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成了一只苍蝇》 第一章 我叫林伊始 我叫林伊始。 现在在绿芽小学上二年级。 我想变成...我想变成...... 哎，这是今天老师给我们留的作文题目《我变成了________》。可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写，该让自己变成什么。 其实有时候我希望自己变成齐小荏。 她是我的朋友。不，其实我并不希望和她做朋友，因为她总是抢我的卡通橡皮和漂亮头绳。可是她很喜欢和我做朋友，因为只有我会在她道歉之后原谅她。 有时候我希望变得像她一样霸道和不讲理，这样她就不会再抢我的东西占为己有了。 但只是有的时候而已，没错，即便她的学习成绩很好，她长得也很漂亮，但真的让我变成她的话，我还是不愿意的。 还有的时候，我希望自己能变成林伊尹。 他是我的弟弟。他不会同意或者不同意我变成他的，因为他只有四个月大，他还不会说话。 妈妈问我想不想要小弟弟的时候，我说不要，可妈妈还是生下了他。大人真的很奇怪，他们问你的意见，却并不在乎答案。 最让我不开心的是，林伊尹刚出生那个时候，所有人见到我都会对我说，你是姐姐了，以后要好好照顾弟弟，以后要多让着弟弟。 可是为什么我要做姐姐，为什么姐姐必须照顾弟弟，为什么我要让着他，他们谁都没有给我答案。 我也希望每天被人抱在怀里，不用写作业不用早起，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却还会被大人们夸可爱。 妈妈说我也有过那样一段时光，但我一点儿都记不起来。 我还希望变成杨桃，那是妈妈养的一只只会开心和摇尾巴的大狗。 我还希望变成学校屋顶上的麻雀，可以飞到任何地方唱歌。我还希望变成学校花圃里的花儿，可以被保护起来，每天晒晒太阳。 可是让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想一下的话，我还是更想做我自己。 我是林伊始，我并不想变成任何人。 “伊始！” 一个声音忽然破门而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我的妈妈。大人总是觉得进小孩子的房间不用敲门。 “伊始，你作业写完了没有？都快十点了。” “噢...”我答应一声，望着面前空白的横格本，只能无奈的咬咬笔头。可太难了，我到底应该变成什么啊...... “还没有写完吗？你在磨蹭什么呢？” “写完了写完了。”妈妈说着就要进来瞧我，我连忙将作文本子合上，不希望她看到我还什么都没写。 “写完了就快来洗脸刷牙，明天你们还有一场考试呢。” 在妈妈的催促下，我有点心虚的将本子放进书包里，将桌上的课本铅笔袋，都整理到书包里。我并不是不写作业，再让我想一想我到底应该变成什么，一会儿上床后，我会把它写完的。 可是躺在床上，四周漆黑一片，我拿了作文本和笔到被窝里，却还是很快的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漆黑寒冷，辨不清事物。 我看到一个老人站在远处的黑暗之中，其余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望着那位老人朝着我走过来。他穿着非常奇怪。他穿一件墨绿色的大衣。披一件半透明的斗篷，头带一顶绿帽子，脚下一双绿鞋子。最奇怪的是他还有两缕绿胡子，浅绿颜色，无风自动，摇摇摆摆。 “你是谁？”我警惕的盯着这个奇怪的家伙。妈妈让我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可是我没有忍住。不过没关系，我不会接受他送我的糖果，不会跟他去任何地方，也不会答应他说的任何事情。 “我是蜉蝣老人。”他笑了笑，摘下了头上的那顶绿色礼帽，十分绅士有礼的朝我鞠了一躬，是欧洲中世纪标准的脱帽礼。 “浮游老人...”我嘟囔了一遍这个奇怪的名字。 “你要去哪？”我又问道。 “我是来找你的。”他慢吞吞的说。 “找我？”我没听错吧。 “没错，找你。” “为什么？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没有人认识我。”他笑起来有些奇怪，嘴角弯起来，好像要做坏事。 “我听到了你的心愿，所以赶来帮助你。” “我的心愿？”我吃了一惊。 蜉蝣老人则点了点头。 “你的心愿是什么呢？” “我的心愿...”我想了想...刚刚我确实在想这个问题。“我希望自己不用写作业，不用上学，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老师让我们写作文，说说自己想变成什么，可我并不知道我该变成什么，但是这些就是我的愿望。”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看向蜉蝣老人。 “没错。”蜉蝣老人打了个响指，“我会完成你这个心愿的。” “真的吗？” 他没有回答，看起来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太棒啦，谢谢你！浮游老人！”我觉得这太不敢相信了。 那个时候，蜉蝣老人或许并没有听出我叫错了他的名字，也不一定，谁知道呢？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转身离开了。 “浮游老人！”我想提醒他不要走，他并没有施展任何魔法呀，我怎么样才能知道他已经完成我的心愿了呢？ “当你醒过来的时候，你的心愿自然就完成了。”他仍然向着来路走去，并没有回头，而是朝我拜拜手，就算作告别了。他步履蹒跚，越走越远，很快就在黑暗的尽头消失了。 只有余留之音仿佛还回荡在耳畔。 “谢谢你，浮游老人！”我还是朝着他消失的地方大喊着。 随后，我站在原地。 四周安静极了。 没有风却觉得很寒冷。 没有任何声音，我试着呼唤，却无人回应。 我逐渐感觉到喘不过气来，感觉身体越来越轻，不过四周逐渐变得温暖了起来。我在黑暗里看到了朦胧的光亮，在很遥远的地方。 我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变得平坦和松软，随后一片黑色的云向我压了下来。 这片云沉甸甸的，摸起来却松软和温暖，有妈妈为我洗干净的纤维和柠檬洗衣粉的味道。这让我高兴极了，这种真实的触感和嗅觉，应该是我就快从梦里醒过来了吧。 只要从梦里醒过来，我的愿望就都会实现。 可是这片云太大了。我顶着它走了好远，还是没有走出它的覆盖范围。 我要醒来才行！ 我望着远处微弱的光亮，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这个闷热黑暗的地方。 ...... 我一定是徒步横穿了一整片撒哈拉大沙漠。因为当我终于走到光亮之中的时候，简直浑身无力，口干舌燥，只能躺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天啊，我从噩梦里出来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望向光明的来处，没错，我已经醒来了，我躺在我的床上，我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间，阳光穿透薄薄的奶黄色窗帘，已经是一个新的早上！！ “伊始！该起床了！早饭已经做好了！！”妈妈的喊声破门而入。 “好的妈妈！！”这次，我意外的没有赖床，我兴奋的叫道。 可是妈妈却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回答。 “伊始？”妈妈望着我的方向，却没有看着我。 她皱着眉，一脸的茫然。然后环顾了一下我的房间，最后又转头出去了。 “伊始，伊始？你跑到哪里去了？”她一边往出走，一边大声的喊叫。 第二章 我不要变成苍蝇啊! “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 我从床上蹦起来，在床上用力的蹦跳着，虽然奇怪的是我蹦的并不高。 可是妈妈好像根本没听见我的呼喊。我听到她先是去了小弟弟的房间，然后在大厅里走来走去，然后出门去了院子，最后又回到了我的房间。 她掀开我的被子，看了看床下面，又打开我的衣柜，几乎把所有衣服都丢了出来，拉开椅子检查了桌子下面，甚至踩着椅子眺望衣柜的上方。 “妈妈，我在这里啊！”我惊恐的朝着她喊，可是她仍然没有理我。嘴里呼唤着我的名字，双手胡乱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伊始，伊始，你去哪了？” “我就在这里啊！！” 为什么妈妈就是看不见我？我隐形了吗？妈妈又要去别的屋子寻找了！ 情急之下，我一跃而起，飞了起来。一边追着妈妈一边喊，我在这里啊我在这里啊。 追到妈妈的房间我才注意到不对劲。 我...飞？了？起？来？ 我僵在了半空中，然后跌落在了妈妈的梳妆台上。 让我意识到这一点不对劲的，是梳妆台前的一面镜子。 镜子照着妈妈干净漂亮的房间，有白色衣柜，粉色床单，优雅的落地灯，小书架，盆栽，墙挂照片，还有我，小小的一只我。 噢... 麦... 尬... 我变成了一只苍蝇...... ... 先让我冷静一会儿，我不想讲话。 可是我怎么可能变成一只苍蝇？我是一个大活人呐。 那位可敬的可爱的，真是可爱死了的蜉蝣老人，并没有告诉我会把我变成一只苍蝇。 他说会满足我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的要求，然后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还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最后还答应我可以每天无忧无虑的玩耍。现在，他把我变成了一只苍蝇。 好吧，我觉得他许诺我的愿望应该是都实现了。 可是，他把我变成了一只苍蝇。 我一步步走到镜子面前。 我有一双大大的暗红色眼睛，满眼茫然。黑色的脑袋上是稀疏的头发。 一双透明的翅膀，六只带有小勾子的纤细的黑爪子，长长的腿毛...... 我还有一种大大的想哭的心情。 不，我不要做一只肮脏丑陋的苍蝇。 “呜呜呜...” 我觉得难过极了，但是因为太难过了反而哭不出来，但是我却听到了哭声。 扭过头一看，是妈妈。 妈妈坐在床上用手轻轻抹着眼泪，额前的碎发都被沾湿了胡乱的沾在脸上。我想我不能悲伤了。因为妈妈比我还要悲伤。 “伊始啊……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呢，妈妈。”我垂头丧气的回应道。 “伊始，你快回来啊。妈妈再也不会逼迫你吃不爱吃的香菜，再也不会让你向邻居家的小琪学习。你回来啊，妈妈每天给你做最爱吃的炒饭。每天带你去买学校门口那家冰激凌，每天带你去游乐园跳蹦蹦床。” 她说的我好想回去啊，好想回到我自己的那副身体里去。 我急得团团转，可她却哭得越来越伤心。我飞到她面前去，希望她能注意到我的存在。可妈妈只是伸手挥了挥，想把我赶走。 妈妈听不到我说话，我想只要写下来就好了吧！于是我飞回自己的房间，奋力的拉开书包拉索，奋力的找到我的笔袋，奋力的拉开笔袋拉索。却发现铅笔太重了。 现在与过去大不一样的我虽然有了六只手，却连一只铅笔都提不起来。 无论我多么努力，铅笔都纹丝不动的躺在笔袋里。 唉。我颓废的飞回妈妈的房间，疲惫的落在她旁边的床上，无助的望着她。 妈妈也用手抹掉眼泪，哀伤的望着我。 “妈妈，你认出我了吗？”我有些吃惊，小心翼翼的问。妈妈的目光好像真的聚焦在我的身上。 可是妈妈无动于衷，看来她只是在望着我发呆。 天啊，她拿起了苍蝇拍子！ 妈妈，您这是在捕杀自己的亲生女儿啊！！ “妈妈！”我惊叫着飞起来，在妈妈的挥舞中四处躲避，但是妈妈好像真的把我当成了我，当成了一个偷跑出门贪玩被她抓到的林伊始，想把所有的着急和气愤都发泄在我身上，让我下次再也不敢消失不见了。 她用力的挥动着苍蝇拍子，连翅膀都还没有熟练使用的我只能勉强躲避。好几次听到拍子急速掠过的劲风“蹂蹂”的从我身边掠过。 “啊！”我被妈妈拍落在地上了！ 好痛！ 我顾不得伤痛，在妈妈还没发现我之前，连忙一瘸一拐的躲到沙发下面的缝隙里去。 哇，浑身都好痛，脑袋也晕晕的。我搓搓手，揉了揉脑袋，又检查了一下身体，但是好像并没受什么伤，这具小小的身体还真是结实。 我哀叹一声，看来妈妈要永远失去她的女儿了。 然后一抬头，我对上了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睛，和一张毛茸茸的脸。 第三章 好心的杨桃 “天呐，杨桃。你可太大了。”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走到缝隙深处。避免杨桃把我吃掉。 “没错，我是杨桃。” 杨桃伸出巨大的黏着口水的粉红色舌头，开心的喘着气说。 从我这个方向看，杨桃像一个长满了金色长毛的大山，他半张的嘴巴像一个山洞。如果不知道他是杨桃，我一定会被吓死的。 “是的，你是杨桃。”我无奈道，“等等...” “杨桃？你能听见我说话？” “而我...也能听见你说话？” “当然了，小苍蝇。”杨桃依然伸着舌头，十分开心的说。 “不，我不是苍蝇，我是伊始！” “伊始？”杨桃似乎是听到了我叫自己的名字，转头向我的房间看去。可是傻杨桃，我并不在我的房间里，我正站在你的面前呢。 “杨桃，我是伊始。”我无比认真的告诉他。 “伊始是妈妈最喜欢的女儿。你是小苍蝇。” “我就是伊始，我变成了苍蝇。”我很难过的辩解道。 是啊，没有人能接受一个小女孩变成了苍蝇这件事的。 “你闻闻我，看看我是不是伊始。” 我灵机一动，伸出我黑色的前爪，靠近杨桃的巨大鼻子。 “咦？” 忍受着浓烈的属于金毛犬身上特有的狗狗味道，我让杨桃闻了闻我。在勉强没有被杨桃吸进鼻孔里之后，杨桃惊呼出声。 “你是伊始？” “对我是伊始。”我无比肯定。 杨桃伸出黏黏糊糊的大舌头就要向往常那样亲热的舔我。 “住口，杨桃！”我连忙喝止他，并且往后退了好几步。如果被他的大舌头贴上来，我想我会马上被他卷进嘴里，最后变成一坨狗狗的便便里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杨桃舔不到我，只好收起舌头，疑惑起来。 “你在这儿干嘛？妈妈刚刚好像在找你呢。”杨桃看向妈妈的方向，她已经将苍蝇拍放下了，看起来正在给爸爸打电话。 “可是妈妈不相信我就是伊始。”我摇摇头，我已经努力过了。 “那你让她闻闻你。”杨桃觉得自己很聪明的说。 “我...”我对杨桃的智商服气了。 “妈妈不会像你一样，用鼻子就可以辨别一个人的。” “为什么不可以用鼻子辨别一个人呢？” 我摇了摇头，不想和他解释，也不想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汪汪！！汪汪！！”杨桃忽然朝着远处的妈妈叫了起来。 “干什么，杨桃？”妈妈被吓了一跳。 “噢，我不知道杨桃怎么了。你到了我们再说吧。”妈妈好像在对电话里的爸爸说话。杨桃平时是一只很乖的大狗，只有陌生人来访，按了门铃才会叫嚷。平时都是一点也不吵不闹。 “安静，你疯了吗杨桃。” 妈妈果然过来查看他了，杨桃扭过头看着我，希望妈妈能注意到我。 “噢，是一只苍蝇。”妈妈说着，就又去找苍蝇拍了。 “不，杨桃...”我只好惊叫着躲到沙发底下去。离妈妈恐怖的武器越远越好。 “噢，它已经跑了。一定是我刚刚没有打到的那只苍蝇。”妈妈有些遗憾的说着，并用没拿苍蝇拍的手摸了摸杨桃的头。 “她是伊始，汪汪！”杨桃再次努力的希望妈妈听懂他的话。 但妈妈显然是不明白的，她双手叉腰，皱着眉看着杨桃。 “你怎么了杨桃？不要再叫了。” “汪汪，汪汪！” “你不要再叫了。我现在很心慌，我不知道伊始去哪里了，甚至她何时离开家我都不知道。拜托了，杨桃，去安静一会。” 妈妈牵着杨桃，将他领到院子里去了，并关上了门。 我没能及时的跟出去，妈妈已经将门关上了。 我只好去屋里看看，我的房间开着一扇小窗，我便从那里飞出去找杨桃。 杨桃站在门外一脸茫然，见到我飞过来，朝我摇摇尾巴。 “对不起我没能帮到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呜汪。” “没关系的，杨桃。”我落在他后背上，他柔软的金色皮毛像个入秋的草滩。 “你已经很努力了。” 第四章 万物有灵 安慰了杨桃，我又回到了妈妈的卧室。天色暗下来，妈妈应该就会放杨桃回到屋里了。 “你可真是比丁谣还爱臭美。”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吓得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是妈妈的梳妆台上。 “是谁？”我环顾妈妈的房间，浅粉色的墙，白色双人床，穿衣柜，小飘窗，妈妈的房间简单干净，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或小动物。 丁谣是我妈妈的名字。这个认识我妈妈的人，藏在哪里？ “我是镜子。”正当我迷惑不解，心里隐隐正生出恐惧的时候，一个声音说道。 “你是静子？”我想到的是叮当猫里的静香，但是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稳重，像位大伯。 “你在哪？”他没有回答，我便问道。 “我就在你的面前。” 我不再东张西望，再次转过身。“噢，镜子！你成精了？你是一面...镜子精？” 我望着面前高大的梳妆镜，他有黄色的木框和照着整个屋子的干净镜面。 “你会说话。难道所有的物体都会说话?” “不不不，我不会说话，他们也不会。”镜子不知道用长在何处的嘴告诉我，“我只是一面镜灵。” “镜灵？” “万物有灵。因为我经常反照人类的灵魂，灵力便更高一些，经年日久成为了镜灵，并且我也没有嘴，只是你听到了我心里的声音。” “是这样啊。”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你是除了丁谣外，最喜欢照自己的孩子呢，你已经在我面前站了二十分钟了。” 镜灵这样对我说。 我哀叹一声... “唉，我照镜子并不是因为臭美，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 “你很悲伤？”镜灵果然也是能看到我的情绪。 “是啊。我很难过。” “可是你在为什么悲伤呢？伊始。” “因为......你知道我是伊始？”我吃惊的抬起头，他叫出了我的名字，这面从我出生就摆在这里的镜子。 “当然，我能看到你的灵魂。”镜子很平静的说。 这个答案让我太快乐了，不知道为什么。 “那你应该看到了。我现在变成了一只苍蝇。”我又萎靡下来。 “做苍蝇有什么不好吗？” “做苍蝇当然不好！”我气恼的回答，“苍蝇是这个世界上最肮脏丑陋的生物！谁会愿意做一只苍蝇呢。” 我背对着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人不会讨厌一只苍蝇。而我就变成了所有人最讨厌的样子。 “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愿意。” 我转过头，疑惑的看向说话的镜子。 “至少你看起来有眼睛...你有脚，有翅膀，你可以去你想去的地方，并且会感知冷热，会感到饥饿。”镜子静静的说。 “这些，谁都会啊！”我更加不理解。 “谁都会吗？” “是啊。”我不加思索的说。 “可是我不会。”镜子语气平静的说。 我望着这面高大漂亮的镜子，忽然觉得我好像很傻，是啊，镜子就不会。 “我只是一面镜灵。” “那你...只能坐在这里吗？”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只能坐在这里，看着反射到镜面上的东西，谁能看到我我才能看到谁。” “你也不会饥饿？” “不会。我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疼痛，你们常常会说这些，但我并不知道是什么。” 我不吱声了，那样确实很无聊啊... “那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大概会有一点吧，但无聊是什么呢？我好像也不太清楚。其实我已经足够幸运了。”镜子慢吞吞的说。 “对面的桌子，桌子上的相框，衣柜和床，小书架，他们不像我是一面镜子，他们什么都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我回头看去。在镜子先生的话语下，我好像感觉到他们都在看着我一样，也在听着我们的对话。 “你以前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和你妈妈一样漂亮，你真是太幸运了。我常常这么想。不过现在你也很漂亮，你的翅膀是崭新，你的腿看起来纤细有力，你还是一只漂亮的小苍蝇。” 我可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漂亮。 “对不起，镜灵先生。”我说道。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不知道，只是，我也希望你能像我一样。” “没关系，如果你还是希望变回小女孩，我也祝愿你能早日变成小女孩。” 镜子的话多少安慰了我许多，我现在不是那么的伤心难过了。 “镜灵...”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你能看到别人的灵魂是吗？” “是的。”镜灵先生总是很平静的说。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有我爸爸那么高，穿着一身绿衣裳，戴着一个绿帽子，留着两条绿胡子的老爷爷？” “没有，我没见过这样的人在我面前经过。” “好吧。”我想蜉蝣老人应该是没来过妈妈的房间。 “他是将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人，他说他叫浮游老人。要是你看到他了，请务必告诉我。” “好的，伊始。” 说完这件事，我就和镜灵告辞了。我想我的心情好多了，可能是因为他知道我是伊始的原因。但我又有点不太喜欢镜灵先生，好像也是因为他知道我是伊始，他可以看到我的灵魂的原因。 我想去看看妈妈在哪里，在干什么，便飞走了。 妈妈在检查我的房间，好像希望在我的书桌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我什么都没留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当时真不应该听浮游老人的话。 我落在我的床头上。看到妈妈已经发现了我藏在被窝里的作文本，上面只写着“我要变成...” 妈妈翻了一遍就将本子合上了。 这时，我身边飞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五章 另一只苍蝇 “嘿，伙计~” “啊！你离我远一点！” 他刚想落在我身边，便被我的惊叫声呵斥跑了，落在了床头离我较远的地方。 “这样吗？”那是一只比我还要大一圈的黑色苍蝇。 “你...你...再远一点。你离开这儿。”我有些害怕的说。 他有些无奈的用深红色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张开翅膀。一个优雅的起跳就离开了。 我望着他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盘旋，他似乎无所事事，飞了几圈后又停在了客厅沙发柔软厚实的靠背上。 我远远的望着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再注意我。 原本我是一点都不希望和苍蝇做朋友的，可是妈妈也因为听到小弟弟林伊尹的哭声，进屋去哄他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太无聊了。 “你是谁...” 我小心的飞了过去，落在离他比较远的抱枕上。 “我是苍蝇。”他很自然的说。 “我是在问你的名字。” “没错，人类给我们起的名字是苍蝇。我是苍蝇，你也是。” “我才不是。”我翻了个白眼。 他没有反驳我，而是依旧安静的坐着。偶尔用前爪沾一点口水，搓搓头发。 我也安静的坐着。 “你们苍蝇...还这么注意形象吗？”我忍不住发问。 “你也是苍蝇，为何问我。” “我是人类。” “得了吧，你是苍蝇。” “不，我是人类。”我再次反驳。 “我叫林伊始，我在绿芽小学上学，今年已经二年级了。” “好吧，好吧，你是人类。”似乎是害怕看到我生气，他十分牵强的配合我说。 他依然是不相信我的，因为没过多一会儿，我又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 “做一只苍蝇多么好，为什么要说自己是愚蠢的人类呢。” “我就是人类。人类哪里愚蠢了？”我扭过头，惊奇的看向他。 “人类是世界上最愚蠢的生物了。”他用前爪搓了搓脸，理所当然的回答我。 “不对。”我不满的反驳，“张老师说了，人类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 “人类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动物了。”他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 “人类什么都会，而其他的动物什么都不会，人类当然是最聪明的。”我实在不能理解，渺小的苍蝇怎么会这样认为。 这只苍蝇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我：“人类会飞吗？人类能坐在天花板上吗？人类能一次生一百个孩子吗？” “不...不能。”我吃惊的看着他，忘记了合上我的嘴巴。人类只会在地面行走，不会坐在天花板上，人类通常一次只生一个孩子。 “可是怎么可能有人生一百个孩子？” “等你长大了，就会生一百个孩子了，对苍蝇来说，一生通常可以生三次孩子，一共可以生三百个孩子。”他看向我，从我的翅膀打量到我的前爪。那目光好像在说，我是一只不错的母苍蝇。 我感觉到一股冷意传遍全身。 “啊啊啊我可不要生小苍蝇！！”我忍不住在空中没有头绪的乱飞起来。 “我可不要生三百个小苍蝇！！我是人类，我马上就会变回人类的！！” “随便你。”他无所谓的看着我在半空抓狂，用前爪搓着头，悠闲的打理自己的发型。 我飞累了，坐回原地让自己冷静着，我一定要早点找到那个将我变成这个模样的坏神仙，我绝对不要这样生活下去。 “人类一次只能生一个小孩，他们是很脆弱的。”苍蝇大哥很确定的说。 “可是，人类...确实是最聪明的动物。”我皱着眉，想到我们刚刚的话题。“人类会发明，人类发明的文字，发明了指南针，发明了火药，人类确实是最聪明的。” “人类还发明了红绿灯，可是他们并不遵守。人类还发明了飞机大炮，但是却用来自相残杀，人类发明了牛仔裤，却又在膝盖上开几个洞。” 苍蝇摊摊手，说完还不忘作出结论，“人类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动物。”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我不和你争论这个话题了。”我赌气道。 这时，房间的门又开了，妈妈抱着小弟弟出来了，将他放在沙发上，给他穿衣服。好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我抖抖翅膀，如果他们要出门的话，我也打算跟上一起去。 “我叫林伊始，那就是我的妈妈，那是我的弟弟。” “淋...一屎？” “是的。”我没明白他的语气里为何有些疑惑和好笑。 “你是吃饭的时候被人类淋了一脸屎吗？” 我...？？ “啊啊啊啊！！”我气坏了，飞起来开始追着他打。我们两个从客厅追逐到卧室，从餐厅追到阳台。可是他已经是一只成熟的苍蝇了，而我的翅膀还稚嫩僵硬，我完全追不到他。 我落回沙发靠背上，打算不理他了。 他也落到我旁边，好像并没有为得胜沾沾自喜。 “你没有名字吗。”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可是没一会儿我就忍不住了，又问他道。 大苍蝇歪歪头，“没有。”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我自信的说。 “为什么要起名字？你是苍蝇，我也是苍蝇，我们都是苍蝇，为什么还要有其他的名字。” “可是，名字才能证明，你就是你呀。你不仅仅是苍蝇，你还是和大家不同的，独一无二的你。” “我和其他苍蝇没有什么不同，所有的苍蝇都差不多。”他十分固执。 我不悦的瞪着他。 “好吧，随便你吧。” “那你就叫小苍吧！”我高兴的说。 “好吧，真是个好名字。” 他好像用没有多少焦距的大眼睛白了我一眼。 “小苍，你是什么时候来我家的？” “刚刚你妈妈开门，不知道在院子里寻找什么，却没有关门，我便进来了。” “原来你是刚刚来我家的客人。”我心里有些怪怪的滋味，不知道是该欢迎他还是不欢迎。 这时候“铃铃当当”的声音忽然响起。是妈妈刚刚打完电话，将手机落在了沙发上，妈妈带着弟弟，已经在门口穿鞋子了，听到声音才想起自己没带手机，连忙从门口又跑回来，拿起了电话。 “是伊始妈妈吗？”隐约的，我听到了我的班主任赵老师的声音。 第六章 早餐 “是，我是。”妈妈连忙回答。 “伊始确实没有来学校，我们早读已经开始了，她没有到校。”赵老师道。 “我...也没有找到她。”妈妈说着又要掉眼泪。 “你先别着急，我们几个老师去找找。不一定是在外面贪玩迷路了，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好，我也去外面找找，麻烦老师了。”妈妈点点头，要挂了电话出门。 “伊始妈妈，您最好家里留个人，这样伊始回来能进家门，我们也能知道她回来了。” “好，好的赵老师。”妈妈说着挂了电话，手足无措了一阵，看了看躺在婴儿车里的小弟弟，又将他抱回了房间。 现在客厅又只剩我和小苍了。 “你要去哪？” 我一个起跳飞起来，转身向着小窗飞去。小苍悠闲的跟在我后面问道。 “我要到我学校去看看。”妈妈把事情告诉了老师，老师和同学他们一定也很担心我。 我家离学校并不远。但因为妈妈开车接送我，我只认识一条路。 室外已经阳光明媚，汽车在街上川流而过，大人们途径这条路，赶往工厂上班。路上已经没有穿着我们学校校服的小孩子了。 飞了一半的路程，我开始慢了下来，感觉飞得很吃力。 “你怎么了？”小苍问我。 “我...我饿了。”我不好意思的说。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让我翅膀都软得没力气飞了。 早上很努力的从被子里爬出来，爬出来又和我亲爱的妈妈进行了一番人蝇大战，现在又要长途跋涉，我还真有些饿了。 “跟我来。”小苍听了二话不说，一掀翅膀，左转离开了上学的大路。 “喂。”我不明白他干什么，但飞了一会儿他也很快停了下来。 我知道这里，这儿是街心公园，绿树成荫。花坛里开满了花朵。傍晚的时候我和妈妈经常带林伊尹和杨桃来这边散步。 “那有吃的。”小苍向远处一片空地努努嘴。 我扭头看过去，寻觅了好一会儿，然后惊声大叫起来。 “不！那不是吃的！！” 这太可怕啦！他向我指的地方是一片土地，那地面上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坨屎。 “我绝对不会吃......那个东西的！！我要走了！”我连忙再次起飞。 其实我都不想和他一起走了，当我忍不住想起他会食用那种不可名状的东西的时候，我简直都要闻到那股浓郁的味道。我就想告诉他我不认识他。 “你不想吃这个？”小苍追上我，疑惑的说。 “很有营养的。慢一点，你干嘛飞这么快？” “不！！我要去学校了，我现在一点都不饿！”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吃那个东西的！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跟着我。 “等一下。” 还没飞离街心公园，他又从后面叫住我，我回过头，见他落在一棵树的枝干上。 虽然不愿意，但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站在另一根树枝上，警惕的看着他。 “那你可以吃那个。”他又伸爪往另一边一指。只见那里还是一棵树，一只比我们更加巨大的虫子落在树干中央，正在聒噪的鸣叫着。 “吱吱，吱吱~” “一只更大的苍蝇？”我惊奇又嫌弃的瞪着小苍。 小苍似乎十分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苍蝇不吃同类。那是一只蝉。” “蝉也不行。”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一只蝉，除了他是金色的以外，我觉得他和我们长得很像。 “他在吃的是树皮里的汁液。”小苍说着一动翅膀又飞起来，“也很美味。” 我跟着他飞到那棵树干上，但我不敢靠近，那是一只比我们大了好几倍的蝉。身披金色的翅膀，爪子和我的身体一样大，鸣叫的声音震耳欲聋，喋喋不休。 “他不会吃我们吧？” “不，蝉先生人很好的。” 只见他将嘴插进树皮里，钻了钻，树的汁水便涌了出来。 晶莹剔透的汁水涌出，站在旁边不起眼的蚂蚁，蜂子都凑了过去，简直是一拥而上，疯抢着食物。 这时我看到，我身边还有一只小苍蝇，也不敢靠近。我们两个对望着。我觉得这群家伙真是太不礼貌了，而他也好像是受到了惊吓。 “快来。”小苍一边吃着，一边催促我。 于是我也凑了过去。 “蝉先生，可以让我吃一点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你不用问他，他耳朵不好使的。”小苍说着，已经大口的喝起了汁水。 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那尝了尝。树汁的味道意外的比我想象的甘甜，居然是甜的。 我抬头朝那只小苍蝇笑笑，于是那只小苍蝇也凑了过来。 “我们走吧。” 我少量的吸吮了一下，填饱了肚子，就继续上路了。等我们飞走后，又听到那位蝉先生“吱吱”的叫起来。 “他人确实很好。” “但是为什么要不停的唱歌呢。”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是个聋子。”小苍说。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吗？”我更加惊奇，“那他为什么还要歌唱？” “他喜欢。”小苍摊摊手，“他开心这样。” “好吧。”我回头望去，已经看不到那棵树了。还是能听到他隐约的叫声。 我们已经快到学校了。我才发现从这里到学校去要更近一些。 第七章 报复 我的班级在二层的中间。飞进我们班的窗子后，看到赵老师正站在讲台上。 “如果有谁看到她了，就第一时间来告诉我。”赵老师正这样和大家说。我猜她是在讲我的事情。 “没有...路上也没看到她。” “确实没看到。”同学们在下面小声讨论着。 “如果前一天，伊始有说今天要去哪里的话，或者有其他线索，也可以告诉老师。” 这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梁小灰举起了手。 我吃惊的瞪大眼睛，我绝对没有告诉过小灰我今天有什么行程安排。 “我知道！”被赵老师点起来后，小灰吸吸鼻子，木讷的说，“昨天我们借阅课外书的时候，伊始借了一本动物的书，她说想去热带看会变色的龙。” “这...”赵老师看了看小灰，又仰头看天思考了一下，让梁小灰坐下了。 “我知道我知道！”赵老师让小灰坐下后，和我上音乐课坐在一起的葵雨又举起了手。 “伊始说去年她去了海南玩，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她想寒假再去一次。” “老师知道了，你也坐下吧，葵雨。”赵老师伸手挥了挥。 “伊始才不会去海南，她是没告诉她妈妈就走的，一定是去了热带雨林！”小灰的同桌这样认为，对葵雨大声的说。 “不可能，伊始绝对更喜欢海南！”葵雨无比肯定的反驳。 “好了好了，大家上课吧，伊始的事老师会去弄清楚的。你们专心上课就好了。”赵老师连忙挥挥手，让大家不要吵。她在门口让出道路，让上这堂课的数学老师方老师走了进来。 方老师和她点点头，她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方老师将一沓纸发放给大家：“我发一下卷子，今天我们做一场随堂小考试。” 我注意到他们讨论我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李童童和齐小荏都没有说话。 李童童坐在前面，我看不到她的模样。 我看向齐小荏。 “那个发绳...”我忽然喃喃自语。 “什么？”小苍似乎没听清我在说什么。 我指了指齐小荏，她梳着一个单马尾，辫子上系着一个串满紫色珠子的发绳，圆溜溜的珠子像晶莹剔透的葡萄。 “那是她在我手里抢走的。”我有点委屈，是好些天前抢走的，没想到她今天带在了头上。 “那你再抢回来。”小苍理所当然的说。 “不用了。”我摇摇脑袋，“我现在要它也没有用了，我再也不会梳辫子了。” “那你现在可以报复她。”小苍悠闲的说。 我望着小苍，听了他后面的话，眼睛逐渐亮起来。 ...... 方老师给了大家十分钟的时间做这张口算卷子。教室里安静得很，每个小朋友都埋着头，用心的算着面前的数字题。 “啊——！！” 齐小荏大叫的尖细声音打破了宁静。所有人都抬起头，齐刷刷的看向她。 “你怎么了齐小荏？”一直坐在讲台前的方老师也抬起头，推推眼镜诧异的看过来。 “有人揪我的头发！”小荏回过头，但她的后方是我的座位，座位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有。而我和小苍，已经在她惊声尖叫的时候就飞了起来，提着她的一根头发落到了窗台上。 “你后面没有人，别神神叨叨的，专心做题。”方老师觉得齐小荏只是在捣乱，同学之间也传出窃笑声。 “都快点写，还有五分钟。”方老师又看着挂在教室后面的表提醒大家。 小荏扫视了一圈周围偷笑的人，凌厉的目光让他们一个个又埋下了头。小荏又觉得古怪的看了看后面分别坐在我左右的同学，可是隔着过道，他们都离齐小荏比较远，很难抓到她的头发。 左边的同学有些害怕她的低下头继续算题，右边的同学担心她抄自己的答案，用手将卷子捂住了。齐小荏只好皱着眉扭过头，继续写自己的卷子。 “咯咯咯”我和小苍坏笑起来，将齐小荏的那根头发放在了窗台上。 “我们捉弄她，她还能答完题吗？”小苍问道。 “我们再去看看。” 说着我趁小荏不注意，再次飞了回来，落在她肩膀上。 让我吃惊的是，齐小荏已经写完了。 一整页纸的算数题都已经填好了。果然她学习好就是厉害，即使受到我们捉弄，也比其他人写得快。 “要不要再来一次。”小苍飞过来，再次落在齐小荏头发上，小荏似乎感觉到有东西落在头上了，伸手摸了摸，又揉揉刚刚被我们揪掉头发的地方。小苍只好飞起来，等她的手离开了再落下。 “不...” 我制止了小苍继续干坏事的打算，但是却没有再往下说。 小苍不明所以，走到我旁边，跟我一起看着齐小荏写字。虽然试卷已经写完了，但她仍在奋笔疾书。 “她在写什么？” “在写我的名字...”我小声的对小苍说。 只见草稿纸上，已经被她写满了“林伊始”三个字。密密麻麻，歪歪扭扭。 “为什么要写你的名字，会给卷子加分吗？”小苍十分不理解的摊摊手。 我白了小苍一眼，无语他的脑回路。 “我觉得，她好像是有点担心我。” 因为在她写了很多的“林伊始”之中，还写了一句话。“林伊始，你跑哪里去了？” 第八章 不要打架 “你后悔捉弄她了吗？”坐回到阳台上的时候，小苍问我。 “没有。”我晒着太阳，搓搓鼻子。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担心我。” 或许她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也或许没有，我不清楚。只是那个漂亮的葡萄发绳我不打算要回来了，就送给她做纪念好了，如果我不能再变成林伊始的话。 五分钟很快也过去了，方老师收了卷子，又讲起了新的数学内容。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我准备回家了。虽然我应该好好上学，但今天不行。 我和小苍离开了教室，可是刚飞到操场上，我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齐小荏。” 这个声音充满敌意，这是一个我熟悉的声音，却不是我熟悉的语气。我回过头，看到李童童站在一棵大松树后面，叫住了似乎是要去洗手间的齐小荏。 李童童和我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住在一个小区，所以经常一起回家，有时候一起回我家，有时候一起回她家。 我们一起写作业，一起骑滑板车，我们无话不谈。 “伊始去哪里了？”童童从大松树的树荫里走出来，盯着齐小荏。她有一双密睫毛的漂亮黑眼睛，但是现在那双眼睛里满是怒意。 “我怎么知道。”小荏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转过头，并不怕她。 “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童童鼓起勇气问道。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搞笑。”小荏仰着下巴转过身，想不再理她继续往前走。 童童却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小荏的胳膊。 “你放开我。” “我不放。你总是欺负伊始，你说，你是不是欺负她，害她没有来学校？” “你放不放手？”我的事和小荏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却没回答，只是不耐烦的甩了一下手臂，想挣脱她。 童童却抓得很紧，小荏很使劲了也没有甩脱她。 “你不说我就不放。” 童童拽着小荏的胳膊，小荏也恼怒的抓着童童的手。 “喂喂喂，事情不是这样啊。”我在两人之间飞舞，只能希望干扰到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可是无论我飞得多么起劲，两个家伙都视若无睹，死死的盯着对方。 “不要打架！” 我正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我们大家扭头看去，是梁小灰。 “你们打架...我...我就告诉赵老师。”小灰远远站着，有些害怕的说。 可是没有人理睬他，两个女生还是动起手来。 小荏伸着两只手又拍又挠，十分凶残。 童童也不甘示弱，攥起拳头一顿乱挥。 但是从我的视角看，却是两个女孩子在敲打拦在中间的男孩子。因为小灰的阻拦，拳头和巴掌都达到不到对方的身上，多半都落到小灰头上了。 小荏发起狠来，不管不顾。童童则是没有打架的经验，闭着眼睛乱来。 “哇——” 梁小灰终于坚持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这一哭，让小荏和童童都愣在了原地。 “你...你一个男孩儿，哭什么哭。”齐小荏似乎觉得十分丢脸的站远一点。 “谁...谁让你多事...你没事吧？”善良的童童倒是关心了他一下。 “我...我没事。”小灰捂着脑袋，眼泪还在脸上一条一条的流，嘴里却很体谅她们。 “你们为什么打架，是因为...不希望伊始和对方玩儿吗？”小灰有些小心翼翼的说。 两个女生喘着粗气瞪着对方不说话。 “我知道，有了一个好朋友就会希望她只和自己玩儿，只和自己好。虽然...我也没什么朋友...”小灰说着说着声音小了。 “但我觉得...你们两个和好了，等伊始回来了，你们三个一起玩儿，每个人不就有两个好朋友了吗？” “谁要和她做朋友！”这次齐小荏和李童童倒是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说。 “搞笑。”小荏白了童童一眼，为了和她差开区别，补充一句。 “我这辈子也不会和这种人做朋友。”童童咬咬牙，红着脸扭头走了。 “谁稀罕和她们做朋友。”小荏也轻哼一声走开了。 “哎...”她们只把小灰留在了原地，脑袋上被拳头敲出好几个包。 “我们也走吧。”我叫上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看热闹小苍，继续飞离学校。 哎，等我找到变回林伊始的办法，一定会想办法让她们两个和好的。 回家的时候，我们仍然走了街心公园。因为这里离家更近一些。并且快到中午了，日头很大，而这里有很多阴凉。 “啪！”我飞在半空，一个东西突然从我面前砸了下来。 我吓死了。如果我飞的再快一点点就会被它砸中，在这公园的泥土里变成一只死苍蝇。 我急急停住，低头一看，落在地面的，几叶子之上，好像是一只金色的蝉。 第九章 万物皆有一死 好像是那位给我们蹭饭的唱歌的蝉先生，我吃惊的落下去查看他。 蝉先生还保持着爬在树干上的姿势，优雅和从容。但他一动都不动了，眼睛安静的望着天空，也不唱歌了。 “他死了。” 小苍也飞到我身边，朝上空望了望。 “树叶落下来了，他也落下来了。” 他死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他是一个好心的蝉先生，我仿佛刚刚还听到了他的歌声。 我也抬起头，早秋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树上的叶子仍是绿的，只有几片黄叶落下来。 这时，高空一个小黑点盘旋着，向我们飞了过来，又是一只小苍蝇，他临近后我看清楚了。 他歪歪扭扭的落在我旁边，好像比我还要对自己的翅膀不熟悉。 “是你？”我认出他来，是在蝉先生给我们蹭饭的时候，那只站在我旁边的小苍蝇。 “嘤，是我。”他也认出了我，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你这是从哪里借的翅膀？”小苍调侃他的飞行技术。 “这是我的翅膀。”不过小苍蝇好像没有听懂，只顾得上认真的回答了一句，便走上前查看蝉先生。 “天呐。”小苍蝇捂住嘴巴。 “他死了，和树叶一起。”我告诉他。 “刚刚我吃饱了，就在旁边的树枝上歇着，听着他唱歌。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不唱了，我刚奇怪的睁开眼睛看向他，他就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了。” “他在死之前，还在唱歌吗？” “是啊。” “他可真喜欢唱歌啊。” “是啊。” 我们三个默默在蝉先生面前站了一阵。 “走吧。”小苍先动了动，催促我回家。 “我们...不埋葬他吗？” “埋葬是什么？” 小苍虽然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其实什么都不懂。 “就是让他，入土为安。”我无语道。 小苍想了想：“不用。你看，他现在看起来也挺安静的。” “风和树叶会把他埋进土里。”小苍蝇兄弟也点点头，同意小苍的看法。 “不用埋进土里，他最后也会变成尘土。” “可是...”在我的世界里死去的人应该被好好的安置。 虽然凭我们三个的力量可能安置不了这位大家伙。 可是小苍一点都没有这种打算，觉得并没什么事情需要逗留，一个起跳就飞走了。 “喂...”我只好跟上小苍，向着家的方向追去。 我总觉得不该这样，但蝉先生好像还在目送着我们，他看起来确实很安静。 还站在旁边的苍蝇小兄弟只能无奈的看着我们。 我觉得，他的目光好像有些不舍得我们离开...... “小苍！”我终于在离开公园的路上追上了他。 “干嘛。” “苍蝇会在什么时候离开世界呢？”我有些隐隐的担心起这个问题，飞在他旁边说。 “不知道。”小苍很随便的回答我。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我有些不满。 “干嘛要知道自己多久会死。” “知道了自己什么时候死亡...就，能更珍惜活着的时间。”我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 “可是你不可能知道这个问题。”小苍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我一眼，“你可能会遇到青蛙，被吞到肚子里，你可以会饭后散步，撞在人类的车玻璃上，你可能会飞进一个没有食物的房间就被人关上了窗子。你随时都会死。说不定哪一天，你就被你妈妈用那个大拍子拍死了。” “我还是问问别...死小苍！！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生气的又和小苍追逐起来。 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死掉，这个问题太让我心慌啦。 看来做一只苍蝇必须要活得更谨慎些才行。 第十章 爸爸，那是我的牛奶 …… “我们报警吧。” “失踪24小时，警察才会接警。伊始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我...我不知道......” 是妈妈和...爸爸的声音！ 爸爸回家了！ 我放弃了追赶讨厌的小苍，循着爸爸的声音飞到客厅里。 哦，两人正站在客厅中央...抱在一起。他们很少这样，至少在我面前不这样，我想爸爸是在安慰妈妈。 “对不起谣谣，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妈妈只是摇摇头，推开他。什么都没说，很疲惫的样子。 “你别管我了，你快去找她。” “好，我现在就去，你在家...” 这时房间里突然传出哭声，是我的小弟弟醒来了。 妈妈急忙跑进房间，将林伊尹抱了出来。 “你给他喂奶了吗？”爸爸看着妈妈摇晃和轻拍着伊尹，却都没什么用，疑惑的问道。 “噢！”妈妈惊呼。 “还没有，我今天还没顾得上喂他。”妈妈才想起来她也是另一个人的妈妈，有些歉意。 她竟然因为我的事情一天都没照顾小弟弟，看来妈妈还是很爱我啊。 说着妈妈又往房间走去，爸爸却忽然拉住了她胳膊。 妈妈转过头，疑惑爸爸要干什么。 爸爸却舔了舔嘴唇，也不知道这么着急的时候他在墨迹啥。 “我们会一起寻找伊始的，我们会找到她的，别再和我提离婚了好吗？” 弟弟饿了，谁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的哭闹声越来越大，像个坏掉的报警器。 妈妈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爸爸一眼，便关上了弟弟房间的门。 可是我却愣住了。 我站在沙发上看着这一幕，爸爸刚刚在说什么啊…… 我的爸爸林茂开了一家零食公司，制作蟹肉棒。所以我家到处都是蟹肉棒。 他做的蟹肉棒很好吃，但我好像已经吃腻了。 但他的生意很好，一定有人比我更爱吃他做的蟹肉棒。所以他最近经常加班和出差，总是隔很多天才回来一次。 我知道妈妈照顾我和弟弟很辛苦，所以他一定不是因为出差不回家，他一定是和妈妈吵架了。 虽然我在家的时候他们不吵架… 但我还是没想到...... “小屎，这里有吃的。”这时，小苍从厨房飞过来叫我。 “我不叫小始，叫我伊始。”我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反驳了一句，就心不在焉的跟着小苍飞了过去。 原来餐厅的桌子上还放着早饭。 因为我的事情，妈妈都无心吃饭了，摆了一桌的食物已经凉了，倒是便宜了事不关己高高兴兴吃起来的小苍。 在树上我也没吃多少树汁，便无奈的凑了过来。 桌上有妈妈给我煎的鸡蛋，热牛奶已经变成了凉牛奶。还有用面包片夹了芝士和火腿的三明治。 “你树汁喝多了？” 小苍抱着煎鸡蛋的一角，啃食着一边看看没什么胃口的我。我只允许他吃我的那份。 “我没胃口。”我坐在我的面包片上，面包片像一张松软的冒着浓郁麦香的大床，我却只是心不在焉的咬了两口就发起呆来。 “我的爸爸妈妈想离婚。” “离婚是什么？”小苍也飞过来吃我的面包三明治。 “就是...”我也解释不清楚离婚是什么。就是...... “他们不爱对方了，他们想离开对方。” “可是他们看起来很爱对方。” “是啊。”我无言以对。 如果能因为我的消失，让他们言归于好的话，也算是因祸得福吧。但是，可以吗…… “你太难了，如果像我一样没有父母，就不会有这样的烦恼了。”小苍抱着一块面包碎，无奈的边啃边说。 “不！没有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更好？” “你瞧，我从出生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便没有这样的烦恼，不用被管教，也不用照顾谁。” “你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呢？” “他们生下我之后就离开了。所有的苍蝇都是这样。”小苍又摊摊手，作出不屑的表情，“难道你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是从小女孩直接变成苍蝇的。” “好吧，我忘了。” 小苍看起来吃饱了，他站到我的牛奶杯子上，在狭窄的圆形杯口上，开始走圈圈玩儿。时不时走歪了，就下去喝一口牛奶。自己玩儿的不易乐乎。 我也不说话了。至少与小苍相比，我知道我的爸爸妈妈是谁，他们也都在我的身边，也似乎仍然是相爱的。 如果他们真的要离开彼此，现在的我至少可以想念谁了就去看看谁。 我正在发呆，一只大手忽然袭来。 我连忙飞了起来，小苍也飞起来。 竟然是爸爸突然出现在厨房。 “啊...”他的大手拿起了我的那杯牛奶。 “吨吨吨——”他嘴唇贴在小苍走了好几圈的杯沿上，杯里的牛奶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爸爸用手背一摸嘴，将空牛奶杯放回原处，扭头就走。 我震惊的盯着面前流淌着残汁的玻璃壁...... 爸爸！！那是我的牛奶啊！！ “你一大早赶回来，再吃点东西吧。” 这时妈妈说着也跑进厨房来，将我刚刚坐过的，小苍啃过的面包三明治拿了起来递给爸爸。 “喂喂喂！吃什么东西啊，找我重要还是吃东西重要啊？！”我在半空中凌乱，但爸爸毫不在意。 他一边大步往屋外走，一边接过了妈妈递给他的三明治。 “谢谢。”他一口下去，咬掉了半个。 可太不卫生了…… 我讪讪的回到桌子上，朝小苍的屁股踹了一脚。 “小苍以后你不准吃我家东西。” “？” 小苍没明白怎么了。被我踹飞出去又茫然的落回来。 这时爸爸已经走到门口，大手去拉门把手了。 门铃却“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 第十一章 找自己 爸爸便顿了一下，又立刻拉开门。 “伊始...伊始...丁谣啊，林茂，伊始，伊始呢？！” 我的姥姥端着一双无处安放的手，颤颤巍巍的冲了进来。 随后跟进来的是妈妈的姐姐，我的大姨。 然后是大伯。 然后是姑姑。 随后是我的二姨，三姨，三姨夫，最后是我的邻居古叔叔和社区的李奶奶。 他们进来都在问同一个问题...... “伊始不见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爸将他们放进来，关上了门，站到又要垂头抹泪的妈妈身旁。 他们聚在客厅里叽叽喳喳，全都在讨论我的事情。 “你是不是因为作业的问题骂她了？”我的大姨提问。 “没有，姐，我怀了伊尹之后，伊始做功课都很自觉。”妈妈回答。 “那前一天，发生不愉快了？”姥姥着急的说。 “没有啊，妈。前一天我们挺开心的，还带她和伊尹去了游泳馆。” “是不是...不小心知道了你们吵架闹离婚的事？”姑姑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的问。 “我们...一直...很小心。”爸爸也小声回答。 “只要能找到伊始，我们以后一定好好过，再也不吵架了，呜呜。” “那个...我把监控都看了一遍，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伊始的影像。”李奶奶连忙说。 “这...这可怎么办啊...”，爸爸搂住妈妈肩膀，妈妈在爸爸怀里掩面而涕，这次倒是没有违心的推开他。 平日里我家这些亲戚朋友都喜欢聚在一起聊天。聊得开心了，妈妈有时候都顾不上理采我。 但这是头一次，他们的话题中心是我。 在学校，我的成绩不高不低，不上不下，没有我上初中的表姐学习好，也没有上高中的大哥哥那样会打篮球。 课外我只上了一个英语补习班和为了学习写字的书法课，我没有什么过人之处，长得也不算漂亮。林伊尹出生之后所有按响我家门铃的人进来都会说是来看我弟弟的。 他们只会跟我打个招呼，嗨，小伊始~然后我就会被妈妈叫去帮她拿几个茶杯过来。 现在却是他们每个人都在讨论我。 而我只能无奈的望着他们，以自言自语回答他们的问题当作自娱自乐的游戏。 “你是不是因为作业的问题骂她了？”我的大姨提问。 “怎么可能，妈妈最近都不怎么关心我的作业。” “那前一天，发生不愉快了？”姥姥着急的说。 “妈妈没说错，我们确实去游泳馆了。不过去的是婴幼儿游泳馆，伊始带着游泳圈在馆内老师的保护下玩水，我和妈妈看着。伊尹游的很开心，不过我觉得没啥意思。” “是不是知道了你们吵架闹离婚的事？”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我把监控都看了一遍，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伊始的影像。” “那当然了，毕竟监控拍到我你也认不出来......” ...... “你也别着急了，担心也没有用。我们这就分头去找。”三姨拍了拍妈妈的肩膀，这样说道。 “对，我们别光分析了，赶紧分头找吧。”邻居叔叔这样说着，拥挤在屋里“嗡嗡嗡嗡”比我还像苍蝇的大家就一拥而散了，再次打开门全部冲了出去。 我也没什么办法阻拦他们，只好无所事事的跟着。 还记得前不久，我的朋友李童童忽然找到我，跟我说她要离家出走。 说她的妈妈给她报了很多特长班辅导班，上完数学上英语，下了英语上网球，打了网球弹钢琴。她的童年已经没有了，所以她想离家出走。 还希望我陪她一起走。 幸好我没有答应她。 我带她在小区里走了几圈，散了散心，然后她妈妈就找到我们的。 如果她当时离家出走了就变成了我现在这样，她妈妈一定会比我妈妈还要着急。 不过从那之后她妈妈确实给她减少了很多课外课程，我妈妈了解后也不再考虑给我报什么特长班了。 我跟在满街向陌生人打听我的姨姨姨父后面无聊的飞着，小苍无聊的跟着我。 忽然，一个小黑点歪歪扭扭的向我们冲来。 “嗨。” 是个老朋友，他飞到我们面前停下来，有些腼腆的说。 “又遇到你了，翅膀还没还给人家吗？”小苍贱兮兮的继续调侃他。 “这双翅膀是我的，嘤。”他有些委屈的说。 “你别总欺负人家。”我教育小苍，一边继续往前飞，小苍无所谓的跟着。 “你们在干什么？”这只小苍蝇“嘤嘤嘤”的追上来。 “我在找自己。”我无奈的回答。 “找自己？”小苍蝇瞪大了一双天真的眼睛，十分惊奇。 “嘤，你不就是自己吗？”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我走进撒哈拉沙漠，空无一人站在太阳下......” 我也懒得跟他解释我为什么要找自己这个深奥的问题，于是开始唱歌。 “啦啦啦啦天在下雨， 啦啦啦啦云在哭泣， 啦啦啦啦滴入我的心， 我只希望能再一次再一次回到那个美丽时光里，找自己。” “别唱啦，听不懂听不懂，太难听了嘤。”小苍蝇说。 “嘛...也不是很难听吧，你们没听过而已。”我觉得我的歌声还是不错的，主要是苍蝇这种小东西没上过音乐课，不懂得欣赏。 “你有名字吗？”我忽然晓有兴趣的问这只小苍蝇。 “我...我应该是叫苍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人类...都是这么叫我们的。”他怯生生的说。 “没错。”我点点头，没多仔细考虑的道，“从现在起你叫嘤嘤吧。” “嘤？嘤嘤？为什么？” “我叫伊始，他叫小苍。你看，我们都有自己名字。” “是她强迫我叫的。”小苍插嘴道。 “你总是嘤嘤嘤的像个嘤嘤怪，那你就叫嘤嘤吧。” “好吧，那从今以后我叫嘤嘤了。”小苍蝇定夺了一番后，很高兴的说。 “虽然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那我也来帮你找自己吧。” “谢谢你。”我无奈但由衷的感谢他，然后我们三个便一路同行。 第十二章 嘤嘤怪，怪嘤嘤 “嘤嘤。”一路无聊，我想起我的使命，叫住他。 “嗯？”嘤嘤飞来我身边。 “我跟你打听一个人。”我觉得自己说的一本正经，其实有一些漫不经心。 “一个...人类？”嘤嘤看起来有些畏惧的问到。 “不算是人。”我想了想道，虽然他有人类的外表，可我还没看到过会魔法的人类呢。 “嗯！你说。” “这个人戴着...” “欸？不是说不是人吗？”嘤嘤大叫。 “是个神仙。”我不满他插嘴，继续说。 “他戴一顶绿色的圆顶礼帽，穿一件绿色大衣，踩一双绿鞋子。有两撇垂到胸前那么长的绿胡子，还有一件半透明的披肩。” 嘤嘤很仔细的想了想。“没，没见过呢。” 嘤嘤看起来比我还要刚出生的样子。我也没抱太大希望。 “对不起嘤，没帮到你呢。”嘤嘤反而有些沮丧。 “他说没有人见过他，你没见过很正常。”我安慰道。 “要不...”嘤嘤认真想了半天，过了一会又问我。 “我帮你问问别的动物？” “行，那你帮我问问吧，谢谢。”我点点头，只要我不放弃，一定会找到那个坏家伙的。 “不过...你找这个神仙干什么呢？” “不干什么...”我不开心的说。 “他是神仙啊，他能满足别人的愿望。虽然满足的非常糟糕，完全不对，可怕至极，丧心病狂，毫无天理。”我胡言乱语，嘤嘤听得呆若木鸡。 “他能满足什...什么愿望啊？” “把她变成了一只苍蝇。”小苍插嘴道。 我无语的默认了这个答案。 “嘤，那你原先是什么？” “我是人类。” “你...你是人类？”嘤嘤瞪大了一双本来就很大的眼睛，还往我的反方向飞了飞。 “别害怕啦。我现在不是和你一样，是只苍蝇吗？我又不会像人类那样用拍子打你。”我瞧他天真的傻模样，无奈的解释道。 嘤嘤点点头。然后低着头什么都没说，不知道自己想啥呢，过了一会又抬起头忽然道。 “我...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了。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嗯，那你快回家吧，路上小...” 我还没说完呢，嘤嘤便转了个方向，朝着右边林子飞去了。 “奇怪...他急什么。”我望着他有些糟糕的飞行技术，那影子像个在风中颠簸的小飞机。我又疑惑的看向小苍，“你不是说，你们苍蝇出生之前妈妈就离开了吗？所有苍蝇都没有妈妈吗？” “没有。离开了。”飞在我身旁的小苍面无表情。 “那嘤嘤怎么会有妈妈叫他吃饭？” “谁知道。”小苍无所谓的摊摊手。 “怪嘤嘤......” 我望着他消失的林子，算了，不管他了。看起来他好像一直住在街心公园，我们可以以后再找他玩儿。 “你怎么不走了？” 我忽然停了下来，落在一棵大树上。小苍被我的急转操作弄得有点猝不及防，又飞出挺远，才一个急转弯绕回来，落在我旁边。 我懒得回答他，只是望着对面的巷子。 我的大伯姨姨姑姑他们可真有精力，从太阳当头找我找到日暮西山，还没有放弃。 傍晚的暗淡天光里，我在对面的巷子里，看到一个女孩。 她穿着蓝色校服裤子，踩着棉拖鞋，手里拿着一只碗和筷子，正往巷子里走。 让我注意到她的是她的单马尾，马尾上系着一串紫色葡萄发绳，亮晶晶，紫莹莹。 这不是齐小荏么。 “你的虚假朋友。”小苍落到我旁边调侃道。 “原来她家住在这里。” 这里与我家隔着两条街。对面是个三层的居民楼，楼墙没有涂粉，是灰色石砖模样。 齐小荏平时吃得好穿得好，喜欢用漂亮的东西。我本来想象她住在一个比我家小区更气派宽敞的小区里。 不过现在让我奇怪的是她拿着一个碗。碗里好像是吃剩的饭菜。 她端着碗一步一步向着垃圾桶走去。难道她家都没有垃圾桶的吗…… 我正搞不懂呢，垃圾桶旁边，一个东西忽然窜进了矮灌木里，吓了我一跳。 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我完全没注意到垃圾桶旁还有活物，更没看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我便问小苍。 “老鼠？”小苍的回答也带着疑问，看来他也没看清。 我有点怕老鼠，因为听说老鼠会咬人。我也没见过真老鼠。但是齐小荏可一点都不怕，她走到了那个东西蹿入的灌木丛前，蹲了下来。 “胆小鬼。” 小荏鄙夷的嫌弃了一声。然后用木筷子将碗里的饭全扒拉到了地上。 这次我看清了，在灌木丛最下面，探出一个小脑袋。一颗绒乎乎的，脏兮兮的小脑袋，两个亮晶晶的小眼睛，一个粉嫩的小鼻头。张开小嘴，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喵~” 第十三章 小绒球 竟然是只小猫咪，像个拳头大的小绒球。 小绒球看看地上的食物，又看看蹲在旁边的小荏，十分畏惧又着急的叫了一声。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胆小的家伙啊？” 齐小荏说着站了起来，踩着拖鞋退后了几步。 “行了吧？” “喵~” “这样总行了吧。”齐小荏又退后了几步。 “喵~” 小猫咪抬起爪子，小心的走了出来，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吃起地上的食物。 小荏倒了些米饭和鱼汤，小绒球狼吞虎咽，看起来很饿的样子。 小荏上前迈了一步，小绒球用一半的目光看着食物，用一半的目光盯着她，一边大口大口吞咽。 小荏又上前了一步，小猫咪叼着一口带鱼，迅速后撤，又窜回了灌木丛里。 “切~”小荏泄气的直起腰，觉得很没劲的叹了口气。 “你吃吧，你吃吧。我走还不行吗？切。”这样说着，小荏终于放弃了接近的念头，转头往来的路上走了。 走到了巷子口，回头看看，小绒球仍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盯着她。 小荏最后看了看她就进了小区的小铁门，消失在红砖的围墙后面。 看到小荏走了之后没有再回来，我才向小绒球飞了过去。 我还从来没见过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咪呐。虽然她吃起东西来毫无形象，身上的毛也脏兮兮的，但小小的一只，依旧可爱极了。 “你不用怕她。”我忍不住开口。 “喵！” 小荏走后巷子里便再没有人或别的生物，小家伙就专心致志的吃了起来，似乎是突然听到我说话，把她吓了一跳，放下嘴里的食物，退后一步，朝空中的我呲起牙来。 “不许抢我的食物喵！” 见她弓腰弯背，炸毛的样子，我十分嫌弃的飞远一点：“谁要抢你的食物啊，我才不会吃齐小荏的残羹剩饭，这辈子也不可能。” 小绒球好像没大听懂，但知道了我不会跟她抢食，同样一边盯着我一边吃起来。 为了让她吃的顺心一点，我和小苍落在旁边较远的草叶子上，等她吃完了再聊。 凑近了可以看到，小绒球细细的白毛有些都粘连到一起了，乱糟糟的，但很蓬松，所以像个绒球，不妨碍她的小巧可爱。如果洗个澡变干净，一定是个漂亮的香喷喷的小猫咪。 好想摸摸她，抱抱她呀。带她到我的家里去，可是我都做不到。 杨桃是妈妈去年领养的。那时候，针对“有杨桃就不能有伊尹，有伊尹就不能有杨桃”的问题，妈妈和姥姥不下十次的争吵过。 最后妈妈不断的从网上找到“狗狗对婴幼儿没有坏处”和“有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发展”的证据，姥姥才勉强同意了伊尹和杨桃同在一个屋檐下。 她们绝对不会同意妈妈再养一只小猫咪了，毕竟小猫咪也是会长成大猫咪的。 “你多大啦？”我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小猫咪把地上的饭粒都吃完了，汤渍都舔干净了，又开始舔爪子，不太在意的回答我。 “虽然那个女生很坏，很不讲理。但她又不会吃了你，你干嘛要怕她呢？”我再次问。 “她很大。”小绒球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 “她已经是人类里比较小的存在啦，她才上小学二年级。”我不明白很大为什么就会害怕。 “可她还是很大。”小绒球依然一本正经。 “可是你看我，对我来说，你不也是很大吗？难道你会吃了我吗？” 小绒球看了看趴在草尖上的我，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我看起来和她的一个爪子尖一样大。 “你好吃吗？”小绒球歪着头，依然一本正经的问。 我和小苍同时退了一步，从草叶上飞到更高的灌木叶子上。“不不不，我们不好吃。你要知道，苍蝇都是吃便便和垃圾这样的存在，他们即脏又臭，还不好吃。没营养。” “才不是这样。”小苍不同意我的看法，不过他也并不打算给小喵咪多做解释。 “哦，那我不吃你们。”听了我的话，小绒球总算对我们没有兴趣了，看来小荏的食物就让她吃饱了，她很开心的继续舔起爪子来。 “你怎么自己在外面？你爸爸妈妈呢？” “我...我找不到妈妈了。”小猫似乎被我提起，才想起来这件事，泪眼汪汪的抬起头，两颗黑眼睛里满是委屈。 原来是走丢了，真是只小傻子：“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喵。”她不假思索。 “那...你妈妈长什么样子？” “猫咪的样子。”小绒球想了想。 “那你们在什么地方走散的？” “不知道喵。” “你走丢多久啦？” “不知道喵。” “好嘛，一问三不知啊。”我无奈的看看小苍，小苍摊摊手。 “那我们帮你找找，你别着急。” “好的喵。” 小绒球乖巧的回答，不过从她的小黑眼睛里看得出，她十分期待。 “一问三不知，那我们怎么找。”我们让小绒球就在这里等待，我们两个继续航空作业。 “不知道，先找找看吧。”我带小苍飞上高空，从比桂花树的树冠还要高的地方俯览我们生活的这座小城。 夜色下的整个城市呈现一片深蓝色。下班的大人和高年级也已经放学的哥哥姐姐们穿插的走在路上，马路上飞驰的汽车也都打开了灯光。 偌大的城市怎么寻找到一只毫无线索的猫咪呢…… 小绒球是一只通体白色，背上和耳朵上，我想能生下这个模样的小家伙，妈妈的长相应该也差不多。就从这个线索开始吧。 我想我既然要寻找蜉蝣老人，再多寻找一个猫咪应该也不是难事。 第十四章 三遍喜鹊大人 爸爸等人向附近的人类住户打听我，但是我们只能向附近的动物打听她的妈妈。我和小苍商量后先去问了附近的蚂蚁，毕竟蚂蚁看起来无处不在。 “不知道，不知道。” 蚂蚁小兄弟都是一副很忙的样子，他们用触角不停探着前面的路，对我的问话头也不抬。 “我要寻找食物，冬天将至，没时间留意猫咪的踪迹。” “那...你们要是看见了，可以告诉我吗？”我只好为打扰了他们工作露出歉意的微笑。 “猫咪不能吃，也不会吃我们，我们留意她干嘛。”另一只蚂蚁这样回答我。 我又问了蜉蝣老人的事情，他们给了我差不多的回答，就匆匆的回洞了。 我和小苍只好去问别人。 又向前飞了一阵，我看到一只在窗台上趴着的猫咪。 她将身子舒展的趴在一家店铺窗台的台沿上，脑袋枕着爪子，眯缝着眼睛，尾巴一卷一卷，看起来悠闲自得。 从屋内透出来的光亮照在她背上。她有一身白色的皮毛，很有可能是小绒球的妈妈。 我和小苍落到窗台上，这只猫咪显然看到了我，却没有理睬。 “你好？”我试探性的打招呼。 她还是没有理我。 “请问...你有没有一个女儿？”我又小心的靠近一点。 白色猫咪扭过头来，一双蓝色眼睛目光锐利的盯了我一阵，又扭回头去，继续将脑袋搭在爪子上，闲适的欣赏着夜色里路过的人群。 “其实我想问一下......您，有生过小猫吗？”我只好鼓起勇气，再来一遍。 “我是一只公猫。”他终于开口说话，发出公猫沙哑的嗓音。并且斜视我的目光里也满是鄙夷。 “啊....”我挠挠头，“对不起。” “没关系，不过请你下回一定要记住。” “嗯...我记住了。请问您看到过一只猫吗？她...”我刚想详细描述一下我的猜测，他又打断了我。 “这里不会有猫的，这里只会有我一只猫。你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他微微昂着头，十分笃定的回答我。 “好的好的。”我只好带着小苍，又匆匆飞离了。 我竟然忘了问他蜉蝣老人的问题，因为他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令人畏惧。算了，下次见到再问吧，希望下次我就不会再这么胆小了。 我和小苍继续走，我们又问了一只关在笼子里不停啃白菜的兔子，一只和主人溜达的博美犬，问了几只繁忙的小蜜蜂，但是都一无所获。 我和小苍飞过了这片小区。后面出现了一片更显得破旧的屋子，小区中央是一块挺大的空地，空地对面是一排矮房。 矮屋远着看上去杂乱不堪，呈现一片灰扑扑的颜色，似乎与这个城市有些格格不入。 屋子最边边上，晾衣绳上挂着很多衣服，矮房前停着一辆奶白色的西瓜车，靠着屋墙还堆放着木板，老旧自行车等很多杂物。 夏天已经悄悄的离开很久了，大卡车上已经没有西瓜了，只有几张脏兮兮的大棉被铺在车上。但是一只狗被一根铁链子栓着，另一端拴在卡车车斗的栏杆上。 这只大狗的长相很奇怪。不像是平常看到的品种。 他有点大，有点瘦。他的脸长长的，毛短短的，白色的皮毛上有少数的黑色黄色的斑点，有点脏兮兮，还有点别扭的是他没有尾巴。 “汪汪汪！不许靠近，不许靠近！！” 正当我和小苍飞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大声狂吠起来。 他的粗嗓门声音极大，吓得我半空中止住了去势，落在旁边的晾衣绳上。 “我们想向你打听点事情。”我急忙向他喊，希望他不要误会什么。 “不许靠近！！” “那...我们不靠近。我想向您打听个人。” “不许靠近！没有人会来这里，什么人都不许靠近！”他依然嗓门很大，一脸的凶巴巴。 这个死脑筋的家伙，怎么这么固执呢。 “哈哈哈。”正当我觉得郁闷的和小苍对望的时候，一串脆脆的笑声在高处传来。 我和小苍抬起头，望向大杨树的杨叶之间，背着月光，站在树枝上的是一只花尾巴的大喜鹊。 “他是主人忠实的武士，不会让任何一个外来者践踏主人神圣的领土。他是主人忠实的护卫，谁都别想来侵犯他的领地……” 我不知道这只喜鹊在叫唤什么，但还是打算问问他。 “你是谁？我能问你些事情吗？” “问我？你问，你问，你问。”他将一句话说了三遍，看起来比那只生人勿近的大狗还要奇怪。 “我想打听一只猫咪。”我又将我猜测的猫咪的模样解释了一遍。 “猫咪？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猫咪，到处都是猫咪，到处都是。”大喜鹊展开一只翅膀对我说。 “你没有见过这样的猫咪吗？” “你可以去问问大兄弟，大兄弟，大兄弟。流浪的大兄弟见多识广，无事不知。”他打开黑白相间的漂亮翅膀，从一根枝子上飞到另一根枝子上。 “那是谁？”我继续问。 “一只狗，一只狗。一只大狗。” “他在哪？” “他无处不在，也无他在处。从花灯街到枫林路，都是他的领地。从枫林路到花灯街，也没有他的家。” “那我怎么找到他？”我微微皱眉，没太明白。听他的意思这好像是一只流浪狗。 “每天早上他都会经过这里，经过白马巷，寻找人们丢弃的好吃的东西，他每天早上都会经过这里，经过白马巷，寻找人们......” “好吧好吧，谢谢你。”我连忙打断她，不想再听下去，他像个听英语单词用的复读机，我受不了了。 “你为什么总是重复自己的话？”小苍难得好奇的问。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不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高兴的事情要说三遍，不高兴的事情说一遍。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重要的......” “好啦好啦，你都说四五遍了。”为了防止喜鹊大人喋喋不休，我和小苍赶紧表示感谢，然后告辞离开了，喜鹊大人实在是太吵闹了。 “那明天我们来蹲守一下这个大兄弟先生吧。” “嗯。”小苍点点头，表示没有意见。 月亮已经挂在夜空中高高的地方，我在继续寻觅的途中看到了爸爸。 他一个人走在月光铺洒的巷子里，垂着双手，头也低着。 前阵子他总说应酬多，有了小肚子，该减肥了。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去减肥的，现在好像瘦了挺多。 “小苍。”我叫住慢慢往前飞的小苍。 “嗯？”他慢慢的飞回来。 “我们也回家吧，天色不早了，我们明天再去找。” 我们陪陪爸爸吧。 “嗯，随便你。” 第十五章 阿美 大兄弟是一只中等体型的大狗。 他有一双短耳朵，毛很短，第一眼看他，会断定这是一只很凶的家伙，但他总是一副深沉冷漠的模样，也从来没有见他凶过谁。 他和杨桃的关系还不错，因为我们晚上散步的时候经常会在公园碰到他。那时候他身边还经常会跟着两个小狗，就像跟着大哥的小兄弟，难怪他会叫大兄弟。 不过今天早晨经过白马巷时，只有他一个。 “你好，你是大兄弟吗？”他缓步走过来的时候，我和小苍连忙飞下去打招呼。 大家伙抬起眼皮，没什么精神看了我一眼，一脸的毫无动容。 “以前有一个女孩喜欢这么叫我。” 这么说着，他在墙下卧了下来。 那应该就没错了。 “我们想...向你打听几个事儿。有一个小动物，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她。”我落到他旁边说。 “最近有一批人类四处狩猎，附近游荡的兄弟都被抓走了，你要是丢了朋友，可以去幸福村那边的收容所看看。”他依然一脸平静的低头望着我说。 “收容所...”我想了想，“我想问的是一只猫咪。猫咪会被抓走吗？” “猫？猫是不会被人类抓到的，高处才是他们的领土，只有活在房子里的猫咪，才会落到人类的手里。” “是啊。”我舔舔嘴巴，“我在找的可能是一只蛮漂亮的，身上应该是有黄和黑的花纹的白猫，一只三个花色的猫妈妈。或许这位猫妈妈也在着急的寻找自己的女儿。” “猫妈妈。”大兄弟并没有多做思考：“我想你找的应该是阿美。” “阿美？”我惊喜的和小苍对视一眼。“她是我说的这个样子吗？是不是在寻找自己的女儿？她在哪？” 大兄弟听了我的话却摇摇头，语气低沉。 “她是一个还在喂奶期的猫妈妈，不过她可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猫妈妈。”大兄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在哪，或许你们可以去二宝家看看。” “二宝又是谁？” ...... 二宝是一只灰色的狸花猫。 他更漂亮，并且干净，有一身深灰色花纹。即便他好像是一只公猫。 他的家离白马巷隔了两条街，离小荏家又隔了两条街。 我和小苍飞到那里的时候，他正和一只白底儿三花的猫咪懒散的睡在他家的屋顶上。 日头当空，两个家伙躺在屋瓦的凹处，一只猫咪将爪子搭在另一只猫的脖子上，另一只猫咪将后腿搭在另一只猫的屁股上。一只猫咪微微张着嘴巴，一只猫咪美美的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一片落叶飘下来，落到白猫身上，她晃了晃尾巴，叶子就从屁股上掉下来了。 “你是阿美吗？”我落到灰色瓦片上，趁这个机会，走近两步问道。 白色猫咪扭过头来，身子还向着反方向，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半闭半眯的瞧着我，却不回答。 隐约看见，她的眼仁是黑色的，眼角上挑，确实是一只漂亮的猫咪，和小绒球有几分相像。 这个发现让我很高兴，刚想凑前两步再问一问，她旁边的狸花猫也抬起了头。 “她不是。” 这只可能叫二宝的狸花猫这样回答我，仰着脸望着我，一脸意味不明的笑意。 “那你是二宝吗？”我便向他提问。 “不是。” 这次换了白猫咪没什么表情的回答我。 两只猫咪都不是我要找的猫咪？我有些茫然了，一时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而小苍却在我旁边趴着，并没有该离开了的意思。 “你找我们干什么？”见我们不走，那只狸花猫转过身子，将两只前爪伸得高高的，舒展开身体，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翻身坐起来。 我们...我确切的听清楚他说了这个词。 他们在耍我？ “阿美，你就是阿美对不对。”我很严肃的看向那只依然躺在那看着我的三花猫。 “我们找你找了好久，你竟然在这里晒太阳。”她的不否认让我认定了这是对的。 “找我？”她舔了舔爪子，晃了晃尾巴，撇了我一眼。 “你一只苍蝇，找我干什么？” 我又上前了两步。 “你是不是有一个女儿？”我用手比划着，“她看起来这么大，像个小绒球，或许出生不到一个月，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她没有什么女儿。”阿美没有回答我，而二宝伸舌头舔了一下阿美的毛，“她还是一只美丽动人的猫咪。” “是吗？”阿美笑着扭回头，也舔了舔二宝的毛。两只猫咪你侬我侬，十分和谐。 如果没有小绒球这个存在的话，确实是十分和谐的场面。 “可是那只小猫咪和你长得很像。”我就是认定了我的猜测。 “她过得如何？” “她过...她就是你的女儿对不对？！”听了她漫不经心的话，我好像抓住了她的尾巴一样。 可是她又不说话了。 “她过的当然不好了。还是吃奶的年纪，就要在外面东躲西藏，在垃圾里找东西吃。冬天就快来了，没有家，没有住的地方，她会冻死的！” “家？” 听了我的回答，她忽然从二宝的怀里蹦起来，她是那么敏捷。 “她想有个家吗？” “当然了。”我愤愤然。 “那就让她去向人类乞讨。你告诉她，她是一只漂亮的猫咪。只要朝着路过的人类亲切的叫两声“主人”，再蹭蹭他们的裤脚，舔舔他们的鞋子，那样你就会有个家了。”她在屋瓦上走了两步，绕了个圈，看向二宝。 “很简单，对吗？二宝。” 二宝也翻身坐起来，但是没有回答她，只是微笑的望着她，尾巴懒散的一卷一卷。 阿美弓起背，伸了个懒腰，然后顺着屋顶的边缘，往我们的反方向走去。 “不过你要告诉她，人类会很喜欢她。虽然可能会把她关在家里，再也不让她出门，可能几天或几周让她独守空房，可能会打她，丢弃她，不让她生孩子。不过没关系，人类还是很喜欢她。” “你不是她的妈妈吗？你才应该给她一个家。”我没有仔细听她的话，但突然觉得很生气，我对着她的背影怒吼。 她从屋顶优雅的跳到一丈之外的矮墙上，好像没费什么力气。然后回头用那双妩媚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家，给不了她。” ... 我还是很生气，但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会去看她的。”她走在狭窄的围墙之上，尾巴左右摇晃，背影越来越小，只远远的留给我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你确定吗？”我大声喊道，我不太相信她。 “一只多管闲事的苍蝇。哦不，是两只。”忽然，一个声音贴在了我耳边。 “你干什么？”我连忙飞起来，和小苍飞到半空中警惕的看着他，这只叫二宝的猫。 他居然在我专心和阿美说话的时候，跑到了我后边，将嘴巴贴近了我。 “哈哈哈。”他轻声笑了两声，并不以为意，转过身，迈着优雅的步子往屋顶上走。那里有一个阁楼的小窗，推窗只开了很窄的一条空隙。他弯下腰，轻松的从空隙里钻了进去，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也走吧。”我只好招呼小苍一声。 “去告诉小猫吗？我们找到她妈妈了。”小苍问我。 “不，我要回家。” 是的，我们找到了她的妈妈，煞费苦心，可是我一点都不高兴。 第十六章 我们抛弃了她 小苍飞起来是一条直线，勉强是的。 而我飞出去的轨迹如一团毛线。 我太生气了！ “你走直线可以吗，我都被你绕晕了。”小苍无奈的对我说。 “唉，你说说。”我停下来，叹了口气，“一个做妈妈的怎么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 “因为她不爱她吧。”小苍想了想，还是不太在意的回答我。 “可是照顾自己的孩子是妈妈的责任！”我忍不住又开始转圈圈飞。妈妈有责任抚养自己的孩子，孩子长大了有义务报答自己的父母，这是每个小朋友都知道的事情。 “那只是你们人类的规则。”小苍却仍然不以为意。 我皱皱眉，“为什么说是人类的规则？” “因为你们人类的小孩太脆弱了。” 我想反驳小苍，还没找到可以反驳的话，我们已经到家了。 “我回来了。”我像每天放学一样在进门后大喊一声，虽然并没有人再理睬我。 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怀里抱着睡熟的伊尹。 电视里放着一个相声，台上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好热闹，台下的观众哈哈大笑，妈妈却一边轻轻摇晃着怀里的伊尹，一边用纸巾抹眼泪，好像她在看催泪狗血言情剧一样。 唉，妈妈还在担心我呢。 听说他们已经将我消失不见的事情告诉给了警察叔叔。但爸爸也没去上班，早上又去外面寻找我了，还没有回来。 我问了很多小动物，但他们都不认识蜉蝣老人，我还没找到变回人类的办法。 晚上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让小苍和我去看了小绒球。 我曾让小绒球就在这附近活动，不要跑远了，以便我们或者她的妈妈找到她。我和小苍降低飞行高度，开始搜寻她的影子。 一个穿花衬衫的胖大婶经过这里，将手里提的一塑料袋垃圾丢到垃圾箱上。 垃圾箱开着盖子，她却没丢到垃圾箱里，因为里面的垃圾已经满了，一座小山一样溢出来。 她丢的那一袋准准砸在垃圾堆的顶端。但她没为自己的准确投掷自豪，直接向前走了。 而那袋子垃圾并不老实，它在垃圾顶端缓缓倾斜，然后掉了下来，叽里咕噜跌下垃圾桶，零零碎碎的砸在了地上。 胖大婶已经走远了，回头潦草的望了一眼，一点也没有弥补这个错误的意思。 我刚想离这片恶臭区远一点，却看见一个小家伙从灌木叶子下钻出个小脑袋。 小脑袋看胖大婶离开了，像只小老鼠一样蹿出来。抱住那袋垃圾，在翻捡起能吃的食物来。 胖大婶的失误倒是给小绒球捡了便宜。 “有收获吗？”我落在她旁边的叶子上问道。 “没有，喵。”小绒球沮丧的说，将被她翻找得乱七八糟的垃圾往远一推，然后转过头，刚想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警惕起来，才发现是我，一个熟人了。 “饿...”小绒球又趴在地上，沮丧的说。 “小荏没给你送吃的吗？” “今天还没有呢喵。”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旁边小苍更是没有安慰她的打算。 “那...你妈妈来看你了吗？”我又试探的问。 “你们找到我妈妈了喵？”小绒球抬起头，抬起脏兮兮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的望着我。 “是...”小苍刚想回答，却被我打断了。 “没有。我们没找到她。” 平时的我从来不会说慌，但我说谎了。我并不想告诉小绒球我们找到她的妈妈了。 “只是过去这么久了，我猜你妈妈也应该回来了。如果没回来，可能是...可能是...” 我想说一些绝情的话，让小绒球不要再等啦。可是瞧着小家伙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又不忍心让她难过。 这时，不远处小区的小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们扭头看去，是齐小荏。 她又端着碗筷，踩着拖鞋出来了。我和小苍赶紧飞起来，藏到灌木丛的叶子里。虽然我确信她不可能认出我现在的样子，但我还是不想让她看到我。 “胆小鬼，饿了没有？”齐小荏凑近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小绒球。 “喵。”小绒球乖巧的叫了一声，看来小荏每天都在给小家伙送饭，她们相处的还不错。 齐小荏蹲下来，可以看到她碗里是一些炖牛肉和米饭，小绒球连忙窜进我们躲藏的灌木从里，又警惕又期待的看着小荏。 我收回我刚刚的猜想，小绒球一点长进也没有。小荏给她送了这么多次的饭，她还是很怕生。 小荏却已经习惯了，她将碗里的食物倒干净之后，就站起来退了四五步，站到墙边看着。 小绒球从灌木里跳出来，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你知道吗，”齐小荏蹲下来，好像跟小绒球说话。“我昨天的数学小测试拿了第一名，满分。” 小荏有些得意。 她说的应该是昨天那场数学随堂考试，这家伙居然拿了满分，她的成绩在班里中上等，但我记忆里她好像还真没拿过满分呢。 “不过一点用也没有。”小荏又不知道为什么低下头沮丧起来，用筷子尾扒拉着地上的沙石。 “我妈妈说会来看我。她还是没有来。 她也不告诉我她去了哪儿，她说我考试考好了就来看我，这个大骗子...... 我知道，她不爱我了，也不爱爸爸，她爱上了别人。她不爱我，她不来见我，她不在意我...那和没有妈妈有什么区别。” 我还从没看过齐小荏哭呢。和我打架的时候，被老师抓到骂的时候，或者她自己考试考砸了的时候，我都没见她哭过。 但现在我悄悄的落在她旁边地面上，我清楚的看到她眼睛里盛着眼泪。 “喵~你怎么了...”小绒球吃完了地上的食物，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闻了闻齐小荏垂着的一只手。 小荏感觉到手指被猫咪的小胡须蹭过去，小荏从发怔中回过头。 手指动了动，微微伸开，想去摸摸小绒球的头。 小绒球却又受惊的躲开了。 小荏倒是不在乎，只是缩回手望着她。 “你也没有妈妈是吗？” “我有，我有妈妈。”小绒球“喵喵”的抗议到，不过齐小荏并不能够听懂她的话。 “那些抛弃我们的人，就当她们死了吧。就当她们死了，这样，就不是她们抛弃了我们，是我们抛弃了她。”齐小荏忽然上前一步，抓住了发怔的小猫咪，双手将她举了起来。 她居然抓到她了。 “喵！喵！不是这样的！放开我！”小绒球在小荏手里惊恐的挣扎着。 小荏将她放下，看了看自己的手背，小绒球挣扎的时候乱抓乱蹬，在她手背上留下了浅浅的白色划痕。 还好没有划破皮肤，那样的话小荏就需要打针了。 她却看起来并不怎么疼，重新拿起地上的碗，什么都没说。 只是朝小绒球笑了笑，就起身回小区去了。 —————————— 感谢柯遥酱打赏加更(?w?)ノ 第十七章 孤儿 “你没事吧。”见小荏走了，我和小苍连忙飞过去。 “小始，不是这样的，对吗？”小绒球十分委屈，跳进灌木丛，趴在草叶子间哭，“我妈妈才不会不要我，才不会抛弃我，我和她不一样喵，我有妈妈，呜呜呜。”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我最不会安慰人了，安慰猫也不会。 我只能飞到小绒球头顶，用爪子拍了拍她。还给了小苍一个眼神“要是敢乱说什么我就鲨了你。” “虽然我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但我还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妈妈有一股奶香味儿，她一定在我小时候悉心照料过我。” 小绒球说着又抹了抹眼泪，看向齐小荏离开的地方。 “我吓死了喵。我以为...她会吃了我。” “小荏每天给你送吃的，对你这么好，不会吃你的。”我无奈的道。 “可是她很大。”小绒球也有点死脑筋。 “其实...你可以不要怕她，让她收养你，带你回家。”我拍着小绒球的头，轻声说。 “在齐小荏的家里，就不会有外面这么冷了，也不用每天担惊受怕，每天都有饭吃，每天有温暖的睡觉的地方。” 其实我早就有劝小绒球跟齐小荏回家的念头，小荏虽然霸道，不讲理，但也不是太坏，应该不会欺负她。但见过阿美之后，这个念头变淡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劝劝小绒球。 毕竟冬天就要来了，她这么小一只，一直呆在外面会冻死的。 “不要喵。”小绒球十分不满和坚决，“我要等我妈妈。” 我看看小苍，小苍摊摊前爪，我便不想在说什么了。 小绒球还是一只出生不久的小猫咪，她没遇到过冬风的凌冽，也没触摸过雪花的冰冷，我说再多也是没什么用的吧。 况且她对妈妈充满希望，即使她已经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了。 ...... 大人们总是感叹时间怎么突然就过去了，天气怎么忽然就变冷了。但是叶子是一片一片掉落的，时间也是一分一秒离开的。 我再次去探望小绒球的时候，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齐小荏依然在傍晚的时候给小家伙送饭，这一次小绒球没有躲在灌木里等小荏离开。 小荏将饭倒在地上的时候，小绒球就跑过去了。 “你怎么不躲着我了？胆小鬼。”小荏反而十分吃惊。 “喵。”小绒球今天好像不太饿，没有急着去吃饭。她凑近小荏，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腿。 这次换小荏有些无措了，她伸出手，伸在小绒球小脑袋跟前，小绒球依然没有跑。 “你胆子变大了呀。”小绒球的脑袋上是细细的软软的毛，看起来就很好摸。 “喵。”小绒球也开心的叫了一声。 “嘿，你这个小东西。”小荏伸手又给小绒球挠了挠下巴，挠了挠脖子。小绒球觉得有点舒服的闭着眼睛。 “小荏~”这时，从小区里三楼的窗子传出一声男人的声音。 “哦，我在！”小荏也回头喊到。 “天都黑了，还不回来。”男人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好啦，我该回去了。”小荏没理他，回过头，跟小绒球说一一句，便站起来了。 她往那扇小铁门走去。 “喵。” 小绒球不舍的叫了一声。 “你想跟我回家吗？” 小荏转过头，小绒球乖乖的蹲在石板地上，路灯的光打在她白色的绒毛上，在她身后投射出一只更大一些的猫咪的影子。 小荏又蹲下来，再摸摸小绒球的头。 “你想跟我回家吗？” 小绒球懵懂的看着小荏，黑色的小圆眼睛里是小荏大大的影子。 “如果我爸爸同意的话，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家的。”小荏有点沮丧的说。 “但是我问过他了，他不同意在家里养一只猫。” 小荏又拍拍小绒球的头。 “我会每天来看你的，或许可以让我爸爸来帮你搭个窝。这样你就有自己的家了。” 小绒球和齐小荏四目相对，我偷偷往近走了几步。 这个是我认识的霸道蛮横齐小荏吗？她此时看起来温柔极了。 小荏又站起来往回走，这次小绒球没有挽留她。 但是她自己回来了。 “你有名字吗？”小荏不知道想起什么，又蹲下来对小绒球说。 “没有喵。”小绒球乖巧的回答。 “你以后，就叫孤儿吧。”小荏眼睛露出笑意。 “孤军奋战，你要做最强大的那个哦！” 小荏最后终于走了，没再回来。 “我有名字了。”小绒球转头看向我和小苍。 “她说我以后叫孤儿。” “对，你叫孤儿。”小苍附和。 “我并不觉得比小绒球好听。”我就是这样认为。 “你妈妈还是没来看你吗？”我忍不住问起这个话题。 “没有，我没看见她。”小绒球望着远处巷子口，不是太在意的回答我。 我悄悄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都过去好些天啦，我已经对阿美没有指望了。我对她太失望了。 “那你是怎么鼓起勇气，愿意让小荏摸了呢？” 小绒球没回答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后来小绒球跟我说，那天是她撒了谎。 刚分离的那几天，她依稀还是记得妈妈的样子的，但流浪了些日子，再想就想不起来了。 那天她正在灌木下睡觉，一个男人丢下了一袋吃剩的食物。 肉浓郁的香味让她从睡梦中惊醒，开心的冲了出去。吃之前她很警惕的环视了周围，并没有别的小动物，才放心的吃起来。 但男人丢下的食物冒着热气和一股浓重的辣味，里面的豆芽和血豆腐辣得小绒球一边吃一边咳嗽一边流泪。 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晌午的巷子空无一人，安安静静。 但动物的本能让她觉得，附近有其他的动物在盯着自己，当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远处马路的对面有一只猫。 那只猫刚刚好像坐在那里，现在正转过身去，那是一只白猫。她的身上有黄色的黑色的图案。 小绒球虽然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也没看到这只猫咪的长相，但她觉得那就是她的妈妈。 她的妈妈来看她了，然后离开了。 她的妈妈至少没有死。 第十八章 一场大雨 今天，我决定揍嘤嘤一顿。 天气晴朗，微风和煦。我和小苍偷偷潜伏在一片榆树叶子之下。 从这两天的观察里得知，嘤嘤不喜欢跑到远的地方去。 而我为什么要揍他呢...... “来了。”小苍提醒我。 嘤嘤很好辨认，我探出头，便见一个小黑点歪歪斜斜的飞过来，落在公园的三女雕塑上了，几天过去了，他的飞行技术半点长进也没有。 三女雕塑是一个由三个女神托举着一个圆环标志组成的雕塑，整个雕塑粉刷成了白色。小嘤嘤落在一个女神的白裙子上了，十分显眼。 “分头走。”我低声吩咐小苍，我便从左边的女神背后飞过去，小苍从右边的女神背后绕了过来。 嘤嘤不知正发什么呆呢，被我们两个稳稳的按在了女神的白裙子上。 但是我仍然轻敌了，嘤嘤被我和小苍按住，突然“啊啊啊啊~”的惊叫起来。 “别杀我，别杀我！”他的惊恐让我都有些恍惚，好像真的有谁要杀了他一样，可他明明看到了是我和小苍，却依然拼命的挣扎。 我茫然中，竟然被他一把挣脱了。 嘤嘤这家伙，体格不大，力气倒是挺大。在我手里挣脱后，小苍也没按住他。 他仍一边喊着“不要杀我，我不要死！！”一边往西边儿飞去了。 我和小苍迷茫的对视了一下，再次追了上去。 不过他的飞行技术太烂，没飞一会儿又被我们抓到了。 这次我不留情了，我们把嘤嘤撞到泥土地上，我翻身骑在嘤嘤身上。小苍帮我按住他两只前爪，我按住他两只中爪，他再也逃不了了。 “你还跑？”我伸出拳头威胁他。 “别杀我，别杀我！呜呜呜！！”嘤嘤仍然奋力挣扎，虽然无济于事。 我生气极了，又困惑无奈。 “谁要杀你了？你是不是疯了？” “呜呜呜，你不是要杀我吗？” “我是伊始，你看清楚了，我杀你干什么？” “呜呜呜，那你放开我。” 听了嘤嘤这话，我下意识想松开他，但转念一想，又把他按得更紧了。 “说，你为什么躲着我？”我再次凶巴巴的问。 我确定了他就是在躲着我们，这两天我和小苍四处寻找阿美的下落，频频路过街心公园，好几次看到嘤嘤。 可我刚想上前打招呼，这家伙就像是忘了什么事情一样，猛然停在半空，又扭身飞走了。 之后几次也相似，不是装作没看见我们，就是远远点个头赶着生孩子一样的跑远了。 “你...你...你是人类。”嘤嘤呜呜的哭着。 “哭什么哭，好像是我们欺负了你一样。我是人类怎么了？你看不到吗？我现在是一只苍蝇。” “啪嗒！”一个清脆的声音落在我和嘤嘤旁边，感受到有水花溅在身上。我们回头看去，旁边的地面圆圆的湿了一片。 “哪来的水？”我奇怪的问。 “下雨了。”一旁的小苍望向上空，平静的回答我。 ...... 我们站在一棵大樟树树叶子的背面。 这树的叶子好像到了秋季也不会枯黄，我们三个站在叶子的背面，用六只爪子牢牢抓住叶片。 雨水大颗大颗的敲打着叶子的正面，又顺着叶脉滑下去，风也呼呼的吹着，让我们的一叶轻舟在半空里摇摇晃晃。 雨很快就下大了，四周都是“劈里啪啦”的声音，我们三个只好默默的听着。 行人在已经被打湿的行人道上奔跑。出租车不断被拦截下来，载上没有伞的人。 很快，城市就被透明的雨水覆盖了，潮湿和寒冷也占领了空气。天空乌蒙蒙的填满了云朵，地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大雨。 “我们一定要一直躲在这里吗？”我问小苍。 小苍点点头。 “呜呜——呜——”一阵凄惨的哭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竟然在巨大的雨水里也能听见。 我和旁边儿的嘤嘤对视了一眼，这家伙是在答应我不再躲着我们之后，我才放开他的。 “这大白天的，不会有鬼吧？” “不...不会吧。”嘤嘤听了我的话，更害怕了，往叶子中间凑了凑。另一边儿的小苍却也挪了挪，并不想紧挨着他。 “我们去看看。”这么说着，我便要起飞。 “唉？”小苍忽然拉住我。“雨水把翅膀打湿了，你就飞不了了。” 我想了想，没感觉这是什么大问题。 “飞不了就只能在地上爬了。” 我想象了一下我在大雨中只能在地上爬的样子，默默的缩回了翅膀。太狼狈了...... 我还是等雨停了再纵容我的好奇心吧。 “呜呜——呜——”但那个声音却不愿停，一声凄惨似一声。“呜呜，救我——谁能救救我——” “这是一只狗吧？”我听这声音，隐约觉得挺熟悉的，但又想不起来是谁。 “好像是的嘤。” 我实在忍不住啦，我还是飞了过去，毕竟人家在喊救命呀。 具我估计，声音源离我们不太远，就算爬，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吧...... 我冲进了大雨里。 雨滴大颗大颗的砸在我身上，脸上，翅膀上，把我砸得歪歪斜斜。做为一个人类的时候，我从未想过雨水还能对我造成这么大的杀伤力，真疼呢！ “喂......”我听见嘤嘤在身后喊我，我扭过头，轻笑出声来。 “哈哈，”现在小苍引以为傲的飞行技术也和嘤嘤一样糟糕了，两个家伙远远跟在我后面，就像在****里的破风筝，被生拉硬拽，好像随时都会跌落下去。 我做好了被大雨击落的准备，但我们还是坚持越过了大楼，来到了一片空地上。 难怪我会觉得耳熟，这个声音我是听过的。 他就来自那只栓在西瓜大卡车上的大狗。 偌大的一片空地上，只有那一辆大车，和他这一只大狗。他身上的毛已经湿透了，水顺着他长长的脸颊流下去，不知道是雨水还是他的眼泪。 他坐在那里，仰天哭吼，但没人理他。偶尔有路过的行人，也只是同情的看他一眼，就撑着伞快步离开了。 第十九章 秃尾 雨水实在糟糕透了，我和小苍、嘤嘤，我们三个连忙钻到大卡车的下面去。这里没有雨，虽然有浓重的机油味儿，但是还算温暖。 但是大狗太大了，拴着他的链子也太短了，他不能钻进车下面来。 “喂，别喊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我还记得上次我想向他求助，他毫不客气的凶巴巴的样子，于是我没好气的说。 “呜呜呜——”这个大家伙还在哀嚎，倒是不介意我们侵略他的领地了，上一次我们还没有靠近，就被他赶走了。 “你怎么了？”我抖抖翅膀上的雨水，再次问他。 “我好冷，好孤独，我不想被拴在这里淋雨，你们救救我，呜呜...”大狗的声音变小了些，无助的望向我们。 我看看小苍，小苍正不断用爪子搓着翅膀，想擦干净翅膀上的水。我看看嘤嘤，嘤嘤在擦脸上的水，将脑袋搓的左摇右晃。 “秃尾，你乱叫什么？” 这时，从矮房的院子里走出来一个男人，打着一把旧雨伞，脚上拖沓着一双黑布鞋，出来没有走近，就对大狗兄弟厉声呵斥着。 “主人，主人，我好冷啊主人。”大狗呜呜咽咽的。 “不许叫！卧下！”男人却一点也没有同情心，指着大狗说道。 “主人，我不叫秃尾。”大狗只好卧在地上。 但男人并没有理睬他，打着伞回去了，到了门口又回头狠狠瞪了大狗一眼，然后拉开了院子的铁门，弯腰钻了进去。 大狗只好坐在原地，不再哭叫了，任凭雨水洗刷着他有些脏乱的皮毛。 “原来你叫秃尾吗？” 秃尾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无奈。 “我不叫秃尾。” “那...你的主人怎么叫你秃尾呢？”嘤嘤奇怪的问。 大狗窝在我们旁边，将脑袋凑到卡车下面来，减少一些被雨水的敲打。 “我是一只中亚短毛牧羊犬。我叫博布朗，我以前的主人这样叫我。” “你还是叫秃尾吧，好记。”我比较了一下两个名字，觉得后一个有些难念。 “不，以前的主人一直叫我博布朗。就像这个名字一样，我是一只聪明的牧羊犬。” “牧羊犬是什么？”小苍又问道。 “牧羊犬的光荣使命就是放羊。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优秀的牧羊犬，不过我没有牧过羊，我出生不久就被送到城市来了，我原来的主人也没有羊。我还没有牧过羊，但我是一只光荣的牧羊犬。” “那你原来的主人呢？”我也一边抖翅膀一边问他。 “我不知道。”他想了想。“我原来的主人是个更加帅气的男人。我们一起相处了一年，感情很好。但是有一天他将我送到了一个有很多狗的地方，我和很多大狗住在一起，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你这个主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就不要你了呢？”我奇怪道。 “我不知道。”秃尾沮丧的说。 “在那之前你...惹他不高兴了？”我猜测。 “人类总是喜欢杀别的小动物。”嘤嘤插嘴说。 “才不是。”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他们...只是，会杀苍蝇。”我想了想补充说。 嘤嘤站得离我远了一点。 “没有。”秃尾回答我。“那时候主人看起来每天心情都很好，他还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呢，还常常和我交谈他女朋友的事情。” “听说谈恋爱的人智商会变低。” “我也不知道。”秃尾擦了一把脸上的水，有些无可奈何。 “看来谈恋爱是很危险的事。” “或许是这样吧。” “你需要我们帮你吗？”我看他被雨水淋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忍不住问。 “呜呜，我不想淋雨，不想独自困在这儿，你们能帮我解开吗？” 妈妈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气确实很寒冷。 我飞出去看了看困住他的铁链。那条链子有人类时候的我手腕那么粗，一头挂住了卡车上焊死的栏杆，一头挂住了秃尾脖子上的项圈上。两端靠在一起的地方，挂着一把铜锁。 “我不行。”我落回卡车下来，摇摇头，“它是锁着的，我做不到。” “嗷呜...”秃尾很沮丧。 “这锁有钥匙吗？”我又想起来。 “钥匙...”秃尾望向矮屋，“钥匙挂在主人腰上的钥匙串儿上。” ...... 我从没见过这么破旧的屋子......当我和小苍，嘤嘤翻过院墙，从木窗的缝隙里爬进去的时候。 这是一间不算大的昏暗的房间，却十分的拥挤和脏乱。 四面墙壁都是油黄色的，有的地方被胡乱的画着彩笔的道子，有的地方脱落了墙皮，露出干草的颜色。墙角还有斑驳的水迹。 我家的墙壁都是洁白的颜色，学校的也是，只有墙角看起来会有些灰尘，我从来没见过黄色的墙壁。 屋子中央最上方是亮着一个灯的。但只有一个发着黄色暗光的灯泡，没有灯罩。 屋里有一张方桌和一张大床，床上堆放着衣服，冬天的衣服，夏天的衣服，很旧的小书包和书本，露了棉花的玩偶和小汽车，还有两个小娃娃。 两个女娃娃一个三四岁的样子，一个似乎比我小一点。正坐在床上一起玩积木。 积木只有几块，仅有的几块还是缺边少角的。两个小娃娃却玩儿的很认真。 但是我们站在窗子前环视屋子，没看见那个踩着黑布鞋的男人。 左侧还有两个门通向别的屋子。一个看起来是个脏兮兮的厨房，我们三个便朝着另一个屋子飞了过去。 男人果然在这里。 他斜躺在另一张床上，黑布鞋一只踩着一只，摆在水泥地上。他靠在床上看电视，床看起来很硬，但他倚着半个身子的姿势看起来还挺舒服。 对面高桌上的小电视只有我的书包那么大。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小的电视。 电视上好像放着一个电视剧。 我看过这个电视剧，电视里经常播，讲的好像是一个小男孩打鬼子。电视里一个八路军叔叔进了村子里一位老大爷的屋子，这个老大爷的屋子几乎和这个男人的家一样破旧。 我知道后面的情节，可恶的日本鬼子就要来了...... “喂。”坐在电视机前，小苍捅了捅我。对，现在不是看电视的时间。 我又扭头望向那个男人，他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 他有一串红色链子，隐约挂在裤子上，链子上面被线衣遮住了，下面隐没在口袋里。 那就是秃尾说的红色链子。 它拴着秃尾的自由。 第二十章 鬼子来了 “跟我来。”我带着小苍和嘤嘤迂回绕过男人的视线，从他身后落在他屁股上。 他身上很不好闻，有一种土腥味混合着汗味，太可怕啦，他一定很久没洗过澡了。 我们忍着难闻的气味，落在他屁股上，走到红链子周围。 “怎么办？”小苍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会杀了我们的。”嘤嘤向后退去。 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又把他拉了回来。 “你敢跑我就杀了你。” 钥匙看起来很沉，只靠我和小苍的力量，我是没有把握把它弄到手的。嘤嘤连忙摇头，表示他绝对不跑了。 “我们把它拉出来。” 我们三个拽紧红链子，像在拔一棵扎根在泥土里的树，非常艰难。 “嘿咻嘿咻！”我喊着号子，我们三个一起努力，一点一点的将链子拉了出来。 隐约看到山洞一样的口袋里，有古铜色的光，是三把钥匙的形状。 秃尾说是最小的那一把，毕竟拴着他的链子在大人来看也不算粗。 “嘿咻嘿咻！”我们努力的与钥匙拔河，最终缓慢的将三把钥匙拽了出来。 我激动的抱住那个最小的钥匙，现在只要将它从一枚塑料的龙虾扣里解下来就好了。 “再来帮我打开它。” 我回头招呼他们，小苍和嘤嘤也走过来。 “哗啦啦~”一声轻响，由于小苍和嘤嘤松了手，那红色链子从男人的裤子上滑落下去一节。 男人也动了，这声音惊动了他！ “快走！”我连忙叫两个家伙和我飞到空中。 男人扭过头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看自己的链子。将三把已经离开裤袋的钥匙拿起来，又揣了回去。 但电视里正在打枪战，紧张的剧情吸引着他。将钥匙揣回口袋，他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看电视了。 唉，钥匙重新掉进了山洞里。我们的努力白费了。 等男人躺稳了，我们只好重新飞过来，拽住红色链子，再次与三把钥匙抗衡。 但是钥匙居然比刚刚沉了什么，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都拉不动。 我领悟了...刚刚我们能将钥匙拉出来，是因为男人的一只腿是弯着膝盖立在床上的，口袋的位置微微向我们倾斜，山洞便是一个下坡路，所以我们三只小苍蝇能把三把大钥匙拉出来。 现在男人将腿放下了。口袋甚至有些向下倾斜，想拿到钥匙变成了上坡，上坡太沉了，所以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钥匙都是纹丝不动的。 “别费力气啦。”我长出一口气，瘫坐在男人的裤子上。 “我们得想想办法，让他将腿立起来。” “立起来？”嘤嘤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只有男人变成刚刚那个姿势，我们才能将钥匙拽出来。” 我和两个家伙商量了一下，陆续起飞。我们在男人周围盘旋，在电视剧面前徘徊，只希望他能动一动。 努力有效果了，男人从床上坐起来，踩上两只黑布鞋，从窗台上拿起一只苍蝇拍，开始打我们。 “快走快走。”我连忙招呼另外两只一起落荒而逃。 还好...男人的战斗欲并不是太强，多亏了电视演的精彩。 我们躲到客厅的天花板上之后，他就不再追了，又拖沓着布鞋回去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三个靠在门边上往里看，小苍问我。男人这次没有躺回床上，他坐在了床边，口袋被坐姿勒紧了，钥匙更取不出来了。 “等等看吧。” 我也不敢再冒险了，毕竟他一拍子挥过来，也是人命关天呐。 于是，我，小苍，嘤嘤和刚刚要杀我们的男人，我们一起坐在床上看电视。 男人看得很专注，以至于他并不怎么活动。我也看得很专注，所以男人活动了我也没有注意到。 很快，一集电视剧演完了，英勇无畏的共产党叔叔们，在缺兵少弹的情况下，将日本鬼子耗死了。 “太棒了！” “太厉害了！” 我们几个欢声鼓舞，坐等看下一集。 电视却说：“接下来为您播放的是——午间新闻。” “换台换台！”嘤嘤不满的吆喝到。 “遥控器在哪？”我看向男人，他一动不动，他睡着了。 睡着了？！ 这样就更不会动了吧...我忽然想起来我是来干什么的。 我飞过去看了看，男人靠着一个花枕头，手臂还半倚着脸。头发乱糟糟的，闭着眼睛微张着嘴，就这样睡着了。 “怎么办...”小苍问我。 “不知道。”我想了想不太确定的提出方案，“要不我们再......” “不要不要不要。”我话还没说完，嘤嘤就使劲的摇头。 我想说的是继续骚扰男人，但小苍也跟着摇头。 “唉。”我有些泄气的坐到床上，扭头望向窗外。 男人家的窗子是木头框子，玻璃看起来也脏兮兮灰蒙蒙。 雨水不断敲打在窗子上，是听习惯了就会被忽略掉的吵闹的声音。屋里都潮湿粘腻起来，这场雨真大呢，现在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男人却睡得很香。 怎么办呢，秃尾还在外面淋雨，这样下去他会冻生病的吧。 “我不跟你玩儿了！”这时忽然从客厅传来一句喊声，是两个女娃娃其中一个的声音，似乎是在玩耍中发生不愉快了。 男人被吵到了，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只见他将两个膝盖都弯了起来。那串钥匙缓缓从口袋里滑了出去，轻声的掉在了床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的机会来了！ “快！”我连忙指挥小苍和嘤嘤跟我落到钥匙扣上。 男人的塑料钥匙扣很松，看来已经用了很久。我们把钥匙推到扣环旁边，小苍和嘤嘤将龙虾扣掰开，我将钥匙推了出去。 很好，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行，你不能拿，那是我的！！” 又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房间外传来，男人被吵到了，他翻了个身！他的手“啪”的一声轻响，掉落在了床上 我们三只小苍蝇连忙飞起来，堪堪躲开了他的泰山压顶。 但是我一低头，钥匙被压住了。 第二十一章 忠诚是我的使命 钥匙已经被我们取下来了，但是被男人的手背压住了一半，只露个钥匙尖在外面。 我们三个一个推，两个拉，一起使劲想将钥匙从他手下拽出来，但男人一只粗糙的大手可太沉了，感觉我们已经把苍蝇毕生的力气都用光了，钥匙还是像孙悟空一样被压在五指山下。 “小始，我没力气了嘤嘤嘤。”嘤嘤首先服输，一屁股坐在地上。。 “唉。”我也坐下来喘口气。 “你们等我。如果他的手拿开了，就马上将钥匙拽出来。” “好的，小始！”嘤嘤点点头。我起身向男人的脸飞了过去。 其实，现在我们只要让男人的手动一动，钥匙应该就会拿出来了。 也算是有些进步了，并不是一筹莫展，只要现在的我小心些...再小心些...... 我落在了男人的鼻头上。 我紧张的注意着他的右手。只要他用手来抹鼻子了，我就飞起来！绝对不会被他抓到的！ 我站在他鼻头上，蓄势待飞，他没什么反应，呼吸均匀，从两个鼻孔里隐隐传出鼾声。 我在他鼻子上走了一圈。 他来了！ 他用左手摸了摸鼻子。 不对啊，被压住的是他的左手。等他摸完痒又不动了之后，我又在他脸上走了一遍。 他又用左手摸了摸脸。 这家伙是个左撇子吧？！我怨恨的想着，又在他脸上跑了一圈。 他很不耐烦的用手拍了拍脸，却没有睁开眼，突然翻了个身。 “我的妈呀。”嘤嘤和小苍也飞了起来躲避。 只见他依然是向钥匙的方向翻了个身。现在不光是手了，他整个人都将钥匙压住了，我们已经看不到它。 “唉，我们尽力了。”我落到小苍和嘤嘤身边。 “嘤嘤嘤~” 看来秃尾的命运就是一直被拴在那里吧。 “我们去看看秃尾吧。”我已经想跟他说声抱歉了。 “爸爸！爸爸！她抢我的小熊！！” “不给，我不给！！呜呜呜——” 旁边屋子里的两个孩子忽然大声的哭闹起来。 我们扭过头，只见男人伸手揉揉脸，半眯着眼，烦躁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哭什么哭，小媛你就不知道让着妹妹吗......” 男人拖沓着鞋子，向两个小女孩走去了，钥匙则平平的躺在床上。 机会又来了！ 我们三只小苍蝇默契的朝钥匙飞去，将钥匙提起来飞上半空，小心翼翼的飞到客厅。 只见男人从两个女娃娃手里拿过一个毛绒熊，小棕熊的后背破了，被扯出来一大团灰色的毛，胳膊也被扯掉了一只，就快断掉的挂在熊身上。 “呜呜，那是我的小熊。” “你给小妘玩一下就不行吗？” “爸爸，为什么姐姐就有熊，你说好也给我买小熊的...” “买买买，明天就给你买!”男人十分气恼的把小棕熊扔给两个小孩子。 我们没有再听下去，趁他们争吵不休，将钥匙放在窗台上，顺着木头窗缝推了出去，我们也连忙钻出去。 秃尾依然在大雨里淋着，淋成了落汤狗，看到我们抱着钥匙飞过来，惊喜的摇他的秃尾巴。 