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在我》 第1章 人间烟火胜桃花 立秋。 夜雨,微凉。 碧螺宫的后山里,鸟兽声响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所掩盖。 泥泞的山路上,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地上艰难地向前爬行着。 秋后的雨天本该有些寒意的,但是凭借双手在泥水里,吃力地带着身体向前挪动的许二,此刻却是满头大汗。 许二背上已经变形却还未破掉的书箱,斜斜地掉在身体一侧,拖在泥水里的双腿虽然简单包扎过,但仍旧往外渗着鲜血。 看着近在眼前的山崖,许二仿佛用尽了他半生的时间和力气,才爬了过去。 山崖下的栖身之处不大,但好在干燥,还可以避雨。 许二从书箱里取出一截白色石头,熟练地刮下些粉末洒在伤口上。又拿出平日在山中采到的药材,用嘴嚼碎了,这才忍着疼痛,仔细处理完腿上的伤口。 终于得空歇下来的许二,静静地感受着这份苦楚,脑海里满是那群修士残忍且冷漠的面孔。 心想着,自己要是也能修行的话,事情会不会就有了转机? 靠在崖壁上的他,望着自己被打断的双腿,其中左腿露出了森森白骨,看来以后注定会是个瘸子了。 “呵呵,师傅啊,咱们不愧是师徒啊”,许二不禁想起了那个腿微瘸的老夫子。 雨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温热褪去之后,丝丝凉意袭来。这让许二本就苍白的脸,此时又少了几分血色。 山崖外风雨交加,许二紧了紧湿透的衣衫,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许二在破烂的书箱里捣腾片刻,最后取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里面是许二这些年在路上,闲暇时写的信件。 此时再取出来时,貌似除了用来生火取暖之外,也并无他用了。 他吃力地扯来一些潮湿的枯枝藤蔓,就着手中的信件,在角落里折腾出了一堆火来。 有了火,山崖内便暖和了些,唯一不足就是烟有些大了,许二被熏的眼泪鼻涕流了大把。 许二其实还有个更雅致些的名字,‘许云儒’。 这是许二那个瘸腿的师傅给起的,可许二打心底里还是喜欢亲近的人叫他许二。 而许二这个名字,则是自己那已故的养父,从雪地里捡回他后,请村里那位会点医术的老头救命时,那老头顺带给起的。 许二后来听养母说,当时那老头说了,给孩子起个贱一些的名字,阎王爷就容易把他给忘了。 养父也说了,在山里捡到许二时,他那小胳膊小腿已冻得发紫,看着就让人心疼。然而他最终能活了下来,多半就是因为这名字,阎王爷才留下了他的小命。 因此,许二一直觉得,这个俗气的名字能给自己带来好运,不然他怎能顽强地活到现在? 忽暗忽明的火光下,许二脸色蜡黄,但好歹没那么冷了。 许二靠在崖壁上,看着眼前的火堆,不由想起了年幼的事。 那是他刚记事的时候,那年夏天连续下了几天几夜的雨,洪水淹了村子,养父母不得不带着他,以及年长他两岁的姐姐逃难。 逃难路上,树皮、草根等都是稀罕东西,逃难的队伍像蝗虫过境般,搜刮着沿途一切可以用来活命的东西。 除了饥饿外,时不时便会有人莫名失踪,以及易子而食的景象,也让许二至今难以忘记。 许二清楚地记得,当时同样年幼的姐姐,被一个饿疯了的人抢走,养父为了抢回许二的姐姐,还被咬掉了大腿上的一块肉。 当那人被养父打破了头,又实在没力气了,只好躲到了远处望着他们。 那人双眼通红,不顾自己满脸的鲜血,只是死死地盯着他,嘴里咀嚼着咬下来的那块肉,显得面目极其狰狞。 血水一直流到他干瘦的胸膛上,褴褛的衣衫下,一根根肋骨清晰可见,像极了从地下爬出来吃人的骷髅。 许二的姐姐早已被吓得忘记了哭泣,养母紧紧地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躲在正与那人对峙的养父身后。 许二偷偷瞧了那人一眼,便被养母捂住了双眼,但心绪却难以平静下来。 兴奋?渴望?愤怒?当时还年幼的他,也说不出是哪种感觉。 晚上,一家人坐在篝火前,养父干瘦的脸上强挤出笑容来,给两个孩子讲着故事。 养父告诉许二还有姐姐,村里之所以会发大水,那是山里有大蛇修炼成了,借着大水要去更大的江河里,以便继续修炼。 煮着树皮的养母听后,嗔怒道:“大晚上给孩子讲这吓人的东西干啥,要真有那修炼的大蛇,咋不有仙人来收了那畜生呢,咱孩子也不用遭这罪。” 养父稍稍提高了嗓门道:“做你的饭!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个啥”,接着对两个孩子道:“在我小时候,你们太爷爷可是给我讲过,他年轻时在山里打猎,就见过在天上飞的人,你大爷爷吓得连忙跪下磕头,磕了老半天后,抬头一看,天上哪还有人啊。” 白天被吓着的姐姐,这会儿也缓了过来,对此深感好奇,于是接话道:“那我以后也要成为可以在天上飞的人,这样咱们赶路可就容易多了。” 当时养父养母都被姐姐的话逗笑了,许二不明所以,但是见姐姐脸上又出现了一对好看的小酒窝,便也跟着乐呵起来。 再后来,赶路途中遇见了山匪,姐姐被人群冲散了。 养父去找姐姐,没走几步便被山匪一刀放到,当即便没了动静。而留下照顾许二的养母,也难逃此劫,就在她被土匪用刀捅了个通透倒下时,仍没忘记用自己的身子,压住了年幼的许二。 鲜血滴下,在许二的手上散开,像一朵殷红盛开着的桃花,带着丝丝暖意。 许二看着手背上绽放开来的朵朵桃花,点点暖意进入心间时,不由让他想起了那天吃人的‘骷髅’。 那人狰狞面孔上的血珠滚落,口中不断咀嚼着的肉块,以及肋骨下心脏的微微起伏,都仿佛在一次次地撩拨着许二的心弦。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将许二从梦中惊醒,不等他睁眼,断掉的双腿及爬行时磨破皮的胳膊上,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许二醒后,发现光线有些昏暗,角落快要熄灭的火堆里,炭火偶尔闪出的一缕微弱红光,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彩色。 许二定睛一看,原来是因为山崖下的洞口被堵住了,所以光线才进不来。 过了片刻,等堵住洞口的庞然大物肚皮不再微弱起伏,许二从坏掉的书箱里抽出陪伴多年的行山杖,轻轻捅了捅这个掉下山崖的倒霉家伙,而对方毫无反应。 正在许二纠结怎么出去时,那庞然大物的肚皮下一阵蠕动过后,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从伤口里掉了出来,落地便‘哼哼唧唧’地叫着。 此时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听声音是一队人正往这边赶来。 许二本能地就要摸出书箱里的柴刀,可手伸在半空中便放了下来。 他如今这个样子,即使真的遇见了山匪强人,他又能怎样呢?大不了被嘲笑奚落一番,想来也没谁会跟一个废人较劲吧。 就在许二静等外面的人挪开巨兽时,刚才从巨兽尸体里掉出来的小东西,此时已爬到了他身边。 许二也不多想,替它掐断了脐带,用包扎伤口剩下的碎布将它一裹,塞入了怀中,接着在地上的泥灰里蹭掉手中的血迹。 突然,光线猛地涌了进来。 第2章 山上桃花多薄情 不等许二放下遮挡刺眼光线的手掌,一道令其终生难忘的嗓音又在耳边响起。 “恩?还活着呢?” 说这话的人,正是那位让人打断许二双腿的山上修士。 同昨天一样,他依旧被一群人簇拥着,纸扇轻摇,居高临下地看着许二,一身金色长袍格外惹眼,在阳光下,好似那山上簇拥在一起的艳红桃花。 许二眼神有些涣散,加上一身脏兮兮的衣衫,仅仅是用落魄、颓废来形容的话,显然是不够的。 不等金色长袍公子再说话,他旁边人先开口道:“你这癞蛤蟆真是命大,爬了这么远,都没被妖兽吃掉,还真是命大。咱们昨天就该跟着,欣赏下读书人在地上爬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有趣,哈哈!” 这人的话引起众人大笑,领头的那位金色长袍公子却没有笑,而是一直盯着许二,若有所思。 “公子,要不我直接送他一程算了,这里就咱们几个,只要咱们都不说,这事就传不到林仙子那里”,人群中一位留着山羊胡,年纪明显偏大的人说道。 许二记得这个人,被那金色长袍公子唤作‘老张’,昨天就是这人,抢着接下那位公子的命令,然后动手打断了自己的双腿。 老张说完,金色长袍公子缓缓合上了扇子,怕打着手心看着许二,略微沉吟一番后,便点了点头。 就在许二也认命之时,另外一人突然开口道:“且慢动手!我觉得留着他或许更有用。” “哦?你且说说看,怎么个有用法?”,金色长袍公子有些诧异,转头问道。 那人答道:“这人狗胆对林仙子有想法,既然我们几个自作主张,背着公子打断了他的双腿,那公子现在就给他条活路,让他在这山上爬着好了,也能让那些敢对林仙子有歪念头的人明白,这就是对林仙子有非分之想的下场。至于林仙子就算知道了此事,想来也会明白公子的这番苦心,替她挡下了不少麻烦不说,还会觉得公子你仁慈心善。” 金色长袍公子略一思量,显然对‘自作主张’这个说法满意至极,笑道:“也好,那就留着吧,你们平时注意点,这位读书人可是很能爬的,可别让他跑了。行了,赶紧把这食铁兽处理下,追了它这么久,赶紧看下有没有铁精之类的。” 许二的生死有了定论,众人便开始有说有笑地处理着他们的战利品。 在一伙人离去时,那位建议养着许二的人,给他留下些清水吃食后也快步离去。 直至此刻,许二还不知道那位公子叫什么,又是什么来头。那一群人里,许二也只知道刚才猜到那位公子想法,要来杀掉自己,且昨天还打断自己双腿的人,被唤作老张。 对于这两天的遭遇,许二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任人宰割。 要不是许二这几年来走过了太多的路,经历了太多的人和事,说不定在昨天,他就选择了自尽,放弃这苟延残喘活着的机会。 要不是刚才没有装出来的那份消沉,但凡眼中稍微流露出仇恨的意味来,他现在也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在之前,许二也零星知道些山上仙人们的事情,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仙、人两隔’,‘山上仙人多薄情’之类。 或许在这之前,他对此还只是觉得,这就像衙门里那些官老爷,同老百姓之间的地位差距。 但是此刻,许二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仙、人两隔,这层隔阂或许是他这辈子都跨不过去的。 毕竟官老爷可不会随手掐个手决,便招来一块巨石砸断自己双腿,然后再挥挥衣袖,就将自己打出几丈开外。 就因为当年带林丫头离开的那位仙人,说了一句“想找她就来碧螺宫”的戏言,许二便依着仙人腾空离去的方向,一路打听来到此处,这些年翻山越岭的,不知道换了多少双草鞋,脚底起了多厚的老茧。 许二本以为最坏的情况是找不到,或者不幸死在了路上,再或者是找到了,但见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林丫头。 只是从来没想过,到头来等到的却是一句“不认识这个人,送他下山去”。 要不是看见她手背上那红色月牙胎记,许二或许真的会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毕竟如今的林仙子,听说是碧螺宫宫主的嫡传弟子,而且天赋、相貌都是佼佼者,怎么可能会是当初那个瘦弱,且因为吃不饱而脸色蜡黄的小丫头呢。 许二发呆的时候,怀里的蠕动让他记起,自己怀里还藏着个小东西。 看着自己怀里因为没有毛发,而全身粉嫩的小家伙,不由觉得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 许二对着怀里还未睁眼的小家伙道:“你就是刚才那巨兽的幼崽吧,咱俩还真是很像,有共同的仇人,也都无依无靠,但更重要的是,咱们都需要赶紧变得强大起来。” 妖兽的幼崽当然不可能开口说话,只是‘呜呜’地叫唤了一声,在许二手里乱拱着。 “‘呜呜’太难听了,就叫你‘窝窝’吧,刚才在我怀里你一直很安静,看来咱们真的很像啊,哈哈!”,劫后余生的许二,此刻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来。 许二刚讲完话,手里的小家伙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指上,继而舔着渗出来的鲜血。 小家伙的动作,许二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只觉得毕竟妖兽跟寻常野兽不同,或许都是从小需要舔食些鲜血的吧,让它去舔食自己母亲的血,许二又觉得有些残忍。 可是当这小东西拿出了一副要把许二血吸干的架势时,许二也急了,立刻给小家伙长了点记性。 正当许二这边给小家伙窝窝‘长记性’时,已经离去的金色长袍公子,却遇见了麻烦。 当他们一行人返回时,在山道上遇见了许多妖兽,刚开始一行人还挺高兴,觉得又能收获一大笔。 可是越走妖兽越多,甚至还有些常年难遇见的强大凶兽,众人只好选择绕路,但也不知怎么地,妖兽异常的多,而且都还很暴躁。 当众人被两只强大凶兽堵住时,金色长袍公子立刻拿出了碧螺宫的特有法器‘传音螺’,向宫内长辈发出求救信号。 但救援毕竟需要时间,不等救援到达,这一行人就已被吃掉了两人,就连修为最高的金色长袍公子,此时也是口吐鲜血,苦苦地支撑着。 第3章 奇怪的兽群暴动 碧螺宫,是赤龙洲最大的仙家势力之一,在赤龙大陆的最南端,控制着临海地区及临海的一些岛屿。 碧螺宫的根基在岛屿上,岛上皆是宫内各大长老平时修行之所。 临海地区则多是门下弟子修行之处,由各大长老轮流值守,负责弟子日常修行,以及属地内的附属宗门和依附的世俗王朝事宜。 赤龙洲内,修行宗门众多,各大派别修行上也各有所长。 除了南边的碧螺宫外,北边的赤龙宗也值得一谈,不但实力雄厚,还是赤龙洲内领地最广的仙家势力。 相传在上古时代,赤龙宗的前身叫赤龙仙宗,当时赤龙仙宗控制着整个赤龙洲,赤龙洲也是因此得名。 不过后来整个赤龙洲经历了一场浩劫,导致赤龙仙踪分裂成了如今的众多小宗门,这才有了如今的格局。 但关于这场浩劫的记载却少之又少,现如今已没有多少人清楚此事,这也成了赤龙洲的一桩秘事。 对此,修仙界内众说纷纭,有人猜测赤龙仙宗身怀巨宝招了灾祸,而最后赤龙仙宗守住了,但是却元气大伤,成了如今的赤龙宗;还有人猜测是赤龙仙宗当年想逆天行事,因而天降责罚,毕竟仙字头的宗门,其实力到底如何,是现在的修士们不敢想象的。 在赤龙洲,每当有一些奇怪事情发生的时候,人们总会与当年的浩劫联系起来,从而形成一股讨论的热潮。 但不管是最有发言权的赤龙宗,亦或是其他宗派,都一直没有出面解释,哪怕只字片语都没有。 而近百年来,赤龙洲也只发生过一次怪事。 在百来年前,赤龙宗封锁辖区十年,随后赤龙宗又突然封闭山门,就连这些年也一直很少跟外界接触,不少宗门至今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话说现在,金袍公子一行人,发出求救信号时,值守长老徐士俊正在跟宫主柳月,汇报着如今山门管辖的一些事宜。 当徐士俊知道求救一事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随即道:“宗主且坐片刻,我去处理此事。” 按理说门下弟子平日外出历练之地,均是在宗门值守长老所划分出来的不同区域,每个区域内有什么级别的妖兽,都是认为加以控制的,为的就是避免弟子在历练时,造成无谓的伤亡。 可是此次居然在寻常的历练区域出现了凶兽,而且还是两头,这对于值守长老来说是严重的失职,更何况宫主如今就在山门内。 宫主柳月知道了传音罗螺里的信息,只是说道:“齐景升是大长老的嫡传,以他的实力加上大长老所赐的法器,若是遇见寻常凶兽想必逃走是没问题的,如今却还折了两人,此事就有些不寻常了,徐长老此去万不可大意。” 徐长老听宫主这么一说,顿时心里也觉得有些古怪,答复一声后,匆匆离去。 待徐长老离去,柳月才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弟子道:“云儿,为师此次前来主要是想问你,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此时站在宫主柳月身旁的,正是柳月的嫡传弟子林云儿,也是许二心心念念不远万里来此,要寻找的人。 如今的林云儿,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颜若云中桃花始开,形似水中新荷初立,好一副仙子下凡来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当年面黄肌瘦野丫头的样子。 听闻师傅问话,林云儿脸色微红,不由心生厌恶,但在瞬间便又改作眉头微皱,想着如何答话的样子。 一幅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的可人的模样,若是有男子在场,定会看的痴了。 林云儿的细微动作自然逃不过柳月的眼睛,但是柳月也没在意这些,用慈母育儿的口吻道:“云儿啊,师傅也不为难你,你再考虑考虑也可以。有的时候机遇来了,就先抓住再说,你呀,就是胆子太小,太过柔弱,你要是再不改改,那为师以后仙去了,你怎么扛的起碧螺宫宫主这杆大旗呢。” “师傅修为高深,怎么会仙去呢,云儿要一直陪着师傅,碧螺宫有您,大家才能安心啊”,林云儿轻轻揉着师傅柳月的肩膀笑道。 平日里罕露真诚笑脸的柳月,此刻却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弟子的额头,笑骂一声道:“你这丫头啊!” 不多时,徐长老便带着受伤的金袍公子齐景升等人回来了,徐长老连带去救援的弟子,都是衣衫破损显得有些狼狈,甚至有些前去营救的人,还受了不轻的伤。 众人回来后,徐长老顾不得整理调息,直接奔去面见宫主柳月,因为事情太过于反常了。 平日里弟子历练皆是在妖兽区域,每当有凶兽闯进来,负责巡逻的弟子均会上报,由长老出手击杀或者驱逐。 但是此次却有有两点比较反常。 第一点在于妖兽和凶兽的集结太过于迅速。 根据徐长老一路的调查,发现妖兽大概是天亮雨停时开始聚集的,恰巧巡逻弟子此时出发遇见了兽群,来不及发信号便被袭击毙命,以至于山门内没有得到警示。 第二点在于兽群有些不正常,没了神智般,十分亢奋,不仅仅攻击看见的人,有时也攻击妖兽。 徐长老一路上就发现了不少被兽群杀掉的妖兽,这也是为什么大长老的嫡传齐景升一行,在遇见寻常凶兽后连逃得机会都没有。 宫主柳月听徐长老介绍完情况后说道:“徐长老,妖兽的反常行为,你去过现场,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徐长老沉吟片刻说道:“这......妖兽能在短时间内集结,想必是有什么吸引他们的东西,但是此次最厉害的妖兽,也就是齐景升他们遇见的初级凶兽,并无高阶凶兽到场,说明此物对高阶凶兽没什么吸引力。我来回也看了,并无任何东西能吸引兽群聚集。” 听闻徐长老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宫主柳月便道:“徐长老算是本门内最精通医药、妖兽的了,既然连你也看不出有什么,那可能就是一次寻常的兽群暴动吧,以后加派人员巡守便是,剩下的事你去安排吧。” 第4章 既是宠物,活着便好 金袍公子齐景升一行人中,两人命丧凶兽之口,那名被唤作‘老张’的人,便在其中。其他人虽是活了下来,但都受了伤,且惊魂未定。 而许二此时,仍旧在那山崖下窝着,五年前的他,再怎么也想不到,路的尽头等着他的会是如今这些糟心事。 好不容易寻到了地方,在山门外蹲守打听许久后,许二确信林丫头就在此处。 等到她出现时,许二也有些恍惚,毕竟眼前的这位仙子,与当年村里的那个林丫相比,真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姓林,手背上有月牙形胎记,五年前出现在碧螺宫,线索都没错。 在那些看守山门的外门弟子怂恿下,许二终于喊出了多年都没喊过的那三个字,“林丫头!”,激动、期待还带着一丝忐忑。 可是当那位林仙子听见后,只是愣了一下,接着对早已站在一旁的几个外门弟子吩咐道:“闲杂人等在山门喧哗,成何体统!还不快送下山去。” 孤零零站在原地的许二,听闻此话如遭雷击,上前辩解道:“林丫头!是我啊!许二,许云儒啊!你不是林云儿吗?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你忘了,你当初说过,我要是想你了可以先给你写信的啊!” 哪知许二此话落地,那位林仙子面带怒容,一甩衣袖转身便走,顺带冲看守山门的外门弟子呵斥道:“你们怎么守的山门!回头再责罚你们!我不认识此人,送下山去!不得扰乱山门清净!” 愣在原地的许二,被刚才还称兄道弟的外门弟子呵斥着推走,脑子里一片空白。 许二确信,那就是自己当初认识的林丫头,不然为何听见自己叫她的时候,她会楞那一下?不然又为何会说让人将自己送下山门,而不是赶走?许二有点想不明白,也有点不敢去深想。 下山的途中,天上开始飘起了细雨,落在脸上痒痒的,让人有些难受。 两个带着许二下山的外门弟子见下起了雨,原本被林仙子训斥心里就窝着火,此刻更是不耐烦至极,奈何宫主嫡传林仙子的命令也不敢违背,于是许二就成了撒气桶。 阴阳怪气的话语,推推搡搡、时不时还揣上一脚,看到到许二一个趔趄的滑稽模样,两人似乎又找到了在山门口时,怂恿许二的那种乐趣。 就在许二被外门弟子推搡着,往山下走去的途中,遇见了一身金袍的齐景升众人。 当齐景升听闻事情经过后,便命人打断许二的双腿,以示对林仙子不敬的惩戒,毕竟林仙子只是说送下山去,可打断了腿,一样能送下山。 许二这些年一路风雨赶来此地,自认为还是有些胆识的,可是当听说要打断双腿时,心里还是有些怕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还能怎么样呢?是拿出柴刀拼命?还是撒腿逃命?或许这样自己会死的更快吧。 正想到此处,不待他反应过来,人已倒在几丈开外的地上,双腿白骨森森鲜血淋漓。 齐景升望着眼前这位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点怯意和恨意,此时更没有哀嚎的可怜虫,笑道:“许云儒?有点意思。既然你想当癞蛤蟆,本公子就成全你,以后你就当个在地上爬的蠕虫吧,刚好我也想看看读书人的骨头,是不是真的有那般硬。” 雨越下越大,躺在地上的许二,冷汗直流,表情都有些扭曲了,但是此刻却不敢出声,也不敢乱动。 等到齐景升一行人离去,就连两个原本送许二下山的外门弟子,也被齐景升打发回去后,许二才迅速拿出竹箱里的药材等东西,扯了路边几根棍子,当作夹板简易包扎了伤口。 雨中,许二开始爬着行进,也不知道去哪,只想着快点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重新处理下伤口,毕竟瘸了腿,总好过没了腿要强上些。 泥水里的许二爬着远去,原地只留下一滩血迹,和药材的残渣,证明着此地发生过的惨祸。 此时,山崖下的许二,得亏有个同病相怜的小东西陪伴,不然看见双腿时,脑海里就会自动回想起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一幕,要是这样下去,许二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许二每天靠在山崖下除了看书之外便无所事事,靠累了就躺会,躺累了就再靠会。 狭小的空间里,许二熟悉每一寸地方,什么地方长了苔藓,什么地方的灰尘里有虫子出没,许二都了然于胸。 除了隔几天便来送一次吃食的人,许二再也没见过其他人;除了自己怀里的窝窝,许二也再也没见过其它妖兽。 对于四周没有妖兽这一点,送饭的人也很奇怪,但也只是觉得,可能是周围撒的驱兽药粉效果不错的缘故。 给许二送饭的人,就是当初建议齐景升养着他的那人。许二像宠物般被养着,这人按时会给他投些食,保证活着便好。 许二的伤虽然依旧很严重,但是明显好了不少。 许二知道,这都得归功于师傅留下的那截白色石头,因为之前不管是划破了口子,还是掉入山沟里摔断了胳膊,只要先敷上点这个石头的粉末,都会好的奇快。 碧螺宫山门里,徐长老仍旧调查着上次兽群的事。 徐长老后来又看了多次,都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去找了齐景升等人了解情况,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齐景升也没主动说许二的事,毕竟这事传到了林仙子耳朵里会不太好,即使有手下人帮忙顶了,但总归这事跟自己还是有关系。 徐长老调查许久无果,虽然觉得事情可能真的并不简单,但是也不得不放弃。 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巧合,某天徐长老带队去清理弟子试炼区域时,发现了山崖下的许二。 在身边弟子禀明许二的事情后,原本徐长老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齐景升是大长老的弟子。 但他在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唤来齐景升等人,询问了当时遇见许二的地点。 当发现许二被打断腿的地点,居然和上次兽群聚集的地点相吻合时,平日里喜欢研究药理、妖兽的徐长老,由此来了兴趣。 就在徐长老去打算将许二抓回去,好好研究的时候,双腿伤情稍微好转的许二,也开始想着接下来的打算了,毕竟许二也不觉得被人这样养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第5章 许二的血液 徐长老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许二原本的计划。 徐长老先是检查了许二的身体,发现并无修炼资质,更不是什么稀有体质。 至于被许二取名窝窝的食铁兽幼崽,徐长老更不看在眼里,寻常妖兽而已,对普通人来说也是缘分。 一番检查询问过后,徐长老有些失望,许二则内心忐忑。 许二不不知道徐长老要对自己做什么,尽管许二很讨厌这种任人摆布的状态,但也无可奈何。 自己一个普通人,只是跟随师傅读了不少书,算是个懂些道理的读书人。走过了几万里的路,也只是多了些见识,磨练了心性,以及身体硬朗了些而已。 眉头紧锁的徐长老,看到许二那包裹严实的双腿时,突然间眼睛亮了起来。 直接打开了许二自己包扎好的伤口,之前碎掉的骨头,现在已经长了个大概样子,而原本已愈合,此时又翻卷起来的伤口,却依旧触目惊心。 徐长老见此,隐隐有些兴奋,问道:“小子,为什么你一个普通人,受了这样的伤能好的如此之快?” 看着徐长老此刻的样子,许二心里有些不安,觉得这徐长老,跟那齐景升一样,对待普通人是没什么怜悯可言的。 许二镇定下来,回答道:“可能是走的路多了,身体就比一般人结实些。” 徐长老看着伤口处残留的药渣,眼睛一亮,又道:“把你敷的药给我看看。” 许二只是拿出竹箱里剩余的药草,递给徐长老查看,却没有取出师傅留下的白色石头。 一方面,这是许二第一次遇见师傅时,师傅给他处理完脚上的伤口后,就留给他的,并让他每次流血受伤就用这个。 另一方面,许二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这东西的话,再站起来的希望就没了,所以他得留下这东西。 徐长老只是看了眼药草,便扔在了一旁,沉吟一番后,笑道:“小子,我跟你做笔交易如何?你这腿怕是以后好了也再难站起来,而我能让你以后行走与常人无异,但我只要你给我一点你的血,不会伤及性命的,怎样?” 见许二有些疑惑,徐长老笑道:“很疑惑我为什么愿意跟你做交易?为什么要你的血?放心,我只是觉得你的血可能跟常人不太一样,想拿研究下。至于愿意和你交易,这就关乎‘修心’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和他们还是不太一样的。” 对于此事,许二半知半解,但也没得选择,只好答应下来。 许二自从来到这地方后,就变成了别人刀下的一块肉,割不割、割多少都是别人说了算。 徐长老取走了许二一瓶血,离去前丢给他一颗丹药,说道:“用山下普通人的话来说,这就是强筋健骨、疏通经脉的仙丹,普通人延年益寿都不在话下,你这腿就更不是问题了。” 至于丹药,在许二不留神间,被窝窝一口吞了下去,对此许二也无所谓,他就没打算吃掉丹药。 随后的日子里,碧螺宫出现了一种新的丹药,驭兽丹。 据丹药研制者徐长老所言,此丹药会对妖兽产生强大的吸引力,所以尤为适合外出捕兽的弟子。 山崖下,名叫窝窝的小家伙个头撺的极快。 也不知是不是那颗丹药的缘故,长开了的食铁兽窝窝,成了一个有着黑白相间皮毛的大熊,就连前来取血的徐长老都有些称奇它的长势,许二觉得就算自己双腿完好,也肯定是抱不动它了。 至于许二的腿,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一方面得归功于他的那块白色石头,另一方面还得归功于,已经可以独自出门觅食的窝窝,能变着花样的给许二带来各种肉食。 随着丹药名声越来越大,许二被取血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量也越来越多。 许二知道要是再不跑,徐长老肯定会把他变成一个活的血袋,虽然每次徐长老取回的血都经过稀释,但是架不住丹药是消耗型物品。 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这话许二很小的时候就跟师傅念过多次。 当许二一瘸一拐地收拾好破烂竹箱,准备骑上窝窝狂奔离去的时候,早上刚来过的徐长老,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这让已经抬起脚准备翻身上熊的许二,愣在当场,有些尴尬,早知道就翻翻黄历,挑个宜出行的日子了。 “呦,小子,这是准备干嘛啊?”,徐长老看着有些尴尬的许二打趣道。 “这不伤势好的差不多了,想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嘛,徐长老您早上不是来过了吗?”,许二回答道。 徐长老反问道:“怎么?早上来过了现在就不能来了?” 见许二傻笑着,徐长老收敛了笑意,说道:“许云儒,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先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我。” 接着说道:“如今伤好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一个瘸子是打算去要饭呢?还是打算再走回去?还有如果没了我的庇护,你觉得齐景升能放过你吗?你别忘了,只要你走不出碧螺宫的势力范围,你的生死在齐景升那边就是一句话的事。不管是门内外的弟子,还是世俗王朝里,有的是人愿意接下齐景升扔出的差事,毕竟,碧螺宫大长老嫡传弟子的身份在那摆着的。想必你心里也清楚齐景升的为人,不要抱着侥幸心里,不管是像我这种山上修行之人,还是你这普通人,有时候那个万一真的出现时,没人能接的住。” 许二沉默不语,徐长老也没再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许二身旁的窝窝,瞅瞅徐长老,又扭头看看许二,眼神里充满疑惑。 良久之后,许二抬头望着徐长老问道:“那能活吗?” “活?在这世上没谁能保证你一定会活着,但要有活着的机会时,只要你抓住了,就能活着。至于是活的像个人还是像条狗,再或者成为一个只剩躯壳的傀儡,这一切都在于你自己,别人很难左右你的选择。好了,既然你想好了,就跟我走吧”,徐长老缓缓道。 许二问道:“去哪?” 徐长老道:“之前的兽群暴动让宗门损失了两个弟子,我已自愿请求被调回岛上,目前大长老已来接管此处。既然你都收拾好,现在就走吧,其它的事我路上再慢慢跟你细说。” 第6章 仁者如射 徐长老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符舟,看起来与寻常孩童们手中玩耍的纸船一样,只是徐长老手中的黑色纸船上面符文密布,道道金色符文熠熠生辉。 符舟离手便悬在空中缓缓变大,直至与一艘寻常船只无异。 徐长老率先踏入舟中,许二也跟着登上了符舟,窝窝却是在地上急的团团转,但又不敢上前,徐长老见此摇摇头,一挥衣袖将窝窝卷入舟中,便直接将符舟升高离去。 舟中的窝窝,在角落缩成一一个黑白相间的肉团,脑袋埋在其中一动不动,许二则镇定自若地坐在舟中。 徐长老见状便问道:“以前见过?” 许二点点头,“以前坐着赶过些路程,但不了解。” 徐长老不以为意,走过万里路的人,多多少少也该有这份见识,再者,这东西在一些大王朝里,虽说也是稀罕物件,但也不至于太过神秘。 站在舟头的徐长老背对着许二,双手附后,看着前方海天一线之间,若有所思,似有所念,一身素雅青衫在风中飘动,青山飞鸟皆缓缓退后。 沉默片刻后,徐长老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吗?” “我的血对你有用”,许二脱口而出。 听闻此话的徐长老转头看了眼许二,摇摇头笑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快要研究出替代配方了。另一方面,跟你相处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你小子也还算个可造之材。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嘛,可是你觉得那齐景升,真的看不出来你的隐忍?你要明白,越是修士越在意那个万一。” 许二回答道:“我知道他看出来了,但他就是好面子,不想让人觉得他会同一个凡夫俗子如此计较。” 徐长老又问道:“你与那宫主嫡传林云儿怎么回事啊?” “认错人了,所以被打断腿也是活该”,许二自嘲笑道。 徐长老看了许二一眼,没有接着问,而是给他大致说了些修士常识。 天下各大洲,除了现在踏足的赤龙洲外,向南有道家独大的桃符洲,向西有万里佛国的菩提洲,再向西还有柳叶洲及其他小的岛屿,向北则是北冥洲及一些不可知地,向东则是大荒洲。 各大洲其实都是由山上宗门所掌控,各个地区内的王朝更替等事宜,宗门一般不插手,但是每个皇帝都明白,他那个天子的“天”到底在哪,因此,每年的岁贡,日常的驱使都是必不可少的,相应的山上修士,则也会尽量确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 以道家为主的桃符洲,山上修士也会通过世俗王朝之手,册封一些亡灵或是山精鬼怪成为山水神邸,由此来掌控一地的民生,只不过这些秘法很少有流传开来的,就算有流传开来的,也很少被其他宗门势力接受。 那菩提洲则是以佛家为主,佛家掌控极严,处处设立庙宇道场、塑造金身,以此来换取山下信徒的香火供奉,据传有佛法高深者,可掌控这一洲之地的轮回转世。 柳叶洲虽小,则多剑修,手中三尺青锋开山裂河,袖藏芥子飞剑凌厉诡异,被称为同境之内无敌的存在。柳叶洲其实最早并无一洲之称,因其是一个特大岛屿及一些小岛屿连城一片,岛上又多垂柳,便被人称作垂柳之地。相传上古时期有大宗门想吞并柳叶洲,做其附属区域,有仙人境大剑修,以满洲落地柳叶做剑,致使该门派头顶尽悬柳叶剑,不得不打消了吞并的念头,至此柳叶洲便因此得名,地方虽小但也跻身一洲之列。 剩下的北冥洲则是以武夫为主,拳开天地,一力破万法,最是喜欢拿拳头跟人讲道理。 大荒洲则是妖兽聚集之地,被妖兽所掌控着,据传如今在世的唯一一条真龙就在此处。 除此之外,也还有别派在各大洲均有身影的例子,如桃李满天下的儒家,多能工巧匠的墨家,醉心于田野的农家,游离于各个王朝之间的兵家、法家等等。 但这其中最值得一说的便是儒家,儒家虽然没有占据任何一洲,但是其影响力却无人能比,原因就在于儒家的学宫遍布五大洲,即使在大荒虽没有学宫建立,但是也零星存在着一些学堂。 各大洲的儒家五座学宫之下,便是天下闻名的九大书院。除了大荒没有书院,柳叶洲只占其一之外,其余四洲皆有两座书院。 对于儒家书院及学宫的建立,各大势力不但没有反对,反而希望自己所控制的大洲之内,能多占上一座书院名额。原因就在于,儒家对于孩童启蒙方面的确有其过人之处,这不仅仅在于读书识字方面,只要是修炼苗子,儒家对这些孩子修炼的底子捶打引导,的确是无人能及的,这也导致了只要是儒家学堂里出来的修炼苗子,各大势力都会抢着收入门下。 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学堂适合修炼的孩子,都能寻到最适合自己的修行路子,至于将来他们是否选择进入儒家书院,都在孩子们自己的选择,当然,除了那些将宗门孩子放进学堂培养的例子除外。 如有学堂内出现了一位先天剑修的苗子,如果孩子有意愿走剑修的路子,儒家往往会将其推荐给剑修宗门。当然了如果留下并且进入了书院,肯定也不会耽搁这位剑修苗子的成长,毕竟儒家也像其他各大势力一样,只要控制着大体方向道路,并不仅仅走一条独木桥。 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儒家还是读书人居多,能从文章中读出贤人、君子身份来,甚至成为跻身文庙的圣人,还是儒家书院里读书人的主要目标。 修士大都分下三境、中三境、上三境,佛家、武夫等另类,则另有说法。 徐长老说他自己便是上三境中,元婴境的大圆满,碧螺宫内长老多在上三境中的元婴、玉璞这前两境,目前只有碧螺宫宫主是仙人境。 放眼整个修士界,仙人境也并不多,每一位都是一方大佬,而一个宗门的强弱,最重要的就是看仙人境修士的数量。 徐长老看了眼许二手中提着的行山杖,上面刻着些‘制怒’‘克己’‘责己恕人’‘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等等,字迹由鸡抓狗爬到端正渐小。 徐长老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道:“读书人、读书人,就算读书有成,可到底还是个人。书院里的那些老夫子、儒家门生们,也不都是还要靠着修行,从而用那读出来的浩然正气,跟山上山下人去讲一讲自己的道理?” “可是多读点书多明白些道理,总归是好的啊,徐长老您方才也说了,同样是活着,有的人活成了猪狗模样,有的人却只剩一个躯壳。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其实我觉得不管是山上的修士,还是山下的普通人,要想有所成都必须先正己。这应该就类似于你所说的修心吧”,许二接话道。 听完此话的徐长老道:“好一个仁者如射。这话是你说的?” “是我那师傅说的”,许二小声回答道,没来由的就有些想念那个瘸腿的老人。 许二记得以前每次犯错,师傅就先让自己在这棍子上刻下东西作以警示,要是再犯就会被这棍子打屁股。 棍子上的‘制怒’是师傅写在纸上,然后自己拿着师傅送的刻刀照着刻上去的,那时的自己才刚开始读书认字,因此刻的歪歪扭扭,当然了,后来也没少因为这两个字挨打。 徐长老道:“你无法修行,而且也错过了修行的最佳年纪,以后给我打打下手,也能学习些药理。书,我那除了医药方面的书,其它的也多了去了,你要是真能像当年那大魔头一样,自己读出个满腹浩然正气来,也算你有本事。” 第7章 李春寒 长老徐士俊带着许二往自己的岛屿而去,同时碧螺宫山门内,也来了新的轮值长老——李春寒。 李春寒是齐景升的师傅,碧螺宫的大长老,在碧螺宫内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是玉璞境圆满大修士,在玉璞境已停留多年,据说仙人境也只差临门一脚,修为只在宫主柳月一人之下;而且李春寒能得到宫主柳月重用,宫内许多大事都有他亲自操办,在宫内许多新入门的弟子,或许不知道宫主柳月,但一定早早听说过李春寒的大名。 长老徐士俊交接完事宜后便离去,大长老李春寒重新安排了碧螺宫山门内的巡防,也亲自询问了齐景升之前遭遇的事情经过。 齐景升向师傅讲述完那日狩猎食铁兽归来,遭遇发狂凶兽的经过,原本就要告退时,李春寒却突然问道:“景升,你如今已是巡山境,以你的天资,怎么这么久都没长进,还有道心不稳的迹象?” 齐景升面露难色,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近期自己修行的确出了些问题,可是这个问题齐景升又敢跟师傅明说,师傅对自己寄予厚望,这是碧螺宫众人皆知的事,可是众人不知道的是,师傅李春寒对自己严厉的一面。 齐景升年幼时,因为记不住口诀、懈怠修行等,只要是每次没能达到李春寒的预期,齐景升都会被李春寒关袖里的小天地中。 李春寒的小天地内风雪凌、幻象妖兽横生,齐景升早已记不清,年幼时在师傅的小天地内受过不折磨,只记得,自己必须要按照师傅给定的预期修炼进程去走,走的慢了、走的快了都会受到责罚。 李春寒见弟子不开口,便也没再询问,双手笼袖闭目凝神起来。 齐景升见此情景,额头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他知道这事师傅生气的前兆。 “回禀师傅,弟子最近心境出现了些问题”,齐景升连忙回答道。 李春寒睁开双眼,缓缓道:“咱们碧螺宫修炼,心境尤为重要,所以为师便以小天地磨砺你的道心,寻常问题断然不会影响你的修行。此次到底为何,你说说看。” 齐景升便硬着头皮道:“前段时日,弟子在山门口遇见了一个骚扰林云儿的普通人,便命人略施小戒,打断了双腿。当时只觉得此人还有些能耐,但是第二日又见到他时,他虽然表现的颓废失意,但是弟子越看越觉得,他就像一头奄奄一息的凶兽,装着没有了生机,只等着乘其不备狠狠地反咬上一口。” 齐景升抬头看了看师傅李春寒,见他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又接着躬身说道:“再后来弟子听信了查升的建议,本以为过不了多久,以他那样有些骨气与自尊的心境,定会受不了羞辱自我了断,这样弟子也不会牵扯上太大的因果。不料后来,徐长老不知为何便与这小子接触上了,本打算徐长老走了,弟子去解决这个隐患,谁知那人居然被徐长老带走了。” “那小子有神特殊来历或者背景吗?”,李春寒问道。 齐景升答道:“弟子从守山门的外门弟子那得知,此人名叫许云儒,自称和林云儿来自同一个地方,来此就是为了寻找林云儿。经过弟子的调查,这许云儒并无什么特殊来历和背景,就是寻常的山下普通人。” 李春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躬身回话的弟子道:“那你打算此事如何处理呢?” “弟子因一个山下普通人道心不稳,甘愿受罚,但是请求师傅给弟子些时日,除掉这个心境上的瑕疵”,齐景升压低了身子道。 李春寒站起身,摆了摆衣袖,双手附后道:“哼!为师早就告诉过你,修为高了你说话才有人愿意听。就像现在,你一个小小的巡山境,就必须在我这玉璞境面前身子低了再低一样。以你的资质会比为师走的更快、更远,只要你能有让林云儿在你面前低头的实力,其余的为师自会为你处理。” “弟子知错!”齐景升连忙认错道。 “此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只管安心修行,其余的为师自会帮你处理好”,李春寒道。 不待齐景升感谢的话语出口,只见李春寒衣袖一挥一收之间,齐景升便被收入宽大袖袍的小天地内,原地已不见了踪影。 李春寒面色微寒,口中念叨了一个名字“驭兽丹”,出门而去。 此时的许二,正沉浸在仙家岛屿的震撼之中。方才在天上符舟中,许二并没有发现此地有岛屿,直至徐长老挥手破开层层禁制,许二才看见了近在眼前的仙岛。 据徐长老介绍说,碧螺宫内只要跻身上三境,就有机会出任碧螺宫长老职位,除此之外,碧螺宫也会在山门之外的海上,赏赐下一座岛屿作为长老的修行之地,这座岛屿便是碧螺宫分给他的。 因为徐长老修为只是上三境的初境,所以岛屿并不是很大。好在徐长老平时喜欢研究妖兽药理,除了碧螺宫发放的俸禄外,也凭此积累了不少身家,用于修炼之外,也还有不少用在这座小岛上。用徐长老自己的话来说,他自己也算这碧螺宫内最为富有的几个人之一。 岛上灵气充裕自不必多说,就许二感觉来看,身在此处就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徐长老告诉许二,岛上分出的几块区域,看着地方不大,实则内有乾坤,药草、虫兽其间均有不少。 以前徐长老图清净,岛上便只有他一人,以后这岛上的药草、虫兽便要许二去负责。 这边许二瘸着腿在岛上转悠,熟悉岛上的环境。在海的那头山门深处,一片竹林的尽头有一间素雅的竹楼伫立在山脚,竹楼内的林仙子,此时正坐在窗边发着呆。 让无数碧螺宫弟子垂涎的脸颊,此时被微风轻柔地抚过,带起几根青丝在林云儿眼前飞舞着,竹楼边的大片竹子,仿佛觉得有幸被拂过林仙子脸颊的微风划过,一起发出了莎莎的雀跃声响。 第8章 摘尽枇杷一树金 竹楼原本的主人便是碧螺宫这代宫主柳月,在柳月成为宗主后便很少再来这里。 林云儿被带来碧螺宫成为宫主嫡传后,这栋竹楼就被柳月赏赐给了她。以竹林为界限,除了宫主及那位专门负责照看竹楼的老嬷嬷之外,擅入者皆会被处以重罚。 婆娑摇曳的竹海边缘,竹楼孤零零地依山而立,建造竹楼的竹子只是寻常材质,因此竹楼早已泛黄,要不是有位老嬷嬷时常维护,估计早已坍塌。老嬷嬷也只是下三境的修士,修道无望后,便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这栋竹楼,但也换来了世俗里家族的世代荣昌。 此时这位没能跻身中三境,从而无望长生大道的老嬷嬷,正在竹楼前给刚刚栽种上的一颗树苗浇水。老嬷嬷很庆幸,自己还好有着下三境的底子,否则此时不知还能否提的动,这桶平时用来浇灌药草的特制药水。 照料完这颗树苗后,老嬷嬷便来到了楼上,看着在窗边发呆的林云儿,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下楼擦拭起了竹楼,现如今她已连自己名字都快忘记了,却能清晰地记得每天要清理两次竹楼。 有的事情一旦坚持做了很久,或许会忘了最初时自己是否真的喜欢,或许会忘了忘了刚开始时的艰辛、甚至抵触,但是唯独不会忘记的,是当初做决定时的初心。 林云儿听见楼下响起了日常擦洗竹楼的声音,视线移到了院子里刚被浇过水的那颗幼苗身上,继续陷入了沉思。 老嬷嬷每天早晚两次清理竹楼,林云儿早习以为常。 林云儿来的时候这位老嬷嬷便在这了,这些年过去了,老嬷嬷是看着林云儿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如今人们口中的林仙子,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多亲密。 老嬷嬷看着林云儿一天天长大,变得越来越漂亮、修为也越来越高,但同时心事重重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她也想着让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丫头,能多笑一笑,但是在努力无果后,便也学会了习惯,就像林云儿也习惯了,每次老嬷嬷在她身后的欲言又止。 竹楼前的那颗树苗,是林云儿上次外出时,从路边一颗大枇杷树下移植来的,也是一颗枇杷树。 林云儿觉得她和这棵树很像,都是被人带到别处,然后有机会茁壮生长,但是从来没人问过她的想法,就像她亲手将这棵树移来此处,也没考虑过这颗树的想法一样。 看着树发呆的林云儿,呢喃道:“愿不愿意呢?” 林云儿当年被碧螺宫的仙长寻到时,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弟弟。 当时那位仙长告诉林云儿父母,要带她离开去很远的地方,林云儿只记得父母交换过眼神后,硬气地说道:“没有五十两银子,我这宝贝闺女可不能跟你走。” 就这样,林云儿被仙长用五十两银子换走,带来了这里。 当那位仙长祭出法宝带林云儿离去时,林云儿只记得,父母得了钱后便带着弟弟转身进了屋子,看着手中的银子眉开眼笑。 而林云儿家对门,开着私塾的瘸腿老夫子家里,却是冲出了一位少年,追着林云儿喊道:“林丫头,你要去那里啊?啥时候回来啊?” 林云儿听见这个同龄人的话语后,泪水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流。 看着身后变得越来越小的身影,林云儿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颊,喊道:“你不是喜欢写字吗,你多给我写些信,等我回来了,你就读给我听。” 听着此话的仙长,回头看了眼身旁瘦弱的小花猫,对着身后那个小如蚂蚁般的影子,说道:“你也可以来碧螺宫找她啊!” 林云儿只记得,一番云里雾里后便到了此处,她因为体质罕见,又十分适合修行碧螺宫的术法,便被宫主收为嫡传,自此便开始在这竹楼里认字、修行。 随着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 她忘记了家乡所在的地方,父母和弟弟的脸庞也模糊了起来,但是始终记得,那个曾趁着大人们下田收割水稻时,带她偷懒去摘枇杷的瘦小身影。 每次他都想一只瘦猴般,几下便窜上了树,扔下一串串青黄不一的枇杷,然后两人便跑到草垛里躲起来,一起品尝枇杷带来的难得甘甜。 林云儿还记得,第一次和他躲在草垛里吃枇杷时,他骗她说青色吃着才最香,年幼的林云儿信以为真,想哭但又不敢哭出声的林云儿,一双大眼睛名副其实的水灵灵。 这时那个叫许云儒穿着青衫的孩子,便把金黄最大颗的枇杷递给她,赶紧哄着她别哭了,要是被人发现偷枇杷就不好了。 林云儿手里抓着递来的枇杷还是哭个不停,许云儒便故意捏碎了一颗青色的枇杷,让汁水溅入进林云儿的眼睛和嘴巴,没心没肺地笑着,看着小丫头眼泪止不住的流,也不管她会不会哭出声,引来大人。 林云儿闭着泛酸睁不开的眼睛,伸手一通乱拳拍在这个可恶的家伙身上,出手算不算重不知道,反正那个青衫被抓脏的少年,始终一边挨着打,一边哄着她。 在她打累了也哭累了时,眼前叫许云儒的少年,往往会把自己怀里,最后一颗枇杷剥好递给她,摇头晃脑地说上一句:“摘尽枇杷一树金。这最后一块金子,就给你!”。 后来许云儒告诉林云儿,其实他叫许二,听见这个名字时,林云儿才觉得一切都说的通了。 林云儿家里穷,许二的那个瘸腿师傅办的私塾,她是读不起的,虽然那个瘸腿的老夫子见她在窗外时,也会唤她进去,但是听见课堂上那些孩子的笑声,林云儿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 而唯一没有欺负过她的同村孩子,便是这个带她偷枇杷吃的青衫少年。 刚开始林云儿很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一个文绉绉名字,还穿着干净青衫的孩子,会跟她这个脏兮兮的小孩玩耍? 直到林云儿知道,他其实叫许二时,她便觉得,这个名字比自己的还普通,有时会比自己还脏兮兮的同龄人,会跟她打闹玩耍,好像的确挺天经地义的。 在窗边看着那颗枇杷树幼苗的林仙子,突然觉得鼻子竟有些酸,眼睛有些涩了,和当初青涩枇杷汁水,溅入眼睛里的感觉是那么相似。 老嬷嬷突然上楼,惊醒了林云儿,不用回头看,林云儿便知道,是老嬷嬷上楼来擦洗竹楼了。 其实,林云儿打心底里,还是挺喜欢这个照顾自己长大的老嬷嬷,在老嬷嬷每次欲言又止时,林云儿也都看在眼里。 可是,有些话说给关心自己的人听,只会让他们比欲言又止的感觉,更难受。 第9章 林云儿的选择 赤龙洲以南,碧螺宫也并非一枝独秀。 除了有一位仙人境的碧螺宫外,其余如水神府、蓬莱仙岛等势力,虽如今暂时没有仙人境,但玉璞境强者数量也是不少,随时都有可能多出一位仙人境强者来。 水神府,占据了南方西北部的众多山川湖泽之地,之前也出现过几任仙人境府主,但如今已连续多年,未曾出现过仙人境强者,这才不得已需要看碧螺宫眼色行事。 海外的蓬莱仙岛也是同样的情况,只不过蓬莱仙岛在远海占据众多岛屿,与碧螺宫相距甚远。 如今的碧螺宫年轻一届有林云儿、齐景升两人独占鳌头,其中林云儿的境界增长尤为瞩目,修炼不过五六年光景便后来者居上,现如今已是巡山境大圆满,还压了齐景升一头。 至于其他势力也有较为瞩目的年轻天才,例如:水神府的云犇,据传年纪不到三十,也已跻身巡山境,而且身边常年还跟着一条,将来有实力化龙的水蛟,战力相当恐怖。蓬莱岛的天骄梦雨天,名字有些奇怪,但是相传其修行的,正是蓬莱仙岛尘封多年的大梦春秋,现如今已是巡山境后期。 林云儿在众多天才中独占鳌头,虽然同她的天赋与努力分不开,但是碧螺宫内的巨量资源支持,也起着很大的作用。 在师门的栽培下。林云儿可谓风光无限。但在一年多以前,那时林云儿刚入龙门境,师傅柳月找她聊了许久,谈话过后,林云儿知道了宗门全力培养她的真正原因。 柳月告诉林云儿,碧螺宫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威势,并不完全是靠她一个仙人境中期的宫主,而她能到仙人境,也并不是完全靠自己的天赋。 境界越高破境越难,这在修士中是常识,也是为什么仙人境,甚至玉璞境都很少的缘故。 宫主柳月的上任碧螺宫宫主,是一位惊才艳艳的男子——郑仪,碧螺宫就是从他开始走上了崛起的道路。 虽然到了仙人境寿命会增加到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但终归也还是有终点的,而境界越高时,每次闭关几十年如一日般弹指而过。 就在郑仪寿数将尽时,他发现其实仙人境还可以破境,翻尽无数典籍后,最终也只找到了上古时期的一本残缺的双修功法,据书中所说,修炼后二人皆有无限好处,只是女子鼎炉只能用一次。 那时,同样是碧螺宫年青一代天娇的柳月,正巧到了金丹境,刚好达到了该功法的要求,就被郑仪选了去。 后来柳月凭借此次双修的好处,顺利进入仙人境,而郑仪得以延续了几年寿命,也就此隐退。只是如今多年过去了,郑义修为更加深不可测,但仍未破开仙人境。 郑仪无奈只好收起一身修为远游各地,寻求突破的机缘和感悟,直到他遇见了林云儿,并将其带回碧螺宫,并交给柳月悉心栽培。 林云儿被上任宫主选中,因为她大道亲水且本来资质也更佳,因此郑仪认为,有了林云儿这样上好的鼎炉,破镜、延寿的效果自会好上不少。 而林云儿得到的好处,也将是不可估量的,不但有更大的机会进入仙人境,将来或许还能凭借自己更上一层楼,同样去探索仙人境之上那未知的境界,这对碧螺宫来说更是好事。 在郑仪和柳月看来,这样天大的机遇,林云儿没有理由拒绝,可当柳月将此事告诉林允儿后,却遭到了林云儿的拒绝。 柳月想不明白,居然有人能拒绝一份可以稳入仙人境的机缘,当年她的师傅知道此事后,就打算除掉她,自己去霸占这份机缘,好在郑仪及时发现除去了隐患。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得到这份机缘的,除了对资质、年纪的要求外,这份残缺的功法,也只有对处子之身才会有用人。 林云儿从龙门境到巡山境,修炼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要不是柳月的恩威并施,或许林云儿早就放弃了修炼。 在林云儿看来,自己被带到此处开始修炼,成了人们羡慕的林仙子,但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当然也从来没人在意过她要想什么,除了记忆中的那位青衫少年。 那天在山门口,她再次与许二相见,内心激动之余,更是惶恐不安。 时隔多年,他还是穿着她熟悉的青衫,虽然长高了不少,也黑了许多,但是林云儿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就在那时,林云儿脑海里又闪过师傅柳月说的一些话,比如最早的那句:“老宗主让我问问你,你说那位少年。如今在来碧螺宫的路上了吗?” 郑仪知道林云儿在乎什么,但是林云儿之前觉得远隔万里之遥,老宗主郑仪也不可能再去一趟那个小村庄吧。而她修行慢一点,或许也能给他争取到老死的时间,也或许能让他有时间走的更远吧,毕竟林云儿知道,那样的小村子但凡遇见点天灾,除了迁徙之外是没有别的选择。 林云儿的一切侥幸想法,在见到那位熟悉的青衫少年时便破碎了。 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那一幕,觉着让他死心,下山离去是最好的选择,那天在师傅柳月面前也难得的松了口,由以往的厌恶改为沉默应对。 至于许二后来的遭遇,林云儿则完全没能预料到,更没想到自己当初在历练时,从妖兽口中救下的查升,会以这样的方式还了她的恩情。 随徐长老去岛上的许二,除了每天完成徐长老吩咐下的事,其余时间便是翻阅徐长老的藏书,以及去抓在岛上玩疯了的窝窝回来,以免它触发岛上什么禁制,从而引来徐长老的不满。 徐长老的藏书很丰富,药理居多,但让许二意外的是,此处居然还有不少世俗中罕见的儒家孤本典籍。 在闲来无聊翻过了一些修炼入门书籍后,许二也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自己师傅先前教授的那呼吸吐纳方法,以及平常用来舒展筋骨的花架子拳法、走桩等,都能在这些修炼入门书籍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但是许二却没多想,毕竟自己练了多年,除了感觉身体比常人好些之外,并没有感觉到别的东西。 碧螺宫山门中,大长老李春寒此时在屋内端坐于桌前,桌上放着一枚徐长老研制出来的驭兽丹。 李春寒看着眼前的丹药,神色凝重,许久之后,才露出了些许笑意,只是给人感觉有些阴沉。 第10章 碧螺宫主——郑仪 李春寒在来山门之前,就听说过此药,后来知道了许云儒的事,兽群的暴动,他就发现了可疑之处。 现在,他终于寻到了些蛛丝马迹。 身为碧螺宫的大长老,他接触的事情不少,因此知道的一些传闻、秘密自然也不在少数。此时,他猜出了此丹和许二的血定脱不了干系,心里对许二血液背后隐藏着的秘密,也有着自己的猜测。 李春寒一挥衣袖,放出了受罚的齐景升,让他去休息后,便传讯给宫主柳月,请求将他调回岛上。 碧螺宫所有岛屿中,最大的一座便是碧螺岛,因形似海螺而得名,此岛为少数长老和宫主平日修行之地。 在赤龙洲越也流传着,此岛实际上是远古时期,一位大能遗留的仙器所化,因此碧螺宫以此为根基,才能灵气浓郁,修行时占尽天时地利。 海螺形的岛屿上,从海螺口到中间最顶端,都建有大大小小的宫殿,皆是部分长老及宫主日常修行之地,只是依据修为和地位的不同,宫殿依次建到了最高处,碧螺岛的最高处为宫主行宫,而碧螺岛的后半部分则是禁地,只有每任宫主可以随时出入。 禁地深处有一颗大树,也不知存在了多久,远远望去十分醒目,不但长得最高,还如一把撑开的大伞,遮天蔽日。 树下搭着一座简易的茅草棚子,棚子外有一个大水缸,水缸里漂着半个葫芦水瓢,棚子不远处,有一块人为开采出来的空地,一排排绿油油的幼苗长势很好,像是探头探脑的样子,惹人喜爱。 一个寻常庄家汉子打扮的人,正提着水桶挨个给幼苗浇水,除了惹眼的银白须发外,其余地方和寻常中年农夫无异。 苗圃外,站着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正是碧螺宫宫主柳月。 柳月安静地站在篱笆外,看着庄稼汉子给幼苗浇完水,而后跟着汉子返回了茅草棚子,待到这中年汉子,在屋外的青石上坐下,柳月才上前施礼。 中年汉子仿佛有些累了,双手撑在膝盖上,这才直起了腰,望着着地里的幼苗,开口问道:“事情都还顺利吧?” 柳月弯着腰答道:“一切都按照您预测的进行着,那个叫许云儒的年轻人的确来了,那丫头也松口了。” “尽快破境,稳固金丹境后送上岛来。我的时间不多了,既然上天送来这样好的鼎炉,我、碧螺宫皆不可辜负”,中年汉子吩咐道。 须发皆白的中年汉子,便是碧螺宫的上任宫主郑仪。 自从云游带回林云儿后,一直隐居在此,搭建了这草棚,开辟了空地,虽未到带月荷锄归的地步,但是对这块庄稼地也是十分上心。 至于林云儿,无论是郑仪还是柳月,都不仅仅是当作一个绝佳的鼎炉来看,双修此事对林云儿的裨益也是极大的,碧螺宫想要壮大起来,明面上就不能仅仅只有柳月一位仙人境。 正当柳月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身上的金色传音螺收到了讯息,待柳月查看了消息后,不禁眉头皱了皱。 大长老李春寒传来消息,告诉柳月他自己已换人值守山门,而他即将返回海岛上求见。 郑仪坐在青石上蹭着鞋底的泥土,说道:“李春寒此人,碧螺宫现在还需要他,之后的不少事情都需要他出面。等此事过后,可以给他个机会,我让他留在玉璞境,算起来时间也不短了。” 碧螺岛上的建筑,并不是都有人居住的,只要是长老,也都会得到一座属于自己的小岛。 李春寒此次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岛屿,而是直接来到了碧螺岛,一路往宫殿群的最高处走去。 因为碧螺岛上禁止凌空,李春寒便沿着台阶而上,一路上看着高低不一的居所,不禁回忆起了自己来到碧螺宫的日子。 在李春寒小的时候,家里一直以打渔为生,从小跟着父亲在海上漂泊,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知道了碧螺宫每隔几年的立春之日,都会开山门广收门徒,不问出生,只看天资。 李春寒打小自命不凡,憧憬着能摆脱这辛苦劳碌的命运,于是十来岁的李春寒,独自一人来到碧螺宫山门前。 当他到的时候,立春收徒之日早就过去了,于是李春寒便在碧螺宫山门外一直等着,干粮吃完了,就自己去山里找吃食,个把月过后,终于让他遇见了当时的宫主郑仪。 李春寒哪里知道谁是谁,只见那人与守山门的那些弟子相比,不论是穿着还是气势,都是天壤之别。 李春寒知道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来,冲过去就跪在了郑仪面前,死皮赖脸地就要拜师。 之后李春寒如愿进了碧螺宫,但是被告知虽然有些资质,且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年纪,于是碧螺宫守山门的队伍里便多了李春寒一人。 再后来,李春寒凭借着自己的机灵和那股狠劲,硬是在修炼的道路上踩出了自己的路,并且一步步爬到了如今的位置。 走到山顶的李春寒,停了片刻,但也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台阶顶端停了停。 如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在爬山途中有些累了,便稍稍驻足片刻,待匀匀地喘上一口气后,好继续提步向前。 刚到山顶大殿外,李春寒就听见了柳月的声音:“大长老辛苦了,进来说话吧。” 殿内柳月高坐上位,见李春寒进来便道:“大长老随便坐,不知此来有何要事啊?” 李春寒看了眼坐于上位的柳月,这才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理了理衣服开口道:“不知宫主是否知晓许云儒此人?” 柳月答道:“并不知晓此人,不知大长老为何提及此人?莫非是哪家新出的天骄,还是哪位一直隐世不出的高人?竟能让大长老如此费心,急忙回来就直奔我这里。” 李春寒听闻此话,笑了笑道:“宫主有所不知,此人前两天因为一些小事出现在山门那边,后边的兽群聚集,多半就和此人有关。” 听闻此话,柳月望向李春寒道:“竟有此事,你说来听听,不知这许云儒有何本事,竟能让那畜生聚集起来发狂伤我门下弟子?” 李春寒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呵呵,据我了解此人只是一届普通人,并无什么本事。” 见柳月并没有回话,静静等着下文,李春寒这才正了正神色问道:“不知宫主对咱们赤龙大陆一直流传着的,关于赤龙仙宗的传说了解多少?” 第11章 抢手的许二 柳月抬眼瞥了眼李春寒,缓缓说道:“大长老博识,对于此事我倒是知晓不多,权当对赤龙宗别有用心之人编排的谣言罢了。” 李春寒干笑两声回答道:“宫主谦虚了,那我就直说了。赤龙宗和大荒常年有摩擦,而几十年前赤龙宗闭宗许久,相传就是因为赤龙宗捣鼓出了什么不利于大荒的东西,而根据大荒那边流出来的消息看,当年大荒之首墨玄也曾差点亲临赤龙宗,只是在半路又折返回去。实不相瞒,许云儒的血液对妖兽有很强的吸引力,我怀疑这和赤龙宗当年弄出来的东西有关,而如今许云儒被徐长老带在身边。” 柳月问道:“你是想以碧螺宫的名义,对徐长老施压,让徐长将许云儒交给碧螺宫处置?” “宫主明见,毕竟徐长老在碧螺宫虽说修为一般,但是其在医药、妖兽方面的成就碧螺宫内无人可比。许云儒要是真如我所猜想那样,要是徐长老率先堪破其中秘密,到时候碧螺宫就有些被动了,毕竟当年那件事后,他对咱们碧螺宫一直是有些怨恨的。因此只有我们先下手,赤龙洲以后就会多出一个碧螺仙宫来,从而掌控一洲之地。宫主也知道当年的事,他对我也始终心怀芥蒂,以他的性格,我肯定是不能出面的”,李春寒苦笑道。 “大长老一路也是辛苦,不如先行回去休息,此事容我想想再做定夺”,柳月思考了片刻后,直接下了逐客令。 李春寒原本以为此事柳月会直接答应,却没想到得到会是如此。 等李春寒离去后,柳月又返回禁地深处,向郑仪说了此事。 郑仪的态度则是,一切事宜以林云儿为主,许云儒的事可以先关注着,但是不要有别的动作,必须要等她成功破镜,只要大事能成,其它的事就能变得简单许多。 一方面郑仪认为就算许云儒身上有大秘密,但是万一走漏消息后,也要考虑现在的碧螺宫是否能守的住;另一方面,柳月刚刚不经意间告诉林云儿,徐长老带走了许云儒,所以现在还需要许云儒来稳住林云儿。 李春寒回到行宫不久,柳月这边消息就传来了,当知道柳月让他近期不要有动作时,李春寒脸色十分难看。 自成为碧螺宫的大长老以来,碧螺宫内无论大小的事情,基本都是李春寒一人在处理,而柳月每次都只是点头或者默许,从来没有像这次直接回绝。 李春寒略作思量后,便给弟子齐景升传递了消息,让其尽快赶来岛上。 多年滞留在玉璞境的李春寒,认定了只要许云儒和赤龙宗的秘密有关,那他说不定就有机会破开玉璞境,毕竟仅仅是地上残留的鲜血就能吸引来妖兽,连凶兽都会为之发狂,由此可见其血液里所蕴藏的能量,应该足够他打破玉璞境的壁垒。 破镜的机会就在眼前,李春寒终究还是没能耐着性子等弟子赶来,以他作突破口去找许云儒,亲自先去了徐长老岛上探探口风。 正如李春寒所料,打着求丹药名头的他去往徐长老岛上,果然徐长老还是不给一丝一毫面子,徐长老没有露面,没有吱声,反而岛上禁止却是全开。 在碧螺宫敢这样不给李春寒面子的,也就只有徐长老一人,这是整个碧螺宫都知道晓的事。 徐长老负责碧螺宫丹药的供给,除了李春寒之外的长老弟子,都能得到高品质的丹药,只有李春寒一人例外,每次都只会得到些次品,关键是李春寒对此一直也从没有过异议。 李春寒见徐长老依旧如此,虽然恼怒但还是暂时退走,等待齐景升到来后再作打算。 山门那边,齐景升收到师傅李春寒的信息后,便急忙往回赶,同样的时间,林云儿则在竹楼那边开始闭关,准备步入金丹境。 岛上的徐士俊徐长老看见李春寒退走后,关了岛上的些许禁制,脸色丝毫不比当时返回岛上之前,跟李春寒简单交接时好多少。 待在屋内的许二则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依旧在徐长老的藏书楼中翻阅着各类书籍。 三层高的藏书楼,顶端挂着一块醒目的匾额,上书“湜沚”二字,楷书写就端正有力,只是行笔有些稚嫩。 匾额下便是三楼的回廊口,大门正对海面,风景极佳,大门的两侧有楹联一副“楼观沧海日,门对江海潮”,依旧是楷书写就,相比匾额运笔则老辣不少,显然是同一人,不同时期写就。 一层全是徐长老收集的一些与修炼有关的典籍,二楼则是一些有关医药、凶兽的典籍及徐长老自己整理的一些手稿,三楼则如同文人书房般,书籍从启蒙到那些名家经典一应而全,布置摆设也完全是读书人的书房模样。 此时的许二正坐在回廊门口的书桌边,桌上文人清供琳琅满目,但是许二除了用些屋内普通宣纸,用以摘抄书籍外,其余的都是用自己带来的。 徐长老很少来三楼,许二第一次来时,看见屋里摆设,就觉得这些东西虽不像徐长老之物,但肯定这些东西都是有其主人的。 许二没多问,徐长老也没讲,只是让他每日忙完安排给他的事后,便可自由活动。 “君子者,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许二笔尖下的小楷轻重得宜。 “恩,字不错,就是这话是屁话”,听见有人说话,许二抬头才发现,徐长老就在身旁。 许二正要起身行礼,徐长老抬手示意许二不必多礼后,也在书桌旁边的垫子上坐了下来。徐长老坐下后,看了眼两边门上的楹联,就望向远处的海天一线,许二便也跟着徐长老的视线望去,两人皆是沉默无言。 两人就这样静坐着,像一对午后在此乘凉观景的父子,海风徐徐,桌上的书页在海风吹拂下欲翻而不得,只能哗哗作响。 徐长老突然问道:“你觉得‘待人轻以约’这句话对吗?你可知说出这话的那位书院夫子,为何会有此句传世吗?” 第12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许二想了想回答道:“一般来说,抱以自己最大的善意,宽厚待人总是没错的。” 许二平日里就喜欢乱想些事情,用以打发时间,这是从开始南下时养成的习惯,脑海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念头想法,消遣了一路上的孤单,也可以说是路途中的乏味,引起了他这些胡思乱想。 听了许二的回答,徐长老接着说了一段往事。 当年赤龙洲有一位青年才俊,是书院君子的后辈,出身书香门第,也是有些文采的。 这位读书人成年后出门游学,跟人去喝花酒时,对一位很有才气的青楼女子一见倾心,于是便为其写下许多,在当时广为流传的诗词名篇,此后,读书人不仅得到那位青楼才女的倾心,一时间也声名大燥。 不久,这位读书人便打算迎娶这位女子回家,家里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早已鬼迷心窍的那位读书人,哪里听得劝。 当读书人将女子带回家乡,并准备了一院子供其暂居时,女子却说自己出身不好,不敢奢望明媒正娶,只愿住进读书人家里,可以常相伴左右即可,大为感动的读书人,便将其偷偷带进了家门。 第二日一大早,得知此事的家主大怒,将女子赶了出去。 最终这位读书人不得不将女子,送去之前准备好的院落,但不久之后,这位女子便死在了院子里。 不知怎地,这件事情很快就被传开,传言这位读书人道貌岸然,是如何用他人诗词将女子骗到手,然后又如何做了那负心汉,一时间这位读书人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接着又传出了这读书人,家里是如何的门风不正,如何欺辱这位身世可怜的女子,导致女子不堪受辱自尽。 再后来,人们就开始议论起了从这家出来的书院君子,渐渐地也就自然而然对读书人出现了非议,而这时,人们似乎都忘记了,那位已死的可怜女子。 而那位读书人,遭遇心爱之人的突然离世,以及人们的口诛笔伐,也一病不起,没多久就离世了。 这场由一位读书人起,到一个家族,再到那位书院君子,最终被发酵到矛头直指所有读书人的风波,最终在几位书院君子出面澄清,表示这件事情是别有用心之人,借那位读书人来针对儒家君子的阴谋,目的就是败坏儒家的名声,并且又拿出了寻到的诸多证据,之后事情这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读书人向来爱惜羽毛,那位被人算计恶心了的书院君子,本打算不惜一切代价深究幕后黑手,甚至不惜要大开杀戒,这时学宫的一位圣人出面,找这位君子密谈了一番。 具体的谈话内容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位圣人劝下了那位书院君子,并且流传出了那句“君子也,责己者重以周,待人者轻以约”。 接着徐长老又道:“这件事情里,如果抛开各个势力的勾心斗角不谈,单看那位读书人及其家族的做法,怎么就不能对那女子,抱以宽容的心态呢?再看那位君子以及圣人,我想如果不是其中牵扯到了太多儒家的利益,他们能如此大度?那位书院君子直接去大开杀戒就好了,干嘛还要等圣人出面,都是给外人做的表面功夫罢了,所以说,责己重以周,待人轻以约就是个笑话,在利益面前,谁能真的严于律己,宽容待人?” “以德报怨的确挺难的,但只要是自己心里认可的道理,就不能因为别人没这样做,自己便也放弃了,是不是吗?”许二反问道。 徐长老听后笑道:“坚持自己心中的法度,宁为那黑夜中的一盏不肯熄灭的孤灯,你能这样想倒是很好,在黑暗里报以希望,总会比那熄了灯火融进黑夜里的人,过得要踏实许多。” 二人高坐阁楼,许二听闻徐长老的话后并没有回话,徐长老貌似暂时也没了接着往下说的意图。 海边的天气似孩子脸一般说变就变,方才还是一副晴空万里、云海阔远的景象,这会便乌云密布下起了大雨,好在岛上的阵法犹在,暴雨并没有影响到小岛的宁静。 天上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游走着,让许二不禁怀疑,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样,有蛟龙在此中施云布雨。 “徐长老,那黑云里真的有龙吗”,许二忍不住问道。 徐长老同样是看着远处的黑云,回答道:“之前跟你提到过的,据猜测当今世界仅存的一条真龙或许就在大荒,至于其他的一些蛟龙还是有很多,不过蛟龙终究是蛟龙,血脉跟真龙比起来依旧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施云布雨,一些擅长水法的妖兽或者修士则都可以做到,但是对于真龙来说,这可是生下来就会的。” 看着许二还想问,徐长老连忙说道:“你要问我为什么会下雨,这我是回答不上来的,毕竟修士妖兽都是借来些现成的水洒下,真龙则不得而知。” 许二看的出来,徐长老很是享受现在的氛围。 碧螺宫山门处,此时门内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一件事,那就是半旬后的宗门大典。 据说,碧螺宫会广邀各方仙家前来,庆贺碧螺宫又过了一个五年依旧繁荣,届时林云儿也会成功突破金丹境,成为赤龙洲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金丹境。 碧螺宫山门内,上上下下都在为半旬后的宗门庆典准备着,林云儿此时依旧在闭关冲击金丹境的瓶颈,而且很快便会成功,并且还能赶在庆典之前稳固境界,此等天赋就连碧螺宫主都不得不感叹,林云儿的天赋之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攀爬境界一样。 碧螺岛上禁地内,老人依旧每天照料着那些寻常幼苗,傍晚时分,则会去往离住处不远的一处水潭边坐着,只是坐在那看着水潭,若有所思,水潭只有寻常井口大小,月光洒在漆黑的潭水上无半点痕迹。 齐景升听从师傅的传唤早已来到岛上,在大李春寒的屋子里待了一下午,傍晚时分才离去。 第13章 何处有香丘(1) 碧螺宫庆典每五年一次,不仅仅是庆贺碧螺宫存在了悠长岁月依旧蒸蒸日上,还是各方势力晚辈们露脸的一次机会。 依照往年的庆典流程来看,第一日一般都是各种祭祀庆祝仪式,各方势力相互拉些家长里短,商议一些共同的利益分配等。第二日,才是各方势力晚辈们登台比试,在以往的比试中,碧螺宫的胜面一直很大,这也都要归功于碧螺宫上任宫主。 很久之前,是没有这五年一度的庆典,但郑仪带领碧螺宫崛起之后,便有了这规矩。 虽说往年碧螺宫都能拿下弟子比试的头名,但是一般与第二名差距也是很小的,但是今年由于林云儿的存在,这个差距便会被拉开。 话说林云儿此时已经成功突破了金丹境,正在稳固境界。 而碧螺宫的另一名天才,齐景升也在不久前再做突破,修为直逼巡山境后期,毕竟林云儿出现之前,齐景升就是碧螺宫年轻一辈的领军者,其资质自不必多说,而且还有一位大长老做师傅,境界攀升也是稳扎稳打地一直前进着。 时间一晃而过,林云儿赶在庆典之前稳固了金丹境界,柳月也在此时赶到碧螺宫山门处,一来是为了次日的庆典,二来则是为了之前,与林云儿约定好的事情。 对于双修的事情,林云儿早已认命,毕竟以她现在的能力来看,并没有别的选择。 柳月走后,林云儿依旧在竹楼窗前发着呆,要么看着远处苍翠的竹林,要么盯着院子里的那颗枇杷树苗。 前些天,林云儿刚出关的时候见到了查升,查升提起了许二和齐景升的事情,林云儿听完后只是向查升道谢,并没多说,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更加坚定了要变强大的念头。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碧螺宫山门内一片繁忙的景象,络绎不绝的人群从四面八方赶来,大长老李春寒负责接待各方势力,常年负责了碧螺宫事务的李春寒,对此游刃有余。 徐长老在交代了许二一番后,也早早赶赴山门处,毕竟庆典这种大事情还是需要出面的。 许二忙完每天该做的事情后,便在楼内翻阅各种书籍,正在他聚精会神地翻阅一本介绍妖兽的书籍时,突然感到头部被人猛击了一下,接着双眼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山门初庆典如实进行着,在碧螺宫举行完祭祀等仪式后,各方势力也纷纷表示祝贺,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会中的徐长老突然感觉到,自己怀中岛上阵法的腰牌有异常。 方才徐长老已经察觉到了一次异常,只是徐长老并没在意,以为是许云儒带去的那只食铁兽触碰了阵法,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几次。 但是腰牌在短时间内,连续出现两次异常,这就不同寻常了。 徐长老环视一周,突然发现齐景升没有出席庆典,想到许云儒身上秘密,齐景升连同大长老已经知晓,徐长老再也坐不住了,便匆忙赶回岛上。 大长老李春寒看着离席的徐长老,只是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继续同周围人谈笑风生。 碧螺岛上的禁地内,郑仪打理着那些庄家幼苗,相比之前,此时的郑仪看起来又老了些许。 突然间郑仪扭头望向远处,自言自语道:“嗯?有意思。” 在禁地的边缘,齐景升此时正抓着昏迷的许二,往禁地内飞奔而去。事先李春寒已交代过,趁着徐长老参加庆典之时,由他带着破阵法宝将许云儒带走,而整个碧螺宫内最好的藏人地方,就属禁地了。 郑仪大袖一挥瞬间没了身影,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齐景升的身旁。 本就慌不择路的齐景升,发现身边突然出现的老人,下意识就想着逃走,毕竟擅闯禁地可是死罪。 齐景升心里来不及埋怨师傅半句,扔下许云儒就准备离去,才发现自己连转身都难做到。齐景升看着眼前这个笑盈盈的老人,心里才开始埋怨起师傅的不靠谱,说好的禁地内无人,怎么会突然出现了一位深不可测老人。 就在此时,郑仪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禁地?” 听闻此话,齐景升知道此人估计是碧螺宫的老前辈,便定了定神答道:“晚辈齐景升,乃碧螺宫大长老座下弟子,见过前辈。今日弟子误闯禁地,请前辈责罚。” 郑仪看了眼地上昏迷的许云儒,并没多余的言语,又是大袖一挥,带着二人返回了树下的茅屋外。 齐景升见老人施展出瞬间挪移的神通,心里更没底了,碧螺宫目前修为最高的柳月也难有这样的神通,顾不得瞬间挪移之后的眩晕,齐景升连忙跪地道:“前辈神通广大,晚辈也是迷了路误闯禁地,请前辈饶命。” “先在这待着”,郑仪扔下一句话后,便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地上的许二此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的便是一道熟悉的背影,脑海中搜索了片刻,许二突然记起,当年正是这人带走了林丫头,难怪就觉得此人背影如此熟悉,不禁脱口而出道:“是你?” 郑仪听见许二的声音,回头看见醒来的许二问道:“你认识老夫?” 许二艰难地站了起来,行了一礼,笑道:“说来也巧了,当年正是因为前辈的一句话,晚辈如今才会来此。” 听完许二的话语,郑仪知道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正是那许云儒,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便收回了视线,同样吩咐了一句,在此地等着。 郑仪看着如今的许二,和当初年幼时并无两样,没有任何修行资质,也并无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至于其血液能吸引妖兽,在郑仪看来,无非就是无意间吃了什么药草,不然一个注定无缘修炼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能力的。 至于李春寒的猜测,郑仪一直没放在心上,到了他这个境界,多数只会关心与自己有益的事情,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有空去理会那些外物。 徐长老匆忙离席后,柳月也收到郑仪的传讯,安排好一切事宜后,带着大长老李春寒和林云儿一起返回碧螺岛。 一路上三人各怀心思,柳月不解为何郑老宫主要让自己带上李春寒,李春寒也在猜测着是不是齐景升被抓了,心里想着对策,至于林云儿则简单的多,因为自己如今已经金丹境了,心里则多的是想着许二。 第14章 何处有香丘(2) 回到岛上的徐长老发现许二失踪后,瞬间炸了锅,返回屋内简单收拾一番后,向碧螺岛赶去。 徐长老知道,在碧螺宫内盯着许云儒的,必定只有那李春寒。 片刻后,徐长老正巧碰见了柳月三人。 徐长老拦住柳月一行人的去路,正在气头上的他,也不管柳月在场,怒吼道:“李春寒,将人交出来!” 李春寒听闻此话,心里稍微安定了些,看来齐景升已经成功了,便一脸疑惑反问道:“什么人?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怨恨,但也不能平白无故就给我泼脏水吧。我正要随宫主去处理事情,请你不要再纠缠。” “不必装了,你弟子齐景升带走了我岛上的一个人,你现在交出来,我就离去”,徐长老怒道。 林云儿听闻此话,一脸焦急地看着柳月,柳月则对李春寒道:“大长老可真有此事?” 早已想好对策的李春寒回答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最近正在闭关稳固境界,为大比的事情准备呢。徐长老,不知你所说是何人?我让门下弟子帮忙寻找一番,你且莫急。” 徐长老道:“哼,我找的人你会不知晓?许云儒在整个碧螺宫内,就与你那弟子有恩怨,之前还令人打断了他双腿。李春寒,我知道你怀的什么心思,实话告诉你,许云儒对你破镜并无用处,再者,虽然他无修炼资质,但我也打算收其为弟子,将我一身本事传授于他我不希望当年的事再发生第二次!还请宫主为我主持公道。” 就在此时,柳月又收到了郑仪指示,随后说道:“徐长老,人我知道在哪,暂且无事。你先回去,等我办完正事后,我将人给你送回去。” 听完此话的林云儿,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心中对于李春寒师徒的憎恶,不减反增。 徐长老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还待再问两句,可是柳月并没有给他机会,径直带人离去了。 当一行三人来到禁地深处时,这里灵气的浓郁程度,让林云儿和林春寒有些震惊,林云儿从未踏足此处,林春寒之前也只是来过禁地边缘。 见到郑仪时,李春寒纳头便拜,内更是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要知道在李春寒小的时候,郑仪就已是碧螺宫的宫主多年了。 就算是仙人境,可寿命也是有尽头的,因此,李春寒见到郑仪时,内心才会如此震撼,心里不禁猜测着,郑仪如今到了何等境界,才能活的如此之久。 郑仪没有理会李春寒,见柳月看着他,便对柳月解释道:“无妨,迟早都一样,就提前见他吧。” 接着郑仪走到李春寒跟前,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春寒,伸手怕了拍他的脑袋,轻声说道:“碧螺宫的事可比你的事重要啊”,既是敲打,也是施恩。 就在李春寒琢磨此话何意时,只觉得自己体内,似乎有一道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从未有过的轻松畅快感涌上心头,而那玉璞境瓶颈竟然有些松动,大量灵疯狂地涌入体内,虽没有破镜的征兆,但好歹也有了希望。 李春寒连忙盘腿坐下,去止住体内灵气的躁动,片刻之后,这才抬头望着郑仪,发现郑仪笑着点了点头,于是又扑倒在地,动容地说道:“李春寒愿为碧螺宫赴死。” 郑仪挥了挥衣袖道:“行了,起来吧,念在你多年来的苦劳上,此事暂且不追究了,但是下不为例,你带人先走吧。” 许二偷偷瞥了几眼林云儿,发现她一脸冷漠,并没有望向自己这边,只好盯着自己的脚尖,脑海中思绪万千。 林云儿则是一直站在柳月身旁,低眉颔首,乖巧至极。 要说林云儿心里不激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方才来时,她已远远地看了许二几眼,见他现在平安无事,这几眼便也足够了。 此时,她只愿许二继续去找那个心中的林丫头,直到他找的累了,有一个人替代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或者干脆忘了林云儿这个人,如此,都是林云儿现在愿意的。 如今俩人都是任人鱼肉,她不想让许二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更不愿许二为了自己再去受苦,所以便装作不认识,想让他彻底死了心。 既然结局已注定好了是悲剧,那么,让其在一瞬间心灰意冷,总强过,将心慢慢撕裂开来的那种长久折磨。 李春寒带着齐景升离去了,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李春寒心里自然明白。 许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心里问着自己:“难道林丫头真的变了?就因为自己还是那个许二,而她已是林仙子?” 在许二思索间,柳月对林云儿开口道:“可以了吗?” 许二一头雾水,林云儿不自觉间,先是深深地看了眼许二,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神色一敛,一脸冷漠地朝柳月点了点头。 郑仪对柳月道:“你先带带他回去吧,我时间也不多了,耽搁不起。” “林丫头,你怎么了?他们要逼你要干什么?”,许二发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突然问道。 面对许二的问题,林云儿不知如何作答,也不能回答,只好转身背对着许二。 许二见此,心中更加不安。 不待许二问清楚事情,柳月便道:“你不要闹了,她不是你要找的人,快跟我出去,不要耽搁了他们修行。” “你胡说!她明明就是林丫头,你骗我!你们要逼她做什么?”,许二冲柳月吼道。 接着许二不顾柳月过来强行带他走,又对林云儿道:“林丫头,我知道我现在很没用,不能再护着你了,但是有什么委屈,你可以告诉我,我办不到的,我相信我师父一定可以的,就是那个腿有些瘸了的教书先生,你一定还记得吧。其实他也是很厉害的,你不要怕。” 不待许二继续,柳月便抓住许二,就要强行带他走,许二看着林云儿那耸动的肩膀,心里也是越发急了。 被柳月抓住,就要带走的许二,一边挣扎着从怀里往外掏东西,一边说道:“我师傅真的很厉害的,虽然我也是才发现这事,但你们看,这块石头就是我师父给我的,相信你们要的东西,他也一定会有的。” 柳月见许二掏出了东西,也就暂时停了手,看着许二手中那截白色石头,没能看出什么来,只好望向郑仪。 郑仪却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龙骨!而且是真龙的骨头。 郑仪看了眼背对众人的林云儿,又看向许二说道:“虽然你师傅能给你龙骨这样稀罕的东西,但是我想要的,他也不可能有。虽然她不是你要找的人,但你放心,她也是我碧螺宫未来的希望,所以她不会有事的,这样说你能明白吗?行了,你快离开吧。” 眼看许二就要被柳月带离此处,林云儿依旧不敢转身看上一眼。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瞬间出现,抢走了柳月手中的许二。 出言讥讽道:“我道这禁地内有什么呢,原来是你这老不羞,好不知廉耻!” 郑仪听闻此话道:“你以为凭借一道隐匿符和瞬移符,便能在我面前口出狂言?” 第15章 何处有香丘(3) 来者正是徐长老,他接着说道:“枉你活了一大把年纪了,真是越活越糊涂了,自古以来你可曾见过,有何人是凭借双修采补之法登顶大道的?尽是投机取巧罢了。” 徐长老一语言罢,不待众人作何反应,身形一闪即逝,瞬间来到了柳月的身边,眼疾手快的柳月一掌拍下,可是不曾想这一掌居然落了空。 而徐长老又是连续用了瞬移符,带着林云儿返回了许二身边。 一掌落空的柳月,眉头一皱说道:“原来徐长老都快摸到仙人境瓶颈了,真是可喜可贺,看来我碧螺宫真是人才济济啊。” “既然已撕破脸皮,就没必要再惺惺作态。当年我那年幼的独子,在齐景升的撺掇下,偷偷跟随李春寒跑去出任务,不慎受了重伤,就因为他打算进入书院,不是你碧螺宫人,你便舍不得用那玄水丹试上一试?这样的碧螺宫我也忍了很久了,今日我也再忍了”,徐长老横眉,冷笑道。 许二抓着林云儿颤抖的手,站在徐长老的身后,看着眼前头发有些花白的徐长老,终于明白了徐长老为何说‘待人轻以约’是屁话,为何与他同坐阁楼时的徐长老,会是那般享受。 郑仪此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方水潭,说道:“玄水丹?喏,就在那里,我送你过去,你要多少自己去取。” 徐长老冷笑一声,迅速掐出数个法印,只见柳月和郑仪瞬间被数层阵法包裹。 阵中的柳月顿时惊了,一来,这数层困阵看来都是道门高阶符箓,想打破它可不容易,二来,徐长老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布下如此多的符箓。 柳月转头看了看依旧神色如常的郑仪,刚提起来的心又稍稍放下些许。 郑仪看了看身边光芒璀璨的阵法,对着阵外在光芒影响下有些模糊了的人身影,说道:“竟能在我眼皮底下动手脚,你也确实有些本事。可惜了,真是有些可惜了。” 徐长老看着亮起的光球,心里稍稍安定,没有理会郑仪的言语,就准备带着身后许二两人远遁而去。 就在此时,阵法瞬间摇晃起来,徐长老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看来还是低估了郑仪的实力。 徐长老面露狠色,咬牙掐诀后,阵法从内而外层层爆开,徐长老瞬间拉起身后二人,打算使用远遁符离开。 就在徐长老三人身形消失的瞬间,不远处便有三道身影凭空出现,从空中跌落而下。 林云儿相对好些,于是一边伸手搀扶起地上的二人,一边询问许二的伤势。 许二现在可是苦不堪言,先是几次瞬移带来的不适,此时又被人在远遁中途打落下来,虽然有徐长老扛下了郑仪那一击的大半,但身为普通人的许二,还是受伤不小,此刻身形摇晃,还好有林云儿扶着才没倒下。 徐长老被搀起来的时候,悄悄将一道符箓塞入了林云儿手中,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神色有些萎靡,说道:“准备了这些年,居然出现了你这么个意外,真是老天不睁眼啊。” 一旁的郑仪此时正好端端地站在那,只是此时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 郑仪身旁的柳月,此刻显得有些狼狈,衣衫破损,春光乍泄,虽显露出别样的一番风情来,但此刻,也不会有人分神去欣赏。 虽然郑仪也替她扛下了不少,阵法爆炸带来的伤害,但是这些徐长老准备多年的高阶符箓,却是没有让徐长老的钱和人情白白浪费,也发挥了出应有的价值。 柳月顾不得衣衫破损,咬牙切齿道:“徐士俊!我今日定要你神形俱灭。” “你大可来试试!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徐长老癫狂地笑着。 徐长老一语言毕,禁地之外又响起了连绵不绝的爆炸声。 柳月看着禁地之外碧螺岛上腾起的烟雾,瞬间暴怒,取下头上一只白玉簪子,簪子在柳月的操控下,向徐长老激射而去。 郑仪见此也是皱起了眉头,他也没想到一个突然出现的意外,竟能在来此之前还布下如此手段,尽管只是些建筑而已,但是以这声势来看,即使是在山门那边,应该也会有所感应,这对碧螺宫的名声可不太好。 白玉簪子在柳月的操控下,向徐长老激射而去,在途中竟是一化二,二化四散了开来,眨眼间散出了一大片,犹如一道道寒气森森的冰刺,接着簪子便朝着徐长老刺下,也不管会不会伤了林云儿。 修行之路上,越是往后,即使是半步只差,那也是云泥之别。 还未跻身仙人境的徐长老,此时没了符箓的帮助,只好取出一件雕琢精美的玉牌来,显然也是不俗的宝物,随即徐长老不要命一般,迎了上去。 林云儿则是乘机带着许二打算离去,刚才徐长老塞给她符箓时,传音告诉了她这张符箓的使用方法,以及他的打算。 对于徐长老牺牲自己,为她和许二创造机会逃跑,林云儿心生感激,却也没多说别的。 林云儿知道,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去谈别的,只有比别人强大才能活的更好,现如今竟然有了这一线生机,那她便要牢牢抓住。 只要她和许二能顺利离开此处,从此不用再受人摆布,至于牺牲了谁,林云儿不会在乎。如今这世上她所在乎的,也就眼前这个从小就护着自己,现在仍一心想着护住自己的傻小子了。 徐长老祭出法器,看似是要迎上柳月的攻势,但是在中途却突然又用出了一张瞬移符,瞬间到了郑仪的身旁。 玉牌祭出,郑仪再次被困住。 被困住的郑仪,眼看徐长老就要自爆元婴,打算与他同归于尽,连忙从袖中祭出了一团黑水挡在了身前。 郑仪祭出的黑水便是这些年来,他从那水潭之中来炼化而来的,炼化这团黑水之外得到的,便是碧螺宫中,传言有着起死回生之效的玄水丹。 传言虽不可尽信,但是这玄水丹确是神奇无比,上三境之下不管伤势如何,都能治好个七七八八,但是境界越高效果也就越弱。 徐长老自爆元婴后,那玉牌也接着被引爆,但是由于有那团黑水在二人中间,爆炸的杀伤力被那团黑水吸收了大半。 看着徐长老冲向郑仪,林云儿就使用那张远遁符箓,带着已经近乎昏迷,却还伸手想要拉回徐长老一起遁走的许二远去。 徐长老的诸多符箓手段,郑仪和柳月是万万没想到的,就如徐长老也没想到,就算他自爆了元婴,也没能为林云儿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一样。 仙人境巅峰停留多年,并且本身就擅长遁法的郑仪,最终还是出手将使用远遁符的林云儿,从虚空中扯了出来。 这次郑仪并没有像先前那样,直接去攻击使用符箓的人,而是直接将人从虚空中扯了出来,因为林云儿是他和碧螺宫的希望。 即使是这样,林云儿还是遭到了远遁符的反噬,毕竟金丹境在这场争斗中,还是显得太低了些。 第16章 何处有香丘(4) 林云儿同许二从空中掉落,下方刚好是那方漆黑的水潭。 方才站在远处,林云儿还不曾察觉到此处的诡异,此刻在这古怪潭水的上空,林云儿顿时感觉到水潭里有一股极强的吸力,拼命地拉扯着她和许二的身体,同时她体内的精纯灵力也在被水潭吞噬着。 连续遭受有点算是无妄之灾的许二,此刻早已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但还是紧紧地抓着林云儿,似乎是害怕一松手,就再也见不到了一般。 远处的郑仪见到此情景,哪里还有半点仙人境巅峰的高手姿态,那水潭的古怪郑仪是知道的,平常对外物就有不小的吸力,就连洒下的月光都难逃一劫。 远处的柳月也匆匆赶来,两人慌忙来到潭水附近,共同施展出手段,将林云儿两人包裹住,匆忙往外拉扯。 两人都知道林云儿的重要性,并不是没有别人可以替代她,着实是最适合的鼎炉,目前也就林云儿了,加上此次徐长老带来的麻烦,留给郑仪的时间也实在不允许再临时换人。 郑仪对着水潭算是相对熟悉,但了解也仅仅是只敢将少许潭水提取出来,从而提炼出玄水丹来。 至于取出的潭水,郑仪能感觉到其中所蕴藏着的巨大能量,如果可以吸收掉,那绝对会比寻找双修鼎炉的效果要好上太多了,可惜他却无法将此化为己用,他曾经也试过炼化潭水中的能量入体,以此来突破现有的境界,为此郑仪却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之后,郑仪便不得不放弃了对这古怪潭水的炼化,这才不得已之下,又走上了双修的老路。好在他寻到了林云儿,在带回来后,现如今已是成长了起来。 郑仪同柳月一起施展神通想将林云儿带出来,可是郑仪明显感觉到,此时的水潭前所未有的活跃,像一位饿了很久的人,突然见了一份美味佳肴摆在眼前,便拼命往地将食物嘴里塞去。 虽然有人往外拉扯着,但也只是减缓了林云儿和许二被吞噬的速度。 在水潭上方,林云儿牢牢地抓着许二,配合着郑仪及柳月奋力地往外挣扎着。眼睁睁看着许二的脚一点点没入潭水中,而林云儿除了渐渐力竭之外,并没有任何脱险的迹象。 柳月看着金丹境的林云儿开始力竭,便开口吼道:“快松手!他已经出不来了,你快松手!我们合力将你带出来。” 看着许二一点点被潭水吞噬,林云儿虽然忍着哭声,但是泪水早已在脸上如瀑而下,落在许二的手上、脸上以及衣服上。 林云儿听闻柳月的话,抓着许二的手却是握的更紧了。 此时昏迷中的许二,在拉扯中也渐渐转醒,第一感觉就是好冷,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从头向脚尖在一点点流逝。 随着意识渐渐清醒,他知道原来天上并没有下雨,林云儿的一滴滴泪水,像是砸在他的心头一般。 许二仰头看着林云儿,虚弱地笑道:“你哭鼻子时,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真好看!” 听见许二仿佛喃喃自语般的话语,林云儿终于哭出了声,撕心裂肺地哭着,还是那般不管不顾,即使许二都哄不好。 这些年来对许二的思念,此时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不舍、委屈等等,都在这撕心裂肺的阵阵哭喊中一下子爆发出来。 林云儿被吸干了体内的灵力,又已力竭,就在她准备和许二一起,坠入这漆黑的潭水中时,林云儿突然感觉自己手头一空,潭水对身体的拉扯感也在瞬间减轻了大半。 “不要!”林云儿喊叫着,许二艰难地冲她挤出了个笑脸后,缓缓沉入潭底,最后没入潭水中的手臂,还轻轻晃了晃,似是在道别。 等林云儿在她那座熟悉的竹楼内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碧螺宫庆典后年轻一辈的比试也刚刚落下帷幕,比试的前三甲分别是蓬莱岛、碧螺宫及水神府。 这一次碧螺宫并没有摘得头筹,齐景升在最后的对决中,输给了蓬莱岛的那位梦雨天,同样是巡山境后期的两人,梦雨天对上齐景升时,赢得干脆利落,而水神府的那位云犇,由于他的那条水蛟不能参战,实力大打折扣,只能屈居第三。 梦雨天的异军突起,让人们很自觉地将她和林云儿放在一起比较,虽然林云儿刚刚跻身金丹境,但是以梦雨天在比试中的表现来看,丝毫不逊色一位金丹境。 可惜的是,碧螺宫放出消息,庆典当天有妖族大修士潜入碧螺宫,林云儿无意间与其相遇,随后二人发生了激战,林云儿成功拖住了那位妖族修士,等闻柳月赶去将其击杀时,林云儿也已身受重伤,碧螺岛也遭到了破坏。 醒来后的林云儿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显得有些木讷。 脑海里一直想着自己昏迷前的那段记忆,他的那两句喃喃自语,他最后挤出的笑脸,以及那轻轻摇晃了下,便被潭水彻底吞噬下去的手臂。 当初我被带来此处时,我也曾在你头顶上空看着你,摇晃手臂与我辞别,那时,你还对我说了句‘再见!’来着,没想到后来,我们真的又再一次见到了彼此,为何这次连句‘再见!’也没有了。 如果你没有来此地寻我,该多好!如果我也没有修炼资质,该多好!如果我们就一辈子在那小山村里生活下去,该多好! 整日站在竹楼窗口的林云儿,依旧望着院中那颗枇杷树幼苗发着呆,脑海中尽是那道身影。 只不过以前林云儿在此发呆,能感觉到是那种,‘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这般柔情思念,而如今她的脸上只剩一脸的冷漠。 林云儿正想着园中的那株枇杷树长大后,果子酸甜会不会和记忆中的味道差很多,柳月在此时来到了窗前。 柳月站在林云儿的身旁,看了眼院中那株弟子种下的枇杷树,伸手理了理她的衣衫,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郑宫主时间也不多了,你准备下随我一起去禁地吧。” 沉默片刻后的林云儿,转身向楼下走去。 柳月跟在其身后。 第17章 何处有香丘(5) 大荒洲在几大洲内是地域最为辽阔的,同时也是修炼条件最差的,但是此处却是妖族的乐园,妖兽无论是化成人形的,还是未化成人形的,在此均是随处可见。 妖族最重血脉,凶兽为尊,妖兽次之,这不仅仅在大荒洲是如此。 大荒洲除了妖兽也有人类,但多是往返于各州之间的生意人,因此,在大荒洲便有了别处无法见到的,人类同妖族和和气气相处的场景。 大荒洲丛林茂密,河流遍布,在最东边有一座高山直入云霄,山下便是大荒妖族最大的聚集地,如人类城池一样,此地也算的上是繁华至极,一应俱全。 城里有一间大荒洲最大的学堂,在学堂里读书识字的,都是打小便能化形,并开启灵智的高阶凶兽后裔。 此时学堂门口,有一位老先生正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配合着身后学堂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前前后后地摇晃着,十分惬意。 在很久之前,大荒洲还是部落林立,但是墨玄成为首领后,便传令下来,改部落为城池,开放大荒洲与人族各洲的交往,从此之后,大荒洲便开始向人族学习,因此学堂、商队等才能在此出现。 躺椅上,闭目晒太阳的老者,在许云儒被潭水吞噬的瞬间,猛地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就那样呆住了,眼神暗淡。 良久之后,老人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一般,双手撑着摇椅扶手站起了来,朝着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缓缓走去。 老人走路时,因为腿脚不便,忽高忽低的有些滑稽,但周围人见到他后,都是驻足行上一礼,对此,老人今天却是反常的视而不见,失了魂一般,只顾着往山上走去。 山上有许多建筑,或是依山而建,或是凿山掏空而成,再高处更是凌空而立。这些建筑其实也都归功于开放大荒后,来的那一批墨家弟子,将原本空落落的大山,硬是改造成了如今的空中楼阁。 