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嫁皇商》 楔子 【序言 人妻进化升级版──我在古代有个家!】 还记得在学生时代上课的时候,老师曾问过我们将来想要怎样的婚礼,有同学说公证就好,因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不想弄得那么铺张复杂,那时老师就很认真的告诉我们,其实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并不是两个人的事。 当时年少气盛,只觉得不以为然,到了年岁渐长,身边朋友一个个步入婚姻,听了许多的牢骚抱怨,才发觉老师的话多有智慧,结婚不仅仅是只要两个人相爱就能幸福美满的事,还有彼此的家人, 无论是父母长辈或是另一半带来的小朋友,都会影响到两人的婚姻生活,可是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难题,如果没有爱就一定不会幸福,只要能两人同心,一定可以携手共度难关, 这次幸福三巧手香弥、佟芯、风光就向大家证明了这个不变的真理。 穿越到古代,亲爹生病、嫡母找碴、兄长顽劣,一家重担都在她身上,还名声尽毁,不得不女扮男装做买卖,曲折艰辛的人生路在遇到男主角时却出乎意料的有了转机,即使她暴打了他一顿、还说出她有了两个孩子的事实都吓不走他,香弥的男主角用他的不屈不挠证明了真爱无敌。 穿越到古代,代姊嫁憨夫、升格当后妈、后宅斗婆婆,丈夫虽是堂堂礼亲王嫡子,却因为落马摔成傻子,比他女儿还像小孩子,照顾他哄他,感觉像多了一个儿子,但傻夫的真诚无伪反而更能看出他的心思,佟芯的男主角用他的傻傻惹人爱证明了真爱无价。 穿越到古代,夫婿鲁直、孩子怕人、家宅不宁,太子宠姬她当得好心酸,吃货丈夫只管啥时开饭,不管啥时开战,阴阳眼的小郡主只有在她身边才见不到鬼,因此紧紧黏着她,虽然从老到小都不让人省心,但风光的女主角还是甘愿付出的照顾他们,证明了真爱无悔。 人生不如意的事或许很多,但换个心情跟角度,还是可以从中得到珍贵的启示,无论是渣夫、憨夫还是贵夫,无论是恶女、聪慧女还是强悍女,如果有爱,终将克服任何难题。 各位亲爱的捧油啊,【我在古代有个家】完全体现了真爱的可贵意义,这次,不只是穿越当现成老婆,还买一送一,孩子也有了,果然真是穿越当妈,揪团成家,大家千万千万不能错过! 【楔子】 “辰新这边的case我已经拿到了,我刚收到消息,说上鸿那边七天后要公开招标,你先把相关的数据和资料整理好,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讨论。” 倪绫绫穿着一件铁灰色的西装外套,下搭一件黑色长裤,走出辰新企业的办公大楼,她一手提着一只黑色公事包,一手握着银色手机贴在耳边交代部属事情。 由于附近不好停车,她将座车停在不算远的停车场,在交代完事情、收起手机后,她走去开车。 行经一栋大楼前,手机铃响,她低头从公事包里再取出电话接听,“黄总,你好、你好,上次那批货有什么问题吗……数量不符?短缺这么多啊,抱歉,黄总,因为我现在人在外面,等我回公司查清楚后再回黄总电话好吗……不会不会,我一回公司就亲自查清楚这件事,下班前一定向黄总报告。” 讲完电话,倪绫绫那张上了淡妆的秀丽脸庞微微皱起眉,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思索着,为何上次的交货数量会短少这么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陡然间,有个人从天而降,正以重力加速度摔砸到她的身上,她被撞得摔倒在地,脑后顷刻淌出一片猩红的鲜血。 她唯一的感觉是全身痛得仿佛要肢解了似的,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往压在她身上的东西看去,赫然发现竟是个人,她忍不住暗骂了句脏话:马的!她竟悲催的被一个跳楼的人给压扁。 下一秒,她的意识便被卷进空中浮现的一个无形的漩涡里…… 花清蕾惊骇的用尽全力往前奔跑着,胸腔里剧烈鼓动的心脏快得仿佛要蹦出胸口。 “别让她逃了,快把那娘们给抓回来!”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大汉紧追在她身后。 抬头忽见前面竟是一座湖泊,眼见无路可逃,花清蕾惊惧的回头看去一眼,见他们只差几步就要追上来,她面露绝望之色。 “爹,对不起,请恕女儿不孝,先走一步!”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不愿被抓回去受辱,于是她决然的往前踏去一步,纤瘦的身子坠入那一汪碧蓝的湖泊里。 她直直地沉入湖中,湖水灌进她的口鼻,吞没了她的呼吸,求生的本能令她挣扎摆动着手脚,想要浮出湖面,但冰冷的湖水包围着她,她在痛楚中失去最后的意识…… 第一章 【第一章】 春暖花开时节,新燕衔泥、莺飞蝶舞,水月湖畔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红色、粉色、白色等各种颜色的春花开得一片灿烂,绯红的樱花也在春风中摇曳轻舞。 此时正值日落时分,澄红的云霞在天边渲染出一片绚烂绮丽的色彩,将湖面映染得五彩缤纷如梦似幻。 一名身着天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手里摇着一把紫檀玉扇,俊美脸上噙着笑意,优哉游哉的在湖畔闲逛着。 身穿灰蓝色衣袍的随从提着一个食篮随侍在他后头,食篮里摆着美酒与香茶,方便主子随时饮用。 由于一个多时辰前才下过一场雨,是以此刻游人不多,且红日西沉,天色将暗,三三两两的游人纷纷准备打道回府,湖畔只剩下寥寥几人。 年轻男子游目四顾,不经意瞟见湖畔一侧有个穿着一袭紫色春衫的姑娘驻足湖边,她幽黑的瞳眸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思幽幽,夕照的余晖洒在她身上仿佛铺了层金粉,令那清丽的倩影更添一抹出尘脱俗的风姿。 眸中一亮,他素来最是怜香惜玉,如此丽人哪肯错过,于是他轻摇折扇,风度翩翩地朝姑娘走去。 来到近处,瞅见佳人就在眼前,他俊美的脸庞咧开明朗一笑,阖起扇子,准备向佳人搭讪,抬起的脚却不慎踩到湖畔突起的一颗石子,身子不稳的踉跄了下,往前扑了过去。 佳人刚巧转身回头,被他猛不防一撞,娇躯不由自主往后连退数步,最后一脚踏空,扑通一声摔进湖里。 男子及时稳住身子,看着掉进湖里的佳人顿时傻眼,还来不及回神,就见有个姑娘飞奔过来惊呼道:“小姐、小姐--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家小姐!”一喊完,瞥见男子主仆就杵在一旁,她急忙拉住男子,求道:“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 她先前去马车里取小姐的斗篷,刚取来,就瞧见小姐跌进湖里,她不谙水性,无法下水救人。 “好好好,姑娘别急,我这就让王泰下去救人。”男子安抚她,看向随从正要吩咐,“王泰,你……” 怎料他话还未说完,就见王泰一脸镇定的指向湖面说道:“三爷,那姑娘会泅水。” 男子抬目望去,果然觑见适才跌进湖里的姑娘已浮出水面,正游向岸边。 侍婢碧心也望过去,难掩吃惊。“奇怪,小姐什么时候学会泅水的?” 见主子很快地游回岸上,碧心急忙上前去扶她。 花清蕾一脸怒容,挥开碧心伸来的手,两眼冒火地朝男子走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瞋问:“刚才是你把我推下水的?” 男子脸上堆满歉意的笑。“是,但在下不是故……”他话未说完,肚子顿时挨了一记拳头,痛得退后一步。 花清蕾盛怒之下又多揍了他几拳,对这个胆敢推她下水的人,她打起来完全不留情,将从小跟着老爸学来的咏春拳全都用在他身上。 男子被她打得措手不及,连想解释都找不到机会,王泰见主子被打,急忙上前阻止,一时却拉不开盛怒之下的花清蕾,而那侍婢在看见自家小姐如此凶残的一面时,早已吓傻了。 男子由于理亏在先,不敢还手,但在挨了她数拳后,见她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为了阻止她继续施暴,他索性伸手熊抱住她,想钳住她的双手,让她不能再动手。 却不知他这轻薄的举动惹得花清蕾更加愤怒,她抬脚踹向他,紧接着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倒在地,痛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她坐到他肚子上,挥起拳头揍向他那张俊美的脸孔,一边破口大骂,“你好大胆啊,胆敢推我下水,还吃我豆腐、占我便宜,我打扁你这个大色狼!” 男人被打得也来气了,瞅准空档紧紧抓住她的双手。“住手,我不是故意要推你下水……”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你这种色狼,就该阉了你,免得让你再去祸害其他人!” 碧心此刻终于看清被自家主子压在身下揍的男子面容,顿时吓得整张小脸都白了。这人不是……天呐,这下可惨了!她匆忙的上前想拖走自家小姐。 王泰也在一旁想拉开她救起主子,两人一块出力,终次将盛怒中的花清蕾给从男人身上扯开。 花清蕾不满的还想再过去揍人,碧心急忙扯着她往后退了几步,神色紧张的劝道:“小姐,别再打了,咱们快走吧。” 花清蕾怒气未消,不满地回道:“我还没教训够呢!” “不能再打了!”碧心赶紧伏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姐,那人可是飞云商号的唐三爷。” 花清蕾闻言一愣。“什么?是他?” “就是啊,咱们快走,别被他给认出来了。”说完,碧心便拉着自家小姐逃命似的快步离开。 飞云商号唐家三爷唐擎飞在这青水城里可是鼎鼎有名,不同于他上头两位兄长干练精明,他会如此出名,是因为个性放荡不羁。 兴许是上面有两位太过能干的兄长,身为么子的他落得一身轻松,他镇日里不是赏花遛鸟就是打猎冶游。 简单来说,这位唐三爷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纨绔子弟。 花清蕾看完桌上的几本帐册后,坐在桌前敛眉思索,那日水月湖的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唐三爷迟迟没找上门来,看来应是不知晓她的身份。 要不,就是他自知那日是他有错在先,不打算跟她计较了,不过她觉得这个可能性怕是不大,那些纨绔子弟每天闲着没事干,对于得罪他们的人只怕会想出一百零八种报复的手段。 好吧,她承认她这种偏见其实都是来自于她以前从电视上或小说上看来的。 唐擎飞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她并不清楚,只能从青水城里的乡民对他的评价来分析,此人虽是纨绔子弟,但似乎并没有传出过什么仗势欺人,或是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来,也许她可以抱着侥幸的心理。 那日,她站在湖边正伤春悲秋的思念位于另一个世界的家人,突然被人给推进湖里,要不是她会游泳,只怕就要溺死了。 不过,当年真正的花清蕾就是溺死在那个湖里。 四年多前,她穿越过来时,便是被人从湖里捞起来的,然后她便顶替原本的花清蕾而活,至于真正的花清蕾的魂魄去了哪里,她就不得而知了,因此每年在她穿越过来的这日,她都会到水月湖去凭吊一番。 她想八成是老天爷看她倒楣,好端端的走在路上竟会被个跳楼的人给活生生压死,想补偿她,所以才让她的魂魄穿越时空附到了花清蕾身上,代替她活着。 当初她花了一段时间才适应了如今的身份,既然倪绫绫已死,她也只好认分的接受她已成花清蕾的事实。 “小姐,快未时了。”碧心走进书房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花清蕾点点头,将看完的帐册收进柜子里锁好,走出书房回到她的寝房,换上一件绣着青竹的湖绿色男装,接着让碧心为她绾了个男子的发髻。 穿越过来不久,她就发现这个时代的风气很开放,并不会太束缚女子,大街上常有女子做男子打扮出游。 不过她之所以扮成男子的模样,并不是个人癖好,单纯只是为了谈生意方便。 因为跟唐擎飞这个纨绔子弟的名声相比,她花清蕾的名声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件事要从四年多前说起,当时两个多月后便要出阁的花清蕾,突然遭到歹徒掳走,后来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仅知第二天她被人从水月湖里救起,但那时真正的花清蕾已不在,而是由穿越过来的她顶替了。 之后,竟传出她已遭人玷辱,非清白之身,所以才投湖自尽的谣言,而她的未婚夫竟听信了流言,前来退婚。 两年多前,她在街上见到两个想卖身救母的幼童,那时他们一个才四岁多、一个五岁多,她心生不忍,想帮他们,可是跟他们回去时,竟赶上见他们母亲最后一面,就这样被他们的母亲临终托了孤。 看两个孩子身世可怜,又无父无母,她哪里狠得下心丢下他们不管,便将他们带回府里,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留下他们,她收两人做养子女。 结果竟又有奇怪的流言传出来,说那两个孩子是她当年遭玷辱后所生。 当初听到这种传言她气笑了,那两个孩子当时一个四岁、一个五岁,怎么可能会是她所生? 这种不实的传言实在太瞎,会相信的人智商想必是负数,这样的人她又何必去理会。 没想到流言并没有止于智者,这两年来还越传越离谱,说她行为放荡不检,常引诱勾搭男人,说得言之凿凿,好像亲眼所见。 她知道是有人刻意在背后造谣生事,让她“恶名昭彰”,但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没办法一个个把他们的嘴给堵住,只好随他们去说了。 第二章 碧心为她绾好头发,秀美的她顿时变成一位俊秀的翩翩公子,不过只要细看,仍能看出她是女儿身。 出门前,花清蕾吩咐碧心道:“待会瑜儿和锳儿午睡醒来,让他们去陪爹说说话、解解闷,老人家病着,有人陪伴心情会好些。” “是。”碧心恭敬地应道。 花承青是花清蕾的父亲,她穿越过来后,得知花承青一直很宠爱花清蕾与她五年前病世的娘后,她想既然她取代了他女儿活了下来,怀着弥补的心情,也把他当成父亲般孝顺,希望已病了大半年的爹能早日痊愈。 交代完,她带上一名小厮出门去。 花家在青水城里虽比不得拥有皇商身份的唐家,但也算得上是殷富的人家,花家主要是做药材买卖,原本花家的生意自是由花老爷掌管,但自半年前他大病一场后,便暂由小女儿来打理。 为此他的儿子花阳庭非常不满,妻子也很不谅解他竟将家中生意交由小妾所生的女儿来管,与他闹了数回。 花承青虽有病在身,却也不是个糊涂的人,儿子是怎么样的人,他心如明镜,他吃喝嫖赌样样皆精,唯独经商之道半点不通。 这几年来他不是没想过要好好栽培儿子,岂料只要儿子手上一有钱,那钱就宛如长了脚似的分文都留不住,让他屡屡气到不行,在大半年前儿子背着他擅自取用了一笔银子后,他对这儿子是彻底死心了。 所幸他发现女儿颇有才干,这三、四来年替他出了不少主意,让花家赚了不少银子,因此他才会放心将花家的生意暂交给女儿来打理。 乘马车来到“来春阁”,花清蕾步下马车,带着一名小厮走进去。 来春阁是一处梨园,里头安排了各式各样的表演,有杂耍表演、也有戏班子唱戏,还有歌姬舞娘的歌舞演出。 花清蕾走进她事先订好的二楼包间,包间的窗子正好面向底下的台子,可以观看下方的演出。 没多久,她等的人来了,她笑吟吟的起身相迎。“李兄。” “抱歉,我来晚了。”李君涛温雅的歉声道。 “不晚、不晚,我也才刚到不久,李兄请坐。”李君涛入座后,花清蕾这才招呼小二过来点菜。 花清蕾为他倒了杯茶,笑道:“咱们今儿个可来对了,今天的戏目刚好是伍四娘唱的‘游幽冥’,据说伍四娘唱得可好了,能让闻者落泪,看者销魂。” 还未穿越时,她是一家跨国企业的业务经理,才二十八岁的她,是全公司最年轻的业务,不过由她带领的这一组,业绩在公司里可是能排入前三名,她熟谙各种生意上的手腕和话术,以前就算招呼客户到酒店谈case,她也能面不改色,将客户哄得心甘情愿的签下合约。 所以此刻与李君涛要谈的生意,对她而言只算是小菜一碟。 李家在五、六年前新得了一座参园,花家此后便固定向李家购进人参,两家合作多年,此番见面,主要是因为花清蕾想与李家合作另一桩生意。 “伍四娘的大名我也听说过,那咱们今天可有眼福耳福了。”李君涛言笑晏晏的回道,他相貌斯文,笑起来也显得温文儒雅。 在等着戏目开始的空档,花清蕾闲聊般的说道:“小妹去年将八珍汤和十全大补汤这两味药材分装在纱袋里,每三包装成一袋出售,销路不错,客人买回去都说装在纱袋里面,不管是与鸡汤一起熬煮,或是单单熬药来吃,都挺方便的。” 她这种构想是取自现代的茶包,将药材装进纱袋里方便熬煮,一次买三袋还有折扣,八珍汤和十全大补汤都是入冬时常用的补药,用的量多,她索性就推出促销的折扣,生意果然很火,她准备的量不到一个月便全都卖光。 之后也有人想仿照她的做法来贩售,但不少人都已从他们那儿一口气买了一个冬天要用的量,其他那些跟进的人,生意自然没他们来得好。 “我也听说了这事,你这主意不错,据说不只青水城的药铺,附近不少外地的药铺也特地来向花家批货,花家这次应是赚了不少。” “是小赚了一些,不过给了一成的折扣,这利润自然就少了,好在卖的量多,多少能弥补些。”花清蕾眉眼含笑继续说,“眼看再一个多月就要入夏了,小妹想再推出一味药方。” “是什么?”李君涛很感兴趣的问。 花清蕾没有隐瞒他,大方地回道:“是生脉饮,此味药方能益气生津、消暑解热,很适合在夏天时服用,小妹打算装成五包一起出售。” “这主意倒不错,夏季暑热难消,服用这药能避免中暑。”他嘴上赞许,心中却暗自盘算着是不是也跟着这么做。 李家有参园,人参可以从自家参园取得,只要再购进麦冬与五味子便可配成生脉饮,但这主意是花清蕾想的,两家又素有生意往来,他倒也不好明目张胆的照着做。 她见他似乎起了兴趣,微笑的续道:“只是这生脉饮中有一味药要用到人参,恰好李兄家的参园可以提供……”她没把话说完,直直地看向他。 李君涛神情一动,顺着她的话问道:“花姑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小妹是想咱们两家可以一起合作,李家提供人参,咱们花家提供麦冬与五味子。”她做生意素来秉持一项原则--你赚我赚大家赚,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只有大家都赚到钱,生意才能长久。 他没料到她会找他合作,听她这么说,心里已有意想答应,不过却又不想这么快回答,打算回去合计合计,算算如何才能从中为李家谋取到最大的利润,因此略一沉吟后表示,“这事我得回去问问我爹的意思,再回花姑娘。” 花清蕾颔首。“也好,李兄回去考虑考虑,不过可别太久,因为我前两天碰巧遇见泗城的姚家,将这事约略透露了一些,他们也有意思想同花家合作,不过因花家与李家生意来往较久,所以我这才想先询问李兄的意愿,要是李家没意愿,我与泗城的姚家合作也一样,他们的参园虽说离得远些,但人参的品质倒是不错。” 她早已派人收购附近一带的麦冬和五味子,一点也不担心李家最后会背着她自己做。李家若要做,势必得派人跑到更远的地方去收购五味子和麦冬,这么一来,运费增加,成本也会增加不少,对他们并不划算。 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李君涛的眼底几不可察的掠过一丝不快,但表面上仍笑得温文尔雅。“好,我尽快。” 先前他与花清蕾见过两三次,那时都只是例行谈采购人参之事,未谈太多,当时他虽然觉得她处事干练,却也未多想什么,此刻才明白为何花承青不将花家的事业交给嫡出的儿子,却交给庶出的小女儿打理。 花清蕾聪明又精于算计,怪不得花阳庭会输给她。 不久戏便开锣,两人一边看戏一边闲聊。 此时就在不远处的一间包间里,里头几人也正在看戏,其中一人的目光不经意一瞟,不禁愣了下。 虽是男子扮相,但唐擎飞阅女无数,自然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子,再细看几眼,接着便认出她就是数日前在水月湖畔揍他的那位姑娘。 那日回去后因自个儿有错在先,事后他并未刻意命人去打探她的身份,没料到会在这里再遇见她。 此刻扮成男子的她,神情飒爽,眉目间流露出一抹奕奕的自信神采,与坐在她对面的男子谈话时,扬起的嘴角透出一抹明媚的笑意,令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回想起那日她揍他时的那副泼辣凶悍表情,当时她浑身湿漉漉,发梢上也不停的淌下水滴,脸蛋也湿淋淋的,看来有些狼狈,可一双幽黑的眼瞳因燃着怒火而显得异常明亮,那时的她就像火焰一般耀目,但同时也像火焰般灼人。 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他回家后一瞧,才发现被她揍过的地方全都一片青紫,敷了上好的药,隔了好几天,那些瘀青才消了。 他一方面也是忌讳她太过强悍,美则美矣,却也没动过想打听她的念头。 此刻瞅见言笑晏晏的她,竟让他莫名的移不开眼神,目光觑向她的时候比看向戏台上婉约销魂的伍四娘都还多。 待戏一唱罢,眼见她要离开,唐擎飞没有多想也跟着起身。 “噫,三爷,你这是急着要找伍四娘吗?”包间里一人取笑他,这几日唐擎飞常来捧伍四娘的场,下了戏后,这位少爷也常去找伍四娘,因此以为这次也一样。 唐擎飞没有多加解释,只丢下一句话,“不是,我有事先走了。”说毕,便匆匆离开包间想追上她。 花清蕾所在的包间离楼梯较近,因此她与李君涛先下了楼,两人在门前道别之后,各自离去。 唐擎飞一路追下来,来到门前左右张望,觑见她在前头正准备要上马车离去,他快步追过去,嘴里一边喊着,“等一下。” 第三章 花清蕾回头一瞧,看见来人竟是唐擎飞,脸色微微一沉,以为他是来找她算帐的,便飞快钻进马车里,吩咐车夫快走。 车夫立即策马离开。 唐擎飞一时没能追上,怅然失落的望着已驶远的马车。 “娘。”一名六岁男孩与一名七岁女孩来到花清蕾面前,清脆嗓音同声唤道。 花清蕾坐在桌边,托腮眯眼思索事情,没回应他们。 两个小孩很乖巧,没有再出声打扰,只是安静的站着,等她回神。 碧心见状,出声提醒道:“小姐,锳小姐和瑜少爷来了。” 花清蕾这才回神,望向他们,摸摸两人的头,笑道:“乖。” 锳儿清秀的小脸蛋上满是关心,睁着一双细长的眼望着她。 “娘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她虽然才七岁,但因自幼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尝尽人间冷暖,性子早熟。 花清蕾把锳儿抱起来坐在她腿上,捏着锳儿的鼻子,笑问:“你怎么看出娘有烦恼?”她明白也许是以前坎坷的遭遇使得这两个姐弟少了分天真,多了分早熟,也比同龄的孩子敏感许多,很容易就察觉大人的情绪。 她觉得这并不是好事,孩子就该无忧无愁的长大,年纪小小的他们,不需要这么早就了解大人的麻烦事。 “娘的眉头皱起来,好像不太高兴。”锳儿怯怯的答道。 花清蕾笑道:“娘这是在烦恼今晚要吃什么。”发现瑜儿眼睛正骨碌碌的看着她,脸上流露出一抹渴望,似是也想要她抱,她伸手将他抱坐到另一边的腿上,揉揉他的嫩脸问:“瑜儿可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可以……吃糖醋鱼吗?”瑜儿露出羞涩的笑容。 “好,吃糖醋鱼,那锳儿呢,你想吃什么?”花清蕾看向她问。 “我想……吃萝卜糕可以吗?” “当然可以。”她亲了亲两人的小脸蛋,将两人放下,交代碧心,“碧心,吩咐厨房晚上做糖醋鱼和萝卜糕。” “是。”碧心应了声。 又跟孩子们说了会儿话,花清蕾便让他们自个儿去玩。 待两个孩子出去后,碧心迟疑了下问道:“小姐,方才出去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连两个孩子都看得出小姐有所烦恼,她这个随身侍婢又岂会看不出来。 “我刚回来时遇见唐擎飞了。”沉吟了下,花清蕾将先前发生的事告诉碧心,“幸好我走得快,要是被他追上,也不知会怎么样?”她现在担心的是会不会被他查出她的身份。 “我听说唐三爷虽然风流成性,但他一向很怜香惜玉,兴许不会为了那天的事同小姐计较。”她心想小姐也称得上是美人,唐三爷见小姐模样生得美,也许不会再追究。 “但那天我把他打得很惨。”那时被推下湖,她在湖里被冻得全身发冷,因此爬上岸后一时气不过痛揍了他一顿,她自己的力道她很清楚,她虽然避开了他的要害,不致让他受重伤,但他回去后皮肉痛绝对是免不了的。 提起那天的事,碧心便心有余悸,忍不住问:“小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那天竟将唐三爷整个人摔倒在地。” 服侍小姐这么多年,她没见过小姐这么大发神威过,可约莫四年前那场意外,小姐回来后,不但突然会泅水了,就连性子也慢慢变了,不再像以前那般温懦,有了自个儿的主见,也越来越聪慧,连老爷都对这样转变的小姐赞不绝口,最后还将花家的生意交由小姐打理,可见对小姐的器重。 “我那是气坏了,那时跌进湖里我差点溺死,好不容易爬上岸后,才会一时气昏了头抓起他就打。”她自然不可能告诉碧心,那是因为她以前跟着她开武馆的老爸从小学武,练得一身好功夫,所以才能轻易揍趴唐擎飞。 四年多前穿越过来后,在她旁敲侧击之下,了解到原本的花清蕾性子软弱,怕一下子改变太大会引人怀疑,所以这四年来,她是慢慢一点一点让自己有所改变,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四年下来,现在就算她流露出以前的个性,也没人会觉得奇怪了。 花清蕾突然思及一事。“我差点忘了,我那时是扮成男子的模样,他说不定没认出我来。” “就是呀,小姐今天出去是做男子打扮,想来唐三爷应该没认出来。”她虽没跟着出去,但小姐做男子打扮时整个人会流露出一抹飒爽的英气,与小姐女装的扮相不太一样,应该没那么好认。 花清蕾暂时放下心。但这青水城虽大,她也不可能一辈子躲着唐擎飞,这件事还是要彻底解决才是一劳永逸之计……想了想,她又问道:“碧心,你觉得我该不该上门主动向他道歉?” 唐家在青水城里算是财大势大的名门望族,花家与他们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唐家不仅是皇商,家族中还有人在朝中任高官,就连青水城的郡守对于唐家的人,都得礼遇几分,要是唐擎飞真想对付她,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说冲动真是魔鬼,当初气愤之下痛揍唐擎飞一顿,虽然消气了,但却惹上不该惹的人。 碧心身为下人,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不免有些为难地道;“这……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要不要去问问老爷看看?” “爹现在病重,我还是别拿这种事去让他添堵了。”她不是没想过要去问花承青的意见,但她怕不问还好,一问之后,让他担忧反倒加重病情。 “那小姐打算怎么办?” “嗯……过两天再看看吧。”虽然理智上觉得也许主动去道个歉会比较好,但她一时拉不下这个脸,况且主动去道歉,就好像错的人是她,让她心理有些无法接受。 【第二章】 青水城位于大丰王朝东南方,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王朝的商贸重镇,繁荣的程度不亚于政治中心的京城,其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皆有驰道可通往不同的城池,若由南门的驰道,快马加鞭,只需四、五日便能抵达京城。 此刻一辆马车停在从梓楠镇往青水城的驰道上,一名车夫在检查损坏的车轮之后,愁着张脸向自家主子禀道:“小姐,这车轮坏得太严重,不能修了,得换一个才成。” 花清蕾闻言蹙起眉,抬头望向梓楠镇的方向,再回头瞥向青水城的方向,他们目前的位置刚好就在两城之间,不论要返回梓楠镇或是前往青水城,都一样远。 这会儿就快日落,不管是走回梓楠镇或是青水城,都要半天以上的时间,若不想露宿荒野,为今之计只有搭便车了。 花清蕾吩咐车夫,“咱们看看有没有路过的马车可以载我们一程。” 平日这条驰道上来往的车辆颇多,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等了半晌,天色越发暗了,竟也不见一辆马车经过,她不禁有些着急,就算有辆驴车也好啊。又过了一会儿,车夫惊喜的叫道:“小姐,有辆车从梓楠镇那边过来了。” 闻言,正看着青水城方向的花清蕾急忙转身,果然望见一辆马车从驰道那端驶来。“阿德,快,咱们拦下这辆马车。” “是。”阿德快速应道,待马车接近后,他忙上前拦车,并与马车主人交涉。花清蕾站在路旁,打量了眼这辆十分华丽的马车,瞟见车帘被掀起了一角,对方似乎在看她,由于角度的关系,她没瞧见坐在车里的人,不过仍挤出微笑颔首示意。 不久,阿德便回来禀告,“小姐,他们答应让咱们搭车回青水城。” 她点点头走过去,对方的车夫搬来踏板让她走上马车,阿德则与驾车的车夫坐在前头。 进去后,她朝坐在里头的人客气的说道:“多谢公子让我们主仆搭便车,叨扰了。” 那人手上拿着把绘了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玉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姑娘无须客气,坐吧。”