副教主。”杨夙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道:“鹏兄,不必见外。” 心入道人似乎也认识杨夙心,见他到来,冷哼了一声,也缓缓收起长剑。 杨夙心对他抱拳道:“心入兄,别来无恙。” 心入道人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人就是个橡皮糖,沾上了就扯都扯不掉。” 杨夙心哈哈一笑,说道:“我把这看做心入兄对在下的夸奖。” 心入道人白了他一眼,回答道:“你说再多次也没有用。今日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我下次再来讨教。”说完,双足一点,整个人向远方飘然而去。 杨夙心笑了笑,也不阻拦,转过头看向上官鹏说道:“鹏兄,你这次找我来是?” 上官鹏微微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便并肩向远处走去。 许思孝对奚重国抱了抱拳,道:“山泽堂的副堂主许无异参见奚护法。”奚重国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这上官鹏找杨夙心何事。若他想要谋夺这圣火教教主之位,我也可以借杨夙心之手,将他除掉。不过这杨夙心何等聪明,我绝对要小心谨慎,否则稍有不慎就是引火上身。”想到这,他垂手看向太湖,完全不看向杨夙心和上官鹏二人,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关心一般。 第71章 得益 这时突然有一只白鹭飞上天空,发出“呱呱”的叫声,许思孝转头看去,正巧发现上官鹏递了一个包裹给杨夙心。他正准备继续看下去,但眼角一撇却见奚重国正看着自己。许思孝于是便缓缓转回头去,重新看向太湖。过了一会儿,上官鹏和杨夙心二人缓缓走了回来。两人边走边聊,主要是上官鹏在说话,许思孝内功已颇有根基,隐隐约约听到上官鹏说了些“人都会习惯的”之类的言语。 两人来到许思孝身边,杨夙心微笑着看向他,说道:“你叫许无异吧,年纪轻轻武功就如此了得,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你在鹏兄的手下好好干,我们圣火教绝对会善待忠于我们的兄弟的。”说完,将一个油布包好的书册递给许思孝,继续说道:“你利用碧海掌法击败三清剑派的‘巨剑’缘诚道人和武当的惊妙道人,实属不易。但碧海掌法始终算不上第一流的武学,油布中是我圣火教绝学碧海怒涛掌,也是我义父的拿手绝技。你好好研习,以后有机会,我让我义父直接提点你。” 许思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以得窥这绝顶掌法,他冲杨夙心抱了抱拳,说道:“谢副教主栽培!在下一定尽心辅佐上官护法。” 杨夙心点了点头,悄声说道:“我知道鹏兄他逼迫过你,但他极重情义,你慢慢便会知晓,希望你别怨恨于他。” 许思孝心道:“他这是在恩威并施,果然好手腕。”他低头小声道:“在下绝不敢有半分怨恨之心。” 杨夙心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想了想,还是拍了拍许思孝的肩膀。然后便转头对上官鹏说道:“鹏兄,这次我来,还有个目的就是给你介绍下情报队队长奚重国。我之前和义父商量,我们以往的情报太过依赖蓬莱阁了,以后必须有人专门负责这一块,于是我请重国兄着手成立这一个部门,还望鹏兄多多协助,你们互相配合。” 奚重国朝着上官鹏抱拳道:“以后还望上官护法多多帮忙。” 上官鹏笑了笑,朝奚重国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杨夙心柔声道:“我知道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一直是杨护法,哦不,副教主,你的拿手好戏吗?” 杨夙心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是刚刚才让你继续叫我夙心吗?” 上官鹏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道:“是,夙心老弟。” 杨夙心哈哈笑了一声,冲上官鹏抱了抱拳,和奚重国施展轻功离去。 见两人离去,上官鹏走过来,拉着许思孝的手,柔声道:“唉,这杨教主,一来就带麻烦事过来。”他看了眼许思孝,继续说道:“还记得和你大战过一次的那位拿大剑的?”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刚才杨教主也提到了,是三清剑派的‘巨剑’缘诚道人。” 上官鹏笑道:“不错,你记性倒好。我却时常记不住旁人的名字。”他阴柔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们之后就派去生死门买他的人头,杀人夺宝那种,夺得就是他的那把大剑。等我们知道时间地点,就安排你‘碰巧’路过,出手将他救下。” 许思孝一听,便点了点头,说道:“杨教主想让‘琴魔’裴不羁和生死门结下仇怨?” 上官鹏笑了笑说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错,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不直接让生死门杀死此人了吧?” 许思孝笑了笑,说道:“护法,我只能猜猜,你且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见上官鹏点了点头,许思孝说道:“如果直接杀了此人,生死门会推脱是我圣火教下的单,那日这缘诚道人连斩我们数位教徒,已是人尽皆知。若我出手救了他,这笔账便怎么也算不到我们圣火教头上来了。” 上官鹏嘿嘿笑道:“不错,不错。那你知不知道为何要让你出手?” 许思孝心道:“既然你如此问我,那多半对我有利。恩…想让我结交此人,此人倒的确是人才难得。”他心中如此想,嘴上却说道:“恩…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何必须是我。我之前还和他打过一架,接下了仇怨呀。” 上官鹏哈哈笑道:“傻小子,是我让杨教主好好提携你!你的手下人丁单薄,这个‘巨剑’武功不错,人也重情重义,值得好好拉拢。” 许思孝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如此!无异我眼光短浅了,根本没有想到。”心中却道:“难怪有一多半的男宠最后都效忠这上官鹏,‘大棒’过后的‘蜜枣’给得倒是快速!” 上官鹏嘿嘿笑道:“我之前与你说过,只要你真心对我,我也必不负你。有了刚才的‘碧海怒涛掌’加上你的水元功,你的武功定然进展神速。到时候我再出手相助,怎么会杀不了崆峒派的那个彭畅?” 许思孝对上官鹏抱拳道:“我一开始的确对护法心中有些许怨恨,但现在看来我真是愚笨!” 上官鹏哈哈笑了笑,然后抚摸了他的手背一下,说道:“你知道就好。对了,你这一次去救那‘巨剑’我会在一旁暗中守护。生死门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许思孝心中告诫自己:“许思孝,千万不可轻敌!这些都是人精,绝不是我几句话可以打动的。我要切切实实地从行动上成为他们的左膀右臂,让他们真正信任我才行。”他抬头问道:“对了,那‘琴魔’呢?若他在一旁,这一切安排岂非无效?” 上官鹏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你考虑得不错。不过我们探得这‘琴魔’已经回到杭州。因此你不必担心。” 当晚,许思孝打坐完毕后,取出杨夙心给他的碧海怒涛掌,一页一页仔细看了起来。除开需要服侍上官鹏的夜晚,他夜夜都在房内苦练水元功。但水元掌太过明显,他也不敢使用。如今见到碧海怒涛掌,他如获至宝:“原来内力还可以如此这般地运用,这样配合水元功,不仅威力奇大,而且掌力必将铺天盖地,敌人只能硬抗!”他欣喜若狂,一招一式地演练了起来。 第72章 相遇 “哈哈,‘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道德经诚不我欺!我的人生进入最黑暗的时候,一丝光明来临,看来之前的‘现龙于田’也不是全无用处。”许思孝反复演练着碧海怒涛掌的这一招‘排山倒海’,心中十分欢愉。 七日后,许思孝带着铁熊和黑鸦在一酒楼喝酒。铁熊说道:“无异哥,不是当弟弟的说你,你最近和那个上官鹏走得太近了。此人心狠手辣至极,上次那韦星河的手下都已经跪下悔过了,他还是用刀柄将他们一个个砸死,我至今想起来,都还是寒毛直竖。更何况,他…他半男不女,喜欢…”说到这,他瞟了一眼许思孝,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旁的黑鸦轻叹一声,对铁熊说道:“你懂个屁。无异哥现在得到重用,很快升到了副堂主之位,不都靠这上官鹏一手提携?”说到这,他看向许思孝,缓缓说道:“人生在世,欲成大事者哪有不经历挫折磨难的?” 这黑鸦聪明,虽然不知道许思孝的真实身份,早已估计出上官鹏必然以手段威胁于他。许思孝即使想隐瞒,可纸包不住火,又如何隐瞒得住?“也罢,无非是脸面而已,我许思孝的脸面又有何丢不起的?”那日之后,他心中早已想清楚。此时他看向黑鸦,抱拳道:“多谢你们不离不弃。” 黑鸦笑了笑,说道:“无异哥,对我黑鸦而言,你还是你,为了我们兄弟拼命的你。” 许思孝轻叹一声。铁熊茫然地看向二人,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而就在此时,三人走进这座酒楼。当先一人背着一把一人高的大剑,剑身宽厚,看这样子少说一百五十斤重,而持剑之人虎背熊腰,眉目虽然不算俊秀,但也还过得去,正是‘巨剑’缘诚道人。后面的两人也做道士打扮,看样子是他的师弟。他一进门就看到了许思孝三人,眉头一皱,不过还是坐了下来。 铁熊笑道:“哟,这不是无异哥的手下败将么?今日真是好巧呀。” 缘诚道人冷哼一声,不予作答。而许思孝却对铁熊喝到:“铁熊,不得无礼!”转头对缘诚道人抱拳道:“兄台内功深厚,一把大剑使得炉火纯青,在下十分佩服。当日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出手与阁下周旋,最终我俩也没有分出胜负。” 缘诚道人楞了一下,他其实自知武功不如许思孝,但见对方如此谦逊,一时不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许思孝对他抱抱拳,也不再理睬。和铁熊,黑鸦两人吃起菜饭来。 缘诚道人略略回想起当日和许思孝交手的情形,此人之前就非咄咄逼人之辈,心中对许思孝有了些好感。不过他的一位师弟死于魔教手上,对魔教之人还是心中厌恶。他当下也不答话,点好酒菜和师兄弟一起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许思孝三人吃完,对缘诚道人抱了抱拳,先行离开了酒楼。缘诚道人也点了点头,和师兄弟继续吃饭。许思孝三人一离开,他的一位师弟便说道:“师兄,我看这位魔教的人还不错。” 缘诚道人斥道:“小孩儿家懂得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师兄,哪儿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我们三清剑派里面难道就没有猥琐之人?那魔教中有几个好人又有什么奇怪的?师父他…”另一位师弟说道。 缘诚道人瞪了他一眼,不过心中却颇为赞同。他的师父武功不差,但一直被门派中几个长老排挤,他们这一脉在三清剑派过得一直颇为憋屈。“上次那位‘魔琴’前辈武功之高,我生平从所未见。只可惜他老人家只指点了我三招便不告而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遇。”他寻思道。 待吃完,缘诚道人便领着师弟们向莫干山走去。他们此行本不是要去对付厉薇,而是要将掌门的一封重要书信交给他们在莫干山的师伯。可惜中途遇到圣火教的人,其中一位师弟被杀,才出现了之前缘诚道人连斩圣火教三人的一幕。 莫干山因春秋末年,吴王派干将、莫邪在此铸成举世无双的雌雄双剑而得名。其山峦连绵起伏,风景秀丽多姿,其中以竹和泉最为有名。山中到处是成片的竹林,风吹影舞、芳馨清逸,令人宛如置身绿幕之中。而飞瀑流泉更是多达百余道,可谓峰峰有水、步步皆泉。缘诚道人三人一边走一边,一边欣赏美景,不由得心旷神怡。 不多时,三人来到一个平台,却看见不远处的小山坡上,许思孝三人也在赏景。缘诚道人心中犯嘀咕:“难道这般巧法,他们三人也来这莫干山?” 他还没有开口询问,铁熊却对他喝到:“你们为何跟踪我们,我无异哥性格谦和,不欲与你们相争,难道真的以为我们怕了你们不是?” 缘诚道人观他形貌,听他语气,不似作伪,心中寻思:“除了我三清剑派的人,无人知道我们要来这莫干山办事。而且之前他们三人先行离开酒楼,若真是要拦截我们,何不偷袭,反而出声喝骂?”想到这,他心中一定,抱拳说道:“我等三人来此地办事,实在不是有心尾随。” 许思孝摆了摆手,对缘诚道人说道:“我们今日缘分不浅。既然阁下不是有意跟随,我们就此别过。”说罢,带着铁熊和黑鸦离去。 “还真是巧。”旁边缘诚道人的师弟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影闪过,一剑刺向他的眉心。而与此同时数枚暗器向缘诚道人和他的另一位师弟射来。 缘诚道人大喝一声,抡起巨剑,将暗器吸附在上面,那巨大的长剑在他手中就如同树枝一般轻盈,他后发先至,斩向了那手持长剑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大吃一惊,他哪里料到这缘诚道人的巨剑会这般快法,连忙挥剑架挡,却被一剑斩断了手中长剑。此人武功也高,虽然身子被缘诚道人的内力笼罩,仓促之下还是避开了这一击。 而就在这兔起鹘落之际,又一位黑衣人悄然出现在缘诚道人的另一位师弟后方,一把钢锥唰的一下从他的后脑勺插入,锥尖从他口中伸出。这位道人满脸惊讶,发出几声闷哼,就此气绝身亡。 缘诚道人大叫一声:“师弟!”巨剑斩向手持钢锥之人。那人嘿嘿一笑,也不将钢锥拔出,飘然后退,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好一个生死门的无音步!你们这些杂碎也只有这偷袭的本事!”缘诚道人性格本就急躁,见师弟被杀,他一下子怒发冲冠,向这黑衣人冲来。 第73章 兄弟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施展开轻功躲避。生死门旨在杀人而非比武较量,缘诚道人追了几步,连斩两剑均无功而返,他这才反应了过来,心道:“不好,师弟那边!”他转回头去,却见两位生死门的高手正在夹攻他的师弟,其左手已然负伤,生死已然存于一线。 缘诚道人怒吼一声,提着巨剑往回冲去,而一开始躲避的黑衣人却攻了上来。此人身法似泥鳅一般,在缘诚道人身边来回游斗,手中的钢锥不时地攻向缘诚道人的要穴。 “这些生死门的贼子是算计好了才来的。此人欺我剑长,和我贴身游斗,将我牵制住。看来是时候施展‘琴魔’前辈教我的那一招了。”想到这里,他内息运于手臂,肌肉鼓胀,先将巨剑竖在胸前,挡住对方的一波进攻,然后猛地自下而上斩向对方。这一招极为简单,但内力的运用却妙到巅毫。那黑衣人虽然急忙往后跳跃躲避,却仍觉得劲风扑面,呼吸不畅,全身上下刹那间似乎动也动不了。他大惊失色,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剑往自己左肋靠近。而就在此时,他的同伴赶到,将他往后拉了开去,逃过一劫。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整个人内息不稳,急忙呼吸了几口气。 “琴魔”裴不羁对内力的使用可谓登峰造极。比起肖松青等人,他的真实内力即使强过对方,也只是略胜。但他的内力运转之法却非常特殊,能在关键时刻比肖松青多发挥两成功力,这对于生死存于一线的高手比武来说可谓决定胜负之关键。因此当年蓬莱阁的六合至尊比试,除了梅若尘外,没有一个六合至尊是这‘琴魔’的对手。这就是他可以用一粒花生仁击穿一人头颅的原因。而不知为何,他将这内力运转之法,在三招之中交给了这缘诚道人。这也才有了刚才那一剑。 赶来救援的生死门之人是三人中武功最高的,此人对在场形势的判断极准:他们本打算派一人牵制住这缘诚道人,其余两人快速斩杀其两位师弟,最后三人合力取这缘诚道人性命。而如今这缘诚道人的武功比预料的强,其师弟也已受伤,于是他便赶来相助,及时救了另一人的性命。 缘诚道人心头焦急万分,他以一敌二,虽不落下风,但要想取胜已是万万不能,而师弟那边已是摇摇欲坠。他鼓荡全身内功,将‘琴魔’所传授的三招施展开来。生死门的两人相视一眼,均脸露惊讶之色,他们虽然不敢直撄其锋,但却极力防御,不放缘诚道人前去救出其师弟。 这时一旁的许思孝心道:“差不多了。”他早已知晓这就是生死门伏击之地。他先假意离开,待生死门出手之后,便重新回来观看。“这缘诚道人的三招剑法对内力的使用妙不可言,和水元掌的发力之法完全不同,但效果却不分伯仲。”想到这,他缓缓走出,大声说道:“生死门伏击暗算,令人不齿。”话音刚落,一招“排山倒海”已拍向那进攻缘诚道人师弟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顿时觉得对方掌力如同一堵高墙般向自己冲来,一时间避无可避,只好伸掌硬接。他本想后退卸力,可圣火教的绝学碧海怒涛掌的掌力又岂是这么容易被卸去?他的手掌刚刚和许思孝的掌力向撞,便觉得对方掌力忽然换了一个方向,咔嚓一声,双腕就此折断。他发出一声哀嚎,而此时许思孝的身形已出现在他眼前,又是一掌拍出,只听见一声闷响,那人的叫声被突然打断,十分诡异。接下来“砰”的一声,那人落在数丈外,一动不动,想必刚才已直接被许思孝的那掌击毙,就连叫声也被截停。 许思孝拍了拍缘诚道人师弟的肩膀,向另外两位生死门之人扑了过去。而铁熊和黑鸦也手持武器护在那位师弟旁边。 缘诚道人看到有人相助,顿时信心倍增。他哈哈大笑一声,将那巨剑舞得虎虎生威。而许思孝又是那一招“排山倒海”拍向武功最高之人,那人本要说些什么,却被这一掌压得呼吸困难。他刚刚已见到这一掌的厉害,掌风刚到,人便已退开。而许思孝怎么可能放过他,又是一招“排山倒海”,夹杂着之前的掌力向那人拍来。 那人咬了咬牙,挥刀斩向许思孝颈部,这是一招两败俱伤的打法。可许思孝不管不顾,继续挥掌拍来。刀刃刚刚靠近许思孝,那人便心知不妙。只见一股气劲击向刀侧,将他右手荡开,他顿时觉得虎口发麻,险些连单刀都握不住。这招‘排山倒海’何其厉害,之前吕无为施展时内力更加雄浑,招式也更加惊妙,只可惜接连遇到的对手是梅若尘和厉薇,被对方以更厉害的武学破了,因此没有发挥出其威力来。如今在许思孝手中使出,可谓锐不可当。 很快许思孝的掌力已袭到那人前胸。那人武功确实不凡,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起身跃起,施展开‘无音步’想要逃离。许思孝怎可能放过,冷笑一声,右手抬手一招“百川归海”击向那人前胸。这一招掌力凝聚,正欺此人身在空中,无法移动。 之前梅若尘以武当四两拨千斤之法破解,这生死门的人武功虽然不错,却又如何施展得出?只听他发出一声闷哼,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而就在他双脚落地的那一瞬,许思孝的左掌已击在他的面门,只见那人满脸血肉模糊,抽搐了几下,倒地身亡。 而就在许思孝杀敌之时,这边缘诚道人依葫芦画瓢,又使了一次‘琴魔’教授的招式。此时无人相助,那使钢锥之人还是被从左肋到右肩斩成两段。缘诚道人哈哈大笑,挥剑抖去巨剑上的内脏和血迹,继而流下泪来,身子也晃了一晃。 他的师弟急忙跑故去扶住他。缘诚道人顿时大哭了起来,声音响亮,好似孩童一般。许思孝三人在一旁面面相觑,都颇为惊讶。唯有许思孝心中多出一丝羡慕:“此人活得潇洒自在,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而我却要处处小心,如履薄冰。” 过了一会,见缘诚道人哭毕,许思孝从他杀死的生死门高手身上摸出一张字条,递给缘诚道人。只见字条上书:“杀人夺宝:其手持的大剑。”许思孝问道:“你看看,也好知道是谁意欲暗算于你。” 缘诚道人盯着字条,忽然仰天大笑,“好…好…好,我们居然是被三清剑派的人背叛!”原来他的这把大剑极有来历,是三清剑派百余年前第一高手‘天剑’晓抱道人所铸。据传,得此剑者方有机会修得晓抱道人的一身绝世武功。而此事是三清剑派的不传之秘,只有少数长老名宿知道。而缘诚道人一脉一直受人排挤,因此自然怀疑是三清剑派的人雇佣的生死门。 缘诚道人对许思孝抱拳道:“今日多谢无异兄出手相助,救下我师兄弟二人。缘诚无以为报,从今以后愿将你奉为兄长,生死相随。” 许思孝大喜,连忙伸手扶住缘诚道人,说道:“哈哈,你我真是缘分不浅。我本以为不成为仇敌就不错了,想不到可以结为兄弟!” 缘诚道人抱拳道:“荣幸之至!” 第74章 灭口 “师兄,师门那边若知道我们和魔教…”缘诚道人的师弟叹了一口气,缓缓问道,提到“魔教”二字,他看了一眼许思孝三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缘诚道人冷哼一声:“他们为了这把大剑不惜动用生死门的人,也害死了星诚师弟,我和他们还有什么关系!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师父他老人家。” 许思孝看了眼他的师弟,点了点头,说道:“缘诚道长还有诸多羁绊在身,而我又是圣火教的人,你还是…”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道:“既然要将你纳入圣火教,恐怕你的师父也命不久长。恩…多半也会请生死门的人,也不知这杨夙心是如何知晓他的这把大剑是宝物的。” 缘诚道人瞪了许思孝一眼:“无异兄,我一直称你为无异兄,你还称我为缘诚道人,难道真的瞧不起在下?” 许思孝连忙说道:“缘诚,是为兄错了!可是我两阵营不同…” 缘诚道人听许思孝改口,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阵营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哪儿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个兄弟我许无异结定了。看在你的面上,我今后绝不会对三清剑派的人为难。” 缘诚道人点了点头,说道:“那便多谢兄长了。我这就带着师弟回去劝说师父离开。无异兄,我也劝你离开这圣火教。我们兄弟几人归隐山林,良田美酒,岂不快哉?” 许思孝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性格豁达,真叫人羡慕不已!这里都是自己人,我也不想隐瞒,我有大仇在身,仇家是一名门大派的掌门。当初加入圣火教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大仇未报,我岂能独自悠闲享乐?” 一旁的铁熊和黑鸦纷纷看向许思孝,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黑鸦心道:“难怪无异兄这般忍辱负重。” 缘诚道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就知道兄长这样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加入魔教。从今往后,只要兄长用得着在下,赴汤蹈海在所不辞!” 许思孝抱拳说道:“多谢缘诚!待你了结和三清剑派的恩怨,便来找我吧。你只需要找山泽堂即可。到时候,无论我的大仇是否得报,有兄弟相陪,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缘诚道人哈哈大笑,说道:“一定!”说完,便带着师弟转身离开。 见缘诚道人二人远去,铁熊说道:“这缘诚道人真是一豪爽之人!” 许思孝点了点头,叹道:“真羡慕他过得如此洒脱。” 三日后的深夜,一名癞头男子正在月下喝酒。此人就是之前在生死门请求诛杀缘诚道人的圣火教教徒。拜访了生死门之后,他便按照上官鹏的吩咐独自一人藏身于一偏僻宅院之中。他此时喝了一口美酒,夹了一块酱牛肉,放入口中,心道:“这缘诚道人之前挑衅我圣火教,是该诛杀。可为何要请生死门的人动手?也不知上官长老和他有什么私人恩怨。” 突然,他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他寒毛直竖,假意再喝了一口酒,猛然将杯子往后一扔,拔腿就跑。谁知酒杯却落在地上,发出碎裂声。癞头男子心中一缓,想到:“原来没人,是我疑神疑鬼?”他转过头来,只见酒杯碎成几块,落在地上。 “唉,自己吓自己!”他摇了摇头,刚刚走回一步,突然觉得胸口传来剧痛,他低头看去,只见一把细剑已穿过他的左胸。他发出几声“啊,啊”的叫唤,很快便气绝身亡。只见一位黑衣人提着他的尸体,跃出墙头,消失于黑夜之中。 第二日晚,上官鹏的宅院之中,一俊秀男子迈入,正是许思孝。他对着上官鹏抱拳道:“无异参见上官护法。” 上官鹏正在绘制一幅花鸟工笔画。他采用五代徐熙独创的没骨画法,即不用勾廓,直接以色彩染出花鸟之形态与神韵。他的画功高超,许思孝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比之前的山水画要好上许多。“但用色太过艳丽,虽然精致,却略显艳俗,依然算不上上品。”他心中想到。 上官鹏笑着看了一眼许思孝,说道:“你来了。来看看我这幅画如何?” 许思孝抱拳道:“是。”说完便走到上官鹏身边,说道:“护法的画功惊人,在下才疏学浅,斗胆妄言,我觉得比之前的那幅太湖山水更好。” 上官鹏哈哈大笑,说道:“你小子直言不讳,我很是欣赏。不错,我本就更擅长工笔画。”说完,他问道:“你之前救下缘诚道人,做得很好。” 许思孝抱拳道:“多谢护法称赞。” 上官鹏笑了笑,说道:“昨日传来探报,缘诚道人的师父也已死于生死门之手。我估计他不久之后便会过来投奔与你,你做好准备。” 许思孝心道:“果然如此。”口中答道:“是,属下一定做好安排。” 上官鹏笑盈盈地看着许思孝,突然脸色变冷,问道:“昨日癞头阿明莫名消失不见了,是不是你杀的?” 许思孝点头道:“是的。” 上官鹏眉头一皱,点了点头,问道:“为何?” “我和这缘诚道人接触,发现他重情重义,若是知晓是我圣火教在背后谋划,恐怕弄巧成拙。到时候惹怒了他背后的‘琴魔’,这就得不偿失了。因此属下斗胆,杀人灭口。”许思孝抱拳答道。 上官鹏嘿嘿柔声笑道:“好一个弄巧成拙。你小看了我,也小看了杨教主。这一次看在你诚实的份上,我不予追究,下不为例!” 许思孝抱拳道:“是,属下再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上官鹏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无需你事事请示,束手束脚。你该杀的杀,该除的除。但我有安排的人你不得妄动。” 许思孝点头道:“属下遵命。” 上官鹏笑道:“不过惩罚是少不了的。恩…就罚你今晚好好陪我。” 许思孝心中怨恨,嘴上却笑道:“这种惩罚,属下求之不得。” 第75章 妒忌 数日后,江西新余县一阵马蹄声响过,官道上的行人纷纷退让。当先一匹马上坐着一位衣着艳丽之人。马儿跑得飞快,路人只觉得眼前一团红云闪过,鼻下传来幽香。还未等他们回味过来,十余匹高头大马又至。这一次马上都是男子,因为骑速太快,路人看不清楚脸庞,但恍惚间似乎多数相貌俊秀。 这领头之人正是圣火教第一护法上官鹏。而后跟着的是风雷堂堂主杜修,山泽堂副堂主许无异等人。傍晚之时,众人来到临江府的仙女湖准备在此驻足休息。仙女湖内岛屿林立,岛上的树木在夕阳下倒映于湖面,一阵微风吹过,那些斑驳的倒映随着湖水轻颤,刹那间时光也好似静止了一般。 此时众人下马沿湖步行,风雷堂堂主杜修陪着上官鹏走在最前面,此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高八尺,棱角分明,看上去既丰神俊秀又颇有男子气概。上官鹏和他边走边笑,显得十分高兴。许思孝和铁熊,黑鸦二人跟在最后。铁熊轻声道:“这杜修似乎一路上都看无异哥你不顺眼。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许思孝喝到:“不得无礼!”说完用手悄悄指了指耳朵。 铁熊反应过来,连忙闭嘴。而走在队伍前方的杜修轻轻皱了皱眉头,而上官鹏的嘴角却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抬。 “夙心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这驭人之术嘛,嘿嘿。”上官鹏心中笑道,“妒忌为人所不喜,但用好了,却十分有效。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人得到好处之后,就想得到更多的好处,而这时就需要有些竞争了。”想到这,他搂住杜修的手臂,说道:“阿修,你替我走南闯北,见识最广。你给我说说这仙女湖有什么好吃的?” 杜修显得十分高兴,连忙说道:“禀护法,这仙女湖的鳙鱼最为肥美,这里有一道名菜叫做火童炖鳙鱼头,采用上好的火腿和鳙鱼煨制而成,十分鲜美。” 上官鹏笑道:“好,我们这就去尝尝这道名菜。”说完,便带领众人往附近的酒楼走去。 许思孝看着二人的亲密,心中传来一丝不喜。他不动声色,跟着众人进入了酒楼。上官鹏心情极佳,为众人点了一大桌酒菜。 席间杜修时常给上官鹏敬酒,上官鹏均一一喝了。几轮觥筹交错之后,众人开始聊起最近江湖上的事情,上官鹏笑道:“昨日我接到密报,生死门的一位副队长被三枚钢钉订死在一株柳树之上。” “订死?”在座的都至少是百人队队长级别的人物,武功见识均不凡,知道生死门的副队长那可都是圣火教护法级别的人物,因此听到上官鹏的话,不少人大吃一惊。 “嘿嘿嘿,是呀。被一枚铁钉击穿脑门而死。身子被另外两枚铁钉订在树上。”听语气,上官鹏似乎非常高兴,他继续说道:“当今天下,能有此武功的恐怕就只有那‘琴魔’裴不羁了。也不知道这生死门怎么会得罪这么一个大高手。”说道这,他笑盈盈地看了许思孝一眼。 许思孝顿时恍然,心道:“多半便是这缘诚道人的缘故。也不知他和这‘琴魔’到底是什么关系。” 上官鹏的眼神没有逃过杜修的双眼,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而上官鹏却抓过他的手说道:“第二件江湖大事嘛,自然就是前不久九江马家被灭门一事。这马家常年欺压乡邻,还敢对本护法口出秽言,自然是死不足惜。”说到这,他笑嘻嘻的看向杜修,柔声道:“而这一切,自然是靠我家阿修了。这样我圣火教就进一步打通了长江货运的通路。假以时日,我们的实力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在场的副堂主,千人队队长等纷纷向杜修敬酒祝贺,许思孝也不例外。杜修在许思孝敬酒之时暗暗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恢复常态。但许思孝历经数次生死磨炼,这些细微之处已逃不过他的眼睛,但他丝毫不动声色,仍然对杜修笑脸相迎。 这时在座的另一位副堂主贺青笑道:“我常年驻守这临江府,各位远道而来可能有所不知,最近鄱阳湖有一桩大事发生!” “哦?”上官鹏看向贺青,显得颇有兴趣。 贺青数道:“禀护法,鄱阳湖畔有个肖家庄,本来也没有什么名气。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十数位黑衣人洗劫了庄子,把男女老少统统杀光,还掘地三尺,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上官鹏思虑一下,说道:“肖家庄?难道是?” 贺青点头正色道:“护法预计得不错。我得知此事便立马亲自前去探查。一去不得了,我很快便发现其中有数人武功不在我之下,于是我只敢远远观察,不过看那身形多半便是生死门的人。我于是急忙将此事以快马上报。后来奚护法亲至。待他来时,黑衣人已离去。奚护法探测了一番后让我们不用再管。我也从他口中得知,这肖家庄就是那位和我圣火教前任教主斗了个旗鼓相当的绝世高手肖松青的。”说道这,他向上官鹏问道:“听说这肖松青是死于那厉薇女侠之手,不知是真是假?”杨夙心喜欢厉薇之事在江湖上已是人尽皆知,因此贺青对厉薇言语中十分客气。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多半如此。之前江湖上盛传这厉薇内功尽失,又被围困在太湖附近,因此我得到杨教主密令,明面前去追捕,实则相救,但却被那‘琴魔’阻挡。后来才得知那厉薇之前和这肖松青还有莫教主有一场大战,莫教主的右手还被斩下。也不知道她内力尽失的消息是真是假。” 说到这,在场的一片哗然。七仙教本就隶属圣火教,莫怀仁在教中更是威名卓着,他们得知两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前去袭击者厉薇,其中一位还没斩了一只右手,现在另一位也身亡,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 上官鹏似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说道:“此女武功太高,不是我等可以妄加测度。不过在这肖松青的敌人之中,要说谁能杀了他,那多半便是这厉薇了。” 这也是许思孝最近第一次得知厉薇的消息。听到肖松青死于厉薇手中,他心中不禁感叹道:“厉姑娘就是厉姑娘,无论何时还是那么的厉害,连六合至尊级别的也不是她的对手了。”想起自己的遭遇,一时觉得颇为悲凉:“如果当日,我没有选择离开她,进入圣火教,会如何?她会陪我一起报仇吗?” 第76章 伏击 想到这许思孝轻叹了一声,心道“应该不会,厉姑娘说过他的师父和崆峒派渊源深厚,我当初也是不想让她为难才离开的,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想到这他心肠复硬,看向正在给上官鹏敬酒的杜修,陷入思考之中。 数日后,上官鹏率领杜修,许思孝等人来到了南岳衡山附近埋伏了起来。 “无异哥,我们离衡山这么近,这是要对付衡山派吗?”铁熊轻声问道。 许思孝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经过了一批衡山弟子,但上官护法却按兵不动。若真是要对付衡山派,也不知道他是在等衡山派中的谁。” 一旁的黑鸦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现在除了上官护法没有人知道此行的目的。那个杜修看上去也是一副疑惑的样子。” 众人就这样又等了一天。又一队衡山弟子在长老的带领下往许思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突然,一队穿着圣火教衣服的黑衣人出现。领头的一人虎背熊腰,太阳穴鼓起,一手提着一个大锤,一看就是一位内功深湛的高手。 衡山派的长老大吃一惊,喝到:“魔教妖人,你们也敢来衡山撒野不成?” 那领头之人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洪钟,震得许思孝等人耳朵隐隐作痛。他说道:“不错,潘风长老,既然你们清徐长老不在衡山,我圣火教又有何惧?” 铁熊等人心中疑惑不解,许思孝也看向上官鹏,只见他嘴角露出笑容,似乎颇为兴奋。突然间,上官鹏喝到:“包围这些黑衣人,别放过一个!” 许思孝,杜修得令,立刻率领各自的手下冲了出去。而一团红影身法最快,很快便冲到队伍的最前面,正是上官鹏。只见他拔出长剑,跃向那十余位黑衣人。当先一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就是颈部一凉,待反应过来,自己的颈部已被这上官鹏的长剑刺穿,他“咦,呀”地叫唤了几声,便倒地不起。上官鹏嘴露微笑,反手一剑斩向旁边的另一位黑衣人,那人见他如此凶狠,哪敢对敌,连忙施展轻功往后跳跃。可这上官鹏的剑法太快,尽管那人退避,面部还是被上官鹏一剑切开,脑浆四溅。 上官鹏长剑一抖,甩去上面的脑浆血液,继续向前攻去。而此时许思孝等人也已赶到。许思孝施展开那招‘排山倒海’击向一位黑衣人,那人顿时觉得呼吸不畅,连刹那间连移动都感到困难。不过那人倒也凶悍,大喝一声,举掌向许思孝拍来。两人四掌相交,发出一声闷响。许思孝也不搭话,双足一蹬,继续向前冲去,只见后面那人慢慢软倒,原来硬生生地被许思孝的掌力震死。 周围三个黑衣人互看了一下,一起向许思孝攻来。其中一位内力浑厚,主攻。另外两位轻功诡异,不发出一丝声音,在许思孝身边游斗。许思孝之前与郭夜联手杀死了崆峒派的王梓骁,立即便知晓这是生死门的人。“为何生死门的人要假扮我圣火教袭击衡山弟子?这上官鹏又是如何得知?”他心中思索,手上却是不停,一招‘波光粼粼’同时攻向三人,三人只觉得对方掌影虚实不定,不知攻向何处,一时间只好均收掌回守。 而另一边这杜修使用双刀,一刀进攻,一刀护身。他的刀法和上官鹏的剑法倒有几分相似,迅捷无比。虽然也有三位黑衣人夹攻,但他游刃有余,稳占上风。许思孝一边御敌,一边瞟向这杜修,心道:“内力尚且不说,我这碧海怒涛掌真正演练纯熟的只有四掌,暂时还不是这杜修的对手。圣火教自这杨夙心管事以来,的确是任贤用能,越发兴旺。” 而上官鹏已和领头的大汉斗了起来。那大汉的武功刚猛无比,一锤接着一锤向上官鹏袭来。上官鹏脸露微笑,好整以暇地在那人身旁穿梭。那人锤法虽猛,却连他的衣袖都碰不到。突然间,上官鹏一剑自下而上刺向那人的下颚,速度飞快。那人连忙伸锤阻挡,上官鹏手腕一抖,长剑挑向对方手臂,那人挡无可挡,只好后退一步。而上官鹏立时抓住空隙,返剑刺出。就这样,上官鹏连攻十三招,那人也跟着连退了十三步。那人功力深湛,虽然满头大汗,但一招一式却没有丝毫散乱,防守极为严密。上官鹏笑道:“不错不错。你看来是生死门的一位副队长吧?” 那大汉全力防守,哪敢搭话,上官鹏轻笑道,“看你的内力不错,咋们这就试试。”说完,挥出左掌,抓向对方铁锤。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那人的铁锤居然被上官鹏截停了。上官鹏嘿嘿尖笑,手腕一抖,长剑刺向对方面门。他的长剑何等灵活,那人单靠左手的铁锤已然防御不住。他右手不断使劲,却怎么也不能从上官鹏手中夺走铁锤,只好弃了右手的铁锤往后跃开,并开始转身逃亡。上官鹏将铁锤甩到一旁,笑道:“不错,逃得倒是挺快。”话音未落,人已提剑追了上去。 一旁衡山派的长老看到这一场恶斗不免心中惴惴,无论是上官鹏还是这假冒魔教的黑衣人头领都不是他可以力敌的。他本想派弟子回山通风报信,却又怕得罪了其中一方,最后惨死于此处,一直在犹豫不定。而一群衡山派弟子也看得目瞪口呆。特别是上官鹏和那黑衣头领的较量,他们连双方的身形,出招收招都看不清楚。 这时杜修喝到:“着!”只见一名黑衣人的右手被他一刀斩下,那人捂住右臂,正要后退,却被杜修的一枚钢镖击中脑门,倒地身亡。许思孝在一旁以一敌三,略占上风。他也一直在关注杜修的武功,心道:“此人原来还擅长暗器之术,不得小觑。” 杜修杀死一人,更占优势,对剩下两人连施杀手,过了一会便将二人逐一杀死。他瞟了一眼许思孝,见他还在和那三人周旋,冷笑了一下。随即又攻向另一位敌人。而许思孝这边铁熊也将对手干掉,和许思孝联手对付之前的三人。 过了片刻,众人只见一个红影窜回,正是上官鹏。他左手提着长剑,右手却拎着刚才那头领的项上人头。他尖声喝到:“所有人都停手,只要投降,我圣火教就饶你们性命。” 其余的黑衣人见首领都被斩杀,哪里还有什么斗志?纷纷缴械投降。上官鹏看向衡山派长老,笑眯眯地说道:“你叫什么潘凤对吧,回去转告清徐长老,这生死门假扮我圣火教,意欲挑拨我们互相厮杀。还请他今后三思而行,不要中了敌人的圈套。”说完,率领杜修,许思孝等人带着投降的黑衣人撤离了衡山。 衡山派的长老弟子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赶快回山,将此事立即告知掌门。”那长老吩咐道,说完当先往衡山走去。 第77章 不如 虽然已经接近立春,但洞庭湖一带还是下起了大雪。大雪过后,四处冰天雪地,唯独浩瀚的洞庭湖没有上冻。此时没有一缕风吹过,湖面干净透彻就好似玉盘一般,在天上明月的照耀下发出淡淡的光芒。湖中几只游鱼被这清亮的月光给吸引,不时地蹦出水面,发出“啪啪”的响声,打破了这怡人的恬静。 就在离湖不远处的酒楼中,喧闹声不绝于耳。“这一次杀死生死门监察队副队长‘铁锤’,上官护法又为咱们圣火教立下大功了!”杜修手下的一位千人长在酒桌上吹捧到。 杜修接过话头,对上官鹏说道:“上官护法料事如神。那日你让我们埋伏等待,却又不对衡山弟子下手,属下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那些假扮圣火教的生死门门人出现,我才反应过来。只是不知上官护法是如何猜测出他们会假扮成我们圣火教的人出现在衡山?” 上官鹏笑了笑,答道:“具体细节你要去问夙心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梅若尘之死引出了他的三个好友,‘琴魔’裴不羁,峨眉的怡心师太,以及衡山的清徐长老。‘琴魔’本就是六合至尊,另外两人恐怕和死去的无尘道人一样,也具备六合至尊级别的实力。而他们恼恨我们圣火教杀死梅若尘,因此今后很有可能会为他报仇。如今他们留守梅剑山庄,实在是因为觊觎混沌功的高手太多,不得已而为之。听说前不久‘琴魔’才和‘痨病鬼’杜涛斗了千余招,最终杜涛负伤而走。” 上官鹏看了一眼许思孝,继续说道:“因此夙心料定这生死门一定会想法设法深化我们圣火教和这三人的矛盾,好坐收渔人之利。所以派我前来衡山,派另外两名护法前往峨眉,对两派弟子暗中保护。我昨日收到飞鸽传书,在峨眉山附近假扮我圣火教的生死门门人也已伏诛,只可惜其中没有副队长。” 许思孝抱拳道:“上官护法和杨教主真是料事如神,那这样生死门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和这三人交恶。‘琴魔’杀死一位副队长,上官护法又杀了另一位。听说整个生死门的副队长也就七八人。这一场交锋,我方可谓大胜!”他故意把上官鹏的名字放在前面,以讨他欢心。 上官鹏听后嘿嘿笑出声来,显得颇为高兴。 而此时的西湖边上,数位副队长一脸沮丧地站在雷无计身旁,一声不吭。雷无计的右手在石桌上不断地敲打,随后他笑了笑,说道:“这圣火教的杨护法料事如神,我不如他呀!” 他随即对其中一位副队长说道:“这次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提前警告你们。下一次,所有关于这缘诚道人的暗杀都不允许再接。” “那岂不是砸了生死门的招牌?”这位副队长回答道。雷无计想了想,说道:“找各种借口拖延即可。” 见这位副队长点了点头,雷无计转向另一位副队长,开口问道:“这厉薇的所在探测到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回答道:“还是没有,我们派人根据项无愁提供的情报去调查,在肖松青尸体的不远处找到马匹,可见二人并非骑马离开。我们估计他们二人是从龙泉洞离开的。但该洞幽深,我们已经发现了好几个出口,实在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一个出口离开的。”他看了眼雷无计,继续回答道:“这段时日七仙教教主莫怀仁,泰山掌门幽虚道人,嵩山长老宋阳子,以及崆峒掌门彭畅依旧在不停地在向我们追问这厉薇的下落。” 雷无计沉吟了下,说道:“这彭畅你们要多留一个心眼。此人城府极深,且下手狠辣,连梅若尘都是死在他的手上,决不可轻视此人。” 一旁的副队长们均点了点头。雷无计回头看向他的弟子陶阴晴,问道:“苏盈呢?抓到了么?” 陶阴晴回答道:“自从上次逃走后,她便藏匿了起来。此女心思深沉,但我们一月之内必能将她擒下。” 雷无计点了点头,他这徒儿虽然懒散,但办事极为靠谱。“我给你十五日。”他严肃地对陶阴晴说道。 陶阴晴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师父.” 雷无计转头看向冬日的西湖,陷入了沉思:“即使被梅若尘和正派高手干掉了数位护法,这圣火教还是极为厉害呀。这第一护法上官鹏的武功看来也比我预计的还要强。不过时间站在我们这一边,等门主练好混沌功之时,便是反击之日!” 而这时,又一位副队长打断了他的思绪:“禀队长,肖松青的老宅一无所获,不知道他把他自创的功法放在哪儿了。” 雷无计点了点头,说道:“那之前多半便在肖松青本人身上,而现在嘛,多半便在这厉薇手中。” 这位副队长继续问道:“队长,我一直有一事不明。这厉薇武功如此只高,六合至尊级别的肖松青和莫怀仁在她手上一死一伤。这莫怀仁要报仇也就罢了,为何宋阳子等人也胆敢打听她的下落?” 雷无计点了点头,对负责探查肖松青尸体的副队长说道:“你告诉他吧。” 那人抱拳道:“是!”然后转头说道:“据我们调查,现场并无剧烈拼斗痕迹,肖松青被一剑刺穿心脏而死。即使厉薇武功再高,也绝不可能一招杀死这六合至尊级别的肖松青。因此肯定是用计偷袭,这也恰好说明了这厉薇重伤未愈。肖松青尸体不远处还有血迹,估计正是这厉薇所吐。我们把这个消息告知了宋阳子等人。正如‘琴魔’所说,厉薇这种人若有喘息机会,迟早要翻盘的。因此莫怀仁,彭畅,宋阳子等人等不起,也不敢等。” 那提问的副队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雷无计看向众人,说道:“别灰心。我们虽然损失了两位副队长,但门主近日正在苦练混沌功,待他武功大进之时,便是我们报仇雪恨之日。” 众人均点了点头。 雷无计微笑着说道:“大家都散了吧。我这边也需要好好谋划谋划,很快便有任务交代给你们。” 众人均抱拳道:“是!” 第78章 抓捕 凤阳府阜阳县的一条山道上,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正在飞奔。她的轻功卓绝,奔跑中没有发出半分响声,显然所使的正是生死门的‘无音步’。但她此时满头大汗,右手捂住左臂,似乎已经受伤。她的相貌和厉薇有四五分相似,也长着一对丹凤眼,虽然少了几分英气,但也多了几分柔弱,正是生死门的叛徒苏盈。 厉薇之前所料非虚,苏盈正是已死的圣火教护法“毒手”蒋立文的徒弟。她的父亲本是圣火教的一位护法,原为吕无为好友,在上一任教主争斗之中背叛吕无为,后被囚禁。吕无为没有赶尽杀绝,看在‘毒手’蒋立文的份上,也给他的女儿提出条件:若她能找到例如水元功这样的绝世武学,便放过她的父亲。 正如黄山之上吕无为给杨夙心所述,圣火教历来的六合至尊大都不是靠修炼出来的,而是上一任魔教教主大限将至之时,将全身功力依靠体内饲养的蛊虫传给下一任的继承人。这套蚀蛊魔劫功虽强,但仍有巨大缺陷,虽然靠蛊虫转化别人的内力,但这毕竟是异种内功,吸纳后极度伤身,因此修习这套功法的人,寿命从无超过六十者。吕无为十分喜爱自己的义子杨夙心,怎么愿意让他也去修炼这个武功?因此从杨夙心十余岁时开始,他便到处暗插棋子,期望得到一部绝世功法的下落。而苏盈就是其中之一。 为救父亲,苏盈年纪不大就加入了生死门,这几年来一直暗中在调查水元功的下落。后来听闻彭畅杀死了许家一家,水元功落入圣火教手中后,她便着手调查了所有情况:和厉薇一样,她也发现许家家主被杀当日还杀了圣火教的人,因此怀疑彭畅嫁祸于许家,于是记录了袁梓藤,王梓骁,魏梓源,许思孝等名字。 当许思孝来到生死门欲请人诛杀王梓骁,且是杀人夺货之时,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议,于是潜伏在少林寺附近,并暗中跟随许思孝和郭夜二人。最终她欲杀许思孝夺取水元功,可惜没有料到当时厉薇恰好在场,功亏一篑。 回到生死门后,她虽然和郭夜互有情愫,但她对郭夜出手在先,左思右想还是担心郭夜背叛自己。于是苏盈遣人来生死门定下杀死严康的合约,暗中却联系她的师父‘毒手’蒋立文出手相助,做了一出假死的戏码。她的计谋虽好,却还是被雷无计看出了其中的破绽。再加上她的师父‘毒手’已死,她更是无依无靠,这数月来一直过着逃亡的日子。 这时苏盈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回头查看,也不知是她受伤所致还是由于奔跑过久,她此时气喘吁吁,已犯了使用‘无音步’时内力运转的大忌。她不得不停下,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她刚刚休息了片刻,“哈哈哈”一阵大笑传来,只见一秃顶中年男子从不远处走来。此人长得十分肥硕,腆着一个巨大的肚子,但健步如飞,额头上一丝汗水也没有。 而另一面,一位冷面男子也走了过来。此人长着一张瓜子脸,样貌颇为俊秀,二十七八岁左右年级。他此时一身青衣,在月光映照下如玉树临风一般。若非他也施展出无音步,很难想象此人也是生死门的人。 肥硕中年笑了笑,说道:“苏盈,今日我与‘冷面鬼’鲍兄同来,你还逃得了么?”他年级虽然比那瓜子脸的男子为大,却称呼对方为兄,言语十分客气,显然对此人颇为忌惮。 瓜子脸的鲍姓男子冷哼了一声,也不搭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苏盈。 苏盈咯咯浅笑起来,说道:“想不到今日两名副队长后补齐至,还真是看得起我苏盈呀。” 肥硕中年笑道:“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不若让我点了穴道,老老实实跟我们回生死门如何?我保证一路上绝不对你出手。否则的话,你这样的美人儿,嘿嘿,说不得,说不得。”他一边说话一边色眯眯地打量着苏盈。 苏盈虽然知他在出言恐吓,但她知此人素来荒淫无度,心中还是不免惴惴。她冷哼一声,说道:“这段时日,死在我手上的生死门之人也不少了,今日我哪怕不敌,你们也未必从我这儿讨得了好。二位今日若肯放过小女子一回,小女子对天发誓,日后必将以双倍于生死门的报酬回报给你们。” 肥硕中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苏盈姑娘,原来你还不知道,抓捕你的任务是监察队雷队长亲自所下,已不再是报酬多寡的问题了。即使你今日拼死从我们手中逃脱,下次来的可就是副队长了。既然如此,何不乖乖跟我们回去,万一罪不至死呢?”这几个月,尤其是最近十余日,苏盈显露出来的武功比原来在生死门中展现的高出许多,若一对一,这肥硕中年估计自己也也只有七成赢面,因此反复劝说。 鲍姓男子开口说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将你带回生死门,只要不死就行。若你反抗,我今日便斩断你的四肢,叫人将你抬回去即可。”说完,缓缓抽出长剑,看向苏盈。 苏盈听到这一句脸色一白。这鲍姓男子在生死门中是最为冷酷无情之人。若换做别人说这句话,苏盈可以理解为威胁恐吓,但从这位‘冷面鬼’的口中说出,苏盈就不得不当真了。她忌惮地看了一眼这位‘冷面鬼’,对那肥硕中年说道:“也罢,我跟你们回去。”说完,伸出双手,站立不动,似乎在等着肥硕中年过去抓捕。 肥硕中年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戒备。他朝苏盈走了过去,伸手抓向她的手腕。这一抓蕴含了虎爪功,小擒拿手,十二路错骨分筋手等多重手法,任凭这苏盈如何偷袭,他自信都可应对。 谁知道苏盈突然往胸口一按,数十枚带毒的钢针瞬间射向肥硕中年。原来她当日看到许思孝以此机关杀死王梓骁,便留上了心,后面也给自己配了一个。 但这肥硕中年的武功远比当日的王梓骁要高,他内力立即响应,翻身跃起,避开毒针。而苏盈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一把黑水针射向空中的肥硕中年。那人在空中避无可避,但他的武功确实不凡,慌乱中还是拔出一把弯刀,将大部分的黑水针拨开。不过还是被射中两针,跌落在地。他知道这针剧毒无比,一时不敢乱动,持刀紧盯着苏盈,严防她反扑。 而苏盈趁此机会,起身往前冲了过去,后面鲍姓男子施展轻功,提剑紧追不舍。 苏盈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不得了,对方长剑距离她的身子只有数寸。“这‘冷面鬼’鲍天邢轻功这般好么?”她心中大惊,反手又是十余枚黑水针射了过去。鲍天邢冷哼一声,内力鼓荡,借着长剑将黑水针全部荡开。 第79章 被擒 苏盈趁着这一个空档,又重新和鲍天邢拉开一小段距离。她刚刚准备扔出烟雾弹,突然觉得背脊发凉。她临敌经验丰富,知道对方长剑又刺了过来,她也不回头,将两枚钢钉从肩上射出,紧接着向后扔出烟雾弹。 谁知道“砰砰”数声响起,不仅射出的钢钉被鲍天邢击落,那烟雾弹还未落地,也被他斩为两半。“可惜这一路来我手中的黑水针所剩无几,否则我以漫天花雨的手法,这鲍天邢武功虽好,却也未必能尽数当下,如今我轻功不如他,只好拼了。”苏盈一边想一边抽出单刀,施展开圣火教的“落叶刀法”。 这套刀法在‘狂刀’赵易手上得以扬名,持刀之人选一株大树,若能在两个时辰内,任凭多大的秋风,均能将落叶一片不剩地斩为两半方为大成。因此这套武功虽叫做刀法,但对眼力,内功,刀速,身法无一不有严苛要求。只可惜当时这‘狂刀’赵易对上了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这套刀法还没来得及发挥便死在对方手中。 鲍天邢知道这套刀法的厉害,他虽然冷哼了一声,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全力出手和苏盈相拼。苏盈武功虽然不弱,但比起鲍天邢来说还是略有不如,更何况她内力消耗严重。两人一开始还互有攻守,待斗了三十余招,苏盈已几乎在防守了,只是偶尔才能还得一两招。 两人又拼斗了十余招,苏盈只觉得气息不稳,“看来以我的内力支持不了多久了。如今只有…”她轻叹一声,向鲍天邢猛攻了过去。鲍天邢见她出手越来越虚弱,居然还胆敢进攻,冷哼一声,反手一剑刺入苏盈的空隙,在她的左臂上划了一大条口子,鲜血直流。 苏盈脸色发白,连喘了数口气,单膝跪了下去。鲍天邢冷笑一声,将长剑架在苏盈的脖子上,说道:“你赶快束手…”他话音未落,只见苏盈按动了机关,又是一排毒针从她胸前的暗器盒子内射出。 这一下苏盈完全是在赌博,她之前听到抓捕她的命令是雷无计所下,心中推测鲍天邢不敢杀死自己,于是按下机关射出毒针。其实以鲍天邢的武功,见她左手移动,完全可以在她按动机关之前杀了她。可正如苏盈所料,他不敢杀死苏盈。他武功只比苏盈略高,刹那间阻止不了她的按动暗器盒子,只好一边后退,一边挥剑防御。 而苏盈抓住这个机会扔出了两枚烟雾弹。刹那间烟雾弥漫,鲍天邢大骂了一声:“臭女人!”他忌惮苏盈的暗器功夫厉害,在烟雾中哪里敢追寻,只好持剑固守。一旁的肥硕中年男子此时虽服下解毒丸,但中毒的部位一直发麻,更是不敢乱动。 待得烟雾散开,鲍天邢四下张望,可有哪里有苏盈的影子。他看了一眼肥硕男子,冷哼了一声,朝着之前苏盈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而苏盈投下烟雾弹之后,却沿原路返回。“我内力所剩无几,若按照之前的方向逃亡,不久之后必被追上。如今只有兵行险着。” 她跑了一小段,觉得全身无力,口干舌燥。正好见到前面小山上有一间小屋,里面还有灯光。她寻思道:“先讨口水喝,否则别说逃跑,渴也要渴死了。”想到这她提起精神往那小屋走去。 来到小屋跟前,她也不敲门,径直推门闯入。只见一青年秀才正拿着一本书吃惊地望着自己。那秀才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苏盈看了眼这秀才,此人长相颇为秀气,但看起来却极为老实,苏盈甚至觉得有一丝眼熟。她并不以为意,扫了眼小屋,见器具棉被等齐全,不似临时布置,便放宽了心。她对那秀才说道:“不许动,我讨口水喝就走。” 说完,她也不管这秀才同不同意,径直走到角落处的水盆,舀了一瓢水喝了下去。她喝了几口水,抬头看了一眼这秀才,觉得对方变得更加眼熟了些。“老实人都长这样吧。”她略略摇了摇头,往门口走去。可刚刚走了几步,突然觉得头晕脑胀,她转过头来,见那秀才全无之前的胆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我知道了,他是…他是雷无计身边的那个跟班…”想到这里苏盈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那书生正是陶阴晴,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苏盈,笑道:“这些蠢材,要抓人又何必总是打打杀杀。”而在他身后的柴房中,原本居住在这里的樵夫的尸体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盈悠悠转醒。她此时觉得头晕脑胀,全身都不舒服。“我…我这是在一辆马车之中?恩…我的要穴被点,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你醒来了?”一个柔弱的男子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睁开眼睛,却见那书生正拿着一本易传在读。 苏盈恼怒他在水中下了毒,喝道:“妄你还读圣贤书,居然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陶阴晴也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姑娘怎知道这‘易传’是圣人之作?” 苏盈冷哼了一声,说道:“《史记》中不有记载么?这《易传》又称《十翼》,乃孔子所着。” 陶阴晴笑了笑,说道:“尽信书不如无书。尤其是史书。”说罢也不解释,连看也不看苏盈一眼,自顾自地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你们生死门抓我回去却又不杀我,意欲何为?”苏盈见他看也不看自己一眼,莫名一股怒火窜出,厉声问道。 “哦。你听说过一位叫做厉薇的高手么?”陶阴阳仍然眼不离书,淡淡地说道。 “哼,我不仅听过,还亲眼见过她。那又如何?”苏盈回答道,心中却在盘算:“如今只有先知道对方的目的,我才能思虑脱困之机。”她接着说道:“她和我长得颇为相似。” “哦?”陶阴阳第一次来了兴趣,把眼光从书上移开,开始打量起苏盈来。 “确实美貌。”他轻轻点了点头,对苏盈说道:“这厉薇受伤躲了起来,你的那位叫做郭夜的相好一直在一旁照顾。因此我们抓你过来就是为了引他出来,从而对付这厉薇。”也不知为何,他丝毫不隐瞒抓走苏盈的目的。 苏盈一听大吃一惊,心道:“小夜?” 第80章 交换 陶阴晴不再说话,而苏盈也陷入了沉思:“唉,若我当初更加信任小夜,不弄出这假死的一场戏,那也就不会露出破绽被生死门发现。不过小夜他怎么会和这厉薇一直在一起?不知他过得怎么样了?”想起郭夜那温柔的眼神,想起他和自己互怀情愫之时发生的点点滴滴,苏盈胸中涌起了一丝柔情。 “唉,我当初还是不应该用透骨钉伤他的,不知道他是否会记恨于我?后来这厉薇突然插手进来,我慌乱之际以漫天花雨的手法射出黑水针,也不知道误伤了他没有。”想到这里,她的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这雷无计的跟班说小夜一直在照顾重伤的厉薇,莫非之前便是此女出手救了他,因此他报恩心切?以他的性格,这倒是很有可能。”想到这里,她觉得稍稍放宽了心,重新看向陶阴晴。 “你是如何知晓我要到那小屋讨水喝?”她重新开口问道。 陶阴晴不耐烦地说道:“这有何难,你们交手之时我一直在旁边观看。见你内力大损,若沿着一开始的方向逃亡,必被追上,因此我猜出你会走险招,沿原路返回。”他一边翻书一边说道:“你一路奔跑,又没有携带水袋,前去讨水喝岂不是情理之中?”说到这,他瞟了一眼苏盈,说道:“当然,若你十分愚蠢,继续朝着之前的方向逃跑,被鲍天邢他们逮住也是迟早的事情。” “此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却极功于心计。我必须格外小心才是。”苏盈心中戒备,嘴上却问道:“那我帮你引出厉薇之后呢?你会放我和郭夜离开吗?” 陶阴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没想到你还蛮天真的。” 苏盈冷哼一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我?” 陶阴晴点了点头,说道:“好一个‘明人不说暗话’。我们生死门之中又哪有什么‘明人’?你知道我刚才为何把抓你的目的直言不讳地告诉于你?” 苏盈听到这话,一下子心中十分地不舒服,她眯起双眼,盯着陶阴晴。 陶阴晴笑了笑,说道:“你猜得不错。你昏迷之时我已让你服下傀儡丹,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掌握在我的手里。” 苏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大不了便是一死,我本来就‘死’过一回了,又何必受你操控,去害郭夜。” 陶阴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想不到你倒还硬气,你若死了,厉薇和郭夜倒是可以共结连理了。也罢,我承诺你,若你帮我完成两件事,我生死门便放过你和郭夜,还会解了你的傀儡丹之毒,让你们双宿双飞如何?”他看了眼苏盈,补充道:“对了,我人微言薄,我可以请师父雷无计当着其他副队长的面向你保证。我师父虽然狡诈无比,但从不食言,这一点你也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苏盈眼光闪烁。