此处便是大荒首领墨玄的居所,学堂前的老者直接登上了大山最高处的一座宫殿,一路上无人阻挡盘问,直到在宫殿内遇见了一位正在独自下棋的中年人,老者才停下脚步。 中年人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孔正盯着棋盘,面色有些犯难,看见老人后,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笑道:“先生可有空再教教弟子,这人类的围棋之道,越研究越是感觉博大精深。” 老人回答道:“最后一颗棋子出现意外了,与我已断了联系,想必也是没了。” 中年人便是大荒的首领墨玄,原本只是一条墨蛟,也算不得凶兽后裔,只是得了大机缘才成功化蛟为龙,后来更是一步步掌控了大荒。作为决定开放大荒的领导者,墨玄为了让大荒的妖族更快的接受,当时也是亲自去学堂,由此便成了那学堂里的第一批弟子之一,而当时在学堂授业的正是墨玄身前的这位老人。 墨玄在听完这位老人的话后,神色也是凝重起来,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这里新到了些桃符洲的‘桃红’,先生喜欢黄酒,我一会派人送去。” 墨玄知道老人的脾气,只要是有酒,天大的事情也得放一放。原本以为老人会像以往那样,直接拿出自己那巴掌大小的葫芦来,一脸正气地说上一句‘何必那么麻烦,将我这酒葫芦打满便成’。往往这个时候就该墨玄头疼了,先生你那葫芦能装多少自己不清楚?把我这所有酒都倒进去,能装满? 但是此刻老人却只是点点头,便打算离开了。 见此,墨玄起身送老人离开,开口说道:“先生不必多虑,就算这颗棋子也没了,咱们再从棋盘其他地方补回来就是,胜负也还依旧未定。” 老人听闻言,也只是又一声叹息,瘸着腿缓缓离去。 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墨玄有些难受,突然间发现,原来自己先生也会变老。 在老人离去时,山顶的云雾中,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看着云雾下方有些瘸腿的老人,金黄的竖瞳里出现了老人佝偻的身影。 可能是察觉到此处的动静,老人停下脚步,扭头向云海深处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朝着山下学堂走去,云海中的眼睛也再次缓缓闭上。 碧螺岛上,林云儿到了禁地后,便一直待在那漆黑水潭边上,许二的那只食铁兽此时也被林云儿带在身边,正乖乖地趴在地上,也望着此时平静的水潭出神。 柳月走来说道:“再给你一日时间准备,一日之后郑宫主会来找你。” 见林云儿没有开口说话,柳月也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去。 对柳月来说,自从林云儿醒后,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有时候林云儿的目光,让她都会没来由地感到丝丝寒意,这和以前的林云儿相比,实在是大相径庭。 仿佛,以前的林云儿已被这潭水所吞噬,如今只剩下一副躯壳般。 漆黑的潭水,如同边上坐着的林云儿一般,平静的可怕。 根据郑仪的说法,这潭水能吞噬灵力和生机,曾经他想炼化吸收潭水中的能量为己所用,但是即使是已取出的潭水,也让他吃了不小得苦头,因此,落下去的那许云儒定是不可能生还的。 现如今的林云儿只想着变强大,强大到可以下这水潭去看一看,哪怕就是许二真的死了,她也要找到他的尸骨。 至于报仇,林云儿都记在了心里,现在她只想着如何尽快成长起来。 之前是许二寻找自己,现在可以换一换了,哪怕是许二已经死了,只能寻到一副白骨呢,她不在乎。更何况在那菩提洲,还有轮回一说,只要她自己足够强大,就有机会去寻找他的转世之身。 此时潭水下面,许二如同一具骷髅般躺在地上,周围还有些真正的骷髅,无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大大小小应有尽有,许二跟其相比只是多了一层皮而已。 许二所在的空间算不得小,大都被无数的铁链占据着,粗细不一,上面均刻画着繁琐难懂的符文,如繁星般闪烁着。 铁链汇集处吊着一个人,一身衣衫皆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准确来说,和现在的许二差不多,都是一具还蒙着皮的骷髅。 但这人明显还活着,每当这人稍稍动一下,哪怕是胸口的微微起伏,铁链上的符文便会跟着闪烁起来。 粗细不一的铁链中,最粗的四根也是符文最密集的四根铁链,锁着这人的四肢,其余细一些的,则像是从这人体内长出来的一样,一直延伸出去,四通八达。 许久之后,铁链上的符文开始闪个不停,瘦成骷髅模样的人睁开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地神情,但随即便恢复如常,应该是瞬间又适应了过来。 这人咂了咂嘴,喃喃道:“真是可惜啊,差一点就能吃一次饱饭了。” 第18章 喜陪孤月贺新年(1) 除夕。 碧螺宫上下灯火阑珊。 虽说山上修士讲究一个静心修行,但毕竟一座宗门内称得上得道之人的,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多数都还是外门弟子及下三境修士,因此,此时的碧螺宫显得格外有人气。 只是,多数人聚在一起是过年,而独自一人的则是在‘过’年。 碧螺岛地下的那个空间内,许二依旧是躺在那的一具尸体。 自从那位被锁链禁锢住的男子,在感叹了句‘差点就能吃顿饱饭’后,又重新闭目归于平静。 少顷过后,之间铁链上符文又急速闪烁着,甚至铁链也开始哗哗抖动,那男子貌似打个了饱嗝般,从嘴里吐出了一个有些暗淡的人形光圈。 男子看着眼前的光圈有些迷茫地飘在原地,又鼓足了劲吹了口气,将这人形光圈直接吹进了地上许二的尸体里。 做完这一切后,男子显得十分疲惫,好似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但是仍旧一脸期待地看着地上许二的尸体。 就在光圈进入许二的身体几个呼吸后,许二那已经干瘪的身体,胸膛居然开始微微起伏,少顷过后,许二慢慢睁开了双眼。 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许二尤不自知,试探性动了动手脚,发现都没问题后便挣扎着坐了起来,四周入眼便是一地的骷髅,衣衫早已腐朽,除了骷髅外还有些器物散落一地,大多也都腐朽不堪。 见许二醒来,被锁链禁锢住的男子,仿佛松了口气,冲着许二喊道:“嘿!小子,醒了就赶紧过来。” 许二听见这声音后吓了一跳,循声望去便看见密密麻麻的铁链中,吊着个人一样的东西,就在许二踌躇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人又开口说话了。 “我马上又要陷入沉睡了,接下来的话你要认真听。之前我被你身上的血脉和龙骨所吸引,将你引下来给吞了,随后回味时才记起来,你这血脉还是和我有些关系的,毕竟我也记不清在这多少岁月了。接着又废了些功夫将你拼凑出来,只是现如今你的神魂有些破损了,可能会导致你的许多记忆出现问题,之前记得最清楚的现在可能会记不起来了,不过也不用担心,等你以后境界高了神魂自然会得到滋补,记忆也会慢慢恢复的。” 听完这段话,许二皱起眉头想了想,脑海里似乎真的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只记得自己叫许云儒,貌似之前走过了千山万水,但再仔细想的时候,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有些烦躁的许二伸手挠了挠头,当放下手的时候,入眼便是一双干瘪的手掌,看着骷髅般的双手,“啊!”许二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小子,别害怕,你那身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生机被我吞噬了些,一会我还你些便是,至于那龙骨则已经被我吸收。现在说正事要紧,我且问你,现在外面是哪一方在掌控着?” “外面?哪一方?” “唉......忘记你许多事已经记不起来了。这样吧,我也算帮你重生一次,你也帮我一个忙可好?” 许二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被禁锢住的人,面露思索。 看出了许二的想法,铁链中的男子说道:“你知道这些铁索是干什么的吗?这是用来将我体内的精血和灵力,慢慢抽出来送向外面去的,既保证了我不会过快被抽干,还能保证对面的供应。不出我所料,这外面灵气应该很充裕,上面应该还会有一水潭,那就是我体内灵气及精血被抽出来时,溢散出来的那些所化,只是不知为何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收取了,也好,还能让我在有力气的时候,顺着这铁索拿回来点。你说我要是坏人的话,那用这残忍手段将我禁锢在此,当一个取之不尽的灵泉之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许二看着眼前似乎会随时死去的男子,又看了看密密麻麻闪烁着符文光芒的铁链,心里也觉得这人有些可怜,便开口道:“在下许云儒,谢过先生再生之恩”,随后又指着地上的骷髅补充道:“虽然我现在这样和你有关,但还是谢谢你没有把我变成像他们一样。” 男子听闻一愣,随后苦笑道:“这也怨不得我,这些人都是之前想在我这拿好处,但自己能力不够,被我发觉后拉下来的,只是这些年我多数是在沉睡,来收取潭水的人似乎也没了。” 许云儒道:“你不是人类吧?至于你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此处,我现在到不是很关心了,你先说说要我做什么吧。你也看见了,我如今这样子,能做的事也不多,再说,这地方连你都困住了,我肯定也出不去。” “人类?妖族?呵呵,看来外面的事,都已经结束了啊”,男子感叹道。 许云儒此刻一脸疑惑,不是人,也不是妖,那还能是什么?是鬼怪么?但眼下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毕竟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说,怎样活下去才最重要。 男子感叹完后,接着说道:“我想出去是没错,但是凭现在的你还没有任何办法,一会我给你交代完之后,我会送你出去。出去之后,你要帮我寻找五行之物,我自从当年遭了埋伏,被囚禁在这仙器里,时间已经太久太久了,这铁索已经和我身体神魂融为一体,只有找齐合适的五行之物让我炼化,将铁索和我的身体神魂分离,我才能真正脱困。大致上来讲就是这样,你明白吗?” 许云儒听后暗暗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是让我找些人来给你吃了就好,便点头道:“行,帮你寻找合适的五行之物。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之属,各自给你找来一个就行了对吧?” 男子回答道:“没错的,你过来,我这腰带你先拿去。” 许云儒看了看眼前的男子,一身衣物早已化成泥巴一样贴在身上,便直接回绝道:“不用客气!你救我,我救你,应该的!不用客气的。” 男子听闻,随着许云儒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当下也是了然,笑道:“你这傻小子,我能给你的自然是好东西,这是我当年用的储物腰带,里面空间还是不小的,放在当时都是不常见的好东西。里面除了几粒疗伤丹药外,也就一个破牌子,其余也没有别的了,毕竟当年的形式下,东西大多我都分出去了,但是这丹药估计现在早就失传了,所以还是很珍贵的,你省着点用。” 许云儒听闻此话,依旧没有好奇多问,也是不再客气,与那人互换了腰带,将这满是灰尘的腰带,随手擦了擦,便急忙用在自己身上,顺带着将自己那布带给那人再束在腰间。 男子见状也只是笑了笑,将使用腰带空间的方法告诉许云儒后,又说道:“以后你修为够了,自然就能使用了。现在我给你一滴我的心头精血,你用了之后身体失去的生机也会恢复,而且体质也会改变,修炼就不是问题了,然后就是将你送出去,你一边修行,一边寻找五行之物,寻齐后带来此处,唤醒我就行。” 许云儒问道:“我之前不能修行吗?” “资质极差,但是你的血脉倒是有些意思的,如果有特定的功法,倒也能有一番作为。而且你之前神魂上还被人留下了印记,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你反正也忘记了多数以前事了,而且我也已经帮你抹除了印记”,男子回答道。 许云儒若有所思,但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也只好把补全记忆的希望放在以后。 随后的时间里,男子将心头精血送许云儒服下,并且传授讲解了一篇修炼的功法。在男子指导下,许云儒初步炼化完精血,身体已恢复了正常,只是心口出现了一个古怪的符号,很是模糊。 男子告诉许云儒,等把精血炼化完毕,符号就会显露出来,而且,只要是许云儒触碰到了合适他的五行之物,这个符号便会有反应。 做完这一切后,男子显得甚是疲惫,许云儒看的出来,现在他也是在强撑着。 就在男子要将许云儒送出去时,许云儒却突然像是记起什么似的,让男子等等他,接着男子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在骷髅堆里忙碌的身影。 送走许云儒后,男子自言自语道:“居然能承受得了我的心头精血,看来这小子的血脉错不了了。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他自己的心性和运气了,大道登顶何其难也。呵!说来也是看我的运气了。” 铁链安静了下来,铁链上的符文也停止了闪烁,男子陷入了沉睡,潭水下的空间内再次一片死寂。 碧螺岛之外,遥远的一座城镇里,夜色中一道身影凭空出现,接着便直接落在了河里。 这道身影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在河里扑腾许久后,才抓着岸边的柳树枝爬上了岸,一身泥水,颇为狼狈,也好在是深夜四下无人。 这人便是被送出来的许云儒,男子当时也告诉了他,只能尽可能地将他往远了送出来,至于会送到什么地方不敢保证,毕竟男子和许云儒都不清楚外面是什么地方。 一个是记不起来,一个是被困时间太久,外面也早已物是人非。 此时的许云儒,身上插着几件从骷髅堆里捡来的物件,至于具体是什么都还没细看,反正当时他觉得地上的都是好东西,只要是还能捞的起来的都带了出来。 浑身泥水的许云儒,借着月光在水边简单清理了一番,便起身离去。走了几步便发现自己是落在了一个城里,由于记忆缺失的厉害,由此便也懒得去想现在大概身处何地。 许云儒看着城里家家户户门外贴着的春联,街边屋内传来守岁之人的言语声,他才知道,现在是除夕夜。 抬头看了看仿佛一直跟着自己在行走的月亮,许云儒心情大好。 第19章 喜陪孤月贺新年(2) 算是重生之后的许云儒,陪着月亮晃荡了一会后,也渐渐有了困意,便只好随意找了个地方沉沉睡去。 露宿街头,许云儒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仿佛这是自己身体早就习以为常的事。 正月里的大街上,没有平时的热闹景象,街上行人稀少,店铺也是大都关了门,忙了一年的人们,也终于有个让自己休息的心安理得的理由:过年哩,就该吃吃喝喝,玩乐嘛,反正钱也挣不完。 几个小孩子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吵醒了许云儒,睁开眼后,入眼所见的便是白茫茫一片,原来是下雪了。 一阵夹杂着雪花的冷风吹来,许云儒清醒不少。 如今最迫切的问题便是如何生存下去,虽然寻找五行之属是头等大事,但要是先把自己饿死了,这岂不成了笑话,身无分文的许云儒,靠在墙壁上心里打着算盘。 就在这时,许云儒听见了开门声,循声望去,是街对面的一户人家,打开了小院的大门。 一位身着红袄的少女走出门来,十七八岁的年纪,玉雪肌肤,芙蓉模样,脸堆三月桃花,眉扫初春柳叶,一双玉手纤纤,正把玩着个雪球,手却不曾被冻半点得通红。 出门来的少女想正要走了几步,便发现对面墙根下的一堆雪里,有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少女便停下脚步,看了看这个满身落满积雪的人,兴许是觉得这个雪人,比自己手里的雪球有意思多了,少女便朝他走了过去。 许云儒自从炼化那人心头精血,体质改善的不是一点半点,因此在这大雪天里,虽然身上衣衫单薄,一觉醒来身上积雪不薄,但还真不觉得有多冷。 见那少女蹦蹦跳跳的径直朝自己走来,许云儒只好朝她先笑了笑,露出了自己一排洁白的大门牙,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 红袄少女一边走,一边抛着手中的雪球,见那人一笑之后,头上的积雪散落,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来,不禁问道:“小雪人,你怎么不回家过年?” 家?许云儒之前也想过,但是只记得自己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至于家在何处,家里还有何人,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的,随即叹息一声道:“四海为家吧。” 少女听完许云儒的回答,水灵灵的大大眼睛里满是羡慕,手中的雪球也没有再抛起来,兴冲冲地问道:“你是游侠儿!对不对?”。 “云儿!大冷天的,你又跑出去疯玩,快回来,屋里暖和”,就在这时,少女身后的院子里传来一声妇人的呼唤。 少女冲着院内回道:“哎,知道啦!就回来了。” 云儿?许云儒听见这两个字后,不由觉得十分亲切。 “我娘唤我回去哩”,少女吐了吐舌头,匆忙转身离去,走了没几步,回身将手中雪球抛给许云儒,说道:“游侠儿,这个便送你了。” 少女说完便朝着院子里跑去,一位妇人随即出现在院门口,长相并不惊艳,一身衣衫干净利落,倒是自有一番温婉贤惠的气度。 妇人冲着红袄少女招了招手,一脸的溺爱模样,少女扑进妇人的怀里,随后仰头像是说了什么,妇人便依着少女所指望去。 正要起身离去的许云儒,见妇人看了过来,只好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谁知,那妇人却是牵起少女的手,走了过来。 许云儒冲着妇人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说了两句新年里的吉利话。 妇人打量了许云儒一番,笑道:“真是个游侠儿,这寒冬腊月的,衣衫倒是单薄了些,不嫌弃的话,进院子里暖暖身子吧。” 许云儒听闻此话倒是有些意外,见这一对母女也都是善良人,而自己现在正无处可去,进去后打听下身在何处也好,当下也是点点头道:“那便叨扰夫人了。” 这对母女所在的院子,虽没有几进几出那么夸张,但也不算小,除了几间宽房外,院子里花花草草也是不少。 进了屋子后,厅堂正中放着一盆炭火,正烧的旺。 少女从许云儒手中讨过雪球,便向院子里奔去,将雪球放在了一颗花木的树杈上,这才进屋子来,在火盆边坐了下来。 妇人领他进来后,便冲着屋内喊了一声:“延之,有客人来了,你招呼下,我去厨房给吴妈帮忙。” 被称作云儿的少女,看了眼还站在门口的许云儒,随即搬来凳子让他坐下先暖暖身子。 许云儒坐下后,少女刚要说话时,屋内走出一中年男子,虽然两鬓已有些斑白,但仍能看得出,他年轻时的风流气度,定是那种被万千少女迷恋的男子,如今也只是多了些岁月中积攒下来的沉稳。 中年男子指尖还残留着些许墨迹,显然方才是在里屋舞文弄墨来着。 许云儒见到此人,便想到了‘腹有诗书气自华’在这么个说法,用在眼前这个中年男人身上,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中年男子出来后,看见客厅里的许云儒,笑道:“在下陆延之,怠慢了,还请小伙子不要介意。” “在下许云儒见过先生,先生客气了,是小子叨扰先生才是”,许云儒回道。 “云儒,好名字啊,看你这一身青衫模样,也是读书人?”,陆延之问道。 少女却是先说道:“他是游侠儿!” 少女的话,惹得陆延之和许云儒都是一大笑,随即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对于陆延之的问题,许云儒由于记不起来多少以前的事,便答道:“算是读过些书的吧。” “那咱们也算同道中人了,哈哈。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看你年纪轻轻就出门游历,在下也是羡慕,年轻是真好啊”,陆延之见许云儒也是读书人,而且还算是仗剑远游的读书人,心情便也好了起来。 “爹,什么同道中人啊,人家可是游侠儿,那种‘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跟你可不一样。爹!我将来出门远游时,也要白马仗剑”,少女有些不满地纠正道,显然在少女眼中,自己的父亲可是就只会和书本打交道,而眼前这个‘小雪人’可是有武艺在身的,少女羡慕的紧。 陆延之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笑道:“好好好,白马仗剑就白马仗剑,只要你娘愿意,爹这没意见。” 许云儒也只是跟着笑,也并没有去解释,自己到底是游侠儿还是读书人,毕竟他现在对自己的了解,也不是很多。 陆延之看了眼许云儒身上插着的刀剑,眼神里露出些许神往,感叹道:“诗酒趁年华,仗剑行天涯,试问天下哪个读书人,不向往这样的风流经历,但是真的去做了的,却少之又少。” 第20章 喜陪孤月贺新年(3) 许云儒此时身上还绑着昨天带出来的器物,一柄长剑、两把保存相对完好的刀,一把是常见的柳叶刀造型,另外一把则是横刀,除此之外,怀中还有一只玉笛,都是许云儒在那男子的指点下捡起来的。 许云儒知道,能出现在那地方的东西都不会差,毕竟有资格去收取精血的,肯定都是一些山上修士中的佼佼者,他们随身携带的东西能差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再找到件储物法宝,看来那条腰带还真是挺珍贵的。 少女见自己父亲答应她,将来可以白马仗剑去远游,便开始美滋滋地想着将来的事情,不过突然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少女抬头问道:“出门游历是不是都很辛苦啊,要像他一样露宿街头,过年也不能回家的吗?” 陆延之听闻,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许云儒,笑道:“呵呵,小女年幼,倒是让你见笑了。” 对于少女的话,许云儒倒是没觉得什么,自己家在何处反正也不清楚,想回也回不去,至于露宿街头,听起来是有些落魄,但是自己也早已习惯,当下也表示不碍事。 陆延之看着女儿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游学就是为了在这行万里路的途中,将书中所见、所学,以及自己所想一一进行验证、反思。辛苦是当然的,一个人只有出门多去接触些人和事,多去经历一些,才能真正成长,这才称得上有见识。” 少女眼看父亲又要开始说教,便急忙道:“恩恩恩,知道的,知道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陆延之见女儿不耐烦听这些,也是笑着无奈摇摇头,转头问许云儒道:“出来多久啦?” “应该好几年了吧,记不太清了”,许云儒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回答道。 陆延之开玩笑着说道:“应该?自己走过的路,难道会不记得了?” 接着许云儒真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前不久病了,醒来之后,好多事情便记不清了。” “你们两人怎么不给客人上茶,那也有些瓜果点心,大过年的怎么干坐着”,门外此时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陆延之见自己媳妇发话了,连忙起身道:“光顾着说话了,我都给忘了。” “行啦,先吃早饭吧”,妇人熟悉自己丈夫的脾气,知道定是见了后辈读书人,就只顾得抖搂自己那书袋子了,当下便笑着招呼许云儒落座吃饭。 许云儒也不扭捏,说了几句客气话过后,也是在桌上坐了下来。 少女见自己母亲没有提及自己,正在准备闷头吃饭时,那妇人又看着她说了几句,“女孩子要勤快、懂眼色”等等。 少女想着自己母亲还是偏心,父亲那都没说什么重话,到了自个这,就是一阵唠叨,于是少女便可怜兮兮地望着陆延之。 陆延之见状,也是立刻懂了女儿的意思,出声催促自己媳妇赶紧入座开饭,妇人伸手点了点女儿的头,便给她递去了已盛好的饭碗。 夫妻俩就这一个女儿,平时教育归教育,但溺爱一点也不少,不过好在少女也懂事,用妇人的话来说就是,孩子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随她父亲,都讨人喜欢。 陆家本来还有一个老妈子,但吴妈向来是自己一人在厨房吃饭的,陆延之及妇人也劝说过好多次,每次吴妈均是死活不肯上桌,陆延之也只好作罢。 开饭前,陆延之将饭桌上的人,给许云儒介绍了一遍:“在下陆延之,这是内人,你称呼她一声陈姨就行,这是小女陆云溪。” “晚辈许云儒,今日实在是叨扰了,还请见谅”,许云儒也是客气起身介绍了自己。 早餐说不上奢华,但也丰盛,粥食馒头外加几样小菜等等,毕竟大冬天家里能有炭火的,条件都不会差到哪里去,至于家里要是铺设了地龙,在寻常人眼里,皇帝老儿也就这待遇了。 虽说陆延之是读书人,但是一点也不迂腐,并没有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方才妇人忙着帮家里老妈子弄早饭,没来得及跟许云儒聊上几句,这会妇人便开了口,“看你年纪,跟我家云溪也差不了几岁,我就称呼你‘云儒’吧,你这是出门游学吗?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方才跟陆先生也正聊到自己的一些事情,由于之前重病,现在自己忘了些以前的事情了,所以我还没想好接下来的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许云儒有些尴尬地回答道。 与这家人短暂的相处后,许云儒也看的出,这家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家。 妇人此时这样问,无非就是见自己露宿街头,想来定是遇见了困难,存着想帮扶一把的念头,既然妇人开了口,许云儒也确实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也就如实相告,打算接下来自妇人的这份善意。 至于隐瞒失忆真相,许云儒倒不是有什么别的念头,要是说自己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这家都是普通人,肯定难以接受。 妇人听闻许云儒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也是一脸地心疼,这孩子也就比自家闺女大上几岁,出门游历就遭遇了这等不幸,也是连忙安慰道:“生病发热记不起以前的事也不打紧,就当是忘记一些烦恼的事了。既然你也没有个打算,不如就先留下来,权当在此先歇歇脚,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或者有了打算,再离开也不迟。” 陆延之此时也开口道:“我辈读书人出门游历,也算是那红尘历练,既然你如今也没个打算,不如就先留下来。我平日在这城里的学堂给孩子们授课,你要感兴趣也可随我去学堂,与其他老儒生交流交流,大家探讨些学问也是很好的。” “别去学堂,那里可闷了,去我娘开的茶楼里,那里才好玩,有茶水吃食,时不时还会有拉二胡或者弹琵琶的,还有那说书的先生,他们讲的故事都可有意思了”,陆云溪此时也抢着介绍道,显然平日里没少被茶楼里那些故事‘毒害’,不然也不可能那么羡慕游侠儿的生活。 陆延之和妇人听闻自己女儿的话语,皆是无奈一笑,妇人道:“学堂里最调皮的就是你了,要不是你爹就是那边的先生,咱家门槛估计都要被学堂里的先生们踏平了。” 在外人面前被揭了老底的少女,当下也是不满地哼了一声,低头忙着对付自己碗里的饭,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妇人又道:“你们只顾着说自己的想法,不如先问问云儒的想法,看他这身装扮,想来也是武艺不凡,不知道云儒可有这方面的想法。” 听妇人说自己武艺不凡,许云儒也是有些汗颜,当下硬着头皮答道:“云儒算是读过些书,武艺对付些小毛贼也尚可,至于迎来送往,也不至于会觉得尴尬,只要能有事做,云儒不挑剔,全凭陈姨安排吧。” 许云儒一句话,算是回答了刚才所有人,告诉了他们,我还是想留下的,至于不管是去学堂,还是去茶楼都可以的,你们什么地方缺人,我都能补上。 至于是不是真的缺人,这个问题,许云儒也只好厚着脸皮自动忽略了,他如今也确实需要个地方落脚,体内的精血还需继续炼化,那男子传授的功法也要开始修行,的确不适合继续漂泊。 心思玲珑的妇人也听出了许云儒的意思,当下便道:“能留下来就好,至于做什么事情那就另说,反正如今还是正月里,要是就想在家钻研学问、武艺,咱们家虽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但也不会缺了衣食。” 陆延之仿佛对此深有体会,忙说道:“对的,用心钻研学问也是行的。” 听闻此话的许云儒,突然觉得,这碗里的白粥似乎煮的格外软糯。 饭后,妇人给许云儒安排了住所,并送来些衣物,说了些宽心话后也是离开,留下许云儒独自一人在房间里。 书房里,陆延之翻着一本不知名杂记,时不时还圈圈画画,妇人进来后站在桌边一边研磨,一边说道:“这孩子也不容易,想着之前没少吃苦,也不晓得他家里人就怎如此狠心。今日见这孩子在门外,就让我想起了当年遇见你时的场景,我将他留下来,你不会怪我吧?” 陆延之放下手中的书籍,伸手拉着妇人的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情,这也算是结下一份善缘,怎么会怪你呢。这孩子我瞧着也挺喜欢,不仅仅因为都是读书人,我也是瞧见了些自己当年的影子,只是......” 妇人问道:“只是什么?” “这孩子身后绑着的那几把刀剑,都不是寻常物件”,陆延之缓缓说道。 接着陆延之又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我如今再不济,但也曾是书院出来的人。” 第21章 喜陪孤月贺新年(4) 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凄惨的连路边的野狗都懒得招惹你,像是生怕惹上晦气似的,可要是一旦走运了,那也真是顺风顺水的不像话。 许云儒刚来碧螺宫辖地时,倒霉的事一桩接着一桩,先是认亲被拒,再接着断了双腿,而后被当野狗一样养在山上,刚有点过好日子的迹象,还莫名其妙地死了。 虽然现如今的许云儒不再瘸腿,算是开始了新生活,但是偶尔看见自己双腿上,那渐渐消失恐怖的疤痕,虽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庆幸,能活着真好。 现在刚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也开始修行了,已忘了的那些乱七八糟事情,还是等自己有那个能力的时候再说吧,所以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许云儒也想的开。 许云儒住在陆家已过了好些天,平日里除了炼化精血外,也开始了修炼。 炼化精血的次数多了,许云儒发现那位神秘男子对他的用心良苦,因为炼化剩余的精血这一过程,对他现在来说是极为有助于修行的,二者之间可以互相印证、熟悉。 说到修行,许云儒心里也存在了不少疑问,神秘男子传授给他的功法,居然不是常见的吸收天地灵气,而是吸收日月精华,大成之后体内小天地,能形成日月各一轮。 许云儒对修炼多少也有些印象,寻常修士无论人或者妖兽都是利用灵气,具体再细分下去,佛家又有功德一说,儒家也有浩然正气,相传在远古时代,也有魔道修士利用死气,但直接勾连日月修炼的,还真没有记载。 许云儒对于修行,也只好摸着石头过河,并不打算另换功法,毕竟神秘男子凡是给自己的东西还真没得说。 修行变强,去看一看山顶的风景,顺带找齐五行之属的物件,这便是许云儒现如今的人生目标。 眼看正月也快结束了,吃了许久软饭的许云儒,也打算找点事情干,毕竟每天陆家能做的活,许云儒也大都抢不过那吴妈,每天向陆延之请教些学问,或是跟陆云溪吹吹牛皮,这样的日子,将许云儒的脸皮再厚,也被磨得差不多了。 俗话说‘瞌睡来了,就有人给递枕头’,就在许云儒为做点什么事情烦恼时,陆延之突然找到了许云儒,给他又提供了一个选择。 现如今各大势力、包括世俗王朝都有自己的商队,而且也互不干涉,只是规模大小以及货物的区别,儒家当然也不例外。 赤龙洲南北各有一座书院,北边大梁书院在赤龙宗境内,南边溪山书院就在碧螺宫境内。 碧螺宫境内目前由柳氏王朝控制着,柳氏王朝之下也有不少小的附属国,溪山书院目前就在柳氏王朝的都城,而陆延之所在的学堂,位于碧螺宫山门以西,溪山书院以南的一个附属国内,属于溪山书院管辖的学堂之一。 溪山书院的商队,主要负责和赤龙洲以南的桃符洲来往,再细分下去,各个学堂也有自己的小商队,负责给溪山书院的商队从各地押送物资。 陆延之给许云儒讲明白其中关系后,告诉他学堂的商队正好有空缺,主要负责看管货物。说是看管货物也不尽然,毕竟每个商队都会配有一队护卫,因此,这个职位也就是在货物的装卸,以及押送途中加以照看。 接着陆延之又告诉许云儒,他的年龄是不符合学堂条件的,但是进了商队后也算是学堂的一份子,因此学堂里的一些课程等资源,包括针对那些有修行天赋孩子开设的修行基础课程,只要他愿意都可以接触到。 显然陆延之通过这几天的接触,也是知道了许云儒目前最需要的是什么,当然陆延之也可以亲自指点他,但陆延之觉得与其在家闭门造车,不如出门多去走走,毕竟他对陆云溪也是如此,而且效果显着。 对于自己开始修行一事,许云儒也没故意瞒着陆延之,毕竟当时听说陆延之是学堂的先生,许云儒心里就对陆延之大致有了定位,只是这个定位实际上低了太多。 之前许云儒因为修行功法怪异的原因,并没有询问过陆延之修行上的事,陆延之见他没出岔子,也就没有多此一举,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陆延之对此还是能理解。 俩人一番畅谈后,许云儒应下了此事。 陆延之走后,许云儒整理了下心情,开始了晚上的修行,对于修行一事,许二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份热情。 广阔的湖面上,横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白玉桥,桥下湖水似铜镜般,虽说也能倒映出景物,但终究还是看不真切。 许云儒突然出现在白玉桥上,虽然只在桥上站了一刹那,但是许云儒觉得仿佛在此已经待了很长时间。 就在此时,桥边的湖面突然炸裂,虽然是湖水,但给人的感觉却是破土而出,平静的湖面被撕裂开来,那一道道口子翻卷出来后,就保持着炸起的姿态,并没有像寻常湖水般再回落下去。 听见动静的许云儒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庞然大物从湖面‘破土而出’,具体的身形却是看不真切,许云儒此时有些怕了,觉得自己要再不跑,可能就会被吃掉,于是开始撒腿狂奔,一步踩下,感觉身形瞬间拔高,轻飘飘地似飞了起来。 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可能还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迟钝,但还是快速追了上去。 不知许云儒跑了多久,那庞然大物已不见了踪迹,他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座大山下面,山峰巍峨,怪石嶙峋无数,时不时就掉落下泥石来,奇怪的是,这些掉落下来的泥石,却都有意避开了许云儒似的。 许云儒往山顶看去,只见方才那庞然大物此时正在山上,这些掉落的泥石,正是它行走间刮掉下来的山石。 许云儒见它没有发现自己,便紧贴着山脚下的崖壁又快步离去,不知又走了多远,直到再次看不见那盘然大物的身影了,他才停下了脚步。 就在此时,许云儒突然感觉到自己头顶有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峭壁上摇摇欲坠,此时这道摇摇欲坠的身影也发现了许云儒,便朝他笑了笑,指了指他来的方向。 身影虽然模糊,许云儒甚至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但许云儒就是觉得这道身影是冲自己笑了笑,而且那道身影指了指来时的方向,是在让他回去,那边有很重要的东西。 “咚咚咚” “小雪人,你怎么还不起床啊!” 许云儒突然惊醒,发现之前那真实却有些荒诞的场景,原来是打坐时做的梦,梦虽然奇怪,但梦境一向不都是天马行空的嘛,许云儒这样想着,便没有继续去深思。 听声音,许云儒知道门外是陆云溪无疑了,因为只有陆云溪在私下里才会那样称呼他。 许云儒看了眼天色,的确是起的晚了,便回了声门外的陆云溪,匆匆起床洗漱。 许云儒在陆家的这些日子里,最熟悉的人就是陆云溪了。 一来陆云溪一直当他是那江湖游侠儿,羡慕的紧,经常会找他问东问西,许云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那些奇怪的问题也都能回答的上来,对此他只觉得,可能是失忆之前的积累吧。 二来两人年龄也差的不多,说到底许云儒也只比陆云溪多走了些路,多经历了些事情,但终究也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人自然有不少共同话题。 许云儒简单洗漱后,一开门发现陆云溪还站在门口,便打趣道:“陆女侠怎么不先去吃饭,杵这是打算改行给我当门神呢?” 听闻此话的陆云溪也不恼,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一本正经说道:“看见没,骄阳似火啊,我就是想看看小雪人被晒化了没。” 吃饭时候,陆延之告诉许云儒,一会先带他去学堂办理相应手续,明天就可以去正式报道了。许云儒多少还是有些忐忑,虽说工作简单,但是毕竟自己也算是初出茅庐,担心万一出什么差错,会连累到陆先生。 学堂虽然离学生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这里的学堂并不仅仅负责传授学生们知识,学堂的商队是一年四季都停不下来的,因此,虽说是过年期间,但学堂还是会有一些与商队有关的人员坐班。 来到学堂后,陆延之带着许云儒以及来凑热闹的陆云溪,先去找了一位老人。 熟门熟路的陆云溪蹦蹦跳跳的前面领路,还未进门便扯着嗓子喊着:“苏爷爷,云溪来看您啦!” 随后屋内出现了一位老夫子模样的老人,老人看着虽是花甲之年,但精气神却格外的好,这位老人见着一蹦一跳而来的陆云溪,随即板着脸佯怒道:“学堂之内怎能喧哗。” 陆云溪连忙上前搀扶着老人,仰头看着老人笑道:“云溪知道要见您,一激动给忘了嘛。如果您真要责备,那我先生说过‘教不严师之惰’,您去找我先生吧,我先生可是大名鼎鼎的苏老夫子。” 这位苏老夫子听完陆云溪的话,随即爽朗笑道:“你这丫头啊,老朽认输了,认输了。” “云溪!不得无礼”,随后进来的陆延之见状轻声呵斥道。 陆云溪搀扶着老人往屋内走去,还不忘回头冲父亲做了个鬼脸,她知道父亲也不是真心责怪他,毕竟这地方她可比她父亲熟悉多了。 “无妨!云溪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陆先生不必如此,孩子就要有孩子的样子,不然这学堂不就成了一潭死水?”,老人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陆先生?许云儒心里有些好奇,这位在学堂明显地位较高的老夫子,为什么不直接称呼‘延之’,按理说以老人的年纪地位,称呼学堂内的先生们,大可不必如此客气的。 陆云溪熟门熟路的给大家上了茶水,然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老人身后给老人敲肩膀,一副乖巧孙女的模样。 坐下后,苏老夫子先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孩子?” 陆延之点点头,随后许云儒站起身行礼回答道:“晚辈许云儒,见过苏老夫子。” 老人点点头,打量了片刻,随后和陆延之似是交换了个眼神。 许云儒此时穿着陈姨给做的衣物,一身青衫收拾的干净得体,腰间那条腰带也恰到好处。至于带出来的刀剑等物件,许云儒也都放在自己房间,对此许云儒并没有觉得不放心,他知道信任是相互的,如果过于扭捏谨慎,只会落了下乘。 许云儒个头容貌虽算不得多么出众,但性子里早已养成的那份温润,却是实打实一直存在的,很是有读书人该有的风采气质。 接下来,老人便随意和许云儒聊了聊,期间偶有些学问上的问题,许云儒也是丝毫不怵,依着内心的想法见解,对答如流。 这位苏老夫子最终对许云儒还是十分满意的,临走时还特意告诉许云儒,以后要是闲来无事,可来此处陪他说说话。 离开老人住处后,陆延之告诉许云儒,这位苏老夫子便是这座学堂的负责人,偶然也会去指点一番孩子们的修炼。陆延之话中之意不言而喻,许云儒也是随即表示感谢,领了这份恩情。 有陆延之领着,许云儒去办理手续自然快了不少,随后领了一个身份牌子和衣物,自此便也算是成了学堂的一份子。 许云儒在学堂走了一圈后,对于陆延之一直刷新着在他心中的定位,现在也有些见怪不怪了。 现在的他,对于明天充满了期待。 第22章 春风自从书中来 许云儒一行人去学堂办完手续便匆匆赶回,因为今日是元夕佳节,而且陆云溪在很早之前,就跟家里人提出晚上要去街上凑热闹的。 元夕节吃元宵是这边的习俗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就是陆云溪最期待的,晚上会有赏灯、猜灯谜、烟火,运气好的话还能看见舞狮。其实,不同大洲之间的习俗差异还是有的,但是在很久之前,商家老祖和儒家老祖联合起来,推动了各大洲之间的商业往来后,渐渐地这些习俗上的差异也就越来越小了。 比如这元夕节在桃符洲就被称作‘上元节’,那边以赏灯、燃放烟火为主;而在北冥洲则被称作‘小正月’,那边则会有舞狮表演;在菩提洲人们则称其为‘灯节’,在这一天菩提洲家家户户都会燃灯供佛,佛家灯火遍布一洲之地,甚是壮观。 赤龙洲由于地理位置处于各大洲中心,所以风俗习惯也从外边接纳了不少,因此,每到元夕节这一天,赤龙洲上下都是十分热闹。在赤龙洲最大的柳氏王朝和大梁,在这一天里也会在各自京城组织活动,两大王朝的皇帝届时也会出现,以示与民同乐。 许云儒随陆延之一家人吃过汤圆后,也是早早出了门。原本许云儒是打算在家修炼的,可是耐不住陆云溪那丫头的软磨硬泡,加上陈姨也在一旁出言劝说,最终只好跟着一起出了门。 自从陆家收留许云儒后,一家人皆是拿许云儒当家里人对待,许云儒也是毫不扭捏,‘陈姨’、‘陆先生’叫的一次比一次顺口。陆延之夫妇,看许云儒能渐渐融入这个家,打心底里也是很高兴的,有时候私下里陆延之夫妇还打趣道:“感觉像是突然间多了个儿子。” 许云儒之所以能快速融入这个温馨的家庭,除了被现实逼的脸皮厚了些外,还在于他对自己有信心,相信将来的自己肯定能还的起今日的恩情。“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对于这种滴水恩报之涌泉的事,许云儒虽然没在陆家人面前说过什么,但是他自己心里也是有一本账的。 四人走在街上,许云儒和陆云溪走在前边,陆延之和夫人则是跟在俩人的后边。 一路上,陆云溪的活泼性子展现的淋漓尽致,这边跑去看看,那边蹦蹦跳跳过去瞅瞅,时不时还拉着许云儒凑上前去,问这个好不好看,这个怎么怎么有意思了,仿佛完全忘记自己父亲和母亲也在后面。 好在许云儒平日里和陆云溪就接触的多,早已习惯了她的行事风格,此时也是见怪不怪,只好跟着她一起疯。 陆云溪逛了一会后,仿佛记起了自己爹娘也是跟着来的,索性回头说了句:“要不你们自己去逛吧,我和许云儒前边看舞狮去了,一会好像还有烟火,你们别忘记提前找个好位置啊。” 陆延之听后,瞬间有种心碎的感觉,有些开始怀疑留下许云儒到底对不对,怎么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想到此处的陆延之,看着玩的挺开心的女儿,也唯有叹息一声,看了眼许云儒后,点点头表示同意。 许云儒见陆延之飘来的目光,觉得怎地突然有种杀意,心思不差的许云儒瞬间也是想到了缘由,要是自己的宝贝被人抢占了,自己估计也会有杀意。但此时许云儒也不好解释什么,只好装傻充愣,傻呵呵地冲着陆延之笑了笑。 陆延之见许云儒似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看着他在那傻呵呵冲自己笑,仿佛挑衅一般,当下也是一甩衣袖,像个生气的小孩子般,转身便提步离去。 陆云溪见自己父亲像小孩子般生气离去,不明所的她以为父亲是因为没能和自己继续逛街而生气,连忙追上前,低声解释道:“爹,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呢么,难得娘和你出来游玩一次,你要好好表现表现啊。” 陆延之心想,给我创造和你娘独处的机会,那你不是也给那傻小子创造了和你独处的机会么,一念至此,陆延之又是一阵叹息,最后也只能化作几句叮嘱,让许云儒照顾好陆云溪,早些回家。 陆云溪的娘看着自己丈夫如此小孩子气,也是觉得有趣,叮嘱陆云溪几句别玩太疯了等等,便快步跟上了陆延之。 “你呀,自己女儿还不了解吗?不就是好不容易家里有个同龄人,她这个年纪啊,就只是觉得能有人陪她玩就行。你不用多想,一大把年纪了,居然因为女儿有些酸了,哈哈” 陆延之听了自己夫人的话后,心情也是有所好转,但还是觉得自家白菜,此时正傻乎乎地往猪跟前凑,因此脸色还是不太好。 “延之,咱们去猜灯谜吧,你平日里读书多,猜灯谜一定很厉害,猜出来还有相应的小礼物呢,咱去看看吧。” 其实陆延之对于自己女儿方才追上来说的话心里也明白,自己平日里的确是疏忽了云溪她娘,自己就只顾得整日和书本打交道,这个家算是她一人撑起来的,是有些亏欠她了啊。陆延之想到此处,也是长长地出了口气,立马换上一副笑脸,拉起自己身旁的夫人大步朝猜灯谜的地方走去。 另一边,许云儒跟陆云溪逛到灯联区域,均是一些写在花灯上的诗词,陆云溪看着看着突然说道:“小雪人,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你叫‘云儒’,我叫‘云溪’,咱两这对仗也还可以的啊。” 许云儒心想,也就你这马大哈才反应过来,但是嘴上却敷衍道:“陆女侠冰雪聪明,在下佩服,佩服。” 陆延之对于许云儒的敷衍也是毫不在意,当下也是大大方方地接受了他的夸奖,再敷衍的夸奖那也是夸奖不是? 而后陆云溪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爹要把你送去学堂吗?” “找事情做呗,总不能一直待着无所事事啊,刚好那活也挺适合我,没事了还能学学武艺”,许云儒含含糊糊地回答道。 陆云溪停住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许云儒,等许云儒也停下来两人面对面站定时,她才说道:“我知道你刚开始修炼,这一点我也是能看出来的,毕竟我也是学堂基础修行课程都快毕业的人。你可不要以为我爹让你去学堂,就是为了能借用学堂的那些基础修行修炼资源,最重要的还是让你去读书的,这也是为什么那天带你先去见了苏爷爷的原因。幸好你也争气,平日里最是严格的苏爷爷,居然会让你没事了多去坐坐,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苏爷爷不只是修为高深,学问更厉害,你明白吗?” 许云儒第一次如此正视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少女,能跟自己说这些话,显然也是打心底里为他好,当下也是认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随即许云儒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 此时两人正面对面站着,一高一矮,许云儒也不知怎地就习惯性的伸出了手,当他自己反应过来此举有些不恰当,有些尴尬却不知如何化解时,陆云溪先喊道:“会长不高的!” 许云儒悻悻然收回了手,尴尬笑了笑,接下来的俩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就这样在人群中默默地走着。 走着走着,一连串的爆炸声在天空中响起,陆云溪见到烟火也立刻恢复了常态,兴奋地跳了起来,扯着许云儒的手臂,随着天空中一声声爆炸后绽放开来的绚丽烟火叫喊着。 两人回去的路上,陆云溪突然面朝许云儒一边倒退着走,一边问道:“小雪人,我送你句话你要不要听?这话是我当年去学堂时,我父亲说给我的。” “你说,我听”,许云儒看着眼前的陆云溪,笑着回答道。 “春风自从书中来!” 第23章 初入溪亭 清晨,许云儒起的很早,略微整理一番,在陆家三口的叮嘱声中,就此出了门。 陆延之及陆云溪两人,均是因为学堂开课还早,所以依旧在家休息,陈姨则是照旧出门,去茶楼照看生意。 许云儒此时穿上了学堂发的白色长袍,腰悬玉质身份牌,身份牌是普通玉料造就,昨天许云儒在学堂登记完成后,看着学堂的管事,从一堆玉牌里随手拿出一个,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玉牌正面刻着“许云儒”三字,名字上方刻有“溪亭”二字,只是相比名字字迹略小,表示着下方名字这人所归属的学堂;反面则是刻着“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 对于身份牌背面刻着的“君子必在己者,不必在人者也”,许云儒觉得有些好笑,心里想着,难道因为是商队的人,学堂就如此市侩了,是想劝勉着要多用心工作,不要太在意回报?不知道陆先生和陆云溪的牌子上写着什么,有机会一定要看一看。 来到学堂后,许云儒找到了昨天给自己登记的那位管事,管事便带他去找商队的负责人交接。 管事年纪也不小,圆圆的脸总是挂着笑容,给人很可爱的感觉,可能是常年坐在桌前缺少运动的缘故,体态有些臃肿,让人老远都能瞧出富态的感觉来。 但是许云儒对这位管事,却是没有丝毫的不敬之心,单看昨天他给自己刻制玉牌时的那份娴熟,方寸之间的精准拿捏,也稍懂些篆刻的许云儒知道,此人在这方面的造诣,已称得上是炉火纯青。 管事姓杨名叔,对许云儒道:“你以后称呼我一声杨叔即可”,见许云儒有些犹豫,便又笑呵呵地补充道:“没什么尴尬不尴尬的,难道你还想称呼我一声杨大爷不成?我虽不年轻,但也没那么老啊。” 许云儒心想,看来此人小时候一定没少占别人便宜。 兴许是看出来了许云儒的心思,杨管事笑道:“‘九月叔苴’知道不?小时候家里穷,爹娘也没文化,但想给我亲自起个有文化的名字,就去村里穷秀才家找了本书,选了半天就指了一个看着顺眼的字,我也是么得办法啊。你要是觉得膈应,叫我杨管事也行。” 两人一路上因为此事,也是渐渐聊得熟络起来。 许云儒随后知道,杨管事目前负责这学堂里,除了教学外的一切事宜,因此,也是借着自己熟悉的篆刻领域,对杨管事的手艺一阵猛夸。人熟好办事,这个道理许云儒还是懂的。 杨管事大半辈子都在和人打交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偏偏就十分在意别人对他这门手艺的看法,于是在许云儒一番发自肺腑的言语后,杨管事觉得今日走路似乎也没平日里那么累了,身体竟然感觉变得轻了些。 商队的负责人是个中年汉子,浓眉怒目的国字脸,一身劲装,虬结的肌肉在衣衫下依旧隐约可见痕迹。杨管事将许云儒交给他后,念叨了几句“此子是个可造之材啊!”,随后就匆匆离去,显然也还有不少事情赶去处理。 俩人一番交谈过后,许云儒知道中年汉子姓李名熙正,是溪亭学堂商队的负责人。商队除了李熙正外,还有八名护卫,另有负责车马、符舟等事宜的数人。许云儒虽说在商队是看管货物,但是实际上也算是李熙正的副手,不过只用每次启程及到达时清点货物即可。 李熙正给许云儒的第一印象,觉得他不像个商人,更像个武夫。但是一番交谈后,许云儒发现此人虽看起来像个莽夫,但是粗中有细,谈吐不俗。 而在李熙正心里,刚开始也觉得这个靠关系进来的年轻人,定是没什么大本事的,交谈一番后也是发现,原来此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 畅聊过后,李熙正告诉许云儒,最近没有什么任务,货物也才在各地采办,以后货物的采办他会带着许云儒去几次,后面就要靠他自己,而这几天他可以先熟悉下商队以及学堂的一些规矩和人。 等到下午,许云儒在有些空荡的学堂内晃荡时,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苏老夫子的住处,想了想正要离开时,苏老夫子的声音就从屋内传了出来:“既然到了,怎么不进来?” “那就叨扰老夫子了”,许云儒当下便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老夫子正独自在棋盘上打谱,许云儒走进院子,他并没有抬头,而是一边推敲着棋局,一边问道:“会下棋吗?” 许云儒看了看老夫子身前的棋局,想了想道:“应该是会的。” 老夫子终于抬起了头,伸手示意许云儒坐下,笑骂道:“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什么叫应该是会的。” 见许云儒坐下,老夫子便开始一颗颗收起棋盘上的棋子,许云儒见状也伸手帮忙,回答道:“之前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但是记得应该是会一点的。” 老夫子也不在意,示意许云儒执黑子先手,随后许云儒捏起一颗黑子,举在半空中想了想,然后选了个边侧星位落子。 老夫子捻起白子,占了自己怀边的小目位置,调侃道:“我还以为你要先手天元呢。” “其实落子天元也不是不可以,就是多费些心思罢了,但是我还是习惯以边入手,我隐约记得有人跟我说过,下棋要思虑长远,徐徐图之”,许云儒跟着继续落子说道。 老夫子听后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他说的话。随后二人便再无言语,一子接一子落在棋盘上,良久之后,落子声渐渐稀疏,老夫子的眉头也是渐渐皱了起来。 许云儒一抬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陆云溪站在旁边正看着棋盘里的走势,一脸疑惑,见她没搭理自己,许云儒便收回了目光。 老夫子愁着眉头,犹豫许久之后似乎是恍然大悟,赶紧落下一子,而后许云儒跟上,落子声也渐渐又密集了起来。 陆云溪见棋盘局势开朗起来,也是有了些神采,拍了拍许云儒的肩膀道:“输给苏爷爷可不丢人,不用灰心,来笑一个。” 老夫子见大局已定,便也不再落子,笑道:“在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水准,已经很不错了,以后可以多来陪我下下棋,不要不好意思,这人呐,年纪大反而有些图热闹,你就当过来给我解解闷。” 随后,老夫子让陆云溪取来一本书籍递给许云儒,缓缓说道:“儒、释、道的学问,想必你已接触过不少,但兵家言论,流传相对较少,你可以拿去看看。读书也讲究博采众长,不管好的不好的,都应该去看一看,要明白好的好在什么地方,不好的是什么地方不对,应该怎么样才算对。都弄明白后,又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要如何确定你认为好的或者对的,就一定是对的?” “多谢老夫子指点,云儒受教了”,思考了片刻后,许云儒答道。 老夫子见许云儒是真的听进去了,有在思考,也就不再多说。三人闲聊一会后,也是下了逐客令。 出了老夫子的院子,许云儒问道:“你怎来了?” “来查岗!看看某人第一天来学堂有没有偷懒,哼哼!果然还是被我抓了现形啊。唉!突然间好想吃糖葫芦啊”,陆云溪抬头望着天空,仿佛自言自语道。 许云儒自是了解她的,于是装作没听见,快步离去。看天色,也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去和李熙正打个招呼,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他就先回去了。 陆云溪见许云儒没搭理自己,快步追上他后抱怨道:“你这人怎的这么小气?我难得偷跑出来,你连一串糖葫芦都不舍得? 许云儒和她并肩而行,拍了拍自己口袋,感叹道:“陆女侠,自是不知我们这种江湖人的难处,身无长物啊!” 陆云溪哦了一声,随即说道:“那我可以先借给你啊,等你月底开了工钱再还我呗。不过先说好了啊,是借的,得还!你可别忘记了。” 许云儒有些无奈,一拍额头,故作恍然道:“突然记起,你爹之前给我的银子,我还没用。” 不等许云儒接着说完,陆云溪便喊道:“两串!” 许云儒立即道:“一串。” “两串!我刚说的两串!” “一串。” 两人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 直到陆云溪争的有些累了,而此时在她眼里,小气加可恶的许云儒,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也只好妥协。 许云儒跟李熙正辞别后,便与陆云溪往回走。当然陆云溪的糖葫芦,许云儒还是没有忘记的,不过不是一串,而是用自己兜里的钱,买了两串。 陆云溪一手举着一串糖葫芦,左肯一口,右肯一口,接着问许云儒:“你吃不吃?可甜了。” 被许云儒赏了个白眼的陆云溪哈哈大笑,随即说道:“忘记你是不喜欢吃甜食的,无福消受,真可怜啊。” 虽然陆云溪觉得,此刻许云儒看起来比刚才顺眼多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将刚才许云儒逗她玩的仇给立刻报了。她是谁?她可是女侠,有仇不报,还算女侠吗?想到这里的陆云溪,觉得今天手里的糖葫芦格外香甜。 可能是觉得报了仇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大口啃下一整颗山楂的陆云溪,鼓着腮帮子道:“小雪人,你下棋可真厉害,中间那会连我都完全看不懂,让苏爷爷也皱起眉头了,虽然还是输了,不过你落子的时候,还真有那么一丢丢玉树临风的感觉呢。” 许云儒看了眼鼓着腮帮子,忙着对付手中糖葫芦的陆云溪,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出声提醒道:“快到家了!” 陆云溪听闻快到家了,也是立刻吃的腮帮子鼓了又鼓,生怕晚上一刻,就会被父亲撞见。 第24章 青山白云少年郎 茫茫青山脚下过,白云相伴飞鸟惑。 正站在商队船头的许云儒就是这样的感觉,茫茫青山从脚下缓缓远去,船外的云雾间偶有飞鸟掠过,期间还会鸣叫两声,大概是在与同伴讨论着,这天上飞行着的是不是同类。 商队此时正在赶去溪山书院的路上,使用的则是目前修士们最为普遍的楼船,不过这种楼船则是御空而行,与寻常水上楼船大小样貌相似,由墨家巧匠研发,每次只需两名修士便可操控,但操控此种楼不但消耗灵力颇大,而且需要操控者能精确控制灵力的使用,因此,每艘货船上都会有数名专门培养出来的修士。 学堂商队及一般世俗王朝的商队均属于洲内商队,规模一般较小,使用的运输工具也相对简单,就是这样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楼船。船上一般分为两层,下层装载货物,上层则是商队人员休息区域和楼船的操控室。 许云儒还听闻,那些跨洲商队所使用的则是体型更大的渡船,这些渡船都由仙家势力所把控,世俗王朝顶多也只是参与渡船停靠渡口的运营。 商队此次运送的主要货物,是由一个叫古岭的地方出产的朱砂,古岭属于许云儒所在的溪亭学堂负责区域内,此地生产的朱砂品质极好,是桃符洲的道家修士最为喜爱的几种朱砂之一。 货物装船之前,许云儒按照职责查询并记录了上船货物的种类,以及每种货物的品质、数量,等到货船到达后,再由许云儒跟交接者一一核对,就算工作完成了。 楼船行驶途中除了操控楼船的修士,其余人则是相对清闲的。船上的护卫也只有出现突发情况才会派上用场,例如,如妖兽冲撞楼船,或者是遇见由一些野修组成的强盗时,他们才会出动。 平日里清闲,但真遇见事了,则都是脑袋拴在裤腰上的活。操控楼船的修士,虽说灵力消耗巨大需要半天一换人,而且极为耗费心神,但是如果让他们做护卫,还真没几人愿意。 除了上述原因外,还在于操控楼船的修士都是经过筛选培养,而且数量也很稀少,就算遇见野修团伙成功抢了楼船,一般情况下也都会留下操控楼船的修士,毕竟这是稀有人才不是。 站在船头的许云儒,隔着船上的阵法护罩望着船外的景色,有些乐此不疲,第一次跟随商队出行,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 此时从楼船操控室走出来的李熙正,见许云儒在船头,便向他走去。这几天他和许云儒接的触久了,发现许云儒和他也挺聊得来,于是打了声招呼,问道:“是不是感觉很新奇?” 许云儒收回目光笑道:“是挺有意思的,你出来透透气?” 李熙正点点头说道:“操控室也不用我一直盯着,这条路我带着他们都走了好几年了,什么地方该怎么走他们也都知晓。我刚上船做事时,比你还兴奋,头一天晚上都没睡着觉,但是如今早没什么感觉了。” “累了?”,许云儒问道。 李熙正知道许云儒说的意思,感叹道:“是有点累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件事上坚持好多年不厌倦的。当年在书院没能拿到贤人的身份,便来了学堂商队做事,不知不觉也快十年了,怎么会不觉得疲倦呢。” 许云儒也不知道如何劝慰,随即问道:“以李大哥你的本事,就没想过去跨洲渡船上做事吗?” 李熙正听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当年修行天赋太差,就走了武夫这条路子,如今而立之年,武夫路子我也看到了尽头,如果去渡船上某个寻常职位,我也受不了那种管束,还不如我现在来的快活。” 原本两人并肩而立在船头,中间隔大约一人的距离,李熙正说完话后,却是往许云儒身边靠了一步,然后轻轻拍了拍许云儒的肩头,说道:“这几天跟你也接触不少,发现你年纪不大,学问倒还不浅,好好努力,只要你修行资质不差,将来说不定还能在书院有一番作为。” 许云儒问道:“进书院主要是看修行资质的吗?” 李熙正道:“你以为浩然正气真是读书读出来的吗?没有修行资质,顶多也就是学问深些,积攒的文气多些。但是通过修炼便可以调用读书积攒出来的文气,你说书院到底是需要只会读书的,还是需要会读书修行资质又好的?” “不过,书院每年从学堂里除了选一些有修行资质的孩子外,也会选一些适合读书的普通孩子。我虽境界不够,看不出你的资质如何,但是我和你接触了这些天,看你修行速度也是不慢,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资质,至少是在我之上的”,李熙正补充道。 许云儒听后也是谦虚了几句,见李熙正说到了修行的事,也是趁机请教了些修行上的问题。先前他从陆延之和陆云溪那边,也了解到不少修行的知识,但是不同的人对于修行,可能就有不同的感悟,多听听前辈的经验总是没坏处的。 如今,许云儒体内精血早已炼化完毕,心口的印记也是完全显现了出来,是一个他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图案。许云儒虽然看不懂,但是也没多在意,只要对自己修行没影响就行,毕竟寻找五行之属还要靠它。 对于许云儒提出的基础性问题,李熙正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难度,都一一进行了解答。随后许云儒又询问了与武夫有关的问题,李熙正本着满足许云儒的好奇心,也是给他大致介绍了一番。 武夫其实也分九境,上中下各三境,下三境也同大多数修士相同,毕竟都是吸纳天地灵气为己所用,只是各自用的则重点不同而已。 修士下三境都是炼体、凝神、聚气,但是武夫与寻常修士相比更加注重练体,这算是打基础;等到了中三境,寻常修士会更加注重吸纳灵气,而武夫则是注重自身体魄的打熬;等到了上三境,寻常修士借助术法或者法宝运用灵气,而武夫更像是借助灵气来加持自身,因为这时的武夫身体便可看成是法宝。 听完李熙正的介绍后,许云儒不禁感叹道:“照这样看,武夫还真是霸道。那如果武夫和剑修比起来呢?” “不能这样比的,只能说武夫更适合近身厮杀,而寻常修士更适合远距离使用术法和法宝。武夫这条路不是一般人能走的下来的,你好好修行就是,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你总该知道的。行啦,我得回去看看了”,李熙正摆了摆手便朝船舱内走去。 许云儒听完这些,依旧站在船头消化着刚才的听到的东西,每一个刚刚步入新世界的人,在见了之间所没见过的东西时,都难免会觉得很惊奇,甚至是震撼。 李熙正返回船舱内,并没有去往楼船的控制室,而是到了一间供船上护卫休息的房间,推开门直接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像是知道他要来似的,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 第25章 李熙正的决绝 李熙正进屋前随意瞥了眼两边,见四周无人,狠狠地瞪了屋内人一眼,关上门后就立在门后闭上了眼睛。屋内那船上护卫此时也是不再言语,从床上一跟头爬了起来,身体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李熙正闭上眼睛后,仔细感应了船上所有人的动向,见并无人在意这间屋子,隔壁的人此时也都聚集在另一间屋子里,一群人聊得正起劲。随即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嘴唇并未动,但是那人心间却响起了李熙正的声音。 “刚刚试探过了,新来的那小子与常人无异,并不是隐藏的高手,不过这人却是得留下,陆延之那人我不想招惹。一会计划照旧,记住!那外面的两个操控路楼船的人,咱们暂时还需要的。” 护卫听完李熙正的传音点点头,只是随即又露出询问的表情,李熙正继续传音给他道:“先办事,之后找个地方丢下去即可。” 护卫给了李熙正一个放心的眼神,只是身体仍旧在微微颤抖着。 李熙正见此人这般状态,有些怒其不争,于是又传音道:“你仔细想想,如果失败了会怎样,哼!” 护卫心间响起李熙正的一声冷哼,那种寒意仿佛直达灵魂深处,脸色也是瞬间煞白,有些颓然地一屁股跌坐在床上。李熙正见他调整好了状态,又是先闭目感应了一番船上人的动静,然后才打开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直奔楼船控制室而去。 许云儒在船头站了许久,才返回了船舱,毕竟再好的风景连续看太久,终究还是会少了些起初兴趣。船上每人都有自己的房间,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及床尾放的桌子外,也并没剩有多大空间,回到屋内的许云儒准备继续修行,只是其他屋子内传来的嘈杂声,虽听不真切,但是却让他无法宁静心神。 许云儒方才经过其他房间的时候,听见一些屋内好不热闹,想来是四五个平时关系要好的人,现在都挤在一个小房间内吹牛打屁。 比如离许云儒最近的屋内,他方才就听见了几句,仿佛屋内正在争论着,城里到底哪家青楼的姑娘水嫩,不等争出结果,便又有人插话道:“张二货啊,不是我说你,就你家里那母老虎,你还敢去青楼?你就吹吧你。” “王二蛋!你知道个啥,我张炎年轻时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以前去那胭脂巷跟回家一样。还有啊,我家翠儿温柔贤惠着呢,你可别瞎说。” 这人说完,引起一片嘘声,周围人显然是不信的。随即又有人道:“就你这样还风流倜傥,当初咱两在学堂可是一个班,我还能不清楚你。” “呦!你俩居然是一个班的,那快说说,这张二货当年是怎么个风流倜傥法啊。” “你才二货呢,哥哥我叫张炎。” “行啦,都差不多,我们还了解你?王二蛋说不定还知你深浅呢”,不知是谁说了这句,立即引起了一屋子人的哄笑。 随即那王二蛋的声音又响起,笑骂一声:“去你大爷的!我不知,还是你懂他。” 被大家一起拿来逗乐的张炎,也是不恼怒,只是笑着说道:“好歹也算是一屋子读书人,怎地如此粗俗,简直有辱斯文啊,哈哈哈!。” 在张炎的哈哈大笑声中,随即屋内便响起了一阵“滚!”“滚蛋”,众人骂声不断。 “算他娘的个读书人,咱这帮人呐,在书院那些人眼中,不就是读书没前途,修行上不去的废物嘛,不然咱能在这船上混吃等死”,不知是谁突然接了这一句。 接着又有人道:“嗨!你提这干啥,咱现在不也挺好的嘛,吃喝不愁,自由自在。” “说到吃喝,听说京城那边有名的小淮河,前段日子又新开了家叫‘红妆坊’的,过几天咱到了后一起去喝个花酒?听说那的姑娘是真水灵,不过以咱们肚子里的那点墨水,想一亲芳泽是难喽,但是咱去过过眼瘾也好啊,哥几个与兴趣没”,又一人将话题扯回了青楼,屋内的气氛又渐渐热闹了起来。 许云儒方才路过时,听到此处便刚好进屋,心里还有些疑惑,难道去青楼不就是钱货两清吗?怎地还要看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这是什么讲究?不过他也只是心里一想,也真没那个脸皮去问个究竟。 周围的嘈杂声,让许云儒无法静心进入修炼状态,也不知怎么地,他越是努力调节心绪,就越是心乱如麻,难以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伴随着敲门声在门外响起:“开饭啦!” 许云儒听见门外有人招呼开饭了,便起身向外走去,既然难以进入修炼状态,就先去吃些东西也好。 由于楼船上有着严格的规定,船上不许饮酒,屋内也只供休息打坐使用,所以大伙吃饭时,都是在船头临时搭几张桌子,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吃。 许云儒出来的比较慢,此时,除了李熙正和正在操控楼船的两位修士外,其余人皆是已到的七七八八。那位叫张炎的护卫见许云儒来得晚了些,便吆喝着:“许老弟,赶紧来,今天伙食不错的。” 船上的护卫、杂工、操控楼船的修士都在,等着船上那名年纪大些的杂工兼厨子,端着一盆汤菜出来后,大伙便张罗着开吃。 许云儒在张炎的招呼下,就跟他们坐在了一起,老厨子因为是最后来的,就占了许云儒旁边的空位坐下。 老厨子坐下后拿起个馒头递给许云儒,接着自己又拿了一个,对许云儒说道:“快多吃点,今天李船长特意吩咐我给大伙加了道菜,所以才能有这妖兽肉吃。你还是正长身体的时候,打好底子可重要着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七八个馒头呢,所以现在老了也还算硬朗。” “恩,叔你也多吃点”,许云儒也招呼着老厨子。 由于他是船上年纪最小的,所以平日里大伙对他也都很是照顾,尤其是出航的这三天来,老厨子担心他第一次出航会不习惯船上的饮食,有时候还会特地给他开上个小灶解解馋。 至于船上其他人,对许云儒也是照顾有加,毕竟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也算是船上的风俗习惯。 想当年,李熙正责这艘楼船不久,张炎一伙人也刚加入,在一次出行途中就遇见了精金云雀群的迁徙,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精金云雀刚好和楼船相遇,那一次要不是李熙正挡下了大半精金云雀的冲撞,再由护卫们补漏,这艘楼船早就被撞得稀烂了。 这精金云雀只有巴掌大小,但是一身羽毛和鸟喙及爪子却是坚硬如铁,虽只能算作最低端的妖兽,但就因为精金云雀每次出现都是一群,所以带来的伤害也丝毫不弱,只要雀群聚集的数量足够,一般的凶兽都得避其锋芒。 那次和精金云雀群相遇脱线后,李熙正伤的最重,护卫们也都受了不小的外伤。战斗结束后,李熙正先是给护卫们送去了他自己平日里用的药膏,见当时那还未被称作王二蛋的护卫,胳膊、胸膛、大腿上全是龙眼大小的窟窿,自己上药又不方便,他就亲自蹲在床边给上了药。 王二蛋看着李熙正身上比自己还多的窟窿,仍旧渗着鲜血,就急忙坚持道:“李船长,我还是自己来吧。” 李熙正当时一瞪眼,说道:“你小子给我躺好喽,我比你们年纪大,来的也早些,照顾你们这些年轻娃娃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可是武夫,你们这身体可没法跟我比。大家今天表现都不错,等回去了我向学堂给你请功。” 李熙正的一番话,让刚刚经过一场大战的护卫们心情都轻松了不少,但是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再是武夫,那身体不也还是血肉长的?后来,李熙正将自己的那份功劳也都分给了他们,大家也没说什么,知道李熙正的性子,劝不动!最后一伙人聚在一起一合计之后,硬是拉着李熙正这个老光棍去喝了回花酒。 船头上众人吃完饭,有人嚷嚷着好困,得回去赶紧补个觉,快到晚上了,这时候可不敢大意,一人举旗,接着众人跟随。 许云儒帮着老厨子收拾着碗筷,老厨子也是自言自语道:“看来真是上了年纪喽,不服老不行啊,这刚吃完饭就也有些困了。” 许云儒劝老厨子先去休息,交给他来收拾就行,老厨子自然不肯,硬是和许云儒收拾完,才晃晃悠悠回了自己的房间。许云儒往回走时,发现各个房间都很安静,看来大家是都睡觉了,毕竟晚上护卫们要有精神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回到屋子的许云儒,觉得可能是受了大伙的影响,也是感到有了些有些睡意,于是也躺了下来,接着便沉沉睡去。 许久之后,一间护卫所在的房门从里面缓缓打开,接着便见一个脑袋有些鬼鬼祟祟地伸了出来,瞅了瞅外面,见四周屋子都没动静后,才走了出来。这人小心翼翼地一间间推开房门,轻轻喊着每间屋子内的人名,见这些人都睡得正香,便又替他们关好房门。 此时李熙正在楼船的操控室内,正看着两名修士操控着楼船,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名操控着楼船的年轻修士似乎是被这声音给吓了一跳,楼船瞬间剧烈晃动了一下,接着旁边另外那位操控楼船的修士咬着牙道:“我没教过你不要分心吗!” 出了差错的修士连来不及回话,就又赶紧心神沉浸其中,缓缓输入自己的灵力。那位年长些的修士独自操控楼船的压力被分担,此时也是瞬间轻松了下来,有些疲倦地说道:“小林子,咱们这行啊,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分心,我如今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只能靠你自己慢慢磨炼了,你天赋很好,只要你能再用心点,将来肯定是能去跨洲渡船上的。” 年轻的操控楼船修士,害怕再出什么意外,此时也不敢开口回话,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对于楼船晃动,李熙正见多了,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来到门外后,李熙正见自己上午见面的那个护卫此时站在眼前,知道他的事情已经办好了,但还是嘴上压着声音呵斥道:“慌什么!不知道控制室要保持安静吗!”,同时却是使用传音直达对方心间,问道:“办好了?” 护卫出声答道:“恩!我以后会注意的。” 李熙正见他恩了一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控制室,一瞬间眼神有些暗淡,深深地吸了口气后,等他再转过身来时,已是目光坚定。 第26章 冥府尺八 溪亭学堂如今已是重新开课,苏老夫子今日也是心血来潮,跑去给学堂新收的一批孩童讲课,没有讲什么经典典籍,只是给孩子们讲了一个字——“仁”。 苏老夫子看着眼前一张张稚嫩的脸庞,一双双充满朝气的大眼睛随他而动,便问道:“你们有谁知道这个字吗?” “二!”“一二”下面顿时响起孩子们乱七八糟的喊声。而门外那些听说苏老夫子要来讲课,来旁听的年长些的孩子们则都没有出声,安静地站在外面听着。 苏老夫子接着问道:“恩,不错,知道有里面个‘二’,但是你们看这个‘二’前面像个什么字呢?” “像一个人!”,刚才那个喊出‘二’的孩子抢着答道。 苏老夫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不错!你很聪明!”,被夸的孩子则是有些得意地环视了一圈,显然在孩子眼里,这个白胡子老头年纪这么大,学文应该很深很深,能得到他的夸奖可了不得。 苏老夫子接着说道:“这个字念‘仁’,前面你可以看做是一个人,后面跟着一个‘二’,你可以看做是表示有两个人,一个代表自己,一个可以看成是别人,也就是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那‘二’和‘爱’是不是听起来也很相似啊?所以这个字的意思呢,你们可以理解为,自己和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相处时要有‘爱’。” 老夫子讲的很浅显,但是丝毫不俗套,边讲边举例说明,刚入学的孩子们都能听懂,而门外站着的学生们,则在听懂之余也会往更深的地方去思考。 显然好久没有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夫子,在讲完并且回答了孩子们好多问题后,精神头更足了。奈何老夫子自己愿意讲,但那些年幼的孩子们却撑不住了,有好几个孩子都举手告诉他,“先生!我要去茅厕,憋不住啦!”。 给孩子们讲完课的苏老夫子,有些意犹未尽,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后,并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在棋盘前坐了下来,准备自己再打会谱。 苏老夫子放了两颗棋子后,便想起了之前陪他下棋的许云儒,自从老夫子离开书院之后,这些年来下棋很少能像那次一样尽兴。 “可惜这小子不在。估计都快到京城了吧,不过,到了京城也就离回来不远了”,想到此处的苏老夫子,便收起棋盘上的两颗棋子,凭着记忆将那天同许云儒之间的对弈,独自慢慢复盘,细细品味着双方每一步棋的得失。 院内太阳下老夫子的影子越拉越长,而老夫子的眉头也是越皱越深,过了许久之后,老夫子仿佛是想通了某些东西,沉默片刻后,释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好小子,居然给我来这一手,看来还是低估他了啊。” “苏爷爷,我给您送茶叶来啦! 苏老夫子闻声望去,之见陆延之领着陆云溪正院子门口,陆云溪小跑两步来到苏老夫子身边,将茶叶放下问道:“苏爷爷您刚才一个人说什么呢?谁被低估了啊?” 苏老夫子看着桌上的茶叶,问道:“这又是你娘让你送来的吧?” 陆云溪道:“我娘说,我跟我爹在学堂给您老添麻烦了,她知道您好这个,就亲自托人弄来的,虽不是什么仙家品级,但喝着也有些独特滋味的。” 苏老夫子笑呵呵道:“让你娘费心了。陆先生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你过来看看。” “苏爷爷,您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谁让您低估了”,陆云溪摇着老夫子的胳膊,撒着娇说道。 苏老夫子也是连忙指向棋盘道:“就是他!” 陆云溪一脸疑惑,仔细看了片刻后说道:“这不是许云儒那天跟您下的那盘棋吗?中间有一段我都看不懂呢。” 苏老夫子随即又给陆延之在棋盘上指了几处,随后陆延之越看脸色越凝重,待完全看完后,才说道:“照此伏笔来看,棋力不在我之下。” 苏老夫子也是一脸羡慕道:“真是羡慕陆先生啊,家门口就能捡到这样的宝贝。咱们都低估他了啊,之前你和我说的那些打算,看来如今得作废喽。” 陆云溪听后像是有些赌气道:“这有什么,不就是他下棋很厉害么,你们这么夸他,要是让他听见了,他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那我以后再让他讲故事,他还不拿鼻孔看我?” 陆延之对自己女儿此言有些无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一旁也是满脸笑意的老夫子道:“原本只觉得他学识足够,来学堂商队由您老盯着磨炼一两年,便是去书院也不会差。如今看来,似乎没这个必要了,他既然能有这份心思,我也不担心他是个只会读书傻小子了。” “不懂!”,陆云溪大声抗议道。 “人生如棋局,许云儒之前跟苏老夫子下棋,开始不久后就能很轻松赢了,但是他却设下了个迷宫,让苏老夫子让苏老夫子绕了半天,然后又在不经意间给苏老夫子指了条出路。如此年纪便能有这样的水准,一方面跟他天赋有关,另一方面,也在于他的老师,同样是一块美玉,交给老师傅雕琢和给学徒雕琢,效果自然不一样。 我跟他接触不久就发现他学识不弱,但那时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想在棋盘上往后看几步简单,可是往后看数十上百步,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跟老夫子下棋,在棋局里都能游刃有余,思虑周全,你说在棋局外,还应对不了各种糟心事情?修行路上越是站得高走得远,见到的肮脏事情就不会少,因此就更需要有这份心思”,陆延之解释道。 “有点懂了,那照这样说,我咋办”,陆云溪垂头丧气地问道。 苏老夫子笑道:“有你爹陆先生在,你怕什么。你也不要觉得我们这是攻于算计,赤子之心固然是好,但修行途中不得不小心了再小心,尤其是像许云儒这种有很好天赋的苗子。” 此时学堂的楼船上只有六人还醒着,四名楼船的操控修士以及李熙正和那名护卫。四名修士中有两名仍旧在操控着楼船,只是楼船的方向现已偏离了原来的航线,按照李熙正的指令,正在去往一个叫黑水河的地方。 先前操控楼船的小林子及其师傅现在被换了下来,老师傅此时显得比较镇定,拍了拍身旁的徒弟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又冲李熙正问道:“到了黑水河我们这群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李熙正还未说话,他身旁的那护卫抢先道:“王叔,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被称作王叔的老师傅点点头,也是知道了护卫话里的意思。 生死有命,其实操控楼船的风险比护卫遇见的那些风险,算起来也不逞多让,兽群、贼寇这都是常见的,还有楼船自身出问题,搭档的操作失误,遇见糟糕天气等等,这些都是需要他们用命去搏的。他如今一大把年纪早已看开了,只是可怜子自己这弟子,一念至此,王老师傅慈祥地摸了摸徒弟的头,问道:“小林子,怕不怕?” 小林子年纪也就比许云儒大上两三岁,遇见这种事情当然还是怕的,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王老师傅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随即笑着讲道:“这时候害怕是没用的,就像咱们在操控楼船遇见问题时要处变不惊一样,遇见这种情况更要镇定,不要轻易给自己下结论,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活下来,你就要冷静下来,去抓住喽!” 小林子一直都很崇拜自己的师傅,羡慕师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心如止水,此刻也是懂事地答道:“有师傅在,我就没那么怕了。” 王老师傅笑着答道:“好!这才像点样子。” 李熙正此时开口道:“我尽量帮你们争取活下来。” 老师傅闻言没有回话,心里却是有些疑惑,争取?向谁争取?难不成你一个五境武夫也是受人指使? 接着李熙正又吩咐道:“前面山顶先停一下。” 护卫听闻此话,转身出门而去,显然李熙正先前的吩咐他还是没忘的。护卫给沉睡的许云儒服下最后一份解药后,便将他丢了下去,接着楼船便向着黑水河疾驰而去。 黑水河是有名的乱葬岗,因此处有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水而得名,一些得病暴毙或是无人安葬的人,死后都会被仍在此处,好一点的还有个土坑,算是入土为安,不过大多数则都是曝尸荒野,被周围的野兽野狗等啃食殆尽。 李熙正到了此处后天色已是暗了下来,他先命人将楼船随意停在了河边,随后带着船上其余五人下了船,接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根香来,插在地上点燃后,便站在一旁候着。 地上的香就快要燃尽时,四周突然出现了一阵苍凉辽阔的箫声,但是仔细听似乎与箫声又有些不同,此声带有浓郁的杀气。 类似于箫声的声音停止后,众人视野中出现了三个人影,领头之人面色出奇的白,而且要不是有微微凸起的喉结,定会被人误以为是一位容貌倾城的女子,这人身披一件鸦青色长袍,袍面绣着牙白色的流水云纹,单看这些流水云纹,则给人一种仙气飘渺的感觉。 众人目光向这人身后看去,发现其身后站着的两人,居然是两具身体均已不同程度腐烂的尸体。 李熙正躬身道:“大人,事情均已办妥。” 那人看了眼李熙正身边的人,反问道:“办妥?” 李熙正听见此话后,也是毫不犹豫,回身一拳将身旁的护卫直接打了通透,胸口一个大洞的护卫躺在地上没了生机,临死时连难以置信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显露,脸上还带着之前讨好的笑容。 操控楼船的四名修士显然被李熙正这突然举动吓得不轻,但是此刻众人也不敢乱动,一脸惊恐地看着李熙正,毕竟他们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有龙门境巅峰的实力,加起来也不是五境武夫李熙正的对手,更何况此时还多了一位深不可测高手。 李熙正一拳打杀了身旁的护卫后,冲着身前的人说道:“他们四人都是操控楼船的,我以还用得着他们,至于船上的其他人也都在昏迷中,货物等也都一件不少。” 那人听后也是没有再多说,从袖中拿出一只比笛子要短上些的乐器,苍凉辽阔的声音又再一次出现,接着四周破土而出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具具不同程度腐烂的尸体从地下爬了出来。 这一幕看的李熙正都有些毛骨悚然,那小林子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一般,拔腿就要逃跑,被身旁的师傅一把死死拽住,冲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地下再无尸体爬出后,那人一挥手,众多尸体则是动作敏捷地登上了船,随后船上昏迷的众人皆是被尸体背负着又下了船,在那人身后其中一具尸体的带领下远去,消失在了夜幕中。 尸体背负着昏迷的众人均已远去后,那人指了指身后剩余的那具尸体道:“跟着他走,到了地方会有人接应你们,自会带你们去别的洲,算作此次办事的奖赏之一。既然你们现在也算是我尺八的人了,我就再好心叮嘱你们一句,到了之后不要乱说话,按吩咐办事就好,那家伙性格古怪。” 自称尺八的人说完后,轻轻拍了拍身后尸体的头,像是对自己孩子般温柔地说道:“去吧,把人带到就行了。” 尺八说完一道法决打出,将巨大的楼船收入手中的乐器内,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熙正等人见自称尺八的人,居然拥有空间如此巨大的储物法器,此时内心的震撼不言而喻。要知道就算是在整个赤龙洲,也找不出空间如此之大的储物法器,相传赤龙宗宗主的那件储物法器,也是只有一间寻常房子大小。 操控楼船的王老师傅见到自称尺八的人转身后,袍子上露出的牙白色繁杂印记,此刻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随即指着地上那护卫的尸体,转头对李熙正道:“我给他埋了吧,不管怎样,好歹也一起共事过,让其曝尸荒野总归不太好。” 李熙正看了眼护卫的尸体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在王老师傅草草处理了护卫的尸体后,众人由那具尸体领路,也是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之前被扔下的许云儒醒来后天色已是大亮,他看了眼四周的环境,有些懵了,愣了片刻后,许云儒一拍大腿道:“遭了!” 而等许云儒赶回溪亭学堂时,已是他醒来之后第四天的黄昏,累虚脱的许云儒见到溪亭学堂的匾额时,终于坚持不住倒了下去,学堂门口的门房见此,连忙一把将他扶起。 许云儒见是学堂门房,在昏迷前留下了句:“商队出事了!” 第27章 泷水河上孙神仙 溪山书院,赤龙洲两座书院之一,坐落于柳氏王朝京城西南角的砚台山上,砚台山并不算太高,但是山顶开阔平整,似一个书桌上的砚台。砚台山脚下,泷水东去蜿蜒而过,像是给砚台山添了上了一条腰带,因此,当地许多人也将砚台山称作宰相山。 不管是砚台山还是宰相山,坐落于山顶的书院都对的起这个名字。 书院自建成以来就出过不少贤人,这些有着贤人身份的读书人,在知晓获取君子头衔无望后,多的还是选择入朝为官,例如,当今柳氏王朝的宰相孟起,就是当年那批贤人里最拔尖的。当然了,溪山书院前前后后也出了不少君子,肩负起监察赤龙洲的山上山下秩序的职责,从溪山书院走出的君子中,最出名,同时也是最饱受争议的君子,当属陆延之莫属了。 黄昏的余晖中,整个溪山书院都蒙上了一层赤黄的余辉,近看一片金光灿灿,神圣之感油然而生,但是此刻要是站远了看,则显得有些雾气蒙蒙,多了些颓败的感觉来。 溪山书院的学子们每天仍是以上课为主,不过在书院的课程与学堂时重启蒙不同,书院则更多的是侧重于传授儒家的那些立身根本。例如,教授儒家的经典典籍、书法篆刻、棋艺声律等等,当然书院也会教授一些,例如佛道两家、法家、兵家、墨家等别的势力门派的东西。 此时溪山书院内人头攒动,显然是刚刚结束了课业的学子们,此时正享受着一天之中难得的自由时光。 书院的大门处,此时却是来了一行人,负责看守山门的书院弟子,见其服饰和腰牌样式都是属于溪亭学堂的也就没有多问,随意问了几句后便放其进去了。 一来,书院平时出入的人也不少,上至山上修士,下至朝堂官员、世俗百姓,进进出出之人数不胜数,既然是自家学堂里的人,那更不可能过多盘问了;二来,从书院出去的君子,负责着一洲各处山上山下秩序的监察,从来还没有谁吃饱了来书院找茬的。 待这行人进去后,看守山门的弟子中,其中一人有些疑惑道:“哎,刚才过去那队人里,其中一人我好像认识。” “不就学堂的那拨人么,就那群被书院剔除的废物,你还好意思提啊?”,另一人笑着说道。 周围人立即一阵哄笑,顺带着也冷嘲热讽上几句。你要说你认识个什么王爷宰相,或者山上老祖天骄,那弟兄们还真是得好好恭维你一番,你说你,认识几个学堂打杂的也好意思说出来? 最先说话的人被奚落一番后,也是脸颊微微有些发烫,随即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底依旧有些奇怪:“溪亭学堂商队的张炎怎来书院了,跨洲渡船的码头不是在东边的云鼎峰吗?云鼎峰离这可不算近,难不成真是特地过来办事的?” 书院门口负责守山门的众人玩笑过后,便讨论起了换班之后去哪潇洒一番,就连最初心有疑惑的那人,也没再去想这件有些反常的事,毕竟人言可畏不是。 书院山下的泷水贯穿了柳氏王朝的都城,泷水河面宽阔,水流也相对平缓,因此河面上的船只往来络绎不绝,都城内大多数人都是靠着这条泷水吃饭。 孙老汉便是这泷水上有名的舟子,他自懂事起便跟随父亲在这泷水上泛舟载客,他的船并不大,也就载客三五人的样子。 从起初船上是父子两人,后来便只剩他一人,孙老汉在这泷水的小船上,将自己从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硬是熬成了现如今白发苍苍的模样。 这些年来,孙老汉在这泷水河里救下的落水之人有多少,他早已记不清了。对他来说,他只记得自己就是用这脚下的小船,拉扯大了自家的三个孩子。 大儿子如今在城里的军伍中给校尉做副手,听说再过两年就能再往上走一步;二儿子这些年走南闯北做些小生意,在这京城里虽说不上多么富贵,但也还有些小名声;孙老汉觉得自己的小女儿命最好,因为她嫁了一位溪山书院出来的读书人,女婿如今是京城学堂里的先生,女儿则在家相夫教子。 “泷水河上孙神仙,河神把臂俱欢颜”,这是泷水两岸小孩子们常拿出来唱和的两句童谣,对此孙老汉其实心里则是有些小小遗憾。 家里那老婆子跟儿女一个样,整天劝他年纪大了就在家享清福多好,但是孙老汉哪里肯依,儿女都有自己的一份前途,家里儿女虽没人嫌弃他做这个丢脸,但是也注定没人会继承他这活计,他想着要再不抓紧时间在这船上带几天,万一哪天他一觉睡下去就醒不来了,总是会觉得有些可惜了。 孙老头如今白发苍苍,但是身子骨依旧硬朗,撑起自己的小船来也是丝毫不吃力,远远看去还真有那么点仙人泛舟来的感觉。 今天孙老汉就接了一个活,说是要去那砚台山脚下游玩。客人是一位长的极其俊美的男子,就是脸色过于白了些,像是血气不足的样子。 孙老汉见这人被一件鸦青色长袍紧紧包裹,上面牙白色的流水云纹颇显华贵,也不像是落魄的主户,便以为此人可能是有病根落下,所以脸色发白。 上船后,尺八问道:“老人家你船上可有鱼竿锅灶?” “这些自然是有的,咱这泷水载客的船上还能少了这些,小哥要是不嫌弃的话,一会可以尝尝我的手艺,不是老汉我吹牛,在这河上舟子中,我做鱼的手艺那可也是一绝”,孙老汉自信满满地说道。 尺八听完便应了下来,随即冲着孙老汉也是笑了笑,尺八尽量让自己笑的显得随和些。但是这惨白脸上的笑容,落在孙老汉眼里,就显得有些瘆的慌。 孙老汉觉得这听口音也像是本地人的小哥,对自己说的话显然是不信的,仔细想想也是,这泷水上船家多了去,自己刚才那话也的确有些过了,当下也是有些尴尬。 尺八见孙老汉不知为何突然止住了话头,也就没再多说,随即两人就一起陷入了沉默。 孙老汉见气氛尴尬,就又搭话道:“咱这泷水河里的鱼可是肥美的很,小哥你可得尝一尝,我家那大儿子自小就是这河里的鱼养起来的,如今在行伍里,那体格子也是没得挑。” 尺八听出了孙老汉话里的意思,当下也没点破,就附和着老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情景要是落在了尺八寻常身边的那些人眼里,定会对尺八来上那句,尺八最讨厌别人对他说的话,‘嘿!真是活见鬼了!’。 孙老汉撑船来到砚台山脚下后,按照客人的吩咐将船停了下来,拿出了鱼竿饵食就忙活起来。尺八看着孙老汉独自忙碌着,只觉得没过多久,一锅鱼汤连带着一盘红烧鱼就被端上了桌。 尺八问道:“老人家船上可有酒?” 老人一愣,随即笑道:“有的!有的!自从我上了年纪后,家里人就不让我在船上喝酒了,但我还是偷偷藏了些的。不是什么好酒,你要不嫌弃的话,我给你去取,放心不多收你钱,这酒和鱼都算送你的。” 尺八笑道:“有酒就成,老人家自去取来,咱俩一起喝几杯。” 孙老汉也洒脱,取来酒后也是和尺八相对而坐。尺八拿过酒壶给孙老汉和自己满上,然后端起杯子道:“老人家,我敬你一杯”,随即低着自己的酒杯,在孙老汉的酒杯上碰了下,仰头一饮而尽。 孙老汉在船上这些年,也是攒下了些名声,什么身份的人他也都载过,对此也没感觉到奇怪。一口酒下肚,孙老汉抹了一把嘴道:“给劲!” 尺八拿起筷子上下翻飞,也没忘招呼着孙老汉吃些,孙老汉笑着应声,却是给尺八盛了碗新鲜的鱼汤,说道:“尝尝这个,看你脸色不太好,多喝些,对身子有好处。” 尺八抬头冲老人嘿嘿笑了笑,孙老汉只觉得这人笑的像个孩子一样,真像自家那崽子小时候。孙老汉随即又想到了自己如今年老,估计也没几年活头了,自己走后这船就没人再撑了,有些可惜。当下也是拿起酒杯各自斟满,自己默默抿了一口。 酒水入口有些辣喉,但不就是尝的这个滋味嘛。 孙老汉看着尺八解决完桌上的红烧鱼及鱼汤,对眼前的年轻人又亲切了不少,自己家里那几个小崽子自从长大后,可就很少能把我做的鱼吃的这般干净了。 孙老汉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已是黄昏,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晚上湿气重,我这腿脚上的**病会疼的厉害,一会要是晚了,撑船就不方便喽。” 尺八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酒壶,对着孙老汉说道:“老人家,你也尝尝我这酒,看看滋味如何。” 孙老汉自是闻见了酒香,笑眯眯地伸手点了点尺八,说道:“你小子不像话啊,居然还私藏。闻着酒虽是好酒,但是给我喝了,我也喝不出来个啥滋味,用我那女婿的话来说,我这可就算是牛嚼牡丹喽,你的心意老汉我心领了。” 尺八笑道:“老人家你多虑了,这里面就一口酒而已,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权当抵了这桌酒饭钱吧。” 孙老汉先前和尺八聊得也挺开心,知道他也不像是什么坏人,见他坚持递过来,也就接过了小酒壶笑道:“那行,老汉我就尝尝。” 孙老汉一口酒下肚,当下觉得浑身舒泰,似乎是回到了年轻那会儿,总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的感觉,但就是觉得有了些醉意。 在夕阳的余辉下,孙老汉的小船自己缓缓而回。船上尺八见孙老汉趴在桌上醉了过去,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一件衣物给老人披上后,自言自语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尺八说完后腾空而起,一步跨出便到了溪山书院半空中,与整个书院相对,凌空而立,鸦青色的袍子在风中时舒时卷,背后那牙白色的繁琐印记,此时格外引人注目。 当河面上最后一缕霞光消失不见,在朦胧的夜色中,天地间响起了一曲苍凉辽阔的曲子,曲子中杀意,让听者无不冷汗直流。 在那艘缓缓自行而归的小船里,孙老汉此时睡意正浓,对他来说,这天地间响起的曲声仿佛是一支摇篮曲,孙老汉睡得格外香甜。 此时,溪山书院门口,那此起彼伏尖锐且刺耳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溪山书院。 第28章 书院当空尺八啸,笑看溪山死尸潮 溪山书院内众多学子听见那苍凉辽阔的曲声,大多数人都本能的停下手中的事,想仔细听一听这不太常见的声音,可是随着山门那边惨叫声的响起,书院内立刻炸开了锅。 书院的院长贺中天,是位鹤发童颜的老人,当他听见那曲调声响起时就不由得皱了皱眉,只觉得这曲调声十分熟悉,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心里罕见的有些焦躁。 当书院门口那边响起了惨叫声,贺中天暗道一声坏事了,也是身形一闪来到了书院门口上空,看了眼与自己凌空相对的尺八,先是略带疑惑的问道:“尺八?” 尺八看了眼地上那些从泥土里、河流中冒出的死尸,此刻仍旧源源不断地向着书院扑去。虽然书院第一时间已经组织起了防线,并且升起了防护阵法,但是这些恶心的尸体太多太多,书院里的力量应付起来明显有些吃力。 尺八望着贺中天笑道:“你是看出我手中之物了,还是认出我了?” 不等贺中天回答,尺八接着说道:“你应该是认出了我手中之物,我应该还没那么有名气。不过,我身上这袍子你总该认识吧?” 贺中天道:“竹制,五孔,一尺八长,得名尺八。我早年有幸在柳氏王朝皇宫内听过尺八演奏,却实令人印象深刻,时隔多年,没想到再听见居然是这场合。你是冥府里的新人?为何选我溪山书院作为你的投名状?” 尺八却是没有再说话,呵呵一笑,一身杀气展露无遗,手中尺八再度响起,曲中杀机似霜雪,整个砚台山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几分。 随着曲调声再度急促响起,那些从地下爬出来的行尸走肉变得更加疯狂,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溪山书院的护山大阵。 书院的防守力量早已退进回书院内,着实是这些死人太难对付,身形矫健、力大无比不说,关键是哪怕是被砍掉了头依旧不受影响。 地面上,溪山书院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死尸团团围住,死尸毫不畏死地冲撞着阵法,书院内的人哪里见过这阵仗,人心惶惶自不必多说。 书院上空,院长贺中天与尺八遥遥相对。尺八面对贺中天的攻击丝毫不慌,祭起一件青铜钟护在身前,任由贺中天如何进攻皆是不能伤了尺八分毫,而且每次贺中天打在青铜钟上,青铜钟就会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下面的死尸听见这沉闷的响声,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对阵法的冲击也更加疯狂。 贺中天早年间就得君子头衔,后来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自己也没能再往上走一步,就主动辞去了君子头衔,来这溪山书院做起了教书先生。君子头衔不仅是书院对这人学问的一种认可,同时也是对这人实力的一种肯定,书院君子皆是上三境,而贺中天在玉璞境巅峰也已积累多年。 贺中天见自己的术法、法宝皆是被尺八身前的青铜钟挡了下来,而且自己每一击打在青铜钟上,下面的死尸都会变得更加疯狂,也只好暂时放弃了对尺八的进攻,转而来到地面上协助书院弟子稳固阵法。 尺八任由贺中天离去,依旧是青铜钟护在身前,手中尺八吹奏不停。地面上破土而出的死尸渐渐少了,但是从泷水中走出的死尸却是未有减少的趋势,柳氏王朝都城内凡有死尸之处,皆是可见尸体破土而出一跃入泷水的景象。 尺八看了眼下方,如潮水般的尸群被书院阵法挡着寸步难进,随后手中尺八以一个高亢的调子结束了吹奏。 