他指着一旁软榻。 她此刻做男子打扮,身穿一袭浅紫色男装,对于对方一开口就点出她的女子身份,她也不意外,因为她五官细致,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花清蕾坐下后,礼貌的询问:“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唐。”唐擎飞徐徐移开折扇,露出真容,俊美的脸上咧开一抹笑,仿佛看见老朋友般,语气十分热络,“姑娘,咱们又再见了。” “唐……三爷!”她错愕的瞠大眼,瞬间感到头皮发麻,她没想到她拦到的马车竟会是他的,一时间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这下自投罗网,也不知他会怎么对付她。 唐擎飞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倪。”花清蕾说出口后,才发现不小心说成她在现代的姓氏,但这时再改口似乎有些奇怪,毕竟应当没有人会说错自个儿的姓,想了想,她便决定将错就错。“倪姑娘那日可打得在下好惨。”唐擎飞轩眉轻佻,嘴角微勾。 第四章 从他的神情她一时分辨不出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谨慎地答道:“那日我被三爷推落水后,一时气昏头,下手没个轻重,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唐三爷,还请三爷大人大量,莫怪罪。”看来他那天在来春阁叫住她,定是已认出她了。 他轻摇折扇,先是沉沉叹了口气,才道:“那日我不小心踩到石子,才会不小心将姑娘撞进湖里,不想还不等我说明原委,就遭姑娘痛打一顿,打得我一身伤,直到前两日才完全痊愈。” 花清蕾心知现在有求于人,顺着话头,决定向他主动道歉,“那时没问清原由就误打了三爷是我的错。不瞒三爷,那天回去后,我因落水受了风寒,病了一场,也是直到这两日才好全。” 其实她只不过在隔天咳了几声罢了,身子毫无大碍,但她想到那天她似乎把他揍得挺惨的,便刻意将自己说得惨一些,好让他能消消气。 唐擎飞突然靠近她,把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仰,想拉开与他的距离。 他仿佛不知这么做有些失礼,目不转瞬的盯着她。她五官细致秀美,尤其那双眼睛明亮而灵动,轻抿着的唇瓣饱满嫣红,令人有股想一亲芳泽的欲 望。 须臾,他拉回身子,俊美的脸庞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前几日在来春阁前瞧见姑娘气色红润、精神奕奕,倒看不出来曾大病一场呢。” “当时已恢复了八、九分。”她面不改色的说。 “那时我叫住倪姑娘,你为何置之不理?” “那时我没看清是三爷,且当时正好有急事要办,这才匆匆离开。”花清蕾随便找了个理由答道。 唐擎飞垂下眸,忽然沉默下来。 花清蕾有些忐忑不安。她都已经道歉了,他还想怎样? 半晌后,他抬起眼看向她,见她神色有丝紧张,似是在担心他怪罪,嘴角这才扬起一笑,宽宏大量的表示,“罢了,那日的事也不能全怪姑娘,只是没想到姑娘力气倒挺大的,在下生平头一回被人那么压着打。” 身为飞云商号的三爷,唐擎飞并不是没脾气的人,他打小金贵,没吃过这样的亏,但他一向怜香惜玉,且那次确实是他有错在先,这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 听出他似是没要追究的意思,花清蕾心下顿时一松,也露出了笑容。“那日落水我着实吓坏了,受惊之下才会那般粗鲁,得罪之处还望三爷海涵。” “我不慎推你跌进湖里,你打了我一顿,这事就这么扯平吧。”思及这事的原由,他有点啼笑皆非。 且回府后,他也不好将这么丢脸的事告知母亲和兄长,只好眶说是自个儿不慎摔了一跤,脸上才会带着伤。 见他表态不追究,花清蕾喜逐颜开,脆声道谢,“多谢唐三爷。”她很意外,想不到他倒是个明理的人。 见她的神情少了分防备多了分真心,那笑容明朗灿烂,就像碧蓝的晴空,他看了也觉得心情舒爽起来,有了兴致与她闲聊。 两人路上谈着一些见闻,倒也十分融洽,进了青水城后,唐擎飞想直接送她回去,花清蕾只让他送到红叶巷。“唐三爷,放我在这儿下车就行了。” 唐擎飞以为她就住在红叶巷里,遂让她在巷口下车。 下车前,想起一事,他叫住她问:“在下可有荣幸知道倪姑娘芳名?” 花清蕾眼珠一转,笑吟吟道:“我叫……妲耶。”这一路聊下来,她已约莫摸清他的个性,看出他是个不难相处的人,因此刻意跟他开个玩笑,在用手指在车板上写下这两个字,便笑咪咪地转身离去。 “妲耶。”他喃喃念着她的闺名,总觉得这两个字有些奇怪。 待回到唐府,唐擎飞灵光一闪,轻敲折扇笑骂,“倪妲耶,你大爷,好啊--她竟敢捉弄我。”但他并未因此恼她,反倒越发觉得此女颇有意思。 之后,他到红叶巷找她,然而寻遍了整条巷弄都没找着她的人,这才知道她不只名字是假,连住的地方也是假的,不由得让他又气又恼。 晌午时分,花清蕾换上一身水蓝色的长袍男装,准备要外出,走出房门隐约瞥见有两个小身影,在看见她后慌张的躲到廊柱后。 她狐疑的走过去,从柱子后揪出瑜儿和锳儿,问道:“你们两个为什么看见我就急着躲起来,嗯?” 两人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不敢出声。 “怎么不说话?”发觉不太对劲,花清蕾板起了脸孔,“把头抬起来。” 两人还是低着头,花清蕾索性伸手抬起两姐弟的小脸,在看见两人脸上那明显的巴掌印,她面露怒色。“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你们?” “是我们不乖,娘别生气。”锳儿急忙说道。 知道锳儿素来懂事,受了欺负也不说,就怕给她添麻烦,花清蕾便看向瑜儿。 “瑜儿,你说,这是谁打的?” “……我们方才从外祖父那儿回来,遇见了舅舅。”他黑白分明的眼里隐隐流露出一抹委屈,却不敢哭。 见他们小脸被打得都肿了,可见出手的人力道有多重,花清蕾很清楚定是花阳庭对她不满,才会迁怒到两个孩子身上。 她忍下怒气,心疼的摸摸两人的脸,交代道:“以后再看见舅舅,你们就赶紧躲开,免得他又打你们出气,知道吗?” “知道。”两人乖巧应道。 花清蕾叫来碧心带两人去敷药,离开前她想了想,拐往父亲花承青住的院子,进了院子,走到门前,就听见里头传来花阳庭母子的声音-- “老爷,你可要做主,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母子俩被那个死丫头这么欺负,她趁着您病着,为所欲为,压根不把咱们母子俩看在眼里,扣下这个月的月例不发给咱们,您人还在呢她都敢这么做,要是以后……这日子要怎么过哟,这不是逼着咱们活不成吗?”花夫人哭诉道。 “就是呀,爹,您不能再放任她继续嚣张下去了,仗着您宠她,那丫头简直无法无天,处处欺压咱们,苛扣咱们的月例不说,她还把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她院子里搬,娘连想要块布做夏衫都没办法,这花家要是再让她管下去,她都要爬到爹您的头上去了。” 坐在软榻上的花承青听着妻儿的抱怨,心里深感无奈,他人虽病着,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母子俩的所作所为他很清楚,两人的月例也是他命人扣下不发的,并非女儿的意思,但他人病着,委实没力气再大声骂人,他瞪了儿子一眼,尽可能加大些音量质问道:“我是病了,但并不糊涂,你们做的事我清楚得很!阳庭,前段时间你支用了一年的月例,迟迟未归还,昨天甚至还跑去你何叔那里擅自取走了一笔三千两的货银,你说,这么多银子你都花到哪去了?” “这……” “你都拿去赌了,对不对?”提起这事,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赌这玩意绝对碰不得,一旦沾上,可是会让人倾家荡产,你一再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要不是有清蕾撑着咱们花家,你怕早就把家产给败光了!”花承青虚弱的身子因发了这顿脾气又难受起来,脸色苍白的按着隐隐泛疼的胸口。 他得的是肝病,大夫说这病只能慢慢地调理,养肝理气,尤其要多休息不能动怒,偏偏这对母子三不五时就要惹得他气上一回。 听这儿,花清蕾赶紧进到房内,走到软榻边替花承青按揉胸口。“爹,当心身子,别气坏了。” 气息顺过来后,花承青怒瞪着母子两人。“还不给我滚,不气死我,你们母子俩不甘心,是不是?以后再敢去赌,我剁了你的手!” 花阳庭愤恨的狠瞪了花清蕾一眼,这才与母亲悻悻的离开。 他走后,花承青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说我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这么没用的儿子,我也不求什么,只要阳庭能有你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虽然对儿子失望透顶,但花家这一代只有他这么个男丁,他不可能真的对他置之不理,只能冀望他哪天能自个儿想通。 花清蕾也不好跟着他一块数落他儿子,只好劝慰道:“爹别急,也许大哥以后会改过来。” 花承青无奈地点了点头,随即问道:“清蕾,你不是说今儿要同李君涛去看药材,怎么还没出去?” “这就要出门了。”她原是想把花阳庭打瑜儿和锳儿的事告诉他。一个大男人出手打小孩已经触及她的底线,但见他才刚动了气,不想再让他动怒,只好忍着不提。 想起一事,花承青关心的问道:“生脉饮那批药材可都备好了?” “麦冬和五味子全都备妥,只等李家将人参送过来,生脉饮的药材就齐了。” 第五章 “去年八珍汤和十全大补汤依照你那法子卖得不错,我想今年这生脉饮应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前阵子我已把消息放给一些常年同咱们配合的药铺,不少店家都加倍向咱们订货,附近有一些得到消息的店家也来向咱们下了订。”花清蕾面带笑意,对于这样的成果也很满意。 花承青欣慰的点头。“那就好,你办事爹是放心的,不过这些药材也不是很难得到,怕不久其他人也会学着做,这药材的份量你要拿捏好,别屯了太多的货。” “我晓得,那些人见咱们这么做,八成很快就会学起来。生脉饮之后,我已再准备了另一种方子,平时常喝,可用来温补调养身子。” “是什么方子?”他好奇的问。 花家经营药材买卖多年,他多少知道一些药方和药性。 “是用黄蔑配上枸杞、红枣。” 这几味药材配在一起可以促进活力、增进免疫力,在现代有不少的中医师都很推荐,以前母亲也常煮给他们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常喝的缘故,家人的身体一向很好,连感冒都很少,因此她打算配出这方子的药材来卖。 花承青沉吟道:“黄蔑是诸药之长,能大补元气,枸杞能益精明目,红枣能补中益气、健脾胃,配在一起确实能温补身子,倒是黄蔑这味药材怕是一时不容易找到那么多的量。” 花清蕾当然早就想到了,她马上回道:“西南那一带盛产黄芪,若是爹同意,我想派人去那儿收购一批黄民回来。” 他很快地替她想了个人选。“西南离青水城有半个月路程,来回一趟要花不少时间,你张叔早年曾住过西南几年,路熟,而且他性子沉稳、办事牢靠,就叫他去吧。” 知他这是同意了,她开心的笑应道:“好,我马上同张叔说说。” 花承青疼惜的拍拍她的手。“爹生病这段期间辛苦你了,多亏有你撑着,要不然爹这一病,花家怕也要垮了。” 他知道妻子和儿子没少去找她闹腾,但她都忍下来了,几乎也没向他抱怨过,有这么个懂事的女儿,他真的很欣慰。 “不辛苦的,爹只管安心养病,放宽心怀,别想太多,这样才能早日把身子给养好。” 再陪花承青说了几句,花清蕾才出门。 来到花家货仓,李君涛已等在那里,花清蕾下马车走过去,先道歉,“抱歉,小妹来迟了,让李兄久等。” “无妨,我也没等太久,褚管事已在清点人参的数量,我特意让人挑些品质好的送过来,你要不要瞧瞧?”李君涛温雅的笑问,语气里交好的意思浓厚。 “好。”她在他的陪伴下,随手挑了几株人参看了看,颔首道:“品质确实不错。” “我爹说若是生脉饮包好后,打算让人也买几包回去煮来喝呢,这天气渐渐热起来,正好可以用来消暑解热。” “哪用这么麻烦,伯父要,我这就吩咐人去包几包让李兄带回去。”说着,花清蕾立刻叫人去装几袋过来。 不久,下人送来几袋生脉饮,外头是用纸袋装着,里头则是用特制的纱布,将三味药材以适当的份量分别装进比茶包略大一些的纱袋里封好,这样的好处是方便熬煮和携带。 花清蕾将药材递给李君涛。“这些你先带回去,若是不够再吩咐人过来拿。”量不多的情况下,她很乐意做个人情送给李家。 “那我就不跟清蕾客气了。”李君涛微笑的收下,连对她的称呼都改成清蕾以示亲近之意,“听说云凤客栈最近新请了个厨子,做的菜还不错,不如我请清蕾尝尝鲜可好?” 最近几次接触下来,他发觉花清蕾在做买卖上常有些令人耳目一新的独到见解和想法,因此有意想接近她。 感觉到他频频示好,且他斯文的外型是她向来欣赏的类型,加上他谈吐温文有礼,她对他也有几分好感,因此便大方的答应,“好。” 待褚管事点完货后,两人乘马车来到云凤客栈,李君涛要了个包间,点了几道菜肴,边吃边闲聊。 两人所谈泰半都是青水城的一些商家行号之事,李君涛打小就跟在父亲身边,知悉的事颇多,花清蕾听得津津有味。 “……听你这么说,这唐家竟还有个姻亲是皇上的妃子,怪不得他们能成为皇商。” 李君涛摇头。“唐家能成为皇商,靠的倒不是靠着这位妃子。”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花清蕾好奇的问。 “唐家成为皇商已有数十年,据说唐家高祖原本是先皇的太傅,十分受先皇器重,之后由于涉入朝中政争,受人所累,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归隐,其子转而从商,从此,他们这一房的子孙不再入仕,旁支倒是还有几人在朝任官,后来先皇感念这位太傅为官时耿直清廉,遂亲指唐家为皇商。” “原来如此。” 两人又天南地北地闲聊,约莫一个时辰后才离开云凤客栈。 在门口分开后,花清蕾正准备回府,迎面却走来一人挡住她的去路。 她抬头一见竟是唐擎飞,随即露出笑容招呼道:“唐三爷,这么巧。” 唐擎飞却一开口便没好气地指责道:“你这个骗子。” 她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我哪里骗了唐三爷?” “你根本不住在红叶巷。” 花清蕾好笑的挑了挑眉。“我有说我住在红叶巷吗?” “我上次送你回来,你是在红叶巷下的马车。” “我是在那儿下车,但我可没说我住在那里。”她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时她告诉他她姓倪,若再让他送回花家,岂不是马上就会被揭穿?她才刻意在红叶巷下车,再步行回花府。 唐擎飞仔细回想,发现她确实没说过她住在红叶巷。“那你住在何处?” “这……”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事实。 见她一脸为难,他不禁皱起眉。“怎么,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花清蕾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道:“确实不便告知。” “那我日后若要找你,该到何处找人?”这回他定要弄清楚她究竟住在何处,免得日后又找不到人。 “唐三爷找我有何事?”她感到奇怪的问。 “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吧。” 他们只见过三次面,只算萍水相逢,还称不上朋友吧。不过花清蕾也没反驳他的话,想了个折衷的办法。“若是三爷真有事找我,就差人到生源药铺找掌柜递个话,说要找一位姓倪的姑娘,我接到消息就会来见三爷。”自那次把话说开之后,她虽已对他没什么成见,但她并没有打算跟他深交。 见她仍防着自己,唐擎飞不免有些不悦,不过既然得知以后该怎么找她,他也有礼地不再追问,反倒话锋一转,问道:“我方才见你同李君涛一块,你们两人认识?” 适才看见他们,他这才想起上回在来春阁,她似乎也是同李君涛在一块,他心中莫名有些介意。 花清蕾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加解释。 “李君涛这人心术不正,你最好少同他有什么牵扯。”唐擎飞好意提醒。 “他心术不正?这话从何说起?”这话从一个纨绔子弟口中说出来,怎么觉得有点像在听一个花心鬼在批评别人不专情一样,有点讽剌又好笑。 他虽然很不齿李君涛的为人,但也没兴趣在背后道人长短,只简单说道:“李君涛城府很深,有不少人都受过他的算计,吃过他的暗亏。” 闻言,花清蕾心里颇不以为然。做生意的哪个是天真无邪,若没有半点城府,早被商场上那些老狐狸给啃得半点不剩。 她心忖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八成从小就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知人间疾苦,才会这么说,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见时间不早,花清蕾还要赶回货仓,便敷衍道:“多谢,三爷的话我记下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语毕,她转身走向自家马车。 唐擎飞其实很想再同她说会儿话,但见她似乎无意多留,遂没开口挽留,目送她坐进马车离开,他心里不知为何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微情绪。 唐擎飞在生源药铺留了话想找花清蕾,但一个月来,她皆以有事推掉了,却没拒绝李君涛的几次邀约。 她隐约感觉得到唐擎飞似乎对她有好感,但她对他无意,不想让他误解,所以推拒他的邀约。 至于李君涛,她觉得两人家世相当,很多想法也相契合,因此并不介意与他有 更进一步的发展。 “……我明白那些流言都是假的,其他的不提,单是那两个孩子你带回花家时都四、五岁大了,又怎么可能是你所生,也不知是谁恶意散播这种谣言来诋毁你。不过你也别为此难过,清者自清,青水城里的乡亲泰半都是能明辨是非的人,不会轻信这种不实的谣言。”李君涛温声安慰道。 第六章 两人相约在花清蕾的书房里商讨事情,不过她想先试探看看他对于那些不实的流言是什么看法,索性先主动询问。 听见李君涛的回答,她对他的好感度蹭蹭蹭的再往上飙。 花清蕾笑吟吟地道:“这些谣言伤不了我,只要我在意的人不会被这种谣言所迷惑就好。” 李君涛面含温情的看着她。“清蕾果然是个心思通透豁达的姑娘,日后能娶到清蕾之人,必是幸运之人。” 好听的话人人爱听,花清蕾展颜而笑,这才跟他提起正事,取出一本帐册递给他。“这是生脉饮销货的帐册,李兄请看,依据咱们先前订立的合同,由于李家提供了人参,因此这利润咱们是四六分,李家占六成咱们占四成,银两我待会让帐房提来给李兄。” 入夏后,生脉饮销路颇好,先前包装好的那批生脉饮已全都售罄,后续再进的药材还未到货,因此两家先将利润给分了。 因人参的价格比起麦冬和五味子要来得昂贵,因此李家占了大头。 李君涛随意翻看了下,温文一笑说道:“多亏了清蕾的主意,这生脉饮倒让李家赚了一笔,下次再有这么好的事,清蕾可别忘了找我。” “没问题!说来,我倒有一件事想与李兄商量商量。” “是何事?” “我想盖一座购物商城,在里面贩售各种各样的南北货,不论是干货、粮食、丝绸、衣裳、首饰或是文房四宝等,举凡吃的用的穿的都能在里头买到,不知李兄有没有兴趣?” 她这是取自大卖场的想法,这里的商铺贩售的物品大抵都很单纯,要是她能把各种物品集中贩卖,生意一定很好。 对她的想法,李君涛难掩惊奇。“那店铺可要够大才能装得进这么多物品。” “没错,所以首先要找到一块够大的地来盖房子。” 他沉吟须臾,觉得这想法似乎可行,因此说道:“你这主意倒是不错,不过这事非同小可,我得回去问问我爹的意思。” 她点头表示理解。“这事若要做,确实要投入不少人力和财力,你回去和伯父商量是应该的,若是你们有兴趣,我们再来细谈合作的事宜。” 待商讨完,花清蕾送走李君涛后,碧心过来禀告,“小姐,生源药铺那里刚派人过来说,唐三爷又去找您了。” “这次他找我又有什么事?” 唐擎飞前几次找她,不是约她去踏青游湖,便是去品尝美食,还有一次是他新得了一只翠鸟,约她去赏鸟,她全都找藉口给推了。 她忙得很,平时要照顾两个小孩和爹,还要打理花家的生意,有时候遇到花阳庭母子来找碴,还得想办法应付他们,哪来的闲情陪他去赏花逗鸟。 “他约您明天一块去骑马,说明早巳时在北城门口等您,不见不散,您要是不来,他就一直等到您来为止。”碧心说完,瞟了主子一眼,心忖这位唐三爷似乎是看上小姐了,这一个月来才会这么慇勤的屡次邀约,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姐似乎比较心仪李家少爷。 花清蕾有些不耐烦的蹙起黛眉,本想让碧心去回了他,这时碧心刚好想起一件事,急忙再说:“生源药铺派来的人说,唐三爷一直在追问小姐的住处,他们没透露,已惹得唐三爷很不悦,只怕没办法再瞒下去。” 闻言,花清蕾改变主意,决定跟他说个清楚。“罢了,我明天过去一趟吧。”花清蕾不知,其实唐擎飞这次前往生源药铺时,已悄悄命一名随从偷偷跟着那名传话小厮,想得知她的住处。 不过饶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一件事,当时药铺的掌柜交代那名小厮先将倪府夫人订的药送过去,再顺道前往花府去报讯,倪府与花府就隔了两条巷子的距离。他压根没想到她连姓氏都是骗他的,听了随从回来禀报,以为她就住在倪府。唐擎飞决定,若这次邀她骑马她没依约前来,便要亲自登门找她。 【第三章】 翌日,巳时。 花清蕾来到北城门,远远便见到唐擎飞牵着马,站在城门附近。 他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袍摆处绣着一对色泽艳丽的翠鸟,系在腰间的锦带挂着一枚圆形玉佩,玉佩下方蓝色的长穗垂在长袍上,随着他行走而轻轻晃动。 他发上束着一只玉冠,嘴角微弯,流露出一抹淡淡笑意,整个人雍容俊美,衬上旁边那匹配着金鞍的宝马,活脱脱一副浊世贵公子的模样。 花清蕾觉得单就外表而言,唐擎飞实在无可挑剔,再配上他那显赫的家世,应当有不少女子倾心于他。 这里的男女泰半都会在二十岁前成亲,他好像已二十来岁,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到现在还没成亲。 至于同样二十来岁仍未娶妻的李君涛,她倒是听他提过理由,以前曾订过亲,因未婚妻还未过门便病逝,这婚事才拖了下来。 唐擎飞一边等待一边左顾右盼,一看到她缓缓而来,脸上的笑弧马上因为欣喜而扩大几分,迎上前道:“倪姑娘,可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花清蕾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叫他别再来找她,手臂猛然被他一拽。 “走吧,咱们这就出城骑马去。”他兴匆匆地拉着她来到马前,“你看,马我也给你准备好了,你就骑这匹马。” 她的目光顿时被眼前这匹高大的棕色骏马给吸引住了,她看着马儿,马儿那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也望向她,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它颈间柔顺的鬃毛,赞道:“好漂亮的马。” 唐擎飞得意的介绍着,“漂亮吧,这马名叫雷风,是唐府十匹最好的马其中一匹。” 她回头表示,“我不会骑马。”这马再漂亮,对她而言也只能看不能骑。 “你不会骑马?”他有些意外,他以为她常扮做男装,定也会骑马,没料到她竟不会,下一瞬,他示好道:“不要紧,你先与我一块骑兰花,出城后我再教你怎么骑马。”说完,他殷切的拉着她走向自个儿的爱驹。 花清蕾改变心意,心想趁这机会学会骑马似乎也不错,因此没有拒绝,吩咐载她过来的车夫先行回花府去。 接着,她在唐擎飞的搀扶下爬上马背,他俐落的翻身上马坐到她身后。 他的两手越过她的身子握着缰绳,仿佛将她环抱在怀里似的。 对两人眼下这有些暧昧的姿势,唐擎飞觉得很满意,还刻意将身子再往前靠向她。 花清蕾察觉到他胸膛蹭到她的背脊,身子微微一僵,不着痕迹地让上半身往前倾,免得与他靠得太近。 “驾。”唐擎飞轻踢马腹,马儿载着两人,往城外飞驰而去。 他这次出来带了三名随从,其中一人暂骑雷风,原本他所骑的马则暂时留在城门附近,托了个守城的士兵帮忙照料,便驱马紧追自家主子而去。 由于不曾骑过马,所以不久前唐擎飞载着花清蕾出城后,来到一处草坪,她兴致盎然的开始学骑马。 不得不说唐擎飞是个好老师,详细说明每个步骤和细节,她自幼就跟着开武馆的父亲学武,运动神经和平衡感自然不差,没多久便能独自慢慢驾着马走上一圈,因为太过兴奋,她没注意到周遭慢慢开始起雾了。 这时节常会起雾,唐擎飞原想催她回去,不过见只是一层轻薄如烟的白雾,加上她骑得正兴起,脸上笑容没停过,秀美的脸庞清艳明媚,让他看得移不开眼神,那一刻他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人在打鼓似的,咚咚咚的震个不停。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带给他这么深刻的悸动,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那些逐渐转浓的白雾,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一个,火热的目光紧追着她,眨也不眨。 随从有些担心地前来提醒道:“三爷,雾越来越浓,咱们再不回城,就看不见路了。” 唐擎飞见她骑得很高兴,不想在这时打断她,抬手道:“不急,再等一会。” 不久后,花清蕾也察觉起雾了,一回头看他骑马跟在一旁,遂问:“起雾了,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只想与她再多相处片刻,不想那么快就离开,遂道:“这时节雾都很快就散了,要不咱们在这里等等,等雾散了再回去。” 花清蕾抬目望着逐渐聚拢的白雾,发觉这时候回去似乎看不清路了,想了想便颔首道:“也好。” 见她答应,唐擎飞喜道:“我记得前面那里有块大石头,咱们过去那里歇一歇,等雾散吧。” “好。”她下马,牵着马儿朝他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结果走了半晌,仍没看见他说的那块大石头,而四周已是雾茫茫一片。 “怎么还没看见那块大石头?”她问。 “呃……我好像记错地方了。”唐擎飞有些尴尬,回头吩咐跟在身后的随从,“你们几个去找找那石头在哪里。” 第七章 三名随从分别往三个方向找去。 唐擎飞与花清蕾留在原地等。 突然间,一只兔子窜了出来,惊吓到了马儿,她牵着的马扬蹄撕鸣一声,她握在手里缰绳冷不防地被它挣脱,马儿朝前方的白雾飞奔而去,把她吓了一跳,情急之下没有多想,她急忙追过去。 “雷风,快回来。” 她一追,唐擎飞也牵着马追着她而去。“倪姑娘,等等我。” 两人一路追着马儿,来到一条小溪边才停了下来,跑走的马儿正在溪边低头饮水。 她走过去牵回马,这时四下的白雾已浓得看不清楚回去的路,两人不敢乱走,只好留在原地等着白雾散去。 这一等等了许久,白雾一点也没有消散的迹象,要命的是这时还下起了雨,眼见雨势有逐渐转大的趋势,花清蕾觉得再留在溪边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转头问道:“这下该怎么办?” “眼下雾茫茫的也看不清楚,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唐擎飞提议。 虽然淋了雨,又受困在浓雾里,他却暗自庆喜,如此一来便能多些时间与她独处。 凭他多年寻花问柳、阅女无数的经验,他何尝看不出她不想与他太过亲近,先前才会一再拒绝他的邀约。 他并非死缠不放的人,但也不知怎么回事,老是想见她,见不到她,就好像有人在他心里挠痒,痒得他受不了,仿佛应了那句--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哪里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她望向左右,皆是白茫茫一片,实在看不出来哪里适合躲雨。 唐擎飞想了想说道:“这里是葵花溪,沿着溪流往下游走,我记得有一株数百年的大树,树干底部蛀了个大洞,刚好可以躲人,我们去那里躲雨吧。” 有了方才的经验,花清蕾实在无法相信他的记忆力,可是她也知道此时她没有其他办法,若是不与他相伴恐怕更危险,只好点点头道:“好。” 与她并肩而行,唐擎飞咧着抹笑,心里有股莫名的欢喜,觉得这么在雨雾中散步,也别有一番情趣。 察觉到唐擎飞不时投向她的目光,花清蕾忍不住揶揄道:“三爷,路没长在我脸上,别老看我。” 他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反倒爽朗的大笑道:“倪姑娘的脸可比白茫茫的雾要来得好看多了。” 她没为这种称赞感到高兴,还有些受不了地白他一眼。“那棵树究竟还有多 “快到了,呐,就在前面,看见没,就是那一棵。”唐擎飞指向前方一道朦胧的婆娑树影。 