‘共结连理’几个字让她一瞬间怒火中烧,不过她很快变冷静了下来:“生死门门主孟啸天和监察队队长雷无计二人向来言出必践。这一点生死门之中人人皆知。这也是他们聚集这诸多杀手的诚信之本,倒也不是不可信。”她看向陶阴晴,问道:“你说的是哪两件事?” 陶阴晴点了点头,回答道:“第一件事情我已经说了,利用你将郭夜和厉薇引出来。厉薇的性命我们是要夺的,若你好好配合,郭夜我们倒是可以放他一马。”他看了眼苏盈,继续说道:“第二件便是在厉薇死后,你假扮她去诱使圣火教副教主杨夙心中计。” “我和这厉薇虽然有些许相似,但杨护法心思细腻,你们多半骗不了他。你们此举风险甚大,何不直接要挟厉薇,逼她就范?”苏盈看向陶阴晴,问道。 “也不知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这厉薇何等傲气,她那性格有怎么会受人要挟?再说了,她凭借受伤之身还杀了一个六合至尊,伤了另一个,可见她武功心智均是当世第一流的人物。我生死门能杀此人已是心满意足,要活捉她岂不比杀死她还要难上数倍?更不用说驱使她了。”陶阴晴白了她一眼,缓缓说道。 苏盈一时语塞,还没等她说话,这一次陶阴晴却先开了口:“我已调查清楚了,你是圣火教前任护法‘松鹤刀’苏箐的女儿。你父亲一直被吕无为关押,若你助我们击败圣火教,到时候让你父女团圆又有何难?” 苏盈一下子心动了起来。她十余岁加入生死门就是为了救出父亲。之前许思孝被厉薇救走后便渺无音讯,就好似消失在这江湖之中一般。她虽然竭尽全力追查,可依旧毫无所得。而后她又被生死门追杀,一路从冀北逃到安徽,可谓九死一生,心中救出父亲的希望之火也几乎油尽灯枯。而陶阴晴的话却让她又看到一丝曙光。 “若你能让你师父保证救出我父亲,我便答允。”她看向陶阴晴,缓缓说道,语气十分坚定。 陶阴晴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说道:“要求颇多,真是麻烦。不过我想我师父不会答允救出你父亲,但可以承诺尽力而为。” 苏盈点了点头,说道:“这也行。” 陶阴晴看了她一眼,说道:“每月月末的七天,你必须回到杭州生死门基地找我。我以真气为你缓解傀儡丹的毒性。”说完将一张纸条和一个火折递给苏盈,说道:“这里面是详细地址,记下来后便烧了吧。” 苏盈看完纸条,点火将其燃烧,然后冷冷说道:“我要先得到雷无计的承诺,之后才听你的安排。” 陶阴晴点了点头,重新拿起那本《易传》,不再看向苏盈,接着读了起来。 苏盈看了眼陶阴晴,心中想到:“小夜,我这前半生过得真累,等这一次救出我父亲,我们一家人便归隐山林,从此不再理会这江湖纷争,你觉得如何?” 第81章 习惯 九华山北俯长江,南望黄山,东临太平湖,西接池阳,绵亘数百里,主要有九十九峰。在靠近长江的一座不出名的山峰上,厉薇正在打坐吐纳。这山本就靠近长江,水气充沛,而这几日阴雨不断,山上更是雾气蒸腾。若身处山中,放眼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之间仿佛被拉上了几层纱幕,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两者的界限已不再分明。而倘若登上山顶,崇山峻岭间是一片烟波浩瀚的景象,尤其是那云雾缭绕的悬崖绝壁,虽若仙境一般,却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郭夜的伤势因为服下冲虚还命丹早已痊愈,此时他在一旁演练肖松青的‘融浑功’。他对武学颇有天分,又十分喜爱,以往苦于没有名师,所学的生死刀法又不全,武功虽然不错,距离一流高手却还颇有距离。肖松青手书的这本融浑功毫不保留,将自己对武学的见解体悟详细地写了出来,再加上厉薇这个大高手从旁指点,郭夜的武功可谓一日千里。这时他演练完毕,自觉颇有进益,便看向厉薇所在。 “唉,这几日又湿又冷,不知为何厉姑娘偏偏喜欢这座雾气最重的山峰。”他看了眼仍在打坐的厉薇,心中不解道。自从他将厉薇从龙泉洞中背出后,两人辗转来到了九华山。一路经过了十余座山峰厉薇都不满意。郭夜对厉薇十分温柔,也知道厉薇素来聪慧,此举必有她的道理,因此也没有半分抱怨,仍然背着厉薇寻找合适的居住地方,最终二人定居于这座山峰之上。 虽然郭夜的伤势已复,但厉薇的情况却颇不乐观。她本来就因为中毒而导致经脉受损,而后又中了肖松青的掌力,伤上加伤。这段时日虽然服下了几种不错的丹药,也喝了郭夜买回来的药材熬制的汤药,但伤势依旧时好时坏,起起伏伏。她此时虽然在打坐,却没有修炼内功,而是又一次地分析之前混沌功出现问题的情况: “我本来以为我的内息爆发是因为运功出现了问题,因此一直从经脉,内息运转的顺序,方向等角度考虑,但从来没有找出什么规律,难道我的大方向一直以来都是错的?”厉薇想到。 “之前对付太湖湖盗之时,我见众人向我扑来,担心若内息不稳,我无法制服他们,但怕什么来什么,内息便开始乱窜……后面和吕无为等人交手时,我愧疚无法让师父入土为安,发誓报仇,而后内息不稳,难道每一次内息涌动都是我情绪波动之时?情绪真的有怎么大的影响么?”她陷入了沉思。 “不…也不对,我见到师父尸体时,情绪波动剧烈,什么也没有想便拔剑冲了上去,那时为何内息不出问题?”厉薇摇了摇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而此时一阵山风吹来,虽已入春,但天气仍然非常寒冷,厉薇内功全失,忍不住哆嗦了起来。突然她感到一件长衣披在了自己身上。她睁开眼睛,发现正是之前自己为郭夜做的那套。她微微一笑,抬头看去,果然见郭夜正站在自己身旁。 “你练功结束了?”她轻轻地问道。 “是的。这几日进步不小。”郭夜将厉薇扶起,回答道。 两人缓缓走向不远处的小屋。和在龙泉洞时一样,郭夜又打造了一间小屋,里面一应俱全。 “姑娘先去你的房间休息片刻,我去把汤热了,给端来。这天气阴冷,喝点热汤舒服些。”郭夜说道。 厉薇点了点头。不多时,郭夜便抬来一罐热汤。他最近又猎杀了一头野猪,加上他从山里挖来的春笋和从村民处买来的咸肉,辅以鸡肉炖制而成。郭夜制作时颇为讲究,他每隔一段时间便打去血水油沫,做出来的汤和之前制作的鱼汤完全不同:成菜之后,汤清澈见底,一眼望去黄笋和红肉形成鲜明对比,让人食欲大振。 厉薇接过郭夜舀来的汤喝了一口,又尝了尝里面的春笋和肉,觉得鲜味浓厚,称赞道:“郭夜你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郭夜见她高兴,嘿嘿笑出声来,说道:“姑娘喜欢就好,天气阴冷,这山上湿气又重,姑娘多喝些。” 厉薇刚点了点头,突然咳嗽起来。郭夜连忙接过她手中的汤碗,担心地看着。 过了一会,厉薇好转,笑了笑说道:“不妨事。不过我这伤看来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郭夜说道:“要不是姑娘将冲虚…” 他话还没有说完,厉薇便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平时话不多,但啰嗦起来可没完。来,把汤还我。” 郭夜不知说什么好,将汤碗递了回去。厉薇又接着喝了起来。 郭夜这样照顾厉薇已有数月,两人却一直未曾挑明关系。厉薇知道郭夜喜欢一个叫做苏盈的女子,而且他也从未对自己表明过心迹,因此她估计郭夜多半是为了报答她之前的两次救命之恩。厉薇性情孤傲,对郭夜出手相助,为的是心安,又岂会索要他的回报?若她没有受伤,武功犹在,恐怕早早便离郭夜而去了。奈何她这段时日身受重伤,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连步行都十分困难,全靠郭夜悉心照料,因此这一次两人才相处了如此之久。 可慢慢地,不知不觉中,厉薇开始习惯了对方的存在。这数月中,她每天醒来,看着那练功的青年,看着他那仍旧带有一丝稚气的眼神和日渐增多的笑容,听着他对自己的嘘寒问暖,厉薇觉得她的心十分的平和,这一点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十分奇怪,按理说,她大仇未报,又内功全失,身受重伤,理应夙夜忧叹才对,可这数月,尤其是最近的一个月,她却觉得很多事情都可以放下了一般。 “姑娘你喜欢喝鱼汤,我明日便到江边给你买几尾大鱼来换换口味。”郭夜见厉薇喝完了手中的汤,笑着说道。 厉薇看了他一眼,心道:“当初生死门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子,居然是这般的温柔。我……” “你不想喝鱼汤么?那明日我便去找找有没有山鸡什么的。”郭夜见厉薇没有答话,连忙说道。 厉薇笑了笑,说道:“鱼汤就很好。我喜欢喝你做的鱼汤。” 第82章 不愿 第二日,郭夜早早起来,演练了一遍融浑功,正准备下山买鱼,却被厉薇叫住。每日一早一晚两次练习融浑功是厉薇布置给他的功课。他虽然练得满头大汗,厉薇还是从墙后拿出两根竹棒,递了一根给他,说道:“别着急,你买鱼回来做鱼汤的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先来过几招试试。” 这段时日,厉薇的伤一直不大好,因此几乎没有给郭夜喂招。今日天气依旧阴冷,山上雾气很重,不过厉薇的心情却似乎不错,她拿起另一根竹棒递给郭夜,向他问道:“孔子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你觉得何解?” 郭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学习新招式之后时常复习让人心情愉悦。” 厉薇听后哈哈笑了起来,问道:“你复习招式之时真的觉得愉悦吗?”郭夜想了想,摇了摇头。 厉薇笑道:“是了,这是朱熹解错了。真正的意思恐怕是学习了之后付诸实践,取得成效方才让人愉悦。你之前学习的生死刀法特别强调的就是实战,这‘生死’二字除了我之前教你的‘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的道理外,还有从生死搏杀中体悟上乘武学精髓之意。你看,这孟老儿的生死刀法没有一招有半点多余的地方,可以说每一个动作都有其用意,完全是为生死搏杀所创。你现在学习这融浑功时也别忘了这一点。恩,从今日起我每日便来给你喂招。” 郭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厉薇微微一笑,以竹棒为剑,抬手刺向他的右肩。郭夜以竹棒为刀,身形略侧,沿着厉薇的竹棒边缘斩去。这一招结合了数种基础武学,正是融浑功中攻守兼备的妙招。厉薇见郭夜防守严密,将生死刀法“生”的精髓也体现在这融浑功之中,心中高兴。但她的眼光何其厉害,郭夜的身形刚动,她便预判出他的招式,同时也发现郭夜的手腕是其内力的空隙之处,也是这一招的破绽之处。于是她手腕一抖,竹棒便挑向郭夜的手腕。郭夜见状连忙变招回防。 两人就这样斗了约半个时辰。每当郭夜防不住时,厉薇便停下来指导。而有了厉薇这样的大高手的指点,郭夜对融浑功的理解也越发深邃。两人斗到后来,郭夜每一招都不得不用足内力,而厉薇虽内功尽失,不能靠内力于他硬拼,但每一剑却均刺向他内力薄弱之处,逼得郭夜不得不回防。虽然本意是指导郭夜,但厉薇也觉得这样的练武,对自己的剑法也颇有助益。 这时只听见“吧”的一声传来,厉薇的竹棒敲击在郭夜的侧颈,若厉薇用的是息兵剑,郭夜已经死亡。郭夜叹道:“姑娘的武功太高,我恐怕一辈子也不是你的对手。” 厉薇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我这套武功还未真正完善,否则我的内功也不会全失,因此不敢贸然交给你。若有朝一日我有幸得以将其完善,教于你又有何妨?不过到时候,你需要称呼我为师父了,哈哈。” 谁知道郭夜没有半点兴奋的样子,他安静了一会儿,带着一丝幽怨地回答道:“我不想学。” 厉薇一愣,她的武功虽然从混沌功处得益,但其中很多武学之道甚至是混沌功都没有囊括的。若真的能够完善,那绝对是天下第一的武学,没有之一。届时,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学习,这家伙居然不学?厉薇百思不得其解,问道:“为何?” 郭夜淡淡地答道:“我不愿做你的徒弟。”说罢,看了厉薇一眼,也不再说话,披上厉薇给他缝制的长衣,带上佩刀,往山下走去。 厉薇看着他下山的背影,心中寻思:“不愿做我的徒弟,为何?”突然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脸一红,往自己房间走去。 郭夜一路奔跑着下山,他走得很快,但心思却完全不在赶路上,甚至还被一个树桩绊了一下。若不是他的轻功精妙,这一下恐怕已让他摔上一跤。 待他来到码头,已经是正午了。码头上人头攒动,郭夜见渔民捕上来的鲥鱼个头很大,心道:“除了鱼汤,再买些上好的火腿,清蒸鲥鱼也是一道好菜,厉姑娘应该会喜欢。” 他兴冲冲地走近船舱,正准备选鱼,就看到其中放着用油布纸包裹的一叠通缉令,上面绘制之人和苏盈有七八分相似。 郭夜大吃一惊,顿时觉得心跳加速,连忙问道:“渔家,这通缉令是怎么一回事情?” 那渔夫四五十岁年纪,皮肤黝黑,听郭夜问话,看了一眼那叠通缉令,说道:“哦,你说这个呀。莫非你认识画中女子?” 郭夜摇了摇头,故意问道:“不识得。不过我很奇怪为何这通缉令会放在你这里。” 那渔夫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些渔夫常年在九江到芜湖一线打鱼。有个很厉害的门派,名字是…恩…对了叫生死门!这生死门在通缉这个女子。好像她是该门派的叛徒。于是这生死门花钱请我们这些渔夫顺道将这通缉令带到沿江的每一个码头和小镇。” 他看了一眼郭夜,继续说道:“我等会卖完手头的鱼,就会把这些通缉令在码头附近贴好,同时让人将剩下的发放给附近的村镇。”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听说这一次这生死门派出了许多高手,只为抓捕这画中女子。可惜呀,此女虽然貌美如花,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了。只要有人提供确切消息,这生死门立即重赏千两黄金!”说完,又看了一眼郭夜。 郭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这种好事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寻常人家。这女子肯定也是武林中人,要是我们偷鸡不成,反倒把自己的命送了就太不划算了。”说完照旧从渔夫那儿买了两尾鲥鱼,而后悄然离去。 “怎么办,怎么办。盈姐怎么也来到了安徽,还被生死门通缉?生死门是怎么知道她还活着的?从我记事开始,但凡被生死门通缉的,无人得以幸免!”他心里七上八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盈姐向来孤身一人,之前在生死门中也只有我一个朋友,如今更是被通缉追杀,我一定要去救她。对了,厉姑娘见识不凡,她一定知道该怎么办!”想起厉薇,郭夜似乎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他心急如焚,提着鱼,施展开无音步,往山上冲去。 第83章 相会 不久之后,郭夜便来到了两人居住的山上。他冲进房门去找厉薇,却不见她的踪影。“厉姑娘身体还未康复,她会跑到哪里去?”他担心厉薇的身体,连忙出去寻找。 郭夜刚刚迈出大门,往山顶望去,就见到依稀一个身影正站在崖顶。“这么大的雾气,厉姑娘跑到那悬崖峭壁之处做什么?她现在内功尽失,万一不小心失足可怎么办?”郭夜顿时觉得焦躁不安,急忙往山顶冲去。 不多时他便遇到迎面走来的厉薇。只见她身着白衣,缓缓从雾气中露出身形,更显得缥缈若仙。郭夜心中一定,不过还是说道:“这么大的雾,姑娘干嘛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厉薇正准备答话,却见郭夜满头大汗,手上还提着两条鱼,心中再一算时间,便知道他是拼尽全力赶回来的。于是厉薇开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么,让你这么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郭夜张口想说出看到苏盈通缉令的事情,话刚到嘴边,却顿时觉得不妥,只是说道:“我…我…” 厉薇见他吞吞吐吐,心中疑惑,不过还是说道:“如果有急事就赶快说。误事了可不好。” 郭夜皱了皱眉头,犹豫了一下,这才将在码头上看到苏盈的通缉令之事告知了厉薇。 厉薇听后也不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郭夜。郭夜眼睛看着地面,似乎不敢直视厉薇的眼睛。过了片刻,只听见厉薇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必过于着急。既然还在发放通缉令,那就说明生死门还未抓到苏姑娘。” 郭夜点了点头,这才抬头看向厉薇。 厉薇微微一笑,问道:“你二人交好,可有仅你二人才看得懂的联络方式?” 郭夜又点了点头,正准备解释如何联系,却见厉薇摆了摆手,似乎不愿知道二人暗号的细节。她接着说道:“既然生死门认为苏姑娘身处九江到芜湖这一带,你也找人将你们的暗号在这一带布置开来,约她到铜陵相会。待发现无人跟踪,带她来这山峰躲避即可。” 郭夜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厉薇喊住他,说道:“还记得来时我们走过的那片山坳,那儿岔路极多,若有人跟踪,便在那儿甩掉他们。” 郭夜再次点了点头,飞奔下山。 待郭夜走远,厉薇看着他忘在地上的两条鲥鱼,轻叹一声,将缓缓鱼拾起,走入屋中。 入夜,下起了小雨,厉薇站在门口,借着灯光望着雾蒙蒙,黑漆漆的屋外,看着细雨如同银丝一般从天空飘落,她轻叹一声,心道:“看来是到分离的时候了。不过我还是等郭夜他们安顿好了再行离去吧。若他们遇到什么麻烦,我虽然内功尽失,还是可以帮上一些忙。”想到这,厉薇来到灶台舀起一碗自己做的鱼汤,尝了一口,只觉得腥味难当。她摇了摇头,将碗放下,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春雨绵绵,就这样在无声的细雨中,厉薇等了两日,仍然不见郭夜的踪影。还好之前郭夜备足了米,酱肉和蔬菜。厉薇虽不善烹饪,但煮饭蒸肉还是会的,因此倒也不用下山。 “唉,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情。”厉薇望着空无一人的山路,轻叹一声。“若我当初学了些机关之术就好了。至少还可以有所布置。”想到这,厉薇轻笑一声,心道:“真是痴人说梦,人都有一死,对每一个人而言最宝贵也最有限的就是时间。术业有专攻,我连武学之道还有诸多迷茫之处,又哪抽得出时间去探究这机关之术?” 她刚刚准备转过身去,却看见两个身影朝山上走来。待得二人走得近些,厉薇见开头一人背着个竹筐,依稀便是郭夜,而后面跟着一位穿着黑色劲装之人,看那身形,多半便是一位女子。厉薇见郭夜平安无恙,心中稍安,手也从息兵剑剑柄上移开。 过了片刻,郭夜发现了站在路上等他的厉薇,他心中高兴,情不自禁地加快速度,向厉薇冲来。而此时的厉薇也看清楚了郭夜身后女子的相貌。此女和自己一样,长着一双丹凤眼,一对灵动的眸子顾盼生辉。此女见厉薇望着自己,微微一笑,梨涡浅现,显得十分的温柔可人,正是苏盈。 很快,郭夜便来到厉薇的身旁,说道:“厉姑娘,按照你教的,我于昨日和盈姐在铜陵汇合。这一路我十分小心,还在那山坳处绕了几圈,确定并没有任何人跟随。” 厉薇看着郭夜的笑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可余光还是看到苏盈微微皱了皱眉头。待苏盈也走近,厉薇说道:“你二人平安就好。” 苏盈对厉薇拱手见礼,说道:“久闻厉姑娘大名,真可谓如雷贯耳。听小夜说起这段时日都是你在指点他武功,苏盈代他向你致谢。”说完盈盈一拜。 厉薇微微一笑,也不阻拦,而是冷冷地瞟了一旁的郭夜一眼。 郭夜见厉薇似乎动怒,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张口想解释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厉薇对苏盈说道:“我教他武学,乃为心安。无需任何人答谢于我。” 苏盈看向厉薇,刹那间只觉得对方身上英气逼人,她心道:“此女杀死一位六合至尊,重伤另一位,如今一见,果然气度不凡,丝毫没有重伤在身的样子。这一次生死门要杀她,与我无关,我还是装着毫不知情即可。恩,此事连小夜也必须瞒过,否则他也会怪罪于我。”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郭夜,见对方正看着地面,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厉薇对郭夜和苏盈抱拳道:“苏姑娘,郭夜,既然二位无恙。我今日便告辞了。” 郭夜一听,惊惶失措,结结巴巴道:“姑娘…姑娘你…伤势未全愈…还是继续…继续…”说道后来,已然声不可闻。 而苏盈却是听得心惊:“陶阴晴交代过,为了防止郭夜发现有人跟踪,他们会靠七仙教的蛊虫随后跟来,但让我至少拖延两个时辰,可不能让她就此离去。”想到这,她拍了拍郭夜背着的竹筐,说道:“你上次买的鱼不是没来得及做吗,你还特地买了鱼上来,快去给厉姑娘做她喜欢的鱼汤吧。” 第84章 包围 郭夜连忙点了点头,说道:“上次买的鱼…忘记…忘记给姑娘做了,我这次买了上好的鱼来为你熬汤。”说完看向厉薇,一脸急切的样子。 厉薇见他专门用竹筐带鱼上山,知他心中还是惦记着自己。又想起过去数月郭夜的悉心照顾,厉薇心中一软,轻叹一声,说道:“那好吧。”不过心里却打定主意:“他二人既已无事,我的招呼也打过了,待吃完鱼汤之后我便悄悄离开吧。此次一别,也不知下次相见是何时,也许下次相见之时,他二人已结为夫妇了……” 三人缓缓朝小屋走去。苏盈紧紧跟着郭夜,不时和他搭话,厉薇不愿见他们二人亲密的样子,顿时对刚才自己答应留下来颇为后悔。但她向来守诺,只好一个人往山顶走去。“厉薇呀,厉薇,你这是在吃醋么?”她心道,“郭夜明明有心上人,这一点你心知肚明,又为何会喜欢上他呢?不过…这家伙之前说的那些话又是何意?什么叫做‘我不愿做你的弟子’?难不成这家伙是一个情场老手?”她越想越是气愤,拔出息兵剑,将自己时常打坐的岩石一剑斩为两段。 “唉。想不到我居然如此失态。”厉薇先是一惊,接着自嘲般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此时已近黄昏,数日的阴雨结束。红日夕照,厉薇望着不远处的那泛着金光的长江,轻轻自言自语道:“我之一生,但求心安。感情也好,武功也罢,还有那些个江湖纷争,统统问心无愧即可,又何必计较什么得失?所有人的结局还不都是一个‘死’字?” 而此时的郭夜也十分的心不在焉,除了手指被鱼刺刺破外,还差点在剁鱼时切伤自己。一旁的苏盈将一切看在眼里,她心道:“小夜只是一时习惯了这厉薇的陪伴。现在我已回到他的身边,等救出父亲,我们便一起归隐山林。” 而此时山顶的厉薇突然转过身来,她看到十余位高手正往山上冲来。领头的一人头戴面纱,轻功卓绝,正是七仙教教主莫怀仁。而后面跟着的有泰山派掌门幽虚道人,嵩山长老宋阳子,莫怀仁的弟子项无愁,几位嵩山和泰山的名宿以及四位生死门的副队长。 厉薇心中一惊,心道:“不好,怕什么来什么,我内力尽失,莫怀仁的毒是我现在最害怕的。”她急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将一枚药丸含在嘴中。这是从肖松青身上得来的解毒丹药。但莫怀仁用毒神鬼难测,厉薇也不知道能发挥多大作用。“看这身形武功,还有四个生死门的高手。他们也还真是瞧得起我。”厉薇心道。 这时郭夜和苏盈也听到动静,连忙冲出房外。莫怀仁瞟了一眼郭夜,识得他是跟在厉薇身边的青年。她之前看过郭夜出手,对他丝毫不以为意,没有半点停留,径直往厉薇所在的山顶冲来。 “姑娘!”郭夜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抽刀追出,却见一胖乎乎的中年男子拦在自己的面前。此人正是生死门副队长之一的‘锏王’杨云霄。他识得郭夜,笑道:“好久不见呀,郭夜。”郭夜一凛,他知道此人武功卓绝,昔日的自己万万不是对手,但看着莫怀仁等人一步步地将厉薇堵在山顶,他心中焦躁万分,喝到:“杨叔,我不愿与你为敌,你勿要拦我。” 杨云霄点了点头,心道:“是雷队长专门安排我来拦下你,否则你这条小命很快就丢了。也罢,先看看他的武功进步如何,毕竟跟了这大高手厉薇有些时日了。”他也不搭话,抽出长锏便往郭夜砸去。 郭夜心中虽然焦急万分,但也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他施展开生死刀法,向杨云霄攻了过去。杨云霄见他出手就是生死刀法中的那一招‘日中则昃’,心中暗自戒备。他虽然不用刀,但对孟啸天的生死刀法向来熟悉,知道这招的厉害,挥舞长锏,全力防守。而郭夜接下来一招‘旭日东升’劈了过来,杨云霄顿时手忙脚乱,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招‘日中则昃’居然可以转为‘旭日东升’,若不是他的功力深厚,恐怕这一恍惚便败在郭夜手下。 而郭夜见这招‘旭日东升’未见成效,手腕一抬,自然而然地从生死刀法过渡到肖松青的融浑功。杨云霄见郭夜招数惊奇,自己从未见过,不由得心中一惊,只好竭尽全力防守,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段时日,郭夜学会了厉薇指点的‘浑然一体’的道理,又修习了第一流的武学融浑功,武功可谓大进。比起当年的鲁平,恐怕已不遑多让,只比这杨云霄略逊一筹而已。他靠着那招‘旭日东升’抢了个先机,接下来连攻三十余招,杨云霄武功虽高,却一直不能反先。一旁的苏盈也看得目瞪口呆:“小夜的武功居然高到如此程度!” 而就在郭夜拼命突围之际,莫怀仁,项无愁等人已将厉薇围住。“看来我的运气还没有坏到老家。”厉薇冷冷地扫了一眼在场的高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此刻风正从悬崖往莫怀仁等人吹去,莫怀仁和项无愁的毒雾毒粉一时之间也不能施展。 厉薇对莫怀仁斥道:“你堂堂一个六合至尊,如此不要脸皮。上次被斩断右手,看来还没有吸取教训,今日我便取你首级吧。” 莫怀仁嘿嘿冷笑,说道:“今日你命不久长,还敢嚣张。”话虽如此,莫怀仁心中也不免惴惴。她精通医道,知道厉薇此时不要说恢复内功,恐怕内伤多半也还未痊愈。不过此女向来计谋百出,她之前被摆了一道,而绝世高手肖松青更是死在厉薇手中,因此对厉薇格外谨慎。“让宋阳子他们先去试探。”莫怀仁心道,接着便看向宋阳子和幽虚道人,说道:“劳烦二位结成阵法,她内力全失,即使招数精妙,也绝不会是二位的对手。” 宋阳子和幽虚道人心中暗骂,但一来他们害怕如果不配合好莫怀仁,此人性情凶狠,杀死厉薇之后恐怕便会对他们动手;二来他们之前服下了吕无为的子母圣火丹,莫怀仁告诉他们自己可解此丹药之毒。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莫怀仁毕竟是丹药的开发者,因此二人也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暂时听命于莫怀仁。 宋阳子看向厉薇,冷哼一声,道:“今日我便来取你的性命。” 厉薇冷笑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说完抽出长剑,静静地等着宋阳子。 宋阳子对着幽虚道人以及旁边的高手点了点头,刹那间十位高手齐向厉薇冲去。 厉薇往后退了几步。此时她背对山石,左侧便是悬崖峭壁。这样一来,一次能围攻上来的也就只有三四位而已。她手腕一抖,息兵剑刺向当先三人的招式的破绽之处。 宋阳子和幽虚道人之前和厉薇交过手,知道她的厉害,没有往前挤,反而是生死门的一位副队长和泰山派的一位长老冲到了最前面。 那生死门的副队长手持双刀,施展开生死刀法,心道:“趁你病要你命!”将内力发挥到极致,往厉薇斩来。 第85章 相拼 这生死门的副队长倒也不是愚蠢之辈,他之前一直在观察厉薇的身形,步伐,已然确定她身上毫无内力,因此这一刀劈出来,他信心十足。可他的问题出在高傲。高傲的毛病未必只有咄咄逼人之人才会有,很多人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时常会对环境恶劣程度有所低估,对敌人实力有所低估,而这往往才是致命的。 只见厉薇长剑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插入,这位副队长的内力就好似不存在一般。而后她的剑尖陡然一抬,刺向这人的下颚。 厉薇这招大出该副队长的意料。他二十来岁便开始苦练生死刀法,自从这套武功大成之后,他所遇到的高手多半是避其锋芒,从未遇见过有人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就破解他这全力一招。殊不知厉薇‘料敌机先’的武学之道比起数月前她与孟啸天过招时已进步甚多。这段日子她指导郭夜武功,更是对郭夜掌握的三十六招生死刀法烂熟于胸。因此,厉薇见他肩膀一抬,便提前预料到他的招数,轻而易举地破解了这招。 幸而他的武功深湛,慌乱中急忙后退,才没有被一剑斩杀。他边退边挥刀斩向厉薇刺来的长剑。谁知道厉薇手腕一抖,长剑又指向他的左腿。此人内功深厚,苦学多年的‘无音步’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应:他左足用力一点,身子向右侧飞出。 若在平地,他使出这招躲避倒也无可厚非,可他忘了此时他的右侧是悬崖!只见他整个人飞出悬崖数丈远,人在半空,根本无法借力。他眼中充满了恐惧,连续挥刀期盼能砍入岩石之中,奈何距离太远。他发出一声大叫,众人只听到此人“啊”的叫唤声越来越小,最终消失殆尽。 就在他大叫之时,厉薇回手一剑刺向后方泰山长老的左胸。那人见生死门的第一流高手数招之间便被厉薇逼落悬崖,一时惊异万分,哪敢与厉薇过招,连忙后退,直到距离悬崖六七丈距离才停了下来。而原本冲过来的几位高手也跟着纷纷回退,惊诧地看着厉薇。 “她果然毫无内力。但这招式却越来越诡异玄妙,若她内力恢复,恐怕又是另一个梅若尘。今日必须将此女灭于此地。否则今后她报复起来,无人可以阻挡。”莫怀仁看着厉薇,觉得她的武功比起之前斩断她的右手之时还要厉害,又惊又怒。 宋阳子和幽虚道人互看一眼,纷纷后退数步。两人均和莫怀仁是一般的心思,若今日不除去厉薇,恐怕嵩山泰山两派再无宁日。但他们也是以己度人,其实以厉薇的性子,若她内力恢复,找他二人寻仇的确是大有可能,但也决计不会迁怒两派数千弟子。 而项无愁在后方暗自庆幸:“这生死门的蠢材居然敢径直冲上去,要知道这女人不仅武功高,杀人时更是计谋百出,手段阴险毒辣至极。” 而此时的郭夜将融浑功的一招一式使将开来,并将生死刀法‘生’字的要诀融入其中,杨云霄连变了数种武功,却始终不能反先。而生死门的另外两位副队长见同伴被厉薇逼落悬崖,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纷纷看向杨云霄。看来这杨云霄正是他们一行的领头人。 杨云霄武功精深,虽然和郭夜相斗,但还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同伴被杀之事十分清楚。他一边和郭夜周旋,一边摇了摇头。 而厉薇扫视了一眼包围自己的高手,脸露微笑,似乎在嘲讽他们的无能一般。 莫怀仁瞳孔收缩,心中十分气愤,“这厉薇的运气真好,此时我们在下风处,无法用毒。早知如此就携带些炸药过来。不过她退无可退,这一点就是她最大的破绽!”想到这里,她对宋阳子和幽虚道人喝到:“你二人想必已学过圣火教的斗转天都阵了吧?” 见宋阳子和幽虚道人点了点头,莫怀仁心道:“也不知道这彭畅在打什么注意,居然不跟来。若他也在,加上我和无愁,五人就可以将斗转天都阵的真正威力发挥出来了。唉,也罢。”她对项无愁使了一个眼神,说道:“我们四人布置斗转天都阵。大家不要急躁,一步一步将她逼下悬崖即可。她内功尽失,一旦落下,绝无生还之理!” 宋阳子三人均点了点头。既然一次能够和厉薇对敌的只有三四人,其余高手参加与否也无关紧要了。四人单手和对方身子相连,联袂向厉薇逼来。 厉薇见莫怀仁右手居然长了出来,大为吃惊。她仔细一看,只见手腕相连之处有许多白色细线。“此人心狠手辣,不知是斩断了何人之手接在她自己身上。不过她的医道当真是叹为观止。莫说看到,之前我听都未曾听过断手还可再续。” 厉薇也不搭话,待四人走近,她挥动长剑分刺向四人的要害。莫怀仁侧身避开,反手一掌拍向厉薇,可她内力运转,手掌刚刚抬起,厉薇的长剑又刺了过来,逼得她不得不变招自救。类似的情形也发生在其余三人身上。厉薇知道这斗转天都阵的厉害,四人每一招都蕴含别人的内力,因此招招抢攻,将料敌机先的武学之道发挥到了极致。 宋阳子和幽虚道人的斗转天都阵毕竟初学乍练,而莫怀仁之前断了一只手,虽然用别人的手接上,武功修为还是大损,因此即使四人依赖斗转天都阵齐上,一时之间却还是被厉薇压着打,没有占到半点上风。 其余高手见状,均眉头紧锁。杨云霄看向另外两位生死门的副队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三人先擒下这郭夜。再用他来威胁这厉薇。”他此时终于反先,但郭夜的防御极佳,无论他地攻击如何猛烈,郭夜均一一挡下。除了雷无计的交代,杨云霄此时心中的爱才之意也起,叮嘱道:“切不可伤他性命!” 而厉薇此时全神贯注于与四人的拼斗中。她以一敌四,又内力全无,只能靠更快地料敌机先,更凌厉的攻势逼迫对方。她出手如电,到后来已不再思考,也来不及仔细思考,凭着直觉将自己沉浸多年的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种直觉是千锤百炼积累下无数经验之后才会出现的一种状态,和那种一般人毫无章法的感觉全然不同。 她一时之间忘记了她为何在战斗,忘记了复仇,忘记了责任,一门心思只在她的剑法之上,只在克敌制胜之上。而厉薇的体内似乎一股暖流在涌动,当然她自己对此毫无知觉。 项无愁,宋阳子和幽虚道人武功较弱,越打越是心惊,而莫怀仁却成竹在胸:“她现在额头冒汗,手微微发抖。如今她内力全无,伤势尚未痊愈,又怎么可能长时间如此拼斗?我等只需坚持片刻,她必然无法支撑下去!”想到这,她更是一心防守,双方短暂地僵持了下来。 第86章 跳崖 正在众人拼斗之时,天空又开始下起零星小雨,本来就云雾缭绕的悬崖更是雾气蒸腾,不多时肉眼只看到数丈内的情形。郭夜此时被三大高手围攻,仅仅数招,他就不得不全面防守,将一把单刀舞得密不透风。杨云霄等由于雷无计的吩咐,不愿伤他,因此一时还拿他不下。 四人斗了一会,郭夜于百忙之中瞟了一眼厉薇,见她被四大高手围攻,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心中焦急万分:“这一次是我害了厉姑娘,为救盈姐将敌人引来。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 高手过招,胜负往往在一线之间。郭夜心浮气躁,出刀不稳,被杨云霄抓住破绽,伸手点中他左胸的神堂穴。郭夜闷哼一声,全身无力,软倒在地。倒地之前,他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苏盈。她之前被三位副队长中的一位点中穴道,此时看向郭夜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还好他们没对盈姐下杀手。”他见苏盈只是被点了穴道,并未受伤,心中略定。“上次我吃了肖松青的亏,这一路上我一直加倍小心,根本无人跟踪。他们怎么还是能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他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听旁边一位副队长说道:“我们这便拿这小子去威胁厉薇吧。” 见杨云霄点了点头,郭夜心中大惊:“我已经害厉姑娘一次,绝不能害她第二次。”他正准备破釜沉舟,以内力强行冲破穴道,却突然发现自己全身的几处大穴被杨云霄点中,使不出半点力气。 杨云霄轻笑这对其他人说道:“这小子对厉薇似乎一往情深,需要防止他自断经脉才行。”说完看了看郭夜和苏盈,“也不知他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一旁的苏盈听到这话,心中不满。她幽怨地看了眼杨云霄,而后又看向郭夜,心道:“一直以来我和小夜感情深厚。这厉薇不过有恩与他罢了。小夜,这次为了我父亲,为了我俩的将来,委屈你了,我今后一定尽力补偿于你。” 就在郭夜被擒之时,厉薇和四位高手的拼斗已经进入关键时刻。正如莫怀仁所料,厉薇武功虽然又有进步,但她越斗越觉得体力不支。厉薇内力全失,又中了莫怀仁的毒,伤了经脉,再加上肖松青的掌力,虽然调养了许久,身体毕竟是大受摧伤。她知道剩下的三十招是生死一搏。自己必须在三十招内逼退敌人,这样她还有生机,否则恐怕只能束手就擒。 而对面的莫怀仁功力虽不如前,但眼光老辣,她轻喝到:“竭力防守,不要给她喘息之机。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撑不下五十招!” 一旁的泰山,嵩山高手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五人的拼斗。那一开始冲在最前面的泰山道人心道:“老夫今日真是侥幸逃得性命。这厉薇的武功真是高得出奇。许多次我觉得已是无解之局,却都被她以极为巧妙的剑法轻易破解。她的很多剑招和老夫长久以来认为是金科玉律的武学‘规则’违背,可又是那么的实用有效,真可谓令人叹为观止!” 另一位嵩山名宿边看边摇头,心道:“这厉薇的武功真是难测。她的招式一开始我还看得懂个大概,到了后面,她的每一招我却要思绪片刻方能理解背后的玄妙。若一对一,我恐怕早就被她击杀于此。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之徒,厉害厉害!” 而此时生死门的三位副队长将郭夜提上了峰顶,杨云霄喝到:“两边都停手吧,我生死门有话要说。厉姑娘,只要你交出你的剑诀,服下傀儡丹,我生死门就留下郭夜的性命。否则你们今日便共赴黄泉吧。” 莫怀仁本来心中暗骂:“生死门的都这么蠢吗?现在叫停,不是给了这厉薇喘息的机会?”可听到‘剑诀’二字,她心动了。 莫怀仁虽然是六合至尊之一,但这靠的是她的毒功,而不是她的武学。她向来极为自负,不愿服输,最近数年勤学苦练,自以为武学大进,已不输于其他六合至尊。谁知道之前和梅若尘的相斗让她的自信心大受打击。后来遇到肖松青等人,她也知道自己的武功不仅远不如梅若尘,恐怕连肖松青,吕无为也有所不及。而最令她恼火的是厉薇,此女和她同为女子,还小她一辈,可初次见面时武功就在她之上。而后此女武学一日千里,莫怀仁自知有生之年恐怕再也不可能达到厉薇的武学境界了。 “若能学到此女的剑法,即使我之前断了一只手,仍然可以成为天下第一!等一会我只需在傀儡丹之中放入我的独门毒药,还不怕此女不就范?而现在我站在上风口,之后便毒杀了在场除了无愁之外的所有人,而后隐居起来,待武功大成之后,天下莫不听我号令?”想到这,她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率先退后。其余三人见她后退,虽然不明所以,也只能跟着退了回来。 “难道这莫怀仁也觊觎这厉薇的剑法?也对,面对着这天下无敌的剑法,谁会不心动?”宋阳子和幽虚道人均是一般想法。杨云霄的一言和莫怀仁的行动点醒了他们:混沌功在梅若尘之前早已出现在江湖之中,看过此功法的绝世天才也不在少数,然而数百年中练成之人只有梅若尘一人。因此这些武学高手看到梅若尘的实力后,虽然对混沌功心生向往,但即使他们再自负,对自己能否练成混沌功也不免惴惴。而厉薇的武学不同,很大部分是她自己独创,而且似乎和内功关系不大,如此武学怎能不让他们神往? 见厉薇气喘吁吁,剑尖颤抖,幽虚道人心道:“待会儿厉薇写出剑诀后必须格外小心。这里莫怀仁武功最高,要谨防她杀人灭口。”想到这,幽虚道人看了眼宋阳子,而对方也冲他点了点头,看来大家的想法相似。 而厉薇微微一笑,她扫视了一眼众人,目光停留在郭夜身上。她温柔地看着郭夜,心道:“郭夜,这许多高手追来对付我,一看就是事先准备好的。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你那叫做苏盈的相好已和他们串通好了。我看她对你深情款款,想必不会害你,因此他们也只是点了你的穴道,而没有伤你。如今,你我分别,对你最为有益。这段时日,谢谢你了…” 她再一次看向莫怀仁,杨云霄等人,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莫怀仁等人纷纷皱眉,不知道时至今日,她为何还笑得出来,但却无一人敢打断。 厉薇笑了一会,说道:“我今日被你们逼迫到穷途末路,算你们厉害。但你们小看了我厉薇,小看了我的骨气!”说罢,瞟了一眼郭夜,纵身往悬崖跳了下去,身形很快便消失在雾气之中… 第87章 假死 郭夜被杨云霄提在手上,眼睁睁地看着厉薇跳崖。他顿时觉得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他想放声大叫,可穴道被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两行眼泪不由自主地从他的眼中留下,“厉姑娘死了…你就这么死了?是你教给我什么叫做‘心安’,也让我找到我自己的心安之处,可你为何要将这心安之处从我这儿夺走?为何!?”他的心中千百般情绪翻滚,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一旁的苏盈看到他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既酸楚,又担心:“小夜…你对这厉薇动了真情么?我…我…”她看向郭夜,心道:“未来我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寸步不离。不过…这帮人是我引来的绝对不能让小夜知道。这一点我之前给雷无计和陶阴晴强调过。这次回去,我还要再次强调才行。” 而莫怀仁看着厉薇跃下悬崖,一时呆住:“她…她就这么死了么?她的武功就这么消失于世了么?”之前胸中涌起的雄心壮志霎那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恐怕既有厉薇死去的庆幸,又有对厉薇剑法失之交臂的悔恨。 宋阳子和幽虚道人先是大吃一惊,而后觉得十分宽慰。若是厉薇将自己的剑诀书写而出,他们还将面临莫怀仁杀人灭口的风险。如今厉薇已死,再也不用担心她报仇,而莫怀仁也没了对付他们的理由,对他们二人而言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 而这时项无愁走到莫怀仁身边,抱拳道:“师父,小心别被这女人骗了!” 莫怀仁听到这话,猛然一惊,问道:“为何?” 项无愁说道:“这处悬崖靠近长江,春日常常浓雾弥漫,这厉薇为何会选择这潮湿阴冷的地方定居?莫不是她之前就打好这假死的主意?” 郭夜本来已心如死灰,听到项无愁这句话,眼中顿时闪现了精光:“是啦,我真是蠢到极点!这可是厉姑娘呀!若说当今天下谁对生死刀法的‘生’字诀理解最深,恐怕除了孟啸天,便是厉姑娘了。之前肖松青来袭之时,她便做足了准备,既在龙泉洞内探了路,又将钢针藏于袖中,成功避免被肖松青的内功震晕。这一次她又岂会不留下后路?” 郭夜越想心中越明晰:“是了,我之前背厉姑娘找了十多座山峰她都不满意,后来我一直纳闷为何她要选择这雾气蒸腾的地方,原来正是为了借浓雾掩人耳目。她之前故意利用悬崖杀死一名副队长,恐怕就是为了让这些人错以为这悬崖处处深不可测,从而制造她死亡的假象!” 想到这儿,他果然听见莫怀仁说道:“之前你也看到了,这生死门的副队长武功不弱,跌下这悬崖也是死路一条。这厉薇内功尽失,她又如何幸存?” 项无愁摇了摇头,说道:“师父难道你忘了,她上次也是假装功力散尽,这才成功偷袭于你?我们虽然不知道这肖松青为何死于她手,但恐怕这女人也是制造了什么假象令这肖松青一时失察所致吧。” 莫怀仁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之前是故意借助悬崖杀死这生死门高手的?” 项无愁点了点头,说道:“是呀,她跳的方向和那副队长跌落的方向可大不相同。” 莫怀仁问道:“这倒并非绝无可能。你说我们现在该当如何?要不要让人也跟着跳下去试试?”说完眼光扫向宋阳子等人。 宋阳子等人被她看得背脊发凉,纷纷后退,远离悬崖。 项无愁摇了摇头,说道:“这厉薇是否假死只是五五只说。若她真是假死,那她必然熟悉地形。在这浓雾之中,我们一干人即使跳过去恐怕也会被她逐一歼灭。” 周围一众高手听后均默不作声,项无愁此言合情合理:若厉薇是真死了,那么沿着她的方向跳下,岂不是自杀?若她没死且,那她只需静静守候在原地,那么来人在半空中无法借力,凭她的武功还不是来一个杀一个?因此对在场的高手来说,跳过去几乎便是必死之局,又有谁会去尝试? 莫怀仁冷哼一声,问道:“无愁,你说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项无愁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只有派人在山下打探。若这厉薇没死,能截住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我们只要没有找到尸体,便知道她还活着,这本身就是极为重要的情报。” 莫怀仁听后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而项无愁此时看向了郭夜,轻声对莫怀仁说道:“这小子和厉薇的关系不一般。我们把他逮住,即使厉薇没死,未必不能翻盘。” 莫怀仁点了点头,对杨云霄说道:“你们把这小子留下吧。” 杨云霄冷哼一声,说道:“情报共享时孟门主便亲自给你们已经说清楚了:厉薇身边的郭夜是我们生死门的人,他的处置自然归属我们生死门。莫教主不应该胡乱插手。” 若是能得到厉薇的剑法,莫怀仁对着孟啸天丝毫不惧,但如今她什么也没得到,武功又大不如前,而孟啸天夺得了混沌功,这一进一出,让她对孟啸天极为忌惮。莫怀仁冷哼一声,对弟子项无愁说道:“我们走!”说完师徒二人施展开轻功,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宋阳子和幽虚道人互看了一眼,对着生死门杨云霄等人抱了抱拳,一句话也不说,便带领两派的高手离去。 而此时的厉薇正一步一步地往山下走去。正如郭夜和项无愁所料,她选中这座山峰,除了其雾气弥漫之外,她还发现悬崖上有一狭窄栈道通往山下,似乎是附近村民为了采摘峭壁上的燕窝而修建的。那日郭夜前去买鱼归来时,厉薇正在山顶布置绳索等物。她本来想将她的计划告知郭夜,谁知道郭夜忙着去救苏盈,她便没来得及说。因此当厉薇发现莫怀仁等高手追来时,便索性停留在悬崖上。 “我之前从未得罪过这生死门,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欲置我于死地,,这一次居然利用郭夜这笨蛋的相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厉薇对生死门杀心已起,不多时,她的身形便重新消失于浓雾之中。 第88章 定计 清晨,洞庭湖被烟雾淹没,如同盖上了一层飘逸的白纱。如丝般的细雨在微风中飘然落下,点缀在湖面上,唤起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虽是初春,湖旁的柳树已抽出翠绿的枝芽,正随风飘舞。湖边一座凉亭中,许思孝看着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陷入了沉思。 “时间过得飞快。距离我许家被彭畅屠杀,转眼便是一年。”想到这,他猛然站起身来,一招碧海怒涛掌中的“排山倒海”拍出,一声巨响过后,洞庭湖湖面瞬间便波涛澎湃起来。许思孝看着翻腾的水花,缓缓收掌,心道:“爷爷,彭畅觊觎的水元功孙儿已经学了。这一年孙儿历经磨难,但无论武功还是心智都是今非昔比,不久之后我一定会为你们复仇的。”他抖了抖溅在自己身上的水珠,一个人往前走去。 不多时,许思孝便见到黑鸦和铁熊在路口等他。铁熊开口道:“无异哥,生死门又派人对付那梅剑山庄的厉薇了。” 听到厉薇的名字,许思孝一下子聚精会神了起来,急忙问道:“这厉薇怎么了?没事吗?” 铁熊嘿嘿一笑,问道:“无异哥,你是不是认识这厉薇?每次有她的消息你都格外认真。” 许思孝点了点,说道:“二位是我的生死兄弟,我也不愿隐瞒。我之前和她有数面之缘。虽没有什么深入接触,但我被她的人品武功深深折服,因此一直以来对她都极为关注。”许思孝虽说‘不愿隐瞒’,但还是隐瞒了他和厉薇关系的很大一部分。几经变故,他已不再完全相信任何人。“话说三分,什么都不说,无法取得别人的信任;什么都说,等来的只有猜忌和背叛而已。”他看着铁熊和黑鸦两人心中想到。 铁熊哈哈笑道:“原来无异哥是单相思啊。” 黑鸦瞪了铁熊一眼,说道:“铁熊,这话以后绝对不可乱讲。” 铁熊十分疑惑,问道:“为何?” 黑鸦知道许思孝和上官鹏的关系,深知这话传出必然会给许思孝惹来无穷的麻烦,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给铁熊解释,只好说道:“我教你的什么时候错过了?” 铁熊一听,皱了皱眉头,说道:“是了,我保证以后不再提及此事。”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此事要紧,开不得玩笑。” 见铁熊点了点头,许思孝继续问道:“厉薇她怎么样了?” 黑鸦说道:“听说生死门的数位副队长联合七仙教教主莫怀仁,嵩山派的一剑震豫宋阳子,以及泰山掌门幽虚道人去围杀她。最终好像逼得她跳崖了。” “什么?”许思孝大吃一惊,黑鸦连忙摆了摆手,说道:“根据奚护法的情报,七仙教和生死门的人之后到悬崖底部反复搜索,没有找到她的尸体。而雾气退去之后,众人也发现悬崖下有一处狭窄栈道。估计那厉薇就是从这里离开的。” 许思孝长吁一口气。而后他疑惑道:“之前关于厉薇的消息都是绝密消息。为何这一次你们会知道?” 黑鸦点了点头,说道:“刚才上官护法去找无异兄你没有找到。于是让我二人转告与你,同时让我们三人今晚都去商议对策。他的确说过这个情报是绝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许思孝点了点头,心道:“商议?也不知这上官鹏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先回住处好好休息,今晚听听看他们有何打算。”许思孝对黑鸦和铁熊二人说道。 “厉姑娘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我之前有两次危机是拜她所救,可每次到她遇到危难,我却只能袖手旁观!唉,不知我这水元功何时能够大成,这样我也可以略微报答她的恩情。”许思孝心中想到。如果说当今之世,他还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的话,那便是厉薇,毕竟从始至终,她对许思孝的出手相助未曾求过半点回报。 “看来今后和这生死门将会有许多冲突。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到这他对黑鸦说道:“黑鸦,你去将以我的权限能够调集的所有关于生死门的情报找来。我们两人好好讨论讨论。” 黑鸦抱拳道:“是!” 到了黄昏,许思孝带领黑鸦和铁熊二人来到会议厅,只见上官鹏旗下三位堂主都已到达。除了杜修,另外两位许思孝都不识得。 上官鹏笑着对许思孝介绍道:“无异,这位便是你们山泽堂的堂主穆清风。” 许思孝见对方约莫四十来岁年纪,一副书生打扮,看上去温文尔雅,抱拳道:“许无异参见本堂堂主。” 穆清风哈哈一笑,抓住许思孝的手热情地说道:“我早就听闻你的大名了。上次在天下英雄面前击败那‘巨剑’,着实为我圣火教争光呀。” 一旁的杜修斜眼看了一下许思孝,冷哼了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而后上官鹏又将另一位堂主常明昊介绍给许思孝认识。众人寒暄过后,上官鹏开始直奔主题:“这一次梅剑山庄厉薇被围攻的消息在座的都已知道。夙心他嘴上不说,心中必定十分愤怒。我想借机教训一下这生死门,端了他们在洞庭湖的分支,各位觉得如何?” 杜修率先开口道:“在下为上官护法马首是瞻。这生死门门主孟啸天夺得了混沌功,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圣火教越不利。”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杜堂主所言非虚。不过这生死门的真正据点和接单的门面不同,十分隐秘,若我们贸然进攻,恐怕会被他们逃之夭夭,各位可有什么高见?” 杜修回答道:“禀护法,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生死门的生意来对付他们。最好先弄几个真的,让他们放松警惕,而后安排一个大单,将他们的高手引诱出来全歼。” 许思孝心道:“这杜修除了嫉妒心重以及易怒之外,能从大局着眼,又从小处入手,确实是一个人才。” 第89章 第八十九 筛选 上官鹏听完杜修的计划,点了点头,说道:“说得好。一开始的三次暗杀都是真的,让他们放松警惕,第四次嘛,就是我们收账的时候了。至于暗杀的对象嘛,那就常德府的韦家吧。” 杜修听后点了点头,说道:“韦家家主韦怀德武功不凡,我们最后一次下单杀死此人的确可以吸引生死门高手参与。这韦家在常德根深蒂固,欺霸乡邻的事情想必也做了不少。我去找一个和他们有仇的,安排他去生死门下单,这样生死门就更加怀疑不到我们身上了。” 上官鹏笑道:“阿修做事我向来放心。” 杜修听到上官鹏的赞赏,心中高兴,脸露微笑。 这一切许思孝都看在眼中,他抱拳道:“在下斗胆请上官护法给我权限,让我能够查阅这段时日有关生死门的情报。之前我圣火教和正派高手拼斗,却被这生死门从中渔利。在下愚钝,不敢轻敌,希望能多了解下他们。” 上官鹏笑盈盈地看向许思孝,点头说道:“你看看也好。这生死门中还是有些能人的。” 杜修看了许思孝一眼,没有说话,但目光中的轻视之色毫不掩饰。 穆清风见状打了个哈哈,说道:“好,好。二位一个足智多谋,一个谦虚谨慎,上官护法慧眼独具,为我圣火教提拔了不少人才呀。” 上官鹏哈哈笑了起来,心道:“对,就是要这样。他们在我这里相互争宠,才是驭人之道。” 第二日,许思孝便收到圣火教调查的生死门的情报。这份情报十分详细,从孟啸天夺得混沌功到雷无计调遣莫怀仁和肖松青对付厉薇,一应俱全。许思孝翻到其中介绍雷无计的那一页,停留了许久。只见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雷无计:现任生死门监察队队长,孟啸天的左膀右臂。武功:不详;背景:不详;” 许思孝心道:“七仙教教主莫怀仁,‘鬼魅秀才’肖松青,哪一个不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却都被这雷无计拿来当枪使,用来对付厉姑娘。这样的一个生死门的智将,圣火教居然一点背景资料都调查不出来,可见此人心思缜密,不留半点破绽。” 他再次翻了翻手上的情报手册,心道:“前不久,杨夙心才利用生死门的生意让其派出杀手刺杀缘诚老弟。而生死门付出的代价就是一位副队长被‘琴魔’所杀。杜修的计谋虽然和杨夙心的不完全相同,但未必能瞒得住这雷无计。无论如何,这次的行动必须格外小心才行…也许是我获取上官鹏信任的良机也说不定。” 两日后,许思孝接到黑鸦传来的消息,韦家家主的一位心爱孙子被杀,家主韦怀德震怒,亲自领人在常德府抓捕凶手,可惜一无所获。许思孝心道:“看来这杜修的计谋已经开始实施了。” 又隔了两日,韦家家主韦怀德的另一名外孙女被刺杀于常德城外,整个韦家严阵以待。家主韦怀德颁布了戒严令,但凡韦家子弟,亥时之后不能外出。 又过了一日,许思孝接到上官鹏的命令,让他到常德城内待命。 “看来这引诱生死门的地点,便在这常德附近了。”出发前,他叫来铁熊,让他率领属下精锐,调船在常德附近的洞庭水域待命。 不久之后,许思孝便来到常德。他住在城郊的一处庄园内。这个庄园占地颇大,又十分隐蔽,之前为当地一个官员所有,被圣火教临时买下,用来对付这生死门。许思孝落脚后没有多久,黑鸦便将他最近招募的手下带给许思孝查看。许思孝心中清楚,要想对付他的这些仇人们,除了要往上爬,手握权力之外,还得培养一批得力的手下,就像杨夙心一样。” 于是他亲自和他们一个一个地谈话,考校武功,希望能找到值得培养的人才。一番折腾,许思孝从中选出了两位人品,武学资质俱佳的苗子留在自己身边作为亲卫,准备好好锻炼他们。他虽然知道人才难求,但这数目也的确也太少了些。于是许思孝走出庄园,正准备问问黑鸦是否还有备选,就见黑鸦带着二三十人的队伍正在离去。 “黑鸦,你带他们去哪里?”许思孝叫住黑鸦,问道。 “无异哥,这些人是我之前筛选后剩下的,准备将他们送回洞庭分部。”黑鸦回答到。 许思孝扫了一眼这些人,却发现其中一人虽然二十岁不到,但长得眉清目秀,甚至还颇有男子气概。许思孝心中一动,向黑鸦轻声问道:“这位青年是怎么回事?” 黑鸦楞了一下,解释道:“此人样貌虽然不错,但人品却有问题。” 许思孝微微一笑,说道:“愿闻其详。” 黑鸦点了点头,回答道:“此人本来是当地一大户人家的独子,家人从小就给他定了一个娃娃亲。可惜他的父亲中年染病身亡,从此家道衰落。他的娃娃亲的亲家倒是不离不弃,供他读书用度。此人不喜读书,对武学倒是颇有兴趣。于是那家人还花了大价钱送他去武馆学艺。后来那家人因官场上被人陷害,被官府抄家。可叹此人忘恩负义,从此对那家人不理不睬。” 许思孝笑了笑,说道:“看来此人一开始定有让你刮目相看的地方,否则黑鸦你也不会将他的背景调查得这般清楚。” 黑鸦笑了笑,说道:“无异哥猜得不错。此人性格温和,很少动怒,武学天赋奇佳,我一开始也被他蒙骗了。可此人嘴巴太甜,可谓八面玲珑。我后来起疑,才发现他的这一过往。” 许思孝点了点头,又看了那人一眼,对黑鸦说道:“你帮我把他留下来吧。让他明天到我那儿报到。” 黑鸦十分疑惑地看向许思孝,问道:“无异哥你这是?” 许思孝笑了笑,不置可否,转身离去。 第二日,许思孝在自己的房间中给黑鸦布置任务:“黑鸦,你让人多备几套上官护法常穿的衣物,之后我们诱杀生死门的高手时也许用得到。” 黑鸦不明所以,正准备出声询问,却见之前许思孝选定的那位俊俏青年走了进来。他抱拳道:“在下姜尚文,拜见许堂主,拜见王队长。”说完,分别对着许思孝和黑鸦鞠了一躬,模样十分谦逊。 第90章 诱敌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很好。我听说你武学天分不错,从今天开始你便跟在我的身边做一个亲卫吧。” 姜尚文显得十分高兴,躬身道:“多谢许堂主栽培。” 许思孝对黑鸦说道:“劳烦你将碧海掌法和玄天剑法传给他吧。”玄天剑法和碧海掌法是圣火教内部两门第一流武学碧海怒涛掌和玄天红日剑法的基础武功。如今圣火教中碧海怒涛掌法修为最高的自然是教主吕无为,而玄天红日剑法的第一高手就是这‘红袖剑’上官鹏了。许思孝被提拔为副堂主之后方才有权限在教徒中择良才传授。 黑鸦自己也才开始修炼碧海掌法而已,他虽然心中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许思孝又看向姜尚文,缓缓说道:“这几日我等恐怕要出城一趟。你自己好好修炼武功。待我回来考校你的进展,别辜负了我的期望。” 碧海怒涛掌和玄天红日剑法的名头太响,姜尚文年纪虽轻却也听过圣火教的这两门功法。他自然喜不胜喜,连忙道谢到:“许堂主对小人恩同再造。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修炼,愿有朝一日可以凭借这两门武学成为许堂主的左膀右臂。” 许思孝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说道:“你去吧,好好修炼。” 待姜尚文和黑鸦走后,许思孝闭目开始修炼起水元功。他还和之前一样,每日苦耕不辍,虽然内功的修行最需要时间的积累,但水元功本来就另辟蹊径,许思孝的武功虽然谈不上一日千里,但每日均有所进益。除了修行水元功和碧海怒涛掌,他还分了些精力在玄天剑法之上。他本来就有洛水剑法的基础,现在内功深厚,修行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一日后,许思孝接到通知,生死门将在洞庭湖坢的水溪镇附近诛杀韦家家主。许思孝命黑鸦快马前去和铁熊会和,将船只停泊在附近,以备不时之需。而他却独自一人背上一个包袱,跟着上官鹏,杜修,穆清风等一干高手前去伏击生死门。 此前杜修在常德找到一个瘸腿男子,此人原本在韦家做长工,因言语得罪了韦家的一位少爷,被打残了一条腿并驱逐出府。他的老母亲为保护儿子反被人一棍击在后脑勺当场身亡。于是杜修让此人装作捡到财宝,到生死门去买凶杀人。第一个要杀的便是那日与他冲突的少爷。那人见大仇得报在望,自然高兴万分,当即就答应了下来。而他第二次请生死门杀的就是在他的母亲被打死,自己被打瘸时还在一旁讥讽的韦怀德的外孙女。而昨日,韦怀德的儿子被人斩为两段,整个韦家人人自危,弥漫着一种恐怖的气氛。 此时的韦怀德气急败坏,他的武功虽高,但可惜韦家没有第二个如他一般的高手,而敌人又狡猾异常,每次都趁他不在之时对他的子孙痛下杀手,他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方势力要和他韦家过不去。