此时书院内部,但凡是有修为的先生、弟子,均在一位负责书院戒律的老先生调遣下,在书院内组成了层层防线,有人加持着护山阵法,有人继续还在内部布置着阵法,以防护山大阵被破里面人没有缓冲的时间。 就在尺八以一个高亢的调子结束吹奏的同时,书院内部早早混进来的溪亭学堂商队众人,像是听见了指令般,赤红着双眼向护山大阵冲了过去。周围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商队的众人赤红着双眼已冲到了护山大阵下,途中但凡挡路者皆被一刀劈开,死不瞑目。 不说商队中张炎这些护卫,就连那老厨子,此时也是从怀中抽出了一把菜刀,在人群中出突然发难,一路劈砍向着护山大阵狂奔而去,勇猛程度不亚于战场上那些冲锋陷阵的先锋大将。 待周围人反应过来阻止时,老厨子已是到了大阵边,举起手中菜刀对着阵基就是一顿乱砍。身后的书院中人哪能任其破坏阵基,一通术法、法宝对着老厨子就砸了下去,老厨子似乎眼里只有阵法的阵基,也不管身后众人的攻击,只是疯狂地破坏着书院的护山大阵。 随着一阵爆炸声响起,老厨子在众人的攻击中只留下一滩血肉。可是借着这爆炸,此时阵法已是破了个大洞,潮水般的尸群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借着阵法的破洞涌进了书院内部。 要是书院那守门人此时还活着的话,定会后悔当时没有将这群学堂商队的人拦下来。如果当时拦下商队众人的话,他也定会发现,这些人其实都是双眼无神,像是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可惜,没有如果。 溪亭商队被尺八操控着的众人突然发难,虽有书院大佬出手制服几人,但还是遗漏了几人,由此书院的阵法,就这样被人从内部攻破。 院长贺中天见阵法被攻破,如潮水般涌进书院的尸群见人就啃咬,此时也是红了眼睛,高呼一声:“坚持住,支援马上就到。” 书院当空尺八啸,笑看溪山死尸潮。 尺八在空中负手而立,鸦青色长袍随风而动,他静静地看着尸群冲击着书院,显然是丝毫不在乎贺中天口中的支援。只是,他本就惨白的脸,此时压根看不见一点血色,显然操控如此规模的尸群,对他来说也是相当吃力的。 柳氏王朝京城的皇宫内,皇帝书房中一男子坐于书桌前,一声华贵的衣衫彰显着不同寻常的身份,面容不怒自威。 宰相孟起立于桌前躬身说道:“陛下,书院那边我已派人赶去支援了,皇城也已做好防备,想必书院的君子也不会不管此事,请陛下安心。” 孟起身前此人正是柳氏王朝当今的皇帝,听闻孟起汇报完毕,皇帝沉默片刻后,拿起桌上的玉玺锦盒递给孟起,说道:“以京城的动静来看,来者也绝非等闲之辈,你拿着朕的玉玺也去吧,京城之内九天大阵及龙气,你也可见机调用,尽量将其拿下。” 孟起正欲说话,皇帝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说,又道:“虽然山上的规矩是帝王不可修炼,但是京城内有碧螺宫布下的九天大阵,我与碧螺宫宫主也还有些血缘关系,想必那人也不敢来此作乱。你不必担心我,尽快拿下此人,恢复京城秩序,安抚民众要紧。” 孟起也不再推辞,双手接过玉玺退出了书房,向着书院方向匆匆赶去,那里也是他的根。 等孟起到达溪山书院时,从京城各处赶来的军队也刚到达山脚下,军队与山顶的书院众人对尸群形成了合围之势,书院的压力当下也小了不少。 贺中天由此也抽出手来,与尺八再次相对。 就在这时,两位儒家君子也是从赤龙洲学宫赶来,与贺中天以及孟起,将半空中依旧负手而立的尺八围了起来。 尺八看了眼周围众人,又从怀中拿出尺八吹了起来,只是这次曲子很短,几个呼吸过后便停了下来。地上的尸群听见曲声后,也不再以啃咬为目的,而是冲进人群中开始自爆,书院及军队内顿时响起哀嚎声一片。 学宫赶来的两位君子,见尺八动手时,就开始疯狂进攻,但是无奈尺八身前的青铜钟太过霸道。其中一名君子皱着眉头道:“仙器?” 贺中天闻言一脸凝重道:“仙器谈不上,但肯定到了宝器的级别,而且还是中品宝器,距离仙器还差一大截。” 随后贺中天又对孟起道:“此人那青铜钟主防御,暂时难以攻破,你动用九天大阵调动京城龙气,先困住他,咱们慢慢磨。” 孟起听后也不废话,拿出玉玺便开始催动,京城各处隐隐间皆有龙啸声响起,柳氏王朝的皇宫上方,王朝气运翻滚不停,随后化作一条条金龙向着溪山书院扑来。 尺八见孟起催动了玉玺,脸上露出一丝讥笑,一边催动青铜钟抵挡着攻击,一边说道:“靠着几条气运化作的爬虫就想困住我?” 尺八一语言毕,便一个法决打出,青铜钟瞬间变大,朝着贺中天砸去,等青铜钟到了贺中天身边,跟在青铜钟后面的尺八又是一个法决打出,青铜钟轰然爆裂,贺中天虽早早防备,但仍是受到了波及,受了不小的伤。 尺八借着青铜钟爆炸的间隙也是趁机遁逃了出去。地上的尸群随着青铜钟的爆炸,不管是不是冲进了人群中,纷纷自爆开来,片刻后天地重归宁静,满地的尸骨碎屑,分不清是敌是我。 金龙困阵尚未形成,尺八便自爆宝器逃了出去,孟起有些遗憾但也只好作罢,金龙转而返回王朝上方,化作丝丝缕缕气运安静了下来。 贺中天在两位赶来支援的君子搀扶下艰难起身,看着被毁了大半的书院,怒火攻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一位君子开口道:“我们赶来的时候,北边大梁书院也是发出了求援,看来冥府安静了几年,此番定是又有大动作了。” 另一名君子道:“此人身着冥府的服饰,但是这种控尸的手段,在之前对冥府成员记载的典籍中却未曾见过,想来定是冥府的新人。这冥府也是了得,每次冥府现世之时,都会有惊才艳艳之辈展露獠牙,今晚这人的种种手段,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孟起也是感叹道:“冥府现世,看来近几年是没什么安稳日子了。” 夜幕中的书院,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书院中幸存下来的人,稍作休息后就开始收拾残局,此时的书院随处可一地血肉残渣,不少弟子或者前来帮忙的王朝军人,皆是忍不住胃里一阵翻腾。 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一场倒春寒悄然来临。随着积雪渐厚,京城四处皆是银装素裹,唯独砚台山那积雪都掩盖不了坑坑洼洼,似乎是在诉说着晚间这场大战的惨烈。 柳氏王朝京城,泷水边的一座大宅子内,依旧醉着的孙老汉对于今晚的事自然丝毫不知,孙老汉梦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事。 那时他父亲刚刚离世,他刚开始独自撑船养家,有天他为了一桩生意跑的远了些,回来时天色比较晚了。在拴好船回家的途中,年轻的孙老汉见水里有人便救了上来,他见救上来的是个小女娃,正想着这孩子怪可怜的就要带回家时,水面上此时来了一艘官府的船,上面灯火通明像是在水里寻找着什么似的。 年轻的孙老汉老来不及多想,便抱起孩子藏了起来,等官船过去后,他也不敢再带孩子回家了,就把孩子安置在了船上。孙老汉只记得,那段时间里整个京城的官人们都在找人,所幸他大儿子在军伍,他自己在这泷水也有些名声,官人们并没有上他船来。 不久后,孩子在船上被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见到后,老者说会给孩子一份前程,随后孩子便答应了。那孩子在临走前终于跟孙老汉说了第一句话,就一句简单的谢谢,孙老汉只觉得,这么漂亮的孩子得亏不是个哑巴,不然真是可惜了。 再往后,孙老汉在自己大儿子口中才得知,官府之前寻人,是因为山上神仙们打架了,宫里一位乐师和其家人牵连了进来,上面追查时不小心让一个孩子给逃了。 孙老汉知道后也没觉得后悔,只觉得大人们的事,一个孩子懂什么,要是让他再选一次,自己还是要救的。 雪夜中,尺八踉踉跄跄在山中赶着路,显然晚间的那场尸群围书院,他自己虽说是逃了出来,但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就在这时,尺八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老者一声装束和尺八相同。尺八看见老者后也是松了口气,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老者看着尺八这惨兮兮的样子道:“年轻人就是能折腾。我那边也成了,虽然你闹得动静比我大多了,但是学宫那边却是没能得手。行了,咱们各自任务完成了就先回,其余的咱可管不了。” 身材魁梧老者说完便提起尺八,接着两道身影便消失在了雪夜中,积雪上只留下尺八先前一路踉跄走来时的痕迹。 第29章 京城人的问候 溪山学堂内,许云儒醒来已是半夜,屋子里苏老夫子、陆延之都在,两人均是面色凝重。 许云儒睁眼后便道:“商队出事了!我睡了多久?” “你下午回来时已经说了,陆先生也去看过了。现在才半夜,你说你睡了多久”,苏老夫子回答道。 许云儒将船上的事情简单说完后,发现屋内二人并无反应,急切地问道:“怎么你们都没反应呢,出了这么大事情,就这样算了?” 陆延之听完道:“溪山书院刚刚传来云书,说溪亭学堂商队被人控制,联合冥府之人袭击了书院,书院损失惨重。两日后老夫子要去趟书院,到时候你也跟着去吧。” 许云儒听后有点懵,半天没反应过来,随后问道:“云书?商队除了我都被控制了吗?那他们现在人呢?” 陆延之又说道:“儒家的云书,道家的传讯符篆、剑修的传讯飞剑,都是依靠各自先贤大能,在空间中开辟出固定的通道,以此来做传讯线路。至于商队,除了李熙正及四名操控楼船的修士目前不知所踪,其余人皆被控制,也都已经死了。我也刚去调查回来,只发现了一具护卫的尸体,上面有人留的信息也只提到了‘冥府、跨洲’,消息也已传给了书院,想必书院跨洲渡船那边现在也已戒严了。” 许云儒听后陷入了沉默,李熙正叛变,商队那些相处时间不长可是对他挺好的人,现在也都全死了,一时间有些令其难以接受。 沉默片刻后,许云儒问道:“冥府是什么意思?” 苏老夫子喝了口茶道:“冥府啊,是修炼界一股神秘势力的自称。在很久之前,修炼界突然冒出了一股势力,这股势力人数并不多,但是据记载冥府成员实力均在玉璞境巅峰往上,他们最明显的标志就每次出现都身着鸦青色长袍,长袍上牙白色云纹及背后印着的印记十分醒目。这群人出现基本上都是为了掠夺宝物或者修炼资源,这一次是盯上了赤龙洲学宫,那里收藏着的一卷圣人手书竹简,只是最后没有成功。” 陆延之随后又说道:“你去书院也就是说下你知道的事情经过,别的不用担心,我和苏老夫子都担保你,不会有问题的。我去给你拿点吃的,你吃完好好休息,等你修养好了之后,苏老夫子会亲自指导你修行。” 陆延之和苏老夫子走后,许云儒躺在床上消化着刚才听到的消息,不由自主就想到了李熙正和他在船上的谈话。脑海里反复回想着李熙正说的每一句话,最终他有些自责,如果当时自己多想一点点,那么是不是船上的人就可以早作防备? 许云儒想了很多,但是他却忽略了那天李熙正突然间向他跨过去的那一步,其实那是李熙正在试探他。 李熙正对于船上其他人都知根知底,而陆延之推荐来的许云儒,对他来说则有可能是个变数,所以那天朝着许云儒一步跨出拉近距离时,李熙正做足了准备。 许云儒要真是隐藏了修为,但只要还在中三境内,在那个距离之内,李熙正照样有把握一击必杀,这就是武夫的自信与霸道之处。可要是修为到了上三境,那试探结果对李熙正来说也都不重要了,他甚至想好了,要是许云儒是上三境隐藏修为的老怪物,他也会立刻抓住机会自我了断,免受折磨。 因为修为太低,在鬼门关上转悠了一圈的许云儒,此时仍是不自知。 随后的两天,苏老夫子对许云儒修行进行一些系统的指导,至于许云儒修的是何种功法,这种修行中人的禁忌问题,苏老夫子没有问,许云儒也没有说,但是不管修行何种功法,大体上也都殊途同归。 两人一番沟通过后,令苏老夫子惊奇的是,许云儒炼体的底子打的却是出奇的扎实。 许云儒自小被他那瘸腿师傅打熬身体,药浴、呼吸法门、拳架等一系列下来,那些山上大宗门嫡系弟子也不过如此,再加上碧螺岛上那神秘人的心头精血,所以许云儒炼体的底子自然不会差。 那时瘸腿师傅告诉许云儒,读书之人不可眼里只有书籍,要能够由书内走出书外,而一副坚实的身体是你从书本内走出去的基础,年幼的许云儒对师傅的话深以为然,只是现在全然记不起来这些事情而已。 苏老夫子带许云儒去溪山书院时,并没有乘坐符舟,书院那边事情紧急,距离相对苏老夫子来说也不算远,所以最后选择了速度更快的御空而行。 许云儒被苏老夫子带上御风去往书院,看着沿途之前乘坐楼船时所见到的的景色,不由心生唏嘘,山上山下其实都差不了多少,低层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的命运就早已被别人掌控在手中了。 苏老夫子告诉许云儒,他现在已算是炼体期圆满,接下来就是聚气、凝神二境,再往后就是体内灵气液化汇于丹田,直至结成一颗金丹时,便又算是到了中三境顶峰。 之前许云儒在被传授功法时,那人虽说只是简单给他讲解了功法要点,但却明确告诉过他,他的结丹期与现在的修士不同,他是要将体内吸收的日精、月华压缩,从而在体内形成日、月各一轮。 经历过此次楼船事件,许云儒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渴望强大,不仅仅是希望自己的命运自己能够掌控,还为了将来如果有机会再见到李熙正时,他能替船上的老厨子等人问上一句:“何要这样做?难道就不曾心中有愧?” 溪山书院尸群围山后,柳氏王朝的京城内多了些道士和尚,现如今人们出门见面打招呼的言语,也随着溪山书院那晚的尸群围山而改变了。 之前人们出门碰面时,市井底层的人们都会来上一句‘吃了没?去哪啊?’等等,而稍稍有些地位的人们,他们见面时则会选择客气寒暄两句。不过这些不同的见面问候言语,在如今都得到了统一。 现如今人们见面后,都会先互相问候一声:“你家祖坟还好吧?” “唉,那杀千刀的,我家那老祖宗才下葬不到一年,那晚也出来了,现如今连尸骨都寻不到了。” “别说你家老祖宗才下葬一年,就那张大财主家老祖宗都下葬三年了,那晚也是出来了,都被那曲声唤去了书院,最后也是落得个尸骨不存啊。不过幸好我家那老先人走的早,三年往上了,倒是免过了一劫,兄弟你节哀吧,像你这情况这京城大有人在。” 随后这人看了眼四周,又悄悄补充道:“我听我兄弟说,他有一个亲戚是在宫里做事的,听说那晚先皇的陵墓也是有动静的,后来不知怎么地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是吗,可惜了啊,那人也真没能耐,这也挑软柿子捏,就只会欺负咱们这小老百姓。” 苏老夫子带着许云儒到了京城内,随处可闻关于问候对方祖坟的对话,因为京城内是禁制御空而行的,所以他们去往溪山书院还是要徒步而行。 苏老夫子和许云儒到了溪山书院时,书院已基本恢复了原貌。 书院门口伫立着的牌楼依旧恢弘大气,‘溪山书院’四字居于正中,两侧又各有一联,上书‘云中养正气,典邢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第30章 溪山书院春雪消 一场春雪过后,溪山书院除了破败的建筑,其余大战的痕迹现如今也所剩无几。 春雪过后,苏醒的草木倒是给现书院增添了不少生机,此时春意盎然的书院内,一众工匠正忙着重建书院被毁坏的建筑。 春去冬来,年复一年,谢了的花朵来年依旧会再开。就如溪山书院一般,虽然被尸群破坏了建筑,并且折损了不少弟子,但在尸群过后,溪山书院依旧是那个溪山书院。 许云儒进入书院后,便看见广场上有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台子,从台子的装饰摆设来看,像是佛家弟子所设。整个广场没有别处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只有阵阵诵念经文的声音从台上飘出,营造出了一片肃穆祥和的氛围来。 许云儒仔细望去,只见台上有一白衣女子正坐在蒲团上,单手结印于胸前,另一手中念珠滚动,口中经文缓缓而出。 苏老夫子和许云儒在这经文声中,不由自主地都渐渐放缓了脚步,只觉得此时仿佛渐渐身心空灵,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妙哉体验。 苏老夫子对此有些意外,转头看了眼那白衣女子后,扯了许云儒一把,俩人人才继续向书院深处走去。 路上苏老夫子说道:“刚才那诵经女子是菩提洲来的,来此安抚超度书院先前大战中的亡魂,想必这次定能赚取不少功德。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势,实属罕见呐!” 许云儒接着问道:“围山的那些尸群也算在内吗?” 苏老夫子笑道:“我佛慈悲,这是佛家经常挂在嘴上的,也能算是落在实处的。先前大战中死去的,不管是书院弟子,军伍中人,还是最后那些自爆的尸体,都在这安抚超度的范围内。” 书院院长合贺中天的书房内,等苏老夫子带着许云儒进去时,屋内已坐满了人。 书房内除贺中天外,两侧还分别坐着,以孟起为首的柳氏王朝众人,以及掌管书院戒律的邹夫子等书院众人。 苏老夫子带着许云儒落座后,贺中天看着苏老夫子道:“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先说你们的事吧,书院重建等事宜也不在这一时半会。” 苏老夫子会意,站起身将自己学堂商队的后续调查详细说与众人,这些其实也早已在之前云书往来中有讲,当面再详述也只是走个形式,最重要的还是要听一听许云儒的说辞。 苏老夫子说完后,许云儒也是站起身将他所知道的,前前后后都给众人讲了一遍,不仅仅事情经过,连带在船上自己和李熙正的对话,以及自己听见护卫们在船舱的对话等等,事无巨细都。 就在许云儒讲完准备坐下时,负责书院戒律的邹夫子此时开口了:“看你谈吐也不俗,不知家在何处,师从何人?” 许云儒有些无奈回答道:“邹先生,晚辈之前身体出了点问题,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是这样子的”,苏老夫子也是附和道。 邹夫子却有些不依不饶道:“记不清了?你一去商队,商队就出事了,这点你作何解释?” 许云儒之前也想到过这种状况,沉吟片刻后,不急不缓道:“对于我之前的事,我只记得自己像是为了要找什么,然后就走了很远的路,再后来生病时,像死了一次一般,醒来就是失忆了,接着就遇见了陆先生。至于商队的事,我一个才开始修行的人,又能参合什么呢,至于为什么就我活了下来,想必还是和陆先生有关吧。” 邹夫子正准备再问,贺中天却抢先道:“许云儒的事延之跟我说过,他看好的人没有问题。” 贺中天发话后,邹夫子也是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依旧可以看出,他对许云儒多少仍是有些敌意,或者说是戒备。作为书院规矩的掌管者,邹夫子向来以严厉着称,再者,此次书院损失了近小半弟子,其中也包括他最看好的几个读书苗子,但是凶手却逃走了,因此邹夫子心里是憋着一口气的。 随后,贺中天和苏老夫子又商量了学堂商队重建之事,期间孟起也是趁着书院人手调度不开,顺带为柳氏王朝在学堂商队里也讨了一杯羹。 谋一国之地者,眼处郡县;谋一洲者,眼处各国;谋天下者,眼处各洲。如果这样来看的话,那毫无疑问书院是属于后者,而且更有趣的地方在于,各个势力对书院所做的这种取舍也是乐见其成。 从此次书院议事就可看出,书院的角色完全像是在‘辅佐’着别的势力。各地书院议事从不避讳朝廷、其他势力之人,而且还会给朝廷以及周围山上势力,不停提供着优良的苗子,或许这就是现如今唯有儒家学堂、书院遍天下的原因。 但从一洲之地来看,每洲书院就两座,而且还尽心尽力地‘辅佐’着本洲的各个势力,但是从大局上来看,又有五大学宫的存在,因此,书院也才能成为各处山上上下规矩的监督者。 事情商议完毕,苏老夫子和许云儒就留宿在了书院。可能是第一次来书院,许云儒的好奇心在所难免,在房间内修炼至深夜后,竟是按耐不住心中夜游书院的冲动。 白天苏老夫子在商议完事情后,带着许云儒也是在书院转悠了一圈的,给他讲述着书院各处的一些趣事典故,只是各处都有工匠的忙碌身影,本就喜欢安静的许云儒,便觉得有些兴致缺缺。 虽然他现在已记不起以前的事,但是许云儒觉的自己以前也定是个读书人,不然为何陆先生和苏老夫子那里的书,自己大都熟悉?不然为何每次看见学堂书院里的读书人、先生们时,心里总会觉的很亲切? 初春的夜晚寒风自是少不了,书院里各处树木上虽说有刚冒尖的嫩芽,但远远看去还是显得有些萧索。 天上一轮缺月高悬,虽不是很亮,但也足够许云儒看清脚下的路,更何况他现在已是凝神初境,感官自会比常人要好上些。 许云儒信步闲庭在书院内转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书院有名的观景台。砚台山坐落于京城西南角,是京城内最高的一座山,而这书院的观景台,便是俯瞰京城视角最佳的地方,一眼望去整个京城内泷水及周围的小山尽收眼底。 许云儒享受着这份夜间的宁静,也难得的能闲下来去猜想一些自己以前的事,只是以前的事没能记起来半点,反而心头多了些惆怅,苦笑一声,喃喃自语了一句“春澹情浓半中酒”。 许云儒猛地抬头,只见观景台边缘的长亭里,有一道白色身影伫立在那,这道身影像是定在那里般一动不动,只有乌黑的头发连同衣带在寒风中微微起伏着,像是一道亡魂一般。 许云儒再仔细一看,这道白衣身影居然还是赤着脚,许云儒当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便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盯着那道身影,脑海里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应付这道亡魂。 良久,那道身影却是突然间先动了。 第31章 茗眉与香茗 恐惧的来源,往往是自己内心对未知事物悚然的想象居多。 许云儒看着那道身影一动不动,在寒风中赤脚立于亭子里,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前几日围攻书院的尸群。心想着难不成这是条超度的漏网之鱼不成?还别说,这书院里出现的亡魂还真和别出不一样,远远看去竟还有那么点超然红尘的味道。 就在许云儒驻足心里胡乱猜想时,亭子里的那道身影却是突然间先动了。 只见那道身影回头向许云儒看了过来,并没有露出许云儒想象中的青面獠牙,反而是一张年轻女子的好看面容。许云儒这才发现,此人不就是白日里那台子上,诵经超度亡魂收取功德的白衣女子嘛。 此时近看之下,女子虽面带愠色,但是那一双柳叶弯眉及秋水般的眸子却是极其惹眼,尤其是那一对眉毛,颦蹙之间更是令人心神摇曳。 不待许云儒开口,那女子却是先开了口,带着些许责备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许云儒见对方是人,当下也是松了口气,不过听了她的话后,却是反问道:“我来看京城夜景,你要我走去哪里?” 女子当他是书院弟子,于是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回屋睡觉去!不然我明天去找你们书院邹夫子。” 平日里和陆云溪斗嘴惯了的许云儒,张口就还以颜色:“我倒是想成为书院弟子,要不你给引见引见?” 许云儒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虽然女子看着年轻,但是人家白天诵经时露出的气势,连苏老夫子都是连连称赞啊,妥妥的中三境修士没跑了啊,自己也才下三境。 正心里暗骂自己说错话时,女子却是先松了口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摆了摆手说道:“不是书院的人啊,那你随意吧!”,说完也不再理睬许云儒,坐在了亭子的栏杆上,拿出了巴掌大小的瓶子,然后抿了一小口,光着脚的双腿在空中来回晃荡着,一脸满足的神色。 许云儒有些奇怪,白天第一次见到她时,女子一脸的庄重祥和,明明就是书里记述的那种救苦救难的菩萨模样,看似平易近人,却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膜拜的感觉,因为她诵念的经文自己还有些失神。 而现在,这女子却是多了份烟火气息,就像一位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的普通邻家女孩。与白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见女子不再理会自己,许云儒也没再多想,山上修士性情古怪的多了去,随后也径直向长亭走了过去,趴在亭边的栏杆上远眺京城夜景,只是和女子保持了些距离。 立多时,看尽月下京城灯火市,相邻两无言。 “你不是书院的人,来书院干嘛?”,俩人沉默许久后,女子突然问道。 许云儒转头望去,此时女子早已收起小瓶子,双手撑着栏杆,正侧着头,目光略带好奇地打量着他,犹如羊脂玉般的赤足纤尘不染,依旧在空中摇晃着。 女子见许云儒盯着她发愣,随即晃了晃自己白玉般的双脚,一脸坏笑地问了一声:“好看吗?” 许云儒这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鬼使神差地回了句:“不冷吗?” 女子有些愕然,兴许是没想到许云儒会如此回答,愣了片刻后,捧腹大笑道:“通常来说,你不是应该趁机夸赞一番的吗?你这样问,可是很难讨女孩子喜欢的哦。” “是挺好看的,但是这大冷天的不穿鞋,也的确挺冷的吧!”,许云儒老实回答道。 女子也没有再调笑他,凭空翻出了两个巴掌大小的瓶子,抛给许云儒一个,见他并无惊讶神色后,又是说道:“没想到你这下三境还是有些见识的,居然还知道储物空间。” 许云儒接过瓶子后发现是酒,瞬间也是明白了为何之前女子让他离开这,原来她是在这偷偷喝酒,怕被人发现啊。 对于女子的话,许云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腰带,见女子并无异色后,告诉女子是自己家里长辈也有这东西。两人喝着酒,那女子却是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管许云儒搭不搭话,自顾自地说着。 原来女子名叫香茗,是菩提洲佛家出来远游的弟子,此次到碧螺宫拜访时,正好遇见了书院这事,便过来收取些功德。 至于为什么赤足,女子告诉许云儒,她自幼便是这样的,从不会觉得冷。 她自小是被青楼收养,记事起就开始做些杂活,但也就是勉强不被饿死,温饱则根本谈不上。因为一双好看的眉毛,便被一位去青楼找乐的才子赐名茗眉,这才有了第一个名字。年纪稍稍大些时,就要被安排接客,所幸被师门高僧直接寻上门带了回去,然后又改成了如今的名字。 至于喝酒,则是在青楼那会养成的习惯。那时虽然光着脚一年四季也不觉得冻了双脚,但每到天气转凉时,因为衣衫单薄,身上还是会觉得冷,于是便偷喝些客人剩下的酒来御寒。 以前不穿谢,是因为穷的穿不起鞋子,等去了是师门后,师傅又告诉她不用穿鞋;以前偷喝酒是为了御寒,去了师门后则需要遵守戒律,只能有机会时再偷偷喝。 叫香茗的女子有些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她的往事。像是一个被流放到荒岛许久的人,在某一天意外之下遇见了另外一个,在卸下了最初的防备后,便开始不由自主地倾诉独自在荒岛上的苦闷。也不管对方是否感兴趣自己说的话,对她而言只要有人跟自己说话就行。 在许云儒看来,香茗很享受这种交流的感觉,甚至显得有些贪婪。想到佛门的那些清规戒律,许云儒便耐着性子充当起一位合格的听众,时不时搭上一句话,香茗便会开心得像个孩子般。 “喂!你知道碧螺宫的林仙子吗?”叫香茗突然问道。 许云儒听到林仙子毫无反应,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呢,林云儿不仅美若天仙,而且不到三十岁就将突破上三境,赤龙洲这边尤其是男性修士,还有谁不知道?”,香茗有些惊奇道。 “的确不认识,可能是我刚开始修行,孤陋寡闻了吧”,许云儒仔细想了想,回答道。 女子见他不像作假,抿了口酒,有些自得地说道:“不认识就算啦!那人的确是挺好看的,不过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我给她酒都不喝,也没啥好认识的,要是只论修为的话,我也不差的。” 这次轮到许云儒有些惊奇,他知道女子是中三境,但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和那林仙子修为不相上下。再看看自己,还是下三境的小喽喽一个,不禁有些唏嘘。 香茗似乎是看出了许云儒的想法,出言安慰道:“修行这种事急不了,你才开始要是根基不稳的话,后面就更难了。” 接着香茗又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啊,咱们也算一起喝过酒的,你叫我茗眉就好,我喜欢这个名字。” 许云儒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又看了看女子笑道:“茗煎冰下水,香炷佛前灯。不愧是要拿佛前的香火来煎的茶,也的确是配得上了。” 香茗听后挑了挑自己修长的眉毛,俏皮地说道:“你们这些男人啊,不管看起来多正经的人,一旦喝了酒过后,狐狸尾巴就会漏出来,我小时候就见多了”,随即又朝许云儒那边探了探身子,一脸期待地问道:“那你觉得我除了眉毛之外呢?” 许云儒也不在意她的调笑,好看就是好看。 对于香茗小姑娘般的问题,他则是大大方方回答道:“除了眉毛之外,人,也是好看的。” 听见了许云儒的称赞,香茗故作惆怅道:“唉,没想到你跟我小时候在青楼里见的那些男人也一样啊”,只是轻快晃动着的双脚,却是暴露了香茗内心满足的喜悦。 “长大后就没见过吗?”,许云儒接话问道。 “从青楼被带去寺院后,因为师傅说我是寺里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位菩萨转世,所以我就像是被供起来了一般,能见着的人也都是些光头,在我面前也从来都是低着头,一脸虔诚与敬畏。无趣的很啊”,香茗神色有些失落。 随即香茗又笑着补充道:“你放心啦,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我小时候就见多了各种饿样的人,尤其是男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许云儒立即一脸正经道:“哪种人啊?我听不太懂。” 香茗见许云儒还敢反过来调笑她,于是举起拳头挥了挥,一脸天真问道:“找打?” 话刚说完,香茗脸色瞬间就变了,朝许云儒急忙摆着手,满脸惊慌地说道:“你快走!她要醒过来了,你快走啊!我感觉到她对你的敌意了。” 什么情况?谁要醒过来了?敌意?许云儒有些不明所以,但看见香茗一脸的惊慌,也知道自己可能遇见**烦了,留下一句“再会”后,拔腿便朝着苏老夫子所在的屋子狂奔而去。 “再会?那就不要走了!”,许云儒只听见身后传来香茗冷冷地声音。狂奔间回头瞥了一眼,已是站在长亭里的香茗,此刻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身强大的气息展露无遗,正面带怒容盯着他远去。 许云儒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使出了浑身解数,几个起跃后,苏老夫子所在的院子就出现在了眼前。 就在这时,香茗却是追了过来,冲着的许云儒的后背便一掌拍了过去。许云儒只觉得背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喉咙一甜,身体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向前飞去。 许云儒被一掌拍飞后,院墙被他撞了塌了半截,此刻只觉得身体似乎要碎裂开来一般,意识也是逐渐开始模糊。 倒在院内的砖块碎石中,许云儒吃力地张了张嘴,想问上一句“无冤无仇,为何杀我?”,起码死个明白不是,但可惜的是,话没还问出来双眼便是一黑,昏了过去。 就在许云儒昏过去前一刻,他听见了苏老夫子的一声怒喝:“住手!” 第32章 消失的尸体 许云儒醒来已是下午时分。 苏老夫子一直守在床边,见许云儒醒来立即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许云儒定了定神,轻微动了动四肢,发现并无不妥,只是身体有些虚弱,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回答道:“应该没事了。” “你小子这炼体的底子打的还真是结实,那可是金丹巅峰一掌,你居然没什么大事”,见许云儒没有大碍,苏老夫子也是松了口气。 小时候对身体的各种打熬,许云儒早已忘记,但是那人心头精血的效果,他还是记忆深刻的,不但让他可以修炼,而且完全炼化后,对身体的好处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对此他到也没多做解释,接着问了他昏迷之后的事。 苏老夫子见他问这事,当下也是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许云儒倒地不起之后,那香茗正要再下杀手,苏老夫子出现挡了下来,随后书院众人也是陆续赶来,一番询问过后,众人才得知了香茗动手的原因。 原来香茗只是觉得许云儒身上的气息有些讨厌,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随后院长贺中天出面化解了此事。 香茗见许云儒有上三境护着,也就没有再动手,厌恶地看了眼许云儒,随后与贺中天辞别,继续北上去往了赤龙宗。 “对了,你怎么和她遇见的?”,苏老夫子有些好奇地问道。 许云儒靠在床头,听见这话后,面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如实说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事情经过的苏老夫子,忍不住笑骂道:“你小子胆子也是真的大,居然连女菩萨都敢调戏。我从院长那也打听到了些消息,这香茗来头可不小,是菩提洲佛家很久之前的一尊菩萨的转世之身,要说这菩萨来历有多远,可能要追溯到各大派的老祖时期了。当年这位菩萨坐化后,佛家一直没有寻到她转世的消息,直至十几年前才推算了出来,将其寻到并带了回去,算是开始转世重修了。” “那先前跟我说话的也是她吗?这说不通啊”,许云儒有些疑惑。 “这佛家转世重修历来神秘。不过,转世成功还只是第一步,还要看能否开启灵智,也就是说能否解封前世的记忆。依我看啊,这香茗目前可能修为还不够,前世的记忆也恢复的并不完整”,苏老夫子沉吟一番后,回答道。 许云儒接着问道:“也就是说,她现在身体里有两个意识?一个是那位转世的菩萨,先前跟我说话的则是另一位,也就是身体的原本主人,对吗?” “没错!修为越高,那位菩萨的记忆就会恢复的越完整,而原本的那个意识,也将渐渐被压制,直至完全消失,或者说是完全被封印起来”,苏老夫子说完,见许云儒有些愤愤不平的神色,随即又说道:“你也不用替那身体内原本的意识打抱不平,菩提洲的人都信佛,也说不定人家自个愿意献身给菩萨呢。不管是哪个势力,表面再如何光鲜亮丽,背地里多多少少也都会有些腌臜勾当。” 许云儒叹了口气,他知道要以最大的善意去面对生活,可是,当你总是身处阳光下的阴影里时,也会去怀疑,这样的生活是否值得自己拿出最大的善意。 有的人老老实实过日子,一辈子安守本分,却一生坎坷而终;有的人坑蒙拐骗,虽有可能结局凄惨,但也能算是一生潇洒富贵。 若人的一切都是命中早早注定的,那是否还需要去坚守心中那些规矩、底线?不管老老实实,还是坑蒙拐骗,反正自己结局都一样,何不去选择一个舒服痛快的的过程? 苏老夫子看着许云儒有些失望的神色,叹息一声,起身去打开了窗户,一股春风夹带着寒冬过后残留的少许寒意涌进了屋子,靠在床头的许云儒清醒几分。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你同情那位茗眉姑娘被转世菩萨占据身体,这是很好的。但不要觉得佛家此举残忍,从而去否定整个佛家,你可知当今天下,唯一可算作夜不闭户的地方就在菩提洲。虽然只有很小的一片地方,但那也是多年来,菩提洲的儒家学宫和佛家共同努力下,证实儒家大同之道是可行的结果”,苏老夫子笔直地站在窗边,一手附后极目远眺,似乎是看到了菩提洲的那片乐土。 “为什么只有一片小地方呢?”许云儒有些疑惑地问道。 苏老夫子转头看着许云儒,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唉,归根结底还是人性、人心的难测啊,我儒家君子可掌控各洲规矩,也是希望人人心中都有一条规矩底线。试想一下,如果人人都怀有一颗赤子之心,那还会有你刚才想的那些问题吗?你以后可以多出去看看,自己去寻找问题的答案,这样心里就能少些为什么,我告诉你的答案,终究是我的答案。” 许云儒脸色一红,不知是伤势发作,还是也觉得自己的确像个问题宝宝,总是为什么、为什么的问个不停。 苏老夫子见此,笑呵呵地笑道:“所以你当下最重要的还是提升修为,落后可是要挨打的,想必你是深有体会的。” 许云儒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也不想的啊!” “呵呵,那等你伤好了就自己走回去吧,年轻人就该多锻炼锻炼,我就先回去了”,苏老夫子说完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又突然转头叮嘱道:“对了,书院的那位邹先生对你可没啥好感,尤其是此事过后,你平日里注意些。” 第二天的清晨,许云儒身体虽然依旧有些虚弱,但在贺中天的挽留下还是离开了书院,踏上了回学堂的路。 他之所以选择早早离开,一来是身体的变态恢复能力,让他已经没有大碍,二来他也不想在书院和邹夫子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毕竟那天刚来书院时,邹夫子的咄咄逼人,让许云儒心里还是有些不快的,但碍于对方的身份自己只好忍了下来。 骨子里喜欢安静自由的许云儒,就这样又一次踏上了游历之路,已开始修行的他,依旧是独自一人踏过山河。 许云儒出了书院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京城,而是在京城内转悠了半天,用自己第一个月的俸禄,给自己购置了些干粮等路上用的物件,同时也没忘给陆云溪等人带礼物。 雪消池馆初春后,人倚栏杆欲暮时。行走在山水之间的许云儒,一路踏春而过,但却没有那份闲情逸致,过多的去留恋初春的山水景色。 离开书院已有半月,翻山越岭的许云儒变黑了些,穿着新购置的一套粗布衣衫,背上背着一个不大的箩筐,腰里插着一把用来开路的柴刀,行山杖自是不可少的,在野外行走离不开它打草惊蛇的效果。 箩筐是他自己在夜间休息时,借着火光编出来的,一路上除了吃些干粮,偶尔也会抓些河鱼野兔什么的,就着箩筐里背着的调料给自己改善伙食。 在许云儒看来,他会的这些技巧,完全是出于一种近乎习惯的本能选择,要是让他说为什么会这些,他自己也是想不起缘由。比如山路难行导致鞋子破了,他不由自主就会想到给自己编双草鞋,只要找来合适的枯草后,就能熟练地编织好。 当然了,赶路的同时,修行自是不能拉下,每天划分出的时间段里固定要做的事情,他也都在认真做着。 在山间与城镇中穿梭而过的许云儒,一路上也遇见过几个小偷及普通强盗,不过都被他给轻松收拾了,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其他意外发生。 然而,在路程已走了过半时,许云儒还是碰见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天晚上许云儒见天色已晚,再走下去也见不到人烟,就在野外点起了一堆篝火,准备在此过夜。草草吃过些干粮后,正打算早些休息的他,突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似乎有人在看着他,他也将计就计,在篝火边假装睡了过去,但是全身的神经都在紧绷着,戒备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草丛里的那人不但没有什么动作,反而是离开了。这让许云儒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跟上次一样?山林里的强盗来踩点来了?随即他又等了个把时辰,直到强烈的困意袭来,四周依然毫无动静。 要知道,上次遇见的强盗虽然实力不咋地,但是办事效率却是很高的,从踩点的人发现他,到来了一伙山野汉子将他团团围住,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只是那群山野汉也不算真正的强盗,是山里遭了天灾的村民,发现了落单的路人,便互相壮着胆子来碰碰运气。那一群人且不说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就连兵器也只有领头的两人有,提着的两把破刀,其中一把居然还是菜刀,其余人则多是些棍棒、农具。 后来领头的人被许云儒教训一番后,许云儒见他们也是可怜,于是又留下了些银两便匆匆离去。 且说现在,草丛里的人盯了许云儒半天,离去后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闹得许云儒既不敢睡觉或是修炼,也不敢连夜赶路,万一路上在遇见陷阱什么的,到时候可就被动了。 熬了一夜的许云儒,在天边的鱼肚白还未完全泛起,就匆匆上了路,一路风平浪静,直至黄昏时分才赶到一座小镇里,找了家店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许云儒先是在房间里洗漱了一番,然后下楼打算吃点东西。在吃饭的时候,隔壁桌三个汉子的聊天,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听其中一个看着面相有些憨厚的汉子道:“哎,你们听说了吗?宋员外家就在昨晚也出事了!” 另一个捋着自己八字胡的汉子,接话道:“这算啥新鲜事啊,这从年前到现在,都多少起了,有啥可大惊小怪的,快别说了。” 坐在八字胡对面的那人,却笑着问道:“你咋知道是昨晚出的事?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地啊?” 面相憨厚的汉子一瞪眼,“嘿!二狗子你还别跟我犟”,接着伸长了脖子,低声对众人说道:“宋员外新娶进门的小妾不是刚没了嘛,今个正好是头七,宋员外今早去祭奠,就发现坟也被挖开了,就离这不远,约莫半天的路程。我家隔壁正好有一个在宋员外府上当护院的,他可是跟宋员外一起去的,亲眼看见的。” 留着八字胡的汉子有些不耐烦道:“大晚上你说这干啥,又不关咱的事,行了行了,赶紧喝酒,喝完回家。” 坐在八字胡对面那人举着酒杯道:“你不会是是害怕了吧,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点胆子?” 八字胡听完后,先是一板脸,随后装作一副扭捏的样子道:“我,我有啥怕的。这不晚上了嘛,急着回家呢,嘿嘿。” 憨厚汉子和那八字胡对面的人,一听这话,都一脸的坏笑,“懂!懂!我们都懂的!嘿嘿!” 八字胡对面那人喝了口酒,看了眼八字胡后,又说道:“你们说这些新葬下的尸体都是被谁给弄去了?陪葬品啥的一点都没动,就尸体不见了,话说这人还真是挑,就专找那些年纪轻轻就死了的。道士和尚来了不少,有的说是诈尸了,有的说是阎王爷把人给退回来了,总之还没谁能说清楚的。” 憨厚汉子接过话头,“是不是人做的还不一定呢,再说了,请来的那些道士和尚收钱比办事还利索,看的出来啥啊。我听说宋员已经派人去那水神府请人了,看看这次能弄明白不,不然全镇人心里都不踏实啊。” 八字胡听后,却是有些怒了,“我说你们有完没完啊,能不能不说这事了啊。” 憨厚汉子和八字胡对面的汉子,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八字胡是真的有些怕了,也就没再故意挑起这个话题,纷纷举起杯子笑着招呼八字胡喝酒。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许云儒听完后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昨夜遇见的事,难不成和这有关系?但也没往深处去想,权当作是遇见那偷尸体配冥婚的了。 第二日清晨,许云儒随意吃了点早饭,就离开了客栈。 一出门,又遇见了昨晚坐在自己隔壁桌喝酒的其中一人,正是那面相憨厚的汉子,埋着脑袋急匆匆地赶路,当下就和许云儒撞了个满怀,汉子连忙道歉,见许云儒也没在意,就又急着要走。 刚收完许云儒钱的客栈老板,此时正靠在门框上,嘴里哼着小曲,手上拖着个茶壶小口抿着,见此情景后却是朗声道:“哎,我说李四啊,你这大清早的急什么呢,急着奔丧啊!” 面相憨厚的李四是这的常客,和老板也都熟络,但客栈老板刚收了许云儒的钱,见他出门就被人撞了个满怀,自然是帮着许云儒调笑一句那李四。 谁知那李四苦着一张脸道:“还真让你给说中了,老八没啦!我赶着去他家给帮帮忙。” 客栈老板立刻站直了身体,探身问道:“老八?哪个老八?不会是昨晚在这跟你们喝酒的那个八字胡吧?” “除了他还有谁啊,今个一早他媳妇醒来后,叫了他半天都没反应,伸手一摸才发现,身子都有些硬了!你说这事弄的,我都有点害怕牵连上我了,不说了我赶紧过去了”,李四叹了口气,急匆匆的离开了。 许云儒听完后,心里不禁有些奇怪,昨个见那八字胡虽称不上强壮,但也绝不像会突然暴毙的人,难道这事有什么蹊跷不成?想到此处,许云儒又转身往客栈里走去。 客栈老板当然乐得如此,给许云儒办好住宿手续后,连忙上前接过许云儒的行礼,递给店小二让其送去房里。 许云儒在大厅里坐下后,随即要了壶茶水,见是客栈老板亲自送来的,便张口询问道:“掌柜的,我听说你们这出现了不少怪事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给说道说道?” 客栈老板见这大清早的也没什么客人,便拖着自己手中的茶壶也坐了下来,像是说书先生一般,将这些事情的前前后后讲了出来。 这镇子打从去年冬天开始,就无缘无故的死人,死的还尽是些年轻力壮的。更奇怪的是,这些死了的人被下葬后,几天之内尸体准会被挖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要说是偷尸求财,那为什么有陪葬品的棺材里,放的那些陪葬品却是半件都没动?这也说不通啊。 请的那些道士和尚也大都是些江湖骗子,找不到尸体,也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每次都是胡乱做上一场法事,钱到手也就离开了,可是这事情依旧是没完没了。 刚开始人们也没太在意,但是自从腊月结束后,这死人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开始一月一个两个的,到现在可好,成七天一个了。 客栈老板讲完事情后,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后柜台处的墙上,对许云儒道:“我说小哥啊,这外面最近不太平,我这里可是有云游高人留下的一道符箓,专治那妖魔鬼怪,你就先踏踏实实在这住下。等那宋员外请来水神府的神仙平了此事之后,你再上路也不迟,房钱我给你打个折扣便是。” 许云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墙上贴着张已有些泛白的符箓,现在已摸到聚气门槛的他也没看出来,这符箓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那自然要么是这老板当初被人给骗了,要么就是符箓早已失去了效用,不然是不可能没有半点灵气流转的迹象。 不过念在老板也算是一片好心,许云儒也就点了点头,并未点破。谢过老板的好意后,许云儒说想出去转转,那老板还叮嘱他一定要早些回来。 第33章 阿四的告诫 这座镇子并不算大,全镇不到百户人口,镇子四周百里之内罕有人烟,因此,这座镇子就成了来往商队、行人补给的中转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镇子里的人大多数也都靠着来往的行人做些小买卖。 镇子里莫名其妙开始死人的事,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在一番添油加醋之下,自开年以来,到镇子里落脚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 宋员外是镇子里的大户,不少生意也是依托于来往的行人、商队,看着镇子日渐稀少的人气,他可算是最着急,无奈之下也只好花了大代价,去最近的水神府请高人相助。 可谁曾想,自己那新进门的小妾这才刚死不久,镇里就又死了一个,要是照这样下去,小镇不出半年肯定就荒废了。自己迁走倒是问题不大,但苦心经营的多年生意和关系,这一走可不就断了嘛。 一想到水神府的高人到此至少还要半月之久,宋员外坐不住了,于是将府上的那位阿四唤来,打算去那刚死去的胡老八家里看看,要的确如阿四之前所说,那确实得考虑考虑阿四先前的提议了。 这阿四是去年主动投奔宋员外的的游士,据外面谣言称,阿四不但看出了宋员外身体上的难言之隐,还出手让宋员外又重振了雄风,自此便得了宋员外的赏识,让他留在身边好时常讨教房中之术一二。 对于镇子里的事,阿四认为是镇子风水不对,无形之中形成了劫煞格局,所以才会不停的死人。想要改变就需要整改镇子的房屋格局,宋员外想到整改镇子房屋格局所要花费的银两,有些心疼,当时便回绝了这个提议。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宋员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要是镇子真成了凶镇,那来往的商人谁还敢来落脚,自己的生意不就全完了嘛,如今也只好弃车保帅了。 话说,许云儒出了客栈在镇子里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就想着去刚死了的那人家中看看,刚走到院子口就看见院门口挤满了人,人们都在议论着什么。 “这宋员外还真是有心呐,今天居然也过来了。” “胡老八是在他家做事的,人这是体恤下属,这生意人呐,收拢人心都是有一套的。” “能来也算是给尽面子了,这胡老八也没白给他家做事。” 许云儒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随口就问了句宋员外是哪位,见惯了外来人的小镇人也没多想,你一眼我一语的给他介绍起了宋员外,连带身旁带着的阿四也没落下。 堂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富家翁,此时正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一炷香给死者上香,人到中年已是有些发福,只是看面色倒是很精神,双目炯炯有神,此人正是宋员外。 给宋员外递香的则是阿四,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头顶那几缕稀疏的灰白头发被木簪子堪堪挽住,因为脸颊上没什么肉的缘故,导致给人看起来一副形销骨立的感觉,一身黑衣像是挂在身上,总的来看,到是个江湖游士的样子。 宋员外上完香走出堂屋,站在台阶上咳嗽了两声,中气十足道:“各位乡亲父老!近来怪事频发,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性,尤其是晚上,尽量不要外出。我身边这位先生已经确定了,这件事不是人力可为啊。” 阿四沉着脸,嗓音有些沙哑肯定道:“这件事的确不是人为!近日大家都小心些,尤其是夜间!” 人群中一下子就炸了锅,虽然这个答案以前他们也有过猜测,但从来没人敢去捅破这层窗户纸,毕竟这些虚幻的东西,对他们这群连修士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百姓来说,太过于神秘飘渺,想解决都无从下手,唯有坐以待毙看老天爷的安排。 宋员外看着人群中产生了恐慌,于是伸手压了压,“大家先安静下!阿四先生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大家也不必惊慌!近日阿四先生会对镇子里的格局做些改造,改一改咱们镇的风水,钱!我出!今天就动工!大家一定要积极配合啊!” 众人听说有解决的办法,不少人松了口气,但还是有那一小拨人依旧脸色惨白。 人群中有人高呼着“宋老爷真是青天大老爷啊,我们一定配合”,“送老爷真是大善人啊!”等等,但也有人皱紧了眉头,内心的恐惧难以掩饰。 站在许云儒身边的一人表情凄苦,叹息道:“唉,咱镇子被这种鬼东西盯上,那咱还能有好嘛,之前可是请神拜佛都不管用的啊。” 许云儒看了一眼身旁人,又看了看台阶上的宋员外二人,只觉得这宋员外不愧是个财主。宋员外跟那阿四一唱一和,先让百姓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然后再说有解决办法,这样一来他免费出钱给大家办事情,也能最大化的让自己落个好名声,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宋员外一席话后,除了留下处理丧事的,其余人被安排开始着手改造镇子格局。 许云儒来这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就随着人群离开了,想去看看这些人要怎么改造镇子格局。在学堂时,他也曾学过一些风水阵法的书籍,虽然都是入门级别的,但这阵法在他看来应该也不会太难,毕竟要对付的东西目前还只敢向普通人下手,这种阵法对他来说还是不难的。 对于镇上的怪事,许云儒现在也有些眉目,起码能肯定凶手应该也是修士,还是属于那种用人神魂或者气血修炼的邪修。 修士无论神魂还是身体血气都超出寻常人,修为越高这些自然超出常人就越多,但现在的遇害者都只是普通青壮年,想来行凶者实力应该也不高,至少不会超过下三境这个坎,就算遇见了,他起码还是有自保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只是有一点许云儒还是想不通,要说凶手炼化神魂用作修炼,那为何连尸体也要?要是为了炼化尸油,那也只对普通人有用,而且还不用非要是青壮年,自然没必要冒这个险去做挖坟掘墓的勾当。 许云儒在城里各处看着人们破土改造格局,脑海里思考着这些事情,直到转悠至客栈附近时,许云儒遇见了那名叫阿四的游士,此时他正在指导着几个汉字施工。 此人一身黑衣,也没半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加上沙哑的嗓音,说话也是慢吞吞的,不禁给许云儒一种阴沉的感觉。在两人擦肩而过时,许云儒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阿四仿佛是感觉到了许云儒的目光,也看了许云儒几眼后,嗓音沙哑地询问道:“小兄弟可否听我一言?” “先生有何指教?”许云儒反问道。 阿四笑了笑,可能也只有他自己会觉得这笑容很亲切,“指教到谈不上!我学过些粗浅的相术,小兄弟近日可能会有麻烦缠身啊!镇子里最近也不太平,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许云儒知道,这种江湖游士全靠一张嘴吃饭,加上这镇子里的格局改造,他现在也没看出有什么有用的地方。便觉得是自己方才多看了他几眼冒犯了人家,于是人家出言戏弄自己一番,所以对他说的话也就没在意,笑着应付几句就转身往客栈走去。 阿四见许云儒肯定是拿他当骗子了,也并未多语,看着许云儒离离去的背影,冷笑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 第34章 到底是谁? 许云儒回到客栈时,掌柜的正撑着脑袋在柜台上打着瞌睡,店小二也坐在凳子上无所事事,正摆弄着手里那条洗发白的帕子。 店小二见许云儒进来,立刻起身上前招呼道:“客官您回来了啊,到饭点想必是饿了吧,您想吃点什么,我让后厨给您弄去。” 许云儒让他随意弄几个菜来,店小二一甩手里的帕子,屁颠屁颠地向后厨跑去。掌柜的见有了生意,便拎着茶壶就向许云儒走了过去。 “掌柜的,客栈今天怎么如此冷清?”,许云儒见掌柜的过来,就搭话问道。 客栈的掌柜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不还是这破事给闹得嘛,那宋员外的话已经传开了,这客人呐都吓得退房走了,镇里的人也没谁敢在这个时候出门,生意就自然没啦”,给许云儒倒了杯茶后,慢吞吞地向柜台走去,抬眼望了望门外,见已是黄昏将近,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宋员外家的那阿四不是已经着手解决了嘛,掌柜的你也不用担心,这生意过几日也就慢慢恢复了”,许云儒出言劝慰。 那掌柜的听闻此言,提着茶壶又折返回来,在许云儒对面坐下,翻过桌上一个杯子,一边给自己倒着茶水,一边语气不屑地说道:“能解决?先前镇上请了那么些道士、和尚来,可结果呢?哼!都是群江湖骗子而已。再说那阿四,别人不清楚他的本事,我可是知道的,他这是癞蛤蟆支桌角,硬撑呢!” “哦?此话怎讲呐,那宋员外可是挺看好他的”,许云儒见他喝了口茶,连忙提起茶壶又给添上,一脸好奇地问道。 掌柜的见许云儒如此客气,也就没再故弄玄虚,“去年秋天,那阿四刚来咱们镇的时候,就住在我这地方,那一身的打扮,说好听点是江湖游士,说难听点那就是个叫花子。结账的时候差我一天的房钱,最后还是硬拉着我,给我算了一卦抵上了房钱,还说帮我免了一劫,我去他大爷的!你说说,他要是真有本事,能混成这样?” “那人现在不也混的不差么,看起来也红光满面的”,许云儒回答道。 掌柜的喝了口茶水,润完嗓子接着说:“油光满面还差不多,这镇上人谁不知道,他阿四是因为会点房中秘术,才被宋员外留下的。现在让他来解决这事,依我看啊,依旧是白搭!” 此时店小二端来了几样小菜,掌柜的喝了口茶水,咂了咂嘴,兴许是觉得话头上来了,喝茶便没什滋味了,招呼店小二道:“去!弄壶酒来,我跟这小哥和两盅,酒钱算我的”,说完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又转头看向许云儒。 不待掌柜的问,许云儒就笑道:“既然掌柜的有雅兴,我自当奉陪。” “爽快!我也难得清闲,今天咱哥俩就好好喝两盅,放心不要你酒钱”,掌柜的摆着手,大气地说道。 许云儒随后,又打听了镇子里之前死的那些人的情况,掌柜的借着酒兴也是知无不言,俩人聊至深夜,直到那掌柜的有些喝醉了,这才罢休。 一夜无事,许云儒依旧是早早起床,打算今天仔细看看镇子里要布置的阵法,昨天阵法也没有个雏形,没能看不什么来。 客栈里依旧冷清,街道上除了改造镇子格局的人外,也很少有行人走动,显然昨天宋员外的话,在镇上百姓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许云儒刚转悠了一小会,就看见一家门框上贴着白色对联,屋内已是搭起了灵堂,许多穿着孝服的人正在忙碌着,这显然是昨晚又死人了。 等许云儒悄悄混到尸体旁边,然后偷偷掀起盖在尸体脸上的白布后,顿时心里一惊。 这死者不就是昨天听宋员外讲话时,站在他旁边的那人吗,最后大家都喊着宋员外的好,他则一脸凄苦地感叹着这事难办,请神拜佛都不顶用。 当时许云儒听见他说话,还特意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太好,显然是属于被吓到了的那群人,所以印象还是有的。 从那户人家出来后,许云儒一直眉头紧锁,他察觉到了事情的关键的信息,但就是抓不住那个关键点。 许云儒又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关于阵法,他今天倒是看出了点眉目,不过也就是个普通的风水阵,对普通人来说,倒是能有点转运聚财的效果。 期间他又遇见了穿着黑衣的阿四,但这次阿四并没有再和许云儒说什么,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便指挥着身边的汉子们,或是拆除建筑、或是新建个什么出来。 等许云儒回到客栈又已是黄昏,刚走到客栈门口,许云儒就听见那掌柜的在发脾气骂人,“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啊?这么个事,就把你吓破胆了,还想着跑路?我这店里有高人留下的符箓,你怕个鸟啊!” 店小二哭丧着脸道:“我说掌柜的啊,您一把年纪了自然是不用怕,可我还年轻啊,要是再不走,说不准哪天就轮到我了,您就行行好工钱给我结了,让我走吧。” 掌柜的一听这话更气了,“什么一大把年纪了,我比你爹还年轻不少呢!小兔崽子,你要走就现在走,这天可马上就黑了,你走一个我看看。” 店小二瞅了眼门外,见天色的确不早了,不禁身体一哆嗦,脸色也惨白起来,没敢再支声。 掌柜的见许云儒回来了,就招呼着他坐下,同时吩咐店小二赶紧去弄几个菜来,嘴里还碎碎念叨着:“小兔崽子,胆子又小,还挺犟。就他那吓破胆的样子,就是个寻常人都敢欺负他了。” 许云儒听见掌柜的碎碎念,猛地一拍桌子,“嘿!原来是这样啊,我怎么才想到呢。” 掌柜的被他吓了一跳,埋怨道:“小哥你这是干啥啊,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许云儒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连忙赔笑几句。转头看了眼门外,见天色就要完全黑下来了,就吩咐掌柜的快些弄点简单饭食,然后起身回屋去了。 掌柜的将饭食送到许云儒屋内时,许云儒已经换上了行走山路时的那一身粗布衣衫,腰后插着一把柴刀。掌柜的见他如此装扮,以为他打算离开了,便劝说道:“小哥先吃饭吧,明日早早离去也好,现在这镇子里人心惶惶的,早日离开也好,只是明日再走吧,晚上的确不安全。” 许云儒也没多说,只是连连点头说好,吃完饭让小二收了碗筷后,便熄了房间内的灯火。掌柜的及店小二见客人早早睡下了,也就没再打扰,各自回屋早早睡下。 小镇的夜晚格外安静,自从近日死人越来越频繁后,小镇里的人们都是天黑就熄灯,生怕自己会成为黑夜里那一盏惹眼灯火,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重云锁月,虫鸟噤声。 一身利落打扮、腰插柴刀的许云儒,在黑夜里奔走片刻,便来到了宋员外家,闪身隐进了墙头拐角处的黑暗里,准备来一出守株待兔。 月亮不见踪影,夜色就黑得有些浓稠,隐藏在暗处的许云儒等了片刻后,就看见有一道身影,从宋员外家宅子的一间院落里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向远处奔去,动作十分矫健熟练。 许云儒远远看去,只见这人被黑袍包裹着,看不出胖瘦,肩头还蹲着个什么东西,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袍,这东西看起来像是个小动物。 黑袍人远去,许云儒远远地跟着他。 不久,黑袍人在一处民宅屋顶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顿了片刻后,这人肩头蹲着的那东西便跳下了屋顶,朝屋子里钻去。 许云儒这两日观察阵法时曾到过这里,对这家人他有印象,也是当日听宋员外讲话时,站在他不远处一人的家。 那天这人也是被吓得够呛,虽没有说什么丧气话,但许云儒不经意间,还是看见了他因为内心恐惧,而面无血色的脸。 看到此处,许云儒心里已有了确切的答案,随即也不再隐藏,迅速朝那黑袍人贴了过去。 黑袍人刚放下肩头的东西,就听见有人向他靠了过来,转头一看之下有些意外,沉声道:“是你?!” 许云儒看清了这人的模样,心里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不由感叹了一句:“果然是你!” 第35章 水落石出 “是我又怎样!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宋某人的地方”,穿着黑袍的宋员外冷笑一声,对许云儒的突然出现,全然不放在心上。 眼下这场争斗一触即发,宋员外说的话,许云儒也是没怎么在意,都是下三境,自己要是打不过跑了就是。 许云儒自修炼以来一直在挨打。 在学堂与陆云溪的切磋,他从没占到过半点便宜,那小丫头总会将平日里斗嘴时的失利,在切磋中还给许云儒,还声称是为了他好,虽然每次都有留手,但任谁总是输的话,心情自然不会很好;在书院时,他又莫名其妙地遭了无妄之灾,白白挨了金丹强者一掌。 因此,许云儒心里一直积郁着一口气,有点不吐不快的感觉,既然今天遇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他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云儒没不多言语,心头一股兴奋感油然而生,热血涌上头来,一抬手就习惯性地拉出一个拳架,脚下突然发力,屋顶瓦片应声碎裂,整个人迅速向宋员外贴了上去。 俩人相距十来步的距离,许云儒眨眼即到,一拳直捣宋员外心口,想将他的心脏打碎。宋员外动作也是不慢,侧身躲闪的同时,一把就抓住了许云儒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是直接朝着他面门拍去。 许云儒将计就计,借势迅速朝宋员外靠了一小步,肩头猛沉,不仅躲过了宋员外朝他面门拍来的一掌,还撞上了宋员外的胸口。 宋员外被许云儒撞得后退几步,心里对许云儒的实力大致有了底。 他见许云儒不依不饶又贴了上来,连忙虚晃几招与其拉开了距离,待站定后面色潮红,显然在方才的交手中,许云儒肩头撞在他的胸口,力道自是不小。 宋员外有些诧异地问道:“你是武夫?” 这个问题许云儒自然是不会回答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许云儒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一来他还为学什么术法,也没长辈给的什么法宝、符箓等;二来之前和陆云溪切磋时,他也是这般利用修炼后身体的速度、力量等优势,施展自己的拳脚功夫来应对。他现在虽记不起为何会这些拳脚功夫,可实际上这些拳架他早打了不知多少遍,烂熟于胸,用时抬手便来。 宋员外见他不吭声,而且又冲了过来,只好不停地后退躲闪,一直与他保持着距离。 许云儒见宋员外不肯招架,自己则像头蛮牛般胡乱冲撞撞,当下便有些恼怒,正欲卯足了劲再次贴上去时,只觉得脚下一凉,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本能地跳离了原地,。 在许云儒离开的同时,那个地方出现了一只老鼠般的动物,显然就是先前蹲在宋院外肩上的那东西。此时看去,这东西和老鼠长的很像,体型跟寻常家猫相似,一身乌黑的皮毛泛着光泽,两只豆大的眼睛正有些疑惑地看着许云儒,嘴角左右的两根胡须不时抖动一下。 “噬梦鼠!”,许云儒终于开了口,言语中透漏着心中的惊讶。 关于噬梦鼠的资料,许云儒自然是在碧螺宫徐长老的藏书楼内见过,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噬梦鼠,是生长于大荒的一种稀有妖兽,嘴角胡须抖时产生的特殊波动,可让人入梦。人一旦被它拉入梦中,就很难再醒过来,直至死于噬梦鼠制造的恐怖梦境中,而人的神魂则就成了噬梦鼠的补品,因此,也有人称其小噬魂兽。 噬梦鼠最多可长出八根胡须,那时就能算作高阶妖兽,要是胡须开始变成金色,则算作步入了凶兽范畴,这时的噬梦鼠对上三境也能形成威胁。 噬梦鼠虽然善于梦中杀人,但它的缺点也很明显,不但速度算不上快,力量、肉身强度都是同阶垫底的存在,能跻身大荒稀有妖兽之列,完全是因为天敌的捕食。 眼前的这只噬梦鼠,明显还未成气候,只有两根胡须而已,不管是能力、胡须产生的特殊波动范围,都还很有限,不过,要是在出其不意间,用来对付一般的下三境修士,倒也有奇效。 宋员外见许云儒认出了噬梦鼠,心中不禁有些惊讶,问道:“居然认出来了,你小子见识到不浅。不过宋某人很好奇,方才这噬梦鼠就在你脚底的瓦片下,为何你会没事?” 为何会没事?许云儒怎可能还记得,他的血对妖兽可是有奇效的,再者,要是他知道的话,方才发现脚下有东西时,也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许云儒瞥了宋员外一眼,心里安暗骂道:“打架时躲躲闪闪,废话真是多,等会一拳打死你,看你还怎么问”。 心里骂完人,许云儒又是一个拳架起手,准备继续贴上宋员外。宋员外见状立刻绷紧神经戒备起来,他心里明白,只要武夫近不了身,不管他拳头多硬,我让你打不着,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许云儒依旧是脚下一发力,瓦片咔嚓一声碎裂开来,只是许云儒这次并未朝宋员外奔去,而是将脚下踩碎的瓦片,一股脑朝着依旧待在原地的噬梦鼠踢了过去。 随着一阵破空声响起,那噬梦鼠终于感觉到了危险,尖叫一声,就想跳起来躲开,但还是慢了一步,碎裂的瓦片像是直接将它钉在了空中。伴随着凄厉地惨叫,噬梦鼠在空中洒下一片血迹,直直落到了院子里,一声轻微的闷响之后,再无动静。 噬梦鼠之所以不常见也在于此,它虽属于妖兽,但肉身的战斗力却是不忍直视,只善于暗中作祟,因此少有人驯服此物。 “你!”,宋员外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但话说刚出口,又生生忍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缓和了许多,低声说道:“这位兄台,你我无冤无仇,为何非要苦苦相逼,今日你若退去,宋某自当记下你这个恩情,但有驱使自当不辞,改日也定会携重礼登门致谢,如何?” 宋员外之所以选择忍气吞声,自然不是真的想结交许云儒。 在他看来,许云儒本身是难缠的武夫不说,能认出噬梦鼠这般罕见的妖兽,来头自不会差。寻常家族、门派出来的下三境,可不会对噬梦鼠这么了解,而且,这种大势力的弟子出来游历,身边也总会有高手暗中保护。 这便是那些那大家族、门派的小辈们,所令人羡慕的地方,‘底蕴’二字,不是空谈。 说白了,宋员外这话更是对着暗中保护许云儒之人说的,作为商人的他,趋利避害是一种本能,能屈能伸,也是他惯用的生存技能。 宋员外此举,算是放低了姿态去示好,但他哪里清除许云儒实则光棍一个,这示好的举动,便等于是给瞎子抛了媚眼。 许云儒看了眼噬梦鼠留在瓦片上的鲜血,注意力又重新放在了宋员外身上,见宋员外开始示好,他笑了笑,面容狰狞而不自知,盯着宋员外答道:“可以,但我现在只想要一件东西。” 宋员外见许云儒面容狰狞地冲自己笑着,不由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看对方松了口,提着的心也是放了下来,出言问道:“你说吧,要什么?” “我要你的心”,许云儒不紧不慢地说道,语气中散发着一股嗜血的凉意。 许云儒说完便暴起发难,先是将脚下的瓦片朝着宋员外尽数踢了过去,瓦片激射而出的同时,双眼猩红的许云儒,迅速奔向宋员外闪避的落脚点。 宋员外被许云儒这样子吓了一跳,心中有苦说不出,尽力避闪的同时,伸手从怀中摸出几道符纸来,毫不犹豫就朝着许云儒就扔了过去,掐诀过后,一团团火球凭空出现,将许云儒吞噬了进去。 许云儒被火球炸飞至院内,撞上了院墙上才停了下来,身上散发着衣服和皮肉烧焦的难闻气味。许云儒全然不在意身上的伤势,反而更加兴奋,狞笑一声,再次助跑两步跃上屋顶,向宋员外扑了过去。 也是初次和修士交手的宋员外,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以前只是听说武夫和剑修难缠,哪曾想过会是这般恐怖,这他娘的哪里是武夫,分明就是一头被鲜血激发了兽性的妖兽啊。 宋员外面对许云儒像是野兽盯着猎物般的目光,心肝忍不住一颤,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黑色符纸,金色的符文在黑色符纸上熠熠生辉。 这是宋员外的保命手段,一张罕见的雷符,相比刚才扔出去的那几道符,这道黑色雷符威力要高出不少。自从得到这雷符,宋员外就一直贴身存放着,视若珍宝。 如今既然到了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背后势力再大,也要我有命去承受怒火不是。 宋员外想到此处,心一横,面容狰狞,一甩手将黑色雷符朝着冲过来的许云儒扔了过去,熟练地掐诀后,一道手腕粗细的闪电凭空出现,不偏不倚劈中了腾空而起的许云儒。 宋员外见雷符正中许云儒,咬牙切齿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你,就去死吧!”,最后一个死字说的格外用力,显然许云儒的连续纠缠不休,让宋员外也是大动肝火。 然而,不等宋员外好好喘口气,院内许云儒就大叫一声:“痛快!”,这二字许云儒说的酣畅淋漓,仿佛震碎了心底一直压抑着他的那道枷锁。 宋员外脸色惨白,没有了后续手段的他,当场就愣住了,心里不禁感叹道,感情你是来找虐的?! 许云儒从被雷符劈出来的坑中出来后,也没有再冲过去,看了眼愣在屋顶的宋员外,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向院内在战斗中被翻出来的一块石头,有些艰难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的许云儒,显然已受了不小的伤,虽然双眼褪去了猩红,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好在伤口都已开始自动止血,但此时的样子看着也足够骇人。 早已吓破胆的宋员外,见许云儒在院中坐下,犹豫许久愣是没敢再出手,眼珠一阵乱转。心里权衡再三后,宋员外一屁股坐在房顶上,手捂胸口,一边虚弱地咳嗽着,一边喊道:“乡亲们!杀人凶手让我找到啦!大家快出来啊!” 其实,镇上的人在俩人斗法开始时就已醒来。 只是这俩人一会火光冲天,一会又是闪电雷霆的,作为普通人的他们,自然被吓得躲在屋内噤声不敢动,也不乏胆大的透过门缝向外瞅了几眼,当看见许云儒这个雷、火都不怕的怪物时,也是被他的模样吓得缩回了墙角。 正在喘气的许云儒听见宋员外这一声喊叫,也是懵了,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站在屋顶的宋员外,见四周没什么动静,看了眼许云儒依旧坐着没动,扯着嗓子又凄厉地喊道:“都快出来帮忙啊!我和他两败俱伤,他现在动不了,要是等他恢复了,咱们镇子可就完了,大家都得死在这。” 宋员外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着,镇子里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此时,宋员外脚下的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如蚊蝇般的低语,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尤其是对许云儒和宋员外这种修士来说。 一个年轻汉子声音有些颤抖,轻声问道,:“爹,咱出不出去啊?” “咱也没听清他们刚才说什么,现在也不好拿主意。说起来这宋员外还是熟脸,外面那生面孔,瞧着可是吓人啊。唉,总之咱家的房子算是毁喽”,一道苍老的声音随即答复道,显然是年轻汉子的爹。 年轻汉子瞅了眼院内的许云儒,见他现在的模样,跟说书先生口中的罗刹鬼一般,便立刻收回了目光,没敢再多看。 年轻汉子皱着眉头,随即心一横,便拿定了主意,咬牙说道:“爹,你带着花儿和小生子先躲着,我出去搏一搏吧,万一博中了,咱这房子说不定也就又有了。一会要是见情况不对,就赶紧趁乱跑吧,不要管我了。” 年轻汉子说完,屋内就响起了女人孩子的低声啜泣。 “说什么混账话呢,你爹还没死呢,啥时轮到你出头了!,那道苍老的声音压着嗓子,低声呵斥了一句。 接着老人摸了摸孙儿小生子的头,一脸慈祥地看着孙子,安慰道:“男子汉,不许哭,以后要听你爹娘的话。” 妇人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捂着孩子的嘴巴,不让其哭出声来,滚烫的泪水早已落落满手背。 与这这深夜的寒冷相比,泪水的这点温度虽微乎其微,却是直触心田。 许云儒感到有些无奈,自己做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还被恶人反咬一口,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叫喊:“宋员外,我张三来帮你了!” 这张三在平日里就是镇上的混子,此时却是第一个出来了,宋员外见此大喜,连忙高声答道:“张三兄弟!我宋某人记下你了,事后不会亏待你的。” 张三听闻大喜,提着把菜刀,打了鸡血一般往这边跑来,口中叫喊着从说书先生那听来话语,“贼寇休走!你张三爷爷在此,看你哪里逃!”,一股豪气也自心底而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了张三的带头,四周逐渐亮起了灯火,围过来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来者皆是对许云儒抱着敌意,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像是在宋员外面前挣表现一般,不甘人后。 许云儒叹了口气,心里开始盘算着还要不要拼着重伤,去杀了宋员外。 这事与他本就没多大关系,只是碰巧遇见,本想着管上一管,借此将心中压抑许久的那口气释放出来,现在自己的事办完了,正待替这镇上的人了结此事,却遇见了这等恶心人的事。 人们的谩骂声中,许云儒坐在院中一动不动,心里满是无奈,纠结着去留。 张三见许云儒不说话也不动,便以为他是真受了重伤,壮着胆子道:“狗日的,早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在镇里鬼鬼祟祟的瞎瞅,你是不是在找方便下手的人呢?” 见许云儒没搭理他,张三来了劲,将脚下的泥块踢了过去,叫喊道:“他妈的,说话啊,你张爷爷问你话呢!” 嘭的一声,泥块砸中了许云儒胳膊上的伤口,许云儒吃痛,不禁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那张三一眼。 张三被吓得不由后退了几步,随即又觉得失了面子,嘴里嚷嚷着:“嘿!你硬气什么!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硬,还是我这刀硬”,说着就举起菜刀迈步向许云儒砍去。 张三举起菜刀还未提起脚,只觉得手腕一紧,挣扎了两下竟是没有挣脱,骂骂咧咧就转头去看是谁拦下了自己,一回才发现抓着自己手腕的人,正是那一身黑袍的阿四。 阿四一发力,甩了张三一个踉跄,几步没站稳,一屁股就摔在了地上,啃了一嘴泥,连忙爬起来后,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但也没打算上前去找回场子。 许云儒见阿四出现,心里有些意外,不禁笑道:“你怎么来了?” “亏你小子还笑得出来,老夫早就说过你会有麻烦缠身的,你小子还认为我是骗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阿四笑道。 宋员外见阿四这胳膊肘往外拐,跟许云儒有说有笑的,急忙吼道:“阿四,你干什么!” 阿四看了眼在房顶装着受伤模样的宋员外,笑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医药方面也是略懂一二的,虽然不会修行,但你有没有没受伤,我还是看的出来,你不用装了吧。” “你胡说什么!好啊,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原来和他是一伙的啊!”,宋员外在屋顶又是反咬一口道。 “我倒觉得这小哥不像是坏人”,人群中一人弱弱地说道,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那客栈掌柜的。掌柜的见大家都看着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有些埋怨自己嘴贱了。 许云儒朝那掌柜的笑着点了点头,阿四此时又开了口:“我也相信你,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宋员外就是凶手的,我挺好奇的。” 本打算一走了之的许云儒,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人群,最后目光落在宋员外身上,缓缓道出了自己认为凶手是宋员外的原因。 先前他从掌柜的那得来消息,镇上刚开始死人时,死的都是一些痴傻的人,再后来死的人也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胆小!而这些死者,无一例外都属于神魂不稳的人。 那天宋员外讲话的真正意图,并不在自己出钱改镇子格局这件事,而是先告诉大家死人事件的诡异,让人们内心产生恐慌,这才是他的真正意图。而当天夜里死的人,就是那天听宋员外讲话后,吓得脸色发白的胆小者之一。 本来他也没抓住这个关键点,但是客栈掌柜骂店小二的那句:“就他那吓破胆的样子,就是个寻常人都敢欺负他了”,让许云儒茅塞顿开。 于是,许云儒就抱着怀疑的态度,打算先去宋府看看,果不其然就见到了宋员外来此行凶,然后就两人就发生了争斗。 宋员外为专什么挑神魂不稳者下手?而且还都是青年? 这是因为噬梦鼠刚开始能力还很弱,不足以对正常的普通人造成影响,而青年人的神魂则是最好的补品,由此来看,那噬梦鼠的两根胡须,显然也是刚长出来的。 至于尸体不翼而飞,许云儒倒是没有什么眉目。 听完许云儒的解释,人群看了看地上那耗子一样的东西,窃窃私语起来,那张三却是沉默了下来。今晚的事本来就有蹊跷,大多数人也都是冲着宋员外的钱来的,听许云儒这一说,大家心里也都开始琢磨着这件事的始末。 “这样说来,连我也是被利用了”,阿四皱着眉头道。 许云儒点点头,接着说道:“我最先怀疑的就是你,因为你出现的时间太巧合了,加上我修为不高,没看出宋员外也是有修为的,所以自然而然就先怀疑上你了。” 阿四听后,神色有些落寞,感叹道:“我祖上也是道家高人,只是一代不如一代,到我这一带竟也没能再有修行天赋。传下来的这些本事,也就只能在普通人这里还算个本事,在你们山上人眼里就不算什么了。” “也不必如此看轻自己,山、医、命、相、卜这五脉,与修行也一样,都是逆天行事,以你这两日所设风水阵法来看,造诣也是不浅的”,许云儒出言劝慰道,显然阿四对自己方才的话,又有着另一番理解。 就在这时,张三突然开了口,他一脸愤怒地看着宋员外问道:“我弟弟是不是你杀的?” 宋员外见人群中不少人都已明白过来,也是不再装了,看着张三冷笑道:“就你弟弟那个傻子,能作为我噬梦鼠的第一个补品,那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张三听见此话后,气的身体颤抖着,声泪俱下,红着眼珠子吼道:“我弟弟不是傻子!不是!我杀了你!”,接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菜刀,朝着屋顶的宋员外扔了过去。 宋员外冷哼一声,抬手便将菜刀打了回去,菜刀折回直冲张三胸口而去,就在菜刀将要刺入张三胸口的一刹那,张三瞳孔里逐渐放大的菜刀,被突然出现的一只手抓住了刀柄,菜刀在张三胸前停了下来。 慢了半拍的众人,反应过来后,不由都松了一口气。人们心想着,幸好有这小哥在,不然今晚又是一条人命。 张三见许云儒伸手抓住了菜刀,脸上的表情却是并没有改变,依旧癫狂地咆哮着,冲许云儒喊道:“我弟弟不是傻子,你不要听他瞎说!” 低着头又喃喃自语道:“我自小就和他相依为命,就算我只讨来半个馒头,他也总会先想着我,我弟弟怎么可能是傻子呢。” 张三猛地抬头,脸上布满泪水,一双眼睛早已通红,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冲着许云儒癫狂地嘶吼道:“你帮我杀了他!我知道你有本事!只要你帮我杀了他,我张三下半生给你做牛做马!” 镇上人都是知道张三这对兄弟的,一个混子,一个傻子,混子养活傻子,而傻子只会对混子傻笑,都是命苦的孩子。 人们看见张三现在的模样,不禁摇头叹息,至于先前家里死了人的,现在更是对宋员外恨得咬牙切齿。 许云儒见张三这样,只是朗声说了一个“好!”字。 第36章 手中的心脏 不同的人都有自己面对生活时的不同活法,张三及镇上众人前后态度的转变,许云儒可以理解,如果让他站在镇上人的角度去作选择,他不敢保证自己会比镇上人做的更好。 不管先前张三对他是何态度,但张三对自己弟弟的感情,许云儒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张三与弟弟自幼孤苦,兄弟俩都还是小孩子,但作为哥哥的他,有的选择并不多。成为一个让众人瞧不起的混子,张三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要想养活弟弟,这便是年幼的他能有的最好选择。 许云儒的一声“好”,由心而起,脱口既出,仿佛是因为张三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有些模糊且同样柔软的地方,这与张三承诺的回报无关,只是他许云儒对张三,以及对自己内心深处那莫名感觉的一句承诺。 宋员外拍了拍手,笑道:“真是兄弟情深,好汉相助的一出好戏啊。不过,你们要杀我,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嗯?” “阵起!”,宋员外高喝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却不顾,向自己府上飞奔过去。 随即小镇内顿时泥土翻飞,一根根石柱破土而出,建筑被毁坏不少,镇子众人皆是被这阵法启动的景象吓得不知所措。 许云儒跃上屋顶,一看之下才发现,这些石柱多达六十四根,皆以小镇最中心的宋员外宅子为圆心四散开去,从几处垮塌的地道痕迹来看,定是在地底暗中建造而成。 外层的高大石柱上挂着些尸体,皆是被钉在石柱上面,内层的石柱上只有繁琐且诡异的图文,并没有尸体。 一座祭坛自宋员外宅子下升起,黑玉质地,看起来阴森诡异。 宋员外此时正站在祭坛上,脚下躺着些府上仆人的尸体,殷虹的鲜血随着祭坛上刻着的纹路四散开来,等到鲜血填满了纹路,宋员外才厌恶地踢开脚下惨死的仆人。 他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脸阴狠地看着许云儒,他本计划着阵法完成时,刚好能将水神府的高手引来,配合噬梦鼠将其困死在阵中,连同镇上人的神魂一起炼化,这样不仅他能突破成为中三境,那噬梦鼠也会受益匪浅。 而现在,他不仅没得到半点好处,为了启动这阵法,积攒的彩玉用尽不说,自己还受了不小的反噬。 当黑色祭坛上的纹路被鲜血勾勒出来后,许云儒见之不由心里一跳,满脸的难以置信,这图案怎和他胸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他胸口的印记是炼化碧螺岛上那人送的心头精血凝聚而成,用于寻找合适的五行之属,而现在这个印记怎么会出现在这座邪阵里?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许云儒心乱如麻。 “这炼魂阵本是用来对付水神府来人的,既然你不知好歹,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宋员外站在黑色祭坛上,与许云儒遥遥相望着说道。 “你这阵法从何而来?”,许云儒忍不住问道。 宋员外对自己的阵法信心十足,有恃无恐道:“告诉你也无妨,此阵乃我师傅所赐,现在虽是简易版本,又尚未完全成型,不过用来对付你一个下三境,哼!算是绰绰有余了。” “你师父又是谁?”,许云儒急切问道。 宋员外见许云儒此刻急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说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风水轮流转,方才好言相劝让你走,你非要多管闲事,害得我这才提前强行催动阵法。你可知为了引水神府的中三境前来,我不仅杀了自己的小妾,还掏了不少彩玉出去,这本钱总得在你这讨回来吧。” “你师傅,是谁!”,许云儒依旧是这个问题,只是这次说的却很慢,隐隐有些怒气。 “你这后生,脾气倒还不小”,宋员外也不在意他生不生气,反正都是瓮中之鳖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接着一脸严肃道:“‘冥府’你可知道?我师父就是冥府尺八,前段日子在京城书院那就是我师父,在这之前师傅一直都在我这,见我忠心便传下这阵法。” 得到答案的许云儒微微松了口气,他是真的害怕听见宋员外提起碧螺岛上那人,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重新思考那人的动机和来历,以及自身的许多问题。 ‘冥府’他是知道的,如今第一次见这冥府的标记,的确是感到不小的意外,自己胸口的印记和‘冥府’的一样,这意味着什么?自己的失忆和上次学堂楼船事件,与‘冥府’到底有没有关系?许云儒脑袋有些不够用了。 宋员外见许云儒发起了呆,自以为受了轻视,转而大怒,指着最远处的几根石柱,说道:“你看看,那是我爹娘、那是我妻子孩儿,如今都成了我踏上修行之路的垫脚石,而你却是生来就能修行,凭什么?!既然你习惯了居高临下看人,那就让你尝尝看不起我的代价。你,连同镇上这群嘴脸可恶的人,都将成为我长生路上的垫脚石,你们都去死吧!” 许云儒见宋员外要动手,立刻断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神色一凛,势若奔雷般向宋员外冲了过去,只要将宋员外解决了,阵法应该就会停下来。 只是事情并没有许云儒想的那么简单,在他朝着宋员外冲过去时,石柱上的那些尸体突然活了过来,动作矫健地朝着许云儒一拥而上。 宋员外看着三十多具行尸走肉,和许云儒斗得不可开交,一时间心情大好。 只是片刻过后,当他看见许云儒一拳将一具尸体打碎,宋员外不禁脸色一变,暗叫一声糟糕,看来没有足够的尸体,这阵法的威力还是差了不少啊,他二话不说又动身朝许云儒轻掠而去。 许云儒在阵法中被尸群逼得难以喘息,而镇上百姓此时已有人昏了过去,显然是被阵法抽取了神魂,刚开始多是一些老人小孩,到后来又轮到了一些体弱的年轻人。 镇上众人见不断有人倒下,怎么叫都叫不醒,就加快了往镇外跑去的步伐,但最终却是无功而返,绝望的人群便开始诅咒谩骂起宋员外来,随着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开始埋怨起许云儒的无能。 另一边,打斗仍在继续。 宋员外此时又站了在一旁观战,脸色铁青的他想不到许云儒会如此顽强,要是别的下三境早就被尸群杀死,或者被尸群磨的体力不支了,但许云儒在打杀了过半尸群后,只是大口喘着粗气,并没有倒下的迹象,而且似乎阵法对他也没有丝毫的影响。 眼见尸群将要被许云儒打杀殆尽,宋员外心知不妙萌生了退意,留得青山在,总会有东山再起之日,一念至此,他头也不回地往阵法边缘急掠而去。 靠着一双拳头在尸群中浴血拼杀的许云儒,哪里肯让宋员外逃走,杀红眼的他一拳打碎了一具尸体的头颅,抬腿将无头尸体朝着宋员外踹了过去。 宋员外一躲闪,速度便慢了下来,只好调动剩下的几具尸体掩护他后退。浑身是血的许云儒,在倒塌的房屋中,抄起块木板以作刀用,又是一阵砍杀起来,依旧是没有半点山上修士打架的章法和风采可言。 三十具尸体被许云儒尽数打杀,他也是累的够呛,双手杵着方才随手拾来那块趁手木板,死死地盯着在阵法边缘被他拦下的宋员外,面带残忍的笑意,模样十分瘆人。 许云儒的衣服在先前的斗法中就已破损,此时全身只剩那破成布条的裤子,被腰带死死地拴着才没有掉落。发梢凝聚着血珠,不时滴落下来,浑身被黑红不一的鲜血覆盖着,也不知是斩杀的尸体所留,还是被尸体抓伤所致。 宋员外看了先前的战斗,要说尸群凶恶,那许云儒就是地府来的夜叉罗刹,依靠一双拳头硬是将尸体打的破碎不堪,手段凶狠且残忍至极。 心知打不过许云儒,宋员外连忙喊道:“你要是杀了我,‘冥府’不会放过你的,我师父也不会放过你的,你可想清楚!” 见许云儒不为所动,接着又说道:“只要你愿意放了我,我引荐你加入‘冥府’,以你所展现的潜力来看,在那所能享受到的资源、功法等,寻常宗门、家族都是拿不出的,你可知,碧螺宫都比不上‘冥府’。” 许云儒听见此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股无名火突生,二话不说提起手上的木板就朝宋员外杀去,几个回合过后,宋员外被许云儒用手中的木板钉在了墙上。 许云儒看着眼前的宋员外,不由嘿嘿笑了两声,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随即表情一变,眉宇间透着股狠辣,一记手刀刺入了宋员外胸口,五指用力一扯,将他的心脏取了出来,在宋员外眼前晃了晃。 宋员外在意识消失之前,逐渐放大的瞳孔里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一颗微微跳动着的心脏,被人握在手中,正冒着缕缕热气,随即五指一发力,心脏便爆了开来。 伴随着心脏碎裂的声音,宋员外死不瞑目。 第37章 二生三 许云儒将那宋员外钉在墙上之时,张三晃晃悠悠赶了过来,他受阵法影响不小,有些浑浑噩噩,但还在竭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因此才没有倒下去。 张三见许云儒即将替他报了仇,不禁又清醒了几分,有些回光返照的意味,正要开口道谢,却见许云儒邪魅一笑,竟是将那宋员外的心脏生生取了出来,握在手中把玩片刻,这才当着宋员外的面捏碎。 眼见宋员外归西,大仇得报的张三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一阵恶心,扑通一声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许云儒听见动静后,转头望去见是那张三倒在了不远处,回过神来的他,看着手中那团碎肉,和眼前惨死的宋员外,不禁一愣,心中有些后悔,嘀咕道:“自己一时兴起,怎么弄的这般血腥。” 他连忙在宋员外的衣衫上蹭了蹭手上的血肉,默默念叨着:“还给你,还给你。” 突然他看了眼天边,又看了看地上的张三,心想这阵法为何还没有散去,不知镇上众人都是否还活着,要是都死了,那自己这次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此时,阵法被人从外打破,接着一缕缕流光自黑色祭坛四散开来,朝着镇子各处落去,其中一道就落在了那张三身上,片刻后,那张三竟有渐渐转醒的迹象。 “好重的煞气!”,一道声音传入许云儒耳朵里,他循声望去,苏老夫子和一中年人正凌空而立看着他,这话便是那中年人所说。 许云儒自知此时一身血污,模样的确和青衫读书郎差了十万八千里,也就没多辩解,与苏老夫子及那位中年人见了礼,听说苏老夫子一直暗中跟着他,不由得心头一暖。 经苏老夫子介绍,这位中年人是书院的君子,只说他姓周,是专门赶来调查此事的,阵起之时就来到了此处,只是被苏老夫子拦了下来。 许云儒听后不由微微侧了侧身,尽量使自己左胸向两人视线盲区靠了靠,苏老夫子见状笑道:“都是爷们,你还害羞个啥!那你快去梳洗一番,咱们也好尽快回学堂,我也要尽快安排各派选人事宜了。” “那这里的事?”,许云儒不由问道。 周君子听闻答道:“这里曾是尺八落脚过的地方,我本就一直关注的,今天的事我也已经弄清楚了,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善后。” “镇上的人呢?”,许云儒接着问道。 周君子笑道:“这个你也不必担心,阵法已破,他们的神魂所幸未被炼化,现如今也都回了各自体内,只是之后可能会病上一场,书院也都自会处理。此番你也是功不可没,但是你杀心太重,这可不是好事啊。” 苏老夫子接话道:“的确如此,凡是过犹不及,但你也不必忧虑,有陆先生和我看着你,这倒不是难事。” 许云儒去寻那还未倒塌的客栈,自己打水洗漱一番,看着身上洗去血污后露出的那道鲜红印记,暗自有些庆幸,不论自己与那‘冥府’是否有关,要是让老夫子们看见这印记,大家心里必定会有芥蒂。 至于关于这个印记牵扯出的,无论是‘冥府’还是碧螺岛上那人,许云儒如今也不愿去多想了,纵使你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与我许云儒无关,我的想法、抉择及命运,都只能由我自己来决定,这也是我修行的意义所在。 五行之属,许云儒依然会找,算是报答那人让自己踏上修行之路的恩情,自己身上的印记只有此用。 另一边,苏老夫子和周君子在许云儒走后也是聊了起来。 周君子一脸担忧道:“苏先生,方才你也看见了,这孩子一旦打杀起来,那股煞气非比寻常啊,要不是我真看不出来他有什么问题,我都会怀疑他就是凶兽所化。” 苏老夫子也是一脸凝重地点点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呐,那股嗜血的兽性确不常见,但好在他也刚开始修行,再者圣贤书他也是读了不少的。唉,以后我和陆先生就只能多花点心思了,陆先生可是很看好他的。” 不等周君子开口,苏老夫子又补充道:“我也一样很看好他,除去他方才显露出来嗜血兽性不谈,不论是资质还是心性、学识都输上乘,只要能成长起来,咱们儒家又会多上一位君子,或者不止如此呐。” 周君子叹了口气道:“我辈读书人,自当敢为天下先,奈何君子用时方恨少啊。” “你也不必忧虑,那件事文庙谋划岂止百年,自会有应对之策,咱们这些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能额外地给文庙多培养出君子、贤人来,到时多一份力量也是好的”,苏老夫子劝慰道。 周君子见许云儒未到,又问道:“大荒那边如今蒸蒸日上,算起来与当年约定之日也不远了,苏老先生以为此事如何?” 苏老夫子想了想道:“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但大荒毕竟根基太浅,只凭那一人之力,还是有些不足。” 俩人又闲聊几句,见许云儒一身青衫偏偏而来,不失半点读书人的潇洒气度,周君子看了眼苏老夫子点了点头笑道:“这就顺眼许多了。” 周君子要去通知书院来此善后,随即身形消散,化作一缕清风而去,看的许云儒心神摇曳。 苏老夫子见状,笑道:“等你到了金丹境也可以御空而行,但是要想达到这种来去如风的地步,还得上三境才成。” 许云儒忙乎一宿,旧伤刚愈,又添新伤,即使再变态的身体,如今也吃不消,只好依旧是让苏老夫子带着他御风而归。 天已大亮,镇上的人醒来后,在书院弟子的帮助下,开始了各种善后工作。先前被许云儒打碎的尸体,有家人的,也都由各自家人寻回拼凑起来,无家人认领的,也由书院弟子收敛,都再做安埋打算,只是人们少不了对许云儒一番谩骂,全然忘记了这些尸体当时的凶厉。 张三背着具无头尸体,空出一只手来提着个包袱,顺带捧着尸体的头颅,向镇子外事先挖好的泥坑走去。 一块张三自认为风水极佳的地方,他用几块捡来的门板当作棺木,将自己弟弟的遗体拼凑好埋了进去,又立了一块石板当墓碑,但他不识字,为此便有些犯了愁。 就在这时,阿四背着个包裹路过,看见张三在墓前犯愁,又看了看四周的山水,说道:“倒是个风水不错的地方。” 张三见阿四向他走了过来,心中便有了主意,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老神仙是要离开?” 阿四听见张三称呼他老神仙,虽有自知之明,但心里也挺高兴,就直接说道:“可是要我给你弟弟这墓碑上刻字?” “老神仙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呐”,张三连忙奉承不断。 阿四挥手打断了张三喋喋不休的奉承话语,问了死者姓名后,二话不说从背包里拿出个匕首在石碑上刻了字,墓碑谈不上精美,但对张三来说已经足够了。 张三了却了心头事后,阿四问道:“瞧你这样,也是打算出去走走?” 张三连忙点头,又忍不住说出一阵千恩万谢的话语来。 阿四等他说完,才问道:“可愿意跟我行走江湖?命、卜、相、医、山我多少知道些,混个温饱不成问题,看你给你弟弟选的这地方,你也算是有些天赋的。” 张三听后又是一番感谢,随即正了正神色道:“老神仙也是知道的,我先前答应了许公子,只要他替我报了仇,我便给他做牛做马,我这人也没别的好,就记得娘死前告诉过我,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答应过别人的事,就一定不能忘了。” 阿四倒是有些意外,看着平日里这个混子张三还有这样一面,也就没有强人所难。 “老神仙可知道那许公子去了哪?说实话,我现如今想去寻他,还不知去啥地方”,张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阿四不禁失笑,但还是说道:“看他们离去的方向,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溪亭学堂之人,不过这种山上真神仙,你去了人家收不收你还是两说呢,你可要想清楚。” 张三想了想,说道:“报恩嘛,即使恩人算是再生父母,但我又不是去蹭吃蹭喝的,这些我都想过的。” 阿四和张三分别后,各自背着包袱踏上了自己远去的路,只是阿四走了不远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张三远去的背影,心血来潮,于是手指一阵掐算。 等到张三远去的背影完全消失,天色都有些暗下来时,阿四才皱着眉头停了下来,喃喃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真是天意难测啊!” 第38章 都是为了他 许云儒由苏老夫子带着赶路,一路上走的到也舒坦,许云儒问了许多有关‘冥府’的事情,但由于此组织行事过于隐秘,记载下来的有关内容也少,所以苏老夫子对此也知之不多。 临近学堂时,许云儒突然记起一事,连忙问道:“先生,那宋员外曾提起过彩玉,这是什么东西?” 苏老夫子笑道:“这个啊,其实就是山上修士们用的钱币,除了彩玉之外,还有紫玉和墨玉,具体的你回去翻书自己查去,”说到此处老夫子笑意一敛,接着说道:“以后也可以多看看佛经和道经等,对你有好处。” 许云儒以为老夫子让他拓宽知识面,也就没多想,满口答应了下来。 