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重生》 1、捧杀 庆宝十五年 清晨的燕北,连个鸟叫都没有。 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放眼望去只是白茫茫的。燕北人都在念叨,瑞雪兆丰年。又有人说,今年的雪大的离奇,莫不是又有冤屈? 天寒地冻的,老百姓们都窝在热烘烘的屋子里呼呼大睡,享受着一年来难得的安逸。而此刻城东高家大院中,一处脏兮兮的柴房却热闹的狠。 白流苏哪还有昔日雍容华贵的模样,此刻她衣不蔽体蜷缩在柴房一角,寒风从四面八方携着冰凉的雪尘袭来,彻骨寒。 她到现在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竟被扣上通奸的帽子,从高家主母沦为人人不齿的淫妇。而一向恩爱有加的夫君,根本不听她苦口解释,那眼神里,满满的鄙夷,厌恶。 “吱呀”门被打开,看守柴房的婆子一脸讨好的笑容,对着来人道:“太太,那贱人就关在里面。” 昏昏沉沉的白流苏被突来的冷气所激,忽的抬头,入眼一片灿然,当中最耀眼的莫过那个被称为“太太”的女人。 曾经的高家贵妾,她的好庶妹,如今的高家新主母——白如卉。只是这个消息,白流苏却还不知道。 一看妹妹来了,她还以为有了希望,连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妹妹你来了,是夫君听进了我的话,派你来接我了?” 白如卉望着昔日高高在上今日却如此狼狈的白流苏,掩盖不住的自得。这个娇纵无脑的嫡姐,终于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走到了今天。 一旁的丫鬟十分有颜色的搬来椅子,她不紧不慢的坐下,把玩着新做的鎏金指甲,并不看白流苏。 白流苏见白如卉这般摸样甚是奇怪,语气更是急切了些“你倒是说话呀!” 这一举动激怒了白如卉,一抬头,立即有个粗使婆子上前毫不留情就给了白流苏一记响亮的耳光。 “哎呀,白流苏,你还当自己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高家主母呐?”白如卉笑的一脸得意“与人通奸,我要是你,哪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我没有!”白流苏不明白那日与白如卉一同去法云寺上香,不知怎的就在大殿中晕了过去,醒来却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躺在禅房中,与一陌生男子搂抱在一起。 就在她惊慌之际,房门忽的推开。来人正是白流苏的夫君高达民。此情此景,真是百口莫辩。高达民气的脸色铁青,甩袖离开。 之后她就被几个粗使婆子扔进了这冰冷的柴房。直到白如卉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向对她尊敬谦恭的白如卉,现在怎么是这般摸样。 白流苏不明白。白如卉不耐烦道:“休得狡辩,你真是丢尽了我白家人的脸,老爷不愿再见你这娼妇,今日你就饮了这被毒酒了结了吧。” “我不信夫君会这样说!”白流苏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端着毒酒的婆子,顺势就要冲出去“我与他恩爱数载,他怎会不听我解释!” “恩爱?”白如卉嗤之以鼻“老爷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娶你不过是为了你那个酸腐的爹爹给他谋个好官位罢了!” 原来!原来只是官位!白流苏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竟立在当场动弹不得。两个婆子却怕她在发疯,忙上前将她死死摁住。 白如卉瞧着她着丧家犬的样子就得意,说的更欢:“不妨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老不死的娘亲听了你的好事也在昨个儿咽气了。也要多谢你,我大哥才能顺顺当当继承二房的家产呢!” “你们!”白流苏气得说不出话,原来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到如今她才明白“难怪大伯母会把你嫁入高家,难怪你大哥对我爹娘那般殷勤!” “你现在才明白过来?哼!晚了!” 往事飞快的在白流苏的脑海中回放,她是燕北白家三小姐。系出白家二房。爹爹是当朝有名的学士,有个温柔疼爱的娘亲,有个可爱的弟弟。 只是娘亲体弱,弟弟也在七岁那年就病逝了。此后大房待她如己初,养成了她今日娇纵的性子。名声有累。二房无子,爹爹只得过继了大房的长子承嗣二房。 就在出嫁前一年,爹爹意外死亡。她还以为是她二房没有福气,怕自己沾了霉运,火急火燎的出嫁摆脱了羸弱的娘亲,甚至稀里糊涂答应了大房的庶女白如卉陪嫁。 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不幸,只怕都是大房有意为之罢了!“白如卉,你们好狠的心!谋害我爹娘弟弟,侵吞我二房家财,现在又来谋害我!你不得好死!” 言罢就要冲上去与白如卉争斗,只可惜被婆子按住,怎么都动弹不得。 白如卉冷笑道:“死的那个人是你!要不是你娇纵无脑,我们怎会有机可乘?” 一直以来,白如卉都把自己伪装起来,现如今终于不再伪装了,她便要说个痛快:“要怪就怪你自己蠢!看不懂人心!怨不得别人!你那个爹也是蠢,只消大哥动动手脚就死了。你那个娘更是傻,竟看不出亲儿子是中毒了,哈哈哈……” 中毒?原来她最亲的人就是这样被所谓血脉至亲算计!她白流苏就是这样沦落至今,现在她根本无处喊冤,因为这一切都在白如卉掌控之中! 她要报仇!她要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她要跟白如卉拼命!用尽浑身力气,白流苏挣脱了两个婆子的桎梏,奔着白如卉,一头撞去。 可还未近得白如卉身,早被身边的丫环婆子拉下。“给我把毒酒灌下去!”白如卉面色狰狞,狠狠地吩咐道。 大雪下得越来越急,白流苏被强行灌下毒酒。她不甘心啊!是她愚昧,让小人得志!是她不察,竟被人捧杀!若有来生,她定要将这些人碎尸万段! **********分割线************ 清晨,北风呼啸,白家大宅中,西院三小姐闺房中的丫鬟们早早的起来了。 一道珠帘将卧房与厅房格开,两个二等丫头坐在厅房一边做活一边嘀咕。 “不知三小姐要睡到什么时候,怕是又要错过给老太太请安了。” “三小姐娇纵惯了,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只怕老太太又要生气了。” 此时躺在床上的白家三小姐正努力的平复自己的震惊,打量着室内的装饰摆设,终于确定,她重生了! 2、改变 白流苏闭起眼睛又猛地睁开,眼底再不似从前,那是一种坚定的光彩。既然上天给了她机会,这一世她定要护家人周全! 定了定心神,白流苏唤了一声“来人!” 帘外说话的两个二等丫头闻声,惊讶的对视一眼,动作麻利的掀帘入内,身着绿裙的盼儿为白流苏打起床帘:“三小姐,您醒了?” 身着红裙的香儿赶忙去准备热水,供白流苏洗漱。白流苏打量着盼儿,若有所思,前世娘亲安氏一直体弱,才让大房林氏有机会插手二房的事情。 趁着照顾三小姐的由头,塞了好几个丫头进来,安氏只当是一家和睦,竟没半点猜疑。所以大房林氏才能对白流苏的事情了如指掌。 见白流苏静静的坐在床上,不似平日那般,盼儿心里有些嘀咕,一旁的香儿递了热毛巾上前“三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漱。” 白流苏回过神来,她必须要弄清楚具体重生在了什么时间。抬头望向盼儿:“今个什么日子,什么时辰了?” 盼儿微愣,今日的三小姐真真有些不同,不过还是毕恭毕敬的回答:“今个是二月初八,现在快过卯时了。” 二月初八?白流苏想到了什么事,连忙问道:“今年可是庆宝八年?”她记得庆宝八年二月初八,她贪睡没有给老太太请安,结果那一日老太太大发脾气。 盼儿心想三小姐怎么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了,不过嘴上不敢怠慢,要知道三小姐娇纵起来,那脾气可大着呢。“是了,小姐,正是庆宝八年。” 白流苏一怔,原来自己重生在七年前,还是二月初八的时候。她记得老太太大发脾气,再不让自己来请安。说自己德行有失,再不让自己出门。 这一闭门,自己德行有失的消息竟传到了外头,等白流苏及荓的时候,燕北有些名望的名流世家竟没有人敢来说亲。最后父亲不得不将她许给了大房林氏的远亲高达民。 原来这一环套一环,林氏,你好毒辣的心! 既然已经重生,她当然不会重蹈覆辙。环顾四周,竟不见大丫鬟雪梨的影子。“雪梨人呢?” 两个二等丫鬟面面相觑,以往雪梨都是趁着早上三小姐睡觉的时候去大太太那回禀一天的事情。偏巧三小姐现在问起,改怎么说? 见两个丫头的神色,白流苏已然明了,这一屋子的下人,原来都不是自己的人。她们之所以对她白流苏毕恭毕敬,也都是因为大太太林氏的安排罢了。逆境出人才,而捧杀是多么高明的手法。 “罢了,你伺候我梳洗。香儿,去把我的披风拿来,我要去趟园子。”白流苏一番吩咐,她可得去请安呢。 盼儿拿出满满一盒亮眼的裙钗首饰,笑着问道:“三小姐,今日要戴哪些?” 前世的白流苏,因为母亲安氏是上京巨商大贾之女,嫁妆万贯。所以白流苏的裙钗首饰个个价值不菲,她也爱画着浓妆,戴的满头炫耀。 不但不好看,反而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可笑。从盒子中挑了只样式简单又不失大气的玉兰簪“就这个吧。” ***************分割线**************** 等到大丫头从大房那边回来,发现白流苏竟不在房内,忙问了一个小丫鬟,才知道三小姐一大早去花园玩了,这才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去请安就好。 此刻白家老太太所居的容华园中,气氛却阴沉的很。 白家老爷子走的早,留下白家老太太掌着家。老太太一共生了三男一女。除了二儿子白致远在京为官以外,大儿子白致喜、小儿子白致和均在燕北经商。 说起来白家大族,自然人丁兴旺。大房林氏生了一男二女,姨娘刘氏也育有一女。二房安氏虽然体弱,却也生了一男一女。三方孙氏育有二男一女。 虽然儿孙众多,但是在白老太太看来,一家还算和睦,小辈们晨昏定省从不耽搁。只是有一个人总是例外,而那个人就是——白流苏。 白家二房,安氏卧病在床,幼子白流泽也是卧病,唯一个没病没灾的白流苏可以代表二房来请安尽孝,偏偏隔三差五的不来。这不是忤逆是什么。 眼看过了卯时,这请安的时候就要过了,人却还没来。 厅堂中,老太太坐在上位,一言不发。下首几个小辈由大太太、三太太领着,分坐在两边。大太太林氏瞧着老太太的神色,朝着大女儿白如意望了一眼。 白如意是大房嫡女,在白家几个小姐里表现的最为沉稳端庄,深的老太太的欢心。此刻老太太明显是在生白流苏的气,她故意歉疚的说:“祖母别生气,兴许是流苏睡过头了,才让祖母等候的,她不是有意的。” 这看似解围,实则煽风点火的话,果然十分见效。白老太太也是千金出身,哪里受过半点气。此刻听小辈说自己是在等那丫头,这火蹭的就上来了。 恰好此时,一声娇滴滴的“祖母~”自门外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一个婆子打起门帘,就见一个人影从门外进来。 来人正是白流苏,此刻她虽挽了一个简单的簪子,但身披雪白的狐裘披风,怀抱着一个青瓷瓶,那瓶中正是今早新摘的红梅,透着清新的香气匀染了一室。 白流苏本来生的好看,今日又舍弃了浓妆和繁复的头饰,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灵气,此刻竟有几分梅花仙子的味道来。这让屋里的众人不由得一怔。 可是老太太不会因为白流苏这幅打扮就会消了气。果不其然,老太太冷哼一声,便不再瞧白流苏。 这要放在前世,照着白流苏娇纵的脾气,恐怕也甩脸子走了。可是今日的白流苏,非但不恼,反倒沉静的拿眼打量众人。 正好撞上了大房一众窃喜的表情。她强忍住心中的恨意,闭了闭眼,没有立即冲上去撕了大房那群贱人。 白如意装模作样的上来要掺白流苏,口中道:“我当三妹妹是睡过头呢,原来是贪玩,竟一早去花园玩了。” 这话可字字是针,明白是说白流苏即贪玩又贪睡,连给老太太请安也不当回事。白流苏不着痕迹的一退,走到白老太太跟前,竟“噗通”一声跪下了。 3、探母 屋子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所以白流苏轻轻小小的抽泣声无限放大,落入白家老太太的心里。似软似躁。白如意瞧着隐隐不安,几步上前要扶起白流苏“三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白流苏推开白如意,只把眼睛巴巴的瞧着白老太太“祖母,都是流苏无状不孝,请祖母责罚。”这几年白家三小姐一向是娇纵,都不把家中长辈放在眼里,今日这幅摸样就像是天上下红雨。 白老太太有些捉摸不透,疑惑地回身望着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白流苏。见白老太太果然动了,白流苏开始抽噎着数落自己的罪责。 “流苏昨夜做了个梦,梦见阎罗责问我为何不懂得孝敬长辈,友爱弟妹,整日只顾自己玩乐,生而为人是为何,一怒之下,要带流苏会阴曹地府。” 这个梦境着实惊奇,白老太太微微躬身,竟是要集中精神听下去。一旁的白如意当然不乐意了,从来白老太太都不会正眼瞧白流苏,这丫头定是有什么幺蛾子。 微微弯身,白如意试图强行把白流苏拉起来,白流苏等得就是她有所动作。顺着白如意的手就一把抱着她痛哭起来,鼻涕眼泪悉数黏在了白如意那三百两一身的蚕丝纱裙上。 “大姐,往日你多番护我,我却不察。不但不领你的情,还跟祖母顶嘴,伤了你们的心,真是愧对你待我这般好。”一边哭的更凶,一边状似无意的揪着白如意的衣裙。 白如意本想把白流苏拉起来,这下倒好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还赔了一身贵重衣裳。白流苏只当没瞧见白如意那副吃瘪的表情。又满含愧疚的转向白老太太。 “流苏这一梦醒来,才知往日自己多么糊涂。今个儿流苏特意起个大早,去花园为祖母摘了这开春第一支梅花。” 言罢就把怀中的梅瓶递到白老太太跟前。伺候一旁的大丫鬟红鲤极有眼色的接过来,白老太太是最爱梅花的。这一束梅花红得又正又俏,香气沁人。 白流苏这一出顺利地让老太太消气了一大半,因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白流苏从没有在老太太面前低眉顺眼过,所以这头一回服软让老太太心里特别舒坦。 见那梅瓶与梅花,就知道这个三孙女是真真用了心的。淡淡吩咐道:“放我里屋吧,你这丫头呀~”不由得伸出手指点了流苏眉心。 白流苏破涕为笑,顺势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就倚在了老太太身边。“以后孙女要为祖母抄写《金刚经》,为我从前犯下的过错恕罪呢。” “正巧你大姐姐也在抄《金刚经》,你跟大姐都有心了。” 被点名的白如意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条价值不菲的纱裙上,一听老太太提到自己,忙整理表情抬头望去,却见着一副祖孙和睦的样子。袖下笼紧了指甲。 “好了,你们都去忙吧,我也罚了。”老太太被这一闹,又气又笑的,这会儿也疲乏了。 众人朝着老太太做了个礼,便由大房林氏、二房孙氏带着几个儿女退出了荣华园。由于大房、二房挨在一起,白流苏自然同林氏等人同路。 林氏一如往常拉着白流苏的手,笑着说:“三姐儿真是懂事了。”话虽说是表达欣慰的,可那眼底的光芒那有半分善良,透着疑惑和算计。 只是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白流苏努力压下心底的恶心,反过来抱住林氏的手笑说:“大伯母疼我呢,往后流苏定要像大姐一样,好好孝顺您。” 见白流苏依旧没心没肺的样子,林氏这才安下心来,还以为这丫头是察觉到了什么。没想到真的只是被梦魇吓住了。只是这娇纵性子已然成形,又能乖的了几天。 想到这里,林氏笑容又虚了几分“好,流苏自是最乖了。”白如意和白如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笑不达眼底。 到了大房的院子,白流苏推说自己乏了,便与林氏等人告辞了。脚步略急的朝着西院走去,身旁随侍的盼儿、香儿略觉奇怪,这不是去二夫人院子的路吗? *************分割线***************** 白家大院的格局乃是一个大型的“田”字,白老太太住在东边的荣华园,大房住在西南边的景合园,二房住在西北边的宁和园。 前世白流苏的娘亲安氏自生了白流泽之后,便身子一直不好,常年卧病在床。白流苏嫌弃安氏屋子晦气,虽住在一个园子,却很少去给亲生母亲请安,反倒去大房走的殷勤。 所以两个小丫鬟瞧着白流苏竟是要去安氏的屋子,自然感到惊讶。她们哪里知道今日的白流苏早不是从前那个娇纵无脑,不识人心的傻姑娘了! 甫一进门,一股浓浓又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直把白流苏的眼泪都呛了出来。蹲在门前熬药的杜嬷嬷这才瞧见了自家三小姐。 “三小姐您来啦!”杜嬷嬷那语气里竟有一种盼望的味道,神情里竟有些期待。三小姐平日里跟太太不亲密,唯有太太生辰之类的日子才来请安。 像今天这样寻常的日子,三小姐突然来了,杜嬷嬷心里是高兴的。她是太太的陪嫁嬷嬷,一心只为太太想,只可惜太太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实在不能为儿女争得什么。 一股浓浓的酸意泛满白流苏心间,前世的她几乎认贼作母,竟从没有在亲生母亲面前尽过半分孝道。上天眷顾,今生来让白流苏偿还这一切。 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但是表面上却没有流露半分。掩着鼻子转身对两个丫鬟道:“这药味实在是呛人,你们俩个去给我采些红梅来,散散这味道!” 小姐吩咐,丫头哪敢不从。盼儿和香儿只好不情愿的出了宁和园。见两个丫头走远,白流苏转身对杜嬷嬷道:“今日走得乏了,嬷嬷来给我捶捶腿。” 言罢,正眼都不瞧杜嬷嬷,就径直走进了内室。杜嬷嬷叹了口气,只得唤了个丫头看着药炉,自己跟进了内室。 外院那些个婆子丫鬟冷冷一笑,果真是个扶不上墙的娇纵小姐。可是她们哪里晓得,一切不过是白流苏的障眼法而已。 4、问药 杜嬷嬷刚一进门,白流苏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嬷嬷,我跟娘亲有话有说,你在这看着,勿让人进来了。” 对于杜嬷嬷,白流苏是非常信任的。前世她难得去给娘亲请安的时候,杜嬷嬷也曾苦口婆心的劝过自己,只是那时没留心。想必大房的计谋,杜嬷嬷是察觉到的。 见小姐这幅摸样,杜嬷嬷心中微微惊讶,不过还是照办“小姐放心,老奴就在这守着。”白流苏点了点头,掀帘进了卧房。 母亲一直病重在床,她必须要搞清楚,这里面是不是有大房搞的鬼。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想见一见娘亲。 卧房中安氏一阵咳嗽,连白流苏到了床前都不曾察觉。此时此刻,白流苏哪里压制的住心情,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娘!” 安氏见女儿哭着保住了自己。心下也慌了,忙伸出手来抚摸女儿的背“苏儿这是怎么了?受人欺负了?” “娘亲,都是孩儿糊涂,这些年一直疏忽了娘亲,竟不知道这世间最疼孩儿的,是母亲呀!”白流苏越哭越伤心,惹得安氏也跟着落泪。 自打生了幼子白流泽之后,安氏一直卧病在床,二房的诸多事宜依仗大房林氏操持,亲生女儿也跟林氏亲近,自己身为亲娘只能在病床上干巴巴的望着。 虽然安氏善良,到底心里隐隐不安。女儿性情暴躁,越发娇纵目中无人,幼子生下来就体弱,到如今抱着药罐子存活。可是这身病体又能为儿女做什么呢? 她只有每日心中默默求佛祖保佑,然而对二房的局面却无能为力。虽然杜嬷嬷也在自己跟前说过多次,但是安氏本着家和万事兴,对眼前的现象不理不睬。 不得不说,前世的白流苏之所以落得悲惨结局,这里面也有一份安氏的不作为。 白流苏哭了好一会儿,终于平复了心情。“娘亲,日后孩儿定要每日晨昏定省,好好服侍娘亲,让娘亲早体康复。” 说到康复,安氏叹了口气“我这身子都病了快五年了,恐怕是好不了了。” “娘亲胡说,您自然会长命百岁的!”白流苏连忙抢白,忽的想起刚进门时那阵刺鼻的药味,她记得前世娘亲是生泽言伤了身子,并不是病,怎么到后来反倒是卧床不起了? “娘亲,这么多年一直都吃的同一个方子吗?” “自然不是同一个方子,你大伯母见前面的方子没什么效果,前后换了好几个方子。只是这药分量越来越重,味道也是越来越浓了。”安氏一想到待会儿要吃药,就不由得皱眉。 “娘亲就没想过问题是出在了药上吗?”白流苏话里有话,擦干眼泪,定定望着安氏。 安氏是良善,但是她也聪明。立刻就明白了白流苏意有所指“你大伯母待我们二房向来尽心,尤其是对你照顾有加,你怎么能?” “照顾有加?”白流苏冷笑“娘亲仔细想想,自从父亲赴京任职,娘亲怀上泽言之后,这二房是谁在插手?” 安氏沉默不言。 “泽言明明是足月生的,为何生下来就体形瘦下?即便体弱,咱们二房又不是缺钱的主,多多补补就是了,怎的娘亲刚出月子泽言就病了?” “孩儿近年来一直不受族中长辈兄姐喜欢,连下人都说白三小姐是白家最不好相与的,娘亲想想,我这样的名声是从何时传开的,又是何时养成的?” “娘亲你再想想,自从你病了,除了杜嬷嬷,这宁和园里的下人,还有哪一个是我二房的人?” 白流苏字字句句戳中要害,尤其提及了自己和泽言。安氏在善良,亲生孩子是她的逆鳞。只不过流苏的话都是推测,没有真凭实据“流苏,娘曾教过你,不可空口无凭冤枉了别人。” 见安氏不相信,白流苏一阵气急,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眼下要让安氏真的意识到危机,必须拿出证据来。那证据就在眼前。 “娘亲说的是,不如就从娘亲的药查起。这刺鼻浓厚的药味到底是救人害人?”白流苏表情严肃,事关性命,安氏也重视起来。 “今个儿的药我就不喝了,让杜嬷嬷把药渣拿出去查查吧。” 说了这么多,安氏终于松口,白流苏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安氏慢慢醒悟,跟自己站在一边,不怕斗不倒那些小人。 一旦安氏身子好起来,重新执掌二房,大房塞进来几个人就得原原本本的滚回去。到那时白流苏也不必再忍着恶心每天演戏了。 说话的功夫,大丫鬟雪梨已经带着采梅的两个丫头来了。白流苏话已说完,便让杜嬷嬷传话让人进来。 雪梨恭敬地给白流苏、安氏行礼,随后对白流苏笑道:“三小姐,您今个起的好早,早膳奴婢已经备好了,是您最爱吃的金丝燕窝粥呢。” 白流苏不语,只是淡淡打量着雪梨,眼神带着审味。雪梨得知三小姐今早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消息,心下正有些发虚,不敢直视白流苏的眼睛。 “雪梨,卯时之前你都去哪了?” 雪梨一怔,以往白流苏起得晚,从来没有发现雪梨早上是去给林氏回话的。不过毕竟是林氏的心腹,回答的有条有理“奴婢见三小姐睡得正香,就先去大太太那儿领三小姐的春衣了。” 如今白家虽由老太太掌家,不过日常的事情已经交由大房林氏管理。府里小姐少爷的衣着一直都是由林氏采办。 不过白流苏要的就是雪梨回话里“大太太”三个字。她现在不能让丫鬟发现自己的异常,之所以问话,不过是问给安氏看的。 果然雪梨回话之后,安氏若有所思。 “我也饿了,母亲,我走了。”故意不等安氏答应,便做毫无留恋的样子,快步离开了安氏的屋子。 林氏听说白流苏居然去了安氏的房里,自然把雪梨叫来问话,雪梨把她看见的原样说了一遍。又说三小姐一向说风就是雨,看她离开时候那个厌恶的表情,不像是跟二太太亲密。 后来几日,白流苏除了因为梦魇吓着了,每日都给长辈们晨昏定省以外,其他时候还是蛮横娇纵的很,林氏这才放下心来,一心放在了大丫头白如意的及荓礼上。 杜嬷嬷悄悄拿了药渣到外头请大夫查看,这一看不要紧,一看竟发现有四味药是两两相冲,尤其不能给妇人服用。 自此安氏留了心眼,再不吃林氏的方子,只是偷偷换了个方子,由杜嬷嬷亲自看管着药炉。 5、救弟 自从安氏换药之后,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但是吃着林氏的药毕竟长达五年之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白流苏虽然心里着急,可是表面却不能展露分毫。她现在只是占了个先机,却没有任何扭转前世悲剧的把握,毕竟亲弟弟还握在林氏手上。 四年前安氏病的离不开床,林氏借口照料年幼的白泽言,免得安氏的病过到了孩子的身上。孩子是安氏的软肋,她竟然答应了。 如今二房的嫡子养在了大房的院子里。日日抱着药罐子生活。 前世白流苏没心没肺,只把母亲和幼弟当作瘟神看待。每次去大房找白如意等人玩耍,白泽言总会屁颠屁颠来找她玩。 那时候尽管小小的、瘦削的白泽言怎样虚弱,也坚持要和白流苏亲密。可是那时的白流苏总是皱着眉头推开白泽言,更不会看到亲弟弟那满眼的无辜和受伤。 这几日,林氏忙着为白如意准备及笄礼的衣裳首饰,还有宴请宾客的名单,对于白流苏的注意力自然少于平时。 白流苏到了景合院的时候,屋里竟不见林氏和白如意等人。打发雪梨问了大房的管事桂婆婆方知道失去城里挑选衣裳了。 桂婆婆满面堆笑回着白流苏的话,可是白流苏看得出,那眼神背后的寒冷。前世的自己怎么这么糊涂,竟不知身边全是牛鬼蛇神。 桂婆婆望着眼前的白流苏,心中泛过异样,她怎么觉得今日的三小姐有些**静了?究竟是哪里不对? 白流苏静静瞧着桂婆婆,桂婆婆就一直躬身低头保持着姿势。主子不说话,下人哪敢随便动?就在这时,前厅一阵吵闹。 “我不要喝!拿走!” “五少爷,良药苦口利于病,您昨天都把药吐了!” 白流苏猛地抬头,却及时掩住了期盼和担忧的情绪,在桂婆婆和雪梨反应过来之前,又恢复的厌弃和不耐烦的神情。 桂婆婆顺着白流苏的目光自然看到了前厅苦恼的白泽言,心中暗笑,一个药罐子,还能活几年。等大太太打发了这娇脾气的三小姐,这二房就彻底完了! 白泽言避开端药的丫鬟到处跑,一转身就看到了自家亲姐姐正坐在厅中。想也没想就朝着白流苏奔了过去,口里还软软糯糯的喊着:“姐姐~” 白流苏眼睛一热,再次见到自己可爱的亲弟弟,五味心情涌上心头,有悔恨,有愧疚,有怜爱,有心疼。然而种种情绪都在白泽言扑过来的霎那收回。 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淡淡的推开了白泽言。可是小家伙好像丝毫不在意似得,也许是他早就习惯了亲姐姐的冷淡吧。 毕竟血浓于水,在白泽言的眼中,除了爹娘,最亲近的人就是白流苏,这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的。 白流苏不知如何去看泽言那单纯清澈的眼神,她怕瞧见亲弟弟眼里的受伤自己就会崩溃,现在她不能崩溃,她需要的是武装。 故意转头瞪向端药的丫头:“怎么回事?” 大房的丫头素来知道白流苏脾气阴晴不定,吓得忙颤巍巍的回话:“五少爷他不肯吃药。”一边说这话一边拿眼睛瞟着白流苏的表情,奇怪,以往三小姐从来不问五少爷的事情。 “把药拿来我瞧瞧。”白流苏伸手,丫头只得把药递给她。又拿眼睛瞟着桂嬷嬷,神色慌张。这大房的人都知道五少爷吃的什么药,只有二房不知道。 这会儿三小姐突然问丫头拿药,万一叫三小姐看出端倪来,这可如何是好。桂婆婆紧攥着手帕子,心思想着三小姐哪里懂得什么药理,也许是一时兴起罢了。 白流苏凑上一闻,浓烈的味道呛得人流泪。原来他的亲弟弟天天被人逼着喝这些鬼东西!脸色一冷,瞪向桂婆婆:“怎么这么苦,我用闻都闻出来了!” 桂婆婆长吁一口气,解释道:“三小姐有所不知,这良药苦口,可是利于病呐。” 白泽言苦着一张脸又拉着白流苏的胳膊撒娇:“可是姐姐,真的好苦,我喝不下去。” “五少爷您要听话,吃了药才能好起来,三小姐,您把药碗给我,老奴来喂。”桂婆婆笑得一脸谄媚,恨不得把脸上的褶子堆出花来。 白流苏不悦的一让,避开桂婆婆的手,不悦道:“前些日子我做了个梦,鬼差都劝我要友爱兄弟,今天我来喂吧。你们去把五少爷的玩偶拿来,桂婆婆再去拿些糖莲子来。” 桂婆婆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心却放下了,原来只是被前几日的梦魇吓住了,还以为真的是变聪明发现了什么。笑道:“奴才们这就照办。” 一声吩咐几个婆子丫头都出了正厅,反倒给姐弟俩单独相处了。白泽言忽的一脸严肃的看向白流苏:“姐姐,这药我真的不能喝。” 听到弟弟说的话,白流苏动作一顿,怔怔的望向白泽言:“怎么就不能喝了?”难道弟弟知道这药是有问题的? 白泽言没有立即回答,眼神却在白流苏身上打转“姐姐,我说的话你会相信吗?” 四下无人,白流苏终于是忍不住的摸了摸弟弟泽言的小脑袋:“傻瓜,我是你亲姐姐。” 听此言,白泽言的眼睛忽的晶亮起来,不自觉的就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原来姐姐并不是讨厌自己。 “姐姐,前些天,我拿着剩下的药汁喂猫,今天那只猫死了。” 死了!白流苏心中一惊,她不敢去想象泽言看到这一幕时,心中是怎样的害怕。她记得上一次泽言抗拒喝药,自己还生气的吼了他,现在想想,怕是泽言早就知道药有问题。 可是前世,自己和娘亲竟都无动于衷,害死了亲弟弟! 白泽言小心观察姐姐的表情,大人都不相信小孩子说的话,他怕连姐姐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忍不住把手伸到姐姐的面前“姐姐~” 眼泪终于还是决堤了,伸手揽住了白泽言“姐姐相信你,这药咱们不喝了!” 6、强硬 桂婆婆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不过是带着丫头按照三小姐的吩咐去取糖莲子,谁知刚一到前厅,就听见药碗摔落在弟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五少爷愤怒的骂道:“坏姐姐!坏娘亲!你们都不要我,都盼我死呢!” 桂婆婆觉着不好,带着丫头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了正厅,就看见三小姐气的直发抖,瞪着五少爷。 “哎呦,五少爷,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三小姐是您亲姐姐呐!”桂婆婆一脸痛惜的劝着五少爷,实则是煽风点火。 她一进来就看明白了,五少爷惹恼了三小姐,大太太巴不得二房的人离心离德呢。这会儿她当然要添上一把火。 果然五少爷更是生气,口不择言的骂道:“什么亲姐姐,只怕是眼高于顶,瞧不得我罢了!”说完还不解气,又把桌上的茶碗悉数摔了。 桂婆婆不由得一惊,要说五少爷一向安静,只有喝药的时候,才耍耍性子。今日怎的这般乖张,竟然摔起东西来。 不过桂婆婆的注意力很快集中到了三小姐的身上,她想看看被激怒的三小姐会惹出什么事情来。 白流苏心中默默为弟弟的演技举起了大拇指,事情也果然如她预料一般,大房的下人非但不会阻止两人的矛盾,反倒巴不得任由她和弟弟闹下去。 可惜了满盘算计,正中她白流苏的下怀! “好!好!好!”白流苏一副气笑了的样子“我竟不知你还长本事了!”言罢上前揪起白泽言的耳朵,连拉带拖往外拽。 白泽言也是机敏,一边哭喊着做出反抗的架势,另一边暗暗的顺着白流苏的力道,同她一起快步冲出景合院。 桂婆婆这才慌了“三小姐,您这是要带着五少爷去哪啊?五少爷还病着呢!” 白流苏哪里肯搭理呢,回头冷眼扫过一群下人,语气森寒:“我教训亲弟弟,容得你们这些下人插嘴,都是太平日子活腻了么!” 这话说的重极,又是在点醒桂婆婆等人注意自己的身份。一时间下人们都没了言语,眼瞧着三小姐气呼呼的把五少爷拎出了景合院。 大丫头雪梨没有跟上,反倒是不安的看着桂婆婆,桂婆婆叹了口气吩咐一个丫头赶紧去城里通知大太太。“你是二房的丫头,还不快跟着去看看,别把事情闹的不可开交。” 雪梨一咬牙,这才提裙去追三小姐和五少爷。等到她一路小跑回到宁和院的时候,却听守门的婆子说五小姐直接把三少爷带进二太太房里了。 一众丫头下人被打发出了里屋。众人只听见里头是不是传来骂声与摔东西的声音,要不是杜嬷嬷把这门,这些人恨不得扒到门缝上去听八卦。 这二房是越来越不景气了。一个当家主母常年卧病,一个小姐被人拿捏还不自知,一个少爷却是个不顶用的药罐子。 里屋的白流苏安静坐着,淡淡看着白泽言摔打东西。她要的就是别人这么以为。以为她二房多不成气候,这些人的所听到的、所看到的最终都会一字不落的进入林氏的耳朵。 安氏自从卧病在床,怕病过给孩子,见到嫡子的机会还不如白流苏来得多。此刻一见嫡子面黄肌瘦,羸弱的样子,早前白流苏说的话她已经信了七八分。 女人可以是善良软弱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一旦触碰了底线,便瞬间有了坚实的铠甲和锋利的武器。 白流苏拉着白泽言闯进安氏卧房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娘亲,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把泽言留在宁和院!” 安氏满眼是泪,如今她换了方子吃药,身子日益渐好,自己亲生儿子岂容他人觊觎!不用白流苏多说,她必定是要把儿子留下的。 白流苏也早预料了娘亲的反应,而眼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等。 不消一个时辰,林氏果然风风火火的朝着宁和院赶过来。虽然二房不和她乐见其成,但是白泽言她必须放在眼皮子底下拿捏着。 一到宁和院,便见着白泽言在院子里头跪着,小家伙面如金纸,几乎是摇摇欲坠。看在林氏眼里,自不会有什么心疼了,只是疑惑罢了。 不过这表象还是要做的,快步上前嘘寒问暖:“五少爷这是怎的了?” 白泽言见林氏一副假仁假义的模样,心中鄙夷,却不得不照着姐姐说的演下去。“哇”的一声哭的凶了,只是不说话。 林氏皱眉,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恰此时杜嬷嬷出来,朝着林氏毕恭毕敬福了福身子道:“大太太您来了,我家太太正要请您过来呢,可巧了。” 林氏眼皮一跳,她怎么觉得今日之事透着些古怪。尚未想清楚其中关节,人已经被请到了安氏的里屋。 安氏的房里被药味覆盖,林氏自然知道那些药多孟浪,平日自己也是不敢来的。今日事发突然,她到把这一层忘了,当下虽然寻了软塌坐下了,可身子到底不爽利。 房间里,只留了安氏和白流苏,杜嬷嬷自在门外守着。林氏还未张口,卧床上的安氏倒是一脸怒容“我竟不知这小畜生这般顽劣,这些年多让大嫂费心了。” 林氏一听,心中冷笑。来时丫头已经说明了情况。五少爷大骂三小姐和二太太,这会儿在院子里罚跪,想必是把两人气着了。 想通此节,林氏立刻端出一副大房宽容的气度和仪态来“我当是什么事呢,左不过是小孩子家淘气吧,弟妹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白流苏手中捏着月白的茶碗凑到嘴边,恰到好处的掩盖住嘴角的冷笑。好个林氏!娘亲和泽言如今的局面可不是你一手好戏! 林氏正要为白泽言求情,顺带把人带回景合院。没料到安氏突然道:“辱骂尊长是个什么德行,岂能是小事!我若不好好**他,怕以后他是要翻了天了!” 此言一出,林氏不由得皱眉,这话的意思在分明不过,是要把白泽言留在宁和院了!“弟妹,孩子还小,眼下你又病着,五少爷也是身体不佳,倒不如你安心养病,等你好了……” 话还没说完,安氏强硬道:“嫂子不必劝了,我若今日让这小子逃过了,以后他那还有半点规矩。这事我心意已决!” 林氏暗暗惊讶,一向性子软弱的安氏,今日怎的这般强硬起来?难道她是铁了心了? 7、娘家 安氏说话一急,牵动了身子,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林氏微皱着眉,不着痕迹的擦嘴掩饰了那股子厌弃。 等安氏平缓了,林氏反倒已经淡定了下来。她跟二房的人相处这么多年了,对二房最是熟悉不过。当初把白泽言接到大房,不仅安氏答应了下来,就连老太太那也是默许的。 今日安氏说要回白泽言就要回了?本来这二房嫡子,大房也没有道理不还。只是当年老太太既然默许,那就是对林氏的支持。这些年林氏对二房的动作,又如何瞒得过老太太。 为什么林氏胆子越来越大,这其中若没有老太太默许了,她有这个胆子?所以林氏将这些心思脑子里一转,立刻敞亮了。 白家大院一向太平,今日这一番吵闹,老太太能不知道?瞧着吧,不用她林氏多言语,过不了多久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就该来传话了。 安氏见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林氏怎的不搭腔,一时也疑惑的望向白流苏。倒是坐在床边的白流苏给了母亲一个安慰的眼神。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林氏,焉能不知林氏心里头想着什么?她等的不就是老太太那边一句话么。这家里毕竟还是老太太主事,老太太要是不答应,纵然是亲儿子,安氏又能如何呢? 果不其然,屋外头杜嬷嬷进来回话:“太太,老太太的大丫头红鲤来了。”安氏心到不好,恐怕这事儿老太太知晓了,此刻人在外头等着传话,怎好拦着,便是允了。 红鲤毕竟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头,一进门先向主子行了礼,这才传话:“老太太说了,二太太是五少爷的亲娘,就算是身子不爽利,也该亲自教导五少爷,往后莫在给大太太添累了。” 红鲤这话甫一说完,林氏这拿茶碗的手不禁一抖。老太太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来?这不合常理啊。 白流苏暗暗冷笑,虽说老太太早把百佳内院一半的事情交给了林氏打理,可婆媳毕竟不是母女,这里头可隔着门道呢。 虽说白老太太默许了林氏的小动作,但要是林氏越了老太太心中那条线,又或者是给老太太惹了什么麻烦,那老太太可就要敲打敲打林氏了。 老太太有三房儿媳,难道就只有林氏一个人能掌家么,林氏到底太嫩。还有一个原因是林氏怎么也想不到的,也是白流苏为什么敢在今天去找白泽言的理由。 那就是安氏的娘家人很快就要来燕北了。安氏的娘家可是上京的巨商,白家的财力比之安氏的娘家,那就差的太远了。 所以安氏一嫁到白家,她那看不到尽头的嫁妆就让人眼红上了。只不过安氏虽然富贵出身,却很内敛低调。可再不露富,哪能逃过林氏那么毒的眼睛。 白老太太深知安氏柔弱,当不得白家的掌家主母。可是她那个兄长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要是让她那兄长见到二房的情况,岂不是要大闹一场? 只是白老太太还没来得及敲打林氏,白流苏就打了白老太太一个措手不及。眼下白老太太就只能做这样的决定了。 要问白流苏是如何知晓的?那是因为舅舅要来的消息是白流苏故意透露给白老太太的。那日她照例去给白老太太请安,却故意寻了由头与荣华院里头的婆子闲聊。 说是闲聊,其实不过是借故炫耀了一把自家舅舅,嚷嚷着舅舅马上来看她了。那婆子是个极有眼色的,忙套起白流苏的话来。 白流苏那就只好一不小心被“套”了话去。白老太太认为这话出自白流苏无心之口,自然是真真的了。 安氏命了杜嬷嬷拿了一把钱子赏了红鲤,可是红鲤却没有走。那意思在明了不过了,老太太让红鲤这么做,必然是等着大房的林氏表态了。 她能如何,老太太都发话了她还能如何?林氏表面一副云淡风轻,心底早就气血翻腾。终于还是笑着说:“哪里是给我添累呢,既然老太太这么说,我自然是随弟妹的安排了。” 言罢有吩咐了丫头将五少爷的一应用品搬回宁和院,这才施施然的走了。红鲤淡笑着跟随大太太一并出了宁和院。 林氏甚是懊恼,正有话要问红鲤,不过红鲤却抢先一步道:“大太太,老太太说让您赶紧去趟荣华院。” 自然林氏一到荣华院,白老太太耳提面命敲打了林氏一番,嘱咐安氏的娘家来之前,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林氏咬牙,却也只能答应。 大太太等人一走,屋里又只剩下安氏与白流苏两个。安氏虽对白老太太的态度略有疑惑,不过留住了儿子,她已欢喜不已,连带神色都精神了。 白流苏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忽的问道:“娘亲,再有几日就是大姐的及笄礼了,咱们二房准备了什么礼物?” 安氏没料到白流苏突然问起这个,不过也在情理之中,便答道:“大姐儿的及笄礼早就备下了,是一串上好的珊瑚珠。” “娘亲这就做的不对了,都知道娘亲的娘家是上京巨贾,怎的及笄礼这么一般?”白流苏挑眉。 安氏略显无奈的骂道:“你呀,净把自家钱财往外送,这是随了谁的性子?” “娘亲有所不知,娘亲的身家,燕北几个大户人家谁人不知?大姐的及笄礼上,你就小气的送一串珊瑚珠?只怕大伯母不高兴,祖母也不高兴。” 安氏思前想后,也觉得女儿说的是极有道理。虽说财不可外漏,但她也不可当着外人小气。一串珊瑚珠放在大房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 她原想随喜一下,却没顾及个中关节,眼下要换套礼物,该准备什么?正为难的时候,白流苏提醒道:“母亲那不是还有一盒东海的南珠么?” 珊瑚珠跟那东海的南珠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了,东海里燕北甚远,而东海南珠一年才有一颗。安氏手里那一盒南珠足足有十二颗! 可是安氏百宝箱中的贵重首饰不说上万,也要上千,为什么白流苏偏偏要选那盒南珠呢? 8、伯府 母女俩正说这话,杜嬷嬷从门外进来,一脸恨色“那林氏也忒毒辣!给五少爷吃的尽是孟浪的药材!” 原来林氏一走,五少爷的东西也随后搬到了宁和院,安氏打发杜嬷嬷去安置。正好前些日子杜嬷嬷查验安氏的药,特地问了大夫哪些药如狼似虎。 方才收拾五少爷的药包,直把杜嬷嬷看的心惊肉跳。一脸深沉的来回安氏。白流苏已经不觉得惊讶了,她之前已经从白泽言口中领教了那药的厉害。 药渣都能药死猫了,何况喝了好几年的人!安氏听了气的浑身发抖“真是无法无天了!枉我昔日待她如亲姐妹!” 白流苏借机劝道:“娘亲,这深宅大院中的妇人,天真善良的有几个能活得长?长房的手伸的这么长,娘亲想想,是谁给的权力?” 安氏也不是傻子,女儿的话心里一滚,惊得她愣愣看向白流苏:“你说是老太太?!!” 白流苏叹了口气,娘亲与父亲乃是在京城相识,那时候父亲进京赶考盘缠用尽,幸得娘亲的哥哥安鸿宇救济。在京期间父亲与娘亲一见钟情随后日久生情。 最后舅舅安鸿宇做主把娘亲嫁与父亲,对于成亲这事,白老太太没有反对,毕竟安氏的嫁妆镇在那。商贾之家一向重利,何况白老太太真心喜欢的是三儿子,两人便在京城成了亲。 白老太太没料到的是,白二爷居然高中解元,之后的考试名次也很靠前,放榜后竟然在京为官了。由民变官,安氏商女的身份就显得配不上白二爷了。 白老太太这时懊恼起来,便写信给白二爷,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单单让安氏带着女儿白流苏回了燕北住,彼时安氏肚子里还怀着白泽言呢。 白二爷虽心疼娘子,可是他在京为官,万不敢担上不孝的名声。安鸿宇虽然气愤,但是妹妹毕竟嫁作人妇,他也说不上什么,只得打点了丰厚的嫁妆送安氏上路。 所以白老太太一直不喜安氏,只盼着白二爷与安氏和离了,好在京城再谋一门好亲。所以林氏下手如此明目张胆,却是正中了白老太太下怀。 若是和离,白家的名声多少有累,但若是人默默病死了,那外头可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安氏“唰”的眼泪就掉下来了。白流苏连忙用帕子为娘亲擦拭“娘亲别哭,她们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偏不死!” 白流苏的话莫名给了安氏力量,她也慢慢明白过来,她还有一双儿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绝地反击。从前她在家被哥哥奉为掌上明珠,哪里懂得深宅大院的门道。 只是女人一旦有了必须守护的东西,这宅斗那就是无师自通,从天真善良到毒辣心狠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回过神来的安氏擦干了眼泪,吩咐杜嬷嬷道:“嬷嬷,你去请大夫重新为少爷开个方子。把大房送来的那些物件统统给我处理了,少爷一切用具全部换上新的!” 见母亲有所行动,白流苏也不打算闲着了。某些手太长的大丫头是该收拾收拾了。白流苏回到自己的院子,果然又不见了雪梨。 雪梨自然是去给林氏汇报去了,白流苏便把伺候自己的婆子丫头统统叫到一处,当众降了雪梨为二等丫头,反倒把香儿和盼儿升了大丫头。 “你们谁对主子用心,我都看在眼里,干得好我自不会亏待,那些手脚不爽利的,也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这些话,底下人心里头直犯嘀咕了。白流苏懂得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道理,又当着众人面儿赏了香儿、盼儿银子。 “你们懂得谁是真主子,我自是对你们好的。”留下这么一句话,白流苏自去里屋,让一群下人心中翻江倒海。 这些人都是林氏调派进二房的,但是那些粗使婆子和下等丫头可不是林氏的死忠,除了雪梨,其他人莫不是趋炎附势。 往日林氏掌家威严,二房主母虽有万贯嫁妆,却不愿打赏下人,三小姐惯是娇纵不懂得因势导利。那些下人自然唯林氏马首是瞻。 可如今白流苏出手阔绰,这些人看到了财路和前途,能不动心?有的时候不必把丫头婆子全打发了,而是将她们收作麾下,那才是真正打了林氏的脸呢。 雪梨回到宁和院的时候,一众丫头婆子都对她冷眼相待,显然是选好了阵营。雪梨这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惊觉白流苏变了。 雪梨呆在三小姐房中却处处受到排挤,此后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往大房跑,本来她就被白流苏扣了帽子,这要坐实了罪名,哪怕被白流苏打发出白家,她都无处喊冤。 林氏无暇顾及这点异常,因为第二日就是白如意的及笄礼了。女子行了及笄礼,就可以说亲了。林氏费心筹备这次及笄礼,自然是想为女儿谋一门好亲事。 燕北大户虽然多,但是有根基的却不多。四代富贵的商贾世家除了白家,便只有林氏的娘家、孙氏的娘家还有一个杜氏。 可是林氏一向宝贝自己的女儿,她哪里看得上同为商贾的白、林、杜呢。她的目标乃是燕北的书香门第和官宦人家。 要说燕北有名望的书香门第和官宦世家也是屈指可数,便只有宋学士府,和燕定伯府。 宋大学士乃是先帝帝师,虽已作古,可这名声传承下来,如今的当家人舍老太太,育有三子,皆为翰林院士,世人无不称赞其才。 在大周这个朝代,官员等级明确,而有皇帝册封世袭的权贵尤为尊贵。王、公、侯、伯便是世袭的等级分定。 庆帝登基之后,只余下三王六公九侯十二伯府,所以燕定伯府在燕北,那是最大的贵族。燕定伯府如今的当家人是李氏,育有两子两女。 林氏费了老大的功夫,竟请来了燕定伯府二房的当家主母陈夫人来做白如意的簪花之宾!由陈夫人为白如意行及笄礼,这是多大的荣耀。 届时不必林氏费口舌,媒人自会踏破白家的门槛儿。然而她如意算盘打的脆响,却不知意外正悄悄发生。 9、及笄 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棂,白流苏已早早起来了。此刻她正倚着贵妃榻,扶额瞧着史书。重生以来,她逐渐看清了白家的情势,若想在这环境中生存下来,养气养心必不可少。 前世她十几年养成的恶习和性子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而今生她想做爹娘的好女儿,泽言的好姐姐,白家瞩目的娇女。 香儿在一旁为白流苏揉腿,眼睛透着晶亮,欲言又止的模样。白流苏自是瞧见了她这幅表情“有什么事就说,做个样子给谁看?” 香儿忙讨好的笑道:“三小姐,今个儿是大小姐的及笄礼,府里来了好多贵客,咱不去瞧瞧?” 前世里,也是在白家嫡长女白如意的及笄礼上,发生了一件让白流苏终身难忘的事情。那时候她早早跑去前院凑热闹,穿的金光闪闪比白如意还要鲜艳。 珠光宝气遭人妒恨,来客大多商贾之家,白流苏发现自己头上最贵的珠钗不见了,就怀疑是与她靠近的杜家七小姐拿了。随后便在宴席上与她吵了起来。 可是闹到最后,珠钗没有找到,反倒被众人指责没有规矩,白如意从中作梗,几句话就把她说成是自说自话,为了在及笄礼上抢风头。 那一日燕北的大户几乎来齐了,白流苏的失态他们都看在眼里,纵然她母亲安氏嫁妆丰厚,也再无人家敢要这样跋扈的姑娘做媳妇儿。 这一世,白流苏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府里上下正忙着,咱们不要去添乱了,等开席了再去。”白流苏淡淡回答,便再不出声,满心的精神都集中在了那本史书上。 香儿撇了撇嘴也没再说话。自从被三小姐升了级又赏了钱,她现在巴不得尽全力讨好三小姐,哪敢有半点造次。 盼儿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丫头婆子除草,三小姐说是要养花,所有人要把整个院子都收拾一遍。这些下人惯会见风使舵,虽然被林氏塞进二房,但是卖身契都捏在安氏的手里。这会儿都抢着干活表忠心。 另一边,林氏自然没有察觉到二房巨大的变化。她正喜气洋洋的在前院招待着宾客。今日不仅林、杜、孙等燕北巨商来了,更重要的是燕定伯府的陈夫人也会来。 后院白如卉领着一群丫头正在为白如意精心打扮。白如意望着镜中的美丽的自己,喜不自胜。一旁的白如卉有些担忧的问道:“大姐,若是今日白流苏来捣乱可如何是好?” 白如意的嘴角牵起一抹嘲讽“我到怕她不来大闹一场呢。她越是闹得凶就越丢脸,只消我三言两句,那些个重规矩的妇人还有谁瞧得起她?” 她的及笄礼越是有人陪衬越是能显示出她的端庄大方,而在白如意心里,这个跳梁小丑的角色非白流苏莫属了。 一个时辰后,白如意打扮妥当,恰好桂婆婆来传话,说前院宾客都齐了,就等大小姐去了。 白如卉等人蜂拥着白如意往前院走去,她今日一身鲜艳的正红鲛绡纱裙,唇红齿白,这容貌在燕北贵女之中,也是上乘。 林氏坐在席上,见自家女儿走向宴席,给来观礼的长辈们行礼,举止得体,谈笑有度,席间的贵妇们没有不夸赞的。 让人想不到的是一直卧床的安氏竟然也出现在了席上,只是脸色苍白无法掩饰她久病未愈。白流苏一身月白菱裙,安安静静的坐在安氏身边。 燕定伯府的陈夫人眉目间也满是笑意,林氏瞧见了自是喜不自胜。白如意端着嫡长女的架势慢慢走向主台。林氏笑着请陈夫人上台为白如意行及笄礼。 林氏满面春风看着陈夫人为白如意簪花,礼成。白如意聘聘婷婷的从主台上下来,白府里的小辈们一个个送上礼物。 白家大房的庶女白如卉送了簪花,姨娘生的庶女白如岚送了鞋子。白家三房也不小气,六小姐白元香直接送了一套价值百两的纱裙。 安氏瞧着暗暗送了口气,辛亏临时换下了礼物,不然还不知要被来客笑话成什么样子。大家送完礼物,白如意定定的望向白流苏。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不是传闻中骄纵跋扈的白家三小姐白流苏么。白流苏从杜嬷嬷手里捧起盒子,不紧不慢的走到白如意面前。 两人站一起,这么一对比,众人心中一惊。若用花来比喻,白如意虽穿的惊艳,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可是少一份灵气和韵采,就像是山间的杜鹃,初见艳丽,再见寻常。 而白流苏着一身月白,跟白如意的色彩形成对比,她的面容又生的比白如意好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灵气直冒,这才十二岁的年纪,等到了及笄,那还了得。 林氏也注意到人们惊艳的目光。忙说道:“流苏要给大姐什么礼物呢?”众人的精神这才有集中到那盒子上来。 林氏暗笑,依照安氏低调的性子,那盒子里的礼物,恐怕比三房的不如。而燕北谁人不知,安氏可是京城巨贾之女。接下来,就等着二房的笑话了。 白流苏笑容和煦“大姐姐恭喜了,二房也不知该备什么礼物好,就送这一盒南珠将就了。”说完便将盒子打开,在场宾客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贵妇们都是见过市面的,这可不是普通的南珠,而是东海南珠,圆润饱满,四季温凉。更要紧的是这南珠一年只产一颗,价值三百两,白流苏那盒子里,足足装了十二颗。 随随便便三千多两银子的东西就这么送出去了,还说是将就。这白家二房的财气可是不得了。 白如意愣愣的盯着那盒南珠,此刻哪还有什么嫡女风范,那眼里贪婪的光毫不遮掩,陈夫人不由得皱眉,到底是商女。 林氏也着实被惊着了,安氏今日反常的阔绰了。只是不等她收拾场面,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安氏,直以为她是送错了。 哪知安氏淡淡一笑,未说一句话。 婆子上前接过白流苏手中的盒子,带着白如意去更衣了。今日来观礼的各府小姐们一下子围到了白流苏身边拉拢关系。 一众夫人们也拉着安氏话家常,反倒是今日的主角白如意灰溜溜走了,林氏陪着陈夫人笑的一脸尴尬。 陈夫人不久就借口身子不爽利告辞了。安氏久病不宜多坐,便带着白流苏一并离开。众人见要巴结的对象走了,也纷纷跟林氏告辞。 林氏打落牙齿活血吞,还得笑着送人。 10、奶娘 大房厅堂中,林氏搅这帕子一脸忧愁,倒是白如意跟白如卉两人把玩着那一盒东海南珠,不甚欢喜。 她们与白流苏**白府,对二房的财力怎会不知,平日里她们穿几百辆的纱裙都是上佳的了,偏偏她白流苏上千两的鲛绡说扔就扔。 林氏见两个女儿这般不中用,不由得愈发怒气上涌,眼色狠历朝桂婆婆一瞪:“还不嫌丢人,给我收起来!” 白如意略带不满的看着下人把南珠端走,朝着母亲撒娇道:“娘亲这是怎么了?我们这次占了二房这么大的便宜,您怎么还不高兴?” 林氏苦涩的看向白如意,这不成器的女儿!“便宜?我平日对你的教导都是白费了么!只要我们按照计划行事,让你大哥承嗣二房的家产,到时候什么东西不是我们的?” 林氏想到这里,眼里的贪婪有深了几分“到时候东海南珠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今日我费尽心血的及笄礼,就被她二房的一盒南珠全搅合了!” 白如意和白如卉面面相觑,始终不明白母亲的意思。林氏只得无奈的解释:“今日你本是主角,可白流苏与你站成一处,你可是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什么神情?” 白如意艰难的回忆起来,她当时所有的精力都在那耀眼夺目的东海南珠上了。倒是陪在一旁的白如卉注意到了“大姐与白流苏一对比,夫人们……似乎更亲睐她。” 白如卉怕恼了白如意,话说的吞吞吐吐。林氏气的冷笑:“何止是亲睐?你们以为那盒南珠闪到了你们,就没入那些夫人的心?安氏自来燕北,从来低调,今日这一露,盯上她的岂止我们?” 白如意还没有察觉到危机,满不在乎的说:“那有什么,反正她白流苏的声名早就臭了。燕北的名流谁不知白家三小姐乖张?那些夫人们盯上二房,二房不是多一份危险么,与我们何干?” “你当真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啊!”林氏恨恨道。白如意其实与前世的白流苏并无两样,只是有林氏教导懂得掩饰锋芒,实际上林氏事事为她谋算,她的心机谋略还不及白如卉。 林氏说到这里白如卉已经反应了过来:“姐姐,白流苏一盒南珠已经把夫人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了二房,不管是为财还是为人,你今天本是主角,却生生冷落了。” 经白如卉一提醒,白如意急了“这个贱人,怎么不跟她娘一起病着算了!” 林氏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白如意,毕竟身为人母,总怕自己的女儿伤心。其实此次及笄礼,之所以请陈夫人做簪花之宾,一来长脸,二来是为了让陈夫人注意到白如意。 燕定伯府乃是燕北的大族,百年根基,勋贵人家。但是这百年来风风雨雨,燕定伯府已不如从前强盛,传承到这一代只有两房嫡系子孙,其中二房发展的极好。 可是燕定伯府的二房当家主母陈夫人只有一个独子燕无忌,算算年龄,正好到了婚配的年纪。林氏原本谋算着把白如意送进伯府,可是当她看到陈夫人那个厌弃的眼神,就知道这条路几乎是不通了。 燕定伯府,早早回来的陈夫人由丫头领着前往老夫人李氏的住处回话。陈氏三两句说明了今日白府大小姐及笄的情况,白流苏献礼东海南珠的事也分毫不差的交待了。 李氏躺在黄花梨的床上微微垂目,淡淡说:“商女就是商女。” 陈氏闻声连忙附和:“媳妇儿也觉得是,那白如意只一盒南珠就迷得动不了了,这点气度和眼界着实当不得我燕定伯府的妾室。” 可笑林氏一心谋划着把白如意嫁入伯府二房,谁知在陈氏眼里连个妾室都不值当。古代士农工商,商乃最末。像燕定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哪里看得上? 半晌,李氏忽的睁眼,对陈氏吩咐道:“今年春宴,你给白府二夫人递个帖子,老身要瞧瞧她。” 陈氏心中微微惊讶,面上却一丝不苟的答应了。她也想知道那一出手就是十二颗东海南珠的安氏,背后是什么来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安氏带着白流苏告退,回了宁和院。一进院子,杜嬷嬷忙到:“太太,人已经到了。”白流苏闻言,眼眶一热,她知道来者是谁。 两人一同进了安氏的里屋,就见一大一小跪在地上,瞧见安氏和白流苏进来了,那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夫人,小姐!奴婢还以为今生再见不到您们了!” 话未说完就哭出声来。白流苏强忍住眼泪扶起一大一小:“奶娘,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原来这痛哭的人正是白流苏的奶娘高嬷嬷,随安氏一同到了燕北,本来是要做白泽言的奶娘的,可是被林氏陷害打坏了白流苏的玉簪,被白流苏发配到了庄子上。 可饶是如此,高嬷嬷依旧待白流苏忠心耿耿,临走之际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只劝白流苏要照顾好自己。 如今白流苏是重活两世的人,怎会不知谁是真心待她。安氏的病情日渐好转,她便请母亲去庄上把人接了过来。 同高嬷嬷一道来的还有她的女儿长欢。白流苏重生在了十二岁,长欢比她小了一岁,在没被白流苏赶走之前,一直伺候在白流苏身边。 白流苏拉起长欢,见她明明十一了,身形却还像个八岁孩童,就知道她在庄子上受了不少苦,心中的歉疚又涌了上来“长欢,你受苦了。” 长欢却摇头“能得到小姐的原谅,此后小姐,长欢不苦,已经很幸福了。” 安氏见女儿要哭,忙出声安慰:“好了,这人不是回来了么。以后就把高嬷嬷和长欢留在你身边伺候,也好叫那些魑魅魍魉插不进来!” 安氏说这句话时,明显带着气愤,她自己倒还罢了,白府不该打上自己儿女的主意,她心思已定,既然别人不让她好活,她又岂能让别人痛快! 11、肃清 “太太不好了!”雪梨慌慌张张的冲进景合院,也不顾丫头的阻拦,直接进了内院厅堂。把午睡中的林氏吵醒。 “这些年你在二房呆久了养的什么毛病,我平日怎么教你的,作甚慌张?”刚刚忙完及笄礼的林氏难得放松,却被雪梨打搅,现下十分不耐。 雪梨哪里顾及稳重,抽抽噎噎的说:“二房都翻了天了,昨个儿二夫人接回了三小姐的奶娘和她的女儿,今个五少爷的药查出了问题,二夫人把我们这些下人统统发落到了外院,那就个司药的婆子丫头统统都发卖了出去!” 林氏微阖的眼睛猛地睁开,不敢置信。她如何能相信五年来一直柔柔弱弱任她拿捏的人,怎么一夕之间行事这般果断狠绝。 雪梨见了林氏的反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趁乱逃了出来,大太太,三小姐查出了奶娘被陷害的真相,现在要把奴婢送到庄子上去,奴婢求太太凯恩,救救奴婢吧!” “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了!”林氏一怒,杏眼圆睁。她不信这些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也不信老太太会看着安氏这么闹下去。打定主意,林氏叫桂婆婆“去打听下荣华院的动静。” 另一头宁和院简直闹翻了天,林氏的人马要么发卖要么打发着去看门,安氏命杜嬷嬷从外头领回来一批清白人家的丫头,高嬷嬷挑了几个近身伺候白流苏。 长欢升为白流苏身边的一等丫头,香儿跟盼儿虽被降为外间端茶递水的丫头,可是好歹没被发卖。她二人也不是林氏的心腹,林氏自不会保,如今的境地二人已经很是感激了。 二房夫人的卧房中,安氏有些忐忑的喃喃:“我这番雷厉风行,只怕老太太那是要一番好好交代了。”想了想又吩咐了杜嬷嬷去把她的百宝箱拿来。 白流苏一个眼神递给杜嬷嬷“嬷嬷且缓一缓,今日之事祖母定不会过问的。”她坐在里厅的贵妃塌上,闲闲瞧着史书。 安氏大惑,出声问道:“你怎就知道?宁和院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又要发卖了那林氏的心腹雪梨,她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流苏放下史书,淡淡一笑:“娘亲,只怕祖母收到燕定伯府邀请娘亲参加春宴的拜帖,根本不会理会大伯母了。” 安氏倍觉怪异:“我与燕定伯府素无来往,他府上怎会邀我参加春宴,苏儿不要信口开河,你可知燕定伯府的春宴是多大的排场!” 燕定伯府的春宴,向来只有燕北勋贵人家、书香门第、世代官宦方能参加,席上不是达官贵族,便是与皇族沾亲带故。莫说白、林、孙、杜四大燕北商族参加不得,就连燕北六品以下的官员都登门无望。 那些被排除在外的人,若没有燕定伯府家的帖子是万万进不得春宴的。所以安氏才觉得差异,伯府无论如何不会给她这个深宅大院中的妇人下帖子。 白流苏却笑笑不做解释。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外间新安排的传话丫头风调进屋隔着一道屏风说道:“太太,老太太那的大丫头红鲤来了。” 安氏一听忙风调传人进来。红鲤一进门,也是站在屏风外头说话“二太太,今个儿燕定伯府下了帖子专程请二太太参加春宴呢,老太太特地派红鲤来给您捎句话。”言罢就把烫金帖子递给內间走出来的杜嬷嬷。 安氏接过杜嬷嬷递来的帖子,大为惊骇的望向白流苏,一时竟没回过神顾及屏风外头的红鲤,倒是白流苏淡定问道:“红鲤,老太太说了什么话?” “回二太太、三小姐,老太太让二太太好生调养,伯府的春宴是大事,莫要失礼了。届时带上各方嫡亲小姐同去,好让小姐们也见见世面。” 红鲤说完话,杜嬷嬷十分有眼力劲的塞给红鲤一个玉件,口中笑道:“红鲤姑娘辛苦了。”红鲤淡淡笑着回应便告退了。 出了宁和院,红鲤忍不住回头望去,如今的宁和院总给她一种欣欣向荣的样子,再不似从前。阳光下,她提起那个玉件,仔细端详。心中一怔,二太太果然大手笔,价值百两的玉件轻易就赏了。 红鲤走后,安氏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吃惊。白流苏也不再吊着母亲的胃口,缓缓解释:“母亲可记得大姐及笄礼,我让母亲送的那盒东海南珠?” 安氏点点头,思考起这东海南珠中的机巧来。她陪嫁的财物成千上万,金银珠宝不在话下,南珠虽珍贵,却不是她压箱底的嫁妆。 白流苏见安氏弄不明白只得道破玄机:“燕定伯府虽封邑燕北,可是新帝登基之前,伯府可是住在上京的。若不是站错了队,怎会被发配回封邑?” 安氏也回忆起来“我幼年也记得,燕定伯府原本是住在上京的,如今那位当家主母,幼时还见过面。” 安氏一族在上京也是极有势力的,与上京要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上京贵族圈子的聚会宴席,总会有安家人的身影,安家在上京,可不仅仅是商人那般简单。 白流苏接着说:“陈夫人回去自然会把及笄礼上的事情系数告诉那位当家的李老夫人,东海南珠名贵,一次性弄齐十二颗给娘亲当嫁妆的,便只有在东海有生意的舅舅了,娘亲你可知道,燕定伯府也有人在东海做生意呢!” 安氏一怔,她脑海中闪过一念,难道说李夫人有求于自己不成?白流苏停下来,又把史书拿起来瞧,静静等着安氏揣摩。有些事也要让娘亲思量明白。 桂婆婆那头终于是带着荣华院的消息来禀告林氏了“老太太今早收到了燕定伯府给二太太下的帖子,奴婢瞧着红鲤姑娘刚从宁和院传话回来。” 林氏惊讶的抬头,伯府怎会给安氏下帖子?“还打听到什么了?”桂婆婆吞吞吐吐道:“老太太房里头的绿荷姑娘说,老太太这会儿正欢喜呢,不过老太太吩咐了二太太,届时把府里的嫡小姐们都带上。” 林氏一怔,雪梨忐忑的问道:“太太?”林氏心中冷笑。她是个聪明的,安氏给白家长脸了,她身为白家掌家媳妇儿都没能挣下这脸子,这会儿拿什么去跟老太太闹腾? 好在老太太心里始终牵挂着大姐儿,强逼着安氏把大姐儿带去伯府,也算是对自己的安慰。这打一巴掌给一甜枣的功力,她到底不如老太太。 可是雪梨这个心腹不得不保,只好舔着脸子去跟安氏求情,把人要了回去。自那之后,宁和院的规矩极严。 看门的、洒扫的、端茶递水的、近身伺候的各司其职,做得好有赏,做的差了便是一顿板子。下人们再不敢偷懒耍滑,何况安氏的大方,一次上次抵得上两个月的月例,连大房的下人们都眼红。 不过自那天之后,安氏就静静呆在院子里调理身体。五少爷的身子也逐渐恢复起来,白流苏除了看书,还把前世抛下的课业又重拾了。日子静静走着,等待着春宴的到来。 12、春宴 白老太太近日的生活过得格外舒心,只因原来让她气闷的二房,开春以来颇有长进。安氏的病日渐好了起来,把个颓靡的二房收拾的欣欣向荣。 一向性格乖张的三姐儿也修身养性起来,这些日子还把功课重拾起来。原本以为这丫头不过是心血来潮,哪里知道她竟坚持到现在,连负责教授小姐们女工的谭嬷嬷都对三姐儿赞不绝口。 还有一件事让白老太太极其有面子,那就是燕定伯府送上门来的拜帖。这几日但凡燕北经商大族的当家主母,都要过府与老太太一叙,话里话外都为了打听明白燕定伯府怎么和白家走得近了。 白老太太笑眯眯的应对众夫人,但就是不透露一个字。毕竟是风雨中消磨出来的,怎不知越神秘越叫人好奇的道理。 再来看白家大房,林氏虽吃了个大亏,但毕竟掌家媳妇好几年了,这点定力自然是有的。若此次白如意在燕定伯府大有收获,那么她林氏秋后算账便指日可待了。 白如意虽心有气恼,可是终究害怕母亲那严厉的目光,只得平心静气重复着白家嫡女的风范,一遍遍想着如何在伯府有所表现。 安氏和五少爷白泽言的病日益好转,五少爷如今不必再喝苦哈哈的汤药,人也添了许多气色。可是他的身体还是虚弱了些。三房比他小两个月的七少爷已经入了宗学了。 白流苏到不为弟弟担心,她知道弟弟是个聪慧过人的。眼下把身体养好了,自然会有一番际遇。眼下她每日恶补功课,上天厚待,重生之后,她非但不在厌弃琴棋书画这些功课,反而生出天分来。 瞧着大师们的诗画愈发的沉迷其中。诗画可以反映出古人的性格,古人处事的方式和策略。为何从前的白流苏这般不开窍,竟从未留意呢? 不过说起诗画中的门派来,白流苏倒是特立独行,对于鬼谷子的诗画情有独钟。 说到这一次伯府春宴,几乎白家所有人都十分关心,偏偏白家三房一点动静都没有。每每晨昏定省,白流苏打量众人的时候,三太太的目光永远都沉静如水。 可就是这沉静如水的目光反倒令白流苏十分不安。 日子匆匆到了三月,草长莺飞,又乍暖还寒。燕定伯府的朱红大门敞开着,衣着考究的总管带着十几个干净体面的小厮于门口迎客。 白府今日来了两辆马车,安氏同白流苏一辆,白家大小姐白如意与白家六小姐白元香坐在前一两马车上。这一前一后的位置乃是林氏有意安排。 林氏为了今日的春宴费了老大的功夫,不仅精心为女儿挑选衣裳,还特地从娘家林氏请来教养嬷嬷给白如意正规矩。 这第一辆马车停在了伯府正门,来来往往那么多宾客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白如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马车。 今日她一身腊月寒梅样式的袄裙,外穿着一袭雪白的狐裘,头上新簪金步摇,贵气袭人。随之其后下车来的六小姐白元香才不到五岁的年纪,长的团团嘟嘟的,自然不及白如意惊艳。 白如意表面一派春风和煦,可心底早已经狂喜。母亲预料的场景果然分毫不差。可是白如意没有得意太久,她渐渐发现宾客的目光渐渐从她的身上移开,不约而同的向后望去。 “这是哪家的姑娘,风姿绰约?”宾客忍不住相互问询,目光却离不开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的佳人。 白如意面色僵硬的转身,恰好瞧见白流苏从车上下来,丫头长欢正帮她整理衣裙。她今日着一件猩红的斗篷,雪白的轻纱遮面,只怕雪亮水灵的大眼睛录了出来。 只消顾盼回眸,已教人间无数痴绝。杜嬷嬷随后不紧不慢的走到白如意身边,福了福身子道:“大小姐,刘小姐,正门人多,两位小姐把面纱带上,以免被人冲撞那就不好了。” 六小姐白元香乖巧的接过面纱带上,白如意环顾四周,才发现宾客中的女眷皆带上了面纱,这才又羞又急的将面纱带上。 伯府春宴男女是不同席的,男宾在前院开席,女眷则在后院陪着伯府李夫人开宴。因此许多受邀的官宦人家为免女眷受到冲撞,在进入后院之前都以轻纱遮面。 安氏出身上京,白流苏七岁之前也随着舅舅参加过不少上流聚会,自然通晓其中的规矩。但是林氏一心只想让白如意露脸,却不知道有这一层,反倒是让白如意落了个轻浮之名。 到底是商户人家,底蕴不足的缘故。前厅之事也很快传到了掌家媳妇儿陈夫人耳中,陈夫人听罢略皱眉,便彻底打消了对白如意的想法。 安氏刚下了马车,便有一个大丫头专门领着穿过九曲长廊,就到了后院。伯府后院十分宽敞,宴席设在了雕梁画栋的厅堂之内,不同于白府的金碧辉煌,屋内摆放着岁朝清供,名士古画,分明透着清新脱俗的高贵。 白如意暗暗打量着厅堂,一时有些晃神。众人随着大丫头径直走到院中,陈氏便引了安氏等人来见李夫人。 “母亲,这位便是白家二夫人。”言罢便向安氏递个眼神。 安氏恭敬上前,一丝不苟的行礼“见过李夫人。”白流苏紧随其后,滴水不漏的正衣行礼。白家其他女眷也依葫芦画瓢。此后陈氏便安排安氏挨着李夫人入席。 厅上的宾客无不暗暗心惊,这头一回登得伯府大堂的商门妇人,竟能挨着李夫人就坐,可见今日这位商妇不一般了。 陈氏讲戏扇呈到李夫人面前“母亲,这主戏还得由您老人家来开呢。”李夫人微笑着点了一出《四郎探母》,便把扇子递到了安氏面前。 白流苏眸色一敛,故意低头整理衣摆,这第一轮试探便就来了。平常燕北人家点戏,一定要点一出《闹春》,但是燕定伯府是从上京退下来了,正不爱这俗气的。 李夫人这一手乃是试探安氏的底蕴。这不《四郎探母》的后头正大字写着《闹春》。不过白流苏知道,娘亲才不会上这个当呢。 13、点戏 安氏接过了素锦扇面,对在场夫人的眼光似乎豪未察觉,她虽是商女,可又不是一般的商女。毕竟是在京城贵女圈子长大,这点为难与她而言不算什么。 白如意为了靠近伯府李太太,落座的时候抢了白流苏的先,坐在了安氏身边。此刻她伸着脖子瞧见了安氏手中的折扇。 心道燕北人家凡是点戏,《闹春》是必点的,二伯母常年卧病,怎知道燕北圈子里的风俗,一会儿不知要闹什么笑话呢。 可是白如意又怎会知道,她自己,何况不是枯井中一只观天的青蛙呢。 安氏打量起台上的伶人,忽的就有了注意,莞尔一笑,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既然老夫人点了《四郎探母》试那武生的功底,我不若点了《盗令箭》试试那旦角的底蕴。” 白如意低首掩笑,她这个二伯母果真上不得台面。谁知道李夫人一听,淡淡笑开了,便道:“白家二夫人不愧是在京城长大的,向来燕北人家莫不点《闹春》,孰不知这般俗套有什么意思?” 言罢又示意媳妇儿陈氏“便就这么吩咐下去吧。”陈夫人点头应了,便叫婆子只会伶人们准备。锣鼓声起,一场戏就这么咿咿呀呀的开场了。 白如意心中又惊讶又不甘。本要瞧着二伯母出了丑,她再以小辈的身份出来圆说,这一巧一拙的对比,定能引起李老妇人注意。 谁曾想二伯母误打误撞,讨了李老妇人欢心,那么她坐在这位子上要做甚么。就听听戏么,思及临行前母亲的再三嘱咐,白如意不由得攥紧了帕子。 随后众人便津津有味的看戏,这燕定伯府请来的伶人班子可不是一般人,这是早些日子专门从上京请来的,这些伶人可都是专门给王公贵族唱戏的,功底自是炉火纯青。 李老妇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安氏说话,无非是问起安氏在京城的事,娘家的情况。语气竟像是盘查。安氏心中不悦,,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捡些不要紧的话回答。 如今她大病初愈,也只人心未必就是肉长的,再不似从前一般,什么真话都往外头蹦。白流苏对那看了不知多少遍的戏文不感兴趣,就手抱着长欢递过来的手炉,思虑着往后的事情。 眼下白家老太太到底是偏心长房和三房,否则不会强塞给母亲一个白如意一个白元香。如今白流苏觉得与林氏这样的人共处一室都不爽利。 她重生醒来,恰逢大老爷、三老爷带着大少爷白如山出门巡视白家产业。家中没有说上话的男丁,林氏忙得应接不暇,白流苏才能打个措手不及。 可是眼看着白家的大老爷就要回来了,往后在白府,她一个晚辈行事必受掣肘。所以在白府一定要找一个靠山。 哪怕不是永远可靠,起码要靠上一阵子。打从送南珠开始,白流苏就已经谋算好了,李老夫人一定会因为南珠去找娘亲问话。 外人不知李老夫人用意,只道是安氏得了燕定伯府的高看。那么在白家,说话做事,安氏都会有一定的分量。 可是李老夫人这步棋能走多久,白流苏心中也没有底。她前世只是知道李老夫人尤其喜欢东海南珠而已。可是今日瞧见李老夫人和娘亲的谈话,倒叫白流苏疑惑万分。 戏已唱了一半,白如意愈发没了精神头,她不能这么干坐着。早前她听母亲林氏说起燕定伯府的关系,燕定公姓肖,当家主母李老夫人有两个儿子,大房育有一子一女,都已婚配。 二房却只有一个独子,便是燕无忌。 按理说今日春宴,肖家长房媳妇张氏应该侍奉堂前,可怎的不见人影呢?白流苏正喂六小姐糕点,忽的广袖一沉,一转身是白如意端着一副和颜悦色看着她。 不着痕迹的推开白如意那染了丹寇的手“长姐,你有何事?” “三妹妹,你可瞧见了伯父的大奶奶?”白如意这话问的没头没脑,且声音又不算小,正说话的李老夫人停了话头,目光移向白如意等人。 安氏自然也听见了白如意说话,略带歉疚道:“我家小姐无状了,还望老夫人海涵。”李老夫人表情淡淡的,叫人望不到底。白如意脸腾地就红透了,哪里还知道回寰。 不多久陈氏才出来打圆场:“小姐们还小,我家大奶奶正潜心安胎呢,前些天偶感风寒,实在不便出门见客。” 李老妇人点头道:“瞧我,小姐们都如花似玉的年纪,哪里坐得住看戏?今日梅园花开的正好,二娘你潜人领小姐们院子里逛逛。” 白如意暗暗吐了口气,心道还好没有惹恼了老夫人。白流苏跟随其他官家小姐一道随伯府的婆子去梅园,心中却叹白如意绣花枕头。 她岂不知林氏一手好算盘,可是她的女儿白如意这养气的功夫实在拿不出手,陈夫人刚才那句小姐们还小,可不是打了白如意的脸,都及笄了,转眼就要嫁人了,还是总角小儿不成? 白如意还未有什么动作,就先给陈夫人拍死了。只是白如意为什么要打听伯府的大奶奶呢?都怪她前世什么都不懂,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伯府的梅园说大不大,但贵在品种繁多,腊梅、蝶梅、五瓣梅纷纷含苞待放,争奇斗艳。一众小姐们莫不觉得赏心悦目。 婆子极有规矩的福礼解释道:“请小姐们在此赏花,那边外院少爷们正在诗会,只是莫要出了南门,免得受了惊扰。” 婆子一说完话,白如意的眼睛便亮了亮,白流苏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看着架势,今日她定是要惹事了。 白家是行商大族,但是闺中女眷却与这些官家小姐并不相熟,婆子嘱咐完,便去为大家拿茶点。那些官家小姐们三两成群入了梅花深处。 便只有白家三个小姐独独留在了原地。白如意便带了丫头雪梨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白流苏随后叮嘱:“姐姐莫要出了南门,教人冲撞了。” 白如意身形一顿,复又回身狠狠瞪了白流苏一眼“妹妹说的什么话!难道姐姐我还能分不清东南西北不成!” 言罢不再理会白流苏,人却朝着众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14、花怜 长欢扶着白流苏也随众人步入梅林当中。早春时节,梅花开的艳极,时而有风吹过,那些禁不住的花瓣就因风而舞,最后悉数落在小径上,端的星星点点。 六小姐白元香年纪太小自是不敢乱走的,便跟在了白流苏身边。园子不是特别大,依稀听得见其他官家小姐的笑语嫣然。 白流苏不知怎的想起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来,虽说现在大家赏得是梅花。她走近一株梅花树,透过繁密的花树仰头望去,不知为何,天空竟有些灰白。 不知是谁说过于热闹处最是寂寥。这场景让她想起前世来,也是这样赏梅的时节,她还有高达民也曾花与酒,诗与茶,相敬如宾。只是那时候她不懂诗,更不曾见到高达民微微皱眉的厌弃。 想到这里心就刺痛起来,一片花瓣悄无声息的落在白流苏的发间,像是一种怜爱与心疼。这一幕花怜人恰好被远处高阁上的人,尽收眼底。 梅园以南,地势较高,陈夫人便命人修建了一座高阁,登上可览梅园全景。一个男子,只着了玄色银丝绣纹袍,白玉簪发,极简极静。此刻他临窗独立,琉璃样的眼睛本望不见底,现下却倒映着白流苏的身影。 长欢软声道:“小姐,前头有个亭子,这里风大,不如我们去歇息片刻吧。”白流苏点了点头,由长欢掺着便步向那八角亭。 长欢十分有眼力劲的在矮凳上扑上软垫子,白流苏同白元香这才坐下。眼前的美景花香似乎淡了下去,不知怎的,往事总是翩翩拂来。 前世里她因冲撞了老夫人被禁家中,不得出门同其他家族的小姐们聚会。后来她在白如意的及笄礼上闹事,更把自己的声誉耗尽。而白如意在及笄礼上尽得陈夫人垂青。后来还被陈夫人邀到府上玩耍。 不过在白流苏的记忆里,白如意最终没能嫁给燕无忌,但是因之被燕定伯府垂青的缘故,名声好极,最终嫁与了燕北刺史陈大人的长子。而后她仗着刺史长媳的地位,强逼着父亲把自己许给高达民。 那时候她的声名不好,父亲只得同意。可笑前世的自己,一直以为长姐是真心待她,为了她的婚事着想。 想到这里,白流苏不禁攥紧了帕子。今世她已经重生,她的行事发生变化,一切也都变化了。虽然破坏了白如意的及笄礼,可是白如意还是来了燕定伯府。 或许前世白如意能嫁入刺史府,定于燕定伯府有着莫大的关联。究竟是什么关联?她不能再让前世的事情发生了! 自白如意离开,白流苏便潜了奶娘悄悄的跟着,她虽恨透了白如意,今日却决计不能叫她出事。因为她可是娘亲带出来的,一旦出了事,这罪责要怪到谁头上?不仅白府难堪,白府嫡系小姐的名声都要受累。 不过白如意可不那么傻,婆子都说了不要出南门,园子里这么多双眼睛,她若出了这么门,名声还要不要了。 奶娘一路隐藏于花树之中,却见白如意跟一个婆子正在梅园角落的假山后头,小声的说话。风太大总是听不清。奶娘无奈,只得原路回去。 八角亭中,白元香觉得困倦了,加之园中风大,白流苏便叫她的丫鬟送她回安氏那。此次白元香跟随安氏出门,三太太孙氏一句话没说,到让白流苏越发不能怠慢六小姐白元香。 恰好奶娘找了过来,低首伏到白流苏耳边,小声把方才所见都禀明了白流苏:“我瞧着大小姐没有要出园子的意思,只拉了一个婆子在东边假山说话。瞧那婆子衣着,倒是伯府的下人。” 伯府下人?白流苏陷入沉思。白如意初进燕定伯府,她是如何能认识伯府的下人?是了,白如意及笄礼上请来了陈夫人,大房恐怕与伯府的人早有些联系了。只是前世她不知这些。 不过上次及笄礼之后,林氏定然知道白如意想嫁燕无忌是不可能了。难道说这一次白如意进伯府目的根本不在燕无忌? 忽的白流苏脑中浮光一闪,是了,燕北刺史大人可不是姓陈么!但是前世白如意是得了陈夫人垂青,可现在情况不同了,陈夫人还能帮白如意一把? 正当白流苏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的听见园子里头有人喊起来:“不好了,表小姐落水啦!”梅园不大,所以没有池塘,谁落水?落在何处? 白流苏坐在亭中未动,便瞧着好几个丫头婆子朝着南面奔去。长欢皱眉,有些迟疑的问道:“小姐,我们要不要去瞧瞧?” 白流苏叹气,她这个丫头虽然忠心,可是良善没有机心,日后少不得要好好**。倒是奶娘板起脸教训起长欢来“去什么去?园子里没有池塘,伯府那些下人净往南面跑,想必出了南门了。这时候避之不及,你还想叫小姐迎风而上?” 长欢愧疚的低下头,这才想起来,南门之外,是那些官少爷们诗会的地方。若是小姐去了,万一冲撞了,或者发生更不好的事情,小姐名声还要不要了? 思及此不禁冷汗直冒。白流苏拍了拍长欢的手:“我也乏了,我们去寻母亲。”白流苏料定落水之人不会是白如意,眼下置身事外要紧。 几个人收拾一番回到了院子。安氏本来表情有些着急,待看到白流苏全须全影的进来之后,心才放下了,神色缓和了不少。 白流苏对众夫人福了个礼,便挨着安氏坐下来。众人的注意点都在落水小姐身上。大家都在等着人来禀告细情。 安氏低声问道:“你大姐呢?”白流苏伸手拍了拍安氏的手背,恰好白如意也带着雪梨回来了。见出事的不是白家小姐,安氏这才注意到女儿手冰凉,忙把手炉塞给了白流苏“赶紧捂捂,这要是着了凉如何是好。” 白流苏难得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倒显得天真可爱,把安氏的忧心去了大半。 不一会儿陈夫人面色铁青进来,李老妇人便问道:“人可救上来了?” 陈氏忙回答:“救上来了,已经叫婆子抬去暖阁,大夫正在诊治。” 李老妇人眼皮一抬:“是哪一位小姐?” 白流苏也随之抬头,她也很想知道是哪一位,在伯府“不小心”落水。 15、刺史 隔了一会儿一个婆子进来回话,说是表小姐已经醒了,现下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这会儿丫头伺候着喝了参汤祛寒。 白流苏瞧了眼戏台,伶人们已经散去了。屋子突然就静了下来。李老夫人正了正身子,表情严肃:“二太太,此事与我细细说来。” 白流苏心中一禀,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按理说若是单纯的落水,婆子回禀已经安排妥当,此事该翻了篇了。若不是单纯落水,李老夫人为何当着众人问起? 李老夫人自然有她的用意,虽说只是个表小姐,毕竟是在伯府出的事。现下的伯府不比从前,自从被外放,愈发的衰败。名声与伯府而言是最不能撕破的面子。 陈夫人听见婆子说人已经没事了,这会儿脸色反倒缓和了不少。有条不紊的跟婆婆汇报起情况来:“落水的是刺史府的大小姐,大奶奶的表妹。听下人说是见着一只蝴蝶,表小姐非要扑了下来,便跟着那蝴蝶出了南门,没留神路,就跌进了池子。” 众人听完也舒了一口气。今日刺史夫人抱恙,女眷只来了刺史府的大小姐和庶出的二小姐、三小姐。李老夫人为表关切,复又吩咐:“去库房取了血参,为表小姐压惊。” 白流苏听着话沉思起来,不是说南园有少爷们诗会么?怎的陈夫人只字不提?又原来刺史大人是伯府大奶奶的亲戚。忽然白流苏猛地抬头,想起了婆子当时嘱咐的表情。 难道说南园根本就没有少爷们在诗会?!所以现在李老夫人也敢当众问询事情的经过,不怕闹出什么丑事。联想到白如意神情和后来的行为,难道说白如意早就知道南园根本就没有人? 那婆子定是伯府的下人无疑,只是没有主子的吩咐,她敢扯这谎么。那么究竟是谁设下这圈套,又是为了试探谁? 白流苏来不及细想,陈夫人便邀了一众夫人移步梅居。大家入了梅居,下人们早支起了吊牌。这些官宦夫人都是会的,很快便组了局,李老妇人推说精神不济,却邀了安氏陪着到暖阁说话。 陈夫人毕竟是个玲珑人,夫人们有的消遣,自不能忽视了众多小姐。吩咐人抬了许多绣架绷子,一群人研究起时下最新的花样来。 那些小姐尤以刺史府的二小姐、三小姐为首,聚拢在陈夫人身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白流苏挑了个安静的角落瞧着,手里拿着根绣针,却不急着动作。 都说皇帝不急太监急,伺候一旁的奶娘着急了,俯身小声在白流苏耳边说道:“小姐,你看那些官家小姐们都恨不得凑到陈夫人身上了,来伯府是多难得的机会,您怎的呆在角落里?” 一席话说的白流苏醍醐灌顶,终于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个彻底。是了,这些小姐莫不是为了陈夫人的独子燕无忌了!大房没落,最有可能承袭伯爵的人就是燕无忌。 今日那扯谎的婆子是陈夫人手底下的,之所以设下这个幌子,恐怕就是为了试试这些小姐们的心性吧。白流苏不由得叹息,可怜陈氏身为人母,诸多算计。 奶娘见说了这么多,三小姐依然不动,不由得叹息,这几年小姐性子乖戾,名声有累,再有几年就要及笄了,怎不抓紧机会为自己绸缪。 奶娘又哪里知道,白流苏两世为人,看尽人间冷暖,只想家和人睦,却对世间男女之情望而却步,断了念想。 白流苏摇摇头,转身对着绣架,却瞧见了正和刺史府三小姐聊得火热的白如意。虽然商女不如官家女,但是自古嫡庶分明,白如意现下怎么跟刺史府的庶女这般熟络? 不知是为何,陈夫人方才回禀李老夫人的话又回荡在脑海,今日的天气,何处来的一只彩蝶呢? 等到安氏掺着李老夫人出来的时候,众位夫人的吊牌已经打了好几轮了,时辰也走向的日暮。前院的老爷们散了席,差了小厮来叫人,陈夫人也称散席,众人寒暄几句便离开了不提。 上了马车,白流苏便笑眯眯的问:“娘亲,李老夫人都同您说了些什么?”一边接过奶娘递来的手炉,歪身窝进了安氏的怀里。 安氏爱恋的抚摸女儿香香软软的发丝,倒也不隐瞒:“李老夫人问起我许多娘家的事,还问我爹娘是否健在,虽说都是寻常问题,可是娘的心却跳得很快。” 白流苏眉头一簇,她本以为李老夫人会问起舅舅安鸿宇在东海的生意,谁知问的尽是这些,是她遗漏了什么吗? 安氏忽的想起今日伯府那落水的表小姐来,便问道:“今日你在梅园可有人欺负你?”眉宇间隐隐担忧。 白流苏笑道:“哪有人欺负,我与那些官家小姐素不相识,她们也是不爱理睬我的。”安氏皱眉道:“你父亲也在京为官,说起来你也不完全是商家娘子。” 白流苏并不在意,偏过头看向奶娘:“以前听说刺史府的小姐端庄娴静,规矩极好的,今日之事,奶娘你怎么看?” 奶娘一听提到自己,又见车马中都是自己人,便打开了话匣子:“小姐,奴婢去净房的时候,听见下人说,刺史府的内宅怕是要改天换地了。” 安氏不由得“咦”一声,奶娘继续说道:“那刺史府的主母病了一个冬天都不见好,听说刺史有意要将那两个庶小姐的生母扶了正。” 安氏皱眉:“高嬷嬷,这话不要乱说。” 此时的燕定伯府,李老夫人歪在金丝楠木的暖榻上,下首一个丫头捶着腿,陈夫人立在一旁迟疑着开口道:“母亲……” 李老夫人凉凉的声音响起:“蝴蝶?这个日子哪来的蝴蝶?” 陈夫人又叹了口气,她虽设下这个圈子,本意却不是为了试探刺史府的大小姐。不过这位大小姐也与伯府夫人的位子无缘了,毕竟陈夫人得了消息,刺史府那位主母怕是病入膏肓了。 16、白牛 回来的路上,安氏又絮絮叨叨嘱咐白流苏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云云。又跟杜嬷嬷畅想起白流苏以后的及笄礼要怎么办的事。 如今安氏的身体逐渐好转,她对白家的态度也在逐渐的变化。从前她以为只要孝顺婆婆,友爱妯娌便能顺利和睦的过日子,而事实是,不拿出上京小姐的泼辣劲来,这些人就蹬鼻子上脸。 白流苏掩面笑道“我怎么不知,原来娘亲还是个泼辣户呢?”安氏一瞪,却并不生气。杜嬷嬷笑眯眯的回忆起上京的往事“要说太太从前在上京,那也是没有什么人敢惹的。自从嫁了老爷,这才收心养性呢。” 说起来安鸿宇只有安氏这么一个妹妹,两人的父母在他俩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所以安氏是被娇养大的,脾气秉性本像前世的白流苏,是个火爆的。 不过与白流苏不同的是,安氏容貌倾城,又有才名,纵然是脾气爆了点,但是京城为之着迷的公子哥不在少数,只可惜到头来被白流苏的爹爹占了便宜。 车马很快就到了白府的垂花门,照旧是白如意和白元香的车马在前头,白如意一下车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倒是白元香还软软糯糯的来跟安氏告退。 杜嬷嬷忍不住啐道:“什么东西……”安氏拿眼瞪了杜嬷嬷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自及笄礼之后,大房跟二房的对立已经摆上了台面,不怪白如意如此。但是她安氏也不再那么好欺负了。 一行人过了垂花门,正要回宁和园,忽的旁边走出一个干瘦的青年,后头跟了一个同样干瘦的圆脸妇人。那青年边走边骂:“什么东西!” 白流苏下意识的向那边望去,忍不住心下一怔,此人她前世是见过的。 这个干瘦的青年名叫白牛,圆脸妇人是他的媳妇白徐氏。他们之所以出现在白宅是为了借钱。那时候白流苏正好在大房玩耍,就见到了这两个人。 他二人与白府同族,原本做着小本生意,日子还算红火,无奈老父一死,生意就被家中老大占了去。这才求到了白府,只是想借点钱,三个月内定会还清。 但是那时候被林氏不耐烦的打发了。林氏还对白流苏说过,帮衬穷亲戚,只会越帮越穷。白流苏当时不懂,不甚在意。只是这个白牛,后来不知在哪借了笔银子,做起了水粉生意,后来越做越大,垄断的燕北的水粉行业,人们都改叫他牛老大。 回忆到了这里,白流苏心中有了计较,此人何不为我所用?“奶娘,你去把那二人领到宁和园的客厅,我要见见他们。” 奶娘瞧了瞧安氏,见安氏没有说话,便照着做了。那对小夫妻还懵懵懂懂,不知白府的三小姐见他们有什么事情。 两人进了宁和园便感受到了与大房景合园的不同。院内的丫头婆子各尽其职,就算他夫妻来了,也是各做各的,绝没有一个敢摇头晃脑张望的。 两人被奶娘一路引进会客厅,立即有两个三等丫头上前倒水。虽不言不语,却礼数周全。白牛心中直觉,二房比起大房,更有规矩。 不一会儿白流苏换好了衣裳,同安氏一起来了会客厅。夫妻俩连忙站起来给白流苏和安氏行礼。 安氏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拘礼。白流苏这时才问道:“奶娘同我说了,两位是我白家族人,不知遇到了什么难处?” 白牛想起方才在林氏那受的气,不禁冷哼一声。白徐氏倒是听出了白流苏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帮她们夫妻俩的意思了。于是赶紧把遇了什么难,进白府又如何被林氏奚落等统统告诉了白流苏。 安氏在一旁听着不禁皱眉,林氏身为掌家媳妇,怎能这般自私,一向家族和睦才能欣欣向荣呀。白流苏心知安氏的菩萨心肠又起了,不过这一次正合她意。 她看向长欢,长欢会意的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送到白牛面前。白流苏接着说:“都是族亲,帮衬是应该的,我这有一百辆银子,就送与你渡过难关。” 白牛七尺男儿眼泪也快掉了,他今日来白府,本来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求借十两银子,谁知白家大夫人都不肯,没想到一向声名不佳的三小姐,却愿意送出百两相助。 外人都倒三小姐品性不好,恐怕是有人故意嚼舌根罢了,一想到那个刻薄的林氏,白牛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感激的从长欢手中接过荷包,拉着媳妇儿跪地给安氏、白流苏足足磕了三个响头“小姐和夫人雪中送炭,小的没齿难忘。白牛以后,单凭小姐和夫人差遣。” 白流苏微微一笑,她要的就是这句话。毕竟她是女眷,在外行走多有不便,她需要外院的人手,帮她搜罗消息。 “行了,日后我有事会潜人寻你。你们回去吧。”白流苏淡淡吩咐奶妈将人送出去,便扶着安氏一同回厢房用饭了。 今日林氏似乎是想刻意刁难二房,送来的饭菜竟都是冷的,好在安氏早在院子里支起了小厨房,公中厨娘送来的饭菜直接被长欢拿出去喂了狗。 晚饭白泽言蹦蹦跳跳的过来一起用饭,安氏头一回把儿子搂在怀里喂,倒是白泽言不好意思的说:“娘亲,言儿长大了,不需要人喂了。”言罢自己抢过碗扒拉起来。 安氏闻之神色一暗,倒是被一旁的白流苏捕捉了。她懂得娘亲的心痛,生而未成养育过,是多么大的遗憾与愧疚。 拍了拍安氏的手背:“娘亲,我们一定会让弟弟好好的。” 闻言安氏的眼睛又有了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另一边白家大房,白如意一脸喜色的回来,还把今日燕定伯府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与林氏听。 虽然安氏在伯府吃得开让林氏很是气闷,但是白如意不虚此行办成了林氏叮嘱的事情,这让林氏的脸色又好了不少。 林氏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等着吧,等到大老爷回来了,看谁比谁更得意。 入夜,白流苏看过半本史书,便由长欢伺候睡了,今日着实累了。她躺在床上,一时不能入眠,那位刺史府的小姐一直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贝儿说,多多姐姐你不爱我了吗? 小夜说,读者盆友你们不爱我了吗? 各种卖萌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捂脸~~~ 17、中毒 一转眼日子就过到了二月底,安氏与白泽言的身子逐渐好转,尤其是安氏,已经能正常的操持二房的事物,每日前往白老太太房中晨昏定省。 老太太曾经问起安氏,她的哥哥什么时候来,安氏不明就里,但是很快反应了过来,只含糊答道哥哥只说要来,却没在信上说具体的时间。 因着上一次春宴的缘故,安氏算是正式在燕北的上流圈子露了脸,因而各家达官贵人的女眷们,总是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安氏下请帖,而白流苏自然跟随其后。 从前的安氏低调内敛,反倒让人瞧不起,而经过白流苏这么一圈,该大气的时候大气,不该显摆的时候绝对安静,因此也在上流圈子赢得一片赞誉。 二房混的风生水起,大房林氏自然是不甘心的,不过眼瞧着清明节就要来了,而白家大老爷在信上说到,清明节就要同三弟一起回府了。 林氏捏着那封家书不自觉的就笑了,想了想又问起立在一旁的桂婆婆“刺史府的事打听的如何了?” 桂婆婆一脸谄媚的笑容回答道:“刺史府那位过不了多久就能当上夫人了,太太你就放心吧,到时候咱们大小姐定能风风光光的当上刺史府的少奶奶!” “就你话多!”林氏一边训斥桂婆婆一边又抑制不住的笑了开来。 白家绣房里,小姐们正跟着谭嬷嬷学习刺绣,一个个拿着绷子练习,今日的绣课内容是一只牡丹。 本该三房的嫡小姐坐在最前头,用着最好的绣架和针线,随后依次坐着各方的庶女。白流苏来的晚了些,只见大房的几个姐妹早早把前头三个位置站满了。 白流苏眼神扫过三人,白如意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瞪了她一眼,白如卉则是狐假虎威,假装看不见来人,而庶女白如则抖得像个筛子,生怕暴脾气的白流苏会打人。 长欢瞧着这架势,那分明是欺负人了,正要出声为主子辩护,却被白流苏的眼神制止住了。白流苏淡淡一笑,丝毫没有在意白如意的挑衅,越过三人,找了个靠窗的绣架坐下。 俄而谭嬷嬷牵着六小姐白元香一道过来了,白元香年幼,心中没有什么弯弯绕,直接走向了空着的绣架。 稍后谭嬷嬷布置了主题,就让大家绣起牡丹花来,白如意一直以白家长方嫡女自居,女工上从来不马虎,因此常常得到谭嬷嬷的夸奖。 但是凡人如何付出努力却永远被天才碾压,不巧,重生后的白流苏正好是绣工方面的天才。小姐们绣好了牡丹,谭嬷嬷会依次看过点评。 白流苏由于坐的靠后,便要等好长的时间。她丢开针线,眼神不禁飘向了窗外,远山一片红英绿翠,将她的思绪拉得好长。 马上清明节就要来了,前世里,白家大老爷和三老爷正是在清明节的时候回来的。而那个前世里霸占了二房财产的大哥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不行,不能再给大房机会! “三小姐,您这绣工简直活了!”谭嬷嬷忍不住赞叹起来。 她惊喜的声音将白流苏拉回了现实,冷不丁震了一下,抬头望向谭嬷嬷,只见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绣架上,嘴中喃喃:“针脚绵密,每一针都恰到好处,简直活了!” 四周投递来异样的目光,其中就有白如意狠辣的眼神,她一向被谭嬷嬷夸赞,哪里受得住别人被赞扬,尤其那个人居然是被自己拿捏股掌之间的白流苏! 忍不住站起来,走上前去,她倒要看看白流苏的绣技到了何种地步,谁知才靠近白流苏的绣架,一只雪白的蝴蝶竟从绣架上飞了起来。 “呀!小姐绣的假牡丹招来了真蝴蝶!”长欢这才注意到这只白蝴蝶原本是停留在绣架上的,忍不住惊叫了起来。 白如意的脚步顿住,脸色是死一样的难看,怎么会!她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大脑不再控制身体,只想上前把白流苏的绣架咋个稀巴烂。 身形一动,却被丫鬟雪梨和白如卉拦住。“姐姐,万万不要忘记,你是白家长房嫡女!”对了,长房嫡女,若言行有失还嫁得出去? 白流苏抬头,恰好对上了白如意的目光,对方狠狠瞪了她一眼,终于是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绣课结束,谭嬷嬷赞许的对白流苏道:“以三小姐的天赋,嬷嬷怕是再没有什么技艺可传授了。” 说到这,白流苏倒是急了“嬷嬷说的哪里话,您可是燕北极有名的绣娘了!”谭嬷嬷笑着摆摆手:“三小姐不妨参加今年浴佛节的神针大会吧,若能得神针娘子徐夫人的垂青,说不定能收你做弟子呢!” 谭嬷嬷说得兴高采烈,也让白流苏动了几分心思。回到宁和院,白流苏便动气心思翻找起新鲜花样子来,重活一世,她要为家人而活,为自己而活。 正埋首于《戒子园》画本当中,奶娘进来禀告说白牛来了,这会儿正在耳房候着。白流苏心想怕是上次让白牛打听的事情有了眉目。丢开画本,便同长欢一道去了耳房。 白牛今天的心情很是如意,自从白家三小姐借了他一百两,他便果断带着白徐氏与家中兄长断绝关系,自立门户,现在做起了水粉生意,在燕北最热闹的大街开了家铺子,薄利多销,生意风生水起。 当然他不会忘记白三小姐的恩惠,前些日子,白三小姐的贴身丫头长欢前来叫他打听刺史府的事情,那些来买水粉的丫头中也有几个刺史府里的,这不白牛一有消息,便即刻到了白府。 白流苏进门一坐定,白牛就行了个礼,抛开感激的话,直接说重点“那刺史府的夫人去年冬天突然就病了,这病直到今天都不好,连累的刺史府的嫡小姐在府上都过得不如意,听她家下人说,这夫人怕是熬不过今年春天了。” 白牛顿了顿,复又说道:“不过小的听那下人的描述,这刺史夫人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 白流苏顿时眼睛一抬,似乎放出了光芒“白牛,你可确定?” 18、喝茶 清明前夕,燕北有入庙礼佛的习俗。安氏禀了白老太太,便带着白家二房的人去了清华寺烧香。 随行四个仆役护送,长欢、奶娘和杜嬷嬷贴身伺候着。因之白泽言也一同来了,白流苏怕无人照料,便将奶娘给白泽言拨了过去。 三人进庙烧香之后,安氏还要在殿中念一卷经书,白流苏等人不便打搅,便带着丫头自去寺院别处散心。 白泽言蹦蹦跳跳的跑来牵白流苏的手,口中唤着“阿姐”,脸色早比一个月前红润了许多。自从被接回宁和院,安氏天天拿珍惜药材伺候着,往年被猛药蚕食的身体,正逐渐好转。 白流苏忍不住轻轻掐了把弟弟如水般嫩滑的小脸蛋,笑道:“阿姐听说这清华寺的素面可好吃了,不如奶娘带着你去尝尝?” 听说有好吃了,白泽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想了想还是为难道:“可是我想和阿姐待一起。” 正说着话,忽然拱门传来一阵声响,只听一个僧人恭敬道:“陈施主,白家二太太正在殿中礼佛,不如您在右禅房稍等片刻?” 僧人说完,一个温婉清亮的女声响起:“如此,那便打扰了。” 白流苏没有回头,嘴角却勾出一抹弧度,那人来了。 又拍了拍白泽言的肩膀,笑得温柔:“你先和奶娘一起去,等阿姐去鲤池许个愿再来找你可好?”白泽言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见弟弟同奶娘走远,白流苏回头对长欢道:“走吧,我们去右禅房。” 其实今日来礼佛是白流苏的主意,因为白牛打听到刺史府的嫡小姐今日会来清华寺为母亲祈福。而白流苏也正好同这位嫡小姐有话要说。 刺史府嫡小姐陈慕雪此刻正在右禅房中静坐,才过及笄的年纪,眉宇间尽是忧愁。自上次在燕定伯府落水之后,越发令父亲不喜,可怜母亲的病也愈发沉重,每日只喝得下茶水。 府中姨娘得势,两个庶妹竟明目张胆的骑到她头上作怪。陈慕雪心觉烦闷,这才请示了父亲,要来清华寺上香为母亲祈福。 若是母亲真的撒手人寰,自己在刺史府中如何自处?想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正在此时,禅房门咿呀作响,陈慕雪不由得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绣绿竹对襟袄裙的少女同一个身着红袄的丫头一前一后进了禅房。陈慕雪身边的丫头兔儿高声道:“刺史府嫡小姐在此休息,两位还请去别处吧。” 长欢闻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偏又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家小姐是白家二房嫡小姐,有话要同你家小姐说。” 陈慕雪听了这话,这才仔细打量起白流苏来,这个容貌极好的女孩就是上次参加燕定伯府春宴的白家三小姐,因外界传说她性格乖张,那日在伯府自己并没有同她说话。 不知今日这位小姐有什么话小说呢?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女,好奇心总是免不了。便摆手道:“无妨,白三小姐便过来坐罢。” 白流苏微微一笑,隔着一张桌子与陈慕雪并排坐下。长欢上前道:“小姐,我出去给您把着门。” 陈慕雪看懂了,这是有要紧的话要同自己说,便转头吩咐丫头兔儿:“你也去吧。”兔儿本欲张口,最终还是点头出去了。只是那眼神还在示意小姐,保持警觉。 白流苏淡淡将主仆二人的互动瞧在眼里,看来这个丫头倒是个忠心的。人一走,禅房就只剩下两个人。白流苏开门见山道:“上一次,陈小姐在伯府落水,我一直觉得很可疑。虽说梅花尽数开了,可是在燕北,还不是有蝴蝶的时候。” 说到这陈慕雪心中升起一丝感激,外人都道她贪玩不懂规矩,父亲听说了此事,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训斥了一番。然而这个素不相识甚至风评不好的白家三小姐,却发现了事情的不简单。 “我是被推下去的。”良久,陈慕雪轻声的说。 白流苏敛眉,果然她猜的很对,于是便接着陈慕雪的话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日恐怕是你家那两个庶妹引你出了南门,想让你撞上正在诗会的少爷们,却不想,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在。” 陈慕雪惊讶的抬头,忍不住问道:“难道当时你看到了?” 白流苏继续道:“可是你的两个庶妹不愿一番谋算白费,于是合力将你推下水,对外只说你是为了扑蝶,无意中落水。我当时不在,但是凭你那两个庶妹后来的举动和你现在的反应便可猜测一二,陈小姐,我方才所说的可对?” 陈慕雪的眸光露出惊叹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都对。” 白流苏随意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把玩,口中继续推断:“恐怕这两个庶妹并不止是想让你落水这么简单,万一你死了,你的娘亲受不了刺激同你一道走了,那么她们可就是刺史府的嫡小姐了。” “你放肆!”陈慕雪激动的站了起来,身子抖得就像筛子,虽然她知道庶妹的心思,姨娘的狠毒,可是被一个外人悉数道破,连外人都知道她在刺史府就像只任人践踏的蝼蚁,她那仅有的尊严瞬间土崩瓦解。 白流苏轻一抬头,眸光冷冽,令陈慕雪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倒退一步。不理会陈慕雪的软弱,白流苏冷声道:“身在囹圄之中,却不自救,如此扶不上墙,又指望谁来可怜?!” 陈慕雪眼眶一热,忍不住瘫倒在椅子上。“母亲病重,我一个女儿家又能如何?” 白流苏望向茶杯淡淡道:“我亦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一个月前我的弟弟和娘亲双双病入膏肓,可如今她们不仅活蹦乱跳,还可以来寺庙上香了。” 陈慕雪像是捕捉到一丝亮光,不由得望向白流苏,白家二房的事情,她亦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它深深觉得这个二房的嫡小姐不那么简单。 白流苏见陈慕雪的反应,心道也不是蠢的无可救药,便继续道:“听说你母亲近来米粒难进,只喝得下几口茶水,却不知是什么茶?” 19、危机 安氏念完经卷出来,便瞧见白流苏领着白泽言在门外候着了,只是白泽言表情甚是不大高兴。安氏慈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头:“怎的出门散心还不高兴了?” 白泽言抬头委屈的瞪了白流苏一眼:“阿姐说要来陪我吃素面的,可是我都把素面吃完了,阿姐到底还是没来。” 白流苏未等安氏训斥便笑道:“我去鲤池许愿,不料人太多耽误了时间。”安氏腻了女儿一眼,也不再多说。杜嬷嬷劝道:“天色不早,不如早些回府吧。” 安氏点头,长欢拿着绣金线的斗笠便给白流苏戴上了。一行人转过拱门,由回廊走过,途中与寺院两个僧人擦肩而过。 一僧人道:“你说这陈小姐奇不奇怪,专程来礼佛,结果佛还没拜,就急匆匆的走了。”令一僧人故作高深道:“兴许陈小姐已得佛祖开蒙呢。” 斗笠内的白流苏轻轻一笑,佛祖开蒙?只不过是她得知了一些骇人的真相而已。白流苏想起临走时陈慕雪目光中的坚毅与愤怒,心知刺史府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了。 清华寺的山门处,人来人往,临近清明,礼佛的人特别地多。白流苏跨过山门之际,一阵歪风袭来,竟将斗笠上的轻纱吹起。 恰好一个身着月白缎子长袍的青年男子经过,时间不偏不倚将两人撞在一起,擦身而过。彼此瞧见了对方的容颜,一个是眼若星辰,肤若冰雪,惊鸿之貌。另一个是面若冠玉,眉若峰峦,飒爽之姿。 白流苏淡淡望了那人一眼,便以手按下斗笠,同家人往门外走去。那青年男子愣愣回头望去,一旁的小厮不明所以,便问道:“燕二爷,咱还进不进去?” 被唤作“燕二爷”的青年淡淡笑了一声,便不再回头,吩咐道:“进去吧。” 安氏一行人的车马到了白府时,才发现白府门口异常的热闹。安氏便命杜嬷嬷去瞧个究竟。不消一会儿,杜嬷嬷面有愁色回道:“太太,长房的大老爷和大少爷还有三房的三老爷今日回来了,这会儿下人正忙着搬东西呢。” 白流苏心中一怔,怎么比前世早了一天?安氏敛眉,表情也是不大高兴,只吩咐道:“我们去垂花门下车。” 杜嬷嬷点了点头。安氏的马车转头去了垂花门,等到了宁和院,果见丫头红鲤来了。她淡笑着给安氏福了个礼:“二太太,今日大老爷、大少爷和三老爷回来了。老太太招呼大伙儿晚上荣华院用饭。” 安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白流苏示意杜嬷嬷拿了把钱子塞给红鲤,对方也不推拒只笑着收下便回荣华院复命了。 外人一走,安氏径直走到暖塌上一歪。奶娘将白泽言带下去换衣裳。白流苏走到塌边,摸了摸娘亲的手:“今日晚宴,娘亲只管少说话多吃饭,他大房手再长,眼下也伸不进二房来!” 安氏猛吸了口气,突然有了底气,是了,如今的安氏再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安氏了。 另一头的景合院,林氏跟大老爷白致喜哭诉。将这一个月来的事情悉数说与白致喜听。白致喜不由得眉头越拧越紧。 这些日子外出收账,白家公中的铺子多有亏损,连他大房自有的铺子也在亏损,非但没有把钱收回来,反倒是贴出去不少银子。 偏偏这个暗亏还得自己吃,若是老太太知道原本红火的铺子交到他手中变成这副德行,那不就有理由把铺子交给三弟了么? 想起三弟收账时得意的样子,白致喜只觉得气闷。原本盘算着让林氏拿捏住二房,往后让长子承嗣二房的财产,或可填补如今的大窟窿。 谁知道仅仅出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出了这么多的变故。而白致喜也很快听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不是安氏,而是白流苏变了。 “既然这个丫头这么厉害,不如一招釜底抽薪将她彻底拿捏了。”说这话事,白致喜的眼睛泛出淬毒的光芒来。 林氏停了哭泣抬头,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早点把她配了人,不能再等着丫头及笄了!你去把你娘家那个大姑子请来。另外准备好你那远房侄子的八字。” 经白致喜这么一说,林氏立刻就明白过来了。早点把这丫头配了高达民,女子的婚姻就是一生的命运,一旦及笄之后嫁了人,这丫头还能怎么翻天? 说起林氏娘家的大姑子,是个在白老太太面前极有权威的人。这个大姑子年轻的时候便绞了头发做了女道士。 两年前白老太太不知怎的害起病来,林氏的这位大姑子到床前念了三天的经,随后白老太太这病就好了。从此白老太太对这个大姑子简直奉若神明,对大姑子的话更是坚信不移。 只消这个大姑子在白老太太面前随口说白流苏八字不详之类的,逼得老太太把她配给高达民,二房孤儿寡母,二叔远在上京,便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到那时,二房依然在她林氏的掌控之中。 林氏心中过了一遭弯弯绕,连连对白致喜竖起大拇指:“还是老爷高见!”白致喜这才舒缓了眉头,掀起帘子说:“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我去刘姨娘屋子瞧瞧。” 一想起刘姨娘弱柳扶风的身子,白致喜心中荡漾开来。林氏面色骤变,盯着白致喜的背影,恨恨啐了一口,最终还是照着白致喜的吩咐差人去请大姑子。 白府的下人们一直到日暮方才安置了白家老爷们带回来的东西。这些玩物多半是白致喜带回来的,虽然长房亏空严重,但是白致喜仍旧改不了挥霍无度的性子。 他虽然贵为白家长子,可是白老太爷走的早,白致喜自幼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这些年在白府,故作一副稳重的样子骗过了白老太太,这才拿到了公中名下的铺子。 他满心惦记的依旧是安氏那丰厚的嫁妆和二房的那一份财产。可是重生后的白流苏怎会让他轻易如愿呢? 只是,白流苏也未料到一场危机会突然降临到她的面前。 20、虎子 晚上,安氏带着白流苏、白泽言到的时候,三老爷正坐在白老太太下首,陪着白老太太说话。白老太太精神头不错,心情也是极好。 要说三老爷同年轻时候的白老太爷长的最像,人又机灵又懂得经商之道。这会儿三老爷正跟老太太讲这一路的趣闻,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安氏辅一进门,倒是长房的大少爷白如敏殷勤上来招待。“二伯母这边坐。今日被事情绊住了脚,没来得及给二伯母请安,还望二伯母不要见怪。” 安氏淡淡点了头,便坐下不说话。白流苏瞧着白如敏那殷勤模样下贪婪的眼神,心中不禁冷笑。长房耍的好手段,一面让林氏唱黑脸,一面让白如敏唱白脸。真当二房是个傻的了。 环顾四周,竟没有发现林氏的踪影,白流苏顿时觉得奇怪。这时候大老爷白致喜领着刘姨娘一道进来了。安氏忙起身同长房见礼。 白致喜微微低首,浑浊的目光却暗暗扫过安氏雪白的颈子,喉头一动。转瞬又恢复如常。二弟端的好福气娶到这样的绝色,可惜不在他白致喜房中,还不如死了呢! 三老爷扶着白老太太从里间出来,安氏又带着孩子同他见礼。白老太太疑惑的看向大儿子:“大太太哪儿去了?” 白致喜忙一副稳重作态答道:“她大姑子来了,正去前门接人。不如我们先开席罢。” 听此言,老太太一顿,忙问道:“可是修行的那位大姑子?”白致喜点头。白老太太喜道:“好些日子没见到了,叫大太太把人带来,我要同她说说话。” 言罢,众人纷纷入席。大家一副兄友弟恭,长幼有序的模样。安氏遵照白流苏的话,多吃饭少说话,白老太太今日对二房的态度颇有改观,当下吃的太平。 可是白流苏的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她不断劝说自己冷静,冷静。这位大姑子怎么比前世提前了这么多时间出现? 前世白流苏名声有累,燕北大户人家无人敢求娶。本来二老爷白致远是打算将白流苏嫁入上京好友家中的。 但当时外有嫁作刺史府长媳的白如意施压,内有白老太太的压力。为什么白老太太会反对二老爷的决定呢?一切原因都是那位大姑子。 这位大姑子对白老太太来说可谓是救命之恩,那一日她上门来给众小姐看相,轮到白流苏的时候,她大惊失色,指着白流苏的鼻子说是孤星转世,会克着白老太太,还会影响白家的财运。 这时候白致喜又拿出亏空的账册出来,作为佐证。把自己的无能全部推到了白流苏的身上。偏偏前世的白流苏还傻傻的相信了自己是孤星之命。 这时候林氏又抛出了高达民这颗稻草,大姑子说只有把白流苏配给高达民,才能化解白流苏带来的霉运和灾难。 白流苏此刻周身冰寒,努力想着对策,今日这一劫要如何度过。正思索之间,外间传来一声“白老太太,我来瞧你了。” 转眼丫头红鲤掀开了帘子,一个身着道袍尖脸瘦削的妇人走了进来。白流苏瞧得心惊,来人可不就是林氏娘家那位大姑子! 越过大姑子的脸,白流苏下意识的看向林氏,果不其然,看到了一抹狠历。白老太太笑道:“是大姑子来了,红鲤,在我旁边安排个位子。” 老太太这么一说,自然是招大姑子到她身边坐下了,大姑子越过众人,走到了老太太身边。经过白流苏时,一股粘腻的香气钻入了白流苏的鼻子。 白流苏皱了皱鼻子,前世被埋藏在某个角落里的记忆突然被唤醒了。不再是那副惊惧的模样。她整了整衣带,复又淡定下来。 大姑子一来,白老太太便同她攀谈起来,连着三老爷都有所冷淡。白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无非是最近过得如何,家中儿孙近况等。 林氏朝着大姑子使了个眼色,大姑子便笑着对老太太说:“贫尼就知道您是个有福气的,佛祖保佑着您呐。前些日子,贫尼修习佛法,小有所悟,不如帮少爷小姐们看看前程如何?” 老太太一听喜不自胜,连说:“这当然好啦!如敏你领着弟妹们来让大姑子看看。”老太太一发话,小辈们哪敢不从呢。 白如敏首当其冲,离了席,将手掌摊开与大姑子看。大姑子似模似样的比划了一番白如敏的掌纹,便道:“别瞧咱大侄子现下默默无闻,这手相却生的极好,不出五年,便可富甲一方啊。” 白流苏心中冷笑,可不是,前世的白如敏侵占了二房的财产,可不就是富甲一方。 接着白如意也把掌心摊开,大姑子故作疑难的样子,把白老太太的心都给吊了起来,迟疑的问道:“这手相可有问题?” 大姑子抬头,惊叹道:“贫尼可从没见过这般好的手相,瞧我这侄女,将来做到达官贵人家的长媳都不奇怪。” 一说完,白老太太就笑得合不拢嘴。长房这俩孩子有这造化,是白家之福。连忙叫大姑子给二房的孩子瞧瞧。 白流苏走到大姑子面前,却没有急着摊开手心,而是盯着大姑子的眼睛淡淡笑道:“听闻大姑子修行了得,几年前曾把祖母从鬼门关救了出来,晚辈对您可是崇敬的紧呐。” 提起这个大姑子面露得色,笑道:“三姑娘谬赞了,是佛法无边。您快摊开手掌让贫尼瞧瞧。” 白流苏依旧不动,又抛出了一句话:“正是大姑子佛法无边呢,这清心院外的小山村都受的大姑子照拂呢。” 此话一出,大姑子表情一怔。白老太太一见大姑子的表情,以为白流苏触犯了大姑子,沉了脸色呵斥道:“三丫头在大姑子面前乱说什么,还动不动规矩了。” 旁人不懂白流苏话中的玄机,大姑子却听的心中一颤。难道说这长在深宅中的小丫头听到了些什么。且来试她一试。“三姑娘您说的什么,贫尼怎么听不懂呢?” 白流苏嘴角一牵,见大姑子这个反应,她便知前世那个传闻是真的了。 她小声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道:“虎子。” 21、转折 亲耳听见白流苏口中说出的那个词,大姑子的脸刷的惨白。因之白流苏挡在大姑子面前,林氏和白致喜到没能看见大姑子的变化。 这两人相视一笑,还等着看一场好戏。等大姑子说出白流苏是孤女之命时,他们已经在想象安氏的震惊和绝望,老太太的厌弃和恶心。 可是时间好像顿住了,大姑子久久不语。倒是白老太太没有耐心了,嗔道:“三丫头快把手掌心摊开,让大姑子给你好好瞧瞧,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白流苏低眉瞧了白老太太一眼,心中一寒。面上还是对白老太太微微一笑。将葱白水嫩的手伸到大姑子面前,定定瞧着她,摊开了手心,慢慢道:“娘亲常同我说,糊涂饭能吃糊涂话不能讲,方才的话大姑子全当我混说。您看,我这手相如何?” 大姑子心乱如麻,哪有什么心思看手相。她只觉得喉头干涩异常,想要逃却又无从逃脱。正不知作何反应,白老太太反倒开腔了:“三丫头这是威胁大姑子呢,你怕大姑子说你坏话不成?” 老太太无心之语却是一石泛起几层浪。林氏和白致喜心中一禀,难道老太太知道了他们的密谋。白致喜忙把眼睛看向林氏,林氏迷茫的摇了摇头。 安氏大惊,怪不得突然窜出个对白老太太有恩的大姑子,原来是在这里下了套呢。眼看着大姑子要说话了,安氏心中万分焦急。 白流苏淡淡补了一句:“祖母,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呀。可是我小小年纪,哪敢威胁咱们这位真菩萨呀?” 说完复又静静瞧着大姑子。发蒙的大姑子忽的被这句话点醒了。忙笑道:“三姑娘这手相也是难得一见的富贵相呢,依贫尼的造化,还瞧不出三姑娘的前程哩,让老太太看笑话了。” 说完大姑子还不好意思的朝老太太笑了笑。听此言,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瞧了白流苏一眼,复又淡淡说道:“我这三丫头近来是越发懂事了。” 大姑子赔笑,白流苏顺势退回了安氏身边。刚一落座,安氏就拿担忧的眼神瞧她。白流苏叹了口气,从桌下伸出手拍了拍娘亲的手背不提。 林氏和白致喜夫妻二人看的目瞪口呆,这之前说好了的戏怎么就不唱了?一晚上大姑子都没敢正眼瞧过两人,只是讪讪地陪着老太太吃菜闲聊。 散席之后,众人退出荣华园,大房老爷白致喜狠狠瞪了林氏一眼,便甩袖离开,林氏忙追了上去。安氏与三房众人道别,反倒落在最后。 白流苏一抬头就瞧见了抄手游廊上等候的大姑子,便对长欢道:“你去给她带句话,打今起,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长欢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上前传话,那大姑子听了,这才安心离开了。三房一众人回到了宁和园。五岁的白泽言体力不支,便由奶娘照料洗漱,在厢房睡了。 安氏与白流苏母女便在正方说起了悄悄话。其实安氏不提,白流苏也会留下来。她知道母亲一定会有很多话想要问她。 “今日那个大姑子摆明了是大房请来的帮手,我瞧着她在那装神弄鬼的,定是想说你坏话,可不知怎的后来竟像是怕了你。”安氏换了身青色的袄裙,倚靠在暖榻上,但是神情依旧精神。 安氏猜出这一分来,白流苏很高兴。母亲于家宅之事已经开始主动摸索了。便笑道:“今日她的确是要说我坏话,可是我手里却有一件她的把柄。” 前世白流苏嫁人之后,才偶然听得一件密事,原来林家的大姑子削发为尼并不是一心向佛,而是与人私通搞大了肚子。 为了掩人耳目,这才削发为尼,在清心院静修,偷偷把孩子生了下来。这件事说的有板有眼,人们还说那大姑子的孩子叫虎子,就养在清心院山下的村里。 当白流苏闻见大姑子身上那粘腻的香气,忍不住觉得这不是出家人身上的香气,这才唤醒了前世的记忆。 只不过她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大姑子的孩子。所以一开始她只能试探,没想到大姑子这么经不住吓,露出了马脚,白流苏这才肯定了传言竟然是真的。 当白流苏说出了大姑子孩子的乳名,大姑子果然六神无主了。要知道这件丑闻除了大姑子的父母,林家再无人知晓。因为万一被人发现,不仅她要沉塘,孩子也要贬为奴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帮助侄女和救儿子之间,大姑子果断选择了后者。但是这一段见闻白流苏当然不能原原本本的说过安氏听,于是便胡诌了个理由,说起大姑子这秘闻来。 安氏听了,震惊不已“竟想不到,这老太太口中的活菩萨也做得这等龌龊事。”白流苏却不想在大姑子的秘闻上纠缠,接着说道:“娘亲可曾想过,若今日大姑子乱说我命格不好,老太太会怎么看我?” 经白流苏这么一提,安氏顺着她这话考量起来。大房既然安排大姑子这么做,老太太必然厌弃女儿,万一大姑子乱说一个天煞孤星,她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 嫁人!想到这里,安氏不禁一身冷汗。呆呆的望向白流苏。白流苏瞧着母亲的神色变化知道她已经想到了这一层,便继续说道:“我偶听得下人抱怨,这次大伯父出门收账,却是分文都没有收上来。” 说话便点到为止,安氏冰雪聪明,自然瞬间就想通透了。公中的产业交给了大伯管理,可是大伯却把生意做亏本了,若是老太太知道,定然不饶。原本他们打算套下二房来填补公中的亏空,谁知道二房居然奇迹般的逆转了。 白致喜那个人精是瞧出了白流苏的变化,打算快刀斩乱麻,直接把二房的军师白流苏嫁出去了,那么二老爷远在京师,掐住孤儿寡母有何难。 虽说白流苏的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决定,但是二老爷上头还有个白老太太呢!“好个毒辣的计策!” 白流苏不再说话,望着闪烁不定的烛火她心中有了计较。如今强化了母亲心中对大房的仇恨,就是为了让母亲不再对敌人心软。 而今天的突发事件也让白流苏深深惊醒。今日若不是运气好,哪能逃脱?她到底小看了林氏在白家的根基,看样子得尽快在景合园和荣华园安排自己的人了。 22、嫁妆 白致喜板着脸回到景合园,一众儿女瞧着父亲的神色不明所以。白如是个庶女,吓得早同刘姨娘请了安便回了偏院。余下嫡子嫡女同夫妻俩坐在房中。 白如意不知道夫妻两人的计策,又瞧不懂父亲的脸色,还只道是太劳累。竟在房里兴致勃勃的同白如卉说起大姑子来。 “我瞧着大姑子也是活菩萨呢,不然她怎能瞧出我马上就要当上刺史府的长媳了。”白如意心中得意,面色也轻浮起来。 林氏叹了口气,这个长女太不中用。白致喜坐在榻上冷哼一声,目光冷冷射向坐在一旁的林氏:“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跟大姑子说好了么!” 林氏朝着白如敏使了个神色,长子会意的把妹妹们带了出去,只留下夫妻二人。林氏叹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明明进门之前我都把说辞与大姑子说好了的。” “我收到二弟的家书,说是跟上峰求了调回燕北。”白致喜叹了一口气。 林氏心中一惊:“什么?二叔回来了,那我们待要如何?”之所以有此一问,乃是二老爷白致远临行时曾把二房的产业托付给大房照管,虽说安氏回了燕北,但是白致喜一直以安氏体弱,并没有交回。 一想到这里,白致喜心中烦躁“说是要调回来,这不是还没个影么,调任哪是那么轻易的事情,何况二弟在京不过是个九品编修。” 因为白致远的品级太低,所以燕北人一直当白家是商族,并不作为官宦人家看待。同样燕北有声望的林家、孙家、苏家,虽有子弟为官,但都品级不高,难称官宦人家。 烛光昏黄,室内又一片寂静,白致喜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再过几个月便是老太太过寿,这笔钱还不知要从哪里出呢!” 林氏忽的心思一转,笑道:“老爷糊涂了,家里现成一只肥鸡,难道守着不让下蛋么?”她意有所指下巴往宁和园的方向努了努。 此后接连半个月,二房和大房都相安无事,甚至大房对待二房还有些亲厚。白如敏日日上门来与安氏请安,第一次安氏便委婉的拒绝了他的行为。以后白如敏再来便被看门的婆子打发了。 饶是如此,白如敏也不恼怒,日日前来吃一趟闭门羹。正房之中,白泽言端坐在方凳上,规规矩矩的练着描红。白流苏支着额头,对一方棋局发呆。 其实白流苏的父亲有才名,母亲安氏也是聪明伶俐之人,白流苏自小便由聪明劲儿,然而前世倍懒不肯学习,到最后一无所长还稀里糊涂送命。 这一世白流苏可不打算放弃自己的天赋,琴棋书画,样样从头学起。这些日子以来,潜心演习鬼谷子留下的一套棋谱,日日研究,不知不觉心思开阔起来。 她方知这人生就如一盘棋局,一步错,步步错。若想达成心中所想,便需一开始就站得高望的远,行一步看十步才行。 其实林氏这等妇人的手段拙劣明显,只可惜前世她被花言巧语蒙蔽了眼睛。正思量间,安氏忽的说话了:“咱们苏儿竟也这般大了。” 白流苏回望榻上绣花的母亲,她今年十一岁了,再过三年便可及笄嫁人了。自从大姑子事件之后,安氏便把白流苏的终身大事放在了心上。 只不过安氏这一提到让白流苏想起另一件事来,于是丢了棋子,乖巧的做到娘亲的身边,表情却是认真:“娘亲,女儿再有三年便及笄了,不如现在让我学着掌家吧?” 安氏有那么一刻恍惚,又下意识的和杜嬷嬷对视了一眼。杜嬷嬷满眼信任的劝道:“夫人,小姐也该学着掌家了。” “嬷嬷,去把账册拿来。”安氏从榻上直起身来,吩咐杜嬷嬷拿账册。白泽言不知何时描完了字帖,也爬上榻来。 杜嬷嬷很快从箱底拿出一本帐册放到白流苏面前。“这是小姐库房的账册,记载了这些年小姐拥有的东西。” 白流苏接过账册,又令长欢取了算盘。这本账册记得密密麻麻,包括白流苏已有的首饰、古董、字画、现银等等,加加算算竟然有两万两银子。 “单我一个小姐的库房竟有这么多?”白流苏也震惊了。这些绝不是白家赏的,而是舅舅和母亲又送又添的。她一个小姐的身家就已经这么多,那么母亲的嫁妆有多少,母亲娘家安氏的家财又有多少。 白流苏潜意识将安家与富可敌国的皇商联想到了一起。哪知安氏下一句就把白流苏吓着了:“这有什么,安氏一族的财产加起来,或能富可敌国。” 重生后很少有夸张表情的白流苏,此刻也无法淡定,她没有想到母亲的娘家原来这么强大!她本以为二房的财产加起来能有三万两已经是很多了。要知道五两银子就够寻常人家吃上半个月的饭了! 她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井底之蛙啊。白流苏忽的对外面的世界向往起来,她想起七岁那年,舅舅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塞外风光,江南景色。 “阿姐,你居然这么有钱啊~”白泽言拖着圆嘟嘟的脑袋在一旁看着自家姐姐,一脸天真无邪。安氏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娘留给你的可比你阿姐还要多呢。” 言罢又对着白流苏道:“自小你便一个人住着绣楼,往后这绣楼的人事安排用度,娘亲都交给你搭理,另外这是娘给你准备的嫁妆,也交给你搭理。”安氏又拿出两本账册交给白流苏。 那两本上是三家铺面和一些田产。有了第一次的惊讶,白流苏已经不再震惊了。她翻开了账册,发现这三家铺面都是古董铺子,田产收成也还不错。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白流苏忽的抬头问道:“娘亲,若是分家,你说爹爹会同意吗?” 提及这话安氏皱了眉头:“苏儿,你爹才来信说想法子调回燕北,娘想你爹那性子,只想家和万事兴的。” 调回燕北?白流苏忍不住皱眉,前世一直到白流苏十三岁白致远才回到燕北,而且是荣归故里。怎的今生提前了两年? 23、掌家 白泽言经年不曾见过爹爹,高兴的拍手到:“耶!泽言能见到爹爹了!”一转头发现阿姐皱着眉头,伸出下手晃了晃白流苏的袖子“阿姐,你不高兴吗?” 白流苏勉强扯出笑容来,望向安氏:“娘亲,,爹爹还说了什么?” 安氏不知道白流苏在担心什么,不过还是告诉了她白致远在家书上说的内容。“你爹说求了上峰将他调往燕北,这些年在京却还是九品编修,实在没有执着的必要了。” 九品编修?!白流苏大骇,前世爹爹可是坐到了翰林大学士,以正五品之身还乡的啊。怎么会现在还是个九品编修?难道她重生以后,周遭人的命运也发生了变化吗? 照理说爹爹在京为官近五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以爹爹的才智,无论如何不会在九品上坐这么久啊,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 眼下白致远在京城,既然家书这样写,白流苏再想改变什么也来不及。更何况爹爹回来是福是祸也不得而知,也许大房觉得爹爹品级太低,不值得谋算也有可能。 眼下最重要的两件事才是白流苏需要好好把握的。重生以来过了这么久,她怎么能让大房太好过呢。 母女俩正聊着天,忽的奶娘打起帘子进来说话:“太太,小姐,少爷,红鲤姑娘来了。”眼下宁和园的规矩极严,但凡有人要进院子必须由人传了安氏知晓,得了允诺才能进来。 即便是几房的主子也一样如此。所以白如敏才会日日吃闭门羹。这些下人都是二房才从外头买回的,与白府一点瓜葛都没有,丈的是二房的势力,所以在她们眼里,只有一个主子。 安氏点了点头,奶娘方才出去引了红鲤进来。红鲤来往二房频繁,十分适应二房的规矩,进门就站在屏风后头道:“二太太,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 这个时候老太太传话安氏,难道是为了那件事?白流苏想着忙道:“娘亲,我跟你一起去,我这《金刚经》也抄录完了,正好呈给祖母。” 安氏点点头道:“也好,你随我一起去。” 两人添了件衣服,便跟着红鲤一道去了荣华园。母女刚一进园子,便听见一阵吵嚷,原来绿荷正在训斥一个二等丫头。 “怎么回事?”白流苏忍不住问了。 “这丫头不当心,把正要给老太太的热茶打翻了,弄得这门口一地,婢子说她几句,二太太三小姐,老太太还在屋里头等你呢。”绿荷答得不紧不慢,一点也不怯。 她是老太太面前的大丫头,这得宠程度恐怕比二房的庶女白如还强。白流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瞧了那二等丫头一眼,便同安氏一起进了屋。 转过屏风,果见大太太、三太太坐在一旁,上首老太太正襟危坐,见白流苏来了,竟有些惊讶:“三丫头怎么来了。” 白流苏捧了厚厚一踏《金刚经》笑道:“前些日子说要为老太太抄经,今天终于抄好了。便随母亲一道来了。” 对于白流苏的讨好,老太太很是受用,笑道:“你有心了。” 于是白流苏顺理成章同安氏一块留了下来。安氏恭敬道:“不知母亲唤儿媳来,所谓何事?” 老太太眼皮一搭开腔了:“往年你身子不好,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劳你大嫂操劳着,如今我瞧你这身体日渐好起来,也是时候该替你大嫂分担分担了。” 安氏一听,惊诧的抬头瞧了林氏一眼,见对方面色不变,心中疑惑,老太太这话是要分派她掌家之事了,这可是夺了林氏的权,为什么林氏一点都紧张。 白流苏坐一旁静静听着,此刻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果然如她所料,今日老太太要说的就是这件事。若是她没有料错,老太太给的肯定是厨房。 紧接着老太太便道:“往后这厨房的事情,便由你接管了。”安氏不明所以,微愣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同样的三太太也被分派了任务,只不过是主管洒扫,与林氏而言不成威胁。 待老老太太吩咐完了,林氏这才开腔,对安氏道:“弟妹,再过些日子就是母亲寿日,这厨房虽小,可万万马虎不得。若是弟妹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就是。” 安氏立刻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了。怪道甘愿交出厨房了。老太太过寿,白家是燕北的大户,那得请多少人,得是多少钱。可是公中的账目在林氏手里,但是今年听说亏空许多,哪里拿得出钱,林氏这是拿她当摇钱树呢。 到时候林氏肯拨的钱一定少之又少,安氏若是照着钱办酒席场面拉不开,定被老太太厌弃,也叫人看二房主母的笑话。所以只能吃暗亏了。 安氏刚想开口回绝,却被白流苏扯了回来。白流苏朝着林氏回以笑容:“多谢大伯母了。”又转头对白老太太道:“祖母,母亲身子刚好,不知能否让流苏陪着母亲,好替母亲分忧?” 这是明确向老太太要权了,林氏心中咯噔一下。虽然厨房有老太太的人,也有她的人,但是插进来一个白流苏,她总觉得不保险。便道:“三姑娘还小……” 话还没说完,谁知被白老太太打断:“什么还小,都十一了,也该学着掌家了。你就同你母亲一道管厨房吧。” 林氏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白老太太却不耐烦的挥手道:“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老太太都赶人了,林氏却不好再说什么。 自从安氏出入伯府,白流苏变得孝顺之后,老太太对二房的芥蒂不再那么强。所以对白流苏提出的要求,白老太太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安氏一回到宁和园便责备起女儿来:“你明知大房是拿我们二房当摇钱树,方才你为何还要我答应。” 白流苏笑道:“母亲,眼下二房虽然被母亲治得服服帖帖,可是出了二房呢?女儿不想再出现上次那样的意外。这二房之外必须得有我们的人。” 白流苏解了外衣,就上暖榻歪着,继续说道:“厨房事情又碎又杂,人际关系复杂,大伯母笃定你摆不平厨房的事,就想看着你白往里头送钱。可是,我们如今真是这么好欺负的吗?母亲,这一次若是做好了,便是我们翻身的机会!” 24、谋算 安氏一听女儿的话也有道理,如今二房虽说被治理的井井有条了,可是二房外没有自己的人消息不通。尤其是荣华院,没个自己人,二房在白家,终究是孤立无援的。 白流苏支起额头,回想起方才的情景,抬头见长欢正给自己倒茶,便吩咐道:“长欢,你去打听一下,今天老太太院子里打翻茶水的那个二等丫头。” 长欢点点头,便出了院子。白家的下人自有下人的交际圈,打听丫头的消息十分容易。只不过安氏不太明白:“你若是要撬人,怎不挑红鲤绿荷?” 白流苏拿起棋子,复盘早上的棋局,一边又分神为母亲解释:“红鲤绿荷都是老太太的心腹,吃穿用度恐怕比之白如都差不了。与其在她们身上花功夫,不如找个容易的突破。” “那为什么非那个丫头不可呢?”杜嬷嬷觉得奇怪,便在一旁插了句话。 “能近身伺候老太太的丫头,那都是白府里极有规矩的,那丫头已经是二等丫头,打翻茶水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犯,我远远瞧见,倒不是绿荷故意为难,那想必是这丫头被什么事情分了神,若是这个时候,我能助她,这份恩情……” 白流苏不再继续说下去,杜嬷嬷也明了。这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可难。同时对三小姐观察入微的功力深感咋舌。 安氏点了点头便去厢房瞧白泽言的功课了,杜嬷嬷下去张罗饭菜,如今二房的吃食全是杜嬷嬷负责,不落旁人半点惦记。 过午之后,长欢回了宁和院。白流苏正在安氏的正房里绣花。瞧见长欢进来,又看了看午睡安神的娘亲,便示意长欢,两人挪到了抱厦。 “小姐,我都打听的妥妥的,那个二等丫头叫做丁香,八年前进的白府。”长欢打开了话匣子,她可是给了荣华院的看门婆子整整一两银子才打听来的消息啊。 白流苏皱眉:“没想到祖母房里的二等丫头,居然不是家生子。”白家在燕北也经历了四代人,按说到了这一代,近身伺候当家主母的竟然有不是家生子的,也是奇怪。 长欢不解道:“小姐,咱这白府家生子可没那么多,我听荣华院的门房说,老太太院子里头像我这年纪的姑娘,都是签了死契,从外头买来的。” 按下心中疑惑,当前了解这个丁香要紧,白流苏示意长欢继续说下去。 “丁香虽然是卖了死契进来的,可是跟他爹还有联系。她爹是咱这地界上有名的无赖汉。前些日子在赌场输了个精光,便又求到丁香面前。要丁香拿一百两给他还债!” “丁香不过二等丫头,哪里会有一百两银子。”白流苏微微讶异,看来这个丁香是为钱发愁了。 长欢恨恨道:“丁香自然拿不出钱来,她这无赖老爹竟然要把她嫁给那个债主,莫说那债主是这燕北的恶霸,他今年都六十多岁了!”长欢暗暗为丁香感到可怜,忍不住语气激愤。 白流苏冷笑道:“都是死契卖到白家的人,他以为还能做的了女儿的主?” 长欢急道:“是不能,我听门房婆子说,他那无赖老爹以死相逼,自古孝为先,只怕丁香不得不答应,求了老太太放她出去。” 白流苏心思一动,便吩咐道:“长欢,你领着我的牌子,就说是为我买墨,去把白牛给我叫来。” 长欢不明白小姐怎的突然从丁香转到白牛上来。不过自她从庄子上回来,已经明显感受到小姐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小姐沉稳笃定,事事都在小姐的把握之中。 长欢为小姐的转变感到高兴,对小姐的崇敬又多了几分。凡是白流苏的吩咐,长欢都是二话不说便去做了。 白流苏对白府的谋算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中。刺史府的陈慕雪也果断的展开了救母行动。自那日陈慕雪礼佛归家之后,没过多久,刺史夫人邵氏的病情居然有所回转。 而陈慕雪从那天起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唯唯诺诺,见到父亲吓得不敢说话,反倒是昂首挺胸,颇有嫡女风范。此番变故反倒让刺史陈大人对嫡长女态度改观,待陈慕雪反倒多了一分亲厚。 这份变化自然让刺史府的张姨娘气的肝疼,可是夫为妻纲,何况她依仗的就是刺史的宠爱,当下只能是憋着一肚子气。 陈慕雪母女在刺史府的日子变得好过了,然而张姨娘和两个庶女不知道的是,陈慕雪的目的可不是争地位这么简单,而是,报仇雪恨! 刺史府陈慕雪的绣房之中,兔儿端着上等的燕窝粥进来,对陈慕雪软声道:“小姐,姨娘命厨房给您做了上好的燕窝粥,您快趁热喝吧。” 兔儿心中很是高兴,这几天老爷对小姐态度亲厚,连一向嚣张的姨娘也不得不对小姐献殷勤。她们主仆的好日子算是来了。 陈慕雪冷冷扫了眼桌上的热粥,寒声道:“拿去喂狗!”这张姨娘的心思,从前她不知道,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吗。同样的招数还打算再用? 那日她在清华寺偶遇白府二小姐,这才知道原来母亲不是病重,而是被人下了蛊毒。纵观刺史府,谁有这个能力下蛊,又是谁有这个动机,除了张氏还能有谁。 母亲邵氏的娘家是荆州刺史,张姨娘明面上不敢得罪,又因为生了两个都是女儿,这些年来本是默默无闻,不敢耍心机。可是一年前张氏不知得了何人的指点,悄悄给邵氏下了蛊毒。 这种蛊毒的幼虫需通过名贵的雀舌茶养育,人一旦喝了便受了蛊,且这种蛊毒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会让人茶饭不思,只喝得下雀舌茶,等到人体内的蛊虫达到一定数量,悉数成熟,人便会毒发爆体,七窍流血死相惨不忍睹。 几天前,陈慕雪带着白流苏给的解药回府,看着母亲服药后,吐出无数蛊虫,她只觉得寒毛倒竖,全身发麻。邵氏本人惊得当下就昏死过去。 张姨娘并不知邵氏的蛊毒已解,她只当是老爷一时兴起,宠起了陈慕雪,便想着对陈慕雪也下蛊,彻底解决后患。 只是谁先弄死谁,如今真是未知数了。 25、丁香 长欢动作麻利,白牛很快便到了宁和院,在抱厦等着白流苏。一见白流苏进来,便恭敬行礼道:“三小姐。” 白流苏点点头,问道:“刺史府可有消息了?” 那一日白流苏从白牛那里得知刺史夫人原是被人下蛊,不过知道了是什么蛊,解药却不难找。于是才有那日带着解药与陈慕雪礼佛偶遇。 当日她除了给陈慕雪解药之外,还告诉陈慕雪可以通过白记水粉铺的掌柜白牛同自己联系。已经过了这些日子,想必陈慕雪应该会派人给白牛带来消息。 白牛暗叹三小姐果然料事如神,神色愈发恭敬“三小姐,刺史府陈小姐的丫头兔儿前个儿特地来传信,送上了一只雪参,以表对三小姐的谢意。” 白牛说着便将带来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五十年的雪参。白流苏淡淡点头,长欢上前收了盒子,退到一旁。 “料得那陈小姐也该知道接下来怎么办了,白牛,我今天叫你来,为了是另外一件事情。你可知丁二改这个人?” 白牛皱眉:“三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个人,他可是咱们这地界上有名的无赖!听说前些日子欠了赌坊一百两,这个无赖只好把他女儿嫁给赌坊老板做小呢!” “他的女儿正是祖母房里的二等丫头丁香,你可有什么法子救丁香脱困?”之所以叫来白牛,那是因为白牛混迹商场也有些日子,有些事情这个男人能给出更好的办法,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白流苏会救济白牛的原因。 “三小姐,且不说那赌坊老板是不好惹的,便是那无赖丁二改就是个无底洞,三小姐救得了丁香一回,可救不了丁香一世。”白牛有些犹豫。 “要是用欠债还钱的法子我还用得着叫你来,非常时候非常之道,白牛,这个不用我教你吧?”白流苏眸光一扫,冷冷看向白牛,对方只觉得忽然坠入三尺寒谭。 白牛忍不住抬头望了眼上位的三小姐,又心有余悸的低下头,这个明明只有十一岁的小姑娘为什么会给他这么大的震慑。转念一想,深宅大院中的女人,有几个是泛泛之辈?这才释然。 屋子一下子安静了,白流苏微眯着眼睛打量白牛,她知道白牛有办法,可是白牛愿不愿意做,就看这一会儿了。 良久,白牛抬头道:“三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这件事,小的一定给三小姐办的妥妥的,管保小姐满意。” 白流苏微微一笑,丢了瓷杯,站了起来“长欢,你去把我那枚翡翠缠金簪子拿给白牛。”长欢依言去取东西。 白牛却面有愤色道:“三小姐这是做什么,我白牛不是唯利是图之辈!帮三小姐做事是小的分内之事,三小姐您这么做……” 不等白牛说完,白流苏就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水粉生意虽做的红火,可大小就那么一间铺子。你既有经商之才,不如早早把生意铺陈开来,我那翡翠缠金簪子少说也有一千两,便当是入股了,助你一臂之力!” 听闻此言,七尺男儿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他一生的理想抱负,莫不是把生意做到燕北乃至全天下皆知,然而妻子爹娘都当他是痴人说梦,却唯独这个十一岁的少女懂得自己。 白牛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忍不住跪到白流苏面前:“三小姐,白牛此生为小姐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你这是做什么,莫吓着小姐!”长欢进屋来见此状况,忙把白牛拉了起来,复又把簪子交到白牛手中。 白流苏可不想看见一个大男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便柔声道:“好了好了,我这是急事,你速速回去办了吧。” 白牛这才收了泪水,由长欢带着出了宁和院。 两人出了院子,一直在角落盯着宁和院的婆子立刻一路小跑着回景合院给林氏报信。正房之中,听闻下人来报,林氏惊的猛拍一下案几。 “你说从宁和院出去的是那日来借钱的白家穷亲戚?” 婆子一脸笃定道:“正是那白牛!婢子瞧得清清楚楚。那白牛可算是今非昔比了,在南大街开了家水粉铺子,生意红火的很呢!” 林氏暗暗搅着帕子,眼中狠厉。没想到这白牛竟然有两下子。若是当初把他留下,送到老爷身边,兴许能挽回大房生意上的败局也说不定。 可恨却让二房那丫头登了先!林氏现在一想起白流苏的脸,便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尚未及笄的女娃娃又翻得了什么天呢? 只要在二叔回来之前,整垮安氏,一个失了母亲庇护,又不得老太太宠爱的小姐,到时候还不是任她这大伯母拿捏。 想到那样的以后,林氏的眉眼这才舒展开,一条毒计又生根发芽。又对那婆子吩咐道:“你继续给我监视着二房,下次那白牛若是再去宁和院,立马来通知我!” ***********分割线********* 翌日,燕北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事情,丁二改被人打断了一条腿。人们都说是被赌坊老板给打的。只有丁二改自己知道。 昨夜有一群黑衣人闯进他栖身的小破屋,二话没说就打断了自己一条腿,还说,若以后他再赌钱犯贱,便再来要自己小命。 那丁二改吓得抱腿求饶,直至黑衣人离去。当晚便生了大病,烧的神志不清。荣华院中的丁香得了消息,以为爹爹遭了赌坊的报复,想也不想就奔出府去,意欲探望老父。 谁知在胡同口被人拦住,那人给了丁香一百两银子,说要谢只谢白府三小姐。丁香千恩万谢,拿钱还了赌坊的债。白老太太念其行孝,准了几天假。丁香照顾丁二改直至烧退。 不过那丁二改病愈之后,烧坏了脑子,神志竟与八岁顽童无异。街坊邻里都说丁二改这是报应。白流苏在抱厦绣花,听着长欢转述这些事情,不由得长叹一声。 长欢见白流苏面有愧疚之色便安慰道:“小姐,这对丁香来说是福气。她爹虽然傻了,却还认得她这个女儿,有了什么好吃的献宝似得给丁香。比从前那个无赖爹好了不知多少倍。” 白流苏腻了长欢一眼,笑骂道:“你呀!” 奶娘打起帘子进门来道:“小姐,太太今儿要去厨房查账,您看要不一起去?” 26、立威 白流苏想了想,便吩咐长欢道:“取我的大衣来。”那日之所以在老太太面前争夺厨房的管理权,就是担心母亲镇不住厨房那些老油条。 白流苏虽说前世娇纵乖张,可是当家主母还是做了几年的。等到长欢奶娘陪着她到了厨房,只见母亲安氏坐在上首,底下跪了一群婆子丫头。其中几个面有愤色,很不服气。 “娘亲。”白流苏唤了一声,安氏正绷着脸,见女儿来了,只是淡淡道:“过来坐吧。”转而又把目光投向了低下那群人。 白流苏也跟着安氏的目光打量起下首那几个婆子。跪在最前头的三个婆子分别是掌管厨房进项的赵婆婆,掌管厨房烹饪的钱婆婆,掌管厨房出项的孙婆婆。 其中掌管一进一出的两个婆子,是白老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人。也就是说白老太太跟前的人,即便是林氏掌家,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掌管烹饪的钱婆婆是林氏好不容易安插下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这三人算是厨房的最高管事,二太**氏是新来管理厨房的,这三个老油条不约而同的想给安氏一个下马威。 今日安氏来查账,发现庄子上进贡来的一批五十年的人参还有几框名贵的食材不见了去向。往日林氏对于这些婆子的猫腻行为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不过到了安氏这里,却不能容这些人嚣张,否则以后这些人哪里还肯听她的话呢。不过这三个老婆子自恃资历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跪在地上的赵婆婆直起腰版道:“二太太,这历来厨房的账目便是一笔烂账,只怕是老太太都弄不清,不过是几框食材,奴婢劝二太太就不要费那个神了。”言词轻慢,口气不屑。 白流苏一听这老婆子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明摆着说我是老太太的人,二太太你打狗还的看主人,行事最好是悠着点。这赵婆婆刚开了腔,那边钱婆婆又说道:“二太太,往日大太太持家一向亲厚,奴婢还望二太太明察,莫寒了我们这些下人的心呐。” 若说赵婆婆是威胁,那钱婆婆这一手就是在煽情,一硬一软就是不给安氏动她们的理由。两人说完便直直跪着,那样子竟比当家太太还神气。 “呵~”安氏冷冷一笑,不紧不慢的用手帕擦着指甲,眼神却有一阵没一阵的从这三人身上扫过。那几个婆子顿感周身寒凉,心中颇惊,都说白府二太太是个软柿子,今日这架势怎的和传言不同了? 直到一众人都跪得发麻了,安氏才道:“这天下没有算不清的帐,只有不靠谱的人。咱们老太太念旧可不代表老太太糊涂。大嫂掌家这么多年,白家这么多事她难免疏忽,既然厨房是我在管,我便要清清楚楚!” 安氏三两句话就回绝了几个婆子卖人情的想法。接着安氏抬头吩咐杜嬷嬷道:“今日这事儿必须给我查清楚了,杜嬷嬷你去把账册拿来咱们一点点核算,我倒要看看老太太是看重我这个媳妇儿,还是几个家奴!” 白流苏是时候点到:“祖母自然是看重母亲了,上次伯府给祖母送茶,祖母还特地嘱咐给娘亲一份呢。” 底下跪着的三个婆子具是心中一惊。她们怎么就忘了,安氏现在可是伯府的红人,那当家的李老太太垂青的人,便是白老太太都要对安氏礼让三分,几个白家的下人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安氏面前拿乔。 安氏瞧着底下三人的神色,又冷冷道:“纵然今日我将犯了事的刁奴发卖了出去,母亲也说不得我什么。我劝几个嬷嬷还是尽心尽力助我管好厨房的事情才是正经呢。” 这段话说的威胁满满,凭安氏现在的地位,发卖了几个婆子又如何,就算白老太太看不惯,又能把安氏怎么样。几个老油条都是宅院风雨里摸爬滚打过来的,心思一转,立刻一副讨好的嘴脸。 那一直不开腔的孙嬷嬷道:“二太太莫气,许是奴婢们几个人老忘性大,这东西肯定是在的,定是记账的时候漏了。奴婢们这就去查。” 那赵婆婆还要说什么,钱婆婆已经赔着笑脸帮腔了。安氏同白流苏对视一眼,复又道:“几位嬷嬷都是聪明人,做主子的自不能寒了下人的心,今日这事办得好,个个有赏,办得不好,那就等着吃板子了!” 这一句说的狠厉,安氏重重一拍桌子,跪着的婆子皆是一颤,点头哈腰,忙得唯唯诺诺。白流苏偷偷冷笑,她是小瞧了母亲的本事,原来不需她动手,也能把这些刁奴收拾的妥当。 杜嬷嬷已经将账册都拿了过来,安氏迅速翻动这些进出的账册,三个婆子跪在地下,心中发虚,这账册有鬼,恐怕遮拦不住。 安氏只看了几眼便知此中乾坤,冷笑道:“几位婆婆拿这账册糊弄我呢?杜嬷嬷,带人把这几个刁奴给我拖下去!每人打个十板子!” ***************分割线************** “你说什么?”林氏猛地从暖榻上站起,身子不稳。 底下来通风报信的丫头一脸急切:“奴婢说的千真万确,二太太把三个婆婆都给打了,这会儿人都被抬下去了。现下二太太直接从厨房的人里新提上来三个人顶了三位婆婆的职务,已经禀了老太太。” 林氏身子颤动,眼里却死盯着那丫头:“老太太怎么说?” “这事儿是三小姐亲自回禀的,老太太只说了一句,厨房的事情全权交给二太太,以后不必再来问了。” 这话一出,犹如一盆冷水,照着林氏的头就浇了下来。原以为是给人家一个下马威,没成想人家第一天就卸了自己一条胳膊。 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在厨房插了自己的人,她安氏好手段,就这么把人撵走了!老太太也是,自己的两个人也被撵走居然坑都不吭一声。 林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恶心不已。偏生屋漏又逢连夜雨。外间桂婆婆打了帘子进来禀道:“太太,不好了。二太太在钱婆婆房里查出了好几只五十年的人参,直接把人打发出去了!” “她敢!”林氏急火攻心,只待夺门而出,要去与安氏理论。 27、打脸 不同于景合园的愁云惨雾,宁和园里一派祥和。那厨房的丢失的食材和其他一切用具,自然是全部追回。 下人们瞧见二太太雷霆手段,一时间生怕自己像那几个婆子一般被发卖,各个专心致志的做事。安氏命新上任的三个管事重新整理账册,三天内就要给她一个全面的账册。 那三个管事新官上任,对安氏已经感激不尽,自然尽心尽力。有了得力助手,安氏反倒从纷繁的厨房杂事当中,脱开身来。 正房之中,白流苏盯着弟弟白泽言练习描红,一边拿了个绷子练习绣活。杜嬷嬷伺候安氏在里间躺着。毕竟被林氏的药方害了这么多年,这身子到底是虚了。 杜嬷嬷为安氏解下头饰,忧心道:“太太今日行事这般狠厉,就不怕大房怀恨在心?” 安氏闻言冷冷一笑“她昔日谋算我孩儿性命之时,就该知道有今日我雷霆报复。”安氏咳嗽了几声,又继续道:“泽言年幼,夫君尚不在家中,我这身子不知还能撑个几年,嬷嬷,时不我待,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为两个孩子谋算。” 杜嬷嬷叹了口气,不得不同意夫人的做法。二太太被伯府看重,老太太才不敢发难,可是这伯府与二太太到底关系不深,别人不知道她哪里不清楚。若不是趁着势头除去大房的心腹,难道等大房卷土重来? 只是林氏却没有安氏想的那般沉得住气。安氏刚躺下,长欢便掀开门帘,一脸急色。白流苏只瞧了一眼,便道:“是大房的人来了?” 长欢忿忿道:“大太太也忒嚣张,都说了太太身子不适睡下了,她还非要见。眼下婆子拦都拦不住了。” 若说门房婆子拦得住白如敏,却拦不住林氏。毕竟伪君子同没底线的妇人而言,到底是妇人更难缠。白流苏眼中闪过鄙夷。白泽言担忧的扯了扯她的袖子,问道:“阿姐,大伯母是来找娘亲吵架的吗?” 白流苏摸了摸弟弟的头,安慰说:“泽言你就在这好好描红,阿姐去说。定不叫人吵了娘亲。” 泽言点头。白流苏起身,吩咐长欢:“把人迎进抱厦吧。” 林氏一时脑热便来宁和园,要同安氏要个说法,本来到了门口已然后悔了,这不是摆明了让人知道钱婆婆是她的左膀右臂么。 可是门口两个粗使婆子竟然一脸鄙夷的拦着不让她进去,她林氏在白家多少年,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本来消下去的怒气,蹭了又上来了。 随侍的婆子见状立刻同看门的婆子拉扯起来。正纠缠时,一个黄毛丫头从门里出来“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那两个婆子立即停了动作,对那丫头神色恭敬。林氏认出来,这丫头真是白流苏贴身丫头长欢。她虽然对着婆子怒斥,可林氏自然听出她指桑骂槐。先动手的是林氏的人,这丫头分明是在说她的人没规矩。 正要发作,长欢忽的笑道:“大太太,都怪婆子不长眼。这宁和园不是任谁都进得,您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我们小姐等候多时了,太太随我来。” 一番话又说的林氏脸色发青,这宁和园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让进,那么她林氏成了什么人。可是长欢是二房的人,她不好当面发难,只得瞪了一眼,啐道:“没规矩!” 一进抱厦,白流苏坐在暖榻一侧,见了林氏也不见礼。只淡淡笑道:“大伯母来了,这边坐。”随手一指,长欢搬了个锦櫈放在一旁。 身为晚辈竟不知将暖榻让出,反倒叫丫头搬了个凳子,这不是让林氏难堪又是什么。当下林氏冷冷道:“白家一向守礼,长幼有序,流苏莫不是忘了?” 白流苏依旧坐着不动,只是又一茬没一茬的翻着桌上的账册。“大伯母,想必是为了钱婆婆的事情而来。这事儿已经禀了祖母,祖母可都答应了。” 林氏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往日老太太一向依着自己,自从二月以来,便处处拘束着自己。白流苏的话还来不及过脑子,便冷道:“甭拿老太太来压着我,定是她老人家信了你的谎话,才答应发卖钱婆婆,我且问你,你都混说了些什么?” “流苏什么都没说,流苏只是把这本账册拿给祖母看了而已。”白流苏有意无意的看了林氏一眼,只一眼就叫林氏心惊不已。 她之所以紧着钱婆婆,正是因为钱婆婆可帮她管着好几本账册。这账册上清清楚楚记着林氏从公中昧下的东西。 这些年来,大房的生意一直有亏,林氏要给儿女撑门面,又要打通燕北贵人圈子的关系,这些钱从哪来,还能从哪来? 她本以为钱婆婆是个忠诚的,谁知道还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把账册都乖乖交了!白流苏说这账册都让老太太瞧着了,那她之前做下的事情老太太不是全都知道了? 一时间林氏只觉得当头棒喝,天旋地转,桂婆婆眼尖,从旁扶了一把,林氏这才勉强站住了。 白流苏冷冷道:“我同祖母说这都是那钱婆婆一人所为,哪能让大伯母但这个责呢,祖母便叫母亲将那吃里爬外的婆子发卖了。可这才一会儿,大伯母便就来了,难道是流苏猜错了?那钱婆婆背后还有别人指使?” 桂婆婆心中一惊,难怪二太太能放厨房的丫头来通风报信,原来是挖了个陷阱等着大太太来跳了。见林氏还愣着,忙赔笑说:“三姑娘这是哪的话,自是那老刁奴不是个东西!我们太太不是见出了大事,这才来问问,怕二太太应付不过来嘛!” 几句话就把林氏的干系撇的干净,长欢忍不住挑出来骂道:“呸!三姑娘也是你叫的?” 桂婆婆一顿,今日居然被个丫头折了面子,可是为了主子,她只得忍住了,硬生生扯出笑脸来:“都是奴婢最笨,三小姐多包涵。” “我瞧着大伯母脸色不好,莫不是受了风寒,赶紧寻个大夫瞧瞧要紧,我便不多留了。”言下之意便是送客。 桂婆婆心中不悦,也知道这是白流苏抛了个台阶。便拉着发怔的林氏灰溜溜的走了。 人一走,屋子都静了,长欢忍不住骂道:“什么东西!” 白流苏淡淡叹了口气,前世是多蠢,连这种人的算计都能上当。 奶娘自外间进来,手里拿了张帖子道:“小姐,刺史府陈小姐办赏花会,特地给白府的小姐下了帖子,红鲤姑娘把帖子给咱送来了。” 28、花会 往年听说刺史府都会在这个时候办花会,邀请燕北才俊佳人。只是今年这个主办人从陈大人换成了陈慕雪。白流苏拿着帖子却不忙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沿思量。 长欢掀开屋里的缠丝小篆炉,往里头丢了些新的茉莉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时不时抬头瞧着自家主子。 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好奇,捧了杯新茶递给白流苏问道:“小姐,今日咱们搜出钱婆子的账册,本可在老太太面前抖落大太太的事,您为何还在老太太面前替大太太圆说?” 奶娘端了盘金丝小枣进来,正巧听见女儿的问话,皱着眉头道:“你就是太年轻,小姐这招才叫高明呢!” 长欢便凑到母亲身边,缠着问起缘由,奶娘为难的看了看白流苏,见主子点了头,这才给女儿解释起来:“大太太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些年她深得老太太信任,她做下的事情,有些是老太太默许的,而有些甚至可能是老太太指使的。” “所以,说大太太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也可,即使小姐抖了大太太的好事,老太太轻易也是不会动她的。再说,老太太那么喜欢大小姐,看在大小姐面上,老太太不会罚大太太。” 长欢仔细想想,这才开悟,接着母亲的话继续道:“所以不能伤敌一千,也得伤敌八百。不如把责任全安在钱婆子身上,怎么的也去了大太太一个心腹!小姐真是聪明,长欢可转不过来弯呢!” 奶娘食指朝着女儿眉心狠狠点了下去“你这点心眼,可得跟小姐好好学学。” 白流苏抬头俏皮问道:“奶娘这不是说我心眼儿多嘛,流苏可受不起。”言罢便同长欢笑到了一处。惹得奶娘站在原地呐呐道:“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景合园中,白如意拿着刺史府的请帖很是高兴。一直听说刺史府的大公子玉树临风,相貌堂堂。近日刚刚从外地的书院赶回家中。赏花会上定是能瞧上一瞧了。 白如卉坐在一旁,却不似白如意那般得意忘形,淡淡道:“大姐姐莫要高兴的太早,我可听说白流苏也是得了帖子的。” 白如意闻言,满不在乎道:“她去了又如何,这几年她性子乖张的事情,燕北何人不知?陈公子会看上她?” “大姐姐,我总觉得白流苏变了许多,如今她行事进退有度,她母亲又有伯府垂青,你我不可小看了。”眼见姐姐不拿白流苏当回事,白如卉忍不住再劝。 白如意毕竟是白家的嫡长女,亲妹妹说的话她自然是顾及,一想起白流苏搞砸了自己的及笄礼,她便怒火中烧。“妹妹说的也有道理,这次赏花会,我且要她好看!” 林氏被桂婆婆拉回景合园,这时才回过神来。想她持家多年,今日竟在一个十一岁的娃娃面前失了分寸,实在是奇耻大辱。桂婆婆端了参茶劝慰道:“太太切莫因小失大,只要大小姐顺利嫁入刺史府,咱们什么委屈都值得,到时候还怕她们二房?” 见林氏不语,桂婆婆又继续劝道:“老太太见了账册都不说您半句,这心里装的还是您,疼得还是咱大小姐。二房不过是得了伯府的势,太太这节骨眼上,您可不能犯糊涂。” 林氏喝过参茶,神色缓和,也恢复的往日的冷静深沉:“是了,我怎么能自乱阵脚。眼下最重要的是如意的婚事。你速速给伯府的张婆婆递个信,代我问问张大奶奶的消息。” 林氏费了好大工夫,才同伯府长房媳妇张氏攀上关系。得知张氏肚子久无消息,更献上送子方子。那张氏不久就怀上了,更对林氏亲近了几分。 因之林氏便得知了刺史府的一段往事。原来张氏同刺史陈大人是亲戚,刺史府的姨娘是张大奶奶的小姑。陈大人丧偶之后,本来续弦的人选是她这位小姑,结果最后娶了邵氏,小姑便从正室变成了姨娘。 所以刺史府的大公子虽养在现在的刺史夫人身下,却并不是她亲生。林氏便把注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桂婆婆忙点头,出了正厅。 白如意姐妹二人正在绣楼商议着过几天花会上穿什么衣裳,就听见下人道大太太来了。白如意瞧母亲来了,忙上前搀扶,见母亲脸色不对,便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这会儿怎的这般憔悴?” 林氏望着生的如花似玉的女儿,一时间不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另开了话头:“听雪梨说,刺史府给你们俩下了帖子?” 白如卉同上前搀扶了林氏坐下,补充道:“不光我们姐妹有,府上所有的小姐都有。且这一次办花会的人是陈大小姐。” 林氏皱眉:“陈大小姐?往日不都是陈大人亲自督办么?”想了想,林氏挥了挥手,让丫头婆子都下去,拉着白如意的手嘱咐起来。 “这次花会不同往年,你已及笄,于婚事上你也许努把力,娘能为你人后铺路,可陈大公子身上,还需你自己下功夫,你可明白?” 白如意点点头,眼里散发着侵略的光芒。 几日之后,刺史府上门庭若市。燕北贵胄家的马车悉数到场。白如意这次可学了乖,今日着一身云菲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庄重又不失颜色。蒙着面纱下车,便立即引来附近公子们的关注。 而白流苏今日只着了一件天青色绘兰连襟素裙,加之蒙着面纱,反倒不如白如意来的惊艳。白如意淡淡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心下得意。 同时到的还有林家的几房小姐。这林家是林氏的娘家,因之同白如意姐妹最是相熟。林家一共三房,却有两嫡两庶四位小姐。分别是林见梅,林见兰,林见竹,林见菊。 林家姐妹一见白如意就热情的上前见礼,林见梅笑道:“如意,我听说今年刺史府的花比去年开的更好,咱们快去瞧瞧。” 白如意含笑点头,却故意不动,回身望向正给六小姐白元香戴面纱的白流苏道:“三妹妹,快跟姐姐一道,母亲可吩咐了看好了你,仔细你又惹祸呢。” 白如意端着嫡女的架子,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见。众人面有嫌弃的望向白流苏。素问白家三小姐风评不好,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白流苏心中冷笑,这戏刚一开场,就打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么? 29、真相 众人皆向白流苏这边望过来,对着风评不好的白家三小姐也有些好奇,白如意一副长姐姿态,于外人看来甚是知书达理的样子。 “长姐,妹妹甚少出门,不知要去哪里惹祸。人人都说我乖张,我也是奇了,怎的长姐都这样说我?”白流苏一步步走的稳健,直到白如意面前停下。 白如意一时透不过气来,她第一次觉得白流苏竟然有压迫的气势。白流苏这段话直接把陷阱丢还了她,反倒叫别人觉得她这个长姐非但不友爱姐妹,却一心爱嚼姐妹的舌根子。 见白如意面色发僵,林家姐妹可不愿看着好姐妹下不来台,一旁的林见兰冷声道:“你以前惹的事多了去了,还用得着白姐姐给你乱说?” 白流苏眸光一转,定定望向林见兰,这个林家二房的嫡女,实际上比前世的自己更加乖张。她说话不过脑子,白流苏记得前世她一直被长房嫡女林见梅压制,最后嫁了个不大不小的商贾,过了一生。 本来林见兰不说别人还不会想到白如意头上,可是她这一说,大家就都想到这方面,白如意的脸色发白,只得扯了扯林见兰的衣角:“好了,你别说了!” 林见梅这个时候出言打圆场:“都是自家姐妹,犯不着在刺史府的门口抬杠,咱们赶紧进去吧,不要怠慢了主人相邀。” “哼!就你说得好听!”林见兰瞪了林见梅一眼,便拂袖而去。白流苏淡淡点头,也跟着进门。 刺史陈大人爱花惜花,每年都会在府上举办赏花会,广邀燕北的青年才俊与名门淑女同聚,花会上免不了诗词歌赋的比赛,而陈大人亦借此挖掘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 今年的花会依旧在刺史府的中院举行,一众人三三两两结伴沿着九曲回廊,欣赏廊外百花盛世。白如意自进了刺史府便只同林家姐妹一道。抛下白流苏带着不足五岁的白元香落在人后。 长欢打量四周,转头凑到白流苏耳边,小声道:“小姐,方才奴婢听门房婆子闲聊,说刺史府的大公子回来了。” 白流苏腻了她一眼,凉凉道:“那又如何?” 长欢急了,怎的平时冰雪聪明的小姐这个时候忽然不开窍了。便解释道:“小姐再有几年也及笄了,放眼燕北能配得上小姐的男儿有几人,今日这般好的机会,小姐怎不为自己想想。” 白流苏噗哧笑了,目光晦暗不明的打量长欢:“长欢,你今年才几岁?”十岁的长欢毕竟是脸皮薄的女娃娃,委屈道:“小姐,您又来打趣奴婢!” 没想到白流苏却止了笑容,一脸正色道:“世间出身名门的男子难道就一定是好归宿了?若是个人面兽心的,纵然是天家之后,我也不要!”她叹了口气便朝廊外望去,桃花正好。她如今虽是少女之身,可内心已是活了两世之人。 长欢皱了皱鼻子,不可置否。小姐的心思,她反正是永远看不透的。 “原来白三小姐心气儿这般高呢,我竟不曾想到。”一声笑语在白流苏背后响起。她微微一怔,转身便见陈慕雪正站在她身后。 “陈大小姐。”白流苏淡淡一笑,客气的行礼。不等白流苏屈身,陈慕雪便上前将她挽起:“你我之间就不必了吧。” 白流苏顺其自然,抬头打量陈慕雪,多日不见,眼前这位刺史府嫡女,一扫从前的阴霾,容光焕发,风姿绰约。 那陈慕雪对白流苏十分感激,便亲昵道:“我比你年长几岁,往后便唤我一声陈姐姐可好?”白流苏含笑点头。 陈慕雪侧身瞧见了白流苏旁边的白元香,便对一旁的丫头道:“听闻六小姐喜欢牡丹,你领六小姐去瞧瞧。” 这是明摆着支开白元香的意思。白流苏知她定是有话要同自己说,便对白元香的奶娘使了眼色,奶娘点头便牵着白元香高高兴兴的去看牡丹。 “妹妹随我来。”陈慕雪引着白流苏离开中院,来到一处僻静的凉亭。 另一边,白如意等人跟着丫头的指引流连百花之中,穿过一片荷花池,便是刺史府的秋霜斋,而本次赏花会的诗会正在那头举行。 此时荷花池中尚且一片荒芜,陈大人便命人在池边摆了一圈名贵花卉,小姐们边行边看,笑语嫣然。恰巧几个公子从假山处转了过来,与小姐们隔着荷花池遥遥相望。 这几人中,正有白如意满心期待的刺史府大公子陈长琴,还有伯府二少爷燕无忌。两人身后还跟随了各家公子随行。 两人在池边停下,燕无忌的目光投向对面,陈长琴打趣道:“无忌兄亦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愚兄还不知道什么样的佳人方能入你的眼呢?” 经陈长琴这么一提,燕无忌的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日清华寺的一幕,那个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女子。便转头问道:“不知今日赏花会可请了白家的小姐?” 陈长琴挑眉“舍妹特地给白家下了帖子,听说白家嫡女举止端庄,面若牡丹,难道你?”他颇有些揶揄的撞了下燕无忌的肩膀。 燕无忌却只是笑笑,并不做解释。这些年随便那个及笄的女子都想往他面前凑,一来二去他到成了多情公子,虽说他根本瞧不上,可是如今也懒得再解释。 荷花池对岸的白如意一眼便瞧见了对面的男子,看这衣着打扮,她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此时故意放缓了动作,摆出嫡女大气温婉的笑容,与同行的林家姐妹谈笑。 她心下主意已定,待到了秋霜斋再说。 这一边凉亭,白流苏从陈慕雪那得知了几个消息。原来伯府的张大奶奶同刺史府的姨娘还是姑侄,原来刺史府长子陈长琴并非陈慕雪母亲所出! 难怪林氏和伯府的张大奶奶走得近,又难怪前世白如意可以嫁给陈长琴!一切都是早有预谋,那么今日,白如意是不是会有所行动? 30、诗会 “如不出我所料,你家姨娘敢做出下蛊这件事来,恐怕背后是伯府长房张大奶奶撑腰呢。”白流苏皱眉。 “哼!嫁入伯府又如何?敢把手伸进刺史府也是自不量力!”陈慕雪极其轻蔑的说道。现在母亲的病好了,外祖家前些日还谴了舅母来探望,父亲大人这时候对母亲相敬如宾还来不及。掌家之权顺理成章重回母亲手中,她亦借此以自己的名义,承办了这次花会。 “这事没那么简单,眼下张大奶奶有孕,这头一胎若是男丁,便是伯府的娣长孙。那时候她的话分量可不轻。”白流苏好心的提醒陈慕雪,这个丫头到底思量轻。 “我真是不明白父亲缘何要这般巴结伯府,明明是被流放燕北,落魄的勋贵人家,父亲已官至刺史,何必?”此刻陈慕雪已经把白流苏当成自己人,说话便不在乎轻重缓急。 白流苏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听说,伯府长房的那位嫡小姐去年可是嫁入了远平侯府。”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因之这勋贵人家盘根错节的联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刺史陈大人也许并不需要巴结伯府,但是他不能得罪以伯府为代表的勋贵们。而现在的陈慕雪太年轻,需要人提醒。 两人正说着,长欢跟兔儿双双进了亭子来道:“小姐,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若是迟了,怕是不太好。” “走吧。”两人对视一眼,便一同赶往秋霜斋。等她二人到的时候,秋霜斋已经满满都是人。刺史府的秋霜斋分为两层。一层是公子们的席位,二层是小姐们席位。不同的是,二层楼上放了几层纱帘,叫人瞧不真切楼上人。 白流苏上得楼来,之间白如意带着白元香同林家姐妹坐在一处,而挨着白元香坐了刺史府的两位庶女,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陈慕雪淡淡瞧了一眼,便亲昵的拉着白流苏道:“你同我坐一起。”言罢便带着白流苏坐在二层视野最好的位置。 周遭的小姐们见此一幕,皆心中疑惑,怎的白家三小姐同刺史府大小姐这般要好了?难道传说白三小姐乖戾都是假的? 众小姐上楼的时候,一层的公子们有意无意都瞧得真切,即便蒙着面纱,众女的气质已见高下。燕无忌同陈长琴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没有漏掉一个佳丽。 燕无忌瞧来瞧去却不见那日清华寺遇见的身影,正泄气的时候,忽然门口掠过一抹青影,他抬头追随之时,却只剩下衣袂翻飞,瞬间消失不见。 “长琴,方才同你妹妹一道的那位小姐是谁家的?”燕无忌撞了撞好友的胳膊,小声问道。 陈长琴正低首回味新酿的花酿,敷衍道:“我久不在家中,燕北人家的小姐我还不如你熟呢!” 正说话间,官家高声道:“有请老爷夫人!” 众人便起身望向门口,刺史陈延年携着夫人邵氏,张姨娘跟在其后,一道进得门来。陈延年不过四十岁年纪,身材中等,只是眸光中敛着一抹干练,自成气势。 三人行至上位坐下,陈延年方笑道:“大家都坐罢。”复又对官家道:“开始吧。” 白流苏将目光从陈延年的身上收回,前世她不关心政事,一心只扑在高达民身上。对这位刺史大人了解甚少,只知道他升迁入京了。 不经意转头,便瞥见陈慕雪不自然的神色。一丝疑惑在心头闪过。她这是怎么了? 31、无意 白流苏正要问询,楼下的管家正好在宣布本次诗会的规则,只好闭口不语。 “今年府中牡丹开的极好,诗会便以此为题,限时半柱香。诸位小姐少爷,谁若是拔得头筹,我们大人愿将牡丹王双手奉上!” 话一说完,四周皆有低声惊呼,“牡丹王”乃是花中帝王,这个品种的牡丹产自燕北,然而却极难存活,总是陈延年这样的爱花之人,也才培育了一棵,弥足珍贵。 下人们抬上来一个香案,陈延年上前,从下人手中接过蜡烛,将香点上,笑盈盈道:“诸位可要抓紧时间了。” 小姐公子们面前此时都摆上了笔墨纸砚。有的人奋笔疾书,有的人冥思苦想。燕无忌的心思全然不在诗词上,他抬头环顾楼上,只想在那一片朦胧中,寻找那个令她动摇的人。 陈长琴身为刺史府长子,可不想让父亲失望。他七岁便在外求学,于京城师从名师,虽说燕无忌少年成名,他却不想输给自己的好兄弟。 白流苏的神思亦不在笔墨上,更何况今天该出风头的人原本就不是她。此刻她的心中还在整理着林氏同伯府大奶奶之间的关系。 前世林氏和伯府张大奶奶的计划成功,而白如意也顺利吸引了陈长琴,因此她才能顺利嫁入刺史府。 但是如今就不同了,且不说林氏的计划已经失败,眼下陈长琴显然同白如意还没有什么接触。白流苏下意识偏头朝着白如意的方向看了看。 只见她支着额头冥思苦想。白家虽说是燕北大族,但是更看重女子无才便是德。家中对各方小姐的女工要求极严,于读书上要求不高,白如意虽然及笄,可也刚读完四书。 指望她诗惊四座显然是不可能。若说在座的女子文采斐然,白流苏忍不住望了望身旁的陈慕雪。这位才是饱读诗书呢。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说陈大人有意将陈慕雪嫁入伯府?白流苏忽然想起陈慕雪前些日子在伯府落水,可是她并没有遇见燕无忌。今日,燕无忌本人可正坐在楼下呢! 如此一想,白流苏放下心来,随手涂鸦一首。既然刺史大人有此心思,那白如意今天是没戏了。不管刺史府有什么谋算,那都与她白流苏无关了。 一炷香很快就燃尽。众人纷纷将诗作交上。官家将厚厚一沓宣纸送到陈延年面前的案几上。邵氏为了避免众人等候,便吩咐道:“小女雪儿去年亲手酿了牡丹花酿,请诸位尝尝。” 说话间,眼睛分明看向燕无忌。只见对方淡淡笑着,并无什么反应。邵氏也不再多说。倒是陈长琴喜道:“妹妹亲手酿制的,哥哥我要好好尝尝!” “定叫你喝个够!”邵氏难得露出宠溺的笑容来。张姨娘坐在边上,却将袖中的手指攥成拳头。她岂不知邵氏此举是在讨好燕无忌,可是现在她却不能阻拦。 她恨,为什么不早点给这个贱人下蛊,看着邵氏现在面色红润的模样,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只是邵氏没有充足的证据,所以才没有告诉老爷。 难道她这一辈子就该是妾室,就该被邵氏骑在头上?她不甘心! 下人们端上花酿,白流苏回头来看陈慕雪,见她依旧紧皱眉头。便安慰道:“姐姐莫要担心了,今日席上小姐的文采,可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陈慕雪微微愣了一下,复又对着白流苏苦笑道:“连你也以为,我今日就想拔得头筹吗?” 白流苏刚伸出准备安慰陈慕雪的手,顿在半空,听闻她这样的回答,只得放下。原来一切不过是父母之意,陈慕雪却并不想。 “莫非你已经有了心上人了?”白流苏试探着轻声问道。然而陈慕雪只当没听见,并未回答。 此时陈延年已经将众人的诗作悉数看完,从中抽出燕无忌的诗作大加赞赏了一番。这个结果在白流苏的意料之中。 随后陈延年又分别抽出其他几个佼佼者的诗作,其中有陈长琴,林见梅等其他世家小姐。却没有陈慕雪。 白流苏瞥了一眼邵氏的神色,虽然隐藏的很好,却没有盖过那份不悦和疑惑。她不由得握了握陈慕雪的手,传达这一份简单的安慰。从来女子的命运,就不曾在自己手中。 诗会一结束,天色已晚,大家便跟主人告辞,陈延年和邵氏极力邀请燕无忌留下用饭,却被他含笑拒绝。 白如意虽然终于弄清了谁是陈长琴,可是她今日却被燕无忌勾住了神思。坐在楼上,楼下一览无余。燕无忌今日着了一件大红绣金线绘鲤鱼袍子,白玉簪子冠发,玉树临风,他就像明月,而在场其他人全部都暗淡无光。 白流苏辞别陈慕雪,便同白如意汇合,几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刺史府。正待上马车的时候,白流苏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道:“这位小姐请留步!” 回首一看,便瞧见是燕无忌正站在自己身后。在场的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纷纷停了动作,看着他俩。白流苏分明感受到周遭的敌意,尤其是白如意,那么明显。 可是人在面前,总不能装木头吧,只得含笑道:“不知燕二公子有何事?” 燕无忌见她回应自己了,忙说道:“你不记得我了?前些日子在清华寺我们见过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白流苏也是身子一震。这没头没尾的话,说的就像两人在寺院私会一般。白流苏心底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唐突的小子厌弃起来。 但是面上还是淡淡道:“公子说笑呢,前些日子我陪母亲烧香祈福,不曾见过公子。公子莫不是认错了人?” 燕无忌听见白流苏的话,急了,原来当日她不记得自己了。忙解释道:“我没有认错,当时你我在山门擦身而过,风吹起了你的斗笠,所以我便瞧见了你……” 白流苏忙截住这位的话道:“原来只是在山门擦身而过,当时人来人往,我未曾留意,望公子见谅。” 这话故意说得大声,就是为了让周遭的人都听的明白,若是今天这事不说清楚,传了出去,白流苏便又是上一世的命运,甚至比上一世更惨。她可不认为陈夫人会让一个毫无背景的商女请进伯府的二房。 见燕无忌发愣,她忙道:“就此别过。”就着长欢的手,迅速上了马车。 可是这件事到底还是听者有心,白如意气呼呼的回到景合院,把今日听到的看到的,尤其是离开刺史府的一幕悉数告诉了母亲。 林氏这才恍然大悟,她同张氏的计划已然失败,可笑自己还蒙在鼓里。这个三丫头已经不能小瞧,她得提前让她那远方侄子来白府了! 32、仇人 四月的风光明媚,宁和院里鸟语花香。白泽言与白流苏同趴在案几上,一个乖乖的抄写论语,一个静静的摆弄女工。 安氏则斜倚着靠枕,盯着一册账目发愁。白流苏刚刚勾勒好一个花样子,不经意间抬头,就见到母亲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娘亲,怎么了?” “我本以为咱们白家公中的产业就算亏损,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可没想到单从厨房这一项,就知白家已不是五年前那个白家了。”安氏没有避开女儿,直截了当的说。 前世的白流苏虽然天资聪慧,可是被娇纵性子所害,又懒目光又狭隘,加上跟安氏的关系不好,于经商治家一窍不通。 眼下初听见安氏说起,白流苏也是不甚明白。便丢开绷子,走到安氏身边坐下,细细问道:“可是公中亏损严重,娘亲便要往里头贴钱?” “这不是贴一笔钱就能说得清的事情。你看这账册。”安氏将一摞账册推到白流苏面前。白流苏见状,抬手拿起一本翻看。 越看越叫人心惊,不由得抬头看向母亲:“怎的这三年来,庄子上的进项一年比一年少,今年竟比去年少了一半?” 白流苏记得她有生之年,燕北并没有发生什么天灾地祸,按理说庄稼收成不会受到影响啊。安氏瞥了女儿一眼,从一堆账册中又单单挑出一本递给白流苏。 “怎的交租的庄子也少了一半?”白流苏速速浏览,这才明白了个中原因。只是庄子消失这也太离谱了吧。 安氏淡淡道:“眼下公中的产业都由你大伯父在打理,可你大伯父并无经商之才,我这几天也打听了,那些消失的庄子,全是你大伯父卖出去的。这些年他公中和私家产业但凡亏空,便拿庄子作抵押!” 白流苏心中一禀,寒声道:“祖母就不管么?” “恐怕你祖母尚不知情罢了。”安氏叹了口气。若说她久病成疾,贪恋床榻,所以诸事不闻,被人瞒在鼓里。可白老太太又何尝不是呢,她能拿捏的住内院的林氏,却奈何不了大儿子。 不过白老太太也知道大儿子不是经商的材料,所以当初便把最好的铺子田产给了三儿子。至于二儿子白致远,因他在京为官,所以产业交给了大儿子打理。 白流苏忽然想到了这一茬,面色发冷:“娘亲,我们二房的产业现下是不是也在大伯父手中?”见安氏无奈点头,白流苏心中一阵凉薄。 本是亲兄弟,相煎何太急。大房从没想过归还二房的产业,反而心心念念母亲的嫁妆。人心不足蛇吞象,白流苏现在才明白,她身边生活的都是些妖魔鬼怪。 照大房那个德行,现下要回二房的产业是不可能。白流苏捏着账册想了想,便道:“娘亲,上次你给我的铺子和田产收益都不错,我想新开个铺子,不知娘亲答不答应?” 出乎白流苏的意料,安氏只瞧了一眼,满不在乎道:“你想怎么做就去做,放心大胆的作为,万事都有娘在后头呢。” 白流苏瞪大了眼睛,这真是她那个缠绵病榻多年的娘亲吗?怎么一下子无所不能起来了。杜嬷嬷一旁看着,笑着解释道:“小姐只知道太太这些年病着,可是太太原来做姑娘的时候,可是经商一把好手。” “娘亲也做生意?”白流苏更惊讶了,在这个国家,女子抛头露面还是不被认可的。杜嬷嬷又揶揄的瞧了安氏一眼,便又说道:“那时候,太太总是女扮男装巡查铺子,后来太太嫁来燕北,离京太远,这才把铺子都给了大少爷。” 杜嬷嬷口中的大少爷自然是白流苏的舅舅安鸿宇了。安氏出身富贵,反倒不看重那些钱,经商也不过是闺阁无聊,安氏的另一种消遣罢了。 白流苏吐了吐舌头,不管怎样,她经商是得到母亲肯定了。得知了母亲的过去,白流苏心里又安定了不少,以后少不了要跟母亲请教经商之道呢。 母女正说着,外头长欢打了帘子进来禀道:“太太,小姐,红鲤姑娘说家里来客人了,让太太带着小姐少爷过去呢。” 安氏诧异:“怎么来客之前都没有消息?”白家在燕北也算是个世家大族,有客来访一般都要提前三日下帖子的。 白流苏已经放下账册站了起来:“看样子,就是不速之客了。长欢,红鲤还说了什么没有?”之前红鲤每次来宁和院,二房给的赏钱足够当她嫁妆了,这点人情她不会不卖。 长欢想了想便道:“听红鲤说客人是大太太家的亲戚。” “不知是什么亲戚,怎么还要我们去见?”安氏心上奇怪,却还是吩咐杜嬷嬷给白流苏和白泽言整理衣装。 可白流苏听了长欢的话,眉头一跳。她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有些事情逃都逃不掉,即便是重生之后,有些人还是会相见。 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到那人,他眼里的厌弃和鄙夷。白流苏决绝的闭了闭眼睛。深情错付,今生便是仇人了! 白流苏牵着弟弟白泽言,刚进了荣华院的正厅,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从里间传来。深吸一口气,长欢正为她打起帘子。 “二伯母,三妹妹,五弟弟来了。”白如意一见来人,立刻殷勤的站起来迎接,还故作亲昵的挽起了白流苏的手,拉她到一个男子面前,笑道:“三妹妹,快来见过你高家哥哥。” 面前那位男子十六七岁,面容俊秀,着一身白衣,倒显得几分书生气质。只是白流苏心中知道空有皮囊罢了。高达民,没想到此生再见,竟全是恨意。 那人站了起来,冲着白流苏笑了笑,正要见礼,白流苏却拂开了白如意,淡淡道:“我怎不知有过这样的哥哥?” 说话间,人却走到了老太太跟前,本来这话一出,是极不给人面子。林氏同高达民脸色具是一冷。老太天本来春风和煦的脸也是一怔。 33、兵来 白流苏故意对这些人的神色无视,转身从长欢手里接过一个锦缎袋子,歪缠到老太太身边,笑的一团和煦:“祖母,上次去刺史府,流苏没能给祖母把牡丹花王赢回来,这不特地跟刺史府的陈大小姐求情,今个儿她便差人把种子送来了,您瞧。” 白老太太亦是极端爱花之人,所以上次白流苏折梅脱困。而这一次牡丹花王比起红梅,那就罕见了不知多少倍,白流苏能为白老太太寻来牡丹花王的种子,已经说明了她跟刺史府的陈大小姐有多亲厚。 要知道刺史陈大人从不将牡丹花王的种子外送,白流苏这一袋种子可是头一遭。老太太立刻笑的不见眼睛,忙夸道:“流苏最得祖母的心了!” 言罢,仔细嘱咐绿荷道:“这一袋种子可比一箱金子还贵重呢,给我小心伺候着!” 安氏淡定坐在堂下,瞧着林氏急的跳脚的样子。这刚一进门的架势,她已然明白林氏打的什么注意,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亲戚,也敢让她的女儿称兄弟?不自量力! 林氏眼见着白老太太沉浸在喜悦当中,完全忘记了方才的事情,忙给女儿白如意递了个眼色。那白如意也不是傻的,知道白流苏这是在转移白老太太的注意力,故意走到白流苏身边,嗔道:“三妹妹怎么这般失礼?” 白流苏回瞪白如意一眼,心下冷笑,面上依旧一副乖孙女的模样,拉着白老太太撒娇说:“祖母,我怎不记得白家有姓高的亲戚?” 白老太太心中正欢喜,看白流苏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这时候解释道:“他是你大伯母家的亲戚。” 白流苏眉眼一抬,笑道:“难怪流苏不记得呢,我姓白不姓林。” 听闻此言,大家具是一愣,安氏面上淡淡的,心底却笑开了,不愧是她的女儿,这打了人家的脸,都不带声儿的。 白流苏见好就收,款步走到高达民面前,施施然行礼,声音是软软糯糯,让人还听出一份委屈来:“高公子,适才是流苏无礼,不知你是我大伯母家的亲戚,还望海涵。” 自始至终,白流苏都没有称呼高达民为哥哥,一个“公子”划清了所有界限。那高达民虽脸色不太好,可是出于礼数,还是勉强回礼,称了一声“三小姐好”。 安氏这时候才开腔:“不知母亲唤我们来,是有何事?” 白老太太正要说,林氏便抢白了:“弟妹,是这样。达民这次是来燕北准备考试的。只是大房人口众多,没有空余的房间,嫂嫂我唯有请母亲叫你来商量。你二房尚有空房,不若收拾一间给达民住吧。” 安氏心中冷笑,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六神无主。林氏这么做,是公然把人塞进宁和园。她大房三进三出的院子会没有空房间?只不过是趁着自家老爷不在家,想雀占鸠巢罢了。 若是真让高达民住了进来,安氏已经可以预料,不出一天,高达民和女儿暧昧不清的消息就能传的燕北人尽皆知,就算流苏尚未及笄,这闺誉也是毁尽了。 可是眼下她不能一口回绝,既然老太太把她们叫到荣华园来,想必这件事老太太已经答应了,拒绝那就是违逆老太太的意思。 林氏这一次打着一箭双雕的注意,她料定安氏肯定要拒绝,那样就忤逆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的犟脾气,岂是安氏能动摇的,到时候不但讨老太太厌弃,还得乖乖的给达民收拾屋子。 可是安氏却并未如林氏的意。她面上笑意不变,带着长辈的和颜悦色望向高达民,问道:“你既来到燕北,可是离春试还有些时日,打算在何处读书?” 高达民不知安氏为何突然发问,暗暗瞧了瞧林氏的神色,最后还是如实回答:“老太太和姑母准了达民在宗学读书。” 老太太适时接过话头:“不过是借读几日,这事宗学的夫子已然答应了。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安氏摇头解释道:“儿媳哪敢有什么意见,只是高公子此次来是为了春试,可不是游玩。流苏自小被我惯坏没有规矩,只怕扰了高公子读书。我听说宗学那儿,正好空了几间屋子,不若让高公子住过去,读书方便还清静,母亲您看?” 这一席话没有一句拒绝,可是句句透着拒绝。偏偏安氏没有明白拒绝老太太,话里话外又透着为高达民着想的意思,一句流苏没规矩点醒了老太太,这恰逢青葱年纪的男女,哪能住在一个院子? 老太太这时候也转过弯来了,幽深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氏一眼,隐隐有怒气。这是手伸到我老太太眼皮子低下了! 当即决定道:“二媳妇说的在理,一个流苏丫头就够吵嚷,何况你那头还有个五岁小子。既然宗学有空房,林氏你就带人送高公子去吧。” “母亲,宗学离咱们府上略远,儿媳只怕照顾不周,有个万一。还是在家更方便些。”林氏不甘,又出言劝说。 “离家远不怕,若是真住进二房,流苏无状冲撞了高公子,有损了他的名声,这才要紧吧,媳妇儿!” 白老太太直白的说出了林氏的心思,高达民霎时羞红了脸面。林氏自然是尴尬不已。反观二房,一脸的云淡风轻。 “是儿媳疏忽了,儿媳这就差人送达民去宗学。”林氏讪讪回答。 “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白老太太厌弃的闭了闭眼,红鲤便上前来将老太太扶起来。高达民望了望林氏,最终无奈的给白老太太作揖告退。 安氏带着孩子头也不回了离开。剩林氏在后头望着直跳脚。白如意恨恨道:“呸!”高达民尴尬道:“姑母,我还是去宗学吧。” 林氏这才按下怒气,和颜悦色道:“去了宗学也好,你三妹妹自小娇纵惯了,方才她无礼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多跟家里的兄弟姐妹走动走动,不要生分了。” 高达民点点头,他知道姑母把他接来的用意。虽然他家不及白府,可也是商贾之家。一向听闻白家二房财力不浅,若是娶得白流苏,光是那份嫁妆,就够他捐个地方官了。 想了想按下心中怒气,跟随丫头出了白府。抬头望了望门口那块匾额,暗暗道,白流苏,来日方长。 34、遇险 这一日清晨的荣华园,白家众人带着小辈们给白老太太请安。白致喜、白致和因要忙着生意,请安之后便忙去了铺子。 剩下林氏、安氏、孙氏带着孩子留在厅堂。一家子说说笑笑也是热闹。白如敏见状,上前作揖道:“祖母,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节,不若我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南山散散心吧?” 倚在白老太太身旁的白如意十分会意的撒娇附和:“祖母,您就让我们去吧,这一整个冬天孙女都闷得发霉了。” 白老太太噙着一抹慈爱的笑意正要张口,白流苏便噗哧一声笑了开来。惹得众人都朝她望去。白如意不悦道:“三妹妹,你笑什么?” 白流苏甩着帕子,缓缓道:“大姐姐也不羞,这个冬天你跑得可不勤快,又是伯府又是刺史府,大姐及笄礼,全燕北的世家都来看哩。” 一面说着一面又做出个羞羞的动作。老太太也被逗乐了,跟着用食指点了白如意眉心,笑骂:“不知羞。” 见话题被岔开,白如敏可着急了。只是面上依旧长兄温和口气对白流苏道:“三妹妹莫要闹你大姐姐了。”转头看向白泽言:“五弟弟想不想出去玩呀?” 白泽言晶亮的大眼睛滴溜转,他人虽小,可知道大房都不是好东西。便呐呐道:“泽言跟阿姐呆在一起就很开心了,不想出去玩。” 原本打算在白泽言这里讨便宜的白如敏碰了一鼻子灰,他眸色暗了暗。这个时候一直不吭声的孙氏却逗着怀里的六小姐、七少爷问道:“你们想不想出去玩呀?” 白流苏有些诧异的望向孙氏,见对方一副眉目淡然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不安起来。她这是安静的三伯母才是最让人看不透的。 白元香同弟弟一副很渴望的表情已经展露无遗。面对最小的孙子孙女,白老太太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便吩咐道:“叫下人套好了车,送孩子们去南山散散心。” 安氏不放心道:“母亲,几个孩子年岁尚小,不若我跟去照料吧?” 白如敏适时截住安氏话头,笑道:“二伯母,尽管放心,带上丫头婆子看牢了,我们是去玩又不是去上刀山下火海。” 白如敏这话一说,立时显得安氏小人之心起来。白老太太亦知大房和二房的不对付,只不过此时瞧着安氏就觉得不识体面,烦躁的挥挥手道:“他们小孩子一起玩,你个大人搀和什么。多叫几个丫头婆子跟着便罢。” 安氏还要再说什么,被白流苏强行按住,摇了摇头。安氏只得作罢。白流苏微笑道:“我带弟弟去换身衣裳来。” 白如敏转身对着白流苏讨好一笑:“我在大门等你们。” 一行人回到宁和园,安氏不安的嘀咕道:“好好的说什么去踏青。又不知卖的什么药!”白流苏笑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又转头对方才没有跟去请安的奶娘问道:“白牛那边可有消息了?”上次长欢送走白牛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宁和园总有婆子盯着。 白流苏未免白牛进出宁和园被人拿着话柄,此后便让奶娘在二人之间传递消息。奶娘道:“小姐让白牛盯着大老爷的行踪,白牛这些日子亲自盯梢,别瞧大老爷面上冠冕堂皇,没想到居然养了个外室!” “外室?”白流苏眉头一抬,她只是下意识的让白牛留意白致喜,没想到这么快狐狸就漏了尾巴。林氏你既然搅得我二房不得安宁,我又怎么能轻松放过你? “听说那外室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原先是风尘女子,被大老爷赎了身,养在了外头。听人说有一年了,连孩子都有了。”奶娘继续解释道。 “竟然有了孩子,男孩还是女孩?”白流苏端茶杯的手一顿。 “是个男孩!”奶娘意味深长的说。 “男孩。”白流苏低声重复了一遍。林氏善妒,要不是刘姨娘是老太太硬塞过来的,她绝对不可能生的下庶女白如。只是从此后刘姨娘的避子汤就再没断过。 大伯父也是胆子大,竟然让外室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还是男孩。其实大房也不是一条心。是时候还以颜色了。 正沉思,长欢进来禀道:“小姐,外头小厮来催了,说就等您跟五少爷了。” 白流苏敛眉道:“知道了。”复又对奶娘吩咐道:“告诉白牛,想办法让那外室闹上白府来。” 奶娘点点头。杜嬷嬷和长欢陪着白流苏和白泽言换完衣裳,便去了大门。 门前停了三辆马车,一房一辆。白如意坐在第一辆马车上,掀开帘子斜睨着白流苏,凉凉道:“我当妹妹非得打扮成天仙儿,才肯出门呢。” 白流苏只当没听见没看见,牵着白泽言径直上了后面那辆马车,气的白如意直翻白眼。低声咒骂道:“等着吧,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呆白流苏等人上了马车,白如敏方才翻身上马,退下那副温柔谦恭的长兄表情,整个人忽然就冷酷起来。 南山一向是燕北人踏青的胜地,马车穿过街区,便可到达南山的范围。白泽言听见外面喧嚣的声音,便打起帘子喊白流苏去看。 他年纪尚小,加上体弱多病,所以没有什么机会出门,此刻见了小摊贩都是新奇的。欣喜道:“阿姐,你看那红红的一串是什么?” 白流苏沉浸在弟弟纯净的眼神里,笑着解释:“那是糖葫芦。” 白泽言眼瞧着一个小娃娃将糖葫芦塞进嘴里,一脸幸福的表情。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引得白流苏吃吃笑起来,摸了摸弟弟的头,宠溺道:“等到了南山,阿姐买个给你尝尝。” 马车越行越静,白流苏颇觉奇怪,这个时候南山虽处郊外,却不该这么安静。她掀起帘子向外张望。这才发现,原本走在前面的马车不知所踪,回头看后面三房的马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糟了!” 白流苏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35、做绝 没等白流苏缓过神来,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长欢!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长欢掀帘一看,马车停在僻静处,那车夫却已经跑远了,身形看着眼生,竟然不像是白家内院的下人。 长欢急道:“小姐,这里头怕是有诈!我来驾车,你跟少爷坐稳了!”长欢毕竟在庄子上呆了几年,一些男人干的粗活她也是会一些的,现下大着胆子拉起缰绳。 白流苏脸色发白,搂紧了弟弟白泽言坐在马车中不言不语。心中却乱得很,她早有预感此行定有什么岔子。 可是长欢刚刚调转了车头,林子中突然窜出来十几个黑衣人,领头的蒙面人大声喝道:“小娘子,哪里逃!” 没想到大房已然狗急跳墙,这是打算让自己和泽言暴尸荒野了。届时无论如何母亲安氏都难以支撑二房了。思及此不仅后脊发冷,不能!她不能就死在这里! 十几个人把马车团团围住,领头的人眼睛一眯,语气也不着调起来:“车里的小娘子还不下来让大爷们瞧瞧?” 人到了攸关生死的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白流苏拍了拍白泽言的肩膀,身子半分未动,这些人既然没有直接下杀手,便有转圜的余地。于是寒声问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是谁派你们来的?” 领头的蒙面人一愣,颇有些恼羞成怒道:“老子自己就是代王,还要哪个来指派我?莫废话,快下来!” 说完作势上前就要掀帘子,长欢猛地一拽缰绳,车身一转这才险险避过。一声冷笑自车中传来:“今日知我要来南山的只有几人,引我来此处的也只有几个人,不管他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十倍。” 白流苏直接戳窜了蒙面人的谎话,她也是看出来了这些人不过是一帮见钱眼开的大老粗。打动他们的办法多的是。而眼下,她需要拖时间。 蒙面人们面面相觑,已经有小声嘀咕。白流苏趁势补充道:“你收一分钱杀我,跟不费力收十分钱放我,哪个更占便宜?哪个更加凶险?” 一个黑衣人禁不住金钱的**,上前凑到蒙面人身边道:“老大,一向听闻白家二房最有钱,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犯不着跟钱过不去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流苏攥紧了手心,这个蒙面人在这么大的**面前还在犹豫,时间一长,万一生变。她不敢再想。 突然,蒙面人猛地抬头,眸光狠厉,大喝道:“三姑娘,拿人钱财**,你要怪就怪你生在了白家!兄弟们!给我上!” 霎时间十几口大刀齐刷刷向着马车砍过去。 另一边白如敏叫几个婆子丫头带着三房的少爷小姐们去看风景,自己则和白如意两人在凉亭中休息。 白如意得意道:“母亲这一计甚是高明,要哥哥找来几个莽汉假意玷污白流苏,再让达民表哥来个英雄救美,这救命之恩,白流苏不嫁都不行!哼!还想跟我争!” 白如敏一掀袍子坐在石凳上,眸光一冷:“妹妹你错了,不是假意玷污,而是有去无回!” “什么?你没有知会达民表哥?”白如意挑眉看向自己的亲哥哥,她有些不太相信白如敏的话“你!你没有按照母亲的话去做?” 白如敏嘴角一动,颇为不屑道:“母亲就是妇人之仁,还要留她小命。我找人把她俩做了,二房无后,这承嗣的事情势在必行!”直到现在白如敏依旧没有放弃承嗣二房的想法。既然软磨硬泡不行,那不如来点狠的! 白如意有些发懵,呐呐的问道:“若她们真的死了,我们怎么办?是我们把她俩带出来的!我们怎么逃脱干系!”说到这里她竟有些歇斯底里。 白如敏不甚在意道:“便是按照母亲的法子,咱们一样逃脱不了干系,只要白流苏还活着,她一样可以报复我们,妹妹,斩草要除根,你懂么?” “可是我们怎么骗过安氏?怎么骗过祖母?”白如意还是惴惴不安。 “只消说三妹妹身子不爽利,先回来了。我们自然同她分开了。等我们回府不见她人,再派人去找,那时候他们能找到的,就只有死人了!” 白如意还要再说什么,就看见白如卉领着几个弟弟妹妹已经向凉亭这边走过来。白如敏示意她不必再说,转瞬又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 “大哥,几个弟弟妹妹玩累了,不若咱们早些回去吧?”白如卉提到。白如敏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六小姐白元香插嘴道:“咱们不等等三姐姐和五哥哥吗?” 白如意一愣,复有拿了帕子弯下身子为白元香拭去嘴角的糖屑,面不改色道:“你三姐姐差人告诉我她身子不舒服,已经提前回去了。既然玩累了,不如我们也早些回家吧。” 她直起身与哥哥白如敏对视一眼,便带着丫头婆子拥着几个孩子上车。白如敏上马,忍不住仰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那些人恐怕已经把事情办好了吧,怎么还不来给他送信? 想了想,驾车的车夫已经告诉他把马车停在了无人路过的僻静处。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婆子哪是那些人的对手。还是直接回府吧。 “走吧!”白如敏招了招手,一行人便往回赶。 然而另白如敏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 一到白府,白如敏潜了丫头婆子把年纪小的弟弟妹妹送回各房,自己则带着白如意直接去了荣华园。 没料到刚一到荣华园便听见阵阵啼哭的声音,只是这声音为什么这般熟悉?白如敏同白如意面面相觑,两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却都不愿意去承认那样的事实。 白如敏脸上淡然甚至带着得意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白如意的脸色也白若金纸。因为她们同时听见屋子里传来那个声音。 “祖母,您一定要给流苏做主啊!” 而扑在白老太太怀中眼泪不止的白流苏,抬眼便瞧见了屏风外的两个人影,清亮的眸子里闪过狠色。 36、重生 屋外的两人正犹豫要不要进来,就听见里头老太太冷着声吼道:“都给我进来!” 白如敏一时只觉得头皮发麻,红鲤出来给打起帘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厅堂。见了扑倒在老太太怀中的白流苏,他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白如意没能掩饰住满脸的震惊,她微微张口,看着白流苏毫发无伤的窝在老太太怀中楚楚可怜。 倒是白如敏反应快,:“妹妹这是先回家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害我们好找。”三俩句话就把责任推到了白流苏的头上。 白流苏微微冷笑,却不做解释。因为她知道这一次白如敏无论如何都开脱不了。果然白老太太面色更沉了几分。抬头吩咐一旁的葛嬷嬷:“把他们俩个拉到祠堂,跟她们母亲一块跪着!” 白如敏错愕的抬头,怎么回事连母亲都跪在了祠堂?白如意彻底慌了,眼泪鼻涕一下子全涌了出来,也不顾体面就跪了下来:“祖母,可是听了什么胡言乱语就来冤枉孙女,孙女要个说法!” 白如意跪下来抬头正好与白流苏撞上视线,此刻感受到白流苏投来森寒的目光,竟像是刀子一般的锋利,白如意不由自主的身子一缩,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大叫起来。 “都是你!定是你说了我们什么坏话!”一边骂着一边伸手直戳白流苏的脸。 老太太怒不可遏,伸手拂开白如意,催促道:“瞧瞧!瞧瞧!哪还有半点白家嫡女的样子!你们都死了吗!还不把人给我带下去!” 几个婆子丫头原先觉得大小姐最得白老太太宠爱,一时都不敢上手,此刻白老太太这样发话,自然鱼贯而上。 白如意挣扎不断,高声叫着:“孙女不服!”白如敏则面色灰白的被下人拉走。当他看到白流苏完好无损,既已知事情败露。只是白老太太知道了多少,他心中越发寒凉。 白老太太哄着白流苏收了泪水,柔声安慰道:“今日我定给你一个交待,辛亏遇见了伯府燕二公子,否则我要到何处再见我的孙女啊!” 白流苏敛眉低头。心中还是惊惧未消。她原本从府中出发之时,便交代了奶娘届时找白牛找几个靠谱的人跟在马车后头。 谁知道白如敏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甩开了白牛的人,最终还是将马车赶到了一片僻静之处,当时白流苏费尽口舌却还是没能说动蒙面人。 正当所有的刀剑齐齐冲向马车之时,燕无忌却带着人出现了。双方人数实在悬殊,只是一会儿功夫,燕无忌的护卫便将一帮歹人全部制服。 这时候燕无忌才叩了叩马车,告诉白流苏安全了。白流苏不知道燕无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当即下车拜谢,并承诺说要有厚礼重谢。哪知道燕无忌听了白流苏的话,忽的冷了脸色,不高兴起来。只淡淡道:“这里太危险,我送你回家吧。” 就这样白家的马车同伯府二少爷的护卫队一起穿过热闹的大街,回到了白府。老太太听了下人禀告,心中一惊。待见到两人,燕无忌将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有旁人在场说明,而且这个人又是伯府的二少爷,老太太想不信都难。 只消稍作联想,便可知当中谁在作怪,三小姐遇险,和大公子大小姐脱不了干系,恰好此时眼尖的长欢在侧门看见了那个逃跑的车夫,连同几个婆子将人抓了,绑到老太太面前。 燕无忌的护卫刀架脖子,那车夫便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招了,说是大房庄子上调过来的,少爷吩咐他把车赶到南山僻静处就跑。 当着燕无忌的面,白老太太脸色尴尬不已。只得客气的将燕无忌送走,关起门,立刻就打发婆子将林氏拖进了祠堂罚跪。 而事情发生的太快,林氏来不及通知白如敏等人,所以他们自然而然撞在枪口上,尤其是白如敏哪一句推卸责任,更是让白老太太最后一点偏袒都丧失殆尽。 安氏在宁和园中哄着受了惊吓的白泽言,奶娘进来禀告说方才老太太对大房的处置,又说老太太着了红鲤姑娘来传话,留了白流苏在荣华园用饭。 安氏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便吩咐道:“你带着灯笼去荣华园等小姐,夜深露重,当心再出意外。”如今安氏全心全意都在两个孩子的身上。 现在她很是后悔,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狠毒。二房不能独独倚靠流苏,她自己也该谋算着布局了。 荣华园里,丫头挑亮了蜡烛,婆子们鱼贯而入将精美的饭食全都端上了桌,老太太一手替白流苏布菜,一手挽着白流苏细嫩的手臂。柔声道:“今日你受惊了,多吃些。” 白流苏点点头,静静等着老太太的下文。她知道白老太太之所以留饭,除了安慰,更多的是想知道为什么燕无忌会在关键时刻送她回来,她同燕无忌又是什么关系罢了。 燕定伯府是什么样的门第,若是真叫商贾世家攀上了,那是多大的脸面。老太太的心思又岂是单纯的。 只是就连白流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个时候,燕无忌会出现在那个地方,简直是一出完美的英雄救美。 果然下一句老太太就说道:“今日是多亏了燕二公子,流苏,你与他是怎的认识了?” 白流苏如实回答:“那日刺史府赏花会上有一面之缘,今日得他相救也是不幸中万幸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虽然孙女不像是说谎,可是她白家几十年当家主母淬炼的眼光却是毒辣,那燕无忌看三姐儿的眼光,可有意思的紧呐。 她忽然想到大儿子没有经商的才能,三儿子会经营,却没有打出去的门路,士农工商,商人最末。若是三姐儿嫁入伯府,那情形可就不同了。 “今日燕二公子救了你,改日我当带着你登门拜谢。”老太太看着白流苏,慈祥的说。 白流苏也觉得无可厚非,便点了点头。 另一边,白家马车同伯府二公子在闹市同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燕北氏族。消息一到伯府,陈夫人立刻皱了眉头。 37、陈氏 燕无忌骑马掉头向伯府而去。此刻心情是别样的好。本来他今日是打算去南山散散心的,恰好经过街市的时候看见了白家的车马。 他心想着跟在白家车马的后头,或许能再见到白家那位三小姐也说不定。打定主意便不远不近的跟着。 也是上天眷顾白流苏,当燕无忌发现白家一辆马车奇怪的脱队之后,便打算悄悄跟上。直到在林子中,亲耳听见马车里的声音。 燕无忌确定了车中人正是白流苏,这才毫不犹豫的英雄救美了。白流苏不知道的是,当她从马车中下来,对着他拜谢的时候,举手投足之间,于燕无忌而言,是多么惊艳。 可是刚一到伯府门口,管家已经一脸焦急的在门口等着了。燕无忌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此种关节。忙下马来问道:“可是母亲又生气了?” 管家尤大叹了口气说:“少爷今日在闹市与白家小姐的车马同行,如今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此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夫人吩咐小的在此守候,见着您就要把您喊去问话呢。” 燕无忌自幼聪明伶俐,对待下人又没有主子的架子。管家对待这位主子是极其爱护。这不为免他被陈夫人训斥,就见缝插针的给燕无忌通风报信。 一丝无奈的笑容溢出嘴角,燕无忌摇摇手道:“我知道了,这就去见母亲,你也下去吧。” 伯府二房的正厅当中,陈夫人端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脸色深沉。儿子公然与白家女子同行,这说明了什么。 老太太才说白家商女登不得大雅之堂,她这个儿子这时候怎么就拎不清了。不过自己亲生儿子,陈夫人还是了解的。 像白如意那般没有底蕴的人,儿子的眼光高,肯定是不愿意与之有任何关联。那必然是白如意有意**了。 一想起白如意及笄礼的场景,陈夫人又忍不住露出鄙夷来。此刻她只想到了已经及笄的白如意,并没有想到与燕无忌同行的,另有其人。 “母亲。”燕无忌换了一身轻便的水色袍子,脚步轻快的进来。陈氏瞪了燕无忌一眼,却是不忍心责备这个独子,只得苦口婆心道:“无忌,你也是糊涂,大白天怎能随随便便与女子在闹市同行?你可是你不是旁人,你可是……” “母亲!”陈夫人还要再说却被燕无忌打断。他一掀袍子,坐到旁边的矮凳上,还颇为不耐的掏了掏耳朵,反驳道:“我当然知道,我是伯府家的二少爷,身份与那些商族可是天差地别。这些您都唠叨了八百回了!” “那你还记不住!”陈夫人没好气道。 “今日我是救人于水火,无忌不是轻狂不知礼数的人。孩儿的为人,难道母亲还不清楚吗?”之后燕无忌便把今日如何遇见白家三小姐,如何救她的事情以及在白家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陈夫人由一开始的震惊再到平静,最后一脸沉思。没想到白家家风已经败坏致斯,白如敏、白如意小小年纪竟然敢做出杀人灭口这么可怕的事情来。思及此不由自主的在心口松了口气,还好当初没有看上白如意。 马上就要中秋了,阿夜打算去苏州好好玩玩,不知道亲爱的读者们有什么打算呢? 别忘了来看阿夜的书哦~~ 最后卖萌打滚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啊 38、杀伐(9月6号补更) 可是听儿子的口气,似乎是对白家那个三小姐白流苏有意了。陈夫人回想起上次春宴,老太太对待其母安氏的态度来。 这个安氏她后来也打听了一番,只听说是京城巨贾的亲妹妹,她哥哥安鸿宇与京城贵族达官来往甚密,这些年在京城如鱼得水,风光是伯府都比不得的。 如果让儿子娶白流苏为妾,是不是能借到这个助力,重返京城?陈夫人抬眼瞧了瞧燕无忌道:“无忌,你可是对那位白家三小姐动了心思?” 陈夫人说的这么直接也让燕无忌微微一怔,随后想起白流苏那客气疏离的语气来。便叹道:“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罢了。” 陈夫人见不得儿子这种消沉的表情,颇有些不在意的冷笑:“能嫁入伯府是多大的福气,大不了我以贵妾的身份把她抬进来就是。一个商女罢了。” 燕无忌便不再言语,他虽年少又是初次动情,但是对于身份地位的态度认知还是跟他的母亲一致的。 远在白府的白流苏哪里知道自己会被人惦记上了。翌日一早,白流苏便让奶娘去找白牛打听,昨天那帮歹人同白如敏的关系。 在南山,为了白流苏的清誉着想,燕无忌的护卫将这些歹人送进了衙门。白牛五十两银子买通了审讯的衙役,把那些歹人打的皮开肉绽,这些人终于是熬不住说出了真相,签字画押。 宁和园中,白流苏见奶娘回来了,便唤了长欢照看弟弟白泽言,自己则同奶娘一道去了抱厦。她这个弟弟,正是享受一切美好的时候,她不愿泽言沾染一丝一毫的黑暗。 “小姐,打听出来了,那些人是燕北南郊一带有名的混混,是大少爷的小厮朱二找到他们,一人给了十两银子,叫他们守在南山那块林子,只要一见到小姐的马车,就……” 说到这里奶娘犹豫起来,昨夜她听女儿长欢说起白天的凶险,吓得都汗湿了后背。小姐才十一岁,少爷更只有五岁,该受了多少惊吓。 白流苏却淡然的接过话头:“就杀了我们是不是?眼下我们不递状子,衙门打算如何?”她随手抓了把棋子,撒到棋盘上,一点一点编排。 奶娘继续道:“白牛说,若是我们不递状子状告大房,这事儿就是那些混混背黑锅,县老爷就将那些人各打五十大板,下狱三年。” 听到这里,白流苏手一松。眼神忽的一缩。白如敏心狠,却让白流苏真真切切明白一个道理,斩草除根。 白流苏拉过奶娘的手,用手指在她掌中比划了一番。“你把这个字告诉白牛,他知道该怎么做。”奶娘微微一震,有些惊诧的看着白流苏。这几年在这个十一岁女孩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行事作风堪比将军一般,杀伐果断? 奶娘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白流苏望着奶娘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她不再是心智未开的少女,重生的白流苏,是来复仇的。 奶娘紧紧攥着拳头,好像生怕被人瞧见,方才三小姐一指一画,写了一个“杀”字。 阿夜清晨出发,所以昨天忘了来给大家更新了 小伙伴看到这一章的时候,大概是下午或者晚上了吧 阿夜写文好寂寞,小伙伴们给个评论响应我一下吧。你希望人物如何发展呢? 39、唱戏 白流苏回到正厅的时候,恰好瞧见安氏提笔,杜嬷嬷正在研墨。便笑说:“娘亲,今日怎的突生雅兴?” 杜嬷嬷笑说:“太太这不是心生雅兴,这是要给小姐的舅舅写信呢。” “写信?”白流苏上前坐到安氏对面的暖榻上,又问道:“娘亲怎的想起要给舅舅写信?” 未及安氏回答,杜嬷嬷先开了腔:“这些年来,安少爷多次来信问询,太太总是报喜不报忧,昨日小姐和少爷发生那样的事情,咱们再不能软弱下去了。” 安氏接口道:“我正要写信给你舅舅,让他挑几个丫头送来。”皱了皱眉,安氏化开墨,提笔写字。白流苏凑上来,忍不住赞叹:“娘亲这一手簪花小楷,真是精致。” 安氏抬眼冲着白流苏笑了笑,杜嬷嬷倒是在一旁自豪道:“太太当年,可是名动京城的才女。” “名动京城?”白流苏忍不住打量起母亲来,想不到她竟然有这样的过去。不得不说,爹爹真是捡到宝了。 虽然岁月已经在安氏的脸上刻下痕迹,可是有些人的美丽和风韵,便是岁月都无可奈何。不过白流苏的注意力很快回到正题上来,又凑近问道:“母亲要的这几个丫头恐怕不是一般吧。” 既然娘亲肯破例向舅舅求助,定时有了特别的安排。安氏忙里抽闲答道:“找几个会武功的丫头,近身伺候着你跟泽言,为娘也好放心。” 安氏说的随意,因之她映像当中,哥哥身边随侍的人都是会武功的。她不知道的是,安鸿宇身边的人都是武林中排得上号的佼佼者。此次她只不过想要加强儿女身边的防范,却不知道后来安鸿宇送来的人,对白流苏的未来,产生了莫大的帮助。 入夜,奶娘回来禀告说,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再见到奶娘的时候,白流苏已经看不到奶娘的震惊之色,恢复到平常。 白流苏知道,奶娘和长欢便是可以跟随自己一生的人了。大房的林氏和她的两个孩子依旧跪在祠堂里。 因为白致喜还没有回来,更没有人为他们求情。只是白致喜知道此事也是早晚的人。白流苏并没有奢望老太太对林氏有什么重罚。 只是昨夜下人来报说林氏晕了过去,老太太只是叫婆子强行灌了药汤,竟没有松口放人出来,这一点倒是让白流苏颇感惊讶。 安氏写完信便让杜嬷嬷拿着亲自去了驿站。白流苏回到自己的闺楼,长欢拿来几家铺子的账册给她看。 烛光下,白流苏的脸被照耀的明明灭灭,这一次她不能告林氏,只因为她也姓白。可是并不意味着就放过了她。 次日,白致喜匆匆忙忙赶回家中,一进门便朝着祠堂冲去,将妻儿扶了出来,便气冲冲的将人全都带到老太太的荣华园。 红鲤来传话,说大爷闹着要来拿白流苏问话。白流苏却叫长欢抓了把钱子给红鲤,把人送走。自己依旧同母亲安氏研究着芥子园的画谱。 今日这出戏,她可不是主角。 40、妇人 林氏的心腹桂婆婆到底让人将消息传了出去,白致喜一听说,登时火冒三丈。他又怨林氏行事不与他商量,儿子更是胆大妄为。然而最令他动气的,是白流苏。 不过十一岁的年纪,就能整的白家鸡犬不宁,这要是放任长大还能了得。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给她安个罪名,把她送去家庵! 白致喜虽然也知道白流苏手里掌握了儿子害她的证据,但是他也料到白流苏不敢报官。莫说是家丑不得外扬了,就算事情闹大了,保嫡长子还是保二子?老太太的心从来都不是公平的。 所以他就是要让二房吃这个哑巴亏!此刻荣华园哭声一片,老太太坐在正中央被林氏和白如意的哭声闹得头疼。 白如敏在祠堂跪了几天,这时候面如白纸,就像是灰溜溜的土狗,一点精气神的没有。他一点主张都没有,满脑子都想着谋害人命的事情败露,官府来捉拿他的可怕场景。 白老太太这会儿支着额头懒得去看大儿子,她心里头盘算着如何利用三姐儿跟伯府燕二公子的关系,给三儿子开拓门路。可是昨天送去伯府的厚礼和帖子一并被陈夫人退了回来,这让她心里又没了底。 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白流苏来,突然红鲤一脸急色的从外头跑进来,少有的慌张,老太太忍不住训了句:“怎的连你也不稳重了!” 红鲤哪里能顾及,忙对着老太太回禀:“老太太出大事了!管家说一个妇人在咱们白府大门口撞柱了!”红鲤刚出宁和园便与管家撞了,得知此事一路小跑回了荣华园。 “晦气!还不叫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老太太眉头一跳,脸色就沉了下来。 这时候管家忙不迭的跑进来回禀:“老太太,人救过来了,只是那位妇人说……”说到这里便欲言又止,为难起来。 白致喜颇为不耐烦的说:“她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管家看了白致喜一眼,方才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她说她要见大老爷,说冬儿的死活您管还是不管!” 听闻这话白致喜腾地站了起来!脸上掩盖不住的焦急,抓着管家的手便问道:“她人在哪?” 此刻林氏也听出管家话里的意思来,看自家老爷的反应,这女子八成是老爷的相好了!冬儿是谁?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了子嗣?! 林氏止了哭声,不管不顾的拉住白致喜,质问道:“你与我说个明白,那妇人同你是什么关系,那冬儿又是谁的孽种?” 两人拉拉扯扯不可开交,老太太揉揉眉心,怒喝道:“成何体统!管家,去把那妇人带进来,我有话问她!” 此刻,哪还有谁关注二房,就连白如意、白如敏都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父亲,竟然这般对待母亲。 片刻后,一个头缠纱布的尖脸女子被下人搀扶了进来,那妇人一见白致喜便满眼雾气,楚楚可怜的冲白致喜喊道: “老爷,你快救救咱们冬儿吧!” 卖萌打滚求收藏求推荐啊~~~ 亲们好歹评论吱一声啊~~~ 41、怜儿 尖脸妇人说一句话就好像用尽所有气力一样,一说完就脱力般谈到下去,白致喜甩开林氏,忙冲上去把人揽到怀里。此刻他眼里哪还有半分林氏。 “怜儿莫慌,与我细说冬儿到底怎么了?” 被唤作怜儿的妇人满面泪痕的抬头去看白致喜,那表情就像是受尽委屈的小白兔,善良的不忍打扰。 她抽抽噎噎的答道:“今早冬儿忽的发起烧来,大夫来瞧了,说不是一般的发热,得赶紧送去上京救治。奴家哪里做得了主,这才想到寻了老爷。” 说道这里,又忽然想起什么是的,目光转向林氏,见林氏直直瞪着自己,又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怯怯道:“奴家知道做得不对,惊扰了太太,可是太太,冬儿是奴家的命根子,求太太网开一面,以后奴家再也不会上白府了。” 林氏本来被白致喜甩开就已经气的发抖,那怜儿毕竟是风尘女子,不是吃素的,三两句又把林氏的火气激了出来。果然林氏不管不顾就要挥手上前:“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 可是这一巴掌还没落下来,就被白致喜更大力道的拂开了,林氏一个酿跄撞在了桌角一丝血沿着额头便淌了下来。白如意惊叫着过去抱住林氏:“娘亲!” 白老太太猛拍八仙桌,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白如敏沉了脸色质问道:“爹爹,你如何能因为一个贱人,竟打了母亲?” 白致喜一愣,方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确过分了,望向林氏的眼神也软和了下来,可是怜儿又怎么会给林氏机会呢。故意晃了晃白致喜的衣袖,软软道:“老爷,冬儿还在家里病着呢?” 白如意一听,冷声骂道:“谁的家里?我爹只有白府这一个家!” 可惜白致喜并没有听进去,反倒是回头狠狠剜了白如意一眼,斥道:“冬儿是你弟弟,怜儿以后是你的姨娘!” 白如意惊叫着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没有这样的弟弟!也不会认一个外室做姨娘!” “你!”白致喜瞪得眼珠都要出来了,怜儿又拉了拉他的衣袖,柔声道:“做不做姨娘都不要紧,老爷,咱们赶紧去看看冬儿吧!” 白致喜忽然像是抓到了重点,恶狠狠道:“待我先去看了冬儿,回来再来收拾你!”言罢就带着怜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荣华园。 林氏呆若木鸡的瘫倒在地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机。老太太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便吩咐桂婆婆道:“把人送去景合园吧!” 此刻老太太也是头疼,儿子养了外室已成事实,这要是没生还算罢了,偏偏还生了儿子。