花清蕾加快脚步走过去,来到树前,才发现这棵树果然非常大,树围至少要七、八人牵手才能合抱起来,且高耸入云,光是能看见的部分约莫就有四、五层楼高,隐身在白雾中的部分不晓得还有多少,树干的一侧如他所说蛀了一个空洞,见雨越来越大,她将马儿拴在旁边一株较矮小的树下后,马上钻进树洞里头躲雨。 唐擎飞拴好爱驹,也跟着进去,树洞不大,容纳两人有点拥挤,她缩着身子,与他并肩抱膝而坐。 “希望这雨快点停。”她望着外头茫茫雨雾喃喃说道。 唐擎飞可不这么想,难得能与她如此亲近,他倒是希望这雨和白雾能持续久一些。 想起一事,他睨看着她笑问:“倪妲耶不会是你的真名吧?” 知他听出了那三个字的谐音,见他没怪罪的意思,花清蕾轻笑着颔首。“嗯,我说笑的。” “那能否告知在下倪姑娘真正的闺名?”瞧见她的脸都被雨水淋湿了,他撩起衣袖想为她擦脸。 花清蕾吓了一跳,直觉反应挥开他伸来的手,一脸防备的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想为倪姑娘擦脸,没恶意。”唐擎飞故作委屈地解释。 “多谢,我自己来就好。”花清蕾从衣袖里取出一条手绢,轻轻将脸擦了擦。见状,唐擎飞涎着笑把脸凑过去。“也顺便帮我擦一下。” 她没好气瞪他一眼,将手绢丢给他。“自己擦。” 拿过手绢,唐擎飞慢条斯理的擦起脸来,擦好后,他将手绢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准备私藏起来,同时故意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花清蕾一时没会意过来,有些愣愣地问。 “倪姑娘的闺名。”他带着笑意又说了一次,更欣喜她果然没注意到他的小举动。 “倪……绫绫。”迟疑了一会儿,她将穿越前的名字告诉他。 虽已入夏,但此刻又是雾又是雨,空气里渗着丝丝凉意,再加上身子有些湿,她觉得有些冷,不禁微微缩起肩膀。 “哪个绫?” “绫罗绸缎的绫。”说完,见他竟开始脱衣服,她紧皱起眉,不悦地问:“你做什么?” “你不是冷吗?我把外袍脱下来给你披着,就不会冷了。”唐擎飞很快脱下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外袍,小心为她披在肩上。 没想到他会这么体贴,她心里有些感动,但仍将外袍还给他。“你穿着吧,我没关系。” 唐擎飞再将外衣披回她肩上,朗笑道:“我是男人不怕冷,你披着,免得着凉了。” 见他坚持,她没再拒绝他的好意,披上他的外袍后,果真觉得暖了些。 “是不是那日我不慎推你掉进湖里,你还在记仇?”唐擎飞突然这么问。 他一直想不透她为何刻意回避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只有这个,怕是那次让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她有些不明所以,直言回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有什么仇好记。”事情已说清楚,他都不计较她痛打他一顿了,她哪里还会再怪他。 “那么你对我有什么不满之处?”他不死心地再问。 “没有。” “一点都没有?丄他狐疑的盯着她。 花清蕾轻点螓首,回道:“一点都没有。”她是真的不讨厌他,但也没打算跟他深交。 “既然这样,那以后咱们再出来骑马如何?” 她愣了下,这才明白他刚才问那么多全是为了这句话而铺的梗,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且在他目不转瞬的注视下,她被逼得只好讪讪地点头。 唐擎飞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加深许多。“那就一言为定,以后再找你,你可别再推三阻四,一会说身子不适,一会说要去生孩子……” 花清蕾马上反驳道:“我何时说要去生孩子?”她哪可能用这么瞎的藉口。 “不好意思,我一时嘴快说错了,是要照顾孩子才对。对了,你要照顾的孩子是你兄弟姐妹的吗?” “不是,那两个孩子是我的。” “你的?你成亲了。”唐擎飞的嗓音不自觉的扬高,面露惊愕。 “不是,他们是我收养的孩子。” “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怎么会收养孩子?”他感到很好奇。 花清蕾遂将两年前她看见瑜儿和锳儿跪在街头,想卖身救母的事告诉他。 “……那时我同他们回去时,他们的母亲已病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见到我,她拉着我的手,哀求我替她照顾那两个孩子。” “所以你就把他们带回府,还收养了他们?”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唐擎飞很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果然心地善良。 “嗯。”发觉他看她的目光又更灼热了,他眼里赤裸裸的写着爱慕这两个字,让她想再无视都没办法。 “绫绫这么善良,将来必会是个好妻子。”他笑呵呵地称赞,越瞧她越满意。花清蕾挑眉,没接受他的称赞,自贬道:“我不会是个贤慧的好妻子。”她可做不来逆来顺受这种事。 “要是我丈夫娶了我,还敢出去拈花惹草,甚至想纳妾,我一定打断他的狗腿,然后再休了他。” 道云明了她的态度--她知道唐擎飞喜欢上烟花之地寻作乐,放荡成性,他要是娶了她,以后绝对没好日子过,所以最好离她远一点,别再来招惹她。 唐擎飞马上就听出她分明是在针对他,不禁一愣。 不等他开口,她紧接着再说:“听说三爷一日不上青楼一日不欢,想来红颜知己不少。”她无法接受他的主要原因在此。 要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收心,就好比要老虎改吃草一样,难如登天,她可不认为自己有那种能耐,能让他转性,所以大家还是路归路、桥归桥,各过各的。 唐擎飞急忙澄清,“没那回事,我不是天天都上青楼,红颜知己也没几个。”他顶多三、四天去一次。 花清蕾轻笑道:“这是三爷的事,只要三爷高兴就好。”说到这儿,她好心劝了他一句,“不过奉劝三爷,寻欢的时候最好还是注意些,当心染上了什么不好治的病。”说完,她有意无意的瞄了他下身一眼。 第八章 这个时代可没有保险套这种东西可以阻隔性病,一不小心就会中镖,要是不慎传染到难以启齿的毛病,那可就麻烦了,要是以后娶了妻子,再传染给她,岂不是害人害己。 “什么病?”唐擎飞脱口问道,下一瞬发觉她投向他下半身的诡异眼神,一愣之后,他醒悟过来,登时羞恼得脸都红了,严正申明,“我虽常上青楼,但从不乱来。”他只是爱看美人而已。 “哦,原来三爷竟能坐怀不乱。”她揶揄道。他的话就像被抓到偷情的男女,说他们脱光衣服躲在被子里只是纯聊天一样瞎。 “我只是去那儿赏曲听歌。”唐擎飞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青楼里能做的不只是那档子事,有不少姑娘才艺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很多文人雅士也爱与她们吟诗作对。” 某次为了谈生意,她曾到一家青楼见识过,知道他说的并不假,青楼里的姑娘有不少才女,也有人只卖艺不卖身,但她实在无法相信,他常去那种地方能把持得了自己。 “你不相信?”她的表情摆明了不信他的话。 花清蕾眼珠贼溜溜地一转,大剌剌地笑问:“难道三爷还是童子身?!” 唐擎飞被她惹得臊得脸都红了,不免轻斥道:“你怎么口没遮拦,连这种话都敢问?” 来自现代的她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问,下一瞬想起这里虽然风气开放,但毕竟仍是相对保守的古代,有些事能偷偷的做,但不能公然说出来,连忙歉声道:“是我唐突了,还请三爷原谅。”瞟见他发红的耳根子,她有些好奇的想着,难道他真的还是处男,不可能吧 连他这么不拘小节的人听了这话都觉得冒昧,要是她今天是在其他人面前说,不晓得会被传得多难听,为了她的闺誉,他觉得有必要警告她一下。“你可别以为你扮做男子,就真的是男子,什么话都说的。” “是,受教了。”她装模作样的朝他一揖。 “哼,我看你压根就没把我的话给听进去。”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是在敷衍他。 “我只是不懂为何有些话男子能说,女子却不能说,这是谁规定的?” 唐擎飞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是我错了,不论男女都遵守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他突然化身谦谦君子,一脸正义凛然的表示。 见他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花清蕾嗤笑了声,“想来三爷上青楼时,必定是蒙着眼、塞着耳去的吧,才能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唐擎飞敛起神色,缓缓开口道:“不瞒你说,我上青楼其实是为了磨练自个儿的心性,体验何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境界,所以那些淫声秽语,我全都当它是耳边风,吹过便了无痕迹、心无罢碍。” 她被他这副正经八百假惺惺的模样给逗得再也不忍住噗哧笑出声,调侃的问:“那三爷现在磨练得如何了?” 他深看她一眼,意有所指的答道:“万花丛中过,只愿怜惜眼前人。” 这话里流露出的暧昧之意,令花清蕾默默移开视线,没有接话,这时她的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瞟见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雾也渐渐散开,她欣喜的道:“啊,雨停了雾也散了,我们走吧。”语毕,她便率先钻出树洞。 知她这是刻意回避,唐擎飞目光深沉的盯着她,须臾后,他嘴角微扬,俊美的脸上闪现一抹自信。 烈女怕缠郎,她逃不了的。 烈日高悬,天气燠热,花承青坐在窗边的一把竹椅上,一名婢女站在他身侧,拿蓄子替他掮凉。 花清蕾将带来的帐册递给他。“爹,这是上个月的帐册,您看看。” 他接过后低头翻看,不一会儿,他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上个月咱们赚了不少。购自西南的那批黄芪是不是也快到了?”他虽将花家的生意交由女儿打理,但花家的大小事情他依然了若指掌。 她坐到旁边的椅凳上,答道:“应当再过几日就送来了。对了,爹,我前两日给您看的那份购物商城的计划,您觉得如何?” 花承青略有犹豫。“你这想法以前从来没人做过,这会不会冒险了点?” “就因为没人做,咱们来做,一定能造成轰动,爹想想,南北货都能在商城里找到,用不着再东家买油、西家买米,省时又方便,到时整个青水城甚至外地的人定会闻风而来。”她接着套用了句现代话,“人潮就是钱潮,还愁白花花的银子不滚滚而来吗?” “方便是方便,但爹担心的是,这么做抢了别人的生意,会得罪人,万一那些人联合起来,可就不好对付了。”他不是没看出里头的利益和好处,但也不能不顾虑其中隐藏的风险。 “这点我已考虑到,到时商城一盖好,我们就先邀请青水城里的店家,让他们把货物拿到咱们商城里头卖,要是一时还拿不定主意的人,咱们可以先让他们试卖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们要是觉得可以,以后就按月付咱们租金。”她一向禀持有钱大家一起赚的原则,这样生意才能做得长久,也不容易招怨。 花承青还有另一个顾虑。“要造那么大一栋房子,怕要费不少银子,且地也不好找。” “这事凭我们花家确实吃不下来,我打算找李家一起合作,李君涛昨日回复我说李家对这事很有兴趣,若是爹觉得可以,明天我便约李君涛过来商议商议。”他考虑半晌后,终于点头答应。“若是李家也有兴趣,倒是可以谈谈,不过凡事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他知道近来女儿与李君涛走得很近,女儿年纪不小了,四年多前那件意外令女儿被退婚,损及了女儿的名节,使她一直待字闺中乏人问津,若是能促成两人的婚事,他倒也乐见其成。 见他同意,花清蕾喜道:“多谢爹,若我与李家谈过后,他们确定要与我们合作,我会拟出一份合同,详细载明咱们两家合作的条件,不怕他们玩什么手段。” 花承青又再叮咛了她半响,花清蕾才离开,走出院子后,察觉有道不善的目光盯着她,她侧首望去,发现是花阳庭,她此刻心情不错,笑着叫了声,“大哥。” 花阳庭却不领情,仍旧目光阴狠的瞪着她,阴森的搁下话,“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对他的挑衅,她没多予理会,轻耸了下肩便离开。 反正这位大哥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时不时就撂下几句狠话,她听得耳朵都要长茧了。 他怨毒的眼神宛如毒蛇般紧盯着她的背影,对这个夺走他一切的庶妹,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他发誓,他一定会将属于他的一切从她手里夺回来。 【第四章】 翌日,李君涛应花清蕾之邀前来花家商议合建购物商城之事。 两人细谈后,草拟了一份初步的计划书,将日后如何出资以及利润分配等都详细载明。 “李兄将这份计划书带回去给伯父看看,若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咱们再来商议。” “好。”李君涛收起那份计划书,他睐向她,闲聊般的笑问:“听说最近你与唐三爷走得颇近?” “没那回事,只是与他见过几次面。”花清蕾想起唐擎飞昨天又邀她今天午后去骑马,顿时觉得有些头痛。 他端起杯子啜了几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唐三爷这人对待朋友倒是挺仗义的,但就是太过多情,惹下不少情债,据说前阵子他常去来春阁捧伍四娘的场,似是对伍四娘颇有意思,谁知这却惹得挽香阁里一位与他相好的花娘醋意横生,前两日还因此去闹了伍四娘的场。”他在话中不着痕迹的透露出两女为唐擎飞争风吃醋的丑事。 听闻,花清蕾想起唐擎飞那日对她说过万花丛中过,只愿怜惜眼前人,不禁觉得有些讽剌,明明就是个放荡的人,还装什么深情。 这种话,去骗骗那些涉世不深的女孩还有用,从事业务工作多年,她哪里还会再去相信这种花言巧语。 见她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李君涛又道:“我说这事不是想批评唐三爷,而是提醒清蕾,若要与唐三爷来往,自己可要当心点,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她抬眸,就见他神色诚恳、面露关切,浅笑道:“李兄放心,我跟唐三爷只是泛泛之交,真没什么。” 她想李君涛大概是很在意她与唐擎飞的事,所以才会刻意提起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甜意。适当的时候吃点小醋什么的,确实能为彼此的感情增点温。 有人说爱情最美好的时刻就是暧昧的阶段,那时对方一句话,一个小眼神或是一个动作,都能引人遐想。 她觉得她与李君涛目前就是处于暧昧的时期,彼此都有意,但还没捅破那层窗纸。 第九章 李君涛温笑道:“那就好,我只是不想你被他瞒骗了。” 花清蕾不免娇嗔,“李兄看我像是那么笨的人吗?” 他轻拍额头。“哎,瞧我,一时太关心你,才会忘了清蕾聪明绝顶,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姑娘,哪那么容易受骗。” 他关心的话语对她很受用,她明媚的粲笑道:“李兄谬赞了,比我聪明的人多得是,不过还是要多谢李兄的提醒。” 两人又再聊了片刻,李君涛才告辞离去。 这下花清蕾又开始伤脑筋,下午到底要不要赴唐擎飞的邀约? 上次她本来打算要跟他说清楚,叫他别再找她,结果只顾着学骑马,反倒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并不讨厌唐擎飞,若只是做一般朋友倒是无妨,可是她感觉得出来那家伙对她分明有意,那天在树洞里就频频用眼神对她放电。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得跟唐擎飞说个清楚,免得他再纠缠不休,影响到她与李君涛。李君涛今天刻意提起他的事,便表示他很在意,她不想让他误会。 因此未时,她换上了件紫色的男装来到北城门,看见她上次骑的那匹雷风也被带过来了,她仿佛看见老朋友,欣喜的走过去摸摸它。 “雷风,你好。” 见她一来便先看向马儿问好,唐擎飞不免有些吃味。“你对马倒是比对我好得多。” 她睐向他笑道:“三爷这么大的人还跟马计较。”很巧,他今天也穿了件紫色衣袍,两人看起来竟像在穿情侣装似的。 他也发现了两人穿了同色的衣裳,为这份不约而同的默契感到很高兴。“上次没骑过瘾,你今儿个多陪我骑会儿我就不计较了。来,上马吧。”说完,他率先翻身上马。 花清蕾唇瓣微动,启口想说什么,但接受到他投射而来的催促眼神后,她决定还是等骑完马再说吧,免得扫了他此刻的兴致,于是她也轻巧地坐到雷风的背上。 唐挚飞策马走到她身边建议说:“你还不熟,咱们先慢慢骑,等等熟了再骑快些。” “好。” 他配合她的速度,与她一同缓缓骑出城外,几名随从骑着马跟在后头。 “别把缰绳拉得太紧,那会让马儿不舒坦,放松些。”沿途他不时提点她骑马的要诀。 来到上次的那片大草坪后,花清蕾开始让马儿慢慢跑起来。 唐擎飞紧随左右,以防她坠马。 午后的风迎面拂来,驱走一丝燥热,她骑在马上,舒服得微微眯起眼,嘴角微弯,流露出浅浅笑意。 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厌她,突然萌生一股想就这么跟她骑着马,一块到天涯海角去的念头,心念一动之下,他不暇细想,冲动得脱口道:“绫绫,嫁……” “噫,前面那儿花开得很漂亮。”花清蕾丢下了这句话后,便微微加速策马而去。 虽然没听完他到底想说什么,但她直觉那句话最好不要听。 唐擎飞讪讪的吞回未竟的话,连忙驱马跟上。 花清蕾下马摘了几朵粉色小野花,插在马儿的耳朵上,然后笑咪咪抱着马儿,在它的额头亲了下。“雷风,多谢你了,让我学会了骑马。” “那我呢?”唐擎飞咧着笑走近她问,“是我带雷风来让你练骑,你要怎么谢我?” 她想了想,然后恭恭敬敬的朝他鞠了个躬,郑重向他道谢,“多谢三爷。” “就这样?”他不太满意。 “要不三爷想怎样?” 唐擎飞微微侧过脸,暗示道:“你方才亲了雷风。”至少可以比照一下,也该亲他一下吧? 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花清蕾仍是故意装傻。“三爷又不是马,怎能随便亵渎。” “我不在意,能得绫绫一吻,是我的荣幸。”他双眸紧盯着她,叫得亲昵。 “男女授受不亲,我还未出嫁,三爷可不能坏了我的名节,若是让我心上人知道,可就不好。”她趁机表明芳心有所属。 “你有心上人了?!”唐擎飞仿佛被人甩了一巴掌,一脸错愕。 “嗯。”花清蕾轻点螓首,看见他惊愕的神情,她有些不忍,别开了眼神。 “是谁?”他沉声追问,俊美的脸上再也维持不住笑意。 “这……不方便告诉三爷。”她原以为他顶多只是会感到有些失望,没想到他的脸色会一下子变得这么难看,就好像她背叛了他似的。 唐擎飞蓦地联想到一个人,质问:“难道是李君涛?” 见他竟一下子就猜到了,她一时不知该不该回答他。 “我说过此人心术不正,他不是你的良配。”若不是理智还在,他真想不顾一切的抱着她,大声宣示,除了他,她不许喜欢任何人。 花清蕾神色淡淡的开口说:“这只是三爷个人的看法,适不适合……我自己清楚。”或许李君涛在家世上不如他,可其他方面,唐擎飞这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压根不能跟他比。 一把怒火在唐擎飞心口翻腾,让他气恼得口不择言骂道:“该死的,那个李君涛哪里好了,你是瞎了狗眼吗?竟然看上那种伪君子!” 她冷下脸。“请三爷自重,别以自己的好恶恶意批评别人。” “我没有恶意批评他,李君涛本来就是个阴险卑鄙的伪君子,你不要被他虚伪的嘴脸给骗了。” “三爷上次说他城府极深,现在又骂他阴险卑鄙,他究竟是做了什么得罪了三爷,让三爷这么恨他?” 唐擎飞原是不想在背后如此道人是非,但此刻他怒火烧心,再也顾不得风度。 “三年前,李君涛觊觎他未婚妻陈氏的家产,与她一位族兄合谋设下陷阱坑害了陈家,陈家因此倾家荡产,陈父因而活活气死,陈家的家产几乎半数全都落入李君涛手里。陈家衰败后,他看不上陈家,暗示陈家主动解除婚约,他的未婚妻羞怒之下一病不起,最后抑郁而终。” 由于这事是发生在邹县,邹县离青水城有四日路程,且此事李君涛本人并未出面,只隐于背后,就连知悉此事的邹县人都不多。 他是因为两年前去邹县访友,恰巧朋友与那个和李君涛合谋之人是表亲,才会得知内情。 “这事三爷是由何得知?”花清蕾来到青水城四年多,并未听过这种传闻,且若真有此事,她爹没道理不知道,但她从未听爹提起。 “一位朋友那里。” 听他也只是从朋友那里听说,她觉得此事未必是真,不由得替李君涛辩解道:“这种以讹传讹的事,未必可信,我劝三爷还是别道听涂说。” “你不信我说的话?” “这世上不实的传言多得是,若都尽信岂不愚蠢。”她表明了态度。 她相信李君涛,却不信他?唐擎飞仿佛被逼着硬生生吞下黄连,满嘴发苦。花清蕾有些难以承受他朝她投来的那抹沉怒受伤的眼神,好似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她觉得男女感情这种事必须你情我愿,强求不来,也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沉吟了下,她决定快刀斩乱麻。“多谢三爷教我骑马,不过,还望三爷以后别再来找我,免得引人误会。” 唐擎飞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在听了她的话后变得更加阴沉。 唐府-- 一早,正在清扫庭院落叶的两名婢女见到一名男子跨过月洞门走过来,屈膝福了个身。“见过三爷。” “嗯。”唐擎飞容色僬悴的抬了抬手,越过她们走进里面的院落,进到屋里,望见端坐在椅子上喝茶的一名五十余岁妇人,他上前问安,“娘。” 唐家家教甚严,规定家中子弟必须早晚向父母请安,不过唐老爷数年前已经过世,如今只剩夫人还健在。 唐夫人瞅了气色不佳的儿子一眼。“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嗯,是没怎么睡好。”他懒懒的应了声。 “可是身子哪儿不适?”她关心的询问。 “不是。” 唐擎飞活到这么大,素来都是沾了枕便能一夜好睡,昨晚还是头一回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可他就是怎么也无法平抚纷乱的心绪。 “怎么垂头丧气的?”由于他上头有两个能干的兄长顶着,所以唐夫人对小儿子也没太多要求,平日总由着他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只要他不为非作歹即可。儿子虽然性子放荡,但凡事都知道有个分寸,不会做得太过,因此还颇让她放心,此刻见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倒是有些讶异。 “……没什么。”虽是母子,但感情这种私密的事,他难以启齿。 “你昨日不是兴匆匆说要到城外去骑马,昨晚回来时我见你脸色就不太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昨晚他大哥、二哥也在,她才没多问。 唐擎飞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娘,若您有女儿,让您挑女婿的话,您会挑李君涛吗?”他想知道是不是只有他对李君涛有偏见。 第十章 唐夫人听了小儿子这番假设的问题,心忖能让他如此沮丧的原因,怕是与李君祷脱不了关系,沉吟了会,答道:“不会。” “为什么?” “你大哥曾说此人薄情寡恩,又虚情假意,不是当丈夫的好人选。”她只见过李君涛两三次,对他了解不多,但长子很有识人之明,相人极准,他如此评论李君涛,定是有他的道理。 听完母亲的话,唐擎飞低声自语,“我就说他不是良配,她偏不信。” 唐夫人没听清楚儿子说的话,狐疑问道:“你在嘀咕什么?” “是我认识的一个姑娘,她……心仪李君涛,我劝她李君涛心术不正,不适合她,她不相信我。” 唐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听出儿子对这位姑娘似是有着不寻常的心思,便不动声色的询问:“你那位朋友是哪家姑娘?” “她是倪家的姑娘。” “哪个倪家?”她嫁来青水城三十几年,凡是稍有点家底的人家多少都清楚,飞快的寻思着城里头有哪户人家姓倪。 “是春华巷倪家。” 唐老夫人思索了下说道:“我记得倪家的老爷好似一位退隐的县令?” 青水城是东南一带最繁华的大城,辞官后隐居在此的官员不少。 “没错。”自从上次他派去的随从跟踪生源药铺的伙计一路跟到倪府后,他特意打探了倪府的事,得知倪府的老爷是六年前辞官归隐的莱阳县令,他育有两子三女,长女已出嫁,二女儿和三女儿还待字闺中。 据说他二女儿时常扮做男装出门,因此他认定倪绫绫必是倪府的二小姐。 “我儿子不会是看上这位倪家小姐了吧?”唐夫人笑着问道。 唐擎飞想否认,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见他默认,她又试探道:“既然喜欢,要不要娘让媒婆去替你说亲?” 唐家祖上定了条规矩,为了家中和谐兴旺,凡唐家子弟皆不准纳妾,以免家中妻妾争宠失和。 不仅如此,唐家子孙的婚嫁对象也全都由他们自己做主选择,无须遵从父母之命,目的是为了让后代子孙选择自个儿中意之人,如此夫妻感情才能长久和睦。况且这可是儿子头一次对她承认有中意的姑娘,她自是要多放点心思。 “她的心不在我这儿,不会愿意嫁给我的。”唐擎飞讪讪地道。 “那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 “不放弃,难道还能用抢的吗?就算把人抢来了,也抢不来她的心。”想起昨日她为了维护李君涛所说的那番话,他不禁满嘴苦涩,胸口泛酸。 他这辈子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最让他不甘的是,她看上的竟是李君涛那斯,那虚伪的家伙哪一点好,竟让她如此心仪于他?唐夫人点点头。“感情的事确实强求不来,你能想通就好。” 再安慰儿子几句话后,待儿子离开,她随即吩咐房里的大丫头倩儿,让她去调查儿子和倪家姑娘还有李君涛之间是怎么回事。 难得儿子有如此中意的姑娘,若是有可能,她倒想帮儿子一把。 翌日,唐夫人把倪家二小姐请来唐府,想探问她与儿子之间的事。 “我不认识三爷啊。”突然被请来唐家,又被问起她与唐三爷是怎么相识的,倪二小姐一脸茫然。 “你不认识三爷?”唐夫人很讶异。 “没错。” “那三爷怎么会认识你?” “这……不可能吧,我并未见过三爷。”倪二小姐容貌清秀,语气很笃定。 唐夫人细思了下,吩咐倩儿几句话,倩儿快步而出,不久,带回了唐擎飞的一名随从王泰。 “王泰见过夫人,不知夫人叫小的来有何吩咐?”王泰恭敬的朝唐夫人行了个礼。 唐夫人指向倪二少姐,问道:“王泰,你认认这位姑娘,可是三爷说的那位倪姑娘?” 王泰朝倪二小姐望去,当即摇头。“不是。” “不是?”唐夫人端雅的面容微露困惑,心知这其中必有哪个环节错漏,她很快收起脸上的神情,又吩咐道:“倩儿,将前几日送来的那支碧玉簪子拿过来。” “是。”倩儿很快走进内室取来一只锦盒,盒子里躺着一支翠绿色簪子。 唐夫人让倩儿把东西交给倪二小姐和蔼的说道:“瞧我年纪大了,人也变得糊涂,这事倒是我弄错了,让倪小姐白跑一趟。这簪子很适合倪小姐,还请倪小姐收下,今日这事,别再说出去,省得我丢人。” 倪二小姐听懂唐夫人的暗示,知道这玉簪是用来堵她的嘴,让她别乱说,便大方收下,颔首道:“唐夫人放心,我不是碎嘴的人。” 唐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倩儿,送倪小姐回去。” 待人离开后,唐夫人这才看向王泰,详细询问小儿子与倪姑娘结识的经过。听完王泰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交代一遍后,她才得知原来那次儿子不是自个儿摔倒,而是被那姑娘打的。 她沉吟了半晌后,叮咛王泰,“关于这姑娘不是倪府二小姐的事,你先别同三爷说,待我派人查清楚再说。” “是。” 日落时分,花清蕾刚从货仓回来,碧心便神色焦急的上前禀道:“小姐,不好了,夫人将瑜少爷和锳小姐给抓到她的院子去了。” “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做吗?”花清蕾诧问。 碧心回道:“说是他们不久前在花园里冲撞了夫人,夫人大怒之下,要处罚他们姐弟俩。” 闻言,花清蕾快步走向唐夫人所住的跨院。 她挥开想拦阻她的一名婢女,迳自闯进屋里,看见两个小孩跪在地上,两名婢女正拿着木板在打他们,两姐弟倔强的紧咬着嘴,没哭也没闹。 她心疼的上前夺下婢女手里的木板,怒斥道:“这是在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这样虐打孩子?” 