小城的黄昏中,一位少女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望着街角,不知是哪一秒,当许云儒的身影出现在她明亮的眸子里时,少女站起身双手叉腰喊道:“出趟门胆肥了是不是?” 许云儒被陆云溪问的一愣,见陆云溪一脸的不满,随即道:“女侠这是作何啊?” 陆云溪走上前拍了拍许云儒的肩膀,笑嘻嘻道:“以前居然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份贼胆,连女菩萨都敢调戏。” 许云儒正要解释,陆云溪摆摆手,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老气横秋道:“哎,不用解释,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以理解,你大哥我也是**湖了,可是你被打的半死不活的模样,这可就有点失了我的颜面了。” 许云儒赶紧拿出给她从京城带来的礼物,双手奉上,装模作样说道:“小小心意,还请大哥请笑纳,他日若遇见了那女菩萨,还请大哥替小弟做主啊。” 陆云溪接过礼物,立马换了脸色,满意地点点头道:“还是小许会来事啊,你且放心,你这仇大哥替你报了。他日我马踏江湖之时,若你愿意鞍前马后追随与我,我将她抢来给你当个小媳妇,也不是不可以。” 许云儒自从认识陆云溪起,两人时不时就要上演这一出,江湖大哥与小弟间的对话,为了满足这位女侠对江湖的憧憬,许云儒也只好将就着,时间长了他也就习惯了如此。 两人走向屋内时,陆云溪问道:“听说你回来时又跟人打了一架,怎样?没吃亏吧?” “还好,这是受了些皮外伤”,许云儒回答道。 陆云溪听后皱了皱眉头,又说道:“我爹那里有药膏,一会我给你送去,保证你用完连疤痕都没有。” 晚间,陆云溪给许云儒送去药膏后,又让他详细讲讲这次出门挨打和打人的趣事,许云儒拗不过她,只好捡有趣的地方一一道来,听得陆云溪是两眼放光。 碧螺宫山门内的竹楼里,林云儿与柳月对坐,两两无言。 如今的林云儿境界虽是一日千里,但越发的沉默寡言,对谁都没个笑脸,柳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要长此下去,林云儿心境定会出现问题,碧螺宫再出一个仙人境的机会就没了。 柳月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云儿,再过几个月就是一年一度的书院选材,届时,每个书院管辖内的学堂都会将这届优秀的苗子送往书院,书院会同各大势力一起挑选弟子。” 林云儿依旧没有理会,柳月只好继续耐心说道:“赤龙洲内两大书院,我碧螺宫都有名额,为师打算让你负责此事,权当出门去散散心。” 柳月说完见林云儿还是无动于衷,心里由不得有些恼怒。 柳月心里埋怨着,林云儿却是说道:“那我就去大梁书院吧,溪山书院事宜,师傅自安排别人。” 林云儿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记得自己就是来自北边,借此机会倒是可以回去再看看,当年自家对面那瘸腿老先生不知还健在与否,要是在的话也可接来此地,算是替某人尽上一份孝道。 柳月见林云儿答应此事,也就松了口气,叮嘱几句后便也离去。 至于对于林云儿如此态度,柳月也是有自己的打算。 可以看出来,林云儿对她和郑仪是怀恨在心的,但郑仪修为高深,林云儿就算借着郑仪处得来的机缘造化,将来也难以找郑仪报仇。 柳月虽是同样得了郑仪的机缘,但她原本资质是比不上林云儿的,只等将来林云儿境界上来,难免不会找她的麻烦,但要将其提前解决掉,则会引来郑仪的怒火,因此柳月自然是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云儿成长起来。 由此,柳月现在对林云儿不可谓是一再放低了姿态,也算是对将来林云儿的秋后算账,给自己提前找的一条不太稳妥,但又无可奈何的退路。 大荒洲那高耸入云的山上宫殿内,墨玄与山下学堂的那位老先生正在下棋,墨玄皱着眉头苦思无果后,果断投子认输道:“与先生对弈一局,弟子受益匪浅。” 老先生笑道:“方才我也是应对的吃力,假以时日,你这棋力不在我之下。” 俩人一番闲聊过后,老先生沉吟一番后,说道:“我打算出去走走,原本那最有希望的一颗棋子没了,总得从别处再找回来。” 墨玄道:“我大荒妖族能有今日,全凭先生这些年尽心尽力,可是我也想过,一洲之地虽重要,但在我眼里不及先生一人来的重要,如今大荒耳目众多,先生大可不必亲自四处奔波,还请先生三思。” 老先生叹了口气,说道:“你且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此事必须我亲自去方能成功。” 墨玄问道:“先生此去可还是跟那最后一颗棋子有关?” 老先生神色中露出些许追忆神色道:“虽说是棋子,但毕竟是师徒,当初我也是很看好他的,本想着任其自由生根发芽,少些关注,以便瞒天过海,谁曾想还是过早夭折。” “之前的棋子皆是过早夭折,不管是在外放养,还是带回大荒来的,都难逃此劫,想来这就是逆天行事的结果吧”,墨玄感叹道。 老先生听闻也是默认,神色黯然说道:“毕竟师徒一场,他如今不在了,我这做师傅的虽不好出面,但也总得借此做点事情出来。算是为他,也为了大荒。” 第39章 张三落难,阿四传信 溪亭学堂的商队还在筹建,许云儒借此机会得空在家歇息,除了偶尔去陈姨的茶楼帮帮忙,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修炼或是看些书,老夫子专门给他选了几本佛经,这几日他正读的入了迷。 这天许云儒中午闲来无事,打算去茶楼给陈姨搭把手,刚走至茶楼门口,却是遇见了陈姨。 陈姨看见许云儒就说道:“刚要回屋里去找你呢,学堂那边派人来唤你,让你去趟学堂,不过没说是什么事情。” 许云儒听后辞了陈姨,向学堂赶去,到了学堂门口时,却见到了一位熟人。 这人黑色道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肩上搭着个同样是黑色的褡裢,手里提着个算命先生们都有的白幡,此人正是那做回老本行的阿四。 阿四见着许云儒后就道:“可算找到你了,此番寻你是有一事相告,你可还记得张三?” “之前镇上那个张三?记得啊,怎么了?”,许云儒说完,又招呼阿四进学堂坐下说话,阿四摆着手推脱了,说不是什么麻烦事,两句话就能说完。 接着,阿四道:“他在天青城内出事了,好像是让一公子哥给欺负了,被毒打一顿后,又给抓了回去,我见到他时,他正被人往公子哥府上拖去。来找你,就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你好快些去救他。” 许云儒看了看阿四,问道:“你既然看见,为何不救?反而来寻我,这是何道理?” 阿四老脸皱成一团,无奈一叹,解释道:“我打听到抓张三的人是城里一恶霸,而且水神府内还有靠山。我就会耍些嘴皮子功夫,又无什么银钱宝物,自然救他不得,思来想去之下,只好来找你,希望你能再帮他一次。” 许云儒对阿四的感观一直都不是很好,说不出来具体原因,就是心里很排斥与这人走的近了,本以为不会再见的,哪曾想他现在又找上了门,还带来了件麻烦事。 听闻阿四的解释,许云儒顿了下,突然问道:“我见别的道士,都是黄袍、青袍、紫袍什么的,你怎地一直穿着黑袍?” 阿四听后老脸一红,尴尬一笑道:“这个,想来你是不知我这行的难处,走南闯北难富贵啊,其实,我穿着的就是青袍。” “没衣服换,所以就穿成黑袍啦?”,许云儒仔细看了眼他的衣服,发现好几处地方竟油光锃亮的,不由惊讶道。 阿四笑着点点头,接着说道:“让小哥见笑了!行啦,消息已告诉你,张三这事我也算尽力且无愧了。” 不等许云儒作答,阿四打了个稽首便转身离去,许云儒本就排斥他,所以阿四离去也没有挽留,心里只想着阿四方才说的事。 许云儒心里权衡一番后,决定还是去走一趟的好,虽然对阿四这人印象并不好,但想到张三为了投奔自己而遇见了麻烦,许云儒最终还是有些心软了,于是暂且放下了对阿四此举的猜疑。 与老夫子陆延之辞别时,两人均是叮嘱他小心行事,必要时也可拿出学堂或者他们各自的名号来,许云儒一一谢过。 许云儒回到屋子里一番收拾,正准备出门而去,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返回屋内,翻出了之前从碧螺岛地下那地方带出来的物件,两把刀,一支玉笛。 法器、宝器、仙器,这是修士法宝的级别,许云儒的两把刀因为是宝器的缘故,才得以保存完好,而玉笛虽是法器级别,但由于其材质的原因也没有腐朽损坏掉。 略作思量,许云儒将玉笛揣在了怀里,出门而去。 天青城是水神府辖地内的一座大城,城内外湖泊众多,似一颗颗镶嵌在绿野里的宝石,远远望去景色十分迷人,可谓野绿连空,天青垂水,因而得名,天青城。 此地瘦马名甲天下,一来这水乡女子本就与别地大有不用,自有千百般的似水柔情,二则此地文风鼎盛,从不乏精通琴棋书画的人物大家,因此,瘦马也多带有出尘的书香气质,有着‘云白天青一城中,红袖姝丽生书丛’的说法。 话说张三自从离了自小长大的镇子,只为了兑现自己那天说下的承诺,这一路上少不了登山涉水,一天他在林间休息时,从一被野兽掘出来的土坑内,发现了一株婴儿手臂粗细的野山参。 山参这东西,张三以前在镇子里的药铺见过,远远没有眼前这株粗壮,但却价值不少银子,此刻正为银钱发愁的张三不由大喜,心想自己拿这东西去换些银钱来,届时寻见了许公子,自己手头也能宽裕些。 张三生怕普通城里的人不识货,一路打听之下便来到了天青城,寻了个行人密集的地方蹲在路边,将那山参放在了身前。 不多时,张三身前便围满了人,众人见张三的装扮有些寒酸,出价从几两银子到几十两的大有人在,张三心里清楚这些人是拿他当冤大头耍,也就没抬头答话。 直到一位公子哥被妙龄女子挽着胳膊,在身边小喽喽的开道下挤进了人群时,张三才抬眼望去,只见那公子哥倒是生的一副富贵体态,身旁的女子样貌则是十分动人,但见眉横翠柳,眼露秋波,樱桃口浅,花容袅娜,真似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不仅美貌,还有着股书墨气质。 那公子哥见张三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子有些呆了,当下便有些心生不快,又看了眼张三身前那罕见的山参,虽根须断损了许多,但的确是少见的货色,心里只一思量,便喝道:“好你个小贼!不但偷我府上东西,还敢拿出来售卖,真是胆大包天。” 张三见这人伸手就要来拿山参,哪里肯依,嘴里叫喊着:“你还想抢东西不成!”,只伸手那么一推,公子哥重心不稳便坐在了地上,连带着那女子也一同跌倒,口中发出一声娇哼来。 周围人见状都是心里一惊,连忙退开老远,接着张三便被公子哥带着的喽喽们一顿好打,山参也被那公子哥拿在了手中。 俗话说好虎架不住群狼,张三倒在地上鼻青脸肿,看样子一时半会儿难以爬起来,张三自知这亏是吃定了,但嘴上依旧骂道:“肥头畜生拱白菜”,显然,不知此地瘦马甲天下的张三,此时还不由为那女子有些愤愤不平。 那公子哥听见此话,却是止住了离开的脚步,转头笑眯眯地看了眼张三,一把扯过身旁的女子,抬手就打了过去,女子脸颊通红,本就水汪汪的秋水眸子里顿时起了层水雾,眼中泪水欲出而不得,端的是一副眉目含情,惹人怜爱的模样。 随即公子哥冷笑道:“看见没,这几巴掌可是她替了你”,见张三恨地咬牙切齿,攥紧了拳头可就是爬不起来,公子哥来了兴趣,笑道:“我就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那畏畏缩缩地可憎嘴脸,哪会有这般乐趣。” 就这样,张三被抓了去,而抓他这人正是水神府天骄牛犇的亲弟弟,天青城内众人见他时,都唤他一声二公子,这人平日里仗着自己哥哥的威风,在城内无人敢惹,无恶不作。 第40章 二公子强留张三,许云儒夜闯牛府 许云儒赶到天青城后,先是在城里转悠了大半日,走遍了城内大大小小的街道,而后找了家茶楼坐下,要了一壶茶和果蔬点心,也不主动去打听什么,就坐在那喝着茶,听着周围人说话。 茶楼中人来人往,人们喝茶时总习惯说些各自见闻,用来就着吃茶,因而这里的消息驳杂且灵通。 许云儒一壶茶毕,关于张三的事情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多数喝茶人觉得二公子此事做的过了,但也有少数人觉得,张三是色迷心窍招来惨祸。 事情缘由既已明了,许云儒没再多留,径直赶去二公子府上。 二公子的府宅在城内地段最好处,典型的高门大户、红墙碧瓦,门口一对石狮子威风凛凛,朱门上方高悬一匾额,上书‘牛府’二字,尽显气派与威严。 这牛府平日里就牛二公子一个主人,水神府虽离此不远,但牛犇很少来此落脚。 这俩兄弟也是苦出生,自幼吃尽了苦头,直到牛犇在水神府展露头角,这才让无修行资质的弟弟,过上了如今的快活日子。 牛犇知道自己弟弟的德性,但也由着他胡闹,反正自己是眼不见为净。 在他看来,自己爬到如今的地位,不就是想着让自己和弟弟过上好日嘛,毕竟小时候是真穷的怕了,苦的狠了。 许云儒见门口立着两个小厮,走上前道:“劳烦通报一声,我要见你家二公子,就说我是来领人的。” 两个小厮先是上下大量了许云儒一番,见他气度不凡,以为是某家的公子,遂不敢怠慢,俩人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说道:“公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报。” 许云儒在府外等候小厮通报,那二公子却是方才突然间来了兴致,拉着近日新买来的瘦马女宠就进了寝室。 此时屋内,那女宠玉足高挑,肩露一弯新月,花簪坠落,枕堆一朵乌云;二公子卖力地博弄出千般旖旎,揉搓来万种妖娆。 少顷,女宠柳腰轻晃,细细香汗似春雨,醉眼朦胧,艳艳朱唇情正浓;二公子眼前似那白玉狮子滚绣球,耳畔莺声难休。 难休! 小厮入得府中,先是告知了管事,管事让小厮先领人去厅室等待。 许云儒等了盏茶功夫,便见一体型富态,长的倒也说不上俊丑的公子哥,脚步虚浮,满面春光地走了进来。 二公子进门先是打量了许云儒一番,坐下后问道:“听说你是来领人的,领的是什么人呐?” 许云儒则开门见山道:“前两日我一朋友在街上冲撞了公子,公子将他请入府来,我今天来就是给公子赔个不是,顺带将我那朋友带回去,还望公子成全。” 二公子听闻是冲着那张三来的,心里冷笑道:“我最恨别人拿我体格说事,最恨别人眼馋我的女宠,那人两样都占了,岂是你一句话就能让我放人的”,随即对着许云儒说道:“想来是你记错了,我府上并未请回什么人来。” 俩人来来回回又扯了许多句,许云儒见他就是不肯放人,耐着性子说道:“我从溪山学堂而来,路途甚是遥远,来一趟也不易,还请公子再仔细想想。” 二公子听了这话浑然不在意,笑道:“兄长牛犇恰巧也在水神府有些前程,倒不曾听他提起过什么学堂,想必这学堂的确是很偏远的吧,但我这里真不曾请人回府过,你还是请回吧。” 许云儒见他捏着架子,继续装傻充愣,只好笑着说道:“陆延之先生跟苏老夫子,倒是跟我提起过令兄,令兄年纪轻轻真可谓人中龙凤。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也是带了十足的诚意,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二公子不假思索道:“你真是弄错了,我府上的确没有你要的这号人,你还是请回吧。” “好吧,多有叨扰,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许云儒见他铁了心不放人,也就没再废话,随即起身向外走去。 二公子看着许云儒离去,冷哼一声,满脸玩味地笑容,心里想道:“小小学堂弟子也敢在我面前摆谱,在这天青城内,只要我大哥不倒,一般人谁能奈何我!我倒是希望你今夜能来,我也好借此机会看看我哥留给我的那人,到底中不中用。再不济我哥也能及时赶到,就怕你不来,让我少了乐子。” 许云儒出来时,天色已晚,他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点起灯火的府邸,眯着眼睛轻声道:“给足了你面子,你不要,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许云儒走过街角,选了处僻静地方,见四下无人,纵身一跃,借着墙壁再次发力,直接上了房顶。 蹲在房顶的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压低了身子,看着视线内牛府上下人员的动向,如此沿着牛府靠着院墙的一排房子,依次看了过去。 观察完牛府上下人员动向后,许云儒心里对张三所在的地方,大致有了判断。 最可疑的一处,是稍稍靠近府邸中心的一间屋子,此处屋外只有两人,一身仆人的装束,在门口的灯下,就那么站着聊天,仿佛是在看守着什么似的。 这间屋子也适合藏人,因为但凡有人来救援,因为屋子深处府邸偏中心的缘故,致使救人者很难迅速逃离。 还有另一处,是位于府邸的前院,这间屋子门外却是没有人,但可疑之处也在此,按理来说,前院的屋子周围,总免不了有府上仆人经过,但在许云儒观察时,这间屋子外基本没人经过。 许云儒看了看这两处位置,心中稍一盘算,便飞奔去那靠近府邸中心位置的屋子,只在房顶上窜了两下,许云儒便落在了那间屋子前。 门口灯下的两人,见许云儒落地后,脸上的喜色还未出来,许云儒拔脚便闪进了黑暗里,一溜烟没了身影。 这时两人才反应过来,一边追去,一边喊道:“人跑了!快追!”,随即房门从内猛地被拉开,一伙人手持刀棍绳索,齐齐冲了出来,跟着门外两人追了出去。 前院的这间屋子里,张三瘫倒在地上,浑身已是皮开肉绽,二公子则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杯先是轻轻吹了吹茶末,喝了口茶后,看着张三道:“你不是说你家人都死光了吗,那今天来的这人是谁?” 张三没有理会他,心里却是突然想到了许云儒,但随即又否定了,心想着,可能只是这胖公子别的仇家吧,巧合罢了。 二公子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没关系,不管跟你是什么关系,只要他去了后边那间屋子,今夜定叫他有来无回。” “哗!”的一声巨响,二公子所在屋子的房门,被人从外面直接踹了下来,二公子见是许云儒后,脸色突变似猪肝,心知此事从下午让他出门起,就没有再谈和的机会了,随即翻滚着就往屋子角落里跑去。 许云儒哪里肯给他机会,一步跨出正欲将那二公子擒住再说,哪知在这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突然破窗而入,提刀便向许云儒劈来,雪白的刀刃借着烛光闪出森森寒芒。 许云儒像是早有防备似的,一闪身躲了开来,稳住身形的刹那,作势就要继续去抓那二公子,提刀汉子见状连忙前去护着,哪料许云儒只是虚晃一招,实则是朝满脸惊喜的张三而去。 提刀汉子见自己被骗,不由恼怒,低喝一声,又朝许云儒杀了过来。 许云儒一手提着张三,抬脚将身前的椅子踢了过去,企图阻挡那汉子片刻,汉子见椅子飞来,只一刀,便将椅子一分为二,动作干净利落。 提刀的汉子劈开椅子后,刀还未完全落下,就见许云儒手中捏着个茶杯的托底,用力朝着二公子甩了过去。 提刀汉子心中大骇,也不管许云儒,回身去拦那茶杯的托底,眼见茶杯的托底就要砸在二公子的额头,汉子终于赶到,顺势一刀横拍过去,刀尖擦着二公子的额头扫过,刚好将茶杯的托底拍了个粉碎,粉末撒了二公子满头。 提刀汉子再回头时,许云儒带着张三已没入了黑暗中,想追已是来不及了。 许云儒和提刀汉子的交手也就几个呼吸间,而后面追来的人则都是些普通人,慢了不是一点半点,这才使得许云儒救完人,又逃了出去。 二公子傻愣愣地瘫软在地上,额头冷汗似雨点般滚落下来,与茶杯托底的粉末搅和在一起,蜡黄的脸上像是和起了稀泥,身下裤子已是湿了一片。 提刀汉子轻唤一声,二公子这才回过神来,随即吼道:“快!通知我哥!别让他跑了!” 第41章 许云儒做贼,二公子叫苦 许云儒提着张三出了牛府后,并没有远去,而是绕了一圈又回到牛府附近,寻了一处僻静地巷子,将张三放了下来。 张三不顾身上的伤势,纳头就要拜下去,许云儒连忙扶住他,轻声说道:“不要乱动,我先替你处理伤势,免得路上漏了行踪,等他们追出去后,咱们再走,也少些麻烦。” “公子真是那说书人口中的,心思灵巧之人啊,”张三拍了句马屁,接着一脸惭愧地说道:“唉,本想着来报恩,这恩还没报,却教公子又冒险来救我。我张三从小在街上混,不懂那些礼义廉耻,只知道‘忠孝’二字,现在没了亲人,却欠下公子两次大恩,只要公子不嫌弃,以后我这条命便是公子的了。” 许云儒见张三此时不喊疼不叫苦,倒是先提起了这事,一边用早先买好的药膏等物件,给他处理着伤口,一边打趣笑道:“没少听说书先生胡诌吧,那些胡言乱语,你还真信啊,你张三的命,就是你自己的,我要来干什么,你心里的感激之情,我也知道了。等我们逃出去后,你就去找点事做,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总在街上混也不是个事,你要是自己真没路子,我替你想想办法也行。” 许云儒对张三印象不坏,觉得他是个真性情的人,而且既然知道了他有难,那就来一趟图个心安,至于让他报恩什么的,倒是从来没想过。 自己现在都还是寄人篱下,再带人回去总归不好,虽然陆先生一家倒不会说什么,但他自己也觉得不像样,一个寄人篱下的浪子,又不是什么公子哥,要跟班做什么。 张三听后,以为是许云儒嫌弃他没本事,所以不愿要他,心里仔细想想后,觉得也是。 他张三,一没读过书,就听了些书上故事,至今还大字不识;二没练过武,也不是什么天生神力,更没有一技之长,的确挺没用的。 张三想到此处,不由苦笑一声,神色有些暗淡。 处理伤口的许云儒,没听见张三回话,以为他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了,递给他些吃食,便道:“咱们休息一会再走,你先吃点东西。” 张三腹中正饥渴,于是笑着接过,吃了两口后,突然像是记起了某事,忙问道:“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许云儒停下手,抬头看着他道:“是那阿四给我报的信,你被人抓走时,他刚好看见了,然后去找了我来救你。对了,你被关在牛府几天了?” 说起牛府的事,张三怒骂了那二公子一通,接着说道:“那天下午来,今天夜里走,差不多三天了。他娘的,这几天老子饭没吃饱,拳头鞭子倒是吃了不少,老子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倒也多亏了那阿四,他这人情,老子也记下了。” 自称老子的张三,发觉不对,便悻悻一笑,忙说道:“习惯了,习惯了,嘿嘿,公子别在意。” 许云儒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心里却疑惑起来,他来此处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那阿四居然比自己还快,莫不是用了什么祖传的符箓或者神行法不成?不然一个普通人赶路能这么快? 巷子里的俩人各有心事,也就没再交谈。 听见牛府那边整顿好人马,都追了出去后,许云儒这才扶起张三,打算跟着二公子等人后边,出城绕路而去。 刚走几步,张三却是停了下来,问道:“现在牛府里是不是没几个人?” 见许云儒点点头,张三又道:“我那山参还在他府上呢,虽说断了些根须,但那么粗的山参肯定不多见,本想着换些银钱再去找公子,哪想到出了这事,咱现在去取回来吧,我知道放在哪的,公子是山上神仙不稀罕这些,但让我舍了那东西,还真有些心疼。” 许云儒见张三执意要去,既然劝不住,只好说道:“那你在这等我,我一个人去,取回山参便来。” 张三忙说道:“那日我被抓去时,见那狗东西将山参放进了一个锦盒里,随后拿到寝室里去了。” 不多时,许云儒再次潜入牛府,在寝室里寻见了张三说的锦盒,打开确认后,正待要走,却听见屋内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道:“公子回来怎地不点灯呢?” 只见,一个女子缩在被子里,半撑起身子,只露出半边雪白的香肩来,另外半边,则是被散落下来的乌黑秀发所遮住,此时女子正睡眼惺忪地看着许云儒,显然是刚睡醒。 许云儒第一次做贼,慌忙中竟是没有发现屋内还睡着个人,听见这女子的声音后,也是吓了一跳,慌忙向屋外跑去,屋内那女子反应过来后,才大叫道:“啊!抓贼啊!快来人啊!” 此时,二公子那边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正要往回走时,不远处的湖水突然间哗哗作响,从水下正探出一个巨大的蛇头来,蛇头上有两个隐隐凸起的肉瘤,有一人正盘膝坐在两个肉瘤后方,稳如磐石,巨蛇时不时吐出信子,摇摆着身子向岸上行来。 一众人吓得瘫软在地,惊叫连连,二公子见状,却是不惊反喜。 他见了坐在蛇头上的人,连忙调整了下情绪,声泪俱下哭喊道:“哥,你可算来了,今晚你差点就见不着我了。” 来者正是水神府的牛犇,和二公子长的有几分相似,却明显比二公子精神百倍,此时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湿漉漉的坎肩,露出的两条胳膊肌肉虬结,犹如钢铁铸就,眉似蛰伏猛虎,目如彗星闪电。 巨蛇行至二公子跟前,便停下来趴在了地上,等牛犇跳下来后,又再次昂起头颅,吐着信子,只扭了两下身躯,滑入湖泊中不见了身影,地上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仍旧暗暗咽了咽口水。 牛犇看了看自己的弟弟,见他没少胳膊腿,也没受什么伤,只是受了些惊吓,皱眉说道:“你怎么尽是为这些小事,便打扰我修行,不是给你派了个护卫嘛,一般事他都能解决。对了,他人呢?” 二公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哥,这可不是小事啊,那人今晚差点杀了我,要不是那护卫最后关头救下我,你先在就只能看见一具脑袋开花的尸体了。你派来的那护卫,我让他再去四周看看,那人可狡猾的很。” 牛犇见弟弟哭的自己烦躁,又说道:“行了,我既然来了就帮你解决了他,你赶紧打住,再哭我可走了啊。” 两兄弟说话间,二公子府上那提刀汉子,从远处飞奔而来,见了牛犇便拜道:“见过大公子,我方才去四周又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寻见那人的踪迹,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很是奇怪。” “那人什么境界?”,牛犇问道。 提刀汉子答道:“与他并没有正面交手,他用二公子牵制我,救了人便走,不过,我估摸着应该也是下三境。” 牛犇给弟弟指了指那提刀汉子,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以后他解决不了的事,再来找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修行不能耽搁的。” 二公子此时也有些后悔,方才一时冲动就叫来了哥哥,于是低声说道:“我记下了。” 牛犇说完却是朝着湖泊走去,巨蛇又从湖下探出脑袋来,牛犇低声说了些话后,伸手摸了摸自己这水蛟的头,巨蛇再次潜入水中。 这时,二公子府上一名仆人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喊道:“二公子,那人方才又去了趟府里,不知偷了什么东西,然后又跑了。” 第42章 张三赴死,牛犇立威 许云儒取回了山参,就立即带着张三往城外奔去,因为背上的张三浑身是伤,所以许云儒走的并不是很快。 俩人刚越过城头,就瞧见远处,有一队人举着火把正向城门口奔来,许云儒见状,背起张三朝城外小路上奔去。 约莫走了一顿饭的功夫,许云儒这才停下来,到不是因为他累了要休息,而是因为有伤在身的张三吃不消了,虽然是许云儒背着他赶路,但一路的颠簸导致伤口又裂了开来,传出的阵阵剧痛,让张三不亚于受着酷刑。 停下来后,许云儒见四周十分开阔,并无什么树木山岭,不远处湖泊周围的芦苇,倒是有一人多高,他心里知道,这不是歇脚的地方。 如果按照他原本的计划,会不间断地跑上一夜,之后基本也就脱险了,只是他没能料到,张三会全身是伤。 张三脸色惨白,额头已是冷汗连连,颤巍巍地说道:“连累公子了,我喘口气,咱就走。” 许云儒答道:“没事,我只是不想和他们起了大的冲突,真要再遇见那提刀汉子,大不了打一架再走就是,你放心歇着。” 话刚说完,阵阵芦苇折断的声音,从湖泊边传了过来,那片一人多高的芦苇丛,此时被压出一道沟壑来,照着芦苇倒下的痕迹来看,像是有一庞然大物正压倒芦苇而来。 张三跟许云儒都绷紧了神经,眼睛盯着那道芦苇倒下处,且在不断靠近的沟壑,待到最后的一丛芦苇被压断,只见两只闪着幽光的大灯笼,出现在眼前。 再仔细看去,哪里是什么大灯笼,这分明是一条巨蛇的眼睛,此时正散着幽幽的光芒。 月光下,青色且夹杂着几道血红花纹的巨蛇,一半身体穿过芦苇丛搭在了岸上,另一半身体则在湖泊里,难以知其到底有多长。 张三失口“啊”了一声,接着上牙便开始敲着下牙,身体颤抖不停,吓得说不出话来。 许云儒知道这是遇见妖兽了,他印象中也是第一次见妖兽,好奇之下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巨蛇头顶居然还有两个凸起的肉瘤,许云儒不由叫苦,这巨蛇显然是要化龙了,哪里还在妖兽的范畴。 蛇类修炼有成,都算是妖兽,但只要有能力化龙,那血脉就已经提升了一次,自然就算是凶兽了,只等化龙成功后,血脉再次提升,虽不能与真龙想比,但也靠的更近了些,那时在凶兽中也属顶尖的存在了。 许云儒正想着如何应对时,那巨蛇却是先趴了下来,没有丝毫要攻击他二人的意思,只是趴在那死死地盯着他们。 就在这时,牛犇带着二公子御空先至,提刀汉子同众人在后,隔着老远,二公子就喊道:“就是他们!要杀我的人就在那!” 许云儒见牛犇带人御空而行,脸色不由突变,先是凶兽,再是金丹强者,他本不想惹麻烦,没想到这麻烦却接踵而至,而且还一个比一个麻烦。 牛犇到了跟前,先是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水蛟,心道:“这水蛟是怎么了,按照它往常的脾性,早该将人撕咬着逗弄了,现在怎么趴在地上乖巧起来了。” “我是溪亭学堂的许云儒,奉苏老夫子之命,来带这人回去,要是有什么误会,但可当面讲清楚”,许云儒见来者不善,立刻扯起了大旗,高声喊道。 牛犇是知道苏老夫子的,但许云儒之前差点杀了自己的弟弟,这个仇他还是要讨回来的,至于另外那个苏老夫子要的人,放了也就放了,就当是给老前辈一个面子。 许云儒哪里知道,他这一开口,虽是保下了张三,却给自己招来了麻烦。 牛犇听完许云儒的话,便想驱使水蛟去吞了许云儒,但不知怎地,那水蛟却是纹丝不动,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样子,只盯着许云儒二人。 水蛟不听命令,牛犇倒也见怪不怪了,毕竟他现在也刚入金丹境,想让要化龙的水蛟完全认主还差了些,于是只好自己动手。 许云儒见湖泊中凝出一支水箭,向着他疾驰而来,正待要跳开躲避,才发现自己被牛犇境界压制,根本动不了,正要再开口搬出苏老夫子跟自己的关系时,还不等张口,那水箭已是到了跟前。 就在水箭射来,许云儒打算闭眼认命之时,身前突然蹿出一个人来,水箭直直地插入了这人的胸膛,而后又没入许云儒胸口寸许,这才耗尽了灵气,散做一团水雾消散。 那条水蛟吐了吐信子,微微抬起了头颅,此时,那一双泛着幽光的大眼睛里,多出了些神采。 牛犇本欲解决掉许云儒,哪曾想张三却是关键时刻挡了上去,正欲再补上一击时,只听得许云儒喊道:“我是苏老夫子的嫡传,你不能杀我。” “哦?你身后那人,你说是苏老夫子要的人,我可以放了,但你也算是修士,你先前出手要杀我弟弟就可以,我就杀不得你?儒家的道理便是这般?”,牛犇动作缓了下来,却是依旧没有停手的迹象。 许云儒见牛犇不打算放过自己,连忙解释道:“你弟弟抢了我朋友的东西,还将人关了起来,我好言相劝让他放人,他不肯,我自然要去救朋友出来了,期间难免起了误会。” 牛犇又道:“你难道不知,山上修士不可插手山下事务?你坏了规矩在先,我就是杀了你,即使书院君子来,我也是有理的。” 许云儒连忙从怀中取出那玉笛来,咬牙说道:“这本就是我打算用来换人的,只是你弟弟不肯收。” 牛犇见这玉笛虽是件法器,但品质却是不俗,只要日后耐心温养,定会进阶为宝器,甚至还能更高。这样有潜力的法器,整个水神府都没几件,牛犇当下便有些心动了。 二公子见哥哥停下了手,立即道:“你胡说,当时你可没有将这笛子拿出来,而后就来杀我了。” 牛犇摆摆手,示意弟弟不要多说,将玉笛拿到手后,才对许云儒道:“见你是苏老前辈的弟子,又如此识得大体,那这件事就算了。不过,你先前对我弟弟起了杀心,我现在让你给他陪个不是,不过分吧?” 许云儒拿苏老夫子来压牛犇,牛犇心中自然不快,心里便盘算着,你苏老夫子虽是老前辈,但我牛犇不到三十已是金丹境,既然你弟子用你的名号来压我,那我就用你的名号,来给自己立威。 牛犇的用意,许云儒自然知道,但眼下张三已人事不醒,需要赶紧救治,自己也好不容易有了条活路,要是耽搁下去,一来张三等不起,二来牛犇要是反悔将自己和张三杀了,在书院君子那里他自可以颠倒黑白,到时自己和张三可就白死了。 正在许云儒准备低头道歉时,张三却是醒了,只是脸色潮红,有那么点回光返照的迹象,有气无力地对许云儒道:“我张三的命还是有用的吧,能替公子赴死,不亏了”,接着剧烈地咳嗽了一阵,又说道:“这次连累了公子,我张三只有下辈子再报答了,公子可要长命百岁啊。” “等他们离去,我自会想办法救你,你省点力气,坚持住”,许云儒看着奄奄一息地张三说道。 牛犇此时却是不耐烦了,假意说道:“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我虽看在苏老前辈面子上放了你,但我这水蛟可不太听话,有时候难免凶性大发,到时候我也束手无策。” 不待许云儒回话,那水蛟却是在此间暴起,巨大的蛇头闪电般砸下,只一口,便将许云儒和张三吞进了嘴里,而后一摆身子,又压倒一片芦苇后,沉入了湖泊中。 水蛟暴起吞了人,牛犇也懵了,不由失声问道:“怎么回事?” 第43章 雾掩云溪,桃花泪重 牛犇出言催促许云儒低头后,水蛟便暴起将人吞了,牛府来的一众人看的是心惊胆战,以前只知道二公子的哥哥来历不小,今晚算是大开眼界了,这山上修士果真性情多变难测。 那提刀汉子倒是看出了不对劲,但牛犇的事情,他不敢随便开口,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时。 二公子心思也不差,又听见哥哥的自言自语,立即猜到自己可能给哥哥带来麻烦了,于是看着牛犇轻声问道:“哥,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牛犇看着水蛟离去的地方,听见弟弟如此问道却没转头,回答道:“不算什么大事,这事你就别管了,我自会善后。你以后也规矩些,我修为暂时还不够看,诸多道理相信你都懂,我就不多说了,你先带人回去吧。” 二公子带人走后,牛犇仍旧站在原地,在尝试着联系水蛟无果后,内心开始焦躁起来,他的大道和这水蛟密不可分,因此水蛟可不容有失。 一念至此,牛犇便跳入湖中,寻着水蛟留下的气息远去。 只是这里湖泊众多,湖下水道万千条,那水蛟已到了化龙期,实力高深,收敛气息藏起来后,哪里是他一个小小金丹就能寻到的,牛犇无奈之下,只得回去找师傅想想办法。 而水蛟这边,其实并未将二人吞咽下下去,只将二人含在了嘴里,带到了一处地下溶洞内,吐出二人后,立即就陷入了沉睡,似冬眠一般。 许云儒见水蛟用巨大的身躯将他们圈了起来,就没了下一步动作,于是心里便安稳了下来,这才连忙去查看张三的情况。 张三被吐出来后,胸口依旧在流着血,人早已陷入了昏迷,怎么也唤不醒,微弱的气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掉。 许云儒自己胸口的伤势已经止血,但对张三一个普通人来说,受了如此重的伤,能坚持到现在确不容易。眼看张三快撑不下去了,无计可施的许云儒,突然记起自己腰带内有疗伤丹药,自从修炼开始后,他便忘了腰带的存在,这在紧要关头才又记起。 如今作为三境修士的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按照当初那男子交给他的方法,试了两次便成功打开了储物腰带,里面只有三颗土黄色的丹药,和一面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令牌。 许云儒不敢耽搁,赶紧取出一颗丹药给张三服下,见张三无法吞咽,许云儒只好又调用出一缕修炼出来的气机,引导着丹药进入张三腹中化开。 丹药化开后,随着药效的散开,张三的伤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先是身上的皮外伤结痂,接着胸口的窟窿也止血并且慢慢愈合着,许云儒见张三脸色开始红润起来,提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这才有空打量起如今身处的环境。 许云儒发现水蛟像是在修炼,一吐一纳间极有规律可言,但水蛟的身躯叠在一起像是监牢一般,将他二人困在其中,他们要想逃走则是不可能。 百无聊赖的许云儒,等着张三醒来的同时,又将腰带内的一块令牌、两颗剩余的丹药,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细细看了起来。 两颗土黄色的丹药,看起来虽平淡无奇,但以用在张三身上的效果来看,丹药明显有着起死回生的强大功效。许云儒虽不认识这丹药,但已知道了它的强大效用,至于给张三用了,倒也不会觉得心疼,他十分清楚,既然自己选择接下此事,这便是他要去承担的东西。 令牌不大,一只手刚好能完全握住,材质十分坚硬,入手颇沉,暗红色中夹带着黑色的纹理,倒像是以某种树芯制成,但许云儒并不认识这样材质的树木,没有任何属性特征且不说,除了坚硬之外,也不在他知道的那些金石种类其中。 令牌正面刻着一串符号,看样子像是某种字体,许云儒并不认识,也从没见过这种字体;令牌的反面则是一个符文印记,和许云儒胸口,以及‘冥府’的印记一模一样,对此,许云儒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是想不通这之间到底有何联系,只待日后有能力了,再去弄清楚这些。 许云儒这边百无聊赖,外面牛犇在寻了一圈无果后,也是赶紧回到了水神府,向师傅寻求帮助。 牛犇的师傅名叫宋玉,是一位在玉璞境停留多年的老修士,凭着手中专克制水属妖物的宝器,被人唤作‘龙见愁’。 宋玉的这件宝器名叫‘水龙吟’,外形似渔人的鱼篓,是上古时期专门用来收服龙族的一件利器,据传,仙器级别的‘水龙吟’,只要使用者有祭出的实力,即使真龙也得只能在其中无助**。 可惜的是,这‘水龙吟’的制作方法已是失传,如今流传下来的‘水龙吟’更是不多,但有出现的,品质也多是些法器级别。宋玉这件宝器级别的‘水龙吟’也是意外得来,用来对付难缠的水中妖物屡试不爽。 牛犇将事情经过说与师傅宋玉后,宋玉对水蛟的失联颇感意外,虽然弟子只有金丹境,还不能完全驱使水蛟,但也不至于会失联,因为这水蛟之所以愿意跟随牛犇,为的就是与牛犇大道相连,从而确保化龙时多一份保障,因此,现在水蛟与牛犇失联,就显得不合理起来。 宋玉思考片刻后,便吩咐牛犇先去趟溪亭学堂,毕竟被水蛟吞了的人是苏老夫子的弟子,虽然牛犇占着理,但该有的请罪态度还是要有的,至于水蛟这边,宋玉自会替他寻回。 就这样,牛奔去了溪亭学堂,宋玉则动身去寻找水蛟的踪迹。 苏老夫子听说许云儒被水蛟吞噬,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难以相信,与牛犇确认再三后,最终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意外。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的老前辈,小辈在争斗中丧身实属常见的事,而且据牛犇所说,此事许云儒还不占理,因此,心里除了惋惜,也无可奈何,只能怪许云儒还是运气差了些。 牛犇这边除了赔礼,更是拿出了宋玉交给他的一份水运精华,苏老夫子见对方如此态度,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总不能为了给许云儒报仇,便以大欺小,他毕竟不是散修,于是只好咽下这口气,打发了牛犇回去。 当陆延之知道这件事后,更是在家喝起了闷酒,而陆延之上一次喝酒时,那时还没有陆云溪。 陆云溪从学堂回到家后,见父亲一人坐在厅里喝酒,感到很是稀奇,笑着问道:“爹,您居然会喝酒,我都还是第一次见呢,难不成是娘管的太严,以前都是偷偷喝?虽然我不会告诉娘,但您好歹也注意点啊,以后可别再这样明目张胆了。” 陆延之无奈地笑了笑,喝完杯中的酒,又满了一杯,取出牛犇送来的水运精华,说道:“这是苏老夫子给你的,你拿去炼化了吧,对你有好处的。” 陆云溪见之大喜,这水运精华能使体内灵气更加精纯,连声道谢接下后,又眉开眼笑地问道:“爹,许云儒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把这东西留给他突破下三境时用,这样成功的机会也能大些,你看行吗?” 陆延之听闻此话,不知如何回答,一口干了杯中的酒水,只得又叹了口气。 对于许云儒的感情,他和苏老夫子不同,苏老夫子将许云儒当作书院未来的君子培养,旨在给书院添一份力量;但在陆延之看来,许云儒更像是他的亲人晚辈,平日里朝夕相处下来,他总能在许云儒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看着许云儒一步步成长,就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年轻时,又一次承载了希望重新起航。 可如今,这一切都成空谈。 陆云溪见父亲这般模样,以为陆延之不同意,便解释道:“他修为高了,以后要是遇见了麻烦,那我就不用出手了,所以还是给他留着的好,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耽搁了修行的。” 不待陆延之回话,陆云溪便跑了出去,生怕晚上一分,便会听见陆延之拒绝的话语,跑了两步还不忘回头笑道:“爹,你放心喝,我去门口给您放哨,娘要是回来了,我就提前给您报信。” 知子莫若父,陆云溪对许云儒的感情,陆延之也是看在眼里的,以前见陆云溪跟许云儒走的近了,心里更是会有些惆怅,可是现在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陆延之实在不忍心说出那句,“许云儒已经死了”。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天赋、机缘、气运缺一不可,陆延之和苏老夫子能想得通,但陆云溪又该如何度过这场心劫。 真可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陆云溪走后,陆延之依旧坐在厅里消愁,此时心里不仅为许云儒的死感到难过,更不知如何才能让女儿接受这个消息。 酒一杯又一杯地下肚,只是,借酒消愁难更醒,徒劳而已。 不多时,陆延之便听见陆云溪在外面使劲地咳嗽着,他自然明白女儿咳嗽的意思,于是收起了桌上酒水,见到妻子和女儿一同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也不由缓和了许多。 陆云溪跟在母亲身边,见父亲已收起了酒水,便邀功似地偷偷给了陆延之使了一个眼色,陆延之见后,也不着痕迹地对这个斥候竖起了拇指以示赞赏。 晚间,陆云溪回屋休息后,陆延之的妻子突然问道:“延之,是不是最近出了什么事情?” 陆延之看了眼妻子答道:“还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唉,是出了些事情。” “今天闻见你身上的酒气了,我已经多少年都不曾见你喝酒了,你如今只是个学堂的先生,有什么事情难不成还要你去顶着?”,陆延之的妻子知道,要是一般的事,丈夫定不会再喝酒的。 陆延之沉默了片刻,觉得还是将许云儒的死讯告诉妻子的好,将来也可以劝劝女儿,便道:“云儒那孩子出了意外。” “啊?!人在那呢?受伤了怎不见回来,到底严不严重?”,妻子慌忙问道。 陆延之看着妻子,也是不知如何开口,最终握紧双拳拍在了自己大腿上,无奈地叹了口气。 妻子见自己丈夫这般模样,也是明白了过来,随即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平日里被许云儒唤作陈姨,她也是打心底里喜欢许云儒这孩子,不然也不可能收留他,只是没想到,那天在茶楼前见时还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说没就没了。 湖底的溶洞内,不知过了多久,张三终于醒来。 当许云儒的脸出现在他眼中时,张三先是一惊,随后说道:“公子你怎么也下来了?他娘的,老子就知道那四肢发达的汉子说话不靠谱。唉,也好!跟公子你一起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能成一家人,也用不着我下辈子四处找你了。” 许云儒听见张三的话,觉得有趣,便道:“那劳烦你去前面探探路,看在哪投胎呢,咱也赶个早。” “公子放心,只要有我在,哪能让你操心这些”,张三说着就要起身,哪想到手在湿滑的地上没撑稳,侧着身子摔了下去,当即“哎呦!”惨叫一声,接着便愣住了,喃喃道:“死了也知道疼?” 张三转头看着许云儒又问道:“公子你有感觉没?我他娘的咋还能感觉到疼啊”,说着就把手伸向许云儒,当即又觉得不妥,只好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许云儒见状赶紧过来捂住张三的嘴,轻声道:“你小点声,别把它吵醒了。” 张三感觉到许云儒手上传来的温度,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公子跟我都还没死?” 见许云儒点点头,张三正要嚎上几声来宣泄心中的欣喜,突然记起了许云儒刚才的话,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低声问道:“公子刚才说别把谁吵醒?” 许云儒指了指四周,张三乍一看还没能认出来,等到认出这正是那条水蛟后,不由苦着脸说道:“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咱这是啥运气啊,哎?我记得这东西不是把我们吃了吗?” 许云儒笑道:“人家嫌你脏,又吐出来了”,见张三只是咧着嘴笑,又说道:“我仔细想了想,它不吃我们应该是有原因的,咱们应该不会死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就好。” “你猜的很对,是有原因的”,这时溶洞内突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声音低沉,像是一位中年男子,不过话却说得不是很流利。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张三大惊,不由自主地往许云儒身边靠了靠,在看了看四周后,才怯生生道:“谁他娘的在说话?我看见你了,你出来吧。” 许云儒要镇定许多,给张三指了指围住二人的水蛟,张三知道是这水蛟在说话后,两腿忍不住地哆嗦。 这时水蛟又开口道:“是我在说话,不是我娘,我娘没有机缘修炼,所以死了几百年了,她怎么会开口说话呢,你这人类可真傻。” 张三知道是水蛟在说话,当下也不敢再开口,只是冲着溶洞顶部的蛇头,一个劲地赔笑。 许云儒则是有些疑惑地问道:“按理说你早该化形了,为何才能开口说话?” 水蛟习惯性地吐了吐信子,巨口一张一合艰难地发音道:“听你们人类说话不少年了,今天也是第一次学你们说话,真是不习惯。” 随后,张三只见许云儒时不时跟水蛟说几句,而这水蛟却没再开口,他有心想去劝一下许云儒不要自作多情,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只觉得公子应该是在跟这水蛟套近乎。 其实这水蛟并不是没有说话,而是直接传音给许云儒,许云儒不会传音,只好依旧开口与其交流,所以在张三看来,许云儒就显得有些傻兮兮。 水蛟告诉许云儒,它本是一条溪涧的水蛇,无意中吞了灵药,这才灵智渐起,为了在修炼的路上能走的更远,它吞食了不少普通人和修士。 时间长了,它修为倒是高了起来,但也受到了天道惩罚,它身上的暗红纹路便是天道留下的印记,不但使它无法化形,而且每当突破渡劫时,这印记便会让雷劫更加凶险。 水蛟的道侣便是早早死在了这雷劫之下,而它也是侥幸才到了如今的境界,但却不敢再修炼,因为下次化龙的雷劫本就凶险,要是再加上这天道留下的印记,是没有一丝机会渡劫成功的。 直到水蛟遇见了牛犇,才让它又看见了希望,因为牛犇是身负气运的人,只要它能和牛犇大道相连,前期虽然需要它来帮助牛犇修炼,但等牛犇成长起来后,它也算是对天道有功,那时牛犇的那道气运则会对它形成庇佑。 而水蛟之所以没有吞噬许云儒,并不是害怕天道惩罚,而是当它见到许云儒时,有一种本能的畏惧,起初它还很疑惑,直到许云儒胸口的血流出来后,它则是出于本能地将许云儒从危险中救走。 更让它感到意外的是,许云儒滴在它口中的血,居然让它终于能口吐人言,但可惜的是,许云儒的修为不够,所以血也只能起到这个作用。 而水蛟之所以会陷入沉睡,就是在炼化许云儒流在它口中的鲜血,水蛟又害怕他们乱跑,被水下别的妖兽袭击,便只好将其围了起来。 许云儒听到这里,明白了大半,对于自己的血,只当是因为炼化了那滴心头精血的缘故,至于让水蛟感到畏惧,他也归咎于此。 见水蛟并没有送他们出去的打算,反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许云儒随即问道:“还有事?” 水蛟则赶忙说道:“我孩子受我同道侣的连累,出生便也受了天道惩罚,道侣死于雷劫后,我便将孩子封印了起来,本想着将来等我有实力了,再让它破壳出来,现如今既然遇见了你们,我便想将它交给你们,也不必再受封印的苦。” 许云儒有些诧异,指了指身旁的张三,问水蛟道:“我们?再说你也知道,我的血效果有限的。” 水蛟则赶忙说道:“我因为受了天道惩罚,对冥冥中的天道要比寻常修士更敏感些,你身边这位也是身负大气运的,至于你,我倒是看不透,不过你能让我感到一丝畏惧,也不会简单。我将孩子交给你们,你只要在它孵化后,给它一口鲜血便可,与你们待得久了,你身旁那位的气运也自会庇护它。” 许云儒听后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张三,但没说什么,张三见许云儒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只好一脸疑惑地挠了挠头。 水蛟如今算是凶兽的等级,它的孩子也就是凶兽后裔,许云儒觉得花几滴血,就能有凶兽宠物,这种买卖不亏,再者,他打心底里对妖兽也是有着喜爱与亲近,于是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水蛟见许云儒答应了下来,自然满心欢喜,闭眼平静了片刻后,从腹中吐出了一枚脸盆大小的白色蛋来,接着说道:“封印我已解开,你带回去不出十日,它便会自行孵化。” 许云儒看着那白色的蛋,却没有立即上前,而是问道:“你怎么就放心将自己孩子交给我?” 水蛟道:“我对天道的感觉不会错,也能感觉出你们没有恶意,再者,我也不想孩子将来跟我一样,为了躲避天道惩罚,从而跟修士大道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风险太大了。” 许云儒听后还是没有动,那水蛟见后却是反应了过来,随即凝出了两份水运精华来,说道:“我倒是一时间给忘了,受你们这等大恩,这两份水运精华有助于凝练体内灵气,正适合你们。” 许云儒知道这水运精华,每一方江河湖泊也都像人一样,冥冥中也有自身的气运在,而这水运精华便是从江湖湖泊的气运中提取而来,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水蛟见许云儒将两份水运精华,收入腰间的储物空间后,犹豫了下,又吐出一枚拇指大小的东西来,说道:“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一颗剑丸,要是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上古某位剑修所遗留下来的本命飞剑所化,至于有何作用,你拿去自己研究吧,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照顾我的孩子。” 张三跟许云儒见水蛟又吐出东西来,定睛看那拇指大小的东西时,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被刺的生疼,不敢再看。 许云儒也不客气,立即用储物腰带装了,接着又对水蛟道:“关于我血液的事,还请你保密。” 水蛟道:“这个自然,这地方的事,我出去后也不会多说的。” 许云儒知道储物腰带内不能装活物,便伸手抱起了那枚白色蛇卵,刚入手时这蛇卵内部还不安地动了动,在水蛟安抚之后,才平静了下来。 蛇卵入手微凉,白色的蛋壳上有着淡淡的暗红花纹,显然这水蛟说的没错,这里面的幼兽也是受了它的连累。 水蛟将许云儒送出去后,连忙赶回水神府,因为它察觉到牛犇那边似乎是受了伤,只因先前跟许云儒在谈话,见他又无性命之忧,便没有立即赶回。 出来后,张三再没说过报恩之类的话,他知道自己能活过来,肯定是许云儒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恩情越欠越多,只好记在心里便是,但凡再遇见那样的处境,他还会毫不犹豫地挡在许云儒的身前。 许云儒也任由张三跟着,一来,他劝不动张三;二来,这蛇卵也需要张三的气运庇佑,这是他收了好处,且答应过那水蛟的事情。 张三怀里揣着蛇卵,跟在许云儒的身后问道:“公子,你看我能修炼吗?” 许云儒看了眼挺着肚子的张三,见他本就干瘦的身材,此时怀里藏着个蛇卵,有些滑稽,忍不住笑了。 张三又忙问道:“公子你别笑啊,你看我到底能不能修炼啊,要是可以的话,我以后就能替公子你多担些危险。” 许云儒道:“这个我还看不出来,等回去了我找人替你看看,还有别叫我公子,其他的都随你。” 张三忙凑上来问道:“不叫公子叫什么?要不叫你大官人?我听那说书的每次说,就觉得这两个称呼最牛气。” 许云儒揉了揉眉心,不想和他多纠缠此事,便加快了脚步,张三则挺着肚子在后面追着。 一路上,人们大老远望去,都误以为是哪家的姑娘正挺着肚子,在追前面的负心汉,皆不由感叹上一句:“真是世风日下!” 等张三和许云儒回到陆家时,陆延之和陈姨都在家,俩人见了许云儒后,皆是呆立在原地,陈姨手中正端着的碗,在地上摔得粉碎。 许云儒见他们这反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出去时间久了些,叫陆先生和陈姨担心了。” 陈姨这才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拉着许云儒看了一通,见他只是衣衫破损,并无伤势后,喜极而泣,连声说道:“回来了就好,如今到家了就好。” 陆延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用力地拍了拍许云儒的肩膀,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许云儒心想着,自己就是出去久了些,回来时怎么就这反应了,同时也将张三做了简单介绍,至于和张三的事,打算日后再说。 接着许云儒又问道:“你们都在家,怎么不见云溪啊?” 陈姨听闻此话,竟是转过身去独自哭了起来,陆延之见状一边安慰,一边回答道:“云溪受伤了,在屋里躺着呢。” “怎么回事?怎么会受伤呢?”,许云儒一脸焦急地问道。 陆延之则道:“咱们进去说吧,这事说起来也是挺复杂的。” 进屋后,许云儒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几天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原来牛犇见水蛟吞了许云儒,他又和水蛟断了联系,便以为许云儒已葬身蛇腹,因听见许云儒扯大旗时说过是苏老夫子的弟子,便来此请罪赔礼。 众人知道消息后,便瞒着陆云溪,哪曾想陆云溪见许云儒许久不回,又发现苏老夫子和家人都像是有事瞒着自己,便猜了个正着,陆延之无奈之下,只好将事情告诉了女儿。 陆云溪听后,只是红着眼睛说了句知道了,众人一番劝慰过后,陆云溪看着一脸担忧的家人,则是笑着问他们:“你们这么担心我干嘛?我只是有些惋惜罢了,一个刚收的小弟就这样没了。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 当晚,陆云溪在屋内炼化了那份,她本想留给许云儒的水运精华,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窗户时,陆云溪停下了修炼,伸手去摸了摸洒在桌上的阳光,没有任何温度,她终于流下了眼泪,自言自语道:“小雪人,没我的允许,你怎么就不见了呢?” 清晨,陆云溪先是去了许云儒的屋外,也没进去,只是在屋外静静地站了片刻,便独自出门,直奔水神府而去。 到了水神府后,陆云溪站在山门前,卯足了劲喊道:“牛犇滚出来!。” 牛犇正为水蛟失联而心烦意乱,听见有人如此挑衅,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 当他来到山门前,发现喊话的只是个十来岁的女子,而且还是刚刚到的巡山境,境界都还不稳,心里不由有些失望,也没了打架的心思。 当牛犇准备转身回去时,陆云溪抢过旁边一位弟子的佩剑,拔剑便朝牛犇刺来,牛犇只好应下。 两人缠斗几个回合,牛犇见对方出招狠辣,处处想置他与死地,便抽出个空来问道:“姑娘来自何处?我与姑娘无冤无仇,姑娘为何要杀我,这总得说明白吧。” 陆云溪提着剑,面无表情地回了句:“溪亭学堂陆云溪,前来问剑!” 牛犇听后也是了然,心想一个小小学堂怎地如此烦人,先是一人让他失了水蛟,这水蛟还未找回,又来一个找死的,既然一心求死,那就成全她。 此时,天空中开始下起了小雨,水神府的山门处水雾渐起,牛犇认真起来后,陆云溪应对的很吃力,在牛犇拍断了长剑后,引来山门处看热闹的弟子齐声喝彩。 喝彩声中,雨越下越大,雾掩云溪,桃花泪重,欲见人影而不可得。 水雾中的陆云溪,浑然不在意雨势渐大,湿透了的秀发一缕缕黏在脸上,不停地滴着雨水,此时脸上的雨水,倒是有了些暖意。 陆云溪长剑被牛犇一掌拍断后,并没有再次进攻,反而是站在了原地。 牛犇见雨密集了起来,也不愿再拖下去,只想着将这前来找麻烦的女子打伤,这样她自会退走,就算她有什么背景,自己也不至于把事情做死了。 牛犇正要借着天时再次动手时,只见一抹亮光直奔自己心口而来,在空中穿透了颗颗雨滴后,带出了一串水珠来。 牛犇心中大惊,连忙尽力避闪,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这抹亮光穿透了胸口,好在牛犇的避闪也不是徒劳的,这抹亮光所幸擦着心脏而过,险之又险。 不等他作何反应,身体又是汗毛炸起,牛犇回身就是一掌,正好与回过身来的这抹亮光相遇,牛犇打了个正着,手掌随即露出森森白骨,而那抹亮光则黯淡了许多,踉踉跄跄地回到陆云溪身边,接着便消失不见了。 在牛犇一掌拍中那抹亮光时,陆云溪一大口鲜血喷出,身体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雨水肆意砸在她苍白的脸上,浸在积水中的秀发似一朵乌云,愈加衬托出陆云溪脸上的灿白。 就在这时,发现陆云溪没去学堂,四处都找遍了的陆延之终于赶到。 发现弟子受伤后的宋玉,也没再去寻找藏起来的水蛟,一个闪身出现在了山门前。 陆延之远远看见女儿祭出了还未温养好的本命飞剑,想要阻止,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他赶到时,陆云溪已倒在了地上,由于强行祭出未温养好的本命飞剑,飞剑又遭了重创,致使陆云溪受了极大的牵连,最好的情况便是以后再也做不了剑修,最坏的情况便是性命堪忧。 而宋玉到了之后,先查看了受伤的弟子,牛犇虽然性命无碍,但被陆云溪飞剑穿胸而过后,剑气虽入体不深,但伤口就在心脏旁,所以伤势处理起来也是极其麻烦。 宋玉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陆云溪,并不知道她的情况,但知道她是一名剑修后,心里隐隐动了杀机,剑修最是难缠,不仅是争斗时,在记仇这件事上也是如此。 陆延之察觉到了宋玉的杀意,抱起陆云溪走之前,只是看了眼宋玉,宋玉如坠冰窖,收起了杀心。 这时,只听陆延之说道:“晚辈们打闹,我自不会插手,但你记住她的名字,只要她这次能活下来,以后再来找你时,我也不会阻拦。” 陆延之身形消失之前的话,即是给宋玉的警告,也是替陆云溪说给牛犇的狠话。 带着女儿离去的陆延之,在稳定住女儿体内散乱的灵气和肆意的剑气后,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赤龙洲的学宫,在学宫内几个老友的帮助下,这才保住了陆云溪的性命,至于那受损的本命飞剑,注定再难以温养成功。 陆云溪回到家后一直没醒,许云儒在这时也才回来。 许云儒听完陆延之讲过了事情缘由,攥紧了双拳,心中愧疚难耐。陆延之见他这样,便劝慰道:“不用自责,你能回来便是最好的。” 这时,许云儒突然问道:“如果有别的本命飞剑,那云溪的本命飞剑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陆延之不知道许云儒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回答道:“机会太小,一方面在于没有无主的本命飞剑,只要是剑修自身养出来的本命飞剑,一般也在剑修身死道消时,都会跟随主人一起崩碎,而要让活着的剑修交出本命飞剑来,则又是不可能的事。另一方面,虽说都是本命飞剑,但蕴含剑意不同,也很难融合在一起,说不好就是得不偿失。” 许云儒听后两眼放光,随即从储物腰带内取出了水蛟送的那颗剑丸,陆延之见许云儒的储物腰带,有些吃惊,他之前居然都没能看出来,接着看到许云儒取出的东西时,陆延之再也坐不住了。 陆延之不顾森然剑气,将剑丸捏在手中,双手不禁颤抖了起来,激动道:“这,这真的是遗留的本命飞剑所化,哈哈,云溪还有机会!云溪有救啦!” 稍稍镇定后,接着又问道:“你可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这可比无主的本命飞剑还要稀罕,它可是能让一个无法成为剑修的人,养出本命飞剑来,以这上面遗留的剑意来看,这颗剑丸此前必定不俗,你真的想好了?” 许云儒道:“云溪算是为我受的伤,这东西我也是意外得来,只要云溪能保住本命飞剑,我没什么不舍得,再者,我相信就算云溪知道了,也不会推辞的。” 陆延之沉默了片刻后道:“既然如此,那这剑丸我就先替云溪收下了,就当我陆延之欠你一个人情。” 许云儒忙说道:“陆先生不必如此客气,只是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要全靠先生你了”,说完又想起自己还有两份水运精华,虽然一份是张三的,但现在救人要紧,便要再将其拿出来。 陆延之听后笑道:“这对于修复云溪的飞剑作用不大,你能拿出这剑丸就已经足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陈姨在一旁,见女儿的事情有了转机,也是连忙催促着陆延之不要耽搁,接着陆延之便带着昏迷中的女儿,又去了赤龙洲的学宫。 陆延之走后,陈姨这才记起许云儒也是刚回来,于是迈着轻快的步伐赶去厨房,说是要亲自下厨。 许云儒一回头发现张三不见了,走出门来,见张三正抱着那蛇卵坐在台阶上发呆,于是也走过去,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张三见许云儒过来,问道:“公子,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许云儒答道:“能做的都做了,基本算是没什么事情了,接下来只等陆先生的消息了。” 张三“哦”了一声后,没再说话,这是许云儒自从和他相识后,首次见他如此安静。 两人在台阶上坐了一会后,许云儒见他还抱着那蛇卵,笑道:“你是打算孵化它吗?先放下吧,稍后再安顿它。” 张三听后便将蛇卵放在了屋内的桌子上,又跑出来坐回了原地。 许云儒见他依旧沉默,开口道:“张三,任何时候都不要看轻了自己。” 过了片刻,张三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朝着许云儒嘿嘿傻笑着,说道:“公子说的话,我张三记下了。” 许云儒见他自己能想明白,又说道:“吃完饭跟我出去转转,咱俩这衣服该换换了,顺带也给你讲讲我的事情。” 张三看了看自己和许云儒的衣服,都是破烂不堪,尤其是他的胸口还破着个洞,听见许云儒这样说了,便爽快答应了下来。 第44章 涅盘境 在水蛟劫走许云儒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震动所有上三境修士的大事。 许多卡在仙人境多年的老怪物,都在同一时间里,感应到了一丝破镜的契机。 仙人境之上还有第十境,这不仅意味着实力可以再进一步,更让仙人境修士在意的是,寿命也会相应再次延长许多,要知道一直以来,仙人境的寿命还不到同等实力凶兽的一半,为此人类修士看到了希望,只觉得上天终于开始公平起来了。 这是千万年来仙人境的修士,首次看到了再进一步的希望,为此,儒、释、道三教以及其他势力的一些仙人境修士们,便将上三境之后的第十境,命名为“涅盘境”。 除此之外,儒家各洲书院的新人选拔,也将在不久之后开始,各个势力都提前动身前往各洲书院,准备在各学堂送去书院的新生中,为自己门派挑选修炼的种子。 在赤龙洲的碧螺宫放出风声,声称今年碧螺宫只会在赤龙洲挑选弟子,而林云儿则代表宗门全权负责此事,消息一出,不少人都对林云儿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年纪轻轻修为高不说,现如今就已开始执掌宗门事务。 在林云儿动身去往大梁书院不久,大荒的那位瘸腿老学究,也独自一人离开了大荒,登上了一艘大荒洲到赤龙洲的跨洲渡船,一身装扮普普通通,属于掉进人堆里都寻不见的那种。 许云儒这边,他带着张三去书院寻了苏老夫子,遗憾的是张三资质很差,并不适合修炼,但苏老夫子却说张三的筋骨不错,倒是可以试着走走武夫的路子,但也会受资质印象,只是会小上些。 张三得知自己只能走武夫的路子时,还是格外的开心。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不再一无是处,能帮到许云儒就行,起码有危险时能借着身强体壮,帮许云儒多抗两下不是。 至于他为何筋骨底子好,张三也明白这得归功于许云儒,自从上次差点死过一次后,他也发现自己身体状态很好,只是他依旧没问,许云儒也没说这其中的缘由。 自此之后,张三每天除了去陈姨的茶楼帮忙之外,又多了两件每天必做的事情,一件是跟着许云儒识字,另一件,则是每天早晚都要打上几遍许云儒交给他的拳法。 许云儒虽然给张三教了拳法,但张三最终成就能有多高,许云儒也不敢肯定,毕竟张三修炼资质太差,从而在灵气的积累上会慢寻常修士很多。 但是,张三对于练拳倒是很认真,练拳其实跟读书有点像,俗话说“书牍千遍其义自现”,武夫练拳则是看看拳意重不重,而拳意也再看自己的领悟,其次才是看灵气方面,这倒也是张三的一个机会。 带回来的那颗蛇卵已是自行孵化,在快要破壳时,张三跟许云儒就守在它的身旁,等到蛋壳破碎爬出来一条小青蛇时,许云儒就赶紧割破食指,给它喂了自己的鲜血。 这小青蛇喝了他的鲜血后,竟是一闪冲进了他的怀里沉沉睡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身上有暗红色花纹的小青蛇的举动,许云儒觉得挺有意思,因此也没将它揪出来,小青蛇醒来后,许云儒隔三差五还会给喂食些鲜血,张三为此还曾取笑许云儒道:“公子这真是在养儿子。” 陆延之带着女儿去学宫已一个月有余,许云儒也曾到老夫子那里去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陆延之带着女儿又去了柳叶洲学宫。 溪亭学堂的商队已完全恢复,但许云儒却没有再跟随商队出行,因为苏老夫子让他突破下三境之后再说。 许云儒修炼不到半年,便准备突破下三境,虽说这和他失忆之前,打下的坚实基础脱不了干系,但这速度也是前无古人的了,可就在苏老夫子翘首以待时,许云儒仿佛卡住了一般,迟迟难以破境。 这日,许云儒又去苏老夫子处打听陆云溪的消息,打听无果后,陪老夫子聊了一会准备离去时。 苏老夫子却是开口问道:“你觉得如今下、中、上三境划分如何?” 许云儒下三境都没破开,自然不会有什么深刻感悟,但苏老夫子既然问了,他便回答道:“下三境从身体、精神、灵气这三方面开始打基础,中三境便是不同修炼路数各有侧重去走,上三境我倒是不清楚,不过在我感觉只有九境,似乎还是少了点。” 苏老夫子听闻此话又问道:“哦?少了点?你详细说说为何会感觉少了点,不用害怕说错,想到什么说什么就是。” 许云儒只好接着说道:“中三境是不同修炼路数的分界线,也相当于修士选择自己的修炼种类,那上三境就相当于巩固自己选好的修炼路数,但之后要没有其他境界,那不是少了提升这一过程?再说,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岂会有尽头与终点?一切不都全凭修士的本事去争取吗?难道这千万年来,就没有一位大修士去上三境之后看一看?” 苏老夫子听后道:“不错!千万年来的确未曾有人看见过上三境之后的境界!” 见许云儒一脸疑惑,苏老夫子再次说道:“千万年?呵呵,从现如今有的史料记载来看,岂止千万年之久。每一位仙人境后期的大修士都能感觉到,仙人境之后还存在着第十境,甚至更高的境界,但都只是感觉到,从未看见过一丝破境的希望,可是就在前不久,仙人境的大修士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许云儒有些吃惊,连忙问道:“真有第十境?是有仙人境成功破境了吗?” 苏老夫子道:“众多仙人境后期修士,同时感觉到了破突破的契机,这是从未有过的,相信不久之后便会有人成功破境的。” 许云儒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这第十境是?” “涅盘境,这是众人商量得来的”,苏老夫子笑呵呵答道。 许云儒听后试探性问道:“老夫子说这些与我听,是让我破境不要心急?” 苏老夫子点点头道:“不错!你修行以来破境速度一直很快,此次却突然卡住了,我就是想告诉你,那些大修士千万年都能等,你也不要着急。在境界攀爬中,只要有能力,就没有终点,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走稳走踏实才重要。” 许云儒连声应下后,苏老夫子又问道:“你愿意去书院吗?确切的说,是愿意成为儒家弟子吗?” 出乎老夫子意料的是,许云儒并没有立即应下来,而是告诉老夫子,自己要再想一想。 许云儒看的出来,老夫子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 近半年来,许云儒先是遇到了学堂的楼船出事,接着便是小镇上的事,再后来又是张三的事,经历过这些事后,他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和安排,所以面对苏老夫子的邀请,就只能先放着,只能等到着破镜之后再做答复。 辞别了老夫子后,许云儒突然记起学的那个管事杨叔,想着许久不曾见过,便打算去找杨叔叙叙旧。 第45章 印文 学堂的管事杨叔,姓杨名叔。 许云儒初入学堂时,这杨管事给他刻就了学堂商队的身份玉牌,其精湛的技艺让许云儒记忆深刻。 许云儒以前没少用这事来拍马屁,杨管事也挺受用,所以两人之间的走动还是挺频繁,但自从商队出事后,许云儒一直没有再去拜访过。 杨管事的工作并没有多少,所以在许云儒找到他时,杨管事正在刻印,刻刀划在玉石上发出阵阵脆响,十分悦耳。 杨管事听见脚步声抬头望去,见来人是许云儒,又低头继续忙碌起来,同时语气略带责问道:“你小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许云儒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笑着答道:“不是我不想来,自从商队出事后,我一直都没能得空。” 杨管事没再搭理他,继续埋头在玉石上刻画着,许云儒也不觉得尴尬,又自顾自地凑上前去,想看一看杨管事刻的印文是什么。 许云儒走近看时,只见印上刻着“鼎分天地,炉藏日月”八字,不由好奇问道:“这是何意?” 杨叔已开始刻边款,随口答道:“我一喜爱炼丹的老友,近日偶得了一古鼎,那古鼎有两个内炉,可同时炼出两种相近的丹药来,甚是神奇,这方印章便是给他准备的。” 许云儒听后啧啧称奇,待杨管事刻完了此印的边款,便将刻刀递给了许云儒道:“看了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露两手来,每次只听你拍马屁了,倒还不曾见过你的斤两。” 许云儒推辞不过,只好接下了杨管事递来的刻刀,选了一方印石,稍作思量后,刻下“水流有声,断岸千尺”。 杨管事在一旁看许云儒用刀沉稳,印文颇具古风,也是不由地连连点头称赞,待到许云儒刻完后,才问道:“可是最近遇见什么难事了?” 许云儒见杨管事如此问,就将自己迟迟不能迫破境一事说了出来。 严管是听后满脸诧异地看了看许云儒,说道:“好小子,倒是不曾注意你已经是下三境巅峰了,你这速度也真是厉害。破境遇到了瓶颈也是正常,好比一个人赶路,平日里走的太快,总要挑个时候歇上一歇的,我当年突破下三境时还用了半年多时间呢,你这才哪到哪啊。” 说完,他又给许云儒说了一些自己当年破境的经验,两人一番畅聊之后,许云儒这才回陆家。 许云儒回到家后并没有继续修炼,连连破境碰壁后,他知道这事急不来,所幸暂且放一放,换个心境后再去试试,说不定就成了呢。 就在这时,陆延之带着陆云溪回了家,虽然陆云溪醒来后就知道了许云儒还活着,但见到许云儒时,还是泪眼欲滴。 陆延之见女儿如此,只得叹了口气回房去休息,自从女儿醒来便催促着返回,连日不停赶路的他,早已身心俱疲。 “你还好吧?”,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接着又同时笑了起来。 最后还是陆云溪先开口道:“没白让你叫一声大哥,你的报仇我已经帮你报了。” 许云儒看着嬉笑的陆云溪,回答道:“以后这种事情就留给我来做吧,哪有大哥轻易出手的道理”,陆云溪撇了撇嘴,不以为然,接着许云儒又问道:“你本命飞剑保住了吗?” 陆云溪神采飞扬地答道:“保住了,你的那颗剑丸所蕴含的剑意与我相似,加上我本命飞剑连雏形都还差了好多意思,所以在柳叶洲那边大剑修的帮助下,两者完美融合了。不仅如此,融合后我也算是继承了那剑丸上任主人的剑道,算是因祸得福,收获了一份大机缘。” 许云儒听见陆云溪本命飞剑连雏形都没有,便被她强行催动,一时间神色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要责备她不顾性命及大道,显然不合适,其他的话又觉得差了些意思。 陆云溪见他闷闷不乐,自然是知道为什么,因此开玩笑道:“你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不过作为补偿,等我成为大剑仙了,我可以让你借我的威名出去狐假虎威,到时候谁再敢招惹咱,我就让他尝尝飞剑的厉害。” 许云儒知道这丫头肯定明白出剑的危险,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结局也算是因祸得福,只好看着她认真说道:“保全自己为首要,我不会轻易死的。” 陆云溪收敛了笑容,点头答应道:“恩,我记下了。” 随后,许云儒在陆云溪的追问下,将事情又给她说了一遍,连水蛟的事也没有遗漏,陆云溪看着许云儒怀里的小青蛇,拍着许云儒的肩膀,大有孺子可教的口吻说道:“不错,不错,你现在都是养凶兽后裔的人了。” “我打算出趟远门”,许云儒却是突然说道。 “去哪?”陆云溪神色一凝问道。 许云儒答道:“去各大洲转转,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帮他找东西,我如今快是第四境的修士了,这件事也得着手去办了。” 陆云溪虽不舍,但没有挽留,只是问道:“你要找什么,我也可以帮你留意下的。” 许云儒笑道:“是一些比较特别的五行之属,只有我能分辨的出合不合适,你的心意我领了。听说你就要去书院了,你好好读书、修行,希望在我回来时,儒家会出一个女君子。” “我可是要当剑客的,那种骑着白马仗剑游历山河的剑客。对了,你跟我父亲和苏老夫子说了没?”,陆云溪道。 许云儒一脸愁容,回答道:“还没呢,老夫子想让我去书院,我没直接拒绝,只是先拖了下来。” 陆云溪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也不冲突,你可以在书院挂个名,出去之后,各大洲的书院、学宫都相当于是你的靠山,你答应下来也没有坏处的。” 陆云溪的话让许云儒眼前一亮,这倒是个折中的办法,既没辜负了苏老夫子的一片好意,而且出门在外有了书院弟子的身份,寻找五行之属也能便利不少。 第二日,许云儒就去找苏老夫子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是没说寻找五行之属这事,苏老夫子听完只是告诉他:“我真不忍心儒家失去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实话告诉你,你是大有机会成为书院君子的,既然你想出去走走,那就先在书院挂个名吧,就当是出门游学了。” 一切都安排好后,许云儒就差破境这个难题了。 下三境都是打基础,炼体、凝神、聚气,这一切准备妥当后,就需要在体内开辟出小天地,由经脉吸纳灵气并将其液化后,引入小天地中汇集成一片灵湖,待到使用时,再由小天地内引出,通过在经脉内的复杂循环后,形成各种术法及生成其他作用。 江河咆哮触龙门,谷水潺潺出天地,这便是第四境龙门境的意思。 许云儒不是吸纳灵气,而是吸收的日精月华这两种,因此,在形成小天地时犯了难,他在试了多次后,依然无法将这两种东西汇于一处。 深夜,眉头紧锁的许云儒停下了修炼,自己功法与现在的修士不同,看来这突破的方法也不一样,但他就是想不到该用什么法,才能将这两种东西融在一起。 猛然间,许云儒想到了前日杨管事刻的那枚印,印文为“鼎分天地,炉藏日月”。 自己一直想将日精月华汇于一处,可能是走了传统修士破境的误区,既然自己有两种东西,那自然该有两个地方来安置,也就是说,他需要在自己体内的小天地内开辟出两个湖泊来。 突然醒悟的许云儒不再耽搁,立马又静下心来,将心神沉入了破境的修炼中。 显然,在走出了误区后,许云儒再次破境时,一切都顺风顺水起来。 第46章 山水相遥处 许云儒沉浸在修炼中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空间内,这里之分上下,并无四方,昏暗的光线中,目力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荒芜。 有两股气流正从天而降,一道呈月白色,一道呈赤红色,随后皆是重重地砸了下来。 月白色的气流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接着渐渐汇聚成一片小水潭,潭水依旧是月白色,没有寻常水流的那种柔和,给人一种介于粘稠和坚硬之间的古怪感觉。 赤红色的气流在不远处同样砸在地上,渗入大地深处许久后,开始在地面上累积起来,待到这股气流耗尽时,最终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座赤红色的小山,虽与小土包无异,但已初见峥嵘。 随着月白色水潭和赤红色小山的形成,许云儒发现,这个陌生空间似乎变得明亮的了许多,像是多了些生机出来。 许云儒看到此处终于明白了过来,这片陌生的空间就是他体内的小天地,而这赤红色的小山和月白色的小水潭,正是他修炼时吸纳的日精月华所化。 就在这时,一根金线突然从他脚下冒出,尺余长,拇指粗细,直奔小水潭而去,在水潭里翻腾了一会后,便缠绕在小山顶上没了动静。 由于金线光芒过于刺眼,因此,许云儒没能看清这金线的庐山真面目,更不知道这金线是什么。 许云儒正要走过去仔细瞧一瞧时,只觉得突然有一股力量,将他挤出了自己的小天地,醒来后才发现天色早已大亮,而他眼前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正盯着他。 陆云溪看他醒来急忙问道:“成功了?” 许云儒感受了下体内的状况,确定答道:“恩,成功了”,看着陆延之也在,他又问道:“你们怎么都在?” 陆云溪拍着自己那才露尖尖角处,松了口气:“真是让人不省心,你突破个下三境阵仗还真不小。昨晚我和爹发现你这动静后就来了,幸亏爹帮你遮掩了气机,要是引起一些不轨之人的注意,你以后出门在外就麻烦了。” 许云儒道谢后,一脸好奇地问道:“不轨之人惦记?这是什么意思,再说我突破时动静真的很大吗?” 陆延之笑呵呵道:“修士之间,各个势力之间,也是有不少利益冲突的,儒家虽遍布天下,但也有不少眼红嫉妒之人,因此会有人专门盯着儒家的年轻小辈,越是好苗子,他们越是上心。” 陆云溪没好气道:“你昨晚突破时,引来大量灵气汇集,像是突破金丹境一样。我跟爹到了后,发现灵气只是聚集在你体外,以为你出了什么问题,但又不敢随意打断你,只能干等着,好在那些灵气不久前被你吸纳,你这才醒了过来。” 许云儒听完陆云溪的话,心里一阵奇怪,怎么会有灵气入体?不是日精月华化为山水了吗,难道最后排挤我出小天地的那股力量,是灵气入体? 陆云溪见许云儒没反应,又耐心叮嘱道:“以后你突破时可要注意了,最好有人在旁边守护,要是没有的话,你可前往书院或是学宫,在那里也能安心突破,记住了没!” 许云儒点头应下,又见陆延之在一旁欲言又止,许云儒只好装作没看见,毕竟自己功法说起来要解释的东西太多,而有些事情许云儒暂时还不想告诉别人,哪怕是对陆云溪也不能说。 “你们都在啊,陈姨让我找你们去吃饭,一大早你们在干嘛呢”,张三的突然出现,无形中替许云儒解了围。 许云儒见张三正巧来了,便起身招呼众人去吃饭,顺带告诉了张三自己突破下三境的事情,张三自然是大喜,只是他的一阵马屁让陆云溪鄙视不已。 早饭期间,苏老夫子却是突然来了,进门后笑呵呵地说道:“陆先生,我来蹭个早饭,还请不要见怪。” 众人笑着请苏老夫子坐下,饭间无话。 饭后,陆延之领着苏老夫子、许云儒以及陆云溪,到了书房。 苏老夫子进入书房后,先是看了看许云儒,随后问道:“昨晚那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许云儒点了点头问道:“您也知道了?” 苏老夫子道:“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还是感觉到了,起初还以为是云溪这丫头又破镜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那就只能是你了,这才一大早过来确认一番,顺便跟你说下书院挂名的事。” 接着苏老夫子告诉许云儒,书院挂名需要和学堂的这届新生一起去书院办理,到时候在溪山书院登记造册,得了身份牌后,就是溪山书院的弟子了。 许云儒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除了稳固境界之外,就是每天逗弄小青蛇,自从小青蛇在他怀中,沾了他破境时灵气倒灌的好处,现在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只是身体依旧不见增长丝毫。 小青蛇偶尔也去张三身上趴一会,但最终都会回到许云儒这里,在俩人的照顾下,小青蛇虽然外形没有多大变化,但身上的暗红花纹却是淡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流逝,离书院定下的挑选新生日期也越来越近。 林云儿代表碧螺宫早早到了大梁书院,见距离挑选新生的日子还有几天,便孤身一人出了大梁京城。 出了京城后,林云儿凭着记忆去寻找儿时的那座小村落,村里有他的父母和哥哥,但林云儿此行为的却不是他们,而是幼时她家对门开私塾的那位老先生。 在林云儿心中,许二的亲人便是她的亲人,许二不在了,那由她来照顾许二留下的那个瘸腿师傅,这是理所应当的,也是她现在唯一有能力替许二做的事。 一天傍晚,林云儿正要找地方落脚,突然发现路边一人十分熟悉,还不等她想到是谁,那人却是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了过来,笑呵呵地开口问道:“可是当年对门的林丫头?你还记得我吗?” 林云儿听见这话,立即反应了过来,大喜过望道:“先生怎么在这,我正要去找您呢。” 老人笑道:“我知道,所以专程在这等你,我也是找你有事的,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说。” 林云儿满口答应下来,上前搀扶起行动不便的老人,俩人到了茶馆后,林云儿正踌躇着如何开口跟老先生说许二的事,老人却是先开口了:“云儒的事,我都知道了,我此次本想着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却是先来寻我了,云儒遇见你真是他的福气,只是可惜了。” “您都知道啦!”,林云儿神情哀痛,接着又说道:“这事因我而起,我本想着接您去我那,替他以尽孝道,但看如今看来,您应该也非一般人,但是您要愿意的话,就随我去碧螺宫吧,我给您养老。” 老人听后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只是我还有许多事要去处理。” 俩人像是许久为见的自家长辈与晚辈般,又聊了许久之后,老人说道:“我找你其实只为一事,要说只为了云儒,也不尽然,还是有自己的一些私心在里面,你要听一听吗?” 林云儿没多想,神色坚毅地答道:“只要是为了他,我都愿意。” 老人见此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犹豫着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林云儿听完后,脸色微变,思考了片刻后,对一直等着她答复的老人说道:“即使今天您不找我,我自己也会为他去做些事情的。此事,我林云儿应下了。” 老人见林云儿答应,脸上却无喜色,颇感无奈地沉声说道:“算是大荒欠你个人情吧。” 林云儿正要再开口,老人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多说,随后身形消散远遁而去。 老人出现的突兀,说完事情后离开的也迅速,只留下林云儿独自坐在那里,身姿曼妙且孤零零的她,被油灯在墙上只描绘出一片漆黑的轮廓。 第47章 红衣剑仙 溪山书院挑选新人的这天,许云儒因为是走后门的缘故,在苏老夫子和陆延之带着他,见完书院院长贺中天后,顺利地办理了相应的手续。 许云儒得了一块“溪山许云儒”的玉牌,一套普通青衫,一支‘墨龙吐水’的毛笔,由此他正式成为了溪山书院的弟子。 忙完这一切已是中午,七月的正午时分,只见红日当空,寻常人的酷暑难耐,但对于修士来说要好上许多。 转眼间,红日被黑云遮掩,俄而,大雨倾盆,但见乌云生四野,黑雾镇长空,点点豆大雨水,击得芭蕉声脆响,一时间,又来狂风相助,霹雳交加。 广场上的众学子和各宗门来人,不得不转入大殿内。 陆云溪被柳叶洲书院早已内定,所以不用参加溪山书院的选拔,此时正带着新任跟班张三去长见识。而苏老夫子被书院老友拉着叙旧,因此,只剩陆延之和许云儒两人在书院闲逛。 俩人经过大殿时,只听得里面有人高喊道:“下面是碧螺宫选人,由李长老负责,请有意向学子上前一步,接受碧螺宫考核。” 许云儒在听见碧螺宫三字时,心里一阵悸动,隐隐对这三个字感到厌恶,再仔细去想,可什么也记不起来。 陆延之发现了许云儒的异样,也没说什么,只陪着他信步闲庭地走着,一大一小两位青衫读书人,均是心里想着事情。 俩人随着走廊来到了书院的观景台,陆延之才开口问道:“你就是在这里调戏的女菩萨?” 在许云儒眼里,陆延之一直都是长辈,也算自己的先生,虽没有那种严肃古板,但如此和晚辈开玩笑,还是第一次。 陆延之见许云儒被他的话问的一愣,自己先不由地笑了,许云儒这才反应过来,略带无奈地笑着说道:“我哪见过说话说得好好的,对方突然间就换了个人啊。” 俩人驻足在观景台的长廊里,看着山下有泷水蜿蜒而过的京城,被烟雨萦绕着,大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 许云儒知道陆延之一直有问题想问自己,此时便先开了口:“陆先生,我失忆是真的,虽然以后会记起来,但至少现在是记不起来的。失忆之后的事,我也只能告诉你,我这趟出门是为了替人寻找五行之属,那人救过我性命,我现在修习的功法也是得自他处,更多的便不能说了。” 陆延之笑道:“我知道你功法的怪异,知道你必定有很多故事,但我相信你许云儒,在大是大非面前出不了差错,只是,这都不是我忧心的问题。” “云溪?”,许云儒试探性问道。 陆延之缓缓点了点头,说道:“云溪对你有好感,你也是知道的,可如果你将来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时,可能会顾及不了她,而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第一次见你时,你还是一个普通人,背上就绑着两件宝器,你开始修炼后,展现出的天赋,坚实的炼体底子,以及你的学识,这都不是寻常宗门家族能培养出来的,这样的人却流落街头,要说其中没有古怪,谁信?” “陆先生的意思是?”,许云儒问道。 陆延之接着说道:“你我都知道云溪的性格,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我就只能请求你,在将来面临选择时,能多为云溪想想,我知道这很难,我也曾因为选择而一无所有过,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许云儒沉默少顷,说道:“我猜测过自己的身世,知道这里面可能没那么简单,既然我躲不掉这些,那就早早去做足准备。陆先生放心,不管我将来要面对什么,我都会以顾全云溪为主。” 陆延之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许云儒,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场不算交心,更说不上是嘱托的谈话,便由此而止。 陆延之作为一个父亲,为女儿忧心,他可以告诉许云儒自己的期望,但点破了许云儒未来所要背负的,陆延之却是没有告诉他该如何应对,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知道,许云儒早就知道了那句“春风自从书中来”,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了,别人再担心也无可奈何。 当一个人可以代表一群人时,那种孤独感,陆延之是知道的。 陆延之也曾是儒家的天之骄子,早早成为儒家君子,而且还是拥有本命字的儒家君子,但就因为在面对儒家和妖族的选择时,他站在了妖族那边,因此便被文庙的一位圣人,同时也是他的先生,亲自动手剥夺了本命字。 儒家君子虽不少,但只有拥有本命字的君子,才有资格在文庙陪侍圣人,一般来说君子的本命字只有一个,都是在修为到达上三境时,有缘被书中最亲近自己的字认可后得到,一旦失去再难拥有,而且修为也会跌落。 从万众瞩目到跌落泥潭的陆延之,幸好遇见了陈姨,后来才有了陆云溪,陆延之也一步步走出了阴影,但就因为他坚信自己的选择无错,是他从书中读出的道理让他那样去选择的,所以现在也就只能在学堂当个先生。 虽然赤龙洲学宫为他改了学堂及书院的名字,都带着他的本命字“溪”,让他在气运帮助下恢复了修为,儒家高层有如此之大的让步,但陆延之却是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对以前的选择也从未动摇过,只是对自己的先生多了些愧疚。 在他看来,许云儒便是当年的自己,一样的优秀,也同样的固执,所以他很想看看来历不凡,注定也要肩负起一群人希望的他,在面临他人生中重要选择时,会如何去做。 同样的书本,同样的文字词句,所读之人不一样,各自读出来的道理总会有所差异,陆延之很期待许云儒从书中读出的那缕春风,是会润物细无声,还是会引起春阵阵春雷,或是其他结果。 唯一让他遗憾的,则是女儿陆云溪注定了与许云儒牵连不浅,天道无常,他只能希望,许云儒能跟自己不一样,不会心有遗憾和愧疚。 就在俩人静静看雨时,陆云溪带着张三也赶了过来,随后提议雨停后去京城逛逛,陆延之不愿参和年轻人的事,只好去寻苏老夫子。 雨停后,三人去京城里转悠时,许云儒想找地方卖掉那把初阶宝器柳叶刀,好换些远游的盘缠,于是陆云溪就带他到了一间,唤作‘珍宝阁’的地方。 珍宝阁的生意遍布天下,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的生意都做,许云儒取出那件宝器柳叶刀给店家,店家见柳叶刀只是初阶宝器,按行情开出了十枚墨玉的价格。 陆云溪觉得价格合理,许云儒就将刀卖了,并吩咐店家换些紫玉、彩玉,收到九枚墨玉、几十枚紫玉和数百个彩玉后,许云儒一并装入了储物腰带。 这墨玉、紫玉、彩玉,其实就是能储存精纯灵气的特殊玉石,被人制成两寸长的条状后,储存的灵气量也就便于衡量。 一枚墨玉中的灵气含量,足够中三境修士吸纳一个月,但灵气耗尽后,墨玉也会变成粉末,因此,很少有修士用这三种玉石来修炼,多是用来充当与人交易时的货币。 墨玉呈黑色,数量稀少,紫玉呈紫色,数量仅次于墨玉,彩玉颜色驳杂,数量相对较多,能储存的灵气也少,所以价值也最低,但一枚彩玉也能换一千两银子。 张三也卖了那颗存放在许云儒处的山参,张三见只山参只能换一枚彩玉,就让店家取来现银。 店家本想拿自家遍布天下的钱庄银票给他,在张三拒绝后,店家无奈取出了一大堆现银来,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的张三傻眼了,只好向许云儒投去求救的目光,许云儒只好将现银都收入储物腰带。 交易完毕,三人在珍宝阁内又看了一圈,除了许云儒买了一套刻刀,及数块普通玉石外,陆云溪和张三均没有遇到想买的东西,这让想送东西给他们的许云儒,大有一种有钱无处花的感觉。 至此,许云儒和张三终于有了远游的盘缠,而许云儒当初捡来的三件器物,如今也只剩下那件上品横刀宝器,至于被牛犇拿去未还的玉笛,张三则是一直念念不忘,并将此事视为耻辱,扬言有朝一日,定要夺回来 大梁书院那边,众学堂的学子,见林云儿年纪跟他们差不多,修为已是金丹境,自然震撼不已。而各势力的代表见到林云儿时,心内也是忍不住感叹碧螺宫的好运,竟能有如此天赋的弟子。 面对众人的惊叹,林云儿一直冷着脸,熟悉她的人自然早已习惯,但那些前来示好的人,大多都碰了一鼻子灰。 林云儿看完书院提供的信息,又见了学当出来的弟子本人后,最终只选了五人,三男两女。 一应事务都结束后,林云儿将五人叫到房中,每人赐下一颗丹药,说道:“之所以会选择你们五人,并不是你们资质有多好,而是我很看好你们的心性,以后去了碧螺宫就跟着我吧,丹药及各种资源只会比别人多,不会少了。” 五人皆是大喜,都赶紧应下了来。 许云儒远游的前夜,开门高树月苍苍,天河只在南楼上。 当陆云溪走到许云儒门前时,恰巧遇见正要开门出来的他,当即喝问道:“大晚上你干嘛去?” 许云儒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说道:“找你啊,你怎么来了。” “你找我干嘛”,陆云溪退后了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许云儒。 知道自己被误会了,许云儒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伸出右手送到陆云溪眼前,摊开手掌道:“我自己做的,送你了,算是你去书院的贺礼。” 陆云溪见许云儒送她的,是一枚小巧的印章,不由眼睛一亮,满心欢喜地接过礼物,拿在手中爱不释手。 印章小巧玲珑,由红色玉石刻就,顶部雕花处束着一根黑色丝绳,印文为“红衣剑仙”四字,边款则为“红衣出剑镇六洲,青衫提笔书满楼”。 陆云溪把玩着印章,开口道:“傻里傻气的,不过,念在好歹是你一片心意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许云儒傻呵呵地笑着:“喜欢就好。” 陆云溪一翻手,印章被她收入父亲送的银白色储物镯子内,接着又从中取出一把红色雨伞来,递给许云儒道:“这个是送你的,我小时候父亲找人做的,也算是一件防御法器,很耐用的,你可别傻兮兮地舍不得用。” 俩人之后又说了许多话,互相叮嘱着出门在外要小心行事等等,这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了屋。 第48章 张三又闯祸,边军围兔窟 许云儒背着用布包起来的横刀,又跟张三一样各自背了个包袱,里面装着些衣物等琐碎杂物,就这样踏上了出门远游的路,一路北上。 在有顺路的楼船时,二人便以书院弟子的身份乘坐楼船赶路;无顺路楼船,或是楼船不愿意搭载他们时,二人只好徒步翻山越岭,好在张三如今也不差,赶路时也不用许云儒多照顾他。 只一月有余,俩人已到了赤龙宗辖区的大梁王朝境内,计划着一路北上,然后乘坐跨洲渡船先去北冥洲。 这天,许云儒和张三到了一座名叫‘兔儿城’的小城内,此城位于大梁王朝版图的最西端。 这地方原本只有几十个边军驻守,随着时间的推移,来往的商客行人中,有人留在此地做起了小买卖,城中这才渐渐积积攒下百余人,发展成了如今的规模。 兔儿城四周十分荒凉,一眼望去尽是高低不一的丘陵,属于粮食半颗都种不出来沙土地,但野兔却极多,原本边军将此地唤作兔儿坡,后来人多了,兴建起有围墙的小城后,众人就改称兔儿城。 许云儒跟张三连续赶路多日,现在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进城后,寻了间客栈住下,打算在此休息两日,再赶路北上。 吃饭时,张三听说这里的麻辣兔头是一绝,问客栈掌柜有卖与否时,那掌柜的也是个厚道人,直言他家擅长烤兔腿,做兔头最好的还是城里另一家店。 张三向掌柜的问了地址,嘴里一边喊着,要帮着掌柜的在那店家跟前说上几句好话,一边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少顷,张三苦着脸,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提着一个油纸包回来了,许云儒招呼着他赶紧吃兔腿,顺带好奇地问道:“不是买着了吗,怎么还苦着脸?” 张三叹息一声,啃着兔头嘟嘟囔囔道:“别提了,真是晦气!刚才出门时遇到一位身段极品的姑娘,我不小心挤到了她,这姑娘便破口大骂,还好我跑得快,不然非得让这泼妇挠花了脸不可。” 许云儒听他说完,心里就知道了个大概,张三之前在天青城卖山参时,就因为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才惹怒了二公子,方才定是见人家姑娘身段好,对其偷偷动手动脚了,这才招来打骂。 张三见许云儒略有深意地看着他笑,只好妥协认输,捻着手笑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偷偷摸了一把,啧啧,公子你是不知道,那身段真是极品的”,随即脸一沉,又说道:“可他娘的!转过身来我才发现,她那张脸真是,唉!真是不忍直视,恶心了我老半天。” 许云儒对张三在小镇里养成的恶习,感到一阵无语了,无奈劝道:“咱们出门在外,你收敛点,你现在好歹也开始修行了,怎么也要有点山上修士的风采不是?” 张三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深以为然道:“公子说的在理,我记下了,以后我就多发扬发扬修士的风采,争取让姑娘们主动投怀送抱。” 许云儒看了眼张三那干瘦的身材,忍不住给了他个白眼,笑骂道:“赶紧吃你的饭,吃完去好好休息,明天采购些东西顺带再休息一天,咱们还要继续赶路。” 张三笑呵呵地点头答应着,这时门口出现了一男一女,许云儒不由抬头望去。 只见那男人生的虎背熊腰,豹头环眼,体型十分壮硕,是一位三境修士;而那女子,虽然脸蛋儿惨不忍睹,但一对沉甸甸的胸脯再加上一捻柳腰儿,不禁让人遐想联翩,倘若不看脸的话,倒也称得上是一位,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的妖媚女子。 张三见许云儒看着门口,也回头去一探究竟,谁知他刚转过头去,门口那女子便指着张三尖声叫喊道:“就是他!方才就是这个泼皮欺负我!” 门口男子听后,大踏步怒目而来,女子则是紧跟在他身旁,那颤颤巍巍的壮观景象,让周围的食客无不觉得酒菜瞬间没了滋味,一杯杯烈酒下肚,仍是咽着口水解渴。 张三见那女子指着他,吓得瞬间回过了头,嘴里念叨着:“这他娘的咋还找上门来了,完蛋了,完蛋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许云儒哪里还不清楚,手扶着额头,一半是对张三混混行径的无语,另一半则是第一次被人当作流氓同伙,心里产生的羞怯。 许云儒心里将张三骂了千百遍,但事已至此,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也不能装作看不见,只好起身笑脸相迎,拱手道:“这位兄台,有话好说!” 壮硕男子瞥了眼许云儒,知道许云儒是修士,但仍不屑地冷哼一声,就要伸手去抓张三,那女子站在一边双手环胸,看着即将上演的好戏。 许云儒哪里会让男子得逞,当即出手将男子挡了下来,男子一瞪眼,怒道:“你要多管闲事?” 张三退至许云儒身后,噤若寒蝉,却还不忘了偷偷瞄几眼,女子双手环胸勾勒出的靓丽风景。 许云儒道:“非要动手?这事我们有错在先是不错,但你不先划出个道道来就动手,是不是有点蛮不讲理了?” 男子嗤笑一声,双手叉腰笑道:“讲理?在这兔儿城,老子就是理。” 张三从许云儒背后伸出头,说道:“我就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大不了,我让你打我一拳,还不行吗?” 女子双手叉腰,先是问候了张三跟许云儒的家人一遍,而后怒骂道:“小兔崽子,老娘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没有三五百银子,看你出的了这城不!” 许云儒此时也有些怒了,但念在张三有错在先,只好依旧忍着。 张三出门前将山参卖了,虽说也换了不少银子,但让他一下拿出三五百两银子,穷怕了的他,哪里会愿意,当即怒道:“你这丑婆娘讹人是不是?” 