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棍恋寒梅》 第一章 大雪纷飞,冷冽的寒风刺骨,刮得皮肤刺痛难耐,即使海冷梅身上已经披了件棉袄御寒,仍难以抵挡这恶劣的天候。 她的鼻头几乎冻僵,一双白皙的小手冻得发白,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但这并不是她现下最担忧的状况。 在这片辽阔的树林里,她与家仆们失散了。 她咬着唇,试图寻找出路,看能否走出这座林子。 然而老天就像刻意跟她作对,她已经在林子里绕了好几个时辰,仍旧绕回原来的地方。 这次海冷梅是听从父亲的安排,到东北的小姑姑家,为许多年不见的表弟送上成年礼,并在那儿做客几天,怎知在返家途中意外和家仆们走散了。 眼见天色越来越昏暗,她索性蹲在一棵大树下,靠着树干,瞪着疲惫的双眸观望着四周。 即使海冷梅较一般女子更有胆识,对任何事情都能处变不惊,但遇到这种情况,心中也不免升起悚然的情绪。 “爹……”她无助地低声呼唤。一双莲足走得又酸又疼,一心期盼那些家仆可以找到她。 好好的一趟送礼之行,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 海冷梅蜷缩着身子,又累又困,虽然雪已停,但她不敢睡,因为她知道在这种广阔茂密的树林里,夜晚总有野兽出没,袭击路过的人们,就怕夜色笼罩大地以后,会有猛兽出现。 但天总会黑,就算她再怎么期盼白天可以无止尽的延长,周遭还是被夜色包围。 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处传来,她瞬间绷紧心神,敏锐地察觉出声音是由左方而来,于是她一双眼睛紧张地瞪着那个方向。 达达的马蹄声逐渐接近。 那会不会是坏人? 思及此,海冷梅紧张地在身边四处找寻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根约一尺长的枯枝用以防身。 没多久,三名骑着马儿的男子在树旁停下,这时娇小的海冷梅早已机灵地先躲进一旁的矮树丛里。 从三人的身形与轮廓看来应是本地人,而他们正用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海冷梅更戒慎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没有办法判断这三名男子是好人还是坏人,但她目前的处境让她无从选择,于是一咬牙,孤注一掷,忽地站起身奔到三人面前。 “你们有人会说汉语吗?”她扯开嗓子喊道,心中不断期盼老天爷可以听见她的祈求。“救救我,我迷路了!” 三名男子皆因她忽然出现而面露讶异神色。 “你们有人听得懂我说的话吗?”她心急如焚。 霍青挑起右眉,藏在络腮胡下的嘴微微勾起,将头转向旁边,以族语道: “老大,这……” 为首的男子身穿靛青色长袍挂,轮廓极深,浓密的剑眉,狭长的黑眸,深刻的五官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自他一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贵气,不难看出他应是权贵子弟。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总之横竖是个机会,她不想待在这座林子里等死,宁愿赌一赌运气,若眼前这三名男子是上天派来解救她的,那就是她命大;若不是,也总比在这里被猛兽瓜分尸体来得好。 海冷梅豁出去地奔到为首男子的坐骑旁,小手揪着他的裤管,眼中透露出哀求的神色。 他居高临下,冷眼望着她,幽深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抿紧的薄唇带着一种威严感。接着,他忽地弯下身施力拉起她。 “你不是东北人。”他极肯定地开口,而且是说汉语。 闻言,海冷梅欣喜地直点头,立刻说明自己的困境。 “我是苏州人,是来东北给亲戚送礼的,可是今日跟家仆们在林子里走失了,能不能请公子出手相助?” 男子一脸高深莫测,一双黑眸带着审视的意味,上下打量着她,尔后与身旁的两名男子交头接耳。 “或许她可以解救鹰家堡。”应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认为,但单单从她的衣着与言行,便可看出她应该是个好人家的女子。 “什么?就凭这个矮不隆冬的小女人?” 霍劭瞪着如牛铃般大的眼,声如洪钟般惊呼,魁梧的身子也跟着一顿,鄙夷地瞪着一脸茫然的海冷梅。 他们在说些什么?海冷梅从他们三人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一颗心不禁跟着忐忑。 她真怕他们会见死不救。 “看得出来她非寻常人家的女子,应该从小就读书识字……或许她就是老天爷派来解救鹰家堡的救星吧!” 鹰家堡,数十年前在东北崛起,由一群江洋大盗建立,理所当然鹰家堡的土地同样也是从无辜的百姓手中抢来,有数十顷之广,然而他们毕竟是粗鄙之人,到了应祈这一代,因为不再做打家劫舍的勾当,所以几乎快要坐吃山空。 从小跟着长辈四处抢掠,应祈不识字,因而总在与人做买卖时吃亏,如今家财几乎散尽的状况下,众人的生活已经有些拮据,整个鹰家堡可说是将要闹饥荒了。 因此,这看似出身自富贵人家的女子或许会带给鹰家堡一个转机。 “你识字吗?”应祈转面对她问,心底开始盘算着些什么。 海冷梅先是一楞,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很好。”应祈满意地点头,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拉上马背。 海冷梅娇小的身子被震得东倒西歪,当她安稳地坐在马背上时,才意识到胯下的马儿正在奔腾驰骋。 她惊慌地回头看着他,“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 冷风呼啸而过,吹散她娇嫩的嗓音所说出的字句,传不进应祈的耳里。 应祈驾着马儿往鹰家堡的方向奔驰,心里头想着,如果这个小女人懂得一些经商之道,能让鹰家堡的生计逐渐好转,那他可以考虑帮她找到回家的路。 但如果她什么也不懂,只是个小书呆的话,那他自有另一番打算。 “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海冷梅扯开喉咙大喊,有些焦虑。 还是得不到他的回应,她不安地拉扯他的衣襟,小小的身子被马儿颠得坐不稳。 “安静点儿!你不是要我救你吗?”应祈不悦地低头瞪她一眼,发觉她还真有点烦人。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震住,察觉他其实没有外表那般和善,因此她聪明地选择噤声不语。 本来以为终于有人愿意帮助她找到回家的路,海冷梅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带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奔驰许久的马儿终于在一座城堡前停下,而挥别林子里的黑暗,海冷梅这才真正看清楚应祈的面容。 他是个极好看的男子,浓密的剑眉飞扬在一双狭长的黑眸上,挺直的鼻梁,刚毅饱满的下巴,若有似无地透着一丝笑意的薄唇,若非她已经看惯了三名兄长俊逸的脸庞,只怕她会醉倒在这样的俊容下。 应祈淡淡地望了她一眼,和霍青率先进入鹰家堡。 霍劭则拢起粗眉,大眼一瞪,对海冷梅挡了他的路感到不悦,非常不耐烦地推了推发楞的她。 “犯啥花痴呀?我知道我们老大生得俊,但你一个姑娘家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瞧可真不妥!快进去!” 粗鲁的声音敲醒了瞬间失神的海冷梅。察觉霍劭的大嗓门可能让周遭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刚才看一个男人看得呆住了,她羞愧地垂下脸,跟着走进去。 一路上有许多双好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海冷梅不敢随意乱看,只好跟着他们三人的脚步进入大厅。 她猜想,对方应该是要她付出些什么,才愿意为她找到回家的路吧,不然她现在不会来到这儿。 不需要多问,她也可以猜到这儿便是这三名男子居住的对方。 这儿真大,从刚才一路走来少说有数十双眼睛盯着她瞧,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些都是那名男子的家人吗? 进了大厅,应祈已经先坐上主位。 “我们谈个交易。”他沈稳地开口。 果然!海冷梅勾起一抹笑,“你的意思是要我为你做一些事情后,你才愿意帮我找到回家的路是吗?” “是。”应祈毫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要求,“我要你教鹰家堡上上下下的人学会识字、写字。” 海冷梅原本设想了很多可能,但没有想到是这样。 她拧眉不解。“为何要我教导他们识字?” “因为要先学会识字、写字,才会做生意。”如果目不识丁,要做任何买卖都有可能吃亏,账上也会记得一塌糊涂。 为了让鹰家堡不再靠着抢掠他人财物来度日,应祈决心改变,而首先要解决的是就是众人不识字的窘况。 从前鹰家堡就是由一群粗鄙的盗匪组成,习惯以抢掠获得财物,从来没有想过用其他方式来改善生计。 到了应祈这一代,他知道这绝非长远之计,因此在几年前开始逐渐换个方式,做起了生意,却因为众人目不识丁而遭遇困难。 也因此鹰家堡若继续入不敷出,只怕不久后将坐吃山空。 海冷梅的眉头越皱越紧,从方才进入鹰家堡到现在,见到的少说有二、三十人,他所说的教会“上上下下”,是连七、八十岁的老人家都要教吗? 那她要何时才能回家! “我不答应!”她断然拒绝,并非她怀疑自己的能耐,而是她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在这儿。 应祈瞇起黑眸,“是吗?那也无妨。”他自然有办法让她答应。 他差人前去唤来霍劭,没多久,霍劭立刻出现在大厅中。 “老大找我有什么事?”方才正在后头忙着的霍劭搔搔脑袋问。 “她不愿答应教导鹰家堡里的人识字,我们鹰家堡更不留白吃白喝之人,我看你把她卖到镇上的红花院,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仿佛这样的话已经说过许多次,应祈眼也不眨,起身便要离去。 “啥?”霍劭惊愕得眼睛都快要掉出来。 老大是要他把这个女人卖到妓院去吗?可是……过去老大曾经说过,鹰家堡虽然会抢人财物,但可不干杀人、逼女人卖淫的勾当啊! 海冷梅瞬间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他他……这个男人是打算把她卖进妓院吗? 而且,他怎么可以用这么云淡风清的语气把这种话说出口? “你站住!”她气冲冲地挡住应祈的去路,“你怎么可以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地说出这种话?你这样做是犯法的!” 把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推入火坑这种事情,这男人还可以说得这么无所谓! 应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过去数十年鹰家堡抢了多少百姓的财务,从来没有官府敢来办,你以为凭你一个默默无闻的老百姓,就算被杀了弃尸在路边,会有谁停下脚步替你收尸?” 世道就是如此残酷,每个人都自扫门前雪,谁愿意无端惹祸上身? “你……你……”抖着嗓音,她又气又怒地指着他的鼻子,无计可施。 他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将问题丢还给她。 “要我救你,很简单,只要答应我的条件,我保证让你完好如初地回到你家人身边。” 第二章 无奈地瞪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坚强如海冷梅也不禁因自己的遭遇感到哀怨。 一阵鼻酸,她无力地伫立在原地,眼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一咬牙,她朝他大喊。 “我答应你的条件!”若不答应他们,恐怕这帮土匪真的会没血没泪地把她卖到妓院去。 倒不如先答应他的条件,再想办法找人带她回家。 走在前头的高大身影微微一顿,应祈扬起预料之中的胜利笑容。看来鹰家堡改变有望了。 夜晚寒意正浓,在陌生的地方过夜,海冷梅睡不着,她点亮烛火,透着光亮看着外头的黑夜。 她是头一次有这种极为孤寂的感觉,而且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即使她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入睡。 难道她真要在异乡度过不晓得多少日夜,只能思念着家人吗? 既然睡不着,海冷梅索性到外头透透气,顺道摸索这儿的路要怎么走。 走着、走着,她听见一道道清晰的舞剑声,便朝声音靠近。 应祈打着赤膊,挥动着手中的长剑,薄薄的汗将他一身古铜色的身躯映照得更加清晰,海冷梅微微别开眼,不敢看。 这么冷的天他还打着赤膊?不怕着凉吗?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应祈终于放下长剑,拿起一旁干凈的布,胡乱地擦拭脸上及身上的汗水,抬头一看,发现了站在长廊的人儿。 “这么晚了还不睡?”他问道,朝她走去。 “我……我睡不着。”海冷梅发觉他朝自个儿走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些。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他此刻赤裸着上半身,还是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喔,认床?” 应祈走进长廊,奇怪她怎么越站越远,往下一瞧,发现她那双小巧的莲足正悄悄地往后移去。 “你怎么一直往后退……”话说到一半,他才发现她脸上正漾着一抹红晕,那含羞带怯的模样顿时让他明白,他此刻实在不宜见客。 只是这一眼,应祈也察觉到她的容貌确实标致,那半垂的星眸,微微敛起的朱唇,眉宇间尽显小女儿娇态,说有多娇媚就有多娇媚,顿时他微微看楞了眼。 他怎么一直站在那儿动都不动? 海冷梅拧起秀眉,一抬眼,便不经意闯入他那双深若幽潭的黑眸,那里头有着令人猜不透的心思,而他正目不转睛的直勾勾瞧着她。 她无法看出他正想些什么,只知道他这样盯着她瞧,她浑身不由自主地激荡出一丝含着欲 望的情绪。 但她不明白自己怎会有这种奇特的情绪,有丝羞恼,便娇声指责道: “你……你还不快把衣服穿好?这样怎么说话呀!” 果然是粗鲁的土匪,哪有人这样对待还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而她竟然会在林子里初见到他时以为他是权贵子弟,真是瞎了眼! 应祈被她的嗓音敲醒,飞快地将衣物穿妥,俊脸上有着尴尬。 虽然他性子大剌剌,对任何人都直来直往,没有男女之别,但怎么面对海冷梅就变得很不一样,竟然会觉得在她面前裸露上半身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你常常在大半夜舞剑?”她好奇地问。 “是啊。” “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刻意挑这种时刻练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深夜没有嘈杂的声音,总是比较容易让人冷静。”应祈坐在长廊旁的石椅上,拿起一块布擦拭着剑身。 这是他弱冠以后才发觉的能够让他心绪沈稳的方法。 当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小子时,行事总是冲动欠缺周详的思虑,好几次让自己陷入危机中,幸亏族里的长老们救了他,并明白地道出他过于冲动的缺点,要他深刻反省。 有一次,他同样遇到令他情绪低落的事,半夜睡不着觉,只好拿剑狂舞宣泄,也在那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夜空下最能够冷静思绪,后来他就养成在夜里练剑的习惯。 “夜晚这么冷,你就不怕染上风寒。”海冷梅笑了,觉得他的想法好奇特。 他瞄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习武之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染上风寒?” “就算是习武之人,也同样是肉做的啊!还是小心为妙。”海冷梅摇头又笑了。 应祈没有再回话,专注地擦拭着长剑,直到明亮的剑身反映着光芒,才将剑收入鞘中。 “你怎么还不回房去睡?” “还是睡不着。”海冷梅苦着小脸。 “难道要我说故事给你听,你才睡得着?”他打趣地说道。 海冷梅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娃儿。” 应祈哈哈大笑,然后抬头仰望着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知道明天又是个没有太阳的阴天。 这一刻的宁静,是他从来不曾感受过的。 他从来不曾与人在黑夜中并肩而坐,当然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的和人聊天打趣。 身为鹰家堡的当家,他从小就听闻长辈告诫,要他不可与人太过亲昵,以免遭受伤害。 即使是面对他不可或缺的左右手霍劭、霍青两兄弟,他也很少像现在这样轻松自在。 这丫头可说是头一次让他卸下心防,相处起来毫无负担的人了。 应祈不禁多看她几眼,然而看得越久,却隐隐约约察觉她的笑容中总有一丝淡淡的哀愁。 虽然她是笑着,然而眉宇间仍然不由自主流露出很淡、很淡的阴郁,他忽然发觉,他不想看见她不快乐。 “怎么了?为啥这样盯着我瞧?我脸上有东西吗?”海冷梅摸摸脸蛋问。 “没有。”他狼狈地收回视线。 怪了,她只是个和他谈交易的女人罢了,他何必在乎她快不快乐,悲不悲伤? 就算她心里藏了很多秘密和哀愁,也不关他的事不是吗?反正这桩交易结束,她就要回到她所处的世界去了。 思及此,应祈忽地站起身离去,留下一脸茫然的海冷梅。 从小,海云龙就给宝贝女儿海冷梅吃最好、用最好的,当然连读书识字也不落人后,当她的三位哥哥每日接受师傅的谆谆教诲时,她同样也拿着狼毫习字。 海冷梅虽没有像三位哥哥一样豪气千云,但同样冰雪聪明,尤其爱好诗词,对经史方面的书籍也很感兴趣,算是个博学多闻的女子。 只是,这会儿要她教人识字、习字,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首先,这个由鲁莽之人所率领的鹰家堡,要在他们之中找到对文字感兴趣的人实在少得可怜,再来就是这儿不但连一本书都没有,甚至连文房四宝统统都缺! 海冷梅苦恼地瞪着包围住她的一群年轻人,只能庆幸她并不需要连老人家都得教。 应祈同样置身在包围住她的那群人当中,挑眉望着她一脸为难的模样。 “快开始呀!”他催促道,算是之中少数对文字还感兴趣的人。 “说得倒容易,没有纸、没有笔,我要如何教你们?” 这倒也是。应祈略微沈思一会儿,唇角忽然扬起,接着捡起地上的树枝丢给她。“喏,这还不容易!以树枝为笔,拿泥地当纸不就得了?” “对嘛!还是老大聪明。