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主母杀疯后,成了全京城团宠》 第一章 替死对头出嫁 正当三月,河水刚刚解冻,北元都城外的那排垂柳还抽着新芽,几个妇人带着孩子正摘着柳芽,在北地的三月里可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食,不仅能解馋,也能带到集市上做买卖。 突然,水中扑腾出一个人影,吓得妇人尖叫,孩童大哭。 那人紧紧抓着垂在水面上的柳条,爬到岸上时,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 只见此人衣衫尽湿,看身形,是个婀娜女子。她披头散发,伏在地上大口呼吸,急了后又不住的咳嗽,好像要把命咳出去。 一小孩儿好奇,想上去看看情况,被他娘一把拽了回来。 “快走快走,别惹麻烦。” * 恰时吹来一阵风,早春湿衣下的女子被冷意刺得浑身颤抖。 她蜷缩起来,只是僵直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秋南,快把窗户关上。” 然而耳边只有簌簌的风声,和柳条划过水面的动静。 女子陡然惊醒,看清眼前,顿时浑身冰冷,不经意瞥见水面上印着那张惨白的脸,她猛地僵住。 她吓得拨乱水面,那张脸瞬间消散。可稍过片刻,水中倒影再次出现。 这张脸是舒言! 倏然间,一个念头在她心里翻涌。 她用手撩起糊了一脸的头发,看清楚额角那个伤疤,身体僵了一瞬,吓得往后一跌。 这个伤疤正是三天前她用酒杯砸在舒言脑袋上留下的…… 她身子猛地一颤,想起来了! 刚才她还在何夫人的宴上,不知杯中酒水有毒,伴着一口黑血,她撞翻了满是珍馐的案桌,倒在众人脚下。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成了她? 河边泥泞,她站起来时又狼狈的摔了两跤,扶着柳树站稳后,才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进了城门,看着热闹喧嚣的北元都城,不知为何,她心慌的厉害。 “小姐!” 有人一把扯住她,“你怎么跑这来了?靖安侯府的花轿马上就要上门了。” 她一阵晕眩,片刻后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小丫鬟正是伺候在舒家女身边的春燕。 “你说什么?” 春燕拽着她往前走,语气不耐,“老爷说了,今日这婚你不成也得成,免得你连累整个舒家。还愣着干什么?不就是嫁给贺家那个窝囊废嘛,做什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 “闭嘴!” 舒言脑袋昏昏沉沉,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春燕嘴巴一张一合,叫她心烦意乱。 春燕两眼一瞪,还未顶嘴,脸上已经挨了一个耳光。 “一个奴才,敢来我跟前吠叫?” 这破丫头她早就想打了。 以前念着不是自己的奴才不好动手,现在她是舒言,打个丫鬟怎么了? 春燕神情好似见鬼一般,可街上人多,她也不敢落个刁奴的罪名,只能捂着脸,不服气的站在一边。 远处传起哀乐,出殡送葬,看着规矩是个大户人家。 倏地,她心里堵的慌,“这是谁家出丧?” 春燕捂脸冷笑,“不就是林将军家的大小姐,那个被你下毒害死的林今安嘛。” 她赤红着双眼,“谁?” 春燕不耐烦,喊了两个奴仆,要把人抓回舒家。 她突然发疯的推开春燕,直冲向那边的送葬队伍。 远远看见骑在马上的俊朗男子,她心中一喜,“哥哥!” 可还未等靠近,她已然被林家侍卫押住。 林仲轩猩红着双目,满目恨意,“好你个舒家贱女,我林家不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今日,我要你给我妹妹陪葬!” 话音刚落,那把寒霜剑已经抵在了她的额间。 她僵着身子,不敢置信。 “轩儿。” 她还未来得及解释,便被一道冷喝打断。 那道她最熟悉的威严里,明显压抑着愤怒。 是父亲! 她惊喜抬头,撞见的却是爹娘两双悲痛仇恨的眸子。 她心猛地一沉,这才想起,爹娘哥哥眼前的她,已经成了舒家舒言,而非那个一直被他们捧在手心里的林今安! 林毅喝令林仲轩收起寒霜,转身离开,不曾再多看她一眼。 “父亲!是她害死了妹妹!” 她猛地摇头,刚要开口解释,却想到如今自己顶着舒家女这张脸,说出真相未必有人相信。 此时母亲左菁开口,声音明显克制着恨意。 “事情尚未查明,不可莽撞行事。舒言可是圣上赐婚给靖安侯府的新妇,不可无礼,快把寒霜收起来。” 紧着,左菁话音一转,“不过她今日冲撞了我女儿,逝者为大,该打。” 闻言,林仲轩愤愤收了寒霜,只虚抬了抬手,立马有人拿了板子重重打下,是要把她打死在这里的狠,偏她一声不吭,竟生生忍了七八下。 看着爹娘兄长带着恨意离去,舒言才觉得意识模糊,突闻有人喊停,强撑着抬起眼帘,瞧见替自己说情的是个搂着婀娜身姿的贵公子。 再次清醒时,除了眼前的红帐外,屋里各处隐约还能看见些喜气。而两侧的勾帐钩子上刻着的,正是一个贺字。 这是靖安侯府! 她猛然翻身坐起,牵扯到挨打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 院中传来细碎的说话声,且声音越来越近。 舒言翻身而起,走到门边,听得更仔细一些。 “大公子太不像话了,成亲那日就把人家领到家里,住了三日不说,刚才更是明目张胆的把人领到夫人跟前,竟还说要娶那妓子为平妻。” “大公子向来荒唐,会做出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人放低了声音,“也不知道屋里这个是怎么想的。” 另外那个胆子大得很,声音扬起,故意说给她听。“管她是怎么想的,难不成她还要闹到侯爷夫人跟前去?要不是那日大公子把她带回来,她还有这个命?她该对我们侯府感恩才是。” 砰! 房门被猛地打开,一袭红色嫁衣的舒言站在门口,冷冷看着这两个碎嘴的婢子。 看清楚是她,两个丫鬟脸上露出鄙夷不屑。 下一瞬,两个响亮的耳光已经打在了她们脸上。 “你敢打我!” 话音刚落,舒言抬手,又赏了她一巴掌。 小丫鬟那半张脸眨眼间红肿起来,见舒言再次抬手,她捂着脸要躲,不想却被舒言一把拽到跟前。 “贺望舟呢?” 第二章 俏得跟个女人似的 小丫鬟挨了打,最后被她眼中的冷意吓得带起了哭腔,“在,在夫人屋里。” 舒言眸心微沉,“带我过去。” 这一路上,但凡是遇上的侯府下人都盯着舒言看,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 舒言目光睨过去,那些人又把脸别开。 也有几个胆子大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舒言也不计较,大大方方从他们面前走过。 才进贺夫人的院子,便瞧见那个站在屋前,穿着一身轻纱,身姿婀娜的女子。 想起丫鬟们说的话,还有她恍惚间看见的那两道身影,舒言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贺望舟要娶进门羞辱她的妓子了。 人已带到,小丫鬟刚想走,不想竟被舒言揪着后领,来到那女子跟前。 红袖在看见这一身红衣就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她轻傲的抬着下巴,没把舒言放在眼里。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妓子,还想骑到她头上去? 舒言目光上下审度在她身上,最后停留在她裙摆露出的那一小截粉色绣缎的鞋面,突然笑了。 红袖忙把鞋子藏进裙子里,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舒言抿着唇角,似笑非笑。“倒是有几分姿色,只是可惜,没脑子。” 红袖脸色铁青难看,“你!” “我跟贺望舟的婚事是圣上旨意,你这出身想进靖安侯府做平妻,是看不起我舒家,还是看不起圣上?” 闻言,院内所有人皆是一惊,红袖面色惨白,半个字音都不敢说了。 蔑视皇权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不落你个杀头的罪名都对不起你这番苦心。” 舒言喊着那小丫鬟,“掌她的嘴,叫她长长记心。” 杀头的罪名贺家可担不起,眼前的左右就是个妓子而已。丫鬟不假思索,抓着红袖狠掌了好几个嘴巴。 舒言只冷眼看着,直到屋中有人出来问,她才揪着小丫鬟到了门边,一脚将其踹了进去,惊得主母梁氏从位上站了起来。 “放肆!还有没有规矩了!” 舒言缓步进来,目光先是往屋里扫视一圈,略过穿着华贵的梁氏,最终落在了那个长得细皮嫩肉,穿着一身月白牙,坐没坐相的男子身上。 “你就是贺望舟?” 说话间,舒言已径直走到他的面前,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怎么俏得跟个女人似的。” 贺望舟眸中闪过惊艳和诧异,却无半点恼怒之意。 他目光停留在舒言脸上,螓首蛾眉,柳夭桃艳。 比起昏睡未醒时的死板,眼前这就是个灵动美人。 明明已经在房中见过,他却像是才第一次见她般的问梁氏,“母亲,这就是我那新婚妻子?” 梁氏沉着一张脸,面露不快的看着闯入屋里的舒言。 “舒言,念你进门时病着,一直体恤着,你与大公子至今都未曾拜堂,我也不强求你给我敬茶了。现在你醒了,不仅不与我这个主母见礼,还敢对你夫君这样说话,舒家怎把你教的这般没有规矩。” 一句“病着”,这是点她当众挨打的羞辱。 后头这一句,就是明着骂她没教养? 舒言冷笑。 梁氏不过是靖安侯的继室,小家小户出来的,在以往的宴席上没少舔着他们将军府,如今倒是在她面前摆起架子来了。 “母亲误会了,这可怪不得我。要不是你们教我,我哪敢这般。” 梁氏脸色越发难看,以往的雍容气度全都变成了刻板。 “你说什么?” 舒言指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是她说大公子荒唐,在大婚之日领了个妓子进门,如今还要认那妓子做平妻,教我闹到夫人房中。我一个刚进门,且睡了整整两日刚刚醒来的新妇,怎么能找到夫人的院子来?这些不是你们教的,难道她一个丫鬟敢自己做主?” 小丫鬟浑身一颤,这才知道自己着了舒言的道。对上那双冷眸和不同于一般世家小姐的气势,竟怕得瑟瑟发抖起来。 舒言像是恍然大悟,作势惊愕的瞥了梁氏一眼。 “我还当是母亲的交代,没想到是你这个丫鬟自作主张。你这奴才,眼底到底有没有主子!叫外人听见,指不定怎么编排靖安侯府,你让夫人跟大公子脸面何存?” “够了!” 梁氏皱了下眉,目光沉沉打量在舒言身上。片刻后才喊了人进来,将丫鬟拖到院中,重打二十板子。 刚才一直默默看戏的贺望舟颠颠的跑到梁氏身边,“母亲,你让人把这个贱婢拖远些打,红袖还在院中,她胆子小,会把她吓哭的。” 梁氏听了他这话,头更疼了。 “刚才你没听见吗?藐视圣恩,蔑视皇权!那妓子差点儿叫靖安侯府招来灭门之灾!我一会就让人把她送走,让她进门一事不可再提。” 看了眼舒言,梁氏压下火气。 “既然人醒了,我瞧着也无事,正好今日回门,你带她回去换身衣服,赶紧走吧。” 见舒言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梁氏气得就差吐出那口心头血了。 “免得再叫人说我们靖安侯府不懂礼数!” 贺望舟还想再说什么,梁氏把他的手挥开,压低声音提醒。 “行了,你非要惹你父亲生气不成?” 贺望舟便不再说话了。 错身经过舒言时,贺望舟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拽了出去。 舒言本能的挣了一下,奈何贺望舟看起来像个女人,力气却大的出奇。 “做什么?” 贺望舟抿着唇角,眸子晦暗不明。 “做什么?你跑这一趟来,不就是来找我的。” 说罢,贺望舟拽着她大步离开。站在院中的红袖靠过来,紧咬下唇,眼中含泪,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然而贺望舟只拉着舒言走过,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公子……” 红袖不敢置信,往前跟着走了两步。贺望舟似是侧眸睨了一眼,红袖便不敢往前了。 舒言心中暗骂。 呸! 真不是个男人! 回房中换下套那套皱巴巴的嫁衣,这才准备回门。 马车里,舒言坐在一边,贺望舟坐一边。 沉默半晌,她侧眸问:“那日是你把我带到贺家的?” 正在假寐休憩的贺望舟睁开眸子,“反正你也要嫁过来,我就顺手给你捡回来了。” 成亲之日当街拥着其他女子,他还好意思说这个! 舒言刚准备与他说起红袖的事情,转念又把话咽下去。 舒家女没有一点儿本事,相比之下,反倒是靖安侯嫡长子的贺望舟颇有底气。她要为自己报仇,还得从贺望舟那里行方便。 于是,看待贺望舟的神情逐渐缓和许多。 到了舒家门口,不说有下人候着,更是大门紧闭,似乎根本不想让她回门。 贺望舟多少带了点幸灾乐祸,“你瞧,我就说来晚了人家不给你留门。” 第三章 死对头也重生了 舒言刚要抬脚往前走,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身来时,眼中已噙满了泪,一副娇弱委屈,我见犹怜。 “夫君,舒家这般,这是根本没把你们靖安侯府放在眼里,没把你这位大公子当一回事儿啊。” 要不是贺望舟见过她在贺府时的模样,还真就被现在的她骗过去了。 他向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人落泪,半真半假间,眸子已然冷下来。 “有理。阿四,把舒家这破门给爷撞开。” 这般大的动静,惊动了舒家上下。 等舒家人赶到时,大门已经被人砸的稀巴烂,门房被一个脸生的小厮压在身下,疼得直叫唤。 这一路上还在柳姨娘耳边撺掇得舒菀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直直落定在门口长凳上看戏的男子身上,他一身华贵,面貌俊逸,气度不凡,顿时猜出了对方身份。 传闻中贺望舟虽为靖安侯嫡长子,可因他是个窝囊废,纨绔丑陋,一无是处,所以靖安侯爷一直未曾请封他为世子。 谁能想到他竟是个顶好看的郎君。 现下他紧挨着舒言坐着,叫舒菀瞧着心头一点儿也不痛快。 舒言用手肘碰了碰贺望舟,“我这庶妹妹看上你了。” 贺望舟往前面扫了一眼,“看上小爷的人多了去了,只是小爷可不是什么糟粕都能入眼的。” 舒言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见她笑,贺望舟也抿唇笑起。 舒菀隔得远,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贺望舟看着自己笑,风流纨绔,瞬间叫她红了脸。 门房是妾室柳姨娘的亲戚,见他遭打,柳姨娘哎哟一声,顿时哭喊起来。 “老爷,定是大小姐不满这桩婚事,回家闹来了。” 舒元柏脸色铁青,“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还不把人放了!” 舒言只侧眸看着贺望舟。 今日这门可是贺望舟让砸的,她倒是想要看看,贺望舟还有什么本事。 贺望舟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袍,等舒家人到了跟前才放下,缓缓开口道:“岳父大人,你家这下人实属没规矩,今天可是言儿回门,他竟敢大门紧闭,不让我们进来。此等恶奴留不得,念着他在你们舒家多年,岳父大人心慈,定是不忍责罚,所以我便顺个人情,替你把这恶仆治了。” 只见他使了个眼色,阿四加重手下力气,本就疼得脸色煞白的门房一声惨叫,晕死过去。 柳姨娘气得都要哭了,张罗着要报官,又喊着人去请大夫来。 “前头圣上旨意下来时也没听说岳父大人续弦或是扶正继室啊,怎的今日府上就有这般厉害的夫人了?” 一句话,叫舒家人都闭了嘴。 早听说舒元柏宠妾灭妻,原先的舒言身为嫡女却软弱无能,受了不少欺负。不敢家中反抗,却有胆子出去跟她这个将军之女做死对头,真是好本事。 如今贺望舟这一句着实解气,连带着她心里都快意不少。 舒元柏瞪了柳姨娘一眼,忙请贺望舟去正厅,贺望舟也不客气,越过舒元柏径直往前走,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想得罪靖安侯府,舒元柏只能把气撒在舒言身上,刚要发作,却见舒言跟贺望舟一个德行,径直走过,甚至连招呼都不打。 稍走了两步后舒言停了下来,转身道:“父亲公事繁忙顾不得家中琐事,姨娘日日闲在家里,难道也忘了我今日要回门?如果换做是菀儿妹妹,姨娘怕是天未亮就开始操持了吧。” 舒元柏气得吹胡子瞪眼,柳姨娘气得直跺脚,刚要反驳两句,正好叫火气上头的舒元柏骂了个狗血淋头。 两人到了正厅,贺望舟直接坐上了主位,见舒言看着自己,竟没觉得任何不妥,甚至还指着旁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来等。 舒言气笑了。 这人脸皮还真是厚。 “舒言,你还有脸回来。” 舒菀方踏进正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这么说。 舒言好笑,“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为了不嫁侯府大公子,你闹得跳河自尽。大婚当日当街挨打,简直丢尽了我们舒家脸面。我若是你,我早寻死去了。” “那你去啊。” 贺望舟眉峰轩起。看,她又变得锋锐了。 舒言神情淡漠,舒菀却像是见鬼了一般。 “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要寻死吗,还杵这干什么?” 舒菀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抬眼看见贺望舟唇角那抹笑,眼眸一转,嘤嘤道:“大公子莫要责怪姐姐,姐姐性子急,有时便显得骄纵一些,其实她……” “骄纵怎么了?爷就是喜欢骄纵的夫人?倒是你,一个庶女,直呼长姐姓名,半点盼不得她好,竟还敢还咒她去死,你才是丢了舒家脸面的人。” 舒菀惊愣。 “打进门你这双眼睛就一直盯着我看,怎么着,是没见过小爷这般俊朗的男子,还是恨嫁了?若真是恨嫁了,我倒是能给你说几门亲事。盛京胡同的胡家的公子如何?他家境殷实,模样俊俏,最会疼惜美人儿了。你只要哄得他开心些,没准儿能做上正妻。” 胡家公子?面上一块黑印胎记,快到三十的年纪还未说上正妻,因家中有钱,日日流连青楼,家中妾室足足有十七个。 说什么模样俊俏疼惜美人,就只有家境殷实才是实话。 “那城东方家呢?他学识渊博,尚未娶妻,你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 城东方家只有一个男丁,只是他年幼时生了一场病,身高还不及十岁孩童,出门定被人指指点点,便日日蜗居家中,自然谈不上娶妻生子。 “这也不愿意?” 舒菀脸色苍白,手里的帕子都要搅碎了。 舒言都要笑出声了。 这般人物他都能想得出来,可真够损的。 贺望舟煞有介事的想了想,“可京中其他家权贵家中意的女子都是品德兼优,还得是嫡出,光是这两样你就不沾边,还是不要多想了。” 先前那些只会让舒菀难堪,如今这一句,直接叫舒菀气哭了。 她捂着脸跑出去,差点儿没把舒元柏这把老骨头撞散了。 训斥两句后,见贺望舟端坐在主位,舒元柏脸色更差。 坐在侧首的舒言轻抿了口清茶,等着看舒元柏该如何发作。 没等舒元柏开口,贺望舟一句话把他问懵了。 “成亲那日我直接将言儿接入贺家,之后可是差人走了流程送了聘礼的,怎的言儿的陪嫁没送过去?今日我跟言儿不光是回门,更是为了此事来的。若是舒家手头不宽裕,那少拿一些也成。只是这是圣上赐婚,总不好太寒碜。” 说罢,贺望舟含笑望向舒言,“是吧,言儿。” * 两人空手回门,再离开时身后已多了满满两辆马车的嫁妆。 舒言笑颜盈盈,由衷赞叹一句:“还是夫君厉害。” 软糯香软的一声夸赞,贺望舟很是受用。 远处瞧见一辆眼熟的马车,舒言脸上笑意僵住。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贺望舟道:“林夫人生辰马上到了,林小姐这两日正满城的给她挑礼物呢。” 舒言浑身一震,“哪个林小姐?” 字音刚说完,舒言便瞧见秋南从马车里扶出一位粉装女子,那人回头,竟是林今安! 第四章 将军府仗势欺人 贺望舟刚撩起衣摆准备上车,舒言已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阿四疑惑,“主子,她跑什么?” 贺望舟微不可查皱了下眉,抬脚跟了上去。 秋南正小心的扶着林今安往里走,“小姐,珍宝阁昨天才上了一批新货,奴婢已经跟掌柜打过招呼了,好货都给小姐留着呢。” 林今安颔首,“只是不知道母亲喜不喜欢。” 秋南笑道,“不管小姐送什么夫人都喜欢。” 主仆二人刚要进去,突然有人冲到跟前,伸手将其拦下。 林今安抬眼,瞧见那张脸,神情立显慌乱。 “上次没把你打死已经算是我们将军府仁慈,今日你还敢来招惹我家小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秋南出手瞬间,舒言已经借着袖衫掩饰,巧妙压下她的招式。 秋南愣了一下,意外的看着那片袖袍。 她虽是奴婢,但从小伺候在林今安身边,跟着她练武识字,多年情分最是衷心护主。可每每有人招惹,秋南要动手之前,小姐总会用这招拦下。 小姐说,将军府的人万不会懦弱的让一个丫鬟来保护,也不能叫外人落了口舌规矩。 可如今拦下自己的不是小姐,而是挑衅的舒言? 舒言一瞬不瞬看着林今安,锋锐的目光似乎要看穿这副皮囊里的灵魂。 曾经的自己被另外一个人占据,且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舒言抑制不住颤抖,“你做了什么?” 林今安越发慌了。她大脑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秋南见不得主子吃亏,脚步一跨挡在林今安身前。 “舒小姐,虽然你下毒一事未有确凿证据,定不了你的罪名,但你若再敢闹事,我们将军府绝不会轻饶你。” 最后这句话提醒了林今安,现在她才是将军府的小姐,有比舒言更高的身份地位,她怕什么? “舒言,别不知道好歹,认清自己的身份,免得招人笑话。” 林今安唇角噙着嘲讽,学着对方的语气,提醒舒言此刻两人已经互换身份的事实。 舒言松开紧抿的唇,“是啊,认清自己的身份,免得招人笑话,落人把柄。” 话音落下,林今安脸色一变,连秋南亦是愣住。 林今安装得再像,到了正主跟前,哪怕换了皮囊,她依旧是个冒牌货。 “舒言你别不识抬举。那日母亲吩咐没打完的板子,秋南,你亲手打完。” 让自己最忠心的奴才打曾经的主子,林今安这是在羞辱她。 将军府的随侍立马围了上来,舒言冷眼睨着,看他们谁敢动手。 “将军府未免太欺负人了。” 一道散漫声,听着不大正经,却又带着一股磁沉的威慑传入众人耳中。 林今安不认识来人,只看衣着知道他家世不低。 此时,珍宝阁掌柜迎出来,恭声道,“大公子。” 贺望舟睨了他一眼,“珍宝阁今天挺热闹。” 听出他话里的不悦,马掌柜甚至都没正眼瞧林今安,忙先与舒言打招呼。 “问少夫人好。” 林今安顿时明白,面前这位就是靖安侯府那个不成器的嫡长子,贺望舟了。 贺望舟来到舒言身边,冷眼睨着林今安。 “我夫人到底是怎么得罪了林小姐,需得将军府这么多人围攻她一个弱女子。你们将军府势大欺人,真是一点儿没把我靖安侯府放在眼里。” 林今安反应过来,赶紧赔罪。 只听一声轻嗤,贺望舟牵着舒言径直走进了珍宝阁。 被晾在一边的林今安脸上挂不住,余光瞥见秋南和一种侍从疑惑的目光后,才想起自己将军嫡女的身份,咬咬牙,跟了进去。 马掌柜一直候在贺望舟身边,哪管她在干什么。 受人冷落的林今安脸色难看,抬高声音喊:“掌柜的,把珍宝阁里最好的物件拿过来,本小姐要了。” 舒言心生厌恶。 珍宝阁名副其实,铺子里的东西网罗了天下最好的珍品,小物件要价不菲,就算是再难寻的宝贝,只要给足金银,东家也能给你找来。不管大宴小宴,但凡打上珍宝阁的名号,送出去的礼都是极有脸面的。 见依旧无人搭理,林今安走到嵌宝阁上扫了一眼,指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玉佩道:“这枚环佩,我买了。” 生意上门哪有不赚的道理,马掌柜立刻叫伙计收起来。 “林小姐好眼光。此乃九凰琳琅佩,天下唯这一枚,真真是独一无二。价钱一千两。” 瞥了眼舒言,林今安爽快道:“银子一会儿我叫府上的人送过来。” 听见千两的价钱,舒言心揪起来。 林毅身为大将军,在寒冬请不下军饷时差点把将军府老底掏空,他们林家向来节俭,如今她竟敢这般挥霍? “珍宝阁的东西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规矩。怎么,林小姐是第一次来珍宝阁买东西,还是将军府是没钱了?” 贺望舟适时说话,语气懒散不屑,算是把林今安的脸踩到土里了。 林今安确实是第一次踏进珍宝阁,她哪知道人家是什么规矩。 她脸色铁青,“秋南,你回去取银子。” 秋南有些犹豫,抬眼撞上舒言那道看不懂的目光,她狠了心,差人去最近的钱庄取银子。 林今安心情大好,脸上重新挂上笑意,转身又去看别的物件了。 贺望舟瞧了马掌柜一眼,马掌柜立马跟了过去。 他只字未语,只抿了口茶水,细看着舒言越来越冷的眸色。 人家愿意花银子,马掌柜恨不得把整个珍宝阁的东西都端给林今安过目,还尽是捡着最贵的来。 听着越来越荒唐的价格,九凰琳琅佩的后劲儿一过,林今安竟有些后悔起来,想着要不要寻个借口离开,出门再买个便宜的。 马掌柜正把手中那尊琉璃宝樽递到她眼前,“林小姐看看这个?才三千两银子。前阵子宫里头的娘娘还差人来问呢,若是林小姐喜欢,我便不给那位娘娘留了。” 不卖宫里娘娘,反而来做她的生意,这得多大脸面? 先不说用着林家掌上明珠的身份,花着林家的银子有多爽快,马掌柜这话她更是受用,又让秋南差人再去取三千两来。 而不管旁事只盯着舒言的贺望舟,在瞧见那双明眸里一闪而过的亮色时,不由的端坐起了身子。 来好戏了。 第五章 把她肺管子气炸 舒言快步走过去,“琉璃宝樽?听说其满上酒水,便能得见日月光华,世间只有这一件。此物极美,是天下难得的至宝。马掌柜,这真的只要三千两银子?” “这是自然。我们珍宝阁的物件从来只卖有缘人,若是别人来问,可不止这个价钱。” 马掌柜话音刚落,舒言一口应下。 “这宝物,我要了。” 林今安眼角流露不屑,“你?你拿得出银子吗?” “这还得我自己花钱吗?” 说罢,舒言朝着贺望舟柔声喊:“夫君,我要这个。” 要说舒家女唯一的长处,便是这一副好嗓音了。 声音柔软,尾音绵长,极其好听。 贺望舟招招手,喊了舒言到跟前来。 “你再喊两声夫君来听听。” 舒言轻拉着他的衣袖,柔声喊起来:“夫君,夫君,夫君啊!” 贺望舟被这一声声“夫君”哄得心花怒放,郎笑道:“买!今日夫人看上的,都买!” 林今安瞠目结舌,下一瞬又顿觉羞愤。 舒言顶着她的模样,用是她的声音,还当着外人面与那贺望舟卿卿我我,真不要脸! “三千五百两!” 林今安抬高价钱,非要气死舒言。 可舒言只又喊了声“夫君”,贺望舟直接将银子抬到了四千两。 林今安不服,还想再加,秋南在她耳边低语两句,她便皱眉改了口,指着另外一物谈价钱。 马掌柜还未报价,又听得那一声“夫君”,紧着贺望舟大手一挥,东西就成了他们的了。 一连着好几样都被舒言抢走,林今安肺管子都要被气炸了。 她紧紧攥着手里那柄玉如意,“这个,两千两,马掌柜你卖是不卖?” 马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林小姐诚心买,我当然卖了。” 亲眼看林今安给了银子,舒言这才催着贺望舟回去。 “怎么就回去了?不用给爷省银子,只要你哄得我开心,珍宝阁我都能送你。” 好大的口气。 睨着林今安难看的脸色,舒言快意道:“夫君真会疼人。可言儿也疼夫君呢,今天就这些吧,改日上了新货我们再来买。” 贺望舟挂着浅笑,与她一道离开了珍宝阁。 可马车才刚行了一段路程,舒言说自己随身的东西忘在了珍宝阁,要回去取,让贺望舟自己先回去。 这边,林今安已经抱着两个锦盒上了马车。 以前在舒家,她虽是嫡女,但柳姨娘掌着府上中馈,她每月才有十两银子,过的紧紧巴巴,出门从不敢装大气。 现在不过片刻时间就花了三千两银子,她才觉得自己扬眉吐气,终于过上了好日子。 这么一想,肺管子也不疼了。 “小姐,靖安侯府虽说也是皇亲国戚,但咱们将军府真不必怕他们。” 林今安虚张声势,“我什么时候怕了?我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秋南搀着她上马车,小声说:“可是小姐,这一下子支出了三千两银子,回去夫人怕是要责骂了。” 林今安不以为然,“爹娘最疼我了,区区三千两银子,怎会舍得责骂?” 秋南还想再说,马儿却突然发狂,嘶鸣一声后甩开车夫,朝前狂跑而去,把林今安摔到了最里面。 事发突然,大街上乱了套,等秋南等人挤开人群追过去,马车早没了踪影。 城南某处巷子中,舒言熟练的安抚下马儿,后才撩开车帘子,把那两个锦盒拿走。见林今安衣裳乱了,还贴心的整了整。 出了巷子,她转身便进了一家当铺。 片刻后,阿四重新回到马车旁,“主子,东西取回来了。” “她当了多少?” “七百两。” 林今安花三千两买的宝贝,她只当得七百两? “她可曾说过什么?” 阿四摇头,“没有。佟掌柜只说她是笑着走的。” 马车里传出一声轻笑。 “把东西送回珍宝阁,让马掌柜改个价钱,接着卖。” 马车停得不远,等舒言走回来时,瞧见贺望舟正站在马车旁等着。 “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贺望舟抿着唇角,“等你。” 舒言眉心一跳,“等我做什么,我都让你们先回去了。” “既是回门,当然是要一起来回,哪有把夫人你一个人丢在外头的道理。要是被人知道了,怕人家乱说我侯府新进门的少夫人做坏事去了。” 舒言觉得他意有所指,可抬眸望去,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实在叫人看不出破绽。 上了马车,她突然想起来问:“刚才那些物件呢?先叫人送回去了吗?” 贺望舟眉峰轩起,“什么物件?” 见美人颦蹙,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 “哦,那些物件啊,我没买。” 舒言没听明白,娇俏又迷糊的样子,又叫贺望舟稀罕了一回。 这丫头,真有意思。 “你不就是想要跟林今安对着干,想要气她吗?气出了就行,你还真想让我花这么大笔银子给你买东西?小事而已,这次就不用谢了。” 他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倒是显得舒言是个贪财的了。 舒言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转过头不理他。 偏偏贺望舟还要凑过来,懒散的语气难得的带了一分认真。 “不过为夫耳根子软,只要你哄得我开心,我把珍宝阁送给你,如何?” 牛皮吹得真大,舒言可不敢信他的大话了。 早知道那两件东西就多当些银子,这个夫家,真真是一点儿都靠不住。 秋南等人很快找到了林今安,醒来后得知两件宝物丢失,林今安气得不轻。 回了将军府,听说左菁过来了,林今安扑进她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我今天差点儿就见不着母亲了。” 她将今天在珍宝阁受的气和丢失两件宝物的事情说给了林夫人,以为林夫人会跟自己同仇敌忾,没想到她只是冷冷听着。 “你亲眼看见舒言抢了你的东西?” 林今安支支吾吾,“我当时虽晕死过去,但我知道就是她干得!” 左菁将她扶正,语气严厉的让她规矩站好。 “混账!以你的身手,亲手抱着的东西还能让人抢了?” 林今安心中大骇,忙用手抹掉泪水,“秋南可以作证。” “她护主不利,已经先打过了。” 左菁语气越发强势,“安儿,你平日花销最多不过百余两,今天才半日不到就叫人从钱庄支走了三千两银子,钱花出去,东西还弄丢了。说出去,你不光丢了将军府的脸面,更是陷你父兄于不义。来人,上家法!” 说罢,立刻有人拿来藤鞭,交于左菁手中。 藤鞭在她手中落下,啪的一声,好像把空气劈开一道口子。 第六章 抢她的嫁妆 回靖安侯府这一路上,舒言心情转好,一直在笑。 林今安是带着英气的美,那一身飒爽的劲头羡煞京中多少贵小姐。而舒言却是温婉的美,一颦一笑间都能轻易抓住男人的心,勾住男人的眼。 这样的美丝毫不媚,贺望舟越看越觉得满意。 见此刻她唇角的笑意比刚才更明显些,贺望舟凑到她身边,“夫人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了?也说给为夫乐呵乐呵?” 舒言稍稍坐过去,想离他远一些。 “没什么。” 她不想说,贺望舟偏要听。 高大的身子倾压下来,惊得舒言下意识往后躲,谁知身下落了空。眼看就要摔下去,贺望舟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夫人小心些。” 贺望舟几乎是贴在她耳边说的,呼吸烫得她整只耳朵都红起来。 他见了,笑得愈发沉醉,像是有心逗弄她一般,干脆直接把唇印了上去。 舒言浑身一颤,扬手打过去,下一瞬,那只手被贺望舟抓在了掌心里。 “你又不是那林今安,怎么动不动就打人呢?” 听见这话,舒言眉心狠狠一跳,脸上的烫红瞬间退下去。 她从贺望舟怀里出去,贺望舟也识趣的没再贴上来。 “听说林今安刚出珍宝阁的门,那三千两的东西就被人抢了。” 舒言心中毫无波澜,面上还得装作惊讶。 “她林今安手里的东西还能叫人抢了?” 贺望舟唇角抿着弧度,似笑非笑。 “林家家规极为严厉,恐怕林今安这回难逃一罚。” 只是罚吗? 将军之女当街丢失财务,这事儿说出去都得被人笑话月余。上个月林将军又上奏军饷一事,已经惹得圣上不快,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 正是有着当年差点儿掏空林家家底贴补军饷的前事,现在林今安出手阔绰,半日时间便花了三千两银子,朝中那些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将军府。 将军府自然有本事保身,只是照着林夫人的脾气,林今安怕是要被打个半死。 真是解气,只是可惜了自己原身的身体,要跟着受罪。 到了侯府,下人们把嫁妆都陆续搬进来,只是舒言越瞧越不对劲。 塞了满满辆马车的嫁妆,怎么才有一半了? 她到院中又数了一遍,问,“我其他的嫁妆呢?” “回少夫人,那些都送到覃湘阁了。” “覃湘阁是什么地方?”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 “是大公子的私库。” * 贺望舟从箱子里随手捡起一只钗子,又扫视一眼其他巷子里的东西,嫌弃道:“我听说舒言外祖家可是江淮富商,她娘当初嫁给舒元柏时排场不是一般的大,怎么给舒言留下的只是这些次等货色?” 刚说完,一道身影冲过来,抢了她手里的钗子。 “贺望舟你要不要脸,怎么还抢我嫁妆?” 看着眼前气愤的舒言,贺望舟非但没有一点儿理亏,反而摆出理所当然。 “嫁妆还是我给你要来的,当然有我的一半。” 舒言真真没见过这等厚脸皮的人。 心里突然起了个念头,舒言目光显露怀疑。 “难道你们侯府已经沦落到需要用新妇的嫁妆来填补中馈了?” 贺望舟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就你这些次等品,能填补侯府中馈?” 舒言低头,一眼认出手里的钗子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 她心下一沉,打开其他箱子,随手翻了两件,都不是什么好物件。 拿了嫁妆单子来看,里面对得上的根本没几件。 就是舒言生母韩氏留下十间铺子的房契账本也都没在里头。 舒言一寸寸攥紧了手里这张纸,眉宇间已然全冷了下来。 舒家真能欺负人。 可她既然成了舒言,就不会像之前那个窝囊废一般忍气吞声。 该是她的,一样都少不得! 贺望舟走到她身边来,低头看了看面前大箱子里的那些嫁妆,啧啧道:“你被舒家耍了。需要我再去给你要一趟吗?” “不用!” 舒言把钗子随手扔进去,喊了几个下人,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搬回马车,送去舒家。 余光瞥见规矩伺候在旁的阿四,她弯起唇角。 “大公子,借你的阿四一用,替我跑一趟。” 你的? 阿四脸有些红,这少夫人怎么说话呢。 贺望舟松开紧抿的唇线,“你就是这般求人的?在珍宝阁里你让我买东西时候一声声夫君喊得那么好听,现在求人的时候喊我什么?大公子?” 舒言有些脸热,死活开不了口。 贺望舟也不勉强,喊了阿四要离开。 舒言她在靖安侯府并无根基,甚至连个信得过的丫鬟都没有,要想让侯府的人替自己跑一趟,最好得是身份不低,且舒家人见过的。 如此,阿四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咬咬牙,“夫君。” 听见这一声绵长,贺望舟的唇角才又重新扬起来。 “阿四,你去一趟舒家,就说这是靖安侯府的意思。” 不多时,舒府下人慌慌张张跑到舒元柏面前,说靖安侯府把嫁妆又退回来了。 舒元柏还有一肚子火气,听见这些,恨不得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他靖安侯府到底有完没完?” 下人指着府门方向,“老爷你快去看看吧,现在人还在大门口呢。” 舒元柏嫌恶皱眉,“就说我不在府上,让柳姨娘过去。” 说罢,就不再管这个事情了。 柳姨娘正有闲心的染着蔻丹,听见下人来禀,嗤笑道:“怎么又来闹?还叫不叫人过两天安生日子了?有谁出嫁以后天天来娘家打秋风的,也不嫌丢脸。既然想闹,那就让他们在门口等着,看谁熬得过谁。” 下人为难,“靖安侯府阵仗不小,都在咱们府门前等着看热闹呢,姨娘怕是得亲自去一趟的。” 听说舒元柏不管这个事儿,知道自己若是处理不好,舒元柏定是要责怪,这才扭着腰肢出来。 见了这满地的嫁妆,柳姨娘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又看清楚地上摆着的那些次货,柳姨娘双膝一软,差点儿摔下门前石梯。 第七章 她坑我银子 阿四搀住柳姨娘的胳膊,待人站稳之后立马松了手,避嫌的往后一站。 “姨娘小心,别摔了。” 他规矩又识礼,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柳姨娘巴不得摔死算了。 “靖安侯府也算是皇亲国戚,这门亲事还是圣上亲指,这小妾这么作践嫡女,是不想活了?” “你懂什么?早传舒大人宠妾灭妻,没准儿这事儿还是舒大人准的呢。” …… 议论传入柳姨娘耳中,把她惊出一身冷汗。 宠妾灭妻可是大罪,舒元柏好不容易才爬到侍郎的官职,若他的官职受了影响,舒元柏绝不会手软! 阿四已经把嫁妆单子送到她眼前,“姨娘对对账?免得出了错处,还得再跑一趟。” 柳姨娘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她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故作大惊。 “呀,错了,这是我给菀儿置办的嫁妆,不是给大小姐的,都是下人拿错了。” 阿四收起单子,“还真是换错了啊,那就好办,换回来便是。” 柳姨娘笑得更加难看了,只得叫人把本该属于舒言的嫁妆重新拿出来。 阿四一一对过后,指着其中几样道:“为何还缺了这些?” 柳姨娘掩下心虚,道:“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要不等我们找出来,立马差人送到侯府去?” 阿四惊疑,不觉的抬高声音。 “怎么世家小姐的嫁妆还兴到处乱塞,一时半会儿还有找不着的?” 门前凑热闹的越聚越多,柳姨娘只得咬牙,低声吩咐身边婆子去把自己屋里头的好物件拿来先抵上。 阿四提醒,“姨娘,我家少夫人特地别忘了那十间铺子的房契和账本。” 柳姨娘的指甲都要把掌心戳出血了。 片刻后,婆子把房契账本都拿来,见阿四翻开账本,柳姨娘眼前又是一黑。 她抢着合上账本,“那几样物件一时半会儿的真是不好找,我叫人先填补了几样,等那几样找到了,我立马叫人送到侯府去。” 说罢,柳姨娘大方的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阿四会意,揣好银子,拿好账本房契,叫人搬东西上马车,回了侯府。 柳姨娘松了一口气,叫人赶紧把大门关了,转身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 “姨娘,老爷让你立马过去一趟。” 柳姨娘心里咯噔一下。 才刚踏进书房,迎面飞来个东西,柳姨娘躲避不及,顿时被砸得两眼摸黑。 摔下去后才瞧清楚,砸了自己的是舒元柏最喜欢的那方砚台。 “我把府中中馈交给你打理,你就是这么掌家的?那些嫁妆是怎么回事?” 柳姨娘捂着流血不止的脑门,忍痛哀声道:“老爷,府上这么多花销,这两年更是为了老爷你的仕途更是上下打点,光是老爷的俸禄哪里够。府上入不敷出,我这是也是没了办法才出此下策,谁知道大小姐才刚出嫁就急着看嫁妆。老爷,妾难啊。” 舒元柏岂会什么都不知。 “老爷,大小姐就是故意要给你难堪的,她……哎哟!” 柳姨娘话还没说完,心口又挨了舒元柏一脚,她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当场去了。 “从今往后不用你掌家了,那些缺了的嫁妆,不管你想什么法子,尽快填补,送去侯府。” 柳姨娘惊住。“老爷!” 要不是他的授意,自己这个小小的妾室敢这般嚣张的挪动嫡女的嫁妆? 如今钱都花了,却让她一个人填补? 看着顶着一头血水,又上了年纪的女人,舒元柏眼中显露厌色,“那贺望舟再无用,舒言再好拿捏,可这门亲事是圣上赐婚,你就不能动这个心思。若是办不好,你便自行去庄子养老。” 丢下这话,舒元柏大步离去。 靖安侯府。 阿四得了贺望舟的点头,把所有嫁妆都交给了舒言,舒言一一对过单子,得知柳氏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先抵过一部分嫁妆,心里已然明白。 交付账本时,阿四老实交代,“府上柳姨娘给了奴才十两银子,不让奴才翻看账本。” 他提醒直白,舒言怎会听不明白? 账本有问题。 舒言原是将军之女,识文断字都是母亲逼着学的,账本更是看不明白。 见贺望舟懒散的躺在软塌,看着手里的话本,她过去抽走了话本,将账本塞进他的手中,笑眼盈盈。 “夫君,你帮我对账吧。” 她求人时的声音总是这般好听。 贺望舟翻身坐起,只随意翻看了两页,便指着其中一处说:“七月二十三日购入锦棉十五匹,进每匹七两二十五文,当月卖出八匹,得三十四两八十九文银子。” 舒言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实在算不过来。 见她蠢得要找人借手指来算,贺望舟没忍住笑出声来,卷起账本往她脑门上轻轻打了一下。 “笨。” 他喊阿四拿了算盘来,教她拨珠算数。 舒言听不懂也看不懂,最后还是贺望舟落下最后一个算珠,说出得数。 这岂不是,卖得的钱还不及进货的钱。 “她坑我的银子!” 舒言气得拍桌子,“贪人嫁妆不止,还贪我的银子!” 贺望舟合上账本,“这都是些陈年旧账了,照他们这个算法,所有账本看下来,贪的银子都够买半个珍宝阁了。” 舒言把所有账本都拿到他跟前来,“夫君也无事,不如都帮我算算吧。” “我?” 贺望舟把账本推开,重新躺会软塌上,拿起话本接着看起来。 “我刚才骗你玩儿的,我不会算账。” 舒言刚要开口,贺望舟先一步截了她的话头。 他修长好看的手指随意一指那边的算盘,“我就这么随便拨两下,乱说几句而已。你想玩儿你也可以去玩。” 这样敷衍不耐的语气,再搭上他纨绔无用的名声,确像是这么一回事。 舒言重新把那本账本翻出来,仔细看了两遍后,学着贺望舟的样子拨起算珠。 贺望舟挪开挡在眼前的话本,好笑的看着她有样学样。 可不过片刻,他唇角的笑意便滞在了那里。 她的每一步拨算都是对的。 她只看了一遍就学会了。 第八章 杀了林今安,我还可以是舒言 舒言很聪明,只要她想认真学,很快就能上手。 不过一个时辰,她已经看了大半的账本。遇到不懂不会的,直接抬着账本来找贺望舟,贺望舟从一开始的不耐,到最后直接抬着椅子坐在她旁边。见她速度慢下来,且越算越错,干脆把算盘拿过来,帮她对起了账,而她则是拿着纸笔记下账本处有错漏的地方。 又对了大半的账目后,贺望舟指着当页的错处,正要与她说明时,睨见她唇角抿着的笑,顿时才明白。 他被这丫头耍了! 什么越算越错,她是看见自己愿意帮他,所以干脆做个甩手掌柜,把他当成了账房先生。 贺望舟把账本一扔,算盘一推,“不算了。” 舒言不解,重新翻开账本,“夫君是累了?我给你锤两下?” 见他不做声,舒言直接走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捶捏着肩膀。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你哄人这功夫倒是不错,跟红袖有得一比。” 提起红袖,舒言动作稍顿,下一瞬,她加重力气,在贺望舟两侧肩后穴上使劲儿一摁,疼得贺望舟立马从椅子上蹿起来。 贺望舟捂着酸痛的肩,“你想杀夫?” 舒言淡然收手,“夫君不要乱说,我才刚嫁进你们靖安侯府,可不想这么快做寡妇。” 她抬着那双无辜的杏眸,“那是肩后穴,主治肩痛不举,不通则痛,夫君刚才很疼吗?那就说明夫君不举……” 贺望舟实实在在被气到了。 他高大欣长的身体倾压下来,把舒言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一手揽住她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只想浅尝,谁知他欲罢不能。 “公子。” 听见下人在喊,舒言猛然惊醒,一把推开贺望舟。 贺望舟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唇角,灼灼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人虽走了,但唇上的温度还在。 舒言抬起手指,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唇,好烫。 不光是她的唇,这一张脸都好烫。 贺望舟这一去直到入夜都未曾回来,也不知鬼混在哪一处。 舒言换了一身深色的衣服,借着月色,翻墙出府,来到将军府。 林今安挨了整整十七下,要不是她晕过去,左菁还要再打,现下疼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痛的想喊,又喊不得,否则叫左菁听见了,又说她担不起将军府嫡出小姐的身份。 林今安紧咬着枕头,恨不得撕碎了它。 她一个舒家的魂,怎会知道将军府只是看起来阔气,实则过的这么紧巴。 难怪白日里舒言跟她抢价,最后还大方的把东西让给她,让她花了这么多银子。 那贱人分明是故意的! 心中太恨,身体不自觉的用了劲儿,牵扯到了伤势,疼得她倒吸一口。 察觉身后似乎有人,林今安回头,惊叫声戛然而止,她僵着身子,不敢乱动分毫。 舒言手里的匕首正抵在她的喉咙,“怎么不喊了?一把匕首而已,堂堂将军府的小姐,就这么点儿胆量?” 林今安双眼泛红,却不敢开口。 一声轻嗤后,舒言才撤了那把匕首。 林今安自以为安全,刚起了个音,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随着身下剧痛袭来,她痛得瑟瑟发抖,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能在眨眼间就把她压在身下,单手扼着她喉咙的舒言。 “今日之事只是教你长长教训,若是你以后再敢乱动自己的东西,我绝不会放过你。” 林今安眸子里闪过慌乱,只不过一瞬,又变成了一抹讥讽。 “我现在用的可是你的身体,你真敢杀我?” 喉间一紧,林今安瞬间喘不过气来,泪花从眼角滚落,她害怕的拼命挣扎。 在她以为自己马上要断气时,舒言一把将她提起。 “那又如何。杀了林今安,我还可以是舒言。可林今安死了,你何去何从?” 林今安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舒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松了手,半个身子悬空的林今安猛地向后砸去,虽然垫有被褥,但还是疼得她猛吸凉气。 只见寒光一身,只在一个呼吸间,她的右脸已被舒言划破。 毕竟是曾经的身体,弄残弄丑实在舍不得,下手很轻,两三日就能痊愈。 收起匕首,舒言道:“若是你敢陷林家不忠不义,我第一个杀了你。” 要离开时,舒言把屋里的东西打砸一通,最后在妆奁里一顿翻找,带走了一块玉佩。 林今安吓傻了,直到舒言人离开许久她才想起叫人,左菁心疼女儿,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进门看见这些狼藉,又气得怒骂一场。 她越解释,左菁又是生气,最后撤走了屋里所有伺候的下人,说要饿她几天。 等人走光了,林今安红着双眼,死死抓着身下被褥,磨着后牙槽,“你给我等着!” 回了靖安侯府,舒言把衣服换回来,这才得闲细看手里的玉佩。 幼时抓周,她什么都不要,只紧紧的抓着这枚玉佩,后来母亲便叫匠人在上面刻了个安字。 长大些,她跟着父亲兄长学武,莽莽撞撞,怕磕了碰了,一直舍不得戴,就这么放着。 如今,她只有这个念想了。 * 清晨时分,贺望舟才从外头带了一身寒气回来。 已经快走到书房的人突然停住脚步,犹豫片刻,又转去了金玉苑。 舒言早已熟睡,连推门声都未察觉。 贺望舟在床榻边上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舒言长得好。 “前几日你没醒的时候活像个傻木头,怎么现在这么讨人喜欢呢。” “公子。” 听着门外的声音,贺望舟收回目光,走过去开了门。 “办成了?” 阿四躬身行礼。“成了,两日后宫里就会有消息。” 贺望舟抿起的唇角露出几分嘲弄,“我可得找个地方躲躲,免得到时候鸡飞狗跳又赖在我身上。” 阿四扯了下嘴角:可不就是公子你的手笔。 床上的人好像是梦到了什么,一声嘤咛好听的紧。 贺望舟眼眸沉了沉,“去查查舒言,怎么与之前听说的不一样。” 第九章 他聪明个屁 翌日,院中下人们说话的声音吵醒了舒言,她半夜才睡,这会儿还犯着迷糊劲儿,懒懒的翻了个身,迎面却差点儿撞上贺望舟那张脸。 她猛然惊坐起。 被动静吵醒的贺望舟看了她一眼,又带着懒意继续睡。 虽然接受了成婚的事实,但昨晚上贺望舟根本没回来,现一睁眼就在身边,是想吓死谁? 舒言下意识想离他远点,刚要起身,毫无防备的她突然被人一拽,下一瞬,她已经被贺望舟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大脑一片空白,僵着身子不敢乱动。而贺望舟迷迷糊糊间竟翻身而上,不仅她压在了身下,还禁锢钳制了她的所有反抗。 她动弹不得! “你……” 一个“敢”字还未出口,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伏在她的身上的贺望舟稍稍侧身,正好把舒言挡了个结实。 “滚出去!” 他的声音里明显压着火气。 门口那几个傻愣站着的人才赶紧退出去,顺手把房门掩上了。“夫人喊奴婢来瞧瞧,怎的少夫人现在还未起身。” 门外之人才刚出声,舒言心中便是一阵冷笑。 这是催着她去敬茶了? 也不管里头的人应没应声,外头的丫鬟继续说:“昨天少夫人进门没带贴身丫鬟,夫人怕少夫人不习惯,特地让奴婢过来……” “滚!” 舒言还未开口,贺望舟又是一声低怒。 骂完这一声,贺望舟才从舒言身上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爽快。 “扰了爷的兴致,真是晦气。” 舒言赶紧爬起来,而贺望舟只着里衣开了门,一直等在门外的含巧脸有些红,说话也不似刚才那般狗仗人势。 她咬着唇,含羞道:“大公子,奴婢带人来伺候。” 贺望舟眉峰轩起,“好,就你来伺候爷吧。” 舒言换了衣服出来,立马有小丫鬟过来伺候梳妆。女子梳妆需得花费些时间,可没想到贺望舟一个大男人竟然比她能磨蹭。 舒言正闲闲的喝着第二盏茶水,看着贺望舟对含巧发大少爷脾气。 一会儿说衣衫颜色不满意,让人重新拿了新衣来。一会儿又说腰间配饰不搭,非要让人找一块墨色的方玉。 此时门外又来了个人,舒言抬眼望去,梁氏屋里的人又来催了。 “大公子,侯爷散朝回来了,正在夫人那等着呢。” 贺望舟终于停下了对下人们的刁难,“父亲也在?” 含巧催道:“大公子还是快些吧,侯爷听说少夫人还未去敬茶,已经不悦了。” 说完,看了眼坐在那里的舒言,心中越发看不上她。 这么没规矩,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舒言随手拿了块玉塞到贺望舟手里,意有所指,“夫君还是紧着点吧,若是再耽搁,还不知道会被哪个下人嚼舌根。一会儿到了夫人那里,我这个刚进门的儿媳妇定要被责骂的。” 点人嘛,好像谁不会似的。 贺望舟不动,舒言只得亲手给他把玉佩系上,这才走得出门。 他不光在屋里磨蹭,在路上也要磨蹭。 明知他爹已经等在那了,偏一点儿不着急。 舒言看了眼天色,这会儿怕是比按规矩敬茶的时间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到梁氏院子时,屋里正好传出贺正元骂梁氏的声音。 贺望舟脚步明显一顿,舒言抬眸,正好看见他唇角抿起的那一抹似笑非笑。 舒言眉心一跳。 他是故意的! “你看看,你把他教成什么样子,一点儿规矩教养都没有。” 屋里传出梁氏的哭哭啼啼,似是想说话,又被贺正元骂了回去。 “慈母多败儿!你对望舟能跟谂之一样上心就好。” “侯爷你这话是何意?你这是说我故意把大公子养差了?这么多年,大公子养在我膝下,我早把他当做自己亲生,心疼他年幼丧母,自然要对他好一些。那年冬日大公子跟谂之同时掉进河里,是我整晚守在大公子房中,为此谂之都跟我生分了好多年……” “行了!” 提起这些,梁氏总是要翻出一些事情来说说自己的委屈,以前贺正元都会有些愧疚,对梁氏与贺谂之更好一些。可时日一长,梁氏那套早不管用了。 贺正元大步走出来,见他们二人站在院中,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的现在才过来?” “父亲恕罪,儿子昨夜与礼部尚书家的梁公子约了酒,回来的晚了些。” 贺正元听闻,当场把贺望舟骂的个狗血喷头,院中丫鬟婆子谁都不敢吱声。而贺望舟虽然挨骂,但还是那一副吊儿郎当,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 “父亲,下个月就到武祭了,正逢太后寿辰,想必会大办一场。且梁尚书的妹妹上个月刚进宫,如今已是后宫里能说得上话的主子了,现在多的是想要跟他家走关系的人。” 贺望舟眸子里闪过惊讶,这丫头是在替他解围说话? 舒言声音轻柔缓和,“梁公子虽然顽劣些,但他可是梁尚书的独子,再顽劣不也得宠着?夫君与他交好,多结识个关系,不也是好事?” 贺正元这才正眼看向舒言,他目光微沉,“哦?你倒是说说,两个不学无术的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礼部尚书主管科举、祭祀及外事等要职,我们二公子聪慧,文章颇有盛名,科举自是不用多说。而今年林将军打了胜仗,年底间邦国定会派使臣前来,以往都是礼部尚书荐举适合的皇子谋其外事之职,赏赐丰厚,可我却听说圣上有意想让其他人试试,也不知道礼部尚书最后会举荐谁……” 贺望舟抿紧着唇,稍显不悦。 二公子聪明? 他聪明个屁。 贺正元喝止:“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自然是从林毅那听来的。 舒言面不改色,“我父亲说的。” 巧了,舒元柏正是礼部侍郎,知道这些不足为奇。 贺正元收起了怀疑,只冷哼一声,道:“舒元柏家事都整不明白,还敢随意揣测圣意?这些话你断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恐怕招惹圣怒,牵扯旁人。” 第十章 立规矩 “大公子,夫人请你们进去。” 含巧站在远处,目光不善的盯着舒言,在转向贺望舟时,又是饱含春水的柔情。 舒言睨了眼贺望舟,看着他那张俊朗的面容,再看他那个风流样子,拈花惹草,看着就来气。 她甩开贺望舟的手,径直往前走。到了门前,含巧把她拦下。 “侯府规矩严苛,你嫁了人就得以夫家为先,怎敢叫大公子走在你后面?” 好一个派头。 舒言转身询问贺望舟,“夫君,是我叫你走在后面的吗?” 贺望舟缓步走上来,凑到舒言耳边,声音沉醉低迷。 “夫人开心就好。” 舒言冷睨着她,“你听见了?” 说罢,她把含巧撞开,抬脚踏进屋中,贺望舟紧随其后,瞧都不瞧这丫鬟一眼。 含巧死死咬着下唇,脸上面无血色,瞪了院中那些凑热闹的丫鬟婆子一眼,跟了进去。 梁氏一身华贵的坐在那里,端庄大方,好像刚在在屋里痛哭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挨了贺正元的一番责骂,梁氏心头窝着火气,这两人磨蹭一早上,偏偏在她挨骂的时候赶到了。不过转眼听见舒言说自己儿子有出息的话,心里头又舒服了点。 这场婚事成的实在不像话,堂没拜成,茶总是要敬的。 下人端了茶水过来,舒言接过,按照规矩给梁氏敬茶。 梁氏抿了一口,没让她起身,倒是责问起来。“怎么起这么晚。” 舒言岂会不知她这是在给自己立规矩。 可她的规矩,还轮不到别人来立。 她疑惑问:“方才我们在外头这么大声说话,母亲还听不见吗?” 梁氏正喝着一口茶,听见这话差点儿没给自己呛死。 重重放下茶盏,梁氏冷下脸,“含巧说的对,侯府不是一般人家,你之前的那些规矩都得重新学,免得出去叫外人笑话。一会儿我让张妈妈过去,从明日起你就跟着她学规矩吧。” “张妈妈自己规矩都学不好,你还让她来教别人?” 贺望舟适时出声,又给梁氏添了堵。 前两年张妈妈仗着在梁氏跟前做事,在侯府里胡作非为,下手极狠,后被人告到贺正元那里,差点丢了老命。当时梁氏为张妈妈求情的说辞便是她规矩没学好,待学好了规矩,又是忠心耿耿的奴仆,只是这事儿上,贺正元至今略有不满。 他媳妇儿这么娇嫩,上次挨打的红印子还没消呢,让这么恶奴来教规矩,是想早早折腾死舒言? “那就让其他人去。” 哦,那这规矩就是非学不可了? 既然如此…… 舒言抬手指向一直偷看贺望舟的含巧,“母亲说的对,侯府不是一般人家,规矩是要好好学学。这丫鬟打从大公子进门就没舍得移开过眼,这是准备等着被抬做姨娘,还是母亲跟前的下人根本没规矩可言?” 含巧噗通跪下,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舒言侧眸睨着贺望舟,正好撞进他那双灼灼的目光里。 她自如的移开目光,心里又乱成一团,身体更是莫名的酥麻起来。 “来人,将这不懂规矩的丫鬟拖出去,杖毙。” 含巧连声求饶,直至被人拖走,再也听不见哭喊。 梁氏气得心口疼,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两人刚要离开,梁氏又把贺望舟喊住。 “你已经成家了,总不能夜夜往外跑。下回你把梁尚书家的公子请到家里来,我们家中设宴款待也是一样的。” 贺望舟颔首,“那就劳烦母亲了。” 等他们离开,梁氏砸了手边茶盏,不解气,又把果盘也扔了。 “好一个舒家女。找人去给她吃点教训,我看她以后还敢再爬到我头上来。” 离开梁氏这里,舒言冷笑,“京城大街都能听见她打的如意算盘了。” 目光悄然落在他的蜂腰上,舒言感叹,他这腰身是真真好看。 等她反应过来,她欲要袭上腰身的手已经被贺望舟截住。 贺望舟声音里带着些她听不懂的暗哑,“还闹?” 她一哂,想把手收回来,贺望舟不让。 他不仅不让,反而把她欺压在照壁前,“原来夫人喜欢这种情趣。” 舒言耳尖又红起来,她用另外一只手推了推,感受到他衣下不同于女子的强装与刚毅,耳尖那一点红立马延伸到了耳根,红的好像要滴出血了。 “你,你放手。” 眼看着她耳根上的红色逐渐蔓上脸颊,那双眸子又急又气,贺望舟简直是爱不释手。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想欺负她。 他要让她看看,到底是谁没出息。 “你以后可是世子,怎能让一帮下人看你笑话。” 贺望舟眸心一窒。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世子?” 舒言觉得好笑。 “虽然侯爷还未请封,但你是嫡长子,你不是世子谁是世子?” 贺望舟难得的严肃起来,“我二弟啊。你刚才还夸他聪明厉害。” 舒言更觉得可笑了。 “我要不这么说,屋里头那个能这么好说话?” 她说:“虽然梁氏是侯府夫人,但你是原配夫人所出,外祖曾是太傅,每年圣上还得差人往你外祖家送礼呢。靖安侯府的世子本该是你,将来承袭侯位也该是你,有你二弟什么事?” 眼下虽无外人,但贺望舟着实没想到她这么敢说。 他眼眸微沉,连语气也不自觉的沉下来两分。 “我二弟实在优秀。” “你二弟比不得你。” 贺望舟来了兴趣,“你怎么知道他比不过我?” 刚才那句话舒言脱口而出,甚至都没有过脑,但是她就是觉得,那个素未谋面的侯府次子贺谂之,绝对比不得贺望舟。 “你倒是说说,他为何比不过?” 他急切的想知道答案,不知不觉间又凑过来一些。 舒言强装镇定,努力压下狂乱的心跳,不叫他看出端倪。 “因为你是我夫君,我夫君定然是天下间最聪明厉害的人。” 刚说完这话,贺望舟突然笑起来。 他手指轻点在她娇俏可爱的鼻尖,“你说对了,你夫君我,还真就是天下间最聪明厉害的人。” 回了金玉苑,舒言借口要看账本,巴不得离贺望舟远远的。 而贺望舟说哪家公子寻他做局,带着阿四走了。 醉逍楼。 贺望舟一口饮下杯中美酒,给自己斟满后,也给对面倒满整杯。 “她只是一句话就让你这般高兴。” “那是自然。她是除了你之外,能第一个这么肯定我的人。” 第十一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稍晚些,两人行至醉逍楼后门。等那人先上了马车,贺望舟才准备离开。 “公子。” 红袖从远处跑来,满心欢喜的看着他。 贺望舟脸上看不出情绪,只淡淡问她:“你不在满花楼待着,过来做什么?” 红袖笑得欢喜,“我想见见公子。” 贺望舟皱了下眉,“红袖,你僭越了。” 她噗通跪下,“公子息怒,奴只是……奴有事情要回禀公子。” “真是要事吗?” 贺望舟一句话把她问得面红耳赤。 “需要你时我自会派人找你,你不用自己找过来。” 红袖猛地抬起头,她眼眶泛红,面上尽是不甘。 “以往公子去见五爷都是让奴陪着的,公子莫不是娶了妻就不让奴伺候了?她什么都不会,只有奴能帮你。” “红袖。” 听着这骤然转冷的语气,红袖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既自称为奴,就该清楚你我只是主仆。如果你不想跟我,不愿为我办事,我可以给你银子,你自行离开。” 