“这些贼子想必武功有限,否则也不会总是趁老夫不在时偷袭我韦家子弟。只可惜我一人分身乏术,唉…”正当他借酒消愁之时,突然听到听到窗外传来吼声:“你…你要干什么?” 韦怀德一把抢过长剑,飞身跃出,只见地上一名韦家子弟已经身首异处,鲜血洒满一地。而一名黑衣人提着一把斩马刀正向远处逃去。 “好贼子,今日总算让我逮着你了!”韦怀德既愤怒又带着些许兴奋,奋力赶去。他的武功颇有造诣,很快就根据身法判断出那人武功虽然不错,却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两人你追我赶,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小山丘只下。这时虽然是夜晚,但明月高照,四周桃花盛开,传来一阵阵甜香。韦怀德冷哼一声,施展轻功,在数棵桃树上跃过,翻身落在那拿斩马刀的人面前。 “你是何人?为何要与我韦家为难?韦怀德长剑在手,怒视来人,厉声喝道。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韦怀德,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话音刚落又有两名黑衣男子从桃花丛中跃出,一前一后将韦怀德夹在中间。 三人各自抽出武器齐向韦怀德身上招呼。 “无音步?原来是生死门的人。”韦怀德心中一惊,“不知是谁买凶对付我韦家。不过我可是少林俗家弟子,待杀死这三人我便带领一家老小回到少林附近定居。我可不信这生死门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少林撒野!” 他心中计议已定,出手如电,长剑飞舞,以一敌三仍然稳居上风。 而此时山丘之上,上官鹏和许思孝等人正在观看两边相斗。许思孝心中暗道:“想不到这韦怀德的剑术如此了得。恐怕比起那彭畅也只是稍逊一筹罢了。此人原本在江湖上名气不大,原来是在藏拙。难怪这上官鹏要让生死门去对付此人,只有像韦怀德这样的高手才能引出生死门副队长级别的人物。也不知道上官鹏之前是如何得知这韦怀德的武功的。” 生死门的三人久战不下,且越打越是被动,三人互看一眼,纷纷后撤,看样子准备逃跑。韦怀德冷哼一声,施展开少林嫡传的伽蓝剑法,此剑法刚猛无比,一剑快过一剑,直往三人身上招呼。他内力运转,每一剑都嗤嗤作响,三人越打越靠拢,最终这三人不得不围成一个圈子,而韦怀德施展轻功在三人外围绕圈。四人的兵器碰撞,发出连绵不绝地乒乒乓乓声。 上官鹏是用剑高手,他在一旁也看得不住点头,似乎这韦怀德的剑法确实不凡。 这时众人听到远处传来拍手声,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到每个人的耳中。上官鹏脸露微笑,看向远处。只见一人一边拍手一边靠近。他的步伐看起来不紧不慢,但一步就是数丈,顷刻间就来到了韦怀德四人附近。 韦怀德心中忌惮,往后退开,定睛看向来人,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继续拍了几下手,这才开口说道:“我们生死门的情报虽然显示你是少林寺俗家弟子,却不知道你这迦南剑法使得这般好,真是让人禁不住喝彩呀。”只见那人四十岁不到年纪,一身青衣,眉目俊朗。只听那人问道:“你的师父是少林寺的哪位高僧?”他说话老气横秋,韦怀德近六十岁的年纪却被他当做晚辈一般喝问。 第91章 喝止 韦怀德冷哼一声,他既恼恨此人以自己长辈自居,又忌惮此人武功深湛,因此不发一言。 那青衫人笑道:“好一个无礼之徒,问你话居然不回答。”他自己无礼在前,却反过来以此呵斥韦怀德,令韦怀德气急败坏。再加上这几日亲人被杀积累了一肚子的怨气,韦怀德也不啰嗦,施展开迦南剑法向这人攻去。 “来得好,我倒也想试试这迦南剑法。”青衫人一边笑,一边抽出长剑冲向韦怀德。韦怀德不敢轻敌,一剑刺向青衫人的前胸。他此时每一招均全力施为,将上乘内力灌注于剑中。由此产生的剑风十分凌厉,周围的桃花纷纷洒落,从远处看去,两人似乎在一片红云中搏斗一般。 韦怀德的剑法大开大合,而青衫人的剑法却十分诡异,往往从让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刺向对方。他的长剑不时和韦怀德的长剑相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想必他也将上乘内力注入其中了,可让人惊奇的是,他的每一剑居然悄然无声,就好似毫无内力一般。 许思孝看向一旁的上官鹏,只见他脸露微笑,一脸兴奋,就和上次在衡山伏击生死门的状态一模一样。“上官鹏此人极为嗜杀,一旦出手就停不下来,不知道他之前遇到梅若尘前辈时是如何表现的。”许思孝见到上官鹏这个样子,心中不由自主地想到。 顷刻间韦怀德和那青衫人又斗了数十招,此时韦怀德的剑圈原舞越小,看来是觉得青衫人的剑法诡异,更多地转向了防守。青衫人嘿嘿发笑,挥剑更加快速,武功稍差的只看得到一片银色剑网向韦怀德逼来。 上官鹏突然笑道:“出手!喽啰就交给你们了。”他话音未落,人已奔出数丈,轻功之高,绝不在那青衫男子之下。 许思孝,杜修和穆清风等人也跟着纷纷跃出。上官鹏的速度惊人,不多时便来到青衫人身边,他一剑挥出,七八道剑气涌出,罩住青衫人全身,正是玄天红日剑法之中的一招‘苦雨凄风’。 青衫人顿时大吃一惊,不过他的剑法了得,长剑划圆,立即回防,既挡住了韦怀德的进攻也防住了上官鹏的这一招。 韦怀德见有人赶来相助,信心大增,连忙挥剑向青衫人攻去。谁知道他刚刚出手,长剑却被上官鹏挡下。他疑惑地看向上官鹏,却听上官鹏对那青衫男子说道:“刚刚那剑算打个招呼,现在我两正大光明的斗一场如何,‘暗光剑’贺光?”说完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人已扑了上去。 贺光冷哼一声,说道:“第一护法上官鹏,好久不见。”听口气似乎两人之前有过拼斗,但谁胜谁负却不知道。 韦怀德听到这两个名字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圣火教的第一护法和生死门监察队的副队长。哪个我都惹不起,走为上策!”想到这他连忙施展轻功往后逃离。 而上官鹏已和贺光斗在了一起。贺光的剑法以快速诡异见长,可上官鹏的剑法丝毫不比他的慢。而两人每次长剑相碰,贺光都觉得对方长剑传来的劲力强劲,数十招过后贺光甚至觉得右手微微发麻。“这人妖的武功进展神速,他的内功怎会这般强。”贺光越打越是心惊。 而杜修正正和生死门三人之中武功最高的一人对决。杜修和那人均使用双刀,那人出手凶狠,一抓住机会便竭力抢攻,而杜修却一刀防守一刀进攻。开始的二三十招两人还互有进退,慢慢地杜修开始掌握主动,而对方出招越来越窒滞,看这样子未必能够持久。 许思孝也施展开碧海怒涛掌和那手持斩马刀的黑衣人周旋。此人内功深厚,许思孝若不使用水元功的发力之术内力和他倒在伯仲之间。那人施展开生死刀法,防守极为严密,许思孝的碧海怒涛掌虽然精妙,但短时间也破不了对方的刀法,两人堪堪打了一个平手。 上官鹏手下的另一位堂主常明昊和第三位生死门的人在放对,而穆清风在一旁掠阵。 这时众人听到上官鹏轻喝一声:“着!”只见他一剑往贺光头顶斩来,这一剑劈出居然传出风雷之声,剑风将两旁的桃花花瓣尽数吹飞,刹那间漫天飞花,美不胜收。 贺光不敢怠慢,连忙挥剑架挡,只听见“哐”的一声,他的长剑被上官鹏斩成两段,还好他武功深湛,施展开生死门的无音步在千钧一发之际后跨一步,否则他的整个脑袋恐怕已被一分两半。 “他这一剑的内力怎么会如此强,这…这岂不是六合至尊水准?”贺光逃过一劫,后背被冷汗湿透。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上官鹏,转头施展无音步开始逃亡。 上官鹏哈哈大笑一声,身影却一点也没有拉下,提剑向着贺光追了上去。 许思孝见状大喝一声,全力施展开他最熟练的那招“排山倒海”。这一击他借用了水元功的发力之术,内力澎湃而出。那拿斩马刀的黑衣人一下子觉得对方掌力如同一面高墙一般向自己压来,哪敢硬拼,连忙收刀防御,同时往后退了七八步用来卸去许思孝这招的劲力。 谁知道许思孝转身向着上官鹏和贺光追了过去。他一边跑,一边对穆清风说道:“劳烦穆堂主你制住此人,我稍后回来跟你解释原委。” 穆清风清楚许思孝是上官鹏身边的红人,卖一个人情与他何乐而不为?只听见他嘿嘿一笑,说道:“放心!”话音刚落,他身形一晃已然挡在那持斩马刀的黑衣人跟前。“老夫来陪你玩玩。”他一边说,一边点向那人的穴道。 “黑煞指?”生死门的人露出惊讶的神清,连忙挥刀防守,根本无暇去拦截许思孝。 许思孝追了十来步,见贺光和上官鹏越奔越远,许思孝急忙运转内力,叫到:“上官护法切勿轻敌,对方恐有埋伏!” 上官鹏听到许思孝的喊话,身形稍稍一缓,他眉头微皱,寻思道:“他发现了些什么征兆么?”而就在此时,上官鹏身前突然发生爆炸,顿时浓烟滚滚。 许思孝见状连忙往前冲去,很快他便见到一个红色人影从浓烟中窜出,正是上官鹏。只见他左右手都被不同程度的炸伤,但看样子受伤不重。 而此时黑雾中隐隐出现三人人影。其中一位轻叹一声,说道:“要不是这小子提醒这一句,今日定将这花旦的两只手炸下来。” 第92章 逃离 而另一人恻阴阴地说道:“你只知道马后炮。天天吹嘘你的机关如何如何了不得,等我辛辛苦苦将他引来,却屁用也没有发挥出来。”听这说话的声音正是之前的青衫男子‘暗光剑’贺光。 “谁说一点用也没有的?这花旦的双手不是均被炸伤了吗?”一开始说话的人冷哼一声,说道。 “我看你真是研究机关研究傻了。他双足没有受伤,难道不会逃么?”第三人也开了口,此人声音粗犷,但内力充沛,显然又是一位高手。 此时许思孝迎上上官鹏,关切道:“上官护法,没事吧?” 上官鹏感激地看了看许思孝,说道:“今日幸亏有你提醒!”说完一把抓住许思孝,带着他向后飞奔,同时运起内力,对杜修他们叫到:“生死门有埋伏,你们分开逃离,不用管我。我腿未受伤,自可解围。” 生死门的三人见上官鹏二话不说便撤退,连忙施展轻功追来。而杜修,穆清风和常明昊三人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而后使出绝技逼退各自的对手,转身分三路逃离。 那安排机关的人骂道:“你这个傻大个还敢说我笨,要不是你出声提醒,这花旦可能跑得这么快么?”他这时从黑烟中冲了出来,只见他三十来岁年纪,留着八字胡,一双小眼睛贼亮贼亮的,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猥琐。 那声音粗犷的男子喝到:“就你废话多,还不赶快追上去?今日若能杀死这上官鹏,那可是大功一件!”他此时也显露身形,只见他身材魁梧,背阔胸宽,健壮如牛。他约么四十岁左右年纪,长着一张国字脸,满脸胡茬。 这两位一边斗嘴一边飞奔,速度丝毫不缓,可见二人的武功修为极高。 上官鹏的内力还在这三人之上,本来应该逐渐和三人拉开距离,奈何许思孝的轻功较差,需要靠上官鹏拉着走,因此双方的速度倒也差不多。上官鹏嘲讽道:“生死门的酒囊饭袋们,要么靠机关,要么靠人多,真是英雄了得呀。”他内功高深,虽然在飞奔之中但气息丝毫不乱,就好似在喝茶闲聊一般。 ‘暗光剑’贺光眉头微皱,他一年前和上官鹏动过手,虽然武功略逊一筹,但绝不会败得如今日这般快法。此时他听到上官鹏的说话,自忖以自己的内功修为绝对不能像上官鹏一样说得这般不疾不徐,云淡风轻:“这上官鹏不知为何内力大增,再继续放任他成长下去这圣火教恐怕又多了一个六合至尊!今日定要尽力杀了他,否则只有请门主出手了。” 许思孝内功虽然不如这几位,但他毕竟修炼的是水元功,虽然竭力奔跑,但一时半会还是可以坚持下来。他不敢开口,用手指了指洞庭湖的方向,然后深深地对上官鹏点了点头。 上官鹏心中虽然略有疑虑,但刚刚确确实实是许思孝救了自己的性命。因此他冲许思孝点了点头,两人向洞庭湖方向飞奔而去。 上官鹏虽然受伤不重,但两个手臂还是被炸得血肉模糊,想必十分疼痛,而他依旧脸露微笑,似乎丝毫不在乎手臂的伤口,也没把身后紧追不舍的三名高手放在心上。许思孝也虽然对他心存怨恨,此时也不禁心生佩服:“此人在危急时刻面不改色,确是第一流的人物。” 五人就这样跑了约半个时辰,那精通机关的高手越追越不耐烦,禁不住抱怨道:“这样下去追到天亮也追他们不到!” “你就不能少啰嗦两句?小心咬了舌头!”那粗犷巨汉白了他一眼,吼道。 “继续追!上官鹏身边的男子内力虽然不错,但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再说前面不远便是洞庭湖,他上官鹏武功再好,难道还游水逃走不成?”‘暗光剑’贺亮斥道,说完便提气继续追了上去。 又过了一回,洞庭湖水已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那辽阔无边的洞庭湖此时映入他们眼帘的却只有两条船:一条大船停在离岸数十丈远的地方,而岸边仅有一条小船,此时也已扬帆待发。 许思孝内力不如其余几人深厚,因此一路上不敢说话,此时却第一次发声到:“上小船!”上官鹏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手上使劲,拉着许思孝两人往岸边赶去。 “该死的!”贺光大喝一声,数十枚飞镖向上官鹏和许思孝射来。上官鹏听音辨器,哈哈一笑,双足用力一蹬,拉着许思孝纵身飞起数丈高,贺光的飞镖尽数落空。而上官鹏身形丝毫不缓,落地后双足再次用劲,拉着许思孝风驰电掣般地向岸边冲去,速度比刚开始还快。生死门的三人这才知道从头至尾这上官鹏都未尽全力。 他们人还未到岸边,许思孝便喝到“开船!”。船上的人点了点头,上官鹏定睛一看,那人正是许思孝的得力助手黑鸦。 “这小子似乎预料到了今日之变?”上官鹏心中疑惑,但还是拉着许思孝往小船冲去。待二人赶到岸边,小船刚刚驶开数丈。上官鹏速度不减,拉着许思孝纵身跃起,很快二人便稳稳地落在小船之上。见两人平安到达,黑鸦连忙将帆张满,小船迅速地往大船靠拢。 不多时生死门三人也来到岸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鹏和许思孝离去。上官鹏哈哈大笑,对贺光说道:“贺光小子,我本来敬你是用剑高手,因此与你向来是一对一地凭真本事较量,从未用过什么阴谋诡计。但今日你使这下三滥的手段,令人不齿。对你这样的人我也不必讲什么江湖规矩,你听好了,除非你归隐山林不出,否则下次你我二人见面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贺光冷哼一声,但心中不免惴惴。“此人武功恐怕已非常接近六合至尊的水准。下次若单独相遇,我恐怕真的不容易逃得性命。”想到这里,他的背脊一丝冷汗划过。 “其余两个丑八怪抱上名来!”上官鹏看向另外两位高手,微笑道。 “丑你奶奶的。听好了,我是‘八阵鬼才’汤武,这位傻大个就是‘开山手’丁天刑。你这人妖洗干净脖子等着,下次定然让你死在我的机关之下。” 上官鹏脸露微笑,对此人‘花旦’‘人妖’的辱骂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八阵秀才’,根本没听说过。这位‘开山手’我倒是知道,好像你有个弟弟,使双锤的,没错吧?他就是我杀的。”他故意说错‘八阵鬼才’汤武的外号,又刺激了一把这位‘开山手’。 看着两人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样子,上官鹏哈哈大笑,转身和许思孝一起走入船舱之中。 第93章 布局 进入船舱后,许思孝找出创伤药帮上官鹏敷上。见上官鹏伤势不重,他轻舒了一口气,说道:“还好,只是皮外伤。” 上官鹏看着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无异,今天多亏你了!若不是你出言提醒,我必会多追出去几步,那我的这双腿便废了,今日恐怕也会命丧于那三人手中。”他拍了拍许思孝的肩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生死门会设伏?” 许思孝抱拳道:“说实话,无异并不知道。” “哦?”上官鹏对他的话略感吃惊,随即便笑盈盈地看着许思孝,等待他的答复。 “之前我找上官护法你要了关于生死门的情报。最让我吃惊的便是这监察队队长雷无计。以奚护法的能耐,居然调查不到此人的背景武功,实在让我惊讶不已。”许思孝回答道。 上官鹏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不错,这雷无计似乎是生死门的智囊。我圣火教费尽心机杀死梅若尘,却被这孟啸天夺得了混沌功,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是这雷无计安排的。” 许思孝也点了点头,说道:“上官护法说得是。这人将自己的背景隐藏得如此干净,说明他一定是一个小心谨慎之人。我们之前已经利用过一次生死门的生意迫使他们惹怒‘琴魔’裴不羁,并最终借此杀死了他们的一位副队长。我想他这样的人恐怕很难上两次同样的当,因此听到杜堂主的计划后,我一直提防有变。” 说到这,许思孝解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两三套上官鹏喜爱穿的红色服饰,说道:“我准备了几套上官护法的衣服,既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让人假扮成你去探路,又可以在危急之时起到迷惑的作用。谁知道,根本就没有用上。” 上官鹏微微一笑,心中感动,说道:“不仅如此,你还做了多手准备:你还让你的两位手下提前来到这洞庭湖,驱赶开附近的船只,这样一旦有变故我们就可以利用这仅有的船只逃离?” 许思孝和黑鸦均点了点头。许思孝说道:“在下并不确定这一次生死门会设伏,毕竟杜堂主的计谋十分周密。不过我想小心谨慎些不会有错,因此做了这些布置。” 上官鹏再次拍了拍许思孝的肩膀,说道:“你做得很好,我十分欣慰!” 许思孝面露喜色,开口说道:“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心中却道:“第一步,和他建立信任并成为其左膀右臂,达成。” 而后许思孝犹豫了下,吞吞吐吐道:“不…不过…”说完便不再言语。 上官鹏见状微微一笑,说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尽管畅所欲言。”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请恕无异斗胆,杜堂主的这一次的计谋如此周密,却还是被生死门设伏。我想除了雷无计心思缜密,料敌机先的这种可能性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我们圣火教中有生死门的内线。” 上官鹏听后,眉头微皱,不发一言。 见上官鹏沉吟不决,许思孝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罢了,不过这生死门的情报如此厉害,想必在各大门派和我圣火教中都已布置了不少眼线。” 上官鹏轻叹一声,说道:“应该不会。杜修他们几个都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而穆清风此人也绝对靠得住。”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最好了。我们圣火教中能伏击副队长级别人物的恐怕只有吕教主和上官护法了。吕教主自不会出手,因此那雷无计推断到护法你也不足为奇。”他的心中却道:“时机尚不成熟,不过只要让他心怀猜疑即可。” 上官鹏轻叹一声,转移开话题,向许思孝问道:“你对剑法可有兴趣?” 许思孝点了点头,说道:“上官护法对在下知根知底,知道我以前练过剑法。” 黑鸦不知道许思孝的这句‘知根知底’是何意,但上官鹏却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心道:“他是南京许家的,那肯定学过许家的洛水剑法,之前应该是因害怕暴露身份而不敢用剑罢了。” 上官鹏看向许思孝,说道:“你今日立下大功,明日我便修书给夙心,请他允许我将圣火教的绝学玄天红日剑法传授于你。” 许思孝大喜过望,连忙抱拳道:“多谢护法栽培!” 上官鹏脸露微笑,说道:“这套剑法是我圣火教第一流的武功,不在你修行的碧海怒涛掌之下,不弱于当今天下的任何一种剑法。”说道这,他突然顿了顿,说道:“也许…也许只比不过那厉薇的剑法。”想到之前厉薇出手时的情景,再回想起近日厉薇杀死肖松青,斩断莫怀仁一只手的消息,上官鹏叹息了一声,对许思孝说道:“若你以后遇到这厉薇千万不要对她出手。我一直对我的剑法颇为自负,但和她相比却远远不及。” 黑鸦知道许思孝识得厉薇,甚至有可能暗自喜欢她,听到上官鹏这句话,他偷偷看了一眼许思孝。却见许思孝丝毫不动声色,反而抱拳道:“是,属下一定小心。” 黑鸦这时开口问道:“我们的小船早就靠近铁熊的大船了。不过我见上官护法和许堂主在商议要事,因此一直未敢出声打扰。不知二位是否愿意登上大船?” 上官鹏看了一眼许思孝,本想就和他两人留在这小船之中,但转念一想:“他的手下都在,今后我要为他多多考虑才是。”于是对黑鸦点了点头,说道:“还是大船宽敞,我们上船吧。” 三人于是弃小船不管,施展轻功跳上大船。 铁熊见许思孝没有受伤,心中高兴,急忙跑过来给许思孝一个熊抱,说道:“许大哥,你没事就好!”而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上官鹏也在,连忙抱拳问候到:“千人长铁熊见过上官护法。” 上官鹏笑了笑,说道:“不碍事。无异,你的这两位手下这次也立下大功。你去帮他们挑选合适他们的武功吧。” 许思孝心中高兴,抱拳道:“多谢上官护法!” 就这样,一行人之后再无遇险,平安回到圣火教在洞庭湖的据点。 第94章 授剑 回到圣火教在洞庭湖的驻地之后,上官鹏由于双臂受伤,这几日闭门不出,安心养伤。而许思孝将大部分的时间用来修炼水元功和碧海怒涛掌,而将剩下的用来培养他新招的几个亲卫。 “你的这招‘碧海幽深’使得还是太过张扬。掌力雄浑固然重要,但这招的关键在于将掌力蓄而不发,这样敌人被你的气势威慑而又判断不出你将攻向何处,因此才会竭力防守,而这招的后着也才能发挥作用。”许思孝循循善诱地给姜尚文讲授这招的精髓。 姜尚文听后乖巧地笑了笑,若有所思片刻,而后重新使了一次这招‘碧海幽深’,果然比刚才有了不少进步。 许思孝赞许地点了点头,心道:“此子武学天分果然不凡。若不是他人品不好,缺乏感恩之心,倒真是一个不多得的人才。”这时不远处传来女子嬉笑声,许思孝转头望去,只见十来名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子在不远处看他们练武。 这样的情形这数日来经常发生。自从杨夙心掌权后,圣火教在对待百姓方面确实远胜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圣火教所到之处不仅不收百姓的田税,所有的货运贸易也均允许当地百姓参与。最为重要的是若圣火教的教徒胆敢滥杀无辜,欺凌百姓,那圣火教中自有一套严厉的教规惩戒,重者甚至会被处死。这套教规初初颁布之时也无人理睬,而杨夙心立木建信,亲手诛杀了一个堂主,此后圣火教中除了护法有临机专断之权以外,其余教众均不敢肆意妄为。 也正因为如此,各地的百姓从一开始对圣火教战战兢兢,慢慢地不再感到害怕并开始和圣火教做生意,到了后来甚至有很多村民跑到圣火教的据点附近开办酒家,饭馆,乃至妓院。各地圣火教驻扎之处往往都有新建的小镇,其中有些的繁华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大城镇。 姜尚文二十岁左右年纪,英俊潇洒,相貌堂堂,而且说话谦虚有礼,因此来到圣火教在洞庭湖的据点后便吸引了一大批年轻姑娘的目光。最近她们发现每日这位许堂主会带上他们心爱的姜尚文出来练武,于是便聚集在不远处,欣赏他们演练武学。 其实许思孝自身年纪也不大,他虽然贴上胡须遮掩身份,但他那清秀的眉目和副堂主的身份也为他赢来了不少女孩的倾慕。因此来围观他们练武的若有七成是为了姜尚文的话,那剩下三成就是为了许思孝了。 见到许思孝转过头来,其中一些女孩子惊呼起来,许思孝淡淡一笑,想起他以往在南京城内情形:那时他喜好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到哪儿也经常有欢呼声。“圣火教在这杨夙心的管理下确实今非昔比。现在百姓中自愿加入圣火教的人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圣火教的规模越来越大,所获得的武学天才也会越来越多,长此以往,无论是生死门还是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不是圣火教的对手!” 他转头看向姜尚文,说道:“尚文,前几日上官护法赠与我们不少金银。我们也用不着,你去拿来买些粮食器具送予那些村民吧。”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也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送予那些女子吧。” 姜尚文听后连忙抱拳答应。他办事麻利,短短数日便买来上好的稻米,肉食,耕牛,马匹等赠给镇上的居民。也按照许思孝的吩咐,给那些经常来围观他们的女子们买了胭脂水粉和一些上好的布料。很快的,整个镇上提到许思孝和姜尚文,无一人不是赞不绝口,而来看他们练武的少女也越来越多。 这一日风和日丽,许思孝又带着三位亲卫出来练武。其余两人一位又高又瘦,名叫柏松。此人言语不多,但做事一丝不苟,颇得许思孝喜爱。而另一位姓钱名立却极为擅长交际,可谓八面玲珑。他相貌平平,但凭借着这一张嘴也讨得不少女孩喜欢,来围观的队伍中也有少数是为了他而来。 许思孝此时正在演练玄天剑法中的一招‘烟雨蒙蒙’。这招是玄天剑法中最快的一招,出招之时,剑影飞舞,就好似江南的蒙蒙细雨一般。许思孝此时内力运转,将这一招施展得淋漓尽致,在场的三位亲卫都看得呆了,而不远处的女孩们也安静了下来。 这时只听到一阵“嘿嘿”浅笑传来,只见一个红色身影从远处走来。这人走得如闲庭信步一般,但实则一步便数丈距离,正是圣火教第一护法上官鹏。 许思孝听声音就知道是他来了。随即收起长剑,对着上官鹏抱拳一拜。上官鹏笑嘻嘻地看着许思孝,红袖一拂,内力涌到,许思孝不由自主地便抬起身来,劲力不多不少,恰恰让许思孝站直身子。许思孝说道:“属下参见上官护法。护法内功又有进展,可喜可贺!”他一边说,一边心道:“看来这上官鹏从水元功中受益匪浅,他的内功居然又进步了。” 上官鹏摆了摆手,说道:“许堂主不必拘礼。不过你猜我今天给你带来什么好消息了?” 许思孝微微一愣,笑道:“既然上官护法说是好消息,那一定就是我可以修行这玄天红日剑法了。” 上官鹏嘿嘿一笑,说道:“不愧是无异,一猜即中。不错,夙心已同意我传授这玄天红日剑法给你了。这样你也算我半个徒弟,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许思孝一听,脸露狂喜之色,说道:“这…不是拿秘籍给我而是护法你亲自传授?”要知道,一位高手的指点往往可以让学习者事半功倍,少走许多弯路。而上官鹏正是圣火教中玄天红日剑法的第一人,当今之世除了像厉薇这种开始掌握武学之道的人,恐怕最有资格教授玄天红日剑法的就是这上官鹏了。因此许思孝的高兴大部分倒也不是伪装。 上官鹏边笑边点头。他见许思孝真心高兴,心头也是一喜,说道:“我刚刚看你使这招烟雨蒙蒙已颇为有气候,而玄天剑法始终是基础剑法,少了内力运转的诸多窍门,你看好了。”说罢拔出长剑挥动起来。姜尚文,柏松等武功稍差的初时还见到剑光闪烁,到后来连剑影也看不清楚,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在上官鹏身前飞舞,却看不清晰,就好似那蒙蒙细雨一般。 许思孝见上官鹏出手,心中叹服:“此人的剑法确实让人叹为观止!”即使许思孝心中再怨恨上官鹏,但此人无论胸襟气度,还是武功,均是第一流的人物,连许思孝也不得不承认。他开口道:“上官护法今日真让我们大开眼界!无异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护法恩准。” 上官鹏收剑入鞘,看向许思孝,微微一笑,说道“但说无妨。” 许思孝指了指身后的三位亲卫,说道:“我正在指点他们三人玄天剑法。若护法能屈尊为他们指点一二,岂不是胜过我十倍?” 第95章 异变 上官鹏听后嘿嘿一笑,说道:“无异你过谦了。不过这几个恐怕都是你看重的人才吧。” 许思孝点了点头。 上官鹏眼光扫过许思孝的三个亲卫,待经过姜尚文时,他眼睛一亮,目光停留了片刻。 许思孝似乎没有看到上官鹏的眼神,为他介绍到:“这瘦高个儿叫做柏松,办事牢靠;旁边的这一位叫做钱立,极有口才,而这一位最年轻的叫做姜尚文,为人谦逊,武学悟性也是最高的一个。”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三个将你们所学的玄天剑法都演练一遍。” 三人不敢怠慢,按顺序一个一个地演练了一遍。其中柏松本来就有剑法基础,使的也最好。而后上官鹏一一指点各人的谬误之处和出招的要诀,甚至还亲自出手示范。待得三人第二次试验同一招,姜尚文的进步最大,颇得上官鹏的喜爱:“无异,你找的这小子武学天分确实不错。”上官鹏赞许道。 姜尚文听到圣火教第一护法的夸奖,欣喜若狂,连忙抱拳道:“多谢上官护法的抬爱。” 上官鹏听到‘抬爱’二字,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而许思孝在一旁微笑不语。 就这样,若说上官鹏之前还对许思孝颇有戒心,自从许思孝救了他一命之后,这种戒心慢慢开始消散。他虽好男色,却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否则善于识人的杨夙心又怎会与他交好?他感激许思孝的救命之恩,这段日子每隔一两天便来到许思孝的地方,教他玄天红日剑法,而顺带着,也指点许思孝的三位亲卫。其中自然指点姜尚文的最多。 许思孝本来就有洛水剑法的基础,之前是怕暴露身份一直不敢使用,现在有上官鹏亲授,他对剑法的理解可谓一日千里。他甚至还不时借此机会私下向上官鹏讨教水元功中的疑难之处。 许思孝如此有两重目的,第一,他之前并非武学高手,而水元功深邃难懂,其中很多道理他靠自己一时半会难以理解,而有上官鹏这样一个大高手帮他答疑解惑,不知让他少走了多少弯路;第二,他当初把水元功最关键的部分省略了。本来上官鹏还对他是否默写出完整的水元功心存疑虑,现在见许思孝向自己发问,这层疑虑又减轻了许多。 历经几次重大变故,许思孝开始学会了隐忍,也学会了操控人心。许思孝之前救过他的性命,再加上这一月有余的相处,上官鹏对许思孝的信任程度越来越高。而许思孝又不时地带着姜尚文等人到附近的镇子上去救助穷苦百姓,除暴安良,因此他和姜尚文等人在这一带的口碑极佳:提到他们的名字,除了女子的尖叫外,还有许多人会竖起大拇指。 上官鹏七八成的时间呆在许思孝这里,还亲自教授他武功,而许思孝在百姓中的口碑又好,这一切自然引起了杜修的嫉妒。他每次看到许思孝都是横眉冷对,而且还不时会在背后诋毁,辱骂。这一切许思孝心知肚明,但他似乎不以为忤,每次见到杜修之时,仍然面带微笑,慈眉善目。 而这一切上官鹏虽然看在眼里,却丝毫没有要干涉的意思。他对许思孝的信任程度虽然与日俱增,但他一直认为无论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还是培养属下的忠诚,手下之间的良性竞争是必要的。这就是他的平衡用人之术。 这一日,圣火教的情报部门传来消息,益阳县的‘震天拳’尤方常一家被屠杀,死状诡异。‘震天拳’尤方常是湘赣一带的一流高手,成名已久,是梅若尘那一辈的武林名宿。他的武功虽非绝顶,但向来洁身自好,不太参与武林纷争,也从不欺压百姓。他的几个儿子跟随父亲学了一身的本领,却也和他们父亲一样,很少参与江湖之事,但也经常扶弱锄强。因此尤家在益阳县十分有名望,即使是圣火教来到湖南也不愿意与他们为敌。 得到消息后,上官鹏心中莫名地不舒服,他召集旗下堂主,副堂主一同商议尤方常一家被杀之事:“这‘震天拳’尤老儿武功不弱,恐怕不输于华山,嵩山等一派掌门。可这一次他们一家所有会武功的都被屠杀,而且根据奚护法得到的消息,每个人都死于经脉尽断,而且每具尸体上都有大片大片乌斑,似乎是生前皮下大量出血所致。我左思右想,仍然不得要领,你们可有见解?” 穆清风摸摸了胡须,说道:“生死门也不应该会无缘无故对付这尤家。而且这种死状…恕我孤陋寡闻,我实在想不出哪一路武功会造成如此死状。” 在座的都点了点头。杜修说道:“经脉尽断,皮下出血,这说明要么出手之人武功远胜这几人,要么这出手之人用了不知名的毒物。而且此人出手之后也不毁尸灭迹,似乎毫无忌惮!” 众人听到“毫无忌惮”这几个词之后均眉头微皱,这说明杀人凶手多半是一位绝世高手。 许思孝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奚护法的情报比较模糊,毕竟他相隔甚远。益阳县离我们这儿不远,我看此事可轻可重,最好还是派人亲自去查探为佳。无异自告奋勇,愿亲往调查。” 上官鹏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杀人之人多半武功卓绝,而且是敌是友不明,你这一去太危险了。” 许思孝抱拳道:“多谢上官护法关心,这一趟我会扮做普通旅客并且乘坐马车前往。这样我有武功一事就不会显露。”他想起当年厉薇就是用马车将他带离少林,从而躲过崆峒派追杀的。 上官鹏想了想,说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你此行小心。” 杜修瞪了许思孝一眼,冷哼一声。 上官鹏看了二人一眼,担心杜修会借机报复许思孝,逼他半路展露武功从而丧命于这高手之手。他要的是平衡而并非失衡,于是对杜修说道:“阿修,这几日你调集你手下的所有精锐,严密盯防我们据点的一切可疑人员。若有异动,立即上报给我,不得有误。”语气中特别强调了“所有”二字。 杜修听后点了点头,他也是聪明人,岂能不明白上官鹏的意思,于是不再言语。 待众人商议结束从大堂出来,许思孝对上官鹏抱拳道:“我这一次打算一人行动,毕竟这样最为隐秘。我本来答应柏松三人这几日教授他们剩下的几招玄天剑法。如今恐怕只好劳烦护法帮忙了。我想有你这位大高手亲自指点,他们也会很高兴的。” 上官鹏拍了拍许思孝的肩膀,说道:“你放心。交给我吧。” 第96章 调查 过了一日许思孝乘坐马车来到了益阳县,他接手这个任务有两重目的,其中之一就是调查这几人的死状。 袁浩的水元功中记录得有他当初开创这门功法的一段经历:大意是他有一次在拓宽经脉之时不小心操之过急,导致整个左臂的经脉破损,血管爆裂,皮肤上呈现一大块血斑。若不是他之前摸索出不少门径将自己的经脉的韧性增加不少,恐怕他的这一只手就废了。袁浩过后修养了整整一年才恢复过来,于是他将这件事详细写了下来让修行水元功的后辈引以为戒。 因此当上官鹏提到“大块大块的乌斑,似是大量皮下出血所致”以及“经脉尽断”的死状后,许思孝心中起疑,决定前来查探一番。不过他担心这杀了尤家一家的绝世高手还在,不敢亲自前去检查尸首,于是先静静等了两日,见没什么异状才去询问当地仵作。 这位仵作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身材佝偻,但双目有神。许思孝根据其步伐判断其没有学过武功,于是给了他一些银两,问道:“老人家,这尤家势大,武功又好,却如此一夜暴毙,不知他们的死状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那老人看了眼许思孝,接过银两,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不整齐的黄牙,对许思孝说道:“这位公子,你已经是最近第三个问我类似问题之人了。” 许思孝点了点头,心道:“估计奚护法的人问过一次,还有一次不知是什么人,不过我估计是蓬莱阁或是生死门这两大情报机构中的一个。”他看向老头,没有说话,等待对方继续开口。 那老头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这位公子应该听到些什么了吧。的确,他们每具尸体上都有乌斑,大的比手掌还大,小的就如同笔头。” 许思孝听后眼睛一亮,心道:“哦,还有小的?”他开口问道:“各具尸体上的乌斑都差不多么?” 那老头看了许思孝一眼,说道:“好问题呀。恩,他们的乌斑说差不多也差不多,说差很多也差很多。” 许思孝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愿闻其详。” 那老头说道:“跟我来。”说罢带着许思孝走入他的居所。他取出笔墨,开始在纸上绘画起来。画了一会儿,他指着纸上的一个墨块说道:“你看,这是尤家大儿子的尸体。他胸口的部位有一块最大的乌斑,别的乌斑离胸口越远就越小,但你看这些乌斑的分布,几乎是沿着他身上的经脉在扩展。” 许思孝看着他画的图,点了点头。那老头转过头来,对许思孝说道:“我刚才说相似指的就是别的尸体上的乌斑也符合这个规律:在身体某处有一最大的乌斑,而后乌斑从这里沿着脉络扩散开来,乌斑也变得越来越小。”他指了指画,继续说道:“而我说的不同,就是这最大的乌斑所在之处不同。例如尤方常,尤庄主的最大的乌斑是在后背。而他的小儿子身上的最大乌斑我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最后你猜我在哪儿找到的?”他抬头看向许思孝,发问道。 许思孝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你剃去他的头发,然后发现最大的乌斑在他的头顶?” 那老头呵呵一笑,说道:“这位公子可真是聪明。” 许思孝摇了摇头,说道:“我估计这最大的乌斑的所在就是凶手出手袭击的地方。他的小儿子恐怕是被一招击在天灵盖上而死的。” 那老头嘿嘿一笑,说道:“你的推测也有道理,但我还是有许多不明所以的地方。” 许思孝问道:“哦?还请老先生赐教。” 那老头摇了摇头,说道:“赐教不敢,我对他们的死因到今天也还没弄明白。其实一开始我和你的猜测一致。可待我仔细研究尸体,却越发觉得他们的死因蹊跷:若乌斑最大的地方是凶手出手之处,那么这里的骨骼内脏必然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可无论是尤家家主后背的肋骨,尤家老大胸前的胸骨,还是尤家老小的头盖骨,莫说有损伤,就连裂缝都没有一丝!” 许思孝皱了皱眉头,思虑了片刻,问道:“老先生这般细致之人肯定也检查过毒液了,想必尸体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吧。” 仵作老头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公子真是聪明。确如公子所料,我用银针等数种方法查探,都没有探到什么毒物。”说到这他长叹了一声:“唉,衙门中有些人甚至认为是恶鬼作祟。我做了二十多年的仵作,从未见过一人是被恶鬼害死的。从古到今,杀人的只有人而已。” 他看了一眼许思孝,而后缓缓说道:“尤家在我们益阳县声望极佳,也不知是谁下的如此毒手,唉…..按照我估计,出手之人多半是用了一种不知名的毒物,而我能力有限,检查不出来罢了。听说江湖上有个七仙教,里面的毒物十分诡异,常规手段根本查不出来。”说到这里,他又长叹一声。 听到这,虽然认为能从老头这儿得到的信息已经差不多了,许思孝还是追问了一句:“老先生,可还有别的细节?” 那老头冥思苦想了一阵,摇了摇头。 于是许思孝多给了老头几两银子,对方满脸堆笑地收下,不断称谢。告辞了这仵作,许思孝在益阳县又多呆了两天,他咨询了尤家附近的人家,也询问了发现尸体的长工。结论和预料的差不多,尤家的高手都是在同一个晚上被杀,而且被杀死之时均没有发出什么响声,看来出手之人必定是一个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 “这个江湖果真藏龙卧虎,我原来以为六合至尊是六个武功最高的人。想不到自从梅若尘前辈死后,这些潜伏起来的高手接二连三的的浮出水面。也不知道这个高手是之前欲抢夺混沌功的‘神掌无双’丁壮和‘痨病鬼’杜涛’其中一人还是另有其人。”许思孝寻思道,保险起见,他还是坐着马车返回圣火教的在洞庭湖的驻地。 回到驻地,许思孝招来黑鸦询问这几日的情况。黑鸦吞吞吐吐地说道:“无异哥,别的到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唉…” 许思孝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但说无妨。” 黑鸦轻叹一声,说道:“无异哥你不在的这几日上官护法每日会抽空前来教授那三人玄天剑法。这…这姜尚文嘴巴又甜,又趁机吹嘘拍马,整个人都向上官护法贴了过去。” 许思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第97章 杜修 圣火教在洞庭湖的据点位于洞庭湖北面洞庭与长江的接口处。这处据点已经建有大半年,随着圣火教的在百姓中的名望越来越高,搬来附近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一座小城镇已然初具雏形,里面酒家,集市,客栈等一应俱全。 这一日圣火教堂主杜修在自己的大厅中来回踱步。最近这一段时日他过得颇为郁闷。本来他以为许思孝去益阳县调查尤家惨案之后上官鹏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他这边,可过去七日他连上官鹏的面都未曾见过。 他此时在堂上来回走动,一只手紧握,额头上青筋冒起,看上去既愤怒又焦躁不安。不多时他的一名手下急急忙忙地闯入。 “如何?上官护法从许无异那儿回来了么?”杜修一把抓住来人的肩膀,急不可耐地问道。 “禀…禀堂主,回…回来了…可…”杜修武功深湛,内力深厚,那人被他抓得疼痛,但却又不敢反抗,断断续续地回答道。 杜修看了那人一眼,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着急了,他缓缓放下手,对那人说道:“可什么,你慢慢说。”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上官护法将许堂主身边的那位叫做姜尚文的亲卫要过去做自己的亲卫了…两人…” 杜修一听,顿时懵了一会,而后他看向那位手下,问道:“两人…两人如何?” “两人…”那人抬头看了一眼杜修,小声地说道:“两人同乘一辆车,甚是亲密。” 杜修轻叹一声,挥了挥手,说道:“你出去吧。” 那人如释重负,急急忙忙地从厅内跑了出去。 杜修一掌拍在面前的八仙桌,刹那间木屑纷飞,一张厚实的八仙桌瞬间便四分五裂。杜修心道:“上官护法呀,你之前天天去许无异那儿给他的亲卫授剑,恐怕就是看上了这个叫姜尚文的吧。为何你…为何你总是如此花心呢?” 杜修是心甘情愿成为上官鹏的相好的。他出生于甘肃榆林,年仅十四岁时父母在一次鞑靼入侵中双双身亡,他不得已参军,成为镇守西北边境的大军中一位童兵。他天生英俊,到了十七八岁时已成为军队中一位俊秀少年。军队中的兵士许久不近女色,有几个瞧他英俊,便欲将他抓来凌辱。他虽然百般反抗,可惜他身子羸弱而且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逼就范。 而这就是他悲惨的日子的开端。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士兵知道了他的存在,成群结队的来寻他。运气好时,他提前得知消息,逃了开去;运气差一些时,他奋力反抗,虽然逃了开去,但身上总会受些拳脚;而运气最差时,他被几人抓住… 然而即使是没有人追捕他时,他也经常被别人以嘲弄的眼神注视,经常听到别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时不时地还有人对着他吹吹口哨,甚至做出一些不雅举动。这些影像和声音在他脑海中和耳边萦绕不断,就连夜深人静时也不例外,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内心深处,比起那些强暴他的人,这些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的人们更加令他恼怒。 有一日,他被三位士兵尾随,见势头不对,他拔腿就跑。谁知刚跑了一截,又被前面另外两名士兵拦了下来。慌乱中他抓起地上一截铁枪,奋力反抗。其中一名士兵被他一棍砸在头上,鲜血直流。那人顿时怒火中烧,大吼一声,将杜修扑倒在地,紧接着拳头便如同雨点般地砸在他的身上。 不多时,杜修便被打得奄奄一息。旁边的几位士兵不愿闹出人命,纷纷劝解。那人本来也想就此算了,可看到杜修那瞪着自己的凌厉眼神,那人重燃怒火,继续提起拳头往他的脸上身上打去。刚刚出了几拳,那人突然觉得右手一凉,他转过头去一看,他的右手掉在一旁,切口虽然整整齐齐,鲜血还是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这位兵士见状大叫起来,可是他的叫声被中途打断,因为他的整个脑袋此时被斩成两半。他的鲜血脑浆夹杂着屎尿淋了杜修一声。本来快要昏厥过去的杜修清醒了过来。闻着身上的那夹杂着恶臭的血腥气,他缓缓坐起身来,而这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住了:只见一个俊美男子,约么二十出头的年纪,正穿着一身红衣在他眼前起舞。他身形飘逸,在杜修看来就仿佛一只巨大的蝴蝶在翩翩起舞一般。而这蝴蝶飞到之处,必然激起漫天的血红。 杜修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呀,呀”的叫声。五名兵士很快便被这红衣人杀光。那人转头过来看向杜修,杜修刹那间只觉得这人美若天仙,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 那人虽然杀了五人,但身上没有沾染半点血迹。可他丝毫不在意杜修的满身血腥,对他伸出了手,轻声道:“还站得起来么?” 杜修缓缓伸出左手,紧紧抓住伸向他的那只右手,不愿松开。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叫做上官鹏。你愿意的话,从今以后便做我的亲卫吧。” 杜修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重复地发着“呀,呀”的叫声,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在那之后的两年,附近的军营被当地人称作‘鬼营’。一开始有士兵在晚上被截杀。杀人者手法粗劣,尸体的伤口不平整而且现场混乱,显然经历了一番搏斗。军队的小队长派人调查,却始终查不出半点端倪。 而过了不久,又开始有人死亡,频率和数目都是原来的一倍多。这一次,尸体的伤口整齐,似乎被人用利刃斩断,现场也不再凌乱,似乎战斗转瞬即止。军队的高层开始重视起来,可就算是派人巡逻守夜,每晚还是有一两人会从军营中消失,而第二日他们的头颅会出现在营前的旗杆上。 这一下顿时人心惶惶,不过这场杀戮却于不久之后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这一停就是三个月。三个月后,杀戮重新开始,这一次的人数是第二次的数倍。旗杆已经挂不下人头,改为排成一排放在军营门口。军队高层几番调查,终于查出了些端倪,所有被杀之人都或多或少地接触过军队之前走失的一位英俊士兵,那人好像叫做杜修。 第98章 往事 到了后来,榆林这一带的驻军全部撤离。军人们纷纷谣传,是杜修死了化作厉鬼来索命。这一带的军营也因此被当地人称为‘鬼营’。 杀人者自然就是杜修。他一开始身子羸弱,上官鹏给他服用了数种上好的丹药,调理了一月有余才开始教授他武功。杜修报仇心切,自然勤学苦练。他的武学天分极佳,不在许思孝之下,短短数月,便将上官鹏教他的一套剑法学会。 于是上官鹏便带他来到军营杀人,让他从杀人之中学习杀人之术。一开始杜修还颇为笨拙,他向来习惯于逃跑,第一次动手时被对方拼命的气势吓到,学到的剑招顿时忘了大半,边打边逃,极为狼狈。最后还是上官鹏用暗器射伤那人的一条腿后杜修才逐渐占了上风,即使如此,他还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位军士杀死。尽管杜修极力掩饰,杀人时那奇怪的触感还有刺鼻的血腥味仍然让他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而接踵而至的是奇奇怪怪的说话声,这些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让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被一群人指指点点的时候。一时之间杜修觉得呼吸不畅,头痛欲裂。 而这时上官鹏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没关系,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人很奇妙,无论一开始如何讨厌一件事,多做几次便适应了,到了后来甚至就离不开了。” 杜修看着上官鹏俊那俏得如同女子一般的面孔,点了点头。很奇怪的,他全身的颤抖陡然停止,耳畔的说话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上官鹏的手传来了无穷的力量一般。杜修从那时便决定,自己要一辈子追随这个人。 从那以后,杜修杀人再也没有手抖过。他一边跟着上官鹏修炼武功,一边在夜里潜入军营,杀死那些欺侮过他的,以及那些在他背后说闲话的军士。而上官鹏也将上乘武学逐一的传授给他。 就这样,杜修便一直呆在上官鹏身边,而这一呆就是两年。那时的上官鹏虽然爱穿女装,可他却洁身自好,身边没有一个相好。这段时日,杜修对上官鹏极为忠诚,哪怕是为他舍去性命也在所不惜,因此深得上官鹏信任,慢慢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有一日杜修看到上官鹏在和一位年轻男子比试武功。那男子长相极为帅气,而且武功奇高,只比上官鹏略逊一筹。两人比武之后互相佩服,于是彻夜长谈,杜修也在一旁陪同。杜修武功见识有限,一开始还能插上一两句,慢慢地,当两人谈起当今武林的形式,各家各派的高手后,他便听得一知半解,便一句话也插不上来了。到了最后,两人互相钦佩,引为知己,那青年男子也将自己的志向抱负对上官鹏尽数相告。 杜修觉得那男子在谈及自己抱负之时,两眼放光,而当他转回头看向上官鹏时,却发现上官鹏听得如痴如醉,正笑嘻嘻地看着那位男子。杜修从未见上官鹏如此高兴过,他的那种微笑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不知怎么的,杜修突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而后他陪同上官鹏与那青年男子一起出生入死,做了许多任务。他也慢慢和这位青年男子熟悉起来:原来他也是孤儿,只不过是被教主吕无为收养罢了。杜修对那人的武功见识也十分的佩服,但每当他看到上官鹏看向那人的眼神,心中就说不出的难受。 一日,上官鹏和那位青年一同完成一个重要任务后回来。不知为何,一项不喜欢喝酒的上官鹏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了起来。杜修前去相劝,上官鹏也不理。喝到后来,上官鹏已醉,口中却絮絮叨叨地念个不停。杜修费了好大劲才发现上官鹏在低吟一首诗。这首诗的前面一句用词晦涩。杜修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后面一句他却铭记于心: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慢慢的,杜修发现上官鹏变了。他的身边开始出现一些年轻俊美的男子,而且上官鹏经常与他们调情,而这些人也常常在上官鹏那儿夜不归宿。终于有一天杜修恼羞成怒,也不管会有什么后果,提刀杀了其中两个,拎着他们的头颅来到上官鹏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上官鹏也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地看着杜修,看着他那既有愤怒也有乞求的眼神,最终只是轻叹一声,问道:“你…你可喜欢于我?” 杜修沉默不语,最终用力地点了点头,就和上官鹏当年问他是否愿意成为自己亲卫时一样。从此之后,他便与上官鹏在一起了。上官鹏虽然喜新,但对杜修却始终照顾有加,两人相互扶持,走到了今日。 此时杜修看了眼破烂的八仙桌,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坐了下来,不发一言。 过了片刻,他的另一位手下走了进来。那人看了一眼满地的木块木屑,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对杜修抱拳道:“杜堂主,许无异那边的探子传来消息,两日后许无异会在县城中的醉仙楼宴请姜尚文,恭喜他成为上官护法的亲卫。” “亲卫…亲卫…”杜修本来稍微平复的心情再次澎湃起来。“他的亲卫只有我一个,也只能有我一个。”刹那间他似乎忘记了自己已是圣火教风雷堂堂主了。 两日后,杜修带着两名手下,向县城的醉仙楼赶去。他已派人详细调查了姜尚文的背景,知道此人虽然颇有武学天赋,却也不过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而已。比起几年前,杜修已经成熟稳重了许多,此行他并非是要杀死姜尚文,而是忍不住要来看看这位把上官鹏迷得神魂颠倒的姜尚文到底长什么样。 “上官护法他何等聪明,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只是一时兴起吧,唉。”杜修一边骑马,一边寻思道。其实他真正视作敌手的一直是许无异:此人武功不凡,而且长相谈吐就仿佛是几年前的杨夙心,是那个曾让上官鹏露出会心微笑的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仅毫不生气,还居然宴请此等小人。”杜修以己度人,怎么也想不通许无异的所作所为。 不久之后三人便来到县城。入城后,杜修似乎觉得路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们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小声地说着些什么,眼光还不时的瞟向杜修三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杜修心中起疑,向自己的手下问道。 其中一位手下回答道:“禀堂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不过这姜尚文在县城中颇有人气,还十分受年轻女子的青睐。我们还是留个心眼的好。” 第99章 声音 听到下属的告诫,杜修点了点头。他内功深厚,其实旁人背后的议论他听得清清楚楚,大都是些取笑他喜欢男子,嫉妒姜尚文的话。“也不知道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到这些该死的乡民耳中的。”杜修皱了皱眉头,继续往前走。 “男人喜欢男人,真恶心。其实呀,我还听说他是靠出卖色相给圣火教的高层才被提拔上来的。要说他的真实本事,哪里比得了我们尚文?”一名女子的声音传入杜修耳中,他胸中怒火燃烧,转头看去,只见几个年轻女子正聚在一起轻声谈话,说话之人还不时地看向杜修这边。 杜修强压住胸中怒火,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刚走两步,别的议论声又传入他耳中: “听说这个叫杜修的以前在军营中就开始勾引男人了。那时候他才十几岁。” “什么?那么小就…真恶心!” “他这段时日一直派人在盯梢尚文哥,一定是看上他了。” “天了,不要!尚文哥不可能会喜欢男人的。” “唉,这个姓杜的位高权重,他到时候胁迫尚文哥怎么办?” “你们知道些什么,尚文哥最近刚成为了圣火教第一护法的弟子。这姓杜的虽然是个堂主但也不敢乱来吧。” …… 听到这些不绝于耳的议论声,杜修紧握双拳,咬紧牙关,心道:“这些该死的愚民!”。他收敛心神,尽力不去听这些闲言碎语,但是耳边此时却不由自主地传来一阵嗡嗡声,他的身子晃了一晃,而后站稳。 杜修的两名手下见状都是一惊,连忙问到:“堂主,你没事吧?” 杜修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下,说道:“无碍。我们走!”三人便快速地向醉仙楼走去。 杜修心中异常愤怒,施展开轻功,向醉仙楼飞奔而去。很快他便来到醉仙楼前,而酒楼周围已然站了许多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女子。她们数人为一群,隐隐将酒楼包围起来。杜修冷哼一声,也不理会这些女子,迈步进入酒楼。他本以为许无异和姜尚文两人会在楼上的雅间相会,等进入酒楼才发现一个俊俏青年正坐在堂中的桌子边小酌。 杜修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二十岁左右年纪,相貌俊朗不凡而且颇有男子气概,绝非那种羸书生模样。杜修眼睛一眯,他清楚这正是上官鹏的口味,那此人恐怕就是那个姜尚文了。 杜修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姜尚文跟前坐下。姜尚文被他吓了一跳。他站起身来,抱了抱拳,说道:“在下圣火教护法上官鹏亲卫姜尚文,我今日与许堂主有约,不知阁下找我有何事?” 杜修听完他这话后,心中更加恼怒:“这家伙居然动不动便将上官护法的名头亮出来。真是找死!”他也不搭话,看了一眼姜尚文,越想越怒,一拳敲打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他的一拳何等劲力,连那制作考究的八仙桌也经不起他一掌,何况这酒楼的寻常桌子? 只听见“哐”的一声巨响,这桌子立时便四分五裂。而桌上的酒壶酒杯也被他的内劲震碎,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姜尚文虽然跟着上官鹏和许思孝学了几日武艺,期间许思孝还算是真心相授,而上官鹏更像是在逗小孩子玩一般。因此他哪里挡得住杜修这一击的冲击。杜修的拳力虽然没有直接击向他,但姜尚文被内劲余波撞到,踉踉跄跄地退后了几步,哇的吐出一口血来。而他的脸上也被酒壶酒杯的碎片割出数道伤痕。 姜尚文惊呆了,愣了一下,以为对方要杀了自己,立即撒腿往酒楼外跑去。而刚才那声巨响也引起酒楼外的女子们的注意,众人刚刚围了过来,就看到她们心爱的姜尚文脸有血污,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那人是杜修!他嫉妒尚文,想杀了他!”其中一位女子尖声大叫到。听到这声大喊,许多女子纷纷响应,将姜尚文围了起来,冲着杜修吼道:“姓杜的,你好不要脸。见尚文比你优秀,就想杀了他么?” 而此时杜修已走出了酒楼。正午的太阳晃得他眼睛一疼,而众多女子的叫喊声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不知为何,他此时说不出的难受。 “姓杜的,尚文他一直照顾我们户老乡亲,我们无以为报,今日若你要杀他,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其中一名当先的女子怒视杜修,大声吼道。 “我知道了,这杜修是杀手组织的线人!听说上次圣火教出手对付一个杀手组织却反被其暗中伏击。要不是有内鬼相助,怎会出现如此情况?今日他更要杀害圣火教的青年才俊,为杀手组织铲除后患!”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外围,冷冷地说道。 杜修听到这话,胸中突然一痛。那日上官鹏采用了他的计谋,想要连根拔除生死门在洞庭湖的势力。然而不知为何,众人反倒中了埋伏。最终上官鹏还是在许无异的帮助下得以逃离。杜修心中对此事一直十分愧疚。而正是那一次之后,上官鹏对许无异也变得更加重视,甚至亲自去教他玄天红日剑法,要知道这套剑法之前上官鹏就只有一个弟子,那就是他杜修! “你…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杜修额头上青筋直冒,指着那人大吼道。 还未等那人回答,旁边的一位中年妇人喝到:“大家知道吗,这杜修喜欢男子。他一直想勾引圣火教的第一护法,借别人的势力上位。可对方一直不喜欢他,反而提拔尚文为亲卫。今日这杜修图穷匕见了!” 这一句话戳中的杜修的心,“第一护法他不喜欢我,第一护法他不喜欢我…”他的眼前一下子模糊了起来,众人的话语变得不清不楚,就好似当年军营中那每晚在他耳边萦绕的说话声,那个不断折磨他的说话声。 杜修身子又是一晃,他连忙站定,大吼一声,抽出长刀,斩向面前的民众。“是了,和以前一样,杀了他们,杀了这些背后伤人的小人,这声音就会消失,这声音就会消失…” 第100章 安排 杜修抽出双刀在人群中屠戮,各种惨叫声四处响起。 是的,屠戮!杜修的武功尽得上官鹏的真传,他此时发狂一般挥刀,寻常百姓如何逃得了?数个女子被他一刀斩为两段,还有些被削去半边脑袋,运气最好的,也是断手断脚。现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那些站在人群边缘的百姓一开始还跟着朝杜修起哄,如今他们却在疯狂地逃跑。