欸,你这么笨,真的会教人识字吗?”不屑的声音从人群中冒出。 “还是根本想推托不干了?” “你要是敢违背老大的话,就把你卖到妓院去!” 威吓声此起彼落,让海冷梅身子微微一缩,不过虽然恐惧,但是她也并非没有脾气。 “如果遇到事情只会恐吓人,读再多书,脑袋还是一样空无一物。”她冷冷地娇哼。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你活腻了是不是?该死的,我一定要拿刀剁你个千百块!” 海冷梅轻蔑的话顿时又让一群鲁莽的匹夫吼叫声四起,个个拿起身旁的家伙准备动手,目标当然是被他们包围住的“夫子”。 “统统给我闭嘴!”应祈不耐烦地怒喝一声。 铿铿铿…… 所有人瞬间松手,抄起的家伙全都掉落在地上,原本杀气腾腾的气氛转眼间消失无踪。 “既然认了姑娘当夫子,理当要对她尊重!”应祈也受不了弟兄们动不动就要拿刀砍人的臭脾气。“你们对……”他原想说出她的名字,却发现自己连她姓啥名啥都还不知道,于是转头望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呃,我……我姓海,名唤冷梅。” “你们对海姑娘要像对当家的一样尊敬,懂吗?” 她可是他使计谋得来的宝,要不然鹰家堡哪来多余的钱去请夫子来教书,更别说有哪个寻常百姓敢踏入鹰家堡。 要是海冷梅当真被吓跑,那鹰家堡的未来可就没指望了。 “知道了!”既然当家的都这么吩咐,这下子一个个大汉们也只好遵命。 海冷梅微微错愕地望着应祈一脸正直无私的样子,没有想到他会替她解围,还要所有人尊重她。 他不是一个粗鲁的莽夫吗?在她那样刻意贬低他们之后,为什么他会愿意替她解围呢?她实在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快开始啊!”应祈再一次催促她。 海冷梅这才回过神来,抛开心中的疑惑,开始认真地教一群大男人写字。 这一天,他们从午后练习到太阳下山才结束。 在泥地上习字的情况维持了好几天,海冷梅也渐渐融入了这一群大男人,她发现虽然他们一个个都是粗鲁的汉子,但性格直爽,为人也爽快,总是将应祈的话摆在心底,因此对她也特别礼遇。 海冷梅也逐渐抛开当初把他们当恶匪的成见,发觉其实他们人还挺好的,虽然嗓门极大,脸部表情时常狰狞,动作粗鲁,但是还是有温柔的一面。 就拿霍劭来说,长得像熊一样高壮,仿佛一扬手就能活活打死一个人,但他对小孩子却出奇的温和,有回海冷梅看见他拿了颗糖给一个三岁的娃儿后笑得像个孩子似的,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而在待在鹰家堡的日子里,虽然不像在家中吃得好、穿得好,但过得还挺悠闲的。 至少……她不需要每天看到她所喜爱的人与别的女人恩爱度日而心如刀割。 那是在她孩提时所遗落的爱恋。 爹告诉过她,因为她娘身子不好,在怀她的时候回到京城的外公家调养身子,由于那里名医多,延医方便,因此爹才同意娘亲在那儿待产。 只是娘亲在生下她以后,身子始终无法调理得当,因此在她尚未满周岁时便去世了,而外公也因为不舍失去了女儿后外孙女又将离他而去,与她爹商讨后,让她在京城住到五岁时才让爹带回家。 当她随着爹回到家,看见家中有三个哥哥时她好开心,因为她从小就一个人孤单地长大,没有玩伴,所以她好感谢老天爷给她三个哥哥。 或许是瞧她最小又好欺负,二哥和三哥老爱逗她,常趁爹不在的时候捉弄她,把她吓哭。 只有大哥待她最好,会对她笑,会拿糖给她吃,会陪她读书识字,会把她抱在怀中哄着,如果她哭了,还会拿帕子替她擦拭泪水。 他说,他盼望能有个妹妹盼好久,当他知道娘亲生下的是女孩儿时,每天都巴望着爹带妹妹回家来。 第三章 或许因为只有大哥最疼她,所以从小她就喜欢赖着大哥,不知不觉中,她对大哥渐渐产生仰慕之情,直到她长大后,才发现这份情已经逐渐转变成不该有的恋慕。 海冷梅原以为大哥这辈子只会属于她,没有想到当另一名女子出现以后,大哥的眼睛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虽然不甘心,但又能如何?她并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因为命运是上天安排的,她无法反抗,更无力更改。 远远地,应祈便发现坐在长廊里石椅上的人儿愁眉不展,于是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有心事啊?”他在她身边坐下,关心地问。 海冷梅讶然地望着他,他的眼底确实有着毫不掩饰的关怀之情,顿时心头一暖,唇边露出一抹笑。 “我是想,这儿没笔没纸又没书,教大伙儿写字很不方便。” 她并不打算与他谈心事。 虽然他的关怀是真诚的,然而她与他毕竟只称得上是认识的人罢了,有些事情是不好说出口的,也没必要说出口。 “这还不容易!”应祈随即拉起她往外走。 “欸……你要带我去哪儿?”海冷梅被他急急忙忙地牵着走,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心头有些慌。 “带你去市集买你要的东西呀!”应祈理所当然地说,压根儿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正牢牢地牵住她的。 起初海冷梅也没有发觉,直到她察觉掌心传来的温热,疑惑地低头一瞧,赫然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他牢牢地握着,立刻甩掉他的手。 “你……”怎么可以任意牵她的手?她有些羞恼地瞪着他。 应祈就算再怎么粗线条,这会儿也发现她气恼的原因,他尴尬地笑道: “我……我一时不察,所以才……” 他是太心急了,所以才会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然而这份心急是来自于什么,他其实也不明白,只知道当他瞧见她愁眉不展,心头就好像有东西压着一样的不舒坦。 海冷梅瞪着他困窘的模样,忽然发觉他其实并不像前几日表现的那般凶恶,甚至不太像个土匪头子。 说他凶神恶煞也不对,毕竟有哪个真正凶恶的土匪会愿意放过一名落单的女子,还和她谈起这样的交易? 但要说他傻,好像也不适合,普天之下哪个傻子土匪可以行抢那么多年都不曾被官府“关照”过? 对她而言,应祈是集善恶于一身的复杂男人。 她不知道该从何了解他,但她又想,或许她根本也不需要了解他吧!毕竟他们在对方的生命中都只是过路人而已,不是吗? 对应祈而言,海冷梅就像一朵在寒冬中挺立绽放的雪梅,散发出清冷的气息,高雅中带着些傲然的姿态非但不惹人厌,反而有一种让人想碰触的吸引力。 她生得很美,白皙凈透的脸上镶着一双黑丸般明亮的水眸,嫣红的朱唇,秀挺的鼻梁,浓纤合度的娇小身材,是标准的南方女子,和本地高挑健壮的女人确实有很大的差异。 站在高大的应祈身边,她得仰高小脸才能看着他的脸庞,因此她给他一种很弱小、很需要人保护的感觉。 那股油然而生的保护欲是应祈从来不曾对别的女子有过的,这让他有些不安。 “你不是要带我去市集吗?怎么不走了?”海冷梅疑惑地跟着停下脚步,没发觉他正看她看得发楞。 应祈尴尬地一笑,没多说什么,领着她来到离鹰家堡约两里路之遥的市集。 “这儿就是离鹰家堡最近的市集了,以往生活较宽裕时,霍劭和霍青两兄弟就会领人到这儿来采买,所以这儿的人我大都认识。你就自己看看需要哪些书,我再跟老板商量个好价钱。” 商量?这土匪头子所谓的商量,该不会就是抢吧? “你该不会要去抢他们吧?”她露出鄙夷的眼神瞪着他,觉得他真可耻。 她不认同的表情让应祈顿时有种被严重羞辱的感觉,他沈下脸,恼怒地低声道:“强抢百姓的东西这种事,在我成了鹰家堡堡主之后就不曾再发生过,你不该这样怀疑我!” 在父亲去世之前,应祈就已知道“抢”这种事绝非长久之计,因此在接任堡主后转而朝经商这方面努力,若非半年前做生意时遭人设计,损失甚大,鹰家堡也不会这么快就面临困境。 他气愤的模样反倒让海冷梅楞住,瞪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她忽然发现,其实这个土匪头子好像没有那么坏。 “解释就解释嘛,何必这么生气呢?”海冷梅喃喃自语,不再理会他,开始找寻贩卖书册的摊子。 她来到一个小摊子前,看见上头摆着各式文房四宝,还有一些书籍。 她拿起书本,大略翻阅一下,挑选了几本书。 “这些书怎么卖?” “这几本总共是十贯钱。” “那再加这几支笔、这迭纸、墨和砚台呢?” “这样的话总共是三两银子。” 海冷梅点点头,拿出袖中的荷包,取出银两递给老板。 怀中抱着文房四宝和书籍,海冷梅四处张望了一下,梭巡着刚刚负气离去的男人。 “真是小心眼,不过说了他一句,就丢下人不理了。”海冷梅没想到他真的就这样把她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咬咬唇瓣,心里埋怨了几句,海冷梅还是决定自救,凭着记忆循稍早应祈带她走过的路往回走。 她以为他应该只是对她略施薄惩,或许等会儿他就会突然出现,帮她拿这些重得要命的东西,然而,她都走了超过一里路,仍然不见他的踪影。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却始终走不回鹰家堡,海冷梅不禁心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应该是迷路了。 她竟再一次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迷路! 海冷梅每走一步就忍不住在心底咒骂应祈一声,随着周围逐渐被夜色笼罩,她的心就越慌。 “可恶……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还不出现……”她惶恐而警戒地环视周遭,就怕遭受什么意外。 找不到回鹰家堡的路,她又折回市集,然而市集的人群也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她一人孤单地伫立在那儿。 她无助地捧着怀中的东西,就像那晚在林子里与家仆走散一样,孤孤单单地坐在大树下,等待着奇迹出现。 “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海冷梅委屈地低喃,被抛下的无助心情淹没了她,就算她再怎么坚强,还是会被黑夜打败。 终于,惶恐的泪水缓缓落下,对于他故意抛下她离去的举动,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责怪,因为她现在还期望他能折回来救她,带她回鹰家堡。 不知过了多久,夜晚的寒冷让海冷梅几乎冻僵了,一阵脚步声朝她接近,然而她因为太疲累,根本没有听到。 忽然一只大手搭上海冷梅的肩膀,她恍若惊弓之鸟瞬间跳起,发出一声尖叫。 “啊——唔……”她的小嘴倏地被人用力地捂住,黑暗中,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知道对方很高壮,而且力气大得让她无法挣脱。 “哎哟!”那只捂住她的大掌瞬间放开,伴随着一声吃痛的惊呼。“你怎么咬人!” 熟悉的男性嗓音顿时让海冷梅惊恐的心转为错愕,透过微弱的月光,她看见应祈正满脸狰狞地瞪着她,被她咬了的手正吃痛地甩着。 “你咬人也太痛了吧?”他又低咒一声,早知道就别躲起来吓她了。 恐惧的心情逐渐平复,她没有察觉自己心底因为他的出现而微微欣喜,嘴儿一瘪,红着眼眶怒嗔道:“你……你活该!”谁教他要吓人! 应祈楞楞地盯着她逐渐湿润的眼眶,赫然发觉这个平日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冷若冰霜的小女人竟然哭了,这下子反倒教他手忙脚乱。 “欸,你、你怎么哭了?我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他苦恼地瞪着她哭红的眼,连忙以袖子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海冷梅不理会他,赌气地移动莲足往前走,把他丢在后头。 应祈连忙追上去,不知该如何跟她赔罪,只好沈默地走在她后头。 走着、走着,海冷梅还是找不到回鹰家堡的路,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瞪着他。 “你看我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你很开心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会迷路,为什么不到前头来领路?”她真是从没见过比他还死脑筋的男人,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应祈无奈地举白旗投降,本来不想打扰她的情绪,却被她说得他好像罪大恶极一样。 “你一个大男人,让我这个弱女子拿这么多东西,不觉得可耻吗?”娇哼一声,海冷梅故意将怀中的东西全数丢给他。 “是,我可耻,我真可耻。” 应祈再度投降,接过这些文房四宝和书籍,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巾,将所有的东西包起来,好方便拿着。 大丈夫要勇于认错,小女子才不会一直计较!这可是他和海冷梅相处多日以来所学到的心得。 一路上,应祈试着与她找话题聊,但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不理他 ,最后他也只好摸摸鼻子不再自讨没趣。 等两人回到鹰家堡时,里头烛火已熄,众人都已经就寝。 海冷梅停下脚步,朝应祈伸出手。“东西给我,我要去睡了。” 应祈将包袱交给她,而她则小心翼翼地捧着好不容易买到的物品,看也没再看他一眼,便回房去了。 某种淡淡的失落感不知从何而来,应祈瞪着被她咬伤的右手掌,那道痕迹仍然清晰可见。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名唤海冷梅的女子,往后会在他生命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大早天还未全亮,海冷梅被一阵又一阵浑厚的低喝声扰醒,她揉揉惺忪的眸子,懒洋洋地起身,套上外袍,开窗探个究竟。 远处,一群年轻人正在习武,领头的是应祈,虽然在寒冷的雪地上练武,他仍然打着赤膊,毫不畏寒。 他仍然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一个,英挺的脸庞,强健的体魄,他认真地带领手下习武的模样,她不得不承认,真的很吸引人。 忽地,海冷梅因为这个想法而红了脸。 天,她怎么会想要称赞他?她的脑子肯定是坏了,不然怎么会认为那个土匪头子长得好看? 他可是威胁要把她卖到妓院去的恶棍呢! 海冷梅飞快地摇摇头。不行、不行,她绝不能有这种怪异的想法! 由于今儿个起得晚,已经快正午了,海冷梅赶紧打水梳洗一番,捧着昨日和应祈到市集买的书本走出房间。 心中莫名的有种愉悦感,她似乎很享受教导一群大男人习字的情况,尤其当她瞧见应祈每学会一个字就露出笑容时,就感到非常满足。 有些迫不及待地,她以略快的步伐来到他们练武之处,安静地在一旁等着。 练得浑身发软,霍劭挥汗如雨,抚着咕噜噜叫个不停的肚子哀怨地求饶。 “老大,肚子好饿,我快不行了!能不能吃过午饭再继续?” 应祈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每回都是你头一个叫苦,算了!今儿个到这里就好,明天再继续。” 第四章 累得四肢发软的一群大男人仿佛听到天大的恩赐,纷纷松了一口气,呼朋引伴地往饭厅而去。 一转身,应祈的视线正巧与始终在一旁待着的海冷梅对上。 “你怎么站在那儿?” “本来要教你们习字的,可是看你们练得很认真,所以就没有打扰。” “喔。那你要不要一起去用午膳?”整个早上都没有看到她的人影,他想她应该是睡到近午才起床,肯定连早膳都没有吃。 海冷梅轻摇脑袋,“不了,我习惯一个人用膳。” “那我再差人把午膳送到你房里去。”应祈也不勉强,抚着同样发出咕噜声的肚子,飞快地往饭厅走去。 看着他离去,又带给她一种不知从何来的失落感。 海冷梅轻咬唇瓣,不禁思索这份失落感到底为何而来。 怎么想也想不透,她苦恼地瞪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有丝埋怨。 真希望可以赶快回家,这样,她就可以恢复以往宁静的生活,不需要再为了他而乱了思绪。 逐渐适应了在鹰家堡的日子,海冷梅几乎摸熟了每个人的性情,渐渐地也能和堡里的人们自在地相处。 她发现年轻人之中,就数应祈学得最认真,时常趁空闲的时候向她讨教。 他确实不像一般土匪般那么凶残恶劣,偶尔她会发现他笑得像个孩子,每当他学会一个字、一句词,就会开心地朝她露出纯真的笑容,向她道谢。 她的视线逐渐被他吸引,那双黑眸藏着一股魔力,总是教她移不开视线,连情绪也被他牵绊住。 活了二十个年头,海冷梅的目光从未落在大哥以外的男人身上,因为她的心很明确地告诉她,能够让她心动的男人是谁,有多少皇孙贵胄对她示好,她看也不看一眼,然而,应祈却办到了。 视线落在他身上的次数越来越多,海冷梅的心就更慌,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 “你怎么了?我唤你好多声了。”应祈忽地凑到她面前。 “没……没事。”她有丝慌乱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因为他的靠近,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今天……先到这儿,我要去休息了。”说完,她踩着凌乱的脚步离去。 应祈拧起浓眉,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身影,没有多犹豫,起身往她的方向追去。 是什么样的念头,让他毫不犹豫地追上前,其实他也不知道。 那张绝美的脸总是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将他平静的思绪翻搅得不安宁。 应祈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定定地望进那双略显慌乱的眸子。 “你……你做什么?”海冷梅没有想到他会追上来,那双黑眸让人猜不透在想些什么,她慌了。 如果思念一个女人,是因为她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很特别的,那么他应祈是看上了海冷梅,是吗? 是因为他开始在乎一个女人,以至于心神不宁,难以平静? “你许人了吗?” 他忽然开口问了句让她瞪大双眼的话。 一阵红潮瞬间袭上小脸,海冷梅不想承认,然而就算她再怎么想忽略,隔着胸膛的那颗心还是不停卜通、卜通跳着,而且越来越快。 “我的衣着打扮像是许人了吗?”她有些羞恼地跺脚。 遇上他,她的冷若冰霜都是无谓的伪装。 他只要朝她露出不经意的一笑,无意间的一个温柔的举动,都可以让她心头甜上几分。 “也没有未婚夫?”应祈再问,因为他得确认清楚。 “你……问这个做什么?”忍住羞怯,海冷梅强迫自己抬眸望他,那双深邃而黝黑的眸子似有一股魔力,让人难以抗拒。 应祈不语,只有波动的眸光不经意泄露出情绪。 忽地,他伸手一揽,抱住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强势地要她面对他。 海冷梅惊呼一声,如此近距离的四目相接,让她有种赤裸裸面对他的错觉,她伸手推拒着。 “回答我。”他诱哄道,低沈的嗓音像是甜腻的蜜糖勾着她的魂。 “没……没有……唔……” 不自主地,一切都失控了。 