从贺望舟离开之后舒言就没了看账本的心思,见她已经戳烂了好几张纸,手上也沾了不少墨汁,这两日一直伺候在跟前的小丫鬟道:“少夫人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府上后园逛逛,前几日夫人刚叫人把去年的菊花换成了海棠,这几日开得正好呢。” 舒言笑了。 现在是早春,而海棠四月开花,这丫鬟,是在给她设套呢。 她装作起了兴致,扔了毛笔,要去看海棠。 然,已经走出去的她顿住脚步,转身回去拿了前两天贺望舟给她的钱袋子。 靖安侯府每一处造景都彰显着与将军府不同的奢华。 到了后园,只有几颗光秃秃的梅树,哪有什么海棠花。 小丫鬟指着远处的水池假山说:“转过去就是那片海棠花了。不光有海棠,池子里还养了几条锦鲤,岸边有大片的睡莲,可美着呢,少夫人赶紧过去瞧瞧吧。” 舒言盈盈笑起,“好啊。” 两人快到时,小丫鬟步子往后一撤,故意慢了舒言两步。 舒言回头,小丫鬟低眉顺目道:“前面路窄,奴婢怕冲撞了少夫人。” 她应了一身,转身抬脚要继续走。 见计谋得逞,小丫鬟转身离开。就在此时,舒言一把将其拽过来,在小丫鬟开口之前先点了她的哑穴。 舒言噙着笑,一把将小丫鬟拽到身前,推着她往前走。 快要走出时,她拔下簪子扔到前头,在听见另外一个脚步声时,将小丫鬟一把推出去。 顿时,一道满是酒气的身影从暗处扑过来,小丫鬟后脑着地,直接昏死。 舒言嫌眼脏,不屑于看这等腌臜丑事,先行离开。等听见其他人的声音时,才转回来,说自己丢了只簪子,谁先寻到就赏谁一两银子。 听说有赏钱,每个人都恨不得长出八双眼睛,这一路寻过去,自然就撞破了那桩丑事。 舒言痛心疾首,见他们都不清醒,让人直接打了池水泼醒。 早春的池水可不是一般的冷,两人惊醒过来,看清楚眼前形势,脸色瞬间苍白。 小丫鬟的哑穴还未解开,甚至都没为自己开脱的机会。那酒醉的家丁太不会看形势,竟还敢冲着舒言乱喊:“言儿,快让人放开我!” 在场所有人下人皆是一惊。 舒言冷笑,“本夫人的名字也是你一个奴才能喊的?来人,给我打。” 家丁挨了打,喊得更是大声。 “言儿你这是做什么?你我刚亲热温存过,你答应今晚就跟我私奔的,怎么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好好看看清楚,刚才跟你亲热温存的人,是谁!” 舒言一声厉喝,吓得家丁一颤,定眼一瞧,舒言穿戴完好,倒是身边跪着的那个丫鬟衣衫明显被撕扯过,发丝凌乱,颈边全是亲热后的暧昧痕迹,就连嘴角也给咬破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家丁彻底清醒,吓得一屁股跌坐地上。 “是你没脑子还是我没脑子?我夫君可是靖安侯府大公子,我放着好好的少夫人不做,荣华富贵不享,偏要跟你这个奴才私奔?” 她轻嗤,“大概教你们这么做的人,也是个没脑子的吧。” 家丁咬死不认,非说舒言早跟他暗通款曲,二人之间早就不清白了。 舒言又是一声冷笑。 “嘴硬没关系,姑奶奶我就喜欢你这种嘴硬的人了。来人,给我打,只要能叫他开口说实话,我赏四两银子。” 她抿唇笑,“一句话四两。” 话音刚落,好几个人都冲了上来,有用拳脚的,有用棍棒的,为了拿得十两银子,每个人都下手极狠,不过片刻家丁已经血肉模糊。 不远处的假山后探出半个脑袋,神情紧张的看着这边,舒言一眼认出那是梁氏院子里的人,故意扬声吩咐:“打,给我使劲儿打,若是人死了,就算在大公子头上。” 这家丁已经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了,直到晕死过去也没问出两句可用的供词,期间小丫鬟也吓得晕过两回,每次都被人用冷水泼醒。 等舒言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挨个的赏了银子。 她缓步走上去,借着搀扶的动作解了她的哑穴,小丫鬟立马哭着求饶。 “这是要招了?” 舒言可惜道:“晚了。刚才你不说,现在我不想听了。不过,你可以说给侯爷听。” 小丫鬟脸上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要是被侯爷知道这些,她一定会没命的! 梁氏赶过来时,舒言正捏着帕子哭得伤心不已。 “言儿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怎才进府就一直被人刁难陷害。父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如果今日之事传出去,我的清白何在?靖安侯府脸面何在?” 顾不得看被打得半死的家丁,也管不得管脑袋磕出血的丫鬟,梁氏惴惴不安的走过去,刚要开口,贺正元已然发问:“还真是你养出来的好奴才。” 梁氏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跪下请罪。 “侯爷这是何意?” 贺正元一声令下,又有人被押上来。 看清楚是自己院里的王婆子,梁氏一阵心悸眼黑。 第十二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王婆子被带上来时,看见坐在那里的舒言,顿时吓得腿脚瘫软,浑身冷汗,跪都跪不好。 梁氏稳住心神,提醒道,“王婆子,侯爷面前你可不能乱说话。” 舒言哽咽,“母亲,王婆子还没开口呢,你怎么就知道她要乱说?” 梁氏身边另一个婆子立马接话,“夫人为你长辈,长辈都没说什么,哪儿有你说话的份。” 舒言哭的更是伤心,“没想到侯府这么欺人,连个下人也这般了不得。” 梁氏起身,反手给了婆子一巴掌,又叫人把婆子拉出去痛打,自己则是赶紧解释请罪。 “够了!” 贺正元冷锐目光掠过梁氏,梁氏心惊,知道这回贺正元是真的动怒了,她忙跪下,还想解释,奈何贺正元根本不听。 他指着王婆子,“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侯爷饶命,奴婢也是听了夫人吩咐,才叫周邦吓一吓少夫人,谁想到这畜生竟起了色心,要污了少夫人清白。” 王婆子脑袋磕的砰砰响,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先一步把梁氏卖了。 舒言捏着帕子,眸色晦暗不明。当目光望向梁氏时,果真见她显露慌乱。 梁氏忙要起身,撞见贺正元眼里的冷意又重新跪好,咬牙警告,“王婆子,你敢胡说八道!” 王婆子豁出去,“夫人,没有你的吩咐我可不敢这么做。现在东窗事发,你竟想摘个干净?” 说罢,王婆子拿出一只玉镯,呈到贺正元手里,“侯爷,这是夫人许诺奴婢的好处。” 看清楚手里的玉镯,梁氏猛然起身,“王婆子,你竟敢偷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藏得这么紧,谁能偷得着?先是一个张妈妈,再来一个痴心妄想的贱婢,现在又是一个王婆子,都是你院子里带出来的东西。你这规矩,立得还真是好。” 贺正元将玉镯摔碎在梁氏脚边,梁氏惊呼一声,不敢说话了。 “母亲。” 一位青衫的贵公子快步来到梁氏身边,将她护在身后,他样貌与贺望舟有五分像,气度却既然不同。 这就是靖安侯府的二公子,贺望舟那个一表人材的弟弟,贺谂之了。 “父亲,怎么能凭一个奴才的话就断定母亲过错?” 贺谂之怒视着舒言,“是你做的吧?” 舒言坦然自若,反问,“我做什么了?是我让人来诬我清白了?” “你!” 贺谂之一心维护梁氏,偏偏又找不出舒言的错处。 可他觉得,这事儿跟舒言脱不了干系。 梁氏紧紧拉着他,“你父亲说的对,这些都是我院子里的人,我难辞其咎,确实是我错了。你嫂子刚进门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确实是我对不住她。” 凄声说完这些,梁氏借着贺谂之的力气起身,转身面向舒言时,膝盖适时一软,幸得有贺谂之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打你一进门我们就家宅不宁,现在你还敢逼着母亲给你下跪?” 贺谂之怒不可遏。 舒言气笑了,她可什么都没说呢。 倒是他这个侯府二公子,完全愚孝,被人牵着鼻子走都不知道。 “谁敢逼着母亲下跪?” 随着这声懒散传入众人耳中,贺望舟踏进屋内,径直朝着舒言过去了。 舒言看着消失半天才出现的他,顿时鼻尖一酸,眼眶湿润泛红,委屈起来。贺望舟本是带着凑热闹的心来的,见自家媳妇儿被欺负成这样,心疼的不得了。 “二弟,你欺负你嫂子了?” 贺谂之哑然,他什么时候欺负这个女人了?明明是这个女人欺负了母亲! 贺望舟来时就听说了个大概,这会儿目光只在堂内一扫,他故意问:“这屋里跪着的怎么都是母亲院子里的人?” “夫君。” 舒颜软软唤了他一声,喊得贺望舟头昏脑涨。 “放心,外人都知父亲明辨秋毫,有他在,一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贺望舟一脸崇敬的看向贺正元,噎得贺正元更加恼火。 他向来注重声誉,这几日梁氏处事实在叫人失望,他是该好好管管了。 他只一声令下,立刻有人进来,将王婆子等人拖下去,下场自不用多说。 罢了,他才与面如土色的梁氏说:“前段时日你不是一直说想去静安堂拜佛,既然你有心,那一会儿就过去吧。” 贺谂之一怔,想为梁氏求情,又挨了贺正元一顿责骂。 贺正元憋着火气,“今日李大人让人传话,说过两日的雅集你不用去了。” 贺谂之与梁氏皆是一惊。 梁氏哭道:“侯爷对我不满,冲着我来就是,跟谂之置什么气?一年才有一回才子雅集,今天谂之的名字才被挂上去,怎么说不去就不去了?” “人家已经把他的名字划下去了,你怎么去?” 梁氏忘了哭,“怎会如此?” 贺正元气不打一处来,“这就要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已经走远的舒言还能听见屋里的骂声,她看了眼贺望舟,果然见他唇角又挂着那抹似笑非笑。 舒言不想管别人事,她拉着贺望舟的衣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帮我保住王婆子,送她离开都城。” 贺望舟顿住脚步,“她这样害你,你还想救她?” “我答应会保她一命,所以她才愿意当面指认梁氏。” 贺望舟抿着似笑非笑,“那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答应的。” 舒言突然笑了,笑得万般柔情,笑得如一汪春水。 “夫君,我刚才说错了,我是答应要保她一命,但却是以你的名义保的她。” 如果没有兑现承诺,王婆子一定会反咬一口。 谁保她,她咬谁。 贺望舟僵着唇角,一会儿了才挤出两个字。 “甚好。” 他喊了阿四过来,吩咐了几句,转身跟舒言说:“行了,一会儿会有人把她送出都城的。” 舒言惊叹,“这么快就搞定了?” “不然呢?” 回了金玉苑,刚进屋,贺望舟就把她逼到门后。 “你在去找父亲主持公道前曾借口迷路消失了片刻,是为了去母亲房里偷玉镯,顺便威胁王婆子吧?” 舒言大方承认,“是。” 贺望舟眸子微沉。 “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远的距离,你是怎么做到的?” 舒言不慌不忙的拿出已经空了的钱袋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还得多谢大公子呢。” 贺望舟一把将其搂入怀中,“喊夫君。” 舒言不愿意依他,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贺望舟加重手臂力气,几乎要把舒言揣进自己身体里。 “夫君……” 她娇躯香软,声音绵长,贺望舟喜欢的不得了。 情难自禁,低头在她面上吻了一下。 舒言整个都红了。 见她窘态,贺望舟玩心大起,还想要故技重施,舒言被惹急了眼,扣住他的胳膊,脚下一个滑铲,只一招,已经把比她高大的贺望舟撂倒在地。 摔了个仰面朝天的贺望舟瞪直了双眼,不敢置信。 “你会武功?” 第十三章 老婆的死对头也是我的死对头 “父亲宠妾灭妻,下人们也跟着欺负我,我再是没点本事,还不得被人欺负死?林今安也总是欺负我,我要是还学不会,那真是白活了。贺望舟我告诉你,你再敢欺负我,我还撂你。” 她气势喊的很足,偏脸上还有被偷亲后的酡红,虚张声势的模样就好像掉进陷阱里的故作凶猛的小兽。 贺望舟笑了。 他的小媳妇儿,好有意思。 笑过后又觉得心疼,他贺望舟的媳妇儿以前还被林今安撂倒过? 从今天起,媳妇儿的死对头也是他贺望舟的死对头! 他伸出手,“还不扶爷起来?你得罪了母亲,多少人想盯你错处,要让人家看见我躺在地上,你在府里还能好过?” 舒言把他扶起来后立马远远躲开,贺望舟没再得寸进尺,只是掸了掸衣裳不存在的灰尘,又指着桌上那堆账本。 “这些你别看了,一会儿我叫阿四找两个账房先生,让他们算去。” 她怕时间久了柳氏不认账。“两日能算好吗?” “一日即可。” 舒言笑起来。 那些账目算的她头昏脑涨,能甩手给别人她高兴还来不及。 顿了顿,贺望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刚才说曾在家中被下人欺负,难怪回门时候不愿意把之前的丫鬟带过来。 “我靖安侯府的少夫人跟前怎么能少得了人伺候,明天我给你挑两个得力的。” 舒言皱了下眉,最后指着正在院中打扫的丫鬟说,“不用了,我要她就行了。” 她把小丫鬟喊道跟前来,问她叫什么名字。 刚才正堂的事情早已在府中传遍,小丫鬟噗通跪地,声音带了哭腔,“回少夫人,奴婢叫小桃。” 舒言:“不好听。” 舒言让她抬头,见小丫头圆脸,长得讨喜得很。 “以后你就叫喜儿,来我跟前伺候可好?” 贺望舟还以为她能取个多好听的名字,结果一样俗气。 “怎么就挑了个做粗活的洒扫丫鬟?光是这身板看着就不像能伺候主子的。” 舒言抿着笑,“她心眼实诚。” 在此之前舒言已经见过喜儿两三回了。第一回,她被婆子无端责骂,却没半点怨言。第二回其他人偷懒,是她一人洒扫了整个院子。第三回便是刚才,地上倒了把扫帚,已经有两人跨过,却只有她扶起那碍脚的东西。 贺望舟选的丫鬟肯定是聪慧伶俐的,但在大门大户中,这样心眼实诚的丫鬟实在难得。 “公子。” 阿四来到院中,脚步匆忙。 贺望舟起身,直接把账本拿走了。 当天晚上他回来时候,账本也一并拿回来了。 舒言正在惊叹他办事速度快时,他开口提道:“王婆子已经送走了。” 接着他从账本里抽出两张纸,“你看看这些数目,只两年时间就贪了你十余万两白银。” 舒言拿过来,看了那上面的数目,气的现在就想杀回舒家。 “这只是去年和前年的账目,若是再往前查,恐怕都能抵半个国库了。” 贺望舟袖长手指在那叠账本上轻点了两下,“有问题的账目已经圈出来了,清清楚楚。不过柳氏要是赖账……” 舒言收好眼前的证据,“她敢赖账,我就去找舒元柏,看谁丢得起这个脸。” 隔天,舒言用过早膳,吩咐喜儿拿了东西去舒家。 喜儿好奇多问一句:“大公子不跟少夫人一块儿去吗?” 贺望舟一大清早又不见人影,还真是靠不上。不过就要个债而已,她一个人也够了。 刚走出金玉苑不远,一道身影突然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贺谂之冷眼看着舒言,“你跟我去向母亲请罪。” 舒言侧眸问喜儿,“他是谁啊?” 喜儿心惊肉跳,“少夫人,这位是二公子啊。” 舒言恍然大悟,“哦,是二弟啊。一上来嫂子都不喊,直接你啊我啊的,我还以为是谁呢。” 贺谂之脸色铁青,“难怪下人说你粗鄙不懂礼数,原来还真是如此!” 舒言不置可否,“二弟别这么说自己。” 她依样学样,逮着他刚才说过的话问:“二弟犯了什么错,这么着急跟母亲请罪?” 说完,她侧身把路让开,“那你快去吧。” 贺谂之冷下脸,脚步一跨来到她跟前。 “因为你,父亲把母亲院子里的下人都发卖了。北元大宅里从没出过这么丢人的事情,我要是你,我就自缢在房中,省得给夫家丢人。” “二公子,如果外人得知是母亲纵容有人对儿媳下手,你以为这种事情说出去就不丢人了吗?” 她的声音骤然提高,裹挟着与其他世家小姐不同的气势,让贺谂之内心一震。 舒言一字一句,予他忠告。 “可孝而不可愚。二公子是要成大事的人,如果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怎么能斗得过外人。” 说完这些,舒言带着喜儿离开,也不管贺谂之是个什么脸色。 离开靖安侯府,上了马车,喜儿才一脸崇敬道:“少夫人好厉害,一句话就把二公子唬住了。” “我才没唬他。” 舒言琢磨片刻,问喜儿,“你觉得大公子如何,二公子又如何?” 喜儿摇头,“奴婢不敢妄言,奴才们私议主子可是要被打死的。” 真没意思。 见舒言兴趣缺缺,喜儿比出食指,声音极小,“奴婢觉得,这个好。” “这是什么?” 喜儿声音更小了,“大……” 大公子? 贺望舟? 舒言一哂,“是吧,连你也这样觉得。” 没见过贺谂之之前她还以为靖安侯府的二公子多有出息呢,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如贺望舟。 长得没贺望舟好看,也没有贺望舟聪明,就连办事儿的能力都没贺望舟厉害。 梁氏想把贺望舟养废了,结果养废的却是自己的亲儿子。 真招笑。 马车停下,刚跳下马车的喜儿惊呼一声。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挑帘下去,帘子先一步被人掀开,贺望舟那张俊脸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 她惊喜,“你怎么在这?” 他朝着舒言伸出手,“昨天我不在,夫人已经被欺负了,今日有我撑腰,看谁敢欺负你。” 舒言只觉得心里暖和和的,不加犹豫的把手交给他,由他抱着自己下了马车。 舒家。 听见下人传话,说贺望舟跟舒言又来了,舒元柏一阵头疼。 真是送不走的祖宗! 第十四章 跟柳氏要账 舒元柏猜测他们肯定是来问余下那些嫁妆的,忙差人赶紧去柳姨娘那边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下人刚去,舒言一行人已经过来了。 “岳父大人。” 舒言都懒得喊人,只有贺望舟还走个过场。 舒元柏看清楚那丫鬟手里抱着的账本,心下猛地一沉。 贺望舟睨见他的神色,唇角抿起一抹讥讽。 “怎么不见府上柳姨娘?” “已经叫人去喊了。” 舒元柏心中暗骂柳氏,想着明日就把她送去庄子,再把她留在府上指不定又要生什么事。 寒暄片刻,下人回来了,说柳姨娘病了,下不得床。 舒言站起来,“那我去看看姨娘。喜儿,把这些账本带上。” 贺望舟闲喝着那盏茶水,“那夫人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舒元柏还想着跟过去,别让两人闹得太难看,可靖安侯府的大公子在这坐着,他怎能随意离去。 * 柳氏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舒菀被她烦得紧。 “你快坐着吧,转得我头疼。” 柳氏怎么坐得住。“我屋里的好物件都赔给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舒菀顺势添柴,“就算是东西变卖了,那银子不也是花到府上,她不也一样用了?现在反过来要嫁妆,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米贵,非要把我逼死了才行。” 柳氏心里那个恨,扫了屋里一圈,一样都舍不得赔出去。目光落在舒菀身上,顿时有了主意。 “宛儿,去年你生辰时娘不是送了你一个……” “不行,那是我的东西,你休想打主意。这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当然得你自己填补。” 舒菀猛地站起来,一脸不愿。 怕柳氏再惦记自己屋里的东西,舒菀借口都懒得寻,起身便要走。 房门刚打开,恰好撞上准备推门而入的舒言。 她吓得往后退两步,“你来干什么?” 舒言撞着她的肩走进屋,“听说柳姨娘病了,我来给她治治病。顺便,来要账。” 柳姨娘一张脸都气白了。 舒菀捂着发疼的肩膀,恶狠狠盯着她的背影。现在她是靖安侯府儿媳,上回还吃了她的亏,舒菀不敢跟她还手,转而一巴掌扇在喜儿脸上。 喜儿手中的账本掉落下来,都顾不得发疼的脸颊,忙蹲下去捡。 啪! 喜儿抬头,见已经进屋的舒言又折了回来,一巴掌还在舒菀脸上,把她的身子都扇得转到一边去了。 “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 “宛儿!” 柳氏心疼女儿,要跑出来,舒言脚步一跨挡在门口,将她拦在身后,同时又是一个巴掌,扇在舒菀另外一边脸上。 啪! “在家,我是嫡出,你是个庶出,我打不得你吗?在外,我是靖安侯府儿媳妇儿,我打不得你吗?” 说罢,她转身,一个耳光重重扇在柳氏脸上。 柳氏瞪着眼,“你……” “哟,是姨娘啊,我刚见有人扬手,以为是谁要打我,没想到是你。” 舒言把手收回来,“姨娘,你刚才不会是想打我吧?” 柳氏笑得极其难看,“我这么敢打大小姐呢。” “知道就好。” 舒言面上和气,她喊喜儿起来,将账本抱进屋里。 舒菀气的要死,偏偏奈何不了她,只能先走为妙。 “菀妹妹别走啊,省得我一会儿再叫人去寻你。” 她径直走进去,坐上屋中主位。 柳氏与舒菀留了下来,面色各异,心怀鬼胎。 舒言优哉哉的喝了半盏茶水,又叫丫鬟给她添满,一点儿也不着急。 倒水声哗啦啦响,把屋里静谧诡异的气氛瞬间点炸。 舒菀性子实在忍不住了。“不就是几样嫁妆,你看看屋里还有什么值钱得你尽管拿去。” “这法子好。” 舒言把茶盏放下,随手拿出一本账本来,手指轻点其中勾画的位置。 “不过现在先不说嫁妆的事情,先说说我那十间铺子账目的问题。” 柳姨娘身子一颤。 现在就查账了? 她放心把账本给舒言,就是笃定舒言看不懂。就算是以后学得会算账,那也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铺子里的那些亏空挪用她好歹也能补上一些,舒言再闹,她找个借口也能圆过去。 没想到,舒言这么快就查出来了? 柳氏干巴巴笑了两声,假装没看见那几处勾画。“大小姐从没管过账,怎只账目有问题。” 砰! 那盏茶冲着柳氏砸下来,热水混着茶叶,还有那些茶盏碎片溅在柳氏腿上,烫得她惊叫后退。 舒菀躲得远远的,还不忘冲着舒言骂:“舒言,你竟敢对我娘下手!” “娘?私下里就算了,现在还敢当着我的面喊娘?”舒言一拍桌子,“喜儿,给我掌嘴!” 喜儿冲到舒菀跟前,她干惯了粗活,力气不是一般大,一两下舒菀脸都肿了。 “舒菀,你最好给我记住,打从这个小妾把你生下来,你就只能喊她姨娘。哪怕我母亲去了,也依旧是这个规矩。你听懂了吗?” “记,记住了。” 喜儿结结实实打了好几下,打得舒菀牙都要掉了。 柳氏慌了,也怕了,噗通跪下求饶。 “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打二小姐了。” 舒言冷笑,“那你愿意替她挨打吗?” 柳氏点头,“妾愿意替二小姐受罚。” 舒言喊停了喜儿,让她过来掌柳氏的嘴。可等喜儿来到跟前,她又说心疼喜儿手痛,转而让伺候柳氏的丫鬟动手。 连打了七八下,直到柳氏发髻散乱,双颊充血红肿,嘴巴肿的像是腊月里的香肠才作罢。 舒菀早吓得说不出话了,只躲在远处,眼睁睁的看着舒言拿出两张纸来,展开放在柳氏眼皮子底下。 “柳氏,这两年我铺子少了十余万两银子,你把我的银子贪到哪了?” 柳氏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当真不知道。” “不知道啊。” 舒言把东西收起来,“既然你不知道这笔银子的去向,那我也就只能去找父亲要了。” 柳氏猛地抬起头,“老爷也不知道!” 舒言冷睨着她,“那……就是菀儿妹妹了?” 舒菀倒戈,指着柳氏破口大骂。 “那十间铺子一直都是你管的,每月盈收也都是送到你这里的,我分文都没碰过,怎么成我贪的钱了?你这贱人,是要害死我吗?” 第十五章 不想活早说啊 柳氏僵在那里。 自己虽然是个妾室,但从生下这个女儿起,样样都紧着最好的给她,现在为了撇清关系,贱人两个字她都骂得出口。 见柳氏瞪着自己,舒菀还不知道有错,好像只要她骂的越难听,就真的能把自己摘出去了。 柳氏心一狠,噗通跪下,“大小姐恕罪,此事二小姐确不知情。每月账房确实是会过来,但他们口中的铺子都在亏损,因不是我名下的,我也从未去铺子里看过,根本不知道实情,我……” “姨娘。”舒言冷冷打断,“你以为我来这之前没有先去过铺子,没有问过那些掌柜吗?这些年里,十间铺子换了八个掌柜,你的三个娘家亲戚,五个外亲戚,只有两间确实亏损的铺子还留着母亲带来的老人。你们贪了我这么多银子,如果告上官府,十余万两银子是小事,你们家却是要满门抄斩的。” 她冷睨着站在一边面无血色的舒菀,“到时候别说给菀儿妹妹说亲,就是她的人,也无法在京城立足了。” 柳氏后背一凉,一屁股瘫坐地上。 舒菀愣了一会儿会冲上来撕打着柳氏。 “都怪你!你快把银子还给她!快还给她!” 等舒菀打累了,柳氏才披头散发的爬起来,哑声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行你就杀了我吧。” 舒言笑了。 “姨娘,感情你是这么个心思。不想活早说啊,还浪费我这么多口舌。等钱还了,我亲自送你上路。” 说罢,舒言看了喜儿一眼,喜儿会意,先退了出去,自己则是缓缓起身,朝着柳氏舒菀走过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们心口上。 正厅中,不管舒元柏说什么,贺望舟都一副爱答不理,只在那喝茶。舒元柏憋了一肚子气,正要找借口先走,突然有下人来禀,说舒言身边的婢女带了一帮侯府侍卫闯进了府里。 舒元柏猛然起身,动作太大甚至还撞翻了手边的茶盏。 贺望舟睨了他一眼,“想来是东西太多,所以言儿让他们来搬东西的。岳父大人若是不放心,就一道过去看看吧。” 说完这些,贺望舟起身,直接走了出去。 柳氏跌坐屋前石阶上,看着自己屋里值钱的东西全被搬了出来。远处不时传来舒菀的哭喊叫骂声,紧着,连舒菀屋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搬出来了。 大到能卖百两的摆件,小到几两银子的头面首饰,只要能卖得上钱的都在这里了。 舒菀一路追到这边来,冲着侍卫又踢又打,可当在看见贺望舟时,她娇弱的往地上一摔,“大公子,姐姐太欺负人了。” 贺望舟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抬脚跨过去。 舒菀僵住,舒家其他人则是大惊失色。 这是何等的侮辱! 舒菀反应过来,恨不得当场哭死过去。舒元柏心疼小女儿,叫人赶紧扶起来,舒菀死活不起,连脸都不要了。 贺望舟径直来到舒言身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这些垃圾,皱了下眉,“这转手出去顶多也就千两银子,怎么够还你那十余万两。” 舒言正愁这事儿呢。 贺望舟给她支招,“不行的话,咱们再去舒大人房里看看,值钱的东西肯定更多。” 舒言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 这些话传入舒元柏耳中,他骂不得贺望舟,只能指着舒菀鼻子骂。“舒言,我是你父亲!” 贺望舟沉下语气,“舒大人这么大声做什么?吓着我夫人了。” 舒元柏脸色铁青,“哪有一回来就要搬空娘家的,舒言,你到底要干什么?” 舒言从容拿出刚才逼着柳氏签下的那份字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柳氏贪了十万两白银,下面柳氏签的名,还摁了红指印。 “白纸黑字,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拿不出银子,当然得拿值钱的东西来抵。父亲,我可没硬抢。” 舒元柏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他冲过来,一把拽起柳氏。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柳氏看了眼站在那边的舒菀,接触到目光后,舒菀立马移开。 想起自己被逼签下字据时舒菀口中那些绝情的话,柳氏心痛不已。可为了女儿前程,柳氏只能点头认下,气得舒元柏当场下令把她送去庄子。 刚才还在地上撒泼打滚的舒菀见柳氏被送走,自己也跑回去躲起来,让舒元柏来收拾烂摊子。 舒元柏黑着脸,不认这笔钱,让舒言去找那些掌柜账房,还不满意,那就报官。 “父亲,这笔钱你不认不行。夫君已经答应了侯爷,这十余万两银子会捐给朝廷,以做急需只用。” 舒元柏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贺望舟求证。 凑热闹的贺望舟眼中闪过诧色,接着又是一阵喜色,可不过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他点头,“对,做急需之用。” 舒元柏气得话都讲不出来,小片刻后才咬牙怒视舒言,“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 舒言难得与他多说了两句。 “爹你糊涂啊,钱虽然是从侯府手里交出去的,但侯爷肯定是记得你这份情的,以后还能少了我们舒家的好处?可那些钱若是直接从你手里交出去,你只是侍郎官阶,人家不得说你闲话?这么多年来你做过的那些事情还不得被人抖出来?” 舒元柏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可琢磨琢磨,又气得半死。 “朝廷的事情自有朝廷的人挂心,你一个后宅女子凑什么热闹?那些银子拿在自己手里不好吗,非得要送出去,你脑子是不是跳河的时候跳傻了?” 舒言一双手,“反正话我已经说出去了,你拿不出钱来,到时候就是侯爷亲自上门来要。侯爷若是不想来,那就是朝廷的人来了,到时候你要怎么跟那些人交代?” “你!” 舒元柏气急攻心,两眼一翻,晕了。 等他醒来,侯府那两个早带着东西走了。他刚松了口气,又想起不对,猛然翻身坐起,看着自己被搜刮一空的屋子,再次晕死过去。 第十六章 自取其辱 回去之后,舒言还愁该怎么处理这些从舒家带出来的破烂,没想到贺望舟大手一挥,不过一个时辰,他已经把一千五百两银票交到了她手里。 “你当真要把那笔钱捐出去?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十余万两。” 舒言颔首,“我想把这笔银子送给林将军。” 贺望舟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给他干什么?” “你知道军饷又多难请下来吗?朝廷那些见不得林将军好的人以天下太平为借口,非说用不到这么多的军饷,说林将军私扣贪饷,简直欺人太甚!” 舒言一脸正气,丝毫没察觉自己说这些有多不妥当。 “边关虽然没有大仗,但总有宵小来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军饷是万万不能断的。那些人在京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贺望舟竖起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嘘!这些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舒言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她谨慎的往四周看了看,不见任何可疑,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你跟林今安不是死对头嘛,怎么还想着去帮林家?” 舒言面不改色,“林将军是忠臣。都是盼着北元好的人,互相帮一把吧。” 贺望舟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两眼,没再说话。 柳氏只要一步就能爬到正房的位置,名正言顺的做侍郎夫人,现在被送到乡下庄子,等于是从天上砸到地下。 她怎能甘心! 庄子里只有个婆子守着,柳氏把耳坠子摘下来塞婆子手里,人家才愿意给她办事。 两天后婆子才打听来消息,说柳氏那八个做掌柜的亲戚的家都被抄了。不仅是京城的房子,连乡下房子里的东西都没放过。 柳氏一口气上不来,吓得婆子赶紧给她倒了杯水压一压。 她死死抓着婆子追问:“那他们人呢?” 婆子磕着瓜子,幸灾乐祸,“都下狱了。” 柳氏气急,两眼一翻,晕了。 京城。 舒言刚从自己名下的铺子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位掌柜,都是贺望舟给他寻来的人。 这几个人确实有些能力,当得起掌柜之职,不枉她亲自来这一趟。 “那以后就劳烦诸位了。” 喜儿正准备搀着她上马车,突然听见有人喊她少夫人。 她看过去,见是个眼熟的姑娘。 那姑娘已经来到她跟前,见她已经不认识自己了,暗暗咬牙。 “少夫人不记得我了?你出嫁那日,是大公子与我把你带回侯府的。” 舒言顿时冷笑,声音喊得比红袖还大。“原来你就是那个妓子。” 红袖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你非要这么羞辱人吗?” 舒言只觉得好笑,“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红袖不甘,还想再往前理论。喜儿往前一站,护在舒言身前。 她跟秋南不一样,但都是衷心护主的好孩子。 这几天相处下来,舒言越发喜欢喜儿这个丫头。 “让开!我跟你主子说话呢。” 舒言不想搭理一个妓子,根本看都懒得看她,抬脚就要上马车。 “你知道昨晚大公子在哪里吗?” 舒言动作明显一顿。红袖更加得意,“大公子昨晚在我房里。” “是吗?”舒言转过身来,“所以你今天过来是为了求我点头让你进门?” 红袖脸红了一阵,“我要进门,何须要你点头。我只要求求大公子,你正妻之位都是我的。” 舒言笑出声来,“为何那日你会被赶出侯府?是你求的不够吗?” 红袖恼羞成怒,扬手要打。喜儿刚要动手,舒言已经先一步拦下她的动作,狠狠甩开。 “一个妓子,卖笑偷欢的下作东西,还敢来我跟前吠叫。” 她拿着帕子擦了擦,再嫌恶的扔掉。 “来人,给我打!” 今日出门带了不少侍卫,红袖被摁在地上,当街棍棒仗责十余下。 “你心心念念的大公子昨晚被我撵出房,在门外站了一夜,今早我起身才能进门。红袖姑娘,你不会连昨晚跟谁睡都不知道吧?” 丢下这句话,舒言直接上车走了。 回了侯府,舒言赶回金玉苑,一脚踹开房门,把正在床上补觉的贺望舟拽起来。 “你昨晚睡在谁屋里!” 贺望舟睡眼惺忪,“谁屋里?” 舒言气急,“你说是不说?” 贺望舟听得个莫名其妙,“夫人还生气呢?” 怎么不生气?昨晚他嬉皮笑脸说已经把从柳氏那边要回来的银子都拿走了,足足两万两啊! 气得舒言一脚把他踹下床,结果他转身就跑去找别的女人了? 她怎么不生气! 在看清楚舒言盈在眼中的泪时,他倏然清醒,“夫人被欺负了?” 他唤了喜儿进来,问了原由才知道怎么回事。 舒言见他紧抿着唇线,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指骨青白,他生气了。 他生哪门子的气。 该气的是她才对! 哼! 听她冷哼,贺望舟这才想起来哄她。 “言儿,我可是在门口站到天亮的,我怎会在她的房中。” 舒言不理。 贺望舟突然起身,也顺便把舒言拉了起来,牵着就往外走。 舒言挣了挣,“你要带我去哪?” “找她说清楚。我贺望舟的名声可不能毁在她手里!” 贺望舟不由分说的把她扛出府,又把她塞进马车里,还真把人带到了满花楼。 满花楼可是名满天下的青楼,里面的姑娘也是顶好看的,客人自然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见贺望舟过来,立马有人热情招呼着,可当看见他牵着一位貌美女子下了马车,满花楼外的热闹都少了大半。 “大公子,这位是……” “我夫人。红袖呢?” 门口招客的忙把这事儿报给了满花楼的老板,一边稀奇的说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事儿,还有带自家媳妇儿上门寻乐子的。 “去去去,少在这扯闲。快去通知五爷,机灵着点。” 贺望舟轻车熟路的带着舒言来到满花楼后园,绕过两处小院后,他停在了一间名叫兰苑的门外。 舒言在进门那一刻还有些好奇心,看他对对这里这么熟悉,脸色又冷下来。 “兰苑,真是个清雅的好名字。” 只是可惜里面住了这么不清雅的一个妓子。 进了屋子,正在床上趴着养伤的红袖看见贺望舟瞬间欢喜起来,眼中的柔情都要化出水了。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笑意又在看清贺望舟身后的舒言时,变成了溃败难堪。 第十七章 五爷身份 她脸色难看,贺望舟脸色更加难看。 红袖心下一沉,先开口请罪。 “大公子恕罪。奴今日口不择言,让少夫人误会,是奴的错。” 贺望舟语气清冽疏离,“红袖,上回我就跟你说过了,你我二人只是主仆关系,若是你不愿意,我可以给你银子,你自行离开。”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几张银票递到红袖眼前,红袖脸色瞬间苍白。 舒言惊讶,“你们是什么主仆?” 贺望舟将银票递到她手中,揽着舒言转身便走。 这时,红袖终于想明白,从床榻翻爬追下来,将那几张银票还到舒言面前。 舒言并未伸手去接,只上下审度着面前的红袖。 “是主仆。” 贺望舟并未多说,倒是一直犯蠢的红袖终于聪明的一回,先朝着舒言跪下,声音虽然说的极小,但是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楚。 “奴是大公子七年前救下的,之后就一直跟在大公子身边。少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奴的错,还请少夫人饶了奴这一回。” 等不到舒言开口,贺望舟一声冷沉已经断了红袖的退路。 “只跟我七年就敢妄自尊大,不把我夫人放在眼里?红袖,你只是个奴才而已。” 红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嗫嚅着唇,却半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舒言面不改色,其实心里已经写了一出大家都喜欢看的情爱话本。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贺望舟眼中的寒意收起了几分,面上又挂上那抹漫不经心。 “大公子,五爷有请。” 贺望舟眼中闪过诧色,“五爷也在?” 他一把牵住舒言的手,“走,我带你去见个人。早知道他在,我刚才就不带你走正门了。” 红袖猛然抬头,“公子,带她……带少夫人去见五爷怕是不妥?” 贺望舟转身,明显不悦。 “红袖,你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红袖脸色一变,又赶忙跪下。 来人恭声道:“五爷让大公子带着夫人一块儿去。” 贺望舟没再理会红袖,带着舒言直接走了。等人走出去,红袖不甘心的要站起来,前来传话的善意提醒,“你还是跪着吧,别真惹得大公子撵你走。” 闻言,红袖又规矩跪好,只是撑在双腿上的两只手死死抓着衣裙,宣告着不甘。 舒言被带到一处名叫静园的地方,不同于满花楼的欢歌载舞,静园名副其实,安静的像是另外一家邸院。 门口早有小厮候着,看着年纪不大,身子有些单薄瘦弱,低眉顺目,规规矩矩的,可舒言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个练家子。 且从气息上判定,他武功不低。 舒言的心提起来,这位五爷想来是个要紧人物。 可她从没听说过京城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里面这位五爷,究竟是谁? 贺望舟察觉到她的异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放心,五爷很好说话。” 跟着他走进内室,听着他喊出那一声五爷,舒言自然也要跟着喊的。 可是当她看清楚那张脸时,一声“五爷”又吓了回去。 这位五爷怎么跟五皇子这般相像! “言儿,愣着做什么,过来。” 见她杵在哪里,贺望舟温声喊她过去。 她不敢显露于色,面上努力强装镇定,喊了一声:“五爷。” “怎么怯生生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舒言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声音,就是五皇子墨经年! 她垂着眸子,不敢直视墨经年,更加不敢看贺望舟,生怕他们察觉出异样。 舒元柏只是三品官阶,平时的圈子也都是相近官阶家的小姐。而林毅是一品大将军,她身为嫡女,见过的贵人比舒家女多的多,其中就有这位五皇子。 她见过的五皇子,寻常平庸,曾经作个诗词都支支吾吾被全宴嘲笑的人。宫中那些皇子各个都恨不得把看家本事拿出来,偏他是个惊不起半点波澜的人,是圣上完全想不起来的儿子。 可如今在她眼前的墨经年气息沉敛冷静,眼中清明一片,与庸常二字没有任何关系。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 这位五皇子,藏得深啊。 墨经年目光在舒言身上打量一圈,见她低头,当她是在避嫌,只觉得这样的女子也是中规中矩。 “你这娇妻也不似你说的那般有趣啊。” 墨经年一句话,听得舒言直冒冷汗。 “言儿对我有趣就行了。” 舒言心口一紧。 她知道贺望舟不简单,但没想到他竟然会是五皇子的人。 五皇子装的深,贺望舟装的也不浅。 墨经年轻笑,给他倒了满杯,也顺便给舒言倒了小半杯。 “我与望舟多年交情,之前你们的婚事办的仓促,我也不在都城,故而没有登门造访。今日这酒水我敬给二位,贺二位新婚之喜。” 舒言怎敢怠慢五皇子,端起酒杯客气两句后一饮而尽。 墨经年被她的豪爽惊了一下,而贺望舟唇角挂着浅笑,对她的行事早已习惯了。 “这酒后劲儿太足,嫂嫂你还是慢些喝。” 这一声“嫂嫂”喊得舒言又出了一身冷汗。大概是那杯酒晕了脑子,她根本没听见前头那半句,拿过桌上的白玉酒壶倒满酒盅,自罚三杯,说担不起五爷这一声嫂嫂。 直到贺望舟把酒盅抢过来,她才作罢。 墨经年瞠目结舌,等她彻底放下酒杯后才叹道:“是我眼拙,你这位夫人,当真有趣。” 听见她说自己有趣,舒言又是一阵心惊。 她始终记得父母兄长的劝告,不得跟宫中的人走的太近,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特别是这种心思深沉的人,沾不得,更是得罪不起。 想到这些,她猛然起身,想说自己担不起。只是她动作太快,还没来得及说话,脑袋先晕了一阵。 贺望舟忙把她扶稳,忍俊不禁。 “都说了后劲很大,你怎么不听。” 舒言把他推开,开口已经带了点醉意。 “你扶着我干什么?去扶你的红袖美人去,要不她一会儿又来气我,说只要哄你开心,我的正妻之位都是她的了。” 贺望舟冷下脸。 红袖胆大包天,当真是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墨经年抿着酒水,“望舟,你夫人吃醋了呢。不过红袖那丫头话多,是该好好管管了。” 第十八章 她才是登徒子 满花楼后园少有人来,红袖并无担心有人看自己笑话。 她目光一直望着静园方向,等着贺望舟出来,可她跪了这么久,别说贺望舟的人了,就是他一片衣角都不曾得见。 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不知道舒言会不会编排她,又会怎么给贺望舟上眼药。 这么多年她从未被大公子责骂过,怎么舒言一出现,一切就都变了。 心里怨愤让她越发不满,手上力气恨不得把衣裙撕烂。 “起来吧,大公子已经走了。” 红袖猛地抬起头,见来人还是刚才传话的小厮。 “怎么走了?那舒言呢?” “少夫人喝醉了,大公子抱着她走的。” 红袖嫉妒的要命。 “五爷说,你要是还想留在满花楼就收收心,别误了大事。” 满花楼前院里,不少人都看见贺望舟抱着人事不知的舒言离开,见有人盯着自己怀里的女人看,贺望舟一个冷眸扫过去,那些人识趣躲开,再不敢多看一眼。 有眼尖的看见舒言脸上挂着红晕,又被贺望舟护得这么仔细,心照不宣的笑着,接着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热议起来。 “早知道靖安侯府的大公子玩儿的花,没想到路子这么野。” “你懂什么。楼里的那个红袖姑娘,就是贺望舟的相好,可招人疼了。成亲当日贺望舟都是搂着她回侯府的,说要抬做平妻。” “后来不是说新进门的媳妇儿闹了,所以又把人撵出来了嘛。” “撵出来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领着自家夫人一块过来玩儿。” * 马车里,贺望舟几乎是手脚并用才让舒言安静下来。 他就不明白了,在满花楼时她醉得安安静静,怎么上了马车就这么闹腾。 好不容易回了侯府,舒言又闹起来。贺望舟把她扛回金玉苑,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喝杯茶,舒言又从床上跳到他的怀里。 她的脑袋噌在贺望舟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洒在颈上,烫得贺望舟某处越发难受。 成亲多日,他们一直没行夫妻之礼。 他虽花名在外,但从没正经碰过哪个女人。现在家里有个香香软软的媳妇儿,长得还看,声音好听,还是自己喜欢的,论谁不心动? 可每次舒言发现他爬上床就会一脚踹下来。倒不是他想占舒言的便宜,而是他一个大男人,小小软塌睡得实在不舒服。 后来被踹得多了,他对舒言更加没有那种心思了。 可现在,他想了。 “言儿,下来。” 贺望舟身体紧绷,努力压制着欲望。 她不听,再往他身上贴了贴。 “你把五爷温着的酒拿来了?” 嘶! 贺望舟闷哼一声,忙紧紧抓着她那只要人命的手。 他咬牙切齿,“舒言,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舒言醉的好厉害,根本听不见贺望舟在说什么,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 借着这个朦胧的感觉,她眼里的贺望舟比平日好看百余倍。 天上的谪仙也不过如此吧。 贺望舟忍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又听见她憨笑。 低头看,舒言扬着小脸,几分酒气中,她正娇笑的看着自己。 好不容易压下了气血在这一瞬间又猛冲到了头顶。 他磨着后牙槽,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一字一句:“舒言,你放开我。” 这句话舒言听懂了。 可她不听。 她把手往下一滑,落在他的腰间,把贺望舟那个让人为止疯狂的蜂腰抱得紧紧的。 贺望舟倒吸一口,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他有些无奈,强忍着不适,缓和下声音喊她:“言儿,别闹。” 舒言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她紧紧盯着贺望舟那张脸,好看的要把人的心神都吞噬进去。 脑子里突然涌上话本里那些说辞,男女间关上门亲一口,就能生小娃娃了。 贺望舟这么好看,生出来的小娃娃也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看的。 她扬起笑脸,带着醉意,满是兴奋的问他:“夫君,我们生个小娃娃可好?” 贺望舟浑身乱窜的气血在这一句话后猛地停滞了瞬间,“你说什么?” 她踮起脚尖,吻上贺望舟的唇。 “我们生个小娃娃。” * 翌日,屋里一声噗通滚地的动静,惊得门外偷听的丫鬟们红着脸的跑开了。 喜儿把人都撵走,自己红着脸的伺候在门外,等着屋里的两位主子吩咐。 贺望舟摔在地上,捂着摔疼的地方抱怨。“怎么又踢人。” 舒言紧紧拿被子捂着身子,红着眼睛质问:“你对我做了什么?” 贺望舟从地上爬起来,“你好意思?昨天可是你亲的我,是你扒我衣服,是你……” 随着他的每一句话,舒言的回忆就清醒一分,在他要说到要紧处时,舒言顾不得其他,冲下去捂住他的嘴。 “你闭嘴!” 贺望舟眼里半是柔情,半是笑意。 目光触及她锁骨以下不着寸缕的身体,目光又变得火热。 舒言气急,“你还看!” 为什么不看,光一夜怎么看得够。 他可不敢说这话,只能嘴硬道:“又不是我自己要看的。” 舒言气得要哭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看得出她真的生气了,贺望舟才没再逗她。 给她披了件衣服,安抚了两句,反被锤了两下,还被骂了好几遍登徒子死流氓。 贺望舟郁闷了,到底谁是登徒子。 趁着贺望舟被贺正元叫走,舒言带着喜儿早早溜出侯府。 到了街上,喜儿才提醒她,“少夫人,你还没用早膳呢。” “用什么用,都气饱了。” 喜儿不敢说话,但小脸一直都是红的。 舒言气哼哼的盯着她看了两眼,“你脸怎么红了?” 喜儿赶紧用手捂着双颊,“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舒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听见什么了?” 喜儿一脸哭相,“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舒言脸色一变。难道昨晚自己喝醉,借着酒意说了她重生成为舒家女的事实? “你到底听见什么了?” 她紧紧抓着喜儿,声音都带了些颤抖。 喜儿被她的样子吓到,只得老实交代。 “奴婢听见……听见少夫人说疼,然后你就疼哭了。” 喜儿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了。 舒言脑袋嗡的一下。 她才是那个登徒子! 第十九章 少夫人馋哭了 喜儿生怕自己说错话惹得舒言不高兴,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倒是没见她动怒,只是主子的脸怎么红的比自己还离谱。 察觉到喜儿的目光,舒言又羞又臊。 喜儿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少夫人脸红的时候更好看了。” 舒言一拳头像是打在棉花上,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少夫人,听说各家小姐都喜欢吃香客来的点心了,奴婢给少夫人买了尝尝?” 香客来的点心可是一绝,自名声打出后,生意好的不了,去晚了连香气都闻不到了。 如果再遇上哪家府上办宴,或是什么节庆,你还得提前花重金预定。 算起来,舒言确实很久没尝过那个味道了。 早起只想着避开贺望舟,这会儿肚子倒是饿了。 等到了香客来,铺子门前已经排了好长的队,看穿着都是权贵家的小厮给自家主子买的。 喜儿忙说:“少夫人你等着,奴婢给你买去。” 她揣着昨天舒言才赏的一两银子,一脸高兴的排在最后头。 舒言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丫头。 她从没见过这么傻气的丫鬟,哪个府里的奴才不是眼巴巴的往上爬,就想着工钱能多一些,能少被欺负,多富贵一些。 偏这丫头死心眼,昨天给赏银时,喜儿竟然不要,说家中已无亲人,她每月拿工钱二两就行了。如今那一两银子还没捂热,现在就想要还到主子身上了。 傻不傻啊。 可这小丫头不知,香客来的半块点心都不止一两银子。 突然,不远处传来马听声,舒言下意识望去,看清楚马背上的身影,心中一喜。 她像是往常一样准备迎上去,可脚步刚抬起又赶紧收了回来。 她现在是舒言,是兄长手持寒霜要杀掉的仇人。 此时,林仲轩已经骑马到了前面,他翻身下马,动作干净漂亮,接着大步走进了香客来。 片刻后,他手里提着些糕点,上马离开。 “少夫人,你怎么哭了?可是等的太久,你饿着了?” 喜儿有些担忧,队都不排了。 舒言这才察觉自己哭了。 喜儿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可丫鬟用的帕子哪有主子的好,只不过三两下舒言的眼角都被噌红了。 喜儿更急了。 舒言把帕子拿过来,喜儿吓得双腿一软要跪下,舒言一把给她拽起来,“不吃了,回去吧。” 喜儿不敢多话,跟着舒言又回了靖安侯府。 两人刚走,立马有人热议起来。 “这就是靖安侯府新进门的那个小泼妇?” “可不就是她,长得怪好看的,怎么脾气这么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因为满花楼那个妓子,人家把贺大公子撵出房门,贺大公子也是风流,转身又去找那妓子风流一夜,那妓子以此她面前挑衅,气得人家冲到青楼打了妓子一顿才解气。” “嚯,果真是个小泼妇。” * 谣言昨天就已经传遍都城,因这件事情贺望舟挨了好一顿骂,贺正元气得就差把手指头戳在他那张厚脸皮上了。 让他滚出去之前,贺正元呢喃道:“我愧对慧娘,竟把你养成这么不成器的样子。望舟,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担得起侯府。” 贺望舟脚步一顿。 转头去看,贺正元坐在椅子上,颓然落寞,全然没了当年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 书房中,阿四将揣在怀里那封信呈给他。 贺望舟打开看过后,拿了火折子点了,扔进桌上的熏炉里。 “按照计划来就是。” 阿四领命。顿了顿,又说:“公子,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要不要管一管?” 他冷笑,“我爹都不管,我去管?再者,人家传的也不错,这不就是我贺望舟会干的事儿吗?” 阿四皱了下眉。 为成大事,他家公子连名声都不要了。 要不是他自小伺候在公子身边,怕也真的要信了这些鬼话。 “少夫人出府了?” 阿四忙说:“好像已经回来了,只是听下人说,少夫人有些不高兴。” 贺望舟抿紧了唇线,耳尖悄悄浮上粉色。 今早上那一脚踹得着实狠,后腰现在还痛着呢。 小媳妇儿脾气这么差,要是再不哄哄,今晚怕是又不能进屋了。 * 舒言回来后就把人都撵出去了,说想自己待一会儿。喜儿担心她,照着借口进去看了好几回,见她只在床榻上躺着,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喜儿急得都要哭了。 见贺望舟踏进金玉苑,喜儿忙跑到他跟前,“公子,少夫人今天哭了。” 贺望舟眉心狠狠一跳。 “哭了?” 她昨晚喊疼,难道真是自己要的太狠了? 还是今早上她觉得受了冷落,所以才伤心落泪? 她今天出府了,难道是受了委屈? “少夫人好像……饿哭了。” 听完原委,贺望舟哭笑不得。 “只因为没吃到点心?” 喜儿低下头,心道:少夫人昨晚喊了一夜,能不饿嘛。 “对了,林小将军也来买点心了,他插队直接进了香客来,出来的时候带走了两包点心。他走了以后少夫人就哭了。” 林家?她果然还是被欺负了。 “知道了。” 贺望舟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头多了好几包点心。 舒言满腹心事。 重生前,她还是林今安,父母教养十分严厉,只有兄长最疼惜自己。她喜欢的,想要的,隔天兄长一定能送到她面前来。 兄长不爱吃甜食,可每次都亲自去香客来给她买点心。 如今她已经成了舒言,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哥哥去疼别人,放谁心里不难受。 “不舒服?” 贺望舟声音温和,又带着点怕惹怒她的小心翼翼。 见她不答话,贺望舟把手背贴在她的额头。 舒言把他的手拿开,“你出去。” 贺望舟低声笑笑,“我出去了,你可就吃不到点心了。” 刚说完这句,舒言便闻到一股甜香。 她翻爬起来,看着贺望舟捻在手里的那块灯芯糕。 这可是香客来的招牌。 “你哪儿来的?” 贺望舟把糕点送到她唇边,“听说有人没吃到点心哭鼻子了,为夫心疼,立马就给你买来了。” 他抿唇笑,“以后你想吃,我每日都叫他们给你送过来。” 舒言拿过点心,轻咬一口,甜而不腻,齿颊留香。 “香客来从不外送,再大的官儿都得自己去买。他家点心过了时辰就不卖了,现在早过时候了,你上哪儿买的?” 贺望舟凑过来,“香客来是我开的。” 第二十章 她想成为林今安 她往桌上一眼。 好家伙,桌上全是各色的点心。 清水糕、杏花素、桂花芋头饼、八宝莲子糕…… 还真都是香客来的糕点。 舒言手里那块灯芯糕都忘了吃,“香客来,真是你的?” 贺望舟像个讨赏的孩子,“以后你想吃点心只管吩咐一声,就算是过了卖点心的时辰,我也能让人单独给你做。” 舒言没说话,只低头吃完手里的点心,在贺望舟转身去拿第二块糕点时,舒言把他扑倒,揪着他的衣领子,凶神恶煞。 “香客来的糕点为什么卖这么贵!你知道这些年我在香客来买糕点一共花了多少银子吗!贺望舟你尽欺负人!以前欺负我,昨晚欺负我!现在还欺负我!” 说到后面,她哭了。 她哭的好委屈,委屈失去兄长疼爱,委屈看见亲人不能相认,委屈昨晚真的好痛! 贺望舟以为她是闹着玩儿的,没想到越哭越凶。 他手足无措,最后只得舒言抱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哄着。 “我去打过招呼了,以后不卖给将军府任何人点心。” 舒言止住哭声。 “或是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给你办了。” 舒言动了动,又什么都没说。 贺望舟替她擦了泪,把她带过去坐下,拿了一块八宝莲子糕递给她。 她接过来,怔怔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他:“你还有哪些铺子?” * 再次踏进珍宝阁,舒言心情极为复杂。 难怪那天贺望舟一直说只要哄得他开心就把珍宝阁送给自己。 原来珍宝阁还真是他的! 这个王八蛋! 马掌柜迎出来,“大公子,少夫人。” 舒言稳了稳心神,强压下心中火气,心里还在想着她这些年在珍宝阁里买的东西加起来一共有多少银子。 她要让贺望舟赔! 少一文钱都不行! 马掌柜极会看脸色,知道舒言不高兴,立马拿出这两天刚上的新货。 现在舒言哪有心情看这些,好巧不巧的,余光看见台子上摆着的玉如意,她整个人僵住。 “这个东西怎么在这?” 马掌柜面不改色,“之前那个卖出去了,我又托人寻回来一个。” 舒言不理,过去把东西拿到手上仔细端详一番后,她越发恼怒。 “这就是我当掉的那个!” 贺望舟才想起这茬。 他只跟舒言坦白了香客来跟珍宝阁两处门面,根本没提过那间当铺。 要是舒言知道京城里最赚钱的铺子他贺望舟就占了三成,那还得了! “这不是卖给林今安了吗?怎么是你当掉的?” 贺望舟脑子转得快,一句话问得舒言哑口无言。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她悻悻的把东西放回去,突然想起问马掌柜,“这东西你卖多少银子?” 马掌柜立马接话,“两千五百两银子。” 舒言双手一颤,差点儿摔了玉如意。 天杀的,她两样东西才当了七百两,人家转手又把价钱往上抬了五百两。 果然无奸不商! 舒言突然觉得柳姨娘还是有些良心的,这么两年也才贪了她十余万两而已。 提起这个舒言又是一阵心痛。 那些从舒家变卖和柳姨娘亲戚家抄来的东西,统共也就三万两银子,而前天晚上贺望舟竟然说他私自做主,捐出了两万两白银,这才气得舒言把他撵出去,让他在外头睡了一夜。 想着他的珍宝阁随便一样东西就能卖两千五百两,而她那三万两银子还没捂热就被贺望舟捐出去了两万。 心痛! 痛的都不想活了! “言儿?” 见她脸色不对,贺望舟心急起来。马掌柜的自觉的拿出铺子里最好的老山参,说让少夫人先压在舌头下面养养气。 舒言看着这个比她巴掌还大的老参,“这又是多少银子?” “就这个品质,怎么着也得千百两银子。” 又是千两! “这些定价是你自己定的,还是贺望舟点头的?” 马掌柜不明所以,老实交代,“都是大公子点头的。” 舒言憋红了眼眶,寒心到了极致,再开口不是大吵大闹,只有哽咽颤抖。 “你赔我银子。” “赔!都赔你!好言儿,你别哭了成不成?” 贺望舟心都要碎了。 马掌柜一听一个不吱声。 少夫人好本事,东家浪荡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现在竟然被一个女人拿捏了? 将军府。 林仲轩先去见了父亲林毅,最后又练了半个时辰的武,听见下人来禀,说林今安已经醒了,这才赶回去换了衣服,拿着买来的点心去看望她。 林今安脸上那道划痕已经好了,连印子都没有。这会儿人靠在床头,虚弱的好像随时会倒下来。 林仲轩心疼不已,又拿了两个垫子给她围上。 “怎么又不喝药?” “太苦。” 林仲轩把药端过来,又把糕点拿过来。 “我去香客来给你买了点心。你以前可是天天吃,最近怎么都不喊了?” 林今安眼前一亮,紧紧盯着那些点心。 舒家不比将军府,香客来的点心价钱太贵,她每个月能吃两三回就不错了,没想到林今安竟然每天都能吃到? 凭什么! 她低着头,掩住眼里那些嫉妒。 “病了,没什么胃口。” 闻言,林仲轩把点心拿走,林今安眼巴巴的看着,又不好让他再拿过来。 林仲轩见她犹犹豫豫,拧眉道:“妹妹,以前你挨了多少打都能扛过去,这次不过就饿了两天而已,怎么就这么矫情了?” 林今安心中大骇,生怕被林仲轩看出不对来。 “母亲虽然打你,但不也默许我来给你送吃的?她也是为了你好,等她气消了,你去认个错就是了。” 见她又不说话了,林仲轩只当女儿家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他做兄长的也不好多问,只叮嘱她别忘了喝药,便要起身离开。 “大哥。” 林今安把他喊住。 林仲轩笑起来,“以前你都是喊我哥哥的,怎么今天这么正式的喊我大哥。” 林今安心又狂跳了一阵。 她咬咬牙,说出了早就想好的说辞。 “我死而复生过一回,忘了好些以前的事情,连这么多年学的武艺都不会了。哥哥,你能不能教我?” 林仲轩愣住,“你说什么?” 林今安眼中带着泪,“我不敢跟爹娘说,怕吓着他们。哥哥,你能不能教我,能不能再让我变成之前的林今安?” 第二十一章 一个奴才,杀了就杀了 舒言喜滋滋的从珍宝阁出来。 马掌柜把人送到门口,看着那些被喜儿阿四送上马车的好物件,肉疼的紧。 等两人都上了马车,阿四才小声跟他说:“马掌柜你平时跟个人精似的,怎么今天这么想不开?铺子的东西少了就添上,价钱低了就往上抬一抬,没人买就找人买,这有什么好心疼的。” 马掌柜心情更难受了。 坑别人和被别人坑,是两码子事儿! 此时,有人跑到马车前,喊了一声:“公子。” 马车里的舒言听见这个声音,才稍稍好看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贺望舟眸色冷下来,掀起车帘时,红袖已经来到了马车下。 