男子一听不愿意了,他思量着让许云儒掏出几块彩玉来了事,听见这话后心思全无,提起拳头就朝张三打去,许云儒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攥住男子的铁拳,只一推,男子直接后退几步,撞碎了一张桌子才停了下来。 女子见男子出手吃了亏,知道是遇见了不好惹的人,也不再叫骂,连忙跑去扶起男子。 男子站起身后,满身酒菜残渣也不顾,一抬手将女子推了出去,不顾女子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指着许云儒道:“四境修士了不起啊!你给老子等着!” 男子自顾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女子紧随其后,嘴里时不时骂上男子几句,男子充耳不闻,径直出门远去。 掌柜的见这边事了,连忙跑了过来,许云儒指着碎了的桌子道:“桌子我赔!给掌柜的添麻烦了。” “不用!不用!你们还是赶紧走吧!那汉子唤作雷豹,他还有个兄弟雷炎,是边军的头领,雷豹方才吃了亏,定是回去唤他兄弟了。他身边那位女子是他的相好,平日里咱们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你们惹了他们,还是赶紧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是”,掌柜的忧心忡忡,催促着许云儒赶紧离开。 张三听后,眼巴巴地望着许云儒,等着许云儒拿主意,许云儒稍作思量,觉得麻烦能躲就躲,就让张三去房里拿行李,自己跟掌柜的结了账。 雷豹领着雷炎,还有十几个身负弩箭的边军赶到客栈时,许云儒跟张三早已不见了踪迹,盘问过掌柜的后,又回到军营调来马匹和人手,这才追了出去。 城外均是沙土,因此许云儒二人逃跑留下的痕迹一目了然,追击的边军根本不用刻意寻找,二十来位边军皆跨马负弩急追上去。 追出城一炷香的功夫后,雷炎派出去的两骑探子都回来了,其中一人禀报道:“大人,他们去了兔窟,我二人不敢深入,只好回来了。” 雷豹听闻不慢地瞪了眼雷豹,随后吩咐一位亲信回去调拨人手,人到了后将兔窟围起来即可,而后跟雷豹两人弃马,展开身形直奔兔窟。 路上,雷炎见雷豹速度太慢,怒斥道:“废物东西,平日里让你好好修炼,尽把力气使在那中用不中看的婆娘身上,要是兔窟里面的东西有了闪失,主人怪罪下来,你自己担着吧。” 雷豹知道雷炎说让他担着,就是说说气话,加快了步伐后,笑道:“嘿嘿,关了灯中用就行。那俩人只有一个是四境修士,以表哥你的身手,对付一个四境修士还不是手到擒来,放心!出不了大事的,再说,兔窟还有主人设下的迷障,一般人想进去也不容易。” 第49章 小青蛇 许云儒和张三出了客栈,一路狂奔,行至一山坡下,许云儒突然停了下来。 张三跑出去两步后,才发现许云儒停下了脚步,正站在那里打量着不远处的土坡,于是问道:“公子看啥呢?快跑吧,后面可是一队边军啊,我听说书的讲过,边军都是佩有弩箭的,那玩意大野猪都能放到。” 许云儒示意张三不用担心,说道:“边军是有点麻烦,但也无妨,我带着你跑,他们追不上的。” 张三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随着许云儒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土坡并无奇特之处,同四周景象一样,均是长着些杂草,其间散布着许多兔子洞,张三见此不由感叹道:“这他娘的是兔子窝吧!怎地这么多兔子打的洞。” 许云儒深以为然道:“与其它地方比起来,兔洞是密集了不少。” 张三凑过去问道:“公子就是看这兔子洞?难道想去找找有没有兔王什么的,抓出来打牙祭?” 许云儒白了张三一眼,无奈道:“你除了姑娘,就惦记着吃”,见张三挠着头傻笑着,只好给他解释道:“给你说过咱们出来是要找东西的,刚才路过这土坡时,我感觉到这里可能有我要找的东西。” 许云方才儒经过这里时,他胸口的那道印记微微发烫,见印记有了反应,这才停了下来。在仔细看过后,发现这里不但兔子洞比别处多了不少,而且土坡上还有阵法的痕迹,要不是他多少懂点阵法,以他的修为,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 张三听闻,瞬间来了精神,问道:“咱现在过去看看?” 许云儒道:“走!过去看看,这里有阵法,你跟着我脚步走就行,这阵法我知道点,要进去不难。” 张三跟着许云儒的脚步进了阵法后,眼前的景象一变,土坡变成了小山岭,上面依旧只长着些杂草,只是兔子洞却没有一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俩人刚走到山洞口,许云儒怀里的小青蛇突然探出了头,张着嘴巴露出锋利的尖牙,冲着洞里示威似得斯斯叫着。 张三见比手掌长不了多少的小青蛇此举后,只觉这奶声奶气地模样,反倒是很可爱,于是看着它笑问道:“难道这洞里有兔子精不成?” 许云儒见小青蛇虽露出獠牙示威,但眼里却露出了急切渴望的神色,就知道这洞里,肯定是有兽类守护着什么东西,随即取下了背上的横刀,叮嘱张三跟在他身后,小心行事。 张三哪敢大意,紧紧地跟着许云儒,慢慢向山洞内摸去,俩人刚进山洞,雷炎、雷豹也到了洞外。 雷豹一脸忐忑道:“表哥,咱们自己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啊,主人只让我们守住这洞口,说里面自有其他东西看护,平日里咱们也没敢进去过。” 雷炎瞪了他一眼,怒斥道:“你还有脸说,我俩轮流看守洞口,今日你擅离职守不说,还惹来了这麻烦,你要是在里面操控阵法,他们能进得来?” 雷豹不敢吭声,雷炎稍作犹豫,吩咐道:“你留下继续看守洞口,我进去抓人。” 许云儒二人走了没几步,就遇见岔路,而且还发现山洞是向地下倾斜而去的,正在她和张三纠结走哪条路时,小青蛇跳上了许云儒的肩膀,用嘴咬着许云儒的衣领往左边扯。 张三见后,感叹道:“嘿!这小东西平日里不是在吃,就是在睡,现在终于有点用了。” 许云儒没好气道:“妖兽都有灵智的,它再怎么说也算是凶兽后裔,对灵物或者其他兽类的反应,自会比人敏感,咱们跟着它的提示走就行。” 漆黑的山洞里,许云儒和张三在小青蛇的提示下,不知走了多久。眼看张三就要忍受不住内心的压抑,准备嚎上几声发泄时,两人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宽阔的溶洞出现在他们面前,溶洞中央出现了一个面积不小的火山口,其中热浪滚滚的岩浆,在发出淡淡红光照亮四周的同时,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难闻气味。 张三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岩浆翻滚的火山口道:“公子快看!那池子中间有东西!” 许云儒见张三说完就要冲过去,连忙一把拽住了他。 岩浆中间的东西,许云儒早就发现了,而他之所以没动,是因为肩上的小青蛇到了这里后,就缩回了他怀里,只露出个脑袋来,警惕地盯着火山口方向。 张三被许云儒拽住,正想问怎么了,只见许云儒指了指怀里的小青蛇,低声对他说道:“那里有古怪,先别过去。” 还不待张三心里庆幸,火山口内的岩浆就开始剧烈翻滚起来,刺鼻的难闻气味也渐渐浓了起来。 张三被这景象吓了一跳,连忙躲到许云儒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口中所谓的池子,耳朵里“咚咚咚”的响个不停,他连忙用手压着自己的胸口,同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以此来减缓心脏的剧烈跳动。 然而,张三一口气还未吸完,便被溶洞内刺鼻的气味呛得剧烈咳嗽了起来,只好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弯着腰张大了嘴巴,狠狠地换了几口气。 许云儒没有理会身后手忙脚乱的张三,看着岩浆翻滚的越来越厉害,当下也是握紧了横刀的刀柄,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突然小青蛇奋力地嚎了一声,声音虽小,但有龙吟虎啸的感觉,接着,只见一个浑身通红的东西,从岩浆中跳了出来,并带出满天的滚烫岩浆。 张三被许云儒提在手中四处闪躲,等到漫天散落的岩浆纷纷落地,许云儒这才找了处宽敞的地方,放下了手中的张三。 那浑身通红的东西,外形似一只巨大的兔子,眼睛血红,身上披着一层红彤彤的岩浆,没有被岩浆覆盖处,则只是一层皱巴巴的皮,并无毛发。 它跳出来后就伏在地上,冲着许云儒二人所在的方向低吼着,身上掉落在地面的岩浆,在失去温度后渐渐变黑,而还黏在它身上的岩浆,依旧通红似炭火。 还不待许云儒动手,小青蛇就先蹿出怀中,对着那身披岩浆的巨大兔子吐着信子,时不时叫上两声。许云儒见那兔子只是妖兽,也就松了口气,任由小青蛇与它对峙,只是对小青蛇在兔子出来时的那声嚎叫,心里颇感意外。 那身披岩浆的兔子,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看看小青蛇,又瞅瞅许云儒,嘴里低吼示威不断,但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 许云儒看了一会后,就绕道往火山口走去,想去看一看那岩浆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刚走出去几步,便觉得头脑发昏,浑身使不上劲,再回头看去,张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了过去,口吐白沫,时不时还抽搐两下。 许云儒这才反应过来,洞内的刺鼻气味有毒! 第50章 张三的天赋 雷炎进入山洞后便迷了路,就在他胡乱摸索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兽类的一声嚎叫,声音虽不大,但穿透力极强,这在雷炎耳中无异于惊雷炸响。 正是小青蛇的那声嚎叫,让雷炎知道了许云儒的大致方位,并迅速向他们靠了过去。 张三已中毒倒下,小青蛇和那身披岩浆的巨大兔子还在对峙着,许云儒因为进入溶洞内就控制了呼吸,所以现在还未倒下。 岩浆内的刺鼻气味原本就对人体有害,但不致命,至于为什么会让人许云儒和张三中招,根据许云儒的推测,眼前的火山口内是被人投下了药物,从而将刺鼻气体的毒性激发了数倍,不过对于修士来说到还不算致命。 可就在许云儒看清了岩浆中的东西后,心里不禁感到奇怪,不由对激发放大了气体毒性之人的目的,产生了怀疑。 岩浆中的东西许云儒认识,名叫‘地浆火舌莲’,是一种只生长于岩浆中的水属性植物,属于火舌莲的变异品种,根系发达,且独枝无叶,花似火舌,有巨毒,火舌内有莲子,十年结一颗,莲子解毒功效不俗。 要是为了保护地浆火舌莲,所以才激发的气体毒性,那为何不放些更厉害的毒?要知道这气体即使激发了数倍,但对寻常修士来说也不致命,中毒者完全有机会逃走,或者坚持取来莲子解毒。 要说这地浆火舌莲是投毒之后自行生出,那投毒之人的目的又是什么?而且那身披岩浆的巨型兔子,显然是人为促成的变异妖兽,它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更重要的是,许云儒自从到了这里,胸口的印记就一直微微发烫,显示这里有他要找的东西,但地浆火舌莲却不是他要寻找的五行之物,地浆火舌莲虽然珍惜,可市面上还是有流传的。 许云儒见张三已不再抽搐,知道他已经耽搁不起了,这气体虽对修士不致命,但张三毕竟体内没有多少灵气,吸入气体又多,虽然他如今身体底子好,可要是再不救治,也会有大问题。 那巨型兔子见许云儒朝地浆火舌莲走去,只是扭头冲他低吼了几声,小青蛇见状一扭身躯,似一道青光直冲向兔子,朝着兔子身上无岩浆覆盖的地方就咬了一口,一触既分,又回到了原地。 被咬了个措手不及的兔子,连忙后退几步,看着眼前那巴掌长的小蛇,眼里充满怒火,而身上被小青蛇咬到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黑,并且扩散了一大片才停下。 这时,许云儒已经从岩浆中心取到了莲子,一共有四颗之多,自己顺手吃下一颗,又连忙给张三服下一颗。 说来也奇怪,这巨大的火山口中,居然有一小半岩浆不知何故,一直处于快要冷却凝结的状态,上面刚好能浮起些碎石,这让许云儒取莲子时,刚好有了垫脚的地方,完全就像是有人设计好的一样。 此时,兔子不知为何一跃又跳进了岩浆里,继而消失不见。 正在许云儒纳闷时,雷炎突然从黑暗中闪出,看见许云儒后,先是一愣,而后直冲许云儒提拳打去。 许云儒仓促下为了踢开还未醒来的张三,只好硬接下雷炎一拳,瞬间就被打断了几根肋骨,退后几丈,凭着手中横刀才稳住了身形,心中大惊,来者竟然是巡山境武夫。 小青蛇见来许云儒挨了一拳,扑上去想咬雷炎,被雷炎一巴掌打飞,不知滚落到了何处。 许云儒站定后,手中横刀倒提,脚下没有动,出声问道:“你就是雷炎?” 雷炎之所以见面后率先出拳,一来他本是军伍出生,身经百战虽不敢说,但也知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战场上以少胜多的例子就有不少,不管对手如何,都大意不得;二来,他自从二十年前被人收为仆人后,得了丹药馈赠,加上经常出去游猎散修磨炼自己,从一个下三境武夫到了今天的境界,他对修士间的残忍阴暗了解的更是透彻,因此,这才不敢大意。 一击得手后,雷炎见许云儒说话,却还是不理会,只管再次向许云儒出拳。 许云儒见这雷炎不接话,自己拖延时间,让其中毒的计划难以实施,只好暗自骂了声娘,提刀应对。 两人激战数个回合,雷炎身上被许云儒用刀划破了几处,但都只是皮肉伤,反观许云儒却要惨的多,浑身鲜血淋漓不说,左臂为了当下雷炎打向他脑袋的拳头,已是折断。 许云儒用刀撑着身体,吐了口血水,趁着雷炎换气的功夫,强忍下心头那股嗜血暴走的冲动,叫骂道:“我兄弟不就是抹了那女人一把,你跟那女人也有一腿还是怎地?要赔偿,或是要着里的东西,你他妈倒是给句话啊!” 雷炎听闻这里的东西已被许云儒拿去了,随即看了眼岩浆中的地浆火舌莲,虽然他不认识,但听说东西已经没了,还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再抗揍,也撑不了我几拳了,等你死了,我自会取。” 许云儒见他回话了,不由大喜,连忙道:“原来你真跟那女人有一腿啊!” 雷炎冷笑,出拳前说道:“纵使你想激怒我,拖延时间又如何,只是早死晚死的事罢了。” 许云儒已硬抗了雷炎许久,估计毒发时间差不多了,也就不再一味避闪格挡,而是主动发起了攻势。 果然,许云儒用胸膛硬抗了雷炎一拳,只觉得力道已小了不少,当即手中的横刀用起来也更大胆了,一刀劈空后,缠住雷炎不放,又硬接下雷炎打向胸口的一拳,同时奋力将刀往前递了出去。 雷炎见刀尖直奔心口而来,身体想躲开,但跟出拳一样,现在都慢了几分,只避开了少许,就被许云儒一刀擦着心脏而过,捅了个通透。 终于抽身出来的雷炎,大惊失色道:“这气体有毒?!” 许云儒单手挽了个刀花,笑道:“要不是这刀是宝器,对你这乌龟壳子还真是没一点办法”,说完,不给雷炎喘息的机会,再次提刀冲了上去。 虽然雷炎行动慢了几分,但毕竟比许云儒高了一个境界,俩人再次交手几个回合后,雷炎浑身是伤,许云儒右肩也被打的血肉模糊,提刀的右手也开始不稳。 就在许云儒准备抽身,拖下去另找机会时,雷炎哪里肯轻易放他离开,武夫一口气机悠长,但换气便是明显的破绽,他怎么会让许云儒借着他换气,得到喘息的机会。 许云儒抽身而退时,雷炎又是一拳打来,许云儒似乎早有预料,咬牙提刀直刺雷炎的拳头,雷炎只为赶紧杀了许云儒,也不管许云儒刺来的一刀,拳头对着刀尖就砸了下去。 横刀是宝器,可劈可刺,不会轻易损坏,但许云儒就惨了,被雷炎一拳砸的倒飞了出去,横刀也脱手。 然而,就在雷炎的拳头与许云儒刀尖触碰的瞬间,雷炎脸色大变,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一抹绿光直刺他的胸口,雷炎只觉得被蜜蜂蛰了下似的,随即赶紧闪避至远处。 这一抹绿光正是小青蛇,刚开始它被打飞后,一直隐藏在附近找机会,就在刚才,许云儒卖了个抽身时的破绽,这才引的雷炎上钩,中了小青蛇的毒。 这时张三也醒了,看到重伤的许云儒,又见雷炎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心口被许云儒先前刺伤的窟窿,现在已经发黑,显然是小青蛇的毒起了作用,而且直达心脏。 张三随即明白过来,连忙上前捡起横刀,对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雷炎就是一阵乱捅。 许云儒见张三那没完没了的架势,便出声提醒道:“行了!早都死了,快扶我起来。” 第一次杀人的张三明显有些亢奋,不过在他正要接近许云儒时,他突然愣住了,盯了许云儒瞅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 许云儒知道张三要说什么,张三之前在小镇时,见过他浑身是血,取了宋员外的心脏把玩时的入魔模样,现在估计是想起那时的场景了,不等张三说完,便打断道:“不用担心,我还清醒着,先扶我起来,以后再跟你解释。” 张三这才上前扶起许云儒,问了些他晕过去后发生的事,许云儒讲完后,正在在雷炎尸体上,上下翻找战利品的张三,回头看了眼小青蛇,心有余悸地叹道:“想不到你还是条毒蛇!” 许云儒琢磨着,到底是何物引起印记产生反应时,一直没有回到许云儒怀里的小青蛇,却是咬住了许云儒的裤腿。 许云儒随着小青蛇的示意看去,只见小青蛇正看着岩浆中的地浆火舌莲,两眼放光,他也是明白了小青蛇的意思。 地浆火舌莲除了莲子之外,其余皆是剧毒,而且还是水属性,小青蛇自然是想吞食,许云儒只好去为小青蛇取来。 他将这地浆火舌莲拔起后,只见庞杂的根系中似乎是包裹着什么东西,还不等他去查看,异变又起。 火山口内的岩浆突然沸腾了似的,剧烈翻滚起来,溅出的岩浆足有一丈多高,几乎到了溶洞顶部,许云儒将地浆火舌莲收入储物腰带,用横刀挡下喷发的岩浆,急速后退。 然而,等他和张三汇合时,火山口内的岩浆又开始倒灌回去,岩浆迅速的下降,像是被什么吸了下去一样。 火山口平静下来,许云儒这时才发现,就在他将地浆火舌莲收入腰带后,胸口的印记便没了反应,随即想到那被根系包裹着的东西,想来就是他要找的五行之属其一了,不禁心中大喜。 俩人出了山洞,见雷豹还守在洞口,许云儒在小青蛇的配合下,又将他解决掉。 而后,许云儒见张三十分熟练地搜刮战利品,不禁感叹,张三做起这事来,真比修行有天赋多了。 正要出去时,张三突然说道:“公子,这外边估计有边军围着呢,他们没进来,想必是在外面埋伏着,那我们一出去,岂不要先吃上一波弩箭。” 许云儒想了想,便让小青蛇先出去,等到小青蛇将外面埋伏的边军都解决掉后,许云儒跟张三这才放心出去。 出来后,已是第二天清晨,许云儒又将小青蛇派了出去,自己则坐在地上处理伤口,张三则跑去在边军尸体上一阵摸索,搜刮着战利品。 张三摸索一圈回来,怀里抱着不少东西,一脸喜庆地问道:“公子,小青蛇又去做什么了?” 许云儒道:“回兔儿城去了,当着城里百姓的面,将边军都杀了,事后有人追查起来,也会先想到是妖兽所为,或是边境上散修做的。” 张三兴奋道:“公子,你还真是杀人越货的行家啊,行事真是滴水不漏,这我可得好好跟你学学。” 许云儒对张三的无语早已习惯,也就没理他,看着张三在地上整理战利品,又让他不要拿带有边军记号的东西,例如刀剑弓弩等,张三听后一脸心疼,但也无可奈何,行家都发话了,他不敢不听。 就在此时,距离此地以西千里开外的地方,有一个复姓百里的大家族,却是正遭受着岩浆的洗礼。 第51章 酒馆里的小厨娘 北冥洲,有一条冰河纵横东西,将北冥洲分为南北两地。 冰河宽不知几许,且常年被迷雾笼罩,从未有人成功穿越冰河,冰河以北是怎样的光景,至今无人知晓,所以,人们便将冰河以北称为——不可知之地。 冰河以南,只有一个大国,名聂阳,属于开云宗的附属,聂阳国人身材高大,勇猛异常,生来便是学拳习武的好苗子,因此,世间武夫多出于此。 在聂阳国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有一间很特别的小酒馆,酒馆前店后院,一间临街门面铺子,一位女子,即是掌柜,也是伙计,同时还是厨子。 酒馆名叫‘鹿场’,六大洲的菜色酒水,只要你点的出来,女子都做得来拿得出,去过的人都说这的菜色酒水,很是地道,但女子立有规矩,酒馆每天只接待一位客人,不论身份性别及地位。 女子对每位客人的收费标准大不一样,对于修士,一枚彩玉起价,对于普通人,一颗铜板起价,都是因人而异,价格上不封顶。 十来年前,女子刚来这里不久,小酒馆就因为菜色酒水和特殊规矩,以及这女子的姿色,而名声大噪,当时聂阳国的皇帝,想将女子招进宫内,但最后不知什么原因,不了了之。 此后,这间名叫‘鹿场’的小酒馆,名声便在北冥洲传了开来,不少人闻名而来,修士砸下的墨玉数不胜数,商贾富豪掏出的金银堆积如山,过后均是对女子厨艺的地道,赞不绝口,但女子依旧每天只接待一人,规矩从未改过。 众人都不知女子从何而来,更不知女子姓甚名甚,因其不但相貌出众,而且平易近人,厨艺更是堪称一绝,众人便给她起了个‘小厨娘’的称号。 就在许云儒拔出地浆火舌莲,引动火山口岩浆沸腾时,北冥洲京城的这间小酒馆里,正在后院中擦拭着厨刀的女子,却是感应到了火山内的变化。 女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赤龙洲的方向,自言自语道:“终于有人触动了阵法啊”,随即女子脸色一寒,从袖中取出一缕兔子形状的残魂捏碎,又说道:“再给你加点料,这样就好玩多了。” “咱们的小厨娘,这是要给谁加料啊?”,女子身前突然出现一道男子的身影,嬉皮笑脸地问道。 女子显然是认识男子的,坐下继续擦拭着厨刀,回答道:“当年离开家族时布的局,刚才终于被人触发了。” 男子蹲在她的身旁,啃着一块随手拿来的地瓜,笑道:“我早就说你那局做的太明显了,你还又派两个傻子守着,其中一个境界还出乎你的意料了,把那山洞弄的像修士里老怪物的后院一样,一般人,谁敢轻易去招惹。你呀!就不是布局的那块料!” 女子并不在意,笑道:“我觉得好玩就行,跟你们比的是什么。” 男子啃完地瓜,咂了咂嘴,像是不过瘾,说道:“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作为回报,你给我弄点吃的,随意点就行,不用太见外的。” 女子嫣然一笑道:“那我就少收点,二十枚墨玉吧。” 男子听后如遭雷击,双手抱着脑袋,可怜兮兮地看着女子道:“姐姐啊,我叫你姐姐成不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说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飞剑简直是个无底洞,你见我啥时候有过钱啊,跟你这拿传家宝布局玩的人比,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你就可怜可怜我,赏口饭吃吧。” 女子擦拭完厨刀,正要将其一一收了起来,男子的话像是刺痛了她,立即板着脸道:“你比我大多少岁你不清楚?恩?还敢叫我姐姐。吃饭付钱,天经地义,少一个子都没门!没钱?滚蛋!” 男子看着女子进屋去放厨刀,却不敢再跟着,只在院之中感叹着自己如何命苦,又如何可怜,而女子早已习惯,对此充耳不闻。 女子从屋内出来后,说道:“走吧,尽快完成任务,不要耽搁我挣钱。” 男子听后这才站起身,同女子一起消失在了黑夜里。 许云儒这边,派小青蛇返回兔儿城后,他从腰带中取出了那地浆火舌莲,张三见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凑了上来。 俩人拨开地浆火舌莲的庞大根系,只见其中包裹着一块拳头大的白色石头,握在手中还能感觉到微微烫手。 张三问道:“公子,这是什么石头?是你要找的东西吗?” 许云儒将石头递给张三,说道:“要是我没认错的话,这东西是叫做‘不灰木’。” 张三握着白色石头,心里正想着冬天用它来暖手正好,听见许云儒说这叫不灰木,一脸诧异道:“不灰木?这不是石头吗?” 许云儒说道:“我忘了在哪看过关于它的记载了,但我当时也是好奇这个名字,所以就多看了几眼关于它的记载。” 不灰木,是万年树龄的树木,在经过天雷后,将其雷击部分取下,放入各种异火中不断淬炼千年而成,只要催动,便是源源不断的火源,最适合炼丹。 天雷也称作天火,不灰木经天火洗礼,又吸收异火千年之久,其中蕴含的火属性可想而知,炼丹时操控起来,不但比任何一种异火都稳妥,而且遭遇丹劫的概率,以及降下的丹劫威力都会小上很多。 不灰木形成条件苛刻,世间少有,因此,不灰木对于炼丹者和火属性修士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张三听许云儒详细说了不灰木的来历后,看着手中的白色石头,说道:“这就算是宝物啦,我们这还没走多远呢,就完成了五分之一的任务了,这运气也是没的说啊。” 许云儒没接他的话茬,而是感叹道:“据闻,赤龙洲西边有一个丹药大家族,这不灰木居然让我们先得到了。” 张三突发奇想道:“公子,你说刚才岩浆的变动,会不会跟你说的这个大家族有关啊,咱们该不会闯祸了吧。” 此地离那大家族千里之遥,许云儒倒没觉得会有什么联系,不过还是打趣道:“你说洞里有兔王,就真的有,现在你都说有关系了,那说不准还真有关系呢。” 张三将不灰木交给许云儒收起,笑道:“我说话哪有那么准,公子别开玩笑了。” 小青蛇回来后,许云儒将地浆火舌莲给它吃,结果这小青蛇只吃了毒性最烈的花瓣,剩余的两颗水属性莲子,许云儒也给小青蛇一并吃了。 刚收获了几十两银子的张三,见许云儒给小青蛇又喂了不少好东西,不禁笑道:“公子,你这好不容易不给它喂血了,又开始天才地宝一顿猛塞了。” 而后,许云儒跟张三皆是换下了血衣,再次踏上行程,赶往赤龙洲北边有跨洲渡船的渡口。 赤龙洲以西,原本复姓百里的大家族所在地,此时已是一片废墟,岩浆冷却后,只剩四处的残留建筑冒着白烟。 先前,这里被地下喷出的岩浆吞噬了不少房屋和药田,损失惨重,所幸家族中修士也不少,因而没有过多的人员伤亡。 可就在家族的众人,刚逃出突然爆发的岩浆区域,还来不及去深究岩浆爆发的原因时,地下又突然蹦出一只披着岩浆的巨大兔子。 兔子发疯似地乱撞,将一些未被岩浆波的房屋、药田又尽数毁坏,众人想去制服,这兔子却是钻入地下一阵乱窜,带出了更多的岩浆。 第52章 公子!听我一回劝呐! 许云儒和张三再次上路后,张三跟在许云儒身后渐渐地慢了下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是舍不得让你扔掉的那些东西,还是嫌弃银子赚的少了?”,许云儒停下来,回过头笑问道。 张三咧嘴一笑,接着快步跟上许云儒,两人并肩而行,走了两步后,张三看着许云儒突然说道:“公子,下次再遇到危险,可以让我自己先试着去应对吗?” 许云儒想了想,这才说道:“可以,不过你既然跟我出来,我就有责任以最大能力保护你的安全,你能不能应对,这个判断标准还得在我。” 张三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才闷闷不乐地从嘴里憋出个“好”字来。 自从许云儒传授了张三拳法和灵气吸纳的方法,他修行一直都很刻苦,哪怕是在赶路途中,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抓住机会修炼,这让许云儒都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拳法每日早晚不曾差了,打坐时间也不少,可他的资质却真的有限,因而收获微乎其微,至今也只是身体的速度和反应提高了些,灵气则还是没有丝毫。 先前在洞内,张三本想自己避开兔子带出来的漫天岩浆,可是却被许云儒快了一步,提着他躲到了安全地方,这对于许云儒来说只是他自己的本能反应,但是在张三看来却不是这回事。 直到方才张三说了下次要自己面对时,许云儒才反应了过来,是了,张三现在已经开始修行了,哪怕收效甚微,但对张三来说,他也是在修行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一无是处的张三了。 许云儒知道,张三还没从小镇那个,人人瞧不起的小混混身份中走出来,想到此处,于是就问张三道:“在洞内,应该是你第一次杀人,当时怕吗?” 张三笑了笑,回答道:“当然怕,但是为公子杀人,我不怕。” 许云儒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记忆中,我第一次杀人就是在小镇上,那时自己心里积郁了不少东西,为了借着那场厮杀释放心里的不快,我就随性了一次,于是就有了你看的那一幕。我杀宋员外时,只感觉那时的我,完全是另一个我,有种失控的感觉,说实话,现在想来都还有些后怕。” “公子现在改用刀,就是为了厮杀时能减少些贴身肉搏,从而压制心底那中感觉?”,张三虽然修行资质一般,但头脑绝对不笨,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许云儒点点头,又说道:“我记得好像有人跟我说过,修士在修力,更在修心。修行的功法千千万,目的都是使人变强,而修心的方式也不少,但目的在于教会自己,如何去使用得到的强大力量,不至于被力量所驱使。你我都算刚开始修行,追求力量固然没错,但我觉得心境上的纯粹更重要,只要能保持心境纯粹,哪怕修力慢上些又何妨呢,能够驾驭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所驱使,不做力量的奴隶,不是更好吗?” 许云儒停下脚步,看着张三说道:“张三,不管你修行是为了我,还是只想让自己变得不再一无是处,都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不要忘了自己最初是想成为怎样的一个人。” 张三看着如此严肃的许云儒,突然间还有点不适应,回答道:“弟弟还在的时候,我一直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撑起他的片天地来,但现在,我只为公子而活。” 许云儒被张三此话说的浑身不自在,只好率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问道:“你老实说,你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张三被许云儒问的一愣,反应过来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尴尬,罕见地骂了许云儒一句“滚蛋!”。 俩人说说笑笑继续赶着路,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傍晚,依旧没有寻到落脚的地方,二人准备在野外将就一晚时,只听见远处传来了少女的歌声。 月上青天恰似笑; 高不高,低不低,正挂在柳枝梢; 明不明,暗不暗,何故将我笑? 你把自己来瞧,缺的日子多嘞,圆的日子少呦…… 歌声响彻夜空,动人心弦,如夜莺婉转,亦如空谷幽兰。 俩人听完这歌声,面面相觑,大半夜的,深山老林里还有姑娘唱着歌?显然事情透露着古怪。 张三看着许云儒试探性问道:“去看看?” 许云儒心里也正好奇,于是俩人一拍即合。 俩人翻过山脊,只见前面有一土坪,土坪上有一所破败的庙宇,院子里只有一间大殿,泥墙垮塌大半,大殿四面漏风。 一位青衣女子身形飘袅中,正坐在破败的庙门前,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搭在膝盖上,正歪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显然方才的歌声,正是这女子所唱。 但见这女子,春山淡淡眉额,秋水盈盈双眼,生的十分貌美,撑起脑袋的小臂,翠袖滑落,半露出一截耦白来,让人见之心神摇曳。 许云儒皱了皱眉头,见张三流着口水,一副痴汉样子,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张三恋恋恋不舍,不愿意收回目光。 许云儒伸出右手,一指弹向张三额头,将一股精纯灵力打入张三体内,喝道:“醒来!”,这一声,也是响彻了夜空。 张三猛地一个哆嗦,不禁后退两步,再也不敢看向庙门方向,一手掩着眼睛,深吸几口气,才缓过劲来,有些后怕地问道:“公子,那,是妖?” 许云儒却是没有理会张三,踏步而出挡在张三前面,如临大敌,只因女子向这边看了过来。 青衣女子依旧是坐在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感觉,在听见许云儒的声音后,只微微侧头,看向了他,眼里露出疑惑,那楚楚可人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好生疼爱一番。 许云儒见她没动,更加不敢大意,俩人就这样互相看了片刻,许云儒忍不住先开口道:“我二人只是路过此地,无意冒犯,还请勿怪。” 青衣女子听后,却是大笑了起来,开心得像个孩子,欢快地拍着手掌,似是遇见了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而后指着许云儒道:“哈哈!你先开口,是你输了。” 张三不敢再看青衣女子,却是听见了女子说的话,当下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许云儒道:“公子,她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们输了,接着就要被割下心肝下酒啊。” 许云儒此时松了口气,对张三说道:“我能感觉到她没恶意,之前还以为是她有意隐藏了,刚才她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想法,就像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小青蛇的想法一样。再说,如果真有危险,小青蛇能不出来?” 张三道:“那为什么我刚才着了道?不是她对我下的手?”,说完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这倒是不能怪她,只能怪你自己了”,许云儒说着就朝那青衣女子走了过去。 张三一头雾水,见许云儒已走远,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跟了上去。 青衣女子正自顾开心着呢,见许云儒笑盈盈地走了过来,也不再笑了,站起身来问道:“你现在不怕我啦?” 许云儒上前抱拳一礼,问道:“想在此地留宿一宿,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青衣女子拍着手,不停地点头,答应道:“好啊,好啊!” 许云儒跟在雀跃而入的青衣女子身后,进了破庙里,张三看了看黑漆漆地四周,只好跟了进去,心想道:“莫非公子也着了道?看着也不像啊,难不成是公子见色起意?那我是该装作没看见好呢?还是进去劝一劝的好?再怎么说起来,这女子也不是个活人呐。” 犯了难的张三,站在院子里纠结了起来。 临走时,陆云溪给张三显露了自己的境界,而后嘱咐张三,一路上要替她盯着点许云儒,要是许云儒敢胡乱拈花惹草,张三必须要通过‘云书’或是‘传讯飞剑’等方式告诉她,为此陆云溪还特意拨给了张三经费,张三也一直偷偷藏在身上。 许云儒见张三站在院中不进去,于是出来问他怎么不进去。 张三一脸愁容,犹豫了下,还是拉着许云儒,低声说道:“公子,我看要不算了吧,这姑娘一个人住在这庙里也可怜,我们两个大男人进去不合适,再说了,她看起来也不像是人。” 说到此处,张三见许云儒愣在那里不说话,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接着说道:“实在不行,公子你再忍忍,等到了城里,我把银子全花了,去给你找个花魁,那再怎么说也是个活人,到时候要是咱大哥知道了,我替公子扛了便是。” 许云儒见张三还要往下说,哪还不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跳起来就是一脚,揣在了张三的屁股上,但也没用多大力气。 张三啃了一嘴泥,爬起来后,一把抱住许云儒的大腿,声泪俱下,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仍不死心劝道:“公子!你也听我一回劝呐!咱要犯错也找个仙子什么的,这说书的可都说了,荒郊野岭出来的女鬼,看着个个美若天仙,实际上都是骷髅腐尸啊。” 许云儒也是气笑了,一脚踢开张三,解释道:“你小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不堪的人?荒郊野岭的,咱们能有这么一位门神守着,过夜也能安心些不是?行了,赶紧滚进来。” 张三听后一愣,虽然没明白许云儒的意思,但心里已是踏实了许多。 只要公子不是见色起意就好,其他事,相信公子心里也该自有分寸。更重要的是,他回去不用面对陆云溪的刀剑了,那就万事皆好,公子苦点就苦点吧,谁让公子也打不过陆云溪那丫头呢。 张三长舒一口气,只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不禁感叹,晚点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幸事。 第53章 神兽血脉 小庙门口的匾额,大门等都早已不见,张三进入大殿才发现,这座小庙内还是剩了些东西的。 殿内蛛网密布,残垣断壁不一而足,中央立着个只剩半边身子的泥像,泥像上的彩漆早已剥落,但泥像的脸却还相对完整。 张三仔细看去,泥像是张女子的脸,细长的眼睛下鼻梁狭长,再配上尖尖的下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泥像下面是个石质供桌,一个石刻香炉与石桌连为一体,显然是由一块巨石雕刻而出,虽然看起来尤为精美,但如今都已布满厚厚的灰尘。 香炉里不知何时,长出的一丛绿油油的杂草,倒是给这破败的大殿添了份新意。 “绿儿是不是很好看啊”,青衣女子见张三盯着香炉内的那丛杂草看,一踮脚坐在了石桌上,抚着那丛嫩绿说道。 张三错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青衣女子口中的‘绿儿’是谁,只是连忙用手掩住了眼睛,以免又出丑。 青衣女子见张三的窘状,捂着肚子又哈哈大笑起来,张三只好赶紧蹲下,跟许云儒一起倒腾出一堆篝火来。 寂静的夜晚,野地里的虫子忙着准备过冬,因而,小庙内只有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声响。 青衣女子虽是坐在布满灰尘的供桌上,但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她笑话完张三,见张三不理会自己,所幸也安静了下来,双着手撑在石桌的边缘,前前后后地晃荡着双腿,看着张三跟许云儒倒腾出一堆火来,又从包袱里拿出干粮来加热。 沉默良久,青衣女子眉头骤起,最终忍不住先开了口,愤愤然说道:“好吧,算我输了,这下你们可以说话了吧。” 张三不由看了眼许云儒,见许云儒没有开口的意思,本就是话唠的张三可憋不住了,也不敢看青衣女子,埋着头好奇问道:“后面的泥像是你?” 青衣女子一抬手,石桌下飘出半快匾额来,张三抬头看去,只见上面写着‘青衣娘’三字,后面的字不得而知,这时许云儒也投去了目光。 张三突然记起这女子看不得,正要抬手去遮眼,青衣女子却说道:“你们不用担心啦,我现在已经收敛了气机,你们再看没事的。” 许云儒听见这话后,像是松了口气,这才朝青衣女子看去。 他先前之所以不理会青衣女子,是因为这女子虽无害人之心,但一身气息天成,惑人不浅,一般人看上一眼便会着了道;更要命的是,他方才跟青衣女子说话时,发现青衣女子的话语更是能惑人心神,以许云儒的修为也只能堪堪抵挡,没有与她说过话的张三自是不知。 许云儒见她真的收敛了气机,这才松了口气,不然与这女子说话时,还要用心抵挡那股诱惑,太耗心神。 青衣女子此时身形模糊了不少,像是有一层轻纱包裹着她,见许云儒终于抬起了头,笑道:“原来你是怕我说话,早说啊”,接着,青衣女子又自问自答道:“也对,我忘了你们境界太低。” 许云儒却是问道:“这庙是给你建的?” 青衣女子回答道:“不然呢?就是这泥像差了点,但也没办法,只能将就了。” 张三见这青衣女子是庙里的神仙,就要跪下参拜,一想又觉得不妥,于是生生止住了动作。 这一幕让旁边的许云儒,以及青衣女子看的好笑。 青衣女子见张三不懂这些,就给他讲了些有关祠庙的事情,顺带也讲出了自己的来历。 祠庙,在菩提洲和桃符洲最为普遍,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由官方认可后设立的正规祠庙,这些祠庙都是在朝廷有备案记录,也分官级大小,统一接受朝廷和山上宗门的管理;另一种则是民间私设,虽然也受香火积攒功德,但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类似于世俗中占山为王的山寨匪寇,是被朝廷和宗门禁绝的存在,而这座小庙便是属于后者。 而祠庙里接受供奉的,多是一些世俗中与朝廷有功的英灵,死后受人香火,积攒功德来修行,还有少数则是山精野怪,在修行有成后,又有功于一方民众活水土,接受朝廷及宗门招安认可后,为其设立庙宇,从而受天道庇佑,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青衣女子说到这里,又告诉他们,她从族中老一辈那儿听说,在很久之前,那时虽没有祠庙一说,但妖族修炼还是很顺利的,并不会被天道排斥的像如今这样厉害,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她也不得而知。 她是狐族,她这一支狐族,祖上在迁徙途中与大部队走散,只好在这里生存了下来,可是一代不如一代,再加上常有猎人或是过路修士对她们出手,现如今她这一脉就只剩下了她。 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开了灵智,得以继承血脉中的信息,后来因为帮了许多来山里的人,人们就给她建了这座庙宇,但是自从遇见了一位云游至此的道人,她的好日子就到了头。 道人认为她虽是行的善举,但毕竟狐妖魅惑天成,只要偶尔忘记收敛气机,便会引的凡人遭殃,于是将她真身收走,用印封禁了起来,只留下了她的神魂在这庙中,同时还设下了禁制,让她神魂不得跨出小庙的范围。 她也是后来才明白,道人是想将她神魂养起来,等神魂享受足这庙中的香火后,再抓来作器魂。 她失了真身,自然受伤不轻,只好躲在这泥像中养伤,再无暇顾及前来参拜许愿的人,久而久之,这里的香火就断了,等她养好伤之后,这座小庙已是残破,从此她就过上了孤魂野鬼的生活,而那道人也一直再回来。 时过境迁,这附近的村落也没剩下一座,途径此地的猎人客旅更是少之又少,平日来庙里的就只剩下些,灵智未开的动物。 直到今天,让他好不容易遇见了活人,便想着出来捉弄一番,可是等许云儒靠近她时,她发现许云儒身上的气息,让她感觉到了久违的亲近,不是如此的话,她肯定早就将二人吓走或是迷惑住,让其远离了。 许云儒听到这里,不禁问道:“没有畏惧吗?以前我遇见了一只金丹期的水蛟,他就说过,对我有些本能地畏惧。” 青衣女子虽已看不清面容,但还是能看清她听了许云儒的话后,掩着嘴笑道:“妖兽、凶兽、神兽,你可曾听说过?虽然我不知道你一个人类,为什么会让我感到发自血脉里的亲近,但我这支狐族,可是有神兽血脉的,只是日渐稀薄罢了。” 张三听到这里,咽了咽口水,难以置信道:“神兽?!” 许云儒答道:“一些野史资料中记载,凡是有资格在天神座下服侍、听令的兽类,皆属神兽行列,算是奉天行事,最着名的神兽就是人们常说的龙。” 张三看了看许云儒,只觉得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问道:“公子,你祖上也是神兽?那你这是,化形了?” 许云儒白了张三一眼,没好气道:“你见过化了形,还这么弱的神兽后裔吗?” 青衣女子说道:“我能确定他是人类没错,但血脉这种对妖族很重要的东西也不会出错,所以我猜测你可能是与神兽有些牵连。” 许云儒突然想到,当初在碧螺岛内部,那位男子给了他一滴心头精血,难道说那男子就是神兽化形? 第54章 青衣女子的请求 “青衣娘娘?难不成,我之前在镇上庙里拜的也是妖?”,张三不知怎地又想起了这茬,一脸的难以置信,自言自语道。 许云儒听后,对张三说道:“虽然我儒家先贤曾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那也只是各自所站的立场不同罢了,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都是天道之下的生灵,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而且一般能在庙里接受香火供奉的,不管生前是人,还是本体是妖族,都必定是有功于一方的存在,你也不用觉得自己拜了妖族,心有芥蒂。” 张三仔细想想,觉得许云儒说的有点道理,不管妖族还是人族,都是共存于世上的生灵,只是妖族开灵智与人比起来更难些,但总的来说,貌似还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青衣女子此时却是不说话了,悬在桌前的双腿也不再晃荡,而是搭在了一起,手掌死死地抓着石桌的边缘,脸上表情变换不停。 许云儒见青衣女子踌躇许久,于是问道:“你答应我们进来,不只是因为血脉中感觉到的亲近,或是找我们来跟你说说话吧,有什么事你可以先说出来,只要我们可以做到的,都可以商量。” 青衣女子,缓缓说道:“本来我是没多想的,但现在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被困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你们是无法体会这种滋味,而且就算待下去那道人不来,迟早有一天,我还是会变成别人的器魂。” 许云儒道:“所以你想让我救你出去?” 青衣女子点头道:“你不仅与神兽有牵连,而且对妖族也没有恶意,所以,你要是愿意将我放出去,作为交换,我可以追随你百年,虽然我只是神魂状态,但好歹也相当于你们人类上三境的神魂水准,要是遇见擅长攻击神魂的对手,我都可以出手替你们挡下。” 许云儒脸色平静,等了半天见没听见下文,不由问道:“就这些?” 青衣女子一脸疑惑,反问道:“不然呢?就这些啊,你救我出去,我追随你,就这样啊。” 许云儒提示她道:“一直都听说你们狐族善于修炼神魂,你如今这情况,搁在其他没了真身的妖族身上,没了香火,金身也碎了,估计早就烟消云散了。” 青衣女子这才明白,许云儒原来是在打她功法的注意,双手一叉腰,气呼呼道:“哼,看你挺老实的,我才答应给你当打手,你还想打我狐族功法的主意?” 张三见状连忙对许云儒小声说道:“公子,我看她脑袋好像不太灵光啊,跟小孩一样,跟着咱们也没用,要不算了吧,免得惹来麻烦。” 妖族寿命悠长,开启灵智本就慢,而青衣女子灵智开启后就遭了劫,长时间都是一个人,心智自然到现在都还跟小孩子一样。 青衣女子听了张三的话,来不及冲他发火,就急忙给许云儒解释道:“不是我不想给你功法,而是我族内有祖训,狐族功法不可外传,这是铭刻在血脉里的誓言,我要是泄露了出去,就真的要烟消云散了。” 许云儒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指着张三对青衣女子道:“那你指点他修炼神魂,这个可以吗?不用传他功法,只是指点就行。” 青衣女子看着一脸惊愕的张三,良久之后才说道:“他的资质修太差,不过要是能吃苦,专门修炼神魂,倒也是条出路。我答应你可以,但是我现在没刚才那么相信你了,你要发誓,不会趁我栖身在器物里时,就将我炼化为器魂才行。” 随即,许云儒和青衣女子达成一致,等到俩人已开始商量怎么救青衣女子出来时,张三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地突然间公子又给自己找了条出路,而且听起来貌似只要能吃苦,就有大前途。 其实修士只修炼神魂的也有,但少之又少,一来修魂的过程太痛苦,二来就算神魂修得大成也是鸡肋,因为修成之后会面临着怎用的困境,有人尝试去操控暗器等,但都不如剑仙的飞剑,至于用作炼器等,则又不用这么强的神魂,而且,将时间花费在炼魂上,修为注定上不去,肉身就成了致命的缺点,争斗中肉身被毁,魂魄又和元婴不同,没有合适的栖身地,也就慢慢散了。 但狐族却是个反例,身为妖族神兽血脉,肉身本就强大,在此道上更是天赋异禀,配合族中秘术,简直是如鱼得水。 许云儒之所以让给张三修炼神魂,也是因为张三的资质的确不适合修行,恰巧遇见了神魂强大的狐族,便临时起了意。 至于放了这青衣女子的后果,他则没有多想,青衣女子本身倒也不坏,两人又都立了誓言,那就更没问题了,至于一直没再来的那个道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已陨落了也说不定。 许云儒跟青衣女子研究了半晌,发现这里困住青衣女子的禁制,是一道只针对于神魂的阵法,既然是阵法,那就好办了。 在许云儒看来,破解阵法就相当于破解一个复杂的九宫格,只要找准各个点之间的联系,加以推演,然后再按照推演出来的结果,找到正确的入手点,从而抽丝剥茧般,层层解开便是。 道理虽然简单,但许云儒破解困住青衣女子的阵法,还是花了两天时间。 期间,张三每天除了完成拳法、修炼、读书识字之外,也开始了修炼神魂。 狐族魅惑天成,一半来自血脉传承,一半来自功法独特,张三要想学会以神魂去影响他人,跟狐族比起来,作为人族的他,自身起点太低,但好在有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见张三无法同狐族一样,开启灵智后便能自己磨炼神魂,只好出手辅助张三,而方法也简单粗暴,就是她分出一缕神魂,进入张三脑子里,蹂躏张三的神魂。 这跟打铁是一个道理,只有经过千锤百炼,铁块才会变成更加坚硬的钢,因此,青衣女子将这个为张三定下的修习方法,称作打铁,一天一次。 首次尝试打铁的张三,就痛不欲生,不过也只在刚开始鬼哭狼嚎了一阵,后面便没了动静。 为此,正在破解阵法的许云儒,见张三没了声响,还特意进屋看了看,发现张三咬紧牙关死扛了下来,看着他被自己指甲刺破的掌心鲜血淋漓,许云儒转身放心离去,又继续去破解阵法。 青衣女子脱困后,许云儒让她进入自己的横刀中暂时栖身,青衣女子也不挑剔。 事情办完,许云儒和张三再一次上路,往赤龙洲北边的渡口——牛角山赶去。 就在俩人快到牛角山时,他们在山路上遇见了三个别洲来的修士,其中一男一女是年轻人,跟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 之所以说他们是别洲来的,是因为他们见许云儒也是修士,便上前来问放牛岭怎么走,许云儒自然不知道什么放牛岭,于是两队人就此分别。 张三看着那三个修士,朝他和许云儒来的方向走去,不禁脱口而出:“这三人该不会是去青衣娘娘庙吧,我看那土坪挺像个放牛的地方,只是他们去那干什么?”,说到这里,张三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直愣愣地看着许云儒说道:“他娘嘞,该不会这么巧吧。” 许云儒知道张三的意思,但困住青衣女子的道人,到现在估计早都一大把年纪了,修为也肯定属于上三境顶上的人了,而那三中的老者,不论是年纪和修为都不符合,再者,那三人中,明显是以那年轻男子为主,要说当年那道人如今鹤发童颜,可总不至于记不住路了吧。 许云儒想过之后,对张三说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哪有这么巧的事。” 张三悻悻然,只好继续赶路,路上时不时摆出两个拳架子来,只是双手被纱布包裹无法握拳。 许云儒见他那还是花架子的拳法,一阵无语。 第55章 狗贼!你别跑! 赤龙洲与北冥洲相隔北海,赤龙洲北边的跨洲渡口,在一个叫做牛角山的地方,好在牛角山并不临海,这倒是省去了许云儒和张三不少时间。 二人到了牛角山后,先去打听了到北冥洲的跨洲渡船时间,渡口的伙计告诉他们,三日之后才有一艘去往北冥洲的渡船,二人只好先寻了间客栈住下。 一切都安顿好后,俩人出了门,许云儒打算买点关于北冥洲的资料,在去之前先做好充足的准备,张三则纯属凑热闹,看稀奇。 牛角山的渡口属于赤龙宗掌控,大梁王朝负责具体的运营,渡口各势力来往停靠的渡船不少,因此,牛角山上下店铺繁多,鳞次栉比。 张三来到街上就看花了眼,不时问着许云儒,这是干什么的?那有什么用? 严格来说,许云儒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哪里能和那些常年在外奔走的修士相比,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清楚,再加上自己心里也好奇,于是俩人只要是遇见感兴趣的,都会去瞅上一瞅,瞧上一瞧。 俩人看归看,但一路看下来,却是什么东西都没买。 为此,店里的伙计们没少丢给他二人白眼,好在这两人脸皮都不薄,走哪都是任你讲的唾沫乱飞,还是嫌弃白眼,我该看看,该听听,看完稀奇就换另一家。 期间,俩人到了一间专门售卖各种储物法宝的店铺,店里东西并不多,但都被店家用小阵法笼罩着。 张三一直对此物心心念念,他先是去看了店里最便宜的储物法宝,当看见标价后,张三不禁后退了几步,他娘嘞,这才几尺见方的空间,就一枚墨玉起步。 许云儒则更关心空间大小,店里摆出来空间最大的储物法宝,内部空间也只有一丈见方,价格却是几百墨玉。 店里的小伙计费劲唇舌之后,见许云儒只是摸了摸自己腰带,丢下一句:“张三,咱们再去其他地方转转”,接着就向门外走去,小伙计仍不死心喊道:“两位公子,不是我吹牛,这赤龙洲售卖储物法宝的,可就我们这一家店。” 谁知许云儒和张三听见后,走的更快了。 出来后,张三心有戚戚道:“娘嘞,这东西可真不便宜啊。” 许云儒摩挲着自己的腰带,张三见状不禁感叹道:“公子,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啊。” 许云儒笑了笑,说了句张三没听懂的话:“福祸相依啊。” 最终俩人还是转到了‘珍宝阁’在这里的分店,许云儒才买到了一本介绍北冥洲地理人文的图册,虽说内容讲的相对笼统,但许云儒却很满意。 一般来说,不论在哪一洲,各大王朝以及宗门,对自己属地内记载地理人文一众东西都把控极严,尤其是各地的县志等,而且一旦发现有外人亲自去测绘记录,更是触之逆鳞,向来都是不惜一切代价就地击杀。 因此,许云儒能找到一本关于北冥洲的地理人文图册,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了。 张三在闲逛时,看中了一把形似匕首的法宝,名曰‘戏龙’,匕首剑体似细长的枪头,上面天然云纹密布,很是精美,加上木质的柄部,全长不过一尺,价值一枚紫玉。 经店家介绍,匕首是一件名为‘戏龙戟’的极品宝器,在碎裂后只剩下了戟尖部,由炼器师加了木质的柄,重新炼制而成。 虽保留了戟尖部分精良的材质,但由于是破损宝器再炼,匕首却只有上品法器的品级,而且再无升级的可能。 许云儒见张三眼神炽热,又想到有了匕首后,让青衣女子跟着张三也能方便些,便买了下来。 回到客栈后,许云儒翻看着北冥洲的地理人文图册,张三把玩着匕首,先是如说书先生口中的侠客们一样,将匕首贴在小腿放好,比划了一下后,觉得此法不妥,接着试了试将其放在怀中的感觉,还是不满意,最后灵机一动,将匕首绑在了左臂上。 张三双手笼袖,来来回回在许云儒面前走了几圈,见许云儒没理睬他,急切到:“公子,你看看我这样行不行,有没有点书中说的,‘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感觉”,说着右手从左袖中抽出匕首,蹩脚地挥舞了几下。 许云儒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继续翻看着图册,懒洋洋地说道:“对,你是静如处子,‘正是未曾破瓜时,学得歌舞入侯家’的处子。” 张三笑嘻嘻地收好匕首,捏了个兰花指,坐在许云儒身旁,捏着嗓子细声道:“这位公子,可要奴家舞剑来看。” 许云儒忍着恶心,骂了声滚蛋,随即想起了青衣女子,便将其唤了出来,让她以后就栖身于张三的匕首中,青衣女子答应后,却是并未立即进去,而是在房间里飘来飘去,看着各种物件。 张三见许云儒忙着看图册,现在好不容易有个能搭话的人了,便学着从说书先生那听来的话语,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青衣女子听后一愣,指着自己问道:“你问我名字啊?” 张三点了点头,青衣女子却是一脸警惕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戒备。 就在张三以为自己被当作了调戏良家的浪子时,许云儒替张三解了惑,说道:“妖的名字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只能他们自己知道,这牵扯到他们的大道根本,再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张三恍然大悟,于是连忙解释道:“公子,那我们以后怎称呼她?总不能叫她青衣娘娘吧,不觉得很别扭吗?” 青衣女子倒无所谓,说道:“也可以啊,我不觉得别扭,以前人们都是这样称呼我的。” 张三却是陷入了沉默,左手抱胸,右手肘部撑在左手上,食指不停敲击着自己的脸颊,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之后,张三右手食指一停,说道:“不如叫你‘玉烟’如何?” 青衣女子听后,嘴里念叨了几遍,拍着手道:“好啊,这个比青衣娘娘要好听,那我以后就叫‘玉烟’吧。” 张三见青衣女子同意了,不由暗暗抹了把汗,他娘的,肚里的墨水都过了一遍,才弄出个‘玉烟’来,好在没有出丑。 许云儒也念叨了两遍‘玉烟’,见张三邀功似的冲他咧着嘴笑,出言鼓励道:“看来也读了点书的,继续努力,我怀里这个也等着你给他起名字呢。不过,现在还是去修炼吧,不要耽搁我规划行程。” 张三得了许云儒的夸奖,走起路来不禁有些飘飘然的感觉,直到他和玉烟来到了屋子的另一角,修魂的痛苦,才让他又回到了现实,切实体会着被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这天许云儒和张三早早来到牛角山渡口。 到了山顶后一看,俩人只觉得这牛角山形如其名,两个山尖相对而生,其间有一道巨大的山谷,用来停靠来往的渡船,两处山顶分别被用作上下船的不同出口。 此时,山谷中正有一艘跨洲渡船停靠在此,许多工人正忙碌着,或是往船上搬运货物,或是从船上卸下货物,均在指挥调度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许云儒和张三都是第一次见跨洲渡船,张三一拍大腿,感叹道:“他娘嘞,我以前一直以为跨洲渡船也是大船的模样,现在看来,这跨洲渡船怎么像只大龟啊,要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都不相信,乌龟能长这么大。” 与张三相比,许云儒倒是镇定许多,但心里也被眼前这大如天际的乌龟所震撼,不禁感叹道:“以前只在书上见过关于负山龟的描述,还以为是夸大其词,没想到还真这么大。” 张三接话道:“公子,以前也没见过?” 许云儒摇了摇头,说道:“都只是在书上见过,据书上所说,这楼船还有其他几种。” 现在世间的跨洲渡船,除了这归属菩提洲的负山龟、桃符洲的吞天鲸、大荒的红叶山之外,其余的都是墨家巧匠铸造的巨大楼船。 异兽作为跨洲渡船很是稀少,不仅需要体积得大,而且性格还要温顺便于掌控,但好在航行时花费的成本较少。 而墨家的楼船,则是平常楼船的放大版,航行时需要人力去操控,虽然有繁杂的阵法转换灵力,从而提高了灵力的使用效率,但每次航行时,都还需要会花费不少彩玉或是紫玉,来配合驾驶楼船的修士,但好在最为安全。 张三听后啧啧称奇,不由问道:“公子,咱们要乘坐的这只大乌龟,要是在空中突然翻身咋办?” 许云儒又解释道:“这种情况少之又少,几百年遇见一次都是罕见的,你不用担心。” 负山龟的背上殿宇嵯峨,楼墙高耸,远远看去,像是在海岛上建起了一座大庄园。 而在这大庄园里,住人的地方分了三等,上等房间十枚紫玉起,在负山龟背上的最高处,视野开阔,中等和下等房间则依次渐低,到了下等房间,乘客想要看途中的景色,只有出了这庄园,去专门的观景地方。 许云儒想着也是第一次乘坐跨洲渡船,于是忍痛花了一枚紫玉,要了一间普通的中等房间。 二人拿着房间的牌子,在渡船伙计的指引下,到了房间里之后,许云儒和张三都觉得,这钱真没百花。 房间里分为三个地方,除了客厅、卧室,还有专门用于修炼的地方,站在窗边远眺而去,景色尽收眼底。 这间屋子还配了一名侍女,伺候客人,侍女并无修为,却长得眉清目秀,一声声公子,从她那樱桃小口中喊出来,张三整个人都酥了。 许云儒给了侍女一枚彩玉,吩咐她先下去,有需要会叫她,其他时间不用来此打扰,侍女得了赏钱,自然欢天喜地的答应下来。 张三趴在窗口,看着渡口的山顶,有些失落地说道:“公子你怎么让她走了啊,留下给咱养养眼也好啊。” 许云儒没好气道:“瞧你那点出息,只要你以后境界高,什么没有。” 张三深以为然,兴奋地说道:“那到时候,我就给咱俩收个后宫佳丽三千,万!哈哈!到时候让她们称呼你为公子,称呼我为大官人。” 许云儒一脸无奈,正要说话时,却听见外面渡口处有女子的叫喊声传来,声音愤怒且夹带着哀怨,喊道:“狗贼!你别跑!我看见你了,别以为你上了渡船就没事了!” 女子话音还未落,张三身子一缩,就躲到了窗户下面,脸色蜡黄,一副紧张兮兮地模样。 许云儒见张三慌慌张张,忍不住问道:“怎么,这是在说你呢?咱在这住了三天,你是不是偷偷出去祸害了谁家闺女?现在让人找上门来了?” 这时房间猛地一摇晃,瞬间又恢复了平静,许云儒知道这是渡船起航了。 渡口处女子运足了灵力的叫骂,使得渡船上不少人都听见了,此时渡船的窗户上,趴满了一颗颗想一探究竟的脑袋。 蹲在窗下的张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脸焦急道:“公子,是那三个问路的修士!他们找来了!” 许云儒听后一步跨出,到了窗边往外看去,只见渡口处,正有守卫阻拦着三人靠近渡船。 此时,山顶渡口处又传来了女子的声音,叫喊道:“你也在!狗贼!你们别跑!” 许云儒看清了三人,听见这女子的叫骂后,也是心里发虚,赶紧缩回了身子。 他这一缩不要紧,但是渡船上的乘客们却是炸了锅,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口哨声,叫骂声,惊叹声,不绝于耳。 其中喊的最多的一句便是,“禽兽啊!真是两个禽兽!” 屋内,张三和许云儒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第56章 四方阁 牛角山渡口处,被拦下来的三人,只因来迟了一步没能登上渡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许云儒和张三远去。 这三人是来自柳叶洲的‘竹剑堂’,年轻男子名叫段勍,是如今竹剑堂的大弟子,女子名叫叶小雪,是竹剑堂堂主叶剑的独女,老者则是竹剑堂的炼器师,平时被人称作庄老。 段勍的师傅原本是一位散修道人,早年游历赤龙洲时,遇见了青衣娘娘庙,并且看出了玉烟的跟脚,由此便施展下手段,将其困在了小庙中。 后来道人被竹剑堂收为供奉,这才有了落脚的地方,并且收了段勍这位出色的弟子。 道人年初自觉大限将至,就告诉了段勍青衣娘娘庙的事,叶小雪与段勍关系颇好,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件事。 段勍侍奉完师傅最后一程,本打算独自前来,只待收了玉烟的神魂,自己佩剑便有机会成为仙品,谁知叶小雪在他走后又跟了上来,还带上了一位炼器师。 虽然段勍知道叶小雪并无恶意,但一路上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快,毕竟此事关乎着一件仙器,这在剑修满地的柳叶洲来说,省下一大笔墨玉就能得到仙器,可不算小事。 三人长途跋涉,等到了青衣娘娘庙后,发现道人当初布下的遮掩阵法消失,困阵也被人破坏,庙内更是什么也没有,于是就怀疑起了途中遇见的许云儒二人。 段勍看着渡船远去时,张三和许云儒露出的怯意,心中已是明了,自己的大机缘被别人劫走,自是泥人也有三分火。 段勍心里有些埋怨叶小雪打草惊蛇,但叶小雪是堂主独女,他后往再想往上爬,少不了叶小雪的帮助,于是只好说道:“师妹,你就不能等我们上船了再喊吗?” 叶小雪在竹剑堂内,哪曾有事不顺了她的心意,自从出来后,一路辛苦咬牙忍下也就罢了,这会儿被渡口的普通伙计拦下,再加上方才人们的嬉笑,心里的委屈与酸楚,早就到达了临界点。 当段勍略带埋怨的话语入耳时,就像是寒冬里的一阵凛冽冷风,席卷了被大雪压弯了枝梢的竹海,一时间积雪崩落无数,竹海摇晃不止。 叶小雪红着眼睛,泪水在眼睛里打着转,冲段委屈地喊道:“我跑来这么远,还特意请了家里最好的炼器师来帮你,你现在居然怪我?” 段勍见状,有些后悔自己没控制住情绪,正要去安慰叶小雪,只见她伸手狠狠地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说道:“好!好!你的事我不管了”,接着回头对身后的老者说道:“庄老,我们回去吧,器魂没了,我们也不用自作多情了,还是走了的好,免得碍人眼。” 庄老没说话,只是跟在叶小雪身后,往牛角山下走去。 段勍出声唤了几句,叶小雪充耳不闻,段勍也就只好作罢,远远地朝她说道:“小雪,你早些回去也好,免得堂主担心,一路保重。” 他看着叶小雪跟庄老的身影渐渐远去,不由叹息一声,怨毒地看了眼渡船消失的地方,而后拦住一个渡口伙计,询问了近期是否还有去北冥洲的渡船。 就在许云儒所乘坐的渡船起航时,北冥洲的那道冰河边,一位瘸腿老者正伫立在河畔,像是一尊雕塑般,望着那被迷雾笼罩着的冰河发呆,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艘小舟划破迷雾,从冰河上缓缓行驶了出来,停在老者身前的冰河岸边。 小舟上并无舟子撑船,老者踏上小舟后,诡异的小舟这才又动了,像是雪橇在冰面上划过,朝着迷雾深处的不可知之地驶去。 去往北冥洲的渡船上,许云儒和张三四目相对良久,许云儒才回过味来,说道:“咱们刚才怕什么?再说船都开了,更不用担心才对啊。” 张三长舒一口气道:“公子,咱们这应该是做贼心虚,我看见那女子朝我喊,就忍不住赶紧躲起来了。” 许云儒站起身,无奈道:“唉,我也是被你给带偏了,这下好了,又多一个麻烦,到了北冥洲咱就得小心点喽。” 渡船去往北冥洲要个把月时间,船上的生活枯燥且无聊,加上他二人如今在船上名声不好,所以二人为了躲避别人异样的目光,也就很少外出。 就连房间内配的那名侍女,在每次送来食物后,都是落荒而逃似的往外走去,生怕走晚了一步,就会落在魔抓里一般。 整日待在屋子里,许云儒能忍住,可不代表张三也能,于是玉烟在外面晃荡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 这天,侍女照旧慌慌张张地送来食物后,走到门口却又突然站定,说道:“两位公子,咱们渡船上将有一场盛会,不知二位可愿前往?” 张三听闻有盛会举行,来了精神,忙问道:“是什么盛会啊?什么时间,在哪?” 侍女听闻,甜甜地一笑,回答道:“是渡船上安排来供客人消遣的节目之一,今晚便有一场,是讲解各个大洲最近的一些新鲜事,就在一楼的‘四方阁’里,两位公子要感兴趣的话,我可先去给公子预定位置。” 张三听后看着许云儒,一脸期待地问道:“公子,晚上这有人说书,咱去吗?” 许云儒知道张三的心思,自己也想去听一听近期各大洲的消息。 他问过侍女价钱后,付了两枚彩玉,要了最后排的普通位置,侍女接了钱,这才满脸欢喜地关好门出去。 晚间,许云儒和张三一起到了四方阁,这四方阁与其说是一间屋子,不如说是一个小广场,许云儒二人到的时候,屋内早已是人山人海,只剩屋子中央的台子还空空荡荡。 不多时,中央的台子被摆上了一桌一椅,接着走上去了一位中年人,中年人向四周行礼过后,这才坐了下来,屋内众人知道这是要开讲了,也就安静了下来。 那中年人运足了灵力,朗声说道:“今天我们就先从赤龙洲说起。要说这赤龙洲最近的新鲜事,只有两件,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乃是关于碧螺宫的天骄林云儿,话说这林云儿年纪轻轻境界就一日千里,想必这大家伙是知道的,但你可曾听过,谁能在金丹境就执掌山门的吗?” 中年人说到此处,暂时停了话头,众人窃窃私语一阵后,中年人这才继续说道:“今年夏天,林云儿先是代表碧螺宫前往大梁书院,当时便引起了不小的风波,这我早已讲过。从大梁书院回去后不久,碧螺宫又传出了消息,柳月闭关在即,林云儿将代替柳月掌管山门五年,而且更有嚼头的是,碧螺宫的大长老李春寒对此竟表示支持。柳月为何突然闭关?一向大权独揽的李春寒,为什么会选择拥护林云儿?这其中的缘由,大家且听我慢慢道来。” 张三听后瞪大了眼珠子,说道:“公子,我没听错吧,金丹境都能执掌一派了?” 许云儒在听到这则消息后,心里起了不小的涟漪,但就是想不起来为何心里会有莫名的变化,一番揣度无果,也只能将其先放下。 这时,台上那中年人正说道:“涅盘境的事,相信大家也都早已知晓,虽说至今还无人能突破,但据我们得来的消息看,这第十境的出现,像是天道放宽了口子,因此,不仅仅对九境巅峰的人有好处,之前一直境界停留不前的人,都能有机会再进一步,本身境界越是高的修士,感觉会越明显。” 台下早已哗然一片,可以看出不少人都面露喜色,但张三却是愁眉苦脸道:“公子,你说说为啥我就没得到好处,修炼也有大半年了,一境修士都还不是,这不合理啊。” 许云儒安慰道:“你不用同陆云溪和林云儿之流比,她们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你要知道寻常修士破一境,也都是以年为单位来算时间的。” 张三听后欢喜道:“那这么说,公子也是天才了,嘿嘿,看来我张三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许云儒笑了笑道:“我的情况有些特殊,至于你也不用担心,等到了北冥洲之后,我帮你把炼体境底子再稳固下,之后我会帮你想办法的,咱们可是还有两份水运精华的。” 张三诧异道:“公子上次突破一份也没用?” 许云儒摇了摇头道:“没有必要,我情况和你们不太一样。” 中年人讲完林云儿执掌山门后,稍作歇息,接着朗声道:“这赤龙洲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闻各洲的百里家族一夜之间元气大伤。”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众人都知道,百里家族是有名的丹药世家,丹药方面的造诣起码在赤龙洲是罕逢敌手,可怎么就一夜之间元气大伤了呢? 张三和许云儒听后,都不觉心里一惊,难道真的就这么巧了? 只听台上那中年男人继续说道:“百里家族以丹药闻名,自然是不缺钱财的,因此家族布下的防护阵法等自然是不少,但谁曾料到,这灾祸却是从脚下而起!” 众人正疑惑,何为灾祸从脚下而起时,许云儒和张三不禁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张三咽了咽口水,显然还不愿相信,小声说道:“公子放心,应该只是巧合,毕竟隔着那么远呢。” 台上的中年人又说道:“何为祸从脚下起?诸位试想一下,要是岩浆自脚下喷涌而出,该如何应对啊?这百里家族就是吃了这亏,被地下突然喷出的大量岩浆毁了居所,烧了药田,而肇事者,只是一个身披岩浆的兔子,至于有无人为的痕迹,现在百里家族还未调查出来。” 许云儒听后也是一惊,待镇定下来后,对张三说道:“你这嘴还真是开过光的啊!” 张三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而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中年人给众人讲着发生在百里家族的惨事,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目睹一般,众人听得也是身临其境,似乎真的看到了百里家族的人,在一片火海中挣扎的模样。 就在中年人说完赤龙洲的事,准备再说说别洲事宜时,众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如同地震一般,接着便听见屋外有人喊道:“负山龟不受控制啦!大家小心!” 就在众人散去时,一道剑气不知从何而来,名为四海阁的屋子瞬间被刺了个大洞,死伤无数。 反应过来的人群,赶紧各自祭出保命法宝,连连逃窜,但剑气却并未就此停止。 第57章 冥府来犯! 负山龟不知何因在空中翻腾了起来,渡船晃晃悠悠,十分颠簸;凌厉的剑气不知从何而来,虽不密集,但每一道都视渡船的防护阵法如空气一般,屋舍殿宇在它面前更是如同纸糊。 四方阁内,许云儒和张三在渡船开始摇晃起来时,就赶紧压低了身子,站稳脚跟的同时,提防着可能随时落下的剑气。 张三惊愕道:“公子,咋办啊?这百年难遇的事,咱们就这么凑巧了?” 许云儒倒是相对镇定许多,对张三说道:“你跟紧我,我们先出去,其他的等活下来再说”,说完就向外冲去。 张三紧跟其后,好在这剑气的目标似乎只是建筑,并未针对人群,二人一路奔逃时也只需躲避随时可能坍塌的建筑。 二人跑了两步,张三突然喊道:“公子,咱包袱还在屋子里呢!” 许云儒一把拉住想往回跑的张三,吼道:“先活下来要紧!包袱里就些银子和衣物,不打紧!” 张三被许云儒扯着向外跑去,嘴里骂骂咧咧道:“他大爷的!上次得来的银子还在里面呢!早知道在渡口时把它花了多好!” 二人刚逃出建筑群,剑气也没再落下,先前这负山龟背上嵯峨的殿宇群,现在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此时负山龟虽未完全平静下来,但许云儒感觉到摇晃已没有先前剧烈。 渡船的船头已聚满了人,众人从渡船被毁的建筑中出来后,自然而然地就聚集在了这里,此时正张望着四周,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渡船上一般都会有数名上三境修士坐镇,以防突然发生的情况,可如今渡船遭此重创,这渡船上的上三境修士怎不见踪影? 许云儒刚想到这里,只闻渡船之上的云海里传出两声惨叫,抬头望去时,只见两道身影急速下坠,撞碎了大量建筑后才停了下来。 少顷,落在废墟中的这两道身影飞出,口吐鲜血,衣衫褴褛自不必多说,奇怪的是,俩人皆是脸色乌青。 这二人显然就是渡船的上三境修士,他们从废墟中出来后,却是没有再冲入云海中,而是在废墟上空悬停,竭力喊道:“冥府来犯!一位剑修!一位用毒!做最坏打算!” 这话是说给操控渡船之人,也是在告诉乘客们,他们当下所面临的是如何险境。 接着,整个渡船又重新被阵法包裹,从阵法的强度来看,渡船这时肯定没少在阵法上下血本,但是这也恰恰说明,两位冥府来者的实力是何等的恐怖。 此时,云海中传出了一位男子的声音,只闻他笑道:“你这毒也太慢了点啊!” 云海中一位女子听声音有些懊恼,回答男子道:“第一次对付负山龟这样的异兽,我还是小瞧它了。” 男子爽朗地笑道:“没事,没事,我来便是!被人类奴役如此之久,今日我来替它解脱!” 一语既出,渡船上更是乱成了一团,惨叫声、哀求声、怒骂声此起彼伏,护着渡船的阵法在这时更亮了。 男子显然就是来自冥府的那名剑修,他话音刚落,云海中就又落下两道剑气,皆是冲着负山**部砸下,剑气从天而降声势惊人,与阵法相碰撞后,阵法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渡船上操控阵法的修士见状,赶紧稳固着负山**部的阵法,而云海中的那名剑修,不知是在看热闹,还是如何,总归是没有接着再出手。 最终,在阵法消磨掉了两道剑气后,总算是抵挡住了剑修的这一击,不少人见此,都松了一口气。 许云儒见阵法挡住了剑气,不喜反惊,提着刚松了口气的张三就朝渡船尾部飞掠而去。 站在他周围的人,起初还不明白,身边这两位年轻人是怎么了,愣了片刻后,也是反应了过来,追着许云儒的身影,也是拼命地向渡船尾部奔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在反应过来后,慌忙地向船尾激射而去,有人则是见别人跑,自己也撒腿狂奔,但还是有不少人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或是跑晚了,或是压根就站在原地没动。 许云儒之所以跑,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云海中的那位剑修,可是至今都还未出本命飞剑的! 就在许云儒提着张三刚跑出去没多远,渡船上方的云海中又有一抹绿光落下,苍翠欲滴,二尺来长的身躯,四周剑气几乎凝如实质,这抹绿光的速度并不快,因此显得有些不急不缓地朝着负山龟的头部而去。 站在渡船前方的人们,见云海中又有动作,而且单从那几乎凝如实质的剑气来看,这一击必定不是先前那些剑气所能比的,众人这才慌了神,四散开来。 许云儒带着张三在船尾站好,那抹绿光刚好触及阵法,许云儒和张三定睛看去,只见那云海中落下的哪里是什么绿光,而是一根二尺来长的青色竹杖。 竹杖与阵法一触而过,像是一柄长剑缓缓刺入水中,并未引起多大的波澜。 就在竹杖穿过阵法之时,张三惨叫一声,许云儒回头看去,只见张三捂着双眼的十指间渗出了血迹,四周的人群里,也是惨叫声不断,样子皆和张三一样。 先前有阵法的阻隔,众人望向那苍翠的竹杖倒是无碍,此刻竹杖刺破了阵法,其上剑气肆意飞舞开来,不少人在没有防备之下吃了大亏。 许云儒也是幸亏了张三的一声惨叫,这才突然收回了目光,连忙一把搀扶起张三,同时挡在了他的身前。 就在这时,一声巨兽的哀嚎响起,只此一声,继而许云儒只觉脚下的地面猛地一沉,不用去想,定是被当作渡船的负山龟已死,开始从空中向地面坠落而下了。 许云儒扶着双眼受创的张三站定,回头看向渡船前方,只见那里先前没有逃离的人,此时都已死去,距离负山**部越近,留下的尸体越破碎不堪。 渡船坠毁在即,幸存下来的人们,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逃命之旅,有的人祭出了符舟,还有的人祭出了法宝,更有修为不俗者,直接凌空飞起,但大多数人还是同许云儒一般无二,准备去硬接即将到来的撞击。 云海中,那名男子见渡船坠毁,船上众人只顾着四散逃命,并没有不开眼的人再来找他们的麻烦,便从云海中来到了坠落中的渡船上,在渡船上搜寻片刻后,这才回到云海中,与女子俩人一起御风离去。 身穿冥府衣袍的一男一女,女子名叫百里宵行,在聂阳国京城有一间很着名的小酒馆;男子名叫李秋山,本命飞剑名叫‘竹竿’,只要温养得当,便会随着主人剑气的增长而逐渐长长,专破防御,无往不利。 第58章 大荒与冥府 许云儒这边,眼看云海中的渡船,即将坠落在茫茫大海之上,虽然是落在海面上,但这高度也足以让金丹境以下的修士望而生畏。 就在许云儒准备带上张三硬抗时,一艘符舟出现在他的身旁,操控符舟的人,正是方才第一个跟着许云儒向船尾跑去的修士。 符舟不大,但容纳三个人足以。 许云儒上了符舟后,先是向这位中年汉子道了谢,接着赶紧替张三检查了眼睛,好在并无大碍,休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 操控符舟的汉子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符舟上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张三被许云儒包扎好眼睛后,突然问道:“公子,渡船上剩下的人怎么办?” 中年汉子却是开口说道:“天灾人祸,普通人尚且不可避免,更何况本就是逆天行事的修士呢。你最好不要在没有能力的时候,去大发善心,即使有这个能力,最好也要思量再三。生死由命,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张三似懂非懂,说了几句奉承话,就此作罢。 许云儒问道:“咱们现在去哪?” 中年汉子道:“我是打算去北冥洲西边的,但是以我的修为,这符舟顶多能支撑咱们临近大陆。” 许云儒知道在外行走的讲究,一般人是不愿意和陌生人搭伙的,这汉子念在自己提醒他及时避过了剑气,这才愿意搭救自己一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许云儒是个知足的人。 与此同时,在北冥洲的极北之地,乘坐诡异小船度过冰河的瘸腿老者,在穿过重重雪山平原后,终于停下了脚步,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块冰封的湖泊。 湖泊处在一块盆地中央,冰面上并没有积雪,近岸处的冰层下长着些水草,游鱼来往其间,鱼鳞清晰可见。 老者瞥了眼冰层下的鱼群,继而迈步走上结冰的湖面,每步之间的距离长短不一,方向或左或右,老者那佝偻的身形也在渐渐模糊,直至湖中心时,老者完全消失不见,仿佛此地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天地一换,老者到了一座宫殿内,只是宫殿内的一切都被冰霜冻结,物件只能看出个大概,无论是几人合围的大柱子,还是殿内两排巨大的座椅,都透露着不寻常的气息。 老者刚来到此处,殿内高似苍穹的屋顶,就突然亮起了一撮深蓝色火苗,火光在屋顶冰棱的层层反射下,大殿内终于明亮了起来。 随之响起一女子的声音,语气冷冰冰地问道:“白楚?” 老者心里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大殿正上方,一座被冰霜覆盖的座椅前站着一人,座椅的尺寸并没有殿内那两排座椅夸张,但女子只是站在座椅前,脸附面具,身披鸦青色长袍,牙白色的云纹安忽暗忽明。 见到这装束后,老者一愣,接着释怀一笑道:“正是在下,使者大人要是不说,我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呵呵,时隔多年再来此地,没想到有幸能见到新任使者大人。” 女子却是直言道:“有事就直接说吧。” 老者道:“涅盘境可与你们有关?” 女子直接了当说道:“我是第九任冥府使者,从第八任开始就已放弃了寻找,涅盘境自然和我们无关。你此次前来,莫非是为了大荒与书院的百年之约?” 老者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迫于形势,大荒最终也就争取来百年时间,如今大荒看似积累了不少底蕴,要是真的单独面对儒家一方势力,应对起来也是吃力,更何况,只要百年之约时间一到,其他势力也必然会参合进来,到时候我大荒连最后一块净土也会失去。虽然冥府和大荒所求不同,但我们的敌人是一致的,我来此就是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女子思考了片刻,依旧是语气平淡地说道:“先说说你的想法。” 老者见女子有答应的趋势,便接着说道:“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从碧螺宫开始,彻底转变当下赤龙洲的格局,如果由我大荒出手的话,目标太明显,会打草惊蛇,所以想从冥府这里借几个人。” 女子问道:“事后冥府能得到什么好处?” 老者笑道:“使者大人忘了大荒和冥府本就一家,但我大荒可不会忘记自己身份。” 女子显然很满意老者的答复,缓缓说道:“冥府成立的初衷便是找回遗失的那部分天道,但冥府传承多年以来,对此一直没有结果,上古时候到底发生的了什么,也一直没有弄清楚。这一点,以人族三教势力为首的修士,也是一直在追查的,所以你大荒才能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老者静待下文,女子侧身冲老者指了指身后的座椅,说道:“位置空悬至今,这显然不是初代使者大人所期望的。东西不见了,既然找不回来,那就再重新做一件,这种想法也不止我冥府有,我们隐世多年,如今也打算站在明面上了,而赤龙洲的局面则是最好掌控的。我知道你在碧螺宫放下的棋子,我也相应地给予了扶持,下一步大荒只要配合我们就行,事后必定有妖族的一块栖身之所便是。” 女子说完抛给老者一块冰晶,冰块内一只白色的蚕宝宝正在酣睡,说道:“这是冥府特有的联系方式,到时候听命行事即可。” 老者来自大荒,自然认识冰块内是什么,这是一种上古冰蚕,它唯一会的就是分裂身体与神魂,只要主体知道的事,分裂出去的客体自然也会知晓,用它来传递消息,的确比儒家云书等要快的多。 女子说完便失去了踪迹,被称作白楚的瘸腿老者,一眨眼间又回到了冰湖边,仿佛从未踏上过冰面一样。 老者看着手里的冰蚕,心中情绪复杂万分,原本是想借助冥府之手,让大荒的妖族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不再忍受各种资源的匮乏,谁曾想却是将大荒卷入了冥府与三教势力的争斗中。 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且大荒与冥府关系本就不浅,可大荒妖族着实经不起再折腾了,弄不好就是覆灭的下场。 但他一想到百年之约过后,三教就会完全控制赤龙洲,到时候大荒便是一点机会都没了,老者也不由狠下心来。 在老者的归途中,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出去的路似乎变得难走了起来,雪原上那串一深一浅的脚印,很快便被风雪掩盖,老者不禁裹了裹单薄的衣衫,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 第59章 风雪北冥洲 跨洲渡船遇袭,能逃走的当下也都走了,闻声而去的书院君子,看见渡船残骸也只能做些善后事宜。 许云儒乘坐的符舟上,张三虽然伤了眼睛,但嘴巴还依然完好,本就是话痨的他,闲来无事就问起了中年人关于北冥洲的趣事。 那自称张元贞的汉子,本就是北冥洲人,见张三好奇北冥洲的事,当下也是起了兴致,问道:“你们可知北冥洲最有名的是什么?” 张三不假思索答道:“武夫啊!” 张元贞却是摇摇头道:“不对,那是你们外洲人的看法,其实在我们本洲人看来,北冥洲最有名的还是斗兽场。” 接着张元贞先买了个关子,说道:“世人皆知北冥洲出武夫,可北冥洲出来的武夫中,最有名的却不是北冥洲人。” 这下引的许云儒也来了兴趣,忙问道:“这是为何?” 张元贞顿了顿,神色有些向往,继而缓缓说道:“这还得从北冥洲的斗兽场说起。” 北冥洲的烈酒和民风悍勇都是出了名的,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总少不了争端,但聂阳国和开云宗都严令禁止私斗,于是斗兽场就出现了。 斗兽场起初是为了解决人与人之间的恩怨而建立,后来渐渐发展成人与妖兽厮杀,或者妖兽与妖兽厮杀,从而供人们娱乐赌博。 如今斗兽场内参赛的人,有开云宗门下历练的弟子,更多的是一些犯人。至于妖兽,则是从大荒运来,或者各地捕来的妖兽,开云宗将这些妖兽圈养起来,一边供人屠杀赚钱,一边还保证妖兽的繁衍,从而形成了一条源源不断的产业链。 之所以斗兽场的运营会如此完善,这就不得不提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时斗兽场刚开始运作,正兴起妖兽和修士的厮杀,其中就出现了一只没有败绩的白猿,等开云宗的人察觉到这个危害,准备出手清除时,却已经太晚了。 那只白猿本是一个家族在斗兽场的赚钱工具,可令谁都没想到的是,一只妖兽竟然会有不俗的习武天赋。 白猿自小与修士搏杀时,就已懂得向人类修士偷师,长年累月下来,一身拳法早已不俗,化得人形后,拳法更是了得,且学会了藏拙。 正是因为他学会了藏拙,在每场争斗中都造成一种惨胜的迹象,才给了他继续成长的时间,可终究纸包不住火。 白猿被开云宗注意到时,已是七境武夫的境界,当时有人建议将其收入开云宗门下,但也有不少人认为,白猿天赋如此惊人,但毕竟是妖族,要是让其成长起来,则是给开云宗制造出一个隐患,所以必须要趁早除掉。 习武的天才,北冥洲满地都是,但习武天赋惊人的妖兽可不常见,谁也不知道九境武夫的妖兽会是怎样,最终开云宗还是决定除掉白猿。 当时白猿只是七境巅峰的武夫,开云宗去了两名八境的长老,结果却硬是让白猿靠着自创的拳法,打出了一条生路。 白猿逃走后也开始了疯狂报复,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只要是他一路所过,皆是血流成河,开云宗眼看事情即将失去控制,不得已宗主亲自出马。 等开云宗宗主寻到白猿时,已是几年之后,白猿一路杀将过来,七八境的武夫被他打杀了不下十位,此时早已跻身八境巅峰,只剩最后一道门槛,便可成为九境仙人境武夫。 当时的开云宗宗主,见他成长速度之快,杀心更是浓烈,接着双方就爆发一场足以留名北冥洲历史的争斗。 八境武夫白猿率先出手,问拳于当时北冥洲拳意最重,同时也是拳法最高者,彼此都抱有必杀对方的心思,所以双方都没有留手。 据传,白猿刚开始明显不敌,仅仅是互换几拳下来,就已身受重伤,就在开云宗宗主准备将其了结时,白猿突然站起身仰天大笑,直呼几声“痛快!”响彻天地。 接着就是白猿身上气势一变,靠着强大对手的锤炼,在生死边缘游走数个回合之后,已然是跻身了九境武夫,虽只是九境初期,但浑身拳意之厚重,连开云宗宗主都动容。 随后的交手中,白猿拼着被打断一条腿,硬是将开云宗宗主打伤,然后逃之夭夭。 此战流传开来后,北冥洲习武之人无不向往白猿敢向更高处问拳的心境,即使身处绝境,即使对方境界再高,都敢递出自己的拳头,这才是真正的武夫,这才是‘开云’与‘聂阳’的真正含义。 可讽刺的是,北冥洲的这道拳理,竟是被一只自大荒洲捕来的妖兽所发扬光大。 事后,白猿销声匿迹,斗兽场的名气反而大了起来,众多武夫修士为了磨炼自身拳意,都会去斗兽场选几只妖兽给自己喂拳。 而开云宗也趁机垄断了斗兽场的行业,现在甚至还会培养一些有天分的妖兽出来,教其修行长大,以供有钱修士去屠杀消遣。 张三和许云儒都听得入了神,待张三回过神来,咂摸了一阵子后,不由问道:“妖兽化形之后不也算是人了吗,怎么还会被养起来供人屠杀取乐?” 张元贞却是笑道:“一看你就是第一次出远门,妖兽化形也是妖兽,除了大荒之外,妖兽有时还比不上普通王朝里的奴隶,这种情况很普遍的。” 张三不由想起了玉烟和一直沉睡的小青蛇,只觉得他们运气是真不错,还好是遇见了他和许云儒,不然还不晓得会是怎么样的处境。 许云儒听后,虽说心里也可怜那些斗兽场内的妖兽,但对那白猿的事却更加好奇,能有这样拳意的武夫,不管是妖族还是人类,都值得受人尊敬,可张元贞对白猿的事也是只知道个大概。 三人到了北冥洲时,天上正飘着雪,地上早已是白茫茫一片,张元贞与他二人分道而行,所幸张三的眼睛已恢复,不会耽搁赶路。 原本的路程规划已被打乱,许云儒望着眼前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此时他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于是问道:“张三,你觉得咱们接下来先去哪比较好?” 张三不由问道:“公子,你之前不是研究了北冥洲图册的吗?” 许云儒笑道:“我觉得你这嘴是开了光的,你说说去哪能寻到我要的东西。” 这次轮到张三有些无语了,但看见许云儒认真的模样,想了想后试探性地说道:“要不我们先去东,然后再横跨一洲去西边?” 漫天的风雪中,云儒点头说了句好,率先踏着乱琼碎玉向东方走去,张三裹紧了衣衫跟其后。 走出不远,张三就忍不住说道:“公子,到了城里咱买点笔墨纸砚什么的吧,我突然想把咱这一路上所经历的东西记下来,也能给后人留个传家的东西。” 张三虽然修行没什么天赋,但好在脑袋好使,读书识字很快,张三有这样的想法,许云儒颇感意外的同时,也让他自己产生了兴趣,想着将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到时候整理出一本游记来,陆云溪一定很喜欢。 一路上张三嘴巴不停,“公子你上次说我是有大运气的人,这是真的吗?”、“公子,听说北冥洲的酒很烈,我还不知道你喝不喝酒,要不咱有机会去试试?”“公子,咱们现在走到哪了啊?” 张三的碎碎念,许云儒早已习惯,两人就这样有说有笑地踏上了北冥洲,在漫天风雪里前行着。 第60章 冬雪、春红 碧螺宫也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初如柳絮,渐似鹅毛,山门上下皆似画卷。 那座竹楼内,老嬷嬷正整理着杂乱的竹楼,而翻乱竹楼的始作俑者此时却正在酣睡,它便是如今跟了林云儿的食铁兽──窝窝,黑白相间的它蜷缩成一个团,看起来倒挺像一个温暖的窝。 竹楼外,白雪皑皑中的竹林早已弯了腰,但院中的那颗枇杷树依旧亭亭如盖,在老嬷嬷的伺候下,它如今已撑开了身形,似一把在雪中撑开的大伞,死死地护着树下的泥地,不让积雪哪怕只落下一片来。 山门处的一间屋子内,林云儿坐在首位,看着以李春寒为首的一些碧螺宫长老,众长老皆皱眉不语,气氛异常沉闷。 最终还是林云儿缓缓开了口:“前几日菩提洲渡船遇袭,诸位可有耳闻?” 李春寒依旧稳坐,但一众长老却都闻声抬起头来,其中一人看着林云儿回答道:“我等皆略有耳闻,不知宫主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林云儿道:“我决定削减柳氏王朝岁贡,你们有异议,那我就给你们个理由。” 一众长老见林云儿铁了心,眉头便皱得更深,嘴巴闭的更紧,心里对林云儿越发不满起来,要是真削减了岁贡,他们的油水还能有多少? 林云儿目光扫过众人后,缓缓说道:“赤龙洲的格局与其他大洲都不相同,其他洲都是一家独大,而赤龙洲算是我碧螺宫和赤龙宗二分天下,诸位有没有想过,赤龙洲会不会也有一家独大的一天?” 此言一出,满堂具惊,不少长老已做好了直言劝谏的准备,而林云儿却赶在他们说话前,伸手制止了他们发言,冷笑道:“哼!你们能明白,碧螺宫如今还没有这个实力就好。但是,你们不敢这样想,不代表别人不敢,比如说,冥府!” 长老们都觉得此言有些荒谬,一人忍不住笑道:“冥府行事一向低调,这都多少年了,也没翻出什么大浪来,可见实力也是有限的,所以赤龙洲一洲之事,还请宫主不要太过担心,宫主刚刚上任,经验尚且不足,急于建功,这我们也都能理解。” 林云儿淡淡地瞥了眼说话之人,而后继续说道:“此次冥府对渡船出手就是个信号,冥府不再低调行事的信号!假设冥府准备发展其势力,那么选哪一洲之地最为合适,想必大家心里也都有数。我打算削减柳氏王朝的岁贡,这只是以防万一,倘若赤龙洲真的乱了,我碧螺宫得失暂且不提,届时大梁王朝要是趁机南下,那时师傅在闭关,我碧螺宫该如何应对?师傅闭关前将碧螺宫交给我,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要是赤龙洲真的乱起来时,碧螺宫没有充足的准备,到时候咱们又该如何谢罪?” 众人听后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有人觉得这是空谈,但也有人觉得虽言过其实,但为求稳妥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只是削减些岁贡,留给柳氏王朝整顿军队边防,其实这钱也还是花在了碧螺宫自己身上。 就在众人议论声音越来越大,但依旧没有统一意见时,李春寒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认为宫主此举恰到好处,且不说冥府有没有实力,赤龙洲会不会乱,如今削减岁贡让柳氏王朝做足准备,也可看做是为将来做打算。” 一位长老问道:“大长老的意思是?” 李春寒反问道:“如今我碧螺宫只有一位仙人境,和赤龙宗比起来是不相上下,可要是再多出来两三位仙人境呢?难道我们真的只有守着眼下,这一亩三分地的出息?” 诸位长老互换了眼神,心里都是恍然大悟,林云儿的天赋,众人心里都有数,李春寒也是只差一道坎,齐景升虽和林云儿比起来差了些,但也算是天赋不俗,如此说来,碧螺宫还真会一下子冒出来三四位仙人境,到时候碧螺宫要扩张,柳氏王朝肯定是北上的先手,自然要确保其顺利拿下大梁王朝。 其实能坐在这里的长老,心思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近些年碧螺宫声势渐大,他们早已习惯了安稳,只记得如何将自己腰包塞满,早没了那份居安思危的心思。 眼下李春寒和林云儿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不仅让他们看到了更大的利益,同时也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斗志。 意见达成一致,商讨过种种细节,众人这才散去。 林云儿和李春寒都没急着走,待其余众人都离开后,李春寒率先开口:“宫主既然留下来,想必是心有疑惑。” 林云儿一脸冷漠道:“难道大长老留下来,不是打算替我解惑?” 李春寒笑了笑,林云儿的冷漠,碧螺宫众人皆知,他倒也不会放在心上,于是抬手布下一道禁制,防止隔墙有耳,这才回答道:“还请宫主不要多想,我之所以支持宫主上位,方才又帮着宫主说话,一来是因为郑老宫主叮嘱过我,碧螺宫的事大于我的事,二来也算是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宫主天资惊人,仙人境唾手可得,我这样做也算是提前表明了立场。” 林云儿眉梢一拧,冷笑道:“表明立场?你不怕那老贼么?” 林春寒回答道:“怕!但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林云儿神色如常,不再说话,显然心里正在思量着李春寒此举的真正用意。 李春寒接着说道:“我知道宫主已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除了大梁带回来的那五个孩子,想必宫主也没少去寻找合适的苗子。说实话,要是宫主没有这份心思,我李春寒今天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既然宫主有这份野心,那就说明我们也算是一类人了,毕竟我成为碧螺宫大长老多年,有些事也只有我办起来才显得更合理。” 境界可以赶上来,而且以林云儿的破境速度来看,还可以走的很快,但宗门内的根基这种东西,却是实打实的需要时间去建立,林云儿在碧螺宫时日尚短,目前还算是孤家寡人,人群中的那点威信,也全是靠她的天赋得来。 如果有了李春寒的帮助,确实会如他所说,有些事只有借着大长老的身份,办起来才更合理,林云儿在碧螺宫也才会站的更稳。 林云儿心里有了决断,依旧冷冷地说道:“要让我现在信你是不可能的,而且我想要的你也猜不到,但有一点你没猜错,在我这,你的确能得到你想要的”,接着又沉声补充道:“甚至更多!” 李春寒看着眼前的林云儿,只觉得此刻的林云儿,有一种让人心里发寒的感觉,竟开始反思今天选择留下来,说上这些话到底对不对。 可是当两个疯子相遇,他们不会比谁更清醒,只会在对方的刺激下,变得更加疯狂。 李春寒终究还是没有选择退缩,同样沉声答道:“那就但凭宫主驱使。” ---- 在柳叶洲,没有四季轮转,只有一成不变的春红柳绿。 柳叶洲,由众多岛屿相连而成,六大洲内面积最小,但战力最强,因为此洲修士九成皆是剑修。 剑修温养飞剑极为消耗神仙钱,可以说每一位剑修的本命飞剑,都可看成是由无数墨玉堆积而成,但好在柳叶洲不缺墨玉。 世上流通的大半墨玉都来自柳叶洲,除此之外紫玉、彩玉也不在少数,这也成了柳叶洲与别洲贸易往来的重要物资。 但这些玉石得来也都不易,因为玉石只在固定的一片海域有,且那片海域凶险异常,不仅有罡风等恶劣的自然条件,期间还夹杂着无数陨落在此剑修的剑意,强弱不定,且神出鬼没,伤人于无形。 因而,这片海域不但有柳叶洲官方开采,也划分了区域出来,允许寻常修士来此开采玉石,或是磨炼剑意,只要能收取或是消除一缕残留剑意,柳叶洲官方还会相应地给予奖赏,这也成了当地剑修赚钱温养飞剑的主要途径。 当地书院也会经常组织学生来此,主要是在边缘,借着恶劣的环境磨砺修为,当然要是有学生能收取到一缕剑意,那也是极好的。 来柳叶洲书院近半年的陆云溪,自然也来了不少次,每次来到此地时,她都能收获一两缕剑意,用来温养飞剑,这让在外围待上一年半载,都难遇见一缕剑意的旁人十分羡慕。 陆云溪心里则是很清楚,之所以每次来此都有收获,还是跟自己温养着的本命飞剑,融合过一枚上古剑丸有莫大的关系。 每当本命飞剑收获一缕剑意,当作成长的养料后,陆云溪总会及时退出来,因为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赶紧离开,那接连而至的剑意,她不仅难以消化,而且还会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在她等待书院同学时,陆云溪总喜欢拿出那枚红色印章来把玩,虽然上面刻的字她都早已熟记于心,但每次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她总会一字一字地认真看过去,总觉得看不够。 指尖轻轻滑过印章上的字迹,心里默默地跟着念过去,仿佛那人手执刻刀时响起的金石之声,就会出现在耳畔。 她心里总会猜想着,那个傻小子如今走到哪了,路上有没有遇见什么危险,下雨飘雪时,他会不会舍不得用那把雨伞。 第61章 近墨者黑 一声画角谯门,半庭新月黄昏,雪里山前水滨。竹篱茅舍,淡烟衰草孤村。 原本许云儒和张三打算顶着风雪赶路几日,可没走多远就遇见了聂阳国的一座边塞小城,小城与繁华热闹沾不上边,但对他二人来说,能遇见人烟已是不错,遂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得城去。 二人入城时,不知是不是前几日渡船遇袭的缘故,聂阳国边军的盘问明显严了许多,许云儒不得不拿出了溪山书院的牌子,好在那身高九尺,铁塔似的边军将领认得,也知道这东西造不得假,这才客客气气地放了二人进去。 张三看着许云儒的书院身份牌,眼里满是羡慕,许云儒便道:“你且好好读书,以后我给你讨来一块,想必不难的。” 张三却笑道:“眼馋归眼馋,但我可不想要,我知道这玉牌虽好,但拿了之后约束你的条条框框也不少,公子你能忍得下来,我可不行,再说也只有公子挂着这玉牌才像那么一回事。” 许云儒不禁笑道:“怎么,你还惦记着你的后宫呢?” 张三感叹道:“这人活一世,可不就得图个潇洒自在、心满意足嘛,我要真成了书院君子,那还有什么乐子可言?钱和姑娘,才是我的信仰啊。” 突然,一个雪球飞来,砸中了正陷入无尽遐想中的张三。 张三转头望去,只见许云儒正擦着手上的雪沫,见他望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快醒醒!” 张三一愣,随即脸上堆起笑容,一手在身后悄悄捏起雪球来,口中说着:“公子平日里看着挺稳重一人,居然也有玩心大起的时候。” 许云儒看见张三的小动作,丢下一句“近墨者黑”后,撒腿就跑,张三朝他扔去一颗雪球,继而又随手捏了个更大的雪球,在后面紧追不舍。 