不该出现在她唇上的温热,不该搂紧她的那双胳臂,生平第一次,属于男性的气息霸道地控制了她。 那湿润而热情的舌正与她的交缠,她的脑子里一团混乱,什么都无法思考。 海冷梅瞬间瞪大眼看着在她面前放大的俊脸,她被牢牢地抱在他怀中,而她的唇甚至被他、被他…… 顷刻间,理智回笼,她使尽浑身的力量将他推开,又羞又怒地瞪着他。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嗯,比想象中还要甜。”应祈丝毫没有任何羞耻感,反而大方地称赞。 “你……你……” “你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女子,竟有办法将我的心搅得一团乱。”他再度搂紧气恼的佳人,好听的嗓音低低在她耳畔倾诉。 “你……我才没有……”头一次被男人这样放肆地搂着,她想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海冷梅娇怒地瞪视他带着邪气的笑容。 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真意? 对她来说,应祈不仅是除了家人以外,头一个敢如此放肆碰触她的男子,那看似无情的薄唇说出来甜腻话语,到底隐藏着几分真情,她不懂,也不解。 “你这个小女人太令我着迷了,我想,我该把你据为己有,要不,就让你做我的妾好了。”如此一来,她既不能离开鹰家堡,也能理所当然地为鹰家堡付出心神。 “你放肆!”听到他这么说,海冷梅立即娇嚷斥喝,白皙的脸因为气怒而袭上一阵红潮。 他怎么可以如此大言不惭地对她说出这种可耻到极点的话! 从小,海冷梅就是众人捧在掌心中的珍宝,加上海家与朝廷、宫中的关系,许多皇家子弟看到她都得礼让三分,这粗蛮的土匪头子凭什么宣称要纳她为妾? 她傲然地瞪着他,但他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着,反而觉得这样一来更有挑战性。 “你这么强悍可不是在帮自己,而是引诱我驯服你呢!”应祈坏坏地一笑,恶劣地再偷一吻。 他从未对任何一名女子动过真心,过去他身边当然也曾有过些莺莺燕燕,都是在他烦闷时用以解忧的女人。 然而,眼前的海冷梅让他有超乎以往的渴求,对她,他甚至有种势在必得的念头。 听听,这男人说的是什么鬼话? “你这粗鄙的蛮子!”海冷梅气愤地啐道。 她原本还以为他跟一般的土匪不一样,不会对她做出恶劣的事,没想到如今他竟要强迫她为妾!她真是错看他了! 但是她越骂,应祈就越乐。 他心情大好地再多偷几个香吻,紧紧抓住不断想挣脱打算修理他的一双小手,更恶劣地以健硕的身躯感受属于她的柔软与温热。 “放开我!” 她激烈地反抗,最初对他的一丝丝情意因为他的无礼而被抛到脑后,因为她明白他不是值得她爱的男人。 她所爱的,始终只有大哥一人! “你越是反抗,我就越要碰。”应祈把她的抗议当作一种情趣和消遣。 “你不能碰我……”她忿忿地闪躲他迎面而来的唇,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应祈的动作瞬间一顿,挑眉望进她慌乱的双眸,想看看她说的是真是假。 他发现,她那双眸子里除了慌乱,还有因为挂念着一个男人而不愿屈服于其他男人的倔强,她没有说谎,在她心底,似乎真的有个男人存在。 一耸肩,他无所谓地道:“无妨!因为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应祈的妾,我不可能让你离开鹰家堡一步。” 他要的是她对他的臣服,他可以尽情地享受她无论是身体或心灵上给予的惊喜,就算她的心底住着其他男人,也无法制止他要得到她的念头。 只是,在如此毫不在乎的表相下,他并不知道胸中出现的窒息感是从何而来。 “你当初明明答应我,要让我完好如初地回家!”海冷梅惶恐地道,因为他眼底的欲 望太吓人,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逃脱。 “我反悔了,不行吗?”他无赖地勾起一抹邪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她尖叫着道。 “这里是我当家,我说了算。” 头一次渴望一个女人渴望得浑身不舒服,连理智都叫嚣着要她,所以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你……你……”她无法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眼前的他是如此邪佞,让人不安,她能保住自己的清白吗? 应祈不再继续多想,只是松开对她的箝制,对上她惊慌带怨的眼眸。 “你是逃不出鹰家堡的。” 在海冷梅细心的教导下,一群大男人不仅已学会写自个儿的名字,甚至可以认一些简单的字,读简短的句子,这让她受到很大的鼓舞。 她逐渐对教导人识字读书这件事有了兴趣,为此花很多心力在上头,也让自己尽量别去想应祈那日的对待。 那天他狂放的宣告震慑了她,她不想再与他碰面,而这些天他正好与霍家两兄弟为了些事情外出,这一去也十天有了。 她想,那个可恶的恶棍不在,应该是她逃离这里的好机会,然而一切正如应祈所言,她完全不知道回家的路,就算离开了鹰家堡,她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得了家。 难道她真要这样坐以待毙吗? 海冷梅并非会轻易向困难低头的女子,她暗地里偷偷溜出鹰家堡,到应祈曾带她去过的市集,找了名信差,托对方为她带封信到苏州的海府。 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哥哥们就会找到她了。 然而,少了应祈的鹰家堡,对海冷梅而言似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是种非常复杂的滋味。 就算她刻意避免与他碰头,他那张邪佞的俊脸还是会出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有种无法控制的情绪在胸中蔓延,每当她想到他时,总会忆起那日被他夺去的吻,以及那温热的触感。 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何她会挂心于那个蛮子呢? 吹熄桌上的烛火,海冷梅褪去外衫,捶捶疲惫酸疼的肩膀,上床就寝。 疲倦使她很快地沈沈入眠,黑夜中,除了窗外夜风吹拂的声响外,一片寂静。 这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进入房内,那人轻移步伐来到炕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炕上熟睡的人儿。 注视着月光下那张清丽的小脸,并不能满足一个已经十日未见到关心对象的男人,他褪去外袍,上了炕,更近距离地看着她。 这是他心心念念了十日,想要真实地碰触的女子,应祈勾起薄唇,低首嗅闻属于她的馨香,算是稍稍满足了渴求她的欲 望。 “小梅……”他亲昵地低喃,大掌放肆又轻柔地抚触她凹凸有致的身子。 睡梦中,海冷梅感觉到身子断断续续传来酥麻感,她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对上了黑夜中如星子般的双眸。 登时她瞪大双眼,小嘴发出恐惧的尖叫,双手双脚合力地要推开俯在身上的男人。 第五章 应祈早就料到她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抢先一步按住她的小嘴,不让她刺耳的叫声吵醒所有人,更用男人强健的体魄压制住身下不断扭动想要挣脱的娇躯。 “这么多日未见,你还忍心拒绝我?”他发出低沈的笑,见她不再露出惊恐的神情,才缓缓松开按住她小嘴的掌。 原以为是歹徒闯入的海冷梅,一听见熟悉的低沈嗓音,心头瞬间升起一丝喜悦,因为他回来了。 即使在黑暗中,他仍没有忽略她那双美眸在发现是他时所表现出的惊喜,瞬间,他感到极为满意。 “这些日子,你想不想我?”应祈握住她一只柔软的小手,恣意地在掌心中捏握,低沈的嗓音魅惑着她。 海冷梅楞楞地瞪着他轻薄的举动,被握住的手感受到属于男人日积月累的历练,手上的茧随着他的摩挲传递着粗糙感。 “看到我回来,傻了?”他取笑着,空着的另一手悄悄地来到她腰际,解开系着的衣带。 他的话敲醒了陷入迷茫的人儿,海冷梅扬起小脸,冷声道:“你给我滚下去!” 他竟胆大包天地爬上她的床? 她抗拒的表现同样也在预料之中,应祈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下床,因为他还没有得到渴求了多日的果实。 对于她的斥喝,应祈不怒反笑,大掌一挥,她身上单薄的内衫瞬间被他丢下床,在她的尖叫声中,就连遮蔽下身的罗裙也被强硬地褪下,不一会儿,她全身上下只剩下肚兜和亵裤。 “你这是做什么!”她尖声斥责,飞快地拉起一旁的被子遮蔽几乎赤裸的身子,羞怒地瞪着那个笑得过分得意的男人。 “你是我的妾,你认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应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充满防备的小脸。 海冷梅瞬间脸色大变,更加用力地揪紧遮蔽身子的棉被。 难道……难道他是要她…… 她不敢再往下想,只知道他眼底的欲 望赤裸得吓人,那双眸子正紧紧地锁着她。 “你……你这个恶棍!”她忿忿地低咒,努力思索着要如何逃脱。 “随你骂吧!我很乐意把你对我的责骂当作是调情。”应祈乐得大笑,对她的欲 望有增无减。 “我海冷梅不会是任何男人的玩物,更不可能是你应祈的妾!我绝不允许你碰我一丝一毫!”她怨恨地道。 “我可从没当你是玩物。”他摇摇食指,纠正她错误的想法。“玩物对男人而言是可以任意糟蹋的女人,但小妾对男人而言是要用来疼的女人。” “你、你……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海冷梅看过太多高官显贵对自己的妾室是怎样的鄙夷,甚至把小妾拿来与人交易,辗转让许多达官贵人玩弄。 而她海冷梅是什么身份,绝不可能屈服在这恶棍的淫威之下! 如果男人真心疼惜一个女人,她就不该是妾,而是妻子。 “你这食古不化的小脑袋瓜可真需要好好改变一下。”应祈轻点一下她的额头,不意外招来她的怒目相向。 “你再随便碰我,我就咬断你的手指!”她咬牙,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 “你要是真的咬断了我的手指,那我可没办法取悦你了。”他邪气地道。 海冷梅简直快被他的轻浮气疯了,她愤怒地一抬腿就要将他踢下床。 应祈轻易地抓握住她踢来的腿,放肆地将那只腿搁在他肩上。 她因为他的举动而双腿大开,如此羞耻的姿势,几乎让她想杀了他。 “你这恶棍快放开我!” 应祈狭长的黑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大张的腿间,轻薄的亵裤包裹住的腿窝隐隐约约可见到女性的幽秘地带,他的脑子里已经开始描绘她在他身下承欢娇啼的诱人模样。 “不,我不会放开你,相反的,我不仅要碰你,还要进入你,听你因为我的力道而激烈地娇吟、喘息。” “你混……” 不再给她开口训斥的机会,应祈狂猛地吞噬她娇嫩的嗓音,尽情蹂躏、品尝她的小嘴,煽情地爱抚身下纤细又细滑的身子。 从不曾有过的陌生情潮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海冷梅被他用力地搂在怀中,在他熟稔的挑逗下,她觉得身子似乎与她的神智分离了,一股无法言喻的酥麻感蔓延全身。 她清清楚楚感觉到一双宽厚的掌在身上游走,察觉那双手放肆地靠近她腿窝间的隐秘之处,她羞怒地咬了正吻着她的男人。 应祈吃痛地离开让他流连忘返的红唇。这个小女人真的很倔。 “别碰我!你要是敢再碰我一下,我就咬舌自尽!” 说着,海冷梅当真将舌头咬在两排贝齿间,就是要跟他抵抗到底,捍卫自己的清白。 海冷梅咬牙狠瞪的模样,使得应祈即使有再大的兴致都迅速消散。 他一改嘻皮笑脸的模样,沈默了一会儿,尔后低声道:“你真的是死脑筋。”正因为欣赏、喜爱,他才会想要抱她,这个小女人到底懂不懂他在想什么啊? “我就是死脑筋!你快滚下去!”海冷梅娇声怒道。 她顽强不从地抗拒到底,虽然让应祈失了兴致,但轻易放弃从来不是他会做的事。 他缓缓松开对她的箝制。“别再想咬舌自尽,我答应你,今晚不会要你。” 海冷梅睁着戒慎的眸子瞪着他,思索着他所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见他下了床并开始穿上衣物,她终于放松戒心。 她高耸的胸脯因为紧张随着呼吸迅速上下起伏,应祈瞇起眼,黑眸中又逐渐燃起欲 望。 “你还楞在那儿做什么?出去!” 她不客气地要赶走他,小脸上满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双纤细的藕臂开始在炕床及地上寻找被他乱抛的衣物。 她的背部肌肤是如此的白皙而细致,引诱得男人难以克制,就算他答应今晚不会要她,但可没答应不碰她。 应祈忽地从背后抱住她,这次左手抢先一步塞进她的小嘴中,不让她有机会咬舌自尽,之后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低喃。 “我答应不会要你就不会……”他喉头发出混浊的低吟,声音中充满了对她的渴望。“但总得让我碰碰你,解解欲 望。” 海冷梅没有想到他会食言,娇小的她被他压制在身下,根本无计可施。 他空出的右掌刻不容缓地摸索她最隐秘的禁地,在她惊慌失措下褪去她的亵裤,长指在花瓣中找到最敏感的珠蕊。 …… 终于,他的欲 望在她柔软的掌心中获得释放,而她同样也达到情欲的顶端,难以承受地昏睡过去。 他抽出置于她体内的长指,黏腻的滑液跟着流淌而出,他不住喘息,尚未从欲 望中平复。 她那张红艳的小脸布满激 情的泪痕,纵使再无情的男人面对女人美丽脆弱的模样,还是会感到心疼。 他低首亲吻那张汗湿的小脸,爱怜之情写在脸上。 海冷梅,会是他应祈最想疼惜的小妾。 这日清晨,鹰家堡内的气氛格外紧绷。 一群人窝在紧闭的大厅门外,纷纷凑耳贴门,想听里头的那对男女究竟在说些什么。 一大清早,许多人就看见海冷梅气冲冲地直奔大厅,直接赏了应祈一个巴掌,声音极为响亮。 所有人错愕之际,很快地被霍氏两兄弟请出大厅。 “霍青,为啥海夫子要打堡主呀?”有人举手发问。 霍青尴尬地笑了笑。他明白堡主对海姑娘有着异样的情愫,只是堡主自己看不出来。 “该不会是堡主欺负了海夫子,所以她才会气得打人?” “什么?这可不行!要是海夫子气跑了,那谁来教我们读书写字?” 霍劭懒得再听众人发问,大掌一挥,浑厚的嗓音咆哮道:“你们是吃饱撑着没事可做吗?老大才不会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手,还不快去干活儿!” 大家被他的吼声吓得一哄而散,不一会儿,大厅外仅剩下霍氏两兄弟。 “大哥,老大要我们再去黄记商行做生意是为啥?”说到黄家那小子,霍劭就满肚子气。 想当初应祈满怀抱负地重整鹰家堡,下令禁止再抢人钱财,往经商的方向努力,就是希望众人别再干不光明的勾当。 由于过去先人曾经抢了几艘军船,经过整修后,由外观已经看不出是军用之船,因此应祈想到可以利用那些船来为人运货,获取报酬。 如此一来,鹰家堡就不再需要以非法的手段取得钱财,二来鹰家堡的年轻人们也能有正当的活儿可干。 然而黄家那小子欺人太甚,不仅设下圈套让应祈亲自运送的黄记商行的货全数落海,还欺负应祈不识字,在合约上动手脚,让鹰家堡损失惨重。 为此,原本好不容易开始赚钱的鹰家堡,因为黄瑛的计谋而几乎仅剩空壳。 应祈曾因此失意了好一阵子,也不断寻找适当的人来鹰家堡教导年轻人识字,就怕再次在生意上遭人设计。 然而鹰家堡不仅没有多余的钱可以请夫子来教书,即使是满怀着“有教无类”远大抱负的夫子,听到是要到鹰家堡教书,也纷纷打退堂鼓。 幸好这时候海冷梅出现了。 有了她细心的教导,大家学得很快,应祈更是如此,时常趁空闲时读书、习字,进步得比其他人还要多。 每当他看完一本书,或习完一首诗、一阕词时,他眼底总会泛着喜悦的神采,而那颗要整治鹰家堡的心就更强壮。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的心同时也多了海冷梅这个小女人。 虽然应祈看似精明,面对感情却不知道如何经营,尤其是他居然要把那朵高傲的梅花纳在羽翼下,成为他的小妾? 唉,疯了,真是疯了! 明明身旁堡主夫人的位子还空着,更忘记自己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偏偏给人家的是小妾这个身份。 霍青敢打赌,海姑娘绝对不会如堡主的意。 堡主那个石头脑袋,真该有人教教他如何疼一个心爱的女人。 “老大说,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为了挽回颜面,他们老大可是下足了功夫。 霍青听着从大厅里头断断续续传来的谈话声,他摇头叹息,拉着霍劭离开,将大厅留给里头的两人。 脸颊火辣辣地疼痛,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消退的,不过应祈倒也不生气,因为她的反应早就在他的预料中。 呵!她气得涨红的小脸一样惹人爱! 应祈勾起玩味的笑意,仿佛挨这一巴掌根本不痛不痒。 海冷梅瞪着他越笑越开心的脸,简直快吐血。 看来他对昨晚爬上她的床,恣意欺负她的恶劣行径,一点都不感到羞耻! “你这个死蛮子,若敢再对我无礼,我会杀了你!” 二十年来的修养全被他磨光,海冷梅的小嘴这阵子在鹰家堡吐出多少句威胁人的话,早已数不清了。 “欢迎你来找我算账。”他双手一摊,肩一耸,朝她露出欢迎的笑意。 “你你……你这个恶徒!” 海冷梅冲上去又要赏他一顿打,偏偏他身强体健,早一步将她锁在怀中,愉悦地偷吻她愤怒的小嘴。 第六章 “真香!”应祈邪邪地笑道,愉快地抱紧怀中的小女人。 “放开我!”这个野蛮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等我抱够了再说。”抱自己的小爱妾可不需要谁准许,他一点都没有把她的抗拒放在眼里。 “你……你……”海冷梅气得不轻,指着他的纤指直颤抖。 “别恼,我会待你好的。”应祈带着温暖的笑,按下她指控的纤指,眼底有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真情。 这朵孤梅是上天赐给他的宝,他还没有宝贝够,让她知道他有多疼惜她,怎可能放手让她离开? 他打算将她永远绑在身边,不让她离去。 纵使海冷梅再怎么极力想与应祈保持距离,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在许多人面前调戏她,没多久,两人不寻常的关系就在堡内如火如荼地传开。 接下来的日子,他更加肆无忌惮地戏弄她,常常逗得她娇声斥喝,或是抡起小拳头要揍他。 暧昧的情愫最让人揪心,海冷梅意外地发觉,在鹰家堡这半年多来,她想起大哥的次数寥寥可数,唯一将她脑子占满的人却是应祈。 虽然他总是惹得她气愤难平,然而他却有办法让她觉得温暖。 海冷梅想着,从她托那名信差替她送信回家,至今也已经过了几个月,却不见家人前来找她。 她也曾悄悄地到市集去找那名信差,那儿的摊贩却说,过去并不常见到那个人出现,她极有可能被骗了。 渐渐的,她也不再那么期盼家人寻来,甚至有种其实待在鹰家堡也不错的念头。 这半年多来,在她的教导下,鹰家堡里的许多年轻人从完全不识字到会读一本书,应祈甚至带着众人开始继续经营船运,赚正当的银子。 很快的,账册上不再是一片红字,逐渐有盈余,因此整修鹰家堡是应祈接下来的计画。 