以前在贺望舟面前满目柔情的红袖此时已然收敛了很多,“公子,五爷出事了。” 贺望舟快速下了车,叮嘱喜儿先把舒言送回去。 “等等,我也去。” 舒言下了马车,跟在他身边。 红袖颇为不满,又不敢显露太过,“公子,耽误不得。” 贺望舟捞起舒言,把她塞进车里,舒言正恼火时,贺望舟上了马车,就连红袖也跟着上来了。 喜儿看着他们一个个的上了马车,以为自己被落下,刚要追上去却被马掌柜喊住,让她先回侯府,还不忘叮嘱:“若是其他人问起,你就说大公子带着少夫人去城外踏青了。” * 马车并未驶去城外,而是去了某一处宅邸。 从后门进去,走了一段路后舒言才知道,这是满花楼。 贺望舟步子迈得很大,看得出他确实心急。到了静园门前,红袖加快脚步,把舒言挡在了后面,她随着贺望舟进了静园,而舒言却被看门的小厮拦在了外头。 舒言冷笑,“让开。” 听见声音,贺望舟回头,见她被拦在外面,皱了下眉,正要喊人放她进来,红袖却急声说:“公子你快些进去吧,这里交给我。” 他颔首,转身快步走了进去。 红袖转身,刚才在贺望舟面前的那些谦卑恭顺瞬间荡然无存。 她走出去,让舒言先跟她离开,说这是贺望舟的吩咐。 舒言对这些把戏心知肚明,并未揭穿的跟了过去。 到了远处,确定静园里的人听不见这边的说话声后,红袖才下巴微抬显出几分高傲。 “以你的身份不太适合进去,不如就在这里等吧。” 舒言反问:“那什么样的身份能进去?” 红袖唇角扬起得意,“当然是……” 她轻嗤,“当然是你这样的奴才?” 红袖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舒言不再看她,错身径直朝着静园而去。 “你回来!” 红袖出手阻拦,然而还没等她触碰到舒言的衣角,一道凌冽的掌风已经劈了过来。红袖险险躲过,可掌风还是震散了她的发丝。 “你会武功?” 红袖快速出手,朝着舒言面前拍出一掌。舒言眼锋凛冽,用比她还快的速度擒住那只手,反手借力,只听咔嚓一声,红袖胳膊错位脱臼,瞬间疼出一声冷汗。 她已然落了下风,不甘心的甩出袖下藏着的暗器,直射舒言心口要害。 鲜少有人能躲过她的暗器。 她打定主意,如果大公子问起,她便说舒言是奸细,杀了就杀了! 尚在得意时,红袖只见舒言身形一闪,只一个眨眼间,刚才还在三尺之外的舒言鬼魅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而那枚暗器,正对着自己的瞳心。 她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做出反应,红袖的身体已经被舒言一掌拍了出去,狠狠砸在地上。 脱臼后还没来得及复位的肩膀先着地,疼得红袖撕心裂肺。 还没从痛苦中缓过气来,那枚暗器已经扎穿她右手掌心,红袖痛得尖叫。 舒言优雅的收回动作,“让你一次两次并不是我好欺负,而是我不屑跟一个妓子计较,你偏要来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红袖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不甘心的死盯着她。 一会儿等大公子出来,她一定要把实情告诉大公子,她倒是想看看舒言会是个什么下场。 舒言居高临下的睨着红袖,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你以为我会武功这件事情贺望舟不知道吗?你以为你去告状贺望舟就能撵我走了?” 她冷笑,“而你,断了手,你还有什么价值可言。一个奴才,杀了就杀了,你以为贺望舟会因为这个责怪我?休弃我?” 她轻笑离去,只有红袖一个人躺在那里,生不如死。 刚才红袖叫的这么大声,静园里的人早听见了。 舒言走到门口再次被小厮拦住时,贺望舟正好开门出来。 “怎么回事?” 舒言指着后方,“红袖摔了一跤,好像是伤着了。” 贺望舟拧眉,刚才那几声叫得凄厉,可不像是摔着的样子。 “夫君,我不能进去吗?” 她跟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五皇子出了什么事,既然贺望舟已经带她来了静园,她不信她进不去。 果然,贺望舟颔首,“过来吧。” 他甚至都没提红袖一句,舒言很满意。 屋内,墨经年躺在榻上,面色苍白,额头尽是冷汗,身子瑟瑟发抖。 舒言心下猛地一沉,“五皇……五爷这是怎么了?” 贺望舟语气稍显凝重,“遇上了贼人,受了点轻伤,已经让人去找大夫了。” 这可不像是受轻伤的样子。 “吓着嫂嫂了。” 墨经年指了指那边的椅子,示意舒言过去坐。 舒言眼眸紧缩一瞬,顾不得彼此身份,她猛冲过去一把抓住墨经年那只手,仔细的端看着他已经青紫发黑的指尖。 “言儿,不得无礼。” 贺望舟紧跟过来示意她快放手,舒言艰涩开口。 “他在哪儿中的五苓散?今天已经有几日了?” 屋内两人神情骤然一紧。 贺望舟声音泛着冷意,“言儿,五苓散是什么?”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看他的神情,他分明是知道的! 五苓散是从邻国后宫中传出来的,中了此毒,三天下不来床,就算躺着不动身体也是剧痛无比,直到第五日才会毒发身亡。而这五日里,痛苦与日俱增,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有人想要害五皇子! 第二十二章 夜闯将军府 手腕上的力气突然加重,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舒言倒吸一口,“夫君,好疼。” 贺望舟并未收敛力气,眸中冷色渐深,“你知道五苓散?” 舒言脸不红心不跳,“我外祖家常在外跑商,什么东西没见过?母亲生前曾跟我说过,我自然就记得了。” 韩氏死时舒言已经八岁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虽然对先人不敬,但这也是最好的借口。 听她说完,贺望舟手上的力气才稍稍松了些。 墨经年好像更疼了些,冷汗顺着额头大颗大颗滴落,想要说点什么,可嗫嚅半天就只是一声忍痛的闷哼。 舒言皱眉,“如果没有解药,神仙也治不了,大夫来了根本无用。” 贺望舟的心又提起来,“我去把下毒之人找出来。” “等不了。” 舒言甩开贺望舟那只手,“我知道哪里有解药。” 贺望舟眼中快闪过一抹亮色,“在哪里?” 当然是在将军府。 七年前林毅得胜归来,回京城时就带来了五苓散的解药,本想要献给圣上,可不知为何又自己留下来。 可舒言不敢这么说。 “柳姨娘掌家之后就把母亲身边的人都遣走了,有位老奴一定知道何处能找到解药。” “人在何处?我们现在就过去。” 贺望舟拉着她去找解药,舒言把他拽回来,半真半假道:“五爷离不开人,你得在跟前守着,看紧些,别让他咬伤了自己。而且下手之人一定还会再来,夫君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她看了眼已经痛得支撑不住的墨经年,“解药交给我。” 贺望舟反手紧抓住她,“你得去多久?” 舒言咬牙,“尽快。” 离开时,见地上那枚带血的暗器,认识这是红袖。她眸心沉了沉,捡起来,就着旁边的树叶擦干净。 满花楼前院依旧唱着歌跳着舞,逍遥快活,谁知道后院里藏着个快死的五皇子。 换了一身夜行衣后,舒言轻车熟路翻墙而上,避开守卫直接摸进了林毅的书房里。 林毅书房里除了一些剑谱就是一些兵书,一目了然。 可舒言知道,林毅书桌下有个暗格,装的都是些要紧的东西。 五苓散解药天下少有,也算是个要紧的东西吧。 她双手探到桌下,两边用力稍稍一抬,果真暗格弹开的声音。 她笑起,然而下一刻,眸心顿时紧缩。 嗖嗖两道冷音直射过来,她险险躲开,可肩上还是中了暗器,疼得她几乎站不住。 巧不巧的,书房外正好来了守卫,已然听见了里面的动静。 舒言来不及多想,只来得及抓起暗格里那堆信件旁白色的瓷瓶。 “少将军!” 听着外面一声声称呼,舒言心口一窒。 兄长来了! 刚起了念头,林仲轩已经重新书房。 兄妹这么多年,两人知根知底,林仲轩的每一招每一式舒言都很清楚。 在两人交手的瞬间,林仲轩意外的扯开她的头发,顿时,那一头秀发散落,俨然是个女子。 “还是个女贼!” 林仲轩冷笑,寒霜出鞘,冲着舒言心口刺过来。 她躲开剑法,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与他周旋。 林仲轩动作明显顿了顿,看着眼前蒙面的女子有些怀疑。 这些都是他跟妹妹切磋练武时的招式,可他今天才去看过妹妹,也亲自确认过,她确实没了内力。 这女贼怎么会林今安的招式! 林仲轩眼里厉色更甚,运起寒霜再次袭来。 她赤手空拳,终究扛不住林仲轩霸道的剑法,几招之后已经落了下风。摸到腰间那一抹暗器,舒言借着弯腰动作捡起脚边石子,将暗器掺杂在里头,不假思索朝着林仲轩尽数射出。 等林仲轩躲过,早没了女贼的影子。 林仲轩眸心一窒。 连这些小把戏都与林今安如出一辙,她到底是谁? 守卫已经追上去,林仲轩则是赶回书房,借着昏黄的烛火,他捡起了地上那枚暗器。 林毅被传进宫中现在还不得回来,林仲轩只得先把事情禀给母亲左菁,左菁大发脾气,处罚了今夜所有当值的守卫,又让人赶紧进宫把林毅喊回来。 林今安白日里练了半天的基本功,累得早早睡下了,这会儿听见府上喧闹,忙把秋南喊进来。 “府上发生了何事?” 秋南是下人,挨的罚比林今安这个主子重得多,现在走路还不太方便。 “听说是府上来了贼人。” 林今安心头一紧,顿时想起舒言来。 “小姐放心,人已经跑,乱不到后院来的。” 林今安脸色一变,声音尖锐,“怎么能让人跑了!就该把她杀了才对!” 她后知后觉自己反应有些过了,刚想寻个话头解释,林仲轩却突然来了。 他大步走进来,不等他说话,林今安先问起来。 “哥哥,府上进了贼人?” 林仲轩冷哼,“大概是敌国的探子,只往父亲书房去。好在发现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顿了顿,他问:“妹妹,你刚才一直在屋里?” 林今安不明所以,“我早早就睡了,要不是外头闹起来我还不知道家中出了事情。” 见她脸色难看,林仲轩以为她被吓着了,又是一番安慰。 林今安故作愧疚,“我真没用,若是以前我还能帮着哥哥些。” 提起以前,林仲轩没说话,只是那双眸子沉了沉。 “家中有父兄,有母亲,你好好养病就行。” 他握了下林今安的右肩,不见她有任何不适才松了手。 那女贼肩上明明落了伤的。 夜幕中的都城里,一道身影踉跄躲进巷子里。她谨慎小心的抹去滴落地上的血渍,确认附近没有任何痕迹后才隐进了旁边的铺子。 她半边衣裳被血浸湿,整只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 就着铺子里的工具,她简单消了毒,要着衣服,颤着手用匕首把暗器取出来,刚才被学识浸湿的衣服又再次被汗水浸染一遍。 看着暗器上那些裹着鲜血的细密倒刺,舒言疼得直哆嗦。 林毅为人正直,最不耻这种江湖玩意儿,怎么他书房里竟然会有这么阴毒的暗器? 第二十三章 是个女贼 确认暗器上没淬毒,舒言才松了一口气,草草给自己上药包扎好后才累得睡了一会儿。 此时,将军府。 林毅赶到书房,径直走到书桌前,按下暗格,打开后见那些信件都在,又拿起来挨个打开看过,确认没有少任何一封,这才松了口气。 可五苓散的解药不见了。 林毅皱眉,“去把少将军喊来。” 林仲轩动作很快,踏进书房看见林毅的脸色,心里猛地一沉。 “听说是个女贼?你还与她交手了?” 林仲轩减去了对方跟林今安一模一样的招式的细节,其余都是如实回答,最后把她落下的暗器呈到林毅面前。 “这是她留下的。” 林毅细看着手中的梅花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父亲?” 林毅将梅花钉递给他,“查一查,这东西与近两年来江湖上传出的那个是不是一个主人。听说此物的主人手中掌握这朝廷不少人的把柄,此人不揪出来,朝中恐怕要大乱。” 林仲轩领命,攥紧了这枚梅花钉。 “她中了我的暗器,你带人去查一查,这两日有谁家人突然重病,下不得床。再去去药铺里问问谁家请过坐堂大夫,又买过外伤药。” “知道了,父亲。” 满花楼。 墨经年只觉得越来越疼,有时候甚至都能疼晕过去。 “何太医,如何?” 何太医摇头,“这毒性太霸道,连我施针都没用,五皇子恐怕是……” 他的针法在北元天下可谓是一绝,这么多年来救人无数,偏偏在这五苓散面前竟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眼看着墨经年的情况越来越差,何太医慌了阵脚。 贺望舟唇线抿的紧紧的,目光一直看着静园外,等着那道身影的出现。 提起她,贺望舟心口倏然一窒。那种感觉越来越不安,他突然有些后悔让舒言一个人去取解药了。 “红袖。” 贺望舟走到门口喊了两声,不见红袖影子,倒是之前守在静园门口的小厮从远处赶过来。 “公子,人已经抓住,阿四已经先带过去了。” 贺望舟眸中森冷,叮嘱何太医照顾好墨经年,立马赶过去。 快到前院,贺望舟走到一处假山,按下机关,随着石门开启,眼前立刻出现了一间暗室。一声凄厉从里头传出来,又被前院的歌舞欢笑压了下去。 随着石门关闭,甬道里只有凄厉声,再无歌舞琴音。 两侧的石壁上嵌挂着半个巴掌大的夜明珠,两尺为一间距,照亮了整个甬道。 阿四从最里面的牢房走出来,正好看见了贺望舟。 “公子。” “招了吗?” 阿四摇头,“嘴硬得很。” 贺望舟勾起一抹冷笑,“我倒是要看看有多硬。” 片刻后,贺望舟从牢房里出来,嫌恶的拿着帕子把手上的血迹擦干。 “公子,他要如何处置?” “既然他是太子的人,自然是送回东宫。” 阿四颔首,立刻吩咐下去。 贺望舟离开暗室,立马赶回静园。 墨经年已经醒了一会儿了,见他回来,哑声问:“是太子吗?” 因为中毒的关系,他的声音干涩难听。 贺望舟点头。“我让阿四把尸体送到东宫去了。” 墨经年想笑,可身上疼的紧,根本笑不出来。 他倒是想看看太子见到那具尸体时脸上是个什么神情。 “红袖刚才过来了,她断了一条胳膊,右手被暗器扎穿。” 墨经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这位夫人拳脚这般了不得。” 贺望舟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什么暗器?” “就是红袖常用的梅花钉。” 贺望舟脸顿时黑了。 他猛然起身,大步离开。 贺望舟一脚踹开兰苑的门,把才刚躺在床上休息的红袖一把揪了下来。 何太医才叮嘱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要仔细修养调整,不得有大动作,现在猛地一下,红袖差点儿没疼得晕过去。 还没从疼痛中缓过劲儿,贺望舟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颈。 窒息感袭来,红袖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公子!” “你敢对她出手?” 红袖心猛地提起来,她一只胳膊断了,另一只手掌被扎穿,现在浑身无力,却还是不断挣扎,努力从嗓子眼儿里发出字音解释。 “是她先对我动手……” 贺望舟收紧力气,红袖声音戛然而止,双眼逐渐模糊,两只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公子!” 阿四闯进兰苑,“侯府里有人来禀,说少夫人病了。” 贺望舟把红袖甩开,快步离去。 红袖跌坐地上,刚才充血失明的双眼愣怔的看着门口,好半晌了她才完全缓过来。 她死死咬着牙,把恨意都咬在了唇上。 舒言! 你给我等着! 贺望舟赶到舒言名下那家亏银子的商铺时,徐掌柜正不安的在门口来回踱步,得见他过来,本就提着的心更是高高悬起。 “姑爷。” 刚喊了这一声称呼又觉得不妥,徐掌柜忙重新道:“大公子,今日伙计早早过来开门,才发现小姐睡在内屋。本以为只是累了,可送了早膳过来还是未醒,这才发现小姐浑身发烫,这才叫人赶紧去侯府请大公子过来。” 才讲到这,贺望舟已经越过他,脚步匆忙的走进了内屋,一眼就看见了床榻上躺着的人。 因为焦急,他的脚步并不算轻,直到他来到床榻便,把手覆在她的额头,舒言依旧睡得昏沉,根本醒不过来。 不对。 贺望舟隐约闻见血腥味,目光扫过屋子每个角落,判断后才把目光重新落在舒言身上。 她受伤了! 他拉着被角准备掀开,又担心舒言受凉,故而动作轻缓了很多。 等被子掀开,血腥味更重,入目便是沾染在床榻里的一片血红。 贺望舟指尖一颤,“言儿!” 舒言未醒,甚至半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她的脸色还有些发热后的潮红,胸腔还有呼吸的起伏,贺望舟都要以为她死了。 慌乱一瞬后他快速冷静下来,解开舒言的衣裳,看清楚她芊细胳膊上已经被血水染湿的潦草包扎,心中莫名冒火。 第二十四章 她配做你的夫人 贺望舟喊来阿四,让他把何太医带过来。 又吩咐徐掌柜,“言儿名下有个药铺,你先去拿一些外伤止血的药来,这些要就不必记在账上了,记住,你亲自去,让药房掌柜亲自给你拿。” 徐掌柜不明所以,但还是被贺望舟的正经严肃吓了一跳。 药铺掌柜是贺望舟选的人,手脚利索的把药包好,让徐掌柜从后门出。 徐掌柜前脚刚走,后脚将军府的人便上门了。 * 何太医看过伤势,连连皱眉。 “伤了少夫人的东西好生歹毒,生生将少夫人的肉搅烂了。好在没伤着筋骨,好好休息调养,加上勤换好药就会痊愈。” 生生将肉搅烂…… 贺望舟心头一紧,望向舒言时满是疼惜。 铺子里是有伙计守夜的,他问过,伙计这一夜都没听见过任何声响。 可她明明这么怕疼,断断续续的喊了一夜,偏偏受这么重的伤却能忍住一声不吭。 贺望舟眸中泛寒,面色冷郁。 “少夫人这般能忍,何某着实佩服。” 贺望舟舒言一直紧握手心的白色瓷瓶递给何太医,“你看看,这里面可是解药。” 何太医仔细查验后说:“大公子,她配做你的夫人。” “你刚才说伤了我夫人的是什么东西?” 何太医大致形容一番。 “公子,应该是这个。” 阿四手里拿着块深色的布料,沾满了尘土。破布里抱着一只玄铁所制的暗器,上面全是细密的倒刺。 确实是个歹毒的东西。 “公子,北元可不准民间私制玄铁,这东西会不会……” 贺望舟扔了手里的脏东西,“把这个东西洗干净,以后我有用。” 东宫。 一声惊叫划破东宫的夜晚。 宫人们打着灯笼赶来时,侍卫们正把太子正琚殿门前那具悬着的尸体弄了下来,地上的血水脓黑恶臭,不知道已经挂在这里多久了。 太子脸色极其难看,东宫众人齐刷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睨着那具尸体,太子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 竟敢挑衅到东宫,好,甚好! * 舒言直到当天傍晚才转醒,看了半天后才认出来,这是金玉苑。 她回侯府了! 她想爬起来,牵扯伤势,疼得她倒吸一口。 有人大步走进来,带着外头早春的凉意。 “醒了?还疼吗?” 她傻愣愣的看着,“贺望舟?” 贺望舟把手覆在她的额头,“还好,已经不烫了。” 他把舒言扶了坐好,又让丫鬟把药端上来,舀起一勺吹凉后才喂到她的嘴边。 “喝药。” 舒言哪有心情喝药。 “我睡了几天?五爷那边呢?” 她想起手心里的东西,慌忙寻找不见踪影,顿时小脸苍白。“解药……” “五爷的毒已经解了。” 舒言抬头,一双杏眸清澈明亮。 “已经无碍了吗?” 他点头,“但是还得装装样子。” 舒言终于还是问了心里一直憋着的问题。 在宫里是庸常到别人根本想不起来的五皇子,在外又是心思深沉善于伪装的五爷。 “他为何要装?” 贺望舟回答的很巧妙。“为了保命。” 舒言哑然。 贺望舟耐心的给她喂药,她乖乖喝完,贺望舟又给她塞了一块果脯。 舒言明显愣了一下。 重生前她是林大将军的女儿,爹娘自小就教她不能娇气,喝药这种小事自小就不用哄。 她只听人说过闺阁小姐娇气,喝了药还得用果脯过过嘴。 原来甜真的能压下药味。 贺望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见她呆呆傻傻讨人喜欢,像哄孩子似的,又给了她一块。 “饿了一天,想吃点什么?府上的菜,还是香客来的点心?” 舒言鼻尖一酸,吓得贺望舟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胡乱的给她擦着眼角。 他粗鲁的手法硬生生让舒言还在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 “都给你整来。屋里摆不下,我就让人摆到外面,摆个十几桌。” 贺望舟大手一挥,立马有下人去办。 舒言真是被他气笑了。 稳了稳心神,她正了颜色问贺望舟。 “夫君,五爷他会害你吗?” 贺望舟只觉得好笑,“怎么这么问?” “他会吗?” 舒言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些忐忑和急迫。 “不会。” 他回答的笃定,神情是难得的严肃。 舒言松了一口气,“好,那我也帮他。” 贺望舟轻笑,“你帮他什么?” 舒言一字一句,“帮他保命,帮他拿到他想要的东西,想坐的位置。” 他的笑僵在唇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半垂着眼帘,“五爷,就是五皇子吧?我以前曾听林今安提起过。第一次你带我见他时我只是怀疑,这回他受伤,我便猜出来了。” 贺望舟抿唇不语,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舒言知道他心中所想,说道:“你放心,多余的话我不问,我也不是多嘴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还是知道的。” 他眸心越发幽深难测。 有些事情能打听到,有些事情,他却想要听舒言亲口说。 “言儿。你的武功是哪里学来的?” “家里。” 舒言倒是也没撒谎,她确实自小就练武了。要不是重生后舒家女的身体弱了些,她的身手一定还跟从前一样。 “上回我就跟你提过,爹爹宠妾灭妻,母亲又是商贾人家出来,在讲究名门的权贵夫人那里低人一头,怕我被欺负,所以母亲才让我学了防身。” 贺望舟眯了下眼眸,“那你为何要装作不会?” 舒言现学现用,“为了保命。” 贺望舟不再纠缠问这些小事,“五苓散的解药,真是找那个老奴得来的?” 经此一事舒言已经知道瞒不过他,也就不瞒了。 有些事情早早说开,也省得以后再生事端,惹怀疑。 “将军府。” “你的伤也是在将军府伤的?” 舒言摇头,半垂着眼眸,浅勾起唇角,说了一个名字。 “是红袖。” 兰苑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再看见贺望舟,红袖后颈一片寒凉,下意识的往后退缩了一步。 见他大步朝着自己走来,若是放在以前,红袖一定高兴不已。 可现在,她只剩下恐惧。 “公,公子?” 红袖双腿一软,先跪下来认错。 下一刻,她的脖颈再次被贺望舟捏住。 第二十五章 栽进去了 她仰头看着,惊恐万分,在贺望舟用力之前先为自己解释:“公子饶命!我可以去少夫人跟前请罪,我可以再自断右臂,只要少夫人能消气,我怎么样都可以!” 贺望舟眉峰轩起,“是吗?” 红袖以为自己求到了情,终于得松一口气。 果然,贺望舟把她放开,“那你去将军府帮我取一样东西来。” 红袖松了一口气,“奴一定不负公子所托。” 最后一个字音说完,红袖面上一痛,一直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被撕下,露在贺望舟眼前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脸。 这才是真正的红袖。 下一瞬,只觉得断了的胳膊上一阵钻心刺痛,她还来不及张口喊痛,贺望舟已经收了手,将那枚玄铁所制的暗器拔了出去。 * 五苓散的毒性确实霸道,毒虽解了,但墨经年的身体还是虚弱。 此时他正靠在榻上,数着贺望舟倒的第七杯酒。 他拦下贺望舟倒酒的动作,“她的伤不是红袖所为。” “我知道。” 墨经年皱眉,“是因为将军府已经快查到舒言身上了,所以你才让红袖出去顶死?” 贺望舟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梅花钉本来就是红袖使的暗器,当然是她去应付。再者,言儿不喜欢她。一个奴才,死了就死了。” 墨经年道:“林毅早有准备,现在的将军府进得去出不来。如果红袖被抓,她跟了你这么多年,知道你不少事情,你不怕她狗急跳墙,咬你一口?” “她敢咬我,就一定会咬你。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墨经年笑了,“要是让别人听见,又要说贺大公子不要脸了。” 贺望舟没搭话,只继续喝着酒。 “你当真信了舒言的那些说辞?” 贺望舟杯子落下,力气不轻不重。 “她救了你。单凭这个,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墨经年目光沉沉,等贺望舟喝到第十五杯的时候,他才肯定道:“北元人人都知道靖安侯府的大公子玩物丧志,不学无术,行事荒唐,整日流连风月场所。没想到啊,望舟,你栽进去了。” 贺望舟倒酒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酒水顿时溢出白玉酒杯。 “这不得多谢五皇子你?要不是你让贵妃娘娘吹了圣上枕边风,圣上怎会给我指这么一门亲事。” 墨经年声音也跟着沉下来。 “我让你娶她只是想要江淮韩家的财力,没想到你会对她动心。” 贺望舟一口饮尽杯中酒水,“我又不用登高位,栽不栽的无所谓。倒是你,别学我。” 回了金玉苑,舒言浑身滚烫,竟然又烧起来了。他心下猛地一沉,微醺的酒意也醒了大半。 现在太晚,贺望舟不好再去宫里请何太医,只让阿四把徐掌柜那边的坐诊大夫叫来。 大夫知道东家身份贵重,虽然也见过两次,但第一次来侯府还是紧张些。 进了屋,大夫对上贺望舟啐了冰的目光,吓得脑袋一缩。 “你只需让她退热,其他的不用你管。但若是退不下来,爷砍了你脑袋。” 大夫双腿一软,赶紧先把头磕头,一边心里嘀咕着:这大公子也不像是会惧内的样子,怎的外头就传成那样了? 此时,将军府。 林仲轩手持寒霜,用剑尖挑开刚死之人肩上溢血的衣服,果真见一个血窟窿。 有侍卫去验后回禀:“少将军,正是被夺命所伤。昨晚的刺客就是她了。” 林仲轩没说话,只握紧了寒霜。 不是。 那夜与他交手的,绝不是此人。 * 舒言再醒来时,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后认出来,“贺望舟?” 他不苟言笑,眼里似乎还有些生气。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他查出自己的身份了? 心中惴惴不安,想着到时候该怎么解释,没想到贺望舟身体压下来,把她半个身子紧紧搂进了怀里。 “你可不能再睡了,你已经睡了整整三日。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舒言被他勒的快喘不过气了。 她想把贺望舟推开,可躺了两三日,她身上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嘶…… 贺望舟身体猛地弹开,“我伤着你了?快给我看看。” 舒言还来不及躲开,贺望舟已经一把掀了被子。冷风灌进来,舒言才察觉自己身上只穿了件水红的肚兜。 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瞬间染上酡红,等贺望舟确认伤口无碍后才重新给她盖好被子。 “以后可不能随便生病了。” 舒言这一病足足养了半个月,梁氏不在府上,府上安生得很。只是贺望舟哪里都不去,天天在屋里守着她,只要她下床,立马又给她抱回去。 乐此不疲。 她实在不想听贺望舟唠叨,便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直到自己伤势痊愈。 知道舒言闷在屋里难受,喜儿每天都想办法说些事儿来告诉她。 今日喜儿刚从前院回来,脚步匆匆进了屋里,忙跟舒言说:“少夫人,刚才二公子挨打了。” 舒言扔了从贺望舟那里拿来的话本,“被贺望舟打的?” 喜儿摇头,“是侯爷。刚才宫里来人了,不知道跟侯爷说了什么,侯爷大发脾气,要不是夫人从静安堂赶过来,二公子怕是要被侯爷打死了。” 梁氏回来了? 自从贺正元罚梁氏去静安堂礼佛后,梁氏一直住在山里,怎么今天这么巧就回来了。 “贺望舟呢?” 才刚问完这句话,贺望舟正好踏进屋里。 “言儿想我了?昨晚可是抱着你睡了一夜,今早我胳膊都抬不起来,怎么才这会儿又想我了?” 喜儿偷笑笑,懂事的退了下去。 舒言脸有些红。 这几天贺望舟天天守着她,两个人日日在一起,更熟悉了些,同时贺望舟的脸皮好像也更厚了一些,那些叫人脸红的话他张口就来,一点儿也不在乎屋里有没有别人,一点儿也不知道害臊。 “我问你,贺谂之为何被打?” 贺望舟嗤笑,“他被打不是应该的吗?” 第二十六章 只是个妾 自打梁氏进门,对贺望舟确实是极好的,什么好玩儿的好吃的都是紧着他来,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哪怕做错了事情梁氏都得夸他两句。 对自己亲生的贺谂之不同。她对贺谂之尤为严厉,要求他各个功课都要拔尖。 可梁氏不知道,每次贺谂之挨骂挨罚后,贺望舟都会找把梁氏给自己的玩意儿送给他,宽慰他以后,又教他一些投机取巧的方法。 几次之后,这些损人的法子确实把平庸的贺谂之教的有点学问了。 后来长大了,贺谂之没这么好骗了,端着说他大哥不思进取,害人害己的说辞,背地里却依旧用贺望舟教他的那些方法博了不少名声。 半个月前圣上要往各个世家里寻找年纪恰当,且有天赋的孩子做太子伴读,梁氏便托人将贺谂之写的文章送上去了,正好圣上抽查皇子功课,看见了这两篇文章,当着所有人的面夸了好几句。 梁氏得知后高兴的不行,见人就夸这事儿,贺谂之更是被人称为北元才子,甚至宫中已经有消息,说太子伴读的人选正是是贺谂之。 谁知在半个月前有人发现这两篇文章竟然是抄袭而来,被抄的那家公子告到了圣上那里,今日宫中前来传话,说贺谂之德行有亏,让靖安侯好好管管。 舒言听得直呼过瘾,“梁氏的如意算盘还是打错了。” 贺望舟唇角抿着似笑非笑。“她的算盘多着呢,打错了一个,还有无数个,你且等着看热闹吧。” 舒言没接话,只捡起话本继续瞧着。 “对了,最近舒家日子不太好过,你父亲去了一趟云县乡下的庄子,回来身上揣了点银子,我给你拿回来了。” 舒言一喜,“多少银子?” 贺望舟比出一根手指,舒言更高兴了。 “一万?” 贺望舟颔首,“言儿真聪明。” 舒言放下话本,“一个乡下庄子,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这就得夸夸那位柳姨娘了,那个乡下庄子是她以身边婆子名义买下的,藏的就是她的私房钱。这事儿她连你父亲都瞒着,没想到舒元柏一早就知道了。这会儿以为风平浪静想要把银子拿回来,没想到被我截了。” 说罢,贺望舟取出总数为一万两的银票,交到舒言手里。 舒言点了两遍确实是一万两,这才满意的收起来了。 突然想到一事,舒言凶巴巴瞪着他,“你有没有私藏?” 贺望舟摇头,“我哪儿敢再惹夫人生气。” 舒言先把银票收好,又甜甜喊了声夫君。 “又要求我什么?” 舒言笑笑,“我伤势已经好很多了,能不能出去逛逛?” 贺望舟不说话,眉眼也是淡淡的。 她拉着贺望舟的手,声音柔软绵长,“夫君,夫君啊……” 贺望舟听得心痒痒,把她抱进怀里,“好好喊。” * 第二天一早,舒言早早出门,吩咐车夫将马车驶出都城,快到正午时才到柳氏的庄子。 下了马车,喜儿要去敲门,舒言把她拉开,抬脚,用力,婆子还来不及开的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 舒言冷笑,“来要账的。” 柳氏听见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看清楚舒言这张脸,吓得转身就跑。 舒言拽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拽回来,“姨娘,你跑什么?” 柳氏护着自己的头发,慌张的朝着吓到一边的婆子求救。 喜儿脚步一夸,挡在婆子跟前。 婆子看得出来这对主仆不好惹,再者这段时间她也受够了柳氏,干脆跑了。 知道自己孤立无援,柳氏又不愿求饶,眼睛一转,喊得比刚才还要大声。 “大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都已经被老爷赶到乡下了,你为何还要对我这个姨娘下这么狠的手。” 已经跑远的婆子听见这一声,呸了一声。 柳氏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夫人,婆子当时就奇怪舒家什么时候有了夫人?是娶进门的,还是被扶正的,怎么从没听说过。 一丁点儿小事都要使唤婆子,要不是看她总能变戏法似的塞给自己一些能换银子的小首饰,婆子才懒得搭理她。 难怪她跟前无人伺候,穿的也是寒酸,原来只是个小妾。 呸! 真是晦气! 柳氏还以为这么说能让外人听见,叫舒言收敛一些。没想到舒言非但不松手,反而拽着她的头发要把她拖出庄子。 舒言一脸轻松,好像使力气拽人的根本不是自己,只有柳氏疼得要死要活。 “不是想喊嘛,不是想让人听见嘛,我带你出去喊。” 柳氏浑身冷汗。半身冷汗是疼出来的,另外半身冷汗是被舒言这番话惊出来的。 乡下地方,最喜欢的就是嚼舌头了,如果人家知道她一个妾室因为贪了嫡女嫁妆被撵到庄子来,还不把她脊梁骨戳断,用吐沫星子淹死? “大小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舒言松了口,柳氏得以喘息,这才发觉一整块头皮已经麻木,一点儿痛觉都没有了。她用手抓了抓,指间顿时缠绕了不少发丝。 她脑袋嗡的一下,又往头上抓了大把下来。 “啊!” 尖叫声划破乡下的宁静,吵得舒言烦躁。 “喜儿,去找把剪刀来。” 喜儿听话的跑进屋里,还真找了把剪刀来。 柳氏看见剪刀才想起逃跑,谁知舒言动作更快,一把扣住她的下颚,一手握着剪刀。 “大小姐饶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不得啊!” 舒言冷笑,“谁要剪你这破头发。” 说完最后一个字,舒言直接把剪刀塞进柳氏嘴里,冰凉的触感带着一阵铁锈味道呛进柳氏口中,不光吓着了喜儿,更是把柳氏吓得魂儿都丢了。 “说,你从我那里贪走的十万两银子,钱都藏哪儿了?” 柳氏泪水流了满面,不敢乱动,但身体又害怕的发抖。剪刀就在嘴里,她连狡辩都不敢,生怕舌头没了。 可不说,她知道舒言一定会下死手。 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真的没有私藏银子。 舒言没这么好的耐性跟她废话,手指轻轻一动,柳氏只觉得舌头一痛,接着就是满口的血腥。 第二十七章 送你一程 柳氏浑身战栗,目光惊恐,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 在满口的血水中,那把剪刀越往里深入,柳氏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然而她每动分毫,便能察觉剪刀刺入喉咙一寸。 舒言不是人! 她是鬼! 是阎罗殿里来讨债的鬼! “姨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云县乡下的庄子里藏了银子。余下的银子,你都藏在哪里了?” “我说,我说!” 喜儿从没见过这样的少夫人,吓得亦是不敢说话,听见柳氏这一句,竟也悄悄帮着松口气。 可舒言并未收手,反而又在她的舌头上划了一下。 火辣的刺痛吓得柳氏猛地一颤,动作间又划伤了其他地方,血水混着口水,染得一个下巴都是。 “姨娘,我骗了我好几回,言儿不知道该不该信你了。” “我娘家祖坟里埋了一些,隔壁村子老宅的枯井里藏了一些,还有……” 柳氏怕死,终于还是招了。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舒言才把剪刀拿出来,嫌恶的扔在地上,喜儿立马拿了帕子来给她擦手。 “姨娘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知道云县庄子里有钱吗?” 柳氏舌头被划伤,又加上口水浸咬,一直控制不住的往外溢出血水,不过片刻胸襟已经污了大片。她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晃晃,哪里还能想这些问题。 “是父亲为了保舒家,亲自去庄子上取了交给我的。柳姨娘,父亲不要你咯。” 柳氏不敢置信,可她来到庄子半月有余,舒家根本没人送钱打点,更是连个口信都没有。 她忐忑了半月,也怀疑过自己被弃。 可舒元柏,当真不要她了? 多年夫妻情分,他当真,要弃了她? “对了,姨娘,你家那些亲戚以谋私罪名全部斩首,现在,你们柳家就剩你一个人了。” 柳氏瘫坐在地,“什,什么?” 怔了片刻后,柳氏突然又哭又笑,形似疯癫。 舒言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上次你说不想活,我说等我把银子拿回来一定会送你一程的。姨娘,现在你还赖着不走吗?” 柳氏还是又哭又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 舒言只是笑笑,喊着喜儿走了。 她们才离开庄子不久,另一辆马车又停在了庄子门前。 舒菀下了马车,捏着鼻子用衣袖挥了挥被马车掀起的尘土。 “真是乡下地方。” 见庄子大门开着,舒菀直接走了进去。 “三天两头叫人送信来,到底是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来了庄子就消停些,你到底还想干什么?啊!” 舒菀吓得瘫坐在地,目光惊恐的看着悬在半空上的那双腿。 柳氏,自缢了。 * 回到京城,舒言先去了徐掌柜的铺子,让他找几个凶相些的人去柳氏说的那几个地方拿银子,这才回了靖安侯府。 刚一回来,就有下人传话,说梁氏让她过去一趟。 舒言连衣服都没换,就这么去见了梁氏。 山里过的清苦,更何况静安堂里半点荤腥不沾,梁氏清瘦了许多。哪怕穿着绫罗绸缎,装得雍容华贵,看起来也没有之前的端庄,反而更显得刻薄。 “母亲。” 梁氏气哼,“听下人说你早上就出去了?怎么直到现在才回来?既然嫁做人妇就该守些规矩,免得叫人看我们靖安侯府的笑话。” 又说规矩? 梁氏在规矩两个字上吃的亏还不够吗? “之前说了要找人教你学规矩,我这里已经选了人了,明天一早就过去。” 舒言冷笑,老东西真是不死心。 “好,那我明天早点起。” 她这么顺从,梁氏心里反而更不痛快了,手中茶杯重重落下,宣泄不满。 舒言知道她心里有气,偏不让她顺心,就是想再塞她两句。 “母亲可是还在生二弟的气?二弟也是一时糊涂,并非存心的。我那里还有两本佛经,我一会儿让人送到母亲这里,母亲闲来无事多翻翻多念念,遇事就能宽心些了。” 梁氏气得差点儿喷出那口心头老血。 她连喝了两口冷茶才压下心头火气,“谂之心思单纯,也是被人陷害才会如此。” 舒言抿唇不语,心中发笑。 她倒是会给自己找补。 “我听说你的嫁妆里有一副何东盛的真迹?我这几日在静安堂无事画过两幅,总差点儿意思。你得闲了把那幅画找出来,我学学怎么画的,再叫人给你送回去。” 舒言听乐了。 肉包子打狗,这还要得回来? “难得母亲有如此雅兴。我一会儿就去找一找,叫人给母亲送过来。” 离开梁氏这里,喜儿担忧道:“少夫人,夫人可是又为难你了?要不是侯爷上回治了她,还不知道又要怎么对付少夫人你呢。” 舒言轻嗤,“谁对付谁还不知道呢。” 回了金玉苑,贺望舟竟然不在。 问了下人才知道,贺望舟竟一整天都没回来过。 又去满花楼了? 舒言正想着,贺望舟已经从头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两包点心,正是从香客来那里拿来的。 “你今天出城了?” 打他进门,第一句就这么问。 “我要账去了。” 贺望舟眼前一亮,“要了多少?” 舒言忙着吃点心,没瞧见他眼里的精光。 “不知道呢,我让徐掌柜找几个长得凶的人去办,也不知道究竟能拿回来多少。” 贺望舟可惜道:“你怎么不喊我,我能找更凶的人。” 舒言可信不过他。 “对了,我有件事要你帮忙。” 贺望舟没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舒言后知后觉,耳尖渐渐红起来。 她柔声唤着:“夫君,我有事要你帮我。” 这一声“夫君”后贺望舟才觉得舒服了。 “只要你一句话,天上的星星月亮为夫都能给你摘下来。” 舒言把手里的点心塞他嘴里。 “倒不用你替我摘星星摘月亮,只需你找人帮我画幅画。” 她把梁氏跟她要画的事情告诉贺望舟,贺望舟捻着指尖带上的点心渣子,语气淡淡道。 “你知道她为何想要这幅画吗?” 舒言摇头。“指定没好事。” “当然没好事,她是借花献佛,拿去送礼的。” 第二十八章 金玉苑进了狗 圣上还是太子时,贺望舟外祖父南明岳曾任职太傅一职,是圣上最为敬重的老师,每年他寿辰圣上还得往南家送礼。只要他一句话,便可平步青云,得圣上重用。 梁氏紧逼着贺谂之念书,也是想要证明给南家看,自己虽是继室,但生下来的儿子一样不差。可如今贺谂之闹出这样一件事情,丢了读书人的脸。虽然圣上没有明说,但朝中已经有不少人传起了闲言碎语。 这事儿若是办不好,贺谂之这一辈子都完了。 于是梁氏便把主意打到了南家身上。想着若是讨得南明岳欢心,又念着是贺望舟的弟弟,或许会帮着在圣上面前说两句,如此,贺谂之的前途也能保住了。 * 听贺望舟说完这些,舒言只想笑。 “昨天你说她的如意算盘多我还不信,原来真是这样。她一边想方设法的把你养废,把自己儿子养优秀,一边又想借你外祖父的名声保他儿子,怎么着都是她占了便宜。” 舒言越说越气。 “本来还想让你帮我画幅假的给她,现在我可不想给了。” 贺望舟笑道,“怎么不给了?当然要给,不仅要给,还得让她在我外祖父寿辰那日送出去。” 舒言真没没见过要帮着别人坑自己外祖父的人。 “那可是你外祖父的寿辰,你想毁了寿宴不成?” 刚说完,舒言才恍然大悟。 寿宴上,天子不一定会来,但是一定会叫人送礼。以南明岳的威望,其他官家也会前俩贺寿,贺望舟就是要让梁氏在寿宴上故意出丑,彻底断了贺谂之的仕途。 想想这些场面就觉得热闹。 舒言沉默片刻,突然问他:“你与南家走的亲密吗?” 贺望舟摇头,“不亲。母亲离世后,我就没再去过南家了。” 那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不过我已娶妻,是该带你去认认亲了。” 舒言动了动唇,还没等说话,贺望舟的唇已经印了下来。 好一通索取后贺望舟才把她放开,舒言靠在他怀里,贪婪的呼吸着。 他情难自控,又想低头吻去。 “你别得寸进尺!” 贺望舟眉峰轩起,“脾气见长了?昨天你想出门时我是怎么说的?我让你早点回来。你这么晚才回来,还好意思说我得寸进尺?” 她不服气,“你回来的更晚,怎还好意思说我。” 贺望舟收紧手臂力气,舒言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感受着他的温度,舒坦脸更红了,浑身也更软,一点儿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言儿,喊夫君,你把我喊高兴了我就放开你。” * 翌日,舒言浑身酸痛的醒来,迷迷糊糊的把贺望舟骂了好几遍。 男人这张嘴真是不能信,什么喊高兴了就把她放开,把他喊高兴了只会被他吃干抹净! “少夫人还没醒,你不能进去。” 门外响起喜儿的阻拦。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起,还有没有规矩了!” 门外一个婆子跟着喊起来,声音大的像是菜街上吵架的泼妇。 被下的舒言踢了贺望舟一脚,自己翻了个身接着睡。 贺望舟贴上来,把她抱在怀里,香香软软不舍得放开。 门外吵吵闹闹,直到听见那婆子打了喜儿一耳光,舒言才猛地坐起来。 贺望舟眸里那点情欲瞬间消失,“你躺着,我去看看。” 舒言先下了床,没理他,出去开了门,一巴掌还在婆子脸上。 婆子愣了一下,立马变了脸。 “老身是来教少夫人学规矩的。早听说少夫人出身比不得其他世家小姐,不懂高门的礼仪规矩,没想到还当真如此。看来少夫人得从头开始学了。” 说罢,婆子扬起手中藤鞭,冲着舒言要打。 舒言稳稳截住,“我说大清早的金玉苑怎么进了狗,原来你这么个老东西。” 她捏住藤鞭反手一甩,东西飞出去的时候,婆子也跟着摔了出去。 舒言力气不大,但婆子上了年纪,这一跤还是摔得她眼冒金星。 “哎哟,少夫人打死人了!” 婆子张嘴就喊,谁知金玉苑中谁都不来搭理。直到舒言捡起那根藤鞭,重重打在她小腿上,婆子瞬间跳起。 还不及喊疼,舒言第二下又打过来,疼得婆子嗷呜一嗓子。 “大胆奴才,大公子好好的,你就来这号丧,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屋里缓缓起身的贺望舟动作一顿。 好嘛,冲着那婆子撒气就行了,怎么连他也骂上了。 第三下,藤鞭直接抽在婆子的后背,疼得她差点儿晕死过去。 “你这是不想做奴才了,想翻身做主子了?” 第四下,舒言把藤鞭抽在婆子嘴上,婆子眼前一黑,脸上瞬间肿起一道血印子。 “是个奴才就敢来我跟前吠叫,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今日,我就好好替你主子教教你规矩。” …… 才打到第八下,婆子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舒言扔了藤鞭,让人送回梁氏院子里。 一帮下人谁也不敢动。 整个侯府都知道夫人要找人来给少夫人立规矩,规矩没立到,人还被少夫人打了。 这会儿把人送过去,不得被夫人打死? 见没人动,喜儿拖着婆子准备自己送过去,舒言把她喊住,“等等,我亲自送她过去。” 回了屋里,贺望舟已经穿戴好了。“要夫君我去给你撑腰吗?” “不用,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贺望舟小委屈。 临走前,舒言不忘叮嘱他,“你今天不准往外跑了,帮我把那幅画画出来,仔细些,别让她一眼就看出是假的。” 等舒言换好了衣服才叫人架着婆子去梁氏那边,而贺望舟则是拐出金玉苑,去了揽湘阁。 “二弟怎么在院中站着?” 贺谂之已经在院中站了好久,一直琢磨着该怎么样才能扭转对自己有利的局势。 偏偏脑子不够用,越到这个时候越是一点儿法子都想不出来。 听见贺望舟的声音,贺谂之脸色难看。“你怎么过来了?” “顺路。” 揽湘阁是贺谂之的院子,与金玉苑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贺望舟还真是好意思。 第二十九章 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贺谂之丧着脸,“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我亲弟弟,我怎会来看你笑话。” 贺望舟走到他跟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哥哥不爱读书,你却是个有出息的。母亲也说了,你这回是被人陷害,并非有意为之。” 话音落下,贺谂之脸上更是难堪。 他哪是被人陷害,就是自己投机取巧,故意为之的。 这是读书人最不屑的行径,以后他怕是难出头了。 “二弟你放心,马上就是我外祖父的寿辰了,到时我会向他求情,有他帮着说话,你这事儿还不简单?” 贺谂之心死之时,贺望舟一句话又叫他瞬间燃起了希望。 “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贺望舟抿着笑,“自然是真的,以后咱们侯府还要仰仗着你呢。” 梁氏心里悬着的事情有了着落,昨天难得睡了个好觉,今早还贪睡了一会儿。起来时心情大好,特地选了一身葛巾紫色绣着繁复花纹的裙子,又把那些首饰挑挑拣拣,选了半天才指着满意的钗子,让梳头丫鬟给自己簪上。 “金玉苑规矩学上了没有?” 刚说完这一句,院子里突然喧闹起来。 梁氏不悦,让丫鬟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没等到丫鬟回话,倒是被舒言扔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那下人躺在那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怕梁氏认不出来,舒言把婆子的脸转过来,让梁氏更清楚地看见婆子脸上的红印子。 待看清楚她是谁后,梁氏大惊。 这不就是她让去金玉苑教规矩的婆子嘛! “母亲,此人今早闯进金玉苑,二话不说就要打我,一点儿没把我这个做主子的放在眼里。不过母亲放心,此等恶仆我已经打过了,想必也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后都不敢再作恶。” 梁氏气得浑身发抖,“你可知道她是谁?” “知道啊。” 舒言一句话堵住了梁氏的嘴。 “正是知道她是从母亲院子里出来的,我才特地给母亲送过来。否则父亲知道了,恐怕又得惹出一些麻烦。” 梁氏眼前一黑。 这是在拿侯爷压她,在嘲讽她被撵去尼姑庵里住了半个月啊! 梁氏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只拍着心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 屋里的丫鬟婆子慌得不行,一个说要找大夫,一个帮着梁氏顺气。 “不用,让我来。” 舒言走到梁氏身后,抬起手肘朝着梁氏后背一击。 冷不丁挨了一下,梁氏疼得双目圆瞪,大喘一声,泪花都出来了。 “好了好了,母亲缓过气来了。” 屋里的丫鬟婆子都看傻了,少夫人刚才是打了夫人吗? 梁氏刚才是气的说不出话,现在是疼得说不了话,只摆摆手,让舒言赶紧滚。 舒言憋着笑,言语关切,“那母亲你好好休息,若是不舒服一定要找大夫来瞧瞧。” 已经要走到门边的舒言突然又停下脚步,转头问,“对了母亲,你说让人来教我学规矩,现在这规矩我还学不学了?” “滚出去!” 梁氏一口气上不来,眼睛往上一翻,被气晕了。 舒言回金玉苑的时候,贺望舟正在画画。 他一手提笔,一手拉着衣袖,收起了懒散,多了几分正经,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更叫人挪不开眼了。 这夫君,舒言甚是满意。 凑过去,见他画的是幅山水图。 舒言不懂画,但也能看得出来贺望舟落笔有神,色彩丰韵,一笔一画间,纸上已是另外一个世界,颇有大家风范。 只是她有些好奇,“我那幅画是芙蓉花开,你怎么画了个山水?” “外祖父就喜欢山水画。” “可是……” 贺望舟手指在唇上做噤声,“她又没见过那幅画,只知道投其所好,那我不衬着她的心意来?” 昨天舒言还让他别画的太假,好歹装装样子。现在倒好,他直接画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 何东盛所有画作都是花鸟鱼虫,从未画过山水。到时候梁氏把画打开,所有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真假来。 “少夫人。” 喜儿进来,说徐掌柜叫人传话,事情已经办好了。 舒言急着赶去收钱,贺望舟把笔一扔,“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到了铺子,徐掌柜将手中的锦盒递交给舒言。 舒言打开,锦盒里装了整整一叠银票。 她拿出来数了数,整整四万两银子。 “小姐,那四个地方里有两处宅子,我做主,都挂着卖了,价钱不贵,想必能很快出手。” 舒言更满意了。 蚂蚱再小也是肉,能补回来一点是一点。 贺望舟扫了眼这些银票,“言儿,这些银子你有何打算?还是想着都捐出去?” 舒言把银票重新装进去,没搭他的话。 上次那两万两银子还没捂热就没了,今天这四万两银子,舒言怎么着都不能让他碰了。 他想都别想。 “对了小姐,这几天有人正在收购药材,你看咱们要不要高价卖出去一些?”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收购药材? 舒言也好奇,随口问了一句,“早春的药材都是去年晾晒的,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收购药材?” 徐掌柜道:“那人来的急,进门就说要收购药材,看着出手阔绰,我就没敢私下决定,想着先问问小姐。” 贺望舟眉峰轩起,“知道是什么人吗?” 徐掌柜摇头,“他没自报姓名,问了也不答身份,只说如果愿意出高价收购。” “他收的是哪些药材?” 徐掌柜说了几味药材的名字,怕贺望舟听不懂,又挨个的把药材的药效都说明了一遍。 贺望舟没什么反应,倒是舒言突然坐直了身体。 这些药材药性宽泛,价钱不贵,如果边关打起仗来,这就是最平常的止血解毒的药物。 可现在天下太平,邻国不敢侵犯,那些宵小也不值当花钱买这么多的药材。那将军府花这么多钱收购药材,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人有何特征?” 徐掌柜想了想,说:“满面虬髯,高个头,魁梧粗壮,双手有力,步子迈的也大,声音浑厚有力,年纪约莫三十上下。” 贺望舟没应声,只用侧眸打量着舒言。 舒言眼中快速闪过什么,俨然已经知道了对方身份。 第三十章 拿人当枪使 “言儿,你认识他?” 舒言立马,摇头,“不认识。” 她怎会不认识,那人正是林毅军中千夫长陆彪。虽是千夫长,但他其实更是林毅的心腹,不少要事都会交给他去办。身份既不会让人怀疑,也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他们要采购多少药材?” “全部。说若是咱们铺子一直有货,他可以一直收。” 见舒言一直迟迟不发话,徐掌柜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小姐,咱们要卖吗?这些药材倒是不难找,只是数量大,需得问问你的意思。” “卖。有钱赚为何不卖?” 贺望舟替舒言做了决定。 说完,他又交代徐掌柜跟对方多寒暄几句,打听打听是不是要有战事了,若是真要打起来,舒言余下的那些铺子才好早做打算。 她从未想过赚将军府的钱,甚至都不想跟将军府做买卖,可又想知道将军府为何要大肆收购药材。 刚才听见贺望舟这句话,她才后知后觉明白,怕是真的要打仗了。 “小姐,那价格怎么定?” 舒言心里乱成一片,哪儿还有心情考虑价钱问题了。 “你比正常价钱少个几十文几百文,最好能让他只在你这里收购。药材数量问题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叫人去其他地方收来。你这里最重要的,是套些消息出来。” 徐掌柜顿时明白。 从药铺里出来,舒言脸上就没个笑。 贺望舟让马车远远跟在后头,他则是带着舒言慢慢走。 宽大的绣袍遮住了贺望舟牵着她的手,就是有人路过也瞧不出来。 贺望舟最爱胡来,趁着这个时候偷偷捏她的手指,摸索她的掌心,她痒的往回缩,贺望舟又会把她抓回来,紧紧握在掌心里。 不知道这样闹了多少回,贺望舟脚步突然停下。 “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擦胭脂。言儿,我送你一盒胭脂吧。” 说着,贺望舟不由分说的把她拉进去,喊着掌柜拿最好的胭脂来。 “哟,真是冤家路窄。” 认出许楚楚的声音,舒言心中一喜。 她跟许楚楚是闺中密友,无话不谈。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何夫人宴上,重生之后,舒言再没见过她了。 可抬起目光,看见站在许楚楚身边的林今安时,舒言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是了,许楚楚是林今安的朋友,不是她舒言的。 对上舒言的视线,林今安眉梢轻挑,神情傲慢,虽然没开口,但已经把从前林今安的样子学了个七八分像。 “今安,你可得藏着点儿,小心一会儿被她看见了又得跟你抢。自己没银子,偏要摆这个阔绰劲儿。” 许楚楚并非刻薄不讲理的人,只是重生前她跟舒家女是对头,所以她的对头便是许楚楚的对头。 两个人同仇敌忾,别提多爽快了。 可如今,许楚楚这些话却是冲着她来的。 察觉到舒言神情不对,袖袍下,贺望舟轻轻捏了下舒言的手。 他声音懒散,但话却像刀子一样扎在林今安心里。“是得藏着点儿,要不将军府又得丢人一回。” 林今安咬着唇,心里早知道那三千两东西丢失就是舒言搞的鬼,偏偏没有证据,还被罚了家法。 现在被人重提旧事,她怎能不恨。 “楚楚,不必跟他们浪费口舌,我们结了银子走吧。” 这回她倒是学乖了,不会自己硬上,而是让许楚楚做出头鸟。 许楚楚不识贺望舟身份,刚才还见他相貌俊朗,是个好看的郎君,现在听他开口维护舒言,而林今安则是受了委屈,许楚楚是万般不满。 “你是哪家的纨绔,还想帮舒言出头?难道不知道你得罪的是将军府的小姐吗?” 贺望舟笑了,他把手抬起来,袖袍落下,两只牵着的手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我是她夫君,当然要帮她出头。” 许楚楚眸中惊讶,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就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子,那个纨绔废子,贺望舟? “将军府怎么了?你愿意舔着他们将军府,还要求别人也跟你一样去舔?” 贺望舟声声冷笑,“我们靖安侯府可是长了骨头的,没你许家这么贱。” 许楚楚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现在被人这般羞辱,气得眼眶都红了。 “你怎么敢这么说我!” “有什么不敢的。你爹见了我也得跟我客气两声,你一个黄毛丫头,还想替别人出头。” 话是对许楚楚说的,嘲讽目光却是却是看着林今安。 “人家把你当枪使,你还以为是姐妹情深呢。” 许楚楚脸色一变,“你胡说!” 她转头去看林今安,没想到今天的林今安目光闪躲,根本没有要为自己辩驳两句的意思。 舒言抿唇不语,只这么冷眼看着。 林今安仗着自己跟许楚楚有多年的交情,想着把她算计进来,让她帮自己出头。 可许楚楚性子虽然急了点,但她很聪明,是个拎得清的。 林今安这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 “你用不着挑拨我跟今安的关系。” 许楚楚气的不轻,放下手中选好的口脂,气呼呼走了。 林今安要追上去,舒言脚步一跨把她拦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 这段时间她冷着秋南,今天只约了许楚楚一个人,并无其他人伺候。现在舒言跟贺望舟是一伙儿的,而现在她就剩一个人,在舒言手里连着吃了几回亏的她不得不小心。 “林小姐脸上的伤好的真快。” 林今安袖下双手紧握,复而又松开,她嘴角勾起,显出得意。 “母亲日日守在我床边照顾,我大哥天天去香客来给我买点心,还有几个密友时常让人送礼问候,吃穿用度都是最好,自然伤也好的快一些。” 果然,舒言神情一滞。 “林小姐就算是炫耀也不必使这么大的力气。就说香客来的点心,人家根本不卖你们林家。” 贺望舟刚说完,林今安脸上就挂不住了。 上回林仲轩带回香客来的点心后,林今安确实缠着让他再去买过,可香客来竟说以后都不做林家生意,就算是换成小厮丫鬟,穿着平常百姓的衣服,伙计也能认得出来,哪怕多给银子也不愿意卖。 左菁得知,一气之下罚了林仲轩,说他身为男子却日日为女人跑腿,成何体统。 自然,林今安也逃不过一顿责骂。 每每想起这事儿林今安都觉得气恼,现在被贺望舟当众揭穿,她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三十一章 这种朋友不要也罢 贺望舟点到即止,女人的事儿他少管。 媳妇儿的话,他得听,要不说多了,媳妇儿得骂他是碎嘴子。 “林小姐这是要回去了?” 舒言稍稍侧开身子,让她过去,还不忘提醒,“许小姐跟你真好,她自己素净的一点儿首饰不戴,还愿意跟你一起来看胭脂。今日她还帮你出头受气,林小姐不得给她送两支簪子?” “用不着你管。” 林今安负气离开,舒言自顾自的在旁边挑着胭脂,全然没了进门前的沉郁。 贺望舟不解,“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多呛两句,反而还提醒她?” “你不懂,女人的事情你少管。” 今日之后,她等着看许楚楚还不会再搭理林今安。 她挑了一盒胭脂,颜色不浓不淡,刚刚好。 见她喜欢,伙计立马拿了一面小妆镜来,“夫人挑得好,这颜色来的少,只有这一盒了。夫人若是真喜欢,可以先试试呢。” 贺望舟走上来,拿过她手里的胭脂,用手指轻抹后涂在她的唇上。 舒言的唇很好看,不染自红,现在涂上胭脂,更是娇艳。 “买了。” 刚才伙计凑热闹时就已经知道了贺望舟的身份,这是个真有钱的主,还不得好好哄着? “好嘞。都是刚来的颜色,夫人天仙一般的人儿,公子眼光又这么好,可得给夫人好好挑挑,拿拿主意呢。” 这话不仅哄得贺望舟开心,也哄得舒言开心,她头脑一热,买了不少胭脂。 贺望舟大手一挥,一百多两银子就这么出去了。 靖安侯府大公子,果然大方爽快。 可刚出了门舒言又有些后悔。 她买这么多胭脂干什么?哪怕每天擦,日日擦,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擦得完一盒,这一百多两的胭脂,简直破费。 转念一想,这花的又不是她的银子,她心疼个什么劲儿。 许楚楚回了府上,越想越气,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许夫人得知她是跟林今安闹了不愉快,忍不住打趣:“你跟林今安多少年都没闹过脾气,怎么今天才出去半天就被气成这样。” “娘,你是不知道今天她有多气人。” 许楚楚把今天的事情说给母亲气。 “娘,你说林今安大病一场,怎么连性子都变了。现在扭扭捏捏,一点也不干脆,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哪儿还有半点将军之女的样子。” 许夫人听后更是生气,“她林今安上哪儿学的这些使唤人的本事?”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后许夫人才离开,走之前突然与许楚楚交代。 “靖安侯府那个嫡长子也没说错,你爹看见他都得客气两句,以后你见了他,莫要再得罪了。” 许楚楚生着闷气没应声,母亲走后她自己呆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了。 靖安侯府确实不是他们许家能开罪的。再说,虽然贺望舟顶着纨绔废子的名声,但他外祖家地位颇高,靖安侯迟迟不愿请封世子,不就是顾忌这一层关系? 林今安不会不懂这层关系,所以她自己不愿意得罪贺望舟,反倒是让她去得罪? “好啊!” 