无论如何这怜儿和她的冬儿都是要进白府了。 可是对林氏乃至林氏背后的林家又如何交代?白老太太禁不住叹了口气。 长欢从丁香哪里逛了一圈后,便飞速奔回宁和园,将荣华园里的一出好戏分毫不落的谁给白流苏和安氏听,末了长欢还道:“真是大快人心!” 安氏犹豫道:“苏儿,你折腾人家孩子,恐是要损阴德的。” 白流苏淡笑道:“母亲放心,我不是林氏。只是找人买通了丫鬟,给她儿子吃了点发热的食物,又买通郎中混说了一番。对那冬儿是半点无碍的。” 安氏点点头道:“咱们不能学林氏,否则岂不和她一样下作了。” 长欢眨巴着眼睛蹭到白流苏面前又说道:“路过景合园的时候,我听见大太太嚷着要回娘家,小姐,这回咱们可清静了!” 白流苏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以为这样,就够了吗? 42、流言 果如长欢所说,不一会儿林氏就带着儿女回了娘家。虽然老太太派了心腹嬷嬷来好说歹说,但是林氏就是不听。 白流苏听说了,只是冷冷一笑。眼下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已经不是林氏了,而是很快就要到来的浴佛节。 想起谭嬷嬷跟自己提起的那个绣技一绝的神针娘子徐夫人,白流苏又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她不但要得到徐夫人的垂青,更重要的是为了弟弟白泽言。 白致喜前脚跟着怜儿出了白府,林氏后脚就带着儿女回了娘家,于是不出晌午,白家的那档子事便传的沸沸扬扬。 茶馆酒栏人们都在议论,一个圆脸胖子坐在茶馆,对一旁的瘦子道:“听说了吗?这白府如今是走到头咯!这长房宠妻灭妾的事儿都能干的出来!” 那瘦子也是一脸惊讶道:“这缺德事儿那白家大老爷也干得出来?”宠妻灭妾在大户人家那是极其伤害名声的事情,可能连带族人的名声都毁了。 此时的白致喜只顾及冬儿的病情,忙着请了几乎全燕北的名医,这一件事传开,更加加重了宠妻灭妾的谣言。 而另一个谣言也在悄然兴起。有人看见林氏回娘家坐的那辆马车,与前几日燕无忌在闹市与白府同行的马车,是同一辆。 先前人们只知道伯府的燕二少爷大概是垂青白家的小姐,如今瞧着林氏的车马,大家纷纷猜测会不会是白府的嫡长女与燕无忌情投意合。 这两个谣言在几天内传的沸沸扬扬,而白家各房听到消息后的反应则各不相同。白老太太被这消息直接气病了,安氏同孙氏两人守在荣华院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老太太已推测出这两个谣言都是林氏放出去的,一则让白家下不了台,白致喜若要破了谣言,这怜儿势必不能入白府。一则混淆视听,为白如意争取机会,人言可畏,纵然是伯府,也最是顾及名声,燕无忌到底同白家哪位小姐同行,已经是说不清的事了。 白流苏听着长欢愤怒的细说着第二个谣言,长欢气的一拍桌子骂道:“大太太也真是不要脸面,明明燕二少爷是与小姐一同回来的,凭什么她用辆马车就混淆视听了!” “你倒是会用成语了,看来这些日子我教你的书没白念。”白流苏抬头笑了笑,又把心思转到了绣面上。 长欢急了:“小姐,这时候你还打趣我,人家都要把你的乘龙快婿抢走了!” 闻此言,一旁的奶娘急色道:“瞎说什么,小姐的清誉不要了!”奶娘心里也是极其认同燕无忌的,只是她毕竟是经过事的人,小姐的贴身丫头这么说话,传扬出去,人家该以为自家小姐是怎样浪荡的人呢。 白流苏一抬眸,秋水样的瞳孔格外澄澈:“你怎知燕无忌就是乘龙快婿?门第再高,非我所喜,便不是良人。” 前世受了高达民的欺骗,白流苏只觉得心上的伤口虽然尘封,却无法忘怀。如今,她只想让父母平安喜乐,让唯一的弟弟泽言健康长大,功成名就。 至于她自己,自从上一次听母亲说起舅舅,她忽然对外面的大千世界向往起来,为什么女人就不能看看这江山如画呢? 近来越是遍读史书,这份悸动就越是强烈。 43、宋家 林氏就算是气懵了,也仍然记得摆一道,因为她的个性,是绝对不会吃亏的。白致喜碍于流言,还是没有把怜儿带回白府,反倒是老太太记挂上了白家的血脉,时常派红鲤给冬儿送去一些补品。 燕定伯府的陈夫人一听到流言,直接就被气笑了。他白府多大的脸面,敢把脏水往伯府泼过来?原本打算成全了儿子的心事,抬白流苏进伯府做姨娘,可是白家这样的德行,她可是不想沾上半分关系了。 又过了几天,奶娘带回白牛的消息,说当初在南山意图劫持白流苏的歹人悉数在前往边疆的路上暴毙了。白流苏绣花的手停了停,便点头当是知道了,复又把心思回归到绷子上。 白致喜在昨天带着礼物上了林家,好说歹说终于是把林氏劝回了。这些日子沸沸扬扬的流言终于消停了下来。 林氏因之前在祠堂染了风寒,回来后病还没有全好,白老太太便将掌家的事交到了安氏和孙氏的手上。林氏虽恨,却也无能为力。 下人们之前见过了安氏的雷厉手段,再没有哪个敢放肆。孙氏倒是与世无争的样子,全力配合着安氏筹备着老太太的大寿。 白如意回了一趟林家之后,整个人不再像从前那样自得了,反倒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房里头绣花。白如敏一回白府,就动身去了燕北郊外白家的铺子,大概还是怕白流苏追究到他身上吧。 长欢从前门绕了几圈回来,把听到的看到的悉数告诉白流苏,她淡淡一笑便不再理会。明天就是浴佛节了,白流苏看着绷子,又加快了速度。 每年浴佛节,燕北有名望的人家都会出资由当地最有声望的人请金佛绕城一圈,然后送至金盆沐浴,善男信女们跪拜祈福,最后人们再把金佛送回寺庙。 这一天不仅仅是烧香拜佛,更是全燕北的闺中小姐展示绣技的日子。金佛是在中午从寺庙中请出。而小姐们则在上午进行刺绣比赛,神针娘子徐夫人会选择最好的绣件作为金佛的披风。这不仅是对金佛的尊重,更是对获胜小姐绣技的肯定。 全燕北的姑娘们没有谁不想得到神针娘子的肯定。而就在今年年初,神针娘子就宣布,今年浴佛节得胜的那位姑娘将成为她的关门弟子。 这样的荣耀,是每个燕北淑女心中期盼的。而白流苏的目标并不在于神针娘子徐夫人,而在于她身后的宋家。 宋家是燕北的清贵人家之首,素来不与官宦和商贾人家来往,因此就算是刺史大人的赏花会,也不会看到宋家的小辈参加。 宋太傅虽然已故,可是他的几个儿子都是当朝有名的翰林院士,在朝中的声望远胜过燕定伯府。现下宋家第三子宋平章正好告假在家,此人性格高傲却又真才学,如果白泽言能拜他为师,绝对比在白家族学要强得多。 只是要想打动神针娘子,除了有扎实的绣工,对待绣品的灵性和悟性也是一样都少不了。 等待了许久,浴佛节终于来了。 44、阴谋 这一天,安氏早早安排了车马,送白家的几个姑娘前去燕北香火最盛的清华寺,刺绣比赛也将在寺内一处偏殿举行。 据说今年神针娘子改了规则,比试两场,而不是像往年那般,只是将绣品呈上。所以大家一早赶去,只为有个准备。 白流苏刚上了马车,意想不到的是白如卉跟着上来。长欢诧异道:“四小姐,长房的车马在前头呢。” 白如卉挨着白流苏坐下,便笑道:“大姐姐嫌弃拥挤,叫我到后头来坐,三姐姐不会也嫌弃我吧?”说完又可怜兮兮的望着白流苏。 长欢心中腹徘,长房的车马是最宽敞的,就是坐下六个人都没有问题,大小姐嫌弃拥挤?何来此说? 白流苏倒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当作允许。身子往里一挪,跟白如卉保持距离。见白流苏明显的敬而远之,一向擅长察言观色的白如卉却当没看见,反倒拉着白流苏的手问道 “三姐姐今年打算用什么绣品打动神针娘子?可否跟妹妹说说?” 白流苏尚未开口,长欢便冷冷道:“四小姐今个对咱们小姐反倒是格外的殷勤呢?”话里话外透露的讽刺,任谁都能听得清。 放在平时,白如卉虽然是庶女,却也是长房的小姐,哪里受过一个下人的气?可是今日的她格外的反常,和颜悦色的对长欢说道:“一向谭嬷嬷都夸奖姐姐,我自知绣技入不得神针娘子的眼,还不许我羡慕下你家小姐?” 白流苏定定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急着说话。前世她绣技不专,也加上名声不好的缘故,没有机会参加这次浴佛节的绣技盛会。而白如意也根本没有拿自己当回事。 今时不同往日,在家中谭嬷嬷已经数次夸赞过白流苏的绣技,白如意怎会不放在心上。实际上白如意对自己的绣或颇为自负。 白如卉与白如意从来形影不离,今天这反常的行为,是摆明了告诉白流苏此中有诈。 可叹这二人尚不知晓,还当白流苏是局中之人。她抬头对长欢嗔道:“住嘴,主子岂是你能说得?罚你一个月的月钱,好好思过!” 长欢吐了吐舌头,淡淡道:“奴婢不敢了!”其实她心知这是小姐护着她,她方才确实不对,白如卉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万一给自己穿小鞋呢? 白流苏明面上给白如卉出了气,白如卉便不会再把这件小事记在心上。当然白如卉现在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追究长欢。 她依旧不依不饶的缠着白流苏问绣件的事情,白流苏被缠的头疼了,这才让长欢从马车后箱取出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 白如卉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此等绣件,说是皇宫中出来的都不为过。 那丝绢上绣着开的正好的莲花,每针每线都像是有了灵性,就像是真荷花那样的纹理。白如卉忍不住要抚摸上去,长欢忙提醒道:“四小姐当心,这绣线容易污了色。” 长欢一脸紧张的样子,白如卉只好讪讪的收回手。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幸亏这次上了白流苏的马车,得知了她的绣品。 凭白流苏这件绣品,大姐想要赢是绝无可能,她必须要想个办法。眼看着长欢收起绣件,放回原位。 忽的外头车夫高声道:“小姐,清华寺到了。” 45、死讯 长欢替白流苏蒙好面纱,一道下了马车。清华寺门口人声鼎沸,所以白家的车马绕到了寺院的一处偏门。 负责承办绣针盛会的宋家早打发了嬷嬷专门在偏门等候,所以各家小姐都能得到应有的招待,不会怠慢。 清贵人家把规矩礼数看得极重,纵然是宋家的下人,行事做派也是落落大方,有条不紊。 其实小姐们不知道的是,神针娘子徐夫人对众人的考验,从入偏门起就已经开始了。 白如意走在最前头,其他白家诸女按照年纪次第跟在后头。这几日白如意变得乖巧收敛许多,言谈举止颇为不卑不亢,负责引路的宋家嬷嬷眼里满满赞许。 白流苏淡淡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却不说话。众人穿过一道抄手回廊,便进了一处偏殿。燕北有名有姓的小姐已经陆续到了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说话。 林家梅兰竹菊四姐妹见着白如意立即热情招呼,白如意点头,便带着长房的妹妹走了过去。 白流苏不爱那些热闹,便找了个清静临窗的位置坐下。孰料刚一坐下,便有一个声音自身边传来:“流苏妹妹,许久不见。” 一抬头就瞧见陈慕雪身穿一袭湖蓝色绣鲤鱼的连襟衣裙,清丽无比。她自然而然的捡了个白流苏身边的椅子坐下,满脸透着喜气洋洋。 白流苏略一挑眉,便笑道:“陈姐姐,好久不见。”四下张望了下,竟不见那两个刺史府的庶女,因又问道:“怎不见另外两位姐姐?” 陈慕雪眉头一皱,整个人往后一靠,满眼嫌弃道:“妹妹怎么记挂起她们来了?难道你久居家中,竟不知道我那两个庶妹和她们的姨娘都死了么?” “死了?!”白流苏颇为惊讶的望着陈慕雪,一时间心血翻涌。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平静,把人命简直当蝼蚁一般。白流苏忽然有些瞧不明白陈慕雪了,到底当初救她,是对还是错? 陈慕雪望着白流苏脸色煞白的样子,噗哧一声竟然笑了出来。“妹妹不必如此惊慌,身在囹圄,若不自救,还指望谁来可怜?这些话,当初可是你告诉我的。” “我……” 陈慕雪环视四周,方才凑近白流苏耳边道:“张氏竟妄图谋我性命,我爹亲眼所见,你以为他会留下她?” “可是你俩个庶妹……”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们同我,只不过是父亲手中的工具罢了。”说到这里陈慕雪眸光暗淡了下来。白流苏也明了,陈大人并不拿女儿当回事,更何况姨娘生的女儿。此时只消正房夫人动动手指,陈大人一不会理会。 白流苏忽然想起昨天奶娘跟自己提起的一件事来,伯府的张大奶奶意外滑胎了。难道说?她下意识朝陈慕雪望去,不由得神情复杂。 陈慕雪易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陈慕雪了。白流苏当初只是为了阻止白如意嫁入刺史府,可是改变了事情的走向,就一定能确定走向正确的方向吗? 贵女们在偏殿休息的时候,燕北的青年才俊们也没闲着,与绣技盛会几乎同时举办的还有浴佛节的诗会。 此时另一处偏殿,燕无忌正同陈长卿相谈甚欢。 今天收到了六张推荐票,虽然不知道是哪些亲爱的读者,不过阿夜还是要说,非常感谢你们! 46、清宵 陈长卿将一本《太平预览》闲闲丢向一旁,一抬手端起桌上冷暖正好的西湖龙井,凑到口边,轻轻啜饮。那动作极其细致不紧不慢,人道燕北三公子,举止间都是一幅画。 所谓燕北三公子,乃是坊间给燕北青年才俊中最突出的三人的美称,刺史府大公子陈长卿、燕定伯府二少爷燕无忌。 这还有一位,虽然在燕北三公子之列,却与另外两位从无交情。此人便是清贵人家学士府三少爷宋清宵。 自他一进偏殿,所有的目光便集中到他身上,即便是燕无忌和陈长卿。可是他表情未变,云淡风轻,自找一处清静无人的地方坐下,闭目养神,并不打算理会任何人。 燕无忌眯着眼睛打量着宋清宵,今日他还是同往年的打扮无异,一根简单而不失大方的玉簪束发,着宽大的素锦袍子,像是羽化登仙的样子。 陈长卿冷哼了一声。便同燕无忌说话:“贤弟,我听说你对白家那位大小姐动了心?该不会是在我家赏花会上,你就看上人家了吧?” “从你嘴里能不能出点正经?”燕无忌颇有些嫌弃的斜睨陈长卿“那白家长房心术不端,泼我一身脏水。” 陈长卿意味不明的笑道:“谁教陌上公子如玉,足**呢?” 这边燕无忌同陈长卿还在争论,那边陈慕雪的话匣子也没有停止。见白流苏不语,陈慕雪又问道:“妹妹,这次盛会的绣品准备了什么?” 白流苏眉头微皱,怎么今天都想知道自己绣的什么?拗不过陈慕雪,便只好叫长欢再次把金丝楠木的盒子取来。同白如卉的反应相差无几,陈慕雪看见那幅莲花绣的时候,也是惊诧不已。 只是在惊诧之余,一丝狠厉也在眼眸中闪过,很快恢复了清明。有些不甘心道:“妹妹小小年纪,绣工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实在让姐姐惊讶。” 这种气氛让白流苏有些不适应,便故作小儿女姿态对着一旁的丫鬟兔儿问道:“你家小姐准备的什么?快拿我瞧瞧。” 陈慕雪神色一敛,又迅速笑道:“姐姐出门太急了,把绣件落在家了。估摸着得半个时辰才能送到呢。” 白流苏从善如流道:“那真是可惜了。” 这时候几个嬷嬷进得偏殿来,众人都认出来,那是贴身伺候神针娘子的老嬷嬷,说话颇有分量。 其中一个青衣嬷嬷亮声道:“今日绣技盛会的第一场比试已经结束,请叫到名讳的小姐随奴婢前往清心殿。” 林家四姐妹中的林见兰按耐不住,出声问道:“嬷嬷,这第一轮到底比了什么?” 这时候原先负责引路的嬷嬷站出来道:“这第一试试的乃是一个礼字,我们夫人说了,绣技固然重要,人品更重要,待人以礼者,方能心含天地,绣常人不能绣。” 一番解释下来,引路嬷嬷便开始抱诸家小姐的名讳,当然嬷嬷不可能直呼名讳,都以形式和家中排行代称,白流苏淡淡听着,不禁为宋家的礼数教养折服。 最终被报到名字的有陈慕雪、白家、林家、孙家、杜家的小姐们,此外还有一些举止端正的官家商家小姐。余下的无不面红耳赤,表情尴尬。 那青衣嬷嬷对着挑出来的小姐们,微微一福身,便道:“小姐们,请随奴婢来。” 47、何生 嬷嬷们把众家小姐们领到清心殿,清心殿建于巨大的放生池之上,白流苏临水而立,几个小姐也三三两两走到水台边。 正是四月时候,放生池中的荷花自然没有开放,不过荷叶连天也是一番景色。嬷嬷带着几个丫头为小姐们布置好了绣架。 第二场比试马上就要开始,可是众女仍然没能见到神针娘子徐夫人的面容。前世白流苏并没有见过这位神针娘子,心中也是好奇不已。 不过是白流苏,就是陈慕雪也有此感。她虽然是刺史之女,出入达官贵人家的宴会,但是宋家清贵人家,轻易不肯出席这样的宴会,就算是她,也见不着。 婆子丫头们都料理停当,身穿青衣的嬷嬷这才和颜悦色的请大家入座。白流苏挑了个临窗的绣架,陈慕雪紧挨着白流苏坐下。 其他各府的小姐也依次挑选了自己的位置。白家长房三女自然同林家四女坐在一处。嬷嬷命丫鬟将试题挂在殿堂中央,那锦缎横幅上只有一个字:生。 嬷嬷缓缓道:“今日第二试便是请诸位小姐绣出这个生子,限半柱香内完成。”言罢便不再多说,伸手用蜡烛将殿中的檀香点上。 众人大多陷入苦思。一个字,没有其他线索。到底神针娘子想要什么样的绣品。有些像林见梅这样七窍玲珑的,决不愿白白浪费了时间。先勾了写边边角角的装饰,图个好看。 白如意稍作思考,便胸有成竹的勾花样了。长欢看着更加着急了,自家小姐看上去一点想拿针的样子都没有。 那檀香不长,烧完只需半个时辰。长欢忍不住低声提醒道:“小姐,你倒是绣啊!”白流苏闻声依旧不动,只淡淡道:“我还没想到。” 抬头又把目光放在殿外的荷塘上,到底什么才是生呢?想她白流苏经历重生,活了两世。经历了死的绝望,又经历的生的狂喜。重生以来她步步为营,谋算着复仇,谋算着保护家人,却从来没考虑过重生后的自己。 我欲生而何为? 几只红色的蜻蜓立在荷尖之上,当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这点红色突然让白流苏的眼眶暖了起来。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立即拿起绣针穿线,很快投入其中。 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纷纷完成各自的绣品,青衣嬷嬷将诸位小姐的绣品收齐,笑道:“诸位小姐稍等片刻,待我拿去与我家夫人品鉴。”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那青衣嬷嬷便带着丫头将绣品还给诸位小姐,唯独留下了白、杜、林、孙以及刺史府家的小姐没给。 众人即知何人落选,何人晋级了。嬷嬷又道:“拿到绣品的小姐可以回去了。还请没拿到绣品的小姐们稍作休息,备好此次为金佛准备的披风。我家夫人稍后便同燕北四大绣娘前来,品鉴各位的绣品。” 一些小姐叹气离开了。留下来的人也没有多么高兴,因为神针娘子和燕北四大绣娘代表了燕北绣技的顶峰,想要经受她们的考验,不是容易的事。 白流苏深呼了一口气,终于要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徐夫人了。 48、破坏 方才比赛匆忙,众人都把行头放在了侧殿,这会儿各家小姐们纷纷差遣丫头们回侧殿去拿比赛用的披风。 长欢也同白家长房的其他丫头去了侧殿。清心殿中,留下的小姐们坐在一处谈笑。白流苏噙着一抹恬淡的笑容,依旧瞧着外头的放生池。 陈慕雪扑哧打趣道:“怎么这是要把这放生池看穿了不成?”众人都被陈慕雪的目光吸引,纷纷看向了白流苏。 杜、孙两家也是燕北的大族,杜家这次晋级的是长房的大小姐杜春燕,三房的六小姐杜秋月。孙家这次晋级的只有大小姐孙尚茗一人。杜孙两家相交甚笃,倒是和白、林两家的小姐没太多的交流。 这杜家大小姐杜春燕是个颇为玲珑的人,早前刺史府的赏花会上,她就注意到了白流苏与从前的不同,因此也有心结交。见刺史府陈大小姐打趣,便接了话头问道:“不知白三小姐方才绣的什么?” 白流苏微微有些诧异的看向杜春燕,这么多人在,为什么独独问自己。不过虽然同这位杜大小姐没有交情,但不代表以后就没有交情。因此还是耐心答道:“也没绣什么,就是看着放生池,就想着绣了朵荷花。” “原来如此。”杜春燕含笑着点头。坐在后头的林见兰却满不在乎道:“只是朵荷花而已,也不知如何就入了神针娘子的眼了。” 陈慕雪有些不喜林见兰的口气,淡淡蹙了眉头。场面略有些冷,白如意心道不好,暗暗扯了扯林见兰的衣袖。眼前这位是刺史府的大小姐,可没必要招惹。 林见兰本来还要继续挖苦白流苏,却被阻拦,恰好青衣嬷嬷又进得殿来,只得打住话头。却原来青衣嬷嬷只是知会各位小姐,可以用早饭了。 大家忙着比试,却都粒米未尽。青衣嬷嬷说了一个时辰后徐夫人才会来便退了出去。众女也跟着散了,各自用饭。 陈慕雪带着嬷嬷独自进了一处用饭的二房,不久兔儿带着比试用的绣件回来,只是脸色不是太好。见到自家小姐,才把方才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小姐,我方才瞧见白家四小姐的丫头鬼鬼祟祟的,好像是调换了三小姐的包裹。” 自打小姐上次见了白家三小姐之后,就变了个人,变得自立自强了,连带她的日子也好过起来。所以兔儿在心里是感激白三小姐的。见着有人想给白三小姐捣乱,就赶紧把事情告诉了自家主子。 陈慕雪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之前在偏殿,她看到白流苏那件莲花绣时的心情,那不是为好友感到高兴的心情,而是一种嫉妒,一种突然闪过的除之而后快。 就算白流苏对她有恩,这一次自己却不能帮她。此事陈慕雪已然料到是长房的人想破坏白流苏的比试。但是这一次的头名她陈慕雪必须得到! 不是为了那什么关门弟子的名次,只是为了那个人,那个从六岁起就记挂在心上的人。 “小姐?”兔儿不解的打断自家小姐的走神。 再抬头时,陈慕雪的眸子已经变得冷漠,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筷子,轻轻道:“这是她的家事,我不便插手。” 感谢昨天小伙伴们送我七张推荐票~~~ 对于故事,大家有什么要对阿夜说的,欢迎留评~~ 如果有长评的话,阿夜会加更一章感谢小伙伴哟~~~ 49、白衣 清华寺的另一处偏殿,少爷们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诗稿,交由刺史大人以及告假回家修养的翰林宋平章品鉴。 宋清宵又独自一人临窗而坐,这窗户正对着外头的放生池,与对面的清华殿遥遥相望。他隐约瞧见对面坐着一群女子,而其中一位白衣的女子,同他一样对着放生池愣神。 也不知怎么了,他觉得那女子同自己很像,忍不住去想去细看那白衣女子的模样,正要站起来,肩上忽然一重。他下意识回头,身后站着伯府的燕无忌,手正放在自己肩上。 “宋兄在看什么呢?”燕无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浅浅瞧着宋清宵。 宋清宵转头去看,只见对面已无女子身影。便暗暗叹了口气,又蜀离的拂去燕无忌的手,声音清冷:“没什么,随意看看。” 燕无忌神色有些不好,挑了宋清宵对面的木椅坐下,直截了当便问道:“宋兄,可是燕某几时得罪了你?” 听了燕无忌这话,宋清宵只觉得一阵头疼。他年幼时得了一场大病,身体不好。因此常在家中很少出门,加之宋家不爱与燕北勋贵人家来往,所以外界都认为他孤高冷傲。 实际上,他只是不善交际罢了。“燕兄误会了,我……” “不过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罢了,无忌,你要同他多说什么?像宋公子这样才华横溢的少年才俊,我们可高攀不起。” 没等宋清宵说完话,陈长卿已经走过来,凉凉的把宋清宵的话打断。这样的情形这样的误会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宋清宵苦笑一声,不愿再多做解释。 一群小厮进来摆饭,陈长卿将燕无忌拖走。大家三三俩俩凑在一起,徒留宋清宵一人冷冷清清。 这边白如意带着白流苏等人在耳房用饭,突然坐在白流苏旁边的白如卉一不留神打翻了汤碗,淅淅沥沥全部落在了白流苏身上。 她今日穿着白底绣梅的袄裙,这污渍一显无余。白如卉眼神中闪过得逞的快意,面上又紧张的站起来,拿帕子擦拭白流苏的衣裙,满脸慌张和愧疚道:“三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白流苏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吩咐奶娘道:“陪我去一趟净房。”奶娘赶紧挑了一身衣裙陪着白流苏出去。 白如意这才同白如卉相视一笑。恰好贴身丫头雪梨进来,凑到白如意的耳边悄声道:“小姐,都办妥了。” 白如意顿时松了口气,夹了桌上的酥饼,吃的更加开心了。待白流苏更衣回来,桌上只余残羹冷炙,白如卉又恢复以往冷漠的样子,正眼都不瞧来人,只顾着同白如意说话。 奶娘叹了口气道:“小姐稍等片刻,奴婢去差他们再送席饭来。”白流苏摆摆手道:“算了,我也不饿。” 恰此时长欢抱着金丝楠木盒子进来,走到白流苏身边福了福礼,便道:“小姐,奴婢刚回来撞见宋家嬷嬷了,她叫咱们赶紧回清华殿,神针娘子和四大绣娘要品鉴小姐们的绣件呢。” “既然如此,还愣着作甚?”白如意抢过话头站了起来,冷眼瞥向白流苏道:“三妹妹,一顿不吃也饿不死,这要是迟了,怕让人笑话咱们白家不知礼数,你说是不是?” “你……”长欢刚要争辩,便被白流苏拉住,淡淡道:“长姐说的是,这就走吧。” 50、将计 另一边,神针娘子徐夫人同燕北四大绣娘在清华殿中交谈。谭嬷嬷亦在四大绣娘之列。她初见姑娘们的绣件,便知白家几位姑娘都晋级了。 心中高兴,所以坐在下首,总是淡淡噙着笑容。她方才知道,此次徐夫人不但是要选一关门弟子,更是要为他的独子宋清宵觅一佳偶。 因此今年的绣技比试才会比往年更复杂、更严格。到了最后一场比试剩下来的姑娘都是燕北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了。 只是徐夫人的心里还是不甚满意。因为原本宋清宵可以有更好的姻缘,只因体弱多病,虽少有文名,然而上京之中那些清贵人家,却大多不愿同宋家结亲。 无奈之下,徐夫人才将目光放在了燕北。当下徐夫人将那些晋级的绣件又拿出来一一看过。最让她觉得不俗的绣件,其实只有两件。 一件是刺史府大小姐陈慕雪的,而另一件则是白家二小姐白流苏的。陈慕雪盛在针法娴熟,短短一炷香时间,竟然绣好一尊送子观音,可不是恰好符合了“生”这个题目了。 白流苏的确是绣了一朵荷花,只不过这是朵含苞待放的荷花,那小荷之上还堪堪立了一只红色的蜻蜓。“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无声胜有声。 外头一婆子高声喊道:“诸位小姐到!” 随后陈慕雪领头,一众世家小姐纷纷鱼贯而入。大家见殿中已坐着四大绣娘,陪着上首一位夫人说笑,心中具是一愣。 倒是见惯世面的陈慕雪反应灵敏,又福了福身子见礼道:“见过徐夫人,教夫人就等了。”举止言谈落落大方。 其他几个世家小姐便纷纷效仿,同徐夫人见礼。白如意暗暗懊恼迟了一步。白流苏则一边行礼一边打量上首这位徐夫人。 她今日穿的素净却不失大方,虽然四十岁年纪,可依旧肤如凝脂,看不到半点细纹,一双纤纤玉手,白如水葱。从这便可看出,是个巧人了。只那一双凤目,看似祥和,往往无意间透露了凌厉。 青衣嬷嬷忙上前来,将一众小姐的姓名于徐夫人通晓。徐夫人点点头道:“既然都来齐了,便将绣件都拿出来瞧瞧。” 小姐们依言将自己的绣的金佛披风拿出。这一齐亮相,高下立现。陈慕雪同白如意所绣莲花绣立即让周边的人暗淡无光。 未等四大绣娘和徐夫人品鉴,其他小姐们已经不好意思的将绣件收了起来。徐夫人对着陈慕雪和白如意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落在白流苏身上,诧异道:“你的绣件呢?” 立在一旁的长欢,气的眼睛都冒火了,她不明白明明小姐的莲花绣怎么就到了白如意的手里,变成了她的绣件。她刚刚打开金丝楠木盒,里面竟空空如也,这下要如何是好? 白流苏环顾四周,将众人的眼光皆收在眼底,有嘲讽有幸灾乐祸。白如意的得意,陈慕雪眼神中的闪躲。谭嬷嬷的焦急,其他人的冷漠。果然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才能叫人看出人心。 “把盒子给我。”白流苏叹了口气,从长欢手中接过金丝楠木的盒子,扯出原本铺在盒中做装饰的明黄锦缎,只见她双手一抖将明黄的锦缎摊开,然后一转,将另一面呈现在众人面前。 “好针法!”一件明黄锦缎背面的绣样,涵养颇深的徐夫人都忍不住轻叹起来。而白流苏也将周遭人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尽收眼底。 目前收藏再差一点就满百了,如果本周日能满百,阿夜就为大家送上两千字加更。谢谢小伙伴们对阿夜的支持,阿夜爱你们! 51、揭破 “你是如何做到的?”徐夫人忍不住从位子上站起,走到白流苏面前。众人皆是差异的将目光投向白流苏那块原本寻常的锦缎上。 陈慕雪一见那摊开的锦缎便知道自己输了。而白如意却还没有看出门道来。她以为调换了白流苏的莲花绣,自己该是必胜的。那锦缎上不过绣了四行字而已,有什么稀奇。 尚未想通,便听见徐夫人赞叹道:“这四行般若心经看似简单,实则难绣。你这字体直接将书圣王羲之的笔法拓了下来啊!不不!是得其精髓!” 白流苏莞尔一笑,不愧是神针娘子,远远一瞧便看出这幅般若心经的奥妙来。见徐夫人目带痴迷,这才适时解释道:“夫人谬赞了,这书圣笔法小女子哪里能得其精髓,只是为了将这笔法拓下来,这每个字都是用五层线绣上的。” “五层线?”徐夫人惊讶的抬头,得到白流苏肯定的点头,复又将手伸向锦缎抚摸。所谓五层线是指将同一个字连绣五遍,一般情况下,绣娘为了让绣品有层次,便会上一层。但是超过三层,则会显得笨拙厚重。 白流苏竟然绣了五层,为的就是将书圣的笔法丝毫不差的拓下来,正所谓是入木三分。徐夫人以手抚字,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厚重。五层线的手感竟像是两层。 徐夫人一示意,四大绣娘纷纷上前,围住白流苏的绣品仔细打量,此刻陈慕雪和白如意自然被晾在一边,脸色铁青却都不好发作。 长欢瞧着自家小姐逆转的局势,不禁暗叹有惊无险,又瞧见白如意那份脸色,暗爽不已。正要收回目光,却不期撞上陈慕雪满眼的狠厉,长欢眨了眨眼,疑心自己看错,果然再看过去,便是平和的陈慕雪了。白流苏淡淡立着,表情宠辱不惊。 谭嬷嬷看了许久,方才叹道:“白三小姐用的可是失传已久的雪蚕丝?” 白流苏默默向谭嬷嬷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果然是燕北四大绣娘之首,是个识货的。点头答道:“的确是雪蚕丝,这是我娘亲的嫁妆,因数量极少,只足够用来绣这四行般若心经了。” “难为你诚心诚意,一心向佛。将这般贵重的雪蚕丝拿来给金佛绣做披风。”其中一个绣娘满口赞赏。徐夫人的眼光中也流露出赞许来。 “这雪蚕丝既珍贵,又娇贵,虽然极薄,但也极容易折断,我瞧着整件绣品没有一处断头,白三小姐的绣工,已及我等绣娘了。”另一个绣娘也如是说。 “无论是绣技,还是心意,本夫人认为这次绣技比试的胜者当是白家三小姐,诸位有何异议?”徐夫人环顾四周,四大绣娘均表示对徐夫人的决定十分赞同。 徐夫人又将目光投向了参与比试的众小姐,除去那些自知不如的低头不语。原本出挑的陈慕雪和白如意也只得尴尬的点头。 “青衣,将这锦缎送交了然大师,告诉他这就是金佛的披风了。白流苏,今日你赢了比试便是我的关门弟子了,隔日全了师徒之礼,你便来我府上学艺吧。” “多谢夫人抬爱,弟子谨遵师父教诲。”白流苏从善如流的行礼,落落大方。徐夫人难得笑得开怀。 陈慕雪见徐夫人未曾提起过宋清宵,便暗自猜测白流苏还未入她的眼,自己尚有机会。这才松了口气。 当然进入最后一轮比试的小姐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四大绣娘同神针娘子对每个人的绣品都进行了一番指点。 虽没有成为神针娘子的关门弟子,但同时得到代表燕北绣技最高水平的绣娘和徐夫人的指点也是不小的荣耀了。 轮到白如意,徐夫人忽然皱眉道:“这不是你的针法,你为何要冒用你三妹妹的绣品?”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52、陌路 白如意羞的满脸通红,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倒是一旁林家的林见兰出声道:“夫人莫要冤枉了我白姐姐,您如何便瞧出这不是白姐姐的绣品了?” 林见兰往往出声帮倒忙,将白如意又往风头浪尖推了推,本来徐夫人只是觉得奇怪而已,被林见兰这么一说,就是在质疑她了。 转身对一旁的青衣嬷嬷道:“青衣,去把第二轮绣品拿出来。白三小姐用的针法同白大小姐用的可不同。” 青衣很快将白流苏以及白如意第二轮的绣品拿出来,给众人一看,果然白流苏的荷花秀针法,竟同白如意手上的莲花秀一模一样。 这证据确凿,如何抵赖?白如意更加慌了神,只是嗫嚅道:“我……我……”倒是白如卉反应的快,反手就给身旁的丫头一个巴掌,骂道:“你这丫头,拿错了绣件如何还要瞒着我们,你这是要毁了大姐声誉吗?” 声色俱厉,那丫头反应也快,忙跪地求饶,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众人虽然对白如意心存疑惑,但是现下已有人背了黑锅,便不好说什么了。徐夫人挥挥手对白如意道:“这样的丫头,带回去好生管教吧!” 白如意这时才反应过来,一副受委屈的模样,眼眶都红了,低低答应了一声。青衣嬷嬷又将众人的最后一轮的绣品收集起来,拿去前殿。 浴佛节素来有一个惯例,绣技比试最后一轮角逐的绣品会当众拍卖,拍卖所得一半留作清华寺的香火钱,一半用来救济燕北贫寒人士。 因而浴佛节这一天,就是所有燕北人的节日。至此,徐夫人还要去主殿进香,绣技比试便告一段落。 白如意拂袖而去,白如卉和白如只得紧跟其后。各府的小姐也三三俩俩结伴离开。倒是陈慕雪深深瞧了白流苏一眼,竟没打招呼就带着丫环兔儿走了。 长欢瞧着奇怪又联想的方才一幕,便凑到白流苏耳边低声道:“小姐,我瞧着刺史府的陈小姐今天透着古怪哩。” 白流苏望着陈慕雪远去,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喃喃道:“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陈慕雪了。”从方才陈慕雪的眼神中,她已经知道白如意陷害自己的事,陈慕雪肯定知情。 但是为什么陈慕雪选择了沉默? 无数事情涌上心头,先是赏花会陈慕雪不愿接近燕无忌,再到姨娘庶妹暴毙,伯府张氏滑胎,再到如今陈慕雪看徐夫人的眼神。 堂堂刺史府大小姐,身份地位已经是燕北之最,那么她没必要在乎徐夫人关门弟子的身份。所以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原因。神针娘子的独子宋清宵。 对于宋清宵,白流苏只知道一个名讳。因为她前世未曾太多参与贵女名媛的集会,所以知道的不多。 如今看来,这个人更要避着才对,当前她可没必要同陈慕雪为敌,而是要好好收拾那几个不自量力的人才是。 其实从白如意重回白家起,安氏手里安插在景合院的眼线就日日来通报长房的情况。白流苏便算到白如意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所以才会准备了两份绣品,而藏在金丝楠木盒子中的般若心经绣才是她真正的绣品。这一试,果然长房还是上钩了。 敢在绣技比试上让她难堪,她又怎么会轻易饶过白如意呢? 转头冲奶娘招了招手,问道:“那长房外室的情况如何了?” 53、毒计 众位小姐比试刚一结束,消息就传出了殿外。彼时,各府夫人老爷的车马刚刚到达清华寺,小厮们纷纷将比试的结果告于各家知晓。 邵氏一听自己的女儿竟然没有赢,眉头一皱。不过随即又缓和了神色,她原本就将算盘打在了伯府燕二公子身上,这一次败了就当断了女儿的念想也好。 林氏刚一下马车,雪梨便来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听闻女儿盗取白流苏绣件的事情被抖了出来,她心中一惊,不由得对白流苏又恨了几分。 倒是安氏不慌不忙的下了马车,于他而言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这就证明女儿流苏应付自如,想必这会儿已经得偿所愿了。 浴佛节这一天,燕北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要出来见证金佛出寺的,一般贵妇们都会相伴一起烧香祈福。 而完成比赛的小姐们,则会相约游寺。人的天性仿佛在这一天同佛祖一起解放了出来一般。 夫人们下车的时候,僧人们早用白幡将周遭围了起来,普通老百姓自然是不得入内了。等到金佛游城回来,这些达官贵人走了,方才是百姓们烧香的时候。 白家老太太因着之前被气病了,这次便没有出来。燕定伯府李老夫人喜静,不爱来着热闹的地方。长房的张大奶奶滑了胎,李老夫人怕不吉利,因此只有陈夫人一人来了。 一白面僧人上前来双手合十,对众夫人称了一声“阿弥陀佛,诸位夫人请随贫僧至偏殿稍作休息。” 一群妇人唯伯府陈夫人为尊,陈夫人浅笑道:“既如此,便请小师傅带路吧。”众人紧随陈夫人其后,林氏心念一动,便要上前攀谈。 这是这笑脸刚刚摆了出来,几个嬷嬷一下子从中间插入,隔断林氏攀亲之路。后头跟着的几个夫人皆是心中暗笑。 之前伯府二公子心仪白家大小姐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几个夫人还以为此事为真,没想到原来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罢了。 林氏不以为意,她也料到有此结果。之前她命人将谣言散布出去,不过是抱着拼上一拼的态度罢了。 稍稍放缓了脚步,落在了众人的后头,林氏才招来桂婆婆耳语问道:“高家那小子来了没有?” 桂婆婆一脸得色道:“夫人放心,只消小姐把人引来,便可成了!”林氏满意的点点头,自她重回白家,白家几乎变了天,老太太病了,安氏掌着家,变着法子把她的心腹撵出了荣华园。 安氏衣不解带的伺候着老太太,又哄着老太太裁剪开支,将各个园子的部分下人都发卖了出去。林氏再回景合园的时候,物是人非。想到这里,又不禁抬眼看了看安氏。 她一直以为安氏是个软柿子,可如今她才是真棒槌,怎的不知身边还有个扮猪吃老虎的对手。不过再厉害,也还是欠了火候。 另一边,下人来给各家小姐捎信,引各家小姐去夫人们休息的偏殿汇合。白如意得了消息,却对雪梨道:“你去通知三小姐,叫她去西南偏殿找二伯母。” 54、反击 白流苏同长欢奶娘等人正沿着寺中抄手游廊闲走,几个别府的丫头经过,她们的几句闲语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穿绿裙的丫鬟道:“小姐们比完了,听说公子们的比试结果也出来了。” 另一个丫头接口道:“今年怕又是宋公子独占鳌头吧?” 绿裙丫头笑笑道:“咱们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言罢两个丫头相携一起朝着东边走了。白流苏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个丫头离去的方向,奶娘注意到白流苏的步子缓了下来。因问道:“小姐,咱们要不要坐下歇歇?” “也好。”白流苏点头,倚着美人靠想着心事。公子们的比试大概就是诗会了吧。那丫头口中的宋公子,自然是宋清宵。 说起来,白流苏研读鬼谷子的文集典册,颇有尝试的想法,也是很想见识这位宋清宵到底实力如何,只是一想起方才陈慕雪的眼神,还是作罢。 眼下有许多要紧事等着她去做。长房虽然受到重挫,母亲夺去了林氏的掌家权,可是二房的田产店铺都在白致喜手上。自己虽然顺利成了神针娘子的关门弟子,但是要为弟弟的未来铺路,这才刚刚开了一个小头。 正想的入神,游廊上传来一串伶俐的声音:“三小姐您让奴婢好找呀!”来人正是雪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流苏面前,福了福礼道:“三小姐,二夫人已经到了寺里,大小姐、四小姐她们已经先去西南偏殿同夫人们汇合了,大小姐叫奴婢来传个话。” 长欢静静等雪梨说完一大串话,才问道:“大小姐要传什么话?” 雪梨本来对着白流苏回话,结果白流苏不理,倒是长欢来问她话,当下心里就不高兴。现在她虽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 可是这自由跟奉利哪点比得上在宁和园的时候,眼前这个长欢更是取代自己位置的人。她怎能不气。因之便添油加醋说道:“大小姐说,二夫人许是有急事寻您呢,教您快些去。” 白流苏摆摆手道:“知道了,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雪梨见白流苏一脸相信的样子,便福了个礼离开了。长欢倒是狐疑的问道:“小姐,您真信了她的话?” 自然不信。西南偏殿?她几日前来清华寺,将寺庙逛了个遍,寺庙西南乃是一片放生林,一向人烟稀少,哪里有什么偏殿。 长房的人个个都不是安分的。思忖再三,转头对长欢道:“你过来,我跟你说……然后你叫他去……之后你就去找夫人,就说……” 白流苏一番低声吩咐,长欢听得眼睛雪亮,直到白流苏说完,长欢忍不住对白流苏竖起了大拇指“小姐,真是高明!” 说完对白流苏福了福礼就连忙出了拱门,径直朝着东边去了。 奶娘略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你都跟长欢说了啥?”白流苏莞尔一笑,淡淡道:“以彼之道环比之身罢了。” 想了想,白流苏站了起来道:“奶娘,你随我去铺子去转转。”奶娘想着小姐是个有谋算的,便点头答应了。 55、送信 一辆马车在繁华闹市中慢慢穿行,白流苏坐在马车中难得发着呆。今天之后,恐怕很多前尘往事就可以了解了罢。 这一边白流苏跟奶娘已经离开了清华寺,另一头长欢径直提着裙子跑去东边。果然瞧见人头攒动,隐约可见偏殿里公子们的谈笑声。而对面的凉亭上也歇着几个小姐。 其中恰好就有白如意和林家几个姐妹。长欢心中一惊,暗叹小姐果然神算,大小姐果然会在这里。 此时凉亭中,雪梨俯身在白如意的耳边回话。白如意十分满意的露出笑容。她自然知道西南偏殿根本不存在,而是一处放生林,而在那里等待白流苏的,是高达民和她未来的命运! 而她白如意的命运则是白流苏永远可望不可及的。神针娘子的关门弟子又如何?只要今日高达民事成,她这个关门弟子还能当得了么? 陈夫人带着一众贵妇在偏殿中小憩,林氏又差桂婆婆去打探西南那厢的情况,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转头同其他夫人攀谈起来。 各府传话的丫头们都道小姐们在寺庙中歇息游览,陈夫人便发话道:“让孩子们玩罢,咱们礼佛之心可不能怠慢了!” 邵氏附和道:“正是,眼瞧着金佛可就要游城了。”陈夫人点头,两人相携由小僧带着前往主殿礼佛,一众夫人跟在后头不提。 长欢等在路口终于见到从偏殿里走出来一个收饭盒的小僧人,便一脸急切的拦住小僧人道:“小师傅,求您帮个忙吧!” 那僧人瞧着长欢的穿着打扮自然知道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因问道:“施主有何难处?”长欢一脸难为情的抬头看看了凉亭,小僧人顺着目光看去就瞧见了白如意,原来是白家大小姐。 长欢这时才道:“我家小姐的远方亲戚高公子心慕小姐已久,只是我家小姐守礼更对高公子无意,只是今日这高公子突然邀我家小姐放生林见面……” 小僧人一听这不是《西厢记》么,原来现实中真有这样的事情,不由得耳朵发红起来。长欢吞吞吐吐尴尬道:“我家小姐洁身自好,但是亲戚一场,不愿高公子痴等,求小师傅去放生林传个话。” 说到这长欢又往小僧人手里塞了一角银子,苦求道:“这点香火钱,还请小师傅渡化。”那小僧人当下被长欢捧得飘飘然,满口答应了下来。 他哪里会想到,一般大户人家私会这种坏名声的事情哪里敢传将出去。还专门求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传话? 小僧人放妥托盘便朝着放生林走去,长欢便悄悄跟在了小僧人身后。放生林是否有人,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小姐的推测,若无人,她也是要想办法圆谎的。 只不过果然不出白流苏的预料,高达民果然一个人站在放生林中等待。长欢远远瞧着小僧人对高达民道:“高公子,白大小姐说了对公子无意,念在亲戚一场,高公子还是不要在此苦等了。” “你说什么?白大小姐?” 56、起疑 那小僧人还以为高达民的表情是被撞破了好事,尴尬所致。他一个僧人可不想沾了什么晦气,传话完毕,忙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匆忙跑开了。 高达民站在原地只觉得一头雾水。本来在东殿斗诗结束,他正打算趁此机会,结交燕北的青年才俊,却不想被白如意的丫头叫出来,原来姑母临时安排了这么个对策。 只消他在此处等候,白如意再将白流苏引过来,到时候拉拉扯扯之间,林氏在带着众人来捉奸,白流苏若是还想要嫁出去,便只有高达民勉为其难娶她了。 既是姑母安排,眼看等诗会结果出来还早,因此他便答应了计策,一个人来到了放生林。只是左等右等不耐烦的时候,终于来人了。 可是来人竟然不是白流苏,反倒是一个小和尚前来传话。高达民不由得埋怨其白如意行事莽撞。 本来这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和尚知道?那小和尚说的话也透着古怪,为什么是白大小姐叫他不要痴等。 难道说,白流苏没有上当? 种种情况高达民都想了个遍,但就是想不通原因。他知道自己在姑母眼中不过是个棋子。只是在这场谋算中,他也能得利,所以便答应了。 只是一个表妹就对自己呼来喝去,他实在不满。现在的情况也叫他不敢在原地等下去。此事一旦败露,他们母女必定会将罪责全都推脱在自己身上。 最终他打定主意,还是去找白如意问个清楚,他不是发善心的人,什么黑锅都可以背。长欢一直藏在角落等着看高达民的反映。 见他转身抬脚就走出放生林,长欢暗笑,小姐简直成精了,竟然猜到了长房想怎么害她。现在连反击的步骤,都计算的分毫不差。 长欢将身子藏在大树后头,眼看着高达民朝东边走去,悄悄的跟在后头,小姐说过若是高达民直奔东边的偏殿,她便直接去找夫人。 前世白流苏是高达民的妻子,几年的相处,她对高达民的性格了如指掌。此人极端的自私,断断不会做亏本生意,也不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只要他发现事情蹊跷,就一定会去找白如意对峙。这正是她想要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夫人们烧香的主殿距离少爷们斗诗的偏殿并不远,只几步路的距离。 长欢转过一条游廊,恰好夫人们都烧香念经完毕,一个个相携着走出大殿。时间刚刚好! 安氏也跟随众人一起走出偏殿,恰此时长欢一脸急色的跑过来,慌慌张张的对安氏行礼道:“夫人,不好了!” 长欢这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伯府的陈夫人和学士府的徐夫人也把目光转向了她。 安氏知晓长欢甚深,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是装的。只是她也闹不明白,长欢这是唱的哪出戏,流苏又去了哪里? “怎么回事?” “三小姐……三小姐不见了!” 57、撞破 一听这话众人反映各不相同,十分精彩。 林氏虽然奇怪怎么是长欢跳了出来,不过听说白流苏不见了,便暗想大概是高达民已经成事了。 安氏原本就看出了长欢的不对劲,现下自然明了她是装的,虽然不明白女儿到底在搞什么鬼,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因之也一副焦急万分的脸色。 徐夫人也跟着焦急起来,毕竟不见的人可是她刚刚认可的关门弟子,佛门清净之地,说不见就不见,这事情太蹊跷了。 其他人本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林氏眼珠子一转,站出来对长欢嗔道:“莫要胡说,青天白日的,人怎么会不见。三丫头一向贪玩,莫不是又跑去哪个僻静处玩耍了?” 安氏不悦的看向林氏,这泼的好一盆脏水。林氏这几句话看似关心,实则暗指白流苏没有家教,一个女儿家不守规矩四处乱跑。 方才众人烧香的时候,徐夫人已经知道了林氏就是白如意的生母,心中本来就对林氏无感。这会儿生出厌恶来。摆摆手道:“还是找人要紧。” 林氏估算时机,这会儿白流苏应该在放生林,按照原计划,只要白流苏一去,雪梨便立刻来这里报与她知晓,自己再想办法引众人去放生林看一场好戏。 只是雪梨没来,反倒是长欢先来了。罢了,不管谁来,都说明时机到了。林氏忙插话道:“这庙里来往都是人,唯有放生林人烟稀少,不若我们去寻寻吧。” 徐夫人点点头,转身对安氏道:“你也不要焦急,清华寺佛门禁地,令爱不会有事的。”陈夫人和邵氏惦念着儿子的斗诗,本来是要一起去看看东边偏殿的斗诗会,眼下出了这样的事,便道:“不若我们再去偏殿歇息,等找到白家三小姐,再同去赴宴吧。” 每年浴佛节,金佛游城之后,刺史陈大人都会在燕北最大的酒楼,宴请名流达官共饮,企盼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若要返回偏殿,众人必须经过一道抄手游廊。而这条抄手游廊左边是主殿,右边正对着白如意和各府小姐歇息的亭子。 高达民一进东边偏殿的拱门,坐在亭子里居高临下的白如意便一眼瞧见了。忍不住心中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顾不得跟其他小姐相谈甚欢,忙招手雪梨下去截住高达民。白如意借口要去净房,也出了亭子。两人转入抄手游廊无人处说话。 恰好此时夫人们也沿着游廊走来,两人同各府夫人仅隔着一道镂花窗的墙。大家本忧心这白三小姐的下落,一路无话,突然听得隔壁有人语传来。 一听那内容,众人皆是顿住了脚步。 “你也真是糊涂,你我做下这等事情,如何能让一个旁人知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让旁人知晓,我不要名声了么!” 几位夫人顿时脸色铁青。有人之年,居然在寺庙撞见别人私会,一出《西厢记》 竟然真的在佛门净地上演。 徐夫人和陈夫人乃是众夫人之首,两人相视皆是一脸凝重。她二人的身份地位,撞破这种事绝不能放任不管。 58、捉女干 “真是反了!”徐夫人急令青衣嬷嬷道:“青衣,去把那俩个不知廉耻的给我捉来!”青衣嬷嬷答应一声,便领着婆子急忙转过游廊,去寻众人眼中私会的无耻男女。 高达民被白如意截住,两人正对峙当中。高达民怪到白如意为什么把害白流苏的事情告诉一个外人,白如意听不懂高达民在说什么。 两人争执时候,青衣嬷嬷忽然带着婆子就把两人押注。白如意茫然又愤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白家大小姐,你难道不认得我了?” 另外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拿住了高达民,任由两人说什么,婆子都不答应,只是把两人带到了众夫人面前。 林氏一瞧见来人,只觉得头晕眼花,方才隔着花墙便听得那女子的声音十分熟悉,结果捉来的这对无耻男女,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和远房侄子! 高达民看着架势也明白了过来,他同白如意方才的对话怕是让一墙之隔的夫人们听了去。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冒。 长欢暗戳戳的扯了一把安氏的袖子,一挑眉给安氏一个放心的眼神。安氏点头,这才出声对林氏道:“这不是大小姐,和嫂嫂家远方侄子么?” 白如意还没有弄清楚情况,见着自家母亲,忙嚷嚷道:“娘亲,你快教她们放开我,我好痛。”这姿态和口气在徐夫人和陈夫人听来极其不悦。 先前绣技比试徐夫人已经觉得白如意品行有亏。而陈夫人也因为之前及笄和谣言等事对白如意成见颇深。 徐夫人冷着脸色道:“还站在这作甚,凭白叫人笑话么,把人都带去偏殿!” 林氏脸色煞白,绞着帕子想着对策。众人到了偏殿,一路上长欢悄悄在安氏耳边把这来龙去脉都交代了清楚。众人一落座,安氏忙打圆场说:“夫人莫怪,左不过是表亲,举止亲密了些。” 林氏没想到安氏帮着打圆场,忙道:“诸位莫要误会了,小女只是同他表哥略显亲厚罢了。” 陈夫人不耐烦道:“略显亲厚,林夫人是不记得方才他二人说的什么话了?” 白如意这才恍然大悟,她二人方才的对话,同男女私会有什么不同。可是为什么结果变成了这样,被误会的不应该是白流苏吗? 抬头望去,除了闻讯赶来的白如卉,哪里还有白流苏的身影,便忙喊道:“我与表哥从无男女私情,白流苏呢?她人呢!” 这个节骨眼上忽然提起白流苏来,众人都觉得奇怪,安氏叹道:“大丫头,我好心帮你,你却要牵连我那无辜的女儿么,方才马夫来传话,说流苏身子不适,已经先行回府了。” “回府了?” 白流苏不在场,这脏水就泼不到她身上。白如意愣住了。 安氏明面上说话仿佛是在帮腔,实际上确实推波助澜,徐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她抬头看向林氏道:“林夫人,这是你白府家事,我等也插手不了。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事来……” 徐夫人话到这里就被白如意截断:“我没有!我跟表哥是清白的!” “那你倒是跟我们说说,方才你同你那表哥说的什么话?”陈夫人目光森寒,看向白如意。 59、自缚 高达民冷汗直冒,他如何能把方才的话说出来,他今年马上就要下场考试了,今日诗会,虽说他才不及燕北三公子,但是也受到一些世家公子的赏识。 此时要是把他意欲陷害白流苏的事情抖落了出去,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高达民在内心权衡再三,如果今天把幽会的事情认下来,与他而言,不过是少年**罢了。 只要回家提亲,明媒正娶把白如意娶回来,他就不算干了什么滔天恶事。谁家年少没有冲动,燕北子弟不会把这件事当作他的把柄。 一阵沉默,陈夫人已经不耐烦了,瞪向高达民道:“她说不出口,你倒是说来听听!” 高达民一怔,不由自主的望向林氏。林氏此刻心中一团乱麻,哪有功夫回应高达民。见此情状,高达民一横心,向林氏拜道:“姑母,我心仪如意已久,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还请姑母成全?” 此言一出,林氏跟白如意都愣了,白如意更是尖叫着推了高达民一把:“谁要嫁给你了!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可是要当刺史府少夫人的人!” 俗话说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一语直接就把一旁的邵氏气笑了。虽然府中姨娘和庶女都死了,但是她只查到张大奶奶哪里线索就断了,到底什么人这么胆大,敢来害她? 今天白如意情急之下一句话就把邵氏点醒了“真是无耻!我怎么不知长卿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场面已经完全超出了林氏的掌控,她害怕白如意再说出什么惊人话语来,若是让邵氏知道她当初做了什么,这可是要背上人命官司的啊! 深吸一口气,林氏掐紧拳头,指甲都快陷进肉里,一睁眼决然的看向高达民:“你妹妹都吓得魔症了,既然你诚心如此,我便答应你了罢,此事回府再议。” 安氏淡定的揽了一盏茶慢慢喝着,心中却也波澜起伏,她对女儿的谋算真是自叹弗如,时机、位置、众夫人与长房的纠葛关系、白如意、高达民的性子全都算计在内了。 没错,白流苏不仅仅是要逃脱长房设下的陷阱、而且要让长房自食恶果。高达民这样的人不如配了白如意这样的奇葩正合适。意外之喜倒是邵氏发现了林氏的动作,可谓一箭三雕。 陈夫人木了脸色,不想说话。白如意一听哪里肯同意:“娘!我不要嫁给他!” 林氏忙站了起来给身边的桂嬷嬷使眼色,嬷嬷忙上前扶住白如意道:“大姑娘这是魔症了啊!”林氏慌忙道:“叫诸位看笑话了,我女儿自小有此癔症,先带她回府了。” 言罢不等众人反映,就带着丫头婆子拽着白如意和高达民等人狼狈离开。 一旁看好戏的众夫人皆做冷笑:“装疯卖傻!” 徐夫人不禁有些同情起安氏来,与这样品德败坏之人做了妯娌,想必白府内宅可不太平。 林氏匆忙叫人拽着白如意出了清华寺,高达民摊上这样的事自然要同她们一起回府想对策。只是林氏万万想不到,更大的波澜还在后头等待着她。 白流苏的马车在白牛的店铺停了停,她并未下车,只潜了奶娘下去说话。白牛一见是三小姐的奶娘来了,忙丢下柜台给了掌柜,自己将奶娘迎进了内室。 奶娘三俩句交代了小姐的吩咐,白牛不禁为三小姐的谋算折服,他深深庆幸当初遇上了三小姐相助,也深深庆幸三小姐是他的主子。 “请三小姐放心,小的立刻去办。” 白流苏的马车一走,白牛立刻出了铺子。算了算时间,白流苏不想太早回府,于是便寻了处茶楼雅间,调了壶龙井,静静沉思。 与此同时,跟白流苏所处雅间一墙之隔的另一边,正坐着一位墨发玄衣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一路上白流苏才把自己的推断和让长欢做的事情悉数告知了奶娘,毕竟长欢是奶娘的女儿。现下白流苏又让奶娘差人去给白致喜的外室怜儿送信。 这次,势必要搅得长房不得安宁了。可是白流苏的心亦有些不得安宁。真的要报血海深仇了,可是她自己也沦为屠宰他人的刽子手了,人心善恶,真是不好说清的事情。 “奶娘,你说我,会不会做错了?” “小姐,人似浮萍,不过尽力求生罢了。你放过他们,他们就肯放过你么?”奶娘叹了口气,一室静谧,再无他话。 林氏方一回府,留守景合园的丫头就慌慌张张的跑到马车前喊道:“夫人!不好了!老爷把那个外室带回家了!老太太吩咐下去要给她在景合园安置下来呢!” 这边刚刚安抚了情绪激动的白如意,这还没踏进家门,又一个惊天噩耗扑面而来,林氏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原来怜儿得了消息,忙以怀了二胎为由,软硬兼施求着白致喜给她名分,恰好这第二胎又是男胎,白致喜心一横,便带着怜儿回府求老太太。 老太太看在孩子的份上便答应了,想着不过是个妾而已,不打紧。便吩咐下去给怜儿安置。 林氏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先要把女儿的事情想个对策,一个贱妾往后收拾了不迟。一咬牙带着女儿回府。 白致喜正在怜姨娘房中逗着孩子开心,突然丫头打起帘子说夫人有请。两人皆是一愣。于林氏白致喜还是心中有愧的。 摸了摸鼻子,白致喜还是随丫头走了。来到正房一见林氏便吞吞吐吐道:“夫人,你大人有大量,怜儿生了我的孩子,肚里又有一个,我决计不能将我的血脉留在外头的。” 林氏瞧着白致喜那副讨好的嘴脸,顿时觉得凄然,终于抑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来“难道你嫡亲的女儿就不管不顾了吗?” “什么不管不顾?怎么回事?”白致喜只觉得一头雾水。 林氏已经泣不成声,桂婆婆叹了口气,只得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白致喜听。 “胡闹!” 高达民坐在厅堂之中五味杂陈,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该来趟这趟浑水,那白如意头脑简单,性情娇纵,哪有半点当家主母的姿态。 只听见房中人语,不是很清晰。最后只传来白致喜一声叹息:“这件事,便只能如此了。” 60、波澜 那几日燕北发生了几件大事。这是这几件大事都和白家的小姐们有关系。 白家的三小姐白流苏一试成名,夺得绣技比试的第一,并且成了神针娘子的关门弟子。而白家大小姐则因与表哥私会败露,不得不匆匆嫁人。 人人都说白家大小姐不知廉耻,倒是那表哥是个重情重义的,立刻修书回家,带着重金上门提亲。几日后便吹吹打打迎娶了白如意进门。 还有一件大事亦和白三小姐有关,那日浴佛节众小姐的绣品当堂拍卖,一个戴着面具的玄衣公子,竟用三千金买走了白三小姐的荷花秀。 此人虽不见相貌,但是据在场的人说,他**倜傥,气宇不凡。就是燕北三公子的气韵都不及他分毫。 有眼力的人猜测,这必定是京城里来的贵人。只是那玄衣公子买了荷花秀便迅速离去。没有人知其底细。 林氏自从将白如意嫁走之后,便一蹶不振。每日只有白如卉晨昏定省陪伴在身边。怜姨娘怀胎,白致喜的精神全在她的身上,就连老太太也关心了几分。 加之怜儿十分会做人,对园子里的下人谦和有礼,这景合园是不是要变天还真是不得而知。老太太得知白如意的事情之后,直叹老眼昏花还以为林氏把孩子教养的很好,这如今闹出天大的笑话,叫白家其他房的小姐如何自处? 安氏倒是不担心白流苏,毕竟女儿现在可是神针娘子的弟子。三房的孙氏依旧像一口古井无波无澜,毕竟她的女儿才六岁年纪。 倒是长房的白如卉和白如,才是前景一片堪忧。 白家这几出好戏,像是一颗石子投入湖心,不仅对白家产生的影响,在燕北几个世家的心里也翻起了波澜。 伯府的李老夫人淡淡听着陈夫人说完此事,倚着歪枕道:“白家如今的气度,早就不是十年前可比了。倒是那安氏,只怕来历不普通。” 陈夫人纳闷了:“媳妇听说,安氏是上京人士,他哥哥是上京有名的富商,这有名有姓,来历如何不妥?” 李老夫人半眯着眼,缓缓道:“新帝登基那年,除了我燕定伯府选错了边,你可记得还有……” 李老夫人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让陈氏自己去想。陈氏顺着李老夫人的话头,回想起以前的事情来。 庆帝登基之前,原本有三王九公九侯十二伯府,然而以庄、伯、盛三公支持的八皇子夺位失败,这三公便被庆帝满门抄斩。 只是外人不知道的是,传言庄国公府一双小儿女逃脱了出来,只是如今不知身在何处。陈夫人依照传言,算了算,猛然抬头问李老夫人道:“难道母亲以为,安氏同他的哥哥就是当年……” 李老夫人摆摆手:“我原本瞧着安氏能拿得出东海南珠,想着原本庄国公家的生意可不是就在东海。只是此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你以后小心留意着便是。” 陈夫人微微点头,心里却在回忆同安氏相处的时候,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 自浴佛节之后,安氏派人往学士府递了帖子,又送了拜师之礼。徐夫人挑了个日子,白流苏便正式拜师学艺了。 不过虽说是关门弟子,这师傅关系也没有多亲密,徐夫人只说,师傅领进门,修行还要靠个人,让白流苏在家勤学苦练,每逢十天,便来学士府一趟受她检查,不必天天都来。 荣华园里,绿荷发了嫁,老太太把丁香提上来做了大丫头。二房在老太太房里有了人,安氏掌家起来愈发顺风顺水,虽然林氏在白如卉的劝诫下,身体好转过来。 可老太太因白如意的事,断不敢再把掌家之事交给林氏了,这内宅大权就完完全全落在安氏手中,三房孙氏一旁帮衬着,日子还算是安宁。 白泽言的身体逐渐好转,安氏便同白流苏商议着,送白泽言去族学,男儿长于妇人之手,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不过白流苏早就有了打算,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母亲的提议。宁和园正厅之中,安氏一脸不解的看着白流苏。 丢开喂鱼的饲料罐,白流苏柔声道:“且不说咱们白家族学就没有培养出什么人才来,更何况那高达民成婚之后,还在白家族学里头读书呢。” 对于白流苏说的情况,安氏心里也有些膈应,可是总不能让泽言五岁了还不去读书吧。白流苏当然瞧出了安氏的疑惑,莞尔一笑:“娘亲,我听师父说,宋大学士这一次告假还乡,得一年才回京复职呢。” 白流苏眼睛透着亮光,她的打算令安氏惊讶不已“你是想让泽言拜宋三老爷为师?流苏,此事只怕比登天还难呢!” “事在人为,更何况”白流苏说到这,眼光不由得向白泽言读书的耳房扫去“弟弟方才五岁,已经通晓四书了,这份才气只怕同那宋公子少时差不离了。娘亲,弟弟将来前途无量,可不能轻易叫别人毁了。” 白流苏认真看着母亲,下巴直往景合园的方向一送。安氏轻蔑的笑道:“长房如今这气候,还能吓唬到哪个?” “母亲莫要这么说,咱们二房的田产铺子可握在大伯父手里呢。”白流苏说这话自然不是字面意思,白老太太留给二房的财产还不及安氏的嫁妆。 不过安氏倒是听明白了女儿的意思,那白致喜再如何不济,还能拿嫡长子的身份压着下面的几个兄弟。 白家一日不分家,就一日受长房的拖累。 母女俩正说着,长欢从外头进来,喜道:“太太,老爷来信了。”一面忙把信送到安氏手中。耳房的白泽言听了消息,也蹦蹦跳跳一起过来看信。 “娘亲,爹爹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我?” 安氏展信一阅,表情有些严肃道:“你们爹爹说,他已自请调回燕北,过几日便要回来,应该能赶得上老太太的寿宴。” 白流苏接过信细细看起来,白泽言有些失落的撅撅嘴“就没提到我么?”那副不乐意的模样把安氏逗乐了,笑着摸了摸泽言的头道:“你爹爹说回来考你功课呢,泽言快去读书,莫教爹爹难住了。” 白泽言一听,又喜不自胜的回耳房念书了。 白流苏看过信却心中一紧。 61、拿捏(首次收到打赏加更) “娘亲,爹爹怎么就被贬了?”白流苏简直不敢相信,前世爹爹一直坐到正五品的位置。怎么今世不升反降,直接从正九品落得个从七品了? 安氏叹了口气,却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扶了扶流苏额前的碎发,淡淡道:“其实你爹功名如何,娘到不是很在乎,只求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就好。岂知那些功名利禄是福是祸呢?” 白流苏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安氏却转了话头:“信上你爹还说你舅舅会随他一道来为老太太贺寿,届时我让他物色的丫头也会给你一并送来,以后每有外出,你都把她们带着,娘也就不必担心你的安危了。” 白流苏淡淡点了点头。复又对长欢吩咐道:“你去前门叫马夫准备好车马,晌午我要去铺子里瞧瞧。” 自浴佛节之后,白流苏把心思转移到学士府和自己的嫁妆上来。依照白致喜的性子,决计吃下去的东西就不会吐出来。 那么白流苏就要想办法逼得他吐出来。而这办法之一,就是跟白致喜打擂台。白牛收了白流苏的发簪变卖之后,另在燕北最繁华的几条主街上连开了几家铺子。因这他媳妇儿独门的秘方,现在燕北七成的胭脂生意都由他家包了圆。 每月白流苏收到的粉红足足有一千两,是原来本金的十倍之多。只是一个白牛还远远不够,白流苏料想着弟弟将来考取功名,各种考试无数,各种打点,将来到了京城,决计不能没有关系疏通。 再者,有一个念头已经在白流苏的心中萌芽生根。那就是,有生之年,她也想同舅舅那样,足迹踏遍大庆国的天下,纵览江山如画。 只是在实力还没达到之前,白流苏是不会跟任何人言明的。晌午白流苏带着几个丫头婆子便去那三家古董铺面巡视,最重要的是查账,前些日子白流苏便命奶娘知会了掌柜。 所以白流苏到铺子的时候,掌柜们早准备好了账册,规规矩矩的等候白流苏。逛了三家,看了账册无数,白流苏心中暗暗惊讶,母亲说这三家铺面她也不常打理,没想到几个掌柜非常忠心,没有一个偷奸耍滑,收益虽然没那么惊人,但账目绝对清清楚楚,没一处猫腻。 白流苏和颜悦色的抬头,冲三位掌柜笑道:“真是辛苦你们了。打今年起,三铺子掌柜的月饷再加二十两。” 几个掌柜宠辱不惊的道了谢。心中却对这个年轻的东家敬佩起来,她竟完全依着心算就把账目看完了,这份能力他们此生可是不能及了。 白流苏放下账册,这时表情严肃起来,三个掌柜就知道三小姐这是有话要说了。 “我瞧着三个古董铺子虽有收成,不过这生意做的还是太中规中矩了。”白流苏美目略过三人。 其中年纪最大的周掌柜开了腔:“那依小姐的意思是?” “把另外两家古董铺子撤了,单单留下品芳斋。”白流苏说的坚决,可另外两位掌柜,皆是一身汗。 ************************************************************* 白流苏自然留意到了几位掌柜的神色,继续道:“把另外两件铺子撤了,我要做些别的生意。大庆如今国泰民安,古董生意虽说稳定,但是在燕北,获利已经走到顶了,不如另辟蹊径。” 另外两位李掌柜和佟掌柜便问道:“那小姐打算如何?” 白流苏本临窗而坐,闻言则将头偏向窗外,对门是吉祥酒楼,正是白家公中的产业,也是白致喜手中为数不多盈利的产业之一。 “我听说,佟掌柜原来是上京凤祥酒楼的掌柜?”凤祥酒楼原本是上京著名的四大酒楼之一,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败落了,直到白流苏七岁离京那年,京城再无凤祥酒楼。 一听白流苏提起凤祥,佟掌柜就唏嘘不已,他见证了凤祥从顶峰走向落败,也正是那年落败,他被安家大当家聘到燕北,做了这古董铺子的掌柜。 “小姐说的是,小的以前的确是凤祥酒楼的掌柜。” “那当初凤祥酒楼的厨子,你可还有来往?”白流苏探了探身子,进一步问道。 那佟掌柜点头道:“当年酒楼一散,厨子们就各奔天涯了,只同一个惯会烧汤的厨子还有来往,此人叫范二,现在也在燕北,听说他妻女皆得了重病,日子也不甚如意。” “那好办,佟掌柜,只要你能把这个范二请来做厨子,我便将这间铺子该做酒楼,这掌柜还是你来坐。” “三小姐放心,此事就包在小的身上。”佟掌柜一听小姐如此承诺,心中也澎湃起来,想着若是能将酒楼做到当年凤祥酒楼的程度,他在这燕北可也算扬名了。 一旁的李掌柜见二人都有了着落,独独落下了自己,不免有些不是滋味。白流苏不动声色,将他的表现都收在眼底。 出门之前,安氏就交代过这三个掌柜各自的特点。周掌柜年纪最大,年老持重,善守业。佟掌柜为人古道热肠,人脉极广。而最后这位李掌柜年纪最轻,性子里颇具锋芒,这类人可倚之开拓新局面,但是也容易急火出劣汤。 所以白流苏把守业交给了周掌柜,把开酒楼的打算说给了佟掌柜。而把考验放在了李掌柜的身上。 果然李掌柜犹豫再三,还是上前鞠了一躬问道:“三小姐,不知小的可以为您做点什么?” 白流苏淡淡道:“李掌柜亦是个人才,我自然是晓得的。只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做我还没有想好,不如你先把你那古董铺子的事情先与周掌柜交割了,回头我们再商议。” 李掌柜面露疑惑,最终但是应声答应下来。白流苏看了看天色,便道:“铺子合并的事情,限你们十日之内办妥了。届时我再来看成效。” 白流苏话已说完,便打算回府了。众掌柜躬身将她送到前厅。长欢刚一掀开帘子,就见陈慕雪带着兔儿正在挑选字画。 周掌柜正要迎上去打声招呼,被白流苏一个眼神示意,便做了个揖退下。长欢放下帘子问道:“小姐咱们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一丝念头在白流苏脑海闪过,她摆摆手道:“不忙,我们且站一站。”作者的话:这一章有读者提出了官员品级的问题,我想说我选择架空了时代,所以这个品级并不和任何现实历史朝代重合。官员等级先正后从。望读者理解。 (纪念第一次收到打赏,谢谢书友) 62、将星 此时古董铺子里没有其他顾客,伙计在柜台上专心的算账,只兔儿陪着陈慕雪挑选着字画。左右无事,两人闲聊起来。 “小姐,前些日子我听宋府的下人说,那徐夫人对白三小姐也不是很亲昵。”兔儿说这话的时候,略略有些忧心。 “她又不是徐夫人的女儿,左右不过是个弟子,怎会亲昵。”陈慕雪说的有些语气不善,兔儿听出意思来。 这些日子以来,白三小姐名动燕北,从前关于她性格乖张的传言都消失不见了。一个被徐夫人收做关门弟子的小姐,足以堪当燕北名媛的表率。 因为徐夫人出嫁之前,就是燕北名媛的标准,她的徒弟又怎会差。加之那位神秘的玄衣公子三千金买走了白三小姐的绣品,就连徐夫人本人的绣品都没有这样值钱。 白流苏一时成了全燕北适龄男子倾慕的对象,就算大部分人都没有见过白流苏本人,却也把她当作天仙来想象。这风头直接盖过了以才气闻名的陈慕雪。 从早到晚,她听到人们谈论的对象都是白流苏,莫名的烦躁和不安开始生根发芽,她不在乎外界如何看待白流苏,她只怕宋家人做如何想,只怕宋清宵怎样想。 兔儿瞧着小姐的脸色不好,忙挑了个话头道:“小姐真是聪明,佘老太君的寿宴,别人都送金银细软,偏生小姐知道她老人家的爱好。” 陈慕雪笑而不语,兔儿又继续说道:“像我们小姐这样的人物,只该燕北三公子才配得起呐。” 听了兔儿这话,陈慕雪忍不住脸红了,因为兔儿无意戳中了陈慕雪的心事。她又恼又羞的瞪了陈慕雪一眼道:“没羞没躁的丫头!” 说者无意,门帘后的白流苏却听得心惊。陈慕雪不是给自己买古玩字画,而是为了佘老太君的寿宴准备的!可是徐夫人并没有告诉自己,佘老太君就要过寿了。 这不是让白流苏最意外的,毕竟徐夫人与自己相识不久,她一个商女还不足够参加清贵人家这样的寿宴,那佘老太君可是当朝二品诰命夫人。 最让白流苏意外的是,陈慕雪果然倾慕着宋清宵。难怪赏花会上,她不愿意搭理燕无忌。虽然之前白流苏已经隐约猜中,可是切切实实知道之后,不禁对陈慕雪这个人重新审视起来。 她是个有主意的,而且是个为了目的用尽手段的人。而不再是当初怯怯弱弱在清华寺避风头的小女子了。白流苏唏嘘的叹了口气。 陈慕雪在店铺里挑选了许久,都没有中意的。最后不得不扫兴离开。白流苏直到陈慕雪走了才出了店铺回府。 佘老太君寿辰,就算徐夫人事先没有告诉她,她也必须得有所准备的。恐怕这是徐夫人对自己的第一个考验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要感谢今天撞见了陈慕雪,为自己提供了一个如此重要的消息。只是佘老太君不喜金银细软,该送什么才能合她心意? ************************************************************ 白流苏还没有考量好该如何准备佘老太君的生辰礼,燕北就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燕北乃是大庆西北要地,与胡国接壤。三十多年前,胡国和大庆战事不断,百姓生灵涂炭。多亏得当时的战神龙渊,驰骋沙场十载,终于平息了战事,胡国再不敢来犯。 先帝特封龙渊为异姓王,号战王。 “可是这段往事跟燕北近来发生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呢?”白泽言坐在软塌上,托着腮望着母亲,一脸的好奇。 安氏瞧了儿子一眼,继续说道:“自从先帝封战神为战王之后,司天监就发现夜空中多了一颗星星,闪烁异常,遥遥于帝王星相呼应。” “难道是将星冲主?”白泽言突然插了一句,引得做针线的白流苏抬头侧目。自己这个弟弟竟然知道将星冲主了! “弟弟,你最近都在读些什么书?” 白泽言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孔孟之道读得乏了时候,便会去姐姐书架看看姐姐读的什么书?” 难怪。白流苏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安氏严肃道:“别打岔!” 白流苏跟白泽言连忙正襟危坐,坐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他们其实不明白,虽然燕北发送了这件事,但是跟他们姐弟俩又有什么关系呢。 安氏不知道两姐弟想什么,只顾继续说道:“倒不是将星冲主,而是将星护主。司天监立刻把这吉相告诉了先帝,先帝大喜,重赏战王。” “这不是件好事吗?”白泽言又忍不住插了句话。 “可是翌日,战王便旧伤复发,卧病在床。而这一卧就躺倒了如今。也就在战王卧床的当晚,天上那颗将星便一日日黯淡。先帝大惊,急令司天监卜算。结果得一天机。” “什么天机,娘亲可知道?”这回插话的轮到白流苏了,她重生之后钻研鬼谷子已久,对占卜一事颇为痴迷,只是始终不得法门。 “那天机只八个字‘荣辱与共,生死相依’。司天监还要再卜算天机的具体意思的时候,却齐齐被天雷劈中,悉数丧命了。” “天呐,竟有这等事,那天机岂不是没有人能参悟了?”白流苏不无可惜道。 “不然,新帝登基,请来天下第一神算‘鬼算子’占卜天机,这第一神算一夜白头,终于卜出天机。原来战王造下的杀孽深重,埋下了轮回相报的气数,所以一病不起,等到将星陨落的那天,战事将会再度兴起,而大庆的命运也将与这场战事紧密相联。” 听到这里,白泽言的眼睛雪亮起来,急道:“前几天人家都说在南山上看见天降火雨,莫非是将星陨落?” 安氏表情凝重的点点头:“那不是火雨,而是星星雨,那将星崩裂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悉数落在了南山上。” “母亲的意思是,燕北怕是不能太平了吧?”白流苏一语道破。 安氏则点点头:“你舅舅来信,说胡人近来蠢蠢欲动,京城亦有人马来了燕北,近几日你们都呆在家中,莫要随意走动。” 63、暗涌 白流苏颇有些郁闷的点点头,周掌柜刚刚差人来禀告说铺子已经合到一块,新挂了品芳斋的牌子重新开了张,正想请她去瞧一瞧,图个喜气。 佟掌柜也来人禀报说已经跟范二商量妥当,只等三小姐做下一步部署。可是眼下安氏却叫他姐弟不要随意走动。好多事情岂不都得耽误了? “这天机是皇室秘闻,民间百姓尚不得知,你们要严守于心,若真如天机所言,娘会劝你们爹爹,到时候离开燕北,去个安生处的。”末了,安氏又多说了几句,警醒一双儿女。 白流苏眼睛瞪得老大,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皇室秘闻,说到皇室秘闻那可不得了,因为知道的可都不是普通人“母亲,你如何知晓此事?” 安氏神色一敛:“别忘了,安氏一族富可敌国,与天子之家关系之深,是外人不可知的。”想了想安氏又道:“泽言在家中读书,我会照管,倒是流苏你,要牢记娘的嘱咐。” 白流苏还在消化母亲那句‘与天子之家关系之深’的话,突然被母亲点名,只得忙不迭应声答应了。也罢既然不能亲自外出,便叫奶娘往来传递消息吧。 白泽言年纪虽小,但是早慧,跟着慎重的点了点头,便被安氏打发去耳房读书。 安氏不再多说,召了几个管事嬷嬷进来,开始拟写白老太太寿辰所需物品以及各式拜帖。原本安氏接下小厨房,负责白老太太寿宴上的吃食,如今掌了家,这要准备的东西越发多,她人也越发忙起来。 白流苏不好再打搅,长欢被差去请三房的三太太来商议老太太过寿的事情,白流苏便自己离开了正房,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随手翻开鬼谷子的论著《卜册》,只见那第一行分明写着:“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白流苏胡觉得气闷不已,忙推开了雕花窗格,屋外百花开得娇艳,风送香来,繁华得叫人离不开视线。好一个大盛的末春。 第二日,学士府派人送来了帖子,三日后,便是佘老太君的寿宴,徐夫人请了白三小姐以神针娘子关门弟子的身份赴宴。 果然是临到席开,才告知白流苏这件事情。收到喜帖的白流苏不由得暗暗庆幸,辛亏她很早之前知道了消息。只是她不太明白,徐夫人这么做的用意,到底意在何为呢。 佘老太君寿诞当天,学士府门庭若市,宋老太爷桃李天下,学生们纷纷从各地赶来,为师母贺寿。而佘老太君的三个儿子也是学生广布,收到帖子的,不论远近,皆到场贺寿。 白流苏方一下马车,也略略被这场面惊到了,到底是帝师人家。那寿宴可比自家祖母高了太多的境界。 正举步上前,忽然一个声音绊住了白流苏的脚步。“流苏妹妹且等一等。” 白流苏眉头微皱,她未转身,却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无声的叹了口气,回头莞尔一笑:“慕姐姐,咱们真巧啊。” ******************************************************* 陈慕雪面上春风和煦,只是白流苏已经看出了她的笑容温柔,可是眼睛却毫无温度。略退后站了站,同她保持一个疏淡的距离。 陈慕雪只当没有瞧见,上前挽着白流苏的手,软声道:“我同你一起进去。”白流苏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同陈慕雪一道入席。 宋家极其重礼,宴堂设在了上下两层的回风楼,女眷一律带着面纱上了二楼,待女眷都安顿好之后,宋三爷才将前厅用茶的男宾们引来一层就座。 回风楼一派喜气洋洋,全新的梨花木桌椅,美酒佳肴香气四溢。佘老太君在徐夫人的搀扶下入了主座,今日她着了一身正红的诰命官服,头戴三凤朝阳金步摇,慈眉善目尽显贵气与祥和。 席下人纷纷站起来向老太君贺寿。佘老太君心情大好,摆摆手也说了好些话,无外是感念皇恩,感叹一生,之后便感叹宋太傅有学生如此,实乃幸事。 之后宋三爷和徐夫人夫妻俩便招待众人入席了。只是席间,各府人纷纷按照请帖的次序给老太太献上寿礼博老太太一笑。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轮的上在老太君跟前献上寿礼。只有燕北极有地位的还有宋家重视的人才有资格。 排在第一个的是刺史府,说起来宋家大老爷于陈大人亦有知遇之恩,因此陈大人对宋清宵格外的看重。 今日他亲自呈上的礼物,是一副宋太傅当年送与好友的字,只是这好友早逝,这幅字就流落了。陈大人解释道:“这幅字是小女慕雪费尽辛苦才得以求来,如今物归原主,也算圆满了。” 佘老太君接过卷轴展开一看,当真是宋太傅的字迹,忍不住严寒泪光,她含笑着望向陈大人:“令媛真是有心了。” 白流苏在楼上,就坐在陈慕雪身边,不得不感叹陈慕雪如今养气功夫之深。佘老太君此言一出,多少女眷向她头来意味复杂的目光,而她表情不变,不喜不亢。 只是那藏在帕子底下紧握的拳头还是露了端倪。白流苏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了宋清宵,她当真是下死了功夫。 既然从徐夫人这里讨不得缝隙,便把主意打到了老太君的身上。 佘老太君说完,陈大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这就是他厉害的地方,凡事点到为止,过犹不及。微微躬身行了礼便退下了。 接着宋家的四大门生们,纷纷献上了寿礼,诸如文房四宝,古玩字画之类。宴席吃到一半,佘老太君的寿礼都快堆成山了。 佘老太君有些乏了,便命宋三爷继续招呼来宾,自己则在徐夫人的搀扶下去后院听雨堂小憩。陈慕雪安然的同白流苏吃茶,间歇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以看出陈慕雪的心情很好,不光是她得到了佘老太君的称赞,而且,作为神针娘子关门弟子的白流苏,并没有资格当堂给佘老太君献礼。 商女出身摆在那,她同自己,终究是云泥之别。想到这里,陈慕雪愈发笑得开怀。 64、百福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徐夫人带着人回来说,听雨堂的戏台都整理好了,接着便领着众家女眷去听雨堂处看戏。 男宾们也酒过三巡,宋三爷自领着大家去前厅品今年春天的新茶,除此之外,杯盏之间总是有些男人之间的话要说的。 陈慕雪照旧挽着白流苏一道走。刚到听雨堂,徐夫人便拉着两人走到佘老太君面前,将陈慕雪往前一送,笑道:“母亲,这位便是刺史府家的陈大小姐。” 佘老太君眼前一亮,笑吟吟的挥了挥手道:“好个玲珑的女娃娃,来~”老太君拍了拍身边的木椅,竟是示意陈慕雪坐到她身边来。 徐夫人心中一顿,接着淡笑依旧,若有似无的瞧了陈慕雪一眼,好个刺史府之女。白流苏依旧被徐夫人牵着,正不知该如何的时候。 “这个女娃娃长得着实好看,怎么瞧着面生的很?”一众女眷本将目光集中在陈慕雪身上,今日她穿了一身桃色绣木兰连襟绸裙,小巧的白玉簪和花带显得她娇俏可爱。 只是忽然听见老太君的声音,又不由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徐夫人身旁的女娃娃。一看才知道,这不就是徐夫人的关门弟子,白家三小姐么。 这这一看,大家忍不住将两个人对比起来。陈慕雪弱柳扶风,俏丽的就像三月里的桃花,是让人忍不住怜惜的。 可是再看白流苏,虽然她今日只着了一件白底红鲤的纱裙,外套了一件蚕丝透的半袖,可是那眉宇间的灵动和闪耀,让人忍不住去看。墨色的大眼睛波澜不惊,亭亭玉立,却自成一道风景。 那些官宦人家的心里暗暗点头,这是不同于其他闺阁小姐的大家风范,不是一日可以养成的。 徐夫人弯唇一笑,看向白流苏道:“你自己说与老太君听。”座上的陈慕雪忍不住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这份亲昵的语气,莫名让她不悦。 白流苏美目流转,她知道徐夫人这是给她撑面子呢,不慌不忙的站定,徐徐婀娜行了个标准的福礼,温声软语道:“见过老太君,晚辈是白家二房长女白流苏,家中排行第三。蒙师父抬爱,有幸得来老太君寿宴。恭祝老太君寿与天齐、福如东海,”白流苏顿了顿,又继续道 “平安喜乐。” 说到这里,佘老太君明显亮了起来:“好个平安喜乐。”到了她这个年纪,一切名利都是虚浮的事情。唯有平安喜乐是人生在世最实在的愿望。 佘老太君不知不觉瞧着白流苏越发的欢喜,忍不住要逗逗这个小姑娘:“白家三丫头可不能让你一句吉祥话就糊弄过去了,你看今日登门的客人,哪个不比你有诚意。” 说完佘老太君故意瞧着白流苏两袖空空的,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忙拿帕子捂着嘴轻笑。都知道老太君这是在逗那白流苏。 白流苏也不恼,淡淡抬眼看了看徐夫人,只见徐夫人转身叫了青衣嬷嬷,把白流苏那份贺礼从宾客的礼品当中挑了出来。 ******************************************* 白流苏从青衣嬷嬷手中取来精致小巧的盒子,打开盒子,从中取出一条几近透明的丝绢帕子来。坐在佘老太君近处的夫人和小姐们瞧得真切,发觉那透明的丝绢上,竟用红线绣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福”字。 白流苏双手拖了丝绢帕子送到老太君跟前,笑着解释道:“流苏愚钝,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好。便叫我弟弟写下了一百个福字,再照着样子用绣线拓了下来。” “一百个寿字?”佘老太君微微惊讶,一旁的嬷嬷忙接过丝绢递到老太太跟前。陈慕雪心中有些不平,自进了这听雨堂以来,虽然老太君召她身边伴坐,可是之后众人的目光全在白流苏身上,而自己就像透明人似地。 见佘老太君瞧着那丝绢表情深邃,便出声道:“流苏妹妹也真是,既是给老太君做寿的贺礼,怎可让你那五岁的弟弟来写福字?”言下之意,黄口小儿随手涂得福字,有何诚意。 厅内几个夫人一听,也露出的不悦的神色,就连徐夫人的表情也不再那么亲厚了。白流苏却不接话,只是淡淡瞧着老太君,轻声问道:“老太君以为如何?” 老太君抬头,表情有些不明不白,叫众人猜不出喜怒。“这些福字真是你那五岁的弟弟写的?”白流苏微微点头,表示默认。 陈慕雪心中一喜,白流苏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认下了。徐夫人的脸从面无表情转向阴沉,尴尬的看着老太君,歉疚道:“母亲,都是媳妇管教不严,才叫徒弟如此胡闹,母亲莫要动气,儿媳这就着她出去。” 言罢变朝白流苏使眼色,示意她暂且退席。不料佘老太君却扬声道:“慢着!”众人不解的看向佘老太君。 只见她对着那百福丝绢竟有些专注,喃喃道:“这百福字,用了百种笔法,纵然是清宵小时候,也到不了这个地步。白家三丫头,你这个弟弟,并非池中物啊。” “百种笔法?”“听见没,那丫头方才说她弟弟只有五岁!” 佘老太君身为宋太傅的发妻,年轻时也是名动一时的才女,她说的话众人自然相信。想着那娃娃仅有五岁,而老太君还说宋清宵都比不得。不禁对这个小娃娃好奇起来。 白流苏嘴角的微笑真正化开了,这次准备寿礼她想了很久,宋三爷公假在家的时间不长,她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把弟弟送到宋家人的面前。 因此才想了这个冒险的办法,说到底还是泽言争气,要记住这百福字的百种笔法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要把每个福字都写好。 听到老太君如此夸耀弟弟,她心里也是欢喜异常。佘老太君笑盈盈的吩咐道:“在我身边给流苏丫头安个座,这百福字本就不易写,要拓上这小小一方丝绢上,更是不易。” 徐夫人深深松了口气,本以为这个徒弟要给她惹祸了,谁知到最后大大给她长了脸面。宋家爱才,徐夫人听得佘老太君这么一说,不禁对白流苏家那五岁的弟弟上了心。 眼下朝中局势似有变化之象,她也想着替宋家多谋异士,好助宋家将来面临困境的时候破局。正思索间,戏台上的戏咿咿呀呀便唱了起来。 65、邀约 白流苏认真观察着师父徐夫人的神色,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知此事成了一半。同佘老太君坐在上首,可是她明显感受到陈慕雪泛冷的视线。 只是佘老太君一直兴趣很浓的问她绣线一事,又问了弟弟在家读什么书,练得什么字帖。白流苏含笑依依回答着。 本来她不想与陈慕雪打擂台,只是今日为了弟弟,她必须要抢了陈慕雪的风头。只是,这一刻的陈慕雪是不会知道白流苏在想什么的。 她眼里心里,只看得到白流苏今日风头出尽,而她堂堂刺史府的大小姐,虽然同坐在佘老太君身边,却半天难说上一句话。 众人心情不明,热热闹闹的戏唱了足足三个时辰,散席的时候,已经日近西山。白流苏望着前头脚步匆匆的陈慕雪,不禁有些头疼,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声:“陈姐姐,还请留步。” 陈慕雪停了停,白流苏忙提了裙子赶上。只是这个时候陈慕雪怎么瞧着白流苏都不自在,语气凉凉道:“不敢,不知白三小姐有何赐教。” 连称呼都换了,这份疏离的口气分明是同白流苏划清界限了。但是既然都追上了,那话还是要说的。白流苏微整衣衫,严肃道“陈姐姐,我知你心中想的是什么,不过姐姐需记我一句话,流苏绝无意同姐姐争夺什么,我只是……” 白流苏话还没有说完,陈慕雪瞳孔一缩,凌厉的打断了她的话:“白三小姐慎言,莫说你不是我,怎知我心中所想。纵然你略知一二,你我身份云泥之别,你如何争过我,你拿什么争?” 言罢陈慕雪凉凉的扫了白流苏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白流苏只觉得这一回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今后她同陈慕雪势必水火了。一旁的长欢颇为自家小姐叫屈“亏她是书香世家,怎的就听不懂人话呢。” “怎么说话呢!掌嘴!”白流苏横了长欢一眼,复叹道:“罢了,我们也回去吧。” 虽然阴差阳错得罪了陈慕雪,但是她今日不虚此行。有时候世事两难全,便择其一圆满好了。如果陈慕雪真的要对自己不利,她白流苏重活两世的人,难道还会怕么。 果然,夜间席散,徐夫人便把白天百福字的事情告诉了宋三爷,宋三爷也觉得差异,徐夫人再把老太太那百福丝绢拿给宋三爷瞧。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觉出厉害来了。喜得宋三爷拍案叹道:“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绝非池中之物啊!” 与老太君不同,老太君惊讶于五岁孩童,用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而对于宋三爷来说,字如其人,从这些百福字中,他看到了一个人的品性、谋略和进退。 泽言年幼,笔力尚且不足,但是字里行间透着张弛有度,大气含蕴,沉稳之中又泛着灵秀。这正是宋三爷要寻找的人才。 三日之后,学士府便下了帖子。白老太太照例一瞧,心道定是来邀三丫头了,没想到那帖子有两份,忙唤了红鲤拿来一瞧。 这上头竟然还有二房五少爷的名讳。 ********************************** 白老太太直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了,忙着红鲤将那帖子从头到尾念了一遍。这帖子竟然是以宋三爷的名头给五少爷下的。 红鲤念完也不觉心惊,这二房在燕北可是越来越得脸了,先是二太太破得伯府李老夫人的亲睐,再是三小姐成了学士府徐夫人的关门弟子,现在翰林学士宋三爷竟然给五少爷下帖子了。 这份殊荣,放眼燕北这些商族,可是头一个了。如今的二房再不是从前的二房了。老太太欣喜道:“你去将帖子送过去,着二太太给五少爷好好收拾一番,钱从公中出。” 红鲤应了声便掀帘出门去送信,途经景合园,又隐约听见一阵吵闹声,唏嘘不已。这长房也不再是从前的长房了。 白致喜正在厅中同林氏怄气,原来白致喜一心要找人通融,去了怜儿的奴籍。怜儿本是卖唱出身,如今进了白家,因之身份低微,就算有白致喜宠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最为关键的是,怜儿这样的身份,就注定了她的两个孩子的未来。为了孩子,她也要吹吹着枕头风。白致喜对怜儿正在兴头上,便应允了此事。 然而这件事被林氏知晓了,呼天抢地的要同白致喜和离。白致喜如今生意越做越差,正是仰仗林家帮衬的时候,哪里肯和离。 进来不知何人在他的酒楼对面开张,请了据说是上京酒楼来的大厨,一下子抢光了他的生意,诸事不顺心烦意乱的白致喜与林氏争执之间,又不小心失手打了劝架的白如卉。 这场闹剧便从早上一直闹到了中午还未停歇。红鲤去宁和园送完帖子,别回头来跟老太太说起长房的事,老太太摇摇头叹道:“随他们去吧。待我这老婆子过完寿,再来安置这些作孽的!” 丁香正好上前来送茶,闻言心中一怔,老太太莫非是动了要分家的心思? 第二日白流苏便带着收拾妥帖的白泽言前往学士府。一路上,白流苏跟弟弟白泽言讲了许多关于学士府的事情,于规矩礼仪上又把白泽言拷问了一番。 好在白泽言早慧,继承了其父亲的儒雅,也继承了其母亲的沉稳,加上白流苏日日提点,并没有出半点纰漏。 白流苏这才放心,着长欢拿出今早新做的芙蓉杏仁糕给弟弟垫饥。自己却悄悄掀开一角窗边的帘子,望着外头的风景发起呆来。 前些日子听娘亲说白如意嫁到高家后,嚣张跋扈,起的高家老太爷直跳脚,把她关进了祠堂。高达民近来忙着同燕北的才俊们结交,听闻消息连回去的意愿都没有。 白流苏不禁一阵唏嘘,知他薄情,没想到凉薄至此。林氏虽舍不得亲生女儿受委屈,可是嫁作人妇便是别人家的人,林氏的手伸不去高家。 倒是白如卉,这个前世亲手杀死自己的人,还安安稳稳的生活在白家,不得不说,她比起白如意,要聪明许多。也难缠许多。 就在白流苏发呆之际,一匹失控的马正快速穿行在大街上,马上的人急急喝道:“快闪开!惊马了!” 卖萌打滚求收藏求推荐啦~~~~ 66、 惊马 大街上一片混乱,那匹马迎面正是白家的马车,也不知那惊马是怎的了,直直的朝着白家的马车就要撞上去。 那马上的大汉惊慌失措的朝前喊着“快闪开!快闪开!惊马了!”白流苏这是也被吵嚷声惊动,抬头看向长欢道:“出了什么事情?” 此时车夫也在竭力操控马车避让惊马,长欢艰难的起身走到车门前,白流苏紧张的将弟弟护在怀里,眸光暗惊,那日南山下的场面又在脑海中浮现。 未及长欢掀开门帘,外头的车夫忙大喊道:“小姐少爷都坐稳了!”原来这大街上人流众多,车夫躲避不及,眼看着那惊马突然加快了速度,离白家的马车只差一丈的距离。 这惊马一声长嘶,白家的马也瞬间受到了惊吓,一扬前蹄,竟是要站起来。马车立刻不稳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何处飞来一块石子,直直打在白家马的腿上,方才让那马立刻放下前蹄,马车猛然一晃,才恢复了平衡。 但是危机却并没有消除! 惊马依旧朝着白家的马车冲去,又不知何处飞来几枚铜钱,纷纷准确的击中惊马的腿,让惊马在距离马车一步之遥的地方跪了下来。那大汉旋即被摔下了马。 众人这时候才上前制止住了惊马。可是转头再寻那骑马的大汉时,人却不见了。此事惊动了巡城的衙役,那衙役问询了一些事情,最终将马牵走了。 白流苏惊魂甫定,思来想去,觉得这次意外之灾来的十分蹊跷。而这场本来逃不掉的灾难居然被她逃掉了,就更加的蹊跷了。 无人发现,就在白家马车差点出事的酒楼上,一位玄衣男子临窗而坐,扇子轻摇,目光悠远的看着白家车马离去的方向,缓缓道:“查。” “是!”立于暗处的黑衣侍卫应诺一声,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到了学士府门口,白流苏收拾打理了一番,方才牵着弟弟下了马车,由青衣嬷嬷领着进了府内。 转过前厅的抄手游廊,一个长相斯文的小厮上前道:“三老爷请白家五少爷书房一见。”白泽言犹豫的看象白流苏,见到姐姐鼓励肯定的眼神,方才放心同姐姐道别。 白流苏朝奶娘使了个颜色,奶娘会意便跟着白泽言一道去了。自己则带着长欢同青衣嬷嬷一起去见徐夫人。 到了三房所居的清荷园,大丫头飞花出来福了福礼道:“白小姐请到抱厦稍等片刻,夫人这会儿有事。” 白流苏会意的点点头,便自去抱厦做起针线。今天恰好是徐夫人考她功课的时候,趁着这会儿功夫,润色一番也好的。 宋清宵同母亲说完话,便由丫头掀了帘子,走出内院,无意中转头,竟在抱厦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那日清华寺偏殿临窗而望的女子么! 白流苏正专注于刺绣,突然觉察到一道目光的注视,便疑惑的抬头顺那感觉望去。 美目流转,两道视线隔空相汇了。 ……………………………………………………………… 刹那芳华,庭院中的夹竹桃随着风儿,花瓣浅浅落下,香气萦绕在宋清宵的鼻间,这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如擂鼓。 白流苏只扫了一眼,看那人身形打扮该是宋清宵无疑了。果不其然是宋家公子,翩翩少年郎,玉树临风。 但是白流苏却不想跟宋清宵有太多交集,只微微颔首就当做行礼了。宋清宵这才从思绪中醒来,察觉到自己盯了人家姑娘看,真是失礼。 匆匆点了个头,就离开了清荷园。恰巧大丫头来请白流苏,于是白流苏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便随着大丫头进了正厅。只是没想到她无心,徐夫人却有意。 徐夫人将白流苏的绣件仔细看过,又评点了一番,指导她几处针法上的名头。接着就岔开了话头:“你也年方十一了,过不了多久也该及笄了吧?” 白流苏见着话头不妙,于是故作娇羞的答道:“师父说的什么话,流苏还有三年方才及笄呢。” 徐夫人也不恼,继续说道:“莫说三年,纵然是三十年那都是短的,须知女子的青春能有多长。” 白流苏心下嘀咕,今日徐夫人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呢。这时徐夫人拿起茶盏,轻轻抿了口,缓缓道:“不知你爹娘可有定下你的婚配?” 白流苏大骇,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徐夫人这么说明显是对自己有意了,放眼瞧宋家适龄子弟,在燕北的就只有宋清宵一人。 徐夫人的确越看白流苏越觉得欢喜,原本她对白流苏商女的身份很是在意。但是自从老太君寿宴上,她弟弟以百福字展现惊人之才,徐夫人就料到未来白家二房绝不是如今这么简单了。 如此一来,白流苏配宋清宵,也是上佳人选了。 可是白流苏对宋清宵无意,若说没有婚配正中徐夫人下怀。若说有婚配,这期满师父的事情,她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一声“阿姐”把白流苏从水火之中拯救了出来。原来是白泽言被奶娘领了进来。 徐夫人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这白瓷样的娃娃给吸引住了,一展慈母笑颜:“这便是你那五岁的弟弟了?快过来,让我瞧瞧这白家的小才子。” 白泽言毕竟鲜少出门,脸皮子薄的紧,禁不起徐夫人一逗,脸就立刻红了起来。徐夫人被这一幕逗乐了,连忙吩咐大丫头抓了果子同白泽言吃。 外头青衣嬷嬷进来回话,道三老爷有意收白泽言为徒,叫白流苏归家同爹娘商议。白流苏原本以为还要多等些时日,等宋三爷慢慢发掘白泽言的过人之处。 没想到白泽言这么快就获得了肯定。她喜不自胜的同徐夫人道谢。言此事重大,她要带着泽言立刻回家去禀报。 徐夫人也很是高兴,便派人送她二人出了学士府。白流苏归心似箭,一路上直夸弟弟天纵奇才。白泽言腼腆笑笑,严肃提醒白流苏不可骄傲自满,倒是把白流苏逗得哈哈大笑。 67、蹊跷 学士府位于燕北之南,白家的马车刚刚出了南大街,远远的,另一头刺史府的轿子便缓缓沿着南大街前往学士府。 自那日佘老太君的寿宴之后,这刺史府的陈大小姐就成了佘老太君的座上宾。今日陈慕雪又来拜访老太君,说是寻得一副宋太傅生前的墨宝,要送与老太君。 兔儿跟着轿子远远瞧见了白家马车的影子,便凑近轿子同自家小姐小声道:“小姐,我瞧见白家三小姐的马车了,看样子是刚从学士府出来。” 轿子里头的陈慕雪神色不变,倒是手中那帕子又皱了几分。面上依旧平静道:“呆会儿进了学士府,你照我说的去做,可记住了?” 兔儿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 话说白流苏带着白泽言回到白府,先是带着泽言去了荣华院,将宋三爷要收泽言为徒的消息告诉了祖母。毕竟泽言想要越过族学直接拜宋三爷为师,那必须经过老太太这一关。 白老太太一听这消息自然是欢喜的,忙称了一声“祖宗保佑。”白流苏见状,便高兴道:“宋三爷乃本朝翰林学士,宋家又是燕北清贵。这是天大的荣耀,祖母您看早早定下拜师日子,咱们……” 白流苏正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白老太太摇摇手打断道:“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容我想想。” “祖母……”白流苏十分不解,方才还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老太太,怎么这会儿犹豫起来。她本欲争辩,却恰好瞧见丁香在背后使眼色,只好把话放回肚子里。 “三丫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此事非同小可,单祖母一人同意可不行,还得族里同意,你爹爹也得答应了。”老太太一收喜色,端坐在梨花木椅上拿乔。 白流苏心中腹徘,白氏一族已然凋零,如今富贵仍在的便只有他们这一枝,所以这些年来老太太的话在族里向来说一不二,其他长辈没有拿乔的份儿。爹爹虽在京为官,但是此事若是爹爹知晓也定会答应。 她有些不明白老太太在想些什么。略坐了一会儿,老太太道:“三丫头,有些事祖母得提点提点你,你如今名扬燕北,更要注重自己的言行,修身养性,友爱兄弟。做好白家嫡女的样子,莫像你大姐姐那样。我乏了,你跟五哥儿退下吧。” 老太太突然说起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令白流苏大感惊讶。她何时没有白家嫡女风范了?她何时不友爱兄弟了?她今日所作所为不就是友爱兄弟? 不对,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她疏漏了。丁香将白流苏和白泽言一路送出荣华院,白流苏这才问道:“今日有谁来了老太太的院子?” 丁香低首道:“早上几位太太和姨娘带着小姐少爷们来请了安。还有,方才四小姐刚做了糕点送来,坐了半个时辰方走的。” 白流苏点了点头,眼神中冷光闪烁,不动神色牵着白泽言回了宁和院。如今安氏掌家,这宅中发生什么事,只消回去一问母亲便可知晓了。 ****************************************** 刚一进正厅,便见安氏上前拉着泽言和流苏仔细打量,脸上一片担忧之色“快叫娘亲瞧瞧可是伤了哪里?” 白流苏抬头一看长欢,便知发生了何事。方才她带着弟弟去荣华院回话,打发长欢回来给娘亲报信。谁知道这丫头竟把白日里惊马的事情同娘亲说了。 于是展颜笑了笑,便拉着母亲的手,轻声安慰:“娘亲,只不过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伤到哪里,你看我和弟弟都好好的呢。” 白流苏给弟弟使了个眼色,白泽言会意,立刻原地转了一圈,软软糯糯的跟安氏撒娇道:“娘亲你看,我哪里都好。” 安氏这才定了心。不过经安氏这么一提,她方才想起白天这场惊马不寻常。于是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安氏。又把方才在荣华院的际遇同安氏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安氏也神色严肃起来,缓缓问道:“莫非这两件事有关联?”南大街虽繁华,但道路宽阔,怎的那惊马就认准了一般,一次不中,再撞两次?老太太明明极其欢喜泽言被宋三爷赏识,又为何突然变卦? 白流苏见泽言还在房中,便打发奶娘带他去耳房读书。自己则跟安氏坐在一处,细声道:“老太太房里的丁香说,今日白如卉来了?” 安氏道:“是有这么回事。老太太本不待见长房了,今日不知怎的那丫头竟逗得老太太开怀大笑。”这一想,惊马一事会不会又是长房的手笔? “这几日忙着老太太寿宴的事情,我倒是把她给疏忽了,不管今日之事同她是否有关,都是时候办她了。”安氏也看出来了,比起白如意冲动娇纵,白如卉可精明多了。恐怕比之林氏更加过犹不及。 这般想着,安氏开始思索如何布局起来。白流苏把玩着棋盘上的黑白子失神,今日发生太多事,似乎隐隐透着某种联系。 闹市之中的惊马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当时自己也毫无防备之力,可是那马同自家的马都在关键时刻跌了,定是暗中有人相助。只是白流苏想不到,这暗中相助的人会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重生以来一直被忽略的白如卉今日突然发难,竟然能说得老太太改口,拖延泽言拜师一事。此事万万拖不得,若是让宋三爷误以为白家拿乔,莫说拜师,同学士府的情分都断送了也未为可知。 惊马一事安氏已经打发人去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叫老太太点头。白流苏想了想又问安氏道:“娘亲,爹爹可曾回信了?” 先前白流苏有意让白泽言拜宋三爷为师,曾让安氏写信告知京中的爹爹。算着日子,爹爹理应回信了。 “过几日便是你祖母寿辰,你爹爹同你舅舅昨日从京城动身回来了。娘只收到驿站送来的一封短函,并未提及此事。” 白流苏叹了口气,看来泽言拜师,还是好事多磨啊。白流苏思忖再三,打发奶娘开了自己的小库房,挑选了些上等的文房四宝封了一箱子送去学士府。 只说白家对此事十分重视,连夜给京中父亲写信告知。只是鸿雁来往多有怠慢,还望宋三爷见谅。言辞之间,无不表达泽言拜师的恳切之心。 宋三爷一见那文房四宝又听送礼来的白家下人如是回话,当下便笑盈盈的收了礼物。待那下人离开,才同徐夫人相视一笑道:“你收的这个女徒弟,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啊。” 68、历练 日暮的时候,白流苏正仔细瞧着佟掌柜送过来的酒楼账目。长欢听下人说,吉祥酒楼对面,不知是哪个阔气的东家,开了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连名字都高雅大气,叫做凤仪楼,取其有凤来仪之意。 这酒楼不仅漂亮,且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厨子,煲汤的功夫一流。开业那天,几乎半个燕北的老百姓都去瞧热闹。掌柜的为人豪气,第一天一律折价五成,生意兴隆,盛况空前。 长欢在小姐面前说的唾沫横飞,活灵活现。白流苏叹了口气,只因安氏有言在先,否则她这个幕后大东家本该去瞧瞧看一看那盛况的。现在就只能从下人的口中听些热闹。 这周掌柜和佟掌柜要办的事都上了正轨,偏只剩下一个李掌柜。长欢有些奇怪的问道:“小姐,那李掌柜您是打算辞了他么?” 白流苏一抬眉,不做解释,只问道:“你怎会如此想?” 长欢便同小姐说起自己的琢磨来:“奴婢见您给周掌柜和佟掌柜都安排的事情,偏把李掌柜晾在一边。前些日子您让我给李掌柜带话说要他想清楚自己要干什么,能干什么。您这意思不就是让他主动退了么?” 白流苏见长欢一脸疑惑的样子不由得失笑“你呀,跟在我身边有些日子了,小姐我要是打发人用得着这般麻烦?” “那小姐怎么凭白吊着人家?” 左右无事,白流苏放下账本给长欢解释起来:“李掌柜有开疆拓土之才,然性子急躁,若不好好拘束,只怕日后好大喜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晾他些时日,好叫他知道,我白流苏不是缺了他不可的。” 长欢若有所思,顺着白流苏的话道:“所以小姐瞧着晾的差不多了,该是用他的时候了。只是这开疆拓土要怎么做该是他李掌柜份内之事,所以小姐才叫我这么给李掌柜传话的。” 白流苏拿起账本敲了敲长欢的头,笑道:“这脑子还不算太笨。”长欢捂着脑袋嬉笑道:“小姐,再打就笨啦!” 两人笑做一团,奶娘来催用饭,白流苏这才丢开账本,起身去正厅用饭。想了想又吩咐长欢道:“你去跟丁香打听打听,今日白如卉到底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仔细些别叫人知晓了。” 长欢眨巴着大眼睛点头应了。丁香是小姐好不容易布在长房的一步棋,绝不能叫人察觉了。 凤仪楼的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因之范二烧的汤成了镇店之宝,加上其他厨子都是佟掌柜费了心思从各地请来的名厨。燕北的达官贵人但凡请客做东,酒席歌会都安排在凤仪楼。 对面的吉祥酒楼从一开始就招架不住势如破竹的凤仪楼,生意从一开始的日有盈余到如今的日以亏损。佟掌柜知道吉祥酒楼快要撑不下去了。 此时佟掌柜想起开业之前白流苏的吩咐,她说:“开业半月之内,若你不能让吉祥酒楼关门,佟掌柜你便可请辞还乡了。” 今日正好是第十日。 **************************************** 荣华院中,这几天因着怜儿的事,白致喜同林氏僵持不下,将生意上的事情耽搁了,好不容易林氏突然不闹了,还恢复曾经当家主母的气度来,白致喜正高兴,可还没高兴起来,下人便报吉祥酒楼的掌柜来了。 那掌柜汗涔涔的把这十日来发生的事情同白致喜说了一遍。直气的白致喜脸红脖子粗,怒将账本甩向掌柜道:“他凤仪楼会请名厨,难道你不会去请么?这也用得着我教你?你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 掌柜身子弯的愈发低了:“不是小的不请名厨,只是那凤仪楼在门口张了聘请厨子的榜文,凡是被录用的厨子,月例五十两银子。” 掌柜颤巍巍的比了个数,这月例足足高出了吉祥酒楼厨子的十倍。纵然是掌柜有心请名厨,以酒楼目前的情况根本开不起这个价。 说实在的掌柜自己都想甩手不干了,只因那榜文还有一条,凤仪楼还缺个二掌柜,月例足有八十两银子,他现在是吉祥酒楼的大掌柜,月例才四十两。这一比较,高下立现,人心所向也在所难免了。 白致喜一听也暗暗心惊,他怎不知燕北何时出了这么阔气的酒楼,便问道:“可曾打听了这酒楼的东家是谁?” 掌柜的连忙道:“打听了。这凤仪楼的掌柜原先是德山斋的掌柜,前些日子德山斋突然关了张。那佟掌柜说是辞了原来的东家转来当了凤仪楼的掌柜。外人都说是东家怕是京城里来的贵人。” 白致喜并不知道德山斋是白流苏名下的嫁妆,顺着掌柜的话想下去,以为真是京城里来的贵人。但是吉祥酒楼不能倒,这是公中的产业,也是一向有盈余的产业。 若是吉祥酒楼关了张,老太太那头就瞒不过去了。白致喜眼珠一转,立刻恶向胆边生,一条毒计生了出来。他对掌柜招了招手,掌柜立刻会意的凑到他身边。 白致喜耳语了几句,掌柜立刻面露难色,犹疑道:“这么办,万一事情败露可如何是好?”见掌柜居然违抗他,白致喜脸色一变,怒道:“叫你去办你就赶紧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掌柜不敢得罪白致喜,只得硬着头皮答应,出了白府。只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吉祥酒楼,而是七绕八拐进了一家茶楼。一进门他便直上二楼天字第一号雅间,而在里头等待他的人,正是凤仪楼的佟掌柜。 掌柜一见佟掌柜,连忙拱手行礼道:“佟掌柜,让你久等了。” 佟掌柜笑着摆摆手道:“无妨,青山兄辛苦了。不知我同青山兄商议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被称作青山的掌柜重重叹了口气道:“本来白家老太爷老太太待我不薄,可自打白大爷接手吉祥酒楼,这为人处事越来越不地道,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为难的很哪。” 佟掌柜一看青山的神色,便知道此事有眉目了。不慌不忙的给青山倒了杯茶,笑道:“咱们做掌柜的也不是签了卖身契的人,你青山为他白家做牛做马数十载,就算欠他们的也该还清了。” 青山听了这句话,眼前一亮,激动的起身对佟掌柜行了个大礼“佟掌柜,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69、动手 第二日一大早,佟掌柜便差人来给白流苏送信。长欢伺候白流苏净了面,奶娘忙将信送了进来。 “不知是什么消息竟一大早就来,那佟掌柜说了,此事耽误不得,还需小姐拿主意。”奶娘说完便站在一旁。 白流苏接过信仔细一看,不由得冷笑,本以为逼迫吉祥酒楼关张少不了半个月的功夫,没想到她还没动手,这位糊涂的大伯父倒是把机会送上门来了。 原来佟掌柜说动了青山来凤仪楼做二掌柜,青山投桃报李便把白致喜吩咐他做的事情跟佟掌柜交了个底。 原来白致喜让青山找人潜入凤仪楼打下手,伺机在盐中下毒,只要凤仪楼出过人命,便再不能在燕北立足了。近日来凤仪楼吃饭的多是达官贵人,这一旦缠上人命官司可比不得平头老百姓那么容易脱身。 白致喜这毒计虽毒,可他却没有算到人心向背。在他接手吉祥酒楼以来便削减了掌柜伙计的月例,用以供他吃喝玩乐还有贴补其他生意上的亏空。酒楼人人都对这个东家颇有微辞。 佟掌柜连夜想了个对策,只是动作太大,需要请示白流苏。虽然兵行险招,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白流苏略一思付,便对奶娘道:“告诉佟掌柜,只管放开手去做。” 奶娘称了一声便转身出去,长欢接过信来放在烛台上燃成一堆灰烬。随后便拿起木梳替白流苏绾发。 “小姐,昨个儿我悄悄跟丁香打听了,原是四小姐跟老太太说您只顾着自家亲弟弟,倒忘记提携其他兄弟姐妹,气量小。又跟老太太猛夸三房七少爷也是个伶俐的,逗得老太太笑得开怀。” 白流苏眉头一皱,难怪白如卉有本事让老太太改口,原来是抓了老老太太的弱点。对于三房,老太太一向是溺爱的不行。 不仅宠着三老爷,而且事事为三老爷着想,白如卉聪明之处就在半点不提长房,只说七少爷如何聪慧,老太太虽喜二房有出息,不过内心能希望三老爷的儿子也能出人头地。 经白如卉这么一说,白老太太便动起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心思来。之前在荣华院对白流苏那么一说,恐怕就是想让白流苏在宋家替七少爷也美言几句了。 虽说三伯父有经商之才,为人机敏,但这七弟还不如六妹妹白元香来的机智。白如卉这一招太极真是打得好。 可若是这点伎俩就想阻拦泽言拜师,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白流苏一连几日都呆在家中,时常拷问弟弟的学业,其他全都不做只待白老太太的寿辰。 可是老太太偏生坐不住了。找了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跟白流苏直说了,让白流苏带自家兄弟多去学士府转转。 哪知白流苏一脸难色的说,前些日子给学士府送去文房四宝,下人回来却说宋三爷听了没有好脸色,徐夫人也叫她这几日不必来学士府了。 白流苏扯了个大谎,但是白老太太不得不信。毕竟她不知这其中底细。这一下子可慌了神。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她白老太太可从来不干。 **************** “那宋三爷和何等的人才,这样的人做五哥儿的老师是我白家的福分。依我看呐,便不必等你爹爹答应了,你今日就同你娘亲定好日子,将帖子送到学士府去。” 白老太太脸不红心不跳的吩咐道,白流苏静静答应着。只要事情能办成,她没必要去揭了老太太的面子。 恰好此时安氏同孙氏带了一堆婆子丫头进来,笑道:“母亲,前些日子给您做的新衣到了,母亲试试,若有不妥再改。” 白流苏也好奇的凑上来,一看那新衣的面料,不禁惊讶道:“这天蚕丝的锦缎可不得了,得一千两一匹呢!” 老太太一听,又惊又喜。喜的是这衣服材质竟然这般好,惊的是不知要花去多少公中的钱,这几年来对家中的情况她也知晓,长房无能,白家若要铺排场,只会捉襟见肘。 安氏看出来老太太的心事,便道:“贵倒是贵了些,不过是媳妇儿自个出的钱,全当充作给母亲的寿礼了。” 安氏笑得和颜悦色,如今她的女儿是神针娘子的弟子,儿子很快也要拜宋三爷为师,安氏在白家的地位今非昔比。于她而言,这点银子的确算不得什么。 孙氏但笑不语,伺候着老太太去试衣服。白流苏将方才同老太太说的事情同安氏说了,安氏喜道:“此事便交由为娘安排。等过了明日老太太的寿辰,咱们就让泽言拜宋三爷为师。” 白流苏点头便回了宁和院。途经景合院的时候,只听见里头隐约传来哭泣之声,不禁皱眉。长欢见状才解释道:“前些日子,怜儿姨娘滑了胎,她一心道是林氏所为,这些天哭闹个不休。” “所以呢?”白流苏眸中冷光闪过,到底是个没有底蕴的外室,否则怎会在外头呆了这么多年都进不了家门,她真以为林氏跟她那个女儿是好对付的。 不过,白流苏唇边溢出一抹冷笑,她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长房呢。回到宁和院,奶娘递来两封信,一封是佟掌柜的,一封则是李掌柜的。 佟掌柜信上交代一切都准备妥当了,青山带着吉祥酒楼最顶用的伙计和厨子跑了单。白致喜得知消息后气的直吐血,但是吉祥酒楼不能关门,尤其是老太太寿宴临近了。 所以白致喜连夜托人从外地聘了新的厨子和伙计,维持吉祥酒楼的生意。这期间给伙计和厨子的工钱涨了不少,只让白致喜肉疼。 但是白致喜没料到的事情还在后头。 李掌柜被白流苏晾了许多天,终于磨掉了那一身自以为是。自打长欢给他传话之后,他便日日出门转悠,寻思创业之道。偶然间,他在茶楼听见了别人说起前些日子南山上的火雨来。 于是福灵心至,写了长长一篇策略叫小厮送到了白府。 白流苏展开信便笑了,这李掌柜果然是个人才。 70、置气 白流苏照旧将两封信放上烛台上烧成了灰烬。“吩咐佟掌柜,盯紧了,莫要出了什么纰漏。李掌柜的事,待老太太寿辰过了再谈。” 安氏从宁和院回来,杜嬷嬷从外头拿着驿站的来信道:“老爷说今个儿夜里就能到燕北了。”安氏一听不禁喜上眉梢。算算日子,他们夫妻俩已经几年不见了。 不过白致远回来早有消息,安氏在一个月前便将宁和院收拾了一番。特意给白致远收拾了书房,如今白泽言常在里头读书。 白流苏本来要给舅舅在凤仪楼留下几间上好的客房,不过安氏道舅舅每次来燕北都自有落脚之处。因此作罢。 晚间白流苏跟泽言都困倦不已,安氏打发了俩人去睡,自己一人等着夫君和兄长。直到四更天的时候,白家大门被人叩响。 守门的婆子开门一看,竟是在京为官的二老爷和舅老爷来了。忙引二人去了宁和院。安氏同二人一见,止不住泪如雨下。安鸿宇受不住自己妹子的眼泪,寒暄了几句,便道明日再上门,带着人离开了白府。 白致远同安氏夫妻情深,两人挨着床榻说了一宿的话,安氏将这些日子来的境遇都说给白致远听,从泽言中毒一直到白如意如何陷害流苏,听的白致远咬牙切齿又无奈叹息。 为人夫君,却无法护妻女周全,白致远心中有愧。 次日天方蒙蒙亮,白流苏便急忙梳洗整齐,带着泽言来正房见爹爹,白泽言蹦这个小脸可是雀跃的脚步难掩他心中喜悦。 “爹爹!” 白致远正在房中与安氏画眉,猛然被白泽言这么一喊,吓得他差点画歪了。两人你侬我侬被儿女撞见,顿觉尴尬不已。 白流苏瞧着爹娘分割多年,却感情依旧,反倒为二人高兴不已。白致远干巴巴的咳嗽了几声,才张开手对泽言笑道:“来让爹爹瞧瞧!” 白泽言一喜,撒开白流苏的手就往白致远的怀里一扑。白致远顺手将白泽言揽在怀中,笑着拷问起泽言的功课来。 望着这父子其乐融融的画面,白流苏只觉得眼眶发热。前世她是多么糊涂,才落得亲人死散。如今再世为人,得偿这份亲情,何其有幸。 安氏瞧出白流苏的不对来,忙起身拿出帕子来为流苏拭泪:“怎么还哭鼻子了?”白流苏闻言一怔,自己竟然哭了,想着又笑道:“父亲回来了,我高兴!” 白致远闻言抬头,仔细打量起白流苏来。当初那个调皮可爱的小女娃如今也长到十一岁了,昨夜听安氏讲了许多关于女儿的事,他竟有沧海桑田之感。“我的流苏都长这么大了啊。” “父亲!”白流苏再也忍不住,跟着扑到白致远怀里。前世他的父亲便是如此,温文尔雅,像一片镜湖。总是顺着她,总是替她着想。 然而前世,她却放任白如敏害死了父亲。思及此,白流苏的头脑复又清晰起来。今天可是有大事要发生呢。 ************************************ 今日是老太太的大寿,一早起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不过白致远昨天晚上才到,早上免不了要先去荣华院请安。 一家人收拾停当,天色也大亮了,这才彼此牵携着往荣华院总去。途经景合院的恰好遇见长房白致喜带着林氏,后头跟着白如卉、白如、宝儿还有两个姨娘。 只是这一家子表情并不大高兴的样子。白流苏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冷笑。白致远紧几步上前,同兄长嫂子行礼。 虽然安氏昨夜将这些年来做下的歹事都告诉了白致远,但是深宅大院的战争从来如此,不管暗地如何血流成河,明面上还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白致远下意识的挡在安氏跟前,叫安氏心中一喜。“大哥大嫂。”白致远客气又疏淡的行礼。白致喜眼下也没有精神同他这位二弟寒暄。 原本他一心一意要谋二房的家财,可如今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妻子女儿比他这个家主还有出息。反观自己,这一身的金银窟窿还不知如何填补。 干巴巴地道:“二弟此次回燕北,便不打算再上京了吗?”没想到白致喜这么一问,白致远竟面露愧色来“弟弟不才,愧对母亲期望了。” 白致喜微微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这是为何?” 白致远叹了口气,侧身让路给白致喜“等到了母亲跟前再细说吧。”要是在这儿继续跟白致喜说话,就要耽误给老太太请安了。 白致喜点头,两房便一同去荣华院,相对无言,一路出奇的安静。白流苏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白如卉的身上扫过。 丁香朝里头喊了声:“大老爷、二老爷到了。”言罢,替众人打起门帘。屋里欢声笑语一片,白流苏知道这是三伯父早早到了。 若说讨老太太欢心,可没人比得过三伯父,家中最小的儿子,也是最得老太太喜欢的儿子。不过这个三老爷白致和却比大老爷白致喜有头脑的多,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头跑生意,三房这几年可谓闷声发大财。 白流苏一见红鲤手里捧着三房的寿礼,嵌了十二颗夜明珠的百宝箱,更不知那百宝箱里盛的是什么稀罕物什了。这东西放在安氏的嫁妆中比较,也是上等了。 白致喜和林氏也瞧见了那珠光宝气的百宝箱,心下一片慌乱。长房早就是个空壳子。原以为送的寿礼比不上二房,好歹也比得过三房才是。哪知道三房也早不是当初那个三房了。 众人进屋之后,老太太方止了笑声,众人依照辈分长幼同老太太行礼。今日老太太寿辰,望着满堂儿孙,心情甚好。笑着摆摆手,叫众人起身。 众人坐定,白老太太便问起白致远京中的事情来。听见白致远面露难色的说出自己从九品降为从七品的时候,老太太明显的脸色一黑。 白流苏瞧着情是不好,忙跟母亲安氏使眼色。安氏会意,赶紧开口挑了话头:“母亲,昨日泽言拜师的事情我亦同老爷说过了,眼下把日子定在母亲寿辰三日之后,您看?” “我瞧着不错,五哥儿是个会读书的,送到学士府好过在族学里头埋没了。来日他长大定比他的爹爹有出息。”白老太太眼皮一抬,不紧不慢道。 71、逢乱 白老太太这话分明是意有所指。不过那气势已不像方才那般剑拔弩张。白流苏无意间扫过孙氏怀里的白元香,竟见她神色之中一抹审视。不由得心中一惊,她的神情突然不像是五岁的小姑娘啊。 场面这么一冷,众人都默然。白泽言眼珠一转,因朝着老太太甜甜笑道:“祖母,孙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白泽言长得白净,模样随了他温文尔雅的父亲,笑起来还挂着两个梨涡,甚是惹人疼爱的。老太太一笑不由得转怒为笑,因道:“便是我们家这位小才子,最会说话的。” 气氛活络起来,安氏便朝着杜嬷嬷使了个颜色,杜嬷嬷点头同几个丫头把寿礼抬了进来。那竟是一块巨大的玉石。 这块玉石非同一般,一丈见方,周身透亮,这石头刚一入市便透着股寒气。众人都被这玉石惊到了。安氏面色平静的解释道:“母亲惧热,这块玉石乃是广寒石,到了夏天,将此石置于内室之中,不仅凉爽,而且此玉石还有养颜养身的功效。” 林氏竭力压抑心中的震惊,表情平静无波。何为广寒石,因之它就像月宫中的丹桂一样难寻,因而为广寒石。寻常一块手掌大小的广寒石便价值千两,这一丈见方的广寒石,她不愿再往下想。 座后几个姨娘便不如林氏那般镇静了,怜儿姨娘恨不得把眼睛吸在那广寒石上,这泛绿了的眼光不巧被白老太太看见了。她不由的皱了皱眉头。若不是看在她生下了白家的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她进门的。 老太太十分满意的对安氏点头道:“你有心了。”安氏微微颔首,红鲤和丁香便着人抬了广寒石去了库房。眼下还不到天热的时候,这广寒石的冷气还略叫人有些受不住。 二房和三房都送了礼,接下来这目光就集中到了长房的身上。白致喜同林氏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送上一尊十二寸长的金佛。本来这金佛足够贵重了,但是放在三房的百宝箱和二房的广寒石面前,那逊色了可不知几倍。 老太太也知长房的情况,亦含笑收下。之后安氏同孙氏还要操持寿宴的事情。老爷们也准备去前厅迎客。老太太摆摆手让众人散去。 林氏本要留下,亦被老太太挥手打发:“你左右无事,便带着姨娘姐们去后厅陪陪女眷,莫失了礼仪。”老太太此话说的尤为重,她仍然记得白如意的事情。 本来今日是老太太的寿辰,按道理白如意应该回来探望才是,然而据高达民说白如意卧病在床,便没能带她来。林氏明知这是高达民的把戏,可也无可奈何。 长欢将此事说与白流苏听,一阵唏嘘:“亏得以前大太太还想利用高达民来对付小姐你,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那高达民亦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流苏正在房中帮着安氏查检今日厨房的各类名目账册,听长欢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丫头,说话倒是愈发老到了。” 长欢眯眼一笑:“都是小姐栽培的好!” “贫嘴。” 今日白老太太的寿宴格外得脸。四大商族的另外三家悉数到齐。燕定伯府、学士府虽没来人,然都派了下人送了寿礼过来,给足了老太太面子。 人们都知道这面子可是冲着二太太、三小姐给的。只不过一向同三小姐情同姐妹的刺史府陈大小姐倒是不声不响的。 这老太太的寿宴得到中午才正式开始。林家姐妹左右张望,也不见来客中有陈大小姐,便熟门熟路的去寻白如卉玩耍。这时候白流苏查检完账册,便带着长欢来后厅招待女眷。 各府的小姐见白流苏来了,便齐齐围上来攀谈。白流苏始终噙着一抹笑容,将小姐们领到宁和院,玩起闺阁中的游戏。从投壶到刺绣到下棋,大家兴高采烈,不亦乐乎。 白流苏安静的坐在海棠椅上看着众人投壶好不热闹。原先曾在绣技比试上见过的杜家大小姐杜春燕坐到白流苏对面,笑道:“今日怎不见刺史府的陈大小姐?” 白流苏微微皱眉,这杜春燕同自己可谓并无交情,她的关注点恐怕在陈慕雪的身上。抬头看向她,目光故作失落道:“我也以为她会来的,大概左右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吧。” 杜春燕微微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心道看样子传言陈大小姐同白三小姐不和原来是真的了。当下便笑笑,同白流苏保持一个疏淡的距离,不再言语。 这些日子白流苏一直把心放在泽言拜师上,几日不曾出门,亦不知外头的风向。却原来陈慕雪已成学士府佘老太君的座上宾。外人都道陈慕雪同白流苏平分燕北才女秋色,不知宋家会瞩目谁当未来的孙媳妇。 原来不知不觉外人已经把陈慕雪同白流苏做起了比较。陈慕雪出身高于白流苏,但是在绣技比试上她输给了白流苏。虽然她讨佘老太君欢心,可是她来往学士府如此频繁,却不曾见过宋清宵一面。今日本是白老太太寿辰,但是她那日即放下那种话,便再无可能同白流苏亲近了。 杜春燕本以为那是传言,然而看到白流苏的反应,她便知这件事或多或少有真实在里头。这二人出身云泥之别,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同谁交好。淑女名门,一颦一笑之间都是算计。 约莫过了一个半时辰,下人来请各位小姐们去荣华院赴宴。一众小姐鱼贯而出,白流苏笑着走在最后。奶娘这时候从外头走进来,在白流苏耳边言语了几句。言是佟掌柜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白流苏听罢,微笑着点了点头。 白老太太寿诞比不得佘老太君的华丽,不过安氏精心准备之下,亦不失大气。老太太一入席,宾客们纷纷送上吉祥话跟寿礼。老太太今日穿着安氏安排的天蚕丝锦,格外的雍容华贵。瞧着满堂喜气洋洋热闹模样,两眼笑成了一条缝,摆摆手请众人入座。 女眷们都来同老太太说话,称道老太太儿孙满堂,子孙出息,实在是好福气。老太太听得心花怒放,正高兴的时候,突然一众红衣官兵闯了进来。 答读者简和玫瑰商女问:的确商女并不应该指称商家之女,这里我这样写,是为了给大家强烈的地位差距,节省字副。还请各位见谅,以后的小说里,尽量做到文词严谨。 72、拿人 领头来的是衙门里的捕快王二,这些人一进来,席间人茫然看向这一群官兵。在座的都是燕北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太多的惊慌。女眷们纷纷戴起了面纱。倒是这满堂喜庆的气氛瞬间冲淡了许多。 白致喜一件来人,心中泛起了嘀咕,竟站在原地呆愣忘记了招待。倒是白致远同白致和递了个眼色,白致和便上前道:“不知王二爷这阵仗来我白府,所为何事啊?” 王二表情泛着铁青,为难道:“不瞒白三爷您说,都知道今个儿是您家老太太寿辰,我本来也不想添这晦气,怎奈您家白大爷摊上了大事,我也不得不登门请他衙门里走一趟了。” 王二说话中气十足,在座所有人都听了个明白。白大爷犯了什么事?林家几个老爷最先回想起最近跟白家的生意有什么纰漏,他们虽然是亲家,但不代表着可以共患难。 白老太太本来高兴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在她的寿宴上,亲儿子犯了事儿被官府带了去,这以后脸要往哪搁? 白致和暗暗塞了一角银子给王二,又作揖道:“王二爷,这浑话可乱说不得。我白家也在燕北世代百年了,从不做违法的勾当,今日这么凭白带走家兄,恐怕不妥吧?” 明面暗地都是让王二缓缓的意思,好歹等老太太寿宴结束了再说不迟吧。那王二怎会不知白三爷话里的含义,这银子岂是白收的。 眉眼一转,他朝后头几个官兵道:“你们都出去,这么贸然闯进来不是冲撞了老寿星么!”言罢朝着堂上的老太太拱手道:“今日老太太寿辰,我王二也来沾沾喜气,祝老太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太太心知这是王二给面子呢,脸上笑笑,吩咐下去请王二入席。只不过王二哪里是真入席呢,不过是顾及着白家的面子,但是这白致喜是不得不带走的,于是他想了个办法,拉着一旁脸色煞白的白致喜一同入席,待散席之后再把人带走。 既照顾老太太面子,也完成了自己的差事。县老爷让拿人,又没说必须得现在回去。 白流苏在二楼远远瞧着,心道佟掌柜果然神速,这王二毕竟是衙门里的捕快,精明的很。一队官兵在外头守着,他自己又跟膏药似得贴着白致喜,叫他如何逃脱? 寿宴因为王二的到来变得索然无味,众人要么借口家中有事突然离席,要么强颜欢笑,女眷们同老太太说话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林氏几次三番求救于娘家,但是几个兄弟皆不知白致喜所犯何事。只白流苏心中通透。便就是要让你们尝尝此番无助之际的感受。 老太太心中惶惶,连精神也有些不济了。安氏本来安排了戏班子唱戏,可酒过三巡,宾客稀稀落落,实在有些不像个样子。老太太摆摆手,说是乏了,叫安氏扶着回了内室。 “致远好歹是个从七品,大小也是个官,你大哥再怎么混,也是他亲哥哥,从公中账上支些银子,去衙门好好打听,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进内室,白老太太便对安氏如是吩咐。安氏点头应着,其实她亦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心道是否是上苍有道,恶人就该得到惩罚。 伺候老太太躺下休息,她便同孙氏一同去前厅找老爷们商议。 ******************** 白致和同白致远一道将最后一位宾客送走。王二这才起身对一旁的白致喜道:“白大爷,现在可该跟我走一趟了。” 安氏恰好来了,把老太太的话同白致远交代了一番。白致远心中苦涩,一直以来老太太都把他这个儿子当作另外两个儿子的陪衬、挡箭牌。 “官爷,我大哥到底犯了何事,总要让我们有个底吧?”白致和挥退了下人,小声问道。 白致喜心中一惊,他自吉祥酒楼伙计和掌柜都跑路之后,对凤仪楼越发嫉恨。今个便寻了一帮**去凤仪楼生事。莫非事情闹大了不成? 哪知王二说的因由更加严重:“昨个儿通州捕快来咱们燕北捉拿逃犯,有人见着这逃犯竟是吉祥酒楼的伙计。” 白致喜一听是这么个回事,连连喊冤道:“我不知他是个逃犯,若是知晓,岂敢用他!”王二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白大爷你今年可是命犯太岁了。我刚拿了公文要来请你去堂上对峙,这又来了两个案子的公文,那上头写的都是你的名字!” “怎会都是我大哥的名字?”连白致远也不禁嗔目结舌。安氏和孙氏面面相觑。暗处的林氏一听,直接就气晕了过去。几个丫头婆子匆忙将人抬回景合院,只留下白如卉继续听王二说着事情的原委。 “这第二份公文乃是凤仪楼状告吉祥酒楼恶意欺霸,不仅寻了**生事,还意欲往凤仪楼的后厨下毒,堂前人证物证俱在。”王二说道这里,歪头看着白致喜,语气里颇有些不屑。 白致喜擦着冷汗,口中喃喃:“怎会有人证?我没有叫人去下毒啊。”此言一出,白致远和白致和眉头紧皱,听大哥这么说,那么**生事确实乃大哥所为? 白如卉躲在柱子后头气的直跺脚,她这个爹爹脑子也是太不灵光了,怎的说话都不过过脑子!那王二继续说起第三份公文。 “第三份公文上写的最要命,前些日子燕北粮办丢了一批官盐,有人送信说藏在吉祥酒楼。我来之前彻底搜查了吉祥酒楼,不仅那逃犯在此,那批官盐果然也在后厨!” 王二方一把话说完,在场人无不心惊“官盐可不是普通商人能碰的东西,那可是天家的生意,触犯条例严重者,当斩啊!” 白致喜直接瘫倒在椅子上,脸色灰败。吉祥酒楼入不敷出,他贪便宜听了新掌柜的话,买了黑市的柴米油盐。没想到最大的事就出在了这上头。 王二说完便不顾白家人再三求情,把白致喜带走了。无奈之下,白致远只得带了官文赶去衙门上任,以便打听情况。 白流苏命长欢传话,去实行下一步计划。白如卉一直到王二带着爹爹离去,才匆忙奔回景合院找母亲商议对策。 红鲤来传老太太的话,叫安氏去回话。安氏无奈只得把王二的话转述了一遍。老太太听的心惊胆颤,急火攻心,竟犯了病。好在安氏早有准备,连忙请了大夫,又给老太太灌下救心丸,这才稳住了老太太。 73、抽薪 晚上白致远差小厮来回话,说是住在了衙门里,还要盯着白大爷的事。安氏便差人送了衣服被子和一盒食篮过去。 夜里安氏带着一双儿女在宁和院同哥哥安鸿宇说话。本来今日安鸿宇是要上门贺寿的,临时被急事绊住了脚,是在脱不开身,便委托官家送了三车豪礼来。日暮他方听说白家出了事,这才马不停蹄的赶来。 白流苏坐在一旁,细细打量他这位舅舅。与父亲的温文尔雅不同,他这位舅舅浑身上下散发着**倜傥,潇洒恣意的神韵。尤其那对狭长的丹凤眼,最叫女子痴醉。 然而如此好看的安鸿宇,让人半点也想不到竟是富可敌国的商人。不知情的外人都以为安鸿宇是个四五十的老头子。然而实际上他才三十多岁。 听了妹妹的话,他才知道原来出事的是白家大老爷,因之颇为不屑道:“此人本就心术不正,早晚都是要翻船的。不过我瞧着这情形怕是有人同他不对付,暗中捣鬼。” 安氏叹了口气,她对长房恨之入骨。可兄弟情份在,她不得不救。“老太太都气的病倒了,哥哥向来神通广大,不知可有门道?” 白流苏一听这话顿时觉察不对来,舅舅的手段如何她不知道,只是这富可敌国的手腕能弱到哪里去,她精心谋划至今,可不能让自己的亲舅舅搅了浑水。连忙出声插话道:“娘亲真是,舅舅才来,您张口就是求人办事。这往后,舅舅可就不敢登门了!” “你这丫头,我也是为了……”安氏话说道一般即被安鸿宇打断,他狭长的风眸在白流苏身上打量,安氏不明白,他可算看出来了这小丫头不寻常。 “天色不早了,看到你们没事我也安心了,白家大爷的事我会托人打听的。哥哥还有事,过几日再来瞧你们。”言罢还顺势摸了摸泽言那白嫩的小脸蛋,冲着白流苏笑道:“丫头,送送舅舅。” 白流苏点头,她知是舅舅有话要同自己说。两人出了正厅,挥退了下人,站在紫藤花架下说话。安鸿宇风眸微眯,淡淡道:“这事是你的手笔吧?” 白流苏毫不保留的点头承认:“流苏布这个局不易,此事母亲不知,还望舅舅不要误了流苏的苦心。” 安鸿宇仰头看向月亮叹了口气。他已在信中听安氏三言两语说过在白家的境遇,因低头皱眉看向白流苏:“你这性子既不像你父亲,也不太像你母亲,反倒是像我。” 白流苏噗哧一笑:“娘亲本来就是舅舅的亲妹妹,我像你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话引来安鸿宇更深的注视,良久他才淡淡道:“你可不像一般十一岁的小姑娘啊。” “舅舅,你也不像一般的富商啊。”其实对于她这个舅舅的来历,白流苏心中亦是非常的好奇。 安鸿宇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他这个七岁离京的小外甥女来。当年她娇俏可爱,只是也心思单纯,少了一份机敏。如今四年过去了,她浑身透着一股子伶俐又透着一些超然。变化太大。 “舅舅,你还没有答应我说的话。”白流苏仰着头看他,眉眼弯弯。 “你母亲心软,你不告诉她是对的。舅舅不会插手此事,你放心吧。” *********************** 次日衙门里头传来消息,说是证据确凿,那逃犯一口咬定白致喜知道自己逃犯的身份。青山带着一众伙计替凤仪楼作证,白致喜不止一次吩咐他们对凤仪楼耍阴招。凤仪楼要求白致喜赔付白银一万两。 且不说这两样,但是官盐就证据确凿,粮办的督办一直逼迫着白致喜画押,白致喜不肯,衙门里的刀笔吏要动大刑,多亏了白致远大把大把的使银子这才免了皮肉之苦。 消息传回白家,林氏忙套了车马会娘家求法子。而多事之秋,落井下石的人亦不在少数。学士府碍于风声,派人来推说宋三爷身子不适,拜师一事延后再说,徐夫人叫白流苏紧着家中的事,近些日子不必来学士府交功课。 刺史府的陈慕雪听说此事,总在同佘老太君闲谈之间,有意无意的把话头向白家门风上引,使得老太君不由得对白流苏的底蕴泛起了嘀咕。 长欢将学士府的下人带的话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忧心道:“小姐,学士府会不会真的不要五少爷做徒弟了?” 白流苏摇了摇头,这一环正是她整个计划当中最冒险的一环。白家尚未分家,牵一发而动全身,二房和三房多少要受到牵连。 三房近来也不如意。白致和主做矿产生意和丝绸生意,多家商户停了同白致和的丝绸交易。账面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老太太听了这些消息不由得唉声叹气,晚上,便将全家人召集到荣华院,宣布将公中的产业交给了白致和打理,又命白致和将二房的产业如数还给白致远。老太太说完这些话,便又有些精神不济。 一群人从荣华院出来都有些心神不宁,老太太这意思只怕是再明显不过,若是老大再这么拖累白家,她只能让白家分家了。 林氏带着儿女在娘家对这件事尚不知晓,白如敏急的连夜去林府送信。第二天林氏便带着一大家子在白府门口大骂,直指老太太蛇蝎心肠,大儿子还在牢里,自己倒先忙着给剩下的儿子分起家来。 林氏这么一喊立刻便有许多人来围观,安氏做主,找了几个婆子护院,死活将林氏等人拖回了景合院关了起来。等她匆忙再去荣华院回禀老太太的时候,刚一进门便听见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响声。接着就听老太太怒不可遏道:“这贱人!” 本来若没有林氏这么一闹,白老太太还要犹豫一番,经过林氏这么一闹,白老太太果断的给三个儿子分了家。一来怕长房的名声连累两个儿子,二来也是为了保全白家的势力,百年商族不能因此就埋没了。 只是为免林氏再闹,外人说道白家兄弟骨血残杀,老太太将景合院留给了长房的白如敏,而让二房让出了宁和院,留与林氏和白致喜。 这件事到让白流苏始料未及。没想到最后无论长房如何嚣张或是破败不堪,老太太的心中始终有白致喜。 老太太另外从自己的嫁妆里拨了一处离白府不远的私宅留与白致远一家居住。另叫孙氏来同安氏交割中馈之权。 安氏气的发笑:“我算是见识了何为过河拆桥。也不瞧瞧她那风光的寿宴是谁在操劳,她以为公中还有多少银两,能办下这寿宴?!” 74、往事 白致远长叹一口气,拍着安氏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妻女。白流苏坐在一旁冷笑。老太太的确打的一副好算盘。一看二房在学士府失了势,忙把态度摆了起来,只字不提娘亲近日来的辛劳。 且不说拨给二房的私宅,竟是个年久失修的破院子!“祖母的心偏向如此,真是心寒。”流苏搂着弟弟泽言,静静看着下人收拾行李。 白致远叹了口气,挥退了下人,慢慢道:“事已至此,有些事我不得不说与你们知晓了。”屋子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白流苏认真看向父亲,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将会听到不同寻常的话。 “老太太对我之所以如此冷落,乃是因为我并非她亲生。” 此言一出,安氏立刻惊道:“怎会有这种事情?”安氏之所以惊讶,乃是因为白老太爷生前只有白老太太这一个妻子,家中莫说小妾,就是连通房丫头都还没有。若老爷不是白老太太所生,那老爷的身世究竟如何? “我娘乃是父亲娶亲之前房里的大丫头。娘亲在老太太进门的第二年有了我,可是老太太容不下我娘,待我娘生下我之后,便将我娘发卖了出去。对外则说我是她的第二子。” 白流苏瞠目结舌。白致远继续道:“本来我并不知晓此事,直到三个月前收到一封血书,才知是我亲生母亲托人送来,待我赶到那个村子的时候,生母已然气绝身亡。我方知为何多年来,老太太待我一直这般冷淡。” 白流苏略一想,便通晓了老太太的打算,当初定是老太爷保下了爹爹,老太爷死后恰逢爹爹高中,再加上爹爹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老太太便想借爹爹的仕途为白家谋利。如今白家岌岌可危,二房又无可利用的地方,正是把爹爹踢出局的好时机。 若白流苏没有猜错的话,归还给二房的财产,定是白致喜留下的那一个又一个大窟窿才对吧。 白致远没有注意到女儿妻子的神情,继续说道:“今日我把此事说与你们听,便是要告诉你们,往后我们同他白府便再无瓜葛了!” 安氏眼含泪光,不禁为夫君的身世深深心痛,她伸出手放在白致远的手背上,默默给予安慰“老爷放心,我都记下了。” 接着便抬头道:“杜嬷嬷,把那破院子的地契还给老太太,咱们家不缺宅子住!”虽然老太太的决定来的突然,但是安氏将此事说给了自己的哥哥听,凭安鸿宇的手段很快为安氏在燕北谋得一处宽敞大气的宅子。 白流苏暗暗攥紧了帕子,既然你不仁,便不要怪我不义了。 说来白致喜也实在是倒霉。虽然陷害白致喜的计划是佟掌柜安排的,但这三件公案并不都是佟掌柜所为。 他人脉极广,打听到了前段时间被盗的官盐流入了黑市,但一直没人敢买。于是怂恿青山带着伙计跑路。逼得白致喜不得不去重新物色掌柜跟伙计,此时佟掌柜趁机将自己人塞了进去。 也就是吉祥酒楼的新掌柜。 ************************************** 这个新掌柜的目的就是为了促使白致喜去买官盐,因此佟掌柜所说的风险就在这里。事情若是败露,凤仪楼很有可能被倒打一耙。 但是恶有恶报,没想到吉祥酒楼新进的伙计里居然混入了杀人犯,由于平时白致喜苛责下人,所以那杀人犯对白致喜颇有微辞,被官府捉拿之后,一口咬定是白致喜包庇,无论如何也要拖白致喜下水。 更没想到的是白致喜后来还是找了**来凤仪楼寻事,只是凤仪楼那些个膀大腰圆的大厨们可不光是烧菜的,三下五除二就结果了那些混混,还逼得这些人道出了事情。佟掌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拎到了衙门。 三纸公文一天发出,白致喜想逃都没法逃。县太爷本跟燕北四大商族颇有交情,但是佟掌柜也塞了许多银子,前些天县太爷儿子的生辰宴就是在凤仪楼办的,再加上县太爷也听说凤仪楼的东家可能是上京的贵人,一时不敢得罪。 权衡再三,忽然粮办督察也来催问此事,县太爷见顾不得,便下令动刑,虽然白致远使了不少银子,可是大刑可免,小刑难免,白致喜自幼富贵窝中长大,哪里受过皮肉之苦,整日在大牢里呼天喊地。 林氏自拿了长房的产业后,心知老太太也没有偏着二房,不过依旧恨着老太太偏心三房。白如敏未料到祖母动作如此干净利落,不仅把长房这些年造下的窟窿扔给了二房,反倒把宁和院争下来作为长房的产业,心中甚喜。 自此白府再无二房,白如敏也打听到当初那些他派去谋害白流苏的歹徒都已在流放中死光,便放下心宿在家中。 只是长房的得意并没有多久,没有了白致远的银子打点,大牢里的白致喜终于挨不过皮肉之苦,签字画押。 这三条罪名加在一起够白致喜死罪了。只不过刺史府陈大人突然出面,白致喜才被放了一马,改死罪为流放。林氏变卖了景合院中所用的东西,方才凑够一万两还给凤仪楼。 此事在燕北闹得沸沸扬扬,成了燕北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凤仪楼的一处雅间,一个**倜傥的白衫公子同一个童髻打扮的少女相对而坐,默默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 良久那白衫公子晃着扇子,轻笑道:“流苏,你还是太稚嫩了。”说话人正是白流苏的亲舅舅安鸿宇。 白流苏叹了口气,轻轻拿起桌上的琉璃盏微微摇晃着:“是我低估了老太太。没想到最后还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她没有料到父亲并非白老太太亲生。白老太太这么做无疑是舍弃了父亲来保长子周全。只是她会那么轻易的让长房周全么? 可惜她最终还是忽略了一个人,白如卉。本来县太爷的文书都写下了,只差问斩。没想到刺史府陈大人却从中干涉,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刺史大了县太爷两级。 白流苏后来方知道,白如卉去求了陈慕雪。至于用了什么理由,陈慕雪又用了什么理由说服她的父亲,她不得而知。只不过她们一家刚搬出白府,学士府便下了帖子送了厚礼,可下人传话却叫白流苏寒了心。 宋三爷说泽言拜师一事就此作罢了。 75、四女 安鸿宇身边的侍女上前,为二人布菜。白流苏有些怅然,到底还是她太心急了吗?她自以为重生以来事事预知,却原来有太多太多的秘密是她始料未及的。比如陈慕雪也可以从单纯到如今的深沉,比如白老太太自始至终都不曾在意过父亲。 比如世道人心的公平从来都是艰难的,安鸿宇夹了口鲈鱼,皱眉道:“老了。”白流苏瞟了眼老神在在的舅舅,不由得气笑了。 “舅舅,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看你吃饭的。” “流苏,你不是低估了老太太,你是高估了人心。你家被老太太从白府逐出,那白致喜虽然流放,但是长房终究是白府嫡系,顶着白府的招牌。那三房白致和闷声发大财,损失最小,又得白老太太偏爱,趋炎附势之辈一如往日。偏生你家门可罗雀是不是?” 白流苏无声的点了点头。舅舅的话一针见血。父亲是个在上京被降级的芝麻小官。弟弟年幼,不能持家。她接过白老太太丢来的金银窟窿,要填平也需要时日。凤仪楼这些产业虽然做的大,可是眼下她还不能承认自己就是东家。 与外人看来,他们家才是白家最没落的那一支,是被白老太太变相逐出白家的一支。世态炎凉,不过爹爹和娘亲相亲相爱,幼弟勤勉爱学,她不怕没有出头之日。她只怨自己,手段到底不高明。 安鸿宇莞尔一笑,安慰道:“你也不必懊恼,怎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事你到底达成了目的。其一,白致喜一房气数已尽,其二,你本就希望分家,舅舅猜的可对?” 的确安鸿宇说中了白流苏的心思,自从娘亲跟她说了将星陨落一事之后,她时常觉得烦闷和不安。若是能劝说父亲分家,一家人移居他处,避免受战火之困,或许能解除她心头忧虑。 没想到白老太太在她准备好之前,就先摊了牌。既然分了家,她要劝说父亲另去他处便容易得多了。 “舅舅,我不明白刺史大人为何要插手?”白流苏还是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安鸿宇放下筷子,眼神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她这位外甥女。虽然才十一岁的年纪,可是这幅眉眼和气韵在燕北足以艳压群芳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要对一个人动手,并不需要太大的理由,可能仅仅是因为嫉妒。”安鸿宇说完便朝着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点头,转身出了雅间。 安鸿宇的确老道。白如卉正是抓住了陈慕雪的嫉妒。她将白老太太分家一事和盘托出,让陈慕雪占了先机,在佘老太君面前旁敲侧击,只说白家二房品德有失,逼着白老太太分了家。佘老太君近来对陈慕雪颇为信任,于是强令宋三爷打消了收白泽言为徒的念头。 作为回报,陈慕雪说服父亲大人出面保了白致喜一命,其实说是流放,不过也离燕北并不远。事情正如白如卉给陈慕雪描绘的那样,世态冷暖,白流苏先前的光环很快被人遗忘。那一日陈慕雪路过南大街,瞧见白家二房搬迁新宅冷冷清清,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 侍女很快领了四个眉清目秀的丫头进来。安鸿宇朝她们说道:“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子。”白流苏这才想起来,娘亲曾让舅舅为自己物色几个会武功的丫头,不由得起身打量起这四个人来。 四人身形相当,皆穿红衣。可是各有特点。第一个女子英气逼人,若穿男装,可比大部分男人更来得英俊潇洒。第二个眉眼弯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很是可人。第三个脸尖尖的,可是眼睛却极其有神。第四个应当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那一双带着黑色纱网的手很是吸引白流苏的注意。 “我是白流苏,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又会点什么?” 四人齐齐抱拳称了声“小姐好!”接着便按照白流苏的要求,依次介绍起来。第一个女子道:“婢子名如风,擅剑术。”接下来三人纷纷同如风一般自述。笑眯眯的那个叫如花,擅暗器。脸尖尖的那位叫如雪,擅轻功。戴黑色纱网手罩的,叫如月,擅用毒。 听完风花雪月四人的自述,白流苏有些呆了,只不过想要几个会粗使功夫的丫头,应付几个混混而已。可是这架势,大内护卫白流苏也相信啊。微愣转身问道:“舅舅,你把她们给我会不会有点屈才?” 安鸿宇淡笑着摇头:“恐怕最为合适不过。别看她们年纪小,可是功夫在江湖上都是排得上号的。就像流苏你,舅舅敢断言,你虽女流,将来也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听舅舅这么一说,白流苏也放下心来收了这四人。吩咐道:“我一向不爱招摇,往后如风随侍左右,你们在暗处便好。” 四人应诺,如风便立到白流苏身边,其他三人则规矩的消失,无影无踪。既是舅舅物色的人,白流苏不担心她们会对自己不利,但是这忠诚和信任,往后还有待磨砺了。 “舅舅来燕北有何打算?”白流苏单刀直入的问道。安鸿宇在燕北已经逗留数日,而在白流苏前世的记忆中,安鸿宇几乎没怎么在燕北停留。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事。毕竟安家在燕北,除了安氏那几份嫁妆,没有太多铺子生意。 “就你鬼机灵!不过此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安心做你的闺阁大小姐就好了!”安鸿宇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想告诉白流苏。 白流苏也不恼,她知道多年不见,舅舅虽赞赏自己的长进,可是心里还是拿自己当作五年前那个七岁女童。于是以手蘸茶,在桌上写下了“将星落,胡人犯”六个字。 安鸿宇眼神猛然发冷,抬头凝视白流苏:“你从何处知晓的?” 白流苏一看舅舅神色大变,暗道此事果然影响深远。之前安氏也只是说了一点警告自己不要乱跑。这些天她命李掌柜来往燕北打听消息。近来城门戒严甚于往日,南山的主峰,也就是那日落下星雨之处已被官兵封存。她预感燕北不日将有一场大乱。 她不关心政事,但她希望全家人能平平安安。 阿夜:其实男主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了,相信聪明的读者们应该知道他是哪一个了。最近涨了很多推荐票和收藏,阿夜在此鞠躬~ 76、重逢 “娘亲叫我们不要乱跑。我便留了心思。听人说京中来了一位大人物?”白流苏说出心中所想。这几日来,除了白致喜被抓,白家分家在燕北闹得沸沸扬扬之外,还有另一件事便是南山上的火雨。 李掌柜给白流苏的那份策略书,正和这场火雨有关。他走遍燕北,推测南山这场火雨不一般,官兵将主峰把守,日日有一辆华贵的马车来回此间,瞧那制式应当是上京之物。与此同时,她还发现边关将士的调动和操练愈发频繁,就连巡城的士兵都增加了一倍。 李掌柜敏锐的猜到有可能是胡人蠢蠢欲动了。而南山火雨不管是天象还是人为,都预兆着燕北将来会有一场巨大的风浪。而这场风浪对于商人而言,却是一场巨大的机会。所以他在策略书中进言,希望白流苏能让他从现在开始就囤粮,涉足粮行。 原本白流苏很是认可李掌柜的打算,但是宋三爷拒绝收泽言为徒,而他们一家又被逐出白府后,情况便不一样了。她大可不必赚这笔风险钱,而劝说父亲带着一家人远离是非之地岂不更好么。 所以当下她才会急于向安鸿宇求证此事,毕竟舅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南山火雨之后就来了。加上娘亲一向说安家与天家关系匪浅,这让她对舅舅的身份愈发的好奇起来。 安鸿宇望着自己这位外甥女不禁有些惊讶,她竟然连那位贵人的行踪都知道了吗?不过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的说:“胡人来犯不过是你娘亲杞人忧天罢了。三十年前战王已教胡人闻风丧胆,轻易不敢来犯。” 白流苏还要再说,这时候外头传来噪杂的声响,而安鸿宇也摆摆手道:“舅舅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家去吧。”言罢便带着侍女离开了。 白流苏叹了口气,便带着长欢如风一起走出雅间,而楼下的吵嚷声愈发大了起来。白流苏皱了皱眉头,微微欠身去看发生了何事。 只见店小二揪着一个略有些落魄的书生道:“没钱你进来吃饭?还吃这么贵的菜?”其实也不怪店小二,凤仪楼是酒楼不是善堂,这书生若是一开始点碗阳春面便也说得过去,点了凤仪楼几乎所有的招牌菜,然后说没钱,这摆明了找茬不是。 那书生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哪怕被店小二揪着也不恼怒,狭长的凤目看着店小二,淡淡道:“放开。”店小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居然真的放开了手。他恼怒道:“凤仪楼不是吃白饭的地方,你随身可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 “值钱的东西?一箫一驴算么?”白衣书生整理衣衫,端正坐下,还十分有兴致的给自己斟酒,一派惬意。 然而这句话却被白流苏听进了心里。她记得鬼谷一派的始祖酷爱学老子倒骑毛驴,而平生最爱也是一把箫。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量起此人来,令低首对长欢吩咐道:“去把佟掌柜叫来。”此人陷于落魄,却没有半点不渝之色,便是这份气度就不平凡。再细看他衣着,虽是简单的一身白衣,可那衣服的制式分明是当下最为新鲜的制式,便只有“天下第一绣”之称的“如烟坊”才出。 如风低声对白流苏道:“小姐,此人武功不弱。”白流苏不知如风乃剑客世家出身,对学武之人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 *********************************** 此时佟掌柜上得楼来,规矩行礼道:“大小姐,不知叫小的来,有何吩咐?”原本佟掌柜唤白流苏叫三小姐,现在白家既然分了家,那么白流苏自然是大小姐了。 白流苏点点头,指着那楼下的白衣书生,对佟掌柜道:“免了此人的酒菜钱,你去告诉他这顿凤仪楼的东家请了。” 佟掌柜微微一怔问道:“莫非这位是大小姐的朋友?”白流苏摇头,她只是凭着直觉认为此人不一般。很明显他不是燕北人士,而她恰好对他有些好奇。 楼下的白衣书生,不理会店小二的吵嚷,淡笑看着酒杯中的倒影,虽然微小却很明确。他唇角溢出微笑,忽然抬头看向二楼,不期然与白流苏的视线相撞。 阿苏,我们又见面了。 白流苏冷不丁与白衣书生对视,看清他的眼神竟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心下大感怪异。不过还是转身带着长欢如风,下楼从后门离开了凤仪楼。 而佟掌柜急急忙忙下楼来对着白衣书生作揖道:“这位公子,您的酒菜钱我们东家请了,方才小二多有不周之处,还请公子海涵。” 说完忙给店小二使了个颜色,那小二也不傻,连忙作揖道歉。白衣书生也不恼,正要说话,却见前门进来一位玄衣华冠的男子,身后跟着一众官兵,燕北边防的赵将军陪侍其后。 只见他待着半面精致的银色面具,仅露出的半边脸俊逸无双,店中人不由自主的去看这位公子,却在触及他冰冷的眼神时,吓得缩回目光。这份与生俱来的贵气,叫人不敢仰望。 他站在店中环视,很快把目光停留在了白衣书生身上,几步走近,语气也是冰冷:“你来了。” 那白衣书生点了点头。笑道:“你来晚了,有人帮我付了酒钱。” 佟掌柜不知二人打什么哑谜,但是凭他多年经商的直觉,他知道这二人都不是一般人,忙作揖道:“几位用饭还是住店?” 玄衣男子不理会佟掌柜的话,淡淡道:“走吧。”白衣书生嗤笑一声:“你还是那么的无趣啊。”言罢还是跟着玄衣男子走出了凤仪楼。 不出半个时辰的功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燕北的大街小巷。因之赵将军陪侍左右,人们纷纷猜测这一红一白两人的身份。而事情发生的所在,店小二哑然化身为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讲述此二人相貌如何惊为天人,那玄衣男子又如何贵气逼人。 消息也自然传进了各大世家的耳朵。 77、心事 燕定伯府中,陈夫人坐在李老夫人卧房中,将近日燕北一连串的变故说与李老夫人听,提及安氏,陈夫人着重说道:“那安氏同她丈夫搬出白府后,就住在南大街上,同学士府倒是近的很,只不过反倒不大来往了。” 李老夫人眯了眯眼道:“不来往只是一时的,你且瞧着吧。如今大皇子、三皇子皆满了十五,天有不测风云呐。” 老夫人意有所指,陈夫人自然明白,自从伯府迁来燕北,这几十年来,燕家人世袭罔替,却无人能在朝中站稳脚跟,自公公去世之后,这燕伯公的位置反倒悬而未决。 老夫人忽然精光一闪,抬头看向陈夫人,吩咐道:“眼下什么都不打紧,仔细盯着无忌读书才是要紧。他可是我伯府的希望了。” 陈夫人凝重的点了点头。自那日浴佛节回来之后,燕无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全身心放进了读书当中。没有人知道诗会之后,他的自尊心遭受了宋清宵极大的碾压。少年血性,他不甘心落于人后。 所以当燕无忌走出书房,才知道原来白流苏一家已经从白府搬了出来。想起那道如风般的身影,他不由得心神一荡,鬼使神差的带着小厮就奔着南大街而去。 而南大街的学士府中,佘老太君同陈慕雪相谈甚欢,老太太的房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只听见她称赞道:“慕雪不愧是燕北第一才女,此诗写的极为精妙了。” 陈慕雪脸一红,羞涩道:“老太君谬赞了,谁人不知宋公子的咏梅诗方是一绝呢。”佘老太君微眯着眼睛,却并不接话。场面忽然尴尬了起来。 姜毕竟是老的辣,在老太君这样审视的目光下,陈慕雪那份淡然逐渐难以维持,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帕子,暗恼自己方才不该提到宋清宵,若是老太君以为她不知羞耻,连日来的努力岂不白费? 她往返学士府多日,除了佘老太君对自己亲厚之外,其他人都对自己淡淡的,尤其她进出学士府这么多次,竟然一次都没见到过宋清宵,清流人家的家风果然严谨。 所以她必须好好把握住老太君,不能有半点差池。可是佘老太君心中如明镜似得。她深知陈慕雪所想,可是她偏偏半句不提。说到底还是这丫头高看了自己。 近日来宋三爷寻到一味良药,宋清宵的身体已然大有好转,如今正准备着今年秋天下场考试。若她的孙儿真能平步青云,即便身体羸弱,区区燕北女儿家,还是高攀不起的。 至于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是为了寻个人解闷罢了。有个人挖空了心思逗她开心不是很好么。眼看陈慕雪快要招架不住,佘老太君这才开腔:“清宵那孩子,惯会用这些梅花杏花哄人开心。” 陈慕雪只得尴尬的点点头。之后又挑了的话头,将此事翻篇过去。 此刻老太君口中的孙儿,这会儿正带着小厮南大街上散心呢。 ***************************** 说是散心,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往白流苏家宅子的方向走去。那日在母亲院中见到白流苏,他已然确定她就是令他心动的女子。 后来他曾试探过母亲徐夫人对白流苏的态度,母亲对她这位爱徒还是颇为欣赏的,之后母亲还告诉他,父亲意欲收她的弟弟为徒。 宋清宵心中甚喜,就连长久积压在心中的郁结也快消失了一般。可是几日前白家老太太的寿宴上突然出现了变故。 那几日他日日往母亲院子里钻,希望能和白流苏再见一面。可是后来母亲便看出了他的心思,把他打发去书房读书。一直到他交了篇策论给父亲,才得放出府来散心。 此时他方才知道白流苏一家已然被逐出了白府。宋清宵禁不住想,她会不会现在正伤心呢?正思虑之间,人已然到了白流苏家门口。 小厮凑上来对宋清宵道:“少爷您要是再往前,可是要走到人家里头去了!”宋清宵脸一红,回头瞪了小厮一眼,只是小厮已经习惯了自家少爷,颇为不在意。 主仆二人正斗着法,那一头燕无忌也带着下人走了过来,一抬头便看见离白流苏家门口不远的宋清宵,脸色通红,表情古怪。 本来是想来看看白流苏,没想到却看到了死对头,燕无忌这心情一下子更糟了。偏偏身边的下人没眼色,没等燕无忌转身,便高声道:“少爷你看,那不是学士府的宋公子么!” 这一下,宋清宵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看到了转身不及的燕无忌,便淡淡一笑,微微躬身行了个见礼,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候,燕无忌看着他那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心头就来火,这是又被他瞧不起了吗?三两步走到宋清宵面前,将人拦住道:“宋兄为何每次见了我就躲?莫不是看不起我。” 宋清宵一听燕无忌又误会他,略慌张起来,嘴笨的解释道:“燕兄多想了。”可是宋清宵这人脾气秉性就是慢吞吞的,这话说出来,无论从口气还是神情都明明白白的像是“我看不起你”的意思。 燕无忌邪火直冒,正要与他争辩,就在此时,一阵香风袭来,两人均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香风来处看去,原来一辆马车经过,堪堪停在了白宅门口,长欢如风从马车上下来,铺好了矮凳,对着马车里的人道:“小姐,快下来吧。” 不知为何,宋清宵和燕无忌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辆马车,心如擂鼓。如风正要去扶马车上的白流苏,突然她敏锐的察觉到两道瞩目的视线,于是手一顿,望向白流苏:“小姐,还是把面纱带上吧。” 如风突然这么说,长欢跟着停了下来,白流苏会意,她是被人盯上了。长欢顺着如风的指点望去,“呀”的一声喊了出来。 “小姐,燕公子和宋公子站在我们家门对面,正朝着小姐这边望过来哩。” “?”白流苏心中打上大大的问号,这两位跑到她家门口来是怎么回事? 78、挑明 宋清宵和燕无忌二人见那丫头侍女都朝着这边看过来,心中暗道不好,要是被白流苏发现他是来看她的,那还得了。 这当口两人的心中所想出奇一致。好在燕无忌反应非常迅速,侧身拉着宋清宵,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张口道:“宋兄难得我们有缘在此相聚,不如同去凤仪楼喝上一杯?我还有些事要与宋兄讨教呢!” 宋清宵虽然不善言谈,但是这点颜色还是有的,忙呐呐的扬声道:“燕兄说的对,这就请吧。”声音大到足够白流苏等人听见。 也不等白流苏那头有什么反应,两人匆忙的寻了条路离开了白宅的门口。长欢掩不住噗哧一笑,如风有些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这两个书呆子,连撒谎都不会。凤仪楼明明在南面,他们俩还煞有介事的往北面跑。哈哈哈。” 长欢这么一解释,连严肃的如风都忍俊不禁起来。白流苏无奈的笑笑,还是带着面纱下了马车。 长欢轻声道:“小姐,只怕是宋公子和燕公子都对小姐有意呢!”白流苏听此言却眉头一皱,严肃的盯着长欢道:“往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你想害死我不成!” 长欢一愣,方才明白自己刚才的话多么轻浮,她心有余悸的望了望四周,好在这时候白宅附近没有什么人。她愧疚的对白流苏低头认错:“小姐,都是长欢的不对,还请小姐责罚!” “好了,我们先进去吧。”白流苏摆摆手,三人转身进了宅子。 而另一边燕无忌拖着宋清宵走了还没几步远,两人的脸便同时绿了。因为他们这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居然选了同凤仪楼相反的方向。 两人面面相觑,燕无忌突然发现自己还拽着宋清宵的胳膊,忙放下了手,强作镇定的整理衣衫。宋清宵自嘲的笑笑,方道:“想必燕兄并非真有事与我交谈,不如就此别过吧。” 就在宋清宵转身之际,燕无忌却抬头冷冷道:“宋清宵,你对她有意?”他这句话并没有言明那个她到底是谁,但是燕无忌明显看到宋清宵肩膀一抖,他心中自嘲的笑笑,真是冤家,连喜欢的女子都是同一个。 “恐怕你我二人真该找个地方坐坐了。”燕无忌凉凉道。而宋清宵已转身看他,表情中略带着一些坚定。 主仆四人便转了方向,径直朝着凤仪楼走去。而在他们停留说话的地方,窄巷中一顶轿子静静立着。那轿中人努力咬着娇嫩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轿子外头的兔儿低头不语,她知道小姐此时正伤心。陈慕雪搅拦了帕子,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白流苏你到底哪里好了?一个燕无忌不够,还要在**上一个宋清宵吗! 她恰巧从学士府出来,偶然掀起轿帘,碰巧遇上了在街上闲步的宋清宵。于是命轿夫慢慢跟在他身后,自浴佛节之后,她还没有机会见到他。 可是正是这个决定让她目睹了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 也正是今日这一幕叫陈慕雪下定了决心,宁教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白流苏,纵然你无心跟我争,但你既然入局,就注定逃不掉了。 良久,陈慕雪抬起帕子,擦掉两颊凉透的泪滴,吩咐丫头道:“起轿吧。” 凤仪楼二楼的雅间,燕无忌和宋清宵相对而坐,彼此皆沉默无言。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两个主子是怎么了。 突然燕无忌开口道:“我听说刺史府陈大人的爱女往来学士府倒是频繁的紧,为何宋兄不爱牡丹爱芙蓉?” 他这话意有所指,说白了就是你宋家摆明了属意陈家大小姐,你宋清宵又何苦同我来争白流苏。 宋清宵闻言,凉凉道:“我并未在家中见到过陈大小姐,不过燕兄莫要忘了,白大小姐如今是我母亲的高徒。” 两人你来我往,争锋相对。燕无忌还要争辩,忽然宋清宵叹气的说:“你我在此斗法,却还不知襄王有意,神女到底有情还是无情。” 燕无忌却打断他道:“不管神女有情无情,若论燕北,只你我二人可一争,倒不如你我之间先决出胜负,输的那个人就断了念想吧!”他说的果决,宋清宵惊讶的抬头看他。 不过燕无忌说的好像也有一番道理,于是宋清宵接口道:“你我之间如何争个高下?”燕无忌眸中闪过兴奋的光彩,放下温柔的茶杯,看着宋清宵口气坚定:“便以今年秋试为局,谁占上风,谁就算赢!” 宋清宵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好!一言为定!” 面对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宋清宵,燕无忌还有些惊讶“你就这么有把握?” 宋清宵难得唇角微扬,炫目夺人的光彩。“燕兄,若我没记错,你好像还没有赢过我吧?” 燕无忌顿时气结“宋清宵,你果真叫人不喜的狠。不过届时考场上见真章吧!” 学士府和燕定伯府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近来宋清宵和燕无忌埋头苦读的真正原因竟然是为了争夺白流苏。陈夫人和徐夫人各自忙着每日叮嘱下人给少爷送去滋补的老汤,只怕自家儿子太过勤勉,拖垮了身子。 这件事白流苏自然是无从知晓了。她回到白宅,便在书房等候父亲回来,同白致远恳谈了一次,父女俩如此交心的谈话还是第一次。 白流苏说出自己的担忧和想法,她想着说服白致远放弃现在从七品的官职。本以为白致远会严词拒绝,而她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进行再一次的说服。 没想到白致远笑着摸了摸白流苏的头道:“苏儿的担忧为父都能体会,咱们不是不可以搬迁,不过眼下为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搬迁的事到明年开春的时候,我再同你母亲仔细商量,你看如何?” 白致远口中“重要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跟白流苏言明,白流苏也不便多问,好在父亲答应了明年离开燕北。于是白流苏把心思放回到了处理白老太太丢来的金银窟窿上。 79、赵氏 白老太太分派给二房的财产除了几亩薄田,剩下的便是欠了巨债的铺子唯一不欠债的是一处铁矿,只可惜已经停产多年。 白流苏在闺房中翻看着账本,不禁头疼不已。安氏进来忙着教导白泽言读书,如今白泽言不去族学,而外头请来的教书先生还不如安氏这个曾经名动京城的才女,于是安氏只好亲自上阵。 白致远下了衙门便会把泽言叫到书房仔细拷问功课,如此白泽言的功课并不曾拉下,今年秋天便要参加童子试。 对于她这个弟弟,白流苏心中颇感愧疚,若是当初不那么急功近利,等到宋三爷收了泽言为徒再动手,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了。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人也只能向前看。 如风持剑立在闺房门口,略有些凶煞的样子,外头的小丫头都不敢进屋,只有长欢自来熟的很,冲如风笑笑,便端了茶水进来伺候。 白流苏可不敢让风花雪月端茶递水,这四个人可堪大用,她不想浪费。只是这四人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她还需要考察一番。回府后她命长欢拨了两间大丫头住的屋子给风花雪月,除了如风在明,其他三位一律在暗处守着白流苏。 白流苏一下子收了四个这么利害的丫头,长欢心里不禁泛起低估来,自己只会做些粗重的话,日后会不会拖了小姐的后腿呢,不过看小姐此番安排她又放心了,这贴身伺候跑腿的丫头,还非她长欢莫属啊。 一进屋就瞧见小姐对着一堆账本皱眉,忙宽慰道:“小姐,吃点东西再想吧。”白流苏点了点头,丢开了那几本烂帐本。忽的抬头吩咐长欢道:“你去把李掌柜叫过来。” 本来李掌柜正等着大小姐同他商议粮行一事,等到了白宅,白流苏将那一堆烂账对给李掌柜看,李掌柜翻完,颇为气愤的问道:“大小姐,这些店铺和铁矿究竟是何人经营,竟然将好端端的生意做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白流苏道:“我大伯。” 李掌柜闻言便释然了。不禁为百年商族感到悲叹,百年来出了这么一位蠢材。 白流苏继续道:“之前李掌柜的策论我看了,只是几日前我同舅舅商议了下,他说燕北不会有大乱,他说的话,我不得不信。” 李掌柜沉默了,白流苏的舅舅安鸿宇正是他的前任东家,也是他此生最佩服的人,莫说白流苏,便是他自己都不得不信。 “所以我将这些店铺和铁矿都交给你来打理,你要做什么都由你,我概不插手,只要能在半年内还清账目,我便给你记功,若是不能……” 白流苏一顿,李掌柜自己起身,对着她长长一拜:“如若不能,我李某甘愿自请离开!” 白流苏满意的看着李掌柜离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既是考验李掌柜亦是在考验她自己的眼光。 近几日,白府却传来了一件喜事,因为白致喜被流放,白老太太总认为长房是招惹了什么晦气的东西,加上白如敏至今尚未娶亲,因此便张罗着给白如敏安排了一件亲事。 **************************** 不过让外人没想到的是,这白氏长房夫人并不是四大商族中人。因之林家乃是林氏娘家,剩下的人选便是杜家和孙家。 只是经过白致喜一事之后,两大家族对白家的实力已经摸出了七八。这两家的夫人们都精明的很,白家三房分家,二房安氏嫁妆丰厚,虽搬了出去,可是有那手笔在南大街安置了个不算小的宅子,这份财力不可小觑的。 白家三房闷声发大财,瞧着小姐少爷的穿度用度比之二房不少多少。倒是长房才真是绣花枕头,内在已然腐朽不堪。 不过白家到底是燕北百年的商族,那些暴发户和底蕴不足的燕北人家对这门亲事还是很看好的。白老太太同林氏经过多日的挑选,终于选定了城北赵家的三姑娘。 “小姐,今个儿长房的大少爷娶亲,迎亲队伍正在南大街上走着呢。”长欢蹦蹦跳跳的来到白流苏的绣楼为的是把这消息赶紧告诉白流苏。 此刻白流苏正在海棠木的书桌上挥毫泼墨,新宅的大门尚无匾额,白致远把题字的重任交给了白流苏。这会儿她正费尽心思想着名字。 “他年纪不小了,是该娶亲了。”白流苏头也不抬,继续看着自己方才的笔墨,摇了摇头。如风会意,收了这幅字,又换上了新的徽州宣纸。 “小姐难道就不好奇新娘子是哪家姑娘吗?”长欢双手撑着书桌一角,歪头看着自家小姐。白流苏抬首对长欢道:“去把咱这院子的地形图取来。” 如风见长欢一愣,便道:“小姐还是我去取吧,你赶紧回答长欢的问题吧,我看她都快憋死了。” 长欢十分感激的看了如风一眼“如风,你不愧是行侠仗义的侠女。”白流苏被长欢这么夸张的夸赞逗笑了,如风摇了摇头便出去寻地形图。 白流苏这才解释道:“你不记得老太太身边的丁香么,有她在白府,老太太身边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赵家那个三姑娘,老太太真是好眼光呢。” 这位赵家的三姑娘,其实小有名气,因之绣工不凡,赵家三分丝绸生意都是她在打理,为人精于计算,干练利落。这样的人娶来长房,或许能挽救长房的颓势也是说不定。如今长房剩下的生意里,有一半都是布坊和成衣铺子。 不过以一人之力如何挽回?这可不是一日之功。白流苏不着急,她慢慢与长房周旋,看谁熬得过谁。还有一个前世的杀身仇人在呢,她怎能让长房松口气呢。 如今的长房内忧外患实在不少,分家之后,白老太太多次规劝林氏要善待姨娘和姨娘的儿女,可林氏不听,怜儿姨娘本是风尘女子,惯是不懂规矩的,整日在景合院中吵嚷,不是要寻死就是要去衙门喊冤的。 老太太自寿宴受惊之后,便精神头大不如前,这一而再而三的闹腾,索性她也不管不顾了。白如敏继承了他父亲白致喜一贯的冷血无情。住进宁和院之后,对父亲流放地的打点便怠慢了许多。 80、题字 白致喜三催四催的要银子,都被白如敏搪塞了过去。林氏对白致喜亦有怨气,现在长房这个局面虽然不是她想要的,不过好在老太太帮着长房把金银窟窿甩给二房了,如今日子还是安逸的很,加之她对白致喜亦有怨气。 所以对白如敏的态度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守着白如卉在景合院中过日子,时不时带着补品去高家看望白如意,没想到高达民回家几日,之后白如意竟然有了身孕。 怀了孩子的白如意倒比从前安分了许多,只是高达民当初迫于无奈娶了白如意,因之对她并无多少情谊,这次她怀了孩子依旧冷淡。安氏同杜嬷嬷说道此事时,杜嬷嬷感叹道:“恶人自有恶人磨,此言不虚。” 安氏向来心软,不由得替流苏的姻缘担忧起来。听说白如敏今日娶亲了,便吩咐杜嬷嬷封了个红包送去了白府,也不怪安氏早前不知道,白家根本连个帖子都没下,这摆明了同二房一脉断绝关系了。不过别人不仁,她却不能不义。 杜嬷嬷应诺一声便出去办事,安氏进来颇觉身子沉重,困乏的很,便自去榻上小睡起来。而此时如风很快取了地形图回到绣楼,为白流苏在桌上铺展开来。长欢一边研磨一边又问道:“小姐不担心,那赵三小姐嫁到长房之后,长房会卷土重来么?” 白流苏并未回答,只是自信的一笑。便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地形图上。如今她们住的这个宅子坐北朝南,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 外院是丫头婆子和几个车夫护院住的地方。内院各有厢房两间,如今白泽言住在西厢房中,东厢房便辟出来作为白致远和白泽言读书用的书房。 白致远同安氏住在正房,内院后头三进院子便是一座绣楼,安氏当初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收拾了专门留给白流苏居住。 现在白流苏把一楼作为书房,二楼作为卧室。需要题字的地方便是这几处了。至于大门的门楣,白致远早早题下“白安堂”三个大字,交与工匠去打造了。 在这一点上,白流苏不得不称赞父亲的魄力,把妻子姓氏标上门楣的,在大庆儒士之中,只怕只有爹爹一人了。 长欢见小姐望着地形图发呆,便催促道:“小姐你怎的不下笔呢?”白流苏略一思付,便蘸足了笔墨在书房题下“清醒斋”三个字。而把弟弟所在西厢房取名为“长风阁”,在正房写上“平安居”,轮到自己的绣楼时,她又用足笔墨写下“三思楼”几个字。 长欢这几个月在白流苏教导之下,也认识了不少字,碰巧白流苏写的这几个字她都认识,于是便胡乱揣摩起意思来:“这平安居是小姐期盼老爷夫人平平安安,长命百岁。这长风阁就希望小少爷将来长风破浪,平步青云。只是这清醒斋和这三思楼是什么意思?” 白流苏看着长欢满意的点了点头“正房和西厢房你倒是猜的不错。” 如风也跟着好奇起来,一般人家给书房绣楼取名,莫不是叫些长兴、芳菲之类的名字,怎的小姐取名这般特别。 白流苏指着书房的位置道:“读书人自当胸怀天下,不能被世间表象迷惑了眼睛,取名清醒斋,便是要时刻清醒。不为浮利绊住了脚步,也不为一时的失落就萎靡不振,宠辱不惊。至于三思楼,是为了警醒我自己,凡事三思而后行。” 对于弟弟拜师一事,白流苏始终不能释怀。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了那日凤仪楼偶遇的白衣书生来。 ****************************** 城东一处看似普通的宅院里,白衣书生正和玄衣男子于凉亭中博弈。时间从清晨直到正午,而这场棋局却还没有分出个胜负来。 白衣书生丢了棋子,额头上竟有一层虚汗,无奈的笑道:“可惜了我算不出你,不然这一局我定能赢你。” 玄衣男子也放下手中的黑子,目光深邃的看着对面的白衣书生:“枉天下人还尊你为大庆第一神算。” 不错,这位年纪轻轻又风度翩翩的白衣书生正是传闻中大庆第一神算,亦是安氏口中那位耗尽真元一夜白头的鬼算子。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第一神算鬼算子是这样的年轻。其实三十多年前边疆动乱,战王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方才叫胡人不敢踏足大庆。 所以战王封王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虽说封王的第二天,战王便卧床不起,可是司天监算出天机,却耗费了十年的时间。那时年仅七岁的鬼算子为了能尽早算出天机,所以耗尽真元,一夜白头。 这十年来他一直深居宫中,有太医院的医首为其调理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他的墨发,但是毕竟损伤巨大,因而他的脸上从不见血色,皮肤白皙的几乎吹弹可破。从外表看,他就是个十七岁的文弱书生。也难怪那日在凤仪楼,店小二把他当作落魄书生对待了。 这一次若不是因为燕北突降星雨,将星陨落,他是不可能离开皇宫的。事有蹊跷,他的推算从无纰漏,因此才请旨出宫,同玄衣男子汇合,一同查明真相。 只不过这玄衣男子可算是鬼算子从小到大的死对头了,鬼算子此生有三种人的命格看不破,一种是与他有骨血之亲的人,一种是令他动情倾心之人,而这第三种便是这玄衣男子一人。 鬼算子与人博弈几乎从无对手,因为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知道对手下一步会走什么棋,但是和玄衣男子博弈就没办法去计算,只能用寻常之法,往往两人总是以平局告终。 此刻鬼算子托着白瓷茶杯,低头沉思。那一日他骑着毛驴刚到燕北,便瞧见了凤仪楼的招牌,不知为何他心中波动不断,便掐指一算,才发现原来此处似有故人。 于是故意装扮成吃白食的书生,在店里闹出动静,引那故人出来,只是让鬼算子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故人, 竟然是阿苏。 双更通知:连续四周被亲爱的荔枝编编安排推荐了,阿夜决定感恩编编,回馈亲爱的读者们,所以 从10月19号到25号双更,白天一更,晚上一更。感谢大家的收藏投票和打赏!! 81、心愿 “未央,依你之见,燕北之局如何?”玄衣男子漫不经心的收拢回棋子,淡淡问道。 鬼算子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做未央。然而这个名字不是谁都能叫的,大庆能直呼鬼算子名字的人不超过五个人。玄衣男子却是其中之一。宫中的人皆称他为天师。 鬼算子的思绪被玄衣男子打断,有些怔愣的抬头看他,问道:“你方才同我说的什么?”这回轮到玄衣男子惊诧的看着他,而后颇为玩味的一笑:“我可是第一次看你失神,莫非天师亦动了凡心不成。” 玄衣男子难得调侃鬼算子,没想到鬼算子自暴自弃的一笑回之:“我恐怕果如你所说,凡心大动了。” 这一次玄衣男子动作一顿,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鬼算子长久居住于宫廷之中,从未见他因哪家女子而失神。这次刚到燕北就表现的一反常态。而他第一个歇脚的地方分明就是最近生意十分红火的凤仪楼。 玄衣男子不愿意再继续这个凡心大动的话头了,只得将方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鬼算子放下白瓷茶盏,跟着对方一起收拾起棋盘,一边道:“先前在宫中,黑云压天我瞧不真切。昨日登南山一览,我方知那所为将星崩裂不过笑谈。” 玄衣男子猛然抬头,好看的星眸熠熠生辉:“这么说那颗将星依旧存在?”鬼算子点了点头,不过叹息道:“只是这颗将星已经永久失去光芒了。陨落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这个暂且不谈,总之它好端端的挂在天上。如此说来,那南山星雨便是有人有意为之了?”玄衣男子说出自己的推断,早在此事发生之前,他已洞察燕北棋局有变,时常往来其间,果不其然某些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可是鬼算子却摇了摇头道:“并未人为。的确有一颗天星陨落了。只不过不是将星罢了。”见玄衣男子不语,鬼算子继续解释道:“此星乃是天地间的一颗异数,落于人间便也是有暗喻的。” “这颗异数与燕北之局可有关联?” “依目前之星盘来看,还不好说。”就算是第一神算,推敲天机也是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的,你想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 此时除了少数几个燕北将领官员之外,还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小院,来了两个多么不得了的人物。 ***************************** 夜里白致远从衙门里回来,白流苏忙把白日的题字拿给父亲过目,又把每样题字背后的意义说与白致远听。白致远拍手大赞,直夸女儿写的精妙,连忙命人送去交与匠人打造匾额。 恰好这个时候安氏派了人来催父女俩去正厅用饭,一家人于正厅中其乐融融的吃起晚饭。席上安氏便斟酌着把今日白如敏娶亲的事说与夫君听,并又说明了自己封了红包的事情。 白致远点点头,又颇为心疼自己的妻子:“长房意欲谋害你和孩子的性命,我真恨那时我不在家中,不能护你们周全,如今长房有喜,连个拜帖都不送,也难为你如此知书达理了。” 安氏被白致远夸的脸一红:“只要你心里知道,我受什么委屈都值得了。他们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 白流苏在一旁插话道:“娘亲说的在理,凡事咱们得把这理字站稳了。” 其实不下帖子并不是白老太太的意思,这事出自林氏的小肚鸡肠,她依然记得长女的及笄礼却让白流苏出尽了风头,老太太的寿宴,长房也因为二房丢尽了脸面。现在已经分了家了,他可不想他二房再来自己长子的婚宴上羞辱自己的儿子。 只不过她没有料到安氏封了个红包过来,而且分量还不轻。那杜嬷嬷也是个老道的人。直接站在白家门口,扬声同管家说:“夫人说了,没有收到帖子不便来添麻烦,只是左右是兄弟,便送上红包恭贺如敏少爷新婚之喜。” 这不但官家听的真切,前来贺喜的宾客也一样听的真切。众人不禁一愣,面上没有说话。心里却把林氏和安氏有了个比较。谁小肚鸡肠谁宰相肚里好撑船,高下立现。 之前白如卉曾放出消息说此次分家乃是二房逼迫老太太所致,如今这番情形看来,恐怕长房不道地才是真事。宾客之中有不少同长房原先有生意来往的,好几位还是长房的债主。可是分家之后这欠债的变成了二房。 这些宾客心中自然明白,这是长房借着分家之便,甩了自己头上的金银窟窿。于是对白家长房愈发不屑起来。 安氏恰好将这些悉数算计在内,一招以退为进,打的林氏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不能言。不过白如卉跟赵三姑娘可不像林氏这般糊涂。 次日新婚燕尔的赵三姑娘听说了此事,联合小姑子一起劝说林氏,忙命人送了喜饼喜糖等物去了白安堂,百般赔不是。安氏面上一副淡淡的,接下了喜物,下人这才告退。 白流苏听闻此事,淡笑道:“这个赵三姑娘,的确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她这补救措施也收效甚微,人言一旦放出去,变成蔓延之势。 不过近来白如卉同刺史府的陈大小姐走得很近,淑女小姐们常常见二人举止亲如姐妹,就像之前同白流苏一般。因着白如卉的关系,赵氏趁势谈下几桩丝绸生意,长房的丝绸店才慢慢休养生息。 不过白流苏并不着急,如今凤仪楼生意越来越好,而白牛的脂粉生意也垄断了燕北。李掌柜近日来交上来的账本也让白流苏很是满意。一个大大的计划正在白流苏的心中悄悄展开。 她心中的世界已然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燕北,这些日子她除了通读山海经,便是找闲暇时的舅舅谈天说地,听他说江南风景,大漠长河。她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只等爹爹将燕北的事情办好,只等她大仇得报,她便要顺心而为,看遍这大好河山。 82、开张 这一日李掌柜差人来报,请白流苏去剪彩镇店。 原先白流苏丢给他的那几个亏损的店铺,他几经周折变亏为盈,白流苏当初应允他,可用这几个铺子实行他的想法。于是他便卖了所有的铺子,涉足粮行的生意。 外人听闻新开的白安粮行乃是流苏小姐的手笔,不禁咋舌。正当所有人以为白家二房从此没落的时候,白流苏却在这个时候生生打了这些人响亮的耳光。 因之白致远在衙门中为官,而安氏进来身子总有不适,她便只好蒙纱前往亲自剪彩。这一次不同于凤仪楼的开业,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凤仪楼的掌柜是谁,但是白安粮行却是大家知根知底的产业。 李掌柜不愧是有魄力有拼劲的人,一连买下了东大街四间紧挨着的铺子,打通中间,做了个连通的大间铺子。楼下和内院用于安放米粮,楼上是掌柜跟伙计们的宿处。 这一出手誓要做成燕北最大的粮行了。东大街上白安粮行的门口熙熙攘攘,李掌柜请了人就在门口摆开了架势,舞龙舞狮好不热闹。 最紧要的是李掌柜还摆开了擂台,只见一只狮子飞身而上,踏上三张桌子搭建的高台,狮子口一张,一副上联就吐了出来:稻、粱、菽、麦、黍、稷,盘中餐粒粒辛苦。 李掌柜冲着看热闹的人一拱手道:“诸位今日我家粮行开业,东家命鄙人摆下这擂台,谁要是能对得出这上联,我家东家愿奉上黄金百两酬谢。”言罢手一扬,一个小狮子便顶着个托盘跳脱出来,堪堪将黄澄澄的十两黄金放在中间的方桌上。 看热闹的人群眼睛都瞪直了。这可是黄金啊,足够普通人家好吃好穿过上五年光景了。一时间那些富贵人家看热闹的小厮纷纷回书院给自家少爷报信。 向来文人爱凑这番热闹。不一会儿白安粮行门口便聚集了更多的人。连宋清宵跟燕无忌都悄悄的在对面的茶楼找了个临窗的座位,暗暗观看。不过这二人与其他人不同,他们不是为了来对对子,而是为了看白流苏的。都听说白流苏今日回来白安粮行剪彩。 而与宋清宵、燕无忌相隔一墙的雅间,坐着一位玄衣公子,扇子轻摇,目光却一瞬不瞬的看着白安堂的门口。 李掌柜坐在堂中,外头的舞狮队把上联高挂,只等着有人能对下联。忽然听人喊道:“大小姐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只见车夫驾着一辆环佩叮咚的马车不紧不慢的驶到白安堂门口。李掌柜丝毫不敢怠慢,忙带了人来车门口迎接,态度毕恭毕敬:“大小姐,您来了!” 长欢如风下车,扶着戴着白纱斗篷的白流苏下车。她今日着了一件草青色鲛绡纱裙,外罩一件半袖的白纱衣,一阵风过,她衣袂翻飞,头上斗篷的白纱因风而起。 正是这一瞬间,牵动了太多人的心弦。 宋清宵不由自主的探出身去,燕无忌也目光灼灼。 ********************************* 她的美好像一朵冰山上的雪莲,叫人神往却又不敢轻易靠近,生怕打破了这美好,惊扰了她的美丽。 白流苏如今虽然十一岁,可是个子随了安氏,抽条的时候,长的比同龄人要略高一些。这个时候脱去了小孩童的婴儿肥,整个脸型就精致起来,尤其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凸显了出来,灵气逼人。 那些离马车较近的百姓们,偶然看见白流苏藏在斗笠后的大眼睛一闪而过,都忍不住心中一滞。若说刺史府的陈大小姐美的端庄华丽,那今日的白流苏可就美的如仙子出尘了。 明眸善睐,美目流转,燕无忌想不到还有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白流苏。他只觉得心和眼睛都因为白流苏的一举一动而上上下下。 不过这一幕并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丫头很快给白流苏整理好斗篷,扶着她下车。这时候李掌柜忙命人把红彩一字拉开,那一条红带上坠挂这两个丝绸布球,白流苏站在红彩中间,李掌柜扬声道:“请东家剪彩!” 斗笠中的白流苏叫人们看不见表情,她一剪刀下去,彩带随之断裂,如风跟长欢一左一右拖着两条彩带跑向天空,两个舞狮子便追逐那丝绸彩带,将其投于人群当中。 恰此时李掌柜扬声道:“布球之中有喜银子,谁先抢到就算谁的!”众人听了忙争先恐后去抢那布球,场面热闹的跟抛绣球似得。而白流苏也趁着众人分神之际,随李掌柜进了粮行大门,至二楼歇息。 长欢扶着白流苏坐下,便好奇的问道:“李掌柜,小姐出的对联可有人对上了?”李掌柜因笑道:“小姐好才情,上联挂出去好些时候了,还没有人能对的上。” 听李掌柜这么一说,长欢着急了:“那要是一直没有人能对得上可怎么办?咱们粮行就不挂对联了吗?” 白流苏噗哧一笑,看向长欢道:“你当燕北就没个能对对子的人才?” 长欢眼珠子一转,便问道:“放眼这燕北,除了燕北三公子,只怕难有人是小姐敌手,只是那刺史府的陈公子回书院读书不在燕北。不知这燕公子和宋公子,小姐希望是谁对上这对联呢?” 这段话问得暗藏玄机,如风和李掌柜也不由的关心起来,纷纷看向白流苏。不过白流苏淡然一笑:“我倒是忘了,早知如此不如把上联出的简单些了。” 三人皆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们家小姐的心思总是最难琢磨的了。李掌柜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立刻严肃的对白流苏说道:“小姐,上次您在闹市之中惊马,此事已有眉目了。” 白流苏闻言,即转头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拿出一块腰牌递到白流苏面前,长欢接过拿给白流苏看,那腰牌十分精致,而那上头的字也让白流苏一怔,赫然是个“陈”字。 “这腰牌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她没有想到这件事会跟刺史府有关。 83、惊墨 李掌柜眉头一皱,斟酌道:“说来也是蹊跷的很。小的派人追查那惊马和黑衣大汉的下落一直未果。昨天夜里那匹差点伤了小姐的惊马居然出现在了东大街上,老马识途,小的便派人悄悄跟着,便见那惊马跑进了一处院子。” “后来呢?”长欢听得入迷。 “后来,几个会点拳脚的伙计翻墙进了那院子。才发现院子里头一个人都没有,但是在卧房里头发现了那黑衣大汉的尸体,这腰牌便是在他家中搜出来的。” 听李掌柜一说,长欢吓得忙去过白流苏手中的腰牌往地上一扔:“呸!真是晦气!”李掌柜顿时明白了长欢的意思,死人的东西怎么可以拿给小姐看。顿时汗流夹背,作揖同白流苏赔不是。 白流苏反倒没有那么讲究。只是她觉得事情的确蹊跷的恨,若是刺史府真要杀人灭口,为什么还能让自己的人这么轻易的找到。她突然想到那天在闹市中,虽然在马车中看不真切,但是那惊马显然是前蹄受伤这才没有撞上马车。 当时她便猜测是有人暗中相助,后来车夫禀告说自家马车惊起的时候,前蹄也似乎被什么重物打了一下,这才没有掀翻马车。如果是有人暗中伸出援手,那么这一次究竟是有人故意嫁祸给刺史府,还是那暗中救她的人,给她指了条路? 放眼燕北,究竟是何人愿与她交好,却又不肯露面?这种悬而未决的感觉令白流苏很是不安。她隐隐觉得藏在暗中的那人很是强大,会是她想象不到的强大。 “这腰牌你先收好,那惊马也找个地方养着。”白流苏方吩咐完,外头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喝彩之声。白流苏抬头示意长欢如风。她二人便探出窗户向楼下看去。 “小姐,上次在凤仪楼吃白食的白衣书生,此刻正在楼下写对联哩。” 白流苏心中一动,是那个白衣书生?她不由得也好奇心起,跟着带上斗笠,走到窗边望去。 只见那白衣书生骑着毛驴入场,腾身一跃,就缠上了李掌柜挂在右侧的空白布绸上,他一低头,弯唇一笑,顿时熠熠生辉,场中本来看热闹的女子无不为之心神一荡。 随后他抓起白绸尾端一掷,直入中间方桌上的墨砚,吸饱了墨汁,再干净利落的一收,之后他以绸作笔,自上而下行云流水。 须臾间,一个下联便一挥而就。他轻轻落地,子衿飘飘,仿佛遗世独立,旦夕间便要羽化登仙一般。 长欢看得痴了,张大的嘴巴,她忽然觉得这位白衣书生的风骨同小姐的气韵倒是非常的相像,两人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般配来。 白流苏亦被他的手法惊艳,转眼朝那白绸上望去,只见上书:“封、杨、德、恒、昌、白,聚六谷岁岁丰登” 绝妙!前面五个字乃是大庆五大粮行招牌的第一个字,最后这个白,说的就是白安堂。白衣书生这是把白安堂抬到了跟五大粮行一样的高度。而这下句,总览上联的第一句六谷,又岁岁丰登四字,道出农者商者之心。 *************************************************** 白流苏都忍不住为这白衣书生拍手叫好了。又见那白衣书生淡淡一笑,抬头望着对面茶楼,声音温润却清晰:“还不下来?” 众人顺着白衣书生的目光望去,只见对面茶楼的二层,开了两扇窗户,其中一扇窗户里已然没有了人影,而另一扇窗户里,则闲坐着以为俊逸的公子。 那玄衣公子微微一笑,自二层翩翩而下,仿佛行云踏月一空依榜。人们这才看清这公子容貌。他一身玄色锦袍,金线暗绘梅兰,衬得整个人气韵不凡,他一步步向白衣书生走去,众人摄于他的气魄,均不自觉的倒退几步,让出一条路来。 一些女子不由自主的发出低乎,暗叹这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只可惜他戴着半面银质的面具,叫人看不真切他的另一半脸,啥时可惜。 白流苏转头吩咐李掌柜下去给人家礼金。自己则在二楼上继续观望。长欢同如风说道:“我瞧着这玄衣公子同那白衣书生品貌皆是一等一的,原来还有比宋公子、燕公子更好看的人哩。” 如风跟着笑说:“天下之大,好看的人多得很呢。”说完便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楼下这两位公子,天下之大,好看过他二人的人却稀有的很。 长欢不知道,如风以前跟随安鸿宇进出都是上京的达官贵人宴会,偶然有那么一次机会,她负责暗中保护安鸿宇,也是那次无比盛大的宴会上,她见到了这二人。 只是身份如此尊贵的人,居然跑到燕北来,也难怪安公子会跟着跑到燕北来了。这一瞬,如风的脑海中有许多事情闪过,她思虑着要不要把这二人的身份告诉小姐,又担心会把白流苏吓着。 犹豫之间,那玄衣公子已经走到了白衣书生面前,瞥了眼他的下联“对的不错,不愧是你。”白衣书生笑着点头,又用下巴点了点横挂的那块白绸道:“还缺一个横批。” 玄衣公子叹了口气,站近一步,低声道:“未良,原来你也会任性。”白衣书生闻言不由得脸色一红。下意识的向二楼望去,恰好同白流苏眼神隔空交汇。 阿苏…… 玄衣公子行至方桌前,以笔蘸墨。众人以为他要像那白衣书生一样,飞身而上去那门楣上题写,却不想他将笔猛地一指,那墨便弹向门楣上的白绸,晕染开来。他如是再三,而白绸字现: 天下粮仓 众人不由得惊呼,几个读书人见了,纷纷感叹,若说那白衣书生的笔法俊秀飘逸透着飞仙的气质,那这位玄衣公子的笔锋就是凌厉霸道,尽显王者的气度了。 大家纷纷叫好,而这二人不为所动。李掌柜从铺里头匆匆出来,他是个极有眼力的人,忙屈身作揖道:“多谢二位公子赐下墨宝,鄙人无以为谢,便将这黄金十两作为酬谢,还望笑纳。” 因这二人从穿着到气度都不是缺钱的人,所以李掌柜这话说的极为谦卑。 只是没想到那白衣书生大笑着摇摇头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掌柜的还是收回吧。”玄衣公子不作声,但是态度明显,他就是陪白衣书生一乐罢了。 84、酸楚 可是白衣书生这么说反而把李掌柜难住了,这二人不收礼金,又言道醉翁之意不在酒,难道说是冲着大小姐来的? 若是如此要如何收场?好在李掌柜也是见过风雨的人,极其懂得插科打诨,又作揖道:“那鄙人便谢过公子美意了。”言罢招手伙计收起二人的横幅与下联。 “送与工匠打造成牌匾,叫他们小心些,莫污了二位公子的字。”说完就转身回铺子,打算浑水摸鱼。反正礼金是你说不要的,至于醉翁之意,对不住,这句话他权当听不懂。 白衣书生自然看出了李掌柜的用意,不过他也不气恼,此番来对对子,不过是为了让阿苏留意到自己罢了。若是贸然求见,他和那些登徒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一别五年光景,也不知道当初的小包子还能不能认出自己来。白衣书生忽然大笑道:“逆风如解意,何必红烧鸡。” 言罢便同玄衣公子谈笑离开。众人大感奇怪,如此文质彬彬的浊世佳公子,为何出言这般奇怪,甚至是有些,粗俗。 不过这些人听不懂,白流苏却心中一震,她依稀觉得这句话十分熟悉,仿佛是她幼年的时候,对谁说过这么一句话。那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形,又究竟是因为何事而言,她已然记不清楚了。 而玄衣公子和白衣书生的出现,除了惊艳了世人之外,也让宋清宵和燕无忌吃惊不少。当白衣书生执布写字时,他二人已悄悄观察,这笔法别人不知,他二人却明白的很,那是第一神算鬼算子独创的笔法。 这笔法精妙无双,乃至朝野中高官雅士争相收藏,但是鬼算子极少练笔,所以弥足珍贵。恰好燕无忌和宋清宵家中均有一副。 自鬼算子出现,二人心中大骇,因之鬼算子久居皇城,十年来几乎从未离开过。此次突然出现在燕北,以当今圣上对鬼算子的重视,他不可能一个人出现。 就当鬼算子回头看向茶楼时,宋清宵和燕无忌难得默契的避开。所以当玄衣男子出现的时候,两人已经难以掩盖住惊诧之色了,他怎么也会出现在燕北? 宋清宵同燕无忌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今日白安粮行开业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在燕北传开,而玄衣公子和白衣书生很快成了燕北女子新的倾慕对象,风头一时无二。 白流苏趁着人群散去后,便带着丫头回家。她得找个时间跟舅舅打听打听,看她那位见多识广的舅舅是否见过这两位非凡的公子。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白衣书生跟自己似乎相识呢? 白安粮行开业的盛况传的沸沸扬扬,白府中,林氏带着白如卉方从高家回来,探望了孕中的白如意。见女儿如今的情状,她是又痛又恨。一想到这些都是拜白流苏所赐,她就更加怒不可遏。 回到府上又听下人们说起白安粮行,林氏脸色立刻铁青。赵氏见婆婆如此情状,便知趣的谴走下人,自己也回宁和院暂避风头。 嫁入白家,她方才知道长房不过只是个空壳罢了。不过赵氏自小要强,既然已经嫁了过来,与其唉声叹气,不如奋力拼搏。 只是她这婆婆跟小姑子,恐怕不是省油的灯。 ***************************** 白如卉陪着自家娘亲在房中闲坐,此刻她把下人们都遣散了去。母亲自从分家之后,脾性是愈发的暴躁起来。 “什么东西!”林氏突然一挥手将桌上的茶杯茶碗悉数扫到地上,稀里哗啦刺耳的脆响,让她愈发的烦躁起来。白如卉却十分理解林氏的心情。 今日她陪着母亲车马劳顿去高家看望大姐,原以为长姐有了身孕,高达民能对长姐好一些。谁知到了高家,下人们对待她们母女都是冷冷清清的。 白如意这几日害喜害的严重,卧在床上不愿意动弹。林氏来时,看着自家女儿脸色苍白,明明十几岁如花似月的年纪,现下却老得像三十岁一般。不由得恨道:“你夫君呢?你现下有了身子,他就不知回家来瞧瞧?” 提起高达民,白如意脸色痛苦了几分:“他算什么夫君,若不是为了肚里这块骨血,他都敢把那狐媚子带回家来了!” “什么狐媚子?!”林氏大惊失色,白如意精神不济,陪嫁的丫头雪梨上前来把事情的经过说与林氏听。当初高达民迫于世俗压力娶了白如意之后,就把白如意冷落在家中。以准备秋试为名,长期呆在燕北城中不回家。 过了些日子,白如意潜了人去打探,方才知道高达民迷上了一个**女子,养作了外室。夫君不疼,公婆也是白眼相加。之前白如意嫁到高家,以白家大小姐自居拿乔,拂了两个高堂的面子,如今白如意都怀有身孕了,高老太爷、高老太太都不闻不问。 雪梨又道:“奴婢曾听高老太太房里的下人们非议小姐,说小姐是倒贴少爷的,品行有失。高家长房败坏如斯,小姐不堪当高家未来的主母!” 雪梨这话一出,气的林氏急火攻心,差点没有晕过去。多亏了白如卉在旁说了好些软话,才把林氏安慰了。林氏心疼女儿,可也干涉不了高家的事。只得吩咐雪梨去叫人把那一车的补品搬进白如意的屋子。 白如卉只得安慰姐姐道:“如今定要平安诞下儿子,姐姐,**的外室如何都不能让她进了高家,莫要忘了怜儿姨娘的教训。只要守着孩子熬到高老太君老太太百年之后,你就是一家主母!” 道理白如意也都明白,如今她也在高家呆了许多时日,白家的事情她也听了全部,自知再不可像从前那样嚣张跋扈。她叹了口气道:“我好恨啊……” 在白如意阵阵叹息中,白如卉搀扶着林氏回府。这一路都在听人们讨论白安粮行今日开业的盛况,有人寂寞有人热闹,这叫林氏如何不怒从心中来。 不光是林氏,就是白如卉心中也是波涛暗涌。她只比白流苏小几个月。同为白家嫡女,可是这个白流苏依然闻名燕北,不光才情过人,就连相貌也是一等一。今日她听起路人描述说她美貌无双,更有俊俏公子题书只为博她一笑。 那心中的酸楚逐渐发酵。如今她虽然同刺史府的陈大小姐走得近,可是她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对方利用的工具罢了。她不甘心,她不要重蹈姐姐白如意的复徹。 85、有喜 白流苏后来又缠着舅舅安鸿宇,打听那玄衣公子和白衣书生。在白流苏看来,安鸿宇能把生意做到遍布大庆,这消息网绝对精通无比。可是安鸿宇听说了白流苏的形容后,皱了皱眉头,便道若有缘你们自会相见。 此后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白流苏无奈,便又缠着问安鸿宇是否听说过“逆风如解意,何必红烧鸡。”结果把舅舅笑的前仰后合,支着腰勉力忍住笑问道:“流苏你从哪里听来的歪门邪道,舅舅可只听说过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啊。” 白流苏翻了翻白眼,表示不想再搭理舅舅了。闷闷的回家,叫出风花雪月四人陪她做起绣活。徐夫人昨个儿差人来,要她绣件扇袋,亦不知是作何用处。 经这几日与风花雪月相处,白流苏方知这四人虽然年纪才十几岁,然而跟随安鸿宇见过的世面却比自己多得多。而这四人的家世地位,在江湖之中可算是名门之后。只是不知为何这四人甘愿为安鸿宇所用,甚至安鸿宇将这四人派遣给她的时候,也毫无怨言。 其实风花雪月对这位白小姐一开始也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安鸿宇的命令,她们不得不去遵从,不过经过几日相处,她们也同安鸿宇一样,看到了白流苏的非凡过人之处。 安氏这几日身子愈发沉重,尤其爱嗜睡,白流苏看不过,强行叫杜嬷嬷去喊了大夫去平安居给娘亲瞧瞧。不知为何园子里的花今年开得格外的好,叫白流苏看着心里也欢喜。 丫头们正聚在白流苏的绣架周围,仔细瞧着白流苏飞针走线,迅速的完成了一朵极其繁复的牡丹。如花不由得惊叹道:“小姐这绣针的功夫,寻常人十年都熬不出的。” 长欢骄傲的插话道:“那是自然,要不咱们小姐怎么能得神针娘子的垂青呢。” 女孩子们正在嬉闹,只听见杜嬷嬷穿过圆形拱门,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神色,冲着院子里的白流苏喊道:“小姐,天大的喜事!” 白流苏闻言抬头,杜嬷嬷是娘亲的陪嫁嬷嬷,一向稳重,这次可少见的喜形于色了。长欢也不禁好奇,连忙问道:“到底是什么喜事儿,把嬷嬷高兴成这样?” 杜嬷嬷顾不得喘气,忙回禀:“方才大夫给夫人把脉,小姐您猜怎么着儿,原来夫人这脉象竟然是喜脉!” 话已说完,众人都高兴起来,白流苏笑的烂灿,娘亲受林氏所害,身子骨大不如同龄的夫人,这一次她日日寡欢,神色深沉,她还担心莫不是旧疾未愈,没想到居然是又有了孩子。 她高兴的站起身,就要朝平安居奔去,想了想又回头吩咐杜嬷嬷道:“快叫小厮去通知爹爹。”然后又对长欢吩咐道:“去叫厨房炖些滋补的汤来,这些日子凡是对娘亲不好的吃食一律都撤了。你跟你娘仔细盯着,出了纰漏为你是问!” 白流苏虽这么威胁长欢,可话里透着一股子喜气劲,众人都被着喜事感染,长欢遵命应了一声,便高兴的往厨房奔去。 **************************** 如月上前自告奋勇道:“小姐,奴婢不但善下毒,而且善医术,不如我给夫人瞧瞧,写几个适合夫人调理的方子?” 白流苏闻言一喜,禁不住拉住如月的手道:“如此自然是好的,快跟我一起去看看母亲。”白流苏到平安居的时候,弟弟白泽言早就守在安氏的床前。 “母亲!”白流苏唤了一声,便跟着扑到了床前。白泽言笑眯眯的望着白流苏道:“阿姐,泽言要有小妹妹了哩!” 安氏被儿子的童言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你怎知就是个小妹妹,若我说是个小弟弟呢?” 白泽言一愣,忽而十分严肃道:“奶娘说了,小孩子的话最是灵验了,我说是妹妹就是妹妹!”白流苏见弟弟认真起来了,忙插话打圆场:“好了好了,弟弟也好妹妹也好,咱们做哥哥姐姐的都要用心疼,泽言你说是不是?” 白泽言果断十分认可的点点头。白流苏亦想起正事来,忙叫如月给安氏把脉,如月依言诊脉,她皱眉道:“夫人以往可是长期服用了孟浪的药材?” 如月此言一出,安氏同白流苏隔空相视,心下对如月的医术佩服不已。为了方便如月震断,白流苏便把林氏残害娘亲的事情简单的说与如月听。 风花雪月听了,顿时气愤难当,如风咬牙道:“这种歹毒的夫人怎有脸活在这世上?”就连一向笑眯眯的如花都敛去了笑容。 如月严肃道:“夫人往日食用的那些药材,伤了夫人的根本,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若不好好补养,生产之日恐怕凶险异常。”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严肃起来。安氏皱眉问道:“竟严重到了如此地步?”她再为人母,强烈的母爱让她无论如何都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如月道:“不过夫人放心,照我的方子补,定能保夫人母子平安。”言罢如月便到桌边去写方子,如雪跟着去给如月研墨。白流苏一见那方子便知如月的话不虚,她虽不懂药理,可单看那几味药,便只有她家这样的财力还有他舅舅这样的关系才能弄的到。 “娘子!”白致远自得了小厮的消息,大喜过望,忙跟上峰告了假,连等轿子都来不及,便奔回了白安堂,那模样甚是滑稽。 他直奔平安居,一掀开帘子便见满屋人惊诧的看着自己,方才察觉自己多么狼狈。白流苏笑了笑便牵着白泽言带着众人出了卧房,把时间留给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除了拱门,白流苏方才吩咐如雪道:“你脚程快,速去通知舅舅,对了把如月的方子带上,去舅舅那要了药材一并带回来。” 如雪轻功极高,白流苏委派她这个任务正好,她点点头,接过如月手中的方子,转眼间跃上围墙,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 86、交心 话说白流苏留安氏同白致远两人在房中说话。白致远激动不已,抚摸着安氏的腹部,不由得感叹:“想我何其有幸,还能再有个孩子,娘子,你辛苦了。” 白致远抬头,满满情谊。安氏与他两厢对视,不由得脸色一红,他和她,初相遇便注定了一生纠缠。安氏忽然认真的牵起白致远的手:“夫君,夫妻本是同林鸟,我不信你在京这么多年,会被上峰降到从七品。有些事你不该瞒着我。” 安氏,曾经上京有名的才女,何其冰雪聪明,她向来是眼光毒辣的,她选择白致远,除了情之所向,更是因为她明白这个男人的毅力和志向,他的才能注定了他不会是个平凡的人。当白致远来信说自己被降级的时候,安氏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 果不其然同安氏所料,哥哥跟着夫君一起来到了燕北。南山突发火雨,燕定伯府的老太太忽然对自己亲近有加,一切的一切都透着古怪。她不得不往那个方向猜测。 燕北于大庆而言是个太特殊的存在。自古以来燕北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可如今燕北最大的勋贵人家也只不过是燕定伯府,而如此重要的地方,竟没有一个战功卓越的将士把守,如今守城的赵将军甚至没打过几次仗。 圣上如此英明怎么会不知道燕北的重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圣上如此布局?今天她怀有身孕了,安氏不想做个糊涂的娘亲,她毕竟是白安堂当家主母,三个孩子的母亲,以前她糊涂任人摆布,如今她要自己站起来,护一家于羽翼之下。 白致远闻言一致,叹了口气。知他者莫若安氏。想也瞒不住了,便起身紧闭房间的门窗,又回到床边挽起娘子的手,低声道:“皇上岁近中年,这些年身子愈发不好了,大皇子、三皇子已长大成人,但毕竟年方十五,各地蠢蠢欲动的先皇子旧部却又死灰复燃。” 说到这里,安氏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她首先想到的是燕定伯府,毕竟当年燕定伯府支持的并不是当今圣上。思及此,她忍不住问道:“你是说……” 安氏摊开了白致远的手掌,在他手上写了个“燕”字。白致远摇了摇了头:“如今燕北局势复杂,不是你能想象的,伯府、宋家到底有没有入局尚不可知,还需仔细查探。” “那夫君被削了官职是有意为之了?”安氏紧接着问道。 白致远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安氏的手背,随后从里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块令牌来。那令牌上赫然写着“帝阁”二字。 安氏久远的记忆便被唤醒。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块写着“帝阁”的腰牌。幼年时她曾在哥哥的身上也发现了这块腰牌。 如今夫君也有这块牌子,所以哥哥跟夫君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了。 只是这帝阁到底是谁创立的组织,又是听谁发号施令,为谁效命,到底又是做什么的?安氏还是不解,静静等着夫君给他解释。 ******************************** “娘子,我忠于圣上,效命帝阁。致远做事行得正坐得端,你只要知道这些便好,其他的你知晓太多,反而对我们这个家不好。” 安氏颇为忧虑的点点头,即知夫君如今是这样的身份,不由得替他担心起来。又叮嘱道:“夫君既然做着机要之事,便要小心谨慎,凡事三思,想想孩子还有咱们这个家。” 白致远重重的点头。两人有闲闲碎碎说了好些话,从孩子的男女到坐月子一直说道孩子出生读书,就连安鸿宇来了都未察觉。 白流苏在门口笑着敲了好久的门,白致远才恍然大悟的跑来开门。安鸿宇不禁揶揄的看了白致远一眼,便进屋去探望自家妹子。 如雪不辱使命,从安鸿宇哪儿敲了好大一笔药材回来,个个都是世间罕见珍惜无比。如月见了高兴的对如雪大加赞赏一番,风花雪月四人便急忙去厨房给安氏熬药去了。 白流苏带着白泽言陪着舅舅在安氏房中闲坐,无非说些家长里短的体己话。 而另一边,刺史府的书房中,陈大人正在书桌上泼墨挥毫,陈慕雪一旁研墨伺候着。待陈大人一笔而就,他才看向自家女儿问道:“你这些时日来往学士府,佘老太君可曾让你见到了宋清宵?” 陈慕雪眸中闪过苦涩,回答的时候语气平静无波:“尚不曾。不过女儿同佘老太君相谈甚欢,只要……” 陈大人重重搁下笔,打断了陈慕雪的争辩,他直视陈慕雪,目光凌厉:“什么相谈甚欢,只怕是老太太闲的,拿你逗趣罢了。你已经及笄了,女儿家青**阴还有多少?我说了赵定伯府家的二公子,相貌堂堂,为人温雅,你配他也不算辱没了。更何况人家早有意与你……” “父亲!”陈慕雪急切的打断了陈大人的话。 什么相貌堂堂,什么为人温雅。外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赵定伯府家的二公子,在上流勋贵人家是出了名的暴戾脾气。听说懂不懂就拿下人出气,闹出过人命的。 陈大人只是想利用女儿同赵定伯府攀上关系罢了,毕竟从现在看来,赵定伯府在朝中的地位比之学士府跟燕定伯府都有分量。 望着从来只考虑自己仕途的父亲,陈慕雪只觉得口中泛苦,酸涩异常。 面对女儿的倔强,陈大人显然已经失却了耐心,他之所以一开始鼓励陈慕雪去接近学士府,接近宋清宵,乃是因为他清楚宋清宵的才能,指不定今年秋试就是当朝的状元郎,到时候学士府在朝中的地位或可重新翻牌,到时候他可就是状元郎的老丈人。 只是他毕竟不想陈慕雪那样想的单纯,已然从佘老太君的态度里看出宋家人的态度了,若换成了他,倘若宋清宵高中,定希望为宋清宵配个能助他平步青云的,而不是攀附他的女子。 所以他早有退路。 87、端午 那日陈大人把赵定伯府的事说与陈慕雪听,没想到这个一向看似柔弱的女儿反抗的彻底,竟当着自己的面,拿着剪子抵着脖子道:“若父亲执意如此,慕雪便死在父亲面前,倒是看看父亲再有哪个女儿为父亲仕途牵桥搭线。” 陈大人被气的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便于陈慕雪约定三月时限,这三月内他尽力帮助女儿同学士府走近,若是三个月内陈慕雪不能叫学士府点头,她必须立即答应赵定伯府二公子的婚事。 陈慕雪一声父亲,让陈大人叹了口气,只提醒道:“慕雪,你要明白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经陈大人这么一提醒,陈慕雪心中烦闷不已。丢了砚台不耐道:“女儿忽觉身子不适,叫小厮来替父亲研墨吧。”言罢不等陈大人反映,便径直走出了书房。 其实她明明就知道佘老太君的态度,只是她还天真的相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是父亲却把残酷的现实摆到她的面前。莫说学士府对待自己的态度暧昧不明,便是宋清宵本人呢?她不由得想起那日南大街上的一幕,多么刺目。 听兔儿说前些日子东大街白安粮行开业,有人在对面的茶楼看见了宋公子。一个粮行开业罢了,他这个浊世佳公子有必要去观瞻么,还不是因为白流苏会到场剪彩么。 为什么她走的每一步都这么辛苦,而她白流苏就这么顺畅?此时的陈慕雪早忘了当初是谁点醒她又是谁救了她一命。现在的她,心里满满都是对白流苏的怨恨。 学士府中,佘老太君可没心思去想陈慕雪什么事。因之几日前,孙儿宋清宵急匆匆回府来禀说在大街上看到了鬼算子同那位不得了的贵人。 老太太房中,宋三爷、徐夫人都坐在堂下,一脸严肃。宋太傅虽已作古。但是宋家三子均在翰林为官,尽管只是时常应诏为皇帝歌功颂德。但是宋家桃李天下,无论是上京还是地方都有宋家的门生。 因而大皇子跟三皇子都对宋家三子亲近有加。彼时两位皇子年幼,宋家求稳,不到关键时候绝不选择。现在亦是如此。 前些日子南山有星陨落,佘老太君特意留了心,此次变故只怕不是皇子党们所为,只怕是从前的野草烧不尽,吹风吹又生。 不止是燕定伯府的李老太太知晓庄国公一双儿女的事情,佘老太君同样知晓,而且她知晓的更多,当年大难不死的庄国公的儿女,如今就在燕北。 宋三爷道:“这几日派人打探了,两位贵人就住在离南山较近的宅子,暂时除了赵将军,各府都不知他们在燕北的消息。” 佘老太君皱眉道:“只怕燕定伯府已然知晓了。莫忘了清宵是跟燕家二公子一同看到的。”宋三爷闻言眉头一沉。 佘老太君支着额头,歪向一边的软枕:“为今之计,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再过些时日,便要过端午了吧。” 徐夫人不知道佘老太君为何忽然提及端午,只呐呐应道:“是了。今年轮到燕定伯府主持龙舟会了。” **************************************** 每年的端午可以说是燕北贵族名流和百姓同乐的日子。这一天除了遵照习俗吃粽子吃鸭蛋,挂五毒之外,最重要也是最有看点的一件事便是端午龙舟会。 不过这龙舟会参与的人选颇为讲究。每年固定只有十一只龙舟可以下河。除了主持龙舟会的那一家固定可以下河外,另外十只龙舟的名额,则要在燕北三十三大姓氏中抽选。 燕北方圆辽阔,但是千年来少有人口上的变迁,因此姓氏十分统一简单。被抽中的十大姓氏则自行组织龙舟,开祠堂祭祀。在端午这一天,下河一赛。 那时候满城人在河边观战,大家出份子作为彩头,又开坛设局,为赢的队伍押宝。也只有这时候,姑娘小姐们可以出城一聚,难得享受。而那些老爷夫人人可不得闲,每每这个时候,都是他们搜寻乘龙快婿和贤良佳妻的最佳时期。气氛既是轻松又是紧张。 佘老太君忽然提起这个,到并不是因为热闹。而是今年的端午大概同往年最是不相同。如今已是五月初,鬼算子同那位贵人既然敢在燕北公然露面,就说明怕是有大事就要发生了。 若是他们待到了端午,就一定会去龙舟会,因为那一天是燕北世界聚首的时日,也是风云诡谲的一天。虽然局势并不明朗,倒是可以让儿子先去探探风。 不过端午对于寻常百姓家来说只是用来高兴的日子。这一天,白安堂处处挂起了艾草辟邪。白流苏带着几个丫头在三思楼的院子里打络子,要给白泽言放鸭蛋用。长欢最是嘴馋,钻在厨房不肯出来,等着第一锅蒸熟的鲜肉蛋黄粽子。 安氏自坏了身孕,便受全家上下的重视,白致远甚至不敢让安氏出房门半步,要不是杜嬷嬷提醒,这有孕之人若不动一动,也是会升出乱子,白致远这才应允了。白泽言为此还吃了醋,委屈的说,自己出身之前,爹爹肯定没有这般对待过,惹得白流苏笑了好一阵子。 “阿姐~你络子打好了没有啊?”白泽言眼巴巴的站在拱门外,望着里头的白流苏。如花笑眯眯的望着小少爷道:“少爷怎的不自己进来瞧瞧?” 白泽言这时候小脸一红,严肃道:“圣人书说了,男女有别,我身为男子不能随便踏入女子的闺房的。” 如月被白泽言冷不丁的大人样笑道了腰,白流苏不禁莞尔道:“古人云男女六岁而分礼,泽言只有五岁还不算大人,进来吧。” 白泽言一听,方才眉头那一抹愁云这才消解了下去。欢天喜地的踏进门来,围着白流苏看她手中五彩丝线翻飞,结成好看的一缕一缕。 忽的又想起什么似地,抬头道:“如雪啊,你带我飞到厨房看看我的鸭蛋好了没有好不好?”如雪一愣,自从上次白泽言无意中看到如雪施展轻功,便一直坚信如雪会飞。逮到机会就要如雪带他飞。 如风幸灾乐祸的看着如雪,幸亏他们三个没有在小少爷面前显露真功夫,否则被小少爷缠上了,那还了得。 如雪头疼不已,求救的看向白流苏。 88、赛舟 没想到自家小姐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是见死不救煽风点火。白流苏放下络子交给如月继续,低头对白泽言眨巴着大眼睛,无限真诚:“泽言,如雪还可以飞到月亮上去呢,你快叫她带你飞。” 白流苏这么一说,白泽言就更加来劲了,恨不得扑到如雪怀里撒起娇了。风花雪月中,如雪最喜欢小孩子,而白泽言这样精致白皙面相姣好的瓷娃娃,她就更加招架不住了。眼看着白泽言都快要哭了,如雪才妥协道:“我陪小少爷荡秋千可好,一定把小少爷举高高哦。” 白泽言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毕竟他也是很喜欢秋千的。白流苏的院子里竖了一架秋千,如雪就把白泽言抱上去,用力将他送上天空。 这一边三个丫头也跟白流苏聊起来。如风问道:“小姐,咱们燕北今日是有龙舟会吗?”白流苏略抬头看了如风一眼,如风性子沉稳内敛,平常话少,难得由她挑起话头来,因此答道:“端午的龙舟会是燕北一年一度的盛事,每到这个时候,几乎全燕北的人都会去看热闹呢。” 如风眼前一亮道:“那咱们今天会去瞧瞧吗?” 白流苏有些疑惑的望向如风:“你很喜欢龙舟会?” 如风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倒是如花笑眯眯的替如风解释起来:“如风还没有进安家的时候,可是个弄潮高手哩,以前在家乡,如风常常女扮男装,混进那帮小子里赛龙舟,每次如风的龙舟都能争夺三甲呢。” 白流苏没料到原来如风也有这样活泼好动的一面。笑道:“父亲在衙门里当值,下午的龙舟会我们肯定是要到场的,届时在官棚里看龙舟赛。如风,那可是个看龙舟的好位置呢。” 像这样的盛会,少不了邀请衙门中人。白致远虽然是从七品,但也分到和几个同僚一个官棚看龙舟。原本他想让安氏在家安胎,可是安氏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坚持要一起去。 白流苏知道了,便说要带上风花雪月一道前往,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有风花雪月在。白致远一想,这样也好,便答应了。一大早白致远自行去河岸监督工人们搭建棚子,安氏则同两个孩子在家用饭,等到过午再去。 昨日白流苏让长欢将做好的扇袋托付青衣嬷嬷交给徐夫人。只是她心下隐隐不安,为何徐夫人要她绣个男人方才用得上的物什?不过徐夫人是她的师父,应当不至于害她才对。今日左右无事,便教丫头们打络子。 这边三思楼里正热闹,那头平安居的安氏正吩咐杜嬷嬷查验食盒。为了迎合安氏的口味,安鸿宇特地从安家旗下的酒楼里给她拉来了一个厨子。这个厨子惯会做玲珑精致的小点心。今日龙舟会难免见到白致远的同僚和上峰们,思来想去,莫不如送几碟点心和粽子最是合适。 不知为何安氏总觉得今日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神总是不宁。杜嬷嬷叹了口气,只得不停好言劝着。 *************************** 早在五月初一的时候,十一只龙舟队伍就完成了抽签。十一姓氏的看棚就挨着官棚搭建,亦是上佳的观景台了。而那些没有专门看棚的百姓们则集中在河岸边上或者是临水的酒楼上看着龙舟。 学士府和燕定伯府因都有人在朝为官,故而刺史府陈大人特意嘱咐将两府的棚子搭在了刺史府棚子的两边。 白安堂的马车到的时候,看棚里已经坐了不少人,白流苏依稀瞧见陈慕雪同母亲邵氏坐在官棚中央,燕定伯府今日来了陈夫人还有长房的张大奶奶。学士府徐夫人同宋三爷到场,并未见到宋清宵。 白流苏想着若是宋清宵在场,不知陈慕雪会是何种情状。如风将白泽言抱下马车来,奶娘和杜嬷嬷搀扶着安氏从车上下来。安氏面上一囧道:“这还没有显怀呢,你们就这么紧张。” 奶娘不禁严肃道:“夫人这个月份最是要紧的时候呢!”白致远一看到自家妻女便忙不迭来迎接。这一幕自然落入不少官员的眼中。尤其是刺史陈大人,他眸中闪过一丝轻蔑。原本他以为白致远在京中坐过几年官,定是不简单。 他始终觉得白致远的贬职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看到白致远不顾体面,急匆匆的迎接妻女,一副妻大过天的样子,料想他也不是个有出息的。 白流苏侧身往后一瞧,燕北几个世家的棚子也坐满了人看样子是都到了。白致远搀扶着安氏到了官棚,笑着与同僚们打招呼,几个同僚的夫人都知道安氏有孕的消息,纷纷上前来攀谈。 安氏也吩咐杜嬷嬷将之前准备好的点心分与众人品尝,一时间众人纷纷称赞,看棚一片其乐融融。 白流苏抬头给如风使了使眼色。如风走出看棚,四下打量了一番,又回来在白流苏耳边低声道:“如花、如雪、如月她们也都到了,小姐放心吧,我们会时刻照看夫人的。” 白流苏这才点点头。不期然瞧见斜对面白家看棚,林氏同孙氏一道带着儿女在棚中坐着。这一次白家亦有龙舟下河。 说到龙舟赛,亦是燕北各大姓之间较量实力的方式。白家自从白致喜被流放、分家等诸多事宜之后,总是一蹶不振。今日长房白如敏带着一众白氏族中年轻的青壮男子正在河边操练。 同样操练的还有其他的队伍,其中要数燕定伯府的队伍最为显眼,到底是伯府,连龙舟上的龙头都比别家来的霸气十足。 燕无忌正在教导燕家子弟们操练,这一青春朝气的样子恰好落入无数少女的眼眸,烙上了深深的痕迹。其中就包括白家看棚中的白如卉。 如此良人,若能嫁与,自然不悔此生了。白如卉眼眸中上过一种叫做掠夺的光芒。这边白尙香颇为审视的目光却投向了对面高楼上的茶座。 伯府的管家见人都到齐,时辰已到,便到官棚处来请示,然后命人击鼓,紧张刺激的龙舟赛便要开始了。 89、龙氏 三通鼓过,各家的龙船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出发了。而岸上的人们也开始出份子置办起彩头来。同时关于龙舟胜利者的赌局也进一步展开。 白流苏仰着头问看的聚精会神的如风:“如风,依你之见,今年谁会是胜者?”如风目光如炬,看了好一会儿低下头给自家小姐解释道:“小姐,你莫看着十一只龙舟个个都是青壮年组成,但是划龙舟讲究的步调一致,万众齐心。那些个龙舟一离开岸边,你瞧那几只的步调,不消一盏茶就得落在最后。” 白流苏顺着如风的目光看去,留心如风说的那几只龙舟。而收集彩头的衙门捕快,抬着铺了红布的金盆挨个棚子收份子。每家出了什么份子,则由另一个捕快高喝一声,然后计入账册。 很快收份子的捕快就到了白致远他们这一处棚子。安氏不慌不忙的叫杜嬷嬷放了一颗南珠到金盆中。这颗南珠产自北海,比不上东海的珍贵,但也价值五十两了。如今安氏不再像从前那般对待金银财物。 有的时候过分显露自己的财力会招人妒忌,更可怕的是招人算计。而安氏已经从白家长房深深领教了。今日这一颗南珠符合白致远现在的身份,也不会耀眼到让同僚尴尬,大家和和美美。 这边收份子的捕快刚走,那头开赌局的也跟着走了过来。白流苏发现那几只龙舟真的就像如风说的那样落在了最后,便忙拉着如风的衣袖问道:“你还没有同我说,到底谁能拔得头筹呢!” 如风无奈的笑笑,小姐有的时候也会难得显现一份小儿女的情状来啊。便笑道:“谁能拔得头筹,如风目前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那支红色的龙舟还有那支黑色的龙舟或可一较高下,问鼎魁首。” 白流苏极目眺望,因龙舟已经走得老远,实在看不真切,便差如风去打探,那两只到底是哪家的龙舟。 如风很快从收彩头的捕快哪里得知红色的是燕定伯府的燕二公子率领的队伍,而那只黑色的则是今年龙舟队伍中的黑马了。是龙氏的队伍。据说这龙氏同上京战王乃是一脉,只是如今部族凋零,人丁稀少了。 如风跑回来的时候,开赌局的人还没有走,便把这些消息悉数告诉白流苏。白流苏略一思付,把一只十几两的玉簪压在了黑色龙舟上。 开赌局的人纷纷一愣,因劝道:“白大小姐,我这一路收下来,押红队的最多,押这黑队的你倒是头一位啊。” 白流苏也笑道:“便赌他是匹黑马了!”开赌局的人无奈,便手下玉簪计入账册,又从官家的看棚转去燕北望族的看棚了。 比赛过半的时候,守卫燕北边防的赵将军方带着一位年轻人走进刺史府陈大人所在的官棚。那陈大人含笑同赵将军打招呼,却在见到那位年轻人的瞬间,脸色大变。 忙要下跪行礼,却被那年轻人以眼神制止住了。 与此同时,燕定伯府和学士府的几位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官棚中的那位年轻人,若有所思。 ************************** 岸边风大,而龙舟在河中的比赛还得有一段时候方能见分晓。邵氏觉得头痛,陈慕雪见比赛的龙舟上也没有宋清宵,于是便陪着母亲去了旁边的茶楼休息。 官棚中只剩下陈大人和赵将军,还有那位神秘的年轻人。陈大人心中震惊不已,前些日子南山突降火雨,上峰下来命令说会派司天监的特使来燕北查探,届时由赵将军协助,他只要做好燕北的事情就好。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第一神算“鬼算子”。他常年居住在京城皇宫之中,极其受当今圣上的重视,尊为天师。陈大人暗自懊恼自己的消息竟然这般闭塞。看着赵将军同天师如此熟稔的样子,他没由来的憋闷。 鬼算子莞尔一笑,便问道:“今日龙舟赛,怎不开坛设局,热闹一番?” 陈大人见这是个机会,忙开口道:“自是有开坛设局,我这就差人命他们过来。”陈大人对一旁的随从一招手,那随从很快奔了出去,不出一会儿功夫,将设局收钱的人带来,笑着问道:“不知这位贵人和将军要押哪支龙舟呢?” 鬼算子淡淡一笑,却不着急,便问道:“不知这些龙舟,哪支押的最多,哪支押的最少呢?” 开赌局的那人老实答道:“红色的那只是燕定伯府二公子带领的龙舟,大家都看好二公子夺魁。至于押的最少的是那只黑色的龙舟,目前只有白安堂家白大小姐一人押了宝。” 鬼算子闻言眉头一抬,眼睛一亮。笑道:“她是个有眼光的。我便也将这三百两压在这黑色的龙舟上。” 因之鬼算子一言,谁敢不信呢,赵将军也豪气的押上了一百两。刺史陈大人本来押着燕无忌,这一想鬼算子可是第一神算,他说谁能夺魁,定就是那人能夺魁了,便也押了二百两在黑色龙舟的身上。 比赛过半,各支龙舟的队伍差距也逐渐拉大,到这个时候只有五只龙舟远远甩掉了剩下的六只。其中尤以红色龙舟和黑色龙舟,一前一后争锋麦芒。 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两支龙舟上来,人群中议论纷纷。都知道那红色的龙舟是燕定伯府的,但是那黑色的龙舟却眼生的很。 这个时候一些年纪大的老人们便说道起这支黑色龙舟来。只见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道:“这支黑色龙舟是龙家的龙舟。” 众人纷纷对这龙家没有印象,便又追问那老者:“龙家是何许人也?” 而老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三十年前,我大庆的战神战王,在燕北同胡人厮杀了整整十年,而战王爷的战家军便在燕北生根了。可是后来战王爷得胜还朝,战家军跟着战王爷回到了上京,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无法千里跋涉,便留在了燕北。而战王爷本姓,乃是一个龙字。”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战王爷的族人。只是这些族人同战王爷失了联系,再加上又都是老弱病残,久而久之便淡出了燕北人的视线。没想到这一次龙舟赛,反倒脱颖而出。 90、现身 正在率领众人努力争先的燕无忌也是很想知道,他的对手到底是何许人也。不管他多么努力往前一寸,那黑舟上的年轻人便有法子往前两寸。他第一次在龙舟赛上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 而打头在龙舟上发布号令的年轻人,一身赤红的短打劲装,剑眉星眸,神色无比坚毅,又充满着霸气。他似乎不受这激烈的比赛气氛打扰,一心一意的用令旗指挥着他的族人,而他的族人也一样,沉默着,专心看着那赤衣年轻人的指挥。 燕无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只赛龙舟的队伍,连壮志鼓都不用,单单就靠一面小小的红色令旗。这样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从心底生出恐惧来。眼看着离岸边还有三四舟身的样子,燕无忌的心却慌乱起来。 岸上的人也随之振奋起来,黑舟和红舟已经把其他龙舟远远甩在了后头,而所有人的焦点都关注在胜者的身上。白流苏不知为何,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她总觉得黑舟似乎可以脱颖而出。她抬头去看如风,想要问她此时还能不能看出谁才是胜者,哪知道如风竟然看的痴了。 燕无忌努力操纵鼓点,让年轻的小伙子们,集中精力听取他的号令。而就在离岸边只差一舟距离的时候,黑舟上的赤衣少年,突然换了一面金色的令旗。划桨的年轻人们突然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极有默契的挥动船桨。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都瞧见,那黑色的龙舟像是如有神助,抢在红舟之前,撞过重点的红绸,足足领先红舟半个舟身的距离。 岸上安静了一霎那,此后发出山呼般的喊声。悲喜参半。但是大多数人都在懊恼不已,因为他们都把宝押在了红舟的身上。比赛一结束,长欢高兴的跟如风去设局的人那里领取赢头。 而官棚中央,陈大人虽然知道结果在意料之中,可是心里难免波动。那黑舟他知道是燕北龙氏,而那燕北龙氏是战王爷的族人。这龙氏本在燕北逐渐走向了没落,而今日竟然在龙舟会上击败了历年来最强的燕定伯府,那么那指挥龙舟的人到底是谁? 陈大人的脑海中隐约有一番猜测,可是不敢确定。他不大能相信那位贵人会来到燕北。不过获得第一的龙舟队伍,将会有他和赵将军共同授予本次龙舟会的彩头,再过一会儿,便可知道那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在燕北的龙舟会中,只有魁首,没有第二、第三名。所以这份彩头是非常的贵重而且巨大。出彩头的都是达官贵人,自然不会少。燕无忌有些懊恼的走下龙舟,他转头看向那赤衣少年,明明夺得魁首,却依旧一脸淡然,似乎完全没有高兴的意思。 他不由得走上前,便立即有几个龙氏的少年上前挡住。赤衣少年摆了摆手,而燕无忌这时候才看清了赤衣少年的真面目。 输给了他,他燕无忌心服口服。 ****************** 那个人,一直是燕无忌敬佩的少年才俊,没有之一。从来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七岁就敢独自带兵征战南疆,而当今圣上把十万军队的帅旗和印信交到他手中时,那七岁的孩子,竟无半点慌张。 而事实是,他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将南蛮子杀了个片甲不留。班师回朝的时候,圣上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到上京城门口去迎接他。就算是几十年前的战神,如今卧床的战王都没有几次这样的待遇。 然而没有人敢怀疑这位七岁孩童的实力,他就像是新一代的战神,不,比战神更加可怖的控制力。 七八年过去,虽然大庆国泰民安,但是民间关于他的故事日日流传,有多少子弟以他为榜样,有多少文人慷慨激扬的歌颂他的故事。 燕无忌忍不住屈膝行礼:“见过神王殿下!” 那赤衣少年眉目一敛,就算是点了头。方才拦住燕无忌的侍从们便把燕无忌扶起。燕无忌此刻的心情还是激动的。原来那天在白安粮行他并没有看错。 来人正是,神王殿下龙氏千玺。是战神之子,因踏平南疆获封王位,赐为神王。 见燕无忌这么一拜,又高声喊出了神王殿下,那些才到岸上的龙舟少年们,几乎不敢相信。可是燕定伯府的二公子乃勋贵人家,决计不会认错人。 于是一个个忙跟着跪下了。官棚里的人远远瞧见对岸跪倒了一片,心下都奇怪这些少年都在做什么,莫不是累倒了不成。紧接着他们便看见对岸观龙舟的百姓们也跟着跪倒了。 到了这个时候,鬼算子扶额暗道:“就知道这个人走到哪都是这般招摇啊。”一会儿鬼算子放抬了头对陈大人道:“那赤衣少年是神王殿下,快去派辆车把他接来。” 陈大人一听腿都软了,他原本猜测龙舟上指挥的少年会不会是战家族中哪位少年悍将,没想到竟然是神王殿下本人。连忙哆嗦着叫下人去套车。 龙千玺皱着眉头,看着满岸人齐齐朝着自己跪下,眼神中尽是崇敬和惶恐。忽然心中舒畅烟消云散。他本是一时兴起,结果这些人跟上京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起来吧。”他冷冷说了三个字。略略扫过燕无忌一眼。那鹰一般摄人心魄的眼神叫燕无忌一吓,这才明白过来,神王殿下这次暗巡燕北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却不知轻重,当着众人面喊了出来。 很快全燕北都会知道神王殿下来燕北,若是误了神王殿下什么事情,这可如何是好?燕无忌想到这里,不禁汗流浃背。 刺史大人一边张罗人用车去接神王殿下,一边吩咐知县给获胜的龙舟颁发彩头。自己则亲自去迎接龙千玺。 黑色龙舟上的少年领完彩头,便去岸上分与百姓,一时间大家争着去抢那些彩头,反倒没有留意官棚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无忌骑着自家早早留在对岸的马,急急赶到官棚处,忙对母亲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陈夫人略作思忖,战王府同燕定伯府都是勋贵人家,理应有燕定伯府招待才是,便差人回府报信,自己则带着燕无忌来到赵将军等人所在的官棚。 91、生恶 白致远一家瞧着对岸这阵仗也是看明白了几分,定是那黑舟之上有位贵人,这个时候人人都爱凑热闹,见来了辆马车往官棚处走,大家都伸长了脖子往那头瞧着,单单就白流苏一家,早早辞了众人,离开了官棚。 今日清华寺大开山门,让善男信女们去主殿大雄殿祈福。所以白致远早就计划好,等龙舟会一结束,他们一家就赶往清华寺。巧合的是邵氏不愿意在江头吹风,陈慕雪见不到宋清宵也兴趣缺缺,两人便合计着去清华寺散散心。 白致远一行上了马车,除了车夫,另外有小厮,奶娘嬷嬷还有长欢如风跟随其后,如花如雪如月则暗中保护,并不敢离车马太远。 再说江上的官棚之中,陈夫人方一进官棚,抬头便瞧见宋氏夫妇也往这边走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表情上依旧是淡淡的。 不一会儿陈大人伴着龙千玺入棚。既已识破身份,便只能同鬼算子一起坦然接受众人拜礼。陈夫人趁势便提出邀请神王殿下同天师一道回伯府休息。 鬼算子瞧了龙千玺一眼,见他默默作于上位,可是周身散发着寒气。那陈夫人实在是个不知趣的人呐。便笑着替他回答:“我和神王殿下自有事要办,改日再去府上看望李老太君。” 陈夫人说完话就见神王殿下不悦的沉默,心中暗想难道是自己逾越了吗?毕竟伯府同王府相差可不止一个等级啊。可是放眼整个燕北,有能力招待王亲贵族的,不就只有她燕定伯府吗? 众人寒暄了几句。鬼算子便说有事,与赵将军还有龙千玺一同离开。众人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到底这神王殿下同天师来燕北究竟是为了什么? 龙舟会一结束,棚子里的小姐夫人们便纷纷离开,准备回家。孙氏牵着白元香,到岸边的茶楼上去找白三爷白致和。 一进雅间,白元香便甩开孙氏的手,顺势坐到软塌上,而孙氏则立即换上一副恭敬的表情,低头侧立一旁。 白元香忽然对着白致和开口道:“方才那人的模样,哥哥可曾探查清楚了?” 若是外人瞧见这幅情状,定然大惊失色,这一家的纲常都乱了不是,怎的女儿坐在榻上,母亲站在堂下,女儿还管自己的爹爹叫做哥哥呢? 白致和并未觉得白元香的称呼有哪里不妥,顺着回答白元香的问题:“自黑舟下水我便开始留意了,那个人,的确是战王的儿子,今日的神王殿下龙千玺。” 白元香冷冷一笑:“本以为藏得够深了,奈何他龙家太不识时务,竟然找到了这里来。燕北可不比上京啊,谁是瓮中之鳖,还说不定呢。” 白致和却没有白元香那么有底气,犹疑道:“妹妹,只怕龙千玺是察觉到了我们的谋算,我今日方才从赵将军那里知道,那个白衣书生正是当年算出天机的第一神算。” 白元香这才骤起眉头来:“你说他竟然来了?”比起神王龙千玺,鬼算子的出现更让白元香感到恐慌。 ************************** 白致和道:“鬼神之说不得不信,更何况有鬼算子坐镇燕北,妹妹,我们那个计划要不要缓一缓?” 白元香叹了口气,如果是一个龙千玺,她倒是觉得或可一搏,毕竟他不是神人,不能未卜先知。倒是鬼算子,那可是个几乎成神的人物。于是抬头看向白致和道:“哥哥,你也该知道此事由不得你我做主,还是赶紧把此地的情况传达给主子才是。” 白致和点了点头道:“已命青衣门飞鸽传书了。”两兄妹正要继续说下去,孙氏突然插口道:“小姐,外头有人来了。” 白元香同白致和对视一眼,立刻闭口。她从榻上下来,孙氏复又牵住白元香的手,两人再出雅间的时候,又是一副母慈女孝的样子。 正好林氏带着白如卉、白如敏夫妻一同上得楼来,几人打了个照面,孙氏淡淡一笑,便说要回去。林氏也没多说,今日白家的龙舟最后一个到岸,已经让她的心情很不好了,便也没心情同孙氏客套。 几人叫了壶茶,便在雅间坐下。白如卉心中又腾起不舒服的感觉来。没有分家之前,她就觉得三房一家都怪怪的。这分了家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白元香,以前觉得她机灵可爱招人疼,现在却偶尔能在这不足六岁的娃娃脸上,看到一抹深沉。 而这抹深沉领白如卉觉得极度难受。正晃神,却被林氏几句话喊醒。“如今你也十一了,言行举止千万得谨慎些,人也放机灵些。多跟陈大小姐走动走动,这才能觅得良婿呢。” 自从分家一事后,林氏越发喜欢对着儿女碎碎念了。白如意已然如此,她不甘心自己的次女也跟着平庸。突然林氏想起什么似地问道:“怎么今日不曾瞧见陈大小姐?” 白如卉回过神来答道:“听陈大小姐身边的兔儿姑娘说了,她陪着邵夫人去清华寺上香了。” 话说白流苏一家前脚到了清华寺,陈慕雪陪着母亲邵氏后脚也到了清华寺的山门。这一前一后到并没有打照面。 一家人纷纷在大雄殿抽取签文,等着清华寺的三位大师给他们解签。前去了白致远和流苏、泽言。 安氏在杜嬷嬷和奶娘的陪同之下,刚从主殿求得一签走出来,恰好陈慕雪陪着邵氏从对面走来。陈慕雪一见安氏,心里便不甚舒服,脑海中浮现白流苏的样子来。 这个时候一个小僧人端着木盆将烛塔中的蜡烛油清理出来,正端着木桶小心翼翼的走过,那蜡烛油滚烫异常,乍一看像是一汪滚水。 陈慕雪忽然想起早些时候她同母亲一起在看棚中等候,便老远听人恭喜安氏有喜。眼前又见那小僧人正要走过,而安氏同自己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一个念头瞬间占据了陈慕雪的脑海。 安氏没有留意到对面的来人,她今日抽中了上上签,正满脸喜色的同杜嬷嬷猜测这签文的意思,越走越和陈慕雪一行靠近。 就在相差一丈之遥的时候,小僧人正好走到陈慕雪身边,她不动神色的伸出一步,正好绊在小僧人脚边。 92、一灯 电光火石的霎那,白流苏恰好从殿外耳房中出来,亲眼目睹陈慕雪故意绊向小僧人。那小僧人手中端着满满一桶蜡烛油,这要是真如陈慕雪所愿,他往前一个踉跄,那一桶蜡烛油便直接泼向了自己娘亲。 不可以!白流苏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她的娘亲!她那未出世的妹妹!一瞬间好像经过了太久的时间,白流苏的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明明就在眼前,她却来不及去救。这一世她躲过了原来的仇人,却陷入了新一轮的仇恨不是么。 小僧人没有留神脚下,哪里会知道堂堂刺史府大小姐会去伸脚绊他呢,果然一个踉跄就要向前扑过去。可是千钧一发之际,小僧人不知用了什么步伐,就在木桶要泼出的瞬间,一个寸步竟生生掰回失控的身体! 那小僧人又一个转身,稳稳站在一旁。只是清澈见底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已经震惊的陈慕雪:“女施主,杀气未免太重。” 陈慕雪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不过刺史府大小姐的身份不允许她承认,她一脸淡然道:“小师傅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邵氏一脸不高兴的对着小僧人斥责道:“你这小和尚怎么说话的!我女儿堂堂刺史府的千金,何来杀气?” 那小僧人也不争辩,只是那副审视的目光看着陈慕雪,叫她觉得被看透了一般,无处遁形。 这一边安氏明显看到了方才惊险的一幕,若是那小僧人真的倒下了,那一桶蜡烛油无疑是照着自己来的了。 这一下不是丧命,也得毁去容貌了。安氏受惊不轻,一口气就没上来,几乎要晕过去。杜嬷嬷和奶娘拥着安氏,急的直喊:“夫人!” 白流苏急急上前“母亲!”不顾殿中这么多人,忙对如风喊道:“叫如月来!”这个时候一个带着奇异黑色手套的女子不知从何处出来,对白流苏道:“小姐,夫人怕是惊动胎气,快把夫人扶到房中休息!” 白致远、白泽言刚从大师的禅房出来,就见到这样慌乱的一幕,忙七手八脚的把安氏抱到耳房中。陈慕雪心中稍显愉悦,虽未真的泼上去,好歹也让安氏动了胎气不是。正得意的时候,忽然被白流苏冷冽的眸光直射心中。 “陈大小姐,咱们来日方长!” 方才她可是看的真真切切,是谁动的手脚,人若犯我,斩草除根。白流苏狠狠剜了陈慕雪一眼,拂袖跟随白致远而去。 这一边邵氏还纠缠这小僧人不放,恰好清华寺主持修禅法师一脸愧色的走过来,对那小僧人双手合十行礼道:“师叔!” 一旁的大和尚抢过小僧人的木桶,自顾着抱走了。邵氏顿觉讶异,怎的年过六旬的主持大师要叫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的小僧人师叔呢?陈慕雪瞪大了眼睛看向修禅法师:“主持大师,您方才叫这位小僧人什么?” 修禅大师这才注意到邵氏母女,忙行了个佛礼道:“这是我小师叔一灯法师,专程从上京赶来,为寺中僧人说法的。” ********************* 一灯法师!久居上京之中,同“第一神算”鬼算子齐名的人物,原来竟然是这么年轻。邵氏听了忙歉疚的对一灯法师道歉。而陈慕雪已经僵在当场不知如何自持。这位可是一灯法师啊,她竟然想利用一灯法师去害安氏! 如果一灯法师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那她还要不要名声了!同鬼算子一样成名的人,怎会不知陈慕雪心中所想,他知陈慕雪已经对他动了杀心。可是天下要杀他的人那样的多,又何妨多一个陈慕雪呢。 修禅大师对一灯法师道:“师叔,经坛已设,还请师叔普法。”一灯法师点了点头,便随着修禅大师一道离开。 邵氏还在陈慕雪耳边碎碎念道:“有生之年,居然可以见到一灯法师,这可是同鬼算子一样齐名的法师啊。慕雪快去求上一签,为娘怎么也得求一灯法师为你解签。” 陈慕雪心中惴惴不安,她方才拿那一灯法师当棋子,娘亲并不知道这件事,此刻那位大师哪里还会愿意为自己解签呢。可是实情又如何同娘亲言说,便勉强笑道:“娘亲真是异想天开,那一灯大师生平只为皇胄批命,我又是什么身份?云泥之别啊。” 经陈慕雪这冷水一泼,邵氏这才卸下了高兴劲儿。“也罢,这清华寺中的大师也是德高望重的,求他们解签也是一样的。雪儿我们去求签。” 耳房之中,一家人围在软塌周围,如月表情严肃,仔细为安氏把脉,良久又叫奶娘给安氏喂了一粒安神丸。这才缓和了安氏的情状。 白流苏这时候才把方才发生的险事同父亲白致远说明。白致远恨道:“未曾料想刺史府的闺秀竟是这般狠辣心肠,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如风道:“小姐,今日辛亏撞见的是一灯法师,若是旁人,夫人今日定是遭遇不测了。”白流苏这才奇怪的看向如风“什么一灯法师?” 如月跟着解释道:“方才端着蜡烛油的小僧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灯法师,他原本久居上京,同第一神算齐名,而且他武功深不可测。今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幸好幸好!”白流苏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平息心情。经过如月的诊治,安氏只是稍稍气血上涌,惊动了腹中胎儿,并无大碍。只是一家人再无心情逗留,丫头婆子小心搀扶着安氏便要往家赶。 安氏本来求的上上签也没有机会去求大师解签,便丢在耳房。日暮之时,一灯法师讲经完毕,又打听了白日那受惊的夫人,方知他们在耳房逗留了一些时间,见安然无恙便离开了。 虽然是他无意,但到底是惊扰了她,本来要道歉赔礼的,结果人家既然已经走了。一灯来到耳房,目光落在桌上那一支木签上。 牡丹上上签,实属难得一见啊。看来这位受惊的女施主命中带福,上苍是不会亏待她了。 可是陈慕雪就没那么好运了。 93、下签 “大师,我没有听错吧,您再说一次?”邵氏表情凝重的坐在一边,望着修禅大师。修禅大师继续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女施主这签极为凶煞,若不心存善念,怕是无法化解。” “怎么会?我女儿一向与人为善,燕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会这签文的意思如是?”邵氏强自镇定的看着修禅法师,希望修禅法师能更正说法。此刻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女儿是如何使计逼死了姨娘和庶妹,又是如何害了伯府张大奶奶滑胎的事了。 修禅法师极为严肃的看向陈慕雪,他也是目带疑惑:“小施主,这支签多年不曾有人抽的,上一次抽中此签的人,是个大恶之人。恕老衲多言,见小施主眉间有阴郁之色,把心放宽方能求得自在。施主莫要一错再错。” 言罢修禅法师起身离去。而陈慕雪呆在原处,久久不语。这现世报来的是不是太快了?为什么她替自己争取就是错了吗?若不让姨娘死,她和娘亲就得死。若不让白流苏不痛快,她自己就会痛苦。 人人都要她一心向善,可有谁放过她了?挚爱不曾将自己放在眼中分毫,亲生父亲只拿她当作平步青云的工具,生母没有主见毫无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样的环境要她如何一心向善? 邵氏慌慌张张的取了帕子来给陈慕雪擦泪,软声安慰道:“雪儿莫哭,咱们不必理会那老和尚瞎说!” 陈慕雪竟不知自己哭了出来。忙接过邵氏的帕子擦干净了眼泪。宽慰娘亲道:“许是女儿求签的时候心不诚,惹怒了佛祖,才要跟女儿开玩笑呢。” 邵氏见女儿如此想得开,便忙拿别的话头哄陈慕雪开心:“定是如此。咱们不哭了。今夜灯会,娘亲要把雪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定叫学士府的宋公子拜倒在我家雪儿的石榴裙下!” 端午之夜,燕北人家的儿女都会涌上街头,这一夜人们纷纷挂上彩灯,男男女女带着面具在灯下猜谜,无数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在这个情况下发生。 白流苏一身雪白鲛绡纱裙,如风提着灯笼,长欢拿了件披风,三人带着面具在街上缓步走着。本来白流苏不愿出来,她心中记挂着安氏,倒是白致远和安氏一致把她推了出来,说她小小年纪,何必老气横秋,就该享受节日的欢愉。 无奈之下,她就被家人一齐赶了出来。奶娘带着白泽言去南街搜罗小吃,白流苏不放心拨了如雪暗中跟着。 她一个人走在前头,如风长欢识趣的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后头跟着,她们知道今日小姐的心情很是不好。两人也亲眼见到了刺史府的陈大小姐是如何害夫人的,跟着心情低落起来。 灯市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过往的行人都在说今年灯市的盛景,议论着一起去南市看灯车游街。 白流苏偏偏逆着人潮往那僻静处走,她需要静一静,她需要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 ******************** 高楼之上,凌于盛世繁华之上,一轮清月皎洁,自是洗尽铅华。亦如此刻坐在雅间中的两个人。一个白衣在身,不染尘埃,周身气质叫人向往,他眉目清逸,似有仙风道骨,仿佛下一秒就可乘鹤一览仙宫了。 而与之相对而坐的男子,则是完完全全的一个极端。他剑眉星眸,炯炯有神,偏偏恰似不食人间烟火,大概是仙界的战将,周身的霸气叫人不敢太过靠近。可是又忍不住抬头,想瞧瞧那被天地眷顾的刚毅容颜。 这二人正是白日出现在龙舟会上的贵人。神王殿下龙千玺,第一神算未央。龙千玺冷眼瞧着楼下灯火通明,男男女女笑语嫣然,不知不觉,脑海中浮现那个女子的身影来。不由得敛眉,旋即转向未央:“你不是最不喜热闹么。” 未央笑了笑,端过手边的茶盏,细细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丹凤的眸子泛着晶亮的光芒:“我是不喜热闹,只是今日不来,我怕会后悔终生。” 不知为何,龙千玺觉得一阵不耐烦躁。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未央,你真的有了心仪的人?” 龙千玺一挑起这个话头,未央就不禁唇角带笑:“是啊,说起来,我同她应该是旧相识了,只是不知道这些年过去了,她还能不能记得我。” “多年之前你还是孩童,她恐怕比之你更小吧,谁会记得?我劝你不要这般执着的好。”不知为何,龙千玺此刻只想泼未央的冷水。 未央却笑盈盈的看着龙千玺“我虽然算不出你的命数,可我却知你心中所想。为何我有了心仪的女子,你却不替我高兴?” 没有人知道未央常年居于宫中,是过着怎样孤独的日子。这皇宫如同巨大的黑洞,总是杀机四伏,人和人之间从来没有真话可言,若不是遇上同样孤独的龙千玺,未央不知道他的无聊的人生还有几年。 所以说未央有生以来,难得遇上他上了心的人,可是作为好兄弟的龙千玺非但不为他高兴,反而泼他冷水,真叫他意外。这样的龙千玺,他更加看不透了。 被未央直接道出了心事,龙千玺的脸色顿时一凉。不由自主的移开目光,朝着窗外望去,恰好便见不远处的桥上,伊人独立,颇有些孤单的身影。 白流苏站在桥上,看着桥下河中的倒影,灯火通明里,她看到自己的身影,似梦似幻。可是她没有什么好心情。生而何为?她想起绣技比试的时候,徐夫人出的那道题。她要为自己活着,亦为身边所爱之人活着。若是这一世不得不面对那些黑暗污垢,那唯有主动出击,绝不坐以待毙了! 如风和长欢不敢离白流苏太远,两人一左一右在桥下等候。此刻正是入夜好时光,再过一会儿灯车将会从这条街经过,人群越来越拥挤,而桥上也逐渐有了行人。 “小姐,夫人叫我们陪小姐出来散心的,可不是让小姐一个人黑灯瞎火站在桥上发呆呢。”长欢忍不住上前劝道。 白流苏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三人下了桥往街头走去。 94、妒心 “灯车来啦!”几个孩童齐声喊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燕无忌带着小厮正在街头闲步,照例是惹来无数少女含情脉脉的眼神,可是今日他却没有什么精神,去应付这些多情的女子们。 只因白日不顺心的事情实在太多。先是龙舟比赛他没能夺得魁首,只是对手是神王殿下,这次比赛他也算输得心服口服了。可是今日神王殿下看他的眼神,可谓视若无物。他这些年在燕北,身份高贵,从未受此对待。 可是当神王殿下一出现,他顿时就像是混在凤凰中的麻雀,立即现形了。原来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话到底是不假的。 母亲带着他去邀请神王殿下和第一神算回府中做客的时候,被第一神算一口回绝。他分明看到母亲神色一怔,王公侯伯,虽都是勋贵人家,可这位次等级,差一级都是不得了的。从前他总是仗着几分才气便懒散度日,反正他只需考中进士便可承袭爵位了。 如今他的斗志倒是被龙千玺给激发出来,他不甘心做一个空有爵位的没落贵族。他终有一日要像龙千玺那般顶天立地,为天下人所知。这份斗志之下,心情刚好起来,却在大街上迎面撞上了宋清宵。 那人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同自己作揖,可是燕无忌却敏锐的注意到宋清宵手中拿着一个扇袋,绣工极其精细,便道:“徐夫人的绣技果真非凡的。” 哪知道宋清宵眉目一抬,颇有喜悦之色道:“这不是母亲所绣,乃是流苏小姐的手笔。”说完还略带挑衅的看了看燕无忌。 燕无忌几乎是愣在了当场,这才几天的功夫,宋清宵就赢得了白流苏的放心?白流苏虽没到及笄的年纪,可是这扇袋分明就是小儿女之间常送的定情物啊!燕无忌不由得反唇道:“这果真是流苏小姐绣给你的么?你有何凭证?” 不知为何,宋清宵脸色一红,又立即恢复如常,淡定回答:“这身衣裳上的绣梅是我母亲的针法,燕兄看看,这扇袋的针法。” 燕无忌凑上去一看,果真是不同的。顿时眸色一暗,也不愿与宋清宵多谈,便拂袖而去。直到现在郁郁寡欢在街上闲步。 宋清宵望着燕无忌走远,这才紧张的将扇袋收进袖子里。见四周并无熟人,这才松了口气。这个扇袋是他串通青衣嬷嬷,诓了白流苏绣出来的。为的便是要让燕无忌知难而退。只是这件事万万不能叫外人知道,否则事情就严重了。 而偏偏极为不巧的是,这件事恰好被高楼上雅间中的陈慕雪和白如卉看到。陈慕雪起的眼睛泛红,白如卉瞧着她帕子搅得恨不得就碎了。 于是凑到陈慕雪身边缓缓道:“我三姐也真是大胆,竟然敢私送扇袋给宋公子,这不是要陷人家宋公子于不义么。”几句话是直接把矛头对准了白流苏,也是点醒了陈慕雪。 若是当庭将这件事捅了出去,白流苏未及笄便敢送人定情信物了,这份人品燕北有哪家敢娶哪家敢要呢? 可是陈慕雪静静坐着,久久没有搭理白如卉的话。 ************** 的确诚如白如卉话中有话所言,这件事一旦捅出去定然可以毁了白流苏的名声。可是现下陈慕雪满脑子都是他二人已经两情相悦了吗? 否则白流苏因何要送扇袋给宋清宵呢?好你个白流苏,竟然出尔反尔,当初在学士府的门口,你是如何口口声声说不同我争?如此小人,可笑我陈慕雪竟未能早日看清你! 就算照着白如卉的办法,可是陈慕雪只怕依着宋清宵的性子,定是要娶白流苏的。就算学士府千万般的不同意,顾及着学士府的名声,也得抬白流苏进门。一想到白流苏会和宋清宵在一起,纵然是妾,她也恨得牙痒痒。 白如卉见陈慕雪不做声,便立刻想通了此中关节。揽过陈慕雪的手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解慕雪小姐的心头顾虑。” 陈慕雪一抬眸惊讶的看向白如卉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白如卉凑近陈慕雪耳边,说出自己的计策来:“不防从燕公子处落笔,叫燕公子说出实情来,再找几个人当街毁了白流苏的闺誉……” 白如卉说完,陈慕雪不由得怔怔的看着她:“你为何如此痛恨白流苏,要陷她与此?”虽然陈慕雪也渐渐转向心狠手辣,但是像白如卉这样毫不给姐妹留后路的,也是叫她毛骨悚然。 白如卉的设计可谓步步紧逼。她要陈慕雪在众人看灯车之际,引得燕无忌导出宋清宵扇袋一事,这时候捅破此事,众人定会想白流苏品行不端,毕竟不是宋清宵给人家送定情礼。 再趁势找几个人当街诋毁白流苏,**于她,燕北极重女子闺誉,就算白流苏身上什么都没发生,这件事也足够众人以讹传讹了,而陈慕雪只要再派人助长风气便可。 宋家的确会为了名声,勉强抬白流苏为妾,可是这是在外人会说道宋清宵的情况下,而如果在此之前完全抹黑了白流苏的名声,众人是万万不会想到浊世佳公子宋清宵可能会是负心汉,倒是会坚定的认为白流苏是个不知廉耻的小娼妇。 白如卉回答道:“她害的我长姐如今过的生不如死,我如何不恨?”其实白如卉看到方才那一幕才是真的恨。那白流苏凭什么呢?为什么连燕无忌和宋清宵这样优秀的男人都只喜欢她?为什么她也曾出现在燕无忌面前过,可是燕无忌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呢? 就算有些东西她得不到,那么白流苏也休想得到。陈慕雪微微点头,便差人去打听白流苏可有出门,现在何处。自己便同白如卉一道朝着灯车来的方向去。因之那燕无忌、宋清宵皆是朝着那头去的。 定然可以遇到。 白如卉挽着陈慕雪的手臂,眼中泛着兴奋的光芒来。她已命了车夫去找些小混混来寻白流苏麻烦,接下来便有好戏看了。 95、上当 只是这街市上人海如潮,陈慕雪的人虽然打听出白流苏离了白安堂来看灯市,可惜她跟白如卉都没料到,白流苏只带了丫头,不仅没有坐马车,反而直接总家中步行了出来。 一般小姐出门不是车马就是轿撵,再不然也得有一群丫头婆子跟着,阵仗极大,所以就算在人海当中也是好找的。可是白流苏本来就没什么兴致,只是想出来走一圈,应付一下家中双亲罢了。 灯市越来越热闹,人们都三三俩俩的往灯车要来的方向涌去。如风暗中用了些力道推开那些被挤过来的人群,白流苏身边有长欢极力护着,反倒没有那么拥挤。三人中白流苏本无意去凑热闹,于是就顺着人潮走到了一个面具的摊子前。 摊主是个极其会做生意的人,燕北之中谁人不认识白流苏呢?所以那摊主极力推销起自己的面具来,笑盈盈的看着白流苏道:“小姐,买个面具吧,在我这儿买面具的,都能在今晚碰见有情郎呢!” 长欢见那摊主说话没个遮拦,连忙骂道:“哪里来的没眼色,竟这么糟践我家小姐的名声!”那摊主一听脸色大变,这才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连忙呸呸的赔罪道歉。也不敢推销面具了,惹恼了白流苏,他一个穷人如何在燕北营生。便干脆送了几个面具给白流苏,全当赔礼。 长欢故作生气的收下那摊主的面具,挑了个桃花面的没人面具,递到白流苏面前道:“姑娘,这里人多,不如遮一遮吧?” 的确长欢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每每这种盛会时候,最是容易出事的时候,再说她家姑娘花容月貌,若是在集市中冲撞了可如何是好?白流苏接过面具打量,那是一件白色的女人面具,刻画的极简,做工却精良,面具的眼角被匠人画上了几朵桃花,生动有灵气。白流苏带上面具又吩咐道:“你们俩个也带上吧。” 如风和长欢点头,随即也带上了面具。这灯车在端午灯市中尤为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代表着祥瑞。 这一天灯车会先从南街走到北街,然后再从东街走到西街。男男女女们便往灯车顶上的巨型莲花灯里丢铜板,丢中的男女,就可以许愿了。据老一辈们说这个时候祈祷姻缘会特别的灵验。 三人带好面具之后,便跟着众人一同去追灯车。灯车会在每条街的街中心停留一盏茶的功夫,燕北百姓们可以去猜悬挂在灯车上的灯谜,若是猜中者,便可领取灯车上的一盏灯,象征着来年的运气攀升。 往往人们都爱凑这种吉祥的热闹。白流苏想了想,便打算为家中的娘亲求一求运气,今年家中接二连三的发生不好的事情,她重生后虽然好不容易挽回一些局面,可是先有父亲被贬,后有弟弟拜师被拒,现在母亲差点滑胎。 她们白安堂的确需要一些运气了。恰在此时,燕无忌以及陈慕雪、白如卉等人也跟着朝南街的中心处走去。 **************** 高楼上,原本还在饮茶的未央突然放下茶碗,龙千玺被他的动作打扰,不由得的看向他:“怎么了?” 未央拿起桌上的箫来,起身:“是时候下去走走了,时机到了。” 有的时候未央说的话,即便是龙千玺也未必都能明白,只是他二人的默契不言自喻。这个时候,龙千玺只要跟着未央就好了。只是不知为何,就是不能替好兄弟高兴。 人海如潮,可是这两位一下楼来,便极难融入人潮当中,因之气度太过非凡扎眼,即使没有护卫们开道,看傻眼的百姓们都会在两人的慑人气势之下,退后散步。于是南街上便发生了一幕奇景。 本就拥挤的南街,百姓们居然生生从中间让开一丈宽的路来。而未央和龙千玺并没有觉得奇怪。因之他们不管走到哪里,似乎都是这样的情况。上京之中,人们尊他们是上位者,不敢逾越。而在这千里之外的燕北,人们却本能的感知到他二人天生尊贵。 只不过白流苏三人走在这二人的前头,两者之间相距甚远,便未能听见众人的议论纷纷。不一会儿,男男女女都到达了灯车停留的所在,等着灯车的到来。 陈慕雪和白如卉走到人群的前头,不意外的看到了许多熟人。几乎燕北各世家各府的小姐公子们都站在这里等着灯车。燕无忌站在最前头一脸郁闷失神。完全无视了周边几位小姐投来的灼热眼神。 白流苏不愿意挤到前头去,便同如风长欢站在了角落处。大家站成了个半圆,等着灯车到来。这个时候陈慕雪走到燕无忌旁边,扬声道:“见过燕公子。” 燕无忌颇为诧异的抬头看了陈慕雪一眼,往日陈慕雪不是尤爱往学士府跑的么,任他这不关心内宅之事的人都听说了,她爱慕宋清宵几乎是没有捅破的窗户纸。今日怎么想到主动同他说起话来。 于是燕无忌本能的怀疑起来,点头还礼,便不再同陈慕雪继续说话。陈慕雪也不恼,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吸引住燕无忌的注意力,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朝着白如卉一使眼色,白如卉忙会意的开口道:“我看三姐姐不必来等灯车求什么姻缘了,她的姻缘可早就注定了。” 陈慕雪故作奇怪的问道:“怎么就要注定了?” 白如卉便胡诌起来,说什么白老太太已经为白流苏看好了一门亲事,是大哥嫂子的娘家,然后又说起两家都准备交换八字了之类。燕无忌在一旁听得越来越云里雾里。方才撞见宋清宵的时候,不是说白流苏给他送了定情物么?怎么到了白如卉口中就不一样了呢? 燕无忌极其认真的看着白如卉道:“我劝如卉小姐慎言,莫要断送了你姐姐的名声。”白如卉正编的眉飞色舞,突然被燕无忌投来的目光打断。就算她知道这注视并不是因为她本人,她还是无条件的沦陷其中。 陈慕雪却微不可察的笑了,这燕无忌果然上当了。 96、失言 陈慕雪故作惊讶的问燕无忌道:“如卉妹妹怎么就胡说了?难道无忌公子知道些内情不成?” 燕无忌此时也没做多想,便道:“且不说你家老太太将人撵了出去,便难做主。便说要将流苏小姐配给赵家那个庶子,一个这么优秀的嫡女配给庶子,她的爹娘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她和宋公子两情相悦。” 白如卉眸色一暗,低下头去,原来在燕无忌的心中,白流苏是个优秀的嫡女。而她呢?她忍不住唇角溢出一丝苦笑来。 陈慕雪听到两情相悦心里极其不舒服,可还是压下那股子不舒服,又故作风大没听清的样子,皱着眉头看向燕无忌问道:“燕公子方才最后一句话说了什么?” 燕无忌以为陈慕雪真是因为闹市太吵没有听清,就毫不顾忌的放大声音道:“我说流苏小姐和宋家公子两情相悦!” 燕无忌声音太大,一时间就吸引了在场年轻男女的注意力。白流苏本站在角落,也听见了燕无忌这话。她心下奇怪,到底是谁散播的谣言。不过她无意间看到陈慕雪和白如卉算计的表情,立刻警觉起来,不如静观其变,此时却不适合当面对峙。 燕无忌说完才发现不妥,几个宋三爷门生家的公子对燕无忌颇有微词,此时见燕无忌当街给宋清宵套风流韵事,顿时生气起来,说道:“宋公子一向只读圣贤书,无忌公子莫要冤枉了宋公子才是。” 本来燕无忌察觉到自己失言,本不打算再说,可是听这几个公子一说,就是暗骂他故意抹黑宋清宵了,一怒之下,也没多想,便对身后的小厮道:“去寻了宋公子来,方才我在街市中遇见他,他手中所持的扇袋还是流苏小姐送的,一看便知。” 人群中的白流苏闻言一禀,她做的扇袋竟然到了宋清宵的手中?辗转一想,白流苏料定此事定是宋清宵联合了青衣嬷嬷骗了自己。若是徐夫人,断不会这么糊涂,若是让自己绣了扇袋给宋清宵,那她自己儿子的名声难道不要了?想通此节,白流苏不由得恨起宋清宵来,竟做出这种蠢事来。 辛亏白流苏在绣这扇袋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否则她今日当真是要被陈慕雪等人打个措手不及了。 不久,燕无忌的小厮拉着宋清宵的小厮一路奔来,宋清宵只得跟着过来。一看众人都在,便面色有些不好的对燕无忌道:“燕兄用这个法子,拉我过来到底为了何事?” 燕无忌便没好气的看了眼那几个公子,不说话,直接扬起宋清宵的衣袖,宋清宵猝不及防,扇袋便掉落在了地上。众人不由得色变,看来燕无忌所言非虚。 陈慕雪找准时机,抢在燕无忌前头说道:“原来那白氏流苏这般无耻,竟绣了扇袋强行送给宋公子!” 这一句话,就把罪名扣在了白流苏的头上,燕无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陈慕雪的道!从她一开始走过来,就是为了诱使自己说出这件事,等他搜出宋清宵身上的扇袋,那边人证物证俱在,这时候说白流苏不知廉耻,私送情物,连他燕无忌都不知该如何反驳。 ******************************** 陈慕雪此话一出,众人皆色变。大家心里想的无非是两样,一类人觉得这私情当街拆穿,学士府要如何自处。另一类人觉得这白流苏的确无耻,怎想用这样的法子,去攀附高门。 白如卉看着众人的反应,只觉得畅快不已。白流苏今日声名扫地,看她还如何在燕北嚣张。陈慕雪瞧着大家的神情,觉得此事才成功了一半,如果那些流氓没能轻薄了白流苏,宋清宵恰好名正言顺的娶白流苏,那该怎么办? 最无奈的是宋清宵,他原本只是想用扇袋诓一诓燕无忌的,哪里知道这厮竟是个大嘴巴的,现在这幅尴尬境地,要如何自处。此事母亲父亲尚且不知,更别说流苏小姐,宋清宵一个只会读圣贤书的,于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书呆子,此刻急的满头大汗。 正当他吞吞吐吐要辩驳的时候,一旁角落里一个带着面具的小丫头说道:“你们说这扇袋是人家白小姐绣的那就是她绣的了?真没想到世风日下,名门贵女串通了高门子弟一起欺负个弱女子,毁人名声,也不知这圣贤书女子规是不是读进了狗肚子里!” 这番话说的十分泼辣,在场围观的百姓们顿时成了墙头草,议论纷纷起来。陈慕雪跟燕无忌的脸涨的通红,而宋清宵此刻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满目憎恶的扫过陈慕雪,那眸中的厌弃竟不像是在看一个人。 被宋清宵这么一瞪,陈慕雪心一沉,看了白如卉一眼,白如卉冲着戴面具的小丫头道:“休得胡言乱语!燕公子说白流苏私送扇袋给宋公子,如今宋公子的袖中的确掉落了扇袋,我们人证物证俱在,怎么就是冤枉了她?” 带着面具的小丫头看不清表情,只是她不慌不忙,语气愈发泼辣讽刺:“这位不是白小姐的妹妹么,您当着众人的面污蔑自家姐姐,这白家长房的门风如此,也难怪衰败到这个地步。” 白如卉气的瞪大了眼睛,刚要反驳,那小丫头又继续说道:“这扇袋到底是不是白小姐绣的?你们说是就是了?陈大小姐绣活也是个好的,我还说是你绣的呢!” 这话把众人点醒,火烧到了陈慕雪身上,她气的浑身发抖,对兔儿喊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满口胡言的丫头拿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怎能污我名声?”说完委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因她生的俊俏,美人垂泪,别是一番风姿,在场的一些公子都看的痴了。 可是宋清宵连看都不愿看上一眼,这个时候他要是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是傻子了。不过事情既然因他而起,他亦会负起责任,暗暗下定决心,要跟父母认真商议求娶白流苏的事了。 那兔儿带着丫头婆子上前要拿那小丫头,谁知还没靠近,那丫头便高声喊起来:“来人啦!官家小姐要拿人啦!大街上血口喷人啦!这燕北是她陈家天下啦!” 这一番喊叫让不少人对陈慕雪侧目,此时兔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白如卉脑子转过弯来。审视的看着那吵闹的丫头。 97、对峙 白如卉扬声道:“我认识你,你是长欢,白流苏跟前的大丫头!快把面具摘下来吧!”经她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去打量这个丫头,果然同白流苏的丫头十分相像。 那丫头听了也不惊慌,淡然的摘下面具,严厉的眼神回击白如卉。继续道:“以前在白府中,你同你家姐姐欺负我们小姐就罢了,如今使计把我们二房赶了出来还要毁我小姐名声,四小姐,真是好狠的心呐!” 经长欢这么一闹腾,众人都想起来前阵子白家分家的事情,尤其是长房大婚,竟然没给二房下帖子,前后种种更加印证了长欢说的话,围观的世家公子小姐们看着白如卉的神色也有些鄙夷起来。 白如卉顾不得别人的眼色,她不能让长欢这个贱人转移了众人的视线,便道:“你莫给我扯些莫须有的罪名,这扇袋便是你家小姐所绣,还有假了不成?” 说到这里,兔儿将地上的扇袋拾起,交到陈慕雪的手中,长欢见此一幕嘴角微扬,等的就是你说的这句话! “四小姐快别冤枉人了!凡是绣技比试上赢得头名的向来有个规矩,此后无论绣什么,都得留个印记。我家小姐师从神针娘子徐夫人,这是下了帖子的,徐夫人送我家小姐一个印记,便是一朵小荷,这是众人皆知的。”说道这里,长欢顿了顿,目光朝着扇袋扫去。 白如卉见长欢如此笃定的说着,心中不安起来,她望向陈慕雪,陈慕雪会意翻看扇袋,众人的目光也落在那精致的扇袋上。宋清宵此刻惊得汗流浃背,这小丫头真是莽撞,这是青衣嬷嬷亲手交给他的还能假了不成? 思及此不由得瞪了长欢一眼,长欢杏眼圆睁,回瞪了过去。这个书呆子差点害了小姐的名声,要不是小姐机敏,此时怕永不的翻身了,这厮竟然还瞪他,此刻长欢对着浊世佳公子的好感全无,果然小姐说得对,人不可貌相。 令宋清宵意想不到的是,陈慕雪仔细翻看扇袋都没有找到那个小荷的印记。燕无忌夺了过来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强忍着心中狂喜道:“的确没有小荷印记。” 陈慕雪还不甘心,又要再说什么,长欢却没有给她机会:“这是其一,还有我家小姐的绣线都是夫人从上京彩云居置办的上等蚕丝,绝不用燕北的丝线,蚕丝摸着顺滑,燕丝摸着可扎手的很呢。” 长欢话音未落,燕无忌连忙点头道:“这扇袋的确扎手,是劣丝所绣。”言罢又故作懊恼的对宋清宵道:“宋兄真是对不住,方才遇到你,人声嘈杂没听清你说话,差点污了你和流苏小姐的名声,改日定当登门谢罪。” 宋清宵岂会不知燕无忌这是咬牙给自己台阶下,或者他并不是给自己台阶下,而是为了白流苏,才跟他合力演出戏,结束现在这尴尬之局。于是拱手道:“也是我说话含糊不清,叫燕兄误会了。这扇袋乃是我家嬷嬷所绣,方才陈小姐同白家四小姐说话太急,我来不及解释,教大家笑话了。” ******************************* 宋清宵彬彬有礼的朝着众人拱手,他的形象依旧是云淡风轻,翩翩成仙。而白流苏自始至终未曾出现,在这场局中置身事外。 只有白如卉和陈慕雪,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大大的减分。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现在人们都看出来这二人是有意对白流苏不利。 宋清宵从燕无忌手中拿回扇袋,入手才觉粗糙,不禁神色黯然,看来流苏定是察觉了什么,所以并未上青衣嬷嬷的当。无意间眼角扫到一直站在燕无忌边上的陈慕雪,语气颇为冷硬道:“陈小姐不如回去多读几遍《女戒》的好!” 言罢也没有兴致游街了,带着小厮拨开人群就离开了。陈慕雪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眼泪真的止不住的往下流,虽然宋清宵的声音不大,只有近处的燕无忌方才听得见,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宋清宵厌弃了,否则如何能不顾及她的颜面,说出这样重的话。 人群中,白流苏和如风隐匿其中,冷眼瞧着这情势跌宕起伏的变换,最终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风小声的凑到白流苏耳边道:“这才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而这个时候灯车刚好到了,众人的目光又被美丽的灯车吸引,长欢趁着众人不注意,钻入人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燕无忌心中有疑问,追着宋清宵的方向去了。只留下白如卉一脸忐忑的陪着陈慕雪。 她不得不在陈慕雪耳边轻声提醒道:“陈小姐,我们不如去旁边的茶楼歇歇吧,先比我们派出去的人这会儿应该找到白流苏了,定不能便宜了那贱人。” 白如卉说到这里,陈慕雪的眼中又见一抹狠历。跟着遮了泪水,同白如卉去了一旁的茶楼。而如风里她二人相距并不太远,加上习武之人,耳力出奇的好,依稀听见了白如卉说了找到白流苏的话,心中警铃大作。 三人从人潮中退到角落处,如风把方才听见的话说给白流苏听。长欢在旁劝道:“只怕那四小姐又想学她哥哥一样,要找小姐麻烦,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白流苏对方才陈慕雪如何得知宋清宵身上带着扇袋,如何得知燕无忌刚好知道此事,感到疑惑不已。此刻听如风这么一说,隐隐觉得阴谋重重,也无心再做停留。想了想长欢这幅装扮已被白如卉记住,三人又就近找了家成衣铺,换上了三件普普通通寻常人家的布裙,戴着面具便往家走。 可笑白如卉陪着陈慕雪在茶楼苦等那些人的消息,最后灯会都快结束了,那些人才灰头土脸来报,今日根本就没有找到白流苏她人,更别说是当街**了。 气得陈慕雪掀翻了茶楼雅间所有的茶具,厅中喝茶的人听着里头的动静,都露出一抹鄙夷。这好事不出门坏事却传千里,方才灯市上的事,整条南街的人都知道了。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98、兄妹 夜凉如水,因之有如风这般武功高强的人护着,白流苏尽挑些黑灯瞎火的路走,远离热闹的街区。长欢不解的问道:“小姐,若是这个时候咱们遇上了坏人,就算叫破喉咙都没人能应了!” 说完还颇为心有余悸的向四周望了望,她不知自家小姐今日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被如风方才的话给吓蒙了,慌不择路吗? 白流苏叹了口气,长欢虽然忠心,可是这脑子实在有些不好使。当初青衣嬷嬷给长欢传话的时候,她若是心思机敏些,便不至于让白流苏凭白遭此横祸了。可是长欢单纯,白流苏又怪不了她什么。 如风见白流苏不说话,就出言给长欢解释:“那些人定想不到小姐兵行险招,等他们在人海找人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回家了。” 长欢抓了抓脑袋,还在努力的理清其中的道理。这时候天边的明月显得尤为清亮,远离喧嚣后,临水的小道特别静谧美好。白流苏难得体会到一丝惬意。 而仿佛就像是与她的心境相契合一般,不远处的拱桥上,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执箫而立,别是一番风度翩翩。箫声起,悠扬婉转,苏禾不由得朝那人走去。这曲调也熟,这人也慢慢在脑海里有了画面。 犹记得白流苏七岁之前,跟随父亲和母亲在上京生活。彼时父亲在上京没有府邸,一家人借住在舅舅家。娘亲时常带着她去参加达官贵人的盛宴,而那一次郑王府的夜宴最为盛大庄重。 彼时白流苏被爹娘和舅舅奉为掌上明珠,加之她又生的娇媚可爱,便是被安氏抱到外头,也格外招人疼爱,对她的小脾气也尤为纵容。那日她在席上做的乏了,便要闹着出去玩。安氏怕她哭闹,便让奶娘陪着出去。 那时候古灵精怪的白流苏哪里是奶娘一个人能看住的,她早前进王府的时候,就对郑王府的小花园格外的喜欢,此时便找了机会甩开奶娘,迈着小短腿奔着花园的方向就去了。 那夜也是花好月圆的时候,六岁的白流苏觉得在郑王府的花园,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的人。他身着白衣立在小桥之上,狭长的丹凤眼仰望着圆月,漂亮的侧脸弧线就像是造化的神奇,尤其那一头银丝白发,在月光下,愈发的美如谪仙。 白流苏忍不住迈着小短腿上前,而那赏月的人已经听见了动静,低下头举步就要离开。白流苏一看就急了大喝一声:“站住!” 那人身子一顿,轻轻转身,回头,与桥下六岁的白流苏对视。年幼的白流苏只觉得呼吸一滞,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好看的人呐。 回忆与现实交叠,如今十一岁的白流苏踩着青石板的小路,追逐着箫声走到桥下,望着那人,桥上的白衣公子放下玉箫,轻轻转身,时光是惊人的重合。 “阿央!”白流苏轻轻的叫出声来。她终于想起来这位被她遗忘在记忆深处的少年,问君何事泪沾衫?只因似是故人来。 ***************************************** 端午之夜,为何燕北人办起热热闹闹的灯市,又让灯车游街呢?只因燕北人都认为,端午又是极为凶煞之夜,必须用火和光明来驱逐一切污秽。 一个黑影晃进了白府的大院,径直奔着三房而去。巡夜的老门房只觉得一阵怪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奇怪,这分明是入夏了。 而三房的院子里,此刻守卫森严,白日里那些老态龙钟的门婆子,此刻一个个目光如炬,防备的用眼睛打量着四周。 三房的正厅之中,孙氏立在一侧,白致和同六女白元香坐在上首,一个黑衣人跪在堂下,夜行衣将自己裹得只剩下眼睛和手,唯有腰间那枚“青衣门”的挂牌昭示着他的身份。 白致和的脸上略显焦急之色:“快说,主人有什么吩咐?”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交到孙氏的手中:“主人的吩咐都写在这信上了。”白元香听罢,挥了挥手,让黑衣人去了。孙氏听从白致和的命令打开信封,抽出里头雪白的信笺,只见上头一个字也没有。 孙氏会意,将信交给白致和,白元香同白致和对视一眼,两人起身凑近红烛,白致和便拿着那份空白的信笺,在火上烤起来,渐渐的在火光之中,黑色的痕迹逐渐在信笺中凸显出来,逐渐有了字形。 两人定睛一看,整个信笺只写了一个字:杀! 二人立刻面色大变,没想到主人这次的命令如此果决,白致和沉声道:“想必主人是怕这二人耽误了大事,要快刀斩乱麻。” 白元香道:“哥哥,主人的心思可不是这么简单。放眼如今的大庆,乃是盛世之下,日渐下成。这大皇子和三皇子年岁见长,可是这文武功夫难当大任。庆帝沉迷长生丹已是自顾不暇,世家大族的少年之中,最构成威胁的只有龙千玺了。加上鬼算子亦在燕北,若除掉这二人,大庆皇宫便是囊中之物!” 这个看似六岁的女童眼中折射着骇人的光彩来,她冷静的分析连一旁的白致和都自叹不如。不过白致和亦习惯了把这个妹妹当成了军师。 没错,这二人便是当年庄国公府上逃出来的一对儿女!没有人会想到,庄国公的后人,其中一个先天有疾,自六岁起便长不大了。外人看来就是个女童而已,因之这样的便利,兄妹二人不知躲过多少追杀,活到如今。 白致和听了妹妹的解释恍然大悟,可是他皱着眉头道:“那龙千玺乃新一世的战神,武功出神入化,便是那鬼算子,功力亦不可小觑,我们想要杀他们,没有计谋,决计是不能成的。” 白元香也陷入深思当中,不过她隐约察觉到,这二人来到燕北似乎不单单是为了查明庆帝用药之事,尤其是鬼算子。 自赵将军禀报说鬼算子来是为了南山天相,后来又传信来说南山天相乃是偶然,既是偶然,为什么鬼算子还不返京? 白元香抬头对哥哥道:“不妨从鬼算子身上入手,我们派出去盯着的人,需日日来跟我们禀报,一丝一毫的事情都不可遗漏!” 白致和慎重的点了点头。 99、月桥 月下桥头,白流苏露出甜甜的笑容,提起裙子拾级而上,朝着那人奔去。长欢看的心惊,小姐是怎么回事,怎能不顾体面朝着一个男人就飞奔而去,忙上前喊着要拉住自家小姐,却被如风拦下。 如风心中叹气,长欢就是缺心眼啊,这当前的情状摆明了就是旧友重逢嘛。像她们做丫头的,只要在桥下把风守着就好。只是如风也没有料到,原来自家小姐竟然和鬼算子是旧相识。 “我当你不记得我了。”未央展颜一笑,月下他的眉目容颜较之几年前,又上了一层境界。白流苏奔到桥上,跟着也笑了:“差一点就想不起来了,若不是此时此景,我就要错过阿央了。” 天下可以直呼鬼算子名讳的不超过五人,平辈之中,龙千玺算第一个,白流苏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 白流苏终于想起来那句“逆风如解意,何必红烧鸡”的意思来。五年前,她大喝一声叫住了白发少年,差点看的呆了。这时候奶娘呼喊她的声音突然传来,白流苏一吓,登登登端着小短腿跑到桥上,也不知哪里来的傻劲,拉着白衣少年就跑。 白衣少年身子一震,眸间尽是杀意。却在那温热的小手的柔软里悉数放了下来。任由那娇白的小娃娃牵着自己,躲到一处假山下面,然后跟她一起屏住呼吸,看一个仆人打扮的妇人从桥上过去。 白衣少年这时才有时间打量这个小娃娃,眼生的很,所以绝对不是贵族世家或是达官贵人家的子弟。胆敢这样抓着自己的,她算是第二个了。第一个,是龙千玺。 白流苏见奶娘走了,便放开了白衣少年,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长的这般好看?” 他凤目微转,顾盼都是醉人的神情,淡淡开口:“你觉得我长的好看?我这一头白发,你不觉得我是怪物?” 小小的白流苏努力摇了摇头:“怎么会,娘亲说只要是仙人都是满头白发,不管是年少还是年老,你是仙人吗?” 白衣少年闻言一震,不由得弯下身子与白流苏平视,认真看着她:“你说的可是真话?不许说谎!” 白流苏急了,一脸郑重的学着大人们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要是有半句假话,就罚我这辈子都吃不到红烧鸡了!”表情十分坚决,在六岁孩子眼里,再没有比没得吃更严重的惩罚了。 白衣少年弯唇一笑,他听见小娃娃的肚子非常应景的咕噜起来。主动牵起她的手道:“我叫未央,走吧,带你去吃烧鸡。” 那年是白流苏留在上京的最后一年,那夜她和一个叫未央的仙人成为了好朋友,仙人带她吃了很多好吃的。仙人说他很孤独,大家都嘲笑他的白发,只有自己不会笑她。 仙人还带着她飞上了最高的阁楼,躺在屋顶上数天上的星星,腾空的时候,白流苏觉得心都要飞起来了,虽然这友情只有一夜,可是那仙人跟她保证,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 如今,白流苏是十一岁的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而未央不再是一头白发,代之以如墨长发,翩翩然玉树临风了。 两人沉浸在相逢的喜悦之中,丝毫未曾察觉到对面的高楼穹顶,那带着半面银质面具的玄衣少年,迎风而立,满眼倒映着白流苏和卫央的影子,只是微抿的嘴唇泄露了他的情绪。月光下他的袍角随风舞动,显得愈发单薄和孤独。 白流苏站在桥上,好奇的打量如今的未央:“阿央,你的头发怎么又黑了?” 换做是别人胆敢问起这样的问题,未央一定会生气。但是他知道阿苏这么问绝对没有恶意。所以他回答道:“我后来遇到了神医,就医好了。” 白流苏眨巴着晶亮的眸子,若有所悟。小时候她一直以为阿央是个神仙,没想到白发是一种病症。不由得担忧道:“那你可全好了?” 未央弯唇一笑,看的桥下的如风都心神一荡,更别说站在未央面前的白流苏了。她努力压制住心中那悸动,可是两颊红晕到底是出卖了她。未央淡淡笑着,可是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白流苏。 她又怎么知道这个样子的自己,是这般令人心动。似此良辰美景,愈发衬得她肤如霜雪,面若白玉。一阵风来,吹乱了她的刘海,未央心神一荡,忍不住想为她抚平,刚伸出手才惊讶的察觉失礼,讪讪的收了回来。 两个人突然就没有话说了。未央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白流苏的打扮来,疑惑的问道:“你今日怎么做这幅打扮?” 白流苏一愣,便尴尬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若有机会再解释吧。对了,阿央怎么会来燕北?你莫不是在燕北有亲戚?” 未央点点头:“算是吧,我如今暂住在燕北龙氏的宅邸。” 听到他提起龙氏,她有了映像,追问道:“可是白日里夺得魁首的龙家?” “对,就是你押宝的那一家。” 未央这话引起了两个人的反应,一是楼顶的龙千玺,他目光灼灼的望着白流苏,没想到她会把宝压在自己的身上。另一个就是白流苏本人了。她这才从喜悦中脱离出来,将未央上下打量,初次在凤仪楼见面的时候,她就觉得他不普通了。 现在这穿着打扮和气度,加上小时候未央能出现在郑王府的后花园,白流苏不得不对未央的身份探究起来:“阿央,你怎么知道我押了哪支龙舟,难道白日里官棚来的那位贵人,就是你?” 未央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唇角,看来瞒她是瞒不住了。 白流苏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忙退后一步要对他行礼。不过未央的动作更快,白流苏只觉得手臂传来一道力量,便看见未央把自己扶了起来。 他一脸严肃的看着白流苏道:“阿苏,少年时你我不曾拘泥那些繁文缛节,如今重逢不易,我希望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未央不想白流苏因为身份的原因,将两人生生扯远。对岸打更的人路过,清扬的声音提醒人们已经过了二更天。 100、请君 端午之后,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 比如陈慕雪和白如卉联手污人名节的事情传遍了整个燕北,本来人们只晓得她二人当街污蔑白流苏私赠扇袋给学士府的宋二公子。后来不知从何处传来消息,说陈大小姐不甘,又指使当地出了名的混混王二,要去轻薄白流苏,好在昨夜白流苏早早回了家,他们才没有得逞。 这件事闹大,她二人的闺誉从此也毁了。白家老太太担心白如卉连累白家其他几个待嫁的女子,便做了主将白如卉配给了自己娘家的表侄,可怜白如卉尚未及笄,这门亲事就已经板上钉钉。 不过就算她尚未出嫁,白老太太没有给她定亲,燕北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是不敢求娶她了。陈慕雪的境遇不比白如卉更好。她自端午之后,就大病一场,邵氏整日在床前伺候就是不见好转。陈大人本想让陈慕雪就此死心,安安定定的嫁到赵定伯府,可眼下陈慕雪这样子,哪里能定亲。 于是陈大人叹了口气,一切只能等陈慕雪病好了再说。 回头再说宋清宵,端午之夜发生的事情,自然迅速进了徐夫人的耳朵。青衣嬷嬷被罚打了二十个板子。宋三爷把宋清宵带进书房,重重责骂了一番。 而宋清宵自己亦十分愧疚,不管宋三爷如何责骂,都默默承受。宋三爷骂的累的,便罚了宋清宵去跪祠堂。还是佘老太君出面,宋三爷才答应把他关在书房,不到秋试就不能出来。 青衣门的探子迅速将端午之夜跟踪未央时所见悉数禀报给了白元香和白致和。白元香端坐在软塌上,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没想到鬼算子还是个痴情种。这下刀的地方总算是让我给找着了。” 龙氏的宅邸之中,未央兴致勃勃的与龙千玺对弈,以往每每与龙千玺对弈,未央都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方能和龙千玺打成平手。而今日走了不到二十子,未央便举手投降了。龙千玺眉头一皱,一双星目盯住未央:“这可不是你的功力。” 未央淡淡一笑,拿起桌上的玉箫,吹起了一首凤求凰。自从和阿苏相认,他心底便无限的快意,此时他尚不知道,情为何物。 龙千玺有些不悦的默默收起棋盘上的黑白子。这次未央来燕北,主要是为了查探南山星雨的异象。只有他知道,未央另一个目的,是为了寻人。只是他没有想到,未央的故人,竟然会是她。 如今心愿皆以达成,未央却仍不愿意离开。宫中圣上已经连下三道诏令命未央返京,可是大内护卫来了一批又一批,都被未央打发了。 龙千玺不禁抬头打断箫声:“你怎么还不走?” 箫声一停,未央回过头来看着龙千玺,目光无比的认真与坚定,再不似方才那般淡然:“兄弟身陷险境,你以为我会独自脱身?” 龙千玺眼神一亮,果然是未央,什么都已经知晓了。只是他的计策里,并没有打算让未央趟这趟浑水。 ****************************** 其实早在一个月之前,战王府已经察觉到燕北已成困局。虽然战王爷已经躺在床上许多年,但并不代表他的脑子也躺下来了。 多年过去,皇子们陆续长大成人,当初从龙之功的文武大臣死的死退的退,**妃子为代表的各大世家逐渐走上了台面。而圣上亦不像当年那样的康健,一心只想着长生不老,沉迷于金石丹药之中。 战王爷提前让独子龙千玺来探燕北之局,本来燕北是战家人的大本营,但当年击退胡兵之后,圣上的第一道诏令不是夸奖,而是命令战家龙氏全族回京,一刻都不得耽误。 那时候战王爷就知道不对了,回京之后,果然圣上升了淑妃为贵妃。她生下皇子,一时风头无二。而这淑妃本姓端木,乃是九侯之中端木侯之女,端木侯亦是将门子弟,本是庄国公的门生,当初圣上夺位是,临门反戈,投到圣上的阵营。 如今燕北守将赵将军就是端木侯的学生。龙千玺一个月前初来燕北,便觉察到这个赵将军的怪异之处。不仅城防守卫稀松,而且这个赵将军竟频繁往来于燕北和胡地接壤的小镇。 由此龙千玺觉察出燕北的复杂来。燕北如今有燕定伯府,乃是当年大皇子的拥护。有宋学士府,但是宋太傅早已作古,宋家几位全都待职翰林,并无实权。有这个来往胡地燕北的赵将军,龙千玺突然想到当年大庆与胡人交战,大皇子的次子曾被送往胡地做质子! 听人说这位质子到了胡地不久便死了,但是事情真相如何,不得而知。如今看来,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龙千玺回京将所查之事悉数禀告老父,战王爷怒目圆睁,长叹道:“好一招妙局啊!”这才告诉儿子,当年圣上与大皇子争夺皇位之后,曾把支持大皇子的一干要臣统统诛了九族,其中庄国公家逃出一对儿女。 本来这件事被连夜送入皇宫,可当晚淑贵妃宫中走水,圣上无暇顾及。等到次日再报此事时,又言说这对儿女跳崖自尽了。战王爷曾派人留意知这对男女逃往了燕北,可是战王爷派去的人在半道被悉数劫杀,从此再无这对男女的消息。 这一次圣上服用长生丹后性情突然大变,一连杀了好几个宫人,太医们用尽全力控制住圣上的疯症,但是也大大耗损了龙体,此时燕北又发生将星陨落一事,龙千玺不得不星夜赶到燕北。 敌在暗他在明,为今之计,不得不以自己作为诱饵,诱使暗中的敌人动手,他方能有蛛丝马迹可循。毕竟若是杀了大庆新一代的战神,那么大庆半数军队将会溃不成军。 未央一来,加重了**的筹码,第一神算鬼算子若是死了,还有谁为大庆皇帝筹谋天意? 龙千玺皱了皱眉头看着面前一脸淡然的未央:“你不要胡闹,此事有我一人足够!未央,若你在局外,我还有援手。” 未央定定的看着龙千玺,他从来冷情,极少为一个人说出这么多话来。只不过他未央做的决定,也不是谁能够更改的。 101、为饵 未央顺着龙千玺的话又撒了两未央坐下来,重新回到棋盘,抓了把棋子洒在棋盘北角,缓缓道:“胡人近来蠢蠢欲动,但是我听说他们的汗王得了重病,大小诸事都委派给了汗王的女婿。只是这个女婿似乎起了战心。” 接着他又撒把黑子放在棋盘东角,抬头直视龙千玺的眼睛:“圣上沉迷金丹,我记得那炼丹的道士是淑贵妃寻来的。” 龙千玺跟着补充道:“上次圣上服下金丹魔症,我查出金丹其中一味药来自胡地。” 颗棋子放在棋盘西北处,颇有深意的点了点这一处:“庄国公那一对后人恐怕已经在燕北生根发芽,甚至与此次金丹一事大有关联。” 龙千玺不得不点点头,未央的洞察力,天下无人能及。接着未央的指尖划过棋盘停在北角那一把棋子上:“而这胡地汗王的女婿来历并不明确,听人说他是胡地普通人家的子弟,却被汗王最疼爱的九公主看上了。” 龙千玺眼睛一眨,算是对这种说法的轻蔑。未央凉凉的说道:“素闻九公主才智胜过胡地儿郎,因而颇得汗王的宠爱,以她的眼光,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婿岂是凡品。千玺,你是不是想到了那个人?” 龙千玺莞尔一笑,少有人能见到他的笑容,见惯了他铁面冷颜,而当龙千玺笑的时候,会有一个深深的梨涡展现在嘴角,让他整个人都柔和温润起来。 他的俊美就连未央也是招架不住的,跟着眼角弯了起来:“千玺,你真应该多笑笑的。”龙千玺闻之一愣,又迅速冷脸,仿佛刚才那一笑只是幻觉。他凉凉道:“某人惊人之貌也是该多笑笑,不知谁被宫中人奉为广寒仙人。” 像独居明月之上那位冷到心底的仙人,便是宫人们对于未央的印象。未央不可置否的扯了扯嘴角。继续摆弄那一盘棋局。 艳阳正好的日子,白致远命人抬了一缸荷鱼放到白流苏的院子里,端午之事也传到了白致远的耳朵,他心中不由得心疼自家这位玲珑可人的女儿,大概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因此他特地从清华寺的放生池中求来一缸荷鱼,保佑他的流苏平平安安,不再遭受无端的嫉恨和欺辱。 几个护院抬着小缸荷鱼放在三思楼小院的中央。几个粗使小丫头跟着到了跟前围着看,那是一个两尺宽的白底青花瓷缸,缸里一株小荷带着一株莲蓬伸出缸外,清淡的荷香晕染开,而两尾橘红的小鲤鱼正藏在荷叶下头嬉戏玩闹,一会儿东来一会儿西。 丫头们都是半大孩子,忍不住围着逗弄起来,长欢抬头道:“小姐,你看这荷鱼真漂亮!”白流苏方放下了账册,同丫头们一起看鱼,的确灵气逼人,惹人喜爱。 她心中对父亲甚是欢喜,父亲还是一如前世那般在意和疼爱自己。现在她十分满足白安堂的现状,有个勤奋上进的弟弟,有个疼爱妻女的父亲,有个慈爱的母亲,还有一个即将降生的小生命,一切都朝着最美好的方向行进。 只是波澜不惊的生活之下,往往暗藏无数杀机,白流苏怎么也不会想到此刻她竟无意卷入到一场纷争之中。 ******************* 一个看门的粗使婆子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从三思楼跑了出去,从白安堂的后门急匆匆的离开,七拐八绕的走到一处僻静的死胡同,那里摆放着几个杂乱的草席和簸箕,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带着斗笠,看不清脸。安安静静的坐在草席上。 那个粗使婆子十分紧张的看了看身后,方才蹲下来同那乞丐说了好一会儿话。不多久,那粗使婆子整理了仪容,一脸平静的返回白安堂。夜深,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那乞丐方起身,施展轻功朝着白府掠去。 白府三房之中烛火依旧亮着,似乎是在等什么人到来一般。似乎正是为了迎合这一份静谧,三房正房之外传来三声敲门声。 “主人。” 孙氏为门外人打开门,那乞丐一闪而入,立刻严肃的跪在地上,同上次那个黑衣人一样,没有任何特征可以观察,除了腰间有块青衣门的腰牌。 白元香同白致和坐在上首,乞丐跪着转述那粗使婆子打探的消息。原来自二房搬出去之后,白元香一直有留心想要安插一人进去,苦于没有由头。 前些日子安氏有喜,后厨需要曾派人照料,白元香这才能安插一个粗使婆子进去。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这婆子被指派到了白流苏的院子里。 听完乞丐的转述,白致和同白元香具是一怔:“没想到,她身边竟然有这般厉害的丫头。”因在白安堂,白流苏没有可以让风花雪月隐藏,所以粗使婆子见识了如月的医术,如风的剑法还有如雪的轻功。 白元香原意是打算继续安插人手,想办法将白流苏掳了出来,好以此要挟鬼算子,却没有想到她这个曾经的三姐姐的身边,竟然有这样几个功不可测的丫头呢。 白致和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她的舅舅安鸿宇的人马,毕竟生意做的遍布大庆天下,身家堪比国库的商族,这点人力还是不在话下的。 “如此,我们只能另想个计策了,妹妹。” “不着急,过几日不就是刺史府的陈大小姐同赵定伯府的公子成亲的日子么。”白元香的话提醒了白致和。这些年他可没少在刺史府中布局,所以总是能第一时间得知刺史府的消息。 陈慕雪的病刚刚见愈,陈大人便同邵氏去赵定伯府定下了这门亲事,陈慕雪闻说之后,气的要自尽,被邵氏勉力拦了下来。陈慕雪最终同意了下来,而陈大人生怕陈慕雪反悔,赵家人难得为赵二公子定了一门好亲,两家一商量,决定十日后就成亲,让陈慕雪过门。 赵定伯府也知道自家那位的德性,未免陈慕雪觉得委屈,日后诟病赵家,因而决定在燕北大办一场花嫁婚宴,叫陈慕雪风光出嫁。所以燕北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到了刺史府的帖子,白府亦在此列。 这么大的事,算盘打的山响的陈大人又怎么会不邀请鬼算子和神王殿下呢,对于庄氏兄妹来说,恰好是个绝佳的机会。 102、花嫁 收到刺史府的请帖时,白流苏一家正好在一起吃饭。白流苏不由得微微惊讶:“没想到陈大小姐这么快就要嫁人了。” 白致远瞧了女儿一眼,微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他这个女儿就是太心善,别人都害的她差点毁了闺誉,她还替人家觉得可惜。忍不住重重的说:“要为父说,那陈大小姐也是作茧自缚,白日里在佛门净地就敢对你母亲下如此狠手,夜里就敢当街辱你名声!当真是可恶至极,要不是我的女儿行的正坐得端,该是何种下场!” 安氏听着白致远这么愤慨的说着,不由得跟着生气起来,白流苏忙给母亲顺气,斜睨了父亲一眼:“好了,父亲快别说了,知道父亲是心疼女儿,可你也顾及着娘亲的身子,莫再让娘亲动气了!” 白致远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转过头来同安氏赔罪。白泽言则坐在一方乖乖的扒着米饭吃吃的笑着。本来陈慕雪大婚,照理是不可能请白致远一家了,毕竟谁都知道陈慕雪是因为什么被逼嫁的。 但是陈大人好面子,他要这个好名声,若是当真不请白致远一家,燕北人家又要说道些什么?他总要扳回些大度,敢于承认错误的坦荡来。 因而就有了现在这一幕,一家人都在头疼到底该送什么礼物比较好。送的寒碜了,会被人说记恨在心,送的太贵重了,会被人说别有用心,这是在寒碜人家千金小姐。 安氏只要一想起陈慕雪那张脸来,就汗毛倒竖,她可是切身体会到陈慕雪的狠毒来。因此白致远决定那日就带着一双儿女赴宴,让安氏呆在家中养胎,由如月好生照顾着。 安鸿宇自从知道端午之事后,隔天又给妹妹送来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护院,两人看着长相一般,却功不可测。风花雪月就说她们需联手方能打败这二人。 白致远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这一天终于到了陈慕雪大婚的日子。刺史府外头支起了重重轻纱,将百姓隔在外头。达官贵人的马车纷至沓来,对门口的陈大人贺喜。燕定伯府、学士府来了陈夫人和宋三爷夫妇,陈大人刚派人引这两家入席。 另一头一辆叮咚作响的马车驶来,这马车与其他马车不同,乃是车的檐角挂了四只玉质的风钟,而那车轮上也刻着三尾凤凰的图腾。天下间仅此一辆,因之名为“凤凰玉玲车”,听到悦耳的风铃声,便可知来者何人了。 陈大人忙一整衣衫,几步上前,到马车便恭敬道:“神王殿下,天师,两位光临寒舍,下官真觉得蓬荜生辉。” 马车中,龙千玺同未央对视一眼,均是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紧随其后来了一匹红色大马,马上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翻身下来,爽朗一笑道:“陈大人,恭喜恭喜!” 这赵将军也是来的很巧啊。早不到晚不到,偏生赶在两位贵人来的时候到了。这个时候神王殿下和鬼算子天师下了马车,两人立于来往的宾客之中,当着是众星拱月,鹤立鸡群。其他人顿时逊色。 陈大人跟赵将军抢着跟两位贵人说话,陈大人索性连客也不迎了,亲自引二位贵人厅中就坐。 门外只留着管家照看,一辆小巧质朴的马车缓缓驶来。 *********************** 刺史府的后院,陈慕雪的闺房之中,新嫁娘如老僧入定,任由婆子丫头为她梳妆打扮,只是这眼泪像是雨水一般,汹涌澎湃。邵氏坐在一旁,掩了帕子低声的哭着。 任哪个亲娘愿意把女儿往虎狼窝里头送呢?陈慕雪心中有恨,她恨父亲,不顾亲生女儿的幸福,就把她送进赵定伯府。她恨白流苏,为什么她不去死呢?为什么世间所有的好事都被她一个人占了去。 可是她也心死了,那一日父亲来到她的房中,凉凉的望着病榻上的自己,语气是极尽讽刺,他直呼自己的名字:“陈慕雪,你难道还没有明白,你求不得,不是别人不让你求,是你所求之人从来没有在意过你。” 是啊,父亲说话从来不留情面,一针见血。宋清宵,你是我此生劫数啊。陈大人见到女儿这番神色,也隐隐动了怜心,但是这并不代表陈慕雪就可以不嫁赵定伯府。他缓缓继续道:“为父知道你是个有手段的,若是你那夫君真如传闻所说,为父也相信你能拿捏的住,那赵定伯府空为勋贵人家,可掌家人个个没有脑子。” 陈大人的眼中露出鄙夷来,他不过是看上赵定伯府的地位罢了。目光转向床上的陈慕雪又继续道:“你若是拿捏住那一家人,那赵定伯府便由你说话,届时你有权有势,那白安堂一介商户人家,如何与你对抗?” 陈慕雪心中冷笑,父亲这番话哪里是在劝慰自己,不过是想让自己提着一口气,用仇恨作为自己生存的念想罢了。可是父亲的确拿捏到了自己的软肋,她现在过的不好,她更不能看着白流苏过的好! 刺史府的门外十里红妆,小小质朴的马车停在门前,却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关注,百姓站在帷帐外头,探着身子往里头瞧,来人正是陈大小姐的死敌,白安堂的大小姐,白流苏啊。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辆马车上,首先下来的是白致远,他又伸手从车里抱出白泽言来。说起来这小娃娃也生的灵秀,葡萄般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天庭饱满,眉宇间又隐隐透着英气。他小小的身子站在马车下,背挺得很直,神采奕奕。 人们不禁想,到底是之前佘老太君称赞过的孩子,果然较之其他孩童不是一般人。接着白致远便让丫头牵着白流苏出来。今日她穿了一件湖绿色的连襟布裙,头上只戴了两朵珍珠点缀,因那布裙上绘着粉色的小荷,衬得她整个人也娇艳欲滴。只不过她蒙着白纱的面罩,叫人瞧不真切。 只是凌风而立,那一段婀娜温柔,也叫帷帐外头的年轻男子看得痴了。白致远有些不悦的扫过外头那些愣头青年。左右手各牵着一儿一女朝府里走去。 管家心中不屑,面上还是保持着达官人家的气度,差了一个小厮引他父女三人去厅中赴宴。白致远心中也不恼,他只求找个角落安安稳稳的吃完饭,带着女儿儿子回去就可以了。 只可惜白流苏跟陈慕雪讶然一副死对头的样子,三人一入厅堂便引来侧目。就连赵家来客都忍不住瞧瞧白流苏是何人。 103、事成 入了别人的席,白流苏暗暗叹了口气,这些眼光是少不了了,她随着父亲白致远坐在堂中较远的席上,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眼色。这府中的下人自然没有一个是好眼色的。碍于满堂宾客,这才对着父女三人以礼相待。 白流苏安之若素,因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是有两道目光投来,热切的让白流苏不得不去回望,这一望便惊得她差点失了礼仪。 原来堂前上席正中坐着两位少年,偏生这两位少年白流苏都熟悉,其中一个白衣少年眉眼含笑她最为熟悉。可不就是阿央么!旁边坐着那位带着半面银质面具的玄衣少年,也不生,那日白安粮行开业,这横批还是这少年写的,想来是阿央的挚友了。 可是阿央,你到底是什么人?因男女不同席,白流苏虽坐的离白致远挺近,但是不在一桌上。也无法问询父亲,可有认识阿央。上首的鬼算子似乎感受到了白流苏的慌张,很快又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与白流苏同桌的乃是白府三房的白致和一家。此刻白元香将二人的眼神来去看在眼里,不由得冷笑。她扯了扯白致和的衣角:“我们安排的人可都准备的到位了?” 白致和会意一笑,拍了拍白元香的手背道:“放心吧,只等我的号令,万无一失。”两人说的小声,而白流苏满心想着阿央的身份,并没有听见。 白流苏知道阿央的身份一定不同寻常,否则赵定伯府还有刺史大人不会让年方十几岁的少年坐在上首。当年他能自由出入郑王府,难道说他是郑王府的小王爷?白流苏前世很早就离开京城,对京城勋贵人家的情况并不明了。这一时猜测起来,没个把握。想了想白流苏还是放下了这份好奇,有机会问问阿央不就知道了嘛。 厅中上席,赵将军还有赵定伯府来的宾客正和刺史大人一起对着天师和神王殿下猛献殷勤。只不过两位少年虽彬彬有礼但是滴水不进。席间那赵将军往堂下众席望去,同白致和的眼光隔空对上,下一瞬又神色如常的撇开。 这极其寻常的一幕并没有逃脱龙千玺和未央的眼睛,两人依旧神色如常的和众人推杯换盏。而白致和收到了来自赵将军的讯号,唇角微扬。他抬手将筷子叠放在面前的白瓷杯上,白流苏恰好抬头夹菜,便见对面的三伯伯这番举动,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异样。 就在白致和这个动作做完片刻,一个身穿刺史府三等家丁服饰的小厮突然冲进堂中,口中大声嚷嚷:“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他这一声攘攘,众人顿时惊慌不已,女眷们慌忙提了裙子站起来准备逃开。陈大人面色不悦的望着那小厮,瞧着眼生,忙高声道:“慌什么慌!大喜之日,何处走水!” 所有人都望着那小厮,白流苏亦朝他望去,奇怪这小厮的神情为何不见一点慌张?“当心!”席间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白流苏只听见“嗖嗖嗖”几声破空的响声,从二楼不知何处射来几只羽箭,直奔上首两位少年而去! ********************************** 人们已经来不及寻找是谁喊了一声“小心!”,只见两位少年端坐在席上,一点动作的迹象都没有!白流苏生生望着那羽箭朝着二人袭来,可是自己就算心急如焚却做不了任何事情。她看着阿央的神色平静,就好像没有任何危险一样。 此刻她尚不知道真正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未央唇角微弯,勾勒一种讽刺的弧度,这点阵仗也敢拿来刺杀自己和千玺?简直不自量力!果不其然羽箭还未到两人跟前,便突然失去助力一般慢了速度,凌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碎。 落下窸窸窣窣的木屑乱羽凌乱的落在席上,陈大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伤到什么人,可是他这口气松的还是太早了!堂下一个丫头突然惊呼道:“小姐!” 这一声凄厉无比,惊魂甫定的人们纷纷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见白流苏已经倒在长欢的怀里,胳膊上中了一箭,殷红的血液顺着湖绿色的衣裙晕染开,瞬间红了整个胳膊。要不是如风出剑斩断半只箭,硬生生改变了箭的方向,这支箭毫无疑问的直奔白流苏的胸口而去。 彼时未央和龙千玺同时瞧见堂下受伤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流苏。焦急之色浮于面上,宾客们顾不得礼仪,个个手脚并用朝着门口冲去,席上一片混乱。 “阿苏!”未央急急离席,几步凌空朝着白流苏所在飞奔而去,白致远也想去看女儿,奈何被汹涌的人群隔断,不得近前。 白流苏突然中箭,鲜血直流,让她逐渐有些意识不清,恍惚中她看到对面的白致和跟白元香眼放绿光的盯着某个方向,之后自己便晕了过去。 长欢急的大声哭嚎:“小姐!你不能死啊!”此时如月恰好留在家中照看安氏,如雪和如花追随方才放冷箭的方向而去,只有不懂医术的如风和长欢守在白流苏的身边。 白元香冷眼望着未央跟龙千玺极速朝着这头奔来,她知道真正的机会现在才来!白致和第二次一抬手,酒杯落地。四面八方几百只羽箭同时朝着未央和龙千玺射去,而赵将军突然抽出重剑,离席奔着龙千玺的后心刺去,眼中尽是凶狠之色。 陈大人和赵定伯府的宾客找家二老爷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有人要刺杀神王殿下和天师!这时候陈大人早已慌了神,大声喊道:“捉刺客!快来人!保护两位贵人!” 可是这时候的呼救多么徒劳无功呢。 两日后,胡地九公主的营帐,一位身着大庆服饰的男人急匆匆的抱着一只信鸽走进帐中,满脸都是喜色,口中喊道:“主人!燕北来信了!” 帐中一个眉清目秀但脸上透露着阴鹜的男子正陪着一个肤如凝脂,面如皎月的胡人女子看一面地形图。这一身打扮一目了然,便是汗王最宠爱的九公主还有他的女婿。 而这女婿的面容展露出来,赫然就是大皇子当年送去胡地的质子!传闻中死去多年的温明小王,如今的公主驸马聂荣! 夫妻二人一同接过那信鸽,聂荣迅速打开信鸽带来的小信,上头只有两个字:“事成!” 104、命危 聂荣和九公主均是喜形于色,聂荣激动的挽住九公主的手道:“公主,聂荣多年杀父之仇终要得报了!” 九公主亦热泪盈眶,她又何尝没有报仇呢!三十年前大庆的战神将胡地的将士杀得不敢再犯,这份侮辱胡地可是隐忍了几十年啊,如今赵将军送来密信,言说龙千玺和未央都中了毒箭,龙千玺还重了自己背后一刺,性命危在旦夕。 聂荣目光灼灼的看着九公主道:“公主,天赐良机,若不把握,你我恐将抱憾终身啊!”九公主点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黑金打造的虎符,交给聂荣。“荣郎只管带兵前往,本公主在后方为你压阵!” 聂荣喜不自胜,情不自禁的在九公主额头深深一吻,便带着虎符出了帐门。如今燕北城全在赵将军带领的士兵控制之下,白致远和安鸿宇将受了重伤的白流苏,连带着龙千玺和未央一齐带进了安鸿宇在燕北的宅子。 为防赵将军以白安堂作为要挟,安鸿宇迅速派了人去白安堂将安氏等人接了过来。这场兵荒马乱之中,除了赵将军和庄氏兄妹最高兴以外,还有一个笑出来的人,便是陈慕雪了,正是这场突来的混乱,让她可以逃离虎口,星夜在邵氏的掩护下逃回外祖家,临走时她听说白流苏身中毒箭,更是大喜过望,这才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再来说赵将军,虽然他把持着燕北的兵防,但是刺史府还有几个勋贵人家纷纷借机要把消息送回上京,赵将军只得把这些人请到一处,庄氏兄妹自陈身份,李老夫人才知道自己一直猜错了人,没想到那一双儿女,竟然都在白氏,且以父女的身份瞒过了众人。 彼时庄氏兄妹把两个伯府一个学士府的老爷夫人还有太君们叫到一个屋子,白元香幼小的身体,却说着冰寒刺骨的话来:“各位应该识时务为俊杰,有些事有些话本小姐不妨明白的同各位说明。那战王爷已经躺了十几年了,他的儿子就算再厉害,如今也命在旦夕了。你们送上高位的那个伪皇帝沉迷金丹,日日萎靡不振,着实不是明君。” 宋三爷冷笑道:“难道你庄氏兄妹就是明君不成?”面对宋三爷的讥笑,如今的庄蝶也就是从前的白元香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道:“我庄氏兄妹何德何能,只不过这明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燕定伯府的李老夫人颤颤巍巍的问道:“你难道是在说先皇子送去胡地的那位质子?”赵定伯府的二老爷忙接口道:“李老夫人糊涂了不成,那一位几年前就死了。” 庄蝶的哥哥庄生,也就是从前的白致和目光凌厉的扫向赵二老爷:“我主子洪福齐天,怎会轻易驾鹤西去。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否则等那无良的狗皇帝追杀到胡地不成?” 庄蝶一看哥哥太激动,忙抢过话头,这次叫了各家来是为了让他们成为主子的助力,可不是为了让他们成为主子的阻力。 **************************** “各位要仔细想想,李老夫人可最是清楚,当年是谁将燕定伯府发配到燕北这极度荒凉的地方,又是谁一步步削弱了燕定伯府的实力。当年又是谁对燕定伯府最为垂青?” 庄蝶的话,步步踩在李老夫人的心尖上。当年夺位之争,燕家就把筹码压在了大皇子的身上,没想到当今圣上临门翻盘,燕定伯府受到牵连,被逐燕北,这些年来族中子弟皆不得重用,声望日渐大不如前。 庄蝶心中想着从最容易下手的燕定伯府着手,只要把这些勋贵人家撬开一个角,那么后面的事情就没有那么难办了。 另一边,赵将军正带着人全城搜查龙千玺和未央的下落。当日宴席上,不知何处散来浓烟阵阵,等浓烟散去,龙千玺和未央就都不见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白致远一家。赵将军带着人将白安堂还有白府上上下下搜罗了个遍,都没有搜到人。赵将军于是先派人将消息送去了胡地,不管龙千玺有没有找到,至少趁着他现在身受重伤不能带兵,只要主子率领胡地大军直取上京,砍下那老皇帝的头,纵然那时候龙千玺已然可以带兵,但是成定局,他又能如何呢? 此时燕北城郊的一处极其普通的宅院中,易了容的白致远和安鸿宇两人带着如月进入一处卧房,打开暗道的门悄悄的进入地下。这一处地下密室设置的极为精妙,外人极难发现。 如月刚进入密室,便冲着卧床上的白流苏奔去。如风见如月来了,连忙让出床前的位置,长欢哭着对如月道:“如月,你可要救活小姐啊!”言罢早已泣不成声。 一旁未央和龙千玺等人坐在圆桌边上,两人神色如常,并没有像赵将军说的那样危在旦夕。其实令赵将军意想不到的是,未央和龙千玺两人武功志高,当今武林可与之匹敌的都非常少,何况这些小小的羽箭。他二人本来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所以才假装做出受伤的样子。 等到安鸿宇把他们救出来,二人脱去了一身血衣换上干净的衣服,就毫发无伤。倒是可怜了白流苏,无辜中箭。庄蝶猜出未央对白流苏有意,故意让人射向白流苏扰乱未央心神,伺机刺杀未央,为防一击不中,庄蝶让人在箭上摸了**,而这解药只有她有,所以庄氏兄妹不怕未央不现身。 只不过他们不会想到安鸿宇会出现在宴席之上,更加不会想到是白致远买通刺史府的下人,给安鸿宇伪造了一张喜帖,让他得以进入刺史府。此次燕北之行,帝阁曾接到皇帝钦命,要护龙千玺和未央周全。 因此龙千玺和未央在燕北公然出现,安鸿宇不得不留了个心眼。果然安鸿宇发现了宴席上有人对龙千玺和未央不利。 当时他立刻部署,派人掩护,自己亲自上阵拨开赵将军的剑,于浓烟之中对龙千玺和未央二人道:“皇上命我保护二位,请随我来!” 105、出洞 对于安鸿宇,龙千玺和未央都不陌生,他是上京出了名的商人,只不过这个时候他亮出身份的同时,还亮出了帝阁的牌子,两人心下不在疑惑,随着他们一起撤离刺史府。 知道安鸿宇带着两人到了城郊这处宅子,才发现两人是假意受伤。白致远虽嘴上没有说什么,心底却在抱怨,你们倒是毫发无伤,我的女儿却危在旦夕了。 于是安鸿宇只得将未央和白流苏等人送进地下密室,另一边又派人去白安堂接安氏过来,如月一来便急急为白流苏诊断。 未央坐在圆桌边上,愧疚不已。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望着白流苏愈发没有血色的脸,他从来古井无波的心也开始汹涌起来,此刻愤恨从他的眸子溢出,他要那庄氏兄妹血债血偿。 如月诊脉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幸亏如风一剑斩断了箭羽,让这剑刺入了小姐的手臂,眼下毒素尚未流入五脏六腑,虽然没有解药,但是不是没有解毒的办法。” 众人都激动的问道:“什么办法?!” 如月摘下自己一只手的黑纱手套,一只半寸长的血虫爬了出来,长欢吓得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巴。如月淡淡道:“就用它把小姐的毒血吸干。”言罢便着如风和长欢去准备热水和匕首,她要为白流苏拔箭了。 男子们不方便继续在密室逗留,几个人移步从密室回到了书房。 龙千玺更加的沉默,枯坐在圆桌边,几乎动都没动,可是安鸿宇已然可以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着越来越冷的寒气。白致远皱着眉头坐在桌边道:“只怕那赵狗此刻定是大放城门,等着胡人长驱直入了!” 未央一声冷笑:“便就是要他长驱直入才好呢!”安鸿宇抬眸看了他一眼,便又转向龙千玺道:“此事可是在神王殿下与天师的绸缪之中?” 龙千玺略一思付,白致远和安鸿宇均是帝阁的人,他知道帝阁乃是圣上门下的秘密组织,忠心于圣上,所以此事亦不怕他二人泄密,便道:“我战王府早在燕北有所部署,便是要等他长驱直入,正好瓮中捉鳖。” 白致远在一旁摆弄茶杯,放在北角,喃喃道:“果然如我们所料,那位先皇子的质子并没有死啊。” 安鸿宇冷笑一声:“且让他得意一阵子。”又转头认真的看向龙千玺道:“神王殿下,安某在燕北亦部署了三千甲兵,可供神王殿下差遣。” 龙千玺不由得惊讶,微微扫了安鸿宇一眼,这个人难怪会被圣上看重,的确不一般,竟然能避得过自己的耳目,静悄悄的在燕北藏下三千甲兵。看来当今圣上并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样,日渐昏庸,沉迷金石啊。 这一刻地下密室却传来数声惨叫,只不过密室之上的人并不能听到。如风死死按住白流苏,如月迅速拔出毒箭,并把百足血虫放到白流苏的身上。这时白流苏被巨大的痛感催醒,不由得发出阵阵惨叫。 ********************************* 四人正说着话,突然密室门打开,长欢从里头急冲冲的往外跑。四人齐刷刷的看向她,只见她着急的话也说的极快:“小姐受不住痛,如月叫我赶紧去拿参片让小姐咬着。” 她这一番话众人是听懂了,拔箭之痛,一般的男子也是疼得冷汗直冒,又何况白流苏这养在深闺之中的娇娇女。如月是怕白流苏去咬自己的舌头,这样一来箭没拔出来,人就先咬舌自尽了。 长欢说完就奔着外头跑出去,龙千玺神色一肃,直接就往地道口走去,白致远看着一惊,忙跟在后头喊道:“神王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另外令人都不明白龙千玺此举是何故,纷纷跟着进了地道,白致远真是拦也拦不住。如风正扶着白流苏,让如月给白流苏清洗伤口,他四人刚下来密室,并听见白流苏声嘶力竭的惨叫。龙千玺的脚步更加快了。 不过在临近床边的时候,停了下来。隔着一道屏风,龙千玺犹豫了。他听到长欢说那些话的时候,对白流苏的担心再也无法掩饰。就算她是未央心仪的人,可是他再也藏不住那份悸动和牵挂了。 然而白流苏这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又让他清醒了过来。此时如月为了方便拔箭,撕开了她半边袖子,藕白的胳膊露在外头,这时候怎能让外人瞧见,以后的闺誉怎么办? 思及此,龙千玺皱着眉头转身,便看到三人带着震惊的眼神望着自己,这时候才突然明白,自己刚才的举止实在是太过火了。黑着脸越过三人走了出去。 白致远呐呐的看向安鸿宇,问道:“兄长,神王殿下方才是魔症了吗?”安鸿宇不语,只是看着未央发沉的神色若有所思。倒是白致远实在太没有眼力劲,一个劲的在旁边说着“幸好,幸好。可吓煞我了。” 龙千玺一走,三人更觉得不能在密室中多留,讪讪的又跟着回去。刚一出来,就见一个黑衣影卫跪在他面前说着什么。 三人出现的时候,影卫突然停住,立刻一副戒备的样子。龙千玺淡淡吐了两个字:“无妨。”影卫答道:“是。” 接着继续说方才的事情:“果然如主子预料的那样,庄氏兄妹将伯府和学士府的几位掌家人拘在一处劝降。那姓赵的正全城搜查主子和天师。胡人集结三万大军正往燕北奔来。” 见影卫说的正事,未央等三人也严肃起来,龙千玺将一面红色令旗递给那影卫:“现在还不是我露面的时候,你将这面令旗交给龙氏的族长,他知道该怎么做。”这是龙千玺要做第一道部署了。 安鸿宇上前,将帝阁的腰牌双手递给龙千玺道:“这是安氏三千甲兵的调令。”龙千玺抬头看向安鸿宇,神色一片了然的说:“安公子的三千甲兵武功非凡,我另有大用。”说完顺手接过安鸿宇的腰牌。 安鸿宇露出赞许的微笑,单凭他之前的一句话就能断定他三千甲兵的实力,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王龙千玺啊。 106、败露 聂荣带着三万大军直取燕北,赵将军带着人打开城门,胡人一进城来就开始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聂荣坐在马上,一副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望着赵将军和庄氏兄妹跪倒在他面前,山呼万岁。 这一刻聂荣的虚荣心膨胀到极致。大笑道:“平身。”众人回到刺史府,赵将军和庄氏兄妹将城内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聂荣听。 而聂荣三万大军已经占据燕北,这消息同天师和神王殿下遇刺身亡的消息同时传入了上京。满朝文武臣子皆心惊不已。因之前些日子将星陨落的事情,众人猜测是不是天降凶兆,没成想还没过去多久战王爷的独子神王殿下就身故了,这可如何是好。 不仅如此连天师也跟着遇刺身亡。这二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经是大庆的顶梁柱了,一个安内定外,是大庆上下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另一个是掐天算地,这些年预测了许多次天灾*,助大庆躲过多少次劫难。 如今上天将这两个人从庆帝身边夺走,难道庆帝已经不得人心了吗?庆帝收到消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摔了折子,问何人能带兵迎战,堂下武官个个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反倒是淑贵妃的弟弟走出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末将愿领十万大军前往,护我大庆国泰民安。” 庆帝大喜,忙笑着给淑贵妃的弟弟端木磊加官进爵,言明次日就送端木磊上阵。朝堂上的众人纷纷巴结起端木磊来,称他是再世战神,完全忘了战王府中躺着的那位老将军可还没过世呢。 一些老文臣叹了口气,这天下恐怕是要变天了。那端木磊何许人也,只是个假大空的把式而已,若不是淑贵妃得宠,他如何毫无战功就坐到中郎将的位置?而那端木一族从前可是先大皇子的拥磊。圣上真是老了,竟然如此糊涂。 不过谁都没有发现,庆帝背过身去,眼底一片冷光。他周围威严大盛,却无人看得到。只有在危乱之时,方才看得真切,谁才是真正的敌人,谁才是真正的朋友不是么。 早在驿站的八百里加急传到上京之前,帝阁已经将安鸿宇的密报飞鸽传书于庆帝,那时候他就知道未央和龙千玺尚且好好的活着,一切都按照他二人的绸缪进行着。之所以给淑贵妃的弟弟加官进爵,并且还把十万兵马的帅印给他,不过是到时候动一动端木家了。 帝心从来难测,端木侯一直以为淑贵妃已经把皇帝拿捏的死死的,可是最后的真相如何呢?当年庆帝诛了庄国公九族,百官心中凄凄然,为稳民心,庆帝不得不安抚剩下那些先大皇子的拥磊。只是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而龙千玺一计引出先大皇子唯一存活下来的儿子,这些曾经的拥磊都蠢蠢欲动,正是他一网打尽的时候。庆帝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的人还是心存侥幸。 ************************************** 下了朝,庆帝径直回了寝宫。端木侯和端木磊受了宫人传召,说是淑贵妃有请。两人立刻随着宫人一起到了淑妃宫。 转过层层帷幕,以为年近四十的美娇娘坐在软塌上,鲜红的丹寇衬托着皮肤愈发的白皙,那精致的妆容下一张美艳的脸,到如今还是勾人魂魄。淑贵妃一见端木磊,情绪便有些激动,故作镇定的对两边的宫人摆了摆手道:“都下去吧。” 直到宫人们都退出了殿外,关上两边朱红色的大门。淑贵妃才情不自禁的喊道:“磊郎!”端木磊亦是心难自控,上前就把淑贵妃揽在怀中。 端木侯转过身去,面色尴尬道:“你二人成何体统,眼看着主子江山在握,就忍不得这一时半刻?” 端木磊不悦的反唇道:“父亲说的轻巧,当年若不是父亲之计,让香君以我妹妹的身份入宫,伺候那个狗皇帝,我和香君哪里需要忍受这三十年的相思之苦!” 此刻三人不知房顶上,正有一个黑衣人扒开了琉璃瓦,仔细盯着里头的情况。谁人能想到淑贵妃竟然不是端木磊的妹妹,而是端木磊的妻子!端木侯这么做,其实三十年前便早有布局了。 “我若不这么做,当年端木家就要落得和庄国公一样的下场。今时不同往日,若你带着十万大军投奔主子,那便是从龙之功,我端木一族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害怕没有你二人的团圆之日?” 端木磊叹了一声。淑贵妃象征性的拍了拍端木磊的手,端木磊撤身离开了软塌。端木侯这个时候才转过身来问道:“狗皇帝近来还在服用金丹吗?” 淑贵妃擦着丹寇指甲道:“那龙千玺出宫之前,把张道人关了起来。现在狗皇帝亦不再吃那大还丹了。不过张道人留下的小还丹,他已经上了瘾,每日的药量也是一天比一天多。就算主子没有挥师京城,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到这里淑贵妃眸色中闪过狠厉。这三十年来,她受过庆帝多少**。就连和端木磊生下的儿子都得管那人叫父皇,当年他害的自己夫妻破镜,她如何不恨。如今终于要翻身了,她终于可以出了这口恶气。 端木侯还是谨慎道:“对狗皇帝的监视绝不能放松,直到磊儿带着十万大军出师之前,都不能叫狗皇帝有所察觉。” 端木磊和淑贵妃对视一眼,都十分谨慎的点了点头。屋顶上那个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三人在房中又说了一会儿话,端木磊才恋恋不舍的同端木侯一道离开。 御书房中,黑衣人跪在地上,将自己所见悉数禀告给庆帝,满室安静,良久庆帝才挥了挥手,黑衣影卫消失。 他青筋直冒,原来这么多年来,他的身边一直养了一个贱人,这个贱人居然拿她跟端木磊生的孩子冒充他的皇子,好哇!你们这些人,做得很好! 同样的夜晚,远在千里之外的燕北,白流苏正披着衣服,倚在窗前,看外头未央立在围墙上,吹着一首无名的曲子。悠远又透着哀伤。 107、子夜 聂荣立刻神色一肃:“找不到就加派人去找,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战王的后人岂会是平凡之辈。”聂荣一直对龙千玺十分的顾虑,一个七岁便驰骋沙场的人,怎么会轻易被人打倒呢?他不太相信。 然而没过多久,他不得不相信。因为赵将军等人在城外的护城河发现了数十个浮尸,他们个个面目全非,仅仅从服饰上能判断出是龙白流苏静静的趴在窗前,桌边是一束百合,香气氤氲。她醒过来的时候,伤口还有些疼。长欢哭哭啼啼的跟她说,她受了多么重的伤,如月又是怎么用可怕的虫子把她救活了。 白流苏重活一世,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人射杀,更想不到对她下狠手的居然是那个白家的六小姐。听如风说起来,那个白元香并非六岁年纪,只不过是身子骨没办法再长了,看上去像个不足岁的娃娃。 世上竟然有这么奇怪的人,不过想想自己都能重生了,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呢。难怪以前看着白元香就觉得怪怪的,这个小孩有时候流露出来的目光,让她不禁后背一寒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受伤,城中大乱倒是让白流苏始料不及。太多太多的事情脱离了她所能猜想的轨道。比如阿央居然是第一神算,比如那位玄衣少年竟然是神王殿下。就连自己的爹爹和舅舅都身份极其的特殊。 那天她醒来的时候,母亲握着她的手垂泪不已,白流苏急忙想起身安慰,可是又不小心扯动了伤口,抽气的生疼,安氏吓得连忙叫如月进来查看,最后还是白流苏好说歹说才劝住了安氏,此后白流苏又命长欢把安氏送回了房中。 奶娘过来伺候白流苏,又大致跟她说了最近的情况,没想到她昏迷期间竟然变成逃犯了。守城姓赵的居然是乱臣贼子,眼下整个燕北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而白府三房居然是庄国公的后人,当年半路遇见了白家三房的人,便杀了她们易容做了替代。不过这个姓赵的一看就不像是有韬略的,恐怕背后另有其人。 此间种种都不是白流苏一下子能想的通透的,夜间她横竖睡不着,摸索着到桌前去找水喝。突然就听见外头传来悠扬的箫声。值夜的长欢揉着眼睛起身,嚷道:“这半夜还让不让人安睡了。”正要推开窗户去打发外头吹箫的人,被白流苏用眼神制止住。她摆摆手让长欢继续睡下。 只因为她听出来,这是儿时阿央就吹过的曲子。她悄悄将木窗打开一条缝,外头未央一身白衣执箫立在墙头。微风拂过他的衣衫,翩翩然真的就像神仙一样。白流苏不由得莞尔一笑,阿央从来都是仙气十足的。 她便静静靠在窗边听着,觉得心也慢慢静了下来。可是窗外的未央可并没有那般淡定从容。几日前龙千玺突然的反应还历历在目。他想起六岁的时候,师父耗尽真元给他算了一卦,在他七岁和十七岁的时候各有一场劫数。现在七岁的劫数已经应验了。难道说十七岁的劫数会是他吗? 未央的箫声越来越悲伤,而白墙另一侧的厢房,龙千玺坐在房中仿佛是老僧入定,可心里头却是五味杂陈。他亦是不曾想到,他和未央心仪的,竟然是同一个女子。 本来是花好月圆之夜,却有三人不能好眠。 ************************* 五日后,聂荣和赵将军以及庄氏姐妹在刺史府议事。聂荣坐在上首,赵将军一脸喜色的禀报道:“主子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燕北可喜可贺。近来又收到了端木侯的密信,狗皇帝已经将十万大军的帅印交给了他的儿子端木磊。” 庄蝶一听,喜道:“真是恭喜主子了,那狗皇帝肯定想不到,端木磊带兵是假,给主子助力才是真呢!” 聂荣冷酷的面容亦随着众人的话语,浮出笑容来。转头对庄生道:“那些个勋贵表态了没有?”提到这个,庄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啐道:“这些人端的不识抬举,就连从前支持先主的燕定伯府这时候都不表态了。” 聂荣的眼睛里闪过狠厉:“如今燕定伯府的当家人是个妇道人家,哪里能有办大事的魄力和远见。怎么那赵定伯府跟学士府也不识抬举?” 庄蝶上前一拜因解释道:“宋学士府向来自诩清贵人家,名节看的比命还要重要的,哪里还肯投诚。赵定伯府的掌家人如今是个没脑子的,只知道仗着暴脾气成天攘攘,这些人不如杀了干净。” 聂荣摆摆手道:“罢了。近来我军在燕北烧杀抢掠,眼看就要失了民心,夺天下靠的就是民心,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再寒了贵族老臣们的心。” 庄蝶点了点头,无奈的退回到木椅上去。要让她每天跟赵定伯府那个楞头争吵,也着实累人的恨。不过聂荣现在已经褪却了当初占领燕北时候那阵虚荣。大庆幅员辽阔,仅仅占住一个燕北算不了什么。 龙千玺虽然重伤不能带兵,但此去上京的要道,各处都有战王府的门生,要直捣黄龙还是要费些周章。他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没有后顾之忧才行。等端木磊的十万大军和他在燕北汇合,这个时候再挥师北上更加稳妥些。 想了想便又问赵将军道:“这些日子可有龙千玺跟鬼算子的下落?” 赵将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仅没有他们下落,前些日子龙氏一族也销声匿迹,就像突然没了。不仅如此,白安堂的众人还有生意也全部停歇了。人去楼空,连个人都找不见。我就纳了闷了,他们难道会遁地术不成?” 氏一族的家丁,其中有两个,一个穿着红衣,一个穿着白衣。 赵将军仔细一看,正是那日龙千玺和鬼算子赴宴时的穿着。这个时候聂荣才真正放下心来。只是庄蝶一直觉得奇怪,那白流苏中了毒箭,为何这次的浮尸中并没有见到女尸? 108、以静 没过多久,庆帝十分隆重的在城外设宴为端木磊送行,文武百官个个喜气洋洋,唯独几个老臣面色不好,静静的站在角落,眼神中满是哀戚。庆帝左手牵着淑贵妃,右手牵着端木磊,笑道:“有爱妃和爱卿,一个替朕安定**,一个守着朕的疆土,深得朕心啊。” 淑贵妃笑颜如花,不去看端木磊的眼睛,只对着庆帝害羞道:“皇上严重了,能替皇上分忧,是臣妾和弟弟的荣幸。” 端木磊眼睛撇过淑贵妃和庆帝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很快恢复如常,跟着淑贵妃一道陪着笑容。 庆帝面色不变,心中却早已恨不得将这二人千刀万剐。仪式过后,端木磊翻身上马,朝着庆帝一拱手,便转身带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往燕北而去。 这一次端木磊为主帅,庆帝还钦点了霍家四兄弟为先锋和副将,一同随端木磊征讨胡人。十万大军尚在路上的时候,安鸿宇就已经收到了密信。而与此同时军中送给龙千玺的密信也同时到达。 这些日子,因为龙千玺使得障眼法,城中的搜查宽泛了许多。花厅中,安鸿宇同龙千玺四人聚在一起商议。 这个时候隔着一道镂空木墙,白流苏静静的站立在柱子后头,细细听着。 “恐怕再有三日,端木磊的大军便要和聂荣的人汇合,届时聂荣便有十三万人马了。圣上这一番作为,实在叫人匪夷所思。”白致远摆弄着茶碗,紧皱着眉头。 安鸿宇淡然的把茶杯一一摆回:“圣上只怕是有意为之,端木侯一家在朝中托大已久,若此时端木磊反了,正好是下手的时候。” 龙千玺眉目一台,扫向安鸿宇,此人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看出圣上对端木家的恩宠其实都是假的。白致远在一旁附和道:“端木磊此人不堪大用,往往意气用事,只消圣上扣住淑贵妃和端木侯,他便难有作为。” 未央突然插了一句:“聂荣不是个善类。” 白流苏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努力依照这些天听到的话,仔细分析着当前的局势。淑贵妃端木侯这些,前世她还有些映像。倒是这个聂荣是何许人也? 白致远忽的抬头,眸色清明,他知这两个少年虽然年纪浅,可谋略胸怀决不输于那些当朝老臣,便是沉浮宦海多年的自己亦是望尘莫及的。“端木磊那十万大军中定是有不少神王殿下的人了。” 龙千玺看了白致远一眼,也不藏着,直言道:“五万。” 安鸿宇跟白致远对视一眼,心下了然,难怪圣上如此为之,有难怪神王殿下一副临危不乱。要知道战家军皆是以一当十的神兵。 隔着镂空木墙,白流苏听得糊里糊涂,只不过有件事她是明白过来了。这燕北的确有一场大丈要打了。 眼下姓赵的封了城,她是来不及带着全家人逃出去了,看爹爹和舅舅的样子,仿佛是要留下来做一番大事,可自己跟娘亲又如何自处? ***************** 白流苏心事重重的来到母亲安氏的房中,这个时候泽言正在安氏房中的桌前认真的练习着字帖,杜嬷嬷一见小姐来了,忙打起帘子去告知安氏。白流苏忙拉住了嬷嬷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吵着母亲。 白泽言抬头见了姐姐,用手捂着嘴巴小声的叫了句“阿姐。”白流苏淡笑着走到弟弟身边坐下,探身去看泽言的字帖,伸手拿了朱砂笔,将泽言写的不错的字,一个个圈了出来。 不过安氏到底是醒了,在屋里头轻声唤道:“可是流苏来了?”白流苏同杜嬷嬷对视了一眼,便由着杜嬷嬷打起帘子,跟着进了内室。“母亲。” 安氏近来身子是日渐沉重起来,总是困乏不已。白流苏瞧着母亲的模样,不由得在心底皱了皱眉头,眼看着燕北战事要起,母亲的身子如何能经得住长途奔波。自己若是带着母亲逃离燕北,恐怕未尝不是另一种风险。 都说母女连心,虽然白流苏表面上淡淡的,但是安氏还是看出了女儿有心事。伸手握住女儿葱白柔嫩的手,安慰的拍了拍:“流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白流苏不敢瞒着母亲,毕竟自家娘亲也冰雪聪明,自己昏迷期间,安氏知道的事情恐怕比她还多,便直言道:“母亲,燕北如今陷入乱局,我们……” 不等白流苏把话说完,安氏便说出了白流苏的心声:“你想说,眼看燕北有一场战事,不如我们趁早逃了吧,是不是?” 白流苏惊讶的抬眼看了母亲一眼,不期撞上母亲了然的眼神。安氏看向杜嬷嬷道:“叫她们都外头守着,我们母女说些话。” 杜嬷嬷会意,自己带着丫头婆子们都出去,白泽言也跟着杜嬷嬷一道去了旁边的耳房。屋子里只留下安氏跟白流苏。这个时候安氏才道:“这件事本来我不打算告诉你,奈何你虽然是个女儿家,可这份心思比男孩还大。不如告诉了你,让你早有个准备,免得做出旁的事情来。” 接着安氏意欲起身,白流苏连忙上前给母亲拿了个枕头垫在身后,安氏才缓缓道:“你父亲此番被贬职,乃是圣上有意为之。所以即便燕北战火纷飞我们也不能逃,你可知皇恩浩荡,亦无情?” 安氏说到这里,白流苏旋即明白了其中玄机。圣上要爹爹留在燕北,这个时候她若是自作主张带着母亲和弟弟逃了,便是躲过了燕北的战事,也躲不过圣上的震怒。要知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届时他们可真的没有生存的可能了。 白流苏皱着眉头问道:“爹爹和舅舅到底是什么身份?既然不能逃走,若是留下,我们又该藏在何处?” 安氏倒比女儿淡定从容了许多,她笑着拍了拍苏禾的手背:“娘只能告诉你,你爹爹和舅舅都是皇上的亲信,如今和神王殿下还有天师一道,定是会赢了那帮乱成贼子的。至于我们的安危,流苏更是不必担忧。便是有上百个士兵找上门来,凭借安氏的护卫家将,他们还是攻不进来的。” 自从怀了孩子以后,安氏的身上更多了一层光辉,处事亦更加镇定起来。自从离开了白府,她褪去了曾经的软弱,如今的光芒更像是曾经那个未出嫁风光满上京的大小姐,白流苏从母亲那里着实收获了不少安定。 109、水落 几日后,端木磊的大军顺利到达燕北,赵将军大开城门迎接端木磊。霍家几个副将和先锋还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帮乱臣贼子是不战而降了?” 因之霍家四兄弟虽然个个都是武举人出身,但是从未上过战场杀敌迎战,因此实际上沙场的经验并不丰富。 端木磊心中暗笑,一帮蠢货。面上依旧十分淡定,大摇大摆的带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城。赵将军走上前来,对端木磊拱手道:“赵兄!”端木磊翻身下马,笑着拍了拍赵将军的肩膀:“赵兄,叫你久等了!” 霍家四兄弟这时候才觉察出不妥来,以手指着端木磊道:“原来你!”端木来面上的表情忽然狰狞起来,大声喝道:“来人,把霍家四兄弟都给我绑起来。” 城北校场,十万大军默不作声站在大太阳底下,霍家四兄弟被绑在点将台上,身下是一堆干柴。端木磊和赵将军赵聪恭敬的请聂荣上台来。聂荣今日一身黄袍,赫然一副要登九五的样子,他低头扫过台下众人,冷然道:“诸位,我是先太子的亲生儿子,是真正九五之尊的唯一血脉!” 他这一句话,底下十万人顿时议论纷纷,这些士兵都是年轻力壮,对三十年前的事情哪里知道。只是突然冒出一个皇族正统血脉来,不由得心中大惑,大庆太平十多年,从没听说过有他这号人物,他不是乱臣贼子的头目吗? 聂荣淡淡看着台下嘘声一片,转过身对霍家四兄弟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都是有兄弟姐妹,有家有室的人,当今狗皇帝昏庸无道,我劝诸位择明主而从之。莫要后悔此生!” 聂荣这话说的决绝,而台下的兵卒们也听得真切,那意思就是,今日若是不从了聂荣,自己便要葬身燕北。可怜奔波千里,仗都没打,就要交代性命。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腐兵役的农家子弟,生命攸关的时候,他们犹豫了。 霍家四兄弟虽说是个没脑子的,但是这点将门与生俱来的血性还是依旧存在的。霍家四郎当场便对聂荣破口大骂:“什么皇家正统!什么先太子!你一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胡人,也敢妄自诚实皇家血脉?当今圣上英名,大庆太平昌盛十余载,岂由你信口雌黄!” 这一通酣畅淋漓的骂阵,令台下十万兵卒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聂荣被气的面色铁青,目光森寒,大喝道:“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便不要怪我不近人情了!” 转头看向端木磊和赵聪,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点火!今日我倒是要看看谁敢不从!” 然则端木磊和赵聪的火把还未靠近干柴,两道羽箭就径直射向端木磊和赵聪,让这二人手臂立刻一软,火把应声掉在了地上。聂荣大骇,望向羽箭射来的方向:“何人胆敢暗中伤人?” 赵聪的部下立刻为端木磊和赵聪包扎,而人群中突然躁动起来。端木磊一边忍着疼一边喊道:“快叫人去城墙上看看,是何人所为!”他心底忽然害怕起来,抬头看向赵聪:“那龙千玺和鬼算子的尸体可确实找到了?” 赵聪不知道端木磊此刻为何提起这二人,忙应道:“前几日便找见了,尸首都腐烂不堪了。” “糟了!”端木磊猛一拍大腿,十分懊恼。 ******************** 赵聪疑惑的看向端木磊,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呐呐的问道:“端木兄?” 然而不等端木兄回答,城墙上的来人已经给了赵聪答案。龙千玺身着一身黄金锁子甲,未央依旧白衣翩翩,立在城上。 城墙上突然涌现许多箭兵,一时间将城下十三万将士统统包围。莫说十三万兵卒毫无防备,便是这瓮中捉鳖的架势,根本是无处可逃。 聂荣呐呐的看向城上:“你们没死?” 龙千玺根本连一丝表情欠奉,长枪一横,大声喝道:“我战家军何在?!”立时校场中五万士兵从怀中取出红巾带在头上,聂荣愣愣的看着台下众人的反映,那些带了红巾的兵卒迅速朝四周奔去,将那些胡兵还有余下的兵卒包围起来。 赵聪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颤抖着手指向龙千玺:“你居然诈死!”龙千玺依旧面无表情,此刻他就是从天而降的战神,五万战家军仰望着他们真正的将军,只要有他在,场中七万兵卒又如何,便是直捣胡地,都不是难事! 未央叹了口气,凉凉的问道:“聂荣,你若是降了,这七万人的性命还可保住。”聂荣抬头看着龙千玺,眼光下,龙千玺犹如天将,令他从心底产生畏惧感。可是那不甘心的憋屈让他丝毫不想认输。 城外白流苏守在安氏房中,风花雪月四人陪侍在左右。白流苏心中略有些慌张。神王殿下和阿央去了城北的校场。而爹爹则跟舅舅带着三千甲兵去救燕北那些勋贵人家,还有收服城中各个关口为非作歹的胡兵。 白流苏原本是不大信佛的,这会儿手中拿着一串佛珠不断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一遍遍为父亲和舅舅祈福。 安氏拍了拍白流苏的后背,安慰道:“放心吧,我听你父亲说,端木磊带来的十万大军,半数都是战家军,这战家军都是以一当十的好儿郎,你不必担心。” 白流苏蓦地睁开眼睛:“母亲,今日燕北只怕要血流成河了。”安氏静静不语,自古沙场,莫不是如此。仁慈从来不存在。 校场中,阳光刺眼,聂荣站直了身躯,用胡语大声道:“胡地好儿郎,随我杀出一片天下来!”那些胡人不待大庆兵卒反映过来,便抽出弯刀一番砍杀,几个胡人副将将聂荣围住,努力护着他突围。 龙千玺冷眼看着这些人垂死挣扎,从暗卫手中换过一把金弓,一弓搭三支一指粗的铁箭,他目光如鹰,“嗖嗖嗖”三声,三支铁箭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分别是聂荣、赵聪、端木磊。 几乎是同时,三个人皆胸口中建,应声倒下。胡人副将大骇,立立时乱了阵脚。而赵聪和端木磊当场身亡。龙千玺转身与未央对视了一眼,两人了然。这一场战役,已然结束了。 擒贼先擒王,他们的王都死了,再战还有何意义?七万人顿时放下武器,乖乖就擒。三日后,捷报传至上京。宫中发大丧,淑贵妃和三皇子一夜暴毙,端木侯畏罪自缢。 110、上京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返程,精致小巧的马车中,白流苏悄悄掀开车帘往窗外瞧去,残阳如血,平漠无烟。白流苏到现在都还觉得这事情来的太不真实。 十日前,神王殿下和阿央领龙氏族人并五万战家军灭了胡兵和那传说中先大皇子的儿子。她未曾亲眼见过,但是神王殿下一弓三箭,箭无虚发,眨眼功夫就结束了战役的事情早就在燕北传开。白流苏不由得打量前头高头大马上的玄衣男子,无论谁与他同行,都入不了他的境界,似乎他自成一道世界,让白流苏觉得好远。 经此一役,白流苏也才总算明白了舅舅为何有着泼天的富贵,也明白了爹爹何以自请被贬燕北。那一天圣旨送到了白安堂,她方知原来母亲的身世非同小可。她只知道当初圣上夺嫡登基之时,诸多世家大族被牵连,亦有诸多世家大族一夜登天。 没想到母亲的娘家竟然亦是其中之一。安氏一族世世代代忠于大庆帝王,安氏族长是大庆最神秘的组织帝阁的阁主。每一代阁主皆从安氏所出。然则帝阁行事皆为机要,不能为人所知。尽管先帝将帝阁交给庆帝,助庆帝登基,但是这从龙之功却不能宣告于天下。 这一代的安氏族长安鸿宇更有惊世之才,文武双全。但是帝阁阁主的身份注定他有太多事不可为。所以这一次终于平息了先大皇子的余孽和残余势力,安鸿宇也没想到圣上会有何旨意。因此当传旨的宫人宣他进宫听封之时,他也颇感意外。 白流苏当时远远跪在角落,但是那厅堂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所以她清清楚楚的听那宫人宣旨:“封安鸿宇为安平护国公,白致远为吏部郎中,赐宅……” 庆帝居然选择把安鸿宇从暗里抬到了明面上,安氏因之安鸿宇的关系,获封安平县主,自己变成了县主之女,因之爹爹获封吏部郎中,她又是五品官员的女儿了。皇恩浩荡,纵然安氏怀有身孕,也不得不跟随大军一道上京受赏。 这一场来去匆匆的叛乱也画上了句点。庄氏兄妹在杖毙。神王殿下在燕北城外,屠戮三万胡人,聂荣的尸首在城门口一直挂了十日。白流苏听了长欢说起,不由得心惊,此人手段,当真是十殿阎罗转世。 而两个伯府和学士府并没有在庄氏兄妹的威逼利诱下妥协,最终获救。尤其是赵定伯府,更带着家将同安鸿宇白致远一道收拾城中残余的胡兵,安鸿宇在密折中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庆帝。 庆帝也一一论功行赏。给赵定伯府好些赏赐。此时陈大人顺杆而上,强行把陈慕雪接了回来与赵定伯府的二少爷成了婚。只不过,庆帝并没有给这几个伯府加官进爵。燕定伯府依旧留在了燕北。而宋三爷即将结束休沐,不日也将回京。两家人都把重中之重放在了燕无忌跟宋清宵的秋试之上。 白家老太太还曾差人腆着脸来问白致远,能否给她讨个诰命,白致远脸色铁青回绝道:“不是生母,恕难从命。” 幸好白致远与白家撇清了关系,后来庆帝密令安鸿宇,与叛党有关的人一概不能留,一个月后白家长房和三房全部死于非命,就连外嫁出去的女儿也难产而死。这些都是后话。 **************** 耳边传来安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白流苏连忙将帘子放下。转头担忧的看向车中的母亲,问道:“娘亲没事吧?”又抬头吩咐如月赶紧给安氏诊脉。 安氏摇了摇头,虽然旅途劳顿,可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许是人逢喜事的缘故。她瞧着自家女儿,肤如凝脂,亭亭玉立,眉宇间透露着灵气,那精致的大眼睛,望着谁谁都要身心一震。不由得喜上眉梢。 半年前的安氏,自以为就要缠绵病榻,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孤苦无依。谁知道如今世事几番变化,造化弄人,如今她怀有身孕,夫君步步青云,哥哥年纪轻轻就获封护国公,自己也受封成了县主,泼天富贵和地位让她几乎觉得是不可能。 白流苏看出了母亲的走神,微微探出身子问道:“母亲在想什么呢?”安氏抬头对上女儿的目光道:“在想该给你和泽言找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规矩了。” 安氏此言一出,姐弟俩都不依起来:“难道我们是没规矩人家的儿女不成?母亲为何这般贬低自己家的儿女?” 安氏耐心解释道:“这上京不必别处,抬头低首都能撞到你惹不起的贵人。如今你跟泽言也是五品郎中的儿女,以往学到的那些礼节是远远不够。我往日缠绵病榻对你们疏于教导,如今有孕在身亦是力不从心。要知上京的名门望族,那才叫牛鬼蛇神遍地呢。” 听母亲这么一说,白流苏不由得严肃起来。的确她前世也不过是嫁作商人妇罢了,当初被林氏捧得那份急躁跟脾气,白流苏不敢说已经摘除干净。便说泽言,虽不到五岁,但是较少出门,很少与人打交道,难免是生疏。 自己前世七岁之前虽然在上京呆过,但那时候她就是个小娃娃,便是不知礼节,不出大事亦可原谅。只是如今都十一岁的女孩了,稍有差池,这名声便毁干净了。她连忙点头道:“母亲说得对,我们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不知母亲是否还记得,这上京哪些人家是比较好相与的?我跟泽言难免要与他们来往,还是早点知道的好。” 安氏满意的点点头,便按照自己的记忆跟白流苏说起上京的世家来。庆帝登基后,勋贵世家中便只留下三王六公九侯十二伯府。如今龙千玺和安鸿宇的出现,便又添了一王一公。安氏娓娓道来:“当初在上京,我安家同郑王府的小王爷小王妃最是交好的……” 马车之外,安鸿宇跟白致远骑马走在白安堂马车的前头,两人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高兴。反倒是安鸿宇,忧虑的神色更加的明显。帝阁向来是皇帝最信任的组织,每一代的阁主从来不会在世人面前展露身份,圣上将他抬到明面上来,意味着很多事情都办不了了。此举究竟是为何? 白致远并没有因为受封而冲昏了头脑,他虽不是安家人,但同样是帝阁一员,这件事的原因他同安鸿宇想的一样,只待到了京城,便可水落石出了。 作者的话:一晚上看到收藏和推荐票暴涨,谢谢亲爱的读者们,同时谢谢大家帮我捉虫。我第一次写宅斗,不到的地方请见谅。阿夜爱你们~推荐好基友天凉的《戏皇》,欢迎大家去看撒~ 111、安宅 龙千玺带着大军在城外十里的地方驻扎,白致远则带着一家老小先去京中庆帝赐下的住宅安顿。这上京乃是大庆最繁华的都市,又是天子脚下,城中格局等级分明。整个城池布局四四方方,而中间的皇城则是圆形的壁垒。 以皇城为重心向外扩散,分别为东南西北四条大街,这四条街又把上京分成了东南西北四市。达官贵人皆居住在东市。而东市又有三条街,长安街,崇安街还有顺安街。 王公贵族居住在长安街上,王公以下的勋贵人家以及三品以上大员居住在崇安街。而白致远身为五品郎中则被赐宅顺安街。白致远骑着高马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白流苏等人乘坐的马车。一行人沿着顺安街缓缓而入。 白泽言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向外头张望,只见街道两旁都是规规整整的院落,这条街显得安静至极,整条街他都没见到什么商贩童儿。不禁奇怪道:“这么长一条街都没有人吗?” 安氏困极,还依旧耐心解释道:“这是官家居住的地方,你当还是燕北南街的白安堂呢?”白泽言脸一红,母亲这是嫌弃他土气呢,嘟着个嘴就不高兴了。 白流苏憋不住噗的笑出声来,十指纤纤就去捏弟弟白净如玉的小脸:“泽言乖,等我们收拾好了,让奶娘带你去南市逛逛,那可不燕北的灯市还热闹个十倍呢!”小家伙顿时就气消了,又悄悄掀开帘子张望外头。 白家所居乃是顺安街第七条巷弄,又叫七角巷,众人绕过一个街弯,终于在门口停了下来。一个老管家带着三五个下人在门口迎接白致远等人。老管家姓李,是安鸿宇特地从安氏挑来的下人。 白致远翻身下马,忙去马车边扶自家娘子下车,后又抱着白流苏、白泽言一道下了车。老管家这时候才上前一拱手道:“小的李靖见过老爷夫人,少爷小姐。” 白致远点了点头,吩咐道:“先把这些行礼搬进去。夫人旅途劳累,速将正房收拾了,让夫人安置。”李靖点头道:“卧房早就收拾妥当了,老爷夫人随我来。” 白流苏留下了长欢和奶娘指示下人们搬东西,自己则牵着弟弟泽言的手进了新家。这新府比之燕北的白安堂要宽敞的多,白流苏一抬头,红漆两开的大门十分贵气,而门楣上的匾额写着“白府”二字苍劲有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白流苏突然觉得一阵气闷。停在了原地。 白泽言扯了扯微愣的白流苏问道:“阿姐,你想什么呢?”白流苏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同泽言一起进门。 这宅子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同白安堂的布局几乎相同,不一样的是后院多了一个小花园,虽无亭台楼阁,但也满园馨香。 安氏体力不济,一到卧房便在杜嬷嬷搀扶下休息。而白致远安顿了娘子,便忙着换上正式的官服同安鸿宇入宫听召。这家中的安置自然就落在了白流苏的头上。不过她也十分习惯,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们收拾屋子,准备膳食。 因之带回来的都是自己一手**的下人,做事也利落。日暮的时候,白流苏松了一口气,在正厅中看起账本来。 ***************** 风花雪月四人受命在后花园中给白流苏搭花架,设秋千。长欢伺候着白流苏在厅中看账本。自白流苏受伤以来,很多账本便落下了。白牛脂粉堂的生意蒸蒸日上,果然同她前世见到的那样,逐渐做到了燕北的第一。这小半年的时间,白流苏光是红利就拿了五千两白银。 不过现在白流苏往这红利里头又添了五千两,让白牛在上京盘下一家脂粉铺子。长欢有些疑惑的问道:“小姐,这上京多少家脂粉铺子,白掌柜能比得过他们?”长欢的担心不无道理,上京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生意的地方。然而白流苏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淡淡笑了笑,便不再说下去。如今她们一家初到上京,虽然有舅舅护着,但是靠人终究不如靠己,在上京开胭脂铺子乃是她第一步布局。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消息。上等胭脂铺子就会招来贵女贵妇,在出其不意的地方,会有白流苏想要知道的消息。白牛是个极有眼力的人,定能为她办好这件事。 虽然这一路母亲安氏同她说了许多上京的事情,但毕竟四五年光景过去了,人心最是容易变,谁又知道上京如今的格局如何?本来大皇子和三皇子长大成人,隐隐有两虎争斗的架势,但是如今三皇子暴毙,当今圣上会让大皇子独大吗?这上京勋贵谁是谁的仇敌,谁又是谁的同盟,她必须尽快知晓清楚。 长欢忍不住又问道:“小姐,你就不怕做亏本生意吗?”她这一问让白流苏立时不悦起来,长欢虽然忠心,但是心眼太实诚,这份见识又太浅。白流苏不禁忧虑起来,到底把长欢带到上京来,是对还是错? 不由得答道:“这做生意必然有风险,何况你小姐看上去像那么不会做生意的人?”长欢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姐恼了。 小声嘀咕道:“那怎么不让李掌柜把生意做到上京来……”白流苏故意装作没听见她说话,其实白流苏不是不知道长欢经常往白安粮行跑,那李掌柜年纪轻轻,又生的俊朗。少女怀春无可厚非。 只不过,她想替长欢再多多考验一下李掌柜。临行之时,李掌柜便求白流苏许了这件事,当时长欢不在场,而白流苏并没有答应。现在她反倒有些后悔了。 这时候李靖管家拿着好几封帖子走进正厅,一望着情形,便走到白流苏面前站定。只是这一日的功夫,他就知道这白府谁才是掌家。老爷不管后院之事,夫人身子重无力打理,这所有的事情自然落在了大小姐白流苏的身上。只不过这年仅十一岁的女娃娃真的能掌好一个五品郎中的家吗? 白流苏放下账本,抬头看向李靖问道:“什么事情?” 李靖恭敬的把帖子呈上,解释道:“这是今日住七角巷子的张府、温府还有其他府邸送来的帖子。只是这日子都撞在了同一天,小姐你看……” 112、废除 白流苏接过那一沓请帖,一张张仔细看过,除开住在左右的街坊邻居,还有郑王府的帖子。这到底要退掉哪些人的帖子就成了难题。李靖管家默默站在一旁,眼观心心观鼻,这刚安置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关卡,不知道大小姐会怎么处理。 只是这十一岁女娃娃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慌乱的表现。十分从容的将郑王府的帖子留下,将剩下的帖子都交还给了李靖,吩咐道:“这些帖子都退回去。另外再给这几家都下个帖子。便说我们初来乍到,理应由我们白府设宴相邀才是。” 李靖接过帖子对白流苏投去赞许的目光。虽然把帖子给人家退回去了,但跟着就把请帖送到了人家的手上,这非但是给了台阶,而且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住在七角巷的官员们和老爷是平级,有的甚至比老爷品级低,小姐这是做足的场面。 郑王府同安氏渊源颇深,加上王府里的王妃亲自下的帖子,这可拒绝不得。白流苏又吩咐李靖为一家人准备合衬的衣衫还有见面礼,到时候赴宴方不会显得失礼。 快到晚饭的时候,安氏醒来,白流苏将白天的事情都同母亲一一禀报,安氏满意的说道:“你做事,娘亲都放心。”忽然安氏想到什么似地,抬手招来杜嬷嬷道:“你去长安街跑一趟,把陈嬷嬷、许嬷嬷接过来。” 白流苏正要问这两位嬷嬷是谁,安氏便接着给了她答案:“这两位是从宫中放出来的老嬷嬷,我便请她们做你和泽言的教养嬷嬷。”白流苏了然的点点头,便命人摆饭,搀扶安氏起来道:“方才小厮来禀,圣上在宫中设宴,爹爹不能回来一起用饭了。” 安氏点点头,早在意料之中。便在白流苏的搀扶下,一起去饭厅用饭。期间一家三口又说道上京旧事,其乐融融。 话说神王殿下和天师大胜回朝,文武百官纷纷道贺,庆帝也十分欣喜。当初那些哀戚的老臣们也终于露出笑容,他们这时候才了悟过来,圣上只不过是在装糊涂。而那些曾经在端木磊接掌帅印时道喜的官员们,则是一脸的猪肝色。 龙千玺和未央冷眼看着众官百态,不置一词。白致远连升六级,而安鸿宇一步登天,俨然变成了当朝新贵。庆帝于宫中设宴,他二人几乎被百官包围,一个个敬酒自顾不暇。 安鸿宇素来八面玲珑,加之如今不再是昔日那个没有品级的商人,而是尊贵的安平护国公,众人自知云泥之别,都尊重不已。倒是白致远,喝了一杯又一杯,若不是生来酒量出奇的好,只怕今日是要横着回家了。 然而两人都不是糊涂之辈,今日朝堂上庆帝说的那一番话,足以让他二人醍醐灌顶,顿觉步步生寒。只因为庆帝在朝堂上直接收回了他二人帝阁的腰牌,并且解散了帝阁。这兔死狗烹之速,着实让安鸿宇嗔目结舌。 华灯初上,满堂繁华,白致远一杯佳酿又下肚,眼中的清明却丝毫未受这千丈红灯的影响。 ********************** 宫中的酒宴直到夜色深沉方才结束,白致远一身酒气回来,怕熏到妻子,自去了书房睡了一个晚上。然而这一晚他却并没有睡好。今日在宫中发生的一切让他有种如坠云雾的感受。虽然这一次平息叛乱让他仕途平顺,可是这看似平顺的表象下,浮动着多少杀机。 次日百官休沐,清晨白流苏醒来,长欢说昨日老爷深夜回来歇在了书房,白流苏便带着丫环婆子去了书房,直到父亲整理停当,才把昨日的事情一并说了。见父亲脸上有忧色,不由得问道:“爹爹,莫不是昨日在宫中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白致远看了自家女儿一眼,本来朝堂之事不应该对女儿说,但是他这个女儿实非凡人。便道:“昨日我同你舅舅入宫受赏,皇上虽给我们加官进爵,赏赐财物,但是同时也把安氏经营多年的帝阁解散了。” 白流苏眉头一皱,转而又想开了,平静的说道:“嗯,这也是件好事。” 白致远讶异的看向白流苏道:“你倒是说说,好在哪里?” 白流苏看向长欢等人道:“我同父亲尚且有事要谈,你们都出去吧。”长欢会意带着众人出去。顺手关上了门,站在阶前为自家小姐把门。 白流苏这才走到书桌前,一边研墨一边说道:“君是君,臣是臣。大庆既然能出一个端木侯就能出第二个端木侯。舅舅掌握帝阁,安氏又是大庆第一富商,财可倾国。恐怕很早之前就令皇上如鲠在喉了。” 这番话也将白致远点醒,庆帝是踩着鲜血和尸骨走上了帝位,怎容身边存在一丝一毫的威胁。帝阁这次虽立了大功,可只要他不信任,那帝阁就不能继续存在下去。 看着父亲若有所思的表情,白流苏又继续说道:“此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废了帝阁,正是父亲和舅舅激流勇退的好时候,若是到了淑贵妃端木侯那个地步,才真是无法挽回了。”白流苏说完心中冷笑,没想到处处可见捧杀的手段。 白致远点了点头,心中凄凄然,便不再多言。白流苏想起来时的目的,忙岔开了话题道:“父亲,郑王府的帖子女儿接下了,王妃的生辰,是不可不去呢。这次恐怕京中要员都要去的,父亲亦可同那些大人们多熟络熟络。” 望着白流苏一脸严肃的表情,白致远不由得一笑,伸手就在女儿鼻子上一刮,展颜道:“你方十一的年岁,就来教父亲处世了?” 白流苏脸色一红,才发现自己方才的确是太小大人了。再看父亲,已经转身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字,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总之,女儿亦是为了父亲好。” 三日后,管家李靖遵照白流苏的吩咐,给全家置办了好几身新衣。最终白致远挑了件天青色的长袍,安氏则穿了一身杏黄色的连襟袄裙。白流苏给弟弟泽言选了件大红绣金鱼的小袍,又给他戴上虎头软帽,整个人就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煞是可爱。 113、赴宴 一家人打扮停当,白致远便左手右手各牵着一个赴郑王府的宴席。郑王是先帝唯一活下来的弟弟,因之先帝当年问鼎大宝的时候,郑王可谓立下汗马功劳,到庆帝登基时,郑王亦是他不可或缺的助力之一。因而几十年来荣宠不断。 今日是老王妃的生辰,庆帝早早命人赏下各种金银珠宝。太后更是派了长公主前来贺寿。长安街整条街都架起了帷幕,来往的官家车马络绎不绝。不过这一日的热闹更胜往日,因之从来不再这种场合下出现的神王殿下和天师都来了。 听到消息,就连老王妃都觉得惊讶。宴席尚未开始,王府门口的宾客已然成众。郑王爷膝下共有三子一女。外人看来,个个文武双全。四人皆以成家。三子膝下都已儿女成群。长子郑明朗同次子郑明日、三子郑明道在前厅伴客。三个儿媳则在花厅招待女眷。四女郑明月一大早从夫家赶来,正在暖阁中陪着母亲说些体己话。 听闻神王殿下和天师一道来了,正在喝茶的郑明月不禁猛地抬头,看向了身边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云想容。老王妃自然没有错过郑明月的神色,知女莫若母,她淡淡道:“想容快要及笄了。” 郑明月充满希冀的看向自家母亲,没错,她的确是看上了龙千玺。郑明月自信,放眼上京之中,论才貌论家世恐怕还没有几个能比得过自家女儿想容的。 郑明月十五嫁与云王府的长子云战,先后育有一儿一女。女儿云想容完全继承了郑明月大气端庄的气质和容貌,年过十三便出落的天仙一般。她是王府嫡女,母家又是郑王府,这份尊贵只有宫中的公主方能匹敌了。 在郑明月的心中,就该是龙千玺这样的小王爷方能匹配的。不过这姜还是老的辣,老王妃活了半辈子,看得通透。她这个女儿什么都好,但是偏生了男儿争强好胜的性格。龙千玺那小娃娃出身才貌皆是上佳人选,但若是对想容不好,泼天的富贵能如何呢? 不过老王妃明智的选择了闭嘴,自家的女儿她了解的很,八匹马拉不回来的犟驴。只要是郑明月决定的事情,不撞南墙她是不回头的。老王妃目光越过郑明月,落在云想容的身上,只见她脸上泛着粉红,正红的鲛绡纱裙外头套了件水红的半袖,已然展现出成**孩的身形。这孩子只怕性格全然继承了她的母亲。 白致远一家早早来了王府,白致远一来,就被几个同僚熟络的拉去了前厅。他忙不迭回头看了眼安氏,只见安氏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这才转身离开。白流苏搀着安氏,在王府嬷嬷的引领下自去了后厅。 因之家中嬷嬷教导了白流苏和白泽言好些上京的规矩,安氏带着她二人来到后厅,同贵妇们见礼也并没有出什么差错。大家都听说这是新晋吏部郎中家的妻儿,便纷纷上前来攀谈。几个六品官员家的夫人为了上来,说的热闹。 ************************* 白流苏同白泽言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安氏强打着精神同几位夫人交谈。因她本来就生的漂亮,加之性格又温婉,谈吐不俗。几位夫人更是聊得起劲。 隔着一道屏风,郑王府的儿媳们正在后头的隔间里陪着长公主怀玉说话。说起这怀玉长公主,乃是当今太后所出,唯一一个没有远嫁和亲的小公主,自是太后的掌上明珠。几年招了新科状元做驸马,可惜这位状元命薄福浅,去年竟病重辞世了。如今长公主独居公主府,人也从原来的活泼变得如今这般深沉了。 几位王府儿媳陪着小心,纷纷想着法逗乐怀玉长公主。突然外间传来笑声,声音虽小,还是让怀玉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一个老嬷嬷打了帘子进来禀告道:“参见公主殿下,禀公主、夫人,宴席开始了,老王妃请公主和夫人们过去。” 长媳百里氏点点头,转身对怀玉长公主恭敬道:“公主,既然宴席开始了,不如我们现在过去吧。” 怀玉点了点头,便站起身来。外间同样有个老嬷嬷也向众夫人传话,丞相府钱夫人领头,众女眷孩童们跟着一道去往前厅。 在大庆,勋贵人家,无论是什么样的宴席,男女皆不可同席。所以一般都把宴席设在厅阁之中,一层主厅安置男宾,而二楼的阁楼放下纱帘,安置女宾。安氏牵着白流苏和白泽言,同众人站在一侧,让着怀玉长公主入席。怀玉经过的时候,突然抬头看了安氏一眼,叫安氏不由得心中一突。 白流苏握着安氏的手,自然觉察到了母亲的异样,不由得顺着母亲的目光眼去,落在了怀玉长公主的身上。此时白流苏只能看到长公主的一个背影。虽然她衣着华丽,妆容严正,但是那副清瘦依然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白流苏不由得想起,昨日嬷嬷在家中介绍起上京的贵人时说过,怀玉长公主自从丧夫之后,人便消沉了许多。现在看来嬷嬷所言非虚。怀玉落座之后,其他夫人们便依照品级纷纷落座。 隔着一道纱帘,坐在首席的龙千玺忍不住偏头向某个方向望去,而一旁的未央表情同龙千玺几乎如出一辙。紧挨着龙千玺坐着的老王爷,顺着两个少年的目光望去,只见二楼阁楼的角落处端坐着一个穿白纱的女娃娃,正襟危坐,隔着帘子看不真切。 宴席开始,众人纷纷按着顺序来给楼上的老王妃贺寿,说着吉祥话。老王妃笑着应和。一轮酒足饭饱,男宾们便聚在席上谈天说地。老王妃则带着女眷们去花厅看戏。安氏有些体力不支,白流苏连忙取出定心丸给母亲服用。 虽然她们不是今日的主宾,但是提前离席可是对老王妃的大不敬。便是身子沉重也是要撑下去的。 男宾们席上说的热闹,此刻首席上的龙千玺和未央却悄悄离了众人的视线。两人步入郑王府的花园,未央径直走到儿时的那座白玉桥,将箫放到了嘴边,悠扬四起。 龙千玺靠着桥下的假山,目光空远。他也不明白自己,今日为什么回来参加这无聊至极的宴席。 作者的话:感谢春暖花还开的打赏,感谢各位小伙伴默默的投推荐票和收藏~阿夜会继续努力哒~ 上架双更公告 感谢小伙伴们一直以来的支持,阿夜的《娇女重生》今天就上架了。 为答谢小伙伴们的支持,现决定每日双更六千字。祝大家看得开心哈~ 另外,卖萌打滚求票求收藏求粉红~阿夜爱你们~ 第一天上架,小伙伴们不要大意的给我首订吧~拜托拜托~包子脸可怜状~~ 114、旧友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起了折子戏,第一出是老王妃最爱的四郎探母。长公主怀玉同老王妃坐在首席,两边分别是丞相府钱夫人和其他勋贵人家的夫人。安氏坐的位置并不偏僻。因她是安平护国公的妹妹,又是县主又是吏部郎中的妻子,也是勋贵人家之一。 只不过那些有着几百年根基的勋贵人家照旧是瞧不上安氏的。不过王府三夫人邓氏挨着安氏坐下,两人有说有笑。说起来,安氏同郑王府颇有渊源,只因少女时候的手帕之交正是王府三夫人邓氏。 不同于长媳百里氏的大气端庄,也不同于儿媳王氏的不苟言笑。邓氏出身将门,活脱脱的信马由缰。然而她又是个极会看颜色的人,总是逗得身边人哈哈大笑,因此几个儿媳当中,最讨老王妃欢心的反倒是这个跳脱的邓氏。 说起邓氏与安氏的渊源,那也是一笔有趣的往事。当年安氏冒昧倾城,未出阁的邓氏慕名好奇,曾女扮男装上安氏经营的绸缎庄,意欲调戏安氏,没想到非但没有调戏成,反倒被安氏识破了女儿身,两人因此就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一直到两人双双出阁,那份情谊也没有减淡分毫。 时过境迁,两人凑在一起,谈天的内容从当年的胭脂水粉到如今各自的儿女。邓氏不由得打量起安氏身边的一双儿女,不由啧啧称赞:“你这双儿女品貌不凡。果然承了你的样貌!” 白流苏脸一红,笑着称道:“不敢,三小姐和五少爷才是人中龙凤呢!”这一句听得邓氏耳根子都软了。笑说:“阿苏的嘴还是那么甜啊!” 说起来邓氏也生的一副好样貌。不同于安氏的婉媚,而是英气逼人。她夫君郑明道反倒生的俊秀。因之这夫妻二人的样貌也是人中上佳,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叫人看了眼前一亮。 邓氏令白流苏倍感亲切,因之儿时来郑王府做客,邓氏就颇喜逗弄自己,那时候她和三小姐郑玉书还是很好的玩伴呢。说起郑王府的第三代,倒是人丁兴旺。三房儿媳膝下皆是儿女双全。长房育有两女两男。二房和三房各有一儿一女。四个小姐分别是琴棋书画,四个少爷依次是松柏竹岚。 邓氏忽的想起来什么。忙对身后的嬷嬷道:“去把玉书、玉竹叫来。”嬷嬷点头应了,便悄然退出去寻两位小姐少爷。白流苏不明所以,便静静听着母亲与邓氏继续说着家常。 因贵妇人们的席位一字排开,呈一个弯月的形状正对着戏台。白流苏不能将其他人的神色看的仔细。索性就拿起桌上的芙蓉糕,小口小口的喂着泽言吃。突然一只纤纤玉手就按住了白流苏伸出去的手,银铃般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这位妹妹怎么这般面熟哩?” 白流苏闻声,嘴角止不住微微扬起,这声音过了五年了还是没有变,依旧充满灵气,依旧动听,让人听了不由自主的高兴。她抬起头来望着来人,眼光闪烁竟有些泪花。若说这世上除了亲人还有谁掏心窝子的待她。恐怕便只有眼前这位女子了。 ************************* “阿蛮~”这一声喊出来连白流苏自己都惊讶了,没想到她的声音竟然如此哽咽。站在对面的郑玉书也不由自主的红了眼圈,赌气的拍了下白流苏的手背。骂道:“坏阿苏,还是改不了口吗?” 小时候白流苏口齿不清,第一次见到郑玉书又听混了她的名字,竟把她当成了郑玉画,那时候郑玉书气的直接给了五岁的白流苏一个爆栗,后来白流苏便哭闹着一直唤郑玉书“阿蛮”。说她是野蛮人,两人同她们的母亲一样。不打不相识。 白流苏破涕为笑道:“改不了了,阿苏也不想改了。”一旁的五少爷郑玉竹反倒比他姐姐沉稳许多,安慰说:“白姐姐,你走了以后姐姐还念叨过你好多回呢。” 邓氏和安氏看着小儿女们重逢的情状,不由得动容。还是邓氏拍了拍自家女儿,打发她带着白流苏跟白泽言一道去花园玩耍。郑玉书欣喜的应了,牵着白流苏的手就走在前头。沉稳的郑玉竹则牵着白泽言,跟在两位姐姐的后头。 安氏看着孩子们离去,回头笑着对邓氏说道:“这俩孩子,一个像你,一个像郑三爷。”邓氏也笑的一脸满足,女孩活泼跳脱惹人喜爱,男孩沉稳内敛让人放心。只可惜安氏的儿女同她的儿女年龄并不相称,否则做成亲家,亲上加亲便是锦上添花了。 话说白流苏任由郑玉书牵着,一路上听她唧唧呱呱说了一长串,尽是上京的生活。郑玉书初次见白泽言,不过泽言生的可爱,对郑玉书提的问题都对答如流,很快两个人便相熟起来。郑玉竹带着白泽言去花厅看画,而郑玉书牵着白流苏来到花园里的一处暖阁,阁外一池莲荷开的正好,名门贵女们正在暖阁里玩着投壶之类的闺中游戏,不亦乐乎。 此情此景太熟悉,白流苏不由得想起几年前那个月夜,她曾在郑王府初次遇见阿央的场景,突然心中一动,很想去旧时地看上一看。然郑玉书刚带着白流苏进来,屋里的贵女们都停下了动作,朝向她们俩看去。 郑玉书甜甜一笑道:“我同各位介绍下,这位是吏部郎中家的女儿白流苏。”贵女们纷纷明白了过来,一一上前来见礼,白流苏亦照着嬷嬷教过的规矩回礼。这时候郑家嫡长女郑玉琴带着妹妹和表妹云想容从内阁走了出来。 “三妹妹,什么事这么热闹?” 郑玉书忙拖着白流苏走到郑玉琴身边,又把方才的话说了一次,末了还添了一句道:“大姐姐,你可记得她就是我小时候的玩伴阿苏呀。” 几个姐妹了然的点了点头,当年郑玉书跟白流苏玩的极好,几个姐妹也有映像的。只不过当时爹娘都教导她们注重身份,莫要随意与人来往。所以同白流苏之间并不亲近。如今白流苏的身份和当年比起来,可就是云泥之别了。 云想容大眼睛直直盯着白流苏,冷不等的问了一声道:“你可是从燕北来的那位白流苏?” *********************************** 冷不丁被人问起,白流苏微微有些惊讶,不由得打量起云想容来。只见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袄裙,衬得皮肤白皙明丽,丹凤眼睛里满满的生机,一股子天生的娇贵从眸子里散开。只是那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实在让人不大欢喜。 郑玉书看出了白流苏的困惑,便解释道:“这是我四姑姑家的长女云想容,我的大表妹。” 未及郑玉书说完,云想容立刻说道:“我乃云王府嫡女云想容。”语气中透着高傲,似乎还带着些许敌对的意思。 白流苏莫名的感受到了来自云想容的敌对,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初次见面,为何云想容会如此。不过对方特地强调她云王府嫡女的身份,就是为了说明她比自己高贵。这种人宁愿顺着,也不必与她发生口角。 于是白流苏十分明了的跟云想容见礼。没料到云想容一侧身避开了白流苏的行礼。此刻众人都看出来云想容是故意对白流苏不待见了。郑玉书心中藏不住话,忙问道:“想容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白流苏不愿惹得郑玉书同姐妹争执,便扯了扯郑玉书的衣袖,示意她不必出头。云想容不理会郑玉书的话,直直看向白流苏,问道:“听说你们这一路返京,是神王殿下一路护送回来的?” 白流苏立刻听出来话里的酸意了。难怪第一次见面云想容就要对自己充满敌意。原来是少女怀春,不巧那良人正好是神王殿下。偏偏她回京的时候,的确跟随着神王殿下的大军一道回来的,难免外人会这么看。 “怎敢劳动神王殿下护送,只不过我家舅舅同神王殿下同行,爹爹和我们又正好和舅舅同行罢了。”白流苏几句撇清关系。云想容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转身不理会白流苏,自回了内阁。 郑家几个姐妹面面相觑,皆有些讪讪的。她们这位大表妹被四姑姑几乎是宠上了天。这份高傲已经见怪不怪。郑玉书忿忿道:“你看她是什么态度!”转头连忙安慰白流苏道:“阿苏,我们不理她,我带你去投壶玩。” 说完牵着白流苏去了暖阁一角,和丞相府家的小姐们凑在一起玩起投壶来。白流苏在心中长舒一口气,不由得埋怨起龙千玺来,真是凭白受一份冤枉了。安静站在一旁不语,看着郑玉书屡投屡败,到最后气的郑玉书丢了羽箭,气鼓鼓的说:“今日这投壶也跟我做对!” 丞相府的几个小姐脸色一正,都以为郑玉书是真的生气了。欲言又止,投壶的动作也停下来了。白流苏无奈的笑笑,知道郑玉书并非是生别人的气,而是生她自己的气。赶紧上前一步岔开话题:“我走的时候你种下的那朵兰花,如今还活着吗?” 郑玉书果然被白流苏的问题吸引,眼睛亮亮的回答道:“当然还在了,现在它长得可好看了,我带你去瞧瞧。”说完就牵着白流苏朝门口走去。几位丞相府的小姐朝着白流苏投去感激的眼神,白流苏淡笑的回以点头,便跟着郑玉书一起出来看她的兰花。(未完待续) 115、玉书 两人并肩出了暖阁,郑玉书侧身拍了拍白流苏的手臂安慰道:“你莫要和想容一般见识,她自幼被四姑姑宠惯了,在家里头深得祖母的宠爱,这番脾气,对谁都是一样的。” 白流苏知道郑玉书是怕自己放进心上了,会意的笑笑打趣道:“谁不知道郑王府的三小姐是这家中最受宠的孩子,怎么今日反倒自谦起来了。” 郑玉书叹了口气,两人沿着荷花池子往前走“那是从前,自从四姑姑家的云想容出世,我可就拱手让贤了。谁让她四岁便能识文断字,是个天才童女又长的如花似玉。”白流苏从郑玉书的口气里听出酸溜溜的味道来,当年她年纪尚小,离开京城的时候并没有同这位云王府的嫡女见过。没想到竟然是位小才女。 只不过这位才女的脾气,可真是不敢恭维。白流苏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若是照前世自己的脾性,今日恐怕已经同云想容扭打起来了吧。这边白流苏尚在愣神,郑玉书已经自顾自的把话接了下去:“今日祖母寿宴,一向从不参加此类宴席的神王殿下和天师居然双双到场,大家都觉得惊奇。想容妹妹对神王殿下有意,已经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你这次可算是撞上了。” 郑玉书颇为怜悯的看了白流苏一眼,谁让白流苏恰好和神王殿下同行呢。要知道神王殿下这么多年来从未与哪个女子同行过。即便白流苏只不过是坐在自家马车中,跟在大军里,那也足够令云想容不快了。 白流苏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偏头问道:“说起来,阿蛮你下个月就该及笄了吧。”听白流苏一说,郑玉书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忙轻手推了白流苏一把。在大庆,女子及笄之后,就意味着离成亲不远了。所以郑玉书不自觉的想到了那里。 “哎呦,我不过是问及笄的事情。你脸红什么?”白流苏忍不住调笑起来,心里却已经在想着该给阿蛮准备什么样的及笄礼物才好。毕竟是她珍重的人。绝对不能马虎了。郑玉书被她说的恼了,伸手就去打她。 正好花园里头没有别人,只几个贴身丫头远远跟在后头,两个姑娘一路打闹。来到了郑玉书栽种兰花的花房。说起来那朵兰花也并非什么珍稀异种。只是某次下雨天,她和阿蛮一起在墙脚发现的普通野兰。 当时那小花像个垂死之人一般,躺在污泥当中,白流苏断定这花死了,阿蛮却执意把它挖了出来,栽种在花房里,精心呵护。没想到这小野兰居然起死回生了。 “想当初还是朵垂死的野兰,如今到被你养的亭亭玉立,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了。”白流苏不由得感叹道。 郑玉书不语。只是盯着兰花,顺手拿起花洒灌溉,她的眼神中似乎闪烁着某种不知名的亮光:“只要坚持。总会有想要的结果。” 白流苏深深看了阿蛮一眼,这位看似天真活泼没有受过一点风吹雨打的王府三小姐,恐怕真正的经历,是外人不可知的。便是她这位闺中密友,也不能完全知道,这几年在阿蛮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她似乎还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心里从不藏事的女娃娃。又似乎有的时候阿蛮不再是从前那个阿蛮了。 **************************** 贵女们还在暖阁中嬉戏,少爷们也在画厅作乐。白流苏跟郑玉书这两个久别重逢的闺中密友终于有机会在花房里说些悄悄话。两人便像小时候一样,大大咧咧的撩起裙摆,坐在花架之上,悬空的双脚一荡一荡,分外惬意。 “阿苏,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安静了许久,白流苏忽然听到阿蛮的声音从身边传来。不似往常的俏皮,这声音里带了些不安和希冀。 想来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也终于知道担心自己的姻缘了。白流苏唇角牵起一抹弧度,反问道:“阿蛮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郑玉书不高兴起来,侧过头皱眉道:“是我先问的,阿苏不要耍赖。”言罢就要来掐白流苏的软腰,她最怕这个,不得不举手投降。“我说我说!” “说起来,自古儿女的姻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我想嫁一个男子,若爹娘都不同意,想也是白想呀。”白流苏胡乱搪塞了一个答案。实际上,她对男女之情的信心早在前世死去的时候消失殆尽了。这辈子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再尝背叛的滋味。 思及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郑玉书并未能注意到白流苏的小表情,只不过皱了皱眉头道:“阿苏真是胆小。我便只要嫁我喜欢的男子,若是被逼婚,定会剪了头发做姑子!” 白流苏却抓住了郑玉书话里头的破绽来:“我竟不知道阿蛮已经有喜欢的男子了。”说完神色**的盯着郑玉书看去。吓得郑玉书满脸通红,立刻去捂住白流苏的嘴:“你可真是个口没遮拦的,我只说要嫁我所爱,何曾说过有喜欢的男子?” 白流苏费力扒下郑玉书的手来,喘了口气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被白流苏这么一问,郑玉书的表情又严肃起来:“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待我十分心思,我倾尽一生对他好,绝不辜负。” 白流苏十分惊讶的望着郑玉书,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根本就是奢求。大庆的男人有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便是邓氏和郑三老爷这般恩爱的,老王妃还给郑三老爷送了个姨娘呢。像自家爹娘,若非白老太太并不上心,爹爹房中早就妖孽丛生了。 想到这里,白流苏又松了口气,好在爹爹的心思从来没有从母亲的身上移开过。只是白流苏不曾想到,即便他爹爹不想,偏偏有人硬是送上门来。 “阿蛮,我真佩服你。”言罢,白流苏还似模似样的对郑玉书做了个揖,把她给逗笑了。“你呀,惯会取笑我呢。只不过我说的,可是认真的。” 白流苏不由得叹了口气,阿蛮的想法终究是不可能实现的,王府之女,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更何况阿蛮的品貌在众女之中乃是最好的。她的婚姻便是邓氏和郑三老爷都做不得主,全看老王爷和老王妃的安排,可是依着阿蛮的性子,若是真到了那一天,白流苏不敢继续想下去。 ***************************** 白流苏这一声叹息,花房顿时冷情了起来。这时候长欢在外头叩门道:“小姐,郑大小姐请郑三小姐和你一起回暖阁对诗呢。” 郑玉书一听对诗便不耐烦道:“不去!”白流苏摇摇头劝道:“你今日是主人,若是你不去,丞相府的几位小姐便以为方才真是把你惹恼了,这往后若是生了嫌隙该如何是好?” 郑玉书苦着一张脸,烦躁的绞着手帕:“这种诗会何必参加,反正每次都是云想容夺得魁首出尽风头,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也不多。” 白流苏不知道的是,郑玉书人如其名,这几年来在贵女之中也是小有才名,偏偏姑姑家的云想容总是在任何一场比试中都压她一头,让她总是担个万年老二的名头。所以一听说诗会,郑玉书本能的拒绝。 “这云想容果真是这般厉害的人物?”白流苏倒是生出一分好奇来。郑玉书突然想到一个注意,便冲外头候着的丫头环佩道:“你去暖阁问来题目,我们写了送去。”这样一来既不必让丞相府的小姐们误会,又不用去看云想容那副高傲的样子。 环佩只好遵命,前往暖阁要题目。白流苏依旧陪着郑玉书在花房中转悠。突然在一排花架上看到一株有花无叶的奇花,开的甚是妖艳,更令白流苏觉得奇怪的是,那花明明没有香气,可就是完全吸引住了白流苏的眼睛,不似牡丹的华贵,不似莲花的清高,偏生开的极具妖魅,张狂如最放肆的舞姬。 忍不住伸手要去触碰,可是手方伸出去一半,立刻一阵风从指尖划过,一颗砂砾打在白流苏的指尖,让她突然一痛。 “啊!”她忍不住轻声呼了出来,这声音自然惊动了背对着她的郑玉书,郑玉书连忙转过身来问询:“发生了何事?” 白流苏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方才她分明感受那到不是一阵怪风,而是一颗砂砾带起的风势,冷声道:“这花房里还有人!方才我的手被砂砾打中了!” 郑玉书闻言,立刻将白流苏护在身后,警惕的打量四周,喊道:“何人胆敢藏在王府的花房之中?还不赶快出来见我!” “两位不必惊慌。”一声温润如玉石听泉的声音传来,那人白衣翩翩从一片茶花中走出来,跟随其后的还有一个玄衣男子。郑玉书惊得捂住嘴巴,瞪大眼睛看着对面的二人。 神王殿下和天师怎么会在自家的花房里! 倒是白流苏已经习惯了他俩的出场方式,扯了扯郑玉书的衣袖,拉着她一起给龙千玺和未央行礼“见过神王殿下,天师。” 未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知道自己的身份后,终究免不了这一番俗礼,摆摆手,让两个女孩起身。龙千玺黑着脸道:“也不问问是什么花,就敢随手去碰,你的命就这么硬朗?” 虽然是神王殿下,但是白流苏还是被他这语气弄得老大不高兴,不就是一朵花嘛,花房的主人阿蛮都没说什么,他不高兴个什么劲儿!(未完待续) 116、斗诗 尽管心里头不悦,但是白流苏到底不敢惹了这位战神。只得低头不语。龙千玺见她这副情状,脸更加黑了,也不知道是在气白流苏还是在气自己。未央则是一脸焦急,不顾郑玉书还在旁边,就走上前想要看看白流苏的手。 白流苏倒退了几步,略有些惊讶的望着未央道:“天师,这是要做什么?”未央神色一黯,这才注意到阿苏毕竟长大了,男女有别。尴尬的定在原地,解释道:“你刚才要碰触的花,是彼岸花。” 未央还没有说完,郑玉书就惊叫了一声,忙拿起白流苏的手查看:“天啊!阿苏,快让我看看碰到了哪里?” 白流苏不明所以,任由阿蛮把自己的双手翻来翻去,疑惑的问道:“彼岸花怎么了?难道这花是碰触不得的吗?” 郑玉书一反往常的天真烂漫,跟着龙千玺一样黑脸道:“当然碰触不得,这可是剧毒的花,触之即伤,便是我郑王府也只有一颗解药!你可真是不知者无畏!” 未央怕白流苏没听明白便继续解释道:“彼岸花产自西域,是一种奇毒无比的花,在西域也是珍稀无比,它的解药只有西域曼陀罗公主的血。放眼大庆只有郑王府有一颗,皇宫之中有一颗。阿苏,方才若不是千玺救你,此刻你已经一命呜呼了。” 听了未央的解释,白流苏这才后怕起来。刚刚那一瞬就是生死之间了。不由得讪讪看向龙千玺,认真的行礼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龙千玺黑了好久的脸色方才好了些。不过闷闷的说道:“下次收起你的好奇心。”白流苏这会儿心里就只剩下后怕了,跟着点了点头。 四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在花房中,四周又恢复到了寂静,白流苏这才注意到,孤男寡女似乎不太合适,便低声道:“既然殿下和天师在这里赏花,我跟阿蛮还是去别处好了。”她这话一说出来。阿蛮立刻就笑了。 因之阿蛮笑的十分大声,白流苏跟着脸红起来。祖宗啊。你这个时候笑这么大声,是巴不得被人听见吗?阿蛮当然知道白流苏心中想的是什么。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解释道:“今日若是换成别的男人出现在花房,我自然是要跟你避一避的。” 阿蛮这话白流苏瞬间就听懂了。换成别的男人,被外人撞见了就有辱声名。但是今天她跟阿蛮撞见的是龙千玺跟阿央。就算被撞见。也绝对发生不了什么。只是因为他们俩是大庆最优秀的青年才俊,再无旁人可以与之争锋。 便是被撞见,别人也不喜欢自己和阿蛮与他们扯上半点**的关系,宁愿当作没有看见。除此之外,凭她们四人的品行,也不会发生什么误会。见过私会是四个人一起的吗?白流苏想通此节也淡定了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环佩也要到题目回来了。一进门便瞧见四个人对立站着,不过到底是郑王府三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很快镇定下来。向郑玉书介绍着诗会的题目。 ************* “咏花?”郑玉书一听又皱眉了,嚷道:“怎么又要咏花,就不能换个别致些的题目?” 白流苏知道阿蛮又是在闹脾气了。便劝解道:“咏花就咏花吧,这个题目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既是被无数人用过的题目,想要推陈出新可就难了,阿蛮想怎么写?” 郑玉书瞥了阿苏一眼,早就知道她是有意解围。偏生她今日就是不想作诗,便顺势坐在一旁的藤花秋千上找借口:“便是我想写。这里也没有笔墨纸砚啊。我看我们还是自己玩自己的好了。” 白流苏不懂阿蛮怎么突然出尔反尔,扭扭捏捏起来。此时她还没有注意到郑玉书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飘向未央。因之她是王府嫡女,这份心情被压抑的极好。可是她从没想到有一天竟能和未央在花房中相处这么久,心里头早就乱成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作诗呢。 再说,若是这诗又被云想容超过,在未央面前该是多丢脸的事情。郑玉书第一次认怂了。她不想参加。谁知道白流苏这会儿完全看不懂她的小心思。居然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来。 只见白流苏把丝帕往花架上一铺,再摘了好几朵红艳艳的百里杜鹃放在一旁的白瓷茶盅里。郑玉书好奇的看着白流苏一系列动作,问道:“阿苏,你这是在干什么?” 白流苏正要张口解答,被龙千玺抢了先:“这是杜鹃花墨。”白流苏抬头看了龙千玺一眼,流露出一瞬遇见知音的欣喜来。转头又冲阿蛮道:“你来念诗,我用花墨帮你誊抄在这丝绢上,不就成了。” 郑玉书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今日是赶鸭子上架,下不来了。未央偏头看向这个苦着脸的郑三小姐,从前他鲜少参加宴会,并不知道王公之中,竟还有同阿苏一样有趣的女孩。从前他偶然有那么几次见到郑三小姐,总是一副体面端庄的样子,现在想来,恐怕是迫于形势装装样子吧。 不忍白流苏的花墨白费,未央开口道:“素闻郑三小姐才名在外,怎么今日吝啬笔墨了?”郑玉书脸色腾地就红了,支支吾吾道:“天师,我只是徒有虚名……” 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郑玉书对上未央澄澈的眼睛,就仿佛要被吸进去了一般。她自认生下来还没有这般小儿女情态过。饶是白流苏再迟钝也看出来了些端倪。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我们阿蛮是不敢跟云小姐比呢。” 郑玉书被白流苏一语道破心事,反倒安定了下来,起身走到白流苏身边:“谁说我怕了,比就比!” 未央和龙千玺立在一旁,白流苏调好了花墨静候。郑玉书偏头看那株彼岸花,外头的阳光透过百花窗格洒进了花房,好像给四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空气里是各种各样的花香混合,熏得人有些微醉。 “阿苏,我开始念了,你写吧。”郑玉书一声吩咐,四个人都看向铺在花架上的丝帕。郑玉书便娓娓道来。 ******************* 花厅之中,戏子们已经唱完了三处折子戏,丑角出来表演滑稽戏来逗各位夫人们开心。老王妃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转头隔着怀玉长公主问长媳百里氏道:“孩子们这会儿都在做什么呢?” 百里氏早料到老王妃有此一问,她不是好奇孩子们在做什么,而是暗中点醒自己,注意别让小姐少爷们在王府里出了什么差池。不过百里氏主持中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条不紊的回答道:“松儿带着弟弟和各府公子们在画楼看画作诗。琴儿也带着妹妹和各府的小姐们在暖阁玩耍。听说这会儿姐妹们在斗诗呢。” 提到斗诗,丞相夫人插口道:“这次定是云王府的想容小姐又要夺得头筹了。”这一句正好说到了老王妃和郑明月的心里头。两人均是一笑。怀玉长公主静静瞧着,并没有把众人的话听进去。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越过几位夫人,看向隔着好几个座位的安氏。 安氏正跟邓氏说起在燕北时候的遭遇,邓氏听得又生气又替安氏心疼。突然安氏顿住,只觉得一道视线锁在自己身上,让她不由自主的吓出一声冷汗来。等她抬头去寻找这一抹视线的时候,又没有了踪迹。 邓氏不知道安氏是怎么了,伸手拿帕子在安氏面前晃了晃道:“你是怎么了?突然就不说话了。”安氏这才回过神来道:“我是累了。” 邓氏了然的点点头道:“也是,你这有孕在身,也是难为你了。”安氏止住了话头。深吸了口气,心中暗道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偏头问邓氏道:“我瞧着,邓姐姐这些年可过的好呢。” 安氏话一说完,邓氏就笑了,她的脸上像一朵牡丹一样绽放,全是神采奕奕。跟着滔滔不绝的说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来。女儿郑玉书继承了她的容貌,同时又继承了她爹爹的英气。端庄又不失灵气,虽未及笄,已经有好几个一品大员家的夫人问询起亲事来。儿子郑玉竹更是沉稳持重,去年便过了童子试,还是头名。 安氏也不由得感叹道:“邓姐姐是个颇有福气的。”邓氏笑着说道:“妹妹经历大难,必有后福的。何况现在肚里还有了一个,这可是老天爷送来的礼物呢。” “是呀。”安氏不由得抚上自己的腹部,颇有些沧海桑田的意味来。她目光转向戏台上那个丑角,喃喃道:“没想到还会再回到上京来。”她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在等待她。安氏更加不知道多年前一场小小的误会将会在日后给她带来巨大的灾难和麻烦。 在座的众夫人也没有想到,今日暖阁诗会,云想容居然破天荒,头一回输给了郑玉书。而白流苏亦在这场诗会中,凭借丝帕手书一战成名,获得了京中贵女们的肯定。 云想容咬着嘴唇盯着那丝帕上的咏花诗,以往郑玉书的诗喜欢掉书袋,底蕴十足。而她惯会剑走偏锋,推陈出新,往往胜了郑玉书一分气势。 没想到今日郑玉书一改往日的风格,全诗写的气势磅礴,细看来又是缠绵悱恻。与她的诗放在一起高下立现。(未完待续) ps:感谢燃尽狼烟小伙伴的打赏~ 感谢各位书友们的订阅,你们的订阅是阿夜更新的动力~ 117、花房 众贵女围在桌前,云想容的脸色已经逐渐的暗淡下来,偏生这个时候性格一向刚正的郑玉棋并没有看到她的脸色,自顾自客观的说道:“难得,想容妹妹也有输给玉书的时候,这次的彩头可就全归玉书了。” 本来云想容正拉不下这个面子,突然被郑玉棋这么一点破,她一向高傲的性子,这会儿更加不想认了。郑玉琴看到云想容一副要发作的样子,连忙叉开的话头道:“许是三妹妹今日得见儿时密友,心中大喜,剑走偏锋罢了。” 一旁的四妹郑玉画年纪最小,也是四个人中心思最单纯的,她探身看向桌上那副丝帕,仰着头看向云想容,懵懂道:“反正三姐姐就是赢了呀,不过这幅丝帕可不可以归我呀,我瞧着这绣工和书艺都是一等一呢。” 被郑玉画这么一提,大家也纷纷注意起这幅丝帕来,郑玉琴果断的说道:“这不是玉书的手笔,她也没有这么好的绣工。”郑玉琴刚一说出来,云想容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声道:“往日玉书行文作诗都不是这个风格,怎的今日突然改天换地了。我倒要去问问,这首诗到底是不是她写的!” 此言一出,就是怀疑郑玉书造假了。本来郑玉琴当云想容是客,加之又是祖母最疼爱的外孙女,这才一让再让。可是这会儿云想容竟公然污蔑自家三妹妹,她这个做长姐的真没办法偏向她了。 二女郑玉棋皱着眉头道:“输了便是输了。怎么这般没有气度?”云想容听了这话立刻不依了,冷笑道:“若真是玉书所作,本小姐甘愿认输。只是今日诗会她连现身都没现身。就说这首诗是她作的,我可不服!” 言罢,云想容转身看向送诗来的环佩道:“玉书现在何处?”环佩一直低头听着云想容同王府其他小姐说话,心里头本来就不高兴,对云想容甚为不喜。可是她毕竟只是个丫头,没有说话的份儿。这会儿被突然问及,她也乐意奉告。反正到时候打脸的还是云想容。 “三小姐和吏部郎中家的白小姐正在花房赏花。这份丝帕手书是我家小姐口述,白小姐亲手书写。”环佩面色平静。慢慢说道。 郑玉画插嘴道:“没想到这白家三小姐的书法技艺和绣工竟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些小姐们尚且不知,白流苏是活了两世的人,又师从神针娘子,她的绣技。只怕有些女子一生都无法企及。而她的书法技艺也同她的绣技一般,与众不同,又难以模仿。 郑玉琴抬手拍了拍云想容的肩膀安慰道:“既然事情都已经弄清楚了。想容妹妹也该明白了。下次诗会再接再厉便是了。”云想容默默不语,身子微抖,她这是气的。郑玉书面有忧色对郑玉棋、郑玉画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便带着其他贵女们又投入到其他的游戏当中,众人四下散开,只留下郑玉琴和云想容。环佩得了彩头便返回花房复命,让她留在这看云想容那副被气疯了的尊容,她也乐意。不过她更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家小姐听听。 ************************ 环佩回到花房的时候。郑玉书已经命婆子搬了一套藤椅安置在花房的外头,正对着阳光,又在桌上安置了一个棋盘。不是因为她喜欢下棋。而是神王殿下和天师不知怎的,就是看不懂人眼色,赖在花房不走。 这两个仙风化骨一般的美男子,郑玉书和白流苏都想不到用什么法子开口打发。于是便让他二人在外头对弈。自己则和阿苏一起在花房中熬制花茶。 环佩对两位重量级的“门神”行过大礼,便兴冲冲的奔进花房,满脸喜色的对郑玉书道:“小姐今日写的诗可不得了呢。生生压过了云小姐,夺了魁首。您看这都是赢回来的彩头!”环佩喜滋滋的把怀里的彩头一一展示。无外乎是写金簪手镯等闺中物件。 白流苏闻言转头恭喜好姐妹说:“阿蛮,果然厉害!”郑玉书这时候反倒害羞起来,眼光有意无意的瞄向门口那两个安静的美男子。随后她从彩头中随意抓了大半塞给白流苏道:“这里头也有你的一份,若不是你的丝帕手书,我的诗也是不能成的。” 白流苏从善如流的让长欢把东西收了起来。她和阿蛮之间,从来不需要那些客套的礼节。环佩这时候又把暖阁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郑玉书听,尤其是云想容说过的话还有她那不可一世的姿态。还有因为输了憋屈的模样。 郑玉书听后冷笑道:“她便是那个性子,以为这世上是无人能及她的。”白流苏笑着说道:“今日她倒是在阿蛮这儿讨到了苦头。” “论底蕴才情,郑三小姐自是告于云小姐的。”冷不等一个温润的声音插进来,郑玉书一偏头才发现神王殿下和天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进来。龙千玺跟在未央的身后站定,默默不言。方才那句话是出自未央之口。 白流苏讶异的问道:“你看过阿蛮同云小姐的诗作?”这个问题也正是郑玉书想问的。未央淡淡解释道:“去岁花朝节,众位小姐的诗会,我跟千玺是主考。” 郑玉书这时候才了然道:“原来那个时候,所为神秘主考就是天师你和神王殿下!难怪一直到比试结束,我们都不知主考是何人。去岁的题目,出的可是刁钻的很。”郑玉书回想起来,还有些皱眉。那时候也是到了最后一轮,她被云想容一首剑走偏锋的咏梅夺取了魁首。 未央继续说道:“有的人惯喜锋芒毕露。有的人素爱韬光养晦,只不过假以时日,这两类人的底蕴将会越差越远。”他说道这里便不再往下。 而郑玉书也是听懂了未央的意思。不必计较一时的得失,要做一个笑到最后的人。她抬头,晶亮的眸子直直看向未央,眼神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惜未央已经低头去看香气氤氲的花茶,生生错过了这一眼万年。 “很香!”龙千玺干脆利落的点明。他出生名门,所用器具食物都是万人之上,能得他一句称赞。说明这花茶真的是上佳了。郑玉书很快回过神来说道:“此茶乃是六月雪煎制了腊月莲,殿下好功夫!” 白流苏十分诧异。方才她陪着阿蛮煎茶,只觉得这茶馨香无比,是她从未闻过的味道。没想到这道茶用了这样的珍稀,因又好奇的问道:“六月如何飞雪?腊月如何生莲?” **************************** 郑玉书也解释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干笑道:“所以我跟你说过,我这道茶,天上地下,举世无双了嘛。” 一个清冽的声音传来:“极寒北地,终年飞雪,便是六月是飞雪最纯净最轻盈的时候。酷暑南国,长岁烈日,便是腊月开的莲花最清丽最甘醇。” 龙千玺这般解释着,琥珀般迷离的眼睛直直看着白流苏。令她心上一颤。随即立刻回过神来,喃喃道:“有生之年,若是踏遍大庆江山。赏遍这些壮丽奇景,该多好。” 郑玉书取笑道:“你一个闺中女子,如何能像男儿一般,足踏四方?还是不要做梦的好。”龙千玺深深看了白流苏一眼,在心底悄悄记下了白流苏的愿望。 四人坐在花房外头品茶对弈。因之心思都不在棋局之上,故而和棋了事。也不知是这一日阳光正好。还是郑玉书同未央侃侃而谈,总而言之。过得很是舒心。 直到过了晌午,龙千玺和未央起身告辞。时辰也到了散席的时候。白流苏和郑玉书才随着丫头婆子一起回了花厅。 她们到的时候,戏已经唱完。白流苏走到安氏身边,母女二人对视一笑,安氏关切的问道:“玩的可舒心?”白流苏乖巧的点点头道:“阿蛮今日诗会夺了魁首,我还喝到了阿蛮亲手煎制的花茶哩。” 郑玉书心情大好,邓氏听白流苏这么一说,颇为诧异,随后又笑开了花,十分怜爱的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发。 不远处云想容却一直黑着脸静静坐在郑明月的身边,若不是碍于怀玉长公主在场,她恐怕已经拖着自家母亲赶紧回家了。她可不想在郑王府继续丢脸下去了。 “时候也不早了,老身年纪大了,精神头也少了。今日便到这儿吧。”言罢,老王妃转头看向长媳百里氏。百里氏会意,吩咐婆子去为众夫人套车,自己则带着二弟妹、三弟妹送怀玉长公主出门。 安氏带着白流苏静静立在一旁,目送怀玉长公主离去。之后其他夫人也跟着离开。郑玉竹正好牵着白泽言回来,小家伙脸上洋溢着喜色,白流苏不禁问道:“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白泽言美滋滋的答道:“玉竹哥哥今日带我看了好些名家的书画,叫我大开眼界呢!”郑玉竹笑着摸了摸白泽言的头道:“以后来王府玩,哥哥带你看更好好看的!” 白泽言闻言,立刻眼睛放光,仰着头期待的看向安氏,安氏无奈道:“好好好!既然五少爷不嫌弃你,以后便让你姐姐带你来玩耍。”说道这里外头杜嬷嬷走了进来给各位小姐少爷行礼后,对安氏道:“老爷已在前门等候了,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安氏点点头,此刻她的确归心似箭。今日见到故友邓氏心中高兴,可是总有一道目光让她极其不舒服。再加上怀了身孕,这精神头,比之老王妃还要差些。 白流苏同郑玉书匆匆道别,便扶着母亲出了王府,果然父亲已在门口等候,一家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打道回府了。(未完待续) ps:继续卖萌打滚求订阅求打赏~ 如果可以粉红也赏我吧~满五张粉红阿夜就加更!认真脸~ 118、往事 白致远今日有些微醺,幸而白流苏早就料到了父亲会被灌酒,因而早让小厮备好了干净的衣衫。彼时出王府之前,白致远已在净房换下了干净衣服,仔细的梳洗了一番。他可不想这身酒气让安氏不舒服。 一上车,白致远就问询起今日在王府的事情。“可有被人欺负?其他各府的夫人待你可好?”安氏淡淡笑道:“怎么老是觉得我会被欺负?” 白致远一边挽起安氏的垂发,一边心有余悸的回答道:“我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白流苏忍不住捂了弟弟的眼睛,脸色通红道:“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啦。” 夫妻俩这才注意到一双儿女还在车里头呢,白致远干咳了一声,正襟危坐,转头来问白流苏和白泽言今日玩的可开心。白泽言头一回高兴的像个猴子一般,不停说着玉竹哥哥多好多好,王府里收藏的书画多好多好。 一家人静静听着白泽言手舞足蹈,说的兴起。车厢里时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倒是郑明月带着云想容这一边可就没那么开心了。云想容诗会居然输给了郑玉书,这件事令郑明月十分诧异。 “容儿,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云想容实在不甘心提起这一次失败,奈何又架不住母亲问询。当郑明月听到白流苏手书丝帕获赞的时候,不由得紧蹙眉头,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的想法。 神王殿下和天师除了天子宴席。其他几乎概不参加。怎的这吏部郎中家的女儿一来,他俩就跟着来了?思及此郑明月又问道:“你说玉书带着白家那位姑娘去花房是什么时候?” 云想容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问起这件事来,不过依旧回忆道:“大概是辰时。”她的回答立刻让郑明月心中警铃大作。在宴席之时。她让前厅伺候云战的小厮留意神王殿下和天师的动向。小厮后来回禀说他俩自女眷离席之后,便也离席了。看样子是去了王府的花园。 郑明月心中不安,难道说那个时候玉书和那白流苏在花园中撞见了天师跟神王殿下?时间上是刚刚好。而王府花房就在花园的中央。加之这吏部郎中在燕北时还似乎救过神王殿下,这么一想,几人早在燕北就已经熟识了吗?她的容儿,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吗? 云想容不知道母亲为何怔愣,摇了摇郑明月的衣袖道:“母亲。你怎么了?”郑明月低头看着自家粉雕玉砌白瓷样的女儿,暗暗下定决心。就算是晚了一步,这份姻缘她也一定要抢。那白流苏不过区区五品郎中之女,如何能同自己的女儿比较? 云想容嘟着嘴嚷道:“今日真是晦气,不仅没见到神王殿下。就连诗会都输了。母亲,改日要去大佛寺烧香,去去晦气!” 郑明月点点头。心中思量着白家虽然有个安平护国公的依仗,但到底不如王府。这白流苏虽然是个小娃娃,但是为了容儿,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 白致远一家回到七角巷,安氏乏了自去安睡。白泽言由于中午没有休息,这会儿也哈气连连。只剩下白流苏和白致远二人在书房中说话。 今日席上白致远被灌了好多酒,众人纷纷同他称兄道弟拉关系。他心中冷笑,这些人莫不是趋炎附势之辈。岂是真的与他交好,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大舅子是安平护国公。自己连升数级,让人一时拿捏不准,皇帝到底重看谁罢了。 白致远瞧得透彻,劝酒的那些人,多半都是大皇子的党羽。三皇子一死,大皇子可谓没有敌手。原先还在观望中的一群人,这会儿已经成了一边倒的趋势。木秀于林。注定没有坦途,白致远不愿再想,实在是头疼的紧。 正好此时白流苏端着一杯醒酒茶奉上,担忧道:“父亲也是太实在,人家敬上来的酒你挡都不当就全喝了?舅舅可就比你聪明多了。” 白致远本来高兴的接过女儿的茶,结果被女儿小大人似得一阵数落,立刻心里就不开心了。委屈道:“你舅舅可是安平护国公,他若是不想喝,有几个人敢再劝?你爹爹我只是个五品郎中罢了。”说完还故作委屈的望了白流苏一眼。 白流苏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别以为她不在前厅,就不知道前厅发生的事情。刚才她可是把小厮都盘问仔细了,那些敬酒的人不是下级就是平级,偶有几个品级比爹爹大的,也没怎么过分。所以说,那些酒爹爹是半推半就。白流苏不得不提醒爹爹,都说祸从口出,病从口入。长此以往,就算不遭人暗算,也要变成酒鬼了。 思及此,白流苏正色道:“爹爹莫要诓我,方才小厮都跟我说了。爹爹须知你可是我们一家的仰仗,今日王府宴席便罢了,若是旁的酒席,想要对爹爹下手,那简直是易如反掌。爹爹人前口快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和母亲?” 白致远这才意识到白流苏话里的严重来。自从回到上京之后,他仿佛一下子卸下了所有的重担,人在安逸之中,也没了往日的机敏。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汗流浃背。这上京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是最大的漩涡,稍有不慎,便死的连骨头都不剩了。 “还是流苏说得对。方才你娘不肯同我说,现在你跟我说说,今日在王府可曾受了欺辱?”白致远喝过醒酒茶,这会儿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白流苏思虑一番,捡了些要紧的话回答道:“并无人欺辱我们。只不过我瞧着娘亲今日的精神头不是很好。父亲,怀玉长公主从前同娘亲是旧识吗?” 白致远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女儿怎么提起怀玉长公主来,扶额苦思道:“你娘不曾与我说过,不知怀玉长公主是否同你娘是旧识。只不过当年你娘名动京城,才貌一度盖过了长公主,传言长公主一度气的摔坏了宫中的长明灯。不过都是坊间传闻,不值得信的。” 白流苏点点头,看样子爹爹并不知晓这件事,改日得叫白牛好好去查查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她总是觉得今日的怀玉长公主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娘亲。 ************************* 长乐宫中,太后正躺在流金软塌上,几个宫女们,一个捏肩、一个捶腿,还有一个在一旁给太后调着烟丝。若是单看这幅容貌,任谁都想不到眼前这位妆容精致的美妇已经五十多岁的年纪。乍一看还以为同郑明月一般年纪。 四下一片寂静,只见这雍容华贵的女人,丹凤狭长,微眯起来,手中扶着烟枪,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淡淡瞧着嘴前腾起的烟雾,时而一丝精光流露,叫人冷不丁觉得森寒。 一个太监迈着细碎的步子急急走了进来,隔着一道玉石屏风跪下,细声道:“太后娘娘,怀玉长公主来见。” 那太监话音未落,只听“啪嗒”一声脆响,烟枪突兀的落地,震得所有人心中一颤。没过多久,太后颤抖的声音隔着一道屏风传来:“快宣!” 这一天太后等了太久,怀玉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可是自从怀玉丧偶之后,她便再没有进过长乐宫。太后知道怀玉心中一直恨着自己。恨自己当年为何乱点鸳鸯,误她终身。可是当年那件事,实在是个天大的乌龙。 宫女们撤去屏风,怀玉正好进来,刚要行礼,太后便拍了拍身边的暖塌道:“不必行礼,到母后身边来!” 怀玉依言行至太后身边坐下,让太后细细打量自己。太后感慨道:“怀玉,你竟憔悴成这个样子。” 怀玉开门见山道:“母后,今日在郑王府,我见到致远了。” 只一句太后便明白了怀玉的目的。当年怀玉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子,被自己宠得无法无天,竟敢女扮男装偷偷溜出宫去。那一年正逢科举,她在街上遇见了白致远,也不知怎的两人起了争执,怀玉一时兴起,便同他斗诗。最终自然是怀玉惨败。 那时的白致远比之今日更加的年轻俊逸,也更加风度翩翩,行在街上也是迷倒了万千少女。怀玉旁敲侧击打听出他是今科赶考的学子,暗暗记下了姓名。回宫之后,便央求太后赐婚。太后震怒,自然不可能答应。于是怀玉便同太后打赌,若是白致远能登及三甲,太后便允她婚事。 因之怀玉知道白致远的才情,故而十分肯定白致远的实力。太后本来恼怒怀玉胡闹,架不住对怀玉的疼爱,若是那位穷书生真能登及三甲,也说明怀玉眼光不错。到时候一番赏赐,辱没不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只不过后来白致远的确夺了探花,可是怀玉的驸马却另有其人。庆帝听了太后的吩咐,把新科状元百之渊招为驸马。太后见了百之渊甚为满意。怀玉直到下嫁才知太后跟哥哥弄错了人。此百之渊非白致远。 然而悔婚已经来不及,等到太后发觉人选错了,又发现白致远早在科考之前已经同安氏女完婚了。如今百之渊已死,怀玉成寡,白致远带着妻女儿子回到上京,摇身一变成了五品郎中,怀玉便又起了心思。(未完待续) ps:谢谢策梦打赏,谢谢小伙伴们的订阅~ 继续求订阅求打赏~ 119、上香 太后沉默不语。怀玉只把眼睛直直的瞧着母亲。她这一辈子荣华富贵,然最大憾事是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她是大庆的长公主,是皇帝和太后的掌中宝,为什么就该她守寡孤独终老,便让那个商家女子摇身一变,反倒成了勋贵之女? 更可气的是,凭什么她失去的人,最终同安氏女结为连理?怀玉越是想着就越是生气。太后半晌才道:“那白致远已有妻女,怀玉……” 太后尚未说完,怀玉立刻打断道:“有妻女又如何?找个理由休了便是。那安氏女何德何能,她能给致远什么帮衬?母后,儿臣一生憾事便是不能同致远长相厮守,难道母后真的不疼儿臣了吗?” 太后敛眉,怀玉已然成寡,这两年她本欲给怀玉再配个良婿,谁知道怀玉痴心不改,那白致远有家有室,女儿还是不肯放弃。但是事情又正向怀玉所说,便是令白致远休了安氏,公主下嫁,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可是庆帝会同意吗?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声望,怎能被怀玉任性的破坏。就算他再怎么疼爱妹妹,也会犹豫的吧。不过此事也并没有那么难办,太后是个沉浮深宫几十年的女人了,最不缺的就是手段。她拍了拍怀玉的手背,安慰道:“你放心,母后应下了,只不过这件事我们要徐徐图之,定要嫁个名正言顺!” 初到上京这一个月来对白流苏来说可谓忙碌。一边又要盯紧了中馈,一边又要搭理上京和燕北两地的账目。白流苏常常看账本到深夜。长欢和风花雪月等人心疼不已,也只能夜夜陪着。不过这一个月以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王妃寿宴后不久。白流苏便挑了个吉日,替父亲和母亲宴请七角巷的邻居。来人都是父亲的同僚或是平级,一场酒席大家相谈甚欢。白流苏还和户部王郎中家的女儿王思妍成了玩伴。王思妍性格直爽,天真烂漫,比之白流苏略小了一岁,她一有空就会来白府串门,跟着白流苏学习女工。 这邻里关系处的不错。安氏也常常有邻家夫人作伴,在家中安胎也不致于烦闷。不过她心里始终记挂着要去佛照寺烧香还愿。还记得在燕北的时候。她去庙里求签,虽然差点遭陈慕雪陷害,但是好在大难不死,福从祸中来。 前些日子安氏闻说当初云游燕北的一灯大师已经回到了佛照寺。她更要去拜谢一番了。白流苏对管家李靖吩咐一番,便带着风花雪月一起去平安居。因之上京的宅院同燕北的白安堂大差不差,所以白流苏还是照原来的名字给各自的住处题了名字。 “母亲,女儿都安排妥当了。”杜嬷嬷给白流苏挑起帘子,她便径直朝着卧房走去。安氏将将换了一套湖蓝色的连襟布裙,头戴一只木兰花簪子,她本就生的清丽,这么简单的一打扮,愈发出尘不染。 “母亲真好看!”白流苏由衷的感叹道。 ******************** 安氏回头。见自己的大女儿,娉娉婷婷的立在房中,今日随意拣了件藕粉色的布裙穿了。反倒显得出水芙蓉。便笑道:“我家流苏才是真的好看哩。” 白流苏脸一红,上前来身手扶起安氏,这一个月来安氏身形明显起来,走路也容易累。若不是安氏执意要去佛照寺,照白流苏的打算,是要把母亲安置在家中。最好肚里的孩子出生之前都不要出门的好。 母女俩出了大门,李靖早就套好车马在门外等候。白流苏特意把白泽言留在了家中读书。因之燕北一案。今年的童子试定在了五月份。白流苏可不希望自家弟弟被上京的繁华世界迷花了眼,不知人间正道是沧桑。 好在白泽言十分听话,也不哭闹,乖乖在书房里练字读书。实际上他是觉得跟姐姐娘亲去寺庙实在是无趣的紧,上一次在燕北就是,姐姐还食言,不陪他吃素斋。真是讨厌。白流苏是不知道弟弟的小九九,扶着母亲上车。 安氏一看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镖局押镖呢。只不过一辆车马,却前前后后跟了十个护卫,再加上丫环婆子加起来近二十个人了。安氏有些无奈的看向女儿道:“不过是进个香罢了,你如何这么大的排场?” 白流苏解释道:“佛照寺地处上京东郊,从我们这里过去,路上有一段荒无人烟,虽说如今是太平盛世,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多带些人总比没有的好。再说了,上京哪家夫人小姐出门不是丫头仆役一堆的。娘亲你就放心吧。” 女儿说的也在理,安氏只好不再说话。白流苏特意吩咐李靖布置了马车,车里加了一层厚垫子,就怕安氏受不得颠簸。安氏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愈发觉得上苍眷顾,让她有这般好的夫君,这般好的儿女。 与此同时长安街上的云王府门口,一众仆役约摸四十多人鱼贯而出,两顶八抬软轿在门口候着,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大丫头和老嬷嬷簇拥着一位贵妇和小姐出来了。郑明月和云想容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逼人。 今日是郑明月答应了云想容要去佛照寺礼佛,顺便也想求个签找一灯大师问问运道。在上京之中,若说谁能于天师勉强并驾齐驱,便只有一灯大师了。只不过即便是勋贵人家找一灯大师解签也要看缘分。 只有一灯大师愿意的时候,才会为之解惑。只不过没有人敢认为一灯大师是摆谱。一来一灯大师每言必中,二来一灯大师是天师和神王殿下为数不多的挚交。两个月前,云想容有幸得一灯大师解签,被预言十年之内大富大贵,前程锦绣。 不过云想容始终不明白一灯大师最后那句需守心慎行是什么意思。前些日子她在郑王府被郑玉书占了魁首,心中不畅,便想着来找一灯大师解惑了。 郑明月替云想容整理了衣裳,便让嬷嬷引她去前头的红顶软轿,自己则坐进了后头的紫顶软轿。一行大概五六十人浩浩荡荡就朝着佛照寺去了。 **************************************************** 马车行的缓慢,白流苏让风花雪月跟着车马,留意着四周。自从上一回白如敏闹了那么一出之后,白流苏就留了个心眼。同样的错误她是不想再犯第二次了。好在这一路无事,一行人平安到达佛照寺。 白流苏陪着安氏去大殿进香,而后安氏问询起一灯大师,寺中的长老解释道一灯大师只接见有缘之人。安氏自叹不知一灯大师的规矩,恐不能如愿了。白流苏不忍母亲不高兴,因劝道:“听说佛照寺的素斋甚是精致,女儿馋的紧,不如母亲陪我去尝尝看?” 安氏心知女儿这是在安慰自己,不过此行全看缘法,她尽了力便看天数罢了。便展颜笑道:“都随你吧。”一旁的长老跟着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做出个请的姿势引二人去斋堂。转过一道拱门,突然听见一阵嘈杂之声,好像是什么人在驱赶两旁的香客。 安氏不由得皱眉问那长老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寺内这般喧哗?”长老见怪不怪的说道:“今日云王府的大夫人带着云小姐来上香,王府的侍卫们为免百姓打搅了夫人和小姐,此刻正在驱散主殿内外的香客。” 听闻是云王府,安氏默默点了点头。长老道:“夫人小姐还是快随我去斋堂,免得冲撞了。”言下之意,便是莫要撞上了这两个贵人。白流苏微微蹙眉,最终还是扶着安氏同长老一起转过一道拱门,消失在主殿。 依照白流苏前世的性子,她定要迎上去瞧瞧云想容多大的排场,多大的体面。不过如今她不再是那个事事争先的小丫头。这种事便不再放在心上。只不过那云想容似乎对自己偏见极大,待会用完斋饭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侍卫们将主殿的闲杂人等都请了出去,嬷嬷们才请了郑明月跟云想容下轿。方丈早在一旁等候,和颜悦色的对这两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云想容脸色一正,她虽娇纵惯了,然而礼佛之心甚是虔诚,连忙严肃的对方丈回礼。声音如山涧清泉:“方丈大师,不知一灯大师现在可在寺中?” 云想容直奔主题,她此行就是为了找一灯大师解惑的。哪知方丈顿了一顿,缓缓道:“云小施主还是先去主殿吧,佛香已为两位施主准备好了。”云想容还要再问,便被郑明月按住了肩头,她做了个摇头的样子,云想容这才止了动作。 方丈大师的意思很委婉了,在佛照寺,没有人可以勉强得了一灯大师,他若是不愿意见人,那么她们就绝无可能见到他。郑明月本来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带着云想容来的,虽然见不着,也并不觉得太意外。 云想容略一撅嘴,最后还是跟着方丈去主殿进香。她不甘心,既然上一次一灯大师肯为她解签,为什么这一次却不肯见她?就算真的见不了,她也一定要知道其中的缘由。暗暗打定主意,进香之后,她便对母亲道:“许久不曾尝过佛照寺的素斋了,母亲……”(未完待续) 120、斋堂 郑明月心知女儿云想容还想试上一试,便点头,转而看向方丈道:“的确是许久未曾吃过佛照寺的素斋了。”方丈了然,立刻差了身边的小僧人引郑明月和云想容去斋堂。 佛照寺僧人众多,因而斋堂也比普通的饭堂大了很多,再加上时常有上京的达官贵人还有老百姓来吃佛照寺的斋菜,因而斋堂分为东西两个斋堂。僧人和百姓们都在东堂用饭,达官贵人们都在西堂吃斋。 安氏以前在上京的时候,来过佛照寺很多次,对于寺内的情况很是熟悉。但是白流苏却是第一次来。转过一道走廊,进了一扇拱门,眼前的世界突然开阔起来。她从未见过一个寺院的饭堂也能这么大的。 不过最令她讶异的是,这大院子的中间安放着一个七尺见方的积木架子。白流苏不由得好奇问一旁的长老:“不知这个积木架子是做什么的?” 长老称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解释起来:“昔年,上京的贵人和百姓仰慕一灯大师神算之名,争着求一灯大师解签,更有甚者长跪山门数日之久。一灯大师无奈,便在东西斋堂各安置此物,名曰千机变。若有人能解此千机变,便可同一灯大师一会。” “千机变?”白流苏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个积木架子竟然有个这样的名字,因之又问道:“何为千机变?” 长老笑道:“施主不要小看了这千机变。它是有一百层长木块堆砌而成,每条长木块长短各不相同,普通人或可抽出其中一条。便再难抽出第二条了。”长老说完,还上前抽出一条,接着又去抽第二条,无论他换哪一条木块都抽不动,整个千机变也纹丝不动。 安氏不禁感慨道:“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依然没有一个人能解此千机变。”长老把方才抽出的木条又放了回去,接着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两位施主安心用饭。老衲尚有课业,恕不能奉陪了。” 白流苏同安氏道了谢。那长老便离开了。白流苏同长欢扶着安氏进斋堂用饭。斋堂的小僧人为两位安排了一个耳房,白流苏随意点了几道点心,然而这心思全都飞到了那千机变上。不知为何,这千机变总是莫名的眼熟。 如月将素斋一一验过。然后才道:“可以吃了。”对于安氏这一胎,白流苏格外的上心,恨不得把母亲保护的严丝合缝。安氏眼瞧着女儿在发呆,料她定是在想着方才的千机变,也不点破,只是慢条斯理的用着点心。 安氏不会告诉白流苏,当年她一时兴起,也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试过去解这千机变。无奈在抽出第二十条之后,便再难动弹。自己的女儿聪慧异常,不知能否有幸解开这千机变。 安氏母女前脚刚在耳房用斋。不过片刻,郑明月带着云想容也来到了西堂。僧人早就听闻了这对母女要来,早早在厢房备好了膳食,而这厢房亦正好对着西堂外头的千机变。 ******************************** 这斋堂里做斋的僧人早已经习惯了云王府的小姐对千机变的执念。这位小姐天资聪颖,自从听说了佛照寺的千机变后,每次来寺中烧香。一定要来解一解千机变。最近一次,她已经可以抽出四十条木块了。僧人们也甚是好奇。到底这位云王府的天才女童最终能不能将千机变完全解开。 一个小僧人匆匆路过西堂,从厢房窗户中瞥见郑明月母女立刻了然。随后他很快目视前方,端着新茶朝着出云居行去。这名僧人法号清静,正是一灯大师的小徒,平日里负责照顾一灯大师的起居。 尽管佛照寺中僧人众多,然而一灯大师的徒弟只有清静一人。之所以选择清静,不是因为他慧根多深,只是因为他十分清静。 出云居位于佛照寺的后山竹林之中,除了寺中方丈之外,便只有清静能频繁踏入。再有人便只是宫中那位第一神算天师了。清静目不斜视,端着新茶步入竹林,竹林中只一座简单的茅屋,各种安置了一张素床,陈旧的木桌上青灯木鱼静静陈立。 一灯坐在灰色的蒲团上闭目冥思,仿佛天地万物纳于心中,而三界百态皆不能乱他心神。清静从不敢打扰师父清秀,便安静的端着茶立在茅屋外头等候。天空风起云涌,原本万里无云此刻却云涛翻涌。 良久风入竹林,一灯才缓缓睁开眼睛,清明一片。他轻唤道:“清静。”清静闻言立刻端了新茶进来,也不言语,只把一杯新茶奉上,白瓷盏中的茶水尚且冒着热气。一灯只看了清静一眼,便道:“是云小姐又来了。” 清静点头,又退至一边。他不善言语,但是所有的心事全都摆在脸上。每当云想容来佛照寺的时候,清静的脸上就会略有变化。一灯淡淡一笑,云想容本是个有慧根的女娃娃,可惜郑明月教导的不好,养成了这幅娇纵任性的性子,原本的聪慧也一点点消磨了。 她,不是能解开千机变的人。 斋堂之中,白流苏苦苦思索着究竟在哪里见到过同千机变类似之物。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现,方才想起来,应是在鬼谷子的《天工》一书中见过类似的机巧。只不过《天工》一书中记载的机巧是由木条搭了三层,白流苏曾照着书上的形容做了一个,想必这千机变有可能是从这机巧中演化而来,只不过多了数十倍甚至是上百倍的复杂。 但是常言道万变不离其宗,若是能掌握其中的奥妙所在,解开这千机变还是极有可能的事情。白流苏仔细回想着《天工》中的描述。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安氏注意到女儿的动作,不解的望着她,白流苏展颜一笑道:“方才吃的多了,女儿有些积食,想去院子里头走走。” 安氏会意点头道:“便在斋堂中走动,莫要走远了。”言罢又令长欢如风跟随左右。白流苏得了应允,便立刻走出耳房,穿过一道走廊,走向院中的千机变。 云想容正对着门外的千机变冥思苦想,突然就看到白流苏出现在视野之中。 ************************** “真是晦气!”云想容不由得啐道。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见这丫头。云想容越想越气,仿佛她最近的霉运都是白流苏带来的。仔细想想,越发印证了心中所想。这个白流苏未曾出现之前,自己一直顺风顺水,神王殿下不曾垂青过任何女子,郑玉书一直被自己稳稳的压在后头。 为何她一出现,什么事情都变了?云想容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讥讽白流苏一番。凭她一个小小的郎中之女,也敢来挑战一灯大师的千机变?只是云想容方一站起身来,便被郑明月一手拦住。 云想容不由得瞪大眼睛委屈的看着母亲道:“母亲,您这是作甚?”知女莫若母,云想容一站起来,郑明月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了。也怪她太过疼爱云想容,到底还是把女儿娇纵的性子给宠了出来。虽说放眼上京,没人敢说云想容半个字。但是若是她为云想容绸缪的姻缘是神王殿下,这番性子到底是要收敛一番。 于是郑明月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任由的你发落别人?纵然你是云王府的嫡女,难道你非得将这娇纵蛮横的性子坐实的不成?我倒是要看看往后哪家的公子敢娶你这母老虎。” 话粗理不粗,母亲说的毕竟有道理,云想容只好气鼓鼓的坐回原位,瞪着外头正对着千机变皱眉沉思的白流苏,量这个丫头也解不出千机变来,她还不如静静的看她好戏呢。 然而没过多久,云想容便笑不出来了。斋堂中正在廊下晒碗具的僧人瞥见有又有女施主对着千机变愣神,见怪不怪。反正最近除了云王府的小姐,几乎没人能抽出第二条木块来。只不过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晒碗的小僧人就傻眼了。白流苏不知何时已经抽出了十五条木块了。 云想容攥着手中的帕子愈发紧张起来,她几乎全程目睹了白流苏抽动木块的过程,那是个十分诡异的路子。看似左一条右一条毫无章法,实则暗中透着玄机,可是这其中到底是什么法门,云想容还在云里雾里。 等到白流苏顺利抽出二十条的时候,晒碗的小僧人已经坐不住了,连忙跑出去,将此事告诉了其他院落的僧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斋堂里就聚集了三五个年轻的小僧人,他们纷纷目不转睛的围观白流苏解千机变。 眼看着第三十条,第三十五条被抽了出来,郑明月也跟着全神贯注的看着外头的白流苏,心里跟着紧张起来,难道说这个白流苏天资聪颖,更胜过自己的女儿云想容吗?不,她不愿意承认! 在费力的抽出第三十八条的时候,白流苏停了下来。不对!这种解法不对!她已经明显感受到,自二十条之后,每抽一条就费力一分。这同她当初做《天工》中的机巧时那份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于是她静静立在积木架子面前,又陷入了沉思。而观望中的云想容,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121、千机 只不过云想容这口气并没有松多久,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因为对方没有超过自己而暗自庆幸。可是不久之前她还对白流苏鄙夷的很,没想到她人生中的对手反倒是这个她没有看在眼里的小丫头。 此刻围观白流苏解千机变的人越来越多,除了僧人还有恰好来寺内上香的达官贵人,这场面就跟当初云想容第一次拆下千机变上四十块木条时的情况几乎是一模一样。云想容此刻缩在厢房之中,备觉得窝囊,难道要她呆在这里继续围观白流苏一步步超过自己吗?她有些不甘心。 云想容一着急,不由得看向自家母亲:“母亲!”眼神中难以掩去一种焦急的神色。郑明月虽然心中焦急,但是面上淡然许多,她拍了拍云想容的手背道:“不急,若是她白流苏能解开的,容儿也一样能解开。何况她卡在了第三十八条,说明她到底比我的容儿差了些。” 经郑明月这么一劝,云想容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过接下来她便看见白流苏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条又插了回去。不由的疑惑道:“她这是在做什么?” 围观的僧人和达官贵人们也奇怪的狠,只见白流苏插好一块木条之后,又弯腰捡起一条继续插回去。方才晒碗的小僧人不由道:“看来这位女施主是打算放弃了,不过能拆下这么多木条,除了云王府的云小施主。这位女施主算是第二人了。” 旁观的人纷纷点头称是,虽然白流苏没有云想容拆的多,但是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因为先入为主的关系。云想容是大家公认的天才童女。而白流苏初到上京,很多人尚不认识,能有这番作为,,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然而众人没想到的是,白流苏插回两块木条之后,又迅速的在三个不同的面拆下了三块木条。接着她又将手中的三块木条插进不同角度的面里。更加迅速的拆下四块木条来,总数已经和云想容一样了! “这是什么诡异的拆法?”众人看得呆了。这又装回去又卸下来的。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白流苏这是在做无用功呢。 实际上白流苏冥思苦想了很久,突然顿悟了一个道理,《天工》中有一句话叫做“凡事留一线,进三步退两步。”她方才一味求进。只在意每根木条能否抽出来,殊不知一根木条抽出,正好断绝了另一根木条的活路。 所以若想拆出更多的木条来,就必须秉持“进三步退两步”的原则,这样才能真正将全部的木条拆下来。 白流苏在千机变前忙活了很久,直到拆下了一百多块木条才终于罢手。不是她步入困境了,而是她真的累坏了。待她一转身,才发现走廊里站满了人,不由得脸一红。侧身带着长欢如风疾步回了耳房。 幸好白流苏带着白色面纱。模样叫人瞧不真切,也不算是抛头露面。只不过那双水润的含情目还是给在场的众人留下了深刻的映像。厢房中郑明月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云想容离开。不到日暮的时候,吏部郎中家的白小姐拆解千机变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上京的大街小巷。 ************************ 这消息恰好传入了宫中。竟然连庆帝都知晓了。此刻安鸿宇跟白致远等几个官员正在御花园中陪着庆帝逗鸟。初夏的季节,御花园的四季亭中,凉风宜人。庆帝正拿着食罐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白致远一眼道:“没料到白卿家的爱女竟是天才童女呢。” 白致远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安鸿宇轻摇折扇笑道:“皇上谬赞了,她不过是个爱玩闹的小姑娘罢了。”见大舅子答了话。白致远抿了抿嘴唇不再答话。 庆帝放下食罐转身看向安鸿宇:“千机变可不是什么容易玩的物件,我听说是一灯大师所制。至今无人能解,便是我朝天才童女云王府的嫡小姐也不过才解了几十条而已。” 言罢便拿眼去瞧一旁沉默不言的云王府长子云战,仿佛在等他说些什么。云战也是个心性颇高的人,皇上这么一说,分明就是在讲想容这天才童女的名声只怕是要退位让贤了。此刻他内心极其厌弃白致远还有他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儿。 难道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么,既然大庆有了一个天才童女,难道他以为云王府还会允许第二个天才童女出现么?便抬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想容不过也是玩闹罢了,并未认真。女儿家还是在家学习女红要紧,旁的事想容并未在意。” 这意思就是说云想容并没有拿出真正的实力来,白致远跟安鸿宇同时听出云战话里的意思来。两人心中具是闪过不屑来,不过面上都是淡淡的。可是云战这句话反倒把庆帝的好奇心给激发了出来。他讶异道:“原来不过是玩闹,朕倒是想瞧瞧到底是云氏女厉害,还是白氏女出挑呢。” 听闻此言三人纷纷抬头,皇上难道是要唯恐天下不乱?果然庆帝的下一步动作就印证了三人的想法。只见他直起身,面色一正道:“传朕口谕,着云氏女云想容、白氏女白流苏于明日辰时比试拆解千机变,谁若能最终拆下千机变,朕钦赐天才童女匾额!” “遵旨!”白致远同云战等人不得不无奈接旨。而刚刚回到七角巷不久的白流苏哪里知道自己一时好奇的举动竟然引发了这样一场风波。 长欢还好奇的问白流苏道:“小姐,您最后怎么没把那木盒子拆完呢?”在她心里,小姐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 白流苏倪了长欢一眼,不由得无奈叹了口气:“什么木盒子,那可是千机变。