杨夙心掌权后将圣火教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些人慢慢地忘记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绵羊,而是随时能至他们于死地的武功高手。如今见到真正的杀戮,她们全身发抖,深深地感受到恐怖的滋味。其中不少人边跑边哭,还有的被吓得屎尿齐流。 而这时许思孝和穆清风带着手下赶到现场。穆清风已算得上见多识广,看到如此惨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和许思孝互看一眼,均点了点头。许思孝对身后的铁熊说道:“赶快去请上官护法!”说完又冲黑鸦点了点头,而后才跟着穆清风向杜修冲去。 许思孝使出碧海怒涛掌法中的“水天一色”的拍向杜修。这招先用内劲笼罩对手,使对方身形难以移动,进而成为板上鱼肉。许思孝没有对杜修下杀手,他只用了前半招,因为他估计不久之后,这杜修就会因为滥杀百姓而被圣火教副教主杨夙心处死。 是的,这一切都是许思孝的安排。之前差点命丧韦星河之手让他明白人不能总是防守,有些不好的苗头就应该趁早熄灭掉。因此,当他发现杜修对他的敌意后立刻便下决心要将此人除掉。 数次的重大挫折磨平了许思孝的傲气,也让他养成了不能轻敌的习惯。于是他最开始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到蓬莱阁购买了杜修的情报。杜修当年杀死许多军士,甚至创出一个‘鬼营’,蓬莱阁岂有不调查之理?因此蓬莱阁对杜修的生平以及他和上官鹏的关系都记录得颇为详细。看到两人的羁绊,许思孝本来想借上官鹏之手杀死杜修的打算就此作罢。 于是他冥思苦想,终于在杜修的性格缺陷上找出了破绽。杜修此人颇为聪明,但易妒易怒就是他的最大破绽。思虑到这里,许思孝想起当年和厉薇在瀑布边上的一席话:“厉姑娘说得对,要报仇也好,要杀人也罢,未必需要武功高过对方,毕竟这江湖和庙堂又有何区别?” 之前他依靠自己的小心谨慎救了上官鹏一命,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于是许思孝知道对付杜修的时机已到。他首先将姜尚文纳入旗下,因为他知道这青年正符合上官鹏的口味。为了将姜尚文这枚棋子用好,激发出杜修的嫉妒之心,许思孝可谓煞费苦心:他专门传授姜尚文上官鹏最拿手的玄天剑法就是为了让上官鹏注意到这个俊俏男子;而他之后又故意让上官鹏直接传授他的亲卫剑法,就是为了进一步让他和姜尚文接触;而许思孝申请到益阳县调查尤家死因,部分原因也是为给上官鹏和姜尚文创下独处的机会。 光是嫉妒恐怕还不够,许思孝还要激发杜修的怒气。根据蓬莱阁的情报,许思孝了解到杜修在榆林时杀光了那些背后议论他的人,因此他的计划终于敲定–激发民众与杜修做对,让杜修因愤怒杀死百姓,进而死于杨夙心的法令! 因此他故意将讨好百姓的事情全部交给姜尚文去做,为他在百姓中积攒人气。再加上姜尚文相貌俊朗,说话有颇为谦逊得体,这个安排比他预期的还要顺利,甚至还有许多女子倾心于姜尚文。 而后面的事情就十分清楚了,许思孝抽身去调查尤家,而这段时间黑鸦则暗中安排人手将关于杜修喜欢男子等消息以及杜修和姜尚文不和之事在小镇上传得沸沸扬扬。姜尚文被上官鹏要去做亲卫后,许思孝便故意要宴请姜尚文,实则一边安排人手鼓动女子们到醉仙楼围观姜尚文,一边引诱杜修前来。 而之前说话激怒杜修的几人当然也是黑鸦的安排,杜修就这样落入瓮中。他虽然武功高于许思孝,但这又如何? 此时许思孝和穆清风双战杜修。杜修此时虽然颇为疯狂,出手杂乱,但他的武功根基让上官鹏打得十分牢靠,一时半会二人也拿他不下。 就这样,三人斗了百来招后,穆清风抓住杜修的一个破绽,拂中他左肋的穴位。杜修大叫一声,软倒在地。 穆清风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一口气,对许思孝说道:“唉…杜堂主他武功卓绝,可惜了,可惜了。” 许思孝点了点头,露出惋惜的神色,缓缓说道:“我俩来晚了一步。” 而此时上官鹏正骑着一匹快马风驰电掣般的赶来。他心中焦急,想着:“杜修这个蠢才。怎么会去杀百姓,怎么会去杀百姓,夙心那儿我该怎么去说…?” 就在上官鹏飞奔而来之际,洞庭湖边,黑鸦手起刀落将一名中年妇女的喉咙割破。那女子呼吸困难,瞪大着眼睛看着黑鸦,想说些什么,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她抽搐了几下,跌倒在地,手中还握着一叠银票。而黑鸦身形晃动,不一会儿身边又倒下了另外三具尸体,都是之前煽动民众,激怒杜修的人。 黑鸦一脚踢翻附近的一个油桶,也不取走女子手中的银票,将四人尸体点燃。他等待了片刻,然后悄然离开。 过了约么半个时辰,上官鹏赶到现场。他脸色铁青,看了一眼穆清风和许思孝,二话不说,将杜修一把抓在手上,而后翻身上马,往回赶去。他刚刚离开,穆清风和许思孝耳边便响起上官鹏的说话声,“清风,处理后事就交给你了,好好照拂百姓。” 穆清风连忙点了点头,冲着上官鹏离开的方向抱了抱拳。 就这样,上官鹏带着杜修消失了几日。众人不知他们二人去了何处。数日过后,圣火教总部传来命令:圣火教风雷堂堂主杜修滥杀无辜,本应处死,但由于上官护法求情,现削去堂主职位,发配西北,戴罪立功。 得到这个消息,许思孝心道:“唉,还是没能杀死此人。不过如我预料不错,不久之后我便会被提拔为堂主。到时候有大量的权利和资源为我所用,彭畅,你和你的崆峒派都好好等着吧。” 第101章 灭门 “夙心,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情,这一次求你绝不要杀杜修。” “.…..” “他是我的左膀右臂,难道你要斩我一只手么?这家伙性格不够沉稳,容易被人激怒。” “唉…看在你的面上,这特例今日不开也得开了….不过必须罚他去西北戴罪立功。” “好,只要他不死就行,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唉,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记人情?” “好,我也不啰嗦。我去和杜修聊聊。” “……你好好调查调查吧,是不是有人利用了杜修性格上的缺陷…” 上官鹏在屋内来回踱步,回忆着之前和杨夙心的对话。“唉,这一次为难夙心了,我原本以为阿修最轻也会被废掉武功。”他缓缓坐下,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时他的一名属下进入房中抱拳道:“禀护法,这一次被杜堂主杀死的百姓有六十一人,其中以女子居多,似乎都是姜亲卫的崇拜者。” 上官鹏点了点头,问道:“杜修喜欢男子一事之前传得沸沸扬扬,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 堂下之人摇了摇头,说道:“未曾。属下调查过许堂主的手下,尤其是他的那个善于交际的亲卫钱立,但没有发现任何他们向百姓透露消息的线索。” “钱立,钱立,倒是和之前死去的‘催命判官’一个名字。无异也许和阿修之事有关,不过阿修情绪不稳,此事的主要问题还是出在他自己身上。但愿这一次的西北之行能帮他调整过来。”上官鹏心道,而后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属下告辞。”那人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上官鹏的另一位属下风急火燎地冲进大堂,气喘吁吁地对上官鹏说道:“上…上官护法,衡山派被人灭门了!” “什么!”上官鹏大吃一惊,猛地站起身来,连忙问道:“灭门?怎么一回事情?你赶快报来。” “属下按照护法的吩咐,派出探子潜伏在衡山派的附近,打探衡山派的一举一动,这几日他们发现衡山弟子无一人下山。这让他们觉得蹊跷,于是买通附近的商贩上山打探。可这一探不得了,整个衡山派数百名长老弟子全部死于衡山之上,就连衡山掌门也不得幸免。” “什么?”上官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这衡山派的清徐长老是梅若尘的好友,虽不是六合至尊,但武功绝对是这个级别的。因此之前生死门才会假扮成圣火教袭击衡山弟子欲挑拨清徐长老和圣火教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人,胆子如此之大,全然不顾这清徐长老?不过堂堂衡山派,建派数百年,其中高手机关无数,就算是我圣火教,要想攻下其山门也必然大费周章,死伤无数。如今居然就这般悄然无息地就被灭门?即使是吕教主亲自出手,恐怕,不是必定做不到这种程度……” “禀…禀护法…”上官鹏的思绪被他的手下打断,上官鹏连忙说道:“你继续说,此事关系重大,不要遗漏半点细节。” 那人快速点了点头,说道:“是!最…最为诡异的是…”他吞了一口口水,说道:“许多尸体身上都布满了乌斑,和…和那尤家父子的死法一模一样。” “什么?”这是今日他第二次感到如此震惊。他对还留在厅内的第一位属下喊道:“赶快通知许堂主,穆堂主和常堂主前来。” 那人急忙抱拳领命,冲出厅外。“无异之前去调查尤家的死因,发现了一些规律。这一次看来我们得亲自去一趟了。”上官鹏点头示意另外一位属下继续。 那人继续说道:“数百号人之中,只有二十余位是被人用重手击毙。这些人的尸体均位于衡山派大门附近。其余的人身上均浮现出乌斑。”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尸体呢?他们没有销毁吧。” 那人连忙说道:“他们岂敢。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们立即便飞鸽传书给我,而我收到后先立即回了书信,让他们保存好尸体,切不可让人靠近,而后便赶往护法这里了。” “飞鸽传书呢?”上官鹏怕他的属下遗漏什么细节,问道。 那人连忙将书信交于上官鹏,上官鹏仔细看了一遍,发现信中内容和他刚才所述一致。“等无异他们到来,留清风镇守这里,我需带着无异和常昊亲自前去调查才行。”想到这里,上官鹏对他的属下说道:“你赶快将这个书信传给杨教主。此事非同小可,绝对不能出现半点问题。” 那人大声说道:“是!”说完从上官鹏那接过书信,匆匆忙忙的离去。 而此时许思孝也接到了上官鹏的传召正在往对方的住所赶去。他昨晚做了噩梦,那许许多多死于杜修之手的女子将他团团围住,不停的喝骂。许思孝在梦中拼命挣扎,想推开众人,却怎么也动不了。他抽出双刀,嫣然就是杜修所使用的那两把,向女子们斩去。刹那间,血液,脑浆,肢体漫天飞舞。他看向那些静静地躺在血泊中的尸体,泪水止不住地留了出来。而这时,他醒来过了,现实中,他的脸颊也挂着泪珠。 醒来后,许思孝几次研习水元功,却始终静不下心来。“这样不行,恐怕容易走火入魔。”想到这,他干脆什么也不做,闭目养神。但内心的不安却一直萦绕着他,他自我宽慰道:“我做得没错。这个世界便是如此,如果不先下手为强,那就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之前若不是上官鹏出手,我早已死在韦星河手上。我早知道韦星河看不惯我,却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同样的错误我绝不会犯两次!” 就在他的内心挣扎之时,上官鹏的手下找到他。许思孝听到来意后,刹那间甚至觉得心头一松,“有点事情做也好,可以转换下心情。衡山屹立江湖数百年,如今居然被灭门,此时非同小可!” 第102章 衡山 不多时,许思孝便来到上官鹏屋内,此时穆清风已经坐在堂中,而很快常明昊也赶到了。上官鹏向三人诉说了衡山派被灭门一事,然后说道:“三位各有什么看法?无异,你去调查过,你先给明昊说说尤家那边的情况吧。”之前许思孝汇报时常明昊正好有事不在,因此对许思孝报告的细节并不知晓。 许思孝点了点头,回答道:“是。”而后对常明昊说道:“尤家尸体上的乌斑至今十分蹊跷,很难解释。首先,尤家父子武功高强,能在一夜之中将他们屠戮甚至还不惊动周围的居民,我认为至少是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那乌斑在尸体全身有一处最大,而后逐渐变小。我一开始估计,这乌斑最大之处就是这高手袭击的部位。可让人疑惑的是,所有的尸体在这个部位都骨骼完整,没有任何断裂现象,不似被下了重手。” 听到这里,常明昊眉头微皱,开口问道:“可是用毒?” 许思孝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如果是毒,仵作用了常用的验毒方法,却什么也检查不出来。我之前也去过停尸房检查,仍旧毫无头绪。但无论是那仵作还是我均非用毒高手,我们忽略了什么也大有可能。” 上官鹏笑了笑,说道:“圣火教中除了七仙教主莫怀仁和少数几人外,就数我们常堂主是个中高手了。” 常明昊哈哈一笑,抱拳道:“上官护法过誉了。若真是用毒,无论如何巧妙,还是会留下蛛丝马迹。我虽然不一定可以破解,但探查出来应该不成问题。”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太大,如今我们必须亲自前去调查才能看出些端倪。”说完看向穆清风,说道:“清风你做事最为稳重,我们在洞庭湖的据点就交给你了。这人是敌是友不知,不过他能灭衡山,恐怕灭掉我圣火教在洞庭的分支也不在话下。你做好可以随时撤离的准备。” 穆清风听后抱拳道:“上官护法放心,属下定当细心防范。” 上官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这边和无异还有常堂主三人立即动身前去衡山。敌方武功太强,我们三人也需要防范于未然。这一路上有一座必经之桥,叫做株洲桥,清风你派出人手暗中驻扎,若真有不幸我们三人被敌人追击,待我们过了桥后,你便将桥炸掉,为我们争取生机。” 穆清风点了点头,说道:“护法你们三人小心。对方武功太高,但愿是友非敌。无论如何,我们尽量不要招惹他们。”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事不宜迟,我们动身吧。” 三人于是骑着快马,经过株洲桥,于两日后来到了衡山脚下。 衡山派虽然不如武当少林,但也有千余弟子。而这些人也需要吃喝用度,因此衡山脚下的市集向来是热闹非凡。而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只有一些村民经过,但也是行色匆匆,丝毫不敢停留。 “也不知这清徐长老是否知道消息了。”常明昊来过衡山几次,看到如此场景,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上官鹏摇了摇头,说道:“即使知道了,算算时日,他如今也赶不回来。这事情如此之大,恐怕‘琴魔’或者怡心师太也会出手相助。那时,梅剑山庄的防御变得薄弱,难保那‘神掌无双’丁壮和‘痨病鬼’杜涛不会趁虚而入。” 许思孝皱了皱眉头,问道:“若真以梅剑山庄为要挟,那厉薇岂不是又有危险?” 上官鹏点了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琴魔’武功奇高,在一般六合至尊之上,只要他不动,梅剑山庄未必有什么危机。而厉薇此女聪明绝顶,难不成会有什么特别安排。不过她武功招式虽然厉害,但毕竟内功尽失。遇上真正的内功高手,例如‘琴魔’,以音波攻击或者是用毒,始终难防。也不知夙心他是否有所谋划…” 许思孝点了点头,不发一言,心中却道:“唉,厉姑娘,我如今双手沾满血腥,人也被…,即使如此,我的武功和能力还根本帮不上你什么忙。” 不久后,三人下马开始徒步登山。衡山的最高峰是祝融峰,相传‘火神’祝融就埋葬于此。祝融峰常年处于烟云之中,似乎峻极天穹,正如唐代韩愈诗云:“万丈祝融拔地起,欲见不见轻烟里”,而北宋黄庭坚也有诗赞:“上观碧落星辰近,下视红尘世界遥”。此处因此是揽群峰,看日出,观云海,赏雪景的极佳之地,也正是衡山派的所在。 三人都是高手,因此纵然祝融峰高耸入云,三人没过多久便已来到祝融峰顶。这一路上,衡山派的众多机关均没有开启,许思孝微微点头,心道:“看来和那尤家一般,来人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杀人,而是暗中潜入而后痛下杀手。” 三人刚刚来到衡山派大门,一股恶臭便扑鼻而来,黑色尸水已然流出大门。三人走入其中,只见到处横七竖八的躺着死尸。尸体死亡已有数日,身体膨胀,皮肤起泡,那乌斑和尸班混杂,更加不易区分。 上官鹏十分爱干净,怎肯触摸这些尸体,他眉头紧皱,看向许思孝。 许思孝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挑选了几具尸体检查了起来。过了一会,他回答道:“尸斑和乌斑混杂,但之前尤家尸体中发现的乌斑规律仍旧存在。” 上官鹏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常明昊。只见对方眉头紧锁,一边查看尸体一边摇头,似乎觉得十分难以理解。 上官鹏也不打岔,他等了片刻,常明昊终于开口:“古怪,十分的古怪。我至今没有发现任何毒物!” 上官鹏和许思孝互望了一眼,上官鹏说道:“这应该不是个坏消息。死状越奇怪,说明杀人方法越特殊,也就越容易寻找。” 许思孝点了点头,开始检查起大门附近的尸体,过了一会,他说道:“这几具尸体确实没有乌斑,这些弟子被人用掌力震碎了心脉,一招就倒下了。看这样子是制造乌斑之人在门内大肆杀戮,而至少有一人留守大门,灭杀漏网之鱼。” 上官鹏摇了摇头:“最令人费解的就是此人的目的,为何要大费周章灭了一个门派?难道和衡山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但若是如此,那他和尤家也有深仇大恨,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突然上官鹏转过头去,喝到:“何人还不现身?” 第103章 丁壮 春日的富春江灵秀扑面,美轮美奂。四周青山虽连绵重迭,但其山石形态却绝无雷同。而富春江自身清澈见底,正如唐代孟山人所描绘:“湖经洞庭阔,江入新安清。”时而有鸟雀从江上掠过,他们的身影清楚地倒影在水面上,又如李诗仙所云:“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这时一叶扁舟荡漾在山水之间,就仿佛这天地中唯一的活物一般。舟上一位白衣女子静静地坐在船头,她一动不动,就仿佛融入这片青山绿水之中,正是厉薇。船上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五十来岁年级,脚穿草鞋,腰系麻绳,看上去活脱脱一位质朴的庄稼汉。 小舟缓缓前行,厉薇触景生情,想起之前和师父梅若尘在江上的对话:“‘只有心不动,与天地万物齐,方可游刃于这天地之间’,师父呀师父,我当时觉得听懂你这句话了,可最近却越来越不明白了,‘心不动’的话,人也不就死了么?只有死人的思绪才会停止呀?” 想到‘心动’二字,厉薇的脑海中又浮现起郭夜的样子,“姑娘,我去做鱼汤给你喝吧”,“我不愿做你的徒弟”,…,他的话语也仿佛在厉薇耳边响起,厉薇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那庄稼汉见厉薇起身,开口说道:“还有一会我们才需靠岸。” 厉薇点了点头,却不再坐下,而是眺望着远处的景色。 两人就这样不发一言,过了约两炷香的时间,那庄稼汉站起身来,拾起船舱中的船桨,在水中划了起来。只见他轻轻一划,似乎没有使多少力气,小舟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岸边疾驰而去。厉薇看了一眼那人,似乎也不怎么惊讶。 顷刻之间,小船便来到岸边。厉薇缓缓下船,径直向岸上树林走去。这庄稼汉将一个铁锚掷入水中,稍微拉扯了下,便飞身跃上岸去,跟在厉薇的后头。 过了一会儿,厉薇看向庄稼汉,轻轻说道:“丁壮,可发现些什么?” 这庄稼汉便是前六合至尊‘神掌无双’丁壮。厉薇从天柱山借栈道逃离后,便通过蓬莱阁联系上了这位六合至尊级别的绝世高手。 丁壮本是华山派门人,素来木讷老实,但武学天分极佳。有一次他陪同师兄弟们来江湖闯荡,得遇一位红颜知己。两人一见倾心,历经数次磨难后,最终结为夫妇。 待两人产下一麟儿之后,丁壮思念华山派的师父和师兄弟们,于是想带着妻子儿子回华山探望。他的妻子一开始劝说丁壮孩子太小,让他过几年再回去。可丁壮对师门的思念与日俱增,最终他的妻子拗不过他,还是跟着他一起回到华山派。 丁壮从小不喜兵器,单对掌法情有独钟。下山之前已将华山派的第一流武学巨灵开山掌练得十分纯熟。婚后,他的妻子将一套家传掌法传给了丁壮。这套家传掌法精妙异常,就如同茫茫大海一般,深不可测,丝毫不在华山的巨灵开山掌之下。丁壮喜不胜喜,将两门掌法互相印证,反复摸索,在短短数年中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回华山之时他的武功已经奇高,不下于一派掌门,还在他的师父之上。 回到华山派后,他的师父和众位师兄弟均十分高兴,连忙给他在华山附近准备了一处大宅,将他家一家三口安置其中。就这样丁壮一家在华山度过了半年宁静的岁月。 半年后,华山派举行大比,他的夫人告诫他不要使用她的家传掌法,以免别人因嫉妒生出事端。丁壮心中不以为意,他认为他的师兄弟们见他武功大进,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嫉妒。不过他向来极为听他夫人的话,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的武功奇高,一路比试下来,绝大多数师兄弟都在他面前撑不过一百招。可到了大比最后,他遇上了当时华山派的另一位武学天才。那人掌法,剑法,指法无一不精,两人一出手就斗了个旗鼓相当。七八百招过后,丁壮斗在兴头上,忘记了夫人的嘱咐,将夫人家传掌法中的招式使了出来,那位天才刚开始还接得住,可当丁壮使出自己自创,融合了两大武功优点的掌法后,那位天才渐渐处于下风,最终在千招前败在丁壮手下。而丁壮也如愿获得了大比第一。 当晚,他的师父格外激动,设酒宴款待丁壮,十分高兴他的徒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巨灵开山掌发挥到淋漓尽致,甚至还开始自创掌法了。丁壮自然也十分高兴,陪着师父喝到酩酊大醉。 三日后,他的师父带上蜜柑来丁壮家看望。丁壮夫妻自然十分高兴。席间他的师父坚持让丁壮一家试试这蜜柑。丁壮夫妇不疑有他,吃了这蜜柑,还给三岁的孩子也喂了几块。 可不多时,三人便开始七窍流血。丁壮反应过来自己三人中了剧毒,抬头看向师父,只见那位和蔼可亲的师父此时已经面若冰霜,正冷冷地看着己方三人,特别是自己的妻子。 他的妻子冷笑了几声,说道‘原来你已经发觉了。’ 丁壮大吃一惊,从自己师父和妻子的对话中慢慢知道自己学的那家传武功其实就是圣火教的碧海怒涛掌。这套掌法当年还远没有如今的名气,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多。可丁壮的师父和丁壮妻子的父亲,也就是圣火教大长老,曾有过一战。他师父的妻子和好友均死在那一战之中。他师父曾对天发誓,要在有生之年报仇雪恨,可惜对手的武功越来越高,还成为了圣火教大长老。 丁壮的师父一度心如死灰,直到看到丁壮在大比中使出了碧海怒涛掌法。于是他仔细探查,之前他没有注意,如今他才发觉丁壮妻子的眉目和自己那仇人有六七分相似。碧海怒涛掌这种绝顶武学又岂是人人可以查阅?因此他认定了丁壮的妻子正是他仇人的女儿。 他所料不错,丁壮的这位夫人极为聪明,为了丁壮她还专门学了武当的轻功,从而无人能轻易从她的身形判断她的武学来源,可终究还是功亏一篑。他的妻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清楚地知道正魔不两立,于是对丁壮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丁壮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将自己的妻儿杀死,而给自己服下解药后他师父也自刎而亡。 从此以后,丁壮性格大变,他叛出华山派,成为一名脾气古怪,亦正亦邪的人物。他虽然败于梅若尘之手,却也成为当年的六合至尊之一。此人恼恨任何人欺骗,因此一旦有人在他面前撒谎,那就是犯了死罪。根据蓬莱阁的记录,因撒谎死在他手上的单单小孩就有数十人!不过他也有一大优点,那就是从不食言。 第104章 追踪 那还是在丁壮夺取六合至尊之前,曾经有一年的冬天,一位富家公子见他衣着单薄,独自一人坐在大堤上打盹,起了恻隐之心,害怕他被冻死,于是将自己的衣服给丁壮披上。 丁壮当时收敛内息,除了体格壮硕些外,其他均和常人无异。莫说这位富家公子不会武功,就算他的武功深湛,也未必识得破丁壮的身份。丁壮知晓此人没有其他动机,于是有心考验他一番。他任凭那人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依旧闭目不动。 那富家公子见丁壮如此无礼,心中恼怒,本欲将衣服取回,可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走了。第二日这富家公子再一次经过此处,见丁壮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连姿势都和昨日一模一样。昨夜大雪,丁壮身上此时已堆满了积雪,连昨日帮他披上的衣服也已几乎被白雪覆盖。 “唉,此人已经被冻死了,否则雪还不都化了?恐怕昨日他已无力答复我,我还嫌人家无礼,真是小人之心。”那富家公子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他说话声音不大,却轻轻楚楚传到丁壮耳中。那富家青年正要安排人去帮丁壮收尸,就感到眼前绿光一闪,一片碧玉制成的叶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的怀中,而丁壮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响起:“将这片叶子好好保管。若你以后有难,可将此叶子送往蓬莱阁,我将为你出手一次。” 那青年被吓了一跳,连忙问旁边的家丁是否听到有人说话。见他们均不住摇头,富家青年楞了一下,而后他突然发现之前丁壮所在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衣裳静静地留在原地。青年这才知道今日遇到了高手,连忙对着衣裳抱拳称谢。 大半年后,那位青年公子的父亲在官场上被人迫害,还得罪了当权的一位宦官,于是他们一家遭到锦衣卫和东厂的双重追杀。青年带着父亲母亲从河北逃到山西,中途母亲不幸病故,但他还是抓住机会,将当初丁壮给他的碧玉叶子交给了蓬莱阁的分支。 而后丁壮出手,连杀十七位大内顶级高手。其中十位围攻他一人,虽然受了点伤,丁壮还是将他们一一诛杀,并将他们的尸体一具一具吊在城门上。之后他只身前往皇城,将那幕后宦官割喉,让一屠夫将他的皮退下来,挂在皇城的旗杆上。此事甚至惊动了皇帝。可丁壮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地,皇帝也不敢得罪,只好往肚子里吞,最终此事不了了之。而也正因为此事,丁壮接到去蓬莱阁争夺六合至尊的邀请。 丁壮的生平厉薇之前听梅若尘提过,她也在蓬莱阁购买了丁壮详细的情报。本来厉薇还可怜他的遭遇,但之前丁壮到梅剑山庄谋夺混沌功一事令厉薇十分不满,因此即使此人信守承诺,厉薇也从未想过要借助他的力量。而如今厉薇的内力难以恢复,生死门又联合七仙教一次又一次欲置她于死地。厉薇心中清楚,人力有限,一个人的思路即使再周密也有百密一疏之时,正如之前她就中了肖松青的守株待兔之计。因此形势所迫,她也不得不做她不愿做之事,于是她通过蓬莱阁联系了丁壮,说愿意将混沌功原原本本地默写给他,只要对方答应自己两个条件。 其实厉薇也是小看了丁壮,他当时和‘鬼魅秀才’肖松青以及‘痨病鬼’杜涛只是同去抢夺混沌功而已。他性子高傲,从未打算过以梅剑山庄来要挟厉薇。甚至他在听到厉薇内功尽失的消息后,连找厉薇的念头也打消了。因此尽管肖松青和杜涛均纷纷出手,丁壮也从未参与过。 厉薇通知蓬莱阁之时丁壮正好在附近的齐云山小住,收到蓬莱阁的飞鸽传书后,两人最终约定在黄山碰面。厉薇做了诸多防范,也数次试探丁壮,最终发现对方丝毫没有出手抢夺的意思。于是,厉薇和丁壮达成协议,丁壮首先帮她从生死门手中救出郭夜,之后她便将混动功全本默写给他,但之后他必须保护自己一年,一年之后大家两不相欠。 因此,正当许思孝在谋划建立和上官鹏建立信任进而对付杜修之时,厉薇也着手准备救出郭夜。 听到厉薇的问话,丁壮点了点头,说道:“我常年独居,颇善狩猎,因此善于观察脚印。无音步特殊,脚印比一般人的深,尤其是足尖处,以此消音。”说完,指了指前面几处脚印。厉薇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不过她清楚有些细微的差别在熟悉他们的人那里是绝不会弄错的天壤之别,而在不熟悉的人那里却根本分不清。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你来带路。”她这一路和丁壮相处,发现此人除了话少性格冷漠之外,倒却十分靠得住。随后又问道:“我们借助富春江赶路,现在距离他们可近些?” 丁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近了不少。不过你内功全失,走不快。得帮你找匹马才行。”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一晃,人已消失在数丈开外。 厉薇点了点头,心道:“此人武功确实不凡,不在孟啸天,吕无为等人之下。” 而后厉薇听到“啊,呀”的几声惨叫,她眉头一皱,往前赶去。走了一截,她便见到丁壮正坐在树下等她,旁边放着两匹马。而不远处是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头颅都已经变形,显然被丁壮拍在天灵盖所致。 厉薇心中不满,冷哼了一声,对丁壮说道:“你找马便找马,何必出手杀人?” 丁壮看了眼厉薇,冷冷地说道:“这两人身怀武功,我问他们是哪个门派的,他们居然骗我说是梅剑山庄的。他们自己找死,与我无关。另外,我只答应保护你的安全,我杀不杀人却由不得你聒噪。” 人既已死,厉薇轻叹一声,心道:“唉,出门在外有所保留,不愿告诉你实情也是情有可原。而今日遇到你这个煞星,也是他们命不好。”这丁壮的个性习惯早已形成,莫说是厉薇,就算是他自己想改,恐怕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厉薇既知无用,也懒得做口舌之争,只是冷冷地说道:“带路。” 丁壮稍稍楞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厉薇会和他争论,却等来了这么一句,心道:“这妮子性格与众不同,不愧是梅若尘前辈的弟子。”他点了点头,飞身一跃上马。等厉薇也骑上马匹,两人两马沿着生死门一行的脚印跟了上去。 到了傍晚,丁壮突然翻身下马,将耳朵贴在地面听了一会。而后他站起身来,说道:“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一共三个人,两个生死门的高手带着另一个人。这个人被点了穴道,走不快,我们也因此才赶上了他们。” 厉薇心中颇为佩服,此人单单凭借脚步声便可判断对方的武学修为甚至武功家数,确实是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她疑惑道:“只有三人?而且被点穴的只有一人?” 第105章 救人 丁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怎么?人是多了还是少了?” 厉薇眉头微皱,回答道:“我本估计总共有五人,被点穴的有两人。但既然被点穴的只有一人,那便一定是我要救的人了。”厉薇聪明绝顶,立即便反应了过来:既然苏盈是生死门一伙的,若她和郭夜在一起,她多半会继续在郭夜面前装样子,这时被点穴的就应该是两人;若她与郭夜分开,那这被点穴的就必然是郭夜,否则若是苏盈,她岂会不让生死门的人给自己解了穴道? 丁壮说道:“那就最好了。” 厉薇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救出他之后,我便将混沌功给你默写出来。” 丁壮再次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这便动手吧。” 见厉薇点头,他翻身上马,两人疾驰而去。 此时的郭夜和另外两人正在树下休息。其中一人姓章单名杰,外号“十字刀”。他三十几岁年纪,鼻梁挺拔,双眼深凹,头顶已经微秃。由于孟啸天创立了生死刀法,生死门中擅长刀法的高手最多。此人十来岁就跟着孟啸天学习刀法,如今已成为生死门副队长,靠生死刀法在江湖上创下偌大声名。 另一人年纪较大些,快五十岁年纪,姓唐名渊。此人擅长使用蛇矛长枪,本是崆峒派中的高手,却不知为何叛出了崆峒派。当年靠着一把长矛和六名圣火教堂主周旋,最终全身而退,而后他旧不现江湖,很多人以为他已经死了,谁知却加入了生死门。 那日众人围攻厉薇之时,正是这两人与杨云霄一起合力将郭夜拿下。 而郭夜此时全身穴道被封,身上的融浑功也被这章杰搜了去。唐渊和章杰两人负责将他押回生死门在杭州的总部,一路上两人软硬兼施不断向郭夜打探厉薇的情报和剑法,郭夜始终沉默不语。要不是雷无计有命令不得伤害于他,恐怕郭夜现在已不成人形了。 “盈姐被杨叔带了去,也不知为了何事。不过她和杨叔在一起,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委屈。”想到这郭夜瞟了一眼这两人,心道:“哼,就算你们杀了我,也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丝厉姑娘的情报。” 而就在此时,三人听到一阵马蹄声响传来。响声越来越大,显然在向三人靠拢。生死门的两位副队长艺高人胆大,各自抽出兵器,摆好架势,想看看是谁敢对他们出手。 唐渊飞身上树,定睛一看,只见一女子正骑马飞奔而来,正是之前数招就杀死一名生死门副队长的厉薇。 “不好,那厉薇果然没死!我们带着郭夜这小子赶快跑。她武功虽高,但内功尽失,追不上我们的。”他一边跃下树来,一边喝到。 “怕什么?我们正好用这小子威胁她,逼她交出她自创的剑诀。”“十字刀”章杰毕竟年轻,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蠢才,这厉薇是何等人,岂会没有准备而来?”唐渊听到这话,怒从心来,骂道。本来两人同为生死门副队长,那章杰还是孟啸天的弟子,他绝不应该如此喝骂,但面对厉薇这等人物,稍有不慎,那就是杀生之祸,不由得他不着急。 正当他伸手向郭夜抓来之际,唐渊突然感到一股巨力传来,他大吃一惊,连是何人发力也来不及看,连忙后翻了十余个跟头,卸去来力。尽管如此,对方余力尚存,他还是踉跄了一下,要不是他本身武功深湛,这一下他便会跌倒在地。 “这厉薇恢复内力了?”唐渊心中大吃一惊,他将长矛挡在身前,定睛一看,只见一位五十来岁的庄稼汉子已帮郭夜解了穴道。厉薇和丁壮兵分两路,厉薇骑马引起三人注意,而丁壮以绝世轻功趁机悄然靠近,救出郭夜。 而此时郭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马上的白衣女子:只见她长发飘逸,清秀脱俗,仿佛仙女下凡一般。来到近前,厉薇也不说话,翻身下马之时长剑已向那章杰递了过去。章杰知道厉薇的厉害,连忙举刀防守,同时足尖一点,企图往后撤离。谁知道他劲力刚发,厉薇身子一侧,往前踏出一步,长剑居然刺向他的后方。 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惊得章杰一身冷汗。若不是他武功深湛,身子一偏换了一个方向,他已经自己往对方剑刃上撞了过去。要知道厉薇手持的可是绝世宝剑,若真撞了上去,恐怕就是一剑两半的命运了。 可还没等章杰松上一口气,厉薇的长剑突然转向,刺向他的小腹。章杰大喝一声,双刀砸向对方剑刃,他知道厉薇内功尽失,只有靠这种不要脸的打法方可化解对方的攻势。厉薇的长剑果然被迫一绕,消解开这招内劲,可长剑的方向在中途陡然一变,又刺向他颈部。 一旁的郭夜目不转睛地看着厉薇,他之前虽然知道厉薇应该是假死,可心中一直七上八下,不是滋味。今日见到厉薇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他顿时觉得全身说不出的舒畅,好想大叫一声却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丁壮这是第一次见厉薇出手。他此时正以自身的武功和厉薇的招数印证,越看面色越凝重。“此女的剑法毫无内劲,现在倒不是我的对手,但倘若她的内功回复,不说与我想当,只需达到对面这位生死门副队长的水准,我便远远不是敌手了。她的武功和梅前辈的大不相同,想不到,想不到…唉,我本以为梅前辈去世后我便有希望一争这天下第一,如今看来,就算是我练成了这混沌功,等着厉薇内功恢复了,我也未必是她对手。当真可敬可畏!” 这时唐渊看了一眼厉薇又看了一眼丁壮,眉头紧皱。刚才那一交手,他已然明白这庄稼汉定是六合至尊级别的人物。如今他和厉薇联手,自己若不赶快逃跑,今日多半命丧于此。他看了一眼章杰,转身便飞奔而去。 丁壮看了唐渊一眼便不再理会,继续观看厉薇与章杰只见的搏斗。 第106章 祸福 这时厉薇和章杰已经斗了三十余招。章杰学全了孟啸天的七十二路生死刀法,但其中有一半厉薇已经十分熟悉。她此时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于对方的一招一式,渐渐又一次进入那不假思索地状态。她出剑越来越快,而章杰也越来越狼狈,没过多久,章杰的左手就被厉薇的息兵剑斩断。 “我怎么觉得她出剑渐渐有内息缠绕,难道说她的内功在逐渐恢复?”丁壮武功见识俱是第一流人物,很快便发现了厉薇出剑的变化。“看来,要不了多久她便无需我的保护了。与她之间即使不成为朋友,也最好不要成为敌人。”丁壮越看越是吃惊,暗暗心道。 又过了一会,章杰的右腿被一剑刺穿,伤了动脉,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而左腿很快也被切断肌腱,整个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你…你不能杀我。”他看着顶在自己眉间的长剑,颤声说道。他年幼便拜入孟啸天门下,从此以后武功进展迅速,鲜有敌手。所遇敌人当中,即使有人武功强过他,也往往看在孟啸天的面子上留三分情面,因此他一生很少吃亏。如今遇到这毫不留情的厉薇,他第一次露出了畏惧之色,连说话声音也颤抖了起来。 郭夜从小在生死门长大,素来知道此人下手狠辣,不留情面,在生死门中也是人人畏惧的对象,如今面对死亡却如此怯懦,不由得轻叹一声。 厉薇冷漠地看向他,问道:“为何?” “我…我的师父是孟啸天,他老人家学了混沌功,你若杀我,他必然找你报仇。即使你武功再高,也…”他也知道说这些多半用处不大,但他此时也毫无办法,只好搬出师父孟啸天。 还未等他说完,厉薇便打断他,说道:“幼稚。我与你师父早已不死不休,而且我也练过混沌功。”说完将长剑轻轻一送,便了结了此人的性命。至此,生死门副队长级别的高手,已有两人死于厉薇之手,而生死门的八位副队长也只剩下四位。 “嘿嘿,你之前还怪我杀人如麻,我看你也不遑多让。”丁壮笑道,“你这是直接在挑衅孟啸天呀。若这老儿真的练成了混沌功,就算你我二人联手也未必敌得过。” 厉薇微微一笑,说道:“你很快便能得览这混沌功了,届时你便知道这功法好不好修炼。” 听到这句话,丁壮眉头一皱,正欲说些什么,厉薇却不再理他,而是看向郭夜,说道:“你去搜搜他的身。我猜你的融浑功多半在此人身上。”厉薇十分聪明,她知道郭夜的融浑功必然被夺了。而这两人中,章杰是孟啸天的徒弟,在生死门中地位更高,因此这种绝世功法保存在他身上可能性更大。因此,她一开始便盯上了此人。 郭夜点了点头,在章杰尸身中寻找,果然找到那本融浑功。他抬头看向厉薇,说道:“多谢姑娘相救,我…” 厉薇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也不能再在生死门待了。如今江湖大乱,我劝你五年内都归隐山林吧,你的那位…”她本来想说‘你的那位相好苏盈恐怕已和生死门合作了’,但不知为何,她却没有说出口。 厉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你好自为之。” 郭夜听厉薇似乎要赶他走,顿时急了起来,说道:“姑娘何意?我可不会归隐山林。” 厉薇不再搭理他,而是瞪了一眼在一旁微微发笑的丁壮,说道:“你不是要混沌功么?怎么现在又不着急了?带路吧,找个客栈,我默出来给你。” 丁壮点了点头,也不啰嗦,翻身上马,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率先奔去。厉薇也骑着马随后跟去。 “我是哪儿得罪了她么?为何救了我却又对我不理不睬?”郭夜看着厉薇的背影,一时不知所措。“莫非她怪我去救盈姐,进而害她被各路高手围攻?不,厉姑娘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唉,其实她在莫怀仁等人围攻之前便已准备离开,莫不是因为盈姐?”刚刚想到这里,郭夜便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心道:“我不过是一位生死门的杀手,厉姑娘怎么会愿意留在我身旁。她数次救我,又教我武功,我…” 此时的厉薇已经骑马跑出去一段距离了,郭夜抬头看着她那渐渐变小的身影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痛楚,似乎觉得如果今天不跟上去的话,恐怕他和厉薇的缘分便到此为止了。他也不再多想,施展开‘无音步’跟了上去。 “我不该管厉姑娘是怎么看我的,我也管不了。正如她所说,人生在世,但求心安,她…她便是我的心安之所。”郭夜边追边想。 “唉,他有他的所爱,与何必强求?愿他能听我劝告,避开这江湖恩怨。”厉薇策马飞奔,丝毫没有回头。她此时感到有一股暖流在身体内流动,除了丁壮以外,这一次厉薇也注意到了内力正重新在她体内汇聚。“也不知为何,我的体内又形成了一小股内力。只是我的经脉所受的损伤尚未痊愈,也不知这是福是祸。” 内力凝聚自然是好事,不过她至今为止也不知道之前内力失控的原因,原因找不到,她就很有可能会重蹈覆辙,而她如今经脉受损,若再次内力失控,能造成什么影响,连厉薇也很难估计,唯一知道的就是后果只可能比第一次更严重。 丁壮似乎不想回杭州,带着厉薇往浙江金华赶去。郭夜因为穴道被封已久,一开始差点跟不上两人,可走到后面,他修行的融浑功却渐渐发挥作用,居然越跑越是精神。三人行了大半日,来到了金华府附近的一处村落。 “这个小伙子内功不错,不过听他的呼吸似乎学的只有肖松青的武功,而不是混沌功。你这么在乎此人,为何不将混沌功传于他?”下马后,丁壮向厉薇问道,之前厉薇的那句‘你很快便能得览这混沌功了,届时你便知道这功法好不好修炼’始终在他脑中萦绕。 厉薇岂能不知道他这个问题的用意,摇了摇头,说道:“我内力全失之事你也知道。除了被那肖松青和莫怀仁逼迫之外,和修炼这混沌功不无关系。我本不该干涉你的事情,不过多说一句,修行之时戒骄戒躁。” 第107章 写功 而此时郭夜也跟了上来,他虽然满头是汗,但呼吸匀称,看上去比厉薇还精神些。肖松青的融浑功自有其独到之处:由于是由基础功法融汇而成,这套功法极易上手。仅仅修炼了数月,郭夜的内功修为已颇有进益。他此刻睁大眼睛看向厉薇,想说些什么,一下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从上次郭夜将苏盈带回,厉薇便憋了一肚子的火。但她向来孤傲,又怎能开口询问郭夜到底是如何看待两人的关系的?于是她开口问道:“你跟上来做什么?”她的声音冰冷,似乎还有一丝怒意在其中。 郭夜结结巴巴道:“我…我…”他本就不善言辞,对厉薇更是颇为敬畏,见她如此态度,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反倒是丁壮打了个哈哈,说道:“既然都来了就一起进来吧。” 郭夜如释重负,跟着丁壮走了过去。厉薇瞪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不去管他的心上人苏盈么?这般死皮赖脸地跟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厉薇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但随即又想到了些什么,她叫住郭夜,说道:“是他让你留下的,可不是我。另外小子你记好了,此人最记恨别人在他面前撒谎。如果他问你些你不愿意说的,你便闭嘴什么也别说,千万不要撒谎,反正你话也不多。” 丁壮听到厉薇的话后冷哼了一声,也不反驳,率先往前走去。而郭夜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知道厉薇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说这话,因此还是点了点头。 三人很快便来到村落边缘的一座小宅院前。丁壮开口说道:“这是我的一处住所。在厉长老默写出混沌功之前,我们便暂时居住于此吧。” 厉薇点了点头,跟着丁壮走了进去。很快,丁壮便给厉薇准备了笔墨纸砚,说道:“那就辛苦你了。”说完,指了指厨房,说道:“我去准备晚饭。” 郭夜一听,站起身来,说道:“我会些料理。我来帮忙吧。” 丁壮听后一愣,不过还是让郭夜前去帮忙。见到郭夜备菜切肉手法纯熟,他双眼微眯,似乎看到了之前的自己:他的妻子是圣火教大长老的独女,从小娇生惯眼,虽然为了丁壮也花了一小段时间学做饭,但始终不得要领。于是两人一起生活之时,也都是由丁壮来做饭。二十多年前他的妻儿师父一夜之间尽数离他而去,他生不如死,差点自寻短见。几经反复之后,他最终选择活了下来,而从此以后他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武学上,这才取得了如今的成就。 看了一会,丁壮轻叹一声,缓缓从厨房退了出来,他看向天空,心道:“馨儿,二十多年转瞬即逝。我原先一闭上眼睛,你和祥儿的样貌就清清楚楚出现在我的眼前,而我的胸口也传来撕裂一般的剧痛;慢慢的,祥儿的样子我要用力回忆才能想得起来;而到了今天,祥儿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了,而你的样子也不再清晰……似乎一切都被岁月吞食了,包括我那胸口的疼痛。” 过了一个多时辰,郭夜才将饭菜做好并让厉薇和丁壮过来吃饭。他见丁壮储备的食材不丰富,便跑出去采摘了些荠菜,同时挖了些春笋回来。春日的荠菜味道极佳,一无腥苦,二无怪味,还有点淡淡清香,佐与几片腊肉清炒,尽显春日美味。至于春笋,郭夜将其切断,不放任何别的食材,仅用重油重糖烹制成油焖春笋,无论是丁壮还是厉薇都吃得连连点头。 饭后,厉薇返回房间继续默写混沌功,又写了一个时辰才将这套功法完完整整地默写出来。她将功法交给丁壮,缓缓说道:“这是混沌功全本,我并无半点隐瞒,我承诺你的已经兑现。” 丁壮接过混沌功,不耐烦地说道:“你放心,我之前帮你救了这小子,承诺完成一半。之后承诺保护你一年,决不食言。”他刚刚打开混沌功第一页,想起了些什么,补充道:“若你自己主动去做极度危险之时,那可不关我的事。” 见厉薇点头,丁壮长舒了一口气,急不可耐地翻阅起混沌功来。才刚刚看到开篇,他便觉得功法深邃,当下不敢怠慢,一字一句仔仔细细地品味起来。 “原来厉姑娘为了救我将混沌功也交了出去,这…这份恩情我怎么报答?”郭夜在一旁听到丁壮的话,内心十分不平静。 而一旁的厉薇冷哼了一声,心道:“不是说这丁壮话少吗?我怎么觉得废话如此之多?”她瞪了一眼丁壮,而后看向郭夜,本欲解释一两句,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转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后,厉薇先洗了把脸,收敛了一下心神,而后在床上开始打坐。她感受到内息在自己体内缓缓流动,心道:“这份内力是在我心无旁骛施展剑法时莫名其妙形成的。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份内力,我现在不仅可以开始修炼内功,还可以不依靠丹药等外力,自己运功治疗经脉的伤势。对,混沌功的缺陷尚未找到,修炼内功之事决不可操之过急,还是稳扎稳打,先利用内力治疗好伤势再说。” 想到这,厉薇运转起混沌功中内力运转之法调用起体内的内劲,开始缓缓治疗经脉旧伤。 第二日,郭夜一大早便起身练武。之前在厉薇的督促下,他养成了每日清晨练习武功的习惯。只见他抽出单刀,先演练了一遍三十六路生死刀法,而后开始施展融浑功。他按照肖松青的嘱咐,先从基础武功开始演练,慢慢的将两门武功融合,接下来三门,而后四门… 正当他全神贯注于融浑功之中时,旁边有人一掌拍出,击向他的右肋。郭夜自然而然地生出反应,一招融浑功的‘荆棘遍布’反斩了回去,正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妙着。 而对方手腕旋转,五指避开刀锋反而抓向他的手臂,变招可谓奇速。郭夜连对方长相也来不及看,连忙后退一步,收刀防御,他这时才看清对他出手的乃是丁壮。 丁壮骂了一句:“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见这肖松青的武学对混沌功的一处疑难有所启示,因此和你过招试试看。” 郭夜知道对方的厉害,不敢怠慢,说道:“承蒙前辈看得起。我这便陪前辈过招,但愿能帮前辈解惑。” 丁壮点了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小心了。”说罢,举起右掌向郭夜攻了过去。 第108章 庖丁 很快两人便拆解了数十招。丁壮将自己的内力控制在郭夜的水准,而且仅用单手和郭夜较量。尽管如此,郭夜还是处在下风,十招之中有七八招还是防御。丁壮虽然看上去质朴,但真正出招之时却极尽变化之能,或用掌,或用拳,或用爪,可谓变化多端。 然而无论他如何腾挪变化,却始终攻不破郭夜的防御。有好几次他似乎已将郭夜逼到绝境,但郭夜已懂得了武学浑然一体的道理,冷不防在融浑功中夹杂着生死刀法使出,反而逼得丁壮撤掌回防。 打了一会,丁壮突然向后一跃,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郭夜也不知道他到底体悟到了什么,只看见丁壮一个人手舞足蹈,似乎在演练什么掌法。他一开始出掌无声,而到后来,每一掌都打得飞沙走石。本来郭夜离他颇近,而后被他的掌力所迫,越退越远,到后来已有数丈距离。 丁壮打到最后,出掌越来越慢,掌风也越来越小,背后的汗水被内力激荡,蒸发起来,形成一阵白雾。郭夜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知道已到了关键时刻。而后丁壮隔空一掌拍出,郭夜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随后一股气流扑面而来。郭夜心道:“好厉害的一掌,也不知当今武林有几人可以接得下来。” 丁壮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这一掌颇为满意,随后自言自语道:“有些进步,不错不错。”他随即看向郭夜,说道:“我倒有一个想法。你刚才将孟啸天的刀法夹杂在肖松青的武功之中,威力颇大。我虽然对肖松青武学的精髓之处不甚了解,但大概的框架却是知晓的。他的武功在于融合基础武学,那么你何不逆向探究,借助他融合武学的思路开始着手分解厉害武学,例如你这生死刀法?这样一正一反,两个角度,你的武学一定会有所进益。” 郭夜一听,顿时欣喜若狂,心道:“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我若能将生死刀法分解为基础武功,若这些基础武功和肖松青的有所不同,那岂不是能对肖松青的武学有所补足?”他正准备抱拳感谢丁壮,却听到厉薇冷冷说道:“一步一步仔仔细细地分解,若分解后的基础武学和肖松青既有的不同,别狂妄地认为你有所突破,而是应该首先检查看看是不是你的分解有误。肖松青乃武学奇才,绝大部分该涵盖的基础武学我想他的融浑功已经包含了。” 郭夜一听楞了一下,他向来对厉薇言听计从,随即便点了点头。 丁壮看了一眼厉薇,心道:“这个丫头不愧是自创武学的高手。想必她在创立剑法的过程中也犯过不少错误,否则怎么会如此有经验?” 厉薇随即便转头往屋内走去。她之前被丁壮的掌声吸引,走了出来。她本不想啰嗦,却害怕郭夜自以为是误入歧途,因此才开口叮嘱了他一句。 丁壮看向厉薇的背影,说道:“厉长老武功卓绝,可想与我一较?我们只比招式,不拼内功。”像丁壮厉薇这样的高手整个江湖也没有多少人,更何况他们之间通常互相猜忌,因此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往往就是生死之战。 厉薇的武学之道就需要和高手比试,听到丁壮的提议,她回眸一笑,说道:“你若内力尽施,我多半不是对手。我本来不好意思提让你和我仅比试招式,既然你提出来,那便再好不过。不过你内力可用七成,否则你恐怕不是对手。” 丁壮看了她一眼,心中忿忿不平道:“真是狂妄呀,听这口气,似乎你的招式比我厉害似的。”话虽如此,其实丁壮之前看过厉薇出手,他也知道单凭招式,自己多半不是对手。他此时心中颇为兴奋,毕竟能和厉薇这样的高手一起印证武学,对他也有莫大的好处。 只见丁壮双掌一上一下,正是他最拿手的巨灵开山掌的起手式。厉薇点了点头,说道:“小心了。”随即一剑刺向丁壮左腕。 丁壮左掌一翻,伸指夹向厉薇的长剑。既然是比武而非性命相搏,厉薇使的自然是普通长剑,只见她微微一笑,手腕一抖,避开丁壮的手指,剑尖再次点向其手腕。 丁壮也不答话,伸手沿着剑面拂向厉薇手腕。他虽然出手如电,但厉薇却比他更快。他的手指刚刚拂上厉薇的剑面,厉薇长剑一侧,已是剑刃对着他的掌心。 丁壮也不惊慌,立即变掌成爪。只见他内力一吐,一股巨力压向厉薇的长剑,同时右掌拍向对方面门,这一招一半是巨灵开山掌,一半是摘花擒拿手,乃丁壮独创,这十余年来,他一旦使出这招,敌人均是以绝顶轻功躲避,无人敢直撄其锋。谁知道厉薇手腕一转,长剑划了一条弧线,剑尖指向丁壮右掌。这样一来厉薇便避开了丁壮左掌的内力,而若丁壮收势不及,自己会将右手拍向厉薇的剑尖。 “这…这怎么可能?”丁壮见自己颇为自傲的一招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破了,一时难以镇定。关键是自己出手迅疾,可对方居然比自己还快!“这丫头的料敌机先居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看来她对内力的使用和人体各个部位的协调均已研究到了极致。我的关节一动,内力一运转,她便可以预测我的行为!看来得使出绝招才行。”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斗了上百招。郭夜的武功今非昔比,之前他看厉薇出手,十招能够领会一招就不错了,如今却能看懂其中的两三成,且还在不断增加。而丁壮的武功他能理解的就更多了:“这丁前辈样貌质朴,可招式却十分巧妙。除了少数几次靠内力以外,他几乎总是从厉姑娘招式的缝隙中突入,见缝插针,不,不对,应该怎么形容呢?是了,正是‘游刃有余’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 而和丁壮相斗的厉薇此时心中也涌起了同样的想法。“这丁壮的武功和孟啸天,肖松青,吕无为这三大高手都不同,若非要用词汇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庖丁解牛’这四个字。” 庄子《养生主》中有一则寓言故事,其中的庖丁对牛的天然结构、包括筋骨相连的间隙和骨节之间的窍穴,皆了如指掌。普通族庖不了解牛的内在组织,盲目用刀砍骨头,因此一个月换一把刀;好的庖人虽可避开骨头,却免不了用刀去割筋肉,因此一年换一把刀。而庖丁则不然,他不是靠视觉,而是“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凭内在精神去体验牛体,顺应自然,择隙而进,劈开筋肉间隙,导向骨节空处,完全按照牛的自然结构进行,因此即使刀用了十九年,还是和新的一般。 庖丁解牛之时全身手、肩、足、膝并用,触、倚、踩、抵相互配合,一切都显得协调潇洒。不仅如此,连牛的骨肉分离的声音也都是轻重有致,起伏相间,合符音律。 而这丁壮的武功和这庖丁如出一辙,他并不和厉薇死磕,而是游刃于厉薇的招式之间,厉薇一变他也跟着变换,厉害无比。 第109章 消息 “想不到这才是他的绝招。”待丁壮使出这‘庖丁解牛’之技,厉薇觉得丁壮的武功隐隐约约对她有所触动:“这庖丁解牛原本就是寓言,那牛就代表这人世间,庖人就是里面生活着的形形色色之人,而刀就是每个人各自的生命。‘庖人’们以不同的方式对待这世间,因此也有了各自的命运:有的和生活较劲,劳形怵心;而有的却掌握了其中之道,悠然于这错综复杂的人世间。他们的生命就好似不同庖人手中的刀,或一月,或一年,或十九年而如新。” “这庖丁是如何做到‘神遇而不以目视’最终掌握了‘道’而并非‘技’的?”厉薇一边和丁壮较量,一边体会对方武学的精益。两人这一斗就是数百招,厉薇似乎察觉到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却总是抓不住。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受益良多。“这丁壮的武功看来还在孟啸天,肖松青,吕无为三人之上!” 而丁壮越斗越是心惊,“我现在已经使用了八成功力,还略略处于下风。这厉薇果然不能以常理估计!” 两人又斗了数十招,各自心中均积累了不少体悟,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同时住手。而后两人也不说话,厉薇就地打坐,一边捉摸刚才的体悟,一边调息内息。 而丁壮却默然却看着天空,时不时突然出手比划几下,更多的时候他在挠头骚耳,似乎有什么总是想不明白。 郭夜看着厉薇,知道她现在在练功的关键时刻,绝不能打扰。他手持长刀,悄然地站在厉薇身边,以防万一。 就这样,时而丁壮与郭夜过招,时而厉薇与丁壮比斗,时而厉薇指点郭夜武学,三人在丁壮的小屋一呆就是半月有余,其间郭夜自然负责起了三人的饭菜。他一开始还对丁壮颇有戒心,每当厉薇修炼内功之时便自发地在一旁守护。可慢慢的,他发现丁壮是一个守信之人。有一次,一条小蛇往厉薇打坐之处靠近,郭夜刚刚察觉,正在准备抽刀,这条小蛇就被丁壮扔出的石子敲碎了脑袋。“这些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果然恐怖,这丁壮看似在聚精会神的练功,其实周围的一举一动均逃不过他的视线。” 其实厉薇又何尝不对丁壮起戒心?她试探了对方数次,这丁壮均表现得坦坦荡荡,慢慢的厉薇也对此人信任起来。“看来师父留下的混沌功还是帮我找了一个好帮手。至少这一年之内,他会保护我的周全。我趁此机会好好恢复经脉的伤势,届时师父的仇人我…”她本来想说“一一诛杀”,但这时杨夙心的面孔浮现在她的脑海,她的思绪也被打断。 这段时日,郭夜心中颇为担心苏盈的安危。见丁壮不会对厉薇不利,他便不时地来到金华府打探苏盈的消息。他上次和苏盈碰面后两人便定下了独有的交流方式:蓬莱阁除了出售情报外,还可以帮忙传递消息,于是郭夜和苏盈便规定了暗号并借助蓬莱阁的消息来沟通。 开始几日郭夜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心中越发焦急。而这一切厉薇看在眼中,她本来想告知郭夜自己的推断–这苏盈多半已和生死门合作了。但这么做有挑拨离间之嫌,她何等的心高气傲,因此还是绝口不提。 这一日,郭夜终于得到苏盈的通知,她告知郭夜自己已经知道了他被救的消息,并让他不要担心,自己一切安好。看到这则消息,郭夜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兴高采烈地回到丁壮的小屋,却看到丁壮和厉薇在院内说话,两人神色均颇为凝重。 “全身有乌斑?而且一处乌斑最大并以此为中心向外扩散?”厉薇眉头微皱,似乎在提问,但更多地却是自言自语。“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死法……” 丁壮点了点头,说道:“这益阳县的‘震天拳’尤方常和梅前辈是一辈人。他的武功虽然及不上别的六合至尊,但已是第一流的好手。他的几个儿子武功也颇有造诣,居然一夜之间被杀,看来这杀人者武功和我们相差不远。” 厉薇瞟了一眼兴冲冲走进来的郭夜,心中估计到了个大概。她也不理睬郭夜,看向丁壮说道:“此人的杀人手法如此特殊,却在江湖上籍籍无名……他之前为何从不出手,而现在却又屠杀这尤家一家?” 她思考了一下,继续说道:“两种可能。第一这杀人者是尤家的仇人。那他之前不报仇现在才来报仇,必是因为最近他的武功才得以大进;第二,若此人杀人不是为了报仇。那之前他不出来杀人,恐怕就是因为他不敢出来。” “不敢出来?不错,却有这种可能。梅前辈武功盖世,别的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无人能望其项背。他恐怕震慑过一些高手,这些人等他死后方才敢重现江湖。”丁壮点了点头,说道:“不过‘鬼魅秀才’肖松青和‘痨病鬼’杜涛等高手之前便已经在江湖上创出过赫赫声名。此人却又不同…还真是难以判断。” 