许楚楚一拍桌子,“好你个林今安,今天起我再不跟你一起玩了!” 刚说完这句,便有丫鬟沁梅捧着个锦盒进来,说是将军府送来的。 许楚楚一愣,今天又不是什么大日子,怎么将军府要送东西,还是直接送到她这边的。 就算是要赔罪,以往都是林今安亲自上门,两个人打打闹闹一阵就好了。 带着打开一看,锦盒里的是一支精致簪子。 “林今安她是什么意思,她是在羞辱谁?” 许楚楚打翻锦盒,簪子从盒子里掉出来。 沁梅看见簪子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忙赶紧收起来,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这林今安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个簪子,她难道忘了簪子在自家小姐这里,是个禁忌啊! 当年曾有个丫鬟爬上他父亲的床,后来仗着怀有身孕被抬做姨娘。这女人胆大,污蔑年幼的许楚楚偷了她的簪子,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要脱她这个嫡小姐的衣服检查。后来还是许夫人赶来制止,重罚了这不安分的主。 也正是因为这事儿,妾室小产,郁郁而终。虽然爹爹并未再纳妾,但是爹娘已经心生间隙份,貌合神离。 这么多年许楚楚只带在过节时才戴上珠花步摇,但从不戴簪子,这些林今安都是知道的。 “把东西扔去将军府门口!” 沁梅从没见自家小姐发这么大的火,吓得抱着锦盒转身就要跑。 “等等!” 许楚楚把这些年来林今安送给她东西,值钱的不值钱的,大件儿的小件儿的,全都让沁梅送回去了。 林今安收到这些消息时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了许楚楚。 随手打开看了一眼,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只有今天送出去的簪子上得了台面。 “她不要就算了。簪子留下,其他的都扔了。” 许楚楚这么做摆明了是不想跟她来往了。 不来往就算了。 林今安是大将军嫡女,没有许楚楚,多的是有人巴结。 * 贺望舟刚好画完了那副山水图,把正在研究胭脂的舒言拉过来。 看看,你夫君画的如何?” “甚好。” 她回答的好敷衍,贺望舟有些委屈。 “为夫手都酸了,你就说了甚好两个字?” 他拥着舒言,“好言儿,你喊喊我。” 舒言心一颤,这副死样子,她根本不敢喊。 贺望舟还想再说,阿四正好过来,“公子,五爷叫人传口信,让你有空过去一下。” 他没应声,只盯着舒言看。 舒言把他目光灼灼的双眸捂住,应了阿四。 “你去备车,他马上就去。” 贺望舟轻笑着把她搂进怀里,一边把她的手拉下来。 “你跟我去。” 舒言被他惹得耳尖泛红,“我就不去了,我去送画。” “着什么急。她既有事求人,那就让她等着吧。” 到了静园,看见跟在贺望舟身后的舒言,墨经年神情稍稍有些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 第三十二章 又赔十万两 “多谢嫂嫂救命之恩。” 墨经年给她行了一礼,舒言吓得跑到贺望舟身后。 她可不敢受五皇子这一拜,倒是贺望舟,大大方方的受了这一礼,让舒言帮他捏了把冷汗。 见她如此,墨经年笑起来。 “要不是嫂嫂,我哪有命活到现在。” “五爷哪里话,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既是我夫君的朋友,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墨经年被她一句举手之劳说的一个愣怔。 将军府是什么地方? 红袖连林毅的书房门都没碰到就死了,而她来去自如不说,还能顺利偷出解药,且一副平静的说只是举手之劳。 他目光里的探究太过明显,舒言被看得有些难受。 贺望舟稍稍挪了下身子,将她完全挡在身后,遮住了墨经年的目光。 “这么着急喊我来做什么?” 墨经年坐回来,指了指桌上那封信。 贺望舟拿起看了一遍,在舒言好奇探头过来时又把信折好,重新装进信封。 “那就提前几日吧。” 两人没细说,舒言也没敢仔细听,想着一会儿找个借口先溜出去。 “好在你能拿得出十万两银子,否则那些百姓当真都要饿死了。” 墨经年话音刚落,贺望舟才喝进去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舒言浑身一震,“什么十万两?” 贺望舟呛得连连咳嗽,墨经年不明所以,“望舟捐了十万两银子给受灾百姓做安置之用,嫂嫂你不知道吗?” 舒言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动作太大,差点儿掀开了面前的茶盏。 “贺望舟!” 片刻后,舒言双眼通红,气冲冲的从后门离开,贺望舟灰溜溜跟在身后。 见舒言上了马车,自己也要跟上来,谁知马车里踢出一脚,直接把贺望舟踹在了地上。 阿四忙把贺望舟扶起来,贺望舟人还没站稳就指着马车急声道:“快快快,快把少夫人拦下。” 阿四一抬头,看见舒言撩起车帘,露出半边身子等在那里,他赶上去,必然又是一脚。 “公子,奴才还是不过去了。要不,你好好跟少夫人赔个不是,夫人通情达理,你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她也能原谅。” 她通情达理?那一脚踹得他心口还疼着呢! 平时抱起来香软,动情时候软的像水一样,抓都抓不住的女人,怎么生起气来这么可怕。 “公子,少夫人要跑了!” 阿四大喊一声,下一瞬,马车已经疾冲了出去。 “言儿!” 贺望舟身形一闪,已经追了出去。 阿四擦了把冷汗,他伺候主子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主子在哪个女人手里吃过亏呢。 敢打他家主子,主子还不还手的,少夫人是头一个。 这会儿已经天黑了,他们又是从后门出来,路上根本没几个人。 舒言手法熟练的驾着马车,速度极快。 没想到疾冲的马儿突然扬蹄,差点儿把赶车的舒言掀下去。 等她安抚好受惊的马,才看见原本该在后面追着跑的贺望舟不知怎的竟跑到前头来。 他伸开双臂,拦下马车。刚才扬起的马蹄与他的身体只差两寸距离而已,若是稍有不慎,他怕是要丧命在这里了。 舒言跳下马车,冲到他跟前,劈头盖脸骂道:“你不要命了?你知道刚才多危险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残了瘫了,我……” 贺望舟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 “你要再敢说和离的话,我饶不了你。” 舒言哑然。 她只想说,若是他残了瘫了,她才不愿意伺候,让他自生自灭才好。 她根本都没想过要和离。 贺望舟在她耳边无奈的叹了一声,“言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马车出了城,一路往西。 舒言想问这么晚了为何还要出城,可想起刚才闹那些事情,又把话憋了回去。 马车走了很久才停下,舒言好奇的撩起马车,见这深山老林的竟有好几户人家亮着灯。 “公子,要我先过去知会一声吗?” “不用。” 贺望舟下了马车,朝着舒言伸出手,准备把她扶下来。 舒言不理,干脆漂亮的跳下马车。 贺望舟哑然失笑。 “一会儿跟紧我,无论看见什么都别怕。” 舒言不屑,她虽然没上过战场,但也在边关生活过一段时间,也算是见过世面,她还会怕? 她错了。 等她走近才看清楚,这不是人家,只是一簇簇的火堆而已。 每簇火堆旁都有十几个人,有些睡着有些坐着,还有些母亲抱着自己孩子,轻声哄着。 这些人头发打结成块,脸上不知道糊了什么东西,身上肮脏腥臭,呛得舒言用袖子抬了抬。 “是公子!公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这些人顿时蜂拥上来。 见她穿的好看,有个孩子好奇,伸手要来拉她。那些小手又黑又脏,巴掌印把她的裙子都抓脏了。 舒言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连连后退。 贺望舟把她揽到身边,好好的护着她,不让那些人靠近。 而那些人也懂得收敛,见她害怕,都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那几个孩子也被拉到了大人身边,低声的训斥着。 “公子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不知是谁被挤在后面,怕贺望舟听不见,喊的声音稍大了些,但能听得出来,他是高兴的。 贺望舟望向那边,语气轻缓平和。 “带我夫人来瞧瞧大家。” 听说是他夫人,大伙儿又把位置让开了些,刚才挤在前面吓着舒言的那几个满是歉意,又拉着自家孩子训斥了一回。 “王三家的不行了!” 远处有人喊了一声,顿时围着他们的人跑过去大半,剩下大半的都是老弱病残,难掩面上悲戚。 贺望舟眸子一沉,拉着舒言跟了过去。 他们一来,所有人都直觉让出一条道来。 只见地上的草席躺着一位老人家,不知得了什么病,皮包骨的身上全是脓疮。 他旁边有位年轻的姑娘正在给他施针诊治,可老人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治不了了。 姑娘在看见贺望舟时眼睛明显亮了亮,可那点亮色在看见他身边的舒言时,又黯淡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她是我夫人 那女子生得这么好看,站在公子身边这么般配,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 只是,看起来娇气了些。 舒言胃里一阵翻涌,做了好一番努力才把恶心的感觉压下来。 “昭月,没有药了吗?” 那姑娘摇头,“三天前就没药了。” 贺望舟皱起眉来。 舒言不解:“为何不把人送到城里去医治?” 昭月苦笑,“我们这种身份,怎么敢去城里。再者,这种病……” 她看了眼舒言的衣着打扮,住了嘴,没接着往下说。 舒言心下一沉,“这病会传染?” 难怪刚才闻着一阵腥臭,大抵也有这个原因。 贺望舟以为她害怕了,也知道带她过来不妥,但是又不得不来这一趟。 刚想喊阿四先送她回去,没想到舒言竟直接走到那老人家跟前,不仅不怕,甚至还蹲下身来,拉着他的手细看着身上的疮疤。 “不是什么要命的疫症。” 她的目光扫过眼前众人,“不过患病的跟不患病的不能再这么混住在一起了,两边需得隔离开。” 罢了,她又冲着昭月道:“你不是正经大夫吧?这里只有你一个会医术的?” 当了这么久的大夫,突然被人揭穿,对她才刚有些钦佩的昭月顿时恼怒。 不等昭月开口,她已经喊来阿四,让阿四先回城里,把她铺子里的坐诊大夫请过来,再拿上一些烈酒,还有清热解毒的药材来。 最后目光落在眼前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身上,舒言不忍道:“再去我那几个铺子拿些日用的东西来,让人再蒸些馒头,拿些黍米。” 昭月心口一窒,哑声问:“你是谁?” 贺望舟的目光只盯着舒言看,他唇角挂着笑,也只对她笑。 “她是我夫人。” 老人家没等到阿四过来就咽气了,没有干净的换洗衣服,只有一身草席下葬。 舒言让人把坑挖深一些,毕竟身染疫症,万一再腐化传染可不得了。 这里离都城不过短短距离,贺望舟胆子可真大啊。 心里这么想,她也确实这么说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地方官府压着疫症不上报,官官相护,他们一路被驱赶,逃难而来,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也不知道是哪个蠢人出的主意,让他们来都城告御状。” 说到这里,贺望舟冷笑一声。 “天子脚下,怎能让流民出现,他们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好在那日我与五爷经过,先将他们劝在这里。” 舒言听了只觉得揪心难受。 确实,疫症这么大的事情,又是这么多的流民,追查起来不知道要动多少人的利益。更甚者,事情还没报到圣上跟前这些人已经被杀光了。 “那以后呢?” 贺望舟摇头,“正在着人安排。” 再者,擅自收留流民的事情被人发现,五皇子就得先人头落地,更别说争皇位了。 “所以上次你拿了我两万两银子就是用在这上头?” 贺望舟轻咳两声,“言儿你别生气,其实上回你父亲回庄子取的也是两万两银子,我藏起来了一万。” “贺望舟!” 舒言作势要打,贺望舟嬉皮笑脸的凑过去。 “那夫人你打,使劲儿打,朝着这打。但是打过以后就不能再生我的气了。” 他厚脸皮的贴上来,舒言气不过,真想把他的头拧下来。 可偏偏,又下不去狠手。 这一来一回的,竟然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 “公子。” 昭月站在不远处,实在不忍看下去。 舒言把他推开些,“我去看看阿四回来了没有。” 贺望舟不让她走,紧紧牵着她的手。 昭月来了跟前,挪开目光,不敢再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公子,我们刚才清点过了。咱们有三百四十二人,现在有疫症症状的就有两百八十五人,剩下的那些,我已经让大伙儿住到了另外一边。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贺望舟没应声,只是垂眸看着舒言。 “一会儿我家大夫来了让他看过再说,若是能走,大伙儿就先离开这里。” 昭月急了,“你撵我们走?我们能去哪里?要不是没了办法,大伙儿也不想背井离乡逃来这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方,你还撵我们走?” “昭月,不得对我夫人无礼。” 贺望舟语气冷下来。 他不准任何人说舒言的一句不是。 昭月低着头,声音哽咽。 “公子,我们确实走不动了。我们来的时候足足有七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一半了。” 说到后面,昭月哭出声音。 贺望舟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你放心,既然我们愿意管这个事情,必然会给大家安排妥当。这里确实不易久待,万一被官府查到,还会被扣上个谋乱的罪名。” 昭月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什么了。 阿四很快回来了,带了足足两辆马车,一同来的不仅有自家的坐诊大夫,还有徐掌柜。两人跳下马车,饶是路上已经听阿四讲过,但亲眼看见又是另一番心情。 “小姐。” 贺望舟在给阿四交代事情,两人便只给舒言行了礼。 舒言与他们隔出好几步的距离,指着远处的两拨人告诉他们哪些是有疫症的,有些是没有的,让他们先用生石灰撒一遍,自己带上面巾再进去。 又叮嘱他们离开之后用烈酒擦手,衣服还掉,万万不能大意。 “昭月,这是我家的大夫和掌柜,你先带他们进去看看,需要什么尽管跟他们说就是了。” 昭月眼眶通红,跪下给舒言磕了几个头。 她刚才这么无礼,舒言还愿意帮他们。 她真该死。 两人顾不得多问,急着先进去看看情况。 * 折腾了大半夜后,他们才一前一后的回了京城。 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衣服换下,直接扔了。 歇息不过片刻,天已经大亮。 贺望舟精神奕奕,看起来跟往常无异,只有舒言困的抬不起劲儿。 他着人去香客来拿了点心,捻起一块送到她的嘴边。舒言迷迷糊糊的咬了一口后就不吃了,说要睡会儿。 人刚躺下,梁氏那边突然来了人,说让舒言过去一趟。 舒言没醒,贺望舟也不理,那丫鬟就一直在院子里等着。 第三十四章 你弟弟只会读书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舒言才睡醒。 睁开眼睛看见贺望舟那张脸,舒言本能的往后躲了躲。 一声低笑后,贺望舟把她重新搂进怀里。被子里暖暖的,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熏香,舒服极了,好闻极了。 舒言困劲儿又上来,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了钻,也不知道膈到了哪里,舒言用手拨开,继续贴贴睡觉。 嘶! 贺望舟倒吸一口,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妖精。” 他的力气不轻不重,痒得舒言躲了躲。 “少夫人可起身了?夫人那边还等着少夫人过去呢。” 舒言从他怀里抬起头,“谁来了?” 贺望舟哑着嗓子,“没谁,接着睡。” 此时,门外又喊起一声,“少夫人?” 舒言钻出被窝,“这么早就来要画了?” 贺望舟眼里那点情欲瞬间退散干净,掀开被子下了床,大步走过去开了门。 前来叫人的丫鬟吓得赶紧跪下,根本不敢看贺望舟那张要杀人的脸。 她随意绾了个发髻,卷起那幅画要去梁氏那边,贺望舟把画拿走,往自己胳膊下一夹。 “爷也过去凑凑热闹。” 余光撇着那丫鬟,不消言语,自然有人上来讲丫鬟带了下去。 梁氏等了一早上,耐性都被磨光了。正准备亲自去一趟时,才见他们二人姗姗来迟。 她压下脾气,刚准备开口问,一抬眼,看见贺望舟胳膊下夹着一幅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可是何东盛的名作,千金难买,人家恨不得高高挂起,他们却连个画轴都没装,就这么干卷着来的。 他怎么敢这么造败啊! 梁氏心疼不已,就差伸手来抢了。 贺望舟好似看不见,还故作关心:“母亲脸色不大好,是没休息好吗?” 他自顾自的坐下,一边喊着丫鬟给自己倒茶,一边随手将画往旁边一放。 像是怕画跑了,还用手摁了摁。 看着被他摁出印子的话,梁氏心都要跳出来了。 “小心点儿。” 她三两步走过来,明明急得不得了,还得装着问一问。 “这就是何东盛的那幅画?” 贺望舟喝了口茶水,随手放下,“对,就是那幅画。” 在落茶杯时他的手故意抖了一下,茶水溅出不少,梁氏手快,一把将画拿走,瞪大眼睛仔细检查着。 舒言在旁边看着都要笑出声了。 她忍着笑,拉着贺望舟的手好一顿心疼,“夫君你没被烫着吧?” 转身,她又对梁氏抱怨,“母亲你突然冲下来,吓着我夫君了。” 梁氏听着心里来气,当着她这个做婆母的面,一声声夫君是叫给谁听呢? 舒家真是一点儿也不会教养女儿,真不害臊! 顾不得这一肚子的气,梁氏打开画卷一看,立马被画中山水所折服。 “果真是大家,一般人可画不出这么磅礴秀美的画来。” 贺望舟唇角勾起,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下了笑里的不正经。 舒言没他这么好的定力,直接笑出声来。 梁氏瞪她,“你笑什么?” 舒言忙说:“那天把画找出来时我看一眼,只瞧着这些山山水水好看,哪能想到磅礴秀美这样的用词。还是母亲有见识。” 梁氏被夸,心里自然得意。 她以继室身份嫁进靖安侯府做了夫人后,眼光越来越高,却忘了她娘家也是小门小户。 因为这个关系,人前她风光无限,背后却被人议论取笑,晚上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现在被舒言这么一夸,她心里头才舒服了。 她把画放在自己手边,仔细的用帕子擦了手后才爱不释手的摸了好几回。 “画就先放在我这里,我自己琢磨琢磨。等过段时间再给你送过去。” 舒言大方,“母亲若是喜欢,你放着就是。” 看着梁氏唇角越来越深的笑意,舒言又说:“等我需要的时候我再来跟母亲拿,毕竟是我的嫁妆,总不能一直都放在母亲这里,万一传出去可不好听。” 梁氏极爱面子,要是被人知道她贪图媳妇儿嫁妆,她还怎么做人。 她僵着嘴角,恋恋不舍的收回手,“那是自然,我作为你的婆母,还能贪你那点嫁妆不成?” 梁氏目光又转向贺望舟,“望舟啊,你近来跟梁家公子可还有走动?” 贺望舟放下茶盏,叹道:“也不知道怎么的,他最近都不跟我玩儿了。上次街上遇见,我喊他他都不理。” 梁氏急了。 “怎么会不理?是不是你得罪了他?”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之前玩的最好了。” 他话音一转,反问梁氏:“母亲,不会是二弟得罪了他吧?” “不可能。”梁氏目光闪躲:“你弟弟只会读书,甚至都不与你们这些……都不与他接触,怎么可能得罪他?” 梁氏这话说的她自己都心慌。 虽然圣上念着贺正元这个靖安侯的脸面,未曾公开说明贺谂之抄袭了别人的文章,但是梁家是礼部尚书,正一品,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高府宗门家的子弟最鄙夷不耻的行径,梁家公子不与贺望舟往来,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梁氏神情变了又便,眼底的焦急越来越藏不住了。 “你与梁家公子年纪相当,该多总动些。平日你们总喜欢出去做局,去玩儿?把他约出来,多联络联络。” 贺望舟有些为难,“前段时间花钱太多,这两天手头紧,实在是没钱出去玩了。还是算了吧。” 梁氏咬咬牙,拿了三张百两的银票来递给他,让他拿去花。 话说不得两句梁氏就说自己乏了,让他们先回去。 出了寝卧,舒言故意让屋里的人听见,气死老东西。 “夫君,母亲是不是不行了?怎么才刚起来就乏了?” 贺望舟很是上道,“可能刚从山里回来,有些不适应了。” 屋里的梁氏气得要摔东西,最后硬生生又忍了下来。 梁氏心里把这两个兔崽子骂了好几遍,又肉疼的再拿出几张银票,“快去,跟二公子打声招呼,让他赶紧想想办法,先哄住贺望舟,让他带着去见见梁家的公子,先跟梁家公子拉好关系。” 第三十五章 都是我的了 刚出了梁氏那里,贺望舟便把这三百两的银票递到舒言手中。 “拿去,喜欢什么买什么,不够了我再朝她要给你。” 舒言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下来,还不忘甜甜哄他一句。 “夫君天下第一最最好。” 昨天舒言就跟贺望舟商量过了,徐掌柜铺子里的那些药材先拿去那边应付着,贺望舟也给了他们一些门路,舒言今天正准备去商量这个事情。贺望舟则是要赶去五爷那边与他商量,尽早将没患病的百姓送走。 正准备出府,阿四匆匆忙忙跑来,在贺望舟耳边低语了几句。贺望舟神情微变,交代舒言。 “出了点事情,药材先别动。” 他丢下这么一句,带着阿四匆匆出府。 舒言心下一沉。 城外那些流民,怕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遭了! 昨晚她交代了徐掌柜,让他们早早把药材送走,这会儿估计都已经装车了。 再耽搁一会儿,马车怕是要走了。 她匆匆离府,用最快的速度赶去自家铺子。 走了一段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舒言撩起车帘子看,这才到了城南大街而已。 “怎么回事儿?” 车夫指着前头,“堵住了,怕是要等得一会儿才能走。” 舒言可等不了。 她跳下马车,让车夫先回去。 没等往前走两步,就听见几道娇笑低嘲声。 她抬头看去,见酒楼的窗户上站着两个女子,一个是黄侍郎之女黄书瑶,一个是周御史家的千金周慧云,都是她之前的好友。 而站在中间的,正是林今安。 “怎么又遇见你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晦气。” “可不能这么说,人家现在是靖安侯府的少夫人,神气着呢。” “贺望舟成亲之日搂着妓子进门,我要是她早就一根绳子吊死了,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舒言心口一窒。 她以前从未觉得这两人言语刻薄会这么刻薄。 林今安唇角挂着得意,站在高处俯视着她。 那些她曾经触碰不到的世家女,曾经看不起她的官家小姐,现在全都成了她的朋友,甚至还帮着她一起欺负舒言。 没了许楚楚,身为将军府嫡小姐的她一样有人捧。 不仅是朋友,就是家人,所有舒言在意的东西,她都要一样样的抢走。 看着楼下的人,林今安唇上微动,无声吐出几个字。 都是我的了。 她满是兴奋的期待着舒言暴跳如雷,亦或者是惊慌难过,只要舒言不痛快,她就痛快。 可下一瞬,她的得意僵在了唇角。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舒言,突然打了个冷颤, 舒言在笑。 一如从前她还是将军之女时,那种看不起人的蔑笑。 林今安恼羞成怒。她凭什么笑?她该哭才对。 “今安,你去哪?” 见她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周慧云下意识的伸手拉她。林今安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她,周慧云纤弱,好在旁边的黄书瑶扶住才没摔下去。 “今安你干什么?差点摔了云姐姐。” 林今安哪还能听得到这些,她现在只想撕了舒言伪装的面具。 可等她下了楼,舒言早走了。 她气得跳脚,突然想起刚才自己推了周慧云,抬眼看去,见酒楼伙计与她们两个人说着什么,周慧云站在里面,看不清楚神情,但是站在窗边的黄书瑶却是愤愤看了她一眼。 林今安心下一沉,赶紧跑回去。刚准备上二楼,就见她们两人已经下来了。 “不是说好了一会儿要去看头面吗,你们怎么就走了?” 黄书瑶不搭理她,甚至走过她旁边时还轻哼了一声。 林今安忙拉住周慧云,“慧云姐,刚才是我莽撞了,没吓着你吧?” 才刚说完,黄书瑶已经一把将她的手拉开,“怎么没吓着?简直是吓死了。” 说罢,黄书瑶拉着周慧云直接走了,而周慧云亦是冷着脸,再没看她一眼。 林今安直觉不好,忙去找了那个伙计,问他刚才跟那两位小姐说了什么。 “小姐不是让我说,她们二人总是搭白食,这回让她们自己付钱吗?” 林今安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 话音刚落,她突然反应过来,她被舒言算计了。 “不就是一顿饭钱,她俩敢给我脸色看?” 付了钱后,林今安愤愤离去。 舒言赶到铺子,徐掌柜正在叮嘱伙计,身后正是已经装了药材的两辆马车。 “徐掌柜,药材今天先不卖了。” 徐掌柜愣了一下,看见舒言严肃的神情后,立马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问:“小姐,这些都不卖了?” 舒言余光看着远处站着那几个人,点头,“价钱没谈成,先不卖了。让伙计把药材都卸下来,一会儿来我这里领辛苦钱。” 徐掌柜吩咐下午后,跟着舒言进了铺子,直到两人进了里间,舒言才出声问:“今早可有异常?” 徐掌柜摇头,“并无异常。” 舒言指了指某个方向,“那几个人在这站了多久了?” 徐掌柜面色一变,“小姐所说那几个人我倒是不曾留意。看着怎么像几个练家子。” 舒言心中越来越不安,总觉得那些不是简单的练家子,怕是哪家府上的侍卫。 再问徐掌柜,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她走到铺子门前,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门外,没找到徐掌柜口中那些人,倒是差点撞上了一个虬髯大汉。 舒言一眼认出,这正是林毅的千夫长,陆彪。 “伙计,听说你家不卖药材了?”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不是什么练家子。 那些怕都是将军府的人。 “就是大爷想要买我们的药材?” 陆彪没见过舒言,自然认不出,故而没搭理她,径直朝着里走了。 “我就是这里的东家。大爷要收购药材,跟我谈就是了。” 舒言才把话说完,陆彪的目光立马投了过来。 他上下打量着舒言,有些怀疑,“你,一个弱女子?” 舒言笑道,“这铺子是我娘留给我的,自然我就是东家。” 话音一转,她问:“不过大爷是怎么知道我们家不卖药材了?” 第三十六章 贺望舟的烂法子 “见你们家伙计把药材往下卸,好奇问了两句。怎么都装上车的药材又不卖了?” 舒言心中警铃大作。 陆彪曾是山上的土匪,机缘巧合被林毅救下,朝廷剿匪后,他便跟着林毅打仗。他人如其名,行事彪悍,虽然莽撞,但最是衷心,凭借本事坐上了千夫长的位置。 听他刚才那些话的意思,他是想等着药材出城,然后再劫了? 若是被林毅知道,他免不了一场军棍。 “小东家?” 见她不说话,陆彪又问了一遍。 舒言稳住心神,叹道:“之前有人出了更高的价钱,我们都答应卖给他了,没想到他临时反悔,这买卖我自然是不能做了。” 陆彪神情微变,“他要的是什么药材?” 舒言指着门前还来不及搬进来的药材,“不就是你也想收购的那些。这来来回回的搬卸,把我们家伙计累够呛。” 陆彪直言,“那就别卸了,这些药材我都收了。” 舒言眉开眼笑,说如果他要的多,价钱还能再便宜一些。 他有意把价钱压下来,又有早就打好招呼的徐掌柜帮腔,两方很快就商量好了价钱。 陆彪一算账还少了几百文钱,乐滋滋的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徐掌柜,我记得我们铺子里还有一些王不留行,都给这位爷搬上马车,算是我送的。” 陆彪眼前一亮。 王不留行可救治外伤,止血止痛,在战场是极好的药材。 人家愿意送,这点便宜陆彪自然喜欢。 趁着他高兴,舒言问:“大爷收购这么多药材做什么?” 陆彪虽然莽撞,嘴巴却很紧。“自然是有需要。” 他爽快的给了银子,连两辆马车的钱也一并付了。招呼一声后,立马有人上来接了车。 眼看对方要离开,舒言喊来徐掌柜,故意说给陆彪听:“去跟大定府来的那几个人说,药材已经卖出去,我家不做他们生意了。” 陆彪的动作明显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带着手下一并离开。 等人走远,徐掌柜才发问:“小姐为何提到大定府?” 大定府乃是定王封地,在北元之南,盛产米粮,但是药材奇缺。定王不是什么好人,又与林毅向来不对付,将此事推给他再适合不过。 “以后再有人来问,你就说没有这回事。” 徐掌柜虽不明白,但听小姐的准儿没错。 “那城外那些……咱们就不管了吗?” 舒言松开紧抿的唇,“管,但不是现在。” 城外之事她无能为力,只得贺望舟与五皇子去想办法。 至于将军府为何要大肆收购药材,她一个人肯定是查不出的,也还得要贺望舟帮忙。 陆彪叫人将药材运走,自己赶回将军府复命。 林仲轩疑惑,“大定府?定王弄这么多药材干什么?” 林毅面沉下来,“不管他要干什么,都不可大意。仲轩,你亲自去一趟大定府,仔细查查定王究竟有什么意图。” 舒言本意想直接回靖安侯府,可路上打了个主意,又去了趟满花楼。 还未走到静园,舒言便被人喊下。 “少夫人。” 她回头,是红袖。 这一声女音清冽,不掺杂任何情绪。 且她四肢完好,甚至连手背上的伤痕都不见了。 红袖并不似以前那么张狂,反而大大方方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量。 “你不是红袖。” 她话音刚落,红袖便笑道:“奴正是红袖。” 说话间,贺望舟已经从静园过来,径直走到她身边。 “走吧,回家。” 贺望舟拉着她离开,舒言疑惑,回头看,红袖已经朝着反方向而去,一丝留恋都没有。 “她也换芯儿了?” 贺望舟眉峰轩起,“也?”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子,“她不是红袖。” “红袖只是一个身份,并不一定非得是谁。” 贺望舟这句话说的太玄妙,舒言没听明白。 才回靖安侯府,还没走到金玉苑,就见贺谂之站在院门口,神情略显焦急,好像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见他们回来,贺谂之转身就走,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贺望舟唇角弯起,出声喊住他,“二弟。” 贺谂之脚步明显一顿,犹豫再三后,还是转了过来,跟贺望舟重新打了招呼。 “回屋等我。” 贺望舟轻轻拍了拍舒言的背,言语温柔。 舒言大概猜到什么,只抿唇笑了笑,先回了金玉苑。 贺谂之才开口:“大哥,下回你跟梁公子的局,能不能带我一块儿去?” 贺望舟笑了,“你从来都看不起我们这种人,怎么想着要跟我一块儿去了?” 贺谂之脸上明显挂不住,“我没有看不起,我只是,只是一直在读书。”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脸红起来。 贺望舟挂着那副不正经,语带轻嘲,不经意的带着贺谂之往揽湘阁走。 “读书有什么用,你早该跟我一起玩儿了。你看,就是人家说你抄文章这个事儿,你别逮着一个人抄啊,别完全抄啊,你可以这抄两句,那抄两句。世上文章这么多,谁能一句句给你找出来,你说是吧?” 贺谂之没说话,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亮色。 贺望舟唇角笑意更深,“好弟弟,你听哥哥的准儿没错。” * 大半个时辰后贺望舟才从揽湘阁回来,进门直接往软塌上一趟,懒散的不成样子。 “你又教他什么烂法子了?” “对他来说可不是烂法子。” 舒言连连摇头,“如果梁氏知道这些都是你交给他儿子的,她不得撕了你。” 贺望舟轻嗤道:“她得有这个本事撕。” 她收起玩笑的心思,问贺望舟城外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望舟翻身坐起,语气微沉,“是东宫。现在还未有太明显的动作,但若查到是我身上……” 知道舒言担心,贺望舟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摩挲她的后背。 他声音低沉迷醉,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放心,为夫有办法。” 知道贺望舟答应带贺谂之一块儿去梁公子的局,梁氏高兴的不行,亲自去揽湘阁里一顿叮嘱。 见书桌上又写了几篇字,梁氏逐字看过去,脸上笑意越发止不住。 第三十七章 装得人模狗样 “好好好!” 梁氏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激动的拿着那两篇文章问,“这是你今天写的?” 贺谂之神情微妙,伸手想要来拿,“随手写着玩儿的。” “我儿果真不负才子盛名,随手都能写出这么好的文章来。” 梁氏拉开贺谂之那只手,把这两张纸递给旁边的婆子,“拿去给侯爷过目,就说这是二公子今天的课业。” “母亲不可!” 贺谂之慌起来。 万一被贺正元发现他又抄不得打死他! 梁氏不以为然,“正是因为你犯了错,所以才要更快的证明你担得起北元才子的名声。” 北元才子? 贺谂之越发惭愧,他根本担不起这名声。 梁氏不知他心乱,只顾着叮嘱:“明日你跟那废子出去,切记不可让他们给你带偏了,要记得跟梁家公子走好关系,莫要得罪人家。” 片刻后,这两篇文章已经送到了贺正元手里。他看过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这两张纸递给贺望舟。 “这是谂之写的文章,你看看。” 贺望舟随意看了两眼就放下,“他还是这么听话。” 贺正元目光沉沉,“你又教他什么了?” “我不学无术,能教他什么?不过这两篇文章写得倒是好。” 他看着亲爹脸色,扯开嘴角说:“我看着比之前圣上批阅那两篇文章好。” 说起这个贺正元就来气。 “听说你要带谂之去跟梁公子做局?谂之性子单纯,你多照顾着些。” 贺望舟难掩唇角讥讽,“好,我肯定多多照顾。” 第二日,揽湘阁的人已经来院门口看了好几道了,偏不见贺望舟的影子。 这几天梁氏那边过来催的人都被贺望舟找着借口打了,这会儿揽湘阁的也不敢问,更不敢催。 “人家来看了好几回了,你还不准备出门?” 贺望舟手里的话本正看到精彩处,哪儿舍得放下。 “等会,急什么。” “你当然不急,是你二弟那边急。” 贺望舟好似没听见,只顾着跟舒言讨论话本里的狗血故事。 “这些东西越写越差了,改明儿我抓两个人来府上养着,天天给我编故事写话本。” “那感情好,多写两本我们女子爱看的,我叫人卖到茶楼里,说书给大家一块儿听。” 贺望舟来了兴趣,“言儿脑子真灵光。我马上叫人打听打听,把那些官家后宅里的事情全都抖出来,这种事情大家都爱听,肯定能赚不少。” 谁说贺望舟不学无术,舒言倒是觉得他赚钱厉害,奸的不能再奸了。 舒言刚换了一身黄白游色的衣裙,涂着淡淡的口脂,发间只戴了两朵绒花,腕间戴了只翠碧玉的镯子,整个人看起来清雅又不失贵气。 “好看。” 贺望舟合上话本,目光灼灼的欣赏着她这一身。 “你这衣服新做的?我怎么没见你穿过。” 舒言睨了眼他今天穿在身上的椒褐色衣袍,取笑他,“你今天穿这么沉闷做什么?也是新衣?没见你穿过呢。” 贺望舟从软塌上坐起来,舒服的伸了懒腰。 “今天要出去走关系,自然要穿得沉稳些。” 舒言心里嘀咕,他那些酒肉朋友都是年纪相当的,谁会穿这么沉闷的颜色? 贺望舟突然来了兴趣,“言儿你猜猜看,今天贺谂之会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舒言哪有兴趣猜人家会穿什么颜色,简直无聊。 “你信不信,他肯定会穿个浅色的,看着素净但又能比量出身份的衣服,再梳个白玉发冠,手上拿把玉扇,装得人模狗样。” 他嘲笑道:“现在还是早春,谁在这个时候扇扇子,走出去也不怕被人当傻子。” 说话间,贺望舟已经挑了一支簪子,给她插在发间。之后才满意的点头,又带她去妆镜前看。 簪子是点睛之笔,把舒言的妆容衬得更好看了。 而镜中,贺望舟站在她的身后,眉目柔情且专注。 舒言脸微微烫起来,慌忙躲开。“我有事儿先出去。” 已经跑出屋外的舒言还能听见贺望舟的郎笑声,脸上好像更红了。 “大嫂。” 刚走出金玉苑,迎面就碰上了贺谂之。见了舒言,他眼中闪过惊艳。 但叔嫂见需得避嫌,贺谂之未敢多看。 舒言目光却很直白,盯着贺谂之这一身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 果真被贺望舟说对了。 眼前的贺谂之一身皦玉色的衣袍,衣襟和袖口处可见繁复的暗纹,彰显料子的华贵。腰间又缀着一块好玉,发上束着白玉冠,手上摇着一把玉扇,看起来果真是个低调内敛的翩翩贵公子。 “你来找你大哥?可是他已经出去了。” 舒言有心逗弄,贺谂之却是脸色一变。 “不是说好了带我一起去的,他怎么敢先走!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着我,他竟敢把我丢下!” 舒言啧了一声,颇有些嫌弃的意味。 “二弟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么没有大人带着就不敢出门吗?” 刚说完,她又装得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抄袭的事情,怕在路上挨打,不敢一个人走?” 贺谂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瞪着舒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二弟,你瞪着我夫人做什么?” 听见贺望舟的声音,贺谂之便收起了要往外追的动作。 正要说话,贺望舟怎会给他机会。 “我就说你读书读傻了,平日里母亲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一会儿还有其他几家的公子,你若是这般不懂事,我可不敢带你去了。” 梁氏管教不严被罚,院子里的下人全被发卖,他走哪儿都要被人八卦的问一嘴,实在丢脸。 现在贺望舟又再提起来,贺谂之气得脸色铁青,偏偏还不能回嘴。 而自从贺望舟出现后,舒言的目光在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虽然他衣衫颜色有些沉闷,但是底子比贺谂之不知道好多少倍,两个人站在一起,不管是相貌还是气度,引人瞩目的只会是贺望舟。 三个人一道出了府,贺谂之看着往另外一个方向去的舒言,问:“大嫂这是要去哪里?” 贺望舟语气平常,“她也有自己的局,管她作甚。” 顿了顿,他语气微沉,“谂之,她是你大嫂,以后你再敢这么盯着她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第三十八章 好巧,你也来走关系 贺谂之后背突然一阵寒凉,内心对眼前自己看不上的兄长莫名感到害怕。他咬咬牙,没敢做声的上了马车。 等马车停下,贺谂之跟着下来,一抬头才看清楚,顿时大惊失色。 “你竟然带我来青楼?” “喊什么?粱兆就在里头,你爱进不进。” 说罢,贺望舟根本不管他,直接进了满花楼。贺谂之咬咬牙,只得跟上去。 他才刚踏进青楼,几乎所有闲着的姑娘都扑了过来,浓烈的脂粉味呛得他连声咳嗽。 等他好不容易摆脱这些花蝴蝶,早没了贺望舟的影子。 * 舒言在周府侧门外等了好半天才终于看见开了门,只见一个三四岁胖乎乎的小娃娃鬼鬼祟祟从里头走出来,身后跟着个比他大不得几岁的小厮。 看着侧门重新关上,舒言赶紧给喜儿打了个手势,喜儿把怀中一直抱着的小奶狗放在地上,小奶狗顿时撒欢的跑出去。 “哇!有狗!” 小娃娃顿时吓得娃娃叫,手脚并用的爬到身边小厮身上。 他养得白白胖胖,小厮却是个瘦弱的,他猛地跳人家身上,差点儿没把小厮给压得摔在地上。 小奶狗以为他在跟自己玩儿,扒着小厮裤腿,也想要追上去。小娃娃低头一看,吓得顿时尿了裤子。 这时,舒言从拐角处跑出来,把小奶狗拎起,装作无意似的在小娃娃面前晃了晃,吓得小娃娃紧闭双眼,哭得更大声了。 她忍着笑,让喜儿先把小狗抱出去,自己装好人把小娃娃抱到怀里哄着。 小厮也心急,可他哪儿抱得动自家小主子,便没拦着舒言。 舒言记得,周御史家的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老爹娘亲打屁股也不怕,就怕狗,连没睁眼的小狗他都怕。 小厮急得不行,“少爷你快别哭了,要是被夫人知道就完了。” 周嘉福可不管这些,只管放开嗓子的嚎。 小厮急得团团转,想着实在不行就进去像夫人请罪,谁知一眨眼的时间,小主子的哭声戛然而止。 刚才还哭的要死要活的周嘉福现在满脸兴奋,“你说的是真的?” 舒言点头,“自然是真的。” 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再比出胖乎乎的小拇指,“拉钩。” 舒言跟他拉了勾,他才同意下地。 见喜儿折回来,小家伙又急着要往舒言身上蹿。 舒言又一把将他捞起来,让喜儿递了拜帖,再与周家的小厮说:“去禀你们夫人,靖安侯府少夫人求见。” 片刻后,舒言被请进了周家。 周夫人张氏几乎是小跑进来的,抱着儿子好一顿心疼,把舒言晾在旁边好一会儿后才像是想起她这个大活人。 “我记得你,你是舒家那个女儿。” 舒言规矩给她行了礼,“见过夫人。” 周慧云跟林今安好,而林今安跟舒言是对头,张氏自然是听过不少舒言的坏话的。 只是现在看,眼前的人端庄大方,举止谈吐都不像是没规矩的人,与自家女儿说的大相庭径。 周嘉福抱着张氏的脖颈,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张氏态度立马缓和许多,吩咐下人带他下去还尿脏的衣服。 “小儿顽皮,幸得贺少夫人解围,今天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贺少夫人以后若有需要,可以直接来找我。” 舒言也不客气,直言道:“也不用以后,今天我过来本来就是想找夫人的。夫人不知,城外聚集了不少得了疫症的难民。我碰巧路过,见不得这些疾苦,便帮了一把。如今此事被人知晓,怕横生意外,所以才冒昧来求夫人。” 说完,舒言站起来身来,诚意十足的给张氏行了一礼。 “还请夫人引荐,舒言想求见周大人。” 张氏在听见第一句时就坐不住了,问清楚了情况后,张氏更是头疼。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敢私自做主!你也不怕被人安上个谋乱的罪名。” 舒言再次请拜,“朝中我只信周大人,所以才冒昧打扰。” 张氏冷着脸,“你既是靖安侯的儿媳,怎么不去求靖安侯?此事我做不了主,我家大人也做不了主,贺少夫人还是回去吧。” 她下了逐客令,立马就有下人请她离开。 舒言站在那里,并未见慌乱,只幽幽开口:“夫人幼年家乡曾遭水患,流离失所,濒死时亏得江州张家所救。敢问夫人,若是当年没有张家,夫人现在在何处?” 张氏浑身一震,“你怎会知道这些!” 她是张家养女的事情,舒言这个外人是怎么的得知的? “是林今安告诉我的。” 张氏脸色难看,自家女儿怎么把这种事情到处乱说。 林今安知道也就算了,怎么也敢把被人的私事到处传。 舒言达到目的,又软下语气请罪。 “冒犯夫人是实属无奈,可我想说,夫人有张家庇护,现在有周大人爱惜,但是那些百姓从逃难时的七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数。他们有年迈的老者,下有三岁的孩子,若是再无人管,他们都得死。” 想着自己年幼无知的四岁儿子,再想起幼年时差点儿被饿死的自己,张氏一阵心痛。 “就算我把你引荐给我家大人又能改变什么?” “夫人何不想想,若是此事先一步被揭发出来,周大人这个监察御史能逃得了责任吗?” 话音一转,舒言又说:“可如果此事是由周大人先禀到宫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而且,我有钱,我都可以捐出来,以救助这些百姓。不用朝廷花钱,想必圣上也不会怪罪。” 张氏不屑,舒家的家底她多少还是猜得出来的。 “你能拿得出多少?” “十万两。” 张氏猛然起身,“多少?” 舒言一字一顿,又重复一遍。“十万两,我都能捐出来。” 张氏立马叫人去喊监察御史周行过来,周行来的很快,只是与他一并来的,还有贺望舟。 贺望舟径直走到她身边,稍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夫人,好巧,你也来走他家的关系?” 第三十九章 三人局 舒言人傻了。 他不是去梁公子的局了吗? “城外之事大公子已经与我说,此事乃是我职责范围之内,我定会向圣上启奏。刚才大公子已经许诺会拿出五万两银子,不过听我夫人说,少夫人还能再拿十万两?” 周行两眼放光,一扫刚才被贺望舟言语威胁的烦闷。 现下国库空虚,若是能有这么多银子,圣上确实愿意做个明君! 舒言听见这个数字却是心尖直颤,贺望舟亦是瞪圆了眸子盯着他。 周行既然愿意帮忙,那要给五皇子的十万两就作罢。现在他只舍得拿出五万两,没想到自家媳妇儿是个傻子,竟然十万两都要捐出去? 舒言欲哭无泪,她怎么知道贺望舟这么贼精。 那可是十万两银子! 舒言气得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余下事宜都是贺望舟与周行两人在商量。 那十万两变成了他跟舒言一人五万两,不过舒言要求,这笔银子必须得用她的名义捐出去。 这本来就是她的钱,贺望舟已经把她惹毛了,现在更不敢有意见,完全顺着她的心意来。 一切办妥后,两人才从周家后门出离开。 刚踏出门外舒言就要抬手给他一下,贺望舟稳稳截住那只手。 “还在周家门口呢,夫人可不兴在这打人。” 舒言何止想打他,甚至想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把钱都吐出来了。 贺望舟拉着她两只手,生怕挨她的揍。“夫人别气,我带你去看好戏。” 满花楼里,贺谂之身边伴着两个妖娆女子,她们一左一右,压着他喝了好几杯酒。 他推开一个,另外一个又会把半边身子贴上来,怀中的香软让他口干舌燥,只能一杯杯的喝下去。 他不甚酒力,可只要拒了一杯,坐在对面的梁兆立马甩脸,贺谂之不敢得罪,只能接住身边妖娆女子举着酒杯。 女子不让他接,亲手把酒杯送到他唇边,直到他喝下那杯酒才算数。 放下酒杯,女子掩口轻笑,“公子怎么脸红了?可是醉了?” 闻言,贺谂之脸更红。 梁兆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其他人起哄,“跟二公子喝酒好没意思,含艺,快拿出你的绝活,喂二公子喝酒。” 那个叫含艺的又笑,把本该送到贺谂之唇边的酒一口饮尽,在贺谂之愣怔间,含艺的唇已经吻了上去,在他把人推开之前,酒水已经渡到他的口中。 这还不算,含艺扫过他的唇,勾得贺望舟脑袋嗡的一下,什么都不知道了。 酒水渡完后,含艺看着他的傻态笑起来,在他醒神躲开之前,再次吻了上去。 席间一阵哄笑。 “二公子害羞了?怕什么,你大哥玩儿的可比这个花多了。” 隔间里,贺望舟捂着耳朵直喊疼,“乱说的,他们乱说的!” 舒言愈发使劲儿,疼得贺望舟差点儿喊姑奶奶。 早知道这帮人乱说话,打死他都不会把媳妇儿带过来。 天地可鉴!自己顶多就是做做戏,绝对没有真正碰过哪个女人! 成亲前他可是正阳八经的小孩子! 干干净净! 他的身心都是媳妇儿的! 都是他家媳妇儿的! 不知那边又说了什么,哄笑声比刚才还大。舒言好奇,松手看热闹之前还不忘瞪他两眼。 酒桌上,以粱兆为首的一帮公子哥连声起哄,贺谂之连着喝了好几杯酒,脸上已经有了醉意。 每每他想要告辞起身时,身边两个女子总会像条蛇似的把他缠住,再继续灌他酒水。不过几杯后,贺谂之彻底忘了自己的身份,被两个女子牵着离开了。 人刚走,酒桌上顿时炸了锅。 “望舟这么坑他弟弟,他爹能饶得过他?” “他今日竟然敢组这个局,还怕他爹?只要贺谂之自己不说,靖安侯能知道?” “他敢让别人知道自己睡了两个青楼女子?仕途还要不要了?” 随着一身冷笑,酒桌上的哄笑瞬间安静下来。 “贺谂之向来清高,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现在他不也变得跟我们一样了?” 说罢,粱兆举起酒杯,隔空朝着这边敬了敬,好像已经看见了一墙之隔,且在偷看偷听的舒言。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本能的躲开。 贺望舟轻笑出声,刚要说什么,突然又收敛了神色,竖起手指放在唇上做噤声。 房门被人推开,一股子胭脂水粉混着酒味扑面而来,只见两个女子搀扶着一位素衣公子摇摇晃晃的进来。 一人走到桌前,点起了熏香,一人扶着那公子继续往里走。 舒言眉心皱起。 他们怎么偏偏来了这间房。 眼看几人就要进来了,舒言一惊,下意识的扯着贺望舟闪身至床幔后。 贺望舟本想提醒她,舒言先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 可下一刻,她后悔了。 刚才醉酒,浑身无力被搀扶进门的贺谂之才刚躺上床,立马翻身而上,将含艺压在身下。旁边女子娇笑,正欲离开,没想到贺谂之又把她抱了回来。 随着几声欢愉,舒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刚才是一墙之隔,现在只是一层床幔而已。 舒言不敢乱动,甚至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只能背过身去,不敢多看一眼。 三人玩儿的正欢,根本没察觉到屋里还有其他人。本就是青楼女子,行为放荡,贺谂之又喝了酒,可谓是战况激烈。 身后床幔摇曳,一浪比过一浪。舒言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突然耳边呼吸急促,舒言浑身血液停滞,心跳的厉害。 贺望舟不知何时已经紧贴她的后背,舒言推了他一把,才觉得身体烫的吓人。收回手时才发现,原来烫人的不止是他,好像自己也在发烫。 她下意识要躲开,却被贺望舟一把捞进怀里。 耳边全是那些荒唐事儿,舒言臊的根本不敢看他,只能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灼热的呼吸好像能穿透衣服,烫得贺望舟越来越难忍。 “言儿……” 他情难自控,越来越放肆。 舒言紧紧抓着他那只手,声音细微又颤抖。 “别!” 第四十章 二公子玩的比他哥还花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贺望舟绷紧的弦瞬间断裂。 他紧紧抱着舒言,身形一闪,在房中几人玩儿得正欢的时候,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出去了。 等舒言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贺望舟放在床榻上,屋里的陈设似曾相识,但她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 唔! 贺望舟吻下来,急躁又粗鲁,完全没有往日的温柔。 * 醒来时,贺望舟正动作轻柔的把她抱起。舒言双眼迷离,隐约还能听见外面的乐舞声,借着屋里那点昏黄的蜡烛,舒言终于看清楚,这是兰苑。 是红袖的兰苑。 嘶。 不知道贺望舟弄到了哪里,舒言不舒服的动了动。 好酸,好痛。 “别乱动。” 贺望舟的声音里明显压抑着什么,舒言想问,又不敢问。 今天的贺望舟好凶,一点儿也不温柔,她的唇还是痛的,身上也还是痛的。 贺望舟抱着她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舒言觉得自己好像又掉下去了,只能继续抱紧贺望舟。 “夫君,你快搂着我,我要掉下去了。” 贺望舟才熄下去的火瞬间又窜起来。 这句话她刚才也说过。 “夫君,夫君啊。” 她声音柔软绵长,好听的要命。 贺望舟深呼吸一口,压下欲望。 “别闹,等回去再说。” 舒言什么都听不见,只晓得紧紧抱着他。 “言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舒言真的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贺望舟好看的嘴巴一张一合。 她呆呆看了片刻,等那两片唇不动了,突然主动吻上去。 贺望舟愣怔片刻后,再次狂风暴雨的侵袭下去。 赶车的阿四心惊胆战的抓着缰绳,懂事的把马车驶离人多的地方,再跑得远远的,主打一个不敢听,不敢看。 满花楼。 折腾到半夜,含艺才懒懒起身,揉着发酸的腰,闻见屋里的味道,嫌恶的用手扇了扇,穿好衣服后才把房门打开。 顿时,耳边一阵哄笑。 贺谂之猛然惊醒,看着刚才与他喝酒的那些贵公子齐齐挤在床榻边,冲着他指指点点,戏谑嘲讽。 他脑袋又是一阵嗡响,好一会儿了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走开!走开啊!” 他冲下床,捡了地上的衣服随意套上,穿错穿反毫不自知。 身后嘲笑戏谑好不遮掩,有些字眼已经不仅仅是调笑,而是羞辱。 等贺谂之仓惶逃离后,这些嘲笑几乎快要掀了满花楼的房顶。 * 舒言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她浑身酸痛,脑袋还晕晕沉沉的。 “少夫人醒了吗?” 她没发话,喜儿不敢进来伺候。 直到听见屋里应了声,喜儿才进来。看见舒言身上那些红印子,小丫头顿时红了脸。 “少夫人要不先沐浴?” 舒言这才注意到身上全是欢好后的痕迹,一张脸顿时比胭脂还红。 下了水里泡了片刻,身上的酸痛才稍稍缓解些。 “大公子呢?” 喜儿没说话,只有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认出这个脚步声,舒言身子往水下藏了藏,“喜儿呢?” “为什么非得要喜儿来伺候?我也可以。” 他舀起清水,从她的肩头缓缓倒下去。清水下,那些印子越发殷红,可见他昨晚忘情时到底有多狠。 “谁能想到他们竟然在香薰里下了药,以后再不跟他们来往了。” 舒言一惊,转而又是一怒。 “你们还下药?” 贺望舟忙撇清自己。“这事儿我可不知道,是他们胡来的。” 他小声嘀咕:“是要给贺谂之用的,谁想到我们阴差阳错进去了……” 想起昨天那些荒唐事,舒言脸又热起来。 想骂贺望舟两句,又实在没脸。 毕竟昨晚她还是有些记忆的,自己做了什么,又做到哪一份上,她都记得! 借着她羞愤不好开口的劲儿,贺望舟先说:“城外之事已经解决好了。” 她白皙细腻的手臂趴在桶沿上吗,水中显露姣好的身材。 “你跟周御史怎么说的?我在后院跟周夫人一顿口舌,她好不容易才答应让我见见周大人,没想到你在前面就已经谈成了。你快告诉我,你都跟周行说什么了?” 贺望舟清了清嗓子,在欲望翻涌前仓惶移开目光。 “只是说这是他职责所在,若是不办,犯了事儿他自然逃不开,乌纱不保。若是办了,银子也不用从国库出去,圣上自然乐享其成,他还能揽功。” 舒言哭笑不得,这不正是她的词儿吗? “就这些?” 当然不止。 周行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要不能在监察御史这个位置上坐这么久? 他不过就是说了两件周行见不得人的事情,逼迫他点头而已。 舒言不觉有异,只还是气闷。 “早知道你去,我就不去了。” 贺望舟眼中柔情化不开,“你为了救愿意我送出那十万两银子,为夫甚是感动。你说,你想要什么,这天底下的东西,我都能给你搞来。” 又在画饼说好听的。 “那我要做皇后,你也能给我?” 贺望舟收起了玩笑。 “你当真想要?如果你当真想要,我也可以为你去争。” “别闹,你跟五皇子不是一伙儿的吗?这么多皇子在前面呢,你怎么去争。” 贺望舟双手撑在浴桶上,稍稍压低身子。“你不信我?” 他的样子太过正经,正经得舒言有些心慌。 他不屑,“几个皇子而已,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 舒言睨着他,“那五皇子呢?你也敢这么说他吗?” 贺望舟眉峰轩起,“五皇子隐忍,聪明。但没有他身后之人,他的聪明劲儿也没地使。” 舒言眉心一跳。 她就知道,五皇子身后一定还有别人。 “是谁?” 贺望舟闲散道:“不知道,没见过。不过听说长得不错,很招姑娘喜欢。” * 昨天贺谂之出门后,梁氏一直在等,从傍晚等到入夜,又等到深夜,都没见贺谂之回来。 梁氏心急,着人问后得知贺谂之被带到了青楼,气得差点儿晕死。 派人在门口守了一夜也没见贺谂之回来,梁氏越发不安。叫人去金玉苑问话,可金玉苑早被贺望舟打了招呼,什么都问不出来。 好不容易等到大半夜,得知贺望舟和其他组局的公子们都没回家,梁氏又稍稍放心些。 直到这会儿了才有下人匆匆来回禀,说贺谂之刚刚回来了。 第四十一章 你冲谁龇牙咧嘴? 梁氏火急火燎的赶到揽湘阁,直接推门而入,吓得正要沐浴的贺谂之抓紧了衣服,一副受惊的样子。 “谂之,如何了?” 贺谂之纵欲一夜,被两个女人搞了一夜,现在腿肚子还在打颤。 又被那些人嘲笑一番,他生怕事情被那些人抖出去,简直坐立难安。 他根本不敢面对梁氏。 见他不说话,梁氏三两步来到他身边,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和香脂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难闻的呛死人。 梁氏脸色一变,催着他赶紧沐浴换衣,再来她院中回话。 贺谂之心虚,不敢浪费太多时间,草草收拾好自己后才赶紧跑去跟梁氏请安。 梁氏把他喊到跟前,二话不说先卷起袖子检查一番,后又要拉开他的衣领检查。 贺谂之躲开,“母亲这是做什么?” 梁氏急道:“你在青楼一夜都做了什么?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看不得?” 贺谂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母亲这是信不过儿子?为了跟梁公子搭好关系,这我一天陪了多少笑脸,喝了多少酒。醉了就睡,睡醒了又接着喝。要不是儿子有些定力,怕是都回不来了。母亲既然信不过儿子,又何必让我去跟他们一起做局?” 梁氏心疼儿子,听话也只会捡着听,抱着儿子痛哭着不易。 还是身边婆子提醒梁氏二公子眼下青黑疲倦,让他早些回去休息。梁氏才松了手,看着儿子离开,又叮嘱厨房做些营养好吃的送过去。 转身,梁氏便把状告到了贺正元跟前。 “谂之可是读书人,他怎么能把人带到青楼里去。青楼里乌烟瘴气,谂之性子单纯什么都不懂,万一被有心人愚弄,他以后可不就废了嘛。” 梁氏哭的要死要活。 “混账东西!” 贺正元就差把桌子拍得震天响,立刻叫人把贺望舟与贺谂之都叫过来。 平时贺望舟一个人胡闹就行了,怎么敢带着贺谂之一起胡闹! 靖安侯府出了一个废物还不够,还要叫人笑话成什么样子! 梁氏只气贺望舟,对自己生的实在心疼,“谂之一夜没睡,这会儿刚躺下,侯爷你晚些再叫他吧?” “读书的时候通宵达旦不觉疲累,现在去喝花酒就来不得了?我倒是要问问,他们这一场酒到底喝了出个什么名堂。” 贺望舟来的早,昨天的事情已经被问的七七八八了。梁氏在旁边听着,虽然不曾搭话,但对他把自己儿子带到青楼去还是颇有不满的。 可贺正元不发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贺谂之没想到自己还会被亲爹问话,才刚躺下,还没来得及闭眼又急匆匆的赶过来。 进了屋,还没等开口,梁氏便心疼他昨晚没休息好,一脸疲累。 突的一声低笑,打破了屋里的压抑沉闷。 梁氏已经忍了贺望舟好久,“你笑什么?” 他没说话,只是抿着唇角,冲着贺谂之意味深长的笑。 顿时,贺谂之脸上涨红一片。 “你说说,昨天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贺正元才问出来,贺谂之吓得差点儿都招了。 他含含糊糊说了些喝酒的事情,又提了一下有哪些人。 最后,他又指着贺望舟道:“昨天大哥把我带进去后自己就走了,把我一个人都在那,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一夜都没看见人。” 梁氏终于逮着机会。 “望舟你刚才怎能不提这个?你怎么能把弟弟一个人仍在那里不管,他只会读书,哪儿懂得这些?” 梁氏只要一想到自己儿子去过青楼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恐怕毁了前途。那帮人不务正业,什么花招都玩得出来,自己儿子这么单纯,定是要被欺负带坏的。 想起这个,梁氏又是一阵心疼。 “侯爷,我昨天可是交代过大公子要好好领着谂之的。他怎么能……” “喊什么?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大个人了还不能独当一面,岂不是丢人?” 贺正元冷斥一声,梁氏立马闭了嘴。 她藏了多年的不甘又翻涌出来。 侯爷果然还是偏心贺望舟这个废子,不管她的儿子有多优秀,他就是偏心! 贺望舟不急不缓,“这也不能怪我。是粱兆非要去青楼,我有什么办法?谂之他明明想去,可到了门口又扭扭捏捏,做的样子已经惹得他们不快了,我还不得赶紧去哄着?他上来时我正好遇见曹国舅,被他拉去喝酒才顾不上谂之。不过我都是跟粱公子他们打过招呼,要好好招待二弟的。” 说着,他走到贺谂之身边,似是着急的拉着他澄清:“是吧,二弟?” 