我们将钥匙插进锁头里，用力转动。锈迹斑斑的小铁锁“啪嗒”一声打开了！ “你自由了，秃尾！” “谢谢，谢谢！谢谢你们！”秃尾疯狂的摇着他只有一点点的秃尾巴。和我们一起向矮屋的屋檐下跑去，那里的屋檐可以避雨。 “趁男人还没有发现，你快跑吧，秃尾！”我朝他喊道。 “跑？”秃尾忽然又停住了。 “为什么要跑？” 我和小苍，嘤嘤面面相觑。“你自由了，当然要赶快离开这个对你不好的主人呀！”我着急得道。 “不行。”秃尾望着大卡车，他仍站在大雨中。 “我还要为主人看车，还要为主人看家。我不能让陌生人入侵这片领地。不能让坏人来偷主人的西瓜。” “哪有什么西瓜？”我难以置信的叫道。车里只有几张过去盖西瓜的破棉被。已经是秋天了，西瓜早已卖光了。 “今年的西瓜卖光了。但是明年还会有。”秃尾很认真的说。仿佛他能想到这一点是件很聪明的值得自豪的事情一样。 小动物都是死脑筋。我沮丧的坐在屋檐下的墙壁上，背过身，不打算理这个蠢家伙了。 “很感谢你们帮我获得自由。”秃尾走到屋檐下来，和我们站在一起。 “但是我是一只优秀的牧羊犬，忠诚是我的使命，虽然现在的主人对我不好，但我不能背叛他。” 我们一起望着大雨。 雨水顺着屋檐滑落下来，形成细细的雨帘。晶莹的水滴砸在水泥地上，竟然砸出了一个一个小坑。 这就是老师说的滴水穿石吧。雨水一直滴，多么坚硬的石头也会被砸出坑来。秃尾一直守在这里，他的主人会不会对他好一点呢？ “你们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过了好一阵，秃尾说。 “不帮。”我没好气的果断拒绝。我们费尽了力气，历尽了艰辛，好不容易将秃尾的自由还给他。这个家伙却不领情，我可还在生气呢。 “好吧。”秃尾也没什么脾气，呆呆的望着外面的雨。 嘤嘤看了看我，什么都没敢说。 “你要我们帮什么忙？”又过了一阵儿，我只好生气的问。 “我在那个有很多狗的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那个地方有很多狗，但隔几天就会消失几只狗。”秃尾给我们讲起他过去的故事。 “有的兄弟说他们被带走杀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有几个兄弟还在那里，我不知道他们过的好不好，有没有被人类杀掉。” “人类真可怕！”嘤嘤说。 “不不不，人类是很愚蠢的，他们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小苍说。 我白了他俩一眼，提醒他们别插嘴。 “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可以替我去看看他们吗？”秃尾垂下目光，望着坐在地上的我们。 ...... 我们带着使命离开的时候，大雨已经停了。 太阳在慢慢退场的雨水里探出头来，南边的天空便挂起了半个彩虹。 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半个。 我们三只飞到与大树平齐的时候，我又回头张望看一下。 男人从矮屋里走了出来。秃尾安静的坐在墙根下，朝着男人摇摇秃尾巴。他没有被好好的拴在大卡车上使男人十分惊奇。 他拉着秃尾脖颈上的皮圈，又带他来到卡车前，将链子重新拴在他脖子上锁好，然后摸了摸他的头。 第二十二章 幸福村公安局犬类留检所临时存放点 出了小区向右转，过了马路，你会闻到烤面包的味道。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花市鲜花的味道... 烧鸡店的味道！ 中药铺的味道... 烤羊肉串的味道！ 蒸白馒头的味道... 然后会看到一所学校... 一座工厂... 看到一座立交桥，两个大烟囱，然后向左转，一直往前走。 一直往前走...... 狗狗的记忆真好，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是记不住这么多。 但秃尾一点都没记错，按着他的指示，我和小苍，嘤嘤，最终我们站在了一个紧闭的红铜色大铁门前。 “幸福村公安局犬类留检所临时存放点。” 我念了一遍大门旁边白色木头牌子上昂长的字。 “什么意思？”小苍傻傻的问我。 “不知道。”我挠挠头，“管他呢。”反正一定是这里没错，这里和秃尾的描述一模一样。距城市不远的小村子，高大的院墙和浓郁的狗狗的味道。 之于他没告诉我门口有这些字，大概是因为秃尾没上过学，不认识字吧。 红铜大铁门锁得严丝合缝，可是一点都拦不住我们。 我们三个拉高飞行高度，越过高高的门与围墙，便看到了很壮观的一幕。 这个院子很大，远处是一排高大的铁网。每个网区里面都有狗狗，很多狗狗，数不清的狗狗。 我和小苍，嘤嘤有些震撼，对视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飞过去。 整个院子只有右边有两座小矮屋，看起来似乎有人影在里面闪过。不过他们不会注意到我们的。飞了两圈后，我得到观察结果。 据我观察，东面的网子里关了小狗，西面的网子里关着大狗。东边的网子里关着母狗，西边的网子里关着公狗。东边的网子里关着新来的狗，西边的网子里关着原来的狗。数了一遍有七八个网屋。 狗狗们有的在泥土地上无聊的窝着，有的在焦躁的走来走去。有的在互相交谈，有的摊在地上看起来不知道是死是活。 每个网屋里还有一间石屋，屋里隐约看见有饭槽和水槽，饭槽里洒满了狗粮。 我们飞到西边第三个网屋前。那里面有七八只和秃尾差不多大的家伙，我猜测这些应该就是他的兄弟们了。虽然比他说的数目要多了几只。 “你...你们好。” 我停在网子上，礼貌的打招呼。 但是里面的大狗并不在意我的到来。一只贵宾狗在舔自己的后脚，两只大花狗在打瞌睡。一只黄狗在吃狗粮。两只白狗在望着对面网屋里的一只萨摩耶开心的摇尾巴，大概那是只母萨摩耶。 只有一只回复了我。 “我们不好。”那是一只和秃尾差不多大的大黑狗，他在屋里踱步，走来走去，只是走到我身边的时候随口说了这样一句。 “啊...在这里过得不好吗？”想起秃尾的嘱托，我有些担心的问。 这次，几只大狗都齐齐的回过头来，不是很友善的盯着我。 “我...我是秃尾的朋友，我没有恶意的。”我连忙说。 “她没有恶意的。”小苍说。 “她没有恶意嘤。”嘤嘤退后了几步说。 “秃尾是谁？”大黑狗有些疑惑的盯着我，不友善和警惕的目光好像马上就要把我吃掉。 别的大狗也一样，听我说了秃尾后并没有减少对我的恶意，一个个站了起来，好像蓄势待发要一起扑向我。 “哦哦，是博布朗！”我急中生智，想起了他的原名，“是博布朗让我来找你们的！他让我来看望你们！” “我大哥？！”大黑狗立刻立起耳朵，摇摇尾巴。 “对对对。他说在这里是你们的大哥。”我连连点头。 “他在哪？？” “他要来看我们？？” “他带我们走吗？？” “不不不，是我来看你们。他托我来看你们。”他们忽然一起围了过来，用大鼻子闻我，并兴奋的问。我连忙解释。 “他过得好吗？”刚刚趴在远处的大黄狗也走了过来，我想这应该就是秃尾所说的兄弟阿黄。 “啊...这个。”我有些犹豫，“怎么说呢，过得还行吧。” 虽然说秃尾的生活在我看来一点也不好，甚至还不如这些可以被关在一起的狗狗。他们同样不自由，但至少有伙伴，有避雨的屋子，有吃有喝。 可是报喜不报忧，不能太让他们担心呀。或许他们以后也再也见不到面啦，那不如说他过得还好吧。 “谢谢你来看我们。”阿黑说。 “我也想离开这儿...我不想再呆在这个鬼地方了...”一只眼睛上有块斑点的大狗沮丧的说，我想他就是阿斑。 “谢谢你来看我们，请告诉他我们很好。”阿黑说。 “好的。” “他不是来带我们离开的吗？”阿斑说。 “不是哦，很抱歉。”我只能歉意的回答。 “他怎么不来看我们？他在哪？” “他...工作有点忙，走不开。”我学着爸爸加班时推脱妈妈的语气回答他。 “他在为一个男人看西瓜，嗯，工作时间不太自由。” “看西瓜，真是个清闲的工作。”阿黄惊奇道。 “他一直想做的工作是看羊，不过看羊和看西瓜应该没什么区别。”阿黑思考着。 “恭喜他如愿以偿了！”阿斑道。 “谢谢...”我有些窘迫的替秃尾感谢他。 “那么你能带我们去看他吗？你能带我们走吗？”阿黄忽然说道。 所有狗狗突然立起耳朵。 这个问题嘛...我想了想...... 我望向笼门。发现那些门没有上锁，严格的讲他们没有被带钥匙的锁锁住。 那些铁门上栓着一个挂钩，钩子挂在铁网上。因为铁门是只能向内推开的，所以他们对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只要把这个门栓拿掉，他们就可以出来了。 我们三个小苍蝇......大概是可以做到的，把钩子拿掉。 但我不能放他们走。 如果放走了他们，再次被抓回来，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更可怕的遭遇呢。 “我不行。”我摇摇头，“你们看到了，我只是一只小苍蝇。” 所有狗狗又低下了头。 “没错，你只是一只小苍蝇，和其他小苍蝇没有什么不同。”阿黑说着，其他狗狗也点头表示认同。 又聊了两句，我们打算离开了。 “那么再见了，我会告诉他你们的消息的。”我说道。 大狗兄弟们朝我摇尾巴告别，阿黄还依依不舍的爬在网子上。 “再见，我们会再来看你们的！”嘤嘤说。 我们飞离网笼的时候，我在半空又环视了一下这个狗狗收容所，我忽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在数以百计的狗狗里面。 第二十三章 躁动之笼 “麻花！”我惊奇的叫出他的名字。 “谁在叫我？” 果然是麻花！ 我叫住小苍和嘤嘤，又飞了回去。 麻花是一只棕色的小泰迪，他是梁小灰的泰迪，因为他只有三条腿。 我认得他，杨桃也认得他，晚上散步遇见的时候经常和他玩耍。 “麻花！你怎么在这儿？”我惊奇极了。 “我，我不知道！”麻花看上去比我还要惊奇，“你是谁？” “我...我是你姐姐。”我并不是太想告诉他，从前那个作为杨桃的姐姐林伊始，如今变成小苍蝇啦。 “姐姐？哪个姐姐？”麻花傻乎乎的晃着卷毛的脑袋。 “我是一只苍蝇，你看到了。”我没好气的说。 “苍蝇姐姐......”麻花若有所思，好像觉得自己并不认识一位苍蝇姐姐...... “你什么时候跑这里来的？”我落在他的网笼上问。 “我不知道！三天前！或者是四天前！”麻花看起来仍然精力旺盛。 梁小灰是很喜欢这个傻乎乎的家伙的，可能是因为梁小灰就傻乎乎的。 梁小灰的爷爷做着在城市里打扫卫生的工作。我是在晚上散步碰到他们的时候听梁小灰说，麻花是爷爷在工作的时候遇到的。那时爷爷打扫菜市场，麻花在市场捡垃圾吃，爷爷打扫到什么干骨头就会给他留下来。久而久之，麻花就跟上爷爷生活了。 那时麻花也没有名字。 梁小灰最喜欢吃街角那家现炸的麻花，麻花里还卷着豆沙馅。但那家店一直是用袋子装好，三根起售。梁小灰并不太舍得买，所以给这个三条腿儿起名叫麻花。 三条腿的小泰迪就像吃不到嘴的三根麻花，梁小灰可喜欢他呢。 现在麻花丢了，他一定着急死了。 “我得把你送回去。”我有些头疼的说，可是我并不知道该怎么把他送回去。 “你要把我送回去？”麻花不可置信的说。 “我必须把你送回梁小灰的身边，你失踪了他会伤心死的。”我解释道。 “我的主人也在担心我，你能帮帮我，把我也送回去吗？”麻花的旁边，一直在听我们说话的一只小狗眼巴巴的望着我说。 “你可以把我送回去吗？我妈妈把我将我放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就不见了。”小狗旁边的又一只小狗说。 “我没有主人也没有妈妈，可是听说在这里呆久了会被带去杀掉，呜呜呜，你能放我出去吗？” “啊，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想起听秃尾也说过这样的话，我有些吃惊。 “我们不知道，但是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伙伴被带走。” “听说会被安乐死，可能是安静快乐的死掉。”一个小狗懵懂的歪着头。 “好心的小苍蝇，你就放我们出去吧。” “行行好，放我们出去吧。” “我还有两个孩子在外面，没人照看，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呜呜。”一只哈巴狗说。 “我的主人一定也在找我。他每天早晚都需要我陪他在公园里溜达一圈，他不能没有我！”一只小黑狗说。 安静的网屋里突然喧闹起来。无数只狗狗拥向我，呜咽的诉说着他们的急迫。我和小苍，嘤嘤只好飞到更高一点的地方，防止被狗狗们的哀愁淹没。 笼子里所有的狗狗都抬起了头，一双双清澈的大眼睛，小眼睛，整齐的望着空中的我。 我...我该怎么办啊。 “虽...虽然我能放你们出来。可是外面那道大铁门也上着锁。”我回头望向红铜大铁门，对大家说。 “故技重施。”小苍没什么表情的插嘴。 “你还会说四字词语呢？”我惊异的扭头看向站在我旁边网格里的小苍。 “从人类那里听来的。” “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就是将过去的伎俩再重重的实施一次。”小苍很理所当然的回答我。 “扑哧。”原本也很着急和窘迫的我笑出声来。 “那叫故技重施，是重新的重，不是重量的重。还重重的呢，我看是你的脑子重重的。” 小苍不是太明白的看了我一眼，我们落到桌子上了，我也懒得再跟他解释他的脑袋为什么会看起来重重的。 “我们去看看那扇大门能不能打开，你们先别急。” 说着我叫小苍和嘤嘤和我向矮屋飞去。 “里面是人类...会杀了我们的。”嘤嘤又不愿前进了。 “闭嘴，嘤嘤。”我骂他一句，见矮屋开着一扇窗，我们一起飞了进去。 窗前有一个旧木桌，一串钥匙正好放在桌子上。 昏暗的屋子里，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奶奶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是我看不懂的京剧。 我想应该没有别的钥匙了，因为我们又去观察的锁头的孔洞。这一串钥匙上有一把大钥匙的形状是与孔洞吻合的。 “用力......”我们三个抱着钥匙，想将他从钥匙串上取下来。但是钥匙们纹丝不动，犹如粘在桌子上一样。 故技重施是实施不通的，我们三个很默契的放弃了这一举动，纷纷一屁股坐在桌面上。 回到牢笼前，我将钥匙太沉了我们拿不动它的事大概向狗狗们解释了一遍。刚刚还满眼星光的家伙们又一个个低下头去。 如果屋里的老爷爷和老奶奶真的会把收留太久的狗狗杀掉，那真的太可怕啦。可是凭借我们三个小苍蝇是不能打开大门的。 “撞开它。”我正苦苦思索对策，旁边的小苍又冷不丁的说话了。 “撞开它？”有狗狗疑惑的重复了这句话。 “撞开它！” “对，我们这么多弟兄，不信一道门能拦住我们！” “撞开它！撞开它！” “撞开它！撞开它！” 在没有声音的时候，一个突然冒出的声音得到了盲目的认同，一个传递到一个，最后形成了不可撼动的声浪。 我只好怨恨的瞪着小苍。我要怎么跟他们解释，他们对锁头的力量一无所知。小苍这个天真的家伙真是净给我添乱。 “撞开它！撞开它！”狗狗们群情激愤，似乎没个家伙都相信自己力大无穷。 “等一下，不是这样啊，喂....”我想制止他们，却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清楚。望着满园子的狗狗，我只好沉默下来。 事到如今，也只能试一试了。 “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但是——” 我学着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讲话一样，将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他们终于安静下来。 “你们要听我指挥。”我不是太有底气的说。 —————————— 感谢小伙伴翡冷翠的祖母绿的打赏！ 第二十四章 翻牌子 虽然我的真实身份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但我自认为比这里在场的所有狗狗都聪明，毕竟我上过学，读过书，所有我要有底气。于是我抚了抚胸口，挺挺腰板。 开运动会的时候赵老师说，拔河要大家一起使劲，将所有力气用在一处，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 希望在我的指挥下，大家真的可以撞开大铁门，获得自由，创造奇迹吧。 这样想着，我开始谋划接下来的行动。 我站在网格里，俯瞰着所有狗狗们，朗声说。 “既然要离开这儿，需要大家一起合作。如果有一位成员不配合，我们就会前功尽弃，大家明白吗？” 狗狗们似懂非懂的望着我，只有尾巴整齐的摇晃着。 “我是伊始，小苍，嘤嘤。”我分别介绍了一下我们这几位小苍蝇，“我们会从东向西，依次将笼门打开。当我们打开门的时候，大家先不要出来。” “那什么时候出来？”嘤嘤提问。 “等待时机！当我们把所有门都打开的时候，大家再出来。” 大家依然望着我，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尾巴摇晃的更加卖力。 我又指指远处大铁门。 “等我们到了上锁的大门前，当我说一二三，大家一起用力，我们试着把大铁门撞开。我们必须齐心合力，团结一心，才能获得自由！” “获得自由，获得自由！！” “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汪汪汪！！” “汪汪汪！！”此起彼伏的声音回答着我。 我满意的环视一圈狗狗笼，所有的狗狗都相当积极。一倡百和，一呼百应，真没想到，做一只小苍蝇也有这么威风的时候呀。 “叫什么叫？！” 这时，老爷爷突然从矮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根棍子。 我的妈呀。 狗狗们立刻不敢吱声了，夹着尾巴躲到里面石屋去。我和小苍，嘤嘤也连忙飞高点儿，别让老爷爷发现我们有什么不对劲。 “乱叫什么，有什么啊？听你们叫唤半天了，还不消停！”老爷爷用棍子“梆梆梆”的敲击着网子，狗狗们四散逃离，再没一个敢吱声了。 还好我们还没有行动，老爷爷巡查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狗狗们也都乖乖的缩回去，偷眼望着他。 老爷爷便又慢悠悠的，提着棍子回到了矮屋里，“砰”的关上了门。 “抓紧时间。”见他进去了，应该就不会很快再出来。我招呼一声小苍和嘤嘤，我们三个飞到第一个网笼前，一起使劲，将连接铁网和网门的铁钩取了下来。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狗狗们兴奋的在网子里摇尾巴，转圈圈。 “大功告成！”所有的笼门都打开了！ “噔噔噔~”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敲门声。 “停！”我连忙喝止住跃跃欲试的大家。一只小哈巴狗已经把网门推开了。 “快关上快关上！”小哈巴狗身旁的一只聪明的家伙用爪子扒进网洞，向回一勾，将门又拉了回来。 “吱呀~”我回头望去，矮屋的门果然又开了。听到敲门声，老爷爷和老奶奶陆续都出来了。 “有人吗？”只听大铁门后面是一个女人温柔的声音。 老爷爷一手握着那把钥匙，一手提着那根棍子，用钥匙打开了门。 “大爷您好。”一个胖阿姨探进头来，笑眯眯的看着他。 “听说这里能领养狗狗？” 又有一位胖叔叔探进头来，似乎是一对夫妇。 “哇，这么多狗狗。” 老爷爷点点头，放他们进来后，中年阿姨就兴奋的向中央的网屋走了过来，身后老爷爷随即把大门再次锁好。 “快快！”我又指挥小苍和嘤嘤飞回去，飞向胖阿姨走向的网笼。担心已经打开的网门被他们发现，我们急忙将挂钩又挂了回去。 “我家俩这口子，以前养了一只狗，前阵子生病死了。我说死了就不养了嘛，她非要再养一只。”胖男人和老爷爷说着，也跟在后面走了过来。 “我们就让大家出来呗？”嘤嘤一边帮我将铁钩挂好，一边不解的问。 “你傻呀，他们现在有四个人。就算能当着他们的面将门撞开，也一定会有狗狗被抓回去的。” “我们等他们走的时候再行动。”我悄悄告诉小苍和嘤嘤，其实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哇，你们喂养这么多小家伙，平时给他们吃什么呀？”胖阿姨趴在笼前问爷爷。 我们刚将这个屋子的挂钩挂了回来，这位胖阿姨又走向了下一个网笼。 “上面拨下钱来，我们会定期给他们买狗粮。会有志愿者来给他们送粮。”老奶奶默默回答她。 “那只很可爱，像不像咱们笨笨？”胖阿姨伸着胖指头，也不知道在指着哪只狗。 “不像。”胖叔叔摇摇头。 “那我们再到那边儿看看。” 他们挨个在笼外转悠，可把我们三个累坏了。 “我听有的人说...送过来超过七天的狗狗，会被安乐死？”胖阿姨看向老爷爷。 “不会。别的城市不知道什么样，我们这里不会。”老爷爷看起来少言寡语。 “平时在市区抓到的野狗都在这里，有些生病死了，就拉走埋了。”老奶奶说。 “是啊，这里的狗太多了。”胖叔叔点点头。 “阿，这里居然还有雪纳瑞！！”胖阿姨走到麻花那个惊叫道。 “他好可爱，还是一只小狗呢。” 我们三个趴在地上喘息，看到他们走到了最东边的笼子前。胖阿姨十分激动的在笼门前蹦蹦跳跳，指指点点。 第二十五章 狗狗大解放 老爷爷将我们刚挂好的门栓又解了下来，迈步进了狗笼中。我好奇的飞了过去。 只见老爷爷走进狗群里，有的狗狗初来乍到或胆小怕事，夹着尾巴躲得远远的，有的家伙见惯了爷爷，朝他摇尾巴。老爷爷从中抱起一只长毛的灰色小家伙。小家伙身上毛很长，脸上的更长，眉毛和胡须是白色的，像个小老头子。原来这个样子的狗狗叫雪纳瑞。 “乒...”麻花忽然着急的扑到老爷爷的腿上。 “去，一边儿去。”老爷爷用手里棍子将麻花挑了下去，拎着那只灰色雪纳瑞出了网笼，再次将门关上挂好。 雪纳瑞挣扎了一下，也不敢多违抗。 “你认识他？”我飞过去问麻花。 “他是我好朋友，乒乓球！这几天刚认识的！” 我望着雪纳瑞。他被老爷爷交到了胖阿姨手里，胖阿姨高兴极了。 “哇，我们就要他啦，我会给你洗个澡的，再做一个除螨。你有点臭臭的呢，小家伙。” 乒乓球有些害怕，胖阿姨将他放在地上，他才开心的奔跑起来。 笼中的狗狗见他自由了，有的十分着急的呜咽着，有的扒在网子上瞅，但笼门已经被我们又依次挂好了，没人能再出来。 “我们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要叫笨笨吗？”胖阿姨看他在围绕着几个人奔跑，十分开心的对胖叔叔说。 “不要吧。”胖叔叔不是太乐意。 “那叫什么好呢...” 乒乓球快乐奔跑的样子还真挺像一颗蹦蹦跳跳的乒乓球。夫妇两人抱起他来慢慢往外走了。 “我们领养这个家伙要多少钱？”胖叔叔和老爷爷交谈着。 “你带他去公安局办个狗证，然后将证明拿回来交给我就好了。”老爷爷默默的说。 “行，谢谢您了，大爷。” “谢谢您！” “快，快起来！”我见他们都背过身，向出走了，连忙招呼我的苍蝇小伙伴。 “再来一次吗？”小苍趴在地上没什么精神的问，我点点头。 “不行了，小始，我累死了。”嘤嘤则趴在地上不起来。一波三折，我们已经将笼子全部打开一遍又关上一遍了，确实好累啊。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你不帮忙的话，我就叫人类吃了你！”我对嘤嘤说。 这家伙一个机灵爬了起来。抓紧时间，我们再次将挂钩一个一个解下来。 一个，两个......六个，七个！ 当所有的笼子都被打开，我扭过头，看到老爷爷，老奶奶，胖阿姨和胖叔叔已经走出了红铜大铁门，门还没有关！ 就是这个时候！ “快，出发！”我一声令下，所有的狗狗都破开铁网门，冲了出来。 “汪！汪汪！！”有的家伙兴奋的叫着，有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将别的狗狗撞得人仰马翻。所有笼门都敞开了，狗狗汇聚起来，在院子里形成了一片狗狗的洪流，汹涌奔腾向红铜大铁门而去。 刚走到门外的老爷爷吃惊的楞在那里，老奶奶也呆呆站在旁边。当他们意识到必须马上关上大门的时候，狗狗洪流已经汹涌到面前来了。 狗狗太多了，他们根本无力阻拦。老爷爷被撞到右边的土坡上，摔了个屁股墩，老奶奶被撞到右边，只能贴墙站着，惊讶的挥舞着双手。 “狗，狗，怎么都出来了？”老奶奶太吃惊了。 “刚刚我们查看的时候明明都是关着的。”老爷爷更吃惊。 “呜~”路过夫妇的汽车时，我们看到那只叫乒乓球的雪纳瑞趴在窗玻璃里，有些想同他的伙伴们会合，站在车前的胖阿姨却已经关上了车门，吓得跑远了。 “他有自己的归宿了，走吧，麻花。” 麻花趴在车门前，朝着小乒乓球拼命摇尾巴，我劝他道。 麻花太矮小了，他都摸不到车窗户，只好最后嗅了嗅汽车，有些不舍的跟上了大部队奔跑。 获得自由的幸福让大家一路狂奔，冲出了幸福村走在路上的人纷纷让道。 “狗，狗~”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兴奋的挥舞着双手，跟着我们奔跑。 “跟我来。”我和小苍嘤嘤飞在最前方引路。 引领大家顺着大路冲出了村子，一直来到两个大烟囱前，然后右转。 经过一座立交桥。 经过一座工厂。 一所学校...... 一家馒头铺子...... 一家烧烤城...... 一家药店，一烧鸡店，一个花市，一家医院，一个面包店。 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红灯，前面是红灯！”我突然大叫起来。 但是奔跑中的狗狗们都茫然的望着我，没有一个，又该停下来遵守交通规则的觉悟。 “停下来，停下来！”但是已经晚了，狗狗们冲出了人行道，在马路上直冲而过。不过幸好的是一百多只狗可太引人注目了，明明在绿灯前正常行驶的汽车纷纷急刹车停下来，等待大家狂奔而过。 “为什么要停下来？”已经过了马路，麻花才傻乎乎的问我。 “这次你们不懂，万幸没有遇到危险啦。下次务必记得，红灯停绿灯行，看见黄灯等一等。” “好的汪！”大家似懂非懂的回应我。 “小苍蝇，谢谢你们！我要去找我的妈妈了！”一只腊肠狗说着，准备和我们分别了。 “不用谢不用谢，去吧去吧。” “小苍蝇，谢谢你们，我叫壮壮，今日大恩无以言谢！等来世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一只沙皮犬感激涕零的和我们作别说。 “不客气，不客气。”也不知道他这套人类的说辞从哪里学来的。 “谢谢你们，小始，嘤嘤，小苍。” 真高兴，我还以为所有狗都称呼我为小苍蝇呢，看来还是有狗狗记住了我的名字的。我一低头瞧，是阿黄。 阿黄和阿黑几个家伙并肩奔跑着。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我学着壮壮的语气道。 阿黑和阿黄也带着他的兄弟们离开了。 “谢谢你们给了我自由，是实现梦想的机会！我要去追求我仰慕已久的女神阿美了。”身后又冒出一只花狗。 “站住。”我叫住这只刚要离去的大花狗。 “阿美是只猫吗？”我不太高兴的问他。 “啊，是啊！你们也认识阿美？”他喜滋滋的问。 “你不要去找她了，”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满不在意的说，“她和一只狸花猫在一起了。” “哦no！我的阿美！呜呜呜...”这只大花狗哭着离开了。 最后，大狗狗小狗狗基本都奔向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我和小苍嘤嘤，带着麻花，回到了桥洞街。 梁小灰的家。 第二十六章 梁爷爷的百宝屋 “麻花，你知道梁小灰的家在哪里吗？” 虽然到了桥洞街，我却不知道梁小灰住在几栋几号。只好低头问麻花。 “我不知道！”麻花闪烁着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兴奋开心的回答我。 “傻狗。”如果是我家杨桃，就算在很远的公园里走散了，也能找到自己的家呢。麻花这个小东西，真是个比杨桃还爱开心，却一点脑子都没有的家伙。 桥洞街的旁边是一条河，因为沿着河道修的一条路，每一个十字路口都有一座桥，故此叫做桥洞街。 桥的这边是开发区，桥的那边是三层老楼房的旧房区。我猜梁小灰住在旧房区。因为他穿的衣服总是旧旧的，他的书包铅笔也总是旧旧的，他这个人也和面前这些房子一样，灰扑扑的，瘦瘦小小，安安静静，不起眼的站在河的对岸。和对面崭新漂亮，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遥遥相望。 我们只好沿着河边小道走着，让麻花好好想一想。如果麻花还是想不出来自己家在哪里，我们只能明天将他送到学校了。 秋天的天黑得早了。河里掉落了星星，像是几颗漂亮的钻石，漂浮在浓墨一样的水面上。妈妈说她小时候在老家的村庄里，星星会毫不小气的铺满整片天空，可是我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麻花在前面用他的三条腿儿蹦蹦跳跳的走着，闻闻这儿的花儿，嗅嗅那儿的草，我们三个飞行员在后面跟着，慢慢走到了一个桥洞前。 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对面的灯光，在桥洞口，只能看到黑色的剪影。 麻花忽然站住了，于是我们也警惕的停下来。对面的人微微佝偻着背，站在那里像个大怪物。 他为什么要停下来？不会是个想把麻花抓走的坏人吧？ “麻花...”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碰撞在桥洞的洞壁上，带出些微欣喜的回音。 是梁小灰的爷爷！梁爷爷！ 麻花百米狂奔冲了过去，我们也跟着飞到跟前，梁爷爷弯下了腰，伸出两只大手，想摸摸麻花，麻花却兴奋的围着他转圈，蹦跳，摇尾巴，快要把梁爷爷绕晕了。 天凉了，梁爷爷穿了一件棉衣，外面套着橙黄色的环卫工人背心，所以显得身形宽大，我没认出他。 “走吧，小灰会很高兴的。”看着麻花兴奋了好半天后，梁爷爷说着，带我们往前走。 “你们来我家玩吧！我家可有趣呢！”麻花一边蹦跳一边对我们说。 “行吧，我也去看看小灰！”我点点头。 梁爷爷的家果然在旧房区，三层的左手门。梁爷爷一打开门，麻花就冲了进去，担心爷爷将我们关在门外，我和小苍，嘤嘤也连忙跟进去。 “麻花？！”小灰熟悉的声音惊喜的叫道。 “你跑哪去了？！” 小灰在他的屋子里惊喜交加，而我也楞在半空中。 梁小灰的家让我吃了一惊。 梁小灰的家不大，屋里的东西却很多很多。客厅的旧木桌上，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旧电视，旧电视的两旁，摆满的是有点变形的变形金刚，少了一只手的蜘蛛侠，有点掉漆的奥特曼。没有木马的旋转木马音乐盒，眼睛上缝着两个不一样眼色纽扣的大毛绒熊，一大排的乐高小人。 一个各种彩色乐高积木搭建的大房子模型！！ 桌子下面的玻璃柜里还有好多故事书和小火车，小汽车，小飞机...... 梁小灰居然有这么多玩具？！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的小朋友。 他们男孩子都喜欢收集植物和僵尸的卡牌，我在桌子上看到了厚厚的一沓！有《植物大战僵尸》，有奥特曼，还有《第五人格》，他一定都快集齐了，但是梁小灰从来都没有拿到过学校里！别的男生交换卡片的时候，他就远远的看着！ 原来不是因为他没有，是因为他都已经有了！ 原来他才是全班最富有的人！！ 平时看他傻乎乎的，和麻花这只狗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好啊，原来他才是最阴险的那一个！ 我太不满了，感觉自己被欺骗了，我们全班同学都被他欺骗了。我扭过头偷看向梁小灰。 他带着麻花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在门口换下工作装的梁爷爷，便开心的扑了过去。 “爷爷！” “别抱我。”梁爷爷用大手将小灰推到一边儿。“我衣服上脏。你抱麻花吧。” “你在哪里找到他的？”小灰便蹲下来，摸麻花的狗脑袋。 “你跑到哪里去了？麻花。” “在河边桥洞里。”爷爷回答着他，将一身衣服换下来，放进旁边的旧洗衣机里。 “我想起来了！”麻花对小灰摇尾巴。 “那天，我照常在溜达，忽然从天上下来一个圆网子，我就被抓上了一辆带笼子的大卡车，被送到刚刚那个地方了。” “给他吃点东西吧。”梁爷爷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小碗。一个倒上狗粮，一个倒上水，麻花就挣脱小灰的抚摸冲了过去。 “要吃吗？你们救了我！我可以分给你们！”我和小苍三个在沙发上坐下来，麻花看起来难得大度的对我们说。 忙碌了一天都没有吃饭，现在确实有点饿了。 可我闻了闻他的狗粮，味道感觉还是挺香的。但我还是谢绝了麻花的好意。我在小灰家转了一圈儿，看到桌子上有小灰打开的干脆面，于是拿了一块来吃。 “麻花，你那条腿，是怎么瘸的呢？”我好奇的问。 听小灰说，爷爷从第一次见他就是这样了。当时没有机会问麻花，因为我听不懂他说话，但是现在可以了。 “被车撞的。”麻花吃得狼吞虎咽，叽里咕噜的说。 “他们是想杀你！”嘤嘤惊恐的道。 “他们不是，他们是没看见麻花，不小心撞的。”我瞪嘤嘤一眼，有气无力的解释。 “被车撞了之后。我超级疼，超级害怕，然后我就吓跑了，再然后我清醒过来，就找不到家了。”麻花呜咽了一声。 “人类没有杀你吗？”嘤嘤又问。 “没有，我跑的快！” “我还以为你被上一个主人抛弃了呢。”我扶着额头叹息。 我们在小灰家吃饱了饭，就打算离开了。 小灰对麻花爱不释手，但他不像我，他还有家庭作业要写。最后只好在爷爷的叮咛下去写作业了。 粘人的麻花就趴在他腿上休息。 梁小灰的卧室里也满是玩具，梁爷爷的家里真像个百宝屋，梁爷爷真是个厉害的老爷爷。 “谢谢款待！那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回去了！”又歇了一会儿后，我对麻花说。 “嘤，我们就回去了！” “好的！”麻花点点头，将我们送到他家窗户前，我最后羡慕的看了梁小灰满是玩具的家一眼，带小苍和嘤嘤飞了出去。 忙碌一天，终于要回家了。 这时候“咣当”一声响，让我们三个吓了一跳。 “嘤！！这是什么声音？”嘤嘤吓得躲在小苍背后。 我扭头看，是旁边的窗子里传来的声音。 “不知道，我们...去看看？” 第二十七章 知识就是力量 于是，我们顺着窗户的一条小缝钻了进去。 卧室黑着灯，我们寻着光亮来到走廊。 天呐，地上躺着一个人，一位老奶奶。 昏暗的走廊有些狭窄，她仰面倒在地上，脚上的拖鞋都掉了一只。 灯光的来处是洗手间，这里有潮湿的水汽，地上也有一些水迹。老奶奶虽然穿了毛衣毛裤，但灰白的头发也有些潮湿。看起来像是滑倒了。 “她她她......”嘤嘤惊恐的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奶奶，也没说出个完整的话来。 “她摔倒了。”小苍得出结论。 “她...死了吗？”老奶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紧闭着双眼。 “没有。”我忽然看见老奶奶的手指在微微的抽搐。 “怎么办？”小苍问。 “打电话叫救护车。”我说道。 “怎么叫？” “让小灰叫。” 说着我们急忙原路返回，飞回梁小灰家。 可是梁小灰居然关上了窗子！也关上了屋里的灯！ 看来小灰已经写完作业熄灯睡觉了。他一定都没有刷牙洗脸！他家客厅和卧室的两扇窗都关严了，我带两个家伙又冲到了门口，也没有任何能进去的缝隙。 桥洞街这里距离我家很远很远，现在我们还能找谁帮忙呢...... “怎么办？”小苍又问我。 “你不是很聪明吗，比人类还聪明嘛，干嘛总是问我怎么办？”我有些着急，对小苍抱怨起来。 小苍摊摊手，不吱声。 “敲门！”我脑子一热，做出这个决定。 我飞到距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然后鼓起勇气，用尽浑身力气，往门上撞去。 “砰——”我只听到我的脑子里传出这样的声音。 我撞得自己七荤八素，头晕目眩。梁小灰家的门却是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别没等抢救了昏迷的老奶奶，我先把自己撞晕了撞死了。我停在楼道的楼梯扶手上，等着脑袋清醒过来。可是刚抬起头，就看见小苍和嘤嘤也学着我往门上撞去。 “砰——”两个家伙的力量，也只是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只有我们三个能听到。 “停！”我连忙喊停，“我们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 梁小灰家仍然安安静静的，麻花那只傻狗都没有听见我们的动静。我们只好又飞回了老奶奶的屋子。 让我们更吃惊的是，老奶奶居然不见了。 狭窄昏黄的走廊，只有她经过留下的一条条水迹。 我们跟着地上斑驳的痕迹寻过去，只见老奶奶趴在客厅里的木地板上。客厅昏暗的光亮里，只能看清她一头灰白的头发。 “唉...” 我们落到老奶奶身边查看她的时候，听见她轻声叹了口气。 窗外夜凉如水，屋子里也寂静无声，她的一声叹息也格外清晰，好像填满了无奈和寂寞。 显然...她是从走廊里爬过来的。这短短一道行程，好像用光了她所有力气。 “电话！”我指向对面的高桌。 棕木桌子上，放着几个暖瓶，一个装裱着全家福的相框，几本旧书和一个保温水壶。还有比较靠外的地方，底座上架着一部老年人手机。 老奶奶一定是想打电话叫救护车，可是摔的太严重了，她已经站不起来了。 “可是我们也拿不动这个大家伙呀？”嘤嘤看着手机担忧的问。 “我们把电话推下去！”我灵机一动，对两个伙伴说。 于是我们行动起来。 可是电话立在底座一个凹槽里，我们确实一点都推不动它。 我坐在电话顶端，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小苍见我不推了，反而坐在上面喘气，也飞到旁边的相框上望着我。 嘤嘤自己使着吃奶的劲儿又推了半天，才发现劳动人民只剩他自己了，而且我还坐在上面，才终于不推了。愤愤的飞离，坐到了旁边的水杯上休息。 我们只是三只小苍蝇。十八只爪子，拿不起一部手机。 但是坐在老奶奶的桌子上，我可以看到窗外的明月。忽然想起赵老师说，现在的我们，就像天上的一颗一颗小星星，虽然我们渺小，微弱，但我们也是会发亮的。 遇到困难的时候，只要想尽一切办法，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我看向这张棕木色的宽敞的高脚桌，相框...水杯，立在一起的几本书...... 我忽然想到办法了！ 没有开灯的屋子里，只有老奶奶偶尔感觉难受的喘息声，就是这唯一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夜风顺着窗子吹进来，立在高桌上的一本书，缓缓的，缓缓的向它旁边的另一本书倒去。 我和小苍，嘤嘤离开书本的边缘，屏息凝神的看着这一幕。 第一本书，缓缓倒在了第二本书上，第二本书躺在了第三本书上，第三本书躺在了第四本书上...第四本书倒了下去，撞倒了与它相距几寸的水杯，水杯倒了下去，“啪”的一声砸在全家福的相框上。相片倾倒，在巨大声响里撞在立在一旁的手机上。 手机从桌子上掉了下去！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我们三个兴奋的叫起来，在桌子上蹦蹦跳跳。 我又飞到桌子边上，看手机掉落的效果。 啊...手机确实掉到地上了。但似乎有点用力过猛，它在地上砸了几下后，越过了老奶奶，掉到离她有些远的地方。 听到声音，老奶奶抬起头。似乎十分疑惑手机怎么会自己掉下来，但又没有力气去思考。伸出了手臂，但是手机离她的指尖，还有很远的距离。 老奶奶又闭上了眼睛，也缩回了手。 “您不能睡啊！” “您不能睡啊！”我和嘤嘤着急的叫。 老奶奶却像睡着了一样，再也不动了。 看来没有办法了...... “我们回去找杨桃来帮我们吧。”我沮丧的说。 “我们去外面看看，能不能找其他人求助。”我又否定了自己的计划，我的脑子太乱啦，这实在不是我一个八岁的小孩能处理的问题呀。 这样说着，我们三个向着窗子飞去。 身后有轻轻的响动，我在半空中扭过头。 老奶奶又醒了！ 她看着被我们推下桌子的电话。脸上浮现着笑容，眼睛里也映着窗外的光亮。 朦胧的月光下，她用左臂勉强撑起半个身子，一点一点的往手机的方向挪动。 “加油啊，老奶奶！”我们激动的飞回来，围在她周围，看到奶奶有些黝黑粗糙的手指颤颤巍巍的伸过去一点，再伸过去一点，一寸一寸的接近。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通话记录 她真的拿到电话了！ 我们三个全都松了一口气，嗯天不亡我...们的老奶奶。 奶奶看起来瘦弱又苍老，脸上的褶皱沟壑纵横，手也颤颤巍巍。可她笑起来面容慈祥，一定是个有福气的人。 我们围坐在地板上，等老奶奶拨通120医院急救电话。 但是老奶奶只是按着手机没有动，我看过去，她按着手机的第一个按键，数字“1”。 听妈妈说老年手机都有快捷键，看来老奶奶将医院的急救电话设置成了快捷键。她真聪明。 老奶奶松开按钮后，电话果然成功拨出了。 但是迎着手机屏幕蓝色的光亮，我看到上面显示出了两个字—— “建国...”我疑惑的念出这个名字。我们的城市里有这样一家叫建国的医院吗？ 电话拉着长音没有感情的“滴——”了很久，久到让我有一些恍惚。那边才突然接通。 “喂。”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起来是个中年男人。 “妈，怎么了？”没有听到电话这边的回应，男人又问道。原来是老奶奶的儿子。 “没事...”老奶奶脸上浮现笑容，嘴上却什么都不说。 “有事儿您快点说，我这儿和朋友喝酒呢。”对面听起来确实有些吵闹，有人大声说话的声音几乎要盖过男人的声音。 “建国啊...你少喝点酒。你的肾病，不是刚做了手术不久吗...”老奶奶埋怨着，即便声音有气无力，也能听出她真的很担忧。 “妈，你说什么？”男人有些没听清楚。那边好像有人在跟他说话：“你先打着电话，我先给你满上。” 老奶奶却没有再重复刚刚的话，而是很艰难的喘了几口气，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小斌呐...有没有对象了？” “您要给他介绍啊？”男人不答反问。 “我啊...”老奶奶又艰难的喘了口气，但男人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我啊...每天晚上都担心着小斌，三十多的人，还是要赶快成家才行呀。先成家...后立业嘛…...” “嘟嘟嘟嘟——”男人那边竟然把电话挂了。 男人将电话挂了！我要气绝过去了。 一个是气老奶奶，自己看起来都要断气了，这着急的时候还聊什么闲天儿啊，人家的孩子找没找对象，结没结婚，难道比你摔倒了晕死在这里还要重要吗？ 一个是气这个建国是老奶奶的儿子，怎么能没等自己妈妈说完就挂掉电话呢？这可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啊。 恨只恨我现在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苍蝇。不然我一定要教训这对奇怪的母子。 我急得在地上团团转，不过奶奶又按住了电话上第二个数字，按键“2”。 我被小苍拉住，停下来等待。 “建业...”这次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老奶奶叫出另一个名字。但是和刚刚那个有些像。 也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也有五十岁的样子。 “妈，我在看孙子呢，有啥事一会给你打回去啊。”这个男人更可恶，奶奶还没说话呢就要挂断电话。 “诶...”老奶奶的声音虚弱而着急的叫住他，“小蛋子...给我听听小蛋子的声音。” “你想他啦？你太奶奶想你了，过来听电话。”男人似乎对着远处喊了一声。 但是过了好半天，电话里才传来了一个小男孩大哭的声音。 听起来和我倒霉弟弟林伊尹差不多大。 “哭什么哭？让你叫太奶奶！”男人发脾气的声音传来。 “他不愿说，哪天我们带他去看您吧，太淘气了，每天烦死人了。” 老奶奶没有说话，我看到她只是淡淡微笑着。 “您没事儿啊，那我去给他整屎去了。” “去吧，建业啊...对孩子耐心点，孩子小，不能总打骂。” “知道了，我挂了啊。” “啊...”老奶奶含糊其辞，又没有说自己摔伤需要救助的事情。我要被气转世啦。 老奶奶却不紧不慢，看到电话挂断了，又按住了按键“3”。 “喂，您好。”这次终于变成一个女声了。我燃起了一点点希望。 “建君......”老奶奶呼唤道。 “妈，是你啊。你怎么还不睡觉，大半夜打什么电话啊。”女人似乎觉得十分吃惊。 “建君啊...” “您说啥？” 对方那边忽然有“劈里啪啦”的声响，连我都听不清老奶奶的声音。 “小丽，找到工作了没有？”老奶奶舔了舔干瘪的嘴唇很努力的问道。 “你咋想起来问她了？我不知道，我也很久没见着她了，怎么了？”女人似乎对这个问题也有些不耐烦。 “就算你们离婚了，你也要多关心照顾小丽。毕竟，你就这么一个女儿啊......” “胡了！”对面的建君阿姨忽然大喝一声，把电话这边的我都吓了一跳。随后传来了一连串哈哈大笑的声音。 “胡砍缺张，大联儿...”建君阿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厉害啊建君...连赢几把了？今天宵夜你请吧！”另一个女人说。 “得，我就差一个筒子！气死老娘了。” “哎，你看看我，什么臭牌啊……” 对方听起来也有三四个人，有男有女，在喧闹的声音里，劈里啪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感觉很吵。 他们聊得十分开心，建君阿姨却好像已经忘记了老奶奶的来电...... 老奶奶听了许久，似乎是叹了口气。然后又按住了手机上的第四个按键。 被无限拖长又没有感情的“滴”声又响了起来。 老奶奶又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没有力气撑起眼皮的重量了，她侧躺在地板上，将自己蜷缩着。我有些难过的望着小苍，小苍望向嘤嘤，嘤嘤望向我。 “妈，我是建爱。” 电话通了，那边儿又是一个女人声音，听起来比上个个要年轻一些。 “建爱...”老奶奶声音十分微弱。 “是我，妈。” “你干什么呢？”老奶奶似乎觉得没什么要说的，过了好半天才问。 “看电视呢。”对面隐约有嗑瓜子的声音。女人也说得不紧不慢。 “哦...”老奶奶好像有些恍惚，望着远处窗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妈...你没事儿吧？” “妈？”长久没听见奶奶答复，对方很疑惑。 “我没事儿...”老奶奶又笑起来，“就是啊，我昨儿个梦见你爸了。” “梦见我爸什么了？” “我梦见他来看我了，呵呵。他走那时候，我都没梦见过他呢。那时候你们小啊，我也不醒得给你们多喝点水。所以医生说你身子不好。以后啊，小娟有了孩子，你一定记得给她多喝水。还有啊...” “妈...”对面的声音忽然有些警惕起来。“你到底怎么了？” “你们爸走得早，我没能给你们好的教育，也没给你们好的生活条件。我现在很后悔啊...现在你们总是嫌我唠叨...那就再听我唠叨两句吧…...” “您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发生什么了？” “要是还有下辈子啊…...” 奶奶握着手机的手已经没了力气，手机滑落到一旁。 “你怎么了？你在哪呢？你在不在家？我过去找你，你别挂电话，我现在就过去，妈？妈？” 奶奶没有了手机，却还在自说自话，电话里的人一点都没听见。 “要是还有下辈子啊...我一定能啊，把你们照顾得更好。” 第二十九章 之后 “奶奶！”我飞到奶奶脸上，蹦跳，抓挠，吼叫...用尽一切办法，想将她叫醒。可是这次不行了。 奶奶无动于衷，只有一个微笑挂在嘴角。 好像闭着眼睛，就已经看到了下辈子的美丽风景。 我失落的回到地板上。小苍和嘤嘤都走到了我旁边，但小苍没有再问我怎么办，嘤嘤也没有再问我她死了没有。 我环视老奶奶的屋子。 屋子里的陈设不多，与梁小灰家相反，这里十分空荡。简单的几件木头家具，规整的靠墙摆着。电视上遮着巾子，似乎怕被灰尘弄脏。 只有那张高脚桌，被我们搞的凌乱不堪。 窗外皎皎的月光照进来，照在一尘不染的地板上。我们坐在这里，静静的望着月亮与星星。 我忽然觉得这一天好累呀，我们搬了好多重物，飞了好远的路。见了好多朋友，也与好多人分别。 匆匆就分别了。 我感觉翅膀酸酸的，几条腿也发沉，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想动。 我浑浑噩噩的，好像是快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救护车的警鸣声。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刺耳，似乎到了楼下，固执的站在楼下嗡鸣不走。 然后走廊尽头的门被人“砰砰”的敲击起来，令人烦躁，无法再入眠。敲击声没有耐性的响了几下，变成了揣门声。 沉旧的木门被人撞开了。 一个阿姨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很多人冲进来。将老奶奶抬上了担架，抬下了楼，抬上了救护车，抬下救护车，送进了医院里。 我们三个也坐上救护车，跟进了仁和医院。 奶奶送进抢救室，我们等在外面。 那位阿姨闯进来的时候像个发疯的兔子，此时却文文静静的坐在我们旁边。她冲进来的时候嘴里不停喊着“妈，妈，你醒醒......” 我猜她就是建爱阿姨吧。 她长头发很低的梳一束马尾，穿一件巧克力色的外套。低着头，用手指扣拽着衣角冒出的线头，衣服都让她拽脱线了。还时不时的看一看急救室封锁的门。 后来，又过了一阵，我们分别见到了奶奶的大儿子建国伯伯，二儿子建业伯伯，三女儿建君大姨，建国伯伯的儿子小斌叔叔，建业伯伯的孙子小蛋子，还有建君的女儿小丽姐姐。 还有很多人。 但是因为他们太吵闹了，一起被护士姐姐赶出了病房。 是的，奶奶被推到了病房里，在几个小时的抢救之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仍然闭着眼睛。 医生和他们说，奶奶是摔到了脑袋，年纪大的人身体功能都不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让大家先回去了。 由建爱阿姨和我，小苍，嘤嘤来守着老奶奶。 病房里又恢复安静后，建爱阿姨睡在陪护床位上，我和小苍，嘤嘤在老奶奶的枕边睡着了。 我梦见了老奶奶。 奶奶穿着绣着花朵的深蓝色毛衣，深褐色毛裤，踩着一双拖鞋，好好的站在那里对我笑。 奶奶说谢谢我们帮助了她，让她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奶奶还夸我可爱，说我是有福气的人。还说我一定会变回人类的。 但是她不想再醒过来了。老奶奶说，她已经活了很久了，想做的事情都做过了，没有做过的事情也不想做了，所以不是太想醒过来了。 ...... 第二天等我睁开眼睛，老奶奶还是没有醒来。 下午的时候建爱阿姨去奶奶家给她拿换洗衣物了，我们也跟随她去了。 再次打开奶奶的家。白天的屋子和夜晚看到的感觉很不一样，窗子被人关上了，无风也无声，只有阳光。所有家具都安安静静的，像个没有人居住的地方。 卧房里陈设也少，老奶奶柜子里的衣物也少，建爱阿姨左右挑选了一些，装进背包里，就打算离开了。经过客厅，走向走廊的时候，建爱阿姨又停了下来。 建爱阿姨踏着坡跟鞋，又走了回来。 她将掉在角落里的手机捡起来，放回了底座上。桌子上的书整理了一下，将水杯扶起来。将趴倒在桌面的相框拿起来，重新架好。 当时相框被击倒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现在看到那相框里的玻璃没有碎，可以看见，相片里有好多人，建国伯伯，建业伯伯，建君大姨...顽皮的小蛋子。很多很多人或坐或站的聚在一起。 老奶奶比现在精神许多，她坐在中间，笑得很开心。 第三十章 芳菲无处寻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老师。 我们的老师叫赵芳菲。 她总是认真负责从不迟到早退旷课。 不过今天没有来。” 我坐在白炽灯的灯管盖子上，为小苍和嘤嘤介绍着现在的情况。 我邀请了小苍和嘤嘤来跟我一起上课，不过今天语文课不知为何改成了自习。 “我们要怎么上自习？”小苍茫然的问。 “嘤，我们出去玩吧。”嘤嘤看起来并不想上学。 “嗯...那好吧。”我沉思一下，点头答应。 “唉。” 我们正准备起飞，在我们的下方，坐在后排的大力忽然捅了捅坐在前排的葵雨。 “你知道吗？赵老师为什么没来？” “我怎么知道。” 葵雨是个短头发，有点黑有点瘦，十分文静的女生，并不太愿意和他在课堂上说话，敷衍了一句就继续看自己的书。 从早读到现在第一堂课，赵老师都没有出现过，刚刚只有方老师来和大家说了一下这节语文课上自习，并把今天的数学作业留下了。可是昨天晚上赵老师还说这节课要讲评作文呢。 原本的作文本也没发下来，大家只好收起语文课本，打开算数册子，开始上数学自习。 “你不知道吧。”大力凑近葵雨，“我悄悄告诉你啊。” 本来乖巧的葵雨被他调动起了好奇心，转过半个身来。 “我刚刚爬在后门偷看，看见教导主任和方老师站在门口，你猜我听到了什么？”大力做出十分谨慎又惊恐的夸张表情。 “听到什么？”葵雨不太耐烦，希望他快点讲，讲完自己好去做题。 “赵老师家的小孩丢了！”大力附在葵雨耳边，十分悄声的说。 “赵老师家的孩子丢了？”坐在大力旁边的梁小灰突然从数学册子上抬起头来，痴痴的发问。 教室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然后二年一班就炸了。 全班都沸腾了起来。 “赵老师...家的宝宝丢了？” “真的假的？赵老师家就住在我们小区！” “我见过赵老师的孩子，是个小男孩，叫傅思博！” “我也见过呢！赵老师喊他小思。” “赵老师的孩子多大了呀？” “没多大，还是个小不点儿呢。” “大力你没撒谎吧？小孩子怎么会丢了呢？” “我亲耳听到的！我听方老师说，孩子奶奶送小孩儿去上幼儿园的路上，忽然就不见了！” 我站在高高的灯管上，看着班里刚刚还都趴在自己桌子上的同学们，一个一个都活动了起来。放下了笔放下了书，开始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安静，在吵什么呢？”方老师忽然来了。站在门口严厉的说。然后走进来坐在讲台前开始看堂。 “赵老师不在，你们更应该表现的好一点。这堂课我看着你们，我看看谁还要说话。” 方老师和赵老师不一样，她一严肃起来，真的谁也不敢说话了。 不过我敢说，因为我变成苍蝇之后，方老师听不见。 “赵老师家的宝宝丢了，怎么办呀？”我转头向小苍，嘤嘤求助。 “你们赵老师不是去找了吗？”小苍不怎么担心的搓搓鼻子。 “小苍，你们...陪我也帮赵老师找找怎么样？” 变成苍蝇的我在人类的世界就等于消失了。我知道，我看到了...这几天爸爸妈妈和亲戚邻居是多么担心我，为我伤心。我们的赵老师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自己的孩子丢了一定要着急坏了。 作为这里唯一一个不需要上课的学生，我真想帮帮她。 “嘤，义不容辞。”嘤嘤不知道从哪里学来一个成语，朝我敬了个有模有样的军礼，就飞了出去。 “恕不奉陪。”小苍也郑重的点点头，跟着飞出去。 我急忙拉住小苍：“诶？‘恕不奉陪''的意思是你不陪我去。” 小苍有些无辜的挠了挠头：“树不奉陪，我陪你去。” ...... ...... 你知道做一只苍蝇的好处是什么吗？ 那就是可以飞。 当我们飞出教室的窗子，飞到很高很高的天空上的时候，地面上的房子就会变小，树会变小，车会变小，人也会变小。 变小的人在变小的街道上走来走去。变小的汽车在变小的十字路口令行禁止。周而往复，每天都是如此，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走丢的小男孩在自由活动。 我们几乎将学校和老师家附近都转了个遍，但是一无所获。路上三四岁的小朋友，都有大人很好的陪在旁边，偶尔发现大哭的，也很快会有人上前哄。 “嘤...这个人类小孩儿，不会...也变成苍蝇了吧？” “这个机率应该不大。”我慎重的想了想回答嘤嘤。那个坏神仙如果把很多人都变成了苍蝇，那失踪的事情应该会很多。如果他只是把少数的人变成我这样，那不会这么巧... “如果变成别的动物，那就更难了。”小苍道。 “我们可以找杨桃帮忙！”我忽然在空中停了下来，高兴的说。 我刚刚变成了苍蝇的那两天，我爸爸寻找我的时候就经常会拉上杨桃。 爸爸会拿一个我的物件，手套袜子，或是毛绒熊。让杨桃闻一闻，说：杨桃，你知道伊始在哪吗？你快带我去找她。 如果我在家里的话，杨桃最后会把爸爸带回家。如果我飞来学校听课了，杨桃就会把爸爸领进学校。如果我和小苍，嘤嘤在公园里飞来飞去的玩，杨桃就带爸爸在公园里跑来跑去。 我家杨桃是非常聪明的，可是总被信誓旦旦的领到一只小苍蝇面前这谁受得了？ 久而久之，现在爸爸还会没事就出门找我，但是再也不带杨桃了。 杨桃被爸爸骂了好几次，觉得很委屈。我想现在是为杨桃正名的时候了！ 这样决定着，我们很快就飞回了家。 第三十一章 漂亮的杨桃 ...... “这样可以吗？”当我简单阐明了事情的经过后，杨桃望着远处的栏杆，不太确定的问。 因为平时杨桃很乖，妈妈将他放在院子里他也不会乱跑，而现在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让他跳到旁边的空调散热器上，然后跳出栅栏，不辞而别，帮我去找一个他素不相识的人类宝宝。 这是个大胆的提议，因为被妈妈发现的话杨桃很可能今晚会没有饭吃。 “杨桃。”我像平时抱着他撒娇一样，飞到他大爪子上抱住他。 “我不是让你不告而别去贪玩，也不要做捣蛋的事。是去做好事，见义勇为，帮助他人。” 杨桃不太理解的望着我。 “如果你帮我们找到了赵老师家走丢的孩子，你就不是一只普通的杨桃啦！” “那我是什么杨桃？” “emm...你就是，就是一只成熟的，漂亮的，金光闪闪的杨桃！你就是英雄杨桃！” “英雄杨桃。”我偷偷踹了小苍一脚，小苍帮我附和道。 “没错，英雄杨桃！”我又想揣嘤嘤一脚，也让他帮我说话，但是没踹到，嘤嘤已经高兴的蹦跳着说了！ “英雄杨桃。”杨桃听了大耳朵动了动，很受鼓舞。但是随即又低下头来看着我。 “可是妈妈不让我出这个院子，汪。” “杨桃...”我有点泄气，无奈的叹了一声。 “杨桃，爸爸带你找我。明明你每次都能找到我，爸爸为什么还要批评你呢？ 因为他冤枉你了。你要告诉他你是对的。怎么告诉他呢？找到了赵老师家的宝宝，爸爸就会知道你是对的。一直都是你对，而他错了。” 我耐心的对杨桃说，杨桃一双大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杨桃要告诉他。”杨桃开始摇尾巴。 摇的越来越快，还开心的伸着舌头：“对，杨桃是对的，一直都是对的。” “杨桃是对的。”我很高兴的说，杨桃终于同意了。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们老师的孩子，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味道的。” “emmm......”我蹲在草地上，做沉思状。 “我们先去找我的赵芳菲老师！” 我们搜寻时已经在赵老师家附近看到了她。班长蒋琳琳在自习上说赵老师和她住同一个小区，而我去过蒋琳琳家。 芳菲老师确实在四处寻找小思。她手里有一个玩偶熊挂件，我想那一定是小思的东西。 ...... 杨桃在我们的鼓励下，轻松的跳上了空调散热系统的白箱子，优美的一跃，跃出了黑色的铁栅栏。 真是只漂亮的杨桃！ 我们一路飞奔，希望在妈妈发现杨桃不见之前，解决这件事情。 “乒乓球...” 进了赵老师家小区大门，我忽然停了下来。 我看到一只浅灰色的雪纳瑞，正被一个穿花裙子的胖女人牵着，在我们不远处经过。 那是乒乓球和胖阿姨，他们心情愉快的在小区里溜达。 看来胖阿姨家和赵老师家离得不远，太棒了，下次告诉麻花，麻花就可以来找乒乓球玩儿了。 “乒乓球！”我连忙飞近一步叫住他。 “你是？”蹦蹦跳跳的小乒乓球疑惑的停下来。 好吧，他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麻花的朋友。”我简单的介绍自己。 “哦！是你们！来拯救狗营里大家的天使。” 听了他这话，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是苍蝇。”小苍纠正道。大概他不知道什么是天使。 “乒乓球，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走丢的小男孩？”我连忙问他。 “没有汪~我上一任主人的孩子是个小男孩，我的小主人十分爱我，吧啦吧啦吧吧啦......” “那好吧。”我没注意听他讲自己的故事。毕竟时间紧迫，我们便不再逗留了。 “谢谢你，我们再去问问别人。” 嘤嘤忽然飞来告诉我，赵老师已经离开小区了。 于是我们告别了乒乓球，嘤嘤带我们在小区对面的找到了她。 不过我险些没认出来她，赵老师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温柔优雅，从容不迫的样子。无论是班里男孩子打架啦，还是谁踢球把校长玻璃撞破了。她都能微笑着很快把事情平息解决。 赵老师是个集聪明与智慧于一身，无所不能的女老师，没有任何一个小孩，能给她制造麻烦。 但现在的赵老师变得像我的妈妈，这几天一直在疯狂寻找我的妈妈。 像个失魂落魄不知所措，满大街乱跑的普通人。 “她还拿着那个玩偶。”小苍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我点点头：“杨桃，去闻闻那个气味，是不是小思的。” “啊......”赵老师正一边喊着小思，一边着急的左右张望，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她的手，一回头看见了杨桃。 “哪里来的大狗。” “我是杨桃，我的名字叫杨桃，你可以叫我杨桃。”杨桃坐下来朝着赵老师摇尾巴。 “别废话了，你闻出来了吗？”我连忙飞到杨桃面前说。 “上面有毛绒熊的味道，这位老师的味道和一个小男孩的奶香味儿。” “那你试着找找这个小男孩！” 杨桃摇摇尾巴，低头在路上嗅着，顺着赵老师来的路又嗅回去了。 “诶，大狗，你家主人呢？”赵老师左右看看，这里只有杨桃一只狗。但见杨桃走了，自己还要寻找孩子，便没再管杨桃。 杨桃大鼻子贴在地上，左嗅嗅，右嗅嗅。我们便一直跟着不做声。 过了一阵子。 “诶？”我忽然飞到杨桃面前，“你怎么在小区里绕圈子？” “可是这个味道就是在绕圈子呀。”杨桃开心的说。 “好吧，好吧，你继续找吧。”我扶额，看来杨桃是顺着赵老师寻找的轨迹搜寻的，这确实也没什么办法。 其实我也不认识赵老师家的宝宝，真有点担心杨桃最后将我们领到玩偶熊挂件的制作工厂里去。 杨桃专心的闻，我们也只能选择相信他了。赵老师也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选择了杨桃就要绝对的信任他。 杨桃忽然停了下了。停在小区一扇小门口。 “两个方向。” “什么？”我连忙凑上去。 “这两个方向都有小男孩的气味。” 第三十二章 深林森处 “哪两个方向？” 杨桃晃动着大脑袋告诉我：“左边和右边。” 左边的道路是又回到了小区里。右边是马路的对面。 “右边！”我果断的决定。 如果再回到小区那一定是小思来时的路，既然赵老师在小区里没有找到小思，那他一定是离开这里去了马路对面。 我们带杨桃等在十字路口，经过了绿灯后继续搜寻小思的气味。 杨桃顺着人行道一直嗅着，忽然一个左转进了旁边的林子，再往里走，就要进山了。 这片山林叫小青山，妈妈曾带我来这里玩过。 翻过了小山有一片湖，叫太子湖。由于山林很大，所以在没有到达太子湖之前，都是不收费的自然景区。 我和小苍，嘤嘤对视了一眼，跟着杨桃飞进了树林。 今天外面烈日当头，林子里却已经有了秋天的寒凉。 我们四处张望着，在林子里越走越深。幸好是快到中午的时间，林里树木遮天蔽日，也有阳光洒满草地。如果是夜晚让我只和几个小伙伴来，我是决计不敢来的。 我们穿行在没有道路的林子里，经过了一条小溪，走过了一片茶园。见过了几栋林中饭庄，逐渐爬上了山。 杨桃登着石阶，带我们到了半山腰，我忽然看见一个小男孩。 男孩背一个红色小书包，穿着蓝上衣，黑裤子，三四岁的样子。尖下巴，肉嘟嘟的脸蛋儿，大眼睛，好像是和赵老师有一点像。 “是不是他？”我高兴的大叫。 杨桃连忙跑过去，我们也飞过去，小男孩还在往前走，杨桃连忙凑上去用大鼻子闻了闻。 “对！就是他。” “大狗狗。”小思也不害怕比他大了两倍的杨桃，见他贴近自己，伸手摸杨桃的毛。 “我是杨桃。你可以叫我杨桃，我找到你了！你是小思！”杨桃十分开心，感觉成就达成了，朝着小思狂摇尾巴，摇的像个电风扇。 “大狗狗，你看见乒乓球了吗？”小思一边摸杨桃，一边继续左右张望。 乒乓球...？ “大狗狗，我刚刚看到乒乓球，往这里跑了。” 奶声奶气的说着，小思又要走。 “欸欸欸，杨桃，拉住他。”我急道。 “怎么拉？”杨桃茫然。 “叼住他的书包带，不要让他再跑了！”让小思越来越远的话，我们怎么才能把他带回家呢。 杨桃听令，咬住小思的书包带，小思一个踉跄，又站回来了。 “大狗狗，咯咯咯。”小思被拽回来也不生气，咯咯的笑起来。“你拉我干什么，我要去找我的乒乓球，乒乓球，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啦。” “拦住他，拦住他。”在我的指挥下，小思要跑，杨桃就拦住他。两个家伙在林子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小思的笑声“咯咯咯”的回荡在山林里。 乒乓球......我陷入思考。 是体育球类器材乒乓球，还是一个叫乒乓球的...其他什么东西呢？如果是学校里用来乒乒乓乓玩儿的球，不可能让小思追出这么远吧...... 难道是我们刚刚还在小区里见到的乒乓球？不会吧...... 这个只能去问乒乓球了。 “杨桃，你负责拖住他。我们现在回去找赵老师。”我看看左右，这儿是半山坡。快到中午了，没有人会来这里。 “交给你了杨桃。”我没等杨桃答应，调转机头，调整机翼，直行向赵老师家小区飞去。 “交给你了杨桃嘤。”嘤嘤也冲杨桃点点头，尾随我而去。 “一会儿见。”小苍说。 杨桃十分茫然：“你...你们别走啊。呜汪~” 我们直接飞上树冠的上空，穿过仍茂密的绿叶与偶尔的黄叶，经过马路到了小区。 我让小苍和嘤嘤分头行动，我们飞行在同一水平高度，如果找到了目标再来寻其他伙伴。 我没有寻觅到赵老师，可能她已经去别的地方寻找了。但是看到了那个小灰点！ 我看到胖阿姨用钥匙打开了一扇单元门，一只手牵着乒乓球的绳子，正要往里走，我一个俯冲飞了下去。 “乒乓球!”我大声叫住他。 “嘿，小苍蝇！又见面了！” “你在跟谁摇尾巴呢？”胖阿姨也停下来，十分奇怪，因为面前的路上空无一样。 “乒乓球，你的小主人叫什么？”时间紧迫，我开门见山的问。 “我不记得了，汪！我的小主人很喜欢和我玩。我们每天下去都会在客厅玩皮球，我们永远玩不够，但是后来他去上了幼儿园......” 乒乓球长得有点像老头子，说话也有点像老头子，絮絮叨叨，一讲话就要说很多。 “你再想想，他叫什么。”我只好打断他。 “主人的名字三个字，那太难记了汪。”乒乓球摇着灰色小脑袋。 “人类平时叫他什么。”小苍飞到我身边，问乒乓球。 “嗯...叫他小思。” 没错了！ ...... 第三十三章 长跑与登山运动 “快跟我来，你的小主人有生命危险！” 家人总是跟我说，走丢了就是最危险的事，走丢就是会有生命危险。 “有危险？！”小乒乓球一着急，抬起两只前爪立了起来。 “是啊，快跟我去救他！晚了就来不及了！” “去救他！”乒乓球在我的引导下向前一冲，胖阿姨没有防备。手里的链子脱手了。乒乓球跟着我们跑了起来。 “啊，喂——”胖阿姨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己的手，看看脱缰的乒乓球，才着急的在后面追。 “张老师找到了嘤。”跑出了小区大门的时候，嘤嘤急急的飞来，跟上我们。 “等一等！”我又叫住乒乓球。 “怎怎，怎么啦？”乒乓球一个急刹车，站住了。 “你刚刚说赵老师不喜欢你所以把你送人了？” “好像是啊。” “我们先去找赵老师！嘤嘤，带路！”我果断决定。 “好！”嘤嘤十分开心的带我们右转，向小区外右边奔去。 七拐八拐，我们来到一家幼儿园门口，赵老师在栏杆外走着，正抬高了脖子，不停的往院子里张望。 院子里是各种彩色的滑梯秋千，不过小思可不是个贪玩的孩子。 “汪汪！”见到旧主人，乒乓球又高兴又着急的朝赵老师叫。 赵老师开始被吓一跳，然后低头一看：“乒乓球？” 她还认得乒乓球。 “乒...乓球...？”随后是紧追而来的胖阿姨。胖阿姨看起来从没跑过这么远的路，一只胖手扶着栏杆，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呼哧呼哧的说。 “乒乓球！赵老师找到了，现在我们要带她们去找小思！” “汪汪！”乒乓球同意的叫。跟我们往小思的方向跑了两步，又回头朝着赵老师叫。 “诶？你怎么又跑啊？”赵老师还怔在原地，胖阿姨已经追了过来，试图去抓拖在地上的狗链。 为了防止乒乓球被胖阿姨抓回去，前功尽弃。我连忙让乒乓球又跑回去。 胖阿姨上期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乒乓球则又跑了回去。 “乒乓球，你要干什么？”赵老师的裤腿被乒乓球咬住了。 “汪！汪汪！！” “你要我...跟你走？” ...... 成功了！ 赵老师果然是聪明的老师，这就明白了乒乓球的意思。 于是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处风景，前面有三只小苍蝇在空中飞，后面跟着一只不大点儿的雪纳瑞，再后面跟着一个瘦女人，再后来跟着一个胖女人。 我们七拐八拐的出了巷子，穿过两条街进了林子。 路过小溪，穿越了一片茶园，看见几个饭庄，踏着石头阶上了山。 我在心里祈祷着杨桃可一定要将小思拖住啊。伟大的征程就剩这一步了，就是找到他们。 但是抵达了我们遇见小思的那片山腰，却并没有杨桃的大影子。也没有小思的小影子。我们停下来分散寻找，乒乓球也四处嗅着。 “乒乓球...”赵老师终于有机会再次和乒乓球说话了。但是一路奔跑，又爬了几百阶楼梯，只能让她扶着旁边大树，先喘几口气。 好像终于把气喘匀了，赵老师望了一圈四周幽静的林子，最后又看向乒乓球。 “你在找什么...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你在找人对不对？你是不是在找小思？” “是的，我们在找小思。”乒乓球叫了两声，认真的回答赵老师。但是到了赵老师耳朵里只有更加让她心急的“汪汪汪。” “妹...妹子...你...怎么认识这只狗的？小...小思又是谁？”赵老师只是累得扶着树，而胖阿姨，她整个人趴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声音极其虚弱的说。 这场长跑与登山运动，好像把她的魂儿运动没了。 “小思...是我的孩子。”赵老师扶着树干的手也放了下来。 ...... “喂，杨桃——小思——”我飞在树叶间向四处大喊着。 “喂，杨桃——小思——”乒乓球也大喊着。 “小思——”赵老师也大喊着。 “小思，小思——”胖阿姨也并不是太理解的大喊着。 “我找到他们了。”小苍飞过来对我说。 第三十四章 我可以带它回家吗 我们跟着小苍爬过山腰，飞下山坡。 穿过茂密的黑松林，高大的香樟，枫木，穿过小棵的紫楠。 在太阳为森林投下的温暖阳光里，小思团成了一个球，正枕着杨桃的肚皮，手还捏着杨桃的一只爪子，十分香甜的酣睡着。杨桃也将肚皮留给小思当靠枕，闭着狗眼睛，打着轻声的酣。 好啊，我们喊遍了山谷，这两个耳聋的家伙却在睡觉。 “小思——”赵老师的声音逐渐临近，很快乒乓球也带着她们抵达了。 听到赵老师的喊声，小思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杨桃也因为地面的震动醒过来，立起了脑袋。 “小思...”赵老师忽然哭了，但是又笑得很开心。 “妈妈...”小思伸出小手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看到妈妈在这里。赵老师一把抱住小思。 “天呐，这太神奇了。”胖阿姨则抱起乒乓球，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 “嗷！放我下来，害怕！头晕！”乒乓球挣扎，并大声的叫起来。 “哈哈哈，聪明的狗子。”胖阿姨却全然不顾他挣扎，还举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儿。 “嗷嗷，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乒乓球听起来要哭了。 “乒乓球，你是恐高吗？”我疑惑的问。 “好像是的呜呜。”他终于被胖阿姨放了下来，连忙躲到赵老师和小思那里去了。 “乒乓球！我真的找到你了！！”小思从妈妈手里挣脱出来，去拥抱乒乓球。 “我也找到你了...汪——!”乒乓球又发出了一声惨叫...... “小思，你那样会把乒乓球勒死的。”赵老师笑着抹掉眼泪道。 “乒乓球，你受苦了。”我们几只小苍蝇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站在一旁表示同情。 “杨桃，你为什么听不见我们的喊声？”我开始数落旁边的杨桃。 “杨桃...没有听见啊。”杨桃放下高兴摇晃的尾巴。 “我让你看紧了小思。你怎么带他跑了这么远？” “呜汪，哪里是杨桃带着小思，是小思一直躲闪杨桃，小思跑，杨桃追，小思跑，杨桃追，小思跑得可快了，杨桃累坏了。” “嗯，是颗好杨桃。”我落到杨桃的背上，摸摸杨桃的毛。看来是我错怪他了。 “这以前，是...你家的狗？”胖阿姨有些犹豫的问向赵老师。 小思又和乒乓球围绕着大家玩耍追逐起来，胖阿姨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开心了。 赵老师点点头，“我们养了乒乓球一个月。但是上个月将他送人了。现在...他是您的狗吗？” 胖阿姨也点点头，默不作声。 赵老师报出了她朋友的名字，问她是否认识，但是胖阿姨仍然摇摇头。 “我们是在收容所领养的他。” 赵老师也低下头不做声了。 “妈妈。”小思抬起头，抬起一双大眼睛。“我找到乒乓球了，我可以带它回家吗？” 赵老师看着小思，又看看摇尾巴吐舌头的乒乓球，并没有急于回答他能或不能。只是蹲下来，抚摸着乒乓球灰白色的柔软的毛。 “是乒乓球找到了你，乒乓球太聪明了。” “汪。”乒乓球说没错。 “我也很希望我们能和乒乓球一起生活，玩耍。一直生活在一起。但是照顾乒乓球，你需要每天买猪肝和馒头，每天给乒乓球做饭。并且在清晨和傍晚，带乒乓球散步。你要经常给乒乓球洗澡，清理毛发，清洗他的垫子和玩具，在他生病的时候带他去看医生，在他寂寞的时候陪他玩耍。 但是爷爷的身体不好，奶奶也没有力气做这些事情，爸爸常年不在家，妈妈晚上要批改作业和备课，也不能照顾好它，你要上幼儿园，也没有能力独自照顾乒乓球。我们不能给它好的生活环境，我们就没有资格收养他。” “我能...我能......”小思用小手捂着眼睛呜咽着，却还有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我能独自照顾它......”他的声音也越说越小，好像逐渐的放弃挣扎。 “小思，不要哭，这件事情我们是聊过了的，不是吗？” 小思哽咽了几声，抹着眼泪，点点头。 “你看这位阿姨。”赵老师望向一直站在一旁的胖阿姨。胖阿姨连忙放下了刚刚抓在手里的裙角。 小思不情愿的抬起头。 “这位善良的阿姨，她现在在照顾着乒乓球。” “在乒乓球找你之前，她正在带乒乓球散步。她会很好的照顾乒乓球。乒乓球和阿姨生活在一起，会比和我们生活在一起更好。” “乒乓球？”胖阿姨也蹲下来，试着叫他过去的名字，似乎...是比朱笨笨更好听。乒乓球很高兴的摇着小尾巴过去了。 “我家住在佳帆小区，如果离得近的话，你们可以经常来看他。天天来看都可以！”乒乓球回到了胖阿姨怀里，她非常高兴的说。 “妈妈，我可以经常去看乒乓球吗？” “当然，只要你不再一个人乱跑了。” “妈妈，我发誓。” 第三十五章 柔软的夜 杨桃生我的气了...... 乒乓球带小思一起去了胖阿姨家玩，胖阿姨和赵老师家住得很近。 我和小苍，嘤嘤，则一起送杨桃回家。因为胖阿姨说，应该将这只住在森林里的大金毛送进收容所。那就不妙了，于是我们又是一路狂奔...... 在胖阿姨不可能追上我们之前，回到了家。 但是这样一来，杨桃没能向爸爸证明他是对的。并且被妈妈骂了，还不给晚饭吃。 杨桃十分生气，不理我了。 “杨桃，我给你讲个故事呗。”我们一起呆的院子里，他趴在地上生闷气，我和小苍，嘤嘤坐在他旁边妈妈种花的木箱子上。 “不听，汪。” “杨桃，你听过**叔叔的故事吗？”我像平时赵老师一样循循善诱。 “没听过。”嘤嘤回答我。 有你什么事...我暗自腹诽，但还是很开心的讲起故事。 “**叔叔喜欢做好事，更喜欢做好事不留名。所以，很多人得到了帮助，却没有人知道是谁做的。 但是他做了很多很多好事，帮助了很多人...... 终于有一天，大家发现了，这些事都是**做的。**叔叔的事迹便轰动的全国，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小朋友。” 杨桃抬起头，似乎不是太理解的看了看我。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妈妈端着杨桃的狗盆出来了。看来妈妈还是不舍得杨桃挨饿的。 杨桃本来也是生妈妈的气的，妈妈完全不听他解释，见他回来后，就对他一顿数落。但杨桃现在看见了饭，就什么都不管了，故事也不听了，甩着大尾巴跑了过去。 “以后不要乱跑了知道吗？”妈妈消气了，将杨桃的饭盆放在地上，里面是满满的狗粮。 狗粮诱人的味道能让狗狗忘记一切，杨桃不管不顾的吃起来。 “伊始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下落。你不能再离开我了，你们谁都不能。”妈妈看着杨桃吃，有些忧愁的望了望门的方向。 而我不好意思的用爪子摸摸鼻子。 “那后来呢？” 妈妈回屋后，杨桃这家伙酒足饭饱，终于想起来还有故事没听完，忍不住问我。 “后来，他就成了好多好多人崇拜和向往的对象。” “那再后来呢？”嘤嘤问。 “后来他不小心被大卡车压死了。” “？？？” 杨桃，小苍和嘤嘤觉得我在逗他们。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赵老师就是这么说的嘛。”我挠挠头，学着赵老师的口气总结说：“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呢？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大家两行泪。” “......”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晚饭，妈妈给爸爸做了简单的阳春面，香油浇在葱花儿上的香儿味从窗户缝里溢出来。 “我们去吃饭吧。”我招呼小苍和嘤嘤。杨桃吃饱了。 “我就不去了嘤，我吃杨桃的就行。”嘤嘤看了一眼发光的窗台，不知道在畏惧什么。 “那，我们可进去咯。”我可不要吃狗粮。 “你们去吧，嘤嘤......”嘤嘤的不愿意都写在脸上了。 “我妈妈做的面很好吃的。”我便试图诱惑他。 “嗯，你们去吧，我不饿。” 嘤嘤仍然别扭的说，我和小苍只好放弃了，顺着窗缝飞了进去。 妈妈每天也没什么胃口，面条做得很少，我在倒光了面的锅里找到一块残余的面条，我抱起来，和小苍又回到院子里，给嘤嘤分了一口。 辛苦的杨桃又睡着了，我们三个靠着他，抱着面条啃起来。 “嘤嘤，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人类？” 一边吃着，我一边问道。 “嗯...... 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在街心公园。”嘤嘤有些胆怯的讲起来。 “我刚羽化成苍蝇，十分开心，我展开翅膀，试着飞起来。我的第一次飞行就十分成功，我会起跳，会盘旋，会俯冲...”嘤嘤有点骄傲的说。 “但是我刚落到一个长椅上的时候......” “怎么了？”他忽然不说了，我只好追问。 “一本书突然向我砸了过来，我吓死了。” “你避开了？”小苍问。 如果他没避开，现在应该不会坐在这里了吧。 “没有，嘤嘤嘤嘤嘤......” 他哭得很伤心，我们只好默默的吃面条。 “我吓死了，我跳起来躲避。但是那本书来的太快了，就像...就像整片天空飞速的塌了下来，黑暗，死亡，恐怖，也飞速的压向我。” “那你怎么还活着？” “我以为我就要被拍在长椅上，变成肉泥了嘤。但是那木头的长椅有很大的缝隙，我被巨大的书从缝隙里拍了出去，掉到下面的草叶子上，有弹性的叶子救了我一名，我连忙藏到叶子根部，才偷来了一条命。” “我在叶子的缝隙里偷看，拿着那本书的是一个人类男人。他给了我致命一击后，仍然翘着二郎腿，缓缓的将书收了回去，并且打开翻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没有招惹他啊，我只是坐在了他旁边而已，我有什么过错是需要死去的。我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啊...... 他真是太可怕了，他高高在上，面容平静。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嘤嘤嘤嘤嘤...” “是因为那一次，你的翅膀不好用了吗？”我想起这件事，猜测道。 “是的嘤，从那以后就不怎么好用了。我落在叶子上，感觉浑身剧痛，翅膀也折了，我在泥地上休养了好久才勉强能飞行，呜呜呜。” 我偷偷看看小苍，小苍没有说话。但我觉得他以后不会再调侃嘤嘤的飞行技术了。 “人类确实会...毫无动机的，杀死一只苍蝇。”我为自己发现了这件事觉得有点难过。 “但是嘤嘤，我会保护你的。”我抬起头对他说。 “你...？”他不太信任我。 “我们是朋友，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保护你们。”我不允许他质疑的说。 “可你以前也是...人类。”他声音细细的。 “没错，我以前是人类。我替人类向你道歉。但我现在是苍蝇了，我们是朋友了。朋友也是永远不会背弃彼此的。就算我再次变回人类，我也会保护你们。” 我们像小思一样趴在杨桃的肚皮上睡着了。杨桃的肚皮果然柔软温暖，我梦见妈妈给我开门，我回到家。 妈妈认出了我，我还是一只小苍蝇。但是妈妈说，我们是家人，我的女儿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最可爱的。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保护你的。我的女儿不要成为龙或是凤凰，只要在我身边就好。 第三十六章 我要变成我的爷爷 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老师。 我们的老师叫赵芳菲。 她总是认真负责从不迟到早退旷课。 今天看起来也是气色很好。 我猜一定是因为小思今天很听话。 我又来上学了，但没带小苍和嘤嘤。因为嘤嘤说要和杨桃一起玩儿，上学没有和大狗狗玩耍有意思。但我怀疑是昨天夜里，我说会保护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看起来脸红红的。 “来几个同学，帮我发一下作文可以吗？就班长，副班长和课代表吧。”赵老师走到讲台前，将一大沓本子分成了几小沓。 李童童站了起来。 我的好朋友李童童是语文课代表。她跟着班长、副班长走到讲台旁，接过了赵老师手里的作文本，转身按照名字分发给同学们。 我坐在灯管上，看到童童将一个作文本放在了小磊的桌子上。 小磊有一个外号叫多动磊，因为他的原名叫杜东磊，也因为数学方老师说他像有多动症一样，于是大家给他起的外号就是多动磊。 何处体现他的多动呢，便是见童童将作文本放在他桌子上，就被他迅速拿起来了。 “良？我怎么会是良。”拿起作文本，他马上就翻到了最后一篇，并吃惊的叫道。 只见他看着红色的老师评分，面上有些不满意。我们的作文从来不打分数，只有“优秀，优，良，中，差”这几个等级。 并且几乎没人得过“差”，只有那种不好好写作文，只写几个字，或胡乱写一通的同学才会难得得到“差”。大部分同学还是都能拿到“优”的。而“优秀”就是写得很棒了。 “咦？我要变成一只恐龙？” 周围大家嘲笑的声音刚沉落了，小磊又是一声大叫。 他叫声一落，一只手从旁边迅速将作文本抽了过去。 “齐小荏......原来是你的作文啊，我说我怎么会得良呢。”小磊看了一下被小荏合上的作文本的封皮，果然写的是他的同桌齐小荏的名字。 “你要变成一只恐龙？不用变啊，你本来就很像，凶巴巴的。”小磊举起两只手，做出爪子的形状。 “哈哈哈哈~”小磊的话说得太大声了，周围的同学都听见了，于是又引起大笑一片。 只见齐小荏涨红了脸，伸手拧着杜东磊的胳膊。其实赵老师将齐小荏安排在杜东磊的旁边，就是想治治这个总是不老实的家伙。不过这家伙，好像治着治着，就习惯了...... “嗷，恐龙吃人了！”小磊被掐疼后，很夸张的喊起来。 “杜东磊。”赵老师唤了一声小磊的名字，责备的望着他。他便马上坐正低头不吭声了。 赵老师的眼神十分犀利，透过镜片望过来，看着谁谁都会内疚，变乖，听话。大概是因为赵老师平时对每个人都好，很有耐心。所以没人真的想让她失望。 而齐小荏抓着自己的作文本，瞪了路过发本子的童童一眼。是童童没有把作文本交到她本人手里，交给了她同桌，才害她出糗的。 童童大概也不是故意让她出糗，可能是并不想和她接触吧。看来她们两个的关系还是很僵啊。 我飞去了童童那里，落在她肩膀上。她是最快将手里的本子发完的。虽然刚刚小荏怨恨的瞪了童童，她也一声没吭，发完了就坐回了自己座位上。 童童的作文也放在桌子上了，她翻开来看成绩。 她得了“优秀”。我很为她开心，但我看童童只是微微的嘴角上扬，并没有多高兴。 我看到她的标题是——《我想变成一只小动物》。 下面一行，空了两格后，她写着： 我想变成一只小动物，小猫也好，小狗也好，小昆虫也好。 因为小动物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不用考试，也不用没考好被妈妈骂。 ...... 我站在童童肩膀上，有些欣慰又有些庆幸的看着她，这想法不是和我一样嘛。 我欣慰的是童童果然是我最好的朋友，这和我想得一样，变成什么都好，只要能不用上学，写作业和考试，只不过童童的妈妈是老师，所以对她更严格，考不好了会批评她。 我妈妈对我不严格，考不好了下次再努力就行了。 而我庆幸的是童童写这篇作文的时候，一定没有犹豫。不然她像我一样犹豫着睡着了，难保不会也遇到那个坏神仙，将她也变成苍蝇，那我们就是患难兄弟，一个倒霉蛋变成两个倒霉蛋了。 我又飞起来，忍不住好奇，想去看看别的同学的作文。 我还想再去看看梁小灰的，以前我和他也不是关系特别好，只是晚上散步偶尔碰到的关系。但我去他家做客后，我对他刮目相看，这个家伙深藏不露，家里全都是玩具，可以可以。 但是我正飞向小灰的时候，余光扫到了几个字，林伊始...... 什么林伊始...？我在谁的作文本上看见了我自己的名字。这太奇怪了。 我折返回去，看到拿着那个作文本的人，是葵雨。 她的作文题目竟然是——《我想变成林伊始》 我惊呆了。 ...... 但是我还没看到内容，葵雨已经合上了作文本。 “好了，还有同学没拿到自己的作文吗？”赵老师站在讲台上说。 下面没有回应，便是每个人都拿到自己的作文了。赵老师环视一圈，满意的微笑着。 “没有经过本人的同意，是不可以看别人的作文的哦。拿到作文本，先看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名字再打开。” 我看到小磊脸红了一下。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也脸红了一下。 “嗯，这次作文里，大家都写得很不错。有几位同学进步非常大，例如梁小灰。” 赵老师话音落了，大家都看向坐在后面的梁小灰，我也很吃惊，我记得梁小灰平时不爱说话，写作文也写不出几个字。我还见过他得到过“差”。 “小灰，你愿不愿意念一下你的作文，给大家分享一下呢？”赵老师语气柔和的说。 小灰傻乎乎坐着。然后又傻乎乎站起来。 “我...我...”小灰还是那个梁小灰。 “没关系，你要是不想念，就不念。”赵老师也不勉强，语气关怀，但眼神里依然满是鼓励。 “那我念吧。” 小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拿起作文。 “我想...变成一颗尘埃。” 他的声音很小，吐字也含糊，在窃窃私语的教室里听不太清楚。 于是为了听见他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想变成一颗尘埃，爷爷总是说，他的衣服脏，不让我抱他。我只能抱，我家的小狗。我想变成一颗尘埃，落在爷爷的衣服上，这样他走在哪里，都会带着我。 但是爷爷说，他希望我好好学习，长大变成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的爷爷...是一名环卫工人。 我觉得他就是对社会有用的人，所以我不能变成尘埃，我要变成我的爷爷。” 第三十七章 有人正羡慕着你 小灰说完，全班都热烈的鼓起掌来。 唯独有一个人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大家纷纷寻着声音看去，又是多动磊。这家伙刚刚被赵老师批评完，现在过了十分钟又忘了自己姓啥名谁了。 “怎么可能有人变成自己的爷爷？那你变成自己爷爷了，是叫自己‘爷爷’呢？还是叫自己‘孙子’呢？” “哈哈哈哈——”他这样一说完，全班也哄堂大笑起来。对于自己该叫自己什么的问题，发起了自由讨论。 “应该叫孙子吧，毕竟已经变成爷爷了。” “等我老了，自然不就变成我的爷爷了，头发变白，动作变慢，还要拄上拐杖。” ...... 小灰那张有些黝黑的小脸红了起来，越来越红。他站得僵硬，但有一只脚挪了挪，好像想坐下，又想跑出教室去。 “小灰，你坐下吧。”赵老师轻声说：“小灰的这篇作文进步很大。最后这一句也没有问题，并不是病句。小磊你那是强词夺理。” 听赵老师解释，大家又哄笑起小磊来。小磊淘气的吐吐舌头。 “有同学可能觉得这句听起来有些不妥。那是因为，我们并不能真的变成和别人一模一样的人。小灰的这句话可以改为‘我要变成像我爷爷那样优秀的人。’或者是‘变成比我爷爷还要伟大的人’。” 底下的同学们默默点头赞同。 “那么，我们再次为小灰的进步鼓鼓掌。” 掌声又一次更热烈的响了起来，小灰的脸也更红了，不过他终于咧嘴笑了。 赵老师又讲评了几个人的作文，有人想变成天上的星星，因为妈妈说去世的外婆就在天上，她想到天上去陪着她。有人想变成雨水，落到地上，流进海里，蒸发到天上，便是上天入地的流浪。大家都写得很好。 虽然这篇作文我没有交，也没有写，但这几节课依然受益匪浅。等我变回了人类的时候，再给赵老师补交作业吧。 只是一直有个让我疑惑的问题，就是葵雨的作文。当时她扫了一眼作文的成绩后，就马上合上了本子，并塞进书包里了，我再没有机会看她写了什么。 这种好奇真让人难受。 因为我实在是想不通，我的学习成绩平平，我的长相平平，平时上课也不是发言积极的学生，下课也不是性格活泼能团结同学的那一类。我没有什么很擅长的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难以理解这样平平无奇的我也会被人羡慕，我想不通她羡慕我什么。 班里四十六个同学，她为何唯独想变成我。 ...... 下课铃打响，别人都去操场玩耍，或者聚在一起聊天了，葵雨仍坐在自己位子上，拿出英语课本预习下一节课的内容。 我想我是再没机会看到她写的内容了。毕竟赵老师也说不该偷看别人的作文。我只能放弃了。 不过当我也决定出去放放风的时候，我看见班长蒋琳琳站到了葵雨桌子前来。 “赵老师叫你过去一下。”琳琳说。 “赵老师叫我？”葵雨诧异的抬起头，有点谨慎的问。 “嗯。去她办公室。”琳琳点点头，就回到自己位子上去了。 我也好奇赵老师找她干什么，葵雨不是班级干部，学习成绩其实也和我差不多。在班里不捣蛋不惹事，是那种最安静听话的小女孩。 我也想不明白赵老师找她是做什么，便也偷偷跟了过去。 葵雨出了教室，上了楼梯，再右拐走到走廊的尽头，就到了赵老师的办公室——二年级班主任办公室。 葵雨站在办公室门前，望着高高的门牌。才伸出手，轻轻的敲了一下门，“当当当”。 “请进。”屋里很快传来不知是哪位女老师柔和的声音。 葵雨放下敲门的拳头。轻轻推开木门。 办公室正对东面，阳光从宽敞的窗子洒进来，整片落在屋子里的瓷砖地板上。 屋里四五张桌子，三四位老师。 赵老师伏在一张桌案前，正批改另一个班级的语文作业。见是葵雨站在门口，很高兴的招呼她进来。 “来，葵雨。” 葵雨就慢慢走进来，再关上身后的门。我在她关门前也钻了进来。她站在看起来有些高的桌子前面，双手握在一起，但是尽量不让校服袖子碰到赵老师的桌子。 “老师看过你的作文，受到一些启发。”赵老师放下笔，用一只手托着脸，微笑的看着小葵雨。 “什么？”葵雨细声的问。 “老师发现，老师也很想变成你。” “变成我？”葵雨皱皱眉，好像并不相信赵老师的话，老师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吧，因为自己写的作文...... “你过来。”赵老师偷偷看了看屋里其他三位老师。一位老师在低声备课。一位老师在喝茶，看手机上的新闻。一位老师在整理学生刚送来的卷子。 赵老师对葵雨勾勾手指，让葵雨坐到自己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来。两个人贴得近近的。 她们居然想说悄悄话。不过我站在桌子上，赵老师保温杯的后面，还是什么都听得很清楚。 “老师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赵老师悄悄说起来。 “是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小姑娘。那时候，老师的老师让大家背课文，我很快就背会了。但是背会了的我没事做，我就问老师。“老师，我背会了，然后呢？” 老师仍然让我背课文。老师说，背会了，那就......再多背几遍吧。” “扑哧。”赵老师讲得太生动了，葵雨小声的笑出了声。然后赶紧看看屋里其他老师。没人注意她。 赵老师便接着讲。 “我就觉得学习很没意思。我只想出去跳皮筋，打沙包，和男孩们逃课去山里摘野果子，抓野兔子。” “抓野兔子？”葵雨睁大眼睛，有些好奇。 “是啊，抓野兔子。 老师就去跳皮筋，打沙包，摘野果，抓野兔子。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老师就这样游戏着长大。除了语文成绩好一些，别的成绩便一直不怎么好。等老师上了高中，最后想要考大学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来不及了。那条分数线很高，而老师离着好远。” “妈妈说那时候的大学很难考。”葵雨安慰看起来有些神伤的赵老师。 “没错，所以老师就没有考上。” 葵雨默不作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如果那时候的老师像葵雨一样，每天认认真真学习。应该就可以考上大学了吧。”赵老师笑道。 “可是我的学习成绩又不好。”葵雨抬头看着赵老师，觉得自己能不能考上大学，是个又高又远看不见的问题。 “学习成绩的好坏，是靠分数决定的。”赵老师也望着葵雨，“但是最终能拿到多少分数，是靠人的品质。” “一个人品质的好坏是没有分数衡量的。而难以衡量的东西，经常是最宝贵的。 葵雨在学习上很认真，脚踏实地，也很细心，很有耐心。只需要再大胆一点，有不会的问题问问他人，成绩是自然而然就会提高的，老师对你完全有信心。” 葵雨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老师一想起来，就会很羡慕你。” 瘦瘦的小脸有些微红。 “好啦，去上课吧。谢谢你听我分享我的故事。” 最后赵老师拍拍葵雨的肩，放她走了。 发呆的我也连忙跟上。 “哦，等一下。” 葵雨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一半，又被老师叫住。 “还有一件事。”赵老师打开抽屉，拿一张纸递给葵雨。 ...... ...... “赵老师叫你去干嘛了？” 葵雨被叫走的时候班长没有告诉别人。但坐在旁边什么都好奇的大力自己去问了。 可是班长也不知道。 大力见同桌慢悠悠的回来了，十分好奇的问。 “把...这个给我了。”葵雨举着手里的暑假手抄报。 “说入选的手抄报展览完了，就发回来了。” “害，就这事儿啊。” “嗯。”葵雨点点头，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拿起英语书，继续预习下节课的内容。 —————————— 感谢小伙伴程西延的打赏加更~ 第三十八章 脏脸，干净，肥皂 中午放学的时候，我本来还想坐李童童妈妈的车一起回家的，因为我们住在一个小区，这样就不用飞了。但是我看见了一个熟人。 准确的说是一只熟狗。 “嘿，大兄弟！”我高兴的叫住他。 大兄弟迈着稳健的步子正走过来，一脸的沉默寡言，只是朝我点点头。 “是你！”他旁边的一只狗小兄弟却好像认识我，大叫道。是的，今天的大兄弟居然不再是独自一狗了，而是领了三个小狗。 “去！到别的地方去！”我们还没叙话呢，学校门口的门卫老爷爷就来轰我们走了。 因为学校放学的高峰期，同学们很多，门卫爷爷不让闲杂人等在门口逗留，大概闲杂狗也不行吧。等待的家长都在各自班级的放学区，我们也只好赶紧离开。 “你认识我？”我们随着人流往家的方向走，我飞到招呼我的狗小兄弟旁边。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十分开心的说。 “啊？”我有点诧异，不明白我什么时候救过他的命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他是一只脸上有一块黑色胎记的小黄狗，本来身上黑色杂毛就很多，脸上又有一块胎记，就显得更是脏兮兮的。他长得这么有特色，我不可能救过他的命而不记得。 “很多狗，很远，你放我们出去，大家一起跑，忘了？贵人多忘事？”这个家伙语言表达能力并不是很好的提醒我。 “害，那件事啊。”我不好意的挠挠头，“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原来是被我从收容所放跑的狗群里的一只。 “其实我听那位收容所的爷爷说了，你们留在他们那里是不会被杀掉的。” “可是你给了我们自由，就是给了我们生命。”旁边一只长耳朵小白狗说。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对了，我叫小始。” “我叫脏脸！”那只脸上有胎记的家伙说。 “我叫干净！”小白狗说。 “我叫...我叫...”另外一个胖乎乎的家伙吭哧吭哧说不出来。 “你没有名字，你瞎叫什么。”脏脸嫌弃的看着他。 “你为什么没有名字？”我奇怪道。 “我从出生就开始流浪了，没有人给我起过名字啊...”他似乎十分努力的思考着：“小的时候，人类见了我，会叫我小狗。现在叫我大狗，小孩子会叫我狗狗，还有那些开店铺或者站在路边的人会叫我‘滚远点’或者‘走开’。”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突发奇想，我最喜欢给别人起名字了。 “好啊。”小胖子星星眼的望着我，居然还这么期待我给他取名字啊。 “嗯...他叫脏脸，他叫干净。那你就叫...肥皂吧！”我开心的说。小胖子是个长毛狗。圆钝钝的黄色身体看起来很适合这个名字。 “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哪里怪了？”我觉得挺好的，很像他。 “那好吧，就叫肥皂。”他接受了这个名字。 “嗯嗯。” ...... “这里有块骨头。”大兄弟闷声闷气的声音在远处传来。 “我的，是我的！”脏脸十分激动的迈开四个爪子，飞奔了过去。 干净也摇着白色尾巴冲了过去。肥皂胖胖的跑不动，最后才赶到。 我虽然不会跟他们争抢食物，但见他们这么激动，也很好奇的飞了过去。我以为是多大一块骨头呢。 搁在大兄弟面前的那块骨头，其实只有我，小苍，和嘤嘤加起来那么大。而且还脏了吧唧，沾满尘土，一点肉丝都没有的干骨头。 脏脸却像是听到这里有宝藏一样，脚底打滑的冲了过来，抱住大兄弟脚边的骨头就开始啃。 小干净没有抢上，眼巴巴的蹲在旁边望着。 而肥皂和大兄弟在周围努力搜寻。 肥皂很快找到了一块更大的，抱着啃起来。 “嘿嘿，发现了骨头先不要急着吃，先在周围看看，会看见更大的骨头。这就是我健壮的原因。” 我落到他旁边地面上的时候，肥皂得意的对我说。 “这个经验我只告诉你哦，谁让你救我一命呢。” 我有点哭笑不得，我又不会去地上捡脏骨头吃。但听他说这么诚恳，便默默领了他的好意。 再看大兄弟，他也发现了一块更大的，自己默默吃起来。 “你怎么不让给别人了。”我坐在他旁边一块石头上，有些诧异的看他用餐。 大兄弟从进食中抬起头，“我并没有让着别人。我也是在找寻更大的食物。” “我还以为你是老大，所以很照顾他们呢。”我有些不满的说。 “我不是。”他看看自己这几个兄弟。远处的干净见大家都找到食物了，只好低下鼻子自己搜寻起来。 “我能带领他们寻找，但是能不能吃到东西，还要看他们自己。不能学会争取的，最后只能离开或饿死。” “你的兄弟回来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我觉得他说得太无情了。 “有什么可开心的呢。”他继续理所当然的吃着。 “被领养的狗，有的时候还会被抛弃。被抓走的狗，有的时候会逃回来，流浪的狗，有时还会路过这里。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吗，我对这些并不了解。 “冬天就要来了。他们回到了这里来。我们就必须每天搜寻更广阔的领地，寻找更多人们丢下的骨头。不停的奔波才能让我们不在这个冬天饿死。 但是我们不饿死，就会有其他的流浪狗饿死。” 大兄弟望着远处车流和人群都匆忙而过的街道，好像这确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你们在聊什么呢？”脏脸忽然冒出来问我。看来他已经吃完了那块可怜的小骨头。 “啊...”我不太想将这个不开心的话题也告诉看起来很开心的他。而大兄弟同样吃完了手里的食物，继续向前走了。 “我们在聊...... 你们老大，为什么叫大兄弟呀？”我随便想了个话题。 “因为我们老大给他起的名字是大兄弟。” 第三十九章 过客 “咦，在他之前你们还有老大啊？” 大家似乎都吃完了，我们继续往前走。 “是啊，我们老大是个女孩，二十多岁。”脏脸不知道在闻什么，和我说着话便跑偏了，追着一个气味去了。 我只好飞过去追问：“一个女孩？” “一只母狗...”他喃喃自语。 “啊？到底是什么？”我迷惑了。 “不不，我是说刚刚留下的气味。嗯，母狗，脏脸不喜欢的类型。” “我们在聊你们老大。”我提醒他。 “啊，我们老大啊，就在这条街的那边儿。以前一到中午我们就去游泳馆前门等她。我们老大在那工作，当售票员。”脏脸从寻觅中抬起头，往左边方向拱了拱鼻子。 “嗯。”我知道，那是市游泳馆的方向。 “我和干净的名字，也是老大给取的呢。” “老大说我脸上脏了一块，虽然我也看不见我哪脏，但老大给我的名字是脏脸，而干净有一身白白的皮毛，他是被人类丢出来的，还怀念在人类房子里的生活，一直希望被人类收养，所以很爱护自己的皮毛，不在泥土里打滚，还经常舔自己的爪子。看上去挺干净，老大就叫他干净。”脏脸有点不屑的看了看远处觅食的干净。 我也望着干净。他确实很干净，长相也挺可爱。 “而我们大哥，老大说他看起来很亲切，就叫大兄弟了。” 这里我不太理解，大兄弟这个家伙总是看起来生人勿进，自带霸气气场，哪里亲切了。但我还没来得及问，脏脸又说起来。 “老大在游泳馆售票，每天中午点外卖，她饭量很小，吃完一半就给我们送出来。所以我们推举了她做我们的老大。” “那现在就是中午了，你们不去等她吗？”我疑惑道。 “现在她不在了。”干净走到我们旁边，有些伤感的说。 “不在了？” “后来有一天，老大来送饭的时候跟我们呆了很久，还把我们都摸了一遍。说她在游泳馆的工作不干了，她要回老家结婚了。然后老大就消失了。 老大走后，她的一位同事有时还会给我们送午饭。但送得有多有少，有时还会送很辣的麻辣烫。” “特别辣。”干净点点头，“我们本来想认她做新的老大，但是她每次送完饭就离开了，根本不听我们商量。并且送的次数越来越少，然后就不送了。” “后来我们又等了很久，再也没人给送饭了。我们就不再去了。” ...... 我和大兄弟，脏脸，干净还有肥皂走了很久。一直穿过街心公园，走到长木里的十字路口。 脏脸说他们还要一直往前，经过青年大道，穿过那片矮屋空地，穿过桥洞街，绕回佳帆小区，把每个街区的每个角落都探查到位，天色暗了才会回来。 每天都是这样的路径，因为每天都会有人丢下新的食物。 大兄弟一直埋头在前面走，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我们的谈话。我和大家告别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头。 和他们分别后，我就快到家了，今天没有小苍，嘤嘤两个傻家伙陪伴，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妈妈中午会做我爱吃的炒菜。香味会顺着窗子飘出很远。 想起他们都在家等我，我不由得加快了飞行速度。 旋转，跳跃，我闭着眼。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的飞行技术已经十分不错了。飞过楼房的转角就要到家了，墙壁与松树之间的夹缝，是一条近道。 我飞了过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了我，接住了我的全部冲击力，并将我弹了回来。 我凝固在了半空中。 无形的力量将我的六只爪子都控制住了，我动不了了！！ 天呐，就像在游戏里被流浪法师施了禁锢咒！ “救命啊！放我下去！！”我惊恐的奋力挣扎，并在挣扎的途中，余光里看到一个怪物，正在黑暗里盯着我。 第四十章 花脸大蜘蛛 我僵在了空中。一动不敢动了。 冷汗顺着我的脸往下滑...... 那是一只花脸大蜘蛛。 足有我的二十倍那么大！她的肚子像一颗黑色玻璃球，又大又鼓，六只细长的腿像黑色的钢筋，伸向很远。将她牢固的支撑在透明大网的尽头，那黝黑的腿上还有黄色的条纹。 最让我恐惧的是她的肚子上方，那是一张黄色的花脸图纹，就像一张鬼魅的脸谱，黄色的复杂纹路中似是勾画着红色的媚眼，看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 我吓得闭上眼睛。 “咔咔，咔咔......” 我又连忙睁开眼睛，感觉是她那里传来的声音，再望过去。 是她两个红色的螯牙相互碰撞，发出的冰冷声响。 我用两只眼睛盯着她，她用六只眼睛盯着我。 她动了！ “你你你，别过来！！”我冲她尖叫。 我不要死在这里啊！我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到半个月，我还没有变回人类呢。我才上小学二年级，还没有努力学习好好吃饭长大为祖国做贡献。 如果是半个月以前，我用一根小木棍就能把这张捆束我的网全部拆干净，并把这个妖媚诡异的家伙赶走，吓跑。 不到八岁的林伊始什么都不怕。 可是现在的我是这么弱小无助。几根透明的几乎看不到的细小丝线，就足以让我动弹不得。 模样恐怖的花脸大蜘蛛抬起她钢筋一样的黑色长腿走过来了。 “你不要过来，我是人类！我是会变身的！”我大叫。 “人类？”她停住了。 “对我是人类！我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你！” “那你变啊。”她十分嘲讽的说着，并踩着细丝继续朝我走过来。 “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你是光顾的第一位客人。我是不会让你走的。”她摩梭着牙齿，已经饥饿难耐的样子。 “呜呜呜，蜘蛛阿姨，蜘蛛姐姐，蜘蛛美人...... 求求你别吃我，我是苍蝇啊，我平时都是吃屎长大的，我不好吃的啊……” 我慌乱的求饶着，可是她无动于衷，六只眼睛死死盯着我，步步逼近。 惊慌，恐惧，绝望，不甘，也步步逼近我。 “站住！”我做出最后的挣扎。 “我跟你讲啊......我家里还有两只小苍蝇。你把我放了......我会报答你的。我现在就回家去，给你把那两只小苍蝇领来。这样，你就有三只小苍蝇可以吃了。你就三天都不用再捕食了，好不好？” 花脸蜘蛛又停了下来。 “好。” “真的吗？那你快把我放了！我...我保证说到做到......”我心虚的提高声音。 她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几乎遮住了所有阳光。我能在她六只眼睛里看到六个恐惧的自己。她伸出两只尖细的爪尖，放进嘴里。 她非但没有给我松绑，反而吐出了更多的丝要缠住我。 “你以为我傻吗，放了你你还会回来吗？” 呜呜呜，看来我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以前不知道，蜘蛛的智商怎么会这么高。 “妈妈，爸爸，小苍，嘤嘤...杨桃，林伊尹...”我绝望的呼喊着，谁能救救我，我快被花蜘蛛密密的蛛丝绑成苍蝇馅的粽子了。都怪我贪图捷径，放着阳光大道我不走，非要光临蜘蛛妖精的大网。 “砰！”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陨石砸中的小行星，受到的强烈撞击让我朝后狠狠的弹了一下。 “砰！”又是一次撞击。 我感觉自己被撞飞了。 蛛丝缠着我的翅膀，我无法在空中控制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一瞬间的失重，我“啊啊啊──”的喊叫着。 那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就好像灵魂还挂在那张网子上，自己的身体已经掉下来了一样。 我在水泥砖块铺设的地面上翻滚了十几圈儿才停下来。 停下来晃晃昏沉的脑袋，我看到远处同样跌在泥里的嘤嘤，还有小苍。 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 再抬起头，看到高高的松树与墙壁之间，那张透明的大网破了一个小洞。是被嘤嘤和小苍撞坏的。 那只花脸大蜘蛛正趴在网子上，面色狰狞的望着我们，生气的敲动自己的两只大螯。 虽然我们相距很远了，我脑海里却依然浮现他敲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 “你没事吧。”小苍搓揉着自己脑袋对我说。 因为我看起来泪眼婆娑的，摔得太痛了。 “我...我没事，你们来救我，我太感动了。” 妈妈常说摔倒了要自己爬起来，不能哭，要坚强。 “好痛啊！嘤嘤嘤嘤嘤——”我和小苍惊恐的扭过头，只见嘤嘤伏在地上大哭起来。 为了救我，只见他的另一只翅膀也摔折了，朝天翘着。 我和小苍连忙爬过去帮他把翅膀捋顺。然后看看天上，那个大家伙还盯着我们，赶紧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离开她的监视范围。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们躲到灌木下面，往家的方向走去。我感到万分庆幸的问。 “我们看快放学了你还没有回来，就出来迎接你。” 没想到一见面就看你快被蜘蛛吃掉了。” “我们就在想啊，到底该怎么办，然后想起上次营救跌倒老奶奶的时候，你教我们的多比诺骨牌推倒法，就用上了！”嘤嘤自豪的说。 “是我告诉你用的。”小苍说。 “你们真棒！现在你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希望他们刚刚没听到我和花脸蜘蛛的对话，那只是我的权宜之计…… 我们躲在灌木的密叶之下，我想将身上黏糊糊的丝解开。小苍和嘤嘤也来帮我。 但那丝太有黏性了，反而将我，小苍，和嘤嘤都黏在了一起。 “怎么办......” 我的后腿粘在嘤嘤的翅膀上，嘤嘤的中爪粘在小苍头上，小苍的前爪黏在我脸上，我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成为了一个紧密的结合体。 “怎么办？”小苍重复我的话。 “怎么办嘤。”嘤嘤也复读道。很好，现在我们说的话也一样了。 “找人帮忙吧。”我无奈的朝周围看看。 我们离家一点也不远，绕过面前这栋楼房的院子，再经过一大片草坪，再走五十米就能到家了。但对于现在变成三头十八臂的我们来说，还是很远的。 我们的左边有几棵松树与桂树，树上没有虫也没有鸟。右边墙角有几棵杂草。除此之外就是一望不尽的沙石地。 一只蚂蚁。 一只黑色的蚂蚁站在那片石地上。 我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 “你好。”我小心翼翼的问，“你能帮帮我们吗？” 第四十一章 俘虏 我对蚂蚁是没太多好感的，因为上一次帮小绒球找妈妈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一点都不近人情，问什么都不理不睬的高傲模样。但现在，这里也没别人了，我们只能求助于她。 她看起来像一只母蚂蚁，但是又不太像，蚂蚁好像都是看不出是男是女的样子。她一身黑甲，肚子上是两条横条花纹，是我平日里经常看见的小蚂蚁。 她远远的看着我们，低着头，摇晃着两个触须走了过来。 “谢谢你，谢谢你。”我连忙道谢，希望有了四个伙伴的帮忙，我们能摆脱这些烦人的粘稠的丝。 蚂蚁姐姐走过来，用触角拍了拍我，又绕过我拍了拍小苍，又绕过小苍拍了拍嘤嘤。 “苍蝇。”转了一大圈后，她得出结论。 “是的。”我点点头，我们是苍蝇，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能帮帮我们，把这些粘稠的丝......” “受伤了。”她打断了我说。 “是的。”我又点点头，我们三个都摔的很惨。 “食物。”她又拍了拍我，再次得出结论。 然后开始拖拽我。 “不不不不！我们不是食物！”我抗议道。 但是这位蚂蚁姐姐一言不发，好像已经将我们当成了货物，一口叼住我没有被丝线缠住的脚，奋力的向后拖拽起来。 “嘤嘤嘤，我们不是食物啊。”她拖拽着我，和我粘连在一起的嘤嘤和小苍也被拖动着。 “刚挣脱狼窝，又入虎穴。”小苍自嘲的说。 沉默的蚂蚁姐姐用六只爪子顶着地面，奋力的拖拽我们，但因为我们三个的挣扎反抗，只往后挪动了一点点。她松开我的脚，又去扯小苍的翅膀，我们趁着她松开的空隙，反而又逃开了几步。 她拖拽小苍，依然十分艰难，又去试了试嘤嘤。 这样左右拉扯，我们势均力敌。 毕竟我们有三只苍蝇，虽然三只都身负重伤，摔得鼻青脸肿。但她只是独自一蚁。 “好沉。” 她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得出这个结论。 她也咬的我们又酸又痛，难以再逃跑了，我们也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喘气。 过了没多久，她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我盯着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我长舒一口气。 “她...放弃了？”嘤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好像是的。” “现在怎么办嘤？” “休息一下再说吧。”小苍便心宽的回答。 “不能休息。”我从地上坐起来，冷冷的说。 “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他们，但一直望着可恶的蚂蚁离开的方向。于是小苍和嘤嘤也望过来。 只见蚂蚁消失的地平线上，很快又出现了她的身影，六只爪子快速的爬行，头上的触角左右摇晃。 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快逃啊！！”我连忙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我们三个抱作一团艰难的狂奔，她竟然没一会儿就叫来了这么多帮手。 “就是他们！”我听到蚂蚁小团伙在后面喊着。 “抓住他们！三个鲜嫩多汁的家伙！” “你看他们翻滚的样子，他们跑不了了多远。” ...... 一段时间的狂奔与追逐之后，我们还是被群蚁狠狠按在了沙地上摩擦。 “嗷，好痛啊！”嘤嘤惨叫着，我们被四五只蚂蚁拖拽着往来时的路走去。