原本坐着看两弟姐弟受爵的华夫人见她闯进来,起身喝斥,“放肆,你也太目中无人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这么撒野吗?” 花清蕾生平最痛恨虐待小孩的人,平素还能容忍花夫人,对她客气以待,维持表面尊敬,但此时她在气头上,哪里还管得了她是谁,满脸怒容的质问:“敢问大娘他们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命人这样打他们?” 花夫人仰起脸道:“这两个小杂种在花圔里不长眼地冲撞了我,我管教他们一下,有何不可?” “大娘,您好歹也是花府的夫人,杂种杂种的叫,不觉得有失您的身份吗?”她既然收养了瑜儿和锳儿,就不容许有人这么欺负他们。 “我叫他们杂种怎么了?他们难道不是你从外头带回来的野种吗?”花夫人轻蔑的冷哼。 “大娘,请您嘴巴放干净一点,只有心思龌龊的人,才会以侮辱别人为乐。他们亲生的爹娘虽已过世,但他们都是好孩子,您这样欺凌两个幼小的孩子,不觉得可耻吗?”面对盛气凌人的花夫人,花清蕾丝毫不示弱,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瞅着她。 花夫人气得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贱丫头,胆敢这么骂我,来人,给我把她那张臭嘴打烂!” 屋里的几名婢女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敢上前,她们都知道眼下掌管花府的人可是这位庶出的小姐,她可不像以前那般柔弱好欺负,就连夫人和少爷都拿她没辙,屡屡在她那里碰钉子,她们身为下人,哪里敢真的动手打她。 见几人站着不动,花夫人怒喝,“还杵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动手?”最后她索性点名,“水儿,你过去掌她的嘴。” 被夫人叫了名,水儿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来到花清蕾面前,她才甫伸出手,就被花清蕾给扣住了手腕,并将她一把推开。 “想打我,门儿都没有!”花清蕾拿起刚才夺来的那块木板,两手剽悍的用力一折,木板应声断裂,她将折断的木板抛到一旁,沉着脸,一步步走向花夫人,来到她面前一步的距离,才停下脚步。 她身上散发出的迫人气势,让花夫人不由得有些畏惧,深怕她会像折断木板那样也粗暴的对她动手,连忙惊惧的出声警告,“你要是胆敢动我一根头发,我就去告诉老爷,老爷平时虽然宠着你,但他绝不会坐视你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您放心,我不会打您的,我只是好心想到苏大娘,您若是再拿这两个孩子出气,只怕他们的爹娘在九泉之下,做鬼也不会放过您。”花清蕾寒着一张脸,伸出手指向地下,语气阴森森的再道:“人在做,鬼在看,你这么欺负他们的孩子,小心他们晚上去找您。”说毕,她牵起两个孩子往外就走。 花夫人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震怒的饵咒道:“花清蕾,你胆敢对我这么不孝,以后定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虐待无辜孩童的人才会不得好死。”花清蕾扭头回道,把花夫人气得脸都扭曲了。 第十一章 带着孩子回到屋里,花清蕾脱下瑜儿和琪儿的衣服,看见两人身上被打得布满瘀青,她气得红了眼眶。 “不是让你们见到那母子俩有多远闪多远吗,怎么还会被抓住?” 瑜儿怯生生的答道:“我们从外祖父那儿要回来,刚好遇见了夫人,来不及躲开,就被叫了过去,我们听娘的话不想过去,谁知夫人就生气了,让人把我们抓过去。” “那可恶的老妖婆!”顾不得孩子在场,花清蕾恼火得拍桌怒骂。 “小姐,药拿来了。”碧心取了药膏过来,见她一脸怒容,劝慰道:“小姐,您别生气了,以后让瑜少爷和锳小姐尽量躲着夫人就是。” 见碧心为他们两姐弟擦药,花清蕾越想越火。“花府就这么大,他们母子俩存心找碴,哪里还躲得了!”两个孩子一再被花阳庭母子虐打,让她实在忍无可忍。 “娘,我们不疼,您别气了,以后我会和弟弟躲远一点的,不再让夫人他们看见。”锳儿伸出小手,拉着她的袖袍,细声保证道。 花清蕾一听,心都要化了,一脸心疼不舍,揉着她的小脑袋,歉疚的说:“是娘不好,连累了你们,夫人是对娘不满,才会让人打你和瑜儿。” 她得想个办法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难保哪一天,他们姐弟俩真会被那对狠心的母子给打死。 “娘很好。”锳儿抬起小脸认真地说道。 “对,娘最好了。”瑜儿也稚气的跟着说。 两个孩子如此贴心,让花清蕾的怒气不禁消散了些。“要是我们能搬出去住就好了。”这样孩子们就不会再受到那对母子的伤害。 闻言,碧心急忙劝阻,“小姐,您还未出阁,哪能搬出去住,这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道几年来,说藉话的人还少吗?” 除了她未婚生子的传言,近来还有人说她跋扈蛮横,将花阳庭母子俩欺负得很惨,不仅天天打骂他们,苛扣他们的月例,还不给他们饭吃,把她形容成无比恶毒的女人,导致她原本就不甚好听的名声又更狼藉了。 碧心再劝,“老爷还病着,您要是搬出去,老爷怎么办?” 她就是顾虑到爹,才迟迟没搬出去,而且无须问也知道,她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算了,这事我再想想,这几日你好好顾着锳儿和瑜儿,别让夫人和少爷又来欺负他们。” 碧心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这次奴婢一定看好锳小姐和瑜少爷。” 在李家表明有意与花家合作的意愿后,花清蕾开始忙着找地和筹钱,准备盖商城。同时她还要兼顾花家药材的买卖,那批从西南购进的黄民已经到货,她还得过去盯着那些药材的包装进度,以免误了交期,另一边为了扩展药材的销路,她还要常跑附近的县城去推销自家药材。 大半个月来,她忙得马不停蹄。 终于在这日,李君涛找到一块适合的土地,邀她过去看。 “这附近还有几栋屋子,商城若是要盖在这里的话,那几栋房子也得一块买下才行。”花清蕾大致看了看,觉得这里还算适合。 李君涛说道:“不过这地是归官府所管辖,要拿下这块地,那还得让郡守批了准才成。” “郡守那里我们要先去照会一下吗?”与官府打交道有特别的规矩,她言下之意是问要不要送些礼物什么的。 “郡守那儿就由我去疏通吧。”他主动揽下这事。 见他自愿,她也乐得轻松。“那这事就有劳李兄了。” “咱们既然要合作,我多出些力又何妨,且以后还有很多事要仰赖清蕾呢。”他温文一笑,接着想起一事,他从袍袖里取出一只锦布包着的玉镯递给她,“这是我日前偶然得的,觉得很适合清蕾,你戴戴看合不合适。” 心仪之人送的礼物花清蕾欣然接受,当着他的面将白玉镯套进手腕,抬起手,笑问:“好看吗?” 李君涛微笑颔首。“很好看,果然很配清蕾。” “那就多谢李兄了。”花清蕾心想,这应该算是定情玉镯吧?笑容里不禁渗着一丝甜意。 两人又再说了会儿话,才各自离开。 就在李君涛回到李府前,突然被一人拦下。 【第五章】 没几日,李君涛那里便传来了好消息,花清蕾一回府,便兴匆匆去向花承青禀告。 “爹,郡守答应了那块地可以拨给我们,现在可以开始筹备兴建购物商城的事了。我拟了份与李家合作的合同,请爹过目,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她拿出一份合同递过去。 花承青接过合同详细看了遍。“这份合同你写得很详细,大抵没什么问题。”他接着有所顾虑的说:“不过这么多银子,咱们一下子怕是筹不出来。” “银子的事爹不用担心,我算过了,咱们手头上能动用的约有三万两,待黄蔑那批药材出完货,还能筹得一笔钱,咱们与李家在兴建商城前期,只要各出两万两就够了,等商城盖起来之后,咱们只要承担人工钱,其他进货的开销都由那些货主自行负担,咱们不用再投入多少钱,之后凭那些店租和销货的抽成,就足够应付其余的开销。爹,您看,这是我估算的费用。”她将自己做的一份开支明细递给他。 关于建造商城要投入的资金与开销,她都仔细核算过了,确定花家有能力足以负担。 花承青看完后在心里盘算了下,觉得可行,遂点头。“那就去做吧。” 花清蕾很兴奋,正要回房再仔细规划细节,花承青叫住了她,一开口便直截了当的问道:“清蕾,你是不是很中意那李君涛?” 她微微一愣后,大方的说出她对李君涛的看法,“他很能干也很有魄力,是个不错的人才。” 兴建商城的计划在这个时代可说是前所未闻,是个十分大胆的投资,但他一听到她的计划,没考虑太久就答应与她合作,她很欣赏这种果断又有远见的人。 听女儿这么称赞,花承青心里已有数,有意撮合他们,笑问:“要不要爹同他说说,把你们俩的婚事给办一办?” 花清蕾并没有像其他女孩一样,在谈及婚事时便露出羞态来,倒是很理智的表示,“爹,这事还不急,等商城建好再说。”一切都要等商城的事确定了再谈。 “好吧,那等商城建好,就把你和他的婚事一块办了。”他心忖待女儿嫁到李家,两家成了亲家,有李君涛在,万一哪一天他不在了,往后也能多少照应那没用的儿子一些,总不会让他这个大舅子太吃亏。 连续几天,花清蕾都熬夜在画商城的设计图,她没有照搬现代卖场的设计,而是配合这里的风俗民情,融合现代的概念,重新做规划设计。 为了让这里的人能看得懂她画的设计图,她还特地去了解古代的设计图是怎么画的。 在辛苦了七、八天后,她终于将完整的设计图画好,约了李君涛出来一见,并仔细地一一解说。 看完后,李君涛佩服的说道:“清蕾这构想甚好,如此一来,客人一进门便能对架上的货品一目了然,方便客人挑选货物。” 花清蕾露出灿烂笑容。“可以开始找人依照我的设计图施工了。” “辛苦你了。”他将那份她亲笔所绘的设计图小心收起来,接着一脸关心的道:“你这段期间为了忙这件事清瘦了不少,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我不累。”她现在情绪正亢奋着呢,又拉着他说了一通自己的构思。 半晌后,李家来了个仆人,低声对李君涛说了几句话,他听完,便不动声色的对她说:“家里有些事,我得先回去了。” “好。”花清蕾其实还有很多构想想和他分享,但他有事,她也不好强留,只能依依不舍的送走他。 发现自己竟又不知不觉的走往生源药铺的方向,唐擎飞轩眉紧蹙,改往别的地方而去。 此刻铅色的乌云盘踞在天空,遮蔽了艳阳,天气阴沉沉的,仿佛他的心情,一片灰涩,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尝什么也都没味道,夜里也辗转难眠,整个人意志消沉。 “哟,这不是唐三爷吗?”一道粗嗄沙哑的嗓音传进他耳里。 他慵懒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苏大公子,有什么事吗?”苏朋昌是郡守苏浩的长公子,两人算是酒肉朋友。 苏朋昌略显苍白的臃肿面容,带着一脸笑意走到他跟前。“我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好阵子没见你出来玩,连上回伍四娘跟戏班子要离开青水城,咱们几个为他们饯行,邀你来你都没来。” “没心情。”唐擎飞只是简单回了句,见苏朋昌脸上的笑容有些碍眼,他没好气的问:“你做什么笑得贼兮兮的?” “当然是有好事喽,我家玉皖要嫁人了。”苏玉皖是他堂妹,两年前曾对唐擎飞芳心暗许,怎奈妹有情、郎无意。 第十二章 唐擎飞随口敷衍道:“那恭喜了。” “你可知道她要嫁给谁?”苏朋昌神秘兮兮的问。 他懒洋洋的顺着他的话问:“她要嫁谁?” “李君涛。” 这三个字一窜进唐擎飞的耳里,他马上讶异的瞪大眼。“你说她要嫁谁?!” “李君涛,不过你做什么这么吃惊?” “李君涛为何会娶苏玉皖?”他紧盯着苏朋昌问。 “这事要从前几日说起,李君涛登门拜访找我爹,恰巧被玉皖瞧见,两人便一见钟情,这一来二去,昨日李家就前来提亲了……哎,你这是上哪儿去?我话还没说完呢!”见唐擎飞连说一声都没有,掉头就离开,苏朋昌一脸莫名。 唐擎飞快步朝生源药铺走去,来到半途,想起倪绫绫住在春华巷的悦府,遂直接转往倪府。 进了倪府,他指名要见倪二小姐,担心她仍蒙在鼓里,急着想将李君涛要迎娶苏玉皖的事告诉她。 不久,管家请了倪二小姐出来。 见到来的是一名面生的姑娘,唐擎飞不悦的皱起眉头,道:“我要找的是倪二小姐。” “三爷,我就是二小姐。”倪二小姐觉得很诡异。前些时日,唐夫人找她去唐府,结果说是认错人了,这会儿唐三爷亲自登门,见了她之后,怎么也说她不是倪二小姐?唐府这对母子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你怎么可能会是倪二小姐?”唐擎飞不相信,质问道:“是不是绫绫不想见我,才让你出来?” 有了上次在唐府的经验,她神色镇定的回道:“三爷,我真的是如假包换的倪二小姐,且我们倪家也没有一位名叫绫绫的人,三爷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你说什么,这里没有一个叫绫绫的人?”他吃惊的站起身。 “没错。” 唐擎飞回头看向同来的一名随从,今日跟着他的刚好是那日被他派去跟踪的那名随从。 随从明白主子的意思,急忙表示,“三爷,小的上回确实亲眼看见生源药铺的小厮进了倪家。” 听见他的话,倪二小姐说道:“我娘身子不好,常让生源药铺固定送药过来,所以药铺的小厮常会进出咱们倪府。” 唐擎飞立刻沉下脸来,冷冷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了。”便不发一语的往外走,直接往生源药铺去,他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来到生源药铺,原先的那名掌柜凑巧因母丧返乡不在,而送药的小厮是他的侄子,也跟着一块回乡了。 药铺里的人除了掌柜和那小厮外,竟再无一人知道关于倪绫绫的事。 不知道到底该上哪儿找人,正在气头上的唐擎飞,一时也没想到可以直接去找李君涛,只好气急败坏的先回唐府。 唐夫人正走在游廊上,巧遇小儿子面带怒容而归,趋前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谁惹我儿子生气了?” “我刚听说李君涛要娶郡守的侄女为妻!”唐擎飞这话几乎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唐夫人尚未听闻此事,讶问:“他要迎娶郡守的侄女,你这消息哪来的?” “我方才遇见郡守的大公子,是他亲口说的,两家是在昨日定下的婚事。” 她陡然想起儿子前次说起的那位姑娘,似乎正心仪李君涛,她心忖儿子定是心疼那姑娘,才会如此生气。 “你方才去找那位倪姑娘了?” 提起这事,唐擎飞的怒火更高张了几分。“她不住在那户倪府里。” 唐夫人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她先前已根据儿子提供的线索,派了人从李君涛那儿暗中查起,没多久便查到那位“倪姑娘”是哪家的姑娘了。 在探知花家与李家有生意往来,花清蕾确实又与李君涛十分交好,她便决定不将这事告诉儿子。 不想事情会有如此转变,李君涛竟要迎娶郡守的侄女为妻,就不知那花清蕾是否知情? 略一沉吟,唐夫人询问儿子,“擎飞,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对那姑娘还没死心?” 唐擎飞就是不肯承认。“我……只是替她不值,她不听我的劝告,果真信错了人。”他确实忘不了她,分明已教自己不要再想她,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每次都要费尽力气才能克制想见她的欲 望。 见儿子嘴硬的否认,她也没逼他,温言说道:“李君涛品性不端,她没嫁李君涛我倒觉得也算是一件好事,这女子要是嫁错了人,可要后悔一辈子。” 闻言,唐擎飞一怔,再细想母亲所言,深觉她说的真没错。李君涛要娶别的女子,对倪绫绫来说,可算是一件幸事。 他还记得倪绫绫曾对他说过,不会容许丈夫日后出去拈花惹草,更不许丈夫纳妾,所以她定不会委屈自己成为别人的小妾。 这么一想,唐擎飞的神色忽地一亮。 唐夫人没有漏看儿子的表情变化,也发觉儿子对花清蕾似乎用情颇深,她决定找个时间会一会这位姑娘。 花清蕾还未听闻李君涛准备迎娶苏玉皖的消息,这一夜,她哄着两个孩子睡着后,回到自己房里,准备上床就寝。 入睡前,她还在不停地思索着待商城建好之后,要如何招商、如何训练员工、以及如何行销宣传,好吸引更多来客,想着想着,睡意渐浓,这才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寂静的深夜里,忽然传来用力拍打房门的声响,将花清蕾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小姐、小姐,不好了,您快醒醒!” 听出是管事张伯的声音,语气似乎很急切,她拿了件外衣披上,下床去开门。“张伯,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有人来说,咱们屯放药材的仓库着火了!”张伯一脸着急的道。 花清蕾所有的睡意全都被这消息吓跑。“仓库着火?严重吗?” “眼下情况如何还不清楚,一接到消息我便先赶来禀告小姐。” 她很快镇定下来,交代道:“张伯,你先让人备好马车,我去换件衣裳就赶过去。” 张伯应了声,随即匆匆离开。 花清蕾很快地找了件衣衫穿上,便朝大门走去。 张伯已和车夫等在那里,她坐上马车,三人匆匆赶往仓库。 一到仓库,看见熊熊的烈焰伴随着滚滚黑烟冲天而起,照亮了周遭阗暗的夜空,澄红色的火舌吞噬了整座仓库,附近有不少人过来帮忙提水救火,但猛烈的火势温度高得让人无法再靠近,最后众人只好退得远远的,避免被烧伤。 眼睁睁看着仓库陷入火海,即将被大火烧成灰烬,花清蕾的心情就像眼前那燃烧着的怒焰一样,沸腾翻滚。 她在人群中找到看守仓库的一名仆役,厉色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仓库每日都有派人看守值夜,如今却烧成这样,这看守的人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那名仆役战战兢兢的答道:“禀小姐,原本今晚是轮到老赵和我值夜,但老赵的孩子病了,所以没来,今晚只有我一人,约莫子时的时候,我发现后面不知怎地突然起火,我原本想提水灭掉那团火,怎么知道火一下子就烧得好旺,我压根灭不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起火?”还一烧就这么猛烈,花清蕾怀疑这根本就是有人蓄意纵火。 “这……小的也不知道。”他不敢说出他之前忽然很困,不知不觉睡着了,直到整个仓库都烧起来时,才清醒过来,一醒来发现起火,他吓得就往外跑,他要是不跑,就会被烧死在里头。 花清蕾紧锁眉头。仓库烧了,里头的那批药材势必也全都付之一炬,她实在不敢想损失会有多大。 这把暗夜的恶火烧了一、两个时辰才终于熄灭,看着已烧成灰烬的仓库,花清蕾心情沉重的回到花宅,这时东方已微露曙光,她没回房,而是到书房去翻查进货的帐册,清点这次损失了多少的药材。 扣除掉买进药材的成本,药材被烧得精光无法出货,也得对向他们订货的各家药铺给个交代,这可是双重损失。 她看着约略统计出来的金额,突然觉得头好痛,损失这么大一笔钱,对花家是很大的负担,更别说还会影响到后续建造商城的周转资金。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管事和帐房脸色难看的来到书房。 “小姐,不好了!”张伯涩涩地道。 再次听见那句不好了,花清雷的心不由得咯登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后才问道:“张伯,又出了什么事?” “库房……放在库房里头的银子都被偷光了!”张伯难掩惊慌。 “你说什么?!”花清蕾震惊的站起身。 “咱们库房遭窃了。”张伯再说了一次。 “库房不是锁着吗,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惊愕的瞪大眼,不敢置信。张伯看向帐房,示意由帐房先生来说。 第十三章 帐房先生脸色沉重的开口,“我今早经过库房时,就见守库房的两名家丁倒在地上,本以为他们是睡着了,上前想责骂他们怠忽职守,怎料却见他们头上有伤,似是被人打昏的,紧接着我发现库房的门大开,急忙走进里头,这才发现整个库房里的银两和黄金几乎都被搬空了。” 听毕,花清蕾提步赶往花家的库房,进了库房,看着里头原本摆放银两的地方空荡荡的,她目瞪口呆,脑袋顿时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震怒的问道:“这是谁干的?!把那两个家丁叫来!” 两名家丁很快被带了过来,其中叫做李达的家丁先道:“那时是半夜,我看见有可疑的人影晃过,遂追过去察看,不想竟遭人袭击,就这么昏了过去。” 另一人接着说道:“李达一走,我一人守在库房门口,忽见有人过来,我正要出声喝问是谁,不想也被人偷袭,也昏了过去。” 花清蕾再盘问几个问题,两人一概不知,她最后沉着脸道:“张伯,立刻派人去报官,还有,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让我爹知道,我担心他老人家会受不了,另外,即刻清查府里头所有人,看看昨晚有谁不在。”她迅速下达了一连串的指示,她怀疑库房遭窃,极可能是内神通外鬼。 “是。”张伯领命,带着两名家丁离开。 她和帐房留下来清点库房里仅剩下的财物,发现只有三千多两银子,被偷走的包括黄金和那些珠宝都算在内,足有数万两,她面沉如水,如此巨大的损失,几乎要让她说不出话来。 先是仓库被烧,接着库房失窃,一夜之间连续发生这两件大事,她直觉也许有所关联,或许是同一批人所为。 但究竟是谁与花家有仇? 张管事清查花府后,发现唯独花阳庭和他的两名亲信,以及他最宠爱的小妾不在。 调查至此,花清蕾几乎可以肯定,是他带人偷走了库房的那些银两。 此刻她站在花阳庭住的院落里,他的妻子孔如环正哭哭啼啼的泣诉着,“我也不知相公去了哪里,这几日他忙得不见人影,昨儿个中午他突然回来,带走翠眉,然后就一去不回了。” 翠眉是她丈夫最疼的宠妾,她怨恨丈夫无情,只记得带走那名宠妾,却让她独自留在花府面对这难堪的一切。 花夫人没为儿子做出的事反省,反而满脸愤恨的咒骂花清蕾,“要不是你如此欺凌阳庭,我们阳庭何至于做出这种事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她对儿子拿走那么多银两,只带着小妾跑了,却丢下她这个娘心里也很不满,但她不想在花清蕾面前示弱,因此再不满也仍一心维护着儿子,把过错都推到花清蕾身上。 “大娘,您儿子偷光了花府的银两,这摆明了不顾你的死活,咱们没了银子,以后锦衣玉食的生活没了,得去喝西北风了,您就再继续袒护您那个愚蠢贪婪的儿子吧。”花清蕾冷冷的说完,便掉头离开。 她此时的心情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花府遭逢如此巨变,饶是她再聪明也想不出办法来填补每日所需的开销。 要维持这么大的一个宅院,每日有那么多张嘴要吃饭,还有那么多仆役要养,仅剩下的三千多两银子哪里够用,撑不到一个月就没了。 但她不敢告诉花承青,就怕会加重他的病情。 花清蕾心思紊乱的走出花府,下意识的想去找李君涛,此刻她极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半途她便遇见了李君涛,他面露关心的询问:“清蕾,我听说昨儿个花家的仓库被大火给烧光了,连库房都遭祸,这可是真的?” 她心情低落的点头。“是真的。” “怎么会出这种事?” “家贼难防。”花清蕾苦涩的说道,此时她不得不怀疑,仓库被烧的事多半也与花阳庭有关。 李君涛没再追问下去,话题一转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一时也没有头绪。”她神色沮丧的摇首。 他突然露出为难的表情。“清蕾,在这当头我本不该再落井下石,不过我爹很担心咱们合盖商城的事,所以让我来问一问,花家还有能力继续吗?” 被他这么一问,她错愕的愣了愣。“这……花家这次损失严重,恐怕是拿不出合资的银子了。” “若是如此,依照咱们订立的合同,花家岂不是要退出了?” 听出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她主动退出兴建商城的计划,花清蕾面色一沉。“兴建商城可是我的构想。” 李君涛一脸温和的向她解释,“清蕾,在商言商,不是咱们李家不讲道义,花家既然拿不出银子,总不能让李家吃亏吧,这合作的事自然只能取消了。” “你的意思是,李家要独自揽下建立商城的事?”她蹙起眉,目露愠色。 “你这主意不错,既然花家没办法参与,也只有靠李家来实现你的想法,你放心,你所提的那些构想我会为你一一实现,届时等商城盖好,我再邀你来参观。”他把话说得惋惜又好听,尽把算计的锋芒掩藏在微笑之下。 花清蕾没有想到他竟公然将她的构想强行占为己有,还用如此虚伪的表情笑着对她说,她恼怒的紧握拳头。 瞟了眼她衣袖下紧缩的十指,李君涛再温雅一笑的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我两个月后的初五要迎娶郡守的侄女为妻,届时你可要来喝杯喜酒。”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要娶别的女人?!看见她素来从容自信的面容流露出一抹惊怒,李君涛有股异常的满足。 饶是她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臣服在他之下,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不过若不是有足够的利益,他倒也不想同她撕破脸。 这次李家在暗中狠狠赚了一笔,又能独占商城的利益,最重要的是,他还因此与郡守结成亲家,日后在这青水城里靠着郡守大人的关系,行事方便多了,纵使是唐家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花清蕾目光冷寒如冰,冷冷地道:“我真是有眼无珠,竟错将小人当成君子,三爷那日果然没有说错!” 她抑下胸中掀起的滔天怒气,掉头而去,她怕再多看他一眼,会忍不住失手宰了这个小人。 此刻她无比懊悔没有听唐擎飞的话,错信了李君涛,以致被伤害至此。 心里的怒火几乎要撑破她的胸膛,她紧咬着唇,脚步越走越快,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如此难堪的地方。 她慌不择路的走着,怒气漫溢在眉眼间,陡然间,有个已经很久没再使用的名字传进她耳里--“倪绫绫。” 花清蕾下意识的停下脚步,茫然抬眼。 唐擎飞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一开口便埋怨道:“我方才叫了你好几声,你没听见吗?” “什么事?”看见他,她心情很复杂。他曾不只一次警告过她李君涛不可信,是她没将他的话听进去,才会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全是她活该,咎由自取。 “你可知道李君涛要娶郡守侄女的事?”他急着将这消息告诉她。 听他一来就提及这事,她忍不住恼羞成怒。“你是来嘲笑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吗?没错,我是瞎了狗眼看错人了,你满意了吧?”说完,她不再理会他迳自往前走。 唐擎飞拽住她,不满的道:“我是好意来告诉你,你生什么气?” 花清蕾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敛起怒火。“多谢你的好意,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你别再来烦我了。”此刻她必须要一个人静一静,因为她已经快被盘旋在胸口的那把怒火给烧得失去理智。 见她如此不待见他,他很不悦。“这是李君涛的错,你做什么怪我?当初是你不听我的劝,才会被他所骗。” “对,是我蠢我笨,才会不相信你,去相信他那种人!”她再也压抑不了怒气朝他吼道。 这时唐擎飞已看出她情绪不对,缓下嗓音关心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很伤心?别难过,你该庆幸你没有嫁给那种人,要是真的嫁给他,你才会后悔一辈子。”他试着拿母亲说过的话来安慰她。 她怒极反笑。“这么说,我反而该去买鞭炮来庆祝他要娶别的女人喽?” 他觉得她此刻的表情就像快要点燃的鞭炮,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劈哩咱啦的炸开来,因此小心的安抚道:“哎,人难免有看走眼的时候,李君涛一向装成温文儒雅的模样,骗过不少人,青水城里知道他真面目的人还真没几个,不只是你受骗而已。” 她此时难过的不只是自己信错了人,还有花家一夕之间倾家荡产的事,这么大的娄子,她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以前一向坚强自信的她,此刻茫然无措,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三爷,我现在心里很乱,多谢你的安慰,我先走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唐擎飞不放心,紧跟着她。 