街道两旁的人们,像是看傻子似的,瞅着这两个外地来的小伙子,在雪地里撒欢。 偶有孩童看见这一幕,也会玩心大起,加入他们的战局,不过都只是偷偷砸去几颗雪球后,便立即躲在了柱子后边。 许云儒和张三也会象征性地反击,扔去几颗松散的雪块,孩子见未被砸中,便伸出脑袋来,冲他们扮起了鬼脸来,双方自得其乐。 晚间,寻了间客栈住下的许云儒二人,此时早已入乡随俗,皆穿着动物皮毛制成的厚厚皮袄,坐在客栈大厅里时,也不再显得分外扎眼。 此地的吃食,除了肉还是肉,这让张三大呼过瘾,平时很少喝酒的二人,还要了当地特有的烈酒,一口酒下肚,只觉得一股暖流自腹中散开,直达全身四肢,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感觉。 就在俩人吃的兴起时,白日里遇见的那个边军将领却是来到了客栈内,屋内的食客纷纷打起了招呼,这铁塔似的汉子笑着一一回应过去。 小城里就这么些人,朝夕相处下来,众人自然也都相互熟络,加上此地人喜欢喝酒,只要是坐在一起喝过了几顿酒,管你是将军还是杀猪宰羊的,都能打成一片,称兄道弟,每每酒兴浓时,互相掰掰腕子,或是干脆脱了上衣在雪地里练练手,也是常有的事。 打输了的自然骂骂咧咧,可从不会红脸,即使偶有受伤,汉子们反而会以此为荣,觉得能喝酒,能打架,能挂彩的,这才是真爷们。 打架赢了的,也都会主动请大家再去喝上一碗,众人聚在一起吹嘘着自己的各种英雄过往,推杯换盏过后,彼此之间总会觉得更投缘。 这铁塔似的将领名叫崔烈,是这里被人酒后挑战最多的人,除了几次实在是喝得太多了,这才有了败绩之外,其余时候皆是难逢敌手。 崔烈为人仗义豪爽,喝酒打架也都不含糊,因此深得此地酒鬼们的喜爱,一众酒鬼见崔烈来了,纷纷招呼他去自己桌上喝酒,一人扯着嗓子道:“崔将军来我这桌喝,一会咱再比划比划,上次要不是被你灌多了,我可不会输给你,今天怎么地也要找回场子来。” 这人说完,立即引来众人的一阵嘘声,见众人喝倒彩,那人不以为意,笑骂道:“你们这群王八蛋,有几个敢说这话,笑话我作甚。” 崔烈哈哈大笑,笑着摆了摆手道:“今天就算了,我只是偷空出来喝一口暖暖身子,一会还要回军营的。” 众人听完这才作罢,而崔烈扫了店内一圈,发现并无空桌,今日又不宜和酒鬼们纠缠,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许云儒二人那里。 许云儒见崔烈犹豫不定,也是立即起身迎道:“崔将军不嫌弃的话,还请坐喝杯酒。” 崔烈笑道:“我一个粗人,不会打扰了二位公子雅兴吧。” 许云儒和张三都笑着客套道:“哪里的话,崔将军能赏脸来喝杯酒,这也是我们的荣幸。” 崔烈随即不再推辞,顺势坐了下来,叫店小二又上了些酒肉,并且提前一并结了许云儒的酒钱,这才端起酒碗道:“来,我敬二位一杯。” 一碗酒下肚,崔烈咂了咂嘴意犹未尽,许云儒和张三却是咬牙咂舌,张三一边啃肉,一边说道:“他娘嘞,这酒真是霸道。” 崔烈见他二人不像常喝酒的人,也就放慢了喝酒的速度,说道:“在咱们这,喝酒可比烤火取暖还管用。” 许云儒喝了口热茶,缓过了劲才笑道:“呵呵,这倒是能感觉出来。” 崔烈喝了口酒,又说道:“二位公子不愧是书院里的人,跟寻常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张三好奇问道:“大哥为何这样说啊?不都是读书人嘛,咋还不一样呢?” 崔烈回答道:“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那些文官可是看不上我们这些粗人的,我们这些习武之人也总觉得,他们是没有习武的天资,这才去读的书,反正啊,就是互相看不顺眼。” 说到此处,崔烈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说二位公子的意思,能去书院读书的,我们这些粗人还是真心佩服的,毕竟书院里的人,不仅书读得好,打架也不差,我们自然不会轻视了。” 许云儒主动举起酒碗,笑着对崔烈说道:“将军言重了。” 崔烈忙举起酒碗,与许云儒碰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顿时来了精神:“哪里言重了,提拳就能干架,拿笔就是翩翩君子,谁不羡慕啊。如今我家那小子就在学堂学习,成绩还不错,我偷偷问过学堂里的老夫子,他说我家那小兔崽子,将来是有机会进书院的。” 张三连忙也端起酒碗,说道:“我家公子就是从学堂去的书院,你家那小子既然如今在学堂,将来进书院那就是十拿九稳的事。” 崔烈听了这话分外高兴,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但还是咧着嘴笑道:“唉,我家那小崽子太淘气,能不能去书院,我看还不好说。不过也谢小兄弟吉言了,将来他要是能去书院,你们到了聂阳国京城,定要知会我崔烈一声,我请你们喝酒,你们不用担心找不到我,在京城一问,便能知道我家在哪。” 三人几圈酒喝下来,崔烈好似喝水一般,而许云儒二人却已微微有了醉意。 崔烈独自喝了口酒,探着身子小声问道:“二位可是因为前段时间渡船遇袭,这才到了此处?” 许云儒听见这话,立刻清醒了几分,笑道:“崔将军慧眼如炬,我二人的确遭了此劫,侥纯属幸才得以活了下来。” 崔烈一拍大腿,愤愤道:“这些冥府的王八蛋真不是东西,成天尽搞事,也不知害了多少性命。” 许云儒见他愤愤不平的样子,便问道:“将军何故如此?” 崔烈道:“这次的事太大了,北冥洲、菩提洲上面已传下命令,严查冥府踪迹,就连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都比寻常时候严了许多。我之所以提起这件事,就是想告诉二位,你们出门在外定要加倍小心,先是百里家族遭了灾,后是渡船遇袭,最近可不太平,既然二位知道此事,我也就放心了,自不用我再多说。” 张三听后突然问道:“那百里家族的事,现在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崔烈道:“我也是今天刚知道,百里家族已经查出来了,此事有可能是冥府策划,由两个散修执行,密谋多年才终于得手。现在百里家族已经放出了消息,这两个散修有可能已经来了北冥洲,谁要是能提供线索,或者将其捉拿,不管是死是活,百里家族都会赠予厚礼。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会对你们严查的原因,要不是你们有书院的身份玉牌,我说不准就要怀疑你们了。” 张三连忙端起酒碗,笑呵呵道:“能遇见将军这样的人,是我张三的福气,这杯酒我敬将军。” 崔烈连忙举起酒碗,与张三酒碗磕了一下,嘴上也说着些客气话,而后又是一口喝掉了碗中的酒。 与此同时,另一艘从赤龙洲到北冥洲的渡船,路程已走过了大半,段勍上了渡船后,就再没出过门,心里的焦急只有他自己知道。 叶小雪也在这艘渡船上,庄老依旧跟在她的身边,她心里虽然还埋怨着段勍,但终究还是不放心段勍一人去北冥洲,一番纠结过后,还是决定偷偷跟着段勍。 她想着,如果能在必要时,助段勍一臂之力的话,那他还不得感恩戴德? 第62章 武夫的一口气 许云儒和张三在小城停留了一晚,第二天清晨又再次上路。 出城时,崔烈再三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如果在聂阳国京城遇见什么麻烦的话,可以去找他,那时他要还没回去的话,他家人只要知道是他的朋友,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崔烈的热情让许云儒二人心里一暖,道过谢后,二人这才挥手告别继续赶路。 许云儒打算先去离此地最近的学堂,一来学堂可以传云书回去,让陆延之等人知晓自己已经平安到了北冥洲,二来还需要通过学堂的渠道采购些药草,用来帮助张三稳固炼体境底子。 下雪天的道路异常难走,好在有张三这么个存在,一路上倒也不会觉得枯燥无聊,而且在没有人烟的地方,张三还会将玉烟唤出来。 虽然玉烟还是遮掩着身形,但张三也有自己的说法,好歹玉烟也是个姑娘,那着清泉幽兰般的嗓音,听着解解闷也是很不错的。 俩人每天都是早上先打几遍拳,然后再上路,晚上修行之后,张三还要随着玉烟炼魂,因此俩人走的不紧不慢,几日过后,终于是找到了此地的学堂。 学堂得知许云儒是书院出来游学的弟子,一番盛情招待自不必多说,至于许云儒需要传书及采购药材的请求,学堂里的负责人也是欣然答应了下来。 俩人在学堂内安顿下来后,许云儒先是给陆延之和陆云溪分别传去了消息,只是告诉了他们自己已平安到达,其余事情皆没有提及,以免让他们担心。 掏了几枚彩玉,云书传出去后,许云儒又去找了学堂的管事,商量着采购药材的事情。 张三这时又偷偷去给陆云溪传了云书,内容只有‘一切正常’四个字,不是张三没有话说,而是张三在得知云书的收费,跟距离和内容多少有关系时,便不得不将一大堆话删减的只剩下了四个字。 等张三找到许云儒时,表现的很镇定,见许云儒挺高兴,就笑嘻嘻地凑上去问道:“公子,是药材都联系好了吗?” 许云儒回答道:“恩,等药材都备齐了,就开始帮你稳固炼体基础,之后我会辅助你炼化水运精华,将你的经脉关隘强行撑开,再往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张三疑惑道:“公子,准备的药材是用来吃,还是用来泡澡,我看那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许云儒给他解释道:“药材是给你泡澡用来恢复的,你之前受伤服下的丹药,在你体内还没完全散开,借着这次机会让你都吸收了。” 张三更疑惑了:“恢复?不是吸收上次的丹药嘛,怎么是泡澡恢复?难道泡个澡就可以了?” 许云儒嘿嘿一笑,张三见状心里的有些忐忑,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间生起,许云儒拍了拍张三的肩膀道:“张三,你知道武夫是怎么打熬身体的吗?” 张三面露惊恐,本能地摇了摇头,许云儒接着说道:“要想学会打架,就要先学会挨打,这句话你总该听过吧。” “啥?!”,张三听了个大概,就被吓得惊喝一声。 许云儒告诉他这几天先好好休息,药材到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可能要吃些苦头,叮嘱完张三这些,许云儒便独自离去。 张三呆立原地,一想到许云儒之前在小镇打人的样子,张三想着要不要提前写好遗书,心里感叹着真是天道轮回,报应来的也太快了些,自己成了陆云溪放在公子身边的卧底,这才刚刚给陆云溪汇报了消息,坏话都没敢说上一句,就要被公子按在地上摩擦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三过得异常煎熬,原本打算将一路所见所闻都记下来,如今他也没了再写下去的心思。 许云儒见张三整日惶惶不安,便觉得自己那天故意吓张三可能演的有些过了,于是出言安慰道:“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武夫都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条件差的人炼体都是自己虐待自己,只有条件好的人,才会请境界高于自己的修士来对战,不仅可以打熬身体,更重要的在于体会他们的拳意。你每天练习的拳法是我教的,由我来帮你打熬身体,你更能感悟出东西来,这是好事。” 张三听后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挨打就挨打吧,心情正要放晴时,突然一愣,问道:“公子,你的意思是不用刀?用拳?” 许云儒理所当然道:“对啊,帮你打熬身体,感悟拳意,自然是用拳啊。” 张三几乎当场崩溃,心里哀叹一声,他娘嘞!公子你上次用拳打人,那人的下场如何我可是亲眼所见,你用刀就是为了避免肉搏,从而压制住体内那股暴戾的气机。 现在好了,帮我打熬身体还不用刀了,万一要是打着打着,你来了兴致,我这小心脏也不够你捏的啊。 许云儒没想到自己好心安慰,却起了反作用,当下也不敢再乱说话,只是告诉张三:“放心!不会有问题的,我能控制住。” 张三木讷地点了点头,内心早已是死灰一片。 其实张三高估了自己,以他现在的水准,和许云儒拼起来时,还完全不到让许云儒压制不了体内那股暴戾气机的境地,但是这一切,可怜的张三却是不晓得。 药材等都准备齐全后,这天,许云儒早早来到学堂后边的空地。 地上积雪已至膝盖,换了一身利落衣衫的许云儒,在雪中闭目静心片刻后,缓缓摆出一个拳架,接着身形开始动了起来,由慢渐快,一套拳法朴实无华,就像寻常军中汉子在校场练拳热身一般。 待许云儒舒展完筋骨,四周的积雪已浅了不少,这时,只见张三也是换上了一身劲装,迈着慷慨赴死般的步伐,向许云儒走了过来。 张三在许云儒对面站定,深深地吸了口气,也不废话,直接摆出了架势。 许云儒道:“我现在算是四境武夫,但我只用一境的实力还手,你可以先不用注意我出拳的细节,只管考虑怎么打到我就好。” 张三听后重重“恩”了一声,随即只见两块雪泥飞起,而张三人已向许云儒冲了过去,一拳直奔许云儒心口。 许云儒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到张三的拳头即将贴在胸口的衣衫上时,他一把擒住了张三的手腕,同时身子微微一侧,顺势将张三向自己身后甩去,俩人错身而过时,许云儒抬手一拳就打在了张三的后背。 张三扑倒在雪地中,一声没吭,挣扎着爬起来后,继续向许云儒冲去。 许云儒一拳打出,而后根据张三的反应,心里对张三的身体状况已摸了个清楚。 他见张三又是一拳打来,正要故技重施想去抓张三的手腕,哪知张三早有应对,将拳头早早挥出,身体借势一拧,朝着许云儒的肋下就是一记鞭腿甩去。 许云儒面色平静,身体一沉,抬手便用胳膊肘砸在了张三腿上,接着提脚就将张三踢飞了出去,显然许云儒这次是加大了力道,但依旧还控制在一境的实力。 张三重重地砸在地上,雪地中被带出了一道沟壑,泥土清晰可见。 张三艰难起身后,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胡乱地擦了擦嘴角的鲜血,重新摆出了拳架,面露狠色,三步并作两步,再一次向许云儒冲了过去。 然而许云儒却是没给他再站起来的机会,一拳打中张三后,抬脚跟上飞出去的张三,又是一通铁拳招呼,面门、胸口、腹部雨露均沾,不等张三昏过去,许云儒又朝着他的心口一拳打去。 这一拳落下后,张三是彻彻底底昏了过去,但许云儒却突然提了一重境界,又是一拳打在了张三心口。 昏迷中的张三被这拳打的又醒了过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猛地一挤,接着感到一阵窒息,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许云儒望着倒在地上,口吐鲜血,面色如土的张三冷冷说道:“下次要还敢在心口垫铁板,你真的会死。” 自从张三跟了许云儒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许云儒生气的样子,他下意识地想开口说话,刚一张嘴,一口鲜血就从喉管涌出,接着就又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泡在木桶里,桶里都是用药材熬成的热水,温暖的热水让他觉得,浑身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张三转头望去,只见许云儒正坐在不远处刻着印,一股羞愧感油然而生,想要道歉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正在他纠结时,许云儒放下了手里的刻刀,转头对他说道:“醒了就赶紧出来吧,再有几个时辰就天亮了,明天还要继续的。” 张三正要开口,许云儒抢先说道:“行了,那些废话就不要说了。既然你选择跟了我,也应该明白修士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果与我争斗时,你都还心存顾虑,畏首畏尾,那与其你将来死在别人手上,还不如现在让我打死算了。一块铁板不但救不了你的命,还会束缚住你出拳的决心,武夫出拳就是讲究个一往无前,即使你面对的是一座大山,一条江河,你也要有拳到之处,山岳崩塌,江河倒流的心气,这便是武夫最纯粹那一口气。” 张三见许云儒已揭过了早上的事,心里也是安稳了许多。 你犯了错时,在乎你的人生气,这并不可怕,因为你还有改过的机会,但就怕在乎你的人,对你已失望透顶,到那时候,即使你愿意改,但有谁会在乎呢。 第63章 好巧,你也在 随后的几天里,张三和许云儒每日都会去学堂后面的空地上练拳。 一连几日下来,张三依旧没能挨到许云儒分毫,但许云儒挪动身子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张三能坚持的时间也长了起来。 他二人每日在这练拳,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时常有学堂的孩子过来看热闹,时间一长这群孩子也看出了门道,闲来无事间,就猜起了张三今天能坚持多久,张三今天能不能打到许云儒等等。 除了学堂的孩子来围观之外,学堂里的夫子们偶尔也会来看热闹,看着两个年轻人在场地上打斗,总能让他们回忆起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一些本身就是武夫的学堂夫子,见张三每次被打的血肉模糊,偶尔还断上几根肋骨什么的,但依旧会站起来再次出拳,他们总会在一旁拍手叫好。 在他们这群过来人眼里,武夫就当如此,能流血流汗,只要还能动,拳头就必须递出去。 张三只要没昏过去,都是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朝许云儒冲过去,这时一旁的围观的人总会大声喊着:“好样的!再去打回来。对!就这样,哎,你个二愣子,你倒是躲开啊!你他娘的会不会打架啊!要不要我教你几招撩阴腿什么的啊!” 围观的人以武夫居多,每次除了喊叫些没有营养的话之外,看的兴起时,也会无意间远远地给张三支几招,张三使出来后,有时也能给许云儒带来些小麻烦。 当然,看别人打架,总没有自己上阵来的过瘾,于是就有一些技痒的武夫,见许云儒伸手不错,便拉着他来练手,但令他们意外的是,在同样的境界下,许云儒还从未败给过任何人。 直到那天场地上来了个老头,许云儒与学堂武夫的交手,这才有了败绩。 这老头其貌不扬,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如今腰也有些弯了,平日里在学堂负责看门。 最近他听人说,学堂里来了两个年轻人,每天都会在学堂后边的空地上打架,一人拳法十分不俗,因此老头便来了兴趣。 这天老头到场后,围观人的喊叫声便小了起来,老头双手附后站在场边,看着场中两个年轻人打斗,如炬似电的眼睛里闪着精光,还时不时点点头,标示赞赏。 按照惯例,张三昏过去后,围观的人就会散去,但这天人们却都没走,像是等待着什么即将上演的好戏一般。 许云儒背着昏迷的张三正准备往回走,一个汉子窜出人群,向他跑了过来,一把将张三放在自己背上,边跑边喊着:“我送他回去,你不用担心!” 许云儒满头雾水,这是唱的哪一出? 看了许久的老头,望着汉子背着张三远去,不由笑骂一声:“小兔崽子!” 这时,周围有人喊道:“薛大爷,您来都来了,就露一手给这小子瞧瞧吧,我们相同境界下都被这小子给揍了,就指望您来伸张正义呢。” 老头骂道:“伸张个狗屁的正义!你们自己没出息,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替你们找回颜面,你们岁数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那人浑然不在意,笑道:“我说薛大爷啊,您看了这半天,也该看出来这小子不简单了吧,您就不手痒?我们可都是吃您拳头长大的,您的性子我们还不了解,您就赏那小子几拳,也让我们看看那小子挨打的模样吧,回头我们给您送壶好酒去。” 老头笑着伸手点了点那汉子,说道:“你小子,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在一旁的许云儒,已听出了个大概,在知道这老者是位很厉害的武夫后,有些跃跃欲试,于是上前几步,冲老者抱拳行了一礼,说道:“溪山书院许云儒,四境武夫,还请前辈赐拳。” 围观众人见状大喜,纷纷叫着好,他们知道,薛老头今天肯定会出手了。 老头见许云儒还敢主动讨打,眼睛一亮,说道:“既然是我儒家弟子,那就赏你两拳,要是接的住,再多赏你几拳也无妨。” 这时,四周已围满了人,都是听说薛老头要出手了,这才赶了过来。 要知道薛老头自从不当夫子后,就很少手了,因此像这样大饱眼福的机会可不多了,虽说对面只是个四境武夫,但那小子也不是寻常四境。 围观的人都想知道,这两人都以四境的修为交手,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因此才有了先前众人向薛老头诉苦那些事,为的就是想再看看薛老头这个九境武夫出手的场面。 场内,许云儒摆好架势等待着薛老头赐拳,薛老头看了眼许云儒的拳架,颇为欣赏道:“拳架倒是不错,似猿猴张臂开山河。” 接着薛老头正了正神色道:“我虽修为压制到四境,但这拳意可不止四境,你接好喽。” 老头说完,浑身气势一变,许云儒面色凝重如临大敌,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只即将出水的深潭蛟龙,还未出水,便已令人汗毛炸起,胆战心惊。 老头见许云儒武胆坚定,反而有股迎难而上的气势,心里不由高看了他几分,这样的后辈值得他出手,出重手。 只见老者第一拳递出,如猛虎下山般势不可挡,又如蛟龙出水般声势惊人,这一拳,结结实实砸在了许云儒的胸口。 许云儒倒退数丈之远,胸口肋骨已然断了几根,不是他不想还手抵挡,而是根本来不及还手,真应了那句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的话。 不等许云儒稳住身形,老头又贴了上来,一拳直冲许云儒面门而来,拳头再一次打在了实处,许云儒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坑中的许云儒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口中鲜血不止。 老头站在一旁,看着坑中的许云儒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不由欣慰地点点头,虽然自己以四境修为出手,但那拳意可是实打实的,要是寻常的四境修士受了这两拳,即使不死,也离死不远了,但这小子居然还能动。 这两拳,出的值了! 围观众人自从薛老头出手前就一直很安静,此时也不例外,但先前的安静是对场内人的尊重,而现在的安静,多半是被薛老头出拳的声势给吓得。 不少人心里都想着,打一个四境后辈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 方才央求薛老头出手的那人,见这等场面也不由有些后悔起来,喊道:“薛大爷,你这是赐拳还是杀人啊”,说着就要跑过来,想看一看坑中许云儒的状况。 老头转身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出拳,用你教?” 那人听了这话,不禁咽了咽口水,只好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跟随众人在一旁干等着。 许云儒挣扎着爬出坑后,老头对他说道:“很不错,我这两拳出的值了。” 众人见许云儒无事,还自己爬了起来,早已是目瞪口呆,乖乖,这么猛的吗?那两拳要是让他们去接,也很难在接下来后不躺着的,这小子是妖兽变得吗,身体怎么如此变态。 就在这时,许云儒做了一个让众人更加瞠目结舌的动作,只见他对着老头又摆出了拳架。 老头见摆出拳架的许云儒双眼猩红,战意激昂,一身拳意已初露峥嵘,不由大感意外,爽朗地大笑一声,说道:“好!老夫今天就陪你打个痛快!” 接着老头又以四境的修为,向许云儒递出了三拳。 第一拳许云儒出拳挡了下来,但左臂几处骨折,等到第二拳时,许云儒已经到了老头身边,在递出右拳挡下老者第二拳后,成功黏上老头。 许云儒近身之后,双臂皆是血肉模糊,无法出拳,但他却是用脑袋狠狠地朝老头面门撞去,薛老头见势从许云儒肋下递出了第三拳,结结实实打在了许云儒下巴上。 三拳过后,许云儒彻底昏了过去,张三的惨状与现在的许云儒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 许云儒彻底倒下后,围观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一方面是因为薛老头前后递出的五拳,虽只是四境修为,但那拳意已足够他们体会许久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个外乡书院来的小子也太抗揍了些,不仅挨了五拳,更是在后三拳中与老头对了两拳。 老头递出三拳后,眼神炙热地看着倒地昏迷的许云儒,仿佛一个淘金者,在泥沙里千淘万漉之后,终于见到了金子一般。 随后,许云儒被人抬了回去,其余人也跟着一起散了。 众人散后,老头这才背着手慢吞吞地往回走去,嘴里哼起了小曲。 半夜,许云儒从药草熬出的温水桶里醒来,迷迷糊糊间只听耳边有一人笑道:“呦!好巧,你也在这里啊!” 许云儒骨折处皆被包裹着,听见这声音后,他艰难地扭头望去,只见张三在他旁边的木桶里,正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他傻笑。 他虚弱地回了张三一个“滚”字,而后又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第64章 喂拳 薛老头的那五拳,拳意才是重头戏。 拳意初现时,许云儒可以用眼睛去看,用心去琢磨体会,拳意入体后,宛如蛟龙般游走于体内,由皮肤入骨髓,自骨髓又蹿向四处经脉关隘,凡途经之处皆被再次锤炼夯实。 许云儒小天地内的那座小山,如今已矮了寸许,但却凝实了几分;那一方水潭,因为变得更深的缘故,水位也下降了不少。 拳意入体,看似给许云儒来带了不少好处,但其中的煎熬与痛苦,也只有许云儒自己能体会。 在许云儒昏睡期间,薛老头老只来过一次,不过并不是来看许云儒的,而是找到了张三,接下了许云儒之前的工作,继续替张三打熬基础。 张三对此自是欣喜万分,但跟随薛老头练拳的第一天,张三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老人的拳太重,重到让张三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剥皮抽筋,什么叫痛入骨髓。 许云儒醒来时,见薛老头拖着半死不活的张三,正要放进木桶里去,这让许云儒松了口气,因为打熬基础最忌讳半途而废。 薛老头发现许云儒已醒来,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问道:“感觉怎样?我那几拳你得了几分好处?” 许云儒恭敬答道:“晚辈愚钝,只得了八九分,倒是辜负了前辈一片厚爱。” 薛老头听闻许云儒得了八九分好处,心里已是满意至极,美滋滋地说道:“以你的八钱根骨来看,能有这个数算是很不错了。” 半死不活的张三靠在桶里,体会着身上的疼痛,听见这话后连忙问道:“前辈,你看我这根骨如何?” 薛老头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勉勉强强能有个两钱。” 张三有些不信,他自知修炼是一塌糊涂,但这练拳虽说也是修炼,可好歹没那么看重对灵气的使用,于是瞪大了眼睛问道:“前辈,你这是个啥标准?” 薛老头看了眼许云儒,而后对张三说道:“自古以来,武夫资质十钱为满,然而根骨分量以九钱为极佳,剩余一钱则是心性,虽占比最少,但却至关重要,少有人能占满这一钱。你小子根骨只有两钱,但剩余的这一钱心性,却是占了个七七八八,虽说将来成就还是有限,但也值得我向你出拳了。” 张三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这他娘的到底是说我资质好呢,还是不好呢? 许云儒在一旁听的明白,见张三还没反应过来,于是抱拳一礼,躬身说道:“多谢前辈抬爱。” 薛老头笑着点了点头,欣然受下这许云儒的这一拜,在他看来,自己向他二人砸下了那些拳头,当然是受得起这一拜的,他从来都不是个矫情的人。 张三见许云儒动作后,也是明白了过来,当下就要站起来行礼,结果一时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泡在桶里,手脚一发力之后,一个踉跄就跌在了水里,一时间弄的水花四溅。 薛老头见水花洒出,随即一拳打出,只见水花顷刻间倒飞而回,张三刚在木桶里坐稳,就被这一拳压得贴在了木桶底部,好在这一拳的威势转瞬即逝,张三这才小心翼翼地浮出水面。 许云儒和张三见薛老头露了这一手,二人皆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薛老头说话了,“从明天开始,我给你们喂拳,等我觉得你们都饱了之后,你二人再走。” 等许云儒和张三反应过来,薛老头已经出门而去。 ---- 北冥洲的开云宗到了三波客人。 最先到达开云宗的是赤龙洲百里家族的人,而后是北冥洲学宫的一位君子,最后到的人则来自菩提洲。 百里家族来开云宗只为两件事,一是要借助书院和开云宗在北冥洲的势力找人,至于找谁则显而易见,就是导致百里家族遭遇横祸的两个罪魁祸首,他们多方打探下,知道有两个年轻散修曾经过兔儿城,之后那里的边军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第二件事,则是打算购买菩提洲那负山龟的妖丹,用作炼丹制药的材料,毕竟万年妖兽可不多见。 菩提洲来人,只为处理负山龟死后的各项事宜。 至于学宫的那位君子,则是和开云宗商议,之后应对冥府袭击的相关事宜。 开云宗宗主朱灵高坐主位,其余三方皆坐定后,一番寒暄客套自少不了,盏茶功夫过后,朱灵作为主人率先将话题拉入了正事。 朱灵道:“就由百里家族先说说吧,你们的事也算是我们在此相聚的起因了。” 百里家族落座的有两人,一人名叫百里元勋,主要负责来此追查曾在兔儿城待过的散修,另一人名叫百里元鼎,是专门前来洽谈收购负山龟妖丹一事,此前他已经私底下接触过菩提洲的人,这时只是前来作陪。 百里元勋开门见山道:“我希望开云宗和学宫能帮忙寻找两个散修,这俩人皆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不详,修为应该在中三境,其中一人好女色,俩人身边还跟着一条剧毒的青蛇。” 旁边的百里元鼎适时拿出两个盒子,分别放在朱灵和学宫君子身前,然后说道:“这算是酬劳,如果抓住了那俩人,我百里家族另有重谢。” 百里家族的丹药名气不小,能在这种场合下拿出来的自然是珍品无疑,朱灵和学宫的君子都深知这一点,因此只是答应下了此事,并未立即打开两个盒子,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点仪态还是有的。 随后三方商量过具体事宜,一切安排和打算都敲定后,朱灵和学宫的君子这才将盒子收了起来。 菩提洲来人并不都是和尚,而是两男一女,女子名叫香茗,之前在溪山书院打伤了许云儒,随后一路北上游历,来到了北冥洲。 两名男子中,年轻的少年是个披着袈裟的光头,自幼跟随师傅修行,其师赐名知言,年轻和尚生的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一双犹如雪山天池般清澈干净的眸子,让在座的众人仅仅是看上一眼,都不由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另一名男子名叫李淮,平日主要替菩提洲的佛家打理商队事宜,严格来说并不算佛门中人,这次菩提洲的负山龟殒命,他主要是来善后,以及跟开云宗商议,菩提洲新造跨洲渡船这段时间内的一些来往细则。 就在众人商议如何防范冥府时,北冥洲不可知之地的那座冰封宫殿内,脸覆面具的女子却是拿出了一只黑色冰蚕。 与此同时,赤龙洲、北冥洲、菩提洲、柳叶洲以及桃符洲,均有两人收到了女子发出的消息,众人通过手中的冰蚕得知消息后,神色各异。 第65章 老人与黄狗 赤龙洲的西部,山高林密,人烟稀少,这片狭长的地域,一直都是由百里家族所控制。 在这的一座城内,一间寻常的院子里,尺八和另一名冥府之人就落脚在此。 跟尺八在一起的人名叫莫千钟,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莫千钟虽和尺八一样是冥府的人,但看起来和山里的普通老农没什么两样。 一身破旧却十分干净的衣衫,笼盖着他矮小的身材,半新不旧的布鞋上,裤腿永远是一高一低地挽在小腿处,像是刚从田间插秧归来的模样。 露出的小腿似两根枯树枝,只要不小心磕碰一下或许就会断掉的样子,紧缩在小腿上的肌肉依旧明显,让人看了不由会联想起,他年轻时在田间地头忙碌的样子,应该算得上是一位十分健壮的庄稼汉吧。 莫千钟极其喜欢喝酒,手里永远拎着个油光发亮的酒葫芦,与酒葫芦一般颜色枯黄的脸上,也只有在每次喝多了后,才会多出几分光彩来。 莫千钟收到使者的消息时,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晒着太阳喝着酒,脚边还蹲着一只大黄狗。 他得知消息后,不由皱了皱眉头,拍了拍脚边大黄狗的脑袋,对它说道:“这下可有的忙了,我呀,就是劳碌一辈子的命,么得办法喽!” 大黄狗躲闪着莫千钟那干枯的手掌,一边摇着尾巴,一边冲他“汪!汪!”叫了几声,表达着不满的情绪。 莫千钟猛灌了口酒,脸上逐渐有了些颜色,他伸手扯了扯大黄狗的耳朵,笑道:“狗娃子啊,你马上又要无家可归喽!咋办呢?” 这只在莫千钟打酒路上跟回来的黄狗,自然不明白莫千钟对它在说什么。 大黄狗试图张嘴去咬那只可恶的手,可每次都被莫千钟躲了开来,大黄狗不由焦躁起来,摇晃着的尾巴一停,就搭起前爪往莫千钟身上扑去。 莫千钟一次次将它推开,大黄狗一次次继而不舍地扑去,让莫千钟不由想到了‘狗皮膏药’一词,于是便独自乐呵起来。 正在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时,大黄狗突然停下了下来,转身冲大门方向摇着尾巴,嘴里欢快地叫着,发出一阵“汪汪!”声。 莫千钟知道,大黄狗这幅模样,肯定是尺八那个闷葫芦回来了。 尺八进入院子,大黄狗只是远远地冲他摇着尾巴,它知道这个年轻的主人回来,就意味着要开饭了,但它很不畏惧这个年轻主人身上的气味,因此不敢扑向他去示好,反而是往老人身边又靠了靠。 莫千钟抬腿推远大黄狗,冲尺八道:“这次还是你南我北吧,要待不少时间的,还是熟门熟路的好。” 尺八淡淡地答道:“好,不过,咱还是吃完了饭再走吧。” 莫千钟见尺八扬了扬手中的菜篮子,提起酒葫芦喝了口酒,笑道:“要得嘛,要我说啊,你小子除了平时不爱说话之外,还真是没什么不好的。这次咱们出门时间长,等再回来时,我一定给你带一个配得上你的姑娘回来,磨一磨你这性子。” 尺八充耳不闻,转身进了厨房,莫千钟早已习惯了尺八的沉默寡言,对此也不以为意。 吃饭时,俩人并没有谈论这次针对各地学堂的任务,而是谈论起了大黄狗到底跟着谁。 尺八觉得大黄狗当初是跟莫千钟回来的,这次应该跟随他一起走,而莫千钟借着自己不喜欢狗的理由,因此认为,大黄狗是尺八养大的,应该跟尺八走才对。 俩人对峙良久,莫千钟所幸说道:“实在不行,就让它哪来的回哪去吧。” 尺八停下了筷子,盯着莫千钟沉默起来,莫千钟见尺八又犟起来,最终妥协道:“好好,跟我就跟我,但是啊,它要是饿死了,可不能赖我。” 在这间寻常的小院子内,尺八平日里很少开口说话,莫千钟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喝着闷酒,自从这只大黄狗来了之后,莫千钟这才有了说话的对象。 尺八知道莫千钟不喜欢狗,而且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也让大黄狗不敢靠近他,但他还是坚持将这只大黄狗养着。 他不能改变自己不喜欢说话的习惯,并不代表着也喜欢别人整日沉默少语,尤其是身边这位看着他长大的老人。 莫千钟不喜欢狗,但不意味着,他身边不需要这只狗的存在,这些,尺八心里都清楚。 尺八很少喝酒,但此时他却给自己倒了一杯,莫千钟见状大感意外,于是拿起自己那油光锃亮的酒葫芦,陪尺八喝了几杯。 几杯酒的功夫,多是莫千钟自顾自地说着,酒足饭饱后,尺八看着眼前的老人,突然开口说道:“任务完成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回到这里。” 莫千钟抿了一口酒,收起了笑意说道:“咱们冥府这些年一直积累资源,如今终于是要浮出水面了,此次任务虽说只是针对学堂,但想必下一步便会对书院真正出手了,再往后就要面对学宫以及占据五洲的各大势力了,只凭咱们十人,终究还是单薄了些。” 尺八沉默不语,莫千钟缓了缓,对尺八叮嘱道:“小心行事,这次任务看似简单,实则是很危险的持久战,你把你师傅留给你的家底都带上。” 尺八习惯性地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多说一句话。 莫千钟笑骂道:“你小子就不能改改?要是你性子活脱点,以你这幅皮囊去勾搭几个姑娘,咱这院子里早就有大胖小子乱跑了。想当年我跟你师傅搭档的时候,我们可算是冥府十人里最嚣张的二人组,你怎么就只在你师父那学到了这身死人本事,他的风流倜傥就半点没学到呢。” 尺八无奈地笑了笑,莫千钟见他强挤出笑容来,那张原本英俊绝美的脸,瞬间显得阴森恐怖起来,连忙摆了摆手,“打住!当我什么都没说,你还是别笑了。” 一顿饭吃完,尺八和莫千钟一起出了门,大黄狗跟在二人身后,一路上闻一闻这里,嗅一嗅那里,等发现主人都走远了,就又赶紧撒腿追上。 两人一狗出了城后,尺八在莫千钟的目送下向南而去,大黄狗直愣愣地看着尺八离去,摇着尾巴叫了几声,然而尺八并没有回头。 莫千钟见尺八远去,这才对大黄狗喝了一声道:“傻狗!走了!”,莫千钟说完也不管大黄狗跟没跟上,自顾自地向着北方走去。 大黄狗瞅了瞅尺八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已经走出去好远的莫千钟,最终摇着尾巴冲着老人追了上去,它“汪汪”的叫声,随即引来了莫千钟的呵斥。 一位自言自语的老人,一条四处蹦跶着的大黄狗,就这样渐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第66章 酒尽灯残夜二更 雪纷纷,掩重门。 北冥洲的冬天,这样的景象时常可见。 许云儒和张三相互搀扶着,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屋子,然后各自爬进装满药水的木桶里,双手搭在桶沿上,闭目凝神。 这套流程,二人显得极有默契,显然这种日子,对他们来说早习以为常。 屋内地龙火热,桶里药水温和,虽然是一副暖洋洋的光景,但许云儒和张三都压下了倦意,靠在桶壁上缓缓运行着功法,尽力凭借桶内的药水修复身体。 二人跟随薛老头练拳,已半月有余,虽然二人修为、天赋有着差异,但在薛老头的拳下,许云儒和张三的下场,并无太大差别。 良久之后,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只听闻薛老头在外面说道:“差不多了,再泡下去也没啥效果了,都起来吧,我给你们带饭来了。” 薛老头是掐着点来的。 许云儒率先穿戴整齐,去开了门,发现外边已是黄昏。 薛老头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个食盒,见许云儒开了门,便将食盒递给他,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说道:“这段日子,喝了你们不少酒,老夫今日也请你们喝一顿酒。” 张三将那把名叫“戏龙”的匕首,绑到左臂上,走到桌前说道:“薛大爷怎地如此见外,我们当晚辈的孝敬您几壶酒,那是应该的。” 薛老头冲二人招了招手,说道:“都坐下,咱们边吃边聊。” 许云儒和张三正是腹中饥饿,也就痛痛快快地坐了下来,将食盒内的碗筷菜肴摆出后,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张三往嘴里扒了几口饭菜,鼓着腮帮子问道:“薛大爷,不是说喝酒么,酒呢?” 薛老头伸手点了点张三,随即取出三壶酒来,笑道:“你小子,现如今刚学会喝酒,就这般急不可耐?” 张三傻笑着答道:“以前吃饭都成问题,哪敢想着买酒喝啊,现在知道了这东西的滋味,哪还放得下啊。” 薛老头喝了口酒,咂了咂嘴回味了下,感慨道:“喜欢喝酒是好事,酒都不会喝,还练的什么拳?酒喝够了,这拳意自然而然就成了。” 许云儒知道,接下来肯定是一场硬仗,而空腹喝酒伤身,于是只顾着先填饱肚子,哪里有功夫搭理身旁二人。 薛老头和张三闲聊一阵,见桌上饭菜差不多快见底了,这才进入了正题道:“明日就不用练拳了。” “恩?”,张三听后,两眼直愣愣地盯着薛老头。 薛老头一巴掌拍在张三头上,怒道“你小子这木头疙瘩,啥时候能开窍?” 张三被打的一哆嗦,反应过来后,试探性问道:“您是说,成了?” 薛老头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张三大喜,举起酒壶就要敬薛老头,说道:“薛大爷,我是必须要跟着公子的,不然的话,我就留下来孝敬您了。” 薛老头与张三喝了酒,白了他一眼,不屑道:“哼,你倒是想得美!” 张三反驳道:“我给您鞍前马后,您还不乐意了。” 薛老头没再搭理张三,而是举起酒壶,又同敬酒的许云儒喝了一口。 这一口酒下肚,薛老头仿佛有了底气,看着许云儒问道:“尽管你之前没提起过,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教你练拳的人是谁?” 许云儒没想到薛老头会问起这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答道:“实不相瞒,我之前的记忆出了点问题,好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薛老头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他清楚许云儒的为人,因此诧异归诧异,但还是相信了他说的话。 薛老头喝了口酒,说道:“我如今帮你的,都是些锦上添花的手段,可有可无。” 薛老头顿了顿,又是一口酒下肚,继续说道:“但教你练拳之人,可不简单呐,不论是你现在学得那套拳法,还是你的底子,这都不是一般人的手笔。虽然我也是九境武夫,但要是让我来给你打基础,我自问还做不到这么尽善尽美。” “公子的师傅,这么牛的吗?”,张三插话道。 薛老头点点头道:“确实厉害的,可惜无缘与他问上一拳。” 许云儒举起酒壶,说道:“有人说过,只要我修为上去,记忆还会恢复的,前辈也不必遗憾。” 听了这话,薛老头心情好了不少,举起酒壶与许云儒磕碰了一下,各自喝了一口。 张三问道:“薛大爷,您是九境武夫,按理说不该在这小小学堂的啊。” 薛老头夹了口菜下酒,而后反问道:“那按你说,我该在哪?” 张三哑口无言。 许云儒适时举起酒壶,三人一起走了一个,薛老头这才说道:“棋盒里的棋子,并不都需要聚在棋盘上。你们只要能记得,在这间学堂里,有个拳法还凑合,名叫薛瑀的老头,陪你们练过几天拳就行了。” 张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又提起酒壶道:“我张三最是重情义,那些漂亮话我会说,但我不想用来敷衍您。您放心,我和公子办完事之后,还是会常来看您的。” 薛老头和张三酒壶磕碰了一下,坦然接受了张三的敬酒,笑道:“既然不说漂亮话,那还是别说了吧。” 许云儒在一旁听的笑出了声,张三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是一口酒下肚,只觉得这酒喝起来,并不只是辛辣了,竟然开始有滋味起来。 薛老头爽朗一笑,连忙安慰张三道:“张三呐,你资质是差了些,但好在心性尚佳,只要能吃苦,还是有些前途的。” 许云儒也附和道:“修道劳心,练拳劳力,是这么个道理。” 这段日子,张三没少被薛老头怼的哑口无言,但他知道薛老头是拿他,当自家后辈般看待的,并无恶意。 薛老头也明白,张三不会真的生气。 三人各自喝完一壶酒,薛老头又取出三壶来。 喝酒间,薛老头分别给俩人,指点了接下来练拳修行的路子,字字珠玑,直切要害,使得二人受益匪浅。 酒尽灯残夜二更,打窗风雪映空明。 一顿酒喝完,薛老头回了自己的屋子,许云儒见张三有些醉了,便让他今晚安心睡一觉,炼魂等事情可以暂且歇一天。 张三方才喝的猛,这时敌不过上来的酒劲,只好听从许云儒的吩咐,去自己的床上休息。 许云儒则用修为镇散了酒气,盘膝坐在了自己床上,进入了打坐状态。 他上次突破境界还是半年前,有了半年的积累,再加上薛老头这段时间的帮助,这才让他又感觉到了突破的契机。 龙门境,江河咆哮触龙门,谷水潺潺出天地,先是在小天地内,开辟出灵气湖泊来,使用时便可细水长流。 巡山境,则是将这潺潺细水,变成千骑巡山的庞大气象,使得使用灵气时,不仅调动灵气的速度更快,而且还能调动的灵气也更多,所谓巡山千骑接神都,便说的是巡山境的灵气游走气象。 清晨,张三见许云儒打坐入定,没敢打扰,只好待在屋内做自己的事。 炼魂、修行、读书识字,还有记录游历途中的所见所闻,这都是张三每天必做的事。 许云儒醒来,已是下午时分,好在这次突破巡山境,并没有出现上次那样的异象,这倒是让许云儒松了一口气。 当天夜里,许云儒拿出了一团水运精华,帮助张三成功稳固了炼体境,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体内的灵气。 而接下来,张三有玉烟的帮助,凝神境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只要他能积累足够的灵气便可。 离开学堂之前,许云儒和张三再次跟薛老头喝了顿酒,这次他二人都喝的酩酊大醉,薛老头也喝的尽兴。 这顿酒,一来是为了感谢薛老头的帮助,如果没有薛老头的拳头,许云儒至少还要再等半年,才能突破巡山境,而张三进入炼体境也不会这么顺利。 二来算是正式告别。 第67章 佳人彩云里 山河三丈雪,岂是远行时? 许云儒和张三在拜别了学堂众人之后,还是冒着风雪踏上了旅途。 二人没有遇到合适的楼船,只好步行继续向东而去,山路难走,冰雪覆盖的山路,更难走。 冰天雪地里,两人并肩而行,玉烟依旧遮掩着身形,飘荡在俩人前方,行的时快时慢,很是好奇地打量着这片冰雪世界。 如今玉烟和张三明显更熟悉些,一路上张三和玉烟有说有笑,许云儒则很少主动搭话。 玉烟虽遮掩着身形,但那似水如歌的嗓音,落在张三的耳朵里,使得张三不禁猜测起玉烟的真容来,张三心痒难耐之际,忍不住问道:“玉烟啊,我要练到什么时候,才能正常地瞧见你的样子?” 玉烟在雪地上飘过,不留丝毫痕迹,听见张三问她,于是转过身来,面对着二人倒飞而行,笑道:“以你现在的速度来看,起码还要个几年”,她又指了指许云儒,接着说道:“但他就不一样了,等他到了金丹境,就可以看的真切了。” 被泼了盆冷水的张三兴致不减,伸手扶了扶兽皮帽子,有些兴奋地说道:“我家公子看了,就相当于我也看了,我还从未见过化形的妖族呢,你这一说,我真希望公子明天就能破境。” 许云儒没好气道:“你当破境是吃饭喝水么,只要觉得渴了饿了,就可以?” 张三大大咧咧道:“公子天资过人,破境还不是手到擒来?我看就跟吃饭喝水没两样”,拍完一记拙劣的马屁,张三神情真切地看着许云儒,叮嘱道:“公子,到时候你见过了玉烟的真容,可别忘记画给我看看啊,上次咱都没敢仔细看。” 许云儒只是笑了笑,没搭理色胆包天的张三。 张三见自己这个请求,十有八九是稳了,脚下的步伐随即轻快了许多,心情大好间,不由朗声喊道:“风一更,雪一更,小爷我向聂阳行,佳人彩云里!” 一声既出,震落了树梢枝头的不少积雪,然而远处却并未有什么回声传来。 积雪落下,不痛不痒,许云儒和张三身上都沾满了碎雪。 玉烟躲开几团落下的积雪,转头嗔怒道:“装什么读书人,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好好向你家公子学学。” 张三诧异道:“你也知道君子?” 玉烟不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后,说道:“我以前在庙里的时候,见过不少路过的读书人,听他们说话,我学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呢。” 许云儒拍掉身上的雪沫,对张三说道:“念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要念就好好念。” 张三得了许云儒的吩咐,随即念道:“‘鬓拢春烟湿翠翘,石榴裙幔袅纤腰;绛唇不敢深深注,却怕香脂污玉箫。” 许云儒听后,面色尴尬地偷偷瞅了眼玉烟,见玉烟并未听出什么来,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才一巴掌拍在张三那厚厚的兽皮帽子上,低声喝道:“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你小子咋不学好呢!看书都本性难移?” 张三拢了拢帽子,一脸无辜地看着许云儒答道:“这诗就是写女子的,有什么问题?” 许云儒见张三不知其意,也就没再继续说下去,摆了摆手道:“行了,就此打住,以后少看写女子的书,多培养些你的男子汉气概便是。” 张三怯生生回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许云儒抬头看了眼天色,的确时候不早了,于是指着前方说道:“咱们翻过那道山岭,就找个地方将就一晚。” 张三像是吟诗上了瘾,依旧问道:“能饮一杯否?” 此时,许云儒只觉得又回到了刚认识张三的那段日子里,对张三除了满脸的无奈,还是无奈。 二人找了块背风的地方,张三负责简单清理这块临时住所,许云儒则去找了些枯枝干柴,等一堆篝火点起时,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许云儒和张三围着火堆吃起了干粮,玉烟也在火堆旁,拖着腮帮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 张三啃了口干粮,抿了口先前买的酒,冲玉烟晃了晃手中的酒壶,问道:“来一口?” 玉烟瞥了他一眼,重重地吐出个“滚”字。 张三又喝了口酒,笑嘻嘻地说道:“没事,等我神功大成之时,定帮你找个合适的身躯。” 玉烟语气平淡,喃喃道:“没那么简单的。” 许云儒接过话头道:“的确没那简单,真身损坏,另找一副身体,想要一直住在里面,而且还不伤神魂,并不是简单的神魂进去就可以的。” 张三感到有些意外,问道:“这么麻烦的吗?” 许云儒解释道:“只是寻找合适的躯体,就需要神魂的修为低于躯体原本的修为,而按照玉烟如今的修为,适合她的躯体,少之又少。” 喝了口酒,许云儒接着说道:“再者,即使有了这样一处容身之所,也不是住进去就可以了,还需要精通神魂方面的修士在一旁辅助,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使神魂契合肉身。否则,神魂在体内呆不长久之外,还会伤了大道根本,总之并不容易。” 张三听完没有接话,默默地啃着手中的干粮,一壶酒也很快见了底。 按照往常,每次傍晚吃过饭后,张三和许云儒都会各自开始修炼,但张三今晚估摸着是冷酒喝的多了,肚子里竟破天荒地翻江倒海起来。 张三捂着肚子,冲许云儒慌忙说道:“他娘嘞,定是这干粮和冷酒造多了,我得去远处方便下。” 许云儒见张三弯着腰就往黑暗中跑去,叮嘱道:“别走太远,要不让玉烟陪着你?” 张三逃也似得飞奔离去,撂下一句:“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许云儒冲着黑暗中张三消失的方向喊道:“有事你就喊我!” 黑暗中传来张三含糊不清地应答,继而四周又恢复了平静,柴火轻微炸裂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这样的宁静夜晚,不由会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玉烟看了看张三消失的方向,回过头来问许云儒:“那条小蛇算是冬眠了吗?” 许云儒点头答道:“他修为太低,暂时还抵抗不了蛇类的本性,加上他之前吞过一株药材,如今沉睡也算正常。” 火堆旁,玉烟和许云儒聊了许久,张三仍未归来,玉烟忍不住问道:“他去了快半柱香时间,怎么还没回来?” 许云儒心里也正想到这事,见玉烟问起,便道:“我过去看看,你跟在我后面,别靠太近就行。” 黑暗中,许云儒借着雪光,跟着张三的脚印一路寻了过去,走了百余步后,许云儒皱起了眉头,依着脚印跑了过去。 不等玉烟跟上他,许云儒又折返了回来,玉烟急忙问道:“人呢?” 许云儒神色凝重道:“我去看过了,他像是在方便完回来时迷了路”,他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按理说要是他迷路了,也应该会喊我们的,可是我什么都没听到。” 玉烟像是在安慰许云儒,轻声说道:“我们跟着脚印去找,兴许是他走的方向相差太远了,应该没什么事的,你不用担心。” 张三折返而回时的脚印,完全偏离了方向,玉烟顺着脚印一闪而逝,许云儒在其后狂奔不止。 过了不久,许云儒追上玉烟时,玉烟正站在一片松林前,像是在发呆,感觉到许云儒跟了上来,玉烟语气凝重道:“脚印到这里就没了,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许云儒看了眼脚下,的确没了张三的脚印,在四周仔细看了一圈后,许云儒沉着脸说道:“张三应该是出事,这片松林有古怪,像是一个遮掩迷阵。” 玉烟道:“我不懂阵法,你能进的去吗?” 许云儒沉声道:“我刚才看了,这片松林进去容易,但进去之后,咱们要么会无缘无故地再走出来,要么就会被困在其中,进退两难。你先进我背上的刀里,阵法中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你不能再有闪失。” 玉烟知道许云儒要进松林了,就没再耽搁时间,直接进入了许云儒背上的法宝里。 第68章 叫我官人 张三去方便,一路上并无异常。 事毕,正要原路返回时,一只雪白的小兔子从张三的脚边跑过,张三见之连忙紧跟上去。 也不知道是为了烤兔肉,还是觉得这兔子可爱异常,想要捉住送给玉烟,总之就是没多想,就追了上去。 张三一路忘我地追赶着兔子,良久之后,等其发现不对劲时,四下景色一变,已是身处一片松林中,一直在前面跑着的兔子,此时也不见了踪影。 松林很大,一眼望不到边际,张三发现景色变了时,就知道他遇见邪门的事了,于是扭头就想顺着脚印返回,可张三一低头却傻眼了。 脚下明明是厚厚的积雪,可他进来时的脚印却只剩下了三五个,其余的脚印都像是被大雪完全覆盖了一般,踪迹全无。 张三暗自发苦,试探性地又走了几步,结果还是一样,地上的脚印始终只有三五个,再远的则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一股异香扑鼻,张三只觉得是到了女儿家的闺房中,一种香香暖暖的感觉传遍全身,张三不禁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这种暖意也随之更浓了些。 似是那种走了一天的山路后,正泡在香汤浴桶里的感觉,又好比是在冬日的正午,靠着墙根,享受着冬日的暖阳,暖香袭来,使得张三全身无比的放松,处于一种即将昏昏欲睡的状态。 张三双眼迷离之际,仿佛又听见了前方不远处,幽幽地传来一阵女子的颤声柔气,呻**吟,哼哼唧唧。 这声音落在此时张三的耳朵里,像是久旱初见乌云布,大雨将临却未至,心痒难耐不可胜言。 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一道罗衣叠雪、秀发天然的女子身影来,只见她樱桃口,杏脸桃腮,杨柳腰,朱唇轻启间的颤柔婉转,似枝上流莺,又如轻佻艳曲,抓挠着张三的心肝。 张三闻声而动,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天色也似亮了几分。 只见高大且单调的松林尽头,是一个小山坡,而山坡下,丝丝缕缕的云雾中,一大片梅花开的正盛。 烟霏霏,雪霏霏,雪向梅花枝上堆。 这人间仙境中,有一小院子被梅花林簇拥着,皑皑白雪落满房前屋后,一条小径穿过梅花林,弯弯曲曲地蔓延至张三脚下。 方才出声的女子就在小院中,只见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冲着张三招了招手。 由于距离较远,张三看不真切女子的样子,但却看清了女子冲他招手。 通往小院的路,就在他的脚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凑巧且合理,张三丝毫没有犹豫,一路小跑而至。 院子被篱笆圈了起来,但院门处的篱笆却是大开,张三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脸色微红,浓浓的春意快要溢出双眼。 无他,只因原本坐在门前台阶上的女子,此时已经款款行至张三的身前。 女子桃李初成的年纪,正值青春年华,一对粉面两雪白,四片桃腮赛猩红,描眉巧摘天边月,秋波深藏初春露,口似樱桃一占红,齿似碎玉珍珠密,纤纤玉手春笋样,袅娜柳腰春意浓,一双玉足藕牙生。 好一个,似玉加花含香风,燕语莺声勾人魂,千娇百媚万种俏。 女子不由分说,先是伸手拂去张三身上的雪花、梅花,娇声道:“公子与我真是有缘。” 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分不清,到底是梅花还是雪花,倒是眼前佳人,柳眼梅腮,已觉春心暗动。 张三的眼里,此刻只容得下这美貌的女子,听了她这话,喜不自禁,但仍有些倔强地纠正道:“叫我官人。” 女子先是一愣,随后掩口而笑,连声道:“好好好,官人请随我来,进屋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刚至房门口,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张三觉得骨头又酥了几分,不禁道:“姑娘这屋子,好香!” 屋内烛光摇曳,摆设装饰一应俱全,盆栽绿草,瓶插红花,更是随处可见,由此可见,屋子主人是多么喜好花花草草。 中堂之上,悬着的一副画,只见画中一只梅花鹿卧于雪上梅树下,神态怡然自得,仿佛像是活的景象一般。 女子将张三引至侧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宽大的软榻,软榻之上放着个小几案,上面摆着几样点心,旁边的小火炉正缓缓地吐着火舌,炉上温着的酒,香气四溢。 软榻之上,女子柔弱无骨地靠在一只鸳鸯枕上,张三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看,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显得有些呆呆傻傻。 女子避过张三火热的眼神,倒了一杯温热的酒水递于张三,娇羞地说道:“官人怎地如此看着我?” 张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憨笑着问道:“姑娘莫不是仙子?” 女子给张三添满了酒,地瞪了他一眼,却见美眸含春,勾人神魂起来,比那传说中的无常鬼还厉害不少。 女子见张三看她看的痴了,故意含羞道:“官人一看就不像好人!一会酒醉了,该不会欺负小女子吧?” 张三再饮一杯,只觉得浑身火热,口干舌燥起来,将杯子递给女子催促道:“姑娘哪里的话,只管倒酒来便是。” 女子展颜一笑,又给张三倒了一杯,张三正要接,女子却突然缩回了手,撅着小嘴愤愤道:“官人还是不要喝了,否则要醉的。” 张三见女子生气时的可人模样,忍不住一把抓住女子的手,抢过酒来喝掉,心里最后的一丝清明随之消失不见。 掌中娇弱的玉手,欲迎还拒地挣扎着,这股妙不可言的触感,彻底点燃了张三内心的火苗。 女子一挥手,将榻上的小几案移至远处,张三趁机压了上去,俩人并头交颈,顿时翻来覆去,战作一团。 情未浓,却胸已紧凑;意正酣,只舌送丁香;狂马独闯芳草处,佳人始醉桃花源。 一时间,屋内兰麝飘香,艳声柔语不绝于耳。 张三看似先发制人,但早已失了神智,不由迎合着女子的各种摆布,良久,赤兔停蹄,芳草堪怜。 但这女子却是越战越勇,佳境缓入,一波刚歇,一波又起。 玉腕款弄紫萧,十指频移,继而青丝如流苏垂帘,帘内传来阵阵肉音呜咽,梅蕊半开,春水自流,唇及之处,有胭脂为记。 一点灵犀将灌顶,两情如痴又如醉,张三竟还不知死活地喃喃道:“慢慢品,多咂一会。” 枕畔之欢,一个宛如饕餮貔貅,吃不饱喂不足,一个犹疑是梦中,朱唇犹甜,怎舍罢休。 就在张三刚出松林时,许云儒正好进了林子。 在林内兜兜转转几个来回,许云儒渐渐摸清了门道,依着记忆中的方法,在原地掐指推算了片刻,这才认准了一个方向,向前走去。 时而前进数十步,时而退后数十步,偶尔忽左忽右再行上一段,看似走的毫无章法,实则暗合规律。 等到许云儒走出松林,来到山坡上时,已是心力交瘁,豆大的汗珠滚落不停,遂原地稍稍调息一番,这才睁开眼,打量起了山坡下的光景。 松林外原本是夜里,虽有雪光相映,但仍是昏昏暗暗的光景,可出了松林,天色竟相对明亮了许多。 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放眼望去,梅花似雪,雪似梅花,交相叠映中,哪里还有张三到时,所见的那座小院,更别提梅花林中的那条通幽曲径。 许云儒看着山坡下的大片梅花林,不由皱了皱眉头,他知道此处定有古怪,但以他如今的修为,能走出松林已是不易,要想再看破这片梅花林的玄机,可谓痴人说梦。 再者,能布下如此大有玄机的一片梅林,这起码是上三境之人的手段,虽然他凭借着幼时打下的基础,如今已迅猛地踏入巡山境,但这点修还是根本不够看的。 许云儒不清楚张三为何会身陷此地,但他知道,张三无故失踪,来者定不怀好意,如果他不赶紧找到张三,那么张三今朝必定会凶多吉少。 任你是福泽深厚,还是天佑之人,当对手过于强大时,也难免会出什么意外,这便算是修行中人常讲的‘万一’。 许云儒不再多想,抽出了背上的横刀,手指轻叩刀身,玉烟飘了出来。 简单给玉烟解释了一番,许云儒又道:“这里怪瘴重重,我需要你的帮助,一会要是有什么不测,你可自行离去。” 许云儒将出入松林的方法告诉了玉烟,便径直走下山坡,直往梅花林中闯去。 玉烟出来后,听完许云儒的话,一言未发,只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旁,一同下了山坡。 第69章 美梦终醒 梅花林中,玉烟凭借其修为模糊感知到了张三所在,但就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明明知道张三就在前方,可每每走上一段,玉烟再一感应,张三的位置就又到了身后,或者两侧某处。 许云儒和玉烟在林子里打着转,雪花、梅花落满了许云儒全身。 良久过后,许云儒停下了脚步,再次驻足掐指推算了起来,这是他进入梅花林后的第三次推算,可结果依然是摸不着头绪。 推算无果的许云儒,心头一狠,提起手中的横刀就向梅树劈砍而去。 张三性命危急,他也不顾此举是否会招来梅林主人的不满,本想和和气气地救人,但既然连正主都见不到,那他也无须再客气。 横刀所及之处,枝桠翻飞,空中的梅花和雪花变得密集了起来,其间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两抔泥土,一时间,空气中梅花的香气连同泥土的芬芳混作一团。 离此较远的城外,有一间铁匠铺。 冰天雪地里,草棚内,一个年轻人正**着上身,在火炉前抡着锤子,仿佛对锤下的铁块有着深仇大恨,每一锤狠狠落下,顿时砸出大片火花四溅。 年轻人一边打着铁,一边咬牙切齿道:“老东西,让你拿我当苦力!看我不打偏你!” 草棚旁边的屋内,一个中年人跟一个老者正温着酒。 中年人给老者倒了一杯酒,说道:“那就麻烦老师傅了。” 老者端起酒杯,笑道:“你出钱,我办事,不麻烦的。” 中年人也端起酒杯,笑道:“能请的老师傅出手,实属不易啊,我那片梅花林的剑阵,老师傅就多费费心,钱不是问题。” 老者喝掉杯中的酒,指着眼前的中年人道:“我要是不答应你,你是不是就要赖在我这了。” 为了请的老者,中年人的确耍起了无赖手段,听老者如此说道,只好尴尬一笑,连忙给老者倒酒。 老者给他解释道:“你也不必觉得尴尬,主要还是你出的价钱合理,而我那徒弟也需要见见世面,否则就是你在我门外待上一年,我也不会答应的。” 突然,中年人倒酒的手一抖,酒水洒了满桌,老者一脸疑惑。 中年人脸色大变,急忙说道:“有人在毁我那片梅花林。” 老者见中年人要走,当下说道:“那我随你一起去一趟吧,正好也看看你那片梅花林,再去打造剑阵也稳妥些。” 中年人不由大喜,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领着老者及草棚内打铁的年轻人,一路飞奔而回。 梅林中的小院内,被迷了心窍的张三,一脸如痴如醉,女子依旧疯狂着地索要着,俩人也不知已是梅开几度。 妖族修炼中,有着人丹、阴阳丹的说法。 人丹顾名思义是以人为丹药,吞噬后用来增进修为,可此种方法为天道所不容,如果服用数量过多,则会被天道所弃。 而阴阳丹则没有此种弊端,女子引张三前来,就是为了行采阳补阴之事,用张三的精之阳丹,来补她的妖丹,从而增进修为。 此举与修士的双修还不同,只会对一方有益,而被采补之人,多半会被榨干精血而亡。 这女子白日里遥遥望见张三跟许云儒二人,见张三修为不高好下手,遂借着他方便的时机,引来这方小天地中,为保险起见还诱其喝下药酒,这才对张三下了手。 初试云雨,女子发现张三出其意料的大补,所以女子又动用了些许手段,令张三在梦中陷得更深,从而这一人一妖,渐渐地到了忘我的境界。 许云儒刀劈桃林之时,女子正骑在张三身上,疯狂地扭动着腰肢,浑身香汗淋淋而不知疲倦。 随着倒下的梅树增多,女子终于有所察觉,猛地望向许云儒所在,口中怒骂不止,接着伸出食指在张三额头一按,使得张三沉沉睡去,女子这才不舍地从张三身上下来,扯过衣袍向梅花林中奔去。 女子人未到,声却先至,“大胆!何人在毁坏梅花林?” 许云儒见正主出现,也就停下手,这梅花林来之不易,他本也不愿过多破坏。 女子一身白衣出现后,许云儒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问道:“就是你捉走了我同伴?” 许云儒之所以疑惑,是因为从女子的气息来看,她的修为并不高,不像是能布下这片梅林的人。 女子被搅扰了好事,心中自然不快,冷笑道:“搅我好事,毁坏梅林,你胆子可真不小,你可知这是何地,居然胆敢如此放肆!” 许云儒听出张三暂时还无性命之忧,不由地松了口气,说道:“你将人还回来,我这就走。” “走?毁了梅林这就想走?你以为这方梅海小天地,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女子冷冷地说道,继而身形遁入梅树中。 许云儒见对方要动手,提起横刀就朝女子隐入的梅树砍去,一刀劈下金石声起,竟是没能留下丝毫痕迹,更别说像方才那样,横刀所过,梅树尽折。 玉烟此时出声提醒道:“她已不再这株树内,这里所有的树木,都有可能是她的栖身之所,你刚才钻空子的做法,现在行不通过了。” 许云儒正要说话,方才被砍的梅树,枝桠突然伸长,如一柄利剑般向他刺来,而他身后的梅树枝桠,却像藤蔓般朝他倦了过来,试图将他困在原地。 横刀一档,许云儒借力避闪开来,可那些枝桠却紧追不舍,几个回合过后,越来越多的枝桠朝他扑去,许云儒便显得有些狼狈。 玉烟身形轻盈,倒是躲得轻松许多,闪开几株枝桠的纠缠,玉烟先是叮嘱许云儒一声,随后不再遮掩身形,恢复了本来的面目,朝着一个方向激射而去。 只探手一抓,玉烟从一株树内抓出个雪白的兔子来,这兔子正是被玉烟逼出原形的女子。 兔子在玉烟手中,不断挣扎着,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显然她也没想到,这道模糊的身形,居然会如此恐怖,大意之下,这才轻易被擒住。 玉烟瞪了兔子一眼,兔子随即两眼呆滞起来,不再挣扎着想逃离。 作怪的兔子被抓,梅花林又恢复了平静。 许云儒赶到玉烟处,玉烟已遮掩了身形,见她脚边蹲着个乖巧的兔子,心里明白了个大概,被枝桠折磨了半天的他,二话不说,提起横刀就要结果了兔子的性命。 玉烟赶忙阻止道:“再等等,我们还要靠它救张三。” 许云儒收起横刀再一感知,果然梅花林的迷阵还在,于是叮嘱玉烟道:“这不是正主,咱们小心些。” 被玉烟控制住的兔子,领着许云儒和玉烟到了小院,找到了陷入沉睡的张三。 玉烟进屋只看了一眼,随即道:“我先进法宝里,有事再叫我,这兔子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许云儒知道玉烟为何如此,着实是张三此时的样子,太过于有伤风化。 张三赤条条地瘫在软榻上,在女子的魅惑及药酒作用下,早已人事不知,脸上一副过度兴奋且满足的表情,在许云儒看来,这表情甚至有些扭曲。 许云儒扯过张三的衣服,遮了遮他此时仍赳赳昂昂的部位,这才动手检查张三的身体。 一番查看,张三只是身子亏空的有些厉害,得亏许云儒来的及时,要是来的晚了,张三估计会死在美梦中。 许云儒运气,替张三解了那三杯酒的药劲,见遮盖处恢复了常态,这才一巴掌拍在张三脑门上,渡去一股精纯的气机。 张三身体底子扎实,随即就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和虚弱。 许云儒见张三艰难地睁开了双眼,说道:“醒了就赶紧穿上衣服,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刚醒来的张三眼神有些迷茫,当看见自己正赤条条地躺在许云儒面前,不由神色大惊,一把扯住衣服包裹住自己,缩到了墙角,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脸上带着幽怨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质问道:“公,公子,你,你,要,要,要干什么?” 许云儒没好气道:“我要干嘛?我看你真是色迷心窍,不要命了!赶紧穿上衣服,咱们早点出去。” 张三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还伸手摸了摸自己后面,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许云儒见张三一副良家妇男被欺辱的作派,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再磨磨蹭蹭,我他妈就是忍着恶心,也要把你就地正法喽。” 张三大惊,三下五除二地胡乱穿上了衣服,一个健步就往外冲去,谁知脚刚落地,就一个踉跄。 许云儒眼疾手快,上前搀了一把,调笑道:“这美梦做的,现在都要扶墙而走了。” 张三本不想许云儒扶他,奈何自己实在是站不稳,本想幽幽地问上一句:“公子,你该不会是男女通吃吧”,话到嘴边,张三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屋子里,突然记起自己先前是追兔子,然后在松林里迷了路。 许云儒见他似乎是想了起来,指了指脚边的兔子,出言提醒道:“你被她迷了心智,然后到了这里,要不是玉烟和我来的及时,你就要成了她的补品。” 张三看了看脚边的兔子,愕然道:“兔子?” 许云儒道:“对!兔子!” 张三如遭雷击,一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欲哭无泪,最终叹息一声,仍心有戚戚地自我安慰道:“既然化形了,好歹也算个人,没事,没事。” 第70章 应是相识 这片梅花林,自成一方小天地,此地的主人是一头修炼大成的梅花鹿,而这片梅花林则是他的大道根本所在。 近日,他偶然得知,北冥洲来了一位有名的铸剑师傅,便想着请此人为这片梅林打造一座剑阵,由此便有了先前在铁匠铺内,二人饮酒那一幕。 中年人便是这片梅林的主人,自号‘周行道人’,乐施至善之道,在北冥洲这一方,也算是闻名已久。 周行道人领着老者师徒二人,赶回梅花林时,路上虽走的急,但三人却交流不少,多是这道人说了些梅花林的事。 这片小天地,入口便隐藏在松林之中,松林本无什么精妙玄机,只是笼罩着一层迷阵,寻常凡夫俗子,及修为低下之人误闯,多半会先被困上一段时间,以示惩罚,而后这位周行道人便会暗中出手,放其出去。 梅花林是这位道人的根本所在,原本他是很少出门的,只因此次求剑机会难得,这才出了小天地。 没有了道人坐镇的梅花林,威力自然大打折扣,而若由他的侍女来掌控,这梅花林的威力,也难以发挥十之一二。 道人本想着,在梅花林中打造出一座剑阵,这样即使他不在的时候,那只兔子侍女也能确保梅花林万无一失。 可谁曾想到,这才出门几天,梅花林就遭了毒手。 能闯进松林的,起码得是上三境修士,而以他在此地的名声,就算有上三境修士找上门,也不会如此蛮横无礼。 所以他断定,此次定是外乡修士闯了进去,且不管为何,既然敢毁他大道根本所在,此事定不能轻易了结。 就在周行道人赶到松林时,许云儒和张三在兔子的带领下,正好匆匆出了梅花林。 至于小院子中的东西,许云儒却没碰丝毫,虽然那屋内有不少好东西,单是那些盆栽,就都是奇花异草,或是珍贵药材,但许云儒知道,这兔子不是正主。 既然张三无恙,如今心里的火也就消了不少,自然没必要再跟此地主人结下死仇。 可他不知道的是,事情哪能轻易揭过? 梅花林外的小山坡上,许云儒唤出玉烟,想着让她回到张三身上那件法宝里,要是出去时再遇见什么危险,张三也能有点保命的手段。 玉烟出来后,看着张三冷哼一声,骂道:“废物!” 张三悻悻然,但他也明白,要不是玉烟出手,他就栽在这里了,于是笑脸上前道谢。 谁知玉烟并不搭理张三,转而一掌拍向双眼呆滞的兔子。 许云儒不由心惊,他也是第一次见玉烟生气的模样,原来平时冷清似月的玉烟,竟也会有发火的时候。 “住手!”,就在这时,周行道人从松林里冲出,高声喝道。 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那被玉烟打回原形的侍女,在失了心智后,竟是呆立原地受了玉烟一掌,就此化作了一滩肉泥。 许云儒见状,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正主来了! 周行道人出言阻止未果,先是望了眼梅花林,继而看了看已香消玉殒的侍女,指着许云儒一行人,一脸悲愤,咬牙切齿地连说了三个“好”字,继而怒道:“我平日里广结善缘,不曾今日到让你这外乡人,欺辱至此,若不将你炼魂点灯,施做花肥,如何能消我心头之气。” 玉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张三被许云儒扶着,苦着脸暗自咽了咽口水,心想:“他娘的,真是才出虎穴,又入龙潭啊!苦也!” 许云儒见三位来者,除了那年轻人之外,其余二人皆是气息悠长,显然都是修为深不可测之人,心里也叫起了苦。 但既然已无法避免,那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了,他先是取出了书院了身份牌悬在腰间,而后朝那中年人拱了拱手,解释了起了事情的经过。 周行道人见他拿出了书院的身份牌,大感意外,心里权衡再三,才耐着性子听完他的解释。 铁匠铺里的老者看见书院的牌子,顿时眯起了眼睛,常人难以琢磨出其中的意味。 而先前打铁的年轻人,此时仅是随意披了件薄衫,规规矩矩地站在老者身旁,此时看着许云儒若有所思。 许云儒解释完,周行道人冷笑道:“书院学子又怎样?杀我侍女,毁我梅林,莫非你还想凭着那道失了真身的残魂,一带而过不成?且不说她如今没了真身,就算真身健在,我这里两位上三境,难不成还是摆设?” 周行道人见许云儒是书院学子,而且这件事算起来,也的确是自己侍女理亏在先,心里不由踌躇了起来。 侍女的死活不打紧,再找一个便是,北冥洲想要寻求依靠的小妖多得是,但梅花林是他的根基,如今被毁了些,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 可要让他承受书院的怒火,显然也是不现实的,思量过后,周行道人便一句话,无形中将老者也拉进了自己的阵营。 老者见身旁道人将他拖进了这趟浑水,只是笑了笑,说道:“这可得加钱呐!” 周行道人先是假装不明所以,而后猛地醒悟,面露惭愧地冲老者说道:“是在下冒失了,价钱都好说,老师傅放心。” 老者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走到山坡处打量起了梅花林。 周行道人本想着在许云儒身上痛宰一道,谁知这老者也是人老成精,借机又宰了他一道,这让周行道人的心头似在滴血。 许云儒知道自己是被书院的身份救了一命,但难免还要破财免灾,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要对方不过于狮子大开口,他也只能认了。 于是许云儒主动开口道:“在下溪山书院许云儒,先前误闯了前辈宝地,还请前辈勿怪,至于造成的损失,前辈可以开个价。” 周行道人心想,这小子还挺上道,不愧是读书人,这脑子就是好使,正要告诉许云儒,一颗梅花树赔偿一枚墨玉,总计毁坏了十一颗树,赔偿十一枚墨玉便是。 其实周行道人这价码也算是厚道,看在许云儒是书院弟子的份上,存着结个善缘的念头,已经是打过折扣了,要真算起来,这一颗梅花树的价值,还真不是一枚墨玉就能了事的。 谁曾想,周行道人还没开口,跟随老者来的那年轻人,突然冲许云儒大叫一声道:“你爷爷的!二狗子,还真是你啊!” 许云儒被这年轻人弄的一脸疑惑,他先是看了看身旁的张三,张三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认识。” 而后许云儒指着自己,试探性地问道:“我们认识?” 年轻人大踏步跑到许云儒跟前,许云儒见来者并无恶意,也就没有躲闪,随后年轻人一巴掌重重地拍在许云儒肩膀上,说道:“怎么,如今成了书院的人,就开始嫌弃哥哥我喊你外号了?” 年轻人说着,又一把掀去许云儒的厚实帽子,先是与他比了比个头,接着又仔细瞅了瞅许云儒的脸,口中啧啧不停,端详了片刻说道:“比以前高了些,也白了些,二狗子啊,你小子现在混的可以啊,有点人模狗样的意思。” 许云儒一头雾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邋遢的年轻人,心里虽感觉亲切,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苦思无果后,只好无奈说道:“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年轻人听了这话,愣在当场,脸上的表情辨不出是悲是喜。 第71章 北上玉堂 从别后,忆相逢,奈何许二作云儒。 铁匠铺的老人在弟子大叫一声时,就回过了头,看着重逢的两个年轻人,有些忧心忡忡。 当许云儒说出了那句,‘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了’,人老成精的老铁匠,也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继续忧虑。 百年之前,冥府十鬼中的刀鬼,就是这位老人,后来老人因不满冥府长久蛰伏,遂让位与自己的大弟子。 从此各洲时常会出现一位探山寻水的老铁匠,每每寻到一条好矿脉,或是一眼好水源,老人便会结庐而居。 老人的铁匠铺里,不仅打造寻常的农具兵刃,也炼制修士的刀剑法宝,只要钱到位,一切皆可商量。 撇开自己眼前这弟子的身份且不谈,只是许云儒腰间的那块小小玉牌,便是老人生平最不喜欢的东西之一。 心之所想,再加上点勤奋与努力,就能事成? 未必如此。 就如这开铁匠铺的老人,束发之年,一心青衫仗剑;待到及冠之年,他不仅脱下了青衫,中心的剑也折损了去;岁及而立,手中刀锋初露;再看如今,修士口中戏称的‘铸钱铁匠’,便是他了。 可真是他吗?好像不是的,但也的的确确是他。 为天资所累,为亲所累,为情所累,为本心所累,不管是山上山下人,这都不是什么幸事。 如此的事,老人已经历过太多太多,他不想自己如今的弟子,也陷入身不由己的境地。 可既然跟了他,冥府之人的印记,就注定洗刷不掉了,而冥府同书院,将来注定只会留存其一。 老人想到此处,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渐渐有了杀意。 “老头!你咋还装作没听见呢?你快些将工钱给我”,年轻人冲老人嚷嚷道。 周行道人一直没有机会说出十一枚墨玉的价钱,此时见这年轻人有替对方偿还的打算,心思急转之下,只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按关系来说,就算对方真的赖了账,他也只能吃个暗亏,谁让他低了老人一境,还是妖物之属的出生呢,可既然有捞回点本钱的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 老人听了年轻人的话,暗自叹息一声,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无奈,老人冲周行道人说道:“你知道我的规矩,价钱只有涨的,没有降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将原本商量的剑阵数量,从十八柄剑给你提到二十一柄。” 周行道人欢喜应了下来,看似剑阵只多了三柄剑,但剑阵的整体威力,却又要高出一大截来。 自家孩子闯祸,作为大人理应出面收拾烂摊子,可要替别人家孩子收拾残局,这让老人心中更不是个滋味。 玉烟见事情已了,闪身进了张三的那把‘戏龙’匕首内,周行道人见状不禁疑惑,“器灵吗?可看着不像啊。” 老人看出了周行道人的疑惑,自己也知道那身形模糊的女子并不是器灵,却也没心情她给他解释。 年轻人拍了拍许云儒的肩膀,安慰道:“记不起来也没事,哥哥我记得你就成,先跟我回去。” 许云儒早先在学堂购买药材,身上的紫玉、墨玉早已化的七七八八,本想着用横刀抵债的,却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突然冒了出来,不由分说就替他了了此事。 还没反应过来的许云儒,又听见这人招呼他先回去,心想:“回去?回哪去?这人一口一个哥哥,可咱俩长的也不像亲兄弟啊?” 于是他再次问道:“咱两真认识?” 年轻人无奈道:“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婆婆妈妈的,我问你,你大名是不是叫许云儒?家在赤龙洲北方,不出错的话,如今自赤龙洲南方而来?” 姓名、来历,许云儒刚才已自报了家门,这并无稀奇,但年轻人说他家在赤龙洲北方,这点他倒是有印象的,而且除了陆先生一家知道外,张三如今都不晓得。 年轻人见许云儒信了,又开口道:“行啦,咱回去好好叙叙旧,说不定你就想起来。放心,就算你如今混的人模狗样,但也没有值得我惦记的,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好大的口气!你这邋遢样子,不就有个好师傅么,还真以为自己就成了皇帝老儿家亲戚了?还好意思嫌弃我家公子?”,张三心里替许云儒叫着不平,但却没说出来,毕竟人家刚才可是仗义相助了。 许云儒本想着顺其自然,等修为上来,记忆自然就恢复了。 如今既然遇见了故人,先听他讲讲自己以前的事,倒也不错。 铁匠铺的老人在弟子的催促下,由周行道人陪同,将梅花林大致看了一遍,这才离去。 期间,周行道人还回了趟屋内,见屋内东西都还在,也是松了口气。 周行道人将一行四人送出松林,随即封闭了小天地的入口,随后独自返回山坡上,望着那十一株被毁的梅树,沉默良久。 十一株梅树,大半都是枝桠折断,只有少许几颗被连根推倒,因此对周行道人本身的影响,倒也算不上有多严重。 一阵沉默之后,周行道人看了眼脚边下场凄惨的侍女,猛地一脚踩了上去,将那雪白的皮毛,连同血肉一起碾碎,使之深深地没入了泥土之中。 就在周行道人抬脚离去时,两个寸于高的小童子,从泥土中冒了出来,俩人身披梅花花瓣,合力举着颗妖丹,飞快地奔向周行道人。 松林外,四人并没有选择御风而回,老人独自在前默默领路,身后三个年轻人并肩而行。 许云儒开口问道:“方才只赔偿了梅花林的损失,那人对于我们打杀了他的侍女,却只字未提,这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年轻人转头笑道:“怎么?你还想贴着脸去给人家送温暖啊?那你是打算赔偿些钱财呢,还是再去给他找个小妖补上?” 许云儒知道年轻人是在笑话自己,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总觉得不放心。” 年轻人看了眼许云儒,说道:“你小子还是这么死心眼!放心吧,除了大荒洲之外,妖族基本都没什么地位的,即使修炼到了上三境,地位也没高出多少。” 张三疑惑道:“在赤龙洲时,我也没觉得啊?” 年轻人解释道:“赤龙洲算是人族各大洲内,对妖族打压最少的,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你没看出来,只是因为你的境界不够,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的事。” 张三不服气道:“我马上就是二境修士了,我家公子还是中三境呢,你啥境界啊?” 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境界、功法就如同女子的年纪、体重一样,不能轻易出言询问,所以许云儒赶紧制止了张三,向年轻人歉意一笑。 年轻人一手勾住许云儒的脖子,朝自己扯了扯,贴近后笑道:“就冲你给大爷我笑了一个,我便告诉他吧,我现在的境界,还是比你高一点点的。” 张三见两人亲昵的模样,心里不由自问:“要是让我替公子挡刀挡剑,这容易啊,可要是挡有断袖之癖的人,我该如何是好?” 张三很是惆怅。 许云儒被年轻男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有些不适应,赶紧转移话题道:“还没请教你如何称呼呢?” 年轻男子道:“不用这么客气的,咱们虽不是亲兄弟,但胜似亲兄弟,明白不?” 他乡遇故知,这本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更何况许云儒还是个失忆之人。 许云儒由衷地冲男子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或许就是最好的应答。 这时,年轻男子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仰起头来,尽量让自己露给张三和许云儒的侧脸,显得英俊,自我介绍道:“风玉堂!玉树临风的风,温润如玉的玉,仪表堂堂的堂。” 不等张三出言鄙视,风玉堂又道:“我习惯了低调,所以称呼我为阿玉即可,还和以前一样吧。” 许云儒听完,连忙说道:“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我就不多说了”,接着指向张三介绍到:“这是我朋友,张三!” 阿玉听完随口问了句:“李四何在?” 哪想张三理直气壮道:“李四是我爹,我随娘姓!” 第72章 往事历历在目(1) 张三的话,在许云儒和阿玉听来,无非是他在反驳阿玉的调笑,因此谁也没往心里去。 阿玉笑过之后,对张三说道:“初次见面,既然都是兄弟了,改天哥哥带你好好耍耍去。” 张三看了眼邋遢的年轻人,心里鄙夷道:“你一个打铁的,我跟你去耍个锤子!” 阿玉见张三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又抛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谁知张三早已扭过了头,根本没打算搭理他。 老人独自在前面走着,身后三个年轻人聊得愈火热,老人的脸就沉得愈发厉害。最终老人一气之下,重重一跺脚,拔地而起,冲上云霄御风先行而去。 张三一手搭在眼睛上方,仰起头看着老人没入云海不见,这才小声问道:“阿玉啊,我怎么觉得你师父不太高兴呢?要不,去你家之前,我跟公子先去给老爷子买点酒水啥的,可不能因为差了礼数,让他看轻了我们。” 阿玉满不在乎道:“别管他,他就那臭脾气。你们要是提东西去我家,那不是打我阿玉的脸么,这让我以后在外面还怎么混。” 老人先前的杀意虽转瞬即逝,而且隐藏的很好,甚至连周行道人都没察觉,但被杀意针对的许云儒还是发现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许云儒在一瞬间强行压下了向老人看去的本能反应,脸色如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的这段路,许云儒看似跟阿玉有说有笑,实则心弦紧绷,直到确定老人真的离去,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面对一个金丹境的阿玉,许云儒还是有把握全身而退,但要是再加上一个老怪物,许云儒根本没有任何把握。 阿玉此时问道:“二狗子,你找到心上人了吗?” 许云儒一头雾水,不知道阿玉在说什么,不禁“嗯?”了一声。 阿玉只好解释道:“之前咱们在赤龙洲遇见时,你给我说过,说你南下就是要去找一个心上人。” 许云儒和张三同时想到了陆云溪,但许云儒没开口,张三自不好抢着说话,于是双手笼袖站在了一旁。 “我以前这么无聊的吗?”,许云儒不禁问道。 阿玉见许云儒米明显愣了一下,当下心里便确定许云儒是找到了,遂一脸坏笑道:“可以啊,连碧螺宫境内的仙子都落入你的魔抓了,我当初还有些担心你搞不定呢,没想到还真成了。” 许云儒见阿玉提起了碧螺宫,仔细一想,溪亭学堂也的确属于碧螺宫的范畴。可他心里却更加疑惑起来,“要是我和阿玉真的认识,那为何他师父会对我起杀心?难道两者之间真没什么联系?” 许云儒脸上透着幸福地笑容,表示承认了此时,嘴上说道:“阿玉,咱们应该还要走一段路的,不如你就先讲讲我以前的事吧。” 阿玉快走两步,弯腰在雪地里折了一根枯草叼在嘴上,双手附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感慨道:“兄弟一见如故,往事历历在目啊!” 张三似乎是觉得冷,不仅双手笼在袖中,连腰也弯了起来,看起来像个怕冷的老头,双眼盯着爱欲的后背,慢吞吞地跟在阿玉后面。 许云儒与张三并肩,跟在阿玉的身后,静待阿玉讲述他和许云儒的往事。 阿玉突然跨出后,就一直与身后二人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也不回头,只是自顾自地走着,自顾自地说着。 约莫四五年前,三境修士的风玉堂离家出走,还从未出过远门的他,想借机领略一番江湖的风采。 风玉堂刚出门时,一路走得顺风顺水,因为仗义疏财的缘故,许多江湖游侠、名人贤士对他是一见如故,由此他便有了很多朋友。 在这些朋友的陪伴下,风玉堂觉得江湖充满了乐趣。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或是寻宿花丛柳巷,或是登山探险问仙,一行人的江湖路,走的好不潇洒自在。 可好景不长,等到风玉堂盘缠将尽之时,他的那群朋友们都很凑巧的有要事去办。 几天之内,跟在他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最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时,风玉堂终于不再觉得,人在江湖是一件很美好,很有趣的事。 风玉堂虽然又成了孤家寡人,但这路,他却还得走下去,因为他要去看一看北边的那座渡口,是不是真的形如牛角。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想登上渡船,去赤龙洲之外的地方看一看,反正只要离家远便好,至于其他的,风玉堂不在乎。 都说穷的叮当响,可等到风玉堂的口袋里,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铜板撞击的声音时,他觉得此时自己的口袋里要是能有两颗铜板,那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肯定会比他在家听的那些丝竹歌舞悦耳的多,甚至比女子在耳畔枕边处情难自禁的呢喃,还要动人几分。 就在风玉堂典当了所有家当,仍没钱吃饭时,他在城外遇见了一个半大的小子。 当时这小子,正将一只小野猪架在火上翻烤着,还从身边的书箱里拿出些调料来,时不时翻动着小野猪,匀匀地撒上些调料。 凑巧路过的风玉堂,见到这景象便再也挪不开脚步了,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讨要,于是已经饿了两天的他,只好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假装休息。 过了许久,小野猪已被那小子烤的金黄,此时在一旁休息的风玉堂,丝毫没有离去的打算,闻着阵阵肉香飘来,甚至连油脂滴入火堆散发出的气味,他都觉得异常好闻。 风玉堂想着对方肯定吃不完,然后说不定就会将多余的送给自己,可哪想到那小子将肉分成了小块,待肉稍凉,便将大部分一股脑装进了书箱,只留下几块来食用。 风玉堂眼瞅着捡漏的计划落空,还不等他暗自骂娘,那小子又从火堆里翻出几个芋头来,这才用烤肉就着芋头吃了起来。 风玉堂见对面那小子,吃的满嘴流油,见自己望着他,还礼貌性地冲他笑一下,心里着实火大。又瞅了瞅那小子虽然年不大,但长的黑头黑脸,一身衣衫干练,脚穿草鞋,一看就是常在山里刨食且有把子力气的人。 再看看自己,虽然年纪大他些,也有些力气,但自己已是两天没吃东西了,早已饿的眼冒金星。这时候自己要过去强抢,估计还会被揍一顿,不值当啊。 风玉堂也冲那小子笑了笑,算是回礼了,但心里却骂道:“都是江湖中人,你咋就没我这点豪迈的心胸呢?你吃着肉,就不能礼貌性地招呼我一声?冲我笑是几个意思,你大爷的,是看不起我,还是故意挑衅?想当年,老子吃着山珍海味的时候,你他娘的都还没出生呢,你喝奶的时候,小爷我都偷偷喝酒了,你喝粥的时候,小爷我都拿特制的妖兽肉汤饭后漱口……” 好汉不提当年勇,可不知有多少个‘想当年’,皆是人们在不得意之时随口说出来的,至于春风满面时,又有几人会提起这句‘想当年’。 “咕~”,就在风玉堂心里怒骂不止时,自己的肚子一个没挺住,不争气地叫唤了一声,而且声音奇大。 风玉堂暗叫一声“糟糕!”,当他面容尴尬地抬头向那小子看去时,一段天籁之音响起:“要是饿了,就过来一起吃点吧。” 风玉堂见那小子终于招呼他去吃点,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涌上心头,眼眶里泪花打着转,要不是他强忍着,准会落下来。 他来不及答应上一声,就卯足了劲,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屁股还没沾地,就已经抓起一块肉塞到了嘴里。 那小子像是突然开了窍,见风玉堂吃相凶残无比,就从书箱里拿出了刚装好的肉,连带一壶水,统统放在了风玉堂的面前。 待到风玉堂解决完所有吃食,挺着肚子躺在地上,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后,才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哥怎么称呼啊?” 那小子咧着嘴笑道:“许云儒。” 第73章 往事历历在目(2) 张三听到这里,不由出言讥讽道:“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家公子都是书院弟子了,你咋还没点长进?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师父应该很能挣钱的吧,为啥你还这幅模样?” 许云儒轻轻地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说道:“听阿玉讲,你先不要妄自下结论。” 就在这时,阿玉转身看了张三一眼,吓得张三立即停住了脚步,双脚死死地钉在雪地中,随时准备发力,袖中的匕首也微微出鞘。 阿玉缓缓走到张三与许云儒中间,与他二人并肩而立,伸手勾住张三的脖子,一边拉着他继续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是比我强的多。” 许云儒则没有管张三那边的情况,而是问阿玉:“后来呢?” 张三听闻此话,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从袖中抽出了双手,拍着阿玉的胸脯安慰道:“阿玉兄弟啊,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强不强的呢。你有我家公子这样的兄弟,还差了啊?再说了,我张三不也是你兄弟?都自家人,不用如此见外的。” “你就是属狗的吗?”,阿玉问道。 张三老实回答道:“不是啊!我跟公子是同年,只比他大几个月而已。” 阿玉疑惑道:“那你这狗脸怎地变换的如此自如啊?” 许云儒在一旁笑出了声,张三冲他抛去个埋怨的眼神,“早说啊,你他娘的给我使个眼色能咋地?害我防备了半天。” 其实这也不能怪许云儒,方才许云儒轻轻拍了拍张三,就是告诉他不必紧张。 只是未曾料到,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张三,被阿玉突然回头的动作吓得忘记了思考,直到许云儒没理会阿玉对张三的动作,反而询问阿玉之后的事,张三这才反应了过来。 阿玉的个头,比许云儒和张三都高上寸许,因此双臂搭在俩人肩上正好。 三人就这样勾肩搭背,在雪地里缓缓而行,阿玉眉飞色舞地说着,作为听众的张三和许云儒,有人时常幸灾乐祸,有人则时常尴尬无比。 当年,风玉堂和许云儒因为一顿饭而相识,不过,在饭后令许云儒没想到的是,这个叫风玉堂的家伙,居然扬言要随他一起走。 先前都不好意张口讨要食物,吃过了饭,反而脸皮就变得如此之厚了? 着实是因为风玉堂饿的有些怕了,反正已经出过丑了,所幸就破罐子破摔吧。 风玉堂过惯了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生活,他唯一精通的,无非是熬鹰遛鸟、听曲吃酒等事,如今身无分文了,自然是无计可施。 卖字画?成本太高不说,关键他的字画也拿不出手;耍把式?他又吃不下那份苦;在山里刨食?他更是不懂方法,而且虽有三境修为,却早就用不了。 和许云儒聊了两句后,风玉堂发现,眼前这个小子倒是挺实在的一人,跟着他饿不着不说,还能从他那学来两手捕鱼打猎的手段,今后就算离了他,还不照样顿顿有肉? 对于风玉堂的请求,许云儒见他直言是为了有饱饭吃,因此也就没拒绝。 衣衫破烂的风玉堂,跟随背着书箱手持行山杖的许云儒,走了几天之后,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对许云儒的了解也深了些。 风玉堂发现许,云儒不管从穿着,还是从展露的手段来看,都像个常年在山里刨食的人,但他那书箱却也不是个摆设。 王朝里的大儒,风玉堂见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分辨得出,一个人是否有真才实学。 在他看来,许云儒年纪虽不大,但就知识学问方面,丝毫不亚于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大儒,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玉堂好奇之下,便主动询问许云儒:“兄弟你从哪来?到哪去?是哪家出门游历的子弟?” 许云儒平时话也不多,但只要是风玉堂跟他主动说话,他总会开口回答,只是字数多少,全看许云儒的心情。 见风玉堂如此问,许云儒便露出一口洁白的大门牙,笑道:“不是哪家弟子,师傅走后,我便出了村子,打算南下逛一逛。” 朝夕相处下来,风玉堂清楚许云儒的性子,知道他不是不愿意说话,而是真的话不多。 风玉堂听许云儒只提到了自己的师傅,不由好奇问道:“你只有师傅吗?” 许云儒淡然道:“以前有父母的,不过逃难的时候被土匪杀了,还有个姐姐不知去向,估计多半也没了。后来我就跟了师傅,再后来师傅也走了,如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风玉堂见他说的风轻云淡,但还是安慰道:“我如今也算是一个人,咱俩都一样。对了,你为什要去南边啊?” 许云儒腼腆一笑,像是想起了什么,黝黑的脸颊多了几分颜色,笑着说道:“去找人。” 风玉堂哪里还看不出来,坏笑着问道:“女子?” 许云儒没有应声,风玉堂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啊!啧啧,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我也知道。兄弟,咱们这一去啊,还真要应了下半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啊。” 显然,风玉堂以为许云儒南下,只是冲着那边女子貌美的名声去的。 之后的日子,俩人一起走过了不少山山水水,风玉堂虽再没了‘酒醉碧桃花下卧’的机会,可总归是过上了顿顿有肉的日子。 风玉堂与许云儒吃饭多数靠自己解决,可其他花钱的地方还是有不少。许云儒省了又省,奈何积少成多,终究许云儒的钱袋子也没能坚持多久。 一路遇山水处,他二人则可自给自足,吃饱倒不是问题,但要是走到了大小城中,俩人就无计可施起来。 被逼无奈之下,风玉堂撺掇许云儒写字画,再由风玉堂沿街叫卖,但效果并不理想。 于是二人又兼带替人代写家书,最后干脆竖起一杆白帆,上书“六爻熟谙,八卦精通”。若是有女子来,风玉堂便上前接待,若是男子来,便是许云儒硬着头皮说个大概,再由风玉堂出面解释许云儒的话,总之尽捡好话说来与人听。 有一次,摊前来了一对男女,风玉堂见状给许云儒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老规矩’。 随后许云儒问男子是要测字,还是相面、摸骨,那男子提笔便写了个‘泉’字。 许云儒先是故作高深一笑,而后拿起纸来认真看着,同时心里正组织着要怎么给个批语,然后让风玉堂来圆谎时,那男子却是暴怒而起。 原来风玉堂这个花丛老手,见女子有几分姿色,便三言两语讨得了女子欢心,由此女子在写了字后,又依着风玉堂的要求再抹了骨。 谁曾想这一幕刚好被男子看在了眼里,而且这男子对这女子倾慕已久,他见风玉堂握着女子的双手,这才暴怒而起。 你说你摸骨就摸骨吧,怎么还需要双手去抹的?就算双手抹,可也不用你伸出双手,去抓着问卦之人的双手揉捏不是? 