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绝望的望着天，任由他们摆布的问道。 “回家，回家，带你们回家。”一只蚂蚁十分高兴的说。 “你们要杀我们吗？嘤嘤嘤——” “不不不。”这只拖拽我的蚂蚁看起来比那只发现我们的家伙要健谈很多。 “冬天就要来了。我们会把你们储存起来，冬天再吃。” 动物们好像都很担心冬天的到来，大兄弟也是，这些蚂蚁也是，明明现在还不到10月。 “把他们放进23号粮仓吧。”她想了想说。 “23号仓库已经满了。”另一只蚂蚁说。 “那就放进24号粮仓。你们可以和死掉的毛毛虫们住在一起。” “呜呜呜，我不要和死掉的毛毛虫住在一起。”嘤嘤大哭着说。 “对不起啊，嘤嘤。”是我害得他们跟我一起被绑架，现在性命也不保了。 “没关系，没有被人类杀掉，已经是我命大了。”嘤嘤也哭累了，一连=脸挫败的停止挣扎，然后歇了一会，再次嚎啕起来。 “呜呜呜，不行，我不要被吃掉...我每天小心谨慎，都没有被人类吃掉，怎么会防不胜防，落到蚂蚁的嘴里。”他好像吓得精神分裂了... “人类是不吃苍蝇的。”我好心的提醒他。 很快，我们被拖拽到了他们的洞穴门口。他们的洞穴在两块石缝之间，建造洞穴的沙砾被他们摆在门口，像一片圆形小沙滩。 “必须把他们分开来。”一个像小长官一样的蚂蚁和把守在洞口的卫兵交谈了一下后，回过头来指挥着大家说。 于是在我身旁的蚂蚁开始撕咬我身上的丝。 但是那丝依然很有粘性，将他的嘴粘住了。更多的蚂蚁涌了过来。从嘴里吐出那种让我感觉又疼又痒的毒汁，很快将我们三个分开了，一一拖拽到洞中去。 蚂蚁们的洞穴昏暗潮湿，并且因为没什么光亮，一不小心就会磕到头。我被推搡拖拽着往前，摸索着走了好久眼睛才适应了昏暗的光线。 当我看清了周围的景物，我震惊了。 蚂蚁们的洞穴像个地下迷宫，蚁群们井然有序的在我们身旁穿行，大大小心的洞穴看得我眼花缭乱，而他们每一个好像都不用看路，就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们经过了蚂蚁们盖在最顶层的日光浴场，他们的墓穴，他们的寝室，传来麦香味的谷仓，最后到了仓库的通道入口。看来进了这个门，我们三个就正式的变成粮食了。 前面的蚂蚁忽然停了下来，使黑暗里的我一头撞了上去。 “哎呦。”我柔软脑袋，我的脑袋撞在他屁股上了。抬起头看去，我们这一列往里走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嘘。”押送我的话痨蚂蚁示意我小点声，然后她偷笑一声，“别说话，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我蛮惊奇的，原来蚂蚁家族里也会结婚，举办婚礼，娶新娘子啊。 第四十二章 娶 “是的，新郎和新娘要过来了，真羡慕啊，他们要入洞房了。”话多蚂蚁悄声说着，探头往前看。 “你想做新娘子啊？”我嘲笑她探头探脑的样子。 “是啊。”她理所当然，“谁不想做新娘子，这里所有的工蚁都想做新娘子。” “等你们长大了，自然就当新娘子了。”我没什么兴趣的说，现在紧要的是想想我们应该如何逃出去。 “不，你太天真了。”这只蚂蚁好像不再是那么开心了，“我们是不会结婚，变成新娘子的。我们是工蚁，她是雌蚁。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她们雌蚁是发育完全的，可以生小孩，而我们发育不完全，是不能生孩子的。” 她向后望望，我也扭过头看去，在我们身后的是小苍和嘤嘤，还有排成长长一队的很多很多蚂蚁，她们都长得差不多。 我依然不理解是什么不一样，正想再问，前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确实从洞穴深处走出一列队伍。 果然不一样。作为新郎新娘的两位蚂蚁新人，竟然有翅膀，并且比押送我们，和我们见过的所有蚂蚁体型都要大得多，长得多。 六条修长的腿，高挑的个子，漂亮的长翼像华美的披风。 那位新郎官在前面走，新娘子走在后面，从我们身旁缓缓的经过。 “新郎官很漂亮啊。”我也有些羡慕的说。他看起来昂首挺胸，对经过的人都微笑颔首。是个看起来帅气挺拔的蚂蚁。 “是啊，真可怜...”话多蚂蚁悄声说。 “啊？可怜什么。”刚刚还说羡慕，现在又说可怜，我不明白这个家伙到底在讲什么。 “你看新娘，都有些伤心呢。” 我仔细看过去，是的，前面的新郎意气奋发，新娘走在后面，虽然是在微笑着，却好像一脸愁苦。 “为什么呢？她不愿意嫁给他吗？”我疑惑了。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自由恋爱。”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娘看起来也很漂亮，是一对漂亮的蚂蚁，郎才女貌很是搭配。 “因为...”她悄声和我说，“每一个蚂蚁都想做新娘子，可是没有一位蚂蚁想做新郎。” “喂。”走在我们前面的小长官蚂蚁回过头，瞪了押送我的这位蚂蚁一眼，看来是嫌她话太多了。 她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我也只能先把疑惑咽进肚子里。我们默默等待迎新的队伍走过去了，我们才继续前进。 “站住。仓库满了。”一位看门的蚂蚁拦住了我们。 站在门口，我们隐约看到里面堆满了东西，但看不清是什么。 “24号这么快也满了，那就去25号仓库吧。”话多蚂蚁说。 “我要见你们长官！” 我忽然挣扎起来，在被丢入仓库大门之前。 “长官？我就是长官。”那位呵斥话多蚂蚁的小长官皱皱眉，说道。 “不是你，我...我要见你的上级。”我抗议道。 “你要见蚁后大人？”她有些不悦。 “对。”我点点头，看他们蚂蚁洞里全是女性居多，那大概统领整个洞穴的也是个女王吧。 “干什么？我们蚁后从不见俘虏。”她还是决定将我们丢进仓库里。 “我要谈判！”我高声抗议，这就是我一路想出来的办法。 “谈判？”蚂蚁长官又皱起了眉。我以为她又要拒绝我，刚要讲话，她却也开口了。 “那是什么？谈判，是什么？”她晃动着触角，做深思状。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词。 “就是...谈判就是，我有比抓住我们吃掉更好的办法，要跟你们的负责人协商。” “更好的办法...” “对，更大的好处。”我很肯定的点头。 “没有。没有比抓住你们吃掉更好的办法。”她摇摇脑袋，把我推进库房里便走开了。 “你放了我们，就会得到更多的东西吃啊喂！” 将小苍和嘤嘤押送进来的蚂蚁们，也把他们丢在地上，跟着小蚂蚁长官走了出去。 只能看到眼前的食物。蚂蚁真是一群没有远见的家伙啊。我颓然的坐在地上。 她们将我们押送进了一间空仓室。万幸没有和毛毛虫的尸体呆在一起。我们三个挨个坐在地上，黑暗里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是一脸无可奈何。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我知道门口一直有守卫的工蚁，但脚步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几只个头比工蚁大，又比新婚蚂蚁小，嘴上两颗大门牙的蚂蚁，从这牢门口经过。探头进来，冷冷巡视了一番，又离开了。 我还想向他们提出我的谈判意见，但他们没有给我机会。 “你看他们这些家伙，什么都不用干。” 我隐约听到门口有站岗蚂蚁的交谈声。 “他们只需要每天溜达几圈，遇到不服管教的俘虏治理一下，就没别的事情做了。” 依然是同一只蚂蚁的声音，似乎她旁边的守门蚂蚁没有说话。 “怎么好意思整天亮着两颗大獠牙，耀武扬威呢？” “咯咯。”另一只守门蚂蚁似乎被她逗笑了，“因为你没有呀。稀少的总是最珍贵的。” “可是我们呢，唉，每天早上醒来要修筑洞穴，中午要出门寻找食物，下午要给孩子们喂食，晚上还要看库房。整天忙得团团转，连一个节假日都没有。” “唉，谁让他们是兵蚁，我们是工蚁呢。这就是命吧。”另一只蚂蚁忧伤的说。 “居然有这样不公平的情况，你们怎么不和你们的领导说说呢？”我突然探头在门口，对两只守门蚂蚁说。 “你怎么冒出来了？进去，快进去！”那只不断在抱怨的蚂蚁露出两颗门牙，凶巴巴的说。 第四十三章 社会是公平的 “好好好。”我连忙退回到他们这间叫“监牢”更合适的库房里，坐回小苍和嘤嘤身边。 “领导？我们的领导也要做这些啊。”另一只蚂蚁沉思说。 “那也不公平啊。”我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不把工作公平的分配呢？我们老师说，现在是法制社会，人人平等。” “法制社会？人类？”沉思蚂蚁有些好奇的问，“那都是什么意思？他们的社会是公平的吗？他们在家里谁筑巢？谁喂孩子？谁觅食？谁负责治安？” 两只守门蚂蚁都好奇和期待的望着我。 可是这个问题，让我觉得有些难度，我好好的想了想回答：“嗯，在我家...妈妈整理房间，妈妈给小弟弟喂奶，妈妈做饭，妈妈出门买菜。爸爸负责在我不听话的时候打我屁股。” “啊？那不是和我们一样嘛。”两个家伙缩回探出伸得老长的脖子，眼睛里是失望无语，似乎十分鄙夷我。 “不一样啊，我的爸爸还要挣钱，钱是一种在你们社会里没有的东西，但对我们的家庭来说很重要，为了挣钱，我的爸爸也是很辛苦的，也要面对很多压力。” 妈妈总是这样跟我说，在每次爸爸加班不回家吃饭的时候。可他们却不愿意听我解释了，要回到自己岗位上去。 “那，你们的上级就再没有领导了吗？”见他们要走，我连忙聊回到他们的话题。 “领导...”沉思蚂蚁转过身来，挠挠头，晃晃触须，“那就只有蚁后了。” “那你们一起向她反应情况呀。”我连忙说。 两个家伙十分不确定的看着我，似乎我讲的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现在是自由，民主，法制的社会。你有遇到不公平的待遇，就应该向上面汇报。上面就会帮你们解决。” “可是我们不可能见到蚁后大人，只有服侍蚁后大人的工蚁们能见到蚁后大人。”抱怨蚂蚁抱怨道。 “那可以这样啊，你们把我们俘虏求见蚁后大人的事通报上去，我们三个去见蚁后大人，帮你们将事情反应上去。这样你们就不用每天做这么多辛苦的工作啦！” “这样可以吗？”沉思蚂蚁依然没什么信心。 “当然可以啦，我们要求见蚁后大人，是和她商量一些对你们全族人民有利的事情。你们这样通报上去，蚁后一定会见我们的。” “真的吗？” “当然啦！” “那太好了！” “那我们现在去说！”两只蚂蚁对望一眼，欣喜道。 我的计策成功了，我捅了捅左边的嘤嘤，又捅了捅右边的小苍，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等两个门卫蚂蚁一离开了，我们就伺机逃走。 “等一等！” 两个家伙刚迈出去几步，左边的沉思蚂蚁又拉住了右边的抱怨蚂蚁叫道。 “你在这里看着，别让他们跑了，我去通报。” “不行。”抱怨蚂蚁听了一口拒绝，“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 “不行。这是你的仓库，我去通报。” “你帮我看着他们，我去不就好了？” “哎呀。”我的耐心被他们磨没了，不明白通报这样一件小事有什么可争抢的，我不耐烦的说，“你们一起去吧，我们不会跑的。” 两只蚂蚁忽然一起回头看向我。 “干，干嘛...”我被他们不友好的目光盯得头皮发凉...... 片刻的沉默。 “好啊，你是不是想将我俩支走，然后趁机逃跑？” “诶嘿嘿，怎么可能呢。”我连连摆手。 “你根本没有什么对我们全族类有利的计划吧，你就是一只小苍蝇而已，我看你就是想逃走。” “我，我之前，也不是苍蝇呢...我...是人类来着...”我无力的辩解。 “哈？骗鬼去吧！!”抱怨蚂蚁狠狠翻了个白眼，一扭脸，回到了她的岗位上去了。 “哼。”沉思蚂蚁也表示她很失望。 ...... 因为我的一时心急，我的计划又泡汤了，两个蚂蚁谁都不再理睬我，也不相信我愿意帮助他们。我太伤心了。 “你和他们说了这么多，也没有什么用呀。”我坐会地上，一直坐在旁边观望的嘤嘤不太理解的问我。 “闭嘴。”我觉得他的问话像在我凉透的小心脏上面又插了把刀子，于是很没好气的怼他。 周围的黑暗让人困倦，我靠着旁边小苍柔软的肚子，嘤嘤靠在我后背上，我们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办法我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等遇到其他蚂蚁再找机会尝试吧。 ...... ...... “起来。” 我睡得正香甜，隐约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我不情愿的哼哼两声，睁开眼。 一对大门牙。 一颗圆圆的黝黑的脑袋，两个触角。 一只兵蚁站在我面前，两只大獠牙正对着我。让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意识到我仍然在蚂蚁的洞穴里做着一只乖巧的俘虏。 “你，你要干嘛？” 兵蚁的大牙悬在头顶，我连忙躲到一旁，谨慎的问。 “蚁后有请。”他依然冷冰冰开口。 他口里虽说是有请，爪子却毫不客气，一把将我拽了起来。也不问我是否接受邀请，就推着我往门外走。 —————————— 感谢小伙伴你知道明明嘛的打赏加更，祝考研顺利~ 第四十四章 等一下，我们一会再谈 小苍和嘤嘤也被拽了起来，睡眼惺忪的跟着我们向外走。 我不明白，刚刚不同意我们的求见，现在怎么就改变主意了。 但我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瞧啊...” 当我们三个走在蜿蜒崎岖的洞穴，我听到黑暗中经过我身边的蚂蚁窃窃私语。 “就是他们吗？” “没错......说是能让我们全族蚂蚁都获利的事情，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真的能让我们工蚁的工作减轻吗？” “我觉得是吹牛。我觉得只要让他们兵蚁也能分担我们一部分繁重的工作就好了。” 与我们擦身而过的每一只蚂蚁，都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一眼我们，然后迅速的离开。 好像都知道了我们要面见蚁后进行谈判一样。 一路往下走，我们看到了蚂蚁的粮仓，那里面堆满了米粒麦粒面包和馒头渣，经过了牧区，里面关着很多绿色的蚜虫。 经过了蚂蚁的育婴室，那里有很多蚂蚁蛋，还有幼儿园，里面的蚂蚁宝宝十分可爱。 “不要乱看。” 兵蚁先生一巴掌拍在我脑袋上，我只好不满的揉揉脑壳，继续往前走。 ...... 蚁后大人让我吃了一惊。 在我的想象中，蚁后既然是这个族群的女王，统领着整个洞穴的蚂蚁。那一定是位优雅高贵，漂亮又威严的美女蚂蚁。 但当我们来到蚁后大人的王室，我吃惊的看到一位巨形蚂蚁。 这位蚁后大人，长着和其他蚂蚁没有太大区别的脑袋，触角和六肢。只是相对要大一些，但却有一个拢长的如发酵的长面包一样的雪白腹部。那长长的腹部平放在地上，上面满是妊娠纹一样的褶皱。 这样巨大的腹部，像一口大麻袋，如果可以打开，那么能将面前的我，小苍，嘤嘤和一旁服侍蚁后的工蚁，站岗护卫的兵蚁都装进去。 蚁后大人坐在她的王座上，一片宽阔的土堆上面，腹部搭在后面我看不到的地方。 她目光冰冷的望着我。 我连忙低下头，我想这样一直盯着一位孕妇的肚子瞧可能是不礼貌的。 但低着头，依然能感觉到蚁后的目光在我身上。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没写作业被方老师提到办公室盘问的孩子。 “把头抬起来。”冷冰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小苍抬起头，嘤嘤也一边发抖一边抬起头，我也只好不情愿的把头抬起来。 “苍蝇。”冰冷冷的声音冷冰冰的得出结论，语气里还有很多不削。 室内安静极了，我一点也不敢说话。 “听说你们想要谈判？” 居高临下的蚁后大人凑近了我一些，问道。 “是...是的。”我看看小苍和嘤嘤，我们点点头，鼓起勇气。 “我建立这个巢穴十一年。还没有俘虏向我提出过任何要求，更没有谁...提出过谈判。”蚁后大人语调傲慢，缓缓的说。 “我们...给您带来了，比吃掉我们更好的选择。” 蚁后大人一脸冷漠，我连忙继续解释。 “我们三个小苍蝇的家，离这里不远......” “等一下。” 她的语气不容质疑的打断了我。 “将他们带出去。” “？？”我摸不着头脑，兵蚁听令后，再次走上前，将我和小苍，嘤嘤拖住往外走。 “蚁后大人，蚁后大人......”我还没有说完啊！我哪里说的不对了吗？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呀！ 我十分不甘心的回头叫着蚁后大人，嘤嘤也绝望的“嘤嘤嘤嘤。” ...... “想清楚你要对我说的话。我们一会儿在谈。”蚁后大人话音顿了顿，我们被拖了出去。 我放松下来，好像并不是我哪句话激怒了蚁后。可是我一句话还没说完呢，为什么要一会儿再谈呢？ “啊——”这时，我听到一声尖叫。这声音似乎包含着巨大痛苦，又包含着克制和忍耐。 我觉得这是蚁后大人的声音。我和小苍，嘤嘤，对视一眼，就要往里冲。蚁后大人遇到什么事情了，难道有刺客吗？ “不许进去。”兵蚁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 “可是，你听刚刚的喊叫，不是蚁后大人的吗？” “蚁后大人让你们在这里等着。”这只兵蚁依然一脸油盐不进的说。 “可是...”难道不是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吗？蚁后大人叫得这么惨烈，他们这些当下属的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没有什么可是，蚁后大人一会儿就会继续接见你们。” 看着他与其他兵蚁的一脸淡然和冷漠，我只好不再问了，任由疑惑憋在肚子里越来越大。 “啊——”我们又听到一声惨叫。 “这个...蚁后大人要是死了，我们可以出去吗？”嘤嘤小心翼翼的问我。 “蚁后大人死不了。”不等我摇头，他身旁的兵蚁无情的回答。 不过幸好，没有等太长时间，里面又传出一声蚁后恢复正常的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我们又陆续被带进去。 蚁后大人看起来好像确实比刚刚虚弱了几分，但仍是一脸冷傲。 在旁服侍的工蚁们将蚁后又搀扶到她的皇位上，有的给她擦脸，有的给她倒水。很是一番忙活。我们走进来，再次匍匐在蚁后面前。 “继续吧。你要说的话。”话一出口，蚁后大人又恢复了一脸不容侵犯的威严和高贵。 “咳咳...”我咳嗽一声，“我刚刚是想说...我们的家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蚁后大人您如果愿意将我们放了，我们可以带回来很多很多的食物献给您，献给您和您的子民，我们的家里有面包有牛奶经常会有米饭和红烧肉，只要您将我们三个放了，我们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带食物过来，这样大家就不用整日忙忙碌碌辛苦奔波拼命寻找食物更不用害怕过冬天啦！” 为了防止蚁后大人毫无缘由的喊停，轰我们出去。我一连串如机关枪一样的将刚刚在门外打好的腹稿念了出来。只求聪明高傲的蚁后大人听懂了。 “哦？” 片刻沉默后。 蚁后大人依然冷冰冰的说。 “等一下。兵蚁，带他们下去，我们一会再谈。” 第四十五章 我们的对话不要告诉任何一只蚂蚁 ...... 就这样，我们又被二话不说带了下去。室内又传出凄惨的喊叫。又过了一阵，喊叫声停了，我们再次被带回蚁后的面前。 “你的谈判条件很有诱惑力......” 我偷偷的抬头看，蚁后的脸上看起来比刚刚又暗淡了几分，声音也轻飘飘的。 “但是我听到的传言好像不是这样。” “传言？”我哪知道什么传言，不解的看看小苍，看看嘤嘤。 “传言说，你们想为工蚁平反？替她们控诉兵蚁的罪行，求我减轻她们的工作量？还要让兵蚁去修筑巢穴，寻找食物和看护宝宝？让工蚁们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只要躺着就好了？”蚁后说到后面越来越离谱，语气也是一股的岂有此理。 “这...” 我只得惊讶的张大嘴巴。好冤枉，除了说要帮她们求情，别的我可什么都没说过呀。 “这不是我们说的。我们只是听到了工蚁的抱怨，她们抱怨工作太多太辛苦了。”我惊得发呆，小苍解释说。 “是啊是啊嘤，我们只是希望您将她们做不完的工作交给别人分担一些。” “放肆！”蚁后大人发怒了。 “洞穴中的工作分配，是祖上传下来了规则，你们三个外来者懂什么？”蚁后大人发怒十分可怕。 “可是，规则不公平，就应该修改嘛。” “祖上传下来的，那不都是老古董了。” “放肆！” “蚁后大人...”“我小心翼翼的插嘴。 “您在生宝宝吗？” 他们争论的时候，蚁后周围工作的工蚁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偷偷向后看。 隐约看到蚁后巨大腹部的后面，有工蚁忙忙碌碌，她们手上搬运的，似乎是晶莹剔透的蚂蚁蛋。 我连忙低下头不敢说话。所以刚刚的痛苦喊叫，是蚁后大人发出来的没错。是蚁后大人生孩子发出的痛苦惨叫。 “你想说什么？”蚁后大人忽然低头看向我，巨大的面孔贴近我，目光里也满是威胁的意味，恐怖极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连忙摆手，“我可没有要冒犯您...和您孩子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您这样一边处理公务，还要一边生宝宝，也太辛苦了。” 蚁后大人听了我的辩解没有说话，但面色似乎缓和了许多，缓缓又趴回她的王位上。 “您做为王都这么辛苦，我们确实没有资格让您的子民不要那么劳碌。” “只是...”我还想做些努力，蚁后大人打断了我。 “不要再说了。” “改变蚁穴的工作制度是不可能的。我统领着数以万计的子民，这里的每一只蚂蚁都应该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各司其职努力工作，我们的大家族才能在大地之上绵延不绝的走下去。” 蚁后环视这间蚁穴宽敞的洞壁，神色复杂。好像可以透过厚实的泥土，看见她的子民们从大大小小的隧道穿行而过。 “兵蚁。” “在！”蚁后轻声唤着，退下去守门的家伙们连忙上前。 “带他们下去吧。” 蚁后似乎很疲惫，不想再谈下去了。看来我们没有活着离开这儿的希望了。 “是！”兵蚁听令将再次将我们拉起来。 “送他们离开我的王国。” 我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位阴晴不定的蚁后大人。 “您要...放了我们吗？”蚁后大人没说话，无言的望着我就是默认了。 “谢谢您！我会说到做到的！”我连忙高兴的说。 等我和小苍，嘤嘤回家后，一定要看看家里有什么吃的，都给蚂蚁们送过来。 “不必了。”蚁后大人的目光移向守在她身旁的一只工蚁，“我们的粮仓装了多少了？” “目前26号粮仓马上要装满了。”这只工蚁恭敬的答。 “今天诞生的孩子数量是？” “今天我们诞生了十个宝宝！” “嗯。”蚁后大人点点头，然后慢慢转向我们。 “你们走吧，不用给他们带任何食物回来。” “您...不需要食物了吗？” “现在的蚁穴里一切平稳有序。按这样的进度，在冬天来临之前我们会收集到够所有蚂蚁度过严寒的食物。”蚁后说着看了我一眼。 “你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食物，让他们放下每日必须的工作，等有一天你死了，他们还记得应该如何觅食吗？” “我...我怎么会死。”蚁后大人说话真是难听，我还好好活在，怎么能说别人死的事情。 蚁后却没再说什么，挥挥手，好像示意我们可以走了。兵蚁便把我们从地上拉起来。 “等一下。”我们转身走出几步，蚁后大人又发话了。 我以为她又要生了，因为每次生产之前都叫我们等一下。 “你留一下，他们可以先离开了。” 我疑惑的看看我的小伙伴，确定蚁后指的是我。 “你叫什么？”小苍和嘤嘤给了我一个多保重和一定要活着出来的眼神，便在洞口处离开了。 我再转过身来，屋里居然只剩下蚁后大人和我。还有她身后几个晶莹剔透的蛋宝宝。她屏退了身旁的工蚁，这样两人独处的环境又叫我紧张了起来。 “你挺聪明的。”蚁后大人轻声说。 那当然啦，毕竟他们是虫子我是人类。 “你叫什么？” “我叫林伊始，不过他们都叫我小始。” 蚁后大人点点头，然后又沉默了。我也只好满脸好奇的等她吩咐。 “小始。” “嗯？” “外面是什么样子？” “外面？”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外面...”我努力不去吐槽这个问题太奇怪，试着回忆。 “外面现在是秋天，前几天，满街都是桂花的香气，地上铺满了米黄色的小花朵。银杏的叶子像黄色的小扇子一样一片一片掉下来，在树林里飞行要格外小心，街心公园里的野果树劈里啪啦往下砸红果子，河边的野柚子也会砸下来大颗的青色柚子。” “前几天还下了几场雨，河水都漫过了河岸，人们都穿上了大衣，披上围巾。乒乓球都穿上了胖阿姨给他买的小t恤。妈妈总是骂爸爸出门不带伞，因为妈妈说雨还会下很久，现在是梅雨季。” “还有呢？”蚁后大人听得很认真。 “还有...”我一时想不起来太多，我望着蚁后发呆的样子，鼓起勇气。 “您想去外面看看吗？如果他们都太忙的话，我可以带您去。” 蚁后大人被我一问，才像是从梦怔中回过神，看向我，却摇了摇头。 她又环视了一下她的洞室，四周潮湿温暖的泥土洞壁，然后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们刚刚的对话，不要告诉任何一只蚂蚁。”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去吧，去找你的同伴吧，到外面的世界去吧。” “那，那我走了。” “嗯。” 离开蚁后洞室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蚁后大人没有刚见面时候那么可怕啦。她刚刚的目光忽然有些像我的奶奶，明明看不到她笑，却像我的奶奶笑着问我，上学好吗？ 听爸爸说奶奶没有上过学，我从奶奶家去学校的时候她有时这样问我。 我说，上学不好。 第四十六章 嫁 兵蚁没有再压着我前行。 我依然在蚂蚁的迷宫里穿行而过，但我现在是自由人了！ 经过身旁的蚂蚁还是会不明情况的观察我，但我有些不敢看他们，我没有做到答应他们的事情。 “咦？”一个声音出现在前头。 我抬起头，是带我们来到蚂蚁洞穴的那只话多蚂蚁。 “你？要被带去杀掉？”她见兵蚁带我向前走，很是疑惑的问。 “蚁后说要把我放了。”我老实说。 “咦？真的吗。” “带她离开蚁穴，是蚁后的命令。”前面的兵蚁点点头。 “哇，恭喜你。” “谢谢。”虽然被之前要吃自己的家伙祝贺感觉怪怪的，但做人要懂礼貌，我还是说了谢谢。 随后她从岔路走过来，我们一起向洞外走。 “我没有帮工蚁们争取到减轻工作的机会。”我有些抱歉的说。 “哈哈，你怎么可能争取到。这件事我听说了。”她看起来十分不介意，“怎么想蚁后也是不会改变工作制度的。” “为什么呢？” “蚁后大人是这个王国的王，万蚁之上，无蚁之下。怎么会听你一个外来者的话呢，要是听了你的话，那她的威严何在，以后谁还听她的。” 我点点头，她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 “况且大家都看得到，兵蚁也是在工蚁里筛选出来的强者。他们有更厉害的牙齿，更有力量，更强大。才会配发作战的工作。” 原来是这样啊，我恍然大悟。看来光听那只守门工蚁的一面之词也不对。 “看来我对你们这里的情况不了解，确实没办法蚁后。” “没关系的，虽然这个社会不是公平的，但基本上也不会差太多。”多话蚂蚁安慰我。 “我要去清理通风口了，刚刚有人类小孩玩沙土，讲我们粮仓的通风口堵住了。”我们一同走了一阵后，前面出现一条岔路口，多话蚂蚁和我作别。 “嗯，你去吧。我也要找我的小伙伴们回家了。” 多话蚂蚁走向通道的左边。我跟着兵蚁走向右边。 “下次小心哦，不要再受伤了，会落到我们手里哦。”她冲我挥挥手，笑起来。 “我会小心的。”我也笑起来。 我和兵蚁继续往前走，又经过了无数蜿蜒小径，很快到了头顶有强光的地方。 “这里在干什么？” 有很多蚂蚁聚集在这条甬道上。我忍不住好奇的问。 “我们在欢送公主。”我前面的兵蚁好像没听到我说话，身旁一只蚂蚁回答了我。 我扭头一看，居然是那只第一个发现我们的话少蚂蚁。 她淡淡看了我一眼，她一定认出我了，毕竟这里有上万只蚂蚁，只有我一只苍蝇。可是看到我她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是你！”我很气愤的叫道，我可还是怨恨她第一个把我当做食物的。 “听说你被蚁后大人放了。”她也不是很在意，看了我一眼后轻描淡写的说。 哇，他们蚂蚁的消息传得可真快。我刚想得意几句，告诉她把我抓进来是徒劳无功的。但蚂蚁很很快分出一条道路。 只见被他们让开的路的尽头，走出来一只更大一些的蚂蚁。 “她是公主？”我有些吃惊，没忍住叫出声来。 迎面走出来的公主身披长翼，身材高挑漂亮，眼睛里是一抹忧伤神情，笑容有些苦涩。 是那位新娘子！ “她居然是公主。” “她和我们的王子成亲了，现在当然是公主。”话少蚂蚁话多了一些。 “公主要去哪里？” “当然是出嫁，去建立自己的家，自己的国度。” 我还想再问什么，但是我们跟在公主殿下后面走，很快钻出了洞口。 忽然强烈的阳光让我睁不开眼睛，迎面吹来的风和寒冷也让我打了个寒噤。不过开阔的视野让人心情舒畅，如果一直在封闭窄小的地下呆下去，我一定会自闭的，我想。 当我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外面的强光的时候，我看到了小苍和嘤嘤。 他们站在不远处一颗小草下等待我，嘤嘤朝我招手，我连忙朝着他们跑过去，拥抱在一起。 “我好担心你呀。”嘤嘤抱着我感动的说。 “我以为蚁后大人看上你了。” 我白他一眼。 “看上你的聪明才智，让你留下来当参谋，不放你走了。”小苍也调侃我。 “我才不愿意留下来，我的聪明才智放到他们黑洞洞的蚁穴里，可太大材小用了。”我伸抓拍拍这两个家伙，“再说我也舍不得你们。” 我们三个笑做一团，对重见天日感到十分开心。 这时一个影子从我们身旁经过。 我转头看去，是公主殿下。 她一步步向前走，那些守在蚁穴门口的蚂蚁们都目送着她。 第四十七章 公主的眼泪 “公主殿下，您要去哪？”嘤嘤好奇的问。 “你们...是那三只小苍蝇。”公主殿下抬起头缓缓的说，她还记得我们。 我们开心的点点头。 “我要去度蜜月。”公主笑着说。 咦，可是刚刚话少蚂蚁和我说，她要出嫁，去建立自己的家庭。 我刚想发问，却看到公主殿下望着天空微笑，黝黑的面颊上缓缓流下一滴眼泪来。 我吓了一跳。 “公主殿下！” “您怎么哭了...” 小苍和嘤嘤也很诧异。 “你们是被母后释放了吗？”她看着我们微笑着，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我们点点头。 “走吧，陪我走走。” 公主殿下有一双美丽的翅膀，却不用，非要走走。 见她难过，我们三个只好默作声陪她向前走。 前面是小区里仍然碧绿如新的草坪，青草叶子在头顶四处伸展着，将天空分裂成无数破碎的形状。大概是有园丁伯伯刚为草坪浇过水，脚下的黑色沙砾潮湿冰凉，有些粘脚。 “小时候，我知道自己会成为公主，一直过着很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以为爱情是很美好的事。成婚也是很美好的事情。出嫁是美好的事情，建立自己的王国也是。” 公主殿下缓缓说着，我们三个则茫然的点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我的丈夫死了。” “什么？” 我们又吃了一惊。 我看看小苍，小苍看看嘤嘤，嘤嘤看看我。刚刚还看到的那位王子意气风发，走在众人面前，像一位要出征的将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了...... 他像一位要出征的将军...... ...... “蚂蚁王国里的每一个王子在婚后不久，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没有哪一位王子会活很久。以前，我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并不觉得那有难过。”公主殿下声音轻飘飘的说。 “但是现在，我真的很爱他......” 公主殿下苦笑一声。而我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们还小。算了...” 公主殿下望着我们笑笑，知道我们也不明白关于爱情的事。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母后把我照顾的太好了。现在，我独自一人，觉得有些害怕。”走过了最茂密的一片草丛后，完整的天空，大树，高楼出现在眼前，公主殿下叹了口气。 “您要去哪里呢？如果还不知道去哪，可以到我们家里坐坐。嗯...我们家里很暖和，很舒服，有很多好吃的......”我觉得公主殿下有点可怜，便诚挚的邀请道。 但是公主殿下摇了摇头。 “我要去度蜜月。”她轻轻笑出了声。 “我要去度过我的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我要无忧无虑的到各个地方去看看。母后说，如果不趁这个时候再看看，就没机会了。” “然后我会选择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在那里将我的宝宝们生下来。我会有自己的第一个宝宝，第二个宝宝，很多很多个宝宝。然后还会有宝宝们所生的宝宝，会有我的子民，数以万计。”又有一滴眼泪从她脸上滑下来，但她讲得太出神，忘记擦了。 “我要走了，我的时间不多。”公主殿下朗声说。 “祝你幸福。公主殿下。”我朝她挥挥手，小苍和嘤嘤也挥挥手，“祝你幸福！” 她终于展开了那双漂亮的翅膀，向着蔚蓝天空盘旋而去。 “会的，也祝你们幸福。” 她的声音从九尺高空传来。 第四十八章 一个脑瓜嘣 回到家后，我们瘫在我房间的小床上修养了好一段时间。 值得表扬的是，嘤嘤终于敢跟我进我的家门了。因为他认识到了这件事，人类不一定会吃苍蝇，但是室外的蚂蚁可能会吃。 从前我并不觉得我的小床有多大，但现在它真的好大。我，小苍和嘤嘤，我们三个在上面自由的翻滚，蹦跳，追逐打闹，也不会掉到地上。 嗯，舒坦。 过了两天，感觉身上不疼了，我就又闲不住了。 曾经听赵老师说学校要开秋季运动会了，我便返校了。 小苍和嘤嘤对上学没什么兴趣，怎么拉都不起床，我只好自己来了。 今天的第一堂课是方青蓝方老师的数学课。 我坐在灯管罩子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黑板。上课铃打响，同学们整齐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方老师穿一身浅绿色的小西服套装，踏着白色高跟鞋，抱着课件，直尺和三角尺，优雅的从门口走进来。 “今天我们来学习一下《角的初步认识》。大家打开课本第52页...” 方老师站在讲台前，让大家先看书上的内容，可是我没有书。便从灯管上飞了下去，落到了我最好的朋友童童的肩膀上，因为我借她的书一起看的话，她是绝对不会介意的。 我落在童童肩膀上。但是童童好像走神了，别人都在“哗啦啦”的翻动课本。她却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望着前面过道的地面出神，两只手藏在臂弯里，还在不停的轻轻攥动。 “李童童。”方老师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透着几分平时不常有的严厉。 我诧异的抬起头。 “你怎么又没带书？” 方老师的声音一落。班里所有同学都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望向我们这里来了。原来童童是没带课本，难怪看着那么紧张。 “我...” 我站在童童肩膀上，听到她极小声的想要辩解。她低着头，咬了半天嘴唇，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刚刚方老师说了一个“又”，前两天我没来上课，难道童童也忘带数学书了吗？奇了怪了，她不是这样粗心的人，这种丢三落四的事一般只会发生在我身上。 “脑袋伸过来。”只听方老师语气依然严肃的说。 班里谁没有带课本，就要被方老师弹脑门，这是方老师开学就立下的规矩。 童童推开屁股后面的凳子，站了起来。 “嘣~”一声轻响，方老师纤细的手指在童童光洁的额头上迅速弹了一下。 “坐下吧，第二次了哦，明天不要再忘带了。” 童童捂着额头坐了下来，还是没吭声。方老师知道她平时就是不爱说话的孩子，便也不计较。拿起课本继续上课。 童童的同桌将自己的数学书推了过来，打算两个人一起看。 “我们看一下52页这幅图，森林里的兔子妈妈邀请小动物们去参观她的新家，大家来看一看，兔子妈妈的房子，是由那些图形组成的？” 我听得认真，在图上努力找图形，兔子妈妈的房顶是三角形，墙和窗子是正方形，门是长方形，门把是圆形。我还知道烟囱是梯形，冒出来的烟是椭圆形...... 脚下忽然一空，我毫无防备，从童童肩膀上叽里咕噜滚了下去，掉在了桌面上。 我们秋季的校服是红色和藏蓝色搭配的，我掉落到了童童臂弯里，她的肩膀和手臂像红色的峡谷一样将我围在了桌面上。 我诧异的看向她，童童将脸埋在胳膊上，“呜呜”的抽噎起来。校服变成的峡谷就像地震了一样的颤动。 童童，这是怎么了？ “童童......” 我重新飞回她肩膀上，看见方老师从讲台上走过来，也和我一样诧异。 “老师打疼了？”方老师连忙弯下腰查看童童，但她脸埋在胳膊上什么也看不到。方老师手伸出来，也不知道该不该拍拍她，看起来好像是自己把学生弄哭了。 童童埋着脸摇摇头，依然不说话，也不抬头。 全班同学都好奇的张望，方老师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我也经常会忘记带课本。也被方老师弹过好几次脑门了，也不太疼啊，班里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被弹完还会互相嘲笑呢。 大概是童童从没犯过这种错误，自尊心受不了吧。我拽着童童的袖子，有点心疼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别哭了，是老师的错，老师下手太重了。”方老师显然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人，手伸出去半天，才拍了拍童童的后背。 “呜呜呜。”有人安抚，童童的委屈更是发泄出来，肩膀抽动得更厉害了，我坐在上面，晃得有点晕。 “没关系的，下次把书带上就好了，谁都会有忘记带的时候。”方老师又安抚了一阵，童童才抽抽噎噎的好起来。 “是啊，你别哭了。”童童的同桌也安慰她，并把自己的数学课本紧着往童童手里推。 童童脸红红的抬起头看着同桌的书，浓密的睫毛上粘的都是泪水。校服袖子也湿了一片。但事情总算平息下去了。 “老师惩罚你们，只是希望你们重视这件事。你们不带课本，耽误自己的学习，也影响同桌的学习。好了，你们那几个调皮捣蛋的给我坐下，看什么看。女同学脸薄，一次两次不带就伤心坏了。看看你们几个，弹多少次脑门儿也不长记性，行了，咱们继续上课吧。” 方老师把后面站起来看热闹的同学都按下去，告诫了大家几句，才找到刚刚的内容继续讲。 ...... 下课后，童童仍然受惊的猫咪一样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小灰走了过来，站在童童课桌旁边。我抬头看着他，他好像是想安慰童童吧，不然电线杆子一样杵在这里干嘛。 可他不说话，童童也像是在发呆，没注意他。他伸出左手挠挠头，再伸出右手挠挠头，还是一根电线杆子。 “李童童，你...没事吧？” 童童终于发现他了，疑惑的望着他，他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 童童摇摇头，刚想说话，班长又走了过来。 “李童童，赵老师叫你过去。” —————————— 感谢小伙伴壹哟的打赏加更~！ 第四十九章 消失的课本 班长蒋琳琳说话利落。童童也点点头，一言不发。 赵老师叫童童去办公室。看来是方老师将这件事告诉赵老师了吧，方老师和赵老师关系很好，同学们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她。 童童将桌子上的直尺，铅笔，橡皮都拿起来收到铅笔袋里。拿起笔袋，和桌面上的口算册子，作业本也一起收进书包里，将书包拉锁拉好，塞回桌洞里。 这个丫头还挺爱整洁的。 童童是语文课代表，去赵老师办公室是轻车熟路。我跟着她来凑热闹。 “赵老师。”敲了敲门扉，童童推开门闷闷的叫道。 今天办公室里只有一位老师在批改作业。赵老师微笑着叫童童到她面前来。 “老师听说，你在数学课上哭了。能告诉老师怎么了吗？” 赵老师拉过童童的手，让她站在自己身边，悄悄的问。 童童大眼睛忽闪忽闪，糯糯的说。 “我数学书丢了。” 我依旧落在赵老师桌子上，藏在一盆小绿植的叶子下面。原来是童童的书丢了，不是忘带了，我有点意外。 “书丢了...怎么丢的呢？”赵老师也不着急，仔细询问。 “我不知道。” 童童摇摇头，心情很差的样子。 “就是在学校丢的。” “在学校里吗？什么时候的事呢？” “前一天晚上我明明装进书包里了，昨天上英语课的时候，我掏课本还在书包里看见了它。但是上数学课的时候就没了。” ...... ...... 第三节语文课的时候，赵老师走到讲台前，环视着她满满一教室的学生们。 “上课之前，我要拜托大家一件事情。” 同学们都大眼睛，乖巧的坐好。好奇我们的赵老师这个无所不能的老师，还有什么事情要拜托小朋友们。 只有我和李童童知道是什么事。 童童低着头。而我站在黑板的板框上，和赵老师一同望着大家，站在老师的方向，确实能清楚的看到每个同学的面孔，难怪我们在下面做小动作，赵老师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轻易发现。 “我要麻烦大家检查一下自己的书包和课桌，看一下有没有拿错或者多出一本数学书。” “因为咱们班李童童的数学书丢了，这让她很困扰。” 听了赵老师的话，同学们纷纷翻找起来，有的人将书包里的书都翻了出来，有的人看了看自己的书没拿错，就开始交头接耳，屋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但是我看到齐小荏有些迟疑。 别的同学听了赵老师的话马上就行动了，而她斜着眼睛望着同桌小磊，然后又看看忙碌的大家，才没什么兴致的检查起自己的书桌来。 赵老师的目光也在齐小荏这里停留了几秒，不过并没有多留意什么。 “我这么聪明的人，当然不会弄错了。”小磊从他杂乱的抽屉里找到了数学课本，见同桌有看着他，就丢在桌子上给她看。 小磊的数学书正本都不平展，有些卷翘，书皮也皱巴巴的，听他自己解释，那是数学考了不及格后，老爸直接拿这揍了自己的屁股。 “看，是我的吧。” 小磊翻开数学书皱巴巴的书皮，看见内页上用铅笔大大咧咧写了“杜冬磊”三个大字。还有“绿芽小学”和“二年一班”。短短几个字就占满了这页的空间。 我觉得平常的小荏一定会骂他一句“白痴”或是“笨蛋”，但是小荏没理他，好像也是没什么兴致。 “你的呢？你的呢？我看看。”小磊找到了自己的课本，就觉得任务完成了，伸着脖子盘问小荏。 从前我是不知道的，童童对于齐小荏总缠着和我玩有那么大的意见，而我变成现在这样以后，她们还吵了一架。我有些在意这件事，飞到小磊的卫衣兜帽里，也看向小荏。 齐小荏白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慢慢从桌洞里抽出书包来，从书包整齐排列的书本里抽出数学课本。 她的课本包着半透明的粉色书皮，干净整洁，和小磊封面脏兮兮的课本简直天上地下，两个差别，要不是上面都写了“数学”两个字，我简直要认为那是两本书。 小磊却完全不在意这一点，依然是伸着脖子：“我看看？” 小荏将封面打开，只见“齐小荏”三个字娟秀的写在白页正中，加上班级学校只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你的也没错。”小磊看了觉得没意思，就扭过头又去找别人玩了。 小荏合上课本，看着上面的数学两个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人手里有多余的课本吗？”过了一会而，赵老师又开口。 大家都摇摇头，疑惑的互相看。那么大那么厚的课本，怎么可能就不见了呢？ “那先别找了。”赵老师拍拍手，让那些仍然在翻找的同学也停下来，“我们先上课吧，大家回家后再找找看。看看是不是有人拿错落在家里了。我们先来上语文课。” “童童，你是在班里弄丢的吗？不会是你半夜睡觉饿了当饭吃了吧？”大力大声打趣童童说。 大家哈哈笑起来。 “是在班里丢的。”童童忽然转过身，望着大力，很坚决的说。 大力没想到平时闷声闷气的李童童会反驳自己，挠挠头，对自己开她的玩笑有点不好意思。 童童看看大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也看了看小荏，然后转回身去。 “你不会是被人偷了吧？”小磊奇怪的问。 童童没有再回头，也没有吱声。 “童童的书找不到了，既会影响学习也会影响心情。我相信我们班上的同学不会做这样无聊的的恶作剧。一定是有人拿错了，就要麻烦大家再找一找了。”赵老师说。 “童童也不要着急，先等几天看看，不会丢了的，老师总有办法帮你找回来。” 赵老师说着朝童童笑笑，童童点点头，赵老师转过身开始写板书。 “今天我们要学的是一首诗——《村居》。” 大家也很快沉浸在学习语文的快乐里，再也没有人关心李童童的课本哪里去了。 可是我觉得齐小荏一定有问题...... 教室里响起大家的朗朗读书声。 “草长莺飞二月天， 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 忙趁东风放纸鸢......” 第五十章 一朵小花 “童童。” 又下了一节课后，班长蒋琳琳又走过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表格，见童童前面位子上的同学不在座位上，便面朝童童坐了下来。 “李童童。” “嗯？” “你之前说想参加400米长跑是吗？”班长捧着表格和铅笔问。 童童点点头。 我站在旁边空椅子的椅背上，看着她们，我又惊讶了起来。 童童居然想报名参加运动会的长跑？可是我和她玩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她跑过步。 仔细想想也是跑过的，毕竟我们每节体育课都是要跑步的，而且我们也只是认识了两年而已。但李童童在我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永远跑不快的，笨笨的小天使。 “长跑的女生组有四个名额。咱们班报了五个人，你要是决定参加的话，下午活动课的时候咱们几个要比一下。” “琳琳你也是报了长跑吗？” “是的。”琳琳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作为班长应该将这样的名额让给其他同学。 但我知道她跑起来挺快的，去年的运动会我和琳琳是一起参赛的，如果不是因为我在半路摔倒了，只得到了第三名。那琳琳是绝对跑不到第一名的。 所以为了班级荣誉，琳琳参赛也是无可厚非。 “那你们四个上吧，我就不去了。”童童糯糯的说。 “你不上了吗？”琳琳有点意外。 童童点点头，还是为丢失的课本无精打采。 “活动课...我们公平竞争嘛，五个人选跑的最快的上。” “我本来跑得也不快。”童童摇摇头，转头望向不远处我的桌子，“我是想替伊始跑，去年她第一轮就摔倒了，也没拿到名次，还说今年要拿个第一名给我呢。既然人满了就算了吧，不跑了，我真的不擅长跑步。” 我这才明白童童为什么要报名，有点感动。 居然是为了我。 琳琳握着手里的报名表，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但是又有点不太甘心。 “要不这样吧，”她看着报名表想到了办法，“你要不要跑男女组200米接力，这个女生还差一个人。这个如果跑到了第一名，每个人都给一个奖章。” 童童听着好像没什么兴趣，但看蒋琳琳这么负责任，还是点点头，“行吧。” “嗯！那我把你的名字写上来了？” “好。” ...... 中午我回家后和小苍，嘤嘤说了这件事。童童的数学课本找不到了。 下午他们俩便和我一起来到学校，搜寻童童的书，并观察每个同学的状态。大家都像往常一样认真的上课，下课开心玩耍，没有什么异样。唯独有一个人有点奇怪...... 下午放学的时候，童童很快收拾好书包离开了，好像一会儿都不想多呆。别的同学也都陆陆续续离开教室，大家要到操场集合，排好队走出校门。 只有这天的值日生会留下来。 齐小荏坐我前面的位置，平时总要跟我一起走。现在我不在，她坐在位子上，变得特别磨蹭。 不过平时没什么人和她玩儿，便也没人催她。她一本一本的将桌子上的书收进书包里，铅笔也是一根一根的放进笔袋里。 “没有找到啊。”我坐在齐小荏前一个位置的桌子上，嘤嘤飞过来和我讲话。 “现在怎么办？”小苍也飞过来。 “我们回家吗？” 小荏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快速的装进了书包里。 “那是什么？”我问道。 “是什么？”小苍说。 “是什么？”嘤嘤说。 ...... 都怪他们两个同我说话，我没有看清。 ...... 我们跟着班级一起列队，放学，傍晚的天边挂满了橘红色的云霞，我们跟着齐小荏到了她的家。 在小荏爸爸开门的时候，我和小苍，嘤嘤先冲了进去。 小荏的家不大，但看起来有点杂乱，小荏换了鞋子，将爸爸换下的皮鞋也踢到鞋架下面去。将校服换下来搭在沙发上，将沙发上几只爸爸的臭袜子丢出去，一只扔进洗衣机里，一只挂在了洗衣机口。 小荏的爸爸拿着顺路买的菜去做晚饭了，小荏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将书包搁在桌子上，她从书包里掏出铅笔盒，放在桌子前面。掏出英语书，英语练习册，掏出语文书，语文作业本，数学书，数学口算册，数学书...... 我望着那本数学书，大大的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齐小荏坐在椅子上，望着那本数学书，一直望着，并没有翻开。 小苍和嘤嘤也一直望着，等待她翻开。 但我和他们两个说，我们回家吧。 ...... 我们的数学书封面上，是蓝天白云和绿地，有三个小孩在草地上玩儿。两个是小男孩，一个是小女孩。 我曾经在我数学书的小女孩的头发上，用彩笔花了一朵小花。 童童看见了说好看，拿着她的数学书找我，让我也画一朵。 于是我就画了，画在了齐小荏拿出来的这本数学书的封面上。 ———————— 感谢小伙伴相知幼艾阴天的打赏加更，笔芯~ 第五十一章 亲爱的齐小荏 “左左左边...” “往下，不不不抬起来...” “再往下，往下...” “右边右边...” “不行不行，换一张纸吧。” “老大...我们，休息一下吧...” ...... 我一屁股跌坐在我的书桌上。 我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 小苍和嘤嘤也是。 我抬头望着墙上的皮卡丘钟表，已经九点半了，平时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在梦里了。 我们三个折腾一个小时了，但是看看纸上的字迹...... 一筹莫展。 不得不承认，我实在是太高估自己，和我的小伙伴们了。 可是如果不是我们，那谁来做这件事... ...... 我们在写一封信，称谓是齐小荏，落款是李童童，内容是言和。但是这只是我的预想而已。 因为即便是最小的一根铅笔头，对于我们三个来说也太沉了。 一个小时之前...... “亲爱的齐小荏......” “亲爱的这个词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我觉得不应该用亲爱的，毕竟她们的关系看起来不是那么好。” “但是表示亲切，要拿出自己的态度。” “我们要尽量模仿童童的语气。上一次作文课老师讲书信写法，我看到童童写的就是亲爱的。” 在我的书桌上，妈妈爸爸和林伊尹已经早早入睡以后。我握着铅笔尖，小苍握着铅笔肚，嘤嘤抱着铅笔尾。 我们飞在半空中，艰难的让铅笔在信纸上创造人类文明的痕迹，一边争吵不休，还要尽量模仿李童童的语气和字迹。 终于花了一整个晚上才完成了这封信，一封虚假的信。 虽然我们都累坏了，第二天还是坚持到学校上课了。 因为我们将那封信写完，折好，又从我家飞回齐小荏的家里，连夜将信塞进了小荏的《笠翁对韵》这本书里。明天的早读是语文课，大家会第一时间拿出这本书背诵。 不过等我们赶到学校的时候，背诵已经开始了。 ...... “贤对圣，是对非。觉奥对参微。鱼书对雁字，草舍对柴扉。 鸡晓唱，雉朝飞，红瘦对绿肥。举杯邀月饮，骑马踏花归。” 我望着齐小荏，她没有什么变化。那本书打开来端端正正举在桌子上，正是我们塞进去的那一页，她的桌子上也干干净净，没有摆着我们写的这封信。小荏跟着其他同学一样大声的朗读着，只是不时的眨眨眼睛。 “嘤嘤，都怪你赖床，我们都没看到小荏有没有看到信。”我站在灯管上，踹了嘤嘤一脚。嘤嘤便“嘤嘤嘤”的哼哼起来。 “同学们都背会了吗？” 早读快要结束了，赵老师拍拍手，让自由背诵的大家停下来。 有的同学大声喊“背会了。”有的同学不太确定的没有说话。赵老师的目的不在此，朝着坐第二排的蒋琳琳点点头。 蒋琳琳就走上了台。 “今天先背到这里吧，没背熟练的同学回家再背一背，下一节语文自习我们再一起背诵。大家先认真听一下，我们的运动会快要开始了，班长念一下运动员名单，看看有没有想报名没有报上，或者报错的同学。” 赵老师说完，将班长蒋琳琳让到讲桌前，她清清嗓子，大声念起同学们的名字来。 “跳高女生组，吴欣雨，刘莫莫...” “跳远，男生组，杨大力，许威...” “五十米短跑，王聪慧，李皓轩...” “四百米长跑，蒋琳琳，陈晓晨...” “男女组二百米接力，杜冬磊，杨大力，李童童，齐小荏......” 蒋琳琳大声念着同学们的名字，我和小苍，嘤嘤坐在讲桌上，粉笔盒的后面，无所事事的歇着。 蒋琳琳忽然念到两个我最熟悉的名字，我诧异的抬起头来。坐在近处的李童童和坐在远处的齐小荏也几乎同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过来，看着蒋琳琳。 蒋琳琳是班长，每天要维护课堂秩序，帮同学答疑解惑，帮老师整理作业本，监督班级环境卫生。忙前忙后，日理万机，她可看不着也想不到班里谁和谁合不来，不对付，相看两相厌。 “就是这么多了，有谁向我报名了，我没有记下来吗？” 有人报名，她就把名字记下来。一长串的名单念完了，下面没有同学举手，也没有同学吱声。 齐小荏和李童童都没有。 “嗯，行，班长辛苦了。那我们就下课吧。”赵老师拍拍蒋琳琳肩膀，她也朝赵老师微笑一下，回到座位上，也正好打了下课铃声。 我坐在讲桌上，用前爪支着脑袋，冥思苦想。 “你说齐小荏有看到那封信吗？” “人类虽然愚蠢，但那么大一张纸总会看到吧。”小苍见我苦恼，也没什么诚意的安慰我。 “小荏会把数学书还给童童吗？”嘤嘤也好奇的问。 “如果小荏看完更是磨不开面子，两人再打一架怎么办？” 我也很发愁。 “她们两个要组队跑接力赛，这怎么可能配合好呢？” “接力赛是什么嘤。”嘤嘤问道。 “就是每个班级派出两男两女四个人，每人跑二百米，手里传递一根接力棒。哪个队先拿着棒子到达终点线，哪个队伍就是第一名。” “按照现在的僵局，齐小荏不会把棒子递到别的班同学手里吧？”嘤嘤奇思妙想。 我瞪大了眼睛，瞪着嘤嘤。自己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想哭。 如果是生气中的齐小荏，发生这种事情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 第五十二章 不客气 “蒋琳琳...” 我和小苍，嘤嘤正坐在讲桌边沿发愁，只见童童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班长桌子前。 “怎么啦？”琳琳这时候没什么事，正在预习下一节课，从课本上抬起头，见是李童童，让她坐下来，坐在自己同桌离开的位子上说。 “琳琳...”童童显得有些踌躇，“运动会的名单，已经定下来了吗？” “是啊。刚刚不是念完了。已经报满了。” “嗯。”童童又不说话了。 琳琳见她又吞吐起来，咬咬嘴唇，忽然大声：“你要是还是想参加400米长跑，我让给你！” 琳琳十分爽快，男子汉大丈夫，一班之长就该舍己为人，舍生取义！ “不是不是，”童童连忙伸出两只小手使劲摇，“你看能不能...男女接力也把我换掉？我不想上了。” “为什么啊？”琳琳有些吃惊又有些失望。 “不是想跑四百米，是我...我最近有些不舒服。”童童脸红了起来。 我知道她为什么脸红，有一次她和我约好去游乐场玩，但是她家里人要带她去奶奶家，她骗我说她不舒服，那时脸也是这么红。 “你怎么不舒服呀？”琳琳关切的问。 “可能是...感冒了吧。” “噢，那好吧，那你好好休息，我再去问问别人想不想跑。” “嗯，谢谢你啦。” “不客气，我是班长嘛。” ...... 童童回自己的座位，回去的路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座位上的齐小荏。 目光相交，小荏看起来不经意的移开目光。童童坐回到自己座位上。 下一节马上就是数学课了，小荏真的不打算把数学书还给童童吗，我急得在讲桌上团团转，嘤嘤便也跟在我后面团团转。 “喂。”小苍叫住我们。 我纳闷儿的抬头，见一个人又站在了童童面前。 “梁小灰，有事情吗？”童童礼貌的问。 “你找到你的课本了吗？”小灰一只手背在身后，从我们这里能看到他拿着一本书。他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 童童摇摇头。小灰将身后的书拿了出来，举在童童面前。 “这是你的课本？”童童看看课本，又看看呆呆的梁小灰。 因为封皮上面写着“傻瓜梁小灰”几个字，那是他的同桌大力给他胡乱写的。 “下一节数学，你看我的吧。”小灰有些尴尬的说。 童童摇摇头，“那怎么行，那你就没书看了。” “我...还有一本。”小灰说着将这本书放在童童桌子上，又跑回他座位上去，果然不一会儿又拿出一本书来。 “这是...我爷爷捡的。”他更小声的说。 “大概是，上一个年纪的哥哥学完丢下的。和咱们的书有点不一样，但差不多都一样。” 见那本书确实是二年级数学，但更旧一些，整本都有被翻过的痕迹。梁小灰真厉害，他的爷爷有个百宝屋，什么都能变出来。 “你...看我的吧！不用还给我了。”小灰抱起手里的书，又将桌子上自己的书往童童这里推了推。 “那，谢谢你。”童童接过小灰的书，有点感动。 “不客气！” 数学课的铃声打断了两个人，小灰一溜烟跑了。 太好了，童童有书看了，但我还是观察着齐小荏，这并不是能让我完全开心的结果。 第五十三章 鱼书雁字 大家都在座位上坐好，方老师很快走了进来。“大家拿出练习册来，昨天有一道题我要先讲一下。” 童童拉出书包，一本书掉了出来。 “咦？”同桌见李童童好像在发呆，望过来，看见李童童抱着一本数学书，桌子上还摆着一本数学书。 “找到了？” 童童点点头，“找到了。” ...... 这节课方老师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因为有三只小苍蝇在教室里乱飞。有点扰乱课堂秩序。 实在很抱歉，只是我和小苍，嘤嘤真的很高兴。 没白费我们三个一整夜的挑灯夜战，奋笔疾书。齐小荏一定看到了我们的信。因为数学课下了，小荏走到了童童的面前。 童童也站起来，转过身望着她。 下一节是体育课，同学们陆续离开座位，直接到操场上玩耍，顺便等待上课。很快，教室里的喧闹声像沙漏里的流沙，“哗哗啦啦”的流尽了，沉底了，变得寂静无声。齐小荏和李童童两个人还是傻乎乎的对视着，相顾两无言。 “对不起。”齐小荏闷声闷气的说。 童童看着她，大眼睛忽闪忽闪。 “是你拿走了我的书是吗？” 坐在两人旁边桌子上的我捏着汗，我有点紧张，担心两人聊着聊着会把我们代写信件的事聊穿帮。 不过幸好，齐小荏一脸不爽的说，“知道你还问我？” 童童没有回答，笑了一下，她笑起来脸蛋上有两个梨涡，很可爱。 “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道歉。”小荏还是很不爽。 “你以前不是总和伊始说对不起吗？”童童觉得奇怪的问。 是啊，以前齐小荏总是故意走在我后面的时候踩我鞋跟，抢走我辫子上的头绳，我家住东边她家住西边，同行分手的时候还要我多陪她走一截。我不让着这个“蛮不讲理”，她就不是咬我就是掐我，第二天见我不搭理她了，又来虚伪的和我说对不起。 “那时候我都没有诚意。”齐小荏嘟着嘴说。 好呀，原来跟我的道歉全都是假的！！我可是什么都听见了，我气鼓鼓的想，上次我怎么就心软停手了呢，下次上课我一定要再拔齐小荏一根头发。 “你没事吧。”坐我旁边桌面上的小苍看我一眼。 “我没事，好得很！”我气鼓鼓的说。 ...... “可是你总是欺负伊始。”童童也为我打抱不平。 齐小荏双手端在校服裤子口袋里，很不情愿的蹭了蹭右脚，“好嘛，我等她回来了我好好跟她道歉。” “嗯。”童童点点头。 “那我上课去了。”齐小荏看起来十分不自在，没等童童再说什么，扭头快步往教室门外走。 “诶！”童童叫住她。 等小荏心情不佳的扭过头，童童又笑了起来，“我也原谅你了。” ...... ...... 李童童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 她锁好了班级的门，没来得及拉上校服外套的拉索，就跑了起来。 穿过临近上课学生稀少的走廊，冲下楼梯，穿过长廊和花坛，穿过篮球场和红旗杆，跑到操场上。 体育课还没开始，操场上满是散落各处的小伙伴。童童终于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寻觅着。 我和小苍，嘤嘤，也从窗户飞出来，追上了她，不知道这丫头忽然吃错了什么药了，在找什么。 原来童童是在找班长蒋琳琳。 “蒋...蒋...蒋琳琳......”运动会还有三四天，琳琳正和跑步呢，童童绕着操场跑了半圈才追上她，拉住她的袖子，上期不接下气的说。 蒋琳琳原本和其他三个人赛跑，围观的许威朝着她大喊，“蒋琳琳快跑，你要被追上了。” 蒋琳琳连忙加把劲，两条腿车轱辘一样往前倒腾，跑了一阵想回头看看，要追自己的人被甩开了没有，却见被自己甩在十几米外的是李童童。 蒋琳琳连忙停下来。 “李童童。”琳琳连忙扶住累得脸色发白的童童，忍不住笑她。 “你果然不擅长跑步啊，这一截才三百米吧，你怎么累成这样，你追我干啥？” 童童没力气和她解释自己是从教室一路跑过来的，只是扶着她的胳膊不停的喘气。 “那个，那个，我确实跑得不快，但我还能参加男女组二百米的接力吗？” “你又回心转意了？”琳琳听了有点高兴，她正愁找不到替换童童的人选呢。 “对不起啊，蒋琳琳。我又想参加了。”童童很不好意思，原本因为奔跑涨红的脸便更红了，像颗树上新摘下来的苹果。 “可以呀，你病好了？” “嗯。”童童点点头。“好了，应该是，都好了吧。” “那太好了！”琳琳开心的抱住了童童。 ...... ...... 放学的时候，我和小苍，嘤嘤决定回家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一下。不过吃什么还是要取决于妈妈今天做什么。 临出教室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我看见班里的同学又走的差不多了。齐小荏还坐在自己位子上。 她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她，慢慢打开了一张折叠着的纸。 那是一张我们更熟悉的纸，我还记得我们在上面写下了什么。 ...... 亲爱的齐小荏： 我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上一次，我不应该将你的作文本发给你的同桌，这是我的错。 我知道是你拿走了我的数学书，如果你把它还给我，我不会去告诉老师，我希望我们可以不再吵架了。 伊始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你最好的朋友。 她希望我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 ——你的同学李童童。 第五十四章 骑马踏花归 金秋十月，彩旗高展。 同学们搬来自家的小板凳，围坐在操场周围。 对于同学们来说这是一场运动会，但对于我和小苍，嘤嘤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盛宴。因为观看赛事的同学们会从家里和校门口的便利店买来各种小零食，而我们三只没有固定座位的观众便谁的都能吃上一口。 虽然肚子被填的鼓鼓的，但我还是有些嫉妒的看着齐小荏和李童童。我不明白只是一个星期而已，这两个家伙怎么就这么要好了？ 童童和小荏坐在一起，一起分食着一包百果脆。童童伸手进袋子里拿一片苹果干，小荏伸手进去拿一片桃子干，两人望着赛场上的跳高比赛，嘴里“咔哧咔哧”嚼得响亮，一点也不吵架不打架。 她们两人背后还贴着相邻的号牌，一个8号，一个9号，简直不要太亲密。 运动会已经开了两天了，昨天的男女200米接力赛初赛，加上大力和小磊，他们四个配合默契，除了童童都跑得特别快，把别的班的同学远远的甩在后面，在四组里直接拿到第一名，今天直接杀进决赛。我相信她们今天也一定能拿到很好的成绩。 我和小苍，嘤嘤坐在主席台的边上看比赛，这里比同学那边的视线好多了。 场上的跳高比赛结束了，我们班没拿到太好的名次。我又飞回童童那里，看看有没有掉落什么吃的，她们的那包水果脆皮看起来真的很好吃。 “小荏......” 我刚飞过去，却见童童正收起脆皮的零食袋，和小荏小声的说话。 我有点不高兴，落在两人之间的书包上听。 “嗯？” “我想了想，我一直不好意思和你说。” “说什么？”小荏不太在意。 “我一直想和你说对不起。我不该把伊始失踪的事怪在你头上，上次也不该把你的作文本发给......” “这个不是说过了嘛。”小荏有些不耐烦，不想听她旧事重提，打断她。 这一句却打得我心里一跳，她们不会把我聊穿帮吧。 “我们...没有聊过啊？” “你信里不是说过了嘛。”小荏诧异道。 我心想...“完了。希望不会再打起来。” “什么信？”童童眨着大眼睛，满脸问号。 小荏不耐烦的“啧”了一下，大概是奇怪童童自己偷塞了信给自己怎么不承认了。她竟然弯腰从书包里翻找起来。 她竟然带着那封信！ 大家开运动会书包里装的只有零食，她居然带了那封信。 “你还装，这不是你写给我的吗？”她把信递给了童童。 童童打开信，看了一遍，满脸震惊，低声的说，“这不是我写的。” ...... 我不想再吃什么水果脆了，我只想赶快飞走，什么都不想知道。 却在起飞后听见童童说...... “我知道这是谁写的了......” 我尴尬的在空中盘旋。 “这是伊始的字迹。” ...... ...... “杨大力，杜东磊，齐小荏，李童童。”赵老师忽然出现在童童几人面前，朝他们招招手。 太好了，赵老师叫她们上场了。 消失的伊始怎么可能代替童童给小荏写信，这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暂时可以放一放了。 现在让两人最紧张的是操场上长长的两圈跑道。 跟着检录员检录好后，每个运动员都站上了自己的位置。 “砰！”枪声一响，起点的四个同学奋力奔跑起来，我们班派出的第一棒手是杨大力。他个子高，力气大，跑得也快，手里握着棒奋力的前后挥动，两条腿快速的蹬地和离开，像只发狂的豹子一样。很快就甩落其他三个同学很远。 “加油加油！”班上的同学齐声呐喊着，我和小苍，嘤嘤也站在栏杆上蹦跳。 他很快将第二棒递到了童童伸出的手里。 童童拿到交接棒的时候，旁边三个班的同学只能干看着，他们的棒手还离着好远呢。 让我更吃惊的是，童童也跑得很快。这几天的训练我都看过了，虽然每天都有进步，可她从没跑这么快过。她穿一件白衣裳，像只被猛兽追赶的小白兔，拼命的往前冲。 “加油！童童！”我兴奋得大喊。 按照这个速度，就算最后一棒小磊倒着跑也能拿到第一名！ 我刚想同身旁的小苍和嘤嘤吹牛，就见童童飞奔经过弯道的时候，“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她穿一件白衣裳，像个被掀翻在地，手里的接力棒也脱手滚了出去。她太心急了。 我吓得飞了起来。 “童童，加油啊！”不远处接力线上小荏也着急的呼喊，很想过来扶她一把，但是规则又不允许。 童童一定疼死了，我和小苍，嘤嘤着急的飞过去，却也没有办法。看到她眼泪蓄在眼眶里，望着着急的小荏，爬不起来。 她咬咬牙，还是爬了起来，捡起了接力棒，继续往前跑。 刚刚的第二名已经从跌倒的童童身旁冲了过去，然后是第三名，第四名... 童童却没有放弃，努力加速，终于将接力棒交到了小荏手里。 拿到接力棒的一瞬间，小荏也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她跑得也很快，很快在拐弯处超过了第三名。继续加速，在马上要交给小磊的时候，赶上了第二名。 小磊也是飞毛腿，跑起来立刻将后面两位甩开很远。但是四班最后一棒也派出了男孩，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跑起来像一匹大马，迅速而不费力。 小磊只能疯狂的追。 “——加油啊！”我能听到观众席的同学们激动得山呼海啸，最后的关键时刻，所有人都沸腾了起来。 小磊一点一点的撵了上来，几乎同时和四班的小子冲破了重点线。 “并列第一？”我惊奇的问。但是大家都一脸疑惑和不确定。 其余棒手也纷纷跑过来，等待着裁判员宣布结果。 裁判老师看着自己手里的秒表，慎重的念到。 “二年四班，两分零五秒，第一名。二年一班，两分零六秒，第二名。” ...... “对不起......” 小荏搀扶着童童一瘸一拐的回来了，童童很内疚。 “已经很好了。”小荏昂着脑袋说，“如果是伊始，也不会比刚刚的你跑得更快。” 我飞在旁边有点不服气，但是现在的我也没法证明什么。四个人回到班级这边，全班同学还是报以了热烈掌声。 “李童童，你怎么跑得那么快啊？平时没看出来啊。” “是啊，跟个兔子似的，深藏不露啊。”同学们也纷纷对童童表示吃惊。 “还是失误了。”童童脸又红起来。 “就差一秒，已经很好了。” “别气馁，明年我们一定会拿冠军的！” “没错，失误都是偶然的，明年第一肯定是我们。” 最后的颁奖仪式上，大家拿到了第二名的奖状，每人一只漂亮的钢笔。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根据，我就是相信明年的我们一定可以拿到冠军。 第五十五章 快乐爬梯 今天，我，小苍，嘤嘤。我们聚集在小绒球家开派对。 “祝齐小荏生日快乐！” 我用前爪举起一块奶油，大声的说。 “祝我每天快乐。”小苍看看我，学着我说道。 “祝我早日找到妈妈喵！” “祝世界上没有人类嘤！” 我放下手里的奶油，幽怨的望着这群傻家伙。 “今天是齐小荏的生日，我们吃了她送来的蛋糕，所以我们要先祝贺她。”我指指我们面前那块大蛋糕，不满的对他们说。 “是这样吗？”嘤嘤挠挠头。 “你们人类就是麻烦。”小苍搓搓脸。 “祝齐小荏生日快乐！”我们一起举起爪子上的奶油，高声祝贺。 今天是齐小荏的生日，以前我并不知道。这还是我和小苍，嘤嘤正趴在我的床上午睡的时候，听到窗户外面有喵喵的叫声，才得知了这件事。 小绒球的叫声依然奶声奶气，很好辨认。 我飞到窗边，见小绒球站在花圃里，仰着小脑袋望着我们。小绒球说中午小荏从外面回来，给她放下了一块大蛋糕，它就来叫我们来一起吃，于是我们就跟她来了。 小荏的蛋糕是奶油巧克力的，上面还有两颗鲜红欲滴的大草莓，真香。 “小始，你不是说你不吃齐小荏的什么羹什么饭吗？”小苍一边将奶油大口大口塞进嘴里一边问我。 “我说过吗？”我有点诧异，我怎么不记得。 “是啊，你说过。”嘤嘤也同意小苍。 “这...不一样的。”我望着手里的蛋糕。 “怎么不一样？” “这是小荏专门给小绒球送来的，不是残羹剩饭，是特意请我们吃的，我们要给她面子。”我把蛋糕塞进嘴里，香甜软糯。 小绒球的家呢，是一个方方的硬纸壳子，外面盖着两张旧棉被。我深切的怀疑棉被是从卖西瓜的男人那里弄来的，但是我没有证据。 这是小荏和他爸爸帮忙一起盖起来的，虽然他爸爸一直念叨着真麻烦真麻烦，但还是给小绒球盖了一个很暖和的屋子，棉被厚厚的搭在纸壳子上，屋子前面开了个翻盖的门。我们都钻进来，门就自己合上了，只露一条小缝，还是挺暖和的。应该足够抵御冬季的寒冷了。 我们正吃得开心，小绒球忽然停了下来，猫着腰顺着门缝往外看。 “你在看什么呢？”我好奇的问。 阳光透过门的缝隙射进昏暗的屋子来，照在小绒球身上是一条光斑。她的一只眼睛在光里，瞳仁变得很小，另一只眼睛在光线外的昏暗中，瞳仁变得很大。 “那个老婆婆...” “怎么了？”我回头望去，并没在缝隙外看到什么老婆婆，于是往外走了几步，站在了门缝边。 确实有一个穿深绿毛衣的老婆婆，从巷子左边来，往右边走。上身瘦，下身胖，走起来一摇一晃。 “她好像想住我的屋子。”小绒球喃喃自语，胡子上还粘着白色奶油。 “不会的。”没看到老婆婆的面孔，但看她穿着只是个普通的老人家，又不是乞丐，怎么可能想住小绒球这个只有电视大小的屋子呢，她根本挤不进来啊。于是我安慰小绒球。 “她看起来有自己的家，人类也不会去住猫的屋子的。” 但是确实很古怪，我正信誓旦旦的说着，老婆婆正走到巷子口，竟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们这里一眼，然后消失在了巷子外的马路上。 我的视力很好，她确实是看着我们的屋子。我和小绒球疑惑的对望一眼。 我们折身回到纸壳屋中央，小苍和嘤嘤都因为吃的太多而仰着肚皮躺在地上装死。 他们没有看到，我们便也不再去想这个奇怪的婆婆。 吃饱喝足，小绒球趴到小荏送给她的旧垫子上，我们则趴在她的毛里，继续午睡。 经过小荏的照顾，小绒球变大了一点点，过去稀松的绒毛也变密变长了一些，躺起来十分舒服。 回想起昨天运动会，让我庆幸的是小荏和童童两人偷偷的讨论我的来信，却谁都没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她们得出来的结论是，我大概因为和家里吵架或者什么原因，躲到了什么亲戚朋友家，偷偷来学校看了她们。所以她们决定真的找到我的踪迹或线索再告诉别人。 这个讨论结果还是比较靠谱的，至少比林伊始变成了苍蝇靠谱多了。我也不想再写一封信告诉她们真相，现在的我仍然不大能接受她们知道真相。 就顺其自然吧，至少我没有放弃寻找蜉蝣老人，每次遇到陌生的小动物我都会问一问，只是至今也没有得到答案。 秋风在小绒球的屋外吹着，“呼呼”的声音像风爷爷在打呼噜，小绒球的身体也缓缓的一起一伏，她脑袋枕在两个肉爪子上，粉鼻头贴着粉爪子，睡得十分香甜。小苍和嘤嘤也在我左边打着鼾，吹着鼻涕泡泡。我也闭上眼睛，很快的睡着了。 第五十六章 打家劫舍 “喵！” 一声惊叫。 感觉到身下的摇晃，我本能的飞了起来，还没睁开眼，就感觉昏暗一晃，我就整个人暴露在了刺眼的光亮里。 我惊慌的张望，小苍和嘤嘤也飞在空中，小绒球跳到了地上。忽然而来的寒冷，让刚刚正沉浸在温暖梦境里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要吃我！”嘤嘤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大叫着惊醒。 小绒球望着一个地方，“喵呜喵呜”的喊着不要。 我扭头看，是那个深绿衣裳的老婆婆！ 她真的将小绒球的屋子抢走了！ 她将屋子拎起来，把棉被抖落下来，小绒球的垫子也抖了出来，然后拎起纸壳屋子一捏一按，一对折，就变成了两层的硬纸板。然后塞在了她的手推车上，她的手推车上还捆绑了厚厚的一叠折好的废纸壳。 做完这些，她直起腰的时候还看了小绒球一眼，那个眼神有些躲闪，像个贼一样！ “喂！你干什么？！”我生气的大叫。 她却根本不可能听到我的声音，拉着满是纸壳的小推车就继续往前走了，一摇一晃。 “你等着，我们去追。” 我和欲哭无泪的小绒球说了一声，飞起来，冲到老婆婆前面去想拦住她，小苍和嘤嘤也飞过来。但我们的力量太小了，无论我们是往老婆婆身上撞，还是落到她脸上，咬她的耳朵，都无济于事。 只是使得老婆婆烦躁的伸出另一只手，使劲在面前挥。 “都要到冬天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苍蝇？”她咒骂着，加快了脚步，一摇一晃往前走。 “把小绒球的屋子放下来，愚蠢的人类。” “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不是你能住的地方！”小苍和嘤嘤也着急的大叫。 而我在飞舞中看到了熟人。左边不远处停车位的一个空位上，几只狗正懒散的趴在地上晒太阳，不仔细看真的看不见他们，因为我熟悉那几个身影才认出来。 “大兄弟！帮帮我们！”我连忙飞过去，朝着他们喊。 大兄弟，脏脸，干净和肥皂听到了我的呼声都把脑袋立了起来，一脸茫然的望着我。 “怎么了？”肥皂见是我，摇着尾巴冲过来问。 “帮帮我们，那个老婆婆抢走了小绒球的房子。”我飞到大家面前说。他们每天下午觅食经常路过这条街，是认识小绒球的。 我只是看到能拦住老婆婆的伙伴就直接求助了，也没有想他们有没有办法。危机关头，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肥皂听我说完，喊了一声“好嘞”就冲着走远的老婆婆奔了过去。 大兄弟还是很仗义的，带着脏脸和干净也冲了过去。 “汪汪！汪汪！把东西放下！” 脏脸和肥皂一左一右冲到前面，堵住了老婆婆的去路。大兄弟稳健的守在后面，让她退无可退。 “哼哼，这下跑不了了吧，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我在空中说道。 “交出来，交出来！”大家纷纷喊着。 “哪...哪里来的野狗，滚...滚开！”老婆婆拎起捆着硬纸壳的小推车，挥舞出去，在地上转了个圈儿。想吓退狗兄弟们，但狗兄弟可不是好惹的。等她小推车停下来，再次逼近。 “强盗，人类里的强盗！” “不许你欺负小绒球！” “还给我们！”脏脸趁着老婆婆和肥皂对抗，冲上前，一口咬住了那个被折叠塞在纸壳里的纸房子。 “诶呀！”老婆婆感觉到手推车被拽动，惊叫一声，竟然反应迅速的伸手拽住了。 “疯狗，松口！”老婆婆拽着纸房子的一头，脏脸咬着另一头，两方都愤怒的拉拽着。 只听清晰的“撕啦”一声，小绒球的屋子被从折痕处扯开，撕成了两半。脏脸和老婆婆都呆了一呆。 而肥皂和干净，还有我们三只苍蝇，更生气的冲老婆婆抗议起来。 “你把小绒球的屋子弄坏了！” 而老婆婆只是拿着手里的半张纸壳更奋力的挥舞，驱赶大家。 “疯了吗这群野狗？！”一位大爷忽然冲了过来，挥舞着左手的拐杖和右手拎着的一棵白菜，迫使肥皂几个不敢再接近。 很快路过的几个男人也冲了过来，一边喊着“大娘，别怕！”一边叫脏脸，肥皂几个快滚。 一个男人用穿着脏皮鞋的脚踢在了干净雪白的肚皮上，干净“嗞嘤”一声惨叫，被踢飞出去，爬起来连忙夹着尾巴往回逃。 肥皂几个伙伴见敌人人高马大，人多势众，也只能跑了。 “大娘您没事吧？”那个凶恶的男人见把干净踢飞了，吓跑了，脸上有几分得意，去扶惊魂未定的老婆婆。 我还不甘心退却，落在一旁的槐树叶子上羞恼的看着他们。 “没事...就是吓死我了。”老婆婆手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气。 “你咋招惹他们了？”老大爷奇怪的问。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走在路上。这几只死狗忽然就冲出来朝我狂叫。我哪也没招惹他们呀！” “你抢走了小绒球的房子！”我愤怒的吼，她抢走了小绒球的栖身之所，她会冻死小绒球的。 “嘤...算了吧，小始。”嘤嘤落到我旁边，拉拉我。 “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小苍也这样说。 是啊房子已经坏掉了。只见强盗婆婆将手里半个纸壳屋塞回到小推车里，又走了几步，将脏脸落在地上的另一半也捡了回来，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神情。 现在是她胜利的战利品了。我失望的起飞，回到小绒球那边去。 “这些野狗，应该狠狠的整治整治！” 我背着身，还能听到他们愤怒的讨论着。 ...... “抱歉啊，小绒球。”大家来到小绒球面前，脏脸愧疚的说。 “没关系。”小绒球摇摇头，有些无精打采。 老婆婆抢走了她的房子，也使她这里一片狼藉。旧棉被被抖落在地，乱成一团，盖住了小荏送给小绒球的水碗，沾湿了很大一片。垫子被掀翻了过来，扣在了刚刚我们没吃完的蛋糕上。蛋糕沾满了灰尘和抖落的猫毛，这本来是明天小绒球的午餐。 “如果我再使点劲，一定就可以抢回来。”脏脸说。 “不会的，只会撕得更碎。”大兄弟还是更聪明一点，懂得这个道理。 “就算你抢回来完整的屋子，那些人那么凶，一定还会再抢回去的。” 他们安慰着脏脸。 我不讲话，我不明白。那个老奶奶穿着也很干净，看起来也有去处。她为什么要抢小绒球的屋子呢？难道她小车里拉的纸壳子都是...... “她为什么要抢小绒球的屋子呢？”我正这样想着，干净问道。 “你们看到那一车纸壳子了吗？难道都是她抢来的？” “难道她专门靠抢别人的屋子生活，太可怕啦！” ...... “小始......”我们正聊得瑟瑟发抖，小绒球忽然开口。 大家安静下来，望着她。 “还有蜡烛吗？”她心情不佳，蔫蔫的问我。 “蜡烛？”我左右看看，这荒郊野外，哪里会有蜡烛啊，“你要蜡烛做什么？想暖和一点吗？” 小绒球摇摇头。 “我要改变我刚刚说的愿望，现在，我想有个家。” 第五十七章 凶巴巴的蛋黄 我们挨个安慰了小绒球一阵。 虽然没有了宽敞避风的屋子，但还有棉被可以勉强度日。 说不定齐小荏和她爸爸看到了现在的情况，会重新给她盖一个更大更舒服的屋子。 如果不再给盖屋子的话，我们还可以写信央求。嗯，只要我们不言弃，办法总会比困难多。 但是危机比我们想象的来的要快。 第二天中午我和小苍，嘤嘤放学回来，绕路飞去探望小绒球。还没有飞进巷子，就听见十分激烈的不熟悉的犬吠声。 “汪汪！！汪汪！！猫！坏猫！！” 我奇怪的飞进巷子。看见一只小黄狗，凶恶的竖着背上的毛，冲小绒球狂叫。虽然还没有上前和小绒球打架，但是用一只后腿蹬着地面，给自己涨气势，呲着尖锐的狗牙，鼻子也像狼一样恶狠狠的皱在一起。这架势像马上就要扑上来将小绒球撕碎咬死。 小绒球也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她小小的身子拱成了一座桥，所有的绒毛也都直立了起来。让自己像一座插满钢针的桥。呲着两颗奶牙，从喉咙里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显得她也很凶悍一样。但其实反而更显萌萌哒。 我们熟悉她的伙伴知道她是个小弱气包，总是看起来软软弱弱的。但陌生的黄狗似乎被她小小身体显示的大大能力暂时唬住了，凶狠的对持，互相发威，却谁也没有往前一步。 这剑拔弩张的局面让我害怕极了，但还是鼓起勇气飞过去。 “你干什么？！”我质问黄狗，并给小绒球涨声势，“孤儿她可是很厉害的！你打不过她！” 为了彰显小绒球并没有她看起来这样奶萌，我还故意称呼她的大名。 “小绒球不厉害呀，嘤嘤嘤嘤嘤...”嘤嘤却吓得大哭起来，我连忙飞过去撞飞了嘤嘤，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不要给小绒球添乱。 “你想干什么？！” “猫咪是世上最恶毒的动物！”小黄狗抬起头冲我们叫。 “孤儿她是很好的猫咪！” “世界上所有的猫咪都坏得很！” “你胡说！猫咪可爱又柔软！你才是坏的！” 我和黄狗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起来，谁也不让谁。 小绒球趁着这时候我们争吵，黄狗不注意她，忽然转头狂奔，窜上了灌木后面的一棵小树，黄狗放弃和我们争吵追了过去。 但是密集的矮灌木放身形小巧的小绒球钻了过去，拦住了大一些的小黄狗。 “狡猾！就是坏猫咪！”黄狗只好迂回路线，从远处灌木相连的缺口处绕了过去。前爪扑到小树上，继续朝树冠上的小绒球狂叫。 小槐树的树干只有人类手臂那么粗。上面就是一阵摇晃，小绒球紧紧抓着树干，尽全力不让自己跌落下来。 “不许你欺负小绒球。” “再这样，我们就要叫人了！”我往路对面的停车处那边看看，但是今天时间还很早，大兄弟，脏脸，干净他们没有来晒太阳。这让我心里更慌了。 “对，你再这样，我们就叫更大的狗来收拾你！”嘤嘤完全没注意到大兄弟他们不在这一点。 “不行...那你们是以多欺少！”黄狗听了，好像有点畏惧的样子了，警惕的左右看看。 “谁让你...你先，以大欺小！”我挺挺胸脯叫道。 不知道为什么，黄狗盯着我，终于不折腾了。一双黑葡萄一眼的眼睛望着我，紧锁着眉头。 “你...你干嘛？”对于他这样怨恨的看着我，我反而有点害怕。 “蛋黄。”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巷子口出现。 小黄狗一扭头，看见了他的主人。一个穿着一件粉色大衣，长发飘飘的阿姨。 “你干什么呢？”这位阿姨像是路过小巷，双手插在口袋里，从东边往西边走，好奇的探头看了看小黄狗，黄狗便又朝着树上叫了几声。 “我发现了一只坏猫咪！汪汪！” “蛋黄，你又欺负人家猫咪！快走！”阿姨看出了端倪，皱皱眉招呼黄狗和她一起离开。 这个叫蛋黄的家伙看起来很不甘心。但是主人走远了，只好最后恨恨的看了一眼树冠上的小绒球，不情不愿的走了。 我们飞到巷子口，看他已经放下了凶狠的姿态。翘着尾巴，变得神态轻松的左闻闻，右嗅嗅，跟着阿姨离开了，我们才回来接应小绒球。 “他走了，你下来吧！” “哼，可恶的坏狗。”小绒球恼火的抱怨了一句，从树上一跃而下，灵活了四脚着地，向我们走来。 “你怎么惹到这个家伙的？”我奇怪的问。 “是他来欺负我的，又是一个小偷。”小绒球朝着他们离开的地方瞪了一眼。我觉得和齐小荏呆久了，小绒球变得凶悍了一点，虽然只有一点。不过希望她不会变成小荏那种不讲理的样子。 “我正在棉被里睡懒觉呢，这个坏家伙没有看到我，跑来偷吃我的蛋糕。”小绒球回到她的棉被上，卧下来歇口气。 “那怎么行！那是小荏给我的蛋糕，我的午餐。我听见他偷吃我东西的声音，连忙从被子里钻出来。他吓了一跳，然后就朝我吼叫，他可太大了，我吓死了。” 小绒球说着用舌头舔舔爪子，用爪子梳梳脖子上的毛。 “唉。”嘤嘤叹了口气，“都是因为屋子没有了，他们认为那是没人吃的食物吧。” 我踹了嘤嘤一脚，他又提起人家的伤心事。 “是啊。”小绒球倒是没有那么伤心，将脑袋趴在爪子上想了想，“小荏刚刚放学看到我了。” “她也很奇怪，蹲下来问我我的屋子呢，我说被强盗婆婆拿走了。但她还是很纳闷。” “她有说给你再搭一个吗？”小苍问。 “没有。”小绒球摇摇头。 “你别着急，或许小荏回到家就回和爸爸说了，然后再给你搭一个更大的屋子。” “嗯。”小绒球点点头，仍旧无精打采。 “你别担心，冬天还有两个月才会来，一切都来得及嘤！” “我在害怕......”小绒球低下头，停止了舔自己的爪子。 “害怕什么？”我们凑近过来。 小绒球往巷子对面望去：“早上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强盗婆婆。她经常从巷子外经过，她的家一定就住在附近...我害怕......” “你害怕她......”我也觉得事情很不妙。 “害怕就算小荏给我盖个新房子，她也还是会抢走的。” ...... 第五十八章 煎蛋 我们和小绒球在巷子的角落坐了一个中午。但除了遇到大兄弟找他们帮忙，我想不到别的办法，如果她再抢夺小绒球的屋子。 如果她把屋子抢走，除了写信控诉她，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她看到小绒球的屋子就会抢走，那小荏和她爸爸搭多少间屋子都没有用。 傍晚的时候，妈妈意外的出了家门。 这些天我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时候，她疯狂的找我，然后找不到我，她又将自己关在家里。今天竟然带着杨桃出来散步了。 今天的天气暖和，也无风。妈妈穿一件卡其色风衣，带一条绛红色围巾，便牵着杨桃出门了。 妈妈四处张望，望着路上的孩子，观察着路过的商铺和门店，似乎还是想寻找我，我却和小苍，嘤嘤跟在旁边，追逐打闹的在空中飞舞。 “汪汪！汪汪！” 我又听见了狗叫声，这次我熟悉了那个声音。 我和小苍，嘤嘤对视一眼，连忙飞了过去。果然，就是那只叫蛋黄的恶犬。他又要欺负小绒球！ 是可忍熟不可忍！小苍和嘤嘤连忙飞了过去，而我灵机一动，转身回去了。 ...... 不必我多说什么，杨桃就跟着我飞奔而来！ “在哪？在哪？”杨桃叫着冲进巷子。 “在那里！就是他！”我给杨桃指挥着，叫蛋黄的坏狗正和小绒球对持着，小苍和嘤嘤则在半空拉架。 杨桃在我的指点下，几步飞奔就冲到了近前，一个起跳，漂亮的将蛋黄扑倒在地。 “嗷呜——”注意力全在小绒球身上的蛋黄肚皮朝上，两只前爪被杨桃按住，惊恐的哭叫起来。 “杨桃，杨桃！”妈妈正神情恍惚的走着，大概是感觉到杨桃从身旁冲了出去，链子也脱手了，巷子里又传来了狗叫。便着急的冲过来。 冲进来便看到这一幕，杨桃一只大公狗，将同样是黄色的一只小公狗摁在地，虽然杨桃什么都没做，只是将蛋黄摁在地上。蛋黄却变成了一颗煎蛋黄，惊恐的奋力挣扎，像我上次教训的嘤嘤一样，大叫着“不要杀我！我错了不要杀我！” 我十分惊奇，他怎么会这么恐慌，杨桃还什么都没对他做呢。不过一想，如果一个陌生的比我大了好几倍的家伙，忽然出现将我按在地上，我也会吓死吧。 “杨桃！快放开人家！你是怎么回事！”妈妈十分生气的上前制止杨桃。 杨桃只好放了蛋黄，蛋黄一定不敢再欺负小绒球了，因为他吓得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 只见他跑到巷子那一头，迎面走来一个女人。长发飘飘，一身粉色大衣。还是上次那位阿姨，蛋黄的主人。 蛋黄躲在主人身后。 “怎么了蛋黄？你又欺负小猫咪了？小猫咪多可爱呀，你不能欺负他们。”阿姨一边向这边走，一边柔声和气的教育蛋黄。 但好像没什么用，蛋黄怨恨的朝我们这望着，“坏猫咪，凶恶的大狗。” “蛋黄，不要叫。” 蛋黄虽然躲在主人脚边，夹着尾巴，双腿发抖。却还是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呜隆呜隆”的声音，警告我们不许过来。 杨桃伸着大舌头，他可什么都没做。 “对不起啊，我家狗刚刚把他吓到了。”妈妈拉住杨桃的链子，和粉衣裳阿姨抱歉到。 “没事，这个家伙小时候是流浪狗，太胆小了。”这位阿姨看起来脾气很好，并不在意。 “喵，谢谢你。”小绒球和杨桃打起招呼来。 我经常和小绒球提起杨桃，也经常和杨桃提起小绒球，他们从未见过面，但希望他们能成为好朋友。 “不客气，举手之劳。”杨桃伸着舌头，开心的说。 旁边的蛋黄听了，气得有些发抖。 “这只猫咪无家可归呀，好可怜。”阿姨说着，想上前摸摸小绒球这个脏兮兮的小奶猫。小绒球虽然有些防备，但还没有逃走。 但是那只叫蛋黄的狗又不干了，又朝着小绒球叫了两声。 “走开！你不许让我妈妈摸！坏猫咪！” 杨桃摇着尾巴悠哉游哉的凑过去，他马上就怂了。 “我很想养一只小猫咪呢，可是这个家伙，见到猫咪就咬。唉，他不让我养。”阿姨见他不让自己摸小猫咪，无奈的站起来。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个小屋子，我还以为是个狗窝，怎么不见了呢。”阿姨看着只有破棉被的小绒球的家说。 妈妈点点头：“确实有，听人说，是看见一个老太太将猫窝拆了拿走买废品了。” “流浪猫的屋子也要抢走卖废品？”粉大衣阿姨十分惊奇。 那个老婆婆原来是拿小绒球的屋子卖钱了，果然是个强盗。 “是啊，现在的人呐......”妈妈有些无精打采，不想说了。 “太可恨了。” “希望还能有好心人给她搭个家。” “是啊。” ......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因为蛋黄实在害怕杨桃，阿姨带蛋黄走了。 妈妈也带我们和小绒球告别，继续散步。我们没有再走太远，就折返回家了，因为一场雨下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夜雨潇潇下 “这可怎么办。” 我望着窗外的雨雾，想到小绒球在外面无处躲避，心里焦躁起来。 “我们回去吗？”小苍问道。 我和嘤嘤点点头。 ...... 我们又冒着雨离开了家。 傍晚的雨水让天色早早的暗淡了下来，远观雨景，只是一场温和的小雨。但是飞进雨幕里，从千里高空砸下的水滴像石头一样打在翅膀上，让我们前行艰难。 我们歪歪斜斜的飞到巷子里。却并没有小绒球的影子。只有被雨水湿透的被子粘稠的团做一团。小绒球的水碗也满的溢了出来，但雨水仍然击打在碗里。 “我在这儿，喵。” 小绒球在一棵小槐树下，朝着我们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飞过去，抬头望，稀松的树叶挡住了雨水，给了小绒球一小块干燥的地面。 可是小树只是一棵两米多高的小树，雨水铺天盖地的淋下来，这一小块干燥的地面也很快被打湿了。 “被子湿透了，又冷又粘，我没别的地方去。” “小绒球，你去我家避雨吧。” “有伊尹在，你爸爸不会让她进去的。”小苍提醒我，因为爸爸担心流浪动物会传播疾病。 “可以去敲小荏家的门。”嘤嘤提议。 我摇摇头，拉住了正要起飞的他们。 “你们忘记了吗？” “在学校放学的时候，小荏和她爸爸就直接开车去外地看她妈妈了，说是明天上学才送她回来。” “噢。”嘤嘤想了起来，恍然大悟。 小苍也飞回来，抹掉满脸的雨水。 “愚蠢的人类。” 雨不知不觉越下越大，夜幕落下，在路边形成黑色的溪流，路灯，大厦上的灯牌，和飞驰而过的车灯，在水面上折射着五颜六色的光。雨滴敲击着树叶，敲击着墙壁，敲击着玻璃和地面，形成没有间歇的交响乐。 这是个漂亮的世界，却不是个善良的世界。 我和小苍，嘤嘤，小绒球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即便我紧紧抱着小绒球的毛，雨水还是会打在身上，像在被人不断的泼凉水。 “雨下得这么大，再过一会应该就会停了吧。” “应...应该吧。” 大家牙齿打颤的聊着天，望着黑色天幕，寒冷好像把脑子都冻僵了，只能想着一件事情。 请大雨快点停下来吧。 但是雨一直下，一直下。 下到路上奔跑的行人渐渐稀松，密集的车流也消失不见。周围的店铺依次熄灯闭店，不知道到了夜里什么时辰，连最后昏黄的路灯也没有说一声告别的话，就逐个萎靡了。 昏黑的世界只有雨声不厌其烦的持续着。 直到我们抱在一起睡着了，也没有感觉到大雨停下来...... 清晨的时候，一滴雨水从头顶一米多高的槐树叶子上滑落下来，“啪唧”拍在我身上，让我惊喜了过来。 我从地上蹦起来，发现我和小苍，嘤嘤胡乱的睡在地上，小绒球扒在旁边。 大雨不知是何时停的，我晒干的身体又被打湿了，小苍和嘤嘤倒是干燥的。小绒球还是湿漉漉的昏睡着。没有打扰她，我叫醒小苍和嘤嘤悄悄离开了。 一夜雨水的洗礼，早上阳光明媚，天空湛蓝，云朵洁白。仿佛与昨夜是天堂与地狱两个世界，于是我们的心情也好起来，去了学校。 ...... 中午下了学，我们再次去看望小绒球。 希望昨夜的大雨没有让她生病，她那么瘦小，真担心她渡不过这个冬天。 但是当我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们同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咦？” “那是什么。” “一个新房子。” —————————— 感谢伙伴黑化的兔子的打赏加更么么哒~ 第六十章 因为孤立无援 我们做客在小绒球干燥宽敞的新房子里，吃着黄米馍馍，听小绒球给我们讲述了这天清晨的事情。 因为几乎整夜的雨，让我们和小绒球都没有睡好。 雨停之后她才逐渐睡得安稳和舒服了一点。 所以当老婆婆的脚步声临近时，她睡得正是最沉，根本没有听到。 感觉到有东西在身旁动，才猛然惊醒。 老婆婆就站在自己面前，弯着腰，手里提起了一张湿漉漉的被子。 好嘛，已经偷走了我的房子，还像再抢走我的被子。 小绒球知道她很大，可能一只手就能将自己掐死，但还是鼓起了勇气，“喵呜——喵呜！”朝着老婆婆叫了起来。 她炸着毛，弓着腰，显得自己很勇敢。这是她目前对抗过的最大的生物，小绒球她真勇敢。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嘴角却露出不屑。 “干什么？我不抢你的破棉被。”老婆婆十分不满意的说，然后手里将小绒球身旁的湿棉被提了起来丢在一边。 将另一张棉被也拎起一角丢到一边。 只见她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木头箱子，小绒球刚开始并没注意。 老婆婆将木头箱子放在清理出来的小绒球原来屋子摆放的地方，然后又将那些被子嫌弃的提起来，盖在木头箱子上上。 “你的旧棉都是糟棉花，人家才不收呢。倒贴钱都不要。”老婆婆一边摆弄着这些一边说，“这个木箱还是值点钱呢，边框都是铁的呢。就便宜你这个小不点儿了。” 她这么说的时候，还白了小绒球一眼，吓得小绒球连连后退了几步。 “谁让他们都说是我害你无家可归，都说我是见钱眼开。一个破纸壳箱子而已，卖不到几毛钱，我就成了罪人了。” 小绒球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退开的时候发现了身后的东西。 惊奇的转过身，身后是一个红色的破旧塑料碗，浓郁的香味从碗里溢了出来。 “馋猫。”老婆婆刚做完着一切，站起来拍拍手，见小绒球小心翼翼的过去嗅，又玩下腰给她取了过来，放在木头箱子旁边。 这时小绒球才看到，碗里那是一个黄腾腾的馍馍，虽然不是热的，但看起来也刚蒸出不久的样子。 小绒球不敢吃，问老婆婆：“这是你给我的食物吗？” “装什么可怜，现在房子还给你了，吃的也给你送来了，还冲我叫什么。” 她说了食物是给小绒球的，可是不情不愿的模样仍旧让小绒球不敢靠近，她喵喵叫着。 你为什么抢走我的房子，又还一个给我？还给我送吃的？ 但是老婆婆听不懂，她见小绒球也不吃，就扶了扶身上斜挎的布口袋，转过身一摇一晃的走了。 “养这种东西最麻烦了。” 小绒球听到她说。 “那这是老婆婆自己做的吗？味道还不错呢。”听完了故事，我咬着一块黄米馍馍，有些吃惊。 “可太棒了嘤。”嘤嘤开心的在小绒球的新房子里飞舞。 “愚蠢的人类聪明了一点点。”小苍也得出结论。 我抬起头环视她的新家，昨夜的雨持续了太久，地面还没干，很多树木也没干。但这个木头箱子是干燥的。老婆婆将木箱放倒了，木头之间狭小的缝隙很通风，棉被盖在上面很保暖。 正午的外面阳光强烈，屋子里却阴凉湿润。小绒球钻出去，将自己的垫子也叼了进来，一切都完美了。 “我们的愿望实现了，小绒球有了一个更大更暖和的家！” “再也不会有人来偷房子了！” “说不定还会有，毕竟我的新房子这么棒。”小绒球有些害怕的说着，不过随即就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寒冷是什么样子，我已经度过去了，就算它来的更猛烈，我不害怕它！” “对，不怕它！”嘤嘤附和道。 “不怕它。”小苍无聊的重复。 我望着她坚定的模样，我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蛋黄来欺负她的时候，我会承认她这个名字——孤儿。 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坚强了。不会再因为敌人很大，就畏缩退避。因为孤立无援，所以无所畏惧。 “是的，不怕它。” 我忍不住很开心的笑起来。 不过刚笑了两声，我的余光经过小屋门口，棉被帘子的缝隙，好像看见了熟悉的影子。 ...... 是蛋黄。 第六十一章 开心的事情说三遍 是蛋黄！ 他又躲在巷子口望着这里！ 我惊恐的探出头，四处张望。 没有大兄弟，脏脸，干净在附近，没有杨桃和妈妈，也没有任何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动物。 人类在对面街道上穿行，对一只鬼鬼祟祟的小黄狗视若无睹。 蛋黄他悄悄的躲在墙边，他一定是来报复的！ 我真替小绒球捏了把汗！ 但是我们四双眼睛紧紧盯着蛋黄，就见他伸着脖子，一双黑葡萄一眼的眼睛也望着我们，那目光似乎有点胆怯。 然后他好像是落寞的转过了脸。低着头，小步从巷子外的人行道上走了过去，一条漂亮的黄色尾巴耷拉在地上。 他走了...... 他走了。 并且没有再回来。 “呜呼！我们胜利了！”我们四个开心的击掌欢呼，我和小苍，嘤嘤高兴的胡乱飞舞，小绒球也学我们在地上蹦蹦跳跳。 “一定是这个新家的威慑力，让他不敢再靠近了！”我望着小绒球宽敞结实的新房子十分满意。 “一定是杨桃哥哥帮我，吓唬住了他。”小绒球害羞的说。 “那就是一只怂狗。”小苍不以为然。 “我们...要不要再开一个派对？”小绒球羞涩的提议道。 “可以啊，我们可以从家里拿些食物来！”过两天就是周末了，我们可以尽兴的玩。 “我想...”小绒球若有所思。 我们等着她说。 “请大兄弟他们几个来，还想请杨桃哥哥来，感谢大家帮了我这么多。”小绒球说着，在垫子上撒娇的伸了个懒腰。 “好啊，这是你的家，你想请谁都可以。” “嗯对，虽然脏脸帮了我们倒忙，但还是很感激他。” 我们商量了一阵，最后将派对时间定在了周末的晌午。希望那天杨桃能帮我们从妈妈那里偷来丰盛的食物。 然后下午，我们去了樱桃乐园，与我家相邻小区中央的一片娱乐之地。 我们在大兄弟他们每天必经的一片健身器材区等待他们。 我无聊的坐在秋千上，秋千静止不动，偶尔有风经过，会帮我荡一荡。 “嘤，他们怎么还不来呀？”嘤嘤在小孩子玩儿的沙子区里打滚。 我抬头看看，太阳很正式的坐在对面三层小楼的屋脊上。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可是大兄弟，脏脸，干净和肥皂，每天应该是差不多两点经过这个地方，这里有一个垃圾桶，经常有人将吃剩的食物放在垃圾桶旁边，所以这是大兄弟他们的必经之地。 “说起来...好像这两天都没看见过他们呢。”我仔细想想，发现了这个发现。 “那我们回去吗？”小苍在一个黄色的转盘器材上走来走去，无聊极了。 “那我们回去吧。”我再望望太阳，“我们明天再来，或者晚上再到别处转转看。” “明天再来，明天再来，明天再来。” 正当我和小苍，嘤嘤起飞的时候，一个声音在身后想起。我飞了一段路，又忽然一个急转直下，坐在了一个跷跷板的顶端。 “小始，你变道儿之前可不可以先说一声。”小苍飞回来，落在我旁边。 “对不起。”我有点歉意的道。 小苍的反应能力其实很快了，翅膀受过伤的嘤嘤就没有那么敏捷，飞出去很远又绕回来，幽怨的落在我旁边。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是背后这个熟悉的声音提醒了我，那好像是个熟人。 果然没错，是一只熟鸟。一只大喜鹊。 身披黑色的羽毛，肚皮和翼根雪白，翅膀展开像漂亮的黑白琴键。 我记得他是认识大兄弟的，因为他讲话啰嗦的毛病让我印象深刻。 “是喜鹊先生吗？”我大声的问。 喜鹊先生落在小水池的旁边，蹦跳了两下，回头撇了我一眼，低下头喝水。 小水池里原本是空的，但大雨在池底积蓄了一些雨水。 “是喜鹊大人，是喜鹊大人，是喜鹊大人。”他慢悠悠的喝完了水，才仰起头聒噪的叫道。 “是，是。喜鹊大人，”我无奈的叫道，“你这两天有见到大兄弟，和他的朋友们吗？” “大兄弟，和他的朋友们？大兄弟和......” “是啊，是啊，您有见到吗？”为了早点得到答案，我不得不打断了他。 “见到了。”喜鹊大人翘着尾巴走了几步，用侧面的一只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 “真的吗？在哪见到他们的？今天怎么没来这个地方。” 喜鹊大人飞了起来。 “诶，你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呢。” “来了一群坏人，他们被抓走了。”喜鹊大人展开大翅膀飞上了旁边一棵树的枝子上，用树枝磨了磨嘴。 “抓...抓...走了？”嘤嘤不敢置信的叫。 “是谁？怎么抓走的？”我也着急的落到喜鹊大人面前。 “一辆笼子车，下来很多个人类，用带着长长棍子的网子抓捕他们。” “你看到他们被抓到车上了？被带去了哪里？” “那倒没有，我看见他们跑，他们追，他们四处跑，他们四处追，他们就不见了，他们也不见了。” “......”听起来喜鹊大人不是很擅长讲故事。 “那他们被抓住了吗？”嘤嘤和小苍也飞到树上来。 “不知道。”喜鹊大人飞到旁边另一根枝子上，他胖胖的身子将树枝压弯了，一晃一晃的。 我们三个听了陷入沉思，我觉得按照大兄弟的聪明机谨，是不会那么轻易被人类抓到的。 喜鹊大人见我们没有问题了，就呼啦啦飞走了，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向远处。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第六十二章 自由下去 我们失魂落魄的在市区里乱逛，希望可以找到大兄弟，脏脸，干净，或者肥皂，任何一个家伙的踪影。 飞过高楼或矮屋，绕过没有添加音符的电线织成的五线谱，穿过杨树繁乱的枝干，点亮明月一样的一排排路灯，直到天色渐渐暗淡，街上的行人从稀疏到密集，从密集又变得稀松，我们也没有任何收获，大兄弟和他的小兄弟们似乎在这片城区消失了。 我疲惫的落在一辆白色卡车的车顶上，小绒球要我们去邀请大兄弟他们参加派对，看来答应的事情我们做不到了。 小苍和嘤嘤也停在我旁边，因为飞了太久而一动也不想动。 “我们放弃吧。”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无望的说着，抬起头来，和一张狗脸看了个对眼。 ...... “秃尾...”我自然而然的叫出他的名字。 由于天色暗了下来，我也很疲惫，竟然没有注意我们正好飞到了秃尾这里，落在了他一直看守的卡车上。 “小始。”秃尾也闷声闷气的叫出我的名字。 “我听到你们过来的声音，刚想将你们赶走，一看却是你们。” “唉，秃尾。”我飞过去凑近他，落在卡车栅栏上。“你认不认识大兄弟，脏脸，肥皂，或者干净？” 秃尾迷茫的摇了摇头，然后又不太确定的点点头，“我认识干净，主人每次西瓜卖光了，会看着卡车说一句‘真干净’。” 我听了他的解释，从期待到失望，然后无奈的扶额。 “一只健壮的大狗，一只肥肥的长毛狗，一只脸上有脏的黄狗，和一只小白狗。你见没见过？”小苍替我详细的问道。 “那群家伙啊。”秃尾这才顿悟，点点头，然后有些不屑。 “他们昨天就经过我这里，被我赶走了。” “赶走了...” “没有人敢冒犯主人神圣的领土！我是主人忠实的卫士！！” “昨天什么时候？” “大概是下午吧。” “他们没有被...人类抓住？”我有一丝期待，因为喜鹊说他是上午看到他们被追赶的。 “没有。”秃尾摇摇他的大脑袋，很确定。 “一个都没有吗？” “一个都没有。确实有捕狗队的要抓他们，但他们上午跑了，下午又回来了。我看到他们两次。” 秃尾说的很有把握，我和小苍，嘤嘤集体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那些捕狗队定期就会来小区里抓捕没有栓链子的野狗。所以他们从不抓我。”秃尾扬扬脖子，似乎还有点优越感。 “但我听见那只大狗说，这次捕狗队来的时间太久了，每天早上都会来一趟。所以他们决定出去躲一阵。” “原来是这样。” 听了秃尾解释，我们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然后我们又闲聊了一阵，秃尾说自从那次我们帮他逃脱了铁链的束缚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主人对他变好了，昨天下大雨，就领他去屋里呆着了，之前的几次也是。我们真为秃尾感到高兴。 不过他没有遇到过他从收容所解放的兄弟。我们提议顺便帮他找找，他拒绝了。 最后见天色不早了，我们就起飞回家了。 我隐隐的担心，会不会是那个时候，我们将狗狗收容所里的家伙们都放了，他们捕狗队才会提高力度抓捕流浪狗。我不能确定是不是这样，但也只能希望他们都能逃脱抓捕，一直自由下去。 第六十三章 朋友之间的第一次争吵 这一天早上，我意外的发现嘤嘤不见了。 这几天我们都住在一起，住在我家里，睡在我的小床上。每天早上都是小苍先醒来，然后是我醒过来，最后是嘤嘤。 然后我会叫他们两个陪我去上学。一个总是装没听见，一个总是哼哼唧唧，但还好没有谁会逃避。可这天我醒来，嘤嘤却不见了。 “嘤嘤哪里去了？”我起床后其实并没怎么在意，只是随意的问趴在身边的小苍。 “不知道。”趴着的小苍跳起来给自己翻了个面儿，换成平摊的姿势，在床上依旧不想起来，懒洋洋的说，“我醒来就没有看见他。” 如果嘤嘤只是一个人出去玩耍了，我是不会怪他的，如果是逃避上学，那也情有可原。 但是太生气了，我太生气了。屋子里没有他，院子里没有他，哪里也没有他。当我已经放弃寻找，让小苍在家等他回来，我自己去上学的时候，我竟在学校旁边小区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他。 “嘤嘤，叛徒！！” 我恼火的大叫道。 “我...我不是叛徒。”嘤嘤被我吓得从落脚的石头上蹦了起来。 这里是小区围墙的墙角，他刚刚正站在大石头上，和旁边坐在地上的一只狗聊天，聊得热火朝天。 而那只狗，又是蛋黄！ “嘤嘤，你和敌人穿一条裤子，你是叛徒！你背叛了小绒球和我们的友谊，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我大声叫道，他这种暗地里与敌人接线的行为，真是让我火冒三丈。 “我我...我没穿裤子，我不是叛徒。”嘤嘤看看蛋黄又看看我，委屈的说。蛋黄也茫然的望着我，又往自己屁股后面看了看，同样空空如也。 但我根本不想听他们解释，仓促的停了一下就飞走了。 我逃跑一样的离开，当时告诉自己才不是逃跑，是因为上学要迟到了。现在想想是我真的太伤心了。 嘤嘤这个家伙看起来胆小怕事，从善如流，背后居然和蛋黄这样的坏狗搞在一起。刚刚他们一个凌空飞舞，一个猛摇尾巴，虽然没听到在聊什么，但是别提聊得多开心了。 我飞得很快，很快到达学校，飞到我的教室去，但是我来晚了，教室的门已经关上了。我折返到操场，想从窗户到达教室。但是天气变得寒冷，教室的窗子也已经全部关上了。 今天真是不易出行，刚刚飞得太快，还险些被汽车撞到，反正这一早上都不顺心。 我沮丧的落在教室窗外的窗沿上。早读是英语老师的课，廖老师在带大家读单词，老师读一遍，同学读一遍，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却不知道每个单词都是什么意思。 “小...小始。” 我转过身，见嘤嘤小姑娘一样站在窗沿一角，有点不敢看我。 “你...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的气一点都没消，反而更加烦心，“我没有听到你们在说什么，所以也不想听你哄骗我，你和谁一起玩儿是你的自由！但是既然你和他玩得很开心，那就麻烦你别再来找我和小苍还有小绒球！” 我说着白他一眼，然后再次起飞。现在我想回家了。 “小始......”嘤嘤委屈的声音跟着我。 “不要跟着我！”我转身拦住他，“不要跟着我，我要回家了，去和你的狗兄弟一起玩吧！” “......” 嘤嘤看起来也很伤心，但我狠了狠心，还是飞走了。 我以为他还是会追过来向我解释，或者是一路跟着我，但是没有，我就独自迅速的飞回了家。我让自己忍着没有回头看，不知道他是一直停在窗台上望着我，还是飞往了其他地方。 与我相反的地方。 第六十四章 世界上所有的猫咪都是坏的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变成苍蝇的我也是。 那天吵架的时候，我说我再也不会理嘤嘤了，这辈子都不会。 但是没过两天我就把这句话给忘了...... 或者说我后悔了。 “小苍。”我看着只有我们俩的房间，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叫他。 小苍抬头看着我。见我用一双忧郁的大眼睛望着他，有些无奈的扭过了头。他大概知道我要说什么，因为那天之后嘤嘤真的再没有回来过。 “小苍...我那天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怎么知道，当时我又不在。” “我都没有听见他们聊什么，我就和嘤嘤说我再也不理他了。” “那你可以找他再问问，问清楚再不理他。” “那我再问问？” “嗯，你再问问。” “不行，我不好意思。” ...... ...... 我们飞到街心公园三女雕塑的时候，嘤嘤果然还在这里。 他蹲在一个女神雕塑的领口，望着远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喂！”我下了下决心，落在他旁边大声的叫他。 他却一个踉跄跌落了下去，赶紧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吓死我了嘤嘤嘤嘤嘤——” 原来刚刚他在发呆。 我尴尬的搓搓鼻子。 “嗯...对不起嘛，嘤嘤。” 嘤嘤依然有些惊恐的望着我，好像我和他道歉也是什么很吓人的事情。 小苍也飞到他另一边，他又警惕的看了小苍一眼。对于我们包围了他感觉不太舒服。 我只好再拿出点诚意来。 “对不起嘛。我那天太凶了。我不应该因为你和我讨厌的家伙在一起玩儿就生你的气。” “嘤。”嘤嘤哼唧了一声算是回复我。 “你原谅我吗？” 嘤嘤用一双大眼睛注视着我，然后忽然冲了过来，我以为他要打我！我正犹豫在躲开还是让他打我一下的焦虑中，他已经把我扑倒了。 “呜呜呜呜呜——”他抱着我，在女神塑像的衣领上打滚，呜呜大哭起来，鼻涕眼泪抹了我一脸。 是我把他惹哭的，也只好任由他抱着。 ...... “小始。” 哭了半天，他才终于稳住情绪，抹掉鼻涕眼泪，还是有些胆怯的看了我一眼，爬起来站好。 “对不起。我知道你们讨厌他......” “也不是讨厌他...”我想着，只是他总想欺负小绒球。 嘤嘤却坐下来，开始讲他的故事。 “刚开始我也讨厌他...... 我不是想背叛你们，你们才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在他来欺负小绒球之前，我见过他。我在咱们上学的早上，偶尔会看见他......” 我和小苍也坐下来，听他继续说。 “小始，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一点像我。”嘤嘤小声的问。 “像你？”我没听错吧。 “嗯。”嘤嘤却肯定的点头。 我从上到下将嘤嘤打量了一番，还是难以恭维：“你是苍蝇，他是狗。你会飞，他会跑，你有六条触手，他有一条尾巴，哪里也不像啊。” 嘤嘤却呆呆的摇摇头，“小始。你知道吗，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他和我特别像......嘤。” “哪句话。” “世界上所有的猫咪都是坏的。” 嘤嘤重复着蛋黄多次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我沉默了，我好像模糊的知道他说的是哪里像了。 “蛋黄和我讲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刚出生的时候，就和他的妈妈一起流浪，有一只猫咪，不知道为什么就和狗妈妈打了起来。 妈妈咬伤了猫咪的右腿，猫咪也抓破了妈妈的肚皮。似乎谁也没胜利。但是那是夏日最热的时候，妈妈的伤口感染了，伤势越来越严重，不到两个月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然后和自己同胞的另外两个兄弟逐渐的饿死了，小蛋黄只好自己生活。那时候小蛋黄还没有名字，就和现在的小绒球差不多大。 蛋黄无依无靠，就跑到了旁边一所学校里。大学的学生会给他买香肠吃，让他觉得非常幸福。但是又过了不久，久居大学里的一群猫咪发现了他，那群猫咪将他赶走了，他又很快失去了食物和家了。 后来幸运的是他遇到了现在的妈妈，那个穿粉色大衣的阿姨。新妈妈在他两个月大的时候将他接回了家。可是走进妈妈的家门，他发现噩梦并没有离开他。 那里还有一只猫咪，就在妈妈的家里。 他害怕那只猫咪。 但是他越害怕，那只猫咪就越喜欢欺负他。妈妈会在墙边放置两个碗，一个放猫粮一个放狗粮，但是蛋黄不敢去吃东西，更不能和猫咪一起吃。猫咪自己盘子里的明明吃不完，却要抢他的食物。如果他鼓起勇气在猫咪吃的时候凑过去，猫咪就会伸爪子打他。 每次这个时候，妈妈坐在一旁就会笑得很开心，完全不管蛋黄有多么伤自尊，笑得幸灾乐祸。 后来那只猫咪不见了。听邻居家的京巴说，她是为了爱情和别人家的公猫私奔了。妈妈的家才终于成了蛋黄的容身之所。” 嘤嘤讲到这里大概就讲完了，望着远处的树林叹了口气。 “他遇到过的所有猫咪都是坏的，所以他觉得世界上的所有猫咪都是坏的。” 嘤嘤沉默下来，我和小苍也陷入沉默。 “还有...他让我帮他和小绒球道歉，那天他吃了她的东西。