厉薇轻叹了一声,说道:“师父说得对,洪流滚动,已非人力可以阻挡。我们如今瞎猜也无用,只能静观其变。”说完也不理会郭夜,径直走入房中。 丁壮颇为奇怪,向郭夜问道:“郭小子,你最近得罪她了么?我怎么觉得她对你越来越冷淡?” 郭夜摇了摇头,不发一言。他心中寻思道:“厉姑娘生我的气了?可我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呀?而且她又并非小肚鸡肠之人,寻常小事她向来不放在心上的。”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转念一想:“厉姑娘聪明绝顶,难道她推测出我一直在担心盈姐?因此而生气?我…我…”想到这里,他的心中莫名地七上八下起来。 丁壮见郭夜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慢慢变为担心,轻叹一声,心道:“这小子和我当年还真像…”他摇了摇头,走进自己的房间。 就这样,又过了数日,这一日一名男子急匆匆地来到丁壮的小屋。郭夜在屋外劈柴,见该男子将一份信递给丁壮,而丁壮越看眉头越皱。郭夜心道:“这是我第二次看到这丁前辈露出如此严峻的表情,看来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110章 动身 待来人退去,丁壮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真不是时候呀。”说完便将厉薇从房中请了出来。 “这是蓬莱阁传来的最新情报。衡山派被灭派了。”丁壮说完,将刚才的书信递给厉薇,目光却不从她身上移开,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厉薇眉头紧皱,接过信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厉声说道:“又是乌斑!又是乌斑!此人好不狠辣。衡山上下数百人,居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郭夜和厉薇相处最久,对她的性格十分熟悉,看到厉薇这个样子,他心道:“厉姑娘动了真怒。唉,这数月来,让她操心之事一刻都没有停过。” 厉薇沉吟了一会,说道:“不过这下也清楚了:尤家之人名声颇佳而且素来不喜外出,这杀人者同时与尤家以及衡山派有生死大仇的可能性极低。因此此人多半便是见我师父已死才出来杀戮。不过这种不留活口的大肆屠杀,我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此人在修行什么独特武功,他在以这许多人作为实验体。” 丁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单单杀一个尤家还看不出什么,灭掉一个门派不留活口也只有试验武学,试验毒物这几种为数不多的可能性。不过此人居然敢灭掉衡山这么一个大派,还当真不把天下英豪放在眼中。” 厉薇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说道:“我之前写信请衡山清徐长老赶赴杭州帮我守护梅剑山庄,想不到却害得他不能留守衡山,否则以他的武功加上衡山数百年的积淀,那人即使武功再高也未必讨得了好。”说到这里,厉薇看向丁壮,说道:“我必须去衡山一趟,要劳烦你了。” 丁壮皱了皱眉头,说道:“唉,这个混沌功交换得真划不来呀。恩,我对这下手之人也颇为好奇,我想和我有相同看法的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不在少数。恩,看来这一趟有意思了。不过以你我二人的武功,这一趟也算不得有多危险。”说到这,他看向厉薇,问道:“我看你内功开始恢复,已可自行疗伤。你经脉的伤势可曾复原?”丁壮的眼光何等毒辣,更何况他还数次和厉薇交手,因此对她的伤势可谓了如指掌。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好得差不多了。” 郭夜听厉薇的伤势好了,心中一喜。他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准备些干粮饮水。这一趟到衡山路途遥远,人都死了,我们赶路的用处不大。因此我们这一路最好不要太过着急,姑娘的伤势刚刚痊愈,还是不能太过辛苦。”他知道梅若尘和衡山清徐长老的关系,而且也知道梅剑山庄一事厉薇也欠了对方一个大人情,因此虽然知晓此行有危险,郭夜也没有劝阻厉薇。 厉薇摇了摇头,说道:“清徐长老估计得到消息的时间和我们差不多。他必然马不停蹄地赶回去。我们此行不能怠慢,说不定还能助他一臂之力。”说完她看向郭夜,说道:“屠灭衡山这样的大派,此人武功只会在肖松青等人之上。这样的人到底有几个,武功到底有多高,我们均不得而知。因此此行太过危险,你和衡山派没有什么因果,就不用去了。” 郭夜看了一眼厉薇,不吭一声,但看那样子无论如何也会跟过去。 丁壮见状笑了笑,对厉薇说道:“加上那清徐我们这边就有三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了,天地任我行!小夜武功不错,跟着绝对没有问题。”这段时日他似乎对郭夜颇为喜爱,开始称呼他为‘小夜’。 厉薇轻叹一声,不再说话。不多时,郭夜备好干粮饮水,丁壮准备了三匹好马,三人便启程前往衡山。 而此时的黄山山顶如同蓬莱仙境一般:远处的山峦在云海中时隐时现,出没无常,而近处的人儿就仿佛这天地之间的逍遥自在仙一般。 当先一人身材矮小,正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他此时须发尽白,看上去比上次与厉薇较量之时苍老了不少。他身后站着一位俊俏青年,正是他的义子,现任圣火教副教主杨夙心。 “义父,你…唉…”杨夙心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吕无为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声音雄浑,笑声在黄山的山峦间回荡,更显得气势磅礴。他慈爱地看向杨夙心,说道:“孩儿,事到如今,你对天命的也该有深刻的理解了吧。道生阴阳,既然天道给了每个人开创自己未来的‘阳’,那也就有人力不可控的命运‘阴’。为父修炼蚀蛊魔劫功时,今日之命已然注定。” 说到这里他摸了摸杨夙心的头发,说道:“我儿近日福缘不浅,为父内心大畅。人的一生其实就是在不断摸索自己命运的过程。殚精竭虑,披荆斩棘,奋勇向前,直到再也走不了了,你也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了。” 杨夙心听后,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吕无为笑了笑,说道:“你的梦想,尽力就好,当你看到自己的命运时要学会放下,不要执着。若你哪一日想通了,便去找你的那位心上人厉薇,和她双宿双飞,为父为你只会高兴,而绝不会怪你。” 杨夙心苦笑了一下,说道:“孩儿恐怕今生与她无缘。我设计害了她的师父,依着她的性格,不杀我就算是好的了。” 吕无为轻叹一声,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唉,确实不易,此事为父也帮不了你…心儿,为父给你取了‘夙心’这个名字,但愿你心愿得偿。”说罢,吕无为转过头去,缓缓走入云海之中,盘膝坐下。他的声音传到杨夙心耳中:“接下来的,就交给你来安排了。”说完这句,他闭上双眼,潜修内力,不再言语。 杨夙心对着吕无为所在之处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道:“孩儿告退。”说罢,缓缓后退,而后他的身影消失于云海之中。 第111章 汇聚 就在厉薇三人出发一两日后,上官鹏带着下属两位堂主常明昊和许思孝来到衡山检查尸体。许思孝发现除了大门附近的尸体以外,别的尸体都有乌斑,而且规律和尤家尸体一致。而常明昊发现杀人者并未用毒。正当三人讨论之时,上官鹏听到有人轻轻踩碎枯叶的声音,于是转过头去喝到:“何人还不现身?” 只见一位长髯齐胸,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从树林中缓缓走出。此人步伐轻盈,几乎没有什么声响。若不是上官鹏近日修炼水元功内功造诣颇有进展,还未必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听到此人的脚步声。 许思孝看到此人的面容,全身禁不住一阵颤抖,既有恐惧,也有愤怒,甚至还有一些兴奋,因为此人正是崆峒派掌门彭畅。久经变故的许思孝早已不是一年前那个懵懂少年。他瞬间便控制住情绪,从怀中取出一个人皮面具,戴在脸上。 彭畅的注意力本来全部集中在上官鹏身上,此时许思孝的动作却引起了他的警觉。“此人的身形…我一定见过。”他对着许思孝抱拳道:“阁下是上官护法座下那一位堂主?为何见到鄙人便用人皮面具遮脸?” 还未等许思孝答话,上官鹏已嘿嘿笑了起来。他接过话头,说道:“彭掌门,我的这位手下害羞得紧,不喜见生人,还望你海涵。” 彭畅仔细地打量了下许思孝,而后对上官鹏抱拳道:“上官护法许久不见。” 上官鹏笑道:“彭掌门不用客气。我一直以为阁下在甘肃崆峒山中静修,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湘赣之地来了?” 彭畅笑了笑,说道。“我的两位徒儿在江西成婚,我这个师父怎能不到场祝贺?而后我得到蓬莱阁通知说衡山派被灭门。崆峒和衡山向来交好,我听后心急如焚,于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 上官鹏心中冷笑道:“交好?心急如焚?你师父飘渺道人和梅若尘乃生死之交,这天下第一的梅若尘还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他嘿嘿一笑,说道:“彭掌门为好友两肋插刀,江湖上人人敬佩。” 彭畅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上官鹏,不发一言,他哪里听不出对方言语中的讽刺意味,‘两肋插刀’自然指的就是他偷袭梅若尘一事。 彭畅面部的细微动作可逃不脱上官鹏的眼睛,他一边嘿嘿浅笑,一边继续说道:“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彭掌门的胆量。能灭掉衡山派的人必定是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彭掌门就不怕这一来自己也脱不了身?” 彭畅微微一笑,说道:“上官护法过誉了。屠灭衡山派这么大的事情,想必也吸引了天下不少绝顶高手,因此在下此行说不上有多危险,因此也不需要多少勇气。” 上官鹏一听,微微一惊,心道:“已知的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大多均离衡山路途遥远。若屠灭衡山之人尚在,以他彭畅的武功,逃也逃不了呀。不过此人心机深沉,绝不会胡言乱语,他既然如此说,必有其道理。” 这时只听到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传来,上官鹏许思孝等人均是一凛。这声音低沉,似乎从极远处悠悠传来,又仿佛是有人在耳边低语一般。许思孝和常明昊互看了一眼,心中都知道一定是一个大高手来了。而当今天下,佛门中的高手几乎均是出自正派。 果然,只见上官鹏对着远处树林抱拳道:“原来是六合至尊的深律禅师大驾光临,晚辈上官鹏在此拜见。”他自知不是深律禅师的对手,而深律禅师在武林中极有威望,从未听过他以大欺小,因此上官鹏自称晚辈,提前消除深律禅师对他们三人出手的理由。“原来这彭畅之前知晓深律禅师在附近。也不知这深律禅师不好好地待在少林寺,来着湖南作甚。” 就在上官鹏思量之际,只见两个身影飘然而至,其中一人身穿袈裟,面容消瘦,看上去就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僧人,但他随意一步便跨出七八丈远,单单这份轻功,就让人叹为观止,正是少林达摩院首座深律禅师。而他旁边的一位老者头发花白,他的眼眶深凹,年纪虽然不小,双眼却毫不浑浊,若有人和他直视,恐怕还会被眼中的气势吓到。他面带微笑,看上去和蔼可亲,和他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在场的无一人识得此人,但他和深律禅师相伴而行,轻功丝毫不在深律禅师之下,看来又是一位不知名的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 彭畅连忙对深律禅师和旁边的老者抱拳,道:“崆峒彭畅,拜见深律禅师,拜见前辈。” 深律点了点头,说道:“彭掌门不必多礼。我旁边的这位便是‘梅岭居士’薛青。 听到这个名字,见多识广的彭畅和上官鹏二人已经反应过来,此人正是梅若尘时代的另一个六合至尊。当年除了梅若尘,能和‘琴魔’裴不羁斗上千招以上了除了‘痨病鬼’杜涛之外,便是此人。他年纪已大,又旧不出江湖,很多人都以为他已经仙逝了,想不到还是这般的精神矍铄。 上官鹏看到这两位赶来的六合至尊,心中不免惴惴:“但愿此二人不会以大欺小,对我们三人出手。否则我逃得性命的机会不足五成,另外两人则必然丧命于此。” 深律禅师没有理会上官鹏三人,还是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尸体,轻叹一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出手之人的戾气未免太重了。”说完便轻声念诵佛经,意图超度亡灵。而一旁的薛青则眉头微皱,开始仔细检查起尸体来。 过了一会儿,深律禅师诵毕,向薛青问道:“怎么样,是那人么?” 薛青轻叹一声,说道:“不知道。按理说只有那人才干得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可这乌斑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听到二人的对话,上官鹏,许思孝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想到:“看来这些六合至尊们有了头绪?” 这时众人只听见一阵咳嗽声传来,声音不大,却极为清楚,就好像有人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咳嗽一般。不多时,此人身形显露,正是一位六七十岁的佝偻老者。只见他满脸皱纹,骨瘦如柴,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正是‘痨病鬼’杜涛。 第112章 那人 薛青看了一眼‘痨病鬼’杜涛,淡淡一笑,说道:“你这老不死的也来了。裴不羁没有将你打残么?” 杜涛冷哼一声,说道:“你以为他是梅若尘么?他的武功虽然比我们几个高些,也相差不大。关键就是他的内力爆发之技,待我哪天摸索出来,谁胜谁负还是未知之数。” 许思孝一边听一边暗自点头:“这些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不仅武功高强,而且个个心胸开阔。这杜涛败于‘琴魔’之手,按理说是极为丢脸的事情,可是他当着这许多晚辈之面,大大方方便承认了。这份胸怀确实了得。” 杜涛说完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向深律禅师抱了抱拳,说道:“见过大师。” 深律禅师双手合十,说道:“多年不见,杜施主风采依旧。” 杜涛哈哈一笑,说道:“老了,老了,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上次和大师较量,让我受益良多,改日找个机会我定然再次请教。否则等我归西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深律禅师微微一笑,回了一句“阿弥陀佛”。看来这两人之前有过一战,但谁胜谁负却听不出来。 杜涛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今日来可不是找你们过招的。”他看向薛青,问道:“可是那人所为?” 薛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说到下手狠辣,今日衡山之事倒也合符那人的风格。不过那人之前被梅若尘打成重伤,而后逃入武陵山脉,十余年杳无音讯,是生是死都未可知。而这乌斑我也前所未见,因此不敢妄下断言。” 杜涛点了点头,他走到衡山弟子的尸体边上,仔细检查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扫了一眼众人,问道:“听说有些尸体没有乌斑?” 上官鹏指了指门口的尸体,说道:“门口的几具都是。看来一人在屠杀,而另一人堵住门口,不放脱一人。” 杜涛看了眼上官鹏,微微点了点头,又转过去检查门口的几具尸体。过了一会,他说道:“这守门之人看来也进入了六合至尊的门槛。” 薛青眼睛一眯,急切地问道:“为何?” 杜涛咳嗽了两声,而后回答道:“我检查的这几具尸体俱是一击毙命。从致命伤的部位,几人倒地的位置,不难推测出当时的场景:定是这几人知道单打独头毫无胜算,于是群起而攻之,以争一线生机,可最终还是被守门之人屠杀。死去的衡山弟子有两人我之前见过,没记错的话他们已经是衡山派的长老了。” 听到这段话,许思孝心中一惊:“我刚刚也检查过尸体,只能发现每一人都是被一招震碎心脉而死,却判断不出来这几人同时被杀一事。也不知道这‘痨病鬼’杜修是如何推断的。” 一旁的深律禅师眉头微皱,开口说道:“这就怪了。” 薛青和杜涛均点了点头。薛青说道:“不错,既然有两个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梅若尘不在的今天,他们几乎可以纵横江湖了。为何还这般偷偷摸摸不现身?” 上官鹏抱拳道:“此人出手狠辣,堂堂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却连衡山派普通弟子也不放过,此事已和所有江湖中人息息相关,还望各位前辈不吝赐教:你们刚才所说的‘那人’是谁,你们又为何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薛青冷眼看了看上官鹏,不发一言。反倒是深律禅师开口说道:“施主说得是。此事若真是那人所为,那便非同小可,从此江湖必然经历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除非又有一人有梅前辈的武功修为。” 深律禅师停顿了一下,说道:“那人的身世不便细说,你们只需知道他自幼得遇名师,再加上极高的武学天分,在二十几岁时,内力修为便达到了六合至尊的水平,震惊整个江湖。若老僧没有记错,这数百年来达到这个成就不超过五指之数。当今武林,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厉薇厉长老。” 上官鹏,许思孝,彭畅三人都工于心计,此刻他们心中想得也是同一个念头:“为何身世不便细说?为何短短十余年这么一个大高手在江湖中就没有了半点名气?” 深律禅师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那人不幸因为修炼一门武学导致走火入魔,内功尽失,沦为废人。从此他便从神坛上跌下,再加上他的师父不见了踪迹,短短数年,他便成了一位无人理会的孤家寡人,就连他的未婚妻也改嫁他人。” 薛青看了一眼深律禅师,轻叹一声,说道:“接下来的便由我来说吧。”他抬眼看了看天空,缓缓说道:“此人接下来便销声匿迹了数年,没有人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一日,山西五台山突然流行起了不知名的‘瘟疫’。一个接一个寺院一夜之间所有僧众暴毙,尸体干枯,似乎被抽干了精力元气一般。” 说道这里,深律禅师双手合十,说了一句“阿弥陀佛”。薛青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五台山上有诸多寺庙,其中以灵鹫寺僧人的武功为高。于是灵鹫寺便派出高手查探,可这‘瘟疫’就像是在和他们捉迷藏一般,这些高手所到之处,一切正常;当他们离开后,一座又一座的寺院沦陷。” “于是,人们知道这不是什么瘟疫,而是人为。于是灵鹫寺派出更多的高手出去巡查。这些高手的武功有高有低,可让这些僧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数月之内,这些高手一个接着一个,按照武功由低到高的顺序,变成人干。这也暗示着这位下手之人的武功也变得越来越高。最终灵鹫寺无力解决,派人到少林寺去了搬救兵。”说到这,薛青再次看了深律禅师一眼。 “当时去支援的就有深律禅师的师父幽省禅师。当然深律禅师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幽省禅师的武功已不弱于一派掌门。待他来到五台山时,山上原本住着的三千余名僧人只剩一千来人。其中千余人被杀,千余人逃亡。” 第113章 记录 说到这,薛青又一次轻叹一声。 深律禅师脸露微笑,看了一眼薛青,说道:“接下来的还是我来说吧。” 薛青回复道:“当年你因为师父之事,痛心了好久,今日你却……” 深律禅师微微一笑,说道:“以前是我的境界不够,世间之事往往得随缘,强求不得。” 许思孝等人心道:“看来这深律禅师的师父多半不幸。” 果然,深律禅师说道:“我师父性子比较急躁,他来到五台山后便马不停蹄地到处找寻凶手的下落。前面几日他一无所获,突然有一天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人出现在我师父面前,正是内功尽失的吕修贤。”说到这里深律禅师发觉上官鹏等人眉头微皱,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他楞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说道:“不错,我们之前说的‘那人’正是这吕修贤。” 深律禅师接着说道:“我师父之前和他有一面之缘,于是劝他赶快躲避。正是这声劝告救了我师父的性命。这吕修贤对着我师父点了点头,说道‘今日你便作为我吕修贤重新崛起的见证人吧。’说完他便对我师父出手。我师父刚刚接了数招便大吃一惊,此人的内功不知为何更胜昔日!我师父武功虽高,却全然不是对手,十余招过后就被逼得全力防守,数十招后便被吕修贤一把抓住胸口。” 深律禅师顿了一顿,说道:“而后发生的事情的确让人匪夷所思。根据我师父的记录,他的内功一下子像不受控制一样在体内到处乱窜,最终从他的后背的神堂穴喷涌而出,消散在空气之中,同时大量血肉也跟着从这个破洞出喷涌而出。这个过程极为痛苦,我师父形容其如百虫噬体。” 说到这,深律禅师稍微停顿了下,而后继续说道:“我师父内功深湛,即使在如此痛苦之时,还是发现了有极少许的精血蕴含着内力沿着那人的手腕进入对方体内。不久后,那人发现我的师父已经奄奄一息,于是便收手。他说道:‘少林内功果然不凡,散功也比别人慢些。’” “而我师父回答道:‘原来你是靠吸收别人的精血和内功恢复功力的。你这是在自掘坟墓,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听到这句话那人脸色一变,抬手便拍向我师父的天灵盖,我师父闭目待死,谁知那人却于千钧一发之时收手,说道:‘我吕修贤说一是一,既然承诺了让你成为我崛起的见证人,那便说到做到。顺便提一句,旁人吸收别人精血内功确会有极大反噬,然而既然一切可同化于道,精血内功也不例外。’说完,也不顾我师父惊愕的表情,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提着他向附近的寺庙冲了过去。” 听到这里,上官鹏,彭畅等高手都露出万分惊讶的表情。各家各派内功全然不同,而且每个人的血肉更是互不相容,这不仅仅是武学的常识,也是医学的常识。因此吸收别人的精血和内力,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彭畅和上官鹏二人心思缜密,他们转念一想,均心道:“恩,也并非全无可能。之前莫怀仁不就用别人的手将自己的断手续接了么。而且根据深律禅师师父的记录,此人也只能吸收极小一部分的精血和内力,大部分的却还是让其消散。” 深律禅师不知道他们脑中转过的这许多念头,他继续说道:“根据我师父的记录,那一晚,死在他手里的就有数百人。看来他对我的师父还是手下留情了的,一般的武僧在他手上眨眼间便被散去全身内力和精血,成为一具枯尸。我的师父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之人,那一晚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杀戮,他记录中写道:‘僧人的血肉四处喷溅,似乎连那天上的月亮也被染成红色’。” “第二日,这吕修贤给我师父解开穴道。我师父不愿再经历如此杀戮,本欲咬舌自尽,但转念一想,自己即使忍辱负重也要将这吕修贤的武功招式记录下来,从而让以后和他对敌的正派高手们有个防备。于是他咬破手指,悄悄在袈裟上开始记录。” “我师父内力尽失,他的一切动作又怎能逃得过吕修贤的眼睛。不过此人却哈哈一笑,不但不阻止反而给我师父准备了纸笔,让他好好记录。这也是我师父得以留下这一段记录的原因。”说道这,深律禅师突然叹了一口气。 薛青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接下来的我来说吧。” 深律禅师摇了摇头,说道:“多谢薛兄关照。无妨,还是我来说吧。”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而后继续说道:“后来这吕修贤将我师父的记录拓印下来,分送给他的几个仇家。他其实早已打好注意,这一次他屠杀了这么多人,必然会引出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出来与他相斗。他散去别人内功之事也因此隐瞒不了多久,那还不如借我师父之手将其记录下来,用来折磨他的仇家。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要让他的那些仇家好好的胆战心惊一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即将到来不可避免的死亡的等待。’” “我的师父内功尽失,身子早已油灯枯竭,见到吕修贤的所作所为,知道被他利用,成为帮凶,因此气急攻心之下逝世。”说完深律禅师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而许思孝听后眉头一皱,他瞟了一眼彭畅,心道:“也不知道这吕修贤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他的这一手段倒是不错,彭畅老儿,我日后定要让你也尝试一下。” 而上官鹏却看到了许思孝的这一瞟,心道:“许思孝这小子恐怕打算采用类似的手段对付彭畅。不过这必须是他的实力碾压彭畅之时才能使用。正派各大掌门之中我最看不透的就是这个彭畅,连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前辈也是死在此人手上,但愿许思孝不要轻视了对手。恩,改日找个机会给他提一下醒。”自从上次许思孝救了他之后,他对许思孝放下戒心,开始为他考虑。 第114章 验尸 而这时彭畅开口问道:“深律禅师,那这吕修贤去找他的仇家复仇了吗?” 深律禅师点了点了头,说道:“终南山素云子道长乃前代六合至尊,薛居士和杜居士二位都是识得的。他以及和他的十名弟子均死于吕修贤之手。” 彭畅露出大吃一惊的样子,“素云子道长的武功听说出神入化,我原本以为他老人家寿终正寝了,没想到…” ‘痨病鬼’杜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可惜那老道的几个弟子了。” 薛青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呀,如果还活着,这十个弟子中出一两个六合至尊级别的人物也绝非不可能,可惜了。这吕修贤的未婚妻便是改嫁了这素云子道长的第三位弟子。” “这吕修贤的杀人手段太过残忍,也由此得罪了很多人,因此当时的数位六合至尊决定出手围捕他。在场的薛,杜两位居士以及‘琴魔’裴不羁也都出手。”深律禅师似乎不太想过多的提及以往的恩怨,他岔开话题,看向薛青和杜修二人。 薛青接过话头,说道:“不错。我们三人,再加上崆峒派的缥缈道人等第一流高手一起追杀这吕修贤。此人的武功诡异,只要被他触摸到穴位就会被迫散功,因此我们不敢以掌力和他相拼,都用了武器。这一点经验还请各位告知你们的门派朋友。”说完薛青看向上官鹏,彭畅等人。 而这时有一人施展极佳轻功来到这衡山之上。此人个子颇高,体格臃肿,身着一身黄衣,但他奔跑速度极快,众人就仿佛见到一个黄球滚上山顶一般。 不一会这黄衫人边来到衡山山顶衡山派的所在。“啧啧啧,这尸臭。”他看了一眼在场的数百具尸体,露出厌恶的表情,而后看向在场的众人,说道:“我也不知你们怎么还能在此处聊天。” “还不是在等你这老儿。”‘痨病鬼’杜修瞪了他一眼说道,看起来两人关系颇好。 黄衫人对深律禅师抱了抱拳,说道:“黄芾来迟一步,还请大师见谅。”原来此人便是肖松青的好友,名医黄芾。 深律禅师微微一笑,合十道:“黄医师能屈尊前来,在下感激不尽。这次请黄医师前来,就是为了能帮我们解惑,看看这乌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原来杜涛,薛青和黄芾三人都是深律禅师请来的。前两者参与过吕修贤的追杀,而黄芾是除了莫怀仁之外天下少有的名医,乌斑一事若想有所突破,非他莫属。 上官鹏心中暗叹:“少林寺不愧为武林的泰山北斗,深律禅师一呼唤便找寻来两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和一位医道大师。幸好当时夙心是用计杀死武当太微,否则这正派的水如此之深,真是硬拼的话败的恐怕还是我们圣火教。” 黄芾对着深律禅师说道:“既然是大师和老杜相约,我黄芾岂有不帮忙之理?”说完,笑嘻嘻地看了眼杜涛,说道:“老杜,还是老样子,麻烦你给我当下手吧。” 杜涛点了点头,咳嗽了一声,说道:“这是当然。” 黄芾于是跳入尸体群中,东看看,西瞅瞅,不多时便靠近门口的地方和尸体集中之处分别挑出两具带有乌斑的尸体。他提着尸体来到空旷之处,而此时杜涛已经帮他从衡山派中取出一长桌。 黄芾点了点头,将尸体放在桌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布袋。他展开布袋,只见里面装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刀具。杜涛笑了笑,说道:“吃饭的家伙带来了。” 黄芾冷哼一说,说道:“这是自然。”说完,从袋中取出一把小刀,开始切割起尸体来。 在场的薛青,上官鹏,许思孝等人都眉头微皱。众人一边觉得颇为恶心,一边又期待着结果。 黄芾手法熟练,他解刨一具尸体居然连换了十余种刀具,一旁的杜涛除了手法熟练地帮他递上各种刀具外,还将黄芾取出的内脏分门别类的一一摆好。他送刀子给黄芾时两人均不说话,看样子已经配合得十分默契。 短短半个时辰黄芾便将两具尸体解刨完毕,头,胸,腹三腔均打开,不仅如此他还在尸体的四肢上切开一寸来深的口子,也不知是起什么作用。 黄芾紧盯着这些尸体,沉默了好一阵,始终不说一句话。一旁的杜涛实在忍不住了,对他说道:“喂,黄老儿,还没好么?” 黄芾看了他一眼,说道:“就你最着急。我心中有一个猜测,也不知道对还是不对。” “既然是你的猜测,那八九不离十,还不赶快说出来?”杜涛性子急躁,催促道。 深律禅师也合十道:“还请黄医师不吝赐教。” 黄芾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大家都知道这些尸体没有中毒,而且最明显的特征就是这乌斑的分布规律–这乌斑在某处最大,而后沿着经脉路径散开,越来越小。” 上官鹏和许思孝互看了一眼,跟着众人一起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黄芾。 黄芾面色凝重,说道:“我们练武之人修炼的奇经八脉和内劲,在人死亡之后便会消逝不见,这一点想必大伙儿都有所耳闻。” 众人又纷纷点头,黄芾说道:“我沿着人体的奇经八脉的轨迹解刨,发现乌斑所在之处血管爆开,肌肉撕裂,内脏破损。唯一的解释就是此人体内的内力突然暴走,急速地在奇经八脉中游动,妄图一下次扩宽经脉,而后反而使得脏器受损,皮下出血,并由此产生了乌斑。” “可令我最奇怪的是,这内力的急速运转不是其本人带来的,而是被外力控制。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黄芾说到这里,摇了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太奇怪了,可所有的征兆都指向这一种唯一的可能性,我也……” 杜涛,薛青,和深律禅师互看了一眼,脸色均不是很好。杜涛说到:“我们刚刚谈话之时你不在,十余年前江湖上确实有一人可以让别人自发的散功。” “什么?真的有此种武功?这就不怪了,不怪了…恩…”黄芾先是极为震惊,而后慢慢却又一次沉思起来。过了一会他补充道:“我恐怕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第115章 对比 深律禅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还请黄医师如实相告。” 黄芾点了点头,说道:“靠近门口的尸体应该是此人先行杀死的。你们过来看。”说完,他指向其中一具尸体的伤口。待众人了靠近,他说道:“这是人体的经脉路线,你们看,这人因内力暴走而产生的撕裂虽然离初始位置越远越小,但其中的间隔却毫无规律可言。你们再来对比一下这一具尸体。” 黄芾指向另外一句尸体继续说道:“这是我从尸体最集中的地方找来的。衡山派的弟子最后拼死一搏,围攻此人,尸体堆了数层,这具尸体是最上层的其中一具,因此可以看做是最后死的一批人中的一个。” 在场的都是聪慧之人,如此浅显的道理岂有不懂?众人纷纷点头。黄芾继续说道:“你们再看这撕裂伤口的间隔,两个伤口之间的间距是不是几乎相等?这说明这内力的暴走开始受到控制。” 杜涛伸出手掌止住了黄芾的说话,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老黄,你的意思是杀人者是以这许多人做试验,探索对内力暴走的控制?” 黄芾点了点头,说道:“我猜测如此。” 杜涛和薛青均脸色一变,他们自知武功稍逊于‘琴魔’裴不羁,其根本原因就是这‘琴魔’有内力爆发之技。杜涛说道:“若这吕修贤练成‘琴魔’老鬼的内力爆发之技,那当今天下还有谁能阻碍得了他?” 深律禅师轻叹一声,说道:“恐怕还不仅如此,我没说错吧,黄医师?” 黄芾道:“不错。我估计此人的试验有两重目的,其一是探索内力爆发之技,其二就是寻找方法拓宽自己的经脉。这一手段倒也谈不上史无前例,百年前崆峒派的袁浩祖师根据坎卦开创的水元功就是先驱。”说到这,黄芾看了一眼崆峒掌门彭畅。 彭畅微微一笑,说道:“只可惜他老人家的水元功到如今还是不知所踪,否则我崆峒派定能为正派武林发一异彩。” 许思孝心道:“彭畅老儿,你最后必将死于这水元功之下。”而上官鹏却看了看黄芾,又看了看彭畅,眼光却从未看向许思孝。他心思细腻,不可能露出半点破绽。 这时杜涛看向深律禅师和薛青两位高手,说道:“你们认为如何?看来这事多半便是这吕修贤所为。不过他不吸收别人的精血内力反而想拓展经脉,难道说他的内功修炼已经达到饱和?” 薛青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多半如此。此人行事心狠手辣,居然用整整一个衡山派作为他的试验场。看来我们必须尽快出手,否则短期这江湖又会多出许多具尸体,而长期,嘿嘿,等他扩宽了经脉并且研习出内力爆发之技,那么当今武林已无人能阻挡他了。”说道这,他看了一眼圣火教的上官鹏三人,说道:“此人可不是梅若尘,绝不会为了救人被设计毒杀。”至今为止,除了当时在场的少数几人,还没有人知道彭畅才是杀死梅若尘的真凶。 彭畅这时对着薛青抱拳道:“彭畅不才,还想继续请教这吕修贤最后为何会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薛青答道:“恩。告诉你们也好。我们几个追了他足足一月才将他堵住。我率先上去和他单挑,斗了数百招,见我渐渐不是对手,杜兄和裴兄也跟着出手对敌,欲诛杀此人。但是此人轻功卓绝,硬生生的从我们三人的手中逃走。我们不敢怠慢,继续追杀他。” 上官鹏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这吕修贤的武功比薛青以及杜涛为高。而且此人似乎睚眦必报,因此他们也害怕这吕修贤今后会单独找他们报仇,故而穷追猛打,不肯放过。” 薛青继续说道:“就这样,我们从山西斗到河南,又从河南斗到湖北,武当派的太微道长也加入了战团。不过此人狡猾异常,有几次我们差点将他堵住,却还是被他跑了。最后我们追到武陵山脉,这吕修贤终于被赶来的梅若尘拦住。他武功虽高,却远远不是梅若尘的对手。不过此人极为狠辣,最终自己跳落山崖。我等下山搜查,却始终搜索不到他的尸体。我们找了十余日仍然毫无所获,于是我们知道还是被此人逃脱了。”说到这,薛青看向杜涛,似乎在等他证实。 杜涛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唉,梅老儿的武功太高,这吕修贤虽然没死但再也不敢出来滥杀无辜了。于是武林相安无事了十余年,直到之前尤家被杀。看来纸包不住火,这吕修贤终于还是知道梅若尘身死之事了。”说到这,看了一眼上官鹏等人。 上官鹏苦笑了一下,心道:“看来这笔账是都算到我圣火教头上了。不过还好这几人自持身份,不会对我们三人动手。” 这时一只信鸽从天空飞来,落入深律禅师手中,深律禅师打开一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们尽快赶去武功山吧。刚刚得到信报,武功山上的石鼓派和白鹤观的高手弟子也被屠杀一空。” 众人听后均是脸色一沉。上官鹏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属下许思孝和常明昊,心道:“这吕修贤和他的同伴神出鬼没,如今还是紧紧跟着这三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才是最安全的。”于是他抱拳道:“此人已然是全江湖的敌人,这已超脱门派之别,我等三人愿跟随三位前辈一同前往。” 深律禅师答道:“多谢上官护法深明大义,以天下苍生为重。我们这便出发吧。” “大家稍等,我收拾了吃饭的家伙便与你们同去。”黄芾答道,同时开始收捡起他的刀具。 深律禅师道:“多谢黄医师相助!届时还需你来判断他的试验是否又有进展。” 于是众人等黄芾收拾完毕,便一同施展轻功,向武功山飞奔而去。 第116章 再会 武功山位居罗霄山脉北支,自古便被佛道两家选为修身养性的洞天福地,如今香火鼎盛,山上庵、堂、寺、观多达百余处,其中以白鹤观和石鼓派最为有名。两派虽然从未出过六合至尊级别的人物,但在其建派百余年的历史中还是出过数位一流高手。 武功山上风景优美,既有气势恢宏的高山瀑布群、也有绵绵不绝的高山草甸、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向来络绎不绝。不过今日武功山却门可罗雀:只见数百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虽然还没有产生尸水,但已开始散发出恶臭。 上官鹏一行人此时已来到山顶。深律禅师看向那密密麻麻的尸体,长叹一声,说道:“阿弥陀佛,吕施主杀孽太重,唉,阿弥陀佛。” 一旁的杜涛摇了摇头,说道:“我杜涛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这实在是天理不容呀。”他转头看向黄芾,说道:“老黄,看你的了。” 黄芾点了点头,正准备前往调查,只见一人如同一只大鸟一般从树上飞下,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他身材高大,一双倒八字眉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深律禅师见到此人,双手合十,道:“我还在想是哪一路的绝顶高手,原来是衡山清徐长老。” 清徐点了点头,说道:“见过深律大师。”说完,瞟了一眼杜涛和薛青,而后眼光扫了一遍在场的众人,各人都觉得刹那间似乎被一只巨兽盯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深律大师问道:“我路上得知武功山也遭到屠杀……不知大师是否从衡山而来,我衡山派的弟子们是否…是否,也和这里一样?” 深律禅师低头说道:“阿弥陀佛,还望清徐长老节哀。” 清徐听后点了点头,一句话不说。而后他突然仰天长啸,那啸声初时浑厚响亮,众人仿佛见到一只巨兽在咆哮,而后声音慢慢变得凄婉,若非在场的都是内功好手,否则会被这声音带哭。发泄完毕后,清徐长吁了一口气。他其实早已知道自己的弟子晚辈均被屠杀,但听到深律禅师亲口说出这个消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不知大师可有所发现?特别是这凶手是谁,还望大师赐教。”他看向深律禅师,抱拳说道。 深律禅师还未答话,杜涛却咳嗽了几声,说道:“我们凭什么将情报与你共享?”他性格本来就急躁,见清徐对他不理不睬,心中本来就有气,待清徐旁若无人般地长啸一声,他更是怒气上涌。 清徐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他眯着眼睛看了杜涛一会,说道:“‘痨病鬼’,我问过你么?亏你还是以往的六合至尊,居然妄图以梅剑山庄挟持厉薇侄女,简直是不要脸皮。我要事在身,本懒得理你,好,好,既然今日你自己冒出来,那我清徐便好好讨教讨教。”说完清徐抽出长剑,全身内力鼓动,蓄势待发。周围的土石被他的内劲吹起,更显得气势夺人。 杜涛嘿嘿一笑,取出一对铁拐,内劲鼓动,他身形虽然瘦弱,但气势却丝毫不弱。 深律禅师正要相劝,却突然转过头去,只见三个人影正在向山顶冲来。其中一人虎背熊腰,穿着却极为朴实,正是‘神掌无双’丁壮。而他身后一位白衣女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往山顶疾驰。这马儿腿力惊人,带着一人跑上这武功山似乎丝毫不费劲,而其上面坐着的正是厉薇。而最后一人走路几乎没有声息,正是施展开无音步的郭夜。 清徐和杜涛本来一触即发,却也被这三人的闯入打断。不一会儿,厉薇三人便来到这武功山山顶。杜涛和清徐内功深湛,之前的对话轻轻楚楚传入厉薇三人耳中。厉薇对清徐抱拳行礼道:“侄女厉薇见过清徐师叔。” 清徐眼光毒辣,见厉薇下马的身形立即判断出她已初具内功,笑道:“好好,侄女别来无恙,实在是可喜可贺。” 厉薇笑道:“既然这痨病鬼如此卑劣,侄女今日便和师叔联手教训教训他如何?”说完抽出长剑,看向杜涛。 这是杜涛第一次遇到厉薇,他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位白衣女子,心道:“此女似乎内功有所恢复。她之前全无内力之时就能杀死肖松青,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她的剑法独特,绝不是浪得虚名,我必须万分小心才是。” 杜涛之前虽然没有和清徐交过手,但知道此人是梅若尘好友,武功深湛,大是劲敌。尽管如此,他自己却全然不惧。如今见到厉薇也拔剑,他的心中却不免惴惴。他看向丁壮,开口道:“丁兄,是什么风将你也吹来,既然他们有两人,我俩联手如何?” 丁壮摇了摇头,说道:“你也知我素来信守诺言,如今我答应守护这厉长老一年,便必会践行。若你对她出手,我恐怕也无法袖手旁观。” 杜涛面露惊讶之色,说道:“为何?难道说…?” 厉薇打断了他,说道:“‘痨病鬼’,你的废话如此之多么?”说完,手持长剑走向前一步。 深律禅师微微一笑,说道:“各位稍安勿躁。如今还望各位暂时摒弃前嫌,共同对抗整个武林的大敌。” 其实厉薇又岂会是不识大体之人?丁壮中途收到蓬莱阁的传书,得知武功山被屠,因此便和厉薇郭夜先赶到这里。来到山顶见到清徐长老无恙,厉薇心中一安。她知道深律禅师必然会阻止他们内斗,但还是决定先帮清徐长老压一压这‘痨病鬼’的气焰。 而从厉薇上山的那一刻起,有一双眼睛从始至终没有从她的身上移开,那便是许思孝的眼睛。此时他身子微微向前倾斜,嘴巴微张,若不是他戴着人皮面具,这副样子定被人看出破绽。 “厉…厉姑娘!将近一年不见,她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个样子…不,她憔悴了些…可惜我…我…”他心里各种念头闪动,往日和厉薇之间的点滴浮现出来,到了最后,他恶毒地看了一眼上官鹏,心道:“如今我…我已经没有资格再关心你了吧。” 第117章 落剑 这时一阵山风吹起,厉薇的长发随风飞舞,许思孝望着她的身影,心道:“好想听她再叫我一声‘小家伙’,只是…我服下傀儡丹,每个月必须靠上官鹏的真气续命,始终还是无法与她相认。”想到这里,除了惆怅,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许思孝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若此次相会他再不和厉薇相认,二人今生恐怕便会缘尽于此。 这时厉薇正在听深律禅师讲述这吕修贤的过往:“这人的背景绝对不一般,不仅这深律禅师言语含糊,连师父他老人家明知道此人未死,却也不再追杀。师父他向来对这种滥杀无辜之人是不肯轻饶的呀?” 就在她思索之时,这时“哐”的一声响起。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高手,反应迅速,均看向声音发出之处。只见一把形状小巧的飞剑掉落在地上。旁边一人不发一言,将飞剑捡起,退回原地。 “这…这是我的飞剑?不错,这是我专门请人打造的。”想到这里,厉薇顿时一惊。她仔细看向那掉落飞剑之人,立即发现此人戴了人皮面具。他身材健硕,厉薇觉得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他怎么会有我的飞剑?我不喜暗器,飞剑只用过两次,一次是为了救郭夜,另一次是为了救下许家的那个小家伙。”许久不见,厉薇什么连许思孝的名字也记不清楚了。 她没能认出许思孝也属正常,许思孝体格和一年前那个羸弱青年已颇为不同,而且为了隐瞒自己的许家武功,他还专门学习了数门圣火教的轻功。而这把飞剑就是许思孝在厉薇从苏盈手中救下他后私自捡起来的。他趁厉薇和苏盈过招时偷偷地将飞剑揣入怀中留作纪念,而后也一直没有告诉厉薇。 “难道说是此人无意捡到的?不,不可能。”厉薇何等聪慧,立即就否定了这个猜测:“若是捡到的,他又何必时时刻刻揣在身上,又何必在我面前故意摔落?因此此人不仅故意捡到这把飞剑,而且还知道这飞剑是我的。那他恐怕就是那位许家的小家伙了。看来他加入了圣火教。”看过厉薇用过这飞剑的除了厉薇外就只有三人,一人是苏盈,另一人是郭夜,而第三人就是许思孝。因此厉薇很快便得出结论。 而一旁的郭夜也识出了这把飞剑是厉薇的飞剑。“此人难道认识厉姑娘?不过此人好生无礼,居然将姑娘的飞剑随身携带。难不成是姑娘给他的?为何姑娘要给他飞剑?不…不会,此人是圣火教的,姑娘又怎么会把飞剑给圣火教的人?”想到这郭夜紧盯着许思孝,冷哼了一声。 而上官鹏也看向许思孝,心道:“他怎么会随身携带飞剑?为何又要故意弄掉它?”许思孝的武功虽然并非第一流,但也是一个高手了,又怎么会手滑? 深律禅师,丁壮等人都是绝世高手,从许思孝的几步路就看出他的武功未达化境,因此也没有将这名圣火教的教众放在心上。深律禅师看向厉薇,说道:“厉长老,不知你听后有何想法,老衲洗耳恭听。” 厉薇抱拳道:“深律禅师客气了。无论如何,此人对内功的研究已然十分了得,竟然可以吸收并且散去别人的内力。如今他是否已经扩展自己的经脉并研究出内力爆发之技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还请黄医师出手吧。” 黄芾看向厉薇,笑嘻嘻地答道:“厉长老。我之前确实帮过那肖松青设计对付你。这里是一枚琅嬛保命丹,虽然及不上冲虚还命丹,但也是罕见之物。我如今将其赠与你,我俩恩怨相抵,如何?” 厉薇微微一笑,道:“好!”说罢,伸出手掌。 黄芾点了点头,露出高兴的神色,说道:“好,好!”能和厉薇化解仇怨,他也松了一口气。他右手一晃,一个瓷瓶便稳稳当当不偏不倚地落入厉薇的掌心。厉薇打开瓶盖,闻了一闻,说道:“琅嬛保命丹,果然名不虚传。”此丹药虽然及不上冲虚还命丹无论再重的内伤都可以治愈,但危急时刻续命却还是做得到的。 办完了这件事,黄芾似乎来了精神,他冲进尸体之中,仔仔细细地走了看了一遍,转回头来,说道:“有一个好消息。每一具尸体都还有黑斑,这说明他还不能完全控制内力的暴走。”说完,他拎出两具尸体,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掏出刀具,开始解刨起来。 杜涛看了一眼厉薇和清徐,不发一言,上前相助黄芾。而厉薇也不理睬他,径直走向清徐长老,二人谈起话来。 而此时此刻数百里外的龙虎山上,一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在练剑。他叫做魏志成,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下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他鼻梁高挺,面容俊朗,略略还有些稚气未脱。他此时飞身跃起,舞出几朵剑花,而后稳稳地落下地来。 “总算把这一招练会了。”他练了一早上,早已满身大汗。他脱去单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他刚刚擦了一把汗,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便向他走来。 “师…师姐。”他慌忙将衣服挡在身前,满脸通红,连脖子也红了。 那女子哈哈大笑起来,“师弟,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害怕赤裸上身,好似一个大姑娘!” 魏志成听后脸色似乎更红了些,说道:“师姐,你大清早就来取笑人家。” 那女子听后笑得更大声了,指着他哈哈大笑道:“人家,哈哈,人家!” 魏志成听后急了,他一把抓住女子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胸前。女子名叫章绣儿,她突如其来地被少年拉到跟前,看着对方俊朗的面容,闻着对方身上的男子气息,也脸红心跳起来,连忙斥道:“你这家伙,抓住我的手干…干什么?”说罢,一招‘小擒拿手’中的‘卷’字诀使来,想要将魏志成拿下。 二人均是龙虎山上天门派的弟子,自幼便在一起长大,均熟练这“小擒拿手”。魏志成害怕长剑伤到师姐,连忙将其抛下,同时使了’大擒拿手’中的一招‘卷臂托肘’反攻了回去,正是‘卷’字诀的克星。 第118章 出手 魏志成因为害怕长剑割伤师姐,因此动作慢了一拍。章绣儿见状咯咯一笑,她自幼便和这位师弟演练这大小擒拿手,对对方的一举一动早已十分熟悉,哪肯放过如此机会,一招大擒拿手中的“抓腕压臂”反击了回去。魏志成躲闪不及,被章绣儿抓住手腕,压住手臂,一下子动弹不得。 “怎么样?论武功你还差得远呢。”章绣儿十分得意,伸手挠了挠魏志成的痒。 魏志成脸色绯红,既有些不甘,也有些害羞,说道:“师姐,要不是我害怕长剑割伤你,你怎么能够擒下我。” “好呀,你小子还不服气。”章绣儿面露恼色,放开魏志成,说道:“来来,我们重新来过。” 魏志成见她略有生气,连忙说道:“我错了,师弟我不是师姐你的对手。” 章绣儿伸手捏了捏魏志成的脸庞,说道:“这话还差不多。” 魏志成一把将章秀儿搂在怀中,说道:“师姐,我……” “你…你做什么?”章绣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抬起头来,魏志成的样貌轻轻楚楚的映入她的眼中:那薄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刹那间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从小到大的玩伴了。 “我…我一直喜欢师姐。”魏志成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勇气,对章绣儿表白道。 “你…你…”章绣儿一下子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想等我武功大进,就禀明师父,请他老人家为我二人主婚。”魏志成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便索性将自己这两年来日思夜想的事情说了出来。 “可你还小,而师父似乎想…想让我嫁给天师派的丘师哥。”章绣儿心跳加快,其实魏志成对她的爱恋,一直以来她又怎会全然不知? “师姐,我每次看到你和那丘师哥走在一起,我的心里就十分的不舒服,真的,好不舒服。”魏志成本来就不善言辞,但这话在章绣儿那儿听来却十分的受用。她伸出手来,捏了捏魏志成的脸蛋,说道:“你呀,傻瓜一个。” “师姐,你这是答允了么?”魏志成一把抓住章绣儿的手,激动地问道。 见章绣儿一声不吭,魏志成焦急了起来,补充道:“你是嫌我比你年纪小么?师姐放心,我从小就一直将师姐视作我一身最重要的人,比我的性命还要重要。这一条,今生今世,绝不动摇。” 见章绣儿还是一声不吭,魏志成叹了口气,说道:“师姐只是把我当做弟弟看待么?我…我…” “傻瓜,不说话自然便是默许了。”见魏志成如此失望的模样,章绣儿心中顿时不舍,小声的说道。 “哈哈,师姐,你再说一次,你答允了愿意做我魏志成的妻子?”魏志成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声吼道。 “恩…”章绣儿小声地应允到。 魏志成再一次一把将她抱住,隔了半响,柔声道:“师姐,我今日真的好高兴。”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从不远处缓缓走来。其中一个面容英俊,与这魏志成相比不遑多让,他黑发束起,一字眉下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和魏志成一样,他也有高挺的鼻梁和极薄的嘴唇,看上起显得十分的坚毅。此人和郭夜,许思孝年纪相仿,也是二十五六岁年纪。 而他的旁边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长发披肩,脸颊消瘦,一双吊眼深凹,显得十分的冷峻。他走路虽然不快,却好似足不点地一般,从远处看去,就好像一位飘逸的谪仙一般。 那二十来岁的青年说道:“师父,前面就是天门派,听说武功还不错。我们就从这儿开始吧。前面这一男一女似乎就是天门派的。” 这中年人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继续向着魏志成二人走来。 魏志成还停留在万分的喜悦之中,并没有留意到这两人。但是章绣儿毕竟年长些,她轻轻挣脱魏志成的怀抱,走向前来,对迎面而来的两人抱拳道:“二位请留步。前方不远便是天门派。在下天门弟子章绣儿,这是我的师弟魏志成。不知二位有何贵干,可需我二人代为通传?” 中年人冷漠地看向他们两人,一言不发。章绣儿看着此人的目光,心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感袭来。这人看向他们二人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仿佛在看向路旁的两枚石子一般。 这时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大喊‘危险’‘危险’!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却发现魏志成迎了上去,她想大叫“回来!”却发现不知为何自己开始全身颤抖,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尽管如此,她还是向前迈出了一步,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魏志成的手腕,将他拖回来。 她这一抓不知不觉中用上了小擒拿手的手法,可是那中年男子也伸手抓向魏志成。她觉得对方的速度不怎么快,却不知为何还是抢在她的前面,一下子就抓住魏志成前胸将他举了起来。只见魏志成立时双眼上翻,全身抖动,眨眼间他的后背便炸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和肠子淋了章绣儿一身。 章绣儿全身哆嗦,“师弟…师”她还来不及发出最后一个音符,就被一只大手掐在咽喉,说不出话来。章绣儿顿时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内力在自己的奇经八脉中暴走。她的全身被一次又一次的撕裂,而每一次撕裂都是钻心挖骨般的疼痛。 而后这种疼痛似乎到了极限,她听到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了自己的左肋,而后消散于天地之间。而自己的血液也跟着向着这个出口蜂拥而至。章绣儿觉得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最终失去了意识。 第119章 齐聚 杀了魏志成和章绣儿两人,青衫中年人眉头微皱。他沉吟了一会,便从章绣儿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缓缓擦拭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 “师父,您老人家杀了这许多衡山弟子,可我没觉得您功力大进呀。”一旁的青年人直言不讳地说道。 青衫中年丝毫不以为忤,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你说得不错。最开始我还多少从那尤家父子身上吸取了些许精血内力,可杀了衡山派这许多人却丝毫帮助也没有,恩,一点内力也没有吸到。不过这也和预期的一样:我的内力已达饱和,在我经脉扩宽之前,恐怕难以寸进。” “恩,那衡山派掌门的武功不弱于尤家父子。师父若杀了他也未能夺取内力的话,那确实说明师父的内功暂时已达上限了。不过师父对于内力暴走的控制的确越来越好了。”说到这,青年翻动起魏志成和章绣儿的尸体,“你看,这女子身上的黑斑比以往的少了不少。” 中年男子不再理会,他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布扔在一旁,踏步往前走去,看上去依旧是那般的不疾不徐。 而此时百里外的武功山上传来一阵高歌之声: “凤兮凤兮,何如德之衰也!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吟唱之人显然是一位内力极高之人,他的声音豪迈,但豪迈之中又有一种无赖和酸楚。深律禅师听到这个声音,合十道:“阿弥陀佛。”而上官鹏听到这个声音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因为这正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的吟唱之声。 之前见厉薇现身,上官鹏的心一直是吊着的。他因为修行水元功而武学有所进益,但自忖一对一绝对不是厉薇的对手,更不用说现在厉薇身边还跟了个上届六合至尊“神掌无双”丁壮。他对许思孝故意掉落飞剑虽然有所疑虑,但却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因为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脱身,毕竟杀死梅若尘之时他也在场,而厉薇也和他打过照面。上官鹏此时瞟了一眼一旁的崆峒掌门彭畅,心道:“莫非此人事先知道吕教主会来?否则他看到这厉薇怎会如此镇定?” 而厉薇和吕无为曾生死相拼过,对方的声音又十分有特色,因此也知晓来人正是这位圣火教教主。她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道:“好个‘天下无道,圣人生焉’!” 吕无为吟唱的句子来源于庄子《人间世》篇末楚狂过孔子之门时的高歌。歌中描述的的是一个彻底黑暗的世间,黑得让人看不到尽头。无论你是一般人还是圣人,均无法逃脱出黑暗之外,在这里生命是微不足道的,到处都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正如歌中所述,哪怕是圣人,也只能勉强生存下来而已。 “这吕无为是在暗指这吕修贤一事?莫非他知道些什么?”厉薇缓缓抽出长剑。她内功虽然刚刚恢复,可距离以往的高度还早得很。此时她一身武功全系手中长剑,因此不敢怠慢。 