所有的木条长短粗细皆不相同,每抽出一条,内里就会生一层变化,原本估算好的步数就会被打乱,你真以为是那么好解的?” 在佛照寺折腾了大半天,白流苏只觉得疲累不堪,这一灯大师不愧是神算子,她这个将将看过几页鬼谷子的小娃娃还是比不得的。明明以为进三步退两步的法门被找到之后,一切难题便可迎刃而解。却没想到,五十条之后,没抽出一条,千机变内里较细较短的木条就会落到第二层去,挡了另一块木条的活路。 ****************************************** 白流苏努力心算,估计着每一根被抽出的木条原本的位置,然后在心中描绘着千机变的内里架构,只可惜她毕竟心力不足,不借助纸笔,果真是记不住。最终只得是放弃。 云想容一回到王府,便疾步回房,只听哗啦几声,桌上架上的古董茶具一应碎裂。而屋里侍奉的丫头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想容小姐每每使性子的时候,都要把屋子的东西咋个稀烂,偏生夫人和老爷还有王爷王妃都疼极了小姐,从不过问。 郑明月不放心云想容,跟着就进来了。挥退下人,云想容正趴在床上,把自己的小脸整个埋进被子里头抹眼泪。郑明月叹了口气,抚上女儿的背,轻轻的拍着。良久才柔声问道:“她今日拆解的步骤你可全都记住了?” 云想容身子一顿,抹了眼泪又坐了起来:“全部记住了。可是她已经拆的比我多了。”云想容的身子依然带着哭腔。郑明月却淡淡一笑道:“傻孩子,你记住了全部的步骤,过几日娘再带你去一次佛照寺,你只要比她多拆一条,这天才童女依旧只是你。” 云想容不解的问道:“可是那白流苏也可以继续去佛照寺拆解啊。”郑明月闻言,嘴角溢出一抹极冷的笑容来,像极了淬毒的匕首,闪着光芒。“娘倒是觉得,她要是识相便不会再去拆解千机变了。若是不识相……” 郑明月说到最后冷冽起来,云想容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然而郑明月千算万算都没有料到皇上居然听闻此事,竟然还为此下旨。当晚云战回到郑王府,便把皇上的旨意说给一家人听。老王妃白日已经听说了此事,不由得骤起眉头:“皇上这是要容儿同那白氏女一较高下了。” 郑明月一旁冷冷道:“我看她倒是敢!” 虽说白流苏是县主之女,可是郑明月诰命在身,又是王爷之女,郡主之身,品级差在那儿呢。若是白流苏真的聪明,决不会赢云想容。 白府之中,白致远刚一到家就连忙把皇上的旨意告诉了母女俩。安氏面带忧色的对女儿道:“流苏,这场比试你决计是不能赢的。”白流苏咬唇点头。她知母亲的用心。云王府和郑王府,她还没有那个能耐把两大王府同时得罪了。 皇宫之中,天师所居的天水宫,龙千玺正拿着旗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瞧着玉棋盘,在他对面,未央正负手而立,于窗前看着外头花开烂漫。 “明天,你去还是不去?”龙千玺清冽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如钟落地。未央弯唇却不回头:“千玺,你觉得阿苏会赢吗?” “她,必败无疑。”她是个聪明的。龙千玺抬头看向未央的方向:“不过要这丫头规规矩矩的认输,也决计不可能。” 未央转过身来回望龙千玺,笑的如三月春风:“正是。” 佛照寺内,方丈同一灯大师说起白日的事情,一灯仍旧闭目默念着佛珠,待方丈说完,他才睁开了眼睛。(未完待续) 122、比试 第二日,佛照寺简直人山人海。头一天晚上方丈遵照圣旨吩咐,命人将斋堂的两架千机变抬到了大殿前巨大的空地上。尽管护卫们已经在大殿周围架起了帷幕,但仍有不少老百姓闻讯赶来,聚集在山门外头看热闹。 场中除了摆放了两架千机变,与两边还安放了一排座位,分别是为了接待白府、云王府等几家贵人。辰时还没有到的时候,白流苏和云想容分别在家人的陪伴下,在寺院中的东西厢房小憩。 西厢房里,白流苏一脸淡然,正拿着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安氏同白致远也毫无比试的紧张感。昨夜白致远把女儿叫到了书房。望着年方十一已然亭亭玉立的白流苏,微微叹了口气。白流苏不解道:“父亲因何叹气?明天的比试我自然是会输给云想容的。” 白致远默默看向书桌上的忍字道:“我一生所愿,唯报效朝廷,一家和睦平安。没想到初来上京,就让你深陷困境。流苏,你会怪爹爹吗?”白致远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他未得功名时,单纯的只想着修身治国,可如今宦海沉浮多年,早知那颗赤子之心多么可笑。 本以为仕途平顺可以让妻女安享繁华,到头来一家人还是受制于人,未曾有半点变化。他不是个没有血性的人,即便是一介书生,也终究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如果当初他没有投身仕途。选择了经商,一家人会不会比现在过的和美? 白流苏却是笑了笑,搬了个凳子坐在父亲身边。两世为人。父亲一直没有变,从来都把心思放在一家人身上。换做是别家的父亲,恐怕得回来气急败坏的骂这个女儿,尽日惹事了吧。那个天才童女的名声,她不看重。只要一家人能在这红尘万丈的上京越过越好,她觉得就足够了。 这些日子除了在上京站稳根基以来,有一个想法在白流苏的心里愈发的强烈起来。重生之后。她一直为了家人活着,如今仇也报了。一家人的生活也渐渐步入正轨,等到母亲安全诞下孩子,泽言过了童子试。她便可以无所顾忌的去过她想要的生活了。 思及以后,眼前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她抬头。清澈的眸子里毫无难过的情绪,反倒安慰起白致远来:“女儿不在乎天才童女的名声,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女儿宁愿是平平安安的度过,也不想被这个名声累着。那云王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女儿心里也清楚,父亲放心,流苏不委屈。” 白流苏说这话时毫无勉强的样子。白致远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女儿。他转身从架上抽出一个画轴交给白流苏道:“这是你十岁生辰时,为父在上京为你画的画像,本来要送你做礼物。可那时听说你又惹了祸事。为父一时生气,便没有差人送回,流苏。不要怪为父。” 白流苏接过画轴展开,画上是个七岁童女,胖嘟嘟的又不失灵性,手里捧着云片糕还笑的一脸天真烂漫。她不由得跟着笑了:“爹爹画的真像!” 见女儿没有不高兴的样子,白致远这才松了口气。 ************************** 虽然说今日肯定是要输给云想容的,但是白流苏对千机变的兴趣还是非常浓厚。昨天她一夜没睡,沉迷在千机变的解法当中。眼下趁着休息,下意识的勾勒千机变内部的结构图画。 与此同时的东厢房中,云战和郑明月也是一脸淡然,不过皇上虽然下了圣旨,但是这种小娃娃之间的比试他是不可能亲自驾临的。现在他正同大皇子一起在御书房中写字。大皇子恭敬的站在书桌旁,为父皇研墨。 大皇子想不通父皇怎么突然对小女儿家的高下感兴趣起来。庆帝在他的心中,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翻云覆雨的男人。总是在意料不到的时候让他感到害怕。这一次三弟和淑妃暴毙,燕北之乱,都让他深深感受到,他这个父皇深不可测。 庆帝只瞥了大皇子一眼,手上的笔依旧行云流水,不经意的说道:“你是不是奇怪我为什么让云氏女同白氏女比试?”大皇子身子一怔,果然他的心思永远都瞒不了父皇。 庆帝见大皇子这幅模样,心中冷冷一声叹息,都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只是他这个长子偏生这般不中用。一点心思都藏不住。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龙千玺的模样来,那个明明才十几岁,却心机深沉到连他都猜不出的人,怎么那个粗鲁的老家伙就能生出这样的儿子来! 战王府内,躺床上的战老爷子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大皇子顿了一顿,干干的说道:“父皇自然有父皇的道理,儿臣愚钝,猜不透。”庆帝眼神凌厉一扫,大皇子立刻汗湿了一杯,只觉得粘腻难受,如芒刺在背。良久庆帝书成,只见宣纸上一副“天才童女”。 约摸快到辰时,白流苏放下炭笔,令长欢将她方才写画的纸稿都拿去烧了。起身净了手,果见一个小僧人在厢房外头道:“白施主,时辰快到了,还请白施主一家速去大殿。” 白致远同安氏相视一眼,纷纷站起身来。大殿外,云王府的人已经就坐,云想容今日穿了一件赤红的绣金纱裙,脸上蒙着一层红色薄纱。白流苏来时,她眼神扫过,眸中带着不屑。白流苏假装没有看见,径直走向另一个空着的千机变。 白致远搀扶着安氏去另一边就坐。安平护国公早早坐在那里等候,见妹妹和妹夫来了,便点头笑了笑,对着安氏轻轻做了一个“放心吧”的口型。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今日这场比试的结果了。 正当方丈要宣布比试开始的时候。有三个人忽从大殿一侧走来,在场就坐的人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朝那方向看去。只见一灯大师持一玉佛珠走在最前。其身后则跟着一个白衣少年一位玄衣少年。 这三人凑在一起,可谓养眼无比。若说当今大庆中的美男子,这三位排在前三,怕是无人置喙的。云想容第一眼就见到了神王殿下,那眼睛便离不开了。 三人步入场内,众人上前见礼。一灯称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道:“今日比试。因贫僧的千机变而起,故来观瞻。” ******************** 方丈命人安放座椅。三人在正对着千机变的位置坐下。见辰时已到,一僧人鸣鼓,一僧人立香,方丈大声道:“比试开始!” 云想容瞟了白流苏一眼。立即迅速的按照昨日的记忆去拆除千机变,她昨夜也是一夜未睡,想了很久拆解的方法,除开按照白流苏的步骤拆解的二百条,估计还可以另外多拆五条。只是如果白流苏不识相的话,那可就…… 众人一看云想容是模仿了白流苏的方法,心道看来这一开始比的就是速度了。谁快谁便赢了吧。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流苏这一次完全没有用上昨日的方法。而是更加诡异。她显示在中心处抽出两块长木条。 接着又转到另一面,将两个长木条又插了回去。然后又在另一面拽出两个长木条。提着木条又到对面,把木条插了回去。如此一来二去折腾了一盏茶,眼看着云想容已经拆下上百条了。白流苏依旧是一条都没有拆下来。 郑明月不由得浮出一丝笑容来,不管白流苏这是在干什么,至少这是在表明她要输给容儿了。然而她还没有高兴多久,就看到龙千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白流苏,连一瞬功夫都没有放在自己的容儿身上。 再看一灯大师和天师,两人都和龙千玺一模一样。天师的脸上甚至浮现了一丝微笑。郑明月不由得气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拆解了这么多的人反倒不受关注。而那个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拆下的人,反倒备受瞩目? 白致远和安氏自然盯着自家女儿看,她们也以为白流苏至少一开始是可以像昨日那样拆下上百条的,最后在故意输给云想容。没想到女儿一上来行事如此诡异。白致远也是前科探花,博览群书,少年时也曾攻读过鬼谷子的书。 他望着自家女儿的手法,渐渐看出一些门道来。流苏看是反复的抽出两条插回两条,好像在做无用功一般。实际上是用这种方式来调整千机变内在的结构。原本千机变没抽出一条就断了另一条的活路。 昨日白流苏采用了进三退二的办法,依然无解。这说明一条条抽出来的办法肯定是不对的。古法中庸阴阳。既然进不得,那便退好了。如果不能一根根卸下来,那么整个卸下来不就成了?所以关键是要把千机变每根木条的活路都打通。打断它内在的链接,把原本有序的木条勾连打散成一条条的,就对了。 方才比试之前,白流苏已经将千机变的内里结构演化了无数遍,于外人看来她在做无用功,实际上对她自己来说,这一次的感觉十分的顺畅。 而一灯大师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已经印证了白流苏的想法。白致远能看出的事情,对于天师和神王殿下而已,就更不是难事了。这场对决到底谁是胜者,从一开始的手法上,已经分出了高下。 一个时辰之后,白流苏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面前的千机变一根木条都没有抽出。而云想容果如预期那般抽出了二百多条,远胜于白流苏。(未完待续) ps:近来有读者跟我提及文里错别字的事情,阿夜要跟大家说声抱歉,由于输入法的问题,我码字速度又快所以造成了这些困扰。现在因为没有太多存稿,所以拼命攒稿,想让大家每天看的爽,至于捉虫的事情,估计要写到四十万之后,再慢慢回来捉虫,望大家见谅。阿夜爱你们! 123、更胜 白流苏退到一边,静静看着云想容努力的拆解着千机变,估算着这一条之后,她应该就动不了。果然云想容再难抽出下一条了。不过她并不着急,因为白流苏十分识相,一根都没有抽出来不是么。 她高傲的仰起头,眼神看向白流苏满是不屑。但是她现在要展现一个王府嫡女的风范来,故作亲昵的走到白流苏面前,安慰道:“你不再试试看吗?” 白流苏忍不住心中的不适,和颜悦色的回答道:“高下已分,流苏自认没必要再试了。”云想容听了白流苏的话,忍不住心情一扬,嘴角的得意都挡不住。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听明白白流苏的话。 而在场的一灯大师和未央等人却是听明白了。白流苏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已经胜出你很多了,你实在不需要继续尝试下去了。当然白流苏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因而在场的明白人没有一个人点破。 郑明月和云战站了起来,面含笑意的看向对面的安平护国公等人道:“我看这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吧。”安鸿宇也起身道:“我就说我那侄女只不过是玩闹罢了,云小姐天才童女的名声才是实至名归。” 他说此话的时候十分淡然,白流苏侧身看了一眼自家腹黑的舅舅,心中暗为舅舅的风度叫好。这场被渲染的重大的比试,最终以这样平平淡淡的方式收场。消息传回了宫廷,庆帝命宫人将天才童女的匾额送去了云王府。 比试之后,云氏夫妇就带着云想容离开了。前来佛照寺围观的百姓和达官贵人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场上的人所剩无几的时候。一灯大师方起身。走到白流苏的千机变前,对白流苏道:“女施主极有慧根,能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解开千机变实属难得。” 一旁的方丈和长老们纷纷疑惑起来,明明是云小施主拆的多,为什么一灯大师反说是白小施主解开了千机变呢?一灯大师明澈的眼眸直直的望进白流苏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一面极清极清的镜子,照的人无所遁形。 白流苏此刻也不再藏着掖着。反正围观看热闹的人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反正云想容已经获得了天才童女的称号。于是她放心的走到自己拆解的那架千机变面前。轻轻一推,那原本稳固如磐石的四方千机变,一瞬间稀里哗啦的散架,落了一地。 僧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仔细一看,每根木条都单独散落,没有一处连接。此刻他们方才明白谁才是真正的胜者,谁才是真正的天才。只不过王府泼天的富贵和权势,逼得白流苏不能当众承认自己已经赢了而已。 未央和龙千玺坐在位置上,对这样的结果一点都不觉得惊讶。龙千玺微微颔首,嘴角少有的露出一丝微笑来,心中暗道,这个丫头。 千机变的事情虽然告一段落。云想容也保住了大庆第一天才童女的称号。可是第二天她便得知了两个让她气吐血的消息。 **************************** 云王府长房家的正厅里,“天才童女”匾额正高高挂在中堂之上。云想容站在堂下望着,此刻心中的喜悦之情几乎全部消失了。 因为这几日上京中都在为白流苏哪个丫头啧啧称奇。反倒是自己这个天才童女被众人遗忘了。的确现在上京的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议论吏部郎中家的白氏女。只因为佛照寺的神僧一灯大师收她为俗家弟子了。 一灯大师成名之前,其师傅惠静法师曾经预言他这一生将会收一个女弟子,而这个女弟子将来的造化或可胜过一灯大师。如今一灯大师收了白流苏为徒,这个被人们遗忘的预言又再次被提起。 几个衣着打扮不凡的年轻姑娘正站在一家新开的脂粉铺挑选着上等胭脂,一看她们的打扮,便可知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大丫头。吃穿用度比之小户人家的碧玉都有过之而不及。今日她们都是出来替自家主子挑选胭脂的。 这家新开的胭脂铺名叫白玉斋,卖的脂粉比起上京许多家老字号都来的细滑。更重要的是价格还低了三成。所以越来越多的小姐们都放弃了原先时常光顾的店,改光顾了这家店来。此刻,这几个年轻姑娘也议论起一灯大师收徒的事情来。 “解千机变的比试不是让云王府的云小姐赢了吗?怎的一灯大师收徒反倒收了那位呢?”穿一身水红纱裙的大丫头一脸的鄙夷。 这时候她身旁穿鹅黄布裙的大丫头带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看了她一眼,忽然凑到红裙丫头耳边低声道:“你可不知道,那云小姐只不过是表面赢了。是白小姐礼让的!” 红裙丫头显然是不相信的,听完立刻杏眼圆睁道:“胡说,那天看见的人可多了,分明那位一根木条都没有拆下来!” 黄裙丫头一皱眉继续神秘兮兮的小声道:“我听说那天众人都走了,偏偏白家和一灯大师几个人都还没走,当时有几个看热闹的人还没来得及走,亲眼看见白小姐上前那么轻轻一推,原来坚固的像石头一样的千机变,就那么一眨眼功夫倒的稀里哗啦!” 这下红裙丫头不由得更加惊讶了:“你……你是说,其实白小姐已经解开了千机变?所以一灯大师才会收她为徒的?”这时她已经从“那位”改口为“白小姐”了。 “可不是!那天许多人都走了,可是还是有好几个人亲眼看见了。只不过大家只敢暗地里说说,这要是摆到明面上来讲,你看云王府那位小姐该如何自处?”黄裙丫头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继续专心的挑选胭脂。 这件事的真相被大家默契的当作了秘密。谁都不敢站出来说那天比试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一来这是公然同云王府挑衅,没有哪个人有这个胆子。二来庆帝这天才童女的匾额都在云王府挂起来了,这时候再说赢得人是白流苏,岂不是罪犯欺君? 只不过一灯大师收徒的事情,对于白流苏而言,确实意外的很。 *********************** 当一灯大师说出要收白流苏为徒的时候,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感到吃惊意外。便是未央和龙千玺都惊讶的站了起来,没错,此刻所有人都想到了当年惠静法师的预言。 未央本想掐指去算白流苏的命数,是否命中真的要成为一灯大师的弟子,可是因之白流苏犯了未央的三个例外之一,他根本看不清白流苏的命格。不过白流苏接下来的回答就更让大家吃惊了。 白流苏屈身朝着一灯大师行了个礼道:“小女子多谢法师那日在燕北,对我母亲的活命之恩。只不过流苏不是一心向善之人,只怕入不得佛祖的眼。” 安氏吓得赶紧站了起来,语气急切道:“流苏,你在说什么话!”换做是旁人,拜谢都来不及,自己的女儿竟然拒绝。便是要拒绝,好歹也找个委婉的说辞,哪有女孩子像她一样,直接说自己不是一心向善之人!这不是自己毁自己名声又是什么! 没想到在场竟然有一个人“噗”的笑了出来,大家循着笑声望去,只见神王殿下还没来得及收去弯起的唇角。他淡淡道:“有趣。” 面对白流苏这样的拒绝,一灯大师也不恼,反倒是继续劝说道:“我欲授你鬼谷秘术,你确定不要?” 在白流苏看来,他的语气总带了那么一点诱哄的意味,虽然这样说一位得道高僧不太妥当。但是一灯大师所说的鬼谷秘术的确让她心动了。之所以拒绝一灯大师,只不过是因为她不想跟他老人家一样每日吃斋念佛,白流苏自认不是一个让自己吃苦吃亏的人。 紧接着一灯大师仿佛看透了什么似得,又补充道:“不必遵守佛家礼制规矩,你不过是我的俗家女弟子罢了。” 白流苏一听,眼睛顿时晶亮起来,干脆利落的屈膝一拜:“弟子见过师父!” 那一日的真相最终是瞒不过庆帝,但是这份比试的结果并不重要。而是庆帝想要的结果已然发生了。大皇子并不知庆帝的用意,但是白流苏却已经猜到了几分。庆帝根本不在乎两个女娃娃孰强孰弱,他只是想让云王府从此同安平护国公为代表的新贵生了嫌隙,无法结盟而已。 最好是连带郑王府同安平国公府也生分起来。一个帝王的龙椅想要坐得稳,他绝不可能让底下的臣子结成哪怕一个小小的联盟。所以白流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赢云想容。然而有些事该发生还是要发生。 论筹谋,她一个女娃娃,即便两世为人,也及不上那位九五之尊。云王府的长房听说了一灯大师收白流苏为徒的消息,对白家更加不喜。郑明月自从见到龙千玺对白流苏的特别后,愈发厌弃白流苏。一个险恶的计划,正在心中悄悄酝酿着。 只不过身为郑明月娘家的郑王府众人听到了这些消息反倒没有太大的波澜。郑玉书一脸喜色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同邓氏说,惹得邓氏叹了口气,不由得拿指头点了她眉心一下:“就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家一个是天才童女了,一个是一灯大师的高徒,你看你呢?”(未完待续) ps:卖萌求打赏求粉红~~阿夜爱你们~~话说你们觉得我要不要建个读者群呢? 124、山雨 邓氏皱着眉头,可郑玉书满不在乎的说道:“天才童女也罢,名师高徒也好,都是虚名。娘你怎么也在乎起这个来了?” 提起这个邓氏不由得一阵气闷。虽然她也替安氏和白流苏高兴,但是毕竟自己是郑玉书的母亲,再过几个月郑玉书就要及笄了。她的女儿也是王府的嫡女,论身份论地位,没有哪一个不是一等一。 其实在邓氏的心中,也想着郑玉书能找个像神王殿下那样的良人。可是尽管女儿优秀,如今她的头上始终有更优秀的白流苏和云想容压着。在邓氏的心中,玉书值得最好的。可是她虽为人父母,却不知性格一向直爽刚烈的郑玉书心中早有主意。 自白流苏正式拜一灯大师为师以来,七角巷就成了热闹繁华之地,每日贵妇小姐登门相贺络绎不绝,大有踏破白府门槛的意思。她们有的是怀着好奇的心思,来看看这个白氏女到底是如何的聪慧,有的干脆带着生辰八字上门,求白流苏算一算运程。 因安氏身子重,不便接客。白流苏就显得越发忙碌,白天要接待那些把她当猴看的夫人小姐们,晚上又要熬夜通宵看账本。深夜里,三思楼的灯火通明,小姐没有睡,下人们也跟着不敢睡觉。 长欢端着一杯热茶上前劝道:“小姐早些安置吧,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累坏了。”白流苏目不转睛的看着账本。摇了摇头。接着又说道:“白牛的胭脂铺子总算是在上京站稳了脚跟。”突然她又想起来什么继续问道:“上次让白牛查探的事情,可有了消息?” 堂下的如雪忙起身回答:“白牛说有些眉目了,只不过尚没有证据。还需进一步查探。”白流苏听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看样子这件事情颇有渊源,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搞清楚了。 来到上京之后,白流苏分派了不同的事情给风花雪月还有长欢。上京不是燕北,她必须人尽其用,同时还要步步为营。如风主白府看护守卫,近日负责训练下面的二等丫头粗使功夫。这高手再强,只有一个。双拳难敌四手。白流苏不愿看到白府的其他下人都是包子。 如花负责在暗中保护白流苏,如同影卫。自从上次庄氏兄妹在白安堂安插婆子探查自己后。白流苏便做了这样一个决定。外人都以为白流苏有四大丫头,分别是风雪月还有长欢。 如雪轻功上乘,则被派遣传递消息。在上京除了与白牛接洽。同时还要负责燕北同上京往来机要。而如月则专门守护在安氏身边,她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安氏顺利平安的生下孩子。 长欢性格天真单纯,白流苏便把她带在身边伺候着自己日常起居,顺便再考验考验燕北李掌柜的真心。这长欢,终究还是留她不住的。 烛火过半,白流苏自觉困倦不已。不由得放下账本,下意识的按上酸软的肩膀。忽的想起师父布置下的课业还没有做,顿时心情大挫。 ************************ 内心挣扎了许久想要研究师父留下的课业,奈何瞌睡虫已经占据了白流苏全身全心。好在天亮之前,白流苏终于想到了一个解决当前困境的办法。 长安宫里头。怀玉长公主正坐在一旁,看宫女们为太后簪花,说起来太后真的是驻颜有方。同怀玉坐在一处,一时竟看不出到底是谁的年纪大些。太后从镜子里瞥见怀玉一脸愁苦的样貌,不悦道:“整天挂着这幅脸子,莫不是全天下都跟你有仇了不成?” 怀玉听了就更不高兴了。她自幼是在兄长和母亲的宠爱下长大,除了兄长和母亲从未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她想摆什么脸色就摆什么脸色。因为怀玉长公主从来不需要讨别人的喜欢。别人讨她喜欢还来不及呢。 “母后说的轻巧,这几年来可有能让我开心之事?”怀玉凉凉回道。脸色更是臭了几分:“母后答应了要为我筹谋,可如今呢?眼看那安氏女的胎儿养的越来越稳,就连她的长女都被一灯大师收为徒弟了,母亲到底要何时动手?” 说到这里怀玉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太后摆摆手道:“本宫言行必果,试问有哪次失信于你?”说起这言行必果,怀玉就更气了“是言行必果,也要查清楚,莫要再断送儿臣姻缘了!” 太后叹了口气,挥退了左右,单独把老嬷嬷秋分留了下来。“都查到了些什么?” 秋分是伺候在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是太后做姑娘起,就伺候在房里的大丫头,也是太后最重要的心腹之一。这些年陪着太后深宫沉浮,她也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而如今她便负责太后手里的一个细作组织。 “这些日子,那白流苏被前来拜访的人搅得天翻地覆,今早以为母亲祈福为由,住进佛照寺吃斋念佛去了。我们的人已经取得了白氏一家人的信任,娘娘,此时是下手的大好机会!” 太后满意的笑笑,怀玉却是不明就里,她也曾多番打探白府的消息,近来府上并没有增添任何仆人,母后是如何把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去的?太后从怀玉的眼神中读出了疑惑不解,她叹了口气,不愿多做解释,只是吩咐秋分道:“传我懿旨,做的干净利落点。” 秋分点了点头,便迅速的退出了长安宫,转而去传达太后的命令。所谓干净利落,是何等残忍的一个词。 佛照寺的一座禅房之中,长欢指挥着丫头婆子们收拾着屋子,“把小姐的书卷都摆到东边的架子上,你们俩,去把屏风拉起来。”忙叨了半天,一回头却看见自家小姐倚在桌边就睡着了。连忙拿了件长衫盖在白流苏的身上,可是白流苏睡的浅一下子就醒了。 长欢心疼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不愿见那些夫人小姐,便称病打发了就是,何苦要住进这深山寒寺中来,若是染了风寒要如何是好?此处又比不得府里,如月又不在身边……” *********************** 不等长欢继续说下去,白流苏已经按住太阳穴打断了她的话:“你才不到十一岁,什么时候变得比你娘还要唠叨了?” 长欢一愣,随后气鼓鼓的说道:“我还不是为了小姐你好么?” 白流苏笑了笑。她的确可以像长欢说的那样称病。但是这一招不是长久之计。更重要的是,她想尽快跟着师父学习鬼谷秘术。索性就搬到佛照寺里来,既清静又无人打扰。不过,这次出来她把如风和如月留在了家中。 如雪则在白府和佛照寺之间;来回传递消息。母亲已然有数月身孕,她实在是放心不下,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可是深究起来,又无迹可寻。 此时白府之中,杜嬷嬷正像往常一样将安氏的安胎药的药材,准时端进平安居里,只是这些药的颜色似乎是比平常更深了些。 佛照寺中,方丈为白流苏安排了靠近寺院后山的一处单独的禅房。离一灯大师的住处并不算太远,此地很少有人会来,一般都作为上京中,贵人家的女眷斋戒念经用。禅房共有三间,一间正房,两间供下人居住的耳房。 丫头们方收拾停当,就听外头传来清亮的声音:“阿苏!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白流苏一闻声便知来者何人了。笑着站起来,果见一个穿着上等丝绸粉裙的女子蹦蹦跳跳走了进来,下人们也不敢拦着,毕竟人家可是郑王府三房的长女。 “阿蛮!”自那日郑王妃寿宴之后,两人也是许久未曾见面了,所以白流苏亦是格外的高兴。两人一碰面,就手挽着手坐在床上。郑玉书一脸责备道:“若不是今日我恰好来寺中上香,恰巧得知你在寺中斋戒,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白流苏淡笑着解释道:“给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瞒着阿蛮啊。只不过一来这次出来的极其仓促,二来斋戒又不是玩,总不能让你一块过来斋戒吧?”郑玉书撇撇嘴,伸手在白流苏眉心狠狠弹了一下,骂道:“你呀,惯会耍嘴皮子而已!” 白流苏捂着额头咯吱咯吱的笑着,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因为郑玉书心里,其实已经原谅她了。郑玉书起身打量起白流苏这间禅房来,接着想起什么似得,满脸喜色的说道:“说起来你成了一灯大师的高徒,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言罢便模仿着男子,双手抱拳,古怪的恭贺,白流苏忍不住笑骂:“你这是什么滑稽的把式,快别这样了。”忙把郑玉书扶起。 “我这是高兴呢,你可不知云想容听说了你被收为徒弟的消息,快要气疯了!”每每想起这件事,郑玉书都觉得畅快。白流苏倒是淡淡一笑,云想容如何如何,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她抬头问道:“今日你一个人来上香的吗?” 经白流苏这么一问,郑玉书整个人顿住:“糟了!我是从大殿偷溜出来的,这会儿娘该念完经了!”绝不能让娘亲知道自己居然偷偷跑出来玩了,郑玉书立刻转身冲出禅房,屋外头传来她清亮的声音:“阿苏,我改日再来看你!”(未完待续) 125、噩耗 白流苏笑了笑,阿蛮还是没有变,从小到大都是咋咋呼呼的。等到郑玉书赶回佛堂的时候,邓氏已经一脸猪肝色的表情在那等着了。 郑玉书立刻换上一副乖兔子一样的表情,笑呵呵的上前道:“母亲,你念完了啊?”邓氏简直被这丫头给气笑了,恰好在场没有旁人,干脆上手就拎起了郑玉书的耳朵:“你跟我老实说,又跑哪去了!” 郑玉书一面“哎呦哎呦”的喊着,呼天抢地。一面跟着邓氏的动作踮起脚来,以免被母亲扯得更疼。“我说我说,方才听说阿苏在后院的禅房,我便去瞧了。” “阿苏怎么会在?”邓氏疑惑,杏眼一挑,可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郑玉书连忙双手去扒开母亲的拉手:“母亲快放,我耳朵都要掉下来了!”邓氏手一松,郑玉书像个小鸡仔一样落了地。这将门之女的手劲,那可非同常人。 郑玉书一面嘶嘶叫疼,揉着耳朵,一面详细的给邓氏解释。只不过邓氏立刻就明白了白流苏此举的用意,拆穿道:“她哪里是想斋戒,左不过是被那些个夫人小姐扰的烦了,图个清静罢了。” 听邓氏这么一分析,郑玉书也明白了过来:“好哇,这个死丫头躲在佛寺里玩耍,也不知叫上我!”她心里头想着怎么阿苏就这么命好,想出来玩就出来玩,自己整天不是被母亲管着就是被祖母关着。不是女工就是《女戒》。再这样下去,不等她嫁人,她已经无聊死了。 邓氏一瞥郑玉书就知道女儿的小九九。凉凉的话轻飘飘的笼罩在郑玉书的头顶:“斋戒这个法子阿苏已经用过了,你连提都不要跟我提!”郑玉书原本脑子刚想到的理由,就这么生生的给邓氏拍死在脑子里,不由得大为失落。 “说起来,我也该去瞧瞧阿苏她娘了。”这么想着邓氏便吩咐一旁的婆子:“你差人回王府报个信,便说我去了白府探望白安氏,晚饭便不用了。”郑玉书撇了撇嘴不可置否。王府的规矩多如牛毛。 寻常勋贵人家拜访总要下个帖子。提前招呼。但邓氏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再加上她和安氏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必拘泥于俗礼。邓氏造访的时候,杜嬷嬷刚刚把一碗安胎药煎好。从燕北白府到如今,药一直由杜嬷嬷亲自煎制,从不假手于他人。 安氏从床上起身。歪坐在床上,对杜嬷嬷道:“把那药搁桌上凉一会儿。”杜嬷嬷看了如月一眼,为难道:“夫人,这药若不趁热,一会儿就更苦了。” 安氏皱了皱眉头,她也是被药苦怕了。正要伸手接过来,外头如风进来,隔着屏风禀告道:“夫人,郑王府郑二夫人来看您了。” 安氏手一顿。转接为挥,又朝外头吩咐道:“快把人请进来。”杜嬷嬷顺着安氏的手势,便把药放在了矮桌上。静静立在了一旁。 邓氏一进正房,挨着安氏的床边坐下,郑玉书此刻到文静起来,拣了斜对面的暖塌便坐下,玩起身上的流苏络子,听着母亲和阿苏的娘亲絮絮叨叨。 ******************************** 日暮的佛照寺。万丈霞光笼罩,白流苏的禅房外头一片金黄灿然。她背对着霞光坐在正房里的蒲团上。细细念着一灯大师给她的一卷经文。这本经文没有名字。也没有作者。乍一看字与字之间甚至毫无联系,就连句读都没有。 白流苏初见这本经文时,比见到千机变更加没有头绪。她已经将第一页的经文横着竖着斜着都念过一遍了,却怎么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意思来。到底这段话是个什么意思?莫名的烦躁情绪涌上了心头。 她放下经书闭目,理清脑海中的思绪。方才如雪来了一趟带了白牛的消息。原来当年母亲和怀玉长公主同为艳压京城的绝色女子。更奇的是,怀玉长公主死去的驸马名叫百之渊,而爹爹名叫白致远。更加巧合的是驸马同父亲是同一年高中,驸马是状元,爹爹是探花。 这冥冥之中算不得联系的联系,让白流苏又一次想起了郑王妃寿宴上怀玉长公主的神色。她果真是因为过度思念亡夫所以才这般憔悴的吗?虽然母亲名扬上京,但是与她公主的千金之体比起来,到底差得远吧。就像自己之于云想容一般。 照理说怀玉长公主的声名更在母亲之上,她身为皇室公主,根本不必把母亲放在眼里,所以她那满满的敌意到底是因何而来?为什么这么凑巧,驸马跟爹爹的名字从读音上一模一样?白流苏还没来得及思虑清楚,只见长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凄厉的喊道:“小姐!” 白流苏被长欢吓了一跳,下意识睁开眼睛回头看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只见长欢吓得嘴唇发紫,裙角因一路跌撞不成样子,她满脸眼泪,六神无主,懦懦的答道:“府里传来消息,说夫人不好了!”说完便崩溃一般,大哭起来。 白流苏只觉得全身力气被抽干了一般,手脚一瞬冰凉。什么叫做不好了?她早上离家的时候母亲还好好的,这怎么就是不好了?她一步上前揪住长欢的衣衫,歇斯底里的摇晃着:“什么叫做不好了?你与我说清楚了!” 长欢这时候被白流苏摇回了神,呜咽着回话:“我娘哭着跑来说夫人下午突然口鼻流血,然后就昏过去了。现在是进得气儿多出的气儿少……小姐……咱们快回去看看吧……” “我不信!我不信!快备车!还愣着干什么?” 这一路白府的马车毫不顾忌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白流苏心急如焚,却不断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听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她一定要亲眼见到真相! 等她用力推开平安居的门,屋里头的丫头婆子齐齐在抹泪。如月在床头皱着眉头给安氏把脉。白流苏酿跄着扑到床前,果见安氏脸色白如金纸,僵硬的躺在床上。 “如月!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流苏此刻已经抑制不住眼泪直流。如月忙跪下回禀道:“小姐,是奴婢没用!夫人下午本来好好的,可是突然口鼻出血,奴婢还未来得及诊脉就晕过去了。” ***************************** 大乱之际,白流苏反倒镇定了下来。又继续问道:“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中毒?” 如月回答道:“夫人今日吃的同昨日是一样的,药也是一样的。奴婢方才诊断过,确实没有中毒的迹象。” 白流苏环顾四周,才发现不对劲,又问道:“杜嬷嬷哪里去了?这么大事情可告知了爹爹?” 如月严肃的说道:“小姐,夫人是在喝完安胎药之后昏过去的,可这药是杜嬷嬷亲手熬的,奴婢自作主张将杜嬷嬷先关在了柴房,待查明真相,任凭小姐发落。” 白流苏不敢置信的望着如月:“你怀疑是杜嬷嬷?”照如月的说法,的确有可能是杜嬷嬷。但是现在追查真相跟救母亲的命来说,还是救命更加重要。白流苏一抹眼泪,立刻正色道:“如风拿着牌子再去宫里叫父亲,让他请太医来!如雪你去舅舅府上报信,舅舅知道怎么做。奶娘你去把白牛找来,带上她媳妇儿!” 如月还跪在地上,白流苏又吩咐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看看有什么良药能用的尽管说,便是再难我也要求到!”如月一愣,复又连忙起身继续为夫人把脉。 那些个丫头婆子还在小声呜咽,白流苏大怒道:“哭什么哭!”吓得大伙纷纷散去。一番吩咐完了,白流苏坐在安氏床头,手里头紧紧攥着帕子,身子都快抖成了筛子。不,她绝不能让母亲在这个时候离开! 长安宫里很快得到了消息,秋分低头回禀道:“娘娘,事成了。不出今夜白家就要出丧了。”所为干净利落,就是一尸两命。一旁同太后对弈了一个下午,困倦不已的怀玉听了这话立刻便有了精神。喜道:“办得好!” 太后倒是从容得很:“白致远现在何处?” 秋分继续道:“我们的人已经去把他诓去别处,只怕连见他发妻最后一面都是不能了。”秋分的语气说不上嘲讽,却寒冰一样的冷冽。 白流苏没有等到爹爹,倒是安鸿宇带着大批药材和大夫赶到了白府。众人围在安氏床前,挨个给她诊断。白牛带着媳妇儿也来了,当初正是这位圆脸夫人看出了陈慕雪的母亲邵氏中了蛊毒。白流苏特地把她叫来,一同为安氏看诊。 有舅舅在,白流苏稍稍安心了一点。不过解铃还需系令人,她对长欢道:“把杜嬷嬷带到前厅来。”又看向舅舅,安鸿宇正好转过来看她,拍了拍她肩膀:“有舅舅在,别担心。”白流苏只觉得眼眶一热,终究离开了卧房,朝正厅走去。 杜嬷嬷平静的跪在地上,一脸淡然。长欢忍不住啐了一口骂道:“人面兽心!枉我平日里还叫你一声嬷嬷!” 杜嬷嬷沉默着也不反驳,只是拿眼瞧着白流苏。白流苏坐定只问了一句:“药是你熬的?”杜嬷嬷点头道:“是。” “这期间可曾假手于他人?” “不曾。” 长欢听完杜嬷嬷的回答,再也控制不住的骂道:“你对得起夫人吗?!”(未完待续) 126、真凶 杜嬷嬷依旧平静的跪在地上,就好像长欢骂的人不是她一般。白流苏沉着脸吩咐长欢道:“去把白牛媳妇儿叫来。” 长欢有些担心道:“小姐你一个人留在这妥当吗?”白流苏挥了挥手道:“外头那么多丫头婆子,何况她被绑着,有什么要紧?你快去快回!” 见小姐说到这份上,长欢跺了跺脚,快速的跑了出去。她要越快越好,不能放着小姐跟那可怕的老刁奴呆在一块。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小姐找白牛媳妇儿干什么? 安氏的房中,大夫们挨个给安氏看诊,却没有一个看出所以然来。大家都愁眉不展,最后白牛媳妇儿的对安鸿宇行礼道:“见过国公爷,白大小姐叫奴家来替夫人看诊,不知是否方便?”毕竟在场这么多名医,而她一个其貌不扬的商妇。 本来安鸿宇瞧着房里一直站着的妇人就觉得奇怪的很,一听说是白流苏叫来的,便点头道:“没有什么不方便,只要能救活我妹妹,你快去看吧!” 剩下的大夫们围在桌旁,安鸿宇走上去问道:“究竟舍妹是怎么了?会否是中了毒?”一名白眉老者道:“令妹情况有些复杂,既不像中毒又不像是急疾。眼下我们只有开些续命的方子,可保令妹八个时辰的性命……” 白眉大夫还没说完,安鸿宇便扬声道:“你说什么?!八个时辰的性命?”他走南闯北也算阅历无数。这些大夫都是他这几年来从各地招募来的神医,谁知道他们竟然个个都束手无策,难道上苍真的要带走他的妹妹? 不行!他绝不能允许这件事情的发生!“你们有什么千金良方尽管写。药材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要我妹妹能多活一时便是一时!”众大夫纷纷点头。言罢,安鸿宇走出庭院对着虚空喊道:“影卫何在?” 瞬间一行黑衣人落在安鸿宇面前一丈之外,齐声道:“拜见主人!” “令你们星夜兼程前往东海,无论你们用什么手段,给我把鬼面神医带回来!”安鸿宇一身戾气,此刻像是大杀四方的阎罗。黑衣人称诺一声。只一瞬又消失在虚空之中。 白牛媳妇儿给安氏诊完脉,亦是皱着眉头。只不过不同于其他大夫,她只是困惑不已。正好这个时候长欢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平安居,见着白牛媳妇儿立刻上气不接下气的传话:“小姐唤你去前厅呢,快随我来!” 如风找到白致远的时候。发现他竟浑然不知这件事。顾不得各种蹊跷,如风三言两语把要紧的话都说了一遍,白致远吓得脸色煞白,急急起身去求太医院的太医。等到他赶回家中时,平日里热闹的白府几乎是一片死寂。 白致远顾及不得,连忙拉着张太医就奔着平安居而去,张太医是专门给宫里头的娘娘们看病的,是当今医中圣手。一进屋,安鸿宇面色铁青的坐在外室的桌边。转过屏风,安氏果然毫无声息的躺在床上。 ************************** “张太医?便是请了他去,也是无力回天!”太后坐在软塌上。任由怀玉公主用丹寇染着指甲,一双玉手柔嫩葱白,还如少女一般,配着她这幅年纪,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母亲何必要这般麻烦,只消说那安氏妇德有亏。一道懿旨赏她白绫就是。我也不必等这么久。”怀玉有些不满,她行事向来直来直去。太后抬眉看了她一眼。有权就是任性。自己这么做不还是为了她。 那白致远同那安氏一直恩爱有加,若真是像怀玉说的那样,一道懿旨结果了安氏,再把怀玉赐给白致远,怀玉就能过上幸福的日子?这孩子从来只照自己的章程想事情办事情,以为人人都是她手里的木偶不成。 若是白致远始终对皇家怀恨在心,太后料定怀玉决计过不上好日子的。这边白致远前脚出了宫,太后立刻就得了消息。只不过白宅之中,因安国公暗中派人将白府里里外外围了起来,太后的人迟迟无法传出消息。 不过太后早就料到一旦事情发生,安国公必定会这么做。不过他到底是晚了一步,事情既然做下了,只消明日天亮,她便能知道成与不成。 再来说一片死寂的白府,白流苏同白泽言哭红的双眼,齐齐趴在安氏的床头。五岁多的白泽言一遍遍唤着“娘亲”,声音喑哑也执着的不肯停下。张太医替安氏看诊过后,脸上露出了难色,同那些大夫的表情如出一辙。 “白大人,尊夫人的病症恕老夫无能为力了……”张太医拱了拱手,不等白致远再问便离开了白府。 白致远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塌下,口中只一遍遍喃喃:“怎么会这样?早上还有说有笑的……怎么会……” 入夜,白流苏着下人替舅舅安鸿宇收拾了一间客房,安鸿宇叹了口气离开。留白致远一家人在平安居中。白流苏搀扶白致远坐起,劝道:“父亲一定要振奋起来,母亲早上还好好的,下午就如此了,这不是病,这一定是有人要害我们一家!” 白致远原本心如死灰的神情终于被白流苏这句话点醒,猛然抬起头看向自己女儿:“对!我怎能萎靡不振,放任害你娘亲的人逍遥法外!来人,把下人们都叫到正厅,我要问话!” “父亲不必了,我都查清楚了。”白流苏叹了口气道。白致远听了目眦欲裂:“你快同我说,到底是谁如此狠毒心肠?” 白流苏回望了一眼里间卧房,转头轻声对长欢吩咐道:“把人都叫到正厅去。”又轻声对父亲道:“我不想让泽言听到,咱们去正厅说吧。” 白致远点了点头,同白流苏一道移步正厅,丫鬟小厮们跪了一地,当前杜嬷嬷被两个婆子五花大绑押着跪在最前头。白致远一见杜嬷嬷大为惊诧:“竟然是你!” 未及白流苏解释,长欢便嘴快道:“老爷,就是杜嬷嬷!夫人下午喝了药之后便不省人事了,整个府里谁不知道夫人的药只有杜嬷嬷碰得,从不假手她人的!” ************************* 白致远一听长欢如是说,当下一脚照着杜嬷嬷的心窝就踹了过去,厉声骂道:“好歹毒的妇人!” 杜嬷嬷毫无防备,这是结结实实的挨了白致远一脚,直接飞出了一尺远,“噗”的一口血就喷在了地上,红的触目惊心。 其他下人们颤颤巍巍的跪着,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白流苏冷眼瞧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丫头小厮还有婆子,都是她安排在平安居侍奉父母的仆役。事发还没查出真凶之前,这些人都有嫌疑。 白流苏走到跪在当前一排的二等丫头面前,冷然道:“我问你,今日从早到晚,府里都是谁在母亲房里伺候?”那二等丫头断断续续的把自己能回忆起来的人统统说了一遍。白流苏又看向下一个丫头,就这样跪在地上的人,都说了一遍,同第一个二等丫头说的完全一致。 “我再问你,今日母亲的药碗都有谁碰过?”那二等丫头十分坚定的回答道:“只有杜嬷嬷。”底下一溜人也都这么回答。 “这药是杜嬷嬷你煎的,也是你端给我母亲喝的,这一屋子几十双眼睛看着,杜嬷嬷,你还有什么话说?” 杜嬷嬷瘫在地上,有气无力,但她若是再不说话,今日就是必死无疑了。“药是我煎的,也是我端给夫人的。但老奴对天发誓,我是照着如月姑娘的方子抓的药,老奴一生忠于夫人,绝无加害之心啊!”言罢眼神悲切的看向白致远。 然而此刻白致远已经对杜嬷嬷深恶痛绝,连瞧都不想再瞧一眼。白流苏走到如月身边:“你今日写的方子,现在何处?”如月立刻从袖中取出方子递上,长欢迅速接了过来,展开拿给地上的杜嬷嬷瞧,问道:“仔细看看,同你白日抓药的那张方子是不是一模一样?” 杜嬷嬷将那张方子仔细打量,竟真的同她白日抓药的那张方子是一模一样。顿时哑口无言。白致远无力道:“杜嬷嬷,你是我夫人陪嫁过来的老嬷嬷,这十几年来,就算没有恩情,我们自问待你不差。若今日你交出解药来,我白某指天发誓,放你一条生路!” 此刻白致远只想安氏能够活着,其他的他都可以不在乎。然而杜嬷嬷一脸难色,挣扎着起身跪在地上,痛哭求饶:“老爷!真的不是我!不是我下的毒!你叫老奴如何拿得出解药啊!” 白致远森然道:“杜嬷嬷,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把杜嬷嬷拖出去打,打到她肯说了为止!”堂下跪着的人听见从来温文尔雅的白致远,竟如此狠厉,不由得心中一颤。 屋里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而屋外头是杜嬷嬷凄厉的惨叫声,从一开始一声高过一声到越来越微弱,到最后护卫进来禀报:“老爷!人已经昏死过去了,只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白致远脸色一片灰败,白流苏分析道:“杜嬷嬷幕后定有主使,否则她不必冒着性命之危加害母亲,此事定要继续查下去!”(未完待续) 127、迷局 清晨第一道阳光洒进长安宫里,黑玉地砖上亮澄澄的一片,怀玉公主起的格外的早,但是心情却十分愉悦。因为她知道,今天一定会传来一个让她等待已久的好消息。 可是一直等到了晌午,白府的消息都没有来,反倒是前殿传来消息,说白致远面色如常的来上朝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安氏都死了,他如何能面不改色的上朝?还是说安氏根本就还没死?”听到秋分的回禀,怀玉气的拽断了妆台上的珍珠项链,顿时大珠小朱洒满一地。秋分半句话不敢多说,立刻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 “我不要你一句该死,我要知道怎么回事!” “奴婢这就派人去白府查探!” “那你还跪在着干什么!”怀玉一手拂开妆台上断裂的珍珠,几个圆润的珠子直接就砸在秋分的额头上。 “是!奴婢这就去办!”言罢,秋分迅速退了出去。 白府一处幽暗的地下室,常年不见阳光而长满了青苔,阴暗潮湿,连空气中的味道都让人作呕。白流苏意外发现这处地下室,原本打算收拾一番作为仓储,谁知道如今竟成了用来关押如月的地牢。 黑暗中,如月被挂在囚架上,缓缓睁开了眼睛。等她发现自己周身无力还被绑在囚架上,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奋力挣扎,可一抬头看到白流苏坐在自己对面。一副了然的眼神。她便知道事情败露了。 白流苏见她放弃了挣扎,这才开口问道:“说吧,是谁?” 如月嘴角弯起一丝弧度。那笑容若说是笑,真的很勉强。她费力的抬头,直视白流苏:“你如何发现的?” 白流苏叹道:“你不该选了杜嬷嬷做替死鬼。这世上很多人想害娘亲,但杜嬷嬷一定不会。若是杜嬷嬷想害娘亲,她实在有太多的机会,犯不着傻到在药上下功夫,傻子都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经手药罐。” “可我的方子也没有问题!”如月下意识的反驳道。白流苏冷笑道:“你写的方子的确是没有问题。是你写给杜嬷嬷方子的那张纸有问题,我说的可对?” 打从一开始。白流苏就知道杜嬷嬷一定是冤枉了。整件事看上去嫌疑最大的人,其实是最没有嫌疑的人。杜嬷嬷若是想要母亲死,早在燕北白府她就可以让母亲死。之所以母亲的药只有杜嬷嬷经手,那是因为母亲和自己。都绝对相信杜嬷嬷。而她们母女在燕北白府经历的事情,如月是不知道的。 更加万幸的是,上苍让她拉了白牛一把,所以让她遇见了白牛媳妇儿。白牛虽然是个老实人,可是白牛媳妇儿却不是个简单的人。她乃神医门最后一位家传弟子!但是多年前神医门一位弟子医死了宫里的娘娘,先帝震怒,抄了神医门全族。 白牛媳妇儿是死里逃生,如今是唯一掌握神医门秘术的传人,只不过她不能展示自己的医术。否则就会招来杀生之祸。而她只想同白牛一起,过平淡生活。白流苏亦是偶然得知,答应为白牛媳妇死守秘密。 ****************** 白流苏借故审讯杜嬷嬷。实际上是为了避人耳目。她支开长欢去叫白牛媳妇儿,正好利用这个空档问杜嬷嬷一些事情,果然在如月扣下杜嬷嬷之前,她就悄悄的藏了一些药渣在怀里。正是这些药渣让白牛媳妇儿找到了安氏昏迷不醒的原因。 原来这药渣中多了一味忍草。这味忍草不是剧毒,却是失传已久的灵药。然而这种灵药和安胎药搭在一起剧毒无比,可令人立刻口鼻出血。昏厥不醒。但是在半个时辰内药物就会在体内消化无形。就算是医中圣手也无迹可寻。 那么能拥有这么贵的灵药,又能这么方便的下手。又能保证母亲在半个时辰内不接触到任何大夫的,还有谁能做到?便只有如月了! 可是杜嬷嬷又说,她抓药的时候没有抓到这味忍草,白流苏悄悄派人搜查了杜嬷嬷的房间,却再没找到那张写了方子的纸,那么问题定是出在了那张纸上。 现下如月听见白流苏提到了纸的事情,不由得一愣,随后释然苦笑道:“小姐不愧是绝顶聪明,是,我将忍草汁涂在了那张纸上,可知那是多名贵的灵药啊!”说起药物来,如月的两眼放着狼一般的幽光。 “杜嬷嬷习惯一边对着方子一边抓药,只要她拿过方子的手稍稍粘过一点,就足够了!小姐不知道这忍冬的妙处,只有入口,方才化毒……”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白流苏厉声喝止了如月。看见她这幅痴迷的样子,丝毫不拿人的性命当回事,白流苏就觉得周身发寒。 她联合杜嬷嬷瞒着众人合演了一场戏,不过爹爹那一脚踹的是结结实实的。不过这苦肉计还真的让真凶放松了警惕。当晚平安居里头传来消息,安氏醒了过来了!只是安鸿宇和白致远命人将整个平安居围了起来,不准下人们入内,而一些神秘的黑衣人则进进出出。 如月心中疑惑,十分不安,最终决定夜探平安居一探究竟。刚掀开瓦片,隔着纱帐发现安氏依旧同白日一般静静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正要舒口气,突然眼前一晕,再醒过来,便是这阴沉的地牢。 白流苏其实不知道如月是如何下的毒,她方才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试探一番,但是如月已经看见了安氏并没有醒过来,对自己的手段十分自信,所以毫无保留的就承认了自己才是真凶,又把行事的手段统统说给白流苏听。 其实如果她不是太后的人,她会跟白流苏成为一对好主仆,的确她尝尽人间冷暖,白流苏待她的确很不错。可是,如月用怜悯的眼神看着白流苏,怪只怪安氏得罪了太后。她受命于人,不得不这么做。 “小姐,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我下的毒除了神医门的家传弟子,无人能解的。但是神医门早在多年前就被诛九族了。”如月淡淡说道,末了又劝了一句:“快为你母亲发丧吧。” 白流苏忍着心中滔天的愤怒,咬牙切齿的问道:“你既然已经事成,便是告诉我幕后主使是何人也无妨吧?” ************************** 如月摇了摇头,悲戚道:“我受命于人,当忠于人。反正我是将死之人,小姐,你不用再套我的话了,我是不会说的。” 言罢如月便闭紧嘴巴,低下头,一副不再言语的样子。白流苏冷哼一声道:“如月,我听舅舅说,你有一个六岁大的弟弟,跟泽言差不多大,也是天真可爱的样子。” 昨晚白流苏和舅舅安鸿宇在平安居布下天罗地网,等着真凶自投罗网,当他们发现真的是如月的时候,安鸿宇也震惊不已。毕竟风花雪月可是他专门挑出来的可靠之人,给白流苏当贴身丫头的。 如今真凶竟然是他的人,这如月既然出了问题,那如风、如花、如雪会不会都是奸细?安鸿宇连夜彻查了四个人的底细。她们分别来自四个江湖世家,与朝廷几乎毫无关系,所以安鸿宇才放心把她们指给白流苏。 也正是如此,白流苏知道了如月还有个六岁大的弟弟。然而现在白流苏用如月的弟弟威胁,如月竟然不为所动。她甚至笑道:“小姐,何苦白费力气呢?还是替夫人发丧重要吧。你可知我根本就不是江南赵家人,那弟弟也不是我的弟弟。” “什么?”白流苏立刻反映过来,如月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她根本就是冒名顶替,她不是江南赵家人,可怜赵家自己都没发现,养育的多年的女儿,竟然不是亲生女儿。究竟是何人有这样的能力,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给棋子们培植假身份,又让她们潜入各府当中,神不知鬼不觉? 白流苏不由得汗毛倒竖。可是眼下她必须找到幕后那只黑手,否则她永远只能被动接受对方的招数。如月话里话外都在催促白流苏发丧,想来发丧一定是如月同那幕后黑手联络的方式。若是发丧,对方知道事成,那么他们和如月之间还会不会有什么后续计划? 白流苏隐约觉得这背后一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绝对不仅仅是针对母亲而来的。既然身世不能要挟到如月,那么只好从另一个方向下手了:“如月,你对自己的手段未免太自信了,我娘亲的毒已经解了!” 如月“嗖”的抬头,大声道:“不可能,这毒的解法除了我,天下无人能解!” “你方才不是说神医门的家传弟子就可以解么?”白流苏凉凉的看着如月,就像看一只穷途末路的小鹿。 “不可能,神医门的人十几年前就死绝了!”说到这里如月突然停顿了一顿,她脑海里突然浮现昨日出现在夫人房中的那个圆脸妇人,难道是她? “如月,我母亲的毒已然解了,你可知你的下场会如何?大家主仆一场,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我便允你性命无忧,我白流苏对天发誓!”白流苏目光灼灼的看着如月,认真的承诺。 谁知如月凄然一笑:“没用的小姐,你们斗不过她的!你我主仆一场,我只说一句,小心皇家人。” “你方才说什么?”如月的最后一句话很轻,白流苏实在听不真切。隐约只听见了一个“黄”字。再上前要如月再说一遍的时候,她竟然咬舌自尽了。(未完待续) 128、蹊跷 秋分匆忙着人去白府探查,被太后拦了下来。怀玉不满的看向太后:“母后,你这是做什么?”太后丹凤的眉眼一吊,那抹凌厉的气势逼人心魄。 “既然没死就是计划失败,现在去查探是想自投罗网不成?”太后叹了一口气,以往怎么没发现怀玉这般不中用。 怀玉咬牙恨道:“本公主不能就这样算了!” 如月自尽之后,整件事就断了线索。白致远后来得知了真相,十分愧疚的给杜嬷嬷赔了不是。杜嬷嬷养好伤后依旧全权负责安氏的药,只不过比起从前更加小心,每一道流程必定洗手,绝不马虎。 因之安氏这一次惊魂,白流苏便着白牛媳妇儿住在府上,直到安氏顺利生下孩子为止。安鸿宇也怕藏在暗处的人再下毒手,特意调拨了安氏最强的一批影卫日夜守护在白府内外。白致远惊魂甫定,每日下朝必定急急赶回家中。 怀玉虽日日往来宫中,可就是连见白致远一面的时机都不曾获得。嫉妒和不甘心的野草在她的心中越长越长,而太后怕自己的人被安国公察觉,近期便没了动作。这让怀玉更加觉得太后的靠不住,既然如此,还不如她自己动手绸缪。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白流苏越发明白了情报的重要性,仅仅有一个白牛在上京,远远不够,她无法探知最深处的消息。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成形。这一夜她找到了舅舅安鸿宇。 偌大的国公府只住着安鸿宇一个主人。白流苏穿过花厅直接来到安鸿宇的书房,这会儿舅舅正对着墙上一副画像发愣。白流苏“嘟嘟嘟”敲了三下门扉,方才将他拉回到现实当中。安鸿宇一回头。自家外甥女正站在门口定定看着自己,便笑道:“流苏怎么来了?” “流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白流苏表情严肃起来。安鸿宇了然,立刻令丫头小厮退出书房,在门口把守。这一次妹妹安氏能活过来,多亏这个外甥女机敏。就连他也想不到如月竟然是幕后黑手。 如今安鸿宇对他这个外甥女愈发重视起来,他抬头示意书桌边上的锦櫈道:“坐吧,流苏有事不妨直说。” 白流苏直截了当道:“舅舅乃安氏族长。原先还是帝阁的阁主。安氏一族的生意遍布大庆各处,想必消息情报也灵通无比。流苏想知道。怀玉长公主同我母亲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不曾?” 安鸿宇听完,皱着眉头想了很久,却依然没有什么头绪。当年妹妹名动京城。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怀玉长公主,所谓的双峰对决,也不过是市井人士茶余饭后的遐想罢了。不过安鸿宇还是安慰白流苏道:“帝阁创立以来,阁中人上至皇室下至市井,每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有记录。虽然皇上解散了帝阁,但这些记录尚未来得及销毁。我可以再查查。” 白流苏想了想道:“烦请舅舅查查怀玉长公主成亲那一年发生的事情。” *********************** 安鸿宇对白流苏的想法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也就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流苏你是想到哪里去了?莫非你怀疑这件事是长公主的手笔?” 白流苏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只是那日在郑王府,长公主看母亲的眼光里透着不善。” 安鸿宇有些不屑的撇撇嘴道:“虽说她是皇室长公主。但是她的心机谋算绝对不可能做得到。试想安插如月这枚棋子到我的身边就花费十几年的功夫,以长公主乖张的个性,她没有耐性做这样的事情。” 白流苏顺着安鸿宇的思绪想下去:“长公主做不到。会不会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能做到呢?她没有这个耐性,不见得当朝太后就没这个耐性。我听说自驸马死后,长公主再没入过宫,可是自郑王府寿宴之后,长公主突然频繁入宫。舅舅,不是我乱猜。能避过你的眼睛,处心积虑又沉得住气埋下棋子的。恐怕是没有几个人的。” 白流苏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家舅舅,安鸿宇直视这个看似天真烂漫的外甥女,她说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能用这么长的时间布棋子,说明早在十几年前就拥有了足够大的势力,而自己执掌帝阁多年,却未曾发掘,说明比自己执掌帝阁的时候,;来得更早。放眼上京,除了三大王府便只有当朝太后了。 若说三大王府,实在没有谋害一个妇道人家的动机。流苏的女人直觉虽然来的有些荒唐可笑,可是冥冥之中似乎又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安鸿宇还是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你怀疑那人是……”他在手心比划了太后二字。 “是。”白流苏小声回答,却重重的点了点头。安鸿宇还是有些不愿相信道:“不会的,太后不会在这个时候动白家,她不会不知道一旦我妹妹死了,就等同于对我发出了警告。” “不,舅舅,只怕这件事与朝堂之上的风云无关,太后是太后,皇上是皇上。不过说来说去,还是要劳烦舅舅查一查当年发生了何事。不管幕后指使是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白流苏及时把安鸿宇的思绪拉了回来。 安鸿宇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影卫去查当年的案卷记录。然而翻遍了所有的记录,最终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只有两件事值得一提,这第一件,怀玉长公主出嫁那年,正好是爹爹上京科考的一年。不过爹爹在上京除了邂逅娘亲外,并没有再遇到其他女子。 第二件事就蹊跷的很了,据说在科考之前,怀玉长公主就曾求太后赐婚百之渊,然而在百之渊高中大婚之际,听说长公主差点将他赶出了公主府。时年人们都道是百之渊莫非有什么隐疾,惹怒了长公主。此后怀玉长公主对百之渊一直十分冷淡。 “如此说来,这怀玉长公主性情变幻也真是快的可怕了。”安鸿宇拿着两卷记录翻看,颇有些嗔目结舌。 然而这些消息倒是让白流苏琢磨出一点猫腻来。为什么嫁之前和嫁之后的反差如此之大,难道说,是因为所嫁非人? ****************************** 白流苏总觉得哪里不太合理,可一时又想不到,就被安鸿宇打断了思绪:“这些时日白府有舅舅的人守着,至于如风、如花、如雪,我已经彻查过了,她们的确是身世清白的,不像如月。” “嗯,我知道了。”白流苏讪讪的点了点头,自从如月出事之后,她的确对另外三个心有顾虑。虽然明知道这四人不是姐妹,且分别出自不同的江湖世家,可是白流苏已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她抬眸便岔开了话题:“舅舅,这帝阁既然被解散,往后舅舅打算如何?”安鸿宇故作听不懂道:“什么如何?” 白流苏翻了翻白眼:“皇上解散了帝阁,舅舅虽然是护国公,到底只不过是个爵位,还不如当初身处暗处来的有权力。燕北之乱虽然解决了,可是皇上却对那东西上了瘾,我说的没错吧?” 安鸿宇微微惊讶的看了白流苏一眼,不过很快又了然,自家这位外甥女又怎么会是个等闲之辈呢?不过他依然好奇,这件事情白流苏是如何知道的。很快白流苏的话就解开了安鸿宇的疑惑:“我让白牛在上京开了数家脂粉铺子,来往都是管家的丫头小姐,舅舅当知道,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无尽的消息啊。” 白流苏并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对什么上了瘾,只不过那一日宫里的采办出来采买,偶然说起皇上近来什么药量加大之类的话。因此白流苏才拿这话来诈一诈舅舅,如今一看舅舅的神情,她便知猜的不错。 “虽然皇上对那药上了瘾,不过皇家泼天富贵,便是上瘾又如何呢?只是皇上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又能如何?”安鸿宇说到这里不由得紧皱眉头,这几日上朝,皇上都一副呵欠连天的样子。虽然燕北乱党虽然未能成事,到底还是影响了皇上。不知他这幅身子,会撑到几时。 “说句大不敬的话。”白流苏突然压低了声音,微微伏到舅舅耳边:“盛极必衰,舅舅不早做自保打算么?” 安鸿宇身子一怔,瞪大眼睛看着白流苏:“你究竟知道多少?” 白流苏一晃脑袋:“不知道多少,只是前几日方跟师父要了一卷经书,读着读着聊有所悟罢了。” 天色大晚,白流苏夜宿在国公府上。第二日天方微亮,她便起身离开了国公府。然而马车行去的方向,既不是白府,更不是佛照寺。而是白家在上京郊外的一处庄子。 佟掌柜已经在庄上等候多时,马车一进庄子,便见到佟掌柜带着几个人在上前来迎。白流苏围着面纱,在长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脸便问道:“我要你准备的人,可都准备齐了?” 佟掌柜立刻点头道:“都齐了。早一个月接了小姐吩咐,这些人都是从各地找来的。” 白流苏点点头道:“那便进去看看吧。” 自从离开燕北之后,白流苏有心要把自己的嫁妆做大。当然不可能让佟掌柜只是守着燕北那座小小的酒楼。如今李掌柜、佟掌柜和张掌柜各有所司。其中佟掌柜早在一个月前就得了白流苏的吩咐,用心做下这一件事。(未完待续) 129、罗网 佟掌柜引着白流苏走进庄子里的一间大房子,十名身穿麻布白裙的丫头齐整的站在屋内。她们所有人的年纪差不多都是七八岁的样子。个个模样周正,算是令人讨喜的眉眼。 “你叫什么名字?”白流苏上前几步,走到第一排一个圆脸女孩面前问道。那圆脸女孩突然见到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少女,一时愣的有些说不上话。怔了片刻才道:“奴婢没有名字,是佟掌柜把我救回来的。奴婢给小姐请安!” 说完忙给白流苏行了个礼。白流苏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佟掌柜:“这规矩教的都不错。”佟掌柜解释道:“这十个丫头都照小姐的吩咐,从大庆十个不同的地界买回来的,她们的身家小的一个个都彻查过了,绝对都是清贫人家出身,活不下去了,才把女儿卖了出来。” 白流苏点点头,佟掌柜又一弯腰请白流苏内室说话。而那十个丫头继续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上京大户人家的礼仪举止。 一进内室,白流苏便问道:“确定这些人都忠心可靠吗?”佟掌柜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小姐放心,这十个人的一家老小都在我们手中握着,现在她们对小姐是感恩戴德呢,那些个穷乡僻壤的地界,能活着就不是易事,如今她们一家平安活着,还过的滋润,是天大的福气。” “万事留个心眼总是不会错的。那另外四十个丫头可都安置妥当了?”实际上。白流苏要佟掌柜买回来的可不仅仅是十个丫头,而是五十个丫头。只不过让佟掌柜从中挑了十个最为出挑的,专门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宫女教导礼仪和待人接物。 佟掌柜又回答道:“都依小姐的吩咐。这四十个丫头,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她们相互之间没有见过面,更不可能认识。”其实佟掌柜心中也很奇怪,为什么小姐要费这么大的心思去各地弄来五十个七八岁大的小丫头呢。 接下来白流苏就替佟掌柜揭开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她朝长欢示意道:“长欢,你去门外守着。”长欢点点头,听话的退出了内室。 白流苏这才说道:“过些日子。等那十个丫头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挑出三个人来。你找个机会把人给我塞进公主府还有云王府、丞相府。” 佟掌柜立刻明白了白流苏的用意,她是要在王公大臣家中安插自己的眼线!想起这一个月来小姐吩咐自己做的事情,佟掌柜立刻茅塞顿开。 这些丫头都才七八岁,无依无靠又模样周正。最是讨那些王公大臣家的管事喜欢,因为这些丫头是直接签死契,家世背景又清楚,绝不担心背主。而经过训练的这十个丫头极会看脸色,懂得待人接物的礼仪,最容易在下人中往上爬。 白流苏打从知道舅舅是帝阁阁主之后,便一直在绸缪此事。她在上京之中,必须要有自己的情报罗网才能不让自己处于被动之中。 然而组建这一情报罗网并不能着急,她必须从根源上做起。首先要打好根基。这第一步棋就走在了白牛的身上。 *************************** 再大的消息罗网都必须要有可以互通消息的地方,然则什么样的地方既隐蔽又不会被人轻易察觉?那便是胭脂水粉的铺子。是个女人都会去逛铺子,谁又想到这铺子不是用来做生意的而是用来传递消息的? 白牛的水分铺子在上京已经开到了第五家。但是白流苏特意嘱咐他每家铺子的招牌都是截然不同的。卖的水粉牌子也都很不相同。一家卖东海产的胭脂,另一家专门卖西域来的胭脂,以此类推。外人根本不会想到这五家胭脂铺的东家是同一个人。 待这传递消息的所在建成,这第二步就是收养细作。要确保这些细作听命于自己,就必须恩威并施。她花了大价钱养着这些丫头们的一家老小,更是拿着一家老小要挟着她们。她们不得不为自己做事。 光是忠心还不足够。更要让这些人能被勋贵人家看上,被买去做丫头。因之训练这些丫头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佟掌柜挑出的十个丫头是五十个人中最为出挑的,如此尽心培养这十个人,乃是因为日后定是有大用的。 若不出白流苏所料,这十人不消一年功夫,即可坐上二等丫头的位置,为她搜集情报。这最后一点也是最为重要。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报罗网,绝对不能因为某颗棋子的败露而全部败露。 所以她告诉佟掌柜,必须让另外那四十个人老死不相往来,从来没有见过。因之这十人是被当作紧要的人调~教着,在必要的情况下必须互通有无,等到了各府之后,她们相互会假装不认识。即便是要出来传递消息,也都分别去不同的胭脂铺子,很难碰面。更重要的是,这十个人也不知道这那些胭脂铺子是同一个人所开。 另外那四十人在经过单独的调~教之后,也会被相继送往不同的勋贵人家,这样她们做的事情一旦败露,也牵连不到罗网中的其他人。 私自监视勋贵人家是大庆重罪,严重者可能要诛三族,所以自古以来,无人敢轻易尝试。但是白流苏自从知道帝阁之后,胆子便放开了,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比起那悬而未落的刀,她宁肯冒险一试。 佟掌柜人际关系广泛又十分忠心,再加上他心思缜密,所以这件事情白流苏交给了佟掌柜去做,但是佟掌柜也只不过知道其中一部分的事情,并不能完全知道整个“罗网”的全部。这些丫头送出去之后,便不会再与佟掌柜又任何联系,就此事的安排上,对佟掌柜本人来说也是件好事。人呐,总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佟掌柜听了白流苏的吩咐,连忙点头称诺。之后佟掌柜又跟白流苏通报了燕北的诸多事情。张掌柜守着古董铺子这个月的利润又翻了十成,李掌柜的粮行生意做到了燕北的头名。说完这些事情,白流苏满意道:“都做得不错,今年年中,得好好酬谢各位掌柜才是。” 佟掌柜笑了笑,又眼珠一转,犹豫的开口问道:“小姐,小的有件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 白流苏敛眉去抚平衣裙上的璎珞,淡淡道:“说吧。”实际上她已然猜到了几分。果然佟掌柜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这件事是李掌柜托小的问的,小姐上次要求的十里红妆,李掌柜已经准备妥当了,这不李掌柜托小的来问一问,是不是他现在就能求娶长欢姑娘了?” “瞧这样子,竟是片刻都等不得了么?我们长欢可还没及笄呢!”白流苏眉眼一抬,摆明了是要拒绝。说来长欢和李掌柜也是缘分。只不过当初白流苏顾念长欢实在太小了,加之要试练李掌柜,所以回绝了。 只是没有想到,李掌柜也是个痴心的人。有时候缘分到了,实在无关年月。便是君生我未生,也要相守在一起。原本白流苏想带着长欢来上京历练一番,只可惜长欢天性直爽活泼,做事转不过弯了,长此以往莫说她,就算是自己都有可能无意之中被她带入火坑。想来想去,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这门亲事,白流苏犯了难。 佟掌柜抓住了白流苏这抹为难的神色,忙见缝插针的说道:“小姐不如问问长欢姑娘的意思呢?恕小的说句不好听的,这古往今来童养媳不在少数,更可况,李掌柜定是会拿命心疼长欢的。” 白流苏叹了口气,冲外头唤了长欢进来,把方才李掌柜准备十里红妆的事情,同她说了。果然她两眼瞬间放出了光彩来。又极其迅速的瞄了小姐一眼,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我说你年纪尚小,佟掌柜说童养媳也不少见,我问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白流苏直白的把问题抛给了长欢。 长欢踌躇着捏着自己的衣角,加之佟掌柜又在一旁看着,她更加紧张起来。半天就憋出来两句话道:“我娘说李掌柜是个好人,我也中意他。” “看看,这才真是女大不中留呢。”白流苏无奈的笑笑,也终于答应了此事。长欢跟了自己这么久,这个归宿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局。把长欢留在燕北,往后若有变故,她在燕北也有个绝对忠心的人可以相信。 白流苏又同佟掌柜交代了一番,天色已经大量,这才小心的从庄子返回佛照寺。因之佛照寺同样地处上京郊外,无人会发现白流苏这一早上的异样。 安氏被白牛媳妇儿救醒之后,白流苏并没有打算从佛照寺搬回来。如今她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唯有假意给对方制造机会,引蛇出洞。现在她安然坐在蒲团上,继续研究一灯大师给她的那本天书。 突然长欢进来道:“小姐,一灯大师的徒弟清静来传话说,一灯大师邀您喝茶。” 白流苏眉头一皱,所谓喝茶就是考验自己功课的时候到了,可是她到现在还一个字都未能参悟呢,见了一灯大师,她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风入竹林,飒爽清凉。一灯大师坐在禅房前的小竹亭里,将一把紫砂壶慢慢抬起,悉悉索索悠悠扬扬,一点水落入杯中,恰好白流苏已来到面前。(未完待续) 130、天机 “坐”一灯大师并不去看白流苏,只是轻轻说了一个字。白流苏依言在他对面坐下。一个少年一个童女就这么相对而坐。一个自佛门,一个自尘世。 一灯大师着了一件极白极白的僧衣,好像山水画里一片留白,白流苏挑了件绣梅红纱裙,似一道赤红的残阳。清静站在亭下,望着亭中二人,风来的时候,画面还似静止了一般。 “师父,你是要考流苏功课了吗?”白流苏有些忐忑的问道,毕竟她是真的一筹莫展。重生以来,她也是第一次这样的挫败,一本经书她竟然横竖都看不懂。心中有股隐隐的疑问,会不会是师父在耍她? “出家人不打诳语。”一灯凝视白流苏,字字停顿的说着。白流苏瞪大了眼睛看向他,果然是大师,竟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果然是和阿央齐名的神算。 “你的表情摆在那里,用不着我掐算。”一灯揶揄一笑,茶凉的刚好,他低头一泯,口有余香。白流苏恼了,一踹方桌,杯中茶洒了一半。“师父,出家人能不能别打哑谜?弟子深陷水深火热之中,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不见你关心半句?” 其实安氏病危之时,白流苏曾想过请一灯大师掐算,不过后来幸亏白牛媳妇儿查出了解毒之法。如今回头一想,她这个师父竟连半句关心的话都没说,身为出家人,实在是够冷血的了。不知不觉中。白流苏怪罪起一灯大师来。 一灯也不恼,只顾用麻布拭去桌上水渍,抬眉道:“两世为人。这份浮躁之气积重难改啊。”如此轻飘飘一句话,却把白流苏吓得定在当场。仿佛是内心深处最紧要的秘密突然暴露在空气之下,毫无防备。 “你……你……如何知道?”白流苏未曾想过,这秘密有一天竟然是从一个几乎素昧平生的人口中说出来。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灯清澈的瞳眸望着白流苏,平静如古井。而白流苏内心深处的恐惧却被一灯唤醒。 她是重生之人,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又回到阳间的幸运人。可是这份幸运她还能拥有多久,她是否果真幸运。能在重生的世界,过幸福的一生?所以说,她的命到底能有多长? “师父,我……”白流苏正要问出心中的疑问。只见一灯重新斟了一杯茶,推至白流苏面前:“前尘往事皆梦幻,流苏,人需活在当下,方有勇气看待往后。” 见白流苏还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一灯又说道:“数月前在燕北,令堂抽得一只签,是上上牡丹签。”那是极具大富大贵的一只签。 白流苏点了点头道:“谢谢师父。” “我给你的那本经文看的如何了?” 白流苏刚松下来的身心又紧张起来,果然该面对还是要面对才是。她表情纠结回答道:“弟子真的是一个字都没有看懂……师父你真的不是骗我的吗?” “那本经书乃是鬼谷子亲手书写。绝笔天书。” **************************** 从一灯大师的禅房处回来之后,白流苏整个人的身心都沉静下来,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她潜心将自己关在禅房里,专心研究那本鬼谷子的《绝笔天书》。无怪乎她看不懂,便是一灯大师自己,也不过参透了其中半本而已。 这份绝笔天书同以往鬼谷子所有的著作都不一样,现世既定的规则都适合这本经书。这本经书上所有的字都是随性的排列在一起,而看书之人需依照自己的理解。将字与字重新排列连缀成文。 只不过,每个人对字和句的理解都是不同的。有的人寻到了正道。有的人却走火入魔。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一灯大师什么都不对白流苏说,只是让白流苏带着一颗素净的心去参悟。为的是让白流苏在毫无欲求的一开始,对绝笔天书形成最自然的认识。 在这半个月里,安氏余毒清除,有惊无险。在白牛媳妇儿的细心调理下,非但没有伤及根本,反而养的白白胖胖。上京中人直到三天之后,方才知道白府出了什么事情,左邻右舍有心探视,都被安鸿宇委婉的拦了下来。这期间天师和战王府竟也派人送来了名贵的药材和补品。 这段日子,白致远愈发的忙碌起来。下了朝之后,频频受到皇帝传召,同大臣们陪着皇帝饮酒作诗。他这个吏部郎中做的快跟翰林差不多了。宋学士府的宋三爷休沐结束也回到了上京,这一次宋清宵一并跟来,眼看着秋试也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在朝中,白致远偶有遇见宋三爷,宋三爷每每面有愧色,当初他拒绝做白泽言的先生,如今才知白致远的学识,更在自己之上。 与此同时,佟掌柜遵照白流苏的吩咐,在“罗网”中挑选了三人,送进了云王府、公主府、丞相府。白流苏的“罗网”正慢慢张开。另一边安鸿宇抓住如月这一条线极力彻查所有和如月有关的人,可是总是慢了对方一步,每到一处,不是人去楼空就是满门灭口。 郑玉书本来还打算时常来寺中找白流苏玩耍,哪知每次来都见白流苏对着一本经书发痴。后来母亲邓氏把自己拘在家中为自己做衣裳,说是眼看着就要及笄了,不该再四处抛头露面,把郑玉书气的半死。 白流苏虽然天资聪慧,但到底比不得未央一灯等人,半个月的时间,她仅仅解开了《绝笔天书》前五页的内容。不过这五页内容,大部分世人一辈子都参悟不得。这些日子让白流苏的心静下来不少。 这世界万事万物自有定数,又冥冥中有变数。人力有限,便是掐算,也是跟着当下的时局条件掐算罢了。白流苏明白了一个道理,与其努力去推算未来如何,不如好好经营当下,让局势朝着自己预想的未来发展。 从前她喜好鬼谷子,乃是觉得这位老先生处世态度总是那般从容,现下想想,她缺的就是那份从容吧。不管是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她总是心浮气躁,面对未知的事情和人,她还是那么容易的乱了方寸。所以她才如此执着于鬼谷子吧。 不过庆幸的是,她与这位传说中的神人,竟有那么几分缘分。 ********************* 等到白流苏从佛照寺搬回来的时候,离郑玉书的及笄礼也不远了。王府嫡女的及笄礼,在坊间也是引发了极大的关注。更何况郑玉书这位早已声名在外的小才女。大家纷纷猜测究竟王府会请来谁作为郑玉书的簪花之宾。 白流苏一回来,立刻就忙得脚不沾地,好在白府的日常杂务有总管李靖把关,账目明细都十分清楚,只不过加上燕北的账目,京城胭脂铺的账目还有白府白致远名下那些产业的账目,光是看帐就快把她给累死了。 等她醒悟过来,最好的姐妹郑玉书就要及笄的时候,方才想起来自己可是连及笄礼都还没有准备呢。她立刻将这件事作为头等大事来准备,一来郑玉书是她最好的姐妹,二来,当初安氏之所以能活下来,除了白牛媳妇儿妙手回春,这里头还有邓氏的功劳。 若不是那一日邓氏上门拜访,耽搁了安氏用药的时间,减缓了那忍草的毒效,此刻只怕十个白牛媳妇儿都救不回安氏了。救命之恩,需涌泉相报。这一日她便带着长欢去了舅舅家的铺子,安氏一族生意涉猎广泛,且样样都是各种翘楚。 为了方便起见,白流苏特地女扮男装打扮了一番,还让长欢办成书童,同她一道出门。长欢望着镜中的白流苏,花痴道:“呀,这是哪家俊俏的小郎君,美的不像话啦!” 白流苏斜睨长欢一眼,一把纸扇打在她头上:“大胆,都敢打趣起小姐来了?这是马上要嫁作人妇了,所以没了顾忌是不是?” 长欢脸腾地就红了,委屈道:“小姐,你又打趣人家。”自从佛照寺回来之后,白流苏便同奶娘和安氏商定好了日子,下个月初就给两个人定亲。之后就把长欢送回燕北。让她帮着李掌柜打理白安粮行。 白流苏又一把纸扇打了长欢一下,严肃道:“都说了多少遍了,要叫公子,不要再叫小姐了,你再记不住,我便不带你出去了!” 长欢连连求饶起来,白流苏戏耍够了,这才带着如风和长欢一道出门。本来白流苏不带侍从安氏还有些担心,不过有如风跟着,安氏便也允下了,她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跟女儿一个性子么。 走在上京最繁华热闹的一条大街上,长欢大舌头的问道:“小……公子,你可想好了咱们要买什么?” 白流苏似模似样的把扇子一展,轻轻摇晃道:“不忙,先去舅舅的古董铺子瞧瞧。”她这次可打算给郑玉书一个大大的惊喜,犹记得郑玉书小的时候颇爱舞蹈弄棒的,于是白流苏心中有了主意。 三人行至上京最大的古董铺子“多宝阁”,掌柜的一眼认出了来人正是女扮男装的表小姐,只因白流苏的模样像极了安氏年轻的时候。闻知白流苏的来意,掌柜的立刻把白流苏请至内室,将库房中最好的古剑兵器都陈列给白流苏看。 “不必十八般兵器都给我,只消把六圣剑拿出来我瞧瞧吧。”(未完待续) ps:今天出去玩了,回家才想起来稿子没存存稿箱,也是醉了。 131、辽人 如风眼睛亮了一亮,颇为惊讶的看向白流苏道:“小姐竟也涉猎剑道么?”这多宝阁的六圣剑可不是闹着玩的。多宝阁之所以能成为上京最大的古董铺子,乃是因为这六圣剑,是多宝阁的镇阁之宝。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十大古剑,六圣剑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十大古剑,有单独一把剑,也有某个时期的一套剑,当然六圣剑是一套剑,而不是一把剑。如风没有想到白流苏会知道六圣剑,毕竟这些都是剑客侠客熟知的事情,而在寻常百姓中,知之者甚少。 白流苏笑笑道:“我哪里会知道这些,不过是阿蛮喜欢。”她虽然不懂剑道,但是架不住阿蛮喜欢呀,只要一有空阿蛮就会说起,让白流苏想不知道都很难。而六圣剑中的鱼肠剑是阿蛮提到最多的一把剑。 原因无它,乃是因为这鱼肠剑除了极其锋利,吹毛断发之外,更因为这把剑十分细小。白流苏也是很好奇,到底这把剑如何细小了。又不知在剑中什么样的剑才叫做细小,因而她便吩咐掌柜把六把剑都拿出来瞧瞧。 掌柜面露难色道:“表小姐,这六圣剑乃是多宝阁的镇店之宝,在库房密室之中,没有国公老爷的命令,便是小的也没有权力打开的。” “竟是这样。”白流苏才知道是自己唐突了,没有跟舅舅说一声实在不好,可是今个她都出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吧。她转身看向如风道:“你去国公府走一趟,就跟舅舅说,我想买下鱼肠剑。就问他送不送吧!” 如风点头应了,便迅速出了多宝阁,因之她是剑客,也是很想见识传说中的上古名剑。白流苏跟长欢便在多宝阁二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候。繁华热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突然一个身着异族服饰的彪形大汉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的走来,身后跟着两队共十人的随从。个个身形高大,手里头拿着皮鞭。延伸不善。 白流苏疑惑起来,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看着装扮并不像是胡人,而且胡人决计不敢大模大样的来上京,不怕没了性命么? 这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就在此时,一个五十多岁年纪的老头推着一辆碳车从另一头疾步走来,因车上的煤炭堆了老高,那老头根本瞧不见前头的人,只得大声喊道:“车来了!车来了!快让路啊!” 大街上的众人纷纷闪避,偏偏只有那一行奇装异服的怪人们,并没有躲闪,反而像没听见似地继续前行。白流苏眼睁睁的看着老头的碳车惊了那彪形大汉的马,一时间那大汉瞪大了眼睛。翻身落马,直直走向那位老汉,嘴里头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那老汉甚是可怜一个劲的赔不是。可是那大汉仿佛听不懂一般,一鞭子照着老汉的头就打下去,顿时满脸是血。长欢忙捂住了白流苏的眼睛“小姐!快别看了!” 白流苏冷不丁看到这一幕,那迸溅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真是反了,天子脚下,这些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 **************** 掌柜的恰好上楼来给白流苏送茶点。一看到此情此景便劝道:“小姐莫要惊怒,这些人就是这样。便是上京府尹也管不了的。”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长欢眨着眼睛惊讶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呀?”此时那老汉捂着头倒在血泊中,那行人蛮横的推到煤碳车,大笑着扬长而去。 掌柜的解释道:“这些人是大辽国的使节门下。每年这个时候大辽国的王子都会来大庆,这些使节是先行,他们大辽人一向蛮横,这事儿便是到了上京府尹那儿,也不好办。” 白流苏不忍道:“去找个大夫给那老头瞧瞧,总不能让他横尸大街吧。”掌柜的点点头便去办了。说起这大辽国,白流苏前世也有些映像,记得大辽同大庆一般疆域辽阔,其国人个个身长九尺,能征善战。 现在两国之间的兵力可以说是不相上下,但是几年后大辽国新帝登基,据说压了大庆一头,前世白流苏就听说庆帝为了巩固两国之间的关系,把五公主送去了大辽和亲。想必应该就是嫁给了辽国的王子吧。 不过现世这个时候五公主尚未及笄,也尚未到那个传说中的新帝登基。令白流苏没想到的是一个辽国使节就敢在大庆上京如此蛮横,难道说现在大庆就不及辽国强大了吗? 还没等白流苏继续往下想,如风就带着安鸿宇的令牌回来了。对这个外甥女他算是宠上天了,要知道多宝阁的六圣剑一年才开库一次,如今安鸿宇竟大方的说看上哪把就直接拿走。当掌柜的听见如风传达国公爷的口令时,惊得差点没有站稳。 倒是白流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起来安鸿宇三十多了尚未婚配,从前一门心思都在帝阁上,如今清闲下来,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妹妹一家上,对于这个聪明睿智的外甥女,更是无条件的宠,反正安氏有钱,纵然肆意妄为,又如何呢。 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掌柜请白流苏等人小心翼翼的下了库房,给白流苏展示六圣剑,白流苏一眼就看中了当中最精致最小巧又最亮眼的一把古剑:“这把叫做什么?” 掌柜解释道:“这把乃是鱼肠剑,相传乃是由龙骨打磨而成,小姐小心,这把剑乃是六圣剑中最为锋利的一把。” 所谓龙骨并不是真龙的骨头,而是东海之滨鲸鱼的骨头。然则鲸鱼潜于深海如蛟龙一般深不可测,能遇见都是一生所幸,更别提能捕捞到,所以这把龙骨打磨而成的鱼肠剑,世上只此一把,珍贵无比。 白流苏小心的收回手,心中也是惊诧无比。不过她觉得阿蛮的眼光的确狠辣,这把鱼肠剑身长不过三寸,就算是贴身带着都无人能够发现,很是适合阿蛮。于是连忙吩咐道:“小心收起来,暂时放在你这儿,等到郑王府三小姐及笄的时候,你给我吹吹打打送到府上去。” 掌柜的连忙点头答应了,现在白流苏在掌柜的眼里可不仅仅是表小姐了,而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 从古董铺子出来,解决了第一份大礼,白流苏又马不停蹄的给阿蛮准备其他礼物来,其中有当季最应节最贵重的鲛绡纱裙,有首饰店最漂亮的白玉镯子,牡丹花簪子。除了这些,白流苏还特地去上京最好的制鞋铺子,给阿蛮订了十二双新鞋,照着每个月的令花绣上了模样。 长欢不由得打趣道:“公子,你这哪里是要送及笄礼,你这分明就是在给郑小姐办嫁妆呢!”如风也跟着嗤嗤笑了起来。白流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的确是买的有点多了。不过这有什么,不差钱,就是横。 白流苏故作风流的一摇扇子,笑道:“大爷就是有钱,阿蛮若是想要,百里红妆我也出得起!”的确,白流苏是真的有钱。就算她把钱花光了,后头还有个泼天富贵的国公爷呢。 不过她还是要亲手给阿蛮做一件礼物,再贵重的礼物,到底比不得自己亲手绣的。后来白流苏又选了上等的绸料和蚕丝,着白牛媳妇儿配了些安身解毒的药,开始给阿蛮准备香囊来。她这神针娘子高徒的手艺,便是在上京,那也是千金难求的。 只不过到了上京之后,很多人都遗忘了这件事,她自己也诸事忙碌,差点将这门手艺抛在了脑后。转眼时光似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阿蛮及笄这一天。 郑王府热闹非凡,今日王府护卫们不仅在四周放下了帷幕帐子,还两步一人,严密的防守起来。因之百姓们猜了大半月的簪花之宾,竟然是当朝太后。这件事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事情起因乃是十日之前,邓氏入宫去见自己的亲姐姐贤妃娘娘,本欲求自己的亲姐姐为女儿做簪花之宾,恰好两人在御花园中说起此事的时候,撞见了太后,太后听了,便盛赞了郑玉书一番,还说贤妃有孕在身多有不便,倒不如她来做这簪花之宾。 邓氏听了自然大喜过望,同贤妃一道千恩万谢。所以这一天王府外头更是里里外外加了三倍多的护卫,这阵仗就是为了迎接太后的驾临。云想容早早的跟随母亲来到了王府之中,只是她心里老大不高兴,上次母亲邀请了怀玉长公主作为自己的簪花之宾,没想到自己这位三表姐居然压过自己一头。 郑玉书倒没有对这位簪花之宾表现出多大的喜悦来,不就是戴个簪子嘛,有那么重要么。这会儿她正拿着鱼肠剑爱不释手。天知道多宝阁派了五十人护送鱼肠剑来时的架势,王府的人一听说是吏部郎中家的白小姐送来的鱼肠剑,个个倒吸一口凉气。 可知这鱼肠剑有价无市,便是邓氏的父亲邓老将军都求而不得的宝贝,竟然被白小姐这么轻飘飘的送给三小姐了。更让王府众人嗔目结舌的时,白流苏的礼物阵势才刚刚展开,紧接着流芳阁、踏春阁这些上京最好的成衣铺子、制鞋铺子、首饰铺子,一个个成箱成箱的把礼物抬到了王府。 掌柜的给门前收礼的王府总管读礼单的时候,把那些帷幕外头看热闹的人惊得是一愣一愣的。(未完待续) 132、阴谋 白流苏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她就是要把阿蛮捧到天上去,让人知道这上京除了一个云想容,可还有一个郑玉书呢。这是其一,其二白流苏也是委婉的报答邓氏对母亲的救命之恩。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一露富,到得了个“一掷千金”的名头来。 郑玉书听着环佩进进出出,不时把前头白流苏送来的礼物带回来,心中焦急问道:“怎么阿苏还没来?”环佩劝道:“许是还在给您准备礼物呢,小姐,白小姐这是要把您的嫁妆都给包圆咯!” “不正经!”郑玉书抬手轻轻打了过去,嘴上的笑容却是灿烂真实,最好的姐妹莫过如此,那些金银财物她并不看重,阿苏其实是知道她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万分感谢放在心里,于郑玉书这种性格的女孩来说,还是说不出口的。 不一会儿外头的二等丫头打起帘子,黄莺般的声音透着喜悦:“小姐,白小姐来了!”郑玉书本来就坐不住了,一听阿苏来了,便立刻起身除去迎接。白流苏今日只着了件湖蓝的鲛绡纱裙,搭配着蓝宝石的簪子,整个人静的像一汪湖水。 她方一进屋子,便见着郑玉书一脸灿然的跑出来,身穿水红绣牡丹的裙裾,也换了黄毛丫头的发型。这时白流苏才发现郑玉书这束腰一戴,玲珑有致的线条别是一番韵味。不自觉的笑出来:“阿蛮真漂亮!” 郑玉书脸一红。难得也娇羞起来。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若论这上京的贵女谁的样貌好,阿苏若当第二,怕无人敢当第一。你这是在笑话哪个?”郑玉书说的话的确不错。原本上京贵女中,云想容的样貌一直都是上乘中的上乘,但是自那日佛照寺比试之后,不少人都见了两人真容,虽隔着面纱,但气质眼神还有身形,实则高下立现。 坊间关于上京第一美女的争论已然甚嚣尘上。只不过白流苏这段时间不是研究天书,就是调查母亲中毒的幕后真凶。实在没有时间关心这些无聊事。倒是郑玉书被母亲拘在家中,听了好一耳朵。 现下听见郑玉书如此说,白流苏立刻皱眉打断道:“什么第一不第一,都是浮名。阿蛮以后千万不要在人前提起。免得又起争执。”郑玉书也明白白流苏是意有所指,便慎重的点了点头。 距离及笄的良辰还早,两人携手步入内室,促膝而谈。白流苏把绣好的香囊送给郑玉书,叮嘱道:“这香囊里头可都是名贵的草药,你要随身带着,不仅有益身体,还可解百毒。”郑玉书抚摸着那香囊上的绣样不禁感叹:“早前听说你是神针娘子的高徒,我知道她一副绣品便是千金都难买到。现在看你这针脚。功夫怕是还在神针娘子之上呢!” 白流苏淡淡笑着,并不愿再多做解释,转移了话头:“我来时王府门口好一番热闹。整条街都被护卫封了,这上京女儿家的及笄礼,怕是无人能及阿蛮了,连太后都愿做你的簪花之宾,何等殊荣哩。” ********************** 皇上虽然后宫佳丽三千,然而一直不肯立后。所以在后宫之中,尤以太后为尊。所谓母仪天下,乃是天下女流的代表。她既愿意做阿蛮的簪花之宾,便是极大的肯定和赞赏,想来日后上门提亲的人是要踏破阿蛮家的门槛了。 在外头迎接女眷的邓氏也是这样想的,光是今天就已经有丞相家、太傅家的人来问玉书的亲事了。她心中美滋滋的,特别为自己的女儿骄傲。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宾客都来的差不多了,邓氏便带着人去郑玉书的闺房,替郑玉书梳洗打扮。 一进门见女儿同白流苏聊得正欢,跟着也笑容满面道:“阿苏来了?你母亲可安好了?”上次安氏中毒的事情,时候几乎传遍了整个上京。邓氏虽然想去探望,但是却被安鸿宇委婉拒绝,只得送了些补品上门聊表心意。这次见着阿苏,定是要一番问询的。 白流苏笑着退到一边,任由丫头婆子们把郑玉书团团围在梳妆镜前,才走向邓氏身边,轻柔答话:“母亲大好了,只是身子重了多有不便,今日不能来府上贺阿蛮的及笄礼,我待母亲向伯母陪个不是。”说完便要行礼,却被邓氏一手捞了起来。 “什么赔不是,我同你母亲那是多年的手帕之交,还需这般客套?阿苏今日送玉书的贺礼,到着实把伯母吓了一跳呢。”邓氏意有所指的看了看郑玉书手中的鱼肠剑,那可是自己父亲求了半年,安鸿宇都不肯卖的鱼肠剑啊。 邓氏不由得感叹,玉书交了阿苏这样一个朋友,真是一件幸事。两人站在一旁看着郑玉书被丫头婆子们折腾,这郑玉书也是上佳的容貌,只是平时爱好天然,不施粉黛,也自然大方。今日郑重描眉画彩,竟连白流苏都看的惊艳。 邓氏还没来得及称赞,外头老嬷嬷来禀告说是太后驾到。邓氏便留下身边的李嬷嬷,匆匆带着众人出去迎接太后驾临。 白流苏围着郑玉书转了一圈,不由得感叹道:“果然美人如花隔云端,我当初怎不知阿蛮竟这般美呢!”这个时候郑玉书带着一头的首饰,穿着正服颇有些行动困难,她费力的吐了吐舌头道:“待你及笄的时候,就知道有多累啦!” “不急不急,我可还有三年光景呢!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去前厅了。今日不同寻常,这鱼肠剑虽好,却不好随身带着的,赶紧收起来了。”白流苏叮嘱一番,便带着长欢离开了阿蛮的闺房。到前厅入席。 好巧不巧,她正好同云想容相邻而坐,这俩位上京风云人物撞在一起。怎会不引起人们的关注呢?楼下一下少年们隔着朦胧的纱帐,那目光时不时的向两人望去。白流苏平静的给云想容行礼,轻声道:“云小姐好。” 云想容这会儿心中正不快,偏又看见令她最讨厌的人,可是在场这么多人,她又不能发作,便咬着牙应了一声。此后再也不看白流苏一眼。外头人一声高喝:“太后驾到!”众人纷纷伏地跪拜,白流苏藏在人群之中。却忍不住悄悄抬眼看那金碧辉煌的来人。 当朝太后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或者说怀玉长公主的生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呢?只这一抬眼,差点吓得白流苏灵魂出窍。没想到太后上的二楼来,白流苏抬眼的瞬间,她也正好往这边瞧过来。两人视线便隔空一对,那双凌厉中带着神秘的丹凤眼,白流苏觉得此生都无法忘怀。 ******************** 要说当朝太后,的确是大庆女人中一个至高无上的传说。先帝在位时,她本是吏部侍郎家庶出的女儿,原本以秀女身份入宫,仅一个月就被先帝垂青,只用半年时间便恩宠不断,直至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母仪天下。这条路走的多血腥,无人得知。 然而现在令人们惊讶的却是太后的容貌,年近六十岁的年纪。依然肤如凝脂,尤其那水润的脸,便说太后同怀玉长公主一样年纪,都会有人相信的。白流苏匆匆低下头,强忍着心中的波浪翻涌,她一遍遍告诫着自己要镇静要镇静。 陪同太后上楼来的自然是怀玉长公主。她也望了白流苏一眼,便轻声凑到太后耳边说了一句话。太后眼眸中冷光一闪,只一瞬又恢复了雍容华贵的端庄,信步走上软塌,摆手道:“平身吧。” 因之整场及笄礼有太后在的缘故,因而所有人都吃的食不滋味,大家的关注都在太后的身上。白流苏一直担心郑玉书跳脱的性子,会不会出乱子。然而郑玉书毕竟是王府嫡女,该有的规矩是丝毫没有马虎的。 郑玉书与白流苏不同,她从前也是见过几次太后的,虽然是及笄礼,但是她没有表现出紧张,受礼答谢每一步都做的恰到好处滴水不漏。直到郑玉书拜谢太后,整个及笄礼可以说是完美无瑕,邓氏和白流苏同时在心底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及笄礼结束之后,老王妃携着儿媳上前拜谢,太后今日心情似乎颇为不错,说了好多话,多半都是夸奖郑玉书如何才貌无双,比之皇室公主也有过之无不及。王府众人尤其是邓氏,个个都是心花怒放。 偏偏白流苏从太后的话里听出一丝不对劲来,为何从前不曾听说太后对阿蛮有什么关注,今日这及笄礼,都快把阿蛮夸出一朵花来了,还将阿蛮与皇室的公主相比较?如今皇上虽然子嗣众多,但是快要及笄的公主却只有两个分别是五公主和七公主。 等等!五公主!不好的预感涌上白流苏的心头。只是还没来得及抓住这抹预感,就因众人恭送太后回宫而被打断。 怀玉长公主并没有虽太后一同回宫,而是留下来同王府的女眷一道。在二楼隔着一层帷幕,她目光不时的望楼下看去,寻找着她心里想的那个人。 前几日她在母亲宫中,听说皇兄在御花园中同众臣吟诗作对,其中便有吏部郎中白致远。于是她故作路过御花园,与皇兄来了个偶遇。众臣规避不及,只是那短短的时间里,怀玉终于看清了白致远如今的样貌,虽然时光已在他脸上雕琢痕迹,可那份儒雅温柔竟丝毫没有改变。 有的人便是这样,只要是见过一面,便越是想念。因之太后离开后,众人都不再拘谨,离席劝酒,扺掌攀谈,热闹非凡。所以没有人会注意到从楼上投注下来的目光。白致远正被同僚们围着问询安氏的事情,更加无心注意。(未完待续) 133、撞破 可是这一道幽深的目光却被白流苏注意到了。她看着怀玉长公主的目光毫无疑问的落在爹爹的身上,心中的震惊不亚于方才见到太后。女人的第一直觉往往很准,这一瞬间白流苏突然就想通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怀玉出嫁之后对待驸马的态度一落千丈,乃是因为的确是所嫁非人。白致远和百之渊是同音!定是太后和皇上当初弄错了人,而怀玉发现的时候,已然为时已晚。这就是为什么出嫁前和出嫁后的怀玉,天壤之别的态度。 也就说明了为什么那日在郑王府王妃寿宴之上,怀玉看待母亲的目光那样不善,乃是因为在怀玉的心中,母亲是夺走她心中良人的那个人!这份妒恨是随着时间的加深而不断加深的。加之母亲现在和父亲鹣鲽情深,世人羡慕,而唯独她一人成寡,她如何能平? 白流苏越想越确定了母亲这一次中毒,定于怀玉脱不了干系。只是这件事还有待查证。还有一件事白流苏没能想明白,那就是当初她跟舅舅查阅了怀玉出嫁那年所有的记录,父亲并没有与怀玉接触过,而怀玉身在皇宫之中,又是如何知道尚未考取功名的父亲呢? 莫不是她跟舅舅都遗漏了什么吗?郑玉书的及笄礼办的很是圆满,除了送客的时候云想容终于绷不住,一脸深沉的甩袖离去外,再无旁的事情发生。郑明月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二媳妇王氏便小声嘀咕道:“侄女能有这么大的及笄礼,是件好事。她怎么这般表情。” 百里氏望着云王府的马车绝尘而去,对着王氏道:“你可少说两句。又不是头一天跟小姑相处,她那份心高气傲领教的还少么。这会儿只怕生气还来不及,还说什么高兴?” 王氏无所谓的摆摆手道:“这嫁出去的女儿,到底是不能跟咱们郑王府一条心的。”言罢便带着丫头转身进门。百里氏叹了口气也跟着进屋。 白致远骑着马慢慢跟着白流苏的马车,今日她喝的有些微醺,好在牢记前些日子同白流苏在书房中的谈话,所以当兵部郎中再劝的时候。他便假意沉醉,干脆找了个净房躲了起来。父女俩人的车马闲步在大街上。此刻七角巷的路上一片寂静。 白流苏突然掀开了帘子看向父亲,白致远也感受的女儿的目光,便顺势回望,温柔问道:“流苏可是哪里不适?” 白流苏摇了摇头又问道:“父亲。你当年当真不认识怀玉长公主吗?” “你怎么问起这样无头无脑的问题来了?”白致远有些差异的看着自家女儿。白流苏机敏的解释道:“听说当年人们都说母亲的容貌同怀玉长公主并称上京双绝,女儿好奇呢,难道父亲真没有见过年轻时的怀玉长公主吗?” 听了女儿的意图,原来只不过是好奇心起罢了。白致远不由得回忆起来,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的回答道:“为父当年入京落魄,幸有你母亲不嫌弃,接济了我。有一点那些人说得很对,你母亲不仅貌美,而且才高。为父当年拜倒在她石榴裙下。旁人再难入眼。至于怀玉长公主,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也未曾放在心上。” ******************************* 白流苏听完,心下安定。总而言之,这段无根情缘全是怀玉长公主一厢情愿,父亲是毫不知情。那就是说定是当年发生了什么偶然的误会,让怀玉情根深种,而她这位父亲是浑然不知的。 郑玉书的及笄礼过后。果然同众人预料的一般,天天都有人来王府提亲。当然那些自认配不上郑玉书的断断不敢贸然前往的。来往都是二品以上的达官贵人。亦或者是勋贵世家。就连郑明月都曾探过邓氏的口风,意欲把玉书说给云王府二房的长子,亲上加亲。 不过邓氏老大不愿意,外人不知,可是邓氏却清楚的很,那云王府二房的长子,纨绔不灵,小小年纪便在房里头养了通房,架不住云王妃疼爱,连云王爷都不曾多说一句。这样的人岂是玉书的良配? 再加上云王府还有个郑明月,照玉书的性格,她本来就跟这位四姑姑不对付,岂肯答应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邓氏一听便立刻回绝了。而郑三老爷郑明道同邓氏是一条心,郑明月无奈,便去同老王妃说道。 老王妃虽然疼爱最小的女儿,但是在王府,也最疼爱郑玉书,她清楚玉书是王府丫头中最出挑的,便是放在上京,也跑不了前三的,怎能这样让云王府那个混小子浪费了。便不留情面的拒绝了。郑明月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云王府,本来就生气,反倒被二弟妹酸了,说郑明月在娘家失了势,连门亲事都说和不了。气的郑明月当晚饭都没有吃。 不同于云王府郑明月的灰头土脸。白流苏的“罗网”发展的很是迅速。没想到第一批送出去的三个丫头都十分机敏,很快就在各府站稳了脚跟。而潜伏在公主府的丫头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她同二等丫头收拾公主书房的时候,竟然发现了白致远的画像!这件事更加印证了白流苏的想法。果然当年怀玉喜欢的那个人不是百之渊,而是自己的父亲白致远。为免打草惊蛇,白流苏令这三人继续潜伏,暂时按兵不动。 另一边又吩咐佟掌柜又调了十人混在各府的粗使丫头中进入了几个一品大员的府中。当前白流苏并不急于收集消息,而是广撒网,她要向那个培养如月的人学习,花漫长的时间来养一颗棋子,直到把这枚棋子打磨成最尖锐的兵器,在至关重要的时候,一击必中。 太后万万没有想到,她深宫沉浮多年学来的手段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学了去。如今她暂时没了动作,只因这时候不是惊动安国公的好时机。于庆帝而言,安鸿宇尚有大用。近日最让太后操心的一件事,乃是辽国王子到访一事。 这一次同以往任何一年的造访都不同了。前些日子,先行的辽国使者入宫请安,请旁敲侧击问起了几位公主的年岁。这件事传到太后耳中。庆帝请安之时,与太后商议,都推测定是辽国意欲和亲了。 ********************* 然而所谓和亲,明面上叫做和亲,实际上那和亲的公主应该叫做人质。放眼皇室子嗣,快要及笄的只有五公主和七公主。这两位公主乃是萧妃所生,而萧妃是太后的外甥女。也不知怎的辽国使者在朝堂上的话传入了萧妃的耳中。 萧妃梨花带雨的来求太后,太后被这位外甥女缠的焦头烂额,加之她也十分疼爱五公主和七公主,真把她们送去辽国和亲,她心中也是舍不得。恰好那一日烦闷,在御花园中散心,便听见了郑王府的三夫人同贤妃的谈话。 太后这才想起,郑王府的三小姐也到了及笄之年。且才貌上佳,比之云想容也不逊色。说起来若是封为公主,送去辽国和亲,正是合适。只是这件事不宜明说,否则凭郑老四那股子心性是断断不依的。必需徐徐图之。 然而太后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被白流苏洞察了先机。从阿蛮及笄礼上回来,白流苏独坐窗前,细细想着到上京之后发生的种种。这些事虽然看起来毫无联系,实际上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如今她可以确信母亲中毒定与怀玉脱不了干系,如月死前说的那个“黄”不是黄,而是皇!以怀玉的城府,还做不到花十多年的功夫去培养如月,那她猜的不错的话,有能力做这件事的便只有太后了! 太后不同于庆帝,她动手完全出于对怀玉的亏欠,而在她的眼里,太低估了母亲对舅舅对父亲的重要,以为损了安氏,只要安鸿宇查不到证据,就无损皇家同安家之间的平衡。 太后一击不中,肯定会有第二次绸缪。只是为什么风平浪静?白流苏突然想起白日太后对阿蛮的殷勤来。又想起几日前在多宝阁看到的那一幕。前世五公主嫁给了辽国王子,难道说这一世太后不愿五公主远嫁? 白流苏仔细回忆,又问了家中的教养嬷嬷,方才了悟,五公主的生母萧妃乃是太后的亲外甥女,这就难怪太后急于寻找替身了。可是她好狠的心,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玉书的身上!这一次她不能看着太后再一次伤害她在乎的人,哪怕她是太后,她也要搏上一搏! 这一日负责接洽辽国使者的鸿儒寺寺卿正在人市为辽国使馆挑选奴仆,转了一日一无所获,那些丫头不是太木纳就是太不懂规矩。终于在要离开的时候,他终于在市口看见了几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头上插着草标,卖身价比之其他奴贩子的价格低了一倍,顿时眼前一亮。 几日后的清晨,一只信鸽落在白流苏的窗前,她轻轻取下信鸽腿上的纸环展开一看,信上只两个字:“事成。” 她随手一丢,信鸽又消失在晴空之中,长欢恰好拿着名帖进屋来道:“小姐,玉书小姐邀您出去赏荷,咱们去是不去?” 白流苏却促狭一笑道:“她哪里是赏荷,她分明是拿我当救兵呢。谁不知这几日她被邓伯母拘在家中呢。”(未完待续) 134、巴图 长欢拿着扇子给白流苏扇风,又问道:“那小姐,你说咱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白流苏笑着拿起针线继续绣着牡丹,头也不抬道:“你去回了她,这般热的天,我可不愿意。” 今年的夏天,上京格外的热,白流苏早早命人换上了夏日的凉席,将地窖中储存的冰块搬出来降温。安氏怀着身孕又不能太受寒,又不能太受热。幸好安鸿宇从极寒之地寻来一块一丈见方的寒玉立在安氏房内,既清凉,又不太过闷热。 这八月流火的天气,白流苏最是怕热。此刻便是阿蛮拿着鱼肠剑上门抵着她脖子,她也不想出府半步的。环佩拿着请帖灰头土脸的回到郑玉书的闺房,回道:“小姐,看来这次白小姐是不想救你了。” 郑玉书一听,垂头丧气的把脸埋进被子里,啊呜一声:“我快被逼疯了!”说起来,自从及笄之后,娘亲不知怎的,就是把她关在家中不让出门。说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实在不适合出门抛头露面。 其实邓氏亦有苦衷,自郑玉书及笄之后,多少人盼着迎娶,那些踏破家门的贵妇便罢了,只怕一些小人,心思龌龊。前年尚国公的长孙女及笄,那丫头模样周正也有才名,本来是前程大好,未料到在等会上被一个七品小官给轻薄了,最后含泪下嫁。 那七品小官品行不端,却攀附上了国公府。尚国公为了让孙女过上好日子,不得不提携那不成器的孙女婿,如今他已官居五品了。后来坊间传闻。说那七品小官有意在闹市轻薄尚国公的长孙女,为的就是强买强卖,趁势攀附权贵。 邓氏可不想让玉书遭遇同样的麻烦,只好把女儿拘在家中,轻易不敢让她出门,等亲事有了眉目,亦或是上门求亲的人少了些。再放她出来。只是郑玉书不懂邓氏良苦用心,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然而邓氏万万没有想到。郑玉书的亲事被太多人惦记,而太后亦在其中。几日后,辽国大王子来访。庆帝令安国公出城相迎,六部侍郎和郎中亦在迎接队伍之中。这一日。上京城里炸开了锅。听说这次辽国大王子足足带了一百车的礼物来。 城中不少百姓凑到城门口去看热闹。白致远因在迎接队伍之列,故而白流苏差了如雪来回传递消息。因之她在辽国使馆中安插了“罗网”,所以知道了一些旁的人不知道的事情。往年来访的一直是辽国的五王子,但是今年来访的却是辽国的大王子。 白流苏派佟掌柜送进辽国使馆的几个“罗网”是懂辽语的,所以听清楚了那使者同辽国先行官的对话。原来这一次是辽国大王子来和亲。那大王子年纪颇长,岁数同怀玉长公主相仿。白流苏听了白牛带回来的消息,心下了然,难怪萧妃不愿自己的女儿和亲,原来要和亲的王子年纪这般大。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恨起太后来,阿蛮才十四岁,她就打着阿蛮的注意。让一个妙龄少女嫁给一个快不惑之年的男人,真是好毒的心! ***************************** 庆帝之所以派安鸿宇迎接,一来是因为安鸿宇身份地位和气度都配得上,二来安鸿宇还精通辽语。白致远也略懂一些辽语,因而同安鸿宇站在一起。眼望着城外烟尘滚滚,白致远不由得小声道:“看来这阵仗不小。昨日才听闻今年来的是大王子,亦不知这位大王子是怎样的人。” 安鸿宇立在城门口。眼波安定的望着远方:“不论大王子是怎样的人,你我却不可失了大庆的体面。说起来,这次比以往隆重了许多。前几日我听说辽国使节问了几位公主的年岁。” 白致远立刻会意,抬头诧异道:“莫非这次大王子是来和亲的?!” 安鸿宇郑重的点了点头。和亲这件事在国家上来说,是极其有讲究的。公主远嫁他国,就代表着这个国家在一定程度上对他国的臣服或者是示弱。所以白致远的反应才会这么激烈。因之大庆和辽国的国力相当,白致远想不到有什么理由,庆帝会答应这场和亲。 安鸿宇亦皱着眉头,他也知道白致远心中的想法。看大王子风尘仆仆的带着这么多东西来访,就说明皇上是变相答应了,若皇上一口回绝,大王子没必要千里迢迢带着这么多东西来碰一鼻子灰。 到底庆帝心中在想什么,安鸿宇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和亲这件事关系到大庆上下,一旦公主远嫁,在上,臣子们会惶惶不安,武将们更会愤愤不平。在下,这些年来辽国使节在上京为非作歹,庆帝从未眨过眼。上京百姓颇受其扰。 这次如果大王子真的求取了大庆公主,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大庆比辽国来的弱,庆帝怕了辽国皇帝?安鸿宇实在想不出庆帝有什么理由接受。 此后,当安鸿宇得知庆帝接受和亲的理由,着实令他大吃一惊。此为后话,暂且按下不提。约摸一盏茶的功夫,辽国仪仗终于来到城门下。安鸿宇立即笑着率领文武群臣相迎。那坐在汗血宝马上的剽悍男子,身着辽国王室的金色服饰,一眼便叫人认出是辽国的大王子。 辽国的大王子名叫巴图,是辽国第一勇士,他一下马人们才发现他身长九尺,朝着安鸿宇等人走过来时,简直像一座移动的小山。在他身后辽国士兵整齐的站立,几百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声响。 安鸿宇不由得在心中啧啧称奇,这样的军纪,实在不多见,不是常年带兵的将领,训练不出这样有素质的士兵。抛开心中的想法,安鸿宇上前用辽语说了一串官方恭维的话来,大王子巴图点了点头,他目光如炬扫过前来迎接的众人。 父皇说过,这些年来之所以同庆国相安无事,乃是因为庆国有一员悍将,用兵如神,在他没死之前,辽国是轻易不动庆国的。巴图第一次来庆国,但是他很想见见父皇口中那位用兵如神的悍将。 只是环顾了一圈,并没有见到父皇形容的那位悍将,不由得有些失落。不过想想,为将者都有一份傲气,那位既然是庆国的战神,定是不愿来迎接他的。不由得用辽语问询安鸿宇道:“早就听闻庆国战神大名,不知可有机会拜访一番?” *********************** 安鸿宇先是一愣,同白致远对视一眼,接着笑着用辽语回答道:“王子殿下说的可是战王爷,他多年前突发恶疾,至今仍卧病在床。” 巴图一听,顿时惊诧不已,父皇所害怕之人竟然是一个躺在床上的将死之人?到底此人有多么大的能耐,就算他卧病在床也依旧是父皇的一块心病。 巴图虽然是辽国第一勇士,但是他一生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父皇,如今辽国的君主,在他的心中,父皇依旧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辽国史上最强的勇士,连父皇都害怕的人,让他产生了极强的好奇心,谁知道此人竟然卧病在床,长达数年了。 接下来巴图显得兴趣缺缺,他此次前来只有两件事,一来是见一见父皇口中那位悍将,二来是完成辽国和庆国的和亲。他常年为辽国征战四方,于庆国和辽国的关系其实并不了解。而安鸿宇也看出了巴图其实并不像五王子那样熟悉大庆。 如雪很快从城外回来,为白流苏带回了城外的消息。白流苏挥退众人,令长欢在外头守着,然后再听如雪禀报。 “小姐,奴婢看到那位王子带了足足一百车的礼物,且那王子身长九尺,壮硕无比,长得就跟座小山一样,甚是吓人哩。” 白流苏敛眉,问道:“你看他约摸多大年岁?” “看他满脸胡须,该有四十岁的样子了。”如雪仔细回忆着在城外的所见,又跟白流苏说了许多,此次辽国非但礼物带了许多,连士兵也带来了五百。这在从前,那是仅此一回了。往年辽国五王子来访,最多带两百人便不得了。这一次大王子居然带了五百,除开杂役,竟有三百精兵。 “竟然带了三百精兵?”白流苏暗暗心惊,这辽国大王子若不是有意挑衅,便是不知两国来往的规矩。任哪个国家的君主,敢让一个尚武之国的王子带着三百精兵直入皇城? 果然巴图意欲京城,却被安鸿宇挡住。安鸿宇委婉的说明让巴图把三百精兵留在城外,只是话说的再委婉,可是这意思却硬朗的很。巴图自然不肯,硬要上前,却被安鸿宇一挡。 这一挡便让巴图琢磨出门道来了。别看安鸿宇温文尔雅一介书生的样子,实则内功深厚,其功力到了何种程度没人得知,但是拦下小山似地巴图却轻松的狠。安鸿宇脸上依旧带着笑,继续用辽语解释道:“从前五王子来访,便就是如此,某非故意为难大王子,还望大王子体谅。” 白致远上前唱起了白脸,笑道:“我国皇帝已在宫中设下重宴等候,还请大王子莫要误了良辰。” 见二人这一番解释,巴图最终同意留下了三百精兵。其实他也不怕,只是觉得被安鸿宇下了面子而已。留下来的杂役仆从看似普通,实际上也暗怀绝技,他倒是不担心来庆国会遇到什么危险。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皇城进发。(未完待续) 135、惊变 白流苏听完如雪禀报,又命她去白牛那里走一趟,等大王子住进辽国使馆,要好好查查这个人的习惯秉性。如雪走后,白流苏气的一掌拍在檀木椅子上,一个都可以给阿蛮当爹的人了,太后居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这一次她一定要让太后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这件事有待仔细绸缪。 安鸿宇领着巴图前去辽国使馆安顿,之后等巴图换装好了,再参加晚上的宫宴。今日宴席盛大,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宦人家都可列席,以示对辽国大王子的重视。白流苏换上正式的衣装,长欢拿着一只孔雀金钗正要给白流苏戴上。 白流苏却皱着眉头道:“今日这些艳丽的全都不要,你给我按素净的样式装扮。”长欢撇撇嘴,到底还是照做了。今日宫中大宴,多少人家的小姐想着要展示一番,偏偏自家小姐,明明小小年纪已经容貌倾城,却总是遮遮掩着。 她哪里知道今日宫宴的蹊跷。安氏怀有身孕,然则宫宴无法拒绝,便只得挺着肚子,带着白流苏入宫。好在白流苏让白牛媳妇儿化妆成家中的侍女,一路跟着安氏,以免发生意外。到了宫中,众人照着品级入座。 这宫宴不同于任何一场宴席,对规矩的要求是极严的。未曾开席之前,低下坐着一大片人,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白流苏坐下后四下寻找阿蛮的身影。只见第一排的席位上。阿蛮穿着漂亮的正装,严妆打扮正襟危坐。邓氏则一脸喜色的坐在一旁。 电光火石之间,白流苏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不好!看样子。邓氏尚被蒙在鼓里!此时看着郑王府众人脸上均是喜气洋洋的模样,白流苏着急起来。急中生智,她故意对母亲安氏道:“母亲,我想去下净房。” 安氏见宴席尚未开始,便道:“宫中不比家里,你早去早回。”言罢,便对着身旁一位宫女和颜悦色道:“烦请姑姑引路。” 那宫女是之前带安氏等人入宫的宫女。安氏一上来就送了她一个玉簪子,这会儿自然行她方便。于是领着白流苏去净房。不过白流苏故意从前头走过去,路过郑玉书身边。郑玉书本来正襟危坐端着架子正难受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阿苏。 白流苏深深看了阿蛮一眼,郑玉书立刻会意。也跟邓氏请求去净房,邓氏不知她真假,也只得答应。白流苏先一步在净房等着,见郑玉书来了便立刻问道:“今日你可是要在宫宴上表演惊鸿舞?” 郑玉书好不容易卸下一脸僵硬,乍一听白流苏这么问,立刻感叹道:“阿苏果然是一灯大师的高徒,连我今晚要表演惊鸿舞的事情都算出来啦!” 白流苏没有时间跟阿蛮解释她的误会。直截了当的问道:“这主意是谁出的?”郑玉书不明白阿苏为什么这么紧张,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哪里是谁出的主意,你可知宫宴是多谨慎的。要不是太后点名要我惊鸿舞,我才不情愿呢。” ******************** 果然是太后!白流苏心中一突!阿蛮的文才好,但是从前一直被云想容压了一头。但是阿蛮天性好动。又善舞蹈,一支惊鸿舞放眼大庆无人能及,绝对让见者难以忘怀,神往留恋。若阿蛮今夜真的跳好了惊鸿舞,只怕那辽国大王子的心就真的黏在阿蛮身上放不开了! 如何是好?太后旨意不可违,阿蛮不能不跳。直接告诉阿蛮太后的阴谋。阿蛮肯定是不会信的。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阿蛮度过今晚这一关? 郑玉书见阿苏把自己叫过来,却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猜想是不是阿苏第一次参加宫宴,所以心中紧张,便连连安慰道:“你又不必表演,不要紧张,只要闷头吃菜就好,断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白流苏本来一筹莫展,突然听到“差错”二字,有办法了!她眼神一亮,定定的看着阿蛮问道:“我是一灯大师的弟子,所以能掐算出你今晚要表演惊鸿舞,我还知道一件关于你的事,但是却是件不好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好奇心害死猫,尤其是像阿蛮这样的人,白流苏故弄玄虚,阿蛮就会越感兴趣,也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拉着白流苏的衣袖晃荡着:“若是好事,我自然想知道,若是坏事那我就更要知道了!好阿苏,你快告诉我,一会儿宫宴可就要开始了!” 白流苏故意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来,阿蛮就更加想知道答案,也更加确信白流苏所言非虚。“好吧,我说。你可听说了今日来的那位辽国大王子的相貌?” 郑玉书不明白阿苏为什么要说到那位大王子,不过她想听阿苏说的那件事情,只得耐着性子说道:“今日我阿爹也去迎他的,只听说长得五大三粗,跟庙里的罗刹一般,凶神恶煞的,壮的像座小山。” 白流苏听到郑玉书如此评价,便放心继续说道:“我算到这位大王子此次前来是来和亲的。”郑玉书瞪大了眼睛:“和亲?!” 郑玉书也明白和亲意味着什么,然则在大庆,还犯不着跟辽国和亲吧?两国的实力不是一向不相上下的吗?白流苏趁热打铁继续说道:“这位大王子的岁数都快能当你爹了。” 郑玉书听到阿苏把那位大王子跟自己扯在了一起,立刻不悦起来,嚷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白流苏故作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说道:“跟你大有关系,这些天我也在想你的姻缘何处,所以给你算上了一卦,结果却算出来你的卦象甚为诡异,竟有外邦的桃花债。今日此情此景,我方才了悟,我的卦不错的。你那惊鸿舞,从来都叫人难以忘怀,定是此夜一舞,那大王子不爱公主爱郡主了!” “你莫要乱说!哪有那么巧合!”郑玉书嘴上虽然极力反驳,可是心里正慢慢相信了白流苏的说法。白流苏自然看出阿蛮脸色变化,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凉凉的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太后娘娘的懿旨,我总不能抗旨不尊吧?” 白流苏微微一笑,等得就是你这一句话啊,我的好阿蛮! 郑玉书和白流苏重新回到席上,两人面上均无什么异常。太监宣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皆起身跪拜,庆帝同太后一片春风和煦,淡淡令众人平身。不多时安鸿宇引着辽国大王子巴图来到席上,一番两国礼仪不必赘述。宫人一击掌,舞姬们鱼贯而入,翩翩起舞。高台上的君臣把酒言欢,庆帝时不时同巴图聊了几句关于辽国君主的话题。 邓氏捏了捏郑玉书的手心,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一会儿你可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用心来,这惊鸿舞万万不能出了差错。”郑玉书也郑重的点了点头。酒过三巡,太后便提议让各家贵女一展才艺助兴。庆帝和巴图自然称好。 白流苏以杯掩面,朝着阿蛮那一席看去,果然阿蛮已经离座去换跳舞的水袖了。太后亦注视着宫人带着郑玉书去换衣服。转眼同席下的箫妃隔空对望一眼,两人皆是满意一笑。 一切似乎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巴图第一次来到大庆,他自小在军中长大,并不像五弟那般生活在温柔乡里。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美女在他面前翩翩起舞,一时有些飘飘然。那些舞姬翩然散去的时候,空气中残留着余香还让他沉醉。 接下来便是贵女们一个个上台来一展才艺,有的是弹琴,有的是吟诗,总之是琴棋书画女儿家的十八般武艺。倒是天才童女云想容并没有上台来表演什么,而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下头,郑玉书反倒作为压轴,表演惊鸿舞。 这件事就更加印证了白流苏的想法,恐怕以郑明月的心机谋算,早已经猜到了太后的意图,原本她还觉得太后选择做郑玉书的簪花之宾是对自家女儿的否定,现在她十分庆幸太后没有选择云想容。 自辽国大王子带着一百车的聘礼来,她就看出来了,庆帝八成是答应了和亲,而太后打算为五公主找个替死鬼。本来身为郑玉书的姑姑,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提点以下邓氏,但是谁让邓氏不愿意将玉书嫁入云王府,当初那般冷着脸,现在就不要奢望她的好心。 郑明月望了望一脸期待的邓氏,心底一抹冷笑。贵女们因身份尊贵,不可能像那些舞姬一般,在群臣席间表演,所以她们都在离群臣较远的高台上表演。郑玉书一身水袖流仙裙,蒙着面纱,那身段婀娜,尚未起舞,已教人看醉。 只见她一步步踏过台阶,朝那高台上走去。果然巴图的眼神和心都跟着这下凡的仙子一步步的往上飘。郑玉书目不斜视不看任何人。就在她踏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意外就在此时发生了。 “玉书!”邓氏不顾体面的从席上站了起来,只因她看见郑玉书突然直直向后倒去,从 台阶上滚落了下来!(未完待续) 136、毁容 在场的人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邓氏的一声惊叫也把巴图从幻想中给叫醒过来。太后眉头一皱,十分不悦。但是郑玉书自摔下台阶便一动不动,那台阶足足有二十阶,这一下只怕伤势严重。 云想容看着这一幕也暗暗心惊,若是她方才眼睛没有看错,郑玉书可是直接脸压着地啊,这日后会不会?她不敢在往后想,不过转眼她又释然了不少,少了一个跟自己比美的对手,有什么不好。只是以郑玉书日后这番容貌,怕是高嫁不得了。 白流苏冷眼扫过众人的反应,都说皇家无情,王府侯门亦是如此,不光是云想容冷眼看热闹,便是郑王府其他几个姐妹,也都是一开始心惊担忧,随后竟闪过一丝庆幸之色。看样子出挑的阿蛮,在王府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这一瞬间众人心中各有想法,而邓氏已经顾不得其他,直接冲到台下,郑明道一见妻子这番动作,不得不跟着离席冲了过去。邓氏一把抱起一动不动的郑玉书,只见她满脸满身都是血,吓得大叫:“女儿!” 郑明道方一冲上来便见到这幅惨状,君子之仪再难维持,他目光凄厉的望着庆帝所坐的位置,大喊道:“臣求皇上,快宣太医吧!玉书快要死了!” 王公之女血溅皇宫,岂能熟视无睹,庆帝立刻宣太医,宫人们七手八脚配合着郑明道夫妻二人。将郑玉书抬了下去。然则今日是迎接辽国大王子巴图的晚宴,所以不可能因为一个郑玉书就停下。余下的人依旧是把酒言欢,歌舞升平。 本来那巴图已对郑玉书一见倾心。可是方才邓氏将郑玉书抱起来的时候,那满脸的血污吓得他魂飞天外,这么重的伤,就算是日后养好,也会变成个丑八怪的吧。这时候他又暗自庆幸,还好今日摔的只是个王公之女,不是皇室公主。否则硬让他娶个毁容的女人做老婆。他可是不干的! 太后不知道巴图心中所想,她没有料到这次的意外。还暗暗埋怨谁把舞台建的那么高!一击不中,她必须继续布局让巴图再次对郑玉书感兴趣。可是非但时间不给她机会,白流苏更是不会给她机会!巴图在庆国只停留十天的时间,除了庆帝和巴图。没有人知道这次庆帝答应和亲的原因。 一个王公之女的不幸,并不会影响一场宫宴的欢愉。庆帝同巴图推杯换盏,聊得好不热闹。四面雕梁画栋的宫墙将这宫宴之地围住,宫墙里热闹非凡,宫墙外冷冷清清。 在最高的屋顶上,一白一红两道声影闲闲卧在黑瓦之上,望着下面的人和事。未央不由得轻笑一声道:“这郑三小姐也是个豁得出去的。” 龙千玺躺在未央旁边,不再看下面那场闹剧,而是仰头看着天上明澈的繁星。俄而一道声音才说:“她还没有聪明到那个地步,只怕这件事有白流苏的功劳。” ******************* 宫宴过后,庆帝又邀大王子巴图去御书房彻夜畅谈。宫人们都被赶了出来,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谈论了些什么。就连庆帝身边贴身伺候的文公公,也只能在门口把守着,不能入内。深宫之中,各处都有各自的风景热闹。 长安宫中,箫妃还跪在太后面前。期期艾艾的哭诉道:“这郑氏女毁了容貌,还有谁能代替我的五公主和亲?姑妈。我大庆与辽国实力不相上下,为何要答应和亲?” 太后揉了揉太阳穴,这一日她也疲累不堪,没想到一番筹谋到头来却被意外给搅合了。箫妃在一旁哭个不停,就更加让她头疼不已了。她亦不清楚皇帝此举究竟何为,自从燕北之乱后,庆帝除了请安,便很少再来长安宫了。如今就连她也揣摩不了庆帝的心思了。 后宫向来不得干政,有些事情即便是身为太后也是问不得的。太后皱着眉头对箫妃摆摆手道:“不要哭了!此事哀家定会为你筹谋,都是一宫之主了,遇事除了到我这儿来哭闹,你还会点什么?” 箫妃见太后生气了,也不敢再闹,苦着脸告退。不由得为自己的两个孩子担忧起来。 当夜,太医院的太医们,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郑玉书救醒,只是现在的郑玉书气若游丝,全身多处摔伤,最惨的是脸。现在被太医用纱布包着,肿的简直跟猪头没什么两样。邓氏坐在外头直抹泪,玉书现在这个样子,连她这个亲娘都认不得了。本来前程似锦,如今要她如何嫁人? 郑明道见太医们都出来了,忙问道:“如何了?”为首的李太医朝郑明道拱手行礼道:“三小姐的性命无虞,虽然从那高台上摔落了下来,但是并没有伤及肺腑。再养上两三个月便可全好了。” 郑明道一听性命无虞便放下心来,邓氏带着一丝侥幸问道:“李太医,不知玉书的脸……”邓氏话还没有说完,李太医等一众太医纷纷摇头叹气,见他们这幅样貌,邓氏眼中的希望,一点点暗淡了下来。 第二日皇帝邀请大王子巴图于上京郊外狩猎,五品以上文武百官皆前往陪同。而郑玉书毁容的消息也在这一日迅速传遍了京城上下。当然这其中也有白流苏的功劳。巴图自然也知道了那位跳舞的王公之女毁容的消息,愈发庆幸自己当时没有脑袋发昏,去跟庆帝求娶此女。 郑明道身为大庆官员,就算女儿受伤在家,也不得不跟去陪同。邓氏以泪洗面在床前陪着郑玉书。现在郑玉书的脸被裹成了猪头,透过纱布艰难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唉,她也不希望母亲伤心,但是危急时刻,她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箫妃夜跪长安宫的事情传了出来,郑玉书愈发确定白流苏所言非虚,果然辽国大王子这一次是要来和亲的。本来就算和亲也应该是皇室公主,按照年纪推算,就是箫妃所生的五公主无疑了。昨晚太后并没有让五公主上台一展舞技,这就印证了阿苏的话。 虽然现在躺在床上,百无聊赖,但是总好过远嫁他乡,还是嫁给一个老头强得多啊。郑玉书心情甚好,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只不过隔着层层纱布,邓氏是看不到的。 ************************ 是日,白流苏送父亲离开,虽然父亲是文官,但是这场狩猎一样是要陪同的。白流苏叮嘱白致远道:“若是有人问父亲,女子无才是好还是不好,爹爹一定要说不好。” 白致远不明白女儿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只得照做答应,然后上马离开七角巷。如风站在白流苏身边,不解的问道:“小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机不可泄露!”白流苏狡猾一笑,便又道:“今日可是长欢大喜的日子。咱们可要忙呢。”原来给长欢和李掌柜订亲的日子便到了。照白流苏和安氏的意思,因之订亲之后,长欢便跟着李掌柜回燕北了。 索性就在上京,提前把长欢风光嫁了,等到长欢及笄了,再让她二人行洞房之礼。这样就是为了告诉别人,长欢虽然是丫头出身,但可是主子极其看重的人,日后管教下人也有底气。 白流苏跟如风到长欢房里的时候,奶娘和几个三等丫头已经给长欢换上了喜服,她生的清秀,经过这么一番装扮,显得温婉动人。白流苏亲手将一支玉兰簪子给长欢簪上。这支簪子价值五百两白银,是个人都能瞧出贵重来。 长欢母女感激的本欲跪地拜谢,却被白流苏拦住,长欢要走,她也有些不舍道:“你们母女跟了我这么久,这是你们应得的。”言罢又嘱咐长欢道:“你到了燕北之后,若是李掌柜对你不好,便差人送信给我,我给你主持公道!” 接着白流苏回头看了看如风,如风立刻将几张契约书递到白流苏手中,那是长欢和奶娘的卖身契,白流苏当场撕了,笑着对长欢道:“打今儿起,你和你娘脱了奴籍,便自由了。” 奶娘和长欢对视一眼,双双跪在地上哭道:“小姐,奴婢生是小姐的人,死了还是小姐的鬼!”白流苏无奈示意如风将两人挽起:“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如雪几步走进来,禀告道:“小姐,吉时快到了。”白流苏亲手为长欢擦去眼泪,安慰道:“快别哭了,妆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又命丫头们继续帮长欢整理了一番,奶娘给长欢盖上盖头,送长欢出门。 丫头出嫁是不可能从正门出的,众人扶着长欢从角门出来,李掌柜带着迎亲的队伍在外头焦急的等着,一见一身喜服的长欢出来,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白流苏的确带长欢不薄,一个丫头出嫁,陪嫁足足有三大红木箱子。 底下送亲的丫头们心中暗暗羡慕长欢,又下定决心要好好伺候小姐,说不定小姐那天心情好,也能给自己一个风光大嫁。李掌柜上前来给白流苏行了大礼,白流苏淡淡摆手道:“行了,我也不为难你,免得误了吉时,若以后你敢对长欢不好,可别怪我不客气!” 李掌柜连连点头称是,随后便小心扶着长欢上轿,一行人吹吹打打的离开。(未完待续) 136、围猎 如风跟在白流苏身后,陪她一起看着迎亲的轿子离开,白流苏忽然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如风不得不提醒发怔的小姐道:“小姐,外头日头毒着呢,我们赶紧回去吧。”白流苏点了点头,便带着丫头婆子们又回去。 说到这天气热,只怕白致远是深有感触,他一向怕热的,也不知庆帝和巴图为何突然一时兴起,要到郊外狩猎,这么热的天,便是禽兽也不愿意跑出来了吧?不过武官可不像白致远这么想。个个摩拳擦掌,想要显一番身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连怀玉长公主都一身戎装前来。众人都啧啧称奇,庆帝笑着对巴图道:“连朕都快忘记,朕的九皇妹善骑射的事情了。” 巴图微微侧身,去看远处一身金丝软甲的怀玉长公主,虽然她年纪稍长,不过跟自己倒是相仿,在辽国女人同男人一般,也是可以上阵杀敌的,更不像庆国女人这般,连出个门都要戴着面纱。今日见到这样的怀玉,巴图不由得心生好感。 “都说庆国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像长公主这般的女子,德才兼备的,我看是很少了。”巴图搜肠刮肚了半天,才勉强用庆国的语言,文绉绉的说了这样一番话来。 庆帝不赞同的说道:“谁说大庆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他又回头问起文武百官,恰好白致远因为要给巴图和庆帝译说辽语。所以站得里庆帝比较近。怀玉长公主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她也很期待白致远对于自己的看法。 白致远此刻的心情是震惊,早上女儿流苏的叮嘱此刻一个字一个字的回荡在脑海。他本以为女儿耍性子,跟自己故弄玄虚,没想到,这才到猎场就立即应验。于是便照着白流苏的叮嘱回答道:“臣以为女子无才,自然是不好的,更别谈有德了。” 这段回答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白致远便硬着头皮。旁征博引,历数从古至今有才女子那些轰轰烈烈的故事。又痛斥那些徒有美貌,无才无德的女子乱国的故事。把庆帝和怀玉长公主逗得心花怒放。尤其是怀玉,本来她一个女儿家实在不该来猎场出风头。 可是她就是想见一见白致远,今日白致远这一番说辞。她更是当作了白致远对她的维护。从前她还担心白致远是不是已经把她忘记了,忘记了那个曾经在街市和他打赌吵闹的自己,现在看来,致远还是记得她的。那么今天定要好好表现一番了。 怀玉这样的想法正中白流苏的下怀。清早“罗网”传来消息,说怀玉长公主今日在家试穿金丝软甲,白流苏便留意用龟甲卜了一卦,料到怀玉是想去猎场了。继而推测巴图和庆帝的性子,因此叮嘱了白致远一番。其实她并不是神算,哪怕她预料的事情没有发生。她也能及时掌握情况,只因在公主府的“罗网”,意外得了怀玉的垂青。被升为了跟从的二等丫头。 ************************ 长安宫中,太后一早醒来,对镜梳妆,看着立在一旁的秋分,习惯性的问道:“怀玉今日在做什么?” 秋分面色有些犹豫,太后立刻觉察出不对来。面容一整:“你便老老实实同我说,她又去闯了什么祸?” 秋分立即回禀道:“长公主今日一身戎装跟随皇上去了猎场。奴婢知道消息的时候,围猎已经开始了。”秋分话一说完,一室死寂,太后不怒反笑起来:“好好好!我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别人恨不得钻进地里,她倒好,一个劲儿的往前冒!” 生气归生气,最疼的女儿终究不能不管的,太后立刻命秋分派人去猎场跟着怀玉长公主,事无巨细,统统回禀于她。 郑王府中,郑玉书百无聊赖的捧着自己的一颗猪头,躺在床上数纱帐上的梅花。邓氏守在郑玉书的房中寸步不离,絮絮叨叨的跟女儿说话。 “你说说看,你都摔成什么样了,也不见阿苏来看你,派人送了点补品这就完事儿了?”邓氏越想越有些埋怨,先前女儿及笄礼的时候,她还庆幸女儿有这样一个闺中密友。可是如今女儿一毁容,那白流苏跟众人没什么两样,对郑玉书避之不及。 郑玉书心中暗暗为阿苏感到可怜。阿苏之所以不来,是为了躲避太后的耳目罢了。若是现在就来探望郑玉书,只怕太后会有所察觉,倒不如跟其他趋炎附势的人一样,送点补品,装出一副生疏的样子来,反倒不会让太后起疑。 更何况,阿苏送来的补品里可大有文章呢。郑玉书心里还在想着,下人已经将白流苏送来的金丝燕窝熬成粥端了上来,邓氏接过碗,环佩将郑玉书扶了起来。邓氏一见女儿这幅猪头的打扮就心疼无比。又气到:“偏生你这丫头,就是个死心眼,人家不过是敷衍客气,你还拿人家的燕窝当个宝,咱们王府什么样的燕窝没有?” 郑玉书不说话,只是示意母亲喂她。阿苏的燕窝必须当个宝啊,因为只有阿苏的燕窝里头有解药啊!事实上那晚在净房里发生的事情,便只有白流苏和郑玉书,以及白牛媳妇儿知道了。 原来白流苏同郑玉书商量了一个假意摔下高台,故作毁容的计策来。因之郑玉书曾和外祖家的舅父们习过一段时间的武艺,粗略会一些功夫。她摔下来的时候,用胳膊肘垫着地,头埋着,别人看不清,只当她是摔倒了脸。 在郑玉书上台表演之前,她就服下了阿苏给的药,等到摔下台,她立刻将鸡血涂的满脸都是,那药的效果也散发出来,不仅让脸肿成猪头,连脉象都会紊乱,至于昏迷,那就全靠郑玉书自己的演技了,天知道她是憋了多久。 未免太后起疑,又怕太医院中的太医发现蹊跷,所以白流苏便把解药放在金丝燕窝里,悄悄送给郑玉书。邓氏自是不知两个小丫头瞒天过海,干下这么一件大事,还一个劲的生着白流苏的气。 **************************** 傍晚,如雪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白府,直奔三思楼,见了白流苏便立刻道:“果真如小姐所料,这事成了!” 白流苏得知消息,到没有如雪那般激动。此刻她正手拿《天书》对着黑白棋盘思索。抬手一摇,示意如雪不要说话,至终于落下一子,才放下《天书》。一旁的如风插话道:“小姐难道还有什么顾虑?” “长公主行事自是在预料之中。只不过皇上和太后都不是简单的人。这件事若是皇上和太后对立便能成,若是皇上和太后拧成一股绳,便败。”白流苏淡淡解释。 凭怀玉长公主做事直来直去的性子,想要利用她简直易如反掌,她料定父亲的回答定会让怀玉误解。这样怀玉在猎场自然要好好表现。但是这一点虽然能吸引巴图,却并不能促成巴图付出行动。所以她便让如花去添了一把火。 白致远从猎场回来,就直奔三思楼,白流苏站起来迎上去,笑眯眯的看着父亲说道:“是不是女儿说中了什么?”白致远瞪大眼睛看着白流苏,突然有种不认识她的感觉,呐呐的说道:“莫非阿苏果然是天才童女吗?” 他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先是皇上果然问了女子有才无才的问题,接着围猎的时候,说句大不敬的话,怀玉长公主不知发了什么疯,一马当先,竟比皇上还要有兴致。 可是中途长公主的马突然受惊,眼看着长公主的马失控就奔着悬崖去了,辽国大王子快马加鞭,几个纵身把怀玉长公主拽到了自己的马上。于是又顺水推舟的求皇上赐婚。当时怀玉长公主已经吓得面无血色,而皇上也一脸深沉。 最终皇上并没有当场答应,而是以给长公主治伤为由,提前结束围猎,一行人提前回宫。白致远便提前回了七角巷。白流苏望着惊呆中的父亲,忍不住提醒道:“父亲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女儿?” 白致远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说道:“对了,你快算上一卦,你母亲这一胎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白流苏不由得哭笑不得,若是怀玉知道,即便她的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父亲的注意力从来就没有在她身上停住过,不知要做何感想了。 “我哪里能神到这么地步?不如找我师父算上一卦?”白流苏笑着打趣,让白致远不好意思起来,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去瞧瞧你母亲。” 御书房中,太后为庆帝的态度大为恼火。自从知道巴图猎场求赐婚的事情,太后便立即赶到御书房等候庆帝。谁知道一向听从她话的庆帝,这次竟然拒绝了。 “怀玉可是你的亲妹妹,你就忍心让她远嫁辽国?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个脾性,若是到了辽国,还能活过几年?”太后见硬的不行,只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庆帝面色深沉道:“母后即知九皇妹是朕的亲妹妹,便知和亲是我大庆公主的责任,既然怀玉守寡,这辽国大王子,无论身份地位,配朕的皇妹,乃是上佳人选!母后不必再劝了!”(未完待续) 138、夜谈 太后一脸铁青的离开御书房,想不到庆帝居然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把她请了出来。怀玉面如死灰的坐在长安宫中等候太后的消息。然而太后一进门的脸色,就让怀玉知道希望渺茫了。 她也知道这几年来皇兄的性子变化巨大,再不是从前那个令她觉得亲近的兄长了,可是她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是血浓于水的骨肉,难道皇兄就这么狠心?太后步履酿跄,仿佛一夜苍老了一般。 怀玉上前扶住,便呜咽道:“我不信皇兄就这么狠心,我要找他理论!”太后怒道:“胡闹!你若是现在惹怒你皇兄,只怕今晚这件事就定下了!” “那要我怎么办?难道就嫁给那个外邦人?凭什么!”怀玉终于崩溃,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不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去发展,明明她只是想要博得白致远一点关注而已。为什么在马受惊的时候,救她的居然是那恶心的辽国人!她宁愿死了也不要嫁到辽国去! “不知辽国大王子同你皇兄有什么约定,咱们必须弄清楚这中间的是非曲折,方能对症下药,若是你蛮狠胡莱,要知道当年你兄长是如何登上这皇位的,血族亲情在皇家,从来算不得什么!” 太后一席话,字字见血,就算怀玉再怎么任性,也不由得被过去带血的回忆吓得安静了下来,她怎么能忘了,那是她的皇兄。也是踩着手足的鲜血登上皇位的人,跟他谈什么手足情深?她们一母同胞的三弟当年支持了大皇子,不一样落得人头落地? “若是真要我嫁。还不如三尺白绫赐我一死!”怀玉说的决绝,便带着一脸沉痛,离开了长安宫。 到底庆帝和巴图之间,或者说同辽国君主有什么样的约定,让庆帝不惜和亲,也要完成这项约定?安鸿宇也一样百思不得其解。未央的宫中,安鸿宇举棋不定。神思完全不在黑白棋子之间。 “安国公这次来,不是为了找我下棋的吧?”未央收了旗子。看着安鸿宇的黑子溃不成军。虽说与天师对弈,除了龙千玺还少有人能赢过。但是以安鸿宇的棋力,输成这样,显然是不走心了。 “天师神通。自然知道安某此行的目的。”安鸿宇也不打算藏着掖着,放下旗子,定定看着眼前这位少年。 未央笑了笑说道:“我不知皇上心中所想,若是安国公有心对弈,我乐意奉陪。”安鸿宇有些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枉他浪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在这跟天师磨蹭,果然他是滴水不进。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要不让流苏问问她师父。岂不是更容易。 然则这一想法刚刚成形,就被未央击了个粉碎:“求一灯大师也没有用,他今日方起程。去江南云游了。” 安鸿宇:…… 安国公走后,童子进来收拾棋盘,未央踱步走出内室,于廊前看外头一池莲花,荷叶接天。他有三种情形算不出一个人的运道,庆帝亦在此情形当中。 ******************* 怀玉一回到公主府。便开始了绝食。直到庆帝亲自驾临公主府,之后一道圣旨。怀玉乖乖的接受了和亲。 究竟庆帝对怀玉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反正圣旨下来之后,很多人都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的郑玉书终于不用再继续装猪头了。她按照白流苏的叮嘱,每天一碗金丝燕窝,这脸上的浮肿一天天褪去,但是并不明显。为的就是不让太后惦记着。 邓氏听说了巴图求娶怀玉长公主的事情,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当初太后让玉书当众表演惊鸿舞是别有用意的,只是苍天眷顾,偷鸡不成蚀把米,把最疼爱的九公主搭了进去。当然这话邓氏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与其嫁到辽国,不如毁容了嫁个平凡的夫君,有郑王府这个娘家做靠山,女婿放在眼皮子低下,也不怕玉书过的不好。想到这里,邓氏不由得释然了许多。 白流苏听说了这件事,压在心中许久的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她这一次意外一箭双雕。一来解决了阿蛮的困局,二来也解救了娘亲的困局。只要怀玉在上京一天,她们一家就不得安生。如今怀玉远嫁,太后不知这其中的蹊跷,便再没理由为难她们一家了。 然而令白流苏想不到的是,怀玉长公主虽然答应了和亲,但是送亲的队伍,却点名让吏部郎中白致远陪同。理由看似十分得当,白大人懂得辽语,一路可以教公主辽语。而安国公尚未婚配,大王子巴图不放心。 白流苏简直哭笑不得,没想到,走到最后了,怀玉还是不甘心。不过就在怀玉临出嫁的前一天晚上,白流苏终于知道了怀玉为什么会对父亲耿耿于怀的原因。她曾设想过千万次怀玉同父亲之间的交集,却没有想过竟然是这样一种方式。 如雪风尘仆仆的回来,带回来一支密卷,那上面记载了皇宫中人的日常起居,事无巨细。这支密卷是关于怀玉长公主的。虽然只是日常起居,然而帝王家的日常记录乃是绝密,不是一般人能看的。 “你从哪里弄来的?”白流苏不由得大吃一惊。如雪也是惊魂甫定的回答道:“今日回来,我被人拦截,对方武功高强我抵不过他,谁知他只是把这支密卷交我,让我带给小姐。” 白流苏大感疑惑,会是谁知道她调查怀玉长公主的事情?难道“罗网”已经败露了不成。白“那人还说了些什么?” 如雪仔细回忆,方答道:“他把密卷给我,便放开了我,只记得他说问你家小姐还记得燕北惊马的救命之恩吗。” 白流苏回想起数月之前,陈慕雪设计闹市惊马阻挡自己去宋学士府的事情,当时那马突然跪下,自己才幸免于难。也是有神秘人给她线索,让她找到那块刺史府的腰牌。 “看样子,是同一个人了。”白流苏安定下来,既然上次救她,这次自然也不会害她。只是这藏在暗中的救命恩人,还是带着莫名的诡异。 *********************** 白流苏仔细展开那卷密卷,上面记载了多年前怀玉长公主女扮男装,在上京闹市与一书生争吵之事。看似简单的内容,实则暗藏玄机。白流苏知道,那位暗中的救命恩人,可不是只为了送这几句话来的。 白流苏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发生此事的时候,不正好是父亲进京赶考的那年吗?再一看便对上了,那一年无论是舅舅那里的记录还是父亲的回忆,都没有接触过娘亲之外的女人,那是因为父亲万万没想到,怀玉是女扮男装的。 整件事情真相大白之后,白流苏不由得为怀玉感到悲哀,耗费半生时光追逐的一个人,原来不过是自己脑海中的幻想和泡影。本来白流苏还忧心,父亲去送亲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父亲是不是说了谎。 现在她只觉得对父亲感到愧疚。原来父亲从始至终便只对娘亲一往情深。她将密卷放在烛台前烧成了一片灰烬。对如风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娘亲。” 战王府中,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龙千玺的面前,简练的回禀道:“主子,事情都已经办妥了。”龙千玺只“嗯”了一声,那黑影便又迅速消失。 次日白致远在对安氏还有一双儿女左叮咛右嘱咐之后,终于十分不舍的踏上了送亲的去程。怀玉长公主一身严妆,身着喜服,含泪同太后庆帝道别。大王子巴图笑眯眯的站在一旁,憨憨的安慰道:“公主莫哭,我会待你好的!” 太后就算有千万般不舍,然而此事已成定局。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离开的皇城,朝着遥远的大辽奔去。白致远等一行送行的官员需将公主送至辽国,接洽一些章程文印,等公主同大王子行完大礼,方能返回大庆。 当夜,一行人歇在京郊外的一处驿站,长公主吩咐叫来白致远欲学习辽语。白致远不明所以,只好隔着一道珠帘,教怀玉学习辽语。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忽然提起白致远新科及第那年的事情来。 “不知那一年,白大人除了新科及第,可还有旁的开心盛事?” 白致远不明白怀玉长公主为什么问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但是还是遵照吩咐回忆起来,想起了安氏,便面含微笑的回答道:“禀长公主,微臣那年初到上京,盘缠用尽,落魄不堪,幸亏遇到微臣的妻子,蒙她不弃,我方能顺利完成科举。若说新科及第是那年的一大喜事,能遇见她,是我今生一大幸事!” 白致远说着说着就不由得自豪起来,丝毫未曾察觉到珠帘中怀玉全身发抖,她原本以为她是最先遇到白致远的,没想到他更早之前就已然认识安氏女了,那自己又算什么呢? “白大人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旁的开心事了吗?”怀玉的语气有些不稳。 然而白致远却没有察觉,继续无奈的回答道:“当真没有了。” 自那日后,怀玉长公主再没有单独召见过白致远。而这送亲队伍一走便是两个月。(未完待续) ps:昨天章节序号标错了,标了两个136章,不知道怎么改,这一章还是138,我没有跳过一章哈。 139、秋试 大庆走过炎热的夏季,转眼间的功夫就步入金秋。李掌柜和长欢托人从燕北带回来好些名贵的花卉送来上京,白流苏命人将这些花搬到平安居的院子里头,让母亲欣赏。再过些日子,变到了安氏的产期,白流苏从佛照寺搬回来也很久了。 虽然白致远不过走了才两个多月,但是上京却发生了很多变化。一场秋试过后,宋学士府的宋清宵还有燕定伯府的燕无忌纷纷榜上有名。弟弟白泽言也过了童子试,主考对这位小神童的才学很是惊讶。 三思楼里,如风几步上得楼来,如花正给白流苏梳头。如风行了个礼回道:“小姐,李管家说少爷的东西全都装上车了。只不过,少爷自己赖在夫人房里不肯走呢。”白流苏闻言笑了笑道:“不用我劝,一会儿他自己乖乖的出来。” 白泽言自从过了童子试之后,便受到了主考官礼部尚书董大人的垂青,这位董大人乃是当朝一位高风亮节的大儒,白流苏便同母亲安氏商量,让白泽言拜董大人为师,恰好董大人也正有此意,于是拜师一事进行的很顺利。 不过白泽言虽然通过了童子试,也不过是刚刚拿到了科举考试的资格而已,所以董大人要求白泽言搬到松寒书院专心读书。白流苏听了这消息自然高兴不已,松寒书院乃是大庆四大知名学院之一,尤其是松寒书院没有名人名师的引荐贴。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 白流苏和安氏听了这消息,高高兴兴的给白泽言收拾行李,准备派人送他去松寒学院。谁知道白泽言自己不愿意了。一大早就赖在母亲安氏的房里,故意抹着眼泪。白流苏听说了,也十分理解。 弟弟才五岁的年纪,就要自己在外求学,虽说松寒书院就在上京,离七角巷也不是很远,但是毕竟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也是苦了她这个弟弟了。不过白流苏相信弟弟最终会乖乖去书院。只因为他胸有大志,现在赖在母亲房里。不过是求点安慰罢了。她这个弟弟虽然年幼的很,但是于大事上,却极为拎得清。 等到白流苏梳洗打扮停当,带着如风如雪到平安居的时候。白泽言已经止住了哭泣,擦干了眼泪。软软糯糯的对白流苏喊道:“阿姐~” 白流苏点头,便伸手来牵弟弟,安氏半靠在床上嘱咐道:“去了松寒书院,要跟同窗好好相处,莫要在使性子,外头可比不得家里。” 白泽言点点头,便磨过身去不再看母亲。白流苏知道弟弟心里难受,便一刻不停的牵着他走出平安居。一行人赶到松寒书院。白流苏一下车便引起众人瞩目,虽说她头戴斗笠,但一灯大师高徒到底光芒太盛。 松寒书院都是男人。白流苏怕引起流言,便命管家李靖带着白泽言进去安顿,自己则在松寒书院对面的茶楼等候消息。只是没想到这刚一上二楼,便邂逅了故人。 ********************** “两位公子,您二位的茶来了!”店小二热情的端上一壶龙井。两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临窗而坐,正就一篇古文争论。双方都有些面红耳赤,声响还不小。 白流苏上得二楼。便听见这动静,不由得向声音的来处望去,而这两位公子也正好因为有人上楼闹出的动静,停下争执朝着楼梯这边望过来。 这一对视,三个人都有些怔愣。白流苏是很意外。她当然知道宋清宵和燕无忌这一次考的不错,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们二人。难得见他二人同桌而坐。从前都一副对头的样子。 宋清宵和燕无忌也是没料到白流苏会出现在松寒书院,这一带都是学子求学的地方,少见有小姐跑到这里来。两人心中飘过一丝疑惑,转而被重逢的狂喜掩盖。 白流苏站在楼梯口,正想着要不要当做没看见,直奔雅间,毕竟从前在燕北,他们两个可没少给自己惹麻烦。但是说时迟那时快,宋清宵和燕无忌两人同时站起来朝着白流苏走来,这下子是躲不过去了。 “流……白小姐。”两人行礼,白流苏只好娉娉婷婷的回礼。燕无忌又没头没脑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燕无忌的口气,如风有些不悦,到底是贵公子做得久了,对人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些不客气。便代白流苏回答道:“我家小姐是来送我家少爷入学的。” “你家少爷?你是说白泽言?”宋清宵微微有些讶异,毕竟白流苏只有一个弟弟,而这个弟弟今年才五岁而已。 白流苏不无骄傲的回答道:“正是。承蒙董大人不弃,收我弟弟做了学生,家父不在,母亲身怀六甲多有不便,所以我便送弟弟来入学。两位又是因何在这里?” 燕无忌和宋清宵异口同声的回答道:“我们也是董大人的学生。”他二人本次考试表现也让董大人十分惊喜,听说今次董大人只收了四个弟子,所以这仅有的四个人颇受关注。只是燕无忌和宋清宵专注于文章,并没有注意另外两个人是谁。 而白流苏的目光也全都放在了弟弟的身上,更加不知道燕无忌和宋清宵的际遇了。茶楼里来来往往送学子入学的家眷逐渐多了起来,白流苏便点了点头道:“两位公子若还有事,我就不打搅了。” 说完不等两个书呆子答话,就带着丫头婆子进了雅间。毕竟这人来人往的,跟两个年轻男子站在楼梯口说话像个什么样子。加上白流苏本来就烦这二人,便更加不想理会了。宋清宵和燕无忌偏生这时候极不会看眼色的,无奈人家都进了雅间,实在不好追进去了。 恰好此时两人的小厮上楼来寻,说是学院的先生有请。两人对望一眼,便只得跟随小厮下楼去。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正当白流苏已经呆的腻烦的时候,管家李靖上楼来禀告,说是一切都办妥了。 “少爷同董大人的另一个门生住在一起,奴才瞧着那人生的清秀,话也不多,是个好相与的。”李靖说着自己的所见。 白流苏点点头道:“那便回去吧。” ***************** 与此同时,一辆辆车马相继停在崇安街的八灯巷。只见当头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一个身形壮硕的男子,他刚一下马车,便立即回头伸手朝向车里的人说道:“娘子,我扶你下来。” 从马车里头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她腕上的镯子衬托她愈发肤如凝脂,水嫩柔软。只是丫头一掀帘子,露出那张毫无生机的脸来,顿时就叫人喜欢不起来。 “娘子,你别绷着个脸了,我这不是听你的话,举家都搬到上京来了么。你爹不日也能从刺史往上升官了,你还有啥不满意?”那男子嘴上说的不耐烦,可是手上动作却十分轻柔,小心的将女子从车里扶出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闹着自杀也不嫁人的陈慕雪。说来也是稀奇,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便收服了赵定伯府一向冥顽不灵的二公子赵杰。不仅收了性子,还整天黏在陈慕雪身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 只有陈慕雪自己知道,得不到的永远放心里,任谁也不会想到,两人成亲至今,他们都没有洞房过。每每赵杰想要洞房,陈慕雪便以死相逼。他人虽然混,可也知道陈慕雪同旁的无名无籍的女子不同,闹出人命可不好收拾。 加之陈慕雪的样貌的确是上乘,这是他从前没有见过的,男人有时候犯起贱来,也是特别的贱。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拼命想得到。所以陈慕雪借此和他做了个约定,只要赵杰完成几件事情,哄她开心了,她便答应和他圆方。 所以赵杰才会听从陈慕雪的话,花钱捐了个京官,再加上之前燕北之乱有功,赵定伯府获赏举家搬来了上京,他们夫妇二人先行一步。之前陈刺史让女儿跟赵杰提升迁一事,陈慕雪虽然不屑,却不得不让赵杰去办这件事。 只是赵杰所有的事情都依着陈慕雪办妥了,陈慕雪依然板着个脸不高兴,这下可就让他不痛快了。 陈慕雪没有理会赵杰,下了车之后便直奔新府,吩咐管家安置起来。她当然高兴不起来,就在她决定面对现实的时候,现实给了她大大的一耳光,来到上京,她方才知道宋清宵在上京考了个好名次,现在在松寒书院读书。 而那白流苏更是风光的很,如今不仅是县主之女,还是吏部郎中之女,更是一灯大师的高徒。京城之中除了云想容之外,怕是没有哪个贵女可以盖过她的风头了。凭什么她就只能嫁个登徒浪子,偏偏那个麻雀却摇身一变成了凤凰? 她不甘心,还是不甘心! 既然这辈子已经栽在了赵杰的手上,那她就算耗尽了下半生也不能让白流苏安生,等着吧,且看往后还有一段精彩着呢。 只不过陈慕雪把白流苏想得太过简单。自从离开燕北,皇上密令处置了白家人,但是白流苏知道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陈慕雪。 她刚到上京,白流苏便立即得了消息。(未完待续) 140、旧人 李掌柜的粮行生意遍布整个北方,自从陈慕雪一行动身,他们便借着送花的时候把消息带给了白流苏。 陈慕雪不理会赵杰,一边吩咐丫头兔儿安置从北地带来的东西,一边拿出账册来查验,自从嫁到了赵定伯府,一大家子便商议由她来主二房的中馈,虽然她不喜欢赵杰,但是为了生活,这些事情她却从来没有放松过。 赵杰在陈慕雪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不悦,径直走进卧室,想要往床上一躺,谁知一进门,床板空空如也,丫鬟竟然忙着在一边扫地。他立刻生气的骂道:“没长眼色么!大爷要睡觉!你不知道铺床?” 那些丫头都是从荆州带来的,个个知道赵杰是什么样的品行,吓得齐齐跪在地上求饶,赵杰本来心情不好,见丫头们这般没眼色的,心情大怒,朝着外头嚷道:“管家人呢!” 那管家哆哆嗦嗦的进来,躬身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赵杰一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丫头,狠厉道:“这几个丫头做事不力,打发出去卖了!” 管家还要再说些什么,一对上赵杰那吃人的眼神,只好把话咽进了肚子里。那些个丫头听说要发卖自己,连忙哭着求饶,赵杰听着烦腻,踹开几个丫头就径直走了出去。陈慕雪因在库房查验行李,未知此事。 管家只好遵照赵杰的吩咐,把这几个丫头发卖了出去。顺便就到了上京的人贩市场再买新的丫头。没想到他运气这般好,以极其便宜的价格买到了几个模样周正又懂事的丫头。心想着这回总不至于在惹怒了少爷了。 再回头说赵杰,之前他上京来花钱买官的时候。就在上京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因为在陈慕雪那里又招了不痛快,他不愿再在家里呆着,便去找这几个朋友一起吃酒。 顺安街的七角巷中,如雪给白流苏禀告“罗网”那头的消息:“小姐,巧的是我们的人,今天正好被他们府上的管家给买走了。” 白流苏点点头。近来“罗网”发展十分迅速。佟掌柜一边不断从大庆各地寻找贫女,一边加紧训练买回来的女娃娃。现在上京长安街崇安街上的富贵人家。有一半已经被“罗网”渗透。不过除非必要,白流苏是不会让“罗网”打探消息的。 当前的重中之重是要布局。眼看着弟弟过了童子试,此后还有更多的考试,她必须准备为弟弟的前程做打点了。至于才到上京的陈暮雪。暂时先按兵不动,如果她真的闹起来,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自从研习鬼谷子的《天书》以来,白流苏的演算能力愈发强大起来,如今看起账目来也容易了很多,比从前快了许多。如雪进来禀告的时候,她恰好看完了所有的账册。 眼看着母亲就快要生育了,白流苏除了准备摇篮被褥之外,还亲手给未出生的孩子绣起小衣服来。自从上次如月的事情之后,白流苏便担心太后还会继续捣鬼,所以新生孩子的衣服器具。全部都由白流苏严格筛选。 刚一拿起绣花针,如风便拿着书信进来了。 ******************** “小姐,方才驿站送来了老爷的信。”如风一边说着一边将信递到白流苏的手中。因之这会儿安氏尚在午睡当中,所以如风直接把信拿给了小姐。 白流苏展信一看,原来父亲在信上说,错过了泽言的童子试很是可惜。问询泽言最近的情况,可有拜师。又问说母亲快要临盆了。家里一应器具都准备的如何了。最后交代白流苏好好照顾一家人,自己大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回来了。 白流苏叹了口气,这家里少了一个男人,的确就像是少了主心骨。她是个女孩,行事多有不便。白流苏把信收了起来,交给了如风,吩咐道:“把信收好,等母亲醒过来,再交予母亲看。” 如风接过信,点头退下了。这几个月来,白府的日子算是过得平平安安。怀玉长公主和亲一个多月之后,白流苏才敢去探望阿蛮。因之邓氏不知道白流苏跟郑玉书之间的谋划,所以一开始对白流苏冷着一张脸。 白流苏也全当没看见。一进郑玉书的卧室,看到郑玉书还把自己包成个猪头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笑出来,郑玉书恼了,骂道:“你还笑!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白流苏躲过郑玉书的突然袭击,一个偏身歪倒在郑玉书的床上,故作一副委屈的表情道:“若不是我出的这个馊主意,你如何能躲过这一次的和亲?不来谢我便罢了,还来骂我,阿蛮好狠的心呐!” 郑玉书也不开玩笑了,正色道:“你给我送来的燕窝我每天都吃,这脸是慢慢变好了,可是我不敢摘了这劳什子的头套,怕太后的人察觉了。但我这辈子总不能老是装成毁容吧?” 白流苏严肃的坐正身子,回答道:“当然不能一辈子装成是毁容,否则我的阿蛮还嫁不嫁人了。不过你再忍忍,等我师父云游回来,便有法子了。” 郑玉书听不懂白流苏的话,便懵懵懂懂的问道:“为什么一灯大师回来就有法子了?好阿苏,你就别卖关子了。” 白流苏叹了口气,虽说阿蛮也是上京数一数二的才女了,可是到了有些事情上这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不得不耐心解释道:“等我师父回来了,你便去庙里烧香,我便派人放出消息,说师父云游回来,正好得了一种良药,治好了你的脸。出家人不打诳语,没有人不信我师父的话。” “可是一灯大师怎么会配合你说谎,他那么德高望重。” 白流苏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我也没有说谎,给你放在金丝燕窝里的药,的确就是我师父送我的啊。” 说到这里郑玉书才完全放下心来,安心的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猪头。 自那天以后,邓氏对待白流苏的态度又亲昵了起来,甚至每天督促郑玉书按时吃白流苏送来的燕窝。下人们对邓氏这异常的反差感到诧异不已。就连长房的百里氏都调侃道:“前些日子还怕人趋炎附势,现在这是怎么了?” 邓氏讪讪笑道:“十几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趋炎附势,是我之前想叉了。说起来我和她娘亲还是闺中密友,我信她女儿的品行。” ************************** 实际上是那一日,邓氏不放心白流苏一个人留在女儿的房里,所以猫着腰在门外偷听,这一偷听吓得她差点魂飞天外。万万没有想到白流苏居然早已知道了太后的阴谋,所以在危急时刻,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让女儿脱身。 难怪女儿一定要吃白流苏送来的金丝燕窝,原来是那解药藏在里头呢。邓氏只觉得活了半辈子,看事情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通透。早前太后为女儿做簪花之宾的时候,她就该觉察出不对来。 太后真是好狠的心,先拿糖蜜惯着她,等到女儿真的一支惊鸿舞迷住辽国大王子的时候,一切就尘埃落定再难回头了。邓氏越想越是一身冷汗。不由得恨起太后来,毒辣如此,只为护着萧妃的五公主。 可笑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把怀玉长公主给搭进去了。不过邓氏必须装作不知道女儿和阿苏之间的秘密,否则被太后知晓了,所有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了。于是邓氏乐的装个睁眼瞎。只不过在看到白流苏时,除了流露出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外,还流露出深深的佩服。 怀玉长公主远嫁之后,太后和皇帝之间的关系便降到了冰点,庆帝来长安宫请安的时候,太后直接称病不见,久而久之,庆帝连请安都是隔三差五了。这态度让太后更加生气,忧愤在心。不过她始终觉得那一次的围猎透着蹊跷。 知女莫若母,怀玉旁的不行,但是骑射一向很好,她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儿时是跟着几个皇兄一起在校场长大,大庆的皇族,没有哪一个是不善骑射的。围猎场上没有任何惊扰的时候,怀玉如何会惊马? 后来太后命人去皇家马院寻找长公主骑的那匹马,果然发现那匹马的马腿上有被钝物击中所伤。果然不出她所料,怀玉的确是遭了人的暗算了。知道事情的真相太后又如何能善罢甘休,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郑王府。 虽说邓氏是个糊涂人,但是郑王府一家子可不是草包,便说郑老四便是个精明的,围猎场上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试问谁有那个胆子,敢在长公主的马上做文章?郑家三姑娘虽没有和亲,但是容貌尽毁。一场宫宴下来,五公主没有表演才艺,天才童女云想容也未露脸,偏偏让郑玉书压轴,郑老四想不猜到都难。 太后卧在水牛皮的凉席上,一遍遍轻轻抚过自己的护甲,丹凤眼望着不远处笼中的金丝雀,目光愈发狠厉起来。 不管是不是她有错在先,敢动怀玉那就要付出代价,毁容算什么?她要郑玉书的一生都活在悲惨之中! 此时的郑玉书还顶着猪头,在家中喝着燕窝,完全不知道接下来将会来临的腥风血雨。而白流苏坐在三四楼的竹榻上,用黑白子演算天书,突然心中一紧,忙将手中的七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看那走势。 “太后,果然名不虚传。”(未完待续) 141、中秋 自从郑玉书变成一个大猪头之后,便日日呆在闺房之中,难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三房在郑王府的情形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老王妃除了最疼云想容之外,便是最疼郑玉书的。 可是郑玉书毁容之后,除了吩咐下人按时送上补品,便只有在最开始的时候探望过几次。邓氏只觉得心寒,都是亲生的孙女,竟然疏远到这个地步。如今来王府提亲的人多半是那五品以下的官宦人家。郑明道气的将媒人打发了出去,言道:“我王府嫡女,便是毁了容也绝不随意下嫁。” 夫君的话倒是让邓氏心中暖了许多。其实比之邓氏,郑明道更加疼爱这个女儿,因之她无论从样貌还是到性格都极其和自己相似。反倒是儿子郑玉竹,更像邓氏多一些。三房在王府的日子已经过的不尴不尬,偏偏郑明月总要带着女儿云想容来王府找不痛快。 常常在邓氏耳边念叨,说云王府二房多么好的亲事,嫂嫂你还不要,现在人家丞相府的三小姐在咱们府里过的不知道多滋润呢。邓氏每每听见郑明月的冷言冷语就全当听不见。郑明月见讨了个没趣,便也不再多说。 话说郑明月四次三番的来王府,不为旁的,为的就是云想容的及笄礼。原来怀玉长公主答应了做云想容的簪花之宾,可是现在人家都远嫁大辽了,总不可能在千里迢迢回来给你一个王府嫡女簪花吧。所以这人选只好另外再请。 眼看着云想容及笄没有几个月了。所以郑明月着急起来。现在太后因着庆帝逼迫长公主远嫁一事正在气头上,请太后簪花决计是不可能了。所以郑明月把目光放到了宫中的贵妃身上。原本是打算请邓氏的姐姐贤妃做簪花之宾,可是又觉得低了邓氏一等。所以郑明月来找老王妃。不如由老王妃给云想容簪花。 老王妃本来是要欣然答应的,可是一合属相八字,发现老王妃的属相同云想容居然相冲,无奈也做不了云想容的簪花之宾。这可愁煞了郑明月。 这边郑明月愁云惨雾的时候,那厢郑玉书的出头天终于到来了。一灯大师从江南云游返回佛照寺。白流苏得了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郑玉书。而邓氏这一次离奇的没有加以阻止,反而是尽力帮助郑玉书安排。带了一大帮丫头婆子,陪着郑玉书去佛照寺上香拜佛。 白流苏为避嫌疑。自然没有陪同前往。她并不担心阿蛮演不好这场戏,因为她已经从邓氏的态度里就知道邓氏已然知道了整件事。 其实那一日如花就在暗处暗示外头有人偷听,白流苏料到就是邓氏,故意要让她听见。身为阿蛮的母亲。她没有理由不盼着阿蛮好,所以哪怕她和阿蛮做了滔天的祸事,邓氏也只会袒护。更何况她和阿蛮只是为了保命。 今早听说邓氏听说阿蛮要去佛照寺连个不字都没说,白流苏便知道邓氏开始为阿蛮筹谋了。 ********************* 邓氏可不是傻子,白流苏卖她这么大一个恩情,她怎么会不替女儿筹谋。之所以大张旗鼓的让女儿去佛照寺烧香,为的就是要吸引旁人去看热闹。至于为什么要让别人看自己女儿的热闹和笑话呢? 长安宫中,一缕缕的青烟从金炉中窜了出来,像是跳舞的妖魔。太后此刻躺在凉席上浅眠。几个宫女正小心翼翼的捶腿揉肩。 秋分轻手轻脚的走进来,静静站在一旁等候,直到太后睁开了眼睛。道:“说吧,什么事。” 这几日太后吩咐秋分,让她手里的人盯紧了郑王府的一举一动,这不郑王府刚有消息,秋分便立刻来禀太后了:“那郑三姑娘听说一灯大师云游回来了,便立即去佛照寺烧香求见。想着叫一灯大师算算姻缘来着。” 太后听完噗的就笑了:“还求姻缘?就她现在的容貌?”这些日子秋分的人一直监视着郑王府。自然知道郑玉书整天顶着个猪头,根本就不敢踏出自己闺房半步。一听说一灯大师回来了。这是豁出去了,病急乱投医。 秋分附和道:“可不是嘛。那邓氏也是极其没有脑子的,我若是郑三姑娘的母亲,恨不得把她藏起来。哪像她大张旗鼓的让女儿出门去丢人!” 这边长安宫里太后正和秋分笑着,那边郑王府老王妃听了消息,怒不可遏。拍着桌子颤抖道:“还不把人给我追回来?我王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去把三夫人给我叫来!”嬷嬷们不敢惹怒老王妃,连忙移步三房去请邓氏。 郑玉书刚一到佛照寺,山门外头就围满了人,个个都是来看昔日才貌双全的郑三小姐今日能丑出什么境界来。 郑玉书刚一走出轿子,众人立刻心中惊呼。虽然郑玉书带了个斗笠,但是依然遮盖不了,她那颗用白布缠绕的大猪头。大家碍于郑王府的威严,个个憋笑看着郑玉书入寺烧香。不过一上午的功夫,郑王府三小姐容貌尽毁,丑的不忍眼观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上京。 白流苏听说了如雪带回来的消息,便心安了不少。邓氏这是做了自己当初打算做的事情,只有让天下人见证了阿蛮毁容了,太后才会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日后阿蛮容貌恢复,太后就算有疑虑,也抵不过众人的眼见为实,不得不去相信是一灯大师的神药显灵。 虽然后来邓氏和郑玉书都被老王妃责难,邓氏差点就跪了王府的祠堂,不过好在这一关算是熬了过去。郑玉书慢慢拆去头上那些烦人的布袋,逐渐露出绝美的脸庞来,这一个多月来不见太阳,反倒让皮肤比以前更加白皙水嫩了。 那一日郑玉书硬要给老王妃请安,众人见到郑玉书容貌的时候,个个都惊呆了。到了这个时候,方才信了邓氏当初的话:玉书求到了一灯大师的灵药,总有一天会恢复容貌的。 不过白流苏却因为这件事被一灯大师罚了。谁让她不事先通知一灯大师,害得他被摆了一道。 ***************************** 白流苏一边哭丧着脸抄写《金刚经》,一边想着要让阿蛮好好犒劳自己,不枉她舍命陪红颜了。 这件事自然是被太后知道了,她大吃一惊,未曾料到这郑玉书竟然这般命好,还能得一灯大师相助。虽然她心中隐隐有些怀疑,可是又不得不信。毕竟那一日郑玉书从高台上摔下来,满脸血污她是亲眼所见。 前些日子去佛照寺,那付尊容全上京的人怕是都领教过了。再加上一灯大师的神妙,她心知肚明。所以她只能恨郑玉书命太好。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即便郑玉书侥幸恢复的容貌,也难逃她的手掌心。 佛照寺的后山,白流苏苦着脸把连夜抄写完成的《金刚经》交到一灯大师面前。故作委屈的求饶道:“师父,你就不要生气了~” 一灯大师一脸波澜不惊,对白流苏说道:“流苏,出家人四大皆空。” 白流苏一挑眉问道:“所以?” “所以你这幅尊容,对我而言,没有用。” 白流苏:“……”谁说出家人就不腹黑了? 为免师父追究她金刚经的事情,白流苏聪明的选择了岔开话头,笑眯眯的问道:“不知师父这一次云游江南,可有什么际遇?弟子好奇的很呢!” 一灯大师淡淡的回答道:“一切相皆缘法,倒是你在上京,造化不小。你真以为当朝太后是让你牵着鼻子走的人么?” 白流苏不得不正色回答道:“弟子也是走投无路。总不能让怀玉长公主继续留在上京对付我母亲吧。总不能让阿蛮真的远嫁辽国吧?” 一灯大师不可置否,到底是白流苏在作恶,还是太后在作恶,亦或是所有人都在为恶,其实佛祖也是很无奈。修习佛法,到头来渡不了众生,只是渡己罢了。就像他这一次云游江南,不过是为了了却自己一段尘缘而已。 “你的天书修习的如何了?”一灯大师换了杯茶,一页页翻看白流苏抄写的金刚经。说起来,白流苏近来过得安逸,于书法上用功了许多,这字比起从前更加有精神气质了。 “弟子好不容易看到了二十页,只不过也是看的懵懂,还需要反复在看。古人诚不我欺,玄黄之道,果然是博大精深。”说起天书来,白流苏忍不住一脸沉醉。 此后白流苏就天书中的疑惑,又跟一灯大师讨教了一番,日薄西山的时候,方才乘车返回白府。管家在门口等候着白流苏,将郑王府的帖子送上道:“三日后的中秋节,郑三小姐请小姐赏灯。” 白流苏会意的接过帖子,赏灯?听说中秋节,皇上都会群宴百官,郑王府没有理由不去。若不是父亲还在送亲返回的路上,否则白府也是会接到帖子的。阿蛮这个时候怎么会给自己下帖子呢? 想必这帖子中的内容是另有其他才对。果然白流苏一展开帖子,就看到阿蛮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张纸,大致内容是说自己在家闷了好多天,忍受满城人的耻笑多辛苦,又说大家看到自己恢复容貌后那副惊讶的模样简直把她笑岔了气。白流苏略过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终于找到了中心要点。(未完待续) 142、擂台 原来庆帝尚不知郑玉书的容貌已经恢复了,为免有碍观瞻,礼部给郑王府下的帖子单单没有郑玉书。所以中秋节就变成了郑玉书一个人落单在家了。 虽然说郑玉书现在已经恢复的容貌,但是帖子都下来了,这改是不好再改了。更何况郑王府心有余悸,并不想让太后过早看到已经恢复容貌的郑玉书,免得太后又要打郑玉书的主意。所以此事郑王府也并没有过多追究。 这样一来郑玉书总不能无聊的呆在家中吧,所以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闺中密友阿苏。白流苏拿着帖子有那么一点头疼。因为爹爹没有回来,所以中秋节她正打算去松寒书院把弟弟接回来,陪母亲一起过中秋的。 现在最好的姐妹邀请她赏花灯,又不能弃她于不顾,更何况这一次赏灯对郑玉书而言,其实特别的重要。因为这是她“毁容后”第二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恰好可以让全上京的人看到真相。 早前白流苏已经替郑玉书在坊间散布流言,说郑玉书在一灯大师那里求来了灵丹妙药,听说是可以治好脸上的伤疤。所以大家都很好奇,究竟郑玉书的脸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白流苏不好决断,便拿着帖子同安氏商议。 平安居中,白牛媳妇儿例行日常替安氏诊脉,安氏一脸满足从容的抚过自己的腹部,对即将诞生的婴孩充满了期待。见女儿一脸忧郁的走了进来。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流苏走到床边坐下,拉过母亲的手摇了摇头道:“并没有出了什么事,只不过方才收到阿蛮的帖子。邀我中秋赏灯。”安氏挑了挑眉头道:“中秋皇上宴请群臣,王公贵族的家眷皆需列席,她怎么会请你赏花?” 于是白流苏便把郑玉书在帖子里说的话,还有自己的推测一起说给安氏听。安氏这才明白过来,只是郑玉书这帖子来了,那他们原来的打算要怎么办。 “不如把阿蛮请到府上来和我们一起吃个中秋宴,然后你再带着弟弟陪阿蛮去看灯。这样也省的阿蛮落寞。”安氏这么一拍板。白流苏也觉得可行,便命人去郑王府回了帖子。郑玉书收到阿苏的回帖喜不自胜。正好她不想去宫中的宴席,又对宫外的灯会期待已久。 中秋那天,白流苏带人去松寒书院接回弟弟白泽言,恰好郑玉书也带着礼物来七角巷拜访。母女四人同郑玉书一道吃了个温馨的团圆饭。安氏困顿不已,叮嘱了如风如雪待会儿好好照顾他们几个,便去休息了。 郑玉书对白流苏眨眨眼道:“阿苏,我们走吧!”白流苏正要牵起弟弟的手,谁知道白泽言绷着个小脸,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回答道:“我已经是读书人了,自然不和你们这些小女子胡闹,我要去读书了。” 白流苏微微诧异,旋即又释然了。只当他是在学院染了一身酸腐的气质,改天得好好给他调过来。当下也不再多想,同郑玉书换了轻便的衣裙。便由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向大街上走去。 ********************** 每年中秋,上京人都会在南市所有的大街小巷挂满花灯,当然每只花灯里头都有一个字谜。不同的是南市所挂的花灯是极有讲究的。纵横之间十几条街道,每一条都有各自的特色。有专门一条巷子都是红灯笼的。有专门一条小街都是莲花灯的,还有一条里弄的花灯没有一个重样的。总而言之。每一条道路都会给人惊喜之感。 虽然郑玉书看惯了宫中那些制作精良的灯笼,但是那些灯笼都大同小异。为的是高雅,总是八角宫灯的模样。所以一到街上,郑玉书便咋咋呼呼的拉着白流苏转悠起来,两人都以轻纱蒙面,再加上灯市中的人来来往往都忙着抬头看灯,此时尚且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俩。 白流苏笑着任由阿蛮将自己东拉西扯,到处猜着灯谜,可是没一会儿郑玉书的兴致便被用完了。环佩手里的灯笼已经拿不下了,只好一个个送给过路的孩童,那些孩童的父母这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两个貌美似天仙的女娃娃正是吏部郎中之女和郑王府的三小姐。 因为白流苏带着郑玉书逛的这条街,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来,所以两人的身份渐渐被更多人认出来。郑玉书有些疲乏又受不了众人看她时候的目光,于是不耐的冲着白流苏嚷嚷道:“这些谜语都太简单了,阿苏,我们换条街再看看吧。” 白流苏见围观她二人的人群渐渐由聚拢的趋势,便点头应了。又问一旁的如风道:“你从前在上京,可知南市哪条街的谜语比较好玩些的?”如风略一沉思便回道:“奴婢记得,南市的七色里灯谜是最难猜中的,每年七色里都会举办灯谜擂台。” 郑玉书一听说打擂台,立刻来了兴致,忙拽着白流苏的袖子催促道:“快,带我去带我去!”如风领着几个丫头婆子推开了人群,给白流苏和郑玉书开道。两人辗转来到七色里。不过她们没想到的是,此时七色里边上的茶楼上,云想容临窗而坐,正努力在人山人海之中,寻找着某人。 原本云想容是要跟着母亲一起去参加宫宴的,只是从老王妃寿宴结束之后,云想容便筹谋打探神王殿下龙千玺的消息,得知他今日同天师两人一同出宫,根本没有参加宫宴的意思。所以云想容便称病推脱了宫宴。 至于她如何会出现在七色里,又为何在人潮中焦急寻找。乃是因为她打听到往年神王殿下和天师曾来过七色里观灯,中秋节不赴宫宴,反倒选择出宫,那么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地方可去呢?所以云想容打算冒个险。这件事情郑明月却并不知情。 七色里是南市等会最闻名的一条灯节,不仅仅因为这条街上得花灯没有一个是重样的,更因为这条街上得灯谜是整个集市中最难的。有的人甚至一条灯谜都猜不出来。郑玉书一进七色里便看花了眼。 她从来只见过小巧精致的八角宫灯,哪里见过大到挂不起来的灯笼。 ********************** 一进七色里,便见街口立着一个巨大的南瓜灯,足足有两个郑玉书那么高,就更别提它有多宽大了,郑玉书围着它绕了一大圈,讶异的对着白流苏道:“阿苏你看,这只南瓜灯竟然这般大哩。” 白流苏道不觉得有什么,虽然燕北比不得上京,但是端午的时候,这些大型的灯笼街上也是有的,所以并不惊讶。只是催促郑玉书道:“这不过是街口,越往里走定有越来越好看的灯笼,咱们不要耽误时间了,再有半个时辰,我可就要送你回家了。” 在出门之前,安氏就交代过白流苏,王府规矩森严,王府贵女可不能在外逗留太久,所以白流苏牢牢记着时辰,要让郑玉书乖乖回家。郑玉书只听见了白流苏的前半句,直接把她的后半句抛在了脑后,嘻嘻笑道:“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快走?” 茶楼之上,丫头冬泉眼尖看见了郑玉书和白流苏,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小姐你看,那不是三小姐和那个吏部郎中家的白小姐么!” 云想容闻言收回眼神,立刻朝着冬泉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郑玉书一脸喜色的拉着白流苏往前走去。心中顿时阴沉起来,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这两个讨嫌的人!云想容有些气闷的转过头去,脸色不好。 她本以为郑玉书容貌尽毁,此后哪怕她在才学上能与自己一争高下也无济于事,毕竟女人最重要的是容貌。可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郑玉书居然奇迹般的恢复了,不仅如此,脸还比从前更加白净水嫩了。 那日她去郑王府玩耍,最小的郑玉画就童言无忌道:“我家三姐姐现在长得比云姐姐还漂亮呢!”这一句可着实刺痛了云想容的心。而白流苏带给她的心理阴影,依旧未曾散去。 她本来是要寻找龙千玺的,谁知道竟然撞见了她们俩,心中烦闷不已。一旁的丫头冬泉见自家小姐如此,暗暗懊恼,便补了一句说:“看她们的样子,大概是往灯谜擂台的方向去了,会不会神王殿下和天师也会去看呢?” 这一句算是戳中了云想容心中的点,灯谜擂台的确是很有可能。联想起上一次白流苏出现的时候,神王殿下也出现了,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会不会今天神王殿下也会跟白流苏同时出现?这样想着便站了起来,吩咐道:“咱们也去灯谜擂台那儿瞧瞧。” 这一次倒真是让云想容猜中了,每年的中秋宫宴未央和龙千玺都不会参加。而且庆帝从来不会怪罪什么。两人总是相约七色里,来看那些逗趣的灯谜,还有百姓们高兴猜谜模样,不过他们自己从来都是看客。 白流苏一路被郑玉书拖拽着来到灯谜擂台之下,只见这是一个搭在七色里中央的一个简陋但是宽大的台子,台子两边用竹子扎了两道一大一小竹墙,分别挂满了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灯笼。 此时台下已经站满了跃跃欲试的老百姓们。(未完待续) 143、心事 郑玉书拉着白流苏好不容易找了个中央的位置站定,而此时云想容也带着冬泉等人找了处偏僻的角落站定。她四处张望,注意力并没有在擂台上。 这个时候只听见三声锣鼓响起,众人朝那台上看去,一个憨态可掬的老者,长相颇似弥勒佛,一脸笑呵呵的走上台来,拱手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父老,在下刁某,是这七色里的街长,今日中秋灯会,咱们这灯会擂台还是老规矩。” 老者话音未落,人群中一个男人便嚷嚷道:“我是个外乡人,不知道你们的老规矩,老先生还是给我们说说吧。” 老者笑呵呵的摆摆手,慢吞吞道:“不急不急,待我慢慢说来。” 与擂台相对的酒楼屋顶上,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就这么随意的坐在瓦片上,龙千玺一仰头,将十八年的女儿红灌入口中,那清冽醇香的女儿红顺着他蜜色的脖颈一路滑落,说不出的醉人。 月光下未央一身白衣,仙风道骨,他唇角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老刁还是那副样子,这慢吞吞的说话,不知道要急死多少人。” 果不其然就被未央给说中了,郑玉书老者慢吞吞讲话的做派弄得不耐烦了,便皱着眉头小声对白流苏道:“你说不就三两句话的事情么,他就不能说的快点?”白流苏安抚的拍了拍郑玉书的手臂,示意她稍安勿躁。 老刁慢吞吞的介绍完了打擂的规则。这一次打擂共分为两场。第一场参加打擂者在一炷香的功夫里,解开左边大竹墙上得灯谜,一炷香之后。解开灯谜最多的两人进入第二轮打擂。第二轮时间不限,两个人同时开始,解右边小竹墙上的灯谜,谁解得最多谁就是擂主。 “今年擂台的彩头乃是多宝阁收藏三年的翡翠玉如意一把,现在我宣布今年的七色里花灯擂台正式开始,想要参加的父老乡亲们,请上台来吧。”今年的彩头较之往年又更加贵重了。参加的父老乡亲也更多了,不消一会儿功夫。台上就站满了人。 郑玉书也跃跃欲试,可是却被白流苏拉住,她笑道:“你这一上台,是怕别人都认不出你还是怎的?”郑玉书撇撇嘴。虽然逛灯市没有什么,但是万一要闹出点什么事情来,可就不好了。于是只能撇撇嘴在台下观看。 只不过白流苏没料到,竟然在擂台上看见了宋清宵和燕无忌二人。此时这二人尚未瞧见台下的白流苏。他二人因之父亲都在宫中参加宫宴,自己百无聊赖又没接到礼部的帖子,便结伴来到闻名上京的南市赏灯。 恰好逛进了七色里,闻说从来没有人能解开花灯擂台上所有的灯谜,两个人骨子里的好奇心都被勾了上来,这才决定参加擂台比试。反正上京之中。也少有人认得他俩。 台上共站了二十个人,恰好那大竹墙有二十列,一通鼓声之后。众人便陷入了紧张刺激的比赛之中。 *********************** 未央和龙千玺本来就这一瓶女儿红赏月,这七色里的花灯擂台,总是要打到第二轮才好看。因之第一轮那些灯谜对他们来说真的没有难度。同样对于白流苏和郑玉书来说,也是如此。 很快宋清宵和燕无忌的解谜速度已经远远高出其他参加比试的人,郑玉书不由得认真道:“这两位公子眼生的很,不过才学却比上京某些公子高出了许多。” 白流苏解释道:“这两人我都认得。那个穿藏青袍子的是燕定伯府二房的二公子燕无忌,那穿白袍子的是宋学士府家三房的公子宋清宵。” 郑玉书点头道:“原来是燕定伯府和宋学士府。难怪你会认得。”她也知道这两家都在燕北。白流苏笑了笑便不愿多谈,因之这两个人差点给自己惹来了滔天的麻烦,她到现在都还记着呢。 屋顶上得两人也同样注意到了燕无忌和宋清宵。未央道:“真是凑巧。”龙千玺没有答话,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哼”。 他倒是对这两人曾经对白流苏的倾慕耿耿于怀呢。说起白流苏,龙千玺目光流转,突然在台下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令他熟悉的身影。与此同时,未央也心有灵犀的注意到了白流苏。 她就是那么静静的站在人群中,不用做任何事情都会显得与众不同,是太特别的存在。 很快一炷香的功夫结束,燕无忌和宋清宵毫无疑问的进入了第二轮打擂,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山呼一半的叫好声。其他人则不得不甘拜下风。老者笑呵呵的朝众人宣布道:“我宣布,这二位年轻人进入第二轮的比试!” 眼看着花灯擂台进行到一半,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云想容根本无暇顾及到台上的战况,只顾着搜寻那个人的身影。而郑玉书对花灯擂台的兴致逐渐消散了,眼神开始从擂台上转移,不经意间就瞥见了角落的云想容。 忙不迭扯了扯白流苏的衣袖,指着云想容的方向道:“你看那不是云想容么?”郑玉书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身边的人都听见了。而云想容也感受到了来自郑玉书的目光,暗道一声不好,便连忙转身越过人群,匆匆离开擂台。 云想容竟然会出现在七色里,此时她难道不应该在皇宫参加宫宴吗?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件事可比看打擂好看多了,顾不得人多,郑玉书拉起白流苏便追着云想容的方向而去。 “站住!”云想容本来就养在深闺,又不像郑玉书那般练过拳脚功夫,所以很快就被郑玉书追上。可怜的是白流苏,也是大家闺秀娇娇女,跑了一半边挣脱了郑玉书的手,只叫如风跟着,自己则在后头慢慢追。 云想容脸一红,干脆停下来瞪向郑玉书:“你想如何?” 郑玉书气不喘脸不红,噙着一抹邪笑围着云想容绕了一大圈,转而定定的看着云想容,那意味不明的样子,只看得云想容心中发毛。 **************************** “没想到堂堂云王府的嫡女也会装病跑到这儿来玩啊~”郑玉书抱着手看着云想容,一副我已经全都知道了的表情。 云想容暗道糟糕,凭郑玉书对自己的了解,她自然猜出了自己是偷溜出来的。这个时候若是惹了郑玉书不高兴,告到母亲那儿去,可就大事不好了。云想容生来骄纵,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到了郑明月面前,还是乖乖听话。 不过云想容脑子一转,故作镇定道:“别说我,你不也在这儿玩?”郑玉书早料到云想容会这么反咬一口,忙轻笑道:“我可不同,圣上不让我参加宫宴,我可不像你,抗旨不遵!”说道最后四个字,郑玉书表情一正,气势冷冽。 其实郑玉书没想为难云想容,毕竟是亲戚,只不过前些日子云想容可没少对郑玉书冷嘲热讽。现在终于逮到这大好的机会,郑玉书怎么可能放过。也是要看看一向高高在上的云想容,求起人来,是什么模样。 果然,云想容听到抗旨不遵四个字,脸色立刻就绿了。再不像方才那般镇定,不由得软下声来:“好姐姐,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往日我多有得罪,望你原谅。” 郑玉书一愣,以云想容的倔脾气,她这一次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跟自己求饶,这让郑玉书更加好奇起来,她走到云想容身边,笑嘻嘻的低声道:“我可以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来这干什么?” 一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云想容的脸“腾”的就红了。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不过是跟姐姐一样,来这里赏灯罢了。” “得了吧,你骗得了别人还想骗过我,对这些民间玩意儿你向来不放在眼里,云想容,你要是不说真话,我可不能保证管住自己的嘴啊。”郑玉书怪腔怪调的戳穿云想容的谎话。 正好这个时候,白流苏喘着大气匆忙赶来,面有不悦的对郑玉书道:“阿蛮,叫你不要乱跑,若是走丢了该如何是好?” 郑玉书正要反驳的时候,一道温润的声音插了进来:“依我看,你们都不要乱跑才是。”三人训着那声音望去,只见未央一身白衣翩跹落地,随后而来的是一身玄衣,带着银质面具的龙千玺。 云想容忍着心中剧烈的震动,红着脸娉娉婷婷的行礼道:“见过神王殿下,天师。”郑玉书突然见到未央,有些反应不过来,还是被白流苏拽着给两人行礼。此后云想容的眼神一直看着龙千玺,而郑玉书的眼光也控制不住的飘向未央。 倒是白流苏是三个女子中最为淡然的了“天师和神王殿下怎会来此?”按照惯例,他们俩不是也应该在宫里参加宫宴吗? “我和未央从不参加宫宴。”龙千玺定定的看着白流苏,解释的话就脱口而出,未央深深的看了龙千玺一眼,抿了抿嘴唇。 云想容十分不悦的瞪了白流苏一眼,可是当事人白流苏完全没有看见。“天色不早了,我和阿蛮正要回去,便不打扰天师和神王殿下了。” “我送你!” “我送你!”(未完待续) 144、尴尬 龙千玺和未央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白流苏不由得一怔,下意识的拿眼去看阿蛮,果然见阿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至于云想容,如果眼神能当刀子用,那白流苏早就被她给千刀万剐了。 两位当事人倒是镇定自若,向来话少的龙千玺甚至补了句话道:“我们送你回去。”尽管如此,云想容和郑玉书的脸色还是变了变。龙千玺的眼里根本没在意她俩,所以两次都只用了个“你”字。 白流苏在心底暗暗翻白眼,这位是太不懂看人眼色了把。叹了口气又想转过来,这样的人哪里还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了。 可是龙千玺却没有给白流苏回绝的机会,直接道:“现在若是不走,一会儿人就多了。”白流苏不得不硬着头皮拉着阿蛮道:“现在估计擂台也打完了,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回去吧。” 七色里的花灯擂台的确如白流苏所说已经如期结束。而燕无忌和宋清宵也在这次擂台赛中打出了名头。两人第二轮解谜速度不相上下,竟然将所有的灯谜全部解开,这在以往的花灯擂台中是从来没有过的。 刁老最终决定将翡翠玉如意赠与他二人,由他二人并列魁首。台上台下一片欢呼赞叹,老者依照往年的惯例询问起两个人的姓名来处,人群中有知情的立刻大声说道:“原来他二人是今年董大人的门生哩!” 大家纷纷赞叹起来。人群中赵杰不屑的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你出阁之前倾慕的宋清宵?不过是个酸腐文人罢了,真不知道他哪点好了,细胳膊细腿一副短命相!” “莫要再说了!”陈慕雪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前些日子赵杰惹得自己不高兴。今晚赵杰特地带了她出来看灯散心。左右无事,她便答应了。没想到竟然会在灯会上遇见宋清宵。 她可悲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能将他放下,从宋清宵上擂台开始,她的目光甚至完全不能移开。突然她的脑海里甚至有一丝妄想,虽然她已经嫁给了赵杰,但是两个人毕竟还没有圆房。她依然是完璧之身,如果帮父亲晋升之后。再想个法子同赵杰和离,是不是就…… 哪知道赵杰突然对宋清宵骂骂咧咧起来,听得她越来越生气。 “他本来就是这幅样子,还由不得我说他了?陈慕雪。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我的娘子,是赵定伯府的二少夫人!”赵杰越说越是激动,说话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本来大家都在看着台上两位魁首,可目光不由得集中在赵杰这一边。 陈慕雪羞愤不已,拽着赵杰就往人群外头走,狠狠瞪了赵杰一眼:“你是不嫌丢人是不?”赵杰不知道一向柔弱无骨的陈慕雪今日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被她拽着还忘警告道:“我要你少动那些有的没的心思……” 两人拉拉扯扯的走出人群。便恰好瞧见几个衣着华贵的男女站在街心。赵杰也顾不得同陈慕雪争吵,只是惊讶的说道:“这不是天师和神王殿下么!” ********************************** 千载难逢的机会,赵杰正打算上前结识一番。未曾想到一辆马车经过,几人一同上了马车,便扬长而去。赵杰不由得失望道:“真是不巧!” 而陈慕雪并没有搭话,只是望着马车绝尘而去的地方,目光愈发的怨毒。赵杰不经意抬头瞥见,立刻只觉得毛骨悚然。他这位娘子虽说是冷淡了一些。可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不由得伸手晃到陈慕雪眼前“娘子。你不会是魔怔了吧?” 陈慕雪烦躁的拂开赵杰的手“你才魔怔了!” 她是没有料到居然会这么快就见到白流苏,这个让她恨到骨子里的人。如果不是她,就没有自己现在的悲剧!方才虽然隔得远,陈慕雪还是清楚的看到了,那白流苏还是同以前一样,根本不讨女孩子喜欢,尤其是那个身着彩衣的女子,更是对白流苏透着不喜。 如果是这样,以后她的盟友应该会越来越多吧。 五个人上了车之后,大家相对而坐,白流苏正好带着面纱,所以一句话都不说。而未央和龙千玺本来就是话少的人。云想容正在生气也不说话,只剩一个郑玉书,已经从失落的情绪里走出来,不说话憋得慌。 她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忍受不了车厢里一片死寂,又因她临窗而坐,便只好百无聊赖的掀开车帘看外头的风景。白流苏此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因之车中三道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饶是她再淡定,这会儿也像是被盯紧的猎物。 好不容易马车到了白府,白流苏仓皇下了车,同众人告别。这个中秋之夜过得实在不自在。 郑明月同云战夫妻俩从宫宴上回来,便听下人说小姐已经在房里哭了好久。郑明月顿感差异,忙带了人去云想容那里查看,云想容一见母亲来了,便受不住哭的更加凶了。在郑明月百般诱哄之下,云想容方把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郑明月叹了口气,没想到白流苏那狐媚子手段这么利落,竟然能把神王殿下和天师两位绝尘的男子同时迷得死死的。不过她也风光不了多久了。想到这里,郑明月不禁笑着安慰女儿道:“看着吧,用不了多少时日,她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云想容抽抽噎噎辛苦的止住了哭泣,有些懵懂的看着自己的娘亲,慢慢心安下来。 这个夜晚有太多人不能好眠,白流苏只觉得心情浮躁,试图夜读天书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坐着马车回宫的未央和龙千玺二人也是相对无言。 郑明月在闺房中,望着天边一轮明月,第一次明白了那种酸涩的忧愁,原来也是一种伤心。 “你也喜欢她?”临下马车的时候,未央抬眸看向龙千玺,他最好最亲的挚友。龙千玺一顿,最后还是十分肯定的点了头。 “呵!”未央仰头对着明月,苦笑。果然他一生中第二次劫数真的跟龙千玺有关。 “未央,这次,我不能让。” ********************************* 第二天一早,白泽言便说要赶回松寒书院,安氏有些不舍,问他何苦要这么着急,白泽言只吞吞吐吐的说想要赶上学院的早课。白流苏因昨夜没有好睡,今日睡得很沉,并没有赶上送弟弟离开。 等到白流苏醒过来的时候,如风才禀报说少爷已经回书院了。白流苏笑笑道:“一心扑在学业上也是好事,我们也不必把他拘在家里头。”如风瞧着白流苏的笑容,原本想要说的话,又是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郑玉书自中秋节在灯会上露了一面之后,上京中便流传开郑王府的三小姐得了一灯大师的灵丹妙药恢复容貌的事情。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上京的贵族名流都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自从上次出事之后,郑玉书便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大家对传言也是半信半疑。不过很快,这件事情就得到了证实。 几日后,白流苏收到了帖子,原来是宇文丞相家的长女及笄,于是要邀请了上京各府前来观礼。与此同时郑玉书也收到了帖子。其实本来钱夫人并没想着要给郑玉书下帖子,不过又实在好奇传言的真假,若是真如传言所说,郑玉书的容貌恢复了。那么正好家中的大儿子宇文浩然也到了娶妻的年纪。 环佩拿着帖子问梳妆镜的郑玉书道:“小姐,咱们去还是不去?”郑玉书浑不在意的回答道:“人家都下了帖子,为什么不去。她们不就是想知道我现在到底长什么样子么,那便让她们瞧瞧好了。” 这一天丞相府热闹非凡,几乎所有的贵女都来齐了,其中有很多人是冲着郑玉书来的。一辆马车停下,赵杰牵着陈慕雪下车来。这一次丞相府广发请帖,凡是勋贵人家都收到了邀请,赵杰夫妇自然在列。 陈慕雪表情淡淡的,倒是赵杰显得尤为兴奋,只因他听那几个狐朋狗友说道上京的贵女们,这宇文丞相家的长女宇文浩歌也是天仙一般的美人。今日不知可有机会一睹芳容呢。陈慕雪不耐烦看赵杰这幅猥琐的尊容,领着丫头婆子率先进了大门。大庆男女不同席,立刻有一个婆子上前来,领着陈慕雪去了后院女眷聚集的厅堂。 白流苏刚一下马车,迎面就看到了郑玉书款款而来。两人隔空对视,都愣了一愣,这要是放在平时,阿蛮一定是笑嘻嘻的朝自己扑过来了,可是今天阿蛮顿住了脚步。白流苏只觉得心里一种苦涩的味道泛了上来。 再抬头时,便见郑玉书已经被一些其他府上的小姐围住,簇拥着进了大门。白流苏只得苦笑,恰好七角巷邻居王郎中家的女儿王思妍来了,见了白流苏便亲昵的挽着手道:“你站在这儿发什么呆,还不赶快进去。” 白流苏回之一笑,便把脑中的杂念统统抛开,跟随王思妍一道进了丞相府。(未完待续) 145、诬赖 邓氏颇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看白流苏,又不明所以的望了望自家女儿,这两个小孩莫非是闹了什么别扭不成? 一进后院会客的主厅,那些个贵妇人一眼瞧见容貌恢复甚至比以前更美的郑玉书,个个眼睛都恨不得放光了,纷纷上前来跟邓氏贺喜,又使出浑身解数把郑玉书夸得跟天仙一般。邓氏表面上淡淡回应点头,心底却在冷笑,真是可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丞相夫人钱氏自然也看见了郑玉书的容貌,便拉着邓氏热络的攀谈起来。郑玉书被贵女们团团围住,比之早就来了的云想容还要受欢迎,人群之中她都无暇寻找白流苏的身影,只是身边一群虚与委蛇的人,她忽然无比懊恼,方才为何没有去跟阿苏打招呼。 大概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在她的心中生下了芥蒂,每每回想起天师看阿苏的眼神,她就打心底里不高兴,她已经是及笄的女子了,看得懂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子压抑不住的情愫。虽然阿苏没有回应,可是她就是不舒服。这种不舒服导致今日她看到阿苏的时候,甚至不想同她说话。 白流苏有些恹恹的坐在一旁,王思妍跟她说话时,她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完全没有了精神。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吉时便到了,王思妍拉着白流苏在楼上找了个位置看宇文浩歌的及笄礼。毕竟是丞相府长女的及笄礼,比之王公之女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她的簪花之宾乃是她的姑姑。当今圣上的妃子德妃娘娘。 虽然宇文浩歌带着面纱,但是那身段婀娜,天然养成的气质是遮盖不了的。堂下不少公子都看的有些痴了,尤其是赵杰,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黏在那宇文浩歌的身上了。陈慕雪无暇顾及赵杰,因她在环顾四周的时候,正好瞧见了中秋那晚和白流苏一起上马车的姑娘。 云想容正沉着脸色看宇文浩歌的及笄礼。再过不久自己也要及笄了,然而到现在母亲还没有为自己找到合适的簪花之宾。宇文浩歌不过是丞相之女。都有四大妃子之一的德妃为之簪花。她这个天才童女,如何甘心落了下风? 宇文浩歌的及笄礼顺利结束,此后女眷们移步后堂听戏。各府的小姐们便在丞相府的花园中玩耍。云想容因为生着闷气,便落后了众人几步。这时候一个长相颇为出众的夫人挡住了云想容的去路。柔声道:“云小姐,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想容头一扬,颇为不善的看着来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敢当我的路?” “我是赵定伯府赵杰的妻子陈慕雪,燕北刺史之女,和白流苏是同乡。”陈慕雪有条不紊的说着自己的来历。先前她已经让丫环兔儿去打听,没料到此人竟然是上京出了名的天才童女云想容。 更令她感到意外收获的是,云想容一直不待见白流苏,曾经在郑王妃的寿宴上。当众给了白流苏难堪。如果她能跟云想容结成盟友,那么对付白流苏便容易的多了吧。 ************************************* 云想容听完陈慕雪的介绍,便十分不耐。怎么碰上什么人都和那讨厌的贱人有关联,于是冷着脸道:“既然是她的同乡,你挡我的路干什么!还不快给我让开!” 陈慕雪早打听了云想容的脾气秉性,也不恼怒,继续说道:“云小姐误会了,我虽然同那白流苏是同乡。但是如今早就不是朋友了。此人心术不正,我听闻云小姐为人正派善良。怕小姐着了那厮的道儿呢!” 经陈慕雪这么一番解释,云想容立刻感兴趣起来,和颜悦色道:“她的确是心术不正,本小姐自然不会与她为伍,你多虑了。” 陈慕雪见云想容已经松动,便上前一步,轻声说道:“我听闻那白流苏令云小姐很是困扰,难道云小姐就不想听听白流苏在燕北的那些腌臜事情?” 云想容眼睛一亮,此时两个人因为停下来说话,已经落后了众女很远,云想容对冬泉使了个眼色,便道:“你跟我找个地方说话。” “是。”陈慕雪应了一声,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来。两人行至一处没有人的假山后头,云想容令冬泉和陈慕雪的丫头在一旁望风。 “白流苏到底干了什么腌臜事,你都说与我听听!” “云小姐可不知道,这白流苏在燕北,那是出了名的孟浪,曾经私送扇袋给宋学士府的宋公子,差点连累人家不能科考……”陈慕雪施展巧舌如簧,把无数莫须有的罪名都加在白流苏的头上,竭尽全力把白流苏说成一个放浪不堪的人。 云想容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白流苏竟然是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狐媚子,也难怪神王殿下和天师被双双被她迷住,也不知道她背地里使尽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陈慕雪说的唾沫横飞,完全不在乎她的谎言会不会有人揭穿。自古三人成虎。现在宋清宵和燕无忌都不在丞相府,没人会当场给白流苏佐证。这流言只要传的多了,自然就有人会相信。她就是要让众口铄金,让白流苏活脱脱被唾沫星子淹死! 所以她第一步就是找上云想容,借云想容这枚棋子,把这些事情当众抖落了出来,云想容可是云王府的嫡女,又是天才童女,她和白流苏,那就是云泥之别。她说的话也具有威信,试想一个王府嫡女何必无故诋毁她人名节呢? 听完陈慕雪的长篇大论,云想容也不是傻子,缓过神来,只觉得陈慕雪的话颇多疑点。但是她的心偏向了相信。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把这些事情都说给我听?” 陈慕雪叹了口气,故意流露出一副悲伤地神色来:“不蛮云小姐,我曾经也同那白流苏情同姐妹,可是她居然设计毁我名节,叫我在燕北抬不起头来,无奈只得远嫁。我见今日她在堂上,与其他几位小姐相谈甚欢,实在不忍心那几位小姐着了她的道。”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云想容定定的看着陈慕雪,试图在她的眼神中寻找出一丝慌张来。 但是陈慕雪掩饰的极好。 ******************************* “云小姐宅心仁厚,说话又有分量。我初来上京,与她们又不熟悉,我的话她们未必肯信。所以才说与云小姐听,万望云小姐多多劝说她们,莫再步我后尘。”陈慕雪说完,还十分适当的红了眼眶。 美人垂泪总是能引人心软,云想容也不例外,此刻她已经完全信了陈慕雪的话。 丞相府西苑,宇文浩歌正领着家中几个姐妹招待来府上祝贺的贵女们。王思妍拉着白流苏在一角对弈。 郑玉书被一群人围着赏析一幅字画,宇文浩歌站在郑玉书的左手边,亲昵的挽着郑玉书说话。郑玉书只觉得浑身发麻,原本阿苏还没有回京的时候,她跟宇文浩歌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可是她一传出毁容的消息,这宇文浩歌莫说是探望,便是一声问候都不曾带来过。 如今这幅亲昵的模样又是做给谁看呢?可是上流贵女之间的情谊便就是这样的虚伪,从来只有锦上添花亦或者是鸡圈升天,所谓的雪中送炭根本就不可能。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环顾四周寻找起阿苏的身影来。 果然还是跟阿苏一起玩的时候最开心啊。郑玉书默默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正当王思妍被白流苏斩杀大龙,愁眉苦脸准备认输的时候,两个身影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走来。王思妍终于是丢开了手中的白子道:“流苏,我真是被你吃的死死的,甘愿认输啦。” 白流苏正要笑着回答,突然一道及其讽刺的声音插了进来:“你遇到这样心机深沉的高手,可不就只剩下弃子投降了。”众人都被这一道声音吸引,聚拢而来。连郑玉书都不由得偏过头,朝着白流苏这个方向看过来。 王思妍一抬头,见来人正是云想容,便起身拉着白流苏见礼,又问道:“云小姐何出此言呢?”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从云想容的背后闪出,目光凄厉的望着一旁的白流苏“白流苏,没想到你竟然又在这里害人!”陈慕雪一句话语惊四座,所有人都聚拢过来,看着这个陌生的妇人。 陈慕雪见成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不由得暗暗窃喜,看来一切正朝着她预料的方向去发展。云想容生怕白流苏装聋作哑,连忙补充道:“她是燕北刺史之女陈慕雪,你的同乡,白流苏,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认识她了吧?” 郑玉书排开众人,看到了陈慕雪,她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看着云想容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升起不安的预感,莫非这个人对阿苏不利? 没想到白流苏还没说话,就先凄凄惨惨的大声哭了起来,脸上还露出十分恐惧的表情来。这令陈慕雪跟云想容同时懵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超出了云想容的预料。 白流苏眼泪汹涌,颤抖着指着陈慕雪骂道:“我怎么会不认识你!是你设计害我差点毁了名节,还在清华寺意图谋害我母亲腹中的胎儿,光天化日之下,你做下的桩桩件件,我怎么会忘记!陈慕雪,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未完待续) 146、掐架 王思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白流苏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忍不住起身把白流苏护在身后。这一个动作却令郑玉书心里一颤,想起从前若是自己,也定是那个站在白流苏身前的人,而现在她不过是人群中的围观者而已。 陈慕雪没有料到白流苏会是这样一幅反应,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白流苏就已经抢先一步把燕北发生的事情抖落了出来。叫她无所适从,先前的计划成功的关键就在于,要抢在白流苏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脏水泼出来。 但是现在,陈慕雪环顾四周,贵女们都用惊惧和鄙夷的眼神望着自己。白流苏的眼泪流的更凶了,继续抽抽噎噎的说道:“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还要追到上京来,这次是又来毁我名节吗?” “我……”陈慕雪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白流苏此时已经哭倒在了王思妍的怀里,她本来就生的娇媚,这个时候哭起来,就连女孩子都忍不住要升起怜惜之心,王思妍揽着白流苏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白流苏便倒豆子一般,将陈慕雪如何同族妹设计陷害她的名声,又如何在清华寺,差点烫伤母亲。这其中的事件还涉及到宋清宵、燕无忌,更重要的是,一灯大师也是在场之人。