因为幼年的时候在外流浪，他改不掉捡拾食物的习惯。其实他家里一点不缺吃的…...” “我们...请蛋黄也来参加聚会吧！”小绒球忽然在我们身后叫道。 我们吓了一跳，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爬上了雕塑来。 显然我看得出小绒球还是有点害怕的，但她还是鼓起勇气，站在女神的肩膀上说。 “对，我们应该改变蛋黄这个看法，让他知道小绒球是多可爱无害的小猫咪。” “那么固执的狗，我们能改变他吗？”小苍不抱太大希望。 “你看到我了吗？”嘤嘤忽然说。 “看得到啊。” 我不太理解嘤嘤的问题，于是等他说。 “那天，我...已经敢和人类对抗了。” 你知道的，以前救助那个昏倒的老奶奶的时候，我都不敢靠近她。那次你邀请我去你家吃饭的时候，我也不敢，其实我怕饭里有毒。你们学校开运动会的时候，我敢和你们一起吃大家的零食了。 而现在，遇到凶狠可怕的人类，我已经很少哭了。” 嘤嘤有很少哭了吗？这个我倒是没注意。 “嘤嘤，你长大了。” “嗯，我是会变的。”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小苍蝇了。” “我还会变得更勇敢的！” “嗯！我相信你！” ...... ...... 后来，我们一起去找到了蛋黄，通过嘤嘤，蛋黄和小绒球达成了和平共处友好协议。 但是蛋黄拒绝和杨桃一起来参加派对，因为他看见杨桃就忍不住抖得像个筛子。 蛋黄说这不是他怕，他才才才不怕他呢！ 蛋黄说这是动物的本能，是小动物遇到大动物的本能，和他的勇气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当是这样吧。 可是我们再去邀请杨桃，杨桃也说他不能来。 他的担心是，再背着妈妈偷偷跃出栏杆，可能参加我们的派对能吃到很丰盛的一餐，但回到家会有很大的风险就没有饭吃了，很大的风险好几天都没有饭吃。 我们也不好因为这件事为难杨桃了，所以最后依然只有我们四个开了这场派对。 想请的家伙一个都没有请过来，但我们还是玩得超级开心。 第六十五章 离开的伙伴 我站在滑梯上。 我站在滑道的顶端，久久注视着滑梯的下方，这个姿势...大概已经保持了很久了。 还是人类的时候，我十分喜欢玩滑梯。只不过已经成了大孩子的我，不太好意思和小区里的小孩子们去抢小滑梯玩。 而樱桃乐园这里的滑梯很大，架设在儿童娱乐区彩色的陡坡上，有三四米之高，无论小孩还是大人都可以玩。 而对于这个高度，以前的我是完全不害怕的，我的胆子还是很大的。但是现在...... 现在的滑梯对于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我来说，简直是一个千里长的巨型瀑布，或者是倾斜而下的飞机跑道，并且没有扶手。银白色的光滑梯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让人看着就头晕目眩，浑身发软。 但是，是我提议要上来的，总不能原路下去吧。 “你滑呀。”旁边坐了半天看着我的小苍说。 “一...一起呀。”我颤抖的坐在梯面上，声音也不太连贯。 “怎么玩呀，你不是说你经常玩吗，你先示范一下。” “就...就...就滑下去就行了。” “我也来啦！”嘤嘤飞上来，竟然直接坐在了我身后。 “啊——啊啊啊啊啊——”在我和嘤嘤的尖叫声里，我们叽里咕噜的滑了下去。 小苍见我们这样，飞了起来，一路跟着我们在半空飞行。 “你...你倒是和我们一起滑下来啊！”我一边在梯面上翻滚，一边在翻滚中抽空的瞪着小苍。 “我感觉，这样看着你们滑更有趣。” 小苍这只魔鬼说道。 嘤嘤吓得伸出爪子抱住了我，我和嘤嘤便抱成了球，翻滚的更迅速了。四周没有多余的景物，只有上方的蓝天白云和银色滑梯反射的蓝天白云。他们快速的旋转让我头晕目眩，感觉早上吃的妈妈给伊尹做的胡萝卜小米糊都要翻腾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嘤嘤的喊声持续而高昂的响彻在我耳边。 在我觉得我要不行了的时候，感觉整个身体突然坠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厚实松软的长毛包围了我。一抬头，是小绒球用她毛茸茸的爪子接住了我们。 “太...太太太好玩了。”我艰难的扭过头，看到嘤嘤泪流满面。 ...... 我们四个坐在沙地上喘口气，我可能这辈子不想再玩滑梯了。 嘤嘤坐在我旁边，脑袋会不时的撞到我。 “哦，对不起，小始。”他总在撞到我后道一声歉，“我怎么感觉天空还在转？” “没事，我也在转。根据我转圈圈的经验，再转一会就会停下来了。” “又过了两点了喵。”小绒球现在已经差不多学会看太阳辨别时间了。又过了大兄弟他们每天经过这片区域的时间，已经过去许多天了，还是一次都没有看见他们。 “那些抓捕队已经走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呢？”我也很不理解。 “我们要不要...再去那个地方看看？”嘤嘤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知道嘤嘤是说那个狗狗收容所。 “我觉得...既然上次跑掉了，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 “再等等吧，说不定在外面旅行太开心，不愿意回来呢。”小苍并不担心的说。 “大兄弟看起来不是贪玩的狗，喵。” “大兄弟？......早就走了。不会回来了，们还在这里傻等呢。” 一只猫咪路过了我们，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得缓慢，并且目不斜视，高昂着头说。他应该是在跟我们说话吧，毕竟这里没有别人。 “猫咪先生！” 我认识他，是一只经常趴在商店店铺窗台上晒太阳的白色猫咪，他长得很漂亮，白色的皮毛柔顺光滑，尾巴翻卷细长，但却是一只公猫。而且常听到那家店的店长叫他玫瑰。 “走了？”我和小苍，嘤嘤还有小绒球异口同声，“不会回来了？？” “去哪里了？” “不知道。” 猫咪先生走到一根黄色柱子上，用上面的健身滚筒蹭痒，并舒服的说。 “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猫咪先生鄙夷的瞪我一眼，才不太情愿的透露实情。 “无人之境。” 他只简短的说了四个字，我没有听懂。大概小苍，嘤嘤和小绒球也没有听懂。 “什么镜？” “他们去了无人之境。”他蹭完了痒，才有点不耐烦的说，然后一步一步又走远了。 “无人之境，那是什么地方？” 我和小苍，嘤嘤，小绒球对视许久，谁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只好又看向走远的猫咪先生，大声喊他。 猫先生最后转过头望着我们，微昂着下巴，目光有些傲娇。 “既然没有人，那当然是很无聊的地方。” 第一章 去动物园 今天是星期天，阳光明媚，天空晴朗，我们全家要去动物园玩。 我们全家就是爸爸，妈妈，我的弟弟林伊尹，还有我，我还邀请了我的朋友小苍和嘤嘤。虽然我是在妈妈拉开车门的时候，直接叫他们上车的，但现在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妈妈应该不会有意见。 就这样坐着爸爸的车，我们开心的前往动物园，杨桃留在家看家。 蹦蹦跳跳动物园坐落在离家两小时车程的阿尔市。 我们市里也有动物园，但是很小，妈妈说她已经去过无数次了。我们要去的这是一座很有名气的动物园，因为这里有很多动物。 妈妈是不愿意来的，因为找不到我，整天都闷闷不乐。 但是家里总是愁云密布，爸爸觉得必须带妈妈出来散散心了，也带许久不出门的伊尹透透气，看看这个对他来说还很陌生的世界。 妈妈是不愿意来的，我和小苍，嘤嘤，还有伊尹倒是都很开心。 一到了站，我们就迫不及待飞出车子。 但是，飞出窗子就迎面撞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落回来一看，是一个大气球。 “买个气球吧。”一位老爷爷举着五颜六色各种气球，站在爸爸的车旁说。有透明的发光气球，星星，月亮和太阳的图案，还有小恐龙，凯蒂猫，奥特曼，米老鼠，小黄鸭...... “不用了，谢谢。”妈妈推开车门下车，兴致泛泛的拒绝。 “来一个吧。”爸爸停好车，从驾驶位过来，拦住继续往前走，准备询问别的客人的老爷爷。 “买什么气球呀，伊尹什么也不懂。”妈妈一边将伊尹抱出来一边说。 “送给你。”爸爸从老爷爷手里接过了一个红色心形的气球，递到妈妈手里。 妈妈白了爸爸一眼，接了过来。但是伊尹显然对颜色鲜艳的东西很着迷，伸着两只小手“咿呀咿呀”的叫着。 妈妈将气球绑在伊尹手推车旁边，这样伊尹就能一直看到了。 “我也想要。”我坐在车顶上，眼巴巴的望着他们秀恩爱。 “我也想要。”嘤嘤说。 “蠢死了。”小苍和我们意见不同。 ...... 蹦蹦跳跳动物园果然很气派，大门是城堡和大树搭建的，城堡上有红色的尖屋顶，挂着黄色和银色的星星，月亮，太阳。逼真的大树树冠上有猴子，大象，长颈鹿，各种小动物的可爱形象冲大家招手。 城堡中央是售票处，两边两个巨大的拱门供人们通行，一个是出口，一个是入口。 正是周末，排队购票的人人山人海。但是我们不用排队买票，因为爸爸在网上买了电子票。 很快大家就跟着人流走在了动物园的大路上，宽敞干净的柏油大道逐渐走上缓坡，两旁郁郁葱葱，被秋风裹挟的树叶有得变黄了，有得变红了，有得仍然翠绿依旧。 爸爸推着伊尹的小车，伊尹在车里摇晃着双手。妈妈撑起一把遮阳伞走在旁边，我和小苍，嘤嘤坐在伞顶上。 “看那里！” 一个小男孩的喊声大叫。 我们循着声音望去，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坐在爸爸肩膀上，伸手指着远处半空。 我们再望去他指的地方，有一条铁网构建的圆桶形天桥，一直从东面的假山上通到西面的笼区里。铁网是密封的，更像一个通道。 而小男孩发现的是，一只矫健的老虎正从东面缓步走过来，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老虎那么大，身披黑黄条纹毛皮，四条腿迈开健硕又稳重。我以前还只是在电视上见过老虎。现实中的老虎居高临下，看起来还要威风凛凛。 有小孩子兴奋的尖叫着，有的人高举双手想逗弄老虎，有人纷纷拿出相机，有人站到下面去要求合照。 一只大老虎让所有人都热闹了起来，老虎也一边走一边俯瞰脚下的人群，透过铁网通道的缝隙。 “愚蠢的人类。”我听到老虎先生说。 “小苍，这个老虎和你挺像。”我对小苍说。 “我比他苗条。”小苍不动声色的说。 老虎又一步一扭的走了过去，最后连弯卷的尾巴也消失在树冠的遮盖后，大家才继续向前。 第二章 身披烈焰 顺着缓坡没走多一会儿，我们又在嘈杂的人群里听到有小孩子的喊声。 “哇，是火烈鸟！” 我还没有见过火烈鸟呢，听别的小朋友说火烈鸟有一身鲜红的羽毛，长得像火红色的丹顶鹤，我叫着小苍和嘤嘤先飞了过去。 “什么是火烈鸟？” 嘤嘤好奇的问我。 “身披烈焰的鸟。”我简单解释道。 “骗人。”我们很快飞到近前，嘤嘤望着远处的大鸟说。 湖中央的一片小岛上，果然有一群像鹤一样的大鸟，每一只都有长长的脖子，有得高高的伸着，有得s形弯曲着。每只鸟都有长长的细腿，加上膝盖关节像一双双可以折叠的长筷子，在小岛上悠闲的踱步。有得张开一对大翅膀互相打闹，有得低下头将大钩子一样的黑嘴插在水面上喝水。 不过没有谁身披烈焰，所有的大鸟都是一身浅粉颜色的羽毛。 淡淡的浅粉色让他们看起来温柔又淑女。 不过性格可不是温柔又淑女的类型...... “哪里身披烈火了？” 我们一直飞，飞过人群，飞过湖泊，飞到火烈鸟最近的地方去观望，小苍在我身旁质疑道。 “确实没有耶...”我也有些迷惑的挠挠头，落在一棵树的叶子上。 “不像红色的火焰，倒是像洁白的云朵，染了一点点粉色霞光。” 这时，一只火烈鸟经过，似乎是听到我的评价后，用左侧的小眼睛白了我们一眼，然后迈着纤细的长腿走开了。 “她瞪我。”小苍茫然的说。 “你别介意，你们惹她不高兴了。”这时旁边另一只火烈鸟昂着头对我们说。 “为...为什么呢？”虽然没有一身烈焰，但粉色的霞光也很美呀，我不知道我哪里说错话了。 “你们是叫做火烈鸟吗？”火烈鸟先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嘤嘤抢先问道。 火烈鸟先生点点头，又弯下脖子用嘴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 “那你们为什么没有披焰火，而是一身粉嫩嫩的羽毛呢？”嘤嘤十分好奇。 火烈鸟先生忽然停下了梳理羽毛的动作，然后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就迈开步子走了。 只留下我和嘤嘤面面相觑。 火烈鸟们的脾气都好奇怪啊...... “哼，在我们家乡的时候，我们是有一身绚丽夺目的羽毛的，谁见了都要羡慕我们，夸一声真好看，真漂亮。”旁边一只火烈鸟女士，也有些气哼哼的说，但她看起来比前两位好相处多了。 “那为什么......” 火烈鸟先生又走过来，四处看看，“这里没有我们爱吃的食物，没有大虾，没有红藻，没有爱情，也就没有心情打扮自己的。” “没有爱情？”他说的话我们更不明白了。 “没有爱情。”火烈鸟先生生无可恋的重复道，“只有我们家乡有丰富的食物。大虾，小蟹，各种海藻和甲壳虫，食物里的虾青素能给我们带来烈红如火的羽毛。我们这些男士，只有穿着漂亮的衣裳，才会得到姑娘们的欣赏和爱慕。” “是的。”旁边一位火烈鸟先生听了我们的谈话，也立起脖子，很是伤感的附和。 “我们得不到姑娘们迷恋的目光，穿着颜色暗淡的衣裳，怎么去追求我们喜欢的女孩子呢？” “这个地方糟糕透了。”刚刚的火烈鸟女士认同的说。 “为什么他们不给你们吃大虾红藻，那些你们喜欢的食物呢？” “也给吃，可是他们哪舍得给我们吃那么好的。只有一点点，分给大家，还不够每一个部落成员塞牙缝的呢。” “如果可以回家就好了。” “如果可以回家就好了。” “如果可以回家就好了。” 所有的火烈鸟都说道。 “你们家在哪里啊？”嘤嘤问。 “我们家在印度。” “那可太远了。”我甚至不知道印度在哪里，只知道那很远很远。 “是啊，我们一路颠簸，历尽艰难险阻被送到这里来，饲养员们说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 “永远回不去了。” ...... “原来是这样......” 听了火烈鸟们的话，我们也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希望他们能适应这里的伙食和这里的生活了。 回头看看，看到一直趴在栏杆上向这边张望的老爸不见了，妈妈和婴儿车里的伊尹和不见了。 再去寻，发现他们已经跟着人流，走在了去往下一个动物的观赏区了。 我们便和火烈鸟大群体们简短的告了声别，飞去和我的家人汇合。 “还是想看他们身披烈焰的样子呢。”小苍有些遗憾的说。 我和嘤嘤一边飞一边点点头。 第三章 苹果 顺着坡再向上，大家都趴在一个石头围墙边向里张望。 围墙不是太高，但安置在墙里的铁架护栏让人无法逾越。有人掏出背包里的饼干，面包，向围墙里丢。饼干块在空中抛出高高的弧线，落在围墙里看不见的地方。 不知道他们在投喂什么，我们连忙飞过去。 哇，是熊。 围墙的内侧是一条宽宽的人工河，对面较低的地方是有绿草地的岸。几只胖胖的大黑熊站在水里，几只坐在岸上。熊先生们有一对圆圆的黑耳朵，一身乌黑的毛。远着瞧连黑色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人们投喂的食物能被他们轻松的接住。不过小块的面包和饼干丢进黑熊的大嘴里，感觉只是吃着玩的小零食。 “谢谢，谢谢。”岸上的一位黑熊先生时不时站起来，用两只后腿站立着，伸出两只前爪拍拍，表示感谢。食物便源源不断的向他飞去。 我和小苍，嘤嘤落在围墙内的护栏上看。 爸爸让妈妈也喂食，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带熊先生们能吃的食物，只有伊尹的奶粉和果泥，只好作罢。爸爸抱着伊尹让他也可以看到熊先生们，教他说“小熊”，伊尹惊奇的看着熊先生们吃东西，看得极其认真，妈妈难得露出觉得有趣的笑容。 “嘿，过来，过来！”旁边有一位叔叔，举着一个大苹果向围墙里挥舞，因为远远从石头房子那边又走来一只大家伙。 是一位黑熊女士。她一摇一摆的下了草坡，向我们的方向过来了。其他黑熊先生都有一身漆黑光亮的皮毛，这位黑熊女士有一个白脖领。 “v”字形的白毛领让她看起来与众不同。 “哦，给我。谢谢！”黑熊女士坐下来，拍了拍前爪，又用前爪一边一只抱起两只后脚，也拍了拍。样子十分滑稽。 “苹果，快给我，谢谢！”黑熊女士伸只四肢，坐在草地上摆出奇怪的姿势，不停的索要食物。 居然还会手脚并用。小朋友们都惊奇极了，大人们也乐成一团，那位举苹果的叔叔将苹果高高的丢了出去，越过人工河，黑熊女士稳稳的用嘴接住了。 “黑熊阿姨，你在表演杂技吗？”嘤嘤乐不可支的问。 “我在要食物。”得到了苹果，她有些得意。围观的人们也一阵叫好。 “这里的饲养员是不是也不给你们足够的食物？”嘤嘤有些担心的继续问。 “不。饲养员们给的食物很充足。并且不让这些人类喂食，不过他们可不管这一套。只要我们凑过来，招招手，就有不停的食物会飞进嘴里。” 黑熊阿姨一边嚼着大苹果一边解释说。 “可是你们食物充足，还吃这么多......” “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冬眠了，要储存脂肪睡觉，春天再醒过来，有多少食物都是不嫌多的。” “原来是这样......” 黑熊女士很快就啃完了手里的苹果，继续向围观的人们拍手和作揖，舔舔黑嘴唇喊着：“给我，给我，谢谢，谢谢！” 这时，一个声音逐渐变大，并且靠近了人群。 “那只胸前有“v”字形白领的，就是亚洲黑熊。” 我们回过头，看到一位穿黑西装，胸前打着领花，耳朵上挂着麦克的叔叔走到了围墙前。 他的声音清晰，应该是那个麦克的原因，他是一名解说员。为数不多的几名游客跟着他，听他滔滔不绝。 “黑熊喜欢栖息在山地森林，主要在白天活动。他们会爬树，会游泳，也会直立行走，是不是很厉害。” “不过这些厉害的大黑熊，处在濒临灭绝的危险中。因为熊胆可以入药，熊掌被一些人食用......” “他在说什么？”小苍似乎不太能听懂，有些不削的问。 “他说黑熊他们...快要绝迹了。”我也有些吃惊。 “在大多数国家，黑熊被列为受保护物种。但是这些法律往往得不到有效实施......”解说员依然没有停顿的往下说着。 “我们？灭绝？”黑熊女士听了奇怪的问。 我点点头。 “那不可能。我们十多只熊，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怎么可能灭绝。” “在我国，野生群种最多不超过两万头。所以最有利的保护措施，是......” 后面的我们没有听完，爸爸妈妈已经带着伊尹走了。 我们也只好告别了黑熊团体。 转过头，我们又看到了大象，就在黑熊园旁边。 似乎是一只小象，有两米多高。围墙里只有他一个，他用鼻子卷着甘蔗吃。 然后再往前走，还看到了长脖子大眼睛的长颈鹿，爸爸买了胡萝卜喂长颈鹿先生们。 还看到了羊驼，羊驼家族说话都温声细语。还看到了海龟和大鳄鱼。 后来又到了狮子家族的领地。 第四章 草原之王 狮子园很大，在公园中心最大最平坦的岛上。在我们的面前有两层铁栏杆，一层隔绝了人类，两米外的另一层隔绝了狮子们。 大家趴在笼栏杆前，使劲张望，但是没有人看到狮子。笼区里有假山，有水渠，但就是看不到任何动物。 “哪里有狮子啊？” “不会是死掉了吧。” “在那里！”那个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小男孩居高临下的说。 果然在那里。在他手指的地方，三只狮子女士趴在地上，横七竖八，几乎和黄色的泥土地融为一体。 她们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睡觉还是在干嘛。 “狮子是大型猫科动物。生活在热带稀树草原和草地，也出现在灌木和旱林地带，有“草原之王”的称号。不过现在亚洲狮和非洲狮也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里。” 那位解说员叔叔又走过来了。 刚刚我们去看大象，他说非洲象被人类大量捕杀贩卖，面临灭绝。 然后我们去看长颈鹿，他说长颈鹿的栖息地在迅速减少，也濒临灭绝威胁。 怎么他走到哪里，哪里的动物就要灭绝呢。 我不太乐意听，往近处飞了飞。 “他们怎么不动啊？” “不会真的死掉了吧？” “喂！——狮子！醒一醒！！吃早饭了！” 围观的大家怎么呼喊，远处的三位狮子女士仍然躺在地上。我和小苍嘤嘤也很奇怪。绕过两层铁栏杆，飞了过去。 三位狮子女士，也并没有在睡觉。她们慵懒的瘫在地上，伸展着四肢，土黄的颜色更让她们像一滩滩软泥。 翻了个身。 记得爸爸说过，长了长长鬃毛的狮子是公的，脑袋周围光溜溜的反而是母的。所以面前的三位都是狮子女士。 “狮子女士。” 嘤嘤十分好奇，又有些害怕的凑近过去。 那位翻身的狮子女士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用那双黄色的眼睛懒懒的看了我们一眼。 “你们有着“草原之王”的称号呢，怎么一点都不威风呢？那边有好多人看着你们呢。” “那些人每天都在看我们，从早到晚的看我们。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这位狮子女士还是没动，脑袋搭在泥土地上，十分无聊的吐槽说。 “草原之王？”躺在中间的一位狮子女士终于立起了脑袋。 “我们在这里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不然就是看那些奇奇怪怪一惊一乍的人类，有什么好威风的。什么草原之王啊，可不是我们说的。” “那...你们想回家吗？”我也小心的问。她们看起来再无害和瘫软无力，可依然是听名字就让人闻风丧胆的狮子啊。我们还是不要靠太近为妙。 “回家？不可能的，我们家太远了，我们的家在......” 狮子女士话说一半，望着远处发起呆来。居然是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家在哪里了。 “我们的家在尼日利亚。” 第一位狮子女士替她说。“虽然没有充足的食物，经常会饿肚子。孩子们也会受到家族争斗的威胁。可是谁不想回家呢。” “是啊。谁不想回家呢。” “家里有干净的水源，自己捕杀的食物。可以尽情的打架，狩猎，奔跑......家的领地很大，我们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别做梦了。”第一位狮子女士笑着说。 “还想回多少公里以外的家？你连那片铁柱子都咬不断。只能在这里孤独终老。” “是啊。回不去了，就只好一辈子在这里混吃等死了。”第二位狮子女士说着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然后往离人群更远的地方走去。 “走了，她们走了。”有游客又兴奋的呼喊着。 “快过来，到这里来！”有小孩子将面包和香肠丢进两层栏杆之内。 但是狮子女士不屑一顾，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越走越远。 另一位也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们一眼，甩甩头迈开步子，跟着她去了。 只留下我和小苍，嘤嘤，还有躺在最远处，一直听不到动静的那位狮子女士。 她原本一直背对着我们，我们不知道她在睡觉还是在干别的什么。 但现在亲友离开了，她也转过了头来。 “其实回不回家都没关系。如果可以获得自由......” 第五章 老虎先生的抑郁症 妈妈他们走进了一个橙黄色的城堡大门，我们也跟着飞进去。 “大老虎！” 好家伙，我一眼就看到远处最显眼的一位先生。 “哇，好大的老虎。”我的爸爸也和我很有默契，推着伊尹就径直走了过去。 一只身长八尺的大老虎趴在一个巨大石桌上，厚重的两只前爪搭在一起，巨大的脑袋趴在爪子上。周围围了很多人，完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还有人大胆的走过去，坐在老虎旁边拍照。 妈妈原本在看别的地方，看到爸爸冲了过去，连忙小跑了两步，拉住了爸爸手里的婴儿车。 并且嗔怪的瞪了爸爸一眼。 “谣谣，你去和老虎照一张。”爸爸不好意思的笑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 “不照了吧。” “你害怕了吗？” “谁害怕了，他拴着呢。”妈妈不甘示弱。 爸爸偷看妈妈，妈妈确实有点害怕呢，她抓着背包带子的手都出汗了。但还是在爸爸的催促下走了过去。 “快去。” 妈妈走到大老虎旁边。我们看清了，老虎先生的爪子上确实带着手铐。但是看起来仍然感觉很危险。 “老...老虎先生？”我落在妈妈的肩膀上，也有些担心的回头跟老虎先生对话。 老虎先生抬起右眼皮，懒懒的看了我一眼，又耷拉了下去。 “我们...也可以和您拍张照吗？”希望老虎先生不会吃我们，也不会伤害我的妈妈。 刚刚经过每个园子，虽然都会凑到猛兽面前说说话，可是从没凑这么近过呀。 大老虎先生又扫了我一眼，张开血盆大口。 我吓了一跳，防备着赶紧离开。但是老虎先生只是张开一口没几颗牙的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又变得萎靡颓废了。 这个动物园里的家伙怎么都不愿意理人？？还是不愿意理苍蝇？？ 我迷惑不解。 “你别介意，他生病了。” 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在一旁说道。 我们回头看，是一只山羊。 一位山羊公公。 一身雪白的毛，两只尖尖犄角，一把白胡子。 这个园区是专门供游人拍照的地方，山羊公公带着一朵大领花，是供小朋友骑到山羊公公背上拍照的装饰物。 “生病了？”我回头看看老虎先生，但是看表面，老虎先生黑黄相间的皮毛，说不上顺滑但都很完整，看不到那里有问题。 “老虎先生得了什么病？” 我妈妈在生伊尹之前的工作是医生，我想有比较简单的疾病我妈妈或许可以医治，只要我妈妈不害怕的话。 “管理员说，大概是抑郁症。”山羊公公柔声说。 “抑郁症？” 这个病我妈妈可能治不好，听说这是心理疾病。 “那是什么病？”小苍和嘤嘤说。 “就是每天，每时每刻，都很抑郁。”我按字面意思解释道。 “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病？为什么会得这样的病？”嘤嘤又觉得十分神奇。 “再近一点。”爸爸看妈妈站在老虎旁边，离大老虎还有一些距离，便调侃她。 妈妈看看无精打采的大老虎，选择了拒绝。 “快点，不然不拍了。” 爸爸只好笑笑，按下了相机拍照按钮。 “他被拔掉了爪子，拔掉了牙齿。”山羊公公说。 “因为要配合拍照吗？”我看看大老虎先生，有点难过的问。山羊公公点点头，一个胖胖小男孩被妈妈抱到了山羊公公背上，压得他身子一沉。他只好转过头去，配合照相。 但是一张照片拍完，小男孩的哥哥跑到后面来，也想和弟弟一起骑山羊。哥哥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但是个子已经很高了。 “你们会把山羊公公压死的。”男孩们的妈妈将男孩们强行拽下来。 “被拔掉爪子...被拔掉牙齿，就会得抑郁症吗？天呐......”站在我旁边的嘤嘤惊恐的问。 “你看那边。” 山羊先生说着，我们看到不远处的地方，一位大姐姐站在那里，似乎是名游客。旁边的工作人员，正往她脖子上挂一条大蟒蛇。 墨绿色的蟒蛇有橡胶水管那么粗，沉甸甸的盘到她身上，时不时的吐着信子，但是大姐姐却一点都不害怕。双手拖着蟒蛇蜿蜒的身子，面对摄影师的镜头，笑得很灿烂。 “那只蟒蛇也被拔了牙齿，但是他是冷血动物，他习惯了蛰伏，他能接受每天去触碰各种人的身体，做别人的围脖，做别人的玩具。” 山羊公公叹了口气，又扭过头望着大老虎先生。 “可他曾经是百兽之王，他的爪牙，也就是他的尊严。没有了贵为王者的尊严，还要每天面对镜头露出微笑，比剪刀手。如果是我的话，也会抑郁的吧。” “如果是我的话，也会抑郁吧。”嘤嘤听了，不由自主的附和道。 “那他的抑郁症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吗？”妈妈爸爸和伊尹已经走了，我们还停留在这里。 我们站在石桌上，我小心谨慎的走过去，摸了摸老虎先生的爪子，他的爪子厚厚的，毛也长长的，但是比我想象得柔软。他又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浑浊，似乎布满血丝。 看来他还有些失眠。 山羊公公摇摇头，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谁会给他治病呢？如果他的病治好了，就没有人类敢同他合影了。他会被永远关在这里，他的病永远也不会好。除非他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六章 百鸟问天 穿过了公园的中央岛，在蹦蹦跳跳餐厅吃了饭。爸爸妈妈推着伊尹一路往东。 伊尹已经在婴儿车里睡着了，于是大家很慢的走在林荫大道上。 我和小苍，嘤嘤也坐在车里，坐在伊尹的云朵图案小棉被上，闻着他车里的奶香味，享受着秋日午后的困倦阳光。 向东面那边，远远就能看到一个很高的尖顶篷子，在林叶的后面若隐若现，大家都是往那个方向去的。我留意了路过的指路牌，那里叫百鸟园。 走近了会觉得那尖顶篷子越来越巨大。那是一个用无数支架架着铁网，建设起来的圆形空间，只见里面有各种鸟儿四处飞舞。 妈妈他们要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进去，而我和小苍，嘤嘤，小巧灵活还会飞。径直飞向大篷子，迫不及待的从网眼里钻进去了。 园子里很美，中央是一片小湖泊，从湖泊蜿蜒出好多条河，流水潺潺，流向四方各处，小河上架着一座座小桥。岸上花草，果树，假山，假石鳞次栉比，丰富的像个孙猴子的花果山。 靠着网子一处的假山洞有一个出入口，妈妈他们和其他游人从铁链做的门帘外钻了进来。 湖里悠闲的游动着优雅的黑天鹅，白天鹅，恩爱的鸳鸯夫妇，岸上走着满身珍珠斑点的珍珠鸡，雪白羽毛黑嘴的乌鸡和五颜六色的野鸡。树上站着鹦鹉，八哥。天上飞着红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我叫不出名字的五彩斑斓的鸟。 嘤嘤开心的在空中飞舞。小苍则谨慎的跟在我旁边。 我纳闷的看向他。 “他们会不会吃我们？” “会吗？”我有点大惊失色，如果我们三只是他们的食物目标，那可能不太够分。毕竟他们可是有上百只呀。 “我不知道。但听说鸟儿都吃昆虫。” 小苍十分谨慎，我也紧张起来，站在伊尹的车围栏上随时准备躲进去。不过事实证明好像不是这样，鸟儿社区的大家们好像也不是很愿搭理我们。 “鸟姐姐，你的歌声真好听。”这时听见嘤嘤站在树枝上说话了。 抬头看，他的对面站着一位一身明黄色衣裳，黑色翅膀，画着黑色眼妆的女士。正在高昂的唱歌呢。 “——向上，向上。 ——向着蔚蓝天空，向着耀眼太阳， ——向上，向上，我听见自由在歌唱。” 我猜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人美歌甜的黄鹂姐姐，因为她的歌声确实很动听，婉转悠扬。 “您是黄鹂姐姐吗？”我想确定我的猜测。 “哼。”黄鹂姐姐却低头看到我们之后，冷哼一声，扑闪着翅膀，飞到更高的树枝子上去了。 “动物园里的动物，果然都不愿意理我们苍蝇啊......”我莫名其妙的望着她站到树梢上继续唱歌，无奈的感慨道。 “很抱歉，客人们。” 这时我听到另一个更为苍老的声音从叶子的缝隙间传来。我们再次抬头望，是一只白头发的鸟爷爷。 “爷爷您好。” 鸟爷爷有一头花白的头发，一身浅茶色与嫩绿相间的羽毛却隐隐泛着光泽，让这位年事已高的爷爷看起来仍然温文尔雅，风华绝代。 于是我们都礼貌的问好。 他朝着我们和蔼的笑笑：“我是白头翁。” “请原谅他们的无礼。” “黄鹂姐姐为什么不愿意理我们呢？” “因为你们是从外面进来的，并且你们可以自由来去。”白头翁爷爷说着望向天空，“你们看。” 只见巨大的天顶上，很多鸟站在架子上，用爪子抓着挂在网子上。他们不是在四处乱飞，而是盘旋之后，向着细密的铁网奋力的扑过去，试图用一对长着羽毛的翅膀挣脱这片天幕一样的笼罩。 这时我听清楚了那位黄鹂姐姐在唱什么。 “——向上，向上。 ——向着蔚蓝天空，向着耀眼太阳， ——向上，向上，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儿。” 她的歌声激昂洪亮，原来是因为，有很多鸟儿也都在唱。 “你们...想离开这儿？”我吃惊的望向白头翁爷爷。 白头翁爷爷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点点头。 “但是...这里很美。” “这里不但很美，有丰富的水源，丰富的食物，和人类的欣赏和赞美。” “但是与鸟儿的自由相比，水便没有那么甜了，食物没有那么香了，人类的喜爱和赞美，同这里的一切也都没那么美了。” “可是，那是人们用铁网织成的，你们是飞不出去的啊。”我指着高空，那细密的网子比我和小苍，嘤嘤的身体可粗多了。 白头翁爷爷笑了笑。 “人们常说，滴水穿石，铁杵磨针。既然他是铁做的，那么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没有可能什么？我不可置信的想，这当然没有可能。 “就算你们能撞破铁网，人类还是会把网子补好，不让你们出去的。你们是在做徒劳。” 白头翁爷爷望着他们，却不回答了。 “让他们停下来吧。” 鸟儿们在空中盘旋，撞在网子上，坠落，再盘旋...... 在高空中仿佛形成一个漩涡，一个黑洞...... “他们停不下来的。让他们停下来，难道你，有其他的办法吗？” ...... 从告别白头翁爷爷到离开百鸟园，我一路上都是沉默的。 我觉得和白头翁爷爷的辩论，我输了。即便我知道他们所做的不是滴水穿石，是愚公移山，不是铁杵磨针，是精卫填海。但我还是没有辩驳。 我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告诉白头翁爷爷。 “——向上，向上。 ——向着蔚蓝天空，向着耀眼太阳， ——向上，向上，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开这儿。” 那个嘹亮的声音一直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七章 蹦蹦跳跳马戏团 从百鸟园离开，爸爸妈妈带着我们去了最后一个地方。 大概是让我这一天彻底抑郁起来的地方。 沿着竹林小路一直往南走，很快走进了一个彩色木栏杆围起来的场子。 妈妈是不太愿意进来的，因为来的时候兴奋又精神的伊尹，现在看起来也有些累了。但爸爸说这是动物园的特色，还是看一看再走吧。 这是蹦蹦跳跳动物园的最大特色——蹦蹦跳跳马戏团。 听说每天下午的动物表演只在这个时间段，所以观众席上很快坐满了人。大家围坐的上方是白色和红色，紫色相间的遮阳篷。围坐的台下，有一圈高高的蓝色铁网护栏，将空场地围在中间。 观众席上多数是爸爸妈妈带着小孩子，小孩子们吵吵闹闹，有的要去买泡泡机吹泡泡，有的还要买胡萝卜喂梅花鹿，有的想要买烤肠喂自己。好像都不是太愿意长时间的坐在这里。 但表演还有一会儿才开始，爸爸妈妈只能哄着孩子们，一会儿的节目非常精彩，有你最喜欢的小动物给你表演节目。 我和小苍，嘤嘤坐在伊尹小车护栏上，我一直不愿意讲话，小苍和嘤嘤也就默默蹲着。 枯坐了一阵，护栏中央的场地上，终于有个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在喧闹声里走了进来。 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然后热闹的音乐声也被人调大了音量。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大朋友，小朋友们，欢迎大家光临蹦蹦跳跳马戏团！”男人举着麦克在嘴巴，声音就清晰道每个人都能听见。他一脸热情洋溢，小朋友们纷纷配合的鼓掌。 “我想大家来到蹦蹦跳跳动物园，应该已经看到了我们很多可爱的小动物们，那接下来，我想给大家看什么呢？” 他又围着场子走了几步，说了一长串的客套话和开场词，最后请出了他的第一位表演嘉宾。 一只猴子。 一只带着紫色礼帽的猴子从后场晃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给了猴子一块木板，一个圆筒，猴子先生就将板子架在圆筒上，两只脚踩了上去。 木板看起来很难保持水平的状态，晃晃悠悠十分危险，感觉随时都要掉下来。但是猴子先生一直在上面摇晃，看着观众们，并且还能举起两个长胳膊拍手。 下面有大人叫好的声音。 这个表演结束，主持人又给了猴子一辆自行车，猴子先生一言不发，跨上自行车蹬了几下就骑了起来。 他绕着男人在空场上转圈圈，看起来比我和李童童骑得还好呢。 观众席的小朋友们从来没见过猴子骑自行车，惊讶的“哇哇”喊叫，并使劲的鼓掌。 “请我们的第二位嘉宾——山羊先生。” 男人让猴子先生下了车，又走回后场牵出一位山羊先生。 我仔细看，并不是刚刚那位和游人拍照的山羊公公。 这位山羊先生也留着白胡子，模样却稚嫩得多，是一只年轻的山羊哥哥。 四五个工作人员从后台挪来了高大的铁架子。两张架子中间拴着一根粗钢丝。 猴子先生灵活的坐到山羊哥哥的背上。花里胡哨主持人一挥手，山羊哥哥就往铁架子上走去了。 站上了四阶台阶的铁架，面前就是钢丝。 主持人又一挥手，观众们屏住了呼吸。看着驮着猴子先生的山羊哥哥迈出了一只蹄子。 如果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下，从这钢丝上掉下去，那得多丢人呀。所以猴子和山羊哥哥看起来也都挺紧张的。 猴子先生，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山羊哥哥则目不斜视，走往了钢丝。 “呼——”我听到旁边嘤嘤长舒一口气。观众席上的大家也仿佛呼出了憋了很久的一口气。 然后热烈鼓起掌来。 “第三位表演者，可能比在座的小朋友们更聪明哦。” 花里胡哨的男人说着，请上来一只花花绿绿的大鹦鹉。 鹦鹉女士有我的胳膊那么那么长那么大，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鹦鹉。 他也是花里胡哨的，一身绿羽毛红羽毛倒是和主持人很般配。 男人搬了一张桌子。放手臂上的鹦鹉走到桌子上。 桌上很多大卡片，男人翻开一张，是一个数字“3”，给大家看看，又给鹦鹉看看，大绿鹦鹉就从旁边的一个小木盒里，叼出一个木棍，又叼出一个木棍，再叼出一个木棍。 “这只鹦鹉也上过学啊？”嘤嘤惊奇的说。 “看来是这样。” “我们的鹦鹉先生很聪明，认识数字呢，那么再难一点的会不会呢？”几轮猜数字后，男人对大家说着，将几张卡片摆在桌子上。 鹦鹉先生从十张卡片里，挑出一张数字九。 大家纷纷鼓起掌来，男人摆放的卡片是“4+5=”。 第八章 花豹的恐高 几轮算术题下来，大家发现，鹦鹉先生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算术题都会做，真的太聪明了。 鹦鹉先生在小朋友们热烈的掌声里下了台，他昂着头，飞上男人的肩膀。看起来十分享受大家的赞扬和钦佩。 “今天也他奶奶的...完事儿。”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听到鹦鹉先生在说话，语气很不耐烦。但是他背着身，我并不能确定是不是他说的。 随后，男人送鹦鹉先生回去，又领出来一位老虎先生。 几位工作人员搬来两个高高的铁圈子，圈子比呼啦圈还要大大。 老虎先生在小朋友家长们的惊呼中出场。毕竟场子外围的护栏并不像老虎园的护栏那么高大和结实，老虎先生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如果他要攀爬过两米高的护栏冲进人群里，感觉也不会是做不到的事情。 于是家长们都抱住了自己家的孩子，屏气凝神，有些紧张的静观场上的表演。 这位老虎先生可比黄色城堡里和游人拍照的老虎先生要精神得多，也年轻一些。 男人领老虎先生在场上走了一圈，然后他变出一条小皮鞭。在男人挥鞭子的示意下，老虎先生退后两步，轻巧一跃，轻松的跳过了高空中的圆圈。 小朋友纷纷鼓掌。 然后又请出来的是一只大花豹。 我们在动物园里都还没见到过花豹呢。这位花豹先生也很年轻，一身黄色皮毛上漂亮的黑色花纹。同样优雅的绕场走了一圈，让大家都能看清他的模样。 然后站到铁圈后面，男人挥动起鞭子，似乎是希望他能做到和老虎同样的动作。 花豹先生在原地踱步，又转了个圈，一跃而起。同样轻松的从圈里钻了过去，漂亮的落地。 然后男人将第二个圈子拉过来，两个圈子摆在刚刚的铁架前。这一次他让花豹先生和老虎先生分别爬上两个铁架台。 “我...我恐高。”花豹先生有些犹豫的说，但男人听不到，还是鼓励着他爬了上去。两边老虎与花豹都坐在了铁架最高一层，男人双手一挥。 老虎先生一跃而起，从高处跳跃穿过铁圈同样轻而易举。 花豹先生也是一跃而起，向后台的方向蹦去，从台子上跃下，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然后夹着尾巴往后台跑去了。 “回来！”男人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将鞭子抽在地上。做了错事的花豹十分紧张的看着他，但看他的眼神还是向往后台继续跑。 大家都笑了起来，花豹先生还是个生手呀，还很胆小呢。 “回来！”男人又叫一声，用握鞭子的手指指铁台。花豹先生有些委屈的走回来，低垂着毛茸茸的圆尾巴，绕着男人和铁架，转了一圈，然后又往后台跑去。 花豹先生并不听主持人的话呀，大家笑得更大声了，孩子笑得前仰后合，大人们也乐不可支。 “花豹先生今天心情不太好，那我们有请下一位选手吧。”男人摇摇头，终于还是放他回去了。 随后请上来一位狮子先生。 在男人的引导下，老虎和狮子两位特别厉害，都可以从距离很远的两个铁圈里飞跃而过。但是我的注意力却渐渐的跑偏了。 “那边在干什么？”我望着后台方向，微微蹙起眉头。 后台通往面前的门有一张黑色帘子遮着，风吹动帘子起伏，不时能看到一点里面的场景。我看见一个动物的影子在笼子里不停的跳动。但是帘子的缝隙太窄，根本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只是隐隐有低沉呜咽的叫声传出来。也是听不清，却和欢乐的背景音乐格格不入。 我打开翅膀飞了过去。 “小始，你去哪？” “嘘。”回头看到嘤嘤和小苍也跟了过来，我让他们不要出声，后台是写明了内有猛兽，禁止游客进入的。 但是我们偷偷的飞了进去。 第九章 那是一座监狱 “不要打我。” 我听清了那呜噎是什么声音。 是那只花豹的声音。 “不要...不要打我。” 他在吃鞭子。 我们飞进来就忘记了躲藏，因为一进门就看到驯兽师，他高高扬起他的小鞭子，从铁笼的缝隙里抽进去，带着划破空气劲风的声音，将皮鞭抽打在花豹先生身上。 花豹先生呜呜咽咽的哭叫着躲闪着。但是四角的铁笼哪里有他躲藏的地方。 感觉花豹先生的叫声确实很大了，可能会影响到前面的表演了，那人才停手。 “明天早上再训练你，再跳不过去就光吃鞭子吧，别吃饭了。” 他又教训了花豹先生几句，大概是打累了，将鞭子挂在旁边墙上，从后门离开了后台。 花豹先生盯着他离开了，挤在笼子一角的身体才放松下来。但仍呜呜咽咽的哭着。 “你...别伤心了。”嘤嘤也是看得满眼泪水，忍不住上前安慰他，“伤心也没有用啊，明天还是要训练的嘤。” 他哭得更大声了。 ...... 嘤嘤觉得自己想安慰反而越搞越砸，住了嘴，站在笼子前，往后退了退。 倒是旁边的山羊哥哥说话了。 “你别哭了，以后按他说的做不就好了。” “我...我钻不过去。我害怕，太高了。”花豹兄弟委屈的看向山羊哥哥。 这时候我和小苍也落在嘤嘤旁边，我才注意到这间屋子。 这屋子里有很多黑色铁笼，有得高达屋顶，有的很小一间，拥挤的堆积在屋里，各种身量与笼子相对应的动物关在铁笼里。 山羊，猴子，老虎，狮子，小熊，小狗...... 动物们的体味和粪便味也交杂在一起，不是很好闻。 “一咬牙，一闭眼，就过去了。过去了你就会发现那都是很简单的。”旁边大笼子里的黑熊凑近一点，安慰花豹说。 “是啊，很简单的。”猴子先生也点头。虽然他看起来并不会钻铁圈。 “我...我过不去。”花豹还是毫无信心。 “唉。习惯习惯就好了，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过不来的呢。”老虎在笼子里转了个圈，坐了下来。 “是啊，谁让我们是动物他们是人类呢，你不过去就没有饭吃，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刚来的时候也像你这样，放不开面子，在那么多人类面前。所以吃的苦头可太多了，你做什么反抗都是无用功。你呀，还是赶紧服软吧。” “我不是磨不开面子......”花豹觉得狮子兄弟误会了他。 “是啊，进了这扇门，这是你的工作，你总要面对的。” “你在这里哭，还不如想想明天怎么从铁圈里跳过去......” “每天都是重复的动作，很简单的......” “不，这不应该是你的工作！！” 我忽然大喊一声。 铁笼里的动物都吃惊的看着我。 “不是这样的。” 我使劲的摇头。 “你们不应该做自己不喜欢做的工作，你们不应该被关在这里。不是这样的。不是。” “小始......” 我转过身，一个起跳飞走了。 小苍在原地叫我，我没有理睬或停下，就独自飞走了，我知道我不该如此，但是我没有勇气回头。 我飞出来的时候蹦蹦跳跳马戏团的表演还没有结束，但我不想看了，一直飞，飞到了听不见他们背景音乐的地方才停下来。 我并不想让小苍和嘤嘤找到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觉得遍体鳞伤的花豹先生很需要安慰，但是他们全都凑到花豹先生面前，却并不是在安慰。 他们在瞧不起他，他们觉得一切都是花豹先生的问题。他们的眼神是讨厌他的，也像在躲避他，也像在躲避自己。 但不应该是这样的...... 一切都不对。 小苍和嘤嘤找不到我，便只好回到妈妈身边。又不知过了多久，妈妈他们也出来了，我们才汇合。 ...... 离开动物园的时候，西边的天空已经不知被谁涂抹了橘红与粉色的云雾。 太阳站在那些云朵后面，默不作声。 动物园的大门已经有出无进，人们全部是向着出口而去的，有的有说有笑，有的略显疲惫。 爸爸，妈妈和伊尹也鱼贯的跟着人群向前。他们难得的度过了自我消失以后还算轻松愉悦的一天。但我没有。 我回头望着蹦蹦跳跳动物园的大门。 大门是水泥浇筑的城堡和大树的造型，城堡上有很多小动物的形象，大象在卷鼻子，猴子在吃香蕉，小兔子在招手。他们都咧着嘴笑呵呵，但是一点也不可爱。 他们一点也不可爱。 他们的形象是假的，笑容也是假的。 “嘤嘤，这是什么地方。”我突兀的冒出一句话。 嘤嘤纳闷的看着我，但难得见我说话了，虽然心里以为我傻了，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了，但嘴上还是老实的回答了我。 “蹦蹦跳跳动物园。” “不，这是一座监狱。” 我确定的说。 “关押的全部都是没有犯过任何错误的囚犯。” ...... “小始。”小苍站在远处爸爸车顶上叫我们。 “该上车了。” 爸爸已经将车从停车位开了出来，妈妈和伊尹就要关上车门了。 我们飞了过去。 第十章 集思广益 天上靠北的位置，有几颗星星，若明若隐，数一数正好七颗。 七颗星星连起来，是一个勺子的形状。 那是北斗七星。 赵老师说，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夜里看着北斗星，就能辨别方向。 坐在爸爸的汽车上的时候，我想了一路，但还是没能想出白头翁爷爷要的答案。 但我还是回来了。 在夜幕西沉后，跟着北斗星的方向，和爸爸他们背道而驰，再次站在了动物园的大门前。跟在我两侧的，还有小苍和嘤嘤。 难道我有其他的办法吗？我不确定。 我们又去深夜拜访了一遍所有的动物朋友，有的家伙嫌我们很吵，打扰了他们睡觉。有的家伙鼾声很大，无论怎么叫，都不曾抬起眼皮看我们一眼。 但是当我问道：“你想离开这儿吗？” 他们都清醒过来了。 老虎先生们认为，经常在老虎天桥上行走，天桥可能会有一天像树枝一样被踩坏，将所有老虎都掉下来。 黑熊们觉得，只有人类能自由出入园子的铁门，而黑熊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所以人类一定是会某种魔法。 火烈鸟女士们说他们是会飞的，可以轻易离开这个地方，她们居住的湖心岛。 但是当我们欣喜的让她们演示一下的时候，她们却全都一言不发的走开了。她们转身的时候，我注意到她们的翅膀有点奇怪，一边的翅膀羽毛长，一边的翅膀羽毛短。 “她们碍于面子。”那位火烈鸟先生又走过来同我们说话了。 “什么碍于面子？”我们没明白。 火烈鸟先生意味深长的笑笑。 “人类会来定期修剪我们的翅膀，一边的羽毛剪短了，另一边的还长着。在空中不能保持平衡了，于是我们飞不了了。” 火烈鸟女士们用燃烧着烈火一般的眼神瞪着泄露了难堪的火烈鸟先生。 火烈鸟先生尴尬的笑了两声，迈着长腿走开了。 我和小苍，嘤嘤默默飞往下一家。 “你们知道有什么离开这里的办法吗？” 我叫醒一只猴子的时候，旁边凑过来两只，我再问第二只猴子的时候，旁边凑过来四只。很快，猴子园里的伙伴们都围了过来。 “饲养员每天都能轻易进出我们猴园，他手里拿个小铁片，在门上的小铁块上一捅，门就打开了。” “那是钥匙。”我解释道。 “对，钥匙就在饲养员手里。” “饲养员就在后屋睡觉！” 我们去了猴子们说的后面屋子，只有一个大概是上夜班的男人在床上睡觉。屋子漆黑一片，也很杂乱。半是库房半是休息室，我们寻觅了很久，也没能找到钥匙的影子。 “有一个男人！” 我们探访羊驼园时，里面一位羊驼兄弟叫道。 “什么男人？” “有一个男人，拿着一大把钥匙，他可以开我们的园门，可以开旁边长颈鹿的园门，还可以开远处梅花鹿的园门。那是很大的，圆圆的一把，上面足有百只钥匙，我绝对没有看错。” “备用钥匙！” 我惊喜的叫道。 “什么是备用钥匙？”小苍和嘤嘤疑惑。 “就是第二把钥匙。为了防止一把钥匙丢失了打不开大门，人们通常会备两把钥匙。但是这把大钥匙会在哪里呢......” “人类真愚蠢，还要多此一举配两把一样的钥匙，一把不要丢不就好了。”小苍不理解。 根据新的线索，我们又去询问了一遍别的伙伴。 “我有一位姐妹，曾经趁饲养员不备飞出去过。她在最高的那窗户里，看见过那个男人和钥匙！”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又在百鸟园的黄鹂这里得到了答案。她一挥翅膀，羽尖指向远处只能看到一个太阳图形的塔尖。那镀了金漆的塔尖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光亮。 按着黄鹂的说法，我们飞向了中央岛最中央的城堡，城堡最高的一扇窗子里。 很庆幸，窗子是开着一条缝隙的。 这是一间办公室。借着月光，能看清屋里有一张漆黑的办公桌，看起来舒适厚实的躺椅。 办公桌对面是高大的一套玻璃柜子。 办公桌的后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型的山水画。 另一旁挂着一排龙飞凤舞的水墨大字。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 我猜......这可能是动物园园长的办公室。 “钥匙！”嘤嘤惊喜的喊道。 我连忙飞过去。 钥匙就在玻璃柜里，柜子里摆着各种书，茶杯，玉器，瓷瓶，证书。 那把大钥匙扔在最不惹人注意的角落。 和羊驼哥哥黄鹂姐姐描述得一模一样。那是一个很大的圆铜片，无数小铁环穿过铜片边缘，将一串串钥匙挂在上面。铜片上标明了房间的编号。足有一百把。 “可是我们也打不开这柜子呀。” 嘤嘤去拉柜门把手，纹丝不动。 我和小苍抱住嘤嘤去拉柜门把手，纹丝不动。 “我们还需要找到一把钥匙，柜门的钥匙。” 我们分散开来继续寻觅，整理凌乱的桌子，钻进衣架上西装外套的口袋，合力拉开抽屉，检查笔筒和收纳盒。 但是没有这把钥匙。 哪里都没有。 第十一章 猴子山上多猴子 动物管理园小吉，正酣甜的沉浸在一个梦里。 其实他有点意识到了自己在梦境里，因为明天是他的休息日，要和相亲后感觉还不错的女生去约会。 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期盼着期盼着...... 梦境里，女孩早早就来动物园找他了。 小吉暗自恼恨，今天来上班怎么没有穿得好看一点，头发也一定很乱。惶恐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就跑出来迎接女孩。 女孩穿一身花裙子，长发飘飘，对小吉微笑。 “走吧。”小吉本来就不善言辞，见女方主动来找自己更是脸红了。两人约好了去吃饭，逛街，还有看电影。 女孩点点头，还向着小吉伸出手。 他也开心的伸出手，正要和女孩拉上的时候，一只猴子出现在女孩背后...... 这只猴子抓起了女孩的一缕长发，张着大嘴对着女孩的耳朵吼叫：“嗷嗷——” 又有一只猴子出现在女孩右侧，他一边喊一边抢走了女孩的挎包。 “嗷嗷——” 又有一只猴子，同样无厘头的叫着，将女孩另一边头发也扯住了。 两只猴子和惊慌的女孩左右拉扯她的头发，猴子们一起使劲，竟然将女孩的长发拽走了。 那居然是一头假发。 小吉还处于不知道该帮谁和怎么帮的茫然里。所有猴子都在喊叫，所有猴子都冒了出来，围绕着女孩。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啊啊啊——”光头的女孩愤怒和崩溃的哭着，跑了出去，跑出了蹦蹦跳跳动物园。边跑还边喊着...... “——我们结束吧！” “不要！！” 小吉一声喊，惊醒中坐了起来。 ...... ...... 我和小苍，嘤嘤，坐在猴子山上，静观大家其变。 我让所有猴子伙伴都放肆的叫喊了起来，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音量惊人，十分吵闹。 没过一会儿，那个值班睡觉的管理员果然跑出来了。 “就是他！”我身旁的小胖猴告诉我。 “大家给小瘦让开地方！”我一吆喝，大家纷纷一边喊着一边活动了起来，将猴子园的中央土地空了出来。 “都叫什么叫？！”那位管理员用棍子敲了敲笼子，刚想气急败坏的骂几句，果然看到了躺在空地中央的小瘦，楞了一下。 小瘦已经是一只成年猴子了，却是这猴子园里一只最瘦的猴子。听说前一阵他得了肠胃感冒，被送出去过一次。但是病治好了又送回来了。 小瘦虽然瘦，但的确是一只聪明的猴子，按照我的描述，他惟妙惟肖的躺在地上抽搐着，四肢通电了一般的颤动。并不断的将口水咀嚼成吐沫，从嘴角流出来。 那位被大家称作小吉的管理员果然着急了，小跑到笼门前，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往锁头里捅。 但他手又慌，夜色又暗，捅了两次没捅进去，终于将锁打开后，我曾期望着他就不要关门了。但是可惜的是，即便很着急，他还是在进来后将锁重新锁好了。 他冲到躺在地上的小瘦身旁，用手电查看他。 “行动！” 我告诉小胖猴，让他奔过去，我和小苍，嘤嘤也飞了过去。 “你怎么了？吃坏东西了？该死……”小吉抱起小瘦猴，但我没有让他停下来。他反而抽动得更厉害了。其余猴子兄弟们不需要再喊叫了，悄悄的包围过来，假装也来关心小瘦。 小胖猴从背后偷偷凑过来，看我点头后，将爪子伸进了管理员的裤兜。 “喂！”但是小吉管理员很迅速的察觉到了，捂住了自己的口袋，回头瞪着小胖猴。 小胖猴手一缩，有点害怕。 没得手...... “大家上！” 我一声令下！已经将管理员小吉一层层围住的猴子兄弟们很给力的扑了上前。 有的跳到他背上，有的跳到他头上。有的抱住他脖子，有的拽住他裤子，可怜的小吉管理员被大家包裹成了一个猴子球。 就连刚刚还躺在地上抽风的小瘦都一个轱辘爬起来，跳到管理员肩膀上，抱住他的头，蒙住了他眼睛。 “放开我，从我身上下去，不要拉我的裤带！你们要干什么？！”场面乱糟糟的，即便他在奋力挣扎，我仍指挥着大家层层叠叠扑上去，于是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找不到他的人了。 “小胖！快！就是现在！”大家都做得很好，我让小胖再次动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对不起...小吉哥哥。”小胖内疚的咬咬嘴唇，还是下了个决心踩着兄弟们爬上小吉哥哥的裤子，伸出爪子，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钥匙。 然后稳稳跳下来，朝着笼门飞奔而去...... “将尖的那头插进钥匙孔中，然后向左拧，或者向右拧，直到弯环打开，再将锁头摘下来......”我飞在他旁边一路叮咛。 —————————— 补一章打赏加更。 感谢小伙伴你知道明明嘛的打赏第二更~ 第十二章 攀顶 (新年快乐) 城堡我们下午的时候也去过了，那是一座动物博物馆城堡。 下午参观的是一层的恐龙博物馆，二层的哺乳动物和三层的鱼类，鸟类，爬行类博物馆，没有看到通往上面的入口，大概上面几层都是动物园的办公区。现在他大门紧锁，门窗紧闭，只有高耸入云的那个塔尖下，窗子开着一条缝隙。 “不行不行，我做不到。” 礼帽同我和小苍，嘤嘤一起仰望了半天，然后低下头，转身回去了。 礼帽是一只猴子，是蹦蹦跳跳马戏团里的一只猴子，他会骑独轮车，他会打倒立，他会从一个秋千上翻个跟头跃到另一个秋千上，还会在高空走钢丝。但是望着面前墙面光滑的城堡尖塔，他却怂了。 “欸欸欸，你不能这样啊！” 我着急的喊，围着他团团转。小苍和嘤嘤也跟着我围着他团团转。 “那墙光溜溜的，那窗户那么高，我可上不去，你还是找别的小伙伴吧。” “你上不去，那就没人能上去了。”我急急拦着他。 但我拦不住他。礼帽摆摆手，手脚并用的往回去的路上跑。 “礼帽，礼帽！”我生气的喊，但是他并不停留。 猴子园里的猴子是没有名字的。但是礼帽有名字，他的名字是马戏团的驯兽师给他起的。 猴子园里的所有猴子我都问过了。也有勇者都争先恐后的试过了，但因为他们都失败了，没有谁能爬上墙面平缓无处抓牢落脚的城堡。他们才领我去了马戏团。 马戏团每个动物都听话的睡在自己铁笼里，无人看守。一侧白墙上挂着一排皮鞭，套环，各种表演工具。打开铁笼的一串钥匙，就挂在那之中。 我们又讲了一遍我们的计划，那时候的礼帽是欣然答应的。 “没问题，不就是一座小小城堡嘛，天我都能爬上去。” 在我们让小胖猴打开铁笼之前，那时候的礼帽是这样说的。他的原话。 ...... ...... “你起码试一试呀，你可是礼帽，这里最厉害的一只猴子。天你都能爬上去！” “天可以，城堡不行。”他不为所动，继续走。 “大家的自由，都靠你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那个被猴子兄弟们控制住的动物管理员，也一定马上就会挣......” 我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见已经跑下陡坡，跑到路转角的礼帽忽然停住了。 他两只前爪离开地面，用两只脚站立起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目光愣愣的，望着转角我们看不到的远处。我和小苍嘤嘤疑惑的对视一下飞了过去。 飞到礼帽身旁。只见抵达中央岛的大桥前，空地上站着黑压压一群动物。 猴子山几乎所有的猴子们，从马戏团跑出来的狮子，老虎，黑熊，山羊，胆小的花豹...... 那些平日多动的家伙，蹦蹦跳跳的伙计们，此刻都安安静静站着，乖乖巧巧的蹲着，都立着耳朵，闭着嘴巴，睁大了眼睛，全都望着礼帽。 他们黑压压一片。不过对于蹦蹦跳跳动物园来说，这只是小部分的动物。大部分的动物们，还在高墙与铁栏之内，同样遥遥的望着这里，隐隐期待着什么。 伙伴们在对面站了一排，挡住了那座桥，我们来到这里的路口。我和小苍，嘤嘤，礼帽站在彼处，两方相视而立。 月夜深沉，他们的眼睛却很亮，莹莹反射着月光，像是盛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坚定的信念。 “我试试看。” 礼帽转过头，慢慢的对我说。 ...... 我们所有伙伴回到夜幕中的高大城堡之下。 目光和心脏跳动的频率都跟着攀在墙壁上的礼帽不断向上着。 礼帽果然是只厉害的猴子。小胖猴和小瘦猴说，他是从猴子园所有猴子里挑出来，选进马戏团的，而且在马戏团呆了三年，是那里最有资历的老艺人了。 “哦——！” 小胖猴和小瘦猴已经脱离写实，逐渐开始和我吹彩虹屁的时候，却见高处的礼帽忽然失手了。 在一次远距离跳跃中，他没能抓住对面目标屋檐，掉到了下面去。大家的恐惧纷纷惊呼出口。 “礼帽！！”我和小苍，嘤嘤也着急的飞过去查看，幸好，他虽然跌了下去，但一只爪子抓住了下面的阳台栏杆，晃悠了几下稳住了。没有摔到下面石头地上变成猴子泥。 只是白白爬了两层，还要重新来过了。但事情好像没我想得那么简单。 “礼帽，还好吗？！” “还好。”他另一只爪子一把住栏杆翻上来，从栏杆缝隙钻上阳台，惊险的喘了口气。 “别着急，稳住老兄，加油加油！”嘤嘤也给他打气。 但礼帽在阳台上试了试，从这个位置已经跳不到这层屋顶上了。 “如果跳上屋顶，就可以顺着排水管子一路爬上去了。但是现在......”礼帽抓抓脸，挠挠头，皱起眉。 一次失误，几乎就是走到死路了。 “从那边窗户能爬上去吗？” “旁边窗户......” 礼帽沉默了一下，因为他知道了我的意思，到达那边窗户的路径，仅有头顶的几根黑色电线。 “我不知道...我可以吗，我还没有在这么高的地方攀过绳索。”礼帽跳到阳台上的空调排风机上，拉了拉电线，对于体重不高的他还算结实。再往下方看看，这距离还算...够吓人的。 “礼帽。”我飞到他面前，冷静下来看着他。“如果你觉得可以，那就可以。如果你感觉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勉强，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量力而为，认清自己的能力，不要做勉强自己的事。这是爸爸常和我说的一句话。 “我可以。”几分钟后，他点点头。 “你可以的！！” “你可以的！！” “你可以的。” 我和小苍，嘤嘤又兴奋了起来。 “让我试一下。” 第十三章 你是英雄 礼帽双手抓住线揽，深吸一口气，攀了上去。 下面张望的大家与跟着旁边的我们都不作声，大气不敢出。 礼帽小心谨慎又动作灵活。四脚并用的抓着线缆步步向前，于是对面的窗子迅速的接近着。 成功了！当我在心里默念，欢呼就要呼之欲出的时候，“啪”的一声轻响。 电缆从我们来的那头断掉了，支撑的绳索断了，礼帽猝不及防的掉了下去。 “啊——”下面所有伙伴又是一声惊呼。 不过还好，他紧紧抓住了绳索。 跟着惯性，一整只猴子被啪在了下面的墙壁上，看起来被拍得七荤八素，但还是没有忘记牢牢抓住绳索，不让自己掉下去。 “礼帽！礼帽！” 我们赶紧叫他。 他晃晃脑袋，看见我们，然后又低头想看自己的处境。 “别往下看！”我提醒道。下面是万丈高空，只会让人更恐惧。 礼帽点点头，向上瞧，头顶还有不到两米，就是爬到电缆终点可以直接跳下去的窗户台子了。于是礼帽一鼓作气，抓着绳索迅速敏捷的上去了。 我们又长出一口气。 然后要面对的，就是一直向上的几扇窗子了。 我们站在第一扇窗子外，礼帽短暂的休息了一下，高高的伸出爪子，下蹲，然后用尽全力一跃，跳了起来抓住了窗子窄细的木框。然后借力向右一荡，左脚在窗壁一蹬，身体轻盈的向左边更高的地方跃上。 两只爪子抓住了窗檐边缘，再一使力，攀上更高一层的墙壁。 “不行，我上不去了。” 礼帽往上看，虽然还有两扇窗，但再往上却是一节平整的墙壁。 高塔里面应该是楼梯通道，到达那间办公室的窗子之前，都没有窗子或凹凸物可以攀援了。 虽然这么说着，礼帽还是勇敢的冲了上去。但确实在上到两层窗子后，根本无从下手。 “——礼帽！” 礼帽回过头，看到我和小苍，嘤嘤从下方飞到他面前，手里合力提着一根黑色的电缆线。 就是刚刚已经拉断的那根。 我和小苍，嘤嘤用十八只爪子紧紧抱着电缆线，将它高高的举了起来。礼帽也在下面帮我们拖拽着。 我们奋力向上飞，一直飞。飞得越高电线就越沉，我感觉六只爪子都酸麻了，翅膀也扇不动了。但是我们不能放弃，我们要到最高的地方去。 最高的地方，那里有一根金色的塔尖，上面的装饰是太阳的形状。 我和小苍，嘤嘤将电缆绕过塔尖，围着金色长尖转圈。 “不要停。”在我的督促下，我们绕了一圈又一圈，电缆一层层将长尖缠住，并且绕到了太阳上。我又指挥着两个伙伴，将电缆的一端在绕柱前的位置打结，然后飞回礼帽身边。 “怎么样？” 礼帽轻轻拉了拉电缆，又使劲拉了拉，又将身体的全部力量挂了上去。感觉挺牢固，然后冲我们比了个大拇指。 “还不错，我觉得应该可以。” “——礼帽！你可以的！” 我和小苍，嘤嘤还没回答，下面就响起了鼓励的声音。 “礼帽，我们相信你！” “你是我们猴子园最棒的猴子！” “你是我们蹦蹦跳跳动物园最棒的动物！” “你是英雄！” 大家的身影渺小，声音却不渺小。 “我是英雄...？”礼帽有点茫然的看着我，似乎对这个人类喜欢的词语不是很理解。 “你是英雄。”我确定的回答他。 礼帽两只爪子抱住电缆，迅敏的如一只神猴，向上窜去。月光披他身上，下面所有的期许也披在他身上。 他到达目标位置，伸出爪子推开那扇小窗，最后轻巧一荡，毛茸茸的身体稳准的落进了窗子里。 我和小苍，嘤嘤也紧随着进去。然后看着礼帽又从窗子探出半个笑脸，冲地上的大家招招手。 “——万岁，万岁！！” “——礼帽，你真的太强啦！” “——攀顶成功！！” “我们自由了！！” 欢呼声像深夜的欢庆礼炮，炸响了动物园的半边天空。 驼园的羊驼，鹿苑的梅花鹿，鸟园的百雀，各园的百兽，都竖起灵敏的耳朵，听到隐隐欢呼，露出欣然微笑。 第十四章 那是一场越狱 “这个钥匙怎么解下来？” 又过不多时，礼帽从窗子再次攀援而下，安全的落到地上的时候，钥匙到了争先恐后抢夺的猴子们手里。 钥匙被毛茸茸的爪子抛在空中，传来传去，争来抢去，还被关在笼中的朋友还有很多，钥匙却全都圈一个铜盘上，不知道应该先去营救谁。 最后，大家纷纷看向我。 “把铁环的一端抠起来，卡在铜片之外，然后旋转它，转到铁环末端，钥匙就下来了，诶，等等....!!”不等我说完，这些机灵的家伙们已经七手八脚的将钥匙取了下来。 “要按照上面的编号！对应每个园门旁边的编号，才能......” 这些兴奋不能自已的家伙们举着钥匙纷纷点头答应，四处跑开了。但是他们根本不认识上面的编号，这个偌大的动物园里，只有我上过数学课认识阿拉伯数字。 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匪夷所思的推断，按着钥匙上的数字找到对应的园区的。猴子伙伴们骄傲的举着钥匙，信心满满的跑到门前，按照我教过的开锁方式将钥匙捅进锁孔，却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打不开。 一百多只猴子没有几个找对了门锁的，里面的动物只能着急的跳脚，转圈和拍打翅膀。 小苍和嘤嘤也是上过数学课的，我简单的教了他俩一遍如何将数字和园门旁的数字对应上，我们就忙碌起来了。 小胖猴从小瘦猴手里抢过来了海塘门的钥匙，一使劲，钥匙却脱手飞了出去。 我和小苍急忙飞过去。但是差了几步，与钥匙擦身而过，钥匙掉进了水底。 “你能找到它吗？” 我低头问。 海龟先生摇摇头。 现在正是夜晚最黑暗的时候，海塘宽阔，下面都是淤泥和海藻。海龟先生下去摸索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大象将长鼻子伸进了矮石墙里，伸进冰凉的水里，将海龟先生的大壳子一卷，就卷住举了出来。 稳稳将他放在地面上，海龟先生自由了。 始终没有小伙伴来给小浣熊开门，看到其他伙伴都沉浸在逃出牢笼的喜悦中，急得他上蹦下跳。长颈鹿将脖子伸进栏杆，大嘴一夹就将小浣熊先生叼了出来。 百鸟园的大门打开后，门前还悬挂着粗重的铁链。下午出园的时候妈妈说那些链子能防止鸟儿们跑出来。果然，鸟儿们身轻体胖，就连最活泼的山鸡也很难撞开链子。 “我们出不去了吗？” 黄鹂姐姐忧伤的问我。 “不会，我再去叫别的朋友们来帮忙。”我准备飞出去求助。百鸟园的入口又一条长廊通进来，大象和长颈鹿这些体型大的家伙都进不来，我准备...... “你不要叫狮子他们过来，我们害怕。”黄鹂姐姐说。 “也不要叫老虎，花豹什么的。”鹦鹉先生说。 “也别叫黑熊，看起来他们能一口吞掉我们，就算他们撩开帘子我也不敢从旁经过。”金丝雀叫道。 “那......”那怎么办，我有点为难了。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孔雀先生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出来。 他是这百鸟园的王，他最高大，华美，有一身绚丽的羽毛，所有鸟儿都为他让开了道路。 孔雀王站到了门链之前，硕大的尾巴抖了抖，便缓缓张开。 五颜六色的尾羽撑起一把大伞。撑开了厚重的门帘，鸟儿们兴奋的欢呼着雀跃着展开翅膀，在孔雀王的保护下纷拥而出，不顾一切的冲向了无尽的星空。 我和小苍，嘤嘤也忍不住和他们起舞。那片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天空，终于拥抱了我们。 ...... ...... “你们不能在这个时候。” 通向蹦蹦跳跳大门的广场上，月光下，很多家伙聚集在起来。 大家被营救得差不多了，我连忙叫上小苍和嘤嘤，飞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群鹿在广场中央，用后脚蹬着蹄子，成为了大家的关注点。他们气势汹汹，后脚在平坦的石板地面上似乎也能蹬起灰尘。 站在他们对面的，是那位配合游客们拍照的老虎先生，因为他的四只爪子上还套着没有谁能解开的镣铐。脸上一股我无所谓的神情。 老虎先生也不是形单影只，因为毕竟是同类，虽然和老虎先生不住在一起，已经相互不认识了，老虎园里的大家伙们还是冲了上来。 站到老虎先生前面，朝着鹿群咆哮，成为老虎先生的护盾。 “干什么呢？！不要打架，不要打架！” 我们飞到两拨动物中间，希望能制止这剑拔弩张的场面。 “这只凶残可恶的老虎，吃了我的妈妈！！” 六七只老虎的上场瞬间让鹿群胆怯了，但一只已经成年的鹿无畏的站出来，愤愤不平的对我说。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还小的时候，在我们栖息的那片山林里。我和我的兄弟姐妹们都是亲眼看见的！他杀了我的妈妈，并残忍的吃掉了她！！” “就是，就是！！” 鹿群们又纷纷抬着后蹄子刨地，愤怒不可抑制的用鼻孔喷气。 得了抑郁症的老虎先生看起来总是萎靡不振，很是好欺负的样子，竟然以前还做过这样可令人害怕的事情，真的很难看出来。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你们在这个动物园外面的事情我不管，我管不了。我只是一只小苍蝇。但是我和小苍，嘤嘤，胖猴，礼帽......我们把大家救出来，是为了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让你们打架！不是要你们自相残杀，最后再被人类抓回去的！！”我激动的声音有点发抖，虽然声音很大，内心却慌张。 作为人类的时候，我还没有做过任何领导大家和解决内部矛盾纠纷一类的事情呢。 但是我的话说完，场上安静了。 “有什么问题，请等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之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必须是一个集体，是一个共同体，我们，在座的每一位。” 鹿群们互相对视，然后没有再说话，渐渐低下了他们的鹿角。一步，一步，退后了。 大家将还站在状态之外，一脸无辜的老虎先生保护了起来，把气势汹汹的老虎兄弟们拉回去了。 看到他们配合，我有了一些信心。 “现在，我们只有一个目标，——离开这里” “兄弟们冲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兴奋的嘤嘤举着一根小树叉，大概是当作冲锋陷阵的武器了。指着蹦蹦跳跳动物园的大门，高声叫嚷道。 大象，猴子，长颈鹿......大家纷纷狂奔而去。 当我们抵达紧闭的电动门之前，一个单薄的影子一闪到了最前面。他张开双臂，坚定的站在出口的正前方。 ...... “你们不能离开这儿！！” 第十五章 凌晨城市里 “你们不能离开这儿!” 拿到猴子山的钥匙并打开门之后，我们又顺利攻破了没人驻守的马戏团，小胖猴和小瘦猴拿走了挂在马戏团墙上的鞭子。再次抓住了被猴子们追赶的满山跑的小吉管理园，将他捆在了一棵歪脖子树下。 大概是动物们互相帮忙出逃，谁都没有再注意他，让他又跑出来了。 “我...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小吉管理员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也向旁边高举着，两只手都不断颤抖。 他目光也惊恐，嘴唇也哆嗦，一定害怕极了。因为在他面前站着的，是过去的“百兽之王”老虎们；“草原之王”狮子兄弟；“世界上跑的最快的猎人”花豹团伙。一巴掌就能把人头拍扁的黑熊家族，一只腿踏过就能把人踩死的小象一只，还有站在后排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不知道被激怒后会不会咬人伤人的动物伙伴们。 他敢以一己之力，站在我们面前，我就很佩服他的勇气了。 “愚蠢的人类，你已经改变不了战况了，还是退下吧。”小苍漫不经心的说。 “你们...你们不能从这里出去，那会造成城市一片混乱的。” 他还是坚持拦着我们。 “我们会小心一些的。”我有点无奈的说。 我也不希望用这种逃跑的方式让大家离开这里，但没有别的办法，对于人类面前，弱小的我们来说。 “我们不会在城市里逗留，我会带大家找到没有人类的地方。” 在制定越狱的计划之前，我和大家就已经商量好了，从这里出去以后，绝对不伤害人类。 但是这位管理员是听不到，也听不懂一只苍蝇说了什么的。 “警...警察......马上就会来，回到你们的笼子里去！！”他紧紧闭着眼睛大喊。 “哎。” 我叹口气。 “花豹先生......” 我的话音一落，花豹先生一个迅猛的俯冲，就从动物群里窜到了管理员面前，四只爪子将他仰面按在了地上。并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牙利齿，对着小吉的面孔。 “嗷呜——”他充满不满愤怒的嚎叫着。 小吉管理员好像被吓傻了，呆呆望着花豹先生，都没注意到花豹先生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滴答到他嘴里了。我连忙让花豹先生从他身上下来。 “妈呀——” 花豹先生刚挪开两只爪子，小吉管理园磕磕绊绊的爬起来，惊叫着跑开了。 “拦住他！” 还不能让他走。 我一挥手，狮子老虎也纷纷跳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花豹堵住他的来处。 “呜呜呜呜，我不想死。” 我指挥着花豹先生叼住他的后领，任他奋力挣扎，将他放在了大门旁边警务处的门口，其他伙伴围住他退路。 落地后，他不挣扎了。看看身后玻璃门，又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瞪着花豹先生。 “你们......让我开门？！”他不确定的问。 我让动物伙伴们点点头。 大概...他会以为这些动物成精了吧。 ...... “我...我......我死也不会给你们开门的！！” “花豹先生。” “嗷呜——” “哇啊啊啊啊啊我的妈妈呀——” ...... ...... 当我们将电动钥匙交到他手上，电动大门缓缓打开，我们终于离开了动物园的时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叫黑熊先生轻轻一爪子，将他拍晕了。 小吉管理员这一夜辛苦了，希望明天醒来，他能将这一切都当是一场梦，虽然这是不可能的。只能期望他的上级和老板少骂他一点，毕竟他以一敌百，已经很英勇了。希望他还能保住这份工作，虽然动物园已经是一座没有动物的动物园了。 大家一涌而出后，我很快在路边的钟表店看到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啦。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大街上的路灯都关掉了，只等着黎明来把道路照亮。十字路口的红绿灯眨着黄色的大眼睛。 除了有些凉意的风偶尔经过，整个世界都还在沉睡中。 但是吵闹的声音很快席卷了各个街道。 “哦，这是什么？” 我听到吃惊的声音回过头。 长颈鹿先生的脖子挂在了电线上。周围的几只长颈鹿来帮忙，却越帮越忙，不知道怎么回事，全都挂在了电线上。 我急忙赶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长颈鹿女士们惊慌失措中，将电线都扯了下来。 “我的长发漂亮吗？” 又可以自由奔跑了，一位长颈鹿女士高兴的对飞到一半的我说。 看着她挂了满头的电线...... “啊哈......”我有点无奈，“还，还行吧，注意安全。” 好看是不好看的，但没被电着就行。 “特别酷，像脏辫。”旁边另一只长颈鹿夸奖道。 ...... “他的电话！”我忽然喊道。 从旁边kfc里走出来一个胖男人，在看到我们浩浩荡荡的大部队经过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迅速按动了几个键就放在了耳边。 根据他震惊的表情，我推断他一定是在报警，这样警察会很快来抓我们的。 “把他的电话抢过来！”我大喊。 在我身旁狂奔的羊驼兄弟和火烈鸟姐妹有点茫然的看向我。 “就是他手里拿的东西！抢过来！！” 我解释完，他们马上冲过去了，男人手里在打电话，眼睛却是一直警惕的盯着这里的，于是见势头不对，吓得“呜呀呀呀——”的调头奔跑了起来。 于是羊驼兄弟和火烈鸟姐妹们开始追，我提醒过他们不要伤到他了，嗯，希望能阻止他报警，也希望人没事。 我和小苍，嘤嘤与众鸟儿们在空中指引，选择了最近的路线，我们穿过了半个城区，终于到了人迹罕至的树林。 一路上吓跑了十几个打扫道路的清洁工阿姨和叔叔，吓停了二十几辆小汽车，吓到一些店面关门，路人抱着孩子逃跑。有两辆小轿车相撞，但算是不太严重的追尾。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很顺利的。 “再见！小始，再见，小苍和嘤嘤！” 大象，长颈鹿，狮子，猴子，花豹，山羊，老虎，鹿，黑熊，火烈鸟......所朋友都冲我们挥手。 前方就是森林，我和小苍，嘤嘤止步在这里了。 “再见。” “再见嘤嘤嘤。” “希望我们还会再见面。” “不，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回来了。” 东边泛起了鱼肚白，就是他们渐渐远去，隐没在林叶间的方向。 第十六章 午间新闻 “小始，小始......”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唤我。 但是我根本不想醒过来。 “嘤嘤，你不要吵，让我再睡会儿。” 昨天白日里就和爸爸妈妈他们在动物园逛了一整天，晚上一路飞回来飞回去飞回来，又折腾了个彻夜。现在的我已经累得摊在床上爬不起来了，感觉爪子也不是我的，翅膀也不是我的，他们沉甸甸的，抬都抬不起来。 我想如果有飞行计数这样的软件的话，我的直线飞行公里一定已经能绕地球一圈了。 但是嘤嘤还不放过我。 “小始，你醒一醒啦，小始，你上电视了。”他用爪子扒拉我的脸。 我上电视了...上什么电视了...... “你上新闻了，你快来看呀。” 我连忙一骨碌爬起来，顽强的展开我疲惫的翅膀，跟着嘤嘤飞到客厅那里去。 客厅里爸爸，妈妈，伊尹坐在沙发上，小苍坐在沙发靠背上，大家都专注的看着电视上阿尔市地方台正在播出的午间新闻。 连坐在宝宝靠椅前的伊尹都停下了手里摇晃的玩具熊，好像真得能看懂什么一样，专注的睁着大眼睛。 妈妈平时不看新闻，她只喜欢看青春偶像言情剧和同样角色都美美的古装电视剧。但自从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她就喜欢看新闻了。 早间新闻，晨间新闻，午间新闻，晚间新闻，午夜新闻，什么她都爱看。 “这位作案人十分的狡猾......” 电视上，西装笔挺的男主持人一句话没有说完，画面已经切换到了一副让我预感熟悉的画面。 “不知道他是如何指挥动物们自救和逃脱的，根据受害者动物管理员吉某推测，作案人可能是一位优秀的驯兽师。” 画面转换到了动物园的门口，正是中午阳光明媚，小吉站在经常出外景的记者冰冰手里举着的话筒面前。他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还是昨天那一身，被猴子兄弟和花豹扑倒过之后，满是灰尘和泥土。 “小吉管理员，我们又见面了。”嘤嘤亲切的打招呼。 “昨天夜里，是您在值班吗？”留有一个侧影的冰冰记者问道。 小吉管理一脸沮丧。 “对，昨天动物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值。” “可以给我们描述一下动物们逃走的具体情况吗？” “那些动物就像疯了一样…...”小吉叹了口气，好像用袖子抹了把眼泪，“刚开始，他们很吵，我以为我的猴子病了，我就进去看看。但是，但是，那些...那些我看着长大的猴子，他们忽然聪明得不像话，他们抢走了我的门钥匙，并且会开门，还会围攻我。还有，还有那些花豹，狮子...黑熊，他们一定是有人在指挥着......” 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太伤心了，小吉管理员有点语无伦次。 “您没有看到作案人员吗？”主持人疑惑的问。 “对，一直没看到。” 然后画面切换到了一个来自高处的监控镜头，旁边的时间是昨天夜里两点半。画面是黑白的，透过路灯雪白的光，果然看到管理员小吉进入猴子园，看起来异常吵闹的猴子们安静下来，然后围住他，攻击他，还有一只猴子从他身上下来，逆着猴群跑出了画面。视频一直记录到他被大家追着满山跑。 所以证据确凿，虽然看起来很离谱，但小吉也没有胡编乱造，应该就不会被动物园开除了吧。 画面又换成了午间新闻直播间，男主持人看一眼新闻稿，向大家继续介绍。 “犯罪人员在动物园院长的办公室窃取到钥匙之前，将电缆线拆除了，动物园里的二十余监控被关闭，没有抓拍到犯罪嫌疑人的任何影像。 动物园的中央城堡大门也没有被打开的痕迹，院长办公室的门完好无损，窗户被人推开，仅有一根电线悬挂在塔尖上。警方怀疑是空中作案，但目前还没有在窗户及墙壁上找到嫌疑人的指纹。 打开动物园门的钥匙存放在院长办公室的柜子内，柜子的玻璃是用院子桌上的奖杯砸碎的，奖杯在动物园内的猴子山上找到，也没有找到人类的指纹。” “嚯，这个窃贼很厉害啊。”妈妈惊叹不已。 我吃惊的看看嘤嘤，嘤嘤看看小苍。 “我们...没有关闭动物园的监控摄像头啊，难道是......” 小苍点点头，“一定是了。” 我们建议礼帽去攀爬，然后弄断了的那根电缆线，大概是巧合的在动物园里起着特别的作用吧。 “这就是我们昨天去的那座动物园，对吧。”妈妈觉得不可思议的问爸爸。 “是的，没错。我们有幸成为了最后一批看到那些动物的人。”爸爸比较冷静，手里还给妈妈剥着一颗橘子。 “说不定昨天游玩的时候，这个犯罪嫌疑人就和我们一起在动物园里游荡呢，毕竟他要提前观察情况。”妈妈分析道。 “是的，没错。”小苍说。 我给了小苍一个暴栗。 “跟踪监控，我们看到动物们在冲出动物园后也很有秩序，他们全部都向着东部逃窜。进入了阿尔森林，一路上有二十余名目击者向我们报案。” “比我们看到的多呢。” 我点点头。 画面上的冰冰记者，将话筒交给了一个胖男人。 “那些动物真的很聪明，虽然他们一定看不出来我在打电话报警，但是他们一定看出来了我在打电话报警。我冲进一家洗浴中心，他们进不来了，才不再追杀我。” 画面回到男主持这里，他双手平放在桌上，面容又严肃了几分。 “据蹦蹦跳跳动物园园长统计，动物园里110种动物品类，四百零八只动物全部出逃。现在我城已出动军方，在加紧时间全力追捕流放动物。狡猾的犯罪人员的身份，警方也在努力调查中。 由于动物园里出逃了狮子，老虎，花豹等大型猛兽，全城幼儿园，各中小学校已放假一天，便于野兽出没的大小公园，商业街等公共场所已关闭。请市民们保护好自家的孩子，减少出行，在室外活动注意安全，不要单独外出。” “伊始在外面，不会遇到什么猛兽吧。”妈妈在听到动物全部出逃，并且一只也没抓回来之后，一直捂住嘴巴，十分担心。 爸爸看看妈妈，将她揽到怀里。 “不会的。” “嗯，不会的。伊始和猛兽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我也希望能安慰到妈妈。 第十七章 如果连最爱我的人都不 “具专家分析，作案人员可能是一位动物保护提倡者，因为警方一路调取监控，询问目击证人。可以确定被解放的动物们全部放归了自然，并没有被用作其他用途。” 电视上又播了一下午后的动物园一片狼藉，空空如也的画面后，换到昨夜路边的一处监控，头上缠着电线的长颈鹿，撞倒三角路障后将路障挂在鼻子上的大象，举着国庆节过去后，商铺插在店门外的国旗的猴子，都在狂奔中经过画面，目光坚定的向着一个方向奔跑，场面十分热闹。 “我们将画面再次切给我们的主持人冰冰。让我们来看看市民对这件事的看法。” 男主持人将手一伸，画面转到了外边的街道上。 “我是你们的主持人冰冰，请跟着我的镜头，让我们看看大家对这件事的看法。”冰冰举着话筒走在离动物园不远，一条比较热闹的街道上，拦住了一位看起来是刚买菜回来的老婆婆。 “昨天夜里，有人将我市动物园的动物都放跑了？您有听说这件事吗？” “听说了。”老婆婆一愣，往上挎了挎菜篮子。“我孙女都没去上园儿，一大早幼儿园老师就打来电话了。” 冰冰记者甜甜一笑，“那您还独自出来买菜，不担心会有猛兽袭击吗？” 老婆婆也是咧嘴一笑，“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担心什么，儿子不让我出门，可不买菜中午吃什么？” “可是遇到威胁孩子要多担心呀，婆婆还是快点回家吧，不要再独自出门了。” “是是。”婆婆连声答应，准备离开了，虽然表情上看上去可一点都没听进去冰冰姐姐的话。冰冰姐姐又笑着拉住她。 “还想采访您一个问题，对于有人将动物们全部放走这件事，您有什么看法？” 婆婆又站回原位，轻轻嗓子，“哎呀，我看法呀，这不是胡闹嘛。” “动物们到处乱跑，买菜的都不敢开门了，你看就我筐里这黄瓜，昨天还一块二呢，今天就两块八了！！” “还有这蒜苔，还有这洋葱，连这芝麻酱都涨价了，你瞧瞧......”婆婆看起来确实很是生气。 婆婆看上去有很多话说的样子，但视频可能被剪辑过了吧，镜头又切换给了第二位路人。 第二位路上是从咖啡店里走出来的一位男士，肩上挎着笔记本电脑包，手里抱着一些书本和资料。 “这种人就是闲着没事干，工作失业了，作业太少了，女朋友分手了，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他摇摇头走开了。 主持人又抓到一个从便利店走出来的大哥哥。看其实二十多岁，嘴里正吹着一个泡泡糖。 “动物们全被放出来了？” 听了冰冰姐姐的话，泡泡糖吹的泡泡“啪”一声爆了，他脸上轻松快乐的表情也没了。 “是的，调查发现目前都跑进了东边的阿尔森林里。” 大哥哥挠挠头：“那些...老虎呀，大象呀，狼呀，也放出来了？” 冰冰姐姐点点头。 “我市蹦蹦跳跳动物园目前没有狼，但其他猛兽都被放逐了，目前警方们正在全力追捕......” “这啥人干的啊？这人有毛病吧？脑子进快乐水了吧？？还是五升装的那种。” 小哥哥打断记者的话，将泡泡糖嚼得很快，眼睛蹬得有些大，表情有点凝重。 “那么您对犯罪人员的这种做法有什么看法呢？” “还看什么看法啊。”他又打断冰冰的话，“野兽都在大马路上溜达了，而且不是一只，是一群，不是一群，是好多群，我们还在这里看法？美女，听我一句劝，赶紧跑吧！” 这位哥哥快速的说完这句话就掉头跑了起来。 只留下冰冰姐姐哭笑不得的面对着镜头，再次强调让大家减少出行，注意安全。 “这个人的做法太激进了，虽然作案的一切流程都很严谨，一定是反复策划过才能做到这样完美的，但内心肯定是个偏激固执，并且心思简单的人。他把动物放了，却没考虑过动物给大家造成的不便。” 看着电视的爸爸推了推眼镜，这样评价我。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我有点委屈的说。 “既然这么激进，又可能是个喜欢动物，所以反人类的人。说不定是故意的呢。”妈妈说的就更离谱了。 “但这个人一定也没想过，动物们被放生后怎么生活，你要知道在动物园里他们已经习惯被人喂养了。”爸爸递给妈妈一颗橘子。 “他们会生活的很好的，至少他们快乐了。”我忍不住辩解。 就算全世界的人类骂我，所有人都不支持我，都没关系，但是遭到爸爸批评，这让我觉得很难过。如果我最爱的爸爸妈妈都不支持我的做法，那我所做的，真的是错的吗？ “我觉得他干得漂亮。” 妈妈从爸爸怀里立刻，也没有接他递过来的剥好的橘子。 “这是个胡闹的人，但是那天逛动物园你也看到了，动物们在笼子里一点也不开心，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他这样胡闹，至少让大家注意了这个问题，开始思考这件事了，试着去改变了，让动物们获得了自由。如果没有他站出来，谁还能站出来呢。”这时候，妈妈的话给了我鼓励。 “提倡保护动物当然是好的，但选择这种方式，一定是因为这个人头脑简单。” “至少是个尝试。头脑简单也比路过，看到了，却什么都没有做的我们要强！” ...... “唉，因为我，爸爸妈妈又吵架了。”我坐在沙发靠背上，有些丧气。 “没关系的小始，人类都是愚蠢的。” “没关系的小始，人类都是坏的。” 小苍和嘤嘤安慰我。 “嗯，反正做都做了，至少动物小伙伴们是开心的。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时间会告诉我答案的。” —————————— 感谢书友的打赏加更~ 第十八章 爱情的化学反应 “你爸爸...不会失败吧？” 黑暗里，嘤嘤有些心里没底的问我。 “不会。”我努力分析，“妈妈就是一时赌气，她一直还是挺好哄的。” 以前妈妈生气的时候，爸爸好像这么说过。 如果爸爸做了这么多，却不能把妈妈带回来，那真是前功尽弃了。 “别走，再陪我等一会儿。” 嘤嘤百无聊赖，抖了抖翅膀，想起飞去哪里转转，又被我拉住，摁在了旁边。 事情是这样的...... “提倡保护动物当然是好的，但选择这种方式，一定是因为这个人头脑简单。” “至少是个尝试。头脑简单也比路过，看到了，却什么都没有做的我们要强！” “可是如果这样做了，反而害死了那些动物们呢？” “成年人不是头脑一热，而是要考虑做事情的后果。” “也不一定是成年人吧，万一只是个孩子呢。” “如果是伊始做了这样的事，你也会赞同吗？” “？？？” 他们的林伊始小朋友一脸问号。 为什么忽然扯到我身上？虽然这件事好像确实...与我有关，有我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太突然了一点吧，难道爸爸看破了什么？ 我有点慌的看着爸爸，但爸爸闭了嘴，好像对自己的话也很吃惊。 妈妈也是一脸的问号，但不像是我这么惊慌，更像一脸的岂有此理。 “对不起，对不起，谣谣......”爸爸连连道歉，双手合十，态度诚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谣谣，是我错了......” “林茂，你就是故意的。”妈妈说着站起来，快步回屋了。 妈妈进屋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并上了锁，追过去的爸爸差点鼻梁撞门板上，都怪他鼻梁太高了。 爸爸站在门口，敲了半天，说了半天服软的话，但里面没有声音。 妈妈好像把自己静音了。她的门严丝合缝，窗也关着，还没拉开窗帘，我们也飞不进去。 伊尹似乎也是看出局面不对，感受到了愤怒和尴尬的氛围，觉得十分不安的丢下手里的玩具，哭了起来。 爸爸没办法了，只好坐回沙发上七手八脚的抱着伊尹哄他。 刚把伊尹哄好了，爸爸的手机又响了。听不到那边说了什么，似乎是爸爸的公司打来电话，将他叫走了。 找不到我之后爸爸很少回公司，总是有要紧事才叫他回去。妈妈也不开门，也不说话，爸爸只好在妈妈房门口说了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我问了镜子先生，妈妈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好久。然后听到伊尹的哭声才出来，伊尹在客厅沙发上坐着，没有什么经验的爸爸，居然走的时候没有将伊尹放到安全的婴儿床上去。就让他独自坐在沙发上。 虽然地上有地毯，但他自己掉下来还是有点危险的。 妈妈看起来更生气了，把伊尹抱回房间，然后换了大衣，背着双肩包，装了伊尹的尿不湿和奶瓶。就推着伊尹的小车，带他离开了。 现在夜深了，都还没有回来。 爸爸决定把老婆哄回来，并且给她一个惊喜。 以上，就是我和嘤嘤现在躲在黑暗的客厅中，茶几下面的原因。 ...... “来了。” 出去探查情况的小苍飞了回来，落在我身边。 果然，很快听到了爸爸的车开进车库的声音。然后是院子里杨桃迎接妈妈的声音。 我们躲在茶几下，还有点紧张。 钥匙插进了门锁，在转动后拧开了，妈妈的一只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然后是第二只。 “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漆黑的屋子变得雪亮。 “吓......” 妈妈轻呼一声。 只见妈妈所熟悉的那个客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平时的妈妈是个爱干净的人，哪里都会收拾的很整洁。但是有了杨桃之后，家里总是满是狗毛。又有了伊尹之后，家里又多了很多玩具。 爸爸很忙，一个人要管理一整个公司。妈妈也很难，她要管我，管伊尹，管杨桃。 她不太有时间收拾家了，但总是抱怨家里乱糟糟的。而且我不见了之后，好像越发严重了。 但现在不是了。现在的客厅一片明净。 光洁的地板，整齐的茶几，沙发上也没有胡乱丢的衣服，我的漫画书，伊尹的玩具鼓，杨桃的咬咬棒，都被收起来放好了。 伊尹的玩具全都归置在了沙发旁边的大玩具筐里，鱼缸里的鱼喂了食，窗前的绿萝浇了水，杨桃的盆里放了粮。 爸爸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将屋子打扫干净了，焕然一新。 餐厅的白色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没拆封的蛋糕，和一瓶看起来挺贵的红酒。 “我知道...不应该搞什么庆祝。” 爸爸用左手挠挠头，吭哧吭哧说了一句，又用右手挠挠头，“但我希望能让你心情好一些，哪怕...只有一个晚上。你知道，我也和你一样，很担心伊始，但我也很担心你......” 妈妈回过头，有点茫然的看着爸爸，似乎并未被他的絮絮叨叨所感动，还有些嫌弃爸爸傻的样子。 “准备蛋糕干什么，今天不是我生日。” 是的，妈妈的生日在春末五月，今年那时候已经过了一次了。 “嗯......”爸爸只沉吟不回答。 “也不是你的。”妈妈又说。 是的，爸爸的生日在十二月，还没到呢。 “谣谣。”爸爸又伸手挠挠头，我忍不住看看他发量不多的头发，怎么总挠呢。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今天是10月27日。” 爸爸说。 “我们...结婚的日子？”妈妈先是处于茫然中，然后略微沉思，抬起头望着爸爸。 爸爸点点头，终于不再挠头了。 “可是你要知道...”妈妈拿出手机，看看时间，低声的说。 “现在已经十一点二十了。” “嗯...晚是晚了点，不过还有半个小时。” 妈妈白了爸爸一眼。 “已经十一点二十了，你还让我吃蛋糕，你是想死，还是想让我胖死？” 第十九章 言归于好 “啊这...啊这......” 爸爸左手举起来，又准备挠头了。 妈妈忽然凑近爸爸，双手伸开，将他抱住了。 “我知道，是我有点无理取闹了。” “谣谣......”爸爸意外了一下，放下手，回抱住妈妈。 “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但是......”妈妈把头贴在爸爸胸口，声音忽然变低了，让躲在远处的我们有点听不清。 “我很害怕，每过去一天，我就会变得更加害怕。 我会想各种...我能想到的意外，发生在伊始身上，她这样...没有任何原因，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消失，让我太害怕了。我快要疯了，你知道么，我快要疯了...... 如果她就这样永远的不见了，永远的离开我，可怎么办，可怎么办呢......” “谣谣，不会的。”不忍心看到妈妈这样。爸爸表情也凝重了，弯下腰扶着妈妈的肩膀。 “我们会找到她的，谣谣，我向你发誓。我停掉了公司的新业务，小张也能帮我暂时接管了。我会全力去找她的，我们发更多的寻人启事，求助更多的人。把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找遍。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 现在，我们的网络那么发达，我们的社会也是最安全稳定的。我们的伊始是个那么聪明机灵的孩子，她不会出意外的。你把她教导的那么聪明，她会保护自己的。 你不要害怕，谣谣，有我在呢。相信我，相信伊始。我们一定会找到她。” “林茂，我相信你。我们一定会找到她。”妈妈从爸爸怀里抬起头，虽然眼睛还湿着，但总算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两个人又是长时间的抱在一起。 “生了伊尹之后，你就没有这样抱过我。” 妈妈仍抱着爸爸，低头看着旁边睡在婴儿车里的伊尹。 “但是我消失以后，你们总这样抱在一起。”我接茬儿道。 “伊尹没有伊始小时候那么乖巧好带，他总是需要我半夜起来喂奶。”妈妈听不到我的话，继续他们两人的喃喃低语。 “我知道你白天上班也很累。晚上回来还要辅导伊始做作业。可是...... 每次半夜里，被伊尹的哭声闹起来，要忍着困倦和被他咬的疼痛，给他喂奶哄他哭闹的时候......看着你们熟睡的时候，我觉得很孤单。 你说我脾气变怪了，说我太爱絮叨。 可是我也不想成为脾气暴躁，喜欢抱怨的人。我知道这样也让你心烦意乱，也不能解决问题，但我克制不了自己。” 听了妈妈这样一番话，爸爸也是面有愧色了。她说的终于不是关于我的事情了，好像是这么久以来，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谣谣，之前是我在逃避这些问题，不是你的错，是我。” 爸爸拉着妈妈的手，也变得很诚恳很温柔。 “我总是觉得有很大压力，总以为不去和你争吵就能绕过那些问题。我觉得你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好像不再爱我了。也不再关心我了。我是个男人，我觉得遇到困难，不需要和别人讲。但问题并没有解决，我以为拉开距离能让我们缓和，却是让我们越来越疲惫，越来越对彼此失望了。” “对不起。”妈妈把头埋在爸爸胸口，闷声说。 “别说对不起，谣谣。以后我会陪着你的，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坐下来和你好好谈，无论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一起面对。我是这个家里的爸爸，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嗯。”妈妈慢慢的点点头，好像自己也在心里起了什么誓似的。 “他们可真恩爱啊……”嘤嘤陶醉的望着他们，伸出一只爪子，好像要揽在我腰上。 我一弯腰躲了过去，然后把小苍挤到嘤嘤旁边。 嘤嘤也不挑，伸爪子将小苍揽住了，小苍皱皱眉，试图努力挣开他。 ...... ...... 爸爸终于把妈妈哄好了，两人坐了下来。 妈妈是过了晚上九点就不吃东西了的，因为她觉得生了伊尹让自己变胖的，从前的她身材很好。爸爸经常加班，回家没有固定的时间，可能不知道。 但妈妈今天很给爸爸的面子，将蛋糕拆开了。 拉开红色蝴蝶结，打开蛋糕盒罩子。夹了几层奶油的蛋糕胚子上，是一个巧克力做的小房子的形状，红瓦蓝墙，周围还摆满了鲜红欲滴的草莓，小房子前面还站着几个玩具小人儿。 中间是一对夫妇，手拉着手，旁边是两个小一点的孩子，也是一男一女，咧着嘴笑。虽然每一个都和我的家庭成员一点也像，但是他们代表了爸爸，妈妈，伊尹还有我。 “那个小女孩就是我。一个可爱的人类小女孩。” 我指着，向小苍和嘤嘤解释道。 爸爸将一只蜡烛插在四个小人儿面前，用打火机点着了火。 不用我猜，我也知道他们许了什么愿望。 妈妈双手合十，微垂着眼帘，美丽的容颜映在暖融融的烛光前，“保佑我们的伊始马上就会回来。” 爸爸也依葫芦画瓢。 “保佑我们的伊始马上就会回来。” “呼——” 蜡烛被吹灭。 ...... 而远处望着烛光的两人的我，真是有点着急。早知道情况是这样，我就应该...... “那是什么？” 妈妈不负有心人...... 她用小勺挖了一小块蛋糕，还没有放到嘴里，目光大概是下意识的往左瞧了一下。 在爸爸收拾整洁的茶几上，发现了那个摆在正中央的白色信封。 我们本来是将信封放在餐桌上的，和爸爸的蛋糕放在一起。但想了又想，怕再把妈妈惹哭后，她就没心情吃爸爸精心准备的蛋糕了。 于是又叫小苍和嘤嘤帮着我拿回来，放在了茶几上。 第二十章 女儿的来信 爸爸在家里忙里忙完，收拾了一整天。我和小苍，嘤嘤也是忙上忙下，一整天才写好这一封信呢。 其实很早就想写这封信给妈妈了，但总觉得很不好意思开口。并且还要当着小苍也嘤嘤的面，让他们帮助我。 但看着妈妈每天为了我茶饭不思，昼夜无眠，我还是要拿出勇气，给她报个平安。 妈妈慢慢把蛋糕放下，站起来走了过去。 她拿起信封，看向爸爸。爸爸却也是吃惊的表情，没有说话。他离开家的时候确实没有这封信。 妈妈将封口翻开，抽出里面的信，写信用的是我作业本上的方格纸。写下的每个字，都是小苍和嘤嘤帮我一起完成的。 亲爱的爸爸，妈妈： 我是你们的女儿伊始。 请不要为我担心，难过，伤心。请不要为了我的消失，就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的睡觉，不好好生活，不好好的上班，不好好的照顾我的弟弟。 现在的我很安全，也没有受伤，也没有遇到苦难。我...算是在旅行吧，有伙伴陪着我，遇到了很多好朋友。我过的很好，也不会遇到危险。 也不要寻找我了，我会回到你们身边的，很快，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请等我回来，请爸爸帮我照顾好妈妈，妈妈帮我照顾好爸爸，也为了我照顾好伊尹和杨桃。我也会为了你们，努力的保护好自己。 请相信我，我爱你们。 ——会回到你们身边的伊始，10月27日。 ...... “这...这......” 妈妈读完信，看着爸爸，嘴唇动了动，不知道想说什么。 爸爸也是一脸吃惊。 “这就是伊始的字迹。”妈妈捧着信，有点热泪盈眶，“虽然丑了一点。但就是伊始的字迹......” “可是...”爸爸从信上抬起头，开始左右张望，开始满屋子寻觅。 “可是......我一直在家里啊，从公司回来我就一直在家里。就接你出去了那一会儿，这封信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是伊始，对不对！”妈妈见了爸爸这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反而更激动了。 “我还以为是你哄我开心，假装伊始的字迹写的这封信。但不是的，对不对？？”妈妈伸手抓住满屋寻觅的爸爸的袖子。 “是的，这信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我发誓不是我写的。” 爸爸肯定的回答。 妈妈拿着信，手有点颤抖。然后和爸爸一样也开始满屋子满院子的寻找我。 “伊始，伊始——” “你在哪里啊伊始——” ...... 我的鼻子也有点酸酸的，是的，我就在这间房子里，就在你们的面前。但我还不想以现在这个身份来面对你们，尽管我有多想站在妈妈的面前，说一声“我就是伊始，我就是你的女儿。” 但我还做不到。 虽然我好像...大概...已经不讨厌现在自己的这个身份了。我接受了这个自己。 虽然我是一只小苍蝇，但我每天勤洗澡，讲卫生，不吃屎，我是一只干净，漂亮的，不讨人厌的小苍蝇，小苍和嘤嘤也是。 但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在变成这样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向我遇到的朋友询问蜉蝣老人的下落。 我问了小苍和嘤嘤，问了小绒球，也问了她的妈妈。问了蝉先生，问了大兄弟，秃尾，肥皂，麻花，乒乓球......问了喜鹊先生，猫咪玫瑰，问了坏蜘蛛，蚁后，公主和她们的子民们。小胖猴子，小瘦猴，礼帽....动物园里四百多位小动物。 没有谁给我答案，我连答案的页码都没有找到。 但是一定会有那一天的，我要用我的双脚站在妈妈面前，用两只手臂拥抱她，亲口告诉她，我回来了。有志者，事竟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屋子和院子里都没有我，只有杨桃看他们跑来去觉得莫名其妙，也甩着大尾巴着急的跟在后面。 “伊始啊，你到底在哪里......”妈妈又站在客厅里，将那封信拿在面前，读了又读，然后抱在怀里痛哭。 “小始啊......呜呜呜呜呜。”我忽然也被一个东西抱住了，一回头，是嘤嘤这个傻家伙。 第二十一章 人生总是这么辛苦吗 爸爸和妈妈言归于好了，我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也正好这几天学校期中考试，而我并不用考试，可以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我决定睡他个昏天黑地，就算神仙来了也叫不醒我。 我梦见了我还是林伊始的时候，爸爸也还没有和妈妈出现隔阂的时候。那时爸爸下班早会辅导我写作业，如果下班晚，那就是我的快活日子了，我可以看一会儿我喜欢的动画片再去写作业，反正他很晚回来才检查我。 “妈妈，爸爸今天加班吗？” 梦境里的我刚刚吃完饭，跑到沙发上打开电视，看着我喜欢的动画片，魔法少女。妈妈在餐厅里洗碗，听到我的喊声，也大声回答我。 “你爸爸出去应酬了，晚些时候回来。” 晚些时候，在我的理解里就是基本十点钟，偶尔十二点，反正在九点之前都不会回来的，于是我放松的靠在沙发上，摇晃着双脚，把拖鞋也踢飞，津津有味的看动画片。 却没想到，我正看到最关键的时候。 家里的防盗门“咔咔”几声被钥匙打开了，西装革履的爸爸推门进来，吓了我一大跳。 “伊始，你怎么又在看动画片，不写作业。” 爸爸一边换鞋，换衣服，还不忘一边批评我。 我看着电视，不想回答他，却已经分心了，完全看不进去动画片里演了什么。 “你怎么回来了？”妈妈洗完了碗，收拾好了厨房，擦着手出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我也看了看，才七点四十。 对啊，你怎么就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 “饭局取消了。”爸爸换好拖鞋，去饮水机边打了杯水，一边喝一边走到我旁边来。 “别看了，去做作业。” “我再看一会儿。”我不满意的做着最后抵抗。我知道爸爸是想看球赛，让我给他让位置，才不是真的担心我作业写不完。 “今天作业多吗？昨天的单词背会了吗，今天是不是有生字要默写？你们老师在群里说的，我看还挺多的。” 爸爸真的很烦人...... “你让我再看一会儿。”我仍然做最后抵抗。 “写完作业再看。” “写完作业就不演了。” 爸爸看了看电视，鄙视的白我一眼，“你看的是网络电视，又不是地方台。还想骗我？” 我撅着嘴。 “快去，写作业，写完再看。” “写完就该睡觉了。” “那说明你作业很多，现在看电视了还怎么写得完？” “写完就不想看了。” “不想看了正好，睡觉。” 爸爸平时很温和，但是凶的时候也是有点可怕，见他阴沉着脸，简直比电视里的大反派还要坏，还要可怕还要讨人厌。我只好撇着嘴，不情不愿的去做作业。 算数题...... 英语单词...... 语文生字...... 梦境里很快就到了深夜。 爸爸帮着我默写了生词，一个都没有错。 所有作业都搞定。爸爸很开心，让我去看电视吧，说他还给我留着呢，没有关。 但是我已经不想看了，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是我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爸爸...”我一边收拾好作业，一边打着哈欠，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嗯？” “长大了也是这样辛苦吗？” 我把书本一本一本的塞进书包里，并让他们看起来整齐有序。 “每天都要...被迫起床，被迫上学，被迫上课下课，被迫写作业，被迫上补习班，啊，没完没了永无止尽......” 爸爸听了我的话笑了，笑完了却没有回答。我不解的抬起头看他。 “嗯，活着就是这样辛苦的。” 我将最后的一个小本子放进书包，严丝合缝的拉好拉锁，不给他们一点呼气的空间。 “但是辛苦是为了让幸福更幸福。” “什么？”我没听懂爸爸在说啥。 “每天的早起是为了星期末的懒觉睡的更香，上课是为了让下课玩的更开心。辛苦的学习和工作是为了赚钱，得到更好的生活。辛苦，才会让幸福更幸福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 “如果你不喜欢做的那些事情都不用做，你可以天天看动画片，出门玩，什么都不用做，你会快乐吗？” “快乐呀？” 那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呀。 “不会的。你会觉得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并且会一天比一天糟糕。你没有付出，也没有收获，也不会有目标，不会有幸福，快乐的感觉也会慢慢离开你。” 我点点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 “虽然长大也是同样辛苦，但是坚持一下，你会过上你想要的生活的。”爸爸若有所思。 “你怎么...就知道会是那样呢？”我还是有一点儿不认同。 爸爸却咧嘴一笑：“爸爸是过来人嘛。”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和消化他所说的。这时候，轰隆轰隆的声音传进我耳朵，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 我惊讶的扭过头，已经是深夜的夜被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爸爸将半扇窗帘全部拉开，看见外面飞机，大炮，坦克依次的经过这个窗子。 吓...我害怕的躲到爸爸怀里。一起望着远处。 难道这个世界打仗了吗？要世界末日了吗？ 难道有人要炸我家房子吗...... 我一定要保护爸爸妈妈。还有伊尹和杨桃...... 对了，还有小苍和嘤嘤...... 可是，我就快醒过来了。 第二十二章 空房子 “轰隆隆，砰砰砰......” 梦境变得模糊了，那声音更清晰了。 我睁开了眼睛。看到小苍和嘤嘤也已经醒了。 小苍和嘤嘤都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子外面。似乎是扫地机器人刚擦了地，为了让地面干的快一点，爸爸将窗子打开了。 我也飞过去瞧瞧。 “这是...在干嘛？”嘤嘤摸不着头脑的问。 “应该是...在看枪战题材的电视剧吧？”我猜测着，也不太确定。 我们这个小区里每一栋楼有两个单元，每个单元一层两户人家。这种激烈战斗的声音，就是从我们的邻居那扇窗子里传来的。 我回过头看看表，又是一天的中午十二点了，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先不管那个声音了，既然已经醒了就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爸爸妈妈已经忙着从厨房往餐厅的桌子上端饭了。妈妈端着一盘红烧茄子，从桌子旁边走过来，爸爸原本坐在椅子上，忽然起身去端汤。 一个一不小心，两个人险些撞在一起，爸爸“哎呀”一声扶住妈妈，两人错开位置。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将菜放在桌上。 哇，两个人和好以后真恩爱呢。 可喜可贺的是从我消失以后到今天，家里终于不再吃稀粥和清汤挂面了。我飞到厨房，找到一块留在电饭煲里的米饭，和小苍，嘤嘤分着吃。 我们也回到餐厅，坐在椅子上，在这里竟然还是能听到隔壁那战斗不止的声音。 “这是谁在打游戏？”爸爸觉得很奇怪，将汤放在桌上之后，忍不住去门厅那边看。我便也好奇的飞过去。 大概从门洞上也没看出什么，爸爸又拉开门，声音确实从对面的住家传来，声音很大，是因为门没有关，开着一条缝。 “为什么要开着门呢？”爸爸很不理解的挠挠头，再次把门关上了。 “可能是等人吧。”妈妈猜测道。 “这肯定是老古家的孩子吧，要不要去看看？让他小声点？” “算了吧，人家估计刚过来住。”妈妈看一眼伊尹的房门，“没事的，吵不到宝宝就行。” 爸爸便没再说什么，坐回来吃饭。 “爸爸不去看，我们去看看吧？” 我啃完了米饭，有点好奇的问小苍和嘤嘤。 他们点点头。 邻居古叔叔是挺早就买了这个房子的，但是一直没人来住。刚装修的时候会经常遇到古叔叔和阿姨，他们说是给儿子买的婚房。 他们的儿子古哥哥是个高挑帅气的大哥哥，不过只见到过几次，我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了。不过现在又见到了。 从门缝飞进去，声音就已经很吵了，循着音量飞向卧室，激烈的声音好像无形的屏障，将我们生生的堵在门口，耳朵难以忍受，极力抗议我们飞进去。 只见屋里拉着窗帘，灯光昏暗，邻居哥哥坐在屏幕发光的电脑前，留给我们一个单薄的背影。 电脑的画面不断闪动着，是一个枪战模样的游戏。键盘和鼠标也在他的操控下“劈里啪啦”作响，古哥哥手指翻飞，好像要把他们全部都敲碎，好像他们也是他的敌人一样，必须马上死掉，赶快死掉才行。 “好可怕呀...”我旁边的嘤嘤说。 “是啊......”这次我也无比同意。 我们悄悄的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家。我和小苍，嘤嘤饭量小，几口米饭就吃饱了，爸爸妈妈还坐在餐桌前，慢悠悠的喝着汤。 “这两个孩子还没有结婚吗？”爸爸问妈妈。 “没有啊，几乎半年了都没见人来住过。老古说他们自己家在河湾小区，三个人挤在一个小房子里，放着这边大房子不住，唉。” “河湾那边啊...很有年代的小区了。”爸爸想了想，夹了一块肉放在妈妈碗里。 “是啊，那边本来都计划拆迁了，有些住户不同意，协商不下来。就一直拖着，拖了两三年了。” 妈妈一聊起闲话话就多了起来。 “我前两天还碰见老古来着，说是孩子不上班，也不结婚，都这么久了，可把他愁坏了。” “为什么不结婚呢？”爸爸觉得更奇怪了。 “换了女友吗？” “没有吧，应该还是以前那个吧......叫杨佳，感觉两个人挺般配的呢。” “我不记得了，没注意过。”爸爸好像想不起来，也不太在意。 听两人聊闲天也没什么意思，我和小苍，嘤嘤飞到阳台上去，吃饱了透透气。 一个大姐姐往这边走来，穿一件黄色上衣，黑牛仔裤，梳着单马尾。上了台阶，用钥匙打开单元门。然后消失在门内。 我眼睛一亮，那不就是古哥哥的女朋友吗，杨姐姐。 来布置新房子的时候，两个人走到哪儿都是手拉手的。 第二十三章 阳光 我们又飞了出去，然后跟着杨佳姐姐，从仍开着的门进了屋。 古哥哥仍然在电脑面前不知疲倦的搏杀着，玩儿的好像是一个永远没有停歇的枪战游戏。 炮火轰鸣的声音仍是异常的大，姐姐却没有犹豫的走了进去。将一只手搭在古哥哥的椅背上，哥哥便知道她来了，扭过头，看了姐姐一眼。 两个人也不说话，姐姐一直站在哥哥身后，看着哥哥的屏幕，我们只好也忍耐着噪音飞过去看看。 哥哥屏幕上的视角在快速的变换着，看得人眼花缭乱，抛掷在高空的手榴弹，呼啸的导弹，火光四溅的子弹...四处飞射，简直是枪林弹雨，烽火连天。 冲到面前的人不断被哥哥击中，倒地，远处的人也不断被哥哥打中。但古哥哥总能灵活的躲开敌人的子弹，看起来总是毫发无伤。 哥哥看起来很厉害啊，但是他的表情却一直是冷的。 哥哥的桌子上乱糟糟，喝空的啤酒罐，七零八落摆了一桌，吃了一半的泡面桶，红色的香肠皮也丢在桌子上，更像是打了一场败仗。