动作间,他不经意的扯开了贺谂之的衣领,好巧不巧的露出了脖颈上的那几个红色印子。 贺正元与梁氏皆是一惊。 都是过来人,自然都知道那些代表了什么。 “你果然鬼混去了!” 贺正元大怒,“来人,上家法!” 贺谂之已经吓呆了,甚至都忘了求情。 梁氏扑在儿子身上,“侯爷,光是两个红印子代表不了什么。青楼女子轻浮,知道我家谂之身份尊贵,才想借着机会爬上来,故而留下痕迹。侯爷,谂之不是故意找乐子的。” 说罢,她怨恨地瞪着贺望舟。 找乐子的人是他,把青楼女子领进门的也是他,拉扯贺谂之衣服的还是他,他分明是故意的! “母亲怎么这么看着我?你该不会以为这些都是我故意为之的吧?” 话语无辜,可他眼中的玩味并不是。 贺正元看过去,正好看清楚梁氏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恶狠,顿时怒从心起,一脚将梁氏踹翻在地。 “混账东西,你冲谁龇牙咧嘴?不好好教望舟,现在连你自己儿子都教不好,我要你这当家主母有何用!” 恐波及自己,贺望舟躲闪到一边去,只目光亮亮的,好像又有了计较。 而梁氏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儿没死在这。 贺谂之才把她扶起来,立马又被府中侍卫带了下去,当着满庭院下人的面,硬是被家法鞭子打了十多下,直至扛不住晕过去。 见儿子受苦,梁氏两眼一黑。晕死前看见贺望舟站在那里,唇角抿着冷笑,目光凉薄。 第四十二章 翻旧账 前院打得欢欢喜喜,后院也有人高高兴兴。 喜儿把前院的事情说给舒言听,舒言皱了下眉。 “大公子呢?也挨打了?” 喜儿摇头,“大公子没被打,活蹦乱跳的呢。” 刚说出来喜儿就觉得不妥,想想这用词放在贺望舟身上,又实在好笑。 不多时贺望舟就过来了,舒言见她脚步轻快,虽然没有活蹦乱跳这么明显,但多少也是带点儿意思的。 “你没挨打?” 贺望舟在她身边坐下,抢了她已经喝了半杯的茶水,一饮而尽。 “夫人说的什么话,你就这么盼着我挨打?” 他多少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我第一次见父亲下手这么狠,比打我时狠多了。” 舒言好奇,“侯爷平时怎么打你的?” 他大概比划了一下,又比划了一下贺正元是怎么打贺谂之的。 他模仿的惟妙惟肖,神情也能学得七分像,逗得舒言直乐。 “大概是你二弟以前表现的太优秀,一下子犯了错,侯爷太失望?” 贺望舟突然敛起了所有情绪,“非也。父亲又不是瞎子,这些年梁氏给我受的委屈你以为他看不见?” 舒言眉心一跳。 “侯爷是故意的!” 他眉眼见露出不屑。 “母亲去的早,当年父亲忙着公事,顾不上后宅琐事,也顾不上我,所以才听劝娶了个继室回来。梁氏以为自己聪明,其实就是个蠢的。这些年来所作所为父亲不是不知道,而是懒得管而已。” 贺望舟突然喊着她:“言儿,你想做主母吗?” 舒言摇摇头,又点点头。 贺望舟笑了,“那你这是想还是不想。” 她摇头,是懒得管侯府这些琐事。 点头,又不想让梁氏再占便宜。 其二,侯府主母的身份有利于她。 不过现在靖安侯府还未请封世子,贺正元还是侯爷,这主母位置还言之过早。 “侯府一定有些烂账在她手里。若是要我做主母,她可得把这些烂账都善后了我才愿接手。” 贺望舟宠溺轻点她的鼻尖,“就你聪明。既然你想,那夫君就帮你拿过当家之权,如何?” 她好奇,“你准备怎么做?” 贺望舟在她唇上轻吻一口。“当然是从父亲觉得梁氏不配掌家开始。” 梁氏醒来时心口还疼着,顾不得自己,她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贺谂之。 得知贺谂之挨打后又被禁足在揽湘阁,梁氏哭的要死要活,等她自己哭没劲儿了又开始骂贺望舟。 “夫人可别再说了,若是侯爷听见了,指不定又要说夫人待不得大公子了。” 梁氏咬牙,“又不是我生的,我为什么要待得他?还以为他长大会念及我的养育之恩,没想到竟是个白眼狼,要害我的谂之。早知道我刚进门那年就该彻底把他溺死。”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看清楚那双黑色云锦鞋,梁氏及其屋里的奴仆手瘫脚软,跪成一片。 随着贺正元踏进屋里,梁氏的心一寸寸收紧。她后背寒凉,怕得瑟瑟发抖。 “你刚才说什么?你想要溺死谁?” 梁氏慌忙跪爬到贺正元脚前,“侯爷误会了,我刚才说,说……” 她心急,想要解释,可脑子却一个借口都想不出来。 随着哎哟一声,贺正元再次抬脚揣在她的心口,他是学武之人,脚力重得很,梁氏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几欲昏死。 贺正元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当年望舟落水,原来是你的手笔?” “不是的。我没有,不是我。” “这些年你当我眼瞎,刚才你还当我聋不成?” 他把梁氏重重推在地上,“当年要不是你装得端庄娴雅,举止间有慧娘的影子,你以为我会娶你进门?” 梁氏惊愣当场。 她嫁进侯府这么多年,贺正元还是没忘记南沅慧? 她还是比不过一个死人? “我早怀疑当年望舟落水不是意外,没想到竟与你有关!梁氏,你真真是恶毒心肠。我靖安侯府不需要你这等恶妇,你明日自行去庵堂,以后不必再回来了。” 贺正元是狠了心,竟然叫人连夜把梁氏送出京城,谁知半路上遇到了后宫中已经失宠许久的董贵人,也不知道梁氏怎么跟贵人说的,贵人收留一夜,第二天一早又叫人把梁氏送回来了。 舒言碰了碰贺望舟,“你这法子不行啊,她竟然又被送回来了。” 贺望舟不以为然,“是挺难缠。不过,她要真走了,那些烂账不得都让你来弄了?既然留下来,那你就找点事情给她做,让她早点把账清了。” 梁氏被送回来后,贺正元再没过问过她的事情,她也规矩低调许多,日日就在屋里抄写佛经。 不过宫里那位董贵人隔三差五的都会叫人赏赐些东西给梁氏,似是要给梁氏撑腰。 舒言实在好奇,便托人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董贵人多年无所出,这一趟半夜出门正是借着回娘家想办法的。没想到路上遇到了梁氏,给她支了招,董贵人回宫后用了这招,当夜圣上便歇在了她宫里。 只一夜时间,董贵人重拾恩宠,这才给梁氏赏赐东西。 “梁氏这关系走的好啊。” 贺望舟由衷叹道。 舒言默不作声,心里想的确实另外一件事情。 今早她听说林今安与几位小姐走得极近,昨天还去参加了哪家小姐的生日宴,大出风头。 这几天忙着其他事情,她还真把林今安给忘了。 “夫君,你在京中有多少朋友?” 上次青楼误吸了情药的事情贺望舟可不敢忘,现在怎么听都觉得舒言这话是给他挖坑下套。 他摇头否认,“也认识不了几个。好友就更说不上了,都是一些酒肉朋友。” “夫君。” 一声软糯,喊得贺望舟心都要化了。 贺望舟立马掰着指头数给她听,光是那些纨绔子弟两双手都数不过来。其他的是高门子弟,也足足有十几位。 看着自家媳妇儿眼里的那抹亮色,贺望舟有些自得,完全忘了刚才怕掉坑里的小心谨慎。 第四十三章 撬林今安墙角 “在北元,你夫君我就没有交不上的朋友。 舒言点头,嘴巴甜的好像抹了蜜。 “我也有几个朋友想结识,不过那些人对我有成见。夫君,你帮我想想法子呗。” 贺望舟侧眸睨着她,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话本。 “对你有成见?怎么,你要撬林今安的墙角?” 舒言点头,“对,我都要撬过来。可是文少傅家的妹妹,还有白大人家的女儿,还有内务府总管的干女儿……” 她也掰着指头说了好几个名字。 “这些人性子太倔,一点儿也不听劝,软硬不吃。她们跟林今安都是一伙儿的。你说,我要怎么样才能把她们撬过来?”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里林今安新交上的朋友,与她重生前并不相熟,她压根不知道人家的喜好。 贺望舟眸中带起笑意,“这还不简单。” 他动了动唇,又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笑。 舒言懂他的意思。 趁着屋里无人,她赶紧在他唇上轻吻了一口,顿时两片红云浮在她的脸颊,比擦了胭脂还要好看。 * 舒言把自己刚写好的拜帖都递给喜儿,“你去帮我把这些拜帖都发了。” 喜儿大致数了一下,约莫有十几家。 “少夫人,这些小姐大多都是跟林小姐来往甚密的,你挨个去拜访,会不会惹怒了林小姐?” “她狗急跳墙了才好呢。” 从前几天起她就一直在写拜帖,递交的都是跟林将军嫡女交好的小姐。 脾气好些的会找借口婉拒,脾气不好的,直接就把人撵出来了。 舒言得知后也不气,继续写拜帖,继续叫人递,她自己则是在京中制造偶遇机会。权贵家小姐们的圈子就这么大,只要有人搭线,很快就能熟识更多的人。 而让贺望舟出主意的那几个姑娘,按照他的办法,亦是顺利的跟人家成了朋友。虽不说有多亲密,但起码人家对她的成见已经少了许多。 不光是这些人,就是与曾经舒家女交好的那些小姐,舒言谁都没放过。 未等林今安知晓,她那些朋友都跑了大半了。 周行办事果然靠谱,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把城外流民的事情办下来了。那些流民百姓不用死,一路上驱逐且相互的官员全都彻查。 又以舒言的名义在城外搭了粥棚,日日施粥熬药救济。 一瞬间,城外二百多流民磕头谢恩,说天子英明,说舒言仁心。 林今安得知,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到粥棚前。 看着眼前这些,她几乎站不稳。 身边丫鬟名唤松芷,是她新买的丫鬟,这会儿正小心的扶着她,问她是不是头晕不适。 见林今安脸色难看,松芷还要准备去请那边给流民看诊的大夫过来,林今安反手打过去,扇得松芷半张脸都红了。 “混账东西,你敢让给贱民看病的大夫来给我看诊?你想害死我不成?” 松芷吓得跪下磕头,“奴婢该死!” “真是废物!” “哟,林小姐也是来送银子的吗?” 林今安刚骂完这一句,便认出了这道声音。 只见舒言缓步走上来,到了跟前时,她指了指前头某个方向。 “那边可以募捐,哪怕是一文钱都会记录在案。朝廷已经准了他们在离京十五里的地方建村落户,到时候每一笔记录再案的银钱都会刻在村头界碑上。” 她唇角勾起,“林小姐这般大义,少说也得捐个千两银子吧?” 林今安却是气得咬牙。 别说一千两,就是一文钱她也不会捐! “听说,你把这几年铺子上的账都追回来了?捐了十万两?” 舒言大方承认,且笑得格外开心。“是啊,整整十万两呢。” “那是我的钱!” 林今安不敢高声喊,可又压不住嗓子里的尖锐。 她不敢高声,舒言敢。 “林小姐,我知道十万两不是小数目,你起贪恋也在情理之中,可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啊。” 林今安身子又是一晃,差点儿站不住。松芷才把她扶稳,她又把那只手甩开。 重生前,柳氏一直跟她说铺子亏损,还劝她好几次把商铺卖掉。因是留下来的嫁妆,就算是不赚钱,好歹也有个门面,以后还能租出去。 没想到柳氏那贱人竟然贪了她整整十万两银子! 那可是十万两啊! 现在十万两不仅打了水漂,还让舒言博了美名。 林今安要气死了! “这么大个将军府,竟然一个子儿都不舍得出?” “出个鬼,你刚没听见人家都魔怔了,说贺少夫人捐出来的银子是她的呢。” “将军府这是穷的要做山匪,干打劫的勾当了?” “哟,这可不兴说,这可是朝廷的银子了,他林将军要造……” 有人捂住那张碎嘴,将他赶紧带走。 舒言眼中泛起寒意,只有唇角还抿着笑。 “林小姐,来都来了,真不打算捐点儿银子吗?难道真像他们说的,将军府没钱了?” “捐什么捐!谁知道这些钱是不是落到你的口袋里了?” 林今安目光轻蔑,“你以为十万两银子了不起吗?士农工商,商贾最是低贱不过,也就只有你稀罕而已!” 丢下这么一句话,林今安带着松芷走了。 喜儿愤愤道:“她这人怎么这样说话!” 舒言冷然收回目光,自拿出一文钱来,递给喜儿。 “去,叫人记上,将军府林今安,捐一文钱。” * 如今舒言有这么一个美名,之前还不愿与她交好的贵家小姐也都愿意接下她的拜帖,与她约好时间叙叙闲话。 林今安这几天被林仲轩逼着学武,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等她反应过来时,京城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这怎么可能?上次白小姐还跟我约了要去游园,时间就在今日。” 此时,林今安站在白府门前,厉声质问门房。 门房知道她的身份,一开始还好好说,可林今安胡搅蛮缠一阵后,门房也没了耐性。 “我说了我家小姐已经出去赴约了,你不信也没办法。林小姐还是快回去吧,别在我们府门口站着了。” 林今安挡住大门不让他关上,“白霜霜跟谁赴约?” 门房实在烦得紧,“跟靖安侯府的少夫人玩儿去了。” 第四十四章 没点自知之明 林今安一愣,“你说谁?” 门房实在没了耐性,一字一顿,“林小姐你要是无聊,现在赶紧过去,没准儿还能追上他们。” 随着白家大门关上,林今安气得要骂脏。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嘴角扬起,转身回了将军府。 “秋南,你随我出去一趟。” 秋南心中一喜,“小姐要去哪里?” 小姐已经很久没带她出去过了,就算是在府中伺候,林今安也会找着各种借口把她支开,把身边的丫鬟换成了其他人。 秋南不明白,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惹的小姐不快,要这般冷落她。 片刻后,林今安才带着秋南出了将军府,去了京城的一处茶楼。 茶楼今天讲的是个新故事,林今安听了两句后,喊来伙计。 “今天讲的是什么书?” “哟,小姐今天来真是来对了,今天咱们茶楼收了新的话本子,说的是野山鸡鸠占鹊巢的故事,甚是精彩。小姐不如上楼上雅座,小的给你上一壶好茶,咱们慢慢听?” 伙计认出她的身份,要把她引上高位,林今安扫了一眼楼上的雅座,“白家小姐在那个雅间?” “原来是跟白小姐一起的。” 伙计要亲自给她引上去,被秋南拦下,给了赏钱,伙计懂事退下,又忙活去了。 林今安刚要上楼,突然整个人一僵,顿住脚步。 “这位木家姑娘抢她一样东西,她便十倍要回来。她本来就是这些东西的主人,要回来也无可厚非,只怪着木家姑娘太贪心,痴心妄想着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今安双手骤然紧握成拳。 她刚才稍听两句时只觉得故事有些耳熟,木家姑娘?她现在姓林,双木,说的不就是她吗! 见她不高兴了,秋南道:“小姐可是不喜欢这个故事?一会儿奴婢去跟店家知会一声,以后都不准再说这本话本了。” 林今安没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 秋南一愣,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这是新的话本,才刚说一会儿已经吸引了不少的茶客,店家哪儿这么轻易换本子。最后还是秋南给了些银子,掌柜才让说书先生换了另外一本。 “怎么不讲了?好不容易来了本新故事,接着讲啊。” 掌柜的刻意吩咐过,说书的先生也不好明这讲故事惹的哪个贵人不高兴了,只能又搬出那套说辞。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顿使,场馆里嘘声一片。 楼上雅间里,自故事断了之后,舒言就知道林今安找过来了。 她淡然的喝着茶水,而白霜霜则是在旁边嘘声道:“没想到这话本这么精彩,也不知带明天会从哪里讲起,还能不能接上。” “白小姐喜欢这个故事?” “说不上喜欢,就是觉得气人。” 白霜霜名字取的虽然芊弱,但性格却是一点就着的。果真如贺望舟打听来的那样,是个一点儿欺负都见不得的主。 光是听了这么一段,白霜霜已经不知道骂了多少句了。 “也不知道这话本外头有没有卖的。” “既然霜霜你喜欢,那一会儿我送你一本。” 白霜霜疑惑,“你送我?这话本是你找来的?” 舒言说道:“我夫君喜欢看话本,府上特地请了两个先生专门写这个。今天这个话本就是我让先生写的,那位木家小姐是我真真正正遇到过的人。” 白霜霜惊了。 “当真?她是谁?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话音刚落,雅间的门被人推开,林今安走了进来,神情微妙。 见她进来,白霜霜才想起来今天跟林今安约好了出游玩耍,她有些不好意思,喊着林今安坐下一块儿听书。 林今安心里堵着气,没承白霜霜的好意。 “我刚在下面听了一段,倒是有不同的见解。你们都说木家小姐抢了那位夫人的一切,但你们怎么不要说那位夫人也抢了木小姐的一切?” 舒言没说话,只是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下勾起的唇角。 白霜霜拧起眉,“今安,你这是何意?” 林今安还没察觉到什么,只自顾自的说:“她可是占用了木小姐的身份才嫁得高位,成为夫人,用的可是木小姐亲娘留下来的嫁妆,给她博了个好名声。现在反过来用一个话本指责木家小姐抢走了她的东西,她上哪儿说理去?” 白霜霜瞠目结舌。 舒言适时开口,又在林今安心头上添了把柴火。 “林小姐是不是没听全这故事?这明明就是木家小姐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 林今安大怒,甚至一巴掌拍在桌上。 舒言佯装受惊,“林小姐怎么突然发脾气了?你也认识那位木家小姐?” 林今安这才觉察不对,侧眸看见白霜霜面露鄙夷之色,心中突然不安起来。 “一个话本里的人,我怎会认得。” “哦,既然认不得,你又没听全,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呢?” 话本是她叫人写的,自然写的也是她愿意给人看的。 刚才林今安说那些虽然是事实,但话本里的故事可不是这样。 话本里的林家小姐,实实在在就是个坏人。在白霜霜这里,帮着坏人说话,那这个人怕是比坏人还要坏! 白霜霜没接话,但是再看林今安时,眼中已经没了客气。 “今日少夫人请听故事,改日霜霜再请你喝茶。不过少夫人刚才答应要送我话本,可要算数的。” 舒言颔首,“自然算数,一会我就叫人把话本送到府上。” 白霜霜就这么走了,甚至连招呼都没跟林今安打。 她追出去,“霜霜,你今天怎么不理我了?我去你家找你,你家小厮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我……” 林今安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霜霜冷冷打断。 “林小姐身份尊贵,大自有大量,还需要跟我家门房小厮一般见识?” 她冷哼一声,“至于我家小厮为何说话不客气,难道林小姐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说罢,白霜霜甩开林今安的手,愤愤走了。 林今安愣在原地,等已经看不到白霜霜的身影才想起折回到雅间里,一把摁住舒言正要送到嘴边的茶水。 “你到底跟白霜霜说了什么?” 舒言勾起唇角,毫不掩饰嘲讽,“说了什么?难道林小姐你没有点儿自知之明吗?” 林今安恼羞成怒,抢了她的茶杯准备泼过去。 舒言动作更快,直接打开茶壶盖子,把这一壶水都泼在她脸上。 第四十五章 你跟听说的不一样 她动作太快,林今安根本反应不急,被那壶茶水迎头浇个透。 秋南护住,动手便要打,舒言轻松一招将她压制。 舒言一句话未说,秋南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废物,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打!” 林今安一声令下,秋南才回过神来,刚起了个招式,没想到再次被舒言压下。 秋南心中震动,目光不敢置信。 舒言不愿与秋南动手,放开她时,一扬手,啪的甩了林今安一记耳光。 秋南向来规矩懂事,从不用做主子的操心。而重生前,她一句狠话都舍不得骂秋南,现在林今安张嘴闭嘴就骂废物? “小姐!” 秋南吓得不轻,怒瞪舒言,却没再为了主子上去拼命。 林今安捂着那半张脸,“你敢打我?” 舒言理了理袖子。 “哟,打错了。我本来是要想你这丫头的,没想到林小姐你自己凑上来挨打的,那可怨不得我了。” 林今安气的要杀人。 “林小姐怎的这般奇怪?” 舒言话音一转,林今安心头又是一颤。 “以前你对秋南丫头亲如姐妹,怎么现在张口就是废物?林小姐性子转变的这么奇怪,林将军跟夫人,以及你兄长不会觉得奇怪吗?” 林今安面色微变。 舒言这是在威胁她! 她这段时间在林家人面前装样子,因为借口失忆,就算装的不像,林仲轩也会圆一下。 可将军府人人都知道,林今安跟丫鬟秋南情同姐妹,不分彼此。 秋南聪明,那双眼睛更像是能把人看穿,怕被看出破绽,所以这段时间来她已经想办法把秋南支开,今天带出门来就是想要气气舒言,没想到竟然反被舒言威胁。 她脸色铁青,想放狠话又不敢说什么,最后只能愤愤离开。 出了茶楼,确定没人看见后,林今安一巴掌还在秋南脸上。 “任一个贱人欺负到本小姐头上来,我留你何用!” 秋南不敢回嘴,只低头站在那里。 见她这副样子,林今安心头更气。 听着身后伙计与舒言打招呼的声音,林今安心里一惊,赶紧上了马车离开。 舒言没急着回府,又去别的地方见了几个林今安的好友,每一场局都是迎合着对方的喜好来。虽然说不上有多亲密,但起码别人没再给她甩脸色看。 “我怎么觉得你不一样了。” 这会儿坐在舒言对面的是临安县主,最得太后宠爱。 舒言笑道,“世人口中千传百变,不如自己亲眼见见。之前我与县主从未正经说过话,县主自然不认识我。” 临安县主摇头,“半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的。当时在一场宴会的后花园中,你对一个四品官家的小姐咄咄逼人,把人气的提前离场。而因为她走了,后半场宴会上你就是那一日唯一一个穿着璃绣坊衣服的小姐。” 舒言想起来了,当时她还是将军之女,而那场宴会上,舒家女因为这一身衣服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当天宴会上最亮眼的人。 “前几日听说你拿了不少银子出来给流民做安置之用,名下的药铺更是捐了不少药材,自家大夫亦是救了不少人,收获了不少美名,我才愿意接下你的拜帖。” “来时我还有些怀疑,想着是不是人家传错了,可刚才我刻意来晚了些,亲眼见你不嫌脏的扶起街边乞丐,还大方的赏了银子,这才信了那些话。” 临安县主目光微沉,“舒言,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舒言没想到刚才的无意之举还给自己加了分。 “县主也跟我听说的不一样呢。” 果然,对方立马来了兴趣。 “那你倒是说说,你听说的我是怎么样的。” 她之前与这位临安县主并不算熟识,但是现在的林济南与其甚是交好。 想着贺望舟告诉她的,便说:“县主听了不会生气?” 临安县主信誓旦旦,“自然不会。” 她勾起唇角,“我听人说,县主你最爱听闲话,还只挑着听好的,倘若别人说了你一句不好听的,你便要撕了人家的嘴。就说你府上那个从金窑县来丫鬟……” 她像是才看见对方难看的脸色,装得愧疚自责。 “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 那个金窑县的丫鬟说她鞋里有味儿,她知道后立马将人处死。知道这件事情的人甚少,舒言是从哪里听说的! 而舒言装着一副为难的样子,支支吾吾不回答。 直到临安县主要翻脸了,舒言才道:“是林今安跟别人说时,我不小心听见了。” 临安县主声音扬起,“林今安?” 舒言叹道:“我也是一时口快才说出来,却忘了县主你跟林小姐是最好的了。” 看着临安县黑如锅底的脸色,舒言又说:“林今安那张嘴是真闲不住。刚才我见她骂秋南废物,便为秋南说你了两句话,当时她你恨不得吃了我。你且瞧着,不过两日京中就会有我的坏话传出来,若是县主想打听,必然能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片刻后,临安县主黑着脸离开,舒言也准备回府去了。 刚起身,她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喧闹喊叫,便朝着窗户下望去。只见大街上两匹马快跑而过,速度快的都要把旁边小贩的摊子掀翻了。 两人速度虽快,从酒楼一晃而过,但舒言还是看清楚了。 是阿四,跟一直守在静园外,五皇子的那个侍卫。 贺望舟出事了! 舒言快跑下楼,可刚才还被扰乱的大街还余着一两声咒骂,又恢复了热闹,根本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心突然乱起来,顾不得其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珍宝阁。 “马掌柜。” 她冲进门面,惊扰了正在看东西的一位贵妇人。 两人碰上面,舒言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是左菁,林今安的母亲。 认出她,左菁嫌恶的收回目光,只与马掌柜说:“那这些就劳烦马掌柜着人送到将军府。” 马掌柜收了钱,自然客气道:“夫人放心,一会儿就叫人送过去。既然是少将军定亲,我自然是不敢耽搁的。”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兄长要定亲了? 第四十六章 东宫下手 交代完这些,左菁直接走了。 等她经过自己身边时,舒言轻喊了一声:“林夫人。” 左菁并未搭理,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过。 她想起,前段时间正是左菁的生辰,在重生之前她都已经计划好了要给左菁送什么生辰礼,没想到陈个了舒言后,她竟然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也不知道林今安会送什么礼物给左菁,她喜不喜欢,高不高兴。 随着这个念头,舒言眼中的难过越发明显。 只要是林今安这个身份送的任何东西,左菁一定是高兴的。 毕竟那是她的女儿啊。 马掌柜让伙计把东西都装好,走过来询问她何事,她才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少夫人怎么好像有些怕林夫人?” 马掌柜刚说完,才想起在她成亲当日曾经被将军府当街痛打过,以为她是心有余悸,害怕了。 “少夫人放心,林夫人不是这般不讲理的人。” 舒言摇头,满心苦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不敢抬头,其一是怕跟左菁相认,她现在是书言,不是林今安。 其二,她不怕挨打,她怕的是看见左菁维护其他人。 可明明她才是左菁的女儿! “少夫人刚才找我何事?” 舒言这才想起要事。 她把刚才所见说了后,马掌柜立刻叫人去查问。见书言心神不宁,马掌柜还劝她先回侯府,或许阿四只是去办事,没准儿贺望舟还在府里。 舒言摇头。 “我从没见见阿四这么慌过,我现在心乱的厉害,贺望舟一定是出事了。” 马掌柜没再说什么了,心里也隐隐升起不安。 不过片刻,出去打听的人便回来了。 进门时候先看了舒言一眼,这才跟马掌柜悄声说着什么。 “受伤?” 舒言儿力过人,听着话里着两个字,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少夫人莫及,旁人伤不到大公子的。” 怎么伤不到,他这么弱,这么好欺负,她随便推一下就能倒下的人,怎么可能伤不到! “他在哪里?” 得不到回答,她声音颤抖,又问了一遍。 “在城郊,已经被送往京城了。少夫人现在不如先去满花楼里等着,大公子应该一会儿就会被送到那儿去了。” 话音刚落,舒言人已经冲了出去。 才到满花楼片刻,阿四便背着个人冲了进来。 那人一身泥水,连带着阿四也成了半个泥人。 舒言跑过去,看清楚那张昏睡不醒的脸,果然是贺望舟。 心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疼的她脸色惨白。 尚不及多想,五皇子也被人背了进来,甚至都来不及送到静园,就在红袖的兰苑里躺着。 何太医早收到消息,与他们不过前后脚赶到。不及多言,先给两人把了脉相。 舒言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只看见何太医嘴巴一张一合,手上银针翻飞。 “少夫人?” 听着一道清冽女声,舒言才清醒过来。 喊她的,是红袖。 红袖脸色有些苍白,身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舒言目光扫下去,看见她的一半衣裳都已经被血水浸湿。 “现在天色不早了,今天京城不太平,少夫人还是早些回去,若是侯府里有人问起公子,你也能帮着瞒一下。” 舒言张了张口,想问点儿什么,又觉得喉咙里好像堵着什么东西,竟是半个字音都发不出来。 “放心,有何太医在,大公子会没事儿的。” 舒言怎么放心得下。 她杵在那里,见何太医把贺望舟的衣服解开,不知道哪里伤着了,全是血。 好多血。 “少夫人!” 红袖又提醒了一句,舒言才再次醒过神来。 她艰涩开口:“阿四你跟我回去。” 阿四不愿,说要守着主子。 “你是贺望舟的贴身侍从,你不在府上,谁会相信贺望舟一直待在金玉苑?” 舒言语气有些冷,但若是仔细听,还是能从里面听出一些颤抖。 阿四只能先跟着舒言回了侯府。到了金玉苑,舒言让人守在院门口,又让喜儿守在门外,而她则是吧阿四叫进去,问话。 “少夫人,你别问了,我说不得。” “都这样了还说不得?你要觉得连我都说不得,那我现在就去找侯爷,你去侯爷那里总能说得了吧?” 阿四浑身一颤,“不能让侯爷知道。” “那你说是不说?” 她冷下语气,带着种莫名的威慑。 阿四只能老实交代。 “是东宫。太子收买了五爷身边的人,那人出卖了我们,公子为了护下五爷身负重伤。我找到公子时他整个人都泡在血污里,甚至都绝了气息,也不知道现在……” 舒言脑袋嗡的一下。 绝了气息? “不会的,有何太医在,他一定会没事的。” 阿四不敢说话,可抑制不住的颤抖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出卖的人抓回来了没有?” “抓到了,关在满花楼,由红袖看管。” 提起红袖,舒言眉心一跳。 “阿四,这个红袖能信吗?” 阿四下意识想说可信,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出了这么一件事情,他根本不敢肯定满花楼里谁信得过,谁信不过。 见他这样,舒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时,喜儿突然喊起来:“少夫人,宫里来了人,说要请大公子过去一趟。” 糟了,怎么偏偏是现在。 舒言啪的摔了手边的茶盏,冲着阿四骂道:“混帐东西,我让你把大公子带回来,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阿四先是愣了一下,紧着立刻反应过来。 “少夫人,奴才请不来主子,他说今晚在满花楼有局,要晚些回来。” “日日去青楼,天天不回来,这日子他是不是不想过了!你现在就去把他喊回来,他若是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骂完这一句,舒言来到门外,果真见院门口站着个下人,看穿着,是前院的。 “宫中又有贵人来了?大公子不在,我随你过去吧。” 等到了前厅,贺正元下首坐着位面容白净不生胡须的男子,想来是个太监。 舒言不认识他的身份,但是他身后站着那个伺候的,舒言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太子的近侍太监,小全子。 第四十七章 试探 那位公公见她身后空无一人,张口道:“也是咱家在宫中没地位,大公子竟都不愿意见我。” 舒言装作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先行了礼,才小声询问贺正元,“不知这位公公如何称呼?” 贺正元本以为舒言小家小户出来的,知道对方身份怕是有些上不得台面,没想到她虽然惊讶,但是落落大方,一点儿也没丢靖安侯府的脸面。 “这位是董贵人跟前的德公公。” 舒言再次给对方见了礼,“公公莫要怪罪,夫君出去喝酒还未回来,我方才已经叫人去催了。若是夫君知道宫中有贵人来,定是不敢怠慢的。” 董贵人之前被冷落这么久,现在重得恩宠,正是得意的时候,连带着这老太监也翘起鼻孔看人。 可舒言心知,这里头真正厉害的,还是他身后的小全子。 贺正元眸子微沉,“我儿向来贪玩,等他肯回来怕是也喝醉了,倒是耽误公公时辰了。” 这话已经是在委婉的撵人了,偏这老太监装作听不懂。 “不碍事,我难得来一趟,还是等等大公子吧。” 贺正元眸子里已经逐渐冷下来。 这老东西,太不识抬举了些。 “不知公公找我夫君为何事?可是贵人娘娘有何吩咐?” 德公公没把她放在眼里,自然不做搭理。 偏刚才端庄大方的舒言这会儿好像不懂事儿,目光上下的打量在小全子身上。 德公公登时恼怒,“贺少夫人这么盯着别人看,不知道是舒家的家教,还是侯府的规矩。” 贺正元抿唇不语,好似个局外人一般,根本没打算管这事儿。她便知道,贺正元已经忍这老东西好久了。 她客客气气的说道:“倒不是侯府的规矩,也不是舒家的家教,实在是这位小公公长得太好看了些,这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知小公公怎么称呼?也是在董贵人跟前当值的?” 说完,她面带含羞的笑笑,“我听说宫中主子都挺喜欢长得好看的,德公公已是贵人娘娘最得力的人了,想必这位小公公也不差吧?” 小全子脸上有些不自在,德公公愤然起身,“胡言乱语!靖安侯,你就这么纵容她乱说话?这话要是传进宫里,你靖安侯府怎么死都不知道!” “公公,慎言。” 贺正元声音冷下来。 不是冲着舒言,而是冲着德公公。 “我靖安侯府再如何,那也还有皇上定夺,还轮不到你一个内侍开口。” 贺正元缓步走下来,带这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还是说,这就是董贵人的意思?” 这段时间德公公一直被人巴结讨好,刻意捧高,如今贺正元这番话不仅打了他的脸,更是看不起自己的主子董贵人,德公公怎能甘愿。 “好你个靖安侯……” 话还没说完,德公公便被小全子一句话劝了下来。 说是劝,倒不如说是压制。 是了,舒言看得清清楚楚,德公公这样的身份地位,还得听从小全子的指示。 德公公暂且压下火气,“既然贺大公子不在,那咱家就这么回去复命了。” 他拂袖离开,在门口时差点儿被人撞上。 那人跌跌撞撞一身酒气,隔着老远的距离都能闻到熏人的臭味。 是换过一身衣服的贺望舟! 舒言跑过去,贺望舟顺势把整个身体都压在她的身上。 她心乱的厉害,只能小心的搀扶着他,嘴上还得抱怨一句:“怎么又喝成这样。” 贺望舟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亲昵的蹭了蹭,口中呢喃的喊着她的名字。 看似温情暧昧,可只有舒言知道,他几乎要站立不住,身子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酒气太过浓烈,呛得舒言眼眶有些发酸。 “既然大公子喝醉了,那还是早些歇息吧。” 小全子的目光在贺望舟身上来回扫了一遍,似是疑惑的皱了下眉,又跟德公公打了个眼色,两人这才离开。 人才刚走,贺望舟便从舒言身上滑下来,好在舒言一把将他搀住,紧紧抱着。 而厅中的贺正元满脸失望,自然不会上来搀扶一把。可若是他愿意往前走两步,自然就能闻到酒醉掩盖下的血腥味道。 府上下人各个都当他喝醉了,只有舒言心急如焚,喊了个下人过来,将贺望舟一路扶回金玉苑。 房门关上,舒言都要急哭了。 贺望舟面色苍白,呼吸浅弱,只从前厅走回来,他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胸前渗出大块褐色的污渍。 舒言把他的衣服解开,见他身上包扎的地方正渗出血水,所以衣服才会被染污。 “喜儿!” “来了,少夫人,水来了。” 喜儿端着温水来到内室,看见贺望舟时吓得差点儿把水打翻。 “去门口守着。” 舒言冷静的接过水盆,沉声叮嘱。 “机灵点,若是发现有人在院门口偷看,或者打听什么,你先把他记下来,等明日再告诉我。” 等喜儿退下后,她拿了剪刀,小心的把染血的绷带换下,见他身上那些长短不一的伤口,有好几处都落在要害处,舒言后怕不已。 东宫怕是已经怀疑到了贺望舟头上,所以才让德公公来这一趟。 就此看来,董贵人竟是太子的人。 如今梁氏与董贵人交好,或许连梁氏也已经成了太子的人。 梁氏这么待不得贺望舟,一定会借着董贵人跟太子的权势行方便。 好好好,他们全都欺负她的夫君。 这笔账,她记下了! “少夫人,阿四回来了。” 喜儿一声提醒,舒言才收起了脸上的冷意。 她把阿四喊进来,还不等开口,阿四也不及行礼,已经先跑去内室看贺望舟了。 见他还有呼吸,阿四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舒言几乎是颤着声问的。 阿四声音哽咽,“公子知道东宫会派人试探,所以撑着气回来的。” “他怎么知道东宫会派人来试探?” 阿四正从怀里掏出何太医交给他的那些瓶瓶罐罐,听见舒言的问话,动作稍顿。 “公子杀了三皇子,被人看见了。” 第四十八章 挨打 “什么?” 他杀了谁?三皇子? 他可真敢啊! “少夫人,现在五……五爷未醒,小人不敢做主。还请少夫人拿个主意。” 阿四不知道舒言已经知道五爷的身份,只能小心请她先做主此事。 舒言沉默片刻,“东宫若是有实打实的证据,那今天就不是试探这么简单了。既然没有完全的证据,我们就有脱身的机会。三皇子被杀,以太子谨慎多疑的性子来说,现在东宫恐怕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你们安插在东宫的人暂且不用联系。若是想要打听,只管往董贵人那边打听,得了消息再来告诉我。” 阿四内心震动。 少夫人果然有本事,都能猜到他们往东宫安插了人。 交代阿四照顾好贺望舟,自己则是去见了贺正元。 相比起林毅的赫赫战功,靖安侯贺正元倒是显得有些庸常了。在他眼里,贺望舟并非最优秀,也不是他最在意的,万一东窗事发,舒言就怕他弃了贺望舟。 她还得做二手准备才是! 贺正元并未回寝院,而还在书房。舒言以为他还在办公事,可等踏进去,对上贺正元的目光时,她心里顿时明白,贺正元一直在等她。 “父亲。” “望舟睡下了?” 舒言颔首,“睡下了。” 贺正元语调微扬,“真睡下了?” 舒言心下猛地一沉。 现在天下太平,京中表现一派祥和,所有大家都忘了,原本贺正元也是提剑上过疆场,拿过军功的人物。 她沉思片刻后,噗通跪下。 “父亲,他受伤了。” “谁伤的?” 舒言直言,“是东宫。” 贺正元眸心泛起冷意。“你怎知道是东宫?今日来的不是董贵人的人吗?” 舒言眉心一跳,果然,贺正元之所以默许她在德公公面前放肆,也是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想试探什么。 “父亲不知,德公公今日带来的的那位小公公正是太子身边的小全子。” 贺正元眉峰轩起,“哦?就是那个传闻跟太子鬼混时被太子妃当场抓到的阉人?” 舒言差点儿没忍住。 没想到靖安侯这样八卦。 “难怪你当时敢这么说。难怪,德公公脸上这般挂不住。难怪,那小太监出来劝一句他就消停了。” 贺正元才说完,语气又骤冷下来。 “所以现在董贵人又跟太子搞到一起去了?” 舒言没接话。贺正元不是傻子,这其中关系他自然清楚。 “望舟犯了何事?逼得东宫出手,还要如此试探?” 贺正元声音里明显压着怒火。 “因为城外流民一事,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夫君此次出城是受我所求,没想到竟然被人盯上,这才受了伤。” 舒言再抬起头时,面庞已然全是泪水。 “是我害了望舟,父亲若是要罚,我认。要杀,也可。但是望舟,还望父亲能够保全。” 她说的这么大义,贺正元听着却连声冷笑。 “望舟再没出息,那也是我靖安侯府的嫡子,我自然会保他。你差点害死他,就只是轻飘飘一句你认?” 贺正元将桌子拍得震天响,而舒言只依旧跪在那里,不卑不亢。 他心中越发来气,“来人,拿家法来。” * 梁氏才刚歇下,便听得下人在门口说着什么。她把人喊进来,还没等细问,已经有人幸灾乐祸开口:“夫人,刚才侯爷请家法,少夫人挨打了。” 梁氏果然高兴,“打死了?” “没有,被送回金玉苑了。” 梁氏掀开被子起来,“那女人犯了什么错,竟能把侯爷气成这样?” 丫鬟将自己打听来的,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得知舒言在前厅就把德公公得罪了一回,贺望舟醉酒回来人都认不得,最后还是被下人抬回金玉苑后,梁氏恨不得仰天大笑。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连宫里的人都敢得罪。” 梁氏气哼两声,“谂之不过是喝了次花酒就被他罚成这样,如今贺望舟在德公公面前这般丢人,他还是不舍得责骂!他怎能偏心至此!” 身边婆子好声劝道:“夫人放心,大公子醉得人事不知,侯爷就算是想罚也罚不了啊。如今他丢人都丢到宫里去了,侯爷这般看中脸面,等明天他酒醒了,一样跑不了责罚。” 听见这些梁氏心头才舒服许多,只是依旧气不过。 “那贱人,侯爷怎么不直接打死!” 婆子冷哼,“还不是她现在博了个好名声,侯爷不好真的治她。要没有那些银子,她舒言算个什么东西。” 梁氏眼咕噜一转,“你明天去梁家知会一声,让他们找几个人去舒言名下的铺子看看。” 婆子会意,“奴婢知道了,明儿一早就去办。” 金玉苑。 喜儿眼眶通红,动作小心的给舒言上药。 “侯爷真狠,少夫人是女子,还是他的儿媳,更算得上是半个女儿,他怎么能使这么大的力气打你。” “如果大公子知道还不得心疼死。” “不行,奴婢还是给少夫人找个大夫瞧瞧,万一伤势弄不好还得留下伤疤。” 喜儿放下手里药膏,着急忙慌的要去的找大夫。 舒言把她拉回来,动作间已经疼得满身冷汗。 这具身体还是太娇弱了点。 “大半夜的你上哪儿去找大夫。不过就是挨了两下打,哪至于会留疤。” 再说了,贺正元只是做做样子,才打了她两三下而已,相比起在将军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喜儿不知道这些,只是心疼舒言。 她肤白又细腻,这两三下子已经打出血印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平时少夫人指尖被茶盏烫红大公子都要心疼半天,若是他知道……” “行了。” 舒言打断她的话,目光望向床榻上还在昏睡不醒的贺望舟,内心焦虑。 喜儿叹了一声,快速给她上完药膏后离开。 舒言忍着后背疼痛慢慢坐起来,沉默半晌后,她隔着距离对贺望舟说。 “三皇子的事情东宫一定会大做文章,五皇子那边又不知道什么情况。” 靖安侯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想了想,舒言写了封信,交给阿四,让他送去南家。 第四十九章 南家来人了 隔天大一早,百姓们如常过日子,但宫中,以及诸位朝臣各个内心惶惶。 三皇子资质平庸,并不得宠,但其生母宸妃娘家有点儿本事,圣上偶尔想起也会关怀两句。 现在人没了,宸妃听闻噩耗,晕死了好几回。宸妃带着娘家十几口人齐刷刷跪在宫门口,逼着圣上给个说法。 圣上勃然大怒,下旨彻查此事,首要查的便是那些往日与三皇子交好的人。 而近段时间来,三皇子行事张扬高调,笼络了不少朝臣,如此一来,大部分人都要受到牵连。 将军府。 林毅刚散朝回来,正好在府门前遇上了从大定府赶回来的林仲轩。 “父亲。” 林毅拦下林仲轩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等两人到了书房,才让他开口。 “父亲,定王半个月前去了凉州。据探子的回报,定王自三年前起就一直来往凉州,每次都待上月余才会回来。” 林毅眸色凛冽起来,“定王不在封地呆着,去凉州那个荒芜之地干什么?” 林仲轩亦是觉得奇怪。“凉州贫瘠,据说两年前还闹过瘟疫死了不少人,据官府在记,凉州现下百姓都不足万人,定王何必浪费力气去这个地方。” “你信官府那些烂册子?” 林毅冷笑。 “定王又不是傻子,他没必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凉州,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顿了顿,他又交代:“我们收购药材的那个商铺,听说是靖安侯府那个新媳妇儿名下的,你找人再去查查。” 林仲轩又在书房里待了片刻才离开,刚准备去给左菁请安,却听见林今安惊喜喊他:“哥哥,你回来了。” 他眸色顿时缓和不少,“莽莽撞撞,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林今安凄凄道:“这段时间哥哥不在京中,都不知道我没欺负惨了。现在哥哥回来,我还以为能有人撑腰,没想到反被哥哥说我没样子。” 林仲轩面色微沉,“谁敢欺负你?” “京中除了舒言,还有谁敢得罪我。” 林今安缠着他,“哥哥你是不知道,她自从嫁了靖安侯家那个废子后不知道多嚣张,那天在茶楼,她还当着白霜霜的面欺辱我,让我丢尽脸面。现在她不仅在京城贵女圈子里造谣我的坏话,更没把我们将军府放在眼里。” 见林仲轩紧皱眉心,面色沉郁,她越发颠倒黑白,说的更加起劲。 林仲轩声音逐渐沉下来,没了刚才初见她时的轻松。 “你与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要我给你出气?” 她一脸委屈,刚要说话,林仲轩已经不耐烦的打断她。 “你们女儿家的小打小闹自己解决。今安,以你的身份,不需要别人帮你出气。” 丢下这句话,林仲轩大步离开,只留着林今安站在原地。 林今安气得跺脚。 她还以为只要林仲轩回来就有人给自己撑腰,没想到他一样不中用! 靖安侯府。 贺望舟这一夜发了两次高烧,直到贺正元散朝回府时才退下来。 她刚松了口气,阿四便跑了进来。 “少夫人,侯爷他……”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阿四喜儿已经齐齐跪在门口。只见贺正元大步踏进房中,舒言心下一沉,面上又不慌不忙,只是站在床榻前,遮住了贺正元看向床榻之人的目光。 “望舟如何了?还未醒?” 说话间,贺正元已经朝着这边走过来。 舒言迎着往前走了两步,“刚才醒了会儿,喂了药,又睡了。” 贺正元拧起眉,“我去看看他。。” 舒言不让。 “让开!” “父亲。”舒言心高高提起,“你小声些,会把他吵醒的。” 贺正元就想一拳头砸在棉花上,方才还高点的怒火瞬间偃旗息鼓。 眼前这个儿媳,与他记忆里那个早早故去的慧娘这般相似,连说话来的话都是一模一样。 “我问你,三皇子之死,跟望舟有没有关系?”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 “没有。” 贺正元压着怒意,“你再说一遍。” 她挺直身板,坦坦荡荡。 “没有。” 贺正元脚步往前一踏,“那你让开,我看看他的伤。” 舒言眸心一紧,并未让开。 “滚开!” 舒言还是挡在那里,将昏睡不醒的贺望舟挡在身后。 贺正元双眸满是盛怒,他抬腿间,突然有下人来禀,“侯爷,南家有人来了,说要见侯爷。” 舒言心口一窒。 怎会来的这么快! 贺正元动作一顿,侧眸睨了眼门外,又看了眼挡在床榻的舒言,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舒言紧绷着的弦瞬间松下来,忙喊了阿四进来问话。 “我昨晚才让你把信送出去,现在不过也才两个时辰而已,怎么南家的人就过来了?” 不等阿四开口,她又催着:“你去打听打听,是南家的谁来了。” 阿四退下后,舒言又喊了喜儿进来重新梳妆,又换了一身素雅些的衣服。 南家来人,贺望舟还未醒,她这个新妇总是要去认认人的。 片刻不到,阿四也来回话,说来的是贺望舟的舅舅,南淮。 刚弄好,前厅便有人来传话,说让舒言过去。 到了前厅,不仅贺正元在,连梁氏也在。 见她进来,梁氏堆笑的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不是说被打了家法,怎么还能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舒言压根没看她,只规规矩矩的走到那位穿着青衫,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面前。 “舒言见过舅舅。” 她上前行礼,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南淮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并未着急喊她起来。 舒言保持着姿势,大大方方的由他看。 “性子不错。” 南淮虚扶了一把,舒言懂礼的避开,完全是长辈面前谦恭的姿态。 “望舟大婚时南家本该来人的,但偏有事耽搁,才来晚了几日。” 说罢,南淮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人拿了本册子过来。 “听说望舟昨晚喝醉了,现在还没起来,这小子自小任性,如今成了家,你可得管着他,可不能再让胡来了。我听说你把自己的嫁妆钱都捐给那些流民了?是个好孩子,望舟能娶到你,是她的福气。若是你外祖父见过你,也会这么夸的。” 说完,南淮将手中册子交到她的手上。 “这是南家送你们新婚的贺礼,已在路上,晚两日就会到。另外,以后若是受了欺负,就来找舅舅,南家给你撑腰。” 这话,是说给梁氏听的。 第五十章 少夫人发疯 梁氏说不得什么,只能僵着脸,看着舒言把册子收下。 那可是南家的东西,该给的应该是贺谂之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能给舒言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人! 南淮又问了舒言几句话,期间还与贺正元谈笑两句,偏偏就是略过了梁氏这个当家主母。 梁氏手里的帕子都要捏烂了。 简直欺人太甚。 南淮落下茶盏,缓缓开口道:“既然望舟未醒,那我明日……” 梁氏瞧着他要走,急声打断,想要将人留下。 “二弟,前几日谂之写了两篇课业,我一个妇人也不看不懂,二弟文采出众,不如给谂之看看文章?” 听见这个称呼,南淮沉眸中闪过厌恶。 梁氏赶紧叫人去把前两日贺谂之那两篇文章拿来,也不管贺正元是个什么脸色。 舒言不动声色,心里倒是有些期待。 南淮不仅是南明岳的儿子,更是当初北元颇有才气的一位,只是他志不在朝廷,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否则才子之名哪儿轮得到贺谂之。 如今梁氏要把贺谂之那个草包的文章拿出来,真不怕丢脸吗? 只见梁氏身边的婆子从袖中拿了两张纸出来,那上面洋洋洒洒的墨迹写满了整个纸张,正是贺谂之那两篇文章。 原来她早就有备而来。 见东西都拿出来了,贺正元也想要听听看。 大儿子养废了,万一小儿子还行呢? 南淮睨了眼舒言,见她抿着唇角,眸光含笑,他不用看都知道这两篇文章不简单。 然而只了短短几行,南淮神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梁氏难掩喜色,“二弟,谂之苦学的多日,文采皆得众人赏识。这两篇文章不过是随手写的课业而已,若是他认真写,必然会更好。” 南淮扫扫了眼贺正元,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这两张纸随手放下,没有任何一句评价。 梁氏急了。 “二弟,你怎么不说两句?” 南淮起身,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二公子果然有才华,文章写的甚妙。” 梁氏傻眼。 说两句就真是两句? 还这般敷衍。 “还有,我只有一位姐姐,已经病逝多年,除此之外再无兄弟姐妹。夫人还是与其他人一样,喊我一声淮二爷就好。” 这是直接拒绝了梁氏,让她少乱攀亲戚。 南淮已经把话说到这里,贺正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言儿,送送舅舅。” 对待舒言,南淮语气又缓和温和许多,与一般心疼小辈的舅舅无异。 舒言乖巧应声,跟着南淮离开。 梁氏快步走过去,小心宝贝的将贺谂之那两篇文章拾起来。 “侯爷,刚才他说谂之的文章甚好。” “甚好?” 贺正元一把夺过那两张纸,动作太大,薄薄的纸张直接被撕成了两半。 贺正元把手里的废纸揉捏扔出去。 “你当别人真是夸你儿子呢?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如果真是什么好文章,他会如此?” “以前就会抄,现在指不定又是抄谁的。简直丢人现眼。” 丢下这句话,贺正元大步离开。 梁氏心疼的把纸团捡起,气得双眼通红,浑身颤抖。 “我儿子怎么可能抄!我儿子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梁氏恨得咬牙,指尖不自觉收紧,戳破了刚刚才小心抚平的纸。 “他们都是一伙儿的!什么醉酒,什么家法,都是故意做给人看的!真正犯错被罚的只有我的谂之!凭什么!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梁氏声音尖锐,吓得婆子想要捂住她的嘴。 “夫人,可不能这么说!万一被侯爷听见了……” 梁氏扯开婆子的手,“听见就听见了,有什么了不起?我现在可是有董贵人给我撑腰,董贵人身后可是还有那位呢。我怕谁!” 舒言送南淮离开,南淮不开口,她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走到侯府门前,确认没有旁人偷听后才问:“舅舅为何突然回京?我才刚刚叫人送信去。贺望舟他……” “正好在半路上遇到。” 南淮打断她的话,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她,“稍晚些,你寻个机会,拿着这个东西来昇浄书局找我。” 说完这些,南淮自行离开。 舒言收起手心里的这枚书签,转身回府。 没等走多远,梁氏带人将她拦下。 梁氏阴沉着脸,目光恨不得把她撕了。 “母亲这是何意?” “舒言,你与南淮说了什么?” 舒言摇头,“母亲当时也在正厅,难道眼里只有二公子写的文章,没听见别人说什么吗?也难怪,连舅舅这么有才学的人都说甚好的文章,想必一定真的很好了。你乃是二公子生母,必然骄傲,哪儿还能听见其他声音。” “你!” 梁氏气得指尖发颤。 “来人,给我摁住她!” 舒言目光一凛,“父亲还在府上呢,母亲你这么动私刑,不怕他知道吗?” 梁氏冷笑,“知道又怎么样?昨天听说侯爷罚了你家法,今日你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想必是下人偷懒,根本没打上。既然如此,那我亲自打。” 说着,有人拿了藤鞭交到梁氏手上,梁氏凌空一甩,藤鞭照着舒言的脸就打下来。 舒言不躲不闪,直到藤鞭快达到脸上时才突然出手,不过眨眼的功夫,刚才还被梁氏紧紧捏在手里的藤鞭已经到了舒言手上。 啪! 随着梁氏一声鬼叫,鞭子狠狠打在梁氏肩上,顿时衣服上已经渗出一道血痕。 “你是觉得贺谂之被打了家法起不来床,我却好端端站在这里,心里痛恨吧?” 啪! 又是一下,打得梁氏差点儿背过气去。 “贺谂之被罚家法,那是他应得的。他身弱,抗不过去,我皮糙肉厚扛得住,这你也眼红?当家主母是非不分,就这点气度,外人知道还不得笑死。” 啪啪,又是两下,一下在腿,一下在腰,每一次都在梁氏身上印出血印子。 梁氏疼得眼泪都流不出来,喊都喊不出声,那些下人更是没一个人敢上前,个个躲得远远的,生怕少夫人发疯波及自己。 第五十一章 杀鸡儆猴 舒言手起鞭落,直到将梁氏逼进角落。 “你想立威,想出气,那也得挑挑人,姑奶奶我,可没这么好欺负!” 话音落下,舒言手中藤鞭又落下,打得梁氏眼前一黑,直接晕死。 舒言将手中藤鞭扔在梁氏那帮奴仆脚下,嫌弃道:“破东西,都不及将军府十分之一。” 若是换成左菁那一根藤鞭,只一下,梁氏就得死过去。 舒言站在那里,目光一一扫过梁氏那帮奴仆。 下人们齐刷刷跪倒,额头磕在地面上,根本不敢抬起,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刚才给她递藤鞭的人,是谁?” 谁都不敢出声。 “谁?” 舒言微扬的语调里,裹挟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有人被推出来,直接摔在地上,“是她!是她!” 看清楚后,舒言冷笑,“还得是你啊,方妈妈。” 方妈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少夫人,奴婢也是听命行事。” “好一个听命行事。” 话落,舒言语气骤然冷沉,“母亲往日最是和善,别说动手,就是踩死一只蚂蚁都要心疼半天。想来就是你这样的恶奴在母亲跟前乱嚼舌根,煽风点火,挑拨我们婆媳关系。舅舅前脚才刚走,后脚你就撺掇着母亲来打人。来人,将方妈妈,就地杖毙!” 一帮下人无人敢动。 这可是方妈妈,是梁氏嫁进侯府时就带在身边的丫鬟,是梁氏心腹,谁敢动手? 方妈妈亦是想起这些,壮着狗胆噌的一下站起来。 “谁敢!侯爷尚在府上,你敢动用私刑?” 方妈妈指着舒言,气得大骂粗口。 “舒言,你个以下犯上的小贱人,夫人乃是侯府主母,是你的婆母,是长辈,你竟敢将她打成这样?你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等我告诉侯爷……啊!” 在方妈妈说话间,舒言已经走到她跟前。等方妈妈后知后觉想要收回手上动作时,舒言已经将她那根手指捏住,顺势往后一掰。 随着咔嚓一声,方妈妈撕心裂肺的痛喊响彻整个前院。 “你刚才骂谁?” 舒言没说一个字,手上就多一分力气。 方妈妈疼得浑身颤栗,早没了刚才的气势。 “你们刚才听清楚没?她在骂谁?” 所有人不敢吱声。 喜儿站出来,吓得舌头打结,“奴婢亲耳听见,她骂的就是少夫人您!”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站出来,纷纷指认方妈妈对主子不敬。 “那就更该死了。” 方妈妈被杖毙在这些奴才眼前,有几个胆小的直接被吓晕过去。 “你们都看见了,这就是恶奴的下场。” 等方妈妈尸体被拖出去,舒言才让人把被晾在那边许久的梁氏送回房中。 回去时,见喜儿一直在发抖,舒言停下脚步,问她:“你怕我?” 喜儿噗通跪下,摇头,“奴婢伺候少夫人多日,知道少夫人秉性,若不是夫人招惹,少夫人不会如此。可她总是侯府夫人,侯爷若是知道了,怕是要……” 舒言睨着她,“所以刚才那些,你还是看不明白?” 喜儿确实不明白。 但是贺正元明白。 哪怕董贵人给梁氏撑腰,来来回回府上多次,贺正元依旧是冷着梁氏的。现在又有南淮亲自确认过的两篇烂文章,贺正元对梁氏的厌恶已经到了极致。 刚才舒言所为虽然大逆不道,讲出去都要被吐沫星子淹死。但凭在场奴仆们的统一供词,说方妈妈挑拨离间,且亲眼看见这恶奴对舒言不敬,贺正元甚至都不用审,错处已经全都归咎到梁氏身上了。 再者,舒言现在还有南淮做主,贺正元到底也不好罚她什么。 他看着眼前展开半天的画卷,手指轻轻摩挲在画中与贺望舟五分相似的脸上:“南家该是怨死我了。” “侯爷,少夫人出门了,需要派人跟着她吗?” 贺正元小心的收起画卷,“叫人远远跟着,别让她发现了。” 舒言才拿着信物出门,贺正元后脚已经踏进了金玉苑。 守在金玉苑的下人统统不见踪影,就是阿四也被支开,根本没人知道贺正元来了金玉苑。 进了内室,他在床前看了片刻,拉开了被子。 * 昇浄书局乃是北元最具盛名的书局,这里多的是上好的笔墨纸砚,听说一方好砚价值千金。还有不少启蒙书籍,都是各家小公子们开蒙的必读。不仅如此,书局里多是大师的拓本,更有科举前三的各篇好文章,只要你能说出名字,给足银子,想要的文章都能给你找出来。 进了昇浄书局,舒言才拿出信物,便有伙计将他领到了里边,经过一个庭院,又走过一段长廊,这才停下来。 “少夫人,二爷就在里头。” 舒言眉心狠狠一跳。 难道昇浄书局是南家的? “是言儿来了?进来吧。” 南淮声音响起,舒言推门而入。 他坐在桌前,正执笔写信,听见她进来,没抬头,只是指了指那边的椅子,让他坐着等一会儿。 南淮一连写了三封信,当着舒言的面叮嘱长随哪一封信送到哪个地方。 舒言眉心又是狠狠一跳。 这三封信里,一封寄回南家。一封送到当今太傅倪正手里,这人曾是南明岳的弟子,在朝中颇有地位。最后一封送到大理寺少卿府上,他为人清廉,刚正不阿,跟周行一样是个硬骨头。 南淮一回来就联系他们,且一点儿也不避让舒言。 这里头怕是有什么故事呢。 等南淮的长随走了,舒言才忍不住开口。 “朝廷不许结党营私,舅舅你不怕我把这些说出去?” “我难得回京,写封信会会友人而已。再说,我又不是坏人,怎么能用结党营私这四个字。” 南淮笑起来。 “言儿以前没认真读书吧?” 舒言脸红起来。 以前她一看书就头疼,更别说听课了。她也知道“结党营私”四个字是什么意思,但不知为何,放在此事上竟觉得最恰当不过。 “那舅舅你就这么相信我?” 南淮眼中带着欣赏,“能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给朝廷做赈灾之用,这样心善的人,又是望舟的妻子,我怎会不信。”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端着坐下来。 “来,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说。” 第五十二章 送她去见官 南淮的声音依旧温润,模样依旧儒雅,可明显的,他与刚才已经不是同一个感觉了。 舒言心口狂跳。 什么温润儒雅,分明是只老狐狸。 他们这一个个的,藏得都好深。 虽然多年未曾有过联系,但是南淮接到信件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某种程度上算是给靖安侯施压了。 其二,舒言看过那本册子,没有韩氏嫁妆的张扬,但也尤为贵重,可见诚意。 虽然眼前是只老狐狸,舒言信得过他。 她未曾透露五皇子身份,只简单提了五爷两句。前后的事情再一说,厉害关系也能听得明白。 本以为南淮会为难,没想到他听后先是惊愕,最后竟笑起来。 “我就知道,我侄子怎会是庸才,他可是南沅慧的儿子!也不枉我亲自跑这一趟。” 当初南淮有才子之名,才女便是长姐南沅慧。 南沅慧为嫁给贺正元,几乎与南家决裂,没想到几年时间就香消玉殒。这也就罢了,谁能想到贺正元没隔几年又取了继室,而也是这个时候,贺望舟这个人人皆知的纨绔名声传出,南明岳越发失望,放话与靖安侯府不再往来。 可话虽如此,但每年南明岳寿辰,贺正元都选了礼送过去,一次不落。