片刻后,两个身影显现在众人眼前。当先一人身材矮小,须发俱白,正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而他身后一人一身白衣,脸上露出微笑,虽然长相极为英俊,却又显得十分稳重得体,不正是圣火教副教主杨夙心? “怎么是他?”厉薇看到杨夙心的模样,一时间心中各种情绪浮现。她之前对杨夙心心有好感,可对方为了自己的志向害死了师父梅若尘,厉薇因此对他十分怨恨。可后来厉薇内力暴走之际他又站了出来,舍身相救,这一举动又令厉薇茫然失措。此时的厉薇心中可谓五味杂陈,她虽然绝顶聪慧,此刻心中还是一点主意也没有。 许思孝是见过杨夙心的。他此刻见到杨夙心的风采,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他还是如此的玉树临风,而我却…”他看向厉薇,见到她脸上阴晴不定,心道:“唉,想必此时厉姑娘心中一定百感交集,而我…我在她的心中恐怕连一丝涟漪也激不起来吧,也不知我之前跌落飞剑,她是否猜到是我。” “原来是圣火教吕教主和杨副教主大驾光临。”‘痨病鬼’杜涛嘿嘿一笑,抱拳道。他知道厉薇和圣火教的仇怨,因此率先打招呼和吕无为搞好关系。 吕无为点了点头,也抱拳说道:“阁下必是前代六合至尊杜先生,久仰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吕某之幸。”而杨夙心却一声不吭,他此时正直勾勾地看着厉薇,眼光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片刻。 “心儿……”吕无为看向杨夙心,提醒道。 杨夙心这才反应过来,对着杜涛抱拳道:“圣火教杨夙心,参见杜前辈。” 杨夙心苦恋厉薇之事江湖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杜修微微一笑,说道:“杨教主,客气了。”心中却打定主意,待会儿也要小心这圣火教父子,毕竟看这杨夙心对厉薇的态度,谁也说不清楚若双方动起手来会发生些什么。 而厉薇此时却吃了一惊,因为郭夜抽出单刀,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杨夙心。 郭夜之前骑着严康的汗血宝马去救厉薇,那时他曾和杨夙心有一面之缘。他也听闻杨夙心对厉薇的感情。今日再次见到杨夙心,看着他痴痴地望着厉薇,看着厉薇微微皱起的眉头,他心中十分的不是滋味。此时此刻,他什么别的念头也没有,只想挡在厉薇和杨夙心之间,不愿看到厉薇为了杨夙心而神伤。 杨夙心当然也注意到了郭夜的举动,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心道:“哦,是那位救走厉姑娘的青年。看这样子,从那日之后他便一直留在厉姑娘身边?”杨夙心熟读《梅剑山庄厉薇传》,对厉薇的性格个性十分了解。内心深处,他很清楚自己与厉薇已再无可能,可看到挡在厉薇身前的郭夜,他心中还是颇为不快。 “吕教主,许久不见。”深律禅师开口道。 吕无为抱拳回答道:“大师别来无恙。” 深律禅师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吕教主挂怀。今日吕教主屈尊前来,难道也是为了这吕修贤?” 第120章 包揽 吕无为哈哈一笑说道:“不完全是。心儿预料到这衡山派被灭之事必然惊动各位隐世高手,而上官护法正在洞庭,必然也会被牵扯进来。因此作为一教之主,我岂有不来相助之理?另外,我与生死门孟门主的约期将至,我正好提前出来散散心。” 上官鹏听后对吕无为和杨夙心抱拳道:“劳烦吕教主挂怀。”说完冲着杨夙心点了点头。 厉薇听到吕无为的话,眉头微皱,心道:“我本欲找机会杀了这第一护法救出许家小子,看样子还是不行,这杨夙心……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思路周密。”她转而看向郭夜,心道:“这小子今日怎么如此积极?” 吕无为说完转头对厉薇说道:“想不到厉长老也在这里。” 厉薇走到郭夜身前,长剑在手,回答道:“不错。” 吕无为笑了笑,拍了拍身旁杨夙心的肩膀,说道:“距离我们上次相遇已有数月,厉长老身受重伤时心儿还曾安排上官护法到无锡去相救。厉长老绝顶聪明,你也知道我圣火教与你有杀师之仇,本应该趁你虚弱之时赶尽杀绝,但过去这数月,我圣火教除了莫怀仁外,再无第二人对你出手。因此你应该知道老夫所说并非虚言。” 厉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当时若你也参与进来,我多半已命丧黄泉。” “梅前辈是老夫生平唯一佩服之人,但是出手对付他确也是老夫的意思。”吕无为缓缓说道,话音似乎留有无穷的遗憾。“夙心的生平想必厉长老十分了解,而老夫的和他也差不多。各大门派各自占地为王,鱼肉乡邻久已。再不加以改变,这世间就和我刚才吟唱的诗歌中的一样了。” 厉薇轻叹一声,说道:“你说的不错,我虽然出生于武林世家,但大门派弟子欺凌乡民的事情亲眼所见的已然不少。” 深律禅师听后,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林也确实有诸多做得不好的地方。” 吕无为道:“二位今日如此说,可见二位都是胸怀坦荡之人。武林的改革势在必行,但慢慢地,我发现梅前辈成为其最大的阻碍:若圣火教改革武林,必然要触动各大门派的利益,一场厮杀在所难免,而厮杀必然带来仇怨,这一次无尘道人前来为他的儿子报仇就是例子。梅前辈既重情重义又交友广泛,可惜这样也让他沾染了太多因果,即使不是因为无尘道人,若我们的改革继续推进,总有一天也会不可避免地与他冲突。” 这一切本来是杨夙心的所思所想,却被吕无为揽到了自己身上。杨夙心先是略微露出惊讶的表情,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吕无为看向厉薇,问道:“相信厉姑娘这段时日也看过我圣火教所管辖的区域,百姓的生活是否好些?” 厉薇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吕无为继续说道:“作为圣火教教主,我还是知道些武林秘辛的。厉长老,你可知十余年前你师父为何明知这吕修贤视人命如草芥却仍然未将他赶尽杀绝,而只是将他逼如武陵山脉之中?” 这句话直击厉薇之前心中的疑虑,她看向吕无为,等待着他的回答。 吕无为笑了笑,说道:“因为这人的师父曾经帮过梅前辈。而且,若我没有猜错,此人修行出吸人精血内力的妖邪武功和梅前辈也不无关系。” 厉薇先是一愣,而后说道:“你的意思是师父他…” “不错,梅前辈应该是在此人内功尽失后教过他混沌功,至少是其中的内功部分。也只有以天下武学为根基的混沌功能做到这一步吧。” 吕无为看到一言不发的厉薇补充道:“当然,你师父绝不是对此人置之不理。吕修贤退入武陵山脉后的头几年他不遗余力地在江湖上寻觅人才,恐怕就是希望他的弟子能在将来帮他挑起震慑这吕修贤的担子,直到他遇到了你。” 听到这话,厉薇回想起了一些往事,梅若尘有几次支支吾吾说过将来有件大事需要她去办之类的话,但总是含糊其辞,恐怕一是厉薇的混沌功尚未大成,二是将如此大的责任交于自己弟子,他始终不太好意思。 说道这里,吕无为看向厉薇,十分郑重地说道:“厉长老,我知道你对我等恨之入骨,但往事已矣,人死不能复生,活着之人不可在上面过于执着,这一点我相信深律禅师比我更加了解。” 深律禅师点了点头,道:“阿弥陀佛,吕教主所说实乃金玉良言。” 吕无为接口道:“厉长老,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既然梅前辈之死是我一手安排,待我了却了与孟门主之约后,便让你杀了我报仇,绝不反抗。” “义父!”杨夙心听到这里大叫一声,睁大眼睛看向吕无为。吕无为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无妨。”而后又看向厉薇,说道:“老夫只希望从此以后厉姑娘能忘却仇恨,与我圣火教恩仇相泯,如何?”他又看向杨夙心,说道:“我死在厉姑娘手上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决不许有半点记恨,听清楚了吗?” 杨夙心看向地面一言不发,吕无为提高音调,说道:“听到了吗?” 杨夙心回答道:“是…是,义父。”他何尝不知道吕无为的良苦用心?厉薇自创武学,潜力巨大,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梅若尘,她如今有‘神掌无双’丁壮守护,可谓羽翼已丰。而吕无为自己距离六十大限已然不远,待和孟啸天的大事一了,以这无用之躯换来与厉薇的恩怨的消除,何乐而不为?更何况,这一举动也为厉薇和杨夙心的未来增加了一丝的可能性,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 厉薇看向满头白发的吕无为,刹那间觉得这位叱咤风云的六合至尊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长叹了一声,而后转过身走了开去。 身后的吕无为说道:“还请厉长老好好考虑。” 第121章 表白 而杨夙心走向前来,对厉薇抱拳道:“厉姑娘,上次一别…你一切安好?” 厉薇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上次你出手相救…多谢了。” 杨夙心走上前一步,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见郭夜再一次挡在他和厉薇之间。杨夙心开口道:“还未请教阁下姓名,上次托你相救厉姑娘,在下不胜感激。” 郭夜一听,心中着恼,开口道:“我叫郭夜。我自去救厉姑娘,无需你感谢。” 杨夙心微微楞了一下,而后说道:“我与厉姑娘有话要说,郭兄又何必阻拦?” 郭夜看着杨夙心,一句话不说,但就是寸步不移。 杨夙心微微一笑,说道:“不知郭兄是厉姑娘什么人,若无关系,还请不要阻拦我与厉姑娘说话。” 郭夜一时语塞,心道:“我和厉姑娘是什么关系?我和厉姑娘是什么关系?她…她最近其实一直不喜我留在她身边。” 厉薇眉头微皱,开口道:“郭夜,你暂且退开吧。我来听听杨副教主的高论。” 杨夙心听到“杨副教主”这几个字,知道两人的隔阂依然甚深,他轻叹了一句,正要说话,却又被郭夜打断。 郭夜道:“我…我才不退开。这人害得梅前辈身死,厉姑娘内功尽失,而后姑娘你又被生死门,莫怀仁和肖松青追杀。谁知道今日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郭夜和厉薇相处这大半年来,温柔体贴,几乎从未反驳过厉薇,这一次却如此执拗,厉薇也颇为惊讶。 “至于你问我和厉姑娘的关系,厉姑娘对我恩重如山,就算拼了这条性命,我也绝对不允许她受到半点伤害。”郭夜直视着杨夙心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杨夙心先是一愣,而后看了一眼厉薇,微笑道:“你喜欢厉姑娘么?” 杨夙心这一句十分地突如其来,不仅仅郭夜吃了一惊,就连厉薇也吓了一跳。郭夜此人话不多,之前又喜欢着苏盈,因此即使是厉薇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了报恩还是喜欢自己,还是两者都有。厉薇脸上一红,刚刚低下头颅,但立即又抬起头来,看向郭夜,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当然是喜欢厉姑娘的。”郭夜却没看到厉薇的这些动作,他紧紧盯着杨夙心,毫不犹豫地开口回答道。 后面的丁壮听到三人的对话,哈哈大笑起来,开口道:“终于说出来了,憋死我了。” 而许思孝却是心中一紧:“没想到郭夜兄也喜欢厉姑娘,唉,什么没想到,看到他和厉姑娘一起前来,我内心其实早已知晓了,只是不知厉姑娘的心意是…”他轻叹了一口气,心道:“看来那日我选择和厉姑娘分道扬镳并加入圣火教就是一个错误。我…我即使厚着脸皮也应该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而一旁的彭畅似乎听到了这一声叹息,微微地瞟了一眼许思孝。 而厉薇一听,脸色顿时发红,她和郭夜共同经历生死,不知不觉间,已然喜欢上这个温柔体贴,会为了自己拼命的男子。只是她性格孤傲又发现郭夜心系苏盈,因此不仅从未开口问过郭夜的心意,反而把郭夜往外推,不愿他跟着自己。而郭夜也不善表达,因此最近这一段时日两人的关系反而僵持了起来。如今听到郭夜的表白,厉薇心中既有感动,也有欢喜,还有些害羞。 杨夙心看到厉薇的脸色,轻叹一声,心道:“看来我还帮了这小子一把。我…难道是故意如此么?”他正待开口说话,杜涛却开口说道:“抱歉打扰各位的你侬我侬,黄老头这儿有结果了。” 众人转过头来看向他和黄芾,后者开口说道:“不错。简单来说,这吕修贤对内力暴走的控制比以往还好。具体表现就是这乌斑比衡山弟子身上的已少了许多。” 清徐听到“衡山”二字,咬牙切齿到:“此仇我清徐必报。” “此事再也拖不得了,可这吕修贤武功太高,神出鬼没,我们要拦截他也十分困难。”深律禅师皱眉道。 杨夙心开口道:“我有一个猜测,只有七成可能,各位可愿一听?” 深律禅师看向杨夙心,合十道:“杨副教主肯出谋划策,实为武林之福。”在场的不少人都纷纷点头,杨夙心向来计谋百出,江湖上人尽皆知,他既然敢说七成把握,那便八九不离十。 “这个推测也很简单,此人需要靠学武之人来试验武功,必然袭击高手聚集之地。他之前袭击常德尤家之后没有就近攻击我们圣火教在洞庭湖的据点而是去袭击衡山派,我当时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此人久不入江湖,并不知道如今武林的格局。十余年前圣火教在洞庭并没有据点,因此,他还是按照十余年前他被逼入武陵山脉之时的情报行动。”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就连上官鹏也十分敬佩,心道:“说开了其实也没什么,为何之前我就没有想到?” 杨夙心继续说道:“那么沿着这个思路,数百里外的龙虎山,武夷山,还有三清山上门派聚集,高手众多,恐怕就是此人的下一个目标。尤其是龙虎山的方向,龙虎山到三清山之间有龟峰和灵山,其中的南岩寺,望仙派等都是屹立百年以上的大派。” 说道这杨夙心看向深律禅师,问道:“此人听说还有一个六合至尊级别的帮手?” 深律禅师点了点头,回答道:“不错,杜兄推断如此,不会有误。” 杨夙心也跟着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每组至少要有三个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方可万无一失。”他看向在场的高手们,说道:“深律禅师,薛前辈和杜前辈一组,而丁前辈,清徐长老和厉姑娘一组,我们可以分为两队分别前往三清山和武夷山驻守,而我圣火教会为各位提供情报。一旦对方有所动静,我们可以将他们围杀,各位认为如何?” 说道这里,一只鹰隼从天而降,停留在杨夙心的肩上。杨夙心取下其腿上拴着的书信,展开一看,说道:“发信之时,对方正在龙虎山上屠戮天门派!” 第122章 吃醋 杨夙心沉吟了一下,说道:“从这儿赶到龙虎山,再快也需要一日一夜。事到如今,只有请深律禅师一队直接前往三清山,而清徐长老一队直接前往武夷山,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守株待兔了。我圣火教若得到新的情报,也必然会尽快通知各位。” 薛青问道:“那么吕教主和杨教主呢?” 杨夙心答道:“我们只有义父一位六合至尊,不敢参与,不过关于这吕修贤的情报,我圣火教一定及时与各位共享。” 薛青听后,点了点头,不再追问,心道:“看来这圣火教的情报队伍中还包含了些不会武功之人,否则怎么可能会看到吕修贤的杀戮而又逃得了性命,传得出情报?这吕修贤杀性虽重,但却从来不对不会武功之人出手。” 清徐道长问道:“杨副教主,这吕修贤到三清山的可能性大还是武夷山的可能性大?” 杨夙心摇了摇头,说道:“难以判断。此人行踪诡秘,似乎在其武功大成之前,不愿和一流高手交手。此人预判到我们会在三清山围攻他也不无可能,因此为求万全我才建议各位兵分两路。” 清徐对厉薇抱拳道:“那就劳烦厉薇贤侄了。”厉薇抱拳回答道:“清徐长老何必客气。我必全力出手相助。”说完,厉薇翻身上马,而清徐也施展开轻功,两人向武夷山方向行去。临行之前,厉薇回头看了一眼许思孝,心道:“许家小子看样子在圣火教混得还不错。他这边的事情算不得紧急,而且贸然行动搞不好还会画蛇添足,暂时还是以清徐长老和吕修贤之事为重。” 郭夜看了一眼杨夙心,一言不发,施展开无音步,提气和丁壮一起追了上了去。而许思孝见厉薇离去,只好暗叹一声,心道:“唉,也不知道厉姑娘是否已知晓了我的身份。今日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过…不过总算不是全无希望。” 待所有人走完,杨夙心对上官鹏说道:“鹏兄,你让明昊和无异先行回去。你陪我和义父去做一件大事吧。” 上官鹏听后点了点头,接着杨夙心对许思孝和常明昊说道:“你们二人回到洞庭湖驻点后准备好大船,并安排教中高手住在湖边。虽然可能性不大,可一旦有变,急速安排他们上船逃离。来人武功再高,也不可长时间踏水而行来追你们。” 许思孝和常明昊听后均点了点头。 而后他们三人与吕无为一起施展开轻功离去,很快便消失在许思孝二人的视野之中。 很快就过了半日,清徐,厉薇四人一直在赶路。厉薇骑的虽然不是汗血宝马但也是一匹难得的良驹,而清徐和丁壮轻功卓绝,内功深厚,速度不在厉薇之下而且丝毫不显疲态。可郭夜毕竟武功不及,渐渐落在后面。 厉薇心思细腻,放缓速度,来到郭夜身边,问道:“你还好么?要不我们先休息一下,等一会先给你找一匹马吧。” 郭夜瞪了一眼厉薇,一句话不说,继续施展轻功往前飞奔。 厉薇一愣,心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你这小子了?”她和郭夜相处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于是开口道:“喂,你这小子怎么了?我问你话呢。” 郭夜冷哼了一声,还是一句话不说。 厉薇怒道:“事不过三,你再不说话,我便不理你了。” 听到这话,郭夜立即便软了下来,开口道:“你…你是不是心中还对那杨夙心念念不忘?” 厉薇一听,脸上一红,心道:“他怎么会突如其来问我这个问题。” 而郭夜却以为厉薇是因为思念杨夙心而不好意思,又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跑去。 厉薇一愣,但随即反应过来这郭夜是误会了自己。她微微一笑,心道:“这小子原来是一个醋坛子。”而后心中又觉得甜甜的:“那就让他吃吃醋好了,我也懒得解释,嘿嘿。”想到这里,厉薇策马向前,反过来跑在郭夜前面。 前方的丁壮听后咧嘴一笑,而清徐听后却是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若尘兄,若你能听到他们今日的对话,想必你也会觉得高兴吧。你放心,只要我清徐还有一口气在,便会保护好厉侄女,保护好梅剑山庄。”衡山派因他前来相助梅剑山庄而被灭,但他丝毫没有迁怒厉薇,迁怒梅剑山庄的意思。 又过了半日,丁壮和清徐速度不减,丁壮暗暗心惊:“这清徐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现在看来,他的内力不在肖松青,杜涛等人之下。”而郭夜毕竟内功修为较浅,越跑越是不支,于是壮出手帮他夺了一匹骏马,同时扔了一锭银子给骑马人。 这一路上,郭夜见厉薇又不理睬自己,心中不免惴惴:“我不过就是戳中了她的心事,厉姑娘又不理睬我了。对她而言,我不过是被她救下的一个无关轻重的小子罢了…其实也不是无关轻重了,她之前还将肖松青的冲虚还命丹给我服下……只是不知我在她心里究竟占据了多少分量,积得上这杨夙心的一半不。” 他抬头看了一眼厉薇的背影,继续想到:“无论如何,在她彻底不愿意我跟着之前,我便一直留在她的身边,因为…这是我的心安之所。” 四人马不停蹄,又赶路了一日一夜,终于来到武夷山下。四人见到武夷山中天心寺,桃源观和义理门的弟子在附近自由地穿梭便知道吕修贤还未进犯此处。 于是众人干脆借来竹筏,随波逐流于九曲溪中,一边休息,一边观赏武夷山水。武夷山的灵性在于水:山麓中清泉、飞瀑、山涧众多。流水潺潺,如歌如诉,给武夷山注入了无限灵气。 这时一阵风吹来,虽然已是春末,但天气还是颇冷。郭夜知道厉薇内功未复,解下外衣为她披在身上。厉薇看了看郭夜,微笑道:“多谢你了。” 郭夜看着厉薇的笑脸,顿时脸一红,说道:“没…没事儿。” 第123章 相遇 九曲溪澄澈清莹,盈盈一水,折为九曲,因此得名。众人随着竹筏,分别观看了雄踞溪北,凌云摩霄的大王峰,钟灵毓秀的玉女峰,后又经过卧龙潭,隐屏峰,天壶峰等美景,可谓水碧山青处处奇。尤其是经过第八曲时,碧水中怪石争奇斗巧,有的像象鼻,有的似水龟。厉薇和郭夜一边指着这些怪石一边聊天,两人这段时间来的心结似乎也渐渐被打开。 “这义理门创派祖师姓朱,单名曦。他观摩这九曲,自创出一套‘九曲剑法’,而后又进一步提炼为‘三字剑经’,而后纵横江湖,成为一代绝世高手。不过这已经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了。”厉薇一边赏景一边对郭夜说道。 “如今这义理门武功如何?”郭夜好奇的问道。 厉薇摇了摇头,说道:“这朱掌门武功虽高,但不擅长教徒弟。他的‘三字剑经’也似乎遗留了诸多疑难甚至错误之处,因此自他死后,义理门再无一人成为绝世高手。现今的掌门武功虽然不错,但还是进不了六合至尊的层次。” “姑娘,你觉得这个叫吕修贤的人会来袭击武夷山么?”郭夜开口问道,“此人出手狠辣,到时候姑娘你…你一定要小心。” 厉薇看着郭夜关切的眼神,半开玩笑地说道:“别担心,你不是说过拼了性命也要保护我的么?” 郭夜十分认真地回答道:“这是自然。不过…唉,我的武功低微,而来人的武功又太高。” 厉薇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担心,我的内伤已经痊愈,内力每日都在增强。再加上清徐长老和丁壮两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在,问题不大。你想呀,若真的十分危险,这丁壮又怎会以身犯险?”说完还看了丁壮一眼,她自然知道以丁壮的武功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到二人的对话。 郭夜点了点头,说道:“姑娘,那吕无为所说的,梅前辈曾经教过这吕修贤混沌功,你觉得是真的么?” 厉薇轻叹一声,说道:“以我对师父的了解,此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每一个人的武功家数不同,修行出来的内力也千差万别。医道上有一种‘排斥’现象,即若一个人断手,而将别人的手移植到此人身上,此人的身体会将转移来的手作为‘敌人’拼命进攻,从而出现排斥。这一点,对于内功也同样适用。‘吸人内功’这种观念其实历史上想到过的人有很多,但正因为这‘排斥’现象,真正达成的却从来没有,只有极为隐晦的传言说有一种蛊虫可以帮助消除排斥。” 厉薇沉思了一下,继续说道:“而既然混沌功旨在找出包括内功在内的一切武功背后的不变之道,那么所有的内功也就有了‘宗’,借此将别人的内力提炼转化成自己的也就有了理论上的依据。” 她看向远方,说道:“吕修贤此人绝顶聪慧,不过性子过于狠毒了,已然失去了怜悯之心。” 郭夜听到这里,对厉薇说道:“姑娘,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厉薇说道:“你说,无妨。” 郭夜道:“我虽然不喜欢那吕无为父子,但他说的一句话我一路上反复思量,总觉得是对的:逝者已矣,即使我们费尽心思为他们报仇,也什么也改变不了。活着之人,怀揣对他们的思念,好好活着才是正道。” 厉薇侧头看着郭夜,看着他鲜明的棱角,真挚的眼神,轻叹了一声,缓缓说道:“你说得不错,人生在世有太多的遗憾,我们只能接受之,而未来的选择却不能被这些已无法更改之事所左右,不过知易行难呀。” 想到这厉薇想起了许思孝:“许家这小子还在对报仇念念不忘么?唉……多半如此,否则他又为何会寄身于这圣火教?崆峒掌门彭畅此人已然加入了圣火教,否则当日也不会和宋阳子他们一起联手对付我。下次见到许家小子时,必须警告于他。” 就在厉薇陷入沉思时,丁壮和清徐突然站了起来。众人已经行舟约么一个时辰,此行的目的地齐云峰近在咫尺,而他们却看到两人一前一后正在急速向齐云峰脚靠近。 当先一人一身黑衣,他脸颊消瘦,表情严肃,让人觉得难以接近,而后面一人面容英俊,一字眉下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他鼻梁高挺而嘴唇极薄,年纪和郭夜相仿,也是二十五六岁年纪。 “如何?单从这身法就知道这二人武功不凡,他们这轻功我从未见过,不过看上去正大光明,醇正之极,绝不似那些旁门左道。”丁壮一边观察,一边评论道。 一旁的清徐眼睛紧紧地盯着来人,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厉薇这时转过头来,对丁壮和清徐说道:“此二人的武功绝不是武夷三派的,我们先行拦住此二人再说,二位小心。” 清徐点了点头,当先飞身跃出,踏水而行,数步便来到岸上,他右足用力一点,整个人便如同大鹏鸟一般飞起,而后轻飘飘地落在黑衣二人之前,开口道:“来人可是吕修贤?” 而这时丁壮的身形闪过,他也施展轻功,来到清徐身边,而后一句话不说,只是上下打量着来人。 “师父,这两人看起来武功不弱呀。您不是说什么虚虚实实人不可测,武林高手必然会去三清山么?这不还是被他们抓了个正着?”青年男子直言不讳地向他师父问道。 那中年男子也不以为忤,回答道:“看来十余年不出江湖,江湖中也出现了些聪明人。”说完,看向清徐和丁壮,说道:“不错,我便是吕修贤。二位也报上名来吧。” 第124章 交手 而这时厉薇和郭夜的竹筏也已到岸。两人走到吕修贤师徒的侧面,厉薇拔出息兵剑,看向二人。 这一动作引起吕修贤的注意,他转过头来,盯着厉薇手中的宝剑看了一会,开口问道:“息兵剑?你是梅若尘的什么人?”而他的徒弟却直勾勾地看着厉薇,嘴巴微张,露出惊讶的样子。 厉薇还未回答,清徐便冷笑一声,说道:“很好,我今日就替衡山弟子报仇。”说完抽出长剑便向吕修贤颈部刺去。 这一招名叫“剑入紫冥”,自下而上,刹那间剑气便笼罩了吕修贤上身的数处大穴。这招是衡山剑法中极快的一招,清徐一上来就用上这招,看来已是全力以赴。 吕修贤冷哼一声,左手拂向清徐的剑身,右足往前一踏,同时右手成爪抓向清徐左肩。他这一拂看似随意,可其中蕴含的内力精深,清徐的长剑在两人内力的激荡下竟然快速地震动起来,发出嗡嗡之声。 清徐后发先制,接着使了一招“下俯南极”:他的长剑陡然自上而下挑向吕修贤的小腹。即使是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运用内力之时多少也有个准备的过程。当今天下,除了梅若尘,无一人真正做得到“心生力至”四个字,而清徐这一招已然十分接近。这一招和之前的那招“剑入紫冥”本就是一对,出自诗仙李白的诗句“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飙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 衡山派最初的这两招虽然配合精妙,但绝对没有如今清徐使出来的这般快法。梅若尘和清徐是好友,于是利用混沌功的混沌五式将衡山派的这套剑法仔仔细细地修正了一遍,这才有如今这种效果。其实论资质,无尘道人是梅若尘所有好友中最高的,不过他出家之后便不愿再劳烦老友,反而他在武功上得到梅若尘的帮助是最少的。 吕修贤略微吃惊,心道:“这人使的确是衡山剑法,可居然如此厉害!”他不敢怠慢,右足一点,飘然后退,避开对手锋芒。 就在两位高手对决之时,丁壮自持身份,在一旁抱手观看。而另一边,郭夜却已经开始和吕修贤的弟子动起手来。之前郭夜看不惯此人紧紧地盯着厉薇,喝到:“你这家伙盯着姑娘看什么看,真是恬不知耻!”那人一愣,没把郭夜放在眼中,而是自言自语到:“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如此美貌女子。早知如此,我早就瞒着师父从武陵偷跑出来了。” 郭夜见对方丝毫不理会自己,还自说自话起来,心中恼怒,一招生死刀法中的“旭日东升”径直劈向吕修贤的弟子。此人轻咦了一声,似乎对郭夜的武学修为颇为惊讶,身子一侧避开郭夜的刀锋,反手一掌拍向他的前胸。这一掌掌风凌厉,郭夜顿时觉得浑身一滞,才刚刚交手,对方就开始克制自己的内力。 “此人内力居然如此深厚,似乎,似乎不在肖松青等人之下!”郭夜虽然惊讶,但他和六合至尊级别的厉薇,丁壮,肖松青都交过手,因此丝毫不慌张。他施展开肖松青的融浑功,配合起生死刀法开始与对方周旋。 “你这小子,防御倒是不错,防守起来就像个乌龟一般,谁教你的这身功夫?”吕修贤的徒弟和郭夜大战之余仍然可以开口说话,而且说话声音没有半分颤抖,就如同平常说话一般。这让连丁壮也暂时把视线从吕修贤,清徐那边转移过来。丁壮心道:“此人二十四五岁年纪,究竟是如何修炼出这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功?” 不仅丁壮,厉薇也十分吃惊,心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混沌功是师父亲授,可即便如此,我的内功在他的这个年纪却完全无法望其项背!” 郭夜听他骂自己想乌龟,心中恼怒,出手稍微快了一些。高手过招,莫说胜负,就是生死也存于一线,那人怎么可能会放过如此机会,一掌绕过郭夜的单刀,欺向前来。可他刚刚踏出一步,就觉得右颈发凉,只见厉薇的剑尖已近在咫尺。厉薇持剑不动,冷冷地看着他,他心中一凛,心道:“想不到这美貌女子的武功也不弱。她的这把剑寒气逼人,就连师父也认得,看来是一把宝剑。我得小心为上。” 他见厉薇不再继续进攻,知道对方不愿偷袭,于是往后一跃,暂时离开战场。他向厉薇问道:“我叫甄源,还未请教姑娘芳名。”厉薇微微一笑,说道:“这小子的武功是我教的。怎么,你不服气?”她并不回答甄源的问题,而是伸出左手,用食指勾了勾,示意对方出招。 厉薇身后的丁壮微微一笑,心道:“这厉薇小姑娘似乎心情不错。”想到这里,还瞟了一眼郭夜。 甄源见对方轻视自己,不由得一阵恼怒,但看着厉薇的笑脸,顿时又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他心直口快,说道:“若我赢了,那从今以后你便做我的女人,如何?” 郭夜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吼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说罢就欲冲上前去,而被厉薇拦下。厉薇自己也是吃了一惊,她此刻满脸通红,这么多年来除了杨夙心和郭夜,从来没有人对他表白过,更不用说如此明目张胆,毫无顾忌的表白。她眉头一皱,提剑向这甄源攻了过去。 甄源本就不愿伤到厉薇,因此出手只用了五六成内力。但见对方长剑从奇怪的角度刺入,硬生生的打断了自己内力的运转,同时剑尖又转而指向自己的要害,甄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美貌女子武功这般高!” 他第一招就被厉薇压制,而后厉薇的长剑便连绵不绝的攻来。厉薇的剑法讲究的就是“破招”“料敌机先”“无招胜有招”,她一旦占到上风,甄源内功虽深,却又如何能够反先?他越打越被动,到得后来,他十成功力尽用,可十招有八九招还是防守,掌力也收缩到数尺的范围。和刚才完全不同:他此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另一边清徐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的这套四十二招的‘祝融剑法’已然使尽,可对方内功太高,只是堪堪斗了个平手。即使关系再好,清徐也不好意思不停地让梅若尘帮他衡山派修订武学。因此当年梅若尘只帮他修订过这一门剑法而已,当清徐使出别的衡山剑法时,顿时被吕修贤压制,两人此时已斗了两百余招,清徐已是六七成处于守势。 第125章 天生 吕修贤看到自己的徒弟被厉薇压着打,心道:“这姑娘内功平平,可这武学…确实让人钦佩。”他和厉薇一样,也是三十岁之前就达到六合至尊级别的绝世英才,而如今这个数字又得加上一个,那就是他的徒弟甄源。 吕修贤自从被梅若尘逼入武陵山脉后,一直勤学苦练,但自知不是梅若尘的对手,因此一直不敢出山。一日他在自己建的小屋中休息,突然听闻一声虎啸,他寻思道:“这畜生今日叫唤得颇为不同,我去看看。”于是他便起身,跟着声音追寻上去。 他的轻功何等厉害,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山谷之中。只见一只老虎正对着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怒吼,可奇怪的是这少年明明什么武器没有,只是右手拿着一块石头,却没有半点惊慌的样子,反而直勾勾地看着老虎,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而这老虎似乎对这少年十分忌惮,一边怒吼,一边往后退,看来之前在这少年身上吃过亏。 吕修贤虽然不在乎一位少年的生死,不过他此时好奇心起,于是便驻足观看起来。看了一会,他心中觉得十分奇怪:“看着少年的身形,不似学过半点武功。为何这大虫却对他如此惧怕?”而这时,这少年突然抬足猛地往老虎冲了过去。 老虎先是吃了一惊,后退了几步,然而毕竟是丛林之王,发起性来,把其前爪在地下按了一下,随即便腾空而起,从半空中扑将下来。吕修贤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而这少年不惊反笑,身形一闪,迅速躲到老虎身后。 吕修贤轻咦了一声,心道:“这小子确是不会任何轻功身法,但他的这一躲却这般快法,这个样子……恩…就好像是一位不会任何外功的内功高手,仅凭内力带来快速反应而行动似的。” 少年伸手往老虎身上一抓,扯下满手的虎毛。老虎吃痛,大吼一声,又向少年扑来。吕修贤一开始没有注意,看到少年这一举动后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只老虎全身有好几处秃班,看来便是之前被这少年抓出来的,难怪对这少年一直颇为忌惮。 那老虎大吼一声,退后几步,重新跃起,再一次向少年扑来。少年又一次闪身躲开,这一次却不再拔毛,而是自言自语说道:“唉,搞错了,不该再拔它的毛,冬天要来了,我还需要他的皮毛来保暖,毛都拔光了怎么行。”看样子他之前一直没有对这老虎下杀手就是为了等在冬日前才取其毛皮。 那老虎见二扑不中,再一次向少年扑来。这一次少年不避不躲,而是提起手中的石块径直拍向老虎的头颅。只听见一声巨响,老虎被硬生生地砸入底面,脑浆四溢,浑身抽搐了一下,便不再动了。而少年这才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把小刀,开始剥皮。 这一击让吕修贤确定无疑:“这小鬼确是身俱内功,而且还颇为不弱。莫非他是吞食过什么先天灵物不成?”想到这他施展开轻功向少年走去。 那少年初时没有注意,后来内力生出感应,才发现吕修贤已经近在咫尺。 “我的老天,你…你是何人?”他吃了一惊,正要后退,却见对方的大手已然出现在他的头顶。他心中焦急,但身体却更快地反应了起来:他就地一个驴打滚,躲了开去。可吕修贤何等武功,尽管少年行动已颇为迅捷,还是躲不过吕修贤的这一抓。 吕修贤抓住他后,二话不说,就开始试探他的内力。“什么?我怎么觉得这小鬼有两股内息在体内运转?”吕修贤吃了一惊,当今天下,除了梅若尘,恐怕再无一人对内功经脉的研究比他还深,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我再试一试!”他再次注入内力试探,这一次更加清楚:“这小子和常人不同,体内居然有两套经脉,因此有两股内息分别在其中游走!”他开口问道:“小子,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力大无穷的?”他知道这孩子不会武功,因此也不提什么内劲,经脉之事。 少年此时正在用力挣扎,可他又如何挣得脱吕修贤的手掌?他挣扎了一会,开始气喘吁吁起来。这少年从小在山林中称王称霸,这是第一次有人将他擒下而且他丝毫反抗不了,于是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不知道,听我父母说,我生下来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吕修贤一听,心中颇为遗憾:“看来是天生如此,我本以为是服食了什么灵药呢。”他再一次开口问道:“你的父母呢?” 少年疑惑地看了一眼吕修贤,说道:“都死了。有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他们上山打猎,后来死在山里了。” 吕修贤又一次觉得颇为失望,心道:“唉,我还准备调查下他的直系亲属,看看是否有独特的血脉。看来并非如此,否则就算是再冷的天,有如此内力无论如何也不会死在山里。看来这小鬼确是上天眷顾,生下来就有了这一场造化。” 他看向少年,再一次陷入了沉思:“上天眷顾又如何,我当年也被称为天之骄子,还不是内力全失,任人欺凌?这孩子也还不是父母双亡,成为孤儿?他的双经脉也确实颇为神奇,便留在我身边作为研究对象吧。”想到这他把少年放下来,从他的手中夺过那块拍死老虎的石头,施展出十成功力,将石块扔向数丈外的底面。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底面被砸出一个大坑。而飞溅而起的石子打在少年身上,传来阵阵疼痛。少年抬起头来,万分惊讶地看向吕修贤。吕修贤问道:“我的本事如何?可愿意跟着我学本事?”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大叔好厉害,我自然愿意。” 吕修贤点了点头,说道:“从今以后我便是你的师父。我的门下只有一个规矩,就是不许忤逆。” 少年楞了一下,问道:“忤逆是什么意思?” 吕修贤冷哼一声,说道:“从此以后你便把我当做父亲一般尊敬,不许背叛,你可明白?” 少年答道:“是。”于是二人便成为师徒,而这一晃就是十二年。 第126章 撤离 而厉薇也已注意到吕修贤占据优势这一点,她冲清徐点了点头,长剑一挥,刺向吕修贤。 吕修贤冷哼一声,心道:“看你和梅若尘有些关系,我本不愿下杀手,谁知道给脸不要脸。”他提起十成功力,一掌拍向厉薇。吕修贤上来便全力以赴,一部分是因为他心狠手辣,缺乏怜悯之心,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徒儿的武功,因此对厉薇不敢有半分轻视之心。 吕修贤的掌风和内力来得飞快,若不是厉薇料敌机先,预先判断出其出掌的位置和内力旋转的方向,此时恐怕已是动惮不得。只见厉薇丝毫不惧,反而挺身迎了上去,长剑先是一提,而后一划,切向对方拍来的手掌。 “这丫头!”吕修贤一惊,他想不到对方仅仅身子一侧,向前跨出一步,便轻轻巧巧地避过自己大部分掌力,而剩下的内力似乎又被对方长剑搅成数断,消散开来。而真正令他诧异的是自己的手掌正往对方的剑锋送去。“我这套掌法乃是我在武陵山脉中独创,绝无现世的可能,她又如何能够预判我的动作?”吕修贤一边收掌防御,一边心惊道。 厉薇的武学早已名满武林,众多高手都体会到她的招数的核心之一就是料敌机先,然而知易行难,当今武林除了厉薇一人,又有何人能够做到?不过吕修贤久不入江湖,因此才这般惊讶。 “这厉薇的内功进展飞快,恩,毕竟她之前内功已达很高修为,既然是重新修炼,以往的诸多关卡阻碍便不再成为问题。”一旁抱手观看的丁壮心道。 而厉薇也为吕修贤的内力感到惊讶:“这人的武功招式和肖松青等人倒也差不多,但内力居然如此惊人,已明显凌驾于其余六合至尊,不过还是远远比不了师父。”厉薇对师父梅若尘的武功心知肚明,因此虽然略微惊讶,但绝对谈不上惊吓。她于是出手无招,息兵剑歪歪斜斜地刺向吕修贤的眉心。 “这…这又是什么招式?完全不是梅若尘的路数!”吕修贤对厉薇越发忌惮,心中急忙盘算他所熟知的梅若尘的武功。江湖中各门各派的武学都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要么是以柔克刚,绵里藏针,如同武当,要么是防御严谨,出招凌厉,例如生死门。可厉薇的武功和梅若尘的似乎半点关系也没有,看得吕修贤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她的息兵剑是另有机缘,而不是梅若尘给她的?” 于是吕修贤不再贸然进攻,决定先以防守为主,弄清楚厉薇的武学家数再做决定。而这是一个错误的决策。厉薇毕竟内功未复,既然是生死相搏,若吕修贤效仿肖松青以音波等方式干扰,厉薇恐怕撑不过百招。但吕修贤一是被厉薇吓了一跳,二是他极为自负,潜意识中就排除了这种‘胜之不武’的手段。 而甄源这边已和清徐对上。这时甄源一改颓势,和清徐你来我往,斗得甚是精彩。他的内功其实还高出清徐一筹,但亏在招式不如清徐的巧妙,而且临敌经验不足,和清徐相斗这才略微处于下风。 郭夜焦急地看着厉薇和吕修贤相拼,心道:“厉姑娘毕竟内力未复,这个吕修贤出手狠辣,如今该如何是好?”他一边想一边不时地看向丁壮,似乎是在提醒他厉薇和他之间还有协议。丁壮见状笑了笑,安抚道:“小子,别担心。厉长老武功卓绝,你看,她现在丝毫不落于下风!” 的确,厉薇把体会到的无招胜有招运用出来,自己的招式更加缥缈难测,同时还招招直指吕修贤的破绽。不过吕修贤内功深湛,又是一心防御,厉薇也拿他无法。“这女子招式如此诡异,当真是神妙难测。唉,莫非是我吕修贤躲了十来年反而成为井底之蛙,小觑了天下英豪?” 听完丁壮的话,郭夜也打定好注意:“既然丁前辈照看着厉姑娘,那我不如和清徐长老一起,先杀了这个姓甄的,而后清徐长老可以腾出手来与厉姑娘联手,那吕修贤必然不是对手!”他于是施展开融浑功,加入战团。 甄源本来就略逊于清徐,如今背腹受敌,顿感不支,冲着吕修贤喝到:“师父,我们今天讨不了好,先撤了吧。”清徐和郭夜见他如此情景居然还可以开口说话,都十分惊讶。清徐心道:“这…这小子内功居然如此了得,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吕修贤冷哼一声,瞟了一眼在一旁守候的丁壮,心道:“此人武功不在这丫头和这老者之下,若他加入,便更难脱身了。”计议已定,他也不含糊,双掌全力往厉薇拍来。而厉薇在他双掌一收之时,已然预料到他的动作,提前挥剑:吕修贤掌力未吐,厉薇的剑尖已划向他的手掌。 “好剑法!”吕修贤大喝一声,双掌一按,磅礴的掌力拍向底面,刹那间飞沙走石!而他也借力往甄源身边一跃,而后挥掌拍向清徐。清徐顿感一阵劲风扑面,心中感叹:“此人内功奇高,刚刚那一掌如此劲力,居然反手又是一掌拍出,没有半分滞碍!”他担心对方会引爆自己的内力,不敢以掌相接,于是足尖一点,向一侧躲开。 而甄源抓住这个机会,一招逼退郭夜,跃出圈子。他们师徒二人点了点头,而后往岸边冲去。郭夜十分疑惑,心道:“他们怎么往水边冲?”却听厉薇说道:“不好!我的马!” 果然,只听见一声嘶鸣,厉薇的马高高跃起,而后翻到在地,抽搐几下而后死去。而马颈歪斜,正是被吕修贤一掌拍断。随后师徒二人施展开轻功,飞速离去。 “该死的!”清徐大骂一声,右掌拍出,一棵大树顿时应声而断。他和吕修贤师徒仇深似海,恨不得生啖其肉,可他也明白,如今厉薇的马匹死亡,以厉薇的内功绝对无法追击二人。且不说丁壮没有帮忙的义务,就算他们二人联手,恐怕也未必是吕修贤师徒的对手。 郭夜见厉薇满头是汗,连忙跑上去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厉薇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别担心。” 郭夜点了点头,悻悻地说道:“可惜没杀了那个该死的小子。” 厉薇略微惊讶,问道:“你和他没什么仇怨,为何如此讨厌他?” 郭夜看了一眼厉薇,冷哼一声,不再开口。 厉薇随即明白过来,心道:“原来这小子是在吃醋呀。” 第127章 笨蛋 厉薇看着地上的马,顿时一阵心痛。此马十分温顺,这一路也全靠它前行。“这吕修贤倒是工于心计,知道我内力不济,杀了我的坐骑我便无法追逐他二人了。” 丁壮这时走向前来,看了一眼倒地的马,叹息道:“江南一带鲜有良驹,好不容易给你找到这一匹,却又被这吕修贤打死了。” 清徐瞪了丁壮一眼,冷声道:“刚刚你为何不出手,若你出手,吕修贤这个贼子又如何跑得掉?” 丁壮听后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直视着清徐,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我观这吕修贤颇为自负,还以为他会多拼一会,却没有预料到此人居然撤离得如此干脆;第二,以他二人的武功,就算我出手,他们仍然百分百可以逃离,就连让他们受伤的机会也不足五成;第三,我丁壮虽然不才,却不喜以多欺少。”说道这,他看向厉薇,说道:“厉长老,这几句是我解释给你听的。” 说完,他又重新看向清徐,说道:“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我丁壮想出手就出手,不想出手便不出手,无需别人饶舌。” 清徐怒气上涌,本欲冲上去动手,但转眼看了一眼厉薇,心道:“也罢。只要此人能保护厉薇贤侄便可。”他冷哼了一声,不再看向丁壮,而是对厉薇开口道:“贤侄,刚才多谢你出手相助。” 厉薇抱拳道:“清徐长老对我又何须客气。” 清徐点了点头,说道:“你内力还未恢复,追杀这吕修贤师徒实有诸多不便,而且也太危险了。”他瞟了一眼丁壮,继续说道:“不过以你现阶段的实力,保住梅剑山庄应该不在话下。那我…我便有负所托,请裴兄和怡心师太南下来助我一臂之力了。” 厉薇道:“清徐长老不用介怀。都是因为我请您相助才害得衡山派防御薄弱,从而被贼人有机可乘。” 清徐哈哈一笑,说道:“贤侄,你千万不可这么想。如今看来,你还救了我一命也说不定。过去的已经过去,我追杀这吕修贤师徒也不全是为了报仇,而是此人为一己私欲屠戮生灵,若不趁早将其除掉,等他试验成功,那恐怕更是无人制得住他。” 说到这,清徐皱眉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时机的把握。若你前去梅剑山庄,我一人无法阻止这师徒二人,那么武夷三派必然会被屠戮;而若你留在这里等裴兄和怡心师太前来,万一这吕修贤探得消息,反过来去屠戮梅剑山庄,那便糟糕透顶。而深律大师三人驻守三清山更是不能轻举妄动。真是……” 厉薇沉思了一会,说道:“清徐长老,你我共同修书一封,请裴前辈和怡心师太费心带梅剑山庄弟子一同前来,只留少数的弟子留守即可。” 清徐眼睛一亮,说道:“好主意。贤侄果然聪慧!” “待裴前辈和怡心师太到来,只要吕修贤出现,你们三位前辈便可一起追杀此人。到时候我们通知深律禅师三人,前后包夹才真正有可能诛杀这吕修贤。”厉薇说完,想了想,悄悄看了一眼郭夜,而后开口说道:“这吕修贤被师父逼入武陵山脉之前是独自一人,而且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徒弟,那么这位甄源便是他在武陵山脉找到的。我看此人心直口快,而且出手留有余地,不像他的师父那么弑杀,因此我们未必需要对他赶尽杀绝。” 清徐还未答话,郭夜便冷哼一声,将头扭开。 厉薇微微一笑,说道:“另外,我对他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内功修为非常好奇。也许他还能帮助我理解混沌功。” 清徐先是微微一笑,而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贤侄开口,我们自然理会得。”而后严肃地看向厉薇,说道:“贤侄,你当前最重要的就是恢复内力,若你的内力恢复,以你的武学,就算是一对一,这吕修贤也多半不是你的对手。” 厉薇道:“好的,侄女一定注意。不过这混沌功颇为不好修炼,我之前内力尽失除了莫怀仁和肖松青二人逼迫这一外因,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混沌功这个内因。唉,直到如今,我还是没有太多的头绪。” 清徐点了点头,说道:“这数百年,只有你师父他练成这旷世骇俗的功法,而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然,唉…” 一旁的丁壮听到二人的关于混沌功的对话,眉头微皱,不发一言。 厉薇看向郭夜,说道:“来陪我把马儿埋了吧。” 郭夜点了点头,和厉薇两人挖坑将马儿埋葬了起来。中途郭夜一言不发,厉薇开口问道:“怎么了?你一直在生什么气?” 郭夜冷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厉薇微微一笑,心道:“这家伙真是一个醋坛子。我来逗他一逗。”她开口道:“那叫做甄源的小子只是遇到了错误的师父而已,我看他本性不坏,你有何必总是和他过不去。” 郭夜一听,再也忍不住,说道:“如此不知羞耻之人,你为何还总是为他辩护?” 厉薇问道:“不知羞耻,为何?” 郭夜大声道:“他开口闭口便让你做他的女人,这难道还不叫不知羞耻么?” 厉薇嘿嘿一笑,说道:“这说明他有眼光呀。” 郭夜一愣,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不是喜欢上这家伙了吧?” 厉薇见他紧张的样子,心中却一阵暖意流过,小声说道:“说喜欢我的又不止他一个。”说出这话,厉薇脸上一红,双眼不自觉地看向地面。 郭夜一听这话,也是脸颊发烫,心道:“厉姑娘说的是我么?”但转念一想,对厉薇表白的恐怕还有一个杨夙心,心中顿时又是一紧。 厉薇却不知道他心中还有如此多的想法,她抬头看向眼前的青山碧水,对郭夜说道:“我很喜欢这武夷山的山水,我们找一个山头,建一个小屋,在此安安静静地住上一段吧。” 郭夜点了点头,过了片刻,等安葬好马儿,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你没喜欢上这个姓甄的家伙吧?” 厉薇哭笑不得,抬手“啪”的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骂道:“笨蛋!”说罢便率先离开。 郭夜摸了摸略微发红的额头,愣了一下,而后便跟了上去。 第128章 决斗 而后的几日一切归于平静,无论是武夷山还是三清山,都没有吕修贤师徒的踪影。而浙江杭州之中,梅剑山庄的数百名弟子在王松,邹效竹,和汪泉三位长老的带领下也已开拔前往武夷山与厉薇会合。而‘琴魔’裴不羁和怡心师太虽然并未露面,但想必都在暗中保护。 这一日,武夷山百里外的飞云湖上烟波浩淼。飞云江支流众多,形成纵横交错的湖湾,而在它们的包围下,一个接一个的山头也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岛屿。其中一座小岛上,一位白发白须的男子正在湖边的一块大石上盘膝而坐。他身着白衣,双眼微闭,整个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就仿佛融入这景致之中一般。 而不远处,一个黑衣身影正飞速赶来,此人棱角分明,满脸络腮胡子,锐利的目光从他那一对鹰眼射出,仿佛可以洞察眼前的一切。他一纵便是十余丈,但却又毫无声息,就如同鬼魅一般。 待黑衣人靠近之时,白衣老者睁开双眼,站起身来,正是圣火教教主吕无为。他身材矮小却声如洪钟:“不愧是孟门主,不愧是‘无音步’,只有等你距离我二十丈以内,我才能发觉你的到来。” 孟啸天在吕无为身前停了下来,眼光扫了一遍周围的景色,开口道:“吕教主好雅兴,这就是你选择的一决生死之地吗?果然好景致。” 吕无为哈哈大笑,开口说道:“我选择此地倒也不全是为了景色,而是此处颇为偏僻,而旁人要登岛也必须通过水路。这样等会儿你我二人生死相搏之时,便不会有人前来打扰。” 孟啸天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知吕教主为何急不可待地要与我一决生死?”说罢,眼睛直视吕无为。 吕无为笑了笑,说道:“三个原因。其一,最近我觉得我的武功难以寸进,需要一场旗鼓相当的较量;其二,敞开天窗说亮话,孟门主你野心勃勃,这一点你我均心知肚明。你已然成为心儿实现梦想的最大绊脚石,那便由我这个做父亲的来帮他去除。其三嘛,孟门主厚着脸皮夺下混沌功,我害怕孟门主天资卓绝,成为第二个梅前辈,因此不敢耽搁。”吕无为这一席话将决斗的原因和时机都解释得轻轻楚楚。不过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如今已五十有八,距离六十的大限十分接近,不过这一点关系到圣火教的机密,他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孟啸天听后点了点头,他说道:“原来是爱子心切。吕教主,地点是你定的,如果等你我斗个两败俱伤之际,你那心爱的义子再从背后夹击,我岂不是任人鱼肉?” 吕无为笑了笑,说道:“我吕无为虽然不才,但向来有一说一,夙心之前已经向我保证,无论这一战胜负生死如何,他都不得在短期之内再对你出手,这你可放心了?另外,飞云湖这一带大大小小的岛屿数十处,待会儿你我抛起一片树叶,让其随风飘动,我们在叶尖所指的方位选一座岛屿,如何?” 孟啸天沉吟了一会,他知道吕无为与历代诸多圣火教教主都颇为不同,素来一言九鼎,这一点在江湖上已是人尽皆知。孟啸天开口道:“那便这样办。实不相瞒,我修行这混沌功后也有诸多疑难,今日也借吕教主之手加以体悟。” 孟啸天的这一句倒也是实情,他一开始得到混沌功后喜不胜喜,每日研读,一开始觉得受益匪浅,武功也似乎有所进展。可越到后来,他心中疑问越多:慢慢他觉得混沌五式和自己所研习出来的生死刀法的道理有矛盾之处,甚至连混沌五式自身也有矛盾之处。他没日没夜地研究,可始终进展甚微。孟啸天一代武学奇才,何等自负,他怎会承认自己不如梅若尘,学不了这混沌功?接下来自然是把全身精力都投入了进去,这也就是生死门连死数位副队长,这位门主也没有出面的原因。 “我的生死刀法是从生死搏杀中体悟出来的。看来如今我还需要这么一次生死搏杀来真正重新突破自我。”此时孟啸天看向吕无为,心中想到。刚才二人用树叶选定了一座小岛,两人便乘舟往那小岛驶去。 此时已到春末,各式各样的野花开满小岛,整个一片姹紫嫣红。吕无为深吸了一口气,哈哈大笑道:“看来老天也在关注我们这一场决斗,给我们选了这么一个好地方。” 孟啸天拔出单刀,刀刃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一看就是一把宝刀。孟啸天开口道:“不知吕教主用什么兵器?” 吕无为哈哈一笑,说道:“我的一身武功全在这双手掌之上。”说完,摆开架势,顿时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便扑面而来。 “我的一身武功却都在这刀法之上,不过我这把宝刀占了便宜,我这便换一把。”说完,他将宝刀扔在一旁,重新抽出一把普普通通的单刀。 吕无为道:“孟门主得遇良刀,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又何必执着?” 孟啸天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咱们既分生死,也决高下。” 吕无为收敛起笑容,说道:“既然孟门主不愿占便宜,在下也不敢托大,那孟门主小心了。” 孟啸天刚刚点完头,吕无为便双掌一收,一招“排山倒海”便击了出去。这一招气势恢宏,而且内力在多个方向旋转,让人捉摸不定。孟啸天只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后一股气墙迎面而来,心道:“不愧为圣火教三大绝学之一的碧海怒涛掌,果然不凡!”他施展开生死刀法中的一招“日滋月益”防御起来。这是生死刀法中用来对付内功高手一招,也是郭夜掌握的三十六招以外的一招绝学。既然人能斩,内力为何就不能斩?孟啸天这招别出心裁,将上乘内力附着与刀刃之上,将对方内力斩断。 只见孟啸天身前显现出一个银色大球,吕无为的掌力虽然骇人,但始终也突破不了孟啸天的防御。而周围鲜花的花瓣被两人的内力激荡得漫天飞舞,一时间让人觉得如梦如幻,美不胜收。 第129章 相斗 “好刀法!”吕无为笑道,而紧接着一招“堆山积海”拍出。这一招本就是“排山倒海”的后续招数,之前吕无为遇到的是梅若尘和厉薇二人,他们分别以各自的武功破解了这一招,逼得吕无为不得不回防,那就更谈不上后续了。而孟啸天武功虽高,却只能防御而做不到破解,因此这一招“堆山积海”便自然而然地被吕无为使将出来:这一招将“排山倒海”剩余的内劲推散并从上下左右各个角度向孟啸天击去,同时一股丝毫不弱于前一招的劲力正大光明地从中间袭来。 孟啸天大喝一声,长刀飞舞,只见数个刀影闪过,那四面八方的内劲便被他切断,而后一道银光闪过,正是孟啸天在全力斩向吕无为中路的劲力。孟啸天的这几下虽然有先后之别,但是他出招太快,就仿佛同时长了数只胳膊一般。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两人内力相拼,身子均是一震,各自退后了几步。孟啸天心道:“我研习混沌功已有数月,虽然没有重大突破,但内力也进步了不少,却还是只能和这吕无为斗个旗鼓相当,这老儿之前的武功没有如此厉害呀?”他心中虽然疑虑,但他武功卓绝,又岂能总是让吕无为占先?孟啸天身子一侧,一招“日中则昃”击向吕无为。 吕无为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对方的长刀已近在眼前。他反手一掌拍向孟啸天的手腕,谁知道孟啸天的长刀却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右手换到了左手并斩向吕无为的右颈,正是郭夜也会的一招“日月相映”。这样既躲开了吕无为拍来的那一掌,又反过来攻向对方,正是攻守兼备的妙着。 吕无为丝毫不慌,他身子后仰,躲开对方刀锋,同时右手一招“百川归海”击出,这一掌内力凝聚,就仿佛一根棍棒直直地捅向孟啸天前胸。孟啸天的武学讲究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他身子一侧,收刀回防,刀刃和吕无为的劲力相触,发出一阵嗡嗡声。 就这样,孟啸天和吕无为两人你来我往,待夕阳西下时,已斗了六七百招。两人早已将七十二路生死刀法和六十四路碧海怒涛掌使全,却均奈何不了对方。但他二人都是一代宗师,早已不拘泥于形式,到了后来,凭借各自武功的精义,一边自创新招一边相斗。但无论是攻是守,两人无一招不是出人意料的妙极之作,刀法掌力也是极尽千变万化之致。 “爽快,爽快,我很久没有打得如此畅快了。”吕无为收起掌力,哈哈大笑道。 孟啸天点了点头,道:“继续如此下去,我估计再斗千招也没有结果。不如我俩今晚停战,各自体悟今日一战的得失,而后明日辰时继续相斗,如何?”这个提议显然既比武功也比智慧,不过孟啸天有混沌功在手,这个提议显然对他更加有利。 谁知吕无为却丝毫不在乎,说道:“那就这么说定,我们明日再战。” 孟啸天心中暗喜,道:“这老儿向来自负,却忘记了我有混沌功在手,这一战已让我有许多体悟,待我用混沌五式参照体会,明日便可将你诛杀。” 当晚,孟啸天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他小心翼翼地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装着的正是雷无计帮他从梅剑山庄长老谢觉处夺来的混沌功。他一篇一篇地翻阅,而后陷入沉思。他眉头紧皱,不时地出招试验,可直到天亮,他的眉头从来也未舒展开过。 而这一切自然被吕无为看在眼里。不过他似乎丝毫不在乎,一整晚他大都只是盘腿修炼,只是偶尔出招试验。 第二日清早,两人便如约开始拼斗。这一次孟啸天拼斗的策略和昨日大相径庭:前一日他算得上和吕无为在硬碰硬,而今日他却将无音步的优势发挥出来:只见他左摇右摆,不时显出数个身影。尽管吕无为掌影飞舞,打得风声飕飕,飞沙走石,却始终扫不到他半点,而孟啸天却往往还能在紧要关头挥刀斩向吕无为的要害。 原来孟啸天思虑了一夜,从混沌功的角度没有多大进展,反而在快要天亮之时发现吕无为的破绽:碧海怒涛掌极为耗费内力,自己完全可以借助无音步的身法让他消耗内力,这样虽然短时间内无法获胜,但长此以往,这场争斗的胜者必是自己无异。 孟啸天轻功虽然绝世,但吕无为也不是盖的,过了一会便明白孟啸天的用意。他哈哈一笑,每一掌所使用的内劲不减反增,掌锋到处,犹如刀削斧劈一般。孟啸天轻功虽高,但还是不可避免会被内劲带到,他的衣袍一块块的裂下,看着样子再过片刻便会被打得赤身裸体。 孟啸天心中暗骂,不得不举刀相抗,两人便又回到前一日的模式,并如此这般地又斗了两百余招。“这吕老儿比我大十岁左右,可这两日如此高强度的拼斗,他的内力却丝毫不减,这圣火教建教数百年,果然根基深厚。” 这时吕无为猛然退后数步,抓耳挠腮,似乎在冥思苦想,而后双掌齐发,往孟啸天击来。这一掌初时毫无声息,就好似不会武功之人所使一般,而待得双掌靠近孟啸天时,一股巨力才铺天盖地般的涌来。 原来“排山倒海”一直是吕无为最为得意的一招,可当初却连续被梅若尘和厉薇轻描淡写地破解了。梅若尘倒还罢了,他毕竟是天下第一高手而且也是吕无为最为佩服之人。可厉薇是他的小辈,还是一个女子,这一点吕无为一直深以为耻。 这数月来他一直苦思冥想如何改进这一招,如今和孟啸天两日的大战终于让他得到启发:这一掌初时内力凝聚,让人无法判断其内力的运转,而等到靠近时内力才喷涌而出,让人来不及反应,防不胜防,更加难以破解。 