鹰家堡已近五十年的历史,屋顶许多地方都破了,每到下雨天总是漏水,住得怪不舒服的。 每当看见应祈因为鹰家堡的生计更加稳固而露出信心满满的笑容时,她就与有荣焉,有一种和他生死与共的错觉。 此刻,她是该为他的渐入佳境而微笑,但她却笑不出来。 “这次终于让黄记商行吃瘪了!哇哈哈哈哈……”霍劭的大嗓门发出得意的笑声,几乎震破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是啊!算是报了当年他羞辱咱们鹰家堡的仇。”霍青露出少见的灿烂笑容。 应祈点点头,为这次的胜利感到骄傲。 而他能够如此骄傲,是因为他冰雪聪明的小妾。 他原本还以为她只是会读书的小书呆,没料到在经商这方面也有所涉猎,甚至比他还要在行。 他赞赏地望着始终在一旁沈默不语的海冷梅,然而此刻她那张小脸上有着别于以往的沈静,让人不难看出她有心事。 于是应祈遣退霍家两兄弟,合上大厅的门,整个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有什么事情,且说无妨。”他亲昵地将她抱到大腿上坐着。 这段日子以来,海冷梅也逐渐不反抗他对她做出不合礼教的举动,因为她知道说不赢这个男人,干脆不再浪费口舌。 但离开鹰家堡这件事,她是非说不可。 “我想……你也该实现当初允诺我的事,送我回家。”她轻声道,始终低垂着脸,未曾望向他。 她很清楚,应祈是不可能轻易对她放手。 尤其在知道她不仅识字,还会替鹰家堡赚进大把银子后,怎可能愿意让她离去? 对应祈、对鹰家堡来说,她是个不可多得的珍宝,还没有将她利用够,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果然如海冷梅所料,原本扣住她纤腰的铁臂瞬间缩紧,应祈神色复杂地瞪视着她,怒意满脸。 “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他愤然地道,觉得这个小女人真是让他头疼。 “这里并不是我海冷梅的家。”她终于抬首迎视那双燃着熊熊怒火的眸子,一字一字清晰地说。 字里行间,皆是与鹰家堡切割之念。 她说得没有半点留恋,仿佛过去半年多来,她在鹰家堡只是过客,从不曾对堡内的事费神,更不曾体会过他的用心。 黑眸瞇起,她冷然的模样让应祈几乎疯狂。 他可以随她打骂出气,可以接受她拒绝求欢,可以接受她无理取闹,但他唯一不能退让的就是她说要离开这件事情。 “不可能!” 他断然拒绝,大掌扣住她小巧的下颔,带着惩罚的意味侵袭她粉嫩的唇,要她感受他全身燃烧的怒火。 头一次,她没有反抗他,温驯地任他摆布。 这个吻很痛、很苦,一点甜蜜的感觉都没有,让人心碎。 点点殷红在应祈离开海冷梅的唇瓣后出现在她嘴角,他咬破了她的唇。 那刺眼的红提醒了他对她做了什么,应祈气恼自己居然控制不了怒气而咬伤了她。 粗长的指带着歉意抚上她的唇,心疼她的痛,他对她的疼惜强烈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这样……你的怒气有比较消了吗?”海冷梅淡淡地道。 她的语气里已完全没有了昔日的尖锐,让应祈非常不喜欢。 她不该这么冷淡,要是以前,她早就赏他一巴掌或是一堆小拳头,而不是冷静地询问他气消了没。 “我不爱看你这种态度。”他皱起剑眉。 太冷静了,反而失去情感,让人会误以为她只是一副空壳。 “那么堡主想要看什么模样的海冷梅?”她冷冷地吐出这句话。 应祈瞪大黑眸,怒意掠过眼瞳。 “别故意惹我生气,我不想伤害你。”他沈声警告,纵然他再怎么宠她、让她,也不想被她挑衅而失手伤了她。 “可是我只想回家。”因为她好久没有看到爹还有哥哥们了,很想念他们。 除此之外,也到了该斩断这场意外的暧昧关系的时候。 “鹰家堡就是你的家,你哪儿也不能去!”应祈厉声说道,脸部的线条严厉而冷然。 “你说错了,我的家在苏州,那里有我爹、大哥、二哥、三哥还有照顾我的小丫鬟,还有很多、很多等着我回去的……唔……” 她叨叨絮絮低诉着的小嘴失去了自由,应祈以唇封住那一再惹他生气的小嘴,要她明白,他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你是我应祈的小妾,要走也只能是我赶你走,你不该反过来要求我放你走。” “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说的,我不记得我欠了你什么,得被押在鹰家堡当你应祈的妾。”她冷冷地反驳他的一厢情愿。 “你……”应祈气结,她竟把他对一个女人的疼惜当作是加诸在身上的枷锁! “该死的随你怎么说,我要你的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他霍然站起身,抱着怀中与他争论不休的人儿,往厢房走去。 海冷梅静静地随他抱着,已经看不透自己的心在想些什么,到底要些什么。 有种想要抓住这个男人的想法在心底蔓延,然而牵挂着苏州家人的心让她左右为难,她不想把自己逼入绝境,更不可能为了一个粗野蛮子而舍弃爱她的家人。 但人生总要有一次追求些什么的机会。 当应祈的身影无时无刻充满她的脑海,她那颗曾经以为早已占满某个男人的心再度活跃地跳动,空出了偌大的位置,等着这个男人进占。 活了二十个年头,此刻她很清楚地感觉到原本死寂的心活了过来,这全都是因为她恋上了这个恶棍。 她时而温柔体贴,时而憨厚逗人,时而淘气顽皮,时而邪佞恶劣……不管是哪一个应祈,总能让她平静的心泛起涟漪。 如她所预料,今日他不会放过她,就算她待会儿拒绝他的求欢,他肯定也置若罔闻。 被放置在床榻上的海冷梅别开眼,不敢看他充满侵略意味的眼神。 “你今儿个倒不反抗了。”应祈轻嘲地道,动手褪去她的外衫。 如果是以前,她这么温驯,他会以为她想开了,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妾,但他知道如今躺在他身下的女人并不是这么想。 “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我吗?”海冷梅低低地反问,藏在眼睫下的眸子掠过一抹湿意。“你想要就拿去……我不会反抗的。” 如果能让她从这场不应该的爱恋中得到解脱,就算他是个与官为敌的土匪也好,她都接受。 至少……他是个可以让她爱得正大光明的男人。 她过分温驯、逆来顺受的模样,不像是平日的海冷梅,这让应祈的心瞬间往下沈。 他不是看不出她的变化,这阵子他屡屡在生意上告捷,捧着大把银子回鹰家堡,却见她的表情从开始的带着欣喜,到后来的平静无谓。 她是怎么了?他正正当当地做生意不好吗? 她现在这模样,不仅没让他的欲 望消退,反而让他升起一种想刻意欺侮她的念头。 “我是很想得到你,而我确实也等了好几个月。” 承认想要一个人的欲 望没什么可耻的,应祈一向坦承面对自己的感情,他知道自己在乎这个小女人。 他的大掌粗鲁地褪去她的内衫,露出肚兜包裹着的高耸胸脯,他邪恶地以掌罩住捏拧。 “呀!”海冷梅吃痛地低鸣,秀眉微微拢紧。 她想,他是因为气怒吧,过去他求欢时,从不曾刻意弄疼她 ,顶多将她逗得无法招架,甚至没有像现在这样恶眼相向。 这样也好,至少当她要离开时,他不会挂念她。 他们两人,一个是豪门千金,一个是粗鄙的土匪头子,任谁都会说不相配,那么,她何不在爱苗刚萌芽时就将它捏碎? 应祈并不明白海冷梅心底在想些什么,一心三思怨着她说要离去,他粗鲁地扯去遮住她胸前风光的肚兜,唇没有多犹豫,技巧地啃咬、吸吮,一手探入裙底,撕碎轻薄的亵裤,精准地找到隐藏在缝隙中的珠蕊。 他不客气地掐拧,她咬紧唇瓣,身子因他的揉弄变得不像是自己的,她闭上眼,不敢看他残忍的眼神。 她明白这次不管她怎么阻止,他也绝不会再顺她的意,只碰她却不真正要了她。 眼前柔美而玲珑有致的娇躯确实深深吸住他的视线,然而她闭眸逃避的模样却让他心生不悦,她越是躲,他就越要她瞧! “不许你闭上眼!”应祈恶狠狠地命令,大掌恶意地掐拧着她胸前的丰盈。 海冷梅低低地呜咽一声,水眸缓缓张开,含娇带怨地望着他。 他满意地勾唇一笑,扯下粉绿色的罗裙,她便一丝不挂地呈现在他眼前。 虽然早就知道,应祈还是忍不住赞美她的完美,浓纤合度的娇躯,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则太少,粉嫩嫣红的春樱点缀在丰盈柔软的胸脯上头,纤细而不盈一握的柳腰,白皙的双腿……她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 “当男人糟蹋一个女人时就是这样,不顾你的感受!” 他粗喘着,胸口郁闷,但就算用这种恶劣的方式伤了她,那阴郁的痛始终散不去。 “这是你逼我的,怨不得人!” 第七章 唇瓣因贝齿深陷而滑落点点殷红,海冷梅痛得浑身发颤,但她倔强地不求饶。 她唇上的血渍刺痛了他的心口,他伸手想为她抹去,却听到她哑着嗓子低喃。 “我……我要回家……” 狂怒的乌云笼罩着应祈,他收回手,薄唇吞噬她一再惹恼他的唇,彻底蹂躏她。 “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他狂暴地啃咬那樱红的小嘴,下身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明知她痛得颤抖,还是不缓下动作。 “鹰家堡就是你的家!”气她不知好歹,气她不懂他的用心,应祈狠狠地捏拧她柔嫩的丰盈,霸道地低吼道:“我绝不会放你走!” 小手绝望地捂住脸,终于,海冷梅再也压抑不了的哭声逸出了喉咙。 空气中弥漫着淫靡的气味,床榻上的人儿白皙的肌肤上满是斑斑淤红,汗湿的几缯黑发散乱地遮住她的脸。 海冷梅揪紧棉被,全身痛得让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腿间的酸痛更让她难受。 她趴俯在床上,无力地喘息,庆幸他的激 情终于停歇。 应祈同样刚从激 情中抽身,唯一不同的是,他始终衣衫完整,不像她这般狼狈不堪。 他担忧的眸子里充满懊悔的神色,知道自己不该在狂怒中要了她,更不该被她激怒。 伸手想看看她的伤势,当他的大手才刚探进她的腿间时,他敏感地察觉那娇小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 她在害怕。 “我只是想看看你那儿……伤得如何。”应祈艰涩地开口,轻柔地拨开她拢紧的腿,发现那里果真红肿不堪,渗出殷红的热液。 他取来一个小瓷瓶,倒出里头的膏液均匀涂抹在指头上,接着探进她被他粗鲁弄伤的幽 径中。 “不要了……”海冷梅痛苦地低吟,以为他打算继续发泄欲 望。 “别动,我只是想替你上药。”他心疼地望着她痛苦的小脸,心想那柔嫩的内壁肯定因为他而伤痕累累,要不她不会仍在流血。 他得赶紧将血止住才行,甚至有段时间不能再要她了。 “我……”海冷梅张口想逞强地说自己没事,却在看到他心疼的脸庞时失了心神。 以为她又要说出令人生气的话,应祈粗声打断她。“别再说惹怒我的话,我不想再弄伤你了。” 这女人非得倔到骨子里才行吗?在他怒意刚退时,还要再点一把火烧了他的理智不可? 待鲜血不再渗出,他终于撤出静置在幽 径中的长指,并拨开贴在她脸上的乱发。 “你……好好休息,明儿个我再来看你。”应祈无声地叹息,心中有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最让他懊悔的是让她受到伤害。 不敢再看她一眼,他没有等她回应,踩着略微急促的脚步离开。 望着开启又合上的房门,那清脆的声响却重重刺入海冷梅的心窝,让她痛得几乎难以呼吸。 晶莹的泪珠滴滴滑落脸庞,她身心俱疲,沈沈地坠入梦中。 苏州,海府 “爷爷,吃糖糖。”小穆儿蹦蹦跳跳地凑到一脸苦恼的海云龙身前,将手中舍不得吃掉的糖葫芦塞进爷爷手里。 自从女儿失踪以后,终日愁眉不展的海云龙叹了口气,抱起宝贝孙子。 “乖,小穆儿吃就好。” “爷爷笑笑不见了,小穆儿闷闷。”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小穆儿拍拍胸口道。 海云龙抱着孙子,心里千头万绪,欣慰的是小穆儿年纪虽小,但懂得他心情不好,担心着下落不明的女儿。 从家仆回报海冷梅在东北走失后,海云龙立刻派人到东北去找寻,然而始终音讯全无,连三个儿子也都去寻找过,仍一无所获。 本来他期盼女儿仍平安活着,也渐渐地没了信心,原以为她已经凶多吉少,然而几天前,有名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带来一封信,语带歉意地表示他因为喝醉酒,不小心让信掉进河里,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他回想了好久才想起这封信是要送到苏州的海府。 信差告诉海云龙,这封信是一名姑娘托他送的,她年约二十岁,曾说这封信是她唯一的希望。 虽然那封信因为浸过水已经破烂,字迹模糊不清,但海云龙直觉这确实就是女儿所写的,因此他立刻向宫中的大姊求援,凭着她贵为当今皇上的宠妃,没多久便调到一批人马,准备前往东北寻人。 以海家在宫中的声望,想要取得援助其实很容易,尤其皇帝早就有意要将海冷梅许配给三皇子,这对海府来说是极大的恩惠,因此,皇帝才会爽快地答应调派人手助海云龙寻女。 “爹。”李藤儿从后厅走来,向公公请安,抱起赖在他怀中的小穆儿。 “天麟他们三兄弟有消息吗?”海云龙问道。 “天麟和天琥先到京城谢过皇上,之后就要直接从京城起程往东北去,天麒则先到东北去了。”想到失踪已久的小姑,李藤儿的眉头同样紧拧。 这半年多来,海府上上下下都挂心着海冷梅,没有人吃好睡好,无不希望老天可以给他们指引一点方向,好让他们早日找到她。 海云龙点点头,老脸上布满疲倦。 “那就好,只希望这次皇上的盛意,可以帮助咱们早日找到小梅。” 霍青手里拿着狼毫,但并没有将视线放在桌面的宣纸上,反而紧盯着明显心事重重的应祈。 不仅如此,应祈那双原本充满自信光彩的黑眸,也像是充满了寒意。 尤其,当他的视线落在那抹穿梭于他们一群人之间的海冷梅身上时,那道寒意瞬间更为沈冷。 霍青摇头叹息。 看来,这小俩口真的出了问题! 每日两个时辰的习字时间结束,接下来一群大男人又到武场上操练。 炎热的六月天,在阳光下练得满头大汗的汉子们实在吃不消。 但是他们的老大最近不晓得怎么搞的,老是自己一个人练得身心俱疲,非得练到中暑被人扛回房里休息才甘愿。 今天,应祈同样被人扛进了房间,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将他放在床上。 霍青遣退他们后,到井边去打了一盆水。 待他回到房间时,却看到海冷梅坐在床沿,担忧地望着床上的人。 他轻手轻脚地将水盆搁在一旁的矮凳上,接着沈默地看了眼那张充满不舍的小脸,暗暗叹息,便将房间留给两人。 海冷梅感激地望了眼默默离去的霍青,将手巾沾湿后拧干,轻柔地擦拭应祈的额头。 他最近的反常,海冷梅不是没有看到。 从他愤怒地占有她的身子那天起,便不再与她交谈,对她冷淡疏远,甚至开口称她“海姑娘”。 多么生疏的字眼,也到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与他切割得那么清楚。 她的心被他疏离的态度刺痛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知道他被她的冷情伤得很重,笑容消失了,脸庞上只剩下冷酷。 执起他粗糙的大掌,海冷梅心疼地低声娇斥。“为什么要折磨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如果他是要让她痛苦,那他已经达到目的了! 为什么他只愿意给她一点点怜惜?那只是渺小得可笑,任何一个女人都可以得到的啊! 为什么他一点都不懂她要的是什么? “如果你真怜惜我,就不该要我为妾呀……” 然而她幽怨的低语并没有传入应祈的耳里,平稳的呼息显示他仍然沈睡。 海冷梅凄然一笑。 罢了!若他们今生注定无缘,那她又何必强求呢? 海天麒驾着骏马,锐利的视线没有放过任何一草一木,沈稳地在这片偌大的林子里来回梭巡,为的就是不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会抛下大哥跟小弟率先来东北找人,是因为他早就掌握小妹的下落。 而他之所以选择不先告知兄弟们,是因为他想独自走访一趟,再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 据他所得到的消息,小妹失踪的这些日子都在东北的鹰家堡安然无恙地生活着,若她是被人强行掳走,那为何不逃? 海天麒在确认四周无可疑人物后,才又策马往鹰家堡的方向而去。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鹰家堡便在前方不远处。 海天麒停下马儿,将骏马系在隐密的地方,之后悄悄接近,翻身跃入高墙内。 他小心地注意着周遭,这时,不远处有几名妇人捧着衣篮经过,并且交谈着。 “听说堡主又练武练到中暑了。真不晓得怎么搞的,最近堡主整个人阴晴不定,吓得我都不敢接近他。” “可不是!就连我家小宝也不敢再去找他喜欢的堡主叔叔玩了。我看哪!现在全鹰家堡敢接近堡主的,也只有海姑娘了。” “说到海姑娘,你有发觉她最近也愁眉不展的吗?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以前她看起来虽然冷傲,但是相处后可以感觉出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就不晓得……” 海天麒等到那群妇人走远,才缓缓从树丛后现身。 他高深莫测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一双剑眉缓缓拢紧。 看来这里还有许多事等着他抽丝剥茧,一一厘清。 夜幕低垂,从午间就昏睡的应祈终于幽幽转醒,他揉揉疼痛的额头,捧着昏沈的脑袋起身。 他起身的动作惊醒了趴睡在床沿的人儿。海冷梅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对上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子。 “你终于醒了。”她欣喜地开口。 从他昏睡那时候起,她便担心不已,虽然其他人对他练武练到中暑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她还是坚持要人去请大夫来替他诊治。 喝了一帖药后,应祈看起来似乎没有大碍,只是当海冷梅看见他面无表情的脸庞时,嘴角喜悦的笑容瞬间隐没。 她难堪地垂下脸,她的喜悦与他的冷漠强烈地刺痛她的心,看来他似乎不想见到她。 “我……我先回房去了。”她讷讷地开口,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就怕多看多心碎。 莲足缓缓移动,渴望他能留住她,只是他还是一动也不动,海冷梅无奈地叹口气。 只有应祈自己知道,他的双手握得有多紧,指甲深深陷入掌中,用尽了力量才克制自己不去抱她。 明知道她有多厌恶鹰家堡,有多么想回苏州,他仍然拒绝如她所愿,强硬地留下她,只为了能够每天见到她。 因为,她回到苏州后,他会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不知道她有没有穿暖、吃饱…… 对海冷梅的占有欲,强烈得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他并非没有过小妾,只是他对那些女人的感觉,并没有像对海冷梅一样强烈且充满激 情。 海冷梅,他想牢牢抓握在手中,独占一辈子的女人。 应祈不经思考,冲动地伸出手拦住她。 “你不是要走吗?那为什么还为我担心?”他捧着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小脸,每看一回,他就更加沈沦。 没料到他会突然拦住她,海冷梅楞住了。 “既然你对鹰家堡毫无留恋,又何必表现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模样?”他又问,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股渴望。 海冷梅敛下水眸。他从来就不是为了爱情而留她,对他来说,她只是一个他想征服的女人罢了。 第八章 “我……”唇角扬起一抹恍惚的笑,她抬眸望进他闪烁着盼望的眸子,开口道:“因为我要你履行承诺,送我回苏州。” 他还希望她能说出什么话?难道她要明明白白地表明自己的心意,然后换来他的耻笑?他的不回应?他的闪躲?还是彻彻底底地漠视她好不容易承认爱他的心情? 她不希望自己因为陷入爱情而变得软弱不堪,既然要走,那么她就要断得干凈,就算她还是很在乎他。 “这一直是我待在鹰家堡唯一的目的,不是吗?”她反问,笑得勉强。 听着一句又一句伤透人的话,他明白,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应祈的存在。 尽管他早就知道她是个冷傲无情的女人,但再一次听到她毫不在乎地说出别离的话,还是让应祈难以接受。 是愤怒,是怨慰,也是因为渴望,他的手臂猛然缩紧,将她牢牢固定在木门上,低首发狂地吮吻那张红艳的唇。 来得猛烈的吻差点让海冷梅招架不住,然而不断吶喊着要他疼爱的那颗心,让她没有多加考虑,小手揽住他的臂膀,回应他的吻。 …… 激 情的泪水溢满眼眶,海冷梅迷乱地瞅着他同样带着情欲的脸庞,他却是那么冷静得让人无法猜测。 “想要吗?”他问得残忍。 海冷梅哀鸣一声,泪水瞬间滑落,伸手渴求他满足她。“求你……”她颤抖地开口。 她惹人怜的模样深深刻印在他心底,那份悸动,不管他未来怎么想忘掉,恐怕都无法轻易遗忘。 应祈扳开她的腿,巨大的硬挺毫不迟疑地猛烈占据了她。他一次比一次更激烈地占有着,在她身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烙印,只为了能够让她永远记得他。 海冷梅咬着唇,身子因他的冲撞而疼痛,但也充满快意,比初夜那回更惊心动魄,但她一点抗拒都没有,只想牢牢拥紧他,拥紧这个让她一辈子都不想忘掉的男人。 独自走在长廊上,海冷梅却头一次觉得好孤寂。 她低首沈思,星眸含泪的模样,落入已经藏身于鹰家堡许久的海天麒眼中。 他忽然现身,挡住她的去路。 “二哥!”海冷梅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捂住小嘴惊呼。 海天麒拉下她的小手,如释重负地松口气。“你这丫头,全家人都担心着你的安危呢!” 惊喜的泪水凝在眼眶,海冷梅紧紧抱住许久未见的亲人,忍不住啜泣起来。 海天麒轻轻叹息一声,忽然瞧见她白皙的颈子上凌乱散布着一个个吻痕,黑眸倏地冷冽。 他将她带到隐秘的一隅,不由分说地扯开她的衣襟,令她措手不及。 “二哥!”她错愕地瞪着海天麒蛮横的动作,更惶恐地发现他的眼中出现杀意。 “他对你霸王硬上弓?”他咬牙恨恨地问,她身上除了布满大小不一的吻痕外,还有骇人的淤青。 该死的土匪,竟然敢碰他们海府的女儿! “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生怕性子残忍的二哥会不顾一切地冲去杀了应祈,海冷梅紧紧揪住兄长的衣袍,激动地否认。 “没有?难道你是自愿的?”海天麒根本不愿相信,一向洁身自爱,高傲又冷情的妹妹,会有对一个男人倾心的时候。 摇摇头,她悲伤地轻泣。“什么都别问……二哥,我只求你答应我……答应我永远、永远都不要伤害他……” 海天麒心头一紧,眼前这张梨花带雨的容颜,分明是一个女人为了所爱的男人而恳求他。 他愤然地松开手,气愤又无奈地瞪着她。 他忍住胸口不断翻腾的怒意,冷着嗓道:“你怎能这么放肆!老头子为了你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甚至恳求皇上派人手寻找你,就怕你有什么不测…… 而皇上甚至已经打算拟旨,若是找到了你,就要将你许配给三皇子!” 海冷梅震惊地望着兄长,他严厉的语气,拧紧的眉宇,冷冽的眼神一再告诉她,他所说的都是事实。 “不,我不要嫁给三皇子!”她无助地低语,满脑子只有应祈的容颜。他早就占满了她的心房,她是不可能嫁给别的男人的。 “圣旨是你可以抗拒的吗?”海天麒气她不知轻重,“难道你要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整个海府?” “二哥……”连日接踵而来的伤害让她身心俱疲,海冷梅瘫坐在地上,哀感地喃喃低语。“我只想一个人……这样也没有办法做到吗……” “小妹,你真的变了。”他喟叹一声,感叹爱情竟让人有如此大的转变,大哥是这样,现在连妹妹也是。 以前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像冰天雪地中的寒梅,许多王孙公子对她猛献殷勤,也不曾见她有什么表情。 而今,她为了一个男人变得这样多情有泪,会哭、会为一个人而牵挂…… 他该怎么帮她?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海天麒就算再怎么冷情也无法置之不理。 “再过些日子,大哥和天琥就会跟皇上所派的人马来到东北,相信不久就会找到这儿来。”他扶起她,拭去她粉颊上的泪珠,无奈地喟叹。“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是你留在这儿,我带着你的死讯回去,拦住大哥他们,从此你不能再回海府。” 做得如此狠绝,为的就是成全妹妹。 不需要她明说,他也看得出她很爱那个男人,如今这是唯一可以保全她的办法。 “那……第二条路呢?”海冷梅颤抖着问。 “立刻跟我回苏州,遵旨下嫁三皇子,从此不再与那个人碰面,而我也答应你,绝不伤害那个男人。” 她睁着泪眼,楞楞地望着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兄长。 好半晌后,她的唇角露出一抹凄美的笑。 爱情可以让人沈醉,可以让人魂牵梦萦,但也最让人心碎。 海冷梅睁着一夜未眠的双眼,来到应祈的书房。 这里,是她当时为了让应祈培养读书的兴趣,将一间小房间打扫干凈,作为他的书房,然后到市集挑选些书籍回来,供他阅读。 这间书房,有过许许多多醉人的回忆。 过去,应祈曾经缠着她,要她在书房里教他读书写字,却乘机挑逗她、调戏她,常常将她逗得无法认真,她对他的爱,逐渐在这间小书房里加温,只是,他一点都不懂她、不珍惜她。 海冷梅轻轻推开木门,毫不意外地在这个时候看到他待在书房里头。 应祈闻声抬头,发现是她,黑眸中交错着复杂的情绪。 昨晚的激 情历历在目,他有些懊悔又对她粗鲁,在她美丽的身子上留下痕迹,让她疼痛。 那双翦水秋瞳下有着疲倦的黑影,想必昨晚她回房后就再也没有入眠,是因为他太粗暴了,所以她无法入睡? 这最后一次见面,要她忘记他就更不可能了。海冷梅溢满柔情的双眸眨也不眨,深情地望着他刚硬的脸庞。 就连知道他对她只有掠夺,没有爱情,她还是爱他。 “你来做什么?”应祈收回溢满关心的视线,强迫自己对她冷硬。 “来跟你……道别。”海冷梅轻轻地低声道。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力量才强迫自己答应二哥从此不再与他见面。 她明白,回到海府后,会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开始。 她必须默默地领旨嫁给三皇子,不能抗拒,未来的日子是好是坏,都是她的命。 但她从来不是认命的女人,更不是可以舍弃自尊的女人,既然她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爱情,那她宁愿收回早已控制不了的爱,一个人过活就好。 “你……”应祈以为经过这些日子,她应该明白他的想法,但她却依然要走! “我的家人就在外头,他们已经找到我了。”海冷梅扬起一抹过分灿烂的笑。就算心会痛,她还是希望自己别让他只记得她爱哭。 应祈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但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离开。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他冲上前,大掌抓疼了她的双臂,不自觉地又弄疼了她。 她抬起倔强的小脸,摇摇脑袋,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到达那双清澈的眸子中。“你不可能留得住我,除非……你敢跟皇上抢人。” 简单的一句话,彻底击溃应祈执着的念头。 对于她的身世背景,应祈从来不认为需要了解,而今她搬出了皇上,不得不让他联想到她极可能是皇亲国戚。 察觉他眼中的震撼,海冷梅又道:“我将被赐婚,嫁给三皇子,你……还想要强留下我吗?”是期盼吗?还是……希望他能干脆地给她一个解脱? “你是皇家之人?” “海家连续三代都有女子入宫为后、为妃,虽然我爹婉拒了皇上安排的官职,但在朝中仍然有着相当的地位。你说,我是不是皇家之人?” 那些姑婆们都是很受宠的后妃,爹的姑姑更是皇太后,她的大姑姑又是皇上最宠信的妃子,因此海家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那些姑姑、姑婆当然不可能置之不理。 “皇室之人又如何?即使是天皇老子,我应祈也从来不曾放在眼底!”他狂妄地道。 他可是个土匪,抢了多少百姓的钱财,官府没人敢管,还会怕在京城里的皇帝? “应祈,你是留不住我的。”海冷梅笑他天真。就算皇上不来跟他讨人,哥哥们也绝不可能放任她留在这里。 应祈瞪着她,她那张小脸上的笑靥仿佛嘲笑他傻,但他从不认为自己为了拥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或是因为太傻。 “希望你能……找到真心爱你的女子。” 敛下水眸,同时也吞下酸涩的泪水,海冷梅只希望自己得不到的爱情,老天能让下一个女子可以幸福滴拥有他全心的爱。 “再见了。” 她没有犹豫,一句道别的话说得简单,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句话有多沈重,隐含多少泪水。 她想,只要应祈记得曾经有名女子在这里与他共度这段时光就够了,不管过程是否刻骨铭心,不管能不能让他记得那名女子就是她海冷梅…… 那个女子,美得连他都无法别开眼,而他从来就不是会轻易动心的男人。 头一次见到她,她那张冷艳的小脸上有着不容忽视的高傲,尽管处境艰难,仍然可以看出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傲气。 那是第一个他一眼就铭记在心头的女子,海冷梅。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与她谈一笔交易,只要她点头答应,他就可以时常看到她,与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他恶劣地威胁她,只为了能够每天见到她。 那天,当他看见她踩着凌乱的步伐离去,他想,是时候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渴望了,所以他追上前去,放肆地轻薄她,却从她的小嘴中听见她说自己早已有了心上人。 乍听到她亲口这么说,瞬间的失落感出现在心头,他以为这只是短暂的感觉而已,所以他并没有理会。 那几乎让他窒息的寂寞感是从何而来,当时的他并不晓得,一心一意只想着将她纳为妾,那么他就可以完全拥有她。 第九章 因为喜爱她、欣赏她,他霸道地宣布她是他应祈的小妾,只为了能更名正言顺地宠爱她。 她刚烈的反应在他预料之中,那时候他虽感觉到挫败,却不愿承认。 当她强硬地表达欲离去之意,则彻底让他明白,他一点都不想失去她,所以他以强烈的手段表达怒气。 然而,她默默承受一切,让他不解。 为什么她不反抗?为什么她要咬牙忍受他恶劣的惩罚?为什么这样的她又可以毫不留恋地说要离开? 应祈瞪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渐行渐远,过往的一切缭绕心头,不断盘旋在脑海中。 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在林子里,海冷梅无助地向他求救,而那张绝美的容颜,让他瞬间将心遗落在她身上。 可恶……为什么要丢下我……为什么还不出现…… 那日在从市集回鹰家堡路途中,他刻意躲藏起来,却看到她害怕地在树下无助地哭泣。 你这个死蛮子,若敢再对我无礼,我会杀了你! 他轻薄她的隔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赏了他一巴掌,甚至扬言要取他性命,但他一点都不害怕,反而爱极了她生气的模样。 我要回家…… 即使已经被他强硬地占有了身子,她依然坚持要离去。 我……先回房了。 当他没命似的发狂练武练到中暑时,是她在身边照料他,但他醒来后却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往事历历在目,不管是哪一个海冷梅,都已经牢牢地刻印在他心头,难以割舍。 应祈回过神,眼前已经看不见那道娇小的身影。 那是种让人抓握不住的恐惧,应祈忽然发狂似的往外冲去,心心念念的是那个小女人即将离开的事实,这个事实几乎凌迟着他。 他不能让她走,不能让她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奋力拉开半掩的大门,应祈呆楞地望着远方坐在一匹骏马上的小女人。 她回眸,绝美的脸上有着微笑。 即使他听不见,也看不到她的唇,却能深深地感觉到她张着小嘴说了一声再见。 然后,她随着前方的一名男子,毫不留恋地策马离去。 海冷梅,让他心动又心痛的女子,终究还是从他的生命中消失无踪。 失踪好几个月的女儿终于找到了,海云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老泪纵横地感谢皇帝的相助,也接受皇帝将海冷梅赐婚给三皇子的提议。 约一个月后,圣旨送达苏州海府,海云龙欣喜地接旨,并开始着手准备婚事。 海天麒冷眼看着老头子喜孜孜地为女儿的婚事而忙碌,其余不知情的人同样认为海冷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都乐见她即将嫁给三皇子。 只有他看得出来,妹妹回来之后,过得并不快乐。 以前的她纵使再冷情,但是一双盈盈水亮的眸子还是看得出情绪,会有喜怒哀乐,然而现在的她,根本是一副空有躯体却没有灵魂的人。 瞪着她呆呆的任由裁缝师傅量身准备为她裁嫁衣,海天麒别开头,干脆到外头去,不看也罢。 那失了心魂的模样,根本不是他原本的妹妹! “天麒,你怎么了?”正要走进海冷梅房里的李藤儿,意外地和正走出来的海天麒打照面,她讶异地看着他阴郁的神情,不解地开口问。 “大嫂。”海天麒略略颔首,没有多说什么便径自离去。 李藤儿若有所思地望着海天麒走远的身影,再望了望房内一脸木然的海冷梅,秀眉微微拧起。 这一个多月来,她发觉小姑变得不一样了。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海冷梅会失魂落魄,她曾询问过丈夫,丈夫却说不知道,如今看天麒的反应,或许他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 思及此,李藤儿立即追上海天麒。 “天麒。”她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他要回房前拦住了他。 “大嫂,你找我有事?”海天麒惊讶地望着她。 “天麒,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小梅在东北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她开门见山地问。 海天麒抿唇不语,撇开头,没料到李藤儿竟会察觉出他的心思。 “难道你连我都信不过,不愿意告诉我?” 海天麒望着那张诚挚的小脸,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想,小梅目前无法嫁给三皇子……她心中有个男人。”他不仅担心妹妹无法放下那段让她伤透了心的爱恋,更担心当三皇子发现他所娶的妻子已非完璧之身,到时候皇室与海府绝对会掀起惊涛骇浪。 李藤儿愕然地瞪大双眼,小嘴忍不住惊呼出声。 “天呀!”莫怪乎小姑回来后会郁郁寡欢,脸上全无笑容,仿佛游魂一般。 她瞪着海天麒脸上无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求证。“难道……小梅爱那个男人爱到……什么都给了他?” 海天麒脸色难看地轻轻点头,脑海中浮现那晚妹妹满是淤青的肌肤,心底燃起熊熊怒火,真的很想冲到东北杀了那个混蛋! 李藤儿小手捂住差点尖叫出声的小嘴,一颗心不禁发凉。 “既然你知道她爱惨了那个男人,为什么还要强硬地带她回来?你只要带个消息回来就够了,我相信爹不会不通情理,而且皇上也不会硬要下旨让她嫁给……” “因为那个男人不爱她。”他郁闷地打断李藤儿的话,不得不痛心地说出这个事实。 “怎么会……”李藤儿满脸错愕,心疼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 当初为了爱海天麟,李藤儿同样走得很辛苦,所以她完全能明白海冷梅的无助与悲哀。 可怜的小梅…… “那男人只把小梅当成妾,就连我要带走她的那天,他都不曾出来相送。 如果不是答应了小梅,我真恨不得一剑杀了那个混账!”海天麒咬牙切齿,垂放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黑眸绽放出惊人的杀意。 那晚妹妹含泪答应他第二条路,心碎地对他坦承一切。 她会愿意选择这个结果,是因为那个男人一点都不爱她。 “你不能这么做!如果你真杀了那男人,小梅会恨你的。”李藤儿连忙劝道,生怕他说到做到。 既然海冷梅爱那个男人爱到付出了一切,那么她绝不能接受兄长手刃她的爱人。 海天麒挫败地瞪着李藤儿,眼底杀意未退。 “难道我们都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痛苦,然后遵旨嫁给三皇子,等到被人发现她已非完璧之身时,再来处理这些错误?” “当然不行!我们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正当李藤儿苦恼不已,焦头烂额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丫鬟喜儿的惊呼。 “小姐晕过去了!快来人哪!” 海冷梅突然昏过去,把裁缝师傅吓呆了,于是海云龙请对方先回去,改日再请他过来量身。 海云龙焦虑地守在女儿的厢房外,海家三兄弟同样在外头等着,里头只有刘大夫和李藤儿。 当众人都快要按捺不住冲进去时,李藤儿领着刘大夫走出来,两人均面色凝重。 “刘大夫,我家闺女怎么了?怎会突然昏倒?”海云龙紧张地问。 刘大夫与李藤儿两人眼神交会了下,而后刘大夫沈重地开口:“海小姐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 他犹豫着该不该说,毕竟这事关一名未出嫁女子的声誉。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把脉出了差错,所以再三确认,并询问一旁的海夫人后才敢说出来。 “只是什么?莫非刘大夫有什么难言之隐?”海云龙双眉纠得死紧,心急地拉过刘大夫,附耳过去。“如果不敢说,那就小声告诉我好了。” 刘大夫神色凝重地在海云龙耳畔说了几句话,接着叹口气,无奈地离去。 李藤儿追上刘大夫,将一锭银子放在他手中,轻声叮嘱,“多谢刘大夫,这是该给您的诊金,还望您能守住这个秘密。” 刘大夫点点头,再度叹息着离去。 李藤儿回头望着一脸呆滞的海云龙,咬咬下唇,轻声唤道:“爹……您还好吗?” 海云龙忽然冲到海天麒身前,伸手揪起他的衣襟,咬牙愤怒地吼着,“你是第一个找到小梅的人,我要你说实话,小梅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海云龙此话一出,同时震惊了海天麟和海天琥。 海天麒面无表情地望着父亲,破天荒地没有拉开父亲的手。 他知道,老头知道这件事之后应该难以承受。 “是,也不是。”海天麒低低地开口,不意外地,一个力道十足的拳头跟着往他脸上招呼。 “该死的你!”海云龙暴怒地揪起二儿子,更用力地再挥出一拳。“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为什么让自己的妹妹遭遇这种事?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她? 你知不知道小梅已经怀孕了!” “爹!好了,别打了!”李藤儿惊慌地要上前制止公公失控的举动,却被丈夫制止。 “老头快气疯了,让他发泄也好。”听闻妹妹怀孕,海天麟沈重地开口,将妻子拉到一旁去。 海天麒语意含糊不清无疑是火上加油,海云龙气得再挥一拳。 “到底是还是不是?” 海天琥拧眉沈思,同样没有上前制止父亲。 海天麒抹去嘴角渗出的鲜血,瞪着父亲铁青的脸。 “她确实被一个混账欺负了。”就算妹妹是心甘情愿,那个男人不爱她却还是要了她,就是欺负人。 “天,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海云龙悲愤地瞪着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二儿子,之后蹒跚地走进海冷梅的厢房,心疼地望着连睡着都显得极不安稳的女儿。 “我可怜的女儿啊……”海云龙老泪纵横地握住宝贝女儿的手,发现她竟然瘦得不成人形,忍不住放声大哭。 昏睡中的人儿听到悲哀的哭声,幽幽转醒。 待她睁开迷蒙的眼,摇了摇仍有些晕眩的脑袋,定睛一瞧,不由得惊呼,“爹?”为什么爹会哭成这样? “小梅,为父对不起你,竟让你遭遇这等不幸的事……呜呜……早知道就别让你去东北给你姑姑送礼了……呜呜……” 海冷梅撑起虚弱的身子,发现三位兄长还有大嫂也都来到房里,当她看到海天麒脸上红肿的伤时,心中一惊。 难道……爹知道了? “小梅,你告诉爹,到底是哪个混账欺负了你,让你这么痛苦?我要去杀了那个王八羔子!”海云龙愤恨地嚷着。 “不!爹,求您别伤害他!”海冷梅惶然地起身,跪在父亲面前。 “什么?”海云龙错愕地瞪着女儿泪流满腮的模样。 “我爱他。”她坚定不移地道,自觉惭愧地朝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就算、就算……他心中从来就不曾爱我。” 如今,她也终于能够体会李藤儿当年有多辛苦。 那种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地全然付出,就算没有任何回报也无妨的心情,竟是如此苦涩又酸甜。 海云龙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你这个傻丫头……你可知道,你现在已怀有身孕了?” 海冷梅闻言瞪大泪眸,楞楞地望着自己平坦的腹部。 第十章 一抹许久未见的笑靥忽然跃上唇角,她激动地以眼神询问海天麒,只见他面色沈重地别开脸。 她真的怀了应祈的孩子?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海冷梅忍不住笑了。 海云龙见女儿又哭又笑,一双泪眸满是喜悦地望着自己的腹部,老泪落得更凶。 “你这无可救药的傻丫头!”再一次,海云龙轻轻地含泪斥责,之后起身拖着沈重的步伐离去。 若是海冷梅再次来到东北的鹰家堡,她会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从海冷梅离开鹰家堡以后,那个会对人笑、会逗人玩的堡主不见了,留下的是没有灵魂的应祈。 霍青感叹地望着不断埋首忙碌的老大,恼他明明放不下她,却要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有人可以将他拉回正常人的生活,除了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够了吧。”霍青突然将应祈手中的账册抽走,感叹着道。 应祈睨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还来。” 霍青无惧于那双冷眸射出的怒意,“既然想她,那就不该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让自己忙得天昏地暗,而是……” “滚!”应祈再也听不下去,拿起桌上的书册就往他身上砸。 几本书硬生生地打在霍青身上,但他没有闪躲,仍继续说下去,“你这样伤害自己,海姑娘并不会回来。” “我教你别再提她了!”应祈愤怒地大吼,冲上前猛地挥出一拳。 霍青高大的身躯瞬间撞倒一旁的木椅,一口鲜血涌上他喉头,接着溢出嘴角。 他狼狈地抹去嘴角的鲜血,痛得脸孔扭曲,可见应祈是使尽全力。 “我还要说。”霍青咳了咳,口中仍有血腥味。“我不仅要说,还要笑你傻。全鹰家堡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爱上了海姑娘,只有你不懂自己在想什么,甚至只愿意给海姑娘一个小妾的名分!” 一记猛拳再次迎面挥来,霍青还是不闪不躲,再接下一拳。 “咳咳……” 受到重击的胸口仿佛连空气都被抽光似的,霍青不断地咳嗽,但双眼始终盯着应祈狂怒的脸庞。 “说句老实话,我们都看得出来海姑娘是好人家的女孩儿,她愿意对一个土匪头子掏心挖肺,是你上辈子烧了好香。如果你还是无法了解海姑娘为什么会离开,那我也无话可说。” 言尽于此,霍青已不想再多说什么,他拾起被应祈乱丢的书册放回案上,深深地看了面色难看的应祈一眼,拖着伤重的身躯离去。 时序已入秋,今年秋天的晚风不知为何,显得更为萧瑟。 海冷梅离开整整两个月了,应祈用尽各种办法想忘掉她,都无法如愿。 每当入夜时,他都会想起那张噙着悲伤笑靥的小脸,以无限凄凉的语调向他道再见。 你来做什么? 来跟你……道别。 她的语气一直那么卑微,那么无助,那么哀伤,然而盛怒中的他却从来不曾发觉。 你今儿个倒不反抗了。 你想要就拿去……我不会反抗的。 当她娇弱地承受他给予的激 情时,他从来不曾将她眼中的苦涩放在心底。 从奋力的反抗到无言的接受,她的转变极大,而那双盈盈水眸承载着多少酸涩,他同样不曾了解过。 如果你还是无法了解海姑娘为什么会离开……霍青的话浮现在应祈的脑海中。 她为什么会想离开? 当他恶意地占有她,霸道地得到了他所要的一切时,她的心在哭泣,而他置之不理。 一直以来,她在他心底从来就不曾受重视,他认为她的付出都是理所当然,即使她已遍体鳞伤,他也不曾停下手。 他从来不曾想去厘清海冷梅对他的意义,只是硬要她为妾,残忍地强迫她留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不让她联系苏州的家人,斩断她的过去…… 她最孤单的时候,正是他得意忘形地以为掌握了她。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他的快乐竟是建筑在她的悲伤上头! 应祈浑身颤抖地明白了这个事实,黑眸茫然地楞望着门外秋意盎然的景致。 两个月了。 而他到现在才发现,他爱上了海冷梅,爱上了那个无意间闯入他心底的小女人。 我的家人就在外头,他们已经找到我了。 你不可能留得住我,除非……你敢跟皇上抢人。 我将被赐婚,嫁给三皇子,你……还想要强留下我吗? 为什么上天到现在才让他体会这个令人心痛的事实? 一切还来得及吗? 海云龙诚惶诚恐地跪在御书房中,这次,他是提着自己的项上人头来向皇帝请罪。 皇帝危险地瞇起黑眸,沈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草民恳请皇上收回圣意,取消赐婚。” “荒唐!”皇帝怒喝一声。“君无戏言,圣旨既然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 “草民知道圣命难以收回,但这实在事关皇室的尊严,因此草民不得不提着脑袋来向皇上请罪。” 皇帝睨了眼跪在地上的海云龙,慵懒地开口:“朕倒是想听听,你所谓关系皇室尊严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是这样的……”海云龙抹去脸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道:“小女从东北被寻回后,终日郁郁寡欢,前些日子更莫名地昏过去。草民请大夫来为小女看病,没想到……没想到发现小女已怀有身孕两个月了。” “大胆!”皇帝瞪大了眼。若海云龙是知情不报,还胆敢接受赐婚的安排,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皇上!草民绝对没有欺瞒皇上的意思,若是草民存心隐瞒,如今也不会跪在皇上面前,请皇上收回成命!”海云龙急急忙忙地解释,就怕皇帝一个不高兴,把他推出去斩了。“草民就是担忧若这桩婚事真的结成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你要朕如何相信你?”皇帝忽然勾起诡谲的笑,眼底闪过奇异的光芒。 跪在下头的人,不仅是他宠妃的弟弟,还是皇太后的侄子,若他真的砍了这个妻舅的脑袋,只怕接下来换成他不好过。 海云龙低头努力思索着,他有什么条件可以让皇上相信他?他得挤出点什么来换海府上上下下的命哪! “你先起来吧。”皇帝挥手道。 从当年初识海云龙,皇帝就知道他是个优秀的人才,但这几年不管皇帝以什么名义、理由想为海云龙加官晋爵,他总是推辞婉拒,让皇帝深感惋惜。 而眼前这个机会,皇帝正好可以好好的加以利用。 海云龙微微顿了下便起身。 “这些年来,朕总是很惋惜无法将你留在朝中,如今是你有求于朕,非朕要逼迫你。” 闻言,海云龙微微拧眉,心中暗暗叹息。 这么多年来,皇上始终不放过他。 “朕可以答应你重新拟道圣旨取消令媛与三皇子的婚事,但是朕要你答应两件事情。” 海云龙决定了,为了女儿,他愿意答应皇上任何条件。 “至于是什么条件,”皇帝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望着海云龙。“日后朕自然会告诉你。” 海云龙楞楞地望着皇帝诡谲的笑容,感到不寒而栗。 疲惫的身躯微微驼着,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是,草民谢过皇上。” 在海云龙进宫面圣后没有多久,一道圣旨匆匆送至海府,解除了海冷梅与三皇子的婚事。 所有人都很诧异皇帝为何突然收回圣意,但没有人深究,因为这对海府而言算是解决了一桩麻烦。 自从知道怀了应祈的孩子以后,海冷梅努力说服自己不能再伤心了,她要为了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她开始恢复以前的神采,不同的是浑身不再散发清冷的气息,反而多了温柔。 海冷梅与大嫂李藤儿更因为孩子而拉近了距离,比以前相处得更为融洽,其他人也都发觉了她的转变。 三个月过去了,海冷梅的肚子再也藏不住,碍于颜面问题,她再也不曾踏出海府一步,专心在府中待产。 日子在平静之中度过,直到那位不速之客到来。 这日天气晴朗,海云龙坐在厅中品茗,享受悠闲的午后时光。 “老爷!老爷!”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 “做什么大呼小叫?”无端被打扰,海云龙拢起眉不悦地喝道。 下人奔进厅里,跑得气喘吁吁。“有人……有个男人指名要找小姐。” “什么?”海云龙略微思索,接着问:“那人有说他是什么来历吗?” “他没说。” 哪来的无聊男子?海云龙撇撇嘴,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懒得再理会此事。 “就说小姐不便见客,请他离开。” “可是……可是老爷,那人说如果没见到小姐的话,就要硬闯入府了。” 下人为难地小声道。 海云龙眉一竖,搁下茶杯。“我倒是去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说要硬闯海府!” 到底是谁敢来海府撒野? 海云龙来到大门外,见到一名衣冠楚楚的男子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眉立刻拢紧,不悦地开口。 “你是什么人?来这儿做什么?” “小梅呢?我要见的是她。”男子低沈地开口,满心期待的人儿没有出现,他的脸色同样难看。 “放肆!”海云龙眼一瞪,斥喝一声。“哪儿来的无礼之人?小女的闺名岂可任由你乱喊?” 男子抿唇不语,阴鸷的黑眸沈默地凝望着海云龙。 “你与小女是何关系?为何一开口就要找她?”海云龙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心底不断猜臆着。 难道……他就是小梅在东北的时候…… 思及此,海云龙沈下了脸,严峻地开口:“难道小梅在东北遇到的男人就是你?” 从明白自己有多在乎海冷梅以后,应祈便马不停蹄地从东北赶到苏州来,就怕她已经嫁给了三皇子。 那种焦虑得浑身发疼的感觉,几乎让他无法喘息。 然而他告诉自己,绝不能让这份感情就这样消失,他要挽回她。 来到苏州后,他得知皇帝不知什么原因取消了将海府千金赐婚给三皇子的事,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紧绷多时的心终于获得释放。 在好不容易认清海冷梅对他有多重要后,他就已决定,这辈子都不会让她离开他。 “在下应祈。”他道出自己的姓名,目光在海云龙身后的海府梭巡。 “说!”海云龙忽然扯住他的衣襟,将他拖进大门里,低声威吓道:“就是你这个兔崽子碰了我女儿?” 应祈低首注视着眼前满是怒意的老人家,抿唇点头。 “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海云龙手一挥,一记又猛又快的铁拳瞬间打得应祈倒在地上。 “爹!” 正巧来到大厅里的海冷梅,远远就瞧见父亲与一名男子似乎正在谈论事情,因为海云龙的身躯挡住了对方,一开始她并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谁,直到他高大的身躯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她才发现那竟是应祈。 她慌张地跑过来,拦住又要挥出一拳的父亲。“别打他了,爹!我求您别打了!” “是这个臭小子把你害得这么惨,我为何不能教训他?”海云龙眼一瞪,想不到女儿竟然会制止他。 “不是,不是他害的!”海冷梅不断摇首,泪水在眼眶中凝聚。“求您别打了……” 第十一章 过去的一切已经无所谓了,她只想平静地跟肚里的孩子过完余生。 “你……”海云龙气结地瞪着泫然欲泣的女儿,知道她袒护应祈,气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爹!”她哀求地喊着。 “哼!我不想管了!”海云龙气怒地甩袖离去。或许还是得让他们两人谈谈,但他保护女儿的心绝对不会改变。 应祈沈默地跟随着海冷梅,一路上,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她,就怕她会跑掉似的。 两人来到她的闺房内。 他当然察觉到她略显笨重的脚步,视线往上一移,黑眸顿时瞪大。 “你……” “我有身孕了。”海冷梅看着他吃惊的模样,淡淡地开口。她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这件事,但是她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碰到这孩子。 “为什么不来找我?”应祈苦涩地开口。心头的罪恶感因为她怀孕的事实而更深。 “为什么要去找你?”海冷梅不解地反问。 “我……”他急急地开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还是把话吞回去。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对她要求些什么? “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呀。”海冷梅一手抚着圆浑的腹部,挑起秀眉,不明白他为什么欲言又止。 扬起难看的笑容,应祈这才知道心底有话说不出口原来是这种滋味。 “你……这些日子好吗?”他轻声问道。 其实不需要问,他看得出来,她的眼神散发出柔软的光彩,容光焕发,过得比在东北那段日子好得多了。 但是,他还是想多听她说一些话,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笑容了。 海冷梅微微低下头,目光温和地望着肚子,扬起柔柔的笑。“我过得很好,孩子也很好。” “那就好……”低沈的嗓音飘忽地从应祈的喉咙逸出。胸口益发明显的痛楚是为何而来?他早就有了答案。 因为,他想保护的女人,没有他却过得更好,这代表什么意思? 代表在东北那段日子,他带给她的是无尽的痛苦、是累赘、是包袱…… 所以,应祈在她海冷梅心中根本只是个负担,没有他的生活,她活得更自在。 这个认知对一路远从东北追到苏州来的应祈来说,是一大打击。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茫然地望着海冷梅恬静的小脸。 “生下孩子以后,我要到杭州定居。”那里有海府的别业,爹说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把她送到那儿去。 为了顾及海府的颜面,海冷梅虽然不愿和家人分开,但也不得不答应。 她答得干脆极了,连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应祈。 “为什么你都没有想过我呢?”应祈再也受不了地低吼,激动地抓握着她纤细的双臂摇晃。“你字字句句都告诉我你过得有多好,那我到底是为什么千里迢迢从东北来这儿找你?” 海冷梅错愕地望着他激动的神情,看见他的眸子里闪烁着哀伤。 “你难道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儿吗?”他抿唇瞪着她无辜的小脸。 “我……”海冷梅被他的举动骇着,“我是没有想过。”从刚才到现在,她是真的没有想过为何他会出现。 或许是因为太震惊,所以她暂时无法思考。 “你……”应祈气怒地想用力摇醒她。难道她还不懂他的心思? “难道我该猜出来吗?”她不解地回问,他激动的情绪让她不知从何猜起。 或许,对他根本从来没有“掠夺”以外的字眼能形容,所以海冷梅根本猜测不出他大老远跑来是为何。 “我们……有那么深交吗?”她又问。 就算他们有肌肤之亲,她曾经在鹰家堡与一大群人相处过,她曾经为了他流过泪,曾经为了他而心痛至极…… 但那又如何?他们还是回到各自的世界,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不是吗? “你……”她那句问话严重地刺伤了他的自尊。 “猜不猜又如何?我们都是陌生人了。”海冷梅望着他显得不敢置信的脸庞,忽然觉得他的表情很可笑。 她的一字一句都狠狠刺入应祈心头,名为心痛的血不断流出,他浑身发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忍住欲夺眶的泪。 他到底……伤她多深? 垂下眼眸,她看不见他眼底的痛,又继续说道:“我不会强求一份没有未来的感情,我也知道自己在你心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女人……所以我选择遗忘我们的过去。如果你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关心我,我会很开心地接受,但是,你若是以过去那种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接近我,我只能说,我无福消受。” 只有肉体却无感情的关系,太让人难堪,堕落一次就已足够,她不想再让自己陷入良心与情欲的纠葛中。 “所以……你打算把我摆在哪儿?”应祈硬着嗓子问。 “我早就放下过去的一切,所以……你也别再来找我了。”海冷梅走到桌旁为他倒了杯水,递给他。“一直忘记倒杯水给你,大老远地来到这儿,很疲倦吧?” 应祈无语地接过那杯水,却迟迟无法饮下。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已经变得坦荡而无谓,反观他却深陷入泥淖中,难以自拔。 他还以为……她是爱他的。 “一路奔波,我想你也累了,需要我差人为你准备间厢房休憩几天吗?” 海冷梅礼貌而疏离地问。 若她真的曾经很在乎他,那么,她的转变未免太快了吧? 他楞楞望着她隐含疏远的客气,那张小脸上少了爱恋中女人的情绪,却多了陌生人才有的距离。 “好……我就在这儿休憩几天。” 心痛得麻木的应祈听见自己这么说。 应祈从来不是个会知难而退的男人,不管在商场上还是在感情上,他都是如此。 虽然被海冷梅淡漠到极点的情绪刺伤,他还是一点也不放弃想要挽回她的念头。 只是,除了第一天见到了她,接下来的日子,他都不曾再遇到她,反而是她的兄长一个接着一个来“关照”他,让他烦不胜烦。 虽然应祈每天身上都挂彩,但至少他还能留在海府,倒也随便他们了。 反而是那天甫进门就把他打得倒在地上的海云龙,再也没来找过他。 照那日海冷梅所言,她只是基于礼貌上邀他休憩几天,然而他才没有那么傻,若他真的离开了,恐怕下次要再进海府可没那么容易。 因此应祈一住就是半个月余,那些旁观者都看得出他的心思,但也没有人说破。 整座海府就只有一个人忽视他忽视得很彻底,那就是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 这日,他再也按捺不住思念,来到她的厢房想见见她,然而在经过前庭时,意外听到她的嗓音传来。 “嗯,我会告诉家父的,请三皇子安心。”海冷梅朝眼前的男子绽放一抹温柔的笑。 三皇子?应祈瞪着那个俊逸非凡的男人,极想冲上前打掉对方脸上那抹笑。 原来这个男人就是当初皇帝要为海冷梅赐婚的对象! “肚子里的孩子还安好吗?”三皇子低首看向她隆起的肚子,眼里有着疼惜。 “托三皇子的福,还安好。” “去了杭州时,记得告诉我,有空我会去看看你还有孩子。” 由于海府与皇室的交情,小时候海冷梅时常到宫中与公主们玩,久而久之与皇子、公主们都互相熟识。 虽然三皇子曾经对她动心,但当他从父皇口中得知她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后,就知道自己跟她是不可能了。 但毕竟是难以割舍的一段情谊,他还是把她当作妹妹一般看待。 “嗯,我会的。” “真希望可以早日看到孩子的模样。”三皇子叹道。 海冷梅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知道了,孩子生下之后,我会差人通知你的!” “孩子的父亲呢?” 海冷梅的笑容微微一僵,避重就轻地低声说:“不在了。” 不在她心底,也不在她的生命中了。 三皇子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刻意忽略的那个人,而她也听说他还在府中,尚未离去。 那日,她淡漠得连她自己都吓着,心中曾经描绘过多少次与他再度相见的前景,她以为自己会哭、会闹,却没想到她会镇静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放下一个人不难,然而爱上一个人却需要很大的勇气。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去爱的男人,也被她远远搁在心底的角落。 会是“听说”,是因为她一点也不要自己再去想他,所以刻意忽略他存在的事实,而她也尽量闪躲他,不想再与他碰面。 但如今因为三皇子的提起,海冷梅的思绪又绕在应祈身上。 她不得不承认,就算多么想忘掉他,只消别人无意间提起,她还是会想起他。 三皇子沈默地望着她眼底的伤,叹息着她明明还在乎那男人,却偏偏嘴硬不承认。 据闻那个男人也找上门了,海家三兄弟轮番去修理他,他还是死赖着不走,可见他对海冷梅是有心的。 只是,当一个女人硬下心肠的时候,心结也是很难化解。 “有些事情,不是就当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其实,你还是很在乎他。” 三皇子轻声道,接着摆摆手离去。 她只是因为太过悲伤,而忽略了自己心底最深处仍渴望着那男人。 应祈来到海冷梅身后,面色阴沈地瞪着那个已经走远的男子,闷闷地开口:“你曾经说过,你心底住着一个男人,就是他?” 海冷梅被他突然的出现吓着,脚步微微颠了一下。 “你怎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人身后?我都被你吓了一跳。”她惊魂未定地拍抚胸口,不满地瞪他一眼。 “那个三皇子,就是你的心上人?”他仍继续追问,臭着脸的模样活像个妒夫。 海冷梅瞪着他拼命追问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很可笑。“是或不是,又关你何事?” 应祈上前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霸道地说:“回答我。” 这对他来说,不仅关于自尊,也关于他能否得到她的爱。 海冷梅硬是挣脱被握疼的手,抬眸冷冷望着他。“应公子,你不认为你管得太多了吗?三皇子是不是我的心上人,对你而言有什么意义?既然你是在我海府作客,就该有客人的样子,别动不动就插手管主人的闲事。” “我就是要你回答我!”应祈僵硬着脸庞,严厉的黑眸紧锁着她不驯的小脸。 他一直知道海冷梅是很难掌握的女人,她倔强的反应让他感到挫败,但他不会轻易放弃。 “你这粗野的蛮子!”她被他纠缠的态度惹恼,忍不住脱口骂他。 “我的粗野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应祈忽然扯起一抹邪恶的笑,心情因她气恼的模样感到一丝喜悦。 她对他还是有情绪的,不是全然不在乎。 “你……”海冷梅没想到在她的地盘上,他还是如此狂妄且目中无人。 “你马上滚!给我滚出海府!” “我偏不!” 应祈更得寸进尺地要抱她,海冷梅当然不可能任由他无礼地对待,娇小的身子不断扭动,但最后还是被他牢牢地按在怀中。 第十二章 “你给我滚!”她气得几乎尖叫。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碰上应祈,她的修养就全部消失。 “要我滚可以,但你得跟我回鹰家堡。”应祈低垂着黑眸望着她气红的小脸,小小的脸蛋上有粉嫩的红晕,就算她用杀人般的眼神瞪着人,他还是喜欢她有活力的模样。 海冷梅因他的话心头一凛,沈默了一会儿后才又开口:“这里……才是我的家。” 为什么要说出跟他回去那种话?他知不知道这会击溃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墙? “只要你跟我回去,鹰家堡也是你的家。”他语气略微激动地道。 “但那里终究不是。” “那你就嫁给我,跟我回鹰家堡,我们一起生活。” 海冷梅睁大双眸,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说得肯定的表情。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为什么他能用那么令人想依赖,想要毫不犹豫就答应的深情模样对她说出这句话? “我知道,而我一点也没有欺骗你。”应祈诚恳而真挚地道。 他的话带来极大的震撼,压抑在心底的冲动不断挣扎着要冲出来,海冷梅问自己,她该相信他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所说出口的那句话,对她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原本以为已经忘记的过去,在这一刻全部浮现脑海。 在暗黑的林子里,她遇上了他,在鹰家堡里,她教那些人识字,甚至对他倾心,因他而哭泣…… 自始至终,海冷梅都没有忘记在东北的一切。 在鹰家堡的时候,他开口闭口都说她只是个小妾,那他现在来跟她说要娶她,到底又是为什么? “你……”泪水在眼眶中凝聚,心头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般难受,海冷梅缓缓地吐了口气。“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这孩子海府养得起,不需要你费心来娶我。” 海冷梅认为他会改变想法,无非是因为她有了身孕。 应祈瞪大眼,“我绝不是因为孩子而娶你!” “若不是,你怎会愿意娶我为妻呢?”海冷梅嘲讽地一笑。 对她掏心掏肺,煞费苦心的应祈,根本连听都不想再听到她妄加揣测的言语,顷刻间,薄唇密实地吻住她的。 “放开……”被他牢牢扣在怀里的人儿根本没有办法挣脱,小嘴被他温柔地吻着,她几乎快沈沦。 不知过了多久,应祈终于舍得离开那芳香诱人的小嘴,红艳艳的唇瓣显得水亮,而她的眼神迷蒙中带着怒意。 “你知不知道,当你头也不回地离开鹰家堡,我忽然觉得我快死了。” 他将她的脸轻压在胸口,要她听清楚他的心跳。 “我追出去了,可是我只看到你跟一名男子的背影……然后我就失去了你。但我一点都不快乐,我以为我可以轻易地忘掉你,却没想到反而更痛苦。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会计较所谓的名分,老实说,我当时确实是因为想疼惜你,所以才要你为妾。” 他一句又一句深情的话,早已经让海冷梅眼底的怒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怨慰。 “你若是真心想疼一个女人,就不该那样对我。”她幽幽地指控。 “对不起……是我的错。”望着她含泪指控的小脸,他感到罪恶,也极为心疼。 当初要她为妾,或许是因为对他来说,海冷梅这名女子是个谜。 他不知道她是哪户人家的女儿,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嫁给一个土匪头子,不知道她会不会看不起他的过去…… 他是想保护自己,怕未来会受伤害,也因为有太多不确定,造成他后来只愿意给她小妾的身份。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开心你愿意怀我的孩子。”以她刚烈的性子,要她为不爱的男人生下孩子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会开心?”海冷梅仰首望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人,他那张俊脸上有藏不住的满足。 “我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不懂吗?你如此冰雪聪明,怎么可能不懂呢?”心情是紧张的,他生怕她会拒绝他,再也不原谅他了。 一开始想爱她的方式就出了问题,她会坚持离开鹰家堡,现在想来也是情有可原。 海冷梅垂下小脸,推开他。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应祈有些心急,抬起她的小脸,赫然发现她眼中的泪水。 “怎么哭了?” “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要把你彻底忘记……为什么你还要来?”她哽咽着,因心底出现想原谅他的念头而觉得自己好不争气。 这男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可以让她对他死心塌地? 到现在,她还是找不出可以原谅他的理由,甚至找不到她爱惨了他的原因。 但她却想原谅他! “你知不知道我刚回到海府时过得多痛苦?”泪水不住滴落,然而她已不在乎此刻自己哭得有多丑。“我始终遗憾没办法告诉你,其实我不想离开鹰家堡……但你的对待让我无法安心待下,所以我只好一直用我想家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你……” 海冷梅呜咽一声,忽然抡拳揍他。 “该死的你这个恶棍!你到底是哪里值得我海冷梅这样爱着你?” 爱情真的没有理智可言,就算她无法说出他哪里吸引她,但她仍然爱着他的全部。 “可是你就是爱着我,不是吗?”应祈满足地喟叹,她一句句含泪的娇声控诉,虽然令他愧疚、心疼,却也多了喜悦。 他所想的真的没错,她果然在乎他,果然爱着他。 这个认知让他悬在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落下。 他满足地搂紧她,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走开……”海冷梅无力地发出小小声的抗议,声音几乎哽咽。她不想就这么便宜他,就这么让他称心如意…… “小梅,我爱你……我们成亲,然后一起回鹰家堡。”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不要……”娇弱的嗓子带着点赌气的味道,她真的不想这么容易就饶了他。 而且,就算她原谅他,生养她的爹、疼她的哥哥们,都不可能轻易饶恕他。 “乖,听话。”他拍拍她哭得微微抽动的纤背,当她是使性子。 “我爹也……” 埋在他胸膛的人儿话说得语意不清,应祈只好将她微微拉开,附耳过去。 “你说你爹如何?” “就算我原谅你,答应跟你成亲,爹和哥哥们也绝不会答应的!” 应祈挑起剑眉,无所谓地耸肩。“没关系,那我就用抢的。”反正他已经拐了她一次,并不在意又抢她一次。 海冷梅气得跺脚,脸上的泪痕犹在,但泪水已经停止。 “不行呀!你要是像土匪一般把我带回东北,我绝不接受,更不可能开开心心地跟你离开。” 应祈眉头深锁地盯着她认真的小脸,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我怎么知道你该怎么做?”海冷梅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这下子,没有半点头绪的男人脑袋几乎打结。 怎么做……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此时此刻的应祈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他只知道海冷梅终于愿意理他,愿意跟他说话,愿意听听他那颗爱她的心正为她而跳动。 她说,“就算”她答应跟他成亲…… 虽然只是假设的说法,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应该算是雨过天青了,至少现在不需要被海冷梅冷眼相待,应祈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就像海冷梅所说的那般,海家的男人没人想轻易放过他。 当应祈来到海府,头一次堂堂正正地踏入海冷梅闺房的隔日,海天麟将他的右眼打得淤青;当他头一次不避嫌地对她又亲又抱的隔日,海天琥送给他的左眼一个结实的拳头。 海冷梅看到应祈双眼上的精彩杰作后,不断地娇笑,直呼他活该。 “呵呵……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哥哥们的眼线可多着呢!那些下人一个个都可能会是,你最好自制一些。” 应祈眨眨疼痛的双眼,虽然这对他而言只是一点点小伤,但是那两团黑实在是毁了他这张生得俊俏的脸。 “哼!谁怕他们了,我抱自己的妻子还要他们那些局外人来干涉?”应祈不在乎地冷哼一声,大手一伸,将她揽入怀里。 他们好不容易抛弃过去的成见,重修旧好,那些闲杂人等最好别来瞎搅和,否则休怪他土匪性子又发作,把这小女人掳回东北让他们找不到! “爹不会允许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土匪头子。”海冷梅无奈地低叹,这也是她当时所顾忌的一点。 “鹰家堡这些年来已经改善很多,不再抢人财物了。”应祈焦急地道。 “爹正在气头上,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的。” “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把你娶进门?”应祈垮下脸,哀怨地问。 海冷梅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从她回到海府,爹得知她怀孕后,既焦急又担忧,不仅独自一人进宫面圣解决她与三皇子的婚事,对于找上门来的应祈更是不谅解,情绪的波动有多大,可想而知。 到底爹是用什么法子解决她和三皇子的婚事,不管她怎么询问,爹也从不打算告诉她。 “没想到娶你这么困难。”应祈有些泄气地说。 “我可没说要嫁给你。”她瞪了他一眼,不满地咕哝。 应祈瞪大了眼,霸道地将大掌搁在她凸起的腹部上,不可思议地低吼。 “你这里都有我的孩子了,还不嫁给我?” 面对他暴怒的样子,海冷梅倒也不慌不乱,仍慵懒地躺着,小脑袋搁在他的大腿上,懒懒地说道:“我才不想嫁给欺负我的土匪头子。”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谁也不愿意再回到过去互相折磨的日子,她早就原谅他了。 但原谅归原谅,她也无法立刻与他成亲,抛下一切与他回东北去。 爹为了她的失踪而牵肠挂肚,哥哥们为了她四处奔走,她的婚事若无法得到家人的祝福,说什么她都不会快乐。 “我……”应祈词穷,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她,干脆低下头,狠狠地吻住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小嘴。 这个小女人就是有办法逼疯他! 这个吻带着点惩罚的意味,却又甜蜜动人,他享受着暌违已久的亲昵,庆幸他追到了苏州来,否则恐怕她已经对他死心了。 “终其一生,你海冷梅都必须是我应祈的,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 轻轻的一句承诺回荡在两人之间,海冷梅弯起眉,眼里尽是笑意。 她想,这是她遇见应祈以来最幸福的一刻了。 “你给我滚出去!” 清晨时分,一道怒吼划破了宁静,有个庞大的东西摔出海云龙的房间。 