加上鼠标和键盘就把不大的桌子挤满了。 “你和叔叔吵架了？”姐姐的声音透过激烈的战斗声，有些听不清。 “没事。”哥哥倒是听得清楚，无所谓的回答。 “叔叔让我来劝劝你。”姐姐有点犹豫的说。 哥哥又看了姐姐一眼，似乎不高兴。 “他给你找了万豪商场主管的工作？” 哥哥没有回答，可能是默认了吧。 “要不你去试一下，不行再走。” 姐姐说完，走到窗户那边，看着窗帘，“呼啦”一声把它拉开了。 “啧，拉上。”哥哥似乎是觉得突然的光亮很晃眼，回头瞪了姐姐一眼，命令道。 姐姐却没有动，站在原地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不会打架吧...”我们站在旁边黑色带着彩色发光的电脑主机上，嘤嘤有点担心的问我。 “那不至于吧。”虽然和古哥哥也没见过几次，但感觉他不致于那么暴躁。 他却在电脑游戏的角色死掉后，“腾”的站起来，走到杨佳姐姐面前，又绕过她，一伸手，又将窗帘全部拉住了，比之前拉住得还要严实。 刚从窗子里洒进来的阳光，又消失不见了。 然后电脑上角色复活了……哥哥继续坐下来打游戏。 “古井宇。”姐姐转过身，语气低沉。 “已经一年了。” “什么一年了？”嘤嘤说。 “不知道呀...一年了，他们还没有结婚吗？”我猜测道，因为房子去年就装修好了。 “我不求你振作起来，你动一动好不好？有点行动好不好？” 哥哥还是没说话，游戏好像打完了，战斗的声音忽然没了，变成比较激昂的背景音乐。他没有去退出，好像直接关掉了桌面。电脑瞬间黑了。 然后哥哥突然将耳机摘了下来，往桌子上一丢，砸在了键盘上。 “好吓人。”嘤嘤往我背后躲了躲，害怕被误伤到。 “你希望我去商场当主管，是吗？”他椅子也拉开，抬头看向姐姐。 “你也知道我是回不去的是吗？” “你不想再骗我了吧。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每天可笑的挣扎，在你们看来愚蠢透了……” “我相信你......”姐姐听了他的控诉也沮丧的低着头，“可是这个圈子就是很残酷的，明年我们就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对电竞选手来说太大了。没有哪个战队招收这样的学员。” 姐姐说得很慢。 “如果还有时间，我知道你当然可以，可是...可是你看清现实一点，好不好......” 从爆炸一般的喧闹到安静，原来也可以是一瞬间的事，两人之间的气氛，让我们三个凑热闹的家伙大气都不敢喘了，只有小苍，偷偷伸出爪子，搓了搓脸。 “说完了吗……说完了你就走吧，我不想再听这些了。” “古井宇！”姐姐有些急了。 “只不过输了几场比赛，被网络谩骂打击了，就再也赢不了了。你现在的样子，一点进步也没有！你连自己的心态和生活都调整不好，你怎么可能回去？” “你又不在乎，不用说了。你走吧。”哥哥打断她，打算干脆利落的轰人了。 “我们不相信你，不在乎你......可是你呢？你已经一年...没有陪过我，没有同我出门玩过，没有和我吃过饭看过电影，你就只有你失败的理想，只有你的电脑鼠标和键盘！ ......你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了？！” 哥哥望着姐姐，终于露出有些慌张的神色。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好像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我们不要在一起了，我也...受够了。” 最后，姐姐说道。 “诶......” 哥哥欲言又止。 姐姐没有再给哥哥说话的机会，她抹掉眼角的泪，忽然从手上摘下来一个东西，敲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决绝的看了哥哥一眼，转头就离开了。 我们三个低头看，放在我们面前的，那是隐隐闪着银白色光芒的，很漂亮的一枚戒指。 第二十四章 古哥哥的母亲 古哥哥好像想要追出去，但是转头忽然看到这枚戒指，往前跑的脚步又停住了。 戒指将阳光折射出去，让哥哥觉得有些晃眼。他避开戒指的反光，侧耳听着外面，家里的防盗门传来被打开的声音，然后“哐”的一声关上了。 哥哥站在原地，垂下了头，像个傻子。 我和小苍，嘤嘤飞到窗台外面去。午后的太阳毫不吝啬的照耀着深秋的大地，小区里落叶纷纷，杨姐姐走在草坪中央的小路上，低着头，长马尾抬得很高。 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看到她总是抬起手伸到脸上。 哥哥站在那里傻了一会儿，走回桌子前，拿起那枚戒指，在面前仔细端详着。 “这个亮晶晶的是什么？”嘤嘤发问。 “为什么不追出去呢......”我没心情回答嘤嘤，对古哥哥感到不解。 希望他追出去，不要就这样让姐姐走掉。 “这个亮晶晶的是干什么用的？”嘤嘤仍然在问。 “是戒指。”经常自诩见多识广的小苍回答他。“是一种被人类附着了盟誓后，变得很昂贵的石头。她将石头从手上摘下来了，她就不爱这个男人了。” “这么可怕吗？”嘤嘤吓得捂嘴。 小苍很肯定的点点头。 我有点嫌弃的看一眼小苍，他这个说法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我觉得他可能什么动画片看太多了。 “他们还没有结婚呢，那个可能是订婚戒指。”我分析道。我觉得还是我更聪明一点。 哥哥拿着戒指看了半天，又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坐回椅子上，打开电脑屏幕，重上游戏。 音箱的声音好像被他设置的更大了，并且鼠标和键盘好像不想要了一样，他使劲的敲击他们，好像下定决心要敲碎他们，换一套新的。 在游戏还没开始之前，我们赶紧逃离了这个灾难现场。 ...... 这些日子没有去上学的我，偷偷的观察着...... 邻居静悄悄了一年的房子，每天都传来战火冲天的声音。 妈妈，爸爸，伊尹还有趴在院子里总是抬着耳朵倾听的杨桃，似乎都慢慢的习惯了，有时候我飞到古哥哥屋里去看看他，哥哥的生活简直比现在的我还要无聊。 他每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坐在电脑前，饿了就吃香肠泡面。累了就去小床上躺着。 躺在床上的时候，有的时候会拿手机跟杨姐姐发几句道歉的话，有时会拿出那枚戒指看，就呆呆的看。 但是杨姐姐再也没有来过。 我想小苍搞错了，这个石头从手指上摘下来应该不会让爱情消失，它大概会让人变得清醒一点。 ...... 过了不久后，哥哥的新房又来了一个人，是古哥哥的妈妈。 我不知道阿姨姓什么，阿姨是个个子不高，有些矮矮的胖胖的，圆圆的脸上经常挂着笑容的阿姨。 在一个周日的上午来了古哥哥这里。 小苍和嘤嘤还在睡觉，我偷偷的，轻车熟路的飞进哥哥的家。 古哥哥刚刚睡醒，也没有起床，听到阿姨钥匙开门的声音，似乎是不知道她来，有些惊讶的听了一阵，确定了进来的声音是谁，没有选择起床。 阿姨将手里提的东西放下，在屋里看了看，来到哥哥卧房门前，看见了哥哥蒙在被子里，却也没有进来，又将门合上了。 我也被她关在了哥哥这里出不去。 哥哥并不想起来，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继续摆弄着手机。 我听见客厅有不断走动的脚步声，东西叮叮咣咣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是持续不断。哥哥躺在床上烦躁的翻了几个面儿，然后忽然一骨碌爬了起来。他在家一直穿一件大t恤和长长的睡裤，睡觉也不换衣服。踩上拖鞋来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 “你起来了。”阿姨看到哥哥，笑了笑。 我有些吃惊，哥哥也有些惊讶。 这个房子空荡，但哥哥住了几天，除了卧室以外也是有点乱糟糟了。但是阿姨只来了一阵，屋子就干净了。 阿姨这个打扫卫生的速度，简直是我爸爸的十倍。 阿姨拿着扫帚和簸箕，将地上最后一点垃圾扫起来，倒进垃圾桶里。 “佳佳是个好女孩。她都和我们说了，她也不是真的想离开你。”阿姨的语气语重心长。 “你们都交往那么多年了，房子都好了，别让她走。”阿姨个子不高，但还是拍了拍古哥哥的后背。 “快把她追回来，你爸爸说了，他不再逼你工作了，现在我们只盼着你们结婚了，我们只认佳佳这个儿媳妇，你可不能让她跑了。” 阿姨笑笑，转身又去桌子那边收拾了，哥哥没有回答。 “你别收拾了。”哥哥说。 “收拾好了。”阿姨用不知哪里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伸手将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打开。 “给你带了饭，一会儿赶快吃，要是凉了就用微波炉热热，你是不是每天吃泡面？一点营养也没有，以后少吃一点。” 打开塑料袋后的盒子露了出来，香味也很快溢出，哇...是红烧肉。好像还有别的菜。 哥哥挠挠头。 阿姨冲他笑。 “那我回去了，晚上回来吃吧，别和你爸怄气了。” 阿姨又四处环顾了一下，觉得一切都妥当了，就准备走了。 哥哥还是没有说话，低着头移开目光。 阿姨就这么走了，哥哥站在门口没送她，我送了送她。 阿姨一直走出小区外，等在公交站点，坐上公交车离开了。 ...... 看哥哥一点都不表态的样子，我以为他没有听阿姨的劝告呢。 但是又过了几天，我和小苍，嘤嘤，杨桃在我家院子里追逐打闹的时候，旁边的单元的门忽然开了。 走出来一个男人，英俊高挑。 我没在意，因为不认识。 但转头在心里想了想，再回过头去确认，我发现我认识他。 这个走出来的人，穿一件短款的灰蓝色大衣，里面是白t恤。黑色牛仔裤，面色有些拘谨，头发梳理得整齐，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后揣在大衣口袋里。 “嘿~”我叫住小苍和嘤嘤。 虽然，就是平日里那个头发不梳脸也不洗的古哥哥。 杨桃显然也想和我们一起，但是围着栏杆转了几圈还是放弃了，在凑热闹还是不要挨妈妈骂，并保住自己的晚饭两个选项下，他选择了晚饭。 第二十五章 说不出口 哥哥独自一人走出小区，站在路口打车。 我和小苍，嘤嘤，偷偷的围绕着他。哥哥来新家这两周，极少极少数的出门只会做两件事，买可乐和倒垃圾。 今天搞的这么与众不同这样，一定是要去和杨姐姐和好啦。我们激动的围绕着他。 “我已经......”哥哥很小声的自言自语。 “他在嘀咕上面呢？” 小苍落在旁边的消防栓上，抬头问我。 “听不清呢...”哥哥低着头，嘴唇都没有动，发出的声音简直像嘤嘤说的梦话，我也完全听不清。 “我已经...对不起...佳佳......” 哥哥自己嘀咕了一会儿，一辆白色汽车忽然停在了面前，哥哥查看了车牌，是他约的网约车。 哥哥一拉门，我们连忙先钻进车里。 “怎么会有这么多苍蝇......”车上的司机叔叔眼尖的发现了我们，从后视镜有些不解的看了哥哥一眼，然后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赶紧招呼小苍也嘤嘤躲在椅背后面，假装没听见。 哥哥将自己打理的干净整洁，是我们认识以来见过最干净整洁的古哥哥，他现在这个样子，谁见了都要夸一句精神小伙，所以无懈可击，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并且哥哥一直在走神，好像也不太明白司机叔叔在嘀咕什么。 “去烈日花园是吗？”叔叔看了一眼手机上路线图问道。 “嗯。”哥哥望着窗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 烈日花园看起来是一个花园，其实是一家餐厅。 一家满是绿植和红色帆布布置的西餐厅，环境古典，氛围安静。 侍者姐姐将哥哥引到座位上，果然是约姐姐吃饭，我们很高兴的坐在旁边椅子上陪着。 “我...”哥哥左右看看，时间还早，餐厅里人烟稀少。哥哥将双手交叉放在嘴边，做沉思状。但是嘴巴又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我已经同意了去老爹安排的商场上班了，对不起，佳佳，颓废了这么久，是我不好。我......以后放弃游戏了。” 哥哥嘀咕的声音没有变大。但还没到午餐时间，室内客人稀少，音乐声舒缓，没了外面嘈杂的车流声，外我们几个才终于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呢。 “我已经同意了去老爹安排的商场上班了，对不起，佳佳，颓废了这么久，是我不好。我......” “古哥哥在干什么呢？”嘤嘤从没见过哪个人类这样。 “背稿子吧。” 他一遍一遍的念叨，使我很快得出结论。 “就这么几句还用背吗？”小苍有些无语的问。 我摊摊手，表示也不太理解。 “可能哥哥学习不好，背东西这方面比较笨吧。” 我们听哥哥低着头，望着自己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一遍一遍默诵的时候，感觉百无聊赖极了的时候，姐姐终于出现了。 今天的杨姐姐穿一件白色连衣裙，桃红色的外套，马尾披散开梳在脑后，不知何时走到了哥哥的桌子前。 于是哥哥条件反射一般，“刷”得一下站了起来。 “咳......”感觉他嗓子忽然有些不太好。 “你来了。” 姐姐点点头，在对面坐了下来，将背包和外套放在旁边，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是来赴一场已经赴过一次的约。两周过去了，面前的姐姐和那天的姐姐有些判若两人。 “嗯...点些吃的吧。” 古哥哥将桌上菜单推了过去。 “一杯卡布奇诺。” 姐姐却没有看菜单，直接和旁边侍者说了一声，就又将菜单推了回去。哥哥尴尬了一下，也点了杯咖啡。两人静静坐着。 “我...已经...”哥哥要交代台词了。 “已经什么？” “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会再颓废下去了。” 姐姐点点头，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我已经...知道错了。这些日子是我忽视了你，我总是觉得我永远不会失去你，却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姐姐再次点点头。 沉默再次在两人之间延续。 “他好像忘词了。”嘤嘤沮丧着。 “就两句词怎么还能忘呢。” 我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恨铁不成钢的捏着拳头。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确实太固执了......” 姐姐没有什么回应了。 不知道她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我也往外看，小街不宽，路的对面是一条巷子。遛狗的奶奶经过，从西向东行。带着黄色保温箱的外卖小车经过，一个男人招手让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然后拉开车门坐上去。出租车驶出街巷消失不见。 窗外一直是一副流动的画面，我仍然不知道姐姐在看什么。 “井宇，我好像还没和你说过。” 哥哥抬起头听姐姐说。 “你第一次看见你，是在咱们大学的校联赛上。那场比赛，其实你们队打的不好。” “我还记得那个赛事，对方五个人，将你们仅存的两个人包抄了。 你看出来了形势，观众也看出来了。但是你一点也没慌，没有被那些结束的声音左右。你们两个人，将对方歼灭了。” “那个时候，我是无比相信你的。” 哥哥望着姐姐，望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低下头。埋着头，只是在手里搓动着什么。 我仔细一瞧，是那枚戒指。 “你不想去叔叔安排的商场上班，就不要去了。” “嗯，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我仍然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能打职业，我相信你能拿冠军，我相信几次失败不可能让你永远站不起来。只是我， 不得不面对现实了。” 姐姐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了。 “我也不希望你放弃理想，但是现实里一定要有个选择，那么还是...放弃我吧。” “嘤——怎么办......”嘤嘤觉得不太对的张口，“佳佳姐姐好像......” “好像把哥哥的台词抢了。”我补充填空。 好像是这样的。 “那怎么办？” “不知道。” “小始你帮帮他吧。”小苍说。 “这要怎么帮啊？”我也很苦恼。 “我们把戒指......悄悄递到姐姐手上怎么样？” 第二十六章 被打断的会面 两个人所坐的，是一个不大的双人小方桌。桌面上铺设了红白格子餐布，布面很长很宽，两侧盖在两人腿上。 我飞下去瞧瞧。姐姐双手也交握在一起，随意的搭在腿上。戒指就在哥哥手心里，好像自从他坐下来就握在手里了。 现在他没握紧，我们有机会从他手里取走戒指。可是我感觉这不是个很好的办法...... “假装哥哥偷偷把戒指塞进姐姐手里吗？” 嘤嘤点点头。 “可是哥哥能理解我们的意思吗？不会弄巧成拙吧。” 我还是觉得这个办法太铤而走险了，小苍也点点头。但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姐姐的咖啡已经见底了。哥哥再不采取行动，姐姐就又要离开了，这次见面就又要以失败告终了。 “没别的办法了，我们试试吧。” 我朝嘤嘤点点头，我们飞到桌子之下，抱住了哥哥手里那枚戒指。 戒指有点沉，我们三个奋力挥动翅膀。尽量不让哥哥察觉到的，将戒指提了起来。 “很好，保持住，我们现在飞到姐姐手里去。” 我们加快速度前进，奔向姐姐的手指，姐姐的手指却忽然动了，她将双手都抬了起来，好像放在了桌子上面。 我们三个忽然停在半空，等着姐姐的手重新放回来。 可是迟迟没有。 “我...我坚持不住了。” “咣啷啷——” 完了...... “隐蔽隐蔽！” 戒指实在有些沉，而且特别的滑。由于嘤嘤的脱手，我和小苍抱不动忽然加大的重量，戒指毫不留情的从我们三个手里掉了出去。 我连忙拉住要飞下去追的小苍和嘤嘤，因为昏暗的桌子下面忽然亮了，哥哥已经弯下腰，将头伸进了桌布下面。 “怎么了？”姐姐的声音也从上面传来。 “没事，没事！” 戒指落在地上，轻声弹了两下，还在“卟呤卟呤”的转动着，哥哥就已经看见了它，速度极快的伸手捉住了它。 担心被发现哥哥，我们退会桌子阴影里，看到对面桌布也撩开一角，姐姐半张脸露了下来。 “什么东西掉了吗？” “没事没事！”哥哥已经将戒指牢牢握在手心，迅速起身。“邦——”的一声，我没看错的话，他的脑壳好像磕桌角上了。 “你没事吧？”姐姐有点吃惊，捂着嘴。 “没事，我...没事。”哥哥有点吃痛，捂着头。 ...... 一定很疼，因为从我们的角度刚好能清晰的看到哥哥呲牙咧嘴的脸，因为那个撞到脑袋的地方是桌子的一角。但哥哥揉着脑袋，还是努力抬起了头，冲姐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佳佳......”他拿着那枚戒指，又端详了一下。好像要递出去了！ “加油啊，古哥哥。”我们为他捏一把汗。 “嗡——” “嗡——” 手机的震动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哥哥怔了片刻，拿出手机，望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却没有马上接起来。而是抬起头看向姐姐。 “佳佳，你等我一下可以吗？”哥哥说得很认真。 明显已经准备离开的姐姐点点头，又坐好。哥哥接起电话，向餐厅外的花园走去。 是接什么电话，还要出去接呢？我忍不住跟过去，嘤嘤也跟在我后面。小苍和姐姐在原位等着。 “浩哥。嗯，对。真的吗？太好了！好的好的，嗯我一定！” 也没说什么嘛。哥哥站在外面，简单的几句，就挂了电话，都没说出一句超过四个字的话来。挂掉电话后还盯着手机屏幕瞧了半天，才返回餐厅。 “那个......” 坐回原位的哥哥忽然紧张了起来。 “你刚刚到底想说什么。”姐姐低着头，没察觉他的怪异。 哥哥没有说话，忽然伸出双手，伸直了长长的手臂，伸到姐姐面前来。 戒指终于重见天光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佳佳。”哥哥说得无比认真。 “我面试进了红桃俱乐部的运营部。” 姐姐捂住嘴巴。 “红桃俱乐部...运营部？”这好像是个惊人消息，姐姐甚至忽略了面前的戒指。 哥哥也终于难得的露出微笑，“刚刚浩哥给我来了电话，我的面试成功了。” “虽然不能打比赛，但你们没有错，我不该再颓废了，就算找别的途径，只要能离我想去的地方更近一点...退求其次，也没问题！” 我们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哥哥好像不用去什么不喜欢的商场工作了。 “那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姐姐没有接过戒指，而是伸出了手。 姐姐的手白皙好看，哥哥将戒指重新戴在她手指上的时候，他们只顾着像两个痴呆一样望着对方傻笑。 我和小苍，嘤嘤，这一整天的心愿终于达成了。 “唉——” “唉——” “唉——” ...... 我们挨个长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放松下来，舒服了舒服了。 两个人再次叫来服务员，这回姐姐点了一大堆菜，香煎牛肋，海鲜炒饭，青瓜沙拉，脆皮蛋奶......我和小苍，嘤嘤虽然不能和他们一起品尝美味，但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第二十七章 麻雀 这一天，我意识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我曾问过小苍，做为苍蝇的我们可以活多久？ 但是小苍也不知道，因为他也没有经历过死亡。 但是在我们高高兴兴返回家的途中，让我惊恐的是，我好像有些飞不动了。 上午的时候只是和杨桃在院子里玩了一小会儿，来餐厅也是搭了顺风车，今天的运动量与前两天在动物园相比简直为零。可是从餐厅回家简短的十五分钟的路程，我竟然感觉翅膀很疲惫，有些不灵活了。 “怎么了，小始。” 在快到我们家长木里小区大门的时候，我逐渐慢了下来。小苍和嘤嘤在半空回过头看着我。 “没事。”我摇摇头，不打算告诉他们这件让我惶恐的事。 下午的时候，小苍和嘤嘤去睡午觉了。我独自坐在院子里思考人生。 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也有两个要好的朋友，并且现在这个形态的我有了不少的朋友。虽然在学校的时候，经常为了作业太多而苦恼，在家会因为一些小事和妈妈吵架，但总的来说我的一生还是很幸福的。 目前，我还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很后悔的事，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是我还不想死啊...... 我还没有长大呢，没有体验过做大人的滋味，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理想。也没有赚过钱，没有工作过，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冬天到了，所有的叶子都会落下。我还能活多久呢，我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找到变回人类的办法呢？ 我从所坐着的叶子上爬起来，起跳，飞向高空，冲刺，盘旋......我做各种尝试去感觉我的翅膀。希望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啊——”我摔了一跤。 翅膀真的没有以前灵便了，我竟然在穿越栅栏缝隙的时候没找准重心，在降落时翻倒在地上了。 “啊啊啊啊——” 还没爬起来，一张带着尖啄的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没等我的惊呼结束，她竟然用硬嘴啄了我一下。 “好痛！！”一股大力袭来，我的屁股一定被她啄伤了，她巨大的力道让我感觉浑身都发麻了。 “你干什么？！”躺在地面上的我被她啄这一下翻过身来。刚翻过身，我又连忙跳起来往旁边躲闪，惊险的躲过了她的第二击。我愤怒了。 这是一只褐色的花麻雀，她用黑豆子一样亮晶晶的小眼睛瞅着我，歪了歪头，几步蹦了过来，还打算下毒口。 “你已经飞不动了。我要吃掉你。”再次堪堪躲过她第三下的时候，她理所当然的对我说。 我的怒火腾的上来了，看我飞不动了就要吃掉我，你这是在趁人之危。我在地上几个连续弹跳，躲过了她来来回回的利啄，然后一个优美弹跳飞了起来，冲上高空，气势如虹。 麻雀果然不想放弃，在后面追逐我。 哼哼，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鸟也一样。 我穿过林叶，越过高楼，一路向着街心公园飞去。 我林伊始可不是看起来这样好惹的。 第二十八章 在后 街心公园的尽头挨着一家住户。住户的门前有一棵果子树。 刚入秋天的时候树上挂满了红腾腾的小果子。现在，果子大概已经七零八落了，但是住家似乎仍然不愿意有人来偷果子吃。 我向着果子树俯冲而去。余光看到麻雀紧随身后。 我飞到树弯下，一头钻进树冠中，一张网子隐约挂在树叶之间。我集中注意力，稳住翅膀，一个漂亮的急转，从网子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重新跃上高空，身后羽毛在风中呼啸的声音没有了。 “放开我！这是什么？！放开我！！” 我飞回果树前，看到墨绿的叶片之间，麻雀姐姐头朝下倒挂在网子上。她一只细长的左爪挂在左上边，另一只右爪挂在右下边，让她整个样子滑稽极了。 她疯狂的扑腾着翅膀，并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 “你在做什么呢，你不是要来吃我吗？”我站在树梢上，搓了搓后爪。我不打算马上离开，被她啄伤的地方还有点痛呢。 “这是什么？！”麻雀姐姐见挣脱不开，又奋力的往四处乱飞乱撞。但是撞得果树落叶纷飞，果子砸落，也没把自己挣脱出来。 “你别扑腾了，网线越缠越多了。”我都要忍不住提醒她了。 “不！放开我，放我下去！我要离开这儿！”麻雀姐姐不知道是吓坏了还是平时也这样固执呢。 “怎么样？”我凑近了几步，“你还想吃我吗？” 她明明听见了，却只是惊慌中看了我几眼，仍然自顾自的喊叫。 “你要是决定给我道歉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下来。”我漫不经心的在树枝上走。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喊得更大声了。 “我说，你要先跟我道歉，并且保证不再吃我了。”我跟这只笨麻雀再次强调道。 “你能放了我？”她终于扑腾累了，头朝下倒挂着看着我。 我凑近一点，应该是可以的。我可以指挥她如何解开两只爪子上的一团乱线，而不是胡乱折腾。 “哇！”这时，一个男孩突然出现在我旁边。他一声惊呼，吓人一跳，我向叶子后面躲了躲。 男孩子看起来比我大一些，大个三四岁的样子。 他伸手抓住了麻雀，手指牢牢牵制了她的翅膀，她扑腾不了了。小哥哥又用另一只手，慢慢解开了缠住她的网线。 他要把她放了吗？ 我准备跑路了。以便避开某鸟的报复。 但好像不是的...... 现在我好像帮不了她了...... “放开我！放开我！” 麻雀姐姐被男孩抓在了手里，男孩开心的跑回了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飞了过去。 “爷爷！爷爷！”小哥哥用双手攥着麻雀姐姐，一溜烟冲到一间卧房里。房间里一位老爷爷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听他一叫坐了起来。 “怎么了？小奎。” “呵呵，还真捕到鸟了。你抓好它。”看到小哥哥手里的麻雀，爷爷也很惊奇，转身去了别的房间。 “放这里吧。”很快，爷爷拎出来一个竹条编的鸟笼子，拉开小笼门，小哥哥将麻雀姐姐塞了进去。 “它怎么到处乱飞呢？”又在笼中放了水和小米，爷爷将笼子放在窗台前，小哥哥双手支着下巴，好奇的看着麻雀姐姐。 挣脱了网子又进了笼子，麻雀姐姐这想吃我的代价，好像有点大呀。 她在笼子四处飞撞，但没有任何一个笼缝给她离开的机会。 “不知道能不能活。”旁边的老爷爷若有所思的说。 “诶？你不是说给她米和水就可以了吗？”小哥哥讶异。 “麻雀气性大，不一定能养活呢。”老爷爷这样说着，跟着男孩又看了一会儿，就继续去看电视了。 小哥哥又瞧了很久，也被妈妈催促去做功课了。 “他们应该...不会吃掉你的。”我见她像发疯一样扑撞，忍不住安慰。 “那为什么将我关在这里？！” “他们想...观赏你。” 麻雀姐姐怨恨的看着我，并且继续扑撞。 “你别撞了，没有用的。” “我要离开这儿！” “你这样会把自己撞晕，撞死的。” “死了也比被关着好！” 她可太固执了。鸟儿是不是都是这样一根筋啊…… 唉，虽然她没给我道歉。但看她吓成这样，气成这样我也于心不忍。 我飞到笼门边，试着抬起笼门上的门拴。但是这不大的铁片依然很沉，我做不到。 她在笼子乱飞，我在笼门前使劲。努力了半天，都是无用功。 我尽力了。 我摊摊手，顺着房间的窗户飞了出去。 第二十九章 我要和你打听一件事 我，小苍，嘤嘤，我们三个站在竹藤鸟笼前，欣赏着麻雀姐姐在笼中挣扎。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刚刚她想吃我，被我引到人类的陷阱里，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想吃你你还帮她？”嘤嘤瞪大了眼睛。 “我......” “是你让她变成现在这样的，而你又想救她。”小苍也觉得我不太正常。 “我...当时就想报复她一下，给她个教训。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么严重。” ...... “你确定吗？” 在我说了要帮麻雀从笼中出来之后，小苍并不是很认同我的做法。 “她是麻雀，算是我们的天敌。你放她出来了，她可能还是会吃掉我们。” “那...那还是不要了吧？”嘤嘤看麻雀姐姐发疯一样扑腾的样子，也有点害怕。 “你...快向我们保证，我们帮你出来，你不能吃我们。” 我连忙转头对麻雀说，但是麻雀姐姐轻哼了一声：“谁要你们帮忙，我自己可以出去！” 唉，她还是看不清现实，以为用羽毛和柔软的身子不断碰撞笼子，就终能重见天日。 “你看，她也不需要我们帮忙。” “她根本没有脑子，她再这样撞会把自己撞死的。” “你没必要内疚，那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可是...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苍上了几天学，都会跟我抬杠了。 “我不需要，我一定可以出去的。”麻雀奋力的往笼子上一撞，整个笼子歪斜了一下，又落回原位。麻雀却倒在笼中地上。 她软软躺在那儿，小黑眼睛里流出一滴眼泪。 唉...... 我叹口气，走到笼门前，用力去推门拴。推不动......一双爪子伸了过来。 还是推不动。又一双爪子伸了过来。 铁片门栓被我们推开了，可是我们根本抬不起笼门来，笼子可能是新的，向上推拉的笼门太紧了。 我们试了很久，附近也没有任何工具可以借力。也没有任何小动物在附近...... 这次，好像真的帮不到她了。 “快走，有人来了。”小苍提醒道。我们躲到窗帘后面，看是那个小哥哥走过来了。 麻雀仍瘫在地上。小哥哥将笼子晃了晃，她飞起来站在支架上，背过身去。 “你这么不开心吗？”小哥哥趴在窗台上看她。 麻雀姐姐不理他。 “可是我想让你住在这里。” 小哥哥望着麻雀姐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推开了窗子，将鸟笼转向窗外，拉开笼门。麻雀从笼中呼啦啦飞了出来，飞向高空。 天啊。 麻雀自由了！！ 我们也连忙跑路，担心小哥哥将窗子关上我们会出不去。 也担心麻雀报复，我们连忙往家的方向飞。 “喂——” 我扭头寻着声音一瞅，麻雀姐姐果然追来了！快跑！ “喂，别走——” 麻雀姐姐却没有追过来，我小心谨慎的停了下来。麻雀姐姐站在围墙的石柱上，似乎目光很复杂的望着我们。 “我不会再伤害你了。”我隐约听到她说。 她看起来没那么凶恶了。而是有点埋怨的望着我们。 小苍让我别停下，快走。但我还是犹豫了一下，折返回来。 “谢谢你们。” 麻雀姐姐站在我面前的时候，似乎又点脸红。 “虽然没帮上多大忙，但还是谢谢你们愿意帮我。”她的声音也很小，扭着脸不看我。 “不客气。”我只好点点头。 “还有。”她说得郑重其事，“虽然我和你是天敌，我吃你属于天经地义，但在这儿我还是跟你道个歉。” “那你还道什么歉？”我有点哭笑不得。 “因为你救我，我却要吃你，这不对。” “好吧好吧。” 虽然不太理解她的脑回路，但我还是点点头。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麻雀姐姐也不是话多的人，讲完她要说的就红着脸和我们告别了。 我以为这件事和平解决了，我们和麻雀姐姐井水不犯河水，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但没想到晚上的时候麻雀姐姐又飞了回来。 她站在我家院子前四处张望，好像也不知道我们的名字，所以无法呼喊。还是杨桃发现这个奇奇怪怪的来客以后告诉了我们。 “我要和你们打听一个事情。” “嗯，你说。”我们在院子里矮树上坐下来，我们三个听她说。 “听说你...是人类变的？”她有些谨慎的问。 “啊...对。”我不否认。 “那你知道蜉蝣老人吗？” 我吃惊的张着嘴巴。 那你知道蜉蝣老人吗…… 一直以来都是我向别人提出这个问题，现在终于，竟然...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 我很激动。 “蜉蝣老人？你是说蜉蝣老人？难道，你也是被他变成...麻雀的吗？” “什么变成麻雀？我生来就是麻雀。”麻雀姐姐矢口否认。 “那你怎么会知道蜉蝣老人？”我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第三十章 我也要打听一件事情 “那你怎么会知道蜉蝣老人？” “我就问你，认不认识他？”麻雀姐姐用嘴理了理翅膀毛，有点不耐烦的问，好像并不想透露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说的蜉蝣老人，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像人类的老爷爷？”我很有耐心的问。 “对，带着一顶绿帽子。”麻雀姐姐说。 “披着一件绿斗篷？” “两条绿胡子有杨柳枝那么长。” “没有那么长。”我记得很清楚，他的胡子很长，但还没垂落在地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满足别人的愿望！”麻雀姐姐说。 “嗯...大概是这样的。”我点点头，虽然他没能完全满足我。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一直在寻找他。”我回答。 麻雀姐姐灰心了。 “如果你找到他，请务必也告诉我。”我也很需要找到他，并且时间好像不多了。 “听说他在无人之境。”麻雀姐姐又道。 “无人之境？”这个地方我也听过，是从猫咪玫瑰先生那里听来的。我和小苍，嘤嘤对视一眼，都吃惊不小。 因为有一次我们碰到玫瑰先生在他的窗台上晒太阳，就好奇的飞过去问了。 玫瑰先生说，因为无人之境没有人，所以流浪狗们都想去哪里，但没和我们提起过蜉蝣老人。 ...... “好了，我要走了。”麻雀姐姐挥挥翅膀，便转身要离开了。 “你去哪？” “哼，我要去旅行，去流浪。我要找到蜉蝣老人，我要到无人之境去生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麻雀姐姐急脾气，没听懂她的话，也没等我们再说什么，她就一展翅膀遁入了黑夜。我们只好望着她离去的地方，一头雾水。 无事发生的夜静谧安宁，星星一颗一颗挂在天幕上，万物都闭着眼睛，没有风也没有声息，我却一夜无眠。 尽管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我和小苍，嘤嘤还是早早就起床了。我抓住了一只麻雀。不，是我叫住了一位麻雀先生。 “我想和您打听个事情。”我重复麻雀姐姐的话。 这位麻雀先生看起来年纪比较大了，应该会知道更多，虽然他面露不削的看着我。 “一只苍蝇。你要打听什么？” “嗯...您知道蜉蝣老人吗？” “不知道。”他歪着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回答道。 “那...那您认识...一只脾气很差的麻雀吗？”话问出口我才发现，虽然麻雀姐姐和我们言和了，也向我道歉了，但我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 “我们麻雀，脾气都不好。你要找脾气好的，去找喜鹊吧。”麻雀先生又看了我一眼，说着就飞走了。 “唉？”我要找的就是脾气不好的呀....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到麻雀先生飞到一棵大榆树落光了叶子的干枝子上了，只好耐着性子再跟过去。 “果然没有说谎，脾气都不好。”小苍跟在我旁边说。 “您认不认识一只，昨天被人类抓走，然后又逃脱出来的麻雀呢？”我落在麻雀先生旁边，看他在树枝上找树籽吃。 “你是说小红。”他从这个枝子飞到那个枝子。 “小红是谁？”我跟在后面，隐隐期待起来。 “那是昨天雀群里的笑料，听说她为了追一只小虫子，把自己挂在了网子上，然后还被人类给抓走了，关起来玩弄。最后还是虫子将她救了出来。” “没错没错！”我激动起来，“并不是那三个虫子放了她，是人类把她放了，不过这不重要了。您知道她去找无人之境了吗？” “那就更可笑了……”麻雀先生抖抖翅膀，又准备飞走。然后忽然停住，转头盯着我。 “你说...她去找无人之境了？” “是啊。”我们三个一起点头。 “昨天晚上她说要去找无人之境，我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蜉蝣老人和无人之境的，或者说她从哪里得知蜉蝣老人在无人之境？” “这个消息真实可靠吗？”小苍补充道。 麻雀先生在树枝上焦虑的蹦跳了半天，犹豫了很久，然后回答了我们。 “是小花告诉她的。” ...... 我们跟着麻雀先生找到了小花。小花也是一只麻雀姐姐，我们问过她之后，她用羽尖为我们往旁边一指：“是小啾告诉我的。” 我们看向旁边的麻雀小啾。 小啾往她上边一指：“是小灰跟我提到的。” 我们抬头看向更高一根枝子上的麻雀小灰。 小灰歪歪头，羽尖也往左一指：“蜉蝣老人啊，是小褐说的。” 我们看向小褐。 小褐摇摇头，将身边的麻雀推了一把：“不是我，是小飞讲的。” ...... 我们站在覆满枝桠的麻雀群里，逐渐感到茫然。上百只麻雀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我头都大了。 这件事好像...比我想象得要复杂啊。 当我已经有些疲惫的垂着脑袋走神的时候，我听到最后一只麻雀说：“是小雀同我讲的，但是小雀已经......” “什么？” 我抬起头。 “上次我们在马路上吃一袋撒掉的米，忽然来了一辆大汽车，小雀就被压死了。” “啊，那真是抱歉...”听到不幸的消息，我感到惋惜。 “没关系，又不是你压死的。”最后这只麻雀朝我摆摆翅膀，“不过当时我听小雀说，是一只苍蝇告诉她的。” “一只苍蝇?”我和小苍，嘤嘤都打起了精神。 “对，好像是叫......嘤嘤。” 第三十一章 雀群聊天记录 嘤嘤在我和小苍的注视下，不断的搓手，搓手，搓手...... “不...不是我啊，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无人之境，怎么可能会是我啊......” 已经很久不哭的嘤嘤又快哭了。 “你再好好想想，你和麻雀说过什么？” “我...”嘤嘤低头想，“我只是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帮你打听蜉蝣老人的事情嘛。我就问过一只麻雀。” “你都说了什么？” “我说...我就简单的问了你知道蜉蝣老人吗，将你问我的话重复了一遍。他带着一顶绿帽子，穿着一双绿靴子，披着一件绿斗篷，还有两条长长的绿胡子，还会满足别人的愿望。” “嗯，还有呢？”嘤嘤说的似乎没什么问题啊。 “然后，你不是还告诉我，他住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嘛。然后，就没有了啊。麻雀姐姐说她不认识，我就去问其他的小动物了。” “小始？” 嘤嘤说完了，却没得到我的回应，他小心的叫我，我也没回答。 我低头做沉思状，我好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在我们讨论的时候，我听到麻雀群那边也在热烈的讨论着这件事情。 “什么啊，什么啊？你们在聊什么呢？”有新的麻雀飞进雀群里，在站满的树枝上咿咿呀呀。 “我们听小雀，就那只被车撞死的傻鸟。我们听她说有一个神仙，可以无偿满足别人的愿望呢。” “是嘛？这么厉害，我想要一个新的巢，上次的大雨将我的巢冲坏了，我还没有修呢。” “我想要一群鸟宝宝，小花已经生了满满一窝鸟宝宝了，我却没有。” “小飞，你是公鸟。你生不了。” “那这位厉害的神仙在什么地方呀？我也有迫切要实现的愿望。” “小雀说，他住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没有人...没有人那叫什么地方？” “没有人...没有人叫...” “害，你们不知道啊，那叫无人之境！小红昨天已经去了！” “小红去无人之境了？在哪里？怎么走？” “是啊，昨天小红从人类那里回来了，身上全是人类难闻的气味，我们都不和她玩儿了，她一生气就自己走了。” “哇，看来这个消息是真的！神仙住的地方吗，那一定是一个没有人类没有猛兽，只有丰富的粮食和水的地方！” “没有粮食了，我们就快没有粮食了。讨厌的冬天要来了。我们也走吧，听南边来的鸟说他们那的冬天一点也不冷。那这个无人之境一定是在那边。” “那我们也走吧。” “我们也走吧。” “我们也走。” ...... “喂——诶？！！” 我和小苍嘤嘤还没来得及劝告他们，拦住他们，告诉他们真相是什么。“呼啦啦”翅膀展开和拍动的声音就响彻在身遭，灰褐色的，花色的小影子一下子就覆盖了天空，然后一瞬又远去了。 刚刚还包围着我们的麻雀们全部飞走了，叽叽喳喳的声音走，压弯了树的重量也走了，脚下的枝子都摇晃了好一阵。 我连忙追出去，还有小苍和嘤嘤。但是麻雀们去意已决，很快就上了高空，在清晨明媚的阳光里飞往了远方。麻雀的身形是我们的几十倍，几百倍，体力好，飞得也快。尽管我们在身后呼喊，等一下，等一下，事情不是这样的...... 但我们还是没能追上他们。 第三十二章 生人勿近 “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蜉蝣老人，这根本就是一出闹剧。” 回家的路上，我们仍热烈的讨论着。 “都，都怪我...”嘤嘤说。 “不怪你。是这群麻雀没脑子。” 我果断回答。 “小始。”小苍在旁边叫我。 “嗯？” “你要不要也去别的城市找找蜉蝣老人？” ...... 我们飞过小河滩与长街，一路向着家。我沉默了。 在没有变成现在这样之前，我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我自己一个人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有学校对面街的书店。有去很远的地方旅行过，但那是同家人们一起。 两个月以来，我已经飞遍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我知道蜉蝣老人在这里的希望渺茫。我很想去别的地方找找看，哪怕不知道方向和目标，哪怕得到的消息是流言，是假的，是一个笑话...... 可是我担心离开了家，离开这个城市。找不到蜉蝣老人，却也再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上午的街上人来人往，很多采买的人在商铺窗前走过，窗棂下的一只猫咪岿然不动。 “玫瑰！” 玫瑰先生难得的没有在睡觉，只是半眯着眼睛望着街上风景。 我们飞到他身边，落在落地小灯箱上，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玫瑰，你知道大兄弟他们回来了没有吗？” “大兄弟，他们不是走了吗。去找什么心心念念的无聊之境。”他无聊的摇晃着尾巴。 “没有什么无人之境，我们猜测那都是一场误会。他们是听谁说的，他们当时去了哪里？” “不知道。这你就要问他们自己了，我并没有再见过他们。”玫瑰伸伸双爪，换了个姿势，优雅的趴在阳台上。 “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个地方，这应该是一场误会。我们应该叫他们回来。”我有些恼恨。 “你何必担心他们。让他们去找，找不到，撞了南墙，自然就回来了。”玫瑰似乎今天心情不错。 他说的好像也对，我在灯箱上坐下来，有些泄气。小苍和嘤嘤坐在我两旁。 “对了，玫瑰。” “你认识大兄弟他们很久了吗？”想起大兄弟，忽然想到让我迷惑的事情，我忍不住问。 “有得人说他以前很粘人，有这样的事吗？” “是的，很早的时候，确实是一只粘人的狗。”玫瑰舔了舔毛，漫不经心的说。 “可他现在看起来凶巴巴的，又冷淡，一点都找不到可爱的地方。”我吃惊不小。 “一脸的生人勿近。”嘤嘤补充。 “那时候他被人类丢弃的时候，还只是，和对面那个家伙差不多大。”玫瑰昂昂下巴，我们回头看去，一位阿姨领着一只柯基从店铺门前经过。 “不过要比他腿长得多。那时候他还不懂得撒娇。” “那时候这里还是一片旧房区，流浪狗很多，从没有人抓他们。反而有很多善心人给他们喂食。”玫瑰抬头往前面指指。 街的对面是一些二十多层高的住宅楼。好像是我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出现在这里的。 “与天生活在野外的狗不同，那些被人类抛弃的家伙不害人。那些狗都会撒娇，作揖，求抱抱。 偶尔有漂亮的流浪狗就被人带走，领养了，于是大兄弟在那时候也学着撒娇。但没有人带他回家，没有人想要摸他，他长得不漂亮，也不名贵，更不可爱。 那时候还有一个在游泳馆上班的女人会摸他的头，会抱他，会笑他粘人。 不过过了不久那个女人也走了。 大兄弟也长成大家伙了。没有人愿意摸他，很多被他凑近的人会感到害怕，让他走远点。 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么冷漠，一脸的生人勿近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吗......” 第三十三章 溯洄 夜，我又失眠了。 小苍和嘤嘤睡在枕头和床褥的缝隙里。这样早上便不会被每天来整理房间的妈妈发现。 小苍可能也发现了自己体质在变差，他最近运动的越来越少了，睡觉却越来越久了。而嘤嘤一直也不是个精力旺盛的家伙，他的翅膀也一直不怎么好使。 我顺着每天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子飞了出去，出去兜兜风。 不知不觉飞到了桥洞街。 桥洞下的河像一条黑色绸带，静静平躺在城市中，月色下隐隐泛着银色光泽。又飞了一阵儿，我落在河滩的石头上歇息。河水的潮扑面来，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除了皎皎月光，就仅剩远处住区亮着一两户人家。喜欢夜里鸣叫的小虫子都睡了，我却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啪啪......”很轻微的声音。 我往河道上看，黑暗里看不到什么，打算忽视这个声音。但是轻微的声音还在响。 “咕咚——” 是什么东西轻轻落水的声音。 什么东西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我猜不出来，忍不住飞过去瞧。 “喂，你在干嘛。” 在桥下的水面前，我逛了半天，总算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一条鱼，一条青花色的鱼在水下的闸门前左右游荡。 她好像听不到我在水面之上的声音，我落在铜红色的闸门上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她忽然跳出水面，往闸门上用力一撞，我险些被她撞进水里。连忙飞起来问道。 “我要过去。”回到水中的她，又探出半张脸回答我。 “这里是过不去的。”我回答她，这是一扇关闭了河道的水闸。妈妈说是因为城市多雨，修建来防洪的。在这条河道上，水闸完全落下来了。她是无法跳出水面，跳到水闸那么高的地方，并且跃过去的。 但是她在河水里还是听不到我的话，她依然来回游荡，很是焦急。 “喂，不要跳了。”我在她再次蹦出水面的时候抓紧时间喊，“这里是死路，你是过不去的。” 她再次探出头，有些茫然的望着我。 “你要去哪？你可以选择别的河道试试。” “我要到上游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走。”鱼姐姐皱着眉头，似乎快哭了。 “上游？你要到这座城市以外去吗？” “是的。” “你在这儿等等我，我去看看。”我说了一声，飞了起来。 在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我完全不熟悉这些错落在城市里的河流。但是飞到高空，更高空，就可以看到他们纵横交错，有自己流动的规律和方法。大概是为了防止雨水变成洪水，很多河道落下了闸门。但有一些没有。 像玩我擅长的迷宫小游戏一般，没过多久，我很快找到了不断像东的顺畅的河路。 飞回桥洞街落了闸门的洞，那条青花鱼姐姐还在，我飞到水面一片干卷的荷叶上，她探出头来。 “跟我来吧。” 我们一个在半空，一个在水里，慢慢前进着。 “小鱼姐姐，你要去上游做什么？” “我要去产卵。” “你要生小鱼宝宝了？” “是的。” “哇，恭喜你。”我回头瞧瞧，青花鱼姐姐的肚子确实鼓鼓的。 “谢谢。”她探出水面的脸有一些红。 “为什么要去上游生宝宝？”我不太明白这个问题。 第三十四章 远道无所思 “我生活的西洲湖，本来是一片平静清澈的水域，大家一直都去河的上游产卵。 可是近些年，附件来了好多人类，修了桥，铺了路，建了饭店，建了民宿，还把西洲湖围了起来。来的人类越来越多，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只是不断的来，不断的走。不断的从西洲湖经过。 没有人类留下来居住，他们也不喝西洲湖里的水。可是他们向水里丢塑料瓶，雪糕棍，瓜子皮，用完的袜套。 河水越来越污浊，现在已经不适合产卵了。” “他们可能是在旅游。”我小声嘀咕道。 “什么？”鱼姐姐似乎没听懂。 “额...他们可能是觉得那里风景不错，就都去看一看。” 鱼姐姐皱皱眉。“因为他们生活的地方风景太差了吗？” “嗯……”可能是这样吧。 “我要去上游看看，我就快生了，希望那边的水质好。” “那你没去过这条河的上游，怎么会知道那里水好不好？” 我问完却没听到回答。低头看，河水到了一扇闸门前。但是旁边的排水管道是畅通的，鱼姐姐钻了进去。 我飞到河另一头的出口处等着她。 “人类在河边经常会说一句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出走。”鱼姐姐重新冒出头来，继续说。 “我确实没去过更远的上游，但下游已经没有希望了。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但至少越往前走，离希望越近。” 下游已经没有希望了吗……我忽然又想起蜉蝣老人，在这个城市找了这么久算是希望渺茫了吗…… “我也想去前方看看。” 我忽然听见自己的说话声。 “和我一起吗？” “啊，不了。”我摇摇头，现在还不行。 “鱼姐姐，如果前面也没有干净的河水，也没有适合生鱼宝宝的地方，如果无路可走了，你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 听了我的问题，鱼姐姐也忧郁了起来。 从最后一个矮坝冲了下去，鱼姐姐就跳入金沙江了。这里已经是城市边缘，金沙江一条宽阔的河道一望无际，江水滚滚。远处河岸的建筑挂着霓虹彩灯，将五彩光晕印在黑色江水里。 我又送了鱼姐姐一阵，直到我又有些飞不动了。 我们分别的时候，我还是习惯性的问了每次遇到新朋友我都会问的问题。 “我知道。”鱼姐姐点点头，回答的很肯定。 我又找到了一位认识蜉蝣老人的朋友！不过我已经不像麻雀问我时那样充满期待了。 “他长什么样？”我小心翼翼的问。 “他有一顶海草做的帽子，柔波做的披风，海藻做的鞋子。他的两条胡子像小西洲河的水那么长。”鱼姐姐迎着浪一边游一边说。 我没有见过小西洲河，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有那么长。但我还是没说什么，等鱼姐姐继续说。 “他是浮游老人嘛，所以是蜉蝣生物们的神。他在的地方总会有数以万计的蜉蝣生物，这样我们鱼和别的两栖动物就不会饿死。” “这些...您听谁说的？”我小心翼翼的问。 “是一只蛤蟆说的。蛤蟆说...告诉他的好像是......” “嗯……一群麻雀。” 果然。 “对了，还没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始。”我挠挠头，虽然经常做好事，但还是常常脸红。 “谢谢你，小始。” “不客气呢。” “如果想向前走就来吧，生完了鱼宝宝我还会回来的，期待我们还能相遇。” 最后，鱼姐姐和我挥挥鳍，就顺着江水游走了。河面上留下一尾她划过水面的痕迹，然后很快就被滔滔波浪淹没了。 “没有走过的路，遥远坎坷，充满了无数未知的东西。但是往前的信念是坚定的话，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话，那就无需有多余的念想了，一直往前冲就好了。” 好像是这样呢。 期待我们的相遇，小始。 第三十五章 再见了妈妈，今天我就要远航 “你在看什么？” 一个声音打破寂静。 我抬起头，对镜子先生笑了一下。 “你终于不再认为我是在臭美了。”我开玩笑的说。 “这里漆黑一片，我甚至看不清你。不会有人半夜里来我面前臭美的。”镜子先生的声音传到我心里，他的声音与人类发出来的声音很不同，在一片安静中让人觉得有一些安心。 “我在回想我做为人类时的样子。” 望着模糊的深蓝夜色里，镜子面前的那个小黑点，我忽然发现过去的林伊始对我来说很陌生。 镜子先生没有再说话，或许也在注视着我。 “镜子先生，您还能记得我的样子吗？” “当然记得。”镜子先生语气平静，“我记得所有在我面前出现过的人或物的样子。” 我有点不相信，感觉他在吹牛。 “那我是什么样子的？” “你...大多时候是在晚上出现在我面前。多数的时候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赤着脚就走过来了。你说，你一个人睡不着，缠着妈妈去给你讲睡前故事。 少数的时候你都穿着校服，扎着两个马尾辫，在我面前经过，也只是匆匆一瞬。你总是蹦蹦跳跳的，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很快乐。偶尔哭鼻子，也只是因为考试没考好，爸爸安慰几句，你又会很快高兴起来。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像现在这样难过和害怕的时候。” “我才没有难过和害怕。”我连忙回答，然后有些吃惊。 “那我收回最后一句话。”镜子先生仍然没什么语气，听不出他信还是不信。 “好吧，我确实有一点难过和害怕。只有一点点。”或许镜子先生在我的表情里看出了这一点点。 我向前走了几步，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自己。我抬抬爪子，面前的自己也抬抬爪子。我动动翅膀，面前的自己也原封照做。 我已经习惯这个小黑点，胜过林伊始人类的身体了吗？但是如果以这个身份一直生活下去，或者这样去走向死亡，我还是不能接受。 “镜子先生，明天我就要走了。” “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坐下来，将手放在镜面上，“我要把我原来的样子找回来。” “那祝你好运。” “谢谢。” “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镜子先生。” “嗯，我会帮你看着他们的。” “谢谢。” 镜面的触感平滑而冰凉，但我猜，里面是温暖的。 ...... ...... 清晨的阳光慢慢将屋子照亮，慢慢铺洒在床上。 爸爸和妈妈依偎在一起，裹在柔软厚实的棉被里。妈妈的脑袋枕在爸爸手臂上，妈妈总说自己睡觉很轻，不过爸爸轻微的鼾声一直都没吵醒她。只是脸颊碰到爸爸脸上的胡渣，会让她微微皱一下眉。 妈妈最近好像瘦了许多，生伊尹时候脸颊上有微微的浮肿，她每天都会照镜子抱怨。现在一点都没有了。 但我还是更喜欢妈妈胖一点的样子，太瘦了不可爱。 爸爸最近也黑了瘦了，不过爸爸一直很帅。 “哇呜，哇呜~” 睡在旁边婴儿车里的伊尹醒了过来，左右看了看，伸了伸小手，发现周围没有人理他，然后迅速果断的哭了起来。 妈妈从爸爸怀里挣脱出来，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我往窗帘后面躲了躲，妈妈将伊尹抱出婴儿床，检查了一下他的尿不湿，坐在床上轻轻的摇晃着他，并伸手拍着他手臂。 爸爸向床外侧挪了挪身子，让妈妈将伊尹放在两个人中间。伊尹不哭了，吃着手指头，很快就又睡着了，妈妈轻轻和爸爸笑了一下，两个人也闭上眼睛，再次进入梦乡。 “小始，要出发了。” “哦，来了！” 听到小苍的声音，我转过身看。窗外停着一辆蓝色的小汽车。小苍和嘤嘤已经坐在了车里。 车后备箱门开，古哥哥从单元走出来，将一小一大，一粉一白两个行李箱抬了进去。 古哥哥说，因为俱乐部下周才会入职，所以要趁这周还有时间，带佳佳姐姐出门玩一玩，弥补他忽视她的时间。他们计划是去墨城古镇，听说是四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的城市。 但我和小苍，嘤嘤还没有决定去哪，但还是搭上了顺风车。 我最后朝屋里看了一眼，转身飞了出去。 “该带的都带好了吧？”佳佳姐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心情不错的转头问小古哥哥。 “钥匙，钱包，身份证，带好了。”小古哥哥想了想，有些呆头呆脑的说。 “小始，嘤嘤，小苍，带好了。”我也没多想的回答道。 嘤嘤扭着头，从后车窗向外看。我也回过头去，看到杨桃和小绒球蹲在家门口，在晨光里目送我们。 feya “再次踏上陌生的旅途， 身体伴随列车不停的起伏。 潦草的字句，摇晃着笔触。 作为旁观者记录我们的喜怒。 经过蜿蜒的溪流，漫长的山洞。 窗外浮光掠影，我是唯一的观众。 谁为我欢送，请问远方的大雁。 实在不舍你，包括眼前的画面。” 古哥哥的车载音响放着一首欢快浪漫的歌。除了需要专心开车的古哥哥，我，小苍，嘤嘤，佳佳姐姐都随着音乐开心的摇摆着。 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灰色的柏油路笔直向前，迎着太阳，我们也一往无前。有些车子超越了我们，有些车子被我们超越，但我们一直保持着不变的速度。 两侧的风景不断变换，等待收割的金色麦田，高低起伏的荒丘和山峦，茂密葱郁的森林层层叠叠，纵横万里的风将云吹成长柔的飘带，铺挂在远处天空。 感觉我已经忘记了离开家的彷徨不安。我和小苍，嘤嘤站在车后座，姐姐的书包上跳舞。嘤嘤跟着音乐节奏，时不时的用屁股撞我一下，然后被我更用力的撞回去。 我已经开始幻想找到蜉蝣老人，变回小女孩的模样，然后迫不及待飞回家，飞回妈妈身边的时候了。 不对，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是苍蝇了，我便不会飞了。 “短暂的相聚，或者说永远分别， 时间会淡化当初爱有多深切。 寂静的深夜，文字变成了寄托， 而当初的故事，早已经不起细说。 可曾记得你我，笑的多灿烂。 不在乎取舍，度过坎坷患难。 就算时过境迁，未来只身前往。 也祝你美梦陪伴，一觉到天亮。 一路走走停停，左顾右盼。 一路跌跌撞撞，爱恨纠缠。 如果能重来，一起度过每个瞬间， 不怕山高路远，只要你在我身边。 别问我为何，眼里闪烁着泪花。 可能离别时分，总是飘散着飞沙。 每到分别最清楚牵挂是何物， 巡游天下，而我的心系在何处。 人生是冒险，是醉酒的探戈， 是相机胶卷，是湖边骑单车， 是深切的抱歉，可能为时已晚。 忘不了寒冬深夜我们相互取暖。 当我回到，没香气围绕的房间。 你微笑着走来，仿佛回到我旁边。 请原谅我不顾一切无惧的追逐， 才发现你一直引导我家的归途。 而这首，将兑现我许下的承诺。 原来真爱不用身体，藏在魂魄。 当我们再次踏上陌生熟悉的旅途。 urtheone4me珍藏的礼物。 一路走走停停，左顾右盼。 一路跌跌撞撞，爱恨纠缠。 如果能重来，一起度过每个瞬间。 不怕山高路远，只要你在我身边。” 第一章 大风车 “那是什么？” 嘤嘤望着窗外问道。 车子行了好一阵，我们玩累了，都有些昏昏欲睡。 我懒懒的趴在垫子上，抬起头顺着嘤嘤目光望去。窗外是青草渐黄的广袤原野，在野坡上屹立着的，是几根高大的白色柱子，每个柱子顶上还悬挂着三个尖尖的雪白叶片，都随风的推动缓慢的转动着。 “风车。”我判断道。 “做什么的？”小苍看来也没见过。 “是一种玩具，用嘴一吹，或者用手一拨，它就会转动。”我回忆了一下去游乐场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小风车，大概是这样的用途。 “你确定吗？”小苍持怀疑态度的问。 我没回答，因为我也不太确定。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风车。 “怎么有这么多风车？我们一路过来，我感觉已经看到上百架了。”这时姐姐也注意到了，开口问。 “说明我们国家风力发电发达呗。”古哥哥看了一眼，随口说。 “哦，是发电的，用风来发电。” 我否定自己的上一个论点。 小苍和嘤嘤还是不太懂。 “前面有一个休息区。”古哥哥看到经过眼前的蓝色指示牌道。 “那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古哥哥点点头，车又行了一阵，出现一个岔路口，车子转进去，不多时到达了一片空地和一个白色建筑前。 “时间还早，多休息一下再开吧。” 停好了车子，姐姐帮哥哥捏着肩膀走下来，两人朝着写了“茂山休息区”的白房子走去。 我们也飞出来透气。 外面空气真是好，没有阻碍的风肆意的飞着。 “我们去那边。”嘤嘤心情不错的招招手，往大风车的方向飞了过去，我和小苍也跟上。 山坡上的风车比想象的还要多，绵延到远方，简直是一片风车森林。 立在最近处的风车比远远眺望看起来还要大。雪白的柱子直指向天，我们围绕着立柱飞舞向上，又去追逐不停转动的巨大风片，惊叹着人类真是厉害。 “噗通——” 一个不明物体在身旁擦过，又坠落了下去，掉在草地上，小苍和嘤嘤连忙飞到我旁边来。 我们低头往下瞧，看不清是什么躺在那里。 我们三个疑惑的对视了一下，飞下去查看。一个影子也在草地上接近过去，是一只灰褐色的兔子。一蹦三跳的，也朝着那东西过去了。 一只鹰...... 快要降落到地面的时候我们才看清楚，一只深褐色的鹰一动不动躺在荒草丛里。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他...怎么了？” 刚刚赶到的野兔先生也小心翼翼的问。 “不会是死了吧？”嘤嘤怕怕的问。 “好像是昏过去了。”小苍道。 鹰先生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跌在草丛里，翅膀压在身下，紧紧闭着眼睛，脸上也没有血色，看起来憔悴极了。但是凑近他的啄会发现，还是有气流从他两个鼻孔里冲出来的。 他在昏迷中剧烈的喘息着。 “我们得救救他。”我四下看看，这里的荒草无人打理，茂密又杂乱的生长着。 “我们怎么救呢？” “他也可能是饿晕了。” “嗯……他需要水。”我再次得出结论。看电视上那些饿晕的人只要喝了水就能重新活过来。 我们飞到高空，向着姐姐他们所在的白房子飞去。 哥哥的车上了锁，我们无法拿到哥哥车里的矿泉水瓶。 我向别处看看，望到路的对面，眼睛一亮。远处的银色垃圾箱上，立着一个喝空的可乐瓶子，一枚蓝色的瓶盖放在它旁边。 第二章 妈妈，苍蝇会飞! 我们三个拖着蓝色瓶盖歪歪斜斜飞向白色房子，在快到门口的时候，我又喊了停。 “等等。”我叫住两个伙伴，在门口旁的灌木上歇了下来。 面前的大门上方写着“wc”两个大字，里面不断传出哗哗的水流声。人们进进出出，十分拥挤。 我往停车场看去，一辆长途客车停在那里，门还开着，陆陆续续的人就是从那里过来的。 如果此时飞进去去接水，不一定能抢到洗手池，但一定会吓到大家的。 我们耐心的等了一阵。从客车上下来的人们重新回到车上，洗手间安静下来，人们几乎走光了，我们才飞进去。 “去左边。”端着瓶盖的一端，我指挥道。 “为什么不是右边？”大部分时候都会顺从我的小苍这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我看看右边门口贴着“男”字标识的小门，用力拽了拽瓶盖：“去左边啦，左边门里也有洗手池。” “不，去右边。”小苍坚持道。 我不满的转过头，小苍坚持的拽着瓶盖，我和小苍同时看向嘤嘤。 “我...我不知道。但是我，我知道我...快...要...抬不动了......” “我还是个小姑娘，不要让我去男厕啊！” 我抗议道，两个家伙勉勉强强顺应了我。 女洗手间有一排洗手池，我们在一个漏水的龙头下，等待许久，接了半瓶盖的清水。就在我们将盖子重新抬起，准备离开的时候。 “妈妈——” 一声惊叫险些让我们倾倒掉盖子里全部的水。 我们稳住盖子，转过头，对上了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瞪大的眸子。 “妈妈，妈妈！妈妈！”他的叫声碰撞四面瓷砖的墙壁，被扩成更大的回音。 “你不要叫，小智，在外面耐心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了。”从里侧某一个隔间里传来他妈妈的声音。 “妈妈，苍蝇会飞！”小男孩继续喊。 “苍蝇本来就会飞。他们是苍蝇嘛。”隔间里的声音有些不耐。 我和小苍，嘤嘤尽量飞高一点，离男孩远一点，端着瓶盖赶快走。现在我承认了，来女厕可能或许大概是个错误的决定。 “妈妈！三只苍蝇抬着一个瓶盖，乘满了水飞走了。” “你说什么呢，小智，别背动画片台词了，你去门口看一眼咱们的车，没开走吧？” “车没有走，苍蝇和瓶盖飞走了。” “嗯，那就行。” 小男孩跑到门口目送着我们，他妈妈的声音已经听不清了。 ...... 等我们避开行人，穿过道路，越过荒草，回到昏迷的鹰先生这里，他的周围又围了很多小动物，几只飞过的山雀，从地洞里钻出来的一位老鼠先生，还有几只住在周围草丛里的小虫。 大家伙儿围着老鹰先生叽叽喳喳。 “哇，他死了嘛，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有三只苍蝇去找水了，应该会把他救活。” “让一让，让一让。”我们抬着瓶盖飞回来，放在他嘴边。 但是他的啄闭得太紧了，一丝缝隙也没有。 “谁能将他的嘴掰开？”我试了试掰不开，转头向大家问道。 野兔，老鼠，山雀们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我忍不住皱皱眉。 “那个...他是鹰，平日是会吃我们的。”老鼠先生歉意的说。 “是啊，看到他就会本能的畏惧，就算他闭着眼睛，我们也不敢去掰他的嘴。”野兔说。 “那你们还围在这里看什么。”我不满的回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鹰先生。 “怎么办？”小苍说。 “倒他脸上。”我果断道。 我们三个举起瓶盖倾斜下去，瓶盖里不多的水便全部洒在了鹰先生的毛脸上。 嗯，果然醒了，电视剧诚不我欺呀。 水流到他嘴角，他叭唧了一下嘴，然后缓缓睁开了皱巴巴的眼皮。 第三章 旅鸟 他睁开了一双明黄色的眼睛。 虽然疲惫，但属于雄鹰的眼睛依然清澈漂亮。他望着我们眨了眨眼，围在周围的大家又是往后退了一圈。 “我是谁，我在哪？” 鹰先生从地上爬起来，看来已经好多了。 “你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了，差点将我们砸死。”小飞虫们说。 “你是撞在那棵白色的秃枝树上了吧。”老鼠向上看了看。 “我经常在夜里，或者雾霾的天气看到有鸟儿被撞下来，可现在光天化日，晴空万里，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野兔忍不住说道。 “唉。”老鹰先生叹了口气，动了动自己的脚趾。大家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别怕，我已经没力气抓你们了。” 我们又去休息站接了些水来。放在地上，老鹰先生喝了一些，看他的气色才缓和许多。 老鹰先生甩甩头，甩掉一脸水迹，望向高大的风车。 “我不是被那个怪物撞下来的，我是太累了......” “飞累了就歇一歇啊，你怎么能硬飞呢？”嘤嘤问。 鹰先生又摇摇头，“我虽然不是被撞下来的...... 但是就在前几天的夜里，我和我兄弟夜空飞行。那白色的巨型叶片忽然就转过来将他拍飞了。我在石头上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鹰先生很伤心的说。 “他在闭上眼睛之前告诫我，千万要离那些东西远一点。以前我们只是知道，那东西不能落脚，落上去他就会沉下去或者飘上来，没想到还会......” “所以...”我好像知道了他为什么跌下来。 “这方圆百里都是这些怪物。没有一棵树，所以我没有落脚的地方，只好一直飞...一直飞......直到我飞不动了。” “是这样的，大风天气他们就会变得疯狂，发出嗡嗡的声音，我们所有的鸟都不敢在上面落脚。”山雀们也纷纷说道。 “是啊，很恐怖，我们也不敢接近！”小飞虫们也连连点头。 “那些是风车。”我说道。 所有伙伴都看向我。 “那些是人类发电的工具。你们不用怕他们，虽然确实要躲开他们。但他们不是怪物，他们是铁皮做的机器。” “什么是发电？” “什么是工具？” “那为什么不用怕？什么是铁皮？什么又是机器？” 小动物们叽叽喳喳，因为我的一句话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就是...就是......”我扶住额头，这些要怎么解释呢，我还小，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是人类为了活的更舒服所建造的。”小苍替我回答道。 “他们在这儿...转圈圈，人类就会活得更舒服吗？”小动物们再次望天。 “是的。”我和小苍，嘤嘤默契的点点头。 “这些怪物全都是吗？” “全都是。” “那人类还真的挺奇怪的......” ...... “总之，大家不用怕他们，但要注意避开他们。” “总之，谢谢你们。”鹰先生从地上站起来，展展翅膀，试着走了两步。小动物们退开一圈。 “我该走了，我感觉已经好多了，我必须继续赶路了。” “我们也该走了。”小苍看到古哥哥和姐姐已经从休息站走出来了。我们要赶在他们上车的时候上车，我的翅膀可飞不到下一个城市那么远。 “谢谢你们，那么再见。” 鹰先生转过身，重新展开翅膀。 “再见。”我们目送着他。 鹰先生重新收起翅膀，并再次转过身。 “我还要向你们打听一件事。” 鹰先生不好意思的用羽毛尖挠了挠头，小动物们退后一步，认真听着。 “你们知道蜉蝣老人吗？” ...... 我觉得鹰先生抢了我的台词。 小动物们懵懂的看着鹰先生。 “你是不是还有一个问题？”鹰先生还没继续讲，我说道。 鹰先生也懵懂的看着我。 “你是不是还要问无人之境？” 第四章 早知道就不解释了 “你也知道？！” 唉...我叹了口气，“我也知道”。 鹰先生展开两只大翅膀，扑腾着就奔了回来。 老鼠，野兔，山雀们连忙往我们后面躲了躲，而鹰先生也没功夫解释他不是来抓他们吃掉的。 “你知道蜉蝣老人？”他奔到我们面前。 “是的。”我点点头，“他带着一顶绿帽子。” “那是高大的梧桐叶子做成的。”鹰先生满心欢喜的说。 “还披着一件绿斗篷。” “那是夏日柔软的风编织的。”鹰先生满心期待的说。 “留着两条绿胡子。” “一条像草原上蜿蜒的小溪，一条像田野上阡陌的道路。”鹰先生满怀赞美的说。 “没有那么长。”我不认同道。 “他还能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那倒不一定。”我非常不认同。 “是真的。”鹰先生倒是很笃定，“所有的鸟儿都这样说的。” “所有的鸟儿吗？”我和小苍，嘤嘤对视一眼，这情况不太妙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是我们三个小苍蝇能解释清楚的事情吗。 “是的，我们也知道。”我背后的第一只山雀忽然歪头出来说。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她有一个非常迫切的愿望。” 第二只山雀也点点头：“因为无法实现这个愿望，她带着这个愿望上床睡觉。” “于是在梦里梦见了蜉蝣老人。”第三只山雀也蹦出来。 “她恳请蜉蝣老人将她变成苍蝇，于是等她醒来的时候......” “你猜怎么了？”第一只山雀一脸神秘的看着我。 我一脸黑线的看着她们。我并不想猜。 “她就真的变成了苍蝇！！”鹰先生与他们很有默契的回答。 “哇！”周围的老鼠，野兔，小飞虫们也露出惊喜羡慕的神情。 “不！是！这！样！的！” 我大声道。 小苍和嘤嘤有点谨慎的躲我远了一点......就像小动物们躲鹰先生。 小动物们也对我的突然大声表现出一点害怕和不理解。 “怎么不是这样？是麻雀告诉我的，她说是一只苍蝇亲口告诉她的。”纵然我黑着脸，山雀一号还是鼓起勇气，坚持自己的真理。 “你们也是苍蝇...难道......你们认识那个被蜉蝣老人遇到，满足了愿望的小女孩？”显然聪明一点点但还是太不聪明的山雀二号问。 “当......” 我一把捂住嘤嘤的嘴。 “我们不认识。”我坚决道。 “我们不认识。但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小女孩希望自己变成苍蝇。一，个，也，没有。” 当时，我不能确定他们有没有相信我的话，但大概是我不容置疑的语气，不许进犯的眼神，和不可辩驳的表情让他们谁也没敢再开口。 “小始。”小苍忽然在不远处叫我，我回过头，看到停车场那边，古哥哥和佳佳姐姐已经快要走到他们的汽车旁边了。 “相信我，没有。” 来不及解释更多了，我的目光从鹰先生，野兔，老鼠，山雀，小飞虫们脸上一一路过，最后一次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我们卖力的往回飞。 我们必须走了。 哥哥和姐姐离汽车不到一百米了。 小苍和嘤嘤在前，和小动物们做了最后解释的我在后，我们卖力的往回飞。 哥哥按开了手里的车钥匙按钮，蓝色的小汽车“滴滴”两声，闪了一下车灯。 我们也快要飞到车子前了，我奋力扇动翅膀。 佳佳姐姐上了车，并关上了车门。我们只能飞到更远的古哥哥那边上车了。我用尽全力扇动翅膀。 古哥哥走到车门边了。 我们也马上就要飞到了。 车门被拉开了。 我们就要到了。 古哥哥坐下了。 小苍和嘤嘤飞了进去。 我也...... “啪”的一声，我狠狠的撞在了车玻璃上。 脑子嗡嗡作响，浑身酸软无力，我整个身体顺着窗玻璃的弧面滑了下去。 我艰难的扒住窗缝，不让自己掉落到地上，忍着疼痛抬起头。 小苍和嘤嘤在车里惊恐的望着我，我望着他俩，我进不去了。我与他们隔着一层玻璃。 车缓缓的发动了。 车子向前行驶了。 车子越来越快...... “啊啊啊啊啊，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 望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远，我在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后，第一次觉得有些慌乱......无比的慌乱。 我不要离开我的小伙伴，独自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帮助我，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求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 “有一扇车门没有关住。” “是我这边吗......不是。佳佳，再看看你那边。 我听不到车里两人讲了什么，但是已经驶出去几十米的车忽然停了。 “？” 车真的停住了，我试着飞了过去。 驾驶车门忽然开了！我在错愕间便要冲过去，但是我再次卯足劲，再次冲到门边，那扇门又“砰”的一声狠狠的关上了。 我险些再次撞到玻璃上。 我正一脸茫然。佳佳姐姐那一侧的门又打开了！ 这次门依然在打开了一条缝隙之后，再次被姐姐用力的拉上，但是比刚刚的古哥哥要慢了许多。 上帝垂怜！！我上车了...... “好了吗？”佳佳姐说。 “嗯，现在好了。”古哥哥看了看车仪表盘那个地方，淡淡回答。 “嗯，那么我们出发吧。” 第五章 快乐小猪 我坐在小苍和嘤嘤身边，我们三个都剧烈的喘着粗气。 “万幸万幸......” “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解释无人之境是什么。” “是啊，可惜......” 我转过头，看着嘤嘤，目光锁死他，“是谁说的我的愿望是变成苍蝇？” “小始...”嘤嘤低着头，小声哼哼。 “真的不是我。” ...... 算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古哥哥将车子开进高速路，我们继续上路。 佳佳姐不时和哥哥小声的聊天，我们三个累坏了，趴在后座垫子的缝隙里睡觉。似乎没有过太久，一阵颠簸让我从美梦里醒了过来，看看窗外的天空，车好像几乎要停了。 飞到窗前看看，外面是巨大牌坊一样的门洞，往上瞧，门洞上面挂着“墨城收费站”的字样。很多车都在门口排着队，我们的车也一步一挪，有序的靠近。 出了收费站，路的两侧渐渐多起了房屋，屋子越来越高，也越来越漂亮。车辆与行人越来越密集，寂静也逐渐被喧嚣覆盖了。 我们趴在玻璃前观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我们去哪里吃？”佳佳姐心情不错的说。 “我收藏的那家店据说很有名，我昨天预约了。”古哥哥似乎做的不错，他期待的看了佳佳姐姐一眼，似乎想得到表扬。 “我看一下。”佳佳姐打开手机，我们三个凑到椅子背上，看到姐姐打开美食的app，上面满是好吃的。 “这家辣猪排吗？” “对。” “这家店啊，听说平时人很多。我闺蜜有一次去吃，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吃到。” “是吗？”哥哥淡淡微笑着，但是佳佳姐姐没有夸奖他。哥哥让姐姐打开了手机导航。跟着导航的声音，车在不熟悉的城市里七拐八拐，最终停到了饭店的停车位上。 我们高兴的下了车。 饭店似乎是新开业不久，黑色搭配了褐色风格的店面崭新，店门口还有两只小胖猪造型的巨大气球人，在鼓风机的充气下可爱的摇晃着。古哥哥在经过时顺手拍了拍小胖猪的脸。 服务员将两人领到预留的座位上。 在车上，我们偷吃了佳佳姐姐打开的薯片，水果软糖，还有巧克力棒。现在他们吃饭我们又变得无所事事的。 我们在饭店里闲逛，简单的寻找一下蜉蝣老人。 一阵电视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我停在一只吊灯上，正好与墙面上假设的电视屏幕平行。 “黑猪肉肉质细腻，营养价值丰富。肌肉中的不饱和脂肪酸的含量为8.87%，能提高人体免疫力，同时还能改善人体内sod的活性。” 电视屏幕的最左侧，摇摆着一只粉嫩嫩的卡通小猪，他一摇一晃，并且眨着漂亮的眼睛，介绍着旁边的一段视频。 是他可爱的声音吸引了我。 “快乐小猪，选用最优质的黑猪肉。” 视频里一群小黑猪正被饲养员赶进猪圈，他们长得有点丑，一身黑色的毛，还有一身肥肉。但奔跑起来又有点可爱，长长的鼻子在前面拱着，跑起来两个大耳朵忽闪忽闪的。屁股后面还翘着一个卷尾巴 然后切换镜头，画面变成加工作坊。一块一块鲜红的猪肉在机器上转动。红色的瘦肉夹着白色的肥肉。在清晰的镜头下面可以看到肉质上细嫩的纹理，有的地方还参杂着血丝。 “快乐小猪，秘制辣猪排锅，香辣够劲，喷汁浓郁。” 画面再次变换，出现一口崭新的锅，鲜红的肉变成了排骨，被画面外的手抛进锅里，还有葱花，大料，青藤椒，被慢镜头撒进锅中。 肉在滚烫的油里发出“嘶嘶啦啦”的声音，表面由鲜红变深颜色。 红色的汤汁浇在肉上，在热火中逐渐沸腾，冒出渺渺白烟。 “快乐小猪，给您无与伦比的快乐体验，快到这里来吧。” 一旁的卡通小猪开心的笑着，摇晃着手臂。我忽然打了个激灵。 “你在看什么？” 小苍忽然落在我旁边。 “没看什么。” ...... 第六章 他好像一个人类 我在灯罩上站起来，飞回哥哥姐姐们那边，也没有等待身后的小苍和嘤嘤。 哥哥姐姐正在桌前大快朵颐。 “嘶——” 不知道是因为辣还是烫，哥哥一边吃一边吸着凉气，佳佳姐姐笑他，将杯子举起来示意哥哥喝一些水。 哥哥端起饮料杯，大口大口将橙汁送进嘴里。 “确实味道很好。”放下空杯，哥哥做着被辣到的痛苦表情，却不吝啬赞美。 “是吧。”佳佳姐姐笑着将玻璃壶里的饮料续给哥哥。 我站在旁边隔栏上，望着桌面上。哥哥姐姐点了一盘凉拌菜，一份糍粑，两碗米饭，和那个和视频上一样的猪排锅。 店里明亮的光线下，排骨呈现诱人的油红色，半焦半嫩的肉皮上粘着香葱，孜然，辣椒，花椒等佐料，鲜红的辣油铺在银色的锅底，在小火的温煮里冒着泡泡。几乎和视频里的画面无二。 两个人吃的很快，端上来溢满的锅里马上就只剩下两块小排骨，几只虾，和一些青笋和山药片铺在锅底了。 “要不要再加一份肉？”哥哥用筷子在锅里扒拉了一下，将两块里大一点的排骨夹在姐姐碗里。 “不要了吧，快吃饱了。”姐姐看着那块排骨，但仍大口啃着手里的一块。 “要不再加一份吧。”哥哥抬起手臂，让站在旁边的服务员看到自己，“麻烦再给我们加一份猪排。” 服务员点点头，折身回去了。 “你在想什么呢？” 小苍又跟到我旁边，见我一直在发呆，继续问我。 “这里也没有蜉蝣老人，我们出去透透气吧。”我说。 小苍和嘤嘤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透气，但还是茫然的点点头，跟着我向门口飞去。 靠近门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桌前坐了四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桌上堆满了猪骨头，用过的餐巾纸和空啤酒瓶，猪排锅里还有大半锅没有动。但他们已经纷纷站起来，披上外套，打着饱嗝，聊着天向外走去。 门迎躬身为他们拉开了门，我们正好顺势飞了出去。 从门被打开的瞬间，凉爽的风便代替了饭店里热辣浓稠的气味。出了一扇门就仿佛换了一个世界。 门口的两个充气小猪还在卖力的将客人迎进店里。我飞远一点，尽量让自己看不到他们。 墨城似乎没有我们所在的城市繁华，但却似乎更热闹得多。这条街前后都是饭店，火锅店，烧烤店，老菜馆，披萨店，海鲜粥店...大大小小的汽车也挤在店门前和马路边，停靠在马路边的车一辆一辆，每个车窗上都被贴了白色纸条，但是仍然有新来的车辆争抢着空隙的位置。 各种气味也混杂在一起，饭的味道，肉的味道，车油的味道。还有一些门店前音乐的声音，烧烤店前的烤炉冒着渺渺白烟，被店员泼在树坑里的刷锅水，他们全部都混杂在一起，挤在这条正午的街上。 我只好飞到路旁，带小苍和嘤嘤落在一处路灯上，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马路，这里相对宽敞一些。 “你怎么了，小始。”嘤嘤觉得有点别扭的问我。 “我忽然想起来，我以前看过的一个动画片。”我闷闷的说。 听我要讲故事了，小苍和嘤嘤安静的蹲在我两侧。 “嗯......故事的主角是个小女孩，她的爸爸妈妈开着车，带她搬家，去往另一个城市。女孩并不想离开家，但是没有什么办法。爸爸妈妈还是很开心的。” “在车子进山里的时候，他们迷路了，误入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他们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跟着这个味道，找到了一条满是食物的小街。但是街上没有人，摊铺里也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摆了满街的食物，堆积如山。” “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神灵给他们的考验吧？” “考验什么？” 我没有回答嘤嘤，我也只是猜测：“他们坐下来吃起了没有人售卖的食物，准备吃完了再付钱。那些东西很好吃，他们吃起来就停不下了。小女孩没有吃，也希望爸爸妈妈不要吃了，希望他们马上带自己离开，可爸爸妈妈完全不为所动。” “小女孩只好自己去其他地方转转，当天黑下来的时候，这个神秘的世界来了很多怪模怪样的人，像妖怪，像幽灵。小女孩很害怕，就跑回去找她的爸爸妈妈。” “喔，然后呢？” 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嘤嘤迫不及待的问道。 “她的爸爸妈妈变成了猪。” “变成了猪？” 大概是我不太擅长讲故事吧，这个突然的生硬转折让小苍纳闷儿的皱起眉，让嘤嘤茫然的瞪大了眼睛，都没有消化过来。 “嗯，就是变成了猪。”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可我记得的剧情就是这样的。 “emm...他们也遇到了蜉蝣老人吗？”嘤嘤试图理解这个故事。 “没有，应该是没有的。”我记得这个动画片是另一个国家的，蜉蝣老人应该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吧。 “那你为什么要讲这个故事？” “我就是忽然想起来这个故事了，觉得有点害怕。” “怕什么？”小苍也不理解的问。 “我就是觉得...他好像一个人类。” 我微微侧过身，伸出一只爪子，指向远处那个仍然在猪排店门口咧着嘴招手的充气小猪。 第七章 进城 “怎么会呢？” “唉...”我没有拦住他们，他们一转头就飞过去查看了。 充气小猪确实像人类那样两只脚站着，还穿着花衣服，带着红帽子，像人类一样挥动手臂，像人类一样有着长睫毛的黑眼睛，咧着嘴角的嘴。但是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人类，那是塑料布子粘合的气球，里面只有空气。 “你别担心，小始。我们看了，他们真的只是气球。” “人类不会变成猪的，吃再多也不会。” 我没有过去，两小只又飞回来安慰了我一阵。 “嗯。”我点点头。 我们又在路灯上站了一会儿。 哥哥姐姐吃完饭了，揉着肚子从饭店走了出来。我们一起重新回到车上。 佳佳姐姐用手机导航了一个叫大墨山的地方，说是风景优美的自然景区，还有原始森林什么的。然后跟着导航的指挥我们就重新上路了。 穿过了半个墨城，逐渐进了山里。 大概又开了半个小时吧，闭目养神的我又感觉到车缓缓停了下来。姐姐的导航说到站需要45分钟，应该没有这么快到站啊...... “嘿嘿，好多猪伙伴啊。” 我听到嘤嘤发出赞叹，还听到佳佳姐姐“咯咯”的笑声。 我睁开眼，懒懒抬起头，看到车的正前方，正好对着一张猪脸。猪脸的旁边，还有几个卷尾巴的猪屁股。 “唉，运气真好。”古哥哥用手一拍方向盘，无奈的自嘲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一条隧道里。隧道光线昏黄。两条向前的车道都堵满了车。我们的正前面是一辆有着双层铁笼车厢的大卡车。 两层关着的全都是猪。 “怎么会堵车呢？”佳佳姐姐问。 “可能是出事故了，我观察观察。”古哥哥按下他那一旁的车窗，探出头去。 “我们也去看看吧。” 好奇他会看到什么，嘤嘤跟了过去，我和小苍也索性飞出窗子。 我飞到高空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故，小苍也跟着我飞高。但是隧道黑暗，前面太远的地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刚到高处，又听到了车窗玻璃被重新摇上的轻微的声音。 “唉唉唉？”我一低头，古哥哥不是说要观察一下吗，怎么开了一下窗子就马上合上了呢。 “我擦，真臭。”似乎是受不了前面猪先生们散发的难闻气味，古哥哥一边按着关窗按钮一边说。确实味道浓郁，可是...... “快点快点，有苍蝇要飞进来的。”佳佳姐姐发现了奋力往回赶的我们，却在帮着古哥哥加油鼓气。 车窗闭合。这次，我们三个被彻底关在车外了。 “怎么办？” 小苍和嘤嘤看着我。我摊摊手：“没办法。只能等古哥哥再次开窗了。” 不过幸好，这次是我们三个一起飞出来的，我一点也不惊慌，大不了我们就走到哪里算哪里，或者找机会搭载别人的车吧。 车窗封死，听不到车里两个人的交谈了，但是瞧古哥哥的神情，好像为没有放我们三个进去而感到颇为得意。 “确实是好臭呀。”嘤嘤有些嫌弃的落在古哥哥的车前盖上，和那只猪面对面互瞅。 “你们怎么这么臭？”他十分好奇的发问。 我也落到旁边，斜着眼睛看嘤嘤。我深切怀疑身为一只从不明物里出生的小苍蝇，嘤嘤还挺喜欢这股味道的。不然他这么好奇的凑过来干什么。 “臭，有吗？”胖猪先生用力吸了吸长鼻子，但是好像并不能闻到一样。 “你们平时也不洗澡吗？”小苍问道。因为在家的时候我经常嫌弃小苍不洗澡。但当他改过自新，决定可以在我妈妈的刷碗池里洗一下，又被我制止住之后，我就不再嫌弃和抱怨他了。 屁股朝着我们的几头猪也纷纷转了过来，看起来车厢里空间很小，他们用肥肥的屁股互相碰撞，很半天才都将粉嫩嫩的猪脸面向我们。 “没关系的，等我们到达目的地，我们就可以洗澡了！”其中一位猪先生说。 “你们要去哪？” “我们要进城！我们要进城了！”猪先生们看起来很激动。 周围的猪也都“哼哧哼哧”的附和着。 “我们要到城里去，享受富贵人家的生活啦。” “我们会被洗干净，杀菌除虫，然后关在笼子里，再被人类买到家里去。” “是的，将我们买回家的人类会给我们吃不完的食物和水。会抱着我们睡觉，让我们一直待在他们的家里，陪我们玩球，给我们抓痒。” “是谁说的？”我微微的皱眉，他们描述的...有点像杨桃的生活，而不是猪的。 “是一只燕子。”一位花猪先生肯定的说。 “燕子说，城市里的小动物都是这样的。他见过的猫，狗，兔子，乌龟，在城里都是这样的生活，他还见到过一只荷兰猪，也是这样的，主人每天还会带他散步，给他买零食和漂亮衣服。” 我摇摇头，“我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荷兰猪是宠物猪，而车厢里的这些兄弟，身体肥嘟嘟的，脏兮兮的。倒是和我们今天视频里刚看到的小黑猪差不多。 “你们可能要去屠宰场。” “屠宰场？那是什么？” 我回想起刚刚看到的视频。那视频很详尽，不然此时的我也不会如此的清楚这一切。 “屠宰场就是人类杀你们的地方。他们会将你们切割成一块一块的肉，将你们的头和蹄子分开摆放，在机器上经过检疫，再运送到饭店，食品加工厂，或者直接卖掉。” “杀我们的地方？” “直接卖掉？” “变成一块一块的肉？？” 猪先生们‘嗷嗷’的嚎叫着，不可置信。 “是的。”点点头，我很肯定，“你们的肉可能会被分为肥的，瘦的，摆在市场的冷鲜柜里；你们的排骨，猪脚，会被送到饭店。舌头和耳朵大概会被熏制成熟食，剩余的部分可能会被做成罐头。” 第八章 早知道就不进去了 “那怎么办？” “不要，我不要变成猪肉罐头。” “我不要变成烤猪脚。” “不，我不要被吃掉！” 拥挤的猪笼里很快就躁动起来了，一传十，十传五十，很快，所有的猪先生都得知了这个与他们期许不符的现实，惶恐的在两层铁笼里跑动着，哀嚎着。 “你们先别急，先别急。”嘤嘤无奈的看向我。 “我去看看。”我飞起来，看到前面大卡车的窗户开着，说不定可以故技重施，将他们放出来放跑。 “我们试试放你们出去，不过，如果可以成功的话，你们要听我指挥，跟着我逃跑。”似乎在动物伙伴们面前指挥的次数多了，面对众猪说这些的时候我已经不脸红紧张了，感觉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猪先生，猪女士们似乎也从我这里看到了自信，纷纷“哼哧哼哧”的点头，不再惊慌失措了。我和小苍，嘤嘤飞到前面去，飞进车头的驾驶位。 车里坐着两个叔叔，都是二三十岁的模样。坐在左边的叔叔黑黑胖胖，坐在右边的叔叔瘦瘦矮矮。因为前面的堵车，车子很半天才往前挪动一下。他们看起来很无聊的坐着。 他们这些男人一般都会将钥匙别在裤腰上。但左边叔叔穿着厚厚的黑夹克，右边的叔叔穿红色的运动外套。都看不到钥匙在什么地方。 “我们分头找找。” 我叫小苍和嘤嘤分开来，我飞到左边叔叔的腿上，钻进他外套下摆的缝隙里。他的左边裤兜里平平的，似乎没有钥匙，我走在毛衣上，再摸黑往右边爬去。 “小始。”隐约听到小苍的声音在我头顶，我往上爬。顺着黑胖叔叔的毛衣爬上来几步，看到小苍站在叔叔的领口向内望着我。 “诶。”我答应一声。刚想飞上去，却感觉到一股大力袭来，我险些被挤死。 这力气几乎将我挤扁了。我顺着头顶的一线光亮望着小苍，试图寻求帮助，但压迫我的力气让我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的挥舞着爪子挣扎。 我看到小苍的头顶，是黑胖叔叔伸出一根手指，扣了扣鼻孔。我明白过来，压迫我的力量应该就是他的手臂了。果然，他将手放下的时候，也感觉到那股挤压我的力道松了。我连忙一个猛冲，飞了出去。 呜呼——没有被压死。 “怎么了，小苍。”我落在车靠背上，长出一口气。 “找到了。”小苍也重新落在我旁边，伸出爪子往下一指。我顺着望去，在两个车座椅之间，操纵杆和手刹的后面，有一个黑色的凹槽。一串钥匙就摆在一些发票，铅笔等杂乱的东西里。 “唉，早知道就不爬进去了......”我又悔恨起来。 ...... “你小子今年多大了？”黑胖叔叔在问矮瘦叔叔。 “25了。”那个叔叔挠挠头。 “还没找对象吗？” “前个月找了个女的，不行，听我是开拉猪车的就，吹了。” “啧，你不行，你得说你是给别人开专车的，这每天拉的，都是重量级，贵重着呢。” “哈哈......” “阳哥你应该快结婚了吧？” 钥匙串上有五六把钥匙，我们三个翻检了一下，寻找和车后的铁链上挂着的锁，锁孔吻合的那把钥匙。 “害，过年结。”黑胖叔叔的声音，“我家那口子事儿多，非要我买辆车。” “你这不是有车吗？” “这车，怎么结婚？那娘们要奔驰。” “奔驰？价钱太高了吧。” “要车没有，猪有一车。要吗？” 我们找到那把钥匙了，挺顺利的，然后再努力将它取下来。 “你这，不能辜负嫂子啊，人家跟你这么多年。” “嘿嘿，我前几天去旧车市场看了，看到一辆三手的。那三手的，老新了，跟新车一样，果然奔驰车就是好。我都跟老板说好了，把这批猪买了，钱就凑齐了，我就提车去。” 两位叔叔好像聊得挺开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忽然就哈哈哈大笑起来了。我们三个抱起钥匙，偷偷的向后面飞去。 第九章 妈妈，苍蝇真的会飞 “妈妈，苍蝇真的会飞！” 我们正飞得开心的时候，一声大叫把我们吓了一跳。 我向旁边看去，旁边的车道上停了一辆长途客车，一扇窗户开着，一个小男孩趴在车窗前，指着我们大叫。 这不又是那个小孩嘛。=.=怎么又是这个小孩啊，这是什么孽缘呀...... “小智，不要把头和手探出窗外。” 车里传来比较模糊的声音，幸好的是，他的妈妈好像仍然没有认真听这个小弟弟讲话，而是将他拽回了车厢里。 “妈妈，苍蝇不仅会抱着瓶盖飞，他们还会抱着钥匙飞......”他的声音变小了，但能听出几分钦佩。 他的妈妈说什么了，我们就再听不清了。 “快走。”我连忙催促小苍和嘤嘤，一起往车后方飞去，转过了车笼，就看不到他们的车窗了。 小苍和嘤嘤抱着钥匙，我托着钥匙底端，我们歪歪扭扭的将钥匙插进大锁头里，然后我们齐心合力向右边推动。锁头的铁环“咔吧”一声打开了。 “万岁，万岁，我们要自由了！” “我们不用被吃掉了！” 猪车里一阵欢呼。 我们三个也飞起来稍稍歇口气。但是那把锁头很大，挂着锁头与笼栏的铁链也很粗，比上一次锁秃尾的还要粗。是我们三个根本抱不动的。 “你们能将这锁头弄下来吗？” 我看向猪先生猪女士们。 “我来我来。” “我来，让我来。”看起来猪是很活泼的生物呢，大家争先恐后，猪笼里又乱作一团。 “一个人！不对，一只猪来！先让一只猪来!”我制止大家全部都拥挤到笼门前。 一只花猪被大家挤在了锁头面前，他艰难的伸出长鼻子，试图将锁头拱开。有点艰难，但似乎可行。我们一起给花猪先生加油打气着。 “我擦......”在此起彼伏的加油声里。隐约的，我好像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一回头，看见坐在驾驶室里的古哥哥。看不到他的脸，因为他手里正横屏的举着手机，稳稳当当的对着我们。旁边的佳佳姐姐也盯着我们，一脸吃惊。 “他们在拍我们。”我有点紧张的说。一定是刚刚的躁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那怎么办？”小苍也回头看到了。 好像没什么办法，他已经注意到我们了，如果现在停下来，很难不保证他将锁头开了的事情告诉开车的黑胖叔叔。就算不报信，我们继续操作的话还是会注意我们吧。而且车不时的往前挪动，如果前面的堵车处理好了，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继续，加快速度。”我果断的说。 花猪不负众望，在我们的期盼下终于将锁头拱下来了。那把大铁锁“咣当”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很好，再将锁链弄开。” 这声响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进处的人已经看向我们这里，远处车里的人还在四处张望，寻找声音来源。但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教花猪先生咬住铁链的一端，慢慢往回拉，铁链的另一端便一点点变短，离开栏杆。看起来马上就要打开了。 我鼓励完花猪先生，小苍也嘤嘤再次抱着钥匙飞起来，我们应该将钥匙还回去，这样才不能连累两位叔叔。如果钥匙挂在锁头上，一定会有人认为是另一个人失职，锁门的时候忘记将钥匙拔下来了。 又是一阵“当啷啷”铁链落地的声音，同时，我们三只飞进了驾驶室。 “那是啊，我转了好几个二手车市场，就那辆又新又划算。老板说有一个客户也纠结着要定，我走之后就给他打电话了。我再晚个十分多钟就被别人订走了。” “哈哈，阳哥运气太好了，买完车再去买彩票吧。” “嘿嘿，到时候就得麻烦你自己把这辆猪车开回去了。” “行啊，我没问题。” 两个叔叔在车里抽起了烟，仍在心情不错的闲聊着，我们重新将钥匙放回黑色凹槽里，重新挂上去有点困难，我们尝试了一下还是决定就放在这儿好了。 “卧槽，那是什么？”黑胖叔叔刚刚还舒服的摊在座椅上，忽然直起身来。将烟头从嘴里拿出来，瞪直了眼睛，向左侧车窗外看着。 “什么？”旁边的叔叔开始还没在意，瞧他一直盯着瞧，也凑过脸来。 “我们的......猪？” 我也飞到黑胖叔叔的肩膀上，看看他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事。 从左侧的后视镜可以看到，一只肥嘟嘟粉嫩嫩的猪正站在公路上，安静的站在后面两辆车的中间。长鼻子，大耳朵，一张可爱的猪脸正对着镜面方向。 他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第十章 真·快乐小猪 他不应该这样发呆的。 因为很快，我们又看到一只猪从天而降砸了下来，他们两只相撞的惨叫声，我们在这里都能听到。 似乎是因为车厢是两层的，笼门一打开，所有猪兄弟们都兴奋的往出拥，前面的兄弟原本可以跳下来，也被后面的猝不及防的挤了下来了，大猪小猪纷纷砸落，叫声连连。 “我的妈呀！”惊呼声也在我耳边响起。黑胖叔叔和矮瘦叔叔几乎同时起身，拉开车门，解了安全带，跳下车去。 胖墩墩的猪兄弟们已经像潮水一样从车里蔓延出来，占满了隧道车辆之间的狭小空间。 有人狂按车喇叭，有人在哈哈大笑，现在所有的人都注意到这里了。我们三个也连忙飞到车后来。 黑胖叔叔拨开拥挤的猪群，艰难的走到车后，试图将栅栏门关上，但是猪兄弟们兴奋的向外挤，他并不能成功。 矮瘦叔叔则抱住了那只大花猪。 “快帮帮他！”我急得在周围飞。指挥几位猪先生咬住他的衣服和裤子，将他拖开，花猪先生挣扎出来。 “跟我走，跟我走。”我大声喊。 猪兄弟们有些脑子不好使，离开了牢笼开始四处闲逛。我和小苍，嘤嘤要不断飞过去引导，他们才能跟上。 很半天才聚拢大家，一起向前跑去。两位叔叔向周围出来看热闹的人求助，希望他们帮忙拦住大家。但是观众们又兴奋又害怕，作用也不太大。 场面一度混乱。 隧道里昏暗昂长，所有的车都安分守己的排着队向前挪动，我们则一路狂奔。 “前面真的能出去吗？”猪兄弟们发问。 “一定可以的。” “从这里离开，你们就自由了。”嘤嘤说。 “自由？”有的猪有点茫然，好像没听过这个词。 “我们不想要自由，我们想回到以前的地方，过以前的生活，吃饱了睡觉，睡醒了吃饭。” 我摇摇头，“没有那样的生活了。以前那样的生活，是为了把你们吃掉。” “我不要被吃掉。” “那以后就要学会自己觅食。” 隧道看起来很长，但总会有尽头。 “我要问你们一件事情。”不知道何时就会分别，我飞在猪兄弟们旁边，例行公事一般的发问。 “你们认识蜉蝣老人吗？” “那是啥？” 太好了，这次遇到的动物伙伴们没有被谣言蛊惑，我可以放心的发问。 “他有带一顶绿帽子。”我准备简单描述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见过。 “是高大的梧桐叶子做成的。”小苍说。 “还披着一件绿斗篷。” “是夏日柔软的风编织的。”嘤嘤背诵道。 “留着两条绿胡子。” “一条像草原上蜿蜒的小溪，一条像田野上阡陌的道路。”小苍和嘤嘤齐声。 “没有那么长。”我白小苍和嘤嘤一眼。两个家伙平时没什么作用，记性倒是挺好。 猪兄弟们连连摇头。 “没听过，没听过。” “不知道，不知道。” 我有些习以为常的叹口气，“那你们听过无人之境吗？” 猪兄弟们再次摇头。“那又是什么地方？” “那是...”嘤嘤还要插话，又被我飞过去将他撞飞了。 “没有这种地方。”我让嘤嘤别再捣乱了，自己也肯定的否认，“是我随口一说。” “快看！”旁边的花猪忽然喊道。 前方出现了光亮。 一面拱门形状的光。 适应了隧道里长久的黑暗，那白光雪亮刺目，随着我们的努力，越来越近。 奔向光明之地吧。奔向自由，奔向美好的未来。 ...... 果然是交通事故。 我们奔出了隧道，这里停了两辆追尾的车辆。车上下来的三五人，还有警察叔叔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他们的事情。 我们浩浩荡荡的涌出隧道的时候，他们都停下来望着我们。猪群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人群里两个阿姨惊叫着钻回了车里。 警察叔叔拿出对讲机，但听不到他说了什么。 我们的大部队冲出来之后，跟着的还有黑胖叔叔和矮瘦叔叔，奔跑让他们也和猪兄弟们一样“哼哧哼哧”的喘着气。 “帮...帮帮我们！” 身后传来摩托的引擎声音。 我回头望去，那位开摩托的警察叔叔正载着两位叔叔追击我们。 “怎么办？被警察通缉了。”小苍说。 “那不叫通缉。”我反驳小苍，但我也没有办法，高速路笔直向前，栏杆无法钻出去。心里没底，只能催促大家加速，但看到主人追赶上来，也不用我提醒，大家都甩开了四个蹄子奋力狂奔着，嗷嗷叫着。 又奔跑一阵，前面出现了一条岔路口，找到出路了，我们可以离开护栏围住的高速路了。 “我...我跑不动了。” “我也是......” 顺着这条路又跑了一阵，经年光吃不运动的猪兄弟们叫苦不迭。 “这运动量比我这辈子的都多，我能不跑了吗？”一位白猪虚弱的说。 “不行！”我白一眼这只弱猪，看到警察叔叔带着两位叔叔就跟在我们旁边，但是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挥手或是按喇叭都无法让我们停下来。 我们离开高速路后，看到了一片金色田野。 “快，快分散！叫大家分散开！”我不停大喊着，一传十，十传五十，很快五十多个猪兄弟奔赴田野，江河入海一般汇入一片玉米田里。 秋末的玉米秆比人高，上面结的玉米棒子已经被掰光了，但干黄的杆与叶还是密集如林。 “你们分散开逃跑吧，他们进不来了，应该就放弃了。”我再次回头看，他们果然停在了玉米田外。 “我们就此别过吧。” “那，谢谢你们！” 我也飞不动了，我停在一片玉米叶上，望着大家穿梭在田野里，渐渐消失不见。而警察叔叔和两个叔叔站在玉米田的入口处，也遥遥望着。 ...... 我不知道的是，当我们分别后，猪兄弟们还在讨论我说的事情。 “你听说过这个无人之境吗？”一位白猪奔跑在花猪先生旁边。 “没有啊，我也没听过。” “她为何问起，然后又说没有这个地方呢？” “难道...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只有好东西才会想要得到，却不会与人分享。”又凑过来一只白猪，自认为很聪明的说。 “那我们也去问问别的动物。” “对，问问别的动物。” 第十一章 实时新闻 两位叔叔都下了警察叔叔的车，矮瘦叔叔愣愣的站着，黑胖叔叔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我们只能和他们说声抱歉啦，毕竟他们失去的是金钱，但猪兄弟们得到的是生命。 我们歇了一会，看到他们和警察叔叔返回去了，我们也飞回隧道，到古哥哥那里去。 “我们可以看到，这辆车现在已经空了，锁头和这个...应该是锁住笼门的链子，都掉在地上。现场已经没有了任何一只猪的踪迹了，据目击者们讲述，事发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分钟之前......” 重新穿过大大小小的车辆，一个温和但官方的声音被麦克扩大在隧道中。 竟然来了记者，还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们穿过拥挤的人群，回到大车后方。站在摄像机镜头前的一袭红衣，是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冰冰记者。 “车的主人来了，让我们来采访一下他们。” 看到叔叔回来的时候，大家自动给他们让出道路。聪明的冰冰姐姐笑着走过去。 “您好，可以采访一下你们吗？” 两位叔叔有些茫然。 “你们是车主吗？” 黑胖叔叔点点头，看到摄像机，有点无措的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珠。 “请问车里之前拉的都是猪吗？” 叔叔再次点头，又快哭出来了。 “那么他们是怎么逃走的呢？” “不知道，我们在车里坐着，这锁，怎么就自己打开了呢......” 叔叔走了两步，到车后方，捡起地上的大锁头，捧在手里悲愤欲泣。 “这里有视频！”一位大娘忽然喊道。她正站在古哥哥和佳佳姐姐身旁，哥哥正端着手机看着。大家听了纷纷凑过去。 糟糕...我心里暗道不妙，连忙也跟过去。不会将我们拍下来了吧。 我和小苍，嘤嘤谨慎的落在古哥哥头顶。可能是因为跟着大家看视频专注，哥哥没赶走我们。 隧道里光线昏暗，但是手机拍摄效果还不错。隔着一层玻璃依然可以看清，被挤在栏门口的花猪先生，奋力的用鼻子拱着那把已经打开扣环的锁头。 似乎是没有拍到前面我们搬运钥匙开锁的部分。猪先生拱锁头的时候，隐约能看到一点，栏杆上站着三个小黑点。 大家都全神贯注的看着花猪拱锁，直到锁头落了地。 人群发出小小的惊呼声：“嚯......” “这猪，神了。” “这猪你们平时都喂什么吃啊？以后我给我儿子也这么吃。” “猪都会越狱了，活久见啊活久见。” 人们连赞叹带调侃的说。 锁头落地后，猪先生一点没耽搁，咬住锁链的一头开始拉扯。他旁边的三个黑点飞走，似乎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 那时候我们去下面取钥匙了，锁头带着钥匙掉在地上，是哥哥的手机拍摄不到的位置。 “你把钥匙留在锁头上了？”黑胖叔叔终于反应过来，质问矮瘦叔叔。 “不可能啊，开车之前我绝对锁好了。” “你将钥匙留在了上面！”黑胖叔叔说着，开始扒开人群在地上找钥匙。 摄像师傅也跟着他。 “钥匙在这儿呢！还在驾驶室里！”矮瘦叔叔跑回去，找到了钥匙又捧着跑出来。 “那这是怎么回事......” 摄像机对准了两位叔叔。 两位叔叔一个捧着锁头，一个捧着钥匙，看来看去，好像都懵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个小男孩喊叫的声音在人群外十分响亮。 大家纷纷回头。 小智的妈妈领着小智也站在下面。 “是三只苍蝇拿着钥匙打开了锁，然后又放了回去！”小智稚声说。 第十二章 歇息 大人们集体看了小智几秒，然后转回身来，继续热烈的讨论着。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猪会魔法吗......” “视频里清楚的看到钥匙插在锁头上。” “可是地上确实没有啊。” “而且他们怎么会那么团结的逃走？这真的太离谱了。” 小智有些伤心的抬起脸看看他的妈妈，妈妈摸了摸他的头。 “据车主透露，从车上解放出来的小猪们全部奔出了隧道出口，奔向了田野。这听起来很离奇。”冰冰记者向两位叔叔了解完情况后，对着摄影机说道。 “那么这起隧道小猪逃走案初步就是这样的，警方正在努力帮忙找回师傅们的损失。” 姐姐这样说着，但是分别的时候，我嘱咐了大家不要停下来，一直向前跑。警察叔叔们能将他们抓捕回来的希望应该不大。 前面的道路疏通了，大家不得不放下这个谜团，回到各自的车上去，回到自己的旅程上。 我们也重新回到古哥哥车上，大家重新上路，堵塞的隧道畅通起来。两位叔叔的猪没了，和警察一起留了下来，茫然的望着我们的车一辆一辆从他们面前经过。我在窗玻璃前默默缩回头。 事情耽误了很久，古哥哥的计划是两点到达景区，但到站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联系了之前预约的民宿，决定先休息一下，第二天再进森林公园。 民宿在一座大山脚下，车到了大门口，就看到了迎接我们的伯伯，热情的把我们引到停车位上。 哥哥订的民宿居然是树屋房子，外侧全部是木头修筑的屋子是圆形的，像一颗颗巨型的坚果，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建在树冠上。有的架设在空中。蜿蜒的木板楼梯连接着他们。坚果上开着方格的小窗，玻璃明亮。 一切都太棒了，只是搬运行李要费事一些。大伯来帮忙，提着箱子几步上了木梯，十分有力气。古哥哥说一定是搬运行李练出来的。 森林里是满眼望不到尽头的绿意和清爽的空气，草叶里居住着无数的小飞虫。哥哥姐姐在屋里吃着烛光晚餐，我们在外面尽情的玩耍着，向附近的住民打听我要知道的事情。不过这里也没有收获。 直到夜幕深沉，我们才顺着空调的管道和出风口钻回去。 民宿的小屋虽然不大，但一应俱全，大床，小桌，电视，淋浴间。外面的森林潮湿阴凉，屋子里却暖意融融，古哥哥坐在大床上刷着手机。 淋浴间里“嗡嗡”的声音止了，姐姐吹干了头发走出去，坐到古哥哥旁边冲他笑。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熄了灯。床很大，我和小苍，嘤嘤也落在他们旁边。 “我们在新年之前结婚好不好？” 黑暗里，古哥哥声音很温柔的说。 “那么早吗？” “我不想再等了。” “太冷了，等夏天的时候吧，我想穿露背的婚纱。”佳佳姐姐的声音有些害羞。 “我不介意你穿羽绒服嫁给我，你穿什么都好看。” 黑暗里听到轻轻的一声敲击声，好像是佳佳姐姐打了古哥哥一下。 “我妈说要找大仙算个好日子。” “那就算一个过年之前的日子吧。” “噗嗤。你又不是神仙......” 民宿的大床棉软松舒，我在他们的低声絮语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祝每个小朋友都有糖吃！所愿皆如意，历遍山河仍觉人间可爱！！ 第十三章 原始森林公园 原始森林里的树都好高啊，从人类的视角望去，他们参天蔽日，绿意相连。那些叶子，有巴掌大的，有脸那么大的，有半人大的，还有比人还要大的。 那些蜿蜒的藤木缠绕着树身，让人生产无数的藤木组成一棵大树的错觉。树根盘根错节的裸露在泥土地外，像一张张结实的大网。 一条小溪在林子里潺潺流过，不时的汇聚成浅蓝色的水潭，不时又变成小小的瀑布。 我和小苍，嘤嘤坐在古哥哥的帽子里，随着哥哥在清晨明媚的阳光，花香和鸟鸣里的漫步，我们也轻轻的颠簸着。 古哥哥和姐姐随着汹涌的人群往前走。早上的公园刚开门，大家都满怀期待心情的涌进来。 这里气候潮热，古哥哥只穿了一件半袖。佳佳姐姐穿了一件漂亮的明黄色连衣裙。 在前面走着的，有两个和我差不多的孩子在人群里跑来跑去。 他们的妈妈开心的聊着天，时不时抬头喊一声自己的孩子，让她们不要乱跑。 “森林公园占地亩，是我国最大的原始森林公园之一。园内森林覆盖面积98.6%，它也是目前北回归线以南保存最完好的一片原始森林......” 在我们旁边，一位高瘦个子的导游叔叔在为一个全部是老爷爷老奶奶的旅游团队解说着。 “这片热带雨林开发了6个区域。咱们刚离开的是公园接待区，现在进去观光游览区。还有森林保护区，花果林木区和中心游歇区，考虑到各位年纪大了，保护区和花果区我们就不徒步了......” 面熟。 声音也熟。 “大家跟着我上这座天桥，奶奶，小心台阶。这个天台为什么架设的这么高呢，就是因为这片森林常有大型的野兽出没，如长臂猿，黑熊，亚洲象，等等......例如亚洲象，就是我国濒临灭绝的国家保护动物。” 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这位解说员叔叔是谁了。 “诶诶诶？我见过你！”我还没同小苍和嘤嘤讲，一旁一位老奶奶已经打断了他的解说。 “我在哪见过你！哎呀，在哪呢......” “我以前在阿尔的动物园工作。”讲解员叔叔有些低声的说。 “哦，对对对！我去那个动物园的时候，就是你讲解的。”老奶奶恍然，随即又疑惑起来，“那你怎么来这了呢？换了个城市工作？” 嗯，果然是他。 叔叔表情有些黯然的笑了笑。“那家动物园暂时不需要解说了，我就到这里来了。” “咦？动物园怎么会不需要解说呢？”奶奶却感觉更疑惑了。 “动物园...前不久招了新的解说，我...的解说不好，没人听了，我就离开了。” “诶？怎么能这样啊，那这动物园，可太不地道了。”老奶奶听了为他鸣不平。 “小伙子你讲得挺好的，加油！”一位银白头发的爷爷攥起拳头，很认真的为他打气。 “谢谢......”讲解员叔叔低着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的团队这样有一点没一点的聊着，行进速度很慢。在这时候已经被古哥哥和佳佳姐超越了。 我们也只好回过头来，看其他地方的风景。 新修建不久的天桥台子宽阔，望不到头。人群笔直向前，穿越森林。 “爸爸，爸爸。”那两个小女孩里小一点的妹妹忽然跑到她的爸爸身边，拉他的手。 “这森林里，真的有大型的猛兽吗？” “当然了。”那位爸爸笑了一下。 “有什么呢？有恐龙吗？” “哈哈，没有恐龙。” 那位爸爸还没说话，她的妈妈笑着回答了，“恐龙已经灭绝了，宝贝。可能会有野熊，黑猩猩，亚洲象之类的哦。” “可是这些动物不也要濒临灭绝了吗？” “这，还没有吧。” “我听刚刚那个叔叔说的。” “你看那边，就是野兽的粪便。”她的爸爸说道。 “哇，真的嘛。” 我们也闻声飞过去看。从天桥下面看见一处泥土小路，一路的草叶有被践踏和折损的痕迹，显然是什么体型庞大的东西从这里经过。草浅的地方，有几坨很大的便便。 小妹妹趴在栏杆前看到了，咯咯笑着躲到了她爸爸身后去，被她爸爸伸出大手一捞就抱了起来。 大家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离开了昂长的天桥，到了环山的木头小路上。 