末了白流苏还补充了一句道:“桩桩件件,若有半句虚言。我白流苏愿遭天打雷劈!现在这三人俱在上京,便是喊他们都来对峙,我亦是无惧!” 白流苏说的有条有理。再加上贵女们跟白流苏相处有一段时间了,当场全部信了白流苏的话,宇文浩歌更是皱眉道:“我丞相府由不得你胡言乱语,今日是我及笄礼宴,我尊你是客人,来人,送这位妇人回前厅看戏吧!” 云想容完全没有料想到事情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而陈慕雪已经羞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主人已经发话把人赶出去。就算是云想容,这个时候也只能是想办法把自己摘除干净,她狠狠瞪了陈慕雪一眼,真不该相信这个女人一派胡言。害的自己跟着丢了脸! 白流苏这时候已经止住了眼泪,弱势的望着云想容道:“还望云小姐明察,莫要再跟这种人参合上,重蹈我的不幸。” 云想容咬牙切齿,最终只能冷冷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白流苏这一招扮猪吃老虎,云想容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回应。气的她拂袖而去。 郑玉书这个时候上前来扶住白流苏,对众人道:“我带她出去散散心。”宇文浩歌看着被那妇人一闹,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了。便点头道:“也好,我家花园的丹桂开的正好,不如两位去那走走?” 郑玉书点点头。便拉着白流苏走出了西苑。 这一次幸亏白流苏在宇文浩歌及笄的时候,就看到了陈慕雪,在云想容落后众人的时候,她便留意到陈慕雪拦住了云想容。 ************************************** 当时白流苏就猜测陈慕雪想要干什么了,以陈慕雪的心思谋略,她能想到什么能伤害自己的事情?无非就是借助云想容的嘴巴。来散布对自己不利的谣言罢了。 不过陈慕雪没有想到的是,既然她可以用这样的招数。那么白流苏也可以同样使出这样的招数。谁抢占了先机谁就赢了。所以白流苏在见到陈慕雪从云想容身后出现的刹那,就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应对之策。 再加上与陈慕雪不同的是,白流苏说的全部都是实情,那些事情的当事人恰好全部在上京,陈慕雪就是想时候歪曲,涉事的几人也是不肯答应的。在场的贵女没有谁见过陈慕雪,那么下意识的就会选择相信白流苏,所以白流苏十拿九稳,陈慕雪这一次是必败无疑。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的时间,陈慕雪依然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白流苏心中冷笑,不过这种人一旦逼到了绝境,就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还是早些解决了好。 白流苏和郑玉书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丞相府的花园走去,因之白流苏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没料想阿蛮已经停下了脚步,自己就这么直愣愣的撞在了她身上。 “啊,痛!”白流苏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郑玉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灿若千阳。白流苏便也跟着笑了出来“阿蛮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郑玉书脸一红,又板着脸不再说话了。其实白流苏知道郑玉书在闹什么别扭。她已经是活了两世的人了,怎么会不知道女儿家的那点小心思。阿蛮喜欢着阿央,可是阿央并不知情。最尴尬的是,中秋那晚,阿央对自己的好定是伤到了阿蛮。 如果你喜欢的人喜欢的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会不知所措吧,往后还要怎么跟最好的朋友相处呢? 所以白流苏很是理解阿蛮的举动。不过好在白流苏对阿央没有儿女之情,小时候的白流苏对阿央只有一种无限的崇拜,在她的眼里,阿央就是月上仙人,无所不能。如今多年过后再次重逢,愈发觉得阿央是个温柔的大哥哥,总是给她安定的心情。 虽然白流苏也明白,阿央看待自己的眼神其实很不一样,但是这份回应她给不了。人世间最不讲道理的莫过于感情,你喜欢我,而我,未必就要喜欢你。你欠着一个人,就会有另一个人欠着你。 “阿蛮,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阿央就像是最疼我的哥哥。”白流苏叹了口气,这样回答道。 “我都知道。”郑玉书头一回声音小的就像蚊子一样,她转身面对白流苏,挽起阿苏的手:“你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阿苏,你不知道我好苦!” “我知道,阿蛮,我都知道!”白流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反手握住阿蛮的手:“我们今生今世都要做最好的朋友,不管遇到什么事!” “对!”郑玉书十分郑重的点了点头。她现在已经想通了,阿苏没有错,自己喜欢天师,那自己就去争取,总有一天,他会看到自己的。 ************************ “真是姐妹情深啊。”一道猥琐的声音突然在花园一侧响起,令白流苏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郑玉书和白流苏不约而同的朝着声音来处望去,之间三五个穿着花花绿绿、流里流气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领头的一个穿着大红袍子,长得壮硕又满身痞气。 “你们是何人?”郑玉书下意识把白流苏护在身后。白流苏躲在郑玉书身后,朝着暗处欲动的如花打了个稍安勿动的眼色。 “小姐们莫慌,我是赵定伯府的赵杰,这么巧,两位小姐也来此处赏花啊。”赵杰初来上京,还不知道郑玉书,他对白流苏有过映像,不过一个吏部郎中之女而已,想来她的同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品级的官宦之女。 这赵杰一见到貌若天仙的美女就想着往上扑,以他勋贵之后的身份,便是调戏了白流苏等人,顶多也就是收她们做填房罢了。最近真是看腻了陈慕雪那副死气沉沉的脸色,若真是收了这两个天仙般的美女做填房,倒真是人间一大美事。 想着想着,赵杰不由自主的往两人的方向走去。他身后那几个狐朋狗友虽然混迹上京,也知道眼前这两个女子是谁,但是为了想看赵杰的笑话,便站在原地看热闹。郑玉书看着赵杰那副尊容就犯恶心。 勉强忍着不悦,郑玉书拉着白流苏退后几步道:“我们走。”她不愿多说,一看就知道这是个纨绔子弟,万一被他缠上,就是有理都说不清了。刚才郑玉书急匆匆的拉着白流苏出来,现在就她们两个人,情势可不太妙。 见郑玉书想走,赵杰忙紧跟了几步道:“两位小姐若是不嫌弃,不如跟我们一起赏花可好?”白流苏心中冷笑,早前听说赵定伯府的二公子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今日一看果然传言非虚。正要开口亮出阿蛮的身份,只听一道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道:“尔等何人,也配邀请郑王府的三小姐赏花?”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男子头戴金冠,身着锦衣,腰缠玉带,玉树临风。被几个锦衣男子簇拥着,朝这边走来。赵杰和那几个狐朋狗友,一见来人,便吓得跪在了地上。 “参见四皇子殿下!” 白流苏和郑玉书跟着跪下行礼。四皇子抬手道:“免礼。”转而不悦的看向赵杰等人冷声说道:“还不快滚!” 赵杰等人可不敢惹怒了四皇子殿下,忙屁滚尿流的离开了花园。白流苏松了一口气,抬头却发现,四皇子的目光定定锁在阿蛮的身上。不好!难道说,刚走了几只狼,又来了一只虎? 果然四皇子走近几步,关切的问道:“玉书你没事吧?” 郑玉书惊讶的抬头,就算是四皇子,也不能当众直呼她的闺名吧!白流苏眸色一沉,看来果然是被她猜中了。 郑玉书正了脸色,冷声道:“四皇子慎言,我好得很。就不打扰四皇子雅兴了。”言罢不待四皇子再说什么,就拉着白流苏行了个礼,便快步离开。(未完待续) 147、谋算 两人匆匆离开花园,同后来赶上来的丫头婆子汇合,两人寻了西苑一处凉亭歇息,仔细回想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觉察出不对来。 白流苏命如雪前去打听一番,隔了一会儿如雪回来禀告说:“小姐,今日四皇子恰好来丞相府,同丞相府的大少爷还有京中贵公子在花园中诗会呢。” “诗会?”白流苏不由得回想起方才宇文浩歌建议她们俩来花园看花的事情来。不由得无奈的看向郑玉书:“这宇文小姐,打的一副好算盘呢!” 郑玉书也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聪明如她,现在也是明白了丞相府的用意。今日特地给自己下了帖子,无非是想看看自己的模样到底恢复了没有。之前看到丞相府钱夫人那么热络的同母亲套近乎,她就觉得虚伪。 没想到她们的动作倒是雷厉风行,见缝插针。见自己要带着白流苏出去,宇文浩歌是适时的指路花园。这不是给宇文浩然制造机会么。只不过没料到四皇子方才竟也那般轻佻,竟然当众直呼她的闺名,真是越想越气。 白流苏看的更深,只怕丞相府早就做了两手准备,不管今天在西苑有没有发生陈慕雪闹场的事情,宇文浩歌见到恢复容貌的阿蛮,也一定会想办法引她去花园。她大哥宇文浩然年方二十,尚未婚配,恐怕等的就是合适的联姻者吧。 只不过就算是宇文浩然也没有料想到四皇子也打着郑玉书的主意。方才在花园的时候。白流苏就看到宇文浩然陪同在四皇子的身边,听见四皇子唤阿蛮闺名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从难以置信到逐渐平静。 若是自己猜的不错。那么四皇子今日来丞相府可不是为了诗会这么简单。他原本应该是来看宇文浩歌的。若是四皇子娶了丞相府的长女,对丞相府对四皇子都有好处。如今大皇子虽然一人独大,可是宇文丞相何其老辣,越是明显的就越可能是假象。 四皇子的心思的确如白流苏猜测的那样。自郑玉书拉着白流苏离开之后,四皇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诗会上了,任凭宇文浩然怎么说话逗趣,他也不过是应声敷衍而已。其实早前他和母妃商议。是有意求娶郑玉书的,但是那日宫宴郑玉书当众毁容之后。他和母亲便放下了这门心思。 没想到今日在花园邂逅郑玉书,她非但没有毁了容貌,甚至比从前还要美上几分,那份放下的心思就再度被提了起来。 四皇子的母妃乃是宫中的德妃娘娘。德妃之所以能在深宫之中走上现在这个位子。就在于她看上去不争不抢,所以皇帝才给她封号为德,才让她有机会生下儿子。有时候皇帝若是让你生,你就可以生,若是不让你生,便是怀上了,也生不下来。 但是,长久居住在深宫里的人,有哪个是真的不争不抢的呢。德妃的母家孙定伯府乃是贵族之末。族中人少有在朝廷担当大用之人,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对德妃放心的原因。 ********************************** 不过背景不厚实的人,往往都有着自强自立的品格。德妃是这样的人,她的儿子四皇子更是这样的人。自从恩宠如日中天的三皇子暴毙之后,德妃和四皇子便知道机会来了。她们都知道大皇子如今看似一人独大。 但是论谋略才学,他比起下面几个皇弟来,到底差了很多。四皇子从小就刻苦读书,尽管他为了避免皇兄们的猜忌。从不出风头,然而他的心智早就不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智了。既然背景单薄。那就用联姻来壮大自己的实力。 他选择了丞相府,可是今日看到郑玉书后,他萌生了一个想法,若是将郑玉书和宇文浩歌都娶回来,不就同时拥有了两大家族的助力?到时候就算大皇兄成了云王府的乘龙快婿,也不及他实力雄厚。 只不过让王府嫡女和丞相府的嫡女嫁给他一个人,又怎么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四皇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白流苏和郑玉书两人一直在凉亭呆到了散场,回去的路上,白流苏不由得想到了如今大庆朝中的局势来。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并不关心朝政,那时候庆帝还在位,只不过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罢了。 如今重活一世,身边的人和事也都随之发生了改变,一切都不能用她上一世的记忆来评判。自从三皇子死后,年满二十岁的皇子只有大皇子一人而已,往下便是年满十五岁的四皇子,还有快要及笄的五公主,六皇子今年刚刚十三岁,七公主才十二岁,后面的那些皇子公主都很年幼。 而近日花园一面,白流苏也看出来了,传闻中兄友弟恭的四皇子并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家猫,他不过是一只把自己的利爪收起来的老虎罢了。阿蛮曾说过此生一定要嫁她所爱之人,现在白流苏终于知道原来阿蛮一直倾心于未央。自己能帮阿蛮逃脱太后的谋算,又能否帮阿蛮逃离这政治联姻的漩涡呢? 白流苏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水宫一如往日般寂静,只不过秋日来临,这宫中更加寂寥。未央站在巨大的星盘前发愣,为什么他命中第二次劫数一定要应验在他最好的兄弟身上? 隔着一道水幕,外头的童子道:“天师,神王殿下来了。”未央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龙千玺已从星盘上空落下,像一只凤凰那样,轻轻落在未央的身边。 “未央。” “恩。” “若她喜欢的人是你,我会放手。” “若她喜欢的人是你,我会放手。” 两个人,异口同声。 白流苏回到家中,照例查看完账本之后,如风带着丫头抱着许多件冬衣进来道:“小姐,您要我们准备的衣裳都采买好了。” 白流苏放下账册,来检验这些冬衣,虽然都是从最好的绸缎庄找了宫里放出来的绣娘做的,但是白流苏还是会每件仔仔细细的看过。毕竟这是要送给泽言的冬装。 一番查验后,白流苏确定没有问题了,便着如风去找管家李靖,让人送去松寒书院。 *********************** 另一边,陈慕雪和赵杰从丞相府上败兴而回,都心情极差。底下的下人除了兔儿,没有一个敢近身上前的。 那些参加了宇文浩歌及笄礼的贵女们回到家中,将西苑发生的事情这么一宣扬,那些夫人们都大为惊诧,原本对赵定伯府升起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一些原本在席上跟陈慕雪相谈甚欢甚至约好相互拜访的夫人,立刻放下了念头。 四皇子从丞相府出来,便立即入宫见了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今年快四十岁的年纪,她所居住的宫内装饰简单大方,屋内连个香炉都不曾放置,只有一些香果透着淡淡的甜香。 四皇子恭敬的给德妃行礼,对于这位生母,他是抱着十二万分的尊敬,都说母凭子贵,但是他排位老四,前面有三个哥哥,熬到今时今日,德妃忍辱负重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而母妃走到今天这么地步,智慧谋略非同寻常。 “母后,今日儿臣在丞相府,见到郑王府的三小姐了。” 德妃本要去拿桌上的茶碗,突然听儿子提起郑玉书,便停下了动作,轻轻慢慢的说道:“你这幅样子,想必她的确是恢复了容貌。” 四皇子点点头,德妃面露难色:“可是你祖父前些日子方和宇文丞相通了气,这要是……”德妃的言下之意很明显,既然谈妥的亲事突然放弃,转而去考虑未必能成的郑王府,会不会太冒险? 德妃之所以笃信庆帝之所以会同意四皇子和宇文浩歌的婚事,乃是因为前些日子宇文丞相急流勇退,在早朝时提出告老还乡了,而皇上虽然按下了奏折,但是答应是迟早的事情。所以说一个不冒尖的皇子,和一个淡出朝堂的丞相之女联姻,庆帝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可是郑王府那就不同了。须知郑家三子四女,如今都是朝中要臣,郑明月更是嫁入了云王府,郑云两家某种层面上,也是一种连接的关系。若是皇儿娶了郑玉书,这意味着同时有了两个靠山,皇上能坐视不管? 四皇子不以为然道:“母妃,我们筹谋这么多年,总是这么一步步来会不会太慢了些,谁说我要临时变卦不娶宇文浩歌了?” 德妃扬眉,抬头看了看她这野心勃勃的儿子:“难道说……你要?”四皇子看着自己的母亲,郑重的点了点头。 “皇儿,你这是痴人说梦啊。”德妃喃喃道。 “事在人为,是母妃一直教导儿臣的。” 从丞相府回来,郑玉书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邓氏,邓氏听了一脸忧愁。她的确想要女儿有个好姻缘,可这不代表她就想把女儿嫁入皇家。可若是真有一天圣上降下旨意,她们又岂能抗旨不遵? 后来郑玉书万分后悔把那日丞相府的事情告知了母亲,因为此后邓氏开始疯狂的找媒婆看上京适龄公子的画像,恨不得这个月就把郑玉书嫁出去。 “你说我又不是嫁不出去的,母亲为什么这么着急?”(未完待续) 148、公主 郑玉书托着腮看着白流苏穿针引线飞速的在白色的锦缎上绣着福字,一边又不停的唉声叹气。白流苏抿嘴笑笑不说话,然则她比郑玉书更清楚邓氏的忧虑。太后上一次既然盯上了郑玉书,不代表以后就会放弃。 现在阿蛮的容貌不仅恢复了,而且比以前还要漂亮。向来名门贵女的姻缘就由不得自己做主。邓氏又听说了四皇子的事情,怕女儿同时被太后和四皇子盯上。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把阿蛮嫁出去了。 可是生为人母,阿蛮又是邓氏的掌上宝,所以她自然是千挑万选忙的焦头烂额。宁愿选了个家世适中但是品行端正的,也不能嫁给云王府二房那样的纨绔子弟,更不能嫁入无情的皇家。白流苏想到这里,又不禁看了阿蛮一眼,此刻她正摆弄着白流苏的绣线包,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阿蛮心有所属,就算邓夫人千挑万选,最后阿蛮宁死不嫁又有何用?她两世为人可没干过媒人这差事,若是跟阿央提起阿蛮,会不会从此以后都不能再是朋友了呢?不过如今知道阿央身为天师之后,两人说话就已经隔了几层山了。 郑玉书举着绣线包问白流苏道:“阿苏,你的绣线包这样的好看,赶明给我也做一个吧。”白流苏挑眉道:“怎么,堂堂郑王府三小姐还缺绣线包啊?” 郑玉书瞪了白流苏一眼道:“笨。我当然不会缺绣线包啦,只不过你绣的漂亮嘛,对了。再画几个花样子给我,容我回去学学吧?” 听见郑玉书居然说出要学的话来,白流苏止不住心中的诧异,转过身停了手上的动作,望着郑玉书道:“阿蛮,你不会是吃错药了吧?你居然主动要学习女工?”郑玉书看到白流苏这么大的反应,突然脸就红了。吞吞吐吐道:“我也是觉得我的嫁衣实在是绣的丑了点。” “噗!”白流苏万分庆幸她现在嘴里没有茶水,否则她一上午的针线可就毁了。一阵黄莺般好听的声音自暖阁外头响起:“倒是什么好笑的事情惹得流苏笑的这么开心?” 人随音到。王思妍已经步入了暖阁,这才看到了白流苏身旁坐着的郑玉书,微微诧异,随后行礼道:“见过云小姐。我来找流苏玩儿,没有打扰到你们吧?”白流苏摇了摇头,吩咐如风给她看座。 郑玉书对这个王思妍很有好感,她为人活泼但是很有分寸,上次在丞相府从头到尾都在维护阿苏,折让她觉得王思妍不是那种趋利避害的人。便冲着她淡淡笑了一笑。 几个丫头搬来铺了锦缎绣的椅子,如风迅速的布置好了茶点。王思妍熟门熟路的品茶,她来白府玩耍的次数比之郑玉书还要多上一些呢。 “流苏,明日就是五公主的及笄礼了。不知道你府收到观礼的帖子了没有?”王思妍这么一提,白流苏忽然想起了早上的事情来。 ************************* 清早礼部命人送来了帖子,原来萧妃所生的五公主也到了及笄的时候。届时五品还有以上官员以及家眷皆需入宫观礼。管家李靖把帖子交给了白流苏。那帖子上本来写着安氏的名字,不过后来划掉了。 白流苏点了点头,父亲不在,母亲就快要临盆了,自然这名帖上只有她一个人了。只不过,按理说。如果父亲不在家中,礼部完全没必要单独给她一个人下帖子。这也是为什么王思妍会来问白流苏有没有收到帖子的原因。 王思妍的父亲身为户部郎中。同白致远一样官居五品,当然会收到礼部的帖子,但是白家现在方便的只有白流苏一个女流之辈,那礼部会下帖子吗? “虽然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礼部差人给我一个人下了帖子。”白流苏淡淡的叙述事实。郑玉书却皱起了眉头。“怎么要你一个女娃娃单独入宫观礼?” 王思妍也表情严肃起来,这入宫有的时候代表了一种荣耀,有的时候却代表了一种危险。前几年中秋,宫中举办宫宴,一位官员家的嫡女也是独自入宫,在宫中走失便再无音讯,不知死活。后来礼部下帖子的时候,便避开了这种情形。 所以现在白流苏遭遇这样的情况,郑玉书和王思妍就不由得严肃起来了。倒是白流苏淡然道:“宫中又不是吃人的地方,届时我跟着人群走便不会出什么叉子的。” “你跟着我变好了,明日我们一家都要入宫观礼的。”王思妍热心道。上京之中,名门贵女无数,可是能交心的没有几个,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有了白流苏这样一个朋友,同郑玉书一样的珍惜。 郑玉书也一脸严肃道:“明日我也要入宫观礼,阿苏你要切记,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万一我找不到你了,就派环佩寻你。” 白流苏淡淡笑了笑,又拍了拍这两位好友的手背:“放心吧,出不了什么大错的。” 究竟礼部这次为什么违例给白流苏下帖子呢?实乃五公主的生母萧妃的意思。五公主生性骄纵顽劣,虽然天资聪慧,但是比起七公主来,缺少一份端庄大气。原先给五公主当伴读的贵女生性懦弱不能引导五公主,再加上她今年就要嫁人了,不便再伴读下去。 所以萧妃就求到了太后面前,太后便说,不如趁着及笄礼的时候,把上京中五品之内官员家的适龄女子都叫到宫里来,做个比试,挑选出一个合适的来给五公主当伴读。萧妃在看礼部拟定的名单时,特地又让把白流苏加了进去。 关于白流苏的才情她也是略有耳闻的,虽说不及云想容,但宫中早有流传,说那日是白流苏让着云想容的,否则一灯大师又为何会收白流苏为徒呢。所以萧妃就想着亲眼见见这位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不一般。 送走了王思妍和郑玉书的时候,已经日暮。管家放从松寒书院回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白流苏有些奇怪,便问道:“可是弟弟在书院出了什么事?” 李靖有些吞吐道:“少爷没有出什么事,只不过大概是心情不佳,被先生说了几句,所以就说了小的几句。” 白流苏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 弟弟白泽言一向为人行事同父亲的做派几乎如出一辙,管家李靖对弟弟又是极为尊敬,加之管家李靖在安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起冲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中秋那日弟弟拒绝一起去看花灯,那副不耐烦的态度。 白流苏突然觉得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与此同时,云王府长房的正厅之中,一个黑衣人立在跪在地上给郑明月回禀道:“我家公子说了,那白泽言已经毒入七分,不日便可收网了。” 郑明月眼睛一亮,擦着丹蔻的手一顿“你确信你家公子下的毒这世上无人可解么?”黑衣人眉头一皱,继而十分肯定道:“我家公子从不说谎。夫人是不信唐门的本事?” “你多虑了,既然如此,便照着计划行事吧。”说完示意身边的丫头断了个鎏金的檀木盒子。一打开里面各式各样的珠宝横陈,那黑衣人接过。郑明月又继续道:“事成之后,我再奉上两个百宝箱。” 黑衣人点了点头,便消失在正厅之中。那丫头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怎么跟鬼似得,来无影去无踪。”郑明月弯唇一笑,这唐门的人向来以下毒和轻功著称,这点功夫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唐门的人做事号称从不失手,所以郑明月才会不惜代价找上他们。为了女儿云想容,有些事她必须要去做。 入夜,白流苏为了明日的入宫之行,卜了一卦。从卦象看,竟然与官运有关。此时如雪带着今日“罗网”搜集到的消息回来。“小姐,五公主近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五公主的伴读,工部郎中家的小姐,过几日便要嫁人,不能再做五公主的伴读了。” “原来是这样。”白流苏点了点头。这段时间来,罗网不断渗透,白流苏令佟掌柜不断发展了罗网,如今罗网中的人不仅仅是上京达官贵人家中的丫头婢女,也有街口巷弄的乞丐商贩。而这一部分“罗网”,是整个罗网组织的最底层,每天负责收集最底层的消息,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卖命。 有了这一上一下两层消息的整合,白流苏就能知道更多,也能知道的更正确。看来这官运乃是跟公主伴读有关了。宫中的女官极少,除了皇帝身边的奉茶、奉书等女官,还有便是公主伴读了。莫非萧妃是有意让自己做五公主的伴读吗? 不行,她还要在有生之年行遍大江南北,决不能被留在深宫之中浪费光阴。所谓公主伴读必须等到公主出嫁或者是自己出嫁方能离开宫中。若是五公主一直不嫁,她是不是得陪着老死宫中? 白流苏皱眉,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天水宫中,龙千玺和未央躺在巨大的星盘上,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就像是天空中的太阳和月亮,那般的合衬。 “未央,礼部给流苏单独下了帖子。” “萧妃难道以为阿苏会乖乖就范不成?呵。”(未完待续) 149、伴读 白流苏拿定主意,只要明日令萧妃失望,这公主伴读的位置未必就落在自己的头上。想到这里,她有释然了许多。突然想起来什么,便抬头问如雪道:“罗网可有带回陈慕雪的消息?” 自丞相府之后,白流苏便不想再对陈慕雪手软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就像是那条咬了农夫的蛇,可是她白流苏不是愚蠢的农夫,若有人危害到自己,她必须还以颜色。如雪回答道:“早前就吩咐罗网开始行动了,现在已到了收网的时候,小姐放心吧,不出三天便有了断了。” 陈慕雪和赵杰回到家中,陈慕雪因谋算白流苏不成,急火攻心,当晚就吃不下饭,管家请来大夫开了方子。没想到这后来陈慕雪竟然一病不起了,这脸面也日渐憔悴起来。赵杰不耐烦在家中看陈慕雪这副死人脸面。 不过父母兄弟的劝阻,又恢复了本性,整日在烟花巷柳沉迷酒色。陈慕雪本来就对赵杰无情,自然不去管他。这件事反倒令原本护着陈慕雪的赵杰爹娘极其不满。从原先的对陈慕雪嘘寒问暖,到后来数落她不懂得相夫御夫,将她中馈大权收回。 这些事堆积到了一起,陈慕雪愈发的生气,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时候,总是隐隐约约听见房里的丫头议论起白流苏如何漂亮,如何受到上京公子们的倾慕,便愈发暴躁。没过多久,她就瘦的只剩下一副皮囊。 而最终令她再难支撑下去的导火索是那一日丫头送来父亲的信。信上说母亲染了急病已经归天了。身为刺史的父亲竟然简单几笔掠过这件事,用了大幅笔墨问询陈慕雪为什么还没有打通京中的关系,调令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陈慕雪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所爱之人从没有爱过她。她所恨之人却还好好的活着。生她养她的人,一个把她当做升官发财的工具,一个已经归西。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那一夜,丫鬟兔儿被叫去长房替陈慕雪交割一些账目,陈慕雪房中冰寒,竟然没有一个下人记得添火服侍。等到兔儿回来时,陈慕雪都已经死透了。当然此事乃是后话。按下不提。 说起白流苏第二日最终同邻家的王思妍同乘一辆马车入宫,五公主的及笄礼自然比任何人家的女儿都来得盛大。她几乎是坐了一天。看一群和尚道姑轮流着给五公主祈福诵经。王思妍不由得说道:“自从那位死了之后,宫中最得宠的便是萧妃娘娘和贤妃娘娘了。” 白流苏转过头来听王思妍继续说道宫中的事情。她的“罗网”虽然发展的极为迅速,但是一些深层的消息还是不知道的。这就需要从王思妍这样的人身上打探了。王思妍凑近了白流苏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这话是一点都不假。尤其是应在五公主身上。虽然她生性骄纵了些,可却是最讨圣上欢喜的一位呢。” ****************************** “怪不得,五公主的及笄礼办的这样的盛大啊。”白流苏顺着王思妍的话应和道。王思妍打开了话匣子有些收不住的架势,因又继续说道:“流苏你知道吗?我听说五公主的伴读再过几日便要嫁人,做不了伴读了。” 白流苏故作懵懂道:“嫁人了自然就做不了伴读了啊。”王思妍皱眉,轻轻推了白流苏一把:“人人都说你聪明,怎么我就觉得你有点傻呢?昨天礼部给你下帖子的事我回去想了好久,八成是跟公主的伴读有关系。依我看,萧妃娘娘要给五公主另寻公主伴读。八成是中意你了。” “我读书少,怎能当得起公主伴读,思妍你不要胡说。”白流苏连忙一副慌张摇头的样子。引得旁边几个六部郎中家的贵女们纷纷侧目摇头。 王思妍颇为气恼的捂住了白流苏的嘴。急道:“我说你小点声啊!”白流苏大大的眼睛转来转去,最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她方才最后那一句是故意说大声的,其一是要把消息放给身边那几个官员家的千金,她不想做公主伴读,不代表有的人不想做。既然知道消息,便可准备一番。其二。她方才同思妍说话的时候,注意到远处萧妃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的扫视过来。如果她举止无状,也可以给萧妃留下不好的印象。 白流苏此举的确做到了一石二鸟。本来那些个贵女就想着好好巴结五公主一番的,要知道五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公主,做上了五公主眼前的红人,是件极有地位的事情。听白流苏突然提起伴读,谁不想争夺那个位置,一个个思索起来。 另一边,萧妃本来就十分好奇白流苏其人,所以在和尚道姑们念经的时候,她特意朝着白流苏这边看过来,谁知这丫头并没有传说中那般天资聪颖,反而还不如她身边王郎中家的小姐来的端庄从容。心中大感失望。 王思妍也叹着气望着白流苏:“你看你今日都穿的像什么样子,这半旧的布裙,还有这幅素面朝天的样子,若是想当上公主伴读,你可得好好露一番你的真功夫。” 白流苏一面弱弱的点头,一面又在心中暗想,傻思妍,谁说我想做公主伴读呢?我逃还来不及呢。 有萧妃还有太后坐镇,五公主的及笄礼自然顺畅,太后为五公主簪花之后,例行公事的宴席就开始了,白流苏用手打着节拍,看着台上异域的舞蹈,甚是赏心悦目,若她做完了在上京的所有事,定要去那西域看上一看。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几个宫人突然来请贵女们移步芳草阁,王思妍拉着白流苏一道,白流苏懵懂问道:“思妍,这芳草阁是什么地方?” 王思妍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红衣少女就颇为不屑道:“毕竟是乡野来的假勋贵,连五公主的书房都不知道。” “薛宝仪,你说话客气点,大家的父亲都是郎中,没有谁比谁尊贵!”王思妍愤愤道。 **************************** “思妍,假勋贵就是假勋贵,这份底蕴便不及我们,我劝你还是离她远些的好,要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那被王思妍称作薛宝仪的红衣少女轻蔑的说道。 她身旁的几个少女也聚拢而来,纷纷附和,白流苏环顾众人,这几个都是六部郎中家的女儿。之前在丞相府就巴巴的聚拢在宇文浩歌和阿蛮的身边,当时她们因为阿蛮的关系,纷纷急不可耐的对自己友好,如今自己威胁到她们争选公主伴读,又对自己恶语相向了。 白流苏不由得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些活在权势利益中的贵女们早就没了一开始的天真单纯了。不过表面上她还是要装作一副土包子的模样来,弱弱的扯了扯王思妍的衣袖道:“思妍,我们不要跟她们吵了。” 以薛宝仪为首的贵女们见白流苏这幅样子,一个个放下心来,看来传说中一灯大师的徒弟也不过如此。五公主本来就厌烦性子懦弱的人,见到这样的白流苏,更不可能收她当伴读的吧。这几个人都在丞相府见过白流苏面对陈慕雪时,软弱哭泣的样子。所以都相信了白流苏的伪装。 果然众人到了芳草阁不久之后,萧妃带着五公主就来了。一个宫人对着众女说道:“今日请诸位小姐来,乃是为了五公主挑选伴读,请大家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一幅书画,一篇诗赋。” 那宫人用毫无声调的语气宣布着规矩,因为在宫人的心里,没有人不想当公主的伴读,身为贵女,若是当上公主伴读,就说明这位贵女必定是德才兼备,所以才会入了天家的眼,慕名求取的人也就更多。 之前那位伴读正是因此高嫁入侯府,做了人家的正妻。不仅这位宫人这样想,在场除了白流苏以外的所有人都是这样想得。大家争先恐后的下笔,唯恐耽误了时辰,而萧妃则带着淡淡的笑容,同五公主隔着一道屏风在阁内休息。 王思妍咬着笔杆眉头紧皱,她虽然有心想当公主的伴读,但是奈何才学有限,加之她的确不爱孔孟之道。倒是于女工方面颇为精通。没过多久,她选择了放弃,恹恹的看向白流苏的方向,没想到,白流苏竟然也一笔未动。 “流苏,你发什么愣,赶紧下笔啊。”王思妍都替白流苏着急了,连忙小声的提醒她。白流苏正头疼如何下笔呢,她不能写得太肤浅,否则以萧妃宫中沉浮多年的眼力,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不是敷衍。 既不能写得太差又不能写得太好,这才是为难的地方。所以白流苏才迟迟不能动笔。最终她一横心,就凑了个集句诗,其中只有一句是惊艳的。至于作画,她描了个绣花样子上去。但是书法是她专长,想必萧妃也知道,所以老老实实的露了自己的功底。 一个时辰过的很快,众人做完画之后,便又回到前殿看戏。萧妃第一个拣了白流苏的拿起来一看,立刻皱了眉头。(未完待续) 150、毒发 “这就是一灯大师的高徒不成?”萧妃看着几张卷子立刻就疑惑了。除了字写的却是超凡脱俗之外,诗画只能用平平来形容。 难道说一灯大师之所以收白流苏为徒只是因为缘法到了不成?就在萧妃疑惑的时候,五公主抢过她手中的几张纸看起来,也跟着皱眉道:“母妃要让这种人给儿臣当伴读吗?您看这画,不过是寻常绣花用的花样子,这事除了一句儿臣还能看得过去的,再无亮眼之处啊!” 其实五公主这番点评也算是中肯,当然也是白流苏期待的反应。萧妃陷入为难之中,白流苏的确是让她大失所望。一旁的宫人便劝道:“娘娘,这儿还有这么多小姐的诗画书稿呢。”五公主也点头道:“都拿过来我仔细看看。” 众女在返回前殿的路上,王思妍拉着白流苏走在最后,她小声凑到白流苏耳边道:“方才你都写了些什么?”白流苏撇撇嘴,老老实实的把自己方才写下的集句念给王思妍听。王思妍一甩白流苏的衣袖:“你疯了?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被你浪费了,这个时候是你闹着玩儿的时候吗?” 白流苏在心中无奈的笑了笑,王思妍的确是为了她好的,可是王思妍并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当下这样的情形,实在不适合和盘托出。于是只好继续装傻充愣,当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不过白流苏念自己的集句时声音还算大。走在前头的贵女们一个个竖起了耳朵听,直到听完整首集句才放下心来。薛宝仪更是不屑暗道,就算是一灯大师的徒弟又如何呢?在诗画上得造诣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嘛。 回到殿前。白流苏就看见郑玉书一脸焦急的守在廊下,一见白流苏来了,忙不迭走了上来,责怪道:“怎么去了芳草阁也不说一声?知道我方才多担心么?”白流苏不好意思笑笑,拍了拍阿蛮的手背。 宴席直到日暮,众人才散去,各自回家。只不过萧妃单单把薛宝仪留了下来。去过芳草阁的贵女们都知道。这是意味着薛宝仪就是五公主的伴读了。王思妍在返程的马车上唉声叹气道:“唉,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这样浪费了。” 白流苏掀开帘子不经意的望向车外。口中喃喃道:“谁说这就是个好机会了?”王思妍听不懂白流苏的话,歪着脑袋问:“这为什么就不是一个好机会了?” “你可以用鸟笼锁住金丝雀,却永远都困不住大鹏。人各有志,思妍。”白流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思妍才瞪大眼睛反应过来。 “你是说你压根就没想过要争这个公主伴读是吧?” “对。”白流苏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 突然一股酸涩窜上王思妍的心头,像她这样天资平平的女子不知道要付出多少努力和代价才能走到白流苏这一步。可是白流苏已经开始选择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事了。不由得伤神,是不是她这样的人永远没有选择的机会呢? ************************* 回了白府,如雪带回罗网的消息,事情已经办成,罗网也已然功成身退了。白流苏点了点头,这桩燕北遗事就算是彻底的了解了吧。 那赵杰正在烟花巷柳喝的沉醉,突然被老管家告知说陈慕雪已经死了,登时就酒醒了。踉踉跄跄的跟着管家回到家中,进得房中才发现陈慕雪已经死透了。惨白的脸上还有泪痕,眼珠圆睁着。尽是戾气。 赵杰几步走到床前,突然想起新婚之夜掀开陈慕雪盖头的时候,那时候红烛摇曳之下,美人好看的不可方物,他也曾有那么一刻想要痛改前非,真心待她。 可是事与愿违。陈慕雪此后的种种都让他从耐心再到不耐烦。可是人都死了,死者为大。他轻轻合上了陈慕雪的眼睛。“大夫不是说只是风寒么,怎么就死了?” 兔儿哭着将之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陈慕雪死的有些离奇了,让赵杰不得不怀疑起来。为什么自从来了上京之后,这倒霉的事情就频繁降临在赵家呢?一个风寒就能死人?赵杰难得用了一回脑子。 “你去交割账目的时候,谁在房中伺候?”赵杰盯着兔儿问道。 管家接话道:“那几个在夫人房中伺候的丫头见夫人死了,吓得都投井自杀了,我们把她们捞起来的时候,脸面全非了。”说起来,管家还直犯恶心。 赵杰冷哼一声道:“陪葬我都嫌她们脏!” 不过那几个死去的丫头却是陈慕雪临死前的见证,她们死了这不就成了死无对证?陈慕雪好歹是刺史之女,此事他必须调查清楚了,才能给陈刺史一个交代。赵杰转身冲管家吩咐道:“拿我的令牌,去请大夫来。” 大夫来验了陈慕雪的尸体,发现多了一味药,虽然这味药没有毒,但是却会令人火气大增,对陈慕雪这样的病人更容易引发毒火攻心。所以说陈慕雪时活生生被气死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又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把陈慕雪活活气死?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陈慕雪听了会生气不已。 赵杰从陈慕雪生病开始想起,这才发现那一日正好是丞相府宇文小姐及笄的时候。那时候他自顾着被四皇子呵斥心情不佳,并没有在意陈慕雪为什么不高兴,反正她从来就没有高兴过。 “我问你,那日在丞相府,夫人可是同什么人起了争执?”虽说他对陈慕雪没有多少爱,但是她好歹是自己的正妻,死也得死个明白,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算计到赵定伯府头上。 兔儿将那日发生在丞相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因之陈慕雪已经去世了,兔儿倒豆子似得把她和白流苏在燕北的恩怨也统统说了出来。赵杰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陈慕雪看似柔若无骨,竟然有这样的心机手段。 可陈慕雪毕竟是他的人,那白流苏不过一个郎中之女,有什么值得怜惜。看样子陈慕雪的死跟白流苏有着极大的关联。 ******************************** 几日后,皇帝正式下旨着薛宝仪入宫为五公主伴读,薛郎中家从早上就开始放鞭炮庆贺,顺安街上得鞭炮霹雳炮响个不停,隔着一条巷弄,白府依稀都能听见。如风静静给白流苏撑好绣架,至于小姐为什么不争这个公主伴读,她也不问。 相处了近半年,她也算是了解了小姐的脾气秉性,别人越是看重的东西,小姐越是视如粪土。小姐境界之高,不是那些所谓贵女们可以媲美的。白流苏松开怀中的暖炉,呵了呵手,便开始穿针引线。 过不了几日就会有个小生命降临到这世上,在那之前她身为姐姐,一定要送它一份大礼。这其中就包括亲手绣的十余条肚兜。白牛媳妇儿曾笑眯眯的对着白流苏说过,看着夫人的身形,这一胎八成是女娃娃。 太阳透过木窗照进三思楼里,一地金黄。就在这个时候,管家李靖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满脸惧色,把白流苏吓了一大跳。李靖可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小……小姐!您快去松寒书院看看吧!”李靖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禀告,言语之间还是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白流苏大声喝道,李靖似乎还在魂游天外,瘫倒在地上喃喃道:“少爷……少爷他,得了失心疯啊!正在书院里头咬人呢!” “胡说!泽言怎么会咬人?快与我备车!”白流苏紧皱眉头,之前的不安一下子就涨满了整个脑袋。先前中秋的时候就发现弟弟泽言的脾气见长,可是也不至于发展到咬人的地步吧,什么叫做得了失心疯? 难道说又是有人下毒不成?临上车的时候,白流苏命如风守在安氏身边,自己则带着白牛媳妇儿火速赶往松寒书院。顾不得礼节,白流苏带着家丁,由管家引路,径直朝着学生们的卧房而去。 隔着一道大门,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里头传来,接着是一个人痛苦的喊道:“白泽言,你疯了不成?你这个怪物!” 白流苏还没有反应过来,大门哄得开了,一群学子惊慌失措冲了出来。白流苏大为惊诧,立刻带着家丁冲了进去,只见泽言正咬着一个书生的大腿不放,院子里除了宋清宵和燕无忌隔着一丈远苦苦相劝,便再没有旁人。 “泽言!你在干什么!”白流苏冲着弟弟大声喊道。这样的弟弟哪里还是那个儒雅温婉的弟弟,分明就是乱咬人的狗啊! 白泽言这会儿披头散发,眼睛涨得通红,两手紧紧拽住那个书生的裤子,张嘴就咬了下去,一点人样都没有了,也难怪管家李靖见到这样的少爷,吓到无状。 白流苏闭了闭眼,下定决心道:“如花,把他打晕!”宋清宵和白泽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感觉一阵风过,白泽言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白流苏示意家丁将白泽言绑起来,由管家送回白府。 “记住,这件事万万不能叫母亲知晓了!”(未完待续) ps:感谢两位书友的粉红票,也谢谢小伙伴们帮我捉虫。有什么bug还望评论留言提出来,阿夜最近有些忙,来不及捉虫,还望谅解哈,爱你们么么哒 151、唐门 李靖点了点头,白流苏又继续对白牛媳妇儿道:“把这个书生也一起带回去,你给他俩好好看看,是不是我弟弟又中了什么毒?” 白流苏在弟弟晕过去之后,就镇定了下来,有了林氏的前车之鉴,白流苏现在十分肯定弟弟定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李靖问道:“那小姐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白流苏摇了摇头道:“泽言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得给松寒书院一个交代。”李靖遵命,留下几个家丁,便带着剩下的人抬着白泽言和他嗷嗷直叫的书生回了白府。白流苏这才转身看向宋清宵和燕无忌道:“两位和泽言一样是董大人的门生,我知道你们在松寒书院是相邻而居的,这些日子到底在泽言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两位可否告知?” 宋清宵上前一步安慰道:“今日之前泽言都还算正常,只不过这份脾气是一天爆过一天。”燕无忌接口道:“这些天他的行为秉性却是和才来的时候大相径庭。”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白流苏镇定下来,试图从宋清宵和燕无忌的话中寻找出蛛丝马迹。 后来宋清宵和燕无忌说中秋之前,泽言就很容易跟同门置气,平时但凡一点小事不如意,就表现出一副狂躁之态来。中秋之后,这样的情况就愈演愈烈,直到今天,那个书生本来只是无心的说了他一句脾气不好。哪知道泽言张口就咬了上去。 这狗咬人倒是多见,这人咬人还真是不多见啊。宋清宵和燕无忌心中都暗暗想着。其实不光是他们二人,就是整个松寒书院现在都处于一种恐慌之中。连带着白流苏也一起害怕起来。怕她也对人张口就来。 白流苏皱着眉头听人说弟弟性情大变的事情,又问询了燕无忌,弟弟的饮食起居和他们可有两样,燕无忌回忆道:“松寒书院,无论贫富贵贱,饮食起居一律相同,不存在什么特别礼遇的。” “那和泽言同室而居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哪家的公子?”白流苏排除了公共的饮食起居。自然只能想到同住的人了。 宋清宵为难的说道:“说来惭愧,和泽言同住的那位。虽然和我们一样都是老师的门生,但是我们除了知道他姓唐以外,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燕无忌又补充道:“只不过泽言似乎跟他聊得来,平日里他很少同我们一起上课。泽言说他是身体不好,所以经常整日呆在房中不出来。” 白流苏直觉哪里透着古怪,便道:“那你们可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我能否见见他?”宋清宵无奈的摇摇头道:“从今天早上就不见他了,我们相交甚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 听了宋清宵的话,白流苏大感失望,后来她又去书院教司那里问了泽言近来的事情,并且对今天的事情给教司们赔礼道歉。令白流苏没想到的是,泽言在入学后没几天课业便一落千丈。有位教司告诉白流苏,白泽言就跟那位唐姓书生整日呆在房中,连书童都不让进。神神秘秘的。 ******************************* 白流苏又请求教司查看那位唐姓书生的名姓,谁知教司翻了半天,竟然已经找不到那唐姓书生一丁半点的痕迹了。 “白小姐莫慌,老夫这就报官,务必找到唐城。” “如此那就拜托夫子了。”白流苏深深行了一礼。 如风劝道:“小姐,我们赶紧回府吧。再晚一些,可就瞒不住夫人了。”白流苏点了点头便同如风往家赶。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回到云王府的长房,郑明月正捧着一本《纵横》看的有趣,见着小厮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皱着眉头道:“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 那小厮连连告罪,接着回禀道:“夫人,您让小的守在松寒书院外头看着,今日那白泽言果然像条疯狗一样咬人了,闹得整个松寒书院鸡飞狗跳,好多学子都不敢回书院了!” 听了小厮的话,郑明月不由得露出冰凉的笑容来,下巴一点道:“早该如此了,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消息给我散布出去!” 就在白流苏回到白府等待白牛媳妇诊断的时候,全城都在疯狂流传白家少爷咬人的消息,这消息传到宫中的时候,已经演化成白家少爷今日突然化形,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疯狗,见到人就咬。 龙千玺“啪”的合上手中的古书,这流言传播之快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了。“龙影何在?”一道黑影立刻跪倒在龙千玺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去查,唐城。” “是!”转瞬间龙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入夜,白牛媳妇儿已经将那书生安置好,辛亏白泽言年纪小,牙齿还没有完全长好,加上秋日那书生穿的厚实,所以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抹了上好的伤药就好了。管家李靖很是上道了送上十二颗明珠给书生压惊。 可是任凭白牛媳妇儿用尽了方法都不能解白泽言所中的毒,这一次连神医门的后人都不能解得毒,让白流苏慌张起来。 “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毒,连你都解不了?”白流苏望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弟弟,满是心疼。 “小姐,这世上除了神医门之外,能和我们齐名的便是唐门。我神医门专司救人,于毒药专研并不精到,反倒是唐门乃是举世无双的下毒世家。”白牛媳妇儿有些为难的解释道。 白流苏立刻听明白了白牛媳妇儿的话:“你是说下毒之人是唐门的人?” 白牛媳妇儿点点头道:“这世上只有神医门能医好的病,也只有唐门可以解开的毒。小姐,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彻底解开少爷的毒,就必须找到下毒之人。” 白流苏突然想起来,那个离奇失踪的人可不就是姓唐。看来必须找到这个唐城才行。略一思忖,白流苏转头看向如风道:“你同白牛媳妇儿守在家中,派人去把我舅舅叫来,暂时不要让泽言醒过来。白牛媳妇儿有什么灵丹妙药尽管跟安国公提。切记,此事万万不能惊动我母亲。” 如风重重点头答应,又问道:“小姐你去哪?” ****************** “毕竟那唐城是董大人的门生,就算松寒书院弄丢了他的名册,董大人定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白流苏说完,便带着如雪和一车厚礼前去董府。 这一次泽言的事情闹得不小,她也必须代替泽言给董大人赔罪。本来董大人听说了今天的事情,气的吹胡子瞪眼,不过好在白流苏态度诚恳,应答得体,才让他消了气。 可是当白流苏提起唐城这个人的时候,董大人一副不太清楚的样子,他说这个叫唐城的人,是自己的一位老友引荐来的,他自己只不过是看了唐城的文章而已,实际上还没见过唐城本人,对唐城的了解,还不如松寒书院里的教司们。 白流苏大失所望,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等她回到白府的时候,一众百姓围在大门外,要不是安国公带来的护卫挡着,这些百姓怕是要冲进白家了。如雪远远的停下马车观察着那些人的动静。 “滚出去!” “我们不要和这个怪物一起住!” 人群中喊道滚出去的声音此起彼伏,白流苏皱眉,这才醍醐灌顶,这一次泽言中毒可不仅仅是害泽言一个人那么简单。这背后的人果然好狠的心,第一步让泽言中毒,泽言失态咬了人。第二步散布泽言无状咬人的消息,把泽言说成是怪物,引城中的百姓恐慌,道白府来闹事。 这是冲着白府一家子来的啊!呵,到底是谁恨不得置白家于死地?难道是太后?未及白流苏细想,白府的大门突然打开,安国公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他一出来,一众喊叫的百姓顿时吓得没了声音。 “是谁告诉你们白府出了个怪物?”安鸿宇咬牙切齿的问道。 底下的百姓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谁看到白泽言化成妖怪了!”安鸿宇继续问道,声音如古钟一般振聋发聩,吓得众人直打哆嗦。 “是谁让你们来白府闹事!”这最后一声问话直接将几个人吓得腿软坐在了地上。 安鸿宇不屑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对一旁的管家李靖道:“给我彻查散布流言的人,从今天起,悬赏千两黄金,谁揪出这个散布谣言的人,这黄金就归谁!” 在场的人立刻变得雀跃起来,一个个踊跃的凑到管家李靖跟前,报告着自己听来的消息。如雪冷眼看着这群人从方才的愤怒到现在这幅谄媚的嘴脸,不由得恶心。 白流苏吩咐道:“如雪,我们从垂花门进去。” 安鸿宇这一招轻松破了流言,现在满城的人不是在传播流言,而是为了黄金万两,全城寻找那个散布谣言的人。郑明月听了消息气的打翻了桌上的茶碗,不过很快她又镇定下来,恶狠狠的骂道:“便是压下了流言又如何,你以为你能救得了白泽言么?呵。” 只不过郑明月太小瞧了安鸿宇的能力,唐门何止一个人而已,,既然她能请的来唐门,难道凭借安鸿宇的财力就请不来唐门了么?(未完待续) 152、无解 安鸿宇一面命人星夜去西域请唐门中人,另一边又亲自点住外甥多处穴道,令他不能醒过来发疯。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安氏挺着个大肚子冲进白泽言的房里来,要不是如风硬拦着,就要被安氏看见白泽言如今狼狈的模样了。 白流苏听闻了消息,饭也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赶来阻止母亲。安氏泪流满面呵斥如风道:“你倒是反了不成?敢挡夫人的路了?” 如风一脸沉痛道:“今天就是夫人吧奴婢发卖出去,奴婢也不能让您进去!”安氏一怔,见如风这样,想必儿子定是不好了!越这样想心里就越是着急,大喊道:“你要是再拦,我就硬闯,试试你顾不顾及我肚里一条性命!” 说完安氏不等如风反应过来就立刻往里冲,如风一愣,千钧一发的时候,正好被安氏推开,就在她要推开门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母亲!” 白流苏一把将母亲揽在怀里道:“母亲,舅舅在里头为泽言治病,您这个时候进去,万一前功尽弃,泽言就好不了了!”她知道安氏望子心切,但若是她的进入会影响到白泽言的病情,安氏一定会忍的,所以不管安氏听闻了什么,她不会不顾白泽言的情况。 “你说真的?”安氏果然停下了动作,转过身来看着自家女儿的眼睛,一个人是不是说谎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但是安氏没办法从女儿的眼睛中看出真假。不过白流苏却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是谁告诉母亲。说弟弟病重的?” 这个时候安氏也反应过来了,她是不是中了别人的什么计谋?白流苏治家甚严,吩咐下去不能让夫人知道。底下人绝不敢多说一个字。但是这件事安氏却知道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府里有不忠之人,或者是要谋害白家一家的人。 鉴于上次安氏差点被如月害死,白流苏特地将母亲房中的丫头撤换了一批,现下要查起来反倒容易了。白流苏转头看向如风道:“这里有我就行了,到底是谁在夫人面前乱嚼舌根的,天黑之前。务必给我查出来!” 如风领命,便把安氏房里头的人全都叫到了前厅排查。白流苏扶着安氏回平安居。又叫来了白牛媳妇儿给安氏把脉,白牛媳妇儿皱着眉头道:“夫人今日着实太莽撞了,这都快要临盆的关头了,万一冲撞了。可是一条性命啊!” 安氏被说得有些惭愧,她一心惦记着泽言的安危,却差点不顾及肚里的性命了。白流苏见状安慰道:“母亲放心,弟弟是中毒了,但是现在已经控制住了,舅舅已经去请唐门的人来为弟弟清除余毒,很快弟弟就能活蹦乱跳了。但是母亲,现在您该好好保护好我们未来的妹妹啊!” 白流苏的话半真半假掺杂说,安氏不得不信。妥协道:“娘都听你的。” 另一边远方的白致远收到了消息,星夜快马加鞭往上京赶,他不能让他的妻女独自留在上京! ********************************* 当晚。安鸿宇派人请来的唐门弟子来到了白府,可是在查看了白泽言的情况之后,摇头说道:“这个下毒之人的功道更在我之上,唐门中人他怕是排在前三的人了。” 安鸿宇和白流苏闻言顿时大失所望,那位唐门弟子又继续说道:“我唐门排在第一第二的两位掌门和护法去年前往北极极寒之地寻药至今还没有回来。若想要解白公子的毒,必须要找到下毒之人。才有希望。” “就算是把京城挖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唐城!”白流苏的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安鸿宇最终还是把这位唐门弟子留在了白府。让他和神医门的传人白牛媳妇儿一起研究延缓毒发的药方,为白泽言续命。 白流苏知道时不我待,她不得不加快对唐城的调查了,指望衙门那群人恐怕等到泽言死了都查不出所以然来。既然下毒之人是唐门数一数二的人,那么在江湖上不可能没有名声,这样反而容易锁定目标了。 星夜,佛照寺后山一灯大师的清修处,一灯坐在门外打禅,似乎是等着某个人的到来。不一会儿白流苏匆忙奔到他面前:“师父!” “你是要问我唐门的事?”一灯大师睁开眼睛,定定的看着白流苏。白流苏知道不用自己开口,师父就能洞悉所有事。 “师父云游四方多年,知不知道唐门除了掌门和护法,数一数二的人物有哪些?”白流苏没有多少时间了,直入主题。 “唐门是比神医门还要神秘的存在,以轻功和下毒独步江湖。除去掌门和护法,当今唐门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应该是右护法和掌门的儿子。不过这位右护法是个女人。” “是个多大年纪的女人?”白流苏不禁问道,万一那唐城是个女扮男装也说不定,白流苏不能这么轻易排除右护法。 “是个老妪。”一灯大师看了白流苏一眼,又继续说道:“不过掌门的儿子,名字的确叫做唐程,而非唐城。”一灯一边说一边沾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下唐程两个字。 “多半就是这个唐程了吧。”白流苏点点头,她也知道一些江湖人的习性,讲究的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便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只不过变换个字形,或者是谐音。所以她敢断定害她弟弟的人,最大可能就是这个唐程了。 追查唐程下落的事情就落在了安鸿宇的头上,这些日子白府内外都被安国公的护院围得水泄不通,白流苏将那几个在安氏面前嚼舌根的丫头婆子绑在白府外头,不给水也不给吃的,引众人围观。 她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引蛇出洞。敌在暗我在明,如果敌人不动,她就永远没有机会找到敌人的破绽,找不到线索。果然郑明月听到消息后不由得咬牙切齿:“这个白流苏,的确不好对付。” 郑明月惊讶于白流苏手段的雷厉风行,竟然这么快就能查出她埋在白府的棋子,一网打尽。不过现在她撒下的大网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 “把这箱珠宝送到吉祥弄,吩咐那些人可以开始布局了。明天若不事成就提头来见。”郑明月涂着丹蔻的手在一个檀木盒子上拍了拍,一个字一个字的把话吐出来,说不出的森寒。 那婆子点点头,便沉默的抱着那个檀木盒子出了云王府的大门。 就在安鸿宇发动安氏所有的力量追查唐程下落的时候,白流苏突然收到一封书信,轻功上乘的如雪追着那黑影走了八百里最终还是被那个黑影给逃脱了。 白流苏展开信一看,之间上头写着:“若想寻得解药,明日子时城东乱葬岗单独一见。”如风也看见了信上的内容,急道:“小姐你千万不能一个人去,这件事奴婢必须告知国公爷!” “慢着!”白流苏一把拉住如风道:“你要是敢告诉舅舅我就打断你的腿。”很明显舅舅前脚刚离开白府,后脚信就来了,这分明就是在说,那黑影时刻监视着白府的一举一动,如果安鸿宇知道了这件事,必然不会让自己单独去乱葬岗。 而那黑影若是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会不会干脆就不现身了?这件事看上去就极其凶险,可也是救弟弟最好的办法,这让白流苏不得不考虑。如风观察着白流苏的神色,像是要答应下来,不由得着急了:“小姐,你可要想清楚了,江湖险恶,子时乱葬岗,你一个人去,便不是见那黑衣人,也不见得能安然回城啊。” 如雪也不由得在旁劝道:“小姐,子时一过,城中宵禁,你会被困在城外的!”的确上京城中一过子时,就紧闭城门,想要回城只有等到天亮。就算黑衣人无意害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在城外呆到天亮?想想便是凶险之极。 可是白流苏依然决心要赶赴这场凶险之约。安鸿宇并不知道白流苏接到信的事情,可是有一个人却知道这件事。龙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龙千玺的时候,只觉得今日房中比往日更加冰寒。 他瞧瞧抬头,才发现主子竟然无声无息的捏断了手中的古剑,这古剑精钢练成,莫说断就是折都十分困难,然则主子无声无息就断了古剑,只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主子的功力早已登峰造极,第二,主子现在很生气,极其生气,非常之生气! 上京的北市住的都是穷人,日薄西山的时候,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瘦弱少年,横躺在土墙头,将一坛子烧酒腾腾的就往嘴里灌,任多于的酒水湿了衣襟,他只要潇洒快活。一个黑衣人走到墙下,恭敬道:“主子,所有的珠宝都换成了散碎银子分发给了乡亲们。” 青衫少年依旧咕噜咕噜喝着酒,就像是没有听见黑衣人说话的样子。那黑衣人也似乎习惯了主仆之间的对话方式,又继续道:“奴才今晚去收拾主子的东西,明日我们就回总舵。” “恩~”这一声答应的轻飘飘,好像土墙头那位青衫少年已经睡着了一般。黑衣人得了命令转身离开,浑浊的眼中,冷光闪过。(未完待续) 153、生死 深夜,白流苏只着了一件雪白的狐裘,一步步向着信上说的乱葬岗走去,来之前她曾用天书之法占卜了一卦,卦象还算是太平。不过,不管是凶险还是太平,这一趟她还是回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白流苏手中一盏红灯在无边黑暗中,孤独的发着光。 很快白流苏踉踉跄跄的来到乱葬岗,坟地里处处鬼火闪烁着森绿的光,是不是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让白流苏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就好像现在站在生死边缘一样。尽管是两世为人了,可是白流苏还是打心底害怕。 这一次她是瞒着如风如雪出来的,她不是没有谋算,哪里真的会傻兮兮一个人跑出来,如风如雪中了她下的迷药,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这样她们肯定会通知舅舅,舅舅的令牌可以打开城门,从白府赶到城东大概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所以白流苏掐算好了时间。 子时将近的时候,安鸿宇带的人也差不多出了城门。等自己和那黑衣人接上头的时候,舅舅差不多刚好到乱葬岗。想要害死自己弟弟的人,她白流苏又怎么会让他全身而退! 行至乱葬岗的中央,白流苏站定,努力平复心中的恐惧和害怕,对着虚空大声喊道:“我人都来了,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快现身!” 就在白流苏话音方落,突觉背后升起一道寒凉的声音来“白小姐的确守时。”这声音就像是腐朽的死人突然说话一样。冰冷一层层黏浊着,从内到外泛着恶心。白流苏忍住不适,转过身去看那人。 只见离她不到一丈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黑衣的人。只是这人的身形举动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少年,白流苏冷道:“你不是唐程!” 黑衣人嗤笑了一声“我家主子怎么可能约你在乱葬岗见面。小姑娘听说你很聪明,谁知道不过如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出来!” 黑衣人话音未落,几个地痞流氓纷纷从坟地里钻出来,眼泛绿光,贪婪的望着白流苏。其中一个独眼流氓道:“早听说白家大小姐仙人之姿,没想到今日这好处居然能落在我们几个兄弟手中~”说完坏笑起来。 白流苏大骇。不好,这几个人明摆着是要对她欲行不轨。现在舅舅的人赶到乱葬岗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必须想办法拖住时间。 “慢着!便是让我死也让我做个明白鬼!反正如今我一个人也跑不掉,你们到底受了谁指使要害我白家?”白流苏尽力保持镇定,一边问一边步步后退。 黑衣人嗤笑一声“我为什么要让你做个明白鬼?你明不明白跟我有什么相干?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丫头就是在拖延时间。等她舅舅来了,你们一个个都跑不掉,还不及时行乐?” 白流苏咬牙,这个黑衣人果然狠辣,直接戳穿了白流苏的目的。那几个地痞流氓突然顿悟过来,纷纷大踏步朝着白流苏走去,口中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 怎么办?怎么办?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慌,白流苏一边想一边后退,突然把亮晃晃的匕首从袖中掏了出来。胡乱挥舞。那几个地痞流氓顾忌着白流苏手中的匕首,纷纷停在了原地。 白流苏趁着这个时候继续道:“你们都知道我是白家大小姐,你们更应该知道我是安国公的外甥女。我有的是钱,你们要多少我都给你们,只要有了钱你们就不再是三餐不保的流氓地痞,好好想清楚我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白流苏说的话戳中了那几个地痞流氓心中的痛处,比起逞一时痛快。当然是安逸的生活更加来的诱人。 白流苏又继续添油加醋道:“你们现在害了我,难道以为我舅舅会善罢甘休吗?你们不过是几颗棋子罢了,难道你们的主子真的会护你们周全吗?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这个黑衣人花个几两银子叫来的?我问你们,几两银子跟命比起来,哪个重要?” 当然是命重要了!那几个地痞流氓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原本沉默旁观的黑衣人微微眯起眼睛,这个丫头的确不简单。换做旁人,早就吓的跪在地上哭着求饶了,她还能冷静沉着的为自己争取时间和条件。 可是黑衣人眼中的冷光再次闪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虽然背着主子出来干这档子事,但是却不能给主人留下烂摊子。今晚这个女娃娃不死也得死! 想到这里,黑衣人悄悄的伸向袖中,祭出他自己的暗器来,白流苏眼看着那几个地痞流氓已经妥协了,突然黑衣人冷笑道:“小丫头你很聪明,但是唐门的人,讲究的是从一而终。我会下手快一点,不会让你太痛苦的!” 子时的更鼓刚过,郑明月还没有就寝,而是很有兴致的手执黑子破一个古棋局。等待着黑衣人为她带回来好消息。 她处心积虑让白泽言中毒,意在断了白家的根,不过她的主要目的是引白流苏出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深夜死在了城外的乱葬岗,而且是先奸后杀。只需要一点流言,他白家从此就不能再上京存留。郑明月已经打听过了,白氏一族全部死光了,现在只有白致远这一支,倒是省却了她不少麻烦。 敢挡她女儿的前程,就要付出全族皆灭的代价来!郑明月将最后一子落下,此局全解。郑明月这个人就是这样,她不但要让白流苏威胁不到女儿,而且要让整个碍眼的白家都在她面前消失。 她自然知道安国公的财力和势力,所以她才选择找了唐城,虽然跟这样亦正亦邪的人定下交易十分危险,不过江湖中人亦有江湖人的规矩,只要她给得起钱。唐门的人,向来是从一而终的完成交易。 相信最后再给安氏带来儿女双亡的消息,这打击足够她一尸两命了,至于白致远就更加好办了,一介书生在回京路上偶染风寒,病死途中也是常有的事。 到时候就算安鸿宇想要追究,他又找谁追究?就算他泼天富贵,敢跟云王府和郑王府叫板?别忘了,他毕竟只是个没有实权的护国公而已。 **************** 想到这里,郑明月都不觉得困倦了,她抬头透过纱窗看向外头的天,一阵浓浓的乌云遮挡了本来就殷红的月亮,格外的阴森恐怖。 城东乱葬岗上,黑衣人话音一落,手中淬毒的暗器便照着白流苏的喉咙而去。白流苏大惊失色,此刻风声似乎都停止了,她似乎听见死亡的声音,黑白无常正一步步向她走来,难道这一世她真的只能活到这里了吗? 带着不甘心,带着冤屈死去,看着弟弟疯魔,还有母亲伤心欲绝的脸庞?白流苏不甘心啊!可是她半点功夫都不会,如何能躲过那黑衣人的暗器。 “嗖!” 白流苏下意识的矮身闪躲,暗器擦过她的面纱,竟然同面纱一起坠落,月光下白流苏绝美的脸庞就这样一览无遗。 “什么人!”黑衣人不由得惊恐的看向四周。他的暗器功夫也算是武林中的一绝,一般人不可能拦得下他的暗器。这丫头出来的时候,他分明查探过,的确是一个人来的。 白流苏等了一会儿,预料的痛楚并没有发生,她急忙睁开眼睛四下望去,也是一脸的困惑。难道说如花跟着自己来了吗?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一阵风过,一道红影站在她面前,他高大伟岸,将她完完全全遮挡住,护在身后。那人微微侧目,月光打在他半面银质面具上,泛着冰冷的光芒。 “愚蠢之极!”龙千玺冷冷的吐出四个字,便不再看白流苏。天知道,方才若是他差了分毫,现在他看见的就只是个死人了!白流苏还在惊恐当中没有缓过神来,冷不丁被龙千玺呵斥,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龙千玺闻声一顿,叹息道:“别怕,我在。” 那几个地痞流氓见来的个好像不得了的人,一个个不敢多呆,纷纷吓得四散而逃。黑衣人依旧站在原地,只不过多了几分紧张,时间过去很多,若是再不完成交易,等到安鸿宇带着人来就麻烦了。 “你敌不过我,唐门出了你这样的人也是悲哀。”龙千玺冷冷说道。 黑衣人一怔,面前这个人不仅武功高强,恐怕还洞悉了他的秘密。其实把白流苏引出来是第二次交易。是黑衣人打着唐程的名号跟郑明月做的交易,所以他必须完成,不能让唐程知道,也不能给唐程惹麻烦。 谁让主子每次得了酬金都要分给那些穷人,自己不留分毫,他不能跟着主子一直喝西北风下去!无奈之下,他想到了这个办法! 可是他注定完成不了这次的交易了!不仅因为他面前的人是龙千玺,更因为他的主子,是唐程。 黑衣人还要再动,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定在了原地。紧接着从喉咙处渐渐出现了一个血洞,鲜血四溅,不到眨眼的功夫,他就像被抽干了的皮囊一样,应声倒地。 白流苏被龙千玺挡着,没有看见这个血腥的过程。龙千玺久经沙场,更不觉得眼前有什么,只是淡淡道:“来都来了,还不现身?” 俄而,一个青衫少年从一阵烟雾中走来。(未完待续) 154、不救 那青衫少年拎着个酒壶,大刺刺的站在黑衣人的实体旁,一时之间酒气和浓郁的血腥之气混在一起,勾兑成一股诡异的味道。白流苏强忍着不适从龙千玺背后探出头来。 眼前的场景让她再也忍不住的干呕起来。龙千玺鼻子一哼,却还是将一块锦帕递给白流苏,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白流苏接过锦帕捂住口鼻,一股淡淡的竹香四溢,让她胸口舒服了不少。 龙千玺却不敢有半分懈怠,对方可是唐门之中用毒数一数二的高手。方才他击杀黑衣人的方法,若不是龙千玺眼快,旁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样的办法。洞穿黑衣人的喉咙,唐程从头到尾,只用了一滴酒。 这份功力便是同龙千玺一战也可过上百招了,再加上唐程的酒可不一般,乍一闻好似女儿红,实则乃是用了千年雪蟾的毒液酿造而成,普通人是沾都沾不得,所以那黑衣人才会鲜血四溢,直至血干成皮。 唐程为何这般毒?因为他自己就是个毒人啊。 见龙千玺一副防备的样子,唐程好笑的呵呵两声,就这旁边一个矮坟头就坐了上去,声音清脆可是没有温度:“堂堂神王殿下也有紧张的时候啊?不过你放心,还没有人跟我买你的命。”言下之意,他不会再动手杀人。 唐门的人出手下毒有一个规矩,有钱好办事。上至掌门下至刚入门的弟子。个个如此。白流苏听了唐程的话,舒了口气,大胆的从龙千玺身后走出来:“我花钱买我弟弟的命。你开个价。” 唐程一仰头,将那一坛子毒酒咕噜咕噜往嘴里倒,好像对白流苏的话闻所未闻。但是白流苏又岂是那么轻易肯放弃的人:“泽言才五岁,你与他同住数十日,难道就没有一点同窗之情,我花钱卖命,不违背你唐门的规矩吧?” 唐程放下酒坛子。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夜色下他的桃花眼显得有些勾魂。冲着白流苏一笑,魅惑。可是说出来的话冰冷:“你的口才不错,可是关我什么事?” 盛世唐门,这个江湖中亦正亦邪的门派。从来没有人敢惹,这个门派的人,都是怪脾气,稍有不慎,就只有一命归西。这个女娃娃真是不自量力,竟然来求他救人,她以为唐门的人都是活菩萨不成?唐程越想越发觉得好笑。 “你!”白流苏只觉得胸口翻涌,一口血就要吐出来了。可是她不能动怒,现在泽言的性命最为重要。她要冷静。“要怎么做,你才能答应救泽言的命?” “不管你做什么,我就是不想救。我就是想让你弟弟死。”唐程用平淡的口气说着,就好像在说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一样。虽然黑衣人违背他的命令该死。但是毒死白泽言这件交易的确是他答应了郑夫人的,唐门的人向来说到做到。 “好,那我跟你做一个交易,价钱任你开如何?”白流苏冷声道。 ************************* 既然唐程可以跟别人做交易,那么也可以跟自己做交易不是么?白流苏这样想着。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唐程果然来了些兴致,示意白流苏继续说下去。可是龙千玺站在一旁。无声的摇了摇头,只因他已经猜到了白流苏想的是什么,也预见到了接下来白流苏会更加失望和伤心。 “我要你用同样的办法给那个雇你害我弟弟的人下毒并且把解药给我,价钱任你开。”白流苏平静的说出事实。看似有些破天荒,可是整个交易内容又完全符合唐门的交易规则。只要唐程肯答应。因为唐门只认交易,不认人情。这也是唐门能够长久存在于江湖的原因。 唐程仰天大笑,对着白流苏竖起了大拇指“白小姐,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急智,只不过你大概不知道一件事。唐门的人的确只认交易,不认人情,可是我唐程还有一个规矩。” “什么规矩?”白流苏心里一沉。只见唐程丢开酒壶,转身不理会白流苏一步步步入他来时的黑暗中。白流苏想要追,却被龙千玺拦住。“你放开我!我要救泽言!” 龙千玺无奈的瞪了白流苏一眼“唐程有个规矩,他一年只做一次交易。明白了么?” 一年只做一次交易,所以他刚才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耍自己不是么?一时间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白流苏终于崩溃,呜咽着要哭起来。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女娃娃而已。哪怕是两世为人,也还是个女娃娃。 面对这样的白流苏,龙千玺像冰块一样冻在当场,他从小最亲密的兄弟也只有未央一个而已,其他人都是生人勿近,少有人能靠近他三步以内,所以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最终还是笨拙的揽着白流苏入怀,轻轻地一下一下拍着白流苏的后背。 可是哪里知道,白流苏哭的更加的汹涌澎湃起来,五里地都是她嚎啕大哭的声音。她现在管不得什么礼法,她只想好好宣泄她的委屈,为什么她今生如此用力的活着,可还是要她接受生死离别的悲剧。 为什么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活着,步步退让还是有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次次紧逼就是要让她家破人亡?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上苍要给她这么多的罪受?龙千玺僵硬着身子,任由白流苏梨花带雨,哭的一塌糊涂。 直到白流苏用尽了力气,轻声的在自己怀中哽咽。龙千玺才慢慢道:“是人就会有他的弱点,唐程也有他的弱点。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也并不是全然没有用处。” 白流苏听了龙千玺这番话,立即满含泪光疑惑的抬头望向他“你这话什么意思?”龙千玺不答,只是转头看向某处,目光落在唐程遗落的酒坛子上。白流苏顺着龙千玺的目光看向酒坛子,莫非他留下的这酒坛子有什么线索? “现在可以自己站好了吗?”龙千玺略带些戏谑的看向白流苏。白流苏这才惊觉失态,忙退后了好几步。 ****************************** 龙千玺没有再看白流苏的反应,而是十分谨慎的绕过黑衣人走向那个酒坛子,撕下一段锦袍一点点的将贴在酒坛子上得红纸封慢慢撕下来。白流苏也明白过来,赶紧凑到龙千玺身边,果然那红纸封的背面写着一个方子。 “莫非这就是解药?”白流苏喜不自胜。可是龙千玺很快就戳破了白流苏的心情。淡淡道:“你以为唐门之人会随随便便就把解药方子扔在荒郊野地送给你?那唐门早就灭绝了。” 白流苏顿时卸了气,龙千玺不忍白流苏又要伤心难过,便解释道:“虽然这方子定然不是解药,但是定是续命之药。唐程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每年交易得来的钱财都会系数赠与穷人,只不过碍于唐门的规矩还有他的秉性,他不能也不会救你弟弟。” “你怎么知道唐程是怎样的人?”白流苏微讶的望着龙千玺。 “我就是知道。”龙千玺不再继续这个话头,转而让白流苏记下这个方子,果不出他所料,这红纸封的背面一沾了空便很快起火化了。若非白流苏记忆迅速,恐怕连着续命方子都要毁了。 不远处的一个老树上,唐程斜躺在枝桠当中,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扬起。战神龙千玺,果然名不虚传。也不枉他刚才当着他面喝下那么多雪蟾酒。这千年雪蟾的功力的确可怕,就算是他这个毒人,也得耗上一阵子化毒了。 红纸封刚刚烧完,白流苏便听见有人大声唤她的名字,回头望去,果见一队火把组成的长龙浩浩荡荡朝着这边赶来。“定是我舅舅来了!”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如风如雪两人急的满头大汗,四处奔走呼喊,安鸿宇攥紧了缰绳命令道:“给我找,今晚要是找不到小姐,你们都不用回城了!” 他心中亦是担心不已,没想到自己只是离开这么一会儿事情就发生了。若不是流苏那丫头还算有点脑子,如风如雪很快就醒了过来,他恐怕就一直被瞒在鼓里,虽然他得知消息后就立刻带着人往城外赶,可是这半个时辰里,会发生多少事? 丫头,你一定要平安!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白流苏扬手对那片灯火呼喊道,大家都是练武之人,立刻便听见了白流苏的声音。安鸿宇寻着声音望去,果见流苏站在乱葬岗中,衣衫完好,她身旁似乎还站着,神王殿下? 龙千玺十分坦然的站在白流苏的身后,等安鸿宇带着人来到他面前见礼道:“多谢神王殿下出手相救!” 安鸿宇一看地上的死人便明白了怎么回事。谢过龙千玺之后,便一脸怒容的看着白流苏:“你眼里还有舅舅么!” 人找到了,好好的。可是安鸿宇的怒气也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出来。白流苏也知道这一次自己的确太莽撞了,但是这一切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要救弟弟,于是忙道:“流苏知错了,这次要多谢神王殿下,我虽然没要到解药,但是求到了续命的方子,我们赶紧回去给弟弟服下,此后我任由舅舅处罚!” “你呀!唉!”安鸿宇不由得叹息一声。(未完待续) ps:贴出阿夜萌哒哒的书友群: 加群需回答问题哦~ 155、失踪 安鸿宇一行人带着白流苏和龙千玺回城,到了白府,白流苏按照记忆将那方子写下来,白牛媳妇儿和安鸿宇请来的那位唐门中人一查验,果然是续命的方子,连夜给白泽言用上了。只不过这方子虽然能给白泽言续命,但是也会让白泽言一直这样沉睡下去。 白牛媳妇儿把这情况告诉了白流苏,愁绪再次染上白流苏心头:“这药到底能延续泽言多久的性命?” 白牛媳妇儿诚实的回答道:“三年。少爷这样长期沉睡下去,粒米难尽,身形慢慢枯槁,总要……”白牛媳妇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白流苏已然明白了她话中的全部意思。 正在这个时候,如雪冲进房里来,顾不得礼数对白流苏喊道:“小姐!夫人要生了!” “快!把之前准备的东西全都拿出来!这里留下唐门这位师父,白牛媳妇儿你跟我一起去平安居!”白流苏迅速安排下人们按照之前准备的来。自己也火急火燎的赶往平安居,就在进门的时候,被白牛媳妇儿拦了下来。 “小姐,您不能进去,还是在外头守着吧!”白牛媳妇儿推了白流苏一把,把她隔在门外,自己则带着几个婆子嬷嬷进了门。 白流苏坐立不安,只好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今晚似乎格外的寒冷,月光也泛着冰凉的光,安氏的惨叫声一阵阵的传出来,就快要把白流苏的心都给究其来了。这一晚着实不是个平静的夜晚。她在心中默默祈祷,请上苍保佑,她白家一家人能平平安安。 安鸿宇方送走神王殿下。同时也从龙千玺那里得知了一些关于前几日流言的线索。其实龙千玺一直在关注白流苏,所以当流言一开始的时候,他便着手去查了,只是这件事他的身份却并不好出面,把证据都交给安鸿宇是最好的选择。 安鸿宇站在大门口,望着龙千玺离去的身影。不由得想起来在燕北的一幕。当时流苏在密室中拔箭,突然惨叫一声。神王殿下毫不犹豫就冲了下去。今日流苏在乱葬岗,而他又正好出现在那个地方。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神王殿下就已经对流苏有意了么? 只是安鸿宇还没来得及多想,又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口传来,一道白影由远及近。依稀看清,是白致远! 白致远星夜兼程,终于赶回,他刚一下马,便见大舅子安鸿宇站在家门口,心底的不安立刻爆发了出来:“安兄,莫非?” 白致远的话还没有问完,如雪就从门后跑出来对安鸿宇喊道:“国公爷,夫人要生了。小姐已经去了平安居了,少爷那头还没个稳重人看着……” 白致远只听见生了两个字,忙不迭推开如雪。奔着平安居而去。安鸿宇叹了口气道:“平安居有你家老爷在就好,你随我去泽言那里守着。”说完有命门口的守卫们严加守卫,不得有误。接着便同如雪一道去白泽言的院子。 流苏正在平安居外头来回踱步,就听见急切的脚步声,耳边传来一声声“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爹爹!”白流苏转身向院门口望去,果见爹爹白致远进来了。父女两人多日不见。再次重逢都是眼泪千行。 *********************************** 顾不得其他流苏扑进白致远的怀中,万分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所有害怕恐惧还有无力的情绪。白致远抱着白流苏,轻轻拍着,口中安慰道:“流苏莫怕,爹爹回来了,爹爹回来了!” 父女俩来不及多说,就听见房内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叫,接着是白牛媳妇儿劝道:“夫人你使劲啊!这是怎么了!” 外头俩人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白流苏依稀记得安氏生泽言的时候,并没有这般痛苦啊,为何生第三个孩子像是比生第一个还要困难呢?难道说上苍始终不肯放过白家吗?就在白流苏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天际,击中了白致远和白流苏的心。 恰好这个时候,万籁俱静,天空飘下鹅毛般的雪花,落在白流苏眉间发上,像是要洗去什么尘世的污秽。白牛媳妇儿打开门一脸喜色道:“母女平安!母女平安!我估摸着孩子得有九斤重呢!” 白牛媳妇儿这时候才看到了白致远忙给白致远行礼,白致远顾不得这些礼节,紧张又谨慎的问道:“我现在能不能进去看看夫人和孩子?” 白牛媳妇儿笑道:“可以可以!”白致远回头看了白流苏一眼,白流苏会意,跟着白致远一起疾步走近房中。 空气中稍微有些血腥的味道,那个出生的婴儿被白牛媳妇儿包裹的好好的,现在静静躺在安氏的身边,安安静静的睡着,就好像刚才啼哭的婴儿不是她一样。 安氏现在完全没有了力气,只能侧着身子看自己的女儿,一瞧那副没长开的眉眼,可是心里就是无限的欢喜。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过往,那些病痛的日子,那些甜蜜的日子都历历在目。 白致远轻柔的唤道:“夫人,你辛苦了!”他看着自己的爱妻,满满都是情意,天知道方才他在门外的时候,心惊肉跳的快要死了一般。白流苏看着爹娘情深的不忍打扰。她微微侧身看了看自己的小妹妹,便又悄悄退出了房间。 白牛媳妇儿等一众下人还在外头守着,大家这时候方才发现下雪了。 “吩咐下去,从今天起,平安居值夜的人加上两倍。把之前准备的银丝碳都紧着娘亲和泽言这两头。还有……”白流苏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如风如雪都一一记了下来。 天微微亮的时候,白府放起了鞭炮,这是这么久来白家传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而云王府的郑明月则是枯坐了一个夜晚,最后只等来黑衣人死了的消息。小厮说起黑衣人的惨状,不由得浑身发凉。 那几个流氓地痞自然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郑明月这边方得了黑衣人的消息,那头又来了衙门的人,说安定护国公一纸状书把云王府告到衙门了。 郑明月心中大惑:“平白无故的,他告我们什么?” 管家吞吞吐吐道:“他状告我们散布流言,毁坏白家大小姐的清誉,还说人证物证确凿。” ********************* 这怎么可能!郑明月心中大骇,明明她已经派人把那个散布流言的小厮给处理了,安鸿宇到底从哪里去找一个人证来?她不能慌! 这时候云王妃身边的丫头来传话道:“郡主,王妃让您去一趟。”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安国公这是把状子直接递到了老王爷那里,但是状告的却只是郑明月一个人。安鸿宇没有那么傻,直接告云王府,非但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会让郑明月躲得好好的。 他自从知道散布谣言的是云王府的人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云王府的长房,那云战虽然小肚鸡肠,但是这计谋还是想不到的,那么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还能有谁?所以他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郑明月。说不定云王府弃卒保车,处置郑明月也是很有可能,。 泽言和流苏差点双双毙命,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可能让郑明月这么舒服的坐在家里头,得了龙千玺提供的线索之后,他便立即开始了行动。郑明月万万不会想到,那个被处置的小厮竟然被龙千玺的人给救活了,而他现在满心想得都是报仇。 白流苏回到自己的房中,在冷寂中恢复了清醒。母亲终于生下了妹妹,但是泽言的事情却越来越瞒不住了。她脑海里突然不停的回放着弟弟平时的笑颜和可爱,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她不要看着泽言就这样像个活死人一样躺上三年,最终还是送命。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天光大亮的时候,如风照旧来喊白流苏起床,却发现床上的被子好端端的叠在那里,床上哪里还有白流苏的身影。 “老爷不好了!小姐人不见了!” 白致远和安鸿宇冲进白流苏房间的时候,发现屋内完全没有打斗亦或者是挣扎的痕迹,但见桌案上放着一封书信。白致远赶紧拆开来一看,竟是白流苏的亲笔信。大致说自己不能看着泽言就这样躺下去,白白葬送性命,她去为泽言寻找解药了,让父亲母亲不要担心她。 “这个丫头这时候竟会添乱!”安鸿宇一掌拍在桌案上,这次他是真的被气煞了。 清晨,一道白影骑着白马飞速的朝着上京的东市而去。那马上不是别人,正是天师未央。他不断挥动马鞭加快速度,心中不安的默念,阿苏,你万万不可乱来啊! 与此同时,龙影窜入龙千玺屋中,禀告了白流苏的紧急情况!气的龙千玺一掌震断了一把古剑“她简直就是胡闹!以为唐程是什么随便的人不成!” 白流苏这会儿穿着粗布裙子,抱着包裹站在东市的贫民居大街上,一群大妈大爷将她团团围住,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让她十分不安。 她想要开口问询唐程的下落,可是突然几个孩童冲了进来,照着她的脸就扔弃了烂白菜,口中骂道:“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快滚出去!”(未完待续) 156、等死 白流苏本能的闪到一旁,可是她却没能躲过一个半大孩子的袭击,一个小胖墩从人群中冲出来,对着白流苏的腰就撞了过去,她猝不及防就直接后退数步倒在了地上。刚下过雪的地面寒凉无比。 很快雪水就融湿了白流苏的衣裙,提醒白流苏这冰冷的现实。昨夜她想了一晚上,现在唐程给的续命的药只能让泽言再活上三年,而且只不过是不死不活的过三年,她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所以她要用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来让唐程答应解毒。 这世上,心计多的人最怕的,是死心眼的人。哪怕是唐程。 昨晚白流苏也不是单纯被吓了一晚上,从那酒坛子底下的泥封上,她发现上头的写的地方正是上京北市的一处贫民居。唐程虽说不是官宦出生,可是身为唐门掌门之子,怎么会住在这样穷酸的地方? 她决定要来这里调查一番,难道说唐程是有什么隐情,所以才不能救弟弟?为什么在她的心底,总有一个人的声音在告诉自己,唐程并不是什么坏人。可是白流苏未料到刚到这个名叫三里弄的贫民居,就遭到了这样的对待。 白流苏艰难的站起来,捡起落在雪地里的包裹,定定的看向那个故作凶神恶煞的小胖墩。明明素未谋面何来敌意?如果她猜的不错,她要找到人正好就在这里了。白流苏四处环顾。试着寻找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小孩子少有自己的想法,往往遵照大人的吩咐行事。 唐程颇有些头疼的躺在土墙上,一任白雪融化。升华成烟。他没想到一时的心软换来这么大的麻烦。因为昨夜古怪的鹅毛大雪,让他未能及时启程,最终打定主意等雪化了再离开上京。没想到白流苏竟然厚脸皮找到了这里。 也是不知道小胖墩他们的办法能不能把这个麻烦精给赶走呢?唐程叹了口气,继续补眠。他四周不停的散发着烟雾,衬得他就像是不小心落入凡尘的青衫仙子一般。 “你要是再不滚,我就要不客气了!”小胖墩在人群中站定,目光凶狠的看着白流苏。几个小娃娃站在他后头造势。还纷纷团起了雪球,做好准备要给白流苏来个狠狠一击。 “如果你弟弟快死了。而这里有一个人能救活他,你会怎么办?”白流苏上前几步,跟小胖墩对瞪。 小胖墩微微有些瑟缩,此刻白流苏身上散发着盛气临人的气势。逼得他不得不回答问题:“废话……当然是找到他救活弟弟了!” “那我要救我的弟弟,你叫滚,岂不是谋害我弟弟的性命!”这句话白流苏说的极为凄厉,让小胖墩心里突突的跳起来,他可不能接受自己杀了人啊,顿时气势就败了下来,疑惑的问道:“你不是来找麻烦的吗?” 白流苏叹了口气,软硬兼施“我弟弟就快要死了,我是来找大夫的。” “我们这里没有大夫。你找错地方了吧。”一个小女孩没有被白流苏唬住,极其有条理的回答道。 ************************ “他是个很神秘的大夫,从来不会告诉别人他是大夫。这世上只有他能救我弟弟的性命,我问你们,最近你们这里是不是来了个外乡人?”白流苏努力跟孩童解释。 因为孩童的心最是善良,既然这些孩童被某人煽动,自然是知道某人的下落。果然原本杀气满满的小胖墩最先软下心来,摇了摇白流苏的衣裙道:“唐哥哥说你是来找麻烦的。唐哥哥对我们很好,我们不能让你找他的麻烦。” 白流苏摸了摸小胖墩的头。软声道:“我不是来找他麻烦的,我弟弟今年才五岁,我不想他离开我,大概是你唐哥哥误会了什么,带我去见他一面,我当面跟他解释好不好?” 小胖墩动摇了,可是那位小女孩却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唐哥哥说了,漂亮的女孩总是说的好听,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白流苏站直身子,笑道:“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你们有一群人还有你们的爹娘,若我真是来找麻烦的,你们这么多人肯定不会让你们的唐哥哥吃亏的吧?” 小女孩这会儿也没话说了。而那些围观的大爷大娘们也弄清楚了白流苏的话,冲孩子们点了点头表示答应。北市三里弄是个很贫穷的地方。这里的年轻男女几乎都去南市做生意了,留下老弱妇孺,只有过年来回从南市回北市一次。 唐程却觉得这里是上京唯一一处清静的地方,他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睡在这土墙头晒晒太阳,没有任何烦恼。然而这份清静并没有维持多久。他睁开眼睛,好看的桃花眼总是一副多情的样子,一偏头,白流苏穿着粗布袄裙,抱着个包裹站在墙下。 这幅打扮比起昨日可是土气多了,但是她的美貌果真是分毫不减。不愧是百姓口中上京绝色。只是他现在见到白流苏,只觉得心烦。 “你的胆子很大。”他冷冷道。伸手像是要触摸天空,一只蜘蛛顺着袖口爬到了指尖。白流苏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只蜘蛛五色斑斓,最是人间毒物。 “我要跟你做个交易。”白流苏鼓足勇气,努力镇定的说道。 唐程依旧躺着把玩手中的蜘蛛,并不再去看白流苏“难道神王殿下没有告诉你,我一年只做个一个交易么?” “那么我就预定你明年的交易!”白流苏不依不饶。 “女人真是头疼,不如毒死好了。”唐程说完便突然坐了起来,一双多情桃花眼突然泛着冷光直直盯着白流苏。 白流苏愣愣的立在当场,几乎魂飞天外,因为唐程在坐起的一瞬间指向白流苏,那只斑斓的大蜘蛛此刻就快要爬到她的鼻尖了! 唐程保持着姿势不动,那只蜘蛛竟然也没有要向前移动的意思。他歪着脑袋,架起腿另一只手支着额头观察白流苏的反应。 “真没劲,像个木头一样。”良久,唐程收回手。白流苏只觉得自己在生死鬼门关又走了一趟。 ********************************** “你以为毒死了我就能清静了吗?”白流苏极力恢复平静,昨夜她不是没有预料过这种危险之极的情况,也做好了应对的打算,但是真当凶险来临的时候,她还是束手无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唯一的赌注却也可笑,赌唐程是个善良的人。她并不了解唐程,唯一依仗的,是自己的直觉。所以,她所做的决定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疯狂至极的。 “为什么不能清静?”唐程像是听到了什么莫大的笑话,跟着弯了弯嘴角。白流苏反而笑道:“你毒死了我,我爹娘和我舅舅都会为我报仇,一个唐门再大,能有多少人?不是人人都像你这么厉害,若我猜得没错,若你的门人皆因你受牵连,你也难辞其咎吧?” 唐程眼角莫名抽了一抽,这个丫头果然讨厌的狠,每每总能戳中他的痛脚。的确唐门再厉害,如今的唐门也不过是那几个人厉害罢了,身为唐门的掌门之子,他有义务保护他的门人。虽然这件事他一直都不想接受。 “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交易还是那个交易,我等你到明年,绝对不会违反你唐门的规矩。唐程,你不是个坏人。”方才来找唐程的时候,那些个小孩一个个把唐程夸上天,童言无忌也最真实,所以唐程并不像传言中那么可怕至极。 再者,白流苏今日乃是抱着必死的心理准备而来。若她一命能换回泽言的命,她觉得便是值得了,毕竟她已经活了两世。 “我不是个坏人?哈哈哈哈!”唐程这次笑的更大声,仿佛听了宇宙洪荒以来,最大最好笑的笑话。“你知道我毒死过年纪最小的人是几岁吗?是还没有出世的婴孩,就让他这么烂在了他娘亲的肚子里。你说我不是个坏人?” 白流苏乍听见唐程的话,浑身的寒毛都倒竖起来,他说起下毒来完全像个欣喜若狂的小孩,在炫耀自己最好玩的布偶。她双拳紧握,闭了闭眼决定把自己刚才听见的都忘记:“对,我说你不是个坏人,你的耳朵没有坏掉!” 鹅毛大雪又一次从天而落,白流苏说话还冒着白气,一双琉璃目定定的看着唐程,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她站的离唐程非常的近,近到唐程可以从白流苏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白流苏不知道这样的对峙过了多久。 只见唐程突然颓丧的倒回土墙,躺着看天空的鹅毛纷纷落在身上,这一次他没有用内功,雪水很快透过衣衫融了进来,冰冷异常。白流苏见状不由得上前一步问道:“你不冷吗?” “毒虽然是我下的,可是,白流苏,我也没有解药。饮鸩问世以来,便没有解药。” 古井无波的声音透过空气传到白流苏的耳朵里。这一刻,天地间所有刺骨的东西都瞬间进入了白流苏的体内,让她惨败。 饮鸩问世以来,便没有解药,白泽言只有等死。(未完待续) 157、告别 一滴温热的东西落到唐程的眉心,竟让一贯冷漠的他也生出一丝愧疚来,白流苏的眼泪扑朔扑朔落下来,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要跟唐程同归于尽。 只不过这想法从一开始就不现实。唐程抬手挡住白流苏不断落下来的温热眼泪,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便有史以来第一次说出哄人的话来:“大不了我今年跟你做个交易,帮你杀了那个人?” 如果这样做,白流苏可以不要再哭了的话,唐程想着,就算违背自己的规矩,也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真的没有解药?” “真的没有。” “阿苏!”一道透着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风速奔来。唐程侧目,只见一人一马仿佛和这白色的天地融为一体了,着实看得人眼疼。他还不知道,这个白丫头,这么大的面子,先是神王殿下,现在又是天师。 未央疾驰到白流苏和唐程几丈开外停下,一向温柔如水的眸子里透着狠厉看着唐程,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满是帝王的盛气临人,唐程心中暗暗奇怪,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神算?为何他觉得叫他帝王也没什么不可以呢。 好在他是躺着的,完全掩饰了他的腿软。未央冷声道:“唐程,放开她。” 白流苏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唐程一只胳膊轻轻搭在自己肩上,而那只五色斑斓的蜘蛛刚好停在白流苏的肩头。距离她雪白的脖颈一寸之隔。 唐程这个人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本来他是想放白流苏回去的。现在他突然改变主意了。 “唐程,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另一道凌冽低沉的声音随后响起,唐程不由得警觉起来,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到昨晚方才见过。他朝着四面望去,果然周遭站满了神王殿下带来的人。 唐程低头凑到白流苏耳边,那姿态甚是**:“白流苏。本来我想放了你的,可是现在你的朋友把我惹恼了。我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这样的动作远远看来就像是唐程对白流苏欲行不轨之事。 龙千玺眼睛微眯。手中的龙吟剑发出蹭蹭的响声,诉说着它对血的渴望。引得唐程不由得注意到,立时一怔。龙吟,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恶的剑。出鞘定要饮血,它的贪婪堪比世上最贪婪的人,出鞘处定要血洗,方罢休。 如今龙吟的主人是龙千玺,但是即便是龙千玺都很少带着龙吟出征,可见它的可怕之处。没想到今日为了白流苏,龙千玺竟然祭出了龙吟。 “白流苏,我很想知道,你这幅面容还会让多少人疯狂?你说若是毁了你的容貌。是不是就能解我今日之围?” “唐程,我说放开她!”龙千玺压制心中的狂怒,一字一顿的说着。 “我疯了吗?放了她我就是死路一条。”唐程扬声道。可是周身的血液莫名热切起来,这种兴奋很少有过了。和当今两大高手对决。 ************************* “你赢不过。”未央十分平静的说道,别人说这话或许是说大话,但是他说的话就一定会应验,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天师。从来没有算错的天师。 “唉,果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古女人有毒。比我身上所有的毒都毒,我唐程今日算是明白了。”唐程搭在白流苏肩膀上得手又紧了紧,迫使白流苏失了自由,不得不倒进他的怀里,龙吟大震,龙千玺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心中的狂怒了。 白流苏正要去掏袖中的匕首,若是唐程再敢逾越半步,大不了就和他同归于尽!谁知唐程低声在白流苏的耳边说道:“饮鸩没有解药,但是我爹和护法师父一直在研究解药,现在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你说的是真的?”白流苏的眼睛一亮,回身去看唐程。但见唐程一双桃花目难得认真起来:“白流苏,我唐程不做赔本买卖,我可以带你去极寒之地找我爹,但是白家半数产业系数归我。” 此刻白流苏哪里还会顾忌什么产业,只要泽言能活着,全部产业她都无所谓。现在唐程的爹是个希望,既然有希望她就不能放弃。“我跟你去!” “你要跟谁去?”龙千玺抬眉。 “不许去!”未央斩钉绝铁的拒绝。 白流苏转过头来看向不远处的两人,如今她要是再不明白这两人对她的心思,那她真的是痴呆了。但是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我的事我自己决定。阿央、神王殿下,白流苏谢谢你们救命之恩。” “流苏,你不能跟那个魔头去啊!”白致远同安鸿宇得了龙千玺的信,匆匆赶来,白致远一来便听见自己的女儿要跟这个下毒的元凶走,立刻吓得魂飞天外。 “流苏,莫要受了歹人的蛊惑,快跟爹爹回家!你娘还在家盼着你呢!”白致远试图劝解白流苏,只是他不像龙千玺和未央功力高强,并没有听见唐程在女儿耳边说的那些话。 提及安氏,白流苏的眼泪又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她遥向白致远点头行礼,哭道:“爹爹,恕女儿不孝,等我带回泽言的解药,定会侍奉膝下,加倍补偿您们的!” 这样的场面让唐程很是不悦,不由得催促道:“白流苏,你到底想好了没有,磨蹭什么?还不叫他们统统退散?!” 白流苏担心唐程再变卦,便忙喊道:“让我去吧,否则就算你们今日救了我,也救不了我的心。” “流苏,你不要犯糊涂!你身后之人,可是江湖上穷凶极恶之人,你明不明白?”安鸿宇不由得大声喊道,唐程,唐门掌门之子,据传天赋异禀更青出于蓝,他曾经那些下毒杀人的手段,闻之丧胆。 若是流苏跟这样的人走了,连给他做药引都不够! 安鸿宇想到这里便只觉得触目惊心。不行,他一定要拦下唐程和流苏。龙吟本来呼呼作响,突然就停下来没有了声音。 这变化令所有人都觉得奇怪,纷纷朝着龙千玺看去。 ********************** “你真的要跟他去?”龙千玺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这一次满满是无奈。白流苏坚定的点头回答:“是。” “就算他会害你丧命?” “但是他会带我找到泽言的解药。” “你凭什么这么相信他?”未央不解问道。 “就凭刚才他没有直接杀了我。”白流苏淡淡吐出几个字。周遭的人都愣了愣,的确他们都来得太晚了,若是唐程真的想杀白流苏,他们现在根本就见不到活的白流苏。 可是邪派中人,大多阴晴不定,现在不想杀,可不代表以后不想杀。白流苏偏头对唐城道:“放开我。” 唐程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放开了白流苏。白流苏得了自由,立刻朝着白致远的方向跪倒。 “泽言是我最亲的弟弟,当日送泽言去松寒书院读书是我的主张,若非我当日坚持,就不会有今日。至于泽言为何被害,想必爹爹和舅舅心中已然明了,事出有因,若非我与那位起了冲突,便不会又今日恶果。若这一切流苏不能偿还,我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白致远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白流苏又继续道:“今日一去是女儿心甘情愿,与其带着愧疚活着,不如涉险一把。父亲,女儿至今未曾求过您答应我什么,今日女儿第一次求您,求您让我去吧。” “流苏,你可知道你与谁同行?你可又知道这世间何其险恶?你才十一岁啊!”白致远说着说着只觉得胸口痛到麻木,他堂堂七尺男儿,为何总是护不了自己的妻女?突然他目光如炬看向唐程:“不如让我跟你去吧!用我换下我女儿!” 唐程嗤笑一声:“你?不够格。” “你!”白致远憋着一口气,现在女儿在他手里,自己不能轻易惹怒了这个大魔头。 “白流苏,我信你。”龙千玺突然轻轻说道,这话却让在场人全都听得分明。未央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向龙千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龙千玺不顾未央的惊讶,一扬手,他带来的人系数退离。唐程正惊讶着,突然觉得一道剑气冲着眉心而来,他连忙一拍土墙,扬起一道雪挡住,可是终究未能挡住,还是被这剑气所伤。 那剑气正是来自龙千玺的龙吟,尚未出鞘的龙吟。 “龙吟,果然厉害!”唐程的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还有一句他忘了说,不愧是,龙千玺。 “唐程,你若敢伤她,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龙千玺一身霸气,没有人不相信。就冲着方才只是剑指唐程,便震断了唐程的一根肋骨。 “看样子我才是最吃亏的人啊,怎么就摊上你这个大麻烦?”唐程不由得苦笑,看着面前还跪在地上的白流苏。 龙千玺做出了让步,并不意味着其他人会让步,可是到底抵不过死心眼的白流苏,安鸿宇深深叹了口气,将手中一物掷向白流苏。 “万事有舅舅。”(未完待续) 158、缓兵 白流苏伸手接过安鸿宇丢过来的物什,只见那是一个银质的哨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除此之外那正中央的安字,分外的显眼。安鸿宇不说白流苏也能明白这个哨子的重要性。她对着安鸿宇重重一拜“谢谢你,舅舅!” 白致远还要再说些什么被安鸿宇拦住,冲他摇了摇头。“唉~”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握紧了拳头。 实际上安鸿宇并不是真的答应了白流苏的请求。他甚至唐程以及他背后唐门的秉性,从来没有江湖道义可讲。唐程又是个变化无常的人,流苏跟他呆在一起,指不定什么时候会丧命。但是这孩子现在这般倔强,一时陷入了僵局。假如唐程一个不耐烦打算来个鱼死网破,牺牲的便是流苏了! 所以他才会把哨子丢给白流苏,假装是答应了白流苏的请求。其实白流苏虽然猜对了这哨子的用途,却没有猜对安鸿宇的用意。安氏的生意如今遍布大庆的各个角落,即便是极寒之地,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安氏生意的存在。 一旦白流苏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吹响了哨子,与安氏的人取得了联系,那么安鸿宇就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知道白流苏的消息,这样就可以在最恰当的时候,趁唐程不备,将白流苏救出来。未央深深看了安鸿宇一眼,他自然是看明白了安鸿宇的缓兵之计。 只不过唐程也不是那么傻的人。他颇有些深意的目光朝着安鸿宇的方向扫了过去,然后又十分傲然的看向天师未央,懒懒道:“人家亲爹亲舅舅都答应了。你还要拦着吗?” 白流苏看向未央,带着恳求的语气道:“阿央,你应知我。” 这一句“你应知我”让未央终于妥协了。他想起当年带着还年幼的白流苏在上京最高楼的屋顶上看月亮看星星的事情来。 那晚他们平躺在屋顶上,未央正教着白流苏看天上的织女星和牛郎星,偏在这时候白流苏扑棱着要站起来去摘星星。未央一个措不及防,等白流苏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不稳差点从百尺高楼上滚了下来。 未央及其严肃的警告白流苏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可是就在那个时候。小小的阿苏竟然非常认真的告诉自己,“你应知我。不该拦我”。 现在白流苏又说了这样的话,未央下意识的纵马后撤,他是最懂她的人,不管阿苏做什么事。他永远该是站在她背后,支持她保护她的那个人。 如今亦是如此,即便他不甘心,即便他知道阿苏做的是错的事。 “阿苏,保重!” 未央说完这句话便转过身去,他可不愿意亲眼看着唐程把白流苏带走。白流苏“嗯”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又捡起地上的包裹,冲唐程道:“走吧!” 龙千玺缓缓抚摸过龙吟的剑身。看着唐程和白流苏的身影消失的越来越远。未央纵马来到他的身边问道:“唐门的人一向轻功了得,你的人确定不会跟丢?” “若是跟丢,那便提头来见!” 安鸿宇这时候安慰白致远道:“女儿大了。管不了了。” ******************** 白致远眼中隐隐有泪,他突然强烈的渴望着权势渴望着力量,如果他不是个小小的五品郎中,而是个一品大员,那些想要害他白家的人恐怕得掂量掂量吧!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白流苏被唐程带走这件事传入了很多人的耳朵。其中便有太后。前几日辽国信者传来长公主怀玉的消息。说怀玉一到辽国便染上了风寒,整日郁郁寡欢。幸好辽国大王子并没有因此冷落怀玉,一直为怀玉寻医问药。 但是这并不能让太后心中的愤恨缓解几分。她仍旧下死令彻查当日围场害的怀玉惊马的真凶。这时候秋分手里的人带回了关于白流苏的消息,才让太后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这个丫头留不得,如今已然锋芒毕露,长大了还能得了。没想到她竟然傻傻的跟着唐程走了。” 太后虽然久居深宫,但是她的人却比白流苏培养起来的罗网要庞大的多,对唐程的事情也是很熟悉。都知道唐程是唐门中数一数二的用毒高手,更重要的是唐程的脾气秉性殷勤不定,他虽年纪不大,但是少有喜欢做的事情。 江湖传闻唐程有三件喜欢做的事情,这第一件事是睡觉,第二件事是喝酒,第三件事便是杀人。虽然他一年只做一次交易,可并不代表他一年只杀一次人。更加恐怖可怕的是,他杀人的方式,迄今为止,还没有重复过。 太后自然认为白流苏命不久矣。虽然这个小姑娘她仅仅见过几次,但是却对白流苏极其膈应,现在不用她出手,有人就帮她解决了这个隐患,她如何能不高兴呢。 战王府中,龙千玺静静站在书房的案几前面,桌上则铺着一幅绣品,若不是外头守门的护卫守了一天,恐怕是没人知道他们的神王殿下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一天之久了。而除了龙千玺就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盯着这幅绣品已经一天之久了。 这幅绣品看上去十分精美,不过绣上的花样却很简单,一只红色的蜻蜓轻轻停在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上,栩栩如生。 临近日暮,龙影前来禀告白流苏和唐程的行踪,距离白流苏和唐程离开上京已经过去了十天的功夫。白流苏雇了马车,跟着唐程一道,迅速出了上京,现在距离上京千里之外了。好在他们的脚程比起战家军来并不快。 而且这一路两人走得都是官道,唐程似乎并没有要甩开龙千玺追踪的意思。龙影汇报完最新的情况便知趣的隐身离开。偌大的书房中,又再次剩下龙千玺一个人,他竟不自觉的抚上那副绣品,想起在燕北的一幕幕画面,唇角微扬。 他甫一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爹爹就病重,从小到大,大家都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小王爷,没有人敢轻易跟他说话,所以说,今日他冷傲的性格,也和小时候的成长有着莫大的关联。但是龙千玺注定非凡,所以他没办法和凡人成为朋友,于是这颗心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起过波澜。 直到遇见她,这世间万物都和他,有了联系。 ****************************** 唐程十分大爷的躺在华美的马车中睡觉。说起来白流苏果然是千金大小姐,总是不会让自己吃苦的。他身下铺着貂绒的软被,车内美酒佳肴应有尽有。他十分没有形象的咬了一口鸡腿,然后对着白流苏赞许道:“没想到你还是有那么点用处的人。” 白流苏对着唐程翻了个白眼,这会儿她非常不想和唐程说话。说实在的她已经怀疑自己跟唐程一道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现在马车虽然离开了上京,但是这个方向,却是一路向南! 照这样下去只可能到达江南,怎么可能到达极寒之地?白流苏问起唐程,他竟然没脸没皮的玩起他那只五色斑斓的蜘蛛,吓得白流苏不敢靠近。之后就懒散的回答道:“小爷又没说立刻带你去极寒之地,我现在就想去江南逛逛,你要是不愿意,现在就走。反正要死的也不是我的弟弟。” 没有办法,白流苏只得舍命陪无赖。恨的是咬牙切齿。百无聊赖的白流苏缩在马车一角,从兜中拿出一个锦囊来。其实她跟唐程离开北市雇了马车出城之后,没料到在官道上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白流苏非常熟悉的人,马车停下,唐程见了也不由得尊敬的称了一声:“一灯大师。” 一灯点头算是回礼,他对着白流苏道:“流苏,此行是你命中第一个劫数,为师赠你锦囊一枚,不到万不得已,切记不可打开!” 师父的话到现在还回响在白流苏的脑海当中,一灯大师神算之功和未央齐名,可是为什么师父不肯直接告诉自己,往后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呢? 唐程本来要闭目小憩一番,突然瞥见白流苏拿着一灯大师送的锦囊发呆,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诱哄道:“白流苏,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锦囊里装了什么?” 白流苏立刻警觉的握紧了锦囊防止唐程突然想要来抢:“师父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拆开锦囊。我不知是不是会惹来滔天大祸,但据我所知,你唐程也是个极其讨厌惹麻烦的人,不是么?” “是是是,你说得对,惹上你这个大麻烦对我来说,就够麻烦的了!”唐程本来升起的好奇心就这样被白流苏打压了下去。无聊的闭上了眼睛。而白流苏却不想睡,不由得预想起了往后的路。 唐程说要去江南,为了弟弟她就得陪着,可是她的时间可并不多,仅仅三年,万一唐程要在江南带上个三年五年,或者他要老死江南呢?不行,她不能这样的被动等待。她要找到唐程的破绽!她要找到唐程的把柄! 这件事早在从白府出来的时候,就一直在白流苏的脑海中盘桓了许久。她的那只小包裹可并不简单。虽然没有料到唐程会带她走,但是她早有防备的带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 唐程的呼吸声似乎逐渐平稳,白流苏慢慢的拿出包裹,拆开盘算,检查是否有所遗漏。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越来越靠近江南,连天气都逐渐变得暖和起来。(未完待续) 159、状书 白流苏的包裹虽然不是百宝箱,但是里面的东西却非常的有用,其实虽然如风如雪并不知道小姐的计划,但是有一个人却知道。这个人就是如花。如花其实是风花雪月中武功最高的,同时又是四个人当中最为忠心的。 她的忠心甚至达到了没有主见的程度。白流苏用来包包裹的绸布,上面其实涂了一层特殊的香料。这种香料人闻不到,但是这世上有一种鸟却可以闻到。巧合的是白流苏正好养了这样一只鸟,叫做信鸟。 信鸟不仅可以闻到这种香料的味道,而且更加强大的是,不管有多远,信鸟都可以追踪这种味道。所以从一开始如花就带着信鸟不远不近的跟着。就算是白流苏自己也发觉不了。无形中保障着白流苏的安全。 但是如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除非白流苏给她发出讯息。因为这样的绝密的事情,越是少一个人知道,白流苏便越是安全几分。 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乃是从白牛媳妇儿那里得来的几件灵药。白流苏十分谨慎的将五种药品摆放在一个带锁的楠木小盒子当中。其中有两瓶是救命灵丹,两瓶是致命毒药,第五瓶乃是半份解药。 唐程是用毒高手,但是白流苏的这两瓶毒药乃是神医门最得意的作品,两大世家相撞的时候,到底谁更厉害呢?白流苏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只不过现在时机未到。另一件东西便是白流苏备下的银票了。 她两世为人都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受过什么皮肉之苦,但是她又不傻,深深知道银子的重要性。不过现在有了舅舅的银哨就算是没了银票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四海之内。皆是安氏的产业啊。 白流苏想着便慎重的将银哨放到了包裹当中。又将师父给的锦囊放了进去。郑重的捆了好几层。就在白流苏极其认真的干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唐程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不用捆这么紧,有我在,还没人敢打劫你。” “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白流苏颇为不客气的说道。她并不意外唐程的声音,像他这样的江湖中人,怎么可能轻易在她面前熟睡呢? 突然马车一顿,车夫在外头扬声道:“小姐少爷。天色晚了,我看咱们在前头的小镇安置吧。不然过了这个镇,可就没有客店了!” 这位车夫是白流苏临时雇来的,所以他并不知道白流苏跟唐程是什么关系,还以为他俩是亲兄妹。这位车夫是个年过五十的老汉。早年家中欠了地主的租,一家人饿死的饿死,离散的离散,只剩下老汉一人,所以这老汉才给人当起车夫,天南海北的跑。 不过白流苏看中的也正是他的经验丰富。唐程伸了伸懒腰抢道:“住下住下,我可不是赶路的人!” 白流苏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对车夫道:“那就找家上好的客栈歇息吧!” 唐程翻过身去继续睡觉,只是心里升起奇怪的感觉。这小丫头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动不动就对他翻白眼,就不怕自己一不高兴就把她捏死么? ************************** 这一头唐程和白流苏在去往江南潇洒的路上。另一边安鸿宇对白致远和安氏道出了自己的谋算和计划。这才让白致远夫妻二人稍微放了点心。 “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保护好泽言还有好生照顾九妹,莫要辜负了流苏。”安鸿宇看了一眼摇篮中熟睡的九妹。 因为这个小婴儿出生的时候就有九斤重,所以安氏便给起了个乳名叫做九妹,为的是好养活。说来九妹也和寻常婴儿大大的不同,除了出生那一晚哭过之外,并没有再哭过。除了吃奶。便是整日整日的睡。 虽然才过了十几天,可是这身形却比一般婴孩大了不少。长得也极快。安鸿宇隐隐觉得妹妹生的这个小女儿将来也一定不是什么平凡之人。安氏叹了口气,又将摇篮推了推,让受到惊扰的九妹安稳下来。 “我们一家初到上京,待人和亲,为何上苍如此待我,这苦难一重接着一重。”安氏说着说着又要眼泛泪花。白致远心疼的将安氏拦在怀中,由着妻子靠在自己的肩头呜咽起来。他心中的怒火也渐渐燃烧:“安兄,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了!” 安鸿宇赞同的点头道:“我自然是不会让那郑明月好过的!”十几日前安鸿宇便将一纸状书递到了衙门,同时又将状纸递到了云王府老王妃那里。此后安鸿宇没有再进行什么大动作,只是每日和白致远一同应诏入宫伴驾,哄得皇帝开心,屡屡获得许多赏赐。 其实安鸿宇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等那个从鬼门关走一遭的小厮恢复,并且继续搜罗有力的证据。二来是想看看云王府对待郑明月的态度,这云王府若是替郑明月撑腰,那么他必须要有更多的准备,若是云王府想要置身事外,即便郑明月背后有个郑王府,他也一样能叫这蛇蝎心肠的妇人不得安生。 那一日云王妃一收到状纸便大为震惊,连忙差人叫来了郑明月,老王妃将那些丫头婆子全都支了出去,这才声色俱厉的对郑明月吼道:“跪下!” 郑明月心一慌,便直接腿软跪倒在地,但是下一瞬又立刻明白过来。好个安鸿宇,把状纸递到老王妃这里,无非是想离间她和老王妃的关系罢了,这个时候她决计不能让安鸿宇得逞! 老王妃果然将一纸状书甩到郑明月面前,厉声问道:“你给我好好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不是都是真的?!” 郑明月从容的将状书拿过来一看,只见上头状告她郑明月不守妇道,谋害她人闺誉云云,证据确凿。字字句句写的铿锵有力,状纸上把郑明月说的天理难容,使人读来就对郑明月深恶痛绝。 “母亲,媳妇儿冤枉啊!试想我堂堂云王府的长媳,堂堂郡主,用得着跟一个小丫头为难么?毁她清誉对我又有什么好处……”郑明月立刻喊冤起来。 只不过云王妃很快就打断了郑明月的话,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应该是对想容有什么好处吧?” ******************* 云王妃平日里看似人云亦云没什么主见的样子,实则却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否则云王爷不可能娶她为正妻。只不过人年纪大了,不愿搀和小辈之间的拉扯。但是若有谁敢毁了云王府的名声,给云王府蒙羞,她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本来对于郑明月,云王妃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是郑老四的女儿,又是个极其聪慧的,除开她那容不得一根针的小心眼,这样出身的人主持她云王府的中馈,其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老王妃没有料到郑明月把主意打到了神王殿下的身上。她这个媳妇儿就是从来没有跌过跤,便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本来想容若是能嫁给神王殿下自然是极好的事情。但是自从孙女跟白家那个小丫头杠上之后,她便留心起白家那个丫头来。老王妃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王妃,想要知道一些事情自然是轻而易举。 但凡是白流苏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有神王殿下的踪迹,神王殿下的心思显而易见。那日中秋之夜,想容到底去了哪里,难道真的能瞒过云王妃么?怎么可能! 云王妃深知依照郑明月对云想容的盲目宠爱,她定会千方百计为云想容谋算,本来她是想要敲打郑明月一番,没想到事情来得比她预想的还要快。郑明月已然对白流苏下手了。 任何一个婆婆都不希望自己的媳妇儿超出了自己的管控,哪怕郑明月是王府嫡女,只要她嫁到了云王府,她的身份就是云王府的长媳。所以老王妃如何不气呢! 她转过身来望着跪在地上,依旧装委屈的郑明月道:“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郑明月心中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老王妃是真的动怒了,忙抬头解释:“不是的,我……” 老王妃不怒反笑:“你能耐大了,你以为毁了那白流苏的清誉,让她被龙家那小子厌弃,就能让想容顺顺利利的嫁进战王府了?你以为没了一个白流苏,龙家那小子就肯娶想容?” 云王妃只觉得这个长媳不是一般的蠢,做事竟然还把把柄给人留下,现在捅出天大的篓子,却算到了云王府的头上。 而安鸿宇更是打了云王府一个措手不及,这状纸一递到衙门,便在上京传开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说道云王府长媳毁人清誉的事情,甚至有说书人把这件事情编成了故事,整日整日的在茶馆酒肆里头说道,使得这件事总是不会被人们遗忘,反而是越说越新! 那日老王妃罚了郑明月在祠堂抄写一夜的经书,便是云战带着云想容求情都没有用,老王爷听了此事也是极其震怒。云战只觉颇为失望,二房三房非但不帮衬说话,反而埋怨明月惹是生非,给王府添乱,也有损孩子们的名声。 郑明月被罚跪祠堂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郑王妃的耳朵里,她叹了口气,女儿终于还是做了这件事。(未完待续) 160、官司 过了十几天,庆帝都听闻了这件事,特地委派了衙门彻查此事,百姓们一时都在议论,这新贵国公爷对阵老王府,到底是谁有胜算? 云王府中,郑明月自从在冰冷的祠堂中跪了一夜之后,就体力不济生了病,郑老王妃借着探病的由头,来看女儿。老王妃进入内室,挥退了侍奉的丫头婆子,只见郑明月时不时咳嗽几声,见母亲来了,勉强支撑着要起来行礼。 郑老王妃见状,连忙摆摆手道:“行了,你都病成这个样子,还管那么多虚礼做什么?”郑明月无奈叹息道:“不是女儿做作,如今王妃上下多少人看着女儿呢。”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我多次劝你不要想当然,你可曾听进去半句?现在听说那白流苏跟着唐门的掌门之子走了,你可见龙家那小子对想容看过半分?” “只要白流苏那丫头一死,想容迟早能嫁神王殿下!”说起自己的女儿,郑明月就是难以掩饰的自豪。老王妃叹了口气,这一跤只怕不跌的狠了,女儿就不会长记性。老王妃继续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对白家都做了什么?” 在亲娘面前,郑明月没必要再隐瞒,再加上现在云王府上下,除了夫君云战还跟她一条心,她就没有旁的倚仗了。所以她现在必须抓住娘家这个依靠。于是在郑老王妃的几番询问下。郑明月将自己如何跟唐程交易给白泽言下毒,如何引流言毁坏白家名声,又是如何再施连环计毁白流苏清誉的事情。悉数告诉了郑老王妃。 末了,郑明月还愤愤道:“本来计划是天衣无缝,偏偏那小厮太不中用,连个流言都散布不来,叫安鸿宇拿住了把柄。母亲,我的声誉不重要,我只怕影响了想容。她快要及笄了,这个节骨眼上……” 郑老王妃哼了一声。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她这个宝贝女儿说重话:“当初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想容的声誉。若是这场官司败了,莫说你让云王府蒙羞,便是想容日后都再难抬头!” 郑明月听得心惊。忙拉着母亲郑老王妃哀求道:“母亲,救救我!这官司孩儿决不能输啊!”老王妃又禁不住叹了一口气,没敢再把她打听来的消息告诉郑明月。 那个被郑明月下令处死的小厮被龙千玺救活,又秘密移交给了安鸿宇,经过这十几日的休养,小厮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加上这几天他能说话了,又把他所知道的郑明月和唐程之间的交易告诉了安鸿宇。 所以在这十几天里,安鸿宇根据小厮的话又搜集到了更多的人证物证。现在就只等着衙门受理此案。郑老王妃心里清楚,这官司一打起来,女儿想赢真的很难。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安国公和谈。无论是何种方式私了,都不能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这个官司不能打,趁衙门接案子还有几天的功夫,你赶紧叫云战跟安鸿宇和谈,务必私了此事。”郑王妃劝道。 ********************* “凭什么让云战去找那安鸿宇和谈?堂堂王府还压不过一个没实权的国公府了?”郑明月就像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的看着郑老王妃。 “没实权?你别看皇帝撤了他帝阁阁主之位。就以为他没实权了?我问你辽国大王子来时,领着百官接见的是谁?我再问你云战的品级在他之上还是在他之下?这些日子他频频讨得圣上的欢喜。实权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圣上一句话罢了。你云王府上下,又有谁是有实权的?” 老王妃一番话彻底给郑明月当头一桶冷水,她只顾着别人的劣势,却忘了,云王府自己又何尝不是落日余晖呢。云战和几个兄弟在朝中品级虽然不低,但个个都是闲职。即便云战老大不小了,皇上也没有历练他的意思。 “那要不,让夫君跟安国公谈上一谈,只要他撤诉,我愿负荆请罪!” 郑明月最大的优点就是该当乌龟的时候,就当乌龟。她这个人性格便是恃强凌弱。云战下了朝之后,郑明月将今日老王妃带来的消息还有办法悉数同云战商量了一遍,他叹了口气,一拍大腿:“你看你办的好事!” 虽然对郑明月满满的怨气,可是为了女儿想容,云战不得不按照郑明月说的去办。如今的郑明月令云战觉得陌生起来。总觉得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刻薄之气。见她如今病怏怏躺在床上的样子,就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摆了摆手道:“今晚我还有事,就宿在书房了,你好生休息吧。” 郑明月点点头,便打发丫头送云战离开。刚出了院子,云战便摆摆手让丫头回去,带着小厮抬脚离开,可这奔的方向却是方姨娘的院子,而不是他口中的书房。 经过长途跋涉,白流苏和唐程终于到达了江南地界。不过好在唐程并没有真的要游山玩水,而是到了一个地处江南,却又偏远的水乡小镇。白流苏正要吩咐车夫把车赶到镇上最好的客栈,晚上便在客栈休息。 谁知道唐程摆摆手道:“来了此地,还住什么客栈啊!”一掀开帘子吩咐车夫道:“只管沿着这条大街一路往南走,见到一户人家挂着红蓝彩幡的便是我们今晚的住处了!” 车夫应了下来,便继续赶路。白流苏狐疑的看向唐程问道:“莫非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不成?”唐程懒洋洋的闭上眼睛道:“这里所有的人我都认识。” 白流苏撇撇嘴,觉得唐程一定是在吹牛,唐程亦不辩解,反正到了晚上白流苏自然就会知道了。这个小镇地方不大,很快车夫就找到了红蓝彩幡的一户人家。却原来这户人家是当地最大的人家。 唐程将一条旧腰带递给车夫,让他拿着去敲门。白流苏心里直犯嘀咕,凭一条旧腰带就想投宿,这不是想得美么? 谁知道那看门人一见腰带,立刻满脸堆笑问道:“是恩公回来了!你们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告诉我家老爷!” ****************************** 很快这户人家的主人亲自带着一种家眷来到前门迎接唐程,那场面不亚于钦差大人来了一般。白流苏就默默的跟着唐程进了府,又跟着丫头到了主人为自己安置的房间。 听丫头说,这个小镇名叫宝镜镇,因镇外的宝镜湖得名。几年前镇上的人得了怪病,是恩公的出现,拯救了全镇人,所以宝镜镇上的所有人都认识唐程,不管唐程到谁家都是这样的待遇。这户人家是镇上最大的人家,主人家姓李,人都唤他李员外。 白流苏撇撇嘴,颇觉意外。想不到唐程竟然还能慈悲大发,救了一个镇子的人。恐怕这些人应该是不知道唐程的真实身份。就像当初她要是知道唐程是董大人的门生之一,打死也不会让泽言拜董大人为师,更不会让泽言去松寒书院。 小丫头一副满面春风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因为什么。白流苏想一个人静静,便挥挥手,将人打发了。那丫头倒也知趣,福了福礼道:“小姐,奴婢名唤水儿,就在门外守着,有事儿您叫我一声就成了。”说完便真的退出了门外。 李员外家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白流苏的房间和唐程的房间倒是紧靠着。本来男女有别,可是唐程非对李员外说这位随行的姑娘有恶疾,突发起来要人命,所以他得住在隔壁,好有个照应。非常时候,人命要紧。李员外当然是答应了。 白流苏听着唐程的破借口气的满脸通红,若是眼刀能杀死人的话,那现在唐程一定被自己给千刀万剐了。李员外本来还有些怀疑,见到白流苏突然红彤彤的脸,立刻就信了唐程的话,当下给两人安顿了房间。 未免唐程在哪个不知道的地方监视着自己,白流苏也不敢做什么小动作。只得坐在床上发呆。她离京之时,尚有件事情没有来得及办,那就是给郑玉书一个教训。也不知道舅舅彻查散布流言的事情,有没有个结果了。 上京近来一直被人们说道的事情终于一锤定音。云战虽然多次找了安国公还有白致远和谈,可是两人态度十分刚硬,只说为了白流苏的清誉,衙门相见。太后和皇帝乐见这两家斗得两败俱伤。 果然衙门审理此案,因着人证物证俱在,衙门外头站满了围观了老百姓,郑明月称病没有到场,堂上只有云战一人。 这案件审理的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因为证据确凿,云战几乎连辩驳都不可能。加上之前郑明月并没有对自己和盘托出。当他在堂上得知郑明月的所作所为,不由得寒毛倒数,这就是日日夜夜陪在他身边的枕边人啊! 审理案件的府尹判了安鸿宇胜诉,云战无话可说,当着众人的面,给白致远还有安鸿宇赔礼道歉。这案件的结果立刻就在上京炸开了锅。 云战铁青着脸拂袖而去。云老王妃听了消息,立刻剥了郑明月的中馈大权,将她囚在房中,抄写经书。(未完待续) 161、码头 “哪里料到,王府当中竟然有这样的败类啊。” “你少说几句,人家现在依然是王府长媳呢!” “这种人,我可不敢与之深交!” “啧啧!当真是人面兽心!” “啪!”云想容将手中的茶杯重重落在案几上,一旁的丫头婆子身子俱是一抖。近来小姐的性子愈发的暴躁了,她们可不敢招惹。说起来,自从云王府吃了官司之后,母亲中日满面愁容,把自己关在房里抄经。 云想容突然觉得自己从高高在上的王府嫡女,一落千丈成了人人眼中的蝼蚁。那些原本与她要好的上京嫡女个个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今日同祖母讨饶,出来散心,哪知道不过是在茶座喝茶,也能听到隔壁雅间的人对母亲指指点点。 她心中更加烦闷起来。不由得怨恨起母亲来。若母亲当初不多事,不闹出这些来,今日她就不会过得如此窝囊,她照旧还是那个人人羡慕的王府嫡女,人人仰望的天才童女。可是现在呢? 原本她尚未及笄,上京的贵妇们便已经跟母亲打听她的生辰八字了,现在她的处境,比起当初毁了容的郑玉书还要不如。一向心高气傲的云想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说起来这一切都是白流苏造成的! 这个害人精,自从她出现在自己视线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无时无刻不在倒霉,无时无刻不在失去。现在倒好。她倒是远走高飞躲到天边了!不过听说她那个弟弟得了失心疯,很快就要死了,也算是老天爷开眼。终于干了件对的事情了。 云想容一会儿铁青着脸,一会儿又露出笑容,看的一旁的丫头们心中直犯凉,小姐莫非是魔怔了不成? 远在宝镜镇的白流苏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把刚要端茶点进来的水儿吓了一大跳。白流苏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笑道:“是不是吓到你了?” 水儿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随即岔开了话头道:“小姐。这是我们镇特有的果子,您尝尝看。” 白流苏向着那果子看去。只见红艳艳的散发着一种不知名的芳香,煞是诱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拿果子。谁知道指尖刚碰到那果子,瞬间就被唐程拿了去。这人风一阵的出现在她身边。着实把白流苏吓得不轻。 “莫非你是鬼魅不成?”白流苏捂着胸口瞪着唐程。谁知唐程并没有回答白流苏的话,反倒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丫环水儿道:“以后切记,这种果子不能给她吃,她身上的恶疾,一吃这种果子就要立即发病!” 水儿听了吓得脸色大变,忙颤抖着跪下来跟白流苏道歉,白流苏又瞪了唐程一眼,这人真是吃饱了没事,专门吓唬人。只得好言相劝让水儿把果子端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白流苏和唐程两个人。唐程十分不客气的对这果子嗷呜就咬了一口。立刻香气四溢,弄得白流苏都有些馋了。 “这果子,全镇人都能吃。唯独你不能。” ***************** 白流苏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在思索着唐程方才的话,凭什么那么好吃的果子她就不能吃了,难道这一回唐程又是在耍自己不成?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愤怒的瞪向闭着眼睛的唐程。 说来古怪,唐程就像是长了第二双眼睛一般,在白流苏瞪向他的瞬间就幽幽的说道:“我看你是活腻烦了。再瞪我就毒死你!” 白流苏已经习惯了唐程动不动就宣称要毒死她的威胁,继续瞪他:“毒死我?我又怎么会让你好过!别忘了在上京北市。龙千玺是怎么伤你的,我死了,多的是人替我报仇!” 唐程的眼睛突然睁开,腾地坐起来,同白流苏的脸对脸,只有一拳的距离,逼得白流苏不得不靠着墙壁。突然觉得这个马车的空间实在太过狭窄了。 “白流苏,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龙千玺?” 唐程的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白流苏平静的心湖。从前她一直回避的问题,一直不愿意花时间去想的事情。龙千玺这个人在她的眼中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令人敬畏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龙千玺会喜欢上自己。 直到到上京之后,种种事情让她不能再继续装傻下去,但是自己对龙千玺又是怎样呢?白流苏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她重生之后,便对男女之情绝望。龙千玺,可惜上辈子,我未曾遇见你。 想到这里,白流苏的心又静了下来。冷冷回答道:“我喜不喜欢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唐程觉得无趣,又继续躺下,缓缓道:“可惜可惜,一个威风八面的战神,竟然会拜倒在你这个小女子的石榴裙下。可惜可惜。” 白流苏不理会唐程的挖苦,坐直了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唐程弯了弯唇角笑道:“去一个龙千玺的龙影追不到的地方。”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外面的车夫道:“少爷小姐,我们到了。” 白流苏的心里突然泛起了嘀咕,她亦猜测过龙千玺是不是会派了人跟着自己,没想到唐程早就知道了。不过好在唐程似乎不知道,一直追踪他们的,还有如花。 一大早唐程便催着出发,马车早就驶出了宝镜镇,她掀开窗帘打量,只见马车停在一个码头。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水,风很大,四周完全没有人迹。白流苏回头看唐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确定你没有走错?” “当然没有走错。”唐程继续躺在马车里,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白流苏只好枯坐这会儿陪唐程一起等待。不由得小声抱怨:“就这样还想摆脱追踪真是痴人说梦。” 说来奇怪,这次唐程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回嘴。而是自顾自的闭目休息。两人一直等到了天黑,可是四周依旧没有什么动静。入夜,唐程吩咐车夫往回赶。 此后唐程每日清晨带着白流苏来此处等着,天黑就返回,白流苏一开始以为唐程是在耍自己玩,后来渐渐觉得个中定是有什么玄机,不由得警觉起来。后来跟唐程来这无人的码头时,总要把包裹中重要的那几件物什贴身藏着。 ***************** 就这样一直过了六天,终于在第七天的晚上,正当唐程准备吩咐车夫返回的时候,对岸突然有了几声尖锐的声响。绝不是鸟禽发出的声音,白流苏立刻坐直了,紧张的望着唐程。 相反唐程倒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跳下马车,站在码头,对着虚空大声喊道:“妙手空空!好久不见!” 白流苏掀开帘子环顾四周,企图寻找唐程口中妙手空空的身影。可是四周乌漆墨黑,对于白流苏这种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来说,想要看清一个人本来就很难了,更何况要看清一个轻功绝顶的人。 唐程刚说完这句话,那人尖锐的声音便在空中响起:“姓唐的!你居然还有胆子过来!真当我妙手空空那么好欺负不成?!” 白流苏心中暗道不好,原以为唐程等的这个人会是他的朋友,谁知道他等的人居然是跟他有过节的人。不由得心中叫苦,你自己去送死,干嘛要把我搭上啊!唐程站在马车外头,自然看不见马车里白流苏嫌弃的表情。 不错,他等了七天的人,正是跟他有过节的天下第一神偷妙手空空。说起来,这过节也是因为唐程年少时,自负轻功天下第一,便对妙手空空下了战书,决心要挑战妙手空空。正好那几日妙手空空也很闲,便答应了下来。 结局自然是妙手空空赢了。唐程那是血气方刚,一个不高兴就给妙手空空下了个毒,把妙手空空的脸给毒烂了。好在妙手空空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深入唐门总舵盗回了解药。这才救了自己。 这一次唐程堵在他家门口七日之久,实在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妙手空空决定这一次一定要给唐程好看,突然他发现马车中似乎还有动静。便立即一个飞蝗石试探而去。唐程眼疾手快,立刻将手中的果子一扔,挡住了妙手空空的飞蝗石。 空中又传来妙手空空的尖锐的大笑:“看来这马车中一定是个女人。想不到你唐程也有软肋。好!简直是太好了!” “软肋?呵,那是什么东西?”唐程轻蔑的笑了笑,转而对着东南方向喊道:“你再快快不过我的眼睛,都看到你了,还不下来。是不是等着我再给你下个毒?” “臭小子!你不要太狂妄!”妙手空空恼怒道。 唐程不愿意再过多浪费时间,便直言道:“我可以给你解药,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的确,当年妙手空空虽然盗得解药,但是只挽回了他的容貌,却没能挽回他的声音。所以现在他的声音就像乌鸦一样的尖锐难听。 不过唐程既然肯给他解药,那就说明,他提出的事情也是很难办,所以妙手空空依旧没有显身,而是小心的问道:“什么条件?” “带我们去你的密道!” 白流苏正努力贴着马车的墙壁,企图挺清楚妙手空空和唐程的对话,突然门帘一开,白流苏只觉得头一痛,便晕了过去。(未完待续) 162、密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白流苏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能感觉到此刻自己正平躺着,但是她没有急于睁开眼睛。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身处险境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暴露了自己。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白流苏感应到周围没有人了。这才睁开了眼睛。 此刻白流苏方觉得周围寒凉无比。哪怕她身上穿着狐裘。不对!她的狐裘呢?白流苏立时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自己,已经不见了来时穿着的狐裘大衣,现在只剩内里一件比较单薄的袄裙。难怪她觉得很冷了。 但是到底是谁把她打晕,又拿走了她的狐裘?难道说她果然是遇上了打劫?白流苏一遍努力回忆自己被打晕之前的画面,一边环顾打量周遭的环境。这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不仅仅是阴冷而已,白流苏还能听见水滴一滴滴坠落的声音,潮湿不已。 正当她要坐起来寻找出路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白流苏吓得立刻又躺平在冰冷的石头上。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我说你小子,也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啊!”又是那尖锐的声音,白流苏听出来这人就是之前唐程要等的人。完了,都怪唐程,现在不仅连弟弟的解药都没有拿到,而且害怕自己莫名其妙的搭了进去,白流苏是越想越懊恼。 隔着一道石壁,唐程被妙手空空五花大绑困在石柱上。一旁妙手空空则拿着一把锐利的匕首笑看唐程。只不过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唐程,并没有妙手空空想象的那般紧张。他嘴角一扬道:“论计谋,你永远都比不过我。我劝你快点百会穴。莫说我没有提醒你。” 妙手空空听了。立刻脸色大变,紧张的骂道:“你别耍什么花样,老子碰都没有碰过你,你怎么给老子下毒?” 唐程道:“隔空下毒又有什么难?只要我高兴,这风能替我下毒,水也能替我下毒。你要是再不放我,毒入五脏。便是我都解不开了。” 白流苏躺在石头上,听明白了外头两人正是唐程还有那个奇怪的人。正心中暗笑。唐程若是隔空就能下毒,这世上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呢?这么蠢的话,谁信谁就是傻子。但是妙手空空真的信了。因为他一按百会穴,果然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的毒?!”妙手空空气急败坏。直接将匕首抵在唐程的脖子上,锋利的匕首只要再往前一寸,唐程就一命呜呼。 这时候唐程突然笑开了“现在!” 妙手空空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原来方才唐程根本就不会什么隔空下毒,他只是为了激怒妙手空空,让妙手空空靠近,只要一旦接触上,那么这个毒,妙手空空就必中无疑了。 至于为什么妙手空空点了自己的百会穴会不对劲。那纯属从前下过得毒带来的后事罢了。唐程用毒从来霸道,因为他从来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妙手空空不得不照着唐程的话,为他松绑。 ******************* “就算我轻功这辈子都及不上你。可是你永远都赢不了我。妙手空空,还是乖乖的告诉我密道在哪把。”唐程一获自由,立刻动动被禁锢已久的四肢,语气颇有些洋洋得意。 妙手空空脸色立刻沉了:“你说的话我听不懂,什么密道,我只会偷东西。快把解药给我!”说完。妙手空空立刻虎着一张脸看着唐程,希望这表情能给唐程带来那么一些威慑。 可是唐程嘴角闪过讽刺。靠近洞中的火把处坐下道:“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知道某些人的陈年旧事。二十年前的妙手空空可是江南世家之中才貌双全的公子,可惜啊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还是个绝代佳人。” 白流苏觉得自己在床上躺不住了,原来这个奇怪的人叫妙手空空,竟然还有这样一番身世。又不知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他从浊世佳公子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呢?她不由得从石头床上起来,悄悄靠近石壁,听了一耳朵。 只听见妙手空空叹息一声:“没想到唐门不仅是下毒高手,还是八卦中的高手。”唐程不理会妙手空空的讽刺,继续说道:“只是尽管这绝代佳人的家世显赫,可偏偏你二人的世家就是有仇,所以棒打鸳鸯这种老掉牙的戏码就上演了。只是这戏架不住某个人的痴情,所以你才花了十年的时间,挖了一条密道。” 妙手空空苦着脸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那条密道的由来,就应该知道那条密道没什么稀奇,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何苦揪着不放?” 妙手空空私心想把密道作为一个秘密,永远的埋藏在心底。因为那个曾经的心上人已经故去,而这个密道里保留了他们太多太多甜蜜的往事,他不想有第三个人再进入这个密道。但是唐程今天是非要进去不可了。 “你怎么知道你的密道里就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毕竟天下没有第二条密道,可以直接从江南地界到达北部地界了吧?”唐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而白流苏一听,心中突然明白了。难怪唐程说要甩了龙千玺等人的追踪,原来世上竟然有这样一条密道的存在,但是外人不知道。所以他们就像是突然在江南蒸发。而别人万万想不到,他们已经到达了北部。 但是唐程是如何知道这条密道连接这江南和北部呢?一切要从八卦说起了,本来唐程也是无意中听他那个喜好八卦的爹爹说起,说神偷妙手空空有一手凿壁绝活,凿了一条穿越宝镜湖的密道,直通北部地界。 唐程也是没有想到,这条八卦,竟然有派上用处的一天。 妙手空空一愣,继而转身看向他道:“你就只是为了直接从江南到北部,所以在我这儿等了七天?” 唐程点了点头。 “你有病吧?从上京出来,这七天都够你走到北边了!”妙手空空气的怒发冲冠了。因为唐程在龙千玺手里带走白流苏的事情,其实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了。 ************************ 白流苏还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隔壁石室的灯火突然灭了,白流苏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再没有了声响。她推测这俩人大概是离开了石室。但是此时她并不敢离开石室,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就算她现在从石洞里逃出去,身无分文又人生地不熟的,让她去哪里呢?没过多久,石室的灯火又亮了起来,白流苏正要探出去张望,只见唐程和一个老头直接走了进来。这老头精神矍铄,眉目依旧留存着年轻时的俊朗。 白流苏推测,此人大概就是妙手空空了。唐程看了白流苏一眼,转而对妙手空空道:“你这顺手牵羊的习性就不能收敛收敛?你想把我的朋友冻死不成?” 妙手空空本来平息的怒气又腾地冒了上来:“我是神偷我又不是大善人,穿得那么好,就是用来让人偷的!” 无奈碍于唐程的眼刀,妙手空空终于不情不愿的把狐裘还给了白流苏。唐程继续道:“赶紧穿上,我们马上要下地道了。” 白流苏抽空问了一句话:“这里到底是哪里?” 妙手空空难得回答了白流苏的问话:“这里是宝镜湖地,你的头上就是宝镜湖!” 难怪她刚才一直听到水滴的声音,没想到她人竟然就在湖底。简直太奇妙了。想着这湖底稍微一个洞穿,就可能被活活淹死,白流苏又不禁打了个寒战。 两人跟着妙手空空,沿着一条湿滑的路往前走去。四周太过于安静和黑暗,让白流苏不得不紧紧跟着唐程,她突然抬头看他,问了憋在心里很久的一个问题:“为什么宝镜镇全镇的人都可以吃的红果子,我就不可以吃?” “你吃就会死!”唐程难得好心的回答白流苏的问题。 “为什么我就一定会死啊?她们吃了都没事,你别骗我了。”白流苏不相信唐程的话,以为唐程又是在耍她。 唐程头也没回,说道:“几年前,我来宝镜镇寻一味药,但那时候我不知道这药的药性如何,于是我便把与这药对抗的毒下在了宝镜镇的井里。你大概不知道宝镜镇只有一个井。所以全镇人都中了毒。” 唐程平静的叙述着。却让白流苏从头凉到脚。这个人果然是个恶魔,为了试药,就搭上全镇人的性命。后来的事不用唐程说,白流苏也能猜到了。他又给全镇人试药,全镇人以为自己先前的中毒时一种瘟疫。后来吃药好了,所以就是唐程救了他们。 可怜他们傻傻被蒙在鼓里,把下毒之人当做了救命恩人。自己现在却跟着这样可怕的人呆在一起,白流苏突然想到,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些云里雾里的宝镜镇百姓呢。明明唐程下毒害的弟弟痛不欲生,现在她却要步步紧跟唐程,去寻找解药。 白流苏半响不说话,唐程也不觉得奇怪。他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误以为所有人都善良。(未完待续) 163、魔王 三人很快来到了石洞的另一个尽头,只见一道石门出现在三人的面前,门两旁各自摆放着一座石狮子,石狮子的嘴里眼睛都是夜明珠。此外,石狮子的头顶还顶着一个巨大的夜明珠。白流苏不由得感叹,果然是为了心爱之人修建的密道,这一开头的气派就已经非同凡响。 其实白流苏不知道的是,妙手空空出身江南世家,家里有的是钱,这点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成为妙手空空,也是他那位心上人死去之后的事情。偷东西不过是他兴趣而已。但是能把偷东西这件事做到天下第一,此人的厉害也是可见一斑。 那石狮子和门上没有一丁点灰尘,白流苏心中暗想,此人定是爱极了那位佳人,否则何以日日门前打扫呢?妙手空空打开门,里面的景色让白流苏更加的惊叹。她原本以为里面应该是黑漆漆的一片。 谁知道这条密道竟然是这样的美丽!就连闯荡江湖多年的唐程也不得不觉得惊叹!里面三面墙壁皆是由水晶成片成片累积而成,而外面则是宝镜湖的湖水,水中的水草还有各式各样的鱼虾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妙手空空在密道每隔一丈的地方就放上一颗大夜明珠用以照明。难怪他不愿任何人闯入,这样的人间仙境,就是在这里住上几年,白流苏都心甘情愿。不过妙手空空可不想他们在密道里多做逗留。催促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跟我来?趁天黑之前你们还能赶北部。” “天黑?”白流苏惊诧的抬头。 唐程白了她一眼解释道:“你已经被妙手空空打昏一整天了。现在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了。”由于身处石洞当中,白流苏并不知道时辰。不由得暗暗埋怨,这个老头也太不通情达理了。 此后三人谁都不说话。也来不及看四周美丽的风景,只顾着埋头赶路,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终于走到了尽头。这尽头的大门竟然被寒冰冻住了。白流苏傻眼了,这怎么出去?难道要我们原路返回不成? 唐程倒是淡然了很多,既然妙手空空答应带他们进入密道,那么就一定有办法带她们出去。果然妙手空空拿出两条黑色缎带递给二人道:“把眼睛蒙上。”唐程依言照做。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人的底线是万万触碰不得的。 白流苏耳边只有叮叮咚咚敲击的声音。还有一些齿轮转动的声音,紧接着她就感觉到眼前刺目的明亮,然后就被人推了出去。两人连忙拉下缎带回头望去,可此时哪里还能找到半个像洞口的地方! “奇怪!这洞口还能跑了不成?”白流苏下意识的四处寻找。可是他们站在一块冰面上。四周一片平坦。 “不用找了,若是能让你找到出口,这条密道还能是天下第一密道么?”唐程无所谓的说道。一面又打量起四周来。他们二人现在正站在冰湖中央。因为冬天已经来了,而大庆北部寒冷更胜,整个湖面都结了厚厚的并,所以两个人才能安然站在湖面上。 ************************** “你难道要站到冰化了才肯罢休吗?”唐程挑眉看着四处转悠的白流苏。此刻白流苏还在好奇那个消失的出口。 “为什么会是天下第一密道?难道能比得上皇家陵园中的密道吗?”白流苏突然间变得不依不饶起来。 唐程也突然间有了耐心似的,开始给白流苏解释起来:“方才那密道中的景色你已经见过了,这世上只有四个人见识过密道中的景色。还有,这条密道的神秘之处就在于。除了妙手空空还有他的心上人,旁人永远都找到不到密道的出口还有入口。” “所以你才会等了妙手空空七天七夜,让他带着我们进入密道?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条件作为交换。让妙手空空答应带我们进入密道的?”白流苏十分困惑。毕竟妙手空空中了唐程的毒都不愿意带着唐程进入密道。 唐程耸耸肩,便朝着岸边走去,白流苏只好一步一个小心的跟在后头。走着走着,唐程开口说道:“很简单,像妙手空空这样死脑筋的人,只需要编一个故事就好了。”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岸边。白流苏低着头只顾着脚下,冷不丁撞在了唐程的后背上。鼻子一红,好痛。“你这人停下来怎么也没声没息的?”白流苏不由得抱怨了一声。唐程没有理会,只是转过身来带着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白流苏。 白流苏只觉得心里一阵发毛,因为一旦唐程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就说明他此刻心里一定想的不是什么好事。果然唐程开口说道:“我跟妙手空空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别看你看上去四肢健全的样子,可是再有五个时辰就要死了。我想带着你穿越密道,和你一块死在这北部寒湖,不再让世人打扰我们。怎么样?这故事是不是很凄美?” 白流苏不由得大翻白眼,她发誓如果还能再重生一次,她一定要躲着唐程远远的。这种人根本就不拿人命当人命,随口就诅咒她去死。唐程见白流苏这幅木木的反应立刻觉得无趣了。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无可奈何的白流苏也只好紧紧跟着。她心中想着唐程这个办法的确是将龙千玺还有舅舅的人都甩开了。自己来时没有带包裹,所有东西都贴身放着,所以信鸟也无法追踪到自己,现在她和如花也失去了联系。这个唐程,果然是聪明啊。 不过,只要能找到安氏的生意,就不愁联系不上舅舅,想到这里白流苏就觉得轻松了起来。可是唐程突然张口说的话打断了白流苏所有的希望:“你舅舅给你的哨子我已经扔了,往后你若是跟安氏联络一次,我就把你丢在路上,你的弟弟就等死。要不要听我的话,白流苏,你自己掂量掂量。” 白流苏不禁欲哭无泪,是谁生了这个混世大魔头,又为什么她非得被这个人百般折磨啊!此刻白流苏觉得自己跟一灯大师修行的淡然处世全在这个人身上消耗殆尽了。 *********************** 远在上京的郑玉书也正在烦恼当中。当她得知白流苏被唐程带走的消息时,立即赶到了白府,问询安氏消息。却没想到这消息竟然被安氏亲口证实。郑玉书不敢相信,阿苏竟然跟着一个大魔头走了。 安氏又告诉了郑玉书这些日子发生在泽言身上的事情,郑玉书才彻底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来安国公和白伯父跟姑姑打起了官司,郑玉书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姑姑搞的鬼。郑玉书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从前她只是单纯不喜欢姑姑和云想容嚣张跋扈的样子,却没想到姑姑的心思竟然是这样的狠毒,不惜一切也要让阿苏一家家破人亡。郑明月败诉之后,她设计败坏白泽言和白流苏名声的事情传遍了上京。 邓氏听了吓得命令郑明月不得再与云想容又任何来往。郑明月撇撇嘴,这次是爽利的答应了。她还巴不得跟云想容老死不相往来呢。只是阿苏走了以后,便没有个知心的人陪她玩耍了,所以她经常会去白府,逗弄阿苏的小妹妹九妹。偶尔遇到来串门陪安氏解闷的王氏母女,渐渐的同王思妍熟络了起来。 然而郑明月的事情尚未告一段落,一段阴谋正悄悄朝着郑玉书走来。她当然没有料到,太后把怀玉公主这笔账算在了郑王府的头上,而太后第一个要拿来开刀的人,竟然就是郑玉书。上次的毁容事件,最终还是让太后明白了过来,无论郑玉书从毁容到恢复容貌,这每件事的发生都非常的蹊跷。 而所谓一灯大师赐予的灵药,一灯大师从头到尾都没有张口证实过。所以这一切极有可能只不过是郑玉书的自导自演。想到这里太后便生气不已,一个黄毛丫头胆敢欺骗到了她的头上,也是不想活了!难道她以为躲得了初一,就能躲得了十五吗? 白流苏离开后不久,冬天很快就来了。每到冬天来临的时候,从属于大庆的属国,就会派王子或者是国王亲自来朝贺。这第一个到达庆国的,便是查尔汗王国的王子。一个长得极胖极胖的人。 郑玉书正拉着王思妍在首饰店里头挑选手镯的时候,外头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好多人都出门张望。郑玉书也不由得好奇起来,便叫环佩去打听,过了一会儿环佩拍着胸脯心有余悸的回来禀告道:“是查尔汗王国的大王子来了。小姐你可不知道,那个王子又多胖,半条街都要被他一个人占去了!” 王思妍听了不由得瞪大眼睛:“天哪,这哪里叫做胖,这分明就是个怪物啊!”郑玉书跟王思妍更加不知道的是,这个查尔汗王子十分专断暴利,一年娶了三个王妃,都被他折磨致死,每个王妃都没能活着超过三个月。 而太后听闻查尔汗王子这一次有意在大庆寻觅王妃的人选,不由得露出了微笑。之前辽国大王子算是便宜了郑玉书,这一次,她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脱过去了!(未完待续) 164、打晕 郑玉书一边挑选着玉镯,一边留心听着街上人的议论。自从上一次辽国大王子的事情发生之后,郑玉书可就留了一个心眼。万一太后要是故技重施,这次阿苏不在身边,同样的招数又不能用第二次,这该如何是好。 不仅仅是郑玉书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便是邓氏和郑明道也跟着留心起来。郑玉书刚一到家,邓氏便火急火燎的把郑玉书拉进房间,上上下下盖了好几层被子,郑玉书不明所以,奋力从被子当中钻出来问道:“母亲,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要让你装病!”邓氏叹了口气,继续给郑玉书盖被子。郑玉书索性浑身一震,将身上的被子全都弹到床下。“要是这么容易能糊弄过去,那我们也太小看太后娘娘了。”母女俩均是一声叹息,都知道查尔汗王子的事情了。 只不过邓氏比郑玉书知道的更多,这位查尔汗王子比之之前的辽国大王子要可怕上百倍。听说他的王宫里侍妾无数,可是每天都会死掉一个人。如此暴戾的一个人,听说居然要来大庆寻觅王妃的人选。 若是太后还是揪着从前的打算不放,玉书这一次要如何脱身才好?邓氏犯了难。可是太后何许人也,郑家人的心思她怎么会没有思虑到。同样的办法她也不会再用第二次。正当郑玉书一家忐忑等待时,出乎意料的是,太后这次并没有让郑玉书在宫宴上表演。反倒是点了其他几个世家的小姐表演节目。 整场宫宴下来。查尔汗王子被那些个世家小姐迷得是七荤八素,就是没有看郑玉书一眼。而郑玉书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乖乖的带着面纱坐在最角落里当空气。太后高高在上坐着。眼光扫视四周,停留在郑玉书的身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来。 郑玉书正自顾自跟着面前的酒杯玩耍,突然觉得肚子疼痛不已。眼看大家都兴致颇高没有什么异常的样子,郑玉书忍着额头的冷汗继续坐在位子上等着宫宴结束。可是她越是想要忍耐,肚子就越是疼痛。终于连邓氏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不仅仅是邓氏注意到了郑玉书的异常。高台之上还有一个人也注意到了郑玉书的不对劲。此人正是之前在丞相府为郑玉书解围的四皇子。自从那日见过郑玉书之后,四皇子想要娶郑玉书的年头已然不可更改。现在他需要一个契机。 郑玉书苦着脸对邓氏道:“母亲。我实在是肚子痛。”邓氏心疼吩咐嬷嬷丫头一行人陪着郑玉书去净房。毕竟在深宫之中比不得家里,多一个人去总是要安全些。然而有些事情你越是不想让他发生,它越是偏要发生。 看着郑玉书在下人们的簇拥下离开,太后嘴角的笑意更胜。没过一会儿查尔汗王子也面露难色。一旁侍奉的宫人很有眼色的带他离席。 ******************* 郑玉书只觉得肚子是出奇的疼,环佩跟一个二等丫头左右搀扶着郑玉书去了净房。嬷嬷一旁奇怪的问道:“莫不是小姐出来之前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环佩反驳道:“小姐出来之前根本就没有吃东西。我看定是宴席上得东西有问题。”嬷嬷一听,吓得立即捂住了环佩的嘴:“小祖宗,你可小点声吧,这话也是你能说的么?”环佩这才惊觉自己说了错话,不自觉的也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不过环佩的话倒是提醒了郑玉书。明明出来之前她没有吃什么东西,偏偏在宫宴上闹肚子。她不由得仔细回忆起自己方才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基本上和其他人吃的没什么两样,除了一道梅花糕。 对了!梅花糕!当时那宫人特地端到了她面前,郑玉书偏爱梅花糕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原以为只是碰巧。现在想来恐怕不是碰巧那么简单了。郑玉书迅速解完手,顿觉浑身舒畅。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闹肚子。太后不可能用这么小儿科的伎俩吧。 环佩见自家小姐还在发呆,颇感奇怪,便催促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去吧,莫让夫人等急了。”郑玉书百思不得其解。便点头道:“那就回去吧。” 一行加上郑玉书一共有七个人,环佩还有一个老嬷嬷。剩下四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一行人走在游廊上,四个丫头一前一后打着灯笼。郑玉书心里头装着事情,便跟着打灯笼的丫头后头,一步步慢慢走着。 突然这个时候,不知哪里吹来一阵怪风,把所有的灯笼都熄灭了。郑玉书心中暗道不好,下意识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鱼肠剑。这是阿苏送她用以防身的礼物。可是还没等郑玉书反应过来,只觉得后劲被人种种一拍,眼前一黑,郑玉书失去了知觉。 查尔汗王子跟在宫人的后头,向净房的方向走,一路用宫人听不懂的语言骂骂咧咧,看样子是在抱怨大庆的食物居然有问题。走着走着,突然看到游廊一处美人靠上似乎坐着一个人。查尔汗不由得引发了好奇心,连出恭这件事都忘记了。 他一步步往前走去,隐隐约约看见了坐着的那人半靠在美人靠上,像是睡着了。看着一身衣裙不知道是哪位官家小姐。一阵风来,把淡淡的香气送进了查尔汗的鼻子里,无比醉人。查尔汗立刻色心大动。 几步上前,就看到一个身姿婀娜的少女竟然倚靠着美人靠睡着了。这少女虽然蒙着面纱,可是但看那一双眉目就知道不是人间凡品。这样的女子可比他家中所有的侍妾都漂亮了百倍。眼望着这样的美女就静静睡在自己面前,叫他怎能不起心思? 查尔汗左右望了望,先前领他来的宫人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这个时候查尔汗突然明白过来,他这次来就是为了寻觅王妃的人选。这个时候突然让他遇见这么一个天仙似得美女,难道说是命中注定? *********************** 正当查尔汗要伸手去摘下郑玉书的面纱时,郑玉书突然动了一下。吓得查尔汗顿了一顿,脸上的肥肉也跟着僵了一僵。毕竟不是在自己的王宫里做事,总是有那么些不方便的地方。想到这里,查尔汗对着身后几个侍从说道:“把她装进我的马车里!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 侍从听完立刻点头称是。查尔汗有些不舍的看了郑玉书一眼,现在他还得继续回到宴席上,否则庆国皇帝一定会觉得奇怪的。几个侍卫上前去架郑玉书。查尔汗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当查尔汗大腹便便的回到席上时,四皇子不由得紧蹙眉头。 为什么晚去的查尔汗都回来了,郑玉书却还没有回来?她常来宫中,不可能会在宫中迷路,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想到这里,,四皇子便转身命一旁的小厮去通往净房的那条路打探情况。 太后正摇晃着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静静欣赏着舞姬们的异域歌舞,难得心情好了一回。秋分匆匆回来在太后的耳边禀告道:“回娘娘,查尔汗的人已经把郑玉书带走了。”太后满意的笑笑道:“你给我收拾利落了。” 太后话里的意思,秋分自然明了。毕竟在宫里头突然让七个人消失也是要耗费一点功夫的。邓氏万万想不到太后竟然用了这样的伎俩。直接在宫中将郑玉书劫持,把她像一块任人宰割的鱼肉一般送到魔鬼查尔汗的面前。 郑玉书朦胧中只觉得头疼不已,后劲就像是断了一样的疼。可是这会儿让她更加难受的是,自己被人倒挂着,晃动来晃动去。 原来查尔汗的侍卫为免被人看见,找了个麻袋将郑玉书装了起来,这会儿正扛着装有郑玉书的麻袋往宫门处走。番邦小国的民族向来剽悍,而这个小国更是不把女人当人看。郑玉书本来不会醒来,硬是被这侍卫给晃醒了。 耳边传来交谈的声音,听着一方用的是蹩脚的大庆语言,另一方好像是宫门的守卫。不好!郑玉书心中暗暗震惊,自己这是被人劫持了!若是让这劫持自己的人成功出了宫门,那么她再想逃脱就难了! 好在侍卫并没有料到郑玉书会醒过来,所以没有堵上郑玉书的嘴。郑玉书忍着强烈的不适,剧烈扭动,并且大声喊叫起来:“救命!救命!” 守门的护卫还有那两个查尔汗的侍卫脸色都是一变,护卫立刻厉声道:“你们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人?还不打开让我们检查!”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换做平时直接就上刀枪,可是现在他们身在大庆,敌众我寡,如何是好? 郑玉书一听有用,忙高声喊叫起来:“救命救命!”护卫听清了袋中竟然是一个女人在呼救,立刻将侍卫团团围住。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共门内突然传来一道喝止:“你们在干什么?!” 护卫们一看,来人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秋分姑姑。(未完待续) 165、得救 守门的护卫还有那两个查尔汗的侍卫脸色都是一变,护卫立刻厉声道:“你们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人?还不打开让我们检查!”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这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换做平时直接就上刀枪,可是现在他们身在大庆,敌众我寡,如何是好? 郑玉书一听有用,忙高声喊叫起来:“救命救命!”护卫听清了袋中竟然是一个女人在呼救,立刻将侍卫团团围住。正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共门内突然传来一道喝止:“你们在干什么?!” 护卫们一看,来人正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秋分姑姑。 护卫长一见秋分姑姑来了,连忙将方才的事情禀告给秋分姑姑,郑玉书一听是秋分来了,立刻紧张了起来。秋分是太后身边的后人,这一次如果是太后要害她,任她叫破喉咙也逃脱不过去了! 果然秋分听完护卫的禀告过后,非但没有要求查尔汗的侍卫打开麻袋,反而是把护卫长等人狠狠训斥了一番,厉声道:“这是皇上赏给查尔汗王子的宠姬,若是你们耽误了查尔汗王子的兴致,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那些个护卫一个个恍然大悟,连连赔罪。两个侍卫云里雾里,不过既然这个老宫女是在帮自己,那就受着好了,又何必问原因呢。郑玉书在麻袋中听得心惊。太后竟然如此狠辣。居然想到把她打晕,直接送到查尔汗的住处。 都说人之间则无敌,皇家自来黑暗。又指望太后的手段能有多干净?现在她不是怨恨的后死后,必须要自救!一旦落入查尔汗的住处,再想脱身就难上数倍,就算脱身,这一世名声也毁了! 郑玉书拼尽全力大喊道:“我乃郑王府三小姐,你们胆敢掳走我,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虽然隔着一层麻袋。但是几个护卫都听出来了郑玉书的声音,面面相觑。这个时候,秋分姑姑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未曾料想郑玉书这么快就醒过来,宫门口人来人往的,这件事要如何才能瞒得过去?秋分一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大声骂道:“你这贱婢也是胆大包天,竟然学舌郑三小姐!可知我刚从宫宴上来,郑三小姐正在宴席上畅快的饮酒了!” 郑玉书心中冷笑,奋力挣扎,企图让自己支起身子来“是么?那你好好的呆在宫宴上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胆敢伙同外邦掳走王宫之女,秋分,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反了天了,小小的贱婢居然学起王公之女来了。你们俩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带回去调教!”秋分脸色涨得通红,没想到郑玉书牙尖嘴利,但是现在这里没有人敢违抗自己不是么。等到木已成舟,就算郑玉书指认她,太后也不会坐视不管。想到这里,秋分的底气又多了几分。 侍卫反应过来,连忙扛起麻袋就要出城。郑玉书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秋分望着侍卫越走越远。终于露出一丝狠厉的微笑来。她转身环视宫门口的那一帮守卫:“今日之事你们要烂在肚子里,或可荣华富贵。否则……” 几个守卫立即跪倒在地,连连承诺。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背后,毫无声息的歌喉,一时间守卫们全部停止了呼吸。秋分掸了掸袖子上得灰尘,对着一群黑衣人吩咐道:“赶紧处理掉。” “是!”几个人迅速将死掉的守卫们拖走,没过一会儿,又一群穿着卫兵衣服的人站在了宫门口,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而那两个侍卫往宫外走去,查尔汗的车马离他们只有百步之遥。 ********* 秋分望着侍卫们把麻袋扔上了马车,这才面带微笑着离开。而两个侍卫卸下麻袋,便立刻准备驾车回去。郑玉书伸手去摸袖口中的鱼肠剑,幸好还在! 未央从战王府出来,天色已经很晚了。童子跟在未央的身后,静静沉默。他知道天师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好。从来没有讲过天师动怒,今日天师居然跟神王殿下大吵了一架。 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未央骂了龙千玺一整个下午。他居然跟丢了。好好的两个大活人居然跟丢了!未央现在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龙千玺的冒险,如果当初不顾阿苏的意愿,强行将她留下,是不是就不会酿成现在的结果? 龙千玺告诉他,阿苏和唐程在宝镜镇失踪了。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动怒,第一次把龙千玺骂的狗血喷头。而龙千玺只是坐在那里,擦拭着龙吟。龙吟剑啸了一整个下午。最终龙千玺只说了一句话:“我去找她。” 未央叹了口气:“你若是找不到呢?” “不会。” 两个人的交谈第一次没有了结果。未央走在回皇城的大道上,两个外邦侍卫驾驶着车马匆匆经他身边飞驰而过。擦肩而过的瞬间,未央低垂的双眸突然亮起来,转身看向那辆马车。如果他方才没有听错的话,他是听见了郑玉书的声音? 因两个侍卫都在马车外面,反倒给了郑玉书机会,她迅速掏出鱼肠剑割断了麻袋“真是晦气!”为了避免被外头的侍卫发现,她只好小心的移动。两个侍卫堵在马车外头,她肯定不能从门逃出。窗口又太小,而且跳窗肯定会被发现。 那么怎么办? 必须悄无声息的跳下来,不让侍卫发现!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郑玉书举起鱼肠剑开始砍割马车的后墙。好在这个马车是个木质马车,鱼肠剑乃上古神剑之一,锋利无比,很快郑玉书便切开了整个后墙。 外头两个侍卫不知道兴高采烈的交谈些什么,正好盖住了马车里头的动静。郑玉书缓缓放下马车的后墙,便一下子撞见了未央逐渐远去的身影。而未央此刻正好注视着马车狂奔而去。 郑玉书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怎么这个时候会遇上他呢?来不及呼救,郑玉书闭了闭眼睛,告诉自己拼了!然后便奋不顾身的一跳。她原以为自己会在冰冷的地面上滚上几圈。然而不期然的落进了一个怀抱,毫无声息,却温暖异常。 “你怎么会在那辆马车上?”未央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的放下郑玉书。 “说来话长。”郑玉书脸一红,她可是第一次被人抱着,而且这个人是未央啊!不过她倒是难得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连忙拉着未央,躲到了一边树下,直到那辆马车远去。 郑玉书这个时候方才松了一口气。未央静静站在郑玉书身边,只是眼睛看向郑玉书的手,此刻正紧紧握着他的手。 **************** 郑玉书回过神来,顺着未央的目光望去,才发现自己逾越了。连忙甩开了手,歉疚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未央摇了摇头:“没关系,你也是一时情急。若我料得不错,这又是太后的手笔吧。”之前太后设计郑玉书的事情,未央都看在眼里,只是那个时候有阿苏的帮忙,未央就不需要插手了。不过这次阿苏一走,郑玉书又遭遇了同样的问题。 方才真是惊险之极。郑玉书瞪大眼睛看着未央,果然不愧是第一神算,都没问问自己,就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了。虽然这个时候并不适合犯花痴,但是郑玉书忍不住。“你是怎么知道是太后的手笔?” 未央并没有急着回答郑玉书的话,而是继续道:“现在你若不回宫的话,只怕太后另有后招,我带你入宫。” 童子此刻牵来车马,未央示意郑玉书上车。再次坐上马车,郑玉书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反倒是一种安全。不由得感激道:“天师,谢谢你。” 未央淡然看向窗外“你是阿苏的朋友,理当如此。” 突然有一股酸涩感在郑玉书的心中发酵起来,就像那晚中秋,在三色里的时候,当未央要送阿苏回家的时候,现在这种难受的感觉又泛了上来。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若我不是阿苏的朋友,是不是天师就不会救我?” “我*”未央只觉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知道无论回答什么,都会让这个女孩子伤心。他不是不明白郑玉书眼中的情绪叫做什么。因为他也用同样的情绪看着阿苏。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沉静,未央开口道:“方才我看那侍卫的打扮,应该是查尔汗王子的侍从。是不是太后设计要把你嫁给查尔汗王子?” 郑玉书不由得恨道:“岂止是嫁给他,简直就是把我当个东西塞给他!太后娘娘和我郑家有什么仇怨,非要对我如此么!”说到这里,郑玉书也忍不住委屈的掉了眼泪,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已。 经历了这么多惊险的事情,回过神来,的确让她后怕不已。一块干净的素帕递到她面前,未央无声的晃了晃,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小时候只是带着阿苏吃好吃的,阿苏就开心了。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招对现在的郑玉书,恐怕是没有用的。(未完待续) 166、命格 车马缓缓进入宫中,而宫中的宴席也差不多到了散场的时候。郑王府一家早已经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环佩和婆子们醒来发现不见了小姐,连忙回来复命,可是皇宫如此之大,一个人消失了要怎么找? 郑明道紧皱眉头,他的女儿不见了,可是眼下查尔汗还在席上,只能等着酒席散去,再跪求皇上开恩,搜查整个皇宫。邓氏问环佩和婆子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被人打晕了,醒过来小姐就不见了。 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邓氏和郑明道都一清二楚。郑老王爷和老王妃也清楚的很。只是他们却无能为力,太后即便是明着来,他们也不好直接反抗。但是,郑老四一杯酒重重拍在桌案上,真当他郑老四是那么好欺负的不成?先帝已然作古,太后那个老妖婆还想兴风作浪到几时? 实际上太后和郑王府之间颇有渊源,太后的娘家和郑王府早些年之前就因为某些事情结下了梁子。只不过当时太后为了庆帝一登九五,并没有将这些事摆到台面上来算账。现在庆登基多年了,郑老四的兵权也被疏散了七七八八,就该是好好算账的时候了。 郑老四那点气愤太后自然收在眼底,但是她不着急生气,因为这一次她已经赢了。敢打她的怀玉主意,就莫怪她十倍百倍的拿回来!丹凤眉目流转之间尽是肃杀。庆帝余光瞥过自己的母亲。目光暗了一暗,又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转过头去。 到底郑玉书现在人在何处? 马车中,未央递过来的素帕郑玉书并没有接。因为那一瞬间,郑玉书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就算她今日命大,顺利躲过这一劫,太后难免还会继续撺掇查尔汗打自己的主意。这样的攻守心计,她已经疲于应付。 所以,郑玉书看向面前的未央,他总是一副神仙下凡的模样。半点都不沾染尘世的尘埃。可是为什么她这个俗世里的人就是不能对他释怀?明明她亲眼看着他喜欢着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她最好的密友。 “天师,我有一事相求。不,请你务必答应我!”郑玉书目光如炬的看着未央,未央收回帕子,却已然洞悉了郑玉书心中所想。在郑玉书还没有开口问的时候。便直接拒绝道:“郑三小姐,有些事强求不来,我劝你慎言。” 天师未央其实同神王殿下龙千玺一眼,吝啬于语言。对郑玉书说这么多话,还出手相救实在是破天荒的事情了。所以郑玉书再有什么要求,到了未央这里最终只能是止步了。但是郑玉书不甘心,难道就没有一次破例的时候吗? 曲终酒干,自是到了散场的时候。邓氏快要急哭了,死死拽着衣袖。就在这个时候。未央带着郑玉书一同出现了。 太后本来站起身了,突然看到完好无缺的郑玉书同天师一道出现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滑落在凤椅之上。 ********************* 太后的心中其实有过万一郑玉书顺利回来的应对之策。可是当她看到跟在郑玉书身后的还有天师的时候,她的心莫名的突了一下。 未央一来,原本准备离席的人都突然站定了。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未央的身上,而郑玉书看了未央一眼,便回到了邓氏的身边。邓氏来不及问女儿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女儿平安回来就好。郑玉书也是心有余悸。握着邓氏的手不放,可是脸却看着未央的方向。满脸的祈求。 冷风吹过大殿,庆帝酒醒微冷,抬头就见一抹仙姿立于中庭。便是他也觉得惊讶之际,从来这样的宴席,最不可能的出现的人就是天师。他喃喃的问道:“天师,你……” 不等庆帝问下去,未央便十分严肃的目光扫视众人,查尔汗坐在席上,奇怪的望着这个单薄瘦削的少年。不过是个少年人,为什么在场的人都对他这么的敬畏,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神王殿下不成? 想到这里查尔汗的脑袋不由得一缩,来之前父王说起大庆的贵族,尤其对神王殿下颇为忌惮呢。不过查尔汗没有想到,大庆还有另外一个人,他的存在会让整个皇室都不得不尊敬。只因为他是第一神算鬼算子。是让庆帝下跪,庆帝都会乖乖听话的人。 “皇上,今夜紫微星暗,皇宫之中恐有灾祸。”未央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恐慌。如果是司天监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家还能平静应对,但如果是天师说的话,那就说明这个灾祸是想象不到的巨大,而且今夜就会发生。 邓氏不由得的拦紧了郑玉书,此刻她只顾着专注看天师,忽略了郑玉书脸上感激的笑容。他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的请求。 “但不知是什么样的灾祸?”太后不由得打断问道,因为她分明感觉到天师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冲着自己来的。 未央顿了顿,朝郑玉书的方向看去,继续道:“紫薇星旁有一颗小星正欲冲撞,若不及时将这个小星收服,那紫微星危矣。”太后听闻浑身一震,颤抖起来,旁人不知道,但是她自己明白,紫微星乃是她的星格,可是这颗冲撞她的小星究竟是何人? “要如何才能化解这场灾难?”庆帝也知道星格一事,事关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也不由得严肃起来。未央淡然道:“这颗小星是否能够收服,全看紫微星的处事了。若是紫微星破了这颗小星的红鸾命格,这场灾祸自然可以化解。” 太后顺着未央的目光望去,竟然是郑玉书。不由得心中大惊,看来这丫头果然不除掉是不行的了。眼中的狠厉一下子华盛起来。没想到又被未央的一句话当头一盆冷水。“这颗小星乃与紫微星共存,一损俱损。” 一损俱损?可恨可恨! 太后思虑着,不如把她嫁出去,让她再也回不到大庆,便影响不到自己了。庆帝也从未央的目光中看出了那颗小星到底是谁了。此时在场的官员大臣多半心中有数了。而查尔汗顺着未央的目光看到郑玉书时,简直就像是见到鬼一下,心虚不已。 ****************** 原本一直保持着微笑的庆帝,突然目光深邃起来。若是郑家三女冲撞紫微星的话,那他不介意送走这颗小星。本来庆帝对太后的作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当前,他决定给查尔汗赐婚了。 “那……”庆帝就要张口赐婚的时候,未央突然打断了庆帝的话,对着郑玉书厉声喝道:“郑玉书还不跪下!” 郑玉书故作一脸惊恐的应声跪倒在地上:“天师,玉书犯了何事?” 庆帝原本要继续说的话也停了下来,且看未央要怎么处置郑玉书。邓氏和郑明道立时惊呆了,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是冲撞了紫微星的小星?再说这紫微星便是冲撞了又如何呢?这一对夫妇毕竟年轻,尚不知紫微星的秘密。倒是郑老四看了眼老王妃,彼此都叹了口气。这难道说是天命难违不成。 “你便是那个冲撞紫微星的小星,现在本天师破你红鸾,你有什么话说?”未央定定看着跪在地上的郑玉书,心中却微微叹气。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陪着别人一起撒谎,但愿不要穿帮吧。现在他也是后悔,为什么一时冲动,居然答应了这个小丫头破天荒的计划。 郑玉书按照方才两人在马车上商量好的对策回答道:“天师的话玉书不敢不听,但是玉书不服。那紫微星不过是天上一颗星星,我为什么就冲撞不得。为何因为一颗星星就要毁我姻缘?” 太后听了郑玉书的话,气的一口血梗在喉咙。反了反了,竟然说出“我为什么就冲撞不得”这样的话来。果然是一颗逆星,现在她越来越相信天师的话了。忙道:“既是听从天师的话,还有什么好辩驳的,便听从天师发落吧!” 现在太后已经把查尔汗的事情忘在了脑后。当前她只想着让天师来破解她的灾祸。让郑玉书这个小丫头好好受罚。未央故作神通的弹指朝向郑玉书,立时郑玉书周身炸响,腾起烟雾来。百官和女眷们纷纷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你红鸾已被本天师破除,从今以后随我在天水宫中侍奉星盘,没我命令,不得出宫半步。郑玉书,怪只怪你命格非凡,这是你的命数。”未央的话语冰冷。 太后和庆帝却放下心来。只要是抱住太后洪福齐天,何必管天师做了什么决定。而邓氏和郑明道却当场崩溃。破除红鸾的意思岂不是玉书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姻缘了?那以后他二人百年之后,谁来照顾玉书? 郑老四也没有料想到最后居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不由得狐疑的看向未央,可是天师从来就没有算错过。又无从反驳。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郑玉书突然就晕了过去,一道红光在郑玉书的身上一闪而过。 在场众人立刻完全相信了天师的话。未央朝着童子使了一个眼色。两个童子便把郑玉书架走了。大家没有任何一个人反对天师的命令,便看着郑玉书被架走了。未央在心底深呼了一口气,好在是把这场戏演完了。(未完待续) 167、大雪 等到邓氏反应过来,未央已经走远。顾不得体面礼仪,邓氏跪倒在地,哀求圣上放过玉书“望皇上明鉴,玉书年幼,命格一事非她所愿,求皇上开恩啊!”郑明道也不忍心看着妻子独自跪在地上,便也跟着跪在地上请求。 庆帝坳不过,又碍于郑王爷的面子,只得降旨,郑玉书命格冲撞紫微星,遵照天师的处置,封郑玉书为星月君主,终身于天水宫中侍奉星盘。郑王府可以经过天师的允许,随时探望,但是郑玉书没有天师的允许,绝对不可以离开天水宫。 既然圣旨降下,庆帝又封了玉书君主,郑家一家人不好再辩驳,只得答应了下来。邓氏还要再求,夫君郑明道在一旁劝说道:“这时候我们不能惹恼了圣上,玉书没有性命之忧,我们来日方长。” 邓氏听了郑明道的话,忽然明白过来,忙顺着夫君的搀扶站了起来。郑玉书一路被童子架到天水宫。未央默默跟在后头走着,皇宫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寒风,天空又下起雪来。未央仰头看天,一轮明月格外的清冷。 他也是没想到,有生以来竟然会算不准一件事。当时在马车上,未央知道玉书一定会跟自己表明心迹,但是他阻止了玉书。抢在玉书开口之前用冰冷的语言挡住了玉书。 “我有心上人了。” 他以为他说的这么直白,玉书就会乖乖的放弃了。谁知道郑玉书一脸淡然的点头道:“我知道。你喜欢阿苏,很喜欢很喜欢。”未央突然被人道破心事,不由得脸红起来。可这红晕却刺痛了郑玉书。她继续说道:“我不求你会喜欢我。毕竟我这辈子都入不了你的眼了吧。可是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靠近你?” 未央奇怪的抬头看向郑玉书,第一次看不透这个丫头的心思了。郑玉书便一鼓作气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太后这一次不成功,还会有下一次。我总有被她算计成功的那一天。不如请天师批我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让我终身不嫁,回绝了太后吧!” “郑玉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未央不由得铁青了脸,哪有姑娘家对自己下这么狠的咒。天煞孤星是多么可怕的命格,岂止是克夫而已!难道郑玉书真的是不想嫁了么! “对!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不想嫁了,反正想嫁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娶我,我还嫁什么嫁!”这时候郑玉书一脸坦然的看着未央,双眸满满坦荡荡的情谊。对,我就是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毕竟喜欢你,是我一个人的事情罢了。 “好吧!我帮你!”后来的未央一直没有明白那一刻的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答应郑玉书的请求。这件事大概成了他一生中的一个谜。 不过他没有完全按照郑玉书设想的那样做,有的时候话说的太过火,反而太假,于是便有了殿前那一场戏。 今天一场戏,有人懊恼,也有人伤心。更有人恨自己没有赶上机会。 ****************** 四皇子回到寝宫之后,一怒之下,将书架上的书全都掀翻在地上。侍者们都不敢上前收拾,生怕惹了四皇子生气。在外人看来四皇子是个性情温顺,有涵养,有才却不外露的人。可是内侍们知道,真真发怒起来的四皇子就像是一个来自阎罗的恶魔。 本来看到查尔汗离席,四皇子已经觉察处不对。派人去寻找郑玉书的下落。不过他派出去的是自己的亲信,当发现查尔汗撞上昏迷的郑玉书后。亲信立刻回禀了四皇子。四皇子推测,敢在宫里头设计陷害郑玉书的人不多,恰好这不多的人都是四皇子目前惹不起的人。 所以四皇子决定稍安勿躁,让亲信跟到宫外,再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救下来。可是那亲信毕竟没有料到郑玉书自己会从车上跳下来,而且,恰好碰见了天师未央。后面四皇子的亲信便将自己的所见悉数告诉了四皇子。 四皇子这才知道原来这背后竟然是秋分姑姑,秋分姑姑是谁,太后眼前的红人,她做的事情就代表了是太后的意愿。没想到太后竟然会针对郑玉书,幸亏他的人没有露面,否则岂不是跟太后打起了擂台么! 他生气的是自己无用,原以为在后宫之中安排的眼线足够多了,谁知道竟然疏漏了这么大一件事情。本来他因为同时娶郑玉书和宇文浩歌为平妃的事情太难办到,权衡再三打算回绝宇文丞相。没想到郑玉书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幸好他的书信尚未送到丞相府,否则他苦心经营了多年,岂不毁在一个扫把星女人手里? 今夜的四皇子,深深意识到自己实力尚欠,书房久久才恢复平静,内侍们静静立在外头,而案前的四皇子,一遍遍的写着“静”字,心中却不知在思虑什么事情。 “阿嚏!”郑玉书猛地打了个喷嚏“到底是谁在咒我?”她四下张望,却没有回音。天水宫很大,但是人却是整个皇宫中最少的。约莫七八个年龄不一的童子,还有未央。天水宫除了龙千玺长期来做客,便没有其他人。 为了安置郑玉书,童子们不得不连夜去尚衣局领取女官的衣服被褥,给郑玉书铺床。所谓的星月郡主,到底还是个郡主呢。邓氏虽未获天师的许可,但是派人送来了郑玉书要用的日常器皿。未央听了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不过到了天水宫就要遵从天水宫的规矩了。未央从来没有让女人进过天水宫,郑玉书算是个特例了。想要再安置宫女服侍她是不可能了。郑玉书又不愿童子给自己梳头,从此便励志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虽然邓氏伤心难过,但是郑玉书并没有打算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邓氏,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夜深了,童子交代完在天水宫的规矩,便退出了郑玉书的房间。她送走童子,躺在天水宫的床上,毕竟是天师的宫里,床铺很软很暖,她斜过头看窗外飘散的雪花,大概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可以离他,这么的近吧。 ************************** 上京飘起了雪花,而白流苏早就在冰天雪地中差点冻傻了。那天她们穿越密道出来,便落脚在一片冰冷的湖面上。可是就算是唐程也没有预料到,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而且大,他们出来的时候,大雪封山,他们走了一整晚都没有找到出口。 难怪一向多智的妙手空空会相信唐程蹩脚的故事,原来他知道这里大雪封山,来到这边生还的可能实在太小,几乎是等死。所以他才以为唐程说的是真话。现在白流苏欲哭无泪。她从小就没有只身一人出门过,怎么能料到居然跟这个混世大魔王葬身冰天雪地啊! 此刻白流苏连眼泪都不敢流,因为一流泪就会冻成冰,挂在脸上会更疼。她跟着唐程走了一晚上,已经精疲力尽了。最后唐程挑了处避风的冰洞,两个人窝在冰洞中,打算就这样过夜。白流苏忐忑的看向唐程,他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说话了。 若不是之前跟他一直在一起,她几乎要怀疑唐程是个哑巴了。唐程越是沉默,越来越多不好的念头就越是涌上白流苏的心头。上一世她当上高家主母之后,闲来无事总会看些民间话本,那上头什么样的鬼怪,奇闻异事都有。 其中就有两个人意外落入冰天雪地之中,其中一个人饿的受不了,便趁着另一个人不注意的时候,砍下了对方的胳膊,烤着吃了。白流苏仍然记得当时她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吓得毛骨悚然。而现在她跟唐程的处境,不正像书里说的那样么? 思及此,白流苏不由得悄悄往外挪了挪,拉开和唐程的距离,眼神颇为警惕的看着他。唐程目不斜视,他现在整个人都很郁闷,从小到大,每次只要他心一软,立刻就会有倒霉的事情发生。但是没有哪一次会比这一次更加的倒霉! 不过眼前的困境还是难不倒唐程的,加上他内功深厚,这点寒冷还是难不倒他的。之所以迟迟不动,就是想要让白流苏受点罪。小爷我带你来北部寻药,结果倒霉的被坑在了这,罪魁祸首是谁?还不就是你白流苏。 唐程只觉得依照自己的性格,没有把白流苏活剥了,已经是他的大慈大悲了。白流苏哪里会知道唐程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只觉得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真实,加上又冷又饿,她几乎快要出现幻觉了,眼睛也逐渐模糊,最终支撑不知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白流苏听着耳边传来树枝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响声。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种肉香。白流苏心里顿时就凉到了地。难道唐程真的把自己分了吃了?!! 那为什么自己到现在还不觉得痛呢?白流苏不知愣了多久,才试着活动自己的胳膊腿,好在五脏六腑都安然,四肢发肤都健在。 唐程抱着兔子腿正啃得高兴,突然一眼瞥见白流苏一系列奇怪的动作,不由得笑出声来:“白流苏,你冻成傻子了吗?”(未完待续) 168、千里 白流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才冻傻了呢!” 唐程眉头一扬,晃了晃手里的肉:“你要是再敢说我,我就让你饿死在这里。”白流苏本来就是被饿醒的,唐程那么一扬兔子腿,那肉香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呐呐的盯着兔子腿。 这可是唐程第一次见到名门闺秀这幅情态呢,不过白流苏那副模样的确生的太好了,就算是嘴馋的样子,也叫人觉得可爱。唐程拿起烤架上另一个兔子腿朝着白流苏扔了过去。还不忘恐吓道:“赶紧吃吧,兴许这是我们最后的晚饭了。” 白流苏莫名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兔子的?还有这火是从哪里来的?”她一边问一边不由自主的向着火堆又靠近了几分。 “这些你不用知道。”唐程冷冷说完,便继续啃他的兔子腿。外人都以为唐门的掌门之子,锦衣玉食定是不会少的。但是谁知道唐门掌门培养历代接班人的手段都十分狠厉。这样冰天雪地里的求生,唐程在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经历过了,所以这种程度对他而言,不在话下。 他虽然含着金汤勺出生,,并没有安乐生活过几天。从生下来的第三天开始,便与各种可怕的毒物为伍,在各种极其恶劣的环境下尝试生存,所以他的身上总带着火折子,在这样大雪封山的地方,他也能第一时间找到猎物。 但是白流苏问起的时候。唐程不由得想起小时候那些可怕的经历,所以他不愿意多说。白流苏也不是个好奇心有多重的人,既然他不愿意多说。那就不问好了。本以为这茫茫雪山之中只有她和唐程两个人。 谁知道某物正因为唐程的兔子腿,不断吸引而来。一双火红的眼睛隐匿在白雪之下,一动不动看着对面的唐程还有白流苏,不对,他们手中的兔子腿。最早发现不对的是唐程,他不动声色的调出手上的暗器,朝着那一片奇怪的雪看去。 白流苏是察觉到唐程的异样。这才跟着往那团雪看去,这才惊讶的发现。雪下竟然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而且那双眼睛是红色的! 白流苏不由得靠近唐程问道:“你说鬼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她从前看话本,话本上说厉鬼的眼睛就是红色的,他们不会是碰上厉鬼了吧? 唐程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天都亮了。你大白天见鬼么?”接着又把注意力集中到那双眼睛上。白流苏也跟着把腰间的匕首翻了出来。 谁知道那双红色的眼睛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反倒一步步向着他二人移动,不,应该说是滑动。白流苏几欲哭出来了,这不是厉鬼是什么,她可没见过什么东西一点形状都没有,只有一双眼睛,而且还在地上滑动啊。 没等那双眼睛滑动到面前,白流苏就开始嗷嗷大叫挥舞着手中的匕首。人在见鬼的时候,就什么淡定都没有了。只不过可苦了唐程,差点没被白流苏给伤到。 *************************** 令人惊诧不已的是。这双红色的眼睛像是真的鬼魅一般,无论白流苏怎么挥舞匕首再加上唐程巧妙精到的攻击,它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躲避过去。 突然那双眼睛抓住了时机,从地上“嗖”地窜起来,朝着白流苏的胸口就扑了上去。“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白流苏因收不住踩了裙摆直接倒地,闭着眼睛不停的挣扎着。脑海里只回荡着,她两世为人。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可不能在这个地方被厉鬼缠身啊。 另一边大雪已经从北方往南方不断蔓延,一位倾城绝世的公子,单骑飞驰在官道上,天地间只他一人桌一件猩红的披风,叫人移不开眼睛。他曾对未央说过,要亲自去找她。所以他来了。 但是他的人翻遍了宝镜镇都没有白流苏和唐程的消息。只知道白流苏曾经落脚的李员外家知道前些日子她们经常驱车去一个地方。那日她们去了之后便再没有回来。李员外也不知道唐程把白流苏带去了哪里。而那个车夫连同车马也似乎都一起人间蒸发了。 线索似乎走到这里全部断裂了。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刚好龙千玺也知道这附近正好有一只妖。妙手空空很苦恼,他只不过是想在湖边钓钓鱼,他可不想看到那个少年败坏自己的好心情。可是那少年就像是鬼魅一般,他走到哪里,那少年就会跟到哪里。 再这样耗下去,他这把老骨头可就要交代了。最后妙手空空无奈站在一片水上梅花桩上和那少年对峙道:“神王殿下泼天的权势和富贵,我这里有什么值得你要的东西?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龙千玺凉凉道:“白流苏和唐程是不是来过你这里?” 妙手空空突然一抬头,明白过来了。敢情不是来找他麻烦的,而是冲着唐程来的啊。想到唐程和那位病入膏肓的女娃娃,妙手空空不得不叹了口气回答道:“你来晚了。现在他俩恐怕是一堆白骨了。” 话音未落,妙手空空只觉得一道凌厉杀气扑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龙千玺扼住了喉咙,一点呼吸都不能。 “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妙手空空这一生大概都没有这么的狼狈过了,他像个溺水的幼童一样不停的挣扎着,眼睛瞪的老大看着龙千玺,此刻他绝美的脸在妙手空空看来,就是恶魔的本来模样。用尽全力指着自己的脖子,龙千玺才稍微放松了对他的牵制。 “咳咳咳!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全了!人又不是我杀的!”妙手空空一获得自由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龙千玺心中波浪翻涌,怎么可能会死!他才刚刚来,怎么可以死!背后的龙吟剑发出长啸声,方圆百里的牲畜闻之胆颤,就连妙手空空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唐程说那个女孩病入膏肓,他爱她至深,想和她一起死在纯白干净的地方,免受世人的打扰。” “虽然我的密道可以通往北地,但是他俩走后,我已经将密道炸毁,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不会有水晶密道的存在了。” ******************* 带着妙手空空的两句话,龙千玺顾不得时辰,连忙从宝镜镇离开,赶往妙手空空说的那个北地,他当然不会相信唐程的鬼话,更知道以唐程的能力,绝对不可能让白流苏死在什么纯白干净的地方。 但是妙手空空告诉了他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那就是水晶密道的另一个出口,正好大雪封山,恐怕一个月内都不会有人进山,雪也不会化。唐程受得住这极其严寒的天气,但是白流苏一个弱女子怎么受得了? 妙手空空亲手炸毁了他的水晶密道,所以走捷径去寻找白流苏已经没有可能,时不我待,他只有不眠不休的去北部找寻白流苏。 而白流苏此刻正艰难的和胸上那一双红眼睛作斗争,或者说跟那一团白色中带着一点红的东西作斗争。也不知白流苏喊了多久,反正唐程已经无奈的斜靠在冰洞边上,看着这个女子发疯。 等到白流苏终于反应过来,这团东西呆在自己身上动都没动,她方才停了动作,一双红眼睛对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啊~看了好久。白流苏终于伸出手,将那团白色拎了起来,疑惑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唐程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说是动物也不像,说是草木它会动。白流苏把那团白色捏来捏去,这家伙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没有腿的雪兔,全身就是个肉球,毛发雪白。若不是那双根本无法遮挡住的红眼睛,放在雪地里,人们只会以为那是一团白雪而已。 “真好玩!”前一刻还一惊一乍的白流苏,这会儿反倒跟这团白色玩了起来,只不过这团白色似乎没有什么力气,一双眼睛就盯着白流苏另一个手上得兔子腿。明白过来的白流苏赶紧撕了一片放到它面前。 谁知小家伙突然张开嘴,那嘴几乎占据了它半个身子,一张开就好像一个白色锦囊打开一半似得。白流苏吓了一跳。不过好在这家伙只是吞了兔子肉,没有把白流苏的手也吞下去。“这么能吃啊!那以后你就叫猪吧!” 唐程忍不住翻白眼,早前听说白流苏是个才女,怎么起名字这么俗气。回过神来看白流苏正开心的继续喂“猪”,他不由得心疼道:“喂!人都没得吃了,你还拿来喂它?”白流苏手上动作一顿,没想到那团白色像是听懂了唐程的话一样,滚了滚眼睛对准唐程,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像是在表达自己的愤怒。 白流苏笑了笑,又把它提了回来:“雪团子,你吃了人家的兔肉还跟人家装横,不要命了吧?”这话与其是说给雪团子听,不如说是说给唐程听。其实白流苏懂得,他哪里是心疼肉,他就是想表达下他的重要罢了。 果然唐程一哼哼,继续烤肉去了。就这样这团白绒绒的不知名小兽,就有了个“雪团子”的名字。 不过令唐程和白流苏都没有想到的是,别看雪团子小小的只有一个梳妆盒那么大,可是却在这冰天雪地里,帮了他们大忙。(未完待续) 169、京华 吃完兔肉的雪团子更加的圆滚滚了,这时候它趴在白流苏的怀里眼睛眯得越来越小,像是马上要睡着了一样。唐程忍不住骂道:“果然就是个猪!” 白流苏笑笑没有回嘴,雪团子果然吃完了就还是睡觉,好像跟白流苏很熟一样,窝在白流苏身上就是不走。而白流苏百无聊赖正好有这么一个小东西陪着她玩,雪团子一闭上眼睛,整个就跟个梳妆盒大小的雪球一样。 不过这个“大雪球”全身都在散发着温暖,让原本靠近火堆才能取暖的白流苏,现下也不觉得冷了。更加奇异的是,自从雪团子出现之后,整个冰洞也没有那么的冷了。白流苏这个时候才有时间问唐程道:“咱们会不会死在这儿?” 唐程继续往火堆里添加柴火,抬头看了看洞外阴沉沉的天,只怕是一场暴风雪就要来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如果只是在冰天雪地里生存,唐程自然有他的办法,但是最怕的是在这个时候还会遇上暴风雪。到那个时候,便是连柴火都很难生着。唐程想了想最终还是对白流苏道:“把你的匕首给我。” 白流苏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把匕首交给了唐程,毕竟如果唐程想杀她的话,实在是用不着匕首。只见唐程拿着匕首在冰洞上噼里啪啦的凿了起来。白流苏不明所以的看着唐程的举动。因着冰又硬又冷,唐程就算借着内力,半天只敲下来一小块。令他挫败不已。 不过这凿冰的声音,却把白流苏怀里的雪团子给惊醒了。它从白流苏身上跳下来,飘到唐程脚边,火红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明白了唐程的意图。只见它靠到冰墙上,然后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更加离奇的时。雪团子整个身体都在不断涨大,并且随着它身体的涨大。它毛发的颜色竟然由白到红慢慢的演变。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唐程不由得退后了好几步,看着刚刚才有梳妆盒大小的雪团子,这一刻竟然涨大到真的跟母猪一样的大了。而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雪团子的毛发变得通红之后。竟然像烙铁一样的热,原本坚硬的冰块不断的融化蒸发,发出呲呲的声响来。白流苏跟着惊呆了,和唐程站在一处看着雪团子发功。 原来这个家伙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实在是令人想不到,没过多久,整个冰墙都融化了,露出山洞的土面墙壁来。唐程便又让雪团子继续发力,将四周的冰壁悉数融化了。这才发现这个山洞其实很大也很幽长。他们之前只是坐在洞口而已。整个山洞像一个“人”字。唐程领着白流苏转过拐角,进了避风的内洞。 “今晚躲在这里,应该是可以避过这场暴风雪了。”唐程喃喃道。此刻雪团子又急剧缩小。变成了刚开始的模样。 白流苏这才明白唐程方才为什么凿冰了,原来他是想把洞凿的深一些,否则在洞口住一晚,第二天肯定冻成冰人了。 ****************** 大雪封山整整一个月,要不是唐程每过一天就在洞壁上划一道痕迹,白流苏还以为是过了一整年。不过她想象中的危险和困难统统都没有发生。而这一切都拜雪团子所赐。 唐程说。大概雪团子是这一片的霸主吧。人不能貌相,这种怪东西就更不能貌相了。之前唐程担心晚上会有雪狼来骚扰他们。所以特地在外洞点燃火把,夜里他自己就挨着内洞和外洞的转角睡,提防雪狼。可是无论夜里那些雪狼叫的多欢,就是没有一只赶到这里来撒野。 而雪团子的出现还解决了唐程和白流苏最基本的生存问题。第二天当唐程看到涨大的雪团子推着十几只雪兔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有惊得掉了下巴。后来雪团子又拖了一些比较大的牲畜回来。譬如雪狼之类。唐程便把狼皮剥了下来,当做被褥。 久而久之雪团子拖回来的猛兽越发的多了,甚至连雪豹都有。洞中的兽皮都够做好几张门帘了。白流苏开玩笑道:“这上好的豹皮狼皮,比之东海珍珠还要贵重呢!” 在白流苏像个原始古人一般在雪地中生活的时候。上京也发生了好几件惊天动地的事情。那一天文官大臣们陪着皇上在御花园中赏玩,众人咏花唱和的时候,白致远独独咏了木兰。因之他文采超群,又别出心裁。庆帝龙颜大悦,竟让白致远连升数级,补了宇文丞相的缺职。 这突如其来的变动令各方势力都震惊不已。太后得知消息的时候,圣旨已经传到了白家,连官服领带都给人送去了。太后抚了抚头,只觉得眩晕不已,亲生儿子这是唱的哪一出戏?明知她不待见白致远一家,还要给白致远如此高官厚禄? 