时日长久后,南淮放下心中结缔,曾叫人暗中打听贺望舟,好事一件没有,荒唐事倒是一大堆。 如今南淮时隔多年再回京城,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惊喜。 “等他醒了,你让他亲自来找我。” 这话的意思,是南家愿意帮忙了? 从昇浄书局出来,舒言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都说娘亲舅大,原来当真如此。 “舒言!” 有人冲到她面前,扬起的巴掌随之落下。 舒言稳稳截住那只手,看清楚来人,她冷笑,“舒菀?” 舒菀恨不得撕了她。 “有人亲眼看见你进了庄子,说,我娘是不是你杀的?” 舒言眉梢轻挑,“菀儿妹妹,话可不能乱说。光天化日,又是在天子脚下,你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可是要对自己负责的。” 舒菀高举起另外一只手,还要再打,毫不意外,依旧被舒言稳稳接住。 她气不过,既然还想动脚,舒言不惯着她,将她两手反剪身后,再一脚踹出去。 舒菀重重摔在地上,素眼冒金星。 “我是嫡出,是你长姐,你一个庶女竟敢对我不敬?往日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舒菀摔得七荤八,哪里顾得到他说了什么? 她爬起来,要抓舒言的脸。 “贱人,明明就是你害死我娘,你还抢了她的钱!你陪我娘亲,你赔我钱!” 对上舒言淬了冰的目光,舒菀突然心慌起来。 她下意识的往后别处看,直到找到某个人影,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趁着人越来越多,她越发狂妄,指着舒言破口大骂。 “大家都来看,就是她逼死我娘,还抢了我娘留给我的嫁妆。还有没有天理了!” 舒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没见着人,只在人堆里看见有人贷了一支金翅的蝴蝶簪子,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舆论顿时偏向舒菀,好多人冲着舒言指指点点,恶语相向。 “你说我逼死你娘,还抢了你娘留给你的嫁妆,那你说说你府上是哪里?你娘是谁?她给你留了多少嫁妆?嫁妆单子里有什么东西?” 一番话问的舒菀语塞。 她哪里敢说自己是舒家人,更不敢说她娘是个妾室,那些嫁妆原本就该是舒言的。 见她不说话,人群里也不全是傻子,顿时有人怀疑。 哭惨嘛,谁不会。 舒言扬声道:“我娘死的早,爹爹宠妻灭妻,将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暂交给姨娘打理,谁知这位姨娘竟生出歹心,不仅贪了我的嫁妆,更是偷了我十万两银子。” “这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你说是我逼死你娘,你倒是拿出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反倒可以去官府告你玷污靖安侯府的名声。” 听到靖安侯府这四个字,立马有人认出舒言的身份。 京城就这么大点圈子,谁家里那点破事多多少少都会传出来。再说舒元柏宠妾灭妻是大家都知道的,孰对孰错大家心里都有杆称。 小妾贪人家十万两银子,靖安侯府少夫人刚要回来就全捐给流民百姓了,这可是给舒家长脸的好事,这小妾生的庶女有什么资格来这喊? 一时间所有人的矛头都对准了舒菀,刚才那些冲着舒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全都指着她开骂,更有甚者直接把烂菜叶臭鸡蛋砸在她的身上。 舒菀捂着脸狼狈逃窜,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没想到竟被人揪着后领子拽了回去。 “婉儿妹妹,你就这么走了?” 舒菀咬牙切齿。“你还想怎么样?” “你一个庶女身份,敢当街打我已是不该,你说我杀人又没有人证物证,辱了靖安侯府的名声。这么大的事情,你就想一走了之吗?” 舒婉只觉不好,拼命挣脱舒言的束缚,刚想逃,后膝只觉一痛,紧着她已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现在才想跑,晚了。如今闹成这样,你只能跟我去见官了。” 等舒元柏收到消息的时候,舒菀已经被送到了官府,他受尽旁人白眼,又费了一番功夫,这才将人从衙门里带出来。 才回到府上,舒元柏一巴掌狠甩在舒菀脸上,打得舒菀那只耳朵失聪了片刻。 “你还敢去招惹她!你看不出来吗,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草包东西了!” 舒元柏气得头晕。 从嫁妆一事后舒元柏已经不敢再跟舒言有任何交集联系,后面又听了她不少事情,更觉得这个性子大变的女儿不能招惹。 如今倒好,舒菀自己送上门去挨打,更是被打到官府,丢尽脸面。 舒菀的耳鸣才刚刚缓过来,越想越气的舒元柏又再打了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得跌在地上。 “你个蠢货,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嫁人!你到底哪儿来的胆子去招惹她!” 舒菀呆愣片刻后突然大哭起来。 “是林今安让我这么做的!是她让我去找舒言算账的!都是她教我的。” 第五十三章 嫡庶之分 舒元柏这才反应过来,上去又打了一耳光。 舒菀被打得趴在地上,捂着脸,低着头,再不敢说一个字。 “跟你娘一样蠢,被人利用还不自知,我舒家的脸都被你们娘俩丢光了!如果你因此事嫁不出去,你就给我滚到庄子上去,也不用说是我舒元柏的女儿。” 舒菀想起惨死在庄子的刘氏,一张脸瞬间惨白。 “我不去庄子!我不去!” 舒元柏大发脾气,抽走花瓶里装饰的柳条要打,吓得舒菀死死抱住他的腿,正好又下人来禀,说梁尚书急召他去议事,舒菀才免了这顿打。 谁知舒元柏前脚刚离府,林今安后脚便找上门来。 舒菀冲到前厅,见林今安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喝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今安,你敢害我!” 林今安放下茶盏,“二小姐别生气,我怎么知道她会把你送去官府。还是亲姐妹呢,真真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她太清楚舒菀的性子了,舒菀是妾室所生,恨自己是庶出,自懂事起最大的心愿就是嫁个好夫家,决不允许别人有人拦了她的路。 趁着舒菀在气头上,继续说道:“舒言自从嫁到靖安侯府,行事越发嚣张跋扈,你若是再不找个好夫家,以后不得被他欺负死?” 见舒菀一脸着急,林今安走到她身边来,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姐姐知道你心悦太子殿下,如今太子妃久卧病床,而东宫并无侧妃。绾妹妹长得这么好看,只要寻个机会让太子见一面,他一定会喜欢的。” 舒菀心中狂喜,高兴过后,她面色微变。 “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今安心里咯噔一下,又轻拍了下她的手背。 “以后你就是我林今安的妹妹。只要你乖,等过两日宫宴,我给你安排机会,让太子见见你,如何?” * 金玉苑中一切如常,甚至都没人知道贺正元来过。 舒言赶到内室,轻轻给贺望舟掖了掖被角。 以往只要有贺望舟在的地方,他一定会想着逗舒言,烦的紧。 现在他安安静静睡在这里,舒言倒是觉得不习惯了。 “姓舒的你给我出来!” “你敢打我母亲,你简直目无尊长,简直是个恶妇!” “狗奴才,你敢拦我,不想活了?明天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发卖出去!” 贺谂之在外头疯叫,吵得舒言拧起眉心。 她走出去,冷眼看着被下人拦住的贺谂之。 他手里攥着藤鞭,指骨青白。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杀了舒言。 “恶妇,打从你进门府上就没安宁过,你处处针对母亲,不是把母亲撵去静安堂,就是毒打她。你这个蛇蝎毒妇,怎配进我靖安侯府的门。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杀了你这贱人!” 贺谂之男子,又是主子,院中丫鬟婆子谁也不敢真对他怎么样。他发起狠来将下人们推开,挥着藤鞭冲了过来。 院里丫鬟婆子谁都不敢出声,唯有喜儿追上来,“少夫人小心!” 舒言眸心渐冷,连带着周身气息都骤冷下来。 她,要废了贺谂之。 贺谂之高高扬起藤鞭,眼看鞭子就要落下,舒言正准备出手时,有人自她的身后,一把握住了落下的藤鞭。 舒言本能回头,看清楚那张侧脸,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大哥!” 贺谂之心里咯噔一下,竟害怕的松了手。 他是松了手,可下一瞬,原要落在舒言身上的藤鞭已经抽在了贺谂之身上。 前头才被打了家法,伤势还没好全,现在又挨了打,贺谂之疼得几声鬼叫,跑的远远的。 “把他给我摁在那!” 贺望舟一身令下,刚才那些不敢真动手的丫鬟婆子齐使劲儿将贺谂之摁住。 贺谂之大惊失色,“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你们的主子!胆敢对我不敬,你们真是不想活了?” “二弟,你是不是记错了,金玉苑,只有我跟言儿两位主子。” 贺望舟挥了下藤鞭,啪的一下,凭空打出响声,吓得贺谂之一张脸都哭丧起来。 他真的会动手的。 他绝对会动手的! 不敢再招惹贺望舟,贺谂之只能求助的看着舒言。 然而舒言只是冷冷看着他,唇角抿起的弧度,似笑非笑,跟贺望舟简直一模一样! “二弟,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了,她是你的嫂子,你再敢盯着她看,我挖了你的眼睛。” 他勾起唇角,声音里满是兴奋。 “来人,那去拿刀来,墨锋利些,别疼着我二弟。” 疯子! 贺谂之后背一阵寒凉,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大哥,我错了,我马上回去,我现在就回去。”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贺望舟点了头,下人们才把他放开。 贺谂之心中一喜,慌忙爬起要走。谁知才刚站起来,贺望舟手里的藤鞭已经重重打在他的身上,疼得他跌在地上翻滚。 贺望舟这一下直接打在之前的伤势上,贺谂之瞬间疼出一身冷汗。 不得缓过气,第二下已经打了下来。 打到第四下时,舒言把他拦下,他气息微喘,最后几乎整个身体靠在舒言身上。 他将手里的藤鞭扔到贺谂之身上,吓得贺谂之又抖了抖。 “你知道什么是嫡长子吗?正室所出才能被称为底子,就算梁氏是继室,你也只是个庶子而已。贺谂之,你被人喊了这么多年的二公子,是不是就真的以为你是正阳八经的主子了?” 贺谂之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抬头。 “你还敢看?” 贺望舟语调微扬,吓得贺谂之赶紧把头低下。 “张口闭口都是恶妇贱人,你的圣贤书,到底读进去了没有?” 贺谂之不服气,“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她胆敢打母亲!母亲虽是继室,但也是靖安侯夫人,是她的长辈,是她的婆母,她简直枉顾人伦,品德败坏,根本不配……” 触及贺望舟眼里的寒意,贺谂之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还是没长记性。” 贺望舟喊来阿四,“你去打,打到他长记性为止。” 贺谂之大惊,慌张抬头,刚要开口,贺望舟已经抢了他的话。 “我打你就打你了,你以为父亲会因此责备我?谂之,我可是嫡长子。” 第五十四章 丑拒 “那你也不能这般辱我。” 贺望舟嗤笑,又是那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这就算辱你了?相比起满花楼那一日……” 话说到一半他又停下来,“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算折辱,不算不算。” 贺谂之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憋成了青紫色。 “你算计我!” 贺望舟勾着笑,并未再搭理他,只看了眼阿四。 阿四捡起地上的藤鞭,眼看就要打下来,被舒言拦住。 “把二公子送回揽湘阁。” 贺谂之刚松了一口气,又听舒言说:“在这,呱噪。” 阿四叫人将贺谂之拖出去,他在金玉苑里已经不敢说话了,可出了金玉苑立马张口骂起来,极其难听。 阿四往金玉苑里看了一眼,“大公子说了,二公子既然这么会骂,那除了身上挨打,嘴巴也得打。” 贺谂之怒目圆瞪,“你放屁,他们都进去了,甚至都没回头。” 阿四躬身,态度谦卑恭敬。 “二公子再喊大声些,以少夫人的脾气,一定会回头的。” 屋里,舒言要扶着贺望舟躺下。贺望舟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不重的力气还是撞得他闷哼了两声。 舒言赶紧从他怀里出来,着急的要检查他的伤势。 贺望舟抚着她的脸,用指腹轻轻擦掉眼泪,舒言才知道,自己哭了。 “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活的好好的。”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舒言越哭的止不住。 贺望舟想笑,刚才冷静沉稳的像是另外一个人,现在又变回了她的傻丫头。 “言儿别哭了,我伤口好像裂了。” 舒言心下一沉,把她扶回床榻坐下,小心解开他的衣裳。没见渗血,但不敢大意。 小心解开纱布后,舒言愣住。 他伤口上擦了厚厚一层药膏,药膏还未完全吸收,显然是才擦上不久的。 “怎么了?” 贺望舟低头一看,亦是怔了怔。 他用手指轻轻取了些药膏,细看片刻后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你告诉我爹了?” 舒言点头,“东宫都找上门了,我只能告诉侯爷了。” 她心头一紧,“怎么了?可是出了岔子?” 贺望舟重新把纱布缠上,“没有,这是好药,舍不得浪费。” 等舒言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贺望舟,阿四也回来复命了。 听说不过两三下贺谂之就晕死过去,舒言啧啧两声,“不是装的吧?” 贺望舟摇头。 阿四是他的人,对付人最有一套,在他手里,没几个能装的。 “要不要去见见舅舅?” 贺望舟神情明显一滞,“见。” 他起身要换衣服,准备现在就出去。 舒言不准,“你昏睡两天,哪有什么力气去见他。再说,刚才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得去你爹那里请罪?” 贺望舟声音低了些。“得去。” 帮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吃了点粥,舒言才陪着贺望舟一块儿去过请罪。 只是到了跟前,舒元柏只见贺望舟,根本不管舒言。 不知他们父子说了什么,足足半个时辰还不见出来。 正担心贺望舟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时,宫里头又来人了。 说今日来的不是德公公,但依旧还是董贵人宫里的人,直说要找梁氏。 这才刚挨打,立马就有人来了,恐怕梁氏早就叫人传信给董贵人,这才叫人来给她出气呢。 下人传话时声音并未遮掩,屋里的人听见了,却并未搭理。 梁氏也不知道清醒没有,反正就舒言当时的狠劲儿,怕是好几天都要下不来床的。 贺谂之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一来,侯府里有闲的主子就只有舒言一个了。 到了前厅,舒言皱了下眉。这哪儿董贵人宫里的,这分明是东宫那位的小相好,小全子。 舒言满是客气的与他打了招呼,小全子虽然也客气着,但言语间明显是看不上舒言的。 “怎么不见靖安侯和夫人?” “母亲病了,不宜见客。侯爷现在有要事,一时走不来。” 小全子目光上下扫了她一眼,“府上不是还有两位公子吗?” 舒言面上无波澜,心中早已谨慎起来。 如果真是董贵人宫里的,恐怕只是为了给梁氏出气而已。而现在来的是东宫的人,且就刚才这些话,东宫依旧是不打算放下对贺望舟的怀疑。 “今天府上有些小家事,这不,侯爷又逮着望舟骂去了。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我也不敢说什么,所以只得我过来。” 她睨着小全子的脸色,“公公不会觉得我们府上怠慢了你吧?” 不等小全子开口,她立马说:“公公放心,过几天宫宴上我一定会亲自跟董贵人请罪的。” 小全子语噎,话都被她说完,自己还说什么。 “言儿,宫里来人了?” 贺望舟大步走进来,他脚步稳健不见虚浮,脸色如常,看不出一点儿病态。 他径直走到舒言身边,好像根本没看见坐在那里的大活人。 见他这样,舒言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来,可同时又有些心疼。 戏要做足,她指了指他身后,嗔道:“这是董贵人宫里的,刚才说要见你呢。” 贺望舟这才看见小全子一般,扫了一眼后,竟大赖赖的上主位坐下了。 “这位公公长得真好看呢。” 小全子神情微僵,片刻后有恢复日常。 “不知公公找我何事?” 小全子上下审度着他,目光太过直白,就差把贺望舟衣服拨开了。 “公公这么盯着我看怕是不妥,我已娶妻,且就在这坐着,公公的好意我心灵了,实在是,无福消受。” 小全子脸涨得通红,他噌的站起来,“大公子这两日一直在府上待着?” “我自然在府上待着。” 小全子沉默片刻,突然走上前,伸手抵触在贺望舟的衣襟上。 看似很轻的动作,实际却在查他身上有没有伤。 “大公子这衣服绣纹实在好看,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 下一瞬,舒言已经把那只手拉开,挡在贺望舟身前。 “都城人人都知道我善妒,公公再摸我夫君,我可就要生气了。” 第五十五章 铺子出事 小全子笑道,“少夫人,奴才又不是女子。” “我知道公公不是女子,但是公公长得好看啊。” 她左一句公公,右一句公公,分明是嘲讽他阉人身份。 小全子黑了脸,“那想来真是大公子平日行事太过分,才会让少夫人对奴才这种身份吃醋嫉妒。” 舒言没说话,只笑得一脸和善。 贺望舟浑不在意,反而宠溺的看着舒言,眼里根本看不见别的了。 小全子肺管子都要气炸了,晦暗不明的看了眼贺望舟,又冲着舒言冷哼一声,走了。 人才走,舒言脸上的和善瞬间变成冷意。 见贺望舟捂着胸口,她心头一紧,“他可有伤到你?” 贺望舟摇头,“没有。” 他扯开衣襟,露出藏在里头的另外一件外衫。 舒言记得这件衣服,料子厚实,绣纹直接作为拷边,裁剪巧妙,天衣无缝。 从外头触碰还真就以为里面只着里衣,谁能想到竟还是个外裳。 语气一顿,他眸色微沉。 “他有武功,且内力不低。” 见舒言疑惑,贺望舟安慰:“不过没事,他只是试探,没有伤我。” “你怎么知道他有内力?” 寻常人只能用眼睛看到拳脚招式,根本无法判定对方内力高低。 贺望舟又不会武功,他是怎么知道的? “五爷查的。” 贺望舟回答的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舒言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向前厅外,舒言突然问他:“你有没有能让一个久卧病床的人突然有精神的药?” 贺望舟眼眸闪过一抹亮色,“有。” 东宫。 小全子将自己在侯府看见都回禀给了太子。 太子墨元德回头,居高临下睨着他,“你看清楚了?他身上当真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小全子摇头,“没有,奴才亲自触碰检查过,贺望舟身上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墨元德眉上的都覆上了阴郁之色,“触碰?” 小全子神情微妙,忙跪爬到太子跟前,微抬起头。 因是阉人,他脸上如女子一般白净,眉眼五官又生得这么好看,在此时多少有些我见犹怜的味道。 “任何可能对殿下不利的人,奴才都不敢疏忽大意。” 墨元德唇角勾起,抬着他的下巴,“本宫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小全子笑起,“能得殿下喜欢,是奴才的福气。” 不远处,有人气得小脸涨红。 “柔春姐姐。” 听见有人喊,柔春惊得转身,见来的是上次太子妃救下的小花匠,柔春才放下心来。 “你怎么在这?殿下正在湖心亭中,若是冲撞了殿下,你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丁勇拿出怀里的东西,“奴才父亲曾是游医,虽然不及太医们厉害,但是民间的方子倒是晓得不少。奴才一直记得太子妃救命之恩,特地托家中求了药,能让太子妃有些精神。” 柔春没敢接,“太子妃身份尊贵,来路不明的药可不能随便吃。” 丁勇跪下磕头,“奴才家是水永县长坪村的,我父亲叫丁堰,十里八乡都能打听到。太子妃这么好的人,不该这般年纪就困在病榻,奴才这才想着用用土法子。” 听到后头这句,柔春才将信将疑的把东西先拿过来,赶紧回了太子妃那里。 片刻后,太子妃便派人去了长坪村。 靖安侯府。 既然贺望舟醒了,自然是要去见见南淮这个舅舅的。 两人已经走出侯府,正要上马车时,突然被自家商铺的伙计拦下。 “小姐,铺子出事儿了。” 舒言皱了下眉,“哪个铺子出了事儿?掌柜的没在吗?” 伙计一脸着急,语速极快。 “四间,四间铺子都出事儿了。” 几间铺子同时出事儿,这是有人故意来闹了。 “你自己去书局吧,我去铺子看看。” 贺望舟她把拉回来,“舅舅那边不着急,我们先去铺子看看。” 四间出事的铺子里,一间杂货子,一间布庄,一间粮铺,最后一间,便是那药铺了。 前头这三间铺子只是有人来闹事而已,顶多赔点银子。可刚才却有人抬了个死人进来,说她家医馆治死了人。 此时,药铺门前早已围满了人,马车根本进不去。 舒言先跳下马车,叮嘱阿四看好贺望舟,人多别让他往里急。 贺望舟撩着车帘子,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人堆里。 “四间铺子一同闹事,胆子真是够大的。阿四,去报官,再让他们带个仵作来,就说我要求当场验尸。” 舒言来到最里头,还没弄清楚情况,突然有人冲上来,冲着她开始推搡。 然而下一瞬,那人直接她被踹翻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放肆,我乃是靖安侯府少夫人,敢在我面前动手,你想死不成?” 闻言,那妇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耍横。 “没天理了!你家药铺把我儿子治死了,现在还仗着身份要我死!活不了了!活不了了啊!” 有人正义凛然,怒斥舒言说她官大欺人。旁边几人随声应和,带着余下那些不明所以的百姓也都纷纷指责舒言起来。 徐掌柜一脸焦急,自家坐诊大夫更是坐立难安。 谁家药铺医馆出了这么一遭事,不管是真是假,以后生意都难做了。 阿四远远看着,担心问:“官府的人还未来,要不要先让侍卫过去?” 这次出府本不该带侍卫的,但听说有人闹事,贺望舟还是让阿四带了几个人高马大威风凌凌的侍卫,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贺望舟语气如常,“你没看见刚才少夫人那一脚有多厉害吗?若是她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还怎么做十间铺子的东家?” 阿四小声嘀咕:说的这么云淡风轻,可还不是叫了侍卫偷偷跟着。 他敢说,刚才少夫人要是没踢那一脚,大公子转身就会把那妇人的手砍了。 妇人哭天喊地,撒泼打滚,舒言都视而不见。 她就这么站着,问妇人。 “你说人是我们药铺治死的,那你说说,他得了什么病?什么时候来看诊的?开的什么方子,抓的什么药?” 第五十六章 报官 那妇人早有准备,将她家儿子何时就诊,什么病症都说了出来。 接着,她又拿出一张药方子嚷嚷起来。 “我儿子就是吃了你家一副药,当天晚上就死了。” “撒谎!” 舒言冷喝一声,吓得妇人心虚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我家坐诊大夫会去城外给流民看诊。你说的那个时间,我家大夫根本不在店里。” 说着,舒言又喊徐掌柜拿来这半个月的出诊记录和药材售出的账目,把当日售出的药材当众对过后,根本没有方子里的东西。 妇人一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方子,嘴上一直重复。 “不可能,他们明明就说在这买的。” “他们?” 舒言冷笑,“你刚才不是说,是你带你儿子来买的药吗?”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妇人慌忙解释,可越解释越出错。 舒言用脚撩开盖着尸体的白布,几个胆子小的都吓跑了。 阿四刚要说话,余光瞥见贺望舟微沉的脸色,又闭了嘴,懂事的朝前替他分开人流,让他走进去。 妇人扑上来,抓着白布要重新盖上,嘴上骂骂咧咧,说舒言狂妄,对死人不敬。 “那又如何!” 都不用贺望舟使眼色,阿四已经把妇人拖拽到旁边。 舒言正要弯腰,芊细干净的指尖就要触碰到那具尸体,贺望舟把她拉起来。 “这种晦气事情用不着你动手。” 贺望舟嫌恶的扫了一眼,只一眼,就断定,“这不是你儿子,这是你路边捡来的吧?” 妇人慌张,“你乱说什么!这就是我儿子!” “你衣服规整干净,虽然不及富贵人家,但也是成衣铺子里购置的新衣吧?可你儿子这一身,粗布麻衣,满是褶皱开线。他指缝里全是泥垢,手肘和颈下也全是脏污。头发更不用说了,脏乱的怕是半年都没洗过一回。”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百姓中明事理的已经知道是有人想要故意泼脏水了。 贺望舟声音越来越冷,“一个街边乞丐,到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就敢往靖安侯府少夫人名下的铺子前抬了?” 妇人脸色苍白,连否认的话都不敢说了。 “官府来人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妇人顿时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额头全是冷汗。 百姓中自觉让出道来,京兆尹亲自带人前来,先跟贺望舟打了招呼,“大公子,当真要在这验尸?” 当着这么多人面验尸,这还是第一回。 “天子脚下死了人,大人自然是要查清楚的。他是这女人带来的,若是恶意毒杀,大人也就直接破案了。” 话音刚落,那妇人哭嚎一声,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京兆尹打了个手势,官差上了指夹,随着一声凄厉,妇人惊醒过来。 仵作都不用怎么验已经得出了结论,这男人是被人溺死,根本不是服药致死。 只一个结论,已经还了药铺清白。 妇人连声哀求,脑门都要磕烂了。 “大人,我也是一时糊涂,现在我知道错了,求大人开恩,绕我一命。” “我招,我全都招了!” “昨天有人给了我银子和方子,让我今天来药铺门前闹一场。我最忌缺银子,人家又给的大方,我就答应下来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京兆尹屏起精神,“对方是什么人?” 妇人摇头,“我不知道,但是看那位爷的穿着,好像也是个富贵人家。” 此时,有好几个看热闹的正准备悄悄退出去,舒言正要开口喊住,贺望舟却是冷哼一声,侯府侍卫立刻将那些人拿下。 “大人,刚才这些人一起起哄,我怀疑这些人里也有同伙,不如一同带回去审审。” 舒言话音刚落,贺望舟顺势接话。 “大人办事再放心不过,明日之前还请带人着人报个信儿。” 这意思是,只有半天时间? 京兆尹一脑门子冷汗。 他这个官职最鸡肋无用,京中权势大的不敢惹,不敢管,平时最重要的就是跟各家权贵搞好关系。 现在这死人的事倒是好办,只是不知道背后要整贺少夫人的究竟是个什么角色,自己能不能得罪。 见官府要抓人,百姓们早跑了。 人散干净后,舒言才看见站在最后面的一道身影。 是林仲轩! 她心口一窒,一声“哥哥”差点喊出来。 贺望舟要拉她进去,碰到她的指尖才发现她手指冰凉。 他把那只手攥在掌心里,“吓着了?没事,有我在。” 舒言没说话,转身跟他进了铺子。 死人被官府抬走,药铺门前才终于清静。 徐掌柜叮嘱伙计拿了艾草来点燃,在门前熏了一遍,又把大门前贴着的门神擦擦干净,这才满意的进去了。 “小姐,要不要去其他铺子看看?” “不去了,你知会好其他几位掌柜,让他们最近都多注意一些。” 贺望舟见她神情低落,只当她是被吓到了。 喝了杯热茶后,又给了大家赏钱,这才带着舒言回去。 马车行径了一段后才停下来,舒言掀起车帘子要下来,这才发现他们又回了靖安侯府。 “怎么回来了?” 贺望舟心疼她,拉着她下了马车。 “今天先不去了,舅舅那边我们明天再去。” 才刚进府,贺望舟就让厨房做些舒言爱吃的,汤里再炖些安神的药材。 汤才炖好端上来,京兆府的人也过来了。 经问审,原来在商铺闹事时竟是梁氏的弟弟。梁氏小门小户,嫁给靖安侯后梁家地位才抬升了些,可相比起靖安侯府还是云泥之别。 “既然人已经下了狱,又是亲戚……阿四,你叫人关照关照。” 阿四懂事退下,只喜儿奇怪,“大公子,他们这么对待少夫人,为何还要关照?” 舒言忍不住笑出声,贺望舟也跟着高兴起来。 媳妇儿笑了就好。 他指着门外,催喜儿,“快去,让阿四再多关照关照,到时候来我这里领赏钱。” 梁氏收到消息,掀翻了丫鬟送来的汤药。 “什么?他们竟敢报官!这白眼狼,是真要逼死我才甘心!” 第五十七章 梁家二爷,死了 被儿媳痛打已经算是丢脸,又听说自己的心腹方妈妈被杖毙,而这些,贺正元半点意思都没有。梁氏受了刺激,现下连床下都不得了。 这会儿又听说自家弟弟下了狱,梁氏怒火攻心,差点吐出心头老血。 “快去拿些银子,先把二爷保出来,他自小身弱,受不得打,更遭不住刑啊!” 丫鬟正要去办,又有人匆匆跑来。 “夫人,刚才揽湘阁的人来说,刚才二公子被大公子的人打了,这会儿昏迷不醒,人怕是不行了!” 梁氏两眼一黑,差点儿栽下床。 金玉苑。 舒言本不觉得饿,竟被汤香的馋起来,足足喝了两碗。 贺望舟只喝了些白粥,这会儿也有些饿了,跟着随便吃了点。 吃饱后,舒言才想起来问:“出门前你跟你爹说了什么?” “能说什么,挨了顿骂而已。” 贺望舟抿了口茶水,半遮住的眸子里明显藏着什么东西。 舒言不容有疑,一直以为有出息的小儿子接连被打,贺正元这个做爹的好歹也得问上两句才对。 “对了,府上闹成这样,怎么不见你爹喊你过去?” 贺望舟放下茶盏,“喊我过去做什么?你就这么盼着我挨骂?” 舒言笑得人畜无害,“哪儿能,我心疼夫君还来不及。” 贺望舟给她夹了块酥点,说:“我爹出去躲清静了,这两天府里,我最大。” 躲清静? 她笑着,“这回梁氏真要被气死了。” 将军府。 林仲轩正给林毅回禀着探来的消息。 “我这两日一直让人盯着药铺,那妇人的方子我也看过了,确实就是从药铺里抓来的。舒言一个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能这么冷静,有这么快的反应,着实让人意外。” 想起站在药铺前镇定自若的女子,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左菁却是一声冷哼,“撒谎成性,还敢对婆母动手,确实挺让人意外。” 林毅对此并未说什么,只是问林仲轩,“除此之外,还查到什么?” 林仲轩摇头,“他们所有药材的来处都有记录,没什么问题。只是陆彪听说的大定府几人,我倒是没查到。” 左菁知道这事儿不可马虎,“人家是不是易容了?” “大定府再缺药材,我晾定王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京城里收购。这可是天子脚下,到处都是眼睛,稍稍一点可疑都能落个杀头之罪。” 左菁皱眉,“那就是舒言有意放出假消息了?” 林毅抬头看了眼儿子,什么都没说,但是身上那股子杀伐压迫已经逼得林仲轩喘不过气了。 左菁帮着儿子劝道,“定王诡计多端,或许真是使了什么手段。如果他真没什么想法,为何总是要去凉州?” “父亲母亲,你们刚才说的是舒言的药铺吗?” 林今安走进来,在左菁训斥之前,急着先开口。 “我知道那间铺子,你们不如直接问我。” 林仲轩正了颜色,“今安,我们在说正事,不可胡闹。” 左菁沉下脸,“你什么时候学了偷听的毛病,再有下次,你自行去领板子。” 倒是林毅喊她过来,“那间药铺你都知道些什么?” 得到父亲点头,她扬起嘴角。 韩氏留下的十间铺子她虽然没管过,但是对这间药铺还是有些印象的。 “其实那间药铺只是个门面而已,城北最里面的一间房子是药铺的后仓,一些难寻的药材,或者朝廷下令不准卖的,都在那放着呢。有懂路子的会直接去那买,大概应该这个原因才没查到大定府那几个人。” 林仲轩皱着眉,“城北最里侧那些房子都一模一样,你说的后仓可知道具体在何处?” 林今安点头,“我可以带你过去。” 片刻后,林今安带着林仲轩来到城北里侧的一排矮房前,她指着眼前一间说道:“就是这里。看守后仓的是个姓王的老头,是韩氏带过来的老奴仆了,药材的事情,他比那些掌柜清楚。” 林仲轩看她一眼,“你上哪儿知道的这些?” “舒家二小姐告诉我的。” 林仲轩拧着眉心,“听说她家庶妹的小妾生母是个不安分的,你少跟这种人来往。” 说到这个,林仲轩越发疑惑。 “今安,以前你总跟许家周家的小姐走的近,怎么现在倒不与人家来往了?这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一起玩儿?” 林今安眼眶顿时红起来。 “哥哥你是不知道,舒言她挑拨离间,现在不仅许楚楚不跟我来往了,就是周慧云她们也不跟我玩了。前头我才与白家小姐走得近些,她隔天马上把白霜霜喊走。也不知道她跟人家说了什么,白霜霜见我都没个好脸色。” 林今安越说越气,恨不得把这几天的委屈都说出来。 可林仲轩却越听越不耐烦,“行了,你们女儿家的事情自己解决,跟我说了有什么用,我还能帮你把她们约出来,再跟你玩儿?” “哥哥!” 林仲轩目光微沉,“今安,你是将军府嫡女,又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犯不着像个街头婆子似的把这种事情到处招摇。行了,你回将军府吧,余下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 林今安心头憋着气,负气离开。 她还以为自己怎么着也算是帮了忙,不说爹娘,以后大哥林仲轩怕是要多宠她些的。 没想到林仲轩那木头过河拆桥,利用完了不说,还骂她是街头婆子! 可她之前只听说林少将军如何疼惜妹妹,怎么到了她这里不仅没有疼惜,反而还总在林仲轩脸上看见不耐烦三个字。 “贺望舟真狠,算起来梁世武也是他舅舅,他真把人送到牢里了。” “谁让梁世武去招惹他啊,谁不知道贺大公子有多混,梁世武下了狱,只要他贺望舟一句话,还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呢。” 听着这些话,林今安抬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上回听书的茶馆门前。 她眼眸一转,心里有了计较,唇角得意勾起。 稍晚些,梁氏才等到前去京兆府的下人回来。 “如何?二爷赎出来了吗?” 丫鬟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夫人,二,二爷,死了。” 第五十八章 谁敢惹他们啊 梁氏堵在心头那口血当真吐了出来,把前来报信的丫鬟吓得瘫软在地。 顿时,请大夫的,掐人中的,屋里乱成一片。 虽然梁氏知道肯定要发怒,但这会儿下人怕误了事,说要去寻贺正元回来。 突然,刚才说话这丫头的手被人紧紧抓住。梁氏露出一口沾着血的牙,磨着后牙槽,“去把金玉苑那两个喊来。” 下人去金玉苑喊人,谁知贺望舟听后只是冷漠问了一句:“梁世武死了?” 舒言侧眸看他:只是说关照关照,怎么就把人弄死了。 他眉峰轩起:我怎么知道。 “求大公子过去看看吧!若是夫人有个好歹,我们这些伺候在跟前的奴才都得陪葬。” 丫鬟脑袋磕得砰砰响。 “我又不是大夫,去了有什么用。” 贺望舟语气懒散,表示梁氏的死活跟她没关系。 舒言起身,“那我去看看吧。” 贺望舟不情不愿的跟上来,“言儿既然说去,那就一道去看看吧。免得到时候叫人落我们一个不孝的名声。” 到了梁氏屋里,丫鬟婆子齐齐跪了一地,梁氏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好像真的不行了。 来时丫鬟说屋里乱成一锅粥,可这会儿看着屋里倒是干净又规整。 就说梁氏身下的被褥,被抹得平整无褶,被子也是好好盖着的,哪见什么慌乱。 床榻下那滩血还在那摆着,有人不慎踩了一脚,沾了半个鞋印子,可奇怪的是整个内室就只有这半个鞋印子,不见其他痕迹了。 贺望舟轻嗤一声。“擦的还真干净。” 话音落下,其中两个丫鬟的脑袋恨不得贴在地砖上。 贺望舟又是一声嗤笑,比刚才还要大声。 而这一声后,舒言清楚的看见梁氏露在外面的那只手动了动。 “大夫怎么还没来。” 有丫鬟回答:“已经叫人去请了,估计是路上绊住了,来的慢了些。” 舒言快步走到梁氏床榻前,“那可不行。母亲都这样了,大夫还拖拖拉拉来不得,万一耽误了,母亲有个好歹,谁来担这个责任。” 她抓起梁氏那只手。“好在我学了点针法,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处。” 说罢,舒言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根绣花针,快狠的扎进梁氏的指尖。 只听梁氏嗷呜一声蹿坐起,伸手要把舒言推开。 舒言动作很快,将梁氏身子摁下去,用手里的绣花针又在她身上扎了好几下。 “夫人还有这般本事,真是厉害。” 贺望舟坐直了身子,目光紧随着舒言,梁氏这么喜欢乱动,万一伤着他媳妇儿怎么办? 梁氏痛得直叫唤,一屋子丫鬟婆子见了愣是没人敢上前制止。 好不容易等到大夫进门,刚才把梁氏摁在身下扎针的舒言却突然摔下床榻,而被松开后的梁氏冲着爬起来,披散着头发,狰狞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要不是有丫鬟们拦着,梁氏恐怕真要冲上来了。 贺望舟快步上前将舒言扶起,言语关切,眼里却含着笑意。“好言儿,可有伤着了?” 舒言靠在他的怀里,嘤嘤哭着。 “要真是我哪里做不好,母亲直说便是,我一个做儿媳的肯定会改的。我来床前侍疾,母亲还日日虐打我。” 舒言哭成了个泪人。 “母亲你何必如此!” 梁氏气得肺管子都要气炸了,想要再呕出一口血来,偏刚才喊得口干舌燥,现在连口唾沫都没有了。 “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用针扎得我!” 梁氏隔着距离的手指头恨不得戳在她脑门上。 贺望舟拉着舒言的手,摊开来。“母亲你中邪了吧?言儿手里哪有东西?” 他看向屋里这帮下人,“你们看见少夫人手里藏东西了?” 这几天金玉苑打死了好几个下人,谁敢惹他们啊! “奴婢没看见。” “奴婢也没看见。” 下人们齐齐跪倒,齐声声的回答。 贺望舟心疼的握着舒言那双手,“母亲,你真是中邪了。有外人在呢,你怎么能胡乱污蔑言儿名声。” 梁氏气得两眼发晕。 她确实是吐了口血,但神志还算清醒。她故意让人去请金玉苑的来,又叫人晚些请大夫,就是想要让外人看看金玉苑这两个人的嘴脸。 没想到,竟然被人倒打一耙,说她待不得新妇。 舒言抬起袖子擦擦眼角,“大夫,快给母亲医治,只要能治好母亲,多贵的药材都尽管写进方子里。” 说着,她把刚刚从贺望舟身上掏出来的银票放在桌上,出手相当阔绰。 大夫上来给梁氏看诊。可他才刚碰到梁氏的手,梁氏突然喊疼,一挥手,耳光已经打在大夫脸上。 大夫先是吓了一跳,后又有些恼怒。 如今都城里的官夫人,名声差的,脾气大的,他都给看过诊,却没一个人敢上来就打人耳光的。 之前还总听说靖安侯夫人为人宽厚和善,现在看来都是狗屁。 倒是靖安侯家这个儿媳,看着就是个懂事儿的。 贺望舟一副惭愧,拿了一张银票直接塞大夫手里,“母亲被病痛折磨,脾气怪了些,这些银子算是诊金,你且拿着。” 刚才拍了这么多张银票,现在只给一张。原以为是个真正大户,没想到这么抠门。 大夫拿了银子,揣着火气走了。 外人一走,贺望舟也不呆了,舒言更没必要呆了。 两人离开后,贺望舟又去了前院,见到了被人留下的大夫。 大夫心惊胆战,以为是梁氏怪罪,不让他走,额前的冷汗止都止不住。 等瞧见了贺望舟,大夫立马将刚才那一张银票拿出来,恭恭敬敬的还给他。 谁知下一瞬,他的手上又多了四五张银票。 合起来的数量,正是舒言许诺给他的那些。 “这是我夫人答应赏你的。” 贺少夫人出手果真阔绰! 大夫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刚要接过来,贺望舟却把手收回去了。 “银子给你,可你得帮我传两句话。” 大夫恭声道:“贺大公子想要我传什么话?” 见他上道,贺望舟才把银票都交到他的手上。 “你刚才看见什么,就说什么。” 第五十九章 不许再跟她来往 大夫拿钱办事,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把话传出去了。 “真是稀奇了,前头刚听说靖安侯府家的新儿媳虐打婆母,又把梁氏兄弟弄死在狱中,现在又传出是梁氏待不得新妇,脾气暴躁,根本不配端庄二字。这到底该信谁的?” “人家靖安侯夫人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新妇一进门就坏了名声?依我看,这都是那个儿媳造的谣。” “我看未必。人家愿意拿嫁妆救济流民百姓,已经说明其心胸,怎么可能是虐待婆母的恶妇。怕是她得罪了梁氏,梁氏故意传出话来污蔑儿媳清白的。” “就是,如果她真敢虐打婆母,那靖安侯会坐视不理?那贺二公子可是梁氏所出,他能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议论声不绝于耳,连说书先生也不说故事了,抓了把瓜子跟茶客们一起说闲话。 “那梁氏那个兄弟死在狱中又是怎么回事儿?总不能是梁氏自己弄死,黑锅甩在儿媳身上吧?” “深宅里的事情谁知道呢。要不是梁氏授意,她家兄弟敢去人家铺子前闹事儿?说到底都是自找的。” 有人摇头,“我估摸着,怕是有人想要故意整这位少夫人,靖安侯家怕是得罪人了。” 沁梅往楼下看了一眼,有些气恼,“咱们是听说这几日的新书不错才来听故事的,哪儿有这么中途尥蹶子,不说书去讲闲话的说书先生。小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这几天那本鸠占鹊巢的故事讲得着实精彩,许楚楚慕名前来,没想到才刚听了一段就停了。 真是扫兴。 “走吧,回府。” 主仆二人刚站起来,沁梅眼尖的指着楼下说:“小姐你看,这好像是林小姐身边的丫鬟。” 许楚楚看下去,果真瞧见这段时间一直伺候在林今安身边的丫鬟,正把一本书交到伙计手里。 伙计似乎有些为难,丫鬟见状,大方给了银子。伙计高兴的收了银子,似乎是应下了某事,丫鬟才满意离去。 许楚楚喊着沁梅,“去,把小伙计喊上来。” 片刻后,小伙计随着沁梅上来,“小姐有何吩咐?” “刚才那丫鬟给了你什么?” 小伙计有些犹豫,沁梅更大方,足足给了五两银子。小伙计眉开眼笑,将揣在怀里的话本拿了出来。 “那位姐姐让我家先生明天说这本书。” 许楚楚翻看两页,神情变得微妙起来。 “你去上壶好茶来,话本我先看着。” 小伙计退下后,沁梅才问:“刚才见小姐神色,可是不喜欢这话本?” 许楚楚冷笑一声,将话本递给她,“你自己看看。” 沁梅没多少学识,但字都认得全。 看过两页,沁梅皱眉道:“……夫人面若罗刹,丑如夜叉,丑陋粗鄙,难以形容……这不也是那位夫人跟木家小姐的故事吗?那本鸠占鹊巢里的木家小姐虽是个坏心眼,但也没被写的这般不堪。” 沁梅又指着其中一段,“那木家小姐乃是闭月羞花之貌,身姿婀娜仪态万方……怎么这书里把那位夫人写的这般不堪,把木家小姐写的倒像是天上的月亮,不染凡尘。” 许楚楚眉眼微沉,“听说之前的话本是舒言拿来的,今天这一本,又是林今安丫鬟送来的。沁梅,你觉得哪本写的好些?” 沁梅又翻看了两页,“奴婢两个话本都没听完看完,不好把话说死了。不过奴婢觉得,眼前这本太过捧高踩低,一点儿没有贺少夫人那本实在。” “你有新话本?” 两人正在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许楚楚抬头,认出这是曾在宴会上见过一面的白家小姐,白霜霜。 客气的打了招呼,许楚楚还没来得及多说,白霜霜已经指着桌上那本话本道:“这是贺少夫人叫人送来的新话本吗?” 不等许楚楚开口,白霜霜已经先拿着看起来,只是看了几页后,白霜霜面色一变。 “这谁写的破故事,一点儿也不好看。” 许楚楚并未与白霜霜深交,不知道她的脾性,只是见她不高兴了,便说了来由。 听说是林今安叫人送来的,白霜霜立马露出嫌色。 许楚楚好歹跟林今安做过朋友,虽然现在不往来了,但见她这样的神色,还是为林今安辩白了几句。 谁知,白霜霜轻嗤一声,“许小姐你是不知,那天我与贺少夫人在这喝茶,林今安偏跑进来,二话不说冲着贺少夫人就骂起来。早听说他俩不对付,但也不能这般处事。” 罢了,白霜霜又把自己所见告诉了许楚楚。 “就是你我,路上看见个乞丐都要嫌恶的走开,但贺少夫人就不会。拿自己嫁妆捐出去,那可是十万两!京中哪家小姐做到贺少夫人那样?” 话虽说的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个理。 许楚楚心里泛起嘀咕,“可我以前见过的舒言,她确实不讨人喜欢。” 白霜霜直言,“傻妹妹,你以前跟林今安好,她说的话先入为主,你自然觉得贺少夫人不好。这人啊,还是得亲自接触过才知道。” 许楚楚不说话了。 光白霜霜自己说了也没意思,她把话本一扔,说要走了。 到了门口,白霜霜脚步一顿,“我要去靖安侯府找她拿新的话本,你去不去?” 许楚楚怔了怔,“靖安侯夫人胞弟刚死在狱中,靖安侯夫人大病一场,他们家这会儿正闹着呢,你现在过去,岂不是要被人说闲话?” “病了,那更得去探望了。” 白霜霜不管她,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走了。 沁梅人都傻了。 “小,小姐,咱们要一块儿过去吗?” 许楚楚气哼道,“不去。” 话是这么说,回府后许楚楚还是求父亲去查了查狱中的事情。许家在刑部有些关系,虽这事儿不归刑部管,但都是死人的案子,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 许父把她叫过去,面色严肃。 许楚楚心下一沉,“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近来可还跟林今安往来了?” 许楚楚摇头,语气低落,“许久未曾来往了。” “今后不许再跟她来往了。” “为何?” 刚问出这句,许楚楚心头猛的一震。 “父亲你是说……这事儿跟林今安有关系?” 第六十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许父紧皱眉头。 “是林今安让人动的手,在狱中杀了梁世武。她为何这么做,我就不必多说了吧?” 许楚楚不吭声,只是紧咬着唇。 靖安侯府。 白霜霜正捧着话本看得入神,舒言给她递了块点心她都忙不得看,接过咬了一口,尝到味了才疑惑道:“这是香客来的点心?” 舒言点头,拿起另外一块,递给她。“尝尝,这是香客来新出的样式。” 白霜霜终于舍得放下话本,接过尝了一口,顿时眼前一亮。 “这个更和我口味。” 刚说完,白霜霜才看见桌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狠狠一愣。 “这些,都是香客来的点心?” 见舒言点头,白霜霜更惊讶。 “可现在不是已经过了售卖时间了?还是,你一早就买下的?” 倒不是嫌弃点心的时间放长了,而是一口气买下这么多香客来的点心,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 靖安侯府家底果然丰厚。 “两个月前他家出了新样式,大家挤破脑袋都没几家抢得到,你这倒是厉害,一抢就买到了。” “香客来是我夫君的。” 噗。 白霜霜一口茶水喷出来,呛得连咳好几声。 “你说什么?香客来是谁的?” 舒言笑,“我夫君的。” 白霜霜愣了好久反应过来,“那你岂不是,想吃就吃……” 难怪没听说香客来出了新点心,感情是要先等舒言尝过才能卖。 舒言喊来喜儿,将她着人去香客来说一声,一会儿把所有点心新做一份,送到白府去。 白霜霜瞠目结舌,“全都来一份?” 舒言立马吩咐,“都来两份。” “一份够了。一份就够了。” 白霜霜拦下喜儿。 香客来一共有将近二十种点心,每样来一份已经够多了,再多可真吃不了。 见她这样大方,白霜霜也不瞒着,将茶馆里看见话本的事情告诉了她。 舒言早料到林今安会反击,只是没想到她手段这么弱。 “本来就是图个乐的,她爱写就让她写。” “你就不生气?” 舒言轻笑,“故事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大大方方,与那日茶馆里不饶人的林今安简直是云泥之别。 白霜霜越发觉得自己这个朋友是交对了。 “梁世武的事情我听说了,若是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一声。” 舒言倒也不客气,“那就先谢过霜霜了。不过夫君已经去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此时,有下人过来,看见白霜霜在场,已经出口的话又支支吾吾的。 白霜霜自觉起身告辞,“话本我就先拿走了,过几日再给你送过来。” 等人走远,下人才匆匆说:“徐掌柜让人来传话,说药铺后仓出了些问题,要少夫人亲自过去瞧瞧。” 舒言眉心一跳,让人备好马车,她立马赶过去。 白霜霜走到前门处,已经抬出去的脚突然又收了回来,与侯府门房说:“听说你们家夫人病了?我这次来是找少夫人的,手里没带什么东西,让你们家夫人好好养病,等她身子好些我再来拜访。” 不一会儿,门房已经把话传到了梁氏那里。 梁氏摔碎药碗,汤药洒了一地。 “听说圣上有意让白家长女做太子侧妃,没想到舒言动作这么快,就已经巴结上白霜霜给自己撑腰了?” 梁氏磨着后牙槽,“董贵人那边可有消息?” 屋里下人没一个人敢回去,梁氏更是气得大骂一通,言语粗鄙难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夫人,大公子过来了。” 梁氏才把嘴巴闭上,贺望舟正好踏进房中。 闻见屋里难闻的药味,贺望舟毫不掩饰的捏住鼻子,梁氏脸色又差几分。 “母亲这屋里怎么这么臭,还不快打开窗户透透气。” 说着,贺望舟亲自把屋里所有窗户都打开,本来就没回暖,这几日又变了天,窗户一开,风嗖嗖往里灌。 寻常人倒是没什么,只是梁氏病着,冷不丁的吹了一阵风,顿时觉得头重脚轻,身上一阵阵恶寒发抖。 “快关上!你这是要把我弄死吗?” 梁氏说这句话间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贺望舟又捏着鼻子躲远些,“母亲说的什么话,在你眼里儿子就是这种小人?” 他指了一圈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一直不通风,屋里这么多人不都要被过上病气?他们都病了,谁来照顾母亲?” 梁氏肺管子都要被气炸了。 “你还来这干什么!” 贺望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我去京兆府查过了。” 一句话,气的梁氏惊坐起。 “你去查?本就是你下的手,你还有什么可查的?做样子给谁看?” 贺望舟不急不缓,语气悠闲的喊丫鬟倒茶。 轻抿了一口,才说:“母亲可不能污蔑我,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过。倒是梁世武,这些年来仗着母亲的身份在外头为非作歹,母亲为此花了多少银子替他平事,这些就不用我再拎出来讲了吧?” 闻言,梁氏脸色大变。 “梁世武为人嚣张跋扈,这些年来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如今落了狱,这才叫人有了可乘之机。” 看着梁氏越发难看的脸色,贺望舟抿起唇角,似笑非笑。“不过好在他出事前已经交代清楚了,说此次去药铺闹事是母亲你吩咐的。” 梁氏身子一软差点儿栽下来,“你胡说!” “怎么是我胡说呢,前去送信的下人我已经叫人抓了送去官府了,他亲口招供,一切都是母亲你指使的。啧啧,说到底,梁世武惨死狱中,背后推手竟是母亲您。” 噗通一声,梁氏真的一头栽了下来。 下人手慌脚乱把她扶起,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入纸,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磕头请罪就不用了,左右你想要陷害的又不是我。等言儿过来的时候,你再磕头也不迟。” 贺望舟站起来,居高临下冷睨着她。 “梁世武惨死狱中,这么大的事情母亲一定会瞒着老太太的。可老太太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儿子,母子连心,怎么能不让她老人家知道呢。母亲放心,我已经叫人,去梁家报丧了。” 顿了顿,他又说:“最近董贵人冲撞了皇后娘娘,自身难保,不能给母亲撑腰了。” 第六十一章 少将军不过如此 梁氏浑身颤抖。 并非全是气的,而是终于看清楚眼前人的可怕。 这哪里是那个好拿捏的废物! 他分明是个疯子! “母亲有力气瞪着我,心里骂着我,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梁家来人问话,你该怎么解释才好。” 丢下这句话,贺望舟径直离开。 身后梁氏咒骂声不绝于耳,直到出了院子才消停。 “公子,少夫人刚才出府了,说药铺后仓出了事情。” 贺望舟神情不耐,“谁又来闹了?” “是林少将军。听说是亲眼看见贼人跑进后仓,要求王伯开仓。” 贺望舟眸心一沉,“将军府的过来凑什么热闹。” 舒言赶到后仓,见王伯站在角落,而后仓大门开着,门口站着几个威风凛凛的侍卫。 那是将军府的人。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 “小姐。” 王伯声音颤抖,甚至夹带着哭腔。 他跟着韩氏来到这里,兢兢业业一辈子,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能遇到这种惊吓。 “王伯,你没事吧?” 王伯张了张口,又没敢说,只是指了指里头。“说是查乱党。可我们这后仓都是药材,哪来的乱党!” “我知道了。” 舒言软下声来安慰他。看了眼里头,正要走进去,却被门口侍卫拦下。 她皱眉,只能朝里头喊:“林少将军,我是福春药铺的东家。” 片刻,便有人将她领了进去。 林仲轩手持寒霜站在院中,手上拨弄着簸箕上待晒干的药材,看清楚他手里的药材,舒言心头一紧。 “林少将军别乱动,此药材名叫苦心草,未晒干时枝叶有毒,若是手上有伤口,毒性侵入,不到片刻就该麻木剧痛,严重些的,这只手就废了。 闻言,林仲轩才放下了手中药材,目光微沉。 “贺少夫人知道倒是不少。” 重生前,舒言每次犯错,虽然知道兄长不会骂她,也每次都会给她兜底,但被他这么看着,舒言还是有些慌了。 她把簸箕抬到另外一边,将林仲轩搅合在一起的药材又小心的铺开散匀,等重新稳住心神,她再次抬起头,对上林仲轩审度的目光。 “不知何人跟林少将军说我们后仓进了贼人?” 她看了眼被侍卫们翻乱的药材,皱眉,“现在,可找到贼人了?” 正好有人与林仲轩回禀,舒言认得他的身份,正是林毅随军的军医。 “少将军,这里都是寻常药材,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 至此一句,她便断定将林仲轩带过来的人,是林今安。 只有林今安知道,后仓以前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林仲轩目光微沉,再看了舒言一眼,便带着人要离开。 舒言冷声道:“站住。林少将军带人把我这后仓弄成一团乱,还吓坏了我家老仆,一句话都没有就想走?” 林仲轩眉峰轩起,“哦?你要我如何?” “将东西放回原位,然后,跟我家王伯道歉。” 林仲轩还没说话,旁人倒是先笑起来。 “你看看清楚,在你眼前的可是我们少将军。” “少将军怎么了?少将军就能私闯民宅了?” 舒言不惧,微抬下巴轻傲道:“我也是靖安侯少夫人,怎么,你们将军府是看不起我们靖安侯府吗?” 旁人还要再说,被林仲轩拦下。 林仲轩眉心紧缩,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可他与舒言并未有过交集,上一次见过还是在林今安出殡那一日。 “你看着我做什么?今日你们若是没把我的药材归放原处……” 才刚说到这里,林仲轩突然快走到她跟前,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舒言浑身一颤,还没等做出反应,林仲轩那只手已经被人挡开。 而她,已经被贺望舟护到了身后。 “将军府是欺负我靖安侯府无人吗?” 贺望舟声音里压着怒火。 而林仲轩只是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贺大公子来的倒是及时。” 贺望舟轻嗤,“我再来晚一些,谁知道你要对我夫人做什么?一直听说林将军家教甚严,少将军亦是一身凛然,没想到,竟会对我夫人动手动脚。” 他目光轻蔑,“林少将军也不过如此。” 林仲轩冷瞪着,“贺大公子慎言。” 他自觉理亏,叫人把刚才弄乱的药材都物归原处。 贺望舟转身,嫌弃的在她刚才被林仲轩碰过的地方掸了掸。 “没事儿吧?” 舒言摇头,可脸色苍白的紧。 她伤在肩,伤势已经好了,只是冷不丁的碰到还会痛一阵。 虽然林仲轩刚才没碰到伤口,但是舒言知道,他怀疑了。 他怀疑她是那晚潜入将军府的人,所以才想要求证伤势。 药材被归放好后,林仲轩便要带人离开。 贺望舟伸开手臂拦下他,“少将军,你吓坏我家夫人,得跟我家夫人道歉。” 林仲轩用寒霜把他的手挡开,“让开。” “不道歉,我明日就告到圣上那里去。” 林仲轩握着寒霜的手紧了紧。 看了眼一直被贺望舟护在身后的女人,他冷哼一声,“贺少夫人,对不住了。” 说罢,林仲轩抬脚要走,再被贺望舟喊住。 “那我家王伯呢?他年纪大了,还要被你吓一遭,上哪儿说理去?” 林仲轩脸色铁青,吓得王伯连连摆手。 这小将军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他可受不起。 林仲轩朝着王伯隔空抱了下拳,翻身上骂,一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马蹄声渐远,舒言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 贺望舟抬起她的下巴,见她眼中隐忍情绪,越发紧张起来。 “他伤着你了?” 贺望舟沉下脸,跨开步子要追出去算账。舒言把他拉回来,“罢了。我,我只是被吓着了。” 看着她才逐渐缓过来的脸色,贺望舟又心疼了一回。 王伯收拾着他们没弄好的药材,心疼道:“非说咱们后仓来了贼人,我看他们就是贼人。” 贺望舟想起舒言前一阵突然让人来收拾了后仓,把一些药材运到了别处。 “言儿,你早就料后仓会出乱子?” 舒言紧抿着唇,只字未语。 自从知道后仓里有些药材不简单后,舒言早早叫人转运出去。没想到将军府才盯上,林今安后脚就带人来了。 好,好得很。 第六十二章 认亲 宽慰过王伯,离开后仓,贺望舟替舒言吩咐下去。 “找一个可靠些的人住在隔壁,时常多照顾王伯些。另外,王伯家中也叫人走一趟,看看缺些什么,都帮忙补上,再给些银钱,万不可委屈了他们一家。” 舒言鼻尖有些酸。 她虽不是韩氏真正的女儿,但是韩氏这些老奴待她都是真心的。 看着王伯这么大年纪还受这么大惊吓,她心中实在难受。 现在又听贺望舟这么吩咐,她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小姐做的太不称职。 “既然一道出来了,你跟我去看看舅舅吧。” 舒言颔首,是该过去看看南淮了。 上了马车,舒言突然想起一人来。 “五皇……五爷呢?” 自从那日贺望舟受伤,舒言满心满眼都是他,早忘了五皇子墨经年的生死。 如今想起来,舒言后背已是一阵冷汗。 “他没事,在王府养伤。” 他说的风轻云淡,舒言的心却高高悬起。 见她担忧,贺望舟缓下声音,声线显得越发柔和好听。 “他既是我选择的人,又怎会真的让他重伤。在众多皇子中他本来别人记不住那个,回王府养伤也好,万一有人查起发现他没在府上,还惹得一身麻烦。” 马车很快到了昇浄书局。 两人下了马车,舒言正准备拿出信物,没想到书局伙计一眼认出贺望舟,直接把他们带进去了。 舒言自嘲,“原来信物只是给我的。” 贺望舟指了指自己这张脸,“那是自然,我这张脸这么好看,就是最好的信物。” “贫嘴。” 两人前后脚进了内室,而南淮的目光的只盯着贺望舟看。 贺望舟给南淮行了礼,一声“舅舅”,喊得南淮顿时红了眼眶。 “好孩子。” 南淮紧盯着他的样貌,“像,跟你娘简直一模一样。” 贺望舟眼角抽了两下。 而舒言则是憋着笑。 这是在说贺望舟长得好看? 好看就好看,干嘛非要说他跟娘一模一样,这不是说他男声女相,太过貌美? 要不是见过靖安侯,知道他们父子相像,舒言还当真信了。 南淮哪管这些。他与姐姐分开这么多年,姐姐病死他都没看上最后一眼。 如今有个这么大的孩子,长得跟姐姐这样相像,他眼里怎还能看见其他东西。 “舅舅,祖父可还好?” 南淮通红的眼眶逐渐湿润,沉稳的神情逐渐激动。 他说的是祖父,而非外祖父。 要知道,世人一个“外”字早已分出你亲疏你我,贺望舟这一声,彻底让南淮放了心。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除了这个字,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舅舅,我们坐下来聊吧。” 