人们大腿粗的木头一根根排列在脚下，架设在山体上，将人们引向山林深处。 这时候早上残存在林子里的雾气也散尽了，可以听着鸟鸣声找到鸟儿们都藏在哪棵树上。 大家都在往前走。佳佳姐姐忽然在一条岔路口停了下来。 这不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岔路。但是这条岔路一条路上都没有人。 因为小路狭窄，人群密集。大家会习惯性的向前走，向下走。不会回过头往高的地方走。而这条岔路是折向后方高处的。 于是所有人都鱼贯向前，这条路却是空幽寂静的。一侧的树木遮蔽着斑驳树影，一侧的山体投下阴凉，一眼望去，可以一直望到山体转折的地方。 “我们去看看那边有什么？”佳佳姐忽然很有兴致的提议说。 但没等古哥哥同意，佳佳姐已经过去了。 哥哥只好跟了过去。 “为什么这边都没有人呢？” 离开了洋流一样热闹的人群，清幽小径给两人营造了浪漫的氛围。姐姐拉着哥哥的手慢慢的走。 “好像不是下山的路线。”哥哥跟在姐姐旁边漫不经心，看到小路一直向上，不断有楼梯层层叠叠。 我在哥哥的帽子里颠簸的正有些晕。忽然，一声呜咽的鸣叫声让我清醒了。 我和小苍，嘤嘤冒出头来，哥哥姐姐也停下脚步，同时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佳佳姐看起来有点兴奋的听着。 “不知道。”哥哥实话实话。 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有些疼苦，但只有一声。 “会不会是什么猛兽们打架了？” “我们回去吧。”哥哥没有回答，又跟着姐姐向前走了几步。 “你害怕了？”姐姐转过身。 古哥哥伸手揉了揉佳佳姐的头，“我怕让你遇到危险。” “有你在，我不怕啊。”佳佳姐顽皮的眨眨眼睛。 但还是听话的同意折返了。 第十四章 那年山花 “又叫了。”姐姐望着哥哥。 那声音很小，很遥远。但像是猛兽的哀嚎。 “快走吧。”哥哥一拉姐姐的手臂，带她快走。 “真的不是你害怕了吗？”姐姐捂着嘴偷笑。 “这是什么声音呢？”我仔细聆听，那哀嚎声有些凄厉呢。 “鸟儿？恐龙？独角兽？”嘤嘤不确定的说。 “你想去看看吗。”小苍面无表情的问我，感觉这个家伙越来越了解我了。 我抿着嘴不回答。 哥哥姐姐在往回走。如果我们好奇去看的话，就要和他们分开了。我害怕我们会迷路出不去，因为在进门之前看到地图，这片森林可太大了。 可是声音一声接一声，虽然微弱的几乎听不到了，但是仍然在吸引我的注意力。 哥哥姐姐加快脚步，跑回了原来的路上。 “我们去看一眼？” 我看看小苍和嘤嘤，我们同时调转了翅膀。 那时的我没多想什么，但是这一眼大概是让我终生难忘的一眼...... 我们穿过垂满藤曼的大树，越过谷底的蜿蜒山涧，路过一片艳丽的野山花。路过野兽的粪便。 终于临近那虚弱又哀伤的声音的时候，满眼碧绿的丛林里出现了一抹鲜红。 那红颜色像世界上最毒的花。 花朵大片大片的，狰狞的开在一只大象的脸上。覆盖了他的整张脸和眼睛，将他的头沾黏在泥土地上，一直蔓延到淤泥和朽叶的缝隙里。 这位象先生后腿半跪着，前身瘫软的趴在地上。长长的大鼻子软弱无力的拍打着地面，从嘴里发出疼苦又不甘的哀嚎，一声比一声微弱，也一声比一声绝望。 他看到了我们，他的圆眼睛望着我们，好像一只载满痛苦的箭射中了我。 我怔怔的飞在空中，没有办法躲闪，除了翅膀机械的快速的扇动着，我整个身体就僵硬了。眼前的画面像是有人用刻刀，一笔一划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以至于长大很久以后，想起着一幕还是会有眼泪将眼睛润湿。 嘤嘤慢慢的飞了过去，小苍也飞了过去。我才魂不守舍的飞过去。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血。有时候不小心划破手指，磕破膝盖，上火流了鼻血，都没有这样多。 那位象先生的脸上有个窟窿，血便源源不断的从那窟窿里溢出来。 “帮...帮帮我......”象先生张了张嘴，似乎是对我们说。 “你...你怎么了？”我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我们...要怎么帮你......？”还有嘤嘤颤抖的声音。 象先生好像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一张一合的嘴巴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有大长鼻子勉力往前伸了伸，眼睛也望向远处。 丛林里一片碧绿，风穿过纷繁的叶子，只带回惬意的鸟鸣。我皱皱眉，飞高一些。 “是......他们？” 我飞回象先生身边，锁着眉头问。在越过那些矮灌木之后，我在远处的泥路上看到两个影子。两个人类的影子。 象先生用圆眼睛看着我，一眨不眨。 第十五章 以耳还牙 ...... 甚至没有等待小苍和嘤嘤...... 我火箭发射一般冲了出去...... 是人类，是人类这样残忍的对待他。我不明白为什么，不明白象先生做错了什么。所以我很生气。 但是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更生气了。 当我再次看到他们的时候，两个坏男人已经上了车，一辆露天的墨绿色吉普车。 车在泥泞的路上颠簸摇晃着，翻到一条公路上的时候，我已经追到了他们后面。 车在翻上平路的时候遇到一个大的颠簸，后座上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子颠了一下。风吹开了袋子的一角，露出一个白色的犄角。 那犄角上斑斑血迹。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了起来。那不是犄角，是大象的牙。 “小始......”小苍有些担心的追上我。 “偷猎者。”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什么？”嘤嘤也飞到我旁边。 我想杀了这两个凶手，想让他们也跪倒在地，一颗一颗拔掉他们的牙齿，听他们的哀嚎，看他们的眼泪。 让他们向我求饶。 可是我跟在他们身后，没有办法。只有脑袋嗡嗡作响，愤怒让我浑身颤抖。可是除了颤抖我还能做什么呢…… “小始，你冷静一点。” 他们的吉普车上了蜿蜒山路。 “我需要...你们帮我。” 前方有一断陡坡和几道转折。 ...... “啊——” “啊——” 当我一个俯冲，钻进黑色洞穴的时候，两声惨叫几乎同时响起。 一根手指在身后追着我，疯狂的扭动，伴随坏人惊恐的喊叫。 但我不怕它，只是奋力的往里钻，我要穿破他的耳膜，去看看他的脑子里，装的满满的，是不是像现在的我一样的恶毒。 “啊——有虫子钻进了我耳朵里！” “草，我也是！” “啊啊啊该死！喂喂，握住方向盘啊？！” 我看不到外面的场景，也不知道小苍和嘤嘤有没有被抓到捏死。 但是感觉两个坏人在一声大过一声的惨叫声里，几乎翻滚了十几圈。 我摔得七荤八素，仍然死死抓挠着男人的耳蜗，但是他好像没什么反应了。他的手指也离开了。 两个喊声也停止了。 我等了一下，仍然没有。 我顺着光亮爬出来的时候，往上望去，刚刚的盘山路已经在几十米之上。 我站在坏男人的耳廓上，周围满是青草。男人匍匐在地上，没有动静。吉普车侧翻在地，压在男人身上。将他大半个人压在下面。另一边，还伸着一只手臂，也没有动静。 我们......成功了。 小苍和嘤嘤也飞到我身边来。 “他们死了吗？” “我希望是。” 第十六章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苍和嘤嘤望着我。 我回过头直视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又慢慢回过头去。 “额...我们...回去帮助象先生？”嘤嘤小心翼翼的问我。 两个男人应该没有死，只是从那么高的山坡上滚下来，摔晕了。因为爬到他鼻子前面，还能感觉到他轻微的呼气吸气。 ....... 折返的路上我的脑子里仍然是那个画面，像绿野间山花盛开。 我不想再看到那幅画面，但我们必须再次看到。 象先生已经瘫倒在地上，他两颗弯弯的牙都被人拔掉了，现在它们遗落在荒草地上。 从他瘫软的肚皮上还能看到一个血窟窿，大概是枪击。他没力气哀鸣了，只是痛苦的喘息着。 “象先生，象先生，你坚持一下，我们这就去求助。”我飞到象先生的大耳朵旁边，小苍和嘤嘤也点点头。 “求助......”象先生疲惫而迟缓的眨眨眼，“不...没有谁能帮助我了，我感觉我就要死了。” “别死，我们已经弄晕了那两个恶人。我们现在就去找人来帮忙。” “找人？不不，不找人类，不找人类......”象先生满是褶皱的眼睛又露出惊恐神色。 “人类有好有坏，不是所有的人类都会伤害你的。” 我看看嘤嘤，嘤嘤点点头。没有等象先生的回答，我们再次启程。他流了那么多血，就算伤口不致命，也会流血过多而死的。 我们飞上高空，越过原始的大树高大参天的树冠。向着最近的能看到人群的地方飞去。 “我们要怎么求助？”小苍在我身旁问道。 “我也不知道...希望能有别的动物在。” 但是没有...... 我们望着远处米粒一样彩色的人影一点点变大，变成移动的图案，变成能看出人形，能看到外貌，能听见嘈杂的声音。我还是没想出这个问题。 难怪能看到这里的人，这里好像是公园的一处大门。人们比肩接踵，聚集在广场上。但是这里没有小动物，没有那种能说话的八哥和鹦鹉，也没有人带家里的狗狗或猫咪来。没有人有铅笔和纸。也没有任何流浪动物。 我停滞在人群里，有一位爷爷在孙女的拉扯下去买路边的，有几位年纪偏大的阿姨在一边走一边唱着红歌，有一位叔叔和两位老人商量着去爬山和拍照，有几个和我同龄的孩子，蹦蹦跳跳的唱着欢快的歌。 公园的大门与门前的广场上无数的声音，无数的欢声笑语。无数的人与我擦肩而过，但我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人和苍蝇的也不能。我与他们格格不入。 他们希冀着走进园内去看漂亮的风景，去开心的玩乐，但是有一只象正在死亡。 “小始......”小苍和嘤嘤一脸认真的望着我，我才发现我哭了。 我摸摸脸上的泪水，原来苍蝇也会哭啊。 “小始，你别着急。”嘤嘤拉着我，我们在广场的石凳上坐下喘口气。 我的两个伙伴很笨，他们不会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寻求别人帮助，他们不会使用工具和想办法，他们没有人类那么多心思和想法，他们只会看着我，像现在这样。 他们无比相信我，总是无比相信我，尽管我像现在这样，看起来惊惶，迷茫，无计可施。他们仍然用信任而专注神情望着我，只等待我一声令下。 是的，我不能着急。我想起算数学题的时候，我解不开难题的时候，爸爸也会耐心的叫我不要着急，再好好想想。冷静下来想一想，一定会找到解题办法的。 我希望象先生能活下来，能好起来，就必须得到人类的帮助。还需要他们抓住那两个恶人。我需要引起人类的注意......带他们到那里去...... “跟我来。”我一声令下。 第十七章 元 “我们四个大人，一个孩子。孩子不要票吧？” “您的孩子多高了？” 男人从身后扯过来一个女孩，站到前面来，看起来像个比我大七八岁的姐姐。 “超过一米二，买儿童票，58一位。” “她才小学一年纪。”男人有些不乐意。 “不好意思，先生，她确实身高超过的有点多了，她的个子已经到您的肩膀了。”售票窗口里的阿姨手法熟练的将一沓新的门票点开，抽出四张放在桌面上，从另一沓小一点的票子里抽出一张，没有再看那个小姐姐，而是没什么表情的望向男人。 “成人120一张，四个成人一个孩子一共五百三十八元，您现金还是电子支付？” 男人叹了口气，推搡了一下面前的那位姐姐，“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你说说，你长这么高干嘛......” 我盘旋在他头顶，望着售票员阿姨将票握在手里，等着男人从裤兜摸出一个皮钱包，从里面抽出六百块红色的人民币。 “还不是随你了。”他后面站了一位阿姨，大概是他的妻子，将那位姐姐揽过来，白了男人一眼。男人将钞票捏在手里伸出去，回头瞪了他的妻子一眼，才将钱放在窗口处，伸手去拿票。 “诶？......诶？诶？诶？钱......我的钱，钱......” 我和小苍，嘤嘤牢牢抓住钞票的三个角，猛力一蹬桌面，飞上高空的时候，这位叔叔的声音也在耳畔不断抬高。 他张着嘴巴，瞪大眼睛，看着我们从他面前飞过，伸手来抓我们手中的钞票。 “往上，往上！”我使劲喊，我们三个快速升高，百元钞票在男人微胖的手指间穿过，努力抬高到他够不到的地方。 “诶？抓住它，抓住它。”好像是因为钱没有递到售票员姐姐手里，她没有给这位叔叔票，他追了出去，也引起了后面所有排队的人的注意。 “哈哈哈，快看那边，谁的钱飞了？” “是风吗？不对，好像是虫子。” 他们一排排抬起头，看着一百元从他们头顶挨个掠过。 “虫子...?你在逗我吗？” “嘿嘿，现在连虫子也爱钱吗？” “虫子都会打劫了？！” 我和小苍，嘤嘤牢牢抓着钱币的三个角，向公园内飞去。 人们只会注意他们想得到的东西，或者是引起好奇的事情。 “那是我的一百块！”我听见那位叔叔的声音，勉强回头望去，我们飞进了园内，而他被拦在了大门前，伸手指着我们，但是没有刷票，电动门是不放行的。 嗯...对不起，我们可能没办法在这么多人里再找到他还给他了。希望他就当做了慈善吧。 “不行，我们下降一点。” 我再低头看，看到无数只手指着我们，无数的手机和相机在对着我们，但没有人伸手来够了。 大家都抬头张望，热切的议论着我们。但是能跟着我们往前走的只有十几个人。 “再低一点，再低一点。”我指挥着再次下降，这样又有人可以伸手够到我们了。 “快看，那是谁的钱？” “一张一百块在天上飘！”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我们。 “哈哈，我的，是我的!” “是我的，是我的！” “谁抓到就是谁的！” 公园里的人们开始追逐我们，伸手来抓我们的钞票，跟着我们奔跑起来，像彩色的贪吃蛇一样，尾巴越来越长。 我放心的放慢了速度，在空地上绕了两圈，最终向着一个方向而去。 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我感觉到手中被一股大力牵扯，一百块险些脱手。我低头一看，伴随着人们的惊呼，是一块石头飞了过去，嘤嘤被他击中了！ “嘤嘤！！” “我......我没事。”嘤嘤被打飞出去，有些晕头转向的飞回来，重新抓住纸币的一角。那块石头落到草丛里不见了。 我不敢再大意，指挥着我的伙伴飞上高空。 在人们惋惜的声音过后，反而有越来越多的石头飞上高空。陆续的还有瓶装水，鸭舌帽，火腿肠，茶叶蛋，玉米棒，皮鞋，自拍杆，望远镜......任何可以拿来抛掷的东西...... 人们为了想得到的东西，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聚精会神的望着人群，指挥着我的队友惊险的躲避着一次又一次的袭击，听到下面不时传来哀声连连。 “我靠，不要丢鞋子啊！！” “啊，为什么下雨了？” “谁的饮料瓶没有拧紧？！” “不，是这个茶叶蛋，谁tm丢的茶叶蛋，已经开封了！” ...... 一百元在天上飞，地上的人在地上追。越过高低不平的荒原，泥泞的沟壑，山涧小溪，灌木棘刺，拨开拦路的茂密枝叶和蛛网，跟着我们向前走的人渐行渐少着。 但我目测了一下，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仍然有二十多人兴致勃勃乐此不疲的跟随着，即便从高处都能看到，很多人脑袋上被砸出的大包。 这让我更有信心...... 在嘈杂的呼喊声和咒骂声里，我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翅膀高频率颤动的声音。 我回过头去。 正对上我目光的，是一只空洞无神的黑色圆眼睛。 第十八章 人们会为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但有些时候不是 “啊啊啊，小始，这是什么？！”嘤嘤也看到了，惊恐的大叫着，扯着纸币连忙飞到我们身边。 小苍和嘤嘤可能没有见过这个大家伙，我也只是在玩具店见过。他对称的长着四对翅膀，体型是我们的百倍，通体是银色的，盯着我们的那只正中央的独眼里露着红光。 它紧随在我们身后，不发一言。 “无人机。”我感到头疼的说。 这要怎么对付啊...... “走，向下，向下。” “不行，向上，向上。” “绕过去，绕过去......” 我指挥着我的伙伴们，在树木之间穿梭，但是没有办法，他飞得很快，我们永远能被他追上。 我们在空中将纸币折叠，向一棵大树的树冠里飞去。 一棵百年大树枝叶茂密。无人机没法跟进来，但是当我们穿越了大树后，他又重新出现在我们身后。 “甩不掉啊......” “哇，这些虫子想甩脱无人机。” “天啊，是苍蝇。而且是三只。” 我又听到了下面的惊呼声，已经可以看到是一位叔叔在指挥无人机，而周围的人似乎是可以在他的操控屏幕上看到我们，通过无人机传过去的画面近距离看到我们。 他们好像并没有阻拦我们前进，或将我们抓下去的意思。 我们的目标太大了，无论如何都甩不脱它，我还是放弃了，就让他跟着我们，一直向前...... 万幸的是，当我和小苍，嘤嘤，都已经精疲力尽，要飞不动的时候，我看到了希望。 我们在丛林如伞的树叶笼盖之下降了下来。 一路追逐和跟随的人们逐渐放慢了脚步，放下了已经抬得有些僵硬的脖子，闭上了因为不停的谈论和欢笑咧了太久的嘴巴，也止住了那些笑声，逐渐都望向前方。 他们的目光从茫然变成惊讶，变成震惊的时候，我们降落下去，落在象先生的脊背上。 他的脊背已经不再挺拔了，但他的皮粗糙宽厚，我们瘫倒在上面喘息着。那张一百元被我们松开后，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有风不知从哪里来，经过的时候带起了它，将它带到了象先生摊在地上的长鼻子前。它自由了，落在了象先生的血侵染过的泥地上。 它自由了，但是却没有人去捡。 没有人再宣布它的归属权了。四周安安静静的。 它也歇了一会儿，就飞走了。沾上了一点血红色，不知道后来飘到了什么地方。 它在飘过象先生鼻子的时候，可能是惊动了他，象先生睁开了一只眼睛。 “象先生......”我连忙飞过去。 “你别害怕，他们都是来......”我在说话的时候转头看去，面前的一幕却让我说了一半的话止住了。 被我和小苍，嘤嘤带来的人们，在森林里高低不平的泥地上站了一排。有高有低，有男有女。穿着不同的衣裳，有着不同的面孔，却全部是一样的表情。 他们全部都安静的望着象先生，一动不动。有得人皱起眉头，嘴唇在颤抖，有得人捂住了嘴巴，有的人捂住了脸。但他们的目光里都有东西在闪烁，好像是眼泪。可能是惊骇，愤怒，怜悯，不忍混在一起化成了眼泪吧，在他们的眼睛里打转。 大概在我第一次看到象先生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那架无人机也安静的降落在一旁，指挥它的叔叔垂着手，好像把它遗忘了。 象先生被这么多的人凝视着，却没有再露出惊恐表情，他的圆眼睛也变湿了。但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他咧开嘴勉强的笑了一下。 “谢谢，谢谢你们。” 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一颗眼泪从他眼角滑落下去。 ...... 在又过了十多分钟以后，警车和救护车都艰难的碾过灌木，泥潭和沟壑冲了进来，象先生在大家的安慰和鼓励下，还有在喘气。 “你不要怕，他们是来救你的。他们会帮你包扎，处理伤口。那会有点疼，我摔跤磕伤膝盖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帮我的，但是别害怕，你会好起来的。”我站在象先生的大鼻子上，轻抚他。 “嗯你会好起来的。” “你会好起来的嘤。” “你会好起来的，不要怕，我们都会为你祝福。”大家说。 “谢谢你们......” 象先生咧开嘴，再次挤出一个笑容。穿白衣服的叔叔阿姨们围上前来，检查他的伤势。 我放心了一些，叫小苍和嘤嘤再次起飞，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人群里三五个聪明的叔叔阿姨，刚刚已经顺着泥土上的脚印和车辙印往前去了。这时警察叔叔们也到了，在简单的勘察后，跟了过来。 希望他们没有逃走...... 如果逃走了我一定要再把他们抓回来。 如果抓不回来至少也要...... “打！打死他们！” “打断他们的骨头！” “可恶的偷猎者，打掉他们的牙！” 我们还未飞到车祸现场，已经听到了很多愤怒的声音。警察叔叔们在追到公路的时候，本不打算再往前走了，认为嫌犯一定顺着路逃远了。却也被前面山脚下的热闹景象吸引了注意力，连忙顺着山坡爬下去。 看到吉普车仍然翻倒在那里，露出象牙的黑色袋子落在旁边。人们在旁边围了两团，猛揍着什么人。 警察叔叔们费力的将他们拉开的时候，我看到两个恶人团在地上，已经不成样子。虽然刚刚袭击的时候，我们没有仔细注意过他们的脸，但现在瞧着还是像变成了另外两个人一样。 他们满身泥土和草叶，头发乱作一团，身体蜷缩成大虾。 开车的那位被打出一个紫红色的熊猫眼，脸肿成了个大皮球，嘴里也满是血，等众人站开后，他艰难的弓着腰，往地上吐出一口血，里面真的有几颗牙。 刚刚坐在副驾驶的那位更是不忍心瞧，鼻子被打破了，满脸都是血迹，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混淆在血迹里都要找不到了。 “我们，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十九章 我们好像出名了 坏人被警察叔叔带走了。 象先生也被公园的人用大车拉走救治了。 围观的人们散了，我们便也离开了。 回到古哥哥和佳佳姐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他们两人还没有回来，我们三只累得不行，吃了一点佳佳姐放在桌上的零食，就倒在床上枕头边睡了起来。 再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昏暗了，窗子拉上了窗帘，整个房间亮着暖橘色的灯。 我是被说话的声音吵醒的，听起来是佳佳姐的声音。 “是啊，妈妈。下午就在这个公园里，但我们没看到。” 我疲惫的睁开眼睛，看到佳佳姐就在我旁边。她换了睡衣，靠在床头上，不知在和谁柔声的打电话。 哥哥不在房间里，但浴室有哗哗的水流声。 姐姐和哥哥居然已经回来了，而我们却没发觉，如果他们上床睡觉把我们压扁，或者用苍蝇拍拍死我们，那可不太妙。 我看看小苍和嘤嘤，嘤嘤还在熟睡中，小苍醒来了，眨眨眼睛看着我。 “呵呵，咱家台都报道了吗？等等，我看一下。”佳佳姐伸手探到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开了电视机。 找到我家频道的时候，电视上正是妈妈常看的《小李说新闻》。画面上一闪而过的，正是那无人机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拍摄下来的视频。清楚的看到我们三个抓着纸币的边缘认真的往前飞着。 “这真是一件极其离奇的事件。苍蝇不但会抢夺人类的钱，还会带领大家去救助大象。” 男主持人小李一伸手，镜头给到了他旁边另一个人。 “今天请到了我们的海河大学生物学教授梁韦教授，来和我们一起探讨一下这件事，欢迎梁教授。” 男人也冲着镜头打了声招呼。 “对于这件事，梁教授怎么看呢？这说明这些苍蝇已经拥有人类的智慧了吗？” “在我们过去的研究中，苍蝇的脑结构是远远没有达到且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达到人类脑结构这么复杂的程度的。所以苍蝇拥有人类智慧这件事，目前还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是这件事情有很多群众看到了，确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我们的科研小组也第一时间奔赴森林公园，积极展开研究。” “嗯，谢谢梁教授的回答，那么出现这样离奇的事有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小始，你又上电视了。”嘤嘤这时也醒了，歪歪斜斜的走过来。 嗯，这次不仅仅是上电视了，还有镜头了。不仅有镜头，还是被一路追踪的特写镜头。 “我们都上电视了。”我点点头。 “出现变异也是一种极其微小的可能......” “嗯，过两天就回去，没事的，我们会注意安全的。”主持人和嘉宾老师还在热烈讨论着，佳佳姐挂掉了手里的电话。 古哥哥从淋浴间走出去，回到床上来，靠在佳佳姐旁边。 “电视上也是这个新闻啊，微博上也全是这个消息。”他用毛巾擦着短发，看着电视说。 “我看看。” 佳佳姐听了，将哥哥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抢了过来。 我和小苍，嘤嘤飞到床头上姐姐的背后。从这里正好看到手机上的内容。 哥哥帮她打开屏幕，点开了微博，划开头条新闻，指了一下最上面的一条消息。 【苍蝇拥有人类智商。】 又指了中间一条。 【苍蝇救助大象。】 又指指下面的一条。 【苍蝇抢劫了一百块】 哇，居然有我们这么多的消息。 “我们好像出名了。”我惊恐的看看小苍和嘤嘤。 小苍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出名是什么？”嘤嘤问。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了……” “那出名了会怎么样？”嘤嘤有点兴奋道。 我想了想......“好像不会怎么样。” 我又放下心，虽然我们出名了，但是走在街上也没有人会认出我们。就像小苍说的，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只苍蝇，每只苍蝇都长得差不多。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好像也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困扰。 佳佳姐点开第一条标题。下面出现了一个人发的一段文字： “这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离奇的事，三只苍蝇带着我们飞跃了大半个丛林，去救一只象。” 下面还有用手机录下来的一百元在天上飘的视频。 向下翻看，还有很多人发上来的动态。每一条文字下都有视频，每个视频拍摄的视角都不太一样。实在是那个门前广场上的人太多了，且每个人都有手机。 每个视频都能清楚的看到我们提着红色纸币在天上飞。 “今天在原始森林公园遇到了三只苍蝇侠。” “虽然被一只登山鞋砸中了，但是砸的值。我报警救了一只象。” “第一次看到被偷猎者重伤的亚洲象。是几只苍蝇领我去看的。用什么领着我？用一百元的钞票。”大家的发言千奇百怪。 佳佳姐点开一个视频下的评论，足有五百多条。 “苍蝇都有这么高的智商了吗，这太离谱了。” “今天给苍蝇点赞。” “苍蝇都比我儿子聪明。” “可能是公园为了吸引游客的炒作行为。” “可能是微型机器人。” “不可能是苍蝇。这样的话苍蝇都能拯救世界了。” “难道是外星人吗？外星生物？外来的苍蝇？” “一定是人为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可能是动物保护协会设计的骗局。” “如果苍蝇都这么聪明了，我们就必须清剿苍蝇了。” 大家围绕我们的话题冒出各种猜想，还有人为了完全错误的答案吵得不可开交。 “这个苍蝇们拥有了人类的智商，会是真的吗？”姐姐刷了很久大家的讨论，最后抬起头望向哥哥。 “不可能，除非这苍蝇是人变的。”古哥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向姐姐要过来手机。 “查查看明天去古镇吃什么吧。” 评论有一种两边倒的趋势，一边是夸我们的，说我们太神奇了。一边是阴谋论，完全不相信我们的真实性。看到大多数的人还是不相信的，我也就放心了。 希望不会有人真的准备清剿苍蝇，或把我们抓起来研究。佳佳姐关掉电视，靠在古哥哥身边，和他讨论着明日的出行计划。 我们也重新回到床的缝隙边，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因为帮助别人得到赞扬，真是一件开心的事。 第二十章 古街 睡一觉醒来，我们三个好像就能忘掉前一天的事了，但事情没把我们忘掉，热潮好像才刚刚开始。 “诶，你听说昨天森林公园的事儿了吗？” “苍蝇和大象的事吗？” 路过的茶汤摊上，几个游人吃着茶汤，对我们的光荣事迹津津乐道着。 “听说了啊，我朋友还看见了呢，说是有三只苍蝇，抢了好多人的钱。足有几千块呢，一群人追着他们跑，跑出去半座山。” “哈哈哈，那最后追回来了吗？” “没有啊！” 唉，越传越离谱了...... 我有些心虚的躲开这群高谈阔论的人，飞到古哥哥的帽子里去。 我们在一条热闹的街上，墨城的古镇。 这里细街窄巷，又正是周末，人们比肩接踵的穿行在青石板路上。两旁黑瓦白墙，是各色有趣的小店商铺。 折扇店，灯笼店，玉石店，漂亮的旗袍店，手织的民族风围巾店。飘着香味的粽子铺，摆满桂花糖，墨子糕，杏仁酥的糕点铺。古色古香，千奇百怪，人声嘈杂。 古哥哥给佳佳姐买一个花风车。 佳佳姐给古哥哥买一个皮钱包。 古哥哥给佳佳姐买一个花纸伞。 佳佳姐给古哥哥买一个皮腰带。 古哥哥给佳佳姐买一个花发卡。 佳佳姐给古哥哥买一个皮挎包。 古哥哥给佳佳姐买一个花裙子。 佳佳姐给古哥哥买一个皮夹克...... 这里给男士采买的礼物或纪念品好像有点单一，但佳佳姐一直在开心的买买买，乐此不疲。 两人一直兴致勃勃的逛到日高三丈，还没有走出这几条长街。 “饿不饿？”哥哥提着大包小包，问佳佳姐。 “你饿了吗？” “有点。” “那去吃饭吧。” 两个人换了条路线继续走，不多时来到一家餐馆前，也是昨天晚上已经看好的店——青草鱼塘。 听说是一家百年小店，店里的糯米丸子很有名。 “欢迎光临，您几位？”刚跨过木头门槛，就见里面一个用抹布快速抹桌子的叔叔抬头招呼大家。 古哥哥对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他领着两人走到里里间小厅，找了个双人桌坐。 “您家什么菜比较好吃？” “咱家的鱼是特色，但客人们来都喜欢吃糯米丸子，小点心......” 他给哥哥递来了菜单，哥哥递给姐姐。我和小苍，嘤嘤，无所事事的在店里转悠起来。 店门口处有一排鱼缸，像个微型水族馆一样。 方形的玻璃缸里装满水，在背景的衬托下呈现碧蓝的颜色。水缸里有鱼有虾。乌龟先生，牛蛙先生，螃蟹小姐，都满满的挤在缸里。 哥哥姐姐在专注的点菜，我叫上小苍，嘤嘤飞了过去。我们可以去打听一下我需要知道的事情。 还没飞到近处，一条鱼在最上层一间水缸里快速的游动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条鱼有点眼熟。 “鱼姐姐！”我惊讶的叫道，她就是那位阔别不久的青花鱼姐姐。 因为第一次见面也不过是几天前，她身上的青白色花纹我还清楚的认得。 她在水缸里迂回，游走，撞在玻璃壁上也一刻不停。似乎焦躁不安，比上一次我见到她还要焦虑。 “鱼姐姐！”大概水是隔音的，没有听到我的叫声，她没理睬我。我落在水缸壁上，大声叫她。 第二十一章 世上最残忍的事 鱼姐姐猛然停下来，水面溅出几滴水花。 “鱼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我和小苍，嘤嘤在玻璃边沿站了一排，低头望着鱼姐姐。 “小始。”鱼姐姐用有点失神的圆眼睛望着我。离别了七八天后，居然还能遇见，真的是太巧了。 “唉，我可能是要死了。”鱼姐姐在水面上，我看不出她有没有哭，可她的语气非常悲伤。 “你是被人类抓了来吗？” 嘤嘤问。 鱼姐姐点点头。 “那...你生产了吗，你不是要赶去上游生宝宝吗？”我想起这件事。 “你怎么了？” 鱼姐姐没有回答我，而是转身在方缸里缓慢游荡。感觉有些不妙...... “我流产了。” ...... “已经到了必须生产的日子，我却被抓了上来，关在这个鬼地方。周围的伙伴一个一个死去，恐慌让我没有办法生孩子，已经五天了......现在，我已经感觉不到肚子里的鱼宝宝们了，我感觉不到他们了。” “这些天我都吃不下饭，我知道他们已经死亡了，化作了营养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鱼姐姐在漫无目的迂回里终于停下的时候，好像在望着玻璃壁上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出神。 我和小苍，嘤嘤对望一眼，相顾无言。这一切太让人难过了。 “鱼姐姐......” “小始，你知道如何离开这里吗？” 我想安慰一下鱼姐姐的时候，她也抬起头问我。 如何离开这里......如果是我和小苍，嘤嘤的话，我们可以自由来去。因为空中就是我们的活动空间。 只要还没有衰弱到扇不动翅膀，我们就可以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但是鱼姐姐...... 我看看鱼姐姐，她没有脚，没有手，没有翅膀，只有一对鳍，还有一条鱼尾巴。 鱼姐姐望着玻璃壁里自己的影子，然后望出去，看着这家店。坐落在墨城古街的百年小店。 “这里的水很清，我知道我就要生产了，我在寻找一处水草茂盛的地方，或许...如果我不再往前游就好了......我在这条河里游着，一张网子将我捞了上来。我已经看见了那处舒适的草床。但是我被大网抛向了空中，然后被丢进桶里，最后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我看不到岩壁，却永远也逃不出去的地方。” “这是鱼缸...”嘤嘤看着鱼姐姐抑郁的模样，有些害怕的小声解释。 “那天这里还有很多鱼。有八条，你知道吗，有八条鱼。”鱼姐姐又在只有她自己的鱼缸里转了一圈。 “在我们困在这儿的五天里，他们一个一个，陆续被那个秃顶的男人捞上去。无论怎么挣扎呼救都逃不掉，然后不过十多分钟。他们就会出现在远处那个男孩的盘子里，被他端到那些桌子上。就像那个图上画的一样。” 我转头望去，鱼姐姐说的秃顶男人是那个坐在柜台里的店老板。男孩就是那个一直在走来走去上菜的店员。 店门口柜台的上方，按了几个灯箱，贴着很多菜的画面。清蒸鲈鱼，红烧鲫鱼，松鼠鱼，糖醋鲤鱼。都是这家店的招牌菜...... “那些前一天还在安慰我的家伙，大前天还鼓励我说一定能出去的家伙，让我不要焦虑害怕家伙。他们被烧焦了。 淋上了浓稠的汁水，撒上了红椒，蒜瓣，葱花。他们的眼睛还睁着，嘴巴还张着。那些人就用两根木棍戳开他们的身体，笑着品尝着他们的肉，吐出他们的骨头。” 鱼姐姐又开始疯狂的在鱼缸里游着，不时撞到玻璃壁。她好像有些精神错乱了。 我心里一阵哀伤。 “我应该如何帮你呢......” “什么？”仍然在喃喃自语的鱼姐姐听了我的话，忽然抬起头。 那个在水里自由游动摇摆的鱼姐姐，那个对我笑着说，虽然前面的路充满未知和坎坷，但只要信念是坚定的，方向是正确的，就一直往前冲就好了......那个鱼姐姐，我应该如何帮你呢。 “我们想想办法，让你离开这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离开这儿的。” “帮帮我，请帮帮我！” “也请放我出去！！” “求求你了，带我一个吧，请带上我！” 整排靠墙的巨大玻璃缸里全是淡水生物，在我一句话说完之后沸腾了起来，就像下面有小火将他们煮开了一样。原来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们虽然在各游各的，但也都在默默听着。 听了我的话，螃蟹们举着大钳子呐喊，牛蛙们咕咕呱呱的叫起来，大鱼们激动的蹦出水面，乌龟们一个叠着一个一个叠着一个往上爬。 店里离着近的客人都纷纷侧目，那个上菜的哥哥路过也纳闷的挠头。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 “不会是什么不好的预兆吧......” “应该不会吧......” “安静，安静。”我连忙让大家平静下来，各自在鱼缸角落里面壁躲开。吃客们也就重新关注起自己桌子上的事了。 ...... ...... “味道怎么样？” “感觉鱼一般呢。可能是比较传统的做法了，没有现在的菜味道那么多样，那么好吃。但糯米团子真的很不错啊。” “好像确实是呢。” “吃饱了吗，那我们走吧。” “嗯，好。” 哥哥姐姐已经吃完饭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穿上外套，背起书包。我却还没有想出办法。他们在柜台跟店老板结了帐，手拉着手开心的就要离开了。但是我不能在这时抛下鱼姐姐他们。 小苍和嘤嘤都看着我，示意我不一起离开吗，我摇了摇头。 我要如何帮他们呢，古街中央有一条小河，但是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他们这么多只能活在水里的家伙，就算逃出水缸也不可能徒步那么远。这个问题...怎么想都没有答案啊......我刚刚是怎么答应的那么自信的？ 饭店柜台的上方，木头柜子的角落里，有两抹红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抬头望去，观察了许久，明白过来。那是两根红色的电子蜡烛。 为什么要摆两个红蜡烛呢，还是电子的，有些奇怪。 ...... 第二十二章 财神爷爷帮帮忙 再向后看，蜡烛后面的木头柜里。摆着一个老爷爷，金帽子金衣服，上面花纹繁杂，手里还托着很多金元宝。看来是座神像。 神像前还摆了两个金盘子，三个金杯盏，盛了橘子苹果还有茶水，中央还有个小香炉，但是没有香了。 “我有办法了！” 我叫上小苍，嘤嘤同我飞过去，落在香炉边上，浓郁的熏香味道呛鼻。神像爷爷坐在那木头屋子里。他黑眉毛黑胡子，还有两个红脸蛋儿，大眼睛很有神，望着远处表情乐呵呵的。 喔...神像爷爷，对不住了哟。 ...... 古街上的游人络泽不绝，店里的客人也进进出出。我和小苍，嘤嘤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上，那位有些秃头的店老板在经过的时候，就挥挥手，将我们轰走。 “总算忙完饭点儿了，吃饭了，吃饭了。” 店里客人终于稀少后，老板娘端出来一盆白米饭。放到了门口靠墙的桌子上。 店里两个服务员都答应了一声，收了客人吃完的碗碟，抹净桌子，也去到后厨，端了两个刚炒好的菜过来。 唉，看来这个办法不一定行得通呢。神像爷爷的香炉里都没香了，这些人怎么也不知道添。 “啊！” 一声惊叫忽然在身后响起。我转头望去，那位传菜的哥哥似乎看到了我们的杰作，他望着神像爷爷的方向，害怕的退了一步。但后背撞到柜台，没法再退了。 “瞎叫什么啊，小信。”店老板已经撸起袖子在饭桌前坐了下来，并不太关心的问了一句。 “乐...乐...乐...老板...乐老板......” “怎么啦，一惊一炸的。” 原来店老板叫乐老板，他刚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丸，没驾到又掉回了盘子里。不耐烦的放下筷子走过来，一个服务员阿姨端菜回来刚想坐下，见状也跟着走了过来。 他们来到近前，却见叫小信的哥哥有些惊惶的从柜台里跑了出来，躲到老板后头。 “什么啊...”乐老板皱着眉顺着他目光望去。 只见坐在那木头屋子里的神像爷爷，仍然端坐着，咧着嘴笑着，但眼角挂着的一抹鲜红，异常刺目。 “妈呀！”凑上前的服务员阿姨惊叫着退了几步。乐老板也是骂了一声卧槽，抬着的手抖了抖。 这情形，害得原本已经吃起饭的人都跑了过来。 看到神像爷爷眼角流血这样恐怖的画面，也都叽哇乱叫起来。 “嘘，嘘！别叫别叫！”乐老板给几个人叫得大声的使了个眼色。 环顾店里，有一桌客人正在收拾东西离开，还有一桌快吃完了但是害没走。 看到那些人穿好衣服走过来，乐老板连忙先把大家都赶回到饭桌上，自己转过身，背对着站在了神像前面。 “慢走啊，慢走。”他对客人们露出亲和有礼的微笑。 “您家菜不错。” 客人们用牙签剔着牙，好像也不是太诚信的恭维几句，陆续走了出去。 “谢谢，谢谢。下次再来啊，再来。” 等他们都走了，这位乐老板再次转过身，看见神像仍然面目可怖，好像极其难受的缩了缩脖子。 “老板......”那位叫小信的哥哥还站在旁边，用哭腔叫他。 “没...没事，可能是汤汁溅到了...” 乐老板安慰他，有点僵硬的走进柜台里。在里面摸索了一阵，找到一块抹布，伸出手，打算给神像爷爷擦干净。但手伸在那好像也有点不敢放上去。 “结账！” 背后一个声音吓得他一激灵。 “哦，哦。”乐老板迅速转身，并露出笑脸。又将神像挡了个严严实实。 “哈哈，我太大声了吓到您了吗，不好意思啊。”来结账的客人是个男人，也看出来了他抖了一下，十分歉意的挠挠头。 “没事，没事。”乐老板收起抹布，往旁边看了一眼。 “小信，傻站着干嘛？给客人结账。” “哦哦...来了。”小信哥哥好像也不愿意走进柜台里，不愿靠近神像爷爷的样子。但是没得选择。 等这最后一桌客人买单、打包，终于走干净了以后。乐老板才用抹布擦干净了神像爷爷的脸，还擦了擦供桌和供台。 又上了几炷香，念念叨叨的拜了拜。 “会不会是谁的恶作剧？” “一定是谁的恶作剧。”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我们继续！”他们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我胜券在握的给小苍，嘤嘤使了个眼色。 ...... “嘶——嘶——” 刺耳的电音声忽然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围在柜台前的人们都扭头看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和小苍，嘤嘤连忙从收音机上飞起来，躲到桌子下面去，他们的目光望过来，盯着没有收见频道的收音机。一个比一个嘴巴张得大，一个比一个眼睛瞪得圆...... “天啊！” “天啊！” “天啊！” 惊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过后，乐老板大步走过去，伸手“啪”的一声关掉了收音机。再回头，几个人已经在屋子最远的角落里包成了一个团儿。 “我们继续！” 我领着小苍，嘤嘤飞到柜台角落，拿出我们早准备好的东西，完成这伟大阴谋的最后一步。 “有...有鬼，有鬼啊！！” “为...为什么会闹鬼，呜呜呜——” “我们明天请个仙来...看看？” “我们小店...一直本本分分啊......” “你们说！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缺德事？” “没...没有啊，怎么可能啊乐哥。” “我每天就是来上班，下班回家照顾孩子。都没有去过别的地方，麻将都没时间打，怎么会做什么坏事。” 他们聚在角落小声讨论的时候，一个碎影在服务员阿姨的头发旁边忽忽悠悠的飘了下来。 “我的妈妈呀！” 阿姨茫然回头，看到是一张纸片从天上落下来之后，惊呼蹦跳着躲开，直接躲到了店门外头，让纸落在地上。 已经没有客人的屋里又瞬间安静了。 纸片缓缓落下，躺在地板上。谁都不敢去捡，只是你走一步，我走一步的慢慢靠近过去。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相互鼓励着。 这是一张帐薄上普普通通的纸，就是店里的帐薄，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铅笔字。 乐老板弯下腰，仔细辨认上面的字。 “把你的鱼放生，不然...你们将...大难临头。” ...... 乐老板抬头看看天，上头只是店里普通的木头天花板。 第二十三章 积德行善 后来的事啊，就很简单了。 第二天还是一个周末，客人还是络泽不绝，但店里的每个人都有一点魂不守舍的。 虽然魂不守舍，他们还是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决定不再杀鱼，没有人换掉鱼虾的菜谱，没有人打算把他们放生。虽然觉得害怕诡异，但都还是不相信的吧。于是我和小苍，嘤嘤故技重施，又在神仙爷爷身上抹了血迹。又从天上飘下了写了同样文字的纸条。 又让录音机响了几遍。 他们试着在夜晚将门窗关紧，试着求仙问神。试着收起了收音机和帐薄，但我们总能在别的地方找到纸和笔，也有办法在碗橱或别的地方发出动静。 于是在第三天的周一，店里没有营业。 ...... 店里的人总是五点就起来择菜，合面，准备中午的菜式，我和小苍，嘤嘤还躲在门口的房梁上睡着。 这时一个声音把我们惊醒了。 “救命，救命！小始，嘤嘤！快救救我！”我徒然睁开眼睛，飞了下去。 只见鱼姐姐在水缸里奋力扑腾着，追赶她的是站在旁边厨子老李手中的网罩子。 他手里一用力，就将鱼姐姐抓起来，挑上了半空！我和小苍，嘤嘤连忙飞到李大厨的脸上，使劲咬他。 “啊，怎么这么多苍蝇。”他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我被他打中了。 我被他拍落在地上。但抬头望，鱼姐姐也没能挣脱出来，那网子太大太牢固了。 我刚要再次起飞，感觉翅膀一阵疼痛，我被打伤了。忽然一个影子欺来，我又险些被一脚踩死。 “乐哥......” “你在干嘛。” 我以为是这位李叔叔要踩死我，但不是的。抬头看，是店老板走到了大厨的身后来，把手搭在了他手臂上。 “把这条鱼杀了啊，做今天的鲫鱼汤。”李叔叔有些纳闷的回答他。 乐老板抿着嘴，表情看起来有点凝重。看了李叔叔半天，才又说出来一句话。 “把它放了吧。” ...... 我们真的太开心了。 虽然店里的每个人都一脸的悲伤丧气。 他们将水缸里所有的动物捞出来，倒进塑料的桶和大箱子里。用进货的手推车将他们拉到那条贯穿古街的河道边。 “再见了，鱼姐姐！” “再见！” “祝你早日有自己的孩子！” “祝你们早日找到你们要找的那个浮游老人。” 店老板又将一桶鱼倒进了河里，水浇在鱼姐姐身上，她甩甩尾巴游走了。我们目送着她，听着伙伴们不断与我们道谢，欢腾的扑到水里，去寻找各自的水域。 “乐老板，你这...干嘛呢？”一个店老板相熟的人路过，乐呵呵的同他打了声招呼。 “哈哈，积德行善。” 乐老板放下空掉的大塑料桶，用手臂的袖子擦了擦汗，对着阳光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笑了两声。 “青草鱼塘”这家百年小店的闭店，让慕名而来的客人们都有些意外和不满。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办法，看过店门口的通知后，不解的抱怨几句再去寻找别的美味，毕竟古街上最不缺的就是餐馆嘛。 水缸里的伙伴们很快顺着后门都搬空了。老板娘一个人坐在安静的小店里，有些哀声叹气。 “老板娘...那，我们......”那个叫小信的哥哥站到老板娘面前来，用围裙擦了擦手，不知道想要说点什么。 “小信，你们不走。”老板娘抬起头，好像知道了他的意思，很诚恳的说。 “你乐哥说，以后就不卖鱼了。卖点别的。” “哦...行。”小信哥哥挠挠头。 “那您别难过了。你看，鱼虾都放生了，店里也安静了，真没有那些奇怪事儿了。” 老板娘听他说了，环顾店里，清早阳光透过方窗洒在那些方桌上，也是整整齐齐的。 “也挺好，唉，也挺好。”她用手摩挲着膝盖，“跟你乐哥接下了家店之后啊，客人永远那么多，日子过得那么快。忙忙碌碌，没一天闲时候。趁这几天，也能歇一歇。也能歇一歇了。” 他们环视了小店，也看了一眼那位坐在柜子角落佛龛里神像爷爷。神像爷爷仍端坐在那，香雾在周围弥漫，他表情安详，笑容慈蔼。 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就连我和小苍，嘤嘤都没注意到。大家移开目光后，财神爷爷的嘴角弯了弯。 ...... 我和小苍，嘤嘤决定重新出发了。 “去哪呢？” 他们两个又看着我。 “不...不知道。” 我们站在河边石桥的石墩上，来往的客人脚步欢快，好像都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妈妈，河里面有好多的鱼，螃蟹，乌龟，还有大虾呀。” “别看了，我们该走了，不然一会儿又要赶不上车了。” “妈妈，为什么我们总赶不上车？” “可能是这里的风景太美了吧。”那位妈妈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起来，“但是我们必须得走了，小智。” 第二十四章 天苍苍 月朗朗 “哒哒铁蹄马鸣响， 践踏着多少风霜。 我站在悬崖遥望， 这一生为爱痴狂。 天苍苍啊野茫茫， 一声笑啊，过客太匆忙。 月朗朗啊坦荡荡， 情未了啊，岁月太荒唐。 天苍苍啊，野茫茫， 英雄热血，生死走一趟。 月朗朗啊，坦荡荡， 天已荒，爱恨早已忘。” 几十人合唱的声音在长途客车里荡漾，明明是一首荡气回肠侠肝义胆的歌，被车厢里阿姨们嘹亮的声音唱起来，自由欢快极了。 旅行团的领队让大家踊跃唱歌，唱得好就能得到一个小礼物做奖励。于是这个早晨的路途上歌声就没停止过。 小智弟弟的车上一路都热闹非凡。 我和小苍，嘤嘤是在墨城古街跟着小智和他的妈妈上车的，没想到和古哥哥佳佳姐走散后，还能在这个地方遇到熟人，便果断的搭了顺风车。 “我们吃点东西，然后两点集合，大家换好衣服，就一起去海边了。” “呜呼——！！”大家欢呼着。 车终于在太阳当头的午后到站了，旅行团的领队带大家下了车。在停靠的餐馆吃了东西。 大家十人围坐一桌，十个菜一个汤，丰盛的团餐。吃完饭小歇了一下，大家就兴致勃勃的回旅店换衣服了。 “什么是海？”跟着大家出发的路上，嘤嘤问我。 “就是有很多水的地方。” “很多水...不是水坑吗？” “比水坑的水还要多。” “我知道了，那就是湖！” “比湖里的水还要多。” “那就是大湖呗？” 我不知道怎么反驳，就含糊的点点头。 小苍和嘤嘤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大湖。 “这...都是水吗？” “当然了。”我好笑的点头。两个家伙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海呢。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 “嗯...这个地球上其实大部分都是水。” 小智脱下外套，套上了一个小黄鸭游泳圈，小智弟弟的妈妈也换了一身泳装。 所有人都光着脚丫奔向海里。踏着浪花，捡拭贝壳和...... “妈妈！妈妈！快看！！” 小智抓到一只小螃蟹。 “啊——”小螃蟹好像是咬了一下小智弟弟的手指，然后又追着他的脚横着跑。小智被吓得一边哭一边跑了起来。 “哈哈哈。” 小智妈妈不去上前查看一下小智的手，反而咯咯的笑弯了腰。 我和小苍，嘤嘤也在沙滩上开心的追逐打闹着。 “我飞不动了。” 玩耍了一阵，嘤嘤落在海堤石头上。 “你怎么这么笨啊。”我也飞过来，趴他旁边大口大口的喘气。不承认其实我也飞不动了。 小苍也过来，我们在大石头切面上摊成一排，晒日光浴。 海浪声冲击防浪堤，在耳边哗啦啦的响着。 海面上白色的浪花层层叠叠的拥过来，变成水花，然后消失，悄悄退去，再热烈的拥过来。 “海的那头有什么？” “天苍苍啊野茫茫，一声笑啊，过客太匆忙。 月朗朗啊坦荡荡，情未了啊，岁月太荒唐。” 我轻轻哼着刚刚留在脑子里的歌，身体虽然很累，心情却出奇的好。 嘤嘤见我不回答他，有点不满的凑过来，用屁股撞了我一下。 “海的那边啊...还是海啊。”我便敷衍的慢悠悠回答。 “那海的那边又有什么啊？” “海的那边也还是海呢。” “那海的那边有什么。” “海的那边又是新的海。” 小苍看看我和嘤嘤。两只眼睛里都写着“弱智”两个字。 “要不我们去看看？” 我忽然从石头上爬起来。 ...... ...... 海的那边，果然是海呢。 而海的那边，也依然是海。 我和小苍，嘤嘤告别了小智和他的妈妈，在空中自由的漫无边际的飞行着。 大海大概真的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还要辽阔，当我们从高空俯瞰的时候。我们这样沉默的大概已经飞行一个小时了，所过之处只有蔚蓝色的海水。 浪起浪落，鳞光潋滟。 大海的深处，大概是海鸟都未曾光临的地方。 “嘤嘤嘤，我飞不动了。” 我看看嘤嘤，没有回答他。 在我们决定开启这次航程之前，是想了很久的。 我们在这些天问过了天空的霸主雄鹰，问过了荒原的野兔和羚羊，拜访了原始森林的黑熊和大象，拜访了民宿周边的所有昆虫。但是对蜉蝣老人的事仍然没有一点线索，没有一丝进展。 我仍然是不愿意放弃的，但是时间好像也不愿意给我们更多的机会了。 我发现做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是那么美好，我不会觉得疲惫。如果疲惫了，睡一觉或者吃一顿饭就又会活力满满，精神充沛。 但是现在不是了。现在的我在一天比一天的衰弱，我的身体像个沙漏，力体“沙沙”的悄悄溜走，一刻不停。我知道何时他们才会停下来，就是一直到他们流光的时候。 想知道海的那边有什么，那就去看看吧。 小苍和嘤嘤同意了。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三只在死亡之前没能找到救赎的小苍蝇，要跨越可能完全跨不过去的汪洋，或许也是一种如果有人得知了，值得被饭后闲谈的壮举吧。 “要放弃吗？” 我望着前方，轻声问身旁的嘤嘤。 要放弃吗。 要放弃的话很简单，收起翅膀，让自己掉落下去，一直沉到海底，或者永远漂浮在海面上。 嘤嘤望着脚下的海水。 “放弃会怎么样？” “不知道，可能会被鱼吃掉，然后也变成一条鱼。”我有理有据的猜测说。 “我不喜欢变成鱼姐姐那个样子，都没手也没有脚。眼睛还长在两边。” 嘤嘤说。 我们继续飞着。 “下面很深吗？” “又深又冷。”我回忆着以前一次游泳的经历。 “可是我真的飞不动了。”嘤嘤又说。 “那我们放弃吧。” “那是什么？”小苍的声音插入我们之间。 “是陆地！” “可能是礁石。” “反正是不会被淹死的地方！” 远处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了与海水不同的东西。 我们像在无尽的沙漠里找到了杨梅树。重振疲惫不堪的翅膀，飞了过去。 是小岛，有一辆大卡车那么大，那么宽。可能还要更大一些。小岛看起来不远，但是我们又飞了很半天，才终于落下去。 “哇，谢天谢地。”我们瘫软在湿滑的岩石表面，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真是神奇，海的中央有一座小岛。” “这里有个洞呢！”我听到嘤嘤的声音。 “可能是老鼠洞吧。”我爬过来，趴在洞口往下看看。什么都看不见。 “噗——”伴随着一个巨大的声音，海水突然包围了我，我感觉自己在水流强烈的冲击下翻滚了无数个跟头。 海水冰凉，咸涩，让我难以呼吸。 我看到白云，蓝天，飞鸟离我很近。还看到小苍和嘤嘤。他们在水花之上翻腾着，和我一样。 还有嘤嘤惊惶到变音的尖声大叫。 “天呐，我可不会游泳啊——放我下去！嘤嘤嘤———” 第二十五章 海的那边 我努力挣扎，想在不断的翻滚里靠近小苍和嘤嘤。 但是毫无用处。翅膀被打湿了就飞不起来了，每当我们努力要抓住彼此时，新的水流就将我们击溃。 我往下望，从水花之中隐约看到小岛的形状，我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一座小岛！”我大叫道。 “那它是什么？”水花声里仍能听到嘤嘤的声音。 “这是这个世界上现存最大的动物！”我记得爸爸是这样告诉我的。 但是不等我再说下去，巨大水柱又在这时候落了下去，我们三个也在惊叫声中纷纷坠落，在弥漫开来的水雾里，我们跌在湿滑的巨大鲸鱼的脊背上。 由于落下的水流的冲刷，我们向两侧滑落着，我连忙抓牢他的背部，并往中心较高的地方爬去。 但是更可怕的事发生了，我已经爬得足够快了，汹涌的海水却仍然在后面追逐着我的脚步。 不是我们在滑落，是鲸先生在下沉！ “鲸先生！鲸先生！”我敲打着他的脊背，嘶喊着，哀求着。 “鲸先生，不要下去啊！” 嘤嘤也学我的样子，在死亡之前做最后的抗争，小苍则一动不动，木头一样有点痴傻的看着这一切，似乎受到了惊吓。 但鲸鱼的皮肤大概是太厚了，耳朵也不好使。无论我们多用力，露在水面之上的部分仍在迅速缩小，鲸要沉下去了。 海将陆地变成了卡车那么大，气船那么大，睡袋那么大，最后变成碗那么大。 我放弃了挣扎，我和小苍，嘤嘤抱在一起，一片浪花打来，我们坠入冰冷里。 我还是失败了啊...... 爸爸妈妈还在等我回家，但是我要辜负他们了。 可是我真的不想辜负他们啊...... 我抓着小苍和嘤嘤奋力往上游。我们浮出水面，大吸了一口气，一片波浪又将我们掀翻进深水里。 我无法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我再次尝试，再次浮出水面，再次沉进水里...... 嘤嘤和小苍紧紧抱着我，他们的目光深切的望着我。 但是没有用了...... 在冰冷的水里，透支的身体逐渐麻木，然后失去知觉。 我再也无法呼吸了…… 我望着头顶的光亮和波澜在摇曳里远去。 果然在下沉啊，不会变成一只鱼吧...... ...... “刚刚...有谁在叫我吗？” 我打了个激灵，强撑着疲惫睁开眼睛，很想说话，一张嘴却喷出一口水来。 我们上岸了！不，我们好像又回到了鲸先生的背上。他又浮出了水面。 “噗嗤！有！有！”我坐起来大声回答，然后使劲咳嗽起来。 “你在哪？”那个声音有些特别，还有些苍老。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声音，但我也无法多想，在这辽阔的海上，我想除了脚下的大地，不会再有任何生灵跟我们说话了。 “我们...在你后背上。”我哆哆嗦嗦的回答。海水真的太冷了。 “你们...是很多人吗？”他疑惑着。 “我们不是人。”小苍抢答道。 “我们是苍蝇，有三只。” “是不是溺水了？”那个声音有些关心。 “多亏您的福，现在获救了。”我笑起来。 “请您千万不要再沉进水里了，谢谢您！”嘤嘤和小苍也相视而笑。 “你们怎么会在我背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 “您能将我们送到海的那边吗？”嘤嘤回答道，“我们只是想去看看。” “海的那边有什么？” 我们也不知道，所以没有回答。 “我们在找一个人。” 于是我将蜉蝣老人的事情问了一下。 “有很多动物问过你们说的这个人。”鲸是。 “真的吗？” “那您见过他吗？” “没有。”鲸先生似乎摇了摇鱼尾，“海里没有这样的家伙，你们去山看看吧。” “海洋这么辽阔，您怎么能确定哪里都没有呢？” “我在这海洋里生活了九十年，我没有遇见过。” “哇...您的岁数比我爷爷还要大呢......”我惊奇着。 鲸爷爷从海水里上浮起来，让我们看到了他的整个身长。他的整个身体像一条飞机跑道一样望不到尽头。果然是世上最大的动物，像一座岛屿。 “但我们去过山林里了，也没有找到他。”我有些沮丧的想起来。 “去过了吗？” “是啊，也没有找到。” “山林里是什么样子？”鲸爷爷的声音似乎有些好奇。 “就是...山林的样子呀。”我有些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山林里很有趣吧？” “山林里有很多鸟，很多昆虫，花儿和蘑菇...是挺有趣的，我们前不久还在山林里救了一只象......” “不过，你没有去过城市吧，城市里才有趣呢。” “城市里有游乐园啊，有滑梯秋千蹦蹦床，还有饭店商场电影院......” 后来，我同鲸爷爷讲了我住的城市，讲了我的家庭，学校，我的朋友们。我是如何从小女孩变成现在的样子，我是如何认识了小苍和嘤嘤，我们又如何来到了这里...... 鲸爷爷似乎喜欢听我讲我的故事，我讲什么他都愿意听。 鲸爷爷追逐着夕阳，逐渐追逐到月夜。我们一直坐在鲸爷爷背上。 星子铺满头顶的天幕，小苍和嘤嘤很快的睡着了，我也不知道是在何时睡过去的。 在淡粉色的朝云洒满天空的时候，鲸爷爷将我们唤醒了，我们看到了山，那是久违的陆地。 他们是干燥的，坚实的，虽然有着波澜起伏的轮廓，却是不会晃动的，巍然不动的，在鲸爷爷的移动中一点点临近着。 着陆真好，几乎在水上漂了一整天，让我们都有些晕晕乎乎的。 我们感谢并告别了鲸爷爷，望着他巨大的身体消失在水面，潜入水底，我们也朝着新的目的地而去。 昨日夜里，我们在星河之下悄悄做了一个约定。如果明年的这一天，我还能活着，无论变成了小女孩还是小苍蝇，我们会再次在这个地方见面。 有很多小动物同鲸爷爷讲过山里的故事，但如果我愿意讲，他还是愿意听的。 第二十六章 别废话了 被晨光晕染的粉色云霞消散后，太阳在山峦的背后升起，给山峰镀上了一层金边。 大山披着缪缪白雾，好像还不愿起床。鸟儿们却早早的睡醒了，站在枝子上，唱歌叫醒树林。这边的大山连绵万里，好像比我们来的地方海拔高了很多，空气清新极了。 我们在山林里找到了野果子吃，在海上一天的漂泊把我们饿坏了。然后又休息一下，恢复了体力，继续向这里的原住民打听我们要找的人。 让我们吃惊的是，这边的很多小动物都听说了蜉蝣老人的事，树洞里的松鼠，树稍上的眼镜蛇，树下的青蛙......但坏消息是他们还听说了无人之境。 总结到的线索就是，那群麻雀不久前曾路过这里。 我和小苍嘤嘤在山林里漫无目的的寻觅。 隐约听见些悉悉索索的动静，我从树冠上层飞下去，在林地上看到几个斑驳的身影。 “看什么呢。”小苍飞下来到我身边。 “几只鹿。”我望着前面。 “有什么可看的。”小苍当然也看见了，但见我一直在发呆，有些不理解。 “有点想家。” 远处的场景，似乎是刚出生不久的鹿宝宝摔倒了。 鹿妈妈没有上去帮忙。但是她绕着她，鼓励她。耐心的等待她站起来。 小鹿后腿努力蹬着地面，支起前脚，让自己保持平衡，歪歪扭扭的站起来了。鹿妈妈开心极了。母女两个开心的摇晃着脑袋往洼地深处走了。 “问问他们吗？” “不了。”我不太想去打扰他们，也不太想问了。 “那回家吗？”小苍平静的问我。 我望了望身后的天空，天色有些暗淡了，但是还没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山形，地貌，草叶...一切都会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但是仍然处在白天。 要回家吗？我们还能回去吗。出来已经半个月了，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去。在体力还能支持我们活下去之前...... 往前的路好像什么都不怕，但回头却觉得路途好远好远。 有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如果到了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们还是一点收获也没有，我们就回去吧。” 小苍和嘤嘤望着我，点了点头。似乎没有自己的想法。 ...... “那是什么？” 我们又向前飞了一阵，听到小苍声音。 抬头往前看，远处一棵较高的树上，长着一个圆圆的大果子，比菠萝还要大，比西瓜还要大，像个波罗蜜一样大。 “没见过的果子。”嘤嘤开心的往过飞。 “不是。”我叫道，“蜂巢，那是蜜蜂的家。” 因为那结在树上的大果子是土黄色的，我看到有很多山蜂飞了过去。我们飞近了，能看到上面有层层叠叠年轮状的花纹，还有小洞。虽然已经深秋，山蜂们还是忙忙碌碌的，在洞口钻进钻出，飞来飞走。 果然是蜂巢。 “我们去他们问问吧。” 小苍和嘤嘤点点头，跟我飞到近前去。 “请问......”我叫住一位看起来还不算太忙的山蜂小姐。 她被我们拦在了半空中，匆匆看我们一眼，目光却又向后面望去。那边有声响，我顺着她目光看了一眼，居然看到两个人类。 我和小苍，嘤嘤已经有些天没遇到过人了，上午时经过了一个小镇，但我们没有进去。算算离这里也是挺远的。 徒步走过来的是两位二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村镇里那种比较旧的衣裳，裤脚上满是灰尘和蒺藜。 走在前面的一个手里拿一根木棍，拨开身旁矮树的叶子，往我们这边指了指。 另一个好像咧嘴笑了笑。 “什么？” 被我们拦住的山蜂姐姐扭回头来说。 “哦，我们是想打听一个人......”我连忙回答道。 ...... “你吃过蜂蜜吗？” “那当然吃过。” 我们的谈话却又被他们打断了。两位先生已经大步走到了我们下方，抬头望着我们，大声交谈着。 我们只好停了下来。 “我还没吃过。” “贼甜。” “别废话了。”空手的那位抱着手臂，用手肘撞了一下旁边的人。“点火。” 听了他的话，拿木棍的人也不生气，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火苗。木棍的顶端缠了棉布之类的东西。火苗触碰到上面，就点燃了起来。 他收起打火机，重新揣进口袋。将火把举了起来。 一股热气喷涌过来。 他将火把伸向我们。 ...... 第二十七章 蜜 “你怕不是怂了吧？” 他高举火把，一直抬头望着蜂窝，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同伴忍不住催促说。 “你才怂呢，你退那么远干嘛？” 听到催促的声音回头看去，却看同伴已经退到了身后几米之外，他又有点犹豫了。 “应该不会蛰我们吧？” “不会，蛰你你就烧他们啊，你快点。晚上就能吃到蜂蜜了。” 在那人的催促下，他将火焰对准了蜂巢。 不...不要啊...... 火焰贴上了圆形蜂巢，有些山蜂连忙飞离，但有些还在洞里忙碌，直接被火焰吞噬。在火苗离开的时候，变成焦黑的尸体，从蜂巢上跌落下来。工作繁忙有条不紊的蜂巢炸开了锅，惊叫，哭喊，四处乱飞，晕头转向...... 看到这一幕，我们面前的山蜂姐姐也尖声叫着。 “他...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 我和小苍，嘤嘤也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山蜂姐姐调头就要冲回去。 “别过去。”我一把拉住了她。 “他们要烧了你们的房子！烧了你们，别过去，你是在送死！” “不行，我们的孩子们还在里面！”山蜂小姐力气好大，奋力一挣，我们三只苍蝇都没能抓住她，眼睁睁看她冲了进去。 她迎着热浪钻进一个洞里，还好火焰从旁边擦过去了，似乎没有碰到她。男人正在用火把使劲捅着蜂巢的根部，试图捅下来。一边用另一只手在头边挥舞着，驱赶乱飞的蜂子们，一边在嘴里咒骂着，说蜂窝还挺结实的。 山蜂姐姐很快出来了，然后两手空空，又进了旁边的一个洞。但好像还是无功而返。就这样连续查看了几个洞口后，再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她两只眼睛冒火。 “快出来，大家快出来——”我和小苍，嘤嘤站在摇摇欲坠的蜂巢旁高声喊着，热浪阵阵袭来的时候，就几乎要将我们烤焦了。 山蜂姐姐终于冲出来了，她飞到我们这儿，咬牙切齿的望着下面努力挥舞火把的男人。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想吃你们的蜂蜜。”我回答道。 山蜂小姐一个猛冲，朝着男人而去。山蜂姐姐冲向他的脸，在马上接近目标的时候，被男人一挥手臂，甩飞在地上。 山蜂姐姐却没在地上停留，一个翻身起来，再次更凶猛的冲击。 “杀了他们！”山蜂姐姐一边努力一边呐喊着。 “他们为了吃我们的蜂蜜，就要杀死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就算死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那些疯狂飞舞的山蜂即刻明白了过来，是谁给他们带来的这一切苦难。 “啊——” 山蜂姐姐真的落在了男人脖颈上，用尾针狠狠扎进他的皮肤。她的兄弟姐妹们也在山蜂姐姐的号召下团结一致，有的落到了男人耳朵上，有得落到了他手腕上。很快占领了他少数的裸露着的皮肤。 引得他一接一声痛苦的大叫。 他终于坚持不住，失火的蜂巢被他捅下来了，但是火把也被他丢在了地上。 有家伙在他的手背上叮咬，他两只手胡乱在身上各处乱抓着，站在十米开外的同伴也不能幸免。蜂群在攻下施暴者后，马上又调转火力冲向了他。 “你不是说他们不会蛰人吗？！” “你烧他们啊！” “救命啊！救命啊！”蜂群形成合围之势，两个人手舞足蹈，叽哇乱叫的逃窜起来。 蜂群是不会放过他们，他们的家被毁了，他们的族人死伤惨重，他们的孩子被烧死在窝里。他们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离开。 他们就这样你追我赶的一直往山下跑去。 我也要跟过去的时候，我听到了小苍在后面叫我的声音。 “小始。” 他的声音一些认真和凝重，让我仓猝的回过头，但回过头我就停住了。 残破的蜂窝掉在了地上，大部分蜂子都已经变成卷皱的焦黑虫尸，挂在蜂窝上，撒落在地上。有一些受伤的山蜂，在无望的呻吟和痛苦挣扎。蜜从巢穴里流了出来，像清透的琥珀淌在草地上。 有一个东西也在旁边蔓延着。 就是这个东西让我恐慌。 第二十八章 山火璀璨 这一次...我没有办法了。 爸爸曾对我说，遇到难题的时候，冷静下来，认真的想一想，或换一个思路，总会找到办法的。 妈妈曾对我说，只要永远不要放弃，就一定可以成功，即使是在天空最黑暗的时候，守得云开，就会看见月亮。 但是这次的我学会的是，有些题目，是无解的。 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老师也经常对我们说，不要害怕，不要畏惧，迎难而上，尝试去去克服它。但这一次，我退缩了。我们只能选择逃离。 在蜂巢的旁边，男人的火把在跌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快燃尽了，但那是一簇微小的火苗...它在熄灭之前不小心沾到了火炬旁边一根细细的枯枝，然后安安静静的顺着枝头上去，又变成了一簇新的火苗。 火舌一舔，它碰到一片叶子。 一片叶子又碰到另一片叶子。 ...... “这...这怎么办......”我望着它们在地上灼灼燃烧，互相勾连，心里升出一阵惶惶不安。 嘤嘤疑惑的望着我。 “这很漂亮。” 我摇摇头。 “水......”我喃喃着，开始四处寻觅。 可是哪里有水呢，我们来这片山林之后就没有见到过雨，就连那些泥土下的洞穴都是干燥的。 而离这里最近的河流，还是在两天以前碰到的。 “我们需要水......火要是烧大了，那可不漂亮，一点也不漂亮。” 我们飞到高处寻觅，但是也无所获，天色已经昏暗，我们看不到河流，也看不到村落。那两个人和蜂群也消失在密林里无迹可寻。 而地上那抹橙色的光，正在一点点变大，试图默默吞噬着黑暗。 我们再次飞回蜂巢这里。火苗已经将蜂巢困在地上，有些火顺着树皮干燥的小树攀援而上，在风的鼓舞下形成一根根烈焰凌凌的火棍。 另一些火蛇顺着地面蔓延，覆盖山林里百年无人打理的厚厚枯枝腐叶，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绵延百米。 只是微微愣神的时间，我们三个已经身处火炉，满眼都是耀眼红光，热辣的焰火熏烤着眼睛和口鼻，几乎无法呼吸。一张口就是止不住的咳嗽。 “小始...”嘤嘤终于惶恐的望着我。 “我们快跑。” 这一次我没有办法了，我只能带着小苍和嘤嘤没命的跑，不能让自己也葬身火海。 明明已是入夜了，风却来了，火在风里热舞，风将火抱起，抛向高空。沉睡的森林被一步步唤醒，卷进一场没有理由的癫狂的欢度中。 躲避着火舌的滋扰，绕过浓烟的围堵，我们越飞越高。 没有水，没有灭火器，没有任何遮盖扑灭的东西。我们只能去寻找离这里最近的镇子。但心里也没有多少希望，因为当我们全速逃离大火的追逐，一直上了一处高峰的时候...... 我们精疲力竭，我回头看了一眼。 风卷着火，火伴着风，给绵延百里的山川披上了一层金色与红色的新衣，像镶嵌了亿万颗宝石，也像织尽了繁星银河。 灰色的浓烟滚滚朝着九天而去，而天空都染尽了橘红色，亮如白昼。 “哇...那是什么？”一个声音说道。 “那是毁灭。” 我咬着嘴唇，痛苦的看着这一切。这片我们在白天快乐玩耍的森林，那些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树木，此时像守在炼狱里的鬼魅。 那些同我们友好打招呼的小动物，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来，还是会在沉睡里无知无觉的离开这个世界。 希望是那样吧...... 等等，这个说话的声音是谁？ 我一扭头，一只猪不知何时站在了我们之间。 “花猪先生？”我愣了一下。 我们在山顶竟然遇见曾在高速隧道认识的花猪先生，好巧。 “嗨，你们好啊，又见面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太有心情打招呼。 “他们说...无人之境在大山里，我们就一路跟到了这里。”花猪先生也瞪大了小眼睛，望着眼睛的壮丽山河，有些兴奋的摇摇卷尾巴。 “是谁说的？” “一些鸟儿。”花猪先生回答。 “哇，难道那就是无人之境？” 果然有一只鸟飞了过来，落在我们头顶的枝桠上，大声的问道。 “不，那不是。”我也大声否定。 “好美啊，这就是神迹吧。” “不，那不是。” 那是一场灾难。 “那是火，你们没有见过火吗？”嘤嘤说。 花猪和山雀都摇摇头，好像他们的一生确实没有见过火。 “我要去看看。” 花猪先生很认真的决定道。 “不，不能去，你会死的。” “我只是去前面看看。” “不行。”我义正严辞拦住花猪先生。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说不定这里就是无人之境。你不让我们去，那我们非要去。”山雀见我们三个都拦在花猪面前，反而自己展开翅膀，飞了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 这太离谱了…… “喂......” 我和小苍，嘤嘤只好再转头追逐山雀，但这家伙不像我们已经失尽了体力，她飞得很快，并且边飞边叫着。 “那一定就是无人之境，我找到无人之境了！我找到无人之境了！我要去见神灵！” “喂，不要叫了！” 我追在后面解释着，否定她离谱的猜测和妄断。却在一路追逐中惊恐的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动物加入了向前奔跑的行列…… “前面是无人之境吗？”一只野兔问她的同伴。 “就是那个所有动物都说很棒的地方吗？真的吗，那我们也去看看！” “什么是无人之境？”她们从一只青蛙身旁路过。 “就是一个神灵住的地方，一个能实现我们任何愿望的地方。” “真的吗？就在那片发光的地方？” “我不和你说了，我也要去看看。” 青蛙，野兔......山雀，梅花鹿。山羊，猴子，大象，黑熊...... 我们放弃了追逐山雀。因为回头望去，有越来越多的小动物从后面赶过来，向前面而去。 我和小苍，嘤嘤大声的呼喊，不停的解释，试图用身体的碰撞拦住她们，揪她们的毛发，对他们央求，但是毫无用处。 “我们已经寻找这个地方太久了，就让我们去看看吧。” “就算不是也没关系啊，我从没看过这么美的景色。” “我有一个愿望还没有实现，冬天快来了，如果总是要死的话，至少让我去试一下吧......” “你不敢进去，那你就不要来，你拦着我做什么......？” ...... 我们刚从死亡的边缘逃出来，现在又要冲进去吗？可是我没有办法看这这么多愚蠢的家伙飞蛾扑火。 大火就在眼前，烈焰像恶魔在招手。 而他们选择了满心欢喜和坦诚的握住那无数双手。 第二十九章 神迹 我看着飞在最前面的山雀，已经离一棵燃成火团的树冠近在咫尺了。如果她落进去，大概立刻就会变成一只烤山雀掉下来。 但是我们都来不及去拦住她了。 “喂，不要啊——！”我大声的喊着，因为不敢去看，刚想闭上眼睛。 却在那一瞬，见到一根树枝从旁延申过来，似乎是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山雀的面前，突然伸展开的树枝直接将她拍飞了。 “咦？”山雀连忙扑闪翅膀退回几步，惊奇的叫了一声，停住了。 但是在她之后，还有一群麻雀，老鹰，黄鹂鸟，白头翁......我惊讶的发现，甚至有一些百鸟园里的伙伴们。 山林的动荡让周遭的动物们都惊醒了，得知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景象叫做无人之境后，他们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赶。 鸟群们没有因为山雀的止步而止步，他们也马上要飞到火源里去。但是那枝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树的枝干，奇速的变粗，变长，不断分出枝叉，不断长出新叶。新芽变成叶片，芽下吐出新枝。你追我赶的向着远方延申而去。 鸟儿们一只接一只被伸到面前的枝叶之网所拦住，茫然惊讶的互相对望，放慢翅膀落了下来。 天上忽然间没了去路。 但是地上的动物仍然可以从树干之下和树叶的空隙之间钻过去。跑在前面的花猪，没有注意到上面的变化，也很快就要奔入火海。 于是从树枝伸展过来的源头处，又有一条水流娟娟流了过来。 水流浸透泥土地面，托起几片枯叶，同样往西流去。细流逐渐汹涌，在地上汇成小溪，变成小河，源源不竭的向西边去了。 花猪的前蹄踏进水流了，犹豫几步，停了下来。已经走到神树前的小动物们只能被溪水逼迫着一步步后退。 前面的动物过不去，从后面涌上来的动物也只得停下来。最终在蜿蜒的小河前站成了一排，一路排到西边看不见的地方。 “这是什么？”大家一个个目瞪口呆，发出惊叹。是什么树可以在一瞬间长这么大，是什么水可以可以一眨眼就汇成一条河。 这...才是神迹吧。 “我们去看看？” 我问向小苍和嘤嘤，他们点点头。我们一起向河流的源头走去。 麻雀花猪等动物见我们动作，也跟了过来。 大火被奇迹般的拦在这棵神树的后面，没有再肆意的向前蔓延，甚至没有一丝火星能超越树冠架构的围栏。 望着对面巨大火炉一般的烈火熊熊，脚下的溪流潺潺流淌，大家慢慢的往前走。越往前，遇到的动物就越多。那些小动物们站在河流与神木前，不知道该进该退，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听说我们要去源头看看，便加入了我们探寻的行列，很多是我们这些天遇到的伙伴。 越往前，神树的树干就越来越粗壮，越来越巨大。直到我们聚集了成百的伙伴，最后找到了它的根。 这棵神树的主干有十几人合抱那么粗，数不清的枝干延申着，茂密的枝叶参天。 这是一棵百年大树。 泉水从下面的树洞里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泉水一旁站着一位老人。 第三十章 生息之神 泉水一旁站着一位老人。 他穿一件鹅黄色的大衣，披一件金色的斗篷，带一顶金色帽子，脚下一双姜黄色鞋子。留着两撇黄胡子，浅黄颜色，垂到胸部那么长。无风自动，摇摇摆摆。 他摘下头上那顶金色礼帽，朝着大家微微欠身。 “你们好，我是生息之神。” 所有动物都安静着望着他，蹲坐在地上，灌木上，树梢上，默默注视他。对于他的问候无动于衷。 而我却惊呼出口。 “浮游老人......” ...... 大象，斑马，羚羊，猴子...所有的动物都转头看向我。 “蜉蝣老人？我没有听错吧......” “他就是蜉蝣老人吗？” “可是...他没有槐叶做的帽子，杨树做的衣裳啊。” “也没有青草编织的鞋子，微风化成的披肩......” “是啊是啊，最主要的是，他没有那两条美丽漂亮的胡子...一条如长江浩瀚千里不知去处，一条如黄河宛转绵延看不到尽头。” 动物伙伴之间，从寂静无声到响起窃窃私语，然后逐渐变得大声，变成难以掩盖的质疑。动物都带着怀疑和不满的目光打量着泉水与大树旁边的老者，还有他对面的我。 确实，他和我记忆里的那个家伙很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 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就是蜉蝣老人。 是因为他行脱帽礼时的标准动作，也因为他此时此刻望着我的坏笑眼神。 “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所说的那位什么老人。”他嘴角弯起来，笑得有一丝奇怪，“你好像认错人了，孩子。” “对嘛，我就说他不可能是蜉蝣老人。”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平平无奇呢。” “你看就是这只苍蝇在瞎说。” 老人慈爱的笑过之后，动物群又躁动起来。 “你就是浮游老人！”我站在大家的最前面，涨红了脸。 “你不要耍赖，我是伊始，林伊始。你一定记得我，就是你，在四个月之前将我变成苍蝇的。你就是浮游老人，我现在需要你将我变回来！” 听了我的大声抗议，他缓缓摇摇头，依然耐心解释。 “我是生息之神，不是你说的这位老人。我也不认识你，林伊始小朋友。” 动物群众里传出几声窃笑声，我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你看起来确实是一只苍蝇，我不是你说的蜉蝣老人，所以也无法将你变成人类。”他却又上下浅浅的打量了我一下，引起后面动物们更大的笑声。 “你......”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以前的我，单纯的以为只要找到了他，我就可以变回人类。 可现在的我，历尽艰难险阻，真的找到了他，却对他毫无办法。 “你如果可以向我证明你是人类，那我可以帮你变回去。可你确实是一只苍蝇啊......” “不！我以前不是苍蝇的，小苍和嘤嘤都可以证明。”我看向我的伙伴，大声道。 “你是说，他们见过你人类的样子吗？”生息之神依然挂着礼貌笑容看向小苍和嘤嘤。 “额......”小苍和嘤嘤茫然的摇摇头，有些歉意的望向我。 我咬着嘴唇望向后面的动物群。 我惊奇的看见，那里有在隧道认识的猪朋友，有我曾经在动物园见过的伙伴们，有我家附件的麻雀们。 “他们...他们都听我说过我的事，我以前是一个人类的事情，他们都可以帮我证明。”我求助的望着他们。 “可是...他们都没有见过？”生息之神试探的问。 大家神情一致的摇摇头。 我失望的扭过头。 唉，如果镜子先生在这里就好了，我沮丧的想。可是此地荒郊野林，我去哪里找一面镜子来。 “小始，只要你能证明你是人类，我就可以帮你。” 他仍然嘴角带笑又语重心长的重复着没用的话。 我低着头，陷入了永久的沉思，脑袋几乎要沉到泥土里。 ...... “你叫生息之神？”这时，一只小野兔怯生生的上前一步，“既然叫神，那你也是神灵吗？” “你和蜉蝣老人一样厉害吗？” “你可以满足我们的愿望吗？” 动物们一个个抛出问题。 是什么奇怪的生息之神还是神奇的蜉蝣老人对大家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每个家伙都有一个愿望，迫切的等待被实现。 “嗯...说来听听？” 生息之神沉吟一声，歪头说道。 “我！我！我的愿望是找到一个没有人类的地方安家！”一只蜂子冲上前说道。 “我的家刚刚被两个人类毁掉了，听说他们只是为了吃我们的蜂蜜！我的兄弟姐妹都被他们杀死了，我们的孩子都没能存活下来，我们现在无家可归，可他们，却只是为了抢夺我们的蜂蜜！” 山蜂说得义愤填膺，动物们都面露动容。 “我也听说了！”一只体型最大的象接话道。 “我们也需要一个没有人类的地方，我们象群里前不久也有很多伙伴被人类暗杀，他们还拔走了我们的牙！听说他们捕杀我们，只是因为觉得我们的牙好看！想将他们摆在自己的家里！” “哦豁......”围观的动物群里传出一阵惊呼，然后在惊呼后都纷纷捂紧了自己的嘴巴。 “我的伙伴们被狼吃掉了，在我们离开人类的大卡车之后。但听说不离开人类，我们就会被他们吃掉，我希望能有一个安身之所，让我们像以前那样生活，我不想总是被吃掉。”花猪先生如是说道。 “我的兄弟和我一样是一只鹰，前阵子他在一架风车上撞死了。我的愿望比较简单，我们需要找一个没有风车的地方生活。” “那些捕鸟的网子也很可怕，我们是麻雀，我们希望那些挂在树上的网子可以消失。” “我们几个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我们的愿望是，人类不要再抓捕我们回去了......” 动物们争先恐后，跑上前阐述自己的心愿。反而将我，小苍和嘤嘤挤到了最后面。 生息之神耐心的听完了所有动物的问题，但是没有马上回答。 他想了许久，然后抬起头笑了一下。 “你们的愿望听起来很简单啊，其实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动物们满心期待，一双双眼睛迎着火光，都亮了起来。 “让人类，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生息之神说。 第三十一章 人类必须死 “让人类，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生息之神这样回答。 动物群体里一阵安静。 “可是，人类有那么多那么多，怎么才能让他们消失呢？” “是啊，他们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用这个。” 生息之神抬起左手。 他枯枝老树一般的手指上升起一束紫色焰火。 深夜的风呼呼的吹着，那火苗却很稳定。同它背后，那繁枝密叶的后面，那百里的熊熊烈火一起燃烧着。 黑夜昏幽，火星煌煌。 他们宛如地狱的鬼军列阵人间。 “这个......又是什么？” 许久以后，动物里又有声音问道。 “这是‘寂’，一种还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力量。”生息之神说。 大家望着他再次展现的神迹，每个动物都面露敬畏和欣喜。 生息之神也望着自己的指尖，“它是一种很有趣的力量，只要被它沾上，就无法再甩脱。” “既然你们说，人类那么可恶，那么它正是最合适的武器。 它会让人们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犯过的恶行，每一桩每一件，并且为此不断的忏悔，痛哭。但是它不会原谅他们，它只能带领他们不断走到原点，不断走回终点，不断的遇见自己，直到找到自我救赎的路。 它可以让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山林里的大火好像小了一些，风也小了一些，他们默默的收敛起自己的气势。 四下一片寂静。 “我会让它们只在人类之间传播，对你们没有伤害。而你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让人类吃掉它。” “吃掉它？” 动物们有些一知半懂。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我再次飞到大家面前来。 “虽然...人类做了很多对不起你们的事，他们确实很愚蠢，他们伤害你们，但是...” 但是... 但是...... 但是当我的眼睛碰触到他们向我投来的目光的时候，我又说不下去了。他们的目光，是对我和我整个族群的不满，怨恨，怒不可遏。 他们的目光，也在冒着火星。 “为什么不可以？” “他们吃我们的肉。” “他们将我们关起来。” “他们把我赶尽杀绝。” “他们囚禁，观赏和玩弄我们。” “他们无处不在......” “他们真的很可怕......” “人类必须消失...不然我们无法活下去。” “听说我的族群已经是濒临灭绝的群体了，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类，只要这个世界上有人类，就没有我们的生存空间。” “人类必须消失。” “人类必须消失。” “人类必须消失。” ...... 千百个不同的声音，逐渐响亮，逐渐趋于同一，变成了一个声音。 我在比百里烈焰还有气势的声浪里，缓缓退后了一步，再退后一步。 “抓住她。” 一个不同的声音又阻止了我的脚步。我惊恐的看过去，树梢上，是一个熟悉的影子。 是小红，那位我们没能从人类手里救出来的麻雀姐姐。她用羽尖指着我。 “抓住她，她想逃走，她想去向人类报信！” “抓住这只苍蝇！” “抓住她！” “抓住这三只苍蝇！” 大动物小动物们一拥而上。 我和小苍，嘤嘤飞到空中，躲开黑熊的手掌，避开老虎的大嘴，绕过鹦鹉的夹击，甩开螳螂的追捕…… 可是，就算我和小苍，嘤嘤没有经历这一天的亡命飞行，也早就因为苍蝇生命的短暂而没多少体力了，根本抵不过他们的围攻，没有迂回多久，就被死死摁在了地上摩擦。 最后，他们用几根草茎将我们困了个结实，交给了生息之神。 第三十二章 我是真的人，你们也是真的狗 “嗯，好了......”生息之神低头看看我们三个俘虏，清了清嗓子。 “现在，敌人被逮捕了，我们的战线一致了吗？” 大家点点头，对他们肃清人类的伟大计划没有异议。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生息之神又伸手祭出了那团紫色的“寂”。 “谁来让人类吃掉它呢？” 老虎看了看狮子，羚羊看了看鹿。他们的脑子构造好像过于简单了些，面面相觑了半天，都想不出办法来。 “怎么办呢？怎么让人类吃掉？” “人类是很狡猾的，他们才不会上当。” “吃掉一团火，这不是人类能干出来的事情。” “我可以。” 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大家的讨论。 生息之神的脚边，是那条还在湍湍流淌的河流。河流里有一个东西像顽石一样阻碍了一处河水的流动。 鱼姐姐...... 我错愕的看着她，她居然能游到这里来。 鱼姐姐也看到了我和小苍，嘤嘤。我们被生息之神捆在神树之下。 鱼姐姐无言的看了看我们，又抬头望着生息之神。 “在我不久前呆过的地方，有一条河流。”她面无表情的说。 “河流贯穿一条长街。街上人来人往，每天都是从世界各地而来的人类。街上有很多的餐馆和饭店，人们最喜欢做的就是在街上买各种食物，或者坐在那些店里，大快朵颐......” 鱼姐姐的一只眼睛空洞的望向大家，穿过层层叠叠围在这里的动物，仿佛看到了那些欢乐快活的人群，或是那些让她痛苦不堪的记忆。 “让我吃掉这束火焰吧。我有办法让人类吃掉它。” ...... “不，鱼姐姐......”我好像知道了她有什么办法。“我们...费尽心思的将你救出来......” 我有点看不清她了，好像是眼泪在我眼眶里打转。我不希望她吃掉它，也不希望他们吃掉她。 鱼姐姐不回答我。我又听到生息之神的声音，“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对不起...小始。我确定。” “不要听她的。”一只猪站出来对我说。 “小始，你也曾救过我。你把我们从车上放出来，我们就遇到了一群狼。那么多兄弟姐妹，只有我们三五个逃了出来......” “是的，你将我和我的兄弟从动物里放出来了，可是当我们跑进森林以后，他们有得踩中了捕猎夹，有得直接被枪击倒，带走了。”一只狮子站出来面对我。 “是这样的。” “对，不要听她的！” “不要听她的！” ...... 生息之神的手指缓缓落了下来，他捏着那簇紫色火焰，伸向鱼姐姐的口中。 但是除了我，没有人去抗议。没有谁去阻止这一切，而我也阻止不了。 “不要啊，鱼姐姐......”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做。” 没有一个动物理睬我。他们全部望着那束光一点一点在鱼姐姐口中消失。 那光全部消失，鱼姐姐面向他们。他们开始欢呼，他们开始呐喊，为鱼姐姐鼓气加油。他们好像不知道鱼姐姐此去的意义。 他们在河畔送别，望着她顺着汹涌的水流一路远去。还喊着要她早日凯旋归来，一起庆祝。 我望着毫不回头的鱼姐姐。那些曾经相熟的伙伴背对着我，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又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仍然是一片没有希望的橙红色，星星都被掩埋在浑浊的浓烟之下。 我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忽然发现，我不知道我是小始，还是林伊始。 我是这个小苍蝇，还是那个小女孩。 我应该站在他们之间，还是他们的对面。 我做过的一切，是对的还是错的。 我不想看着这一切发生，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我也不想就这样死去。 是的，我好像就要同小苍，嘤嘤，就在这里死掉了。 ...... “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鱼姐姐彻底远去后，生息之神拍拍手，再次让兴致勃勃的大家安静下来，重新看向他。 “他们怎么办？”生息之神手指向下，指了指我和小苍，嘤嘤。 老虎看了看狮子，羚羊看了看鹿，大家好像又陷入了他们这些相较简单的大脑不足以承受的复杂思考里。 “杀了她？” 一个声音冒出来。 我抬头，不知道是谁说的。但我现在觉得，我还是那个林伊始。 “小始...她以前是我们的朋友，虽然她是向着人类的，但她没有伤害过大家，能不能放了她？”树上挂着一只猴子，我认出来了他是曾经在蹦蹦跳跳动物园里的朋友礼帽，他的话让我有一些欣慰。 “如果放了她......他们一定会和人类告密的，不能放了她。” “将他们关起来。”一只金丝雀说道。 “可是我们没有人类的笼子，也没有他们的房子。怎么把他们关起来呢？”一只豹子说。 “如果她以前是人类。那也是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才行。” “对不起，小始，你曾经帮助过我，我很感谢你。但是我没有办法救你。为了我们的复仇大业，只好牺牲你了。”花猪背后，一位动物园的黑熊这样说道。 “对不起，小始，你们救过我的命。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死，我宁愿需要死去的是我。但好像没有办法，你是人类，而我是动物。” “对不起小始，我真的很抱歉......” “对不起，小始......” “对不起，小始......” “对不起，小始......” 在动物的世界里，似乎没有知恩图报的观念，也没有舍己为人的说法。他们望着我的眼睛，每一双都是真的感激，也是真的抱歉。 而这真的...好可怕。 我已经不想再看他们的时候，目光不小心在动物群里遇到了一副面孔。 那是一双沉稳的眼睛，一张沧桑冷漠的脸。会让人升起生人勿近的错觉，但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担忧，有鼓励，和不知道是什么的意思。 然后那张面孔，又很快藏到了动物们身后。 我和小苍，嘤嘤最终被决定交给几株捕蝇草来处理。 在死亡来临之前，生息之神最后一次看向我。 “你还是没有找到证明你是人类的证据吗？” 我用哭花的眼睛望着他，不屑于回答。我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他问这个还有什么意思。 “在审判之前，我可以满足你三个愿望。你想一想吧。”他依然微微上扬着嘴角。 “将他们两个放了。”我向身旁努努嘴，不高兴的说道。 “这个不行，抱歉。” “收回你的‘寂’。” “这个也不行。” “那你去死。” “很抱歉，小始，这个也做不到。” “这个也不行，那个也做不到，你在同我讲屁话。” “请不要辱骂我。”他仍笑意盈盈，等着我的回答。 我低着头，不想再和他吵架了，鱼姐姐已经走了，现在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了。 我又抬起头望向天空，寻找着浓云背后的星星...... 第三十三章 又一场大雨 当一场大雨降临的时候，我看到那棵神树又开始快速的生长起来。 他生长着，衰败着，枯朽着。 那些茂密碧绿的叶子，随着大雨被“索索”的拍落了下来。落在泥土上，落在河水里。很快卷曲，枯黄，腐化成尘埃。 那条河也慢慢干涸了，但是化成了山坡上很多条小溪，因为雨真的太大了。 漫天都是雨水，他们大颗大颗的砸下来，狠狠的敲击着大地。把那些飘扬在空中的黑色尘埃击落了，把那些站在树梢上的嚣张的烈火一一熄灭了，那些焦黑的树干已经死去了，被雨水一浇，就纷纷断裂，跌在地上。地上也是一片焦黑，没有谁去怜惜谁。 他们的劫难，算是结束了。 动物们也在大雨里散去，暂停了他们热烈的讨论，没有告别的各自奔逃，去寻找避雨的地方。 我们三个被蜉蝣老人捏起来，投进了一片灌木下，几株捕蝇草张大的嘴巴里。 她的大嘴合上之后，朦胧的黑暗与粘稠的液体就包围了我。 “小始，我不想死。” 黑暗里听到旁边嘤嘤的声音。 “我也不想。”我的声音无精打采。 “你再求求他......” “晚了。” “你刚刚怎么不求求他。”小苍的声音问着嘤嘤。 “嘤嘤嘤嘤嘤......” “死掉之后会怎么样？”小苍说。 “不会怎么样。” “不会怎样样是怎么样嘤？” “就是死掉了，没有了，消失了。” “那你还和这个生息之神商量什么下辈子的事？” “他也没有答应我啊。”我没好气的道。 黑暗里又安静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身上有些疼。 “我希望下辈子变成一朵花儿，漂漂亮亮的那种。”嘤嘤说。 “我希望变成一颗尘土。什么都做不了，也不会说话。也没有家人和朋友，风吹到哪里，就飘到哪里。飘到哪里，就落在哪里。”我毫无志气的说。 “你呢，小苍？你想变成什么。” “我还要变成我。” 我们对小苍的固执和自恋有些无语，黑暗里又安静了一会儿。捕蝇草合上的大嘴巴里很挤，我感觉我快要被挤扁了，并且周身很痛。 “小始，我身上好疼啊。这是怎么回事？”嘤嘤的声音问我。 “你快要死了。”我回答说。 “呜呜呜呜——” 应该是沾到身上的粘液，它们在腐蚀我们的身体。带来烧灼一般的疼痛感，让我痛苦难耐。我感觉到旁边嘤嘤的挣扎和小苍不适的转动，但是我们被捆绑着，积压着，根本无法挣扎。 听着黑暗里，外面的雨水和里面嘤嘤的哭声，我逐渐习惯了身体被融化一般的疼痛，变得有些麻木了。 我想起来我这些个从家里失踪的日子，我扇动着翅膀跟在爸爸身后，看着他带着杨桃满大街的找寻我。他的身影明明很高大，却很无助。 那些街巷那些道路他每天都要走一遍，走了一遍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想他现在一定还在找寻我。 是我辜负了他们的等待。 记得还是一年前的有一天，爸爸拿着妈妈怀我时候的照片给我看，他说那时候原本很爱拍照的妈妈，就是不许他拍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妈妈比现在胖很多，她的脸肿肿的，也不化妆打扮自己了。她不穿花里胡哨的吊带裙和高跟鞋了，她穿一件灰色的睡衣一样宽肥的连衣裙，用手扶着肚子，她的肚子好像装了一个西瓜那么大，不过比她怀伊尹的时候相对小一些。 那时的我看着照片有些吃惊，从厨房走出来的妈妈却一把夺走了照片，还骂了我们一顿。 爸爸笑嘻嘻和妈妈说，想给伊始看看你怀她的样子，看你那时候多不容易。让伊始长大了好报答你呀。 妈妈笑骂一句，我可不需要她报答，你看看她这数学试卷。她这成绩，以后要是能考上大学，能找到工作，我就谢天谢地啦。” 那时候的我抬头望着妈妈，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是很不服气的。 但是现在，我有点后悔当时什么都没说了。如果我说些什么，妈妈一定会比较欣慰吧。 我想，在妈妈肚子里的感觉可能就和现在差不多吧。 我的身体没有了知觉，处在一个窒息又温暖的空间，脑子越来越混沌，感觉要渐渐的失去所有意识了。 我觉得这些天做的事，会让我对不起很多人。但好像没有办法和任何人道歉了。 我不断的想到各种惋惜的事情，做错的事情......简直要怀疑，我也吞掉了那个“寂”，生息之神那个可怕的武器。 “小始，我害怕。” 我的耳边听到极其微弱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无法辨别，好像是嘤嘤。 “你别怕，死了就结束了。” “就什么都没有了。” 第三十四章 he～tui “he——tui~” 随着很大一声响。 我感觉整个身体被人丢了出去，跌在了一个更加潮湿的地方。 就算狠狠的摔在地上也不能让我感觉到疼痛了。但我听到两声痛苦的呻吟。 “哎呦......” 我睁开眼睛，好像看见了小苍和嘤嘤。他们也跌在我旁边，下巴砸在泥土里。 我又疲惫的合上沉重的眼皮，脑袋不能思考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是死了掉进天堂或者地狱了吗…… 水滴啪嗒啪嗒的打在我身上，很冷，让我忍不住发起抖来。但是麻木的四肢逐渐有直觉了。 似乎是雨水的冲刷，让疼痛感重新袭来，然后又逐渐的消失。 我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再睁开眼皮，真的看到了小苍和嘤嘤，并且转过身，看到捕蝇草站在我们面前。 “你......” “你叫林伊始是吗？”捕蝇草姐姐也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 她把花头弯下来，仿佛在打量我。 “我可以为你证明。” “证明什么？”我的脑子还是转不过弯来。 “你是人类。”捕蝇草姐姐又抬起头，带有红色牙齿的大嘴巴微微张合。 “我在这里生活了近20年，我这辈子吃过很多小昆虫，很多小苍蝇。但谁都没有你这样难啃。” 我眨巴眨巴眼，不太明白。我怎么就难啃了。 “当你们落进我嘴里的时候，我会用口水消化你们。消化你们的肉体，同时吞掉你们的记忆。按照平时，一个星期就可以将你们全部消化干净，可是你们不行。是你的记忆太多了。” 她面朝着我，虽然捕蝇草姐姐没有脸，但从她的语气里也能感觉到，她似乎极其不满。 “哇，悲伤，不舍，悔恨，心酸，快乐，满足...那些都是什么啊......做为一只苍蝇，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记忆，这么多思绪。你真是让人难以下咽！” “你不是一只苍蝇，你的记忆全部都是人类的记忆。” 雨水还在“啪嗒啪嗒”的敲在我脑壳上，我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向四处张望。 “那你消化我们多久了？” “还不到一个小时，但是我根本消化不了你。” “看来已经晚了。” 我们仍处在大火曾蔓延过的边界处，往左边瞧，是风雨里湿漉漉的密林。往右边看，是遍地光秃秃黑压压的树干。生息之神已经走了。 这位捕蝇草姐姐说可以帮我证明我是人类，可是生息之神已经消失无踪了。 “你在找什么呢，小始。”低下头，看到仰面躺在地上的嘤嘤问我。 “你们两个还好吗？” “还...还行。”嘤嘤试图将自己翻过来，但是没有成功。 “好像还活着。”小苍目光有些呆滞的爬起来。 我看看自己，薄薄的翅膀被腐蚀掉了一些，不知道还能不能长出来。我们好像暂时飞不了了。别的地方还好，虽然一碰非常痛，但没什么大太的损伤。 “跟我走。”我把嘤嘤拉起来，把小苍也拽上，过去了一个小时......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 既然我还活着，就不能放弃。就算爬，我也要爬到鱼姐姐的前面去，去阻止她。 “谢谢你放了我们。”我走了几步，回过头和捕蝇草告别。 姐姐点点头，“这我也没有办法，实在是你们太难以下咽了。” 我朝她笑笑，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小始。”小苍和嘤嘤却仍停着，嘤嘤唤我。 我抬起头，看见我们前面的草丛里，出现了几双眼睛。 没有烈焰灼天的夜空已经黑暗下来。雨滴细声而持久的敲打着每一处树叶和草尖。 我皱皱眉，草丛里几双亮晶晶的眼睛也眨了眨。然后跨过草丛，他们一起走出来。 “又见面了，小始。” 脏脸，肥皂，干净......大兄弟...... “又见面了，兄弟们。”我很高兴的说。 第三十五章 赴宴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没有把握在那么多家伙面前救你们出来，所以一直等待着。” “他们终于都走光了，没想到你们已经自己逃出来了。” “是捕蝇草姐姐放了我们。” “为什么？”脏脸有些吃惊。 “因为我们肩负着拯救世界的使命！” 我和小苍，嘤嘤坐在大兄弟的后颈上，紧紧的耗住他的后颈毛，防止在剧烈的颠簸中掉下来。即便大兄弟尽量在保持平稳了，我也被颠得七荤八素。 我忽然想起从前妈妈刚领养杨桃时我总是抱有的一个愿望......有生之年，我也骑了一回狗子啊…… 大兄弟在最前面，脏脸，肥皂，干净紧跟在他旁边，在午夜的山林里一路狂奔。 坐上大巴车横跨大海来的这片高山的时候，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但是当我们穿越山林，沿着公路和地图，再次找到古镇，已经一个多星期过去了。 天气的转寒让古街上的人少了一些，但依然人流如织。 看守古街大门的人不让大兄弟几个靠近，他们便去寻找能钻进来的围栏，我和小苍，嘤嘤先飞了进去。 一周的奔波虽然疲惫极了，但意外的恢复了些体力，翅膀也重新长好了。 我们沿着河道反复寻觅，向河里的虾，螃蟹大哥们打听青花鱼姐姐，但是没有动物见过她，或者说是见过的，描述里也与她身上的青白花案不一样。 有朋友说人类捕鱼一般都去下游，我们又顺着河一路走下去。 出了古街，河边的人便不多了，河道也宽阔了。远处有一辆卡车停在河边，两个人影在忙碌着，其中一个有点熟悉。 “谢啦，小信。还是你捕得多。” “嘿嘿，这几天没事做，再捕鱼就叫我。” “好啊，哦你们新店还没装修好吗？” “快了，快开业了，再过两天。” “旧店转租出去了吗？” “没有......唉，老板价格已经很便宜了，但一听说闹鬼就都没人租了......” 我凑近过去，发现说话的是那个青草鱼塘的小信哥哥，正和一个没见过的中年大叔交谈着。 大叔笑着收起河滩上巨大的墨绿色渔网，小信则将摆在地上的塑料箱子搬进卡车里。 我打算转头继续到河里寻找鱼姐姐，却见小信哥哥搬起箱子的时候似乎很沉重，几滴水溅了出来。我低头看...... “她在那！” 青花鱼姐姐就在小信哥哥怀里的塑料箱中。 我回头去叫远处的嘤嘤和小苍。再飞回来，两个人已经上了车，卡车已经发动了。 我们飞到卡车上方，看见车里是很多塑料箱。鱼姐姐躺在水里，同很多鱼一起。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们。 “鱼姐姐...求你了，不要这样做。”我落到箱子边沿上。 “小始，我辜负了你们救我。但是这是我的愿望，我一定要做。对不起。”因为汽车的快速行驶，箱子里的水左右晃动，她在水中，却岿然不动。 “我的家人也是人类，你们这样做，也会杀死他们，我的爸爸，妈妈，我的弟弟......你能不能为了我，放弃这个办法，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来报复他们。” “我很抱歉，小始。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她仍然面无表情抬头看我。“难道你有别的办法让人类消失吗？” 我无法回答鱼姐姐，现在的我和她站在对立面。 我们又飞到前面看看，大叔和小信哥哥坐在驾驶位，但我也没有办法。 不说窗户关着，就算开着我不能钻进他们的耳朵里，或用其他办法骚扰他们，他们在行驶途中，那会出事故的。他们不是坏人。 还没想出办法来，我就惊恐的发现卡车往前去了，鱼姐姐离我越来越远了。不知道是卡车加快了速度，还是我飞不动了...... 我回过头，看到小苍和嘤嘤也在我身后奋力的扇动翅膀，但是没有用，再回过头，卡车已经与我们拉开了一百多米，我们飞不动了。 我们又飞一会儿，看到卡车在去古街的路上彻底消失不见，疲惫的落在地上。 我让小苍和嘤嘤先歇一下，自己一边等顺风车一边徒步往前走，却等来了大兄弟几个。 大兄弟他们远远看到我，向我们奔了过来。 “我们找到她了。”我爬到大兄弟背上说。 “在哪？在哪”肥皂东张西望。 “跟丢了......”我丧气道。 ...... 重新奔回古街，我们在青草鱼塘找到了小信哥哥，但是没有那辆大卡车和开车的大叔。古街很大，饭店也多到难以计数。 但是依靠脏脸，肥皂，干净和大兄弟的鼻子，我们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寻着气味，到了一片机油味来来回回萦绕的地段后，我们三个再次飞到空中探察。 “在那边。”越过一棵高大梧桐树，我很快看到了那辆白色卡车停在一间小院子里。 车上的鱼已经被卸走了，车斗里空空如也。小院连着一栋小楼，从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人走来走去，都穿着通身的白衣服，带白帽子。一定就是饭店的后厨。但是铁门关着，没有人进出。旁边高处的烟囱向外冒着浓浓白烟。 “在这边！”我喊了一下伙伴们，顺着烟囱旁的排风口冲进了厨房。 鱼姐姐...... 我看到了她。 当我冲进来之后，就一眼看到了她。后厨很大，五六个人忙忙碌碌。通体白瓷砖墙壁，靠墙有一排排油烟机，下面是一排炉子，每个炉子上都架着一口锅。 锅下燃着红蓝色的火苗。 我看到了她，但是她已经不能回答我了...... 我还是没能赶上...让鱼姐姐活下去。 ...... 我落在旁边白瓷砖的墙壁上注视着她。 她躺在深红色的汤汁里，青椒，豆腐，蒜瓣，韭菜铺在她周围和撒落在她身上。火让汤汁不断冒着泡泡，也让所有东西都微微颤动。但她还是不动，她微微张着嘴，眼睛没有焦距的望着天上。 她死了。 姜蒜的味道蒸腾上来，熏红了我的眼睛。 “啪——”一声巨响，我感觉整个身体被一只大象踩了一脚。在我失去知觉之前，我顺着光滑的瓷砖表面滑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吃鱼 我陷入了一个梦里。 梦里的我不停的奔跑..... 是的，我又变成了林伊始。 我狂奔在一条石块铺成的小路上。我必须不停向前，因为有一只大手在背后推动着我。我不想再前进了，我的双腿疲惫极了，我气喘吁吁，我感觉随时都要栽倒了。但是我必须不停的迈动双脚，不然就会真的跌倒，掉到小路两旁的深渊里去。 前面是一片森林，但是我怎么跑都不能接近。永远都跑不到目的地，我像在原地踏步。 我似乎是要去找什么人，我忘记了是谁。可是森林离我越来越远了。 我终于跑到了石头小路的尽头，但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路断在空中，周围白茫茫一片，像是大雾，也像是潮水。 小始...... 林伊始...... 听到有人叫我，转过身，见青花鱼姐姐灵动的游在空中，在她身后还游来一群漂亮的小鱼。 “小始。”鱼姐姐冲我笑。 游来的小鱼群快乐的围绕着她，也好奇的看着我。 我想说什么，刚张开口。海水灌进了我嘴里。 一股大浪忽然袭来，我整个掉进了海里。徒然睁开眼，打了个激灵，看到一张毛茸茸的大脸。 “醒了！这个办法果然有用！” 毛茸茸的大脸是肥皂的脸，他嘴里叼着一个水瓢。 “咳咳，咳咳，别走！鱼姐姐！”脑海里还是刚刚的记忆，我一边咳掉嘴里的水，一边大叫着坐起来。坐起来后，似乎才明白了一切。 我的身上湿透了，周围也全是水。脏脸将一瓢水全部泼在了我这里。见我醒来，退后两步，将滴着土腥味的水滴的瓢放下，小苍，嘤嘤和其他狗狗们凑过来。 万幸的，我没有被他们淹死。 “小始，你醒了！”嘤嘤不管我身上的水，亲切的抱住我，“刚刚你被那个厨子拍死了，开窗抖了出来。我吓死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是啊，我好像又出生入死了一回...... 刚刚的梦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鱼姐姐最后的那个微笑。感觉她很幸福。 “我昏了多久了？” “很久了。鱼姐姐已经被他们端上桌了。” 没时间多说，我让小苍和嘤嘤带路，从排风扇再次飞进餐馆，穿过后厨飞到大厅，顺着楼梯上了二层。 他们领我来到的一桌有五个人，鱼姐姐躺在大盘子里被摆在桌中央。 还是刚刚在锅里的姿势，只是酱红色的肚皮上已经缺失了一大块...... “咱们年终福利，就发了那几样吗？”围坐桌前的一个红衣服男人伸出筷子来，在鱼汤里夹了一块豆腐。放在自己碗里，然后又伸过来，夹走了一大块鱼肉。 “就发了那几样。”做他对面的一个黄衣服男人，用手摸了摸鼻子，低声的说。 “没有洗衣液吗？往年都会发洗衣液的。”红衣男人将鱼肉整块的放进了嘴里，然后扒拉了几口米饭。大口咀嚼着，似乎是和普通的饭菜没什么味觉和口感上的不同。 “没有啊，老董.....” “是啊，咱们厂越来越小气了。诶，不知道过元旦能放几天假？”红衣男人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旁边的黑夹克男人举着筷子打断了。 他筷子在两道菜上晃了晃，然后也夹了一块鱼肉填进嘴里。 “元旦放三天。” “但是总有地方挂灯笼通电，三天都会加班。” “哈哈哈哈......” 他们几乎都吃了鱼肉，但都没什么异样，边喝酒吃肉边哈哈大笑着。 “我们不让他们吃，我们得把他们赶走。”我重新站起来，只是这么几筷子，不一定还没有吃到被她吞下去的“寂”呢。 第三十八章 最怕空气忽然安静 我飞过去落在鱼姐姐身上。 饭菜的浓郁味道包围着我，鱼姐姐身上粘稠的汤汁也踩在爪子上，我紧张的来回张望，等待他们五个人里随时有人将我赶走。 但是他们好像聊得起劲，根本没人看见我。 小苍和嘤嘤也过来，跟我在鱼姐姐身上走来走去，还是没人理睬。我又挨个飞到他们脸上，将粘腻的汤汁蹭在他们面颊上，再重新飞回鱼姐姐这里，这才引起他们的注意。 “怎么有苍蝇啊。”红衣服的人很是疑惑。 “我去？！老板——！！”黄衣服的人终于忍无可忍，从旁边抄起一个装炸馒头片的小竹篮，炸馒头片已经吃光了，他用篮子将鱼姐姐扣住了，然后大声嚷嚷起来。 竹篮的边缘是有缝隙的，但我们飞不进去了，他用手死死按在上面，让缝隙都合上了。我们只好在别的菜上落脚和徘徊。 最好把他们赶走，让他们哪个菜都吃不成。 黄衣服叔叔气得一只手按着篮子，一只手使劲挥赶我们。 这家店的老板就是那个捕鱼的大叔，正好端着几个杯碗经过，见他在这里不知道在忙乎，连忙跑过来。 “客人您需要什么？您......” 见我们在这里人蝇大战，他也是有些吃惊。 “你们店里的苍蝇怎么这么多啊？！” “我...我们店没什么苍蝇啊？” “这还叫没苍蝇？都快把我们菜吃完了。” “你们家菜里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啊，什么香料什么的，苍蝇怎么都往我们这儿跑。”黑夹克的也调笑说。 “没有啊。咱家菜绝对不添加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每天最新鲜的食材运到景区过来。”老板说着，赶紧叫了一个服务生也来帮忙轰赶我们。 我们又被他们的电蝇拍追着满屋跑。 “太恶心了，这鱼都没法吃了，我刚看那只苍蝇在上面爬了个遍。” “实在抱歉啊，平时咱家店真没这么多苍蝇，今天真是怪了，您看要不给您换个新菜？” 我在风中期待的望过去，老板已经伸手准备拿走鱼姐姐了。 “这么多菜都落过苍蝇了，你给我们换哪个啊，都给我们换了吧。” “这个......”老板也有些为难，实在是桌上有得盘子已经吃光了，有得也剩的不多。我在飞过去的时候看到。 “算了，算了，我们都吃差不多了。”红衣服男人摆摆手，和气的说。 “你就一会儿给我们打个半价吧。” “行，行~那就送您一道鱼吧，那你们慢用。” 老板点头微笑着走了，服务生仍继续追赶我们。 但是我又飞不动了，只好带着小苍和嘤嘤藏起来，藏在了几个男人的桌子下面。 等服务生找不到我们终于罢手了，我们才敢飞出来落在旁边的护围上。五个叔叔好像确实吃饱了的样子，都不怎么吃菜了，只顾着喝酒。 老板上了新的鱼，但鱼姐姐那盘也没有端走。 五个男人聚在一起什么都聊，聊厂子里新来的小领导太年轻，还是毛头小子。聊谁家的女儿，找个男朋友不务正业，以打游戏为生，聊国家今年又发射了几颗探月卫星，聊哪个国家看起来又想打仗…… 过了一阵儿，大家似乎都有点聊累了，桌上安静了片刻。 “老董......”那黄衣服男人似乎有些喝大了，垂着头，胖胖的脸看起来红红的，低声喃喃。 “咋了？” “我要告诉你个事儿！”他抬起头的时候，又忽然变得很大声。 然后又停顿着，像忘了要说什么似的，又像只是在卖关子。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都沉默的认真听着。 “咱们厂年终福利，你那份儿里的洗衣液......”他边说边举着筷子摇晃。 “那是老张拿的。” 空气忽然安静。 红衣服男人旁边的一个男人缓缓放下筷子，所有人都看向他。 叫做老张的应该就是他了。他则目光幽深的看着黄衣服男人。 “你那份里还有瓶护发素，那是我拿的。”黄衣服叔叔又说道。 第三十七章 受气包老董的大白天下 “那天下午，单总不是正好叫你去帮他亲戚家修电吗，老张就把东西领回来了。其他的人都领完就回家了，老张说起他老婆有洁癖，洗衣液总是用得快，我就说...说反正就你没回来，把你的拿走，你也不知道。” 他低着头闷闷的说完，又看向他很诚恳的道歉。 “对...对不起啊老董。” “没事，我家......也不用洗衣液，护发素这些。”老董摆摆手，笑容有些勉强。 “我明天把护发素给你拿过来。” “不用不用，你拿着用吧，一瓶护发素而已。” “我对不起你，我干了这杯。”