应祈脸部扭曲,没想到未来的岳父大人虽然上了年纪,倒是身强体壮,力道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六十岁的老人。 他只不过是来跟他老人家问个早,没想到海云龙二话不说,立刻将他踹出房门。 “是谁准你这个臭小子来这儿?”海云龙气呼呼地瞪着跌在地上的应祈,就是看他不顺眼到极点! 第十三章 想起宝贝女儿被他吃干抹凈,还怀了身孕,为了他这恶棍消瘦得不成人形,海云龙就越想越气。 虽然从儿子那里听说,小梅已经原谅这臭小子,但是想到小梅为他所受的苦,海云龙就难以原谅他。 “我只是来跟您老人家请安……”也犯不着踹他吧?应祈苦哈哈地想。 “不必!我海某承担不起你这般大礼。”海云龙狠狠瞪了他一眼,砰一声用力关上房门并落锁。 应祈抚了抚被踹疼的肚子,心想老人家比他想象中更难应付,若他不好好想个对策,要娶海冷梅进门根本是遥遥无期。 海云龙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海冷梅曾经尝试过要与父亲谈谈,却被他冷冷地拒绝,尤其谈到应祈,他的反应特别激烈。 “你要是当真跟他去了,就永远也别给我回来!”海云龙怒气腾腾地道。 “我只是……我没说要跟他走而不理爹呀……”海冷梅小声地说,不敢看父亲生气的模样。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指着她脸上藏不住的嫣红,那分明是幸福的模样,“那个男人到底哪里好?你竟然愿意对他掏心掏肺?你……你…… 你真是气死我了!” 海云龙悲戚地怒甩袍袖,无奈地跌坐回椅子上,打从心底就是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宝贝女儿对一个土匪倾心的事实! “爹……”海冷梅讷讷地开口唤道。 没想到她挺着肚子来替孩子的爹说情都没有办法,无奈之余,她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 “你……”瞪着女儿欲言又止的模样,海云龙心头又是一痛。“若那小子没有办法让我心服口服,我绝不把我的女儿嫁给那种人!” 土匪出身的野蛮人不配拥有他的女儿! “爹,应祈绝不是无恶不作的贼寇,他有担当,绝对配得上您的女儿。” 为了他们的将来,应祈表示早已着手做一些改变,但他却不愿透露更多状况让她知道。 “不是?如果他真是你口中所言有担当的男人,为什么他又一声不响地丢下你回东北去了?” 海冷梅低首,沈默不语。 她真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在他临走前,也只留下一句要她等他回来。 其实她也有些惶然不安,害怕他真的会就这样丢下她,不来接她,但是因为对他的那份情,她宁愿选择相信他。 “你别再傻了,早早忘记那个男人吧!”海云龙心痛地低声劝道,“如果他真心爱你,就不可能把已经怀孕七个月的你孤零零地丢在这里了!” 人若犯了一次错,就千万别再错第二次,要不然就后悔莫及了。 他认为,他们海家要为女儿招个赘婿并不难,这样一来不仅保住了她的名声,更可以不必住到杭州的别业去,忍受与亲人离别的苦。 海云龙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只希望宝贝女儿能够回头看看他们,看看这些深爱着她的亲人。 自从小穆儿长大以后,海府已经好久不曾听到婴儿的哭声,就在这一日,响亮的婴儿哭声再次在府里响起。 海冷梅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娃,取名应可薇。 当她执意让女儿从父姓,海云龙气得差点晕过去,最后也只能摇头叹息。 同一年,皇帝下了一道圣旨,任命苏州海府的海云龙为内阁大学士,官阶二品,且必须立即进京上任。 之后隔了不到一个月,皇帝再下一道圣旨,将大公主赐婚海天麒,并于一个月内择日完婚。 这一年就在这些纷纷扰扰中过去。 应祈的一句等他,让海冷梅一等就是一年多。 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让人无法预料的事,而她也谨守对他的承诺,并没有到杭州定居,守在苏州海府等着他再度前来。 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海冷梅依旧等待着。 自从爹被任命为大学士以后,便居住在京城,鲜少回到苏州,久久才能回来一趟。 而海天麒因为遵旨娶了大公主,成了驸马爷,也被任命在朝中当官,同样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回到苏州。 老三海天琥喜欢游山玩水的性子还是没变,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外头。 海府在这一年来变化很大,现在只剩下海冷梅母女俩和大哥海天麟一家三口住在这个屋檐下,相较于过去热闹的气氛,显得冷清许多。 抱着小女娃,海冷梅心中有着万般感慨。 “小梅,我可以进去吗?”门外传来李藤儿的声音,唤醒了沈思中的人儿。 海冷梅低头确认女儿已经吃饱喝足,将衣襟拉好之后才抱着孩子前去打开房门。 “刚刚在喂奶?”李藤儿盯着她微微凌乱的衣襟,微笑问道。 “是啊。” “还有一个月小可薇就满周岁了,夫君说要早日起程到京城去,以免耽误了时间。” 为了让思孙心切的海云龙满意,海冷梅决定到京城去办小可薇的满周岁礼,这样一来爹也才可以参与。 “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大哥打算何时出发?”海冷梅一边逗着怀中的女儿一边问道。 “夫君说明日一早就走。” 海冷梅微微顿了下。 李藤儿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柔声问:“你是担心他来了找不着人吗?” 这一趟去京城,少说也要待个两、三个月才有可能回来,而海冷梅也就错过这么长一段日子可以等待。 她怕他会找不到人。 “我是担心。”海冷梅低首轻语,不想要与他有擦身而过的可能。 “如果他有心要找,一定会找得到的。” 也是……若他心中有她们母女俩的存在,就不可能一去就是一整年。 “我想……他是……”不会来了。 一直坚守着的执念,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她等了那么久,等到小可薇都要满周岁了,那个男人依然没有出现。 他所说的改变究竟是是什么?难道就是将她留在苏州,独自一人守着他空口的诺言? 李藤儿咬咬唇,这么长一段时间过去,就连当初也相信应祈会回来的她,都忍不住动摇了,何况是等待着他的人呢? 这一年多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其实海冷梅已经越等越没有信心,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 最后,海冷梅压下心中的凄凉,扬起一抹苦笑。 “明天就依大哥的安排,起程到京城去吧!” 等了那么久,海冷梅怎么也没想到,当她再次见到应祈时,竟是在父亲的官邸中。 “好久不见。”应祈贪婪地望着一年多未见到的爱人,恨不得立刻将她抱入怀中亲吻。 “你……”他怎么会在这儿?海冷梅错愕地瞪着眼前的男人,他真的是消失一年多的应祈吗? “这么长的一段日子,你可有想我?”他冲动地拥她入怀,汲取她身上的香气。 海冷梅呆楞地任由他抱着,对于他突然出现在眼前,有些难以接受。 她以为……她已经被他遗弃了。 “我真的好想你。”美人在怀,应祈满足地咧嘴一笑。 不仅是好想、好想,简直相思欲狂。 “想你……想到快发疯了。” 若非为了能让岳父满意,他根本撑不了一年这么长、这么令人难熬的日子。 当他告诉她,要她耐心等待时,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知道等到后来,她一定会怨他,对他失去信心。 但为了他们的未来,他一直忍耐,将所有的心力放在那些事情上头,强迫自己不要被影响。 若他不坚持到最后,所有的努力都会瓦解,所以他宁愿忍受这些日子以来的寂寞,也不愿两人未来无法长相厮守。 “你……你放开我。”海冷梅微微挣扎,将他推离。 应祈清清楚楚看到她眼底的怨恨,他一点也不意外,但她指控的眼神仍让他胸口微微抽痛。 “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这一年多来一封信都没有?你不是要我等你吗?你到底要我等你什么?” 委屈、不安、惶恐、难堪……种种的猜测,都将她指向自己已经是个被抛弃的女人的事实,当她好不容易接受这辈子可能不再有他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出现? 当时她终于下定决心,这辈子不再爱应祈这个男人时,他从东北追到苏州,搅乱她的心湖,从此她不再抗拒他。 当她一心一意想与他长相厮守时,他丢下一句要她等他,从此消失无踪,徒留她一人垂泪到天明。 而现在,在她认定自己早就是一个人的时候,为何他偏偏又出现? 如果他真的将她摆在心底,那为何他连捎封信给她都不愿意? “你冷静听我解释。”她崩溃嘶吼的模样令应祈错愕,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听你说什么?听你精心设计欺骗我的借口吗?”她咬牙道。 “不,我没有要欺骗你!”他急忙想解释。 “走开!”海冷梅伸手推开他,却反手被他牢牢抱住。 “我不走!我忍耐了一年多,为了怕自己半途而废,我甚至连听到别人提起你我都会心痛,你怎么能不体谅我呢?”应祈绷着俊脸,拧着嗓子低吼。 “体谅你?”她仿佛听到一个大笑话,“体谅你丢下一个信任你的笨女人,然后那个笨女人含辛茹苦地生下孩子,身边却连一个丈夫都没有? 因为相信你的话,所以我等,可是我等到了什么?我每天都盼望着信差会送来一些消息,从早到晚却等不到任何一封信!当我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努力要将小可薇生下来,期盼我的男人可以握紧我的手给我支持时,我等到的只是一片寂静的空气! 如果你真的爱我,怎么忍心将我一个人丢下?”说到最后,她只剩令人心碎的哭喊。 “对不起。”应祈低下头,愧疚地说。 她吃了那么多苦,而他却忙着跟那些充满铜臭味的钱拼斗。 海云龙的鄙夷、不认同,对他而言是莫大的伤痛,其实他可以不理会别人的想法,但他看得出来海冷梅非常不快乐。 为了成为匹配得上她的男人,他狠下心抛下身怀六甲的她,奔回东北,与霍青、霍劭从长计议,就是想要尽快娶她。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背景让两人的爱情添上一些不光彩,既然她无法安心地跟他回东北,那么他就必须有些改变。 “一句对不起,就能抹灭我这一年多来所承受的痛苦吗?”海冷梅愤恨地道,再也忍不住动手捶打他。 如果她的泪水不曾流过,对他,也就不会那么恨。 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他而哭泣,为他食不下咽,以为自己被他抛弃了……在经过了宛如地狱般的种种痛苦,要她怎么原谅他? 应祈心疼地望着她哭惨了的小脸,任由她打着。 “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走……”留下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面对生产的恐惧,难道他不知道她很需要他吗? “我知道……对不起,别哭了……对不起。”当时是他太心急,所以她会如此责怪,他一点也不意外。 他想要赶快将她的名字写入应家的族谱,这样他才能安心。 这个小女人实在太诱惑人心,而那个三皇子绝对是他最大的劲敌。 终章 为了这个目标,他不顾一切地勇往直前,不断在商场上打滚,每得到一笔酬劳,就要委托人在账册上头盖上店家的店章,证明他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而非抢来的钱财。 他一样有能力可以和一般人一样赚干凈的钱! 应祈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咧嘴一笑。 “你看,这可是鹰家堡一年多来的努力。”他将账册递给她,催促她快些翻开。 海冷梅依言翻开账册,一笔又一笔顺利成交的记录呈现在眼前,她错愕地望着笑得开怀的男人。 “为了证明我不再是土匪头子,我可是卯足了劲儿!” 他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走入厢房,找到手帕,为她擦去粉脸上的泪珠。 他又温柔地低声道:“虽然我应祈无法让你每天都穿金戴银,但我绝不让妻子跟着我吃苦,我告诉自己,若非有十足的把握能给你幸福,绝不回来找你。” 海冷梅看着账册的内容,那一笔又一笔的记录,都是他花了极大的心血才得到商家的信任。 虽然鹰家堡过去是盗匪出身,但能够在应祈这一代及时矫正过往的错误,实属难得,尤其……他竟为了她,同样承受很大的压力。 她可以想象,他在努力的过程中,曾受到多大的挫折以及多少失败。 而他能够克服重重困难,再次回到她身边,竟是因为他深深爱着她! 海冷梅再也忍不住激动的心情,紧紧抱住应祈壮硕的身躯。 “对不起……我真是笨,竟然还怀疑你丢下我了……”她因自己错误的想法而深深自责。 应祈满足地叹息,轻声斥责,“下次可不许再怀疑我了。” 要知道,她可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心灵支柱呢! 这女人为他流过的泪,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且必定会加倍呵护她。 “我们的小可薇呢?”他柔声询问,过去一年多来,他总是期待着一家三口能够团聚的时刻。 “爹正抱着呢。”她一来到这儿,许久未见到宝贝孙子们的父亲就将小穆儿和小可薇抱到大厅里玩耍了。 “那么岳父大人可有得忙了。”应祈笑道。 那天,当他从东北赶来京城,战战兢兢地面对老人家,就怕海云龙不满意他现在的成果。 虽然鹰家堡过去不怎么光彩,这几年来经过他和霍家兄弟的努力,已逐渐将身上的土匪气息洗去。 但是,他还是很担心海云龙无法接受不怎么完美的他。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鹰家堡过去是强盗窝是事实,而今海云龙又在朝为官,官与贼本来就誓不两立,他当然很害怕老人家会一口否定他的用心。 “这就是你为你消失一年多所作的解释?”海云龙眼一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应祈点点头,就怕他连看都不看,就反手将账册丢回来。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让您满意我的过去,而您眼前看到的,也只是我刚起步不久的成果……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将小梅嫁给我。” “你拿什么来娶我家闺女?”海云龙瞇起眼,虽然气恼这臭小子招惹自家闺女,可是事情已成定局,孩子都生了,他还能阻止什么? 不过虽然如此,他总得替女儿要个保证,以免这个臭小子日后负心。 应祈看得出老人家已经有些软化,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只陈旧的纸袋,递给海云龙。 “这是什么?”海云龙不解地从纸袋中拿出一张纸。 “当年从百姓手中夺来的土地,鹰家堡的地契。取之于无辜的百姓,如今我将它归还官府,也是应当的。”应祈笑了笑。 他一点也不心疼居住了二十多年的鹰家堡如此轻易地交给官府,毕竟当年也是从无辜百姓身上抢来的。 “你将鹰家堡还给官府,那么往后小梅嫁过去,她还有安居之地吗?” “这一点您可以安心。这一年多来,鹰家堡的兄弟们所赚得的银两不算少,前些日子,我已经在苏州买了块地盖房子,不出半个月,新屋就落成了。” 届时鹰家堡上上下下都会从东北迁居苏州的新屋,这样一来,海冷梅以后要回家探望亲人也方便许多,不必害怕以后需要在人生地不熟的东北生活。 那天,海云龙拿着鹰家堡的地契,没再多说什么,只告诉他,过些日子女儿会带着小孙女到京城来。 应祈看得出来,老人家已经认同了他,要不以海云龙的性子,早就把他这个消失了一年多的混蛋轰出去了。 “过两天小可薇就满周岁了,我想到宫中去见见姑姑,还有感谢皇上当时下旨解除了我与三皇子的婚事……只是,苦了一生不愿扯上官场的爹,他还是搅和进来了,就连喜好自由的二哥,也依旨娶了大公主……”海冷梅叹了口气,对父亲除了感谢以外,还有更多的愧疚。 虽然海云龙不曾向她提起当初面圣时和皇上谈了些什么,但随着圣旨一下,一切也都豁然开朗。 为了她,爹二话不说地领旨,接受皇上安排的官位,而一向自由惯了的二哥也毫无怨言地依旨娶了大公主,这些对她来说不仅让她很感动,也很难过。 应祈拧起剑眉,原来未来的岳父大人和二舅子为了他们付出这么多。 望着一脸疲倦的海冷梅,她会愧疚也是情有可原,应祈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安慰她。 “你别想太多。至少我已经通过岳父那一关,接下来你就安心地嫁给我吧!” 海冷梅轻咬下唇,带些为难地开口:“可是……”她一点也不想离开熟悉的苏州,到陌生的东北生活。 虽然在鹰家堡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坏,那里的人都对她照顾有加,但她无法放下她的亲人。 “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应祈拧眉不悦地开口。他都已经做得尽善尽美,她还迟疑什么? “我只是……不想离开爹和哥哥们。”东北与苏州相距甚远,像她的小姑姑嫁到东北二十多年,回苏州探亲的次数寥寥可数,她没有办法像小姑姑那样,可以忍受得住。 应祈一听,绷紧的俊脸立刻露出笑容。“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要霍青和霍劭将鹰家堡上上下下迁到苏州来,至于东北那块地也已经归还朝廷,你不用担心嫁给我就会见不到亲人了。” “真的?”海冷梅不敢相信地惊呼。 应祈点点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 “当然是真的。等我们的女儿周岁后,接下来就得忙我们的婚事了。” 海冷梅露出暌违已久的喜悦笑靥,娇声说:“那你可得跟我进宫一起向三皇子道谢。” 若非三皇子愿意退出,成人之美,或许他们这段感情会有更多的崎岖路要走。 应祈一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立刻拉下了脸。 虽然现在计较这些没有什么意义,但他真的很在意她心中“曾经”有过的心上人到底是不是三皇子。 “我问你,过去你说过的心上人究竟是不是那个皇子?”应祈臭着脸逼问。 海冷梅微微一楞,想起了在鹰家堡时她曾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心上人……原来他一直搁在心头呀! 她露出调皮的笑容,决定将这个秘密摆进心底最深处。 “我才不告诉你呢!” “你快给我从实招来!” 如果是的话,从今以后,他一定要严加注意这个小女人与那个鬼皇子之间的距离,绝对不可太亲近! 就让他猜到脑筋都打结好了,她绝对不会告诉他,她曾经很喜欢自己的大哥。 过去那盲目的爱恋,早就随着应祈的出现而消失无踪。 现在的她,满满整颗心都只有一个人的存在—— 她深深爱着的土匪头子,她的夫君。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