大皇子也是惊讶不已,原本他以为,父皇会升宋太傅之子任要职,近来一直和他来往密切。却没想到父皇竟然因为一首和诗就把丞相之位给了白致远。实在是令他摸不着头脑。而云王府中,原本就气病了的郑明月尚未恢复,乍一听白致远当上了丞相,便又铁青了脸色。 所有人都以为白致远这次升官来得偶然,可以说是走了狗屎运。实际上没有人会知道这一次是白致远筹谋已久的结果。他不是不聪明,只是不屑使用纵横捭阖的手段罢了。可是自从儿子泽言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女儿流苏下落不明之后,他发誓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纵然心中赤胆报复统统忘得一干二净,他也要人忌惮,再不敢打他妻女的主意! 他花了大量的事件去研究庆帝的喜好,期间花了多少银子疏通了多少关系。终于打听到,为什么皇上这么多年来一直不立后的原因。乃是因为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心属一个姑娘。但是再往下查下去,白致远便再难有什么进展了。 唯一可以知道的便是这位姑娘极其喜欢木兰花。于是白致远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不过当庆帝直接让他连升数级,官拜丞相的时候,白致远也着实吃惊了一下。 ************ 下朝之后,白致远携妻子安氏跪地接旨,大把大把的赏赐随着圣旨官服统统送进了白府,原本宽敞的白府,这会儿反倒拥挤了起来。管家来问道:“老爷,皇上赏赐的东西都快搁不下了,是不是暂时放到小姐楼里头……” 管家李靖的话还没有说完,白致远就一佛宽袖怒道:“放不下就给我堆到院子里,小姐的房间,她走时什么样就得是什么样!” “是!”管家默默退开。安氏握了握丈夫的手,她明白对于流苏,夫君心里是有所歉疚的。这大概是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夫君在外人面前愈发的圆滑世故了。不过安氏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很快左邻右舍的邻居纷纷上门来道贺,只不过大家再也不是平级关系了,所以说话难免客气起来,甚至有些谦卑。这些昔日同僚们不由自主的觉得白致远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就连他说话的手势,气度,还有眼神中散发出来的光都有些威慑。 早前说告老还乡的宇文丞相上书表示要把丞相府给白致远腾让出来。不过白致远倒是极其会做人,连忙拒绝了宇文丞相的好意,称自己够住便可。不必再劳民伤财。宇文丞相一心为了朝廷,这时候让老丞相给他腾位置,实在是寒了臣子的心,百姓的心。 白致远在朝堂之上说的天花乱坠,不仅把宇文丞相高高捧起,就连皇帝听了也舒坦。最终皇帝驳回了宇文老丞相的折子,但也没有真的让白致远继续住在顺安街上,而是重新在崇安街上,给白致远赐了一个大宅子。 乔迁当日是格外的惹恼,几乎是满朝文武都来朝贺。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白致远虽然带着妻女搬到了大宅子,用的下人自然就变多了,可是这次挑选的下人,全部都是安氏的家生子,个个极富教养懂规矩。 安氏自从生下九妹之后,在白牛媳妇的照顾下,调养恢复的很快。现如今也有精神主持中馈了。她年轻时便是上京经营中的一把好手,主持一个丞相府也是不在话下的。只不过她的心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过于善良的小安氏了。 既然夫君都为了儿女们改变了,那么她又怎么能落后呢。有些仇不能总是指望着女儿,有些事也不能总让年幼的流苏挡在前头。 这一天阳光正好,安氏坐在花厅里头,屋里金炉飘来好闻的青烟,安氏拿着拨浪鼓逗弄九妹玩耍。杜嬷嬷突然进来,对下人们使了个眼色。一众丫头纷纷退了下去。只把三人留在房里。 安氏这才抬头对着杜嬷嬷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杜嬷嬷一笑道:“夫人放心吧,拿东西已经交到了方姨娘的手上。只不过饶了这么多个弯儿,她绝对想不到助她一臂之力的人,会是夫人。” 安氏边听杜嬷嬷禀告,便轻轻的将九妹抱到软榻上,这个小家伙很少哭闹,一直都是吃了睡睡了吃。跟流苏小的时候可是完全不像啊。(未完待续) 170、姨娘 安氏一面慈爱的哄着九妹睡着。一面转过来对杜嬷嬷说道:“我们的人都撤出来,方姨娘一旦得了那东西,就知道怎么做了。” 郑明月自从上次官司之后,便一蹶不振。云王妃继续掌管着王府中馈,她日日在房中抄经,要不是云想容和云战连日来苦苦哀求,云王妃还不打算把郑明月放出来。一直到白致远官拜宰相这件事甚嚣尘上盖过了之前的事情,老王妃这才松了口,言说再过七日,就解了郑明月的禁足。 但是郑明月禁足这段时间,就已经足够底下的人作乱的了。王府长房之中,除了郑明月以外,还有一位姨娘。这位姨娘姓方,说起来也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云战早年少不更事的时候,与方姨娘私定终身,后来被云王妃狠狠教训了一顿,无奈那个时候方姨娘已经怀有身孕了,这才不得不准了云战将人娶了回来。 但是方姨娘进府不到两个月,云王妃和云王爷便做主让云战娶了郑明月做正室。而当家主母郑明月哪里容得方姨娘的孩子生下来,这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占了个“长”字。方姨娘心里也明白这件事,但是郑明月却带着丫头婆子直接把她堵在屋子里头,二话不说给她灌下了打胎药。 她含泪问着为什么,那一日,方姨娘永远都忘不掉郑明月嘲讽的眼神“姨娘就是姨娘,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主母眼里的东西,哪里轮到你问为什么。” 自此方姨娘服侍云战多年,却再也没有过身孕。随着时间的增加,云战对方姨娘的情谊逐渐消磨,再不是当年那个墙头马上的少年郎了。没有一男半女傍身的方姨娘活的连云想容身边的大丫头都不如。 但是郑明月这一次跌了跟头,却给方姨娘带来了机会。本来心灰意懒的方姨娘得了老王妃的恩准,得以回家探亲。她本来是书香世家的小姐,再不济也可以嫁个郎中做个当家主母,如今却在云王府里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方姨娘一回到家。一家人无论父母兄弟都对她嘘寒问暖,母亲更是拉着她的手端详她。长久的泪目不语。她真的觉得自己当初一个错误的决定毁了她这一生一世,也让疼爱她的父母兄弟大失所望。 夜里,长嫂来找方姨娘攀谈。长嫂是一个知县之女,虽然初来上京时没见过什么世面。处事颇令母亲不喜,但多年相处,如今婆媳和美,方姨娘每次回来,长嫂总是忙前忙后真心的替她张罗。因此方姨娘对这个长嫂也是满心的感激。 只是今日长嫂却面露难色,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方姨娘见状心知长嫂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便道:“长嫂,你是我亲嫂子,有些话但说无妨,不必犹犹豫豫的。” 长嫂似乎下定了决心。把心里话滚咕噜的倒了出来:“二妹妹,有些事爹娘不让我告诉你,可是嫂子真是没办法了。爹爹被削了职。你大哥也被降了职。” ********************** 方姨娘大感困惑:“爹爹和哥哥一向忠厚老实,从来谨慎,怎么会这样?” 长嫂叹了口气道:“新上任的工部侍郎是……”长嫂的话还没有说完,方姨娘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她虽在王府深院当中,可是却清楚新上任的工部侍郎乃是郑明月家的远亲。郑明月借着她家势力打压她的父兄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是以大哥明明有政绩却一直得不到升迁,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降职。长嫂从来没在她面前抱怨半句。方姨娘此刻对郑明月的恨又燃烧了起来。长嫂拍了拍方姨娘的手背:“我们倒没什么。降职也罢,削职也罢。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在一起就好,倒是你,三妹妹。” “我?”方姨娘略有些疑惑的看着长嫂。长嫂点点头肯定道:“那郑明月再如何也不可能对咱们赶尽杀绝,倒是你身在王府中没个一男半女傍身,在云大爷眼里也只是个玩物啊。” 长嫂把事实*裸的说出来,着实让方姨娘心痛不已。是啊,她就是个玩物啊。“长嫂,不是我不想,你知道……” 长嫂做了个“嘘”的动作,接着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香囊来,递给方姨娘道:“这是嫂子托人从家乡带来的。这红色香囊里放着男人喜欢的东西。至于这藕色的香囊里放着你需要的东西。这些年你在云王府受的苦,嫂子都懂。我们到无所谓,只是你要过得好好的,就必须得有孩子,三妹妹你也不小了,那郑明月的女儿都快要及笄了。” 方姨娘颤抖着接过长嫂递来的香囊,长嫂继续说道:“现在那个郑明月被老王妃禁足了,这是你千载难逢的机会。三妹妹,你可千万别错过了机会!” 这一夜方姨娘想了很久,与其唯唯诺诺的过这一生,倒不如搏上一搏。从前她追随云战,可是到头来又换回来什么呢?既然昔日情谊全无,不如把云战和郑明月欠她的都讨回来罢! 安氏看着九妹睡得安稳,便叫来丫头专门看护着,自己则带着杜嬷嬷又去耳房看府中的账册。杜嬷嬷不放心的问道:“夫人,若是那方姨娘没这个胆量,我们又该如何?” 安氏笃定道:“她一定有这个胆量。一个心死的女人,什么疯狂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一晚云战沉着脸从新丞相白致远的乔迁宴上回来。到了正方又见郑明月拿着下人撒气,不由得更加气闷。便丢下一句“今晚宿在书房”就匆匆踏出了院门。本来云战真的是想去书房静静心,可是路过花园的时候,却听见了方姨娘的笑声。不由得寻着声音看去。 方姨娘此刻正在花园的凉亭中边笑边舞,那舞姿说不出的魅惑,云战这才想起少年时候,他正是无意中偷窥了方姨娘的舞姿,才对她倾心的。可是那时候方姨娘的舞姿可不像现在这样大胆,叫他看得比当年还要如痴如醉。 ****************** 云战正要上前去,突然听方姨娘的丫头劝道:“姨娘快别笑了,这么晚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又不好了。” 方姨娘踉跄了几步,云战这才注意到石桌上摆着酒壶酒杯,方姨娘的脸上一抹红晕,该是喝醉了。只听方姨娘口齿不清的说道:“夫人才不会知道,这会儿啊,老爷正跟夫人卿卿我我呢。” 说完,纤瘦的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倚靠着红柱看外头的月亮。她那副清瘦的样子让云战不由得泛起一丝心疼。忽然就想起当初还没有娶郑明月的时候,他对方姨娘说过的那些海誓山盟。想到这里,云战抬脚就迈入方姨娘所在的凉亭。 丫头见了立刻要跪,被云战制止住了。而方姨娘背对着云战,还不知道他已经来了。云战一步步靠近方姨娘,直到一把将方姨娘抱住,方姨娘吓得失手掉了酒杯,惊诧的回头,才发现是云战。无辜的眼睛低垂着,似乎又回到平日里那个方姨娘。 “老爷!妾身我……” 云战只觉得怀中的方姨娘香香软软的,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他特别的沉醉。他喃喃道:“阿阮。”阿阮是方姨娘的名字。这个名字云战好久好久都没有叫过了。可是他再想起来的时候,方姨娘的心已经冷了。 她心中暗道长嫂给的香囊果然管用。云战此刻已经被迷得七荤八素了,只想跟着方姨娘共赴巫山。方姨娘只得同丫头搀扶着云战回到自己的小院。这一夜自然被翻红浪,一双人是彻夜未眠。 郑明月被禁足的这七日,云战食髓知味,日日黏在方姨娘的房中,就是上朝都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和方姨娘房中玩乐的旖旎画面。因着方姨娘重新得宠了,长房中的丫头婆子都对方姨娘尊重起来。 方姨娘一直在云战面前表现的像只柔顺的小白兔一样,让云战只觉得身在云端,渐渐地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紧着方姨娘,舍不得方姨娘委屈。老王妃自然也听说了长房的事情,不过她也懒得去管,一个方姨娘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正好用来给郑明月敲打敲打。有功夫不如紧着自家后院,别把手往别人家里头伸。 等到了第七日郑明月解了禁足,方姨娘风光的日子自然到了头。云战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方姨娘的小院,方姨娘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送云战离开,两人跟被人拆散的鸳鸯似得。看着云战远去的身影,丫头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姨娘,咱们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 方姨娘却微微弯了弯唇角,手不由得搭在小腹上,到底是谁的好日子过到头了,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郑明月自然从心腹嬷嬷那里听了这几日云战和方姨娘的混事,不过她没有放在心上,因之早年方姨娘就伤了身子,这么多年也有过几次伺候云战,却再也没能怀上孩子。折腾又能如何呢?早就逃不出她郑明月的手掌心了。 可是郑明月不知道,这一次不同了。(未完待续) 171、有孕 尽管云战和方姨娘二人不再像之前那样的腻歪,但是云战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这一日大雪,半夜里云战趁着郑明月熟睡了,竟然心痒痒的紧,悄悄摸摸的下了床,只桌了一件狐裘便朝着方姨娘的小院去了。 丫头来给开门的时候,也是被云战给吓着了。只不过云战冻得浑身发冷,原以为到了方姨娘的屋子可以暖暖身子,谁料想方姨娘的屋子依旧是冰冷的。云战不由得恼怒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知道把地龙烧上?” 丫头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云战最不爱看这个,便道:“让你说你就说!”丫头突然跪在地上满脸是泪道:“是姨娘不让烧的。每年冬天分给姨娘的银丝碳很少。姨娘怕老爷来的时候银丝碳用完了让老爷冻着,老爷就不高兴了。所以平日里姨娘宁愿冻着也不会让奴婢烧地龙的。” 丫头哭的梨花带雨,云战却从这话里听出问题来了。他从前对方姨娘实在是太疏忽了。他云王府这么大的家业,怎会短缺了一个姨娘的银丝碳。若不是某人从中作祟,方姨娘会过的这么苦?云战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些年来的寒冬,难道方姨娘就是这样度过的? 云战往内室的方向瞧过去,方姨娘还不知是云战来了,此刻睡在床上好眠。云战低头看着跪在地上抽噎的丫头,吩咐道:“你尽管去把地龙烧上!” 这一夜云战没在把方姨娘弄醒。而是小心轻柔的抱着方姨娘入眠了。天亮的时候,云战特地叫来管家,给方姨娘拉了一车银丝碳。 这件事被郑明月知道。还在云战跟前闹了一场,谁知道这一次云战破天荒的没有站在郑明月的立场上。而是严肃的对郑明月说道:“你是我长房的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了,我没有说过你一句重话,但是操持一个家要以和为贵,宽容下人,似你这般小心眼。难怪要教坏想容。” 云战这话说的郑明月气的不轻,她有心要找方姨娘出出气。谁知道方姨娘自己就先出事了,本来云战和郑明月在房中拌嘴,气氛紧张,方姨娘的丫头突然在院子外头哭喊。云战一听不顾郑明月的脸色。连忙让人进来了。 小丫头跪在地上都不敢看郑明月的眼睛,显然是害怕已久。云战心中又泛起一层怒气,便安慰小丫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快说!” “姨娘晕在房里了,奴婢求求老爷夫人,给姨娘请个大夫吧!” “什么!”云战腾地站了起来,一脚把小丫头给踹到在地上“这么大的事你还跟我磨蹭!”云战当即吩咐小厮去请大夫,人已经朝着方姨娘的小院里头奔去,任郑明月在后头喊着他也不理。 郑明月颇为挫败的坐在软榻上哭泣。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个小贱人什么时候竟把云战迷到了这个地步! 然而对郑明月来说,天大的坏消息正纷至沓来。 ***************** 云战急匆匆的奔到方姨娘的小院,果然见方姨娘晕倒在床上。云战四处叫人。却只有方才那个被他踹了一脚的小丫头,捂着胸口上前来。这时候云战才突然发现,方姨娘的小院原来只有这么一个丫头贴身伺候着。 大夫很快就来了,一进来连忙给方姨娘喂了药,方姨娘这才悠悠转醒,面色苍白的美人尤其是楚楚可怜。云战一手揽着方姨娘坐起来。让大夫把脉。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大夫笑着对云战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这位是有喜了!” “有喜了?”云战有那么一瞬的惊诧,因为之前方姨娘怀胎被郑明月打掉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他偶有跟方姨娘欢好,却从来没有传出好消息,原以为方姨娘已经伤了根本。所以突然听到大夫这么说,云战满脑子的不相信。 “大夫,你可瞧仔细了?”方姨娘也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望着大夫。只是那大夫十分笃定的说道:“您就是有喜了,只是您身子太虚,这才晕倒,若是不好好补补身子,恐怕这孩子难保啊!” 大夫的话已经让云战听出来了,所以方姨娘在王府这十几年来一直吃的不好睡得不好,穿的不暖,这才叫当年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消瘦到如今这副样子。云战当即吩咐大夫开些安胎补养的方子,叫了管家去抓药,又吩咐小厮知会厨房从今日起专门备好方姨娘的膳食。 方姨娘乖乖的靠在云战的怀里,满满笑意的背后是满满的感慨,从前她多么渴望保住她跟云战的孩子,如今这肚子里的血肉竟成了她复仇的工具。其实方姨娘算着日子没来,就知道长嫂给的药起了作用,她八成是已经怀上了。 但是晕倒这出戏是一定要演的,她必须第一时间让云战知道自己怀孕了,这王府冷漠,她唯一的依仗也只能是云战,唯有得到他的庇佑,她才有机会跟郑明月争夺。这一晚云战细心呵护着方姨娘入睡。 可是方姨娘似乎总是睡不好,翻来覆去的像是在做噩梦,闹得云战也无心睡眠了,只好睁着眼睛看着方姨娘。方姨娘自是没有睡着,她等的就是云战这样的反应,故意闭着眼睛,装作梦魇的样子,失声叫道:“夫人!我求求你!不要杀掉我的孩子!” 这一声梦呓百般凄厉,可把云战心疼不已,不由得又把方姨娘揽得更紧些。少不更事的时候他曾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方姨娘生的,那时候还没有出现郑明月,他跟方姨娘之间的感情还是那么的美好。 可是后来郑明月进门了,妾不能在正妻刚进门的时候就把孩子生下来,所以他眼睁睁的看着郑明月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打掉。后来郑明月一直告诉他妾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他听着听着逐渐就麻木了。如今他方又悔悟过来,什么玩物,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 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他跟方姨娘的孩子! ************ 方姨娘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她已经从云战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他的态度。终于放下心来入睡。隔日方姨娘有孕的消息就传进了郑明月的耳朵里。她大感吃惊,稍不留神,竟然让那个狐媚子得逞了。 就在郑明月打算照着从前的法子带着丫头婆子和打胎药杀到方姨娘的小院时,恰好撞见云战小心的在喂方姨娘喝药,两人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羡煞旁人。可在郑明月的眼里,却是极其刺眼。 方姨娘第一眼就看见了郑明月,瑟缩一下,立即要下床给郑明月行礼,没想到却被云战拦住,柔声道:“你既然有孕在身,这种虚礼往后就免了罢。” 郑明月瞪大了眼睛看向云战,不敢相信方才那话出自他的口中。云战慢条斯理的放下药碗,看了郑明月一眼道:“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一出内室,云战便开门见山道:“姨娘有孕这件事我已经禀明了母亲,方姨娘服侍我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她百年没有一男半女傍身,你让她怎么过?再说了,这嫡长子嫡长女你都生下了,还怕什么。” 郑明月听了心里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云战明面上似乎是在跟她求饶,实则是在告诉她这件事没得商量。既然老王妃都知道了,方姨娘这肚子里的孩子就一定得保住,若是出了差池,她郑明月第一个难辞其咎。就算是王府之女也得遵从女戒妇德。 若是生妒犯了七出,一样会被夫家休了。郑明月泪眼婆娑的看向云战,从前的云战或许从来不会这么做,可是如今的云战,心思全都飞到了方姨娘的身上,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了。郑明月第一次打落牙齿和血吞。努力摆出当家主母的大度来道:“夫君想必是误会了,方姨娘来王府十几年,终于有孕我也替她高兴,今日不过是来问问方姨娘这有什么缺漏,也好及时补上。” 云战表面上一副笑意,内心却暗暗冷笑,缺漏?王府从不苛责下人,偏偏你郑明月来了王府之后,我连一个姨娘都照顾不得。可是郑明月毕竟是云战的正妻,跟云战相濡以沫已经十几年,这会儿郑明月努力隐忍的样子,又让云战心软了几寸。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也苦。”云战软声哄着郑明月,转身吩咐丫头照顾好方姨娘,又亲自拨了几个丫头给方姨娘。这才陪着郑明月一同回去。 方姨娘有孕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娘家,方家一家上下都很高兴,方夫人甚至对着观音虔诚的拜了又拜。不过方姨娘倒是比以前放聪明了不少。这时候最怕仗着有身孕妄自托大。 虽然云战免了方姨娘的虚礼,可是方姨娘晨昏定省还有给郑明月的礼从来没有那一日拉下。老王妃得知长房的姨娘有孕,也终于注意到这个出身书香世家的方姨娘。不仅举止得当,而且进退有度,这性子比起郑明月来,可就乖顺多了。(未完待续) 172、化雪 虽然方姨娘不过是个妾,总是越不过郑明月去,但是她胜在乖巧,肚子里又怀着孩子,指不定又是一个男儿。郑明月虽然生了一儿一女,可是那大儿子云牧一点没有聪慧的样子,木讷的很,跟云想容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在大儿子满十岁的时候,云战就把他送去书院读书了,一年也难得回来个几次。郑明月一门心思扑倒了女儿云想容的身上,加上长久见不到这个大儿子,对他的忽略就可想而知了。云老王妃一直对这个嫡长子不是很满意。 每次逢年过节的时候,云牧一回来就要接受父母还有王爷王妃的考问,到后来他受不了了,便只有过年才会回来一趟。这长久的生疏让老王妃更加不喜欢云牧。 方姨娘乖巧的行完礼后,退至一旁,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老王妃看在眼里,心中思索起来。云战才貌都有,这方姨娘也生的漂亮,且是书香世家的出身。若是平安生下来的孩子,大底差不到哪里去。到时候若是把方姨娘抬为贵妾,不怕拿捏不住郑明月。让她日后还敢闯祸! 方姨娘此刻并不知老王妃心中想的是什么。她只知道现在正是跟郑明月抢时间的好时候。以郑明月的性子,她若越是低眉顺眼,那郑明月一定越发嚣张骄纵。事实证明,方姨娘果然料得不错。 没一会儿丫头打了帘子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大夫人她身子不爽利,到现在还卧床不能起呢,叫奴婢禀明老太太。”丫头话一说完。众人立刻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方姨娘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是置身事外一般。 “她好大的架子,方姨娘一个怀着孩子的都来了,她就病的这么重?我看着禁足还是解得早了点!”老王妃一拍桌子,吓得几个媳妇儿纷纷上来劝说。 长房正厅中,郑明月斜卧在软榻上,由着丫头们捶腿。可是紧皱的眉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正是心烦不已。一旁的老嬷嬷劝道:“夫人,这时候您不能跟那小贱人对着来啊。您这时候不去请安,老王妃气的可就是您啊!” 郑明月眼睛都懒得睁开,凉凉道:“老王妃早就对我心有成见,不过是碍于我郑王府的面子罢了。今日无论我是去还是不去。她都不会对我好几分。如此一来,我不如不去,看那小贱人如今作威作福的样子,我就来气!” 老嬷嬷叹了口气,立在一旁不在作声。她自然明白郑明月心中的苦,一向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夫君忽然就不顺着自己了,连从来对自己青睐有加的婆婆现在也对自己成见颇深。更重要的是,她苦心栽培了那么多年的云想容,竟然因为这次的事情。名声受累。 郑明月这前半生过得实在太顺利了,她从来没有跌过跤。所以第一次跌跤就直接跌进了万丈深渊。偏偏她性子骄纵,不愿意像方姨娘那样对着众人服软。她从来都是高昂着头。何曾见过她低下? ****************** 郑老王妃听说了云王府的糊涂事,心中也是老大不痛快,郑明月可是她的心头肉。不过她深知自己的女儿,性子烈,所以这次她打算出手。 云战下了朝匆忙往家赶,他如今提防郑明月可提防的紧。虽然母亲答应他一定会保住方姨娘的孩子。可是毕竟长房之中都是郑明月的人,哪里是一句保证就能管用的。可是偏偏他风尘仆仆的时候。有人一把拉住了他。 云战不耐烦的回头一看,拉住他的人正是郑明月的大哥,郑明朗。 方姨娘的小院里头,小丫头在门口望了好久,最终失望的回到屋子里。看着方姨娘有条不紊的绣着小孩子要穿的肚兜,不由得的问道:“姨娘,您就不着急么?往日里老爷早就来了,今个这么晚了还没来,您就不怕……” 小丫头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姨娘凌厉的眼神打断,立刻禁了声。方姨娘叹了口气,这小丫头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几个年头了,就是太单纯了些,外头现在那些个丫头婆子哪一个不是郑明月的人。这小丫头还这么大刺刺的说话。 “我不过是个姨娘罢了,老爷怎么能天天来我的房里?这又成何体统?你之前的伤好些了没,我柜子里头还有些药,你拿去用罢。”这话的前半段是说给屋子外头的人听得,这后半段是说给小丫头听得。 那次云战脚力不小,直踹的小丫头吐了血。虽然这小丫头傻了点,不过可是方姨娘现在唯一信得过的人了。不能让这小丫头就这么没了。 其实云战在郑明月解了禁足之后还能对她这么黏糊已经超出方姨娘的预料了。她已经猜到云战这样下去,郑明月的娘家知道了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消一点施压,云战肯定就乖乖听话了。 若是方姨娘猜的不错,无外乎就是什么宠妾灭妻之类的话。云战年纪不小了,可是这世子的封号还没有拿到手,这个时候他不能容许自己的名声有一丁点受累。还真让方姨娘猜到了,郑明月正对着满桌的饭菜发呆,突然云战就进来了。 这一瞬间让郑明月甚至有些恍惚,倒是云战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郑明月用饭,还十分亲昵的给郑明月夹菜。后来一连数日,云战都宿在郑明月房中,对方姨娘的事情也没有太过多的问询。郑明月这才稍稍安心,从前那个云战又回来了。 殊不知云战的内心根本就不是郑明月看到的那样。那日下朝的时候被郑明月的大哥郑明朗拦住,他一副声色俱厉的样子把自己说教了一番,什么宠妾灭妻,还要不要世子之位之类的话说了好大一通,只听得云战耳朵生茧。 虽然云战表面上是答应了郑明朗,并且也的确对郑明月恩爱有加,可是从前那份恩爱之心正逐渐减少。相反越是陪在郑明月的身边,他便越是想念方姨娘的乖巧柔顺,甚至想念方姨娘身上的体香。他也不知为何,十多年后,他竟然再次对方姨娘如此沉迷。 ******************** 对于小丫头的担心和着急,方姨娘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这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云战虽然向郑家妥协,但是郑家却在云战和郑明月之间撕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伤及了云战的自尊,比之她的努力来的更加有用处! 尽管云战对方姨娘的关心看似少了,但是方姨娘往云王妃那里跑得勤快,郑明月也不敢这么快对方姨娘下手。所以方姨娘的日子过得比之从前舒心了太多。她躺在温暖的软榻上,微微抬头看着外头的积雪一点点的融化,心中感慨,人只有争夺了,才能有好日子不是。 上京的雪融化了,北部的雪也在悄悄的融化。这一天早上,白流苏抱着雪团子出了山洞放风,眼睛无意间一撇,竟然看到冰湖上的冰块裂开了。那一瞬白流苏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转身大声对着唐程喊道:“唐程!雪化了!雪化了!” 唐程本就睡得浅,经白流苏这么一喊立刻醒了。他奔出洞口一看,不仅冰湖上的冰块裂了,远处山上的雪也一点点的滚落,这正是雪化的征兆。唐程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容来:“依我看不出三日,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恩!”白流苏也发自内心的点头。这一个月尽管由于雪团子的存在,他们俩是不愁吃喝了。可是这山洞中的日子又岂是常人可以忍受的?白流苏现在的样子狼狈不堪,就像是山里的野孩子一般,哪里还有个上京千金小姐的样子。 现在白流苏看着大大的太阳正当空,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她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也不知道上京中的爹娘还有弟弟妹妹,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 北部的雪开始融化的时候,上京的雪早就消融了。白府今日装扮的格外喜庆,白致远和安氏都是一脸笑意的逗弄着摇篮中的九妹。今日正是九妹满月的时候。白致远拿着拨浪鼓凑近九妹耳边哄道:“九妹,给爹爹笑一个!” 不过九妹丝毫没有什么反应,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懒洋洋的躺在摇篮里。白致远不由得泄气,放下拨浪鼓冲安氏道:“我这小女儿真不给我面子,可知你爹堂堂丞相,多少文武百官对我点头哈腰,你这小东西倒好,连个笑容都欠奉!” 安氏自然是知道夫君是故意叫冤,只不过这么大把年纪的人竟然跟个才满月的孩子赌气,实在是不像话。她伸手给九妹掖了掖被子,微笑无声的望着可爱的女娃娃。说来十分奇怪,九妹的表现完全不像个婴孩。 这一个月以来九妹很少哭闹,安静到安氏差点就忘记了给她喂奶。而九妹的身子又长得出奇的快,才刚刚满月,这身量却有旁人家半岁的孩童那么大了。白致远倒是对这件事非常高兴,他的流苏、泽言都身子骨弱,所以他十分希望这个小女儿长得结实些。 “好了好了,今个是九妹满月酒,前头还有客人等你去招呼,别在这呆着啦。”安氏推了一把白致远,这才把人哄了出去。(未完待续) 173、满月 白致远刚一出了门。杜嬷嬷紧跟着就进了屋,安氏看了她一眼,杜嬷嬷会意的把房里头的人都打发走了。 “你可都看清楚了?云王府家的确是来了人?”安氏从摇篮边站起来,走到桌边。一沓红色的名册正放在上头,那里面写着今日参加九妹满月酒宴的宾客名单。安氏拿起名册打开,第一页上就写着云王府。 杜嬷嬷十分肯定的回答道:“奴婢方才特意去前厅看过了,今个云王府的云大爷夫人带着云小姐来了。只不过他们可是笑容欠奉。夫人您这是何苦,干嘛要叫他们来扫兴?” 安氏微微弯了弯唇角,他们可是白家的仇人,干嘛要叫他们来扫兴?不,今日这出戏,他们要是不来还真唱不下去。 外人都以为白家是依着礼数,才给云王府下了帖子,毕竟这两家前些日子才打了官司。仇人相见那必定是分外眼红了。郑明月一收到帖子,差点没将那请帖给撕了,硬生生是被云战给拦了下来。 “你以为白致远还是当初的白致远不成?如今他已经官拜丞相了!我们不去,岂不让外人说我们小气?想容的及笄礼就快来了?你就不能收收你那性子,给想容图个好名声?”经云战这么一说,郑明月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满脸不情不愿的跟着云战来了。 其实云战心里也憋屈的很,不过现在他把罪过全都怪到了郑明月的头上。要不是她闲着没事做,他一个王爷之子至于这么尴尬的赴一场酒席?老王妃老王爷的想法也和云战如出一辙。于是就出现了前堂那一幕,云战带着妻女坐在上首。而底下总传来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云想容心中更是烦躁透顶,临来的时候,父亲还嘱咐她要对白家人亲和一些,一定要拿出王府嫡女的气度来。虽然她知道父亲这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可是她云想容何时这样在别人面前低头过?今日她便是我行我素,看那白家人又能如何呢! 宴席一开始,白致远便笑呵呵的同众人打招呼。就连对着云战的时候,那副笑容也稳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可是这笑容不达眼底。让云战不禁打了个冷颤。这个白致远他到底是小看了,冲他今天这份定力,就该知道他岂是池中之物。不知为什么,云战心中总有不好的预感。不由得余光朝二楼瞥去,颇为担心郑明月和云想容这对母女。 在白致远招呼男宾的时候,几个夫人也簇拥着新晋丞相夫人安氏抱着九妹出现在宾客当中。九妹不哭不闹在别人的眼里看来特别的乖巧。加上她生来带着一副乌黑晶亮的大眼睛,显得灵气十足。 安氏刚一来,大家便蜂拥而上凑近了看小九妹。虽然是丞相夫人了,安氏倒也和气,一个个让那些个夫人们过手抱了抱,还逗弄小九妹。不管大家做什么,小九妹都不会哭。女眷们纷纷夸赞小九妹道:“像这么乖巧的女娃娃我还是头一次见哩。” ************************** 郑王府邓氏一把抱过小九妹,忍不住拿手指去点小九妹的小酒窝,当真是可爱天真。醉倒了一群人。今日跟着邓氏来的,还有郑王府的几个小姐,其中最小的郑玉画尤其好奇小九妹,举高了手也要抱。 邓氏遭不住,回头看了安氏一眼,安氏点了点头。郑玉画终于心满意足的抱了小九妹,她也学着邓氏的动作。去戳小九妹的酒窝。正好云想容和郑明月就坐在郑玉画的旁边。郑明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喝着杯中的茶。 云想容轻轻瞥了小九妹一眼,不经意的露出不屑的表情来。偏偏这一瞬间就是被郑玉画给捕捉到了。她向来天真烂漫心直口快,立刻就问道:“想容姐姐,你刚才为什么面露不悦?是不喜欢小九妹吗?你看她多可人啊!” 说完还把怀抱中的小九妹送到云想容的面前,分明就是想给云想容抱。在座的众人除了安氏以外,全部都紧张了起来。要知道郑明月可是差点就毁了白流苏名声的人,现在安氏还敢把最小的女儿给云想容抱么? 安氏倒是镇定自若,她要的便是这个情景的发生。本来她还要再布局一番,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郑玉画倒是帮了她不小的忙。安氏笑着接口道:“是呀,云小姐,你看我们小九妹是不是很乖巧?” 众人见安氏这样说了,不由得放下心来。看来丞相夫人就是大度,对面是仇人也能这般宽容,大家对安氏的敬佩不由多了几分。而这个时候云想容若是再端着架子可就有些下不来台了。郑玉画还把手举着,坚持要云想容抱小九妹的样子。 安氏微微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如风,如风对着安氏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云想容无可奈何的回头看了看母亲郑明月,得到许可这才冷着个脸去抱郑玉画手中的小九妹。可是就在她要抱住小九妹的一瞬间,意外就发生了。 二楼传来书声惊呼,惊动了底下在座的男宾们,白致远耳尖听见有人喊道:“小九妹!”慌忙扔了酒杯,也顾不得礼仪就上了二楼来查看。等他上楼来的时候,安氏正抱着小九妹,一脸紧张的查看,众人都十分震惊的看着云想容。而云想容似乎也吓傻了,口中不停喃喃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致远顿时明白了什么,一定是云想容吓着了小九妹,大步流星走到云想容面前,厉声问道:“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我没有!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怪我!”云想容慌了神,反反复复的只会重复这几句话。安氏强忍着眼泪拉住白致远劝道:“算了,大概是云小姐没留神,没有抱稳九妹,好在如风手快接住了孩子,九妹安然无恙,没事了,夫君。” 安氏这么一说,明面上是在替云想容开脱,实则话里头暗藏玄机。其实方才的事情发生的太快,就在郑玉画和云想容换手之间,小九妹就掉下去了。而安氏这一番话直接就把罪名扣在了云想容的头上。 ******************* 而在场亲眼目睹的各位女眷纷纷选择相信了安氏的话,毕竟郑玉画没有要害小九妹的动机,而云想容实在是有太充足的理由。从她一进来开始就冷这个脸色。大家都觉得小九妹可爱,偏偏她和她娘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郑玉画年纪小,又刚刚经历的方才的事情,也吓得哭了起来,指着云想容的鼻子道:“大家都说云姐姐坏,本来我还不信,今个儿我算是亲眼目睹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要跟你好了!”童言无忌却道出了大家的心声,云想容此刻成了众矢之的。 “你的女儿又没有受伤,我说了不是我,为什么还要乱把罪名扣在我头上!”云想容大感委屈,梗着脖子对着白致远。 白致远冷笑道:“若是我女儿受伤了,可不就如了云小姐的愿?” 郑明月听了立刻站了起来,对着白致远喝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安氏拉了拉白致远的衣袖摇了摇头,白致远看着发妻的眼神,最终无奈的朝着众人拱手道:“今日小女无端受惊,我也无心再将这满月酒宴继续下去了,对不住各位,还望见谅。” 白致远看了看安氏,又下楼去把事情的经过和大家说了,虽然没有说到底是谁差点摔着小九妹,但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认为是云想容。这一顿满月酒就这样不欢而散。云战铁青着脸在丞相府外等着云想容和郑明月,看到她们母女的那一瞬,他真恨不得扬手给一巴掌。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虽然最终并没有说到底是谁摔了,但是丞相府家小九妹宴席上受惊,丞相吓得酒席吃到一半就把大家打发走了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上京。大家对于是谁让小九妹受了惊,又是受了多大的惊,十分好奇。 当日有参加了酒席的好事者便把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最后便传是云王府的云想容差点没把丞相府家的小九妹摔死。这一时间关于云王府郑明月母女的恶评直入潮水一般涌来。连言官都在朝廷之上参了云战后院不宁,败坏王府声名。 老王妃大怒,这一次不单单是禁了郑明月的足,连云想容也禁了足。云想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期盼了好久的及笄礼,最终只是在禁足之后,寥寥草草的办了,及笄礼那天竟然连郑王府的人都没有来齐。云老王妃匆匆给云想容簪花之后,便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为了这件事云想容哭了好几天,可是郑明月尚在禁足当中,除了恨,便只有无可奈何。而她的禁足又恰好给了方姨娘机会,这一次云战正大光明的宿在方姨娘的院子里头,因郑明月禁足,长房的日常琐事不能没人搭理,老王妃让二夫人帮忙搭理,又命方姨娘从旁协助。这是啪啪的给郑明月扇了巴掌。 安氏怀抱着小九妹听着杜嬷嬷讲述郑明月在云王府发生的事情,表情平淡:“难道她以为这样就够了?我和女儿受的伤害,定要她十倍百倍的偿还回来!”(未完待续) 174、大婚 安氏哄着小九妹入睡,不由得抚摸起小九妹的脸来:“苦了你了,等你抓周的时候,娘一定补给你一个盛大的抓周礼! 这次的局,安氏不得不牺牲了小九妹,她早就算好让如风动手脚,以如风的速度,一定可以接住小九妹。但是当看着小九妹从郑玉画手中差点掉落时,安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整件事从头到尾安氏都没有告诉白致远,所以今天白致远在席上才会那么生气。她太了解自己的夫君,必须令他不知情,否则他也决计不会同意自己拿小九妹去冒险。 杜嬷嬷在一旁给安氏揉肩,又把坊间听说的云王府的事情,一一说给安氏听:“现在云王府上上下下都把郑玉书母女当做扫把星,老王妃更是气得不让云想容来晨昏定省。我看长房很快就是方姨娘的天下了。” 安氏笑着摇了摇头道:“即便是郑明月被禁足,所有人都偏向方姨娘,她也不可能有什么大作为,这一枚棋子若是聪明还能活下去,若是不太聪明,恐怕活不过孩子生下来了。”杜嬷嬷心中疑惑,但夫人这么说她也不知如何辩驳,便不再多说。 今年尚未入冬便天降大雪,虽然如今雪已经悉数化了,但是百姓们依旧对这件事关注不已。天水宫中,因为天气冷,童子给郑玉书送了件狐裘来。郑玉书笑着接过来。跟童子道谢。童子摇摇头道:“这是天师吩咐的,要谢你就谢天师吧。” 郑玉书的到来让天水宫添了不少生机。因为她本来就不像白流苏是个能坐得住的人,而皇宫中人很少敢有人监视天水宫。所以郑玉书在天水宫中,反倒活的愈发自在起来。天水宫里有一片花园,地下有温泉水经过,因而四季花开,宛若仙境。 一开始郑玉书尚觉得拘束,只敢在天水宫中赏赏花,偶尔采摘花瓣酿酒。后来她发现天师出了日日看书下棋之外。对窗外的花园莲池并没有什么兴趣。于是郑玉书就大着胆子带着童子在花园里头戏耍。有时候是荡秋千,有时候是捉迷藏。她就像是个孩子王。今天打鸟明天摸鱼。 有时候屋里的未央正对着书本沉思,突然一阵欢笑就打乱了他的思绪,循着那笑声望去,就必然会看到花园里玩的开心。笑的灿若千阳的郑玉书。不由得无奈摇头,又继续一头扎进书海之中。只不过此后,郑玉书常常会收到一些宫外有意思的小物件。 当她抱着一堆拨浪鼓面粉人之类的东西跟未央道谢的时候,未央往往是冷漠疏淡的回答说:“反正我也不喜欢,既然你喜欢,不如都拿去好了。”郑玉书撇撇嘴,也就欣然接受了。对于未央这种态度,郑玉书可以说已经习惯了。 毕竟她心里清楚,未央这么做不过是时刻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好在这段时间里虽然不能出宫,但是未央还是会准许郑玉书的家人来天水宫看她。 ************** 尽管每次邓氏都是哭着来哭着回去,让郑玉书歉疚不已。但是这件事的真相郑玉书还是不打算告诉爹娘。及笄之后。经历了这些大起大落,她好像是一下子就长大了一般。明白了有些事需要自己去负责,自己去承受。 不过虽然在天水宫中都是玩,但是郑玉书还是学到了一些东西。她被皇上封为星月郡主,自然要遵照圣旨侍奉星盘的。天水宫的童子们每天都有早中晚三次修炼课程。而郑玉书也必须跟着童子们一起修炼。 本来郑玉书来天水宫,只是未央为了保护她的权宜之计。所以郑玉书比起那些童子们就要轻松的多,每日只看看和星盘相关的东西。这一个月来屡屡降下大雪。也是引起了未央和郑玉书的注意。 郑玉书每日每个时辰都会记录星盘的变化,其实她也希望可以像阿苏一样厉害,洞察天机,也许那样,她就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吧。 其实郑玉书不知道,在白流苏重生之后,她的命运就已经改变了,否则她现在已经是辽国大王子的王妃了。随之而来的很多人的命运也跟着改变了。德妃向皇上请求给四皇子指婚,皇上欣然同意。依着德妃娘娘的意思把宇文前丞相的长女宇文浩歌赐给了四皇子。几日之后便要大婚了。 虽然宇文丞相已经卸任,但是宇文一族可是上京的大族,其本族又是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其中关系盘根错节,族中财力丰厚,宇文丞相正是这一族的族长。宇文浩歌花嫁当天,崇安街可谓是十里红妆。 四皇子一身喜服,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眉梢喜悦难以掩饰,毕竟娶了宇文浩歌就等于娶了她背后的宇文一族。虽然和郑王府的联姻没有如他所愿的完成。但是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少了一个郑玉书,不是还有一个郑玉画么。 红红盖头里的宇文浩歌满面害羞的笑容坐在轿子里头,幻想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爱情,此时还算是天真烂漫的她,又哪里会知道日后面临的将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四皇子高高兴兴,大皇子可就不高兴了,平日里寻欢作乐的姬妾一个个统统被他赶走,此刻他才醒悟过来。死了一个三皇子,还有一个四皇子,以后底下的弟弟们还会相继长大,可是他身为嫡长子,父皇却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这背后的深意还不明显么。 父皇显然是还不相信他的才能。可是他一天没有被立为太子,底下的弟弟们就有可趁之机。当沉醉于花前月下的大皇子突然听说父皇答应了把宇文浩歌只给四弟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这个从来默默无闻的弟弟,竟然如此迅速的,把一向难缠的宇文一族收在麾下了! 如果他再不有所行动,父皇恐怕就要忘记他这个嫡长子了吧。大皇子的眼中闪过阴鹜之色,良久他才吩咐下人换了一身衣裳,去给四弟道喜。 ************************ 因之四皇子成婚的缘故,庆帝特意又封赏了不少东西给四皇子,且把四皇子在宫外的府邸翻新了一遍。为了让四皇子风光赢取宇文浩歌,还准许十里红妆,一条红绸从宇文府上铺出来一直没有间断过。 宇文浩歌的喜轿经过的地方都是欢声笑语还有羡慕的声音。但是四皇子却并没有因为父皇这份厚爱而过多高兴。其实论性格,四皇子的性格跟庆帝是最像的,说得好听些是谨慎,说得不好听些那就是多疑。 有一种最容易让人显露原形的办法就是捧杀。庆帝不是傻子,也明白宇文丞相虽然卸任了,可是他家族的庞大,门生的庞大,都不是一个所谓的勋贵候伯可以比拟的。所以他就是要把四皇子高高捧起来,人在得意忘形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吧自己心中所想表露出来。 但是四皇子蛰伏了这么多年,又岂会是轻易破功的人?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待人春风和煦,对长辈和老臣虔敬又有礼。酒宴上白致远和安鸿宇坐在一起,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停留在四皇子的身上。 白致远不由得喃喃道:“说起来,四皇子却是比大皇子高明太多。”安鸿宇十分赞同的点点头。不过皇帝还算年轻。虽然近日来,太医屡屡前往皇上寝宫诊脉,但是并没有带来任何坏消息。皇储之争恐怕也得两三年之后,才真正摆上台面来。 毕竟底下几个皇子年纪尚小。大皇子虽然愚钝,但是在三省六部之中已经经营多年。四皇子虽然后台薄弱,但是今朝一举拿下宇文一族,可见实力不可小觑。然而天威难测,究竟皇上如何选择,都是个迷。 白致远和安鸿宇目前只想置身事外,谁也不沾边。两人从这喜庆和热闹中抽离出来,忧愁依然在心中挥之不去。自从当上丞相之后,白致远多次打听泽言的毒有什么药可解,也派人多方打听女儿的下落。可是这两件事都难如登天,竟然没有一件事有回音。 再过些时日便是年关将近,可怜他的女儿依然在外头漂泊,还不知所踪。安鸿宇懂得白致远的心痛。只一杯杯佳酿下肚,闲话不再多说。 四皇子婚后,皇上便赐四皇子礼部右尚书,与左尚书一道统理礼部诸多事宜。而大皇子也不算傻,早早把府邸中的姬妾赶走,专心读起书来,甚至时常去大儒董大人家讨教,谈论过事。 皇帝寝宫之中,太监总管将诸皇子近来做的事情一一禀告给庆帝,庆帝正坐在明黄的龙床上,看着手中玉盒里的药丸。听到太监总管说起大皇子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笑道:“他倒是终于长了点脑子。”言罢便将那颗药丸吞进了肚子。太监总管十分熟稔的递上了茶水,庆帝迫不及待的喝下茶水,先前那点痛苦之色这才得到了缓解。 而远在北部的白流苏是刚刚走出狼窝又不小心踏进了火坑。(未完待续) 175 山宝 雪化的三天里,一直都是大太阳当空挂着。唐程为了不让洞口的雪水倒灌进来,特地带着雪团子从洞里向洞外挖了一条排水的沟渠。夜晚,白流苏时常抱着雪团子坐在洞口看逐渐消融的湖面。天空中的星星汇聚成一条银河。安静的银幕之下,特别让人想家。 唐程收拾好一切,也百无聊赖的跟着白流苏一起坐在洞口。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他将之前雪团子带回来的肉食风干做成干粮,明日就可以寻找出山的路了。白流苏抚摸着怀中的雪团子,它似乎比刚来的时候,长得略微大了一些。不过还是一个雪白的团子。 白流苏忽然侧过身来问唐程道:“我们出去之后要在哪里落脚?你知道你父亲和护法去了极北何处吗?” 唐程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堆之中。眼神中泛着迷茫。其实从小到大父亲外出,他从来没有去寻找过。基本上除了护法,就没有人知道父亲的行踪了。这一次答应白流苏救白泽言的命,实在是他有生之年难得的冲动了一回。 “父亲向来行踪不定,我只知道他来极北之地寻药,但却并不知道他在哪里。若不是你,我早就在江南眠花卧柳,何必来此处受罪!”说完狠狠瞪了白流苏一眼。 可是他这一番话却把白流苏说的心寒了,千里迢迢来到北部,又在这冰天雪地里冻了一个月。结果唐程跟她说还不太知道他爹身在何处!现在白流苏要把唐程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但是理智还是让白流苏压制住了杀心。 唐程似乎完全没有看到白流苏脸上的表情继续说道:“我可跟你说好,这极北之地的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他们个个人高马大,且性子暴力。等明日我们出了山,你一切都要听我的,否则你的小命丢在了极北,可不关我的事。” “难不成你以前在这里呆过么?说的跟真的似的。”现在白流苏已经分不清唐程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逗她的。没想到唐程突然认真的说道:“是啊。三年那么长呢。”唐程表情突然陷入一种痛苦当中,白流苏接不下去话,只得起身道:“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探路。” 唐程也不再说什么,挂下兽皮帘子。和衣睡在了外洞。天微微亮的时候,山边泛起蓝光,湖水倒映着澄蓝的天空,就像是个幻境。这一刻你分不清哪块是天空哪块是湖水,冰雪消融裸露出黑土来,通往山外的路一点点从雪水之下浮现。 化雪的时候最是寒冷异常。一向静谧了一个多月的深山突然传来叮叮当当有序的声音。顺着那声音望去,一队身长九尺的人,穿着层层兽皮,手中挎着巨型铁锤,正朝着这湖走来。跟在队伍最后的人脸上有一条狭长的刀疤,看上去异常恐怖。 “大哥!这才刚化雪你就进山,也太心急了吧!” ******************** 这一行四人。走在最前头的那位就是大哥,他头上戴着真的老虎头帽子,看上去既凶狠又威严。这四人乃是亲生兄弟。走在最后头的是四弟,也是性子最毛躁的一个。他们四个在北部也算是出了名的。 四兄弟姓毛,武艺不是一般的高强。只不过北部这些年来十分太平,并没有多少机会见识到四兄弟的武艺。今日雪一化,进山的路就开了。毛大迫不及待的拉着几个兄弟进山。一早上刚从怡红楼里被拉回来的毛四自然是老大不高兴。 毛大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大雪封山之前,巫师就算出了要出山宝。当时四大家族都在。我们不趁早进山,难道等着别人捷足先登不成!” 毛二、毛三纷纷赞同的点头。毛四依然不服道:“巫师也说了山宝的厉害。就凭那三家,加起来都打不过我们毛家,还想跟我们争夺山宝?” 毛二不由得提醒毛四道:“你除了一身蛮力,知不知道用用脑子?那祝家个个都是鬼机灵,上次我们在他们身上吃的亏还少吗?”经毛二这么一说,毛四再也不抱怨了。毕竟他可是在祝家那几个人身上吃了不少的亏。 毛三插一句话道:“别看我们起得早,万一祝家人起的更早呢?他们知道打不过我们,便抢先一步。这在以往也不是没有的事情。”毛大赞同的点点头,一抡铁锤道:“还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跟上!” 只可惜他们走的再快,也赶不上他们口中的祝家。祝家三兄弟此时正站在唐程和白流苏栖身的洞口外头,表情严肃的向里头看着。祝大打量着这个洞口,挂着的兽皮帘子,还有熄灭的火柴,都在说明这洞一直有人住着。可是大雪封山了一个月,洞里的人居然能存活下来,莫非是什么不得了的世外高人? 祝二祝三更是诡计多端,他二人站在祝大的身后,蓄势待发,做好了万一洞中冲出来什么人,也好合力应对。一个多月前,极北最厉害的巫师获得天启预言,说这雪山湖边会出一个极其厉害的山宝,四大家族无论是哪家,得了这个山宝,不要说是称霸极北,便是称霸整个大庆都有可能。 极北是个极其寒冷的地方,虽然在大庆的疆土之内,但是庆帝的官员只有几个驻派极北,在地缘辽阔的极北简直就是摆设,平日里一向被四大家族所牵制。这四大家族在极北呆的久了,称王称霸惯了,便有了更大的野心。 虽然庆帝早就知道极北的情况,却并不担忧,因为四大家族一向不和,这不和只能让他们坐井观天,终究没有多大气候。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了。四大家族商定契约,谁得山宝,谁就可以号令四大家族。 可以说这一次四大家族是把所有的身家都压在了山宝的身上。白流苏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月都没有看见人了,一掀开洞口的帘子,立刻就看见了仨。 而且是高大的像怪物似的人,吓得她当下就尖叫起来。 *************** 白流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祝家三兄弟却把白流苏惊为天人。虽然一个多月过去,白流苏素面朝天,但是日日吃食都是雪团子捕获来的珍惜禽兽,所以这皮肤白皙的就像是雪山上最纯净的雪。而她原本就惊艳的模样,愈发超凡脱俗。 她哪里会想到能在这里遇上其他人,此刻她没有戴面纱,披了一身雪狐裘衣。祝大差点误以为仙子就要跪下了。可白流苏那一声尖叫立刻把他惊醒了。哪有仙子会害怕凡人的。不过这女娃娃是从何而来,看着弱柳扶风的样子,又是如何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生存下来的?祝大心中满满的疑惑。 不过在祝大看到唐程的瞬间,这份疑惑就全部化解了。唐程听了白流苏的尖叫,立刻从洞中出来,一见是祝家三兄弟,顿时放下心来。祝三一眼就认出了唐程,忍不住上前几步打招呼道:“唐程!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程当然不能告诉祝家三兄弟事情的真相,便插科打诨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祝家三兄弟一时有些懵了。要说他们盯着这雪山有好些日子了,怎么唐程带着个女娃娃进山了他们会不知道呢? 白流苏见四人交谈,像是旧相识这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三人的身形长相实在是粗粝可怕。昨夜唐程说的话,她算是全部都信了。这祝家三兄弟还在猜测唐程是如何进山的时候,很快一件事就迅速的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白流苏的雪狐裘衣一抖,雪团子便从白流苏手中跳了出来。祝家三兄弟的眼光刹那间就落在了雪团子的身上。三人在极北长大,却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奇异的禽兽。祝二不由得指着雪团子问道:“这东西是?” “它叫雪团子!”白流苏还要再说雪团子的神奇之处,却瞥见唐程警告的眼神。连忙闭了嘴。但是这一抹犹豫却被祝三敏锐的捕捉到了。不由的猜测这雪团子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山宝不成?巫师只说雪山会有山宝,但是连巫师都不知道山宝长什么样子。眼前这个雪团子虽然样貌平平无奇,但是也许有大用。 祝三不由得打量起山洞来,凭唐程的能力,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生存下来自是没有问题,但也要废一番功夫,可是看他二人的模样绰绰有余。这雪狐、雪狼都是极难对付的牲畜,唐程和一个小姑娘是如何捕获到这么多的?难不成真是这雪团子有什么蹊跷? 祝三的观察力的确敏锐,很快就推测雪团子是山宝。他向祝二祝大递了个眼色,三人是兄弟很快就心领神会。唐程警觉的问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祝大极其自然的回答道:“雪化了,最适合捡漏,这不我们仨特来山里捡漏了。”所谓捡漏是极北猎人的行话。就是进山来寻找一些封山时无意中被冰封住的珍奇异兽。祝三接话道:“想必二位是因为大雪封山才困在此处的吧?正好我们遇到,不如带你们一起出山吧?”(未完待续) 176 出山 北地雪国果然同江南上京大不相同。白流苏打量着几乎全是用冰柱打造的廊柱,不由得疑惑,这难道不会化么?唐程看出白流苏的疑问,嗤笑道:“这就叫女儿家头发长见识短,这极北之地,常年冰冷,这些冰柱是没有机会化的。” 白流苏不理会唐程,继续打量着室内,她现在身上又加穿了一层兽衣,并不是她要入乡随俗,乃是这地方实在是太冷。当她和唐程跟随着祝家兄弟一起来到极北之地的市镇,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所有人家的房屋几乎全是用巨大的冰块修建而成。这里所有人都身形巨大而且魁梧。无论男女老幼都穿着厚厚的兽皮,的确如果不这样穿,根本抵抗不住寒冷。就算是在冰屋之中生火,也不用担心冰块消融,足见冷到了何种地步。而且白流苏进了屋才发现这雪国的屋顶修的极高,她本以为是二层小楼,一进来竟然只是一间屋子,抬头看去,屋顶离着自己五丈高。 唐程对雪国的特别之处并不觉得奇怪,毕竟他之前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三年了。自顾自的坐到桌前,给自己斟茶。好在这房间中的器具摆设并不是冰块做的。白流苏一生气把怀中的雪团子往桌上一丢,差点没打翻唐程手里的酒杯,唐程无语的看着白流苏道:“你到底想怎样?” 白流苏看着唐程这副无辜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做她想怎么样?方才他们跟着祝家兄弟回来。本来祝家兄弟是要给他们两个人一人安排一间房的。可是唐程突然故作亲昵的搂住自己,对祝家兄弟道:“我们是夫妻。” 谁跟你是夫妻啊!!!白流苏刚要反驳,就被唐程捏紧的肩膀。就像是要把她捏碎似得。白流苏一痛,一时就忘记了说话,错过了时机。祝家兄弟竟然真的给他们安排了一间房。现在这间屋子虽然大,可是只有一张床,她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儿家,这叫她如何是好? 唐程丝毫不以为意道:“出门在外,一切为了方便。你别扭个什么劲?”白流苏冷着脸坐到唐程对面。嘲讽道:“小女子就是小肚鸡肠,还望今日唐大公子高风亮节。为了小女子名节,就睡外面的老树叉好了!” 白流苏还要继续再说下去,一低头就看见唐程伸出手指在桌上虚划,白流苏看出来唐程是在写字。每隔一会儿,白流苏才出来唐程写的是:小心,祝家有诈。隔墙有耳。 白流苏立刻会意。嘴上依旧跟唐城拌嘴,手却也在桌上比划起来,片刻之间她也写了几个字:所以我们要不要跑?唐程立刻回写了几个字:今晚我出去探探情况。 毛氏兄弟此刻还在深山里头来回转悠,以他们的才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祝氏兄弟已然捷足先登了。就在唐程和白流苏以字密谈的时候,祝家三兄弟正在祝老爷房中密谈。 ******************* “爹,依我看,那丫头怀里的东西就是山宝无误了。”祝三肯定的说道。祝老爷一扬眉看向自家三儿子。在三个孩子当中。他家老三最是聪明机敏。不由得问道:“何以见得?” 祝三一一推测道:“大雪封山之前,咱们盯着那雪山已经有些时日了。唐程和那女娃娃是如何进山的?我们问了,唐程不肯说。那女娃娃我们不认识。可是这唐程咱们不是第一天打照面了,论心狠手辣诡计多端,谁不知道他。他一向不喜寒冷,这次突然出现在雪山,为的是什么?” 祝三一开这话头,大家纷纷想到了一个点上。祝二直接就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来:“莫非他从哪里听说了山宝的消息,所以趁着大雪封山的时候。悄悄潜入山中,寻找山宝?” 祝三点点头道:“极有可能。我们发现唐程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可你们也看见了,那洞口挂着的树皮,还有他们洞内储存的干肉,多少雪狼雪狐,还有雪豹。凭唐程一人之力,能找得到这么多珍奇异兽?实在是太可疑了。” 祝老爷又转头看向祝大,祝大连忙点头,的确他们仨人帮着唐程收拾东西看到洞里头的东西时,颇觉奇怪。接着祝三的话说道:“唐程带着一个少女,我们见那少女长得跟天仙似得,绝非凡人俗辈,跟着他们一道回来的那个畜生,双眼血红,一看就煞气冲天,偏生这等凶煞之物,却乖乖躺在她怀里。实在可疑。” 毕竟巫师语言山宝即将出现的时候,四大家族都问过巫师这山宝长什么样子,巫师也问了天,最后只得两个提示,一个是双目血红,生来带煞。不过不管那个异类到底是不是山宝,祝家三兄弟绝对不能让后进山的三大家族捡了便宜,所以干脆就把人诳进了家里。 祝老太爷甚是谨慎吩咐三兄弟道:“这件事千万不可传出消息,明日你们还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进山寻宝。至于唐程和那个少女好好留下来,盘问清楚。要那物真是山宝,不必留情!”祝老太爷眼中闪过阴沉,以手比了个砍杀的动作。 三兄弟纷纷会意的点头。 白流苏和唐程假装吵架说了好一会儿废话,终于外头听墙根的人觉得没意思,只好撤了。唐程感受到了外头的变化,这才让白流苏闭嘴。可是白流苏怎么会愿意做个糊涂人,她宁愿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于是她低声问道:“你不是跟祝家认识么,怎么他们还要谋害你?”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要谋害我,而不是谋害你?”唐程不以为意的反驳道。 “你开什么玩笑话,他们又不认识我,我跟他们无冤无仇的。”白流苏眼睛一转,盯着唐程不怀好意道:“倒是你长得贼眉鼠眼,又心狠手辣。难保人家不记仇。” 先前那只令白流苏无比熟悉的大蜘蛛又爬出了唐程的袖子,唐程冷着脸递到白流苏的脸边,凉凉道:“某些人总是记不住教训。” 白流苏沉着脸撤回去,愤愤道:“这一个月怎么没把你这只蜘蛛给冻死!” ******************** 为免白流苏聪明反被聪明误,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唐程,所以唐程还是耐心的跟白流苏讲述了他和祝家之间的复杂关系。 白流苏这才知道,这祝家是极北四大家族之一,一家人都是阴险狡诈之辈,唐门曾经和祝家有生意上的来往。只因为祝家这一会碰见的是诡计多端的唐程,所以在生意上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双方虽然表面上是客客气气,实则祝家人对唐城那是恨得牙痒。 白流苏弄明白了情况,便道:“那也是他们跟你之间的恩怨,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咱们连夜逃了?” 唐程看了眼趴在桌上睡着了的雪团子道:“他们若是真有本事收拾了我,早几年就可以算计我了。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次是冲着你来的。或则说的更明白些,是冲着雪团子来的。” 唐程这话说的就让白流苏更加的听不懂了,什么叫做冲着雪团子来的。唐程心中暗叹,这女人有的时候笨起来,那也不是一般的蠢了。“这一个月来雪团子的天赋异禀我们都见识了。极北之人极其看重神灵,这雪团子的神威放在极北人眼中,那就不下于神灵了。之前我看见祝三看雪团子的眼神就是两眼放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 白流苏回想起之前在雪山的画面,似乎唐程说的也合情合理。便点点头。因为是白天,正好又到了用饭的时候,两人刚刚说完话,下人便来禀告说老太爷有请二位堂前用饭。 就在白流苏和唐程来到祝家的时候,龙千玺却已经很早就到达了极北之地。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脱下了将军一呼百应的权利,没有了龙影在他的身边,他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的无所不能,去拯救他所爱之人?龙吟剑背在他的身上,发出低声的咆哮,似乎是对血的渴望已经到达了极限。 他行走在极北的市镇上,带着银质的面具,飒踏风流。没有人敢轻易的靠近他,因为这里是强者的聚集地,而强者天生也能感应出强者。那些高大的极北人甚至不敢去看带着龙千玺的面具,因他步步走来带着的气场,比极北常年不化的冰雪还要寒冷。 虽然别人并不知道龙千玺的身份,但是却受他与生俱来的威严压迫,他来到极北才知道这雪大到连进山都毫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却只有等待。他不像未央可以占卜人的命运,而白流苏的命运就连未央都没有办法测算。 他曾经找过一灯大师,一灯大师却只给了他一个十分玄奥的答案。她生,或有乱天之能,她死,其实已经死过。什么叫做已经死过?龙千玺不懂,这一次他选择了最笨也是最可行的办法。日日在前往雪山的必经之路等待,只等化雪。 可是他也慢了祝家兄弟一步,等他找到那个山洞的时候,除了一些残破的兽皮兽骨,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不过好在可以确定的是,白流苏一定没有大碍。既然她们已经不在山洞,那就该是离开了雪山,继续前往极北。 龙千玺一回头,湖面泛着波涛,倒映着千万点日光,耀眼。而他目及之处,白云萦绕着巨大的雪山,无限神秘。(未完待续) 177 下狱 四皇子大婚之后,上京似乎又进入了一派欢天喜地之中。宇文浩歌大婚之后,便跟着四皇子一起来宫中给皇上还有母妃德妃请安。毕竟是丞相之女,举止谈吐自有大家风范,不仅是德妃看着高兴,就是庆帝看着也心里欢喜。 德妃心中暗道,这宇文浩歌实在是皇子妃的不二人选。之前四皇子有意郑玉书,她就觉得有些不妥之处,毕竟那丫头性子并不温婉。宇文浩歌的文采和相貌虽然略微输给郑玉书,但是论起做人来,还是宇文浩歌更加懂事些。 这一天恰好大皇子也带着皇子妃一起来宫中给良妃请安。良妃本来对大皇子十分溺爱。这也就造成了大皇子如今的冲动无脑的性子。不过四皇子大婚的事情给了大皇子不少的刺激。如今大皇子遣散了家中的姬妾,与皇子妃相敬如宾,良妃听说了,心中宽慰了许多。 二人行完礼之后,大皇子不由得问起来道:“近来父皇待母妃可好?”良妃苦笑,一抹常年不曾消散的哀愁爬上眉梢。“你父皇待我一向如斯,这么多年来,我也习惯了。” 良妃这么说,乃是因为,她是皇上的发妻。从庆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她便是皇子妃。她为庆帝生下嫡长子,可是庆帝登基之后,从未提及过立后的事。如今她一个正妻竟然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妾。纵然是良妃,说到底还是个妾。 这么多年了。庆帝对待良妃总是平平淡淡的,就好像是最熟稔的陌生人一般。若不是大皇子的存在,庆帝恐怕已经忘记了深宫中。还有这么一位结发妻子的存在。良妃永远都不会明白,庆帝的心已经给了一个女人。只有那个女人才配做她的皇后。 这深宫中无数和良妃一样的女人,以为得到了庆帝的宠爱,就是得到了庆帝的一点真心。实际上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这边良妃和儿子儿媳有些冷清。那边德妃和庆帝,带着四皇子和皇子妃一起用饭,好一番父慈子孝的模样。 庆帝的精神头似乎没有从前那么好了,宇文浩歌十分来事的说些典故旧事逗得庆帝哈哈大笑。最后带着满满的笑意离开了德妃的宫殿。四皇子跟宇文浩歌又陪着德妃说了好一会儿话。德妃又嘱咐四皇子道:“这一次,你父皇调你去礼部上任。你切不可自负自满,像你大哥似得,平白浪费了机会。” 四皇子谨慎回答道:“母亲放心,儿臣岂会不知这一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宇文浩歌不由得接了句话道:“礼部的几位大人都是儿臣父亲的门生。母妃只管放心。” 宇文浩歌这么一说,德妃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日头高高升起的时候,两人携手出了德妃的宫殿。途经良妃的宫殿时,四皇子意味深长的投去了目光。宇文浩歌不明所以便问道:“四皇子,你在看什么?” “看一片黄金叶子,啪的落地。” **************** 宇文浩歌初时还不明所以。直到三天后,京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宇文浩歌才明白了四皇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庆帝震怒,一道圣旨直接将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下了大狱。良妃被打的措手不及。皇上严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大皇子,着大理寺卿和安平护国公联合查办此事。原来,年初的时候。江南水患,朝廷发下一大笔银子修建堤坝治水。当时这件事交给了大皇子去办。 但是前些日子有人告到上京衙门,说大皇子勾结工部尚书,偷工减料,黑下了修建堤坝的钱。这件事迅速传到了庆帝的耳朵里。偏巧这个时候江南堤坝塌陷的消息传到了京里,直接来了个印证。这叫庆帝如何不生气。 但是事情果真如此凑巧吗?宇文浩歌听说了此事,夜间问起了四皇子:“此事难道真有那么凑巧吗?”四皇子笑容未变。稳稳的在宇文浩歌的眉心点了一粒朱砂痣。只是左看右看都不是那么回事。果然是比不上郑玉书灵动啊。 四皇子心中一惊,自己怎么还会想起郑玉书?曾经他有幸见识过郑玉书身着彩衣,一曲惊鸿舞,被她那日的扮相震动了。没想到他居然受她影响如此之深,望着眼前的宇文浩歌,四皇子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这件事不劳你操心,你只要好好打理皇子府的事情,让我没有后顾之忧就好了。”言罢又用帕子轻柔的擦去了宇文浩歌眉心的朱砂痣。宇文浩歌害羞不已,软软糯糯的应诺。她越是这样低眉顺眼,四皇子越是觉得堵得慌。不知为何,今晚脑海里总是浮现郑玉书的样子来。 而郑玉书这会儿可压根没有时间搭理四皇子。未央从宫外给她搜罗了一堆好玩的,还有各式各样的话本,从前在王府,邓氏是决计不会让她看这些闲书的。现在到了天水宫,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马儿,撒着欢儿的跑着。 不过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做事不计后果的郑玉书了,大皇子下狱的事情,她也有耳闻。其实早在大皇子下狱之前,星盘上已经有了异动。其实这一次大皇子的灾祸乃是祸起萧墙啊。 说起来大皇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告发他的人会是他曾经最宠爱的一个姬妾。四皇子大婚令大皇子觉醒,所以他命皇子妃遣散所有的姬妾。偏偏这个皇子妃心眼极小。好不容易熬出头了,她如何能绕得了那些小妖精们。 尤其是平日里大皇子最宠爱的姬妾,她更加不能放过,这个姬妾死里逃生求到了四皇子处。因为她是大皇子最宠爱的姬妾,所以掌握了大皇子许多的秘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江南水坝一事。 郑玉书依靠在星盘上,一支笔在白纸上滑来滑去,推测这次大皇子牢狱之灾的幕后推手。就算大皇子祸起萧墙,如果没有人推波助澜,这件事良妃轻易就可以压下来。看来底下的皇子之中终于有人耐不住寂寞了。 ***************** 郑玉书将几个皇子一二三四罗列出来。直接一笔勾掉了一众皇子,单独将一个四皇子留了下来。他最有动机,也是目前有能力扳倒大皇子的人。从前的四皇子还很难说,但是如今他得到了宇文一族的助力,那就不同了。 上京衙门中的官员半数是宇文老丞相的门生。而这次负责查案的大理寺卿也正好是宇文丞相的得意门生。一切似乎朝着四皇子料想的方式去走。但是皇上会看不透个中真相吗?郑玉书咬起了笔杆。 不对,皇上不可能看不透这么明显的局,所以他才会让安国公协理。本来这件事就是大理寺卿的责任,但是皇上又把安国公推了出来。此举意欲何为?究竟是为了让安国公查明案件真伪,还是把安国公投入泥坑? 这一次四皇子和大皇子的第一次较量,却是一次损失不小的较量。安国公的态度极有可能让一方损失惨重。不过相较而言,无论如何都是大皇子损失最为惨重,谁让他猪油蒙了心,真的贪了修建水坝的钱呢。 郑玉书揉了揉脑袋,果然这么累人的事情真的不适合她去想。只要不牵涉道郑王府,管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呢。推算到一半,郑玉书索性把纸笔都丢开了,又拿起一旁的话本静静有味的读了起来。只是她看的太过认真了,竟忘了记录下这个时辰星盘的变化。 所以可惜的是,她没能看见在星盘的北边一颗小小的星星突然诞生了。 安鸿宇接到圣旨,便来同白致远商量,两人都在揣测圣上的意思。白致远将手中的白子一溜烟放进棋盒里,皱着眉头道:“与其说是替大皇子查明真相,不如说皇上更想试探的人是你,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站在谁的一边?” 安鸿宇扇子轻摇,来到丞相府之后,他反而淡定从容了许多。“大皇子一案人证物证俱在,这一次是逃不掉。我,两边都不会站。” 白致远叹了口气说道:“这坐中间的人,是最不容易的人了。不过依我看,这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是难登九五的人。皆不在皇上的眼中。”安鸿宇深深看了白致远一眼,没再说话。 不过白致远还是通过自己的关系网调查了一些事情,也弄明白了大皇子这一次的灾祸,纯粹是祸起萧墙,从前种下了恶因,便有了现在的恶果。怪不了任何人了。 朝廷上是男人们的战争,而后院之中没有硝烟的战争一样的可怕。郑明月自从被云老王妃惩罚之后,在下人中的威信一天不如一天。而方姨娘抓住了时机,怀着身孕还勤勤恳恳的跟在二夫人后头学习,一向谦卑,从来没有半句抱怨。对待下人们恩威并施,日渐树立起了威信。可是她从来没有仗着这份威信,就对郑明月不尊敬。 该有的礼数从来不会缺少,甚至比之从前更加的谦卑。云战本来还在想这女人一旦有了权势,心会不会就大了,现在看来方姨娘却不是这样的人,不由得对她疼爱有加。(未完待续) 178、云牧 反观一向聪明的郑明月就没有那么聪明了。也许女人被嫉妒蒙蔽了内心的时候,就没办法用理智来看待问题了。方姨娘越是低眉顺眼,郑明月越是要摆明自己当家主母的架子来,今儿借口方姨娘来的晚了,让她跪着。明个说自己头疼脑热,让方姨娘给她去弄夏天的荷露泡茶。这已经是冬天了,又哪里来夏天的荷露? 云老王妃听了,只觉得郑明月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对她的厌恶也愈发深重起来。年关将近,长房的大公子云牧提前结束了一年的学业,返回家中。一辆小小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就到了垂花门。云牧一下车,惊讶的发现方姨娘带着几个小丫头,正含笑在门口等着。 见云牧出了马车,忙几步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少爷,我在这等你许久了。”因着云牧是云王府的嫡长子,方姨娘不过是个妾,所以方姨娘还是要给云牧行礼的。只不过云牧在云战和郑明月的教养下,与云想容一对比,日渐不自信。一个姨娘给他行礼,他也觉得不安起来。 “你在这等我做什么?”云牧不禁有些奇怪。方姨娘笑说道:“是老爷吩咐我在此等你,就等着少爷回来,一起吃个团圆饭呢。”云牧更加奇怪了,每年他回来,都是在过年那天王府一大家子吃团圆饭。此后在长房都是他一个人吃饭,大部分时候爹娘极少喊他一起用饭。今年这到底是怎么了? 方姨娘一直脸上挂着恭敬又和煦的笑容,叫云牧看着暖洋洋的。反正她一个在王府呆了多年都无所出的姨娘,有什么值得好怕的。云牧想到这里便跟着方姨娘一同进了垂花门。不过今年的变化果然令云牧大为惊讶。 方姨娘直接把云牧往自己的院子里头带。云牧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停了步子,厉声问道:“方姨娘,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把我往你的院子里头领?” “大少爷不要误会,这是老爷吩咐下的,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诳您啊。”方姨娘说的诚恳,再加上云牧尚不知郑明月被禁足的事情。所以便继续跟着方姨娘前往她的小院。不过如今方姨娘的小院可不再是从前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院了。 云战颇为费心思的把这小院的围墙推倒了,扩建了两倍。还在方姨娘这儿修了个小厨房。有事没事就腻在方姨娘这儿,不仅如此,连内屋的装饰都堪比郑明月房中的那些金贵了。这件事郑明月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定要气的直吐血了。 云牧跟着方姨娘进了小院不由得心中大感奇怪。怎的这姨娘的院子比他的住处还要好?一想到自己,心下不由得心酸起来,明明是嫡长子,却谁都没把自己看在眼里。本该是锦衣玉食,却早早的被送到偏远的书院读书。大概他命里就没有才气,连书院的老师都对他叹气连连。 或许只有眼前这位方姨娘,才真的是对他恭恭敬敬。 *************** 一踏入内室,云牧才知道方姨娘果然没有骗自己。桌上酒菜摆了一大堆,云战正拿着一本闲书靠着桌边看着。见云牧进来便放下书问道:“回来了?”云牧一见父亲。心下立刻紧张起来,便道:“见过父亲。” 他额间立刻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方姨娘在旁看的分明。便温言细语的问道:“大少爷,可是屋里的地龙烧的太热了?”云牧正不知如何解释,方姨娘已经命丫头拿了毛巾过来。细细替云牧擦汗。云牧一怔,僵在了当场。反倒是方姨娘自然的很。 云战看着这一幕竟微微有些感动。云牧明明是郑明月的儿子,可是方姨娘对他如同己出,这一副温情的模样。在郑明月那里,可是从没见过她这么对云牧做过。云战忽然回忆起以前云牧每次回家的时候。郑明月总是例行公事严厉的问询他的功课,然后便把他打发去书房。对这个儿子,实在比不得想容来的上心。 说起来那时候自己也跟郑明月一般,不过最近方姨娘跟自己唠叨了许多,自己这才回过神来。想容再聪明厉害,那也是要嫁出去的姑娘。云牧再木讷,也是云王府的嫡长子,越是天资愚钝,越是要下功夫好好的栽培,毕竟将来他是要继承长房的人。 云战当时躺在床上,怀里的方姨娘说出这番话来,着实令他动容。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妾,设身处地为正室的亲生儿子着想,这世上真是少有。他越看方姨娘越觉得美丽。所以这次方姨娘提出跟云牧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云战便欣然答应了。只是料想到郑明月尚在禁足,云战便让方姨娘在这小院摆下酒菜。 现在看来,云战觉得自己的决定果然是没有错的。方姨娘替云牧擦完汗后,云牧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方姨娘便笑着给爷俩布菜。云战一勾手拉住方姨娘挨着自己坐下,温言道:“这种事情有丫头做就成了,你有身孕就不要逞强了。” “姨娘有了身孕?”云牧吃惊的看向方姨娘,她来王府这么多年,居然还会再有身孕?他虽然性子木讷,比起妹妹来愚笨了些,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这王府中的弯弯绕。听说母亲早年给方姨娘灌了药,如今她是如何怀上的? “这么一惊一乍作甚?你方姨娘就不能有身孕了?”见长子这幅反应,云战微微不悦。倒是方姨娘浑不在意。满脸堆笑的对云牧说道:“是呀。也是上苍不忍,赐妾身一个孩子。以后妾身定要好好服侍老爷夫人,少爷小姐,才能报答这份恩情呢。” 方姨娘的话说的云战舒服的紧,手也在桌下不安分起来。缓缓搂上方姨娘的腰,笑道:“在这个家里,就属你心思最简单,你感谢别人,别人可还承你的情?” “别人怎么对妾身,妾身不管,妾身只要问心无愧就好。”说完又对云战一挑眉,那意思是先前跟你说的事情,你可别忘记了。 ****************** 云战一看方姨娘的表情,立刻就想起来了。忙严肃的看向云牧。云牧看父亲这么看着自己,立刻想到是不是又要考自己功课了,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没想到父亲接下来却说了这么一番话来。 “你从小比起想容来,才情是差了点。我这么多年一直像对待想容一样要求你,确实是强人所难了。每次都考你功课,也不曾问你过得如何,都结交了什么样的朋友。是为父差迟了。”云战话一说完,云牧就湿了眼眶。 方姨娘连忙安慰道:“大少爷这是怎么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今个团圆饭,您可别哭啊。”一边又把带着淡淡香气的帕子递到了云牧手边。云牧其实一向被父母这般对待,突然有一天对他好了,实在是心中那份渴求被发现后,委屈和满足一块涌上心头,这才控制不住了。 尔后,一屋子三个人欢欢喜喜的用罢了饭。方姨娘又送了云牧回书房,这才发现云牧的书房大大的翻新了一回,令他惊讶不已。方姨娘笑着解释道:“妾身跟老爷说了,少爷是王府的嫡长子,所居之处就该有嫡长子的样子。老爷也说是,这些年怠慢少爷了,所以老早就给您翻修好了。” 云牧从前在家中住的不多,很少与方姨娘有什么接触,现在看起来,方姨娘整个人就像是观音一般慈眉善目。这一晚上的温情时光让云牧甚至连妹妹和母亲都忘记了问询。直到第二天早上想起来晨昏定省的时候,才听下人说,母亲犯下大错尚在禁足当中。妹妹也差点当众摔死了丞相府的女童。 听着下人说这些话的时候,云牧心中是又惊又怕。没想到母亲和妹妹竟然能干出这种骇人的事情来。不过一早见过父亲后,云战便让云牧不要放在心上,回家便安心住着,又带着方姨娘一起去给王爷王妃请安,这次云战说了好些旁的事情,提了让云牧回来读书,毕竟是嫡长子,还要放身边历练历练。 老王爷老王妃也欣然同意。虽然嫡长子木讷,可又不是呆傻。以往总是忽略他,却是也不应该。云牧听见父亲亲口说这个决定,心中激动不已。对方姨娘投去感激的目光,他知道母亲肯定不会这么想,父亲能改变主意,一定有方姨娘的功劳。 从王爷王妃那儿出来,云牧便回了书房,云战也离开王府出门办事。方姨娘主仆二人回到小院,丫头这才吐出自己的疑虑来:“姨娘,您怎么尽为别人做嫁衣,大少爷是嫡长子,将来肯定不会孝敬您的。” “你呀!眼光就是太短浅,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且看着吧。”方姨娘笑弯了眼睛。为什么要对云牧百般讨好,那不过是为了抓住云战的软处,拿住郑明月的痛脚罢了。别看老王妃现在禁了郑明月的足,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等风声一过,上京又发生新鲜事,这事儿就翻篇了。她努力筹谋的东西,郑明月一出来就能击碎。 谁让她没有郑明月那么强硬的后台,又谁让自己是个妾?所以她要让云战和郑明月离心离德。一点点拆开郑明月的庇佑!这次只不过略施小计,那云牧都快把自己当成亲娘了。郑明月啊郑明月,你放着嫡长子不知道好好栽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未完待续) 179、夜奔 同郑明月一样自负聪明的还有祝家三兄弟。入了夜,白流苏睡在床上,心里却直打边鼓,她抱着雪团子,又把一把匕首放在枕头底下,唐程说过,在他没有回来之前,她绝对不可以睡着。 祝家,巫师和四大家族都在正厅中,围着一个巨大的铁炉,那铁炉中的火烧的异常旺盛,是不是腾起一丈高的火舌来。祝老爷子对巫师恭敬一拜,然后又说道:“巫师,今日来,还是要请巫师算一算,这山宝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寻了一天,也没有找到山宝,实在是毫无头绪。” 另外三大家族的族长也跟着应声附和。唐程悬坐在房梁上,隐匿在黑暗之中,一只蜘蛛在他手指尖跳舞。他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听着正厅底下的动静。这是这冰雪打造的房屋,的确是冷的渗人。 巫师慢吞吞睁开聋啦的眼皮,一副深沉喑哑的嗓子终于是开了腔:“我早说过天机不可泄露,更何况我老婆子道行浅还算不出山宝的身形来,只知这山宝是极其厉害的上古神兽,再多的话我老婆子也不知道。” 说完巫师又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好像一口千年古井没有波澜,又好像一个千年王八没有声息。毛家老爷子急了,一锤砸在地上,地面顿时裂开一条一指宽的缝隙。众人不以为意,似乎是习惯了毛氏一族的暴脾气。 “这么个找法什么时候能找到?若是一年找不到。十年找不到,我们难不成就这么耗下去不成?”毛大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另外两家也跟着附和起来,本来这三家都盼着自己能第一个找到三宝。这样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有理有据的让另外三家臣服。可是现在一无所获。三家开始没底了,他们都在猜想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大家都没有找到山宝,但是这可能性太小,因为这个雪山虽然大,但是四大家族人很多,不说挖地三尺,起码每一寸地方都找过了。 那么另一种可能就是四大家族中已经有人找到了山宝。但是并不确定这山宝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山宝,又怕另外三家知道了。所以就藏着掖着,不说出来。大家推测最有可能的便是毛家和祝家。 没有人看到祝家进山,因为祝家只进了三个人,动静太小没有被发现。大家都看到最早进山的是毛家。但是这么火急火燎召集巫师来问询山宝模样的是祝家。那极有可能因缘巧合之下,祝家得了山宝。 这四大家族互相猜忌,各自都有一番心思。如果山宝不是被自己找到的,那不如趁着巫师在场,把当初的那个条约毁了。这样也就不算吃亏。所以毛家一开腔,另外两家就立刻附和起来。三家正等着祝家的态度,就在这个时候,巫师又突然睁开了眼睛。 “主告诉我,山宝已经找找了!” “找到了?在谁哪里?!”大家都忘记了方才的事情。一时间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巫师的身上。 *********************** “当然是在我这里咯。” 一道声音自穹顶上传来,所有人立刻朝着屋顶上看去,只见唐程一个轻纵。接着就像一片轻盈的雪花一般,慢慢而又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四大家族的人都警惕的看着从天上落下来的人,带他落定,方才看了个仔细。 “唐程!” 祝家心中皆是暗道一声不好,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们特地挑在了深夜请了巫师和三大家族的族长来,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发现唐程。没想到这个唐程竟然会偷听他们的讲话。现在又自爆带着山宝,好不容易抢占先机。不能被唐程就这么轻易的毁了! 祝三和颜悦色道:“唐程你又开玩笑了,你才来极北,哪里知道山宝的事,连巫师都不知道山宝长什么样子,你又怎么确定找到了山宝?” 毛三也傻傻笑起来道:“唐程,莫非山宝就是你手指上的蜘蛛不成?”虽然唐程在极北之地住过三年,但是那三年只有祝家兄弟体会过唐程用毒的厉害,另外四大家族对唐程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只是听唐程闻名在外。可是毛三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他却不认为唐程能伤他分毫。 唐程不怒反笑道:“要不你怎么就找不到山宝呢?一个你蠢也就罢了,一家四个兄弟都蠢,也是罪过。” “你!”毛三当即抡起铁锤就朝着唐程的脸咋了过去:“我砸烂你这小白脸!”可是锤子还没有落下,唐程轻轻飞起,就落在了毛三的铁锤之上,毛三只觉得瞬间眼前一痛,立时就抱着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滚。 大家见状,纷纷把唐程团团围住,不管唐程到底有没有山宝,他伤了毛三,可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走了。不过祝家人对此并不积极,祝老爷子朝着祝三使了个眼色,祝三会意,悄悄往正室外头退。 可是唐程却没有给祝三这个机会,他高声道:“祝三哥,你是不是要去找我内人要山宝啊?你觉得我现身于此,会让我内人一个人留在房中?”唐程的话又让大伙看向门口,果然见祝三正悄悄默默的往外走。另外林、李两家哪里肯答应,一上前又把祝三给围住了。 唐程明知他们说的山宝就是白流苏怀里的雪团子,为什么不带着白流苏连夜逃离,而是大咧咧的站出来承认?实际上这个时候逃跑时最傻的一种做法。四大家族等待山宝等了这么久,他们带着山宝走,就成了四大家族追杀的对象。 但是如果公然承认,并且把矛头抛给祝家,那起码能看四大家族窝里斗那么一会儿。更何况,雪团子于唐程而言用处并没有那么大,他犯不着为了别人眼里的贵重物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他要用山宝换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 正在大家僵持不下互相猜忌的时候,唐程又开口对一旁一直沉默的巫师说道:“你既然知道山宝已经有了着落,那你也应该知道山宝现在在谁手中,是不是?” 巫师转动着浑浊的眼睛看着唐程,回答道:“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 所有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唐程方才说的那位内人。听了巫师的话,祝家人也更加确定巫师说的就是白流苏带来的那个雪团子。祝三最先反应了过来道:“唐程是个外族人,现在山宝在他的手里,我们就各凭本事从他手里拿回山宝才是!” 一时间刀剑又转了一个方向。唐程冷冷一笑,这祝家的人的确是心机颇多。“这山宝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对我内人而言,不过是个玩物。我们不必为了一个玩物丢了性命,所以我要拿山宝跟你们做一个简单的交易,谁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这山宝就归谁。” 唐程一边说一边慢慢转动着步子,环顾所有人的表情,见大家都表露出犹豫的样子来,又补充说道:“这个办法对我们都好,就算你们所有人加起来,想要打败我,恐怕自己也损失不小吧?”唐程说完还特地用下巴努了努地上疼得打滚的毛三“若是一个时辰内我不拿出解药来,这个蠢货可不是终身眼瞎那么简单了。” 毛大看向祝三,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只有祝家人跟唐程真正有过来往。祝三叹了口气道:“唐门中人,一出招必然要人性命,若非唐门的解药,中毒之人就没有救了。”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心中大惊。 祝老爷倒是识时务为俊杰,连忙问道:“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这话一说,另外三大家族的族长立刻插进话来道:“跟我做交易!” 唐程笑道:“不急不急,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谁先查到消息,我就把山宝给谁。”四大家族的族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觉得这个办法十分可行。便点头答应。唐程突然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嗖”的如风一般从门口闪出,空气中只留下他一道冷冷的声音:“我要知道极乐王住在何处。” 白流苏觉得眼皮打架到快不行的时候,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她连忙坐了起来,摸出了枕头下的匕首,唐程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白流苏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气道:“你要吓死我啊?” 唐程却没有笑,对她伸出了一只手,白流苏不明所以的望着他:“干什么?”唐程只说了一个字“走”。 如果白流苏知道所谓的轻功高手都是像扛一个麻袋似的带着人飞檐走壁,她宁愿呆在祝家,用自己的方式化解危机!等到唐程带着白流苏来到郊外一处山洞,白流苏已经脸色煞白,终于遭不住,蹲下来大吐特吐。“唐程!你有病!” 唐程捂着鼻子站在老远的地方,十分嫌弃的看着白流苏道:“我没有病,你却大祸临头了。”白流苏吐得都没有力气给唐程一个白眼。雪团子在白流苏的怀中呜呜的望着她,像是很担心的样子。 “我怎么会大祸临头,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跟祝家撕破脸了,他们要追杀你!是你连累我了!” “白流苏,你不去当个说书的,实在是太可惜了。”(未完待续) 180 相遇 白流苏吐得差不多了,一块素帕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正想着唐程怎么会突然好心起来,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那人依旧带着银质面具在月光之下显得神秘又好看。“还愣着干什么?” “哦。”白流苏接过来人的素帕,赶紧擦起来。唐程嘴角喊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两人。直到龙千玺站直了身子,转过来同唐程对视。 “堂堂神王殿下,抛下军务,千里奔波为红颜。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啊。”这口气听上去就凉凉的。唐程其实心中暗暗震惊,他费尽心机借用密道甩开这些人的追踪,为什么龙千玺还可以找到他们? 其实说起来也是件非常巧合的事情。龙千玺其实并不知道他们二人身在何处,只好在极北徘徊。但是那一日唐程带着白流苏离京的时候,曾经被龙千玺的剑气所伤。这次龙千玺来到极北,随身带着龙吟。龙吟很久没有饮血,便敏锐的追踪到了自己遗留下来的气息。 这一夜龙吟的震荡比起平日更加剧烈,龙千玺心中一动,便跟着龙吟的指引一路向北,来到了极北的郊外,果然就见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江山那是帝王的事情,与我何干?” 唐程被龙千玺这一句话噎着了。龙千玺却转身伸手去扶白流苏,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这一刻白流苏下意识的就把手搭在了龙千玺的手上。就像很久之前两人就这么做过一般。龙千玺微微一怔,又迅速恢复淡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龙千玺一问,白流苏忍不住开始往外倒苦水:“我也是很想知道!”说完便等着唐程。唐程几步倚在一块大石头边。抬手看蜘蛛爬来爬去:“要不是某人在雪山里头收养了一个异类,我们也不至于被人追杀。” “你怀里的是山宝?”龙千玺听完不由得向白流苏怀中的雪团子看去。雪团子一下子感应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来自一个王者的威严的气场包围了它的全身,立刻它睁开了那双赤红色的眼睛回敬龙千玺,全身的毛也竖了起来,一副防备的样子。 “有趣。”龙千玺收回了目光。白流苏还是不明所以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为了让白流苏清楚的了解自己都做了什么,唐程便把今日在祝家正厅发生的事情。删繁就简的跟白流苏说了一遍。白流苏听完贼贼的看着唐程道:“依你的性格,对付他们不成问题。你到底跟他们提了什么条件?” 唐程故意没说极乐王的事情,但是白流苏又是何其聪明的人物,以唐程的身手,脱身绝对不成问题。所以他一定还会在四大家族的身上讨些利钱。 “我爹临行的时候说过,他要去找极乐王。所以要找到我爹,就要先找到这位极乐王。”唐程言简意赅的说完。白流苏接着话头说道:“所以你让四大家族为你所用,替你寻找极乐王的所在,好再跟他打听你爹的下落?” *********** “还不算太笨。”唐程微笑着点点头,难得夸奖了白流苏一回。 龙千玺却一直皱着眉头,百里苏不知道极乐王,所以她以为极乐王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江湖人士。但是龙千玺却知道极乐王的来历。自先帝那时候,极寒之地便有了极乐王这个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能叫个人。 听说他祝的的宫殿漂浮在云端,没有人找得到他的宫殿,又听说此人凶残无比。曾经一夜之间屠杀一城的百姓,就因为这个城池的名字让他觉得别扭。近些年来很少听说极乐王的踪迹,但是依旧有无数人对他的宫殿十分的向往。因为传说,那是堪比国库的所在。 想必唐门掌门此次要找寻的药人间已绝迹,所以他才会想到去找传说中的极乐王。可是极乐王消失多年,留下的只有他的传奇。如果这条线索断了。找不到唐程的父亲,白流苏现在所受的苦。就统统都白费了。 不过眼下是不该想这些事情了。“更深露重,这里实在不适合人停留。你们跟我来。”言罢龙千玺就对白流苏伸出了手。白流苏的脑海中回放起刚才唐程带她飞檐走壁的情景,苦着脸道:“又要飞啊?” 龙千玺立刻明白了白流苏的痛脚,转过身去,微微矮身,回头对白流苏道:“上来。”白流苏脸一红,犹豫了。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直接趴到人家背上去。唐程只觉得眼睛疼,古语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啊。 他向前走了几步将这别扭的二人抛在了脑后道:“神王殿下,我在城中有酒的地方等你。”白流苏还在犹豫的时候,只见龙千玺反手一带,自己身形不稳就倒在了他的身上。好闻的松云香立刻钻入鼻子,竟给白流苏满满的安心和暖意。 龙千玺依旧不语,一路平稳的疾行,等到他追上唐程,三人一起来到城中一户看似普通的人家时,背上的白流苏已经睡着了。唐程斜靠在门边上,一壶酒顺着完美的下颌溢了出来。月光打在酒壶上,泛着冷冷的光。 “极乐王已经消失很久了。”龙千玺安顿好白流苏,来到墙下,看着墙头大口大口喝着毒酒的唐程。唐门既然和祝家有生意做,必然在极北之地有自己的落脚点。这里便是一处连祝家都不知道的隐秘据点。方才唐程带着白流苏左奔右跑,只不过是为了躲避四大家族的追踪罢了。 唐程依旧自顾自的喝着酒,他知道龙千玺话里头的意思。不过,既然极北没有父亲的消息,那么父亲一定是成功找到了极乐王。他的父亲,绝对有这份能力。“不劳你操心。说真的,龙千玺,看见你我就觉得晦气!” 天下敢这么对龙千玺说话的人,要么是龙千玺的敌人,要么是龙千玺剑下的死人。果然他背上的龙吟剑开始呼呼作响。 可是唐程一点也不害怕,因为他手里握着龙千玺的软肋。没错,他往屋里看去,正是白流苏啊。 **************** 第二日白流苏醒过来的时候,龙千玺已经不在了。唐程坐在房梁上十分鄙视的看见白流苏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他走了,不要你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白流苏怒瞪房梁上得唐程,此人不仅毒辣,而且满嘴不着边际的话。她承认昨夜的确动摇了。可是若说走到两心相悦那一步,白流苏还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毕竟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唐程看着白流苏在发愣,还以为她是伤心过度,破天荒的出言安慰道:“这么点打击就经受不起了?不过是上京出了事,急需他赶回去罢了。你看,我就不喜这些身在官场的人,多不自由啊。” 白流苏一听上京出事,心中立刻一突,连忙看着唐程问道:“上京出了什么事?” 唐程便挑了些重要的话跟白流苏说了。白流苏不由得感叹,这些日子,成长的不仅仅是只有她一个人而已。父亲官拜宰相,而四皇子也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最可惜的是玉书,为了躲避太后的算计,不得不斩断自己的姻缘。不过她也算求仁得仁,希望阿央不要一副铁石心肠。 实际上龙千玺根本就不想走,因为对他来说就算是庆帝暴毙了,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唐程说了,你要是不走,我就把白流苏扔在极北之地,让她永远找不到解药,亲眼看着她弟弟死去,永远内疚的生活一辈子。 龙千玺恨不得一剑结果了唐程,但这世道就是贱人偏偏命长。他最后离开时还不忘警告唐程:“她若有一丝损伤,我定叫你和你的唐门付出代价!” 唐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原来龙千玺早就知道,他已经接任了唐门的掌门! 白流苏在心中梳理了一遍龙千玺带来的消息,然而又问唐程道:“你觉得四大家族什么时候才能查到极乐王的下落?”唐程一跃从房梁上下来,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我又如何知道,当下唯一可以做的,不就是等么。”言罢,拎着酒壶又踏出了房门。 白流苏心中隐隐有些没底,便拿起桌上的几个茶杯茶壶占卜起前途命运来。可惜她虽有鬼谷子绝笔天书在手,也不过是学了个半吊子。推算了半天,也没能推算出个所以然来。 接着来说四大家族,他们追了唐程一夜,最终还是跟丢了。四大家族的族长一商量,决定遵照唐程的条件,为他寻找极乐王的下落。不过就算在极北人的记忆里,极乐王也已经是件很久远的事情了。 祝氏一族尤为生气,因之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可是他们却拿唐程没有办法。不过一连过去了好几天,四大家族一丁点进展都没有。毛家开始急了,毛大对父亲说道:“反正没有人知道极乐王的下落,干脆我们编一个给他,骗了他的山宝再说。爹,您看如何?” “你长没长脑子,唐程那么聪明阴险的人会那么好骗?”毛老爷子难得想对了一回。正在四大家族愁云惨雾的时候,龙千玺正在回京的路上,而安鸿宇作为陪审大皇子贪污案的主要官员,也已经走马上任,去了江南。(未完待续) 181 逆转 “糊涂!” 良妃怒极,一巴掌甩在大皇子妃如花似玉的脸蛋上,大皇子妃未曾料到母妃居然会打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不由得掩面哭泣起来,仰头又看着良妃委屈道:“母妃,我忍辱这么多年,她一个被赶出去的姬妾,难道我都不该发落么?换做是母妃,你能容她活在世间?” 良妃得知这次的祸事源头竟然出在大皇子妃的身上,连忙急召大皇子妃入宫询问。大皇子妃也是慌了神,便把事情从头到尾一五一十的说给良妃听。良妃这才知道一切都是因为大皇子妃的善妒,顿时气得肝疼。她当初就不该听兄长的话,让皇儿娶了她。 这个女人不仅善妒,而且做事还不干净利落,一个失宠的姬妾,竟还能让她逃了出去。现在皇儿下狱,皇上震怒,要她如何是好? 可是大皇子妃最后一句话却戳痛的良妃的逆鳞。是啊,所有的女人都容不下心爱的男人,爱的是另外一个女子。凡是阻挡她赢得宠爱的女人,都该去死!良妃的记忆突然被勾引了出来,记得那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良妃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一个女子如此的宠爱,甚至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可是那个女人凭什么获得皇上的宠爱?又为什么替皇上生下孩子,即便是如此,还对皇上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那个女人以为自己是谁! 她当然不能让这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存在。所以她略施小计,让他们统统都去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良妃的身边接二连三多了无数敌人,可她想要的皇后凤冠却始终遥不可及。所以说女人善妒,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呢? 大皇子妃越来越凄厉的哭声终于把良妃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厉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那个贱人她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你都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大皇子妃被良妃的模样给吓蒙了,从来良妃都是一副慈爱端庄的样子,现在的母妃看上去就像是凶狠的蛇蝎美人,仿佛只要她不立即照办。下一瞬就会没了似得。。连忙跪在地上,同良妃说起那个贱人的底细来。 良妃听完大皇子妃的话。不由得又惊又怒,惊得是一个小小的姬妾居然知道这么多关于大皇子的秘密,怒的是儿子什么时候长成了这个样子,非但冲动无脑。而且心思全放在了旁门左道上。事到如今,她不来收拾,只怕皇儿性命都保不住了。 重重叹了口气,良妃一瞬间像是老去了十岁。她无力的摆摆手,挥退大皇子妃。又吩咐宫人道:“去长安宫!” 太后正由宫女们涂着丹蔻,这些日子她的心情甚好,一来郑玉书断了姻缘被关在天水宫里,二来辽国传回消息,在辽国大王子细心照顾下。怀玉的病情大为好转,再养上几日便可痊愈。现在想来,把怀玉嫁去辽国也好。只要那个辽国大王子是真心待她。这深宫之中,什么都不缺,最缺的是一个知心的人。 ************** 正当这个时候,秋分走了进来禀告道:“娘娘,良妃求见。”太后一听,颇为厌恶的闭了闭眼:“说过她多少次就是不听。如今大祸临头了知道求我了。早知她和她的儿子这么不济事,我当年就不该放任她杀了那个女人!” 可是再有权力的人。都没有机会去买后悔药吃,太后把赌注压在了良妃和大皇子的身上,现在大皇子身陷牢狱,太后不能不管。只不过她这次隔岸观火迟迟不动,为的就是让良妃好好记住这次的教训。什么叫做骄兵必败,又什么叫做居安思危。 她以为自己的儿子大了,难道别人的儿子就不会长大?等着吧,这不过是一个四皇子,底下还有贤妃的六皇子,最近各宫的主子,不少都有喜了,而她只有大皇子这么一个筹码了,还不知道小心翼翼。太后叹了口气,她这一生做的最让她后悔的事,大概就是选择了良妃。 “让她进来吧!” 良妃一进来就哭成了泪人。可是太后实在是不爱看她那副丧家的样子。忙喝止她,让她起来好好说话。 深宫之中另一边的德妃娘娘自然得知了消息。她吩咐人在长安宫外好好的盯着良妃,另一边又派人给宫外头的四皇子送信,让他早作防备。 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和良妃说了整整三个时辰。等到日暮良妃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了,只是那红肿的双眼泄露了曾经发生的事情。 宫外头的四皇子很快收到了母妃派的人来报信。他怒极反笑,一点一点的将密信撕成粉碎,扔进了火盆当中。这嫡长子果然不同,就算是天资愚笨,就算是不成气候,也依旧有一帮老朽死命挺他,袒护着他! 而他这个庶子,就算是贵为龙子,也只能一步步踩着痛苦和伤害慢慢的往上爬。有太后庇佑又能如何,他这一次人证物证俱在。就算父皇安插了一个安鸿宇又能如何,此人圆滑而又诡计多端,既不肯站到自己的阵营,也是不肯与那个人为伍的。 的确安鸿宇这次走马上任江南,就是打算秉公办理这件案件。更何况主要负责此事的是大理寺卿而不是他,他就好好做好一个协理就可以了。这样皇上那儿没有话说,两位皇子那儿也说不上什么。 果然一到江南,所有的证据都很齐全,矛头直指大皇子贪污巨额款项。安鸿宇默默看着,他知道四皇子这次是决意要对大皇子痛下杀手了。可是,一个无才无能的人在三省六部经营了这么多年,不可能这么快就被一锅端。更何况他的背后不仅仅只是良妃的母家而已。 很快安鸿宇预料的事情便相继发生了。虽然物证一应俱全,但是原先告发大皇子的那个姬妾突然一夜暴毙了,紧接着其他几个关键的证人也全部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了。整个案件单单只留下物证不能证明就是大皇子干的。这个时候良妃又到皇帝寝宫长跪不起。最终这件事并没有朝着四皇子预料的方向发展。 **************** 白致远在书房中,将这几天京中发生的事情密信给远在江南的安鸿宇。白府另一头,邓氏正在小九妹的摇篮边,拿着拨浪鼓逗着小九妹。不由得感叹道:“你这个女儿说来惊奇,别人家的娃娃这个时候最是爱哭,你家这位小九妹,不仅不哭,还总是笑。你看你看,这不又笑了。” 安氏忍俊不禁道:“你也是个做娘的,我家小九妹只不过爱笑罢了,这有什么稀奇的。”安氏心里这样说,可还是忍不住朝着小九妹看去。这个孩子,一点都没个婴孩的样子啊。从来不让她操心,就好像生下来就很懂事一样。 邓氏不由的感慨道:“大概是上苍怜你多灾多难,所以送给你这个孩子这么的省心。哪像我,前半生就是活的太顺利了,所以后半辈子磨难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了。” 安氏看着邓氏原本高兴的神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来,知道她又想起郑玉书来了。跟着叹了口气,那丫头的确是可惜,竟然有那样的命格。起初安氏不明白紫微星是怎么回事,后来问了夫君才知道,原来紫微星竟然是太后的命格。也难怪皇上无论如何都要把郑玉书关在天水宫里头了。 想到这里,便开口问道:“玉书现在过得如何了?” 提起玉书,邓氏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那丫头照旧活的是没心没肺。你别看她关在天水宫里头,整天玩的比以前还撒欢了!” 安氏拍了拍邓氏的手安慰道:“孩子觉得好,便由着她去吧。难道你希望她在天水宫愁眉苦脸的过一生一世么?”邓氏点点头,又叹息了一声。 自从郑玉书被关天水宫之后,家里人都开始排斥三房,总觉得三房的人晦气,这次连郑玉琴的婚事,大嫂都不愿意让邓氏帮忙,着实寒了邓氏的心。上京中的贵妇个个都是势利眼,跟邓氏来往也疏淡了。好在新晋丞相夫人安氏她没有看错。 这姑娘家的友情啊,果然是早年的才是真心的。安氏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听说你小姑也过的挺不如意的?” 一听安氏问起郑明月,邓氏就皱起了眉头:“说起来她可是你们白家的仇人,你问起她干什么?要不是她,你家流苏至于躲避流言,一个人去了北地?” 上京中人都以为白流苏是不堪郑明月制造的流言所以离开上京暂闭风头。这背后的真相并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所以邓氏也是这么认为的。安氏按下心头的愤恨,面上依旧淡然道:“我当然知道她是仇人,只是听说她自从那次宴席之后,就一直病着,也怪可怜的。” “你呀!就知道为了别人着想,不知道替你自己多想想!她现在这样子是自找的。让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去折腾别人。栽了也活该。”说起来,邓氏心里对郑明月也是有气的。 安氏顺着邓氏的话说道:“她品行不端,可怜想容好好一个姑娘被她连累的名声。” 邓氏冷笑一声:“你以为想容性子像谁呢?”(未完待续) 182、宅乱 安氏眉头一挑看着邓氏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的性子自然是像爹娘的,像……”安氏突然转过弯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邓氏。邓氏点了点头道:“咱们老王妃惯着小姑,才让她生的今日这幅性子,你以为想容就不是活在糖罐里的千金?且瞧着把,她都敢当众摔你的小九妹,在王府里头,还指不定如何翻天呢!” 安氏一脸噤若寒蝉,邓氏不愿提及安氏的伤心事,便又换了个话头,跟安氏说起时下最热的大皇子贪污案来。日头渐渐西沉,而云王府中果然如邓氏说的那般鸡飞狗跳。 云牧正在书房中诵读诗文,突然一个小丫头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吓得云牧连忙站了起来,正色道:“你懂不懂规矩?”只见那丫头哭哭啼啼的跪倒在地,呜咽着哀求道:“大少爷,求您救救方姨娘吧!云小姐要划花方姨娘的脸啊!求求您了!” 云牧仔细看那丫头,这才依稀想起来这是方姨娘跟前的小丫头。听了她这么一说当下便相信了,方姨娘之前如何待他,云牧心中清楚。想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心里更加清楚。先下父亲不在家中,母亲禁足,方姨娘地位卑贱,想容要是想做什么,长房之中,只有他这个哥哥能拦得住了。 云牧立刻整了整衣裳,对地上的小丫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在前头带路!”小丫头回过神来。连忙站起来领着云牧前往方姨娘住的小院。等到云牧匆匆进门,便看到方姨娘摔倒在地上,满面泪痕哭着哀求道:“云小姐。你饶了妾身吧!妾身给您磕头啦!” 而云想容一副疯魔了的样子,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对着方姨娘,要不是两个粗使嬷嬷拦着,这一下就不光是毁了容,便是要了命都有可能。云想容口中骂道:“贱人,就凭你的身份还想跪我?你勾引我父亲,害我母亲受了冷落。今日我就毁了你的脸,看你还那什么蛊惑我父亲!” 云牧见状。当下来不及多想,上前就把云想容手里的匕首夺了下来,第一次对着想容怒吼道:“妹妹!你这是在干什么!”云想容正怒极,突然被人夺了匕首。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那一向窝囊木讷的哥哥,气的笑了出来,想也不想,反手一个巴掌就甩到了云牧的脸上。 “啪!”这一声脆响,云牧的脸立刻出现了五个手指印。方姨娘尖声叫道:“啊!大少爷你的脸!”云想容这才从愤怒中清醒过来。她干了什么?她刚刚竟然打了自己的亲哥哥!云牧被想容打的抽过脸去。再转过来盯着想容的时候,云想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她第一次看见云牧的眼神里,竟然是满满的失望和轻蔑。凭什么!从前他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崇拜都是敬仰! “我本以为那些传言都是假的,没想到你真是这样的德行。真是愧为王府嫡女!” ********************** 云牧刚回来的时候,听传闻说云想容这段时间跟着母亲做下不少坏事。坊间又将她之前性格乖张夸大其词,让云牧听了都不觉害怕。但是云想容是他的亲妹妹。又自幼养在爹娘身边,他实在不相信,爹爹那样严谨的人,会教养出这样的妹妹来。 直到刚才被妹妹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把他最后一点幻想都彻底打破了。从前对妹妹才情的崇拜和爱护,如今消耗的一丁点都不剩了。他冷淡的看着云想容僵在当场。转身对身后的小丫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扶你姨娘起来!” 小丫头愣愣的答道:“是是是!”连忙去搀扶方姨娘。方姨娘低着头,云牧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所以也就没看到小丫头和方姨娘悄悄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方姨娘一起身,又娉娉婷婷的给云想容行礼,脸上还未散去惊惧的表情道:“云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勾引老爷,求小姐看在我怀有老爷骨肉的份上,饶过我这一回吧!” 方姨娘说的可怜,连云牧都有些动容。可是这些话却字字句句戳在了云想容的痛脚上。因为她清楚的知道正是因为方姨娘怀了父亲的孩子,所以不仅是父亲,连祖母都对方姨娘用心起来,而她的母亲就像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一般,无人问津。自己也跟着母亲一般,自从丞相府回来之后,父亲再没给自己一点好脸色了。 这些都是因为方姨娘,没错!还有她肚里那个孽种!想到这里,云想容又怒不可遏,尖声骂道:“你这贱人什么身份?还想把孽种生下来?真是痴人说梦!” 说完又要去夺云牧手中的匕首。正当此时,一声高喝震得在场人身形一顿:“你说谁是孽种!” 大家不由得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云战气的浑身发抖,两边的胡须都快要竖起来了。云想容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再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孩子,名义上她的庶弟。方姨娘泪眼婆娑几乎站都站不稳了,就那么柔柔弱弱的看着云战,把云战的心都给看得化了。 云战三两步走到方姨娘的身边,搀扶住方姨娘,谁知方姨娘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来说道:“老爷我没事,小姐不过是撒撒气罢了,不要紧的。” 方姨娘这么一说,云想容连忙道:“不要你充什么假好人!”云战怒瞪向云想容:“你住嘴!方才的事情我都瞧见了,若不是我今日回来的早,恐怕今日这小院就要一尸两命了!”云想容刚要开口争辩,又被云战凌厉的眼神给吓了回来。 云战叹了口气,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的听方姨娘的话,好好教导两个儿女,现在一个木讷的,失去了先天的教养,没了王府嫡子的气度和风范,一个聪明,却过于宠溺,没了生而为人的品德和善心。云战想到两个失败的儿女,不由得又把目光投向了方姨娘的肚子。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己的孩子! ********************** 郑明月正在房中抄写《金刚经》,前些日子,母亲托人带了些话给她,也让她有了些反省。与那贱人置气,只会让云战同自己夫妻离心离德,曾经经营的贤妻良母形象也毁于一旦,云王妃对自己的成见愈发的深。 倒不如一时低头,重振山河,再一步步慢慢的收拾这个没有后台的小贱人。只要她不再被禁足,只要她再次重掌中馈,方姨娘不过是个东西罢了。想到这里,郑明月又抓紧时间抄写《金刚经》,因为离云王妃礼佛斋戒的日子愈发近了,往年都是郑明月为云王妃亲手抄经,云王妃也从不假手他人,对郑明月的笔法赞赏有加。 这一次她必须要把握住这个机会。然而有些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在郑明月难得能静下心来的时候,老嬷嬷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脸焦急的对她说道:“大夫人不好了!小姐跑去方姨娘的小院,要划花方姨娘的脸!” 郑明月心中一急,继而又淡定下来:“让她去便是,一个姨娘敢抬过王府嫡亲的小姐?正好云战不再家中。” 老嬷嬷更加急了:“哎呦我的夫人唉!小姐这还没成就被大少爷给拦了下来,小姐一怒给了大少爷一巴掌,又说了许多难听话,恰好让提早回来的老爷给撞了个正着啊!” “什么?!”郑明月又惊又怒,惊得是云战提前回来,想容把最不好的一面暴露在了云战的面前。怒的是她怀胎十月生养下来的儿子,竟然帮着一个姨娘对付自己的亲妹妹。真是愚蠢之极! “那现在又怎么样了?”郑明月不忘云想容的处境,拽着老嬷嬷的袖子追问。 “老爷把小姐拘在了房里头,现在正去跟老王妃商议要把小姐送去庄子上思过呢!”老嬷嬷终于把话说完,而郑明月一怒竟身形不稳跌坐在矮凳上。老嬷嬷连忙搀扶,关切的问道:“夫人!夫人你没事吧?” 郑明月摆摆手,怒极反笑:“我没事,那小贱人都没事,我又怎么能有事?我问你,现在那小贱人在哪?”母亲让她隐忍,可是那小贱人何曾给过她隐忍的机会啊。想容就算再性子骄纵,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来。这件事的背后定是有人撺掇。那方姨娘的手脚真是快,这都伸到小姐房里头了,那还得了! 老嬷嬷道:“那方姨娘此刻在自个儿小院里头躺着呢,说是老爷怕她受了惊,硬要她在床上休息。” 这一句话气的郑明月再也没办法忍受,立刻又站起身道:“给我叫人,咱们去会会那小贱人!”老嬷嬷一脸难色的问道:“可是夫人,老王妃尚没有解了您的禁足……” 郑明月美目圆睁,看向老嬷嬷道:“这个时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了,难道等着拿小贱人害的我家破人亡不成!” 方姨娘此刻正躺在床上,这会儿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哪里还有方才惊恐的样子。小丫头在一旁替方姨娘捏脚。还一脸心有余悸道:“姨娘,您刚才可真是吓死奴婢了!”(未完待续) 183、救活二更 方姨娘淡然的伸手看自己手上的红宝石戒指,泛着好看的光泽,从前她一屋子的东西都还没有这颗戒指来的值钱。现在这颗戒指反倒不是她屋子里最贵重的东西。她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人心冷了以后,就变得愈发势利起来。 只是这份势利没什么不好,金银财宝总是比男人的心要可靠的多。而只有当你不再爱一个男人的时候,那男人才能真的为你所用。方姨娘忽然想起从前她想替父亲说几句话让云战帮忙,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吞进了肚子里。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可真是窝囊啊。 而如今自己只要用她这双葱白的手让云战舒服了,在他耳边吹吹风,从前难于登天的事情便轻轻松松的就解决了。这人啊,为什么要爱一个人?何必让自己过得这么难受。 小丫头还在心惊胆战中没有回过神来。可是今天这一出戏是方姨娘早有筹谋。从接近讨好云牧开始,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幕做好准备。她知道云想容性子骄纵,容易听风就是雨,只要有人撺掇便会来找她出气。 可是她一个姨娘,身份地位是何其低贱,如果云想容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不得不全盘接受,而这个时候云战不在,谁来替她说话?所以她需要云牧的出场。之前做下的种种示好,全看今天他能不能来为她出头。事实证明,云牧的确没有叫她失望。 其实就算云牧没有及时赶到。方姨娘也没有太多危险,如今长房之中的下人们,多半都听从自己的话。否则那几个粗使婆子又怎么能拼命拦住云想容。所以事发的时候,小丫头其实跑了两个地方,一来让前头的门子去把外出的云战找回来,二来去书房搬云牧这位救兵来救命。 也正是云牧这一次夺刀,推波助澜,让云战看到了云想容另一番面貌,对这个女儿是失望透顶。从云战刚才的眼神中。方姨娘对此确信无疑。不过这一次尚且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没想到引得云牧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和妹妹是这般的厌恶。 云战现在已经去老王妃那里商量把云想容送去庄子了。这点倒是在方姨娘的意料之外。她不过以为云战会罚了云想容面壁思过而已,她的目的也只是离间他们父女的感情,继而让郑明月寒心罢了。方姨娘现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一点一点的折磨郑明月。把自己当初受到的痛苦,十倍百倍的还给她! 但是方姨娘没有想到的是,郑明月居然胆子大到,公然抵抗老王妃的禁足令。直接杀到了她的院子。郑明月初进方姨娘的院子时,还以为自己进错了门,这才多久的功夫,原来破破烂烂的小院现在竟然跟她的居所一般的气派了。 不由得悲中心中来,看来云战在那小贱人的身上是下了不小的功夫了!想到这里对方姨娘的愤恨又加深了许多,不由得高声骂道:“贱人!你给我出来!” **************** 云王妃的院子里头。云战正严肃的跟母亲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义正言辞的痛斥想容品行有差,坚持要把想容送到庄子上去。老王妃心中跟明镜似的。这件事的确错在想容,可是谁人撺掇的想容干下这件事,真是猜都不必猜了。从前怎么就没有看出来,方姨娘竟然是这般厉害的角色呢? 若她一心要惹得王府家宅不宁的话,这个女人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可就都留不得了。老王妃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儿子,云战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心眼。总是耳根子软,之前惯着郑明月。现在又是方姨娘。只不过方姨娘的手段较之郑明月,要高明了许多。 老王妃不禁叹息起来。若是郑明月有方姨娘的性子和忍耐,何愁她不能做个当家主母。只可惜这份急躁小心眼的性子,真是败坏了多少事情。正说起郑明月的性子,外头便有大丫头急急打了帘子进来禀告道:“王妃不好了!大夫人冲进方姨娘的院子,两人推搡之间,方姨娘摔在地上,见红了!” “什么?” “什么!” 母子俩都惊得站了起来,老王妃心中愤怒的是郑明月竟然不把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无视自己的禁足令,公然跑了出来。而云战心心念念都扣在“见红了”三个字上,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又出了这么大的乱子,难道他云战,真的就保不住他的孩子了吗? “快!快去看看!”云战也顾不得跟老王妃说话,掀起帘子就冲了出去。等他赶到方姨娘的小院时,方姨娘躺在地上哀求,郑明月被几个婆子拉扯着,可是依旧挣扎着对地上的方姨娘拳打脚踢。 云战看到这样的郑明月是又愤怒又惊诧,这就是堂堂王府嫡女的风范?这就是当年母亲苦口婆心劝说他的娶妻娶德?眼前这个发鬓全乱的疯女人,哪里还有一丝德行?他终于对这个女人最后的一丝好感也消耗殆尽,上前一步,狠狠的甩了郑明月一耳光。 郑明月就像是被点穴了一般,愣在了原地。半响才知道剧烈的疼痛以及席卷了全身。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挨打,这毫无疼惜的一巴掌还出自她最爱的夫君。她终于歇斯底里的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为了一个贱女人,你竟然敢打我!” 云战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心如死灰。而躺在地上的方姨娘这一次是真的慌了神,前面设计云想容是她的计谋,而郑明月的突然出现却在她的意料之外,现在她分明看见了裙子上的血迹,难道说这一次她的孩子又是连生下来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送夫人回房吧。”云战一发话,几个促使婆子便放心大胆的架着疯魔的郑明月往回走,云战痛心的扶起地上的方姨娘,而方姨娘这一次终于是忍受不住委屈,直接趴在云战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云郎!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 老王妃听了丫头传来长房的消息,不由得唏嘘不已,她开始怀疑当年替云战定下郑明月这门亲事,是否是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 “似这般毒妇留在王府,只会让王府日益人心离散。母亲,你可看见了,现在二弟三弟见了我就像见了鬼似的,连弟媳对她都避如蛇蝎,这就是母亲当年给我选的一门好亲么?”云战立在房中,几乎要把银牙咬碎。他今日是铁了心的要休妻了。郑王府的嫡女又如何,他还是云王府的嫡子呢。怎的就比她郑明月轻贱不成? 见母亲迟迟不说话,云战又继续道:“生妒,也就罢了。屡屡做下害人的事,先是白家的儿女,如今又是方姨娘的孩子,母亲可知,那是孩儿的亲生骨肉啊!当年阿阮含泪打掉了孩子,如今她在王府呆了这么多年,竟连生个孩子傍生都不能了么?” 日上三竿的时候,云战和王妃还有云王爷依旧在房中僵持不下。方姨娘躺在床上,心有余悸。好在孩子是保住了。要不是那日正好有个云游四方的神医走到了王府门口,又被寻医的小丫头撞见,她的孩子恐怕就夭折了。 云战重金酬谢那位神医,神医却摇了摇头,只求单独和方姨娘说上几句话。云战听闻江湖神医都是这个怪脾气,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下来。反正这位神医是个女流之辈,尽管蒙着面纱,却也不妨事。至于神医到底跟方姨娘说了些什么,便只有这两个人知道了。 方姨娘终于从当前的安逸中明白了过来,原来她的时来运转并不是命中注定,而是自有贵人相助。打从一开始长嫂给她的药,再到现在突然有神医上门救她的孩子,都是在那位贵人的筹谋当中。方姨娘后怕的抚上自己的肚子,既然让她的孩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郑明月了! 只是这一次意外,让方姨娘也清醒了不少。她以为把什么事情都算计在内了,其实不然。老王妃是否真的对自己有了好感,郑明月又岂会是乖乖听话的人,这些她都没有认真去想过。以后若还是继续走老路,只能是骄兵必败,更大的苦头还在后头。 方姨娘痛定思痛,决定还是照着神医说的话去做。她一翻身,拿起枕头底下那个药囊,紧紧握住,眼睛里泛着冰冷的光芒来。 白牛媳妇儿遵照安氏的吩咐,早早化妆成江湖郎中,日日在王府外头转悠,果不其然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寻医。白牛媳妇儿心中暗惊夫人果然神机妙算,一边又迅速照着安氏的指示,上前搭话。 她药箱中备着各种安胎的神药,所以见到方姨娘的情况,并没有太多吃惊。以神医门起死回生的医术,加上方姨娘伤后不久,救活她的孩子对白牛媳妇儿来说,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她按照安氏的吩咐,又把安氏的原话告诉了方姨娘。(未完待续) 184、回转 白牛媳妇儿做完了这一切,便改变装扮又回到了丞相府,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安氏。不过说到方姨娘为何见红的时候,倒是超出了安氏的预料。她原本想着郑明月一定不会让方姨娘的孩子生下来,但没想到郑明月最终会采取这样过激的方式,看样子,她是的确气急败坏了。安氏绣着小九妹开春要穿的肚兜,不禁想着,看来这个方姨娘是不能小瞧了。 安氏知道必须激化方姨娘和郑明月之间的矛盾,才能让方姨娘彻底下定决心去复仇,所以在一开始,安氏并没有让方姨娘的长嫂把药交给她,而是选择了这个时候。她相信用不了多久,方姨娘就会让自己听见好消息了。 这边云王府中方姨娘把这些日子以来的事情前前后后的想了好几遍,突然发现自己行事还是太过激烈了。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自从接掌长房以来,长房就一天没有安宁过,这不是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她的无能么!方姨娘想到这里,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来。 看样子老王妃也是默默看在眼里呢。她还以为自己把这份心思掩藏的足够好,实际上只不过是独独骗过了云战而已。往后的路要怎么走,方姨娘已经有了计较,真是多亏那位神医的出现,一席话让她醍醐灌顶。 “不行!绝对不行!” 小丫头们都被赶到了屋外头,屋内独独剩下老王妃、王爷还有云大爷三人。激烈的争执声已经持续了好久。干活的下人们默不作声只是小心翼翼的听着。后来屋门终于被退开。云战面无表情的从里头走出来,看样子情况是不大好。 老王爷叹了口气看向老王妃。老王妃似乎也对今日商量的结果很不满意,她瞪了老王爷一眼道:“今日之事。明明方姨娘有鬼,你怎么还答应了战儿抬她为贵妾?” “不然怎么办?若不给方姨娘一些好处补偿,战儿不是得坚持休了明月?用一个贵妾换明月的正妻地位,还是值得的。我们老了,可这王府的颜面还是得要,宠妾灭妻的事,咱们王府绝对不能发生!”老王爷丢下这句话也离开了。 老王妃叹了口气。这郑明月和方姨娘两个女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把方姨娘抬为贵妾了。若是生下了儿子还能了得?不过此人这番沉不住气,闹得长房不宁,看着吧,迟早她还是要来收拾她! 云战离开了云王妃那儿。便直奔着方姨娘的小院来了,他方进来的时候,方姨娘刚刚睡着。小丫头正要行礼,被云战制止住了,他悄悄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方姨娘安静的睡颜,脸上还挂着泪珠,不由得愈发愧疚,他在心中默默念叨。阿阮,我定不会再亏待你了。 虽然郑明月没有被休掉,但是云战却把她关在了正方中。吩咐了几个婆子看守着,而云想容最终还是被送去了庄子上,美其名曰静养,实则就是流放罢了。 只不过云战没有想到,即便是被流放到了庄子上,云想容这惹事的能力依旧不减。 **************************** 这件事之后。方姨娘变得沉默了许多,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她都规规矩矩的呆在自己的小院里头,长房的事情大多落在了二夫人的头上,方姨娘对她是唯唯诺诺,几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老王妃心知肚明,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弱,为的是什么?为的还不是肚子里的孩子。不过只要方姨娘本本分分的,老王妃没打算动她的孩子。 又过了几日,安鸿宇和大理寺卿从江南回来,带回来一系列的物证,可惜的是人证全部都死光了,这物证却站不住脚了。皇上一道圣旨将大皇子改关押天牢为囚在皇子府面壁思过。又重新拨了银两令安鸿宇监督工部却修缮江南的水坝。 安鸿宇欣然领命,这件惊天动地的总算是尘埃落定,所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满朝上下最生气的莫过于四皇子一党了。不过这四皇子确实是养气的高手,亲自去大牢中接出大皇子,还上演一副兄弟情深的戏码来,博得民间一片叫好声。 就连久居官场的白致远都不得不佩服四皇子的戏演的实在是太好了。安鸿宇回京之后又见了妹妹一面,见安氏过得健健康康的,便又放心的去江南上任了。临行前,安氏又嘱托哥哥,去查探流苏的下落,安鸿宇郑重的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日子,白致远凭着自己的权力,已经翻遍了江南上下,可是他只知道女儿在江南失踪了,却尚不清楚白流苏借着水晶密道到达了极北之地。直到龙千玺回来之后,他方才直到女儿已经到达了极北之地,目前一切尚好,这才放下心来。 四皇子府中,宇文浩歌挥退了下人陪着四皇子待在书房中,跟他成婚以来,她终于了解了四皇子的性格,别看他表面上不争不抢,实则他是对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位志在必得。既然此生已经嫁做他的妻子了,便要拼尽全力也要把他送上那个位置! 四皇子颓丧的靠着朱红的柱子,慢慢滑坐下来,那副颓唐的模样让宇文浩歌实在是心疼不已,不由得把他抱在自己的怀中,眼泪迸发了出来:“四爷,你难受就发泄出来,有浩歌在呢!” 宇文浩歌就这样抱着四皇子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她听见怀中的人呜咽起来,不由得抱他更紧。四皇子难得卸下重重的心防,窝在宇文浩歌的怀里,竟觉得这是他最后的一道屏障。他以为这一次做的万无一失了,可是人证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了。 面对大皇子背后的人,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一个宇文家族并不能改变多少他目前的处境,也不看看大皇子的背后除了良妃的族人,还有太后作为最大的靠山呢!良妃的父亲乃是当朝向国公,雄踞东南依旧,财力雄厚。而太后的实力更是不容小觑,否则她如何走到今天这个地位。 “我是不是很没用?你嫁给我是不是很后悔?” 宇文浩歌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竟然听到四皇子这样问自己,但事实是她真的没有听错。 *********************** “四爷,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嫁给你是浩歌一生的幸事。你比大皇子更加有才能,浩歌相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咱们只要不放弃,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在浩歌心里,四爷可不是个消沉的人!” 宇文浩歌一番话给了四皇子莫大的激励,他迅速擦干了眼泪,重新分析时下的局势。虽然他费尽了心思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结果。但是大皇子元气大伤,这一案虽然没有把大皇子直接拉下马,却把大皇子安排在工部人全部一网打尽。新上任的工部尚书乃是他老丈人宇文老丞相的门生。 所以慢慢来把,他就算付出千百倍的努力只能换回来一分一毫,也要慢慢蚕食掉大皇子所有的优势,总有一天,他会站在大皇子不能到达的地方,换以颜色! 太后近来过得并不是很舒心,本来费尽心血帮良妃摆平了大皇子的灾祸,可是郑王爷跟太后是异常的不对付,这几日连连几道奏折写的是有理有据,参的全都是太后的族人。这些人原本就是三省六部中的重要官员,可是全都被郑王爷抓住了把柄。庆帝看完奏折,大怒不已,将这些人悉数撤职查办。 深宫之中,萧妃急的是六神无主,连忙来长安宫与太后商量对策。可是太后也只能一声叹息,后宫不得干政,乃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刀,即便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也是如此。这一次郑老四的确是抓住了她族人的把柄。太后只能让萧妃把话带出去,以后为人处事,万万要低调内敛,切忌锋芒毕露。 萧妃苦求太后无果,只好让宫女把话带给了父兄。这一次算是郑王爷赢回了局面。不过这也不代表他和太后的战争就此结束。毕竟太后一族只是损失了几个官位,他可是赔进去了一个嫡亲的孙女! 因着进来三省六部的官员调动颇为频繁,方姨娘的父兄甚至在这个过程中升官了,方家近来一家人喜气洋洋的。方姨娘也获得云战的同意,得以回娘家探望。趁着这个机会,方姨娘拉着长嫂谈了很久,想打听那位贵人到底是谁,谁知道原来长嫂也只不过是见到了那个神医而已。 方姨娘陷入了疑惑当中,愿意帮她的人,要么就是跟郑明月有过节,要么就是跟云战有过节,总而言之就是想借着她的手搅得云氏长房不得安宁罢了。方姨娘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白府两个字。可是又立即否定了。 若是从前的白府尚有可能,可是现在的白府已经是丞相府了,单凭那日云想容在丞相府三小姐的满月酒上,差点摔死了人家的小九妹,就足够毁了云想容和郑明月了。方姨娘实在想不到丞相府需要借助一个小小的她,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来让云氏长房不宁。 不过反正她和那位贵人的利益是一致的,不管那位贵人的目的如何,她们是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想到这里方姨娘又释然了不少。(未完待续) 185 灰败 在方家吃罢了中午饭,云战派来的马车便来接方姨娘回去,长嫂看着如今云战对方姨娘如此宠爱,不由得打心眼里替方姨娘高兴。方姨娘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不管她今后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她不会再亏欠真正待她好的家人了。 郑明月整日以泪洗面,再不似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府嫡女了。郑王妃浩浩荡荡的来看女儿,却被云王妃几句话挡了回去,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的确是郑明月做下的,便是郑王妃这个亲娘都奈何不了。 不过这长房如今并不是方姨娘只手遮天的局面,郑王妃也是摸爬滚打多年,虽心机谋算比不得云王妃,但是看人却是通透的狠。不用说这次想容和明月都着了她的道了。郑王妃没能见着女儿,却旁敲侧击点醒了云王妃,名门贵族最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想容被传德行有失,试问她云王府其他房的姑娘们还要如何嫁人? 云王妃当初是因为云战不依不饶,所以才答应把想容送去庄子,可是她漏算了这样一来,王府嫡女被送到庄子上去,定是德行有亏。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话,想容还要不要嫁人了!云王妃连忙又派了人去庄子上,要把云想容给接回来。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这么几天的功夫,云想容就闹出事情来。云王妃派去的人刚到马车上,便听说昨日大雨。向世子家的大公子出外游玩被大雨困住,便宿在了庄子上。这位向世子乃是向国公的大儿子,正是良妃的族人。 而向国公一向自诩为国丈。行事颇为乖张,其子孙亦是如此。这位向世子的大公子,名叫向宇。向宇乃是上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云想容一直在内帷之中,并没有见过上不得台面的向宇,也不知怎的,向宇惹怒了云想容,云想容当头就给了人一耳光。 那向宇哪里是什么省油的灯。被一个女娃娃打了一巴掌怎么能忍,上前就撕下了云想容的面罩。这才发现是云想容。他从前只是远远看过,哪有这么近的距离见过这等绝色美人,恶向胆边生,生起调戏之意来。这么想着竟然也这么做了。 云老王妃见派去的人这么快就回来了心里头还在纳闷。哪知道下人们是赶着空车赶回,将庄子上发生的事情都细说了一遍。老王妃大惊失色,颤抖的指着老嬷嬷问道:“那畜生都对想容做了什么?” 老嬷嬷连忙道:“幸亏的庄子上的人拦住了,可是云小姐半只袖子被那登徒子扯了下来,手也被人家碰了。那日庄子上的农户们都在,这话往外头一传,根本不能听哟!” 云王妃失望的坐回软榻上,她云王府各房的子孙都不顶用,唯有云想容是个天才童女。没想到只是送去庄子上几天就遇上这个事。摊上了向宇,该如何是好。老王妃叹口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先把人接回来啊!” ****************** 老王妃原本打算极力压下这件事。但是她没有料到漫天的流言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当然这里头也有安氏的一份功劳。自云想容被送去庄子,安氏便派人密切盯着庄子上的动静了。刚出了事,安氏便命人将事情抖落了出去。 原本老王妃不想云想容被向家那纨绔子弟给缠上,可是这时候向家人居然打蛇随竿上,过了几日。向国公竟然亲自带着向宇上门提亲来了!老王妃不仅冷笑,谁不知道向氏一族就是个土财主。一个家族没有底蕴,全仰仗着财大气粗。要不是宫里头有个良妃和大皇子,勋贵人家谁待见向氏一族。 云想容一回到王府便哭成了泪人。方姨娘听说了也没动作,便只在房中安胎养神。有句话说得好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换成别人家的姑娘绝不会招惹上向宇。云想容听闻向国公带着向宇来求亲了,心中焦急便冲到正房,隔着一道门子向屋里头的郑明月求救。 哪知道郑明月伤心过度,昨日就病倒了,本来就是怒火攻心,大夫让平心静气的调养,谁知道云想容在外头这么一哭,郑明月听了更加的怒火中烧,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如此优秀的女儿,岂能让他向府占了便宜!她的女儿便是嫁给皇子都是配得上的! 想到这里一口气没有上来,昏厥了过去。屋里头的丫头们吓得七手八脚的去禀告老王妃,老王妃应接不暇,又让二夫人速速去请大夫。可是无论老王妃如何委婉的劝说,向国公全当是听不懂一样,赖皮的在王府呆着就是不走,一直到云战和云王爷回到王府。 安氏听着如雪打听回来的消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如雪喜道:“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呢!那云小姐不是自命要嫁给神王殿下么,这下可好,连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格了。”如风连忙推了如雪一把,严肃的提醒道:“你说话可长点心吧!” 如雪吐了吐舌头,忙把嘴给闭上。安氏淡淡一笑道:“那向国公不过是借此机会来云王府打秋风罢了,云王府是绝不肯把云想容嫁过去的。” “怎么可能?云想容被向宇都那样了!”如雪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然而事实果真如安氏所说,云王妃费了好大一笔银钱,把西郊最好的庄子给了向国公,他这才满意的带着孙子走了。 老王爷不由得骂道:“我呸,见钱眼开的东西!”云战叹了口气。想容是他的亲生女儿,虽然对她屡屡失望,但这份亲情是假不了的。他如何能忍心把想容往火坑里推?而王妃和王爷则想的更多,想容是王府嫡女,如果她低嫁至此,那家中其他姑娘如何能谋得好姻缘? 安氏对向国公的心思太了解了,商人出身,总是无利不起早,那向国公也清楚自家孙子什么货色,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敲云王府一笔。那云王府赔了姑娘又损了银子,正是满腹的怨气没有地方发泄呢。 ********************** 龙千玺从极北之地赶回来,便立刻去了丞相府告知了白流苏的消息,白致远和安氏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龙千玺千里迢迢星夜兼程的赶回来却并不是因为大皇子贪污案,而是得了皇帝的急令。究竟庆帝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要连忙召回龙千玺? 皇帝寝宫之中,未央替龙床上的庆帝把脉,龙千玺一身戎装,手握龙吟静静立在殿外,大殿内外一点声响都没有,因为这寝宫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太监总管把人全都赶了出去,自己在门口把守着。 自从燕北之乱以后,所有人都以为能够威胁到庆帝的人和事都已经被铲除干净了。然而只有龙千玺等参与了燕北平乱的人才知道,庆帝对之前淑妃安排下的炼丹师给欺骗了,如今迷上了一种吃了就会成瘾的毒丹。 如果不吃就会日思夜想,但是如果长期服用便会慢慢伤害五脏六腑。燕北平乱之后,未央和龙千玺都曾恳求庆帝停药,然而庆帝明知道这毒丸有毒却始终不肯停药。还曾经喃喃道:“如果吃了这药,能让我见到她,这就是我的仙丹!” 龙千玺和未央不明白庆帝的意思,只得悄悄命人把庆帝的毒丹一点点的偷换成补药,并一点点的渗入未央配置的解药。可是这件事很快被庆帝察觉,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未央替庆帝把完脉,叹了口气,慢慢走出内殿,见龙千玺正在外头等候,不由道:“毒入五脏六腑,我的药只能救得了一时,恐怕熬不过明年冬天了。” 龙千玺不由得紧皱眉头道:“这皇子之中可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的人。” 他这样说,未央也不觉得惊讶,龙千玺一向是口无遮拦语出惊人,但是皇上从来没有怪罪过,即便是他的寝宫,龙千玺都可以带着龙吟自由进出。要知道龙吟可是当今世上最凶狠的兵器了。 “皇上可曾交代了什么?”龙千玺想了想,转过头问未央道。 “他说要去看你爹。” “看我爹?”龙千玺有些不可置信。未央却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一夜下了很大很大的暴风雪,一些之间许多贫寒农户家的房子都被压塌了。 第二日一早,庆帝吃了未央的药,勉强支撑着上了早朝。底下一片雪花奏折都是各地来报大雪成灾。安鸿宇本来在江南修建水坝,只得紧急上书请求将修建水坝的银两转来赈济快要冻死饿死的灾民。丞相白致远主动请缨要前往北地赈灾,四皇子也请求主持上京周边的赈灾,庆帝一一批复。 这一个早晨天空十分的灰败,就像是一个时代快要终结了一样。 白致远前去北地赈灾乃是有他的一份私心,雪灾泛滥,若是女儿正好是受灾人群,山高水远该如何是好,倒不如直接到她的身边。安氏自然是支持白致远这么做的,没想到的是,龙千玺会亲自压着赈灾的粮食,与他一同前往北地。(未完待续) 186 当年 老王妃原本打算极力压下这件事,但是她没有料到漫天的流言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当然这里头也有安氏的一份功劳。自云想容被送去庄子,安氏便派人密切盯着庄子上的动静了。刚出了事,安氏便命人将事情抖落了出去。 原本老王妃不想云想容被向家那纨绔子弟给缠上,可是这时候向家人居然打蛇随竿上,过了几日,向国公竟然亲自带着向宇上门提亲来了!老王妃不仅冷笑,谁不知道向氏一族就是个土财主,一个家族没有底蕴,全仰仗着财大气粗。要不是宫里头有个良妃和大皇子,勋贵人家谁待见向氏一族。 云想容一回到王府便哭成了泪人。方姨娘听说了也没动作,便只在房中安胎养神。有句话说得好这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换成别人家的姑娘绝不会招惹上向宇。云想容听闻向国公带着向宇来求亲了,心中焦急便冲到正房,隔着一道门子向屋里头的郑明月求救。 哪知道郑明月伤心过度,昨日就病倒了,本来就是怒火攻心,大夫让平心静气的调养,谁知道云想容在外头这么一哭,郑明月听了更加的怒火中烧,她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如此优秀的女儿,岂能让他向府占了便宜!她的女儿便是嫁给皇子都是配得上的! 想到这里一口气没有上来,昏厥了过去。屋里头的丫头们吓得七手八脚的去禀告老王妃。老王妃应接不暇,又让二夫人速速去请大夫。可是无论老王妃如何委婉的劝说,向国公全当是听不懂一样。赖皮的在王府呆着就是不走,一直到云战和云王爷回到王府。 安氏听着如雪打听回来的消息,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如雪喜道:“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呢!那云小姐不是自命要嫁给神王殿下么,这下可好,连给人家提鞋都不够格了。”如风连忙推了如雪一把,严肃的提醒道:“你说话可长点心吧!” 如雪吐了吐舌头。忙把嘴给闭上。安氏淡淡一笑道:“那向国公不过是借此机会来云王府打秋风罢了,云王府是绝不肯把云想容嫁过去的。” “怎么可能?云想容被向宇都那样了!”如雪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然而事实果真如安氏所说,云王妃费了好大一笔银钱,把西郊最好的庄子给了向国公,他这才满意的带着孙子走了。 老王爷不由得骂道:“我呸。见钱眼开的东西!”云战叹了口气。想容是他的亲生女儿,虽然对她屡屡失望,但这份亲情是假不了的。他如何能忍心把想容往火坑里推?而王妃和王爷则想的更多,想容是王府嫡女,如果她低嫁至此,那家中其他姑娘如何能谋得好姻缘? 安氏对向国公的心思太了解了,商人出身,总是无利不起早,那向国公也清楚自家孙子什么货色。倒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敲云王府一笔。那云王府赔了姑娘又损了银子,正是满腹的怨气没有地方发泄呢。 ********************** 龙千玺从极北之地赶回来,便立刻去了丞相府告知了白流苏的消息。白致远和安氏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不过龙千玺千里迢迢星夜兼程的赶回来却并不是因为大皇子贪污案,而是得了皇帝的急令。究竟庆帝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要连忙召回龙千玺? 皇帝寝宫之中,未央替龙床上的庆帝把脉,龙千玺一身戎装,手握龙吟静静立在殿外。大殿内外一点声响都没有,因为这寝宫之中只有他们三人。太监总管把人全都赶了出去。自己在门口把守着。 自从燕北之乱以后,所有人都以为能够威胁到庆帝的人和事都已经被铲除干净了。然而只有龙千玺等参与了燕北平乱的人才知道,庆帝对之前淑妃安排下的炼丹师给欺骗了,如今迷上了一种吃了就会成瘾的毒丹。 如果不吃就会日思夜想,但是如果长期服用便会慢慢伤害五脏六腑。燕北平乱之后,未央和龙千玺都曾恳求庆帝停药,然而庆帝明知道这毒丸有毒却始终不肯停药。还曾经喃喃道:“如果吃了这药,能让我见到她,这就是我的仙丹!” 龙千玺和未央不明白庆帝的意思,只得悄悄命人把庆帝的毒丹一点点的偷换成补药,并一点点的渗入未央配置的解药。可是这件事很快被庆帝察觉,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未央替庆帝把完脉,叹了口气,慢慢走出内殿,见龙千玺正在外头等候,不由道:“毒入五脏六腑,我的药只能救得了一时,恐怕熬不过明年冬天了。” 龙千玺不由得紧皱眉头道:“这皇子之中可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的人。” 他这样说,未央也不觉得惊讶,龙千玺一向是口无遮拦语出惊人,但是皇上从来没有怪罪过,即便是他的寝宫,龙千玺都可以带着龙吟自由进出。要知道龙吟可是当今世上最凶狠的兵器了。 “皇上可曾交代了什么?”龙千玺想了想,转过头问未央道。 “他说要去看你爹。” “看我爹?”龙千玺有些不可置信。未央却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一夜下了很大很大的暴风雪,一些之间许多贫寒农户家的房子都被压塌了。 第二日一早,庆帝吃了未央的药,勉强支撑着上了早朝。底下一片雪花奏折都是各地来报大雪成灾。安鸿宇本来在江南修建水坝,只得紧急上书请求将修建水坝的银两转来赈济快要冻死饿死的灾民。丞相白致远主动请缨要前往北地赈灾,四皇子也请求主持上京周边的赈灾,庆帝一一批复。 这一个早晨天空十分的灰败,就像是一个时代快要终结了一样。 白致远前去北地赈灾乃是有他的一份私心,雪灾泛滥,若是女儿正好是受灾人群,山高水远该如何是好,倒不如直接到她的身边。安氏自然是支持白致远这么做的,没想到的是,龙千玺会亲自压着赈灾的粮食,与他一同前往北地。 186、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因为今年这一场诡异的大雪,所有人都忙得人仰马翻。而皇帝的寝宫之中,却格外的安静。往日五步一个宫女,三步一个太监的龙殿,这个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宫女太监们齐齐被赶出了宫殿,全都跪在外头守着。 虽然各殿的妃子娘娘们都得知了消息,想要来看一看皇帝,其实也是想知道皇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太监总管率领大内侍卫将寝宫团团围住,一律将妃子们挡了下来,只是面无表情的用平静口气说道:“皇上有旨,来人一律不见!” 萧妃娘娘还有良妃等人只得摇了摇头,转身回宫,可是今日寝殿这份架势让大家都忧心不已。萧妃更加是坐不住了,直接转奔长安宫,将龙殿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太后。谁知道太后表情变都没变,依旧端着上等的花茶,轻轻凑到了嘴边,香气四溢。 “太后,您就不着急吗?让一个太监带着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把寝宫围了起来,这不是要乱天了么!皇上自从早朝之后,便不见人,难道说这太监总管……”萧妃说到这里不由得惊诧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差点就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不由得暗暗骂自己没有用,明明深宫沉浮多年,怎么还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太后看着萧妃这幅样子,不由得讽刺道:“怕一个太监带着那点兵力就篡位是不是?萧妃,是不是近来皇上冷落了你,你一闲,便胡思乱想起来?” “太后,臣妾绝没有那个意思,臣妾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太后打断:“没那个意思,就在你自己的寝宫乖乖呆着,好好教养你的五公主还有七公主!退下吧!” 萧妃见惹怒了太后,便不敢多呆,唯唯诺诺的带着宫女们告退。顿时屋子都清净了下来,太后放下花茶,阳光透过百格窗照进屋子里,霎时一片斑驳。说到底,知子莫若母,皇帝这个时候一定是不在宫中了。至于他到底是去了哪里,不用猜就可以知道了。 一向冷清的战王府,因之有昔日战神还有神王殿下居住的缘故,所以没有谁傻傻的敢去上门拜访。但是有一个人却是例外。此刻战王爷的房中也没有下人此后,而屋里头是不是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而少有人知道的是,这个咳嗽的人正是当今圣上。室内沉寂了良久,突然庆帝说道:“阿龙,你最近梦见君如了吗?”这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苍老的死亡气息,毫无生机可言。 战王爷费劲的转过头来看着皇帝,叹了口气。这个家伙,实在是可恶! 庆帝没等战王爷回答,便又继续说道:“我错了,君如根本就不喜欢你,她怎么会愿意来你的梦里?哈哈哈!”这笑声里,战王爷听见了心虚的情绪。 “既然你明知君如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为什么还要给我下毒?我也是瞎了眼了,居然辅佐你登上皇位!”战王爷一激动,又牵动了体内的毒素,表情异常苦痛。 声明: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更新这两章内容总是提交不上,周末深夜联系不上编辑,只好等周一检查。现在的内容是反复试验,能出来的一部分,可能有点重复,望大家见谅。我会尽快联系责编,请她放我被屏蔽的内容出来的(未完待续) 187 赈灾 这么多年以来,他其实是自卑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配不上君如的,哪怕自己是皇上。君如和阿龙从小长大的事实,让他寝食难安,他不信他们之间就那么干净!年少时的冲动,让某些人有了可趁之机。 可恨的是庆帝一直过了很多年之后才知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屋外的大雪下得迷了人的眼睛,屋顶上大片大片的雪块匆匆落下。 此时龙千玺带领战家军冒着风雪押送赈灾的粮草同白致远一起前往北地。白致远和龙千玺的马并头而行,然而两个人到现在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白致远穿着厚厚的冬衣,穿梭在皑皑白雪之中,行军队伍一片寂静,只有踏雪的吱呀声,宣告着荒野之中有人正在前行。 白致远微微转过头打量他身旁的龙千玺,传说中的战神,虽然带着银质的面具,叫人看不清脸,甚至看不到眼睛,但是这浑身上下透露的寒气,让白致远由内向外的发寒。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叫人不敢靠近的人,一个时辰前,刚刚称呼他为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如果这次我能把流苏平安带回,请准许我们的婚事。”龙千玺说的异常平静,就好像这场姻亲已经商量了很久一样。 白致远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即便你是神王殿下,我好歹也是丞相大人吧。怎么你想娶我的女儿就能娶我的女儿了?然而龙千玺好像看透了白致远一样,立即又补充了一句道:“只有我才能配得上她,更何况我们两心相悦。” 龙千玺很少说话。但是每次说话,都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就像现在,白致远被堵得哑口无言,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他绞尽脑汁回想着女儿同龙千玺的交集,实际上少之又少,他们俩什么时候两心相悦了? 不过龙千玺有一句话却说进了白致远的心里,在他的眼里。流苏的确优秀赛过了男儿,若真有一日流苏及笄。大概他能看得上的女婿,恐怕也只有龙千玺这样条件的人了吧。这是这并不意味着女婿就可以命令岳父大人把女儿嫁给他吧! 不对!什么岳父大人!白致远一晃神,差点被这臭小子绕进了圈套里! 龙千玺一副淡漠的样子,对此事志在必得。那日在极北之地,再次见到白流苏的时候,龙千玺心中最后的疑虑便土崩瓦解了。他知道,这份心意,不是没有回应。 白致远最终用一句无聊的问话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不过是押送粮草,用不着派上龙家精锐吧?” “用得着。”龙千玺转头,严肃的看了白致远一眼。 临行之前,未央算的星盘异动,上京和北方上空都将有一颗星星。陨灭。北方要发生什么,龙千玺尚不能预料,但是上京。龙千玺大概猜得到了。 ************** 宫外四皇子府,宇文浩歌指挥着家眷们有条不紊的往前门搬运着铁锅,几个下人抬着巨大的铁锅一步步往前门走,谁能想到,皇子居然在自家的府邸开设粥棚了!城中的饥寒交迫的百姓实在太多,随着大雪不断的降落。这样的人在成倍成倍的增加。 管家来禀宇文浩歌道:“娘娘,遵照您的吩咐。咱们已经在前门支起了三个铁锅了,护卫队正在外头引领难民们领粥呢。” 宇文浩歌严肃的点点头道:“知道了,仓里的粮食还够吃多久?”这一次四皇子毛遂自荐,请求负责上京这一块的赈灾。可是大雪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四皇子的预期,贵族们长期敛财,造成了上京穷人们的聚集,受灾人数远比四皇子想象的要多得多。 只不过这粥棚没必要设到家门口吧?这样自家人来去多不方便?一开始宇文浩歌也是这样想着,可是她到前门一看,便明白了四皇子内在的用意了。所有领了粥的百姓,都在皇子府外头长跪叩谢四皇子的恩德。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了四皇子的目的,上京中的百姓是救不完的,但是他要的是民心和口碑。在皇子府设粥棚,把城中的百姓引到长安街上施粥,古往今来便只有四皇子一人如此平易近人了吧。而这件事就发生在上京,很容易传进父皇的耳中。 宇文浩歌想到这里,便又命人在前门追加了几只铁锅,不仅要施粥,还要施舍馒头。如此一来,皇子府的负担便加重了。宇文浩歌咬了咬牙便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部分来贴补。虽然皇子府公中的账目还没有那么捉襟见肘,但是有些表面功夫,是不得不做的。 这个时候四皇子正在书房中,和他的谋士们商量着如何圆满解决上京雪灾的问题,在皇子府门口设立粥棚博取民意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上京郊外无数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听说城中有粥棚,他们巴不得死也要死在城里。 但是如此巨大的人数,是绝对不可以放进城里来的,可是放任他们聚集在城外,迟早要引发乱事。四皇子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想要赢得点政绩,必须付出些代价啊。良久四皇子吩咐谋士道:“去把西郊的粮仓打开吧!” 谋士震惊的望着四皇子道:“四爷,西郊的粮仓是我们用来……您这样做岂不是断了自己一臂?”四皇子摇了摇头示意谋士不必再说下去了。他何尝不知道西郊的粮仓是为他的军队提前预备的粮草,但是这一次想要获得父皇的认可,把他那个无用的大哥彻底压制下去,必须下点功夫! “别再说了!就照我说的去办吧!”四皇子挥了挥手,谋士们承诺一声,纷纷带着任务离开。他转身静静对着木窗,窗外的雪忽然阴森恐怖起来。 今年这诡异的雪灾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深宫之中的太后。秋分匆匆进来,对着太后行礼道:“娘娘,如您所料。” ********** 宫外四皇子府,宇文浩歌指挥着家眷们有条不紊的往前门搬运着铁锅,几个下人抬着巨大的铁锅一步步往前门走,谁能想到,皇子居然在自家的府邸开设粥棚了!城中的饥寒交迫的百姓实在太多,随着大雪不断的降落,这样的人在成倍成倍的增加。 管家来禀宇文浩歌道:“娘娘,遵照您的吩咐,咱们已经在前门支起了三个铁锅了,护卫队正在外头引领难民们领粥呢。” 宇文浩歌严肃的点点头道:“知道了,仓里的粮食还够吃多久?”这一次四皇子毛遂自荐,请求负责上京这一块的赈灾。可是大雪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了四皇子的预期,贵族们长期敛财,造成了上京穷人们的聚集,受灾人数远比四皇子想象的要多得多。 只不过这粥棚没必要设到家门口吧?这样自家人来去多不方便?一开始宇文浩歌也是这样想着,可是她到前门一看,便明白了四皇子内在的用意了。所有领了粥的百姓,都在皇子府外头长跪叩谢四皇子的恩德。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了四皇子的目的,上京中的百姓是救不完的,但是他要的是民心和口碑。在皇子府设粥棚,把城中的百姓引到长安街上施粥,古往今来便只有四皇子一人如此平易近人了吧。而这件事就发生在上京,很容易传进父皇的耳中。 宇文浩歌想到这里,便又命人在前门追加了几只铁锅,不仅要施粥,还要施舍馒头。如此一来,皇子府的负担便加重了。宇文浩歌咬了咬牙便从自己的嫁妆中拿出部分来贴补。虽然皇子府公中的账目还没有那么捉襟见肘,但是有些表面功夫,是不得不做的。 这个时候四皇子正在书房中,和他的谋士们商量着如何圆满解决上京雪灾的问题,在皇子府门口设立粥棚博取民意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上京郊外无数百姓聚集在城门口,听说城中有粥棚,他们巴不得死也要死在城里。 但是如此巨大的人数,是绝对不可以放进城里来的,可是放任他们聚集在城外,迟早要引发乱事。四皇子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想要赢得点政绩,必须付出些代价啊。良久四皇子吩咐谋士道:“去把西郊的粮仓打开吧!” 谋士震惊的望着四皇子道:“四爷,西郊的粮仓是我们用来……您这样做岂不是断了自己一臂?”四皇子摇了摇头示意谋士不必再说下去了。他何尝不知道西郊的粮仓是为他的军队提前预备的粮草,但是这一次想要获得父皇的认可,把他那个无用的大哥彻底压制下去,必须下点功夫! “别再说了!就照我说的去办吧!”四皇子挥了挥手,谋士们承诺一声,纷纷带着任务离开。他转身静静对着木窗,窗外的雪忽然阴森恐怖起来。 今年这诡异的雪灾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当然也包括深宫之中的太后。秋分匆匆进来,对着太后行礼道:“娘娘,如您所料。”(未完待续) 188 天葬 来杀白流苏的人看到雪团子落地,动作一顿,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山宝,刀剑无眼,可千万不能伤了它。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雪团子的毛发不断变红,很快就变得血红,身体也在不断的膨胀,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已经长得比人还要高了。 毛大不由得惊叹道:“果然是山宝!” 白流苏冷冷看着毛大,漫不经心道:“你没见识的东西,多着呢。”眉眼一抬,雪团子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立即朝着来人发起进攻。毛大脸色一变,大声喊道:“后退!” 白流苏颇有先见之明的蒙上了眼睛,只听见众人的惨叫声夹杂着猛兽咀嚼吞咽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等白流苏放下双手的时候,雪团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之前和唐程缠斗中的十几人,瞥见这幅惨状,心中大骇。 祝大心中想着难怪得山宝者统一四大家族,方才被吃掉的那十几人在极北,武功可是上层,就这么轻易的被吃掉了!今日无论如何,祝家也要得到山宝!想到这里,祝大朝自己的两个兄弟递了个眼神。三兄弟突然朝着唐程不同的部位猛刺过去。 唐程就像背后也长了眼睛一样,急速后退,一瞬之间,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祝大心中发毛,突然想起什么,大喊道:“不好,快后撤!” 然而为时已晚,所以人以为唐程露了破绽。持着兵器一个个发疯了往唐程身上刺。结果……突然之间所有人动作一顿,表情痛苦,倒在地上。身体就像是被麻痹了一样。唐程退到白流苏身边站定,看着满地打滚的人,凉凉道:“沾了我宝贝的蛛丝,就别指望活过今天!” 之前唐程和四大家族的人扯着废话,为的就是有时间将蛛丝陷阱布置好,等到他们以为自己露了破绽再因他们上钩,论谋算。这些人最终又怎能敌得过唐程呢?白流苏不得不对唐程竖起了大拇指。 李家几个兄弟武功稍弱,毒素已经迅速进入了他们的五脏六腑。李老四承受不住,伸手向唐程的方向:“给我解药!” “解药?我凭什么给你?你给我什么?”唐程就像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只见李老四艰难道:“你爹抢走了我们的圣兽,我们又怎么能让你再抢走我们的山宝?” “你说什么?我爹抢走了你们的圣兽?”唐程瞪大了眼睛,爹一向专心于研究毒物。怎么会抢走极北人的圣兽,更何况那圣兽可不是人力能驯服的,那可是极北人心中的神明啊。 “既然我爹抢了你们的圣兽,那我就更得抢走你们的山宝了。谁让我们是父子呢?”唐程回头看着白流苏道:“这儿的人已经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了,我们走吧。” “我们去哪?”白流苏疑惑的问道。 “去找巫师。”唐程淡淡回答道。既然又是圣兽又是山宝,那么作为圣兽的守护人,巫师不可能不知道爹抢走圣兽的原因。 ************** “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 阴暗低矮的房子里,四周甚至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冷。白流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种冷意是从心里头散发出来的,是狐裘也暖不了的冷。巫师躺在冰凉的地上。嘴角渗出血丝。方才唐程毫不客气的破门而入,正好一脚把始料不及的巫师踹出了好远。 与白流苏想象的不同,所谓的巫师竟然是一个衣着破败,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婆。唐程见惯了巫师的样子,所以并没有多少惊讶,他上前几步踩在巫师的心脏上。表情颇为不耐:“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不怕死,那是因为他们死的太容易了。可是我唐程杀死的人。都特别的怕死,因为我要杀的人都死的太不容易了。” 唐程的话果然起了作用,巫师惊恐的眼睛突然放大了看向唐程,就像是看见了来自地狱的罗刹。白流苏站在唐程身后静静看着。他刚才的话,令她又想起了弟弟,弟弟不就正像唐程说的那样,既不能好好的活着,也不能好好的死去。眼前这个人,当真是非常的可怕。 唐程慢慢矮下身子凑近巫师的脸,他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扭曲起来。宝贝大蜘蛛爬到他的指尖,唐程伸手凑到巫师的脸边,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得意之作,恐怕是世界上最强的蜘蛛了,可是我不会用它来杀你,因为太便宜你了。不过……” 巫师颤抖着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等我慢慢折磨死你之后,再用你的尸体来给我的宝贝蜘蛛当温床,它快到产卵的时候了,它的孩子们需要人体作为温床,身经百药的巫师,对它们来说,简直再适合不过了。”唐程又慢慢叙述巫师死后尸体会如何如何。 让这老巫师冷汗直冒。唐程知道,巫师是忍耐力和意志力都极强的人,但是巫师因为信奉的原因,所以他们都特别重视自己尸体的完整。渴望修到尽头可以升天。所以唐程专说他会如何如何破坏巫师的尸体。 “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巫师捂上了耳朵。唐程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道:“怎么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我还没有全部说完呢。” 巫师脸色煞白,慢慢坐起来说道:“你爹夺走了我们的圣兽,然后就去找极乐王了。可是他凭什么夺走我们的神灵!”说到这里巫师怒瞪唐程。 唐程不以为意,收回大蜘蛛继续问道:“你只要告诉我我们怎么去找极乐王,就可以了。” “极乐王住在极乐世界,当然只有快登极乐的人方能看见了。”巫师低沉的声音传来,让白流苏不由得毛骨悚然。极乐难道说的就是去死吗? “你说的是真的?”唐程不可思议的看着巫师。巫师眼皮都不曾抬过,说道:“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就算是被你毁了死后的尸体,我也还是这个答案。” 唐程皱了皱眉,回头看向白流苏,等待她给的答案。 ************ 高高的雪山之上,人们纷纷竖起赤红色的幡旗,头戴面具的歌者们围在一起,跳着一种诡异而不知名字的舞蹈。据说那是上古用来召唤阎罗的方式。他们口中高声唱着一首歌,然而任凭白流苏怎样努力去听,也辨别不出来他们到底在唱什么。 一百名壮汉将几百根巨大的圆木搭成了高台,在高台最上面,一堆柴禾之中堆放了两具棺材,而此刻唐程和白流苏正自愿躺在里头。唐程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答应白流苏那个蠢丫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待宰的猪肉一般,任由那些人要杀要剐。巫师昨日说想要去极乐世界,便要举行天葬,在最高的雪山,摆下最盛大的天葬台,当熊熊烈火燃烧的时候,被极乐世界选中的人,就会受到极乐王的眷顾。再大的火焰都会熄灭。而躺在棺材中的人则会凭空消失,实则他们已经到达了极乐世界。 本来白流苏对此完全不相信,但是他们经过多次查探发现,竟然真的在不久之前,这里曾经举行过一次盛大的天葬,而时间正好是唐程的父亲夺取圣兽消失的时候。再加上无论唐程如何威逼利诱,巫师到死也就是那么一句话。白流苏不得不相信了这荒唐的说辞。 点火仪式还没有开始,白流苏突然从棺材中坐了起来,转过身看向另一口棺材中的唐程,说道:“谢谢你一路带我到这里,不过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不必陪我涉险的。” 唐程轻蔑一笑,转过脸去不看白流苏,凉凉的声音传来:“你也真是太高看自己,我唐程会为了你白白送掉性命?”白流苏微微一笑,这个人有的时候口不对心,也是太容易让人一眼看穿了。 巫师站在高台之下,浑浊的眼睛看着高台上的两口棺材,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她转身对一旁早就做好准备的十几个大汉喊道:“点火!” 虽然是冰天雪地,但是极北人自制的火把非常的厉害,不仅能对抗寒冷,而且能借着风势越烧越旺。这高台约莫有三层高楼那么高,只是一瞬的功夫一层楼的高台已经完全燃烧了起来,浓烟滚滚将唐程和白流苏围住。白流苏不停的咳嗽,眼泪不止。然而所谓的异像一直没有发生。 火势蔓延的异常迅速,很快就烧着了二层楼那么高的高台,唐程试图起身,突然发现身体竟然僵硬了起来。这个时候诡异的歌声停止,巫师尖声大笑起来。“唐程,不枉我苦肉计演到了现在。就算你是毒人又如何,听了我族的巫乐,还不是照样动都不能动?” “该死!”唐程费力的晃动着,然而无济于事。一旁的白流苏也是同样的情况,因为她不会武功,甚至连晃动都不能。 高台底下又传来巫师狰狞的笑容:“现在我就送你们上极乐世界!” “你就不怕你们找了这么多天的山宝,跟着我们一块去死么?”唐程拿出最后的底牌来。 谁知巫师笑的更加猖狂:“你大概还不知道山宝的威力吧。它可是烧不死的啊!”(未完待续) 189 谈情 此时大火已经烧上了天台顶层,铺在两具棺材下面的柴禾已经被点燃,因为被泼了油的缘故,那火势更大,烧的更快。唐程苦笑一声,他英明一世怎么可以被一个死老太婆给摆了一道!他费力的伸手抖落出袖口里的大蜘蛛。他的大宝贝不仅毒性很强,而且咬起人来是特别的疼,或许这强烈的痛能让他活动麻木的四肢吧。 正当唐程要引蜘蛛去要自己的指尖时,只听见一声“破!”穿透云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就看见一个人手持长剑,身穿金甲,骑着汗血宝马飞速本来。巫师心道不妙,连忙高声喊道:“给我拦住他!” 方才的大汉们纷纷站成一行,将去路堵住。这些个极北大汉力气非凡,又深通武功,此刻就像是铜墙铁壁,别说是人,就算是猛兽也未必能过得去。然而来者却不是普通的人。他手中一把剑直直的投掷出去,来势汹汹。 所有的壮汉立刻感觉到一阵森寒的风阴面而来,带着地狱的气息,将他们团团包围。 “啊!”一个壮汉的身体被那飞来的剑拦腰刺破,而剑势依旧,直奔着巫师而去,就在巫师看清那把剑的时候,她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怖表情:“龙吟!是龙吟!龙吟出鞘,必要……见……血!” 在她退后一步做出逃跑的姿态时,龙吟已经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场所有人见巫师倒下。大片大片血在雪地里晕染开,瞬间红了一整块地。众人吓得四散逃窜,哪里还有人来阻止龙千玺。几名战家军跟在龙千玺的身后。迅速朝着天台奔去。 “主人,不能再往前了,火势实在是太大了!会被烧死的!”一个战家军劝说道。龙千玺乃是战神,是统领数万大军的上将,不能就白白死在这样的不毛之地。 然而龙千玺完全没有听见那个将士的话,烧死?对他龙千玺来说,怎么可能?他从马背取出三支羽箭往空中一抛。随即踏着羽箭几个纵身越到最顶上的天台。底下的士兵亲眼见证这一幕,已经惊呆了。不愧是战神。这份至上轻功,天下又有几人能与之匹敌? 龙千玺跃上天台之时,只剩下两具棺材尚没有被烧着,他落在棺材檐口。白流苏正陷入绝望,突然龙千玺的脸就这样映入眼睛。隔着面具,白流苏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后只剩下三个字:“你来了?” “恩”龙千玺点头。 “喂!都快要死了!能不能别在那打情骂俏?快把我们带下去啊!”唐程躺在另一口棺材里简直要哭出来了。 龙千玺一手抱起白流苏,另一手对着唐程的棺材猛击一掌,那棺材便立即飞了出去。唐程脸色大变骂道:“龙千玺!我若是摔得粉身碎骨,白流苏的弟弟也活不成了!” “在你失去价值之前,我会留你一命。”唐程话刚说完。便立刻觉得棺材一晃,原来龙千玺抱着白流苏以他这飞速下落的棺材为落点,底下的将士们早就做好了准备。三人安全落地。 ********************** 几日后,极北之地祝家已被查抄,这里作为白丞相赈灾的落脚点,安置了许多受冻的百姓。丞相与灾民们同吃同住,当地人立刻对庆帝派来的官员有了深深的崇拜,白致远很快在极北之地立足脚跟。 后院的房间里。白流苏抱着雪团子坐在桌边静静看着唐程和龙千玺斗嘴。或者说唐程一个人在破口大骂。 “我还以为堂堂战神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谁知道竟然这么不磊落。我都快要摔得粉碎了。才知道让你的将士接住我,龙千玺,你是人么!” “彼此彼此。你毒了流苏五岁的弟弟。” “那不同,我是唐门的人,我是天生的坏人!” “没什么不同,我是将军,兵不厌诈。” 无论唐程说了什么,总是会被龙千玺一句话冷冷的顶了回去。白流苏歪着脑袋看着二人,着实有趣的紧。若是江湖中对他们颇为崇拜的人,看到他们现在这样,恐怕要大吃一惊了吧。唐程终于吵得累了,坐下来给自己倒茶。四周又沉默了下来。龙千玺回头正好看见白流苏发呆的样子。伸手就搭在了白流苏的手上,安慰道:“不急,总有办法的。” 白流苏蓦然抬头,撞上龙千玺的眼神,就像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为什么他总能轻易的把自己看穿?巫师死了,她所谓的天葬就可以去极乐世界见极乐王也是骗人的话。好不容易到了极北之地,结果线索却断了。岂不是白来一趟。 “你们俩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男女授受不亲不懂吗?当我这么大一个活人是瞎子吗?”唐程没好气的抱怨道。 白流苏低头,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龙千玺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奇怪为什么她到现在才察觉。脸色腾地通红,正要收回,却被龙千玺握的更紧。他如钟磬般好听的声音响起:“两情相悦,唐公子非礼勿视。” 唐程觉得大概没有人比龙千玺更加不要脸了。不仅不收回手,还让他赶紧出去。这两人什么时候都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唐程就纳闷了,明明这些日子是他和白流苏呆在一起的好吗?龙千玺看都不看唐程一眼,整个注意力仿佛黏在白流苏身上一般。唐程实在不乐意见,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出去了。 白流苏觉得自己脸红的要滴血了。她轻声道:“放开我吧。” “为什么?就不放。”龙千玺十分执着。他曾经因为未央的缘故,放手过一次,这一次他清楚的自己知道这辈子都放不下了,谁也不能阻止他,就算是白流苏本人。 白流苏活了两世了,第一次觉得心扑通扑通快的要从嗓子里蹦出来了。难道这就是喜欢上一个人,连克制都不能够了吗?白流苏不知道的是,龙千玺此刻亦是这样的心情。 “神王殿下,你这样要流苏今后如何嫁人?”白流苏勉强严肃的说道。 “嫁给我就可以了。”龙千玺云淡风轻道:“还有,叫我千玺。” ********************** 龙千玺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看着白流苏,只要她有一丁点说谎的迹象,他都可以看得出来。不过白流苏这会儿已然呆滞了。 这个怪人啊,为什么这样重要的话可以直接说出口?白流苏叹了口气,她重生是一场异数,遇到龙千玺,大概是她第二个异数吧。白流苏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上龙千玺的银制面具,问道:“为什么戴着面具?” “麻烦。”龙千玺虽然说了两个字,但是白流苏懂得。古有红颜祸水,皆是因为长得太美。而龙千玺这样的大概也是同理了。之前在上京,白流苏也曾听说不少关于龙千玺的轶事,据说是长得太俊了,竟有见到他的姑娘欢喜到不能自己,手舞足蹈的死了。 想到这里白流苏不由得好奇起来,问道:“可以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么?”龙千玺依旧眼睛都不眨的望着白流苏,只是点了点头。白流苏闭了闭眼睛,然后去摘龙千玺的面具。那一瞬间,白流苏只觉得眼睛亮了。 她设想过龙千玺的脸会长成什么样子,她这辈子见过的俊男也在少数,燕无忌那样的英俊之美,宋清宵那样的清秀之美,未央那样的超凡脱俗,唐程那样的眉目有情。可是见到龙千玺,她开始相信传言了,那些喜欢到不能自己的女子,的确是情有可原。 这份容貌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觉得老天太不公平,为何将一个人打造的如此完美。而在龙千玺的心中,白流苏又何尝不是这样一个女子呢。 “流苏,我脸上有花么?”龙千玺弯了弯唇角,灿若千阳。白流苏的心跳的更加快了。她突然猛地将手抽回,急急站了起来说道:“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不等龙千玺答应,便立即逃跑似的急急往自己的卧房而去。龙千玺一怔,复又摇了摇头,女人的心思,果然不那么好猜。 虽然巫师死了,但是并不代表一点消息都没有了。白致远一面赈灾,一面派人向这里活了百岁的老人打听极乐王的事情,终于在一位快要死的老人口中问出了答案。所谓极乐王并不是多么神秘的人,极乐世界也不是多么神秘的世界。 “极乐世界是我们这里最高的山,现在该叫它极乐山了。如今只有乘坐我们族的圣兽方能飞上去。那极乐王是我们这一族最强的人,很久以前,他带着最强的族人和大批财宝珍奇住进了极乐山,久而久之,就成了外人向往的地方了。” 听了老人这么一说,众人又陷入了另一种困境。现在圣兽已经被唐程的爹带走了,那么他们要怎么样才能上极乐山呢? 很快他们又在巫师的住处找到了答案。唐程在巫师的住处找到一本《异兽图志》,其中就有极北的圣兽火凰。而火凰那一页上还画了好几个图案,从一个圆球再到生出翅膀,再到不断变化,变成最终的火凰。 “难道说,雪团子会是另一只火凰吗?”(未完待续) 190 变天 雪团子窝在桌上闭着眼睛,任凭三个人转来转去的看它。唐程最终泄气的说道:“它哪里像个凤凰,就是一只吃不饱的猪。” 雪团子虽然听不懂唐程的话,但是它能看懂唐程的表情,只要他一露出那副表情来,一定是在骂它。立刻毛发全部都竖起来了,马上就要变红。唐程连忙退了好几步道:“别别别,我投降了还不成么。” 龙千玺坐在一边擦拭着龙吟说道:“说不定,我第一次遇到龙吟的时候,它还是块铁杵。”白流苏不由得好奇起来:“上古神剑怎么会是块铁杵呢?” “那是因为这些来自上古的东西久而久之,都是有灵性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开启它。所以也不会发现它们的特别之处。”龙千玺平静的解释道。唐程撇了撇嘴,不置一词。 窗外依旧雪花飞舞,白致远清早便带着人去城内粥棚查看了。而此时上京云王府也是一片惨淡景象。四皇子号召文武百官齐齐为国分忧,云王府也在街上摆下了粥棚,日常用度比起从前也削减了许多。云战应负责云王府粥棚一事,也不是经常来方姨娘的小院。 倒是云王妃偶尔会派人来询问方姨娘的情况,现在她的小腹隆起,行动便不如从前那么方便了。这会儿她的小院紧紧关闭,丫头们围在床下,跟方姨娘一块坐着针线,屋子里静的只听见穿针引线。 不知为什么小丫头只觉得今天格外的冷。从内里往外透着寒。不由得抱怨了一句道:“这阴沉沉的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散了。” 一旁的老嬷嬷接话道:“谁知道呢,这得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方姨娘眼睛一抬,一丝锐利闪过。等老天爷的安排?等他安排好我早就死了。还用等到现在?多亏她有贵人相助,否则今年若是像从前那样,没有炭火过冬,恐怕她也像街上那群人一样,活活冻死了吧。 小丫头没有察觉到方姨娘在想什么,还在跟老嬷嬷们说起去年冬天没有炭火,她跟姨娘是如何如何过冬。屋里悉悉索索的声响,逐渐热闹起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几声惨烈的呼喊声令众人心中一怔。 “不好啦!大夫人不好啦!” 方姨娘表情未变,心里却不断狂笑。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么! 老王妃急急带着大夫过来,方姨娘随后扶着腰踉踉跄跄的赶来了。老王妃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方姨娘,她的表情淡然不像是撒谎。方姨娘本来就恨着郑明月。这会儿要是一副呼天抢地的样子,显然太假了。倒不如该怎么样就怎么样,省的老王妃起疑心。 大夫从内室走出来,一群人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大夫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王妃娘娘,准备后事吧。” 云王妃一怔,滑坐在凳子上。从想容回来开始,郑明月便病上了。无数珍稀药材都用上了,就是不见效果。现在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 ***************************** “你们滚开!我要见母亲!”外头吵嚷起来,云王妃转过头来。二夫人尴尬的走进来说道:“母亲,想容闹着要进来。” 云王妃叹了口气道:“让她进来吧。人都死了,还谈那么多规矩做什么。”云想容三两步冲了进来。见方姨娘也坐在屋里头,上前一步就给方姨娘狠狠一个耳光。众人猝不及防,只见方姨娘受不住直接滚落在地上。 云王妃叹了口气,命人扶着方姨娘回去。想容没了母亲拿一个姨娘撒撒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方姨娘看了云王妃一眼便由人扶着离开。云想容一哼,立即转入内室去看自己娘亲。然而现在郑明月已经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任凭云想容如何呼喊,都无济于事。 云王妃又对着二夫人吩咐道:“大老爷现在何处?郑王府那头可曾告知了?”二夫人有条不紊的回答道:“大老爷尚在粥棚。已经派了人去叫了。这不过郑王府得知了消息气不过,赶去衙门报官了。” 云王妃点了点头,她也料到了郑王妃一定会这样做,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云王妃摆了摆手道:“罢了,便让她去报官吧。把这屋子给我看好了,莫让什么人都进来了。”二夫人微微惊讶,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郑王府这一报官,郑明月在云王府死去的消息便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说她这都是报应,想害别人家的姑娘,最后还搭进去一条性命。也有人说是云大老爷宠妾灭妻,才让郑明月红颜薄命。市井街口议论纷纷。 如雪把外头传的天花乱坠的消息一一说给安氏听了。安氏不由得轻蔑一笑。 如雪担忧道:“这郑王府报了官,若是查出来郑明月并非病死这又如何是好?” “放心吧,郑明月的确是病死的。我给方姨娘的药并不是什么毒药。只是会让郑明月的身体越来越弱,越来越容易得病罢了。加上她自己心火过旺,这就叫做自寻死路。”安氏仔细的替如雪解释了一遍。 说起来她也算是以牙还牙了,郑明月用唐门的毒来害她的儿子,那她就用唐门的药让郑明月毫无痕迹的去死。可是郑明月死就死了,她的泽言却还躺在床上,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让她这么简简单单死了,是不是太便宜了这个人。 对于郑王妃的反应,云王妃早就有了准备,不仅将郑明月所住的居室封住,不让外人进出,极力配合官府查验,还当着郑王妃的面把嫌疑最大的方姨娘,里里外外查验的一番,方姨娘红肿着半张脸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的,仿佛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哪里有胆量陷害主母。 云战默默站着,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最终官府查了几日,都证实郑明月的确是病死的,郑王妃大怒,可是也无可奈何。便要求带着云想容回郑王府,云王妃起初不肯答应,经云王爷这么一劝,最终还是答应了。 郑明月刚过了头七,云王妃就给云战和方姨娘办了礼,抬方姨娘为贵妾。 *********************** 今日方姨娘的房中红烛高挂,银钩低垂,大片大片的喜色晕染开来,让方姨娘仿佛是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可是那段美好的回忆实在是太短暂了。人终究还是长大了,抵不过岁月的无情,最后都变得诡计多端。 数月之前她何曾想过自己会赢得漂亮,现在她触摸这大红的喜被甚至觉得不太真实。云战一行过礼,便去了书房歇息。虽说发妻过了头七,可是他心中总有些对不住郑明月。所以今晚并不打算歇在方姨娘的房中。 方姨娘也不觉得有什么,换做从前她肯定觉得委屈,但是现在她已经不爱这个男人了,所以他的任何举动都已经影响不到她的心境了。终于除掉了郑明月,她的心突然空落了下来。往后的路又要往何处走呢? 这一夜有好多人都没有睡着。安氏在摇篮边看着小九妹可爱的睡颜,心中一片物是人非之感。在上京这样不讲道理的地方,果然想要活得好,就要狠得下心。对着小九妹,安氏喃喃道:“乖孩子,好好长大,娘决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委屈。” 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可是人们忘记了,化雪的时候是最冷的时候。寂静的深宫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喊:“传太医!” 文武百官连饭都来不及吃,匆匆整理了衣衫齐齐赶进宫来,龙殿外头跪了一众官员。带刀护卫把守着朱红的大门,又听见一声:“太后驾到!” 众人又调转方向对着太后行礼。太后步子走得很急,但是脸上并没有过分焦躁的神色,毕竟她知道这一天终将会来临。 太后进来的时候,妃嫔们带着皇子皇女们纷纷在外殿跪着,一个个哭天抢地的听着太后耳根疼。“都别吵了!再吵都把你们拉出去跪着!”这些人当然不想出去,至少跪在里头还能听见皇上要说什么。 内殿里,未央领着十几个太医替庆帝把脉,大家都皱着眉头,不得要义。太后转过屏风见到了未央,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怎么样了?” “禀太后,皇上近来身子本就虚弱,加上连连大雪,受了寒气,这内火外邪齐齐攻来,所以病倒了。”太医院最年长的太医解释道。 “那如何根治?”太后直截了当的问道。 众太医纷纷面露难色,未央上前解围道:“只怕心病难医。”太后皱眉,正当此时,龙床上的庆帝突然说话了:“母后!” 看着这样的庆帝,太后立刻心软起来,上前坐在床边握住庆帝苍白的手。庆帝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医,太后便明白了庆帝的意思。 “天师留下,叫其他人都退下吧。” 众太医纷纷告退。外头的妃子们看着太医们都退开了,纷纷竖起了耳朵听里头的动静。太后苦口婆心的劝说道:“皇帝,是时候册立太子了。” 庆帝仰着头看床顶的九龙幔帐,的确是时候了啊。 庆宝八年,庆帝病重,立皇长子为太子,暂为监国。(未完待续) 191 极乐 若不是亲耳听见父皇这么说话,四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最后还是相信了那个窝囊废?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了皇子府,只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的感觉。 这些日子在四皇子的努力下,上京的雪灾终于过去,而饥寒的百姓也熬过了这一劫。然而四皇子应该得到的东西却并没有得到。庆帝病重,一应朝事概不过问。太后则替大皇子出谋划策,将四皇子原本安置在六部中的人以各种各样的名义斩杀。 夺嫡之争向来就是如此残酷,谁抢占先机,谁就要抓住机会,把对方往死里打压。因着先前四皇子放了西郊的粮食,所以他不能对大皇子采取过激的行为。好在宇文一族的人众多,而大皇子再行杀戮,便会惊动庆帝,也会让文武百官人心惶惶了。 虽然现在大皇子已经是太子了,但是庆帝毕竟还没有死,不是么。化雪之后,一连好几天的艳阳天,太后的心情甚好,竟然叫来了萧妃和良妃一起打叶子牌。德妃娘娘称道身子不适,便在太后跟前告了假。萧妃十分不屑道:“她也聪明,知道要夹着尾巴做人!”良妃不可置否,唇角一抹冷笑。 这一次太后好不容易劝说了皇上立大皇子为太子,现在她们母子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每一步走的稳稳当当,她虽然当不上皇后,但是这太后之位她志在必得。萧妃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可怜她肚子不争气,连生了两个都是公主,否则她如何能看着良妃如此得意。众人心思各异。唯独太后是泰然自若。 不过宇文一族向来庞大,且三大王府都还没有表明立场,一切都有变故。当然太子和四皇子的争斗并没有完全呈现出一边倒的局势。进来四皇子和云王府走的很近,而大皇子也不甘示弱,战王府他没有那个胆子去拉,不代表丞相府和郑王府不能动动心思。 这一天安氏还在暖阁里替小九妹提前做春天的衣裳,外头管家李靖便进来禀告道:“夫人。太子妃给您下了帖子,邀您过府。赴太子的生辰宴。” 安氏不由得皱眉道:“太子生辰怎么不在宫中举办?” 李靖又继续回答道:“据说是刚刚过了天灾,太子为免劳民伤财,故在太子府中简单庆贺。丞相大人不在,所以太子妃以她的名帖。给您下了帖子。” 安氏很快就明白了太子妃此举的用意,无非就是想要探探丞相府的口风罢了。虽然她一个妇道人家不过问朝政。但是身在上京,又怎么会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安氏也不是泛泛之辈,其实明眼人都看的明白,大皇子的才能不及四皇子,可是他身后不仅有向国公还有太后在撑腰。 现如今庆帝病重,天命难测,大概是到了文武百官站队的时候了。不过这宴席,无论如何安氏都得去。于是她点点头。让李煜去回了太子府的人。 ********************* 太子府门口人来人往,门庭若市,一辆精致的马车行至门口停下。如雪率先跳了下来,接着扶了安氏下车。安氏放一抬头,迎面一辆大气高雅的马车试了过来,安氏看了那马车上的名牌,认出了来者应当是四皇子和四皇子妃。 只不过马车里只下来了四皇子妃宇文浩歌,却并不见四皇子。安氏心中暗想。莫非四皇子真的是一蹶不振了吗?竟然连太子的生辰宴都不敢来了?再看宇文浩歌,依旧面若桃李。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哪里有失败者的颓丧之气。安氏不由得疑惑起来。 倒是宇文浩歌眼尖,看见了安氏,立刻点头致意。安氏也不好再暗暗观察人家,便几步上前来行礼:“见过四皇子妃。”宇文浩歌淡淡一笑道:“丞相夫人不必多礼,一道进去吧。” 太子妃正在内廷招待今日来的女眷。当然她今日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现在厅内的这些女眷。一个嬷嬷走过来在大皇子妃的耳边说道:“娘娘,四皇子妃和丞相夫人一道来了。”太子妃听了不由得紧皱眉头,怎么她们俩什么时候凑到了一起? 不过宇文浩歌和安氏一进内廷便分开了。太子妃见了这才释然,左不过是巧合罢了。太子妃又将目光锁定在宇文浩歌的身上,前任丞相府的嫡女,我倒要看看你今日如何应对。太子妃笑着对众人说了一些场面话,接着女眷们的宴席便开始了。一个小丫头端着滚烫的浓汤朝着宇文浩歌这边走来。 安氏留意到了那小丫头的眼神,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只听见“啊”的一声,小丫头一个没站稳,浓汤直接朝着宇文浩歌的胸口泼去。那热汤莫说是让人出丑,严重了甚至会烫伤。但是宇文浩歌面不改色依旧坐在那里。 就在那浓汤快要近前的时候,她身边的一个丫头迅速拿起桌上一个大碟子挡了回去,因着那份力道太猛,汤都回泼到了小丫头的身上,烫的她在地上直打滚。宇文浩歌颇有深意的朝着太子妃望了一眼。继而像个没事人一样又坐下来用菜。 太子妃在心中气的暗骂那小丫头是蠢材。只好开口同宇文浩歌道歉,又将那小丫头发卖了出去。安氏目睹这一切,心里直摇头。人们都说娶妻娶贤。然而这位太子妃的脑子比起宇文浩歌来实在是差了一大截。 宇文浩歌心中冷笑,就凭这样的内助,大皇子也想同四爷争?整场宴席太子妃一直不甘心的不断给宇文浩歌制造麻烦,然则宇文浩歌总是轻松化解。最后太子妃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安氏仔细观察着宇文浩歌,这位年轻的皇子妃,年纪不大可是这份淡定从容,一般妇人可是没有办法去比的。 不知不觉中,安氏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流苏。若是换成了流苏,只怕太子妃会更加生气吧。也不知道流苏现在过得好不好。 ******************** 当初白致远找到白流苏之后,曾给上京中的安氏写了一封家书。但从此之后,安氏便再也没收到白致远的家书了,所以安氏又一次隐隐担心起来。 极北的雪也听了。在白致远的调配之下,这一样雪灾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而白致远也到了该回京复命的时候了。龙千玺决定留下来陪着白流苏一起去寻找极乐王,白致远想了想便也答应了。这个唐程诡计多端又阴险狡诈,还是神王殿下陪在身边会安全许多。 白致远翻身上马,龙千玺在马下低声道:“岳父大人,您答应我的条件千万不要忘记了。”白致远一愣,这才想起来当初来极北的时候,龙千玺说过的话。白致远脸色一沉,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了!但是看到龙千玺那不容拒绝的眼神,白致远有些犹豫了。 正在这个时候,白流苏骑着马赶过来了,口中大喊道:“阿爹,你等等我!”白致远朝着她招了招手,很快白流苏骑着马来到白致远跟前:“怎么要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来送送你啊。” 白致远笑着看流苏道:“怕你难过。流苏,我已经在这里设了我们的衙门,你有事可以找他们,他们全权听你的安排。”白流苏忍着眼泪点了点头,她心里明白,这是爹给她的保护。 虽然这段时间白致远劝了白流苏很多次,所谓的解药也只不过是唐程父亲在探寻,还有没有配置出来都尚不得知。而且那极乐山听上去就像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白致远不想牺牲了泽言,再把流苏也给搭进去,但是白流苏固执的拒绝。白致远只好放弃,努力在极北为白流苏提供保护。 “那阿爹这就走了!”说完白致远便转身扬鞭,马儿长嘶,向着远方奔腾而去。白流苏坐在马上,一直到再也看不到爹爹的身影,方才回神。 一回头就看到龙千玺用同样的姿势静静看着自己。脸不由自主的就红了。偏偏静谧美好的时候,一道讽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既然你爹都走了,那我们是不是也该抓紧去极乐山了?” 虽然他们仨人始终没能证明雪团子就是林一直火凰,但是龙千玺却想到了一条上山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比较严苛。从前的人没有圣兽,不是一步一个脚印上了极乐山么。现在正是化雪的时候,那路应该更好走才对。 虽然是几乎不可能的办法,但是白流苏觉得有龙千玺在,似乎一切都有可能。当然唐程后来到死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当初会同意了龙千玺这么愚蠢的办法。 白流苏把最重要的几样东西贴身带着,抱着雪团子就跟龙千玺还有唐程他们一起朝着极乐山进发。午时,唐程拿着巫师那里搜罗来的一份古老地图,比对着眼前的道路。不由得说道:“恐怕这座山没有几个人去,你们看,就连原本的路都没有了。” “今晚先在前面的山谷休息,明日我们再想办法。”龙千玺如是说道。(未完待续) 192 涅盘 几个人在山谷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适合休息的山洞。龙千玺将洞口周围的杂草全部砍除,解放出一片空地来。唐程依靠着洞壁惋惜的说道:“堂堂上古神剑龙吟,如今却拿来砍树,实在是可惜可惜啊。” 龙千玺收剑回鞘,转身定定的看着唐程道:“我不介意拿你来喂喂龙吟。”唐程撇撇嘴道:“当我什么都没说。”白流苏刚跟雪团子一起支好了柴禾,便看见这两人又在斗嘴,无奈喊道:“别闹了。雪团子拖回来几只雪兔,唐程,可要看你手艺了。” 唐程对着龙千玺一扬眉道:“看见没?最后烤兔子还不得我来。”言罢便嘚嘚瑟瑟的跑去生火。龙千玺脸色一黑,挪到白流苏身边问道:“你很喜欢吃唐程烤的兔子?”白流苏一愣,定定看着龙千玺,良久才噗嗤一笑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他是吃醋了吗?这就是吃醋吗?龙千玺有史以来第一次迷惑了。但是他清楚的知道,现在这份心情可是真的很不舒服啊。为什么他就不会烤兔子? 不得不说,常在野外生存的唐程在烤兔子这一方面的确是天下一绝,这香气一出来,立刻知道有没有。白流苏的馋虫被勾搭了出来。用匕首片了一片就递到了龙千玺的面前,笑着说道:“你尝尝看,可好吃了。” 唐程也看向龙千玺,龙千玺没有去接白流苏手中的兔肉。反倒是就着白流苏的手就咬了下去。火光之下白流苏的脸通红,她迅速缩回手,有些恼意的瞪着龙千玺。这厚脸皮倒是不以为意。反而一本正经的称赞道:“好吃。” 唐程叹了口气道:“我是什么时候成了奴才了。白流苏,我后悔了,我跟你的交易要翻倍,到时候救活了你弟弟,我不仅要白家全部的财产,我还要你一年都不能见他。”唐程说完指着龙千玺。 白流苏一愣这是什么破条件啊,分明就是开玩笑。谁知道龙千玺当了真。龙吟正要出鞘却被白流苏拉住:“你要干什么?”她可是还记得龙吟出鞘必要见血,方才他砍去洞口灌木的时候。特地宰杀了一只小兽。 “我给你白家三倍的财宝,你收回方才的话。”龙千玺目光如炬,盯得唐程都觉得受不了。“唉,谁让我这么好说话。那就答应你好了。”唐程诡异的笑笑,心中暗叹龙千玺居然陷得如此之深了。 三人正继续瓜分兔肉,意外在这个时候发生了,突然之间,狂风大作,猛兽的嘶吼声响起,白流苏只觉得脚下的地面似乎都在震动。龙千玺下意识揽过白流苏护在怀中,唐程也起身做出一副防备的姿态来。 “这是什么猛兽,叫声这么可怕?” 现在三人只闻其声。不见其影,地面的晃动愈发剧烈起来,好像那怪物正一步步朝着三人的方向走来。 “此地易攻难守。我看我们不如先撤离此地。”龙千玺说完,唐程赞同的点了点头。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 突然一阵歪风袭来,白流苏只觉得自己根本就站不住了,强拉住洞口石壁上的突起,这才站稳脚跟。等她抬头一看,差点没吓晕过去。一只三层楼高的大熊怪踏碎洞口前一丈宽的石头。站在三人面前。 “我!的!天!啊!”唐程忍不住喊出声来,他就算在极北之地呆了三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熊啊,难怪极北之人不敢上极乐山,任谁也不想来找死啊。唐程一边万分后悔一边仔细查看熊怪,企图寻找熊怪身上的破绽。 这个时候如果近身搏击那简直就是找死。唐程三两个纵身跳到了洞顶,龙千玺站在白流苏的身前,表情严肃的盯着面前的大熊怪。这才刚刚到极乐山脚下,就已经这么凶险了,往后的路还能走下去? 唐程仗着轻功上乘,在熊怪周围奔袭跳跃,奈何这熊怪周身的毛发硬的就像是利剑一般,唐程的攻击还有毒药全都无济于事。 “小心!”白流苏大喊了一声。那熊怪一个侧身,竟然背后长有一丈长的尾巴!对着唐程所站的地方就扫了过来。亏得白流苏这一声大喊,唐程堪堪躲了过去,他跳到熊怪背后的大树上,对龙千玺喊道:“我都忙活这么久了,你还没找到它的破绽吗?” 没错,唐程前面所有的攻击都不过是为了方便龙千玺寻找熊怪的破绽,方能一击必中。现在龙吟出鞘,龙千玺已经找到了熊怪的破绽,那就是眼睛! 它周身都有毛发护体,唯独眼睛并没有。都说熊瞎子熊瞎子,刺瞎了它,再寻它的致命部位。龙千玺如是想着,龙吟脱手而飞,朝着熊怪的眼睛就奔去了。可是龙吟击中熊怪一只眼睛之后,熊怪更加的狂躁了。 因为看不清楚的缘故,它愈发暴躁的用四肢横扫周遭所有的障碍,唐程苦着脸在树木之间跳来跳去,一边大骂龙千玺干的好事,如今龙吟还插在熊怪的眼睛上,龙千玺没有的兵器,只得带着白流苏暂避山洞。 但是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熊怪发现的。白流苏紧急中突然想起临行之前,一灯大师送给她的锦囊,他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那么应该可以打开了吧? 想到这里,白流苏迅速从身上解下锦囊朝开一看,上面写着,丢进火里。 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难道把纸丢进火里就有用吗?白流苏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照着纸上说的,把纸丢进了面前的火堆里。奇特的事情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原本红色的火焰突然变成了深蓝色的火焰,紧接着,火焰幻化出各种形状来。 且这蓝色的火焰越烧越旺,越少越大。白流苏怀里的雪团子突然跳了出来,直接扑进了那幽蓝的火中。 “雪团子!”白流苏遇上前救回雪团子,却被龙千玺拦住,他朝着火焰的方向道:“流苏,你没听说过凤凰涅槃么?” 传说凤凰涅槃,需集梧桐之木,黎明之火。所谓黎明之火,又叫九幽之火。 ********************** 巧合的是极北之地只有一种梧桐木能生存下来,就叫做凤凰梧桐。更巧合的是,白流苏正好捡了这凤凰梧桐的枝桠回来当柴火。 一灯大师给白流苏的纸中暗藏了上古九幽之火的火种。所以丢进凤凰梧桐里,迅速的燃烧起来,出现了九幽之火。因着火焰越烧越大,熊怪逐渐的安静下来,整个瑟瑟发抖,似乎对这火焰有所忌惮。 白流苏忐忑的望着那九幽之火,自雪团子跳进去之后,很快它就化作了一团灰烬,难道说它真的是一只凤凰可以涅槃不成? 后来那九幽之火越烧越小,而那熊怪也越来越躁动,逐渐丢掉了方才的胆怯,不停的对着洞中的龙千玺和白流苏狂吼。正当白流苏丧失希望的时候,一声尖锐而又清亮的声音划破长空,熊怪吓得转身逃遁,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唐程就挂在洞口对面的高树之上,目睹了雪团子重生的整个过程。他看到从灰烬之中,突然升起一道白色的光柱,接着这白色的光柱不断的变粗,从巨大的光柱中,逐渐冒出一双阖上的纯白翅膀,这双纯白的翅膀虽然还没有张开,但是唐程看得出,大概单个翅膀就有十丈那么长。 那阖上的白色翅膀升到天空之中,一声清亮的啼声,翅膀张开,华彩如月。这是一只巨大的神鸟。它通体全白,唯独一双眼睛泛着血红的光芒,昭示着她的与众不同。 “这不是火凰,这是白凤!”唐程不由得失声喊道。 自白凤啼鸣开始,熊怪便意识到了不对,立刻拔腿就跑,但是涅槃的白凤哪里能允许熊怪的逃跑,翅膀一扇,将熊怪拍打在地上,紧接着铁刃办的利爪直接冲着熊怪的胸口奔去。雪团子还是个小不点的时候,捕猎能力就可见一斑。现在它的身形跟熊怪差不多大,所以这熊怪在她的眼里,不过是普通的熊怪而已了。 三下五除二,熊怪就被掏空了心脏,死在了唐程的面前。危机总算是到这里接触了。白流苏走出洞口,望着洞外数十丈高的白凤惊诧不已,没想到她的雪团子竟然是一只神鸟。 龙千玺上前从熊怪眼睛上拔出了龙吟。有些事情便是上古凶剑也应付不了啊。唐程从树上飞身而下,对着龙千玺抱怨道:“都是你,我差点就成了熊怪的盘中餐了!”他仍然没有忘记是龙千玺激怒了熊怪,这才乱打一气,害他差点没被熊怪拍死。 白流苏突然回过神来冲着两人说道:“既然雪团子会飞,不如我们乘着它直接上极乐宫吧?”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带着烤好的兔子肉,踏上白凤的背,便直飞山顶。然而山顶的景象却万千出乎三人的意料。 雪山之巅,的确坐落着一座大气辉煌的宫殿,只不过这份大气辉煌只能属于曾经。这里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居住了,到处积满了灰尘,而大雪甚至压坏了屋顶上的琉璃瓦。(未完待续) 193、秘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是我们来错了吗?”白流苏忍不住问道。任谁的眼睛都可以看出来,眼前一片荒凉,根本不像住人的样子。 曾经气派的大门现在残破不堪,横梁上极乐宫三个字的匾额一边倒掉下来在风中吱呀吱呀作响,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一样。 倒是龙千玺淡然了许多,征战沙场多年,多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他没有见过呢。淡然道:“总之小心点,我们进去看看。” 唐程和白流苏皆是一点头。三人便推开了极乐宫的大门,迎面一阵阴风吹了过来,唐程眉头一皱立刻喊道:“小心,有毒!” 可是这阴风来的着实很快,三人都来不及躲避,倒是白凤,口中立刻喷出一个火球来,硬生生把那有毒的阴风给逼了回去。白流苏拿出帕子遮住口鼻,三人各自做了防备,再次向前走去。 白流苏仔细打量着宫殿里头的景象,这里的确是曾经的极乐世界。地面竟然是用白银一砖一砖的码成的。两边的花窗镶了金边,而窗体则是水晶制作而成,这水晶同白流苏在妙手空空密道中所见如出一撤。 然则这条长长的通道比妙手空空的密道奢华更多。屋顶的天花板上画着许多人物和图案,但是这画法和笔墨似乎都不是大庆所产,不是大庆的风格。整个画面由前往后,仿佛是在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白流苏还没有来得及细看,三人便已经到了一个高大的石门面前。 而石门外正中的位置,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乍一看身形和体貌和白凤颇为相似。