随后,在男子的追杀下,许云儒跟风玉堂二人慌忙逃窜,连摊子都来不及收。 事后俩人还互相埋怨来着,许云儒埋怨风玉堂见色起意,风玉堂理直气地壮责问许云儒,跑的时候怎么不收摊子,一分钱没挣到,还折了好不容易赞起来的家当。 当晚露宿城外的风玉堂,吃着没盐的简单晚饭,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于是第二天俩人又进了城。 路上,风玉堂见两个体型丰满的妇人正迎面走来,便提前推了许云儒一把,导致许云儒冲着妇人一个跟头就栽了过去。 许云儒整个脑袋似陷入了棉花堆里,香香的,暖暖的,双手不知道抓在了什么地方,也是一阵柔软。 许云儒好不容易站稳脚跟,风玉堂就一把扯过许云儒,飞快地逃离现场。只闻身后两个妇人尖叫一声,继而怒骂不止,污言秽语不断,四周看热闹且拍手叫好之声也人不断响起。 两位看热闹人口中的‘少年英雄’,待到走远后,许云儒才开口道:“阿玉啊,这种事以后咱还是别做了吧,不是君子所为。” 风玉堂掂了掂刚从妇人那扯来的钱带,分量不轻,瘪着嘴学了一遍许云儒的话,这才说道:“君子也得填饱肚子不是,来趁热吃吧。” 许云儒见阿玉递给他一个肉包子,连忙伸手接过,咬了一口问道:“你从哪弄来的包子,真香。” 风玉堂收起钱袋,啃了口手中的肉包子,嘴角流油,嘟嘟囔囔地说道:“就在刚才你吃大肉包时,我在旁边摊子上抹了两个。” 许云儒脸一红,叹息一声,接着狠狠地咬了口手中的包子,又问道:“阿玉,你有这一手,为什么先前还饿的那么惨?再说,你这一手哪学的啊?” 风玉堂两口啃完一个肉包子,抓了把地上的泥灰搓了搓手上的油,然后拍尽手上的灰尘,这才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回答道:“小时候跟人学的,当时也是为了混口饭吃,不过长大了就再没用过了。” 许云儒听后,一脸认真地说道:“其实熟人都叫我许二。我这次南下,是为了找一个叫碧螺宫的地方,而且我总觉得说不好会有危险。” 风玉堂像是只听见了前半句,诧异道:“二狗子,看不出来啊,你小子也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居然打起了碧螺宫境内仙子的主意。” 许云儒无奈道:“我叫许二,后来师傅给改名云儒,不叫二狗子。咱们谁色胆包天,难道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风玉堂一本正经道:“你二狗子懂个屁,哥哥我是风流,才不是色鬼。” “不一样吗?”,许云儒反问道。 风玉堂笑道:“看吧,说你小子不懂吧。哥哥我一路捻花无数,你可曾见我采下一朵来?这便是我的风流之处,手有余香足以。” 许云儒将信将疑地看着风玉堂,只觉得听他这么一说,怎地突然觉得他还挺高尚的? 晚间,许云儒借着火堆的光芒提笔写起了信,风玉堂躺在火堆旁无所事事,于是好奇道:“看你隔几天便写一次,你写的是啥?” 许云儒停笔解释道:“写信,将来去碧螺宫找到她了,再给她看。” 风玉堂一跟头爬起来,“二狗子啊,看你平时老老实实,还有点死心眼,没想到你也是个行家里手啊,真是失敬失敬!”,风玉堂说着还冲许云儒拱了拱手。 大半年光阴过去,俩人已经熟悉到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地步,但许云儒还是没说林丫头的事,风玉堂也没说自己家里的事。 俩人都觉得,有些事只适合自己独自咂摸,兄弟归兄弟,但正要猛地**裸坦诚相见了,还真会有些尴尬。 冬去春来,风玉堂记得很清晰,他和许云儒分别是在春日的某天清晨。 那天早上,风玉堂醒来时,不远处草叶上的露水还未散去,颗颗露水在晨曦中发出耀眼的光来,向宝石一般。 风玉堂觉得有趣,便伸手拨弄了下草叶,一时间露珠四散。 就在这时,一艘符舟出现在天空,最终落在风玉堂不远处。风玉堂一跟头从干草堆中爬起来,死死地盯着符舟上的二人,脸色阴沉。 符舟落下后,俩人单膝跪地,冲风玉堂说道:“我等奉主人之命,来请公子速速返回。” 许云儒早已醒来,听见这话倒没觉得意外,只是突然有些失落。 单膝跪地的俩人,见风玉堂没有开口的意思,其中一人说道:“来前主人吩咐过,要是公子不愿回,我们可打晕了带回去。” 风玉堂叹息一声,转头对许云儒说道:“二狗子,我那边情况暂时有些复杂,所以就不招呼你去我那里了。等你到了南边,要是过得不如意,就再回北边来,到时候去大梁京城,找一口四周没有树的水井。你在那等上两天,要是过了两天我还没出现,那第三天清晨,也会有我安排的人去接你。” 风玉堂知道许云儒再回来的几率很小,但还是与他约定好了重逢的方式。对此,许云儒只是一脸凝重地叮嘱风玉堂道:“万事小心,保重!” 风玉堂笑着点头,随后他对前来接他的其中一人吩咐道:“你送我这兄弟一程,他要去碧螺宫。知道你出不了境,所以送到边境上就行。” 两艘符舟相背而去,北归的符舟上,风玉堂面朝南挥了挥手;南下的符舟上,许云儒同样挥了挥手,喃喃道:“咱们都要好好地活着!” 第74章 铁匠 风玉堂讲完,反应最大的非张三莫属,而许云儒却是陷入了沉默。 张三眼神炙热地瞅着风玉堂,兴奋地说道:“嘿嘿,原来是同道中人啊!兄弟!你可不要忘了刚才说的,改天带我去耍耍的话啊,我可等着呢。” 风玉堂瞥了眼张三,冲沉默着的许云儒说道:“瞧瞧,这就是色鬼无疑了。” 张三急了,辩解道:“阿玉,你不要乱说啊。没有见过万千春色,怎地知道哪朵花儿最香,我只是急着涨涨眼界而已。” 风玉堂和许云儒相视一笑,都懂的。 许云儒道:“其实我记忆还是可以恢复的,不过这跟修为有关。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只能想起来,自己是走了很远的路到了碧螺宫境内,而路上的事只有三三两两的记忆。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是有这么些事的,也难怪我之前见你时,会觉得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风玉堂揽着许云儒的肩膀,来回晃了晃,说道:“别管那么多了,总之你记得我是你兄弟,这就行了。” 张三接话道:“公子,你叫许二,我叫张三。你看这二、三,他娘的!这还真就是天意。” 许云儒笑道:“我看也是天意,你就是上天派来给我捣乱的。” 张三笑道:“哪能啊,闯祸归闯祸,但每次过后,公子都收获不小的啊。” 和张三正式认识后,许云儒得了那水蛟的好处,还带走了小青蛇;再往后的赤龙洲边境上,又在兔窟内得了火属性的‘不灰木’;如今在梅花林,又遇见了故人,还找回了一段失去的记忆。 许云儒仔细想来,张三说的也不无道理。 此时风玉堂问道:“你们来北冥洲是游学?但我见书院弟子出门,不都是有师长相伴的吗?” 许云儒解释道:“这次出门就是到处走走,而我也只是在书院挂了个名,毕竟出门在外顶着书院的名头,能省去不少麻烦。” 风玉堂听后建议道:“要不你在我那住一段时间,反正也快过年了,咱们好好聚聚。” 许云儒有意逗留,但他也想听听张三的想法。等他一转头,就看见张三正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答案显而易见。由此许云儒就答应风玉堂,等到过完年再赶路。 风玉堂高兴归高兴,但还是没忘提前声明道:“我那师傅人挺不错,就是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他要是给你们摆脸色,你们就当做看不见啊,权当是给我个面子吧,回头我给你们赔不是。” 张三犹豫了半天,一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小心翼翼地问道:“阿玉,你那师傅有什么爱好?” “钱!不管是山上神仙钱,还是山下的金银,都行!”,风玉堂脱口而出。 张三面色愁苦,心里骂道:“他娘的,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本想着将存在公子腰带里的酒拿出些来,没想到这老头的爱好,也忒俗了些。” 张三爱钱,而且也有些小钱,但张三的那点银子,根本入不了寻常富家翁的眼,更何况是山巅的修士? 尽管如此,张三还是对他当初用山参换来的银子,爱不释手。每隔一段日子,便会让许云儒将其尽数取出,让他过过眼瘾。 当许云儒再收起银子时,张三就告诉自己,钱堆可是又小了不少,要省着点用,有机会还是要多去挣点,这才是正途。 许云儒知道张三的想法,笑道:“不必想那么多,一会到了,你拿出几坛酒来,这也是一份心意。” 张三正要答应,许云儒又叮嘱道:“你上次买的酒不错,一会你连带我的那份也出了啊。” 风玉堂也连忙说道:“对,送酒就行了,那老头也爱这个的。” 张三瞅了瞅两个狼狈为奸的人,只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一时间,惹得许云儒二人哈哈大笑,张三强颜欢笑着,脸色比哭还难看。 三人笑罢,各自展开身形狂奔。 到了铁匠铺,张三果然让许云儒取出了两坛酒来,抢先进了屋,屁颠屁颠地跑到老头跟前,谄媚地笑道:“那啥,老爷子,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东西不算好,您老多担待点。” 老人靠在摇椅上闭目凝神,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地说道:“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三尴尬无比,提在手中的酒,放下也不是,拿走更不是。 就在这时,风玉堂在门外喊道:“老头!你差不多就行了啊!这可都是我朋友,而且都要过完年再走的,你要是觉得我们吵,那你就出去走走,等过完年再回来。” 老人还没说话,许云儒赶紧说道:“叨扰前辈了,还望前辈勿怪!” 风玉堂接过张三手中的酒,放在桌上,冲老人又说道:“今天,还有明天,打铁的事先放一放啊,我跟兄弟去城里叙叙旧。” 果然,一提到与钱有关的,老人立即起身说道:“歇两天?不行!你先去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风玉堂不乐意了,正急着要辩解几句,许云儒上前拉着他道:“活计不敢耽搁,走走走,我给你拉风箱去。” 三人出门的时候,老人又叮嘱道:“你赶紧把手中的这批货打出来,完了咱好准备那剑阵的事。记住,越快越好!” 失了面子的风玉堂,边走边骂骂咧咧道:“重活累活,尽是我干了,一年到头工钱还没给过几次,这是人过得日子嘛。我看你一把年纪了,平日里也懒得跟你计较,可你也不能倚老卖老啊。” 老人对此充耳不闻,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重新闭上了眼睛。 天色渐渐黑了,眼看又到了傍晚,三个年轻人正忙的汗流浃背。 原本是许云儒拉风箱,可他拉动了一个来回,便发现了风箱的妙处,于是唤来张三接替。 风玉堂一手握着铁夹,牢牢地夹住铁块,一手拿着小锤,还顺带指导着许云儒的大锤落在何处。 刚开始三人还有说有笑,到了后来言语减少,一来是真的累,二来是心思沉进去之后,分不出心神再说话。 草棚内,张三和风玉堂皆是赤膊上阵,唯有许云儒穿着件单衣,即使到最后实在热的狠了,他也没解下衣带来。 叮叮咣咣一阵响,风玉堂眼看着铁块即将成型,对张三说道:“张三,快去井里打些水来,这水得换了。” 光着膀子的张三飞奔而去,许云儒在风玉堂的指导下放慢了速度,这才有机会开口问道:“草棚内的东西,都不是寻常物件吧?” 风玉堂目光依然在铁块上,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错!这些东西都是特制的,可以用来炼制特殊材料。就拿那风箱来说,只要能拉的动,寻常铁精什么的,顷刻即融。” 许云儒抡着大锤说道:“依我看,对刚开始修行的人来说,拉动那风箱还能练习吐纳,调理体内气机。” 风玉堂直言道:“我们在这里看似是打铁,其实也在修行。我之所以进步很快,跟这里的东西脱不开关系。就拿你手中的这锤子来说,我抡了三年,便直接跨了两境。” 许云儒知道手中锤子的分量,可能举的起来这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当锤子砸在铁块上,你还能拿得稳,才算是本事。 刚开始,许云儒就差点吃了大亏。 当他举起沉重的铁锤砸下时,反弹之力超乎了他的估计,而且由锤子传进体内的力道,导致许云儒体内气机一阵翻滚,小天地内像是地震一般,要不是他体魄强韧,估计跌境都是有可能。 就在这时,张三鬼叫着飞奔而来,将装满井水的水桶往地上一放,便跑去风箱旁,使劲拉了起来。 风玉堂将铁块放入水桶,指着桶内的井水,解释道:“老头之所以在此落脚,就是因为井中的水源,上一口上好的寒泉。这水看着就像寻常井水,但你看这铁块进去,井水却丝毫没有反应,这便是神奇之处。” 刚放下锤子的许云儒,喘着粗气,扯起衣领擦了擦汗水。听风玉堂说的神奇,又见水桶离他不过三步的距离,于是他不信邪地往水桶边靠了靠。 只迈出一步,那只脚似乎跨进了冰窟窿里,虽不见寒霜起,却似地狱三九天。 风玉堂见许云儒收回了脚,笑道:“怎么样,冰火两重天的滋味不好受吧。” 只听缓过劲的张三骂道:“阿玉!你他娘的,叫我去打水,就没安好心!咋个能欺负老实人呢!” 许云儒正待要笑,突然看见风玉堂的师傅,不知何时站在了草棚外,于是就将笑意硬憋了回去。这个曾对他显露过一丝杀意的老人,许云儒还是十分的忌惮。 要不是老人只在那一瞬间,流露出了并不强烈的杀意,以及他更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否则他是断然不会来此的。 老人见草棚内三个年轻都看向了他,于是开口道:“歇了吧,明天再说。” 说来也奇怪,老人的这句话,在风玉堂看来,是师傅说给他听的。但许云儒却没来由觉得,老人这话是说给他的。 许云儒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心口,见衣衫完好,没有露出那个印记来,这才松了口气。 等他再抬起头,老人已经慢悠悠地进了屋子。 第75章 鹿闲寐 夜晚,风急,雪重。 一男子晃晃悠悠地撞进了松林,脚步虚浮且凌乱,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 松林外,风雪交加,早早安了家的动物们,在洞中酣眠正香;没有寻着落脚处的动物,干脆一头扎进雪地里,顾头不顾腚,一副掩耳盗铃的姿态。 而松林中,虽有雪,但无风,因此天空飘落的雪花,便轻盈了起来。华盖亭亭鹿闲寐,落雪簌簌鼠正惊。 醉酒男子进了松林后,脚步渐缓,身后留下的脚印,却是一步深过一步。 与此同时,周行道人所在的那片梅花林,天摇地动。 刚刚扶起栽种好的那十一颗梅树,在这摇晃中,有了要倒下的趋势,十来个身披梅花瓣的小童子急忙赶去,一头扎入泥土中,试图稳固住梅树的根茎。 就在醉酒男子第一步落下时,周行道人也朝地面重重地跺了一脚,小天地内这才稍稍平稳,但摇晃依旧不止,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周行道人又是一跺脚,接着匆匆赶到了松林中,见是一醉酒汉子在捣鬼,于是压着火气问道:“道友此举为何?” 醉酒汉子充耳不闻,踩下最重的第六步,这才抬头看着愤怒到极致,袖中双拳隐隐颤抖着的周行道人,笑问道:“呦,这就生啦!听说你素来与人为善,我就在这松林里踩了几脚,你咋生这么大气呢?忒小气了些吧!” 周行道人深吸一口气,面色瞬间恢复了常态,可心里却是恨不得,将眼前的醉酒汉子杀之而后快。 自他开了灵智以来,一直努力将这方小天地扎根在此,努力了数个甲子,这才让免去了小天地,如无根浮萍的飘摇状态。而醉酒汉子六步踩出,直接踩断了他那方小天地,与此地山水的联系。 数个甲子的努力,顷刻间烟消云散,他如何能不气?但能有这手段的醉酒汉子,周行道人自知惹不起,否则弄不好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他又如何能气? 道行不高,又没强大的靠山,挨了揍就只能捏鼻子认下,更何况他还是道行不高的妖族。八境修为如同虚设,平日里全凭小心翼翼地接人待物,这才得以在此安稳修行。 醉酒汉子见周行道人忍气吞声的模样,不禁失笑道:“看来还有点养气的功夫”,转而又问道:“你可是此地的主人?” 周行道人点头应道:“我正是周行道人。不知何时得罪过道友,还请道友打开天窗说亮话。” 醉酒汉子揉了揉脸,酒意全无,说道:“在下冥府李秋山。” 周行道人听后大惊,态度急速转变,连忙躬身道:“久闻李剑仙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还请李剑仙过府一叙,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自称是冥府的李秋山,嗤笑道:“你久闻个屁”,话后又觉得此言不妥,随即说道:“马屁功夫就省了,此番前来,是与你说些要紧事。” 周行道人也不废话,引李秋山进了梅花林,就赶忙告知新收的侍女,快摆上茶酒待客。 李秋山站在山坡上望去,这方雪花与梅花终年不消的小天地,虽不过三亩之地,但自有一番气象,忍不住称赞道:“是个好地方!” 周行道人带笑谦虚了几句,伸手引路道:“略备茶酒,还望李剑仙不要嫌弃。” 入得屋内,李秋山开门见山道:“冥府上任使者大人,答应护你在此修行,因此你这小天地才没被他人抢去做了后花园,这你可还记得?” 周行道人感慨道:“当年我实力低微,全凭使者大人一的句话,以及冥府诸位在暗中的运作,我才得以幸存至今,此等大恩,哪敢轻易忘记。” 继而周行道人疑惑问道:“上任?难道说?”,见李秋山点了点头,周行道人又自言自语道:“也是,算起来也是了。人族修行虽占尽先机,但唯有在寿命一事上,我妖族天赋使然。” 李秋山喝了口茶,觉得滋味很是不错,不由咂了咂嘴。一旁垂手而立的绿衣侍女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将茶杯添满。李秋山点头致谢,侍女报以微笑,轻轻地应了声:“这是老爷珍藏的茶,客人喜欢便好。” 周行道人脸色阴沉,望着侍女怒道:“就你也配跟剑仙大人搭话?!” 这侍女本是周行道人养在这方小天地的一株兰草,在那群梅花小人的照料下,渐渐有了点低微的道行,近日又得了周行道人所赐的机缘,这才得以彻底开了灵智、化成人形。 初始为人,端茶递水倒是手脚利落,但她并不熟悉周行道人的脾气。此时,听闻道人责骂,顿时满脸的惶恐,也不敢再贸然说话,低头看着脚尖,双手搓着衣角,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看来,大家都是个人的样子,怎地就不能说话了?就算是他修为高,地位高,可我还给他添茶了呢,我替老爷说句话,这也有错? 李秋山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道:“我道谢,她应一声实属常理。山精水怪,只要能在金丹之前化形,不管是如何成功的,都算是得了上天的厚赐,咱们也不该再以寻常物件视之。行了,还是说正事吧,我时间紧。” 站在一旁的绿衣侍女,听闻此话依旧是低着头,眼睛瞅着脚尖,但眉黛渐舒,捏着衣角的双手,稍稍松了些力气。 一直以来,周行道人守着这块如同仙家后院的宝地,人与人类修士打交道时,习惯小心了再小心,谨慎了再谨慎。 至于妖族?他倒是全然不怕的。放眼望去,五大洲的上三境妖类,有谁能像他活的这般潇洒自在?单凭这份妖兽眼中的潇洒自在,就替他省去了不少来自妖类的麻烦。 周行道人见李秋山没有寻常修士对妖类的厌恶,不由松了口气,因此也就没有再过多言语。转而立即摆出了一副,您说我听的姿态。 李秋山接着说道:“新任使者大人安排你去大荒,到了之后找一个瘸腿的老先生,他会告诉你之后做什么。我已帮你斩断了这方小天地,与此地山水的联系,以你如今的修为,想必要将其炼化带走也不难。” 周行道人恍然大悟,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实不相瞒,冥府之人我就见过上任使者大人,其他的人也都只是听过一二,并且不多。” 李秋山静等下文,周行道人连忙问道:“大荒那边也是咱们冥府的人吗?不知我过去前,还需不需要再准备些什么?再者,我准备在梅花林中打造一座剑阵,不知时间上可否暂缓一二?” 李秋山剑气猛地散出,直逼周行道人而去,冷笑道:“叫你挪窝就挪窝,不该问的就别问,当心死于话多。” 面对李秋山的剑气,周行道人如坠冰窖,额头冷汗直流,心里后悔不已。本以为自己也算是冥府的一份子了,由此便多问了一句,哪想到一时间得意忘形,竟招来如此横祸。 李秋山眨眼间,剑气一放一敛,信手拈来,见周行道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又接着说道:“剑阵之事,我会替你处理,你尽快动身去往大荒便是。只要事情办好了,今后即使面对书院的君子,你也能挺起腰杆来。” 这天下间,能面对书院君子,甚至是三教圣人,还能挺起腰杆的妖类,可不多。周行道人不敢奢望后者,但与书院君子平起平坐,他还是很渴望的。 李秋山又交代了一番,事毕,正要起身离去时,周行道人欲言又止。 李秋山不耐烦道:“咋滴?你他娘的,非要让我砍你一剑呐?” 周行道人飞快地摆着手,解释道:“剑仙大人别误会,别误会呐!”,随后他指了指绿衣侍女道:“我炼化这小天地之后,带她在身边多有不便。若是剑仙大人不嫌弃,不如就留在身边使唤吧,端茶递水还算利落的。” 李秋山正要拒绝,突然眼珠一转,说道:“也可以,那你拿个花盆来吧。” 周行道人听闻大喜,也不管李秋山为何要让侍女化作原形,上司吩咐,他照办便是。遂叫侍女化作一株兰草,栖身在一个精致的花盆内,这才将花盆递给了李秋山。 其实炼化这方小天地,并不影响其中活物的存在,只是将这方天地的外形,以空间之法缩小,变得可随身携带。 周行道人之所以送侍女给李秋山,除了算是人情往来,也有诸多自己的打算在里面。 单是这侍女听了二人的对话,依着周行道人的打算,事后本就留她不得。可方才李秋山又替侍女说话,这其中的意味,周行道人却摸不准,于是所幸将其送出去。 而李秋山突然改变主意,收下了这个侍女,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李秋山看着手中精致的花盆,啧啧称奇,感叹道:“真有钱啊,连这花盆都是件法器。” 周行道人云淡风轻地说道:“剑仙大人见笑了,只是一件品秩高些的灵器而已,当不得法器。况且即将挪窝了,这些也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剑仙大人喜欢就好。” 就因为这句话,周行道人目送李秋山离开后,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什么身外之物,什么不值一提,都他娘的扯淡。 我不过是说说客套话而已,你堂堂冥府大剑仙,怎地如此实在? 你他娘的一句,“怎么?屋里这么好的东西你都不要了?那多可惜啊”,然后就专拣好东西往自己兜里塞,剑仙的脸呢? 我耗费千年时间,花费了无数天才地宝,仙家酒酿,才养出了一只有酒虫的酒葫芦,岂会不值一提?且不说,那能使寻常酒水变仙酿的酒虫,单是那装酒的葫芦,本就是一件储物法宝了。 还有自己收藏的那些孤本书籍、字画,瓶瓶罐罐的,你一个练剑的,装什么文化人呢? 他娘的,你装的装,抱得抱,这也就算了。 临走时,看见我院内的墨竹,整个人好似憋了几年的色鬼,好不容易遇着个狐狸精似的。 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移来的,据说和文庙里的那丛墨竹还是近亲呢,如今才刚长成了三株,转眼就只剩一地的竹叶和竹枝了。 松林内,周行道人痛心疾首地骂着,样子有些失魂落魄。 松林外,李秋山爬上一座山头站定,从储物法宝内拿出了一柄长剑,对他来说,品秩不高,也就刚好是极品宝器而已。 这柄长剑,曾陪伴着李秋山走过了少年岁月,直到长剑再难以承受李秋山的剑气时,这才不得不被李秋山收了起来。 李秋山提着长剑,手指轻轻划过碧如春水的剑身,自言自语道:“老伙计,辛苦你一趟了”,接着手指一点,长剑飞掠而出,最终消失在了松林里。 回到梅花林的周行道人,看着眼前像是被洗劫过的院子,欲哭无泪。 就在这时,一把长剑破空而至,直直地插在院子中央,继而缓缓沉了下去,满地苍翠欲滴的竹枝、竹叶,在长剑没入泥土后,跟着一起沉了下去。 原本打算收起地上竹枝、竹叶的周行道人,不惊反喜,兴奋地喊着:“嘿!不仅没亏,还赚了!”。 周行道人心念所至,一枚竹叶破土而出,其上剑气森然。 院内,十几个身披梅花的小人,一脸幽怨地看着周行道人。周行道人见他们眼神难堪,遂安慰道:“这段日子,暂且不用在地下梳理根茎,你们可先在梅树内栖身。等你们习惯了地下的剑气,再回去各忙各的。” 一众寸于高的梅花小人,领命后蹦跳着出了院子,或是躺于花瓣上酣睡,或是嬉戏于枝头间,各个喜笑颜开。 第76章 坐地分赃 铁匠铺内。 因为三人晚间在草棚内大展身手,所以他们在夜里都没修行,三个人挤着一张床,倒头就睡。 此时,天还未亮。 李秋山满身积雪,手捧兰草,腰上悬着个酒葫芦,背上插着三截半丈长的竹子,来到了铁匠铺。见大门紧闭,便上前拍着门板喊道:“老头子,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快开门嘞!” 老人早在察觉到李秋山时,就早早封上了自己的双耳,只为落得个耳根清净。 风玉堂一听是李秋山,也懒得搭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大侄子,快开门呐!我给你带好东西来了”,李秋山继续拍门喊道。 许云儒不禁问道:“谁啊?真不用搭理的吗?” 风玉堂道:“一个来打劫的。也不知这人和老头是什么关系,每次来过之后,家里就跟遭贼了一样。老头子不管,我说了也没用”,说到此处,风玉堂压低了嗓音又道:“我怀疑啊,这人是老头子当年的风流债。不然,以他那掉进钱眼里的性子,凭啥肯让这人从这里白拿东西呢。” 这时,从隔壁老人的房间里传来几声咳嗽,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李秋山听见了屋内的动静,拍起门来更加起劲,喊道:“大侄子,快开门呐,老头子不懂事,你咋也不懂事呢。大冬天的,我来看望你们,还给你们带了东西来,就这样让我在外面站着,像话吗?” 风玉堂无奈,只好让张三去应付。 张三揉着睡眼,打着哈欠道:“别敲了,再敲门板就碎了。” 一开门,张三见门外是个浑身落满积雪的汉子,先是瞅了瞅汉子手中的花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盆翠绿的兰草与这汉子格格不入。继而又看了看他腰间的酒葫芦,随后看到他身后插着的三截竹子,忍不住问道:“大叔,你这是刚劫富济贫回来,还是才入了丐帮,啊?” 李秋山见开门的是个生面孔,丝毫不觉得尴尬,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挤进门问道:“大侄子是新来的吧?” 张三不满道:“谁是你大侄子啊,我昨天刚到这,打铁累了个半死,好不容易躺下眯一会,就听见你在外面拍门,你可真会挑时候。” 李秋山自己找地方坐了,将腰间的一根竹子递给张三,笑哈哈地说道:“大侄子开门辛苦了,来来来,这是跑腿费,也是见面礼。” 张三看了眼竹子,觉得这人脑子有问题,但是出于礼貌地接了过来,而后随手丢在一旁,说道:“你这人也忒小气了些,跑腿费和见面礼这是两回事,况且就送一个破竹竿子,你糊弄谁呢?咱就不能实在点,包个红包啥的?” 李秋山乐了,冲着老人屋子嚷嚷道:“老头子,你徒弟咋都跟你一个德行呢,只要不是钱,再好的东西也看不上眼。” “滚你娘的蛋,那不是我徒弟”,老人从屋内走了出来,骂道。 李秋山正要反驳,见许云儒和风玉堂又走了出来,感叹道:“我说你们这地方,风水还真是好啊,人丁兴旺。” 风玉堂没好气道:“他两都是我朋友,铁打的兄弟,也是打铁的兄弟。” 张三心里一暖,这还是除了自家公子外,第二个把自己当兄弟的人,这事值得庆贺,改天得请他去城里乐呵乐呵。 老人听了这话,竟没摆出昨天的那幅臭脸来。 许云儒和张三依次跟李秋山见礼过后,李秋山大手一挥,说道:“相见即是缘分,在这里咱不分你我。快过年了,我给你们带了些新年礼物,随便拿!不用跟我客气。” 风玉堂没个好脸色,说道:“是,在这里不分你我,我还真没见过你客气的时候。” 李秋山撸起了袖子,说道:“嘿!咋滴,看不起我呐,今天就让你们涨涨见识。张三呐,把这桌子挪过去,腾个地方出来。” 张三撇着嘴挪开了桌子,还将屋内的凳子也都拢了拢,露出一大块空地出来,心想:“给你弄个大地方,一会填不满了,看你咋收场。” 俗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而李秋山这次,的确让屋内众人大感惊讶。 只见他不停地从储物法宝中取出物件来,等到屋内空地都被填满时,李秋山突然记起放在桌上的那盆兰草,随即找了个空放下。 张三见李秋山剩余的两根竹竿也在地上,不禁指着问道:“这破东西也算呐?不就看着比平常竹子绿了些吗,这么稀奇的?” 李秋山有些得意,指着地上的一众物件。说道:“随便挑,数量不限,东西好坏,全凭自个眼缘和运气。” 老人看着眼前的东西,难得也点头称赞道:“是有几样好东西的。长者赐,不可赐。那两个小子,你们放心拿便是,这也算是一种机缘,而且这些东西,跟你们也是有些因果的,不可错过。” 李秋山连忙说道:“大侄子我都喊过啦,你们就别跟叔客气,看上啥拿啥。” 老人和李秋山都这样说了,许云儒也不好推辞,笑着应了声,目光便投向了地上。 最终,风玉堂选了那盆兰草,以及一颗黑不溜秋的莲子等,多是些花花草草。 许云儒首选了一根翠竹,而后拿了一方印章,一本名叫‘赤雪’的印谱。本打算就此作罢,在李秋山的要求下,只好又拿了一对巴掌大小的玉狮子。 张三见自家公子如此拘束,心里暗暗着急。 他先将酒葫芦收下,接着选了一对酒盏、一把折扇。本想再拿些自己喜欢的物件,一想到自家公子方才太过于拘谨,于是就又选了一支笔,以及一个青花笔洗,临了又拿了一方镇纸、几本书籍,这才罢了手。 三个年轻人各自选完,李秋山面露询问之色,看向一直端坐于堂前的老人。 老人摇了摇头,李秋山便自作主张,硬塞给老人一副字,上面写这些长寿的喜庆话。 老人看了眼,什么也没说,收起这幅字,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李秋山收起地上剩余的一干物件,这才站起身笑道:“买定离手!稳赚不赔!本店就此打烊!” 终于见着回头钱的风玉堂,不禁笑道:“你这是去打劫了什么地方啊?” 李秋山挥手道:“一边凉快去,这可都是我的辛苦钱”,继而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我给你们再讲讲各自选的东西,你们好知道都选了什么。” 张三赶紧搬来凳子,风玉堂端来茶水,三个年轻人围着李秋山坐下,皆是竖起了耳朵。 李秋山先是敲了敲兰草盆,喊了声:“出来吧!” 绿衣侍女出来露了个脸后,又在李秋山的吩咐下,回到花盆内化作了一株兰草。 风玉堂乐不可支,张三懊悔不已,捶胸顿足喊着:“失算了,失算了,还是江湖经验不足啊!” 接着李秋山又道:“你选的那些花花草草,多已有灵性,日后你自会发现。而那莲子,等方才的女子将这花盆腾出地来,你可在盆中盛满院里的井水,将莲子放入其中,长成以后用处也不小。” 张三递过茶,急忙问道:“我的那些呢?您快给说说。” 李秋山却道:“不急,最后再说你的”,然后转头看着许云儒道:“眼光不错,这截竹子的确是好东西。” 张三突然跳了起来,从墙角找回了被自己丢掉的那截竹子,跑到李秋山跟前,问道:“我这个呢?” 李秋山道:“传闻,文庙之中有一丛翠竹,因受了文庙圣人君子的气息,从而通灵,竹身翠绿,色重如墨,贴耳静听,可闻朗朗读书声。你手中这截,与文庙那颗竹子是近亲,妙用很多的。” 张三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半丈长,拇指粗细的竹子,最后冲着竹子使劲呵了几口气,擦了又擦,觉得足够光亮了,这才将竹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许云儒选的印谱及那方印,都无甚稀奇,属于普通物件,但都出自名家之手,对喜好此道的人来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那方印,底款刻着:“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边款则是:“山果熟,水花香,枇杷落尽无人尝。” 至于那对巴掌大小的玉狮子,乃是出自墨家巧匠之手。只要注入灵气,两只玉狮子便会暂时‘活’过来,陪着主人玩闹片刻,待到灵气耗尽,方才又化作一对玉雕。 待说到张三选的东西时,李秋山拍着张三的肩膀感慨道:“大侄子,知道为啥我留你道最后说吗?” 张三自从知道了竹子的稀罕,哪还在乎其他的。娘嘞!怀里这东西,可是文庙里出来的东西,还能有比这更稀罕的东西吗? 所以当李秋山告诉他,那酒葫芦和道家圣人种下的葫芦藤有关,极有可能是那藤上葫芦的孙子辈时,张三有些傻眼了。 李秋山继续说道:“原先主人用它来装酒有些可惜了,不过好歹也养出了一条酒虫来,倒也凑合。你可拿它当作一件储物法宝,装寻常物件倒是凑合,但它最适合用来装与水有关的东西,完全可以说它是海量的。” 张三长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手中枯黄的酒葫芦,觉得看起来不光亮,于是想用衣袖沾些茶水来擦。 李秋山赶忙阻止道:“不是你这样擦的”,李秋山拿过葫芦,只单手一抹,原本枯黄不起眼的葫芦,瞬间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葫芦,其上宝光流转,很符合张三眼中宝物的形象。 没等张三看够,李秋山在葫芦上又是一抹,葫芦重新恢复了枯黄的样子。接着,李秋山又拿过许云儒和张三的竹子,依法炮制,原本墨绿喜人的竹子,变得跟寻常竹子一样。 李秋山解释道:“出门在外,遮掩一二,能省去大多数麻烦的。” 至于张三的那对酒盏,李秋山告诉他,这叫‘月下听竹’。不管何时何地,只要在酒盏内添满酒,盏即会出现一轮明月倒影,圆缺不定。若是再轻轻摇晃酒盏,它外面所绘的竹枝,就会发出清风抚过竹林时的沙沙声响。 折扇则唤作‘夜半乐’,折扇正面绘有一歌姬,是翩然起舞的模样,反面则绘有两个女子,其一抚琴,其二持箫,画中皆有青楼红馆女子的亡魂。每当纸扇轻摇时,画像中的三位女子,便会奏一段闺中小调,唱一曲鸳鸯被暖。 笔杆刻有‘神气’二字的小楷紫毫毛笔,呵气成墨,在书院中算是寻常物件;青花笔洗,外部有一行字,道是“墨池有鱼,常吮笔锋”,内里底部则绘有鲤鱼一条,遇水则现,遇墨方食,水尽则隐;镇纸为白玉材质,上刻卧虎,下书‘久在风’三字,每当风起,隐隐有虎啸之声传出,闻之,可心静神宁。 李秋山说道此处,见剩余的几本杂书并无稀奇,转而问许云儒:“看你像个读书人,那些孤本典藏,你为何不选些?” 许云儒回答道:“应该都是看过的,我翻了几页,都有印象,至于,这几本杂书倒是不曾见过。” 张三和风玉堂凑在花盆旁,俩人正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盆中兰草碧叶婀娜,虽没有花朵,却已有暗香袭人。 风玉堂听见许云儒的话,插嘴说道:“我当年遇见他时,他就身背书箱,手持竹杖,一副游学读书人的模样。那时他才多大啊,就已经能出门游学了,所以说啊,要说他读书少,我是第一个不信的。” 李秋山笑道:“读书好啊,你有空的话,欢迎去我家坐坐。我家什么人都有,就是没个读书人,没有半点书香气息,你去了也熏陶熏陶我们。” 许云儒回答道:“前辈谬赞了,小子有空一定去拜访。” 进屋许久的老人,这时打断李秋山道:“别在那废话了,进屋来。” 李秋山进屋后,张三扭头说道:“公子,你快给咱拿个主意。我说这盆内女子取名叫‘冬草’好些,阿玉却非要称她为‘秋千’。你给说说,到底哪个好。” 许云儒默默拿起了‘赤雪’印谱,对张三的求助,视若无睹。 第77章 白发渔樵江渚上 期颐眉寿寿长春,五福三灵禄永永,长寿仙人。 这是李秋山送给老人的那幅字,本还有后半句的,可是其中提到了棺材,李秋山觉得不吉利,便施展手段遮掩了起来,因此留下了大片空白。 当李秋山走进屋时,老人对着那片空白处发呆,轻声说道:“就这么怕我死了?” 李秋山挥了挥手,屋内像是起了一层涟漪,这才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家里可没剩下几个老家伙了,你要死了,家里便会又少一宝。” 老人打断道:“剩余的那六十枚神符,我不会差了的。” 只见老人从储物法宝里,取出五样东西来放于桌上,皆是长不过三寸,宽不过一指,造型古朴的袖珍短剑。 李秋山收起五柄短剑,说道:“还剩五十五枚神符,你抓紧些。等你将这口井用完了,我再来取这次的神符,最近事多。” 老人看了眼即将出门的李秋山,忍不住问道:“那两个年轻人,你怎么看?” 走到门口的李秋山,索性回身坐下,问道:“你是想问,我方才为何会对许云儒说那翻话?”,顿了一下,李秋山面带笑意解释道:“他肚脐上盘卧而眠的那小蛇,想必你也看见了。他与凶兽后裔并无契约,却能压制其凶性,这可不是养只小猫小狗,自小喂熟了就成的。” “就冲他能压制一只凶兽幼崽?”,老人笑道。 李秋山笑了笑,“我没猜错的话,就是他二人间接帮了咱家小厨娘的忙。更为重要的是,能够有资格独身游历的书院弟子,这其中的分量,你会不清楚?家里正是用人之际啊,能提前结个善缘,说不定日后就是一桩大买卖。我如今都被当做传信的飞剑用了,你说说,家里缺人缺到什么地步了,剑仙跑的再快,可也是人呐,哪能往死了用啊。” 老人打断了李秋山的喋喋不休,摆了摆手,示意送客,显然老人不愿意听他吐苦水。 李秋山也不愿自讨没趣,于是起身向外走去,与此同时,房间内的那道涟漪也自行消失不见。 许云儒收到了李秋山的邀请,这让老人有些意想不到。 在他看来,李秋山跟谁都亲近,却又跟谁都走的很远。这样一个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甚至有时候都显得过了分寸的人,怎会突然间,真诚地冲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莫非李秋山也看见了许云儒胸口的印记?还是别的原因?老人猜不到,既然没能问出来,那他也懒得再去想。 风玉堂见李秋山出来,赶忙说道:“你不用找了,家里的好东西都被我收起来。” 李秋山愕然道:“呀!大侄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自家人,帮衬个穷亲戚能咋滴。” 风玉堂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来都拿了些啥,见好就收得了。” 李秋山悻悻然,好似认命了一般,说道:“大人家的事,你小孩子懂个啥”,见没人搭理他,李秋山又道:“那啥,就不用留我吃早饭了,我赶时间,这就走了。” 张三和风玉堂憋着笑,许云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李秋山,说道:“偶得了这团水运精华,还请先生收下。” 李秋山有些意外,水运精华这东西可不常见。 非擅长水法的修士或者妖兽,如果擅自凝取江河水运,可是会沾上极大的因果,无形中会有损大道;而擅长水法的修士或者妖兽,他们有调取江河水泽的术法,只要修为越高,则自有秘法斩断这因果。 李秋山眼睛一亮,随即赶忙将东西收入怀中,嘴里却客气道:“嗨!都是自家人,咋这么见外呢,下次可不敢再这样了啊,不然我可要生气的。” 李秋山走后,风玉堂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还真是贼不走空”,却没觉得许云儒东西送的不对。 礼尚往来,本就是人之常情,况且先前许云儒和张三收了不少好东西,这团水运精华虽比不上张三的葫芦珍贵,却是比其他东西都要珍贵些的。 许云儒拿出了最后一团水运精华,张三本想说些什么的,许云儒却冲他缓缓摇了摇头,问道:“最近修行怎么样了?” 张三愁眉不展。 许云儒叹了口气,拍了拍张三,说道:“不用担心,你再试试,如果还是没有新的进展,我再想办法。” 风雪中,李秋山将一根翠绿竹杖扛在肩上,双手搭在竹杖两端,头顶及肩头落满了雪花,好似披上了一块白布。 他嘴里唱道:“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唱到兴起时,李秋山左手一松,右手轻轻一压,待到竹杖翘起,整个人随着竹杖所指的方向,斜斜地飞入云霄。 云层之上,白云簇簇,有风,却无雪。 李秋山手提竹杖,在云海中御风而行,犹如一位泛舟江渚之上垂钓的渔人。 本命飞剑‘竹竿’在前领路,穿梭在云海中,像一条已咬饵上钩,却不肯认命的青鱼,正拼命地拖拽着渔船前行。 李秋山取出许云儒送的水运精华,在手中抛了抛,然后冲本命飞剑扔去,笑道:“‘竹竿’呐,快些吃,吃饱了才能长胖,长高啊。” 本命飞剑‘竹竿’,吞了那团水运精华后,竟是长了半寸,而且颜色又绿了几分。 李秋山用手中竹杖,轻点脚底的云朵,继而整个人又一次猛地向上窜去,直至云海最顶端。 待李秋山站稳身形后,朗声喊道:“青竹!你看哥哥我飞的够高了吗?”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风声,也没有回声,更没人应答。 只有李秋山身上肆虐而出的剑气,平时刻意收敛起来的那些剑气,犹如出笼的猛虎恶蛟,撞碎了一团又一团云朵。 云海中的窟窿,大的不能再大。 丝丝缕缕的剑气从天而降,在半空中碾碎了一片又片雪花,因而此处竟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 铁匠铺内,三个年轻人,各自整理着自己的收获。 张三原本替许云儒选的东西,许云儒让张三自己收好,张三执拗不过,只好自己收下。 等到张三又挨个把玩一阵之后,这才让许云儒帮他将东西都收入腰间的葫芦中,只留下了那截被施法遮掩,却依旧翠绿的竹杖。 兰草侍女的名字,在风玉堂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叫了‘秋千’。 张三原本不解,直到老人给了秋千一枚墨玉当做见面礼,风玉堂这才给他解释道:“老头子也姓秋。” 秋千打理着风玉堂刚刚收下的花花草草,风玉堂忙着将莲子养在花盆里,俩人乐在其中。 许云儒把玩着那枚印章,指尖摩挲着印石上的道道刻痕,若有所思。 “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山果熟,水花香,枇杷落尽无人尝”。 许云儒脑海里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村子旁边也有一大片的稻田,而稻田边上,也确实有一棵枇杷树。 那树枇杷,想来自己应该是吃过的吧,至于味道怎样,许云儒全然记不起来。 第78章 风雪未消,火炉取暖 聂阳国的京城,那间名叫‘鹿场’的小酒馆,如今已闭门不再做生意。听说是酒馆的‘小厨娘’,提前回家过年去了的缘故。 鹿场虽然关了门,但每天依旧有不少人,有意或无意地从酒馆门前路过,不约而同地看上几眼那紧闭的大门,心里皆想着没准看着看着,那大门突然间就又开了呢。 在京城的读书人中,对于这间酒馆,一直有着‘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这么个说法。 而此时在门前徘徊而过的人,都觉得着京城似乎冷清了几分。 之前酒馆歇业个一两日,大家伙忍忍也就过去,可如今大门紧闭一月有余,这让那些嘴馋的老饕,眼馋的汉子,如何不心痒难耐? 月余前,小酒馆鹿场最后一次待客,竟是破天荒地接待了两位客人。 百里元勋、百里元鼎俩人在掏了不菲的饭钱后,小厨娘端上了两碗阳春面,两碟小菜,两壶松花酒。 起初这百里家族的俩人还疑惑,可当他们按照这位小厨娘的提议,先是尝了一口面,再夹上一口小菜,最后以一盅松花酒结尾后,俩人相视一笑,总算明白这面贵在哪里。 常人或许难以知晓,但他二人皆是常年与丹药打交道的,即使没能闻出来,可东西入口之后,又怎会尝不出这其中的奥妙。 酒食用料考究,滋味更是不俗。 一口面,再一口小菜,最终在松花酒的调和下,俩人吃的心满意足。 就在俩人吃饱喝足,即将离开时,那位温婉可人的小厨娘又端上两杯茶来,笑语盈盈道:“用这茶漱完口,才算圆满。” 俩人依言而行,临走时口齿留香,百里元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茶,不知何处有售?” 小厨娘百里宵行笑道:“自己采得野茶炒制,名叫‘春向暖’,可惜这是最后一点了。” 百里元鼎满脸遗憾,又大肆称赞了一番这茶,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百里元勋、百里元鼎俩人,出了聂阳国京城一路南下。只因聂阳国边关处传来消息,那边有两个年轻人,与他们要找的人有几分相似。 深夜,小酒馆鹿场的后院内,百里宵行坐在一面铜镜前,缓缓地揭下覆在脸上的一张面皮,铜镜中的那张脸,让人看了心惊,同时又有些心疼与惋惜。 在百里宵行看来,世间所有的得偿所愿,都是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例如,吃饭付钱。 又比如,镜子中这张恐怖的脸,便是她为了能从百里家族走出来,所付出的代价。 百里宵行盯着镜子片刻,突然笑了起来,又取出另一张面皮来敷在脸上,自言自语道:“春向暖,可现在终究是风雪未消的时节,要是觉得冷了,那就点起一炉炭火吧。” 敷好一张新面皮的百里宵行,原先温婉可人的那副面孔已被她收起,如今的面孔依旧漂亮,但明显多了几分冷漠。 百里宵行在小酒馆内又转了一圈,确保碗碟等物件都已摆放整齐,这才脚步轻点,跃上屋顶,继而消失在夜空里。 冥府的鸦青色长袍在身,长袍上牙白色的纹路与印记,在月下雪光中显得忽暗忽明,百里宵行像是一只在黑夜中孤独前行的萤火虫。 町畽鹿场,熠耀宵行。 ‘家’这个词,对于百里宵行来说,不可畏,亦不可怀。 ---- 来自柳叶洲竹剑堂的段勍,到了北冥洲后一路南下,最终在白石城落脚。 段勍之所以选择在此落脚,只因这白石城是从南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不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山上神仙,都会经过此地。因此,只要拿了他机缘的俩人要北上,必定会经过此地,而他只需在此守株待兔即可。 跟了段勍一路的叶小雪同炼器师庄老,后脚也在白石城落了脚,打算在暗中帮助段勍守株待兔。 ---- 铁匠铺内,自从风玉堂有了侍女秋千,玉烟出现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那位姓秋的老人,对玉烟视而不见,许云儒也就放下了心,由着张三和风玉堂暗自较劲。 玉烟对老人的态度也是视而不见,这让秋千大为佩服,遂一口一个‘玉烟姐姐’的叫着,玉烟也乐意她如此称呼自己。 风玉堂眼见着秋千总是跟着玉烟,不由感到有些惆怅,而同样感到惆怅的,还有张三。 张三见秋千和玉烟打理着一盆石榴,瞅了眼身边犯愁的风玉堂,问道:“兄弟,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城镇?” 风玉堂立刻会意,眉飞色舞道:“有啊!白石城就离这不远,以你的速度赶路,一天就能到”,继而冲张三挑了挑眉,又补充道:“城里什么都有。” 张三搓着手道:“是吗,最近写游记没纸了,正想着去哪买点回来。” 风玉堂道:“这么巧,我也正想着去城里买点年货回来呢,大年三十咱好弄一桌火锅。” 俩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遂一拍即合。 张三跑去喊许云儒,许云儒听出了张三的话外之意,笑着拒绝了张三的好意,并提醒张三将玉烟带上。张三见劝不动许云儒,便就此作罢,有些心虚地说道:“没事,有阿玉兄弟呢,出不了啥事。” 风玉堂那边跟老头子打好招呼,得知许云儒不去,在苦劝无果后,也只好放弃。 临走,张三对许云儒说道:“公子,玉烟问起来的话,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我去买点宣纸,顺带跟阿玉兄弟置办年货了。” 许云儒笑着应下。 玉烟和秋千见张三俩人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不由问道:“他两干什么去了?” 许云儒答道:“张三去买宣纸,阿玉去置办些年货。” 玉烟狐疑道:“买宣纸?他一天写几个字的人,需要用那么多宣纸吗?” 就在许云儒无言以对之际,秋千埋怨道:“真是的,出趟门还偷偷摸摸的,不想带我出去玩就直说嘛。” 许云儒赶紧安慰道:“他两去办事的,不是去玩。等他们回来,咱们年夜饭就能有火锅吃,你还没吃过吧,到时候一定要尝尝。” 心思单纯的秋千,听说有好吃的,立即两眼放光,一脸期待地问道:“许公子,那还有多久过年啊。” 许云儒笑道:“快了,等他们回来便是。” 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的玉烟,冷哼一声,唤了秋千进屋而去。 许云儒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他娘的,打掩护这事还真不容易。玉烟虽然存在时间不段,但幸好还是小孩子心性,这才总算混过去了。” 正在许云儒后怕之余,老人走出门来,见站在院门口的许云儒,笑道:“怎么没和他们一起去?” 许云儒有些意外,但还是回到:“我没什么需要购置的东西,就不去了。” 老人只是点了点头,接着走向草棚内,招呼道:“过来抡两锤?” 许云儒不知道老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先是一瞬即逝的杀机,接着就是一张臭脸相向,再到如今笑语盈盈,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老人的指导下,许云儒从火炉起火开始,在草棚内忙乎了起来。 许云儒一边按照老人说的方法拉着风箱,一边艰难地调整着气息。老人见状添乱似地问道:“能说说你师从何人吗?” 许云儒抬头看了眼老人,手中动作不停,稳了稳体内如老牛拉车的气机,回答道:“神魂受损,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只是吐出这几个字来,许云儒已是满头大汗。 老人有些吃惊,喃喃道:“神魂一事,玄之又玄,也难怪了。” 许云儒没有吭声,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如今按照老人交给他的呼吸方法拉动风箱,实在太过于艰难,哪敢分神。 他只觉得自己手中拉动着的不是风箱,而是自己经脉内的那股气机,沉重且庞大,不仅夯实着所过之处,还硬生生拓宽了道路。 老人见许云儒谨慎的模样,笑道:“怕什么,只管拉着走便是。” 许云儒一咬牙,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瞬间疼的直冒冷汗,依旧不敢随意开口接话。 就在张三和风玉堂出门时,百里元鼎和百里元勋出了白石城,俩人怀中各自抱着个暖炉。 已是元婴境的百里元勋,将怀中的暖炉往心口靠了靠,问道:“元鼎,我修为比你高一点,但在药理上却是你在行,你还没头绪吗?” 百里元鼎苦着脸道:“以咱们的修为,这点寒冷不算什么的。但一路下来,我们先是加了衣服,这会又抱上了暖炉,感觉才稍好。你没发现这种情况,怎么看着像是中毒了呢,还是那种慢慢加重的毒。” 百里元勋道:“可我们都查过了,并没发现自己有中毒的迹象,就是觉得心口越来越冷。你说会不会是修行出了什么岔子?或是真的北冥洲天气太寒冷了些?毕竟家里可是四季如春。” 百里元鼎看了看四周,叹息道:“那城里的普通人也没我们穿的厚,怎不见他们觉得如此寒冷?我还是觉得我们着了道。敌暗我明,依我看,咱们还是尽早赶回家族稳妥些。” 百里元勋正要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呆立在了雪地里,脸上挂着惊恐且痛苦的表情,由此没了生机。 百里元鼎走出两步,察觉到身后的百里元勋气息消失,猛地回头一看,脸色剧变。提起警惕的同时,慌忙瞅了瞅四周,见周围并无其他人,这才打算上前查看百里元勋的情况。 怎么一个大活人,走着走着就突然没了半点生命迹象,而且百里元勋死后的表情,像是在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可百里元鼎分明没有听见任何呼喊,或是求救,也没察觉到有人出手袭击,就算是修为再高,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 他心里正疑惑着,突然间他看到了自己怀中的暖炉,顿时脸色大惊,正要将暖炉丢弃时,整个人如同百里元勋一样呆立在雪中,脸上表情让人悚然。 茫茫雪地中,百里元勋和百里元鼎怀抱暖炉,在雪中一动也不动,像是两个冻僵的人,依旧保持着临死前的动作。 片刻过后,先是百里元勋心口突然冒起了火光,身体里面燃起的火苗,已将他的心口烧了一个窟窿,不见丝毫血迹,接着便是百里元鼎。 与此同时,远在赤龙洲的百里家族祠堂内,两盏魂灯突然熄灭。负责看守魂灯的老人大惊,急忙向族长屋子冲去。 两人之所以会如此死去,其实百里元鼎猜得没错,他们是着了道。 聂阳国京城的那顿饭,一碗面,一碟小菜,一壶酒,最后又是一杯漱口茶,但凡他们少吃了一样,或是顺序颠倒一样,都不会中了百里宵行的毒。 这顿饭的材料自然没话说,他二人都是丹药家族出生,自然能分辨得出其中都有些什么,服用之后又会有什么好处。 可他二人没想到的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用毒的行家,即使他们再熟悉每种材料,可百里宵行却比他们,更加熟知每种材料组合之后的效果,用量,服用次序,间隔时间等等,都拿捏得精准无比。 一顿饭,看似平淡无奇,却早已祸根深种,;似都是上好的材料,却也禁不起是药三分毒的积累。等你却实察觉到中毒,便是毒发身亡之时。 这便是冥府十鬼中,药鬼百里宵行的手段,如做菜一样,尤其讲究用料的先后,火候的大小,以及时机的掌控。 话说风玉堂和张三俩人出门后,风玉堂便嫌弃张三走得慢,于是带他御风而行。 张三在半空中东瞅瞅,西看看,好不自在。 突然间张三大惊,喊道:“他娘嘞!阿玉快看!那有两个人着火了!” 风玉堂不解,随口问道:“到底是房子着火了,还是人着火了?难不成谁浑身冒火不成,你当是杂耍呢?” 不等张三回答,风玉堂早已自己看了个明白,只见不远处的雪地里,有俩人浑身冒火,浓烟滚滚,而那俩人似木偶一般,一动也不动。 风玉堂带着张三在空中远远地看着,张三自言自语道:“这他娘的啥情况,这两人难道是死了不成?身上着了这么大的火,咋地动也不动?” 风玉堂看了看四周,提放着四周可能存在的危险,说道:“的确死了,而且是刚死。不过奇怪的是,这四周也没有其他人,看样子他俩修为不弱的,怎么突然死了,尸体还被点燃了。” 张三眼珠子乱转,沉吟一番后说道:“阿玉,要不咱去看看?” 风玉堂不解地嗯了一声,继而恍然大悟,“你是说?” 张三点忙点头道,“对的!对的!周围又没有人,咱去看看有啥好东西没。你也说了,他们生前都是不弱的修士,肯定能留下些东西的。” 张三这么一说,风玉堂有些动心,毕竟他口袋可从未鼓囊起来过。 想他打铁这么多年,老人从未给他过半分工钱,更别提卖了东西之后的分成,现如今每次进城,还都得向老头子要经费。 想到此处,风玉堂二话不说,带着张三就赶了过去,等到了浑身冒火的俩人头顶,只伸手一招,一个钱袋般的储物法宝便落在了手中。 张三正要看个究竟,风玉堂已带着他向远处飞去。 跑了一段路,风玉堂定了定神说道:“我觉得今天不宜进城,要不咱还是回去吧。” 白白捡了份机缘的张三,此时有些心虚,同时更想回去看看收获,于是附和道:“我也觉得,咱还是赶紧回的好。” 等他俩回到铁匠铺已是深夜,老人早早休息,许云儒也累瘫在床,玉烟进了许云儒的横刀中,秋千暂时栖身于盆景内。 俩人刚鬼鬼祟祟地推开门,就听老人在屋内问道:“怎么半路又回来了?” 风玉堂缓了口气,答道:“那啥,路上风雪太大,我们就又回来了。” 老人没再说话,风玉堂和张三这才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 进屋后,风玉堂点灯,忙着在屋内布下一道禁制,张三将门关紧之后,又将放在墙边的两根竹杖抵在门后。 许云儒见二人紧张兮兮地样子,不禁问道:“做贼啦?干嘛还将门也抵上?” 风玉堂伸出十指放在嘴边,低声道:“小声点!” 张三压制着内心兴奋,用力地说道:“他娘的!没事还是要多出门转转的。” 许云儒见风玉堂拿出个钱袋子来,接着一件件地往外取东西,有墨玉、紫玉、彩玉,也有妖兽的一些材料,更多的是一些药草和丹药。 张三双手颤抖着,一时间竟不知道先去拿哪一样东西的好,墨玉是好,但其他的东西看着也挺值钱啊。风玉堂也是两眼放光,激动地搓着手,低声惊呼着:“真是发财了!” 当许云儒看见风玉堂拿出钱袋时,就大感意外,毕竟储物法宝可是不多见的。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风玉堂取出了一颗拳头大的妖兽内丹,彻底让许云儒愣在当场。 张三见许云儒愣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颗妖兽内丹,先是迟疑了下,接着问道:“公子,该不会这么巧吧?” 许云儒看了眼张三,点头道:“不会错的。” 风玉堂疑惑道:“你俩说啥呢?” 许云儒舒了口气,解释道:“我一直在找合适的五行之属,而这颗水属性的妖兽内丹,就符合条件。” 风玉堂笑道:“我当是啥事呢”,说着便将妖兽内丹抛给许云儒,说道:“你有用处,就收着吧,反正这些东西也是咱三人分的,我和张三留着也没用。” 张三也笑道:“是啊,我们留着也没用,公子你就收着吧。” 许云儒却是没有收下,而是问道:“哪来的这些东西?” 张三和风玉堂异口同声答道:“捡的!” “捡的?”许云儒明显不信。 张三只好详细解释道:“我跟阿玉本来都快要到白石城了,在天上飞着飞着,我看见地上有两个人着火了。于是就过去看了下,见他俩不知道为啥死了,四周也没人,所以我们就将这些东西捡回来。” “那两人什么来历?难不成是,走着走着就突然着火把自己烧死了?”,许云儒惊讶问道。 风玉堂手里摸着几枚墨玉,两眼放光说道:“不知道什么来历,我们去的时候,那俩人都只剩骨头架子了,火依然没熄。就这个储物袋还是完好的,噢,对了,地上好像还有两个没有烧焦的暖炉。” 许云儒不禁说道:“修行中人大冬天用暖炉?这本就奇怪,况且用暖炉时,还把自己给烧死了,这就更扯淡了。” 张三和风玉堂皆是摇头,一副你问我,我哪知道的架势。 就在这时,隔壁屋内老人缓缓说道:“是‘春向暖’。” 风玉堂大惊,连忙用身子压着众多物件,声音凄惨地喊道:“老头子,这可不是我的东西啊,都是张三的,你要是给人都拿走了,也太不像话了。” 张三和许云儒面面相觑,心里叹道:“感情风玉堂布下的禁制,是纸糊的。再说老人看着,也不像缺钱缺到如此地步的人啊。” 只闻老人笑骂道:“就你那点东西,虽然不错,但我还看不上。” 许云儒连忙问道:“秋前辈,您刚刚说的‘春向暖’是什么意思?”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是一种罕见的毒药,它所用的药材都无毒,但如果严格把控用量、服用时机等,就会在人的心房种下一颗火种,中毒之人根本不会察觉。而只要中了毒的人,会觉得越来越冷,自然而然的就会增加自身的热量,等到心房的那颗火种吸收足够的热量,毒性便会猛地爆发出来,然后整个人便会被心火所焚烧殆尽。” 风玉堂不屑道:“你就吹吧,要是这么厉害,那岂不是九境修士都会中招?” 老人道:“九境?呵呵,赤龙洲的丹药世家百里家族,多年前有一位九境老祖就是中了此毒,再大夏天,当众突然暴毙。不过,一般情况下,要想让九境修士中此毒,还是有些难度的。” 三人听后目瞪口呆,老人又道:“既然得了东西,那就是你们的机缘,放心收下吧。” 有了老人这话,许云儒放心手下了妖兽内丹,其余物件皆是张三和风玉堂瓜分完毕。 第79章 灯火沉沉 在桃符洲,统管一地山水的各类山水神官,城隍庙祠数不胜数。 因此每到新年之际,桃符洲的家家户户都会在门上挂起一对桃木板,上面或是画着各类神官画像,或是写着各方神仙的名号,用以祈求得到庇佑。 除此之外,桃符洲的人为了图个喜庆吉利,往往会在桃木两侧,再写上些恭贺新年的吉利话语。 因而,便有了‘半盏屠苏犹未举,灯前小草写桃符’的说法,可见桃符洲的人,对写桃符是多么的重视。 桃符洲的这一习俗传到其他洲后,很快被各洲百姓所接纳,但因为其余大洲并没有王朝或是山上仙家所册封的神官,所以人们就只保留下在桃符上写吉利话的习俗。 但有的地方没有桃木,百姓们便只好用一张红纸代替,在红纸上写好吉利话,贴于门前两侧,由此便又有了‘春联’这么个说法。 大年三十这天,很少有人脸上不带笑容,那间深处荒山野岭中的铁匠铺,也不例外。 一大早,许云儒忙着写春联,身旁两侧,秋千笼袖研磨,玉烟款款扶纸。院门、正门、侧门、厨房,以及贴在草棚的春联,一张不少。 春联写完,还有‘福’字、‘春’字,许云儒每写好一联,玉烟便将纸挂在一旁,等待墨迹自然干透后,再贴于门框上。 昨天,老人去了趟白石城,买了好些东西回来,并扬言晚间要给小辈们露一手厨艺。 张三和风玉堂在院子里拾掇着众多食材,二人看着自己手中的蔬菜,再看看许云儒那边,真是好一副‘素手研磨,红袖添香’的光景。 俩人每每对视,皆是各自叹息一声。 惺惺相惜间,不禁有种,他俩鹬蚌相争一场,竟让许云儒这个渔翁得了利的感觉。 老人难得今天不打铁,所幸将屋内的躺椅搬到了院中,整个人躺在上面,眯着双眼晒起了太阳。 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晒太阳,不管身后靠着的是椅子,还是墙根,哪怕是一捆柴火,一个树桩,但享受到的都是同一个暖阳。 一样的昏昏欲睡,一样的眯着双眼,瞳孔里皆是时光荏苒,浑浊中全是人生百态。 这位姓秋的老铁匠活了几百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没经历过,一颗心早已被千锤百炼。可眼下院中的这幅景象,竟让老人不禁想着,此时自己身边要是再有个半大小子,应该也挺不错的。 老铁匠抬头,斜眼望了望天上的太阳,自嘲笑道:“人间暖阳融人心呐。” ---- 距离此地不远的那片松林,现如今已恢复了常态,不会再有人误入其中后,想出而不得. 一艘北冥洲去往大荒的渡船上,一位名叫陆丰的中年书生,手腕上有一颗用红绳挂着的珠子。 珠子外表看起平淡无奇,像是平常的玉石水晶,而珠子内部却是数亩梅花盛开,白雪轻飘的景象。 这位名叫陆丰的中年书生,便是周行道人。 天运人生,周行不止,拥有一方小天地的他,自得一方大道;我之好人,示以周行,作为妖类,与人为善,这是他在北冥洲的立身根本。 原先的梅花林,成了手腕的一颗珠子;原先的周行道人,即使依旧独占一方大道,即使早已习惯了与人为善,可终究是背井离乡了。 哪怕今后需要更加小心翼翼地活着,哪怕将来有机会与书院君子平起平坐,但离开了那片生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松林,他周行道人,还是原先的周行道人吗? 在他看来,自然不是了。 鹿鸣志丰草,前途多坎坷,陆丰望着渡船外渐渐远去的北冥洲,弯腰行了一礼,心底默念了一句:“伏惟珍重!” ---- 碧螺宫内,自从林云儿暂掌宫主之位后,李春寒做起事来比以往更加卖力,几乎到了事事亲力亲为的地步。 齐景升对此多有不解,李春寒更没心情给他解释,只是告诉他好好修炼,等他到了上三境,一切都会明白。 年三十这天,李春寒依旧没闲着。 他从柳氏王朝归来后,直奔山门处的竹楼禁地,在得知林云儿不在此地,便匆匆赶往原本属于徐士俊,如今成了林云儿私人禁地的岛上。 自徐士俊死后,这座岛一直闲置,后来林云儿暂掌碧螺宫,直接将这座岛屿划成了私人禁地。 岛上的一切都没变,药田、兽园,以及许云儒曾常去的那座名叫‘湜沚’的藏书楼,如今都是原样。唯一不同的是,岛上的人变了,人数也多了。 岛上除了偶尔来此的林云儿之外,还有七个孩子在此修炼,这七个孩子都是林云儿挑选出来。 当初她从大梁书院带回来的五个孩子,如今只有两人在这岛上,其余三人,则因为他们身后的家族,或多或少都与山上势力有所牵连,因此便没能得到这份特殊的机缘,被林云儿安排在山门处培养。 在林云儿眼中,这七个孩子就是七个数字,她倾力培养之后,最终能入她眼的人,才有资格让她记住名字。 代号是一到七的孩子们,都知道李宫主的规矩和期望,也知道这份机缘得来不易,因此无论是修行,还是学习,都对自己有着吹毛求疵般的要求。 他们都明白,目前是七个人,或许将来会是九个、十个,也有可能变成两个、三个,如果自己不幸被剔除出去,那就是错过了站在山顶的机会。 李春寒到了此处后,依旧没敢踏上岛屿半步,等到林云儿出现后,这才随林云儿一起到了宫主居所。 不待林云儿开口说话,李春寒先说道:“柳氏王朝那边已安排妥当,最迟过完正月,便可开始收拢王朝四周的无人之地。” 林云儿想了想,吩咐道:“动作小些,尽量先不要和大梁那边起冲突,主要是西边的那片荒漠,牢牢掌控住即可,其他的等我进了上三境再说。” 李春寒点头领命,接着又报告了诸多其他事宜,在得了林云儿首肯之后,这才退去。 林云儿看了看这张柳月坐过,郑仪也坐过的椅子,随后起身快步离去。 这把椅子,很多人都想坐上去,但肯定不包括林云儿。在林云儿眼里,只有那竹楼边的枇杷树,才是她的心安之所。 此时,山门处的竹楼禁地内,一个黑白相间的大熊在雪地里打着滚,玩闹一阵过后显然是觉得不畅快,于是朝院中的那颗粗壮枇杷树奔去,只三两下便爬进了大树的枝桠间。 树下的空地上,簇簇雪花摔得粉碎,犹如天空中绽放开来的朵朵烟花。 ---- 爆竹声声除旧岁。 陆延之和夫人,听着门外时不时想起的爆竹声,守着一桌子饭菜两两无言,更没什么胃口。 陈姨凝视饭菜良久,竟是流下了泪水,喃喃道:“都是云儿喜欢的饭菜,如今却只有我们两个,也不知云儿现在过得怎么样。” 陆延之连忙拉起夫人的手,轻声安慰道:“云儿也不小了,她能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嘴上虽然安慰着夫人,但陆延之的脸上却没多少笑颜。 ---- 柳叶洲。 陆云溪还是第一次遇见过年时都没下雪,这让她难以开心起来。 晚间同书院其他几个外乡学子,一起吃过晚饭后,陆云溪拒绝了去看烟花的邀请,独自偷偷爬上了书院的塔楼顶部,因为这里是全书院最高的房顶。 陆云溪独坐楼顶,撑着下巴一眼望去,远处满城灯火鱼龙共舞,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真好,就是她离的远了些。 她从小到大,哪年春节会没有风雪?堆不了雪人,捏不了雪球,这让她有些失落。 陆云溪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喃喃道:“每次见你,你都是这颜色的衣裳,难道你的衣服也都是妈妈做的?所以才舍不得换吗?” 陆云溪掏出那枚小巧的红色印章来,放在嘴边轻轻地呵了口气,然后重重印在了掌心,看着掌心的字迹,她终于露出了笑脸。 眼里虽是万家灯火夜沉沉,掌心却握着一寸相思,心里更盛着三春暖阳。 ---- 北冥洲的铁匠铺内,老人果真大展厨艺,一顿火锅,再配上几个小菜,众人差点吞了自己舌头。 热热闹闹地送走旧的一年,收拾完碗筷,老人说有些累了,便回屋去休息。 风玉堂和张三闹着要放烟花,秋千和玉烟满眼期待,许云儒只好跟着凑热闹。 许云儒看着月下火红的烟花,不禁想起了那一袭红衣,想起了初次见她时的场景,不知现在她是否正穿着红衣,手握雪球。 张三来到许云儒的身边,仰头看了看天上的烟花,笑着说道:“亲自点燃一颗烟花,这可是我和弟弟多年的心愿,如今看来,也就这样吧。” 许云儒转身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见张三眼眶中的泪水终究没有落下,这才一脸坏笑着说道:“既然没意思,那要不咱去放个大个的?” 张三不解其意,不过随后许云儒就让张三大涨见识,原来烟花还能这么玩。 院内,许云儒手持一颗点燃的烟花,追着风玉堂满院子跑,风玉堂一边躲闪,一边骂道:“二狗子!你他娘的真是蔫坏蔫坏的,居然偷袭我。” 第80章 糖炒栗子 灯火已收,自古冷清离别时。 许云儒二人走后的铁匠铺,风玉堂抡着大锤,秋姓老人抡着小锤,砸出一连串的叮叮当当声响来,仿佛一个正在敲锣打鼓的戏班。 老人停下了小锤,示意秋千提水过来,风玉堂随之收了手中的锤子。 “刺啦”,铁块在寒冷的泉水中逐渐冷却下来,重新变回黑色。 风玉堂双手拄着大锤,不由问道:“老头子,你啥时候教我练刀啊?” 老人指了指刚用过的小锤,回答道:“等你能将它抡的自如,那时候再说。” 风玉堂瞬间泄了气,没再搭理老人,冲着秋千说道:“秋千呐,你会唱曲不?唱一个来听听。” 秋千摇摇头正要说话,老人抢先骂道:“打铁都打不好,还想听曲,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痒痒了?” 风玉堂见秋千冲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转身回屋去了,只好叹了口气,嘀咕着:“新人总比旧人好啊”,抡起锤子狠狠地砸在回炉出来的铁块上。 一时间,草棚内的叮叮当当声,再次回荡在旷野里。 白石城内,许云儒和张三一进城就听见有货郎在叫卖,引的许多孩童将摊子团团围住。 只听闻那货郎喊着:红枣、瓜子、小糖人,白果、花生、糖栗子呦!又香又脆!好吃不贵!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呐! 张三一听这货郎的吆喝,顿时迈不动腿,拉着许云儒就要去瞧一瞧,边走边说道:“公子,咱买点干果啥的走路上吃吧。反正一路上闲着也是闲着,有点瓜子花生什么的,用来打发个时间也好啊。” 俩人走近时,只见一个戴着厚厚帽子的货郎,正低头在担子前忙碌着。 担子上挑着两个火炉,但是现在只有一个火炉开着火,货郎正低头翻炒着糖栗子。锅内颗颗暗红的栗子,在黑亮的粗砂中不停地被翻动着,货郎每翻炒一下,锅内就涌出一股白雾及香甜的气味,周围的孩子们都望着锅内流着口水。 另一个火炉上放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摆着一应干果,托盘边上插着半圈糖人,皆是小动物造型,或是花草造型。 张三和许云儒刚一走近,原本低着头的货郎抬头提了提帽子,露出一张年轻且干净的脸庞,货郎先是看了眼许云儒,接着冲张三笑道:“两位公子随便看,我这保证物美价廉。” 货郎说完,没等许云儒回应,就继续低头翻炒起锅内的糖栗子。 被说话这么一耽搁,等到货郎再次翻炒时,锅内积攒的白雾猛地涌出,围在旁边的孩童惊呼一声四散开去,待到雾气消散,一群孩子这才又重新围了上去。 货郎见孩子们又围了上来,露出一口洁白的门牙,朝孩子们笑了笑,乐呵呵地脸上,笑容干净且纯粹。 张三看了看托盘内的东西,笑道:“小哥,这些东西一样给我来一点。” 货郎放下手中的铁勺,飞快地从托盘下取出提前包好的干果,吸了吸鼻子,高兴地说道:“十文钱一包。” 张三付完钱,还未走出人群就迫不及待地取出糖栗子,伸手举在许云儒身前道:“公子,尝尝吧,还热乎着呢。” 许云儒捻了两颗糖栗子,入手温柔热,外壳柔脆,只轻轻一捏,壳肉即离而皮膜不黏,单是闻着这股香气,就让人舌底生津。 张三狼吞虎咽几颗后,满足地拽文道:“风唳可充冬,食新先用炒。手剥下夜茶,饤饾妃红枣。嘿嘿,还真是好东西啊。” 许云儒看了眼张三,冷笑道:“东西是好,可人怎样,就难说了。” 张三正要替自己辩解,嘴还没张开就猛地醒悟过来,本能地想要回头去看那货郎,被许云儒伸手搭在肩上止住。 张三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公子,你是说那货郎有问题?” 许云儒点头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那货郎不太正常。” 张三想了想,疑惑道:“那小子除了喜欢笑之外也没别的,不过做生意的不都是如此嘛,这叫笑脸相迎。” 许云儒道:“就是因为太过于正常了,所以我才总觉得哪不对.咱们还是赶路要紧,他既然不招惹我们,我们也不用理会他。” 张三看了看手中的糖栗子,有些犹豫,吃起来不放心,扔了又怪可惜。 许云儒见张三这模样,从他手中又拿了几颗糖栗子,说道:“东西都没问题,放心吃你的。” 心里踏实了许多的张三,颗颗糖炒栗子入口,再配上葫芦内的一口酒,不由觉得,要是让玉烟出来唱上一段,或是舞上一曲,那就更妙了。 就在许云儒入城时,叶小雪身边的那位炼器师就发现了他们。 在赤龙洲时,叶小雪三人与许云儒二人简单交谈过,当时身为炼器师的庄老,就察觉到了小青蛇的存在。要不是他能感觉到小青蛇还是活物,说不定当时就将二人拦了下来,那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此时小青蛇虽然在沉睡中,但庄老还是感觉到了它的气息,毕竟凶兽后裔确实少见。 在叶小雪耐心即将耗尽之时,能听到这么个好消息,精神不由为之一振,提剑就要出门,却被庄老拦了下来。 叶小雪一脸不解,庄老解释道:“没猜错的话,这两人和百里家族的惨祸有关,现如今百里家族、北冥洲学宫、开云宗都在找这两人,因此,我觉得还是找到段勍,一起行动的好。拿回东西就赶紧回柳叶洲,免得再生事端,毕竟那种品质的兽魂,实力越是拔尖的人,越明白它的珍贵之处。” 叶小雪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要说不想家那还真不可能,但不帮段勍将东西拿回来,她怎会罢休。虽然之前和段勍闹了矛盾,但这么久过去了,她对此也早没那么在意,因此就同意了庄老的提议。 因为那货郎的缘故,许云儒和张三在白石城并没有过多逗留,出了白石城后,俩人一路狂奔,最终寻了个僻静的山坳落脚,打算在此过夜。 一切都安顿好后,张三拿出了白天买的干果,取出那对名叫‘月下听竹’的酒盏,接着唤出玉烟,做足了享乐的姿态。 天黑时分,白石城内的那货郎,挑着担子出了城,脸上依旧挂着干净的笑容,肩上的担子随着步伐有节奏的跳动着。 货郎每走几步,便吸一吸鼻子,待到行至无人处,只见他脚尖一点飞上了半空中,担子上的火炉似星星一般闪烁着。 第81章 围杀 ‘路长酒困’,吃饱喝足的张三,觉得此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娘的路是真的长,再要是没点酒,那还有个啥意思? 许云儒看着摆谱过后的张三收起了那些碟碟碗碗,忍不住问道:“张三,修行可有长进?” 张三听了这话,酒足饭饱的满足劲荡然无存,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摊了摊双手道:“公子,自上次你帮我稳固了炼体境至今,我积攒下的灵气还不够突破的百分之一。” 玉烟见张三一脸颓败,在一旁说道:“炼魂的进步到是不小,如果灵气足够,现在就能突破凝神境。” 张三的修行资质本就太差,先前薛老头帮他锤炼筋骨,再加上一团水运精华的助力,这才让他稳固住了炼体一境。本以为体内经脉扩充了不少,接下来就会顺利许多,但灵气却是进来的多留住的少。 张三看着许云儒眉头紧皱,正待要说话,只见玉烟瞬间凝神戒备了起来,喊道:“小心,有人来了。” 有了玉烟提醒,许云儒再一感知,便发现有三人正朝他们而来,其中一女子是巡山境修为,另外两人则看不透。 玉烟补充道:“最高元婴境,还有一个金丹境。” 许云儒缓缓摘下背上的横刀握在手中,与玉烟一左一右,将张三护在了身后。 段勍、叶小雪以及庄老见对方发现了自己行踪,索性不再遮掩,展开身形只飞奔数步后站定,将许云儒一行人围了起来。 叶小雪有了先前在渡口的教训,站定后只是凝神戒备以防对方逃走,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庄老亦是如此。 段勍看了眼玉烟,面露询问之色向庄老望去,见庄老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劳烦二位替我压阵。” 许云儒见对方上来就想动手,于是出言问道:“道友此欲为何?” 段勍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将东西归还与我,我便不再追究。” 张三手里握着竹杖怒道:“胡说八道,我们什么时候拿你东西了。” 段勍没有理会张三,只是盯着许云儒和玉烟,一身金丹境的气息外放,等待着许云儒的答案。 修士九境为尊,虽然如今又窥探到第十境,但时至今日仍旧无人能翻过这道坎,因此在九境极致,修士之间首先拼的就是自身的积累与功法,其次便是法宝这等外物。 然而在残缺的天道之下,修士尚且难以再进寸步,更何况是法宝呢。 法器、宝器、仙器,这是如今法宝的等级划分。前两者还算常见,至于当世能确定品秩的仙器,除了上古流传下来的柳叶洲的那柄仙剑、菩提洲的那件袈裟、桃符洲的那方法印,以及儒家的那卷竹简仙器之外,人们试尽了各种方法,却再没有炼制出过仙器。 众多方法中,用凶兽作器魂去抵抗天道压制,成功的机会最大,可血脉足够高的凶兽,哪一个不是一方霸主般的存在,就算三教圣人能击杀它们,但也阻止不了它们自爆神魂,因此玉烟就显得格外珍贵。 段勍的师傅本想借着那座庙的香火来养玉烟的神魂,玉烟的血脉本就足够高,从而只等玉烟的修为上去,仙剑便可一试。可谁曾想时过境迁,青衣娘娘庙香火断绝,玉烟由此成了孤魂野鬼般的存在,不但没能养到九境的程度,如今还被人劫了胡。 许云儒看着眼前的三人,脸上表情轻松平常,内里却心思急转。 虽然玉烟有着上三境的修为,但神魂状态下的她,对上元婴境多少还是有些吃亏。对方来势汹汹,他明显是抵挡不了的,可要让他交出玉烟则万万不可,要是玉烟落入对方手中,那下场太过于凄惨,他不敢去想。 张三被许云儒和玉烟夹在中央,脚下已摆出了架势,肩膀低沉,恶狠狠地看着段勍三人。 段勍见许云儒沉默良久,不耐烦地催促道:“想好了没,你要是不想讲道理,那我也就不与你啰嗦了,至于你是死是残,我也就不管了。” 许云儒看了眼张三,见他神色坚毅,早已摆出了拳架,于是拿出书院的玉牌挂在腰间,而后喊道:“不曾拿你东西,你要是铁了心与我们过不去,事后自有书院为我报仇。” 段勍见许云儒拿出了书院弟子的玉牌,不由一愣,笑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还有条小蛇?书院弟子与妖兽为伍,同冥府勾结,这罪过可不小,就算我杀了你,书院也不会说什么的。” 君子易处,小人难防。本以为许云儒是冥府的人,段勍还有所顾忌冥府的报复,可见他现在又亮出了书院的身份,段勍也就稍稍松了口气,毕竟与冥府比起来,书院多少还能讲些道理。 庄老随即提醒段勍道:“事情有些复杂了,咱们还是办完事赶紧走的好。” 许云儒如今身份错综复杂,段勍也深知其中利害,于是点头道:“明白”,说完便提剑一跃而起,长剑直刺许云儒眉心。 许云儒虽不会什么精妙刀法,提刀也只是为了避免与对手肉身互博,从而引起心中的嗜血念头,但看见段勍朝他刺来,提刀避闪还是轻而易举。 叮叮当当,一阵刀剑相交过后,俩人互换几招,心里都对彼此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 段勍的剑,潇洒凌厉,不负剑修之名,反观许云儒的应对,则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一直不曾说话的叶小雪,此时出言说道:“他不是你对手,快拿了东西,咱们好回柳叶洲。” 段勍也不答话,只是提剑再次向许云儒刺去,一时间剑光闪动,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死死地将许云儒笼罩在内,要不是许云儒仗着手中横刀品秩不低,身上早就挂了彩。 张三在一旁看得心急,却不敢贸然前去搭救,思来想去就要让玉烟前去帮忙,可是当他看见玉烟和庄老正对峙着,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电光火石间,段勍的剑越发凶猛,看似剑尖上刺下挑,飘忽不定,实际上剑气一直笼罩着许云儒,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 剑越来越快,许云儒应付起来也越发吃力。 段勍瞅准许云儒横刀回防不急,一剑刺出直奔许云儒心口,许云儒躲闪不及只好提刀去挡,哪料段勍手腕一拧,剑尖回转横削一个来回。 许云儒眼疾手快,虽然硬生生躲开了剑刃,但肋下仍是被剑气划出两道血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许云儒奋力挥出一刀,劈中段勍的剑身,随之借力退开数步,心想:“此人不愧是剑修,只是剑招便已如此凌凶狠,要是我再不创造点机会出来,怕是没有一丝逃走的机会了”,随即将横刀往地上一插,不顾肋下流血不止,立即摆出一个拳架的起手势来。 段勍笑了笑,正要提剑再起,只听庄老冲着不远处的树林喝道:“什么人!”,一言既出,段勍连忙止住了身形,许云儒趁机提起横刀退到玉烟身旁。 两拨人皆是顺着庄老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稍中,有一人正挑着一副担子在树枝间跳跃而来,嘴里嘀咕着:“真是晦气,刚来就被发现了,看来这黄雀是当不成了。” 待到这人走的近了,许云儒不禁心头一震,内心几乎绝望,心中有吐不尽的苦水:“真是雪上加霜,来者不善啊。早先就发现这人不对劲,还真跟来了,难道他也是冲着玉烟来的?那他又是怎么察觉到玉烟的存在呢?” 张三见了这人,惊讶道:“是你!炒糖栗子的。” 挑着担子而来的人,正是先前白石城的货郎,他将担子放于地上后,笑嘻嘻地问道:“傻站着看人打架多没意思,红枣、瓜子、小糖人,白果、花生、糖栗子,好吃不贵,诸位要不要来点?” 第82章 一会见 古怪货郎的出现,使得原本稳妥的围杀之局立刻出现了变数,尤其是段勍一行人,更是摸不准这货郎的意图。 庄老皱了皱眉头,上前一步说道:“我们自柳叶洲竹剑堂而来,奉堂主之命办事,还请道友不要插手。” 货郎从担子上抓了一把瓜子来,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道:“我就是路过,看看热闹而已,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张三见庄老对货郎有所忌惮,显然是摸不准这货郎的来路,于是立即摆出一脸的兴奋之色,冲货郎道:“栗子兄弟,你来得正好,这三个劫道的就拜托你了,咱们稍后再见。” 许云儒立刻会意,随即一把抓住张三狂奔而去,与此同时玉烟瞬间回到了张三袖中的匕首内。嗑瓜子的货郎见许云儒和张三逃走,不但没有阻拦,反而笑道:“行啊,那一会见。” 庄老脸色阴沉,说道:“我来拦下这人,你二人速速追赶,切记不要耽搁。” 段勍及叶小雪飞顺着许云儒逃走的方向紧追而去,货郎仍旧站在原地嗑着瓜子,对于段勍二人的离去也视而不见。 庄老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何人,非要与我竹剑堂结仇不成?” 货郎收起瓜子,拍了拍手道:“竹剑堂?好大的名声,但与我何干。不过我相中的猎物,你们若是非要插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庄老冷笑一声率先发难,取出一件法宝就冲货郎砸去,不等货郎抽出担子上的扁担应对,庄老这边又砸下两件法宝。来自竹剑的他,虽不是剑修,但身为炼器师,最不缺的便是各式各样的法宝。 面对法宝众多,花样层出的庄老,货郎将一根扁担挥舞的轻松自如,得空时伸手扶了扶厚重的帽子,露出一张笑脸来喊道:“再多来点!” 另一边,许云儒带着张三飞奔而去,段勍及叶小雪在后紧追不舍。原本以段勍的金丹修为能追的更快些,但为了照顾叶小雪就走的慢了些,于是与许云儒的距离越拉越大。 许云儒见与段勍拉开了些距离,且货郎暂时也没有追来,于是稍稍松了口气,心里暗自庆幸道:“自己所修功法形成的那一山一水,算是体内存了寻常修士的两倍灵气,单是跑路时这绵延不断的力量输出,真可算是独一无二了。” 张三并不知晓许云儒的功法,见他提着自己跑了许久,估摸着快要力竭了,于是说道:“公子,要不你放下我带着玉烟自己跑吧,他们是冲着玉烟来的,不会对我怎样的。” 许云儒想了想,所问非所答道:“原本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所修的功法,但你身体确实与灵气无缘,所以我打算让你尝试一下我的功法,你现在基础还浅,换功法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张三有些摸不着头脑,焦急道:“公子,修行的事以后再说,你先带着玉烟跑吧,后面那些人都不好对付。” 许云儒不急不缓道:“没事,已经甩开他们一段距离了,既然说到这了,我就顺带给你说说我所修行的功法。” 在许云儒的解释下,张三懂了个大概,不由问道:“公子你体内有两座气海,那是不是意味着,跑路的时候体力就比寻常修士多了两倍?” 许云儒嗯了一声,看了看身后越来越远的段勍二人,接着说道:“你其实不笨,就是这副身体留不住天地灵气。我现在将功法讲给你听,你先记下口诀要领,不过你要记住,功法的事千万不可与外人提起,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随后许云儒将功法娓娓道来,张三一字一句地牢记在心,待到死记硬背完毕后,又问了不少问题,这才默默回味了起来。 段勍见许云儒越跑越远,不由疑惑道:“这小子就不知道累吗?他怎么还没半点跑不动的迹象。” 叶小雪以为段勍是觉得自己拖累了他,本想发作吵闹一番,想了想还是压着火气说道:“你不用管我,自己去追吧,我会跟上的。” 段勍见叶小雪脸色不佳,犹豫了片刻后,主动放慢了追击的速度,对叶小雪轻声说道:“咱们缓缓跟上就是,等到他们力竭了,我再带你赶上去,你先借机喘口气。” 叶小雪听了此话,虽然秀眉依旧微蹙,但心里却多了几分暖意,心想:“这个木头人总算开了窍。” 天色渐亮,许云儒终于慢了下来,身后的段勍却被体力不支的叶小雪所拖累,不由后悔一开始若是就带着她追赶,也不至于现在越追越远了。 货郎与庄老打了一夜,最终庄老以报废三件不同品秩法宝的代价,换得货郎身上初显狼狈。 两人都停下手来,货郎将有些破损的扁担套在担子上,冲庄老笑道:“小娃娃,身上法宝真多,爷爷不跟你玩了。” 庄老看着货郎离去,这才得空喘息片刻,一想到叶小雪二人若是已经得手怕是会有危险,便再次提起精神追了上去。 等到庄老顺着叶小雪留下的记号追上二人时,叶小雪大喜道:“庄老原来你没事啊,刚才见那货郎过去,我还以为你出什么意外了呢。” 庄老脸色苍白,摆了摆手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段勍不由问道:“庄老,那货郎什么来路?莫非也是冲着那狐妖的神魂来的?” 庄老回答道:“货郎的来路不清楚,但他肯定是一位驻颜有术的前辈,实力接近玉璞境。他拦下我们就是想独自去对付那两个小子,咱们休息下还是赶紧追上的好,免得被那货郎得了先手。” 货郎这边挑着担子直接用出了缩地成寸的本事,身影闪烁间不停地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追寻着许云儒二人的方向。 此时许云儒见段勍没有再追来,于是放下张三两个人徒步缓缓而行,张三口里默念着许云儒传授的功法口诀,许云儒慢走间匀匀地喘着气。 两人走了片刻,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两间土屋,土屋上的烟囱里炊烟袅袅,屋檐下一展酒旗迎风飘动,院子里一个妇人正扫着雪。 妇人见有客人到来,便停下了手中的活,招呼道:“两位公子来喝口酒暖暖身子啊。” 张三听了这话,扭头望向许云儒,许云儒奋力跑了一晚上,此时正好有些困乏,于是笑道:“那就叨扰店家了,麻烦那些吃食来就行,酒就不要了,我们急着赶路。” 妇人应了声,先转身回屋去准备吃食,许云儒和张三俩人走到屋前,自顾揭开厚厚的门帘进了屋子。一踏入屋子先是一股暖意袭面而来,屋子里摆放着的几张桌椅干净整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油腻。 张三见屋内环境不错,选了个火盆边的桌子坐下后,笑道:“刚才听这妇人的声音甚是悦耳,此时再见这屋内干净清新,想必这妇人定是个不俗的美人儿,不然如何会将屋内弄的如卧室一般舒适。” 许云儒没搭理张三,那妇人却是端着一个托盘从内屋出来,笑盈盈道:“客官见笑了,平日里小店生意惨淡,奴家闲来无事便只好拾掇拾掇桌椅什么的,因此看起来才比较干净。” 张三回头望去,妇人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的厚重所以看不出身材如何,但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却是让人心动,于是笑道:“老板娘真是胆大啊。” 妇人将一些吃食放于桌上,疑惑道:“客官这是那里的话?” 张三调笑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老板娘一人开店,就不怕遇见歹人吗?” 妇人提着茶壶给张三添了茶,笑骂道:“小兔崽子,就你还想欺负老娘不成”,不等张三说话,妇人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夫家死的早,就给我留下了这间店,我若是搬去别处就没了生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许云儒见妇人给他倒茶,先是道了个谢,而后不由多看了几眼妇人的双手,但见一双芊芊玉手如笋如玉,手指细长,不肥不瘦,端的惹人喜爱。 哪料此举正好被张三看在了眼里,待到妇人离去后,张三便玩味地看着许云儒,于是后者便板着脸说道:“快吃,吃完赶紧上路。” 张三不以为意,一边吃着饭,一边悄声笑道:“血气方刚,遇见如狼似虎,正常事,公子不用不好意思。” 就在此时,厚重的门帘再次被人掀开,许云儒和张三转头望去,只见是那货郎跟了来,顿时心里一惊。 货郎进屋先将担子放在一旁,口中喊着让老板娘端来些吃食,一转头看见许云儒二人,先是装作一愣,而后笑道:“哎呦喂,好巧啊,两位也在呢,不嫌弃的话,咱拼个桌如何?” 张三在货郎进屋时就要发作,被许云儒制止了下来,此时见货郎还要凑上来拼桌,没好气道:“嫌弃!你去别的空桌吧。” 货郎腆着脸一屁股坐在许云儒对面,笑道:“这是哪里的话,说好一会见的,你们怎么转头就不认人了呢。” 许云儒接话道:“你到底要怎样?若你也是为了玉烟而来,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货郎忙解释道:“哪能啊。” 第83章 李和儿 就在许云儒二人摸不准货郎的来意时,店里的妇人给货郎端了吃食来,一并收了三人的饭钱,便继续去门外扫雪。 张三接着方才的话头,问货郎道:“你他娘的既然不是为了玉烟而来,那还跟着我们干什么?” 货郎吃着桌上的食物,笑道:“我是个童叟无欺的生意人,找上你们就是想做笔买卖,没有其他意思,不然也不可能帮你们挡下那三人不是?” 许云儒疑惑道:“做笔买卖?” 货郎脸上笑容不断,连连点头道:“对,做笔买卖!我是想买你怀中的小蛇,开个价吧。” 许云儒和张三对视一眼,张三率先开口道:“不卖!多少钱都不卖。” 货郎停下了筷子,看着许云儒笑问道:“你确定不卖?” 张三双手笼袖,盯着眼前的货郎,许云儒则笑道:“方才多谢出手相助,不过我怀中的小蛇算是我们的同伴,确实不能卖。” 货郎听闻此话,一直堆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低头沉吟片刻后,指着自己担子上的糖人,没来由地说道:“我做糖人可是一把好手”,继而看了看身前俩人,接着笑问道:“儒家向来禁止门生与妖兽为伍,你们不知道?另外年前的百里家族祸事,传闻就是带着一条青蛇的俩人所为,据说这两人和冥府关系不浅,不知二位是否知晓此事?” 许云儒答道:“略有耳闻。” 货郎点了点头,脸上再次浮现出生意人的和善笑容,说道:“你们再考虑考虑,如果答应做这笔买卖,除了你们开出的价钱外,我再送你们一枝糖人,如何?” 张三不屑道:“这事没得谈,再说了,你那糖人是金子做的,还是墨玉做的?” 货郎笑了笑,颇为自豪地说道:“在下李和儿,这做糖人的手艺可是天下独一份。” 许云儒起身说道:“买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二人还要赶路,就先行一步了。” 自称李和儿的货郎见许云儒二人起身离开,也并未阻止,只是笑道:“不急不急,你们先考虑考虑,我过两天再找你们。” 许云儒二人出了门和那妇人打过招呼,见货郎并未跟来,于是一路飞奔,打算去离此地最近的学堂避上一避。 走了大半天时日,许云儒突然脸色大变道:“我记起来了!那人居然是货郎李和儿啊!” 张三连忙问道:“他自己不是都说了他叫李和儿嘛,怎么了?” 原来许云儒是突然记起,之前不知在哪曾看过这样一则记载: 肩挑两火炉,踩红尘,踏山河。赚得铜板一二颗,炼化妖类三四只。干果、糖人,皆可长生。 散修虽无门无派,但也会有个别散修有着自己的传承,这货郎李和儿便是属于此列的散修。李和儿不单单是一个名字,更是这一脉散修代代单传的招牌,唯有师傅死后,传人才能继承这个名字。 货郎李和儿常日里贩卖干果炒货,但凡遇见入眼的妖类,就会开炉将其炼化成特殊的糖人,这种糖人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在危难时刻化作替死的分身。 张三听到此处,不由说道:“难怪他方才刻意提及糖人的事,不过依我看,他那担子上糖人也并无稀奇啊。” 许云儒道:“要是你得了块金子,你会整日举在手中招摇过市吗?” 张三扬了扬手中的竹杖,又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葫芦笑道:“那这算什么?” 许云儒颇为无语,自己所得的竹杖早已收起,张三却偏要整日拿在手中,一副我有重宝你不知的沾沾自喜样子。想到此处,许云儒又开口道:“方才那妇人也不一般。” 张三道:“风韵不减当年,这谁都看得出来。” 许云儒白了他一眼,解释道:“你见过哪位女子长着四十几岁的脸,一双手却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张三一愣,细细回想一番,猛然醒悟道:“他娘的还真是啊,那妇人竟然是易容了,难不成她也是冲着我们来的?” 许云儒微微摇头道:“但愿不是吧!” 说完此话,许云儒突然停下了脚步,张三冲出去一大截又连忙折返回来,问道:“怎么不走了?” 许云儒还未回话,身后已传来段勍的呼和声:“东西留下,可绕你一命。” 张三转头望去,只见段勍一人追来,那位女子及老人却是不见了踪影,不等他作何反应,许云儒与段已是斗作一团。 巡山境对金丹境,两者相差一个境界,但在剑光四起中,许云儒出拳越来越快,也越来越重,竟是隐隐压了段勍一筹。 段勍先前与许云儒交手,知道许云儒的刀法稀松平常,却还未领教过许云儒的拳法,此番得见着实有些惊讶。 一旁观战的张三只觉得自己花了眼,自家公子的身影随着出拳速度的加快逐渐模糊了起来,那用剑之人竟是渐渐应付不过来,一连挨了几拳之后,趁着自家公子换气的功夫,这才得以有个喘息。 许云儒虽然压着段勍占了些小优势,但自己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一对拳头在与长剑硬碰硬之下,此时以变得血肉模糊。 渐入感觉的许云儒回头冲张三吩咐道:“接下来我会放开了打,到时候恐怕会控制不了自己,你躲远些,待到我平静下来之后,你再过来。” 被牵着鼻子斗了数个回合的段勍,重重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放开了打?好啊!今天就让你这个巡山境见识一下金丹剑修的本事。” 张三看着许云儒微红的双眼,脑海里浮现出当初许云儒捏着宋员外心脏的情景,这样的情景他只见过一次,却是至今记忆犹新。想到许云儒那犹如地狱修罗般可怖的样子,张三退后的同时不免又有些担心许云儒的安危,要知道上次许云儒可是还未到丧失心智的地步。 此时天色渐晚,空中彤云密布,四野朔风渐起,纷纷扬扬又下起漫天的大雪来。凛凛严冬里,千山不见痕,茫茫荒野中,乱琼裹碎玉。 许云儒与段勍在雪地里斗得难分难解,长剑所到之处,风雪皆是一分为二,铁拳触及之地,风雪倒飞而去。许云儒一身衣衫早已被鲜血染红,但段勍也好不到哪里去,几次被许云儒一拳打的倒飞出去,每每躺在雪窝里时,他总有种自己是在和金丹境武夫交手的错觉。 段勍看着满身鲜血的许云儒,神色凝重了起来,许云儒好几次以命换命的出拳,让他在心境上已落了下风。他来此只是为了一柄仙器的机缘,拼命是理所当然的,可眼下许云儒那同归于尽的气势,竟让他开始担心起自己会不会阴沟里翻船。但好在他已是金丹境剑修,而金丹境对于剑修意味着什么? 本命飞剑初成! 第84章 败鳞残甲 雪地中的打斗依旧在继续着。 许云儒双眼早已猩红,面对段勍凌厉的长剑出拳不停,身形腾挪闪躲间竟连带出一片残影来,纵使段勍使出了浑身解数,可出剑时依旧显得慢了一分。 张三在远处见自家公子占着优势,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家公子或许有机会赢下这场,忧的是自家公子进入那种状态,不知过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他可是听说书的说过,这世间可是有着一些灵丹妙药,能在段时间内增加人的战力。但用过之后的弊端却是极大,轻则损伤身体根本,重则直接影响寿数。而自家公子现在的样子,倒是和吃了这种丹药的效果很像。 就在张三心里暗自忧虑时,场中突然有一道极细的白光自段勍身上发出,像天上拖着尾巴划过的流星般,直冲许云儒心口而去。 这道细小并且拖着尾巴的亮光,便是段勍温养多年的本命飞剑“玉龙”,玉龙以速度见长,身后拖着的尾巴,便是因为速度过快而融化了风雪所留下的水气。 飞剑玉龙如今虽是初成,且还谈不上蕴含本命神通,但毕竟是本命飞剑,一旦祭出即使主人没有分心控制,依旧可以自行杀敌。 段勍本想等玉龙温养出本命神通后再用来对敌,以免过早祭出对敌时造成损伤,可如今的形式容不得他再藏拙。 飞剑玉龙的突然出现,致使许云儒在猝不及防下吃了一惊,可也仅是如此而己。 许云儒知道段勍是出身不俗的剑修,那养成本命飞剑的可能性也就很大,心里也就早有了准备,因此当飞剑玉龙直刺心口而来时,吃惊过后的他不闪不避,抬起右拳就与飞剑玉龙碰撞在了一起。 初次对敌的飞剑玉龙,显然没料到敌人竟敢以拳对飞剑,一头就撞上了许云儒的拳头。二者相碰过后,飞剑玉龙被许云儒打的飞出去老远,而许云儒右拳头手指上的血肉多数不存,白骨上带着丝丝血迹。 段勍祭出飞剑后自身也没闲着,依旧是提剑向许云儒刺去,只是他手中的长剑比飞剑玉龙慢了大半拍,因此等他手中的长剑到了许云儒身前时,玉龙刚好被许云儒一拳打飞出去。 玉龙刚走,段勍又至,许云儒躲闪不及肩头被刺了个通透,打红眼的许云儒见势就要伸手去抓肩头的长剑,想以此来限制住段勍的行动,以便接下来的一击必杀。 段勍见势不好,急忙抽剑劈出一道剑气后撤,同时心念一动唤来远处的飞剑玉龙继续对敌。被许云儒打飞出去晕了头的飞剑玉龙,感觉到主人的召唤后立即寻到了方向,再次拖着一条尾巴向许云儒冲去。 远处的张三本以为许云儒赢面极大,可没想到段勍用飞剑将局势扭转了过来,张三哪里还看的下去,本着替自家公子挡上一挡的想法,拔腿就向场中跑去。 场中的段勍本打算趁胜追击,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抓剑不成,接着率先朝他冲了过来,对方身上那本要落在雪地上鲜血还未挨着雪面,人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段勍一边急忙躲闪,心里不禁怒骂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自己明明高出一个境界,如今自己灵气都即将耗尽,为何他没有半点力竭的迹象。受了如此重的伤,反而越战越勇,如同一只发了狂的凶兽一般,半点道理都不讲的。” 武夫近身则无敌,段勍深知这一点,于是挥剑格挡着后退,远处而来的飞剑玉龙接着顶上。 许云儒肩头被刺穿,从伤口渗入体内的剑气开始在经脉内肆意横行,阻扰着许云儒体内小天地的灵力调遣。就在这时,许云儒体内的那座小天地中,一道金线自赤红色的小山上飞起,接着游走于剑气横行的经脉里,所过之处剑气皆四散而逃,但凡避闪不及的剑气,皆被这道金线吞入腹中。 段勍在后退中,见许云儒居然将剑气都逼了出来,不由骇然,对方怎么会在打斗中还分心疗伤?正在他心里疑惑时,飞剑玉龙又与许云儒的拳头碰撞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飞剑玉龙却没讨到半点便宜。 许云儒依旧是右手出拳,飞剑玉龙依旧是被打飞了出去,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许云儒右手没有再增加半点伤势,反观飞剑玉龙的光芒却黯淡了许多。 本命飞剑受损,这是段勍最想不到,也是最不愿见到的结果,如此而来自己深受牵连不说,飞剑品秩也会大打折扣,往后不知要花费多少心血才能补回。 遭受反噬的段勍,见许云儒现在似乎已失了神智,但却不敢再出手,开始一味的躲闪回避。 许云儒目前不仅战意高昂,而且战力似乎又有所提升,更让他头疼的是,自己已用了大量灵力来调用飞剑,而许云儒还没半点灵力枯竭的迹象。 此时,悲痛万分的段勍,一咬牙直接掏出一张保命的远遁符,瞬息间人便到了数里开外,许云儒由此一拳打了个空。 就要跑到近前的张三见段勍逃了,不由一愣。本想着上前去查看许云儒的伤势,可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了之前许云儒的叮嘱,思量一番之后,又转身向远处跑去,只好远远地盯着许云儒。 张三看着自家公子发疯,他自己却不敢上前,唯恐自家公子一拳下去便要了自己的小命。其实要他替许云儒去死,他能二话不说就去赴死,可要他莫名其妙地被失了心智的许云儒打死,这等没半点意义的牺牲,他自然知晓轻重。 对手突然逃走,失了神智的许云儒哪管这些,随即发疯似地寻找起段勍的踪迹来,一时间地上积雪横飞,树木也不知被他打断了多少颗。原本雪中的银玉世界,变得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泥土翻卷,树倒鸟散的景象。 天已暮,雪乱舞,人渐枯。玉龙败退无觅处,败鳞残甲遍地污。 待到许云儒发泄过后,精疲力尽的他这才一头栽倒在雪地里,人事不知。 张三见状赶忙上前查看,看着许云儒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张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缓了几息,张三这才用碎布只将许云儒手上和肩上的伤口简单包了,见许云儒一身衣衫早已看不出原样,张三又脱了自己的外套和帽子,将许云儒包裹得严严实实后,这才赶紧背起许云儒离去。 第85章 福祸相依 庄老及叶小雪自从和段勍分别,二人径直前往离此地最近的学堂,打算提前堵住许云儒二人的去路,而段勍则继续沿路追寻。 俩人在即将抵达学堂所在时,遇见了一位年轻僧人,因为这僧人生的着实好看,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眸子甚是惹人注目,叶小雪便不由自主多看了这僧人几眼。 