舒言适时出声,南淮才反应过来,拉着贺望舟一同落座。 席间,舒言认真听着,他们二人则是像多年未见的好友,两人款款而谈,交解看法,竟一点儿隔阂都没有。 将近两个时辰,南淮才把他们送到书局门口。 贺望舟冲着南淮鞠了一礼,南淮忙把他扶起。 等他们上了马车,看着远处,南淮叹道:“靖安侯也没把他养得太差。” 收回目光,南淮赶回屋中,洋洋洒洒写了两页信,交到伙计手里,让他着人将信件送回南家。 伙计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事来。 “二爷,刚才有人来买笔墨,提起了江淮的韩家。” 南淮神情稍顿,“韩家怎么了?” “说韩家老太太病重,怕是没几日了。二爷你看,要不要告诉少夫人一声?” 南淮打听过,舒元柏对舒言这个嫡女并不上心,否则也不会让一个小妾贪了舒言的嫁妆。舒家与韩家一样不往来,舒元柏更怕韩家怪罪女儿的死,所以哪怕韩老太太真的死了,舒元柏也绝不会向舒言提一句。 “去跟少夫人说一声吧。” 听说韩老太太病重,舒言眉心紧皱,心中一片复杂。 她与韩家并不熟,但就从韩家给女儿这么丰厚的嫁妆来看,韩家对女儿是不错的。如今她占用着舒言的身份,用着韩家的嫁妆,开着韩家的铺子赚钱,想来也该去看看老太太。 才刚跟贺望舟提起,他已经一口应下。 “等宫宴结束我们就去。” 翌日一早,舒言才刚起来就听说梁家老太太亲自过来了。她扫了贺望舟一眼,“你不去看看?” 贺望舟摇头,“不去,梁家老太太实在难缠,我干嘛触这个眉头。” 梁老太太冲进梁氏屋里,一巴掌扬在她脸上。见旁边丫鬟端着一盅燕窝,梁老太太气得直接泼在梁氏脸上。 “贱人,你弟弟给你害得惨死,你竟还有脸在这吃香喝辣?” 梁氏吓得一跳,想要下床请罪,可自己浑身都痛,爬了半天也只能爬在床沿。 怎么回事?梁家到北元都城最快也需要两天,怎么老太太现在就到了? 顾不得脸上挂着的燕窝,浑身的狼藉,梁氏半跪在那里,紧拉着老太太的衣袖。 “母亲你不知道,女儿是被冤枉的,都是那贺望舟,都是他……” “你闭嘴!” 老太太扬手,又是两个耳光打下去,把梁氏都打懵了。 梁家这位老太太是农妇出身,嫁了梁家老太爷后才逐渐过上了好日子,只是为人刻薄,行事粗莽,向来被人看不起。 梁世武可是老太太唯一的儿子,含着都怕化了。现在死在狱中,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太恨不得杀了梁氏这个女儿。 “当初是你让世武来跟前帮你,说到时候能给他谋个一官半职。没想到你好处没谋到,反倒把他害死在狱中。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害得我儿惨死!” 梁老太太冲着她劈头盖脸的打,梁氏抱头哭喊求饶,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老太太把她推搡在地上,见她双手保养得宜,手上还戴着个翠玉镯子,气得一脚跺了上去。 梁氏一声惨叫,怒火攻心,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和力气,一把将老太太推倒。 梁老太太一头栽倒,后脑撞在桌角上,顿时晕死,片刻不到身下已是一片血迹。 第六十三章 梁氏杀人 “娘啊!” 一声凄厉惨自门口喊起,梁氏猛地抬头,才看清楚站在那里的王氏。 王氏是她弟媳,跟老太太最是亲近,为人刻薄不说,还喜欢嚼别人闲话,跟人对骂从来没输过,主打就是一个没素质。 梁氏太清楚王氏的性子了,生怕她为了梁氏再打自己一顿,借口已经到了嘴边,还没喊出来,王氏竟跑出去了. “杀人了!” 王氏一嗓子喊出去,梁氏才反应过来。 “快!快把她拦下来!” 一屋子丫鬟婆子慌张的跑出去,好像真要抓人,可出了门各个都不吭气的跑开,谁也不敢在屋子里伺候。 等着跑远了,才有个胆小的丫鬟问:“咱们就这么跑了,万一夫人知道了怎么办?还有,梁老夫人都流血了,她会不会……” “嘘!大公子昨天就交代了,今天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咱们管。你当做没看见就行。” 小丫鬟还想问,大丫鬟又训斥了她两声,最后道:“现在府上做主的是大公子,你听大公子的就是。” 此时,梁氏缩在床脚,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回来,喊了两声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老太太就躺在眼前,黑红的血液凝在她的身下,血腥味熏得她想吐。 梁氏心惊胆战,撑着疼痛的身子站起来,才刚刚跨过梁老太太,那只脚还没落地,突然,早已昏死的老太太一把攥住她的脚,力气大的吓人。 她嘴巴一张一合,双目死死瞪着梁氏,梁氏惊叫一声,拼命想要踹开那只手。 “你在干什么!” 门口一声呵斥,梁氏浑身一震,回头看清贺正元蕴着盛怒的目光,梁氏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贺正元大步走来,先是探了探梁老太太的鼻息,脸色微变。 老太太没气儿了。 梁氏这才看清楚老母亲已经被自己踹得面目全非,不用贺正元说她已经知道了结果,顿时吓得魂儿都散了。 “侯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杀人,我没有!” 梁氏跪爬着上前,又在快靠近老太太时害怕的连连后退。 “你杀了人。” 梁氏猛地抬头,“我真的没有,我……” 她突然想起,自己踹下去的时候贺正元刚好在门口,他什么都看见了! “侯爷!” 梁氏跌爬着往前,想要近身求情,谁知贺正元绕开她,径直走到一边。 她抬起头,见贺正元满脸嫌恶。 “侯爷……” “当初娶你进门,是因为你与慧娘有几分相像,如今我倒是庆幸你不是慧娘。” 梁氏枯坐在地上,连求情都忘了。 “你弟媳王氏已经被我拦下了,今日之事,没人敢说出去。” 梁氏灰暗的眸子刚有了点亮色,贺正元再次开口。 “府上你也不用待了,一会儿我就让人送你走。从今往后,你不必再回来了。” 丢下这句话,贺正元大步离开。 梁氏跌跌撞撞的追出去,才到门口就被两把佩刀逼了回来。 她这才看清楚,院中早没了那些丫鬟婆子,只有门口这两名侯府侍卫。 梁氏心下一凉。 完了。 她完了。 贺望舟被传到书房,才刚踏进去,便有一物迎面飞过来。他偏身躲开,东西碎在地上,是一方上好的墨砚。 他跨过地上的碎片,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 “梁家母女二人是你接过来的?梁氏院子里的下人也是你支开的?贺望舟,你要翻天不成?” 贺望舟掸了掸衣服上沾上的墨渍。 “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做事向来鲁莽,又没什么脑子。怪你不在府上,我只能想起什么就来什么了。” 贺正元气得又要砸东西,“要不是为了帮你摆平三皇子的事,我至于离开这么久,让你把侯府闹得鸡飞狗跳?” 贺望舟起身,对着他郑重的鞠了一礼。“谢过父亲。” 贺正元正在气头上,抓紧了手里头还没扔出去的东西,他说:“谢你娘吧。” 他要不是慧娘生的,贺正元这个当爹的早把他扔出去了。 离开后,贺望舟正要回金玉苑,打了个主意,又去了揽湘阁。 揽湘阁里门窗紧闭,只院中还留着洒扫的小厮,见贺望舟过来,小厮吓得扔了手里的扫帚,跪下请安。 贺望舟心情甚好,“二公子呢?” 小厮指了指屋里,没敢说话。 贺望舟径直走上前,推开房门,扑鼻而来的臭味熏得他睁不开眼。 这味道,比梁氏屋里难闻多了。 走进去,床榻上直挺挺趴着个人,明明听见了动静,却不愿意做出一点儿反应。 贺望舟先把窗户都打开,风吹进来,屋里的味道才好闻了些。 “昨日我也去过梁氏房中,替她开过窗户。” 提及梁氏,贺谂之转过头,目光怨毒的盯着他。 贺望舟笑起来,“你是个读书人,不该露出这样的眼神。” “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 贺望舟眉峰轩起,“还是个读书人,怎么听话都听不全呢。” 贺谂之心里咯噔一下,“你什么意思?” “你刚才没听我喊她做什么吗?” 梁氏。 贺谂之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恼怒起来。 “你连母亲都不喊了?舒言大逆不道,敢虐打母亲,竟把你教得连母亲都不认了?” 贺望舟懒懒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在黄花梨木的扶手上。 “那是你母亲,又不是我母亲。我喊是因为她是继室,是侯夫人,而如今,她已经不是了。” 贺谂之眼皮子狂跳,“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贺望舟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笑笑。 “二弟病重,那就好好休息。明日宫宴父亲已经给你推了,你在家好好养伤就是。一会儿我会叫人来给你上最好的药,让你能在七日后赶回梁家,吊唁。” 贺谂之惊得猛然坐起,牵扯到伤口,疼得浑身颤栗。 “你说什么?谁死了?” 贺望舟转身离开,半句废话都没有。 隔天,舒言早早起来准备,见贺望舟又在嚷嚷着腰间要系那方墨玉,可丫鬟们偏找不到,齐刷刷跪了一地。 舒言拿出自己那一枚玉佩,系在他的腰间。 贺望舟拿起来看了眼,“怎么有个安字?” 第六十四章 他真敢告状 “寓意平安,图个吉利。” 她敷衍的糊弄过去,顺便把刻字的那一面翻到了里面。 将军府。 左菁将林仲轩送到门口,神色担忧。 “马上就是宫宴了,皇上为何现在宣你进宫?” 林仲轩摇头,“儿子不知。不过母亲放心,左右不是什么大事儿。” 若有大事,宫里宣召的人就该是林毅,而非林仲轩,就是没有大事儿左菁才不放心。 林毅跨马上背,“行了,我随着他一起去见圣上,能出什么事情。今日宫宴,到了时辰你带着女儿进宫便是。” 到了宫中,林仲轩没忍住,问前来带路的公公。公公在殿前当差,多少知道些事情。 虽然知道一些,但也不敢说的太多,只能提醒两句。 “万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少将军听着就是。” 林仲轩还没听明白,林毅却已经皱起眉来。 这是要问罪啊。 到了殿前,父子二人才刚跪下去,龙椅上的皇帝已然开口。 “林仲轩,有人告你私闯民宅,破坏财物,恶意恐吓。可有此事?” 林仲轩浑身一震,磕头认错时,心里已经把贺望舟痛骂几十遍。 没想到他真敢告状。 一个时辰后父子二人才谢恩退下,踏出殿外,林仲轩才敢大喘一声。 侧眸瞥见林毅黑沉的脸色,林仲轩忙说:“是儿子疏忽。” 林毅倒是难得的没责备他,只是皱眉道:“今安平时与那舒家女小打小闹就算了,这回实在太没分寸了些。” 林仲轩不好再帮她说话,只能闭嘴听着。 问了时辰,才得知宫宴马上开始了。 林毅转身与林仲轩道:“你自行离宫,宫宴就不必去了。” 林仲轩本来就没心思参加宫宴,刚又在殿中挨了这么久的骂,现在更没心思了。 刚出宫,便瞧见将军府马车停在宫门口,左菁与林今安正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 见了林今安,林仲轩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左菁没刻意喊他过来,只见他这副神情心里已经明白几分。倒是林今安,一点儿不会看脸色,兴奋的喊着:“哥哥。” 谁知林仲轩翻身上马,径直离开,一点儿不想搭理她。 林今安疑惑,“哥哥怎么不理我。” “这是宫门口,不是你自己的院子,怎么一点儿规矩都不会了?” 被左菁骂了两句后林今安才收敛起来。 看着站在一边的小丫鬟,左菁皱眉,“最近你怎么不带着秋南了?” 林今安心里咯噔一下,“秋南这几日病了,我让她在府上休息。这几日这小丫头更合我眼缘些,就带出来了。” 已有不少官家小姐进了宫,林今安搀着左菁,心里激动又期待。“母亲,我们也进去吧。” 重生前她一次宫都没进过,羡慕的不行。如今,她也能进宫参宴了。 两人才走进宫门,身后几家小姐便聚在了一起。 “以往林今安都是跟我们在一块的,现在看见我们甚至连招呼都不大。” 说话的正是黄书瑶,她拉着周慧云,不满的直哼哼。 周慧云目光在宫门外找了一圈,没看见自己想看的人,神情有些失落。 黄书瑶见了,叹道:“云姐姐你还想着他呢?他都定亲了,听说今天那位王家小姐也会来,你就别再想了,免得到时候人家站在一块,你看了难受。” 果然,她才刚说这些,周慧云脸上的失落瞬间转变成难过。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若真是进了林家,摊上林今安这么个小姑子,才真该难过。” 两人目光看过去,认出这位正是白家的小姐白霜霜。 她施施然走下马车,来到她们二人跟前。 “周小姐莫要生气,我并非想要取笑你。而是林家的儿媳妇儿,你当真不适合。” 周慧云脸上实在挂不住,黄书瑶挡在她身前,“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们跟你又不熟。” 白霜霜道:“就是因为不熟,所以才提醒她的。你看她这个样子,哪里是林今安的对手。” 黄书瑶看了眼身后只知道红着眼睛的周慧云,不说话了。 “如果还是以前的林今安,你们大可深交。现在的林今安,你们还是少往来的好。” 丢下这话,白霜霜径直朝前走了。 黄书瑶气得跺脚,“云姐姐,你别听她的。” 走到宫门的白霜霜似乎听见什么动静,转头看去,认出靖安侯府的马车。 贺望舟正牵着舒言下来,舒言今日打扮的素雅,但身上佩戴的都是顶好的首饰,彰显身份,又不会喧宾夺主,一颦一笑间已经足以惊动全场。 白霜霜顿时欣喜的折回去,高兴的跟舒言说着话。 黄书瑶气哼哼两声,“难怪跑来我们跟前说这些,原来是一早就舒言玩在一块儿了。” 巧不巧的,许家的马车也到了。 见了许楚楚,白霜霜先打起了招呼。许楚楚犹豫片刻后,竟然过去了。 白霜霜倒是挺多话,拉着舒言说个不停。许楚楚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没两句就被白霜霜带着走了。 而从始至终,贺望舟都只是站在舒言身边,唇角含笑,满眼温柔的看着她。 黄书瑶瞠目结舌。 “她们怎么能玩到一起去?许楚楚不是跟林今安最好了吗?当初她跟林今安偷跑出去都城,林今安摔断了一条腿,还是许楚楚给背回来的。林今安一直都说她跟许楚楚是过命的交情,现在怎么……她怎么能跟舒言玩到一块儿去?” 周慧云抿紧唇线,心里又响起白霜霜刚才那些话。 最后目光放在眼里只有舒言的贺望舟身上,她有些诧异:“人人都说贺大公子风流,还在青楼里养了个妓子,怎么我觉得贺大公子眼中只有贺少夫人呢?” 黄书瑶不屑,“故意做给别人看的呗。” 又见舒言今日打扮的这般好看,黄书瑶眼红道:“要不是嫁到了靖安侯府,她有什么资格参加宫宴,一会儿进了宫门怕是都不知道往哪儿走。” 说到这,黄书瑶眼眸一转,“云姐姐你等着,一会儿叫你看好戏。” 第六十五章 好拙劣的把戏 进了宫门自然有宫人带路,可过了前两个宫门,女眷就得走另外一处了。 借着袖子的遮挡,贺望舟挠了挠她的掌心。 舒言惊得差点儿挣开,贺望舟抓紧她芊软的手,“别怕,我先去宫宴等你。” 她笑,“我什么时候说我怕了。” 贺望舟语气低柔,“这不是想你第一次进宫,怕你拘谨些。” 舒言忙把眼里的笑意收敛几分,拉过旁边的白霜霜,“有霜霜在,我跟着她就是了。” 白霜霜掩口偷笑,等贺望舟走远了,她才说:“没想到贺大公子对你这么上心。之前光听那些谣言,我还真以为你们夫妻二人……” 她轻咳两声,亲昵的挽着舒言继续往前走。 “果真还是要自己接触过才知道真假。” 到了前头,一个小宫女匆匆过来,先跟带路的小太监说了些什么,又把白霜霜请走了。 小太监指着前面的路,“贺少夫人一直往前走就到宫宴了。” 说完,也不等舒言说什么,小太监也跟着走了。 被晾在宫道上的舒言,笑了。 好拙劣的把戏。 这是有人知道舒言第一次来宫里,想要她出丑? 宫里头都是贵人,如果不慎冲撞了哪位,还不得落个杀头的罪。 而最盼着她死的,不就是林今安? 好在,她并不是第一次进宫。 黄书瑶心情甚好,拉着周慧云开心的说着话,直到一抬眼,看见步入宴席的舒言,黄书瑶嘴边的笑意顿时僵住。 她怎么完好无损? 怎么还能找到这里来? 确定没有任何宫人带路,黄书瑶更觉奇怪。 她不是第一次进宫吗? 此时,舒言目光略过所有人,就是与她不对付的林今安也老老实实坐在左菁身边,只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先有一瞬的惊艳,后又有一丝不甘。 舒言心中冷笑,她不甘个什么劲儿。 当目光落在黄书瑶时,舒言了然,又不免觉得可笑。 而黄书瑶在对上舒言的目光时立马心虚躲开,甚至在舒言走到她面前时,更是头都不敢抬起来。 “黄小姐怎么不敢看我?” “谁不敢看你!” 黄书瑶猛地抬起头,怒瞪过去。见她唇角抿着的笑意,心跳如雷。 “给我带路的小公公在半道上把我撂下,自己走了。我胡乱摸索,也不知道走到哪位贵人的宫里,贵人问我是谁,我说,我家姓黄。” 黄书瑶吓得蹿起来,“你害我!” 她喊得声音极大,身边一圈夫人小姐都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着她。 舒言做嘘声,唇角勾着嘲讽。 “黄小姐还是小声些,一会儿又不知道要得罪哪位贵人娘娘了。” 说罢,舒言径直朝前走去,问了个小宫女,寻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 黄书瑶都急哭了。 万一真得罪了哪位娘娘,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周慧云惊愕后才回过神来,低声安慰着。可说的越多,黄书瑶反而越紧张,甚至都想提前走人了。 好半天了白霜霜才敢来,她面色微沉,只来得及跟舒言说了句抱歉,便回了自己的席座。 她也被人耍了! 舒言不介意这个,隔空与她举了举酒杯。 林今安虽然没参与此事,但看见两人神情,多少也能猜出来,心里不免得意起来。 她挽着左菁,小女儿姿态的撒着娇,不知道说了什么,哄得左菁高兴的笑起来。 舒言神情一顿,寻声看见,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 她心口一窒,垂下目光,不敢再看。 眼睛虽然没有再看,但那边的笑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心一寸寸收紧,手上力气也是如此。 而此时,坐在不远处的林今安得见,唇角的得意越发明显。 “这是哪家的公子?”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立马有人接话。 “我就说你常年不在京中,已经认不全人了。这就是北元人人皆知的废物,靖安侯府的嫡长子。” 舒言一愣,抬起头,见贺望舟正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可说不得什么一表人才,要不是有这个身份,谁跟他一起玩儿。” 这些人声音不假遮掩,不仅传入舒言耳中,贺望舟也是听见了。 “陈伯伯,孟叔叔!” 贺望舟快步走上去,声音比他们还大的打起了招呼。 “前两日两家公子还约我出去玩儿,我一时有事儿还没来得及回他们。还烦请两位叔叔伯伯回去跟他们说一声,下场局,该孟公子请了。” 两人顿时老脸一红,想反驳,又不是时候,只气自家儿子不争气,记下账来,回去先毒打一顿。 贺望舟目光环视一圈,刚才还跟着议论的人都低下头,谁都不敢再说了。 他落了席,又凑到舒言身边来。 “你夫君刚才怼的如何?” 舒言抿着笑,“甚好。” 两人的小动作被林今安看在眼里,总让她有种抓心挠肝的难受。 大抵是那张曾经属于自己的脸,如今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卿卿我我,简直下作! 而她身边的左菁,此时目光却紧紧盯在贺望舟的腰间。 那枚玉,怎么会在他的身上? “母亲也觉得他们这般行径太不要脸了吧?这还是宫宴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们怎么这么……” “闭嘴。” 左菁不苟言笑,可今天自打进宫,左菁都是一副和善面容,对林今安半句厉言都没有。刚才林今安那些话并不好像,她也只是附和做做样子而已。 现在她却不管这些,当面训斥起了林今安。 见母亲又变得严厉起来,林今安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把刚才说的话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左菁沉了沉语气,问她:“你周岁礼时的那块玉佩,在哪?” 林今安心里咯噔一下,“自然是放在家里。母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左菁目光微沉,“怎么从来不见你佩戴?” 她挤出一丝笑容,“东西贵重,我怎么舍得带出来。不过偶尔会拿出来看看,看过就收回去了。” 第六十六章 一鸣惊人 这么多年来确实没见过女儿佩戴,左菁也就没有再问。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的往贺望舟身上看,总觉得那块玉佩,似曾相识。 稍作片刻,太监特别的嗓音喊起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迎接圣上。 在一声声万岁中,北元帝携皇后贵妃踏入宫宴。 贺望舟担心她露怯,还想着宽慰两句,侧眸看去,却见她落落大方,一点儿不见怯意。 他勾起唇角,越发满意。 倒是林今安,她第一次进宫,本来就拘手拘脚,不敢乱动也不敢乱看,处处小心。刚才还被左菁责骂,这会儿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低头时看见眼前有一片明黄踏过,林今安心跳如雷。 这可是皇帝啊! 是北元天子! “不必多礼,今日宫宴大家随性就是。” 天子果然是天子,不怒自威,听得人心震动。 众人谢恩后抬头,有人小声议论。 “太子妃怎么也来了?她不是病重,都下不得床吗?” “人家好好站在这的,神采奕奕,脸色红润得很,哪像是有病的样子。” 林今安眉心狠狠一跳,抬眼看去,果真见太子身边站着一位貌美女子。 女子端庄大气,气度雍然,与传言中的太子妃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没规矩?冒犯天威,你眼睛不想要了?” 左菁适时提醒,林今安才慌张的把目光收回来。 太子妃病重多时,多少人盼着她早死。如今她吃了药,攒足了力气站在这里,就是让那些惦记太子的女人们都看看,她还没死,太子妃的位置还轮不到别人来惦记。 她目光冷冷略过所有人,将那些看向自己目光里的情绪尽收眼底。 虽然一字未言,也未曾表露情绪,但是太子妃已经在心中记下几人。 目光略过舒言时,太子妃皱了下眉,柔声问身边的太子。 “殿下,那位是哪家小姐,以前怎么没见过。” 墨元德看了一眼,“旁边的是靖安侯的嫡长子,她自然就是舒家那个女儿了。” “舒言?” 对上太子妃的目光,舒言大大方方与她点头笑笑,端庄知礼。 而林今安,在撞上太子妃的目光后,瑟缩了一下,就不敢再看了。 太子妃皱了下眉。 林今安什么时候这么上不得台面了,竟比不上她的死对头,第一次进宫的舒言? 北元帝今天心情甚好,皇后侧身与他说着什么,北元帝越发高兴了。另外一侧的贵妃见了,也要跟着凑热闹。 皇后说一句,贵妃就说两句,甚至到了后头更是直接打断皇后的话,惹得皇后沉下脸色。 贵妃娘娘惯会哄人,明明已经当娘的人了还有着小女儿一样的娇态,北元帝自然不忍责罚,甚至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皇后被冷落,又看他们二人腻在一块儿,做主点了头,立刻有人起身献艺。 “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陈升的女儿,因为几年前太子曾夸过她舞跳得好,所以她每次宫宴都只会跳同一支舞。” “这个只会作诗,听着不错,其实是家中庶妹所做,她偷来博名声的。” “这个歌唱的难听死了,我觉得她的棋艺更胜一筹。” 贺望舟一一给她介绍,虽然可以压低了声音,但离的近些的总会听到。 舒言恨不得捂住他的嘴,但心里还是有些愕然,前世里她以为都是真材实料的官家小姐们,没想到私下竟是这样的。 目光扫过去,舒言看见了坐在远处,一身鹅黄衣裙的小姐。 她觉得有些眼熟,便用手轻轻碰了碰贺望舟,问他:“那是谁?” 贺望舟扫了一眼,“那是户部王尚书的女儿,听说之前身弱,一直在外祖家养病,最近才接回来的。” 户部王尚书的女儿? 王莹? 那不就是林仲轩马上就要进门的媳妇儿? 她才想起,左菁在给林仲轩说亲时她曾经见过画像,难怪这会儿看着眼熟。 宫宴比的就是才艺,各家小姐恨不得拿出看家的本领,如果能被高坐上的那几位主子夸上一句两句,亦或是得哪位皇子的垂青,被哪家官夫人看上,这一趟才没算白来。 舒言目光一直落在王莹身上,也好奇这位养在外祖家的小姐会有什么才艺,没想到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点儿凑热闹的心都没有。 宴上大部分小姐都献了艺,林今安突然站起来,“刚才诸位小姐善歌善舞,不知贺少夫人准备献个什么艺?” 舒言早知道林今安要找事儿。 贺望舟压着她的手,“献什么艺,你是我夫人,又不是给被人寻乐子的歌舞伎。” 他一句话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舒言轻笑,“就算是寻乐子,我也只给夫君你一个人寻乐子。” 她拉开贺望舟的手,缓缓起身。 “林小姐不问别人,怎么光问我了?我才疏学浅,不会什么才艺。” 林今安唇角勾起得意,眼中尽是嘲讽。 “不过既然林小姐起了头,那我就献丑了。” 林今安看清楚自己曾经的身体了,琴棋书画样样不行,舒言说是献丑,那真是献丑了。 只见舒言喊了个小宫女,指了指那边的乐师,似是交代什么。罢了,她走到一颗榆叶梅前,摘了两支梅花,站在宴会中央,单脚而立,身姿卓越。 随着两声擂鼓,舒言手持花枝,如同利剑般凌冽出招,那些个官家夫人小姐顿时吓了一跳。 席间的左菁手上一颤,杯里的酒水洒出了大半。 擂鼓声越发紧密躁动,舒言的招式越快,干脆飒爽。而枝上的梅花瓣随之落下,在她袖间翩翩起舞。 刚柔并济,好美! 宫宴上所有人都看傻了眼,直到舒言收起了动作,直到枝上的花瓣全都飞落下来,所有人久久未曾回神。 “好!” 贺望舟先反应过来,拍手叫好,一边兴奋的喊着身边人,炫耀道:“这是我夫人,是我夫人!” 舒言将手中残枝递给小宫女,声音温软绵长,与舞剑时的决绝干脆判若两人。“给各位献丑了。” 说完,她看着脸色苍白的林今安,抿起嘲讽。 “林小姐,我都舞剑了,你也来一段吧。” 第六十七章 脑子被狗吃了 林今安脸上仅剩的那点血色随着她这句话褪得干干净净。 舞什么剑? 她哪里会舞剑。 虽然这段时间也学了一点拳脚功夫,那每次练下来不是这疼就是那疼,后来林仲轩也忙起来,她就心安理得的偷懒。直至今日,她也只是会那一点拳脚功夫而已,跟舒言刚才这一场舞剑,简直没法比。 也比不得。 林今安死死咬着唇。她一上去就得露馅,比不得啊。 “林小姐,怎么,是不敢吗?” 贺望舟喊得很大声,言语里满是自豪。 偏大家在看过舒言的剑舞后,越发期待起林今安的剑舞,也就不会觉得贺望舟在圣前无礼了。 毕竟人人都知道,林大将军的女儿舞得一手好剑,飒爽英姿是北元眼前这些贵小姐里的独一份。 第一次参加宫宴的舒言都会,林今安怎么着也得出来耍两下吧? 林今安坐立难安,后悔自己刚才怎么没先离开。 如果没有舒言的舞剑在前,她大可以敷衍两下。可舒言珠玉在前,她再上去比划,大家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她急得手心全是冷汗,下唇已经被咬出印子,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怎么了?” 左菁察觉女儿异样,抚向她的手背才发现她双手冰凉。 “启禀圣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小女身体不适,扫大家的兴了。” 左菁起身,自罚三杯,干脆利落。与同僚坐在一起的林将军也是一样,为女儿自罚三杯。 落杯时,林毅目光审视,沉沉的看了眼舒言。 他们夫妻都是这般,哪还有人敢为难。 不过是个小小插曲,很快又有人献艺,宫宴再次热闹起来。 舒言惊艳全场,不少小姐都想与她说话,林今安气得帕子都要拧烂了。 见太子离席,林今安稍晚些也找了个借口,先溜了出去。 林今安才刚走,舒言便软着声音问:“夫君,宫宴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贺望舟心知肚明,“行,不要走太远,宫里头不安全。” 她轻笑,“我知道。” 林今安走在前面,像是知道有人跟在身后,她还会停下来等等对方。 舒言唇角笑意越发明显,这傻子,不会想在这里动手吧。 果然,舒言才刚跟着她进了拐角,立马有人把她敲晕。 角落里,一名宫婢扔了手里的棍子,从暗处走出来。 林今安得逞,抑制不住得意。 “那两个喂药的太监呢?” “已经扔在屋里等着了。” 要不是怕别人发现,林今安恨不得仰天大笑几声。 “把她拖进去。” 宫婢用鼻孔看人,“这么沉的人我可拖不动。林小姐好手好脚,又是学武之人,怎么不自己动手?” 林今安咬咬牙,拿出百两的银票,宫婢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下,拽起舒言要走。 “等等。”林今安又把人喊住:“这贱人偏生爱跟我作对,你把香点上,免得她玩的不尽兴,也能让娘娘解气几分。” 舒言刚被拖进一处房子里,宫婢转身要去点香,突然察觉不对,转身看清楚身后站着的人,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已经被舒言点了穴晕。 她环视一圈,目光落在墙角那个大衣柜前。 收回目光后,她替宫婢点了香,怕她玩的不尽兴,干脆把香炉放在她的脸边。 接着,她跨过宫婢,走到衣柜前,听着里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冷笑出声。 打开衣柜,瞬间从里头滚出两个衣衫凌乱,一身恶臭的太监。 见了女人,失去理智的太监朝着舒言袭来,舒言抬脚将他踹翻,另外一人倒是直接奔着宫婢而去,一下子拉开了宫婢的衣服,露出白花花的身子。 舒言跨步离开,一眼都不想看这些脏污。 关上门后,舒言立马认出身处的位置,往前走了不远,看见个鬼鬼祟祟的宫女,舒言眉心一拧。 舒菀? 她上前,一把将宫女拽回来,那人吓双腿一软刚要跪下,看清楚是舒言,脸色一变。 “怎么是你!” “你怎么进宫来的?” 舒菀神情有些不自然,甩开她的手,“你管我。我爹是三品官阶,我怎么来不得?” 舒言冷笑,“可你是庶出。” 宫宴都是得被邀请的,且还都是嫡出的子女才可去。当初的舒言虽是嫡出,但娘家是商贾,又早死,根本没什么依靠,一次都没进过宫。舒菀这个庶女未经邀请怎么敢进来? 怎么进得来? 舒菀涨红了脸,“等我做了太子侧妃,谁还敢说我是庶出。” “没脑子!” 舒言一把将她拽到角落,压低声音,“谁告诉你这些的?太子是什么人物,岂是你能肖想的?今日太子妃在场,你敢靠近太子,不想活了吗?” 果然,舒菀脸色一变,“太子妃在?她不是起不来床吗?林今安没告诉我啊。” 林今安。 舒言沉下脸,“我找人送你出宫,你马上离开。” 舒菀难得进宫,怎会轻易放弃机会。 “林今安亲口对我说,太子对我有意,太子侧妃的位置只能是我的。太子妃在又怎么样,她一个病秧子,总是要早死的。”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舒菀脸上。 “你脑子被狗吃了?太子都没见过你,怎么会对你有意思?就算是真对你有意思,他大可直接像父亲提出,何必要你偷偷摸摸进宫?你今天敢出现在太子面前,不仅落实了私自进宫的罪名,还会因为勾引太子得罪不少人,你名声尽毁,连舒家也要被牵连。” 舒菀脸色煞白,终究是听进去了。 “那现在我怎么办?” 舒言恨不得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废物。 “林今安怎么跟你说的?” 明白利害关系的舒菀不敢隐瞒,把林今安所说全都告诉了她。舒言听后连连冷笑,“你在这等着,别乱跑,我找人带你离宫。” 舒言正要赶回宴上,看见一群人施施然朝着这边走来。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面容貌美,头戴金钗,身着云锦绣袍,浑身透着尊贵二字。 是刚才陪在北元帝身边的贵妃娘娘。 第六十八章 来者不善 这位徐贵妃娘娘尤其得宠,甚至风头一度盖过皇后。前世舒言没跟她打过交道,没想到今天倒是见面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 舒言规矩行礼,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徐贵妃没让她起身,就只是这么冷冷看着。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来者不善啊。 “贺少夫人在这干什么?这是宫中,不是你家的后花园。” 贵妃开口,声音软糯,好听的紧。 “娘娘恕罪,妾身听闻御花园中百花齐放,也不知道下次有没有机会进宫,便斗胆来看一眼。” 徐贵妃冷睨着她:“哦?那你觉得,那些花里谁最得你心意?” 舒言斗胆抬起头,故作惊艳的看着徐贵妃。 “世人都说牡丹国色,妾身却觉得芍药甚美。并非两者相像,而是芍药的香味比牡丹深远长久,更值得他人品味。” 徐贵妃满意至极。 “贺少夫人当真这么觉得?” 舒言指着不远处正在盛开的百花,“娘娘看,御花园里这么多花,娘娘第一眼看见了谁?” 不等徐贵妃开口,她又说:“娘娘又先闻到了谁?” 御花园里这么多花,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眼睛都要看花了,但是芍药的芳香却能让人瞬间认出。 “答的真好。” 徐贵妃刚夸过一句,随即脸色一变。 “敢用芍药跟牡丹相比,你不仅对皇后不敬,更是要陷本宫于不义。来人,给本宫打。” 徐贵妃一点儿没有刚才娇柔无骨的样子,狠起来的她尽是厉色威严,吓得藏在角落的舒菀双腿一软,出了一声冷汗。 她盼着徐贵妃打死舒言,又怕舒言真死了,没人带她出宫。 更害怕,万一被人发现身份,她早晚也得死在宫里。 而本该害怕的舒言却不见半点慌张,直到听见五皇子给徐贵妃请安的声音,她唇角才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给徐贵妃娘娘请安。” 徐贵妃睨着墨经年,目光轻蔑不屑,“五皇子怎么在这?” “宴上来晚了,不好再去给父皇请安,就想着来御花园转转,没想到遇上了娘娘。” 在徐贵妃眼中,五皇子不是什么要紧的人,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正要让人对舒言开打时,墨经年像是才认出她来。 “这位就是刚才惊艳四座的贺少夫人?我刚才虽没看见那场剑舞,但听说父皇与皇后颇为赞赏,庆阳公主也说一会儿想跟贺少夫人讨教讨教呢。” 徐贵妃心里咯噔一下,倒是忘了舒言刚才出过风头,这会儿自己要真打了她,不仅圣上不喜,更会让皇后抓到把柄。 看了眼五皇子墨经年,并不觉得这么庸常的皇子会有什么心眼,不想把事情闹大,扰了圣上兴致,便带着人走了。 “嫂……” 刚发出一个字音,舒言突然惶恐出声,假装第一次认识他的样子。 “妾身见过五皇子。” 墨经年顿时明白,只与她点了点头,径直走开。 舒言扫了眼角落处,跟着快步离开。 走远之后,她才谢了墨经年的解围,又顺便问了他的伤势。 “小伤而已,不碍事。”墨经年意味深长,“你早就知道我身份了?” 舒言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墨经年没有再问,只当是贺望舟向她坦白的。 毕竟人人都知道,贺大公子惧妻。 舒言行礼,“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殿下帮忙。” 墨经年笑了,“没人的时候嫂嫂不必这般拘谨,更不用喊我殿下。” 一声“嫂嫂”又喊得舒言心中一阵冷汗。 见她越发不自然,墨经年又笑起来。“嫂嫂直说,只要我能办的一定给嫂嫂办好。” 她实在当不起这一声称呼,可眼下也只能求五皇子帮忙。 说明缘由后,墨经年一口应下,“嫂嫂放心,我定会将舒二小姐平安送回府上。” 舒言再次谢过,谁知墨经年却说:“嫂嫂要谢,去谢望舟就是。是望舟让我过来的,那些话,也是望舟教我说的。” 墨经年虽然不得宠,是北元帝最不在意的儿子,但这是宫里,人多口杂,他总得避嫌,便要告辞离开。 “殿下陪我看场戏吧?” 舒言突然出声将他喊住。 * 太子妃时时注意着太子,见他久久未归,而宴上几家小姐也都未回来,太子妃心中早有猜测。 刚走出宴外,正好有小宫人路过,太子妃寻味太子动向,小太监指向某一处,“刚才奴才在那边见过太子殿下,正与哪家小姐说话。” 太子妃垮下脸,脚步走的飞快。到了宫人说的那一处,太子妃远远就看见廊桥上的太子怀中正抱着一个女人。她冲上前,一把将其揪出。 看清楚那张脸,太子妃铁青着脸,一巴掌打下去。 “林今安,你敢勾引太子!” 林今安被打的摔在地上,她衣服尽湿,虽然包裹衣服,但整个身体弧度都显露在太子眼前,太子妃妒火中烧,又上去扬了两个巴掌才解气。 墨元德向来不喜太子妃善毒,现在她不问缘由先打人,已经惹得太子不快。 “住手!这好歹也是林将军家的小姐,你怎能这般打她?” 太子妃气得发疯,“太子心疼了?你们前后脚的离开宴席,就是为了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太子妃慎言!” 墨元德指着林今安,“林小姐落水,孤正好路过,顺手救人而已。” 太子妃早已经失去理智,“去年我落水你为何不亲自下水救我?现在换成是她你倒是救了?” 要不是因为那次意外,她又怎会伤了身子,一病不起。 “你是不是早就想着我死,好换人来做你的太子妃了?” 啪! 墨元德一耳光打下去,太子妃惊愣住。好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捂着那半张脸,恨恨盯着他们二人。 林今安今日穿着最华贵的衣服,如今落水,被衣服压得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了,林今安急声解释。 “我刚才是见舒言与两个男人卿卿我我,好奇才跟上来。没想到不慎落水,所以太子才舍身相救,才让太子妃误会。” 她恨恨咬牙。 刚才没看清楚是哪个小宫女把她推下水,现在除了他们三个连个鬼影都没有,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倒不如就此机会把舒言拉下水,让人好好看看她那个浪荡的样子。 第六十九章 他欠我人情 太子妃一直久卧病床,并不知墨元德怀疑贺望舟,却苦无证据。她现在心头有火,又不能冲着太子发作,听说舒言与人私相授受,自然是想去看戏的。 “殿下还是去换身衣服,免得丢了颜面。” 说罢,太子妃拽着林今安走了。 远处的舒言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裳,将那身宫女衣服递给等在另外一边,顺便看戏的墨经年。 “殿下不跟着过去看看?” 墨经年倒是想去,但他这个身份去凑热闹不太妥当,不如站在远处听听得了。 “我还要回宴上,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 刚要走,舒言又想起一件事。 “殿下若是不尽兴,可以差人去董贵人宫中传个话,就说她的宫婢碧落在御花园出事了。” 墨经年已然明白,颔首,“嫂嫂慢去。” 舒言真真是怕了这个称呼,连脚步都加快了些。 回了宴上,北元帝和皇后都走了,宴上只有他们这些朝臣家眷们还在乐着。贺望舟正在那悠然品酒,看着那些个小姐献艺表演,见她回来,刚才满是兴致的神情略有不满。 “怎么去这么久?也不想着你夫君还在这枯坐着,真是没良心。” 舒言把酒拿过来,不准他再喝。“我看你倒是高兴得很,我回来怕坏了你的兴致。” 舒言借着坐下的动作,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贺望舟顿时惊坐直了身子,旁人疑惑看过来,却见贺大公子宠溺的看着自家媳妇儿笑,顿时也就明白了。 此时,太子妃拽着林今安站在御花园中供花匠休息和摆在杂物的屋子前,听着里头压抑的咽呜声,太子妃脸色一变。 林今安眼中满是兴奋,面上却不敢表露太多,还得故作惋惜。 “早听说贺少夫人不守妇道,没想到竟然敢玩儿到宫里来。可怜贺大公子还在宴上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他形式荒唐,为人浪荡些,但遇上这种事情,也不知道他会闹成什么样子。” “行了。” 太子妃岂会看不出来林今安的心思,不就是想要凑热闹。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站在这里竟然也不脸红。” 太子妃是过来人了,可林今安还没嫁人,竟然像个街边婆子一样站在这里说闲话,没有一点儿官家小姐的样子。 刚才太子跟前无宫婢太监,太子妃这一路上倒是撞见了好几个,越发认定他们两人早有私情。 再想着她刚才靠在太子怀里的样子,太子妃恨不得再扇几巴掌。 “把人,把门打开!” 开了门,里面声音更是好不遮掩,太子妃怒火中烧,让两个太监进去把人提出来。 可人被带出来,已经有人告知了太子妃此人的身份,顿时,太子妃心口狂跳。 她可不是普通的宫婢啊! 不知内情的林今安则是直接两步冲上去,抓着那女人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 看清楚她是碧落,林今安这才明白办坏了事儿,顿时心凉了半截。 “你个蠢货,你敢戏弄我。” 太子妃一声令起,林今安已经被宫人们扣下。 她惊慌失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要是别家的小姐,太子妃一声令下直接打死就是了,可这是大将军的女儿,太子妃还真不能下太重的手。 正在犹豫这事儿该如何解决时,董贵人带人匆匆赶来。 太子妃脸色微变,在董贵人开口之前,说明缘由,先把自己摘了出去。 林今安心慌的看着董贵人瞪向自己的眼睛,像是要吃了自己一般。 宴上。 自那一场舞剑后,白霜霜一直想找机会找舒言说话,就连周慧云的目光也一直放在她这边。可贺望舟与她坐在一起,其他小姐也不好上前来,只能远远看着。 舒言见又宫女传话给左菁,左菁脸色一变,快步起身离开。 她摁下贺望舟正要给自己斟酒的动作,“你还有伤,不准再喝了。夫君,我们回去吧。” 贺望舟意味深长。“玩够了?不看了?” 她倒是想看,但未免麻烦,只能先回去了。 “不看了。” 她声音绵软,比今日献艺唱歌的那些小姐的声音都好听。 “成,那就回去。” 贺望舟牵着她,一步步走在公道上,两人谁都没说话,耳边只有脚步声,却都觉得怯意舒服。 刚出宫门,才上了马车,贺望舟打了个主意,让阿四把马车停远些。 舒言不解,“你要等人?” 贺望舟点头,“嗯,等个人。” 过了一会儿,左菁领着林今安出来。 舒言这才明白,贺望舟等的人是她们。 林今安低着头,根本不见进宫时的骄傲。 左菁冷着一张脸,步子走到飞快。舒言知道,左菁生气了。 到了将军府的马车前,左菁突然转身,狠狠打了林今安一记耳光。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要你何用!” 还未等林今安上来,马车已经先走了,她捂着脸愣愣站在原地,竟有些可怜。 合上车帘子,贺望舟啧啧两声。 “林夫人这么严厉?刚才在宴上我还以为她们母女间有感情多好呢,没想到林今安还是一样会挨打。” 舒言没说话,唇线抿的紧紧的。 左菁何止严厉,有时候她都严厉过头了。 不过,左菁在眼里也没像今天这样打过她。果然,林今安今天真是自找的。 “走吧,回府。” 贺望舟靠在舒言身上,再抓着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非说她把自己掐疼了。 刚才舒言还因为左菁的事情有些烦闷,现在又被他逗得笑起来。 “五皇子说,是你让他来帮我解围的?” 贺望舟抓着她的手指,挨个的欣赏着她新染的蔻丹。 “他是皇子,又是在宫里,他出面是最好的。” 舒言实在好奇,“他怎么这么听你的话?” 贺望舟一哂,“自然是因为救过他的命,他欠我人情而已。” 舒言没再说什么,只是总觉得有些奇怪。 才走了一段,马车又停了下来。 贺望舟问了阿四,片刻后,阿四声音在外头响起,“公子,白府的马车拦住了我们去路。” 第七十章 婚事告吹 舒言撩起车帘,正好看见白霜霜跳下马车。还没等她下去,白霜霜已经到了跟前。 “言儿,黄书瑶故意把我支开,又把给你引路的太监叫走,辛亏你能找到宴上,否则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贺望舟声音立马响起,“他们把你一个人扔在宫道?” 舒言知道黄书瑶人不坏,“算了,我也没出什么事情。” 贺望舟脸色是风雨既来的阴沉可怕。 “都怨我,我要早察觉,也不会把你丢在那里。” 白霜霜满是愧疚,“言儿,对不住了。” 舒言浑然没把这些当做一回事儿,刚要下车与她好好说说,贺望舟已经冷着脸的拉上了帘子,冷声让阿四重新找路回去。 白霜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能叫自家马车让开,给他们先走。 直到回府,贺望舟都没说过一句话。 宫宴的帖子倒是递到了贺正元手上,贺正元不爱凑这种热闹,倒是知道他们回来后,特地将他们喊过来。 “听说你献了一段剑舞?” 舒言还没说话,贺望舟已经满是骄傲的说起了她那一场剑舞,精彩绝伦。 “父亲你没亲眼看见倒是可惜了。” 贺正元扫了舒言一眼,“你会武?” 舒言颔首,“会。” 她把当初说给贺望舟的那番说辞又拿出来,贺正元只是深看她一眼,并未再提这个事情。 又随便问了两句后,舒言看出贺正元有事要问贺望舟,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林毅今日也是参宴了?” 贺望舟懒靠在椅子上,“来了,只是不与他夫人一桌,而是与那些武将一桌。” 贺正元皱了下眉,“都有哪些人?” “倒是个让他们说事的好机会。” 贺望舟一下子坐直起来。 “父亲的意思是?” 贺正元什么都没说,只是扔给他一封信。 他打开,只看了一眼,神情大变。 “父亲!” 贺正元冷声嗤笑,“他倒是聪明,把这些东西夹在边关战报里。要送到圣上跟前,还得先过他的手。” 贺望舟面色冷凝下来,“此事必须要告知圣上。” “怎么告?林毅手掌兵权,不是一句话就能动摇得了根本的。再者,朝堂那些人,还不知道到底哪几个成了个他的狗腿子。现在去告,反倒是让我们靖安侯府弄了一身腥。” 见贺望舟唇线抿的紧紧,贺正元正色道:“把你那些花花肠子都收起来,此事不准你再插手了。” 顿了顿,贺正元说:“听说今日林今安与太子私会时被太子妃撞见了?太子妃常年卧在病床,走路都艰难,怎么突然间又什么事都没有,与寻常人无异?” 贺望舟回答的自然,“东宫的事情我哪儿知道。”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想的却是那一日舒言让他帮忙找药的事情。 贺望舟眸子沉了沉,真不知道舒言还瞒着他做了多少事情。 “对了,南淮什么时候回去?” 贺正元没看贺望舟,只是叮嘱他,“过一阵子就是你外祖父的寿辰了,到时候你跟着南淮一块去看看你外祖父吧。” 他语气停顿了片刻,又说:“让谂之跟着你一起去。” “父亲,我与谂之,你更喜欢谁一些?” 这些话本该是小孩子问的。 贺正元突然想起来,贺望舟在他娘肚子里就调皮,生下来后也是个混世魔王。后来继室进门,剩下谂之,他倒是消停了好一阵子。可不知道何时,他又混起来。次子谂之有多懂事,他就有多闹腾,要是没自己这个当爹的管着,他能把天翻了。 当时贺正元也觉得,将来侯府爵位怕是要请封世子,袭承给次子谂之。 后来慢慢知道一些事情,也晓得了梁氏的刻意为之,请封世子一拖再拖。直至现在,他都有些看不明白自己两个儿子,到底谁真谁假了。 贺望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子,今天却固执的想等一个答案。 “再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嫡长子,这点不会变。谂之也是我的血脉,我不可能坐视不管。” 贺望舟低声笑开,带着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走了。 舒言一直在金玉苑等着,喜儿催了好几遍都没把她请进屋,只能跟着一起站在院子里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贺望舟回来。 见她站在院中,自看见他的那一刻眼眸瞬间亮起,一声绵软柔长的“夫君”,才喊得他高兴起来。 第二天一早宫中就传出消息,说宫宴还未结束,皇后就在御花园杖毙了一个淫乱的宫女。而董贵人本该在禁足期间却私自离开寝宫,那宫女又是伺候在董贵人跟前的,连带着董贵人也降了妃位。 而董家深院中,悄悄挂起了白灯笼。 舒言听后只是嘲讽的笑了两声,“只是降了妃位,可惜了。” 喜儿也跟着高兴,“如今夫人已经被撵出侯府,董贵人又降了妃位,看她还能使什么坏劲儿。不过,董家为何要挂白灯笼?不就是降了妃位,又不是死了人。” 可不就是死了人。 碧落,可是董贵人同父异母的妹妹,带着进宫本是想让她坐娘娘,姐妹二人好在宫中帮衬帮衬的。可前头董贵人不得宠,根本没这个机会。后来好不容易得宠,又怎会舍得让自家姐妹来争宠。 如今碧落被两个太监污了身子,怕丑事传出去,董妃大概也觉得打死了好。 不过总归是董家的庶女,自然是要挂起白灯笼的。 “言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也说给我高兴高兴。” 贺望舟大步走来,怀中抱着那些新写好的话本。 “我知道你为何高兴。” 他把话本递给舒言,“董妃被罚,要记太子妃账上,太子妃是被林今安牵连,刁难是少不了的。她们三个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最好斗的个你死我活。为夫说的可对?” 舒言随手抓了块点心堵住他的嘴。 “你什么都知道了,还来问我?” 贺望舟把她拉到跟前来,“那我告诉你,因为林今安,林仲轩才说好的亲事告吹了,你会不会更高兴?” 第七十一章 吃醋 “什么?” 舒言一惊。 贺望舟不解,“你这么惊讶做什么?王家是户部尚书,若是与林毅成了亲家,你知道能给林毅行多少方便吗?” 舒言有些恼,“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将军正直磊落,何须行户部尚书的方便?人家林夫人等了多久才等到这桩亲事,王家小姐与林小将军这样般配,你干什么给人家搅黄了。” 一股脑地说完了这些,舒言才看见贺望舟神情里的微妙,她才后知后觉刚才的不妥。 “林夫人等多久跟你有什么关系?林仲轩与王家小姐有多般配,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贺望舟脸沉下来。 “舒言,你这样在意林家?” 舒言心虚,不敢看他。 “我只是觉得,林家是忠臣,你不该这样说人家。” 呵。 贺望舟笑得格外嘲讽。 “忠臣?你觉得林家哪里像是忠臣?” 舒言最听不得别人怀疑林家衷心,当即怒道:“林将军带军打了这么多胜仗,不算忠臣?林家驻守边疆多年,保北元国土,护百姓周全,不算忠臣?林家上敬君王,下慑敌军,你敢说这不是忠臣?” 贺望舟刚才只是面冷,现在,连眸子都冷了。 “敬君王,那是因为他是臣子,慑敌军,是因为他是将军。你刚才说那些本来就是他的职责,是他拿着朝廷俸禄应该做的事情。以此判定是否为忠臣,是不是太片面了些?” 舒言气急,“那你说,什么才算是忠臣。” 贺望舟一个字都没说,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舒言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心中莫名慌乱,干脆坐到一边去。 贺望舟没有再说话,只是片刻后,又将那些话本全部放在她的面前,之后就走了。 她知道,贺望舟生气了。 她打乱面前的话本,心中烦躁。 她更生气。 “少夫人,大公子是不是误会了?” 舒言心里正为林家鸣不平,听见喜儿这话,觉得喜儿也跟自己站在一起。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是他误会我了。” 她有些气闷。 “人家好好的忠臣,怎么到了他口中好像成了那些乱臣贼子,若是让那些边关将士听见,还不知道要寒了多少人的心。” 喜儿听得心惊胆战,就差冲上去捂住她的嘴了。 “我的姑奶奶,这些话可说不得,万一被人传到宫里去,不说咱们侯府,就是林将军家也会受到牵连。” 舒言也是一时口快才说出这些。 重生前,她可是将军府嫡女,去边关住过,正是见过那里的苦难,也知道林毅的忠心,才不准任何人污蔑践踏林家。 贺望舟更不准了! “可是奴婢也觉得,刚才少夫人样样都向着林夫人,且对那位少将军言语有些不妥,着实会让大公子误会你们。” 舒言心里咯噔一下,转头问喜儿,“你说什么?” 喜儿噗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不敢多嘴。” “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她提高语气,带着严厉,喜儿慌张的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少夫人恕罪,奴婢只是……” 舒言突然笑起来,“所以你们是觉得我对林少将军,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喜儿不敢再说,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舒言哭笑不得。 她怎么会对林仲轩生出那种心思。 他们是亲兄妹啊! 难怪刚才贺望舟要黑着脸,原来误会在这里。 “大公子呢?” 喜儿摇头,出去打听后又苦着脸来回禀,“大公子出去了,听下人说,大公子脸色难看的紧,刚在再前院还骂哭了一个小厮。” 舒言眉心一跳,拿了些赏银让喜儿给这个小厮送过去。 喜儿回来时,手里头多了两个锦盒。 “少夫人,这是白府小姐叫人送来的礼。” 白霜霜? 她还惦记着昨天的事情,想着来赔礼道歉的? 舒言打开锦盒,里头是一副上好的头面,光看这精致的做工和上面斗大的东珠就知道价钱不菲。 想了想,她把私库钥匙交给喜儿,“去我嫁妆里挑一件好的,给白小姐送过去。” 喜儿拿了钥匙要刚走,舒言又把她喊住。 挑了两本话本,一起交给喜儿,“这个也带过去。” 想了想,舒言又说:“你亲自送过去,东西送到之后,你去将军府外打听打听,看看将军府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 墨经年刚到兰苑就听说贺望舟约了好几家的公子,在前院喝酒耍乐。 他眉峰轩起,“从他成亲以后,他再也没去过前院,更别提喝酒找乐子了。红袖也在?” 得到肯定后,他轻笑,“把红袖叫来。” 前院厢房中,好几家的公子都已经喝醉了,粱兆盯着台上正弹着琵琶的红袖,已经看了许久。 贺望舟自坐下之后就一直在和闷酒,谁与他说话他就怼谁,一点儿情面都不讲。今日他做东,大家也不想自讨没趣,只管自己玩儿自己的。只是看见粱兆一直盯着红袖看,有人打趣起来。 “梁公子若真是喜欢,与大公子说一声就是了。现在大公子家有悍妻,早不敢霸着红袖姑娘了。” 粱兆冷眼甩过去,那人的酒气才散了三分,不敢再揶揄他。 不过转了个身,又嘀咕起来:“红袖姑娘的性子怎么变得这么冷淡?以前不是时时刻刻都黏在大公子身边,我们想听曲儿都听不着,今天倒是一直都在弹曲儿,死活不下来。” 伙计送了酒水来,又跟红袖说了什么。红袖起来欠身,跟着伙计走了。 粱兆还来不及把目光收回来,贺望舟已经开口。 “真看上了?” 粱兆反问:“换人了?” 贺望舟抬了下眼眸,“嗯。” 粱兆没再说什么了,只陪着他喝酒。 酒过三巡,有几家公子留下,贺望舟扶着粱兆离开。 刚走出漫画楼,就瞧见等在马车下的舒言。 粱兆早被自家小厮扶走,舒言则是来到他的面前,闻着他满身的酒气,皱了下眉,“喝醉了?” 贺望舟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整个身子都靠在她上。 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闷闷回应一声。 “嗯。” 第七十二章 玉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贺大公子除了满花楼,还会去哪里?”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不是红袖前来告知,舒言还真没想到他会跑来满花楼喝酒。 满花楼里外这么多人,他毫不避讳的靠在她的身上,舒言都觉得脸红。 “上车。” 她要把贺望舟推开,他却像黏在她身上似的,半天都拉不开。 “头晕,喝醉了,难受。” 他呢喃在她耳边,借着酒气,声音当真有那么点微醺的感觉。 舒言叹道:“你伤势还未好,喝什么酒?” 刚才还能清醒搀扶粱兆的人,现在却赖在她的身上。 站不稳,走不直,非得要舒言搀着,扶着,抱着。 阿四背过身去,假装看不见,更不敢听见,主打就是一个字:瞎。 好不容易把他弄上马车,他一个翻身,轻松把舒言压在身下,却一点儿也不沉。 酒气喷洒下来,舒言不适的皱了下眉。 贺望舟又把脸迈进了她的颈窝,说话瓮声瓮气。 “你来干什么?” 舒言想笑,还得憋着。 她软下声音,“我来接你回家。” 贺望舟身子僵了僵,“言儿。” 她继续说:“你误会我了。我对林少将军一点儿心思都没有,我……” 话还没说完,贺望舟已经翻身坐起,面色稍冷。 舒言愣了一下,她刚才又说错什么了? 解释也不行? “夫君。夫君啊……” 她凑到贺望舟身边,眸中带着笑意,“你吃醋?” 贺望舟睨着她,马车里没有光,车帘子太厚,舒言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但她知道,贺望舟最受不住的,就是那一声声“夫君”了。 “夫君,夫唔!” 阿四:主子你倒是忍忍啊,马上就回府了! * 方才上马车还得舒言搀着,搂着,抱着的人,现在正抱着舒言大步回了金玉苑。 喜儿一直等在金玉苑,看见大公子抱着被披风裹得结结实实的少夫人,顿时惊了。 她拉住阿四,“少夫人怎么了?” 阿四通红着脸,“不知道,别问我。” 喜儿不明白,“不问你问谁啊。” 阿四急了,一把将她的手拂开,“问谁都别问我。” 舒言已经被他折腾的没了力气,这会儿只觉得困,想沐浴都起不来了。 贺望舟才把披风解了,她已经扯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 “冷。” 带着些娇嗔的呢喃,击溃了贺望舟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的身体。 舒言只听见窗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吵着她了。 “喜儿,小声些。” 刚说完,有人突然挤进了被子,舒言反手推了一把,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瞬间清醒。 “你怎么……” 贺望舟在她耳边低笑,“言儿,给我生个孩子。” 又是折腾到半夜,她直到他弄哭了舒言才作罢。 隔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院子里下人们刻意压低了声音,舒言还是听见了。 “照这么下去,少夫人很快就能有孕了吧?” “侯爷虽然从没提过,但听前院的说,他每次出门遇见同僚几位大人家的孙子都宝贝的不得了。” “快了快了,等少夫人怀上,侯爷也就不用羡慕其他家的了。” “少夫人若是生下侯府金孙,侯爷也该请封世子了吧?” “这可不好说,二公子还在呢。” 刚才舒言困劲儿还没过,这会儿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 她喊了喜儿进来伺候,外头的声音立马就没了。 “大公子呢?” “听说淮二爷找他,大公子就先过去了。” 喜儿伺候她穿衣的动作顿了顿,说:“少夫人,奴婢昨天去将军府打听过了。” 舒言才想起这茬来,“怎么样?” “听说林小姐被林夫人关去了柴房,要饿上几天。” 说完这句,喜儿就停了。 “没了?” 喜儿点头,说:“奴婢看见林少将军带着一些人出去了,风风火火的,不知道干什么。奴婢没敢多待,就先回来了。” 舒言皱眉,“他去了哪个方向?” “好像出城了。” 昨天才说婚事黄了,今天就出城,还这样着急? 稍晚些时候贺望舟才回来,“舅舅过两日就要回去了,到时候我们跟着一块儿走。” “去给外祖父过寿吗?” 贺望舟点头,“贺谂之也去。” 舒言猜到了。 当初以为是梁氏要出丑,现在看来,出丑的得是贺谂之自己了。 贺望舟喝了口茶水,“对了。父亲说后宅事情他不管,让你管着中馈,我给你推了。” 她点头,“梁氏走的匆忙,府里头那点烂账还没算清楚呢,我可不愿意拿我的嫁妆贴补侯府。” 贺望舟知道她是在气当初自己看不起她嫁妆的事情。 “自然是不能让你拿嫁妆贴补的。梁氏的嫁妆也很多,拿她的贴补就行了。” 舒言不管这些事,她知道贺望舟自有办法。 将军府。 林今安坐立难安。 一是心里有事儿,二是她确实挨了打,坐哪儿都疼。 “小姐。” 秋南声音自门外响起。 林今安跑到门口,主仆二人只能就着这条缝隙说话。 “怎么样?东西找到了吗?” 秋南声音里带着疑惑,“我分明记得小姐那块玉佩就放在柜子里,可今天找了好几遍就是没找到。” 林今安心急了一阵,突然想起什么来。 “你说放在哪个柜子里?” 秋南说了位置后,林今安只觉得心头一紧。 “那个玉佩长什么样子?” 这可是林今安最宝贝的玉佩,怎么连样子都忘记了? 秋南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告诉了她。 门后,林今安捏紧拳头,重重锤了下门板。 是舒言那个贱人拿走了玉佩! 早知道这玉佩这么重要,她死了都不会让舒言拿走! 难怪左菁从来没提起的东西,在宫宴上突然会问起来,一定是舒言故意拿出来让左菁看见。 林今安恨得要死。 那个贱人已经霸占了自己的嫁妆,现在还想要来分走左菁的宠爱?想要夺走她将军府小姐的身份? 望向! 门外秋南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姐为何突然想找这块玉佩了?” “秋南,你帮我去找一块一模一样的。” 