唯一奇怪的是,一条蓝布嵌在石像的翅膀之中。唐程眼神一愣,用力扯下那块布条,皱眉道:“这是我父亲的衣衫!”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白流苏疑惑的问道,唐程解释道:“我们唐门内部有专门的制衣局为我们缝制衣物,这条蓝布出自唐门制衣局。且布上秀有一只蜘蛛。定是我父亲了。” “这么说,唐掌门的确到过这里。”龙千玺推断道,又近身看了看那座高大的石像,瞬间察觉了什么,回头一看,白流苏正好要去推开那大门,他立刻身形一晃,把白流苏扑倒一边,大声喊道:“小心门后有诈!” 唐程本来还想凑近看看,被龙千玺这么一吓唬,立刻退到了一旁。没想到白流苏只是轻轻一碰,那门迅速自己开了,从里面立即**出许多灰色的泥浆,这些泥浆悉数附着在石像身上,很快变得坚硬起来。 白流苏心有余悸的站了起来,看那石像上的泥浆迅速冷却了下来,刚硬无比。刚才也不是龙千玺反应的快,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经被活埋了吧。唐程反应过来,仔细盯着石像看了半天,才说道:“这不是石像,这就是被石化的火凰!” 唐程这么一说,三人不约而同的关注起石像来,这石像太过栩栩如生,就像是活物一般,没想到还真的是活物。 ***************** “差点就中招了!”白流苏感激的看了龙千玺一眼。唐程还在对着石像研究,龙千玺这个时候却说话了:“不必再看了,凭你爹的功夫,这一关定是躲过了。现在我们也该进去了。”唐程回过神来点点头,三人准备踏入门后。 因为前面泥浆的缘故,这一次三个人都非常的小心,唐程和龙千玺两个人一左一右把白流苏护在身后,白凤垫底,走在三个人的后头。门后是个巨大的大殿。乍一看像一个华丽的朝堂,这大殿中的装饰器具摆设无一不是照着上京的朝堂建立的。 大殿正中是水晶制成的座椅,白银铺就的台阶下,一片空旷。只是地上一左一右写着文武二字。唐程不由得嗤笑道:“这极乐王当真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头占山为王了?” 白流苏表情严肃,她勉强也是个做生意的人,这样的大殿便是用安氏的财力,也有些吃力,这个极乐王到底积攒了多少财富,竟然可以这样的挥霍?她目光所及之处,不是金银就是水晶,就好像这些东西不要钱似的。 龙千玺对这些身外之物丝毫不感兴趣,身为战神的他,警觉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对于危险,他从来都有敏锐的直觉。由于大殿很大,三人商议由白凤守在白流苏身边,站在唐程和龙千玺都能看得见的地方,然后他们二人把大殿内外都仔细搜查了一遍。 值得一提的是,从他们进这个废弃的宫殿开始,一条路都是直来直去,并没有什么拐弯抹角的地方。而走到这大殿便没有路了,显然很可疑。 “怎么这宫殿连个寝宫都没有?难道他们都住在这大殿上不成?”唐程连龙椅都翻了个底朝天,实在摸不着头脑。白流苏盯着地上文武二字思索起来。一般大臣们上朝都应该知道自己站在何处,为什么单单要标记文武? 她不由得走近了去看那两个字。这一看便看出门道来了,这写字的红漆是今年江南产出的新品,如何会在这极北之地的宫殿中出现?难道说这里的人并没有死?他们依旧还在这里生活着? 想到这里白流苏立即四下打量起来,可是除了这两个字很新以外,再没发现其他不同之处了。龙千玺也四下看过,没有收获。 “这文武二字所用的红漆是今年新产的,你们看。”白流苏指着地上如是说道。她猜测有可能这是唐掌门留下来的记号也说不定。 “我来看看。”唐程俯下身子,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在那文武二字上分别抹了一下。那块布立刻起了变化,唐程眼睛一亮,笑道:“这是我爹留下的痕迹!这两块字下的地砖定有问题!” 这么一说,三人发现这两块地砖对比旁边的两块地砖的确不一样。龙千玺敲了敲砖面,竟然是空的。“这里一定有机关!” 只是开启这两块地砖的按钮又在哪里?龙千玺目光一抬,便看见龙椅下两个对称的小狮子。 *********************** 幽长的甬道里,唐程提着一袋子夜明珠照着前方的路。 三人没想到龙椅下的小狮子正是机关所在,文武两块砖跳起来,下面正好有两个巨大的铁索,唐程和龙千玺一左一右拉开铁索直到不能再拉开,这时候龙椅整个向后倒去,地道竟然在龙椅的下面。 只见下面是深邃黑暗的甬道,因之实在太过狭窄,只够一个人经过。白流苏正拿起身上的火折子准备点火,却被唐程立刻制止住了。“这甬道中举着火,你是想把自己闷死是不是?”白流苏这才反应过来,唐程便将大殿上的夜明珠收集起来,走在前头,白凤身材巨大,正当白流苏头疼的时候,没想到它竟然重新幻化成雪团子,跳进了白流苏的怀里。 三人亦不知在这幽深的甬道中走了多久,不过这条甬道却没有再装什么机关。想来极乐王也不会想到,多年之后,居然还有凡人能够到达极乐山的山顶吧。 转过一个拐角,唐程突然看见了光,忙道:“我们到了!” 白流苏本来已经累得走不动路了,一听唐程这么说,立刻又有了力气。终于走到出口,这外头竟然别有一番洞天。 “没想到雪山之巅竟然有这样四季如春的地方,实在罕见。”白流苏不由得感叹。 原来出口处是一片极大的空地,对面山壁一道瀑布倒挂下来,水声不断,而这四周芳香四溢,姹紫嫣红开遍,竟有蝴蝶蜜蜂飞舞,哪里像个冬天的样子。 “也难怪他们要搬出来住了,这里分明就是雪国江南啊!”唐程一看见那些奇花异草,竟然有些走不动道了。他是唐门中人,对草木十分的熟悉。而这些奇花异草,他竟然有大半都没有见过。 现在他也终于理解为什么父亲要上极乐山来,这些东西乃是用毒之人最珍爱的宝藏啊。白流苏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她们虽然找到甬道来到这一片洞天,可是依旧一个人都没有看到,毫无收获啊。 难道说这极乐宫中的人全部都人间蒸发了不成?唐程已经拿出匕首来小心的挖着他看中的一颗草木。挖着挖着,这感觉就不对起来,突然匕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唐程手上动作一顿。 白流苏被唐程的动作吸引过来,便凑在他身边查看。 “啊!!”龙千玺本来在查看地形,猛地听见白流苏的尖叫,差点拔出龙吟对着唐程就刺了下去。却原来是唐程挖出了一个头盖骨来。 “这这这里……怎么会有人的头骨?”白流苏腿一软就摔倒在地上。唐程波澜不惊的解释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许多至毒的花草都是用人血来喂养的,怎么你就没有听说过?” 唐程用方才擦字的布块擦拭头骨,掸去湿漉漉的土,看清那头骨时,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白流苏注意到唐程的表情,小心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我唐门护法的头骨。”r1152( ) 194 诅咒 白流苏默默的看着唐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千玺也站在一旁。唐程抱着头骨,语气极轻极轻:“唐门越是能力强的,吃下的毒物就越是多,所以骨头早就变成了灰色。毒性越是强的,甚至连头骨都会发黑。” 白流苏拿起唐程扔下的匕首,继续挖起来。丝毫不顾及面前一群妖艳的毒草。还是龙千玺眼疾手快,拦住了白流苏。 “你在干什么?” “总得把护法的全部挖出来,我们好带他回去啊。”白流苏说着自己简单的心思。没想到唐程反而一笑,将头骨又重新埋了回去。 白流苏奇怪的问道:“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唐程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凉凉的说道:“唐门中人是没有家的,也许最好的归宿大概就是跟打了一世交道的毒花毒草们呆在一起吧。”再抬眸的时候,唐程的眼中丝毫不见伤感。倒是白流苏不明白了,怎么他竟然可以这样的狠心,这分明就是他唐门中的护法不是吗? 龙千玺的目光被那道瀑布定住,这里本是极北最寒冷的地方,然而这道瀑布居然依旧流淌没有结冰,而这个地方竟然像是春天,直觉告诉龙千玺,这瀑布背后一定有问题。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继续寻找你的父亲为好。”龙千玺拍了拍唐程的肩膀。 “你们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白流苏焦急的问道。因为现在天色已经晚了。尽管这里金银珠宝遍地,可是并没有食物。 龙千玺的剑一指,正对着正在流淌的瀑布。白流苏讪讪的说道:“你不会是觉得这瀑布后头还藏着洞天吧?”白流苏以前看过一本的话本。说南海傲来山上,一只神猴便发现了瀑布后头的洞天,让全山的猴子们都安居乐业了。 龙千玺点了点头,唐程也顺着龙千玺的目光看去,越发觉得这瀑布实在是诡异了。 “可是就算瀑布后面另有机关,但是这么大的瀑布,我们要怎么过去?”白流苏心里突然想起那只神猴来。莫非要用神猴的法子? 不过白流苏似乎忘记了她怀里的雪团子。那可是一只上古神兽啊。而且是会飞的上古神兽啊。 唐程无奈的白了白流苏一眼:“都说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你呢。不仅见识短,而且还……”他还要继续说下去,便撞见龙千玺威胁的眼神,只好作罢。雪团子化形白凤。飞过瀑布,一个火球喷烧过去,果然瀑布背后有个巨大的洞口。 “果然如此!”白流苏眼神一亮,没想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白凤载着三人越过瀑布,三人落在洞口。这个洞口比起方才宫殿里的甬道要高大宽敞许多。隐约可见洞口深处有光照射过来。 进洞之前,因之护法死在了洞外,唐程顾及洞中可能有毒物出没,便让白流苏和龙千玺事先服下了解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我们走吧!” 白流苏刚一迈步,便听见咔嚓一声。低头一见,竟然是森森白骨! *************** 方才三人都不曾注意脚下。白流苏这一脚,三人不由自主的目光落在了脚下,这才发现,整个洞的地面竟然是由无数白骨堆积而成,白流苏强韧着心中的恐惧,一步步踏在尸骨之上。就在这个时候。手突然一暖,一抬头。龙千玺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自己的手。 “别怕,我在。” 昏暗的山洞里,龙千玺的眼睛好像有光似的,一眨不眨的看着白流苏,这一刻天地洪荒似乎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白流苏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给与她的心安,是前世今生不曾感受过的。手不自觉的回握,十指交叠。 唐程站在一丈开外,回头看着他二人:“你们再不快点,我就把你们扔在这里。” 这尸骨堆积的山洞本来就已经可怕至极,没想到还有更加可怕的事情在后头。越向里走,就越来越热,走了一会儿,白流苏已经大汗淋漓。这洞里的热不亚于上京酷暑的时候。白流苏最是怕热的人,山洞另一头是不是袭来一阵热浪,更是让她头晕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尖锐的笑声从另一头传来,白流苏脚步一顿,立刻定在了当场,这洞里竟然还有人?!唐程敏捷的收起夜明珠,此刻还不知道另一头到底是什么人,就算这里有他还有龙千玺,但是毕竟还有一个白流苏,所以暂避是最好的法子。 三人静静站着,继续听着洞另一头的动静,这笑声依旧没有停下来,不断传来。只是唐程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再听了几次,立刻果决的又拿出夜明珠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白流苏急了,忙压低了声音喊道:“唐程,你要干什么去?” “那是我爹。” 唐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再次见到自己爹的时候,竟然是这幅模样。三人放心的走到洞的尽头,入眼是一片赤色,上上下下有许许多多层,白流苏略一打量,每一层都是森森白骨,而最下火海连天,就像话本里写的火焰山一般。 “这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这叫岩浆,这世上有种山会喷火,难怪洞口的瀑布不会结冰了。”唐程如此说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找我爹再说。” 三人定了定神,没想到进了这里,方才那笑声便停下了。现在她们必须一层一层的去寻找唐程的父亲。 这里每一层都有十个隔间,每一层的隔间都各不相同,依稀可以分辨出有明显的等级。只是看着隔间的尸骨还有散落的财宝衣物,这里曾经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夺。每一个隔间无一幸免,都是尸骨。 白流苏强忍着吃惊,终于他们走上了最高一层,这一层最小,只有一个隔间,唐程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地上的父亲,唐问天。 “爹!”唐程几步上前想要扶起爹爹,哪知唐问天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大喊道:“程儿!不要过来!” 唐程脚步一顿,这才发现父亲的不对来。 **************** “程儿,她是什么人?”唐问天警觉的看了看唐程身边的人,神王殿下他虽然不认得,但是他认得那把龙吟剑,但是这旁边的小姑娘是什么人? “她是白流苏,我答应带她来找解药。”唐程简单说道。唐问天闭了闭眼睛,仿佛说一句话都用尽了力气。他心中已然明了,儿子说的一定是饮鸩的解药了。 “爹!你怎么样了?”唐程有些焦急,因为他看见爹的衣衫上都是血迹,似乎坐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唐问天不停的喘气缓慢的解释道:“我跟护法来的时候,这里的人都死绝了,瀑布外头那些奇花异草你看到了吗?都是世上的奇珍,你把它们统统带回去,将来唐门就靠你发扬光大了……咳咳……” “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带你一起回去!”唐程一急,又要上前几步。唐问天立刻紧张的大喊道:“不要越过那条白线!” 三人低头朝着脚下看去,这才发现地上真的有一条白线,到底为什么不能越过这条白线?唐问天抬了抬手,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他身后是一个桌台,而桌台上摆着一个金色的龙纹杯。“这里的一切都受到了极乐王的诅咒。极乐王年迈,想要他的宠妃们殉葬,他的宠妃们勾结大臣想要反抗,并且吞下极乐王的财宝。极乐王用血发下诅咒,凡是极乐王朝的人都得死!” 白流苏听得心惊,难怪这洞中遍地都是白骨,原来自私的极乐王带着整个极乐山的人全都死了。帝王无情,这是她所见过的最无情的一个了。 唐问天又继续说道:“你们进来的时候,可曾看过外殿穹顶上的图腾?”三人均是摇了摇头,当时急着寻找入口,虽然看见了,但是也没有细看。唐问天又咳嗽了几声说道:“我和护法二人闯进这极乐王的寝宫,立刻中了诅咒,可笑我自诩百毒不侵,最终还是要葬身于此。是不是护法给你们传的消息?我费尽全力把他推了出去,怎么不见护法?” 唐程眼神暗了暗,最终还是说道:“是我们自己找来的。护法死了,就死在了瀑布的外头。” “他果然还是功力尚浅。果然啊。”唐问天几不可闻的叹息道。唐程急急问道:“爹,就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救你吗?” “法子是有,可是这样的人却没有。遵照穹顶上的图腾,必须要一个下过地狱的人打翻龙纹杯,让极乐王的冤魂堕入轮回,才能消解诅咒。”唐问天又咳嗽了几声“连日来我为了维持清醒,给自己服下了三笑散,只盼着护法将消息带出去,我还能见你一面。现在人也见到了,为父已经满足了。” 唐程颓丧的滑坐在地上,爹说的没错,上哪去找一个下过地狱的人呢?一直不说话的白流苏突然问道:“一个死过的人是不是就是下过地狱的人?” 她这么一问,唐问天的目光立即转了过去,这位小姑娘的脸上完全没有一个少女的稚嫩,反倒像是饱经风霜。“死过的人就一定下过地狱了。”(未完待续) 195、回京 “白流苏,快停下!”唐程大声喊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白流苏已经踏入了白线之中。龙千玺也想冲进去,终于还是被唐程迅速的拦了下来。 但是白流苏踏入白线之后,竟然安然无恙,并没有像唐问天那样受到诅咒而倒地。三个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流苏。唐问天颤抖的问道:“你……你下过地狱?” 白流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饶过唐问天,走到龙纹杯面前,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不是我打翻它就可以了?”其实她的心里当然是害怕的,就算是两世为人,哪有不怕死的。更何况,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能够活着啊。 唐问天没想到居然还有生还的可能,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快,你快把那龙纹杯打翻!”白流苏看着龙纹杯,方才站得远她没有看见,现在凑近一看,才发现这龙纹杯中乘着血液,大概就是那位死去的极乐王的血吧。 这人的怨念到底有多深重,以至于多年之后都没有凝结,反倒在杯中沸腾着。白流苏又问道:“唐掌门,饮鸩的解药你是否已经找到?我救了你,你能不能救活我弟弟?” 唐问天这时候自然明白这个小丫头是在跟自己讲条件,心中有些不悦。他最讨厌别人威胁。唐程心中暗骂白流苏触了爹爹的逆鳞。忙解释道:“爹,她和我做了交易,我答应会给解药。”唐问天这才释然。若是一笔交易,那就算不得威胁了,那只是一个银货两讫的公平罢了。 “原本饮鸩无人能解。因为世上缺了一味毒草。不过瀑布外头正好还有这一味。白姑娘。唐门既然接了这笔生意,就绝对能办到。”唐问天认真的说道。 听了他的承诺,白流苏放下心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朝那龙纹杯而去,就在这个时候,龙纹杯中的人血突然剧烈的沸腾起来,仿佛是感应到了危险一般,那人血腾空幻化做人脸一般的血雾。 “小姑娘。你既然下过地狱,就该知道我的痛苦,为什么要毁灭我!!!”血雾突然发声,白流苏吓得后退了几步。 龙千玺立刻亮出龙吟,但是那血雾没有维持多久,便重新落入龙纹杯中,白流苏重整心情喃喃道:“我和你不一样。”言罢,迅速双手一推,龙纹杯打翻,人血在桌案上四溢。迅速冰凉凝固。 白流苏做完这一切,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唐问天。唐问天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先前的症状都没有了。诅咒解除了! 三日后,人们见到龙千玺和白流苏等人的时候,大为惊诧。当地人几乎要奉他们为神灵了。因为他们四人是乘着白凤和火凰降落的。诅咒一解除,原本石化的火凰也复活了。 白流苏等人将白凤和火凰归还给了极北新任巫师。而唐问天则选择留下来继续整理从极乐宫带回来的奇珍异草。唐程则答应白流苏带着解药回上京,替白泽言解毒。 *********************** 这一天安氏正在家中逗弄小九妹玩耍,突然如雪急急奔进来道:“夫人!如花回来了!”安氏一抬头,如雪就拉着如花一道进来。如花跪在地上道:“夫人,都是如花不好,没有照顾好小姐,请夫人责罚!” 安氏跟如雪均是一笑。“起来吧,我猜让你这么做的一定是流苏那丫头的主张。不关你的事。”如花感激的抬头,又说道:“奴婢在江南找遍了上下都不曾见到小姐,后来奴婢只好一个人赶往极北之地寻找,不过好在奴婢终于找到了小姐的消息。” 如花正说道关键的地方,却被如雪打断:“你的消息都过时啦。前些日子驿站八百里加急传回来,小姐不仅平安无恙,而且还找到了二少爷的解药。现在正有神王殿下护送着赶回上京呢!” “果真如此?”如花满含眼泪,激动的望着如雪。安氏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不过往后你暗中保护流苏,却再不能和我们失了联系,否则,以后小姐若是丢了,你也不用回来了!”安氏说到这里,眸光一厉。 如花只觉得有利箭穿心之感,连忙磕头承诺。安氏吩咐道:“行了,都起来吧。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了。”如雪拉起如花,又对安氏请求道:“夫人,那奴婢先带如花下去安顿。”安氏点了点头。 如雪带着如花出了院落,便赶紧问起如雪来:“我回来时见崇安街上的白府都没有人了,四处打听方知道老爷如今都官拜丞相了。”如雪笑了笑:“哎呦,我的如花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先把你这身衣裳换下来,听我慢慢的跟你说。” 如花后来才知道,她跟着小姐这一走上京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大事,原来仇人郑明月已经病死了,她的女儿名节也被向国公家的公子污了。老爷官拜丞相,但是皇上却病倒了。如今大皇子当了太子,并且暂时监国,而良妃却并没有得到重视,反倒是贤妃如今总领六宫。 如雪唾沫横飞说了许多许多,如花只觉得太复杂太复杂了。最后无奈的擦拭自己的暗器道:“与人打交道还不如与我这些兵器打交道呢。”如雪叹了口气,如花就是一根筋。不过如花回来着实令如雪高兴了好久。 第二日深夜,丞相府的大门被人叩响,门房打着哈欠跑来开门,嘴里嚷嚷道:“谁呀!大半夜让不让人睡觉啊!” 只是拉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三个人,门房这么定睛一瞧,连忙跪地磕头,白流苏噗嗤一笑:“别磕了,快去知会我爹娘。” 门房连声应着,叫醒了另一个门房替三人掌灯,自己则三步并做两步冲进正院高声喊道:“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白流苏同龙千玺唐程刚刚步入正厅,便见爹地扶着娘亲,两人满眼期盼的看着门口,心中五味杂陈,只一声喊道:“爹娘!” 三人便扑做一团,哭成了泪人。 ************************* 唐程摸了摸鼻子,凑近龙千玺道:“我就不爱看见这种的。”龙千玺没有回应唐程,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会儿,自己竟然有些心绪翻涌。 白流苏擦干了眼泪,强忍着问道:“泽言现在怎么样了?”安氏连连点头道:“都好好的,娘每日都替泽言擦拭身子,吃不下东西,娘就喂他牛乳,只要娘在,就不会让泽言亏着。” “娘,我带回解药了,快带我们去泽言房里解毒!”白流苏想起来大事重要,万一唐程耍性子,这毒不解了,如何是好? 白流苏走到唐程面前说道:“走吧,我们去解毒。”几个人由安氏领着往白泽言的房里走去。唐程带着早就在极北熬制好的解药,喂给了白泽言。又用真气催动解药消散,这股真气在白泽言四肢百骸窜动一番,最终回归了丹田。 “现在白泽言的毒我已经解了。”唐程淡淡的回答道。 “当真?”白流苏上前来,便见床上的白泽言幽幽睁开眼睛,他见一屋子人都盯着自己,只觉得奇怪,哑着声音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安氏和白致远见状大喜过望,对着唐程千恩万谢。白流苏也眼泛泪花,不过有件事她可一直没有忘记。 “来人!把白家所有的地契、房契、店面账目统统拿过来。”白流苏吩咐道。唐程净了手,转身就看见白流苏把这些东西双手递了过来:“我说过,你若能救活我弟弟,我便将白家所有的产业双手奉上。现在,我言出必行。” 唐程并没有着急接,环顾了房中众人,白致远和安氏一副了然的样子,并没有阻止。他不得不信,在白家,白流苏的确是说话的人了。这时候,白泽言慢腾腾的爬起来,疑惑的看着唐程道:“唐大哥,你怎么又在我家中?” 唐程看着白泽言瘦削下来的小脸,突然生出那么一丝丝久违的歉疚来,这个小不点曾经多么相信自己啊,到现在他也是不知道这毒就是他下的吧。唐程推开了白流苏道:“既然你救了我爹的命,这东西我就不要了,白流苏,从此你和唐门就两清了。” 我跟你也就再无瓜葛了。这一句唐程默默咽进了肚子里。这一路风霜雨雪,曾经都是他一个人独自走过,原来有一个伙伴,也不是什么坏事啊。只不过这以后的路,他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了。 唐程正要离开,突然听见外头高声喊道:“阿苏!阿苏!”这声音就像是空谷黄莺,带着满满的生机,就这么毫无防备的击中了唐程的心。 白流苏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来者何人了,笑着看向门口,果然见到一个黄衫女子奔了进来。 “阿蛮!” “阿苏!你可把我想死了!”郑玉书冲进门来,一眼便瞧见了风尘仆仆的白流苏,她身后走进来的,则是一身白裘的未央。 “这么晚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回来了?”白流苏不由得疑惑了。 “天师算出泽言今日将要脱离险境。那定是你回来了。所以我们连夜赶过来了!果不其然,你真的回来了!”(未完待续……)r861( ) 196、难测 未央上前一步看着白流苏,她比起走的时候更白了一些,也出落的比从前更美了。大概是相思的缘故,未央竟然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白流苏冲着未央笑道:“阿央,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以后可不能再冲动了。” 白流苏听着未央的话一个劲的点头,以后打死她也不冲动了。这一次若不是为了泽言,谁能想她一个娇滴滴的闺阁之女,跑去那么可怕的地方。想想还是会心有余悸。 郑玉书本来拉着阿苏说话,眼睛不经意见就瞥见了阿苏身后还站着一个蓝衫少年,不由得奇怪道:“阿苏,这个人是谁?” 白流苏转身,唐程唇角一弯,笑着接话道:“我也很想知道,你是谁?” 郑玉书仔细将这位蓝衫少年打量了一番,在她的记忆当中,上京贵族圈子里,似乎没有这位公子吧?而唐程也没有料到,这世上除了毒物,居然还有能吸引自己的人。出听见她的声音就让他心绪一动。没想到现在见到她本人,虽不及白流苏,倒也是倾国倾城。 “他是唐程,既是下毒杀我弟弟又是今日解毒的人。”白流苏一句话差不多把事情的经过全都交代了。郑玉书的敌意立刻上来了。但是她也知道唐程的厉害,一个侧身躲在了白流苏的身后。 “你很怕我?” “谁怕你了!我堂堂王府嫡女。为什么要怕你!”郑玉书被唐程这么一激将,又从白流苏身后站出来,挺直了腰杆。两个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只见安氏抱着直打瞌睡的白泽言道:“好了好了,让泽言休息吧。我们都到正厅说话吧。” 因着未央和郑玉书是夜奔出宫,为免有心人知道,两人只好连夜赶回宫中,而白流苏也知道了阿蛮为了抵抗太后,硬是求阿央联合演了一出戏,把自己送进了天水宫。往后什么时候可以再从天水宫出来。却不知何时了。 安氏命人备了饭,招待龙千玺还有唐程等人。又特意吩咐如雪把饭菜端进白流苏的阁楼。娘俩说起悄悄话来。 白致远则陪着唐程和龙千玺在饭桌上大眼瞪小眼。饭吃到一半,唐程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那郑玉书喜欢什么?” 龙千玺一愣,凉凉的望着唐程,平淡无波的回答道:“不知。”唐程无趣的摇了摇头。他可真是病急乱投医,干嘛要问龙千玺这个问题,他恐怕除了白流苏,什么都不知道了。就在他拿起碗喝汤的时候,龙千玺一句话差点让他一口全都喷了出来。 “岳父大人。” 白致远心中暗暗头痛,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当然记得在去极北的路上,龙千玺跟自己说过的话,不过龙千玺说话的方式,他是到现在都适应不了啊。这怎么越看越像是抢亲呢? “流苏。娘问你话,你要老实答我。”安氏等着白流苏吃的差不多了,终于开口问话。白流苏奇怪的抬头看着母亲。怎么今日母亲有些怪怪的? ******************* 白流苏拍了拍母亲的手背说道:“娘亲有话直说无妨,莫非是我走的太久,跟娘亲都生分了不成?”言罢白流苏还故作委屈的倒在安氏的怀里撒娇,安氏不由得捏了捏白流苏的鼻子道:“你这说的哪里的话,娘只是怕你不好意思回答罢了。” “娘亲是要问我什么羞羞的问题?”白流苏有些惊讶。 “流苏,你觉得神王殿下这个人怎么样?”安氏忐忑着。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夫君回来,把在极北的时候。神王殿下求亲的事情跟自己说了,当时神王殿下还说跟流苏是两情相悦,安氏大骇,这流苏一直在自己身边呆着,何时跟神王殿下两情相悦了? 莫非堂堂神王殿下也撒谎不成,安氏思来想去还是要问问流苏的意见,尽管安氏认为上京的好儿郎中,龙千玺若是排在第二,那也没有人敢称第一了。但若是流苏不喜欢,丞相府便是同战王府结下梁子,也不会勉强了流苏嫁过去。 母亲突然这么一问,白流苏的脸立刻腾的就红了起来。安氏一看女儿这神情立马就明白了。于是摊牌道:“娘算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白流苏红着脸还想争辩。被安氏一把捏了脸道:“你还想骗我,常言道知女莫若母,我还能不知道你想什么?”说完又把神王殿下求亲的事情跟白流苏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他真的这么跟爹爹说的?”白流苏只觉得周身都被雷劈了一般,她不过是刚刚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求亲了? “你爹说你尚未及笄,含糊推诿过去了。不过我瞧着今日神王殿下定会和你爹提起的。”安氏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不过我瞧着,我们两个老人家若是不答应怕是要拆散一对小鸳鸯了。” “娘!都说了我还没有及笄!”白流苏的脸红的快要出血了,哪有为人父母这么直白的跟女儿探讨婚姻大事的。若她不是两世为人,恐怕现在都慌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话了吧。 前厅里,唐程扔了筷子道:“既然白丞相和神王有话要说,我想我还是规避为好。” 白致远尴尬的叫来管家李煜带着唐程去客房。唐程摇了摇头道:“不必,我出去逛逛。”白致远讶异道:“这么晚了,所有城门都关闭了,唐公子要去哪?” 只是白致远还没有得到回应,唐程已经走远了。凭他的轻功,当真是想去哪就去哪啊。 “岳父大人!”龙千玺又叫了一声,提醒着白致远面对他的问题。 白致远一咬牙,老实回答:“纵然你是高高在上的神王,可我的女儿也是我们夫妻二人的掌上明珠,若是流苏不愿嫁你,便是刀架脖子,我们也是不答应的。” “如此说来,只要流苏同意,这件事便可以的对么?”龙千玺的眼睛肿闪耀着火花。 “的确是这个意思。况且我早已说过,流苏尚未及笄,她现在只有十一岁。” “再过几日,她就十二岁了。岳父大人,我等得起。” ************************** 一轮明月正悄悄的落下,偌大的皇城即将迎来崭新的太阳。唐程躺在屋脊之上,感受着黑白交替之时无边的寒冷。他需要让自己冷静冷静。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客房不睡,偏偏要跑来,睡在这宫殿的屋顶上。 而这屋顶的下方,正是郑玉书的卧房。唐程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郑玉书的位置,因之郑玉书离开的时候,他在她的身上下了一味追踪香。 这个时候同样没有睡的人不仅仅是唐程,还有未央。他立在桌案之前,几笔勾勒出白流苏的模样。这段日子以来,分明是日思夜想,可是为何面对她的时候竟然少了一份勇气。他分明觉察出阿苏和千玺之间的异样。难道说从一开始他就落败出局了吗? 白流苏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这几日来的点点滴滴都在心头划过。当初第一个同意她去极北的人是龙千玺,屡次危难之际出现的人是龙千玺。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只要是她想的,龙千玺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一份盛宠,若非出自爱,还能出自什么? 她重生以来不愿相信情爱,是再也不想自己被人利用。但是她之于龙千玺而言,有什么地方是值得利用的呢? 白流苏想来想去,没有答案,所以上苍是真的答应赐给自己一份真情了吗?朦朦胧胧中还没有完全想清楚,东方既白的时候,她终于入睡。 这一天清早,贤妃便来天水宫探望郑玉书,因之贤妃是邓氏的亲姐姐,所以也是郑玉书的亲姨母。未央特与贤妃探望郑玉书可不必禀报。 此刻郑玉书正在星盘抄记星盘的变化,来到天水宫之后,她除了玩,还静下心来读了很多的书。尤其是星盘之术。刚刚写下最后一笔,便有童子来报:“郑三小姐,贤妃娘娘来了。” 郑玉书听了一笑道:“姨母肯定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我这就去。” “姨母!今个儿又有什么好吃的?”郑玉书蹦蹦跳跳的就到了贤妃的身边。果然贤妃足足带了两个食盒过来。她笑道:“知道你喜欢吃,今日膳房出了几个新菜式,姨母特地派人带了来,你尝尝。” 郑玉书忙乖乖坐下来,尝着点心。贤妃给郑玉书倒好茶水,拍了拍玉书的后背道:“慢点吃慢点吃,姨母今天来是有事相求呢。” “姨母能有什么事情求我?”郑玉书停下了筷子,不由得严肃起来。要知道郑玉书的姨母贤妃可不是普通的妃子。她可是后宫四大后妃之一,贤良淑德,她排在第一位呢。此外,贤妃又是六皇子的生母,母凭子贵,娘家又是邓家,郑玉书想不到自己还能帮姨母什么忙。 不过就连姨母都能难倒的事情,那就一定不能轻易的答应了。郑玉书这样想着,便放下了筷子。(未完待续) 197、试探 “姨母要不说什么事情,我还真不能随便答应。”郑玉书一副别想骗我的表情看着贤妃。贤妃一看美食计行不通了,那就只好从实招来了。 “姨母不瞒你说,正是要你看一看六皇子的星盘如何。”贤妃凑近郑玉书耳边小心的说道。郑玉书一怔,复又恢复淡然。 姨母这样想无可厚非,毕竟她是六皇子的生母,自然是要为六皇子筹谋的。只是六皇子还小,姨母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找自己测字,难道说?郑玉书想到这里,瞪大了眼睛看向贤妃,喃喃道:“姨母你……” 皇上病重,这个时候封了大皇子为太子,按道理说良妃作为皇上的发妻,又是太子的生母理应封后,执掌六宫。但是皇上却没有这样做。正当太子的支持者准备拟定奏折请皇上封后的时候,皇上突然下令,让贤妃暂时统领六宫,为让后宫信服,甚至把凤印送到了贤妃宫中。 圣旨上的理由也写的无可厚非,贤良淑德四妃,贤妃本来就在第一,这么多年后位空缺,太后年迈,这六宫诸事理应交给贤妃打理。 贤妃奉旨谢恩。六宫之中却无疑是发生了巨大的震荡。帝心实在难测,这太子既然可以册立,也就可以废黜。皇上选择了贤妃,难道说是做了第二准备。各宫的心思不一。贤妃自己也是心神不宁。 所以她才会来找自己的亲外甥女。测一测六皇子的未来。虽说玉书是半路出家,但是跟的可是天师,正所谓名师出高徒。不如碰一碰运气。 “我不过是想知道六皇子往后能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罢了,你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贤妃拍了郑玉书脑袋一下,连忙解释道。 郑玉书讪笑着,又重新拿起筷子夹菜“姨母又不是不知道我,才刚来天水宫不久,只知如何抄录星盘,哪里能推算人的未来。我瞧着兴许阿苏倒是可以推算一二呢。” “阿苏?你说的可是白丞相家的小姐。白流苏?”贤妃听郑玉书一说,本来期盼的目光已经暗淡。但是听到她说起白流苏,记忆中又出现了这位一灯大师的高徒来。她虽然久居深宫,但是这上京发生的奇闻异事却是一件不落。白流苏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很多。只是要找她问询六皇子的将来。贤妃还是信不过。 郑玉书清楚贤妃心中想着什么,也不点破,只顾着吃东西。这在深宫之中的人,要想生活下去,只有两条路,要么斗争到底,要么装傻充愣。她郑玉书就选择了后者。贤妃叹了口气对郑玉书道:“姨母还有事,就先走了。” 郑玉书点头,送贤妃离开了天水宫。贤妃因初掌凤印。故而各处都要去看一看,了解各宫的情况。只是她十分有眼力界的避开了良妃和德妃的住处。这时候上门,任谁都会以为是来炫耀的吧。 此刻良妃的宫中。宫人们都在外殿守着,没有一个人敢入内。内殿传来细细碎碎的哭泣声,闻之如厉鬼,令人心惊。 ********************************* “啪!”“啪!”“啪!” 一条满是倒刺的盐水鞭子,一下一下狠狠的打在一个女人身上。这个女人被绑在柱子上,舌头已经被剪子剪断。鲜血淋漓。而她的脸已经被良妃用匕首划的血肉模糊。 “沈君如!我让你再蛊惑皇上!我让你再狐媚!”良妃此刻就像是疯魔了一般,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鞭子。不知疲倦的打着这个已经断了气的女人。 一旁的老嬷嬷丝毫不敢阻止,只是静静守在一旁。 这是良妃多年来的秘密,也是良妃多年来的怪癖。每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找人寻找和沈君如长得相像的女子,剪断她的舌头,划花她的脸,然后用各种酷刑折磨这个女子,最后再像现在这样鞭打至死。 良妃直到没有力气,坐在桌边,老嬷嬷才上前来替良妃斟茶“娘娘消消气,这么多年来为了一个贱人不值得。” “把人拖出去吧。”良妃没有答话,只是吩咐老嬷嬷处理了这个女子的尸体。她捧着温热的白瓷茶杯却只觉得心寒。哪里是她和这个沈君如过不去,分明就是皇上还对沈君如念念不忘罢了。否则她何以心病至此! 原本她还天真的以为,皇上册封大皇子为太子是终于看到自己了,终于想起来要补偿自己了。可是结果呢?一道圣旨简直把她重新打入了冷宫。令贤妃执掌凤印?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分明只是因为贤妃长得最像那个沈君如罢了! 要不是贤妃和自己齐位,她早晚要把这个女人捉过来折磨致死。可是现在她却不能这么做,谁让她有皇上的宠爱?入宫几年,皇上不仅是夜夜常宿贤妃宫中,更将空留已久的“贤”字给了她。 良妃默默流下两行清泪来,难道说我费尽心机杀了她的人,却还是杀不死你爱她的心吗?既然如此,那当年又为何要娶我?如今又为何要负我! “哗啦”,巨大的响声,是桌子倒地的声音。老嬷嬷连忙上前来查看良妃的情况,之间她打翻了滚烫的茶壶,纤纤玉手烫得通红,老嬷嬷连声呼道:“我的娘娘哟!您这又是何苦折磨您自己啊!” 良妃就像个木偶一般,任由老嬷嬷包扎,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突然就狰狞的笑了,这半辈子耗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最后求来了什么?不如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吧! 这深宫中像良妃这样在绝望和怨念中生存的女人不在少数,同样也有那么一群人努力让自己变得不起眼,藏起自己的利爪,伺机而动。德妃恰恰就是这么一群人中的代表人物。 四皇子带着皇子妃进宫看望德妃,宇文浩歌颇为担忧的问道:“母妃,近来可好?”她知道太子册立之后,宫中人情冷暖,担心母妃遭人奚落。德妃反而十分平静的回答道:“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怕什么闲言碎语。歌儿不必替我担心。” “咚!”四皇子一拳砸在案几上,满脸的不甘和歉疚“母妃,是儿臣无用!” ****************************** 德妃理解四皇子的愤怒,她表情略显悲哀的说道:“我的皇儿什么时候这么没有骨气了?便是册立太子又如何?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四皇子又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有些彷徨。德妃继续说道:“别看皇上病重,那不过是暂时的。我听说神王殿下专门去了趟极北秘境为皇上寻药。听说这次回来是找到了!” “可即便父皇病情得以好转,太子已然册立,这件事已经是尘埃落定了。”四皇子分析着现实,不由得又有些灰心。 “若皇上当真相信太子,为何让贤妃执掌凤印?这里头的事情,皇儿当真看不透么?太子换下六部那么多的人,可是你父皇对这一批人的处罚并不重。大部分都是贬职,没有一个人下狱。皇儿你可想通了这中间的关节?”德妃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现在有些意志消沉,但是她却看得很清楚,所以她必须要点醒皇儿,不能让他就此沉沦下去。四皇子的眼睛里开始出现了一点星光,他顺着德妃的话继续说下去道:“父皇虽然册立大皇子为太子,但是对大皇子并不是完全信任。按道理说良妃应当被封为皇后,但是父皇选择了贤妃。这说明太子做的事情令父皇不满,儿臣的人虽然被悉数撤了下来,但是都是贬职,并不算折断了臂膀。父皇这是在给我保存实力!” 说到这里四皇子的眼神完全亮了起来。德妃满意的点点头道:“你父皇向来不喜欢别人锋芒毕露,在他的面前显露。别看你父皇还病重,可是神王殿下尚在。他手里握着大庆最精锐的大军,只要他还没有做出选择,这龙位之争,一天都不会尘埃落定。” 四皇子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神王自从燕北之乱后,父皇便又赐了他一枚军旗,如今他执掌大庆六成的兵力,实力可见一斑。而父皇如此信任神王,甚至他可以带着兵器来去父皇的寝宫,这一次又为父皇寻药。所以父皇手里只要还握着神王,他们这些做皇子的,根本就别想翻天。 “莫非这一次册立太子,是对良妃还有大皇子的试炼?”四皇子轻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德妃回以肯定的眼神道:“等着吧,站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便越狠!” 庆帝的寝宫之中,龙千玺看着唐程为庆帝把脉,唐程带着黑色斗笠,叫人看不真切他的模样。缓缓放下庆帝的手臂,龙千玺立刻问道:“怎么样?” “长期服用曼陀罗成瘾,经常产生幻想,因而神思涣散。于我而言,不是什么大病。可解。”唐程简单的说道。 “那便配出解药来。”龙千玺继续说道。唐程站了起来,不慌不忙:“我答应你这件事,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龙千玺拿出一块令牌交到唐程的手中:“这是大内侍卫的令牌,从今天起你就是大内侍卫唐程,专门负责星月郡主的安全,贴身保护。你,可满意?”(未完待续) 198、宫宴 唐程一把抢过龙千玺手中的令牌,正反看了一看,调侃一笑:“这皇宫中的东西的确是精致。”他回头看了看龙床上的庆帝,凉凉说道:“身病可治,心病难医。我可先说好,解药我给了,皇上能不能恢复,我可不担保。” 龙千玺眼神一暗:“总之你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几日后,唐程便穿着一身行头去天水宫点卯了。庆帝自从服用了唐程配备的解药之后,身体的确有了好转,对曼陀罗的依赖也变得少了些,且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只不过大内侍卫把守着龙殿,依旧不让妃嫔皇子们入内。 只听内侍们说,皇上整日整日对着一副画像发呆,除了神王殿下和天师,其他人一概不见。属于庆帝的时代是否已经走到了终结,这深宫中的旧人们终日生活在惴惴不安当中。 这一日清晨,贤妃照例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对于皇上的安排起初十分不满,照例说,良妃就该执掌凤印。但是自从贤妃执掌凤印以来,后宫诸事顺畅,不仅如此,贤妃仍旧是每日来的最早的人。 比起良妃来,太后逐渐对贤妃有了好感,她自入宫来晋升极快。一开始太后就看出贤妃长得与那死去的女人有七分相像,对她颇有成见。但是贤妃聪明在进退有度,头脑清楚。从来没做过越了规矩的事情,对她这个太后尤其的敬重。 而良妃和太子近来的表现却令太后非常的失望。且不说太子处理政事总是欠缺考虑,一味将自己的人马往重要的位置上填。便是良妃这些日子总是称病告假。太子妃三日五日总是大张旗鼓的在府中设宴,铺张浪费令人咋舌。 “母后。”贤妃这一句拉回了太后的思绪,她转头定定看着贤妃道:“何事?” “禀母后,马上就要年关了,往年这个时候该筹备起宫宴了,臣妾想今年的宫宴是不是可以张罗了?”贤妃的声音细细软软,听来让人觉得舒服。太后摆了摆手道:“即以将凤印给了你,你便全权去办。” “谢母后。”贤妃站起身来行了个礼,复又将宫中各处的情况挑要紧的跟太后禀明了。太后点了点头道:“往后这些事不必再与我细说了,贤妃办事,本宫向来放心的。对了,六皇子近来怎么样了?” 贤妃心中一突,太后怎么突然提起六皇子来了,面上表情依旧不变,从容的回答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又挑了个有趣的事儿的回道:“他近来下棋赢了宋翰林,现在可得意呢,臣妾正教导他莫要骄傲自满。” 太后展颜一笑:“赢了宋翰林可不得了,六皇子可是小小神童了。”此后贤妃又说了些旁的事情,把话头岔了过去。后来各宫的娘娘们都来请安,贤妃尚有事情变先告退。 太后轻轻一叹,或许把宝压在太子的身上是个错误也说不定。连六皇子小小年纪博弈都可赢了宋翰林,而太子至今未能赢过。这些个皇子之中,资质最差的人,其实是太子啊。 ***************** 白泽言吃了唐程的解药之后,立刻好转过来,只是这么多的时间没吃东西身形消瘦在所难免,白流苏不愿意白泽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同爹娘合力编了一个谎言。只说白泽言吃坏了东西,昏睡了好几个月。 这些日子,白流苏遍寻名厨,为白泽言做好吃的东西,白致远因赈灾有功,太子恩准白致远告假,在家中休养。他也乐得陪着儿子在家中,享受齐人之福。丞相府的后花园中,如雪如风正和白泽言玩着捉迷藏,来让白泽言恢复手足的行动。安氏和白流苏则一左一右坐在摇篮边上哄着小九妹。 “我妹妹长得真可爱,将来一定是个绝世大美人!”白流苏越看小九妹越欢喜,由衷的感叹道。 安氏摇了摇头道:“自古红颜多祸水,我呀,宁愿你妹妹长得普通些,将来找个实在的男人嫁了,对她一生一世的好。” 一旁的白致远慢悠悠放下茶壶,凉凉的说道:“你们娘俩想的可真远,我小九妹还在襁褓之中,你们就考虑她的婚配了。” 说完又瞥见边上有些愣神的白流苏,又阴阳怪气的说道:“夫人,这女大不由娘说的的确有道理,你看我们女儿大了,这有些心思我们可就不知道咯~” 白流苏脸一红,嗔怪的望着爹爹,娇羞道:“爹!你说什么呢!”白流苏心中只觉得无奈,自从她承认自己心意之后,爹娘每每拿这件事调侃她,为什么别人家的爹娘这么正经,自己家的爹娘就这么的~~不正经! “好了!亏你还是一朝丞相,看你快把我女儿给惹哭啦!”每每白流苏气急败坏的时候,安氏就跑出来当和事老。白致远幽幽一笑:“是我错了,流苏,是爹老咯~”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白致远跑得大汗淋漓,一头扑进安氏怀里。安氏无可奈何的拉开白泽言,用拿了汗巾子替他擦汗。“看你的样子,虎头虎脑的。” 白流苏的目光停留在弟弟身上,想起之前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当真是恍如隔世一般。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已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了。 一家合乐的时候,管家李煜来禀:“老爷夫人,少爷小姐,礼部来人给送了宫宴的帖子。”言罢,李煜便将帖子呈上。白致远展开一看,那上头把丞相府一家五口全都写了上去。白流苏顺口问道:“不知这次主持宫宴的是哪位娘娘?” “虽然皇上封了大皇子为太子,不过如今是贤妃娘娘执掌凤印。”白致远这么一说,白流苏便明了了。她对皇上册立太子一事颇感疑惑,明眼人瞧得真切,当今太子是无德无能。但是皇上这一举动,说明这件事的背后是暗藏玄机了。 太子刚一监国,便把三省六部来了个大换血,便是爹爹都没能幸免,因之爹爹是皇上亲口册封的丞相,爹爹又不肯归顺太子,太子便找了个由头,逼着爹爹告了假,如今是向国公暂代爹爹的丞相事务,爹爹这个丞相则被完全的架空了。 ***************** 不过在白流苏的眼里,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几日后,皇宫中装饰的焕然一新,文武百官齐聚在殿中,一声“皇上驾到!太后驾到!”众人齐齐站起来跪拜。白流苏忍不住悄悄抬头瞥了眼皇上,他的脸色似乎好了不少。 “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宫中的宴席,来来去去都是那个步骤,美酒佳肴与歌舞齐飞,时常有妃子贵女一展才艺助兴。不过今年郑玉书不在,这舞是看不着了。白流苏晃动着手里的酒杯,不由得想起在天水宫中的郑玉书来。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现在的郑玉书玩的正开心呢。天水宫的小花园里,郑玉书坐在秋千上来回飘荡,望着眼前的小烟火五彩斑斓,如果身旁这位所谓的贴身护卫能离她远一点就更美好了。 唐程较有兴致的倚在树边,看着郑玉书笑的没心没肺。说实话,他从没在哪个名门贵女的见上见过这样毫无保留的笑容。单纯到他的心也跟着高兴起来。记得第一天来天水宫的时候,郑玉书当着自己的面,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丝毫不怕他是唐门中人啊。 此后,郑玉书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甩脱不了唐程,便只好同他和谈:“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如今被囚天水宫,身上应该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吧?” “你是被囚吗?我怎么觉得你过得比别的贵女要开心许多呢?” 郑玉书心中一虚,很快又板着脸道:“反正在我这里你无利可图,你不是唐门掌门之子么,江湖那么大,你去逍遥啊,干嘛把自己束缚在皇宫之中?给你的月例很多吗?” 唐程摇了摇头,江湖之大,可是却没有你啊。他漂泊多年,却无论如何也习惯不了漂泊,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意外留住了他所有的心神。可是到如今,他方恨自己,怎么没有跟着妙手空空好好学学讨好女孩子的技巧呢? 有了唐程在,天水宫比起以前更加的热闹,他一下子取代了郑玉书,成了天水宫的孩子王,有的时候甚至拉着未央一块下棋对诗,可以说,除了郑玉书,天水宫所有的人,唐程都处的极好。 为了追求郑玉书,唐程跟白流苏询问了好多关于郑玉书的事情。那日白流苏严肃的告诉唐程:“阿蛮喜欢未央,非常喜欢非常喜欢。” 唐程一愣,然后又道:“她还有什么喜好?你继续说下去。” 白流苏差异道:“我的话你听不懂吗?” “听懂了。但是我喜欢玉书,也是非常喜欢非常喜欢。” 情为何物,当真是叫世人无限困惑的一件事。 秋千架缓缓停了下来,面前的烟火也燃烧殆尽,郑玉书突然轻声感叹道:“这一年又这样过去了啊。” “听说去年的宫宴上,某人一舞倾城,未曾见过,甚是可惜。”唐程在一旁说道。郑玉书外头看向唐程,表情防备道:“看来阿苏跟你说了不少事啊。” 有些人就是呆在身边久了,便不得不被迫的习惯那个人的存在。唐程之于郑玉书,便就是这样的人。r1152( ) 199、惊艳 然而今年宫宴之上的人,却并不觉得可惜。众女一曲唱罢,便缓缓退出舞台。正当白流苏无限怀念阿蛮的舞姿时,突然高台上缓缓冒出一个人影来。那女子蒙着白色的面纱叫人看不真切,只是那身段叫人莫名的熟悉。 白流苏不由得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人到底是谁?此时高台下十面鼓声响起,整个殿内原本纸醉金迷的气氛一下子被这整齐的鼓声惊醒,所有人似乎一下子醒酒了,都朝着那高台上的女子看去。 只见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来一去,流云水袖皆是章法。台下的太子看得痴醉,世间竟有女子的舞柔中带刚,变幻间,自由来去。太子妃瞥见太子那一副沉醉不能自拔的模样立刻心里不舒服起来。重重的将酒杯往桌上一放,这才令太子有所收敛。 台下的鼓声越快,台上的女子舞动的就越快,到后来人们就快看不清女子的身形,只觉得一道白影,时而幻化成花,时而飘落如雨。四皇子望着台上的人,不知为何,莫名的想起了郑玉书。她的惊鸿舞便是这样,给人震撼的感觉。 眼前这个女子不知是谁家的小姐,竟也有堪当媲美郑玉书的舞姿。宇文浩歌仔细看着女子蒙着面纱的脸,努力想要看清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但是总是看不真切。 安氏凑近白流苏身边低声道:“我瞧着怎么这么像玉书呢?”白流苏摇了摇头:“不是,此舞若是阿蛮来舞,只会更加完美。更何况阿蛮现在还在天水宫中。” 鼓声快到不能更快,而女子的动作也快到不能更快,人们目不暇接,却又不愿放弃去观望。突然全场寂静,那女子水袖飞扬,如一朵莲花般静静落在地上,刹那间,面纱花落,美得惊艳。人们方才看出来她是谁。 “小女想容,一曲征鸿,祝皇上、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云想容一抬头,分明看到了所有人仰望的目光。笑的愈发灿烂起来。 “好好好!”太子带头称赞,台下人自然跟着一片喝彩。庆帝笑道:“有赏!” 白流苏细细看着云想容,经历了母亲病故,再搬到郑王府生活,果然她也已经蜕变了。白流苏微微转头目光扫向台下的郑王妃,只见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再看太子一副倾倒的模样,太子妃铁青着脸。 原来你的目标是太子。 云想容叩谢皇上的赏赐,复又带着面纱娉娉婷婷的走下舞台,从头至尾,太子的眼神一直锁定在云想容的身上,从前就知道云想容美艳,没想到多日不见,越发出落的像个天仙了。云想容自然注意到了太子的目光,只是她心中泛起厌恶,若不是为了报仇,谁甘愿吸引他的目光! 云想容回到郑王妃身边落座“外祖母!”郑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淡淡道:“好孩子,做得好。”白流苏一瞬不瞬的将这一幕悉数看在眼里,云想容,这是你复仇的第一步吗? *************** 宫宴之后,白流苏走在回去的路上,白泽言和小九妹已经困倦的睡着了。如风和如雪抱着他俩跟在老爷夫人的身后。白流苏突然对白致远道:“爹爹娘亲,我想去看看玉书。” 安氏皱眉道:“这么晚了,恐怕不太好吧?” “今个儿是除夕,玉书一个人在天水宫中会很寂寞的。”白流苏拉着安氏的袖子撒起娇来“娘亲,你就让我去吧。” 白致远劝道:“流苏莫要胡闹,宫中比不得家里,你可知又多少凶险?”白流苏张口还要争辩,突然一道清冷却好听的声音插进来道:“我会保护她的。” 几人朝那声音望去,白流苏已然知道身后站着的人,是龙千玺。安氏和白致远面面相觑,最终败下阵来。白致远鼓起勇气板着脸道:“别玩得太晚,子时若不能将流苏送回,也就别想叫我岳父了!” 龙千玺眼神一亮,定定的望着白致远。白致远整个人寒毛倒数,要知道他是鼓足勇气跟神王殿下摆起了老丈人的谱啊。而龙千玺则是因为白致远的承认而高兴。他郑重的点头道:“岳父大人放心吧!” 言罢不等白致远回答,就拉着白流苏离开了。白致远一愣神,他们已经离开了好远。“你看看你看看,这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安氏叹了口气道:“夫君,我们老了。年轻人的事可管不了了。不如早日应了神王殿下,让她们名正言顺的闹腾去吧。”白致远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改天我去登门拜访一下战王爷。” 白流苏知道走出一道游廊了,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被龙千玺牵着走了好一段路了。不好意思的拉住龙千玺“你还不放手?” 龙千玺回身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执起了白流苏的手,非但没有放开,反倒握的更紧些,只听他意味深长的说道:“不放,既然牵了,就不放了。” “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白流苏可急了。没想到龙千玺依然淡定道:“从这里往天水宫,一路无人。走吧。” 白流苏还要再说什么,龙千玺突然道:“还是,我抱你?”白流苏脸一红,妥协了。 两人到了天水宫,童子正要去传话,却被白流苏拉住:“不必了,我们自己去寻她。”童子应声停下答道:“玉书姐姐在小花园呢。” 龙千玺牵着白流苏转过一道游廊,便见小花园秋千下,无限风景。白流苏忍不住站在了原地,不忍上前打搅这份美好。只见阿蛮站在一圈烟火之中,月色之下,阿蛮的脸显得格外精致动人。唐程坐在秋千架下,以笛和之,阿蛮随乐起舞,跳的正是惊艳世人的,惊鸿! 她眉眼之间变换着表情,无限神秘,虽然只着了一件厚重的杏黄袄裙,可观舞的人仿佛看见了两条无形的水袖,在月下飞舞。唐程目不转睛的望着郑玉书,只觉得这是他今生所见,最美的风景。 ******************* 正对着花园的窗户,未央站在窗前,桌上,正放着笔墨纸砚。这笛声时而婉转时而悠扬,仿佛这一刻是属于郑玉书的好时候,无人忍心打搅。他笔下飞动,这一次勾勒描绘的,竟然不再是阿苏,而是郑玉书。 本来郑玉书心中正落寞,却被唐程怂恿着跳舞,加上之前喝了不少酒,借着一醉的冲动,便想着起舞。不过站起身来的时候,又皱了皱眉眉头。 唐程问道:“这又是怎么了?”郑玉书方道:“本姑娘跳舞,从来只在最好的舞台上,这里没有舞台,让我怎么跳?” “这里怎么就没有最好的舞台?”唐程一挥手将所有的烟火全部插在地上,围成一个圆圈,又将其点燃,顿时成了一个灿烂的舞台。唐程微微一弯腰,做了一个请的姿态来:“这样郑小姐是否可以一舞倾城了?” “那本小姐就满足你!”郑玉书一跃跳进烟花装点的舞台,于月下起舞。是此才有了白流苏等人方才见到的美景。一曲终了,郑玉书跳的开怀,回头笑着问唐程道:“怎么样?” 唐程收了笛子,由衷的拍手,正要说话,却被一个人抢了先“阿蛮的舞姿,惊若天人,若是阿蛮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白流苏快步走到小花园,烟火恰好在此时燃烧殆尽。郑玉书面上一喜,立即跳出圈子,拉着阿苏的手道:“你怎么来了?” “我若是不来,怕是错过了良辰美景,月下佳人呐。”白流苏促狭的对着郑玉书一笑,郑玉书明白了过来,双手对着白流苏的腰肢就偷袭过去“好哇你,竟然敢取笑我!” 白流苏吓得边跑边躲,郑玉书不依不饶追在白流苏的身后,天水宫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龙千玺对着唐程竖起了大拇指,肯定道:“兄台,不错。” 唐程目光意味深长的投向白流苏,回答道:“彼此彼此。” 白流苏和郑玉书闹腾了许久,最终以白流苏求饶告终。未央走出房间来,一席白裘出尘。“天师,我还当你闷在屋子里不打算出来了!”郑玉书三两步走到未央身边,十分惊喜。 “月色醉人,不如我们小酌几杯?”未央一笑,对众人提议道。 “小酌怎么足够,定当不醉不归!”白流苏附和道,难得最好的朋友都齐聚一堂。未央点头,吩咐童子道:“备酒!” 天水宫内难得一片暖融融的气氛,五个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格外的笑容满满。不知不觉夜色已经深沉。郑玉书搂着白流苏,口齿已经不清不楚:“我说你啊~呃~好大的胆子~呃~竟然~呃~” 话还没有说完,人便栽倒在桌上睡着了。白流苏迷离着一双水色瞳眸,望着醉的不省人事的阿蛮,笑道:“还说我,看你~醉~的~” 言罢一头倒在桌上。只剩三个酒量太好的少年,面面相觑。 龙千玺叹了口气,他竟不知白流苏还是个酒鬼。方才劝她别喝,拦都拦不住。自然的站起来抱起白流苏道:“我答应了子时要送她回去,先走了。”r1152( ) 200 放手 唐程也顺势扶起烂醉如泥的郑玉书道:“我送她回房去。” 未央点点头道:“我送你们。” 郑玉书的醉相并不是很好,一路上对唐程又是拳打又是脚踢的。无奈唐程只好改背为抱把她死死圈在怀中。大约是真的精疲力尽了。一到了唐程的怀里,郑玉书反倒是老实了。她今日只画了淡妆,一朵梅花在她眉心绽放,然而一朵梅花又怎比的她容颜? 唐程走着走着,脚步就越来越慢,多希望这条走廊是没有尽头的,好让他可以就这么一直抱着玉书走下去。 转过走廊,唐程用背撞开门,把郑玉书抱到床上,细心的替她盖好被子,又打来热水替她净面,忍不住自嘲起来。他这辈子算是栽倒在郑玉书身上了。伺候人这种事情他堂堂唐门高手什么时候做过。现在却做得无比娴熟了。 因为郑玉书害怕他身上那些毒物,他便连心爱的大蜘蛛都送回了总舵。凡是让郑玉书不喜欢的东西他通通都不要。身在极北的唐问天听说了儿子的举动,捻须一笑道:“由他去吧,也算是到了时候了。” 唐程用热毛巾擦干郑玉书的手,正要放在的时候,郑玉书突然反手抓住了唐程的手,他呼吸一滞,惊诧的望着郑玉书,却发现她仍然闭着眼睛,好端端的躺在床上,没有半点醒过来的迹象。 “呵”唐程自嘲的笑笑。我这是在期待什么?她怎么会这么快给我回应呢?伸出另一只手准备拨开郑玉书,突然听到郑玉书的梦呓:“未央!不要离开我!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头,看到我?” 唐程抽回手。眉头紧皱,他心中泛苦,凑近了郑玉书的脸,看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如雪。“郑玉书,若是我毒死了未央,你是不是可以回头看到我?” 他的问题当然得不到回应,因为郑玉书这回是真的睡死了。唐程放弃的起身。端着水盆离开郑玉书的房间。 若我真的毒死他,大概离你就更远了吧? 天水宫外。龙千玺把自己的裘衣披在白流苏的身上,背着她回头对未央说道:“未央,不用送了。” 未央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久久的望着熟睡的白流苏。龙千玺不由得说道:“我已经向岳父大人提亲了。” “我已经知道了。”方才席间千玺和阿苏之间的气氛已经不是他可以强行介入的了。未央不得不承认。自始至终阿苏对自己就没有过男女之情,只有对兄长的憧憬和敬佩。可是他宁愿不要这样的憧憬和敬佩。 他输了,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心服口服。再次抬头的时候,未央晶亮的眸子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只说道:“好好待她。” 龙千玺郑重的点点头,便转身离开,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上。这一夜三个人都无法入眠。小花园秋千架,一阵悲伤的笛声借着月色传开。仿佛是飘入了皇城各个角落,勾起所有人心中的苦楚和相思。 ******************* “吱呀”龙千玺推开战王府的大门,整个上京中。只有战王府从来不关闭门户。一来神王殿下的武功可不是一般人敢惹的。二来自从战王爷病倒之后,上京便流传开来,是战王爷的杀孽太重,造下三千业障所以才病倒的。 战王府毕竟聚集了不少从边疆追回来的厉鬼,谁胆子那么大敢去战王府撞邪。偌大的战王府,只住着战王爷和神王殿下两个人。且伺候左右的下人不多。乍一看的确很像是鬼宅。 龙千玺又生性冷僻。所以更加没有人敢上门拜访了。他方把白流苏送回家,挨了白致远好一顿数落这才红着脸回来。正推开门。只见门口站着老管家,似是等候多时了。一见是小王爷,老管家立刻说道:“小王爷,王爷让您回来了务必到他房里去一趟。” 龙千玺脚步一顿,答道:“正好,我也有话同他讲。” 推开战王爷的房门,龙千玺转过一道屏风,内室灯火通明,自己的父亲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炯炯有神的双目却只能盯着帐顶的百花纹。对于一个将军而言,最终的归属应当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不是像现在,活的人不人鬼不鬼。丢失掉了一个英雄该有的尊严。 龙千玺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些年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解除父亲所中的毒,就算是唐程看过也只能摇头叹息。说这毒药乃是积沙成塔,且是一种流传已久的蛊毒,无解。 “你来了。”战王爷微微歪了歪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如今他已经成长为大庆百姓眼中的英雄,新一代的战神。战王爷不由得为自己的儿子自豪。 “父亲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龙千玺直截了当的说道。战王爷也一样的直接:“是时候该让我见见白流苏那丫头了。” 龙千玺难得勾唇一笑:“父亲,她会是个好儿媳的。”战王爷偏过头又看向帐顶,喃喃道:“我希望你说的是对的。” 夜深了,同样不能入睡的还有太子和太子妃。然而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此刻的心情却是两个样子。太子一路上都对云想容赞不绝口,听得太子妃心中直冒火。忍不住泼他冷水道:“都说大美必妖,我看说的真是。那云想容前些日子被向国公家的小公子向杰污了名声,太子莫非忘记了?” 没想到太子不以为意的回答道:“什么污了名声,说的这么难听。那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是被向杰撕破了一节袖子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向杰那小子就是个纨绔子弟,放在上京就是个祸害!”这样说着又在心底忍不住对云想容愈发怜惜起来。 太子妃不由得心中冷笑,说起纨绔子弟,你太子可不是上京之中最大的纨绔子弟么?先前家中养的那些个姬妾还少么? 太子突然转过来,满脸严肃的望着太子妃道:“你说若我能把云想容娶回来,是不是就让整个云王府站在了我的背后?” 太子妃一听立刻就慌了神,原来太子已经打定主意了!绝对不行,这云想容虽然名声有累,但好歹是个王府嫡女,比之从前那些个姬妾可就不一样了。若是她进了门,哪里还有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 “太子慎言!难道太子不知道,云想容现在住在郑王府,是被云王府赶出来的吗?臣妾只怕太子非但不能拉拢云王府,还娶了个名声有累的女人!” ************** “不娶就不娶,你激动个什么劲?”太子凉凉的扫了太子妃一眼,便别过脸去不再看她。说起来娶亲的时候,他尚觉得太子妃这泼辣的性格新鲜,可如今,便只剩下烦腻。抛开这些烦心事,他又开始宵想起云想容来。 第二日白流苏宿醉醒来,只觉得头痛不已,安氏早早坐在床边等着白流苏醒来,一副“就知道你”的表情道:“终于肯醒了?” “娘~~”白流苏不好意思的撒娇起来。她也知自己昨夜实在是有失分寸,非但没有乖乖的,反倒是喝了个酩酊大醉。安氏心疼的把一碗醒酒的姜汤端到白流苏面前:“好了好了,快把这碗姜汤喝了,醒醒酒。神王殿下正和你爹在前厅说话呢。” 白流苏一听见母亲说到龙千玺,不由得脸一红抬头问道:“他来干什么?”安氏没好气的一笑,伸出一根食指在白流苏的眉心用力一点:“他来提亲,他来干什么!” “娘!虽然流苏昨夜喝得大醉,但是我跟他之间是清白的。”白流苏一时间想岔了,连忙解释道。安氏拍了拍白流苏的肩膀:“喝你的汤,你是娘生的,娘难道还不知道你么?只不过既然你们情投意合,我跟你爹商量,这门亲事不如早些定下来,也免得夜长梦多。” 安氏这么一解释,白流苏放下心来。可是她还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要订亲啊。安氏看着白流苏发愣的样子,忍不住又道:“看看你,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日上三竿了,还在床上惫懒!” “娘亲!你又来取笑我!” 前厅之中,龙千玺带着一队人抬进来十八箱聘礼,对白致远行了个大礼。白致远云里雾里问道:“你这是?” “昨夜我已经同家父商量过了,今日特来提亲,忘岳父大人成全!”龙千玺虽然说是请白致远成全,但是那口气说出来就是让白致远有些喘不过气来。虽然他已经位居丞相了,但是龙千玺毕竟当了好些年的将军了。 白致远一听战王爷也答应了,也免了他再登门了。便道:“这件事待我禀明了圣上定夺。你对流苏的心意我们看在眼里,只是皇上答不答应,却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龙千玺点头道:“我还带了些醒酒的汤药来,流苏现在何处?她还好吗?”话说不到三两句,直奔重点。 “爹爹!” 白致远往门口一瞧,笑着说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既然如此,我还有事,先去书房。流苏,你替我招待神王。”言罢,白致远便笑呵呵的出门,去跟自己的夫人汇报了。 “你怎么样?头可觉得痛?”龙千玺几步上前,走到白流苏身边。白流苏低眉道:“昨夜喝了那么多,头痛是在所难免的。” “下次不会再让你喝了。”龙千玺目光灼灼的望着白流苏,一字一顿的说道。白流苏不满的抬头:“我还没说要嫁给你,你现在就管教起我来了,是不是?”(未完待续) 201、选妃 “你不想嫁我?”龙千玺一急,竟拉住了白流苏双手。他眼神中透露的凄凉竟然白流苏觉得自己是犯了滔天大罪一般。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何必这么紧张?”白流苏涨红了脸,想要从龙千玺手中抽回手。可是龙千玺依旧固执的握着,不敢放手“你还没有回答。” “这种问题,我怎么好意思回答!”白流苏此刻觉得龙千玺也有极笨极笨的时候,只叫她尴尬不已。 “为何不好回答?我心悦你,我想娶你为妻,流苏,你是否愿意嫁我?”龙千玺一口气把话说完,他眼中的认真感染着白流苏,叫她心神一震。是啊,为何不好回答,你喜欢这个人,便要告诉这个人。你爱这个人,便要回应这个人。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白流苏变得平静下来:“我愿意。”话音未落,便被龙千玺静静的揽进怀里。这是第一次,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距离。她能清楚的听见龙千玺,心如擂鼓。清楚的听见他在耳边一遍一遍的呢喃:“真好,真好。” 次日,龙千玺领着白流苏回到战王府来看战王爷。白流苏第一次见战王爷,只见那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虽然躺在床上,可依旧威严不减当年。战王爷将白流苏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白流苏?” “小女正是,见过战王爷。”白流苏规规矩矩的行礼。 “果然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多大了?”战王爷赞赏的问道。 “十二了。”龙千玺替白流苏回答。战王爷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臭小子,我问你了吗?”龙千玺凉凉的回答道:“你把她吓着了,要是不嫁给我了,你赔给我?” “贫嘴!你出去,我有话要单独跟流苏说。”战王爷瞪着龙千玺道。龙千玺不肯,最后还是被白流苏一个眼神给逼退。只是龙千玺不放心,便守在外头仔细听里头的动静。但是战王爷和白流苏两个人说话都是极轻极轻,根本就听不见两个人说了什么。 良久之后,白流苏放打开门,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龙千玺一笑“难为你了,我爹就是那个脾气。”白流苏摇了摇头道:“老爷子把你从小到大的事都跟我说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皮的时候。” 龙千玺一愣,难得脸一红,居然不经过自己同意,把什么都告诉了。白流苏仿佛是看穿了龙千玺的心思,凉凉说道:“现在我手里可有你许多把柄呢,以后要对我好点啊!” “就算你手里没有我的把柄,这辈子我也会对你好的。”龙千玺一笑,正好迎着太阳,晒进白流苏的心里,暖洋洋的。其实战王爷最后嘱咐了白流苏一句话:“千玺从要失去了母亲,以后你要好好待他。” 而白流苏亦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白致远和战王爷一道上书奏明皇上,要定下龙千玺和白流苏两人的婚事。太子收到奏折心中一怔,他竟不知,战王府和丞相府走到了一起? ******************** 战王府现在拥有大庆六成的兵力,而且还是精锐中的精锐。白丞相是文官之首,虽然现在休养在家,但是六部中多少人听命于他。这两家如是结成连理,倘若往后不能成为自己的拥磊,势必祸害无穷。 可是这是这两份奏折他没有办法压在手里,必须呈报给父皇。但是太子猜测父皇应当不会答应。毕竟这两家的结合,力量足以扰乱朝纲了。然而令太子瞠目结舌的是,庆帝居然当天就批复了下来。 不但准许二人订亲结为连理,而且还派贤妃亲自替二人主持订亲之礼!拿着手中的奏折,太子迟迟不敢相信。恰好此时,太子妃带着人点心来瞧太子,见太子满面愁容,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令太子这般伤神?” 于是太子便将今日之事悉数告诉了太子妃。太子妃冷冷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您贵为太子,一日是太子,文武百官便要拥护您,战王府一家忠于父皇,便就是忠于您。若是白丞相不识时务,父皇既然可以把他捧得高高的,太子就可以让他狠狠摔下来,又何足为虑?” “妇道人家!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太子一摔奏折,不愿再与太子妃多说。他现在深深怀疑,怎么娶了这么笨的太子妃。非但看不清当前的局势,还沾沾自喜。忍不住想起云想容来,若是娶了她这位天才童女,想必不仅能为自己*添香,更能为自己出谋划策了吧。 批复的奏折最终没有压下来。战王府和丞相府同时领了圣旨,几日后,贤妃娘娘亲自驾临主持龙千玺和白流苏二人的订亲礼。此事迅速传遍上京,人们开始追寻白流苏和神王殿下之前的交集。 有人说起白流苏既是丞相之女,又是勋贵之后,的确是配得上神王殿下的人。又有人将他们在燕北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杜撰成了许多话本,在茶馆酒肆当成故事来讲,无外乎巾帼英雄,乱世伉俪之类的。 如雪时常拉着如风两人去听书,虽然这些人讲的没一个是对的,但是两人依旧听的是津津有味。但是有些人听到这消息就没那么高兴了。 郑王府中,云想容的房中噼里啪啦传来瓷器落地的碎裂声,接着便是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丫头们默默在门外候着,不敢出声。 云想容扑倒在床上,哭的撕心裂肺。她不甘心,为什么她斗不过白流苏,为什么神王殿下从始至终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为什么白流苏受了委屈就有那么多人疼,为什么她死了娘亲,就要寄居外祖家,还要靠着自己的美色去复仇,凭什么! 一双手轻轻按在云想容的肩膀上,她一回头,正好看见郑王妃一脸愁容的望着云想容,喃喃道:“想容,忘了吧。” 云想容转过身扑进郑老王妃的怀里,哭的越发伤心,她不甘心,她怎么能甘心! 既然她不能得到神王殿下,那白流苏也不可以! ************* 良妃宫中,太子前来请安。良妃奇怪的问道:“怎么今日太子妃没有跟你一起来?”太子不满的露出厌弃的表情道:“她这几日都惫懒的很,儿臣不愿意等她,就自己来了。” 良妃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夫妻和睦,方能其利断金,将来你登上大位,什么样的美女不能拥有?” 太子听良妃这么一说,那份歪心思又动了起来,忙站起身来走到良妃面前跪下。良妃大感诧异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太子正色道:“母妃,儿臣思虑很久,请母妃为儿臣选立侧妃。”良妃一听气不打一处来:“你方登上太子之位,不思进取,整日都在想些什么旁门左道?你可知四皇子有多勤奋,你六皇弟又有多聪明?这些人全都是你的威胁,难道你还不懂么?” “正是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威胁,儿臣才要选立侧妃。母妃您想想,太子妃如今的家世地位真的配得上我吗?又能给我多少助力?联姻是最好拉拢臣子的办法,他日若这些臣子拥护我登上龙椅,他们的女儿都将是妃子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太子说的头头是道,表情也十分恳切,良妃仔细观察着太子的表现,的确不像是从前那般了。最终犹豫道:“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不过此事我当禀明了太后,同太后商议才是,借此机会也好好观察观察文武大臣们。咱们既然要立侧妃,这一次却不能看走眼。” 太子心中一喜,忙不迭的点头答应道:“我陪母妃一道去!” 太后正在长安宫中侍弄花草,秋分便来禀告说良妃和太子妃来了。太后停了手上的动作,由秋分扶着走到软榻上坐着,缓缓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奴婢不知。不过近来太子并未惹什么麻烦。”秋分低头敛眉扶着太后,近来太后一直让秋分监视着太子那边的情况,以防太子又捅了篓子。太后扶着额头道:“传他们进来吧。” 良妃带着太子进来,纷纷给太后请安。太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本宫说。”太子河良妃对视一眼,见良妃点了点头,太子便上前跪倒,将之前同良妃的那番说辞又跟太后说了一番。 太后听完冷笑道:“你这些话骗得过你母妃,却骗不过我。什么拉拢大臣,你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娶云王府的云想容,那日除夕宫宴,你眼珠子恨不得都快黏在人家身上了!你当本宫是老糊涂不成!” 太后的话句句戳中太子的心思,吓得太子连忙跪地磕头,矢口否认。 “罢了。”太后叹了口气“如今的云想容,也不是从前那个云想容了。”从她在宫宴上出现那一刻起,太后就看出这丫头的变化来,变得心狠了。她也听说了云王府的事情,也难怪这丫头变化这么大。 不过太子若是真的娶了云想容,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这个云想容我要仔细考量考量。” 原本面如土色的太子,惊喜的抬头望着太后,“这么说,皇祖母是答应了?”太后瞪了太子一眼,暗暗叹道,挑来挑去,最后选择了一个最差的。 几日后,太后同庆帝商议了此事,庆帝也点头同意了。圣旨传了下来,上京之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小姐皆在选立名册之中。r1152( ) 202、云威 太子选妃一时间成了上京最重要的大事。各府待字闺中的小姐,纷纷高兴的筹备起来。毕竟当上了太子侧妃,那可是泼天的荣耀和富贵。 圣旨一降下来,如雪就庆幸的说道:“幸亏小姐您在那之前就订亲了,否则也得应诏入宫,参加选妃呢。” 白流苏手拿鬼谷子的绝笔天书,细细看着。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耽误了功课。昨天师父拷问的时候,她什么都答不上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她可不想屡屡失败。这会儿如雪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热茶递到白流苏手边。 “听说思妍也在其中?”白流苏接过茶来问道。因之大仇已报,为了避免罗网被发现,白流苏吩咐白牛,近日只收集消息,不必来报。有些事情她并没有那么快就知道。 “思妍小姐及笄了,正在此列。不过王郎中一家倒是非常高兴,昨个儿我去街上买绸缎,还见王夫人带着思妍小姐订做衣裳呢。”如雪继续说道。 白流苏点了点头,如果这是思妍愿意的,那就是她自己的选择了。 “对了,小姐。昨个儿我还看见云四爷回来了。”如雪想了想还是决定把昨天看到的事情禀明白流苏。 “云四爷?”白流苏疑惑的看着如雪。如雪继续说道:“云四爷是云王爷的第四个儿子,名叫云威。常年镇守边疆,如今云王府只有云四爷手握兵权。如今也是云家官位最大的一个。据说云四爷这次是回京述职,听说云王爷可能会请求皇上降旨,让云四爷留在上京不再回去了。” “为什么?他既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又年纪轻轻,皇上怎会同意?”白流苏摇了摇头。如雪又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这位云四爷不惑之年,尚未娶亲。” “原来如此。那云王爷这是是想给云四爷好好找一门亲事了?”白流苏推断道。如风这时候在一旁插话道:“恐怕很难,听说这位云四爷眼光极高,当年正是为了逃避成亲,才自请镇守边疆的。” “这个人,的确是有些不同。”白流苏陷入了沉思。 而此时,上京最大的销金窟丽春院最顶楼,这一楼层仅有一个房间,名曰逐云轩。平日里从来没有人能进入,传说这是丽春院第一位花魁的居所,自从她死了之后,这一层楼便再不允许别人涉足半步。 说起来这丽春院也十分神秘,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有资格来丽春院,这里汇集了上京最美的女子,而能来这里挥金如土的,也只能是达官贵人,还有家财万贯的豪门大户。虽然人们对于丽春院十分好奇,但是从始至终人们都不知晓它背后的东家,究竟是谁。 不过此刻,昨日风光归来的云四爷正在逐云轩中坐着,哼着小调,自斟自饮。 这房中除了他以外,再没有其他人。而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女子。这是一个让他心情颇好的原因。 ******************* 突然云威面前的书架发生了响动,云威动作一停,嘴角勾起了微笑。原本贴着墙的书架突然转动,连带着背后的一面墙也转动过来,而暗门背后,站着一个头戴黑纱,身着绿衫的女子。云威上下打量着那个绿衫女子,喃喃道:“阿云,多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美。” 绿衫女子从门后走出,做到桌前。云威自然的替绿衫女子斟酒,做了个请的姿势:“尝尝看,绝对比你宫中所有的佳酿都要醇香。” “云威,你别想再像当年那样骗我了,我是不会上当的!”绿衫女子一推酒杯,酒水悉数洒在桌上,很快顺着桌沿流到了地上。云威眼神一闪,那黑色眸子中的阴鹜一闪而过。又笑道:“当年怎么能说是我骗了你?阿云,你可冤枉我了。那天的酒是你自愿喝下去的。我们共赴巫山,那一夜底账缠绵我还记忆犹新呐!” 绿衫女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站起来,猛地一拍桌案:“够了!不必再说了!我今天找你来不是为了说这个!” 云威从容的站起来走到绿衫女子身边,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稍稍用力:“阿云,别发怒,你还是跟当年一样的急脾气,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你看只要你一声命令,我这不是就来了么?” 绿衫女子的情绪好不容易缓和下来,依着云威的话又重新坐了下来。云威的手却似乎十分眷恋不肯离开,一点一点的由肩膀向前移动,慢慢掀开绿衫女子的斗笠,露出了黑纱之下的真面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良妃! “你看你在屋里头带着斗笠多累,况且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出了什么大事?你自从当年那一晚就不肯见我,这次来见我定是发生了你料理不了的事,告诉我,我替你解决。”云威弯腰凑在良妃的耳边说话,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痴情的郎君。 然而只有良妃知道,这个人是来自地狱的阎罗,若不是为了太子,她决计不会再来找他!“太后为太子选妃这件事情,你可知道了?” 云威点点头道:“这是件好事,那小子都是太子了,是该选立侧妃,拉拢势力了。” “可是云想容也在名册之列!你我都知道云想容绝对不可以当太子的妃子!”良妃越说越激动,涨红的眼睛侧过身瞪着云威。 云威却转过身来,同良妃面对面,笑的邪恶:“我当然知道,不过阿云,我要你亲口说出来,说云想容为什么不能当太子的妃子?恩?”他一边轻声蛊惑着良妃,一边轻轻用手抚摸良妃的脸来。 尽管岁月已经在良妃的脸上留下不少的痕迹,但是这张脸对云威来说依旧有着强大的吸引力。“说出来,阿云,你若是不说出来,我怎么帮你,恩?” 良妃强忍着眼泪和屈辱,一个字一个字咬着牙说道:“因为太子和云想容是血亲,因为太子是我和你生下的孽种!” “啊!” ********************** 良妃失声惨叫起来,只因她刚一说完话,云威便迅速咬上了她的脖子,良妃奋力挣扎,奈何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抵抗一个常年镇守边疆的将军,更可况是一个嗜血为乐的将军。 不过云威可舍不得咬死良妃,他只是用牙齿反复在良妃雪白的脖子上轻轻噬咬,像是猫一般调戏着快死的老鼠。这种感觉唤醒了良妃可怕的记忆,让她失控。见挣扎不能,良妃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来,抵在自己的胸口道:“云威!你再不停下,本宫立刻死在你面前!” 果然以死相逼是最有用的办法,云威动作一顿,撤回身子,往良妃旁边一坐。一边颇为回味的擦了擦嘴角,一边懒洋洋的说道:“你想让我阻止想容入宫,还是你想让我就这么让想容去死?” 良妃厌恶的拿出手帕不断的擦拭方才云威碰过的脖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本宫只要云想容不能当上太子的妃子!” 云威又拿起一个杯子,斟了杯酒放在良妃面前:“依我看,让想容当上太子的侧妃没什么不好,太子的才能有限,有想容在他身边出谋划策,能让太子少走不少弯路呢。” 良妃瞪大了眼睛看向云威:“你疯了吗!” 云威不以为意的回答道:“阿云,不过是兄妹而已,有什么关系。只要太子登上皇位,想容就没有价值了,只要想容一直怀不上孩子,到时候再把她杀了,谁知道他们是兄妹?” 良妃不可置信的望着云威,她一直没错,云威的确是来自地狱的阎罗。这样阴损的办法只有他才能想得到。云威挠了挠头,对着良妃皱眉道:“阿云,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明明知道,你和我都是一丘之貉,否则怎么能钻进一个被窝?” 良妃害怕的站了起来,强作镇定的反驳道:“你错了!本宫永远跟你不一样!”云威跟着站了起来,双手一张,靠近良妃:“得了吧,你在自己宫里干的那些事,你难道都忘记了吗?那么多跟沈君如长得相似的姑娘,阿云,折磨人的滋味是不是特别的好?” “不要再说了!”良妃步步后退,云威就步步紧跟,直到把良妃逼到了墙角。云威的眼睛闪着嗜血的光芒:“阿云,在边关这么多年,我以为我快把你忘了,但是原来没有。今晚你不该出现的,你应该知道,只要你出现了,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了。” 良妃正要拿出匕首反抗,却被云威点中睡穴,昏迷了过去。整个人瘫软倒在云威的身上。云威搂着良妃,将头埋进良妃的颈窝之中,无限贪婪道:“阿云,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的美,既然那个老家伙不知道珍惜你,那就让我来吧。” 逐云轩的鸳鸯帐落了下来,红烛高挂,映着帐中交缠的身影,那细微靡靡之声逐渐淹没在整个丽春院的纸醉金迷之中。 良妃这一生犯下最大的错误,便是中了云威的圈套,还生下了他的儿子。r1152( ) 203、复仇 良妃年少之时,闺名叫向云,嫁给庆帝之时,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是庆帝忙于政事,她总是独守空房。但是她爱慕庆帝至深,所以这些对于良妃来说都算不了什么。但是那天,她端着细心熬制的补汤来到庆帝的书房。 却看到庆帝和那个女人相谈甚欢,两人举止亲密,好像没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到他们之间。良妃仍然记得当时她是怎样狼狈的落荒而逃,后来她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叫沈君如,她被称作是百年来少有的才女,少有的倾城美女。 有她在,这皇子府后院所有的女人都失去的颜色。可是良妃不甘心,明明她才是正室,凭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霸占着她的夫君?可是这个叫沈君如的女人完全占据了庆帝的心,庆帝几乎没有一刻能够离开她。 甚至她这个正室已经渐渐被人遗忘,所有人都很喜欢沈君如,沈君如帮着庆帝筹谋皇位,她的周遭充斥着沈君如,在她心怀仇恨,满脑子想着如何除掉沈君如的时候,云威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和庆帝有着七分相似的男人。那晚良妃不知道是受了何种蛊惑,竟然答应来见云威,只因为云威说他有办法可以除掉沈君如,帮她夺回庆帝的心。那晚也是在丽春院的逐云轩,良妃喝了很多酒,她看到庆帝在她面前,对她那样的温柔。 那晚,她泛了滔天大错。她被云威玷污了身子,还怀上了云威的孩子!她想要打掉这个孩子,但是她最终放弃了,因为云威再一次蛊惑了她,云威对她说,你必须生下皇子的嫡长子,否则你还那什么跟沈君如斗? 就这样这个错误被延续了下来,云威最终遵守自己的诺言,替良妃除掉了沈君如还有她的孩子。从此以后,良妃再也不见云威,她要把那段可怕的记忆从自己的一生中抹去。然而这一次太后帮着太子选妃,居然看中了云想容。她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的手段。却没有想到,再一次落入云威的圈套。 次日宫中,良妃把自己深深埋进浴桶之中,让眼泪融进水里。她害怕极了,云威的话依然响在耳边:“阿云,那个老家伙他不爱你,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能给你欢愉,你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你自己,其实昨夜你明明醒过来了,不是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良妃猛击水面,花瓣和水悉数溅落一地,狼狈不堪。 云威神清气爽的回到云王府,管家正在大门口等待着,一见云威下马,连忙上前道:“四爷,王爷正找您呢,说让您回来了赶紧去书房一趟。” 云威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云威的婚事一直以来都是云王爷和云王妃的心病,云威这些年一直躲在边关,这一次云王爷无论如何都要逼迫云威就范。 云威一进门,云王爷还没开口,云威就抢白道:“我的事暂且不说,爹,把未来的皇妃娘娘放在别人的家里,这叫怎么一回事?” ****************** 郑王府中,云想容正在两个凳子之间站立,练着一字马,郑老王妃则在一旁为云想容挑选新衣裳。云想容深知太子的脾性,纨绔子弟,见色起意。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待敌人掉以轻心,这一回她不但要当上太子的侧妃,而且,还要把太子完全抓在手心! 这个时候,管家拿着帖子进来禀告:“王妃,云王府来了帖子说是请云小姐回去。” 郑王妃和云想容对视一眼,云想容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来。这勋贵人家不就是一向如此,当自己给家族带来利益了,一个个都趋之若鹜。当自己没用了,就把自己踢到一边。云想容的眼中泛过冷光,她不再是曾经那个横冲直撞的傻姑娘了,等着吧,好戏都在后头呢。 云王妃本来在屋中焦急的等待着回信,毕竟云王府曾经伤透了云想容的心。这时候云战垂头丧气的坐在屋中等着消息,其实他心里知道云想容回来已成定居,所以今天一早他就命人把方姨娘送了回去。 想容回来,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一定是方姨娘,但是阿阮绝对不可以有事,稳婆说了,阿阮这一胎极有可能是个男孩。 方姨娘坐在马车上,心中懊恼不已,早知道云想容还会有今天,当初她就应该连同她一起送上黄泉,今日她像个丧家之犬一样清晨逃回家中,着实窝囊至极。正在方姨娘思虑之间,马车突然猛地晃荡了一下,方姨娘整个人摔倒了马车一角,小丫头正要打起帘子问询,突然帘子被人粗暴的掀了起来,一个持刀黑衣人便冲了进来。 方姨娘大喊:“大胆贼人,我是云王府的方姨娘,你们竟敢劫我!来人啊!救命……”方姨娘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黑衣人当头一掌劈晕。 等到方姨娘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身处柴房之中,她费力的从地上坐起来,揉起前额,一抬头就看见云想容坐在自己面前,一众黑衣人拿着刀站在她的身后。 云想容冷笑道:“没想到劫持你的人会是我吧?许久不见,方姨娘。” “你……你要干什么?”方姨娘觉得这样的云想容让她害怕不已,她不停的往后退去。云想容脸色突然狰狞起来,朝着身后的黑衣人吩咐道:“给我把她绑起来!” “不要!不要啊!”方姨娘一边护着肚子,一边往后退去,可是黑衣人像拎老鼠一样轻松的把方姨娘拎起来,绑在了柱子上。 “云小姐!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不要这样,我们有话慢慢说啊。”方姨娘试着让云想容平静下来,只可惜事与愿违。 “误会什么?难道我爹不是你勾引的?难道我母亲不是你杀的?设计我,把我送到了庄子上,你敢说这些都不是你做的?贱人,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我爹不在这儿了,没人来保护你了。还记得我说过要把你怎么样么?” ******************* 云想容边说便露出阴谋的笑容来,站起身走近方姨娘,纤纤玉手在方姨娘的脸上来回摩挲:“若是我在这如花似玉的脸上,雕刻一只王八,你说这张脸还好看吗?” 方姨娘觉得这一刻的云想容简直就像是恶灵附体,她的手冰凉无比,可怕至极。方姨娘浑身颤抖起来,拼命扭着脸挣扎起来。而云想容就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继续说道:“若是我扒光了你的衣服,在你全身上下都雕刻上贱人两个字,方姨娘,你还拿什么来蛊惑人心?恩?” 方姨娘恐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流了下来,她的声音呜咽叫人听不清楚:“小姐,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饶了你?”云想容猛地扣住方姨娘的脖子,眼睛泛红“饶了你,谁饶了我娘亲?谁饶过了我?若不是外祖母收留我,这会儿哭着求饶的恐怕就是我了吧?” 方姨娘心中努力想着逃出升天的办法,她不能死在这里,她才刚刚过上了好日子,她要活着。对了!把罪过都推到别人的身上!对!方姨娘眼神一闪,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云想容道:“云小姐,夫人真的不是我害了!可是我知道是谁害了夫人!” 云想容动作一滞“别想狡辩,除了你还能有谁!”话一说完,便又紧紧扣住了方姨娘的脖子,几乎让方姨娘喘不过气:“是丞相……夫人!”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云想容收回手,瞪大眼睛看着方姨娘。方姨娘终于有了一线生机,大口喘着气,心中暗想,为了活着,对不起了,丞相夫人。起码你不会像我一样,轻易被云想容抓住。 “是丞相夫人!我怀上孩子后,是她派人要我给夫人下药,可是我拒绝了她。她便买通了府里的丫头给夫人下了药,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小姐可还记得丞相府满月酒宴吗?为什么别人抱着她的孩子都没有事,偏偏轮到小姐就出了事?” 方姨娘尽可能的用所有发生在云想容身上不好的事情,引起云想容的注意,让她完全相信这一切都是丞相夫人的阴谋。更何况这一切本来就是丞相夫人的阴谋。而她不过是作为一枚棋子,从中小小的获利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小姐,您要报仇的人不是我,是丞相夫人才是啊!” 云想容听着方姨娘的话,忍不住将之前的事情全部都串联起来,方姨娘继续煽风点火道:“小姐,我在府中这么多年了,若我真的要害夫人,早年就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要挑在大家都怀疑我的时候去害夫人?这是丞相夫人想把罪孽都加在我的身上,让小姐把我当成替罪羊,小姐您要三思啊!千万别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来啊!” “啊!”一声惨叫在屋中响起,方姨娘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肚子鲜血直流,又不敢相信的抬头望着云想容。 只见云想容冷着脸说道:“我的仇我自然一个个的报,别以为这样,你就可以逃得掉!”r1152( ) 204 大变 送去帖子的人回来禀告说,想容小姐说要收拾一番,下午便可回来。云王妃点头道:“吩咐下去,把想容的院子收拾停当了,一应器具都用上最好的东西!” 下人们点头答应了,便立即去办事。云战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些不安,站起身来对云王妃道:“母亲,我回书房了。”云王妃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那就去吧。” 过了晌午,云想容终于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郑王府的下人,往院子里头搬着东西,如今长房的事情大多有二夫人打理,见下人们进进出出的,二夫人不由得问道:“想容,你这次回来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云想容一边卸了狐裘,一边凉凉的说道:“外祖母怕我在家受人欺负,所以该有的东西都给我备上了。” 二夫人脸上立刻尴尬起来,这分明就是在说她掌管着长房,欺负她一个嫡亲的小姐么。可是如今想容就要大选了,不好惹她不高兴,万一她真当上了太子侧妃,日后定有仰仗她的时候。二夫人想着立刻笑着道:“哎呦,我们想容可真会说笑。” “我爹在哪?”云想容懒得再跟二夫人废话,直接问道。二夫人只好停了话头回答云想容的问题:“你爹这会儿正在书房呢,对了,你爹怕你不高兴,连怀着孩子的方姨娘都给送走了。想容啊,不是二伯母说你,这父女之间没有隔夜的仇。” 云想容敷衍的笑了笑:“二伯母说的是。我正要去看看父亲呢。”回头对丫头冬泉吩咐道:“冬泉,把我的礼物备上,咱们去书房看看父亲。那二伯母这里就由您先帮我打理着。” 二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云想容说完话便带着丫头冬泉走出了院子,直奔云战的书房。 不知为何,云战这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的,着实不踏实。正当这个时候,外头敲门声响起,云战疑惑的问道:“什么人?” “是我,爹爹。”云想容一边推开门。一边回答道。她笑颜如花,却不知怎的在云战看来总带着那么一丝诡异。不过趁着这个机会。云战也想和女儿拉近关系。便笑着说道:“是想容来了,快坐吧。” 云想容朝着丫头示意,丫头便将托盘端到桌上。云战一看,只见托盘中放着一个茶壶。还有一个小木盒。“想容,这是什么?” “这是女儿为父亲准备的小礼物,之前都是想容不懂事,屡屡闯下大祸,让父亲费心了。”说完,云想容亲自为云战倒了一杯茶,送到云战手边道:“这是想容亲自泡的花茶,清热解毒,还望父亲不要再生想容的气了。” 云战听女儿这么一说。不由得欣慰的笑了。连忙接过茶杯,轻轻啜饮起来,这茶透着一种奇异的芬芳。总之令云战立刻觉得心旷神怡,不由得赞叹道:“的确是好茶!” 云想容淡淡笑着劝道:“既然父亲都说是好茶了,那就多喝几杯吧。” “恩,爹爹正有此意。”说完,云战便自己给自己倒起茶来。 ****************** 几杯茶水下肚,云战这才注意到托盘中还有一个黑色的小木盒。不禁问道:“想容。你这小木盒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云想容勾唇一笑:“这小木盒可是想容为父亲精心准备的礼物,想容想看着父亲亲手打开呢!” 云战对这小木盒中的东西生起了好奇。便道:“既是想容精心准备,那为父就打开来瞧瞧。”云战侥有兴致的掀开了木盒,只一眼便吓得整个人摊到在椅子上。只见那小木盒中鲜血淋淋,仔细看竟是个已经成形的死胎。 云想容这时候脸上浮现邪恶的笑容来,她十分享受的观察着父亲的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女儿准备的这份礼物,父亲觉得如何?” 云战由惊转怒,大声喝道:“想容!我看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你怎么能拿这么污秽的东西来吓唬为父?赶紧把这污秽的东西拿走!” 云想容一副疑惑的表情:“污秽?这不是父亲一直希望的吗?这不是父亲冷落我娘赶走了我也要保护的东西吗?怎么原来父亲一直把他当做污秽啊?那是想容错了。” 云战听着云想容的话越来越不对劲,什么叫做他一直保护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保护一个死胎,他保护的从来就是……等等!云战再次看向盒子中的死胎,难以置信的看向云想容:“你!莫非你……” 云战突然说话困难起来,而云想容见到云战这幅样子,笑的更加邪恶:“是,如父亲所料,这就是方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你知道她是怎么求我的吗?贱人就是贱人,女儿要让她永远记住她就是个贱人!” 云战使劲顺着自己的喉咙,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再发出声音来了,一时之间只觉得腹内一团火焰,快要烧到了心口,云想容每说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插在他的心尖上。 然而云想容却并未就此停止,而是继续说道:“女儿用刀子在她的肚子上划开了一条口子,你猜如何,那东西就自己划出来了呢。哈哈哈,长得这么丑,怎么配来到这世上!女儿慈悲,送他早登极乐,您看,女儿是不是太善良了?” 云战说不出话来,全身酸软,他费力的用手指着云想容,像是无声的责骂,可是云想容却已经没有耐心在对着这样的父亲了,她话锋一冷:“父亲觉得很痛吧?就让父亲好好体会我和母亲的心痛吧!念在你是我的生父,我不会要了你的命的。” 说完云想容便带着丫头,转身离开的书房。 “据说云家大小姐回来的第一天,方姨娘就暴毙了,还有她爹就染上恶疾不能说话了。” “我听说啊,这是大夫人的冤魂回来索命来了。” 这几日关于云王府的事情,在酒楼茶馆之中传的沸沸扬扬。而丞相府毫无疑问得知了此事。安氏正剪着花枝,听闻此事,手上一顿,心中暗道,还是太心软,早知今日,不如当初就结果了云想容。如今看来,云想容已经多半知道了真相。 不过现在开始筹谋,或许并不算太晚。 ******************** 云王府发生了人命关天的事情,白流苏不得不找到原因。因之云想容亦在大选之列,她回云王府当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定有原因。 “小姐!”如雪一进来就关上了门,白流苏抬头问道:“怎么样?查出了什么消息?” 如雪摇了摇头道:“现在还没有,只知道方姨娘死相极惨,被人在身上刻了好些个贱字,还被人划开了肚子,取走了腹中的胎儿。”如雪边说边起了鸡皮疙瘩。 “这凶手真是惨无人道,竟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如风不由得在一旁愤愤的说道。白流苏放下手中的账目,叹道:“此事定是云想容所为了。没想到她如今竟然变得这般暴戾了。” 如雪担忧的看向自家小姐:“若是云想容真的当上了太子侧妃,小姐,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白流苏紧皱眉头,之前母亲已经把她设计郑明月的事情悉数告诉了自己。所以到今天,白流苏也猜测出云想容既然找到了方姨娘,那么方姨娘有可能把母亲给供了出去。若是云想容真的当上太子侧妃,借着太子的势力,恐怕她下一个复仇的对象就是整个丞相府上下了。 如今皇上病重不理朝政,所有的事情都由太子代理,若真走到那一步,丞相府是否真的有办法同疯魔的云想容抗衡呢?白流苏摇了摇头,只觉得头痛无比。 自从除夕宫宴上,云想容那妖艳的一舞,她就知道云想容变了,一些不好的预感通通涌上心头。白流苏不安的拿出棋盒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丢,看那卦象,不由得心中大惊,竟是大凶之兆! 龙殿之中,庆帝躺在摇椅之上,看着横梁上挂着的金丝雀,这金丝雀是上等的品种,尤其是它那一副嗓子,婉转动人,就像是天籁之声。然而对于庆帝而言,这不是最金贵的地方,最金贵的地方就在于,它是沈君如养的鸟。 这么多年来,这只金丝雀也已经老了,近来它粒米未进,已经到了大限的时候。庆帝正望着这只金丝雀回想着当年和君如在一起的往事,突然金丝雀突然从一歪,倒在了笼子里,死了。 “连你都走了。”庆帝苍老的声音呢喃着。“都走了,走吧。” 此时丽春院逐云轩中,正上演一场被翻红浪,龙凤呈祥的戏码。云威带着半张面具,正在良妃的身上辛苦耕耘。而良妃此刻不同于上次,清醒无比。只是眼睛眯着,似乎被某种兴奋包围着,她伸出一只手去抚摸云威不带面具的半张脸,口中喃喃道:“皇上,臣妾要你!快!” 云威对于良妃的举动似乎并不介意,不管良妃是不是把他当成了庆帝,总而言之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等了多年的女人,终于被自己击溃,现在正躺在自己的身下,像条母狗一般娇喘连连。 高高在上的良妃又如何?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是臣服在我的身下?(未完待续) 205 请君 今日皇宫之中无比热闹,只因今日是太子侧妃大选的日子。许多官家的马车涌入皇宫之中,千娇百媚的云想容,整理自己的衣裳,忽然觉得气闷便掀开了窗帘向外头打量,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杏黄的马车从她马车身边经过。 这杏黄马车上的标记,云想容看的真切。 隔了一会儿功夫,贵女们都由宫人领着到了等候大选的宫殿,在这里,每位小姐一间小房间休憩,相互之间并无打扰。云想容对着冬泉招手道:“我方才在路上看到白家的马车了,你去打探一下,白流苏这会儿可是在宫中?” 冬泉点了点头就出去了。曾经云想容是皇宫中的常客,所以丫环冬泉对皇宫也不算陌生,很快她就在看门的侍卫那边得到消息,原来小姐看到的那辆白色马车的确是白流苏,今日她特地去天水宫,看望未央和郑玉书的。 说起来是看望,实则是郑玉书闲的无聊,找她来说话。白流苏方才入宫的时候,也在车上见到了云想容的车马,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昨日卜卦是大凶之兆,她却还没有想到破解之法,这要如何是好? 郑玉书老早就在天水宫的宫门口等候了,一见白流苏带着丫头过来了,连忙招手笑道:“阿苏,你可来啦,姨母给我准备了一些特贡点心,你快来尝尝看。” 白流苏跟着粲然一笑:“阿蛮把好吃的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今日竟然肯分给我,无事献殷勤,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郑玉书一听。泄气道:“你呀,就是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站在郑玉书身后的唐程瞧着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 白流苏一抬眸,恰好看见了这一幕,暗叹她可从来没见过唐程笑的那么好看过啊。郑玉书拉着白流苏的手便往门里走,说起来她现在已经后悔答应姨母来问阿苏这件事了。三人到了内堂。白流苏拉住郑玉书:“好啦,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你还吞吞吐吐的?” 郑玉书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开口道:“泽言的毒都解了吗?他身体可是痊愈了?”白流苏正要回答,却被唐程抢了白:“你放心,我的解药我自然是清楚。包管这小子生龙活虎。”郑玉书脸色一黑,直把唐程整个人往屋外推:“我同阿苏说话。你就不能闭嘴么?出去出去!” 唐程似乎十分享受郑玉书的动作,故意杵在那不动,还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可是星月郡主的贴身侍卫,绝对不能脱离郡主半步的。郡主不要为难小的,小的怕死~”郑玉书推了半天不见成效,气呼呼的一拳打在唐程身上:“你真是气煞我也!” 奈何这一拳到了唐程眼里则成了打是情骂是爱,十分享受的样子。白流苏只好上来打圆场:“好啦好啦,你们这一对欢喜冤家啊。泽言的毒确实解了,现在也恢复的很好。我爹正好休息在家,打算亲自教授他课业呢。” 听白流苏这么一说,郑玉书皱了眉头:“丞相大人这次明明赈灾有功。太子却找个理由让丞相大人休憩,摆明了是要拿捏丞相大人!” *********************** “无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流苏对此倒是十分淡然,况且太子又能折腾多久,实在是很难说。毕竟龙千玺告诉她,唐程已经为皇上配了解药。如今皇上都可以下床了。他如此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太子都干了些什么。 郑玉书没忘正事,又继续问道:“我姨母有心让泽言做六皇子的伴读,不知道丞相府意下如何,所以让我来问问你的口信。”白流苏听完,便严肃的看向郑玉书:“阿蛮,你没同我说实话!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郑玉书低头闪过白流苏凝视的目光,自答应姨母开始,她就十分后悔了。让泽言做六皇子伴读这件事哪里是表面上那么的简单。丞相府的独子做了六皇子的伴读,从外人看来,这就意味着丞相府已经选择站在了贤妃和六皇子这一边。 这要是放在从前,人们不会这么想。然而如今皇上病重,贤妃又总领后宫这当口,人们不往夺嫡这上头想都不可能了。所以白流苏才会那么严肃的看着郑玉书,大家都是聪明人,她不相信郑玉书想不通这其中的用意。 郑玉书垂头丧气的双手举起,做出一副我招了的姿势:“好阿苏,我答应了姨母要问,只不过你答应与否,其实都没关系啦。” 白流苏又瞪了郑玉书一眼:“若是再有下次,我就不来天水宫看你了,让你日日抄写星盘吧!”白流苏说的是气话,郑玉书却难过极了,她并不想因为长辈们的权力纷争,而让她失去最好的朋友。 眼看着郑玉书情绪低落,唐程便看不下去了,凉凉的望着白流苏说道:“干嘛对她这么凶?你以为她能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再说了贤妃只是来问你,若是贤妃主意已定,恐怕就直接问你父亲了。何必把气都洒在玉书身上?” 白流苏被唐程逗笑了,她意味深长的望着唐程道:“真没想到有一天,江湖大魔头唐程也会为了某人,说了这么一大段好话啊。我倒是想看看,近来太阳是不是都打西边出来啊?” 唐程邪邪一笑,白流苏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忙把嘴巴闭上。然而为时已晚。“你还记得我是江湖大魔头啊?我不介意让你亲身体会一次,白小姐!” 白流苏讪讪的摇了摇头:“算我多言。” 正在这个时候,童子突然进来禀报:“宫外有个丫头,说是来找白小姐,我瞧她眼生的紧,是否放她进来?” 白流苏和郑玉书对视一眼,白流苏道:“既然是找我的,那带我去见见她吧。天水宫的规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内的。” 然而白流苏刚要走,却被郑玉书拉住,她表情严肃道:“这宫里牛鬼蛇神太多,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自从那次在宫里被太后的人药晕,郑玉书就多了一份谨慎。不过三人到宫门口一看,这丫头倒也不算是陌生人,原来她是王思妍的贴身婢女秋月, “你怎么不跟在你家小姐身边,擅自跑到这里来了?”郑玉书满腹疑惑的望着跪在地上的丫头。 **************************** 秋月满脸泪水跪地磕头道:“求郡主、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 白流苏一听大感困惑,连忙问道:“今日思妍不正在宫中大选么?怎么会有危险,你仔细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秋月一边抽噎一边说道:“是这样,我家小姐有个表哥,她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可是这一次大选,我家小姐在名册之中。” 白流苏打断了秋月的话:“我怎么听说思妍是自愿进宫参选的?”直觉告诉她秋月是在说谎,然而秋月说话有条不紊,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如此白流苏不得不拿话诈她。 谁知道秋月顿了顿,继续用方才的语气说道:“白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大人近来屡遭排挤,多年不得晋升,小姐迫不得已同她表哥决裂,死心入宫大选的。可是没想到,今日小姐表哥竟然化妆成女人潜入了宫中!”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白流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秋月眼泪又断了线,连磕几个头道:“我家小姐刚进宫,便和其他贵女们进了芳和殿,大家各自在房中休息,没想到小姐的表哥悄悄偷走了她的七弦琴!方才入宫之时,小姐曾见到了您的马车,所以推了奴婢出来寻您。白小姐,我们小姐的希望全都在您身上了,求求您想想法子吧!” 秋月说完又继续跪在地上磕头。郑玉书接着说道:“今日姨母来的时候,也说起了太子选妃的事情,听说卯时众人便要到长安宫去面见太后,人人都要准备了才艺,思妍旁的不精,这七弦琴算是上乘,若是没了七弦琴不能表演,岂不是欺了太后!” 白流苏道:“无妨,正好玉书这里有把上好的七弦琴,便拿给你,给你家小姐拿回去便是。”郑玉书跟着点头:“七弦琴的问题倒是解决了,可是思妍的表哥还在宫中,难保他不会再对思妍使绊子。” “是啊,小姐也被吓得不清,不如白小姐随我一同去看看小姐吧,还能劝劝小姐,莫再想了。”秋月提议道。白流苏想起从前住在崇安街的时候,王思妍没少护着自己。这一次她也理应帮她一把。虽说太子这次是选侧妃,不过还要再选一些侍妾,依思妍的能力和容貌,当不上侧妃也能入太子的眼。 “那我便随你一道去一趟吧。”白流苏点头。如风跟着郑玉书取了七弦琴便跟着秋月一道去芳和殿找王思妍。只是这一路秋月的脚步都十分快,连连催促白流苏道:“卯时将近,求白小姐见谅,与我快些走吧!” 白流苏点点头,小丫头忠心主子也情有可原。秋分步子迈得大,走着走着便忘了回头,不小心把白流苏给甩在了半路上,一个转角闪身人就不见了。白流苏正要上前喊她,突然被如风拉住:“小姐小心!” 正当此时阴面袭来一阵怪香,白流苏只觉得眩晕不已,迷糊中就看到如风和如花同十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无法脱身,而一个黑衣人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未完待续) 206、死人 热门推荐:、 、 、 、 、 、 、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芳和殿西厢房第一号房中,云想容站在铜镜之前继续排练舞蹈,一时香汗淋漓。冬泉端了茶饮进来,看着云想容劝道:“小姐,练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了。”言罢,便将茶端上桌。又拿了干净的手帕双手送到云想容面前。 面对今日的小姐,冬泉除了像以前那般服从敬畏之外,心中更多了一份害怕。她常常看到小姐的眼神中闪现的,好像要吃人的眼光来。想到这里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云想容停下动作去接冬泉手中的素帕,见到她这幅模样,眼神一敛,问道:“冬泉,你怕了吗?” 冬泉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小姐!” 云想容冷冷一笑:“冬泉,我不管你怕也好不怕也好,只要你跟着我,那就要心狠,否则以后的路,你只有被人吃掉的份儿!小姐我只需要有用的人,却不要一个废物!” 冬泉表情一肃,立即磕头道:“小姐教训的是,冬泉以后再也不怕了!”云想容见冬泉这幅模样,方缓了神色,这丫头说到底跟在自己身边也很久了,足够忠心,只要多调教,往后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我问你,那秋月去了?”云想容又问道。 冬泉起身回答道:“小姐放心,她已经去了天水宫。只是小姐,以王思妍和白流苏的交情,那白流苏真的会跟秋月跑一趟吗?” 云想容擦了额头的汗,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白瓷的茶杯来,喝了一口道:“若是秋月的谎太精致,那么她一定不会去,若是秋月的谎有破绽,那她一定会去。” 冬泉搞糊涂了:“怎么破绽百出还能骗到那白流苏呢?她难道是傻子不成?”云想容凉凉的笑道:“从前我和娘亲都不了解白流苏,所以才屡战屡败。如今知己知彼,如何能不百战百胜?” 在得知母亲的死,背后是安氏下的手之后,云想容便借着郑王妃的势力,加紧调查白流苏。这才发现,白流苏身边那几个侍女可都是江湖高手。其中一个,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并不路面,外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个人。 所以她故意告诉秋月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王思妍的表哥闯进宫中,偷了王思妍的七弦琴。这听上去便是匪夷所思。皇宫守卫森严,更何况是后宫。云想容料定白流苏面上一定会跟着秋月来,因为聪明之人大多自负。她以为有如风还有那个丫头暗中保护,一个小小的秋月又能把她如何呢。 云想容正是猜中了白流苏这一点。白流苏见到这么古怪的秋月,首先一定知道思妍肯定是有事,但是思妍到底是自己出事,还是什么人拿着思妍来请君入瓮,这一点白流苏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她一定会来看个究竟。而如风等几个丫头给了她安定。 再加上白流苏是从天水宫走出的,当着郑玉书和未央的面离开,所以如果白流苏久去未回,这两个人一定会有所行动,这是让白流苏决定跟去的第二个原因。 一切都和云想容猜的没有差,白流苏的确对秋月的话表示怀疑,也的确因为身边的人给了她安心,所以她才打算跟着秋月走一趟。 她如何也不知道,接下来云想容给她摆下的是个多大的局。 ************************* 白流苏幽幽转醒,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房间的地上。此时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对这个房间丝毫没有印象。白流苏费力的坐了起来,衣裙上斑驳的血迹,令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更加可怕的是,她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把带血的短刀,“哐当”白流苏吓得立即将刀子扔了出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白流苏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竟发现王思妍倒在软榻上。只见王思妍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是醒着还是昏迷。 白流苏一急,连忙上前查看,她转过王思妍的身子,这才发现她的胸口处晕染了大片的鲜血,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惊恐。“思妍!思妍你怎么了!快醒醒啊思妍!” 正当这个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从外头推开,只听见一个太监说道:“王小姐,卯时已到,请随我去……”太监说到这里脚步正好踏进屋里,又正好瞧见门口地上带血的刀子,他一偏头,堪堪又见一个女子衣裙染血,抱着王思妍,而王思妍胸口鲜血大片,已经没了动静。 “不好了!来人啊!杀人了!”太监立即转身惊慌失措的大声喊叫!白流苏顿时明了自己的处境。这背后的人好狠的心呐,自己这幅样子,一看就像是杀了王思妍尚未来得及逃离的凶手! 不行!她不能被陷在这里!她要逃! 可是已经太晚了,她刚一起身,几个侍卫便已经带着刀闯了进来,领头的人面无表情的对身后的几人道:“把她押下去,见良妃娘娘!” 云想容喝完茶,公公便来通知时辰到了,让去太后那儿受考,突然这时候便听见一个公公尖着嗓子大声喊道杀人了!云想容心中暗笑,白流苏,量你聪明如此,不还是要落入我的圈套?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你,我云想容可不是从前那个云想容了!今日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洗脱嫌疑! 白流苏被侍卫押着,往太后的长安宫而去。原本太后就是打算把这些来大选的贵女都叫到长安宫来,所以良妃早早去了长安宫。这时候突然听太监来禀告说有位参选的贵女死了,负责通知的太监撞见了凶手尚在房中。这时候良妃便命把人一并带了过来。 这一路上,白流苏反而镇定了下来。现在她已经知道思妍的丫头秋月肯定是有问题。但是到底是谁要先害死思妍,再把罪责嫁祸给自己呢?这后宫之中,谁有这么大本事,在宫中就敢劫持丞相之女?白流苏想起昨晚为自己占卜的那一卦大凶之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侍卫们将白流苏押到长安宫见良妃,白流苏被两个剽悍的侍卫推到在地,良妃盛怒,看着地上跪着的人道:“竟敢在这后宫中,谋杀参选的贵女,抬起头来!本宫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胆大包天!” 白流苏依言抬起头来,良妃一见,心中一怔:“怎么会是你?” 此刻白流苏的脸上已经丝毫不见惊慌的神色,她从容的从地上起来,又一丝不苟的给良妃行了个宫礼:“白丞相之女白流苏见过良妃娘娘,娘娘所言极是,这凶手绝不可能是小女,望娘娘明察!” ******************** 良妃一时沉默了下来。她久居深宫,经历了后宫多少手段,这一瞬间便猜出来这白流苏是着了别人的道。且不说她是丞相之女,更何况她前些日子方与神王殿下订了亲,泼天富贵和权势都是唾手可得。再说这死了的贵女乃是王郎中之女,听说同这白流苏还是好友。无论如何,白流苏都没有杀王思妍的必要。 可是,良妃转念一想,之前白丞相一直不肯归顺太子,如今他的女儿身陷命案之中,这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想到这里,良妃拿定了主意,正要说话,便听见外头一声唱诺道:“太后驾到!” 良妃忙打住心思,起身上前迎接。太后一进来便见到地上跪着的白流苏,心中不悦,这个女娃娃她可一直都看不惯的很。 “母后,您怎么来了?”良妃上前搀扶住太后,太后冷冷道:“我听说今日来参选的一个贵女死在了芳和殿,听说凶手抓到了,人被带到了你这?” 良妃连忙道:“这点事臣妾不敢惊扰了母后。”说完又不悦的看着后头几个太监,冷声道:“是哪个没眼色的,胆敢惊动太后!”太后摇了摇手,顺着走到上位坐下,看着地上的白流苏。“瞧你这满身血迹,又被人亲眼目睹,人证物证俱在,你有什么话好说?” 白流苏心中暗自思忖,良妃和太子一向希望拉拢父亲,但是父亲不肯,于是生下嫌隙。太后从前便因为怀玉公主的事对白家不喜,甚至几次三番欲置自己和娘亲于死地。今日同时对上了二人,确实棘手的很。 “民女冤枉!”白流苏又磕头道:“民女与死者王思妍情同姐妹,更何况我乃丞相之女,先前已于神王殿下订亲,断断没有理由要去杀害思妍,还望太后娘娘、良妃娘娘明察!”其实白流苏这一番话的重点乃是丞相和神王。 太后和良妃可不会管白流苏是否有冤情,而白流苏这番话是为了让太后和良妃顾及到丞相府代表的满朝文官,还有神王代表的精锐之师。倘若在这个节骨眼上,真的动了她,良妃和太子都不会得到好处,看当下的情势,似乎太后也是站在太子这一边。 听白流苏这么一说,良妃犹豫了起来。但是太后脸色一沉,小小一个黄毛丫头胆敢威胁起哀家来了!“莫要说什么情同姐妹,你是不是怕那王氏女知道了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要杀她,也说不定。哀家不能凭你三言两语就断你无罪,这人证物证俱在,你要如何抵赖?” 白流苏眉头一皱,看样子太后是铁了心要拿捏自己了!难道今日真的要冤死在这后宫之中?不!绝对不可以! 太后看着白流苏沉默不言,不由得心中冷笑,小小丫头,走到这一步,哀家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招数! 有了!白流苏眉眼一亮,后宫不能滥用私刑拷问,更何况她是丞相之女,神王未过门的妻子,只要她求此事交由大理寺办理,大理寺中又爹爹的亲信,便有一线生机!白流苏想着,便要张口说话,正在此时,门外又有宫人唱诺道:“贤妃娘娘到!”r1152( ) 207、转机 热门推荐:、 、 、 、 、 、 、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因着王思妍一死,云想容等贵女们暂时安置在长安宫的偏殿之中等候消息。冬泉正替云想容捶腿,她有些忧心的问道:“小姐,你说太后和良妃娘娘真的会给白流苏定罪么?她父亲是丞相,更何况前几日她方与神王殿下订了亲……” 冬泉话音未落,只见云想容眸中赤红,一挥袖,将桌上的茶盏打落在地。冬泉吓得立即停了动作,跪下来求饶道:“都是奴婢嘴笨!”她不该提起神王殿下,触了小姐的逆鳞。云想容急促的喘着气,慢慢才平复下来。如今她不可以再去想他了。但是,她得不到的东西,并不意味着白流苏就可以得到。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你担心什么?这人证物证都在,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她一个丞相之女?”其实云想容更把良妃也算到了计划之中。她早前听说白流苏的父亲在家休息,便是因为太子拉拢不成,逼他如此的。这白流苏这次落在良妃手中,良妃岂会给她好看? 但是她却没有把贤妃放在谋算之中。太后方要叫人把白流苏拿下,这时候外头贤妃却来了。太后和良妃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会儿她来这里做什么。贤妃一进来,也不看地上的白流苏,只是上前,对着太后福了一礼道:“母后,臣妾听说后宫之中闹出了人命,便火速带人来瞧,听说抓到了凶手?” 良妃心中冷笑,不愧如今是执掌凤印的人,消息来得真快,凉凉的一抬下巴,指向白流苏道:“就是跪着的了。”贤妃这才转身一看,白流苏抬起头来和贤妃四目相对。贤妃紧皱眉头又对太后道:“母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小太监进王氏女房间的时候,亲眼看见地上的匕首,白流苏身上沾满鲜血,正抱着死去的王氏女。人证物证俱在,如何能是误会?”太后冷眼一瞪贤妃,极是恼怒她此刻多事。贤妃又行礼道:“禀母后,臣妾方从宫中各处走动过来,见了些奇怪的事,似乎和王氏女之死,有着莫大关联,可否准许臣妾问白流苏几个问题?” 太后听贤妃这么一说,回味过来。她现在盛怒之下处理了白流苏,却放了真凶逍遥法外。一个人居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也是不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了!看样子,这个真凶还必须得找出来!便点头对贤妃道:“你问吧。” 贤妃承诺,转身严肃的看着白流苏道:“白流苏,王氏女是不是你杀的?”白流苏连忙摇头道:“娘娘,民女冤枉!民女绝对没有杀害思妍!” “那你又为何满身是血出现在王氏女的房中?”贤妃顺着给了白流苏下一个问题。 白流苏便把思妍的丫头秋月如何来找她,又如何哄她去芳和殿,在路上又如何遭遇黑衣人,以及醒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统统都说了出来。虽然如今看来,所谓表哥一事,不过是秋月的编造,但是也莫可奈何了。 ******************* “你长篇大论却口说无凭,人证何在?物证又何在?”良妃出言道。一个小丫头,岂能容她三言两语就为自己开脱了去。 “天水宫中星月郡主和她的侍卫都可为我作证,还有星月郡主的七弦琴也被那丫头抱走了,这便是人证物证了。”白流苏一一解释道。 可是良妃娘娘却不依不饶的问道:“你说你走在游廊上,被几个黑衣人劫持打晕了。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都知道上京是最太平的地方,皇宫更是太平盛世中的太平,哪个敢有胆子在皇宫中劫持贵女?你所说的黑衣人难道不是你胡编乱造出来的么?” “娘娘容禀,民女进出皇宫都有记录,民女入宫带着的丫环如风也被那黑衣人带走了。且容流苏大胆,这光天化日太平盛世,不还是有贵女死在了皇宫之中么?”白流苏一仰头,冷看良妃。 “你!”良妃双目一瞪,正要说教白流苏。只见贤妃上前一步对白流苏斥责道:“住嘴!”背对着太后和良妃对白流苏摇了摇手,白流苏明白了过来,连忙不再说话。贤妃转身对太后禀告道:“臣妾撞见的怪事,便于白流苏说的这番话有关了,来人,把人都给我带上来!” 只见一众侍卫押着黑衣人,还有秋月如风等人进了殿。白流苏见如风伤势惨重,心疼不已的轻声唤道:“如风!” 如风伤的很重,勉力回应道:“小姐,你没事吧?”白流苏忍着眼泪摇了摇头。 “臣妾巡宫之时,发现这群人抬着两个丫头鬼鬼祟祟的往宫外飞奔,便命侍卫们将这些人都劫了下来。听闻宫中出了命案,凶手正在母后宫中,便来不及审问他们,连人一块带来了。现在想来,定是白流苏说的那群黑衣人了。这昏迷不醒的丫头,看来就是那秋月了。” 白流苏看了那昏迷的人一眼,立刻道:“对!此人正是秋月!”太后见着贤妃押着一群人进来,便知她是有备而来,而这凶手也肯定不是白流苏了。本来想要给她难堪,如今看来也只能算了。她可以不顾及一个失了势的丞相,却不得不忌惮一个掌握大庆六成兵力还我行我素的神王。 良妃心中叹了口气,这贤妃做事果然还是她一贯的风格,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看来这次她救下白流苏是势在必得了。贤妃令人将秋月泼醒,秋月立刻吓得惊慌失措大声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要杀你?”贤妃趁着秋月惊慌之中,厉声问道。秋月一个劲的瑟缩起来,正要说话,只见这个时候一个靠近她的黑衣人猛地踹了她一脚。让她立刻安静了下来。贤妃见了,马上对侍卫道:“把这群黑衣人给本宫拉下去,暂押宫牢!” 侍卫们依着吩咐拉走了黑衣人,这时候贤妃又对秋月说道:“现在没人威胁你了,到底谁要杀你?你又为什么诓骗白流苏,又是谁杀了你家小姐,都给我一一招来!否则……”贤妃的话用尽了威胁。 可白流苏看着秋月的神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那是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 ************************* 为什么前一刻还吓得发抖的人,这一刻就可以这么平静,到底方才的那个黑衣人对秋月做了什么? 云想容在长安侧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这时间过去的是不是太久了点,依着命案发生的时间,这会儿应该降罪了。突然她心中想到了什么,忙拉着冬泉问道:“我让你告诉李达照做的事,你可都交代清楚了?” 冬泉点头如捣蒜:“都交代清楚了,小姐要李达先在游廊埋伏,等秋月引来了白流苏,再将白流苏打晕送进王思妍的房中。至于白流苏的丫头还有秋月,统统不留活口。”云想容点了点头,冬泉交代的的确没有错。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时候,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老嬷嬷回来,脸上铁青,她急匆匆进来,把门关上,这才道云想容跟前禀报:“小姐,大事不好,李达等人被贤妃娘娘捉住了,方才奴婢瞧着一群侍卫押着李达等人往宫牢方向去了!” “什么?贤妃怎么会知道?”云想容只觉得力气被抽干了,这局势突然急转直下,偏离了她原本的谋算。冬泉更是慌慌张张的推测道:“糟了!这贤妃娘娘抓住了李达,莫非也抓住了秋月?秋月若是把什么都招了,咱们该如何是好?” 听冬泉说到这里,云想容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讽刺的一笑:“抓到便是抓到了,秋月肯定不会说出来的。除非她一家老小上上下下十几口人的性命,她统统都不顾及了。至于李达等人,那就更加不必担心了。” 如今的云想容再不是从前的云想容了。 贤妃又催促了一声,秋月咬了咬牙回答道:“凶手就是奴婢。都是小姐平素虐待奴婢,又克扣奴婢好几个月的月例,奴婢恨她!今日在芳和殿,小姐又大骂奴婢,奴婢这才失手杀了小姐!奴婢惊慌失措,这才急中生智想了个法子,诓骗白小姐做我的替死鬼!” “你满口胡言!”贤妃冷笑:“你一个贱婢,倘若真是匆忙之中杀人,那么那群助你的黑衣人是怎么回事?你若再不老实交代,本宫可要不客气了!” 然而秋月向没听见贤妃说话一般,趁众人不备,一头撞向了红柱,鲜血立时喷溅出来,众人慌做一团。宫女们忙挡在太后和贵妃们身边,等侍卫们试探秋月鼻息时,人已经没了气。贤妃怒一挥袖,竟然让这丫头死了! 这时候原本押送黑衣人的侍卫又折返禀告道:“禀太后,娘娘,方才那群黑衣人一出长安宫,悉数咬舌自尽了!” “什么?”这一次连太后都微微惊讶起来。到底是何方神圣要置白流苏于死地,这批黑衣人死的坚决,恐怕都是一群死士。她不由得考量起这背后的人来。 最终这件惨剧因秋月的认罪而告终。白流苏无罪放出了长安宫。太子大选却并没有因为一个贵女的死而停下,太后和良妃又去了偏殿,贤妃命人料理了秋月,便命白流苏同自己回宫。白流苏知道自己欠了贤妃一个天大的恩情,便跟着贤妃去了她的关雎宫。r1152( ) 208、良人 热门推荐:、 、 、 、 、 、 、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前往关雎宫的路上,百里苏跟在贤妃的后头,心中却在思虑之前发生的事情。若幕后黑手早就策划好了要害自己,怎么会这么巧让贤妃撞了个正着?这些死士一看就是经过长期的训练,竟然这么容易就败了,实在有些可疑。 想到这里,白流苏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雍容华贵的贤妃,她的脸上波澜不惊,但是白流苏却猜得到她的心思。先前阿蛮跟自己说的那件事情此刻又回荡在白流苏的脑海当中。难道说贤妃是想趁着这个时候拉拢丞相府吗? 她今日的救命之恩,丞相府的确很难还的清。白流苏想到这里皱起了眉头。突然就听见前面贤妃轻轻的说道:“你心里一定是在想,这一次本宫帮了你,一定会在你这里讨回人情,即便不让你弟弟做六皇子的伴读,也会让丞相府多照应六皇子,对不对?” 白流苏心中一怔,果然是宫中四大帝妃之一,这份功底她自恃比不上。贤妃淡然的回头看着百里苏,微微的笑着。白流苏忽然就不懂了,难道她的猜测都是错了不成?贤妃看着她疑惑的表情,忍俊不禁。 “六皇子尚且年幼,就算他年纪稍长,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要你丞相府还本宫的人情。世人往往都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所以才生了那么多的烦恼。”贤妃幽幽说着,又继续向关雎宫走去。 白流苏只觉得一头雾水,贤妃难道只是为了给六皇子找个陪读不成,难道她真的无心为自己的儿子争夺皇位? 另一边,长安宫中的大选虽然闹出了王思妍的波折,但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贵女们经过了琴棋书画等多方面的比拼,每一次较量都筛选掉了一半的人。这一次太后是为了给太子拉拢势力,其实这些贵女的才艺倒在其次,家族中的势力和在朝中的根基,才是太后真正看重的东西。 所以那些被筛选下去的贵女,其实多半是底子不够硬。而像云想容这样的底子,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最后。太子侧妃一共要选两位,辅佐如今的太子妃好好操持太子府的事,替太子分忧。 终于走到最后一轮舞艺的较量,此次比拼舞艺的共有四位贵女,最终是云王府的云想容毫无疑问的拔得头筹。而另一个当选太子侧妃的便是宁国公家的孙女,宁尚香。这一位乃是将门之女,所舞的剑舞也是出神入化。而太子如今也正缺少了掌握兵权的家族。除了战神龙家,这精锐之师便只剩下宁家了。 “今日比试结果已出,请云小姐,宁小姐回府好好准备着,三日后准备领旨。”公公如是宣布着。二女齐声对着太后和良妃称谢。虽然选妃一事已经完成,但是还缺皇帝下圣旨,所以这二位还要再等上三天。 良妃看着底下跪着的云想容,心中的不安蔓延起来,这二人其实算得上是兄妹,这往后决不能生下孩子。 ********************* “我这一生所愿不过是像寻常人家那般相夫教子而已。奈何身在皇宫之中,多少尔虞我诈。流苏,其实你算是这上京贵女中,最幸福之人。” 白流苏扶着贤妃到了关雎宫,贤妃突然对着白流苏说了这样一番话来。“娘娘,恕流苏愚昧,不懂娘娘您的意思。” 贤妃笑了笑,命一旁的女官道:“我乏了,你带着白小姐去偏殿见那人。”说完又对白流苏笑道:“等你见到了他,一切就自然明了了。”也不等白流苏答话,贤妃便由另一个宫女搀着,转向了另一道游廊。 “白小姐,请随奴婢这边来。”女官微微弯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甚是谦恭。白流苏点了点头,便跟着女官转向了另外一边的游廊,两人走到一处转角,是一间宫房紧闭,女官停下道:“那位大人就在里头,白小姐自行见他便是,奴婢告退。” 百里苏大感疑惑,然则心中却并没有多少不安,如今是在贤妃的宫中,人人都知道她后来跟着贤妃走了,她大可不必在自己的宫中做出什么事来。深吸一口气,白流苏推开了那扇门,而这个房间中什么都没有,只一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背对自己站着,时间仿佛静止,眼前便成了一幅画。 那人转了过来,半面银质面具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动人,白流苏只觉得眼眶一热,整个人定在那里动都动不了,此刻她已经猜出来真正救她的人不是贤妃,而是他。龙千玺见白流苏这般模样,几步上前牵起白流苏的手,关切的问道:“你有没有事?” 白流苏说不出话来,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龙千玺想着她定是吓着了,伸手替白流苏整理纷乱的发丝,白流苏乖乖的由着他一举一动,都是轻柔。隔了好一会儿,龙千玺忽然把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白流苏的背,安慰道:“流苏,都没事了,都没事了。” 眼泪终于是抑制不住的悉数夺眶而出。身边的这个怀抱实在是太过温暖太过可靠,百里苏不想离开,甚至是眷恋。她抬头泪眼婆娑的望着龙千玺问道:“今日其实是你救我对不对?” 龙千玺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只好命龙影截住那群人,再去通知贤妃,我虽然可以自由出入后宫,但是你的事我若插手其中,反倒教你为难,贤妃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白流苏听到了这里,果然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贤妃哪里来的武艺高超的侍卫,能将那些死士轻而易举的拿下。不过贤妃肯答应龙千玺出面帮忙,那么这其中交换的条件是什么?她正想着,却没有主意道龙千玺正一点一点,轻轻的替她拭泪。 仿佛察觉了白流苏的心思,龙千玺解释道:“这宫中,贤妃所求其实最少,我答应她,今后一定保六皇子性命无虞。” 白流苏惊诧的抬头看他:“仅仅是性命无虞?” ****************** “是。”龙千玺肯定的点点头。 白流苏自嘲的笑了笑“我还以为……”龙千玺定定看着白流苏,两人便这般相拥着很久,忽而龙千玺揽着白流苏更紧了些,幽幽的叹道:“为何你还未到及笄之年。” 这一声带着懊恼和急躁,完全不像是平日里的龙千玺,倒像是个为情所困的愣头青,白流苏不由得忍笑,难得见龙千玺也有这般可爱的心绪波动。龙千玺疑惑的望着白流苏道:“你笑什么?” “笑你笨!”白流苏一把推开了龙千玺,转身背对他道:“我这一身血裙还未来得及更换,我要去天水宫找玉书讨件衣裳。”说完便迈步走了。龙千玺当然紧随其后,他可没有忽略白流苏红红的耳根,大概方才他说的话意思太过明显,这丫头害羞了吧。 郑玉书一见白流苏这般模样,吓得上下查验了一番,知道这是王思妍的血,更是惊诧不已,最后白流苏换了身干净的衣裙,她身上这件则被送到大理寺,以供查证,然则直到最后,宫中也未能查出个所以然来,王郎中一家含泪进宫,替王思妍收尸,虽然太后和皇上赏赐诸多珍宝古董,可哪里还能换回王思妍的性命呢。 云想容坐在返回云王府的马车上,丫头冬泉还在胆战心惊中尚未缓过神来。虽然得到了太子侧妃的位置,但是云想容却并没有表现的有多高兴,毕竟这是她志在必得的事情。倒是本来策划很好的事情,并没有实现,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实力。若是良妃和太后深究起来,此事她要如何处理? 想到这里,她伸手对冬泉道:“停!”马车应声停下,冬泉问道:“小姐,您有何吩咐?” “你去郑王府走一趟,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我外祖母。” “是,小姐。”丫头冬泉听完,立即点头,下车。马车方又继续往云王府的方向而去。而在云王府,此时云威和云家二老爷、三老爷集聚云王爷的书房之中,云王爷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云威坐在一旁劝道:“父王,容儿子多说一句,这皇帝的身子骨我们都清楚,他自从沈君如那女人死了之后,这是大不如前,如今是到了灯尽油枯的地步,太子可是嫡长子,背后又有太后和一帮老臣撑腰,如今我们想容又成了太子侧妃,难道父王还没有拿定主意么?” 二老爷和三老爷常年久居在云王爷身边,其实没有什么主见,云威这么一说,他二人纷纷觉得有道理,连声附和。云王爷犹豫的说道:“可是太子和四皇子比起来,这无论是文韬武略还是胸襟气度都差了一截。” 云威连忙打断了云王爷的话,压低了声音说道:“父王,正是因为太子比之四皇子不如,所以我们才要站在太子这一边,您老人家想想,您推太子上了那龙位,想容取代那太子妃作为皇后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说一个好掌控的皇帝,对我们云家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父王,像四皇子这样的人肯受我们的控制?” 云王爷恍然大悟的看向云威,不由得庆幸道:“好在,本王的儿子中,有一个你啊。”云威低头一笑,眼中闪过阴鹜之色。r1152( ) 209、春闱 热门推荐:、 、 、 、 、 、 、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 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云王爷喃喃道:“自从云战病了之后,云牧为了照顾战儿,学业也耽搁了下来,如今长房的想容这般争气,咱们云家不能不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全力帮助太子成事,助想容一臂之力。” “是!”三子纷纷承诺。 云想容刚一回府,二夫人和三夫人争相前来道喜,她本就心情烦躁不耐烦听这些恭维,便冷着脸将几个伯母统统打发了。这时候老嬷嬷来禀道:“小姐,老爷今日似乎又不大好,少爷请了大夫开药,这药钱……” 老嬷嬷话未说完,云想容便打了个手势“往后那二人的事情莫再同我说了,这长房如今是二伯母掌家,有什么事都去跟她说吧。”老嬷嬷神色一暗,便佝偻着身子退了下去。云想容长叹一口气,慢慢坐到自己的牙床上。其实这偌大的云王府已经不是她云想容的家了,自从母亲死后,这云家哪里还有真正疼爱她的人呢? 到如今兄长误会她,父亲恨她,叔伯爷奶都不过是在利用她。现在她云想容没有家,只有恨。她活着就是要走上万人之上,再把那些曾经胆敢欺负她的人一个个的折磨致死! 冬泉喘着大气儿跑到郑王府,秉承着小姐的吩咐将今日发生在王府中的事情悉数告诉了郑王妃。只见郑王妃听完之后叹息道:“想容这丫头着实还是嫩了点,她如何能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弄出这一番事情来哟。” “王妃娘娘,难道这件事太后已经知晓了不成?”郑王妃身后的老嬷嬷不由得问道。郑王妃又是一声叹息:“如何能瞒得过她去。” 长安宫中,热闹之后还是归于平静。秋分匆匆进了宫来,宫女们正在为太后卸妆,太后眉眼一扫,便见秋分弯着腰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事情查的如何了?” “启禀娘娘,那群死士应是出自郑王府。”秋分依旧用着平静的口气说道。太后眼睛一转,便想到了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虽然这死士是郑王府的,但是却绝不可能是郑家人所为。今日宫中这些个贵女当中,和白流苏有仇的,那可就只有云想容了。而这云想容的外祖母可不就是郑王妃么。 这丫头到底还是嫩了点,以为人都死光了,真相就会被掩埋么?秋分又继续问道:“这件事的真相是否要告诉大理寺?”太后摇了摇头道:“宫中有多少案子最后是不了了之的。不过就是死了个人罢了,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云想容可以有这样的手段,就足够证明她可以替太子出谋划策。更何况没必要替白流苏那丫头去找回什么真相,这件事便让她去吧。 郑王府里,老嬷嬷担忧的问道:“那若是真相大白,岂不是?”郑王妃摇了摇头道:“太后既然让想容当这个太子侧妃,这件事注定只能变成宫中一件无头案件。只是太后又多了一条拿捏想容的把柄罢了。” ************************ 天水宫中,白流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跟着龙千玺一道出宫,这时候白流苏才想起来问龙千玺道:“你今日是因何要进宫?” “皇上的鹦鹉将军死了。” 白流苏不明所以:“一只鹦鹉死了,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龙千玺点头。但是现在他还不打算让白流苏知道太多关于皇室的秘辛,一个人知道的越少才会越安全。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日薄西山的时候,白流苏突然想起来,这会儿长安宫的太子侧妃大选恐怕已经结束了吧。不由得叹了口气。龙千玺停下脚步看着白流苏问道:“你怎么了?” “我听说太子侧妃大选,云想容亦在名册之中,便为自己卜算了一卦,乃是大凶之兆,今日进宫,除了玉书找我,其实我也是想看看可有破解之法。然而破解之法到没有找到,反倒差点被云想容摆了一道。现在她恐怕已经是太后亲自选定的太子侧妃了吧。”白流苏灰头土脸的说道。 龙千玺不以为意道:“她算哪门子太子侧妃。你不必担忧此事。”白流苏奇怪的看着龙千玺道:“她怎么就不是太子侧妃?难道这大庆还有第二个太子不成?”龙千玺神色一冷只道:“你只要知道,方今太子定是做不长久的。便就行了。” “哦。”白流苏愣愣的吐了一个字。龙千玺虽然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可是方才那话却已经把白流苏震得不轻了。所谓方今太子是做不长久的。难道说皇上果然只是为了试炼太子和良妃,并不是真的要把江山都交给他? 龙千玺心中回想起从前来,当他知道太子并非庆帝所生的时候。那是未央第一次发现自己测算不出皇上的命格来,于是龙千玺便叫未央,将皇室成员所有人都试一次,这才发现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命格居然可以算出来。 这就说明这二人并非皇上的亲生骨肉。而未央测算不出天家命格,他的师父告诉未央这是命中注定。然则未央和龙千玺那时候都明白过来,未央是皇室一员。只是这件事便是皇上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今日皇上的鹦鹉将军死了,只怕又让他想起故去的那个人了吧。龙千玺还记得入宫的时候,皇上一脸憔悴,又像病情急转直下时候那样,他颤抖着抓着自己的手道:“去,去把你爹抬进宫里来!我有话要问他!” 龙千玺点头,便出了龙殿,看样子庆帝的时日果然不多了。送了白流苏回到丞相府,龙千玺便命人张罗着把自家老爹连人带床一起抬进了宫去。宫中各处听闻此事皆动乱不已。大家心疑是不是皇上大限将至,这才召见战王爷,将临终遗言托付。毕竟战王爷是他最信任的臣子,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不过这一次,众人可全都猜错了。庆帝只不过是为了问询战王爷一个问题罢了。各宫的主人都派人去龙殿打听,最后只是战王爷在龙殿呆了一个时辰,便由人抬回了府。什么事似乎都没有发生,但是有些事却已经改变了。 *********************************** 庆帝的病情似乎在那一天又好了起来,其实整整一个时辰里,庆帝只问了战王爷一个问题,未央到底是何人。 说起白流苏回到家中,然而宫中发生的事情却早早的就传到了白致远的耳中。书房中,几位白致远的亲信坐在一旁,纷纷说起太子进来对他们的打压,又说起太子塞了多少宇文丞相的人进了六部。白致远只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在桌案上慢慢写着一个“忍”字。 一位大人紧皱这眉头,仿佛是下定了决心站起来走到白致远面前道:“丞相大人,您还要沉默到什么时候?太子如此咄咄逼人,便就是为了让我们表态,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您还不打算出山么?” 白致远正要说话,这时候一个小厮敲了敲门,众人警惕中带着愠怒的看着那小厮,白致远挥了挥手道:“无妨。”众人这才安下心来。小厮跑到白致远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好一会儿话,众人便看见白致远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拿起桌案上的笔,对着宣纸划了一道,恰好将“忍”字的心划去,只留下了一个“刃”字。 白致远一抬头,眼中哪还有方才那份淡然,有的只是一抹令人害怕的狠厉。“张大人说的不错,是时候该到本官松松筋骨了!”原来方才小厮是把今日小姐在宫中发生的事情都悉数说给了白致远听。 白致远之所以淡然的在家中休息,甘愿被太子架空,这一来的确是为了韬光养晦避其锋芒,这二来也是他不愿意争,想着如今该报的仇已经报了,和妻子儿女和和美美的过一段安静的日子。可是这一点有些人却不愿让他如愿。那就不要怪他换以颜色了! 三日后庆帝一道圣旨,云想容和宁尚香同时嫁入太子府,只是当晚太子妃从中作梗,二人均是独守空房一夜。然则对于云想容而言,这却并不算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而这位太子妃,却显然不是她的对手。 庆帝的病时好时坏,而时间却走到了开春的时候。庆帝突然下了一道圣旨,今年的春闱由四皇子和丞相白致远二人共同主持。太子和良妃听了这件事,大为惊诧。然则圣旨已下,无力回天。那些原本已经站在太子身边的臣子们又开始动摇起来。 皇上虽然立了太子,但是却把春闱交给了四皇子和丞相,难道说皇上对太子这段时间的监国很不满意?又还是说四皇子还是有机会? 四皇子再一次春风得意,这春闱可不是普通的一场考试,而是他聚拢人才的绝佳时机。更是他好好表现自己的绝佳时机。宇文浩歌一脸喜色的恭喜四皇子,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安氏在家中为夫君整理上朝的衣冠,淡淡笑着。白致远突然挽着安氏的手道:“夫人,这一辈子跟我,你受苦了。” 安氏只是摇了摇头:“儿女双全,夫妻合乐,哪里来的苦?” “你放心,今后,我会守护好我们这个家的。”白致远目光坚定,紧紧攥着安氏的手承诺道。r1152( ) 210 周璇 一年一次的科考开始,是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机会,一朝青云平步,半生荣华富贵。然则天下书生有千千万万,得偿夙愿的却是凤毛麟角。此时许多书生正排着队伍等候考试官们验身,然后进入考场。 宋清宵和燕无忌一起站在最前头,两人谈笑风生,似乎并没有太多的紧张。每年科举考试,上京中人都会开设赌局,押一押头名状元。今年最大的角逐便在二人之间,不过所有人都认为这前三甲一定会有他们二人。 且不说他二人都是才高八斗,又是当朝大儒董尚书的高徒。而且一个是学士府的公子,一个是伯府的少爷,这关系可是铁铁的。不仅如此,有人还听说,他二人和今年科考的主考官之一白丞相还是旧识,如此硬的关系,不可能考不上。 两人听着后面人的议论不以为意。突然燕无忌无限唏嘘的说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燕北的时候,我二人定下的赌约?”宋清宵听完不由得神色一黯,继而苦笑起来道:“当时我二人都太天真了,白姑娘如今已经许了神王殿下,你我二人只能望洋兴叹了。” 燕无忌点了点头。不过他二人来到这上京之后,眼界也逐渐的开阔了,虽然白流苏注定是他们少年时期的遗憾,但是大丈夫又何患无妻呢?燕无忌想到这里,释然一笑,对着宋清宵道:“虽然白小姐已经名花有主。但是这一次状元头筹我是绝对不会让给你的!” 宋清宵也跟着自信的一笑:“无忌兄说的话一点也不好笑。”这时候考官开始搜身,大家才止了话头安静起来。考试院中,四皇子和白致远在屋中翻看着今年考生的名册。四皇子坐在案前翻看。突然他合上厚厚的名册对着白致远道:“丞相以为,今年会是哪位考生拔得头筹?” 白致远正坐在一旁喝着西湖龙井,听四皇子这么一说,淡淡一笑道:“科考全看各位考生的才情和爱国之心,下官不是天师大人,着实不能预言到底谁会拔得头筹。”这一段话说的含糊,根本就没打算接四皇子的招。 四皇子面上淡淡笑着。心中微冷,不愧是当朝丞相。他这么直接的示好却被他挡了回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白致远心中暗想,虽然太子他是决计不会与之结盟,但是这个四皇子也并非善类。在真正的时刻还没到来的时候。最好的办法便是保持中立,成为双方争抢的对象。而这次科举考试对于白致远来说也是一个网罗人才的绝佳机会。 今年的科举考试相较往年有了一些变化,除了往年已有的考试内容之外,还增加了一项谜题的考验,而许多考生却败在了这一项考试上。这是四皇子的别出心裁,就连皇上看了题目也是颇为赞赏。 最终宋清宵略胜燕无忌,两人名列状元和榜眼。除此之外,四皇子的人还有白致远物色的人皆在甲等之中。 **************************** 太子府中,新晋太子侧妃云妃和宁妃前来给太子妃请安。只是这日上三竿了,太子妃却迟迟不肯出现,而两位新晋侧妃只好在堂下一直这么跪着。已经有半个时辰之久。隔着一道屏风,太子妃吃着蜜饯,冷眼瞧着外头的两位美人,心中却恨不得划花这二人的脸。 侍奉的丫头颇为担心的劝道:“太子妃,您再把两位侧妃晾着,消息恐怕要传到外头去。那就不好了。” 太子妃颇为不屑道:“急什么?我这个正室还当不起她们两个候着了?让她们跪着,什么时候我高兴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云想容和宁尚香依旧纹丝不动的在外头跪着,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位太子妃是在给自己下马威呢。只不过这二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比起太子妃来,那更是人上之人了。云想容和宁尚香对视了一眼,突然云想容开口道:“太子妃今日怕是没醒,要不我们明日再来吧?” 宁尚香立刻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来道:“想容这是说的哪里话,自从父皇病后,我听说太子府上下鸡鸣而起,太子为国操劳,太子妃为了太子操持全府,哪里会偷懒呢?你莫要乱说,若是传了出去,外人要如何看待太子妃?” 宁尚香这一席话,让屏风后头的太子妃紧张起来,光顾着教训她们两个,却忘了自己。正在犹豫的时候,只听见云想容又说道:“尚香你说得对,怪我不该胡乱猜测。可是若是太子妃没有在睡,此番这个时辰却不见我们,所谓哪般?” 宁尚香接到云想容的眼色,故作不懂的困惑样子道:“我也不知,你有何高见?”云想容担忧的说道:“我倒是没有什么高见,只怕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外人要说太子妃善妒,所以给我们两个新妇下马威,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啊!” 太子妃一听到这话吓得立刻脸白如纸,忙整理了衣裳,仪态万千的从屏风后头出来,笑容暖暖的说道:“两位妹妹久等了。”突然一怒转身对身后的侍女骂道:“怎能让二位侧妃跪这么久,我平日都是怎么教你们的?还不掌嘴!” 言罢又上前亲昵的把云想容和宁尚香扶了起来,云想容和宁尚香相视一笑,皆没有将事情点破。三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话,之后太子妃便找了个理由将二人打发了。两个人一同从太子妃院子里走出来,宁尚香道:“这个太子妃着实令人失望啊。”云想容淡笑着点头,心中暗想,难怪之前她会害得太子下狱,这样的女子的确是愚蠢至极。 两人相互道别便各自回去。云想容看着宁尚香远去的背影,转头对冬泉道:“太子现在何处?”冬泉答道:“如今正在书房批阅奏折。”云想容深吸一口气,吩咐道:“走,我们去找他。” 太子正在书房中对着一堆奏折头疼,突然听见外头侍从的声音道:“云侧妃,太子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太子一听见云侧妃,整个人都飘了起来,连忙扬声道:“让云侧妃进来!” ******************** 外头的侍从心中一震,连忙向云想容赔不是,然后替云想容打开了书房的门。云想容今日着了一件绿荷广袖袄裙,显得整个人温婉柔美,太子一见云想容进来,便迎了上去,柔声问道:“想容怎么来了?昨夜休息的可好?” 云想容故作眼眶一红,委屈的模样让太子立刻怜惜起来,牵着云想容的手问道:“我的想容这是怎么了?” “太子爷问想容昨夜休息的可好,想容不知该如何作答。”云想容说完,一滴眼泪便落了下来,正好滴在了太子的手背上,灼烧了他的心。新婚之夜,却未曾与她圆房,太子心中充满了对云想容的愧疚。 其实并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太子妃从中作梗,她对太子说,一个是王府嫡女,一个是将门嫡女,冷落哪一个都不行。那就干脆哪一个都不去,反倒都公平了。昨夜太子便鬼迷心窍听信了太子妃的话,睡在了书房之中,今日醒来,颇为懊恼。 云想容见太子满脸的愧疚,暗笑目的已然答道,眼光一转,便见着了太子桌上的奏折,心思一动,便道:“太子爷忙于公务,想容不便打扰,这便退下了。”言罢就要推开太子的手,太子哪里肯放,忙道:“不妨事,都批复的差不多了。” 云想容笑颜一转,如晓花春月,看的太子痴醉。她睁着水灵的大眼睛问道:“听说今年科考在即,不知……” 云想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太子打断,他凉凉的说道:“不必想了,今年父皇命四弟和丞相一起主持今年的科举考试。” “怎么会这样?”云想容故作一副惊讶的样子,继续说道:“太子您是一国储君,然则科举之事却交给了四皇子,想必这次科举,四皇子定会收纳不少人才,这样太子您?”她忧心忡忡的望着太子。 太子听她如是说,暖在心里:“早前就知道你是天才童女聪慧过人,未曾想到你是这般贴心,竟知我心中所忧,想容,上苍将你赐给我,果然是对我的恩赐!” “太子您说到哪里去了,想容一介女流,不过是希望能帮助自己的夫君罢了。我瞧着那丞相似乎和太子并不配合,此人若能收归麾下定是一枚好棋,但若是不能,定是一个祸害了,臣妾劝太子当心啊!”云想容一番话说的恳切,她盯着太子,观察着他的神色。 太子听了云想容的话,心中大喜,她分明就是说到了他的心坎上。的确他对白致远拉拢不成,眼下看着他东山再起,主持科举,正有了要铲除他的意思。便点头对云想容道:“想容你说的极是,只是丞相在朝中,同党颇多,若想有所作为,并非一日之功啊。” 云想容笑着抽手搭在了太子的手上:“只要我们用心,这世上的人和事都会顺应着太子的。这白丞相总有弱点,我们耐心些找出来就是。” 太子心中一喜,连忙对云想容称赞不已。(未完待续) 211 谎言 夜色深沉,整个皇宫也安静了下来,龙殿之中,庆帝盯着梁上那只空了的鸟笼发呆,这些日子他没在去后宫,似乎是活在了自己的岁月里,不曾动弹。而有些曾经对他执迷不悟的人,似乎是活明白过来了。 此刻纸醉金迷的京城第一销金窟中,曾经冷寂的逐云轩却红烛高照,云威半敞着衣裳,紧紧揽着良妃,两人慵懒的躺在床头,刚刚经历一场倾尽全力的欢好。云威低头把玩着良妃的发丝,似乎是意犹未尽。 倒是良妃皱着眉头拍开的云威的手道:“你就不能有个正经?”云威哼哼一笑,带着讽刺的眼神望着良妃道:“方才不知是谁那般孟浪,差点让我把持不住。这会儿冷着脸是不认人了?”良妃不理会云威的话,忧心道:“如今皇上的病又好了些,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本以为立了太子本宫可以心安,谁知道他却让四皇子和丞相主持春闱,如此之前的努力可全都成了白费!” 云威把玩良妃发丝的手一顿,一时也没有明白庆帝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良妃不满云威一点反应都没有,便撞了云威一把道:“这个时候装什么死人?你倒是说句话啊!”云威低头道:“只怕我说出来,惹得你不高兴了。” 良妃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云威正了正身子坐起来道:“我瞧着让四皇子主持春闱。分明就是为了让四皇子收买人才,本来我们已经将四皇子的势力剪得差不多了,皇上这时候出来帮扶一把。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平衡皇子之间的势力,这就是说,他并没有完全信任太子。” “那怎么办?”良妃听了立刻急了,云威的话戳中了她的痛楚,只是她自己一直不肯面对罢了。云威笑的阴沉:“阿云,你对那老家伙还有情谊么?”良妃一听,黯然失色垂下头道:“几十年了。要说断了情谊怎么可能?可是如今为了本宫的皇儿,没有什么不能割舍了。” 云威对良妃的回答似乎很是满意。他继续说道:“那老家伙虽然有唐程的保命药,但我算是看出来了,他其实是时日无多了。倒不如我们趁早行动,反正我们谋取皇位也是名正言顺!”云威说完又立即做了个杀的手势。 良妃望着云威一怔。她没有想到,云威要说的居然是这件事。云威一见良妃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是舍不得。便心有不悦,但是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拍了拍良妃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要紧张,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一座大山还没有移除,我们是碰不到那个老家伙的。” “什么大山?” 良妃有些不明白直接问道。云威伸手在良妃的手心一笔一划写了一个字,良妃脸色一变:“战王府?他速来和皇上称兄道弟,他的儿子更是大庆新的战神,坐拥大庆六成兵力。岂是你我随意就能扳倒的人物?” ************************** 云威对着良妃的时候,总是极其的有耐心,见良妃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不由得提醒道:“对,他二人的确是称兄道弟,但是有件陈年旧事你不要忘了。那沈君如是因何能被你我陷害至死?若不是皇上对她和姓龙的心存疑虑,你以为,就凭你我可以得逞?” 云威这么一说,良妃想起旧事来。的确,她当年正是利用了庆帝的疑心。才得以抓住机会将沈君如那个贱人还有她的贱种一并除掉。电光火石之间,良妃醍醐灌顶,瞪大了眼睛看着云威,云威知道良妃已经想明白了,笑着点头道:“这一次,你只要找准机会,如法炮制便可。” 良妃不由得对着云威竖起了大拇指:“你这一招兵不血刃,果然是毒辣至极。”云威揽过良妃,眼神灼灼道:“红烛高照,阿云,我看你我还是不要辜负了。”鸳鸯帐落下重重帷幕,男女越发重的喘息又从床上传来,外头的月儿高悬,只是时常有乌云顷刻间将其吞没,掩盖了它的光华。 这一夜山寺之中,白流苏站在清修的小院前望着明月出神,如雪从屋里头抱了件狐裘出来,披在了白流苏的身上劝道:“小姐,这虽然是开春了,但是夜里更深露重,又在这清冷的寺院之中,您还是顾及着些身子吧。” 白流苏对着如雪莞尔一笑,还是乖乖的穿上了狐裘。这些日子她从宫中回来,便下定决心要好好钻研鬼谷子的天书,再不能将自己陷入那种绝境之中。所以她又搬回了佛照寺,跟着一灯大师好好研习天书,许是心诚的缘故,白流苏如今可以看透天书二十页了。 方今一灯大师才参透天书五十页,便可知人的未来,国家的命数。白流苏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这么大的进展,实际上,其天资已经超越了一灯大师。一阵风来,令白流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种感受有点像是之前跟龙千玺在宫里的时候,他告诉自己,太子当不了多久了。 “如雪,替我准备好八枚铜钱。”白流苏想到这里转身吩咐如雪道。如雪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准备好了。白流苏净了手,便拿起铜钱推算了起来。原来她是打算试炼下自己的能力,顺便也想求个答案。 一灯大师能参透皇族人的命运,不知道她参悟了二十页天书,是否也能够参悟太子的命运。啪嗒几声,八枚铜钱应声落在棋盘上,白流苏望着卦象,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真是奇怪,怎么会这样?” 如雪在一旁看着,不知道自家小姐何出此言,因问道:“小姐,这铜钱还是铜钱,到底是哪里奇怪了?” 白流苏皱眉道:“一个龙子的卦象为何竟是这样的普通。”正在白流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外头传来一阵笑声,便见如风捧着一本书进来。如雪好奇问道:“你瞧什么呢?这么好笑?” 如风拿着书似乎还意犹未尽道:“上次离开天水宫的时候,玉书小姐赠了我好些个江湖话本,方才敲到这书中一个老汉死前把家财都给了小儿子,却把大儿子赶了出去,谁知道这小儿子竟然不是他亲生的。而这个老汉一生都以为大儿子不是亲生的,你说荒不荒唐?” ****************** 如风的话却令白流苏恍然大悟,她退后几步,不小心撞了棋盘,那棋盘上的铜钱立刻散落了一地。如风和如雪不由得向白流苏的方向看去,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白流苏木着脸摇头道:“无妨。”此刻白流苏的心中全都通透了起来。难怪大皇子长得和皇上一点都不像,且行事做派都没有半点相像之处。难怪千玺会说他这个太子做不了多久。却原来这位皇子乃是个假皇子。这良妃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这一刻白流苏只觉得浑身寒凉,又替皇上觉得可悲,之前淑妃的三皇子不是他的儿子,现如今就连嫡长子都不是亲生的。庆帝一生居于高位,却一直生活在欺骗和陷阱当中,当真是高处不胜寒。 白流苏唏嘘不已。更加坚定了浪迹江湖的想法,只不过她已经和千玺订了亲,以如今她二人的身份,又是否真的能浪迹天涯?恐怕二人都是身不由己吧。可是令白流苏没有料想到的是,没过多久,便发生了大变故。 时间不停的向前走,庆帝的身子奇迹般的好转,偶尔还会到宫中查看太子批阅的奏折,龙殿也不再拦着后宫众人,贤妃和良妃等人也可以去探望皇上了。这一日是清明,又是寒食节,就算是宫中,也是禁烟火的。 庆帝正望着梁上的空鸟笼发呆,便听见外头道:“良妃娘娘到。”他眼睛一歪,便见良妃一身朴素,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丫头就来了。没由来的一阵烦腻道:“你怎么来了?” 良妃连忙行礼,然后不紧不慢的起身道:“今日乃是寒食节,臣妾特地前来看看皇上,速来寒食节都是不可有炊烟的。只是皇上吃不惯寒食,便只有君如妹妹在世时做的梅糕,皇上才会用上一二。” 听见良妃提及沈君如,庆帝的脸色立刻有些阴沉起来。良妃连忙对身后的宫女一示意,那宫女立刻从食盒中拿出梅糕来,这梅糕晶莹剔透,入口即化,且甜而不腻,当年是庆帝的最爱之一。这东西一拿出来,庆帝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 良妃心中暗恨,当年为了和沈君如攀交情,才跟着她学了这道梅糕,没想到今日还要再学那贱人的东西,可这贱人的东西还是吸引住了皇上!只是良妃还没有忘了今日来的目的,便将梅糕往皇上面前一送,笑着说道:“当年臣妾跟着君如妹妹偷学了一招,皇上尝尝,可还能及得上君如妹妹分毫?” 庆帝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伸手去市那梅糕,这份熟悉融化在嘴里,是又苦又酸,斯人已远,他如今只能睹物思人罢了。良妃瞧着皇上的神色,抓住机会说道:“没想到,君如妹妹已经走了那么多年了,臣妾还记得当年跟着君如妹妹学做这道梅糕时候,她的神情她的动作,无不是倾城绝色。当时她说第一次做这道梅糕时,战王爷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 “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212、变天 良妃故作惊恐,连忙起身跪下,瑟瑟发抖道:“臣妾一时失言,臣妾不该惹了皇上生气。”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悄悄抬眼看庆帝。只见他眼睛瞪的老大,明显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得心中冷笑,果然这个法子总是屡试不爽。 庆帝重重的喘气,颤抖的抬起手来指着良妃道:“你说君如第一次做梅糕,是给阿龙吃的?” 良妃娘娘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过来,连忙劝道:“是臣妾多嘴,君如妹妹对皇上的真心那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纵然她年少时犯了些错,可是人都走了,皇上看在她伺候您多年的份上,还是饶了君如妹妹吧。” 这番话良妃说的恳切,甚至流下了几滴眼泪来。然则这看似劝解的话,实则是煽风点火,庆帝听了,更加生气。 “什么叫做她年少时犯了些错?你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了,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若是说不清楚,便将你拖出去斩了!”庆帝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失去了理智。良妃战战兢兢的回忆起来:“臣妾……臣妾记得当初跟君如学做梅糕的时候,她只说第一次做是给战王爷尝过的。她二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难免比旁人要亲厚些。皇上您别多想了。” 庆帝听了冷冷一笑:“亲厚?何止是亲厚!”原来这梅糕竟不是为自己所创,亏他当年还信了她的话,以为这是为他独创,所以他该是这第一个尝过梅糕的人!可是没想到,还是那个阿龙,为什么总是绕不过他去! 良妃瞧着庆帝脸色铁青,便知道庆帝一定是信了自己的话。她低着头弯唇一笑,暗想这一次那龙家该要倒大霉了!良妃适时又添了一句话道:“皇上,战王爷忠心耿耿,多年来一直为了大庆的江山社稷肝脑涂地,武将没有哪个不服他的,还望皇上千万不要生了嫌隙才是啊!” “没有哪个不服他的,说的可真好!”庆帝被良妃这么一提醒,眼神愈发冰冷起来:“他身为战神,手中可握着我大庆六成的兵力呢!” 良妃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施施然告罪退了出去。寒食节一过,这上京之中便出了大事。战王爷的兵符被收回,尽去了兵权,这大庆的六成兵力被贤妃的爹爹邓老将军还有云王府的四老爷云威瓜分了个干净。 就连一向勇猛被称作是大庆新一任的战神神王殿下,也被告知不得再佩戴兵器进入龙殿,以后进入龙殿需有太监总管传话方能入内。消息传入各处,俱是一片哗然。白致远听了消息,手中的狼毫一顿,对面安定护国公的茶盏也不由得一抖,两人面面相觑。 “皇上当真是要鸟兽尽,良弓藏了么?”安鸿宇喃喃问道。而白致远最后一笔完成桌案上那一个“静”字,叹息道:“皇上这番手段,你我之前不是都领教过了么?” 小宫人带回朝堂上的消息,良妃听了心中一喜,不过又有些许不甘心来,这三成的兵力倒被贤妃的父亲白白占了便宜! *************************** 太子府中,云想容正喝着小厨房特地为她熬制的血燕窝,这是太子吩咐过的,自从书房那日两人扺掌而谈,太子便对云想容倾心不已,处处宠溺这云想容。她喝完最后一口,冬泉连忙笑着接过了茶碗道:“小姐总算是找到一个真心对小姐好的人了!” 云想容噗嗤一声冷笑:“真心对我好的人?冬泉,你哪只眼睛看到他真心对我好?”冬泉被云想容问住了,愣愣的回答道:“自从小姐进了太子府,太子爷恨不得把小姐捧在手心上,这吃穿用度全比太子妃好了不知多少,您和宁侧妃同一天进太子妃,可没见太子爷对她有多上心呢!” 云想容摇了摇头,望着冬泉道:“你是真傻,这么点手段就能把你给收买了。他之所以宠我,不过是因为觊觎我的身子,图个一时新鲜,加之我的背后有云王府撑腰,我能为他想到压制四皇子还有白致远的法子,这太子府中的其他人,却是没这个本事。” 冬泉似懂非懂的听着,云想容叹了口气道:“你需记着,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相待,我和他都不过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正说话的时候,一个常侍云想容的老嬷嬷打了帘子进来,看了眼周遭的丫头道:“给侧妃娘娘请安。” 云想容会意的点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冬泉,你就在外头候着。”冬泉福了福身子,便带着屋里的下人们都出去。老嬷嬷才将云王府送过来的密信递给了云想容。那信上写着宫里头良妃娘娘已经设计叫皇上夺了战王府的兵权,云王府如今已有大庆四成兵力。现在需要她想个法子,动一动文官这边不配合的人们。 云想容冷冷笑道:“没想到这报仇的时候会来的如此之快!”其实不需要云王府的密信,云想容筹谋这件事情已经有些日子了。这文官中要动就应该动白致远,他是文官之首,又是自己的仇人,不动他还能动谁呢? 虽然白致远洁身自好,可是不代表他门下众人全都洁身自好,云想容花了好长的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缺漏之处。今年科考之中,白致远的得意门生中有个名叫贾科的人,名列甲等。只不过此人虽有文采,然则极其好色。 放榜之后,他便又去丽春院找歌姬饮酒作乐。云想容略是手段,让一个去贾科府上过夜的歌姬,将今科考试的试题和答案放进了贾科的枕头之下。事情办妥之后,云想容便将自己的计划悉数告知了太子。太子高兴的双眼放光,直夸云想容是福星。 收到云王府这封密函的时候,太子已经令归顺自己的谏官们联合参奏白致远,同时又找了个由头,令衙门搜查贾科府上,果然在床上搜到了今科考试的试题和答案。太子则故意撇清关系,将这些奏折全部呈给了庆帝。 庆帝看了奏折怒火中烧,虽然尚未有证据说明就是白致远泄露了试题和答案,但是庆帝依旧下旨革去了白致远的官职,贾科被捕下狱,移交上京衙门查处。四皇子闻讯,本欲伸出援手,借此拉拢白致远,但是却被其门人拦住,大家都劝他此一时彼一时,战王爷一门没落,紧接着就是白丞相罗马,他二人的子女方才订亲,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皇子一听,最终打消了念头。 ******************* 这一道圣旨是革职查办,白致远虽然没有像贾科那样下狱,却被请进了衙门喝茶。这时候白流苏不在家中,安氏连忙去了国公府找哥哥拿主意。安鸿宇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中看书,禁不住一抖,书全掉在地上。前些日子方听说皇上的病好了不少,怎么好端端的又闹出这么多事情来,那个贾科他也知道,绝不需要白致远给他泄露什么试题。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下人报说小姐回来了。安鸿宇连忙叫请进来。安氏一脸急色进来道:“哥哥,夫君的事你可都知道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安鸿宇扶着安氏坐下,一边安慰道:“这件事情你也不必太着急,那贾科绝不是拿了试题才会有此文章,我已经派人去狱中打点,调查真相。妹妹这个时候你切莫自乱阵脚,免得再让有心之人有了可趁之机。” 安氏忧心的说道:“我担心此事只怕同太子有关,之前夫君执意不肯接受太子的拉拢,太子娶了云想容,有了云王府撑腰,加上前几日云王府吃下了战王爷的兵符,此番动作摆明了是要让那些不肯归顺的人吃点苦头啊!” 事到如今,安鸿宇也没必要再瞒着自家妹妹了,他的妹妹冰雪聪明,朝堂之事很快就能洞悉一二。安鸿宇道:“我只知道皇上在夺了战王爷兵权之前,曾经见过良妃一面。”安氏一听,原来她的猜想果然不错,这是太子一党大动干戈起来了。 安鸿宇冷冷一笑道:“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太子雷厉风行,从这一文一武着手,只是他却还没有做好准备,接受这一文一武的反噬。妹妹不必担忧,衙门有哥哥打点,不会让致远吃亏。你还是好好主持家中事,莫让人有机会给丞相府再抹黑。” 安氏听了连连点头,事关夫君,她也是有些方寸大乱了。山中的白流苏听说了消息,连忙驱车回去,不过她并不是直接回府,而是去了战王府,直接找了龙千玺。白流苏来的时候,龙千玺正在书房作画。 白流苏推门而入,几步上前,见他竟有这等闲情雅致,也是哭笑不得道:“别人都为你处境忧虑,你倒好,这番有兴致。” 龙千玺抬头认真的望着白流苏道:“这别人中可有你?”白流苏被龙千玺问的脸一红,龙千玺也不再逗她,停了笔墨,那跃然纸上的人影正是白流苏去岁赛龙舟时的穿着打扮。白流苏低头一看,脸愈发红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不看好我的龙舟,偏偏只有你一个人把赌注押在我身上,你可还记得?”龙千玺转过桌案,来到白流苏的身边问道。白流苏点头道:“自然是记得,我那时只是觉得,你与众不同的。” 龙千玺眼中闪过亮光,不由得挽住白流苏的手道:“所以这一次你也要相信我,战王府会没事,岳父大人也会没事。”r1152( ) 213、身世 白流苏的眼睛直直望着龙千玺,亮晶晶的笑道:“我信你,我当然信你。”龙千玺随之一笑,那笑容虽浅,却让白流苏着实无法忘怀。白流苏突然想起了她此番来的目的,便又问道:“上次在宫中你同我说的话,我不懂。现在我似乎有些懂了。” 龙千玺眼神一闪:“你指的是那件事?”龙千玺大概猜到了白流苏要说什么事了,上次在宫中他曾无意中透露了当今太子的一点身世。白流苏严肃的点了点头凑到龙千玺耳边轻声说道:“当今太子,其实并非龙子,是不是?” “你是怎么得知?”龙千玺略微有些惊讶。白流苏便将她之前学习天书还有占卜一事告诉了龙千玺,又问道:“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跟你差不多,多年前我请未央占卜皇族的前程,才知这是未央所不能算的,可是他却算出了大皇子的前程,我们便知道他其实不是皇上的血脉。”龙千玺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白流苏却有些急了:“难道我们要让假太子继续招摇撞骗,直到真的占了这江山么?” 龙千玺拍了拍白流苏的手背道:“倒也没有那么严重,一个假太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后到底有哪些人。”这个太子不是什么隐患,他素来没有主见,倒是背后支持他的人,对大庆来说,才是真正的隐患。 白流苏也听懂了龙千玺的意思,便淡然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终于白流苏还急着回家照看母亲和弟弟,龙千玺这才依依不舍的送她离开。然则白致远一案像一颗石子,落入深宫这深水之中,激起了层层波浪。 天水宫中,郑玉书抱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点心轻手轻脚的推开了未央的房门。她屏住呼吸正要迈步踏入,便听见未央背对着她说道:“唐程进来我都知道,你又何必这么辛苦的掩饰?”郑玉书动作一顿,尴尬的笑了笑说:“我这不是怕打搅了天师么。” 未央了然的转过身来,一双星眸看着郑玉书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但是我得告诉你,没用。”郑玉书听了,整个人都泄气了。唐程从房梁上轻轻巧巧的飘落下来,正要染指郑玉书的食盒,便被她狠心打了回来。 本来郑玉书听说了白丞相的事情,很是为阿苏的前程担心,毕竟前些日子战王爷才刚刚被夺了兵权,这没过几天丞相就出了事,一切看似巧合,但就像是有人有意为之。所以她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点心,其实是想讨好未央,让他算一算阿苏的前程如何,再不济,也请他占卜一下阿苏近来的运道,会不会有滔天祸事,或者是血光之灾什么的。 哪知道未央就这么干脆的拒绝了自己。不过未央倒是给出了解释:“你只知道我不提皇室占卜,其实那是因为这世上有三种人我占卜不了。这第一是我的血亲,这第二是我所爱之人,这第三便是龙千玺。” 郑玉书的神色一暗,未央这话虽然没有说阿苏的名字,可是也在很明白的告诉她,阿苏依旧是天师心仪之人,正是因为他心仪阿苏,所以无法卜算阿苏的命运如何。唐程终于趁着郑玉书愣神的时候,偷到了一块香甜的糕点,他一边大口咬着糕点,一边问道:“那你能卜算皇室的命运么?” 未央看向唐程,摇了摇头。 唐程吃糕点的动作一顿,一字一顿的问道:“敢问,这皇室中人犯了你哪个禁忌?” ******************** 唐程这句问话倒是把未央给问住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也诧异是否是天威不可触犯,否则他为何算不出皇室血脉的命数?若是他们恰好犯了自己的三个禁忌,这第二第三条都不符合,便只有第一条了。 想到这里未央释然的摇了摇头道:“大概是天威难测吧,皇室血脉不容我推算。我五岁方才入宫,师父说当年是在燕北流河之中捡到的我,决计不可能是皇室血脉。” 听未央这么一说,唐程耸了耸肩,继续吃着自己的糕点。反正未央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他并没有那么在乎,他在乎的,是眼前这个傻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对未央的喜欢,看到自己的好。 清明节过后不久,宫中又恢复到平日里的锦衣玉食,良妃的宫中刚刚换上新的器物饰物,云想容跟随着女官进来的时候,暗自想着这宫中的势利反复最是厉害。之前贤妃执掌凤印,内务府便紧着贤妃处,那时良妃这头冷冷清清。 现如今太子雷厉风行,搞垮了白致远,又令云王府拿到了三成兵权,这内务府一个个见风使舵,巴结起良妃来了。女官将云想容引到良妃的内殿便退下了。云想容一见良妃,便娉娉婷婷的行礼道:“见过母妃。” “免礼。”良妃起身亲自挽起云想容的手来,两人都是面上笑的和睦。内心都在各自揣测。云想容不知良妃单独召见自己一个侧妃入宫所谓何事,既没有叫上宁尚香,也没有叫上太子。良妃听见云想容叫自己母妃的时候,心中又泛起了不安的感觉。 正当云想容思忖如何开口的时候,良妃已经说话了,一个女官端着一盏热茶送至云想容桌边,良妃笑着说道:“这是芙蓉镇的雨前龙井,用了去岁第一场雪水煎制,你尝尝看,可还合你的口味?”云想容听了眼神一亮,连忙端起那茶细细品着,这雨前龙井已经是名茶,而良妃这芙蓉镇的雨前龙井更是绝佳,一年只产三两! “果然是好茶!入口清香,化唇又叫人回味无穷!母妃,这样珍贵的茶就让想容喝了,想容实在惶恐。”云想容诚恳的说着,毕竟良妃作为帝妃,还是不必在她面前有任何掩饰的好。良妃淡淡笑着道:“名茶配佳人,想容值得。这上好的茶叶无不经过几番烘烤,这世上的好东西都得经得住时间的消磨,想容,你说是不是?” 云想容淡笑着回应,不过她深知良妃这番话是话中有话。果然良妃继续说道:“就说这龙井,其实茶女采摘下来,便以为征服了这龙井,可是没有经过上百道的煎制,便成就不了这雨前龙井。有时候这茶和人事一个道理,你以为你掌握了他,实则还欠些火候,千万不可急功近利。” 良妃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下去,转而只是吩咐女官将她那十两雨前龙井包好赠给云想容。之后便叫人送云想容回去。 ******************* 出了皇宫,冬泉扶着云想容上了马车,这才说道:“小姐,您看娘娘是多看重您啊,单独宣你进宫品茶,还把这么名贵的茶叶都赠给了小姐!” 云想容皱眉斥道:“你懂什么!她邀我品茶是假,叫我不要急功近利才是真!”冬泉摇了摇头,一脸困惑。云想容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是她身边的丫头像白流苏身边的如风如雪那边伶俐该有多好。 方才在良妃宫中,她以茶喻人,明显就是在说她知道贾科一事是我云想容动的手脚,她又说凡事不可急功近利,便是在点醒自己,这白家目前还大动不得。良妃是太子的亲生母亲,白家和太子对立,于情于理,良妃都没必要帮着白家。所以良妃的话是该听从。只是云想容不明白,这一次趁着皇上站在太子这一边,为什么就不能利落的料理了白致远一家? 很快云想容便知晓了答案。有句话叫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白致远表面上看是倒台了,然则云想容这一次却连白致远的根基都没有动到,这丞相对于今日的白致远来说,不过只是个头衔而已。 经过安鸿宇的一番安排,日落的时候,白致远便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丞相府。因着案情还没有真相大白,白致远虽然被革职,但是却仍旧住在丞相府。安鸿宇早早在丞相府等着白致远回来。他一进书房,安鸿宇便问道:“你的人可打听出了什么消息?” “贾科这孩子,是栽在了一个色字了。”原来白致远之所以在衙门耽搁许久,乃是动用衙门中自己的人查探贾科的事情。而另一边刚刚回来的白流苏,恰好收到了“罗网”传回来的消息。据在贾科家中的罗网所见,贾科出事前夜,曾带了一个歌姬回家过夜。 而潜伏在太子府的罗网禀报,云想容身边的婢女冬泉,半个月前曾经乔装打扮见过这个歌姬。听着如雪带回来的禀报,白流苏想通了一切。看来这件事和云想容有着莫大的关联。否则以太子的才智,还做不到这份上。 “那歌姬现在可曾找到了?”白流苏又问如雪道。如雪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们的人去那酒楼找那歌姬时,方知那歌姬自杀了。据老鸨说,是那歌姬怕被官府捉去严刑拷打,吓得自杀了事了。” 白流苏冷冷一笑:“什么自杀,分明就是有些人下手是既快又狠罢了。找人去验那歌姬的尸体,还有那歌姬生前最亲近的人还有她的婢女都去查探一番,不要漏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其中一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云想容回到王府,老嬷嬷立刻迎了上来,冬泉见了,立刻屏退下人,在外头看守。云想容随着老嬷嬷进了内室,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下头上沉重华丽的金钗,一边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果然不出小姐所料,的确有两拨人去了那里找那歌姬,还好我们的人手脚利落,并没有叫他们找到什么线索。”老嬷嬷笑着回禀。 云想容放下耳环,疑惑的回头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两拨人?”r1152( ) 214、下手 老嬷嬷一愣,但还是回答道:“的确是两拨人。只是他们都是青年壮汉,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也不知道出自哪家府上。” “竟然有两拨人。”云想容听了,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珠花思索起来。她原本以为只有白致远的人会急急忙忙的追查真相,但是这第二拨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四皇子?四皇子如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这个时候他不会选择拉拢白致远,那到底是谁呢? 云想容突然想起今日良妃说过的话,看来这朝堂之中的水深,尚不在她的预料之中。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有什么纰漏。云想容放下珠花,又招手对老嬷嬷吩咐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白流苏叫白牛等人全力发动罗网中的所有人,来调查贾科一案,谁知不管罗网走到哪一步,总有人提前一步将那证据销毁,令白牛等人的查案多次陷入困境之中。正当白流苏还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应对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命案又接二连三的在上京之中发生。 这几天之中,上京已经有四位官员暴毙家中,而且全部都是自缢身亡。白流苏关注此事,并不是因为此事轰动上京,而是死的这几个官员皆在六部之中任居要职,且和父亲的关系来往匪浅。这看似自缢,实则是有人背后在动手脚。 白流苏冷着脸坐在父亲的书房之中,忧心道:“他们哪里是杀死几位大人那么简单,这分明就是敲山震虎。父亲,这一定是太子府的人杀鸡儆猴,让支持你的人远离你!”白致远正一笔一划的写着毛笔字,狼毫鼻尖在青瓷笔洗中一下子晕染开,原本清澈的水立刻就浑浊了起来。 “流苏你说得对,死去的这几位的确是为父的臂膀啊。”白致远缓缓落笔,由上及下笔尖藏锋,一笔落成方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份损失,为父定要他们百般偿还!” 太子府中,太子正在书房之中洋洋得意,因着连日来太子府养的那批杀手都非常有用,一连刺杀了白丞相阵营中的四大要臣。如今他的岳丈云王府掌握了三成兵权,朝中文官又半数归顺自己,这太子之位终于是坐的稳当了。 云想容一听说上京死了四位大臣的事,登时急的脸色煞白,太子比起自己更加的心急,如此迫不及待的向白致远下手,简直就是不顾后果!原本那些心生归顺之心的清贵,听说了此事更加不归顺太子了。 坊间甚至传闻是太子派人暗杀了四位大臣,说书人甚至将个中缘由编成了一部惊心动魄的话本,在茶楼酒馆中大肆宣扬,人心还是逐渐倾斜。正所谓防民之口胜于防川,又有句古话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 白流苏坐在茶馆的二楼,细心品着一杯龙井,冬雪忍不住问道:“小姐,为何你一散布这谣言,上京立刻就安然无恙了呢?” “有的时候人们并不需要真相,只需要有个由头便罢了。太子他是当朝储君,必须重视民意,还有民望。此时他若是下手,便是惹火烧身。” *********************** 如雪顺着白流苏的话想去,若是太子一意孤行,继续残害与老爷交好的臣子,人们便能从中看出端倪来,当今太子心胸狭窄,竟然连一个革职查办的丞相都不放过。更何况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民众可不希望登基的太子,将来会是个暴君。 云想容正思索着怎么劝太子收手,没想到白流苏已经先出了对策。真是不得不佩服白流苏的手段果然是雷厉风行。然则云想容正在太子府春风得意的时候,郑王府却并没有那么平静。原本想容作为郑王妃的外孙女嫁给了太子,那么某种情况下,郑家和太子也是拴在一起的。但是现如今情况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邓氏的亲姐姐贤妃不仅有了皇子中最为聪明伶俐的六皇子,而且如今还执掌凤印统帅六宫,更重要的是她们的父亲邓老将军本来就手握一成大庆的兵力,如今又分的战王爷的兵符,现在反倒成了大庆将军之中拥有兵权军队最多的人。这九五之位其实并不分明。 到底是站在无限可能的六皇子身后,还是应该站在如日中天的太子身后,郑老王爷陷入了为难之中,毕竟一边是自己的外孙女,另一边是自己的亲儿媳妇。邓氏和郑明道夫妻二人站在正厅的最后,沉默无言。 郑明朗碍于母亲郑王妃的脸色也不敢劝,其实今日大家集聚一堂乃是母亲郑王妃的主意,她把宝悉数押在了云想容的身上,尽管说点难听的,当今太子是个草包,但是想容如今再不是那个简单的千金大小姐了。 而贤妃和她的六皇子毕竟如今看来太过年幼了。良久的沉默之后,郑王妃开口道:“我听说皇上的身子不大好,不知能不能熬过今年立秋的,如今朝堂之上又有哪位皇子的势力可以匹敌太子?王爷,您还在犹豫什么?” 郑王爷叹了口气,摇了摇手道:“容我再想想吧。”其实他不是不知道郑王妃在想什么,做了这么多,无非是要替女儿郑明月报仇,且要把明月的女儿想容送上高位罢了。自己的夫人他清楚,最疼爱的还是明月这个小女儿,面对丞相府,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郑王爷看得出来的事情,邓氏更加能亲身体会,自从郑王妃禁止自己再去白府之后,邓氏便有预感,郑王府极有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与丞相府为敌。郑王爷摇了摇头,从儿女中离开,留下郑王妃一人面色铁青留在当场。 “你们都散了吧。”郑老王妃一挥手,儿子儿媳妇们都鱼贯而出,不愿多待。邓氏一路无话,一心想着若是背弃的姐姐,该如何向姐姐交代,尤记得姐姐对玉书的照顾,那可称得上是无微不至。反观太子,邓氏见太子也有许多回了,然则并未觉得太子可堪大任。倒是姐姐的儿子聪明伶俐,当真是天才神童。 这一边邓氏还在自我挣扎之中,这一边天水宫中,郑玉书还站在未央身后,看着他研究那巨大的星盘。 ***************************** 郑玉书还没有说话,未央就先开口了,他背对着郑玉书,甚至没有转过头来,就已经感知到了郑玉书的存在,温润的声音在郑玉书面前响起:“你今天是有话要问我,是不是?” 郑玉书放弃了掩饰,反正她的心思未央就算不用推算也可以知道,谁让她这个傻姑娘,什么事情都挂在脸上呢。只好自暴自弃的说道:“既然你都猜到了,那也应该知道我想问你什么咯?”自从前几日唐程一句无心的话,郑玉书便开始关注未央的身世来了。 见未央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郑玉书忍不住问道:“难道天师就不想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你的爹娘吗?”郑玉书话一说完,未央便转身严肃的望着她答道:“当然会想,只是……” “只是什么?”郑玉书连忙上前一步追问。未央绕着星盘走了几步,临近窗前,他的目光越过窗棂,投向外面,似乎他是在看风景,又好像,他是在看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久到郑玉书打算放弃的时候,未央才开口道:“只不过缘分未到,所以我必须要等。” 未央的话玄之又玄,郑玉书实在不能理解,便又追问道:“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呢?等待总也要有个期限吧?”未央的视线越过荷花池,落在秋千架边的一颗菩提树上,喃喃道:“师父说,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缘法,再过三个月之后的第一个月圆之夜,我便可以打开师父留给我的秘密了。” 关于身世,说不好奇,于未央而言其实是假的。他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世其实并不简单,而如今他面临的很多疑问似乎和他的身世有着某种关联。他算不出皇子皇帝的运道,不知为何也算不出龙千玺的运道,更加算不出自己,其实有个惊天动地的想法在他的心中埋藏很久了,久到他快忘记了。不过郑玉书和唐程却无疑中又令他重新想了起来。 当年师父离世的时候,曾经告诉未央,他把关于未央身世的一切都放进了铁箱子里,埋在了天水宫的菩提树下,那箱子的打开办法,除了他,便只有未央一个人知晓。不过师父要未央发誓,必须要在十二年后方能打开。 师父的话,未央从来都是言听计从。郑玉书站在未央身后,看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只好悻悻然的退了出去。她关上门轻轻一笑,好在,未央也不是什么都不肯说,这说明他已经向自己敞开心扉了不是么。 “怎么他一句话就能让你笑的这么花痴?比你姨母的点心还要管用。” 突然跳出来的声音着实把郑玉书吓了一跳,她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果然唐程正像只蝙蝠一样倒挂在房梁上。郑玉书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继续朝自己的卧房走去。r1152( ) 215 毒否 唐程无奈的摇摇头,忍不住在心中暗道,问世间情为何物呢? 逐云轩中,良妃铁青着脸色从暗道中走出来,一看见云威优哉游哉的斟酒,她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拂了他的酒杯便恨恨的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喝酒!”云威装作不知,嬉皮笑脸的望着良妃道:“出了什么事情,惹得你这般生气?” 良妃坐下来,冷冷的望着云威道:“我当你在军中能有多大的声望,却原来也不过是如此罢了。”云威一听,这才了然,原来良妃气的是昨日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 昨日,边关八百里加急,西蜀来犯,可是镇守边关的胡将军竟然下令全军拔营后撤三十里。这胡将军正好在云威的麾下。只不过是刚刚从战王爷手中交接过来。太子看了奏折,来不及追究云威,慌忙将奏折呈给了庆帝。庆帝一瞧,知道这胡将军的底细,他可是阿龙的老部下了。 这个时候,龙千玺上朝来禀,他已经修书一封到了边关,这会儿胡将军已经带着将士们英勇杀敌的。庆帝听闻了消息,意味深长的苦笑一阵,便又将云威手中的三成兵权交还给了龙千玺。这兵权一来二去,朝堂之上的局势愈发混乱起来。后宫之中良妃听了消息,自然是生气不已。她好不容易劝得庆帝剥夺了战王府的兵权,现在这云威手中的兵权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还了回去。反倒是贤妃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她父亲手中本就掌握一成兵权,再加上分得战王府的三成,如今反倒成了拥兵最多的。其势不可小觑。 所以良妃见到云威。只觉得他是烂泥巴扶不上墙,平生恨意。云威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子道:“这件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我手中这兵符,有其实等于是没有。他战家在军中经营多年,体恤将士早就闻名三军。他麾下的将士对他无不是忠心耿耿。常言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兵符对战王爷老说形同虚设,因之将士们只认准他一句话。” 良妃大为惊诧道:“难道说他在军中的威严竟胜过了皇上?”本以为这个老头子躺在床上那么多年,不问军务,该是淡出朝堂和三军了。谁知道其威慑竟然发展到了这个程度。云威冷冷一笑。可叹良妃永远争不过沈君如,乃是她的眼界实在太低了。“早在皇上登基之前。战王爷在军中的威严便已经胜过了皇上,若不是他根本无心高位,这天下只怕早就姓龙了。”云威幽幽的说道。 良妃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她转身严肃的看向云威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看着贤妃做大吧?她的儿子再有几年可也十几岁了!”提到贤妃。良妃便寝食难安,虽说她的孩子现在年纪尚小,可是架不住天资聪颖,更何况他还有个掌握兵权的外公呢! 这郑王府到如今还没有表态,想来怕是在六皇子和太子之间摇摆吧,她记得郑家三夫人可是贤妃的亲妹妹。良妃正想的出神,云威幽幽的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为什么不想着从源头斩断烦恼丝?” 良妃疑惑的看着云威:“什么源头?” 云威神色一冷,凑到良妃面前低声说道:“趁那老家伙苟延残喘。你不如送他一程,现在太子登基还是名正言顺,那几家再有分量也不敢谋朝篡位。若是再拖下去。等到贤妃的六皇子长大,我只怕你后悔莫及!…… 216、替罪 龙殿之中,皇上只吃了点羹汤,便不愿再用,总管叹了口气,只得扶着庆帝离开。宫女太监们,依着原样将皇上的膳食一个个装回食盒里,皇上不吃的东西都会重新送回御膳房。今日呈上来的八十一道菜只好悉数送回。宫人们收拾停当,便由一个膳房公公领着一起回御膳房。 贤妃自从执掌凤印以来,便忙碌了许多,不仅要巡视各宫,还要定时向太后禀报。又要查验各司的情况,皇帝家大业大,这中馈主持起来,可比起寻常百姓家要难上许多。这会儿贤妃正要前往御膳房巡视,恰好撞上从龙殿回来的太监宫女。 隔着两条长长的回廊,贤妃正要命人将领头的太监给叫住,却恰好看见他身后一个宫女竟然偷偷掀开食盒摸出一块东西就往嘴里送去。贤妃见了惊怒交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吃皇上的御膳。没等贤妃发作,只见那宫女突然七窍流血倒地不起。 “啊!出人命啦!”后头正走路的太监宫女们被这场景吓到,一个个吓得丢开了食盒六神无主。贤妃命身边的女官道:“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女官立刻带着一队人上前,这才稳住了那群慌乱的宫女太监。 贤妃随后赶来,两个侍卫正在查探那宫女的情形,只见人已经断了气,死相颇为狰狞。贤妃吓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这宫里死个人没什么稀奇。可是这宫女方才吃过皇上的御膳便立即如此,那么,贤妃连忙问道:“皇上今日吃了什么?” 那领头的太监吓得快要尿裤子了,哆哆嗦嗦的说道:“皇上今日就喝了点鸳鸯羹。便没用别的菜。”贤妃这才稍稍安心,立即命令女官道:“你赶紧传太医去给皇上瞧瞧。在找个太医来查这些菜!” 半个时辰之后,女官带着太医和消息回来,贤妃已经把御膳房所有人召集道大厅,今日皇上用过的东西悉数摆在桌上,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女官对贤妃行礼道:“回禀娘娘,皇上并无大碍。皇上说了,命娘娘与大理寺彻查此事,务必找到元凶!” 贤妃点头对太医道:“方太医,桌上这些都是皇上今个儿的膳食,你都替本宫查验查验,尤其是这道梅糕!”方太医拱手遵命,便一一查验起来,最终果然不出贤妃所料,正是这道梅糕有毒。 “这道梅糕到底是谁做的!”贤妃冷了眼色怒瞪众人道,膳房总管哆哆嗦嗦的回答道:“这道梅糕时仇总厨特意做的,他说皇上近来胃口不好,特意做了这道梅糕给皇上开胃的。”贤妃环顾四周并不见仇总厨的人,正要发作,只见搜查御膳房的侍卫回来禀报:“启禀娘娘,卑职搜查御膳房的时候,发现仇总厨在自己的卧房中自缢了。” “你说什么?自缢?”贤妃瞪大了眼睛。 宫中向来许多事没有结局,而这一次也是如此。尽管大家明明知道仇总厨一定不是幕后元凶,但是他以死替那人背了黑锅,便不了了之。皇上诛了仇总厨的九族,宫里对吃穿用度的检验愈发慎重起来。 ******************* 良妃听说了消息,连夜赶到逐云轩和云威会面,刚一出密道,她便甩手给了云威一个耳光,双眼怒的几乎瞪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骗本宫!” 原来那份毒药是云威给的良妃,并且云威告诉良妃,这毒只会让庆帝的五脏俱衰,渐渐的死于无形。可是当良妃得知那偷食梅糕的宫女,是如何死去的时候,她便知这毒有多么霸道了。云威没有防备结结实实的挨了良妃这一耳光,一丝鲜血便从他嘴角溢出,颇为血腥。 “我若不骗你,你敢下手?这皇帝现在不就是等死?我不过是送他快些上路罢了,实话告诉你,龙殿的侍卫有我的人,一旦得手,我便能控制住龙殿,直接让太子入宫。可惜啊,你的人真是没用!”云威毫不掩饰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良妃无力瘫坐在凳子上,幸而仇总厨是个老实人,下完毒只会便自觉的上吊了。否则这件事说不定就要查到自己的身上来。后来她命女官偷偷拿回了那条染血的丝帕烧毁,这才安心看着贤妃和大理寺闹腾。 云威用袖子轻轻擦去嘴边的鲜血,从背后抱住了良妃:“阿云,那个老家伙活着就是挡了太子的路,你是时候该狠下心来了。眼看着白致远那家伙也跟贤妃结盟了,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良妃挣开云威,起身走向暗道,留给云威一个冷淡的背影:“这件事本宫自有打算,不劳你费神!”言罢进了暗道。云威望着渐渐关上的暗门,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来。 御膳房的厨子在皇上的膳食之中下毒一事很快就悄悄传开。白流苏听了罗网带回来的消息,不由得动作一顿,连累雪白绣面上的鸳鸯歪了一个针脚。她不由得喃喃道:“真是没想到,太子一党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如雪因又问道:“小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白流苏笑了笑,低头收拾她的绣面:“不怎么办,这件事贤妃娘娘会料理的很好的。对了,贾科一案的证据可送交大理寺了?” 如雪点点头道:“已经悄悄送过去了,贾大人的案子今日晌午便要开审了。”虽然云想容处处走在了白流苏的前头,把所有的线索都掐断了。但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让白流苏找到了端倪。 当初那份在贾科房中搜到的试题,用来写试题的纸张竟然不是一般的纸张,乃是瓷镇宣纸。这纸张十年方产十丈,乃是贡品,且去岁因磁溪水断已经停产。即便是皇家考试院也用不起这样的纸张。据记载这纸只被皇上拿来赏给了一众皇子和王公大臣。 后来大理寺最终断定贾科是受人陷害,只追查到那位歌姬的房中有这样的纸张,但是那位歌姬还有她身边的人都悉数死去,这案子又成了无头公案。案子结果呈交到了皇上那儿,最终判了贾科无罪,白致远官复原职。 白流苏听了消息噗嗤一笑,幸亏是跟玉书要了点这样的纸放在了歌姬的房中,这才让这案子最终结束。云想容你在成长,难道我就会乖乖停在原地不成? ********************* 书房之中,太子望着皇上批下来的奏折气的双肩颤抖,恨不得将这奏折撕个稀巴烂,然则他却不能这么做。好不容易将白致远拉下马来,却被他这么轻轻松松的扳回了一城,这叫太子如何能甘心。 几日后白致远官复原职,曾经的同僚们纷纷上门道贺,原本门可罗雀的丞相府再一次热闹起来,外头看热闹的百姓们看见这丞相府的门槛几乎都要被那些官员们给踏平了。宋清宵和燕无忌也一起上门来给白致远道贺。白致远亦笑呵呵的招待了。 如今宋清宵和燕无忌分别入职礼部和吏部,这官位对他们这两个少年而言,着实不轻巧。而白致远除了看重这二人的才华之外,亦是看重了燕无忌和宋清宵背后的家族。宋学士府与老臣们的关系一向交好,燕定伯府毕竟是勋贵人家。 外人看来,丞相府已经做出了选择,把自家的公子送进宫给六皇子当伴读,这贤妃娘娘的父亲手握兵权,别看如今太子监国,这位子能不能坐稳当真是难说的很。太子府中,云想容正看着一本史书静心,冬泉端着一碗药便进来了。 “小姐,良妃娘娘今日又派人送补药来了。”言罢,便把药端到了云想容的跟前,云想容闻着那刺鼻的药味便开始掩鼻道:“什么补药,给我拿开了!”冬泉苦着脸道:“宫里那位嬷嬷还在前厅等着复命呢。” 云想容苦笑,这哪里是什么补药,分明是良妃不信她罢了。大抵良妃得知进来太子专宠于她,但是良妃并不想她生下太子的第一胎罢了。对此云想容并没有多少抵制,毕竟她也不想给太子生下一男半女,只是良妃这人前背后的行径,实在令她恶心。 云想容对冬泉一抬下巴,冬泉立刻会意了,将一碗药全部倒进了恭桶,又从屏风后头拿出了另一碗药来。正好这个时候太子妃带着嬷嬷前来,对云想容一番做作的嘘寒问暖。嬷嬷望着云想容乖乖的把药喝了下去。这才幽幽开口告辞。 太子妃眉眼一转,便道:“我送送嬷嬷。”嬷嬷立即大惊失色道:“奴婢卑贱,怎敢劳烦太子妃相送。”云想容懒得看她们做戏,便背过身去。太子妃淡笑道:“无妨。” 两人一起出了云想容的院子,嬷嬷方对太子妃微微行了一礼道:“娘娘说了,这些日子委屈了太子妃,只不过娘娘给您担保,这云侧妃是生不了太子的长子的。”太子妃惆怅的点了点头道:“母妃的苦心我都知道。” 嬷嬷又继续说道:“娘娘还说了,太子妃您也要争气,这有些事即便是娘娘,也是无法替您办到的。” 太子妃点头称是,眼底闪过一抹悲凉。她也想要争气,可是如今太子却没有再给自己机会了。r1152( ) 217、行踪 嬷嬷无奈,也只能行礼告辞。太子妃心中一痛。是她太低估宁尚香和云想容了。尤其是这个云想容,那日宫宴上就已经被太子看上,她实在不应该跟云想容直接挑明了对垒。现如今太子一见到自己就心生烦腻,就像当初他招来那么多侍妾一般。 太子妃皱起眉头,一旁的贴身婢女劝道:“娘娘不必太过担忧,良妃娘娘也说了不会让那云侧妃生下第一个孩子的。” “可是这件事又能瞒到什么时候?凭那云想容的心智,会猜不到这是什么药?若是她不知轻重,将此事告知了太子,恐怕太子又要将事情怪罪到我的头上!”太子妃叹了口气,吩咐道:“走吧,去看看给太子熬制的羹汤做的如何了。” 贴身婢女答应了一声,便扶着太子妃往回走,不再有太多言语。这世上的事情有些人不想要的偏偏是有些人求之不得的东西。比如云想容根本就不想给太子生下什么孩子,她只是想利用太子,疯狂的报复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而已。 可是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凭什么总是活得好好的?就像方才,冬泉打探了消息才得知,白致远竟然官复原职了!他这一次东山再起那可非同小可。包庇举子作弊是个多大的罪名,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化解了。而且圣上还不计前嫌让他官复原职,那可是丞相,一品大员! 满朝文武中多半是趋炎附势之人,一看这架势自然猜想这白致远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浅了。云想容越想越气,直接将手中的书卷丢了开去。不行,她不能看着白家人过得这般快活,须得想个法子! 经过这次科场舞弊风波之后,贾科算是彻底戒了“色”这一个字。对于恩师白致远更是唯命是从。虽然之前太子暗杀了四位大臣都是白致远的左膀右臂,但是这次科举,白致远的确是捞到了不少人才。他聪明的地方在于并没有跟太子争夺六部的要职,而是把自己的人都放在了官位较低的地方,可是这些职位却一通百通,比起高位来,更好有所为。反倒是太子一味的将自己的人提上高位,引起了庆帝的注意,曾经特意在奏折上提点了一次。 风和日丽的一个下午,白流苏坐在绣楼上赶着绣那芙蓉鸳鸯,如雪匆匆上楼来禀报道:“小姐,云王府那儿有消息了!”白流苏闻言立刻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如雪。先前贾科案还有自己在宫中遭到算计,白流苏直觉云想容定是背后有人支撑,只不过她还猜不出是云王府还是郑王府。 因此,她命令在云王府和郑王府的罗网,密切关注这两家人的行踪。如雪从袖中掏出一张细笺递到白流苏面前道:“小姐,你看。” 白流苏展开信笺一瞧,上头将云王府中各房近来的行踪一一说了一遍。最为奇怪的要是四老爷云威,常常前往上京最大的销金窟,可是问询了老鸨,他并没有召过任何女子作陪。然则每次都会在那里呆上很久才会离去。 “找白牛,查查这丽春院的底细。”白流苏一番思索,吩咐道。 ********************** 这一日傍晚,日光照的战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愈发威严起来。自从战王爷被皇上拿走了全部兵权之后,连门口都没有人敢路过。不过战王府中的人却已经习惯了这长久以来的寂静,即便后来庆帝又将云威手中的兵符给了龙千玺,这里的冷清就像是一口古井,一尘不变。 突然街头转出一顶轿子来,四个身穿宫服的人抬着,脚步出奇的一致,竟没有声音。那顶藏青色的轿子是宫里有身份的太监乘坐的。这轿子到了战王府的门口便停了下来,前头抬轿子的人凑近轿帘喊道:“公公,咱们到了。” 说完那人将轿帘一掀,便露出太监总管那过于白的脸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不慌不忙的下了轿子。战王府的大门从来不设门房,也不关门。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太监总管熟门熟路的进门,转过一道走廊,便到了战王爷的院子。 守门的老头见了太监总管也不觉得惊讶,上前行了个礼道:“公公今个儿又来了啊。”太监总管点了点头,他虽然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但是到了这战王府还得收着点,毕竟这屋里头的人他可惹不起。守门的老头转身对着屋门行了个礼禀告道:“王爷,王公公送药来了。” “让他进来。”屋里传来气势如虹的声音,接着屋子的门便打开了,王公公端着精致的药盒走了进去,这屋里头的光线还是跟前几日一样灰暗的很,令他有些不能适应。一进门,就看到战王爷直挺挺躺在床上,而旁边坐着神王殿下,凉凉的眼神看着自己,每次都让王公公心里发虚。 他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把药留下,得了战王爷的点头,便疾步走出了战王府,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王公公松了口气,心道这再跑几趟,大概就能结束这磨人的差事了吧。王公公一走,屋里的水也烧开了,龙千玺娴熟的打开药盒,将那药丸化入到沸水之中。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是王公公怎么也想不到的,只见方才直挺挺躺着的战王爷,竟然动了动,自己坐了起来。龙千玺弄好了汤药,便递到了自家父亲面前道:“没想到他居然会给你解药。” “哼!”战王爷嗤之以鼻,接过龙千玺递来的药碗一饮而下:“他若真是悔悟,便不会只给你一半兵权。