第十四章 花清蕾心灰意冷,没多想便脱口道:“我想回家。” 她好想爸妈、想家里的那只会等她下班的爱犬,也很想那个老爱打架惹事的弟弟,起码他绝不会做出像花阳庭这么没良心的事来。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她迷茫无助的表情让他看得心疼,很想将她拥进怀里好好怜惜,但他怕吓到她,迟迟不敢有所动作。 她红了眼眶,喃喃道:“我住的地方太遥远了,回不去……” 唐擎飞拍拍胸脯保证道:“不怕,再远也没关系,我送你。”他心忖纵使她家在最远的边城,他也有办法能送她回去。 花清蕾虽然觉得他的承诺很好笑,但也让她的心里稍有了暖意。也许她当初真正错看的,其实是他才对……她抬头看着他许久,勉强笑了笑,才幽幽道谢,“谢谢,不用了。” 前方刚好是每半个月一次的大集市,人潮如织,她即刻转身走进了拥挤的人群里。 唐擎飞见状,急忙追上去,集市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他想挤到她身边去,好不容易挤过几个人,却已见不到她的人影。 他焦急的寻找很久,却仍找不到她,对于与她又再次错过,不禁怅然失望。 【第六章】 花清蕾一回到花府,就见有人来花府闹事,问明后,才知道这几个凶恶叫嚣的男人是赌坊的人,来找花阳庭追讨赌债。 “我们没藏着他,我们也在找他。”她正心烦着,这些人还挑这个时候上门来闹事,让她暴躁得很想揍人。 带头的男人摩娑着拳头,表情阴狠道:“他是你们花家的人,你们要怎么说,自是由得你们说去,总之欠债还钱,只要你们把钱还了,我们就走人。” 花清蕾没被他们凶狠的模样给吓到,冷下脸道:“既是他欠你们的赌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找他要便是。” “他是花家人,他欠下的债本就该由花家来还。”男人理所当然的说道。 她冷冷的看向他问:“你家可有兄弟?” “有,怎么样?” “那你兄弟要是杀了人,你可要替他去偿命?” 带头的男人闻言,拿起一只花瓶用力砸碎,撂下狠话,“咱们好言同你说,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瞟一眼被砸碎的花瓶,憋了一肚子火的花青蕾再也忍不住,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臂,俐落一个转身,狠狠给他一个过肩摔,接着再抬起脚重重朝他踹去,盛怒的开口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砸这屋里的东西,我就把你的手给打断。是花阳庭欠你们的债,你们有种就去找他讨,再来花家扰乱,我就把你像那只花瓶一样砸得稀巴烂。”不是只有他们会说狠话,她也会。 见她如此泼辣凶悍的把自家老大又摔又踹,那股狠劲一点都不输给男人,跟来的几个混混都吓到了。 带头的老大狼狈的爬了起来,啐了一声,吐掉嘴里的血,恶狠狠的瞪着她。 她不屑地挑起眉。“怎么,还想跟我打吗?来啊。”她正愁找不到人肉沙包来让她发泄一下,他要是还敢不知死活的动手,她绝对会将他揍得很惨。 老大方才被她一摔,知道道女人不好惹,咬牙切齿从怀里掏出一份房地契,摊开来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不要得意,这是花阳庭抵押给咱们赌坊的花府地契,你们要是三日内还不出一万两来,这花府就是咱们的了。”说完,他招呼手下们离开,“咱们走。” 花清蕾方才并没有看清,怀疑的看向张伯。“他们手上的那份地契不可能是真的吧?” 张伯也有些不确定,呐呐地道:“地契一向放在老爷那里,大少爷不可能拿得到,可他们也不可能无故那么说……” 花清蕾犹豫着要不要去查证一下府里的那份地契是否还在,但这样一来就会惊动到爹。 就在她踌躇间,服侍花承青的一个婢女慌张的跑过来禀道:“小姐,不好了,老爷正在发脾气,您快去劝劝他。” “爹为什么发脾气?”她诧问。 “昨儿个仓库失火,还有库房遭窃,以及刚才有人上门来讨债的事,老爷都知道了。” “是谁告诉他的?”她质疑的望向张伯。 “小姐,不是我。”张伯急忙澄清。 顾不得再追查是谁多嘴,花清蕾急忙赶往父亲住的寝屋。 “这个畜生竟做出这种事,早知道他一出生我就该活活掐死他,也好过养出这种吃里扒外的孽子!” 刚走进屋里,就见父亲震怒的拄着木杖,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花清蕾快步上前扶住他,劝道:“爹,大夫不是交代过您千万不要动怒,您快别生气了。” “府里头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能不生气?”花承青气得惊喘不止。 她扶着他坐了下来,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命人倒了杯茶来,喂到他唇边。“爹,您先喝口水,缓一缓,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说。” 花承青喝了口茶,余怒未消,悲愤的叹道:“你说我怎么会养出这种畜生,真是造孽啊!” 默然片刻,花清蕾自责道:“这一切应该算是我的错,大哥是因嫉恨我,才会做出这种事。” “不是你的错!我病了这段时日,要不是有你撑着花家,咱们花家也许早就被人给吞了,他不知感恩,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来,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简直是混帐!”花承青心里敞亮,明辨是非,他只是没想到儿子的品性会卑劣得如此不堪,他痛心呐。 “爹,事情都已发生了,这会儿咱们再气再恼也没用,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您息怒,这事我会想办法的。” “你要怎么想办法?那畜生盗走那么多银子,还偷了地契抵押给赌坊,我听说昨夜连咱们屯放药材的仓库也烧光了,这定也是那畜生干的好事,咱们花家这下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全没了……” 花承青越说越激动,整张脸气得涨红,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吊起,身子霍地往旁倒去。 “爹!”花清蕾急忙扶住他,命下人赶紧去请大夫。 “小姐,您这两日都没阖过眼,这会儿都快午时了,您去歇一会儿吧。”碧心见主子拿着一堆帐册伏在桌案前统计整理花家目前所剩下的财产,已两天头不沾枕,很担心她身子会受不了,好言劝道。 花清蕾头也不抬的说:“等我把这些清点完再说。” 她一条一条详细罗列出花家目前所拥有的动产与不动产,以及还有哪些人欠花家货款还没还清。 她要好好整理出一份明细,才能知道花家目前还剩多少财产,能不能筹得出一万两银子赎回花府的地契,否则他们连住的地方都要保不住了,所以即使她再困再累,她也不敢休息。 谈儿捧着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走过来。“娘,您喝茶。” 花清蕾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乖巧的女儿,接过茶,怜惜的揉揉她的头。 “乖,谢谢锳儿。” 瑜儿走在姐姐后头,手里端着一碟点心,也跟着递给她。“娘,吃茶点。” 见两人如此懂事又贴心,她这两天来紧绷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些。“瑜儿也乖,这几天娘会很忙,你们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们会乖乖的,娘放心。”锳儿稚气的保证道,接着拉起她的手,小脸上满是担心,“娘累了,去睡觉吧。”她眼下的阴影和脸上的疲惫连孩子都看出来了。 瑜儿则拉起她的另一只手说:“娘再不睡,会生病,瑜儿不要娘生病。” 孩子稚气的关心煨暖了花清蕾的心,她将两个孩子搂进怀里温声哄道:“好,娘待会就去睡。碧心,你先带他们下去。” 两人不想走,眼巴巴的望着她,要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娘--” 花清蕾刻意挤出微笑。“娘保证,再一个时辰娘就去歇着。” 两个孩子这才露出笑容,跟着碧心出去。 花清蕾揉揉酸痛的颈子,吐出长长一口气,正要继续工作时,管事张伯派了个下人来通传,有客来访。 听见访客的身份时,花清蕾很讶异,来到前厅,看见一名穿着浅紫锦衣罗裙的贵妇人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怡然雍容,从她淡雅细致的五官,仍可窥出年轻时定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大美人。 她走过去,朝妇人行了个礼,恭敬道:“清蕾见过唐夫人,不知唐夫人突然驾临寒舍,是否有什么事?” 唐夫人在她进来时不着痕迹的打量她几眼,微笑道:“冒昧来访,还望花姑娘别见怪。”她的笑容透着一抹善意,语气也十分亲切。 第十五章 “怎么会,唐夫人太客气了。”花清蕾心里有些捉摸不定。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这位贵客亲自登门,想必是有什么不寻常的理由。 “我听说你与擎飞是好友,近日听闻花家发生了一些事,这才想来看看。你最近可还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唐夫人的言谈间流露出对她的关心。 闻言,花清蕾微微一怔,下一瞬明白过来她定是看在她儿子的分上,所以才特地前来关问。由于事出突然,她一时忘了她并不曾告诉过唐擎飞她的身份。 “多谢唐夫人关心,花家近日确实发生了不少事,因有很多事要忙着善后,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唐夫人见谅。”唐夫人主动问及是否需要帮助,让花清蕾心里一暖,相比李君涛的落井下石,唐家能有这份雪中送炭的心,显得可贵得多。 “你大哥的事我听说了,发生这种事真是让人遗憾,你有什么打算吗?”唐夫人温言询问。 她早已将花清蕾的底细都调查清楚,知道自半年多前花承青病了之后,便将花家交由她打理,这半年来花家的生意在花清蕾主持之下蒸蒸日上,替花家赚了不少银子。不想花家此时竟出了个内贼,卷走大笔银子,这比货仓烧了的事对花家的打击更大。 她亲自来此是想知道,在这当口,花清蕾会怎么做,越是在急难之际,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性。 “当务之急只能先想办法赎回花家的地契,其他的以后再说。”花清蕾镇定的回答。 见她脸色憔悴,但神色还算平静,没有多少怨慰,唐夫人进一步问道:“你大哥做出这种事,你不恨他吗?” 花清蕾摇头苦笑。“恨又能如何,改变不了眼前的局面,不如把力气用来想办法看要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这才是最紧要的。”这真是实话,她的全副心思都用在如何解决花家这次的难关上,实在没心力再去恨谁。 唐夫人暗自点头,对她这种处事的态度很欣赏,出声表示,“若是需要唐家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无妨。” 花清蕾迟疑了下,说道:“有件事,不知夫人能否帮忙?” “什么事?” “家父受了剌激昏迷不醒,不知唐夫人可知道哪里有医术更好的大夫?” 爹自那日昏倒后,这两日来一直昏迷不醒,素来为他看病的大夫也束手无策,这让她很着急,担心他会就这样一病不醒。 唐夫人原以为花清蕾会开口向她借钱,不想她关心的却是父亲的病情,心里对她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有位从宫里退隐的老御医就住在青水城里,我恰好与他相熟,可以请他来看看你父亲。” “那我先谢过唐夫人了。”花清蕾欣喜的道谢。 唐夫人微笑道:“这只是举手之劳,花姑娘无须多礼,可还有其他的事需要帮忙?” 花清蕾轻轻摇首。“唐夫人能帮忙找大夫为家父治病,清蕾已很感激,其他的事我能想办法应付。”她大略清点了花家的财产,心忖努力筹一筹,应该能筹足一万两银子赎回地契,等拿到地契,其他的再慢慢打算。 她没趁此机会向她提出财钱上的援助,让唐夫人又高看了她几分,心里对她很满意,是以当场向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听了唐夫人的要求,花清蕾错愕的瞪大眼。 唐夫人没逼她马上给答案,优雅一笑道:“我知道这事很突然,你可以考虑考虑再答覆我。” 按捺下内心因听了唐夫人的要求而掀起的波澜,翌日日落时分,在赌坊给的三天期限截止前,花清蕾与管事张伯,带着一万两银子来到如意赌坊。 兴许是曾去找荏的那几个人提过花清蕾的泼辣和凶悍,因此赌坊的人倒也没太刁难她,收下银子后,便干脆归还地契。 取回地契,花清蕾稍微松了口气。 赎回地契的银子,是她将花府所有值钱的珠宝、古董玩物,还有爹事先为她准备好的嫁妆,全都拿去几家当铺变卖才筹到的银子。 她甚至也去花夫人房里,将她首饰搜括走了一大半,为此自然免不了遭她愤怒的咒骂一顿。 不过花清蕾用几句狠话就堵住了她的嘴。“这是你儿子闯下的祸,你若不拿出钱来还债,子债母偿,我就将你交给赌坊的人,让他们处置你。” 花清蕾自是不可能真将她交给赌坊的人,但想到她跟她那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威胁得理直气壮。 这番恫吓果然让她心生畏惧,虽然还骂骂咧咧,却也不敢再阻止她。 带着地契回到花府,花清蕾先去看父亲。 昨日唐夫人离开后不久,她介绍的那位退隐的老御医便来了,不愧是宫里的御医,医术精湛,他扎了几针之后,爹便清醒过来了,虽然没多久又昏睡过去,但至少醒了。 今早那位御医又过来为父亲扎针,爹这次清醒的时间比昨日多了半个时辰,继续这样进步下去,她相信爹早晚能恢复。 “爹,我把花府的地契带回来了。”来到床榻边,她握住花承青的手,对昏睡的他说道。 张伯站在一旁,迟疑了下,开口道:“小姐,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说?”这件事他其实昨儿个就想说了。 “什么事?”她知道张伯从小就来到花府,跟着花承青几十年,为花府尽心尽力,她也很敬重他。 “唐夫人昨日提的那件事……您考虑得如何了?” “这……”花清蕾心里还拿不定主意。 在花家落难的这个当头,她若是够聪明,就该把握住唐夫人给的机会,攀住唐府这株大树来撑住花家,尤其大家如今对于花家皆是避之唯恐不及,唐夫人却在这时提出这种要求,想来也是有意想帮她一把吧。 张伯忍不住劝道:“这么好的机会您可千万别拒绝了,要是老爷知道,为了您好,定也会一口答应下来,尤其现下要是能有唐家做靠山,说不得咱们花家还能有机会东山再起。”,张伯有些激动的说完这些话,见她眉心紧蹙,他急忙再说:“您别怪我多嘴,我这是打心眼里为小姐、为花家着想呀。” 花清蕾轻点螓首。“我明白,我会好好考虑的。” 两日后,唐府-- 花清蕾被一名婢女领着走过一处抄手游廊,行经青石叠嶂、百花盛放的花园,她看见花圔中有座假山,假山上有座亭子,亭子下方有道瀑布飞泻而下,落到假山下方的池子里,有几对天鹅和鸳鸯在碧波池里嬉游,附近还有几座亭台水榭掩映在青翠的绿荫之中。 她抬目稍稍看了下,心忖不愧是传承了上百年的府邸,连花园都大得像一座公园。 不久,她被领到一处偏厅,没等太久,唐夫人便来了。 “清蕾见过唐夫人。”她起身朝她行了个礼。 唐夫人微笑道:“花姑娘请坐。” “多谢唐夫人。” “你爹身子可有好些?”坐下后,唐夫人温声询问。 “好多了,多亏唐夫人引荐,那位御医果真医术高明,他来看过家父几次,家父每日已能清醒一段时间。” “那就好。”唐夫人微笑颔首。 迟疑了一会儿,花清蕾开口道:“关于上次唐夫人所提的那件事,清蕾这次特地来回覆唐夫人。” “哦,那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答应,但有两件事我想言明在先,倘若唐夫人答允,其余的就全由唐夫人做主。”花清蕾不卑不亢的道。 “你说来听听。” 两人这么一说,便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因为达成了共识,因此相谈甚欢。 就在花清蕾正准备告辞离开时,有个下人来禀,说唐擎飞回府,唐夫人让花清蕾先留下,命人去将儿子叫来。 唐擎飞听闻花家的祸事后,这几日早晨一醒来就是到街上去寻人,想再与倪绫绫不期而遇,但找了几天始终没能见到她。 就在今天,他突然想到或许能从李君涛那里打听到她的下落,特地到李府去找人,结果扑了个空,李府管事说李君涛出外办事,要明、后天才会回来,他只好讪讪而归。 唐擎飞来到偏厅后,神色有些沮丧道:“娘找我有什么事?” “擎飞,娘替你订下了一门亲事。”唐夫人微笑表示。为了给儿子一个惊喜,她让花清蕾暂时避到屏风后头。 “娘怎么可以自作主张替我订下亲事,退了这门婚事,我不娶!”闻言,唐擎飞很是不快。 唐家祖上曾传下一条规矩,子孙的婚事由自己做主,父母不能太过干涉,因此他很不满母亲未经他同意,便擅自替他订下婚事。 儿子会有这样的反应早在唐夫人的意料之中,她气定神闲的说道:“花家的姑娘,你也不娶吗?” “不娶。”他语气坚定的表明立场。 第十六章 “你确定不后悔?”唐夫人存心逗儿子,故意不告诉他,他一直在找的倪绫绫就是花清蕾。 “不后悔。”花家的姑娘是谁他连见都没见过,他不认为有什么好后悔的。 “唉!那可真是可惜。”唐夫人有意无意的瞟了一旁的紫檀玉屏风一眼。 “娘若没其他的事,我回房去了。”唐擎飞没心思再留下,说完转身便离开偏厅,走回自个儿住的院子。 待他离去,唐夫人便让花清蕾出来,雍容秀致的脸庞轻蹙起眉。“真是糟糕,擎飞不想娶你呢,这该怎么办?” 花清蕾没有漏看她脸上那一抹莞尔的笑意,心思一转,顿时明白方才的事唐夫人定是有意为之,摸不清她究竟想做什么,她狐疑的问:“唐夫人先前提出与我订亲之事,没问过三爷吗?” “你看我,倒是忘了这件事,这孩子定是不知你就是他这阵子一直在找的人,才会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你方才提的两个条件我都答应了,但这会儿擎飞不愿答应这门亲事,倒教我不知该如何是好,要不,你去劝劝他吧,只要你能让擎飞愿意娶你,唐家可以帮助你抓回你大哥,你看如何?”她看得出儿子对花清蕾用情颇深,但这花清蕾对儿子似乎没有多少感情,她才有意想让她主动去找儿子。 花清蕾对官府能否抓回花阳庭的事,没抱几分期待,但若唐家愿意帮忙,以唐家的势力,要抓回他的机率便会提高不少,因此她没考虑太久,便颔首答应,“我这就去找三爷。” 唐夫人满意的笑道:“倩儿,你带花姑娘去见三爷。” 倩儿领着花清蕾跨过一处月洞门,来到一座幽静的院落前,走进屋里,她同里头的一名大丫头说了几句话,才回头对花清蕾道:“三爷在书房里,请花姑娘随我来。” “好,麻烦倩儿姑娘。” 两人来到东厢一处书斋前,倩儿指着前方那扇雕花门板说:“三爷就在里面,请花姑娘自个儿进去吧,奴婢在外头候着。” 花清蕾犹豫了下,突然发觉自己似乎被唐夫人设计了。这门婚事唐擎飞先前并不知情,唐夫人让她来跟他说,岂不是要她主动向他求婚吗?虽说她一向是个很大方的人,但要她主动向一个男人提婚事,她不禁有些紧张。 “您怎么还不进去?”倩儿见她杵在门前没动,催促道。 花清蕾此刻心跳得很快,连呼吸都乱了频率,她轻轻揪了下浅黄色的衣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上前轻敲了下房门。 很快的,屋内的人便应道:“进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进去。 唐擎飞正提笔在宣纸上写字,也没抬起头,屋里弥漫着一股窒人的静默,花清蕾抿了抿唇,思考着要怎么开口。 坐在桌案后低着头的唐擎飞,察觉进来的人一直没出声,这才抬起眼,咋见是朝思暮想的她,他吃惊的站起身。“怎么是你?!” 下一瞬,他面露惊喜,绕过桌案快步来到她面前,“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特地来找我的吗?”他情不自禁的拉住她的手。 见他看到她如此欣喜,花清蕾不禁松了口气,同时有股暖意缓缓荡过心头。 先前之所以会答应唐夫人所提的婚事,她主要是想为花家找个靠山,但这时来到他面前,她才发现,她其实也并不排斥嫁给他。 之前与他相处过几次,他的性情还算随和,没什么架子,她并不讨厌他,与他在一起也很自在,他也不像那些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那样跋扈又爱仗势欺人,比起李君涛那个虚伪的小人,可以说好上太多了。 经历过李君涛的事后,此时再回头来看他,她觉得以前真的是瞎了狗眼,竟会认为李君涛比他好。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找了许久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唐擎飞乐得阖不拢嘴。 看他喜笑颜开,花清蕾莫名也被这样的欣喜感染,脸上不自觉绽开了一抹笑。 “你娘先前说,他替你订下的那桩婚事,那个花家的姑娘……就是我。” 他当下难掩错愕,傻愣愣的问道:“可你不是姓倪吗?”下一瞬,醒悟过来她说了什么,他惊讶的瞠大眼,“你说我娘替我订下的婚事就是你?!” 对于先前一直没告诉他她的真实身份,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连忙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名叫花清蕾,是花承青的女儿。” “那倪绫绫这个名字是你骗我的?”他有些惊讶。 “也不算骗你,那是我为自己另外取的名字,呃,就像文人为自己所取的字号一样。”她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古人解释那是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姓名。 见他望着自己迟迟没开口,花清蕾有些尴尬,犹豫了下才又道:“若是你真不愿娶我,我这就去禀告唐夫人,让她取消这门亲事。”她的脸皮还是不够厚,没办法开口求他娶她,说完了便转身要走。 唐擎飞急忙拽住她,脱口而出,“不,我娶。”他情急之下手劲太大,一个不小心就将她拽进怀里,两人四目交接,一时都愣住了。 她秀净的脸庞蓦地飞上两抹嫣红,罕见的流露出一抹女子的娇羞。 思念许久的佳人就在怀里,一股喜悦在唐擎飞心里炸开,让他忘情的缩起双臂 紧紧拥住她,在她耳边叠声倾诉着,“我娶、我娶,不管你是花清蕾还是倪绫绫,我都娶,只要是你就好。” 他胸口涨满欢喜之情,双眼亮得惊人,浓浓的情意不再有所保留地倾泄而出,恨不得将她直接揉进自个儿的身子里,再不放她离开。 唐擎飞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瓣,然后呢喃的向她许诺,“你当我的娘子,我会一辈子疼你宠你!” 被他如此呵宠着,花清蕾的心不由自己的轻颤着,她在李君涛那里所受到的伤害,被他用温柔的感情修补了起来。 【第七章】 唐家与花家结亲的消息一传出去,马上轰动了整个青水城,因为两人的名声皆不佳,如今竟要结为夫妇,让青水城的人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资,很多人都不明白,凭着唐擎飞那显赫的家世,他想要娶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怎会看上花清蕾?先前花家仓库被烧、库房被盗,不少人都认为花家会就此衰败下去,没人能想得到,花家竟会在这时攀上唐家这株大树。 有唐家这个大靠山,花家要东山再起便不难了。 唐家在青水城里更有份量也更有名望,不是区区一个郡守能相比的,因此李君涛要迎娶郡守侄女的这则消息,很快被唐、花联姻的喜事给淹没了。 “唐家能在这时向咱们提亲,可说是扶了咱们花家一把,这个恩情你可要记在心里,知道吗?”花承青殷殷叮嘱女儿。 不久前他刚醒来,从女儿那里听闻了这桩婚事,他先是很疑惑,不知唐家为何会在此时向女儿求亲,但在得知女儿先前便与唐擎飞相识,唐家才会来提亲,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一直很担心女儿因四年多前的那桩意外导致名节受损,会影响到她的终身大事,虽说唐擎飞的性子是放荡了些,但她能嫁给唐擎飞,已算是高攀了。 “嗯,我会记在心里。对了,爹,我已同唐夫人提过,婚后花家的事我还会继续帮爹管着,直到爹康复为止,所以爹您尽管放心养病,别操心府里的事。” 花承青点点头,想起另一件事,又道:“瑜儿和锳儿你就留在府里,别带过去了,省得被人说闲话。” “这事我也同唐夫人提了,唐夫人答应我将两个孩子带过去,若是爹舍不得他们,有空我便带他们常回来看爹。” 自从她上回拿走大娘大半的首饰去变卖后,大娘每次看见她,都用怨毒的眼神瞪她,以大娘那品性,难保她不会报复在两个孩子身上,再加上爹身子不好,没人帮忙护着,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她只能带箸他们一块嫁过去。 所幸唐夫人是个很明理的人,她并没有听信外头那些不资的流言,这两个条件,都一口便答应了。 昨日她去见唐擎飞时,也向他再提了这两件事,他也是毫不犹豫的马上同意。为此,她真的很感激他们母子对她的宽容,就如爹所说的,他们在这时与花家结亲,真的是帮了花家一个大忙。 相对的,也更突显出李君涛的行为有多卑劣,让她更恨自己之前的识人不清。不过就如唐擎飞曾说过的,李君涛娶了别人,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否则万一真嫁给了他,才看清此人的真面目,就后悔莫及了。 思及唐擎飞,花清蕾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昨天大概是因为她回应了他的吻,他抱着她亲了好久,直到快被吻得窒息了,他才放开她,她要离开唐府时,他还依依不舍的十八相送,一路送她回到了花家。 第十七章 “……成亲以后,他若是改不了放荡的性子,你也别太为难他,看在他帮了咱们的分上,多宽容他一些,知道吗?”花承清再叮咛女儿。 花清蕾回过神来,恰好听见父亲所说的这段话,心里莫名一沉。她差点忘了,唐擎飞平常喜爱流连烟花之地,以前她便是觉得不能接受,所以才疏远他。 现在他对她有情,也许能暂时克制一些,但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旦时日久了,热恋的新鲜期过了,也许他就会故态复萌,又出去拈花惹草。 思及此,她嘴角那抹笑意顿时消失,心头泛起一抹复杂难言的思绪。 “清蕾,你看,我帮你把这家伙给抓回来了。”晌午时分,唐擎飞来到花家,一见到花清蕾,脸上便扬起邀功的笑容望着她,那明亮的眼神,流露出快夸赞我的表情。 看了眼一身狼狈,嘴巴被布堵着,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的花阳庭,花清蕾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才不过几日,唐家竟然真的替她抓回了大哥。 吃惊过后,她这才发现唐擎飞那闪亮期待的眼神,她赶紧夸道:“没想到三竟然这么能干,居然能抓回他,太了不起了。” 唐擎飞骄傲的挺起胸膛。“那是,我亲自指挥人马去抓人,还抓不到吗?”唐家暗地里有一套绵密的情报网,不出几日,就有花阳庭的消息传来,他立刻带上人马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刚好撞见他正在被人追杀,他命手下救下他后,便将人给抓住。 一回青水城,连唐家都还没回,他就直接将人带来交给她。 “多谢三爷。”花清蕾郑重的向他道谢。 唐擎飞欢快的咧嘴笑道:“欸,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多礼吗?” 她的眼神柔了几分,轻轻一笑,接着好奇的问:“三爷是怎么抓到他的?” “他逃到了祈县去,我赶过去时,他正被几个盗匪追杀,我若再晚一步,带回的就是他的尸首。对了,那几个盗匪似乎是想杀他灭口,有些不寻常,可惜让他们逃了,没能一块抓回来。” 事关花家的家务事,唐擎飞也不好直接审问花阳庭,一路上他不停的鬼叫,吵得他心烦,这才命人堵上他的嘴,让他安静些。 花清蕾上前取下花阳庭嘴里的布,凛着脸质问道:“我问你,除了盗走库房的银子,仓库的火是否也是你放的?” 嘴里的布一拿开,花阳庭便愤怒的大声咆哮,“我是被人给阴了!那些事全都是李君涛那厮做的!” 花清蕾意外又吃惊,再确认地问道:“你是说花家库房和仓库的事,是他勾结你做的?!” 在被抓回来的途中,花阳庭便已打定主意,要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李君涛头上。既然李君涛不仁在先,那就别怪他不义。 他极尽所能地撇清自己的责任,“那些事全是他在幕后指使的。仓库的火是他派人去放的,在纵火前,他还让人先搬光了仓库里的那些药材,咱们库房也是他派人偷的。” 花清蕾并未全然相信他所言,沉着脸质疑,“那两件事全是他所为,那你呢,你什么都没做吗?