第七十三章 帮我杀了她 林今安声音里满是急迫,秋南以为她怕被夫人责骂,所以才会这样着急。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稍晚些,秋南又回来了。 “小姐,奴婢已经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放回原处了。” 听见这句,林今安心里悬着的石头顿时落下来,才敢哭出声音。 秋南不知道宴上发生了什么,听着她这样哭,心疼的不行。 “小姐你别哭了,你想要什么只管跟奴婢说,奴婢一定帮你。” 林今安停下哭声,“真的?” “你是奴婢的主子啊!” 秋南耳朵紧贴在门缝上,仔细听着林今安的吩咐。 她看不到,门里的林今安此时是怎样一副险恶的嘴脸。 “都是舒言害我至此,秋南,你去帮我杀了她!” 秋南愣住,“小姐?” 林今安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怎么,舍不得了?” “奴婢怎会舍不得,她跟奴婢又没有干系。” “那就把她杀了!” 林今安恨得磨牙切齿。 “只要你把她杀了,就没人再跟我对着干了。只要你把她杀了,你主子,我,就是天下最快乐的人。” 得不到回应,林今安有些急,她抬脚踹门。 “你听见没有?” 秋南心里咯噔一下,“奴婢听见了。” “一日。我就给你一日时间。只要舒言一日没死,你就不用再回来了。” 秋南咬咬牙,心一狠,“奴婢知道了。” 听着脚步声离去,林今安笑起,到最后,竟是肚子都笑疼了。 她倒是要看看,秋南动手时,舒言是个什么心情。 更想看,秋南知道自己杀的就是曾经待她亲如姐妹的主子时,又是什么样子的。 此时,将军府前院。 左菁等林毅把脾气发完了才敢说话,“轩儿不是已经去查了吗,或许书信只是遗落了而已。” “你懂什么!” 林毅本来已经停下的怒火又蹿起来。 “若是书信遗落到其他人手上,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左菁已经忍了好久,心里头也憋着气,这会儿被训这么一句,火也上来了。 “你凶我做什么?难道是我把信遗落的?当初我不让你动这种心思,你偏要……” “闭嘴!” 林毅一声暴怒,呵得左菁心中一颤。 “是我愿意走到这一步的?我在边关出生入死,打赢了,他永享太平。输了,便是我人头落地,是我这个大将军失职。要我带兵打仗,还要我威慑四方,要个军饷却推三阻四,说国库空虚,可他们一场宫宴极其奢华,得花费多少银子?这样的天下,还用得着我来守护?” 左菁面色苍白捂住他的嘴,反被他一把推开。 “你不要命了!” 说起这些,林毅心中怨气吐都吐不干净。 左菁惊心胆子,“隔墙有耳啊!” “说不说都是要诛九族的罪,有什么区别!” 林毅冷哼一声,摔门离去。 左菁瘫坐椅子上,额前已经是一阵冷汗。 刚走出去的林毅又折回来,“好好教教林今安,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丢下这句话,林毅又走了。 提起这个女儿,左菁气不打一处来。 林今安自小就调皮,错犯过不少,但从小到大她都懂的分寸,这回确实是有些…… 有些不像是她了。 片刻后,左菁已经来到柴房门口,听见脚步声,林今安以后是秋南回来了,张口就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听不见答复,林今安语气恶劣。 “你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本小姐问你话你听不到还是不会说?贱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左菁眉心越拧越紧。 “你在骂谁?” 听见左菁的声音,林今安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恶劣的语气立马变得柔软起来。 “母亲,我错了母亲。” “你错了?我看你好得很。我让你关在柴房是让你静思己过,没想到你冥顽不灵,张口闭口贱婢,一点儿规矩教养都没有。” 林今安心里一半害怕一半痛恨,脸上面貌更是狰狞难看。 “我看你也认不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你就在柴房一直待着,省得跟将军府丢人现眼。” 林今安脸色一变,刚要求情,又听得左菁冷声吩咐。 “你们在这看好她,不准任何人接近,每日只送三回水,其他东西一律不准带进去。” 说罢,左菁径直离开,再不理柴房里的哭喊求情。 靖安侯府。 舒言让人把徐掌柜叫来,问起他江淮韩家的事情。 徐掌柜叹道:“年前就听说老太太病了,但是之前两边已经断了往来,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若是小姐担心,不如我找人先去问问?” “不用。过段时间我们要跟着南家舅舅给老太爷拜寿,到时候顺便去一趟江淮。到时候这里的生意,徐掌柜你多操心些。” 徐掌柜心里是高兴的,“小姐愿意跟韩家重新联系,这是好事。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铺子的事情小姐放心,交给我们就是了。” 舒言又跟徐掌柜商量了一些事情后,又亲自把人送到侯府门口。 瞧着天色尚早,她突然想回一趟舒家。 喜儿不放心,“现在大公子不在,不如等明天,让大公子跟少夫人一块儿去?” “我回娘家,他天天跟着干什么?” 舒言刚抬脚下台阶,又听喜儿嘀咕道:“大公子陪着你一块儿回去,别人才不会说少夫人你是回去打秋风的。” 她笑起,“就算我回去打秋风又怎么样?谁敢说” 喜儿不敢说了。 到了舒家,门房一看,吓得脸色一变。 “大,大小姐。” “看见我来就变结巴了?怎么,最近府上有好事儿,不能让我知道?” 门房低着头,恭恭敬敬的。 “没有没有,大小姐里头请,我这就去回禀老爷。” “不用,我来找菀儿妹妹的。” 舒菀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担惊受怕。听说皇后在御花园杖毙了个宫女,曹贵人又降了妃位,林今安被关在柴房,与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更是整日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舒言来到她院中,见她紧闭房门,冷笑着,将其一脚踹开。 屋里的舒菀吓破了胆,朝着门口噗通跪下。 第七十四章 沾了主子的光 来人背着光,看不清楚人影。舒菀又不敢盯着人家看,害怕得瑟瑟发抖。 “菀儿妹妹,你跪着做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认出舒言,顿时跳起来骂。 “你敢戏弄我!” “我怎么戏弄你了?倒是你,大白天的关着门窗,怕成这样,难道是心里有鬼?” 舒菀脸色苍白,“你胡说八道!” 舒言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宫里头的事情菀儿妹妹也听说了,怎么样,姐姐不会骗你吧。” 舒菀站在一边,死死咬着牙,喉咙里堵着千百句话,又一个字都不敢说。 “现在看清楚她是什么人了?” 舒菀还是不说话。 “今日她只是被关柴房,看起来不过是林家的家事而已。但是你等着瞧,后宫之争,曹妃一定会怪罪太子妃,太子妃又怪罪林今安。你若再跟她走近,以后吃亏的还是你。” 舒菀死死咬着下唇,就是不接话。 舒言轻嗤。 “若是以后再出事,我不会再帮你了。你要真信得过你那位姐姐,那你就去信她吧。” 舒言一时失言,没想到舒菀猛地抬起头,眸子睁大。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林今安喊过她妹妹? “对了,父亲应该过几日就要把外室和他的儿子接回来了,你有跟林今安瞎混的心思,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去路,免得到时候外室进门,你连庶小姐都做不成了。” 舒菀把她拦下,“你说什么?外室?父亲什么时候有外室?又什么时候多了个儿子?” 舒言看像话般的看着她,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带着喜儿离开。 走到府门口,舒言又与门房说:“你去跟老爷说,我这段时间有事,过几日就不来凑府上的喜事了。” 门房听得一头雾水。 舒元柏真是怕了她,知道她来府上就一直在书房里躲着。想着万一舒言找到书房,自己躲无可躲,到时候也麻烦,不如躲到府外头。 刚准备走人,门房过来回禀,顺便把舒言刚才的话说给了他听。 舒元柏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情她怎么会知道的! 主仆二人来时并未乘马车,这会儿便决定去珍宝阁看看,毕竟顺道去江淮,总不能空手回去。 谁想还没走到珍宝阁,舒言就被个小家伙拦下了去路。 小家伙胖乎乎气鼓鼓,张开双臂挡下她。 正是监察御史周行家的小子,周嘉福。 “你骗人!” 舒言蹲下身子,“我怎么骗你了?” 周嘉福才吃过糕点,嘴角处还沾着糕点碎屑,小脸又学得几分凶狠,看得喜儿直憋笑。 “你说要给我打个狐狸。” 舒言点头,“对啊,但是现在又没有狐狸。” 小家伙气得直跺脚,指着顿下身来还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舒言,又奶又凶,“你就是骗我了。” 喜儿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舒言也跟着笑,她抓住那只小手,拎着它就往前走,“现在没狐狸,但是我可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要不要,我要狐狸。” “我带你去香客来吃点心,吃梅花酥,荷叶糕,鲤鱼红豆酥,桂枣莲子羹……” 小家伙慢慢不折腾了,最后还伸手要抱抱。 喜儿怕周家小公子太沉,闪着舒言的腰,要接手抱过来,小家伙不愿意,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喜儿怕勒着舒言,只能作罢。 远处,粱兆抬着茶盏,碰了碰贺望舟已经停在空中片刻的杯子,“人都走了还在看?要真这么喜欢,怎么不抓紧生一个。” 贺望舟冷睨他一眼,“你管的倒是挺宽。” 粱兆笑道:“你刚才不是让我在你出行这段期间多管着些。” “最近东宫事情多,你趁着时间把该办的抓紧办了。五爷那边若是有事,他自会让红袖来找你。” 提起红袖,粱兆心口一窒。 “她是绿瑶吗?” 贺望舟脚步一顿,“何不亲自去问问她。” 舒言带着周嘉福才进香客来,便有伙计迎上来。 “少夫人,今日厨子又做了两款新点心,正要给您送过去呢。” “不用送了,我们在这吃。” 伙计正要将他们引到楼上雅间,便听见身后有人在问:“现在还能买点心吗?” 舒言回头,认出沁梅。 再看,许楚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伙计刚要上去解释,舒言把她喊住,又吩咐喜儿两句。片刻后,许楚楚带着沁梅也上了二楼。 “贺少夫人。” 舒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许楚楚认出这是周慧云的弟弟,有些好奇,“周小少爷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周家小子平日在府上耍横的厉害,在舒言面前倒是乖巧,奶声奶气回答:“言姐姐请我吃糕点。” 许楚楚惊讶不已。 当伙计摆了整整一桌子的糕点,甚至还上了好几道新品后,许楚楚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小孩子喜欢好看的,舒言先给周家小子拿了块鲤鱼红豆酥,又给许楚楚夹了一块八宝莲子糕。 许楚楚声音极小的说了一句谢谢,糕点入口及化,甜儿不腻,是她最喜欢的一道糕点。 “都别站着了,坐下一块吃。” 喜儿倒是没什么,沁梅和周家小子的小厮却吓得连连摆手。 他们那儿敢跟主子坐一桌。 见他们不愿意,舒言又让喜儿把这些糕点都分给他们,得了主子点头,两人才高兴的接了。 “好热闹。” 贺望舟寻上来,径直坐到了舒言身边。 见周家小子爱吃,又拿了块点心给他。 许楚楚避嫌,起身要告辞,舒言也不留她,只是叮嘱喜儿几句话。 沁梅闻着手上糕点的香气,叹道:“以前光听别人说舒小姐性子差,今天奴婢瞧着倒是挺好的。” 许楚楚心里苦涩。 别人?最爱说舒言坏话的,不就是她了吗。 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沁梅又赶紧说:“还是沾了小姐的光,奴婢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糕点呢。” “许小姐。” 喜儿追上来,把手里头包好的糕点递给沁梅。 “我家少夫人说,过几日就是许小姐的生辰了,我家少夫人要出门几日,这就算作是给许小姐的生辰礼物了。” 第七十五章 刺杀 许楚楚愣怔片刻后,一把抢过沁梅手里的糕点,追上去。 “舒言怎么知道过两日是我的生辰?” 喜儿只觉得奇怪,“难道是我家少夫人记错了?” 许楚楚愣在那里。 舒言没记错。 当年许夫人难产,足足生了两天一夜才把这小祖宗生下来,许楚楚出生后体弱多病,许夫人花了大力气请了高僧给她改命,从那一年起,许楚楚的生辰就被改到了八月初九。 而其实,她真正的生辰就是几天之后。 这事儿她只跟林今安说过,舒言是怎么知道的。 喜儿不明所以,又重新把糕点送到许楚楚手上,行了礼,回去了。 许楚楚顿在原地,等着喜儿走远了才想起来什么,忙抬脚追上去。 喜儿听见身后动静,脚步更快,最后干脆用跑的。 见她这样,许楚楚倒是不想追了。 只是…… 那天在宫宴上看见舒言舞剑时就想问,她什么时候学的舞剑? 舒家后宅是姨娘当家,根本不把嫡女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注重嫡女的礼仪教化,舒言融不进他们的圈子,也确实是因为她什么都不会,被人看不起。 那天在宫宴上的剑舞,所有人都觉得她惊艳四座,却只有许楚楚一人在她身上看见了林今安的影子吗? 反观林今安,扭扭捏捏,一点儿也太不得台面。 这好奇怪。 沁梅追上来,不解:“小姐,怎么了?” 看着手里的糕点,许楚楚摇摇头,“回去吧。” 有好东西吃,不管贺望舟怎么逗弄周嘉福也不闹,乖巧的不得了。 “这是哪家的孩子?” “周大人家的。” 贺望舟突然想起来,“就是上次沾你一身尿那个?” 舒言嗔了他一眼,“早知道你已经谈好了,我就不用答应给他打狐狸了。” 周家小子放下糕点,“不行,你都已经答应我了,你必须给我打来!” 他不高兴了,他要闹了。 “打打打,过几日我去山里给你打。” 周嘉福眼前一亮,“当真?” “当真。” 贺望舟有些惊讶,“你还答应他这事儿了?” 提起那天的事情,舒言又想起那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根本不想搭理他。 贺望舟被冷落,顿时不高兴起来。 刚才看着可爱的小娃娃,这会儿再看只觉得讨嫌。 舒言给他打了碗莲子羹汤,端到周家小子面前,“快吃,吃了一会儿送你回家。” 周嘉福撇开勺子,扑到舒言怀里,“我不回家,我要跟姐姐你回家。” 刚说完,他已经被人揪着后领子拎走。 贺望舟把他拎到小厮怀里,“送你家少爷回去。” 周嘉福跳下来,冲着他张牙舞爪,“你是谁?小爷去哪里要你管!” 贺望舟眉峰轩起,“你敢在我面前自称小爷?” 周家小厮慌着把小主子抓回来,小声提醒:“少爷,这位是贺大公子。” 周嘉福这才抬起头来好好看着贺望舟,“你就是言姐姐的夫君?我姐和我娘亲都说你是个混子,配不上……” 小厮慌张的捂着小主子的嘴,甚至都来不及请个罪,抱着小主子转身就跑。 贺望舟脸黑了。 舒言笑出声音,见他目光瞥过来,才把笑收起来,轻咳两声,“没忍住。” “我配不上你?” 贺望舟压着声音,明显不悦。 舒言打着哈哈,“哪儿能啊,谁不知道贺大公子风流倜傥,惹多少小娘子心碎。” 这是在说他性子浪荡? 贺望舟声音骤然冷沉,“那谁配得上你?” 林仲轩? 察觉他的脸色不对,舒言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她软到贺望舟怀里,柔声喊着:“我呢,眼皮子最浅了,只喜欢长得好看的。这天下间还有谁长得比我夫君还好看?哪是我夫君来配我,该是我配不上夫君才对。” 吹捧过头就显得有些虚假了。 贺望舟脸明显更黑了些。 “所以等你遇到更好看的就该嫌弃我了?” “瞎说。我夫君天下第一最最好看!” 喜儿刚把东西送回来,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 她把脚步收回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得里头的腻歪,才出去找阿四去了。 好一会儿了他们两人才出来,见舒言脸红的要命,喜儿担心问:“少夫人,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闻言,舒言的脸更红了。 贺望舟牵着舒言朝前走去,喜儿不放心的要追上去问,被阿四一把拽到后面来。 “别问了。” “为什么不问,你没看见少夫人脸都红成什么样子了?万一病了怎么办?不成,前面就有医馆,我得让少夫人去里头看看。” 粗使丫鬟力气是大,阿四废了好大劲儿才重新把她拉回来。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公子在那呢,还能让少夫人病着?你这丫头,有这个心不如让少夫人给你找个夫家,你就什么都懂了。” 喜儿有些恼,与他对骂了两句才后反应过来,任由阿四一直念叨,她都再没说过一句话。 既然要去给南老太爷贺寿,自然是要买些礼物的。贺望舟早早向南淮打听了外祖父的喜好,花了大价钱买了好些东西。 见舒言左右犹豫,贺望舟做主,挑了个最贵重的。 谁知舒言却把好东西放下,说要去珍宝阁看看。 马掌柜突然打了个喷嚏,心里总觉得今天要亏钱了。 刚准备让伙计关门歇业,没想到店里突然来了。 马掌柜热情招呼,一抬头,看清楚是舒言,马掌柜顿时心痛起来。 得,这回真得亏钱了。 选了两样东西后,舒言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马掌柜笑站在门口相送,等人走远了才捂着心口催着伙计快关门。 伙计笑,“东西就算是卖出去了,钱也都是公子的。就算不卖出去,左右也是被东家拿去了,掌柜的你不至于心疼成这样吧?” 马掌柜痛心疾首,话都讲不出来了。 回了侯府,贺望舟突然想起说要去一趟揽湘阁,舒言则是先回金玉苑。 刚进屋,还没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道凌冽寒光已经朝着舒言心口刺来。 第七十六章 你就是我家小姐 舒言机警,一把推开喜儿,护住手里那两样宝贝的同时,已经稳稳接住了眼前黑衣人的招式。 甚至都不用看黑色面巾外露出的那双眼睛,看就身形和出手习惯,舒言已经知道了对方身份。 她反手一击,收了几分力的掌风拍在黑衣人肩上,依旧是震得黑衣人直接撞翻了屏风。 喜儿吓得不轻,要尖叫喊人,舒言捂住她的嘴,沉声冷喝她闭嘴。 等抬起头的时候,黑衣人已经不见了。 喜儿出了一身冷汗,声音带着颤抖。 “到底是谁,天都没黑就敢混入侯府伤人?简直胆大包天。” 想起那道寒光,喜儿越想越怕。 “不行,奴婢要告诉侯爷。” “站住!”舒言把她喊回来,“刚才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 喜儿瞪大双眼,“少夫人?” “我自有分寸。一会儿大公子来了也不能说,听见了没?” 她语气里有几分严厉,喜儿虽然不理解,但依旧是听话的。 揽湘阁。 小厮依旧在打扫这院子,见贺望舟来,忙放下扫帚行礼。 上次来门窗紧闭,这回倒是舍得打开了。 贺望舟进了屋,看见贺谂之正枯坐在书桌前,面前放了一摞书本,好几张的宣纸,却只有几点墨渍,再无其他。 “你来干什么?” 贺谂之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没有一点儿起伏情绪,犹如一潭死水。 “过两日我们就要出发了,父亲说,让我带着你一起去。” 贺谂之的那双眼睛里才有了点亮色,“是父亲说的?” 贺望舟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原来你不知道啊。我以为你门窗大开,是因为父亲早就知会过你,所以你才想开的。原来,不是啊。” 他玩笑一般的说出来,可字字都打了贺谂之的脸。 贺谂之放在书桌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我又没错,怎会想不开。大哥说的话,我听不懂。” 贺望舟径直走到他面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大哥我又不是什么好人,那些话你听不懂就不用听了。我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告诉你,以我外祖父的名望,他的生辰必然会有很多学问高的人前去贺寿。哥哥我不争气,但你是我们靖安侯府的脸面,到时候可要稳着些,莫要叫人看轻了。” 说话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那摞书上敲了敲,提醒着他。 贺谂之唇线抿的紧紧的,终究是没敢说什么。 等贺望舟走了,他突然发疯似的把桌上的东西都扫落地上。 “我可是有着北元才子之名,怎么可能会被人看轻!那些人学问高又怎么样,都是些快死的人,有什么好得意的!” 贺谂之双目赤红,话说的咬牙切齿。 “等着看吧,那一日,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再不敢有人轻视我!” 他捡起地上那方砚台,从窗户砸出去,歇斯底里的喊:“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羞辱我!” 院中小厮差点受了这无妄之灾,吓得远远躲开。 贺望舟就站在揽湘阁外,那些话,他每个字都听见了。 他唇角扬起弧度,眼中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只有轻蔑和嘲讽。 舒言满腹心事,直到听见院中贺望舟问下人为何要搬走屋里的屏风,她才走到门口。 “我不小心撞坏了,才让他们收下去的。” 贺望舟仔细看,屏风确实坏了。 他快步走到舒言身边,“有没有伤着?” 她摇头。 贺望舟拧了下眉,“屏风好好放在那里,怎么会撞到。” 舒言一哂,“就不小心而已。” 她立马转了话头,“你去揽湘阁干什么?” 贺望舟回答的直白,“去羞辱他。” 隔天,舒言借口找白霜霜,未带喜儿,只身离府。她刻意走在小巷子,果然不出片刻,身后突然疾传来两声脚步声,紧着,昨天那一剑寒光再次袭来。 她赤手空拳,却一点儿也没吃亏,甚至还能让上对方两招。直到最后,对方才确定舒言是在耍着自己玩。 “受死!” 对方的剑法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招招冲着舒言的命门死穴而来。 舒言逐渐失去耐性,使出自己与秋南练打时最常用的那招,在对方愣怔之际,将其压下。再趁黑衣人不备,夺下她的剑,又一把扯下其遮面巾。 看着秋南的脸,舒言面若冰霜。 “为何要对我动手。” 秋南目光满是不可置信,她嘴巴一张一合,好一会儿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究竟是谁?” 舒言将夺来的剑扔还给她,声音冰冷,“你剑法退步了。” 谁知秋南听见这一句,竟噗通一声跪下了。 “小姐。” 舒言脚步往前急迈一步,反应过来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我不是你家小姐。” “你就是小姐。” 秋南眼里全是迷惑,但心里十分笃定。 “奴婢自小伺候小姐,跟着小姐一块儿学武,一起练剑,小姐的招式我一眼就认得出来。本次奴婢偷懒,小姐一试便知,然后总会说我剑法退步了。” 秋南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要把眼前人仔细看清楚。 “你明明是我家小姐,为何你又……” 又是别人的模样。 舒言心中苦涩,却不能多讲。 “你回去吧。” 丢下这几句话,舒言快步离开巷子,一点儿机会都没给她留。 秋南在原地跪了好久才回了将军府,来到柴房前,支开守在门口的侍卫,踏进柴房。 见她回来,林今安心中狂喜。 “你把她杀了?” 林今安眼中满是兴奋,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面上皆是得意。 下一瞬,秋南藏在袖中的匕首突然刺过来,林今安惊叫摔倒,狼狈不堪。 “你敢弑主!” 她脸色苍白,身子一寸寸往远处挪,仔细看,她竟怕的瑟瑟发抖,一点将军之女的气度都没有。 秋南紧握匕首,声音颤抖。 “你不是我家小姐,你究竟是谁?你把我家小姐怎么了?” 林今安心口一紧。 “我是谁?” 她冷笑起,朝着秋南勾勾手指头。 “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把你家小姐怎么了。” 第七十七章 假的就是假的 秋南冷眼看着,“你给我站起来说话。我家小姐品性端庄,堂堂正正,可学不来你这种勾栏院里的风骚样子。” 知道眼前的不是自家主子后,秋南真是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 难怪那日在珍宝阁门口她要出头时,拦下她招式的不是林今安这个主子,而是外人舒言。 难怪这段时间林今安一直冷落她,原来是怕她认出。 原来自己心中觉得陌生的小姐,早就换了人了。 秋南目光鄙夷,“假的就是假的,连我家小姐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林今安脸上一阵难堪。 “你放肆!一个下贱奴婢敢这样跟主子说话!” 秋南冷笑,“被人喊了几天小姐,你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既然你不说,我现在就去告诉将军和夫人。” 眼看秋南就要走出去,林今安心中一急,忙将她喊住。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想知道我是谁?这,自己来看。” 秋南眸心一窒,果然就是江湖里的人皮面具吗? 她愤怒上前,一手扼住林今安喉咙,一手要撕开她的面具,突然颈上一阵刺痛,窒息感瞬间侵袭,她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去。 “贱婢,你早该死了!你死了,就没人知道我不是林今安了!” 因呼吸不上,秋南憋红了脸,费力拔出发簪。瞬间血液喷涌而出,溅在林今安狰狞的面目上。 林今安瞬间清醒,惊吓一瞬后,才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抢过秋南的匕首,在她身上连刺十几刀。 等累到收手时,秋南已经没气儿了。 “啊!” 林今安扔了匕首,慌慌张张跑出柴房,认出后门方向,穿着这一身血衣,顶着一脸血污就跑了出去。 她心慌的厉害,一边跑又一边往回看,生怕将军府的人发现。 突然撞到一物,随着一声“大胆”,林今安后仰摔在地上,还没等反应过来,眼前已是几把利剑,齐齐对着她心口。 林今安浑身血液凝滞,连喘息都不敢了。壮着胆子看过去,认出墨元德那张脸,顿时松了一口气。 “殿下救我!” 她一脸惊恐的朝着墨元德伸手,似乎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小全子挡在太子身前,阴沉着脸,刚要将她做乱党处置,却听身后墨元德开口。 “林小姐?” 林今安泣不成声,“太子救我,有人想杀我。” 闻言,所有侍卫撤回到太子身边,将他护在中间。 小全子谨慎观察四周,就怕哪个角落冒出个刺客要对太子不利。 墨元德倒是表现的沉稳,亲自过去把林今安扶起来,又叫人去附近查查可疑人物。 “前面不远就是将军府,何人敢在将军府附近杀人?” 林今安心虚,根本不敢往回看,她连声哀求墨元德。 “殿下你救我,你救我。” 她满身是血,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墨元德轻拍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抚:“放心,有孤在,谁也不敢伤了你。” 在宫宴之前,她从未见过太子,宫宴上设计与太子相遇,本想要治了舒菀,牵连舒家,没想到阴差阳错把自己牵连进去。 如今再遇上太子,林今安却突然生出了想法,她噗通跪下,求道:“殿下,是舒言要杀我。” 墨元德眸心沉下来,“靖安侯府?” 林今安倒是不傻,没敢直接拉靖安侯府下水,只咬死了是舒言下的手。 “你怎么知道是贺少夫人要杀你?” 林今安磨着后牙槽,“人人都知道我们是死对头,除了她还有谁?” 墨元德连语气也沉了下来。“你可有证据?” 林今安声泪俱下。“我的女婢秋南!秋南去见过舒言后,回来竟要弑主。她与舒言派来那些人里应外合,要不是我有几分能力自保,根本逃不到这里。” “你婢女人呢?” 林今安脸色又苍白起来,“死了。” 墨元德脸色微沉,“那就是死无对证?” 她心里没底,不敢说话。 “来人,送林小姐回府。” 林今安的心又高高悬起,生怕将军府的人发现猫腻。刚没走两步,就见将军府的人匆匆寻来,谢恩之后,要带林今安回府。 “既然来都来了,那孤就去将军府里坐坐吧。” 左菁蹲在秋南身边,正在看她颈上的伤势。林毅在旁边的踱走两步后,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又在两步之外看见了林今安的发簪。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左菁刚要说话,便有下人来禀,说太子把林今安送回来了。 林毅赶去前厅,左菁则是直接去了林今安的闺房。踏进房中看着女儿一脸一身的血污,左菁心头一紧。 “今安!” 林今安死死咬着唇,不敢说话。她知道左菁已经去过了柴房,生怕左菁发现问题,顿时脸色苍白的像个死人。 左菁快步走上来,拉着她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确认她没事之后才问:“秋南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颤抖,“母亲,秋南早就叛主了,否则我也不会一直冷着不用她。没想到她今天支开守卫,联着外人要杀我。” 左菁登时怒道:“联合哪个外人?” 林今安半垂下眸子,遮住眼里的狠戾。 “我只听她提起过舒言。” “秋南怎会跟舒家那贱女有联系?” 林今安摇头,心里带着一丝怨气,“我被关在柴房,怎会知道这些。既然见过,就一定能查得出来。” 左菁皱了下眉,只是喊她去换衣,再把自己收拾干净。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转身进了屏风后,林今安才敢露出心中恨意。 林今安到底是不是左菁亲生?放在寻常人家,母亲早就抱着女儿哭的要死要活,而左菁却能这样冷静。 不光是今天的事情,就是之前,她也未从左菁这里感受到任何母亲对女儿的关怀。 实在让人生疑。 等她换了衣服出来,左菁早已离开。 这两日一直伺候在跟前的丫鬟怀玉打了水来,伺候她净面。林今安嫌弃她动作慢,一把将她推开,随意绾了个发髻匆匆赶去正厅。 还没走到前院,便有下人一脸喜气的跑过来。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第七十八章 太子侧妃,她当定了! 林今安皱眉,“哪儿来的喜事?” 下人是个机灵的,平时没少在林今安面前讨巧。 “奴才刚才听见太子殿下像将军提亲,说要迎娶小姐做侧妃娘娘。” 他噗通跪地,高兴道:“奴才恭喜侧妃娘娘了。” 林今安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意漫上面容。 她刚才出来的急,身上没带银子,便把手上的镯子取下来赏给他,自己高高兴兴去了正厅。 “父亲,母亲。” 她端着最好的样子踏进正厅,只想要给墨元德留个好印象,没想到一抬头,看见的却是爹娘黑称的两张脸。 “太子殿下呢?” 她环顾四周,别说墨元德的人,就是他的影子也没了。 砰! 林毅把茶盏砸在林今安脚边,吓得林今安往旁边躲了躲。 “看看你干的好事!” 林今安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心里慌的要死,莫非他们已经查到了秋南的死因? “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太子你都敢去招惹?” 听他只说太子的事情,林今安悬着的心又落下来些。 她明知故问:“父亲,太子怎么了?” “竟敢来我面前装傻?” 林毅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他征战沙场,气势摄人,要不是相处了这几个月,她这会儿怕是要被吓哭了。 想着秋南临死前说她比不上林今安的一根脚指头,她硬着头皮,反驳道:“父亲,太子有意纳我为侧妃,你为何不高兴?那可是太子殿下,是储君,我嫁过去,于太子也好,于林家也好,不都是好事?” “你有没有脑子?” 林毅三两步冲下来,要不是自己的女儿,他真的要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那里说错了?” 她仰着头,实在不明白林毅有什么好担忧的。 左菁铁青着脸色,“你也说是纳你为侧妃。妾室才是纳进门,你可是大将军府的嫡出小姐,放在别人家里,那可是要做当家主母的。” “母亲。”她来到打林家后,第一次敢断左菁。“寻常人家的妾室怎么能跟太子侧妃相提并论?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她轻哼,“太子妃病重多时,谁也不知道她能熬多久。就算是能把皇……能熬进宫,那谁能保证她能稳坐那个位置。我爹是大将军,保家卫国,立下汗马功劳,殿下以后还得仰仗我们林家,怎会怠慢得了我?说起来,林家还得指望我……” 啪! 左菁冲下来,打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后劲儿极狠,瞬间林今安脸上就肿起了红印子。 “你怎么敢这么跟你父亲说话?往日的教养都去哪里了?” 林今安死死咬着下唇,目光望向远处,满是不服气。 林毅冷哼,“简直是白生养了。早知道你这么蠢,当初就该直接让你下葬,也就不用带回来丢人现眼了。” 落下这句话,林毅大步离开。 左菁脸色难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今安,你怎么这么糊涂,自小我就教你,不得与那些皇子有过多来往,如今倒好,你还想给太子做侧妃?你以为去做太子侧妃就能一路平步青云进宫做娘娘?你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说完这句,左菁长叹一声。 “东宫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搭上太子,你知道会给将军府惹来多大的麻烦吗?” 林今安不知道。 也根本不想知道。 舒言嫁进靖安侯府后变得有多得意,林今安就想要比她更加得意。 而这个天下,最能接近高位的便是天子的身边人了。 太子侧妃,她当定了! 墨元德既然上门提前,不管林毅同不同意,林今安都不必再罚了。 秋南的尸体已经运走,整个将军府又回归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倒是阿四来回话的时候,舒言跟贺望舟正在用膳,听见太子去将军府提亲,舒言激动的差点儿翻了手里的羹汤。 “你说什么?林今安这个蠢货,竟然打起了太子侧妃的主意?” 喜儿赶紧把洒出来的羹汤收拾了,贺望舟不急不缓的给自己碗里盛了羹汤,端到她面前。 阿四不明所以,又说了一遍。 “林将军同意了?” 阿四摇头,“林将军没应下来,但听说林小姐的意思是非要做这个侧妃不可。” 舒言怒骂,“没脑子!” 贺望舟好奇,问她为何这么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太子是什么个什么人。且不说太子妃的性格根本容不下别人,她那个没脑子的人哪里斗得过太子妃,到时候还不得是林家来帮她善后。再说,就光是林今安去做侧妃这个事情,已经是丢了林家的脸。” 贺望舟眉峰轩起,“为何?” “侧妃,那是妾室!将军府的嫡出小姐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做妾室,这不是招笑吗?” 她越说越气。 “圣上安好,太子却行事张扬,到处在朝中拉帮结派,暗地里对付其他皇子。圣上虽未明查,但是其实多少也知道一些。如今又想将军府求亲,若是成了,圣上一定会忌惮林将军。若是不成……” “太子既然能开这个口,就一定是当成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若是自己得不到,恐怕也不会让别的皇子得到林家助力,一定会毁了林家的。” 她没说完的话,贺望舟已经代替她说出口。 舒言紧抿着唇线,并未再多言语。 贺望舟也没再提,只是舀起羹汤,喂到她的唇边。 可她现在哪有胃口吃东西,又不想被贺望舟看出破绽,只能乖乖喝下羹汤。 天色渐晚,舒言还在想该用什么借口支走贺望舟,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南家,在此之前,她想要再去一趟将军府。 稍过片刻,贺望舟回来跟她说粱兆做局要请客,他得出去一趟。 舒言提醒他:“明天一早就得走,你得回来早些。” 他轻笑,目光柔得要化出水。“我知道,定会早些回来的。” 贺望舟前脚刚出府,林今安后脚也溜了出去。 人还未走远,阿四已经转身朝着站立在暗处的人回禀,“公子,少夫人刚走。” 第七十九章 我回家而已,有什么不敢 林今安舒服的泡在浴桶里,芊细好看的手指轻轻点在花瓣上,花瓣遇水沉下去。听说东宫有一整个殿室的温泉,极其奢华。等她做了侧妃一定要去试试,也就不用再在这小小的浴桶里委屈自己了。 想起将来的好日子,她心情极好的笑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扰了林今安的兴致。 她冷声呵斥:“怀玉,我现在不需要你伺候。退下。” 东西没有再掉落,但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倒是突然又响起了倒茶的动静。 林今安反应过来,猛地回头,果然看见舒言正坐在那里喝茶。 “来……” 刚说了一个字,舒言手里捻着玩的花生已经弹进她的喉间,直接把她的话给卡在了嗓子眼儿。 等林今安把花生粒呛出来,已经流了一脸的眼泪。 以为咳嗽,她一张脸都呛得通红,“你还敢来。” “我回家而已,为什么不敢来?” 舒言起身,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 林今安下意识的往后退,可在浴桶中,她根本毫无退路。 “你想做太子侧妃?” 林今安挑眉冷笑,“原来你是冲着这个来的?” 她得意起来。果然,看她马上要过好日子了,舒言就是会嫉妒她。 “不准。” 林今安的笑僵在嘴角。“你说什么?” 舒言语调轻扬,带着与林家人相同的压迫感。 “我说,不准。” 林今安一张脸涨得通红,“你说不准就不准?你以为你是谁?现在,我才是……林今安。” 她最后三个字只是摆了口型,并未出声,但舒言看得懂。 她唇角扬起得意,然而转眼间,那抹得意在她唇角僵住。 刚才还站在两丈之外的舒言,只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她张口要喊人,然而舒言已经扼住她的喉咙。 她在水中拼命挣扎,浴桶里的水渍扑腾的到处都是。 舒言嫌恶的把她半个身子都拎出来,林今安瞪大双眼,满是惊恐。喉咙的窒息感越老越强烈,两只眼睛已经全是雪花。 她故技重施,伸手抓了绾发的簪子,朝着舒言身上扎下去。 然而,那只手被舒言稳稳截在半空。 哼。 一声轻哼,让林今安本能的抖了一下。 下一瞬,林今安颈上一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舒言竟然反手把簪子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距离,就在她扎进秋南颈外五寸的肩头。 林今安痛得要尖叫,却被舒言掐着喉咙,扼住了声音。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若是你敢害林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今天,我就是来收账的。” 林今安满脸惊恐,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今安,歇了吗?” 林仲轩的声音自院中传来,舒言指尖一颤,松了手。 “哥哥救我!” 林今安得了机会,大喊一声,下一刻,林仲轩踹门而入。 舒言心头一紧,一把扯过林今安搭在旁边的衣服遮住脸面,再把挡浴桶的屏风往里收收。林仲轩闯进来,瞧见在浴桶中露出半个肩膀的林今安,又立马避了出去,转身将桌布扯了下来。 只一个眨眼的瞬间,舒言已经翻出后窗,还没等落地,她已经被护进了一个熟悉的怀中。 贺望舟冷着脸,抱着她脚尖轻点,借力轻轻跃上墙头。 舒言心惊,他竟然会武功! 林仲轩再次闯进浴间时,已经把桌布扔在了林今安身上,顺着后窗翻出去,早没了来人的影子。 他亲自查了四周,除了一个男子的脚印外,再没有任何可疑的踪迹。 只是这踪迹到了院墙后就不见了,想必人已经离开,现在再追,也追不到什么了。 他回到房中,黑着一张脸质问:“刚才来的是谁?” 林今安已经出了浴桶,肩头上的簪子已经取下,鲜血染红了半身衣服。 “哥哥,好疼。” “我问你她是谁!” 林仲轩面露狠色,语气中海还带着些急迫。 林今安心口一窒,咬咬牙,“是舒言。” 舒言? 林仲轩回忆一番,最深的记忆就只停留在妹妹出殡那一日,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印象。 “舒家女何来的本事进入将军府?还能伤了你?” 提起这个,林今安满是怨气。 “她三番两次能进入将军府,你不该问问你自己吗?反过来问过我干什么?府里的守卫都是大哥你的,与我何干!她怎么就不能伤了我了?宫宴上她一个剑舞惊艳四座,不会武功舞什么剑?伤了我又有什么稀奇的?” “我受伤,留了这么多血,你视而不见,反而先质问我?” “爹娘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我到底是不是林家亲生?你们到底是不是我家人?” “若我不是,你们不如早早明说,也省得我在你们将军府占着小姐名头,委屈了别人!” 林今安歇斯底里,恨不得把林家所有人都骂进去。 林仲轩被她这一通怨气弄得莫名其妙,但又想起刚回府时听说太子求亲的事情,脸色顿时又沉下来。 “怎么,你以为你真能做太子侧妃,所以敢这么对兄长说话了?” 林仲轩也带兵打仗过,身上气势虽不及林毅,但也有几分威慑。 林今安被吓得一跳,知道不能硬碰,又想要装柔弱。 只是柔弱还没装出来,林仲轩已经大步离开,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多问一句。 林仲轩现在烦的紧。 他能确认刚才与林今安在一起的是个女子,可窗外的鞋印明明是个男子。 他总觉得,刚才那个人,就是那日闯进父亲书房里的女贼。 快走的脚步突然顿住。 舒言,靖安侯府的那个新妇? 林仲轩突然想起秋南来,她一直伺候在林今安身边,也见过舒言,便让人把秋南喊来问话。 下人神情微妙,“少将军,秋南已经死了。” 片刻后,林仲轩策马离开将军府,直奔都城外的义庄。 赶到义庄,将才刚睡着的守庄人揪起来,让他带自己去看秋南的尸体。 白布掀开,林仲轩先看见的不是身上那毫无章法的十几处刀伤,而是颈部上不知被何物扎出来的窟窿。 第八十章 他在嫌弃她 贺望舟把舒言带回侯府,这一路上他什么都没问,甚至到了金玉苑也一字不说,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他在等着自己先开口。 舒言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睡吧。” 贺望舟自行更衣睡下,反倒是弄得舒言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她?” “在人肩膀上戳一下也叫杀人?” 贺望舟略带嘲讽的语气让舒言有些不爽,可他说的不错,舒言没有真的想要她的命。 “你既然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多问。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你再来跟我说罢。” 舒言如鲠在喉。 在床边枯坐片刻,贺望舟突然搂住她的腰身,将她直接抱进怀里,扯了被子,一同睡下。 舒言心中一暖,放心的靠近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安然入睡。 将军府。 林今安才刚刚入睡,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她猛然惊喜,瞪着双目看着一身杀气的林仲轩朝着自己走过来。 “哥,哥哥?” 林仲轩二话不说,一把将她的衣服扯至肩头,见她已经包扎过,又拿了匕首出来,二话不说挑开了包扎的纱布,顿时,她肩膀上秋南颈上如出一辙的伤口,映入林仲轩的眼帘。 “这是用什么伤的?” 林今安心慌的扯上衣服,遮住伤势。 “哥哥不知道避嫌吗?” 她才刚躲开,林仲轩已经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他不仅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就是眼里也没有人还未温度。 林今安心头猛地一震。 她在避嫌,而林仲轩却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簪,簪子。” 话音刚落,林今安已经被他一把扯下床榻,重重摔在地上。 他把匕首扔过去,“杀我。” 林今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杀我。” 未等林今安做出反应,林仲轩已经出手,林今安只得握紧匕首回击。 可她连打两招才发现林仲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远处,冷眼看着她这些毫无章法的乱挥乱砍。 她不明所以,“哥哥?” 林仲轩上前来,一把夺过匕首,用衣袖擦了擦被她紧握过的剑柄,大步离开。 林今安死死咬牙,他在嫌弃她! 翌日一早,舒言与贺望舟用过早膳,给贺正元请了安,便要准备出发了。 “谂之呢?” 舒言神情稍滞,下意识的看向贺望舟。 贺望舟确实一副漠不关己的样子。 “混账东西,这么如果没有分寸,这个时候还未起身?” 贺正元刚喊了下人去催促贺谂之,下人还没走出去,贺谂之已经过来了。 “父亲。” 他先与贺正元请了安,才跟贺望舟与舒言打了招呼。 “大哥,大嫂。” 贺望舟罔若未闻,甚至连看都不看。舒言与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交代两句后,又有下人来回禀,说南淮已经等在侯府门口了。 “父亲,那我们就先走了。” 贺望舟带着舒言转身就走,根本不管贺谂之。 贺谂之脸色难堪,只得匆匆告辞,跟上他们。 跟到门外,见他们三人谈笑风生,见他出来,南淮目光淡然的扫了他一眼,“贺二公子。” 像是得了天大的夸奖一般,贺谂之脸上的喜色都舍不得落下来。 “见过淮二爷。” 南淮淡然的收回目光,又继续与他们说这话,再没有搭理过他。 贺谂之自知这一趟必会收人白眼,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这会儿被晾在一边,确实令人难堪。 舒言侧眸,正好看见贺谂之叫人搬了些笔墨纸砚上车,又叫人把一副画卷送进他的马车里,顿时明白他今天迟来的原因了。 梁氏这么宝贝贺望舟画的那幅画,自然是要藏紧一些的。现在梁氏被送出侯府,跟前的下人早已经遣散,想必贺谂之找这幅画一定花费了不少时间。 “我们趁早出发吧。” 舒言提议才起,南淮已经点了头,“那就走吧。” 除了他们三辆马车外,另外还有两辆装着货品的马车。一辆是南淮的,一辆是贺望舟的。 车夫全是侯府侍卫,都是练家子,路上也不怕丢了东西。 马车缓缓行驶过大街,路过香客来时,贺望舟让阿四停了马车,他亲自去了一趟,把每样糕点都给舒言和南淮带了一份回来。 贺谂之撩起车帘,瞧见他们都有,便让小厮去香客来里也买一份,然而小厮去问了以后又空手回来。 “二公子,香客来今天的糕点都卖完了。” 贺谂之再也装不下去。 刚才贺望舟还能买这么多的糕点,到了他这里就一块都不卖了? “公子,要不我再去其他地方给你买?” 刚说完,小厮突然指着前面喊:“公子,他们已经走远了。” 贺谂之气得一把拽下车帘,“走。” 出发前南淮说不着急,可路上除了小解方便外,根本没有片刻停歇。 他们辆车都有糕点,只有贺谂之毫无准备,饿了整整一天。 梁氏出事这么久,贺谂之除了着急会影响自己的前程外,根本没念过她一次。现在倒是想起梁氏来。 若是梁氏还在,一定早早就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哪儿会舍得让他饿一天。 到了傍晚才路过一处镇子,一行人才找了家酒楼,歇下来。 随便点了两个菜,他们三人还未动筷,贺谂之已经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二弟不会是饿了一天吧?” 贺望舟忙喊了小二过来,又添了几个菜。 贺谂之真是要饿死了,恨不得把桌子都吞下去,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南淮虽然没明说,但看神情多少是有些嫌弃的。 “我不饿,你们吃吧。” 见南淮走,舒言也说困了,贺望舟自然是要陪着的。最后这满满一桌,全是贺谂之一个人吃了。 要上楼休息时,小二把他拦下,“公子,钱还未给呢。” 贺谂之有些恼,“哪有你这样的店家,我们今晚还要住店,你先现在就要钱了?” 小二赔着不是,“住房钱是住房钱,吃饭钱是吃饭钱。公子你看?” 贺谂之沉着脸,“多少银子?” “公子吃那些倒是不贵,不过你们人多,加上茶水各类收费,不多,十两银子。” 第八十一章 贺望舟就是故意的 “就这么几个菜,十两!” 贺谂之气的不行,抬头看去,除了一帮下人,就只有他这个主子还在场了。 抹不下脸,贺谂之只能自掏了银子,愤愤上了楼。 在都城,贺望舟出手阔绰,有他在根本用不着别人付银子。贺谂之自然以为这一路上都是如此,所以只带了几十两银子出门。现在倒好,一顿饭就吃了他十两银子。 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怎么花销,给贺谂之心疼的不行。 休息一夜,隔天一早下楼,大伙儿又用了早膳。 贺谂之倒是聪明,早早用完,早早溜了,舒言看在眼里,贺望舟也没说什么,只是南淮,连正眼都不想看这位侯府二公子了。 只是离开结账前,小二道:“公子,你们连带着昨天的住宿钱,今日的饭钱,还有那位公子要的干粮等物,一共是二十两银子。” 昨天已经问好了,一间上房一天也才二两银子,侍卫小厮的下人房也就一两银子不到,就算是连着今天的饭前,也用不着花费这么多。 “他要了些什么干粮?” 小二掰着手指头数起来:“肉饼五张,那位公子要求要新出锅的,两斤肉干,也是那位公子亲自挑的。还让我们家厨子做了些糕点,又问我们要了些茶叶……” 舒言听着只觉好笑,贺谂之昨天这是被饿怕了吧。 二十两银子,在都城还不够贺望舟一顿酒钱。 他爽快的多给了小二几两银子,乐得小二合不拢嘴。 贺望舟叫来阿四,低嘱几句。离开时,阿四走走停停,每次停下都会下车买点东西,递给喜儿,喜儿再掀开车帘,递给里面的舒言。 贺谂之的马车走在最后面,他不耐烦道:“怎么走走停停的?” 小厮说:“是前头大公子的马车,小的看见阿四下来买东西了。” 贺谂之气的冷哼,“真是钱多没处花。” 舒言看着身边已经摆了许多的吃食,有些苦恼。 “阿四,不用买了,吃不了这么多。” 阿四笑笑,“少夫人挑着吃就是,都是公子付钱,不心疼。” 谁心疼他的钱。 贺望舟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话本,察觉舒言在看自己,他忙把话本放下,“怎么了?还有什么想吃的?” 舒言笑,“吃不了了,看你的话本吧。” 贺望舟把话本一扔,不要脸的贴上来。 “不看了,话本哪有媳妇儿好看。” 舒言把他推开:“没正行。” 马车外,阿四跟喜儿坐的笔直,眼观鼻鼻观心,但片刻就被马车里的两位主子弄得面红耳赤起来。 出了镇子,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后,又停了。 “二公子,他们下车休息了,二公子需要下来吗?” “不下!” 昨天路上一刻不停歇,恐怕一会儿就得启辰,下来也得马上就走。左右下去也要受人冷眼,干脆就在马车里看看书得了。 贺谂之把车帘子聊起来,拿起本书煞有介事的读起来。 听见读书声,南淮望过去,见他摇头晃脑,又嫌弃的把目光收回来。 舒言不解,小声问贺望舟:“他样子做的不是很足吗,怎么舅舅还是不满意?” 贺望舟连看都懒得看。 “那是我舅舅,又不是他舅舅。” 读书声越来越大,舒言又看了一眼,“也是,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读书还摇头晃脑的。” “他爱读就让他读,读书人嘛,不读书能干什么。再说了,到时候,祖父的寿宴上他还得一鸣惊人呢。” 贺谂之读的口干舌燥,手边一壶水又喝空了,他喊了小厮过来,“给我装壶水来。” 小厮道:“二公子,你快歇歇吧,都快读了一个时辰了。咱们带来的水都已经喝没了,前面有条小溪,小的刚才去看过,水很清,要不小的去那边给公子打一壶来?” “混账东西,让我喝沟里的水?” 贺谂之沉下脸,说完后又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他们已经停了一个多时辰了?” 想了想,贺谂之让小厮去前面跟他们要些水,自己去小解。 等他回来,原地只有他那一辆马车了。 小厮拿着水壶,焦急的等在一边,见他回来才松了口气,“公子你可算回来了,大公子他们都走了一会儿了,咱们也赶紧吧。” 贺谂之连骂了两句脏话。 要是有外人在场,贺谂之一定不敢这么说,现在四下无人他才敢骂出。要不是自己跟贺望舟同一个祖宗,他怕是要把贺望舟的十八代祖宗都骂光了。 好在没落下太远,贺谂之很快就追上了他们。阿四往后看了一眼,“公子,二公子跟上来了。” 贺望舟略带嘲讽的声音自马车里传出:“嗯,就地休息。” 眼看着前面的马车又停下来,小厮只能又回头跟贺谂之道:“二公子,他们又停了。” 贺谂之一把掀开车帘子,“又停了?” 贺望舟分明是故意的! 他跳下马车,还没等走两步,马车又继续往前走了。贺谂之往前追了两步,非得要问问清楚贺望舟是什么意思。 刚才还在正常行走的马车突然往前跑了起来,那余下那三辆马车也像是约好了似的,一齐往前快跑,只有贺谂之像个傻子似的在后头追。 “二公子快上来。” 小厮忙把马车赶到他旁边,让他上了车,低着头专心赶车,不敢看贺谂之黑如锅底的脸色。 “公子,他上车了。” 阿四声音带着笑,就连喜儿也偷笑了好几声。 贺望舟靠在舒言身上,话本正看在精彩处,只懒懒应了一声。“嗯。” 舒言笑道:“你这么戏弄他,不怕他回去告你状?” “告呗。出门在外本来就是要吃些苦的。这点苦头都吃不了,以后怎么做侯府世子,怎么承袭爵位。” 舒言把他的话本拿走,“你一点争的意思都没有,就算他吃不了苦又怎么样,老侯爷明显是偏向你二弟的,万一以后他真的……” 贺望舟重新把话本拿回来,翻开到刚才看的那一页,浑不在意。 “言儿,没几个用笔杆子就能做侯爷的人。况且,你觉得他的笔杆子拿的好吗?” 第八十二章 真是丢人现眼 贺家曾有军功,才被封上了爵位,贺正元亦是袭承下来的。从来没有人规定侯爵是文是武,但是世人都默认做侯爷的一定要有点儿武官的本事。 至于从文,贺谂之确也是个草包。 光从这两点看,贺谂之确实没本事撑起侯府。 “你当真觉得我爹偏心贺谂之?” 贺望舟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舒言点头,“虽然侯爷明知你是被梁氏故意教坏的,但是贺谂之相比,论哪个父亲也都只会喜欢听话的孩子吧?” 贺望舟轻嗤一声,“错了,我才是我爹最疼爱的孩子,偏心贺谂之,只是因为他能给我爹长长面子而已。” 舒言不置可否。 “是,我夫君长得这么好看。谁家都是最疼爱长得好看的孩子。” 贺望舟突然坐直了身子,“言儿,你喜欢周家那小子?” 想起周嘉福胖乎乎的脸蛋,说话奶声奶气的样子,她顿时露出笑意。 “周嘉福那孩子确实招人喜欢。” 贺望舟目光灼灼,“他长得这么丑你都喜欢,那若是我们生一个,不知道能长得多好看。” 舒言脸顿时红起来。 车帘子外端坐的两个人也脸红起来。 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还有舒言的几句抱怨。 阿四和喜儿的身体绷得笔直,僵着身子不敢乱动。 喜儿狠狠瞪了阿四一眼:你家公子真是荒唐的没边了。 阿四委屈:主子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外头啊! …… 又往前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某处镇子歇歇脚。 几人到了酒楼,点了饭菜,稍作休整。 贺谂之还火着刚才的事情,刚下车就忍不住跑到贺望舟身边质问。 “你什么意思?故意耍我?” 贺望舟故作不解,“二弟怎么了?火气这么冲?” 他转身吩咐阿四,“一会儿让伙计给二公子准备两户好茶,祛祛火气。” 贺谂之更恼火了。 “你在羞辱我!” 贺望舟只是轻嗤一声,并未再做搭理,抬脚就要走。 “你不准走!” 贺谂之把人拦下,“出门前父亲可是交代你了,让你好好照顾我的,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贺望舟脸色冷下来,“你还是三岁小孩?还需要事事都要别人帮你?要不我就在这里给你买个婆子奶娘,再给你喂大点,好上路?” 想起满花楼里的事情,贺谂之脸上先是苍白,再涨红,最后又是铁青。 舒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转过身去叮嘱了喜儿两句。等喜儿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名柔弱女子,切切诺诺的。 贺望舟眉峰轩起,“你真买来了?” 她点头,“婆子自然是会照顾人,但哪比得上小姑娘能做解语花的好。” 他抿着笑,“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舒言把那姑娘喊道跟前,见她模样清秀姣好,笑得更满意了。 听她问了名字,那姑娘才赶紧说:“奴婢叫惜月。” “听说你还读过书?” 惜月点头,“认得两个字。” 舒言更是满意。“那就好。” 惜月噗通一下跪在贺望舟跟前,面红耳赤,“主子既买了奴婢,那就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一定会伺候好主子的。” 贺望舟眼底淡淡的,“你的主子不是我,是那一位。” 惜月一愣,望过去,又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虽然长得不及眼前这位,但瞧着也是个有钱人家的主。 “我已经有夫人了,但是我二弟还未成婚。你可得仔细伺候着,要晓得分寸。” 贺望舟早看出这女子心思不正,这句话是在点她呢。 惜月眼前一亮,整个人都变得有光彩起来。 她果然是动了心思的。 “不过,虽然你是伺候二公子,但你是我夫人买回来的,谁是你的主子,你应该分得清吧?” 惜月是个聪明人,立马对着舒言行了大礼。 “奴婢知道,奴婢绝不会做叛主的事情。” 舒言颔首,喊着喜儿带她过去认人。 喜儿把人带走,舒言说:“也不知道二弟喜不喜欢。” 贺望舟没说话在,只是抿起唇角,似笑非笑。 喜儿把惜月领到贺谂之跟前,“这我就是二公子了,以后你好好伺候着。” 惜月懂事的给贺谂之行礼,贺谂之下意识望向贺望舟,却见他只低头跟舒言说话,根本看都没看自己。 “这是干什么?” 喜儿说明来意,贺谂之立马黑了脸。 “带走,我不需要有人伺候。” 喜儿可不管这些,扔下惜月自己走了。 贺谂之脸色极其难看,“你走吧,我说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伺候。” 惜月急了,“公子你把奴婢留下吧。只要有口饭吃,你让奴婢干什么都可以。” 贺谂之不理,叮嘱小厮将人送出去。 南淮本就看他不顺眼,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敢再惹出什么乱子。 惜月被撵出酒楼外,心急的看向舒言,谁知人家根本不管她,她就只能等在门口。 等他们一行用吃完了饭,走出酒楼,贺谂之见她还等在那里,又喊了小厮将人撵远些。 在刚才惜月已经打听了他们的身份,知道是都城来的,还是侯府的公子,惜月认定是个香饽饽,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她噗通跪在贺谂之跟前。“公子,求您收留下奴婢,奴婢给您当牛做马都可以,求您别撵奴婢走。奴婢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孤苦伶仃,公子如果不收留奴婢,奴婢只能去死了。” 贺谂之极其厌恶,“那你就去死吧。” 惜月哭的更加大声,见他要走,干脆直接扑倒在他的脚边,紧紧抱着他的腿。 “公子,求你了公子。” 贺谂之涨红了脸,“谁买的你,你就跟着谁去,求我有什么用。” 南淮不知道此事,听见声音才看过来,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指着那边问身边侍从:“刚才他让这姑娘去死?” 侍从不敢多言。南淮收回目光,冷哼一声。 “真是丢人现眼。” 落下这么一句话,南淮直接上了车。 贺谂之涨红的脸瞬间变成了铁青,想踹又不能踹,眼看他们马车已经开始走了,他才着急道:“那你就跟着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