孟啸天猝不及防之下,大吃一惊,连忙使出生死刀法中的保命绝技,在千钧一发之际斩断对方的内力,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连退了数步,颇为狼狈。 第130章 不敌 而吕无为怎可放过这个机会,他身子一晃,紧跟着一招“波光粼粼”击向孟啸天。只见数十个掌影飞舞,刹那间便将孟啸天整个人罩在其中。 而这时孟啸天生死刀法的真正厉害之处才体现出来:吕无为的进攻如同狂风骤雨一般,而孟啸天就好似这风暴中的绿竹,随风起舞,韧性十足。这正是生死刀法“生”之道–“先立于不败之地而后求胜”。孟啸天的整个武学均是以此为根基,这不仅体现在他的生死刀法上,在众多武学之中他选择在轻功上花最大的精力也是同样的道理。 吕无为数十招碧海怒涛掌一气呵成,可无论他如何腾挪变化,却始终奈何不了孟啸天。而待吕无为的气势稍微转弱,孟啸天立即便开始反击,一开始十招中有九招在防御,到后来十招之中已有三四招为攻。四十余招后,两人又退回到最初互有攻守的状态。 两人你来我往又斗了五十余招,这时孟啸天已有六成攻势,反过来开始占据上风。“吕无为,你改良的那招‘排山倒海’确实厉害,但你也太小看我孟啸天了。现在你用力过猛,后继无力了!”孟啸天此时心中颇为得意:“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而且你始终年纪大了!”孟啸天心道。 又过了十余招,吕无为突然后退数步,又依葫芦画瓢,一招“排山倒海”向孟啸天拍来。孟啸天心中冷笑一声,“还想靠这招反先?高手过招,千招不会重复,看来这吕无为也技穷了!”他虽然如此想,但吕无为的这一招确实厉害,因此孟啸天也不敢轻敌,和之前一般,施展开生死刀法的保命招数御敌。 “两人的内力又一次相撞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这一次孟啸天突然连退数步,满脸惊讶。而吕无为的面容十分严肃,他冲上前来,连着十余掌一掌一掌地拍出。每一掌过后孟啸天立即挥刀架挡,可每次和吕无为的内力相撞,孟啸天全身便颤抖一下并再次后退数步。十余掌过后,孟啸天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你…你的内力怎会突然爆发?你是如何学到这内力爆发之技的?”孟啸天惊异地看着吕无为,大声问道,他的面容已微微有些扭曲。 吕无为不搭话,又猛冲上来。孟啸天不敢怠慢,连忙转身就逃。“该…该死的!难道这‘琴魔’裴不羁和圣火教搞到一起了?不,不可能。那…莫非这圣火教和这神出鬼没的吕修贤勾结在一起?”说起情报,当今武林最好的除了蓬莱阁就是生死门和圣火教了,因此孟啸天对这位新出现的绝世高手的消息可谓了如指掌:“也不对呀,虽然这个家伙的确是在研习内力爆发之技,但不是还未成功么?” 其实若吕无为一开始使出这内力爆发之技,孟啸天虽然狼狈,却也多半不会受伤,毕竟他的生死刀法在防御上确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学。可吕无为利用的就是孟啸天的那一丝轻敌,终于大功告成。 然而孟啸天虽然受伤,但奔跑速度仍然和吕无为相当,吕无为虽然竭力追赶,却始终追他不上,期间孟啸天还服下一枚黑漆漆的丹药。不多时,孟啸天便来到两人前日所乘小舟之处。孟啸天施展开无音步,急速靠近,可当他定睛一看,却见附近又多出了一艘小船。 “糟糕!”他反应迅速,双足一点,凌空翻了几个跟头。而他刚才所在之处,一柄长剑和一把长枪刺到,正是圣火教的第一护法上官鹏和副教主杨夙心二人。 孟啸天瞟了一眼二人,不予理会,而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吕无为,开口说道:“我还以为吕教主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谁知还是如此厚脸皮,打算以多胜少。” 吕无为哈哈一笑,说道:“孟门主可不要信口开河。我和你约定的是生死之战。如果可以逃跑,那还算什么生死之战?若我今日死于孟门主刀下,心儿他们绝对不会出手对付。然而既然孟门主毁约在先,那就别怪我们以多胜寡了。” 孟啸天冷哼一声,却无言反驳。他做事和他的武学一般,十分谨慎,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因此,当被吕无为击伤后,孟啸天第一反应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便看看你们能否留住我!”他大吼道。 话音刚落,孟啸天的人影便出现在上官鹏的旁边。他抬手一招“壶中日月”斩向上官鹏,这一招是七十二路生死刀法中最诡异的一招,刀法不仅迅捷无比,而且整个刀被上乘内力环绕,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带来一丝波动,正是生死刀法中的暗杀之刃。 上官鹏只看到孟啸天的手晃动了一下,而后颈部便传来一阵凉意。若非他内功大进身体自然而然地产生反应,在孟啸天的这刀偷袭之下恐怕已是身首分离。 上官鹏临敌经验丰富,顾不上一身的冷汗,手持长剑,一招玄天红日剑法中的“烟雨蒙蒙”刺了过去。他知道若再不强攻,他未必还能躲过孟啸天的暗杀之刃。 他出剑飞快,可孟啸天的身法更胜一筹,眨眼便绕到他的身后,也是一刀劈来,而这刀却被杨夙心的长枪架开。两人兵器相交发出刺耳的碰撞声。孟啸天心中又是一惊:“我刚才这两招已经是竭尽所能,可居然还是没能奈何得了这两人?这两人的武功,恩,尤其是内功,已然迈入六合至尊的门槛,这…这圣火教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此时吕无为也冲向前来,孟啸天绝对不愿被三人围住,立刻纵身飞起。可他刚刚跃起,却觉得背后一凉,他知道有人偷袭,也不惊慌,反手一刀劈出。出手的正是杨夙心,他硬接了孟啸天这一刀,退后两步,身子晃了一晃,而后又攻了上来。而就是他这一阻碍,孟啸天又被上官鹏截住,他刚刚和上官鹏过了一招,吕无为又攻了上来。 孟啸天大喝一声,施展生死刀法,暂时将三人逼退,说道:“好,好,吕老儿,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说罢,从怀中取出混沌功,一抓撕开外面的油布,单手将其握住。 他开口道:“我虽然受伤,不过凭我的内力要将这本旷世绝学毁掉可谓轻而易举,这一点我没说错吧?” 吕无为三人一句话不说,只是看向孟啸天。 孟啸天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我今日确实不敌吕教主。我以这混沌功换一条命如何?吕教主言出必践,只要你肯出言应允放我平安离开,我这便将这混沌功交给你。” 第131章 遗言 听到孟啸天的话,杨夙心和上官鹏都不作声,纷纷看向吕无为。吕无为微微一笑,说道:“这样也罢,我对这混沌功也好奇得紧。”说完,将手伸向孟啸天。 孟啸天看向吕无为,说道:“承诺放我平安离开,绝不阻拦?” 吕无为点头道:“绝不阻拦。” 孟啸天点了点头,将混沌功抛给吕无为,而后纵身跃起,很快便落入其中一只小舟之上,顺流而去。杨夙心和上官鹏知道吕无为的脾气,因此也不阻碍。三人一句话不说,静静地看着孟啸天乘坐的小船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三人视野之外。 这时吕无为突然浑身颤抖,“嘭”的一声跌坐了下去。杨夙心连忙抢上前去,扶住吕无为,焦急地问道:“义父,义父,你怎么了?” 吕无为摇了摇头,笑道:“无妨,天命…天命不可违,时候快到了。” 杨夙心叹道:“若不是您和这孟啸天连日搏斗,这…这蚀蛊魔劫功的反噬也不应该会发作得这么快!” 吕无为摆了摆手,对杨夙心说道:“别啰嗦了,快将源儿带来吧。” 杨夙心低头不语,只是点了点头,而后转身飞奔而去。 而吕无为这时看向上官鹏,先是喘了几口气,而后缓缓说道:“今后夙心和圣火教就要劳烦你多多扶持了。” 上官鹏连忙半跪,并抱拳道:“这么多年来多谢吕教主抬爱,属下不才,必当竭尽全力。” 吕无为微微一笑,说道:“好,好。”说完便闭眼打坐,不再言语。 过了约半个时辰,杨夙心带回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当年他设计杀死武当太微道人后留在他身边的那位少年。此人姓邹,单名一个源字,和杨夙心一样,他的父母也是死在正派世家手中。邹源自幼便被吕无为带大,称杨夙心为师兄,也称吕无为做义父。 “义父,你…你还好么?”邹源看着吕无为那颓败的样子,急忙冲上前来询问道。但他的表情没有半分的惊讶,看来吕无为之前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他了。 吕无为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源儿,我再问你一次,接受了这蚀蛊魔劫功后,你的武学会在一年之后迈入六合至尊门槛,可代价是你最多只能活到六十岁,你可愿意接受之并辅佐心儿?” 邹源潸然泪下,抽泣道:“义父,义父…我愿意。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辅佐师兄。” 吕无为叹了口气,说道:“你的武学天分不如你师兄,而这蚀蛊魔劫功乃我圣火教立身之本,我不放心传给别人,因此只好委屈你了。” 邹源这时已泪流满面,他一边磕头一边说道:“义父能将这绝世神功传于源儿,源儿受宠若惊,又怎会感到委屈?男子汉大丈夫,不求长命百岁,千秋万载,但求轰轰烈烈活一场。义父千万不可觉得愧疚。” 吕无为摸了摸他的头颅,说道:“好一个轰轰烈烈活一场。你准备好了么?” 邹源点了点头,而吕无为看向杨夙心和上官鹏,说道:“你们帮我们护法吧。” 杨夙心和上官鹏点了点头,各自抽出武器,立于一旁。 吕无为对邹源说道,“来,背对着我。” 邹源转身坐定,而吕无为则开始闭目用功。不一会儿只见他背后白气蒸腾,正是汗水被急速运转的内力雾化所致。过了一会,吕无为的身子开始颤抖,他缓缓伸出右手。只见他的手臂上慢慢出现一个小小的包块,而这个包块随即便开始缓缓移动,最后来到吕无为的手腕。 不一会儿,吕无为的手腕处被咬开一个缺口,只见一支小小的蛊虫缓缓地怕了出来,而吕无为睁开双眼,将手腕移到邹源的颈部。盏茶之后,这只蛊虫便缓缓地在邹源的颈部划开了一条细缝,而后缓慢地钻了进去。 “这便是那只蛊虫?一支蛊虫可以活数百年?”一旁的上官鹏看到这一幕,心中疑惑道。其实他的理解是错误的。这种蛊虫虽然特殊,但也只能活十余年。但当初培植出来时,这蛊虫便可靠自己繁殖,可一次只能生下一只蛊虫。新的蛊虫出来后,便开始靠宿主的内力和精血为食。而当其寄宿到新的人体后,便可将上一位宿主修行的蚀蛊魔劫功的内力转化为新宿主的内力,不过这一步会对新宿主的经脉脏器带来巨大的伤害。这就是为什么修行这蚀蛊魔劫功的人从古至今无一活到六十的缘故。 吕无为见蛊虫已经成功转移,微微一笑,便开始将全身的内力缓缓灌入邹源体内。 邹源只觉得吕无为的内力通过体内一个点迸发而出,向着自己的经脉喷涌而去。他顿时感到全身撕裂一般的疼痛。他咬紧牙关,可疼痛实在难忍,不多时他的嘴角都留出了鲜血。又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受不了了,双眼上翻,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邹源听到耳旁传来噼啪声,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见杨夙心和上官鹏二人正静静地烧着什么东西。他缓缓爬起来一看,那燃烧的正是吕无为的尸体。 “师兄…你为何不…不好好将义父安葬?”邹源对着杨夙心问道。 杨夙心摇了摇头,说道:“小源儿,这是义父他老人家的遗愿。义父他便出生在这飞云湖畔。他希望将他的骨灰撒入这飞云湖中。” 杨夙心转过头来,重新看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吕无为的临终遗言仍然萦绕在他的耳边:“心儿,这本从孟啸天那儿夺来的混沌功你和上官护法好好研读,铭记于心。可这混沌功十分不好修炼,数百年来,真正练成的只有梅前辈一人,而走火入魔的数不胜数,你们也不可强求。我…我对厉薇厉长老的承诺看来是无法兑现了。心儿,你便帮我将这本混沌功还给厉长老吧…” “义父,直到最后,您还在为我操心,夙心无以为报,只会竭尽所能,完成您对孩儿的期望…”杨夙心看向眼前这烟波浩淼的飞云湖,一丝泪水从脸上划过。 第132章 加入 与此同时,孟啸天已来到了飞云湖附近的乌岩岭。岭内凉风习习,林涛阵阵,孟啸天来到一处山头缓缓坐下。 “我已飞鸽传书雷无计,这圣火教一下子涌出两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其中必有缘由。看来生死门暂时必须低调行事。”孟啸天打坐调养内伤,可思绪却不宁:“该死的,自从我创出生死刀法后还从未有过如此大败!” 其实他之前也曾败于梅若尘之手,不过由于两者差距颇大,孟啸天并不觉得羞愧。而这一次他夺得混沌功后,虽然谈不上巨大突破但武功也还是有所进益,本以为定能斩杀这圣火教教主,却还是在一对一没有半分取巧的情况下输在对方手中,因此引为奇耻大辱。 “混沌功我虽然已牢记于心,但如今却又落在吕无为手上,我要报此仇越发不易了。不过这混沌功也不是好修炼的,吕无为靠的是修行圣火教武功,他本事并未自创过什么武学,从这一点看来,我还是占了些优势的。”想到这里,孟啸天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之前圣火教和正派拼个你死我活,生死门坐收渔人之利,占尽了先机,孟啸天本想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定可一气呵成修得混沌功进而称霸武林,可世事难料,混沌功中有诸多疑难矛盾之处,虽然一开始他有所体悟,可最近这几个月,他虽然每日投入大量精力,但可以说毫无寸进。因此,孟啸天虽然自我宽慰,认为自己比起吕无为有优势,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其实是完全没有底气的。 “该死的,这吕无为给我造成的伤势比预期的还要重。要不是我用大还丹压下,恐怕需要数月才能调养好。不过即使如此,我也要修养一月有余方才可以痊愈。”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附近的景致,心道:“此处景色秀丽,我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武林中人,想必也没有人知道我在此处,那便在此地疗伤吧。” 他刚刚打定注意,就看到两人一前一后向他急速靠近。当先一中年人脸颊消瘦,表情冰冷,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后面一人面容英俊,二十四五岁年纪,一双细长眼睛之下长着高挺的鼻梁和极薄的嘴唇,正是吕修贤和他的弟子甄源。 “此二人轻功卓绝,绝不在吕无为之下!”孟啸天急忙站起身来,他思路敏捷,反应迅速,眨眼间已将单刀拿在手上。“我并未见过这等长相,想必就是现今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吕修贤师徒了。不过他们是如何知晓我的行踪的?是雷无计透露的?不,时间上不对。” 吕修贤师徒的轻功何等卓绝,就在孟啸天思索之际,二人便出现在他的身前。 孟啸天开口道:“来人可是吕修贤?” 吕修贤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听闻混沌功在孟门主手中,我们师徒二人前来借阅。” 孟啸天哈哈一笑说道:“真可惜呀。本来这混沌功确实是在我手中,不过我前几日和圣火教教主吕无为比武打赌,将这混沌功输给了他。”孟啸天工于心计,将昨日的比武改为前几日,就是为了避免吕修贤师徒看出他身上有伤。 吕修贤点了点头,开口道:“孟门主不打诳语,这一点我是信得过的。不过即使原本交给了圣火教,孟门主胸中必然还记得一个副本。孟门主你放心,我这一次来本来也并未准备白拿你的混沌功。” 孟啸天眼睛微眯,说道:“愿闻其详。” 吕修贤说道:“只要孟门主能够将混沌功分享给我们,我二人从此便加入生死门如何?” 孟啸天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生死门近日在厉薇和圣火教手上已经死了四位副队长,连他吕无为的弟子章杰也不能幸免。如今圣火教又出了杨夙心和上官鹏两个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而且吕无为也获得了混沌功;而另一边,厉薇得到丁壮守护,内力与日俱增,可孟啸天自身的混沌功却一筹莫展。因此,生死门可谓正值外忧内患之际,说得严重些,甚至可以说是生死攸关。如果得到这两人的相助,那么生死门就有了足够的力量和厉薇以及圣火教对抗了。 “不过这二人得罪的人太多,和他们联手也意味着我们生死门要与少林深律禅师等其余六合至尊为敌…”孟啸天此时心中反复盘算得失,一时难以抉择。 吕修贤仍然面无表情,说道:“我还承诺,等我加入后便将我在内力爆发上的研究结论与你分享,如何?不过内力吸收乃我不传之秘,孟门主也不必多问。” 如果说吕修贤师徒加入生死门在孟啸天的心头燃起了一把火,吕修贤补充的这一句就仿佛是给这火浇上了一桶油。“若能习成这内力爆发之技,那么除非这厉薇内功回复成为另一个梅前辈,我在江湖上便再无敌手。届时,无论是‘琴魔’,吕无为,还是眼前的吕修贤都最多与我相当,而不会强于我!”想到这,孟啸天不由得兴奋起来,连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些。他之前败给吕无为就是输在这内力爆发之技上。 孟啸天看向吕修贤,开口道:“此话当真?” 吕修贤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吕修贤虽然杀人无数,不过做事向来守信。这一点,我相信孟门主不会不知吧。” 孟啸天点了点头,这吕修贤言出必践,这一点倒是毋容置疑的。 吕修贤看了一眼孟啸天,说道:“若孟门主想好了,我们这便击掌为誓。否则的话我和我的徒儿便告辞,去看看圣火教是否愿意收留。丑话所在前面,击掌为誓之后,你必须先将混沌功默写出来。” 孟啸天心中盘算了一遍:“不错,此人需要我默写混沌功给他,因此必然不会下手。而且我向来与他无冤无仇,如今他们被各路高手追杀,加入我们生死门也确实在情理之中。至于混沌功,我把最核心的部分修改一下,无论他们武功再高,也绝对看不出破绽。” 第133章 慌乱 想到这,孟啸天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吕修贤的承诺。那好,我们先击掌为誓。之后我便将这混沌功默出来给你。”武林中击掌立誓一般三次,分别对天,地和对方发誓,如有违背那就是天理不容。在刀口上摸爬滚打的武林中人心中都有忌讳,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一般都不敢违背这个誓言。 而吕修贤仍然面无表情,开口道:“那好。”说完便走到孟啸天跟前,伸出手掌。 孟啸天左手一掌拍了上去,他虽然预料吕修贤多半不会使坏可还是十分小心,这一掌仍旧蕴含了数种武学手法,以防这吕修贤突然发难。 果然不出他所料,第一掌拍下去,吕修贤没有丝毫异动。孟啸天心中一定,两人又拍了一掌。到这第三掌,孟啸天的手刚刚触碰到吕修贤的手掌,顿时便觉得一个巨大的吸力涌来。 孟啸天武功深湛,反应迅捷。他一边左手猛地往回抽,一边右手挥舞单刀斩向吕修贤。 吕修贤依旧是面无表情,他身子一侧,避开孟啸天的单刀,而右手已牢牢地抓住其手掌。孟啸天此时觉得自己的经脉一阵刺痛,而自己的一部分内力正向着对方手掌猛冲过去。 “他这是在吸收我的内功?”孟啸天大惊失色,此时他身体中另一部分内力也开始横冲直撞起来,他的四肢百骸就仿佛被千万只蚁虫啃咬一般,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可是却使不出一丝力气。“虽然只有一小部分,但是此人确实是在吸收我的内力和精血!”孟啸天万万没有想到这吕修贤居然在最后展开偷袭。 其实孟啸天虽然受伤,但凭借他的武功,尤其是那绝世轻功,要从吕修贤师徒手上逃走并不是难事。吕修贤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紧紧抓住孟啸天需要有人帮忙抵御厉薇和圣火教的心理,以加入生死门为饵,一步一步地将其拿下。 孟啸天不愧为一代英杰,即使到如此境地还是理智尚存。他一边竭力控制自己那暴走的内息,一边将单刀一点一点地向吕修贤递过去。 吕修贤眉头微皱,加紧吸取内力,可是却不躲不避,看样子吸人内力精血之时,他也无法移动。 孟啸天见状,心中一喜,他手上的长刀虽然在不停地颤抖,却向吕修贤移动得更加快了。而就在此时,一根木棍压在他的长刀之上,孟啸天的单刀顿时不能再继续往前推进半分,出手的正是吕修贤的徒弟甄源。 吕修贤此时舒了一口气,心道:“此人内力浑厚,要不是他之前有伤在身内力不够凝聚,我还未必能够吸收到他的内力。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很好的操控他体内剩余的内力,今日若非有源儿相助,我恐怕还拿他无可奈何。”想到这里,他加速吸收起孟啸天的内力来。 “该死的!”孟啸天极力调动自身的内力想把刀往前送,可即使是他伤势痊愈,单凭内力也只是和甄源在伯仲之间。如今他能调动的内力十不到一二,又如何能够相抗? “如此下去绝对不行!哼,这异种内力的反噬,即使你吕修贤再厉害,也绝不可能全部规避!既然如此,那我便让你吸个够!”孟啸天反应迅速,一招不行便迅速调整策略,将自身可调动的内力全部向吕修贤的手掌引了过去。 其实孟啸天所料不错,若是他一开始就这般做,那吕无为别无它法只能撤掌。可就是之前那一耽搁,孟啸天可以调动的内力更加少了,而被吕修贤搅乱的内力却更加多了,渐渐地他觉得力不从心起来:“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能操控的内力怎么越来越弱?” 此时孟啸天体内不受控制的内力开始乱窜,将他的经脉一点一点的撕裂。孟啸天觉得钻心挖骨般的疼痛,他禁不住大叫一声。过了一会儿,内力开始向着他背后的风门穴涌去。 孟啸天第一次真正慌了神,心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当年他因一时义愤,用毒杀死了点苍派掌门之子,纨绔杜悠然时,他心中没有半点惊慌失措,有的反而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当被点苍派十余名弟子围杀时,他急中生智,于生死之间找出点苍派绝学破魔刀法的数个破绽,最终反杀了这十余名弟子。那时,他心中没有半点慌乱,只有对克敌制胜的追求。借此他也悟到了上乘武学的精益:如欲游水,必先下水。武学,杀人之技也,固上乘武学必习于生死之中。于是,他借用一次一次生死之战的经验,剔除破魔刀法和他收集来的其他武学中华而不实的部分,自创了生死刀法。 当点苍派派出数位一流高手追杀他,甚至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好友之时,他虽然积累了巨大的仇恨,但却没有丝毫慌神。他理性地选择了暗暗潜伏,并逐渐悟到了孙子兵法中“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的道理,真正将七十二路生死刀法完成。 而后他开始偷袭点苍派中的人,并又创立了无音步这门绝世轻功和不少暗杀之技。最终,四十岁那年,他独自一人杀上云南大理苍山,从此以后江湖再无点苍派。 可是现在的孟啸天,心慌了:“我…我难道要死在这里么?我辛辛苦苦成立生死门,将其弄成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梅若尘死后,我费尽心机夺得混沌功,虽然暂时停滞,但凭我的武学造诣和天分,成为下一个天下第一难道还遥远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你要如此对我,要让这一切在今日付诸东流么?” 不知是何时起,孟啸天的内心不安分了起来。是因为生死门那句响亮的口号“不会武功者不杀,年逾古稀者不杀,六合至尊不杀,其余天下人皆可杀之”么?是因为他与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比武输了?还是因为他夺得混沌功,看到了成为天下第一的希望? 无论是因为什么,现在的孟啸天已经无法再牵制体内那暴走的内力,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他后背的风门穴破了一个大洞。他的内力夹带着精血从中喷涌而出,而后消散在空气之中。 第134章 门主 孟啸天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临死之前,他的脑海中不断追问的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做错了什么吗?” 若说错误,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忽略了一开始他已察觉的疑点:这吕修贤师徒是如何找到他的。可惜这就是第一流高手的搏杀,比拼的不仅仅是武功招式,还有心机谋算。孟啸天已是谨慎万分之人,但是只要是人就有欲望恐惧,也就有了破绽,从古至今,又有谁能例外? 望着孟啸天的尸体,吕修贤第一次露出笑容。他心道:“我如今内力居然大进,经脉也自发地扩展了!我原本以为只有在经脉扩张之后我方才可以继续吸收内力,提升实力。现在看来,顺序错了:我之前根基太高,寻常武者的内力已没有作用,只有吸收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方才有效!” 他内观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经脉,心道:“恩,看来这一次我的经脉也扩宽了不少。我来试试我现在的武功到底如何。”想到这里,吕修贤伸手往地上猛拍一掌,只听见一声巨响过后,地面被他的掌力轰开一个大洞,比之前他能击开的足足大了约三分之一。 “不错不错。我如今的功力虽然不及当年的梅若尘,但当今之世恐怕一对一再无敌手了!”想到这里,吕修贤扬天大笑起来。 “恭喜师父武功大进!”一旁的甄源对吕修贤抱拳说道。 “哈哈哈。”吕修贤大笑了几声,随即便恢复到之前的面无表情,就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他开口道:“我如今虽然厉害了不少,但应该还是敌不过两位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联手。所以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先去接手这生死门吧,毕竟我刚才和这孟门主三掌立誓过了的。” 甄源问道:“师父呀,徒儿有一事不明。” 吕修贤点了点头,道:“你说。” 甄源道:“这孟啸天不是答应了会给师父默写出混沌功吗?为何不等他写好再下杀手?” 吕修贤道:“源儿,你自幼由为师带大,单纯了些,如今我们涉足江湖,凡事你要多个心眼。这孟啸天说他会默写出混沌功,他说而已,你又如何知道其中真假?从诞生开始,修炼过这门武功的人不少,但练成的,恐怕除了开创者外,就只有梅若尘了。而其中走火入魔者甚多,若这孟啸天篡改其中一部分,我们如之奈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最重要的,你要记住,这些六合至尊们哪一个不是心思机敏之人。他没有写下混沌功,因此预料我不会下杀手,我由此才得以偷袭成功。若是等写好了混沌功,此人必然严加防范,到时候恐怕就再无机会了。” 甄源道:“哎,亏得你们有这么多的心思,真累。” 吕修贤仔细地看了看甄源,没有再劝说,他俯身搜索起孟啸天的尸体,从中找出一些银票和丹药。他又找出一本书册,上书“生死刀法”几个字。吕修贤翻开一看,只见其中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小字,很多是孟啸天修习混沌功后的感悟。 吕修贤看了一会,脸露喜色,感叹道:“这孟啸天确实是一位武学奇才。他自创的这套生死刀法,我看了也都觉得受益良多呀。”他将书册收入怀中,说道:“据情报,这生死门监察队的雷无计倒是一个人才。我们看看能否得用。”说完施展轻功,当先飘然而去。 “师父,那叫厉薇的…”他话还没有说完,见吕修贤不理睬自己,只好悻悻地跟了上去。 过了一段时日,孟啸天身死的消息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而吕修贤出任生死门新门主之事更是引得人人自危,尤其是那句生死门的新标语:“只要出得起价,六合至尊亦可杀。” 衡山清徐长老本以为可以和‘琴魔’裴不羁还有峨眉怡心师太联手对付这吕修贤师徒,谁知这‘琴魔’无论如何也不答应。清徐和厉薇都知道裴不羁年轻之时和怡心师太有过一段情缘,怡心师太出家之后,情爱之事不再萦怀,可裴不羁却似乎始终无法释怀。 清徐因此又气又急,却没有办法。而厉薇内功未复,始终难以追击,在场的另一位六合至尊丁壮却只关心兑现自己的诺言,即保护厉薇一年。因此清徐只能等,等厉薇内功恢复。厉薇几番想要劝解,但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日,清徐收到圣火教副教主杨夙心的信。如今多事之秋,杨夙心并未公开吕无为的死讯,因此还是以副教主自居。他的来信写到:“听闻这吕修贤之徒贪图厉长老美色,因此必然会前来武夷山,甚至有可能是独自一人。若各位可以将他擒下,必可断吕修贤一臂。” 这封信没有寄给厉薇而是寄给清徐。清徐反复看了几遍信件,感叹道:“杨夙心此人果然了得,吕无为得此义子,真是运气不错。”他感叹的不仅仅是杨夙心料敌机先,很快便找到对付吕修贤的突破口,更是杨夙心此人料人之准,让人叹为观止:他用的是‘擒下’二字而非‘杀死’,这就说明他对厉薇了解甚深,预料到她恐怕不肯下杀手。 “看来厉贤侄也预料到了。”清徐回想起厉薇数次欲言又止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她毕竟是女儿家,又怎好意思提这事情。这恐怕是这位杨副教主把信寄给我而不是厉贤侄的原因吧。不过此事需要她的帮助。”想到这他便起身去找厉薇。 厉薇此时正在武夷山陪郭夜练武,这段时日她的内力继续快速恢复,看这进展再有大半年内力便可恢复如初。她对自己的内力得以恢复有些猜测,但始终不是很确定。而她又不可能像吕修贤一般,以人作为实验对象。 此时厉薇长剑一划,消散了郭夜的内力,一剑刺向他的前胸,昨日郭夜便输在这招上,今日厉薇依葫芦画瓢,又一次施展开这招。 郭夜露出一丝兴奋之色,昨日他反复思量,已在肖松青的融浑功中找到应对这一招的方法,他刀身一转,一招融浑功中的“混为一谈”巧妙地和之前的生死刀法结合起来。 厉薇点了点头,夸奖道:“很好呀,大有进步。”说完正要进攻,却见郭夜抱拳。厉薇转过身来,也跟着抱拳微笑道:“原来是清徐长老!” 第135章 定情 清徐开口道:“我见厉贤侄出招不凡,看来这内力又长进了不少。” 厉薇嘿嘿一笑,道:“清徐长老谬赞了,虽略有进步,但也不过是重走老路,祸福难料。” 清徐点了点头,说道:“不骄不躁,好!既然厉贤侄这么说,相必早已在思虑对策。混沌功深邃,我也帮不上忙。我这次前来,是因为圣火教杨夙心的一封信。”说完,把信递给厉薇。 厉薇看完后微微一笑,说道:“这杨夙心一直以来心思都是如此周密,看来这甄源是逃不掉了。恩…将他抓了也好,接下来再对付这吕修贤便容易许多。也许甄源也能给我修行混沌功带来些触动。” 一旁的郭夜听到是杨夙心的信已是颇为不快,又听到甄源这两个字,更是十分不爽:“擒下他?擒下之后他岂不是可以天天和厉姑娘见面,说些疯言疯语?”想到这里郭夜心中怒火中烧,他从厉薇那儿取过信件,看了一遍,说道:“此人真是阴魂不散。擒下他以后交给我来看管吧。” 厉薇和清徐听到他这句话都是脸露微笑。 “看样子现在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做法了。”厉薇刚刚说完这句,心中立即想到:“无为,无招往往起到意想不到的妙用,正如老子所说,‘故常无,欲以观其妙·’。那么内功呢?内力的‘无’又是什么?” 清徐见厉薇突然抬头看天,知道她定然有所顿悟,不敢打扰,对郭夜抱了抱拳,悄然退了开去。 郭夜送走清徐后便在一旁守候。这段时日他在武夷山上修了三栋小屋,他,厉薇和丁壮均住在这里。平日厉薇一边恢复内力,一边继续研习混沌功,希望找出破解内力暴走之道,而丁壮也在探究混沌功,二人有时也会互相讨论,甚至出手试验。而郭夜自然便负责伙食,而厉薇和丁壮均会指点他武功。 郭夜望着闭目修炼的厉薇,心道:“待在厉姑娘身边的日子便是我最舒心的日子。”此时旁边无人,他便仔仔细细的观察起厉薇来:看着她随风飘动的发丝,悠长的睫毛,以及那色若丹霞的朱唇,郭夜心中顿时一动,差点就要站起身来吻上前去。 他身子一动,立时知觉,急忙稳住自己,而后满脸通红,心道:“郭夜你这个蠢材,怎可做出此等唐突之事?若厉姑娘就此不再理我,那便如何是好?” 而此时厉薇睁开双眼,见他涨红了脸,还以为是内力运转出了问题,连忙问道:“郭夜,你怎么了?可是练功出了岔子?” 郭夜见厉薇修炼完毕,更是臊得满脸通红。急忙站起身来。 厉薇何等眼光,立即就从他的身法中知道他内力没有问题,于是笑道:“你在想什么,怎会如此害羞?” 郭夜哪敢承认,说道:“没...哪有。我什么都没想。” 厉薇看着郭夜的窘态,猜到七八分,心中一暖。她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你上次当着杨夙心的面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郭夜先是一愣,然后严肃地对厉薇点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 厉薇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若我告诉你我并不喜欢你,只把你当做弟弟一般呢?” “当做弟弟一般,当做弟弟一般?”听到这话,郭夜犹如受到天打雷劈一般,他脸色铁青,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倒退了几步,然后说道:“果…果…果然,我本领低微,又不像杨夙心一般有远大的志向,你…你不喜欢我再合理不过了。” 厉薇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郭夜,似乎还想听他说些什么。 郭夜喘了口气,抬头看向厉薇的眼睛,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道:“但…我想请姑娘不要赶我走。哪怕是当做弟弟也罢,请…请让我待在你身边。” 厉薇一句话不说,突然向郭夜走去。郭夜见到突然来到自己身边的厉薇,满脸惊诧,道:“姑娘…你…” 他话音未落,厉薇啪地打了他的额头一下,说道:“傻瓜,我又没说不喜欢你。” 郭夜先是愣了一愣,而后脸露兴奋之色,说道:“姑…姑娘,你再说一遍。” 厉薇本想说一句“没听到就算了”,但看着郭夜期待的眼神,她一字一句地又说了一遍:“我没说我不喜欢你。” 郭夜似乎还不放心,再一次问道:“没说不喜欢就是喜欢么?” 厉薇轻声道:“恩。” 这一声虽然小,但全神贯注地盯着厉薇的郭夜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兴奋得在空中连翻了数个跟头,而后落在厉薇的身前。他颤抖着去抓厉薇的手,厉薇低下头来,没有躲避。郭夜紧紧地抓着厉薇的手,道:“今…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傻瓜。”厉薇轻声说道。 郭夜正想轻轻搂住厉薇,厉薇却开口道:“我对你有一个要求。” 郭夜问道:“是什么?无论什么要求,我一定办到。你是担心盈姐么?盈姐确实对我有恩,但…但这段时日来,我…我才真正知道了厉姑娘你的身边才是我的安心之所。” 厉薇看着郭夜,问道:“真的吗?” 郭夜严肃地点点头,道:“只有你从未算计过什么,我也只有在你身边才心安。我虽然武功不高,但…但一定会拼死保护你的。” 厉薇轻轻抚摸着郭夜的脸颊,说道:“我相信你,这数月来你也已经做到了。”而后她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对你的要求不是这个。” 郭夜疑惑道:“那是什么?我一定做到!” 厉薇说道:“师父去世,我内力尽失,是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旁。若你不在,我又当如何?如今的我,想都不敢想。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哪怕一天也好,你要比我活得更长久。” 第136章 求救 听到厉薇这句话,郭夜顿时愣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和厉薇相处多日,知道她性子孤傲,极少示弱,这一次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反而让郭夜颇为不适应。他虽然屡屡被厉薇称为傻瓜,但岂会不察这句话背后的浓浓情意? 厉薇见他不答话,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这要求是自私了些,但你必须答应。”说罢,抬头望着郭夜,眼神中没有一丝含糊。 郭夜见状,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说完轻轻将厉薇搂入怀中。而这一次厉薇也没有反抗。 两人一句话不说,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一起。过了一会,郭夜开口道:“厉姑娘,不…薇儿,我…我不知说什么好,只愿这时间就此停止。” 厉薇轻叹一声,说道:“时光匆匆而过,人力又岂能阻碍?我年岁越长,武功越强,却越觉得人生的无奈。我们每一个人能掌控的,太少太少了。” 厉薇抬头看向远方的山水,说道:“孟啸天和生死门想独占混沌功,几番欲置我于死地。我本打算内功恢复后便找他们算这笔账,谁知道,这武功盖世的孟啸天却死在吕修贤师徒手上,生死门也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而我这笔账也莫名没了主。” 郭夜点了点头,道:“其实厉…薇儿你心中不是早有答案么?我们只有接受我们无法控制的,做好我们能做好的,问心无愧即可。” 厉薇微笑着看向郭夜,说道:“你小子到是越发看得开了。陪我在这武夷山走走吧。” 郭夜点了点头。两人手挽手走了起来。 他们身后显现一个人影,正是‘神掌无双’丁壮。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两人终是走到了一起。” 而千里之外的洞庭湖畔,许思孝正在反复阅读一封信件,上书:“少林寺外两相会,仇人同入队。”这封书信没有署名,是通过飞鸽传书送到圣火教分部,而后交给许思孝的。 “‘少林寺外两相会’,‘少林寺外两相会’。我一生去过少林寺三次,而和我相遇两次的就只有厉姑娘了…厉姑娘知道我的仇人是崆峒派的彭畅,那么这句‘仇人同入队’中的仇人自然便是指崆峒派。对,一定是指这彭畅老儿!我们之前在武功山相会,看来厉姑娘还是透过我跌落的飞剑认出了我!当时这彭畅老儿也在场,那么厉姑娘所指必然是此人。‘同入队’,‘同入队’,是了,厉姑娘认出我后,知道我潜伏于圣火教,这里的‘队’自然便指的是圣火教,那么厉姑娘的意思是彭畅已经加入圣火教?”许思孝天资聪慧,又多经磨难,因此很快便读懂了这封匿名信的意思。 “彭畅老儿瞒得够深的。杨夙心必然知道彭畅此事,但上官鹏未必知晓,即使他知晓了,看样子也暂时未将我出卖。不过幸亏厉姑娘提醒,否则我今后若盲目地调用圣火教的力量去攻击崆峒派,稍不注意,便被彭畅这厮提前知晓并设计埋伏。到时候,莫说报仇,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许思孝越想越是心虚。 “天意弄人,我离开了厉姑娘身边去加入这圣火教,本以为得一助力,如今看来却尽是无用功,而我现在又服下了这该死的傀儡丹,每月必须靠这上官鹏的内力续命。唉……为何我许思孝总是一事无成,越做越错?”想到这,许思孝颇为沮丧,静静地一人坐于房中。 过了一会儿,他缓过神来,缓缓站起,心道:“过去已然过去,执着亦是无用,我如今唯一能做的是什么?对,保命,切不可低估对手!”许思孝今非昔比,很快便从负面情绪中走了出来,“厉姑娘发现了这圣火教堂主许无异就是我许思孝,那这彭畅未必就不能发现。绝不能轻视于他,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许思孝沉思了一下,心道:“如今能帮我的恐怕就是上官鹏了,看来我得去找他。”正巧上官鹏不久前刚回到了圣火教在洞庭湖的驻地,许思孝便立即启程前往其府邸。 一进门,上官鹏便热情地招呼道:“无异来了,快,过来坐。” 许思孝抱拳道:“多谢上官护法。”说完便按照上官鹏的指引坐了下来。 上官鹏笑嘻嘻地看着许思孝,道:“怎么,我才回来你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不知有何要事?” 许思孝抱拳道:“还请上官护法救我。” 上官鹏一愣,似乎颇为惊讶,开口道:“怎么了?为何突有此言?” 许思孝说道:“之前在武功山时,我就想找护法。但您却和杨副教主出去办事,因此一直没有机会。” 上官鹏听后点了点头,道:“愿闻其详。” “其实梅剑山庄的厉薇厉长老对我有救命之恩。当年彭畅误会我许家夺得了水元功,因此对我许家大开杀戒,这一点上官护法是知晓的。” 上官鹏点了点头,看向许思孝,等他继续说。许思孝续道:“其实真正夺得水元功的是一位叫做王梓骁的崆峒弟子。我当时请生死门杀人夺宝,于少林寺外诛杀了这嫁祸许家的罪魁祸首,最终夺得了水元功。” 听到这里,上官鹏点头道:“原来还有如此多的曲折。之后呢?又怎么和那厉薇扯上了关系?” 许思孝道:“当时突然冒出个黑衣人使用黑水针偷袭我和那生死门之人。” 许思孝还未说完,上官鹏便打断他,轻声道:“你说黑水针?难道是‘毒手’蒋立文?不,不可能,若这家伙要杀你们绝对范不着偷袭。难道是…?” 许思孝见他进入沉思,不好打断,过了一会儿,上官鹏道:“没事,无异你继续说。” 许思孝道:“而这时厉薇长老出手救下了我两人,如今跟在她身边的那位男子就是那个生死门之人,我不知他姓名,只知道绰号是‘夜’。” 上官鹏听后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在武功山时,你故意落下一把飞剑,看来那把飞剑便是这厉薇之物?” 许思孝心道:“这上官鹏反应迅捷之极,这么快便把一切联系起来了。”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上官护法料事如神。厉长老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见她内力尽失,我便想默写一部水元功给她,但愿能有所助力。” 上官鹏听后并未觉得不妥,反而觉得许思孝颇重情义,是个可以深交之人。而这也达到了许思孝的这番话的目的。上官鹏开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让我救你?” 第137章 受袭 许思孝回答道:“那日我落下飞剑之时,崆峒掌门彭畅也在一旁。” 上官鹏疑惑道:“此事我知道,但这飞剑是厉薇的一事想必他也并不知晓,因此应该不至于会怀疑到你的身份吧?” 许思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厉薇给他的信递给上官鹏,道:“厉长老认出了我,这是她写给我的信,上面的意思就是这彭畅实际已经加入了圣火教。” 上官鹏接过信,看了一遍,对许思孝说道:“此事我承诺过别人,恕我无法相告。”彭畅偷袭梅若尘得手当日,吕无为便要求在场所有人对此事保密。上官鹏此人极为守诺,但他这般说,实际上已经是在默认厉薇信中所述是真的。 许思孝立即便理解了上官鹏的意思,心道:“看来上官鹏早已知道此事,当然他绝对没有将我的身份透露给彭畅,否则我也不可能活到今日。”他开口道:“彭畅老儿之前将我擒住数日,对我的身形武功十分了解。当然我已尽力遮掩,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上官鹏思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彭畅此人心思深沉,极为难测。无异,你想得对,对于这样的敌人,绝对不要轻视。我想想…恩这样,这段时日你搬到我附近来吧,如果一旦有人偷袭,我也好出手照应。” 许思孝脸露高兴之色,说道:“太好了!多谢上官护法。” 上官鹏道:“对了,那‘巨剑’缘诚道人投入你的麾下了吗?” 许思孝点了点头,道:“前几日收到他的来信,说很快便会脱离三清剑派,来与我回合。” 上官鹏赞扬道:“干得好!”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姜尚文那个小子时常提到你的好,你也过去看看他吧。” 许思孝笑道:“他得上官护法亲授武功,是他的大福气呀。我这边去看看他的武功厉害到何种程度了。” 上官鹏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就这样,许思孝带领铁熊,黑鸦等亲信搬到上官鹏的附近居住。一日三更,许思孝正打坐修炼水元功。他现在的武功虽然不如郭夜,但也不输于任何一派的长老。即使在圣火教堂主中,也算得上中游,尤其是他的内力,恐怕在圣火教的一众堂主中也是第一流的水准。 许思孝内功深湛,耳清目明,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丝几乎不可闻的足底落地声。他立刻警觉起来,双掌回收,气聚丹田,随时准备出手。突然,许思孝跃起,而一阵“叮叮”声随即响起,只见数枚细小的银针射在许思孝之前打坐的床板上。若他反应稍慢,恐怕已被射中。 而许思孝跃起的同时一招“排山倒海”也全力击出: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屋顶被他的掌力轰出了一个大洞。 许思孝还未落地便觉颈部一凉。知道对方兵器接近,他辨明方位,一招碧海怒涛掌的“百川归海”反击回去。这一招他全然没有防守,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偷袭之人轻“咦”了一声,而后回剑防守。 许思孝知道来者武功奇高,恐怕和上官鹏在伯仲之间,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回手一招“波光粼粼”便攻了上去。那人一剑刺出,剑气和许思孝的掌力相撞,许思孝只觉一股大力涌到,顿时呼吸不畅,只能咚咚咚连退数步卸去力道。 而此时对方的长剑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许思孝知道再不全力以赴,救援来临之前,他要么被擒要么被杀。于是他转手又是一招排山倒海拍出,仍然是玉石俱焚的招数,不过这一次他将水元功的内力爆发之技运用上去,威力顿时不凡,一时间之前击破屋顶产生的碎石纷纷飞起,更显得这一掌气势非凡。 对面之人轻声道:“果然。”而后也是一掌拍出,和许思孝的掌力相撞,发出一声闷响。他长剑略收,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许思孝顿时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实在不知该如何抵御,只好足尖点地,向后退避。 而那人自然乘胜追击,刹那间连攻了十余招,分别使用了华山,泰山,嵩山以及崆峒的各路剑法,看样子是不想让许思孝认出自己的身份。但他每一招均使得妙到巅毫,就仿佛在每一招上都花了数十年苦功一般。 许思孝左支右拙,好不容易才避过这些剑法,他此时每一招均用上水元功的发力之技,若非如此,他恐怕早已受伤。 那人剑尖闪烁,一招梅剑山庄的‘花团锦簇’挥出,许思孝只觉得到处都是剑影,心道:“这一招和玄天红日剑法中的‘烟雨朦胧’倒是颇为相似。他双足一点,正要施展轻功避开,只见数道银光从后方击来,顿时心中一喜。 出手之人正是赶来的上官鹏,他使的正是玄天红日剑法中的“苦雨凄风”,而许思孝跟他学过,因此知晓来人正是这位圣火教第一护法。其实许思孝第一招使用“排山倒海”除了进攻敌人之外,他还故意击破屋顶,造成巨响,就是为了引起上官鹏的注意。幸亏他如此做了,否则再有不到二十招,他必然被对方所擒。 只听见“砰砰砰”的一系列金属碰撞声,上官鹏和来人纷纷退了一步,互相凝望。 上官鹏心道:“此人内力浑厚,和我相当。和我一样,他的招式武功已然迈入六合至尊门槛。我从无异那儿得到水元功,武功大进,若此人便是那彭畅,他又得了何种机缘?” 此时对面那人身形显现。只见他穿一身夜行服,身材中等,除了一双眼睛,其余五官均被遮得严严实实,实在难以判断是否就是崆峒掌门彭畅。 第138章 百招 “想不到江湖上又出现一位大高手。不过阁下如此武功还做此等藏头露尾的偷袭之事,实在不甚光彩。”上官鹏看向对方,开口说道。 那人故意嘶哑着声音道:“不愧是第一护法,圣火教果然人才济济呀。”话音刚落,便足尖一点,往后退回。 许思孝见对方像一只大鸟一般往后飞退,不禁心中叹道:“此人轻功卓绝,武功高超,若真是彭畅,我何时能够报仇雪恨!”而他眼前红光一闪,只见一个身影紧紧跟了上去,正是上官鹏。 上官鹏笑道:“阁下这么着急干什么?难得遇到一个对手,不如我们多讨教讨教?”他身法丝毫不慢,而且说话声音就和平常聊天一般。 黑衣人眉头微皱,施展开轻功,逃得更加快了。而许思孝也反应了过来,一边追赶,一边大叫:“捉拿刺客啦,捉拿刺客啦!” 黑衣人万万没有想到许思孝还有这么一手,连上官鹏也愣了一下。像他们这个级别的武学高手,多数还是要些脸面,遇到敌人,潜意识中想的就是如何克敌制胜,怎会如市井之人一般呼叫帮手? 但许思孝这么一喊,虽然有失身份,却十分实用。只见圣火教在洞庭湖据点的各路高手纷纷赶来,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黑衣人眉头一皱,对上官鹏道:“如此以多取胜未免堕了圣火教威名。不若你我单打独斗?”这句话说得颇为考究,说的不是堕了他上官鹏的威名,而是堕了圣火教的威名。因此哪怕上官鹏厚着脸皮想要以多取胜,也会不好意思开口。 上官鹏嘿嘿笑道:“如此甚好,那我们便以百招为限,若你不能在百招内胜我个一招半式,就不要怪我们以多欺人少了。”上官鹏又岂是善类?对方偷袭在先,已经理亏,因此上官鹏的要求不算过分,但如此一说,最终围攻此人几乎是铁板钉钉。对方武功再高,也不过和上官鹏不相上下,莫说百招,就是千招也未必站得了上风。 许思孝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少不经事的年轻人,心道:“江湖上真是人才济济。莫说武功,单就说话,我就远远及不上这两人。” 而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莫非上官护法忘记了松江一役贵教教主的嘱托?”他这一说,几乎已是自呈身份,此人自然就是崆峒派掌门彭畅。 上官鹏脸色一变,说道:“即使有吕教主的嘱托,也由不得阁下胡作非为,暗杀我圣火教堂主,暗杀我上官鹏的人!也罢,看在吕教主的份上,今日若你能接我百招不败,我便放阁下离去。但这也是最后一次。” 上官鹏抽出长剑,一招“风雨如磐”攻向彭畅。这招是玄天红日剑法中最为霸道的一招,靠的就是使用者深厚的内力。上官鹏只有百招的机会,因此一出手就是杀招。“这招配合水元功的内力爆发之技才最为厉害,不过即使我使出这手,也未必能伤此人。如今江湖混沌不清,吕教主新死,我还是不能将所有底牌尽数展现。”他一边出手,一边心道。 彭畅见此招厉害,回手就是一招崆峒剑法中的“中流砥柱”。这招是崆峒‘莲花剑法’中用于防御的一招,这招一出,就好似屹立在急流中的砥柱山一样,强调以弱御强,最善于防御内功高手的袭击。 上官鹏见此招无用便立即变招,反手就是玄天红日剑法中的“础润而雨”,这招出自苏洵的这句“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着。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意思就是任何事情的发生,都先有征兆。这一招剑法极重计算,通过分析对方的内力,身体的姿势,出招的方位等等数十种因素,然后迅速计算出对方破绽,已经颇有些厉薇武学以及混沌功的意思了。这套玄天红日剑法被誉为圣火教三大奇功之一,这一招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上官鹏之前答应过许思孝帮他报仇,因此第二招便使用这“础润而雨”,可谓是尽力而为了。 这一招威名赫赫,彭畅自然是知道的。他凝神定气,长剑挥出,只见他的这招似快似慢,似刚似柔,虽是一招,但泊泊然,绵绵然,似乎有无穷无尽地后作。 上官鹏顿时觉得算无可算,大吃一惊,心道:“这…这是什么招数?我居然无法计算?彭畅此招似乎就是针对玄天红日剑法的这招‘础润而雨’而创的!”他虽然惊讶,但行动丝毫不缓,立即一招“光风霁月”使出,这招气势磅礴,以上乘内力护体,不给对手可乘之机。 也不知彭畅是为了藏拙,还是这一招并没有演练纯熟,他没有继续使用这招,而是转手一招华山剑法向上官鹏刺来。就这样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便斗了百余招。 上官鹏的剑法专精,所使的除了玄天红日剑法外,还混杂有两三门一流剑法,而彭畅的剑法却十分驳杂,华山,崆峒,泰山,嵩山,峨眉,青城,梅剑山庄等,短短百招居然换了十来种剑法,而且使用纯熟,转换自然,令人叹为观止。就连用剑高手上官鹏都不由得心生佩服:“此人剑法不在我之下,他的武功进展如此迅速,尤其是那一招…十分诡异。此事必须立即和夙心商量。” 一旁的许思孝看得百感交集,刚才和上官鹏对敌,彭畅使用了两次洛水剑法,许思孝已然确定了他的身份,心道:“本以为我的武功大进,和彭畅的差距在逐渐缩小,可如今…!照这样下去,即使我的水元功大成,也未必是他的对手!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这时彭畅跳出圈子,对上官鹏说道:“百招已过,上官护法是否守信?” 上官鹏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伸出左手,示意彭畅离开。 彭畅看了许思孝一眼,施展轻功,转身离去。 上官鹏对许思孝道:“无异,碍于之前的承诺,我只能与之定百招之约。实在不好意思,不过下次相遇,我便可下杀手了。” 许思孝跟着上官鹏学过一部分玄天红日剑法,自然知道上官鹏已全力以赴。他内心其实也十分吃惊:上官鹏是说过会帮他对付彭畅,许思孝本以为这是上官鹏为了夺取水元功而故意画的大饼,但如今看来,这上官鹏却是个重信之人。更何况,这一次自己的确是靠上官鹏才保住了性命。刹那间,他对上官鹏的敌意骤减。 “上官护法,这一次多亏了你我才得以活命。又怎会有丝毫怪罪之心?”许思孝答道。说完,他眉头紧皱,心道:“幸亏我清楚傲慢的坏处,没有轻敌。否则这次就万劫不复了。不过这彭畅到底是如何发现我便是许思孝呢?” 第139章 思维 许思孝进入了深思之中:“彭畅是因为看到掉落的那把飞剑推断出来我的身份的。也就是说有能人调查了当时少室山上打斗的痕迹,并且推断出出手的就是厉姑娘。而且这彭畅一定也对厉姑娘的情报了若指掌,否则他不可能知道这飞剑就是厉姑娘之物…不过即使如此,他又怎么知道当时我也在场?” 推理之道,越特殊,越想不通之处往往就是突破口!这就是为何越是扑朔迷离之事,其实越容易推敲,越容易让我们接近真相。许思孝突然反应过来,心道:“对了,生死门监察队之人必会调查每一次杀人情况,总结经验教训。那么他们一定发现了在场的王梓骁的尸体。而这王梓骁本就是崆峒派之人。其本应该死亡,这样就容易猜测在生死门下单之人便是我这个从彭畅手中逃出来的许家人。” 他沉吟道:“难不成,这彭畅和生死门也有勾结?”想到这,他把自己的推论原原本本地告知上官鹏。 上官鹏听后点了点头,道:“听你这一说,他很有可能和生死门有联系。彭畅此人决不可小觑。我是依靠你的水元功才有如此快的武学进益,但这彭畅不知为何却进步神速。当今武林能和水元功相比的武学寥寥可数,他又是学了哪一门呢?” 想到这里,上官鹏全身一阵寒颤,他再一次想起了他之前使出的那一招“础润而雨”。这是玄天红日剑法中最为厉害的一招,却被彭畅轻轻松松地便破解了。“这…彭畅的这招剑法就似乎是专门为克制‘础润而雨’而创出来的。难不成,彭畅修行的武功专门针对于各家各派的绝招?” 上官鹏对许思孝说道:“你我必须立即动身赶往圣火教总部。如今我们的实力已经暴露,若继续留在此地,等这彭畅再来,下一次我们必输无疑。” 许思孝点了点头,道:“还是上官护法考虑周全。你的恩德,无异感激不尽,不敢忘怀。” 上官鹏柔声道:“唉…我为你尽力,你又何须一一道谢?” 不知为何,许思孝这一次却没有觉得那么的反感。 不久之后,两人带着各自的得力手下,往圣火教总部赶去。 而与此同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武夷山之上。此人面容俊朗,细长眼睛配上高挺的鼻梁,年纪和郭夜相仿,正是吕修贤之徒甄源。 “这个叫做厉薇的女子身边的高手太多,若我贸然出现,必备他们所擒。我今日瞒着师父出来找她,无人相助,该如何是好?”他独自坐在一块岩石上,陷入沉思。他从小和吕修贤一起长大,虽然不通人情世故,说话直来直去,却也并非笨蛋一个,自然知道不可贸然去和厉薇相见。 “恩,我要想个办法,和她私自相会。而且首先需要让她不反感我才行。”想到这里,他的心中计议已定,动身行动起来。 当夜,厉薇和郭夜刚刚练功完毕,正一起举目看向漫天星辰。厉薇叹道:“每当我仰望这寂静的夜空,总觉得心头舒畅,各种纷扰杂念似乎都渐渐消散一般。” 郭夜奇怪道:“为何有此效果?” 厉薇借着月色,指着对面山顶的一个巨树,说道:“你瞧,那棵茶树我们数日前去看过,枝干粗壮,高有数丈,如今我们隔得远,看上去就很小了。而这星辰看上去虽小,但和我们的距离比两山之间的距离不知远了多少。因此,很有可能其本体无比巨大,甚至有可能比我们这个世间还要大。那你看,这漫天的星辰,有多少个人世间?那我们的这点琐事又算得上什么?” 郭夜叹道:“薇儿你看问题的思路和比人都不一样,难怪你可以创出这惊世骇俗的剑法来。” 厉薇却摇了摇头,说道:“恰恰相反,我觉得我熟悉的是众人思维背后之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例如我刚刚的这种想法,就是浅显的由此及彼的推理。这和判断一个人不也类似么?一人之过去是此,彼就是其将来。彼此的相似越本质,这种思维可靠性越高。” 郭夜道:“思维的道,思维的道。原来如此,武功也好,思维也罢,薇儿你总是习惯归纳总结万事万物的规律。” 厉薇微微一笑,说道:“你想学么?我可以教你,不过你先得叫我师父。” 郭夜眉头一皱,道:“我…我…”他天生不善言辞,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厉薇岂不知他的性格,追问道:“‘我’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郭夜道:“我本就资质愚钝,你的那些道对我来说太深奥了。再说,再说…”他吞吞吐吐道:“我之前就说过我不愿做你的徒弟,只愿你能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做我的妻子。” 厉薇就是想听他的这句话,笑嘻嘻地看着郭夜,直瞧得他脸颊发烫。厉薇女扮男装多年,一开始被人表白还全身坐立不安,本能地逃避,可慢慢习惯后,就恢复她那爱开玩笑,爱捉弄人的本性了。 她正准备开口进一步取笑郭夜,却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她和郭夜纷纷侧目,只见一个巨大的烟火升起,噼里啪啦地显出几个字:“愿与厉姑娘单独一会-甄源”。而后,又是数道烟火发射的声音,同样的烟火在武夷山的数个山头显现。 郭夜见状,心中对甄源此人极为厌恶,开口道:“这个纠缠不休的家伙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两个身影闪过,停留在他和厉薇身边,正是丁壮和清徐。 丁壮哈哈笑道:“这个家伙还不笨嘛。知道找人放烟花,从而不暴露位置。看来他是准备用烟火和你传讯了。”说完,看向厉薇。 第140章 擒下 丁壮话音刚落,又是三组烟火在天空爆开,均噼里啪啦地显示出一行字:“三日后,老地方见。” 郭夜皱眉道:“老地方?”他看向厉薇,问道:“薇儿你莫非之前就见过他?”郭夜性格温和,尤其是对厉薇脾气甚好,十分迁就,但他这句话仍然语速甚快,显然心中颇为慌乱。 厉薇轻轻说了句:“笨蛋。这叫做甄源的故意激怒你呢。所谓的老地方不就是我们上次拼斗之地?不过这家伙也太小瞧人了。”说完,她身形一晃,向山顶冲去。 郭夜楞了一下,心道:“薇儿发现了什么吗?”他刚刚准备跟上,只见清徐和丁壮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厉薇身后。 “不愧是六合至尊,这轻功,这反应…”郭夜在内心感叹了一句,随即跟了上去。其实郭夜如今的武功已是江湖第一流的好手了,恐怕只是略逊于一派掌门。