黄衣服叔叔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等他喝完这杯，桌上的气氛好像变得怪怪的，所有人都光喝酒不说话了，也不吃菜。 短暂的安静里，忽然“啪——”的一声，吓了我一跳。抬头看去，这次又是那个叫老张的。 他用大手拍了一下桌子，所有人也都看向他。 “老董。”他也很认真的叫那位叔叔的名字。 “啊？”这位叔叔也猛得抬头回答，似乎有点紧张。 不知道他是被人揭穿了恼羞成怒还是想干什么……希望不会打起来。 “我要告诉你。”他又一拍桌子，不过声音小了些。 “我不仅偷拿了你的洗衣液。”他说得有些理直气壮，“我上次也不是和小吴去上工。” 五个人里最年轻的叔叔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他也冲他点点头。看来他就叫小吴。 “我俩是看单科长不在，溜去打台球了。” “对不起啊，董哥。”小吴叔叔也连忙道歉。 “知道你听了肯定不和我们去，还会絮叨说我们这样不好，就...骗你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 “没事，没事的。”小吴叔叔连连道歉，老董叔叔便连连说无碍。 他将，又有一个人站了起来，是那个穿黑夹克的叔叔。 “上次咱们在建设路铺线的时候，忘了把电缆拿回来的那人是我。我们非要说是你忘在那的，导致缆线丢了，你自己掏了八百块钱，还被单科长骂了一顿......” “老董，对不起。我上次让你替我值班，不是我生病了。我是前一天通宵看了球赛......” “老董，对不起。去年你捡回来的那只流浪狗，是我又给扔出去的，我嫌他每天叫的吵，开车扔玉米地那边儿了......” “老董，对不起......” “老董，对不起......” “老董，对不起，我还总在背后骂你二愣子，怂包，呆货，蠢材，傻……” 他们这些人怎么忽然这么奇怪，刚刚还在互相攀比和吹牛，讲公司和老板的坏话，还有对国家新闻高谈阔论...... 忽然变得这样坦诚和客气，一顿饭吃成了检讨大会，我忽然想起来生息之神说的话，恍然大悟...... 它会让人们想起自己做过的错事，犯过的恶行，每一桩每一件，并且为此不断的忏悔，痛哭...... ...... “好了好了。”那位红衣服的老董叔叔被他们几个人缠着，似乎有些烦了，伸手推开众人。 “你们都不要向我道歉了。” 他站在那，低头用手指转着桌上的空酒杯。 “我也要向你们道歉。” 听了他这话，大家安静下来。 “在单位相处这么久了，我们也不是刚认识的同事。” 他又伸手转着空酒杯，目光盯着自己的手指。 “老张，其实我猜到了是你们拿了我洗衣液和护发素。我在单科长那看见过购物单子。” “老陈，我知道你那次没生病，但你爱看球赛，我就替你上了也没什么。” “老蒋，我也知道肯定是你把狗扔了，一屋子人就你不喜欢它......” “走吧，走吧。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说着朝朝手，叫了服务生回来。大家结了账，老板给打了折。纷纷站起来穿衣服准备离开。 每个人都无精打采，面有愧色的样子。 我和小苍，嘤嘤默默的商量，看来这另外四个确确实实染上了生息之神的“寂”了。但是这位受气包老董叔叔刚刚吃鱼肉吃的最多，却感觉情况算是最轻微的。 我们打算跟上他看看后面的情况…… “老董，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 黄衣服叔叔又开口了。 “明天再说。” “不行。”他很大声。 “啥事儿啊？”老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快走到楼梯口了，又转过身来望着他。 那黄衣服的叔叔也视死如归的望着老董叔叔。 “我跟你媳妇好上了。” 第三十九章 患寂者 我们跟着老董回家的时候，他看起来很不好。 夜晚的古街各处都亮着灯火，游人都走走停停开心的逛着夜市，他逆着行人，沿着河道慢慢的走，一直走到河尽头的一片大湖。走上湖前一座小桥上的时候，望着湖水发呆。 在饭店时，听了黄衣服叔叔的话后，他什么都没说，冲上去给了他一拳。 虽然被他打翻在地的叔叔没有反抗也没有还手，但饭店里还是变得一片混乱。 老董在店主出来解围之前，甩开同事们拉扯的手，大步离开了饭店。他们都说，他肯定也早知道了这件事，或者之前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小吴叔叔让他上车，说要送他回去，也被他拒绝了。 “他不会跳进去吧？” 黑夜的湖水也黝黑，灯光映出波光，映照出湖边古色古香的房屋和不时路过的行人。 老董叔叔低头望着湖水，面上没有表情，身体也一动不动，和他旁边的桥上的护栏石墩没什么区别。我忍不住担心的问。 “为什么要跳进去？”嘤嘤不解。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些天脑子里一直徘徊着生息之神的话。 他要让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是如何消失呢...... 不过老董叔叔站在桥上呆呆望了一会儿湖水，还是从桥上下去了。 我让大兄弟几个先返回我们自己的城市了。我和小苍，嘤嘤继续跟着他。 出了古镇，又走了一会就到了家。老董叔叔家在五楼。上了楼，打开了门。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董的老婆是个女人，不过留着短头发。穿着睡衣，正舒服的窝在沙发里嗑瓜子，看电视。 老董将帽子挂在衣钩上，外套挂在衣钩上，从鞋架上拿下拖鞋，他的老婆才从电视上移开目光看了他一眼。 “你们又喝酒了？” “嗯。”老董闷声闷气的回答一声。 他的老婆就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电视，电视上播着一个电视剧，声音很大。 “干嘛？喝多了？” 老董换好了衣服鞋子，就站到电视旁边，愣愣的望着他的老婆。阿姨才终于开始注意他的奇怪。老董叔叔的脸红红的，眼神又呆板又直勾勾的。 “没有。” 他像有什么话要说，看到老婆抛来嫌弃的眼神，又把头低下了，耷拉着拖鞋进屋了。 “爸爸！”这时从旁边屋子里传出男孩子的喊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跑了出来。 “嗯。”老董却又是哼了一声，停都不停一下的回屋去了。 男孩子趴在门槛歪头看自己的爸爸，然后又转过头疑惑的看他妈妈。 “别管他，你爸喝多了。每天也挣不来钱，跟着一帮狐朋狗友还学会喝酒了。”阿姨十分不满的说完，又督促了男孩一声。 男孩就疑惑不解的回屋继续做作业了。 ...... “你在屋里干嘛呢？” 过了一阵子，应该是很晚了，我和小苍，嘤嘤在屋里听到客厅传来他老婆的喊声。 大概是老董叔叔以前回家不会这样，终于引起了她过来查看。 阿姨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来，看到老董叔叔没换衣服，就躺在床上不动了，伸出脚踹了踹他的腿。 “别睡啊你，脚也不洗，牙也不刷就睡觉？给我起来！” 感觉她踢得很用力了。但是老董叔叔还是躺着不动，紧紧闭着眼睛。 阿姨气得绕到床的这一边来，用手大力推老董叔叔的肩。 “装死呢你？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但老董叔叔将脸转过来埋在枕头里，还是任由她推着晃着，一声不吭，也不再动一下。 “我可不管你啊，你要是这么睡，我就去和小旭一起睡。” 她努力未果，终于放弃了。生气的望了董叔叔一阵就出去了，和男孩子一起到卫生间洗漱完，关了客厅的电视和灯，去了另一个房间。 我们知道董叔叔他没有睡着，他进屋后就钻进了被子里，他望着对面没有拉上窗帘的窗，一直在流眼泪。 阿姨那边的灯也熄了，他仍然在黑暗里哭。有时候抓着自己的头发，有时候忍不住抽噎，声音有些大了，就连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过那边再没有人来查看他了。 我们则默默守着他，真怕他就这么哭着哭着就消失了。 于是老董叔叔彻夜未眠，我和小苍，嘤嘤也一夜没睡。夜深到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还有对面天上的星星映在他眼睛里。 一直到了第二天早晨，不到六点的时候，老董叔叔就从床上坐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和小苍，嘤嘤的动静，我们赶忙藏起来。 他又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揉了揉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摇摇晃晃的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纸，纸上是我和小苍，嘤嘤歪歪扭扭写的字。 “你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赶快去看医生。” 我们就写了这两行字，并且字体写得很大。但是老董叔叔拿着这张纸举在眼前，看了好半天，好像才看明白过来。 “生病了...谁生病了？” 他喃喃几声，然后抬起头茫然四顾，看了许久，发现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拿着纸条走了出去。 走到客厅，清晨的阳光给寂静的客厅染了一层氤氲，阿姨磕了一半的瓜子袋子还没有密封，摆在茶几上，旁边的垃圾盒与桌子上是磕完的瓜子皮四处散落。 老董叔叔又转弯走到男孩子小旭的门口，推开门。 小旭的小房间拉着深蓝色，带有宇宙图案的窗帘。映得屋里昏暗，但是还能看见小旭躺在床上，他的妈妈已经坐起来了，正在换衣服。 上衣穿了一半，听见门“吱呀”一声响，扭头看见老董叔叔傻呆呆的站在门口。 “你生病了吗？”老董叔叔垂着双手，手里拿着那纸条，语气很轻的问。 “你神经病啊？出去！”阿姨拧着眉打量他片刻，最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声呵斥。 他的小儿子则指着爸爸“咯咯”的笑起来。老董叔叔默默的转身又离开了，也没有给两个人关上房门。 “他怎么行动这么迟缓？他是不是年纪大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嘤嘤不解的问我。 我摇摇头，心里又觉得难过了些。 “没有人会一夜之间变老的，恐怖是‘寂’的原因。” 虽然那些叔叔都喊他老董，他也确实张着一张比较黝黑，额头上有着皱纹的面孔，但他的孩子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他便应该不比我的爸爸大多少。 第四十章 我总是让你失望 “你怎么不刷牙洗脸？！” “你快点去收拾！一会儿还要送你儿子上学呢，酒还没醒？你这是喝了多少？” “还学会喝酒了，你这样还能送他上学吗？真是完蛋，还是我去吧。” “每天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看邻居老于，一开始在厂里也是工人，这没有几年，现在都坐上副处长了。你能不能每天上进一点？” “小旭又要期末考试了，他的成绩你也不管。就知道出去和人吃饭喝酒。他要再考上三个不及格，以后和你一样可怎么办？” 当阿姨起床后在屋子里忙忙碌碌，每每经过客厅的时候。就会对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老董叔叔白上一眼，然后从她走进这间客厅一直念叨到她离开这间客厅许久以后。 但是老董叔叔一直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的望着茶几桌面出神，屁股都没动一下。 “怎么办啊怎么办。上进一点上进一点。”小旭在跑跑跳跳经过的时候，也玩闹的重复着妈妈嘴里的话。直到说起他的成绩的时候，就灰溜溜的跑出门去了。 “喂！带红领巾了吗？！作业都装好了吗！” 阿姨见他跑了，连忙穿衣服，拿上背包出去，没有再和老董打招呼，就将门“啪”的一声带上了。 门关上的声音很响，愣神的董叔叔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向那个方向，然后屋里又恢复了平静。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 我和小苍，嘤嘤继续奋斗。 没过多久，又一张纸条从呆滞的老董叔叔面前飘了下去。 “老董，你生病了，你得了绝症，快去看医生。” 他拿起来反复读了几遍我们的留言。终于有些恍然的站了起来。 “我生病了...我得了绝症......” 又在屋里寻着了一下，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好像就默认了我们这三个神秘人的存在。慢吞吞去穿衣服，踏上鞋子。 我和小苍，嘤嘤偷偷跟着，心里稍稍欣慰了一些，不知道生息之神下的这个毒药去医院能不能有救。 老董叔叔没有多做准备就要出门了。伸手去拉门，门却忽然开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的媳妇又出现在门口，对老董叔叔的存在十分诧异。 “我生病了......”叔叔站直，喃喃的说道。 阿姨听了他这话，伸手贴上他额头。 “你是哪不舒服？” 似乎是老董叔叔的额头并不烫，让阿姨露出疑惑。 “我不知道。” 阿姨看了他许久。 “他是脑子有病吧？” “或许是。”老董叔叔一本正经的回答。 “你tm......” “你就是喝酒喝大了，还脑子有病...快去上班！你们那个科长不是每次请假都不批准吗，你还要被扣钱吗？” 她推了叔叔一把，把他从身旁推开，然后进屋拿了自己的背包，也打算去上班了。 “阿欣。” 当阿姨再次从叔叔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叫了她一声。 阿姨缓缓转过头，表情更加疑惑。 “干嘛？” 叔叔叫的应该是阿姨的名字吧，阿姨却诧异的看他。像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一样，有些意外。 老董叔叔忽然面露痛苦，嘴唇抿了抿纠结成一团，走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了阿姨的手臂。 “我知道...我没有用...你嫁给我这么久，都没有过上好日子，我舍不得买那些名牌包和衣服送你，我也不懂得如何让你开心。连小旭想要的玩具我都不舍得买正版的给他......我们结婚的时候我承诺过你......那时候还借了咱妈五千块钱去创业，可是卖货失败了，烧烤店也失败了......我想让我们住上大房子，可是至今我们还住在这里......” “对不起，阿欣。我总是让你失望，让你们对我失望......” “你到底要说什么？什么对不起？”见他这个样子，阿姨也显得惊慌失措。觉得很不适的想挣开他的手，又好像不忍心。 叔叔却两只手将她抓得更紧了，弯着腰痛哭流涕。 “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好痛苦...你告诉我...你不是真的喜欢他，对不对，你只是生我的气，你没有真的和他好，对不对......” “你......”阿欣阿姨不挣扎了，眼睛瞪圆了望着叔叔，变得僵硬不动了。 叔叔哭着瘫坐到地上，他的手终于滑落下去。 “我...我要迟到了，我去上班了。我要去上班了。” 阿姨夺门而逃。 叔叔坐在地上呜呜的哭，阿姨“噔噔噔”的下了半层的楼梯，回过头从半开的门望着叔叔。 “有什么事我们下班再说，你也快去上班吧。”她镇定了一点，看着他的哭泣收敛了一点，才终于离开了。 叔叔独自在门口坐了很久，我们又将刚刚的纸条递过去，他才重新爬起来。 第四十一章 看病 墨城的中心医院像个集市。 问诊的、探病的、取药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病人、家属、医生护士...每个人都在大厅里来来回回的穿梭，每个人都面容淡漠，行色匆匆。 董叔叔站在人群里，像落在河流里的顽石。任凭人潮汹涌，他只缓慢的移动着，拖沓着自己的步子。 “看什么看？！”右侧忽然传来一个恶狠狠的声音。 我和小苍，嘤嘤转头看去，是一位腿上打着石膏的叔叔，他皮肤黝黑，人也高壮，拄着双拐，脸上还青着一块，像是被人打了一样。翘着一只脚，一个人不太方便的前进着。 老董叔叔目光无神的一直望着他，看来是引起了他的不满。这样一直盯着一个受伤的人确实不太礼貌...... 担心老董叔叔会被打，我连忙飞过去，在叔叔面前盘旋，再飞走，成功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挂号和缴费的几个窗口都排满了长队，咨询台都围着三五个人。 叔叔在大厅里走走瞧瞧，绕了两圈，似乎不知道要去哪儿。我也不知道该让他去哪儿，从没来过医院的小苍和嘤嘤就更是不懂了。 “生息之神的‘寂’是什么呢？”我想不通这个问题。 “是一种力量。”小苍回答。 “既然是吃下去的，是不是应该去看消化科？”我望着高高的指示牌子问。 “嗯。”嘤嘤觉得有道理的点点头。 “但是他的这个症状...像是精神不太好啊...”我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去挂神经科？” “嗯，对。”嘤嘤还是觉得很有道理的点点头。 “他刚刚说感觉自己脑子有问题了，那脑外科是不是也对呢？” “嗯，也对。”嘤嘤用佩服的眼神望着我，像个我的无脑支持者。 我面对选项多样的指示牌陷入沉思，却被旁边小苍撞了一下，一低头，瞧见老董已经向着他对面的楼梯走去了，不知道他是不是懂了要去哪儿，我们只好跟上。 他上了二楼，进了左边的厅。然后继续东张西望，在满是座椅和人群的大厅徘徊。 这是妇科，等在这里的多数是些阿姨。老董叔叔不停的徘徊，很多阿姨都有些奇怪的望着他。 似乎是她们打量的目光让他感觉不太舒服，叔叔又转身去了右边的排队厅。 咦，看到一个眼熟的人，那个拄着双拐的凶巴巴叔叔，听到前面广播喊完一串数字后，从座位上站起来，一步一晃的朝着一个问诊室走去。 老董叔叔像是找到了救助，又像是找到了迷宫的出口，探头探脑的瞧着人家，脚步逐渐变快。 凶巴巴叔叔拄着拐推开一扇门进去了，叔叔连忙跟了过去。 “不对不对！”我忙飞到他面前想阻止。 可是他伸手挥了挥，把我撞飞，直接走了过去，推开了门。 我在空中稳住身形，头疼的转过身。 “您...有什么事吗？” 屋里有一位医生叔叔，坐在桌子前。凶巴巴叔叔则坐在桌子后。 “我。”老董木了一阵儿，吐出两个字。 “看病。” “您是几号？”医生叔叔问。 “我是几号？”......想不起来了。老董反问医生。 “刚刚叫到的...1054号，徐翠翠，是您吗？”医生叔叔也不生气，看了看电脑很有耐心的问。 “不是我，我是董勇......”老董认真的思考，很半天给出回答。徐翠翠听着像个女生的名字。 凶巴巴叔叔不耐烦的“啧啧”了两声。 “那您先去外面椅子上坐一下，一会儿会叫到您的，您再进来。”见他反应实在迟钝，医生叔叔耐心的解释。 “好。”老董叔叔认真的点点头出去了。 “关门啊大哥。” 他出来的时候，我还看到里面凶巴巴叔叔骂了一句，坐在那里伸手去关门，奈何虽然他身高腿长，还是够不着。旁边的一位护士姐姐连忙起身将门关上，我们便看不见里面了。 可是这样也不行啊。这是骨科，董叔叔不应该看这个科，也更是没有挂号。就算在这里坐上一辈子也不会有人叫到他的。 怎么办怎么办...... 我和小苍，嘤嘤只好故技重施，偷到了纸和笔，又写了一张便条。 “行，回去之后不要吃辛辣海鲜，好好休养。切勿再冲动和人打架了。” 我们好不容易找对了窗户，再次溜进刚刚的问诊室的时候，那位医生正督促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凶巴巴叔叔。 凶巴巴叔叔脾气变好的答应了几声，转身离开了。 医生叔叔则专注的看着电脑，手指敲了几下键盘，不知在记录着什么东西。 但是他一定注意到了...电脑的屏幕下方，缓缓伸过来的纸条。因为很快就听到了他“嗯？”的一声。 医生叔叔站起来弯腰往电脑后背看，我和小苍，嘤嘤连忙藏到桌子边缘的下方，排队爬到桌子靠墙的一头，再偷偷飞离。 医生叔叔又疑惑的探头看看里室，也没发现什么人，才将目光落到纸条上。 医生叔叔不像老董对文字的理解能力变得那么差，只瞧了一眼就马上站了起来，大步到门口，拉开了那扇紧闭着的白色的门。 还好，董叔叔还坐在那里，像个木雕一样，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症状 “你叫董勇是吗？”医生叔叔走到他面前来。 董叔叔点头。 “你中毒了？” 董叔叔点头。 “你跟我进来。” “大夫，下一个是我。”医生叔叔折身回去，一个手上打着绷带的人拦住了他，用另一只手举着自己的排号单。 “你稍等一下，我们很快就好。” 医生叔叔柔声安抚他一句，还是拉起董叔叔走了。 领董叔叔重新进了问诊室，关上门，坐在了凶巴巴叔叔坐过的位子上。 “你是吃了什么中毒了？” “今天什么都没有吃。”董叔叔努力的想了一下回答。 医生叔叔皱皱眉，伸出来的手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给他检查了舌头和眼睛。 “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董叔叔挠挠头，“我很难受，好像浑身都不舒服，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对不起，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能我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好累，我还是回去吧，对不起...我不应该打扰您......” “你家人呢？你是自己来的吗？”有耐心的医生叔叔打断了他逐渐的自言自语。 “我自己来的，有一个人让我来的。”董叔叔抬起头懵懂的回答。 “谁让你来的？” “我不知道......” 医生叔叔放下了举着的听诊器，似乎有点难办。 “你的身体情况不太好，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有些反常......” 这时，那位刚刚出去的护士姐姐回来了。 “小薇，你带这个病人去急诊，帮他挂个号，然后叫姚医生去会诊，不，先叫一个陪护，然后想办法联系他的家人。” “叫一个陪护？” “他有些神志不清，不知道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各项指标都不太正常。你给姚医生打电话，记得跟他说一下情况。” 小薇姐姐点点头，带着我们走了。 董叔叔没有带手机，没有带钱包，什么都没有带。小薇护士姐姐一路上耐心的问出了阿欣阿姨的联系电话，到了急诊给她打了过去。 又叫来那位姚医生后，给董叔叔做了更全面的检查。 阿欣阿姨赶来的时候吓坏了，但姚医生说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让阿姨带他回去了。 ...... “他...他...真的没什么问题吗？” “目前没有大的问题，如果是吃了毒蘑菇腐烂食物之类的，应该出现恶心呕吐和腹泻的症状，但他也没有。但也不该无端的神志不清，身体机能下降。所以回去多观察一下他吧，等明天的血常规和便常规出来再看，明天上午来取结果吧。” “好的，好的，麻烦您了医生。”阿姨万分感谢后，有些惶惶不安的拉着董叔叔离开了。 ...... “阿欣，对不起啊。”我们坐上医院大门口的出租车，董叔叔望着窗外出神的说。 “你生病了，说对不起干什么。”刚刚着急的阿欣阿姨都快哭了。现在她略显疲惫的低着头。 “你每天那么晚下班，我却在外地出差，你回家的路上包被歹徒抢了，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不起啊，阿欣......”董叔叔仍望着窗外说着奇怪的话。 阿欣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妹子，注意安全阿，太晚不要一个人回家...”她不说话，给我们开车的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忍不住说道。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阿欣阿姨咧了咧嘴角，不再理会他。 “我真的对不起你，阿欣。”车行了又一阵儿，董叔叔又开口了。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保住的时候，我真的很伤心，却不懂得照顾你的感受...那时候我们再没怀上，再还总是怀疑是你的问题，我埋怨你......” “老董，你给我闭嘴！” 不知道为什么，阿欣阿姨忽然发火了。 ...... 那会儿阿姨感觉很生气了，但董叔叔还是忍不住的絮絮叨叨，后来到了他们的家，是阿姨付钱后感觉很暴力的将董叔叔拽出车的。 她很暴躁的关了车门，以至我和小苍，嘤嘤都没赶上出去。幸好司机师傅那边的车窗是开着的，还是让我们跟着回到了阿姨家。 司机师傅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离开后，才驱车离开。 第四十三章 得不到原谅 我们跟紧了二人回到家。 看看墙上的钟，在医院排队做了各项检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阿欣阿姨接到医生电话的时候，将小旭拜托给奶奶接走了，现在不在房间里。 董叔叔进来后，也不知道换衣服和鞋，无精打采的走进来，就坐在了沙发这一头。阿欣阿姨换好衣服和鞋，木然的坐在沙发另一端。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钟表秒针“嗒嗒”慢响的声音。初冬早早下落的阳光将透过方窗的影子长长的铺在地上和茶几上。 我和小苍，嘤嘤落在茶几上，桌面上瓜子皮还凌乱的摆着，下面铺着有些泛黄的塑料防烫布，有些地方粘着汤汁和器皿底座的痕迹，散发着陈旧变质的食物味道。零散的还放着水杯，空饮料瓶，吹风机，书本，玩具，硬币等杂七杂八的东西。 不大的客厅里也有些杂乱，大人孩子的几双鞋连同雨伞，快递盒子，待仍的垃圾都摆在鞋柜旁边。 电视机的桌子上有一只毛绒熊，躺倒在被玩具，相册，药瓶，旧杂志挤得满满的收纳盒子里，旁边罗列着小旭的玩具小汽车。沙发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沙发旁边的架子上有两盆绿萝，叶子黄了一半，快要死掉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欣阿姨慢慢的环视了一圈屋子，最后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脚面上，终于开口了。 “对不起，老董。” 她低声的道歉很诚恳，但董叔叔还是没什么反应，他目光呆板的盯着前面地板，两只大手放在膝盖上，驮着背，脖子微微往前抻着，奇怪得像只拉磨的驴子。 “那时候你们一起吃饭不应该带上我。那是几天之后，一次你上班的时候，老黄...忽然给我打电话，喝多了。说他喜欢我......” “后来很久也没再联系过我，我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是去年年节你出差，你托他往家里送年货，他又在咱家坐了很久。随后的元宵节你也不再，他给我送了一瓶香水，我拒绝了。可是后来他又送小旭玩具，送我丝巾，请我吃饭......” 阿姨偷偷看着旁边的人，似乎想得到他的回应，愤怒也好，怨恨也好，但董叔叔毫无回应。甚至像是没有听到阿姨的这么多话一般，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 “我不喜欢他。我没有打算和他长久保持这样的关系，还是你和孩子对我更重要。只是...只是......” “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是个坏女人，我不会再联系他了，我向你保证，老董。你不要这样了好吗，我不知道这会对你造成这么大的刺激......”阿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呜呜的哭起来。 “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董叔叔没有愤怒也没有安慰，固执的重复着自己的观点。 “老董，你不要这样，你振作一点，我再也不会背叛你了，我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阿姨哭着，一遍一遍的道歉着，抱住董叔叔，将头埋在他背上，他也是一动不动。 他们两个说着差不多的话，就这样哭了许久。 我无奈的不断看表，都哭到六点了，两个人也不吃饭，我和小苍，嘤嘤只得找了一些茶几上的瓜子残渣填肚子。 挨到八点多的时候，阿姨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去奶奶家接小旭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阿姨同小旭说了什么。小旭回来的时候也无精打采的，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父亲，闷声叫了一声“爸爸”，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阿姨也没有再看电视，回了自己房间，将自己蒙在床上被子里。 我们只能希望医院明天的化验结果出来，那两位医生能赶快让董叔叔住院治疗吧。只有他中的毒能解掉，这一家人才能重新好好生活吧。 但那个生息之神的毒药是多么厉害，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夜里的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却好像在中间隔着一道透明高墙。叔叔平躺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阿姨背过身，眼泪不断的从她眼睛里往外流。 “是不是...有些不对......”我们站在对面墙的相框上，我惶恐的问。 “当然不对啊，他中了‘寂’。” 嘤嘤说。 “我说的不是老董，是阿欣和......”我轻声的说，目光颤抖的望着床上的人，然后转过头望着门的方向。 两个人的房间半掩着门，靠着夜月微弱的光亮，能看到门外藏着的那一副小小的面孔。 那双眼睛也有些凝滞的盯着这里，眼泪像快要枯涸的小溪，一点一点的从他脸颊上流下来。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间屋子里中毒的便不是一个人了...... 不要这样啊......我感觉一阵害怕。 不能让事态这样发展下去。我急忙飞起来，和小苍，嘤嘤重新去找纸和笔...... 第四十四章 传播 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情，每个人的一生都会做很多很多错的事情，所以上帝给了人一种擅长原谅自己的能力，人们总是可以轻易的原谅自己的错误。 但这一次，我也做了一件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让我清楚的知道我做得最错误的事情，大概就是在董叔叔最绝望的时候，我带着小苍和嘤嘤离开了他，离开了他的家。 等我们飞跃半个城区再次回到医院，放下东西，再赶回来的时候，阿欣阿姨的床上没有了他的影子。 我们写好信的时候，董叔叔看起来有些不舒服，他频繁的起身去洗手间，上厕所和趴在水池边干呕，或者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听不清嘴里在念叨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阿欣阿姨没有去管他，只是自己哭的更凶了。小旭起来看了他几次，也只是悲伤的看着他。我们也为此没有什么办法，只是更加担心他，所以更加着急的带着小苍和嘤嘤飞走了...... 结果...一切都比我想象的来得要快。 ...... 我们是在那条河里发现他的。 河水是缓缓向西流动的，但那座桥拦住了他的身体，不知道那真的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鱼姐姐的意志没有消亡呢。 我们回去叫了阿欣阿姨过来。她奔到河边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他。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一样黑，圆月挂在半空，没有多少光亮。而董叔叔的身体浮在河面上，那件红色外套那么刺眼。 阿欣阿姨伤心极了。她将他从河里拖上来，抱着他。 但是景区的附近没有住户，深夜的马路没有车辆经过。她便一个人一直抱着他哭。 一直哭到天色渐渐泛白，清早晨练的老人停下脚步。打扫卫生的人报了警。救护车刺耳的警报声惊醒沉睡的小城。 “阿欣女士......” 我和小苍，嘤嘤也一直泣不成声。我揉着哭花的眼睛，回过头的时候，透过模糊的泪水，看到一副熟悉的面孔。 是明亮医生，虽然他带了口罩，我还是认出来了。 看见阿姨怀里早以没有气息的董叔叔。他满脸震惊和惶恐，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他的病会传染，都不要围在这里！” 那位姚医生从救护车上跳下来后，马上朝众人挥舞双臂，只说了这样一句，围观的人便马上被疏离干净了。 “阿欣女士，您丈夫的事，我们很遗憾。但是现在您必须跟我们走，您现在...可能也很危险。” 明亮医生将看起来很不好的阿欣阿姨拉起来。她抬起肿成两个鸡蛋的眼睛看看明亮医生，并没有抗拒。 车上下来的几位医生用塑料布袋将董叔叔的尸体装好，拉上拉锁，抬上了救护车，我们也跟着阿姨上了车。 阿欣阿姨的状态十分不好，她的头发凌乱，面色灰败。董叔叔离开了，可是阿欣阿姨的身上似乎有了董叔叔的影子。 她坐在因前进不断摇晃的车箱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目光呆板的盯着地上人形的密封布袋，她塌着肩，脖子微微前倾，身上因为一直抱着叔叔而湿了一大片，还有河里的草叶沾在胸前。 我觉得她没有听进去明亮医生的任何一句话。 车门关上，在对面坐下的明亮医生就从口袋里一边掏东西一边向阿姨解释。 “早上您丈夫的化验结果出来后我第一时间接到通知，您丈夫的血液里有一种以前从未发现过的病毒毒株。并且这是您写给我的吗？” 阿欣阿姨抬起头，看到明亮医生手里举了一张纸到她面前，是我和小苍，嘤嘤给他写的信。 阿欣阿姨缓缓摇摇头，信就在眼前，但她却并没有兴趣去看信上的字。 “不是您吗？您丈夫可能是食物中毒了，这可能是传染性疾病，您要...做好心里准备，我们必须为您做一些检查。” “这也是为了您身边人的安危，所以希望您谅解。我们会妥善安置您的丈夫的......” 明亮医生收起我们的信，一路上说了很多话。说了对叔叔和阿姨必须做的安排和安慰的话。但是得到的回应，只是阿欣阿姨没有逻辑的自言自语。 “我应该拒绝他的，为什么我没有拒绝他呢...... 我太贪心了，我想要家庭，也想要被人爱。可是小旭怎么办...... 没有爸爸妈妈的小旭怎么办......” 甚至到最后，两个人都有些自说自话，车停了下来，姚医生打开车门，我们到了医院。 董叔叔被他们抬走了，而两位医生带着阿欣阿姨去另一个地方。 阿姨也没有抗拒，只是分别的时候一直回头望着董叔叔的消失。 “这是什么？” “可能是有人流鼻血了......” 在我们进入传染科大门，一路走过昂长通道的时候，地上一连串滴滴答答的血迹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那血迹鲜红，像刚留下的。小苍和嘤嘤都没见过，疑惑的发问。但我也只是猜测的回答。 那血迹一滴一滴，一直延申到了电梯门口，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人躺在被推动的床上，正被推进电梯里，旁边还有同样悲伤哭泣的家属和几名医生护士。他们走进去，电梯里便没有多少空间了，我们停下来等下一趟电梯。 箱门关闭的时候，我刚好飞到门口。高空中的我看到了车上人的脸。 那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小吴叔叔...... 他紧紧闭着眼睛，不知是昏迷了还是醒着。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手腕被人按着，但是鲜血就是从那里顺着胳膊流下去的。 ...... 阿姨被送进了隔离病房里做检查，似乎不负责这些的明亮医生等在病房外面。 我和小苍，嘤嘤也等在外面。从窗户看到阿姨换了病号服，任由很多人为她抽血，量血压，做心电图...像个任人摆布的假人。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我再回过头，看到小薇姐姐从通道那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些东西。 “结果取来了？”医生叔叔望着她过来。 小薇姐姐点点头，将化验报告递过来。 我飞过去看，看到化验报告上写着的名字是董勇。但是其余的就看不懂了。 只是见明亮医生皱着眉。 “寂......” “什么？”明亮医生只说了一个字，但小薇姐姐完全没有听懂。 “那个人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哪个人？”小薇姐姐更疑惑。 “我不知道......”明亮医生摇摇头。 第四十五章 你们不可以 医院这个传染科楼里的消毒水味道十分重，让我和小苍，嘤嘤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我们必须知道他们有没有办法治好阿欣阿姨的寂，所以不能离开。 明亮医生似乎心情很差，似乎是我们给他带来了很大的苦恼。他一直靠着墙沉思着。从路过的医生与他聊天听说，今天的他应该是休息的。 随着几个脚步声的临近，我抬头望去，远处通道的隔离门开了，两位医生护士领着一个小小的影子走了进来。 那是小旭...... 他带着口罩，背着书包，手被护士姐姐拉着，乖巧的被带进了不远处的一间病房。 其中一位护士很快走了出来，向我们这里走来。是刚离开不久的小薇姐姐。 “这位女患者家的孩子已经带来了。”她低声和明亮医生说起。 “孩子情况怎么样？” 小薇姐姐摇摇头。 “症状基本相似。父母离开家后，孩子也一直在哭，不愿意吃饭。谁问话都不回答......” “老徐，老徐啊，你好狠的心呐——”忽然大声的哭喊打断了我们这边两个人的交谈。 紧接着是很多医生向那边的病房跑了过去。 明亮医生和小薇姐姐也快步走过去查看，但是因为并不负责这里，并没有进去。 “出什么事了？” 姚医生低着头，从那间涌入人群的病房里走了出来，快到达这里的时候，明亮医生问他。 姚医生回头看一眼，表情十分凝重。同明亮医生到了才开口，“那个同样状况的病人自杀了......” “那个...跳楼未遂的病人？”明亮医生皱着眉头，“又自杀了？” 姚医生抬起眉，似乎压力很大的点点头。 “这次成功了，直接拔掉了自己的呼吸机。” 嘈杂的哭喊声中，我们一阵沉默。我和小苍，嘤嘤站在墙上的画框上，嘤嘤往我这边靠了靠，似乎有些害怕。 似乎是受到哭喊声的感染，我们背后的屋子里也忽然喧闹了起来。 我带小苍和嘤嘤到门上的小窗去瞧，看到阿欣阿姨在里面同两位护士姐姐拉扯着。 两位医生叔叔立刻开门进来，阿欣阿姨喊着董叔叔的名字，喊着要和董叔叔一起走，摆脱两个人抓着自己的手，似乎想向墙上撞去。 屋里的护士姐姐们都很慌张，但阿欣阿姨变得力气很大，四个人都拉不住她，即便加上两位医生叔叔也没有用。 “放开我，我应该和，不要分开我们！” 她的手指疯狂抓挠着，抱着她的护士姐姐似乎被抓到了脸颊。阿欣阿姨就要撞到墙上去，此时姚医生从旁边的输液车上取来了什么东西，抓到阿姨被按住的肩膀，就一针扎了下去。 针管拔出来，里面的液体已经空了。 阿欣阿姨的眼皮缓缓垂下来了，四处抓挠的手放了下来，嘴里凄厉的呼喊声停止了。她软绵绵的倒在几个人怀里，似乎是昏了过去。 纷乱的病房安静下来，几位医生护士大口大口喘气，令我和嘤嘤感到战栗的声音停止了，他们仿佛将她从地狱又拉回到人间。 他们将阿欣阿姨放到了床上，望着她沉睡的疲惫模样，表情都很黯然。 “这件事情很严重。” 我们紧随着他们从病房里出来，姚医生和明亮医生面对面站在走廊里，姚医生表情严肃得可怕。 “同那个董勇一起吃饭的四个人都调查到了，其中两位也已不治身亡。现在只有一位还在抢救。” “所以...”明亮医生的目光从震惊变成恐慌......“这位病人家属很可能也已经......” “这太可怕了......”小薇姐姐捂着嘴。 “这些上报了吗？” 姚医生点点头，“他们的家属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已经汇报了。刚刚通知了我，几位教授会马上过来。” “我难以想象，这是病毒引起的。这传播的速度太可怕了。” “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如何传播的。” “呜呜呜......”明亮医生忽然蹲在墙边，抱头哭了起来。 “明亮......” “昨天的我就应该注意到，我想，我还是合格的医生吗......” “那不是你的错。”小薇姐姐蹲下来安慰他。 “是我，和他们更多的是我，我却完全没有关心这些。如果昨天就留他入院观察，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 “不，是我的错才对。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个...我什么都做不到......”姚医生苦笑着加入他们的队伍。 他们蹲坐一排，像是天塌了下来，重重砸在他们肩上。再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他们站起来。 只有我们注意到了他大步的走过来。 这是一位头发半百的老医生。他有些瘦，带着眼镜。看起来已经是位八十多岁的爷爷了，但是一双眼睛却很有精神，精神矍铄。 “你们在干嘛？” 他的一句质问一出。几人哭泣的声音终于止了。 抬头看到他，几人纷纷站起来。 “武老师......” 这位武老师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划过。 “这样的危机时刻，你们应该做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病人可以哭，家属可以哭，你们不可以。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任何人都可以丧气，你们永远都不行！如果还要给我落一滴眼泪，说一句做不到，现在就把这身衣服脱掉，给我滚出去！！” “是......！！”听完老师的厉声训斥，他们虽然还红着眼眶，眼泪却止住了。 与老师对视的目光，变得坚定了些。 “跟我来会议室，开会！” “但...我们是患者的接触者......”明亮医生有些担忧的说。 这一点老师似乎也是清楚的。武老师回过头狠狠的瞪了姚医生一眼。 “是......”几个人立刻回答，明亮医生也擦了擦眼泪，似乎振作了一点。 第四十六章 会议 我们跟着上了楼，推开门，会议室里已经坐了许多人。 在我们进门之前，就清楚的听到了屋里喧闹的声音，但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家看到这位武老师后立刻都不再讨论了。偌大会议室又瞬间寂静无声。 武老师环顾众人，做到了前面空着的位子上。 明亮医生和姚医生也迅速落座，我和小苍，嘤嘤悄悄落在旁边盆栽的叶子上，也不敢吱声。 “既然大家到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武老师用低沉的声音说完，朝着我们这边点点头。 姚老师便站起来，将自己带来的优盘插进电脑里，墙上的投影仪便将影像投射在白幕上。 出现的是一张满是紫色小球的图片。不规则的小球像晶莹的跳跳糖。 姚医生抬头看着：“这便是这种病毒，在人体血液里从没有发现过的新型毒株。” “从昨天夜里3点至今，已经有四位感染这种病毒的患者自杀身亡，还有一位正在抢救中。我们还没有找出病毒传播途径，但是现发现的疑似感染者有十二位，都是患者密切接触过的人，都正在进行血常规检查。” “这种新型毒株的症状似乎就是分泌肾上腺素，引起人自杀的心理。” 我们分别看到了和董叔叔吃饭的几人的图片。但是似乎他们已经不再了...... “那些家属也被感染了，或许只是亲人去世，过于悲伤呢？”一位医生提出疑惑。 “起初的症状以行动迟缓，情绪低落，注意力不集中为主。现在的疑似病例都有了相似症状。” “那应该如何解决呢？”一位医生提问。 “没有解决办法。” “没有解决办法。”明亮医生也回答道。“目前我们没有针对病原体有效的抗病毒药物，只能采取麻醉的办法。但是大家都清楚，这不可能是办法。如果按照扩散速度......” 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他的意思是？”不太能听懂他们的专业术语的小苍转头问我。 “他们没有办法对抗生息之神的寂......”我害怕的说。 生息之神的法力竟然这么厉害，真的没有办法吗，只能任由它们扩散了吗...... “这是我们目前遇到过最危险的急性感染，已经第一时间上报到市级和省级。因为不能明确传播途径，现在疑似病例以及病人家属和密切接触者正在找寻和隔离中。我们现在要立刻组件小组，展开对病原体的研究......” “等一下。”武老师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忽然打断了明亮医生的话。 大家都看过去，武老师起身快步走到前面的电脑前。 “市长打来了视频会议。” 电脑连通了屏幕。白幕上很快出现了一张四十多岁的男人的脸，长脸有些微胖，戴一副精致的眼镜，穿着深蓝西装。这就是墨城的市长。 “武教授。” 点了点头，又将目前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我已经将这次危机汇报给了省级，上级已同意调度首都的专家学者和医护人员全力支援你们，我会在一会儿会议结束后赶过来。请大家齐心协力，争分夺秒，控制住这个病毒的传播。”市长先生的表情也很严肃，但给了医生们无限的的支持和肯定。 “这是很严重的公共卫生紧急事件，但是这件事情目前不能透露出去，在我们还没有做好准备之前，绝不能引起群众的恐慌......” 因为每个人都有了要紧的事情，大家很快的散会了。 第一个人开门的时候，我和小苍，嘤嘤就也紧跟着飞了出去。 我们无法再去管阿欣阿姨的情况了。我们也不知道还在抢救中的小吴叔叔怎么样。飞离的时候在走廊的病房窗口处，我又看到了小旭，他小小的影子背对我们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他似乎也想离开这里。 第四十七章 往复 我们飞离了墨城中心医院。外面正是一个初冬温暖的傍晚。行人如常在街上行走着，似乎是下班的高峰期，车辆在十字路口拥堵着，快到十字路口的路段，车辆便谁也不让谁的争抢着更靠前的位置。车鸣笛声和街上店铺的音响声交杂在一起。 小城里有四个人自杀了，有二十多人可能也感染了寂，但似乎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每个人都着急着奔赴死亡。 我和小苍，嘤嘤顺着公路搭载了一辆长途客车。车上载满了疲惫的旅客，不知道从哪里游玩回来，大家几乎都靠在椅子上昏睡着。前面的车载小电视放着电影，但是没有人抬头看它。 我趴在窗前望着外面。路一直向北，外面的景色逐渐变得萧条起来。那些树枝上的绿色变得越来越少。 “寂”的可怕给我带来的悲伤几乎吞没了归家的喜悦。我就要见到想念的爸爸妈妈弟弟和其他亲人小伙伴们了，可是我将给他们带来不幸。 “这里是墨城晚间新闻，欢迎回来。下面要播报的这条消息，来自墨城古街。今天早上8点钟，有一位市民，在古街河边晨练时，不幸落水身亡。景区对此事十分重视，决定对古镇进行一次全面的维护，在这期间景区暂时关闭。重新开放的时间还要等待景区通知。” 不，不是意外的落水...... 我望着远处的小屏幕，心里惶惶不安。那电视屏幕上一闪而过的就是董叔叔的救护车开走的画面。 “哇，我们刚游玩出来，他们就关闭了，我们运气还挺好的。”车上一位游客也注意到了这个新闻。 “是啊，虽然古镇这景点只给了一晚上活动时间，但吃到的美食真的不少。” 他旁边也传出感慨的声音。 “那条河有那么深吗？居然能失足落水身亡。” “咱们也没有看到过很深的地方啊。唉，可能是有河道深的地方吧，毕竟那么长的一条河。这新闻也没有详细的报道啊，都看不到是什么人落水了。” ...... 客车行了五个小时，中途还在休息站停了一次。等我们再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 没有风的夜晚，寒气也已经让人冷得打哆嗦了。下了车的一路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小昆虫了。夜晚只有霓虹和车灯相互照亮。 “伊始，你回来了！” 我们飞回熟悉的街道，飞回小区，终于到了我家的院子，远远就看到杨桃守在门口。见我们停在他面前，伸出大舌头喘着气，一脸的惊喜。 “我回来了！杨桃，我们回来了！”我们飞到杨桃的脖颈毛上蹭一蹭。回家的感觉让我稍稍安心了不少。 杨桃看起来胖了一点，大概是冬天来了，长了更多的毛吧。 “是的，我是杨桃！”杨桃也很高兴的围着我们转圈，甩着大尾巴。 “你是伊始，你是小苍，你是嘤嘤，你们回来了！” “你们回来可太好了，伊始，你快去拦住妈妈！”杨桃蹦跳着，转着圈，望见屋子里的灯光，又立刻停住了。 “妈妈...怎么了？”我心里一慌。 “妈妈她好像要走了。”杨桃说。 我忙飞向窗户，飞到客厅里去看。 屋里亮着顶灯，没有开电视。妈妈坐在沙发上，爸爸站在门廊处。两个人都一动不动的呆立着。并不需要我做什么...... 虽然气氛奇奇怪怪的，但我很高兴再次看到他们，向妈妈飞去。 妈妈却在这时突然站了起来，刚刚还像泥塑一样坐着，忽然就没有任何征兆的转身回了房间。 她回到屋子里，就从阳台搬出三角梯子，站在梯子上，将摆在衣柜上方的旅行箱搬了下来。 箱子拉开，放在地上。然后就从衣柜里翻检衣服，丢进箱子中。 “谣谣。” 爸爸站在门口处，手扶着门框，望着她。她却不回答，仍在继续翻检衣服往箱子里丢。 爸爸大步走了进来，一伸手抓住了妈妈丢向箱子的一件衬衣，反手将它丢到了床上。妈妈又丢来一件毛衣，再次被他抓住，放在床边。 再抓到一条裤子后，爸爸迅速一丢，再伸手，握住了妈妈的胳膊。 “谣谣，你别去。” 妈妈望着爸爸，爸爸望着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说话。 妈妈也抓住爸爸的手，“你知道，从怀了伊尹，到伊始的不见。我这些日子里都不开心。都过得不好。” 妈妈低着头喃喃。 “这次是我们的老师发布的征召，正好让我做些事情，就不会整天想着伊始。伊尹也大了，可以一直吃奶粉了，或许我做一些事情，伊始就不会遇到危险，就可以赶快回来......” “你认为这是简单的支援吗？”爸爸打断妈妈，“这是以前从没有发现过的病毒，是一传十，十传百的扩散，只要被沾染到就是死亡。我怎么能让你去？我怎么能让你去送死？” 爸爸目光凶狠的看着妈妈，然后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抱得紧紧的。 我的心里却更害怕了。 我才明白过来，妈妈要去的地方，就是我刚离开的地方，妈妈找到的新工作，就在我刚刚离开的医院...... 我想赶快回来通知他们快逃，妈妈却要像那些小动物们一样，奔赴火海。 “我知道...对不起。”妈妈的声音更小了。 “但是我真的很想去，求求你了，林茂...你就让我，做点什么吧......”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么我和你一起去。” 妈妈摇摇头，“不行，你的公司在这里，伊尹在这里，你还要等伊始回来。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是更重要的任务。” “可是，如果伊始回来了，你却没有回来...”爸爸也低下头，竟然哭了起来。 “伊始说了，她一定会回来的。那么我也一定会回来。” 两个人又沉默的对视起来。 ...... “呜哇——” 旁边的房间传来哭声。 爸爸妈妈的声音不大，那边的房门还关着，应该不会听到这边的争执，但是弟弟却很大声的哭了起来。 妈妈微微怔了怔，松开了爸爸，擦擦眼泪跑了过去。 一个月不见，我的弟弟也长胖了。他的头发也长了，哭声也更洪亮了些。妈妈将他从婴儿床里抱出来，轻轻拍他的后背。 “妈、妈......” 哇，他会叫妈妈了。 “妈妈在。” 妈妈抱着他，回答着，眼眶又红了。伊尹的眼泪蹭在妈妈肩上，妈妈的眼泪落在伊尹小小的后背上。 “妈妈在，别害怕。” 爸爸走过来，从背后将他们两个抱住。 第四十八章 返校 清晨的阳光还没能及时温暖这片大地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站台上。 妈妈要赶最早的一班车，爸爸一直红着眼眶。 妈妈上了开往墨城的车，爸爸也在车上不下来。 爸爸被乘务员叔叔赶下来了，却还在车窗边拉着妈妈的手。 火车鸣笛了，爸爸又被乘务员骂了一顿。 “谣谣...” 火车“呜呜——”的开动了，爸爸也追到了站台的尽头。 “妈妈......” 我也哭着往前飞着，尽管妈妈的目光只望着爸爸。 火车越开越快，也渐行渐远。已经看不到妈妈所在的车厢了，我终于停了下来，坐在铁轨的枕木上大口喘息。 “我们真的不跟妈妈去吗？”嘤嘤也跌落在旁边问我。 我摇摇头，寂是多么可怕的东西，我们三个是最清楚的。那个地方会有多么危险，妈妈也一定不会想象到。但是我们还是没有阻拦。 因为爸爸从背后抱着妈妈，问她：“这真的是你最想做的事情吗？”妈妈点点头。 妈妈收到了她的老师发布在他们学生群里的征召。时间紧任务重，需要很大的一批人，为新发现的病毒研制药物。 我的妈妈是个谁见了都会夸漂亮的女人。她喜欢照镜子，喜欢穿衣打扮，喜欢带亮晶晶的首饰，但除此之外，她似乎就没有什么更喜欢做的事情了。 但这件事，就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让她能短暂的忘记我给她带来的悲伤的事。 我一定会再去找妈妈的，但不能是现在。 现在，我们只能和爸爸伤心的回家了。 我不能阻止爸爸妈妈，但是我或许可以让其他人赶快逃离。爸爸回家照看伊尹，我则带着小苍，嘤嘤飞往学校。 顶着冬日的寒冷，到达学校的时候，同学们正在上语文课。又看到在教室里坐得整整齐齐的同学们了，我还是很开心的。 亲切的赵老师站在讲台上，双手撑着讲桌。正带着有点危险的微笑环视众人。 有些同学抬着头也望着她，有的同学左右看其他人，有的同学默默低着头。 “李童童。”赵老师忽然点起一个名字，是我好朋友的名字。只见她还坐在以前的那个位置，头低的最低。 “来，给我们背一下昨天学的诗句吧。” 随着赵老师的话，童童站了起来。 “《游山西村》，陆游。”童童缓缓的，很细声的说。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无路......”童童停了下来。 “嗯。”赵老师点头，试图鼓励她想起来，“无路，无路之后呢？” “无路...无路就是没有路了......”童童低着头自言自语的想，但想了很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后面是什么。旁边的同学听见了嘻嘻偷笑着，还有人跃跃欲试的准备告诉她。 “没有好好背诵哦，坐下吧，我来换一个人。” 这时赵老师有些责怪的摇摇手指，叫童童坐下了，换了另一个男同学来背诵。 男同学显然背得滚瓜烂熟，抑扬顿挫，摇头晃脑的大声的念完了诗句，在周围同学嬉笑的目光里得意的坐下了。赵老师带着大家给他鼓鼓掌。 我的目光还在童童身上。她没有鼓掌，也再没有去看赵老师，双手在桌子下面偷偷扣着手指。 童童今天看起来，怎么又有点不对劲呢...... 第四十九章 没有路了怎么办 “童童好奇怪。” “怎么了？”嘤嘤回应我。 “这是她第一次不会背古诗。” 童童是语文课代表，别人不知道我知道，背古诗这些东西对她来讲一直是小菜一碟。 而且就算背不会，就算她平时看起来很文静，但也不会这样小声的回答问题。她回答语文课的问题一直还是很自信的。 “难道又有谁偷了她的东西？”嘤嘤说。 我不知道，我落在童童的桌子上，疑惑的观察她。 赵老师也发现了她没有鼓掌，但只是匆匆看了童童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讲课。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赵老师在前面开始，“昨天我们翻译了这句诗词的意思，那么今天有没有人想说说对这句话的理解。” 童童还是没有抬头看老师，只是望着自己的桌子用耳朵听着。班上也没有多少人举手。赵老师叫起一位同学。 “齐小荏。” 我立刻扭头看去，齐小荏也是我的朋友，虽然我并不是主动和她做朋友的。不过也这么久没见了，我其实也有点想她。 小荏不像童童看着一点没变，小荏看起来又瘦了一点，站起来的时候似乎还长高了一点点。但是她并没有举手，至少在我回头看的时候没有。 小荏有点不高兴的望着老师，老师笑笑。 “山峦重叠，水流曲折，作者担心前面没有路了，但是前面柳绿花红，很快就走到下一个村子里。说明作者是个无情的人，不想留在自己的家，只想到别人家去。” “嗯，小荏的理解有些特别。”赵老师似乎对这个答案有点意外，“但是似乎不太贴切主题。你先坐下吧。” 小荏的回答没引起同学们多少注意，默默坐下了。 我却还在吃惊的望着她，小荏也不对劲。她是个学霸，平时回答问题都是精准完美的，今天却是一脸的不高兴。回答得十分敷衍的样子。 “梁小灰。”赵老师再次叫起来一个举手的同学。 “这两句诗可以告诉我们，永远不要放弃希望。不管前面的路多黑暗，多难行，只要坚定信念，就会...就会绝处逢生，找到新的道路。”梁小灰站起来后，虽然语速很慢，并且还有些磕巴，但是非常自信的回答。 梁小灰这个家伙居然进步这么大，是我没想到的。同学们也投去赞叹的眼神，小灰在赵老师的肯定下挠挠头坐下了。 “是的，永远不要放弃希望。所以希望大家都能背下来，在以后遇到的很多困难，险阻，觉得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想起来，重新找到被遮盖的出口，一往无前的向前。” 赵老师做了总结，课继续上着，但我没时间听讲了，我带着小苍和嘤嘤又从门上的窗户飞走，顺着走廊去向办公室里。 以确保赵老师下课回来的时候，在桌上看见一封信。 赵老师险些没有看到这封信，但当她看到的时候十分吃惊。 随着下课铃的打响，我和小苍，嘤嘤也赶快收笔，在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勉强写完了要说的话。 赵老师是跟在另外几位老师身后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沓作业本，不知道是刚刚从我们班收上来的什么。将作业本放在桌子上，就开始一本一本的批改。 她注意到了我们刚刚用到的钢笔还没来得及盖上笔帽，但是她左右看了看屋里其他人，就摇摇头拿着笔用了起来。 我和小苍，嘤嘤躲在老师的水杯后面，吃惊的张着嘴。赵老师用作业本完全压住了我们的信。竟然在向桌子上放东西的时候完全没注意上面端正的放着一张纸。 她毫无察觉的认真批改着，我和小苍，嘤嘤则焦虑的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却没有什么办法。 下一节的上课铃打响了，赵老师才合起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将改好的作业本整理整齐放在旁边，将没改好的也拿起来，那张粘到了最下面的我们的信才掉落出来。 赵老师将没改的作业本也放到一旁，一边拿起信看，一边抱着语文书向外走。在刚出办公室门的走廊里停了下来。 亲爱的赵老师： 我下面要说的事情可能听起来很奇怪，很不荒谬。很多人都不相信我，但赵老师是我最相信的人。 有一个叫生息之神的神灵，为了杀死所有人类，发明了一种叫“寂”的毒药。 这种剧毒正在墨城蔓延，希望赵老师马上通知学生家长们，或者带着同学们赶快逃走，逃离这里越远越好。 你的学生，伊始。 “青蓝！”赵老师看完信后，有点茫然的抬起头，看见了走廊里正踩着高跟鞋快步往前走的方老师，忽然叫了她的名字。 方老师抱着教鞭教案，课本和三角尺，疑惑的回过头来，赵老师小跑了上去。 “你看看这个，应该是上节课有人放在我办公室桌子上的。” 赵老师将我们的信递给方老师。方老师开始只是不在意的读着，但读完后面色古怪的望着赵老师。 “伊始？林伊始？” 赵老师点点头。 “上节课有人放在你桌子上的？”方老师再次问。 “是的，上一个课间还没发现。”赵老师再点点头。 “没有人看见是谁放的吗？” “我们办公室上一节四位老师都有课。” 方老师沉思了一下，“那么说就不是你们班的学生干的。” “你认为是其他学生恶作剧？”赵老师小声的问道。 “不然呢？”方老师疑惑抬头。 “你难道认为......”赵老师不回答，方老师反而更吃惊了。 “这是伊始的字迹吗？” 赵老师继续看信：“我觉得很像。但是比伊始的字迹要丑一些。” 那是因为我们三个合作，难免会写得丑了些。我无处辩驳。 “那就把这件事告诉她的家长吧。” “嗯，我问问。” 方老师看起来也没什么办法，赵老师点点头。 两人又讨论了一阵，方老师先去上课了，赵老师到达教室后先让学生们预习，在走廊外给我爸爸打去了电话。 我知道赵老师可能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可能就是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有些失望。 “小始，你别灰心。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嘤嘤和小苍用刚学到的知识安慰我。 第五十章 可疑 爸爸是收到过我们的信的，也将这事告诉过赵老师。所以没有那么震惊。但因为妈妈走后，他要独自照顾伊尹，没法赶到学校来。赵老师便约了晚上到家里去。 唉，希望他们能更关注我信上说的话吧，赵老师聊完就赶快去上课了。我和小苍，嘤嘤就又回了教室。 童童真的很奇怪，我们班这一节是美术课。美术江老师让大家做剪纸。 有得同学剪了小猫咪，有人剪了小兔子，小荏也剪了一个大房子。但童童却把所有彩纸剪成了碎片。 江老师问她是什么。 童童也说不上来。 小荏虽然看上去也心情很糟，但是童童看起来更可疑一些。上自习课的时候，大家都在做作业。童童也打开了作业本，却一直望着窗外发呆。或者写几个字，就注意到铅笔上掉的漆皮，开始扣漆皮。 晚上的时候，我们选择跟着童童回了家。 童童的妈妈是个短发，微微有些胖的阿姨。每次接童童上车后，就会问她今天在学校的情况。 “今天的作业不多吧？我看老师。” “不多。” “晚上有默写和听力。” “嗯。” 从前童童带我去她家玩儿的时候，我们会在车上不停的聊天。但没有我在的童童看起来闷闷的，双手抓着保险带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问一句就回答一声。 “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童童妈妈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在专注望着前面道路的空挡，匆匆扭头扫了童童一眼。 “今天的课有没听懂的？” 童童回过头来，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 童童望着她不回答，但是童童妈妈是个脾气比较急的人。 “怎么了？你说呀。” “妈妈......我不想上钢琴课了。” “不想上钢琴课？童童，不行的呀。你看小宣和玮玮他们都在上钢琴课？你怎么能不上呢？” 阿姨说的小宣和玮玮是阿姨好朋友家的孩子。我是没见过的，也不认识。 “我弹得不好。”童童老实的说。 “你弹得很好呀，宝贝。”童童妈妈满脸的不容置疑。 “我手指短。” “谁说的？” “童童，去年我们已经放弃了笛子，围棋，画画和芭蕾。现在只有英语，书法和钢琴课。你现在不累了吧？” 童童低低的摇摇头。 童童不回答，妈妈便独自的进行这个话题，一直到车开进我们小区，开到了童童的家。 以前的时候我经常来童童家玩儿，现在再来有了些变化，但还是很熟悉。客厅放着一架红木色钢琴。童童的屋子里有大书柜。旁边有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录音机，围棋。一个很大的地球仪，旁边码着几本字典和词典。 童童回来后，就将书包放到桌子上，从里面掏书本出来。童童妈妈去做饭。 我也吃过几次童童妈妈做的饭，没有我妈妈做得好吃。但厉害的是菜式多样，有嫩绿的青菜，红色的虾仁，有鱼有肉，还有饭后水果拼盘，还有番茄蛋花汤。 我和小苍，嘤嘤也在这里美美的蹭了一顿。 童童吃饱饭就继续去房间做功课了。 童童妈妈洗好碗筷，也不看电视，也不在沙发上嗑瓜子，就来了童童的房间。 “不做功课，发什么呆呢？” “啊......”咬着笔头的童童听到妈妈的声音，吓了一跳。 第五十一章 也是成熟美丽的大猫咪了 童童妈妈责备的走进来，坐在童童旁边的椅子上。 “写完什么了？” “数学...练习册快写完了。” 童童细声的说。 “还有呢？”妈妈漫不经心的掏出手机，翻看群聊。老师会将作业留在家长群里，我们每天要做什么家长们都一清二楚。 “嗯......”童童咬着下唇，脸有些微红。 “只写完了练习册吗，怎么今天这么慢。”阿姨看了作业内容，又给童童念了一遍。 童童没有吱声。将册子的最后一点写完，在妈妈的陪伴下开始写语文汉字。 “感觉没什么事？”我不太确定的问小苍和嘤嘤。 “不像是中了寂。”小苍也肯定的回答。 “中了寂的人好像总是喜欢说对不起。”嘤嘤也分析道。 “中了寂的人似乎不爱吃饭，刚刚吃饭也很正常。”我站在台灯上望着两人，童童有一个字不会写，童童妈妈认真的讲着字的意思和偏旁部首。 小苍和嘤嘤两个家伙都能认为童童没事的话，应该就是没事吧。 “要不我们再去探望一下齐小荏吧？”我对她下午上课的一脸不高兴也很担心。小苍和嘤嘤点点头，我们将下午写得便条偷偷放在童童挂在椅背上的书包里，就一同飞出了窗子。 夜晚已经降临，外面寒风瑟瑟。 不过还没有到达小荏家，我们就迎面看到了她。 飞到黑暗的小巷，小荏正踩着棉拖鞋，披着羽绒服，手里端着个小碗往出走。 “小始！”我们刚在空中停顿片刻，便听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叫我。 我转过头，看到一只白色的大猫咪。 “你是...” “你是小绒球！” 不！已经是大绒球了！那是一只很像阿美的猫咪，只比阿美小一点点。那一身细细软软的绒面已经长成了光滑的白毛。她身上也胖一点了，不像刚认识时那么瘦弱，她的四肢变长了，向我们走来的时候还有一些优雅。 我和小苍，嘤嘤高兴的飞过去。 “你怎么长得这么快！你长大了一圈，不，三圈。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漂亮的大猫咪了！”我由衷的赞美道。 “谢谢。”小绒球停下脚步，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真高兴你们回来了，我遇到大兄弟哥哥们了，他们说你们也快回来了，我就每天等，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们也没想到嘤！”我们三个开心的围着她转圈。小绒球则蹦蹦跳跳，伸爪子和我们碰拳。 “怎么啦，干嘛今天这么高兴。” 小荏端着碗，站在旁边有点不满的望着我们。 我连忙收敛了一些快乐，让小绒球先去吃饭吧。小绒球去蹭了蹭小荏的腿，小荏将碗里的东西倒在小绒球碗里。 “孤儿，我也快和你一样变成孤儿了。”小荏蹲在旁边看小绒球吃东西，不时用手薅一下小绒球头上的毛，小绒球不乐意的抖抖耳朵，现在小绒球已经让小荏随意的摸了。 “你记得我上次说的，妈妈说好来看我吗？。” “没错，她又食言了。已经过期半个月了也没有来。我已经梦见她三次了，今天上课都不想回答问题。” 原来小荏是因为这件事一天都不高兴啊，我松了一口气。但是小绒球也没办法安慰她，只是蹭蹭她的手，允许她摸自己几下。 又听了一阵墙角，我和小苍，嘤嘤就告别了小绒球。我还是不能久留，因为爸爸和赵老师约好了八点在我家见面，讨论我给他们的留信。 第五十二章 她是爱我们的 我们越过夜空，飞向家的时候，我远远的便看到赵老师，因为她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一身黑色教师制服，外面是天蓝色长棉衣。 不是自夸，虽然我学习成绩一般般，但是在班里乖巧安静，从不惹事，所以赵老师也从没来过我们家。 于是现在，她好像找不到路了。 赵老师站在我家小区对面，看一阵手机上的电子地图，再看一阵爸爸发给他的家庭住址，再看一阵电子地图。然后在这条街上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却就是不向街对面望一眼。 难怪那时候小思博找乒乓球会迷路，看来是遗传。 我飞到赵老师这里，飞到她脸上。赵老师试图避开，用手挥了挥赶走我。 我向一个方向飞远去，再回头看，赵老师抬着头望着我这个方向，应该是看到了写着“长木里”的小区大门。 不过她刚刚已经拨通了手机通话，手机放在耳边，那边传来了我熟悉的声音。 “喂，赵老师。”爸爸说。 “哦，不好意思，我刚刚找不到路了，现在找到了，现在找到了。我快到了。” 我们陪着赵老师飞到家的时候，爸爸早早等在院子里，客气的将我们请进门，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爸爸又想起来什么，起身去给赵老师倒了杯水，回来的时候，赵老师手里已经拿着一张纸。 “这是从我的教案本上扯下来的纸，我不能确定这是......”赵老师将纸递过来。 “这是...伊始的字迹。” 爸爸有些失措的接在手里，但没看多久，已经红着眼眶的抬起头，“我经常辅导伊始的作业，我认得她的字迹。” “伊始没有坏人拐走......”赵老师吃惊的瞪大眼睛，“那为何下午您不让我报警？” 爸爸也不再犹豫了，转身拿起茶几上的另一张纸，“我们是在近一个月前收到这封信的。” 那是我们去墨城之前，我给妈妈留的那封信。 赵老师读着信，越读眉头皱得越高。 “在旅行......这太奇怪了，如果没有遇到坏人？怎么会突然消失，也并不解释呢？” “我和谣谣也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但是也没有收到过任何勒索或其他什么消息了。警方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这封信就出现在这张茶几上，但是没有监控，没有人见到她。门把窗口连伊始的指纹都没有......所以，这件事很蹊跷。”爸爸慎重的说。 赵老师听了也陷入不解，我心虚的坐在我家绿植的叶子上，往叶茎处躲了躲。 “会不会是...因为什么事情，躲在了亲戚或者朋友家里？”赵老师迟疑的推测道。 爸爸低着头。 “那些天，家里真的没有和伊始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吗...或者伊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们没有注意到......”赵老师平静的望着爸爸。 赵老师那种平静的审视的目光我太熟悉了，每次有同学做了错事，她都这样望过来，不蕰不怒，却总是叫人心虚。我又往后缩了缩。 爸爸却抬起头，也平静的望过来。 “为什么要躲开呢......伊始不是个学习很用功的孩子，但一直是明事理，很善良，很爱我和她的妈妈的。” “一年多以前，我们决定再要一个孩子，谣谣问伊始她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她说不要，我说有个小弟弟爸爸妈妈上班的时候他就可以陪着你玩了，她就说好，晚上却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谣谣生伊尹的时候，我没能好好照顾她。伊始还会帮妈妈做饭，陪着她去产检。谣谣现在常常和我反思，她知道自己这一年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伊尹身上了，觉得很对不起伊始，但伊始从来不说...... 她是爱我们的，她不希望看到我们伤心难过。所以绝不会自己离开我们。” “你怎么了，小始。”小苍在旁边忽然问我。 我眨眨眼：“我爸爸从没这样夸过我。” 还挺不习惯的...... 第五十三章 谜团和答案 “我也相信她不会离开我们。”赵老师说。 “还有这封信，这些奇怪的话是什么呢，像是孩子轻信了什么迷信......”赵老师又接过我们给她新写的那封信。 爸爸的目光也再次回到信上。 “叫‘寂’的毒药......”赵老师喃喃着，“下课时我在手机上查了，没有找到这种东西。” “在墨城蔓延......”爸爸皱起了眉，推推眼镜。 “您想到了什么吗？” 爸爸不说话。 妈妈走之前是和爸爸说过的，新药的研制是她们医院内部保密的。 但我是希望爸爸能告诉赵老师的。但爸爸还是什么都没说。 “神灵，毒药，这些话未免太离谱了，难道是什么暗语吗？” “希望我们马上逃走，这要如何相信呢......”赵老师各种分析着，爸爸沉默不语。 “呜哇——” 这时从房间里传来哭声，爸爸怔了片刻，起身去房间。 “不好意思，赵老师...” “没事。” 爸爸进屋把睡醒的伊尹抱起来，笨拙的抱在怀里拍着，嘴里念着难听的，妈妈唱的时候很好听的歌谣。 “这就是伊始的弟弟？”赵老师站在房间门口观望着。 爸爸点点头，把哭闹不停的伊尹抱出来，“是啊，叫林伊尹。” “真的和伊始很像呢。” 伊尹边哭边注意着这个陌生人，赵老师也望着伊尹，眼睛亮晶晶的说。 我看看伊尹，再看看赵老师，赵老师的表情真的是由衷的夸奖。可我怎么从没发现伊尹和我长得像。 “我和伊尹像吗？”我忍不住发问。 “不像，你从没哭得这么大声过。”嘤嘤看了看我，认真答题。 “不像。”小苍也站在我这一边儿。 “他是个婴儿，你是只苍蝇。” 我踹了小苍一脚。 “孩子的妈妈呢？” 爸爸抱着伊尹去厨房给他热牛奶，来来回回在客厅穿过，赵老师等着他问道。 “他...妈妈......出差了。” 爸爸还是没说出来。 “在孩子一岁的时候就上班出差了啊。” “是啊......”爸爸笨拙的拿奶瓶喂着伊尹。 “真是辛苦。” “嗯。” “呜哇——”奶瓶口碰到伊尹的小嘴，刚被哄好的他却又哭得更大声了。 “哎？？”爸爸慌乱的拿出奶瓶，自己尝了一口。 “有些烫了。” 又重新弄凉了奶，哄了好一阵。伊尹吃了几口，但是很快又放弃了奶嘴，依然边哭边含糊的喊着妈妈。 “妈妈在，妈妈在......”爸爸努力的欺骗伊始，摇晃着他。 “你多久喂过他了？”赵老师坐在沙发上望着奇怪的父子两个，拖着下巴思考。 “半个小时前，刚吃了半瓶。”爸爸抽空回答。 “你是不是没给他检查尿不湿？”赵老师试图给出建议。 “啊......谣谣明明反复提醒过我。”爸爸连忙将伊尹又抱回了屋。 很快，一阵臭味从屋里传来。 我拦着小苍和嘤嘤，不让他们本能的凑过去。 两个人又讨论了一阵，还是没有线索，决定把信交给警方，赵老师就回去了。 我不知道要如果告诉爸爸这件事，让他相信我。但我和小苍，嘤嘤还是没歇下来，觉得短暂的休息有些力气了，又飞到各处去看看我的亲戚家，看大家看起来都没什么事，才回家睡觉。 第二天是个周五，又赶到学校，想办法继续给赵老师写信。却遇到让我慌张的事...... 赵老师似乎因为我，看起来有些没睡好的样子，黑眼圈有点重，还化了淡妆遮盖。但还是准时到了班级上。 但到了教室里，同学们安安静静的坐着，有四个座位却空缺着。 “琳娜。”赵老师站到讲台前，点了班长的名字。琳娜站了起来。 “齐小荏，梁小灰，李童童，葵雨去了哪里？有看到他们吗？” 第五十四章 天空是蔚蓝色 班长站起来，摇了摇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该说点什么。 “我没见到他们，来学校之前也没收到请假的消息。” 赵老师微微皱眉，再次环顾教室里的同学。大家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大家先翻开书，到153页，阅读一下今天的课文。班长维持秩序。” 赵老师说着向琳娜点点头，琳娜也点头坐下了。 赵老师走到走廊较远处，掏出手机给几个同学分别去了电话，我和小苍，嘤嘤连忙去旁听。 看来四个人是都没有给她请过假。 第一个电话去到的是小灰家里，正是梁小灰接的。 “我爷爷生病了。”小灰的声音唯唯诺诺。 “严重吗？” “不严重，但是没人照顾他，老师...我能请个假吗？” “好吧。”赵老师对梁小灰这样的同学还是很放心的，只是不放心他的家庭状况，勉强答应。 第二通去到葵雨家，葵雨家没人接通。 第三通去到小荏家，电话倒是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那位？”小荏的声音似乎比以前成熟了点。 “小荏吗？我是赵老师。”老师也开门见山，“小荏，怎么八点了还在家，还没来上课？” “我想请个假，赵老师，我爸爸喝多了，没人送我上学，我明天再去吧。” 赵老师勉强的答应了，又叮嘱了小荏一番。 第四个打给童童，接起来的是童童的妈妈。 “喂？”她的声音有点冲，不像昨天一般温柔。赵老师说明来意，她的语气才放平缓。 “童童病了，下午再去行吗老师。” “可以的，童童妈妈，不过童童怎么病了，严重吗？” “不严重不严重，只是小感冒。下午可以去的，到时候还希望老师同学们帮他补习一下功课，麻烦老师了巴拉巴拉巴拉......” 我和小苍，嘤嘤对视一眼，飞往童童家。 童童家的单元门是关着的，事态紧急，我不能等路人来开门了，我们便飞向高处的窗子。但到了四楼窗口，就听见了童童的哭声。 “还好意思哭？” 童童不断抽噎的哭声里还夹杂着童童妈妈的骂声。 “二十道算数题，错了十二道。一个简单的乘除题，讲了十遍没听懂！还还意思哭？” 我惊呼的飞进屋，就见童童爸爸拉着童童妈妈，童童坐在沙发上抽噎，肩膀控制不住的一耸一耸。 “对...对，对不起......” “觉得对不起就给我上学去。” 童童妈妈手里拿着作业本，拍打在童童身上。 “为什么不上学？舞蹈班也不想上，围棋也不想上，画画也不想，现在学也不上了？你以后能有什么出息？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行了，少说两句。” “少说，少说能行吗？以前是从没说过，这老师都来电话了，还不愿去上学......” 童童的妈妈看起来很吓人，那长光滑白皙，笑眯眯的面孔，此时拧成了个团。 “呜呜呜——”童童忽然从沙发椅子上站起来，跑进屋去。 “哭也没有用，我都跟你们老师说好了，下午就去给我上学！” 童童将门关上，扑倒在她的小床上，眼泪似乎更多了，很快就将床单湿了一片。 但门关着还是能听到客厅里妈妈的声音，和爸爸的劝解。 童童又起来跑过去，将门反锁了。 我和小苍，嘤嘤也被关在房间里，惊恐的对望着。 童童很可能也感染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童童的桌子非常凌乱，简直和昨夜我们走之前判若两间屋子。但我们还是找到了纸和笔。 童童一直没注意到我们，我们也很快写完了。写完字将铅笔“啪”得一声丢在桌子上，童童才吃惊的回头。 但似乎没看到什么，又让她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心情里。 我们站在书桌上又观望了一阵。 外面客厅里没有声音了，童童也不再哽咽后，擦了擦眼泪，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来。 她爬上窗前软垫，站在了大窗扉前，望着外面。 天空是蔚蓝色，窗外有千纸鹤。 我不再犹豫了，叫上小苍，嘤嘤，举起纸条到她面前来。 “童童，我是伊始。” 第五十五章 可以透露秘密的人 童童站在四方的窗前，我和小苍，嘤嘤举着长条的纸条飞在空中。 那似乎是一张从作业本上扯下来的纸，有写了一半的歪歪扭扭的汉字，有被搓揉过又打开的痕迹，我用六只爪子牢牢抓着它，抬起头，直视着童童的眼睛。 我必须要用这个身份去面对的话，我最先可以面对的是最好的朋友。如果必须袒露这个身份，希望是可以帮到我的朋友吧...... 童童望着字，那双长睫毛的眼睛本来就因为哭得红肿变得很大，现在又变得更大了，惊奇的将我们三个瞪了一遍，目光再落回那张纸条上。 童童应该是认得我的字的。 我让小苍和嘤嘤拿好字条，独自飞到童童面前来，近到在她的眼睛里可以看见我。 “伊始...？”她不确定的发问。 “是的，是我。”但童童是听不懂我的话的。 我让小苍和嘤嘤收起字条，重新飞到书桌上来。翻开童童的作业本，拿起搁在旁边的铅笔，重新给她表演我们是如写字子的。 我抱着笔的前端，小苍抱着笔的后端，嘤嘤在笔尾发力，在我“向左，向右，一撇一捺”的指挥下，我们已经很熟练了。 “我给你写的信看到了吗？” 童童拿起我们再次写下的东西，想了很半天，拿出数学书，翻出被她夹在书页里的那封信。我们也简单说了生息之神与寂，与世界毁灭相关内容的信。 “你...你怎么会是伊始？” “你变成苍蝇了吗？？天啊！”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都是真的吗？” “谁是生息之神？寂又是什么？我妈妈是不会带我逃走的？我们的家在这里，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呢？” 从前内向话少的童童发出她一连串的提问，让我根本没法回答。如果要将这些事情讲清楚我都可以写出一本书了。 但开心的是童童是相信我的，虽然这一切难以理解，甚至太荒谬了，但她是接受了面前的这只苍蝇就是她从前最好的朋友，这个现实。 我们只好再次拿起笔，讲最关键的事情。 “你好像也中毒了，快去医院。” “去医院？” 童童茫然的挠挠头，也有些反应迟钝的样子。 “你也中了寂。” “我吗？”童童这时的反应反而没那么大。 “可是我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啊，伊始...我只是......” 童童坐在椅子上，低下头，像个犯了错误被抓住的小孩。 “伊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累呀。当我今天睁开眼睛，我觉得不想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有很努力的听讲。但是依然会走神。我想很快完成作业，但别的同学写完的时候，我还是没有写好。妈妈讲了许多遍，可我还是不会。我是不是不配......” “你不是......”我和小苍，嘤嘤，刚写下了这几个字这时门轻声的“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我连忙叫小苍和嘤嘤放下笔，跟我好藏。 出现在门口的是童童的爸爸。他将门开了一半，有些担忧的望进来。 “童童...你在干什么呢？”他往屋子里瞧了瞧，幸好桌子足够乱，我们三个躲到课本后面。童童一句话不说的望着他。 “你在和谁说话呢？” “爸爸...”童童看着我犹豫着，我使劲冲她点头。 “我好像中毒了。” “中毒？中什么毒？”爸爸一头雾水的走进来。 “寂。” “季？迹？叽？什么寄。”爸爸默默童童的额头，又打量她脸色。 “不是...就是，我好像生病了。”她推开爸爸的手。 ...... 他们没有弄清楚童童生了什么病，但通过这两天的不对劲还是得出结论，一定是哪里有什么问题。便立刻开车前往了医院，童童的爸爸不得不去上班。妈妈带着童童和我，小苍，嘤嘤前往。 第五十六章 生离 这天的市中心医院里人不多，童童妈妈牵着童童，我们跟在后面走进一楼大厅。阿姨四处看了看，走到挂号处。 排了三五人后，排到了我们。 “我家孩子说她中毒了，应该挂什么科？”童童妈妈低头看看童童，不太确定的说。 “是什么中毒？”窗口里的护士阿姨问。 “就是...感觉她反应变迟钝了，脑子不好使了，哦还有些头晕无力，觉得四肢发软，还有胸闷恶心......” “是什么中毒？是摄入的还是呼吸道吸入？”窗口里的护士阿姨看向童童妈妈，有些无奈的发问。 “我也不知道，我们昨天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我和孩子和孩子爸爸......今天早饭还没有吃。”童童妈妈看起来有些快哭了。 “先给您挂儿童科吧。” “是‘寂’。我中了寂。”童童说。 护士阿姨转过头，望向童童。 “你说什么？” 童童又重复了一边刚刚的话。 “您等一下跟我来。”护士阿姨停下了手里正打好的单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在外面听不清她在里面与同事交谈了什么，但她很快出来了，还领着两位护士姐姐。 “把这个带上。跟我来。”她发给了童童妈妈和童童一人一个口罩。 童童妈妈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看几位护士神情严肃的样子，还是给童童和自己戴上了口罩。一边领着我们穿过一个通道，一边继续询问童童的病情。 ...... “不...不，这怎么可能呢？！”在经过一路的问诊和解释之后，站在传染科大楼的门口后，童童妈妈才终于明白了一切。“我的女儿很好，她没有得什么寂！” 但是已经闻讯赶来的几位医生是不会放她走的。 “不行，你们不能将我的孩子抓起来。”她听说要隔离他们以后，一把将童童揽过来死死抱在怀里。 “请您理解一下。” “我们会尽最大力量治疗您的女儿，我们会替您好好照顾她的，请配合我们。” “我的孩子好好的，她没有得传染病，她不会死。她才八岁......” 医生护士们抱住她的肩膀，掰开她抓着童童的手，一根根松开她的手指。 童童只是低声叫着妈妈，无动于衷的任由两方拉扯，像个巨浪里左右颠簸的小舟，发出微弱的求救信号。 童童妈妈的哭喊声在楼道里回荡，好像撞在四面墙壁上，又撞在我身上。 “我的孩子没有生病，没有中毒，没有吃不该吃的东西，不要将我的孩子带走，你们可以把我关起来，放了她放了我的童童。把我们关在一起吧...别让她死......” “求你们别让她死......” ...... 他们说是避免交叉感染，不可以两个人关在一起。将童童送进了一个房间，童童妈妈送进旁边的房间。 我们不能再跟进去了，那样不知何时再次出来，虽然我很想陪着童童。 于是我们飞出大楼后，飞到了楼的对面。经过一扇扇巨大的窗子，再次找到她。 病房有些昏暗，只是简单的一张小桌，两张床位。童童独自坐在铺了蓝色被单的病床上，双脚悬在床沿边，低着头，像个的雕刻在那里的石头。 听不见屋里任何声音，但还是能隐约听到隔壁童童妈妈的声音。 我有些悲伤和愧疚，站在窗边却不敢去敲玻璃。 我又想起了小旭。 不知道他还好不好。 又是因为我，一个家庭再次分离了。 第五十七章 我还爱着你 又有人进了病房，给童童做了抽血和其他检查，放下了一些食物，不知道和她说了些什么。 病房没有开窗，我们只能在外面看着。我想了一下，带着小苍，嘤嘤飞到其他病房，偷到了一根碳素笔回来。 再回来的时候，那些人正好已经走了，我们用笔尾敲了敲窗子，坐在床上发呆的童童转了过来。 童童下了床，踏上拖鞋，慢悠悠走过来。我们在玻璃上写字。 “你...还...好...吗？” 童童环顾病房，没有看到笔。用嘴在窗户上呵气，然后用手指写。 “还好。” “你...要...挺...住。” 用碳素笔在玻璃上写字好难，玻璃光滑，笔也灵活。并且玻璃面是竖着的，我们还要抓紧了笔防止它掉下去。我带着小苍，嘤嘤一笔一划的写着，“是我带你进来的，我会带你出去。” “我等你。” 童童用手指写下的字会随着水蒸气的消失而消失，童童便不断的向窗子上呵气，写一个字呵一口气。 “你在做什么？” 童童忽然扭过头，病房的门又开了，一位护士姐姐走进来。从我们看到的口型推测，她应该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看到转回身去的童童摇了摇头。护士姐姐带上口罩眼镜，走进隔离间来。走来窗边，向外面望了望。 但幸好，童童写的字已经消失了，而我们三个写的字很小，被童童挡着，她没有看见。 护士姐姐不知道在跟童童说什么，她带了口罩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们还要去看看齐小荏，便朝着童童挥挥笔离开了。 “你等我。”我们最后在玻璃上写道。 “我等你。” 童童做着口型。 小荏的家里情况似乎更糟糕...... 还没飞近窗子，就听到她爸爸凄惨的声音。 “阿娟啊，你不要走，你回来吧——我还爱着你......” 这真的是小荏爸爸的声音吗？ 飞进房间更加吓人。 屋子里黑着灯，一片狼藉。喝空的酒瓶散倒一地。小荏就站在一片狼藉里，望着躺在沙发上的她的爸爸。 她的爸爸一只手还抓着瓶子，一只手举着电话。 “小荏...齐小荏，你在吗？！”电话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 “娟啊——你回来吧，你还爱我，你还爱小荏，你回来吧。”小荏的爸爸挥舞着电话，咧着大嘴痛哭流涕。 电话里的人却不停喊着小荏。 “给我把你！”小荏只好恼火的走上前，将电话抢过来。 “喂。”她不情愿的说话。 “齐文强这是怎么回事？！” “喝多了。” “那你也没上学？” “没有。” “这是喝了多少？” 小荏低头看了看屋子里的酒瓶子。 “二十几瓶吧，现在还在喝。” “娟啊...过去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离开我们。” “咣当——”一声，小荏爸爸一伸手，将沙发旁边的立式台灯挂倒了，响声巨大的摔在地上，又碰倒了几个酒瓶子。 “等我，我过去，真是...烦死了。”电话里的妈妈说。 “你要过来吗？” “我过去，小荏在家等着。” “......”小荏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听着电话挂掉了。 ...... “我们快写信。”已经有些习惯的嘤嘤已经开始在乱成一锅粥的房间里找笔了。 “等一会儿。”我飞过去拉住了他。 我们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 ...... 第五十八章 叙酒的男人 我拉着小苍和嘤嘤在茶几上坐下。 “你认为不是寂吗？”嘤嘤问我。 “我觉得是寂。” “那为什么...” 如果确实中了寂，我们应该立刻阻止小荏的妈妈赶过来，再传染更多的人。但是我忽然不想这样做。 不知道是内心想要放弃，还是隐隐觉得不该这样做。如果我的两个朋友家里都出了问题，那么这毒蔓延的速度真的很快了吧...... 小荏爸爸似乎是哭累了，嘴里喃喃着小荏妈妈的名字，不多一会儿好像睡着了。 小荏从厨房回来，泡了一壶茶来，可能是醒酒茶，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地上。 屋子里拉着窗帘，但有风偶然吹动帘子。阳光便透过一条缝隙，时不时的出现在小荏后背上。 她望着沙发上的爸爸一直的发呆。刚刚的哭闹让现在的安静有些不真实。 “真的什么都不做么。” “一会再看看吧。” “我们会看着人类灭亡吗？” “应该是这样。” 我们悄悄说着话，小荏缩在茶几旁边，将脸埋在臂弯里，好像也要睡着了。 “小荏......” 我们也快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一声呼喊。小荏的爸爸又醒了过来。 小荏也抬起头看他。 他脸还是酱红色的，但是那双望着小荏的眼睛似乎清醒了几分，躺在那里朝她伸出一只大手。 小荏皱皱眉，将茶杯递了过去。他却不接，摇了摇手。 小荏不太乐意的凑过去，似乎是他身上的酒味难闻。 “你想妈妈吗？”爸爸很小声的说。 小荏不说话，大眼睛瞪着他。 “你会不会怨恨我们，恨自己生在了这个家？” 小荏还是不说话。 “那些幸运的孩子，出生的时候，就有保姆精心照顾...他们上着二百元一节课的早教班，有爸爸给买进口的玩具...他们上好多自己喜欢的兴趣班，在周末去海洋馆，游乐园。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宠爱他们......” “闭嘴。”小荏瞪了爸爸一眼。但是没有让他闭口。 “我却连你的妈妈都不能给你......” “砰，砰，砰——”忽然而来的砸门声打断了父女俩的交谈，小荏望过去，在敲门声之后，听到一个女声的呼喊，才去开门。 拉开门把，一个高挑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小荏抬头望着她。她摸摸小荏的脸，然后看向屋内。 小荏的妈妈挺漂亮的，一头深红色的波浪卷发，黑色的大衣上点缀着几颗假宝石。踏着脚上的长筒靴走进来。 “还活着啊。” “阿娟...”小荏爸爸也看到了她。 小荏妈妈冷冷望了他一会儿，拿起手机和小荏说。 “我交个救护车，拉他去输液，然后送你去上学。” “阿娟啊，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小荏爸爸躺在那说。 阿姨不理他。 “那个雨天，如果我不冲你乱发脾气，你会离开吗。如果我挽留你，你可以留下来吗......” “婚都离完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我没有努力做好一个丈夫，我觉得很抱歉。” 小荏妈妈望向小荏，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却闭着眼睛，好像又睡了过去。 “爸爸...”小荏惊恐的叫了一声。 “只是喝了酒吧？”小荏妈妈皱眉问。 小荏点点头。 “没事，死不了，送他去医院。” 第五十九章 沦陷 小人妈妈叫了救护车，我们没有再跟上他们。 我知道去了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我不知道葵雨家的住址，于是跨过河，去了梁小灰的家。但他家门窗紧闭，前后找了许久也找不到能进去的缝隙。 屋子里也没有动静，等了许久也听不到声音，我们最终便放弃了。 守在窗外无计可施，准备离开的时候，楼下站着的一个陌生人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么？！”他大喊了一声，然后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路上不多的行人都注意到了他，但是只是奇怪的望着，走过。停下来观望的人很少，他手里的电话也掉在地上，坐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 有位老人试探的走过去。 “小伙子，你怎么了？” “我去世了，昨天我还看过她。昨天还是好好的，今天怎么会去世呢。” 那位老人拍拍他的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 我再转头看去，不远处的路上，一个人跑过去。嘴里高声喊着话。 我和小苍，嘤嘤飞过去，街上一间卖渔具的小店敞着门，很多路人急匆匆的往里走。 我们也奇怪的飞进去。只见人们聚集在满是鱼钩渔具的屋子里，一同围着柜台上的小电视。 “你们快看......”有一位阿姨掏出了手机，大家又将脑袋挤过去。 画面上是微博界面，打开了一个类似手机直播的录像。 从一处高处的窗口拍着着外面的街道。路上的人形色匆匆，很多人在打电话，很多人在奔跑。 不知是什么地方忽然传来剧烈的声响，车轮胎在路面急速摩擦停止的声音，手机录像的手也摇晃了一下，随后去找声音的源头。 不愿处的十字路口，两辆车相撞了。似乎是左车道的车直接和右车道的撞在一起，平常这样的事故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的，此时他们却结实的撞在了一起，冒出浓烟。旁边的车停下来观望，更远处被堵住的车在后面没有余地的按着喇叭。 又有奇怪的响声嗡鸣不停，像是不知是何处的灭火报警器，但录像的主人没有找到。 远处有一所学校，似乎不到放学的时间，但很多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学院里也满是孩子，有家长赶过来，会抱起自己的孩子便跑。 更远处有救护车的鸣笛逐渐的近了，又逐渐的远了。路上的人像蚁穴里的蚂蚁，忙碌得像是晕头转向...... 第六十章 风将落叶吹往世界的边缘 之后的几天，事情不再是我们可以干预或帮助的了。 学校立即停课了。所有学生都喜欢的假日在诡异紧张的气氛里进行。 电视上不断播报着让大家不要出门的新闻。因为还是不能查出寂的传播方式，所有人被迫出名的时候都带上了口罩，带着眼镜。还有人穿着雨衣，带着手套。 第二天睡醒觉的时候爸爸也不见了，是奶奶和姥姥在一起照看伊尹。 从她们哄伊尹吃饭的时候听到，爸爸去厂子里处理工作，准备暂时关掉工厂了。 我们每天都会去医院看看，来看病的人在不断增加。 与越来越空旷的城市相比，这里人流密集，形成了怪异的反差。每个人都面露哀愁，很多人开始像老董一样在医院里彷徨游荡。需要医生护士帮助他们住院治疗。 听说全国的医生叔叔护士姐姐都在往墨城赶，我们这里的。 不知道医生们给大家用了什么药物，我们经过一扇扇窗子，大家多半是睡着的。我们多半会等待童童醒来，和她聊聊天，说些鼓励的话。 面对小荏，我还是不打算暴露身份。不过我们会带小绒球一起去。小荏受到她父亲的感染似乎不太严重，看到小绒球后，总会心情好起来。 这一天，我们同小绒球回去的时候，在巷子口停住了。 巷子对面是她的屋棚。的棉被，的屋子的站着一个人，个子不高。 “那是...谁啊？”我和小苍，嘤嘤都没认出来。 这些天听电视里说，一些人认为寂的传播是由猫猫狗狗传染给人的。全是无稽之谈。却还是有人相信，于是竟有很多人抛弃自己家养的宠物，甚至直接将之杀掉。 为此大兄弟几个家伙都跑远躲避了，我们不得不防范着有人不怀好意。 我们想让小绒球不要过去。但她却自己走了过去。 “诶...?” “那个婆婆...”她好像是回答我。哪个婆婆？我刚想接着问，却看着那围巾缝隙里露出来的眼睛，忽然想起来了。再看她的手里，她左手拉着一辆小推车，没错了...那个拆过小绒球房子，但后来又赔了她一个的婆婆。 “你主人一家进医院了？” 小绒球走近的时候，她嗓门很大的说。 小绒球望着她，“喵”的回答了一声。看起来在我们不再的这些日子，他们也是老熟人了。 “社区里驱赶你们这些小东西呢，你可怎么办？” 小绒球皱着鼻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过去或许可以去我家的院子，和杨桃一起，但这些天爸爸不再，奶奶是讨厌猫咪的，所以也不太安全。 “唉，我带你走吧。”婆婆弯下腰来，伸手将小绒球抱住了，放进了她小推车的布袋里，小绒球竟没反抗。 “喵。”她只是冲着我们轻轻叫了一声。 “反正也没人要你，还是跟我走吧。”婆婆拉着她就往前走。 我们跟在后面，一直进了婆婆的家。 也好，婆婆一个人住，屋子却挺大。小绒球暂时有一个安全的家了。 ...... 我们离开后，打算再去找找失去联系的小灰，已经过去五六天了，还是没有音信。 过去几天小灰家里都没有动静，今天来到窗边，却听见几声呜咽。 听起来想小灰的声音，又像是麻花的......我从窗帘的缝隙往里瞧，终于看见隐约的影子。 第六十一章 归尘 前几天一直以为屋子里没人，我们都要放弃了。现在却在窗帘的缝隙里看到一瞬的人影。 “怎么办......” 又是什么都看不到了，我只能仔细听动静。 “对不起，麻花，我应该让你走的，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呜汪，麻花要怎么办，麻花不知道小灰怎么了。” 其中虚弱模糊的声音，似乎是梁小灰的，他很可能也病了，病得很严重。 我焦虑的四处看看，围着小灰家早就检查过了，他家没有空调，没有烟囱，没有能进去的缝隙。 我和小苍，嘤嘤勉强抱起一颗石子，向窗户砸去。 “砰——”的一声，不轻不重。屋里的人和狗还在哭哭啼啼，相互诉说着。 “砰——”的再一声，屋里安静了下来，随后又继续呜咽着。 我们捡起掉落的石子，一次次冲击玻璃，屋里断断续续维持了一阵哭泣后，许久又没有动静了。 我和小苍，嘤嘤再次去捡石头。忽然一张毛乎乎的大脸从玻璃对面冒了出来。 “麻花！”我惊喜大叫。 麻花还是那么小一只，只是对我们来说很巨大了。长时间的哭泣让眼泪糊在他毛茸茸的脸上，但还是伸着小舌头，一脸茫然的望出来。 “是你们！” “将窗子打开！”我们三个心力交瘁的家伙齐声道。 “汪汪！”我们听不太清楚他的声音，他似乎也听不到我们的声音，但着对着口型交流了半天，终于还是将窗子打开了。 窗子打开后发生的事情，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窗子打开，我们三个迫切的向里冲，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如热浪一般拍在我们脸上，让我们又退了出来。 “我的天啊，麻花，这是什么味道？” 我退远了，大喘了几口气。这味道像腐烂的食物和动物的粪便混合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可能是我的味道......可能是爷爷的味道。” 不明白麻花说的是怎么回事，做了一下心理准备，我们再次飞进屋。 我的同学梁小灰在屋子里。 他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紧闭着眼睛，头发凌乱，脸色苍白。他那么瘦小，像个刚生下来毛还没长全的小动物。蜷在床边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 “呜呜呜，你们救救他，他好像快死了......”麻花呜咽着望着我们。 “快叫救护车！不，快找人来帮忙，不对......小灰的爷爷呢？”小灰的样子吓到了我，让我有点语无伦次。 “爷爷他死了。” ...... 那是续被残害的象先生的事情之后，第二个让我长大以后也难以释怀的事情。不过虽然总是想起那个场景。但是从没有在梦里出现过，甚至还常常梦见小灰的爷爷慈爱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我们帮助了他吧。 后来，我们指挥着麻花搬了一个小板凳放在大门口，跳到凳子上，将门锁扒开了。在这个屋子里关了一周的麻花终于获得了自由，虽然是他并不想要的自由。 我们让他在小区里找了一个路人，带他来小灰的屋子。陌生人在看到屋里的场景后也被吓坏了。像我和小苍，嘤嘤一样呆傻的杵了半天，还是报警了。 我们和麻花紧跟着上了救护车，看着小灰和爷爷被送到医院。 然后坐在住院楼的窗下，我们听麻花和我们讲了这几天的事。 ...... 让我们意外的是，小灰没有被寂传染。我们旁听了医生的诊断。他们说他只是饿的。小灰不会做饭，爷爷离去的这几天他只吃了些面包和冰箱里的生白菜，生萝卜。 第六十二章 寂静无声 不过他们即便说小灰没有被感染，还是要留下观察一段时间。 麻花还想在医院守着，我和小苍，嘤嘤先离开了。 事情发生后，小灰的家里很快来了人，原来不是只有小灰和爷爷相依为命，梁小灰还是有一些亲戚的。但大家没能为爷爷送别，爷爷是寂的感染者，听医生们说那天送来后就火化了。他们只是在门外匆匆的看了小灰，就离开了。 没有了小灰和爷爷，麻花又成了一只流浪狗，成了一只真正的流浪狗。我们常会邀请麻花来和杨桃这里蹭饭。但他不打算留在我们家，也不打算和那么逃命的流浪狗一起走。他常常固执的回家查看，但是小灰也一直固执的沉睡在医院里。 医生们将中毒的人都沉睡了。清醒的人越来越少，城市变得越来越寂静。 但是寂还在蔓延。 电视上说，全国最顶尖的医生都赶往墨城了，都来帮忙研究‘寂’的解药。我们决定去看看，并且去探望妈妈。 寂的可怕已经让所有人都不敢出屋子里，城市里的商场，饭店，大小店铺都关闭了，但是还有很多人必须走出来。 爸爸的厂子刚刚关闭，又被他领着一批志愿者开业了，免费给附件的医院运送食物过去，将他难以应付的伊尹彻底交给了姥姥奶奶，便白天黑夜的见不到他。于是我们也没有和爸爸告别。 临行前，我们听到邻居家有声音，决定去和佳佳姐告个别。 佳佳姐也一个人留守在家，这边和古哥哥的俱乐部相隔10公里。但俱乐部也在集体隔离，员工被禁止出来和人见面。 每户人家都将门窗严丝合缝的关闭着，我们从排风口进了姐姐家，正看到佳佳姐坐在客厅的桌边，一只手扶着脸，一只手打电话。 空旷的屋子一派干净整洁，看来无事可做的佳佳姐经常打扫房间。 “前几天我们这边都在抢购盐和粮食，超市几乎要被搬空了......你们那边呢？我记得你们附件只有两家超市，而且都不大，还能买到食品和水吗？” 我们落在雪白桌面上，听不到电话里的声音。 “嗯，我中午吃了自热的米饭呢，味道还不错。你也要好好吃饭啊，光喝饮料怎么行。泡面里加些香肠和鸡蛋，这病毒搞得你有可以整天玩游戏了吧。”佳佳姐有些不高兴的嗔怪着。 “没有？爸爸都和我说了，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在打游戏！你昨天是不是又玩到很晚？” 我们瞧着佳佳姐注意不到我们，再走近些，听到电话对面古哥哥的声音。 “你想我吗？”古哥哥似乎没回答姐姐的问题，而是一句话让姐姐忽然沉默了。 姐姐捏着电话。撒过消毒液的干净屋子寂静无声。 如果不是墙上的钟表还在毫无波澜的滴答着，我都恍惚觉得时间静止了。 “嗯。”佳佳姐脚下的拖鞋轻轻搓动了一下，她闷声回答了一声。 “我想回去找你。”电话那头也是一阵沉默后，古哥哥又说。 “找我干嘛，工作不想要了？” “我想和你结婚。” “你别闹，好好在那呆着。” “这件事会过去的，我们都会好起来的，再忍耐一下吧。我也很想你，但是你不见面，才是对我最好的保护。” 佳佳姐说这些话的时候，听起来是笑着的。但是我们却见她捂着嘴，眼泪划过白皙的脸颊，一颗一颗往下落。 “我真后悔，我们没有直接办婚礼。” “亲爱的，那只是一个仪式。” ...... “我们走吧。” 我叫上小苍和嘤嘤默默离开了佳佳姐的家。 让我坚定决定去找妈妈的是另一件事......当我们飞越小区，穿过马路的时候，常会看到一片空地。空地有一排旧的屋舍。 那里总是安安静静，但有陌生人经过的话，会传来嗓音和粗重的狗叫声。 但是现在，那叫声也沉寂了。 第六十三章 他们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们 我和小苍，嘤嘤越过低矮的院墙，满目的狼藉就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卖西瓜的男人和两个小女孩的家。但现在，院子里只有一只狗。 他是一只叫秃尾的大狗。 男人是夏天来城里卖西瓜的，冬天的时候似乎就没什么事情做了。在寂来临的时候，他们一家应该是回老家了，但却没有将秃尾带走，只是将它关在院子里。 原本就有些杂乱的院子里，架着养鸡的窝棚，公用的茅厕，矮墙周围堆放着铁锹铁桶，泡菜缸，掉锈的旧玩具车之类的杂物。 而现在，最惹人注目的是满地都是秃尾的粪便。左一滩，又一坨。那难闻的味道让人真不想靠近过来。 是的，是人。因为小苍和嘤嘤看起来毫不介意。 没有人来帮秃尾清理这些。听说他的主人走之前有拜托邻居给秃尾送吃的，但只是一些干馒头和剩菜汤。 也没有人带秃尾出门散步，没人关心他是否需要人陪。 秃尾将哀愁和不满都发泄在路过院子的人身上，但是没有用，没有人理睬他，人们最多在门口站一下，从缝隙里望他一眼，闻到院内的恶臭，看见他求助的眼睛，说一句真可怜，摇摇头走开。 渐渐的他就不哭了不叫了，他的嗓子哑了，也像中了寂一样无精打采的。 “你真的不走吗？” 我们飞到窗台上，低头望着秃尾，认真的问。 他头上的几撮毛粘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有点滑稽，而且比我们上次见到他更脏了，他一定都不清理自己的毛了。 秃尾不说话，面对我像个没写数学作业还撒谎的小孩。 “我们要离开了。” “我...我不知道他们在哪......”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我生气的翻着白眼，因为他口中的他们就是他的卖西瓜主人。我们建议秃尾和大家一起跑，他却一心想着怎么找到他的主人。 “你放弃他们吧。”嘤嘤不忍心的说。 “可是我走了...如果他们回来怎么办？他们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不在......” “秃尾，我最后说一边，你给我听好。” 我落到秃尾面前，指着他的鼻子。 “这场‘寂’就是消灭人类的计划，在这场计划里所有人类都要死。大难临头各自飞，他们不在乎你。就算他们有一点在乎你，可在这事没有发生之前，他们就对你不好，你的付出是不值得的！完全不值！” 现在，他们抛弃了你，他们不需要你了，他们不需要你，他们不需要你！！” “小始......”嘤嘤似乎觉得我的话太过分了，在我转身飞走的时候跟上我。 “我们走吧。” 我再也不想说什么了，也不想看秃尾一眼，径直向院子大门飞去。 刚越过围墙，看到下面站了一个人。 一位中年大叔，像是小偷一样看了看周围。周围没有人，他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 他带着口罩帽子，穿得严严实实，不过不是坏人，寂的威胁让现在出门的每个人都这样打扮，这样小心谨慎。 他就是被托付来给秃尾送食物和水的邻居。秃尾曾说主人是拜托他每天来一次的，但这半个月的时间只见过他四次。 他手里提着一包干馒头，不太顺手的摆弄半天，才用钥匙打开了门。 院里的恶臭让他皱着眉头。 他将吃的丢进院子，把地上的一盆水也发进来，匆匆撇了秃尾一眼，就打算关门离开了。 “小始，等等我！” “啊！” 我闻声回头，见那大叔大叫一声，是秃尾从他身旁一跃而出，冲出了院子。 “喂喂！回来！！”大叔大喊着，秃尾在一路狂奔着回头看他，并不打算听他的话。 是认识的邻居，以往他进来，秃尾都会乖乖冲他摇摇秃尾巴，他忘记关门也从不会跑出院子。这样突然的出逃让他毫无准备...... “他们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们。”秃尾高喊着，跑得很快，我们都有些追不上他。 大叔追出两步就不敢追了，这个世界的空气里好像飘满了看不见的毒，让他四处戒备。 我们快乐的跟在秃尾后面，哼着不记得名字的歌，一路向着墨城去。 “你是否还会牵挂我...... 我最亲爱的朋友啊。 当我决定放下所有， 走上去自由的路......” 第六十四章 沉睡之城 经过一天的跋涉，秃尾带着我们回到了墨城，曾经全国各地的人都会慕名来旅行的小城，此时已经成了一座沉睡之城。 人们沉睡了，建筑们好像也沉睡了，那些无论夏日冬天都要站在树桠上喳喳乱叫的麻雀都消失了。 过去拥挤的马路异常宽敞，路上连一片垃圾都没有。偶尔还是能看到车的，是那种大型的洒水车，喷洒着带有消毒水气味的白雾，在路上缓缓经过。 沿路的店铺整齐的关着门，汽车一辆一辆停在路边。还能看到的活物只有涓涓流淌的河水，但水流都很小声，似乎也害怕吵醒他们。 秃尾没有对未来的打算，一路上我们也提了很多建议，大兄弟们往西部跑了，听说那里虽然有些寒冷，但人迹罕至。也有很多小动物去了东边，说那边的春天有漂亮的花开放。墨城的更南端还有一片海，海里有巨大的聪明博学的鲸鱼。 但他都没兴致前往，只好漫无目的的飘荡。我们便告别他进城了。 听妈妈和爸爸在电话里说过医院的科室，我们到达墨城中心医院，在人群之上寻找着。 收入病人的住院楼想个夹在火炉上的锅，人们在这里转来转去，像各色被翻炒的菜。 而妈妈研究药物的大楼里没有那么多人。我们还算比较容易的找到了妈妈的病室。这大概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吧。 屋子里有三五人，每个人都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带着眼镜和口罩。每个人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但找出妈妈没有用多少时间，我还是能从她举手投足间轻易的认出她来。 妈妈坐在一张桌子前，那些桌子与这里的每张桌子都相同，摆着电脑显示器，各种书和资料，纸张，大小试管，显微镜和我不懂的容器与机器。 妈妈微低头，一边摆弄几个小试管，一边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我妈妈在那。”我兴奋的指了一下，先飞了过去。 透过护目镜看到妈妈的眼睛，她完全没注意到我，一脸专注神情。 看不懂她在纸上写些什么，各种奇怪的符号和数字列在一起，大概是我没学过的数学公式。 “别干啦，开会了。”我看得正入神，妈妈的同事从她身后走过，顺手在她肩膀上搭了把手。 “哦。” 妈妈摆弄着她的一堆试管，只是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已经迟到啦。”见妈妈没有动作，那位同事阿姨又折返回来，双手搭在妈妈肩上，弯腰在妈妈耳边重复催促。看来妈妈来这里不久，已经跟她的同事们混的很熟了。 “啊！”妈妈听了怪叫一声，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十二。 “会议是几点来着？”她终于放下试管和笔，转头问她的同事。 “八点。” “可是已经迟到了。” “没事，武老师还没有来。” “武老师也迟到了？”妈妈有些吃惊，手里快速整理桌面的手顿了一顿。 “是啊...这个叫寂的家伙也太可怕了，让以准时着称的的武老师都忙不过来了......” 同事阿姨回答着，两个人一边交谈一边大步往外走。 第六十五章 工作汇报会 好奇妈妈开什么会，我和小苍，嘤嘤跟着一路飞了过去。 我们藏在妈妈的衣服口袋里，穿过了一层层让我们难以忍受的消毒，来到会议室。 竟然还是上次的那间会议室。 屋子里没什么变化，只是比上次的人更多了，想到从前坐在这里的明亮医生和姚医生，我就有些黯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也已经沉睡了。 妈妈和同事进来后，坐在靠后的两个空位上，和屋里的人一样低声交谈着。 “你们第五批的失败品还没给我送过来。”妈妈的同事问她旁边的人。 “哦，抱歉，我们科实在忙不过来了，一会儿给你们送过去。”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今天休息一下吧。”另一个人问她。 “没事，我只是没时间上洗手间，刚刚才解决掉。”那位阿姨小声的说。 “......” “你们科室小张今天来了吗，昨天说给我送化验结果，一天了还没来找我。”妈妈也低声和旁边的叔叔说话。 “小张也感染了。” “他昨天还活蹦乱跳的......” “要来了，要来了。”最后一个进屋的人在进来后这样说着。屋里的人静默下来。 “哇......” 武老师进来，我轻声的惊呼。上次看到武老师还是在电视里，那时候他就比第一次见到时瘦了一些，现在的他看起来更瘦了。消瘦的脸颊颧骨高起，也显得鼻梁更高了，眼窝更深了了，但那双镜片后的眼睛还是精神矍铄。 他站在会议桌前，腰板挺得笔直，环顾坐满了人的会议室，一种威严凌然的气质就散播全场。 “今天的会议......”他严肃的开口，“请来了外组的专家，本院的院长，副院长，一线的各科室的各组长和副组长。” 坐在武老师两侧年纪大些的人应该就是专家和院长，往后大概都是医生们。 大家互相看看，有些人似乎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人露出恍然大悟和疑惑的表情。我和小苍，嘤嘤又往盆栽的绿叶中间站了站，听起来我们不在邀请之列。 “通知大家的时候，说是一场，工作汇报会。这是没错的。”武老师的双手伏在桌面上，那双苍老的手看起来刚劲有力，好像每个手指都用力的按在上面。 武老师却低着头。 “但是，大家不用向我汇报了。我来向大家汇报这次的工作。” 没有稿件，武老师进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东西。他看起来比我的班主任赵老师还要有气魄的操控全场，比老师还要流利的讲着下面的话。 “从12月28日，这个被命名为‘寂’的病毒出现，我们在这里战斗了25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这个病毒，但是，这个毒的传播途径，对药物的研究毫无进展。” “在这25个日夜里，辛苦大家了。” 武老师说着垂下双手，面对众人，深深的弯下了腰。 我在盆栽里的泥土中站了起来，站起来又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环视屋内，才发觉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没有人讲话，但大家都用眼神望着武老师。 “大家都坐吧。” 他挥了挥双手，大家又陆续坐下来。 第六十六章 向世界的尽头的蔓延 武老师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又安静了。 “这些研究成果，大家都很清楚，这是过去发现的任何一种病毒没有达到的速度，是过去研究时间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按照这个进展，我们的育苗研制，预测可以在两年内完成。” 大家互相看看，像是这个答案不太确定。 “但是这次我们面对的敌人......很强大。截至目前12点，全国的16州省，已经全部出现感染和死亡人群，高危区12个。” 虽然还没有分析出它的传播途径，但根据目前已知的概率计算，它侵占全国，仅仅需要一个月。侵占全球的情况，只需要100天......” “国家已经通知我们......从墨城撤离。” 武老师的声音低下去，好像忽然按下了琴键上的最低的那个音符。 “去哪里？”一位医生叔叔大声反问。 “寂...已经蔓延全国，按这个速度向世界扩展。我们撤出墨城...又能去哪里。”一个医生阿姨也是质问的语气。 “撤离墨城就意味着我们再也调查不出病原体，那我们还怎么研制育苗？！”一位医生叔叔站起来反问。 大家都望着他，似乎都认同这件事。 “我不走。”他又执拗的坐下。 “我们不走。” “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武老师环视众人。 “我是墨城中心医院的院长，我宣布墨城中心医院——在今天解散。 医院已经将通知邮件发送给每一位医生和护士。 每个人都该用最后的时间陪伴家人......我不能再要求大家留在这里。每个人都有亲人，孩子......大家可以放下手里的工作，领完工资，就回家吧。”武老师低着头拱着腰，望着会议桌的桌面。 没有人动，屋子里鸦雀无声。 时间像静止了一样凝滞在屋子里。 ...... “我自愿留下来。”妈妈忽然说话了。 “我自愿留下来。”旁边的同事说。 “我要留下来。”更多的人说。 “没有人打算离开么？”武老师抬起头。 大家点头。 武老师的眼眶似乎也终于红了，但他的表情依然严肃而刚硬。 “谢谢大家来参加这次会议，那么......继续工作吧诸位，辛苦了。” 没有人再交谈什么，椅子挪动时在地板摩擦的声音，笔记本合上的声音，皮鞋交叠踏过的声音成为了会议最后的尾音。 “你干什么去？” 我也向门口冲去，听到小苍在后面喊我，又停在了半空。想了想又折返回来。 他俩刚想起飞跟上我，见我又回来了，更加奇怪。 我有些歉意的望着他们。我承认我是个冲动的家伙，而小苍和嘤嘤总是跟随在我身后，这些日子里我都习惯了。 可是现在我要做的事不该让他们无条件的跟着我。 “小苍，嘤嘤。”我也郑重开口，“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什么？” “留在我妈妈这里，帮我看着她。” “看着她？”嘤嘤不解。 “我想起一件事要去做。你们在这等我回来。” “什么事？”小苍问。 “如果我妈妈在我不在的这个时候......生病了，或者...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能告诉我。所以辛苦你们帮我看着她。” “没问题。”嘤嘤用小爪子拍拍胸脯。 “你要去哪？”小苍仍然问。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们。” “嗯，那你快去快回，小心一些。”嘤嘤说。 “好。”我抱了抱嘤嘤，又抱了抱小苍。他们的身体都轻轻的软软的。 “谢谢你们。” 和他们的怀抱分开，我独自飞了出去，没有再回头看他们。 我要去找生息之神。我要去求他放过这个世界的人类。就算无济于事，我也得试试。就算见面就会被他再次杀掉，我也总要试试才行。 上一次带他们寻找蜉蝣老人，是找寻生的希望。但这次不能带他们，这次是赴死。 我只能只身前往。 第六十七章 落雪 医院昂长的走廊里，有人陆陆续续往里涌，也有人向外冲。 我顺着向外的人流飞行着。 脑海里也是从寂爆发起这些天的记忆。 因为寂是从鱼类身上传播而来的，很多海鲜店和工厂最先关门。爸爸组织了一批这样的商家志愿者，每天给医院送早餐午餐晚餐。 而伊尹在奶奶和姥姥悉心又混乱的照顾下，每天哭喊着爸爸妈妈。 学校停课让赵老师有时间陪伴小思博了，但是思博不能去阿姨家看兵乓球了。没有人再轻易出门更没人出门遛狗。 赵老师担心班里的孩子们，每天都会打电话挨个询问情况，但是能接通她电话的人还是越来越少。 我们将童童送去医院后，又陆续在医院看见小荏，大力和杜东磊。大家在药物治疗下陷入昏睡。 小灰的爷爷去世后，小灰也一直住在医院里，没有人来接他。 我的同学葵雨，她的爸爸妈妈来墨城做生意，两个人都被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我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那是因为不想离开亲爱的亲人朋友而逃避责任，我得重新找到生息之神，就算要找一辈子也要找到他。 我飞出医院大门，外面寒冷的空气让我忍不住放慢了一些。 门口停着几辆急救车，又有身上带血和昏迷的人被抬下来。 还有方形的隔离车，密封的玻璃室内关着的一脸呆滞，目光迷离的人。有人趴在玻璃外叫他他也毫无反应，外面的人双手从玻璃壁上滑下来，最后跪在地上痛哭。 很多穿防护服的人从大门里跑出来，横向的排排站着，一直排到一辆货车的车厢前。将车厢里堆满的写着医疗物资的纸箱从一双双手上接过去，递过来，迅速有序的传送进大门。 我回过头来，刚想加速往前，一片冰凉忽然贴在我身上，仿佛整个后背赤裸的贴在冰面上的感觉，让我大大的打了个寒噤。 雪，我扭头看着背上逐渐融化成冰晶，又变成水的雪花。 下雪了...... 再回过头来，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 在人群里，那个身影太醒目了。医院的前院里多数都是穿着雪白防护服的人。穿着自己棉衣的都是病人或家属。 那个人却缓慢悠然的走在人群里，带一顶金黄色的帽子，穿一身黄色的大衣，半透明的披风在踱步中轻轻飘动。 “生息之神——！！” 我大喊着冲过去。 他向外走，人群向里走，却没有人撞到他，每个人都自然的从他旁边经过，也没有人注意他那身奇怪的装扮。 可是我也跟着往前飞，人们却不断的撞到我。 我接二连三的撞在人们肩膀上，晕头转向的拉高飞行高度。一朵大片的雪花在我面前飞过后，他的影子又立刻不见了。 我惊惶的左右张望，又在另一个方向看见他的身影一闪而逝。我连忙追过去。那边是医院的住院楼，飞过高楼的遮挡，到了后面停车场。 这里的行人稀少，没有他的身影。我从一辆辆汽车前后检查过去，哪里都没有。再往前看，又见他的披风一角在远处一棵树后面消失。 我再追过去，就到了医院中央的院子，这里有一片小湖。冬天的湖水结了一层冰，他站在薄冰上，背对着我。 “生息之神。” 我愤怒的追上去。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回过头来，“你怎么还是跟过来了？” 我没有说话。不知道他说的机会是指什么。是上次从捕蝇草的口中捡回一命，还是这次他来见我时隐时现的捉弄我。 “生息之神，我有事情和你商量。”我严肃的说。 在他想杀掉我之前，我至少要将想了很久的事情说完。 “我有一个......” “那就跟我来吧。”生息之神却打断我，又露出那种要做坏事的笑容。 说完转回头，他的身影再次消失，空中只凭空出现了一片叶子。 难怪我找不到他，刚刚的他可能也是这样变成了一片叶子。 城里的冬天树叶萧条，这片叶子却碧绿娇嫩，他在半空打了个旋儿，乘风而起，我跟在他后面，越飞越高。逐渐向着医院大楼的高处去。 我没有细数过医院这栋楼有多高，但至少有二十层之多。一直往上飞，越过一层层的玻璃和墙壁，楼层上面是一个梯面，梯面最顶端有一个三菱型的高台。 生息之神站在那台子边上，覆手立着，高处的风刺骨的吹拂，他却稳当的站在那里，像个原本就镶嵌在这儿的标志物。 我落到他旁边，抬头望着他。生怕他再消失了...... 第六十八章 顶楼的谈判 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想着这件事，想着见到他的时候，他可能会第一时间把我杀掉，想着如何在他手里留下性命，再劝他同意我的请求。 但此时他站在那里，一脸平静的望着下面的百丈高空，却一点也没有再抓捕我的意思。 “你要说什么？”他不曾回头的问我。 “啊...”我舔了舔嘴唇，那些整日整夜想了又想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我还是希望你可以放过他们。” 人类虽然对动物们很残忍，但我们也有好的一面，友善的一面。不该因为动物们的一面之词就将我们全部消灭，至少应该给我们一个认识错误和改正的机会。 而这场灾难真的让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了……求求你，希望你可以放过我们，放过他们。 如果可以我愿意跪下来求他..... 但我知道面对过去的恶行，这些话听起来还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你看这里。”他还是不回头，也没回答我。 我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台子边上向外看。 风卷着雪花迎面吹来。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墨城大半个城市，多数的楼房都没到达我们这里的高度。可以看见远处整齐的几排颜色一致的楼房，是旧式的小区。各种造型不一建筑材料多是玻璃的高楼大厦是市中心的商业区。 旁边更奇怪的圆形建筑是体育馆和博物馆。地图上明显凹陷下去的地方，是老旧排屋房。有三个大烟囱的是工厂，只有茂密树木的是公园......最远处青色的影子是环绕着平原的高山。 雪给城市披上了一层薄纱，像是落尘，又像是奶奶担心家电落尘，轻轻罩上的白色布巾。 “你看，这全部都是人类的杰作。” 生息之神笑着说。 “现在，那些闪烁的五颜六色的光，小甲虫一样爬来爬去的车子，不停轰鸣的油门和燥热的音乐，全部都没有了。” “全部都没有了，是不是可爱多了。” “当雪花源源不断的落下来，会把这些残存的混泥土物也掩埋，等春天再次到达的时候。那些钢筋铁骨会开始生锈，那些的暴雨洗刷不掉的油彩会褪色。那些植物上的种子会飘散开，和尘土一起落在那些不被他们允许踏入的地方。因为他们也会永远的沉睡下去。” “然后种子们会钻破僵硬的泥土，那些易碎的玻璃，厚重的石砖，爬满栏杆和交通灯......” “你不喜欢他们吗？”我轻声的问。 他没回答。 “赵老师说，那是人类的文明。” “他们是人类创造出来的，难道不也是你们创造出来的吗？”你们是神灵啊…… “你不喜欢。可是我喜欢。”我说道。 “那些饭店里有很多我没有尝试过的美味，那些公园里的草木廊亭都是园丁的漂亮设计，那座图书馆里一定藏着成百上千的故事书，那些商场里的衣服，每一件的不一样。” “人们是不好，是会制造垃圾和污染，但也创造了无数的无数的漂亮的，有趣的，美好的东西。 他们创造的这个世界是有很多不好，但是会变得越来越好的。会这样的。” “你凭什么相信？”生息之神笑笑。 “我就是相信。”我昂着下巴。 “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 生息之神侧耳听着。 “既然...... 既然动物们说人类的生活更好，想向他们一样自由的生活，而有些人伤害了他们。那么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可以将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变成动物，让那些善良的动物变成人类。让他们感受对方的痛苦，或享受对方的生活。这才是公平的，不是吗？” “我能将动物变成人类吗？我只是掌管生息的神。”他笑着摊摊手，好像自己并不能做到这样的事。 但是我没理他。 我就是知道他可以，证据就摆在他眼前，还是活生生的。 他那两条黄色的胡子还在随风飘动着。 “如果这个世界不能变得更好，我不会再阻止你毁灭他。”我很认真的说。 ...... 许久之后，生息之神叹了口气。 “当我们创造生灵的时候，赋予了他们各种不同的样子。但疏忽的是人类的样子和我们有点像了...... 于是在时间的摩擦里，他们逐渐就长成了我们的样子，并且越来越迅速的接近着...... 看来我无法抹杀掉你，也无法抹杀掉你们了。”他扶了扶被风雪吹歪的帽子。 “现在的你们，得到一粒种子，就已经知道后面要如何做了。 你应该还认得她吧，她的尸体就快消失了，如果我飞得足够快的话，就让他们带你去吧。” 生息之神伸出手，指着一个方向，那是巷子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停着一辆大卡车。车斗是铁栏杆架设的。似乎是一辆拉猪车。 我想了想，明白了他说的话。 我望着脚下百丈高空，向上飞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因为是一直往上瞧着。现在要飞下去，却觉得异常的高。 雪真的很无情，在我们两个聊了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真的将整个城市都包裹在了厚厚积雪里。诺大的城市银装素裹，万里无尽的纯白。 大片的雪花向下坠落着，每一片都对自己的去向坚定不移，也对来的地方毫不留恋。时间紧迫，我也鼓鼓勇气，展开翅膀盘旋而下。 “谢谢你，蜉蝣老人。” 在那之前，我冲他笑着说。 第六十九章 一世界我的伊始 我去看了一眼那辆车，车停在宰杀厂的后门处，似乎是刚停下不久，那些雪花落在轮胎上就融化了。 我再飞回医院，找到小苍和嘤嘤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不知道在干什么。 妈妈和同事们在埋头忙他们的实验，小苍和嘤嘤也在角落里写着什么东西。 我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才找到他们，落到小苍和嘤嘤旁边的一根铁架上。两个家伙躲在一堆瓶瓶罐罐后面，抱着的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歪歪扭扭，写得难以辨认。 “你们在干什么？”我皱皱眉，认出他们写了我的名字。 “你回来啦！”嘤嘤一抬头，笔就歪了，他连忙稳住笔，于是笔尖在纸面上几乎画了个心的形状。 “跟我走。” 没时间解释了，我左边拉住一个，右边拉住一个，带他们飞离医院。 “会实现的，小谣。虽然这真的很不容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这样觉得。” “谢谢，我也一直没有放弃希望，她爸爸也没有，为了继续找他，一直在外面奔波着。” 匆匆经过妈妈身旁的时候，听到他们随意的说着话，我回头看了一眼，妈妈嘴角挂着淡淡微笑。 她是在说我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 飞过昂长的走廊，飞出医院的院子，飞入那条巷子，那辆车已经开动了，我“啊啊啊啊”惊叫着去追，小苍和嘤嘤不明所以的跟着我追。 墨城几近无人的街道已经没有了信号灯的限制，那些永远不容忤逆的高大杆子上，一致的闪烁着黄色的灯球。卡车便只是减了减速，就一路冲过去了。 我们拼命的飞，还是看到他越来越远。 又是一个十字路口，两辆救护车响着鸣笛从横向的路上经过，卡车停在路口让他们先行，我激动的加把劲，距离终于拉近了！ 但是两辆救护车经过的也太快了，卡车继续行驶，我们的追逐目标还是越来越远。 “小始...小始...飞不动了。”嘤嘤呼哧带喘的在我后面说。 不能就这样一路追过去，可是向前的路上只有他们这一辆车，想搭载一辆车来超车都不可能。 卡车在前方越来越渺小，地上的皑皑白雪都不能阻挡住它。 “小始，你到底在追什么。”小苍也逐渐飞不动了，落在我后面。 “寂的解药。”我急得快哭出来。 前路的卡车只剩一个拳头大的身影了，又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它向左转了一个比较小的幅度，上了路边的坡地，上面有一座巨大的红色亭子，他在红亭子里停了下来。 偌大的加油站也只剩一位工作人员了。 不得不开窗交钱的时候，我和小苍，嘤嘤开心的飞进了驾驶舱。 果然又看到了黑胖叔叔和矮瘦叔叔坐在里面。我没有记错车牌号，这就是上一次遇见他们开的那辆车。 我跌坐在手刹后面的工具凹槽里，累得呼哧呼哧，小苍和嘤嘤也是。 “寂，寂的解药？” 小苍仰面望着天，继续刚刚的疑惑。 “是的......”我长舒一口气。“刚刚的会上，医生们不是说要消灭寂的话，一定要找到病原体吗？我们现在就是去找......她。” 我有点恍惚的说。 “去哪里找？你怎么知道在这里？” “我找到生息之神了。” “你找到他了？”嘤嘤惊喜道。 “是的，他答应给我们一次救赎的机会了。” “哇！太好了！” 回想着刚刚的对话。 ...... “现在的你们，得到一粒种子，就已经知道后面要如何做了。你应该还认得她吧，她的尸体就快消失了，如果你飞得足够快的话，就让他们带你去吧。” “你是说...鱼姐姐吗？” 我望着生息之神，他有很确切的点点头。 看来这波...我们飞得还算快。我有点开心的想。 “对了，你们刚刚在写什么？”我想起刚刚一眼扫过的字迹。“一世界...我的伊始？” 我不确定的问。 “对对对。”嘤嘤点头。 “你不是让我们将妈妈说的话记下来，等你回来的时候告诉你吗？” 我瞪大眼睛。 “妈妈说来什么？”我不信她说了这么没头没脑奇怪的句子。 “妈妈刚刚说了什么来着？”明明准备邀功的嘤嘤却用爪子挠挠后脑勺，又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问你妈妈，世界快要毁灭了，还有什么愿望。” “我们担心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忘记了，所以给你记下来。但是我们......”但是小苍和嘤嘤没跟我上多久的学，会写的字不多。 “你妈妈说，对她来说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唯一的愿望，就是在世界毁灭前，” “找到我？” 小苍和嘤嘤点点头。 “小苍，嘤嘤，谢谢你们。” 第七十章 夜最深的时候星星最亮 “我真没想到能给咱这么多钱，这大概是我买过最贵的一批猪了。” 驾驶室里，矮瘦叔叔一直乐呵呵的跟黑胖叔叔说着话。 这些日子，我所见过的人除了呆呆傻傻没有表情，哀伤忧愁或是嚎啕大哭的，就是妈妈他们那样紧张严肃的，没想到还能在人类的脸上看到笑容。 “这句你都说好多遍了。”黑胖叔叔鄙夷的开车，不理睬他。 “嘿嘿.....” “高风险高收益嘛...大家都躲在屋子里是没错，可人总是要吃饭的呀。”黑胖叔叔一边开车一边抽烟，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没怎么变，甚至身上还是那两件衣服。 “是啊...唉......” “我媳妇说了等我回去就结婚。我现在一手的奔驰都买得起了，她也不要了，就整天盼着我回家。” “哈哈，是啊，我现在都想明白了，我回村了就和我那个表白。” “你小子原来是有相好的呀？”黑胖叔叔掐灭烟头丢出窗子，回手拍了矮胖叔叔一脑瓜。 “唉嘿嘿......” 听着两个叔叔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我和小苍，嘤嘤慢慢睡着了。 在颠簸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飞到窗口望望，车已经离开了高速路，开在一片荒野中央的公路上。 两侧只有一些矮松树，和不知名的灌木，雪已经变得稀薄，斑驳的泼洒在荒草上。 下过雪的野外，夜空很晴朗，星星在天上亮了起来。 车忽然转向，前面出现了村庄。 小村的灯光也稀少，又开了不远，空卡车拐进了一个大院，停到了一座红屋旁。 “醒一醒。”我连忙推推身旁的小苍和嘤嘤，总是在奔波，他们这些天都累坏了。 跟着叔叔们下了车，看到的是数排宽敞的红瓦大屋，在大院里整齐的坐落。 “这...这怎么找？”我望着两个叔叔锁好车就离开了院子。 “鱼姐姐在这里吗？”嘤嘤问。 “我们要找她的尸体。” 忍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们从门缝飞进，红房子里的场场面令人十分震撼。 百米长的空间里，一定有百十头猪。他们拥挤在一间间栏杆围成的牢室里，花白的屁股贴着花白的脸。每一位都又胖又圆，肥嘟嘟的。 “检查那些石槽，鱼姐姐的尸骨一定就在其中。”时间紧迫，我说着飞了出去。 每间牢舍里都有一个食槽。又得已经空了，有得还剩些食物。听说猪不挑食，饲养的人就讲饭店倒掉的食物收来给他们吃。 那里面什么都有......剩米饭，剩面条，油薯条和水果皮，青菜和红油，啃完的骨头和用完的火锅料...... 他们都不挑食。 “花猪先生！”寻觅中听到嘤嘤一声吼，居然还碰见了认识人。 “你怎么在这？” “哦，是你们，好巧啊，又在这里遇见你们。”花猪先生也抬起头，看见我们仨惊喜的说。 “很不幸，那天从森林离开，我就不小心遇到了人类。被他们抓了起来，辗转奔波，又来到了这里。哦，对了，那天在森林里你们没有死吗？” “没时间聊天了，我们改日再聊。”我拉着嘤嘤的后腿，将他拽离。 “好吧，我也要吃晚饭了，那么一会儿见。”花猪先生并不介意一，晃晃大耳朵，走向他的食槽。 “等一下！”我余光又撇了大一眼的时候我大声喊道。 他正撅起鼻子，张开大嘴，面向那食槽里乱七八糟的食物。 我飞过去，眼疾手快的一抓。我觉得我快要晕过去了…… 那食槽里各种食物的残渣就放大在我眼前，热辣的油味...发酵的酸味，鱼肉的腥味混杂在一起，让我快要吐了。 为什么能吃掉这种东西啊，为什么要给他们吃这种东西...... 我实在不愿想了，屏息闭眼，我抓紧那块浸在汤汁里的鱼骨，用力拉。 却感觉到一个更大的力道，把我扯走了。 花猪先生也已经一口咬住了它！ “你松口！”我大喊！ 小苍和嘤嘤也飞来帮我。 “不，你们不能抢我的食物！”花猪先生却也急了，竟然以为我们是在抢食。 “咔哧”一声轻响，我们在半空中向后跌去，稳住身形，看到手里只有半块鱼骨。 另外一半的鱼头和鱼刺已经被他快速的咀嚼入口，吞入腹中。 “这不是食物。”我的目光收回来，声音变冷。 青花鱼姐姐的骨头触感冰凉，那些黏腻的汤汁牢牢的粘在手上，就和上一次在盘子里的感觉一样让我十分不舒服。 “这是我们的故友。” ...... 我们告别了花猪和猪群们，在清水里冲洗干净了鱼骨，连夜返回墨城。 在飞上高速路后，我们搭载了一辆拉煤的大卡车。坐在漆黑的煤堆上，望着漆黑的夜。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漫天星子在头顶上，我们不断向前走，星星也向前走，就像一直在跟着我们，让人有些安心。 我望着身旁的鱼骨，它和睡着的小苍和嘤嘤一样安静。不知道过了这么久，鱼姐姐有没有将仇恨放下，越过了无人迹的荒原旷野，看到同样荒芜寂静的城市，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原谅他们帮他们重返这个世界。 据说真的有神 坐在黑胖叔叔的车里，音响放着音效不太好的歌。模模糊糊的困意里，感觉还挺好听的。 “据说真的有神， 是一个孤家寡人。 可从未见过那扇门， 是我太孤陋寡闻。 就坐井观天， 一个小房间， 然后对这凡间指指点点。 迫切需要一个主动的聆听者， 而并非经营者， 又或是新时代的失语者。 要保持清醒着， 不再被囚禁着蹂躏着灌输着认知，只想做个孤云野鹤。 经受挑战，反对的意见， 就如同迎面飞来的子弹。 眼看腐烂， 我捏了一把冷汗。 察觉被时间追逐的紧迫感， 问自己如何才能走到彼岸。” 在返程的路上，我安下心来，期待人们醒来，反而又睡不着了。无所事事的数着星星，脑子里又想起那首歌。 “在问题中禁锢， 把道理都记住， 为了挣脱牢笼困住使尽了浑身解数。 一个事实的陈述， 即使要走一万步， 看前方困难险阻全都视若无物。 看过什么书， 走过哪条路， 拨不开的雾， 发不出的怒， 是光鲜谢幕， 或万劫不复， 要多深刻的领悟， 才学会了说“不”。 在黑暗里导演的戏能不能看清， 一意孤行， 孤掌难鸣， 长长的望远镜不是该望向天上的星。 当我们最后向命运低头， 认为自己是环境里牺牲的独角兽。 习惯了听天由命的停住不走， 成为现行潜规则里的落水狗。 it''smaybenotgonnamakeuawake， 吹起一阵风让人群忧心忡忡。 butidothinkit’sworththerisk， 像是一阵风它来去无影踪。 holpourmindnevergonnabebreak， 吹起一阵风管你多么的精通。 littlebabyeonandstay， 像是一阵风捕捉不住的行踪。 吹起一阵风让人群忧心忡忡， 像是一阵风它来去无影踪。 吹起一阵风管你多么的精通， 像是一阵风捕捉不住的行踪。”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生息之神，既然他已经不会把我杀掉，下一次一定要求着他缠着他让他将自己变回原样。毕竟他就是蜉蝣老人，我一直这样坚信着。 就这样想着，远处的天渐渐的亮了。 —————————— 好歌分享，《“据说真的有神”》没错真的有双引号。 作词：木秦。 作曲也是她。 我相信世界上有神灵，相信善恶有报，相信因果循环，相信努力会变得幸福。 第一章 偷梁换柱 夜里一直在期待着大家被治好后的世界，很晚才入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亮了。 那场雪下得很厚，像一张张松软的棉被，盖在屋檐上，盖在树冠上，盖在汽车上，盖在没有行人的人行道上。万物好像被施了魔法，盖上了就不会再反抗。 城市里没有人烟，我们索性肆无忌惮的抱着鱼姐姐的骨头一路飞回医院。 进了医院的门就有些难了。大概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很多穿白色防护服的人守在门口，一直戒备的盯着过往人群。窗户也几乎都紧闭着。 我们只好抱着鱼骨一直飞，在高处找到一扇窗飞进去，已经来到了17层。 离开无人的屋子，如果被人们看见一块鱼骨在空中漂浮，一定会引起混乱。我们低伏在墙与地面的接缝处，谨慎缓慢的往前飞。有人经过走廊，我们便将鱼骨放下，等人走过，再拾起来慢慢的飞。顺着楼梯通道，一直下楼。 做了一夜的思想工作，我准备直接摊牌了，将骨头交到妈妈手上，我们便告诉她这是寂的来源。只要能让她相信，马上投入实验，不惜暴露我苍蝇的身份。 但是...... “小谣，老师喊你去4楼2号研究室帮忙。”我们终于到达妈妈科室，飞向她桌子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位医生的声音。 我们急忙飞低，躲到桌上两个大玻璃罐子后面。罐子里装着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标本，浸泡标本的液体也是浑浊的黄色，那位忽然走过来的医生应该是看不到我们的。但妈妈就在我们面前。 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看见我们，三只苍蝇抱着一块鱼骨头。 这可不是个好的时机...... “哦，好的。” 但是妈妈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专注的写自己的东西。我连忙指挥小苍和嘤嘤抱着鱼骨转到玻璃壁后面。将鱼姐姐放在这里，准备去找纸和笔给妈妈写字条。 妈妈却忽然站起来，整理了桌上几份资料就抱着走了，大步流星出了屋子。 “妈妈，喂——”我恼火的喊，可是她不可能理睬我，我忙追出去看。 “啊，对了！”妈妈忽然探回头来，“我应该是不回来了，你们吃饭不用等我。” “知道了。”她的同事回答说。 妈妈说她不回来了，我们只能继续追过去。 又是小心翼翼的辗转许久，终于找到了他们所说的研究室，可是隔着一层消毒缓冲间，当出来的医生站在那儿消毒的时候，玻璃门就会自动关闭。经常有人出来，我们却无法进去。 等待了十分钟，只有一位男医生从走廊另一头走了过来。 “我们准备进去。”我低声和小苍和嘤嘤说。时间不等人，我们在这里多等一会儿，这个世界上可能就会多一个人死掉。 在门关上的时候，我们跟了进去，缓冲间强力的风吹得我们鱼骨险些脱手，难闻的消毒味也让我窒息。短暂又煎熬的几分钟过去，对面的门才再次打开。 新出现在眼前的实验室很大。 屋子里有几张大桌子，桌上摆满奇奇怪怪的设备，仪器，架子上绕着各种软管，连接着试管。桌子上方的柜子里是大大小小棕色的，透明的瓶子，装满看不懂名字的液体。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将这份交给老师。”那位男医生走进来后找到了最近处的妈妈，将手里东西递了过来。 “好的。”妈妈看了一眼远处的武老师，老师还在专心致志摆弄着一个仪器。她将东西接过来先放在桌子上。 “这次应该是对的！”医生叔叔有些激动的小声和妈妈说，“这是我们在养猪场一点点挑拣出来的。” “好的。” 妈妈诧异的看看他，再低头看，那是一个文件夹和一个小袋子，透明的方形小袋子里，竟然也是一小块动物骨头！ 不对...我们手里的才是真的病原体。我认得鱼姐姐的样子。 医生叔叔和妈妈又讨论了几句研究的情况。而我们则落下来，偷偷打开小袋子，偷梁换柱一番。 小苍和嘤嘤拽着上面，我拽着下面，打开小袋子的袋子口，将那块假冒的骨头拽出来，小苍撑着袋子，我和嘤嘤再将鱼姐姐的骨头塞进去。 最后再封上袋子口...... “诶？”医生转过身的时候，我们没来得及离开，迎面和他撞见了。他盯着我，诧异的叫一声。 “怎么了？”妈妈依然很淡定的随口问。 “居然会有苍蝇？” “苍蝇吗？不可能吧......” 妈妈抬头看向这边，医生叔叔正挥舞着双手，执着于将我们赶走。 我们连忙飞到高高的柜子顶上躲起来。 医生叔叔找不到我们，摇摇头，去做别的了。我们站在柜子上观望着。 又过了一会儿，武老师终于弄完他研究的东西，从妈妈这里经过。 “对了，这是新找到的寂的本源。”妈妈拿起我们放进袋子里的鱼骨，递到了武老师手中。 武老师接过来，表情严肃的点点头，又回到他的仪器前。虽然他好像一直是这样严肃的表情。 消毒水难以忍受，我们跟在出门的医生叔叔身后再次出去了。 ...... 我们躲在走廊的角落里，昏昏欲睡的等着消息，声控灯会在人们离开后一一熄灭掉，没有人的走廊连表都不曾发出声音。我抬头瞧，那是一个电子表。最后一个红色数字跳了一下，我们在这里饥寒交迫的等待了一个下午了。 我害怕那不是鱼姐姐，害怕要回去重新寻找，害怕在寻找中一切都来不及。我和小苍，嘤嘤在角落挤成一团，抱团取暖，在惶惶不安中睡着了。 那个从天花板挂下来的电子表还是会响的。在六点整的时候“嘀嘀嘀”的将我们吵醒了。实验室的隔音感觉是很好的，但这时候，从里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第二章 骇浪与星火 “成功了，我们找到了！我们有救了！” 当这条消息被妈妈哭着笑着一边跑着一边喊出来的时候，它传播的速度似乎并不比寂来的时候要慢。 我们找到了寂的来源，找到了研制解药的方法，人类有救了。 很快，我们所在的整个大楼便知道了这条消息，然后整个医院便知道了，然后不出十分钟，电视的每个频道都在播报这条消息。 电视也告诉我们，整个世界都知道了这条消息。 但是事情仍然不能那么乐观。 好像只有寂没听到这条消息，不知道他的敌人要来，还是毫不减缓他侵略的速度。 他告诉我们，在他面前，这消息只是微弱的火苗，一朵浪花轻轻落下就可以拍灭的存在。 “最新报道，从华夏传来重要消息，寂的病原体已经找到，解药正在墨城的医院里紧张的研制着。今天我们请到了我市中心医院的曼德医生来和我们探讨这件事，那么曼德医生，您对这个消息怎么看呢？” 电视里，一位人白皮肤金头发的女主持，用英文播讲着新闻，旁边是一位皮肤黝黑的医生。 那位医生用手指推了推眼镜。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我不认为这个研究还有什么价值。我们正在直面死神，我们需要为自己的罪行忏悔，在必要的时候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位医生忽然站了起来，手里举着着一把水果刀。“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告诉大家，为了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为了自由与和平......” 我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新闻直播在这个时候忽然被掐灭了，忽然换成了一个洗发水广告。女主持人因为吃惊张大的嘴巴却还印象深刻的留在脑海里。 从那天起，海外的电视台也不再播报任何实事消息了。 这几天我们也一直蹲在医院里，密切关注着制药的进程。 妈妈没日没夜的工作，她和的同事们几乎住在了实验室，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人一个一个倒下去。 有人倒下去，又有人填上来，墨城像是一个黑洞，那些穿着白衣裳的人像粒子，源源不断被吸进来。 除了妈妈，没有人给武老师打下手了。 但是妈妈也被感染了...... “这次一定可以成功的......”武老师喃喃的递过来新的研制成果。 妈妈接过来，起身出去，在下楼梯的时候，忽然脚下一闪，跌了下去。 我害怕的飞过去。 “你还好吗？”有一个人经过，站住问妈妈。 “我没事......”妈妈坐起来，将散落的药片捡起来。 “我们......真的来不及了吗？”妈妈喃喃的，说着这样的话，她这些天逐渐变得无力和迟钝，我们都看见了。 “什么来不及了？” 来人的声音有些熟。那是一个女人，穿着浅蓝色病号服，看起来很瘦。 “你是......” “我叫阿欣。” “你的病好了？”妈妈瞪大眼睛。她认得这个人，是她这几天观察的一百多位病人里的一位。我们也认得这个人，刚刚我们飞在上空，看不到阿姨的面孔。 听她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她是老董叔叔的妻子，是小旭的母亲，阿欣阿姨。是我们看到的第二个被间接感染的人。 她的面色苍白，皮肤包裹在颧骨上，头发也毛躁凌乱，看起来同样虚弱，但很精神。 “我没有得病，我很健康。”阿欣阿姨摇摇头，又抬头望着医院。 “你很健康？”妈妈目光有些呆滞。 “是啊。” “你有没有......”妈妈现在已经很熟悉这种感觉，“你有没有觉得生活无望，曾经喜欢的东西都索然无味。做什么都觉得很累，认为自己活着是错的。” “没有。”阿欣阿姨有些诧异，但还是认真回答了妈妈。“我的丈夫在不久之前过世了......但我是必须要好好活下去的，我还有一个上小学的孩子呢。” “对了，你有看到我的孩子吗？我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我出来后发现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睡着了，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妈妈不回答，却坐在低声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阿欣阿姨更迷惑了。 “这里发生了一场梦。” 虽然是一场噩梦，不过该醒了。 第三章 盘回 笑过一阵，妈妈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片，因为刚刚掉在地上，用手指潦草的擦了擦。将它们填进嘴里，一仰头硬生生吞了下去。 阿欣阿姨茫然的看着她，不明情况。 “妈妈在干嘛？那不是拿给102室的药吗？”嘤嘤也奇怪的问我。 “既然解药都已经有效果了，那更多的药物就可以投入生产和使用了。” “有效果了？”嘤嘤仍不明白，小苍也是一脸无动于衷。 “嘤嘤，我们成功了，人们要醒过来了！”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和小苍，直接将他们撞到墙壁上。 “我带你去找你的孩子。”妈妈吞下药后，拉着阿欣阿姨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奔上楼梯，七拐八拐奔向小旭收来的病房。两个人奔跑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踏出清脆的回音。 推开那扇隔离间的门，绕过床前蓝色的帘子，小旭正坐在病床上。 他像个刚从蛋壳里孵出来的鸟雏，用双手揉着眼睛，。 “妈妈。” 阿欣阿姨冲过去一把抱住小旭。 ...... 妈妈望着两个人一阵失神，复又夺门而出，解药有效了，她要做的事情大概就更多了吧。 这些天我们已经习惯了妈妈的风风火火急急忙忙，利落的跟了出去。 这些天我早已准备好公布我的身份了，但是妈妈一刻都没给我机会。 我想现在，大概更没有机会了。 妈妈又是一路小跑飞奔，从隔离楼又回到实验室，我从未见她像今天跑得这样快过。 “老师——！” 门口的消毒间已经停用了，妈妈双手推开实验室的门，兴奋的大叫。 武老师刚刚坐在，但是现在不在那里。 “武老师！”妈妈继续喊着往里跑。 武老师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站着。 妈妈开心的笑着，大口的喘气，但是很快，她又慢慢直起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武老师不是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颤抖来源于他的左手。他的左手握着右手，右手拿着一把手术刀，锋利的刀尖对着自己的腹部。 “老师你......” “小谣......寂的源头找到的时候，我真的太高兴。但是现在，真的来不及了。”武老师看向旁边。 那位也一直在实验室做助手的林医生倒在角落里，似乎用刀子割破了手腕，满地鲜血。 再看武老师，他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右手了...... 我连忙叫上小苍和嘤嘤，飞过去抱起桌上的药片。情急之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将药送进老师嘴里。 但是妈妈也在这时冲过来了，一把抓住了手术刀。然后折身从桌子上抓了一把，抓到两个白色药片，反手就塞进武老师的嘴里。 武老师被塞得一脸茫然。 夺刀的时候刀锋划破了妈妈的手指，蹭在了脸上。 “老师，我们成功了。” “什么......” “有一位病人，在用药后清醒了，可以自己下床行走了，并且没有了轻生和抑郁的症状。” 武老师也裂开嘴，从他干裂的嘴唇往里瞧，那两片药还塞在舌头下面。 武老师也将药片生生咽下去，然后继续咧嘴笑。妈妈也笑了，即便眼泪淌了一脸。 妈妈仍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指在流血，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脸，血和眼泪都抹到一起了，让她看起来有点滑稽。 “刚刚......”武老师伸手指着妈妈身后。 刚刚我们举起药片，武老师是正好看到了的。但现在我们躲在妈妈身后，妈妈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快救人吧。” 确切的说是看到了一个人，林叔叔还躺在血泊中。 第四章 谢谢你没有放弃 后来，林医生因为抢救的及时，被两个人救了回来。医院又加入了很多志愿者，来帮忙加速解药的研制。 这一天的晚上，妈妈终于没有再睡在实验室里。但是她的宿舍里也挤着很多休息的医生，妈妈一直忙到深夜回到这里，推开宿舍的门，见屋子里的人也都清醒了过来。 “谣谣，你们太棒啦！” “谣谣，你们救了我，你们救了世界！” “我们成功了！我真不敢相信我们成功了！” “谣谣，我感觉好多了！明天我就来帮忙！” 见到打开门的妈妈，所有人都扑过来拥抱她。我和小苍，嘤嘤每天都是陪着妈妈的，知道几个小时前妈妈刚来送过解药。只不过因为时间紧，需要送药的房间太多。妈妈送来解释一下就走了。 现在她们大概都服药了，便来妈妈。 “好了，好了......”疲惫的妈妈看起来一点力气都没有，推都推不开她们的怀抱。 不过这时候电话的声音响了。坚持不懈的声音让大家热闹的夸赞和讨论声逐渐小了下来。 妈妈是熟悉这个声音的，她茫然的转过头，丁阿姨举着妈妈的手机。 “你的电话，谣谣。” “我的手机有电了？” 那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一次了，妈妈手机没电后，她没去找充电器，而是直接将手机丢在宿舍，再没用过。虽然说确实是太忙了没时间用手机，但我觉得可能也是因为那天妈妈往家里打电话，却没有人接。 她们松开妈妈，妈妈接过手机。我和小苍，嘤嘤连忙也飞过去。 妈妈长时间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却不接。林茂...是爸爸的名字。 爸爸打来电话了。 “快去接啊。”乔阿姨将妈妈往门口推了推。其他人也是一脸笑意的看着妈妈。妈妈拿着响声一直不停的电话，又推开门走了出去。 “喂...阿谣。” 爸爸那边很安静，声音很温柔。 “嗯。”妈妈嗯了一声，但是她的嗓子是哑的，根本没有发出声音，这一天她都没有喝过一口水了，从前总是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现在都是红色小裂口。 但是爸爸好像是听到了的。 “谣谣，我们从电视上看到你了。你们研制的解药成功了，是你和你们武老师的团队，第一成功研制出解药，这个叫寂的恶魔要离开了，大家都有救了，是吗？” “嗯。”妈妈更努力的应了一声。 “我这边很好，伊尹很好，家里的人都没事。这件事情过去，我相信伊始也会很快找到的。虽然我们战胜了一个难关，但你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我还是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很想你，你还好吗，谣谣？” 妈妈很认真的听着电话，用手捂着嘴巴。 爸爸那边听到她细微的哭声，却好像是笑了。 “谣谣，你真的很棒，谢谢你没有放弃。” “谢谢你没有放弃。”妈妈也回答说。 后来妈妈也问了爸爸的情况，因为过去的他从来不会说这样多用情的话。 爸爸不会撒谎，这几天他确实也感染了，一定是在给医院运送食物的时候感染了。因为绝望的情绪，让他没有接上次妈妈的电话，也再没有给妈妈来过一个电话。为此爸爸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但是这样的话最近妈妈听了太多了，禁止他再说这三个字。 药物还没有那么快送到我们家这边，但是解药的消息让他打了这个电话。爸爸说妈妈可以相信他，他能一直坚持到她回来，回到他的身边。 爸爸还给妈妈发来了伊尹的照片，他看起来头发很长，柔软的细碎的头发盖过了耳朵，爸爸说都有些像小时候的我了。 战局被扭转的第一时间里，战斗的领导者们还有武老师和几位医生又开了会，决定了药物先供应给医护人员，只有保证了最前方的战士，才能保证敌人的退去。第二天宿舍里的医生阿姨们便恢复了一些，也投入了战斗。我对妈妈这边也就稍稍放心了些。 我们决定再回家看看，看看生病的爸爸，还有其他人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我和小苍，嘤嘤都没有离开过医院的大门。整日跟着妈妈忙碌而忙碌。当我们重新来到户外的时候，才发现我们之前所在的这个地方并不是地狱。医院与外面才是完全的两个世界...... 第五章 门外荒凉 寂还没攻占整个城市的时候，政府呼吁人们都躲在家里，但是寂还是无孔不入的钻入了屋子，领着人们走出自己的家。 我们飞出医院的大门，看到的是相撞的汽车在路上丢弃着，冲撞变形的车门勉强的悬挂着，车窗上的玻璃也破碎成一片一片，被撞飞到满地都是。 很多人家的窗子也都破了，还有很多花盆，瓷碗被丢出来。一些没有防护门的店铺也被人砸碎了，超市像是被人多次洗劫过的混乱，货架翻到着，五颜六色的商品洒在地上，从店里溢出来。 没有看到那些受伤的人，但血迹像一朵朵干涸的黑色花朵开在地面上。 很多人在街道上游荡。 有一位大姐姐嘴里嘀咕着一些数学公式一样的东西，在十字路口的人行横道上走过来，走过去。走了许久，都没有走出这条街。 如果不看她的脚或许也还会认为她是一个正常人，但向下看，大姐姐一只脚穿着棉拖鞋，一只脚的拖鞋却不知道哪里去了，赤脚踩在地上也不觉得凉。 有一位花白头发已经稀疏的老爷爷，在这样冷的冬天穿着一件红色大背心就出来了，即便抱着手臂瑟瑟发抖，却还在缓慢的向前走着。 这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因为四周的安静让声音格外清晰。 车声由远而进，我们停下飞行。看见从街道另一端出现了一辆墨绿色军用车。车停在大路中央，很多穿着军装带着面罩的人整齐的从车斗里跳下来。 他们跳下来就分散开来，一位绿军装的叔叔小跑到了老人身边，边跑边将自己的外套扣子一颗颗解开，跑到近前披在老人身上。 “您要去哪？” “啊...我要去幼儿园接我小孙子。”老人伸手向前指，手指颤抖个不停。 但是怎么可能呢，幼儿园已经放假两个月了，墨城没有任何一家幼儿园甚至是学校开门。 “您的孙子不在那边，我带您去找您的孙子。”军装叔叔挽住老人的手臂，带着他一步一步慢慢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些游荡的人都被领往那个方向，我飞高了查看，那边更远处有几辆长途客车。 “小始...”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嘤嘤有些害怕的靠近我。 “没关系的。”我拍拍他的翅膀。 一切正在好起来。 “喂——”这时头顶一扇窗户推开，一位短发阿姨探出头来：“你们要带他们去哪？” “寂的解药配方已经从墨城分发出去了。”那位军官抬起头，迎着阳光高声回应，“这里医院没有那么多病床，这里的病人也要被收入其他省医院。” 没有了秃尾的去向，没有大兄弟和他的兄弟们。城市之间的公路上已经鲜少再有车辆，我们只能自己往家的方向飞。 “小始？” 经过一片荒野的时候，嘤嘤发现了我的掉队，回头叫我。我忙多扇动几下翅膀跟上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我望望看来时的路，一片望不到其他边界的平坦荒原，几棵低矮的老树，没有山峦或城市的影子。 “为什么我们没有死？” “我们，不会被寂感染。”嘤嘤老实的回答我。 “我是说...”我又望望天空，天气很寒冷，尤其是在低空飞行的时候，风一直像利刃一样穿过身体。 但是我们没有被冻死。 “现在已经是二月初了，为什么我们的生命...还没有结束？为什么我们能活这么久？一路上我们都没见过其他任何一只昆虫。” 小苍看看嘤嘤，嘤嘤又看看我。 “我们飞了这么久了，还记得我们刚离开那片森林的时候，我们飞一阵就会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但是现在，我的翅膀仍然很有力气。” “好像是这样。”我们飞在半空中，小苍向左边扭头看看自己的翅膀。 “没错是这样。”嘤嘤也向右边扭头看看。 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可能从那天之后，我们就已经是与别的昆虫不一样的虫子了吧。 就这样，我们哼着歌，一路干劲满满，兴致勃勃的回到了青城，我们的家。 第六章 岁除 经过一天一夜断断续续的飞行，我们在天再次黑下来之前回到了家。 如果不是拥抱了迎接我们的杨桃，我真不敢确定这是我们的家。 “你们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杨桃哭得很伤心，并且急切的领我们进屋。家门竟然没有关，被他伸出爪子，几下就挠开了。 我们飞进来，看到一个极其热闹的场景...... 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玩具散落在屋子里，我的大毛绒兔子倒挂在沙发靠背上，几只恐龙模型和门口的鞋子躺在一起，小鸭子在杨桃的水盆里游泳，盆栽里的植物没有了叶子，但是长了很多玩具积木。 大汽车，小汽车和一些糖果，零食，日用品洒了满地。从前光滑漂亮的地板还用我的彩色水笔画满了涂鸦，连没有打开的电视机显示屏上，都被口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和小苍，嘤嘤都吃惊的飞在半空，不敢进来。我的家...一定...被土匪洗劫过。 这是，从卧房跑出去一个小孩，他坐在学步车上，带着车上的铃铛，哗啦啦的跑了出来。 他头发真的很长，柔软细碎的黄毛儿长到了下巴那边长，像个女孩子。但更可怕的是他的衣服。 他带着吃饭的漏兜，但是衣服上全是菜汤，米粒和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颜色。他在自己的手上，脸上还画着很多的彩笔道子，将自己画得像个小印第安人。一张小嘴沾满了果酱，果酱上粘着面粉。 这就是传说中的土匪吗...好像更像个小乞丐。 “伊尹......”我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看看伊尹这个我可爱的弟弟，再看向杨桃。杨桃回过头，苦着脸，可怜巴巴的冲我摇摇尾巴。 “杨——桃——” 伊尹见了进来的杨桃，显然很高兴，奶声奶气的叫着，伸出两只小手就冲了过来。杨桃连忙绕过茶几，越过满地障碍物，很怕他的躲开。 爸爸不是说会照顾好伊尹吗，不是说他的中毒情况不严重吗...还说他能一直坚持到妈妈回来...... “爸爸呢？” 伊尹被掉在地上的衣服和靠枕困在了沙发前，在摇晃着学步车尝试着突出重围。 杨桃寻着动静，带我们来到一般是迎接亲戚或客人来住的卧房。看见爸爸仰面躺在地毯上，系着围裙，旁边的地上还放着一把锅铲，不知道为什么。 “他这些天也中了那个奇怪的毒。”杨桃围着爸爸转了几圈。 “一个星期前，听说爷爷也中了寂，奶奶就回家了。爸爸自己照看伊尹，开始他只是变得有点懒惰，有些爱哭，后来一切都越来越糟糕。我找不到人来帮忙，这幸好你们回来了，伊始......” “杨桃，你辛苦了。”我们哭笑不得拍拍在地上打滚的杨桃。 爸爸并没有睡着。他还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嘴里念念有词。 我飞过去听听他在嘀咕什么。 “我得起来才行...我还...我还没有给伊尹喂奶...”他的声音很小，我们凑到他面前才勉强听到。 “不要再去想伤心难过的事情了，不能再哭了。我要坚持住...我答应过谣谣的...伊尹需要我。不要再想不能改变的事情了，不要再去想伊始......” 唉，他在想我吗。感觉爸爸这样是坚持不到妈妈回来的，不知道寂的解药什么时候才能送过来。 爸爸看起来也瘦了很多，眼窝有点凹陷，好像长期睡不好的样子，脸上胡子拉碴，让他看起来老了十岁。我要是告诉爸爸我就是伊始，他会不会好一些呢。 “叮咚——” 这时门铃响了，有人来了。 我们飞到门口，院子的门和防盗门都没有关，幸好家里有杨桃，如果是别家不靠谱的大狗，家里一定已经已经被小偷洗劫一空了吧。 有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将一袋东西放在地上，然后就走了，又去了楼上。 我飞出来看地上的东西，袋子里东西很多。有一根胡萝卜，一个土豆。一快生肉，几个馒头，一桶水。还有一袋奶粉。 “这是干嘛？”我继续问杨桃。 “这是这些天寂蔓延严重。社区不允许大家出门，但社区王奶奶每天都挨家挨户给送食物。” 我们见爸爸情况严重，只好指挥杨桃一趟一趟将东西叼回屋，放在地上。 “砰——”忽然的一声轻响，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巨大的声音。 我和小苍，嘤嘤奇怪的飞到窗口查看。窗外天黑了，我们等了许久，但是什么都没看见，也没有那声响了，外面安安静静的，漆黑的天幕上忽然炸开一朵烟花。 “那是什么？”嘤嘤的一双大眼睛里映出粉红色烟花的影像，然后慢慢的消散，坠落下去。 “为什么会有烟花...”我也奇怪的嘀咕。然后转头向电视机旁边的日历上看去。 日历上写着2月24日。不对，我飞过去，翻了四页。 今天，是除夕夜啊。 “那是烟花。” 我对小苍，嘤嘤说。 “那是一种仪式。” “仪式？”嘤嘤好像也没有听过这个词。 “那是人类的魔法，为了庆祝一年已经过去了。新的一年要开始了......” “是的，新的一年要开始了。” 第七章 抢救早餐 今年的新年来得有些晚呢，以前这个时候寒假都快结束了，学校都快开学了呢。 礼花在窗外一簇一簇蹿升，抵达天空后，绽放出绚烂的花朵，紫色的像葡萄，黄色像菊花，荧绿，绯红，银白.....将漆黑夜幕一次次照亮。十几朵烟花放完，天空又归于平静了。 虽然寂研制出解药的事应该已经传遍全球，但危险没有解除，人们也只能躲在屋子里庆祝。大概只有这一户人家敢出门放焰火。 “咕嘟嘟——” “这又是什么声音？” 我回过头，伊尹不知何时自己从学步车上爬到了沙发上，坐在上面自己翻布袋书看。杨桃在旁边盯着，担心他掉下来。声音来自厨房，我很快分辨出来，是水开了的声音。 我和小苍，嘤嘤冲到厨房。如果不是亲眼看就见，我是不会想象到我家干净整洁的客厅也有一天能变得这样乱。世上还会有比我家客厅更乱的屋子吗？ 有，那就是厨房。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实事。 奶瓶，量筒，果酱，酱油，糖罐...... 奶粉，调味盒，耗油，芝麻酱，咸菜，沙拉汁...... 它们像正在战场拼杀的士兵一样，在长长的操作桌上混战，有得挺立着，有得已经倒了，有得已经死掉了，因为里面的液体已经流光了。妈妈说失血过多了就会死掉。 围绕着垃圾桶的地上丢着大白菜叶子，土豆皮，萝卜叶子和已经腐烂识别不出的植物根茎。 几颗肉丸子滚在一旁，食物的汤汁也淋淋洒洒的黏在地板上。 最要命的是，烧开的并不是水，而是一小锅牛奶。雪白的奶液在滚烫的燎烤下挣扎着冒着泡泡。旁边的灶台也没闲着，那上面放着一口铁锅，锅里有一只煎熬的煎蛋。它听起来更加痛苦，他的全部边缘已经黑了，只是火焰设置的不高，而没有发出太响的声音。 “快来帮我。” 飞在上空短暂的鉴别了一下，我决定先去救煎蛋。 我和小苍，嘤嘤飞到煤气灶按钮上，按不动。 我们又飞回爸爸那里，他还躺在那，手里握着锅铲。难怪他握着锅铲。 这个笨蛋怎么回事，做饭不好好做饭，做到一半来这里躺着。我指挥小苍和嘤嘤一起咬他的脸和手。 “哦！啊！这是什么！” 爸爸被我们叮痛了，一只手挡住脸，另一只手举起铲子挥舞。嘴里还念念有词。 “什么东西，不要过来！我还不能死，我还要照顾伊尹，我要站起来，我一定要站起来！” 他喊得很大声，挥舞得也很用力，人却仍然躺在地上。 杨桃站到门口，惶惶不安的看着我们大战。 “怎...怎么了？” “杨桃，你快跟我们来。”我们只得放弃爸爸了，领杨桃奔进厨房。 “把它关上。”我落到按钮上。 “我...我不会。”杨桃看着咕咕冒泡的奶锅和劈里啪啦作响的煎蛋，很害怕。 “不行，不会也得会。”我指着牛奶和煎蛋。 “它们不只是牛奶和煎蛋，他们关系着爸爸和伊尹的性命。” 前几天妈妈就收治过这样的病人，因为锅里煮的肉忘记关火了，火焰一直烧呀烧，将锅烧漏了。 锅里的汤汁浇灭了火焰，但煤气仍然在释放。家里中寂的病人二氧化碳中毒了，从门缝冒出来的滚滚浓烟被邻居发现，将人送进了医院。 它们不仅仅是一颗煎蛋和一锅牛奶的问题，它们是爸爸和伊尹的安危。 “杨桃，你要救它们！” 杨桃忍着对火焰的恐惧，立起身，将两个前爪搭在灶台上。我教他去按煤气的按钮，按住并旋转它。 但杨桃的大爪子并不太好用，试了两下没成功。 “先救这个！”我又指向另一个按钮。。 煎蛋已经没救了，我们必须先救牛奶了。因为它们生出愤怒的白色泡泡，已经溢出锅流到了灶台上。 杨桃再试了几次，终于成功的按好按钮，将火焰关上了。 “太可怕了呜呜呜~” 白色泡沫终于收了回去，煎蛋也不再吱吱乱叫。杨桃连忙把前爪从灶台上放下来，用另一只爪子抚摸自己的右爪。刚刚蓝色的火焰似乎燎到了他金色的毛，还粘到了流出锅子的奶液。 “杨桃，你成功了，太棒了！”我和小苍，嘤嘤停住了无用功的向锅里吹气，看看锅里。 煎蛋已经变成了一颗黑色的太阳，它再也不香了。牛奶都溢出去了，只剩一个锅底，但应该还能喝。桌上还摆着伊尹的果泥，蔬菜泥。有点干巴的面包片和红肠。 “爸爸看起来是在做早餐。”我分析道。虽然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爸爸...”趴在地上边添爪子边呜咽的杨桃忽然立起来。 听到这两个字后，一脸愤慨的扭头跑了。我和小苍，嘤嘤有些纳闷的对视一眼，追过去。 “爸爸，可恶的爸爸。”杨桃甩着大尾巴冲进房间，一个起跳就扑在了爸爸身上，咬他胸口的衬衣。 “杨桃...杨......”爸爸推搡着杨桃的大嘴，但是没有用处，杨桃的口水蹭了爸爸一脸。 “你干什么...喂，停下，停下来。” “爸爸，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不好好照顾伊尹，害杨桃被伊尹当玩具，害杨桃整夜都要看守他，你不关房门害杨桃整天担心有坏人进来，还害杨桃去关闭烫爪子的火焰......” 杨桃胡乱的咬着爸爸，呜噜噜的发泄了一通，又叼住爸爸的一只脚，咬着他的皮鞋将他拖拽出屋子，似乎想将他拽到厨房去，让他好好看看自己的杰作。 “杨桃...不要这样！你要干嘛！” 爸爸放下了锅铲，双手抓着门框和杨桃对抗着。客厅里的伊尹也被两个家伙吸引了注意力，不明情形，咯咯的拍着手笑着。 “叮铃铃——” 战况正胶着，又有声音响起。 这次是电话的声音。 “——杨桃，停下来！来电话了！” 爸爸推搡着喊着挣扎着，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八章 新春新闻 声音在客厅里，爸爸却找不到具体的来源。 最后抛开堆满的玩具和衣服，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手机。 叮铃铃的声音还没有停下来，爸爸连忙点开绿色按钮。 “林茂啊，你怎么样了？” 手机上出现了爷爷和奶奶的画面，竟然是视频通话，爸爸似乎点开才意识到。 爸爸连忙让镜头对着身后白墙，挺直了背。挤出一丝笑容。 “爸，我这儿挺好的。” “伊尹呢？伊尹怎么样？”爷爷似乎也躺在床上，有些着急的探头，想通过画面看到别的地方。 爸爸坐回沙发上，将伊尹抱起来，用大手抹了一把他的小花嘴，让他和爷爷问好。 伊尹乖巧问好。 “我们伊尹真可爱。”看到伊尹满是彩笔图案和食物渣的小脸，爷爷苦笑着说。 “林茂啊...你要挺住...谣谣就快回来了，寂就快结束了，你可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啊，我们对不起了，不能去照顾你......” 爷爷说着就抹开了眼泪，内疚起来。看起来他也有轻微的生病症状。 “我知道了，会的会的，爸。” “伊尹今天看起来如何？你给他换纸尿裤了吗？你们今天吃什么了？”旁边的奶奶也着急的发问。 “啊妈，我们今天吃了，我们吃了......哦！早餐！”爸爸终于想起来了，他今天还什么都没吃。 “爸，妈，我不和你们说了，我饭还在锅里。” 爸爸说着挂掉了电话，冲进厨房，不过煤气已经关上了。他看看两口锅，有些疑惑。 “难道是你关上的？”见杨桃跟着爸爸过来，在他身后蹲着，爸爸扭头问他。 “没错，就是杨桃关上的。”杨桃有些骄傲的仰着脖子，甩甩大尾巴。但是爸爸并不能听见他的话。 爸爸还是搞不明白，挠挠后脑勺，用旁边的筷子夹起那颗黑色煎蛋。叹口气，将它丢进旁边垃圾桶里。将另一口锅里仅剩的一些牛奶倒进奶瓶里，出来拿给伊尹吃。 看到牛奶的伊尹很高兴，双手抱着自己吃了起来。爸爸放心的重新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在茶几上翻找到几块点心，自己填进嘴里。 寂的蔓延，让国家被迫停止了一切娱乐活动。中央台播放着往年的新春晚会。 爸爸看了一阵唱歌跳舞，就拿起遥控器换台了。 “现在为您播报晚间新闻。”换到了我家的频道，又是晚间新闻，还是以前经常出现的主持人。 “关于寂的来源，我们得到一些新的情况。” 主持人看向后面的大屏幕，画面切换到一处室内，左边出现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主持人，右边出现一个男人印在帘子上的影子。下面要小字解释说，因为病毒的关系，采访保持了一定距离。 “家住墨城的王某向我们透露，在寂爆发的前一天，他正在疑似传染源的饭店里和朋友们聚餐。” 旁白解说完后，出现帘子后面男人有些墨城口音的声音。 “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我们这边都很正常。那桌却忽然有很多苍蝇，我们看见那桌人都站起来哄赶苍蝇，那家店主也被叫了过去打苍蝇。” “您看到是什么食物吸引了苍蝇吗？”主持人问。 “我觉得...好像是鱼。对，后来老板还给他们重新上了鱼。” 我和小苍，嘤嘤对视一眼，那不就是在说我们吗？是我们在阻止他们吃到寂。 “我们进行了初步的采访寻查，有多名食客和王先生一样，看到了同样的事情。离奇的苍蝇滋扰食客，和寂的传播有什么关系呢？我们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画面切换回广播间，主持人这样解说着...... “叮铃铃——”这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哥，新年快乐！”是姑姑的视频通话。 “新年快乐。”爸爸有点呆滞的回答。 “哥，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一定不能死！记得好好吃饭，记得睡觉关窗，记得你还有伊尹。”姑姑挥着拳头，说了很多鼓励的话。才让爸爸挂了电话。看起来姑姑也很不正常...... 看来我们也应该去看看其他人...... “下面来看另一则新闻。” 电视里的主持人有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因为他说：“这也是一件有关苍蝇的事情。” “事情发生在寂的蔓延情况相对轻微的阿尔市，呆在家的林先生研究了蹦蹦跳跳动物园，动物出走的情况。” “通过模糊的影像，林先生分析怀疑是苍蝇放走了动物们。” 画面上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影子，用手指着夜间的一个监控画面。 “这些小黑点，他们的行动太诡异了。我研究了很多天，他们和其他动物的样子，显然是在交流......” 视频回到主持人这里。 “但是这个说法太过离奇，目前也没有更多的依据。所以希望大家不要过于担心。好，下面让我们将镜头切向海外，今天海外的病况仍在加剧......” 似乎是这则新闻不太可靠，画面上没有太多的情况了。 小苍和嘤嘤看向我，我摊摊手。 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我们三个怕是要成生息之神的替罪羊啦。但是我也没什么办法..... “叮铃铃铃——”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 手机就在手边，爸爸有些不耐烦的接起电话，但听到那边的声音，脾气就没有了。 “林茂......” 是妈妈...... “告诉你个好消息。”妈妈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 “嗯。” “解药已经发到咱们青城了。” “嗯。”爸爸又嗯一声。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边妈妈说。 “再经过十天的隔离，我就可以回家了。” “十天......”爸爸流着眼泪重复着。 “嗯，十天，林茂，你能等我吗？”妈妈的声音很温柔，她沙哑的嗓子听起来好很多。 “我等你。”爸爸说着，人从沙发上滑坐到地上，看起来十分绝望。 妈妈那边也沉默了。 “咣咣咣。”又传来敲门声。我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不...不说了，我去开门。”爸爸有些慌张的挂了妈妈的电话，叽里咕噜的爬起来跑去开门。 门把拉开，门外站着两个穿一身白色防护服的人。 “您是林茂先生吗？” 爸爸点头。 “具举报，您感染了寂。这是国家下发的解药，我们需要看着您服下去。” 第九章 要你快乐 “他，认为...这是我的愿望。” “愿望吗？” “不，这不是我的愿望。” 看到童童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我连忙举着铅芯在白纸上写道。 “一定是你许了什么想偷懒的愿望吧，将你变成小虫子，就可以偷懒了。”童童辨别了我写下的细细小字后，抬头想了想，自顾自的咯咯笑起来。 我放下笔芯，摊摊爪子，童童还是最了解我。 这几天，我经常来医院看望童童和其他亲人好友。寂的解药在快速研制中已经分发到了孩子们这里，但是因为担心副作用而控制着计量。所以童童还在缓慢的恢复中。 “那你变成这个样子后一定很害怕吧，是我的话一定会哭三天三夜的。” 我花了几天时间，用写字的方式和童童讲了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经过。 “我也以为。”我在纸上写下来，那时候我以为我会哭七天七夜呢。 “但我认识了他们，小苍，嘤嘤。他们安慰了我。也帮助我一直活到现在。” 小苍和嘤嘤正坐在旁边被子上，我一边写一边念。写完看向他们，小苍理所当然的眨眨眼，嘤嘤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笑。 “谢谢你们替我陪着伊始。”童童对小苍和嘤嘤说。 “不客气，都是小事。”嘤嘤拍拍胸脯。 “你不见了之后，我真的很担心你，我也伤心了很久。我一直只有你一个好朋友，我以为我就要永远一个人孤独下去了。”童童有些恍惚的回忆起来。 “伊始，真的没有人像你一样和我有默契。但是很神奇的是...我一个人呆了一段时间，齐小荏竟然和我做了朋友，和梁小灰也意外的成了朋友。还有葵雨，大力，班长，杜冬磊......” 听着童童讲着这些日子的事，我偷偷的笑着，还没告诉她，他们是如何成为好朋友的这些事，都被我看见了。 “那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呢？” 童童又低头问我。 打算...我准备等妈妈回来就告诉她我的身份。或者让大家帮我找寻变回人类的方法，或者就以这个身份上学读书...毕业和工作？如何能一直活下去的话，我这么聪明，未来...也总有我能做的工作吧。 我刚要提起笔芯写下来，床周围的蓝色帘子忽然晃动一下，被人拉开了。 “妈妈......”童童连忙一伸手，我的世界忽然一黑，她把我扣住了。 童童妈妈没有对童童的动作表示奇怪，因为上一次和玻璃窗外的我们讲话，童童就被发现过。医生说自言自语也是寂的一种症状。 “妈妈不看你写的东西。”童童妈妈很温和的笑了笑。 “那你转过去。”童童道。 从童童的指缝里看到，阿姨听话的背过身去，我的天光又大亮，童童松开了手，我飞到旁边的衣架挂着的童童的粉色外套上，童童将我们对话的纸折叠好收了起来。 “转过来吧。” 童童乖乖坐着，阿姨却没有转过来。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她走到窗台边。 “起床...做早餐。上学和上班，下班和放学。处理一本接着一本的账目，打扫永远打扫不完的房间。买菜做饭，洗衣服洗澡。辅导作业，上床睡觉。日子过得那么快...是因为每一天都是一模一样的吧。”妈妈自言自语着。 “以前的时候，考上一所大学，就是很厉害的事了。现在读研都变得很普遍，妈妈的很多同事都已经有了让孩子高中出国念的计划。世界发展得越来越好，这种内卷只会越来越激烈......” 童童看看我，我也看看她。大人总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 “我总觉得已经不能停下来了，也不敢停下来。可是，这个世界忽然就停下来了。为什么停下来了呢...原来真的可以停下来啊......” 童童更加疑惑的望着我。 “妈妈是不是也被传染了？”嘤嘤说。这也是我们正在疑惑的事，她怎么也爱自言自语了呢。 “童童......”阿姨又走过来了，在童童身边坐下。 “嗯？”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想要什么。”阿姨将短发掖在耳后，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我想要......” 童童犹豫着，还没说出口，阿姨又打断她。 “你不要去想别的小朋友学会了什么，你也应该学会什么。也不要理会你大姑三姑他们说什么，也不要想我希望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告诉妈妈，你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妈妈最想要什么呢？”童童眨眨有着浓密睫毛的大眼睛。童童总是跟我说，妈妈很重视她学钢琴，可能是希望她成为钢琴家。妈妈也让她好好学跳舞，可能想让她成为舞蹈家，后来，她越来越不明白妈妈到底想要什么...... “妈妈现在什么都不要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童童妈妈抱住童童的肩膀，低低的摇摇头，“我想要你快乐。” 第十章 等一个夏天 “嘿~” 这时，随着一声小孩子的口哨声，从门口忽然探出一个小脑袋。竟然是我们班的杜冬磊。 他露头冲童童笑着，童童还没说话，就见他旁边又探出一个脑袋。 “你怎么样了？” 这次是徐大力。 “我已经好了。”童童看着他们，招招手。 两个家伙蹦蹦跳跳的进来，才看见被帘子挡住的阿姨，脸上的调皮劲马上收敛了几分。 “阿姨好。”“阿姨好。” 童童妈妈擦了擦眼睛，点点头。 “我们也已经好了。” 大力和童童说。 前阵子医院里所有人都是隔离状态，解药发下来后，病情好转的人慢慢就解放了。同学们很快就发现，班上有半数小朋友都在医院里。 “你拿得是什么？” 大力手里摆弄着一个飞机模型，童童看着发问。 “今天葵雨清醒过来了。”大力拿好飞机，正色道。 “是吗？” 童童露出惊喜神情，跳下床，光着的脚踩到拖鞋上。打开旁边的柜子，从最下面找出一个油纸袋子，打开看了看。袋子里是一团蓝色的围巾，绣着一朵一朵漂亮的雪花。 再伸手翻翻，围巾旁还有一根笔尾装饰着一朵雏菊的自动铅笔。 童童检查好这些，大力和杜冬磊便往外跑，我和小苍，嘤嘤也打开翅膀。童童在跑走之前看向她的妈妈。 “妈妈，我能去看她吗？” 童童妈妈点点头。 “我可以送给她吗？”童童又扬了扬手里的袋子。 那是为了庆祝童童的病好起来，家人送她的一条新围巾。 童童妈再次点点头。 赵老师来探望孩子们的时候，同大家说了葵雨的事，葵雨是中寂最严重的那个，一直昏迷不醒。小伙伴们决定等她醒来送她礼物，咨询了赵老师送什么好，老师说送自己认为珍贵的，并且对方需要的东西。 童童就将这条有小雪花图案的新围巾拿了出来。 旁边躺着的那只笔，是我送给她的。从前我和葵雨也不经常玩，但她夸过我这只自动铅笔好看。 门外还等着一些同学，大家集合好了，顺着昂长的走廊跑到一处病房前，放缓了脚步，伸出食指放在嘴边，互相做着噤声的手势。从门缝往里瞧。 葵雨真的醒了，我和小苍，嘤嘤已经从高处的窗户看到了。 “怎么样，怎么样？” “喂，别推我啊。” “快进去啊。” “里面有大人诶~” 同学们推推搡搡，主要是葵雨以往在班里很内向，和谁都没有那么熟。大多数人觉得葵雨是个高冷的女生。 “奶奶，我们想看看葵雨。”最后还是班长推开了门。 “进来吧。” 葵雨的爸爸妈妈不在了，床边坐着两位老人，可能是葵雨的爷爷奶奶。葵雨坐着病床上也歪头看过来，她的一头短发也长长了，柔顺的披在肩上。 我们排着队涌进病房。 “葵雨，你醒了！” “快拿着，这是我送你的！” “你好点了吗？这是庆祝你醒来的礼物！” “葵雨，我们想死你了！” 同学们的声音也像热浪翻涌进来，将病床上有些虚弱的葵雨包围了。不大的病房瞬间像赵老师的课堂一样热闹。 同学们举着自己带来的礼物，争着放在葵雨手里。 我偷偷撇向两位老人，两位望着我们抿嘴微笑着，看起来并不介意。 “谢谢...谢谢你们。”葵雨看起来还是不太健康，对大家的热情有些错愕，小脸也有些没精神。 “这个飞机的翅膀有些折了，等咱们再上手工课的时候，我给你做个更好的！”大力举着他的飞机说。 “这本书里夹了上次夏列营咱们踩的野花标本。我不告诉你在哪页，你自己找吧！”杜冬磊终于拿出他一直藏在身后的书。 “咱们还能去夏列营吗？” “当然能了，方老师不是说咱们每年夏天都有一次嘛。” “现在已经是三月了，五月就快到了！” “这次我要带上我家麻花一起去。” “还早着呢，那是两个月呢！” “两个月是很快的！” ...... 第十一章 每个人都在找寻的地方 同大家玩到一半的时候，我和小苍，嘤嘤从打开的窗户离开了。 我们拼命飞，飞到老婆婆家的客厅里，正午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小绒球正在沙发的缝隙下玩毛线球。她的拨弄让毛线缠在了沙发腿上，她却还再玩。她拨弄一下，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婆婆就骂她一句。 “嘿，孤儿。” 我站在花架上叫她。小绒球灵活的回过头。 同学们一起来看葵雨的时候，我发现少了一个人。刚觉得疑惑，就在窗外看到了她，带着小绒球一路狂奔，在回到医院大门十几米远的时候赶上了她。 我们放慢脚步，望着远处三个人向这里走来。 “你要跟我们回家吗？”小荏昂着头问拉着她手的红头发，红衣服女人。 女人轻轻摇了摇头，波浪卷发就从耳鬓滑落下去。 “我送你们回去。”她一只手拉着齐小荏，一只手提着小行李箱。 小荏又撇了一眼另一边的爸爸，她的爸爸挠了挠后脑勺，不说话。 “既然你们还爱对方，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们飞过去的时候正听小荏撅着嘴嘀咕着。 这段时间的生病好像让她性格温和了点，不再那么脾气差了，也没有那么霸道了。 “我不爱他。”那个女人望着别处说。“我们之间只是相处久了产生的亲情。” “我们只是都爱着你，小荏。我以后每个周末来看你，妈妈不会再失约了。”她捏了捏小荏的手，刚刚还一脸和齐小荏一摸一样的倔强，现在又露出微笑。 小绒球说小荏出院的时候要来迎接她，没想到她一家三口这么快就痊愈出院了。 “孤儿......”小荏又向前走了几步，看到面前的我们后，发怔的叫了一声，然后飞奔过来，将小绒球举了起来。 “孤儿！这些天你过的好吗？我靠，你怎么变胖了？” “......” “喵。” 在我们一起开开心心回去的路上，路旁忽然冒出一只狗。 那只狗出现在巷子口，原本在墙角认认真真的闻味儿，寻找自己做记号的地方。然后一抬头看见小绒球，就一边吼叫一边冲了过来，小绒球也连忙迅捷的跑起来。 “喂——不许欺负她！”小荏生气的在后面追，我们也跟着小荏追，很快注意到后面还有一位穿风衣的阿姨也在追。 我们在经过便利店的时候停了下来，小绒球几步就窜到了围墙上，反而是围墙下有一只猫咪，正悠闲的舔着爪子。 他比小绒球还大一点，但同样优雅，皮毛雪白，是只公猫。 蛋黄见没有机会追上小绒球了，便直接对着他——玫瑰先生吼了起来。 “猫咪——坏猫咪又出现了！” 猫咪玫瑰反应灵敏的放下爪子，弓起腰，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声音：“你是哪里来的小子？想死么。” 蛋黄这只狗瞬间怂了，不敢再逼近一步。 “你是哪里来的狗，你不许咬她！”小荏追到了围墙下。 “你为什么又欺负小绒球？”我和小苍，嘤嘤也赶到。 “蛋黄，你给我过来！” “......我只是在打招呼。” 赶来的大家都开始训斥蛋黄，蛋黄只得灰溜溜的躲到阿姨身后，跟着走了。 小荏将小绒球重新抱下来。猫咪玫瑰先生则轻巧的跳到他的阳台上，什么事都每发生过的晒起了太阳。 “玫瑰先生。”我和小苍，嘤嘤上前问好。 “好多天不见。” 玫瑰先生用漂亮眼睛短暂一撇，没有理我。 “这些天您去哪了？” “在店里也没有看见您。”玫瑰先生刚要开口回答，我又插嘴道。这些天虽然商店都关门了。但这家便利店没有。 我们却从没看到过玫瑰先生的影子。 “我...出门散步了。”他有些不满的重新在阳台上爬起来，伸展了一下前爪。 “您不会是去找无人之境了吧？”我放低声音，故作神秘的问。 “无人之境？不，不不，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去做那么无聊的事，找那么无聊的地方。” 有客人在门口停下车子，走向便利店。玫瑰先生也跳下窗，在来客开门的时候，从容的从他脚边经过，走进了店里。 “世界上根本没有无人之境。” 第十二章 奶奶醒了 罗奶奶醒过来了...... 这天，我们又来到病房里，不过这是一间普通病房。 除了病床上的病人，没有隔离间，没有防止病人轻生而锁死的窗，没有穿防护服的医生护士，只有一位守在病床旁一位红衣服圆圆脸的阿姨，和一束鲜花摆在旁边。 这是罗素兰奶奶的病房。 在寂爆发之前，这位老奶奶不小心摔倒在了自己家中，随后就昏迷了。 我和小苍，嘤嘤经常来探望她，不过这今天奶奶才醒过来。 她看起来气色不错，刚刚醒过来不久，望着她的女儿，轻声说着话。 “已经半年了吗，我真的感觉自己没睡多久呢......” “已经半年了。”阿姨握着奶奶的手，声音温柔的好像害怕吵醒奶奶一样，可是奶奶明明已经醒来。 “建爱，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顾我啊...” 奶奶的声音也很小，阿姨耳朵凑到近前，听清后摇摇头，露出微笑。 “这些天，我和我哥他们轮流照顾您。今天原本是我大哥来陪床呢。” “辛苦你们了。” 阿姨摇摇头，目光有些黯淡下来。 “不过这些日子发生了好多事......” 她的话没说话，病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们转头看去，说曹操曹操到，奶奶的大儿子，建国伯伯走了进来。后面还有他的妻子和儿子，叫的小斌的叔叔。 “妈......”看到床上的奶奶醒着，伯伯手里提着被子，日用品两大包东西，就愣愣的站在那里。 后面的小斌叔叔不得不挤进来，才让他走到跟前来。 “妈，你醒了。”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看见大伯用袖子抹眼睛，奶奶却笑了。奶奶声音小，却不耽误开玩笑。 “我以为...会再也见不到您了......” “说什么呢...”阿姨用手怼了伯伯一下，不让他讲这样的不吉利话。 “不是...我不是说您，是我......” “你怎么了？”奶奶听了这话，显然有点着急。蹙起颤抖的眉头，眼睛睁大了，人都精神了几分。 “哎，我......”大伯刚要讲，胳膊又被旁边的大娘捅了一下。 “妈刚醒过来，你别说这些，影响妈休息。”大娘瞪他一眼，又对奶奶说，“妈，他没事，他病已经好了，都出院十四天了。” “哦......” 奶奶刚想再问，病房的门又开了。 进来一个也有五十多岁的伯伯，和上一位样貌有点相似，但瘦很多。是奶奶的二儿子，建业伯伯。 “妈——！” 伯伯是一个人冲进来的，冲到病床前，看着奶奶，又有些手足无措。 “哥，你怎么也这么快。” “哦，我在小蛋子那里，建爱跟我说您醒了，我就直接上来了。” “小蛋子...在哪里？”奶奶显然有些不理解他的话。 “小蛋子在楼下......”伯伯似乎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奶奶又看向建爱阿姨。 “妈，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不过已经过去了。” 几位伯伯，大娘，阿姨一人一句的给奶奶讲了最近发生的事。 奶奶听得连连乍舌，最后伸手颤颤巍巍的指向前方。让阿姨打开了电视。 第十三章 是苍蝇! 打开的电视是财经频道一个以前播过的节目。 一位叔叔在教大家种草莓。 “草莓是春天的水果，盆栽草莓是新育成的品种，非常适合于居室观赏栽培。从美观角度来看，草莓叶色浓绿，果实鲜红，种在浅色的陶罐、瓦罐中，显得相得益彰......” 建爱阿姨按了换台键。 新闻上播报着一家公司近期的营业情况，摄像头对准了这家店的店面。空旷的大街上，偶尔经过几个行人，偶尔有人走进快餐店里。 “寂的蔓延期间，很多公司破产倒闭了，尤其食品公司运作困难。但是这家连锁店没有选择休业的躲避灾情，而是招募了一批志愿者。将大量检验合格的海鲜原材料加工成快餐，免费送几各大医院。 近日快餐店重新开张，很多客人慕名而来。公司也在这半个月里有了明显好转，实现了扭亏为盈。” 我瞪大眼睛，镜头跟着主持人来到了店里。我看到忙来忙去的人里，有爸爸的身影，而且他在收账。巧了，这是爸爸的店。 奶奶让阿姨又换了一个频道，出现了新闻台。 过去这些天，已经没有寂爆发的新闻了，但是看到世界在慢慢好起来，大家也放心了。 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我趴在柔软的被子上，闭着眼睛享受着午后阳光的时候。电视上又换了一条新闻。 “......动物报复人类的说法是不可信的。这条消息也没有得到确凿证据。南部地区冬天也是会出现苍蝇的，请大家不要过于惊惶。”一位男主持的声音。 “不过苍蝇确实会传播疾病，在寂还没有完全清除的这段时间，大家也要注意家中卫生。”旁边另一位女主持人的声音。 我睁开眼，什么苍蝇传播疾病...... 难怪这些天爸爸除了喷浓烈的消毒水外，还买了很多苍蝇拍。 看来这个家是呆不下去了，我们得去外面躲一躲。 “这样的事也太离奇了，不会是真的吧？” 那位小斌叔叔掏出了手机。 “前一阵子还说苍蝇是帮助动物的苍蝇侠客呢，现在又变成恶魔了。” “为什么会这么说？”大娘不解凑了过去。 “那时候有一个很神奇的新闻，说苍蝇领着人们，救了一只被拔了牙的大象。” “哦，我也看到那件事了，我还看了好几个视频，是真的。”建业大伯也这样说。 我和小苍，嘤嘤面面相觑。躺在病床上的奶奶也有些茫然，她错过了太多事情。 “嚯，有人说如果看到苍蝇要抓住他们，送去研究，还有看到苍蝇开锁头的视频，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叔叔盯着手机，不知看什么看笑了。 “看起来很真实啊。” 我不解的凑过去，小苍也飞过来，两位大伯也探过脑袋，只见叔叔打开一个视频，昏暗的隧道里，清楚的看见三个小黑点用钥匙将车门上一把锁头打开，钥匙还掉在了地上。 发布的文字是：大概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离奇的事。再看视频发布人的id，古宇的未婚妻......这是...佳佳姐姐上传的！ 因为头像很明显是她。我们竟然没注意，姐姐的车上是有行车记录仪的！ “苍蝇——！” 我吃惊的凑在手机前面，已经忘记了隐藏自己。这时耳边传来惊人的一声呼喊，一抬头，看到那位大娘正和我对视着。 “是苍蝇！！” 她惊恐的躲开并用手指着我，我连忙飞开。 “冬天怎么会有苍蝇，快！把它轰出去。” “天啊，这里还有！” “居然不止两只！” 屋里的人除了躺在床上的奶奶都动了起来，他们挥舞着毛巾，杂志或任何手边能拿起来的东西追赶拍打我们，我不得不带着小苍和嘤嘤飞出窗外。 “奶奶，我们下次再来看您。”走之前，嘤嘤不忘有礼貌的说。 “等风头小一点的时候吧。”我补充道。 第十四章 生息之神的答复 生息之神害人不浅。 上一次万分凶险没有将我们弄死，这次不会因为他的锅，他干的坏事将我们害死把。 外面真变得那样可怕的话...我们应该躲到哪里了，躲在荒郊，树林等无人的地方是安全，可是没有食物来源，还是会饿死。向爸爸袒露实情是最安全的，可是想起爸爸那么厌恶苍蝇，就不想告诉他。还是等到妈妈回来一起坦白吧，妈妈在电话里说有其他地方的医生来医院接替她们了，她再等一个隔离期就可以回来了。 我要在这段时间里再试试寻找生息之神吗？ 我已经不想再寻找他了...... 外面已是初春，靠着楼房的那些高大树木还没有长出叶子，但是杨柳发了嫩芽，翠绿的叶子想绿水晶一样点缀在纤长的枝子上。 我们顺着白色墙壁，在柳叶浮荡间往前飞，远处是医院的大门，也是回家的方向。 一片叶子在不远处飘过，我愣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小苍回头看我。 我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片叶子。 我认得那片叶子...... ...... 那片碧绿的叶子刚刚还向下飘落。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叶子好像被微风一卷，打了个旋，向上飞了几步，又打了个旋，再次向上。 仿佛...在和我们打招呼。 “跟上他！” 我招呼小苍和嘤嘤一声，追着叶子向上飞去。 飞过一扇扇窗明几净的玻璃窗，越过医院顶层天台，落在大楼面朝街道的天台边缘前。 碧绿的叶子在叶尖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变成了一位老人。 “你终于肯现身了，生息之神。” 我也落在在天台上，站在他旁边，得意的说。 我得意于我的论断一直是没有错的。因为我身旁的老人穿着非常奇怪，他有一顶绿帽子，脚下一双绿鞋子。身穿一件墨绿色的大衣，披一件半透明的斗篷。 两条绿胡子被高处的风吹起，直往后飞。 “你应该叫我蜉蝣老人。” 他却还是不承认，动了动胡子说。 我向身后看看，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信号接收器和一些杂乱的电线。 奇怪，小苍和嘤嘤没有跟过来。 “我没有让他们过来。”蜉蝣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我没有问便向我解释。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昂着下巴问。 “来实现你的愿望。” “我可不需要你来实现我的愿望。”我撅着嘴说。是的，再也不需要了。我已经长大了，不会再上当了。 “这就是你想听到的结果。”他向下看着。 下面的街道想一条条灰色的带子，整齐的铺在建筑之间。偶尔有车辆经过，遵循着路口的指示灯令行禁止。路旁行走的人按着各自的节奏向前，不缓不慢。脸上也都是平静的表情...... “这就是你想听到的结果......”蜉蝣老人的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两个月以前发生的事。 “你的三个愿望是......？”生息之神俯视着我微笑。 “让我的家人最后再离开吧。”我回答道。 “第二个呢？” “不要让他们那么痛苦......” “还有一个。” “这件事结束的时候，就算我已经死掉了，也请让我知道结果吧。” ...... “这个结果......我已经看到了。”我也望着下面的景色，平静的说。 “哎，冬天过的真快啊，一眨眼又是春天了。”蜉蝣老人叹了口气。 “你不喜欢春天吗？” “不喜欢。”他很快回答。 “春天意味着开始，一切的繁忙又要开始了......” 第十五章 春风不予 “我喜欢。”我满意的往下看看。 这一眼让我错愕...... 我看到了一双脚。 这双脚赤着踩在水泥台面上，我动了动脚趾，它们很灵活。脚的上面是一双腿，再往上，是一件紫红色睡衣，大裙摆被风撑起来，向后飘动着。刚刚它们被吹动的呼啦啦的作响，我以为那是我的翅膀。 “满意吗？”蜉蝣老人那种露出坏笑时的语调又在我旁边跑了出来。 我没有回答，震惊的望着他。然后又伸出我的双手，一双白皙的手，五个手指头。我用它们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是柔软的皮肤和包裹的坚硬骨骼的触感。又用它们摸了摸我的脸，脸颊上有肉。再旁边有耳朵，再旁边有两个马尾辫。 摸摸我的脖子，我的后背没有了翅膀。 又看着我的手，我只有一双手臂一双手，午后的阳光明亮的照在皮肤上，明晃晃的。 “可是，为什么？”我问道。 蜉蝣老人将我的身体还给我了。 “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你是一个人类。”他肯定的说。 “可是我什么都没做。” 蜉蝣老人负着双手微笑。 “你做了很多，也做得很好。” “你将人类的恶行告知了动物们，也将人们的恶果拿给了人们。伊始，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果然选对了人，你没有让我失望。” 我咀嚼了一下他说的这两句话。 “所以...那时候，你只满足了我一个人的愿望？” 选对了人......没有让他失望......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专门帮别人实现愿望的神灵呢，还猜测他将很多小朋友变成苍蝇了呢。原来他只找到了我，还是有目的的。 蜉蝣老人看过来。 “是啊，我只满足过你一个人的愿望。难道我看起来是什么很随便的神灵吗。” “为什么选择我？”我皱着眉。 “你想说什么？”他撇向我，目光里有几分挑衅。 “你在利用我，对吗？” 我也不示弱，他却摇了摇头。 “你做了你应该做的。我也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而已。” 我又不太明白他的话了。 “如果让这个世界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才是更可怕的事。”他欣慰的回答。 脚下的灰色道路上，车辆比刚刚多了一些。行走的人也多了一些，有些商铺正在拉开铁门帘，准备重新开业。 “现在，你可以回家看看了。” 我转过身。 “对了，还有件事。” “嗯？” “我的那两个字，是蜉蝣，虫字旁的‘蜉蝣’，不是水字旁的‘浮游’。” 我思索着他说的是哪两个字，转过身。 又转回来。 “我也有个问题。” 蜉蝣老人等着我问。 “寂是通过什么途径传播的？”这个问题妈妈他们好像一直没有研究出来，无论是用口罩捂住嘴巴和鼻子，带上透明眼罩，还是穿上隔离的衣服。寂好像无孔不入，都会从一个人传染给另一个人。 “眼睛。”蜉蝣老人平静的说。 “眼睛吗？” “嗯，心灵的窗口。”他笑笑，“如果不要对视，寂就不会传播给别人。” “你可...真是歹毒。” ...... ...... 我顺着天台安全通道的楼梯一路向下跑，灵活的躲开那些漫步在走廊的病人和医生，奔出住院楼的大门。春季的柏油路有些凉，有些硌脚。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身体充满了能量，我感觉不到累，只听到自己强烈的喘息声。 春风迎面吹在脸上，吹起我的头发。 我跑过杨柳飘浮的街道，跑到白杠斑马线前，对面的红灯变成了绿色，我望着白线前依次停下的大小车辆，在它们面前跑过。 我跑过公园的红瓦灰围墙，在有人走进小区，电动门还未关上的时候跑进长木里小区。踩着圆滑的石子路，穿过小区草坪，推开我家院子的大门，在杨桃惊愕的目光中跑上台阶。门开着一条缝隙，我推开门跑进去。 ...... “妈妈......” 洒满金色阳光的阳台前，妈妈一只手将行李箱靠墙放好。一只手拉着对面的爸爸。妈妈也回来了...... 听到我的声音，妈妈转过身来。她漂亮的长卷发变成了一头齐耳短发，转身时在耳边晃动，却不影响她的美丽。 我终于跑到了我的目的地，我胜利的冲过去，撞在妈妈身上。 “伊...伊始......”妈妈和爸爸惊愕的声音。 “嗯，我回来了。” 终章 我叫林伊始 我叫林伊始。 现在在绿芽小学上二年级。 前不久，我变成了一只苍蝇。 做一只苍蝇非常快乐，不用上学，不用写作业，每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可以用一双翅膀，飞到很多地方，看想看的风景，见想见的人。 变成了苍蝇以后，我认识了很多朋友。漂亮得像毛绒球一样的猫咪，模样凶恶脾气温和的大狗，会演杂技的大象和老虎，有一半粉红翅膀的火烈鸟，忙于在空中旅行的山雀和老鹰。还有两只善良可爱的苍蝇。 我也重新认识了我过去的好朋友，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我的朋友们都没有忘记我。 我飞到了很多的地方。我去看过广漠的荒原，碧绿连绵的田野，高低起伏的山峦和浩瀚无边的大海。 有无数个夜晚，我和我的苍蝇伙伴们一起躺在树冠上，透过树叶的缝隙赏星星，辨别着天上的星宿，一直到我们沉沉睡去。我看到了太阳如何一点一点将整片天空照亮。也看到了春天的雨和冬天的雪，是如何从稀疏变得疯狂，又从欢快复得平静。 我看到了叶子如何抽出细芽，也看到他们在叹息里枯黄凋落。看到了花朵如何散发香气，蜜蜂如何采蜜。当我们以为沉睡许久的毛虫或许死掉了的时候，他们破茧而出，展开磷光闪闪的翅膀，眨眼就飞上天空...... 我发现这个世界很大，很神奇，也很漂亮。 我也看见这个世界在不断的变化，或许是在变得越来越好。 或许是越来越好吧。 ...... ...... “伊始——你在磨蹭什么呢？！再不出来就要迟到了！”妈妈的喊声穿过门扉。 作文已经过了交的时间了，但我还是写完了它。最后看了一眼，将作文本放进书包里，拉好拉锁。 “哦，来了！”我背上书包，跑过在客厅里吃着三明治，喝着牛奶的爸爸，跑进妈妈的房间，在镜子面前照了照自己。 “早上好，镜子先生。” “早上好。”镜子先生回答我。 我跑回客厅，妈妈正在门口开着门等待我。 “这孩子，门口有穿衣镜，总跑屋里照什么。” 我把脚伸进运动鞋里，扶着妈妈的手臂，抬脚提好鞋跟。跟着妈妈跑出院子。 杨桃趴在自己的木窝前，冲我们摇摇尾巴，我冲他摆摆手。 妈妈开着车停在我们前面一栋楼前，童童已经站在她家的单元门前等我们了。她看着我们微笑，一双浓密睫毛的大眼睛眨呀眨。我打开车门，将她拉上车，和我一起坐在后座。 “你还没有告诉她吗？” 和妈妈问过好后，童童笑着和我悄悄说。 “我说了。”我也放低声音，“我还和警察叔叔说了，他们不信我。觉得我这里有问题。” 我指指自己的脑瓜，童童在后座上笑做一团。 “到站了。”我们两个小女孩嘀嘀咕咕在车上聊天的时候，妈妈已经带我们到了学校。 “妈妈再见！”我俩喊着拉开车门下去。 “等一下！”我忽然拉住童童的衣服，让她的脚悬在了车门前。 “蚂蚁。”我望着下面说。 童童也低头看，只见童童脚下，沙地上有一个蚂蚁窝。 “哦！对不起，蚂蚁兄弟们。”童童将脚挪开，向更远一点的地方跳去，跳下了车。我也跟着跳过来。 “没关系，他们不会知道的。” 四月的中旬，学校终于开学了。 大铁门大大的敞开，好多小朋友向大门里走，蹦蹦跳跳，互相打招呼，兴奋的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 “咦......” 我看到校门不远处停着一辆早餐车，黄色的椭圆形车厢，红白相间的遮阳蓬。一位叔叔在里面忙碌着做早餐。 “这是那家好吃的饼子。”我伸手指着。 “好吃是好吃，但是他家太贵了。”童童说。 “为了庆祝我回来了，我请你吃饼子吧。”我拉着童童跑过去。 “您好，我要两个夹蛋饼。”我举着十块钱，对里面的叔叔说。 那位叔叔还是过去在这里买早餐的叔叔，他皮肤有些黑，瘦瘦高高的，带一个黄色鸭舌帽。 但他的举止有些奇怪...... “好的！好的！好的！” 他欢快的答应着，探出半个身子，将我高高举起了的钞票叼在嘴上。 用两只手拿出饼子，歪头看了看他面前的食材，抓起两根筷子。不太熟练的戳中茶叶蛋，将它放进饼子里，又将头歪向右边，看了半天他的食材，拨了些咸菜也放进饼子里。挑了一片生菜，挤了一些酱汁。 将饼子递给我。 额......他没有给饼子套塑料袋子。就赤手举着递给我，嘴上还叼着钱。 我踮起脚尖，从窗户旁边的挂钩上取下两个袋子，撑开后接住了他递来的两个饼子。 “谢谢。”我有些尴尬的说。 “不客气，不客气，不客气。”他将嘴里的钱松开，让它掉落进钱盒里，开心的回答我们。 “哦...那......我们走了。” “欢迎下次再来，欢迎下次再来，欢迎......” 我回头看的时候，他还望着我们走远。 ...... “这个叔叔...怎么这么奇怪呀......”童童挽着我的胳膊快步进了校门。 “是啊......”我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动作，表情，语气...都很奇怪，有些别扭又有些熟悉......但是不知道是哪里熟悉。 但进了校门我就没时间想这个问题了。 “伊始，你回来了！”大力使劲的和我招手。 “伊始，好久不见！”杜冬磊也在很远的地方向我喊着。 正走在前面的齐小荏回过头望着我和童童，我们走过去，和她一起走。 一直走进教室，每个小伙伴都和我们打招呼，跟我讲他们假期发生的趣事，讲这些天他们和寂战斗的事情。 “小灰，你怎么挪座位了？”童童问着搬到她后面的梁小灰。 “你不知道！今天有两个转校生！”旁边大力有些兴奋的抢答。 “两个吗？” “是啊，因为咱们班人最少，所以都转到咱们班来了。” “哇，太好了，是男生还是女生？” 我听着他们说话心不在焉，手里抱着温热的夹蛋饼，我还在想那个奇怪的叔叔。到底是哪里熟悉呢......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开心的事情说三遍，不开心的说一遍......” ...... “同学们——”这时候，赵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震惊。她从门口走进来，微笑着拍拍手，叫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每个人都坐好了，她向门口招了招手。 开心的事情说三遍，不开心的说一遍......我脑海里不停的回响着这句话。 “漫长的假期结束了，我相信大家都很开心。欢迎大家回来，也欢迎我们的两位新同学。他们从其他学校转学过来，以后会和我们一起快乐的生活学习。” 同学们热烈的掌声再次将我的思绪拉回面前来。我茫然的抬起头，看见赵老师旁边已经站了两个男孩子。 一个穿着一件竖条纹的灰蓝色衬衫，刘海梳的整齐，带一副眼睛。看起来呆呆的。 另一个穿一件浅蓝色t恤，躲在旁边男孩的身后，目露好奇，看起来乖乖的。 “和大家打个招呼吧。”赵老师温柔的对他们说。 呆呆的男孩看了看赵老师，没什么表情的看向我们，语气有模有样的像个大人。 “人类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存在。” 教室里鸦雀无声。 看起来他的发言结束了。 但整个教室里的人都一脸茫然。 而我，则是目瞪口呆。 “啊...那个，你们好。”他旁边的男孩挠挠头，有些腼腆的冲大家一笑。 他的笑很真诚。 “你们可以叫我嘤嘤。” ...... “英英吗？”坐在我身后的小荏发问。 “是嘤嘤。”我纠正道。 （全书完（还有几个番外）） 警局·番外 屋子里窗明几净。 对面的白色墙壁有一截是天蓝色的。用白字写着“公安”与“公安”的英文。旁边的地上是一株盆栽，大片的叶子伸展着，绿意盈盈。 漆褐色的桌子对面坐了两位警察叔叔。 “别害怕，记得是什么样的就说什么。”左边留着平头的警察叔叔很温和的对我说。 “我们做个记录，好帮你抓到坏人。”右边的叔叔也鼓励我。 我抬起头，站在旁边的爸爸和妈妈也点点头。 于是我也点点头，在椅子上坐好。 “这个把你带走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是一位老人。”我回答说。 “他有时候带一顶绿帽子，有时候带一顶黄帽子，有时候穿一件绿大衣，有时候穿一件黄大衣，有时候披一件透明的绿斗篷，有时候披一件......不过他有两条长长的胡子是不变的，一直都那么长。”我用手比划到胸口。当我终于描述完这一切，他们谁都不说话了。 “呃...那么。”警察叔叔对视一眼。 “他有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吗？” “他叫蜉蝣老人，不是水字旁的‘浮游’，是虫字旁的‘蜉蝣’。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看来是个代号......”两位警察叔叔小声讨论道。 “不，不，不。” 我打断他们，“这不是他的代号。” “他有一个代号，叫做‘生息之神’。因为他是一位神明。” 两位警察叔叔又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在本子上记下来。 “他把你带去了哪？这几个月里，你都在哪生活？” “其实...最开始我就在我家附近活动，也去了墨城玩了一周，翻过了大山，越过了大海。还看见了一场壮观的山火......” 我滔滔不绝的说，他们笔尖“刷刷刷”的记下来。 “那么他是如何带你走的呢？” 我沉默了...... 我是不想透露这件事的，我觉得他们不会相信我。但是说谎不是好孩子。来这里的一路上我都在犹豫不觉。 “我刚刚说的，你们相信吗？”我很认真的问两位警察叔叔。 “信......” “信啊！”两位又是对视一眼，一位将托腮的手放下了，一位将嘴里咬着的笔头松开，也认真的回答我。 但我对他们对望的神情表示怀疑。 “这件事太离奇了，我又是小孩子。我觉得你们是不会相信的。” “没事，你说吧，我们如实记录下来。” “他将为变成了一只苍蝇。” “苍......蝇吗？” “嗯？苍蝇？” “嗯，苍蝇。” “然，然后呢？” “后来......” ...... ...... 最终，爸爸妈妈还是领着我回家了。 果然呐，我是小孩子，大人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 在回家之前，他们让我自己在屋里玩。他们和我的父母在另一间办公室单独聊两句。 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反正后来，爸爸妈妈也没有质疑过我说的这些事情，也从来不主动问起。好像只要我不说，就没有发生过这些事一样。 只是重逢后，他们对我特别好。总是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也从不对我发脾气。总是让朋友们多和我玩，他们也总是陪着我。 ...... 那天，我只在他们关门前听到了“患者不能回忆应激性事件”之类，几句不懂的话。不过他们也没发现我们这边发生的事。 警察叔叔的办公室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他们将桌上的资料都收起来了，除了墙上挂了一些锦旗，屋子里也没什么可看的。我跑到窗台边往外看。 一片碧绿的叶子落在窗台上。 “你怎么将我的事情，全告诉他们了。”一个声音有些不满的响起。 我摊摊手。 “反正也没人相信，不是嘛。” 春雨·番外 五点的时候，窗外那棵树上的麻雀会开始叫。有四五只的样子，有些吵。 奶奶不会被吵醒，但有的时候，她会跟着声音打鼾，一起一伏。 六点的时候，护士姐姐会来送药，并看着我吃下去。 七点的时候会来输液，输的是营养液。 八点的时候会有一些人来看我。有时候是住在旁边病房的同学，有时候是住在楼上病房的大姨，她会来和奶奶唠嗑，总是说相邻的病房里一些病人的事情。好像他们整层楼的病人，他们的病情和家庭情况，她都很了解。 活着真没有意思啊。 我已经42天没见过爸爸妈妈了。 每天都过的差不多，无论闭着眼睛还是睁着眼睛都觉得很累，吃饭很累，讲话很累，做梦也很累。如果出院的话应该就没有人一刻不停的看着我了，我应该就可以想办法去找爸爸妈妈了。 到另一个世界去找他们。 或许是吃药，或许是从楼上跳下去。 我还没有想到万全之策。但随着时间的拖延，这个计划越来越动摇了。 我不知道去那个世界见他们的话，爸爸妈妈会不会责备我，我不想让他们认为，葵雨是个胆小鬼。葵雨让他们很失望。 每天都过的差不多，但今天有点不一样，今天有个人来了。 “奶奶好。” 她的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听着甜甜的，很熟悉。但是床周围的帘子挡住了门口的方向。 “你好。”奶奶那边却能看见，连忙从床上下来。 “嘿！葵雨！” 我吃惊的看着从蓝色围帘后探出来的脑袋，是我们班在寂爆发前就失踪了的伊始。 “你回来了？”我听到我的声音。 她点点头。奶奶招呼她做到陪护床上，奶奶旁边。 “你好点了吗？” 我也点点头，想起一件事情来，去打开旁边柜子的抽屉。 “童童将你的自动铅笔送给我了，说是......” “对的。”伊始点点头，接过我从抽屉盒子里找出来的自动铅笔。 “是我让她送的。那时候我已经回来了。”她转动着铅笔看了看，然后又递给我。 “你回来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我四处看看，我的屋子的阳台上有几个祝康复的花篮，地上有两箱牛奶和一箱酸奶。旁边有一个玩具车和一个皮球。奶奶旁边的桌子上放了许多毛绒玩具。但这些都是别人送给我的，我不应该再转送给他人。 伊始摇摇头，冲着我甜甜的笑。 “你们聊着，我去给你们买点吃的。”奶奶起来穿衣服，准备去买早饭了。 “我吃过了奶奶。”伊始连忙答复。 “再吃点吧？我去买几个肉包子。”以前我爱吃肉包子，这几天奶奶就总是买肉包子。 “吃不下了。”伊始使劲拜拜手。 “那好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你们有什么事情叫护士姐姐啊。” 伊始点点头，奶奶又嘱咐我几句，才笑着出去了。 伊始从陪护床上跳下来，坐到我床上来，更近的看我。 “你看起来在好转。” “是吗。” 或许是吧，我觉得身体有力气了，只是我还是很伤心。 “你爸爸妈妈去世了...是吗？”伊始偏着头，用一双大眼睛望着我。 “他们和我说的时候，不让我和你提这件事。” 我微微怔了一下。 是的，所有人都不和我说起这件事，爷爷奶奶，大妈大姨，老师同学......自从我醒过来。我以为他们只是怕我伤心难过，我以为有些同学是不知道我的事情，原来不是这样，居然是有人和他们说不要和我说起。可能是我大姨，也可能是老师吧。 “你介意吗？”伊始有点小心的问我。 我摇摇头。 “我知道我肯定不能感受你的难过，但是...应该很难过吧。” 我坐在病床上，没回答她。 “他们是怎么去世的？”她低声的问。 “他们从进货回来后，就......一直反应迟钝的，就一直哭。抱着我说了很多抱歉的话，也不送我去上学。” 我也低声的答。 “然后等我一次睡醒，他们就......”我每天都能回忆起那个场景，但是却说不下去了。 伊始也没有继续问，只是轻轻叹口气。 “你想他们吗？” 我点点头。 “我每天都想他们，但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对吧。” “嗯。” 我坐在病床上，她坐在我旁边。病房里安安静静的。 “葵雨很厉害了。”伊始忽然说。 “？”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难过的想死掉。” “但是葵雨还是会活下去的吧？” 伊始朝我笑，那个笑容的意思就是，她很肯定我会活下去。 “外面下雨了呢。”她从我床边跳下去，跑到窗台前，拉开了米黄色的窗帘。 巨大的窗户上封着一些木板，横七竖八的。说是一楼之上每个寂的病房都这样封着，这样不会有病人不小心掉出去。 伊始伸出手，她的手小，可以从木板的缝隙里伸出去。她拧住了把手，轻轻转动后。推开了窗子。浠沥沥的雨声和潮湿的水汽瞬间跑进来。 “是太阳雨。”伊始用手去接雨水。 好像是的，因为阳光从木板的缝隙里透进来，很亮很亮。 淅淅沥沥的声音也很好听。 “一会儿让我奶奶送你回家吧。”我说。 “不用，”伊始踮起脚往外看，看那些湿漉漉的叶子被雨滴不断的拍打。“雨下的很小呢，医院也不远，我跑着回去就行。”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她。 “好像是今年春天第一场雨呢。”她说。 是呢......我回忆了一下。确实是第一次下雨，现在已经四月了吧。 “下雨真好啊……” 下雨有什么好的，我有点不明白。 ...... 伊始和我说了一些最近她听到的见到的趣事，她小区附近的猫狗打架，她从电视上看到的蚂蚁出嫁。 然后她就准备离开了。 “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吧！快点好起来！” “真的不等我奶奶回来吗？”我看着外面的雨，浠沥沥的声音感觉很密集呢。 伊始摇摇头，“我下次再来看你！或者等开学你回学校。” “对了。”我只好看着她离开，但她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 “我知道你可以送我什么了，既然我回来了，给我个拥抱吧！” 她跑到我身边来，伸开双手。 我抱住她。 “葵雨，你身上真好闻。” 她抱着我说。 我有点茫然，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味道。难道不是药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么。 “像雨水的味道。” 动物园·番外 午夜。 城市在黑暗的保护下沉睡在酣甜的梦中。 但是阿尔市的蹦蹦跳跳马戏团却热闹非凡。 猴子，大象，长颈鹿跑来跑去，手舞足蹈。不知道的人会以为这里在举行一场狂欢的舞会。 “兄弟们，往这边，往这边走！” 一只猴子跳上明黄色的围墙，神气的指挥着众兄弟。 但是没有他的指挥，动物们也知道应该向哪里跑，因为围墙只有一个大门。 动物们从被打开的笼子里走出来，被其他朋友解开了手上的镣铐和锁链。 在短暂的茫然过后，争相恐后的向外跑着。但是有一个例外。 一只动物趴在石台上，用毛茸茸的爪子支着下巴，半垂着眼皮，懒洋洋的望着这一切。他的尾巴尖向左晃一下，停顿住，又缓缓的向右晃一下。有点无聊。 所有动物都急切的奔走着，他却完全无动于衷，看起来极其的显眼。 猴子礼帽是个急性子，看着这一幕抓耳挠腮了半天。对方是个猛兽，猴子很早就在马戏团生活了，很久没接触过自己团员之外的猛兽了。但急得不行，还是从围墙越到旁边笼子上，手脚并用抓着网眼，三两下就到了地面。 “老......老虎先生？”他躲避着大大小小狂奔的伙伴们，跑到石台前，保持一定距离后，小心翼翼的打招呼。 老虎先生抬起左眼眼皮，懒懒的看了礼帽一眼，又耷拉了下去。 什么都没说。 “咱们......该走了。” 他居高临下投来的眼神有些骇人。他黄黑相见的皮毛有些凌乱。巨大的身体像小山一样趴在石台上。消瘦但结实的骨梁像起伏的山脊。 礼帽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鼓足勇气说。 如果老虎先生看起来有任何气恼或不对劲，他随时准备好了撤退。他是蹦蹦跳跳马戏团里最灵活的一只猴子。 “走？”老虎先生缓缓的放下那只毛茸茸的爪子，他的脸凑近了礼帽。 “去哪里？” “出......出去。”礼帽强迫自己没有逃跑。 “出去？”老虎先生又将巨大的脑袋挪开，目光迷离的看了看前面奔跑的动物。好像难以理解这两个字。 “是啊。” “去哪里？” “去......”礼帽哑口无言，礼帽也不知道去哪里，他望着黑暗的天空认真的想了想。 “出去，到动物园的外面去，到城市的外面去，到没有人类的地方，大山里，森林里，平原，沼泽，没有人类的任何地方。” “不去，没意思。” 老虎先生无精打采的说完，张开了血盆大口。 礼帽伶俐的往后跳了一大步，还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经过的动物，但他也没时间回头去看。 紧张的盯着面前的大老虎，面前的大老虎张开一口没几颗牙的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大脑袋重新趴回两只爪子上。 再次神秘莫测的闭上眼睛。 “你不用害怕。” 礼帽身后的声音又将他吓了一跳，再次蹦开后，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一只雪白的山羊。夜色幽深，这位山羊爷爷的雪白皮毛反射着微弱光亮。 “你不用害怕，他性格很好。” 山羊公公说。 “性格很好？” “他在这里的工作是和游客拍照。”山羊公公望着老虎先生。“他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已经不会伤害别人了，也忘记如何伤害别人了。况且他生病了，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生病了吗......”礼帽陷入沉思。“可是我们要离开这儿了，他怎么办？” “嗯......”山羊公公也思考着走近过来，看到老虎先生四个爪子上的镣铐都被解开了，但他仍然趴在那一动不动。 “老虎先生，您必须和我们一起离开，您独自留在这儿会死掉的。” “不去，没意思。” 山羊公公和礼貌对望一眼。 很多小动物看到这边的停留，也都好奇的聚集了过来，听了老虎先生的事，七嘴八舌的劝解他。 “和我们走吧，外面有茂密的森林，在森林里可以吃到很多美味的松果。”一只毛茸茸的松鼠说。 “不吃，没意思。” “和我们一起走吗，山林里不仅有野松果，还有清澈广阔的湖河。”一只海龟快乐的说。 “不喝，没意思。” “还能看到的漂亮雄健的母狮子呢。”一位公狮子如是说。 “不看，没意思。” ...... ...... 午夜。 人类在黑暗的保护下沉睡在酣甜的梦中。 阿尔市的街道上却有类似大型车辆驶过的轻微震动，嘈杂的声音途径每个人的梦境。 有些睡眠轻浅的人被吵醒，从忘记合上的窗子处听到了鸟儿的鸣叫声，像是猴子嚎叫的声音，还有大象喷鼻子的声音。 临近冬天的晚上很冷，没有人愿意赤裸着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去窗户旁查看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杂乱又兴奋的声音很快过去，脑子里满是问号的人们又逐渐被困倦夺去意识，回到梦里。 但是路口处那些为商铺或车辆准备的摄像头记录下来了一切。 羚羊，花豹，斑马，狮子，黑熊，......他们积极踊跃，你追我赶的在市区宽阔的马路上狂奔而过，仿佛在举办着一场午夜动物王国马拉松。 那些腿脚快的家伙在前面奔跑，鳄鱼，野鸡，大象那些不愿意奔跑的家伙缓步走在后面，热烈的交谈着，规划着，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 队伍的最后面，许多猴子蹦蹦跳跳的推着一辆工人运送货物时常用的平板车，上面趴着一只老虎，老虎巨大的身形占满了木板，黑黄相见的皮毛从板子边缘溢出来。 他用毛茸茸的爪子撑着下巴，不时的打个哈欠。抬起一只眼皮，看一眼这个没意思的世界。 一只叫礼帽的猴子走在他旁边，一边用两只爪子推着车子，一边絮絮叨叨。 “没关系的，老虎先生。我刚进入蹦蹦跳跳马戏团接受驯化的时候，也像您这样。 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塌陷了，将我埋在了最底下，四周一片漆黑，而我苦不堪言。世界明明这么宽敞，却没有我容身的地方。无论我怎么喊叫啊，也没有人注意到我。 但是没关系的，也许你从这里走出来，走到下一片新的森林里去，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结束和开始 【结束】—— 最初开书 是因为听了一首好听的歌 看到一个不要求日更的征文活动。 想到一个搞笑的脑洞 脑子一热就开书了。 没有征文获奖，也没有多少人看童话故事。但对于自己来说收获颇丰。 这里就必须感谢编辑大大和诸位小伙伴们了！ 实话来说。 作者酱是个干事马虎拖延症晚期又擅长放弃的辣鸡。 这本书能写完是全靠编辑大大的推荐和小伙伴们的支持鼓励维系下来的。 有一段时间工作上太忙，又遇到不愿意写的压抑剧情，如果是单机的状况自己都不信自己不太监。 所以谢谢大家！ 收获的话，收获了很多的第一次。第一本童书题材，第一个类似快穿的沙雕治愈风，第一本不单机，第一批追读，第一次上架到完本。 收获了很多被听见和被听懂的快乐。 大恩不言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想再说一遍，码字真是一件世界上最快乐的事之一。 它会带我去更轻易的认识这个世界，也告诉我生活给予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是馈赠。 ...... ...... 【开始】—— 如结尾所述，伊始这个故事还有个新的开始。不过只能有生之年了。因为童书确实没多少人看，而我有几个更迫切写的故事。 而我太菜了，想双开的话必须全职，想全职必须先挣到钱。所以这个故事一定会有，但时间难以确定。所以先和伊始再见了~ 下一本想写一个警察叔叔大战吸血鬼的小甜文，只要能过审的话），会过几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