这药的确是让我能动了,但是到底是药是毒还不好说呢,再说……”战王爷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当初庆帝下毒害他是真,而未央穷尽气力算出的天机,其实也是真的。这几日属于他的将星已经愈发暗淡,他怕是真的没有多少时日好活了。 “前些日子,良妃给皇上下毒,不巧皇上没有中计。”龙千玺平淡的说道。战王爷听了一愣,继而放下了药碗,嘲讽道:“这个女人一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怜君如竟为了庆帝死在了她的手中!” 提起良妃,战王爷心中只有满满的愤恨。龙千玺抬头看着战王爷道:“如今,太子一党背后的势力我已然洞悉了,是不是……” ************** 龙千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战王爷抬手打断:“未央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此言一出,房间中一片寂静。 王公公坐着软轿回宫,临近宫门的地方,站着一个嬷嬷。抬轿子的侍卫一眼看出那是秋分姑姑,忙转头对轿子里的王公公道:“公公,秋分姑姑在前头呢。”王公公一听立刻掀开了轿帘,一瞧,果然秋分正望着自己这头。连忙吩咐道:“停下。”轿子在秋分不远处停了下来,王公公满脸堆笑从轿子里出来,走到秋分面前道:“秋分姑姑。” 秋分对王公公行了个礼,然后也跟着微笑道:“王公公这是从何处来啊?”王公公立刻会意道:“咱家这是刚从战王府回来。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秋分见状也不拐弯抹角:“娘娘想知道这战王爷的身子如今怎样了?” 王公公微微低头凑近秋分的耳边,低声道:“只怕皇上让咱家送的药不一般,咱家瞧着战王爷的脸色是一日比一日苍白着呢。”秋分点了点头,便道:“王公公一路辛苦,秋分就不打扰了。”言罢转身回长安宫复命去了。王公公眼中闪过一抹冷意。这身在宫中要懂得选好自己的位置。 这大皇子能这么顺利的当上太子,太后在这里头下得功夫,别人不知道,他王公公却是一清二楚。眼下六皇子年幼,四皇子后劲不足。不如多向太后示好,还能保全他总管的位置。想到这里,王公公幽幽的叹了口气,又回到了轿子中。 天水宫中,郑玉书拉着童子们跟唐程在小花园中玩着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当然因为唐程的轻功实在是太好了,所以让他当母鸡,后头跟着一群小鸡。郑玉书恶狠狠的看着唐程,我看你这下还能飞得起来。 未央躺在星盘上,日暮之后,微弱的光打在星盘上,竟有些不似人间。他的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唐程问他的问题。关于自己的身世,他的确是好奇了很久,可是他从来没有跟皇家联想到一起。 天水宫的大门吱呀一声响了,所有人停了动作,朝着大门望去,只见一个明黄的身子从门后闪了出来,郑玉书脸色一变,立刻就要跪下。 “嘘!”庆帝对着众人做了一个手势,大家都尴尬的站在原处。庆帝又摆了摆手,便自顾自朝着未央的居处走去。郑玉书下意识的上前却被唐程拦住。“皇上想要单独见天师,你此刻上前打搅,恐怕不太妥当。” 经唐程这么一提醒,郑玉书只好作罢。只是这游戏是完不成了。她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嬉戏。 庆帝的脚步很轻,他转过一道屏风,就看见未央躺在星盘上,望着屋顶出神。庆帝想要上前却突然没了勇气。他不由得想起初次见到未央的时候,那时候未央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是看着未央的眼神,庆帝却觉得十分的熟悉。 庆帝的脑海,闪过了沈君如的影子。r1152( ) 218、大火 尽管那个时候未央还很小,但是那一双眉眼,实在是和君如太像太像。以至于庆帝当时就为未央造了这座天水宫,令他居住在宫中,住在自己身边。对于未央,他既有一份对天机的敬畏,又有一份莫名的亲厚。 那一日庆帝命人把阿龙抬进宫里来,正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旧事。当年是他一时不察,害死了君如。但是他那年幼的儿子,死于溺水,至今未曾找到尸骨。若他那皇儿还活着的话,应该和未央一般年纪。再想起未央的生辰,记得未央的师父说的是捡到未央的日子,与皇儿溺毙之时并未相差多少。 阿龙的答案果然和他心中想的一样,原来君如和他的孩子,一直活着,甚至一直活在他的身边。正这般想着,未央突然坐了起来,不期然就看到了门口的庆帝,正准备起身行礼,被庆帝摇了摇手拦住。 未央深感奇怪,皇上自从令太子监国之后,便极少出来走动,这天水宫皇上甚至是第一次踏入,难道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问自己,想到这里,便问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臣?”庆帝几步上前,走到椅子边坐下,桌上放着一盘残局,然而黑白厮杀胜负已分。 “天师,你说朕这天下于你而言何如?”庆帝故作轻松的问道。未央略一思忖,决定还是照顾一下病者的心情:“师父曾说这治大国如烹小鲜。皇上有些事急不得,需顺其自然。”庆帝摇了摇头又说道:“天师,朕有一惑。望解答。” 未央做了个请的手势,庆帝便继续说道:“我听人说这山东有一个土财主,他有几个妻子,这些妻子都给他生了儿子。然而土财主最喜欢的还是小妻子和她的儿子。只是不幸的是,因为这个土财主无心之过,他的小妻子和小儿子都死于非命。后来土财主老了,便依照祖训。将最大的财产分给了大儿子,可是这个时候土财主发现他的小儿子并没有死。” 说到这里。庆帝顿了一顿,意味深长的观察着未央的表情,可惜未央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只得继续说道:“这个土财主高兴坏了。你说土财主是继续吧家财留给大儿子,还是留给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儿子,弥补他的亏欠?” 未央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细细观察庆帝的神情,如今的庆帝再无昔日朝堂上的威严,只剩一把骨头,苍老的彻底。未央不明白庆帝为何突然提到这个,难道说庆帝有意将太子之位交给六皇子?毕竟六皇子是皇上最小的皇子了。 未央不禁皱眉,虽然六皇子年幼。尚且看不出才能,但是这太子的确不是大皇子能当得的,因为大皇子并非真的皇家血脉。想到这里。未央决定将真相告诉庆帝,便拱手行礼道:“若是这个大儿子并非土财主所生,土财主该如何?” “你说什么?”庆帝本来是想问未央问题,被未央这么一反问,庆帝立刻明白了过来。颇为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太子并非龙子?” ******************* 即便是怀疑过沈君如,庆帝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良妃。因为良妃是他的发妻。并且良妃对自己的爱,更是疯狂。这些年过去了。他不是不知道,正是当初良妃当年的疯狂,自己的冷漠,才害死了君如。 但是庆帝没有让良妃死,一来良妃是他的结发夫妻,二来良妃生了嫡长子。可是天师未央是第一神算,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错。 郑玉书端着两杯热茶进来,企图听听皇上和天师到底在说什么,没想到她刚到门边,便见皇上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吓得郑玉书连忙端着盘子给他行礼,可是皇上就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直直的从她的身边经过了。 待皇上走远,郑玉书端着盘子进来,望着未央手执白子望着那桌上的残局发呆。她放下盘子,轻声问道:“皇上方才怎么会那个样子?”未央收回眼神望着郑玉书,喃喃道:“这皇宫之中,不日将会有一场大乱。”郑玉书身形一怔,听得心惊肉跳。 自皇上离开天水宫之后,便倒在了龙殿外头,太监总管王公公急急叫来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才救得皇上幽幽转醒。只是皇上这身子大不如以往,终日便躺在床上,批阅奏折的事情全数落在了太子的身上。然则皇上病倒后,下了一道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圣旨,封战王爷为摄政王,命他一个月之后上朝辅佐太子政务,不得有误。 本来太子听说父皇病倒,心中大喜,却没想到父皇竟然下了这么一道奏折,正当太子疑惑那战王爷在床上躺了多年,他要如何上朝?难道命人将他抬到朝堂上来不成?一个月后,当战王爷身披金甲,英姿不减当年,步步有声的走到朝堂上来的时候,太子吓得面如金纸。 长安宫中的太后听了消息,惊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怎么可能?皇帝不是一直在给他送药么?他怎么会站得起来?秋分,快给本宫去查!”莫说太后措手不及,便是白流苏听了这消息都惊诧不已。 战王爷又能走动了,这已经成了事实。虽然他的脸色过于苍白,但是他在朝堂上,那一种绝对的威严,文武百官都肃然起敬。人们不禁疑惑起来,皇上命战王爷辅佐太子,究竟是为太子助力,还是约束太子? 贤妃宫中,她正仔细检查着尚衣局送来的布匹,马上又要入夏了,她要为六皇子准备新衣。身为六皇子的生母,贤妃从来事事亲为,不仅仅是把六皇子疼在了心尖上,更是因为深宫之中千妖百魔,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然而贤妃再如何小心,天外横祸还是来了。 “娘娘不好了!娘娘不好了!”女官跌跌撞撞跑进来,对着贤妃哭喊道。贤妃皱眉道:“慌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国子监大火!六皇子今日上学,到现在……”女官话还没有说完,贤妃便失手掉了布匹,急急往外头冲去。 六皇子上学,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 这场火来的邪门,烧的极大。等贤妃赶到的时候,国子监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大家灰头土脸的来回奔忙。太监总管见到贤妃娘娘,赶忙上前道:“娘娘这里不安全,您怎么来了?” 贤妃似乎丢了魂一般,紧紧抓着王公公的衣领厉声质问道:“六皇子呢?本宫的儿子呢!”王公公脸色大变,努力镇定的回答道:“这火刚刚扑灭,侍卫们已经进去找了,娘娘您稍安勿躁……” “你叫本宫怎么稍安勿躁!”贤妃尖声叫道。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全无,若不是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搀扶住,她便要倒在了地上。这一场大火,逃出来的人很少,侍卫们不断从里头抬出来已经被烧焦的死人。贤妃由着女官们扶着,眼睛在那些人身上流连,她害怕下一个被抬出来的是她的皇儿。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弱的身影扛着一个稍大些的人从废墟中慢慢的闪现出来。贤妃还看着那些出来的侍卫们,倒是王公公眼尖,大声道:“娘娘您快看!”贤妃抬眸朝着王公公说的方向看去,果然 即便是怀疑过沈君如,庆帝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良妃。因为良妃是他的发妻,并且良妃对自己的爱,更是疯狂。这些年过去了,他不是不知道,正是当初良妃当年的疯狂,自己的冷漠,才害死了君如。 但是庆帝没有让良妃死,一来良妃是他的结发夫妻,二来良妃生了嫡长子。可是天师未央是第一神算,他说过的话,从来没有错。 郑玉书端着两杯热茶进来,企图听听皇上和天师到底在说什么,没想到她刚到门边,便见皇上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吓得郑玉书连忙端着盘子给他行礼,可是皇上就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直直的从她的身边经过了。 待皇上走远,郑玉书端着盘子进来,望着未央手执白子望着那桌上的残局发呆。她放下盘子,轻声问道:“皇上方才怎么会那个样子?”未央收回眼神望着郑玉书,喃喃道:“这皇宫之中,不日将会有一场大乱。”郑玉书身形一怔,听得心惊肉跳。 自皇上离开天水宫之后,便倒在了龙殿外头,太监总管王公公急急叫来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才救得皇上幽幽转醒。只是皇上这身子大不如以往,终日便躺在床上,批阅奏折的事情全数落在了太子的身上。然则皇上病倒后,下了一道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圣旨,封战王爷为摄政王,命他一个月之后上朝辅佐太子政务,不得有误。 自皇上离开天水宫之后,便倒在了龙殿外头,太监总管王公公急急叫来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才救得皇上幽幽转醒。只是皇上这身子大不如以往,终日便躺在床上,批阅奏折的事情全数落在了太子的身上。然则皇上病倒后,下了一道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圣旨,封战王爷为摄政王,命他一个月之后上朝辅佐太子政务,不得有误。(未完待续)r655( ) 219、等他 贤妃猛然清醒了过来。立刻冷了表情。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能指向任何人。太子领着内侍军慌忙赶到,一脸沉痛的对着贤妃说道:“贤妃娘娘,您……”这节哀顺变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太子乍一下就看见了贤妃身后的六皇弟,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改成了“没事吧?” 白流苏冷眼看着太子脸上的表情变幻的着实精彩,看来这件事太子一定是知情者。否则何以把时机算的如此恰到好处,等国子监的大火灭了才带着大批人马赶到。白流苏环顾四周,先前救火的只有王公公带来的几十个侍卫,哪里能扑灭这熊熊大火? 好在弟弟泽言机智,又是他二人命不该绝,这才死里逃生。可是这杀敌之仇,她白流苏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算了。贤妃娘娘毕竟在深宫中历练多年,跟着一脸惊恐未散的表情,眼泪汪汪的对太子说道:“好在皇儿没事,太子忧心了。” 太子的心情由狂喜到狂怒。可是现在他已经面色如常。早之前母妃告诉他,今日定要六皇子葬身火海,跟他说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定能万无一失,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兴冲冲的带着大批人马来做戏,连忧伤的表情都准备好了,可是他的六皇弟竟然好端端的站着,叫他如何是好? 贤妃抹着眼泪道:“皇儿受了惊吓,本宫带他回宫更衣压惊,这里的事就交给太子殿下了。”贤妃这么一说,白致远跟着带着白泽言请辞。 回去的路上,白流苏一边替白泽言理顺衣裳,一边听弟弟说起大火时候发生的事情。这一次国子监大火十分迅猛,生还者只有三人,除了六皇子和白泽言,还有一个伙房的聋哑人,出事的时候,他躲进了伙房的水缸里。 “我跟六殿下本在学堂温书,可是看着看着我俩都困了,本以为是春困秋乏,所以也没多想,便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待我醒过来的时候,只见学堂到处是火,就连梁柱都烧的通红。情急之下,我只好拉着六皇子冲了出来,可是有无路可走,只好隐匿在水缸之中。” “你困了?”白致远疑惑的问了一句,然则白流苏已经了然,他们这不是困了,而是中了米香,否则青天白日的,何以能让一场火烧的这般大。白流苏料想不仅仅是弟弟和六皇子晕了过去,这国子监中的所有人大概都中了米香,所以才任由这火越少越大。 他们离开国子监的时候,贤妃虽然面上说把事情交给太子处理,可是暗中自己的人已经去搜集证据了。贤妃等人一走,太子便气的一脚踹开了身边的侍从骂道:“还不快去知会母妃!” 良妃本来心情甚好的在宫中插花,侍从慌慌张张的来报六皇子没有死,现在太子殿下正在善后国子监的事,良妃吓得丢掉了手中的金剪子,连忙命女官道:“速去国子监,看看那东西烧光了没有!” 女官领命,匆忙跟着侍从直奔国子监。 *************** 可是良妃终究是比贤妃慢了一步。六皇子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跟贤妃说了一次。贤妃已经猜出了,这才大火定是先有人迷晕了国子监中的人,然后再纵火的。等到米香失效之后,大火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火可是个好东西,烧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但是若是没能成功,那么火场里留下来的东西可就很多肯多了。 没过多久,一个侍卫从国子监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布包,这个布包中的东西可是不得了。女官领着侍卫到贤妃面前道:“娘娘,我们的人找到了一些东西。”说着便让那侍卫展开。是一些残留的粉末。女官继续说道:“方才已经请了太医院王大人看过,就是米药!” 国子监大火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后宫上下,皇上下旨死去的先生悉数加官进爵,并且派了王公公给六皇子送来好些补品,说是给六皇子压惊。皇上的人走了没有多久,秋分姑姑后脚就来了,把太后赏赐的东西悉数陈列开。 贤妃谢了恩。秋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太后娘娘派奴婢来瞧瞧六皇子,可曾伤到了何处。”贤妃心中暗暗不悦,不过也只好把六皇子叫出来,对秋分道:“只是呛了烟,受了惊吓。这在水缸里躲避大火,只怕要的风寒。” 秋分听了,忙一副紧张的样子道:“娘娘须得请太医照顾着,莫要耽搁了。”贤妃干笑着点了点头。秋分走后,女官们立刻伺候着六皇子用驱寒的汤药。贤妃这才吩咐侍卫将这米药送去大理寺。国子监大火死了这么多人,差点让皇儿死于非命,她如何能饶过了。另一边她又将一半米药送去了邓将军府,请爹爹暗查这米药的来历。 几日后,大理寺还是一筹莫展,那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聋哑人竟然得了风寒死了,贤妃听了冷冷一笑:“大火之中都没能死了,这风寒到把他弄死了?”这时候女官进来对贤妃道:“娘娘,将军大人那里有消息了。” “说!”贤妃放下手中茶碗,认真看着女官。 “据说这米药价值不菲,点香后人即刻觉得困倦睡去。此药原料产自西域,而如今能弄到这米药的,只有良妃的娘家,向氏一族!”女官越说越激动,最后又补充道:“娘娘,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良妃无论如何都抵赖不了的!” 贤妃心中一动,忽然外头太监高传:“太后驾到!”贤妃眉头一皱,这时候母后怎么会来?没等贤妃多想,太后已经进了内殿,贤妃跪地请安。太后满脸严肃坐到软榻上:“起来吧,哀家问你,六皇子的身子如何了?” “只是受了惊吓,偶感风寒,经太医调理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知太后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贤妃只好如实回答。 “那就好,国子监一事,皇上已经下了圣旨,该追封的追封,既然六皇子并无大碍,贤妃,哀家以为,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母后,您说什么?” ************************ 贤妃简直不敢相信,太后特地来只是为了让她不再插手此事。然而太后竟然脸色一沉,一字一顿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哀家知道,此事让你们娘俩受了委屈,但是你如今执掌凤印,须知以大局为重。这场大火注定牵连甚广,如今皇上又病着,你身为他的妃子,就该知道不要添乱。日后,哀家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的。” 贤妃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后宫的女人最要紧学会的便是一个“忍”字,没想到太后竟然偏心到了这个地步。宁愿牺牲了一个皇嗣,也要保住太子,看来太后是铁了心了。贤妃只觉得心寒,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太后又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便由秋分搀着离开。待太后走远,贤妃仿佛失了所有的气力,瘫坐在地上,女官吓得连忙上前搀扶:“娘娘您没事吧?”贤妃一把将女官推开,咬牙切齿道:“本宫若是不争,早晚和皇儿死无全尸!” 白泽言回府后还是感染了风寒,因者国子监也毁了,所以白泽言便不必再去宫中为六皇子伴读,安心在家中养病。白流苏和安氏日夜在他身边看护着,深怕给人可趁之机。白流苏看着床上熟睡的白泽言,终于松了口气。 如雪这时候拿着密信进门来,低声对着白流苏道:“小姐,燕北那边来消息了。”白流苏接过如雪的信打开一看,信是李掌柜和长欢写的,自从白流苏离开燕北,便一直令李掌柜暗中屯粮,这次他二人来信,正是向白流苏禀报这屯粮的事情已经办妥。他们不仅屯了粮,而且在燕北买下了大片良田,刚刚种下了麦子。 “办得好!”白流苏眉头一展,吩咐如雪道:“备车去战王府。” 龙千玺正在书房中处理军务,突然下人来说白小姐来了。龙千玺心中一喜,不等下人传话,便直接去迎接了。恰好白流苏推开了书房的门。 如雪和王府下人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龙千玺温柔的替白流苏解下披风,轻轻问道:“你怎么来了?”白流苏拿出密信递给龙千玺:“如今太子一党行事越来越过分,我只怕再耽误时机,就来不及了。我已经在燕北屯了不少粮食,足够你的将士吃上一个月,既然那太子是假的,我们不如……” 白流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未央抢断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我爹是摄政王,朝堂之上还有你父亲和舅舅,四皇子背后的宇文一族,太子还不能把控局面,只是让泽言受苦了。”白流苏不解的问道:“如今皇上再次病倒,我只怕下一次,他们就要逼宫了,你如何还不着急?” “我在等一个人知道自己的身世。”龙千玺望着白流苏,一字一顿的说道。 “等谁?”白流苏脑海中过滤着一个个人,突然未央的脸浮现在她脑海之中“你是说?” 龙千玺点了点头。白流苏瞪大了眼睛。r1152( ) 220 谋逆 “所以阿央才是真正的天子?”白流苏看着龙千玺的神情,不由得细问起来。紧接着又自己否定道:“这怎么可能呢,阿央是天师,不是说他是高僧养大的么,怎么会跟皇室扯上关联,你是不是弄错了?” “未央是他师父在河中捡到,这河的上游便是皇宫。”龙千玺望着白流苏不解的眼神只好继续解释道:“我听父亲说,当年沈姑母嫁给皇上,为他生下未央,可是在皇上要封后的时候,姑母和她的孩子为歹人所害,等我爹赶到的时候,姑母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是未央若留在宫中只会惨遭横祸。百般无奈,我父亲才联合了未央的师父,利用宫中河流掩人耳目,将未央救了出来。只是未央并不知自己的身世。” “那为何不早些告诉未央?”白流苏颇为不解。龙千玺轻轻说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生在帝王家,姑母的遗愿是希望未央能一生无忧无虑。可是他命格清奇,注定成为鬼算子。天生与皇室牵连匪浅。我爹和他师父将他的身世埋在了天水宫的菩提树下,如今朝中局势混乱,未央逃不了责任的。” 白流苏明白了过来,未央母亲的愿望终究是没有办法实现的,所以未央有权利知道真相,也有权利选择,战王爷是把决定权交还到了未央的手中。放眼朝中,假太子无治国之才,四皇子虽然聪明,但是心机深沉又不容人。六皇子虽然聪慧。毕竟年纪太小,爹爹先前选择站在六皇子这一边,其实也是权宜之计。为的是与假太子抗衡。 现如今若是支持未央,这局面或许能一下子明朗起来,论血统尊卑,未央是沈妃所生,皇上没有皇后,所以未央是皇室嫡长子。论才干谋略,未央均在所有皇子之上。实在是大庆明君不二人选。可是未央到底会如何选择呢? 庆帝从天水宫回来之后,便真的行将就木。连汤水都很难进食。这一日他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样子颇为急躁。吩咐太监总管王公公道:“去把朕的玉玺拿来。再去把阿龙叫来。”王公公疑惑不已,最后还是照做了。 战王爷星夜入宫,与皇上谈了许久。就连王公公都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战王爷神色凝重又带着一丝忧愤之色,走的时候袖中还揣着一份皇上的圣旨。 等王公公再进屋时,便见皇上晕倒在桌案前,立即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去传太医,幸得太医及时赶到,庆帝这才幽幽转醒。他摇了摇手道:“朕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吩咐下去。这些日子,莫要再来打搅朕了!” 而战王爷回到家中一言不发,只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悄悄拉起墙上的字画,露出一副女人的画像来,这一夜他凝望着这个女人的画像,似乎眼中有泪。 在太后的铁腕之下,国子监的事情终于压了下来,但是良妃却并没有全然放下心来。 ***************** 几个月前皇上从天水宫回来便一病不起。良妃心中不安越发浓烈起来。因为庆帝去的是天水宫。难道说他近来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去找天师问卦么。定是知晓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所以才一病不起。 所以良妃早早派人打探,奈何天水宫中一来人烟稀少,二来有龙千玺的安排,防守十分森严。尽管几个月过去了,她派出去的人依旧是一筹莫展。直到昨夜从王公公处得来消息,说皇上星夜传召战王爷入宫,和战王爷谈了许久。 良妃这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她其实直到战王爷之所以病倒一来是命中注定,二来是皇上日夜给他下毒。现如今皇上给了战王爷解药,说明再次信任战王爷了。当年若不是他二人生了嫌隙,她也不能那么容易的除掉沈君如。 难道说庆帝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不成?良妃想到这里,心里发毛起来。就在这个时候,老嬷嬷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跪在良妃的面前吓得直哆嗦:“娘娘,大事不好了!”良妃本就心神不宁,听老嬷嬷这么一说,吓得直接打翻了茶碗。 老嬷嬷一五一十的说来,原来庆帝去找天师那天,一个天水宫的童子正好在墙下除草,他耳朵极为聪敏,所以听见了二人的谈话。这童子并不知道这些谈话是什么意思。恰好昨日未央放他出宫采买,被老嬷嬷拦了下来,哄他将皇上和未央之间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老嬷嬷当着良妃的面,又将童子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良妃听了只觉得当头一盆冷水,冻得她彻骨冰寒。那些土财主分家财的比喻,别人听不懂,她可是听得分明。皇上这话难道是说沈君如那贱人的儿子并没有死吗? 而天师未央的话,更让良妃觉得心惊,原来天师早就算出来她的儿子并非真龙子了!难怪皇上才会一病不起,又难怪他会突然封战王爷作为摄政王,这哪里是为了辅佐太子,分明就是监视太子。 可是为什么皇上没有立即办了她们母子?良妃突然恍然大悟,定是皇上心中还存有疑虑。在他眼里,她是如何爱他至深,即便是沈君如能背叛他,她良妃定然不会。良妃眼神一冷,如此说来,其实她还是有机会的! “替本宫更衣,随本宫去龙殿走一趟!”良妃立刻起身,事不宜迟,她必须要在皇上彻底失望之前,挽救局面。若真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也只有当机立断了。想到这里,又吩咐老嬷嬷道:“去,把我那枚药丸拿过来!” 龙殿中,庆帝皱着眉头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往事如烟,此刻却像幻影一般,清清楚楚的在眼前一一放过。他想要伸手抓住,可是怎么都无可奈何。大概他真的是大限将至了吧。只可惜他最后的心愿怕是不能圆满了。 就在这个时候,殿外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开!让本宫进去!”庆帝不悦,听声音这一定是良妃无误了。看样子她应该是知晓了什么,否则何以这个时候冲进龙殿呢? 王公公苦着脸走进内殿回禀皇上,庆帝挥了挥手,轻声道:“就让她进来吧。” *************** 良妃满面是泪,一进来就扑倒了庆帝的床前,庆帝十分厌倦的看了她一眼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何苦再这幅样子?” 良妃委屈道:“臣妾不明白皇上在说什么。” “太子并非朕的皇儿,你来到这里为的不就是这件事么。”庆帝微微叹道。却不料良妃狂笑道:“我十几岁嫁你,与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却原来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宁愿相信外人的一句话?” 良妃不再自称臣妾,也不再称呼庆帝为皇上。可是庆帝神色更加冷硬道:“你这是什么话?” “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清楚吗?你明明知道这一生我所爱之人是你,我为你操持家里,我为你生下孩子,可是你又为我做了什么?良妃?说白了还不就是个妾么?当初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如今我又成了什么?你始终不信我,否则何以让贤妃执掌凤印?” 庆帝被良妃说到了痛处,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良妃不管庆帝的情状,继续厉声控诉道:“就因为贤妃相貌最似沈君如,我说的难道不对?当年她和那姓龙的旧情复燃,你都没有把她怎么样,这样的女子就该除了封号,可你呢?厚葬于她!而我这个活人呢?含辛茹苦养大你的儿子,如今你却来怀疑我!” 庆帝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脸色涨的通红,良妃定定望着庆帝,犹豫的攥紧了手中的药丸。庆帝终于平静下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朕的确亏欠与你,朕更亏欠君如。朕不该眼睁睁看着你对她下手,更不该不相信她。你以为你做下的事情能瞒得了朕?” 庆帝的话让良妃眉头一皱,看来当年沈君如一案,庆帝已经知道真相了。可是那又如何呢?人都死了。死人还能跟她抢什么?这时候庆帝突然补了一句:“太子是不是朕的儿子,明日滴血认亲便可知晓,良妃,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良妃听了庆帝这话,心中大惊,绝对不能滴血认亲!若是此事大白天下,她非但做不了太后,更连性命都没有了!想到这里,良妃眼中闪过狠厉,她冷冷答道:“既然如此,皇上,臣妾唯有对不住了!” 言罢,良妃站了起来,步步靠近庆帝,庆帝冷声道:“你想做什么?难道想谋害朕不成?”良妃微眯眼睛:“你猜的不错,本宫跟你啰嗦了半天,就是等本宫的人控制住龙殿,现在你在本宫眼里,只不过是半个死人而已。既然你都要死了,不如成全一下我们这些活人,你说是不是?” 庆帝的眼睛流露出苍凉:“朕到底是对的,本就不该信你,更不该信你对我有情。”良妃听了立刻激动起来,骂道:“本宫对你的情谊都被你漠视了,现在这最后一点情谊就用来送你上路,你放心,本宫这药丸会让你死的毫无痛苦!” 良妃弯腰正要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庆帝的嘴里,就在这个时候,庆帝眼睛一抬,良妃立刻晕了,倒在庆帝床边。王公公站在暗卫的身后,惊慌的望着庆帝道:“皇上,您没事儿吧?” 方才暗卫抓住时机将良妃劈晕了。庆帝闭了闭眼,吩咐道:“把良妃和龙殿那一干乱党打入天牢!”(未完待续) 221、弑君 今日月圆,月光悉数倾洒在天水宫中,夜阑人静的时候,莫说是人了,便是花鸟鱼虫都睡去了。未央房中尚有一灯如豆。他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此刻没有人看见他的手竟然微微颤抖着。因为他等待这一天,实在等的太久了。 师父当年将他的身世之谜埋葬在菩提树下,如今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未央不由得回想起更小的过去,入宫以前。他被师父捡来,两人一同住在山寺之中,待到他会说话能走路的时候,山寺附近常来庙中玩耍的孩童总是拿石子丢他,耻笑他。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些小孩大声咒骂他“没娘养的东西!”他一开始还会上前与那些孩童争辩几句,可是幼年的他体弱多病,哪里会是那群山村野孩子的对手,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师父不知缘故,还曾经严厉的责罚过他。 自那以后,他便不再与人争辩,也不再与人玩耍。每日除了跟随师父练功,便是躲在房中潜心钻研玄黄之术。直到他初试锋芒,赢得了村民的尊重,那些孩童看待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敬畏。可是未央自己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再也得不到了。 那一日入宫耗尽心力替战王爷卜算,后来皇上让他长居天水宫中。他觉得自己足够的强大了,足够可以去寻找自己到底是谁,足够去寻找母亲的下落了。他兴冲冲的跟师父提起此事。可是师父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只不过为师将你的身世埋在了菩提树下,时机到了。你自然知晓。” 后来师父泄露天机,受了天谴死了。临走前告诉了未央,打开箱子的时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未央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物我两忘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月亮从云朵中逃了出来,天地一下子明亮。未央丢了手中的棋子。时机到了。 郑玉书今夜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左想右想,突然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立刻翻身下床。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大概女人的直觉比起任何神算都来的灵光,她刚一打开门,便见到未央拿着剑,一剑劈开了菩提树。 郑玉书刚要说话,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她瞪大眼睛试图转身,只听见耳边传来唐程的声音:“他既然选择了这个时候,便是不想旁人打扰。”听了唐程的话,郑玉书又安静了下来。只见未央又挥剑运气将菩提树的树根都斩断了。尘土飞扬。 未央如是者三,终于匏出了一个土坑,突然未央动作一顿。丢了剑,双手伸入土坑,竟然抱出来一个箱子。那箱子沾满泥土,从郑玉书的站处根本叫人看不清楚。未央一看箱子上的八卦锁,便知道师父说的没错。 连忙解开八卦锁打开箱子一看,未央动作一顿。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拨浪鼓。一个虎头帽,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每一件都做工精致,美到世上独一无二。未央竟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他一直害怕自己是被抛弃的孤儿,可是他的娘亲,大概很爱他。 ****************** 郑玉书依稀瞧见未央从那箱子中拿出一件件小孩子的物什,唐程见郑玉书不再反抗,就松开了对郑玉书的桎梏,小声的对郑玉书道:“我看,这箱子里的东西定是与天师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联。你且看着吧!” “不过是些小孩子的衣服鞋子,你怎么就能断定?”郑玉书压低了嗓子说着,深怕被未央发觉。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未央突然身形颤抖起来,他拿着一块明黄的锦缎,手竟然有些颤抖。郑玉书注意到未央的不对劲,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努力想要看清楚那锦缎,可惜只能看到锦缎上一片殷红,像是字又不像是字。 未央颤抖着展开了锦缎,那上头第一行字写着“吾儿亲启”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书信,乃是用鲜血一点点写成。意味着写这封信的人可能遭遇不测,意味着她可能不在这个世上了。未央内心震荡不已,他料想过自己的身世可能与皇室牵连,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越看越是愤怒,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想要毁灭一切! 郑玉书正想着要不要靠近一点看看到底锦缎上写的是什么,刚要上前,就看到未央猛地站了起来,拔起剑,便几个纵跃离开了天水宫。郑玉书疑惑道:“他这是要上哪去?”回头看唐程一脸凝重道:“好浓的杀气!” 郑玉书摇了摇头,见未央走远,她小心翼翼的走到花园中,重新打开了那箱子,唐程一看箱子中的物什,便赞叹道:“别看这些孩童衣物,件件样样做工精美,价值连城啊。”郑玉书也不由得咋舌,的确,单这鞋面就全都是由雪蚕丝绣成,何等富贵。然而箱子里那明黄的锦缎吸引了郑玉书全部的注意力。 唐程凑了过来,好奇道:“这就是天师方才看的那条锦缎吧,都写了些什么?”郑玉书展开一看,只见开头一行写着“吾儿亲启”。 庆帝吩咐料理了良妃的事情,王公公收拾了龙殿中忤逆的侍卫们,又上前问道:“皇上,那太子要如何处置?”庆帝不悦,怒骂道:“什么太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朕竟然让他锦衣玉食这么多年!” 王公公连忙低头默不作声,突然一声震天轰鸣,内殿的木门竟被人一剑劈开,王公公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上,回头望去,逆光之中,一人执剑走来。王公公壮着胆子大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皇宫!” 庆帝眯着眼睛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直到他的身影变得清晰。王公公看见来人竟然是天师,可是今日的天师似乎大大的不同,他一身杀气,恍若阿鼻地狱的阎罗,满眼凛冽,仿佛被他看了一眼就会周身冰冻。 望着这样的未央,庆帝心中幽幽哀叹,看这样子,他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王公公还试图劝解天师,谁知庆帝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下去吧,让朕和未央单独呆一会儿罢。”王公公担忧的看了二人,又不得不遵旨离开。 ***************** “不好!”郑玉书将那锦缎上的血字悉数看完,大惊失色。就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她吓得动弹不得。直直向后倒去,唐程眼疾手快的将郑玉书扶住,其实他自己尚在震惊之中,没能缓过神来。 原来那血书竟然是传说中大庆第一聪慧的女子沈君如的遗书。书上尽数她是如何帮助庆帝一步步得到天下,又是如何为庆帝生下儿子。可惜庆帝猜忌她和战王爷之间的关系,之后又是如何放任良妃对她步步算计。可是她依然爱庆帝至深,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一再忍让。以致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血书的最后,沈君如写道:“只盼吾儿一生无忧,莫再生报仇之念。”可是未央显然没有将母亲沈君如的话听进去。方才他那副模样简直就是要手刃仇人。郑玉书想到这里,立刻一震,方才天师飞去的方向不是良妃的宫殿,而是,龙殿! “再不阻止他就来不及了!”郑玉书挣扎着要站起来,唐程扶她起来,眼睛不由得瞥了锦缎一眼,立刻大惊失色道:“锦缎上的字变了!”郑玉书闻言朝着锦缎看去,只见一行黑字从血字当中浮现出来,赫然写着:“此子天煞,克母弑父,万众俯首,一生孤独!” “快!”郑玉书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你快带我去龙殿!”唐程点头,带着郑玉书,朝着龙殿的方向飞去。月儿突然被乌云遮蔽了起来,天空立刻阴沉,远方竟然电闪雷鸣起来。守夜的宫人,用袖子给自己扇风,疑惑的嘟囔:“这古怪的天气,怎么就突然闷热了起来?” 龙殿之中,庆帝望了望未央手上的剑,那把剑正在滴血,看样子他夜闯寝殿,杀光了外头所有的侍卫。方才从龙殿中被押去天牢的良妃,大概也被未央一并杀了吧。所以他现在要抱的仇,只剩下一个了。 那便是自己。 “你都知道了?”庆帝丝毫没有打算反抗,躺在床上,只是转动眼珠望着未央,苍老的声音里全是颓败,殿内的长明灯仿佛顺应了庆帝的心境一般,昏暗了起来。 未央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前,剑一横,直指庆帝。庆帝猛烈的咳嗽起来,未央皱了皱眉头。纵然他是天师,又如何能算到,他的杀母仇人,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一个曾经他眼中的明君?他望着颓丧的庆帝,一想到母亲是因何惨死,他的恨意便愈发炙热起来。 “朕的确对不起君如,更对不起你。是朕的贪婪自私,害死了君如也差点害死了你,一切都是朕的罪有应得。你动手吧!” 庆帝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一颗浑浊的泪从眼角流出,可在黑暗之中并不分明。 “不要啊!”(未完待续) 222、宫乱 “刺啦!”一道闪电劈在龙殿门前,瞬间照亮了整个龙殿,过于苍白的光明里,大片鲜血喷洒在龙纹帐上,格外的刺目,格外的惊心。郑玉书和唐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可是却没能来得及阻止。 未央一剑落下,见血封喉。 王公公本断了热茶进来,一见着触目惊心的场景,吓得是魂飞天外,顺着光再看未央,他静静握着剑站在床前,锋利的剑身染血。带着满满的杀气,未央突然转头一瞪,王公公腿一软,失手掉了茶盘。 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才让王公公惊醒过来,连滚带爬的转身就朝着长安宫的方向奔去,仿佛魔怔了一般,从头到尾只喊着一句:“天师杀了皇上!”郑玉书和唐程也被眼前的场景震住,直到被王公公刺耳的尖叫给唤醒。 未央望着已经断气的庆帝,此刻的心境无限悲凉,丝毫没有一星半点大仇得抱的喜悦。郑玉书小心翼翼的上前,满眼是泪的问道:“未央,你怎么样?”未央突然凌厉的看向郑玉书,吓得她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那眼神像最凶狠的猛兽,随时扑上来,夺取人的性命。 “让开!”未央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来,郑玉书硬要说话却被唐程强行拉到了一边,任由未央拿着剑一步步向着龙殿外头走去。就在他跃出门的刹那,一道惊雷响起,天空突然降下倾盆大雨。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郑玉书用力挣扎,唐程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现在的心绪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让他一个人待会儿。此刻上前只怕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郑玉书听了心惊“那怎么办,皇上被未央杀了,王公公跑去长安宫通风报信,若是未央被抓到,定然死无葬身之地啊!” “以未央之功,大内侍卫可伤不了他。到是我们,如果继续长留此地,恐怕就要做了未央的替罪羊了。还是赶紧离开吧。”郑玉书心中想着事情,并没有完全把唐程的话听进去,她突然抬头,眼睛清明一片:“我们赶紧出宫!去找阿苏!” “找她又有何用?”唐程大感诧异。 丞相府中,白流苏刚刚替泽言做好了一个扇袋,正准备就寝,突然一道闪电自天边亮起。如雪一边收拾桌案一边说道:“今个儿天气真是奇怪,方才还是月朗风清,怎么现在就电闪雷鸣了?”如雪的话入了白流苏的耳朵,的确是奇怪的很。不由得又拿出龟壳和铜钱来,卜算了一把。 八枚铜钱叮叮当当落下,白流苏却脸色大变,如雪看着奇怪,因又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此乃大凶之卦,卦指东方,今夜定有大祸降临。”白流苏皱着眉头,卦指东方,难道皇宫今夜有大事发生?白流苏立即站起身来吩咐道:“快替我更衣梳头,我要去见爹爹!” 宫门处,几个侍卫困得直打盹,突然几个惊雷将他们吓醒了。 ****************** “哎呦,李头你看,这是要变天啊!”一个小侍卫望着天边滚滚而来的黑云,吓得直哆嗦。被称作是李头的人醒来,猛地给了小侍卫一个猛敲“胆子这么小还来当什么侍卫?几朵乌云就把你吓着了?” 李头困倦的又闭上了眼睛,这后半夜估计是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了,他还是打个盹儿更实在些。然而就在他睡下不久,倾盆大雨就刷刷的落了下来,一辆急速飞驰的马车从宫里冲了出来。小侍卫正要窝在墙角睡去,突然看见这辆马车,连忙大声喊道:“停下!快停下!” 然而那马车哪里肯听小侍卫的话,倒是守门的侍卫全被惊醒,一个个慌慌张张的拿起兵器阻拦,可是没有人敢拦一匹疯了的马。更何况一匹中了毒的疯马。马车中,郑玉书努力坐稳,还催促唐程道:“你再快些,再晚就要来不及了!” 风声如刀擦着耳边经过,雨越来越大,即便是带着斗篷也无济于事。飞速的马车突破宫门朝着丞相府的方向奔去,一路溅起无数水花不平静。 白流苏更衣完毕,大雨便落了下来,如雪在前头掌灯,如风在身边撑着伞。如雪一开门冷风冷雨全都一股脑灌了进来,叫人透凉的清醒了。如雪皱眉道:“小姐,这外头雨疾风骤的,有什么事咱们不能明天去禀老爷夫人么?” 这突变的天气,叫白流苏愈发不安起来,严肃道:“不行,一定要去。”如雪还要再劝,只见身后的如风摇了摇头,便只要小心护着灯替小姐开路。到了老爷夫人的院子,如雪扯着嗓子喊门,嬷嬷从里头把门打开,一见是白流苏,连忙让出空来。 一行人进来,嬷嬷便立刻给白流苏拿了暖炉来,疑惑问道:“这么晚了,小姐不睡,还出来做什么?”白流苏没有时间跟嬷嬷解释,只是着急的问道:“父亲醒了没有?我有重要的事情同父亲商量!” 正说着就看见白致远一边系衣裳一边走出来道:“这么晚了,流苏找为父有什么事?”白流苏一见父亲,连忙道:“女儿方才卜了一卦,今夜皇宫定然有大事发生!”白流苏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管家李煜从外头进来道:“老爷小姐!星月郡主和唐公子来了,他们急着要见您和小姐,此刻已在正厅候着了!” “什么?”白流苏一听,心中暗道不妙。玉书不是没有旨意不得出宫的吗?这么晚了她坚持出宫来找自己,难道是未央出了什么大事?白致远连忙听了,顿时觉得事情严重了,立刻对白流苏道:“快!我们去看看!” 白流苏点了点头,又吩咐如雪道:“你速速去一趟战王府,把阿蛮出宫的事情告诉神王殿下!”如雪也知道事情的严重,点了点头,立刻施展轻功消失在墙头。 “阿蛮,出了什么事?” 郑玉书一见白流苏,便再也控制不住呜咽起来,倒是唐程冷静的狠,直截了当的说道:“天师得知自己的身世,乃是当年大庆第一才女沈妃的儿子,他杀了皇上替沈妃报仇了。现在皇上死了,这会儿消息全皇宫大概都知道了!” “什么?!”白致远听了唐程的话,瞪大了眼睛。 ******************** 白致远几乎瘫坐在椅子上,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未央竟然是皇子!而且是沈妃娘娘的皇子!可是来不及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眼前有件事情更加的棘手,那就是未央杀了皇上! 宫中一片大乱,一场惊雷让所有的人都醒了。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正要吩咐秋分替她把治头痛的丹药拿过来。突然外头喧哗一片,太后的头更加疼了,不悦道:“哪个狗奴才胆敢在外头喧哗,拖出去砍了!” 秋分竖着耳朵一听,轻声道:“娘娘,这声音好像是王总管的声音!”太后疑惑起来:“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正奇怪的时候,就看见女官跑进来,脸色苍白的跪下禀告道:“启禀太后!皇上被天师杀了!” 太后猛然一惊,一口气没有顺过来差点晕了过去,秋分连忙上前扶住太后,替她顺气,太后喘着粗气厉声喝道:“大胆奴才,这等逆天背道的话竟敢说出口!来人,还不把她拖出去凌迟!” 女官吓得手脚发麻,吞吞吐吐的说道:“是总管王公公说的!太后饶了奴婢吧!”秋分见着太后的神色愈发不好起来,厉声吩咐道:“传王公公进来!”王公公被两个太监扶了进来,他一五一十将龙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太后越听越惊!猛地站了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叫大内侍卫捉拿未央,都随本宫去龙殿!” 其实皇上的身子骨已经被掏空,这大限之日很快就要来临,对于皇上归天这件事太后其实心里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未央居然会对皇上下狠手。他一个没有权势的天师,如何要刺杀皇上?突然太后的脑海中闪过龙千玺的脸,不好! “秋分,你速速出宫去太子府传旨!叫他率领御林军火速入宫登基!”太后厉声吩咐,秋分连忙领命,奔出宫去。 太后的脚步更加着急起来,这天师杀了皇上,如今姓龙的是摄政王,他儿子文韬武略无人能及,莫非是生了谋朝篡位的心思?这江山就算是交到一个毫无才得的太子手中,也绝对不能改姓他人! 战王府,如雪刚把消息传到,龙千玺立即拿着虎符调动战家军,全副武装夜奔皇宫,他料想过未央很快就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未央选择了这么激烈的方式。当前最要紧的是找到未央,护他周全! 雨越下越大,皇城被一片黑暗笼罩。秋分到了太子府急急将太后的旨意说了,云想容立刻劝道:“太子还需快些,太后娘娘是怕战王府谋朝篡位!”太子听了,心中大惊,立刻取了令牌召集御林军。见太子离开,云想容沉了脸色吩咐冬泉道:“给我备车,去云王府走一趟!” 另一边德妃和贤妃终于得知了消息,纷纷派人出宫去告知自己的父亲还有儿子。r1152( ) 223、滴血 丞相府中,白流苏立刻做出决定,她面色凝重的望着父亲说道:“此刻若再不去皇宫,只怕太后就顺了假太子的意思,让他登基为帝了!他若成了皇帝,我们这些人都是死路一条!不管未央愿不愿意当皇帝,这个假太子绝对不能!” 白致远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吩咐李煜道:“你去给安平护国公和六部的尚书们递消息,叫他们马上入宫。流苏你跟为父一起入宫,兴许能帮为父找到未央皇子的下落!”白流苏点了点头。玉书挡在白流苏面前,将怀中的血书锦缎递给白流苏看:“这是沈妃娘娘的亲笔,你看!” 白流苏一眼便瞧见了那一行黑字,不由得惊道:“一生孤独!”郑玉书凝重的点了点头道:“他恐怕是逃不了做皇帝的命了!”白流苏叹了口气,拍了拍郑玉书的手背:“阿蛮,现在旁的事都不要想,你和我一同入宫吧!” 下人将车套好,四人即刻赶往皇宫。另一边贤妃的父亲邓老将军得知了消息,也立刻拿着虎符带着将士们入宫。因为他恨清楚,一旦太子登基,肯定容不下他的外孙,更容不下他这个手握重兵的外公!此刻唯有入宫相要挟,方能为日后生存谈条件。不过说起来,六皇子的背后还有丞相府撑腰,未必这一次没有胜算! 云想容不顾大雨亲自回云王府搬救兵,谁知刚到了王府,便见四伯父一身戎装走出来。今夜良妃行刺庆帝,可是宫中他的眼线只传出第一个消息,没有传出第二个消息,云威已然猜到了不对。正要去调他暗藏的云家军,就看到云想容匆匆下了车。 “想容,是不是宫里出事了?” 云想容点头如捣蒜的回答道:“是!皇上被未央杀了,太子现在带着御林军入宫了,可是他那点兵力可是比不过战王爷和贤妃一党的,我担心太子有不测,这才回来求救兵啊!” “你放心吧!一切有你伯父!”云威眼神一肃,突然让云想容周身寒冷起来。见云威走远,冬泉忍不住问道:“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云想容冷静说道:“光有云王府绝对不够,现在要说服郑王府也跟太子一条心!走,去郑王府!” 果然不出云想容的预料,郑王府一得到消息,就乱成一锅粥,一家人出现了两个主意,郑王妃的意思当然是全力支持太子,毕竟是名正言顺,宫里头又有太子照应,但是三房邓氏和郑明道就不这么认为了,毕竟贤妃的父亲手中握有兵权。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外头通传说是太子府云侧妃到了。云想容一进来望着架势立刻就明白了。她突然声泪俱下扑进了郑王妃的怀里,呜咽道:“外祖母,你可要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啊!” 郑王妃听了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你有喜了?”云想容梨花带雨的说道:“太医才诊断了出来,月子小我不敢说。可是如今形势所迫,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登基,若此番功成,我这肚子里的就是嫡长子了!” **************************** 云想容这么一说,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看样子云想容在太子府果然同传言一般十分得宠。此番有孕,太子定是许了她皇后之位,否则何以说肚子里的就是嫡长子呢?原先的争执这一刻就全没了。 如果说放弃太子转而支持六皇子,就算六皇子登基,郑王府还是郑王府,但若是支持太子,想容的孩子一生下来,郑王府可就是皇后的半个娘家,未来有血亲关系的勋贵,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邓氏一听见云想容说自己有孕了,立刻心中一落千丈,她知道这一么以来,郑王府绝对不会再支持姐姐和六皇子了。果然郑王爷立刻就发话了,吩咐长子郑明朗道:“你跟我一同入宫吧!” 云想容依旧斜靠在郑王妃的怀里,此刻擦干了眼泪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冬泉心里头直打鼓,小姐这一次可是兵行险招,良妃娘娘一直给她灌着药,哪里能怀有身孕。若是将来太子登基,小姐不能怀有身孕,谎言被戳破,不知到时候郑王府是否会弃小姐于不顾呢? 只不过冬泉着实想的太远了。因为郑玉书和唐程连夜奔出宫来通风报信,所以龙千玺和战家军比之其他人更早入宫。在太后还没来得及部署之前,已经把龙殿团团包围住。秋分扶着太后,怒目看向龙千玺厉声喝道:“龙千玺!难道你要反了不成!” 龙千玺倒是沉着应道:“龙家对皇上和朝廷一直忠心耿耿,臣此番带兵入宫只是以防有人谋朝篡位,并无二心,还望太后娘娘明察。”只是他腰间的龙吟剑,蹭蹭作响,阴森恐怖。即便是见惯了杀人和手段的太后,也不由得有些心寒。 “呵,忠心耿耿?”太后冷笑一声“那哀家命令你现在交出兵权,撤兵出宫!”只见龙千玺屈身行礼道:“禀太后娘娘,臣是奉旨前来,实在是恕难从命!” “奉旨?你奉谁的旨意?”一道声音在龙千玺的背后响起,来者正是一身戎装的太子,只是他鲜少穿过戎装,此刻在龙千玺面前,竟有些不伦不类。他身后跟着皇宫中所有的御林军,从外围将龙殿围住。 龙千玺转身,冰冷的目光看着太子,竟有些怜悯的意思:“自然是奉皇上的旨意,几日前皇上赐了一道圣旨于我父亲,若是皇上突然暴毙,便派我围住龙殿。”龙千玺说完,太后和太子对视一眼,的确有这么一件事。 这时候,贤妃抱着六皇子跟邓将军一起赶到了龙殿。太后冷声喝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贤妃一改往日对太后的顺从,从容不迫的回答道:“皇上驾崩,臣妾和六皇子自然要尽孝殿前!” “尽孝殿前?还是逼宫?”太后目光冷冷看向邓老将军,可是他目光如炬,丝毫无所畏惧。白致远一行四人的马车和云威恰好是同时赶到,没过多久的功夫,文武百官齐聚龙殿之前,天空中闪电惊雷不断,这夜晚恍如白昼。 **************** 太子环顾四周,不由得问道:“我母妃何处?”一旁赶来的郑玉书冷声回答道:“被天师杀了!” “你说什么?他好大的胆子!”突然听到良妃被杀的消息,太子几乎失控,满脸扭曲,拔剑指向郑玉书,却被唐程一击而退。先前在来的路上,唐程和郑玉书已经知晓,原来太子并非皇上的亲生儿子,也就是说太子是个假太子。 “你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皇嗣,还欲谋逆!”白流苏上前一步冷声喝道。此言一出,满场皆寂。太后铁青着脸色厉声道:“来人,给哀家将白流苏打入天牢!”侍卫正要上前,却被龙千玺拦住,他平静道:“他的确不是皇嗣,此事皇上也是知道的。” “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皇嗣?”太子目滋欲裂,而他身后的云威却心中暗道不好。看样子不仅仅是皇上和未央知晓,此事已经有太多人知道了!太子踉跄了几步又突然醒悟了过来:“你休想妖言惑众混淆视听!未央无权无势为何突然刺杀父皇?为何你第一个入宫围住龙殿?未央平日与你往来密切,你龙家想要谋朝篡位!你以为你一句谎言,就能瞒得过文武百官?瞒得过天下人么!” 太子一言,文武百官哗然,顿时觉得太子说的大有道理。白流苏眼见情势不对,连忙拿出沈妃娘娘的血书亮了出来:“你不是皇嗣!未央才是真正的皇嗣!这是沈妃娘娘的遗书,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良妃如何陷害她,又如何谋杀她和她的孩子,只可惜,皇天不负苦心人,当年襁褓中的未央沿着宫河流出皇宫,保住了性命!” 太后心中大惊,白流苏又当众读起沈君如的遗书来,出了叙述了事情经过之外,还将人证物证一一说道,只需对照遗书寻找,此案便可水落石出。太子依旧不甘心道:“退一万步就算未央是皇子,你有什么证据说我不是皇子?” “很简单。”郑玉书从白流苏身后走出“众所周知,未央虽然是鬼算子,但是却有三条禁忌。其中与之有血亲关系的人,他算不出运道。可是他却唯独能算出你的运道!”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立刻疑惑的望着太子。 “哼!你们胡言乱语,说的够了?”冷眼旁观的太后看了许久,终于发话了:“自始至终便只有你们一面之词,那未央还不知真假,就可凭他断定太子是冒充的皇嗣?依哀家看,你们分明就是谋逆!” “那不如滴血认亲如何?”不知何时悄悄来了的四皇子出声道。他心中明白,这一次是个机会,倘若太子倒了,那么能争夺皇位的便只有自己和六弟,可是六弟年幼,邓将军年迈,他还有机会。但若是太子,那么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他见郑玉书和白流苏不像是说假话,那不如赌上一把!r1152( ) 224、软禁 一听说要滴血认亲,云威心中大叫不好,因为他知道太子是自己的儿子。如今良妃已经被未央杀了,他不能再让自己的儿子丢了性命。他上前几步阻拦道:“既然你们都说未央是皇子,那不如把未央也找出来,大家一起滴血认亲!” “何必要这么麻烦?”四皇子眉头一皱。云威轻蔑的看着他说道:“万一太子和你滴血认亲,但若是太子是真龙子而你是假的,那么太子岂不是冤枉?”云威这一句立刻将四皇子激怒,他拔出剑来指着云威道:“你说什么!?” 太后闭了闭眼,高声道:“够了!”众人齐齐朝着太后望去,只见她缓步走到龙千玺面前道:“你三言两句就搅得太子不是太子,臣子不是臣子,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奉旨而来,那哀家问你,圣旨又在何处?” 之所以问龙千玺要圣旨,乃是太后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儿子会瞒着自己这么一件天大的事情,太子不是皇嗣,真正的皇嗣反倒是未央?太后实在是接受不了。龙千玺正要说话,只见身后传来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圣旨在老夫这里!” 文武百官让出一条路来,从中间走出精神矍铄的战王爷,他一身金色锁子甲,霸气凌人,云威不由得心虚,向后退去。只见战王爷一手握着腰间皇上钦赐的尚方宝剑,一手端着圣旨,大步流星的走到太后面前。 “皇上有旨!”众人闻之跪下。战王爷当众将几天前庆帝给他的密旨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圣旨上痛斥良妃和太子数条欺君大罪,顾念着多年夫妻情分。着战王爷在自己归天之后,再行处置二人。圣旨上还说立未央为太子,由战王爷和龙千玺等臣辅佐登基。 太后听了,只觉得从头到尾一盆凉水。她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只是口中喃喃道:“他这是在怨我,是在怨我。”虽然当年沈君如为庆帝的登基立下汗马功劳,但是太后为了不让庆帝落人口实。执意要让庆帝立良妃为后,这也是她和庆帝之间一道深深的鸿沟。 圣旨既下。那么再多的疑问都不是疑问了,既然皇上都不认太子,那么群臣就更没必要立太子了。但是太子自然不服,指着战王爷破口大骂道:“我不信!你这是假传圣旨!”战王爷懒得搭理假太子。只把尚方宝剑拔了出来,吩咐道:“来人,将这假太子打入天牢,待寻回二殿下,再来滴血认亲,好叫你心服口服!” 未央是沈君如的孩子,也是庆帝的第二个孩子,所以战王爷称之为二殿下。太后支撑不住这巨大的打击,已经晕了过去。秋分连声呼喊。众人手忙脚乱的请了太医,将太后抬回了长安宫。 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龙千玺和白致远等人已将众人遣散。贤妃和其他妃子着手操办皇上的葬礼,战王爷一步步走向龙殿,看着床上的庆帝,最终叹了口气上前,将他双眼阖上。 “可惜你聪明一世,却从来没有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 大雨终于过去。然而未央却依然下落不明。白流苏扶着郑玉书回到天水宫,唐程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龙千玺奉命去了太子府。 “你也不要太担心了。阿央是个会照顾自己的人。”白流苏拍了阿蛮的手臂,其实她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突然知道杀害母亲的是亲生父亲,这样的事实任谁都接受不了。就算未央是个超凡脱俗的人,可他到底是人,不是仙。 郑玉书忧愁的看着地上的水渍,喃喃道:“我怕他会一时想不开,在这世上,他挂念的母亲已经死了,而她的仇现在未央也报了,你知道,我只怕他下一步就要放弃自己!”阿蛮的话让白流苏听了心惊,因为的确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很大。 就在要踏入天水宫的时候,白流苏停住,拉着郑玉书道:“阿蛮,不如我们去找他!”唐程不赞成的说道:“天大地大,你知道他去了何处?况且我担心他精神不稳,要是伤了玉书怎么办?” 郑玉书连忙争辩道:“他怎么会伤害我?你未免也想得太多了。”唐程望着郑玉书,眼中闪过受伤的表情。白流苏不理唐程,拉着郑玉书问道:“你知道沈妃娘娘的宫殿在哪里吗?”郑玉书一听,立刻眼神亮了起来,对啊!未央最有可能却那个地方。 “你们跟我来!”郑玉书小跑着带着白流苏和唐程,往北边的方向走去,她一路解释道:“当年皇上入住皇宫,但是还没来得及册封后宫。沈妃娘娘喜静,选了北边最不起眼的地方,我听我娘说,那地方很不吉利,因为对面就是冷宫。所以沈妃娘娘没有当皇后的命。” 说着说着,众人来到一座残破的宫殿前面,白流苏望了望说道:“因着对面就是冷宫,所以离宫河也十分近,所以当年未央才能逃脱魔爪。”郑玉书点了点头,便要去推开宫殿的门,唐程一手将她拉了回来,自己去推开了宫殿的大门。 龙千玺奉了战王爷的命令,前去太子府,将全府上下的人软禁起来,太子妃瑟瑟发抖的在房中哭泣,宁侧妃一言不发坐在床上发呆,龙千玺带着侍卫们将太子府的财物器物一应查封了起来。 这个太子府十分奢靡,从他库房中查出的古董珍玩比起皇上的龙殿有过之无不及。龙千玺坐在正厅之中,这时候侍卫来报说:“殿下,不见云想容的踪影!”龙千玺眉眼一抬,眸中寒光闪过:“查下去,务必要将她找到!带回这里!” “是!”侍卫得令,便带着一帮人离开了太子府。 此刻的云想容还在郑王府中,和郑王妃说着腹中胎儿,没想到隔了一会儿,下人便来通传宫中的消息。那位从宫中跑回来的下人,正是云威身边的奴仆,他一句不差的将龙殿发生的事情,众人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云想容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他是假太子?!”郑王妃连忙跟着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有听错了?” “小的说的句句属实,现在神王殿下带着人去了太子府,要将阖府上下软禁,云小姐,四爷让我给您带句话,您快逃吧!” “逃?”云想容只觉得丢了魂一般,颓丧的瘫坐在椅子上“你让我往何处逃?”她没有发觉眼泪竟然不由自主的珊珊落下。她这辈子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所爱之人得不到,就连想利用的人都是这般不成器。 为什么老天爷要一步步将她往深渊里推,有些人的命怎么就能那么好?倒是郑王妃比之云想容冷静许多,她立刻吩咐嬷嬷道:“去给云小姐收拾金银细软,想容,你不能被龙千玺发现,否则定是万劫不复!” 冬泉忍着眼泪跪在地上问道:“可是王妃娘娘,您让我们小姐往哪逃呢?”郑王妃皱着眉头,为今之计,只有往边境逃,方能远离龙千玺还有战家军的掌控,燕北是战家军的地盘决计不能去的,西蜀又正在战乱,绝对不可以。那么唯有往辽国去了! 郑王妃一把攥住云想容道:“你去辽国,去找怀玉长公主,就说太子被杀,你去投靠,千万不要让怀玉长公主知道假太子的事情,你明白么!”云想容收起眼泪回过神来。她想要报仇就必须要活着,她想要活着就必须不择手段! 郑王妃没在多说,下人已经提云想容收拾好了行礼,郑王妃便催促云想容立刻上路,她知道龙千玺的人如果在云王府找不到人,那么下一刻就一定会道郑王府来要人,这里成了最危险的地方,现在,云想容必须走。 天光大亮的时候,云想容已经出了城门。而郑王妃则在王府之中静静等着龙千玺的人上门。此刻皇宫最北边,唐程推开掉了漆的宫门,里面的萧条景象让人唏嘘不已。昔日大庆第一女子沈君如的住处,如今是这样的破败不堪。 郑玉书望着四处都是杂草和蜘蛛网的宫殿,实在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白流苏对她说道:“我们到里面去看看?”唐程蹲下身来,看着路上的脚印道:“你说的是对的,他果然来过这里。”白流苏顺着唐程的目光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又望了望殿里随风乱舞的破旧帷幕。 “我想他一定还在这里。” 三人转过回廊,进入了沈妃的内殿,果然在一片阴暗之中,郑玉书隔着一道纱织屏风瞧见未央正坐在铜镜前头。不由得轻声喊道:“未央?” “你们不要过来。”未央的声音很冷。让白流苏心中一寒。她拉住了郑玉书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郑玉书止住了脚步,可是还是不想放弃,不由得将龙殿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也不管未央到底有没有在听。 白流苏叹了口气,隔着一道屏风,她隐隐约约看见未央面前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而他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她不敢上前,只怕非但帮不了未央,还会打扰他。(未完待续) 225、潜逃 果然郑玉书说了一大堆,屏风另一头的未央还是一言不发,就像是老僧入定了一般。郑玉书急的快要跺脚了,唐程却对着她摇了摇头道:“现在就该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儿。”郑玉书还要争辩,就听见外头一片喧哗的声音。 “大人,整座皇宫都搜了遍,就这座废弃的宫殿还有冷宫没有搜查了!” “太后命令我等无论如何都要抓到那未央,就算这是禁地,我们也得闯一闯!” 三人听了外头人说话立刻脸色大变,白流苏沉着脸道:“不好,太后派出的大内侍卫来抓阿央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郑玉书严肃点头道:“别担心,阿苏你留在这里劝劝天师,我去外头,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言罢就率先步出内殿。 唐程立刻跟上道:“就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对付大内侍卫?你简直不自量力!”郑玉书不悦道:“你以为非得动武,你就不知道动一动脑子吗?”言罢两人一道离开。白流苏站在原地,依旧看着屏风那头的未央,似乎他跟这些人从来,就不在一个世界里。 侍卫统领刚要带着人冲进禁地,只见大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郑玉书和唐程来,那侍卫统领立刻身形一顿,面色了然道:“看来刺客未央的确是在这里没错了!” 郑玉书皱着眉头,厉声喝道:“大胆!竟敢直呼太子名讳。我看你们是反了!”侍卫统领被她这一声怒喝给震住了,转而不确定的问道:“郡主,莫非太子也在其中?”郑玉书眉眼一横道:“你说的太子是假太子。冒充皇嗣多年,现在已经被打入天牢了。我劝你还是回去跟太后请示一下,你这差事还要不要继续干下去,莫要不小心抓了真命天子,你九族的性命都不够偿还!” 侍卫统领大骇,这位星月郡主他可是惹不起的,而她居然说太子是假。已被打入天牢?侍卫统领不由得泛起了嘀咕。郑玉书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位侍卫统领不是一根筋。否则今天的事情就难处理了。唐程站在郑玉书的身边,一直小心戒备着。 白流苏站在殿内动都不动,一言不发。突然未央摇晃起手中的物件,发出清脆的响声来。那应当是拨浪鼓的响声。听着声音,这小小的拨浪鼓却讲究的很,它是有极北之地的牦牛皮制成,鼓声清脆干净,以声辟邪。 她不由得抬脚迈向未央,只见他仿佛整个人都放空了一般,反反复复的摇晃着手中的拨浪鼓,白流苏朝着那精致的小箱子一看,里头还放着诸多小孩子的玩物。个个精致无比。未央转过头来,同白流苏四目相对。 “阿央,你的娘亲。真的很爱你。” 未央垂目,他只觉得眼睛生疼。他恨,却不知再恨谁,他想,他想念的人都已经故去。他还拥有什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白流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颓丧的未央。像一只破布偶一般。 ********************** 白流苏心中抽抽的疼,她跪坐在未央身边。将未央揽在自己怀里,轻声道:“阿央,想哭你就哭吧!”小时候,她不开心的时候,阿央就是把她这样揽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后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现在她要用儿时的方式,把这份安慰还给未央。 郑玉书费尽口舌终于让侍卫相信未央即将登基为皇帝,侍卫统领狐疑着带着众人回去找太后请旨。望着他们走远,郑玉书才长舒一口气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这么耐心的跟人说话。”唐程站在一旁不屑道:“还不如我将他们全都毒死来的干脆利落。” 郑玉书不理会唐程的嘲讽,转身回内殿准备看看未央的情况,却没想到刚刚转过屏风正要说话的时候,就看见未央靠在白流苏的怀里。他们像是天造地设的眷侣,任谁都不该打扰一般。这么美的画面,却像一把尖刀,一点一点的剜着郑玉书的心。疼得她连走路都没有力气,死死的定在了原地。 唐程从后头追来,不期然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正想如何宽慰郑玉书,突然见她逃也似的转身跑了出去。唐程连忙追了出去。而白流苏抱着未央背对着玉书,根本就没有看见玉书来过。 刚下过大雨的宫道,湿滑泥泞。郑玉书还没有走几步就摔倒在水潭里,眼泪不由自主的就落了下来。唐程从后头赶上,突然天空下起细雨来。他挽起郑玉书散落的发丝,满眼的心疼:“郑玉书,白流苏爱着龙千玺,她们已经有了婚约了,你不要……”那“多想”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郑玉书打断。 “可是未央自始至终爱着的,都是阿苏,不是我,对么?”郑玉书第一次觉得这么久的坚持是那么的累。为什么未央就不能回头看她一眼,哪怕就一眼?为什么朝夕相处,还是敌不过儿时那些短暂的相遇?难道她郑玉书果然是来迟了吗? 她失神痛哭起来,细雨湿湿黏黏。唐程无言,只是将外衣脱下替她遮蔽风雨。这深宫似乎从来不缺爱恨情仇无数悲剧。你感叹他为什么不喜欢你,可是你何时又能注意到,我一直就在你的身后,从来没有离开过呢? 太子府中,龙千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禁皱起了眉头,这时负责追查云想容下落的侍卫来报:“云王府和郑王府皆没有云想容的踪迹。属下猜测,恐怕她得了消息已经逃逸!” 龙千玺心中了然,云王府如今是自身难保,能帮着云想容逃逸的便只有郑王府。如果他是云想容,就一定会逃到边界。想到这里龙千玺抬眸吩咐道:“将云想容的画像送至大庆各处,严查各个路口,无比将她抓回来!”比起一个草包假太子,这位假太子妃才是真正的隐患。 长安宫中,太医们轮番上阵,这才救得太后幽幽转醒。她一言不发的望着上方的云纹鸾凤帐,半生往事历历在目。秋分挥退众人,让太后安静休息。这时候负责追捕未央的侍卫统领到了长安宫。 ****************** “秋分姑姑,卑职有一事相询,还望秋分姑姑解惑。”侍卫统领颇为谄媚的对着秋分行礼道。秋分眉眼一抬,颇为不屑道:“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卑职追查天师的下落,却在禁地遇见了星月郡主,她说……”侍卫统领将之前在禁地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秋分心中一惊,立刻问道:“你确定天师现在就在禁地?” 正说话间,一个女官上前来,对秋分说道:“姑姑,太后唤您呢!”秋分只得撇下统领,赶紧去服侍太后,床上的太后一见秋分便吩咐道:“快扶哀家起来!”秋分立刻上前扶住太后,又忍不住劝道:“娘娘,您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你去找侍卫统领,叫他不必再去追捕未央了。”太后有气无力的说道。秋分皱眉道:“娘娘,方才统领来报,已经找到了未央,就在禁地。难道我们就前功尽弃?”太后一脸哀容道:“抓到他又能如何?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姓龙的手里那份圣旨的确是真的,所以太子定然是假太子。哀家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当今太后,难道要辅佐一个外人登上龙位不成?” 秋分下意识的说道:“可是,难道真的让未央来当这个皇帝?”太后听了,脸上的苦意更浓。“哀家老了,有些事也作不得主了。皇帝早就不信我了,否则何以这等天大的事情都不说与哀家知晓?如今宫里到处都是龙氏的人,哀家还能如何?这四皇子和六皇子都难当大任,可是一想起未央亲手杀了哀家的皇儿,哀家见他便心惊肉跳!” 这一边长安宫中一片凄凉。另一边阴暗潮湿的天牢中,假太子被押着一步步走向天牢的最底层,那是关押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假太子半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哪里经受过这个。这一路走来已经让他吓破了胆,精神都萎靡了。 “进去吧!”侍卫将假太子往牢里一丢,便锁上了门。这是四面铁壁的监牢,空气中满是尸臭的味道,这监牢之中甚至连一扇小窗都没有。侍卫一走,假太子的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隔了多久的时间,突然“哐当”一声,门被打开。 假太子大喜过望,几步上前正要呼喊,却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他要尖叫,却听见捂住他的人细声喝道:“别叫!否则你我都得送命!”假太子立刻安静了下来,那人这才松开了假太子。 假太子凑近一看,才发现来人正是乔装打扮后的云威!他不由得疑惑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若不来救你,你以为谁会来救你?” “我是当朝太子,谁敢害我?”假太子仍旧不相信圣旨上的话,自顾自的说道。云威冷笑道:“什么当朝太子,醒醒吧,你是我的儿子,不是那老家伙的种!现在不走,等到他们找到未央,再与你滴血认亲,到时候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可能!你骗我!”假太子难以接受,云威一怒,直接对着假太子的后劲就是一记手刀,将人劈晕。他好不容易买通关系进了天牢,机会可只有一次! 龙千玺完成了对太子府的查抄和软禁,留下一个统领坐镇,便回宫复命。没想到意外收获了一个好消息。(未完待续) 226、国丧 龙千玺刚到宫门口,只见如雪远远站在那里等他,一见他来了,便立即上前道:“殿下,小姐让我来告诉您,天师找到了!” “带我去找他!” 龙千玺跟着如雪急匆匆的赶到禁地,便和郑玉书一样撞见了未央靠在白流苏的怀里。只是他却没有半点怀疑,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声音一如往日唤他:“未央。” 未央起身坐起,白流苏整了整衣裳站了起来,冲着龙千玺摇了摇头,那眼神里分明是无能为力。龙千玺几步靠近冲着白流苏低声道:“这里有我。你先规避一下。”白流苏点了点头,只得无奈转身离开。 出了内殿,这才发现天空竟然不知不觉又下起雨来。她环顾不见阿蛮,立刻心慌起来,忙叫来如雪问道:“阿蛮去了哪里?难道说?”如雪赶紧摇头道:“小姐多虑了,郡主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那个侍卫统领,奴婢瞧见她和唐公子一起离开了,至于去了哪奴婢不知。” 白流苏一怔,立刻想起了方才的情形,她只顾着安慰阿央,却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更加忘记了,这要是被阿蛮看见,恐怕是要伤心了。她倒是不担心误会,毕竟她心悦千玺,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也许这一刻有唐程呆在阿蛮的身边,会比她的出现更好吧。 白流苏出去之后,龙千玺挨着未央做下。眼睛看向那个精致的箱子问道:“这些都是姑姑留给你的?”因着战王爷和沈君如是情同兄妹,龙千玺一直称呼沈君如为姑姑。未央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方才瞧见那一幕,不觉得气闷?” “知我如你。我怎会误会?”龙千玺坦然一笑,虽是半面,已是艳绝。只不过这笑容也只是一瞬,他立刻严肃道:“未央,皇上圣旨,立你为太子。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责任,千玺。”未央的话很轻。但是龙千玺却听得分明。有些事注定不会圆满,有些人注定没有结果。可是有些责任注定了一个人来承担。方才阿苏留下的血书锦缎。那上头的黑字,他已经看见了。 泥泞的小路上,一辆看似破旧的马车却用了最好的汗血宝马,此刻正疯狂的奔腾着。假太子被颠的七荤八素。失魂落魄。云威端坐在马车的一脚,等着假太子消化他方才说过的话。事到如今,阿云没了,这件事也就没了隐瞒的必要。 自假太子醒过来,云威便将当年他如何与良妃苟且,如何有了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他说道:“你的名字叫云雷,现在只有我才能救你,只有我,你的亲爹!” 原本蒙蒙细雨不知怎的又越下越大。整个大庆都仿佛潮湿了起来。长安宫中。太后猛烈的咳嗽着,她一伸手,秋分连忙递上了帕子。“咳咳咳!” 帕子散开。上面分明是斑驳的血迹。 ******************* “来人啊!传太医!”侍奉床前的德妃和萧妃见了,连忙呼喊起来。自庆帝驾崩,太后病重,贤妃操持大丧,她二人便紧紧侍奉在跟前。只不过这到底是尽孝还是为了探听消息那就两说了。 龙千玺方劝了未央回到天水宫,郑玉书已经面色如常的在天水宫中等待他了。龙千玺临走之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今西蜀来犯,臣希望先皇热孝之后。皇上能立刻登基,好让大庆上下一心!” 未央面露苦色道:“千玺,你我之间难道非要如此么?若然如此,这皇帝不做也罢!”龙千玺一怔,复又微微一笑:“有些礼总要做给外人瞧着。”话音未落,侍卫来禀告,说是太后病重了。 “怎么回事?”龙千玺不禁皱眉,未央凉凉道:“我就不去了,只怕她会死的更快!”若不是当年太后对母妃有偏见,母妃又如何会受那良妃的桎梏,对太后,未央亦有恨。龙千玺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雨中。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太后这病来的急切,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到了夜里头,太后竟然昏迷不醒了。太医之首王太医带着一群人对战王爷和龙千玺行礼道:“战王爷,神王殿下,只怕太后娘娘熬不过今晚了。” 战王爷惊得皱眉:“太后一向身体康健,你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王太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太后娘娘不惑之年,可是容颜依旧似如花少妇,乃是因为用了诸多禁忌之药。这些药极其伤身体,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一起发散了出来。是以病来如山倒,可是却早已耽误的医治的时机。” 贤妃匆匆赶来,听了王太医的话,心情复杂。先前太后那般刁难她和皇儿,她恨太后甚至希望太后去死,可是如今太后落得这样的下场,也让她不由得的感叹,人生无常。没有谁会是最终的胜者。 战王爷一偏头,就看见了一旁静立的贤妃,便拱手行礼道:“贤妃娘娘。”贤妃慌忙回礼,只道不敢。此时内殿之中传来萧妃的哭声,德妃温言规劝,却听见萧妃哭声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难听:“母后您可不能走啊,您若是走了,留下臣妾可怎么办啊?这江山已经不是咱们郑氏的天下,倒是他龙氏一家的!” 德妃吓得连忙捂住了萧妃的嘴,轻声喝道:“你可少说两句吧!不要命了么!”其实德妃看似在劝架,实则是在煽风点火,所谓龙氏篡位就是德妃透露给萧妃知晓的,为的不过是借萧妃的口将这谣言散播出去,如今皇宫已经够乱了,但是在她看来,还是不够乱。 正在这当口,外头有人来禀道:“王爷!天牢出事了!” 战王爷带着人赶到天牢,早已经太晚。他一把拎起直哆嗦的守卫:“人什么时候没的?”那守卫吓得尿了裤子,吞吞吐吐道:“两个时辰之前。” **************** “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战王爷一吼如雷,直接将那守卫活活吓死。龙千玺皱眉道:“若是未央再不登基,只怕内乱就压不住了。” 战王爷面色如炬:“你说得对,那就丧礼和登基大典一起办了!” 一道闪电突然划过长空,长安宫中哭声大盛:“太后归天了!”一夜之间,长安宫上上下下,悉数披麻戴孝。没想到仅仅是不到两天的功夫,大庆的皇帝和太后就先后去了。而此时又传出新圣旨和假太子。一时之间,龙氏谋朝篡位的消息不胫而走。 三日后,云想容还有云威等人依旧没有追捕到,但是庆帝和太后的葬礼如期举行,人人披麻戴孝,天空阴雨绵绵不知是在为谁哭泣。未央身为太子,领着众人跪在高台之下。佛照寺的一灯大师领着全寺僧人诵经,已经整整三日。 妃嫔皇子们跪了一地,却无人敢置一言。白流苏不是宫中女官,也无品级,反倒带着小九妹在家中守候。如雪心不在焉的剪着白纱,一副困惑又担忧的样子。最终忍不住问道:“小姐,奴婢有几件事很是不明白。” “说说看。”白流苏并没有看她,而是轻轻摇着小九妹的摇篮。 如雪鼓足勇气却又小声说道:“你说这新帝会如何处置太子府上下?这一次假太子一案牵连众多,就连云王府和郑王府都牵涉其中,可是这两大王府却不能乱动吧?” “既然是假太子,那太子府上下都有连坐之罪,可怜那些无辜之人,免不了无妄之灾。至于郑王府,郑王爷虽然入宫却没来得急表态,且郑王爷乃是先帝亲弟弟,可是郑王妃协助云想容逃窜,已有包庇之罪。云王府就更加不得了,云威手握兵权,却救走了假太子。只是我着实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救走假太子呢?” “是不是为了云想容?毕竟他可是云想容的亲四伯。”如雪顺着猜道。 白流苏皱眉:“我瞧着不像,若是真为了云想容,既然假太子已经证明是假,他就该竭力撇清和假太子的关系才是。何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去救他,这里头只怕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我们不知晓罢了。” 就在白流苏和如雪闲聊的不知不觉中,葬礼已经结束。浩浩荡荡的队伍将庆帝和太后的灵柩送入皇陵之中。未央热孝在身,却立刻要行登基大典。 只不过依照未央的意思, “是不是为了云想容?毕竟他可是云想容的亲四伯。”如雪顺着猜道。 白流苏皱眉:“我瞧着不像,若是真为了云想容,既然假太子已经证明是假,他就该竭力撇清和假太子的关系才是。何必冒着天大的风险去救他,这里头只怕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我们不知晓罢了。” 就在白流苏和如雪闲聊的不知不觉中,葬礼已经结束。浩浩荡荡的队伍将庆帝和太后的灵柩送入皇陵之中。未央热孝在身,却立刻要行登基大典。 只不过依照未央的意思,(未完待续) 227、真相 整个皇宫到处挂着白色的帷布,几个女官扶起佛堂前的德妃,禀告道:“四皇子妃来了。”德妃眉目一眨,却又很快恢复了寻常。如今亲手杀了先帝的人做了皇帝,所有人都像个瞎子一般,对这件事只字不提。 自古成王败寇不都是如此么。所以德妃比之从前更加的小心起来。本以为一个假太子是上苍告诉她机会来了,却没有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未央,现在却已经不能再叫他未央了。各宫的妃子都晋了太妃,其他的宫人也已先帝太后归天大赦天下为由放出了宫去。他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的确高明,依照祖制,妃位以下的人都该陪葬才是,如此后宫对这位新帝自然没有怨言。 德妃正想着心事,便很快回了宫殿,四皇子妃宇文浩歌早已经等候多时。德妃一见她,眼睛不由得湿润起来,轻声问道:“怎不见皇儿?”宇文浩歌忍住悲伤答道:“四爷不忍您伤悲,只让儿臣来与母妃道别。” 此事乃是因为德妃深怕新帝会加害四皇子,所以让四皇子递了折子上去,自请离京。今日早朝之后,估摸着批复的折子就该下来了。德妃本叫皇儿和皇子妃一道过来,一家人好道个别。却没想到只有宇文浩歌一个人来了。 正说话的时候,女官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见了德妃立刻禀告道:“娘娘,事情有变,皇上没有批复四皇子殿下的奏折!” “你说什么?”德妃大感惊讶。女官只好把从太监处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原来今日朝堂之上。新帝非但没有批复四皇子的奏折,反倒封四皇子为瑞王,赐金翻新府邸不说。还把户部尚书一职给了四皇子。而六皇子,则以年幼为由,留在了贤妃身边教养。 德妃听了,不由得凉凉一笑。“好一招收买人心!”宇文浩歌听了也不由得暗暗心惊。四皇子聪明睿智,可是谋算手段与新帝比起来,的确小巫见大巫了。新帝非但没有将四爷外放,反倒是将四爷留在了眼皮子底下。稍有风吹草动便瞒不过他的眼睛。除此之外,还给了户部尚书一职。足以彰显他胸襟宽广,得尽民心。 德妃和宇文浩歌双双叹了口气,这也许便是生不逢时吧。和央帝斗,可要好好思量一番。掂量自己的能力了。 下朝之后,龙千玺和战王爷一道回了王府,一进大门,战王爷正要回房休息,却被龙千玺叫住:“我有事情要问你。”战王爷眼睛一闪,便道:“随我来书房吧。”龙千玺点头,跟着战王爷到了书房。 爷俩关在书房里头,只叫下人在门外看守。战王爷舒服的靠着太师椅,便问道:“说吧。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沈君如到底是我什么人?” 听到龙千玺这句话,战王爷惊得一下子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望着龙千玺道:“你到底听了些什么?” ***************** 龙千玺反倒没有表现出战王爷那般激动的样子来。只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有些事情,你毕竟瞒不过我。第一,未央算不出我的运道。第二,那日在禁地,未央找到了沈君如的遗物,可是我却在里面发现一把长命锁。和我小时候戴的一模一样。第三,我从来不肯与人亲近。但是初见未央,便莫名觉得熟悉。还有……” 龙千玺一边说话一边拿下脸上的半张银质面具:“这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战王爷不由得抬头看向龙千玺,那一向被遮住的半张脸,长得神似庆帝最英俊神武的年轻时候。战王爷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却没有料到你会知道的这么快。” 龙千玺没有说话,而是等着战王爷继续说下去。战王爷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讲述一个离奇的往事来。当年庆帝的兵马夺得上京,他奉旨去接北地的君如母子回宫,却没有想到君如居然生下了两个儿子。可是回宫之际,君如将龙千玺托付给了他,因为君如已算到了未央的命格非凡。 “若此次回宫凶险,他兄弟二人,我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君如当年说过的话,现在依然回想在耳边。而不幸的是,那日战王爷的夫人难产至死,母子全部没了。悲痛欲绝的战王爷答应了君如的要求,以父亲的名义,抚养龙千玺。 果然回宫后不久,不出君如所料,意外发生了,他拼尽全力最终没有救得君如活过来,只得救出未央。然则在那时他已经被庆帝猜忌已久,实在没有办法让未央和千玺相认。后来未央成了天师,久居深宫,他更加不敢让二人相认。只怕皇宫之中没有不透风的墙,他答应过君如,要让两个孩子快快乐乐的度过此生。 然而万事总是出人意料,总有意外发生。没想到会有如今的事情发生,战王爷不敢揣度千玺得知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因而决定一辈子都不在告诉他真相。 茶盏中的茶已经凉透,而战王爷要说的陈年往事已经说完。他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桌案上,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若是恨我,大可一刀了结了我,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龙千玺一笑,重新戴上半面面具,声音里一片清冷:“我知道你这个老头子也不容易。至于那些名利地位我都不在乎。如今我已经找到了最重要的东西。这件事只当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活人知晓了。” 说完,龙千玺转身离开了书房。战王爷嘿嘿一笑,收起了桌案上的匕首,他莫名觉得白流苏果然是他们战王府的福星。等到她及笄过后,一定要大张旗鼓的让千玺娶回来才行。被莫名点名的白流苏,在家中冷不丁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如雪忧心的捧了热茶过来问道:“这马上都要入夏了,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看看大夫?”白流苏笑着摇了摇头道:“无妨,不过一个喷嚏罢了,别惊动了爹娘。” ****************** “老爷夫人可从不会把小姐的事情当做小事。”如雪嗔怪道。白流苏用食指点了如雪眉心一道。“你这丫头,父亲这些日子忙碌不堪,我还要给他添乱不成?” 新帝登基之后,身为丞相的白致远和护国公安鸿宇一起忙着处理这几天堆积下来的公务,之前假太子一案牵连甚广,三省六部许多官员落马,新提拔上来的人才对政务还不是特别熟悉,所以央帝封安鸿宇为右相,两人携手管理新的文官班子。 至于战王爷和龙千玺也照样忙得不可开交。战王爷日日坐镇宫中,辅佐新帝处理公务,而龙千玺除了要追捕在逃的云想容、云威等人之外,还要忙着处理边关的站务,之前西蜀和大庆交战,战事依然没有打完。可当前龙千玺不能亲临边关,战线便就此拉长了。 白流苏不忍打搅这些男人们,便安安心心的在家中陪着母亲带着弟弟妹妹。白流苏反倒觉得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活的最清闲的一段日子了。现在手里的产业也很有规模,看账也不似从前那般繁琐,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佛照寺和师父一起参详天书。可不知为何,这第三十一页,白流苏横竖就是看不懂。 “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如雪将一杯热茶端上桌,一面又替白流苏整理起丝线来,只是她的小心思却不在那些花花绿绿的丝线上。白流苏不由得笑道:“近来,你的话最多。说吧,又有什么问题?” “当初咱们丞相府是站在贤妃这一边的,她的父亲邓将军同战王爷一样也是骁勇善战的老将,军中威望极高,也是手握重兵。如今登基的却是央帝,小姐您说,这贤妃能甘心情愿吗?” “你这个问题算是问得好。邓老将军的确在军中很有声望,可是你忘了他手中三成兵权原来是在谁手里?”白流苏问道。 如雪顺着白流苏的话回答道:“在战王爷手中!” “那就是了。这虎符可以易主,可是人心却没那么容易改变。边关的将士们跟了战王爷那么多年,讲的是忠字。邓老将军赫赫有名,他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其实无论是六皇子目前的才智,还是他背后的实力,都不足以和皇上抗衡。更何况贤太妃母子和德太妃母子可是大不相同。” “她们到底哪里不同了?”如雪十分不解。 白流苏扭头瞧着小九妹又睡着了。这才轻声说道:“德太妃和瑞王本来一心谋算皇位,而贤太妃母子自始至终都是只求自保。若不是形势所迫,爹爹不会选择六皇子。深宫的斗争,哪怕你并无心同他人争夺,你也不能软弱到任人欺辱。强大才是自保最好的方式。所以丞相府才会和六皇子联合。” 如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白流苏却忽然想起当初她被云想容陷害,贤太妃出手相救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她还不明白龙千玺那句“我答应她,今后一定保六皇子性命无虞”是什么意思,到了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过来。 贤太妃从来没有觊觎过皇位,她只求儿子平平安安。或许在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从龙千玺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未完待续) 228、辽国 一场大雨之后,闷热的天气变得稍微清凉了一些。距离新帝登基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的时间。但是郑王府上下的紧张气息却一天胜似一天。表面上新帝似乎并没有对郑王府做些什么,但实际上,郑王爷包括郑家三子都识趣的致仕在家。 究竟新帝在等待什么?其实郑王爷的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他在等王府一个表态,还有一个交代。毕竟谁都能猜得出来,到底云想容是谁放走的。事隔两个多月,云想容的下落依旧不明。大庆太大,而西蜀战事吃紧,一时间,新帝没有太多的兵力在全国上下搜捕云想容。 郑王爷皱着眉头从书房出来,踏入了老王妃的院子。虽然已经入夏了,但是老王妃依然怕冷的很,似乎这一个冬天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精气神。怎么都恢复不了了。一个嬷嬷打了帘子进来禀告道:“王妃,王爷来了。” 老王妃半躺在摇椅上,微微睁开了眼睛,很快又耷拉下来眼皮。她知道该来的事情终究是躲不过去的。王爷一进门,看见老王妃这幅样子,不由得眉头一皱,他一伸手将嬷嬷丫头悉数赶了出去,捡了个挨着老王妃的凳子坐下,两人相对无言,良久,老王爷才轻轻的唤道:“佩蓉……” 老王妃立刻就把眼睛睁开了,多年过去了,王爷除了在心力交瘁没有办法的时候,不会唤她的闺名。今天王爷又唤起她“佩蓉”来。看来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拖延的地步了。她没有说话,王爷继续说道:“王府上上下下百来号人的性命,不能就这么白白给想容陪了葬。这件事你须得好好想想清楚!” “那谁来偿还明月的性命?谁来可怜想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郑王妃一激动,直接从摇椅上坐了起来。郑老王爷叹了口气:“若是一条命能换百条命呢?佩蓉,你我需做个取舍。你该知道,皇上迟迟没有对郑王府下手,等的就是我们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 郑王妃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重新躺下,无力的挥了挥手。对郑王爷说道:“你走吧,今天之内。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老王爷一愣,没想到王妃竟然答应了。见王妃一副实在不想理会自己的样子,便只好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王爷走后。王妃在躺椅上又躺了很久,她想起明月小的时候,围绕在自己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好好教养明月,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最后关头救活明月。现在明月唯一的女儿想容,她不能让明月走的不安心,她一定要保护好想容。 郑王爷一副心事解开的模样回到了书房,可是三个时辰后。噩耗便从王妃的住处传来,丫头婆子们奔走呼喊:“来人啊!王妃自尽了!” 等郑王爷急匆匆赶到的时候,三尺白绫上昔日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没了热气。 ******************* 自新帝登基那一日起。郑玉书所谓的特殊命格便一笔勾销,先前所谓命犯紫微星也因为太后的归天而消失不在。新帝特意下旨郑玉书可以回到郑王府,过从前那样的生活。但是郑玉书却迟迟不肯离开天水宫。 如今的天水宫比之从前更加的冷清,偶尔只有白流苏还能来入宫探视她。而郑王府上下却还没有入宫的资格。这一日白流苏面带哀容到了天水宫,彼时郑玉书还在花园中和唐程对弈,也许和从前相比。郑玉书越发心如止水了。 白流苏来的时候,还是唐程最先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将棋子放回棋盒,对着郑玉书一扬下巴。郑玉书回身方见白流苏一脸严肃的看着她说道:“阿蛮,郑王府出事了!”郑玉书的反应远远比白流苏料想的要平静许多。 她一边整理棋盘,一边说道:“近日我夜观天象,望东方有颗老星坠落,便知道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阿苏,皇上对王府下旨了吗?” 白流苏摇了摇头:“还没有,郑老王妃自缢身亡,老王爷正为老王妃请旨。”郑玉书幽幽一叹,从前知道祖母偏心,却没想到偏心至死。为了掩盖云想容的去向,竟然把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可是难道她以为死了就能将此事了结了吗?皇上即便从前多么宅心仁厚,这次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郑王爷将郑王妃的死讯上奏新帝,这旨意终于是落了下来,只是王府始终没有给新帝一个满意的答复,郑氏悉数贬为庶民,流放江南。而郑玉书先前在假太子案中里有大功,所以功过相抵,仍然保有星月郡主的封号。去留随意。 三日后,郑玉书在上京城外送别父母,邓氏一脸不舍的望着女儿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娘亲别无所求,但求你要好好的,若是在皇宫被欺负了,一定要回江南找我们!”郑玉书已经哭成了泪人,没有办法好好说话,唐程默默站在一旁守护。 亲人们的车马渐行渐远,可是郑玉书也没有明白自己留下来的理由,只是心告诉她要留下来,可是求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 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云想容逃到辽国和庆国的边界。谁也没有想到,她和丫头居然会打扮成络腮胡的男子,一路跟着骆驼商队到达了边城。而这骆驼商队则是郑王妃给云想容最后的保护。 只要越过边界,就到了辽国的地界,就算龙千玺的人追到了这里,她也不怕了。客栈里,云想容正对着面前的酒菜发呆,突然冬泉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又立刻将门关上道:“小姐!打听到消息了!” “说!” “太后归天了!太子爷也被人从天牢救了出来,只是目前还下落不明。小姐您说,他会不会跟我们一样也是逃去辽国?”冬泉问道。 “那要看劫持他的人到底想要往哪走了。”云想容幽幽的说道:“更何况一个假太子而已,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 正是这个假太子,害得她如今逃亡在外,云想容怎么可能会关心他的情况。现在无论他是生也好死也罢,其实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她现在要为了自己好好的活着。冬泉不解的望着自家小姐,云想容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在手中摇晃起来。 “太后死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冬泉听了,立刻瞪大了眼睛,为何小姐会这么说?很快冬泉便明白了云想容的用意。三日之后,云想容顺利到达了辽国,一打听才知道,辽国大皇子如今是辽国太子了,怀玉长公主被封为辽国太子妃,且太子对她恩宠有加,在辽国可谓呼风唤雨。 如此云想容便大着胆子将所带的信物递去了太子府,果然怀玉一见到信物,便立刻传云想容相见。此刻云想容坐在花厅之中,打量着室内,其金碧辉煌比之大庆皇宫有过之无不及。正想着便听见丫头高声呼道:“太子妃驾到!” 因着太子府上的奴仆全是会说大庆话的仆役,所以云想容立刻站了起来行礼。一双圆润白皙的手将她一拦,云想容顺着那双手往上瞧去,立刻大吃了一惊。这样年轻貌美的人是当初那个心灰意冷离开大庆的怀玉长公主吗? 却原来怀玉长公主是歪打正着,遇到了命中注定的良缘,辽国太子对之一往情深,最终感动了怀玉长公主,尤其是她一场大病之后,两人慢慢有了感情,即便如今他当了太子,也依然把怀玉长公主当做是掌上明珠。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该面色灰白,形容枯槁?”怀玉亮亮的眼睛打量着云想容。云想容慌忙跪下行礼道:“想容绝无此意,求长公主勿怪。” 怀玉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是不是大庆出了什么事?你又为何千里迢迢来寻我?”说起这件事,云想容立刻两眼泪汪汪,叫人瞧了无不心生怜惜。她便添油加醋将未央如何刺杀庆帝,如何气的太后归西,把假太子说成真龙子,又说龙千玺联合未央一起谋朝篡位,如今大庆江山易主,岌岌可危。 怀玉长公主方一听见皇兄和母后双双归天,便立即惊得打翻了茶碗,厉声喝道:“休得胡言乱语!” “公主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边境打探消息。我这一路走来水深火热,为的就是将这消息说与公主知晓。公主!他们可都是您的亲人,这个仇您真的不打算报了吗?”云想容声泪俱下,听得一旁的仆人都跟着义愤填膺。 怀玉全身发抖,但是却强忍着平静下来,对一旁的女官道:“你速去派人道边境打探消息。”女官领命出去。怀玉又转身对云想容道:“若你所言有半句假话,本宫定要你万劫不复!” 云想容心中一抖,表面却仍旧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让人丝毫没有怀疑。(未完待续) 229、国危 辽国和庆国边境的一个小茶馆里,人们进进出出,十分忙碌。这茶馆里头坐着一个人,一身粗麻衣裳,看似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然而他腰间一块银质的腰牌却暴露了他自己。不过茶馆里其他人却没有注意。 自古以来,这茶馆水井便是消息流通最迅速的地方。他叫了一杯大碗茶,然后静静坐在这边。这时候,他邻桌两人立刻交头接耳起来。只见那身穿黄衣的老汉对着那身穿黑衣的年轻壮汉说道:“听说了吗?这大庆是变了天了!” 那青年壮汉不悦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当今皇上刚刚登基,又大赦天下,你说哪里来的变天?” 老汉啧啧啧几声,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要不说你们这群年轻人呐,当今圣上是从前的天师鬼算子,他可是杀了先帝气死了太后方才夺得这天下,你说这江山都改了姓了。还不是变天又是什么?” 青年壮汉大惊失色,忙对老汉打个手势,厉声道:“你活腻歪了?不要命了?”一边制止老汉,一边警惕的朝附近看去,便见方才独坐喝茶的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 这个男人名叫巴郎,实际上他是怀玉长公主的近身护卫,这一次是特地来边界打听情况的,巴郎从边界回来,将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怀玉长公主听,气的怀玉长公主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摔了去。云想容在怀玉身后弯唇一笑,她早料到边境消息不是十分通畅,先前散布的流言一定还会继续传播,所以才大着胆子任由怀玉派人去打探。 如今眼见着怀玉气成这个样子,云想容计谋得逞,忙上前来煽风点火,她满面是泪道:“想容跪求长公主为死去的皇上和太后报仇,救救太子!您的亲外甥啊!” 怀玉一听,勉强站了起来,严肃的看向云想容道:“这件事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去做,难道他们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软弱的长公主不成?” 如今的怀玉自然和从前是大不相同了,一来,她嫁给了太子,在辽国的地位比在大庆还要高,二来,辽国大部分的兵权就在太子的手中,而辽国皇帝也有近期攻打大庆的意思。本来就是要趁着大庆新帝登基,江山不稳的时候,一举拿下。 这一日,辽国太子从朝堂上回来,怀玉便拉着聊过太子,泪光闪闪的讲述了庆国发生的事情,末了还恳求太子一定要帮她报仇。辽国太子本就深爱怀玉,何况这件事本来就在议论之中,哪有不搭理的道理。 隔天上朝的时候,太子联合所有武将恳求皇上下旨攻打大庆,辽国皇帝见武将们众志成城,便最终下旨,由大将军葛布率领三十万大军,直取大庆。 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云想容正喝着血燕窝,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冬泉不由得担心问道:“小姐,若是公主知道谣言是假的,那我们岂不是要?”冬泉做了一个割头的动作。 云想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怕什么,未央的确杀了皇上,太后也因此病死,不是么。” 前往极北之地的路上,天气越来越冷,云雷不由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抱怨一声道:“干嘛不挑个好地方,非要捡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呆!” 云威坐在马车中一瞪烂泥扶不上墙的云雷,向她云威也足智多谋,工于心计,为什么生下的这个儿子,却是如此愚笨至极。可惜谁让这就是他的儿子呢?不认也得认了。“依你的性子是定然不愿意受苦的,江南富庶一带定是你想逃亡藏身的地方。” 云雷惊讶的一抬头,问道:“你明明知道,你还……”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云威打断“所以在那些地方,龙千玺早就布置好重重关卡等着你了,难道你要去送死不成?”云雷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又试探性的问道:“那为什么一定是极北之地?” “因为只有到了极北之地,才能帮助我们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我们才能东山再起!”云威一想到这里便张狂的笑了起来,他的面容是那样的扭曲,让旅途劳顿的云雷看了,忍不住的想吐。 却原来,云威根本不信良妃能成什么大事,所以在很久之前他已经准备好了另一条路。之前白流苏等人前往极北获得珍贵的药材,他便想那极乐王朝定然还有更多的宝贝,于是他将自己的兵马秘密全部调往极北之地,派人杀了巫师,强行夺取火凤登上了极乐宫,事情果然不出他的所料。 他将极乐宫的财宝全部搬空,还没来得及招兵买马,宫中便已经出事了。但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的秘密之地在极北,这件事任未央如何算都算不到的。 与此同时的燕北边境,匈奴公主承袭了她父亲的汗位,率领匈奴人厉兵秣马,休养生息,经过一年多的时间,强大的匈奴人已经恢复到比原来更强大的规模。茫茫草原之上,匈奴公主望着她密密麻麻的骑兵,眼中的怒火就快要燃烧了出来,现在终于到了她报仇雪恨的时候了! 正在此时,匈奴首臣对着匈奴公主行礼道:“尊敬的公主殿下,如今庆国的皇帝刚刚登基,此时又和西蜀交战,内忧外患,臣以为,现在正是我们攻打庆国的最好时机!” 匈奴公主一仰头,一面面军旗在空中飞舞,发出呼呼的响声,公主的眼中满含热泪,喃喃道:“夫君,我来为你报仇了!” 臣子们纷纷悲伤的低下了头,一年前那场大仗是匈奴人心中的痛,也是匈奴公主永远的痛。 “传我的命令,明天整肃集合所有的军队!” 深更半夜,李掌柜的家的大门被人敲响,门房一开门便见一个人浑身是血,直接倒进了他的怀里。“怎么回事?” 那人来不及回答,只将一个染血的布条交给门房,便断了气。 门房一看那染血的布条,上面只有一行字,却让他吓得失魂落魄,连滚带爬的去禀告李掌柜,李掌柜一看布条,立即吩咐道:“快!快把这消息连夜送去上京!备轿,我要去龙家!” “是呀,你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就是,古往今来就没有这个规矩啊!” 下朝时分,一群文官在外头议论纷纷,原因是今天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一起上奏希望皇上能早纳秀女,充盈后宫,却没想到未央竟然以守孝三年为理由,统统拒绝了。就算是先帝归天了,也没有守孝三年都不纳后宫的道理,这可急坏了一帮掉书袋的老臣们。 这件事很快也传到了后宫,德太妃听了,心中大为不解,毕竟未央登基之后,一个妃子都没有,难道他就不想早日开枝散叶,生几个皇子出来,以防几个兄弟谋朝篡位吗?同样不解的还有宫里头其他几个太妃,单数贤太妃最为心惊肉跳。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未央常常会来看六皇子,有的时候甚至指导他读书写字。那一日贤妃听其六皇子的老师说起了一件事,更是令她心惊不已。 那天六皇子和往日一样在读一本史书,外头宫人高传皇上驾到,六皇子便规规矩矩的给自己的皇帝哥哥行礼。未央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对六皇子道:“起来吧。” 他走到六皇子的桌案前,一看那本史书,便又问道:“六弟近来都读些什么书?”六皇子不知道他这位神算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便支支吾吾的回答道:“都是一些史书,师父说读史才能明事理。” “那《帝王通鉴》看过了没有?”未央漫不经心的问道。可是一旁六皇子的师父却吓得直接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说道:“《帝王通鉴》乃是帝王之术,六皇子是断断没有看过的。”六皇子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连忙跟着跪下道:“皇兄,臣弟确实不曾读过!” “你起来吧。帝王之术又如何,没准以后你会用到”言罢未央又转头看向六皇子的师父吩咐道:“从今天起,教授六皇子《帝王通鉴》。” 贤太妃本来以为皇上这不过说的是反话,只是为了敲打她和六皇子才说的。可是今日早朝,皇上居然做出这样一个决定,不由得让她多想起来。难道说,皇上是有意打算栽培六皇子吗? 她猛地吞了吞口水,强迫自己打断了这个疯狂的念头,皇上尚且年轻,如果真的要栽培六皇子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难道他只想做几年的皇帝不成? 这件事也同样通过罗网传到了白流苏的耳朵里,她坐在窗前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由得想起沈妃那份血书上的黑字“一生孤独”,是不是因为一生孤独,所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早就选好的退路? 正在这个时候,如雪匆忙跑了进来,脸上是从来没有过的慌乱表情,她手拿染血的布条对白流苏说道:“小姐,你预料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匈奴集结二十万兵马,兵犯大庆。r1152( ) 230、出兵 白流苏接过染血布条一看,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当初龙千玺那样对待匈奴人,她便早有预感,只是没有想到匈奴人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恢复了,甚至比之从前更加强大,以燕北边关现在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和匈奴人正面对抗。 “小姐,这里还有李掌柜的一封信。”如雪见白流苏看完布条,又连忙将一封信送上。白流苏放下布条,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原来李掌柜已经照着白流苏之前的吩咐,将消息送到了燕北龙氏,并且从之前囤积的粮仓中抽调一部分粮食用来以防万一。 当初白流苏设想过万一匈奴大兵压境,燕北的将士们会怎么做,其实燕北的城墙颇高,且城墙上安有千机强弩,这弩同时可万箭齐发,是以威慑很大。但是闭守城门迟早城内粮草耗尽,因而她曾叮嘱过李掌柜,一旦匈奴有风吹草动,便立刻将粮仓的粮食调回以防万一。而李掌柜调回来的这部分粮食,已经足够全城的将士百姓吃上三个月了。 “要不要把消息送到战王府去?”如雪在一旁问道。白流苏摇了摇头,将布条和书信悉数烧毁“我能知道的事情,他必然全都知道了。” 隔日,文武百官上朝,然而没过多久,八百里急件一个接一个的传来。第一报,西蜀大兵压境,原来的兵力依然成不足之势。第二报,匈奴人几万兵马攻打燕北,守城的将领闭城防备,无奈兵力太少,恐难长久支撑。第三报,辽国密谈来报,辽国已集结兵马,不日攻打大庆! 这一重重的急件如雪花般飞来。却压得满朝文武都透不过气来,未央手中拿着三道急件,目光在武将之中流连。这大概便是他登基以来遭遇的最大的危机吧。堂下百官屏气凝神。等着皇上定夺,却听见皇上幽幽道:“退朝。龙爱卿,邓爱卿留下。” 大家望了望龙千玺和邓老将军忽然又安下心来,邓老将军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不说,神王殿下可是大庆的站神,他可从来没有打过败仗。只要有他在。定能保大庆江山无虞。文武百官依言跪拜山呼万岁。然后一一离开。 朝堂中只剩下三人,未央方开口问道:“不知邓老将军尚能饭否?”邓老将军虎目一瞪:“回皇上,我虽老矣。但要灭那匈奴女娃娃的锐气,却是不在话下!”龙千玺侧身瞧了邓老将军一眼,旁人这么说那是在说大话,但是邓老将军的话,却不是虚言。 未央又转向龙千玺道:“千玺,急报上还说,辽国这次集结了三十万兵马。”龙千玺一抬头。杀气四溢:“让我去。” “那就倚仗两位爱卿了!” 安定国公府中,白流苏推开舅舅书房的门,安鸿宇一见到她那灿若千阳的笑容,就暗道不好。白流苏反常的甜甜叫了一声“舅舅”,安鸿宇叹了口气道:“说吧,我们白大小姐又想跟我要什么东西?” “不多。我要一把上古神剑。” 极北之地。云威派去的人已经把极乐宫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都搬了个空。在极北的神殿之中,堆得满满当当。守护神殿的巫师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缩在墙上。不断搬运财宝的两只神兽。同样被关在笼子里,不断的哀嚎。 巫师不由得愤恨骂道:“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人,一定会受到极乐王诅咒的!”云威不理会巫师的咒骂,满眼望着堆积如山的财宝,他突然被珠宝中那一顶皇冠吸引住了心神。这不是一般的皇冠,而是由上百颗红宝石和黄金打造,光辉灿烂,无上荣光。 他伸出双手便把那皇冠从珠宝中拿了出来,浑浊幽暗的眼睛里散发出*的火苗来。正要把它戴在头上的时候,云雷提着一把染血的剑就走了进来。他一见云威便喊道:“爹,照您的吩咐,朝廷留在极北的官员已经全都被我杀了,从今往后,这极北便是我们的天下了!”云雷这样说着,眸中闪耀着兴奋的情绪。 云威轻蔑一笑道:“一个小小的极北之地,你就这样满足了?想那如今登上九五的人,你就没有半点愤恨之意,想那曾经属于你的东西,你就不想再把它夺回来?”云雷听着云威的话,忍不住攥紧拳头,怒气丛生:“当然想!” “既然想!你就不能忘了恨!别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想到这里,云威已经红了眼睛,他一生呵护的女人,却被未央这小子杀了!叫他如何能放过!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云威的亲信,一脸喜色的对云威禀告道:“将军,好消息!辽国和匈奴都起兵了!” 云雷听了,立刻大喜过望,转头就对云威说道:“爹,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我们还等什么呢?” “等,当然要等,西蜀、匈奴、辽国同时进犯,正是未央那小子应接不暇的时候。可是若是此时夺了他的位,这三份压迫便落在了你我身上,倒不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等到他解决边境战事,那也元气大伤,正是我们趁虚而入的好时候。” 然则云威并没有料到,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人,并非只有他一人。当然还有龙千玺,原来唐程的父亲,唐掌门后来一直留在了极北之地,并未离开。所以云威和云雷刚到极北,他便将消息送到了唐程那里。联系到之前一群神秘人在极北的异动,唐掌门告诫唐程,云威大概要以极北为据地,起兵谋反。 是以龙千玺已经掌握了云威的行踪。只不过对付云威、云雷这样的丧家之犬,龙千玺并不想大费周章,只需一点计谋,便足够。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巫师看见云威父子对着极乐王的珠宝爱不释手,不由得露出冷笑来。等着吧,让你们尝尝极乐王的诅咒,这群无知的蠢货们! 巫师疲倦的闭上眼睛,而笼中的圣兽却已不再哀鸣。 西风猎猎,城门之上,他和他将送行酒一饮而尽。龙千玺抬头看着未央,目光是一如既往的坚定还有自信。 未央上前一步,错身在龙千玺耳边说道:“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见到你那天就特别信任你。昨天我想明白了这件事,哥哥。” 龙千玺立时侧身看向未央,未央一脸淡淡的笑意:“难怪我算不出你的命格。只因你和我是血浓于水。”龙千玺喃喃道:“你都知道了?”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未央低声说道,随即扬声说道:“龙将军!朕祝你所向披靡旗开得胜!”文武百官立即跟着未央齐声祝贺,趁着人声鼎沸的时候,未央认真的说道:“务必毫发无损的回来!” 龙千玺认真的点头,立即跪地道:“臣定击退辽人,不辱使命!”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龙千玺翻身上马,他半面银质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光芒,一身黄金锁子甲威风堂堂。他一扬起手中的龙家旗,二十万大军立刻鸦雀无声,齐头向前行军。大庆本有五十万大军,但是此次尚派去西蜀和匈奴各十五万、十四万,上京仅留一万精兵。这一次龙千玺必须要打一场以少胜多的硬仗了。 未央望着龙千玺的大军逐渐消失在远方,突然看向身旁的丞相白致远,不由得疑惑,怎么不见阿苏的身影。难道她不知道今日千玺披挂上阵么?因问道:“丞相,为何不见流苏?”白致远挠了挠头,道:“禀皇上,流苏说不忍别离,不如不别。” 未央一愣,随即释然。这到的确像是阿苏的性格。只是白致远和未央都没有明白白流苏这句话的含义。她不忍别离,所以不如不要别离。龙千玺的大军全速前进,已经步入了一个山谷,突然前头探路的先行并纵马来到龙千玺面前禀报道:“将军,前方有四个女子挡住了去路!”龙千玺本来正为流苏不来送别有些伤神,突然听到四个女子,心中一怔。 他一人纵马上前,果然那拦路的四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流苏和她的三个丫环。龙千玺再也掩盖不住嘴角微扬,他立刻驱使着马儿来到白流苏的身边:“你来送我了?” 白流苏狡黠一笑:“谁跟你说,我是来送你的?”龙千玺闻言这才留心她身后三个丫头全都带着行李。而流苏身上竟配着古人越女的佩剑“勾魂”,此剑轻巧,最适合女子使用。但是她这一身行头,难道说? “你要跟我一起去边关?” “聪明最是神王殿下。”白流苏嫣然一笑。龙千玺却立刻皱眉:“沙场不是儿戏,流苏,你莫要胡闹,快快回去!” “我不是胡闹,你也莫要小看我,我知轻重,带上我一定会帮到你的忙!就比如,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山谷两旁的泥石就要滑落,我劝你还是不要走这条路为好。”白流苏一扬眉。(未完待续) 231、狮阵 白流苏师承一灯大师,又得一灯大师真传,龙千玺知道白流苏一直在研究一本叫做《鬼谷天书》的奇书,据说一灯大师才参悟一变,便可知世间万事。那她能算到山谷危机,自然也不在话下了。听她这么一说,龙千玺立即回身撤马,白流苏一笑,对身后的丫头吩咐道:“愣着干嘛?还不跟上?” 如雪大着胆子纵马和白流苏并行:“小姐,你说殿下会答应你吗?”艳阳之下,白流苏笑容更胜:“他方才不是已经答应了吗?”如雪听得稀里糊涂。如风跟在后头倒是非常的担忧。这一次小姐出来,虽说是软磨硬泡得了夫人的同意,可是她却觉得凶险无比,到底战场不是别处,那些刀枪无眼,随时随地都是危险啊。 白流苏扬手拍马,跟着龙千玺来到大军面前,龙千玺一扬旗,手一反向下翻去。军队立刻后改前整齐划一的退出了山谷。整个队伍十分的长,全部退出恰好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人刚刚撤了出来,山谷立刻发出轰鸣声,流石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叫人听着都余惊,若是方才他们继续前进,此刻已经成了肉泥了。 几个副将和先锋已经认出了一马当先的女子,正是丞相之女白流苏。听说她深得一灯大师真传,知晓天地奥妙,难道她是特地等在此地就他们一命?疑问在心中,然则军纪面前,没人敢开口问。龙千玺回头对白流苏招手,白流苏驾马与他并肩。只见龙千玺长手一揽便将白流苏拎到自己怀中“你跟我一起去。” 如风有些不安的扫视几个先锋和部将,意外的发现他们的眼神丝毫未变,好像女人不得入军这条龙家军的铁律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一时间,如风也愣住了。如花一脸淡定的纵马上前,拉回白流苏的马,如雪倒是笑得没心没肺。替小姐高兴。 倒不是龙家军的铁律不作数了,而是白流苏的本事今个实实在在的在他们面前露了一回,龙家军靠的就是实力说话。 因为和龙千玺同乘一马。白流苏的丫头们又都是有上乘武功之人,所以并没有拖慢大军的行军速度。可是这样的速度依旧来不及。辽国大将军葛布率领的三十万辽军已经发动了攻击,并且很快突破了边关将士们的防线,杀向了边陲城市。 因着兵力稀少的缘故,等龙千玺的大军快要到达边关的时候,先行军传回消息。我大庆已经接连丢失了三座城池了。情况攸关,不堪设想。白流苏听了消息心中暗暗惊叹于辽人兴兵作战速度之快,果然不可小觑。难怪皇上会让千玺来打辽国。原因就在这里了。 对付强者,便只能用最强者。 接连喜报传入辽国,辽国是军心大振,民心大振。不过龙千玺率领大军赶来的消息也同时传入了辽国。怀玉长公主不由得皱眉起来,恐怕这往后的胜利来得就不那么容易了。 极北之地,云威的部下遵照云威的吩咐,直接将圣殿中堆积如山的珍宝拿到街上的钱庄置换成银两。可是大家一听说是极乐宫的宝贝,都吓得不敢置换。属下们只好将东西又全部抬了回来。云威无奈之下,便决定直接用珠宝招兵买马。他恰好看中了极北人身强力壮,一个赛过两个大庆上京之人。此刻亦正是他需要强兵强将的时候。 极北唐门秘密分舵处,一个钱庄掌柜打扮的人匆匆由地道进入分舵,见了门口处的白眉老头便立即行礼。老头也还了礼。那人便问道:“掌门现在何处?我有要事禀报。”老头指了指东边,那人便又立即脚步匆匆的朝着东边的暗门走去。 唐掌门正在配一副毒药。那人规规矩矩的到了旁边立住。唐掌门一瞥来人,便问道:“事情如何了?”那人立刻回答道:“街上的钱庄统统不敢置换极乐山的珠宝,现在云威那厮正打算直接用财宝来招兵买马。” “哼!他难道以为老夫会给他时间?”唐掌门一个手掌起落,毒药已经配好,他直起腰身幽幽的说道:“那涂在极乐王珠宝上的毒药是时候该起效了。你速速修书一封送往上京,就说老夫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妥当了。” 果然就在唐掌门说话的时候,云威和云雷突然七窍流血,毫无征兆。就在他们互相对望,都以为是对方害了自己的时候,时间却并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两人双双毙命。而那些之前搬运过珠宝,在这些日子中沾到过极乐珠宝的人,陆陆续续都死了。人们吓得更加相信极乐王的诅咒了,没人敢打这些珠宝的注意。 过了没几天,朝廷的大队人马来了,将云威云雷的尸体带回,又将云威留在极北的残余势力一并抓获。战王爷命人将云威、云雷的尸体掉在城门之上,杀鸡儆猴。原先那些表面上臣服新帝,私心却依然忠心于假太子的臣子们,每日见到假太子的尸首悬挂在城门之上,个个心惊不已。 蔓延了几个月的假太子案总算是告一段落,然则云想容却比云雷聪明的多,她已经逃到了辽国,在公主府上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只不过这种流亡在外的日子,终是令她愈发恨起未央,恨起所有令她不得安身的人。 这一日,派去大庆打探消息的人又带回来一条恶讯,郑王妃自缢了。听到这个消息,云想容直接打翻茶碗,差一点晕了过去。母亲死后,外祖母是唯一疼她的人,可是现在这个能给她最后保护的人也已经不再了,这个仇她记下了,来日方长,她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同样怒火中烧的依然还有怀玉,听说神王殿下正赶赴边关的消息,辽国皇上派遣英勇善战的太子前去战场,并且告诉他,只要这一仗答应了,这大庆和辽国立刻就是他的。这意味着辽国皇帝打算退位了。太子一听,哪里能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接旨,回来准备戎装,还十分兴奋的告诉怀玉,她就要做皇后了。 怀玉隐隐担忧,不停叮嘱太子不得掉以轻心,有反复告诉他,若能手刃龙千玺,便是了解她此生一大心愿。隔日,聊过太子戎装加身,赶赴边陲战场。 龙千玺的大军经过几日的急行军终于在傍晚,赶到第四座城池,虎城。守城的将士一见龙千玺,如见天将,个个信息如狂。龙千玺只是皱着眉头,进了将军府。那边将名唤王广,一见战神身后居然还带着女人,不由得一愣。怎么这和传说中的神王殿下有些不相符?白流苏自然看出了王广的不屑。 只不过白流苏也懒得解释,来日方长嘛。当务之急,还是军情重要。几个将领围在沙盘前,王广便将这几日的战况一一说来。 “那辽国大将乃是他们的常胜将军葛布,阳城、潞城、土城的守城将士不足五千,若不是城墙高筑,只怕毁的更快!”一旁的先锋马昭问道:“这三座城的将士无一人生还么?”王广哀叹一声:“莫说是将士无一人生还,辽军每打下一座城,便屠尽一城性命。这三座城如今已经成了死城!” “真是罪不可恕!”马昭一拳打在沙盘上发出闷响声。恰好此时一旁传来茶碗落地碎裂的声音,众人齐刷刷朝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王广见正是战神带来的女人,不由得紧皱眉头,他们在商量军机要务,这个女人竟然不知回避,按照军律该当杖毙! 这王广是个性子刚直之人,常年镇守边关,并不认识上京中的贵女少爷,像白流苏这样的更加不认识。他刚打算发难,却听见白流苏转过头来望着龙千玺,严肃说道:“今夜子时,辽军将要夜袭虎城!” “你是何方神圣?如何就知道辽军夜袭?”王广憋了好久,忍不住问道。白流苏刚要回答,马昭便急着回答道:“不得无礼,这位可是丞相府大小姐,人家师从一灯大师,精通罗庚,她算到今夜辽军夜袭,必然会发生!” 王广一听一灯大师,便立刻怔住了,一灯大师法力神通整个大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王广立刻住了嘴。大家自然都信白流苏的话。龙千玺立刻吩咐道:“马昭王广做前锋,章龙王虎断后,今夜带三万人马,一字长蛇阵迎战辽军。” “诺!”众将得令,立刻出去准备。人都散去,便只剩下龙千玺和白流苏。他一转头,见白流苏脸色煞白,心一紧,几步上前将她拦在怀中,关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 白流苏摇了摇头,喃喃道:“我还好,只是总觉得,今夜不会太平。”龙千玺细细整理她的发丝,语气淡淡:“今夜的确不会太平。” 然则事情的确如白流苏预料的一般,虽然她已经算到了辽军回来夜袭,龙千玺也早早摆好了一字长蛇阵迎敌,可是冲天的吼声从西边传来,大地震动,将士们高举着火把,知道那团巨大黑影近前了,这才发现,来者根本就不是人! 而是一大群张牙舞爪的狮子!(未完待续) 232、暴雨 “小姐,你快往那边看!”城门之上,如雪拉着白流苏,指着西边说道。如花和如风则如临大敌,死死地护在白流苏的左右。如雪尖叫道:“我的妈呀!那不是人,那是万狮阵!” “什么万狮阵?”白流苏跟着着急起来,如雪立刻解释道:“正如小姐所见,辽人善于驯养野兽,就算是狮子也不例外。他们可以用一种不为人知的办法,让这些野兽听从他们的话,为他们作战。眼前这些狮子,定是听命于辽人而来!” “这就糟了!”白流苏焦急的望向城下,一字长蛇阵的最前方,龙千玺横刀立马,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这人兽大战吃亏的还不是人么!”为什么你还不带兵回程?如风看着白流苏心急如焚的样子,只好安慰道:“小姐,这万狮阵我们都听说过,想必殿下自然见过。现在他临危不乱定是心中有了法子,小姐不要惊慌。” 白流苏面上点了点头,可是心里并没有那么轻松。如风的话也不过是全当好话听听。哪有猛兽不伤人的。就在这个时候,龙千玺突然扬起手中的红旗,左右翻覆一次,霎时间,一字长蛇阵立刻散开,每一节队伍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散去。 白流苏居高临下看得分明,龙千玺这是在给万狮阵让路。这群猛兽果然一路冲到城下。突然她隐约听见诡异的笛声,紧接着就看到那些狮子都红了眼,一个个张开了血盆大口。而龙千玺又高举蓝旗,方才散去的人马,立时将这一群狮子团团围住。 如雪这个时候看不懂了:“他们这是干什么,等着激怒狮子吗?”白流苏终于看出门道来了,依照先前长蛇阵的位置,此刻万狮刚好在长蛇的腹地。都说蛇能吞象。可是如今千玺要如何吞下这么多的狮子? 果然和如雪料想的一样,狮子们被团团火把围住,已经呈现发怒之象。龙千玺面不改色。蓝旗一落,所有的人突然将马上的巨大口袋打开,纷纷想着万狮阵中抛洒。与此同时,右后向前一群铁甲兵抬着厚重无比的盾牌就在骑兵前面架起了一道防护。令那些发狂的狮子一时无法冲击。 接下来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了。不知那口袋之中究竟是装了什么宝贝,那些狮子立刻上蹿下跳,左挠右咬起来。这万狮阵立刻不成样子。马上的骑兵立刻抓住机会。万箭齐发。啐了毒的箭射在那群狮子的身上,立刻毙命。 很快这些来势汹汹的狮子悉数被消灭。白流苏不由得在城楼上拍案叫绝。不过龙千玺的脸上却没有太多高兴的神色,这一场仗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战场又归于沉寂。将士们抓获了操控万狮阵的驯兽师,可是那辽人倒是十分有骨气,当场就咬舌自尽了。 这一次夜袭很快传入城中老百姓的耳中,立刻安定了人心。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终于龙千玺打了一场胜仗,让他们心里终于有了些底气。 随着龙千玺的到来,辽国太子巴图也在日夜兼程赶往虎城。这一次他不仅仅是人去,更带来了一件宝贝。 葛布原本正在大帐之中醉卧美人膝,他是辽国的常胜将军,也是极为凶残的将军。此人作战只讲狠毒二字。军帐中歌舞升平,所有的人都以为万狮阵足够给初来乍到的龙千玺喝一壶了。可是没有想到。 一个小卒从大帐外头进来,对葛布行了一个辽人礼后。连忙说道:“将军不好了。我们的万狮阵被那龙千玺破解了!”小卒话音未落,便听见面前美酒佳肴稀里哗啦落地的声音。葛布腾的坐了起来,推开席上那位美人,怒目瞪道:“你再说一次!” 那小卒浑身一抖,可还是咬着牙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葛布气的推翻了面前的桌子。舞姬们纷纷停了下来,副将们见葛布的神色愈发铁青,连忙挥退了那些舞姬们。葛布缓缓又坐了下来,一双铁掌般厚实的手撑住膝盖,喃喃道:“看来本将军的确是小看了这个龙千玺!” 一个副将起身禀告道:“将军,我们的探子回来了!”葛布一抬头那探子刚刚从虎城外头回来,副将问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还不快快和将军禀报!” “那龙千玺只用了三万兵马,摆开了一字长蛇阵……”探子话还没有说完,葛布就震怒的打断了他“胡说,若是一字长蛇阵,怎么可能抵挡我的万狮阵,只会被百兽冲散,一一咬死!”探子不敢否认葛布的话,继续说道:“后来他们见万狮前来,便四散退开,将万狮包围起来,属下见那些大庆士兵向着狮子群里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万狮阵一下子便不受控制了。后来被他们的骑兵纷纷射杀。驯兽人被抓,不过他咬舌自尽了。” “好一个龙千玺!居然知道万狮阵的法门所在!”狮子虽然是厉害胜过老虎的百兽之王,但是它也有天敌。那就是七脚蚊蝇,被这样的蚊蝇叮咬之后,狮子就会失控,难以自持。葛布眉目一敛:“这一仗的确是本将军大意了,明日我定不能轻饶了那小子!” 次日清晨,辽国太子巴图带着人马已经到了葛布的大营。葛布听闻太子到了,连忙率领众将迎接,一见太子,立刻跪地请罪道:“太子殿下,臣有罪,昨夜疏忽大意,竟让那龙千玺赢了一场,请太子殿下赐罪!” 葛布性子暴烈为人毒辣,但是对巴图极为尊重,因为巴图行兵打仗更在他之上。强者向来只臣服于更强的人。巴图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谅你初犯,准你将功补过!”众将起身,巴图转身遥望虎城,幽幽冷笑:“这一次我带来的两个大家伙,给你当见面礼了,龙千玺!” 原来早在葛布大军攻打庆国的时候,云想容便在太子府中打造攻城用的神器。庆国各城的城墙大多很高,易守难攻。每一次的攻城战都需要死伤无数将士。所以云想容便造了两座攻城塔,几乎和城墙一样高,而底座安有车轮,由十六匹宝马拉着,速度之快,可在顷刻间到达城下。只要实现让士兵上塔,一旦攻城塔挨近城墙,他们便可直取! 第二日清晨,城门警钟大作,白流苏正在将军府中看兵书,一听警钟,连忙就要往城门上冲。只是人还没有站起来,就被三个丫头拦住了。如雪一脸苦色的望着白流苏道:“小姐,城门实在太危险了,昨夜殿下吩咐了,小姐莫再让我们为难了。” 白流苏哭笑不得,脸色一沉道:“到底他是你们的主子,还是我是你们的主子?”如雪伶牙俐齿的回答道:“小姐是我们的主子,将来啊殿下也是我们的主子,为了小姐的命还有我们的命,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去!” 如花和如风难得一致赞同如雪的说法。白流苏只得幽幽的叹了口气。 今日战况比之昨日可谓惨烈。将军府进进出出,抬进来的全都是浑身是血的将士。白流苏在门口看的心惊胆颤,终于忍不住拦住一个小统领问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仗打得如此激烈?”小统领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那辽人从哪弄来两个大家伙,跟咱城门一样高,那些个辽人直接从那大家伙上往城里跳,我们的人拦都拦不住啊!”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白流苏这样想着,人就已经冲了出去。几个丫头一不留神,让小姐跑了,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跟了上去。死活不让白流苏上城门。不过龙千玺是绝对的战神,即便巴图带来了攻城塔。他的龙家军却也不是吃素的。两军交战半个时辰了,他也发现了那两个巨塔的弱点。正是底座下那十六匹马。若是这些马死了,这塔也就动不了! 于是他立刻派出一支骑兵,出城惊马。让这些马将攻城塔带离城墙。然后再将这些马统统射杀,让这两座巨塔生根,再无用武之地。如此龙千玺又扭转了局面,双方站的不可开交。巴图见城下辽国士兵死伤无数,攻城无益,只得立即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白流苏终于在厮杀快结束的时候,挣扎着上了城门,看见了那小统领说的巨塔。一看那两座巨塔的架构,白流苏立刻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云想容。当初在佛照寺,二人拆解千机变的时候,云想容的确是这方面的人才。不过她云想容能办到的事情,她白流苏也是有对策的。 天色大亮,可是仍旧不见太阳。白流苏抬头望了望,心里有了主意。龙千玺回城来不见白流苏,差点心急如焚。没想到她居然在城门上看风景,我们的龙将军很是不悦。几人见龙千玺上得城楼来,本欲提醒小姐,可是龙千玺眼神一冷,几人默默闭了嘴。 “这城门上的景致可好?”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了白流苏的沉思。她干笑着转过身来,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龙千玺道:“千玺,若是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是不是可以将功折罪?” 龙千玺眉眼一抬道:“说来听听。” “明日将会有一场暴雨。我听这里的人说,附近有条大河。”白流苏话说到这里,龙千玺的眼睛已经亮了起来。(未完待续) 233、旧梦 从清晨开始,雷电交加,滂沱大雨就一直下个不停。巴图正在帐中休息,准备下一次与龙千玺交战。负责巡逻的哨兵已经衣衫全湿。这时候两个哨兵说起了闲话。 “我听说这虎城外头有一条河,这雨下的这么大,若是那条河决堤了,咱们可就完了!”另一个人听了无所谓的回答道:“你真是大惊小怪,那条河多大啊,至于让一场暴雨决了堤,那你说这里的老百姓都怎么活的?” 可是事情就是被这位哨兵言中了。两人正说着话,便听见远方传来轰鸣的声音,紧接着连大地都有了微微的颤动。这二人面面相觑,便立刻爬上了哨塔,却见不远处巨大的洪流正朝着大营奔腾而来! “不好啦!不好啦!发大水啦!”整座大营慌乱起来,巴图听了消息,当机立断带着大军后撤,一直撤出了三十里外。葛布一拳砸在桌案上道:“定是那龙千玺所为,居然想要淹死我们!”巴图比之葛布要冷静不少,他背着手瞪了葛布一眼道:“我若是你,绝不会把大营安札在河流的下游。”葛布立刻闭了嘴。 虎城将军府中,白流苏用炭笔将昨日见到的大家伙画了出来,正对着大家伙沉思,龙千玺便走了进来。白流苏一抬头,二人相视一笑。“你来了,前面情况怎么样了?”龙千玺绕过桌案走到白流苏身后道:“敌军退兵三十里。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流苏见龙千玺指着桌案上的图,便解释道:“我瞧着这东西不像是辽人能造出来的,倒像是我大庆的门路。看着这个东西让我想到的云想容。”龙千玺点头道:“她的确是逃去了辽国。恐怕辽国这次下定决心攻打我们,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这攻城塔大大减少了登城的损失,想必下一次他们一定会继续用下去,不行,我们要想个克敌制胜的办法。不能总是被动挨打!” 雨过天晴。云想容坐在马车上,身后是十架改良后的攻城塔。这一次她向怀玉长公主请命,亲赴前线。只因她听说原来白流苏跟着龙千玺一起来了。这一次她要亲眼看着两个人在她面前死去! 被大水冲杀的辽军士气正是低迷的时候。云想容带着攻城塔赶来,也算是稍稍鼓舞了辽军的士气。巴图拍板,明日就带着新的攻城塔,一举拿下虎城,手刃龙千玺。 这一次的攻城塔虽然依旧由16匹马作为动力,但是每匹马都穿有铁甲。且每匹马上都有一位骑兵。所以再也不给敌人机会捣乱。即便龙千玺派出人马专门对付攻城塔也是无济于事。可是云想容没想到的是。白流苏已经找到了攻城塔的另一个弱点。 第二日十二座攻城塔一起朝着虎城进发,一切都似乎是顺顺利利的时候,意外的情况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天空突然飘出许许多多巨大的风筝。再仔细一看,每一个风筝上都站着一个人! 冬泉兴奋的指着天空道:“小姐,你看有好多的风筝啊,呀,你看那风筝上还有人哩!”云想容见到风筝时却已经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高兴什么!” 城门之上,白流苏和龙千玺站在门楼内。看着漫天的风筝,一旁的副将王广还是有些担忧,这样的计谋真的能成功吗?只是龙千玺对白流苏深信不疑。那些风筝飞到攻城塔附近,突然扔出带长绳的铁钩,数十个风筝人拴住一座塔,借着风势还有高处的优势。顷刻间将攻城塔拉倒。 冬泉这时候才吓得惊慌失措。原来白流苏发现攻城塔到底还是笨重了。不仅底座重,而且塔顶装有无数士兵。几乎和底座一样重,只需要外力稍稍推拉,便会倒地。其他的风筝人依照此法将所有的攻城塔都拉到了。城上士兵为之一振。白流苏高兴的对着龙千玺道:“你看!” “流苏,你做的很好!”龙千玺对白流苏点点头,之后龙吟剑出鞘,瞬间便离开了白流苏身边,等白流苏再看到龙玺时,他已经在辽军之中了。而他,没有带一兵一卒。王广大呼:“将军小心!”白流苏心蹦到了嗓子眼。 巴图看着所有的攻城塔倒地正着急上火,突然看见龙千玺自投罗网来了,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葛布!”葛布已经气红了眼,上前行礼道:“太子殿下,末将恳求让我会一会他!” “取他首级!”巴图目露凶光。葛布拍马奔着龙千玺而去。万军将他包围其中,然则他立于万军之中,竟丝毫没有慌乱的神情。葛布一来,尚未停马,龙千玺身子已经朝他冲去,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身首异处。根本连和龙千玺过招的资格,都没有。 葛布一死,周围的士兵立刻慌乱起来,这时候,城门上王广三通鼓过,士气大振,城门一开,无数士兵有条不紊的涌向不同的方向,将那些辽兵包围成大大小小的圈子绞杀起来。不过那辽人到底是血性男儿,拼死一战,双方各有死伤,最后是巴图鸣金败逃。 城门上的白流苏见了这一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副将王广赞叹道:“不愧是咱们大庆的战神,龙吟出鞘,便知这战场是神王殿下的天下。”白流苏回头看向他认真说道:“他是有绝对的把握,可是我却不想让他再冒这样的风险了。” 王广早已经不敢小看白流苏,对她十分尊敬。笑着回答道:“白小姐有所不知,为将者,从来都是把命放在刀口上。我们的命,未必属于我们。”王广说完,竟面露一缕哀愁。马昭带着十万大军出城接应龙千玺。 众将回得城内,白流苏连忙下了城门去迎接,四目相对,那一刻仿佛什么都停下了。他们不在战火连天的边关,身边没有将士,有的只有他们自己一样。龙千玺轻柔的说了一句:“流苏,我平安回来了!” 如雪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小姐莫名其妙就哭的稀里哗啦的,好像是遭遇什么伤心事一样。 微风拂过漫长的柳枝条,池塘里的红鲤追逐着鱼食,郑玉书依靠在御花园一角的凉亭里,静静看着这些小生灵。阿苏走后,皇宫比之从前更加死寂。自从未央登基为帝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单独见到过他了。 “这不是星月郡主吗?”一道声音突然出现,郑玉书回头一瞧,来人正是四皇子妃宇文浩歌。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情,不过见了面不打招呼总是不太好。郑玉书只好放下手中的鱼食同宇文浩歌见礼。可是宇文浩歌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到是坐在了郑玉书的身边道:“许久不见郡主了,之前你被命格所迫,委屈你了。” 郑玉书一怔,这宇文浩歌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自己来了。面上干笑着回应道:“我其实还好。”宇文浩歌眼睛里透着亮,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郡主,既然你命格之事已解,皇上又赦你将功补罪,你就真的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吗?” “怎么,你还没有放弃?”郑玉书一时有些头疼。宇文浩歌听了郑玉书的话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郑玉书画中的意思。当初她尚未嫁给四皇子的时候,曾经在自己的及笄礼上撮合郑玉书和自己的哥哥,看来这件事她已经是知道了。不由得脸红道:“当年是我太不懂事,差点给郡主招惹了麻烦,郡主勿怪。” 郑玉书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她也不曾放在心上。宇文浩歌又不甘心的问道:“郡主,说句不识相的话,到底我哥哥哪里不好,你为什么看不上他?郡主心中,是否已经有了如意郎君?”宇文浩歌突然发问到让郑玉书有些措手不及。堪堪笑道:“你哥哥才貌俱佳,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不是令我倾心之人,我不愿意将就。” “那郡主就是有了倾心之人了?”宇文浩歌立刻紧接着问道。郑玉书有些无奈,怎么今天的宇文浩歌突然八卦了起来?正在这个时候,被郑玉书使唤去厨房拿点心的唐程刚好拎着一个食盒回来,恰巧就听见宇文浩歌问道这一句话。 “四皇子妃这是从何处来?”郑玉书适当的转移了话题。宇文浩歌只好回答道:“我来给母妃请安,正好路过这里,便遇见了郡主你。”郑玉书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宇文浩歌会意,郑玉书这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今日也只是为了和郑玉书攀攀交情而已,再纠缠下去只怕她心生厌烦。宇文浩歌想到这里,便站起身道:“皇子府也有很多事在等着我,如此,我也告辞了。” 宇文浩歌走远,郑玉书望着一池碧水发呆喃喃:“我虽有倾心之人,奈何他却遥不可及啊。” 唐程背靠着红柱避开郑玉书的视线,笑的很苦很苦。隔了一阵子他又听见郑玉书喃喃道:“这个唐程,叫他拿个点心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难道他偷吃了不成?” 唐程立刻从红柱后头转出来,幽幽道:“是谁在背后说人坏话,不怕闪了舌头?”(未完待续) 234、贼心 郑玉书见唐程突然出现,脸上有点不太自然,嘴上还是倔强的说道:“你还需要我背后说啊?我当面说就是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是不是偷吃我好东西了?”唐程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食盒伸手在郑玉书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就你嘴馋罢了!对了,我方才瞧见宇文浩歌过去了。怎么了,没把你怎么样吧?”郑玉书听了唐程这么问,不屑道:“她一个弱女子能把我这种女壮士怎么样。不过这德太妃和四皇子的心还没死,倒是真的。” 若他们母子真的心死了,最近就不该如此活跃。唐程听了也冷笑道:“有了假太子的前车之鉴,依旧不够震慑他们的。难道他们以为庆国外患,他们就能坐收渔翁之利?太小看龙千玺了吧?” 两人说话的时候,边关捷报就已经送到了朝廷,文武要臣聚集在龙殿御书房中,未央当中将捷报拆开一读:“神王殿下率领的大军不仅守住了虎城,并且带着我大庆子弟夺回了土城!”未央话音一落,文武大臣无不欢饮鼓舞。未央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放了下来,他的眼睛闪着激动的光,千玺,你果然没有辜负! 边关大捷的消息很快从朝堂传到了后宫,又从后宫传遍了整个上京,先前那所谓的妖皇登基,国之将覆的传言顷刻之间就烟消云散了。那些整理行李准备逃离庆国的富商巨贾们,都安定的留了下来。 集市又恢复到往日的热闹,老百姓们又继续过着欣欣向荣的日子。这一日贤太妃和几个太妃在自己宫中打起木牌消遣。她抓起一张牌幽幽叹道:“本宫今天手气实在太差,怎么总是来不了好牌?” 那萧太妃在太后死后也安生了下来,知道如今后宫之中说话的人其实还是贤太妃,所以开始巴结她。便道:“姐姐哪里手气不好,妹妹手气才是不好。今个儿带来的钱,可全都交代在这里了。”贤妃眉毛一扬,连忙否认道:“妹妹这话可不许胡说。今个儿赢钱的可就德太妃一人,你交代也是交代在她身上了。” 贤太妃话一说完,众人都是愣住了。德太妃更是尴尬不已。忙道:“什么交代不交代的,都是自家妹妹,萧妹妹若是心疼一会儿本宫都还给你?”萧妃还没来得及回答,贤太妃便说道:“咱们如今可是宫里的老人了。经不起折腾。也没什么好折腾的。有幸皇上友爱兄弟,能把六皇子留在本宫身边,让本宫看着他健健康康的长大。本宫到今日算是明白一个道理。这不争之人,方有最好的结果,德太妃,你说是不是?” 德太妃一怔,很快便又淡笑着点头。萧太妃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怎么今日有些不对劲呢?贤太妃假装不曾看见德太妃的表情,继续抓牌道:“听说之前坊间传闻说皇上是妖皇。不知几位可曾听说了?” 贤妃说的不咸不淡,众人却是惊骇不已。生怕跟这件事沾上什么关联。就在这时候贤妃双手一推:“哎呦,终于让本宫也赢了一把咯。” 几次牌过,德太妃便借口头痛,离开了贤太妃的宫中,萧太妃瞧着架势不对。便也跟着告辞。贤妃悠悠的看着两人离去。笑的云淡风轻。女官有些担忧的问道:“娘娘,您当面提起妖皇一事。就不怕引火烧身被德太妃她们反咬一口?” 贤太妃轻轻一笑:“此事若不是皇上授意本宫去查,你以为本宫有胆子当面提出来?恐怕萧太妃跟德太妃都心里有数。”女官又疑惑的问道:“可是我们并不知道背后散播谣言的人到底是谁,没有任何证据,就先把此事挑出来会不会不太好?” “既然不知道幕后真凶是谁,那就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今天把她们都叫过来,也省的本宫挨个去警醒。” 德太妃回到宫中,立刻派人传话给四皇子,让他立刻进宫来见。四皇子收到消息,一刻没有耽误便到了德太妃的宫中。德太妃一见四皇子,如今的瑞王爷,便气不打一出来,厉声责问道:“本宫问你,为何这般沉不住气?你可知,贤太妃正在查流言一事,若是查到你头上,你以为这一次你还有命不成?” 四皇子冷冷抬头道:“母妃,儿臣岂能甘心一辈子为臣?因那未央屈膝?为何杀死父皇,气死太后的当了皇上,而我这个一路勤恳走来的皇子却从来没有得到过肯定?儿臣不甘心啊!” 德太妃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睛:“不甘心就这么莽莽撞撞的行动?” 四皇子立刻反驳道:“儿臣没有莽撞。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眼看着三国来犯,边关百姓民不聊生,一定会对新皇怨声载道,这时候正好是儿臣收拢人心一举取代他的时候,母妃可知道,留在上京的兵力才一万人而已!” 说到这里,四皇子的眼睛已经闪出光来,可是德太妃却摇了摇头道:“那你又是否知道,这一万人乃是龙家军中最强的精兵。是跟随战王爷经历大大小小的战役,都没有死去的精兵?凭你如今的力量,你能召集多少人马?你又能否保证这些人马足够和这一万精兵抗衡?” 德太妃问到这里,四皇子愣住了。 战王府中,昏暗的书房里,巨大的屏风又将最后一点光给盖住。老奴仆站在桌案边上为战王爷研磨。只见战王爷对着那一方白纸发呆了许久,老奴仆不禁问道:“王爷,小王爷在边关立了大功,怎么您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战王爷随即眼睛一瞪,那老奴仆立刻低了头道:“是老奴多嘴。”随后默不作声的研磨。战王爷幽幽叹了一口气。满朝上下都被一时的胜利蒙蔽了眼睛。而战王爷却知道,千玺虽然夺回了土城,可是也成功激怒了辽人。三十万大军绝对不是辽人的全部实力。如今千玺已经给了辽人好看,那辽王绝对会更加认真的看待这场战役了。 “你懂什么,和辽国的这场仗,不是那么好打的。” 果然事情真的朝着战王爷担忧的方向发展,辽国太子巴图将葛布身亡的消息写成奏折传回辽国之后,辽国国王大怒不已。辽国一向好战,且最近这几年来从来没有吃过败仗,所以他们得知葛布死去的消息,并不是伤心难过,也不是吓到退缩。而是想到了纠缠到底,一定要报仇雪恨! 葛布的死非但没有令辽人意志消沉,反而是激发了辽人的斗志。愤怒下的辽人更加的可怕。辽国国王立刻追加二十五万大军,命令三皇子带兵前往,既然龙千玺这么厉害,那就用多过他两倍的兵力。就是用士兵的尸体压也要把龙千玺压死在土城! 辽人的行军速度很快,不需要多少时日便可到达边地。龙千玺现在有兵将不足二十万,巴图损失五万人马,现在有二十五万人,再加上三皇子送来二十五万人,这就变成了五十万人对阵二十万人的战斗,这人数压过龙千玺两倍还要不止,就算龙千玺神勇无敌,如此大的人数差距,如何克敌制胜? 这一夜月圆,未央始终觉得心绪不宁。他想为龙千玺卜算,可是无论如何卜算,结果都和从前的每一次卜算一样,算不出任何的结果。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太监急匆匆的进来禀告道:“皇上,星月郡主跪在殿前求见,说有一件天大的事情,必须要跟皇上禀报!” 未央一怔,这才想起来,郑玉书还留在天水宫中并没有离开。说起来,他对她终究是有愧的。便点头道:“传她进来吧。”郑玉书一进来,连忙行礼,便长话短说:“天……皇上,臣女观今夜星盘,龙将军处怕有惊天之变!”郑玉书能力尚浅,她只能发现星盘异动。但是随后一灯大师却派人送了卦象入宫,那上头只有一行字:“龙千玺,性命堪忧!” 战王爷星夜被大内侍卫们抬进了皇宫,未央屏退了所有人,将郑玉书的发现还有一灯大师送来的东西都给战王爷看了。随后严肃道:“现在朕做什么,才能就千玺的命?”战王爷一拳打在立柱上,怒骂道:“这都是那死去的老家伙留下的祸患!” 原来辽国之所以能发展的如此迅速,一来是近年来辽国不断的收服异族,二来,当初庆帝为了能换取辽国能让人产生幻觉的一种药,把城池和怀玉都送给了辽国。周边的小国一看庆国都屈服于辽国,便纷纷臣服。这才导致辽国的壮大比战王爷的预想还要快。 强大的邻国在进步,而庆帝却不思进取,可以说这一两年里,庆国是毫无长进,正因如此,在兵力上,两国的差距越来越悬殊。也正是因为如此,时日不多的庆帝,最终幡然醒悟,给了战王爷解药,让他又重新恢复过来,他就是要把战王爷留下来,替他解决这些烂摊子。 未央叹了口气道:“现在不是跟死人置气的时候,哥哥已有性命之虞,舅父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战王爷一听愣住,缓缓回头道:“千玺他什么都告诉你了?” “以我心智,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现在,我要千玺活着!”未央认真看着战王爷,用一个外甥的身份说道。 战王爷眼神一愣,最后凄然道:“谁让你们是君如的孩子,这天下又是君如牵挂的天下。你放心,千玺一定不会有事!”(未完待续) 235 七魄 郑玉书奉旨回到了天水宫中,她睡不着,不由自主的到了星盘前面。凉凉的月光照在星盘之上,郑玉书的眼前忽然浮现战王爷临走时那张决绝的脸。她下意识的朝着星盘望去,寻找战王爷那颗将星,这才发现,星盘上竟然看不到那颗将星了! 郑玉书忙不迭抬头朝着天空看去,有的时候若是有乌云遮住星辉,星盘上便有可能一时见不到那颗星星,然则天空中那个将星已经极其暗淡,几乎已经到了坠落的边缘。 辽国三皇子率领的二十五万援军已经迫近土城,辽国国王密旨,兵贵神速,今夜就要让这五十万辽军围剿土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绞杀龙千玺!上京战王府中,战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按下机关,墙上的中堂立刻换成了沈君如的画像。他坐在桌案对面,桌上就放着那把随他征战多年的“七魄”剑。 “君如,老哥哥来陪你了。但是在我来之前,让我在为你的孩子们做最后一件事吧。”战王府内一片死寂。而边关却杀声冲天,三皇子率领的援军和太子率领的辽军十分默契的相聚土城之下,这小小的土城,被里里外外包裹了起来,不知情况的土城士卒尚在睡梦之中。十队辽军,轮番扛着滚木撞击城门,警钟烽火响彻全城。 白流苏从睡梦中惊醒,掀开帘子,便见外头火光冲天。“出了什么事?如雪?如风!”两个丫头慌慌张张的自外头进来道:“小姐,大事不好,辽国派了援军夜袭我们,现在城外里三层外三层都是辽军!”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白流苏掀开被子就穿衣服,她一定要去看看,本来千玺的人马就比巴图少,若是再来援军。可绝对不能硬碰硬!如风一边伺候白流苏换衣服,一边回答道:“奴婢方才上城门瞧过了,这人数只怕是我们的两倍还要不止!” “你说什么?”白流苏的心猛地一沉。 战王爷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七魄,对着自己的手臂就猛地划了一刀。奇怪的现象便出现了,只见从手臂处不仅鲜血奔流,更有无数黑色的符咒不断从伤口处涌出,而那把七魄剑也不断发出黑幽幽的光来,直教人看的是毛骨悚然。 “九州阴灵。三界鬼兵。奉我敕令,速速来见!”就在战王爷念完这咒语的同时,七魄剑突然黑光大作。一瞬间,房间中站满了身披铠甲的将士。他们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齐声道:“参见将军!” 战王爷抬头,一一看过这些曾经出神入死的兄弟,如今只剩下一律亡魂被他封存在七魄剑中,不由得心酸。可是如今已是非常时期,不得不如此。他神色一肃。立刻命令道:“本将军命令尔等,即刻带领三十万鬼兵奔袭土城,助龙千玺一臂之力!” “末将得令!”那一群鬼将领命,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古邪剑七魄,能将死去将士的一缕魂魄封存在剑中。需以剑主性命为引,方可调动这些亡灵为之再战。然则一生只有一次。 龙千玺立于城门之上。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辽国将士,正皱着眉头思考如何应对之时。突然从天而降无数将士,一旁的先锋马昭脸色立刻大变。“完了,这辽国到底有多少兵马!”龙千玺定睛一瞧,那些人分明穿着多年前大庆的旧兵服。 “也许是我们的援军也说不定!”龙千玺平静的说着。而那些从天而降的将士们,则十分有纪律的摆开阵势与辽军厮杀起来。并且不断的有将士从天而降。巴图坐在马上,突然看到这一幕惊奇不已。这龙千玺何处搬来的救兵? 正在这个时候,一旁的老将涂土尔大叫一声:“怎么回事?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巴图疑惑的望着涂土尔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涂土尔脸色灰白,指着万军之中一个红衣金盔的将领道:“他是何方辉,三年前就死于一场大战,今天却突然出现在这里,简直太诡异了!” 三皇子有些厌恶涂土尔的大惊小怪,凉凉的说道:“兴许那不过是他的障眼法,他根本就没有死呢?你不会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了吧?”被三皇子这么一说,涂土尔只好闭嘴。巴图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既然龙千玺也有援军,那咱们更要速战速决,传令下去,谁能取龙千玺首级,封侯拜相!” 巴图的命令传下去,将士们杀敌更加勇猛了。然则天上却不停地落下将士,帮助龙千玺抵御这五十万人马的围剿。城上马昭等人估算着这群援军的人数。最后王广对着龙千玺作揖道:“来了将近三十万人啊!将军!我们是否出城迎战?” 马昭也连忙附和道:“这些援军个个神勇无敌,且自带阵法,比之我们龙将军似乎是一脉相承,将军现在五十万对阵辽人,咱们未必就是吃亏的!”龙千玺没有回答马昭等人的话,他已经看出了门道来。 这些人来的并非毫无道理,他已经看到好些将领正是故去的龙家军名将,看来这些人是老爹请来的才对。极有可能是宫里有人算出他有此劫难,所以老爹才会动用七魄。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能辜负了老爹的良苦用心?今夜若是再不打个胜仗,怎么对得起他? 龙吟出鞘,发出巨大的狂吼声,将城上的将士们都震慑住了,龙千玺的眼睛肿泛着冰冷得光芒,吩咐道:“出城迎战!要叫他们瞧瞧,什么叫杀戮!”他这一句叫满城将士热血沸腾,角门一开,无数将士骑马急速奔了出来,他们手起刀落,就像是割草一般,将马下的辽人一一砍翻。 上京战王府的书房,桌案前摆着三十只蜡烛,此刻每一只蜡烛都明亮异常,而他手臂上的血也一直不停的流淌,飘向那些蜡烛之中,化作供给燃烧的烛油。 天水宫中,郑玉书仰头望着天上的将星,已经摇摇欲坠,她下意识的揪紧了衣角,有些事你明明知道它会发生,可是以你之力,却也拦不住。这边是生而为人的无奈之处。 战王爷召唤的三十万鬼兵鬼将再加上龙千玺本来就有的二十万大军,现在从人数上看,双方已经没有什么差距,而战王爷的鬼兵鬼将可不是一般的将士。他们都是历代龙家军的亡灵,都是经过无数战役淘洗的,最优秀的将士之一,这些鬼都具备以一当十的能力。很快辽国军队的人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下降。 而龙千玺亲自带兵出城,士气大振,完全不是现在的辽军可以抵挡的。左右的辽国副将见情势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纷纷劝说巴图尽早收兵,巴图却摇了摇头道:“继续坚持!我们还要等他们的消息。” 等他们的消息?等什么消息?原来就在龙千玺开城门带兵迎战的时候,一小群精锐辽军并没有加入战斗之中,而是悄悄换上了大庆士卒的衣服,悄悄混进了城中。这一小群精锐辽军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白流苏。 此刻龙千玺所有的兵马都在土城外围同辽军作战,将军府中的守卫反而是寥寥无几。这些人登堂入室,很快就找到了白流苏的所在。如风如雪还有如花等人虽然奋力反抗,奈何敌众我寡,这些辽人又不是泛泛之辈,于是眼睁睁的望着白流苏被人打晕,抬出了将军府。 一个时辰之后,战王爷面前的三十根蜡烛全部熄灭。而他也永远闭上了眼睛。郑玉书目睹一颗伟大的将军拖着长长的尾巴,从天上滑落。这一仗辽国损失兵将三十万之众。龙千玺的龙吟站满了辽人的鲜血。将士们大呼痛快,班师回城。 可是到了将军府,看到满地死尸,龙千玺便立刻明白了。他疯了一般奔到白流苏的卧房,此时哪里还有人在?如雪如风还有如花全部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龙千玺眼睛泛红,冷声道:“什么时候,是谁?” 如花强忍着最后一口气道:“辽人。”三人便一块没了气。王广一拳打在立柱上骂道:“这帮畜生,明着打不过就暗着来!” “噗通!”白流苏只觉得浑身冰凉,睁开眼睛,便瞧见云想容一身雍容华贵,坐在自己面前。冬泉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木桶,站在自己身旁。看来她是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凉水啊。云想容凉凉的开口道:“不愧是遇事镇定的白流苏,就算落入我的手里,死路一条,也毫不慌乱呢。” 白流苏尝试着动了动,奈何手脚都被人拷在了十字架上,她冷笑道:“未必是死路。你把我掳来不就是想威胁龙千玺么,让他放你们辽人一条生路是不是?” “我不是从前的云想容了,你别想用这样的方式激怒我。更何况激怒我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还是老老实实的,对你对我都好。”云想容幽幽的说道。一个辽人从外头进来,对云想容禀告道:“消息我们已经送去了土城。” 白流苏心中一沉,希望龙千玺千万不要顺了云想容的意,否则她可真的成了千古罪人,万年祸水了。 “每隔一个时辰伺候她一桶冰水,这天热呢,咱们要好好款待贵客!”(未完待续) 236 了结 土城的将军府中,所有的将领聚集在议事堂前,龙千玺坐在正中央,手中拿着的正是云想容派人送来的信件。那信上措辞嚣张跋扈,言说如果龙千玺不退出土城,那就等着看辽人在土城城下将白流苏五马分尸! 王广马昭等人看到此信气愤不已。先锋张虎更是怒不可遏,好歹毒的辽人,打不过居然想出这么损的招数来。难怪总是不能得胜,可是气愤归气愤,大家也很担心龙将军做出错误的决定,毕竟土城是好不容易才拿回来的,更何况大庆还有两座城池尚在辽人的手中。他们屠杀了三座城池所有的大庆百姓,这样的血海深仇,难道说就算了吗?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龙千玺紧紧攥着手中的信件,突然开口道:“马昭张虎!”两位将领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上前跪地行礼,将军府中接连传来应诺,只不过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除了将领们,没有人知道龙将军到底下达了什么样的命令。 就在当晚,辽人很快收到了龙千玺的回信,言说未曾亲眼见到辽人俘虏白流苏,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辽人的条件。除非让他亲眼见到白流苏。巴图拿着回信不由得冷笑,看着云想容道:“我以为这龙千玺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会因为那白流苏方寸大乱,现在看来,还是尚存一丝理智的嘛。”云想容抿了抿嘴,并没有回答。 外头哨兵进来禀报,言说大营外头来了一人一马,看那装束像是庆国最大的将军。巴图不由得站了起来:“他居然单刀赴会?这怎么可能?”巴图想到这里,连忙看向自己的弟弟三皇子道:“你出去看看,确保这附近没有他的埋伏!”三皇子点头。谨慎的出去了。因为辽国损失了三十万士兵,所以现在双方的兵力反倒是不相上下了,或者说龙千玺的龙家军比之辽人的作战能力,更胜一筹。巴图不得不小心起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三皇子回来,面上很是高兴的说:“哥哥,他的确是一个人来的。擒贼先擒王。这是我们的机会!”三皇子的眼睛里都发着光。巴图这才放下心来,幽幽的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龙千玺也莫过如此。让他进来。” 龙千玺一进大帐,云想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锁定在他的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见龙千玺一身戎装威风堂堂的样子,这是这份伟岸并不属于她。想到这里,她又别开头去。心中升起一股子恨意来。 “流苏在哪?”龙千玺没有多余的话,一进来便如是问道。巴图也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对着一旁的人吩咐道:“把那个女的带上来!”这时候云想容出言阻止道:“慢!”巴图有些不悦的看着云想容,云想容解释道:“太子殿下。他手中还有兵器,据想容所知,这位龙将军的功夫可是不容小觑的。” 云想容一说完。巴图立刻醒悟过来,连忙让人上前缴了龙千玺的兵器。这才叫人去带白流苏上来。白流苏因为每个时辰都被泼上一桶冷水,此刻狼狈不堪。龙千玺几步上前,想要抱住白流苏,却被辽国卫兵层层拦住。 白流苏勉强睁开眼睛,就看到心心念念的人儿,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白流苏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她的确很想念龙千玺,也曾幻想龙千玺来救她,可是当龙千玺真的出现的时候,她心里又暗道不好,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这是云想容的诡计,你还是要这样义无反顾的跳进来呢?龙千玺,你知不知道其实自己很傻? 千言万语此刻就只能化成一句话“你怎么来了。”龙千玺笑了笑,他已经从白流苏的眼睛里读懂太多的情谊,不过他既然来了,就一定会把白流苏安然无恙的带回去。巴图可懒得再看这一幕你侬我侬的样子,挥了挥手,又命人把白流苏带了下去。仰着头问龙千玺道:“既然你已经见了真人,是不是该答应本太子的条件?” 龙千玺冷冷一笑,并没有回答。云想容望着龙千玺站在那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自己并没有只身闯入敌人的阵营一般,不由得的疑惑起来,她站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你难道就不担心我们完全可以改变主意吗?现在你既然单刀赴会,我们完全可以杀掉你,一个军队没了主将就是一盘散沙,我们不怕不能取胜!” 云想容这话算是给巴图提了个醒,巴图恍然大悟的站了起来道:“想容说的很有道理,龙千玺我突然后悔提出之前的条件了,既然你已经是本太子的瓮中之鳖了,我又何必那么麻烦跟你提什么条件。对不住,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了!”巴图朝着两旁一动,侍卫们立刻明白过来,将龙千玺团团围住。 “呵。”龙千玺突然笑出声来,这笑声令云想容觉得有些发毛,紧接着龙千玺开口说道:“你凭什么以为我是单枪匹马?你又凭什么以为杀了我,我的大军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云想容,是谁给你的自信?” 云想容和巴图面面相觑,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起。果然外头探子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禀告道:“太子不好了!”巴图不悦的一脚将那探子踹到在地骂道:“什么东西不好了?给我好好的说话!”那探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乖乖的回答道:“方才我们镇守阳城的将领送来血书,庆国的二十万大军围剿了阳城,现如今阳城已经失守了!” 探子刚说完,巴图心中大惊,下意识的看向龙千玺。龙千玺嘴角噙着一抹凉凉的冷笑望着巴图。“你!你!你!”巴图连说了三个你字,却再也说不下去。龙千玺替他把话说完,“你是如何也想不到我的人居然会倾巢而出,只取阳城是不是?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单刀赴会不过只是个诱饵是不是?” 云想容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不过他们很快恢复了平静,巴图重新整理思绪,继而又冷笑道:“无妨,失去的还可以再夺回来。现在你的土城也不过是一座空城,只消我现在派人去,便可轻而易举的拿下,而且你还在我的手中。有什么好得意的?” 龙千玺凉凉一笑。这一笑美得璀璨,可是对于巴图和云想容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罢了。“我有没有说过。我没打算给你们这样的机会?”巴图脸色大变道:“不可能,你没有兵器!你一个人在我的大营中,如何造次!” “果真是如此么?” 龙千玺话音未落,外头就杀声震天。巴图立刻高声问道:“来人!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龙千玺几步上前,以大家没有来得及反应的速度。从侍卫手中夺走龙吟,龙吟出鞘,发出低沉阴森的怒吼声,云想容瘫坐在椅子上。这个时候才幡然醒悟,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放龙千玺进入大营! “快!快把白流苏押上来!”云想容立即对身旁的侍卫吩咐道。可惜这个侍卫根本听不懂云想容说话,而说时迟那时快。龙千玺一个移步换影,人已经到了巴图的身边。龙吟就架在巴图的脖子上。外头的将士这时候才冲进主帐口中高喊着:“太子殿下,大庆的先锋马昭带着十万大军杀了进来,他们烧了我们的粮草!” 龙千玺这个时候才说话道:“我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拖拉拉,现在你提出的任何条件我都不会答应!”巴图脖子处传来龙吟的寒气,此刻他已经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正在朝着自己迫近。他仍然不死心的喊道:“你不要忘了,你的女人还在我的手里,难道你想让她死掉吗?”龙千玺难得多说了一句话道:“谁跟你说我的女人在你的手上?” 云想容立刻回想起方才的场景,这才想到不对劲的地方,那把白流苏带上来的两个侍卫,看上去并不像是辽人,难道说?没错。龙千玺的人已经悄悄混进了大帐。就在龙千玺提出要看白流苏的时候,这两个人负责干掉原本带白流苏来的两个侍卫,然后再假冒侍卫带白流苏进入大帐。 所以在龙千玺看到白流苏的那一刹那,解救白流苏的事情就已经完成了。巴图吩咐把人带下去,其实后头龙千玺都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已,那二人已经带着白流苏逃出了辽人的大帐。巴图却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已经被龙千玺劈晕。原先混进大帐的一小批人与马昭里应外合,烧了巴图的粮草。紧接着又在大帐中四处点火。 连日来疲累不堪的辽人在重重打击下,被马昭带领的将士打得团团转,最后龙千玺拖着巴图走出大帐,他们一看本国的太子殿下都变成了阶下囚,终于放下了武器。这一仗成为了大庆历史上打得最漂亮的一仗。一夜之间,不仅夺回失地,而且还俘虏了辽国的太子。 云想容本想趁乱逃脱,可惜龙千玺在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次日,她被处以叛国罪,将在外可不受君命,为免夜长梦多,龙千玺直接在军中就把云想容给斩杀了。虽然她是个女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同情她。王广等人甚至对这个女人恨之入骨,若不是她造了攻城塔,这一次也不会死了那么多的兄弟。 至于巴图,龙千玺行军打仗一向狠绝,所以他废了巴图的武功。若不是辽国国王派来辽国使节前来和谈,答应将之前庆帝赠与的城池悉数奉还,龙千玺可能对巴图做出更可怕的举动。这一日,龙千玺和辽国使臣签完文书,便将废人巴图和同样废去武功的三皇子交还给辽国使节。 至于那二十万辽国将士则悉数成了白骨。偿还阳城、土城、潞城被屠戮的百姓的亡灵。战事打到了今天,总算有了一个了结。大庆,终于还是那个胜者。(未完待续) 237 回朝 一地狼烟终于一点点的熄灭,马昭和王广奉命请来了虎城的道士还有和尚为三座城池的亡灵做法事。边城塞上的景色就像是诗文里写的那样,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城门上,龙千玺拥着白流苏望着远处徐徐落下的太阳,心中是一片宁静。 “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吗?”白流苏仰头看着龙千玺,龙千玺吧白流苏圈在怀里,回答她的问题:“上京之中,只留了一万精兵。我们既然打了胜仗,若不回去,只怕上京生变。流苏你也应该知晓的。” 白流苏点了点头,的确。辽国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但是西蜀和匈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还不得而知。他们不过是暂时喘了一口气罢了。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咳,原来是马昭上来了。白流苏慌忙推了龙千玺一把,脸腾地就红了。龙千玺很是不高兴的瞪着马昭,可是马昭只得硬着头皮道:“将军,火把都堆好了,今晚的篝火大会,大伙儿都等着将军点火呢!” 马昭连忙说完,心中暗暗埋怨王广那个鬼灵精,这种不讨好的差事让他来做,果然打搅了将军和白大小姐的私会,指不定将军日后要怎么拿捏他呢,想到这里,马昭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了。白流苏倒是好奇的瞪大眼睛问道:“什么篝火大会?”龙千玺叹了口气,牵着白流苏道:“你跟我来看便知晓了。” 三人一起下了城门。原来龙家军其实一直都有一个传统,每每打赢大仗,那么就一定要全军上下一起欢庆,点燃篝火载歌载舞,有酒有肉。欢饮达旦。而这第一把火向来都是由将军点燃的。 龙千玺将火把扔进木柴堆里,一瞬间整个木柴堆就点燃了,那火苗蹭的攒起来,有七八丈高,乍一看就像一条火的火龙一般。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天也黑了下来。将士们一见篝火燃烧起来。就像得到讯号一般。胡琴马头琴悠扬的响起,马昭已经拉着王广带着众人围成圈跳起舞来。每个人脸上洋溢出的笑容,全都发自内心。 白流苏看着。也不由自主跟着高兴起来。她正要加入其中,却被龙千玺拉了回来,只见他神神秘秘的把她拉出了人群。“带你去个好地方。”白流苏只好默默的跟着龙千玺。龙千玺带着她上了马,径直奔出了大营。两人共乘一马。白流苏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可是她硬是听不见。不知道为什么。她紧贴着龙千玺的胸膛,听着他扑通扑通越来越快的心跳,自己居然跟着紧张了起来。 龙千玺用自己的披风把娇小的白流苏裹了起来,两个人的马也不知道奔腾了多久。白流苏只觉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以为龙千玺这是要带着她去私奔了。这个念头跳出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流苏,我们到了。”马突然停了下来。头顶传来龙千玺温润的声音。白流苏像个小白兔一样,从龙千玺的怀里钻了出来,眼前是一片荒凉的沙漠,白流苏有些不明白龙千玺的用意。 “你带我来,到底是要看什么?”白流苏只好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龙千玺弯唇一笑,指了指天上。白流苏顺着龙千玺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这一眼便被震撼了。古人曾云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她一只不能体会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如今龙千玺却让她实现了。 数不清的的星星挂满了天空,每一颗都是那么的亮,又是那么的近,好像真的一伸手就可以摘到一样。龙千玺十分满意白流苏的反应,翻身下马对白流苏伸出双手道:“来,我抱你下来。”白流苏脸一红,小声答道:“我自己就可以的……”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龙千玺一眼瞪了回来,乖乖的把手放在龙千玺的手中,把全部的重量都交给龙千玺。龙千玺的怀里很暖很安全。 不过龙千玺似乎并没有放开白流苏的意思,就这么一直抱着白流苏。“你要干什么啊?”白流苏呐呐的问道。龙千玺不答,而是带着白流苏一步一步踏上了面前的沙丘。白流苏还是不明白龙千玺的用意,等到他们完全踏上了沙丘,白流苏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沙丘的另一边是一个小湖,而此刻,天上所有的星辰,都倒映在这一块小湖中,宛若人间仙境一般神奇美丽。 “你怎么知道这样一块地方的?”白流苏高兴的从龙千玺怀里跳下来,迈着小步就跳到湖边玩耍起来。龙千玺几步走到白流苏的身边,喃喃道:“三年前行军偶然路过这里,那时候便想着,这一生若是能遇上良人,一定要带她来这里看一看。没想到上天如此厚待于我,这么快,就让我遇到了你。” 龙千玺说完,便躺倒在湖边沙地,看天上的星辰静静的闪烁,此刻他觉得有流苏在他的身边,已经是最幸福的时刻。白流苏心中波涛翻涌,她不禁整个人倚在了龙千玺的身边,仰着头和他一起看天上的星辰。 良久龙千玺听见白流苏在耳畔说道:“千玺,你知道吗?我是重活了两世的人。”龙千玺一怔,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他一直都觉得流苏并不会是普通的人,但是从她口中说出重活两世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意想不到,但是那些事情到如今,其实都不重要了。 “那上一世,我和你在一起了吗?” “没有。”白流苏黯然神伤的摇了摇头。“上一世,我是被长房捧杀的娇娇女,被他们借刀杀人,母亲弟弟先后病死。最后我还差点和父亲反目,长房不仅夺走我所有的财产,还污我声名,我记得我是死在一个很冷的下雪天。”白流苏平静的讲述上一世发生的事情,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般。 她话音未落,手就被龙千玺握紧“好在,这一世你遇到了我。那些人都死了。”白流苏跟着点了点头。“是呀,再世为人,我问自己生而何为。我不想再为情所困,不想再为哪个男人傻傻的付出自己了。可是偏偏让我遇到了你。我所有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又统统被你打破了。” 龙千玺只觉得胸膛热热的,他腾地坐了起来,揽住白流苏,轻轻在她额头落下浅浅的一吻:“流苏,我发誓,我龙千玺,此生此世,定不负你!” 时间是世间最残酷的东西,来的时候还是鲜花满路,回程的时候,已经是满地衰草连天了。白流苏坐在马车之中,裹紧了狐裘。来的时候,是三仆一主意气风发,可是如今回来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回来了。说到底,白流苏对云想容还是恨之入骨的。 上京的城门上,文武百官陪着皇上在城门上已经站了半个时辰了。在大庆有史以来,都未曾见过的场面。帝王亲自迎接也就罢了,居然连一刻都等不得,直接在城楼上等待。四皇子站在人群之中,心中暗暗揣度,看来这个未央是慌了神了,多日之前,战王爷突然暴毙,离了这个顶梁柱,未央立刻就紧张了。果然自己的猜测是不错的,上京那留下的一万精兵根本不受未央的掌控。 郑玉书因着上一次深夜进谏的缘故,立了大功。现在已经被封为大庆首位女国师入主天水宫。此刻她一身白袍站在四皇子的身后。一抬头不期然瞧见四皇子冷冽的眼神,心中一叹。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是不错的。这个四皇子的定力其实已经不错了。可是这份养气的功夫到底还是不如他的生母德太妃啊。 就在大家等的快要站不住的时候,远方终于出现黄尘翻滚的迹象来,不一会儿人头攒动。有眼尖的太监连忙喊道:“他们来了!他们回来了!” 大家立刻都精神了起来,很快龙千玺带着大队人马奔腾而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城下。未央和龙千玺两人的目光隔空而对,灼灼生辉。龙千玺翻身下马,转身去接后面马车里的白流苏。白流苏下得马车,龙千玺便拉着她一起上了城楼。 站在未央身后的白致远,在看到女儿下马车的一刹那,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他发誓,以后一定要派人把流苏好好看住了,绝对不能再让这个丫头出门冒险了。两人上得城来,便对着未央跪倒:“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平身!”未央亲自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白流苏环顾四周,自然是瞧见了爹爹责备又心疼的眼神,玉书担忧的眼神。还有舅舅那一副“我管不了你”的无奈神情。未央转向龙千玺,拉着他上下打量,最终一笑:“你做到了。” 龙千玺定定的点了点头,白流苏找了一圈却不见战王爷,便疑惑的问道:“为何不见战王爷前来?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白流苏这么一说,未央本来上扬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龙千玺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便道:“出了什么事,皇上直说吧。” “多日之前,战王于府中暴毙了。”龙千玺一怔,良久才道:“未能及时尽孝是我不孝,我爹现在葬在何处?” 未央按照战王爷的遗愿,将他的灵柩送回了老家。龙千玺回府之后便立刻穿上孝服。这庆功宴自然没有摆成。白流苏立了大功,但是她私自闯入军营,因而也就功过相抵了。再一次回到上京,白流苏才知道,原来西蜀和匈奴也传来了大捷的消息。(未完待续) 238 簪花 白致远再不敢让女儿独自去那么远的地方,至此对白流苏的管教愈发严厉了起来。即便她言说要去战王府找龙千玺,白致远也不肯答应了。三思楼上白流苏每日对着鸳鸯绣,终于体会到阿蛮说的那种囚牢的滋味。如果说爹爹现在才反应过来,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姑娘,会不会太晚了一点? 龙千玺回朝之后便开始了三年的守孝,未央特许他不必上朝,朝堂上再无那位英俊少年的身影。没过几日,邓老将军也从匈奴凯旋,他不仅将匈奴公主的几万骑兵打得落花流水,而且逼得匈奴公主签下条约,马放南山,从此不再侵犯大庆。西蜀的守军因为有了未央派出的支援很快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仅夺回城池,而且还令西蜀人闻风丧胆。 宫中接连办了两场热热闹闹的盛宴,这几次胜利不仅仅令边地太平,更是安抚了全国上下老百姓不安的心情。大仗结束之后。未央便展开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这第一件事便是书同文,车同轨,将全国上下的钱币、度量衡加以统一。 虽然大庆统一多年,但是因为当初是由不同的几个小国合并而成,所以各个地方的钱币还有度量衡乃至道路的宽窄都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商人们来往交易就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而未央提出的政策一实行,大大方便了各地区的商人们来往做生意。此外,未央还授意安鸿宇开办国有票号,统一银钱,让各地的金银流通起来。大大促进了各地经济的发展。 除此之外,未央还下达了一道及其重要的旨意。那边是削减一半税种,并且已有的税务当中减免三成。这税收关系到国家的发展,同时也和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这一道圣旨下发,百姓们更当未央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甚至有农户在家中供奉起未央的画像来。 实际上实行这一主张也是为了让大庆在大战之后,尽快的休养生息。这三次大战,耗费不少兵力,如果这个时候别国再一次趁虚而入。大庆未必能轻松抵挡过去。而事实证明。未央的决策是对的,老百姓生产生活的积极性立刻提高了。尽管见面了一半的税收,但是这三年的上税率远远高于从前。国库的收入竟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原本对未央登基颇有微词的老臣,看到未央这三年来的所作所为,也不得不竖起了大拇指。从心底里,认可了未央这位天子。史官在史书当中也对未央这段时间的政绩是赞赏有加。龙千玺守孝的这三年中。白流苏也终于到了及笄之年。 这一天,白丞相家的长女白流苏的及笄之礼。那可是轰动了整个上京。因着簪花之宾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皇上!这一天一大早,丞相府里里外外站满了大内侍卫。十里长安街上挂满了白色的帷幕,一辆辆精致的马车从清早就奔着丞相府而来。 丞相夫人安氏带着丞相府公子白泽言在门口迎客。那脸上洋溢着骄傲幸福的笑容,是许许多多人羡慕不来的。 三思楼上,长欢特地从燕北赶过来。为白流苏弄妆梳洗。水晶镜子里的白流苏今日格外的漂亮,纤纤十指刚刚涂上了鲜红的丹蔻。长欢拿着眉笔细致的为白流苏画眉。此刻的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冰雪之容,美得让人觉得就算是看一眼都是一种亵渎。 “小姐,真好看!”长欢放下眉笔,又把红纸送到白流苏的唇边,白流苏嫣然一笑:“那我平时是不是很丑?”长欢一急,佯装嗔怒道:“小姐,可不带你取笑长欢的。”白流苏讪讪一笑,继续打趣道:“不敢,我可不敢取笑李夫人,回头李员外要找我算账,我可不知如何处置了。” 说到这里,果然见长欢脸上飞起一抹红晕。这三年来长欢和李掌柜兢兢业业的经营着白安粮行,如今已经成为大庆第一粮行。不过因为长欢尚未及笄,所以李掌柜一直苦苦等待着长欢,很快再过几个月长欢也要及笄了,李掌柜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为了做生意方便的缘故,白流苏做主让李掌柜捐了个员外的虚职,现在长欢再不是平头百姓,人家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所以白流苏才会拿话来取笑长欢。 “说起有福气,小姐才是大大有福气之人,您的簪花之宾恐怕这大庆所有的女孩都无法同您相比了。我瞧着等明年神王殿下守孝期满他可不得八抬大轿上赶着把你娶回家啊!”白流苏疑惑的看向长欢问道:“为什么啊?” 长欢故作神秘的回答道:“还用问为什么?等不及了呗!”长欢噗嗤一笑,绕到白流苏的背后,从小丫头手中取了外衫要给白流苏穿上,白流苏本想着回身教训长欢“好你个死丫头,这些年学会取笑小姐了!”无奈这一转身就被长欢拿衣服罩住“小姐还是快些把衣裳换好吧,否则错过了吉时,夫人可要怪罪于我了。” 三思楼上打打闹闹的时候,丞相府外头来了十里华盖,所有人立刻就地跪拜,白致远领着一家老小高呼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的功夫,金色的车马就到了丞相府的门口,太监总管扶着未央就从车上下来了。帷幕外头围观的百姓此刻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一睹天容,从来高处不胜寒,上位者的孤独是每时每刻的。 “众爱卿平身。”白致远扶着安氏起来,夫妻二人双双迎着皇上入了丞相府。其实关于白流苏的簪花之宾,安氏是入宫求贤太妃的,没想到贤太妃微微一笑,竟然拒绝了安氏的请求,那时候她还颇为神秘的回答说:“流苏小姐的簪花之宾恐怕还轮不到本宫。你且等着把,这簪花之宾绝对尊贵。” 不久之后,皇上便赏赐下许多金银财宝,件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并且还下旨说要亲自为白流苏簪花,吩咐丞相府好生准备。安氏得知消息的时候,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吉时已到!”司礼官的声音,把安氏从回想中拉回现实。 只见长欢带着一群丫环搀扶着盛装的白流苏从楼上下来,未央的目光从一开始就落在她的身上,无法移开。 这两年来,白流苏的芳名远扬,不仅仅因为她帮着龙千玺打赢了辽人,还因为她这几年出落的愈发美艳动人起来。终成了大庆上下第一美女。今日的她,头戴粉色的轻纱遮面,莲步轻移上了礼台。娉娉婷婷的朝着未央坐的方向行礼:“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未央弯唇一笑,那些观礼的闺阁之女却都看得痴了。若说白流苏是大庆第一美女,那皇上堪称大庆第一美男,绝对无人敢于争夺。他这一笑已然俘虏了无数贵女。可是这样的笑容其实只为那一个女子绽放。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他起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簪,这块晶莹剔透的水晶产于东海,东海知府得知消息派人将水晶送来了上京,未央第一眼看到这水晶便吩咐人将其打造成一枚簪子。也就是如今手里这枚寒梅水晶簪。 白流苏看到未央手中的簪子也不由得赞叹起来道:“好漂亮的簪子。”未央只是微微笑着,轻柔的将寒梅水晶簪插在了她的秀发只见。司礼官连忙高声道:“礼成!”白流苏抬头笑着看向未央,未央亦含笑以对,既然不能成为那个日日清晨为你画眉之人,便让我为你簪花一次吧。 战王府中,下人们议论着今日丞相府白大小姐及笄礼的盛况,老仆人说道:“我听说啊,这白大小姐一出来,那些个少年郎可全都看傻了!”另一个老太婆得意的笑着:“看傻了也是白看,白大小姐已经和咱们殿下订了亲了。只等咱们殿下守孝期满就是咱们战王府的人了!” 龙千玺只觉得有些烦躁,为何今日总是看不进去书。说起来,守孝这两年多的日子里,他还没有再见过流苏,总是从外人的嘴里探知流苏的消息,思念就像是春天的野草,风一吹,便疯了般生长。 丞相府中,白流苏及笄礼成,宾客散尽,皇上却还没有离去。人们看到皇上的步撵离开,还以为皇上走了。实际上未央换了一身常服,和白流苏在书房中弈棋。“我果然比不得阿央棋艺精湛。”白流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这棋盘上胜负已分,白流苏输的是惨不忍睹。 “你不下下去,怎知道胜负?”未央停了棋子,淡笑看着白流苏。“你是不是打算下到最后悄悄的让我啊?我如今的棋力,这点事情还是看得出来的。”白流苏抿唇抬头看了看窗外,日薄西山。“时间不早了,皇上该回宫了。”(未完待续) 239 成亲 自那一日及笄礼之后,白流苏便再也没有见过未央,从爹爹白致远的口中得知未央励精图治,大庆正在以旁人无法想象的程度蒸蒸日上。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龙千玺的三年守孝也结束了。 很多人都褪去了小孩子的模样,变得成熟起来,不仅仅是白流苏,不仅仅是龙千玺。就连贤太妃的儿子六皇子也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当然在这三年之中,文武百官无数次进谏希望未央充盈后宫,但结果从来没有意外,未央无数次拒绝了群臣的要求。 倒是对六皇子课业的叮嘱越发多了起来,有的时候未央甚至会每天拷问六皇子的功课,教学夫子每每这个时候总是额头冷汗,深怕六皇子出了什么岔子。毕竟教不严,师之惰。好在六皇子也并没有令人失望,往往对答如流。这一日,未央正在考察六皇子的功课,这时候太监总管奉了茶进来禀告道:“皇上,神王殿下求见。” 未央听闻头立刻微微一抬,清晨的阳光洒进窗户中来,格外的亮眼,屋外头的画眉又叫了几声似乎昭示着今天的确是个不过的日子。未央转头嘱咐六皇子道:“你要刻苦读书。”六皇子连忙跪地行礼,回答道:“皇兄的教诲,臣弟绝不敢忘!” 龙殿之中,龙千玺已经等候多时。未央屏退左右,对其微微一笑:“你终于舍得回归朝堂了?”龙千玺毫不在意的往榻上一坐,指着棋盘示意未央道:“守孝期满,我若是再不上朝,岂不罪犯欺君?” 未央并未在意龙千玺的玩笑话,而是坐到软榻的另一边与之对弈起来。他望着棋盘喃喃道:“当年在燕北。你我也常常弈棋。”龙千玺落下一枚黑子回答道:“那时候正是前朝遗孤造反之际,你我的心境可都不平顺。”未央噗嗤一笑,又落下一枚白子道:“难道现在的心情就平顺了吗?哥哥,你今日来,所为何事?” 龙千玺见瞒不过未央便道:“白丞相和安国公来找过我了,他们说这三年来你一直拒绝充盈后宫,未央。为帝者。姻缘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姻缘!”龙千玺话说的有些重,然则未央似乎浑不在意,继续落下一子道:“你难道就没有看过娘亲的血书吗?那上面可是写着我注定要一生孤独。试问何来充盈后宫?” “我瞧你这几年对六皇子颇为上心,难道说你?”龙千玺话说到这里,却是再也没有说下去。反倒是未央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六皇子天资聪颖,再加上心地纯良。有他守护这个大庆,我很放心。” 龙千玺动作一顿。迟疑的望着未央道:“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未央反而轻松的耸耸肩道:“毕竟我没有一辈子留在皇宫里的打算。” 龙千玺好看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他紧紧的盯着未央,最终还是舒展开放弃了。其实这天下是谁的又有什么重要呢?娘亲既然希望弟弟能开心快乐一世,那自己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应该顺着弟弟的心意吗?想到这里,龙千玺并没有继续反驳。 “我今日来是有两件事同你商量。”望着棋盘上的和局,龙千玺淡然的收了棋子。未央从软榻上下来。几步走到桌案边,转身问道:“是什么事?” “三年前一回来就给爹爹守孝。却错过了给众将士邀赏。”龙千玺清冷的声音响起。未央点点头道:“这些将士的确英勇善战,且当初以少胜多,这仗打得漂亮,理应论功行赏。你说吧,你想给他们请什么赏赐?” 龙千玺从软榻上站起来,严肃的朝着未央行了一个将礼:“那些寻常的赏赐自有礼部拟定文书,只是我想把手中的虎符转给马昭。他随我行军打仗多年,早已独当一面。”未央却伸手打断了龙千玺的话。 “他能不能独当一面,朕不知道,朕倒是很想知道,你把虎符转交给他,你打算如何自处?”未央说这话时,语气微冷。然则龙千玺全当没有看到似的故意忽略,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便是如今流苏已经十五了,当年我和她订了亲,成婚之日便定在她及笄的第二天。无奈我守孝三年,日子就拖到了今天。” 说起白流苏,未央难免有些神伤,凉凉的问道:“然后呢?”龙千玺继续说道:“现在正当时我二人成婚的时候,末将请求皇上下旨赐婚,还请皇上成全。”龙千玺讨得不是一道简单的圣旨,他是要未央真心诚意的祝福他和流苏。 这件事对于未央来说恰恰是最难的。然则不出龙千玺的预料,未央没过几日便下旨赐龙千玺和白流苏择日完婚。 这一天是上京最为轰动的一天,从长安街街口的丞相府一直到长安街街尾的战王府,这一路都用红菱铺路,两边摆满了酒席,供观礼的上京百姓就坐。而上京的达官贵人今日悉数到场,无一缺席,为的就是观看神王殿下和丞相府白大小姐的旷世婚礼。 大红的灯笼不仅挂满了整条长安街,甚至连顺安街还有崇安街都挂满了灯笼,喜庆的无异于当朝公主出嫁。三思楼里,郑玉书小心的替白流苏整理着喜服,禁不住有些热泪盈眶的对白流苏说道:“阿苏,恭喜你。” 此情此景,白流苏也终于拧不过流下眼泪来。她拉着郑玉书的手说道:“相信我,阿蛮也会遇到命中注定的良人的,一定会的!”郑玉书的脑海中浮现未央的身影,最终弯了弯唇角,勉强的笑了笑。白流苏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之前郑玉书的跟屁虫唐程,此刻却不见了踪影,不由得问道:“唐程今日到底去哪了?以往不都一直跟着你的吗?” “哪有男子跟到新娘子房间的?那不是岂有此理么?”郑玉书不由得笑话白流苏太笨。实际上唐程从今日早晨就不见了踪影,面对朝夕相处却一朝突然不见的唐程,说心底话,郑玉书也是有些不太适应。好姐妹正说着话,外头传来一声高呼:“吉时已到!” “快快快,把喜帕戴上!”郑玉书一听外头如是说着,连忙将丫头端着的喜帕端正的盖在了白流苏的头上。又拿来早早准备好的红苹果放进了白流苏的手里,寓意着平平安安。郑玉书也是第一次陪着新嫁娘,难免有些慌乱起来。 好在这个时候,安氏从外头进来,带着人把白流苏的装束从头到脚检查了一次,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这才让郑玉书扶着人出去。刚一出门,楼下的管家便带着人把鞭炮放了起来。直到此时,白流苏才真正的紧张起来,过了今天她就不再是白家大小姐了,而是龙千玺的妻子了。也不知怎地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而丞相府的外头,龙千玺也是心思翻涌,没有人看见他手握的缰绳居然微微的颤抖,身后是二十八抬的红妆凤轿,她说过一定要风风光光的迎娶白流苏。郑玉书扶着白流苏上了丞相府里头的小红轿,四个轿夫把人抬到了丞相府门前,司礼高呼道:“落!” 小红轿落下,郑玉书弯腰扶了白流苏出来,正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门口的白致远正要对龙千玺一番叮嘱,只见太监总管纵马而来,他下马对着刚刚下轿的白流苏说道:“白流苏接旨!” 众人不明所以,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有什么旨意呢?无奈郑玉书扶着白流苏当场跪下,太监总管开始高声念起圣旨来:“赐白流苏尚方宝剑一把,今后但凡龙千玺品行不端,可执尚方宝剑斩之。”圣旨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因为这点理由就把象征皇权的尚方宝剑赐给白流苏。 龙千玺听着圣旨,脸都快绿了,哪有人送这种礼物当做新婚之礼的?难道未央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料定了往后自己会品行不端?白流苏倒是欣然领旨,这就叫有便宜不占白不占。郑玉书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还以为这么多年,未央可以稍稍将白流苏淡忘一些,可是实际上,到头来,大错特错的人还是她自己。 之后的事情便如龙千玺预料的那般顺顺利利了,战王府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里里外外都摆满了酒席,不过却是没有人敢灌龙千玺酒的,他的部下马昭也十分懂事的带着众将士替他挡酒,所以红烛过半的时候,龙千玺十分清醒的踏入喜房,挥退了所有的下人,这才小心翼翼的掀起了白流苏的盖头。 也不知是红烛晃得人眼晕,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龙千玺觉得今日的白流苏太美了,美得他想把她揉进骨子里,揽进怀里永远都不在放开了。白流苏只望了龙千玺一眼,便再也不好意思看龙千玺那满是情谊的双眸。 今天的龙千玺摘了银色的面具,将整张英俊的脸呈现在白流苏的面前,此刻白流苏下意识的攥紧了衣角,她怕自己太激动会做出什么太过的事情来。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间里的红烛悉数都灭了,白流苏心中一慌,就跌落进一个滚烫的胸膛。 耳边传来那人熟悉好听的声音:“流苏,我终于娶到你了。”(未完待续) 240 结局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贤太妃,不,应该说是当朝太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宫女们伺候着她穿上太后的朝服,镜中的她雍容华贵。此刻是她梦寐以求的时刻,可是真的实现里,心下却一片平静。她想起那个大雨的夜晚,未央召见她于龙殿。 “以后这江山,就托付给你的儿子了。”未央说话时候的口气很轻,就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他走了,在那个大雨的夜晚,一走了之。新旧更替依然是血雨腥风,在六皇子登基之前,四皇子不知从何处得了风声,带人围住了龙殿。 贤太妃困在龙殿之中不知如何交代,因为四皇子在龙殿外头,扬声高喊:“邓氏胁迫皇上退位,我们不能让这贱人得逞!”这一句话就把贤太妃推到了风头浪尖。然则未央决计不会这样不负责任的离开。很快四皇子的声音被另一批声音掩盖,外头火光冲天,刀剑相交的画面映在龙殿的窗户上,格外的触目惊醒。 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的时间,龙殿的门被人打开,来人是龙千玺。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见了未央。贤太妃连忙辩解道:“他已经走了!”龙千玺似乎并没有很意外,只是丢了一句:“竟然在我之前就走了。” 贤太妃心里七上八下,踌躇着最终还是问道:“那四皇子怎样了?”龙千玺转过身来正对着贤太妃:“四皇子犯了贪污重罪已被捉拿下狱,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至于德太妃包庇四皇子,已经被送往皇庙了。”说到这里,龙千玺一步步朝着贤太妃走去。贤太妃被他气势所迫,不断后退。这时传来龙千玺的声音:“我知他注意六皇子已久,他离开的时候,可曾给你留下什么东西?” 贤太妃这时才想起来,未央给自己留了一道圣旨。第二日,六皇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例数四皇子的种种罪行。最后判处四皇子大寒时问斩。同时大赦天下,封江南郑氏为郑定候,定居江南。大庆少了一个郑王。至此有了一个郑候。到底是皇家一支血脉,未央卖给六皇子一个人情。 因为有龙千玺的全力辅佐,所以六皇子的登基可以说是极为顺利,白致远率领文臣对六皇子言听计从。而新帝的确没有让未央失望。他用三年的时间。就为大庆培养了一个好皇帝。几个月后,大庆朝堂上发生了几件大事。 这第一件大事。便是龙千玺自请交出兵权,并极力向新帝推荐先锋将军马昭。尽管文武百官都表示反对,但是新帝最终不得不同意了龙千玺的要求。龙千玺交了兵权的当天,便带着夫人白氏出了上京。 从此后便再也没有两个人的消息。即便是白氏的手帕之交天师郑玉书也不知道他二人到底去了何处。新帝最终听从龙千玺的建议,将兵符赐予了马昭,新的大庆军队。正在如火如荼的建立当中。 “放榜了!放榜了!” “快瞧瞧这头名状元到底是谁?”皇榜之下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好奇今年的头名状元到底是谁。说起来。今年的科考严苛至极,两位主考官一个是礼部尚书燕无忌,一个是翰林大学士宋清宵。这二人本就名扬文坛,皇上授意由他二人主持监考。 倒是苦了一众辛苦读书的少年郎,纷纷叹息到了燕无忌和宋清宵的手里,绝对没有插科打诨的缝隙了。老百姓们不知读书人的苦,大家却看得明白,今年科考下出来的状元郎,那必定是文采斐然的。 皇榜下,几个侍卫拦着一众百姓,不让激动的百姓险些将皇榜给压塌了。一个眼尖的人终于看清了头名状元的姓名,不多不少三个字,写着白泽言。 “果然是白家大少爷!是白家大少爷!”人群中都高喊白家大少爷的名头,原本还在外头挤不进去的白家总管李煜,一听心里高兴坏了,几个侍卫从人群中走出,认出了李煜来,争相跟李煜要赏钱。 年年科考,考场外头的人都会设局押新科状元,然则这一年科考却无人设状元局,乃是因为今年科考有白泽言。上京如今的第一才子,他若不是状元,那又有谁能经得起燕无忌和宋清宵二人联手的考验? 宫中龙殿内,皇上手书一行诗,堪堪收了笔势。太监总管一旁连忙递上了茶道:“皇上辛苦了。”皇上却瞧着自己的字喃喃道:“朕的字到底还是比不上泽言。你说他高中状元的消息,何时才能送达燕北?” 太监总管笑的一脸褶子道:“上京距离燕北路途遥远,恐怕得有个三两日了。”在龙千玺和夫人白氏失踪后不久,白致远便立即上了一道折子,言说年事已高,请求告老还乡。其实他哪里是年事已高,只不过是急流勇退罢了。 几年来的宦海沉浮,让白致远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这君臣之间的关系讲究一个平衡,一旦失去了这个平衡,便有性命之忧。别看当初新帝登基,没少白致远的功劳。但是这功劳放到如今,那边成了罪过。 白致远是个聪明人,皇上也不是傻子,一个给了台阶,一个自然要稳稳的下来。早上折子递了上去,这下午折子就批复了下来。白致远像是料定皇上一定会答应似的,拿到折子批复的时候,家当全都打包上了车马。 至于白泽言则搬去了原来崇安街上那一处白安堂,留在上京苦读,等候科考。白致远不是傻子,朝中岂能无人。皇上也不是傻子,他必须对白致远有所牵制。 这一年,宫中大选和科举考试赶在了同一个时候。皇上少年初长成,群臣纷纷进谏请求皇上充盈后宫。新帝不是未央,没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于是各地适龄女子纷纷到了上京。这一日天师郑玉书才从御花园摘了初露回来,便遇见一队秀女由宫中太监领着,朝储秀宫而去。 郑玉书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在这些刚刚及笄的少女身上,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祖母大寿的时候,她和阿苏在王府的花房中谈天,那时候她曾说过,若是今生不能嫁给她喜欢的人,那么她宁愿绞了头发做个姑子。 没想到当年的话竟然一语成谶,如今她成了大庆第一位女天师,可不就是做了姑子?那一队秀女对着她行了个点头礼,便纷纷越过她离开。郑玉书长叹一口气准备朝着天水宫的方向而去,就在转过回廊的时候,她看见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曾经第一次见面就让她心生厌恶的人。 她微笑着走上前去,看着他凉凉的说道:“我还以为你打算永远消失呢。”唐程转过脸来,岁月似乎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好看的眉眼依旧微微扬起,冲着郑玉书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皇宫。” “是吗?”郑玉书一份配合的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然后问道:“那么你最后一次来皇宫又所为何事啊?”唐程忽然不再嬉皮笑脸,转而是一脸严肃的望着郑玉书道:“这一次要把我丢失的最爱带走。” 他的眼神太炙热太认真,让郑玉书有那么一瞬间,只想转身就跑。然而她尚未行动之时,已经被唐程握住了手腕。 与此同时,燕北清华寺已然风光不再,因着北山落了一枚陨石,有一位得道高僧落脚此处,修了座寺庙,香火鼎盛,从此清华寺竟败落下来。但是今日冷清的寺院,却迎来一对璧人。龙千玺下了马车,小心的扶着白流苏下来。如今她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一次云游恰好回来探望父母,所以来清华寺故地重游。 院中的景致还是和当年一样,只是很多东西都变得陈旧起来。两人穿过游廊,面前一座大殿正是白流苏当年同陈慕雪等人比试绣艺的地方。白流苏微微笑道:“想当年,我那一副小荷图被一位玄衣公子高价买了去,到如今这幅小荷图的价值燕北还无人能及呢。” 龙千玺难得噗嗤一笑:“是,如今那副小荷图就挂在我书房里,这位小姐,你可算是知道了那位玄衣公子是何人?”白流苏扑哧一笑破了功,转头望着龙千玺认真的问道:“那一次,是你第一次见到我吗?” “不是。”龙千玺摇了摇头,白流苏立刻疑惑的问道:“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龙千玺目光闪烁的问道:“那一年,你同岳母一起去燕定伯府赴宴,可还记得?” “我记得那次我在伯府赏花,陈慕雪被人设计陷害。”白流苏仔细回忆起来。龙千玺却无奈打断了她的话:“那你还记不记得,那时有一片花瓣落在了你眉心?你还记不记得正对那片花林,有一座高阁?” 白流苏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她突然想起,那时高阁之上站着一个人。 龙千玺淡笑道:“当年一副花怜人的模样,千玺终身难忘。” 全文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