不过他的身旁都是六合至尊级别的好手,因此反而显得他处处逊人一筹。 众人轻功了得,而武夷山也不甚高,因此很快便来到了山顶。只见厉薇纵身一跃,长剑出手。而与此同时一个身影闪过,看那方向,显然准备逃离。 但厉薇的长剑已划到面门,那人无可奈何,只好施展内力防御。可是厉薇的武功何其了得,只见长剑飞舞,招招指向对手的破绽。那人轻功纵然卓绝,但是始终必须应对厉薇的每一招,无法抽身。 而此时清徐和丁壮已然来到二人附近。尤其是清徐,他抽出长剑,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冲上去相助。而丁壮则眼观六路,判断对方是否还有帮手。 不一会,此人的身形显露在月色下,果然就是甄源。其实厉薇也只是猜测:此人既然故意要气一气郭夜,因此多半会在可以观察到众人的地方驻足。而且此人会为了厉薇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单独“深入虎穴”,那么他悄悄躲在暗处,一睹芳容的可能性也就大大增加了。综合这两点,厉薇立即做出猜测,因此往山顶飞奔而去。 这一月,厉薇的内功又恢复了不少。甄源最强的是内力,而他的武功招式却和郭夜相仿。可惜他的内功在厉薇这儿就如同长剑切水,丝毫不起作用。不多时,他便完全处于被动,看样子连三百招都支撑不了。 心惊的不只有甄源,还有丁壮:“这丫头的武功果然了得,短短数月,如今我和她一对一,若不用音波等纯粹比拼内力的招式,胜负恐怕也只有五五分了。” 而甄源已是满头大汗,他越打越是气馁,心道:“这就怪了,他们是如何知晓我就在山顶的?这…这厉薇的武功似乎越来越高,如今我连施展轻功逃都逃不掉了。我这一次自作聪明,没想到这么快便栽了。”其实甄源躲在山顶,除了厉薇猜测的理由外,还有一点就是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内力非常自信。他本以为无论如何他都可以全身而退,殊不知这厉薇的武学将他克制得死死的。 双方又过了十余招,甄源一掌拍向厉薇。厉薇长剑一划,将他的内力衔接处切断,而后料敌机先,剑尖凌空虚斩,而甄源变招后的手腕就向着厉薇的剑锋自己靠过去。 “不好!”待甄源反应过来已然来不及。他为了应付厉薇,每一掌都运足内力,如今二百招刚过,他的内力消耗虽然不大,但还是不如一开始自如。他慌忙回掌,可厉薇的内力恢复许多,出招也更快速,眼看甄源的手掌不保,厉薇长剑一侧,换成剑面与其手腕接触,保住了甄源的右手。而后厉薇趁势长剑一转,指向甄源的喉头。 谁知甄源却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怎么,舍不得未来的老公受伤,哈哈哈哈。” 厉薇一愣,而后脸上一红。还未等她答话,郭夜已忍无可忍,挥刀向甄源斩来。甄源侧身避过,然而厉薇的剑尖却始终不离他的咽喉。厉薇喝到:“郭夜,收手!” 郭夜怒发冲冠,却不敢对厉薇发脾气。他冷哼一声,收刀后退。 厉薇对甄源斥道:“你这小家伙,除了内功,其他武学均一般般,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喜欢你。” 甄源回道:“再怎么样,也比你身边的这个家伙强。”说完还挑衅地看了一眼郭夜。 丁壮听到这话,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厉薇扁了扁嘴,道:“你扯他作甚,我说的是你我之事。” 甄源如释重负一般,道:“原来姑娘你和他没有关系呀,这我就放心了。” 郭夜一听,大怒,迈上前一步,差点又要动手。 厉薇皱了皱眉头,心道:“郭夜这小子平常都还算冷静,怎么醋劲十足。” 而这时清徐厉声道:“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师父吕修贤呢?”在场的除了郭夜,最憎恨甄源的就是清徐。虽然罪魁祸首是吕修贤,但甄源毕竟也算衡山灭门的帮凶之一。 甄源看了一眼清徐,不予理睬,对厉薇道:“我是瞒着师父偷偷来见你的,高兴不?” 厉薇皱了皱眉头,骂道:“这小贼脸皮真厚。”说完伸手点中其穴位,包括哑穴。而后似乎不放心,又补点了几个穴道。 在场的清徐和丁壮均暗自点头,心道:“这厉薇果然也是慎重之人。这甄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深厚的内功,恐怕身体有特异之处,因此厉长老才多点了几处穴位。” 其实厉薇出手点穴也有帮甄源的意思。她知道此人口无遮拦,若当真得罪了清徐,清徐对他出手,自己也不好阻拦,因此不如尽快将其擒下。至于厉薇为何要帮甄源,厉薇虽然理性,却也不是木头人一个,岂能不为甄源的浓浓情意所动?当然,这份情绪并不是爱情,不过是不愿眼睁睁见他受伤罢了。 第141章 情报 厉薇看了一眼甄源,道:“这下子这小子就老实了。” 说完厉薇看向清徐,道:“事情的发展和圣火教杨夙心预料的差不多。清徐长老,如今这吕修贤孤身一人,你有何打算?” 清徐点了点头,道:“我之前就和‘琴魔’裴兄说好,即使这吕修贤武功再高也不是我们两人联手的对手,我俩很快便去对付此人。蓬莱阁的最新情报显示吕修贤最近在杭州梅剑山庄附近出没,幸好厉贤侄思路周密,让裴兄和怡心师太将梅剑山庄弟子送来武夷山,否则他借这个空隙拿下梅剑山庄,我们投鼠忌器,反而难办。” 丁壮也补充道:“不错,我今早也收到蓬莱阁的情报,这吕修贤确实出现在杭州。” 厉薇点了点头,道:“那我来帮你通知深律禅师那边吧,这样你们至少有两组六合至尊高手围捕他,成功的机会也会大很多。”说到这,厉薇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把擒下甄源的消息告知杨夙心吧,有他在中间调配,抓住吕修贤的可能性又可以增加不少。” 清徐点了点头,道:“杨夙心此人确是难得一见的良才。可惜若尘兄…唉…” 厉薇摇了摇头,道:“过去无法回头,珍惜当下吧。” 厉薇说完这句话和郭夜目光交汇,都各有所思。 清徐突然道:“若这吕修贤来救他的弟子呢?” 厉薇道:“放心。这位‘神掌无双’武功卓绝,吕修贤一人能否胜过他也只是五五之数。” 清徐看了一眼丁壮,心中一惊,道:“厉贤侄这么说绝对不会错,看来这位丁壮的武功比起其余六合至尊都还要高一筹。” 丁壮冷哼一声,道:“一年之期内,我定会信守诺言。” 清徐对厉薇道:“厉贤侄,那事不宜迟,我这边和裴兄一起去追杀和吕修贤。若他真的胆大包天,过来救他的弟子,那么我们里应外合,他必然成为瓮中之鳖。”说完,冲厉薇抱了抱拳。 厉薇连忙行礼道:“清徐长老一路好走!” 清徐点了点头,冲郭夜点了点头,也不理会丁壮,施展轻功离去。 丁壮也不在乎,对厉薇说道:“厉长老,我对这混沌功还有些疑难之处,这几日反正无事,不若我俩探讨探讨如何?” 厉薇点了点头。丁壮也跟着点了点头,而后闪身不见。 这时厉薇对着甄源道:“小子,跟我来,我要看看你的内力为何有如此造诣。” 甄源被点了哑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点了点头。一旁的郭夜怎能放心厉薇与甄源两人独处,忙道:“我也去。” 厉薇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对于郭夜的吃醋,厉薇心中其实颇为欢喜。 来到小屋,厉薇命令甄源盘腿坐好,而后一只手准备搭在他的肩上以探测他的内力。 郭夜忙道:“薇儿小心!此人也许会他师父引爆别人内力的邪功!” 厉薇点了点头,道:“所有征兆显示的均是引爆内力的只有吕修贤一人。不过你说得对,还是小心为好。”说完,又点了甄源后背的几个穴位,道:“这样纵然我师父再世,也绝对无法施展任何内力了。” 而后厉薇将手搭在甄源肩上。这一探查,厉薇也吃了一惊,道:“此子居然有两条经脉,当真是天赋异禀,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的内力修为。” 她解开甄源的哑穴,问道:“你可有亲人与你一般有两条经脉?” 甄源开口道:“唉,憋死我了。若我父母也有两条经脉就好了,那他们就不会死得那么早了。” 厉薇微微皱了皱眉头,脸露歉意之色。 甄源见状,笑道:“你倒不必介怀,他们早已去世了。” 厉薇轻叹一声,说道:“刚才的对话你也听到了,这段时日你哪也别去了。我用的是我师父独传的点穴手法,即使你内力再高,靠你自己是绝对无法解开的。我等会让你自由行动,不过每隔一日我要重新封一遍你的穴位。” 甄源笑道:“能得姑娘亲自点穴,在下求之不得。” 郭夜怒道:“你!” 厉薇却笑道:“是吗,你小子脸皮厚,嘴皮子也痒。说道痒,要不我让你试试万蚁啃食之苦?” 甄源听后脸色一变,他年幼时因为顽劣被吕修贤教训,就被点过穴位,受过这苦。他看了一眼厉薇,心道:“乖乖不得了,遇到这么一个母老虎,我甄源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当然,这些话他却绝对不敢说出来。 厉薇见他的反应,立即知道他受过这苦,不由得有一丝同情他来。厉薇对郭夜说道:“劳烦你帮他建一座小屋吧。”说完看向甄源,道:“你自己也需出力。” 郭夜心中不愿,但他对厉薇向来迁就,只好点了点头。厉薇看着郭夜,轻轻说道:“谢了。” 郭夜一愣,而后微微一笑。一旁的甄源见状心中不是滋味,却也说不出什么,只是冷哼一声。 厉薇开口问道:“你可学过你师父引爆别人内力的武功?” 甄源摇了摇头,道:“那是师父不传之秘,只有他一人知晓。” 厉薇问道:“你这次可是偷偷跑出来?” 甄源笑道:“那是当然。我师父对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忤逆。他没有命令过我不得离开,因此我算不上违背他的意思。” 厉薇问道:“若你师父命令你杀我,你可敢忤逆?” 甄源没料到厉薇会由此一问,一时间愣住,说不出话来。 第142章 绝对 过了一会,甄源道:“即使是师父,若他想要杀你,我也一定和他抗争到底,你可是我的女人!”说完,他直视着厉薇,显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色,而后突然想起厉薇会点他的“痒穴”位,转而又露出一丝畏惧的神色。 厉薇皱了皱眉,心道:“我怎么觉得这家伙还是一个孩子?”想到这她轻叹一口气,再次点了甄源的哑穴,道:“这家伙啰里啰嗦吵得我心烦,事不宜迟,我去写信,让梅剑山庄的弟子用鹰隼分别发给少林和圣火教。”说完便自己回屋去了。 待厉薇走后,郭夜来到甄源面前,抬起刀柄就想往他的头上砸去。“聒噪的家伙!”郭夜心中想到,但刀柄距离甄源头顶还有两三寸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心道:“我郭夜岂会乘人之危。等以后他穴道解了,再来收拾这小子。”他不再动手,反而根据厉薇的吩咐,去找木材打算再造一个小屋。这一举动大出甄源所料,他想开口询问郭夜,苦于穴道被点,说不出话来。 第二日清晨,甄源早早醒来,却见厉薇正独自一人在练剑。他昨夜被郭夜扔在门外,自行睡去。厉薇除了阻断他内力的那几下,其余均未下重手,因此醒来时甄源已然可以缓慢移动。 他抬头望去,只见厉薇用剑在随随便便地划来划去,不似任何一家的武学。甄源除了天生有两套经脉外,也颇有武学天赋,否则也不可能比厉薇更早达到六合至尊的水平。他和厉薇动过手,知道此女武功高强,这么“乱划”背后必有深意,于是开始聚精会神地观看起来。 一开始十来招他未曾看懂,过了一会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昨日与我对决时候的招数吗?她这是将我们昨日较量的二百余招重新演练并加以改良么?” 这时只见厉薇长剑一抬,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刺出。丁壮一愣,他回忆起昨日的自己的招数:“我…我昨日紧接着使用的是‘千岩万壑’,她这出剑的方位,我岂不是自动地把自己的胸口递过去让她刺么?”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全身冒汗:“若她昨日使出这一招,我即使不败,也必十分狼狈!”看到这他才开始明白厉薇武学的可怕之处:“她每一次拼斗后都会像这样反复摸索吗?难怪她一个女子,内功平平,居然也有如此厉害的武功!” 厉薇这一生确实没有什么大的机缘巧合,她武学的进步靠的是对旧的武学理念的质疑,坚韧不拔的毅力,以及良好的探索习惯,正如这每一次拼斗后的复盘。也许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真正走到武学的巅峰吧。 “哈哈哈,厉长老真是勤勉呀。”丁壮的笑声将甄源从思绪中拉了出来。甄源抬头望向此人,只见其貌不扬,一副庄稼人的样子,可是轻功确十分了得,心道:“人不可貌相,这中年人武功奇高,不在师父之下。恩…错了,如今师父的内功大增,恐怕还是师父的赢面更大。” 丁壮看了一眼甄源,不予理睬,对着厉薇道:”混沌功我捉摸了许久,其中有三点我久久不能明白。” 厉薇笑道:“愿闻其详。” 丁壮道:“我们皆知物极必反,亢龙有悔的道理,因此武学之道向来避免进入极端。但混沌功却言‘奥妙极中寻’,我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解。” 厉薇点了点头,道:“其实这两者并不矛盾。物极必反,那么一个人的武功招式在极端的条件下最容易出现破绽,因此无论在这里探寻敌人的漏洞从而克敌制胜,还是在这里弥补自身武学的缺陷,都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丁壮寻思了一会,道:“听起来不错!不过我们来试试。”他话音刚落便将华山派巨灵开山掌中的一招使出,向厉薇冲来。这一掌气势非凡,掌力凝聚,就好似攻城槌一般。 厉薇身子一侧,往前踏出一步,同时长剑一抖,沿着气劲的边缘切向丁壮手腕。这一招极为精妙,长剑的轨迹正好处于丁壮掌力的“极端”处,毫不受阻碍。而厉薇的侧身也避开了丁壮的掌力,在对方重新调整之前,便可将其手斩断。 丁壮一愣,连忙收掌后退,道:“好剑法!”他左足一蹬,伸手前来拂向厉薇手腕的神门穴。这一招对身法,点穴手法,内力均有极高的要求,但也正对应了丁壮武学的精髓–游刃有余。一旁的甄源都禁不住暗自喝彩,心道:“此人武功真是厉害,就好像鱼儿在岩石中穿梭一般,毫不费力,对就是这四个字,费力了反而不对了!” 只见厉薇右足往外一踏,忽如其来的来到丁壮的侧面,一剑挑向其空置出来的左肋。丁壮微微一笑,似乎早有防备,左手伸出由下方弹向厉薇的剑面,与此同时转身意图面向厉薇。谁知厉薇只把长剑一转,以剑刃朝向丁壮的手指,剑尖继续往前刺来。丁壮不得已又只好后退回防。 就这样两人瞬时便斗了三十余招。丁壮的有些招式的破绽在极端处,有些却不是。丁壮突然哈哈一笑,退开数步,笑道:“好好,原来我之前钻了牛角尖,认为混沌功说的是奥妙一定在极端处,曲解了混沌功的原意呀。” 厉薇点了点头,道:“不错,功法的意思应该是‘很有可能’,但并非绝对。” “哈哈哈哈”丁壮放生大笑道:“这就说得通了,很多都说得通了。”他嗖的一声消失在二人眼前,声音用内力传了过来,道:“我好好巩固巩固,改日再来讨教。” 厉薇望着丁壮消失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道:“这一疑惑一解,这丁壮的武功又会增进不少。不过即使我不点醒他,以他的资质和武学造诣,迟早能够悟出来的。此人虽然性格有些乖戾,但却非奸恶之人。”想到这,厉薇也释然而不再多想了。 丁壮走后不久,郭夜也回来了。他伐了几棵大树,做成木料扛了回来。厉薇先和他演练了一下融浑功,而后便让甄源去帮他建造新的小屋。两人虽然不和,但费了两日终归还是把小屋建成。 而丁壮每隔几日便会来和厉薇探讨武学。当然,这样的探讨对厉薇也颇有好处,特别是内功部分,丁壮的见解十分独到,厉薇也觉得受益匪浅。 第143章 风云 光阴似箭,转眼又过了数月,这一日已是立秋,郭夜正在巨石上面打坐。他最近有些心神不定,因为有将近一月他没有听到苏盈的消息。尽管他最终在厉薇和苏盈之间做出了取舍,知道自己内心真正钟情之人是谁,但苏盈毕竟有恩与他,因此当他失去苏盈的联络,内心十分不安。 “说好的最迟半月透过蓬莱阁报一次平安,这都二十多天了,怎么还是没有盈姐的消息?”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他很清楚,心神不定时修炼内力,最易走火入魔。 最近几日,不知道是因为察觉到他担心苏盈的心思还是因为练功到了紧要关头,厉薇见他也少了些。郭夜每日见面最多的反而是甄源。郭夜虽然烦他也喜欢厉薇,但随着两人的接触增多,郭夜发现此人心直口快,无甚心机,因此也憎恨他不起来。 郭夜抬头看了看天空,见已接近正午,心中疑惑:“平常甄源这小子必然吵着嚷着要吃饭,今日不知为何居然一声不吭。厉姑娘,不,薇儿最近一直在闭关,也不知她的内力恢复得如何。她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我没有做错什么呀?”他摇了摇头,往回走去。 他刚刚走了片刻,只见一道身影闪过,出现在他的眼前,正是丁壮。 丁壮看了看郭夜,笑道:“回去做饭?” 郭夜抱拳道:“原来是丁前辈。不错,我去为大家准备午食。” 丁壮笑道:“这段时日有你在身边真好,我可是大饱口福呀。” 郭夜道:“丁前辈谬赞了。” 丁壮看了一眼郭夜,正色道:“可惜有人对你有情,而你却无意呀,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感情呀,我可是看得头痛。”说罢,不看郭夜,自顾自地吟唱起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郭夜一愣,这本是诗经上的诗句,郭夜本来不知其意,但跟着厉薇这一年多来,他对儒家,道家的经典也开始有所涉猎,自然懂得这两句诗歌的意思:“这不是说女子思念男子,但是男子并没有给她传递书信和言语,也没有来找她么?难道是说我和薇儿?我不是一直待在她身边吗?” 丁壮见他没有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将一份蓬莱阁的情报递给他,道:“唉,你自己看看吧。” 郭夜接过情报,只见上面写:“生死门欲对付圣火教,佯使原生死门门徒苏盈假扮梅剑山庄厉薇,诱圣火教副教主杨夙心,欲将其诛杀。杨夙心未曾中计,反而借机杀死一名生死门监察队副队长并擒获苏盈。” 郭夜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苏盈和厉薇有五,六分相似,这一点天下之大他恐怕是最清楚之人了。然而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爱上厉薇,长相起了几分作用,一分,两分,还是三分?郭夜也是生死门之人,向来知道生死门的毒辣手段,因此当他看到这个消息,顿时便知晓这多半是真的。 “难怪这一月再没有盈姐的消息。是了,若非她与生死门合作,又怎么可能一直能发消息给我?难道说那日,那日我救她出来之时,她已和生死门合作,共同害薇儿?不…不会的,盈姐不会的…”他其实潜意识中早已觉得苏盈的种种表现颇为不妥,但他对苏盈心怀感激,又一直觉对自己爱上厉薇颇为愧疚,因此每当他往坏的方向想便立即打住自己的思路。 丁壮看了眼郭夜,道:“你知道苏盈是圣火教原护法之女吗?她的父亲与圣火教教主吕无为有大仇。我看这次她被捉,凶多吉少!”说完,又将另外一份情报递给郭夜。 苏盈虽然从来没有给郭夜明说过自己的身世,然而郭夜是知晓她会圣火教武功,尤其是黑水针的。郭夜急忙接过这一份情报,快速的翻阅了一遍,向丁壮问道:“丁前辈将此事告知于我,一定有解救之法,还请不吝赐教!”说完对丁壮一拜。 丁壮叹了口气,道:“圣火教将这位叫做苏盈的女子关押,经灵山送回圣火教在江苏的总部。这是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你若现在出发,快马加鞭也许还来得及。” 郭夜犹豫了下,道:“我去给薇儿说一声。” 丁壮骂道:“蠢人。厉长老在练功的关键时刻,若她提出陪你去,若内力的毛病无法克服,再度内功尽失如何是好?”说到这他顿了顿,而后继续道:“我本不愿管这闲事,但这一年我承诺保护她不受伤害,还是决定点醒你。” 郭夜点了点头,道:“那薇儿的安全就劳烦丁前辈了。” 丁壮轻轻说了句:“去吧。”说罢不再看向郭夜,而是望着远方,哼唱起来,一会儿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一会儿是“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郭夜也不去管他唱些什么,他往厉薇所在的山头看了一眼,而后匆匆而去。“无论如何,盈姐有难,我必须相救。还希望回来时,薇…薇儿她不会生气。” 而就在此时,厉薇缓缓推开房门,她的心绪有一丝不稳。她看向前方的山水,心道:“今日怎么如此安静。”想到这,厉薇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郭夜这家伙这几日心事重重,看来又是因为那苏盈。唉,厉薇呀厉薇,你怎么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优柔寡断的家伙。”厉薇自嘲般地笑了一声,而后走向前来。 “快午时了,这小子还没有回来。莫非,他不放心,去蓬莱阁购买苏盈的情报去了?”厉薇心道,“这蓬莱阁确实厉害,生死门和圣火教的情报越来越不凡,但比起蓬莱阁还是很有差距。师父好像和蓬莱阁主交情不浅,但他却不太提及此人。” 她抬头望向郭夜经常练功的地方,心道:“他怎么还未回来?” 第144章 黑暗 而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厉薇身前,正是丁壮。他还是脚穿草鞋,腰系麻绳,一副庄稼人打扮。 厉薇一笑,道:“今日什么风将你吹了过来。” 丁壮哈哈一笑,道:“我来你这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当然是讨论混沌功的。” 厉薇正要说话,丁壮接着道:“不过…不过我之前看到郭夜行色匆匆地离去,可有什么要事发生?” 厉薇微微一笑,答道:“他还有什么事情,多半便是那位苏盈的事情吧。”和丁壮相处数月,厉薇对他也越发信任,并不想瞒他。 看到丁壮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厉薇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可没有她如此的胸襟,丁壮吃惊也实属正常。 厉薇轻叹一声,而后拔出长剑,向丁壮问道:“今日是要探讨呢,还是试招?” 丁壮摇了摇手,说道:“既探讨,也试招。” 丁壮将双掌一抬,道:“这是我上次和你讨论内功后的体会,小心了。” 厉薇知晓丁壮的武功,他能说出这一句“小心”恐怕这招是非同小可,于是凝神戒备。 只见丁壮一掌拍出,内劲铺天盖地地涌来,而且似乎有无穷无尽的感觉。就连厉薇也吃了一惊,“这掌…虽然招数不同,但这内力…就好似师父使出来一般!” 她来不及吃惊,打起十二分精神,回手一招切向丁壮的掌力。即使厉薇长剑一丝不差地从丁壮内力旋转的中心切入,但对方内力实在太强,她的长剑嗡嗡发颤。若非厉薇使用的是息兵剑,恐怕长剑折断都不一定。 尽管如此,厉薇还是将丁壮这掌的掌力切断,同时剑尖挑向他的咽喉。厉薇心道:“莫非…莫非这丁壮继师父之后,也习成了这混沌功?” 丁壮往侧后方后退,同时左手一伸,中指弹向厉薇的剑面。厉薇在他左手刚刚移动之时,已然通过内力的运转还有身体的动作预料到了丁壮的招式。她长剑一划,斩向其左腕。 而此时丁壮的右掌径直拍出,又是气势磅礴的一掌,如同巨浪拍岸一般让人难以抗拒。厉薇凝神定气,再次将这招化解,同时继续强攻。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便斗了百招。 厉薇对“料敌机先”“无招胜有招”以及混沌功的理解早已今非昔比。去救梅若尘后,她经历了和肖松青,莫怀仁等绝世高手的战斗,而且往往是以一敌多。期间她不断反思总结,而对郭夜的教导也让她对武学之道的理解进一步加深。最近数月和丁壮关于混沌功的探讨,也让她更进一步。若是去救梅若尘那时的厉薇,恐怕已输在丁壮手上。 “百招过后,这丁壮的内力居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他看来即使没有练成混沌功,距离大成也就一步之遥。”厉薇眼光何其毒辣,她已做出正确的判断。 而此时丁壮跳出圈子,对厉薇说道:“想不到我自认为对混沌功有重大突破,武功大进,百招之中仍然与你不分胜负。” 厉薇道:“丁兄,你的武功可谓大进,让我叹为观止。不知你可愿分享一二?”其实厉薇这句话已经问错了,这种重大突破往往是不传之秘,又怎么会轻易地分享出来?不过厉薇研习混沌功已久,特别是在内功部分,可谓耗尽心血,因此情不自禁地问出这句话。 谁知丁壮呵呵一笑,说道:“别人我自然不会告诉,但这次的突破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若不是你上次点醒我,我又怎会进展得如此之快。” 他看向厉薇,道:“不过这次的突破,实话实说,我只是隐隐约约地有个感觉,但是说不清楚。” 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奇怪,但是厉薇却深信不疑。梅若尘对她情同父女,于混沌功可谓倾囊相授,但是这部功法的关键部分梅若尘总是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厉薇由此及彼,推断丁壮应该和师父梅若尘的状况类似。 丁壮道:“你将混沌功抄写与我,是和我的交易。这一点,我们互不相欠,但后面讨论混沌功却并不在交易范畴。因此我十分感激。来,你将手搭在我的肩上,以你如今的武功见识,亲自感受下内力在我体内经脉的流动一定会有所触动。”说完示意厉薇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厉薇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是向丁壮走去。朝闻道夕死可矣,她这一年来对这混沌功内力的修炼可谓孜孜不倦,如今有望得到破解,她的心情可想而知。她伸出手去,只见她的五指微微发颤,竟是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 就在她的手刚刚搭上丁壮的肩膀时,厉薇只觉得一股大力涌来。她暗道一声“不好”。而后她不退不避,长剑直指丁壮胸口,正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打法。 厉薇这样的绝世高手,居然使出同归于尽的打法,可见情况之危机。是的,正是丁壮偷袭!他在厉薇手掌刚刚接触到自己肩膀心神不定之时,悄悄暗蓄功力,一掌拍向厉薇的小腹。 这一下子极为凶险,若非厉薇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逼得丁壮后退回防,只要她稍微迟疑,此时必然是一具尸体。而纵使逃过性命,厉薇还是被丁壮的无双掌力扫到,此时她全身气血翻腾,说不出地难受。她瞪着丁壮,将涌到喉头的鲜血强吞了下去,道:“你为何会突然偷袭于我?” 丁壮没有直接回答厉薇的问题,而是笑道:“想不到我不要脸皮偷袭你,居然还是被你逃得性命,佩服佩服。” 第145章 真相 厉薇见丁壮不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眼睛眯了眯,道:“你是蓬莱阁的人?” 丁壮完全没有想到厉薇会有此一问,他愣了一下,露出吃惊的表情,似乎就是在说:“你是如何知道的?” 厉薇何等聪慧,在躲过丁壮的偷袭后,她的脑筋就在飞快的运转:“丁壮,他怎么会偷袭?怎么会偷袭?”一开始她还十分吃惊,而随即便调整自己的思维:“不要慌,他的偷袭已经是事实,承认之,然后找出背后的原因和可能的破绽!” 立诚是儒家从古到今的一个重要的人生原则。立诚要求一个人除了对别人诚实外,更重要的是对对自己诚实,承认现实的残酷性。在这个基础上,一个人才能够理性地设想解决方案。然而绝大多数人遇到困难和问题,首先选择的是不接受:“怎么可能?不可能的!”而后他们往往开始逃避现实。厉薇乃创立天下无双剑术之人,对这一原则已然是知行合一了。 “既然他偷袭于我,这就说明他之前一直是故意留在我的身边。可是我自己主动通过蓬莱阁找到他的呀?”想到这里,厉薇顿时明白了过来:“‘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丁壮不像孟啸天,肖松青和杜涛他们这般厚着脸皮,他知晓我和师父必然留有后手,因此躲在后面,反而是最终的受益者。” “恩,此人心机十分深沉,居然可以伪装为一个信守承诺之人数十年,佩服佩服。一个人不可能毫无破绽,那么他的破绽是?”这些思绪在厉薇的头脑中飞快运转,“我是通过蓬莱阁找到他的,衡山派被灭是他用蓬莱阁的情报告诉我的,恩,甚至是蓬莱阁专门派人将情报给他的…似乎在哪里都有这个蓬莱阁?”想到这里,厉薇猜测丁壮和蓬莱阁关系不浅,于是抛出了最开始的问题。 她看到丁壮的表情,心中计议已定:“果然是蓬莱阁的。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之前其实丁壮行为最古怪的地方就是众人进攻吕修贤时,他在一旁袖手旁观,导致围杀吕修贤失败。恩,也就是说,这吕修贤也是蓬莱阁的人!难怪师父他老人家当年没有杀了此人,而只是将其赶入武陵山脉,看来此人在蓬莱阁中的地位颇高。” 想到这里,厉薇再一次开口道:“丁壮,看来这吕修贤也是蓬莱阁的,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丁壮瞪大眼睛看着厉薇,半响没有说话,而后缓缓回答道:“你真是聪明。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推断出这一切的,你说得不错,我和吕修贤都是蓬莱阁之人,不过上次是我第一次见他就是了。” 厉薇听到丁壮直承此事,顿时涌来一股无力感,她轻叹一声,对丁壮说道:“蓬莱阁,蓬莱阁,真是厉害呀。一直隐藏在江湖之中,却又无处不在,让我们这些武林中人对其熟悉无比,渐渐习惯之,进而甚至忘记了其存在。恩,就和你丁壮一样,丝毫不露声色,却在所有事情中牵线搭桥。” 丁壮听到这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而厉薇此时声音逐渐变冷,她瞳孔微缩,道:“你们蓬莱阁想要救出吕修贤,但是无奈我师父的武功太高,你们不敢明着来,否则有毁掉蓬莱阁的可能性。因此,你们见圣火教杨夙心这小子设计杀害武当太微道人十分厉害,于是不断为其提供梅剑山庄,特别是我师父的情报,想借他之手对付我师父,不错吧?最终这小子倒也没有让你们失望。” 厉薇所料不错,之前杨夙心身边时常携带的《梅剑山庄梅若尘传》本是蓬莱阁的秘密档案,最终却被蓬莱阁交给吕无为,最终来到了杨夙心的手中。杨夙心从吕无为手中得到,因此也未曾多想,因此从某种程度上也被人当做了棋子。 丁壮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你都推断到了这一步了。不错,这一切都是我们蓬莱阁的智囊的安排。” “蓬莱阁的智囊?此人是谁?”厉薇听到丁壮的这一句话,心中疑惑。不过她还是继续问道:“这吕修贤必然在蓬莱阁中身居要职吧,说罢,他的身份是什么?” 丁壮点了点头,道:“你既猜到这,也不必瞒你。他就是蓬莱阁阁主的儿子。” 厉薇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少林深律大师等高人都对这吕修贤的来历讳莫如深。而师父也不杀他。” 丁壮点点头,道:“你师父当年受过蓬莱阁阁主的恩惠,按照他的性格,自然是下不去手的。” 而厉薇这时突然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们的智囊是谁了。” 丁壮再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道:“这你也猜得到?” 厉薇冷哼了一声,道:“有何难猜?最近武林中的最大事情就是生死门门主孟啸天之死以及吕修贤控制生死门。生死门监察队队长雷无计屡次欲置我于死地,我曾经在蓬莱阁购买过其情报,居然一片空白。无论此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无迹可寻,定然是蓬莱阁在保护于他。我当时就觉得蹊跷,如今把这些事实放在一起,这雷无计不就是你们的智囊么?”许思孝购买过雷无计的情报,厉薇心思周密更胜许思孝,因此当然也调查过这位雷无计。 听到厉薇这话,丁壮拍起手来,道:“厉害,厉害。当今武林我丁壮真心佩服的人,除了你的师父梅若尘,还有一个就是你了。恩,这杨夙心也算一个吧。” “不过,”丁壮看向厉薇,双掌摆好架势,接着说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厉薇微微一笑,道:“看来你认为你的混沌功已然练成,我也失去了作用了吧。”她嘿嘿一笑,道:“没想到你也会犯这自以为是的错误。” 丁壮眉头微皱,道:“想动摇我的思绪?没门!”说罢,向厉薇冲了过来。 第146章 布局 正在厉薇和丁壮交谈之际,千里之外的武汉黄鹤楼上,一位六十来岁的老翁正望着远处烟波浩渺的长江自言自语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他已满脸皱纹,但看上去十分疲惫。他轻叹一声,转过头来。只见他长着一对寿眉,一双眼睛如无波古井,十分深邃。他佝偻着背,虽然衣着华丽,但看上去却是暮色苍苍。 他身旁一个中年大汉开口道:“师父,你又在感叹了。”此人满脸络腮胡,衣着不修边幅,不正是生死门监察队队长雷无计?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雷无计,道:“唉,垂垂老矣。人老了心事反而越来越多。” 雷无计道:“师父,如今我们的这一副棋局就快到收官的时候了,届时您老人家就没有那么多烦心事了。” 老人笑了笑,道:“幸亏这些年一直有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帮我布下了这么一个大局,否则我要救出贤儿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雷无计道:“师父过誉了。一直都是师父在运筹帷幄,我只不过提了些意见罢了。” 老人哈哈一笑,道:“不骄不躁,不错,不错。若不是你潜伏在孟啸天身边多年,深知其脾性,贤儿又怎么可能会得以吸取其内力,进而武功大进?” 雷无计回答道:“还是师父的注意好:一路安排蓬莱阁中不会武功的探子随时汇报他的行踪。孟啸天此人心思周密,可万万也想不到我们会派出数千名不会武功的探子一路在周围严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若是孟啸天还在,听到两人的这一席话一定悔恨不已。他当时确实反复核查,没有习武之人在其周围,却忽略了探子未必要会武功。 老人轻叹一声,道:“说不过你呀。”而后他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对雷无计问道:“彭畅汇报的事情你怎么看?” 雷无计沉思了一下,道:“彭畅杀死梅若尘有功,修行了师父你自创的破魔八荒功,应该是进入了六合至尊的门槛,可还是和圣火教的这位第一护法在伯仲之间,什么时候迈入六合至尊如此容易了?” 老人摇了摇头,道:“圣火教的这位上官鹏一直都很有武学天分。他有所突破倒也在情理之中。不过真正令我吃惊的是吕无为,他突然武功大进,居然能够让孟啸天受伤!我本来是准备让贤儿去对付吕无为的。奇怪,奇怪…”说到这,他进入了片刻的沉思。 雷无计看向黄鹤楼外的重镇武汉,轻声道:“杨副教主…不知今次你是否能全身而退。”雷无计内心中最佩服的,除了师父,反而就是这杨夙心。 而此时的天目山上又是一个五彩画卷,红枫,澄檫,绿柳,紫柏,还有那黄银杏:赤、橙、绿、紫,黄,和一年前一样,五色会聚,让人心旷神怡。杨夙心一边走,一边发出轻微的叹息声。一年前,正是在这天目山上,他对厉薇表白。可惜厉薇因为害羞而逃避,提出了和杨夙心比赛轻功。杨夙心最终轻功不如,两人的关系不了了之,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很多已是身不由己。因此,看着这一模一样的景色,即使是杨夙心,也禁不住叹息起来。 一旁的上官鹏嘿嘿笑道:“怎么了,睹物思情?山石林木无异样,然物是人非,如此道理你杨夙心岂有不懂?又有什么好叹息的?” 杨夙心笑了笑,没有答话。 上官鹏见状,也轻微地叹息了一声,这似乎和他刚才的话自相矛盾。然而杨夙心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反驳,两人继续前行。 不一会儿,杨夙心开口道:“那许无异呢?你不是说彭畅暗杀他么?不带在身边?” 上官鹏摇了摇头,道:“我让他隐藏于民居之中。只有我和他自己知道地方。彭畅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暂时也找不到他。而我俩此行反而是危险重重。” 杨夙心道:“蓬莱阁的情报显示这吕修贤独自在这天目山。他的徒弟在厉薇长老身旁,因此吕修贤孤身一人。即使他武功再高,我俩联手,也可全身而退。况且少林深律禅师等三位六合至尊也在朝这里赶来,我估计‘琴魔’和清徐长老也得到消息了。”他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不过你说得有理,我了解的梅若尘前辈嫉恶如仇,却没有杀死这吕修贤,而深律禅师等人提到他也是颇有忌讳,我看这里面水很深,我们必须格外小心才是。” 上官鹏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你为何要亲自来见这吕修贤一面了,你心里定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想来澄清些什么,对吧?”上官鹏对杨夙心十分了解,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心思。 杨夙心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很多事情百闻不如一见,只有亲眼见到这个人,恐怕才能有所决断。” 两人又继续奔驰了一段,翻越了两个山头,杨夙心施展轻功,很快便立于山头一块巨大岩石之上,俯瞰四周景色。 很快,上官鹏便跟了上来,道:“这就是你和深律禅师他们约定的地方?” 杨夙心点了点头,道:“我们早到了些。深律禅师德高望重,必会守时。我们先稍作休整吧。” 上官鹏正要点头,他突然转过头去,只见两个身影正飞快地往杨夙心二人处靠拢。 不一会儿,对方两人的身形显现,正是‘琴魔’裴不羁和清徐长老。 清徐长老铁青了脸看向杨夙心二人,一句不说便拔出长剑。 ‘琴魔’裴不羁却开口道:“别急,他们逃不了的。” 第147章 相遇 杨夙心开口道:“不知清徐长老得到什么错误消息,导致对我二人有如此大的敌意?”他和清徐在武功山顶有一面之缘。清徐之前因为厉薇,对他已然没有太多的敌意。今日却十分恼怒,这十分的不寻常,聪明如杨夙心又怎可能会放过。 “哼。”清徐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多说又有何意?”说罢双足一点就朝着杨夙心冲来。杨夙心嘴巴一张,还想说些什么,却怎知这清徐是个急性子。 只见清徐一招“峰雪纷飞”使出,眨眼间就好像有数十道剑影向杨夙心的各个要害刺去。正是梅若尘帮其梳理过的衡山剑法。清徐上来就不留手,看来对杨夙心憎恨到了极点。 杨夙心知道这招厉害,绝不敢怠慢,一边后退,一边挥出长枪。他将内力注入其中,全力往清徐肩头砸去。这一招以实破虚,应对可谓十分得当,而且这一砸,并没有砸向清徐头顶,表明了不想生死相搏。 清徐冷哼一声,梅若尘修订过后的剑法何等厉害,清徐的这套剑法已然十分接近于“心生力至”的境界了,反手一招“飞花落湖”刺向杨夙心。 杨夙心连忙变招,转眼间两人便来去了十余招。若非杨夙心武功大进,已然迈入六合至尊的门槛,恐怕已经受伤了,毕竟他每招忍让,始终没有出杀招。 清徐冷哼一声,跳出圈子,道:“你居然还敢手下留情。看来你确有问题想问,你说吧,问完之后我让你死得明白。” 一旁的上官鹏一直在冷眼旁观,随时准备出手相助。他心道:“夙心果然韧性十足,对人心把握得当:这个衡山清徐长老虽然是个急性子,却不喜欢占人便宜,夙心退缩迁就,他反而不好意思了。” 杨夙心抱拳道:“多谢清徐长老给在下这个机会。请问清徐长老为何会突然对在下恨之入骨,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还望相告。” 清徐冷哼一声,道:“事到如今,你小子还要抵赖?” 一旁的‘琴魔’裴不羁对清徐道:“无妨,让他死个明白。”而后看向杨夙心和上官鹏,道:“我们收到蓬莱阁的情报,原来这吕修贤早已和你们圣火教达成合作。如今生死门已纳入手中,杨副教主,你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杨夙心心思何等机敏,除了知晓这蓬莱阁出了问题以外,甚至连对方的策略都猜测了出来:“孟啸天死于和义父的交手之后,这蓬莱阁一定说是我圣火教将孟啸天的位置提供给吕修贤的!”他的眼睛微眯,思绪在飞快运转:“换句话说,真正提供情报给吕修贤的必然是这蓬莱阁。这吕修贤定然和蓬莱阁瓜葛不浅,恩,应该是核心成员。而且…对,梅若尘前辈生前一定知晓这一切,因此才没有对着吕修贤下杀手,我记得《梅剑山庄梅若尘传》中简简单单提高过一句,蓬莱阁主有恩于梅若尘!”想到这里,杨夙心惊出一身冷汗:“难道说蓬莱阁一直在幕后操纵一切,难…难不成是借我之手杀死梅若尘前辈,好放吕修贤出来?天下第一高手梅若尘的情报何等隐秘,义父居然可以到手并且交到我的手中!” 杨夙心看向虎视眈眈的‘琴魔’和清徐,心道:“我该如何劝说这两人,让他们相信于我?江湖中人人均已习惯于蓬莱阁的情报了,对此深信不疑。如今蓬莱阁突然给出假消息,又有谁会怀疑?这才是这蓬莱阁的厉害之处!” 就在杨夙心,上官鹏和‘琴魔’‘清徐’四人对峙之时,武夷山和三清山之间的一处酒肆,两人正在吃饭。其中一人身穿一身黑衣,神色冷漠,正是吕修贤。而他的身边坐着的,不就是其徒儿甄源? 甄源开口道:“师父,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个姓丁的居然放我出来,并说师父你找我有要事。师父之前认识他?” 吕修贤道:“不认识。不过你的师公认识他。” 甄源问道:“师公?” 吕修贤点了点头,道:“对,既是我师父,也是我的父亲。” 甄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起来。突然,他开口道:“师父,那这丁壮会不会加害厉薇小姐?” 吕修贤没有答话,而是看向远方飘然而来的三个人影,道:“我们的客人来了。”说罢,站起身来。 甄源定睛望去,只见来人轻功卓绝,武功深湛,正是少林寺深律禅师,和薛青,杜涛二位六合至尊。他吃惊地望着吕修贤,正想开口让师父先暂避锋芒,谁知吕修贤却在背后摆了摆手,“你先收敛内功,装作不会武功!”吕修贤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想是运用了传音入密的武功。 深律禅师三人的轻功卓绝,很快便来到吕修贤师徒身边。深律禅师手持禅杖,率先开口道:“阿弥陀佛,这位想必就是吕施主吧。” 吕修贤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那大师可是少林寺的深律禅师?” 深律点了点头,道:“正是贫僧。” 吕修贤道:“大师好手段,居然能知晓我的位置。说起来,我和大师的师父还十分有缘。” 深律禅师道:“不错。我师父确是间接死于施主手下。” 吕修贤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收敛情绪,道:“不错,大师今日是来替师父报仇?”他这一笑最为奇怪的就是甄源。他和吕修贤师徒已久,后者一向冷着一张脸,极少有情绪波动,今日居然大笑起来,实在让他难以理解。 吕修贤道:“我和少林的恩恩怨怨,嘿嘿,也好,今日便算一算帐。” 深律禅师听到这话也是一愣。一旁的薛青开口道:“你被梅若尘赶到武陵山脉之前,的确一直在吸收僧侣的内力。你和少林到底有何仇怨?” 在场的深律禅师,杜涛,和甄源听到这话都若有所思。正如薛青所说,这吕修贤当年真是靠吸取数百位五台山僧人的内力精血而恢复内力的。而五台山自然可以看做是少林寺的一个分支。 第148章 不如 听完薛青的话后,吕修贤冷哼一声,道:“有何仇怨?少林表面上是名门正派,背地里什么肮脏之事做不出来?罢了,免得污了我的嘴。”他抬头看向深律禅师等三位六合至尊,道:“今日三位打算以多敌少,不过我吕修贤又有何惧?动手吧。” 他话音一落便摆好架势,全身内力迸发而出,身体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在震动,显得气势惊人。吕修贤吸收了孟啸天的内功精血,内力大进,深律禅师三人见状均是一惊,暗道:“此人的内力似乎已接近梅若尘了!” 深律禅师和薛青取出各自的武器,凝神戒备,将掌力凝聚于手掌。吕修贤的这番气势,一旦出手必定是排山倒海,势不可挡。 这时吕修贤已然冲出,双手对着深律禅师和薛青各出一掌。深律和薛青均是六合至尊,天下最顶尖的高手,这吕修贤居然敢以一敌二,两人都愣了一下。不过二人不敢大意,毕竟这吕修贤会吸人内力精血,因此各自内力运转,全力用武器出手。 深律禅师将禅杖一挥,短短距离,却发出风雷之声,可见其中灌注的内力何等雄浑。而薛青则是抽出长剑,剑尖闪烁,发出嗡嗡之声,刺向吕修贤要害。 而就在三位高手相拼之际,一无声掌拍到了薛青的后心。只听见一声闷响,接着就是骨骼断裂的声音,薛青七孔流血,瞪大眼睛转头看向‘痨病鬼’杜涛,颤声道:“你…你…”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顿时都明白了过来。这‘痨病鬼’杜涛不知道什么时候投靠了吕修贤。而这吕修贤一开始故意展露实力,恐怕既为了吸引了深律和薛青的注意,同时也在提醒杜涛识时务者为俊杰,真正势大的是他这边,是他背后的蓬莱阁。 杜涛面无表情地看向薛青,道:“薛兄,你我比武较量数十载,不分胜负,在下一直十分钦佩。若你还和以往一般,不理会这江湖中事,又何会有因果缠身?” 薛青微微一笑,看向一旁的深律禅师,道:“老友,遗憾我没能帮上忙。”说罢,又吐了一口鲜血。杜涛的这掌极为阴毒,其蓄势不发,连掌风都没有,可谓毫无征兆。直到手掌接触到对方身体,掌力才喷涌而出,若不是薛青的内功精纯至极,在危急时刻自动护体,恐怕此时已是尸体一具。 一旁的深律禅师先是一愣,而后大喝一声,挥杖向杜涛攻来。他这一出手就是罗汉伏魔杖法中最深邃的一招“无相无往”。只见空气中陡然显露出十余个个禅杖的影子,真假难辨,方位难断。这一招的基础正是佛家的无相,无念,无往。六祖惠能曾说过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其中“无往”二字最难理解:人的念头是源源不绝的,念头断了,人也就死了。所谓‘无往’,指的不是念头断了,而是“念念无往”,即念头不要被事物牵扯束缚住了,才能明心见性。 之前深律禅师的弟子性悔极重输赢,这一招“无相无往”发挥有限,而深律这一招使出来,却完全不是同一个层次。杜涛只觉得全身上下似乎无处不在对方的攻击范围,而似乎又没有一个地方是对方的攻击之处,一时大惊,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施展轻功,往后退避。 一招便逼退一位六合至尊,可见深律禅师这招的厉害。更可贵的是,此时他的好友被偷袭身受重伤,敌方有三位六合至尊战力,而且吕修贤内功深湛,已远远超越一般六合至尊,即使是如此逆境,深律禅师仍然心无旁鹫,将这招“无相无往”发挥得淋漓尽致,可谓深得“无相,无念,无往”的精义。 吕修贤乘势一掌拍出,攻向深律禅师。而这招“无相无往”乃是深律禅师的绝学,岂是简单可破?吕修贤只觉得一股杖风袭来,他刚刚运转掌力相抗,对方的劲力却又改变,似乎正朝着自己的薄弱之处攻来。吕修贤怒喝一声,将内力发挥到极致,连变数招,总算没有被深律禅师逼退。饶是如此,他的后背也被汗水浸湿。 而这时甄源也已经抢上前来,他也出招夹击深律禅师,而‘痨病鬼’杜涛又怎会错失良机,他转头也向深律禅师攻来,并且一步便堵住了深律禅师的退路,合围之势已成。 面对三大六合至尊级别的高手,深律禅师依旧面容慈祥,他施展出罗汉伏魔杖法,以一敌三。一旁的薛青此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杜涛的这一掌已然除了击断了他的几根勒骨,还将内脏打得支离破碎。纵然他武功再高,此时已是回天乏术了,更谈不上出手相助。他望着深律禅师的一招一式,心道:“他为何还是这般的沉着冷静,不慌不忙?” 突然,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是了,人人都有一死,结局早已注定。我们有何必患得患失?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呀?唉,我不如他,我不如他。”想到这,他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薛青年轻时便和深律禅师相识,两人武功相若,性情相近,结为好友。但薛青往往有争强好胜之心,再加上他本就极为聪明,武功又是极高,从未对深律服输。而对此,深律禅师自然知晓,却往往笑而不语。谁知直到这临终之际,薛青却自诩不如,可惜深律禅师再也无法知晓,不过他又何须知晓? 转眼间,深律和吕修贤,杜涛,甄源三人便已斗了数十招。其实深律禅师的武功只比杜涛和薛青稍胜半筹,更加不是如今的吕修贤的对手。不过他的这套罗汉伏魔杖法十分精妙,尤其是那招“无相无往”已达化境。因此,尽管被三人围攻,却尚能自保。 突然,深律禅师全然不顾自身,竭尽全力向甄源攻去。他其实心知肚明,自己每一招都是竭尽所能,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还能支撑数十招,不过又有何用?他何等眼光,立即发觉这甄源内功虽高,但武功始终有欠缺,不说吕修贤,就连杜涛也颇为不如。因此他再一次施展“无相无往”,击向甄源。 既然“无相”,同一招当然每一次都不一样。甄源顿时觉得全身似乎被绑住,全身要害就好像袒露在对方面前一般。他大吃一惊,背脊发凉,立刻施展轻功回退。 而吕修贤和杜涛均是一招击向深律禅师后背,正所谓围魏救赵,逼迫深律禅师回防。 谁知道深律不管不顾,施展开十成功力,依旧击向甄源。 第149章 少林 甄源内功虽高但是武功招式却远不如深律禅师的精妙,况且他临敌经验始终太少,此时觉得手忙脚乱,额头冒汗。不多时,深律的禅杖已在他肩头一带。他内功虽高,自然而然护住身体,可深律禅师的一击又是何种力道?一股钻心的疼痛伴随着咔嚓声传来,甄源估计自己的肩胛骨多半已断裂。 这时,甄源瞟了一眼他的师父,只见吕修贤双眼紧紧盯着深律,正施展掌法往对方身上招呼,没有丝毫看向自己。甄源不知为何,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但深律禅师对他的进攻没有丝毫停歇,他立即收敛心神,竭尽全力抵御对方的禅杖。 四人转瞬又拆了数招,甄源见眼前白影闪过,心道:“总算让我摸清楚你的杖法的轨迹了!”他心头一喜,反手抓向白影所在。他内力浑厚,不在深律之下,心想只要遏制住对方变化万千的杖法,相信不多时深律便会死于三大高手的联手之下。 甄源始终还是年轻气盛,犯了高傲的毛病。深律禅师的掌法何等精妙,三大高手拆解这数十招仍旧拿他没有办法,现在对方内力尚未枯竭,又为何会突如其来地出现破绽?即使有,又为何不是被武功更高的吕修贤发现,而是在场武功最弱的他? 因此甄源的手指刚刚合拢,便发现抓了个空,他心道不好,正准备后退,深律禅师的禅杖已然来到他的胸前。而这时吕修贤的一掌已然拍向深律禅师的左肩,而杜涛也已绕到深律禅师的身后,一指点向背心要穴。 深律禅师身形一晃,避开了吕修贤的掌风。毕竟吕修贤可以吸收对手内力精血,激发内力暴动,因此深律禅师不敢与他手掌相碰。但对于身后的杜涛他却不管不顾,禅杖重重地锤在甄源的前胸。 只听见数道咔嚓声响,甄源连退数步,胸口微微凹陷,看样子胸骨已被击断了几根。他忍不住吐了一口鲜血,如果不是他内功浑厚,恐怕深律的这一下已然要了他的性命。 而深律身后的杜涛点穴得手,心中正暗自窃喜,突然一道杖影飘来,他大吃一惊,但身形丝毫不缓,避了开去。杜涛开口道:“好一个易筋洗髓经,居然可以让经脉扭转,穴道移位!”他的见识何等高明,很快便找出了原因。 深律禅师虽然转移了穴位,没有受重伤,可是杜涛的指力了得,他仍然觉得浑身气血一滞,一时连开口说话也无法办到。而一旁的吕修贤又怎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微微一笑,提掌向深律攻来。而杜修也眯了眯眼睛,也跟着出手。 深律禅师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凝神御敌。他本想一杖击杀甄源,奈何对方三人武功实在太高,为了避开吕修贤的那一掌,他的内力运转已然不纯,而杜涛在背后的那一指又让他的力道偏移,真正击在甄源身上的实际只有一开始力道的三四成。即使如此,甄源已然重伤。 而接下来的事情已毫无悬念,深律禅师尽管武功卓绝,但在吕修贤和杜涛的抢攻之下,憋着的一口气始终缓不过来。他杖法虽然精妙,但是以一敌二,每一招仍然必须用尽全力,而吕修贤和杜涛又不像甄源这般轻敌。十余招后,深律就已被吕修贤一掌拂中胸口。 深律早已窥破生死,只见他微微一笑,倒退了数步,而此时杜涛已是一爪抓向他的右肋。他挥杖逼退杜涛,而吕修贤的掌力已到面门。深律不管不顾,一杖扫向吕修贤小腹,希望拼个两败俱伤。吕修贤却嘿嘿笑出声来,伸手抓向深律的杖头。 而深律禅师此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而禅杖已被吕修贤抓在手中,对方的内力如同惊涛骇浪向他袭来。 此时天下单论内功可以和吕修贤一较的,恐怕就只有同隶属于蓬莱阁的丁壮了。深律禅师本来的内功已颇为不如,此时有伤在身,更是无法相抗。只听见炒豆一般的声音响起,他的经脉一寸一寸地被吕修贤的内力震断。 尽管如此,吕修贤仍然眉头微皱,心道:“这和尚的易筋洗髓功果然了得,即使重伤如此,内力仍然凝聚,我居然无法吸纳一丝一毫。” 杜涛看向深律的面容,叹了一口气,一掌拍在深律的脑门。只听见一声闷响传来,深律禅师就此辞世。深律禅师和他多年相识,武功为人都令他颇为钦佩。如今他受到蓬莱阁胁迫和吕修贤联手诛杀深律和薛青,杜涛心中实在羞愧,因此不忍深律死前还要受到如此折磨,于是出手。 当然他的另外一层考虑就是要阻止吕修贤吸取深律的内功。他和梅若尘交过手,知道吕修贤的武功虽高却和梅若尘还有差距,自己虽然不敌,但自忖逃命还是办得到的。若真的让吕修贤练到梅若尘的水准,恐怕届时若他一心要对付自己,自己连逃命都做不到,这是杜涛绝对不想面对的。而这也是之前梅若尘以一己之力就能震慑四方的原因。 吕修贤冷哼一声,瞪向杜涛。杜涛嘿嘿一笑,说道:“恭喜吕门主大仇得报。在下答应蓬莱阁的事情已经办到,还望蓬莱阁能够信守承诺。”说完,不再看向吕修贤,而是施展轻功而去。 吕修贤看着倒在地上的深律禅师的尸体,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复平静。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少林寺也该消逝在这世间了。” 过了一会儿,他来到甄源的身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小子,你还好吧。” 甄源微微一笑,似乎毫不在意,道:“这秃驴好武功,我刚才还以为我已经死了呢。结果捡回一条性命。” 吕修贤点了点头,道:“你好好养伤,为师这就调集生死门高手,去嵩山一趟。有些事情,必须趁热打铁。” 甄源问道:“比起报仇,你…”他刚刚开口,声音便转小,而后不再说话。吕修贤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第150章 起落 就在吕修贤三人联手诛杀了深律和薛青二位六合至尊之时,厉薇和丁壮动手已然处于下风。她之前已被丁壮偷袭受伤,如今全仗着精妙剑法支撑。 然而即使丁壮内功大进,也新体悟出了混沌功的许多道理,但厉薇凭借息兵剑硬是在他手中支撑了数百招! “真正对敌,我才发现我之前还是小看了她。此女武学造诣之高,恐怕不在当年的梅若尘之下。若不是她内功有损,我恐怕早已败下阵来。”丁壮一边痛下杀手,一边暗自唏嘘。 两人转眼间又过了二十来招,丁壮暗道:“也罢,既然早已放下脸皮偷袭,今日便一不做二不休。”想到这里,他突然后退,长啸起来。他的啸声气势磅礴,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可谓千变万化。而丁壮也将上乘内力注入其中,同时又向厉薇扑了过去。他这时手上的招式和口中的长啸相反,啸声舒缓时掌法凌厉密集;啸声高亢时,掌法却缓慢而力大。 丁壮这步棋是瞄准了厉薇的弱点走的。厉薇招式精妙,但内功尚未恢复,如今又受了伤,内力有损,更容易受他的啸声影响。而他的招式和啸声相反,因此又对厉薇的招式极为克制。其实距离丁壮混沌功有大突破已有一月有余,但他却耐住性子没有告知任何人,包括蓬莱阁阁主,而是静下心来钻研这套配合啸声的武学,由此可见其心性之了得。 厉薇如今有伤在身,内力运转不纯,自然而然受到丁壮的啸声干扰,十余招过后已开始满头大汗,似乎在苦苦支撑。 丁壮见状,心中一喜:“总算是有克制你的武功的方法了!”想到这他全力运转内力,啸声更是极尽变化。 厉薇此时全神贯注于丁壮的每一招每一式。她虽然料敌机先,然而对方内力太强,自己出招速度本就被克制,如今还要分神摒除啸声的干扰,渐渐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涌来:“世事无常,想不到我厉薇今日会死于此地。唉,这丁壮隐藏得太深,我发觉之时已然太迟。” 此时厉薇的内力运转已然出现滞碍,出剑已无一开始精准。初期尚可和丁壮纠缠,可继续如此,出剑的准头越来越差,这对于厉薇所创的攻人破绽的剑法来说却是致命的。“看来再过不久,我恐怕便要一败涂地了。”看着自己的出剑渐渐偏离自己的控制,厉薇心中叹到:“人生在世本就和我此时的出剑一般,无论一个人如何尽力掌控,却又怎能事事尽如人意?尽人事,听天命,心安即可!” 想到这,厉薇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看向眼前的丁壮,左手轻轻一抖,数枚钢针悄然握于手掌中。“还好郭夜这家伙不在…”不知为何,此时她头脑中突然浮现出郭夜的影子。 只听见厉薇清喝一声,第二次运转起了梅若尘教给她的散功之法!是的,这是厉薇此时的唯一出路,散去内力期间她反而不会被丁壮的啸声影响。 丁壮何等眼力,立即便观察到了厉薇在散功,便知晓了厉薇的主意。他心中冷笑道:“看来你也到了山穷水尽之境,不得已而为之了。不过当你内力散尽之时,我的啸声便可直接将你震晕!届时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而丁壮的思路正是厉薇所希望的。她悄悄把钢针放入左手中,就是想依葫芦画瓢,在丁壮以为他用内力震晕了厉薇,大意之时绝杀此人,就如同她当初杀死肖松青时一般。但厉薇岂能不知:如今这丁壮的内功远胜肖松青,自己这一步即使成功骗到丁壮,能杀死他的可能性也不会超过三成,而自己身陨的可能性却几乎是铁板钉钉。毕竟自己内力尽失,丁壮内力如此浑厚,哪怕是掌风扫到自己,恐怕也只会一命呜呼。 “即使死,我也要让你掉层皮。”厉薇此时内力缓缓从体内溢出,但出招不再受到丁壮啸声影响,因此抢攻起来。十余招过后,慢慢居然占据上风! 而丁壮也开始焦急起来,“此女招式太强,我莫要阴沟里翻船!”他之前和厉薇交手多次,厉薇对他原本的武学已然十分熟悉,在这生死搏杀之际丁壮不敢再次使用。因此他所使用的招数除了“庖丁解牛”之道中悟出的绝学外,多半便是最近从混沌功中悟出来,从未在厉薇面前展示过的武学。但数百招一过,这些招数已然用尽,他不得不重复使用起来。而厉薇是何等人,丁壮武功一重复,即使他内力再高,也立即如同石沉大海。因此,不多时厉薇已然占据了上风。 这也出乎厉薇所料,她心道:“看来这丁壮新悟出来的招式用尽了。这变化真是奇妙!真是让人难以预料!”想到这里,厉薇出剑更加迅捷,不多时已然开始压制丁壮。 丁壮额头上也开始冒汗,现在他们两人的生死就看在厉薇内功散尽之前能否成功制服丁壮。 很快,两人又斗了百招,梅若尘传授的散功之法本来颇为缓慢,但厉薇此时内力全开,体内的内力距离消耗殆尽已然不远。可惜这丁壮善于“庖丁解牛”之道,韧性十足,虽然目前几乎招招处于守势,难以反先,但却总是屹立不倒。 厉薇轻叹一声,心道:“看来还有十余招我的内力便耗尽,接下来便听天由命吧。” 丁壮此时也知道厉薇的内力将要耗尽,心中大喜:“总算是撑下来了!”而他此时抬头望见厉薇面容,见她表情平平淡淡,似乎不将这命运的大起大落放在心上,心中顿时一凛:“此女心态如此了得,不愧为当今天下第一流的人物!” 厉薇突然长剑刺向丁壮眉心,丁壮双足一点,向后飞跃,避其锋芒。他心中明白得紧,此时只需也只能牢牢把握一个“拖”字。 突然他觉得脑后一股劲风袭来,连忙身子一倒,右手在地上一拨,飞跃开来。他足尖刚刚着地,便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却见郭夜已来到厉薇的身边,正焦急万分地问道:“厉姑娘,你没事吧?”他之前改口叫厉薇‘薇儿’,可此时情急之下,又恢复到最习惯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