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在事发后带着宠妾逃走,你甚至还从爹那里偷走地契抵押给赌坊,让花府险些沦落外人之手,这些难道不是你所为?” “我……”花阳庭一时答不出话来。 他不敢说一开始是他先找上李君涛,主动向他提及要将仓库的药材私下偷卖给他,没想到竟是与虎谋皮,这才被他给阴了。而花府地契,他早在逃走前一阵子,便已从爹那里偷了出来抵押给赌坊。 见他支支吾吾,花清蕾便明白定是他主动勾结李君涛,遂不齿的斥责道:“你对爹有怨,不管他死活,但你娘呢?她打小宠你,事事都护箸你,你蔻然也狠得下心不管她,只带着宠妾跑了,连母亲和妻子都弃之不顾,你迩算是个人吗?禽兽都不如!” 花阳庭不平的为自己辩驳,“我是被李君涛那混蛋利用了!我原本没打算做得那么绝,只想将仓库药材私下偷卖给他换些银子,再一把烧了仓库让人无法发现,是他煽动我,说花家库房里的银子我也有分,我才会带着他的人潜进库房去盗走那些银子。” 他越说越恨,最后索性把事情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结果那厮非但没将那批药材的钱给我,还将我搬出来的那些银子全抢了去,说什么我带着那么多银子上路不方便,最后只折了一万两银票给我,更可恨的是,他竟然还派人想杀了我灭口,翠眉和两个心腹都被他派来的杀手给杀死了。”提起这件事,他怨恨得脸孔都扭曲了。 原以为李君涛只是薄幸了点,在花家落难时急着与花家划清关系,没想到他的心竟黑成这样,居然在暗地里如此设计陷害花家!花清蕾掐紧了掌心,恨不得将李君涛碎尸万段。 瞅见她脸上那抹惊人的怒意,像是要杀人似的,花阳庭有些畏惧的求饶,“清蕾,你饶了我这回吧,我知道错了,最坏的就是李君涛,你要怪就怪他,这全是他干的。” 她眼神冰冷的睨着他。“李君涛我断是不会饶了他,至于你,你的死活就由爹来决定吧,看他是要打死你这个孽子,还是要把你关进牢里去吃牢饭。” 想起爹的脾气,说不定一气起来,真会把自己给活活打死,花阳庭惊恐的大吼道:“我不见爹,我要见我娘,你去叫我娘过来!” “闯了祸就知道喊娘,你卷着银子逃跑时,怎么就没想到你娘呢?”花清蕾丢给他一个轻视鄙夷的眼神后,让下人先将他关进柴房去。 这件事兹事体大,她打算先去见爹,让他有心理准备后,再带花阳庭去见他,免得他在见了花阳庭后,一时气上心头又伤了身子。 见花阳庭不肯被押走,不断地咆哮叫骂,她又将那块布重新塞回他嘴里,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等下人拉走他后,花清蕾睇向一旁一直没开口的唐擎飞,苦笑道:“要不是你将我大哥抓回来,我恐怕一辈子都想不到,我大哥竟与李君涛勾结,坑害了我们花家。”让人心寒的是,这手法竟与李君涛前未婚妻家被坑害的经过雷同。 唐擎飞怜惜的轻抚着她犹带怒容的脸庞,问道:“现下弄楚真相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要报官处理,李君涛胆敢如此暗害花家,我会让他付出代价,身败名裂。”她眼神如霜,字字如冰。 “好,我帮你。” 花清蕾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很清楚她若是想要斗垮李君涛,单凭她一己之力是不可能办到的。李君涛即将迎娶郡守的侄女,背后至少有郡守这个靠山,但她若是有唐家的帮助就不同了,郡守不敢拂了唐家的面子,定会秉公办理,不敢有所偏颇。 她感激的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肯让我利用。” 唐擎飞咧着嘴笑得很欢快。“能让你利用是我的荣幸,只要对你有用,你尽管拿去利用吧。” 花承青在听了女儿的话后,对这个儿子是彻底死心绝望,也懒得再花力气打他骂他,只淡淡说了句,“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咱们花家出了这种事,青水城只怕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也没什么好再丢脸的,这事咱们既报了官,就把他交给官府处置吧。” “爹,您决定好了吗?!”她很清楚花阳庭做出这种事来,最生气的人莫过于他这个做爹的,但他膝下只有这么个儿子,她怕他只是一时气话。 “决定了,就这样办吧,以后就让瑜儿和锳儿姓花吧,继承咱们花家的香火,阳庭这个儿子就当我没生过。对了,那个李君涛也不能放过,一定要他们李家付出代价。” “爹放心,我一定不会放过李家。”花清蕾承诺。 当天,花阳庭便被扭送官府,花夫人知道后,本想找花清蕾理论,但她不在府里,便闹到了丈夫那里。 花承青痛心的斥责她,“生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不肖子,你还有脸来替他求情?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你这个娘给宠出来的,你若舍不得他,就陪他一块进牢里去吧,等百年之后,我看你要怎么面对咱们花家的列祖列宗!” “我会这么宠他,还不是当年老爷偏疼清蕾和她娘造成的,你眼里就只有她们母女俩,日日对他们嘘寒问暖,极为呵宠,可你有没有将咱母子放在心里过?”花夫人提及往事,满脸愤恨的质问,“若是你曾好好教导阳庭,阳庭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老爷难道一点错都没有吗?!” 花承青闻言,陡然静默下来,回想起往年,他因喜爱花清蕾的娘,对她们母女关爱有加,确实冷落了发妻和儿子。 第十八章 此刻想想,他这个做父亲的确难逃教子不严的责任,但这时懊悔也来不及了,他面带疲惫的说道:“以阳庭的罪只会被关几年,要是他出来后,真的洗心革面愿意改过,我会让他回到花家。” 花家状告李君涛的事,在青水城里传得沸沸扬扬,这日,府衙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伙都想看看郡守大人会怎么办这个案子。 如花清蕾先前所料,有唐家相挺,郡守大人不敢轻慢,命人将花阳庭押上庭,仔细询问案情。 明白自己难逃牢狱之灾,花阳庭神色憔悴的将来龙去脉仔细陈述了一遍,不过为了能够减轻刑责,他仍将全部责任全推到李君涛身上。 听完,郡守大人询问花阳庭,“依你所说,纵火烧了花家仓库的人是李君涛派去的手下,帮你盗走花家库房的人,也是他派去的人手?” “没错。” 郡守拿起惊堂木一拍,喝道:“来人,传李君涛上堂。” 因被告的身份,早被传来的李君涛被衙役带上堂来。 “草民李君涛拜见大人。”他一撩袍摆跪了下去。 “花阳庭说纵火烧了花家仓库的人是你派去的人所为,盗走花家库房也是你所为,你可认罪?” 李君涛一脸凛然的喊冤,“此事与草民无关,草民冤枉,还请大人明察。”见他竟然全盘否认,花阳庭怒目以对。“你还敢狡辩,那些事情全都是你派人干的!” 李君涛辩道:“花兄,这青水城里谁不知道你好赌成性,甚至还偷自家的地契抵押给赌坊,如今你为了让自己能脱罪,竟捏造出这种谎言来构陷于我。” 花阳庭怒驳,“若不是你所为,这青水城里这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不去诬陷别人,要诬陷你?” 李君涛看了站在唐擎飞身旁的花清蕾一眼,意有所指的道:“那是因为李家与花家在一些事结下了私怨,为了替你脱罪,所以有人指使你诬赖于我。” 他原以为花家在损失了仓库里的那批药材,库房又被盗光,会就此一蹶不振,不想花清蕾竟会攀上唐擎飞。 担心他与花阳庭勾结之事有可能会泄露,为了以防万一,他遂派人去暗杀花阳庭想灭口,只要他一死,就没人知道花家的事他也有分,没想到竟让花阳庭给逃过一劫,还被花家抓了回来,与他对簿公庭,反咬他一口。 但只凭花阳庭一人所言,没有证据,他们也奈何不了他。 听见李君涛意指是她故意唆使花阳庭诬害他,花清蕾上前出声道:“大人,可否容民女说几句话?” 郡守大人点头。“你说吧。” 虽然李君涛与侄女订下了亲事,但权衡轻重后,他觉得不值得为了李君涛而得罪唐家,若此事真是李君涛所为,他已决定解除他与侄女的婚约。 花清蕾神色平静,不疾不徐的陈述,“屯放在花家仓库的那批药材,至少价值一万两银子,据我大哥所言,那批药材是被李家拿走,李家本业是做布料的买卖,并不做药材的生意,旗下那座参园还是数年前由他处所得。” 说到此,她微顿了下,才又续道:“按理来说,李家仓库里屯放的该只有人参和布料才对,若是李家仓库里还有其他药材,这便不寻常,不过,倘若李家已将那批药材脱手卖出去,那么只要一查帐簿,便能一清二楚,因此民女恳请大人,派人前往李家查扣帐簿以及清查李家的仓库。” 见李君涛开口想说什么,她抢白道:“李公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想必不会阻止大人派人前往李家调查吧。” 唐擎飞也出声附和道:“大人,清蕾所言极是,为了调查清楚案情,还是尽快派人前往李家查个清楚,若是李君涛真是冤枉的,也才能还他一个清白。”他话刚说完,便瞟见人群里有人想离开,立刻机警的出声交代数名随从,“王泰,你们拦下李家的人,别让他们跑回去通风报信。” 王泰几人听见主子的吩咐,很快便阻拦住两名想离开的李家仆从。 郡守大人也不好徇私,便派了人前往李家。 李君涛阴冷怒瞪着花清蕾,满脸怨恨的道:“我知道你怨我当初辜负你,所以才唆使你大哥这么构陷我,你心肠实在太歹毒了,怪我当初识人不清,明知你声名不好还轻信于你!” 花清蕾回他一个更冷的眼神,呛了回去,“到这种时候你还想颠倒是非,这世上最可恨的就是你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表面上装出温文儒雅的模样欺瞒世人,背地里什么龌龊肮脏的事都敢做,天网恢恢,只要你曾经做过坏事,总是要还报于你。” 唐擎飞哪里容得了心爱的人被他这么诋毁,马上跳出来护着她。“清蕾心肠最好了,她一向敬老爱幼,还收养了两个孤儿,倒是你,几年前为了谋取你前未婚妻的家产,设计害得她家破人亡后,抛弃了她,让她含恨而亡,她和她爹的亡魂,只怕不久就会来向你索命了,你等着吧,坏事做尽总是会有报应的。” 他这话一出,来看热闹的人群一阵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众人一片嘈杂,郡守大人拍下惊堂木,喝道:“安静,公堂之上不得喧哗。”不出一个时辰,郡守大人派去的捕快和几名衙役回来,还带来一部分未卖出的药材和一位帐房先生以及几本帐簿。 捕快将帐簿呈给郡守大人。 郡守大人询问那位帐房先生,“李家的帐簿都在这里了吗?” “回禀大人,全都在这里了。”帐房先生一时不太清楚发生何事,突然被带来公堂上,神色有些惶然不安。 花清蕾指着他们带回来的那批黄芪、枸杞、红枣,以及麦冬和五味子说:“大人,这些药材正是花家先前所购进的。” 李君涛急忙喊冤,“大人,先前李家也购进了这些药材。” 花清蕾立即道:“若李家也购进这些药材,那么帐册上必有记载,请大人问问帐房先生。” 郡守大人依她的建议,询问帐房先生,“这阵子李家可曾购进药材?” 公堂上的威仪和肃穆的氛围让帐房先生一时紧张,以致没有发现李君涛拚命朝他暗示的眼神,老实答道:“回禀大人,李家近日并未购进什么药材。” 师爷取过那几本帐册,翻查片刻后说道:“大人,李家这帐簿上倒是写了几笔贩卖药材所得的银两,卖黄芪五千斤得银三千两,枸杞六千斤得银两千两,红枣六千五百斤得两千五百两……”师爷一一念着帐册上的记录。 事情至此已很明确,郡守大人重拍惊堂木,喝道:“李君涛,证据确凿,你认不认罪?” “这一切全都是花家诬陷草民,草民绝不认罪。”李君涛仍死咬着不认。 花清蕾突然出声怒斥道:“你不只偷了花家的药材、烧了花家的仓库,当初盗走花家的库房时,你竟然只给了我大哥一千两银子堵他的嘴,你简直贪得无厌!”她的话激怒了李君涛,正在寻思如何脱罪的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胡说,我分明给他一万两银……”说到这里,他猛然惊觉自己上当了,脸色铁青的恨恨瞪着她。 “大人,您听见了吧,他方才亲口承认他给了我大哥一万两,这证明他们两人确实相勾结,谋害花家。”她是料定他此刻必定心思大乱,才趁此机会故意将一万两说成一千两,想套他话,没想到他还真的上当了。 郡守大人沉声道:“来人,将李君涛与花阳庭押下去,择日判刑。” 因唐擎飞当初救下花阳庭时,让那几个杀手逃走了,没有证据之下,李君涛对此坚持不认罪,最后郡守分别判了花阳庭七年、李君涛十年的徒刑。 另外还判李家必须归还从花家盗走的银两和黄金,以及那批药材的钱,还需赔偿花家的损失。 李家在青水城可说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名声极臭,郡守大人的侄女也因此与李君涛解除了婚约。 此事一了,唐府与花家开始筹办起婚事。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花承青因女儿要出嫁了,精神好了许多,身子也渐渐康复,因女儿的嫁妆在上次为了赎回花家地契时全都变卖了,在李家偿还了花家银子后,花承青让张伯大肆购办女儿的嫁妆,想让她风光出嫁。 趁着今日唐擎飞过来探望,花承青语气殷切的对这位准女婿说道:“这次多亏了唐家的帮助,事情才能这么圆满解决,老夫很感激唐家为花家所做的一切,以后我就将清蕾交给你了,她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盼你日后能好好待她。” “爹请放心,小婿以后一定会对清蕾极好,把她当成最珍贵的宝贝一样疼爱,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唐擎飞信誓旦旦的承诺,说完,还抬眼望向站在一旁的花清蕾,俊美的脸上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浓浓情意。 第十九章 花清蕾嘴角噙笑,眼里渗着丝丝甜意,陪着父亲再说了一会儿话,才与唐擎飞离开。 两人并肩而行,唐擎飞悄悄握住她的小手,见她没甩开,大胆的握得更紧,兴高采烈的提议,“咱们去水月湖走走吧。” 那里可以说是他们邂逅的地方,回旧地重游,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我还有事要办……”爹病着,婚事虽说有张伯帮忙张啰,但还有很多琐碎的事要她决定,且还有重建仓库的事要忙,但见他面露失望之色,花清蕾心里一软,忍不住改口了,“好吧,那就去走走,不过不能太久。” “好。”他欢快的牵着她往外走去。 还要再等一个多月两人才成亲,唐擎飞恨不得天天与她腻在一块,他现下每天清晨一张开眼就迫不及待的想见她,夜里入睡前脑子里回荡着的仍是她的倩影,心心念念都是她。 这种心里装满一个人的感觉他是第一次体会,而让他最高兴的莫过于她终于肯接纳他,不管她当初答应的原因是为了什么,只要她愿意让他陪在身边,他就已心满意足。 花清蕾被他的笑意感染了,秀美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被人如此爱着的感觉很美妙,虽然她上辈子也谈过恋爱,但因为她一向理智,很难去爱得死去活来,所以她谈的两场恋情都算是颇为平淡。 包括之前对李君涛也是,虽然那时对他有好感,可她主要也是基于两人合适的理由,而把他当成交往的对象,真要说有多深的感情,倒是没有。 听他说要娶郡守大人的侄女时,她也是愤怒多于伤心,但她愤怒的是被他恶意欺瞒,还有他对花家的落井下石。 如今,有一个人如此单纯的爱着她,无条件的帮助她渡过难关,心甘情愿的让她利用,她除了感动,心也不知不觉向他敞开,让他在她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记,将心房的一个重要角落,特别留给了他。 花了半个多时辰,乘着马车来到城外的水月湖畔,两人携手在湖边漫步。 听到唐擎飞笑着提及当初的那件糗事,花清蕾想起他爱拈花惹草的性子,淡淡的哼了声,“你该不是只要见到姑娘,就忍不住想上前去搭讪攀谈吧?” 他连忙辩解,“当然不是,我也会挑人的,那时看见你站在湖畔的身姿清丽出尘,我才过去的。” 听了他的话,花清蕾并未觉得高兴,挑起眉,给了他一枚白眼。“所以只要是美人,你就会扑过去。” 隐约察觉出她话里的不快,他赶紧澄清,“不是,是因为你我才过去的。”有些事花清蕾决定趁此机会跟他说清楚,“你以前的事我不会管,但以后你若娶了我,就不能再像先前那样流连烟花之地,也不准再四处拈花惹草。” 唐擎飞毫不考虑的点头,“你放心,同你成亲以后,我就是有娘子的人,自然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放荡不羁。” “真的?”没想到他竟会一口答应,花清蕾有些意外。 “真的!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有了你,其他的姑娘再美再好,我也看不进眼里。”他深情的注视着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好证明他对她的情意绝无虚假。 不是多么动听的情话,但却打动了花清蕾的心,她明亮的双眸流露出灿烂的笑意。“好吧,我信你。”已陷入他为她织就的情网里,此刻的她,与一般沉浸在爱河里的众多女子一样,轻易便信了情郎的话,没有再多加为难。 【第八章】 一个多月后,大婚之日。 青水城的人扶老携幼的站在大街两边,对着新娘的八人大轿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骑在骏马上的新郎官那原本俊美的脸,笑得像要淌出蜜汁似的,从出了唐府,一路来到花府迎亲开始,那嘴角就没垂下来过。 这会终于要将新娘抬进唐府,唐擎飞更是笑得阖不拢嘴,一路上兴奋的挥动着手,向两旁一边看热闹一边恭喜他的百姓们示意。 炮竹声、锣鼓喜乐声,沿途一直响个不停,到了唐府,他俐落的翻身下马,来到花轿边,小心翼翼、满脸欢喜的扶出他心爱的新娘子,一起迈入喜堂。 完成拜堂仪式之后,待新郎官将新娘子送入洞房,还要再出来应酬前来贺喜的众多宾客,他被一干亲朋好友抓着,一杯接着一杯的灌着酒,喝得他满脸通红,最后还是他的两位兄长出面替他挡酒,他才能趁机逃回喜房去见他的新娘子。 接着,好不容易把来闹洞房的人全给赶走之后,喜房里总算清静下来,他终于能好好的跟他的新娘子说说话。 两人先前进洞房时已饮过交杯酒,此刻新郎正陪着新娘吃着桌上的佳肴,两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好不亲密。 所谓饱暖思淫欲,填饱了肚子,唐擎飞猛地一把横抱起花清蕾,豪迈的走向床榻,将她小心的放到床榻上,迫不及待的吻住她那张柔软嫣红的樱唇。 花清蕾热情的回应他,这一吻如同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吻得欲罢不能。 最后他拉下红色纱帐,抱着她共度春宵。 待情事结束后,他眷恋不舍的搂着她,胸膛仍剧烈起伏着,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拂在她耳旁。 花清蕾将脸埋在他胸前,倾听着他那强而有劲的心跳声,腮颊染着一层艳红,回味着适才与他无比契合的欢愉,她眸汜迷濛,柔似春水,一颗心被喜悦塞得满满的,忍不住发出猫咪般的叹息声。 她吐出的气息拂在唐擎飞的胸膛,引得他才刚停歇的欲 望又勃然而发,一个翻身又将佳人压在身下,芙蓉帐里又再度响起让人脸红心跳的娇吟声。 走进院落,花清蕾便听见了孩子的脆笑声,她循着笑声走到后面的小园子,看见唐擎飞正在替瑜儿和锳儿摇着秋千。 秋阳下,两个孩子天真的笑着,这温馨的情景让她忍不住驻足看了片刻,直到唐擎飞发现她。 “清蕾,回来啦,过来陪瑜儿和锳儿玩。”对于她带来的两个孩子,唐擎飞爱屋及乌,也把他们当成自个儿的孩子一般,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每天都抽出时间陪他们玩耍,让两个刚来陌生之地的孩子,很快卸下心防,融入唐府的生活。 花清蕾真心觉得他这个爹当得比她这个娘还称职,因为自从来了唐府后,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多了许多,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 由此可见,他花了不少心思在照顾两个孩子。 她微笑着走过去,抱起锳儿坐在秋千上,唐擎飞也跟着抱起瑜儿坐下,两人抱着孩子一边荡着秋千、一边闲聊。 “对了,娘今儿个问我,咱们要不要安排瑜儿和锳儿去上学堂?” “他们还小,用得着这么早上学堂吗?” “锳儿已经七岁,可以上学堂了。”唐家的孩子都是从六岁便开始上学堂。花清蕾低头询问锳儿,“锳儿想不想去上学堂?” “想。”锳儿清脆的答道。 “那瑜儿也要上学堂。”瑜儿也赶紧喊道。 见两个孩子都想上学堂,花清蕾也没再反对。“好吧,等明年初就送他们去上学堂。” “太好了,可以读书识字。”琪儿欣喜得轻拍着小手。 见她这么高兴,花清蕾有些意外。“锳儿很想读书识字吗?” “以前娘亲曾同我说,只有读书识字才能出人头地,我想和弟弟出人头地,这样以后就可以保护娘,不让娘再受人欺负。”她嘴里的娘亲,是指已过世的亲生母亲,而娘则是指收养他们姐弟的花清蕾。 花清蕾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笑吟吟地道:“放心,现在没人会欺负娘了,你和瑜儿只要开开心心长大就好,小脑袋就别烦恼那么多了,该玩的时候玩、该睡的时候睡,知道吗?”她一直觉得这两姐弟太过早熟,希望他们能多点天真,少点成熟。 唐擎飞听了她们母女俩的话,自豪的拍拍胸膛。“放心,现在有爹保护你们,没人能再欺负你们母子三人。” 锳儿用力点了点小脑袋,附和道:“对,有爹保护我们,爹会打跑坏人,坏人就不能再欺负我们了。”搬到唐府这两个月来,她已与这位后爹很熟稔,也很崇拜他。 听见锳儿稚气的话,花清蕾笑睨向唐擎飞。“看来这小丫头的心完全被你收买了。” “那是,我可是他们的爹。”唐擎飞骄傲的挺起胸膛。 望着他,再看看两个孩子,花清蕾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幸福感,觉得有夫有子如此,人生已无憾。 她明眸含笑,忍不住勾过他的颈子,在他颊上亲了一口。 唐擎飞忘了腿上还抱着孩子,凑过去动情的想吻她的嘴。 第二十章 她笑斥着把他推开,“孩子还在,你想做什么?” “乖乖,你们该去睡午觉了。”他一手各抱起一个孩子,要将他们送回房去。 “可是我们已经睡过午觉了。”瑜儿稚气的说。 “那去找你们的碧心姨玩。”他哄道。 锳儿懂事的拉着弟弟的手说:“爹有悄悄话要同娘说,咱们别吵他们。”她跳下唐擎飞的怀抱,也将弟弟扯下来,两人手牵手的跑开。 在两个孩子走远后,唐擎飞肆无忌惮的涎着笑脸搂住娇妻,凑上前去吻住她的粉唇,她太甜太美,教他怎么吻都吻不腻。 她轻阖着眼回应着他,成亲这两个多月来,她几乎每天都沉溺在他满满的爱意中,在他柔情的滋润下,她眉梢眼角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每天早晨在丈夫的怀抱里醒来,嘴角总是不自觉的漾着浓笑。 花清蕾亲昵的用双手环抱着他的腰,骄傲的想着,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她和他会一辈子都这么甜蜜恩爱。 缠绵的吻终于结束,她将脸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 唐擎飞圈抱着她,意犹未尽的不时低头啄吻着她的腿颊和水润的唇瓣。 两人静谧的相拥着,心里浮荡着绵绵的爱意。 “清蕾。”他在她耳畔深情的呢喃。 “嗯。”她轻应一声。 “能娶你为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唐擎飞向她倾诉心里满满的爱意,他相信他们会这般恩爱到老。 花清蕾甜笑着回答,“能嫁与你为妻,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她想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便是为了与他相遇相爱。 此时的她未曾想到,生命常在出其不意时来个大转弯,让人措手不及。 时光如水,静静流淌,转眼便过了一年。 这日,花清蕾与唐擎飞带着瑜儿和锳儿去探望花承青,才刚回到唐府,便有名下人前来向唐擎飞禀告,有客来访。 花清蕾以为是他的朋友,便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寝屋去。 唐擎飞则是去前厅见客。 可都过了两个时辰,他还未回来,花清蕾觉得有些奇怪。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他去见个朋友怎么会谈这么久? 不过她又一转念,他的朋友本就不少,成亲这一年来,他已减少与朋友来往,难得有朋友来拜访,聊得久一些也无妨,便不再在意,将从花家带回来的帐册仔细核对完后,便开始构思兴建商城的事情。 李家在李君涛做了那样的事后,商城自然也盖不了,去年她向唐擎飞的大哥唐擎容和二哥唐擎光提过商城的构想后,两人都很感兴趣,打算实践她的构想。 由于主意是她所出,唐家也没打算独占,表示花家出资三分之一,算是两家合建。 如今商城已在建造主体建筑,招商的事也开始进行,她正在拟一份人力培训的计划,想把现代那种顾客至上的精神和做法带进来。 她始终认为良好的服务和优良的品质才是事业成功关键的要点,她也将这种想法告诉大哥和二哥,他们深表赞同,希望她能把具体的细则写下来。 她写了满满五页,唐擎飞才回来。 与往日不同,今日他显得异常安静,有些神思不属,似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怎么了,刚才是谁来了?”花清蕾一眼就看出他的异常,关心的询问。唐擎飞几番欲言又止,好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她狐疑的看着他。“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呀,怎么吞吞吐吐的?” 他试探的开口,“清蕾,我若说出来,你不要生气哦。” 听他这么说,她突然有种不好预感,微蹙起眉。“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在她锐利的注视下,唐擎飞罕见的有些结巴,“方才是四、四娘来找我,说、说她替我生了个儿子。” 一瞬间,花清蕾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重重的震了下,掀起了一股巨大的风浪,搅得她无法再平静下来。 “你说……什么?!”她神情僵住,不敢置信的再次问道。 起头是最难的,既然都已开了口,唐擎飞这时便说得流畅了些,“方才是伍四娘来找我,带着她替我生下的儿子来投靠我。”见她眼里迅速燃起怒火,他急忙抬出免死金牌,“你曾说过在我们成亲前我所做的事你不会管,那孩子是在你还未嫁给我时怀下的,如今这孩子已有五、六个月大了。” 他拿她曾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逼得她把涌到喉间的怒气硬生生吞了回去,她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冻结住了,包括她的心。 她不知道此刻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倘若她不曾爱上他,她可以毫无怨慰的接受他所说的话,可如今她的心早已全被他占据,要她心平气和的接受这样的事,她办不到。 静默许久之后,花清蕾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涩的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唐擎飞神色不安的瞅着她。“这件事我已禀告娘,并且安排四娘他们母子留下来。” 原来他都打点好了才来告诉她。她寒着脸,不发一语地往东侧的书房走去。 他急忙跟过去。“清蕾,你听我解释,我……” 花清蕾抬起手阻止他。“我想静一静。” 唐擎飞踟蹰的停下脚步,看着她的身影没入书房的门内,轩眉紧皱,神色焦躁的在廊道上来回踱步。他也不知竟会发生这种事,若是不收留伍四娘他们母子,难道要让他们流落街头吗? 伍四娘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带箬孩子来投靠他,他实住不忍心置之不埋。 可是清蕾方才的神色更让他担心,他怕她会不谅解他,进而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悄悄来到书房门前,他站在门口,望着那扇阻隔着他的雕花门板,为难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是发生在你嫁进唐府之前,所以也算不得擎飞骗了你,而且自从与你成亲后,他便收了心,没再涉足青楼,这足以证明他对你的心意。”唐夫人特意前来开导儿媳。 沉默了一会儿,花清蕾才幽幽出声,“娘,我理智上明白这件事不能怪他,但情感上我控制不住自己,事出突然,总要给我几天的时间想想。” 唐夫人明白的点点头。“我相信依你的聪慧,定能想通。这几日你冷落擎飞,他也不好受,怎么说都是夫妻,彼此退让一步,什么事都好商量。” “我明白,多谢娘。”花清蕾打从心里尊敬曾给予花家莫大帮助的婆婆,嫁入唐府这一年来,她与婆婆的关系也一直都很好,明白她是好意才来劝她,她也很感激。 待唐夫人离开后,她抬眼望着外头碧蓝的晴空,与此刻的朗朗晴光相反,她的心情却阴云密布,晦涩难言。 不久,锳儿和瑜儿从学堂回来,马上来到房里找她。 “娘,我们回来了。” “今天在学堂里可好?”看见孩子们,花清蕾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些。 “好,夫子今天教我们背诵孝经,以后等我们长大一定会好好孝顺娘和爹。”锳儿乖巧的说道,接着,她小手轻轻拉着她的手,稚气的央求道:“娘,您别再生爹的气了,好不好?爹不是故意要做错事惹娘生气。” 瑜儿也摇着她的手,帮着后爹说话,“娘原谅爹吧,爹他好可怜,娘不同他说话,爹很伤心。” “你们现在就知道帮着爹说话,娘也伤心呢。”花清蕾瞟了眼躲在门外的人,明白定是他唆使孩子来替他说情。 锳儿双手环抱着她。“娘别伤心,锳儿疼娘。” “瑜儿也疼娘,娘不要伤心。”瑜儿也学着姐姐一样抱宵她。 “你要是还没气消,要不你打我好了。”唐擎飞不躲了,走了进来,把手里的棍子塞到她手上。 花清蕾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我才懒得打你。”说完,便将棍子丢到一旁的地上。 见她似是软化了,他立即上前拥住她,讨好的说道:“喏,咱们和好吧,你别再同我置气了,你气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哼,你就出了张嘴会说。”她嗔道。 见她没推开他,知她这是原谅他了,唐擎飞喜得在她唇上重重一吻。“我就知道我家娘子最明理了。” “孩子在呢。”花清蕾害羞地推开他的脸。 唐擎飞瞅了两个孩子一眼,他们机伶的马上道:“娘,我们去写夫子交代的功课。” 待孩子一走,唐擎飞抱住她,脑袋亲昵的在她怀里蹭着。“娘子,为夫的好想你。” 花清蕾推开他埋在她胸口吃豆腐的脸。“天天见面有什么好想的?” “你这几天都不理为夫,让为夫很寂寞。” 她挑起眉。“你不是天天都去看你儿子和那个四娘吗,还寂寞什么?”不要以为她不知道他日日都去静澜园看望被他安置在那里的伍四娘母子。 第二十一章 听出她话里的酸意,唐擎飞咧着笑道:“你吃醋了?” 她都狂饮一缸了,他这才知道吗?事隔几天,她已较能心平气和的来与他谈这件事,不过有些事她得先问个清楚。“既然孩子是在我们成亲前生下的,这事我不会追究,不过对四娘你有什么打算?” “孩子都生了,她自是不可能再回去唱戏,她此刻无处可去,我想让她暂时留在咱们府里。”说完,他小心翼翼的瞟着她,“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再怎么说她都是孩子的娘,总不能狠心撵她出去吧。” 他这是要纳伍四娘为妾吗? 花清蕾蹙起眉,悲哀的发现,她找不到可以反对的理由,只因一切都是在两人婚前发生的,最后她只能说:“你既然决定这么做,我也无话可说。” “你不赞成?”唐擎飞没忽略她落寞的表情。 有哪个女人能那么宽容大度,毫无怨着的容忍另一个女人来分享自己的丈夫? 她涩然道:“不管我赞不赞成,你不是都已经决定好了吗?” “我这也是没办法。”唐擎飞为难的道,接着表示,“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影响到咱们夫妻感情的。” 她不知他说这话是想哄她还是想说服他自己,打从伍四娘母子出现后,便已对他们造成了影响,还是他只是想把头缩在沙子里,假装没有察觉。 自伍四娘带着孩子来到唐府,花清蕾的生活便注定无法再平静。 就像此刻,她还没调适好心态要见伍四娘,伍四娘便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主动来找她。 “四娘见过三少夫人。”伍四娘盈盈福身,嗓音娇柔得能让无论男女听了都酥了骨头。 “四娘不用多礼,坐吧。”花清蕾神色自如的招呼她。 她曾在来春阁见过伍四娘,那时她粉墨登场唱着“游幽冥”的戏目,唱腔婉转销魂,就如同她此刻的嗓音一样,且卸下浓妆的她也生得美丽柔弱,楚楚可人,容易令男人生起想保护的欲 望。 伍四娘坐下后,神色幽柔的轻启朱唇,“四娘此来是想请三少夫人原谅,也请三少夫人别怪罪三爷,这一切都是四娘的错。” 听见她以退为进,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花清蕾神色淡然的表示,“这事是发生在我与三爷成亲前,我没理由怪罪三爷,四娘这么说倒把我当成小气之人了。” “是四娘错了,三少夫人如此明理又宽容,如此四娘也能安心了。四娘当初也是逼不得已,才会带着孩子来投靠三爷。”伍四娘的语气里隐隐流露出一抹哀伤自怜。 “既然孩子是三爷的,咱们不可能让孩子流落在外头,你就放心住下来吧。”只要她认分的带小孩,别打她丈夫的主意,她便能容得下她。 “多谢三少夫人。”伍四娘起身朝她福了个身。 这时唐擎飞走进来,看见伍四娘,讶道:“噫,四娘怎么来了?” “四娘来向三少夫人请安。”伍四娘柔媚的眼神睇向他,眸里闪动幽幽情愫。花清蕾没有漏看她的眼神,蹙起眉,接着再见唐擎飞朝伍四娘露出笑容,走过去很自然的从她怀里抱起还在睡觉的婴孩,亲昵的逗斥筲,她的心不禁微微一沉。 “今天孩子还乖吗,有没有再哭闹个不停?”唐擎飞抬起眼看向伍四娘,关心的询问。 伍四娘娇柔一笑。“他前阵子会哭闹,全怪我身子虚,奶水不足,没办法喂饱他,好在三爷找来的那个奶娘奶水很足,他喝饱了,便乖多了。” “那就好。”他要将孩子还给她时,见她在搓揉双手,便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大概是整日抱着孩子,手有些扭了,不要紧,孩子给我吧。”伍四娘说完,便伸出双手要抱回孩子。 唐擎飞素来是怜香惜玉之人,不忍见她手疼还要抱孩子,主动道:“我帮你把孩子抱回去吧。” “多谢三爷。”伍四娘福了个身,低垂的眼里流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花清蕾默默看着两人一块走出去,忽然间有种他们才是一家人的感觉,而她只是个外人。 她忍不住刻意留意时间,发现唐擎飞这一去,一个多时辰后才回来,她拚命压抑着心头涌起的酸意,不想摆出一个妒妇的表情,勉强对他露出笑容。 不想他一开口却是对她说:“清蕾,四娘还要照顾孩子,身子又虚弱,你就别让她抱着孩子过来向你请安了。” 花清蕾愣了愣。“我没叫她过来请安,是她自己来的。”他怎么会以为是她让她过来的?是他自己这么认为,还是伍四娘故意这么说? “那就好,我再同四娘说一声,若没事就不用过来,抱着孩子来来来回回的,万一摔了可不好。” “你倒是很心疼他们母子。”她神色冷淡的道。 唐擎飞急着解释,“你别误会,是有下人提醒四娘,说既然要留在唐府,依礼就得向你请安,四娘一向守礼,哪敢不来,我告诉她,你一向不在意这些,让她不必如此。” 即使他这么说,也无法纡解堵在她胸口的那一股闷气,反而让她更觉得不是滋味。从静澜园到他们住的院落又不远,他连这点距离都舍不得让伍四娘走,还说不是心疼她? 她明白自伍四娘来了唐府之后,很多事便已开始改变,她心里有了芥蒂,而他眼里多了个儿子和儿子的娘,再也回不到昔日那般了。 为了不让自己去猜忌、去嫉妒,同时也为了避免与唐擎飞之间为了伍四娘母子造成更多的嫌隙,花清蕾让自己更加忙碌。 花家的仓库在数个月前已重建好,继续做着药材的买卖,父亲的身子在经过一年来的调养已大致恢复,从上个月开始,她便将花家的生意交回给父亲打理,因此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在构思完善商城的事上头。 她还打算兴建一所义学,让那些上不起学堂的孩子能有个免费的地方供他们读书,这件事她是从瑜儿与锳儿身上萌生的想法,她想让那些因家贫而失学的孩子都能受到教育,至少能学会识字。 她很相信“知识即力量”这句话,不论是在哪个时空,知识都是改变一个人的生命与生活最重要的力量。 兴建义学的事她没动用唐家的钱,而是用出嫁时父亲给她的那笔嫁妆来办。 原本这件事她想要告诉唐擎飞,但那天她从外面回来时,看见他与伍四娘在花园里,他抱着孩子正与伍四娘不知提到了什么,逗得伍四娘笑如春花,他也笑得很欢。 她默默看了几眼,便又往外走去,不离开,她怕横亘在心里的那根剌会越刺越深,她只能眼不见为净,等她将那根剌藏好了再回来。 之后,义学的事她只同婆婆提了下,便没再告诉唐擎飞。 这段日子,唐擎飞见她早出晚归不是没有怨言,但都被她三两句便敷衍过去。这日,难得见到她过午之后便回来,唐擎飞咧着笑马上凑了过来。“清蕾,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有些不舒服。” 他急忙关切的询问:“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有点想吐,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花清蕾揉着胸口,神色有些恹恹的。唐擎飞不放心,吩咐一名婢女去请大夫。 就在这时,被派去服侍伍四娘的一名婢女巧如过来禀道:“三爷,伍姑娘说孩子一直在哭闹不休,似是有些发烧,想请三爷过去看看。” 由于唐家祖上规定,唐家子孙皆不准纳妾,是以伍四娘虽为唐擎飞生下一子,唐擎飞并未给她妾室的名分,府里头的人也都称她为伍姑娘。 “我这就过去。”临走前,唐擎飞对花清蕾说道:“对了,待会大夫来看完之后,你让他顺道过去四娘那里看看孩子。” 唐擎飞走后,花清蕾胸口像被浇了盆冰水,一直凉到心底去。 一听到伍四娘让人来说孩子不舒服,他便急着赶过去,却忘了她也不舒服,也许现在在他的心里,早将那母子看得比她这个妻子还重要。 她端起茶连饮了两杯,想用茶水浇熄胸口窜起的妒火和怒火。 看出她心里不舒坦,碧心也很为她心疼。“小姐,您若心里不好受,就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把自己闷坏了。”私底下她仍称呼花清蕾为小姐。 她一直跟着小姐,何尝看不出姑爷自伍四娘他们母子来了之后,对他们关心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小姐。 偏偏小姐这段时日还时常早出晚归,小姐不在府里头,那伍四娘就不安分了,频频找着各种理由叫姑爷过去,再继续这样下去,她怕姑爷的心都要被伍四娘拉过去了。 花清蕾苦笑。“还用得着我说吗?你不是都瞧见了。” 碧心很替她着急。“小姐,您就别再常往外跑了,那伍四娘趁您不在,老是勾引姑爷,您要是不留下来盯着他们俩,我看姑爷很可能会被她给勾走了。” 第二十二章 她沉默片刻才开口,“若他是这么禁不起诱惑的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以前就认为,外遇这种事不能全怪介入的第三者,若是自己的伴侣心志坚定的话,哪里会那么轻易就受到引诱。 会受诱惑,表示心志不坚,甚至也有那样的意思,才会一拍即合。 她只希望唐擎飞不要辜负了她对他的信任和感情。 不久,大夫来了,花清蕾没让大夫为她诊治,直接让大夫去看伍四娘的孩子。 【第九章】 “爹,我没有打弟弟。”锳儿仰着小脸说道。 “那他方才睡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哭成这样?”唐擎飞质问。 锳儿努力想解释,“我不知道,我走过去看弟弟时,弟弟还在睡觉,所以我就走了。” “小孩子不能说谎,你若真的打了弟弟就要老实承认。”他板起脸孔看着锳儿说,不希望她养成做错事却撒谎的习惯。 “爹,姐姐真的没有打弟弟。”一旁的瑜儿也为姐姐澄清。 伍四娘边抱翥力个不停的孩子哄着,一边劝道:“三爷,孩子难免淘气,别骂她了,还好孩子也没受伤,这件事就算了。” “不成,小过不教,以后大过便难改了。锳儿,你回去罚写三字经十遍。”唐擎飞觉得孩子的品性从小就要好好教导,不能因此惯坏他们,让他们养成不好的习性。 锳儿紧抿着嘴走回来,刚好被提前回府的花清蕾见到。 不久前刚得知一件喜事,花清蕾嘴角噙着抹笑意,可一看见女儿绷着张小脸,好似受了委屈,连忙关心的趋前问道:“锳儿这是怎么了?” “娘,爹骂姐姐。”瑜儿拉着她的手告状。 “爹为什么要骂姐姐?” 瑜儿用稚嫩的嗓音说道:“我跟姐姐去看弟弟时,他还在睡觉,姐姐真的没有打他,是弟弟的娘走过去看弟弟时,弟弟才哭哭的。” 闻言,花清蕾嘴角的笑意顿时敛起。“你是说你爹不相信你们姐弟说的话,怀疑是锳儿偷打了弟弟?” “爹还罚姐姐抄写十遍的三字经。”瑜儿很为姐姐不平。 花清蕾听了瑜儿的话后,方才因得知那件喜事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无踪。 锳儿拉着她的手,委屈的皱起了小脸,“娘,我真的没有偷打弟弟。” 两个孩子有多乖巧,她还会不知道吗?花清蕾心疼的蹲下身抱住她。“娘相信你,三字经你不用抄了。” 锳儿担心的问:“可是爹……” “你爹那里我去跟他说。”刚好看见唐擎飞回来,花清蕾让碧心先带两姐弟回房里去,才对他说道:“琪儿不会撒谎,她说没打那孩子就是没打,你不该不问清楚就急着罚锳儿去哄你的四娘。” 唐擎飞闻言,立刻皱起眉道:“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为了哄四娘就罚锳儿,锳儿看过孩子之后,孩子便哭个不停,定是锳儿对他做了什么才会这样,锳儿是怕被我责备才不敢承认。” 花清蕾反问:“瑜儿说那孩子是在他娘过去时才大哭起来,你怎么不说是他娘偷打了他呢?” “明有做娘的会偷打自己的儿子。”他不相信有母亲会做出这种事。 “一般做娘的不会打自己的儿子,但若是另有目的呢?”见他一味袒护着伍四娘,花清蕾冷下脸。 唐擎飞觉得她越说越过分,有些不悦。“四娘不像你那么聪明,她没那么多心眼。” 原来在他心里她是个满肚子心眼的人!花清蕾再也忍不住动了怒,“我知道你难免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既然如此,以后瑜儿和锳儿还是我自己教吧,免得不小心你心肝儿子哭了,又要怪到他们姐弟头上。”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我像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吗?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我知道你不喜欢四娘,但也不能这样宠着孩子,会把他们宠坏的。” “孩子我会自己教,不劳你担心,以后我也会禁止他们再去你的四娘那里,这样你放心了吧。”说完,她掉头走进书房,将自己关在里头。 原本花清蕾想告诉他,她今天回去看爹时,顺道去看了大夫,大夫说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现下这消息她气得也没打算说了。 唐擎飞不觉得自己有错,回到房里后也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自四娘来了之后,他们夫妻之间便常有摩擦,但他以为清蕾能包容和理解,四娘孤身一人带着孩子,无依无靠很可怜,同样身为女子的她应能对她多怜惜些。 可她却容不下四娘,连锳儿做错事都一味袒护。 他原以为清蕾是个胸襟豁达的女子,既能将两个孤儿视如己出,定也能接纳四娘和她的儿子,没想到她对他们母子有如此深的成见,他不禁对她有些失望。 “……若我是你,便会尽量减少出门,免得让别人有机可乘,清蕾,你是聪明人,该不会想不到这层吧?”唐夫人温言提点三媳妇。 原本儿子夫妻的事她是不想插手,但见两人似乎越闹越僵,这才出面给儿媳提个醒,免得便宜了别人。 当初伍四娘带着孩子来唐府,她曾劝过儿子将孩子留下,母亲安置到别处去,可他认为孩子仍年幼,需要母亲照顾,且强迫他们母子分离未免太残忍,便执意将伍四娘留在府里。 她身为人母,自是能体会一个做母亲的心,对这件事也没再多言,只提醒儿子要拿捏好分寸,切勿影响他和清蕾的夫妻之情。 儿子虽信誓旦旦旦保证说不会,但如今看来,他们夫妻仍因此有了嫌隙。 花清蕾无奈道:“娘说的道理我明白,可是若一直留在府里不出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所以你便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你这是逃避,无法解决问题,找个机会好好的同擎飞谈谈,免得让夫妻之间的误会更深。”唐夫人苦心劝道。 “嗯,我会找个时间同他谈。对了,娘,我前日去看大夫,大夫说我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闻言,唐夫人面露惊喜。“太好了,擎飞知道吗?” “我还没跟他说。”这两日见到他,她连话都不想说,而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会哄着她,老摆着冷脸给她看,让她更不想说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告诉擎飞呢,他若知道你怀孕,定会很高兴,快去告诉他,刚好趁这时与他好好谈谈,知道吗?”唐夫人喜道。 比起伍四娘,她更喜欢清蕾这个媳妇,一心盼望两人能重归于好。 花清蕾在婆婆的催促下,离开婆婆的院子,准备回自己屋里。 走往回去的廊道上,她瞥见前方的一个角落,伍四娘竟抬手掮了锳儿一巴掌,嘴里好似还在骂些什么。 瑜儿上前护着姐姐,也被她甩了一个巴掌。 见此情状,花清蕾气愤的快步走过去,抓住她的手,“你凭什么打他们?” 伍四浪没想到竟会被她给瞧见,有些惊慌的想扯回自己的手,一边解释,“姐姐息怒,是他们对我口出不逊,我才稍稍教训他们一下。” “他们是怎么对你口出恶言?丄花清蕾怒声质问。 “他们……”瞟见唐擎飞刚好从走廊那端走过来,伍四娘顿时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语调还刻意扬高,“三少夫人,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不敢再碰瑜少爷和锳小姐,求您原谅我,别赶我离开唐府。” 花清蕾见她竟能一秒钟就哭成泪人儿,登时目瞪口呆。 这时唐擎飞正从花清蕾背后走近,见到伍四娘哭得泪键键,再见花清蕾拽着她的手,以为是她欺负了伍四娘,有些生气的用力扳开她的手,顺势一推。 “清蕾,你这是做什么?谁准你赶四娘走!” 花清蕾一时不防,身子踉跄了下,脚步没站稳,连退了两步,背后先撞到廊柱再狠狠摔到地上。 见状,碧心焦急的上前扶起她。“三少夫人,您有没有怎么样?” “碧心,我肚子好疼!”花清蕾痛苦的按着腹部,一时爬不起身。 碧心艰难的扶起她。“三少夫人,我们快回去,我马上让人去请大夫。” 没想到竟会将花清蕾给推倒,唐擎飞走过去,有些歉意的开口想说什么,这时碧心突然惊叫一声,瞪着她渗出血迹的衣裙。 “三少夫人,您流血了!” “怎么会流血呢,伤到哪里了?”唐擎飞急问。 碧心着急道:“糟了,小姐腹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姑爷,您快带小姐回去,我这就去找大夫。”将她交给唐擎飞后,碧心飞快的奔去请大夫。 “孩子?”唐擎飞一愣,接着惊喜的问:“清蕾,你怀孕了?” 花清蕾忍着腹部的剧痛,她感觉得到自己怕是留不住腹中的骨肉了,恨恨的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没错,我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但这个孩子怕是要被他爹给亲手杀死了!” 第二十三章 说完,她推开他搀扶她的手,拖着沉重的脚步,想走回寝房。 她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一道从她两腿间流下的艳红血迹。 两个孩子顿时吓得哭了,紧跟在她身边扶着她。 唐擎飞看着在地上蜿挺、殷红醒目的血迹,整个人惊呆了,须臾他才回过神,醒悟自己做了什么,大步上前抱起她,不顾她的挣扎,直奔回寝房,一路大吼着,“叫大夫、快叫大夫……” 大夫离开后,唐擎飞的表情满是内疚自责,神色不安的走进房里,叫唤了声,“清蕾……” 花清蕾一听见他的声音,哀痛的心绪还未平复,愤怒激动的赶人,“碧心,叫那个杀了我孩子的凶手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他那张恶心的嘴脸,叫他滚!” 唐擎飞来到床榻边,试着想向她解释,“清蕾,我不知道你怀了孩子……” “不知道我怀了孩子,所以你就可以无情的推我骂我,好去取悦你的四娘吗?唐擎飞,你不要再摆出这副让人恶心的无辜脸孔了,那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你既然这么想跟四娘好,你就大方的跟她在一起,为什么要拿我来哄她开心呢?”她心寒又心痛,冰冷尖锐的目光除了怨恨,再无其他感情。 他抓着她的手想挽回什么。“我不是故意要推你……” 花清蕾憎恶的甩开他的手。“不要碰我!拿开你的脏手,一个为了别的女人而杀死我孩子的人,不配碰我!” 她憎恨嫌恶的斥责让唐擎飞面无血色,他想起不久前就是自己亲手将她给推倒的,害得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他惶然的将推了她的那只手藏到背后,一时仓皇失措不知该怎么办。 花清蕾脸上布满冰霜,瞪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你只看见我抓着伍四娘的手,就认定我在欺负她,但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打了瑜儿和锳儿巴掌,我知道他们不是你亲生的,你不会感到心疼,你只会心疼你的四娘和你儿子!” “不是的,我并不知道四娘打了锳儿他们。”他以为是她在为难四娘,所以才会…… “现在在你眼里,不管那女人做什么你都觉得她没有错,错的都是我和那两个孩子,现在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你满意了吧,滚出去!别再在我眼前污了我的眼睛,我不想再看见你这个凶手。” 听她口口声声指责他是凶手,句句字字的恨意仿佛化成尖锐的刀锋,狠狠插在他胸口,他张口想辩解,却无法否认是他一手害死孩子的事实,他心里又痛又悔,掩着脸,流下悔恨的泪水,哑着嗓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花清蕾对他流下的泪无动于衷,他那几滴泪还远不及她所流的血的万分之一,见他还不走,她起身要下床,“好,你不走,那我走!” “不,我走,你好好休息。”她才刚小产,身子正虚弱,他怎可能让她在这时离开,再看她一眼,望见她那冷如寒冰的眼神,他心口阵阵揪痛,缓缓走出房间。他一出寝房,一名婢女便前来传话,“三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巧如,你把伍四娘来到唐府这段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全都给我仔细的说清楚。”唐夫人神色肃然的望着站在面前的一名婢女。 伍四娘来到唐府后,巧如便被派去服侍伍四娘,跟在身边这么多日,伍四娘的事她应是最清楚。 今天才刚得知三媳妇有喜,怎料三媳妇竟然就流产了,这让唐夫人大为震怒,在知道儿子是为了伍四娘而推倒三媳妇之后,她决定要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调查清楚,还三媳妇一个公道。 巧如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回夫人的话,伍姑娘自进了唐府后,待人一直很谦和,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这阵子伍四娘为了收买她,给了她不少好处,她被夫人叫来之前,伍四娘还塞了锭银子给她,让她替她说些好话。 唐夫人沉声喝斥,“大胆!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好处,就忘了自己是唐府的下人了,连主子都敢欺瞒!”阅人无数的她,哪里会看不出她那点心眼。 巧如被她一喝,吓得登时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夫人饶命,奴婢知错。”她不敢再有所隐瞒,马上将伍四娘如何暗中挑拨唐擎飞与花清蕾,以及如何屡屡藉口孩子哭闹引诱他上她那里去,还有她如何弄哭自己的孩子,嫁祸给锳儿的事全盘托出。 最后,她说出导致花清蕾流产的经过-- “当时锳小姐和瑜少爷看见伍姑娘,两个孩子便上前问她,那日是不是她偷偷弄哭了孩子,伍姑娘听了恼羞成怒,骂他们是野种,还打了两个孩子巴掌,刚好被三少夫人看见,三少夫人便生气的过来质问她为什么要打小孩,这时,伍姑娘恰好看见三爷走过来便装哭,想博取三爷同情,好让三爷以为是三少夫人在欺负她。” 听完,唐夫人怒斥,“你明知她存心挑拨三爷和三少夫人,为何不拆穿她?你可是唐府的人,不是伍四娘的丫鬟,你就眼睁睁看她一个外人来挑弄是非吗?” “奴婢错了,求夫人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巧如惊骇得重重磕头求饶。 “罢了,不过咱们唐府也留不下你这样不忠心的丫鬟,你收拾收拾就走吧。” 唐夫人挥手让巧如退下后,重重叹息一声,对着一旁的那扇屏风说道:“擎飞,你都听到了吧?”为了让儿子明白所有经过,她在询问巧如时,刻意让他先躲到屏风后头。 唐擎飞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紧握的拳头因为过于激愤而微微颤抖。 他不敢相信因为他轻信了伍四娘,竟造成了他与清蕾夫妻失和,还害死了他亲生的孩子,他从来不曾这样恨过自己。 他双眼赤红,胸口被满腔的怒火和悔恨给填满,咽喉紧涩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唐夫人不禁叹道:“擎飞,你可知道你犯的最大的错是什么吗?” 唐擎飞抬起发红的眼,沉默的望着母亲。 唐夫人身为旁观者,看得自然清楚得很。“你把伍四娘当成弱者,把清蕾当成强者,因此你觉得伍四娘受了委屈,定是清蕾仗势欺人,说到底,就是你并不了解清蕾的个性和为人,才会一被伍四娘挑拨,就认定是清蕾有错。” “……我知道错了,可是现在清蕾恨死我了,我该怎么办?”他无比懊悔,眼里闪动着泪光,惶然的向母亲求助。 “我问你,你到底想要伍四娘还是清蕾?” “当然是要清蕾,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伍四娘!我帮她隐瞒孩子的身世,收留她住在唐府,她竟这样害我和清蕾!”他怜惜她孤身一人带着孩子,因此对她处处关照,她竟是这样回报他,这一刻他不只恨透她,也没脸去见清蕾,是他的愚蠢亲手造成了这场悲剧,害死自己的亲骨肉,他不知道该如何赎罪才能求得清蕾的原谅。 唐夫人听出这事似另有隐情,诧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吗?” “那是二哥的孩子。” “你说什么?那是你二哥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唐夫人闻言,惊讶的站起。 “她当初带着孩子上门来找我,说那孩子是她当初跟着戏班子离开青水城的前一夜,二哥酒后乱性,非礼了她而生下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她原想自己抚养孩子长大,但戏班子却容不下她,她无处可去,只好带着孩子回青水城。”唐擎飞咬牙切齿的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唐夫人狐疑的问:“孩子既是你二哥的,那她怎么会找上你?” “她说第二天醒来后,便不见二哥了,她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跟着戏班子离开,没想到竟因此有了身孕,她担心突然来找二哥会被拒于门外,这才来求我。看在孩子是二哥的,我便留她下来,打算寻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二哥这事,但二哥这半个多月来都陪着二嫂在京城,我还没机会同他说。” “既然那孩子不是你的,你为何不同清蕾说清楚,反倒还说那孩子是你的?”唐夫人蹙眉质疑。 “娘也知道二嫂的性子,我担心她若是知道这件事,定会不与二哥罢休,加上伍四娘也求我帮她暂时隐瞒,等二哥愿意承认孩子后再说,她说她怕万一二哥不认孩子,她也没脸再留下,我想万一二哥之后要是不方便出面认孩子,为了让这孩子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以留下来,才会暂时认下孩子。不管怎么说,那总是咱们唐家的孩子。” 听到这里,唐夫人忍不住怒骂,“你这么做委实太不智,为何不先同娘和清蕾商量呢?” “我答应过伍四娘……” “娘跟清蕾是别人吗?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竟把一个外人说的话,看得比自家人还重。”唐夫人斥道。 第二十四章 “娘不是从小就教我们做人要守信?”他会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信守承诺。 “那要看是什么事,事有轻重缓急,岂能顽固不知变通?你这孩子,怎么会蠢成这般,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唐夫人斥责他的语气有些重,她接着想起一事,“刚好你二哥今儿个回来了,叫他过来问问就知有没有这回事。”虽然小儿子这么说,但她仍不太相信一向处事严谨的老一一会做出这种事来。 不久,下人便请来了唐擎光。 听了母亲所言,唐擎光那对黑沉锐利的眼睛瞬向弟弟。“那日我确实饮了酒有些醉,被扶到厢房休息,但这期间我什么也没做。” 唐家兄弟的长相都有几分相像,不过老一一唐擎光多了分英挺,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凛锐的霸气。 他低沉的嗓音接着说:“要厘清这事的真相很简单,来人,去把伍四娘给我绑来。”不像一向怜香惜玉的小弟,除了母亲、妻子和女儿,他对任何女人都没有丝毫怜惜之心,只要得罪了他,他对付女人的手段就跟对付男人一样报绝。 既然二儿子接受这件事,唐夫人也乐得袖手旁观,全交由他处理。 下人很快便依他的命令,将伍四娘五花大绑的带过来。 一路上伍四娘不停的挣扎求饶,楚楚可怜的泪流满腮。“放了我,求你们放了我,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三少夫人流产……”她凄楚的嗓音,哀戚得让人闻之心疼。 可惜唐擎光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听了无动于衷,唐夫人在得知她所作所为后,此刻对她只感厌恶,而一向怜香惜玉的唐擎飞,这一刻只恨不得杀了她,哪里还生得起怜惜之心。 “三爷!”伍四娘惊惶的望向唐擎飞,秋水般的明眸布满了泪珠。 “你还有脸叫我!”唐擎飞俊美的脸上满是煞气。 唐擎光懒得多言,直接审问:“你说你生下的孩子是我的,那日我在厢房里休息,并不曾见过你,你是如何与我生下孩子?” “我没有撒谎!”她惊骇的望向唐擎飞求助,“三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骗您。” “真相只有一个,二哥既然说他没碰你,那自然就是你撒谎了!”唐擎飞走上前,夹带着浓浓的怒气,重重掮了她一个耳光,怒骂道:“你竟敢如此骗我,还恶意挑拨我与清蕾,你的心也太毒了!” 伍四娘两手被绑在身后,急得跪到他的面前,苦苦哀求道:“三爷,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没有骗您,孩子是二爷的……” 唐擎光见她还敢死赖他,决定下狠手逼她吐实,命令道‘,“来人,去取来夹手板和烙铁,我倒要看看这女人说不说实话。” 伍四娘马上吓得花容失色。“二爷饶命、二爷饶命!” “你招是不招?”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真的没有说谎……” “来人……”唐擎飞没耐性了,决定动刑。 伍四娘瞬间惨白了脸,惊慌的叫道:“我说、我说,我不是有意想骗你们,因为我也不确定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你怎会连自个儿生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确定?”唐夫人提出疑问。 “那是因为那夜我被灌醉了,当我清醒过来时,房里已不见人影,而我身上却一丝不挂,我知道定是有人玷污了我,可我却不知对方是谁,当我走出房门时,正好看见要离开的二爷,所以我才会以为是二爷。” 唐擎光 客气地道:“你没有完全说实话。” “我……”在他那冷如刀锋的眼神逼视下,伍四娘不敢再隐瞒,把事情全盘说了出来,“那日除了见到二爷外,我还……看见了苏公子。” “苏公子,你是指苏朋昌吗?”唐擎光质问。 “是。”她垂下脸,瑟缩着身子不敢再看向屋里的几人。 当时苏朋昌看见她从房里走出来,朝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便离开,那时她对自己遭人侮辱的事很震惊,一时不敢去多想,很快便跟着戏班子离开,直到怀了身孕后,她才开始想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最后她选择去投靠有唐擎飞在的唐府,因为唐擎飞一直都对她很好,而她之所以挑拨唐擎飞和花清蕾,只是为了想光明正大的留下来,之后不管唐擎光认不认这孩子,只要有唐擎飞护着她,她就不怕别人赶走她,所以她才千方百计想要引诱唐擎飞。 听到这里,唐擎飞面色阴沉。“苏朋昌那厮一向好色,又觊觎伍四娘许久,这事看来是他干的。” 唐擎光再质问道:“那你为何不到苏府去找苏朋昌,反来唐府?” 伍四娘沉默着没开口。 唐夫人一眼看出她的心思,替她回道:“这还用问,苏朋昌家有悍妻,且苏夫人为人也很苛刻,她哪里敢上苏府去,擎飞一向怜香惜玉又好说话,她自然跑来咱们唐府,打算赖给咱们。” 唐擎飞此刻懊悔不已,悲怒交集的掩住脸。 原来这一场无可挽回的悲剧,全都怪他不该怜惜伍四娘。 查明真相后,唐擎光请示母亲,“娘,要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唐夫人瞟了小儿子一眼,说道:“把他们母子赶出去吧。”念在那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她也不想太为难伍四娘,就当替清蕾那还未出世便夭折的孩子积点德。 【第十章】 连续数日,唐擎飞都被花清蕾拒之门外,无法见她一面。 就连瑜儿和锳儿在见到他时,也变得疏远很多。 锳儿用着稚气的声音对他说:“你害得娘流了很多很多的血,还帮着欺负我们的坏人欺负娘,让娘很伤心很伤心,以后我不要再叫你爹了。” “我也不叫你爹了。”瑜儿也说道。 这些话让他听得心痛如绞。 直到第七日,花清蕾终于走出寝房。 这七日来一直守在房门口的唐擎飞急忙迎上前去,表情极为关切地问道:“清蕾,你身子好些了吗?” 她对他视若无睹,往婆婆的院落走去。 流产翌日,婆婆已将事情的原委全告诉她,希望她能原谅唐擎飞,但她实在吞不下这口气,她忘不了他是如何为了别的女人亲手害得她失去孩子,她不想再见到他,因此她做下了一个决定。 “清蕾,我知道我做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他追了上去,低声下气的乞求她的原谅。 花清蕾顿下脚步,转过头朝他冷冷一笑。“成亲前你向我爹承诺,会待我如珠如宝,不让我受一丝委屈、吃一点苦,结果呢?你的承诺低贱得不如一堆狗屎。”唐擎飞被她这般憎恨的言语堵得胸口一窒。“我……是受人所骗。” “只因那女人生得美、楚楚可怜,你就被迷得晕头转向,不惜为她对我动手,杀害自己的孩子,要是再来一个大美人,你不是要活活打死我了?”她的话字字诛心。 她口口声声不忘提他亲手害死自己孩子的事,让他脸色惨白,知道她还恨他,他黯然道:“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 “除非你能那孩子死而复生!”花清蕾的眼神跟她的语气一样,冷得冻人。 他做了一连串伤害她的事后,就想用一句被人所骗来求她原谅,那她这些日子来所受的那些委屈和伤心,难道要她硬生生吞下去吗? “那是不可能的。”她分明是在刁难他。 “所以我的回答也是,不可能!”她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接着从衣袖中取出自己写好的休书丢给他,“和离书我已拟好,你在上头签字吧。” 唐擎飞震惊得脸色愀变,没看内容,便将之撕得粉碎。“我不会让你走的,我知道你还怨我,我不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心烦就是。”说完,他仓皇的转身逃开。花清蕾冷着脸,不再多看他一眼,直接走往婆婆的院落。 在她禀明来意后,唐夫人语重心长劝道:“擎飞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做错了,他也后悔莫及,你就不能念在昔日旧情上,原谅他这一回吗?” “娘,不是我不想原谅他,我之所以想离开唐府,是为了不想更恨他。您知道吗,每当我看见他的脸,或是听见他的声音时,我都会无法克制的回想起当初他是如何为了伍四娘而推倒我的那一幕,我心里就会抑不住的涌起一股憎恨。” 花清蕾将这几日来的心情娓娓道来,“再怎么说,当初花家落难时他帮助过我,正为着这份恩情,我才不愿再留下来,我怕我会因为恨他,而开始折磨他。” 说到这里,她恳求道:“娘,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心里充满了恨意的人,求您让我离开吧。” 第二十五章 沉默良久,唐夫人才幽幽叹息了声,提出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这样吧,我知道你尚未从失子的哀伤中平复过来,那你就先回花家静养一阵子,等到哪日你能心平气和的面对擎飞,再回来,这样可好?” 花清蕾考虑片刻,才轻点螓首。 秋去冬来,苍茫的白雪覆盖天地。 凛冽的北风挟着寒意呼啸而来,一道清瘦的身影在工地里不畏迎面拂来的寒意和雪花,忙碌的进进出出,仔细监督着工人们,务必要将每个地方都做到最完善。这处正在营建中的工地,正是唐家和花家合建的购物商城。 约莫三个月前,唐擎飞主动接手了商城的建造,全心全意投入其中,力求每个细节都依据花清蕾所写的计划书和设计图般完美。 她至今仍不愿见他,他只好将所有的时间和心力都耗在商城上头,这才发现她这构想有多惊人,这样一座巨大的商城,在大丰王朝简直闻所未闻。 但看完她的计划却能看出,以后商城一旦建好,势必会吸纳大笔的银子滚滚而来,怪不得一向不轻易称赞人的大哥和二哥,也对她有极高的评价,称她是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 娘先前教训得没错,他确实从未好好了解过她,透过她周详缜密的计划书和设计图,他才明白她拥有怎样的才华。 为了求得她的原谅,他下定决心要为她实现这个梦想。 这是她的梦,也是他的梦,他希望在商城完成的那日,她能原谅他,重回他身边。 一早,花清蕾带着瑜儿和锳儿走进她办的义学。 上个月义学盖好后,她每天上午都会来这里授课,亲自教孩子们读书写字。得知这处被命名为“新知堂”的义学免费教人读书识字,不收任何束修,吸引不少贫苦的人家,争相将自己的孩子送来求学。 共收了两百多人,因此除了她,另外还请了五位教席先生。 花清蕾教孩子,很注重引导孩子们的思维,而不是一味教他们死背书。 “有座高塔,塔高十层,但里面没有楼梯,若要上到第十层,你们会如何上去呢?好,现在把你们想到的方法全写下来,不会写,用画的也可以。”课堂上,她丢出这个问题,想让孩子们动脑筋去思索解决的办法。 教室里数十个孩子坐在椅子上挠耳抓腮的想着,片刻之后,有人陆陆续续把想到的办法写下来或画下来。 待大家都写完,花清蕾一个个问。 “夫子,我会做一架很长很长的木梯,靠在高塔的外墙爬上去。” “夫子,我会用铁爪子在下面绑着绳子甩到墙外头,勾住后,再拉着绳子往上爬。” “夫子,我会从墙底下往上钉上一块块的木板,踩着往上爬。” “夫子,我会抓来老鹰,让它把绳子衔到第十层勾住后再丢下来给我。” “夫子,我会在身上绑上纸鸢,让人将我放高之后飞过去……” 听完孩子们异想天开的回答,花清蕾面带微笑,没有做任何评论,只说:“这件事是要教你们,一件事情往往不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只要你们愿意去想,就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这样你们明白了吗?” “明白。”瑜儿和锳儿也坐在教室里,跟着其他的孩子大声的回答她。 此刻,唐擎飞悄悄躲在教室外头,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他俊美的脸庞憔悴消瘦了不少,脸上的神情少了分不羁,多了分成熟。 她早已察觉他在外头偷觑,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专心一意的教导着孩子们。 隔了数个月,当初失去孩子的悲恸和恨意,已在流逝的岁月中沉淀下去,不过她还不确定是否要与他复合。 因为她此刻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伍四娘和孩子的事磨掉了她对他的感情,她不知她对他的爱还剩下多少,足不足够支撑她和他继续过下去。 就在她要下课时,唐擎飞如来时一样,悄悄离开,没有前去打扰。 下课后,花清蕾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花家。 她搬回花家后,也将两个孩子带回来。 准备回自个儿的院子时,见到正与花夫人在花园里散步的花承青,花清蕾趋前问候,“爹、大娘。” “回来啦。”花承青慈祥的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吩咐婢女带他们进屋吃点心。 花夫人朝她点点头,对丈夫使了个眼神后,也跟着离开。 “来,陪爹走走。”花承青招呼女儿。 “好。”看出他似是有话跟她说,花清蕾挽着父亲的手,与他在花园里散步,等着他开口。 须臾之后,花承青才问:“你打算就这样过下去,不回唐府了吗?” “爹这是在赶我吗?”她撒娇道。 “爹哪舍得赶你,你想在花家住一辈子都成,我是怕你以后会后悔,你同擎飞毕竟是夫妻,这样分隔两地也不是办法。上次的事擎飞也认了错,你也冷落了他好几个月,罚他罚得也够了,就原谅他吧。”他语重心长的劝解。 “他来请爹当说客吗?”提起唐擎飞,她神色淡然。 “这孩子是常来看爹,但都不敢去打扰你,怕你见了他又生气,因此每次都躲着你。爹看他是真心忏悔了,孩子没了再生就是,你们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除非你不想再与他当夫妻。” 去年在经历了儿子勾结李君涛坑害花家的事后,他想通了很多事,也明白自己以前确实冷落发妻,开始想要弥补她,因此在身子恢复了些后,便不时主动关心她,两人之间因此变得和谐许多,能说上一些体己话了。 这次便是妻子主动让他劝劝女儿。 花清蕾静默着没有答话。 知道她还拿不定主意,花承青又迳自道:“你可知道四年多前你为何会被歹徒掳走吗?” “不知道。” “这件事也是你大娘前阵子向我招认我才知,那时她看不惯我那么疼宠你,嫉炉之下才唆使人绑走你,想吓吓你。当年要不是我太偏心你跟你娘,也不至于让她心生嫉妒,她向我坦承这件事的时候,说她很后悔,希望你能原谅她。至于阳庭的事,她不恨你了,她知道是她没教好阳庭,才让他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等阳庭出狱以后,她会好好重新教他。” 两人说开多年的恩怨之后,妻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刻薄,性子变得温和许多,也更让他了悟到以前的过失。 要不是他偏宠小妾,也不至于让妻子心里充满妒恨,一个心里充满恨意的人,自然对人就苛刻,他不希望女儿的心也被怨恨填满。 “清蕾,每个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重要的是做错之后,能不能知过改过。爹?!这一生也做错了不少事,这些年来亏待了你大娘,才造成她对你的嫉恨,而你先前……也曾错看了李君涛,被他所骗,擎飞他不是圣人,难免也会犯错,他既然知错了,你要是仍对他有些感情,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花清蕾静静的倾听父亲的话,心思随之起伏翻腾。 她想起了与唐擎飞邂逅的画面、想起了他教她骑马、想起了花家落难之时,他及时伸出援手、想起两人婚后的那一年,恩爱甜蜜的日子,再想起伍四娘进了唐府后,他对伍四娘的袒护,以及对她的责难。 还有最后,他为了维护伍四娘推倒她,导致她失去孩子。 其实最让她无法释怀、最心寒的,是在她与别的女子发生争执时,他没有站在--她这边护着她,反而护着对方,不问是非的责备她。 她是什么样的人他丝毫不了解,当伍四娘在他的面前刻意摆出委屈柔弱的姿态时,他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她欺负了她。 也许不只是他不了解她,她也没了解过他吧,要不要再与他过下去,她仍茫然不知。 半晌之后,她才回道:“爹,让我再想想,好吗?” 花承青叹口气。“你这孩子一向聪明,爹只盼你别被心里的怨愤给耽误了。” 花清蕾纠结难解的心思,要想通并没有这么容易,一直到来年春暖花开之际,她仍没回唐府。 三月初,购物商城完工,商城的主体并不是这里常用的木造建筑,为了避免发生火灾,特别采用砖造。商城腹地辽阔,占地广大,光是一旁特意留下来当停车场的空地,就足够停放上百辆的马车,同时还另辟了能够暂时寄放马匹、驴子、牛、路干等动物的兽烂。 三层楼的建筑,呈回字形,中间留有透光的天井,墙体是蓝瓦白墙。一楼是饮食区,里面从各式各样的平民小吃,到精致的餐食皆有;二楼是卖场,井然有序的货架上整齐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南北杂货,从吃的到用的到穿的到行的样样皆有;三楼安排了数十家的店家,精致贵重的物品皆在此贩售,至少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全部逛得完。 第二十六章 开幕这日,青水城附近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全都来了,训练有素的服务人员穿着统一的蓝白色窄袖袍服,面带得体的笑容,不分贵贱迎接上门的客人。 由于这座商城是出自花清蕾的构思,开幕这一天,自然也请了她一块前来,她特意与父亲分开过来,只想悄悄的看完再悄悄的离开。 当初在得知商城转由唐擎飞负责之后,她便没再跟进商城的事,因此还未进来过。 她此时身穿一袭米白色的男装,才刚走进大门,唐擎飞就在拥挤的人潮中看见她,他丢下正与他热络寒暄的客人,挤过人群走向她,脸上带着殷切的笑容,眼神柔和的望着她。 唐擎飞招呼道:“清蕾,你来啦。来,我带你去里面参观,你看是不是跟你当初所想的一样。” 花清蕾原想拒绝,但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的手,绕到后面,推开一扇门,带她走上一道楼梯。 不像前面在四个角落处设置的那四道楼梯挤满了上下楼的人潮,这处楼梯并没有人使用。 “我们到三楼去,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商城。” 她拨开了他牵着她的手,淡淡说道:“我自己走。” 唐擎飞的笑容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好言好语的替她介绍起来,“这里的楼梯是按你的意思,特意留下来的安全梯,平常没人走,只有在发生事故时才会用上。” “嗯。”花清蕾点点头,这是她引用来自现代逃生梯的构想。 来到三楼,他带她走到一处栏杆前,两人并肩站在那里,俯视底下的商城,满满都是攒动的人潮,热闹的喧哗声充斥着整座商城。 “你看可还有哪里需要改善吗?”唐擎飞侧首凝眸望着她。 隔了半年多,这是她第一次允许他靠得她如此近,这半年来的忏悔和对她的思念,几乎要撑爆他的心,他好想再将她拥进怀里,像以前那样恣意的亲吻她。 “现在才刚开幕,以后问题会一个个浮现出来,到时再慢慢修改即可。”她努力让自己忽视他那灼热得炙人的眼神,逼自己看着底下。 “清蕾,跟我回去吧。”他再也忍不住将她抱搂入怀,哑着嗓央求道:“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熟悉的怀抱令花清蕾的心猛然一颤,可她却马上推开了他。 她有些心慌意乱,她还没有准备好要面对他,匆匆丢下话,“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便快步往安全梯走去。 “清蕾、清蕾……”唐擎飞追着她下去。 他越叫她跑得越快,很快来到一楼,就在她准备要走到自家马车旁时,一旁忽然有辆马车朝她冲了过来。 马车只在呼息间就要撞上她,追上来的唐擎飞见状,奋不顾身的一把推开她,自己却来不及避开,硬生生被那辆马车撞倒在地。 嘶--狂奔的马被车夫及时拉住,扬起前蹄,长嘶一声。 “擎飞!”花清蕾惊呼一声奔到他身边,面露焦急,“伤到哪里了?”她紧张的察看他全身。 唐擎飞不禁眼眶泛泪。他有多久没见到她用如此关心的眼神望着他了,他想,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他得把握住才行。 “好疼……我全身都痛,胸口疼、头疼、腿也疼。”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痛苦呻吟道。 “我带你去看大夫。”看见他腿边淌出了一片殷红的血迹,花清蕾焦急的想扶起他。 他摇首,将脑袋窝进她怀里。“清蕾,你能不能原谅我?你知不知道我这半年多来,日日活在忏悔和失去你的折磨里,我简直生不如死,你要是不肯原谅我,我就是死也无法瞑目。”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觉得全身又疼又冷,尤其是左腿,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他不会是真的要死了吧? “先别说这些,我们去看大夫。”担心他的伤势,花清蕾再次试着扶他起来。她一动,左腿便疼得令他直冒冷汗,他倒吸一口气,忍不住低呼出声。 “怎么了,哪里疼?”她不敢再动他,眼神慌张的看着他。 “我……”唐擎飞痛得连嗓音都哑了,但是仍坚持把才才未说完的话给说完,“我知道之前的事都是我自己造的孽,你若是真不能原谅我,来世,我一定用我所有的一切来偿还你……”他一口气仿佛要提不上来,因强忍着痛意,脸上布满了密密的冷汗。 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花清蕾紧抱着他,心也紧紧揪在一起。“不用等来世,我原谅你、我原谅你!”她抬手想叫人来帮忙抬他去送医,却发现那辆肇事的马车竟不见了。 她又惊又怒,但此刻不是追究的时候,她低头对他又说:“你再撑一下,我去让车夫将马车驾过来。”她的马车停在另一头,从这里走过去还需要一点时间。 唐擎飞拽住她的手,不想让她离开他的视线,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你终于肯原谅我了,我就是死……也瞑目了。”他眼皮沉重得快睁不开了,他觉得自个儿似乎真的要去了,他好不甘心,就在她原谅他的同时,他竟然要死了,望着她的眼神既不舍又眷恋。 “不要说这种话,你不会死!”她眼里浮起泪光,胸口被一股即将失去他的惊惧给紧紧攫住。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脸,眼底盈满着浓浓爱意。“以后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知道吗?”说完这句话,他随即两眼一闭,陷入黑暗。 “擎飞、擎飞……”花清蕾惊呼着他的名字,在这一刻,她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全身冰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就这么离她而去,她好后悔这半年来不该对他如此冷淡、不该对他置之不理。 她抱着他,泪流不止,失控的朝他吼道:“你醒醒,别这样吓我,我答应原谏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快醒醒……” “发生什么事,可需要帮忙?”这时有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若花清蕾适才有留意到,便会发现这辆马车,就是撞了唐擎飞的那辆。 她失神的喃喃道:“他死了、他死了……” 车夫瞟了她一眼,跳下车来,朝她怀里的人探了探鼻息,说道:“他还有气,没死呢。” “他没死?!”花清蕾一愣,回过神来,急忙往唐擎飞的鼻间探去,发现他果然还有轻微的气息。方才见他闭上眼,又说了那种话,她方寸大乱,还以为他去了,也没再细看……见他没死,她很快镇定下来,抹去脸上的泪,朝车夫央求道:“求你帮我送他去看大夫。” “好。”车夫应了声,帮着她扶他上车,朝医馆急驰而去。 此时,商城二楼的某个角落,有两人驻足在窗边,将适才发生的事全都看在眼里。 “大哥,老三不会有事吧?”唐擎光有些担忧。 “放心,死不了,那人可是我特地请来的马师,骑术精湛,能掌控好分寸,既能让老三受点伤,却又不会要他的命。”唐擎容手里端着杯香茶优雅的啜饮着,丝毫不为弟弟担忧。 “我看适才那情况,他的腿八成撞断了。”方才那一下撞得还挺狠的。 “断条腿能换回妻子,那也值得。” “你这苦肉计,老三知道嗯?”唐擎光狐疑的问。 “他不知情,不过老三也算机伶,知道抓紧机会求清蕾原谅他。” 唐擎光提出疑问:“那你怎么知道老三会一路追着清蕾跑下来,而事先安排了马车来撞他们?” “这只是我意料中的其中一种情况,倘若他们没有跑下来,我也埋伏了行刺他们的人手,总之,务必要让老三来一回英雄救美,好挽回清蕾的心。” 唐擎光听得背脊发凉。外人都说他冷酷,但实际上唐家最阴险的人是大哥,他阴人不眨眼,杀人不见血。 “那要是老三没有英雄救美呢?” 唐擎容淡淡表示,“若是老三连这也做不到,就不能怪清蕾不原谅他了。” “但好歹也事先知会老三一声,让他有心理准备吧。” “若让那小子事先知情,这苦肉计也演不成了,你想清蕾会看不出来吗?要不是你嫂子见那小子这半年来形单影只,怪可怜的,让我帮帮他,我才懒得管。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本来就该给他一点教训,以后看他还敢不敢对别的女人好。” 说到这儿,唐擎容斜睨了二弟一眼,“对了,说起来这事还是你惹出来的,好端端的怎么会在外头喝醉了?” “那日是有人带了坛百年老酒,我一时贪杯,多饮了几杯才会醉了。”唐擎光摸着鼻子,讪讪解释。 唐擎容不屑地睨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以后自己注意点,要是再惹出什么麻烦事,就算娘开口,我也不会再管。” 唐擎光知道大哥此言不假,连忙应道:“知道了,以后会小心的。” 尾声 【尾声】 “每个人难免都会犯错,但有些错若再犯,就不值得原谅了。”站在床榻边,花清蕾神色平静的说出自己的底线。 昨日送唐擎飞到医馆,大夫诊治后,说他没有性命之虞,只是腿断了,之所以昏厥过去,想是先前曾撞到脑袋。 知他不会死,她紧揪的心这才重新舒展开来,同时开始认真思索两人的未来。思及先前误以为他死了的那一刻,心里的恐慌和惊怕,不得不承认她对他仍有情,她不愿他死,不想从今而后再也见不到他。 昔日的恩爱终于战胜了横亘在心里的怨气,想通了的她,渐渐清爽起来的心情令她的眼神也变得温暖,此刻站在他面前,她已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我绝不会再犯,再犯的话让我不得好死。以后除了你,我不会再怜惜任何姑娘。”唐擎飞双目深清的睇着她,郑重起誓。 她从来不信发誓这种话,若发誓有用,世界上早就没有那些为非作歹的恶人,但这一次她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相信他。 “那你早点痊愈来花家接我吧。”简单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清蕾,我现在就好了。”唐擎飞不顾腿上的伤,急着想下床,整个人因此摔了下来,撞到受伤的腿,痛得他龇牙咧嘴。 花清蕾走回来,无奈的扶起他。“大夫不是说你这腿要三个月后才能康复?” “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想你现在就回来。”他可怜兮兮的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她毫无商量的余地。“要是你再不好好养伤,让伤势变得更加严重,那我回唐府的日子就只好再往后延了。” 唐擎飞只好退而求其次的要求,“那你要来看我哦。” “有空的话。”花清蕾敷衍的回道。 虽原谅了他,但她不想事事顺他的心,让他太如意,免得让他得寸进尺。 “怎么会没空呢?”他眼神哀怨的瞅着她。 “我很忙的,要照顾爹、瑜儿和锳儿,还要管义学的事。好了,你就安心养伤吧,我走了。”她扶他躺回床榻后,俐落的抽回自己的手,不再多留。 “我会很快养好伤,你要等我哦。”他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咧着嘴笑了。不管如何,她愿意原谅他了,以后他会让她放心再把心完全交给他,再也不会伤害她。 花清蕾走出房门,迎视着午后灿烂的阳光,秀美的脸上情不自禁漾开了笑。 她想命运在出其不意时转了个弯,并非是为了让她憎恨他,而是想让他们在经过一番磨难后,能更加了解彼此进而更相爱。 在爱情这个人生的课题上,她还在学习中。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我在古代有个家之一《恶女嫁皇商》; 02、我在古代有个家之二《王爷专宠妃》; 03、我在古代有个家之三《难为太子妃》。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