年轻僧人见叶小雪盯着他,于是驻合掌行了一礼。 一时间,叶小雪多少觉得有些尴尬,就在她想着如何回应的好,庄老开口道:“我家小姐心性如此,还请大师勿怪。” 叶小雪听闻此话诧异地看着庄老,习惯性地想替自己辩解几句,但看见庄老一脸严肃,只好忍了下来。 这年轻僧人便是来自菩提洲的知言,在开云宗同香茗及李淮分别后,就一直独自南下游历。他见庄老如此客气,于是又双手合十淡淡地笑了笑,接着便转身离去,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知言走后,叶小雪不忿道:“这和尚也太无礼了吧,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庄老连忙道:“小姐慎言,那位僧人应该修的是佛家的闭口禅,不能开口说话的。再者,出门在外要是遇见了和尚、道士,最好还是避而远之。” 叶小雪问道:“闭口禅倒是听父亲说过,那为什么出门在外要避着和尚、道士呢?” 庄老回答道:“这两家的高人极其喜欢云游四方,而且往往都是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一般人很难分辨的出来,往往会闯出祸事。” 叶小雪心有不快,于是问道:“刚才那和尚哪里其貌不扬了?” 庄老笑道:“所以他暂时还称不上高手啊”,接着又说道:“佛家中人能修闭口禅,来历都不会小的,小姐不可小觑。” 与此同时,货郎李和儿依旧在那酒家的店内坐着,只是脸上早没了半点笑容,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走不了。 自许云儒走后,李和儿原本也想离去,可一起身却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着了道。就在他思考着如何脱身,以及是否值得用糖人替身脱身时,只见屋外扫雪的那妇人走进来说道:“待那别动就是,两天之后即可离去。” 李和儿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思量着妇人话中的真假,沉默片刻后问道:“与方才两那人有关?”,而妇人只是冲他笑了笑,却并未解释因何将其留下。 段勍那边,因本命飞剑受损只好远遁离去,急忙与叶小雪、庄老俩人汇合。当段勍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庄老大惊之余,又连忙独自出去寻找许云儒二人的踪迹,只留下叶小雪照顾重伤的段勍。 等到庄老按照段勍指的路寻到许云儒时,许云儒的状况正如段勍推测的一样,早已昏迷不醒,张三有些手足无措地守在身边。但让他意外的是,自己先前遇见的僧人,此时却坐在许云儒的身边,僧人依旧沉默不语,但四周隐隐有佛音传出,不知是在替许云儒疗伤,还是替许云儒超度。 庄老意外归意外,可玉烟他还是要带回去,就在他准备前去索要时,一个妇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并且身上仙人境的气势展露无遗。只听妇人道:“我知道你是竹剑堂的人,但那两个人只要还在这北冥洲,我劝你不要再招惹他二人。” 自己的跟脚对方一清二楚,而且自己与妇人实力相差悬殊,庄老大惊之余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临走前庄老还是忍不住问道:“上仙如何称呼?” 妇人盯着庄老冷笑一声,也不见妇人如何出手,但下一刻,元婴境的庄老只觉全身血气上涌,突然脸色潮红,飞也似地逃离。 庄老走后,妇人远远地看了眼许云儒和张三,自言自语道:“你二人帮我毁了百里家族,这最后的一份恩情算是还清了。” 在妇人离去不久,许云儒身旁的僧人也起身离去,张三见许云儒气息顺畅了许多,立刻明白这僧人应该是出手帮了自家公子,于是追上前说道:“谢过大师出手相救,日后有机会的话定当重谢。” 名叫知言的僧人,只是笑了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接着便转身离去。 张三顾不得去猜测这僧人的来历,以及为何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既然公子得其相助,那这份恩情自己只管记下便是。 许云儒醒来时,天色已大亮,张三沉浸在修炼中还未醒来,只有玉烟守在他们身旁。玉烟见许云儒转醒,忙问道:“怎样?感觉好些了吗?” 许云儒闭目凝神片刻,这才缓缓答道:“已经没有大碍。对了,你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玉烟摇头表示不知,随即望向了张三,许云儒随着玉烟的目光看去,张三正好停下了修炼,双目未启,脸上却先挂满了喜不自禁的笑容。 张三睁眼见到许云儒已醒来,一咕噜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赶到许云儒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没事了就好,可担心死我了,没想到那和尚还真是厉害。” 许云儒不解问道:“什么和尚?之前都发生什么事了?” 张三一愣,反问道:“公子,你说的这个之前,是哪个之前?” 许云儒想了想,回答道:“我就记得让你走远些,再往后的事,我就都记不清了。只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血海中,虽能感觉到血海中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但仿佛我在汲取力量的同时,这片血海也在慢慢地蚕食我,想让我变成血海的一部分。” 张三神情凝重道:“那用剑的人后来祭出了本命飞剑,不过飞剑应该是被公子打伤了,所以那人才使用手段遁逃了出去。那人走后,公子你发了疯一样,再往后就昏了过去,昏迷中的你脸上神情痛苦,体内气息也十分紊乱。不过幸好来了个不会说话的年轻和尚,他虽闭口不言,但周身佛音不断,等到公子气息平静下来之后,他才走了。” 许云儒若有所思,喃喃道:“难怪了”,一抬头见张三和玉烟都看着他,又解释道:“我在昏迷时,正在血海中挣扎,突然就有一条莲花大道从天而降,最终我顺着这条莲花大道才挣脱了血海的束缚。” 张三惊讶道:“莫非那和尚是什么隐世高人不成?竟能有如此手段。” 玉烟接话道:“倒不像,以你的描述来看,这僧人可能是佛家的年轻一辈弟子,如果真是隐世高僧,所用手段应该不会这么麻烦。” 许云儒点头表示认可,接着说道:“我记下这份恩情就是,接下来咱们还是继续赶路的要紧,万一货郎和那三人再追来就不好了。” 随后,许云儒和张三再次踏上了去往学堂的路,一路上张三显得格外开心,也不知是遇见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 随着庄老的受伤返回,段勍最后一丝希望随之破灭,庄老见他神色哀伤,安慰道:“你也不必过于执着,老夫炼器大半辈子,手艺虽称不上举世无双,但却敢说即使有了那道神魂,你能炼制出仙器的机会还是不到一成。” 此话一出,段勍和叶小雪都是满脸不信,庄老见此叹了口气道:“你们可知为何如今世上只有九境?为何法宝最高只能到宝器?” 叶小雪说道:“可如今世上还是有仙器的啊?” “仙器?在我看来如今各大势力所掌控的所谓‘仙器’,都只不过是上古遗留的半仙器而已”,庄老感慨道。 叶小雪还想问,庄老摆了摆手,自顾自说道:“天道不全,因而修士只有九境,法宝只能到宝器级别。之前出现的‘涅盘境’,便是最好的证明,可若一日无人登临涅盘境,那就证明天道依旧有所缺失。” 段勍沉默良久,忍不住说道:“可那毕竟是我师傅留给我的啊。” 庄老道:“你师父也是想让你多一份实力,可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就是执念了。剑修要相信自己的剑,不可对外物有过多的依靠,这才是正途。” 段勍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即咬牙切齿道:“那我也不会让他们白白得了我的机缘,书院弟子与妖兽为伍,同冥府勾结,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相信百里家族那些人就一地个坐不住。” 叶小雪看着眼前突然有些陌生起来的段勍,眼里写满了担忧,庄老听了段勍的话,只是冲叶小雪摇头,并没有再出言想劝。 机缘二字里,机会与缘分缺一不可,段勍就玉烟而言只有机会,段勍能自己想明白已是不易,至于剩余的事,完全就要看得到玉烟之人,是否能拿得住了。 第86章 父子 许云儒和张三到了学堂,一路平安无事,货郎及段勍等人没有再出现,可是就在他们进入学堂时,却遇到了麻烦。 往日他们进入学堂,只需出示许云儒那书院弟子的身份牌即可,可如今学堂检验过了身份牌,又让他们在学堂外等候,说是需要再和溪山书院那边确认一番。如此折腾了半天的功夫,学堂的负责人确认了许云儒的身份后,这才笑脸将二人迎了进去。 许云儒问起缘由,那学堂负责人脸色凝重道:“你有所不知,约莫从年前开始,似乎是冥府有意跟咱们过不去,如今已有不少学堂的先生遭了毒手。我也是刚来这所学堂不久,而这所学堂的前任负责人,就是在不久前莫名其妙中毒而死的,所以各洲各地的学堂都处在戒严期间,尤其是你这种出门游历的学子,我们更要严查身份,以防冥府之人混进来。” 张三不禁问道:“只有儒家被针对吗?那冥府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学堂的那位负责人道:“目前只有咱们儒家的学堂受害,至于冥府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暂时还不得而知。我估计这世道要乱起来了,你们在外游历,要万般小心才是。” 听闻此话,许云儒心里不禁担心起了溪亭学堂的陆延之与苏老夫子,随即向学堂的负责人询问了传书之处,便赶去发云书给陆延之。 远在赤龙洲的溪亭学堂,苏老夫子正与学堂的一众先生汇集一堂。 苏老夫子说道:“今日各地学堂都遭到攻击损失不小,我溪亭学堂也折损了几位先生,所幸孩子们都平安无事。今天叫大伙前来,就是想听听各位对此事有什么应对之法。” 屋内一片寂静,良久之后,陆延之说道:“依我看,冥府此次只是想制造些混乱出来,不然他们完全可以从书院及学宫入手,而且也不会之针对学堂里的先生。” 一人问道:“那依苏先生只见,我们应当如何应对才好?” 陆延之道:“困守不出。” 苏老夫子眼前一亮,说道:“说详细些。” 陆延之随即解释道:“依我看,接下来冥府必然会有更大的动作,目前针对学堂只是一个开始,因此学堂并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只要我们都待在学堂内,熬过了这段时间,冥府自然就会将重心放于别的地方了。” 一位老先生道:“陆先生此话倒是不错,但是如果要我们整日生活守在学堂不出,一两天还行,如果时间长了,怕有些不现实。” 陆延之笑道:“确切地说应该再有个一两月,冥府的下一步动作就清楚了。” 老先人道:“哦?为何你敢断定,是再有一两月?” 陆延之解释道:“以他们之前的手段来看,如果真的想灭了学堂,或许早就得手了,可他们只是袭杀些学堂的先生,以此带来恐慌,似乎是故意在转移各洲学宫的注意力。而这件事已有两三月之久,如果真是如我所料,那这么长时间下来,冥府应该就能达成所图,我们也就能知道冥府的重点到底在哪一洲的何处,以及他们打的什么算盘。” 众人又沉默良久,最终苏老夫子拍板定下陆延之的提议,让众人先在学堂内住了下来,大家团结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就在各洲学堂人心惶惶之时,赤龙洲大梁王朝京城去了个中年人。 这人肩上扛着杆翠绿的竹杖,竹杖的尾部吊着个酒葫芦,这人一路哼着小曲走进了一处小巷子里。巷子里有一户的家门前蹲着俩小小的石狮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左邻右舍都知道这里边住着个儿女常年在外的老头,老头偶尔出门时,身后总会跟着一只极其护主的大黄狗。 这老头每次喝醉了酒,都会坐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看着巷子口,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便指着脚边的的大黄狗以及身后的宅子,说道:“瞧见没,我儿子给我买的。” 刚开始人们还羡慕地夸赞上几句,可日子久了,老头每次都只是这句话,渐渐地人们都当他是有些疯癫了,眼睛里也从开始的羡慕,变成了怜悯。 肩扛竹杖的中年人,来到这间门前有小石狮的院门口,用竹竿戳了戳大门,院内随即传来一阵狗叫声,接着老头的声音传来,“傻狗,安分点!” 中年人一愣,随即用竹杖重重地敲在门上,咚咚咚声不停,引的左邻右舍的门里,纷纷伸出好些打量的头来。老头开门看见了中年汉子,先是意外地一愣,随即伸手掩面似在擦拭着泪水,接着踮起脚尖伸手捏了捏中年人的肩膀,喜极而泣道:“长高了,也长结实了。” 左邻右舍议论声渐起,说的最多的便是:“原来这就是那老头的儿子啊!” 中年人听了这话,只想赶紧跨进院子,可老头踮着脚就是不松手,中年人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先进去再说。” 老头置若罔闻,依旧一脸泪花捏着中年人的肩膀、手臂,这情景落在周围人眼里,都觉得这老头定是有些年没见着自己儿子了,如今难得相见,定要好生打量一番。 中年进屋不得,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无奈咬牙道:“爹,咱先进屋再说。” 老头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先进屋,我一高兴都给忘了,咱们进屋坐下说。” 左邻右舍见老头跟他儿子进了院子,也都关上了大门,去私底下议论了起来。 中年人进了院子,一身剑气肆虐,将手中的竹杖重重地插进青石中,随即一阵涟漪散开,将整个院子包裹了起来,大黄狗见中年人进了院子,不由自主地向墙角靠了靠。 老头见竹杖上绑着个酒葫芦,搓着手拿下酒葫芦道:“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啊,咋这么见外呢。” 中年人怒道:“老家伙,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早跟你翻脸了。” 老头一脸无辜道:“发什么火啊,我可没招惹你”,见中年人咬牙切齿的模样,老头恍然大悟道:“哎,我可没让你喊我爹啊,是你自己喊的,这可怪不得我。” 中年人质问道:“我要是不喊,你能让我进来?我要是不喊,你暴露了咋办?” 老头笑道:“秋山啊,都说剑仙风流无双,我可没从你身上看见半点风流的姿态啊。” 李秋山撇了撇嘴道:“我反正在你莫老前辈身上看尽了无赖本色。” 莫千钟仰头喝了口酒,不以为然道:“武夫不都这样嘛,要是再喝点酒,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 李秋山嗤之以鼻,“我遇见了一个年轻人可不是这样,人家不动时温文尔雅,出拳时如虎豹恶蛟。” 莫千钟来了兴致,连忙问道:“哦?在哪呢,领来我瞧瞧。” 李秋山找了张凳子坐下,一身剑气敛入体内,去逗弄大黄狗,回答道:“你是没机会了,人家是书院弟子。” 莫千钟又喝了口酒,一脸愤愤然道:“又是书院,狗日的,等过一阵我一定要用拳头喂饱那些书呆子。” 李秋山捏了捏大黄狗的脸,冲着大黄狗笑道:“听见没,这老家伙说你呢”,接着李秋山收敛了神色,冲莫千钟说道:“手上的事先放一放,咱们去办件大事。” 莫千钟道:“大事?什么大事?” 李秋山道:“路上说,咱们还得叫上小尺八,到时候你们一老一少替我压阵便是。尤其是你,一把年纪了,就靠边站好,别不知死活地往前冲。” 莫千钟将酒葫芦别在腰间,立马弯着腰变成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说道:“咱走吧。” 大黄狗一个机灵冲到莫千钟身边,不停地摇着尾巴,李秋山识趣地上前扶着莫千钟,俩人走到大门口,李秋山一招手,插在青石板中的竹杖回手中。 在左邻右舍的注视下,这对‘父子’出了巷子,大黄狗紧紧地跟在二人身后,一路上莫千钟逢人便说:“我儿子接我享福去,回头给你们带特产回来啊。” 第87章 赤龙洲的动静 在赤龙洲有一条横贯南北的山脉,高耸巍峨,被称作龙脊山。 龙脊山将赤龙洲东西隔断为两个部分。东面幅员辽阔之地,分别有柳氏王朝和大梁王朝雄踞南北;西边狭长之地,则一直由百里家族所掌控。 一山之隔,两重世界。山之东侧,平沙万里绝人烟,山之西侧,绿遍山原雨如烟。 新年伊始,柳氏王朝就向边军发出了两道命令,一是秘密在龙脊山东侧的大漠中兴建一座城池,并且开始屯粮,二是各地边境整顿军纪。柳氏王朝这一突然性举措,自然被大梁王朝的斥候暗探看在眼中,并且悄悄将情报送至大梁朝廷内。 大梁王朝实属赤龙宗管辖,赤龙宗由最早的赤龙仙宗分化而成,在赤龙宗又经过百年前的那场封宗动荡后,大梁王朝内部也产生了不小的变化。 其中最明显的变化,便是大梁将原本的丞相之位一分为二,设立左右丞相,因此如今的大梁王朝内其实分为两派。右丞相黄文焕,原本是大梁王朝大权独揽的丞相,大梁丞相职位革新后,由原来的太子太师杜瑀出任左丞相之职。 左右丞相实际上象征着大梁朝廷内新老两派势力,右丞相黄文焕执掌朝政多年,门生众多,但左丞相杜瑀先前贵为太子太师,因而也代表着太子一派的势力。 柳氏王朝在边境上的举动传到大梁之后,黄文焕主张应该及时应对,并且就龙脊山下的大漠区域早日与柳氏王朝划分出界限来,并且派重兵驻守大漠。 杜瑀对于此事的看法则恰恰相反,他认为两大王朝来近年来一直和睦相处,如今柳氏王朝突然有了动作,赤龙洲学宫及龙脊山西侧的百里家族定不会作势不理。再者如果柳氏王朝同样兴兵大漠,耗费钱粮不说,就算在那荒芜的大漠中占据了一片土地,那也是一笔只进不出的买卖。 左右丞相争执不下,新老两派的官员也在朝廷上打起了口水仗。 右丞相一派本着防患于未然的态度,驻兵大漠耗费钱粮是不错,但万一让柳氏完全占据了大漠,大梁西侧则会完全暴露在敌方视野之下。 左丞相一脉则以“将欲取之,必姑予之”进行还击,他们认为,即使柳氏王朝占据了大漠也不足畏惧,大漠荒芜岂止万里,那里民不能耕,商不能行,更不用说用作行军打仗的通道。 柳氏王朝如今在大漠的举动,完全是空耗国力,而且此举必定会惹来儒家学宫的不满,百里家族不但会提前防备,而且柳氏王朝下一步真要越过龙脊山,那时候儒家学宫必定会支持百里家族,这时大梁再出手相助,必定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新旧两派各执一词,双方辩论到了最后,新派一位官员则抨击旧派官员迂腐守旧,旧派的老家伙们顿时吹胡子瞪眼,又反过来说新派官员毛都没几根就胆敢妄谈国事。 最终,大梁皇帝还是派遣了一支千人边军进驻大漠,带队的将领是黄文焕的得意门生左乂,这支队伍主要负责探路,沿路建立各种据点,以及防止柳氏王朝军队北上。 可就在这支军队进入大漠半月后,领军将领左乂的家眷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消息传到京城后,朝廷内的旨意还未传出,边关又送来急报,说是后续运送补给的队伍到了约定地点,并没见到这支千人队伍,搜寻无果之后,边军断定这支先头部伍失联了。 两个消息接踵而至,在大梁的朝廷内炸响了惊雷,众人纷纷猜测定是左乂带着这支队伍叛逃了,不然为何左乂家眷也会去向不明。 一石激起千层浪,以杜瑀为首的左派,先是大肆抨击左乂叛逃一事,而后又将祸水引至右丞相黄文焕身上。一时间众多右派老臣选择明哲保身,唯独黄文焕仍力挺左乂是阵亡了,并且相信这件事定是敌人的阴谋。 左乂叛逃一事闹了数日之后,在左派及太子等众多势力的推动下,黄文焕终于独木难支,被罢免了职位在家思过。昔日门庭若市的黄府,如今人人避而远之,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不过如此。 就在黄文焕被革职时,碧螺宫大长老李春寒秘密前往大漠深处,在柳氏王朝兴建城池外围布上阵法。李春寒到达的第二天,已被阵法圈起来的城址中来了两个人,一个年老并且瘸着腿,另一个则是中年书生模样。 瘸腿老人便是来自大荒的白楚,也是自幼教导许云儒的师傅,而中年书生便是昔年北冥洲的周行道人,如今化名陆丰,替大荒办事。 陆丰原本乘船去往大荒,可在半道就遇见了白楚,俩人交谈一番,而后白楚带着他又转向去往赤龙洲。 白楚见到李春寒并没过多言语,只是询问了城池的建造进度,而后让身旁的陆丰从手腕上的珠子里,放出了左乂及那只他带领探路的千人军队,以及左乂的家眷。 陆丰放出众人后,白楚道:“除了这领头的之外,其余人皆可用作建城的苦力,工期尽量加快。” 李春寒道:“使者大人吩咐过,一切听从先生安排,请先生放心。” 白楚点了点头,带着陆丰就要离去,走出几步后又转过身来吩咐道:“这几日你就先待在这,事成之后,还需要你去善后。” 李春寒皱了皱眉头,不由问道:“这么快吗?” 白楚反问道:“快?” 李春寒眼珠急转,而后洒然一笑道:“也是,那我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陆丰跟随白楚离了此处,一路上陆丰忧心忡忡,白楚见状问道:“毁了不少梅花林吧?” 陆丰摸了摸手腕上的珠子,回答道:“是啊,地方还是太小了,得亏了这一千来人都晕了过去,才能硬塞进去。” 白楚笑道:“没事,等回到了大荒,我会找些材料重新替你祭炼这颗珠子,到时候里面就能宽敞点了。” 碧螺宫内,林云儿在碧螺岛上已待了数日。 这天黄昏,林云儿正坐在大堂之上发呆时,手中握着的碧螺岛阵法牌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林云儿瞬间回过神来,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玉牌。 没过一会,手中的玉牌再次轻颤,林云儿确信这是有人在岛外轻轻敲击护岛大阵。 碧螺岛外,暮日融金,残阳似血。 一处僻静地方,李秋山正悬于空中,以手中的翠绿竹杖轻敲眼前的阵法屏障,尺八及莫千钟一左一右静立在两侧,三人皆穿着鸦青色长袍,牙白色的流水云纹在夕阳下,似是镶上了一层金边。 夕阳海景无限好,只是三人均没有心思去欣赏,三人之所以来此,只为杀人! 当李秋山以竹杖敲击第三次后,三人眼前的阵法顿时露出一个大窟窿,李秋山首当其冲,而后尺八、莫千钟紧随其后。 碧螺岛的禁地内,郑仪和柳月均在此闭关。 当李秋山三人进入碧螺岛禁地时,那颗遮天蔽日的大树下,郑仪缓缓睁开了双眼,接着走出了茅屋,在门口的青石上坐了下来。 转瞬间李秋山三人已来到近前,郑仪抬头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老天爷想让我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莫千钟看着中年人模样的郑仪,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喝了口酒,冲尺八说道:“你去困住那那女子,记住不要杀了,这里就交给我们。” 尺八犹豫了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金棺材来,随即一具浑身皮肤金黄的尸体立在眼前,尺八道:“我留黄钟在此替你们压阵。” 被尺八称作黄钟的尸体,是位体型高大壮硕的男子,在尺八离去后,黄钟猛地睁开了大如铜铃的双眼,只见眼白部分也是一片暗金色,漆黑如墨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坐在青石上的郑仪。 郑仪笑道:“控尸一脉的五音六律?我没猜错的话,这只是阳六律之一吧,你们冥府就这么看不起我?” 李秋山用手中的竹杖挽了个剑花,笑容玩味道:“想拖延时间,等着学宫那几个书呆子来救你?” 郑仪笑道:“那不然呢?你们摆出这么大阵仗,儒家那群书呆子会坐视不理?” 莫千钟喝了口酒,骂骂咧咧道:“费什么话啊,快去捅他几剑,然后我再给他几拳,打完咱就收工。” 李秋山听了莫千钟的话,轻声应道:“您老先退几步?” 莫千钟退后的同时,冲那名叫黄钟的尸体喊道:“去!另一边守着去”,而后黄钟只一个起落,便重重咂在了郑仪身后数丈远的地面上。 郑仪见状站起了身,缓缓卷起袖管说道:“来,让我领教下你们冥府的实力。” 俩人还未动手,李秋山身上再无拘束的剑气就与郑仪外放的气息碰撞在了一起,顷刻间茅屋粉碎,茅屋前的水缸及青石,皆被剑气划出道道醒目的白痕,大树的树皮也剥落了不少。 突然李秋山与郑仪同时动了起来,夜幕中两道黑影间一道绿光上下飞舞,俩人斗了几个来回分开后,郑仪站定高喝道:“好剑!” 李秋山收了手中的翠绿竹杖,缓缓道:“普通手段未曾伤你分毫,不知接下来,你可还能撑得住”,说罢,又是一道绿光乍现,月明星淡下,如斗牛光焰,又如空潭水冷。 郑仪只觉得四周温度降了几分,他知道这是眼前剑客的本命飞剑无疑,于是应对起来再不敢随心随性,立即将袖中的那团黑水祭出。 飞剑竹竿一击刺中黑水,而黑水只是凹陷了进去,并且在刹那间恢复了原状,就在李秋山惊讶黑水是何物时,郑仪直接利用其熟悉的空间遁法来到他的身后。 武夫体魄强横,最怕敌人远处牵制,相反的,剑修飞剑无敌,可最怕敌人近身。 郑仪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李秋山身后,随手捏来一根冰刺就朝李秋山的后心刺下,李秋山汗毛炸起,来不及回身抵挡,只是拿出竹杖迅速往身后刺去,同时整个人迅速跨出一步,赶去与飞剑竹竿汇合。 远处观战的莫千钟,见李秋山避过了郑仪的袭击,连忙喝了口酒,点评道:“实战经验还是差那么点意思。” 碧螺岛的另一边,尺八控制着三具皮肤金黄的尸体,已将柳月团团围住,无论柳月实处何种手段,始终不能冲出包围圈。 与此同时,林云儿坐在大堂之上望着屋外的夜空若有所思,窝窝安静地趴在大堂中央,肚皮一起一伏。 突然,趴在地上的窝窝抬起了头,原来是林云儿走了过来,窝窝随即爬了起来望着林云儿。林云儿看着身边体型巨大的窝窝,问道:“咱们去看看?” 窝窝口中哼哼唧唧,不知是听懂了林云儿的话,还是仅仅在随口乱叫,反正林云儿肯定是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自从李秋山三人进入碧螺岛禁地,林云儿就将禁地内的阵法全部开启,使之内外隔绝开来。 林云儿带着窝窝来到禁地内,只见那颗遮天蔽日的大树顶端,一人与郑仪打斗正欢,俩人分不出个高下来,但能看出双方都早已身心俱疲。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瞬间出现在郑仪身后,一拳带出些许涟漪来,结结实实打在了郑仪后脑勺上。 遭到偷袭的郑仪硬生生砸向地面,泥土灰尘瞬间腾起,身材高大的老者追上跌落的郑仪,就要再补上一拳,可烟尘里那还有郑仪的身影。 老人猛地抬头看向远处,高喝道:“不好!他要逃了。” 近乎力竭的李秋山连忙御使飞剑向远处的半空中刺去,同时自己也向那处飞去,就在李秋山飞剑即将到达时,郑仪又突然从李秋山的身侧冒了出来,一团黑水在郑仪手中化作一柄短剑,直取李秋山咽喉。 老人见状,目眦欲裂,重重地一跺脚就朝李秋山激射而去,李秋山竭力闪避的同时,连忙唤回飞剑竹竿抵挡,可终究还会慢上半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秋山脚下的那具尸体黄钟,一闪身来到了郑仪身侧,直接撞飞了郑仪。这一耽搁,郑仪像是硬生生接了老人一拳,胸口直接被洞穿,与此同时竹竿直穿郑仪的头颅,瞬间搅碎了郑仪的神魂。 死的不能再死的郑仪,从半空中跌落下,尸体砸在原先的菜地里,流出的鲜血似蛛网密布。 差点阴沟里翻船的李秋山,抹了把额头的汗水道:“不愧是多活了些年头的老怪物,真是难缠。” 身材高大的老人见郑仪死去,顿时散去功法,身形渐渐变得矮小,最终恢复成莫千钟平日里的样子。莫千钟甩了甩手上的血渍,先是喝了口酒,这才说道:“这人积累真是深厚,空间遁法也是神出鬼没,是个难缠的对手。这次要不是小尺的黄钟,你还真的危险了,估计最好的结局就是变得跟那死虫子一样。” 李秋山听莫千钟说道死虫子,不禁一个激灵,说道:“走吧,再去交代点事,咱就撤。” 莫千钟拾起地上的那团黑水,没多看便直接塞入袖中,领着黄钟向尺八飞去。 林云儿远远地看见大战落幕,心中并没有出现预想的欣喜,反而神情又低落了几分,不由自主地来到潭水边,望着漆黑的潭水,林云儿泪如雨下。 窝窝用头蹭了蹭林云儿,哪料林云儿直接哭出了声,索性蹲在潭水边,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在其中。 自许云儒掉进潭水后,林云儿不得不接受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双修一事是如此,掌控碧螺宫亦是如此,她之所以愿意苟活于世,为的只有报仇一事。 如今郑仪身死,虽不是她亲手杀死,但仇人总算是死了,她不懂势力之间的纠纷,不愿懂,更不想懂,唯一的愿望便是报仇之后,自己也跳入这潭水之中。 可她如今还不能死,许云儒的师傅白楚策划了她的复仇,作为回报,她需要将碧螺宫掌控在手中,替大荒将这一方势力掌控在手中。 白楚当时告诉她,这原本是许云儒的使命,希望她能接下。 林云儿犹豫过,甚至质疑过白楚与许云儒之间的师徒之情,但最终她还是答应了下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内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喊着:“答应他,答应他。” 林云儿再回过神来,看见窝窝冲远处拖来了郑仪的尸体,正要往水潭中扔去,就在这时,尺八赶来制止道:“这具尸体我有用处。” 窝窝看了看林云儿,李秋山见林云儿此时一副柔弱地模样,不禁问莫千钟道:“白先生选的人就是她?” 莫千钟没有搭理李秋山,林云儿神情一凛,冷漠地看着李秋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冷冷地说道:“你有什么问题?” 李秋山皱了皱眉头,莫千钟连忙出来岔开话题道:“柳月中了我们冥府的毒,只要她听你安排,我们会按时给她解药。接下来碧螺宫这边就靠你了,李春寒也是我们的人,你可以信任他。” 林云儿淡淡地回答道:“不送。” 尺八收起郑仪的尸体后,三人离开了碧螺岛,李秋山回头看了眼碧螺岛,说道:“果然,这天下间的女子都是极为可怕的,方才这女子狠辣起来,半点不比咱们的小厨娘差。” 尺八接话道:“方才那女子像个死人。” 莫千钟笑道:“瞧瞧,说你们都太年轻,你们还不信。那刀剑都还有化作绕指柔的时候,何况这本就是水做的女子呢。” 李秋山不服气道:“那你说说,秋铁匠的那个徒弟是什么做的?铁水不成?” 莫千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感叹道:“都是那老铁匠教给教坏了,女儿家家学什么不好,非要去练刀,刀是练得不错,可那翻脸的速度比手中的刀都快。唉,当年多喜人的一小姑娘,如今变得跟个夜叉似的。” 李秋山哈哈大笑道:“这话我可记下了。” 莫千钟板起脸道:“你记下什么啊,别瞎说!咱们现在就去水神府,接下来还有几处要跑呢,你赶紧趁机恢复下,有大荒的人替咱们拦着学宫和书院的书呆,咱们就多办点事。” 第88章 孙老汉的道理 儒家的五座学宫,分别坐落于除了大荒洲之外的五洲,虽说是负责统一调度各洲的书院,但各地的书院不仅负责教书育人,还肩负着维护一方秩序的责任,由此说来,学宫则更像是维护一洲秩序规矩的存在。 王朝更替,宗门变迁,这类兴衰亡替都在学宫及书院的规矩之外,可但凡有人要违背自然而然的规律,人为地强加干涉势力变迁,事出不和大道、不占道理,这便是坏了儒家的规矩。 其他大洲势力较为单一,学宫自然省心不少,可赤龙洲各方山上势力众多,宗门山头林立,因此学宫极为重视对赤龙洲规矩的维护。 每一洲的学宫所在,其实都如同陆丰的那片梅花林一样,自成一方小天地,但学宫位置极为隐秘,想来只有书院的极少数人能联系上,但凡书院遇见自己解决不掉的麻烦,这才会请求学宫的援助。 此次冥府对赤龙洲南部以碧螺宫为首的势力出手,虽冥府三人办事也算隐秘,但逐个拜访一座座山头,难免会走漏风声,引起书院君子察觉,从而被学宫盯上。 为此,白楚专程带着陆丰走了一趟溪山书院,只是最终上砚台山的只有陆丰一人,当陆丰踏进溪山书院去与众人比肚中墨水深浅时,白楚正雇了一条船在泷水河上缓缓绕行。 说来也巧,这撑船的舟子,正是泷水河鼎鼎有名的孙老汉。 孙老汉在船尾缓缓撑船,白了头瘸了腿的白楚坐在船头,小船顺着河水绕着大半个砚台山缓缓而行。白楚一手垂在船边似轻抚河水,实则袖中藏有一枚枚小印章,小船每走出一段距离,白楚的袖中就有一枚印章滑入水中。 白楚将一枚雕着骏马,刻有‘午’字的小巧印章滑入水中后,抬起胳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说道:“船家,明日我要去书院山脚下接个人,到时候还得再麻烦你一趟。” 孙老汉笑道:“有啥麻烦不麻烦的,我撑了一辈子船,就是吃这碗饭的,再说老先生你给的船钱可不少。” 白楚生怕这老头再推辞船钱,于是赶紧岔开话题问道:“船上有酒吗?” 孙老汉顿时乐开了花,连声道:“有!有!就怕你喝不惯呐”,说着就将藏在船舱里的酒取了出来,笑道:“闲来无事自己酿的,你尝尝。” 白楚接过酒倒了两杯出来,杯中酒水色如琥珀,酒香扑鼻人自醉,接着白楚招呼孙老汉道:“船就别管了,咱哥俩一起喝一个。” 孙老汉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肚中酒虫的馋劲,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于舟中,对饮一杯之后,孙老汉说道:“这黄酒得温着喝才好,你要不嫌麻烦,我现在就热热?” 得了客人的示意,孙老汉忙搬来船上的小火炉,以及一应酒具忙活了起来,白楚笑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身体却还很硬朗,莫非是这酒喝的?” 孙老汉温着酒,笑道:“以前身子骨没这么硬朗,也不知怎地,从去年开始这身子骨莫名就好了起来,我看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俩人笑罢,孙老汉接着说:“这样也好,管他是回光返照还是什么,至少现在我喝起酒来,家里人不但不说我了,我还能抽空酿点酒出来。” 白楚第一眼见孙老汉,就看出他曾服用过类似于洗髓伐毛的药物,此时听孙老汉这样说,白楚并没有一语点破的打算,个人有个人的机缘,山上山下皆是如此,万事都求个明明白白,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白楚喝了口温热的黄酒赞不绝口,孙老汉两杯酒下肚,又听见客人夸赞他的酒,不禁得意起来道:“我那女婿还特意给我这酒起了名呢,看你的样子也是读过书的老先生了,你听听我女婿这名起的怎样。” 白楚斟满了酒,笑道:“以前是读过几本书,你且说来听听,咱哥俩也算是煮酒品墨了。” 孙老汉抿了口酒道:“醉翁。” 白楚端起青釉瓷杯晃了晃,杯中琼浆打了个漩,甚是好看,说道:“山水之乐,得之心,寓之酒。你整日往返于这山水之间,‘醉翁’二字,正配老哥你啊。” 孙老汉乐得合不拢嘴,连忙端起酒杯与白楚碰了一个。 白楚将手放入船侧,袖中一枚雕着白羊,刻有‘未’字的印章滑入水中。白楚突然想起‘鱼’、‘羊’为‘鲜’这么个说法,于是问道:“这河鱼滋味如何?” 孙老汉道:“滋味是顶好的,但是现在却吃不得”,见白楚疑惑,孙老汉忙解释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是没错。但是如今这时节,河鱼都是等着下小鱼的大肚子,要是不给它们留个喘息的机会,将来后辈们可就再也见不到这河鱼了。” 白楚摩挲着青瓷酒杯,笑着说道:“都是畜生而已,此处河鱼没有了自会有别处河鱼再来,就算都没了,这人不也一样能活?” 孙老汉放下了原本端起的酒杯,正色道:“话可不能这样说,老汉我没读过书,可我也知道万物皆有灵。人有生命,花鸟鱼虫也有生命,就不应该分出个三六九等来。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些你看不入眼的东西填饱了你肚子?单是这份恩情,不值得你反过来为它们做点什么?都是为了活命,要咱们不吃饭也不现实,可起码得给它们适当的留条活路啊,再说了,这难道不是给咱自个留条活路?” 孙老汉一口气说完,见白楚一言不发,脸上没了喜色,赶忙端起酒杯来:“我多喝了几杯,这嘴上就没个把门的,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道理,都是我瞎说的,老哥你别在意。” 白楚爽朗笑道:“好一个留条活路,这道理半点没错!就冲这句话,我就得替它们敬你一杯。” 两只青瓷杯一高一低,相互磕碰在一起,声音清脆悦耳。只是小船上的这声音,还不够大,也不够响,仅是想传入身旁的溪山书院,都有些天方夜谭。 等到白楚将最后一枚雕着乌金豕,刻有‘亥’字的印章放入水中,这才与孙老汉告别。 临行前,白楚给了孙老汉一枚不起眼的珠子,婴儿拳头般大小,说是这东西泡酒比人参虎骨稍强点,在他家乡随处都是,并且强调了这东西不值钱。 孙老汉本不愿要这暗红色的珠子,直到白楚说这权当明天用船的钱,并且让他明天再带点酒来,孙老汉这才勉强收下了珠子。 白楚下了船后,独自在街上溜达,有一人与他擦肩而过时低声说道:“全办妥了”,这人说完便走,白楚也没有回话,就这样神游万里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溪山书院内,陆丰与书院的众多学子、先生,引经据典、言谈古今,开始陆丰还比较拘束,随着书院哑口无言的人越来越多,陆丰渐渐找到了状态。 陆丰被白楚撺掇来书院之前,白楚就告诉他,书院的那几个老家伙,就算加在一起也没你年纪大,所以你不用怕。陆丰听后一愣,随即反驳道,学问又不是看年纪大小,对方能独占一座书院,本事肯定小不了。哪料白楚拍着他的肩膀道:“我看你不该姓陆,那梅花林不如也取名观天井算了”,被白楚讥讽为坐井观天的蛤蟆,陆丰这才壮着胆子独自上了山。 其实要算年纪,陆丰或许比白楚还年长不少,但陆丰受到自己那方小天地的反哺,因而看起来要年轻不少。反观白楚这一生,前半段为了活命拼尽全力,后半生为了大荒尽心竭力,哪一样不是耗神损身的事。 可真要说起来,白楚也曾有过像陆丰还是周行道人时的清闲日子,那就是当初化名白楚四处游学读书的时光,这段时日里,白楚没有生死之忧,没有大势烦扰,有的只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逍遥自在。 陆丰自然也读过书,而且还读了不少书,这点从李秋山当初搜刮的东西中就可以看出,其实陆丰也算是个读书人,是读了一辈子书却穿着道袍自欺欺人的周行道人。 如今天下,最富饶的五洲被人族占据,妖族只能屈居大荒。但凡是生活在大荒之外开了灵智的妖族,无不过得小心翼翼,北冥洲的斗兽等只是一个缩影,在其他地方或许更甚。 儒家遍布大半个天下,对待妖族的态度虽不像其他势力那样直接,但绝对称不上友好。 文庙早有规定:但凡儒家弟子严禁私养兽宠,只有得到了本命字的君子,才有机会被允许有妖兽为宠;妖族严禁进入学堂、书院等儒家治学之地学习,一经发现当场毙之。 由此,向来习惯了小心谨慎的周行道人,这才披上了道袍,为的就是避免来自儒家的麻烦。至于当时许云儒带回的小青蛇,陆延之也为此在私下找苏老夫子商议过,最终俩人为了将许云儒留在书院,只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陆丰造访溪山书院,一妖族舌战书院众人,顿时引起了整个书院的愤慨。 先是一众书院学子充当先锋,先锋皆被驳斥的哑口无言之后,书院的先生们又主动请缨出战,陆丰一鼓作气再败书院夫子后,终于对上了书院里即将进入学宫的君子们。 书院里陆丰侃侃而谈,口若悬河,但书院的院长贺中天始终没有出现。 新年伊始,柳氏王朝就有了大动作,此事书院及学宫也有所耳闻,正当书院拿不准柳氏王朝此举为何时,柳氏王朝的丞相孟起却主动找上了门。 孟起虽出身书院,但如今是柳氏王朝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孟起在学堂时就学到的。 贺中天还未提及柳氏王朝的事,孟起就主动将话茬拾了起来。他告诉贺中天,柳氏王朝打算与龙脊山西侧的百里家族通商,而这横跨一洲之地的前沿据点,便是大漠中正在兴建的那座城池。 此事目前已万事俱备,只需书院从中调和一番,不然单凭柳氏王朝自己去谈,百里家族或许多有顾虑。 大漠地区荒无人烟,如今柳氏愿意先出钱出力,带着学宫、书院一起发财,这本就是件好事。再者柳氏国力渐盛,书院本就担心他会与大梁起冲突,到时候山上山下打的不可开交,既然如今柳氏愿意向西开荒,将钱财用在此处,书院自然也乐的如此。 俩人一番沟通,孟起在得了贺中天对此事的支持后,俩人相继就具体事项进行了初步探讨,以便贺中天随后报告给赤龙洲学宫,其中包括,将来通商后利益的分配,各家需出力多少,以及后续建造渡船停靠点等诸多事宜。 彻夜长谈之后,贺中天送走孟起,这才有人来禀报陆丰已败尽书院君子,目前正等着院长呢。 与此同时,水神府内一位端茶递水的下人给府主送上茶水时,发现府主悄悄见过了老祖之后神色有些反常,他出自本能地觉得水神府应该是发生了些什么事。 这人回到屋内打算将自己的新发现尽快传回书院,就在他刚放出云书的眨眼功夫,这人直接被人偷袭震碎了心脉。 砚台山下,孙老汉的船上,正与孙老汉饮酒的白楚瞥了眼远处的天空,一簇米粒大小的火光一闪而逝。就在火光燃起的时候,砚台山四周十二枚小巧的印章同时亮起了光芒,而山上山下,只有白楚一人察觉到了此事。 时至晌午,在船上酒足饭饱的白楚与孙老汉辞别登岸,没走几步正好遇见了下山的陆丰。 白楚看见陆丰那春风得意的模样,便没问上山的情况,只是说道:“咱们可以回大荒了。” 这么多年陆丰难得敢大口出气,见老头什么也不问,于是忍不住问道:“白先生,你就不问问我在山上的情况?” 白楚不以为意道:“你一个人的输赢很重要吗?” 陆丰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俩人沉默良久,陆丰又道:“砚台山外围的阵法,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吧。” 白楚自顾自走着,过了一会才回答道:“山上人收不到消息自然会起疑,发现就发现吧,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第89章 酒兴阑珊,得意时 北冥洲。 许云儒和张三在学堂待了许久,最后跟随学堂的商队向聂阳国京城而去,一路上可谓风平浪静。 三月时节,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可聂阳国的京城仍旧是冰天雪地。 张三走在街上,口中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这破地方来了几个月了,这雪是一点也没化,也忒没意思了。” 许云儒道:“你如今跟我修习一样的功法进步神速,难道你还怕这点寒冷?” 张三抱怨道:“一连看了几个月的雪,眼睛里都淡出鸟来了,现在看啥都觉得是白茫茫的一片。” 若是寻常人这般说,许云儒或许还会相信,但这话让张三说来,许云儒是半点不信的。张三之所以抱怨连天,其实许云儒也大致猜到了缘由:聂阳国京城繁华热闹,尤其是青楼妓院林立众多,由此张三便动起了歪心思。 许云儒想了想说道:“这里人生地不熟,要不我给你找位向导?” 张三先是装模作样道:“向导?什么向导?”随后又道:“哎,我记起来了,咱们之前不是在边关上遇见一个叫催什么的人嘛,公子你可还记得?” 许云儒笑道:“是崔烈!要不我们去叨扰叨扰他?我记得他说过来年就会回来的,还让咱们来了京城一定要去找他的。” 张三一拍大腿,二话不说就奔向近处的一座酒楼,过了片刻张三兴高采烈地跑回来,拉着许云儒就走,边走边说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他家离这不远,咱走上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到。” 许云儒无奈道:“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啊,咱总不能空手去吧?” 张三松了拽着许云儒的手,驻足说道:“也是,一着急给忘了,差点失了礼数。” 俩人沿街挑选着拜礼,张三又道:“我刚才打听他家地址的时候,还听出点事来。” “什么事,讲来听听”,许云儒漫不经心道。 张三捋了捋思路,开口说道:“他家在这京城也算是名门望族,他父亲那代就算是名将之后了,但是自他父亲死后,他家就衰败了。” 许云儒停下手,诧异道:“知道原因吗?” 张三回道:“酒楼掌柜就顺口提了一嘴,说他父亲是英年早逝死在家中,其他的便不知晓了,但正因为崔家也算是名门望族,所以在京城还是很有名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许云儒和张三现如今连家都没有,自然不会过多好奇别人的家事,因此也就没再讨论这件事。 二人选好了礼物,沿着酒楼掌柜指的路,很快便来到了崔烈家。 人还未走至近前,远远便瞅见街边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兽头大门前面坐着两个华冠丽服的小厮,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将军府”三个大字。 许云儒见了这等气派的宅子,不由扭头问道:“你确定就是这?” 张三也有些底气不足,颤巍巍地说道:“按照那酒楼掌柜的说法是这,没错啊。” 许云儒低声喝问道:“这他娘的也叫家道中落?” 张三此时也有些云里雾里,但既然来了总不至于再走了,于是试探性问道:“要不我去问问?” 许云儒想了想,说道:“还是一起去吧。” 俩人刚走至门口台阶,门前坐着的小厮同时起身,其中一人道:“两位公子来此不知是有何事?还请让我二人先去通报。” 张三和许云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他娘的不都说高门大户小鬼难缠吗?这俩人怎地如此客气?难道将门之后的家风都如此好? 对方客客气气,张三底气足了不少,一拱手道:“请问崔烈崔将军是住这吧?” 那小厮笑道:“没错,这是三少爷府上,二位公子找他有何事?” 张三一听地方没错,顿时兴高采烈道:“麻烦通报一下,就说一位姓许的旧友前来赴约拜访。” 小厮得了话,闪身进入大门内,张三激动道:“公子,我可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一会要是哪不合适,你可得多提点提点。” 许云儒心里想着,你是第一次来,难道我不是啊,可脸上却不动声色,镇定答道:“好!” 不到盏茶功夫,一个铁塔般的汉子从门内冲了出来,双手把住许云儒和张三激动道:“来得正是时候啊!我正想你们呢,你们就来了。” 简单寒暄过后,崔烈领着二人进了府中,跨过高高的门槛后,入眼便是一面雕工精美的巨大影壁,两下种着些瑶草奇花,张三忍不住赞叹道:“大哥,你家可真他娘的气派啊。” 崔烈哈哈大笑道:“气派?你是不知道早些年我家是什么样,那时候我家可是有三间兽头大门的”,崔烈随即又叹了口气道:“不过这都是爷爷当年挣回来,我们这些儿孙没啥出息,如今只有一扇门了。” 张三啧啧称奇,赞叹道:“三间兽头大门!想想都气派,他娘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大门数量还能代表钱多钱少。” 崔烈和许云儒被张三此话逗得乐不可支,许云儒忙解释道:“什么样的身份,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这在世俗王朝里都是有规定的。” 崔烈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今天到了我家,就别见外,一会咱好好喝一杯。” 三人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弯弯绕绕几个回合,一路上的雕梁画栋、异石珍木让张三看花了眼。 少顷,三人来到正房大院,走得近前,抬眼便见正厅内高悬一个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三字“忠勇堂”,匾下一只虎不怒自威跃然于纸上,画卷下雕着异兽的檀木案上,摆着一尊青铜鼎,铭文为“忠勇无双”,下面还刻着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骠骑大将军崔胜”,亮如明镜的地面上,摆放着两溜八张楠木交椅。 除此等显眼之物外,各种装饰摆设一应俱全,无不都是珍品古玩,或是用料考究之物,单说那一副对联,便是錾银字迹的乌木联牌。 张三看的瞠目结舌,早忘了口中先前一直念叨不停的那几句称赞话语,许云儒见状,连忙替张三合上了嘴巴,唯恐晚上一刻张三的下巴便掉到了地上。 席间,张三喝了几杯酒,便问起崔烈既然是三少爷,那怎么不见其他人。 崔烈酒意正浓,话头也随即打开,笑道:“我爷爷是聂阳国的骠骑大将军,奶奶当年是皇帝的女儿,二人育有两子,皆在军中任职,爷爷去世后,由伯父世袭了骠骑大将军。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伯父倒是有一儿一女,不过伯父的儿子跟随伯父常年在军中,伯父的女儿也早已嫁人,因此家里平日便没什么人。” 许云儒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伯父能世袭了骠骑大将军,那你家跟聂阳国皇帝关系应该很好的,按理说应该不止现在这般模样啊。” 崔烈一口饮尽杯中酒水,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哪有真正的世袭罔替啊,伯父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寻常将军而已。” 张三替崔烈添满了酒,感叹道:“难怪问路的时候,那酒楼掌柜说你家不如从前了”,张三还待说话,许云儒赶忙用一个眼神止住了张三的话头。 崔烈与二人对碰了一杯,笑道:“嗨,难得再次见面,咱说这些不开心的干啥,来喝酒,一会喝完我带你们去乐呵乐呵。” 一听说找乐子,张三顿时眉开眼笑,许云儒担忧道:“嫂子要是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张三一听这话,顿时愁上眉梢,满脸期待地看崔烈,崔烈又独自干了杯中的酒,借着酒劲将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掷,说道:“什么好不好的,去!今天必须去!男子汉大丈夫,要是惧内这还了得。再说了,哪个好男儿不喜欢跨马征战四方,待到人困马乏时,夜宿温柔乡?” 张三突然问道:“对了,咱们来了半天,怎不见嫂子和侄儿,我和公子还特地给侄儿带了礼物呢,一杆紫毫毛笔,一方镇纸,这可都是好东西,将来咱侄儿进了书院都用得着。” 崔烈将张三的肩膀拍的砰砰响,努力将自己身子往张三那边靠了靠,顿时引的桌上及地上的酒坛一阵乱响,最终在张三耳边沉吟片刻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嫂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明天就回来。” 张三一把抓住崔烈的手,连连笑道:“难怪,难怪。” 崔烈一挥手,解释道:“你别瞎想,我可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咋会怕一个娘们”,说着又冲许云儒问道:“兄弟你是读书人,你看的明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许云儒也喝了不少酒,见崔烈问他,只好摆着手道:“崔大将军说的都对!都对!” 三人齐齐笑过,崔烈便招呼二人跟他走,说是要带着二人去城里最好的地方,许云儒借着酒意上涌,也开起了玩笑道:“你今日喝了桌上大半的酒,一会还行不行啊”,张三笑的前俯后仰,附和着问道:“对啊,都醉成这样了,一会行不行啊?” 崔烈醉意正浓,大笑道:“好你个读书人,酒后也这般没个正形。行啊!今晚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厉害”,许云儒和张三在崔烈一左一右,三人互相搀扶,大笑着出门而去。 从将军府侧门出来已是旁晚时分,三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走了半柱香时间,又拐过一个街角后,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整条街道上灯火通明,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楼上街边的女子皆是衣着单薄惹人怜,面如芙蓉,腰若垂柳,身边有男子相伴的更是佯嗔娇笑,慎态动人。 酒意阑珊,自是风流无处安放时。 崔烈领着二人径直到了街尾,在一家相对有些冷清的楼下站定。从街角到街尾这短短的路途,张三早已被惹得心痒难耐,此时见崔烈终于止住了脚步,哪还管这家姑娘翘不翘,先是抬头一看,“眠月楼”三字即映入眼帘。 张三忍不住笑道:“开云宗,聂阳国,眠月楼,这里的人都喜欢跟天上的东西沾亲带故啊。” 崔烈解释道:“你懂啥,我可告诉你,整条街就属这眠月楼是拔尖的好。” 张三搓了搓手道:“那还等什么啊,咱进去吧”,说着就拽着崔烈和许云儒往里走去,边走边说:“难得公子今天也开个荤,咱们一定要尽兴啊。” 许云儒没好气道:“开什么荤啊,我就是来涨涨见识,这不是有那种只卖艺的嘛,我去听曲还不行啊。” 崔烈和张三相视一笑,显然是都不信,来了此处还能忍住不开个荤? 进了眠月楼,暖香扑面而来,三人顿时觉的筋骨又酥软了几分,纵有万事皆可抛下不顾。崔烈轻车熟路安排好了一切,先是请来了一位唱曲的姑娘,三人喝茶听曲先醒醒酒。 唱曲的姑娘十来岁的年纪,珠光侧聚,佩响流葩,眉锁春山,目澄秋水,那粉颊上晕着两个酒涡,似笑非笑的低头敛手,坐在那里弄衣角儿,等着客人点曲子。 张三看的是心神摇曳,崔烈点好了曲子,这姑娘才唱了两句,张三就低声问崔烈道:“这位?” 崔烈醉眼朦胧地笑道:“兄弟莫急,我早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这位姑娘只卖艺的。” 张三点点头,耐着性子继续听曲喝茶,然而心神早已飘到了香软的床榻之上。许云儒有模有样地喝着茶,听着曲,时不时还应和着崔烈的醉话。 姑娘一曲唱罢,张三腾地一下站起身,问崔烈道:“那咱们就分头行动?” 许云儒笑道:“你呀!就不适合来这种花钱多的地方,先前就该找个窑子给你丢进去的好。” 崔烈似是酒醒了几分,附和着笑道:“言之有理”,张三听二人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强装着镇定说道:“整那些花里胡哨的过场干啥,咱直接策马扬鞭不好吗?” 许云儒喝了口茶,说道:“我劝你还是将酒劲散了的好,免得一会跌下马来。” 崔烈大笑不止,而后吩咐人将张三带去了隔壁屋子,张三急不可耐地走后,崔烈正要再给许云儒安排,许云儒坚持只听曲,然后去找间空房休息。 崔烈拗不过,只得答应了下来,而后乐呵呵地出门而去。 张三随人到了一处门外,独自推门而入,之见屋内一粉头正在拾弄床铺,见张三进屋来便快步迎上,一面拉着张三在桌前坐下,一面唤丫鬟送来酒食。 美人在侧,张三原本急不可耐的心竟然渐渐平复了下去,紧张之余整个人也开始束手束脚起来,原本脑海里预演的场景早忘得一干二净。 粉头陪张三坐在桌边等着酒菜,用软糯糯地声音同张三说着话,张三紧张归紧张,可一双贼眼却并不安分,口嗯啊地应答着粉头的话语,连丫鬟送来酒菜也没察觉。 其实也不怪张三心猿意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只因这粉头的确姿色不俗,眉似春风拂柳梢,眼如清泉活水源,唇不点即红,粉嘟嘟地耳垂前两捋青丝荡漾,映衬着芙蓉般的脸颊更加娇嫰。 这粉头陪着张三喝了几杯酒,挪步行进间,似飞仙于洛浦,神彩回风,只见她趁势把纤腰一扭,和身倒在张三怀中,一阵粉香兰气,撩的张三心脏狂跳。 张三大胆搂过粉头,凑近了再一看,只见她脸颊微红,樱桃小口中酒气飘香,神情犹如雨打桃花,风吹杨柳,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而顾盼之间婀娜多姿,好生惹人怜惜。 这粉头先前被千叮咛万嘱咐过,只要今晚招呼好了这位客人,之后还有一大笔赏钱。 于是又几杯酒下肚后,粉头趁着醉意滑出了张三的怀中,半跪在张三跟前,玉手直赴狰狞处,同时眼带春水勾的张三如痴如醉,少顷,这女子低垂粉颈,轻启朱唇,吞进吐出间呜咂有声,直至灵犀已透这才缓缓起身。 张三一回已罢,外面许云儒早已听完小曲,找了间空房开始了打坐修行,而原本属于崔烈的房间,此时屋内只有一个昏倒在床榻上的女子,崔烈却不知所踪。 没了半点紧张拘束的张三,趁着粉头去沐浴更衣的空,赶忙又灌了几大口酒,随后径直前往床榻前,急不可耐地脱靴解带。 待到粉头归来,张三示意吹了屋内的灯,烛光刚歇,只听张三鬼叫一声,跟着便传来女子欲迎还拒的娇嗔,继而声音便不真切了,显然二人已共入鸳鸯被内。 云雨欢娱,销魂夜,得意时。 杨柳怀中之玉,得多少动人春色娇还媚;胭脂颊上之痕,惹蝶芳心软欲浓。 第90章 人心 天高月凉,银霜满地。软甲阻刀弓之寒光。轻骑无声悄入灯火柳巷。 眠月楼,在这条烟花柳巷中看似生意最为冷清,实则赚的最是盆满钵满。无他,只因能进这眠月楼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而且眠月楼对这富与贵还划出了个明确的线。 崔烈早些年能进这眠月楼,完全是依靠着家里曾经出过一个骠骑大将军,可自从崔家家道中落后,他已没有进入眠月楼的资格。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崔烈之所以能带着许云儒和张三来此,这与眠月楼背后的东家是分不开的,而这东家就是如今聂阳国的国师。 当崔烈带着一队轻骑进入街道时,除了眠月楼外,其余地方的人皆被提前叮嘱过,此时,这些人都躲在屋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状。 眠月楼内,打坐的许云儒早在轻骑来时就已察觉,又等到后来的重甲士兵围楼,许云儒才猛然间有了种不好的征兆。来不及多想,整个人就已经到了原本属于崔烈的屋外,当他推开门看见屋内并无崔烈,许云儒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自从今天见到崔烈,他就觉得很反常,总觉得崔烈是在刻意等着他二人到来;后来三人喝酒,虽然崔烈喝的最多,但是与在边关时的酒量想比,崔烈还不至于醉倒,更何况崔烈还是武夫。 再者,三人在将军府喝了大半天的酒,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下人,其他的人一个也没见着,虽然崔烈给了解释,但许云儒总觉得很牵强;最奇怪的还属来这眠月楼,许云儒总觉得在边关那个希望儿子进入书院,言行爽直的汉子,不像是个酒后就喜欢寻花问柳的人。 当下大军围楼,而崔烈却是踪迹全无,再想到先前开云宗、北冥洲学宫、百里家族三方已查出来的那些信息,许云儒猜测,或许是崔烈看出了端倪,因此才设下这一局。 此时许云儒有些庆幸自己只是来听曲,要是也开了荤,在不知不觉间就被人放倒或是拿下了,那可就没脸见人了。 想到此处,楼外大军已将眠月楼团团围住,许云儒急忙来到张三屋外,将门框拍的震天响,喊了几声“快走”,张三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问道:“公子,啥事啊,走哪去?” 许云儒焦急道:“崔烈要害我们,快出来!” “啥!你说谁要害我们?啥情况啊”,张三大惊,一边胡乱穿着衣服,一边惊慌地喊着。 张三匆忙穿好衣服就要离去,屋内那粉头见状忙从后面贴了上去,一双耦白玉臂搂着张三的脖子,整个人贴在张三身上,口吐兰麝道:“官人莫急,官府抓人是常有的事,指不定是找别人的呢”,说着还用身子蹭了蹭张三的后背,柔软的触感不禁让张三心神摇曳。 这粉头见张三一愣,心里不禁得意了起来,只要留他到天亮可就算伺候好了,到时候那笔赏钱自己可不就拿定了吗。 粉头想到此处,于是得寸进尺地伸出玉足就要去撩拨张三要害处,哪料张三瞬间翻脸,抬手就将这粉头扔回床榻之上,怒目圆睁骂道:“他娘的,你和崔烈那个杂碎是一伙的不成?” 张三这一摔可不轻,粉头虽是摔在了床上,可也十分吃痛,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她本欲潸然泪下在上演一出苦肉计,可听的张三如此喝问,连忙止住泪水,整个人往角落缩了缩,解释道:“我就是想挣点银子,我不认识崔烈,不认识啊。” 这时许云儒在门外催促道:“别管她了,你先出来,咱快想办法离开。” 张三刚走出屋子,只听眠月楼外崔烈喊道:“二位兄弟,出来束手就擒吧,你们逃不出去的。” 正在气头上的张三,走至窗口向下望去,只见楼下已围满了士兵,皆是身披重甲,由三人把控着张巨大的弓弩,最先到达的轻骑则围在重甲士兵的外围,以眠月楼为中心的四周空地皆被人海填满。 许云儒指了指远处房顶的暗处,说道:“那里也布有弓弩,据我说知,这种弓弩篆刻有符文,是军队中专门用来对付修士的,寻常金丹境也可伤的了。” 张三心惊不已,暗自咽了咽口水,而后冲着楼下的崔烈便骂道:“好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还给你儿子带了重礼呢,你就这么对我?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崔烈道:“私通冥府便是重罪,我身为聂阳国军人,念点旧情才让你们死在这温柔乡里,已是仁至义尽。” 许云儒道:“旧情?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在边关时你就怀疑我们了,并且用我们的行踪立了功,这才回来的吧?” 张三满脸难以置信,“啥?在边关就惦记上用我们领赏了?” 崔烈笑道:“不错,我是向京城传了消息,不过可惜了前去查看的两位百里家族之人死在了半道,让你们又活着来到了京城,还好我当时留了一手。如今好了,我以确定你二人就是百里家族要找的人,此番定不会让你们走了。” 张三急忙喊道:“放屁!我家公子是书院弟子,怎么可能是冥府的人呢!” 崔烈哈哈笑道:“就因为你们和书院沾上关系,今夜才是我立功的机会。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先前有人已传出了消息,说是身上有一条青蛇,帮助冥府毁了百里家族的人,同时也是溪山书院的一位弟子,这不是你二人还是谁?如今书院那边还在核实你们的身份,百里家族的人也正赶来京城,一会儿开云宗的高手也将前来。你二人反正是死路一条,不如卖我个人情如何?” 张三眼珠急转,焦急道:“公子,外面人太多,还有重弩,再过一会还要来高手,咱们现在如何是好?” 许云儒想了想道:“你也有接近三境的实力,一会只要跟紧我自保不是问题,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不等张三回话,许云儒已抽出横刀直奔楼下崔烈而去,张三见状纵身一跃紧跟而下,落地后立即冲入人堆中,借着重甲士兵的掩护,让远处的重弩无法瞄准,连忙将几具重弩打碎。 许云儒落地后,直接与崔烈缠斗在了一起,崔烈与许云儒才一交手就知棘手,连忙呼和道:“大哥,来帮忙。” 原本站在崔烈身旁的汉子闻声则动,许云儒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出手也是狠辣无比。就在双方缠斗的难分难解时,许云儒整个人直奔崔烈而去,像是要拼了命拉上个垫背的一样,于是将整个后背完全露给了崔烈的大哥。 崔烈的大哥那肯错过这等机会,没多想就朝许云儒后背攻去,哪料这是许云儒故意设的套,反手与崔烈的大哥对了一拳后,整个人直接黏了上去,崔烈大哥哪里是许云儒的对手,双方互换几招拳脚后,就被许云儒以重拳打的奄奄一息,直接就擒在了手中。 崔烈见大哥被擒,心里顿时懊悔不已,见张三还在与重甲士兵拼杀,于是一咬牙下令道:“给我射!” 一时间箭雨纷飞,张三躲闪不及只好抓来身边的重甲士兵挡箭,原本与张三拼杀的士兵,那些凡是来不及撤走的也同张三一起遭了秧。 许云儒见张三被困,提着崔烈的大哥就奔了过去,操控重弩的士兵有了顾忌,哪里还敢再放箭。 箭雨停歇,许云儒低声问道:“往哪走?” 张三答道:“这地方不熟悉啊,要不咱认准一个方向随便跑吧。” 就在这时,被许云儒擒在手中原本奄奄一息的人悄声道:“西!” 许云儒听后,一马当先用横刀开路,张三紧跟在身侧,崔烈眼瞅着俩人向西逃去,想放箭又怕伤了大哥,想去追又担心自己也失手被擒,只好先派出轻骑远远跟上。 就在崔烈手足无措时,聂阳国的国师李怡连同开云宗的一位七境高手张吉赶来过来,在得知人已逃走之后,聂阳国的国师李怡怒道:“废物!为什么不按照约定,等我们来了再动手?你这些重弩都是摆设不成?” 崔烈苦着脸道:“我没想到这两人实力又涨了,我大哥失手被擒了,所以才不敢放箭。” 开云宗的那位七境高手张吉道:“哦?金丹境的崔毅都被擒了?” 崔烈点了点头,李怡怒道:“你们崔家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急着占头功吗?哼!你就等着受罚吧!” 张吉道:“咱们还是先追吧,毕竟事先已和百里家族那边说好了明天交人的,要是追不回来,咱们面子上可不好过。” 李怡安排完军中修士前去追铺,转身问张吉道:“儒家那边有消息了吗?这原本就是百里家的私事,如今竟牵连出了书院。这两人能生擒崔毅,想来在冥府中也是有些地位的,这样一来,恐怕就不单单是哪一家的事了吧?” 张吉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我要赶紧将消息带回宗内,事情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了。” 许云儒一路向西奔去,还未走出聂阳国京城身后就已跟上了大队人马,军中的修士好手远远跟着伺机而动,宽阔的街道上轻骑飞奔不停,不时向各路追兵指出许云儒的确切位置。 张三见身后追兵越来越多,焦急道:“真他妈是进了贼窝,四周都是人,我估计再过一会,就算我们手上有俘虏也不管用了。” 许云儒四下瞅了瞅,确实如张三所说,现在还是聂阳国在追捕他们,一会要是开云宗加入到追捕中,那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被擒住的崔毅突然说道:“去前面那家矮小的院子,借着四周房子的遮掩,咱们直接去后院中的井内,记得千万别留下丝毫痕迹。” 张三忍不住问道:“方才你让我们来西边,就是为了到这里?你弟弟要那我们请赏,你又要救我们,图个啥啊?” 崔毅道:“先避过了追捕再说吧,反正我不会害你们就是了。” 张三看了眼许云儒,许云儒解释道:“他是故意被我抓住的,否则我们现在就被赶来的人抓住了。” 性命攸关,既然自家公子都选择了相信这人,那张三也就没任何问题了,反正是许云儒去哪,他就去哪。 说话间,许云儒按照崔毅的指示直接落进了那口井内,张三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进去,就在三人依次跳入井之后,这间院子内的井口忽然消失不见,而张三他们逃跑留下的脚印也断在了院外不远处。 片刻功夫过后,追捕的大队人马将包围圈缩到此处时,只见脚印到了此处突然消失不见,而许云儒三人却不见了踪迹,军中修士四下查看过后,依旧没有找到踪迹,无奈只好留人守在此处,其余人四散开去继续寻找。 井内,狭窄的隧道只能容一人弯腰而过,暂时脱险的张三拍着崔毅的后背笑道:“多亏了大哥你啊,高位请教大哥名讳,这份恩情我张三记下了。” 走在中央的崔毅,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奄奄一息的样子,笑着回答道:“崔毅。咱们现在去城内另一处地方的,当过几日,我再安排你们出城。” 张三一听这话就变了脸,问道:“咋滴?说了半天,你还不是要救我们啊?” 许云儒走在最前面解释道:“我们要是现在出城,肯定也难摆脱追兵,我们现在城内待几天,等到他们追出去一段距离后,咱们在出城。” 催一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这条隧道是可以去往城外的,但我们现在不能出城,因为外边的井口虽有障眼法,但也只能蒙混军中那些实力不济的修士,相信这里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许云儒疑惑道:“要是这条隧道有岔路的话,那进来搜捕的人不是也会看到吗,怎么能让他们确信我们除了城呢?” 崔烈道:“实不相瞒,这条隧道是一个懂些墨家术法的小毛贼,为了窃取聂阳国银库中的银子所挖,后来被我无意间发现了,于是我就知道了这个所在。从这往前走,直走能直接出城,还有一条极为隐蔽的出口,出去就是聂阳国银库所在,一会你们去那里面待着,我出城引他们过去,过几日我去银库找你们。” 张三听的满脸踌躇,忍不住问道:“这地方就你一个人知道吗?我们要进了银库,你要是再走这里,怕是不可能了吧,到时候我们又怎出去呢?可别又让我们再背上个贼的骂名。” 崔烈见还有一段路程,于是笑道:“我就是负责守银库的,至于今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们要听我就给你们讲讲?” 许云儒还没说话,好奇心被吊起来的张三抢先道:“那就说说。” 这崔家是从崔胜开始发的家,崔胜也就是崔毅和崔烈的爷爷,如今聂阳国西边的大片国土,都是崔胜老爷子当年带兵打下的,属于开疆拓土极大的功臣。 按照老爷子当时的功劳,封为异性王都绰绰有余,但最终老爷子主动上书请求回京城养老,并主动坦白了一些所谓的‘罪状’,就这样仍是被封为了‘骠骑大将军’,加上他之前在军中的威信,崔家风头一时无二。 位极人臣,功高盖主,这本就是崔胜老爷子当年所担心,当是聂阳国皇帝也看出了崔胜的心思,于是便将自己的女儿赐婚给了崔胜,一来是为了稳定朝廷内外的人心,二来也算是对崔胜的补偿,并且表明自己的态度。 时过境迁,世俗王朝的皇帝都是不能修行的,因此新君主继位后,崔家依旧显赫无双,这便成了新君主眼中的一根刺。 又过了几年,崔胜去世后,按照先皇的特殊旨意,骠骑大将军的称号被崔毅的父亲继承,崔家虽稍有没落,但依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又过了十来年,崔烈的父亲被卷入一场与冥府有关的事件中。皇帝借机打压崔家,先是收回了骠骑大将军的称号,继而秘密赐死了崔烈的父亲,崔烈心中不服,便被贬去守边关反省,由此崔家开始家道中落。 崔毅父亲虽没了世袭罔替的称号,但在军中多少也有些建树,因而才没受到多大影响,但杯弓蛇影之下,崔毅的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军中操劳,连家都很少回。 至于崔毅,当年因为这事在书院学习完成后,就接着家中仅剩的一点关系,进了聂阳国朝廷做事,凭着书院弟子的身份,以及不俗的能力,被皇帝委以重任,也就是让他负责管理内府库藏。 有传言称,皇帝将自己的私人钱袋子交由崔毅管理,接下来可能会更进一步拉近与崔毅的关系,甚至赐婚也说不定,毕竟崔毅如今已是金丹境武夫,往后的成就指日可待。 反观崔烈,练拳成就平平,又受到自己父亲的牵连,在边关一反省就是多年。因而当他见到许云儒二人时,就本着宁可弄错,不肯放过的态度,主动向朝廷汇报了消息。 后来百里元鼎和百里元勋的死亡,更是在无形中又坐实了几分崔烈所传消息的真实性,崔烈这才算是立了大功,得以从边关回到了京城。 然而,就在前不久,聂阳国及开云宗,甚至是书院都同时收到一条消息,消息中肯定许云儒和张三就是百里家族被毁的罪魁祸首,而且还爆出许云儒身为书院弟子,不但与冥府有牵连,还于妖族关系不浅。 得知这件事的崔烈,一心想恢复崔家往日的荣光,于是又开始打起了许云儒二人的主意。 崔烈立功心切,可崔毅并不愿参和,两兄弟争来吵去,最终崔毅同意了崔烈的想法,但崔烈也答应了不在将军府动手,以免日后给崔家落下不好的名声。 至于为什么会选择在眠月楼动手,完全是崔烈想将国师李怡牵扯进来。就在他安排许云儒二人各自进屋后,由崔毅负责留守眠月楼,崔烈则去调兵遣将。 可是令崔烈万万没想到的是,本就不主张动手的崔毅,在见了许云儒之后,竟只因他觉得许云儒有书院弟子该有的样子,也不像是与冥府勾结,是非不分之人,由此便故意失手被擒。 张三听到此处,酸溜溜地说道:“这咋还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 许云儒却问道:“你可知消息是谁放出来的?” 崔毅道:“消息是哪来的,没人知晓,但消息里说的言之凿凿,加上北冥洲各地探子的回报,由此这才又落实了几分消息的可信度。” 张三又开始了骂骂咧咧,崔毅却突然问道:“现在我跟你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和冥府又牵连没有?百里家族的事又是怎么会事?” 许云儒心里权衡了片刻,开口道:“百里家族的事,的确与我们有关,但那是别人早已布置好的,我们只不过恰巧路过触发了机关而已。至于百里家族那两人的死,也的确与我们无关,要说我们和冥府勾结,那可真是冤枉我们了。要说妖兽一事,也算是确有其事,我身上的确带着那条小青蛇,但这是我二人的伙伴。” 崔毅听后长舒了口气,“与冥府无关就好,其余的事,在我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儒家对妖兽的态度,其实我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何,按理说儒家不至于如此小气,以至于容不下所有的异类,哪还有半点仁德的样子。” 张三接话道:“岂止儒家,我听说各洲都不怎么待见妖族。” 许云儒突然说道:“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 崔毅嘴里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有嚼头,不禁问道:“这话出自哪里?” 许云儒想了想,回答道:“记不起来了,刚才突然就想到这句话了。我只是觉得文庙先贤既然教导天下学子‘仁德’,那为何对带妖族一事又是如此态度,可不就得‘正己而后发’嘛。若是天下众人担心妖族的寿命问题,那相反的怎么不想想,人族的修炼时所占的先机?不然为何妖族都打破了脑袋要化形?” 崔毅沉默不语,张三听的明明白白,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好,憋了半天,张三才从口中蹦出一个“好!”字来。 颇为沉重的气氛被打破,三人这才又恢复到逃亡的心态。走了没几步,崔毅提醒许云儒到地方了,许云儒抬眼望去,哪有什么通向银库的密道。 崔毅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如意,朝许云儒头顶的隧道墙壁敲了敲,顿时一圈涟漪由小到大散开,涟漪消失后,露出个斜斜向上的通道来。 大开眼界的张三好奇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怎地如此神奇?” 崔烈将玉如意递给许云儒,交代完使用方法后,笑道:“这算是墨家的一项小手段,那小贼也是学艺不精,这入口但凡金丹境都能看破,不过却没几人金丹境愿意来钻这地方。这地方本是我留作以防不测避难的地方,如今也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你二人先上去,等我消息。” 聂阳国京城内,开云宗也派出了一队人马,加入了搜寻的队伍,可众人翻遍了整个京城,就差挖地三尺了,甚至连皇宫内的一些地方也都查过,可就是不见追捕的对象。 就在众人毫无头绪时,有消息从城外传来,说是遇见了昏迷在路边的崔毅,而据崔烈彻底昏倒前的交代,那两人早已通过城内密道逃出了聂阳国京城。 于是开云宗和聂阳国纷纷加派人马,一队队高手蝗虫过境般从聂阳国京城四散开去,只为尽快抓回逃跑的俩人。 百里家族自派到北冥洲的俩人死后,又派了一位玉璞境高手来北冥洲,一方面是追查百里元鼎俩人遇难的事,另一方面则是继续追寻那两个凶手。 这位玉璞境高手名叫马蓼,是上代百里家家主出门采药时捡到弃婴,这马蓼自幼对于丹药毫无天赋,但是在修行上却是资质不俗。上代家主死后,马蓼按照老家主的遗言,继续辅佐新家主打理家族事物。 马蓼来北冥洲首先去见了百里元鼎俩人的尸体,语气说是看尸体,实则是去寻找他们身上遗留下的储物法宝,可遗憾的是,马蓼只见到了两堆黑炭。 然而就是这两堆黑炭,让马蓼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他才刚刚记事,那时捡到他的那位也才刚刚继任家主之位。 那是一个大夏天,百里家族内部正举行着一场宴会,到场的无不都是百里家族地位最高的人,而宴会的主角是百里家族一位刚出关不久的老祖。 酒宴上,众人兴高采烈之时,这位老祖突然叫人取来一个暖炉,暖炉入手便再也没能放下,直到这位老祖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堆焦炭。 这件事不久,当时百里家族最杰出的子弟叛逃出家族。 直到后来马蓼逐渐在百里家站稳了脚跟,接触了百里家不少秘事后,他的才得知,当年那位老祖是死在了自家人手中,而下毒之人就是那位叛逃者。 据百里家的资料显示,那位老祖中的毒名为‘春向暖’,是那位叛逃者自己研制出来的毒药,而这位十六岁不到便叛逃出百里家族的孩子,名叫百里宵行。 马蓼仔细检查了这两堆黑炭,发现跟百里家族中记载的‘春向暖’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当年那位老祖死后的焦炭中多夹杂着些碎肉骨头等。 知道了是谁出手杀了百里元勋俩人,马蓼也就知道了百里家族祸事的起因,更为关键的是,他还知道了当年那位叛逃者百里宵行,如今加入了冥府。 就在马蓼将消息传回百里家族,等待着百里家族后续指示时,开云宗又给他传来消息,说是引起百里家族祸事的两个直接凶手已找到。 当马蓼急忙感到聂阳国京城,开云宗却告诉他凶手逃掉了,而且凶手在冥府中极有可能地位不低,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位凶手还挂着书院弟子的身份。 三方商议过后,一致认定许云儒在冥府有一定的地位,由此,本就收了百里家族礼物的开云宗和学宫,此时更是和百里家族牢牢地捆在了一起,尤其对儒家学宫而言,此事更关乎着儒家的声誉。 整个北冥洲,因为此事一下子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冥府之患存在已久,但众多势力一直对冥府了解甚少,此次若是能活捉这俩人,定能收取不少关于冥府的消息。 北冥洲学宫将许云儒定位冥府奸细,第一个反对之声来自赤龙洲的溪亭学堂,接着就是溪山书院也对此表示了反对。两个大洲的学宫,因为许云儒而弄的鸡飞狗跳,陆延之甚至寻到了自己的恩师去求情,苏老夫子不得已在书院及学宫倚老卖老,都是为了许云儒能有一线生机。 迫于内部矛盾渐渐激化,赤龙洲学宫不得不重新对许云儒展开调查,北冥洲学宫保留了许云儒为冥府奸细一事的看法,但仍旧紧咬着许云儒与妖族的事。 北冥洲京城。 崔毅将自己打伤,在家待了已有十天,而许云儒和张三在银库同样也待了十天。 这样闭关修炼的日子让张三苦不堪言,因此清点银库的家当就成了张三唯一的乐趣,这天张三将银库内所有东西清点了一遍,说道:“这聂阳国也太穷了吧,占据一洲之地,居然银库里就这么点东西。” 许云儒闲着也无事,于是就给他解释道:“咱们现在待得是内府库藏,这是皇帝老儿存私房钱的地方,除此之外,户部银库才是装整个聂阳国钱的地方,也就是人们普遍认为的国库。” 张三两眼放光道:“什么?这只是皇帝老儿的私房钱?那聂阳国的国库该得多大啊,得是放着一洲之地的钱财?” 许云儒道:“你口中的这个国库,就是放整个国家钱的地方,也不是只有一处。一般来说,京城肯定有这么个地方,而聂阳国各地也有属于地方上放钱的地方。” 张三又问:“你说这皇帝老儿也太大意了,我们都在他钱袋子里待了这么些天了,也没见有人进来过。要是我有这么些钱,我肯定每天都数一遍,公子,你说呢?” 许云儒深知张三的脾性,隔断时间就要将自己的家当数一遍。他现在身上的家当,单算和风玉堂瓜分掉百里家族储物袋的那笔,就已经算是个有钱的修士了,更何况一路上还有不少其他意外收获。若是将这些都换成金银,肯定难以估算,只是这些张三从来没想过,反而总觉得自己是个穷人。 想到此处,许云儒忍不住笑了笑,回头一看张三发着愣,许云儒板着脸道:“你可别打这里钱财的主意啊,这里每一样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你要是拿走一样,那可就害了崔毅。” 张三白了许云儒一眼,没好气道:“我在想以后要是有钱了该咋花,你想哪去了,再说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许云儒盯着张三很认真地回答道:“我看是。”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崔毅再次走上工作岗位已是事发的第十五天,借着职务之便,崔毅偷偷进了银库。 银库内,正在打嘴仗的二人见崔毅到来,心里简直比过年还高兴。 崔毅给他们简单讲了外面的局势,并且建议他们就在此处躲着,等到风头过了再走。许云儒和张三哪还待得住,又不愿再给崔毅添麻烦,要是他们在此被发现,势必会拖崔毅下水,于是就拒绝了崔毅的建议。 隧道两头如今都有人看守,所以许云儒和张三一直等到晚上,才在崔毅的帮助下出了银库,继而摸黑逃离了聂阳国京城。 临走前,崔毅突然说道:“崔烈此事办得荒唐,但是希望你们能理解,还请不要记恨于他。” 张三本想说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们,我们自然记着这份情,但你弟弟的事我们也会记下,可话到嘴边,张三还是改了口,“你的恩情我们记下了,你弟弟这事咱们也一笔勾销。” 许云儒原本还担心张三咋咋呼呼,说出什么让崔毅难堪的话语来,听见张三这样说,心里不禁对张三有些另眼相看的感觉。 辞别崔毅后,许云儒问道:“咱们现在去哪的好?” 张三反问道:“咱们是继续探宝呢,还是先找个地方避一避风头,想想书院那边怎么办?” 许云儒笑道:“一路上都是你指的路,我已经凑齐了两件五行之属了,所以还是听你的吧。” 张三诧异道:“咱们现在麻烦缠身,不先避一避吗?” 许云儒道:“是祸躲不过,我现在只想赶紧凑齐这五样东西,还了这个人情,然后找个地方过自己的生活。自从上次与那剑修拼的两败俱伤之后,我觉得要是再多几次这样的拼杀,体内那中嗜血的冲动会完全失控的。至于书院的身份,以及他们口中的冥府,我都不在乎。” 张三看着眼前的许云儒,突然问道:“那陆云溪呢?” 许云儒沉默了片刻,只是笑道:“先找齐另外三样东西吧,有人说过你是有大运气的人,我沾沾你的福气。” 张三觉得自家公子自从上次昏迷之后,似乎变得有些冷漠了起来,这让张三暗自有些担心。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张三,到最后也没说出个具体方位来,俩人只好随意走着,反正远离聂阳国京城总是没错的。 一路上两人各有心事,都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张三担心许云儒会变得越来越冷漠,直至最后只剩那种嗜血的本能;又一想到许云儒目前还是失忆状态,万一记忆恢复了,许云儒也有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 试问,如果到那时许云儒变成了一个自私冷漠,心里只有杀戮的摸头,被所有人所唾弃,他张三还能不能拍着胸脯说,公子我张三愿意挡在你前面? 那时候,他是要选择助纣为虐,变得同许云儒一样嗜血好杀,还是坚持人们口中所为的正义? 张三想了许久也没得出答案,只好心里安慰自己道:“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坏,毕竟他的运气之好,可是自家公子都一直称赞的。” 闷头赶路的许云儒,心里也是杂乱无章,五行之属的事、自己失去的记忆、嗜血的冲动如今开始影响自己的情绪等等,一件件都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去想,自己凑齐五行之属后,放出来的会是怎样一个人;不敢去想,自己失去的那些记忆里有什么,是平淡无奇的少年生活,还是将自己后半生都带入泥潭中;更不敢去想,自己体内的这股嗜血感觉,他自己能感觉到情绪偶尔的变化,知道张三心中的忧虑。 许云儒深深地吸了口寒冷的空气,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要控制住心神,不能再被那种感觉冲昏头脑去胡思乱想。 张三忍不住说道:“公子,我想说句心里话,你听吗?” 许云儒笑道:“说吧,难得这么正式的与你说次话。” 张三顿了顿,说道:“我觉得你现在想的有点多,整个人悄然间变了一点点。” 许云儒问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张三道:“就拿刚才与崔毅辞别时来说,我那句话要是放在过去,肯定是你要说出口的,今天居然让我先说了。还有,要是放在过去,眠月楼你是定不会去的。” 许云儒一愣,仔细想来确实如张三所说,当时自己潜意识里,其实是不想答应放过崔烈的,直到张三说了一笔勾销的话,自己才接着张三的话说了下去。去眠月楼一事,要放在以前,他一想到陆云溪,保管连一点想法都不会有的。 张三见许云儒发愣,欲言又止,许云儒拍了拍张三的肩膀道:“放心,我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再说了,今后要是你察觉到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直接给我提个醒。” 突然,许云儒和张三同时停下了脚步。 二人前方不远处,一个货郎正坐在担子上,他看见许云儒二人后忙打招呼道:“这么巧啊,又遇见你们了。去哪啊?咱搭个伙一起走如何?” 第91章 世事无常 险象环生过后,人一旦精神放松下来,只要有丁点空闲,总免不了会胡思乱想一阵。不是回想起险境中的曲折离奇感慨一番,就是把在险境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同自己一一清算,再要是本就乐观的人,或者干脆会畅想起今后的美好生活。 许云儒和张三经过崔烈一事,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嘴上与崔毅说了一笔勾销,但心里怎么会放下的如此之快。 从张三先前打算送给崔烈儿子的东西来看,张三是真心拿崔烈当朋友了,这才一改守财奴的风格,出手就要将那枝“神气”紫毫,以及刻有“久在风”的白玉镇纸送出。 然而美梦却突然惊醒,张三觉得他不仅仅是少了个朋友,更是少了份与人相处时的信心。 因此当他看见拦路的货郎,心中的积怨终于有了发泄之地,能不能逃掉先不管,反正是要先骂完了人再说。 货郎李和儿耐心极好,等着张三骂完,这才冷笑着问道:“骂完了?既然你骂完了,那是不是该我表示表示了?” 随即,李和儿手中多出个拨浪鼓,“咚咚”两声响起,许云儒皱起了眉头,不知这是何种手段,更无从应对。 只闻鼓声越来越快,张三和许云儒眉头皱了又舒,张三不解道:“公子,我觉得这鼓声好像没什么作用啊。” 许云儒也是满脸疑惑,怀中的小青蛇安然无恙,自己也没有任何不适,那这李和儿此举是在干什么? 噼里啪啦,鼓声急切如狂风骤雨,好似豆大的雨水一股脑砸在荷叶上,声音连成了一片,分不出个先后来。 李和儿额头微微出汗,脸上笑容却越来越盛,张三和许云儒看的奇怪,心里七上八下也没个头绪。 就在这时,张三只觉小臂上的匕首传来异动,接着玉烟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先前遮挡住的身形,此时则完全显现出来。玉烟神情痛苦,原本那张绝美的脸,此刻显得有些狰狞起来。 李和儿见玉烟出现,鼓声一停,随即拿出个破铃铛来,手捏印决,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许云儒瞅了眼玉烟,心田虽稍有荡漾,但还是看清了玉烟脸上的痛苦。鼓声刚歇,玉烟就已如此,要是李和儿再出手段,玉烟肯定会有不测。 想到这里,许云儒持刀便向李和儿杀去,张三反应也不慢,随后拉起个拳架,眨眼间脚下泥土翻飞,人已到了李和儿跟前。 李和儿见俩人贴了上来,急忙后撤想拉开距离,口中念念有词依旧不停。 没了鼓声,玉烟虽得了片刻喘息,但此时李和儿又出手段,玉烟挣扎不停,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张三心中焦急万分,奈何实力不济,拳拳落空不说,竟是直接跟不上李和儿的脚步,至于许云儒,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和儿躲避数次之后,只将手中的破铃铛高高扬起,铃铛飞上高空后,玉烟化作一道流光径直被纳入其中。 许云儒折身就要去抢那落下的铃铛,李和儿手上印决一变,铃铛倒飞而回,轻轻落在了李和儿手中。 张三见玉烟被捆在了铃铛内,顿时慌了神,怒上心头就要找李和儿拼命,许云儒见势一把将张三拦住,张三一甩胳膊怒道:“玉烟被抓了,你看不见啊!还有没有人情味了。” 玉烟被抓许云儒心里同样焦急,但他突然发现,李和儿本可以先将他二人杀死或者制住,然后再收取小青蛇和玉烟。可为什么李和儿明明有实力这样做,却选择先强行收了玉烟,而且并没有伤害他二人的意思。 许云儒正要解释,张三又道:“好!你不管,我管!我可不像你,变得那么自私冷漠,连陆云溪都渐渐不放在心头了。” 张三又要冲出去找李和儿拼命,许云儒死死攥住张三的胳膊,怒道:“你先冷静下,听我解释”,张三哪里听得进去半句。 李和儿先是将铃铛收入袖中,而后坐在担子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近乎疯狂的张三,看了片刻张三与许云儒的争执,李和儿笑问道:“你该不会是对这狐狸有一吧?” 这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张三心中的**,动手被许云儒阻止,可嘴巴还未被封上,于是又指着李和儿一顿好骂。 许云儒不愿耽搁时间,以免再引来开云宗等人,到时候可就又是身陷重围了,于是问李和儿:“买卖不成,怎么还该硬抢了?” 李和儿似乎知道许云儒心中的担忧,不慌不忙地先是冷笑了一声,而后所问非所答道:“呵呵,真想杀了你们。” 张三的污言秽语,李和儿即使涵养再好,也早动了杀心,可一想到那个戴着面皮的妇人,李和儿便打消了杀人的念头,先前在那地方的硬坐了两天,李和儿对那妇人的毒可是记忆犹新。 妇人虽叮嘱过,不要再来找许云儒二人的麻烦,可李和儿仍旧惦念着许云儒怀中的小青蛇,这可是制作保命糖人的好材料。 李和儿再三考虑,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大不了只取东西不伤人,得手之后就远逃别洲,他不信那妇人还会追着他不放了。 许云儒见李和儿显然是有所顾及,于是说道:“既然不敢,那就把人交出来。” 李和儿似笑非笑道:“人?她算是人吗?放在桃符洲,那可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游魂野鬼,说是神魂都勉强。空有一身修为,却没半点用,当年将她剥离出来的人,只是将她当作类似药引子似的存在罢了。” 张三骂道:“放你娘的屁!会说话,会思考,不是人是什么?我看你才不是人!” 李和儿也不恼,依旧面带笑容,缓缓说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你小子果然对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意思。” 许云儒打断道:“要怎样你才能将人交出来?” 李和儿道:“好说,用你的那条小青蛇来换。” 张三急忙道:“公子别听他的,他是想两个都要,不然为何先前不直接夺取小青蛇,却偏要费尽周章收取了玉烟呢。” 李和儿讥讽道:“我还以为你长个脑子只是用来骂人的呢”,接着说道:“对我来说,站在远处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凑上前去抢,换不换给个痛快话吧。” 张三眉头紧皱,玉烟他舍不得放弃,小青蛇他也舍不得,二者只能选其一,张三感到有些无助,本能地扭头看着许云儒,希望许云儒这会能拿出个决定来。 遇见这样的选择,许云儒岂会比张三好过半点,但是他见张三看着他,心里就明白张三其实还是希望玉烟能活下来。 李和儿说张三对玉烟有意,其实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一路上许云儒对此也都是看在眼里的,甚至在银库里,许云儒见张三和玉烟有说有笑,那时他心底还曾有那么一丝羡慕来着。 许云儒犹豫了下,最终对李和儿说道:“对我们来说,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伙伴,者选择我们做不出来。” 李和儿眉头一挑,取出铃铛就要捏碎,张三连忙哀求道:“等等,求你再等等,让我们再商量一下”,李和儿见张三模样可怜,晃了晃手中的铃铛,突然问道:“要是我说用你的命来换她,你肯不肯?” 张三本要求许云儒赶紧想办法,要是真无计可施,他只好要劝许云儒将小青蛇交出去了。突然听见李和儿这样说,张三似乎在黑暗中抓住了一道光,眉头一皱一展间,就狠下心道:“可以!” 许云儒忙按住张三,说道:“别信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现在正愁没法杀我们呢,你要死了可就白死了。” 张三盯着李和儿手中的铃铛,脸色阴晴不定,内心无比挣扎。玉烟必需要救,可小青蛇对自家公子来说也不能失去,而且方才许云儒的话也不无道理。 李和儿看着张三内心受着煎熬,觉得很有趣,于是又说道:“给你机会了,你不要,这可怪不得我。” 此话一出,张三心随着李和儿逐渐收紧的五指而缩紧,张大了嘴吧说不出半句话来,在这一瞬间似乎忘记了呼吸,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许云儒连忙说道:“等等,我拿东西跟你换,你看行不行。小青蛇虽是凶兽后裔,但这世上凶兽后裔也不只一个,你说是不是。” “你以为那些凶兽都是家猫吗,可以任人宰割”,李和儿嘴上这样说着,但发力的五指却松了开来。 许云儒见有戏,先是拍了拍张三,让他暂且安心,随即说道:“凶兽常有,可好法宝不常有,再者,就算将小青蛇给你,你去炼制可以保命的糖人,那也有失败的可能,还不如咱们做笔交易呢。” 李和儿点头笑道:“你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那你都有什么东西可以换啊,拿出来看看。” 张三一听可以拿东西换回玉烟,连忙就要去解下腰间的葫芦。 李和儿见张三一副穷酸样,想来作为别人跟班的他,哪会有什么好东西,赶忙说道:“就你那破葫芦我可不要,顶天了就是件储物法宝,说不定连我这担子都装不下。” 许云儒按住正要反驳的张三,盯着张三的眼睛说道:“你这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还有点好东西的,让我来吧。” 张三读懂了许云儒眼中的意思,也就没有再吭声,站在旁边看着许云儒从腰带内往外拿着东西。 先是送给陆云溪的那对玉狮子,李和儿直接没拿正眼瞧。接着又是一本印谱,李和儿再三确认这本印谱的确是件普通物件,脸上笑容一敛,大怒道:“你逗我玩呢?” 许云儒诧异道:“这都是我收藏的宝贝啊”,说着又拿出了那方刻着,‘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的印章来,以及当初张三送他的几本古籍。 且不说李和儿,站在一旁的张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公子,个人的喜好可能不太一样。” 许云儒抬头瞅了眼脸色阴沉的李和儿,一咬牙又取出张三送他的青花笔洗,指着“墨池有鱼,常吮笔锋”几个字介绍道:“看看,单是这几个字就非同寻常,这笔洗给儒家学宫的君子用,半点都不跌份的。” 李和儿冷笑道:“你要真没好东西那就算了,要么拿小青蛇来换,要么我就捏碎了这铃铛,咱们一拍两散。” 张三忙劝慰道:“有!还有的!你千万别冲动,再看看。” 许云儒犹豫了下,正当李和儿心有期待时,只见许云儒拿过横刀往前一递,介绍道:“上品宝器,很是难得,在我手中发挥不出多大用处,你看的上就拿去。” 李和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笑道:“本以为你这当主子的还能有点好东西,没想到,你和你跟班这差不了多少。” 许云儒眉头紧皱,显然是再纠结着什么,李和儿静静地等着,接着许云儒将那根竹杖从腰带中取出,一脸肉疼地说道:“高一位人送我的,说是罕见的宝物。” 李和儿终于眯起了眼睛,打量一番后说道:“虽不是文庙的那根,但也算罕见”,张三刚松了口气,李和儿继续说道:“但是这东西我不稀罕,你还有比这好的东西就赶紧拿出来,没有就算了。你们要是真不愿意换,大不了我杀了你们,然后跑路就是。” 许云儒连忙喊道:“等等,这个东西你可能会有用”,只见许云儒手心握着个白色石头,李和儿瞪大了眼睛道:“不灰木!” 双方沉默了片刻,李和儿将视线从许云儒手心移开,缓缓说道:“东西是不错了,但你要知道,我的糖人是可以保命的,再说了,这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我这炉火可比它强多了。” 许云儒一脸沮丧,正当张三死心时,许云儒惊叫道:“我记起来了,我有一位长辈赐的丹药,有起死回生之能。” 李和儿一脸不屑,笑道:“起死回生?” 许云儒赶忙指着张三说道:“当初他还没修行,胸口被金丹境破了个大洞,就是这丹药把他给救活了,我亲眼所见,此事千真万确。” 这样一说,李和儿来了兴趣,急忙让许云儒拿出来看看,可看过之后,李和儿却说道:“这丹药确实有些用,可绝对没你说的那么夸张”,说道此处顿了一下,又话锋一转:“不过你要是能多拿出来几颗,倒也勉强可以换。” 这丹药是许云儒腰带中原本放着的,总共就三颗,一颗给张三用了,另一颗给了陆云溪,如今只剩下了这一颗,至于药效如何,许云儒心里一清二楚。 李和儿故意设套给他,许云儒心知肚明,于是装作一副懊悔的样子道:“当时我那长辈为了救张三用了一颗,顺带着也就只给了我一颗,让我留作保命用的。唉,早知道当时就多讨来几颗了,哪怕卖了去换几枚紫玉也好。” 李和儿见许云儒说的不似作伪,心里暗笑道:“多要几颗?这土黄色的丹药我虽不认得,但也能感觉到其中的药力强劲,这等疗伤的宝药岂是常见的。你这不识货的门外汉,还想卖了换几枚紫玉?这东西说不定还是上古遗留丹药,拿着墨玉都买不着的。” 张三见李和儿不说话,以为这丹药真的如李和儿所说,没那么大的功效,于是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神情悲切。 许云儒蹲在张三身边,轻轻按住张三要去拿葫芦的手,轻声安慰道:“交换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就把小青蛇给他,只要他能降服,拿去就拿去吧。” 李和儿见许云儒再拿出什么东西,而眼前这东西却是不错,相比之下比自己炼制糖人要合算的多,于是装作极为勉强道:“我做生意都是讲究个,好吃不贵,今天权当给你们打个折了,丹药拿来吧。” 许云儒难以置信道:“真换?” 李和儿眼神真切地笑道:“念在那小子也是有情有义的份上,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换了。今后咱就各走各的路,我不会再盯着你们不放了。” 李和儿放出了玉烟,收了许云儒的丹药后,挑起胆子便飞奔离去,走至远处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着张三安慰着惊魂未定的玉烟,等回过头时,李和儿突然想喝口酒。 漫漫夜色中,李和儿挑着担子远去,步伐沉稳,脑海中不禁想起自己第一次挑起担子时的样子,想起第一次遇见师傅时的自己,想起了时间再往前的自己。 李和儿现已记不清那是多少年前。 桃符洲某地的一位李姓富翁老来得子,孩子单名一个亿字,取长寿之意。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孩子不到三岁就得了重病,即将夭折。眼看这孩子就要活不成了,一位过路的货郎找上门来,拍着胸脯说自己能就活这孩子,老富翁正无计可施,只好让这货郎再试一试。 随后货郎取出个糖人给孩子,说来也奇怪,本就快没气的孩子,见了糖人便立即有了精神,随即就抓在手中啃了起来。 货郎于老富翁交代一番走后,这孩子病就好了起来,身子不说多结实,可再也没生过病。 李亿在当地的学堂内度过了少年时光,等到李亿十六岁要进入书院读书时,那位老富翁以死相逼,不让他去书院读书,也不让李亿早早娶妻生子,只要他在家陪着自己。 读过些诗书的李亿,闲在家中无所事事,等到老富翁死后更没了约束,凭着万贯家财流连于青楼柳巷,最喜欢结识一些所谓的才女。 雯青便是其中之一,自李亿见了雯青,很快俩人便情投意合,整日饮酒对诗,大谈风月无限,好不快活。 李亿一句“庭除一古桐,耸干如云中”,雯青便能接上一句“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如此这般,俩人常年累月下来不仅写的东西多,感情也逐渐升了温。 雯青写一首:“无限荷香染暑衣,阮郎何处弄船归。自惭不及鸳鸯侣,犹得双双近钓矶。” 李亿便要回一首:“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但先睡。” 雯青赠送一篇:“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算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 李亿就又回赠一篇:“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须信画堂绣阁,皓月清风,忍把光阴轻弃。自古及今,佳人才子,少得当年双关。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怜我多才多艺。愿奶奶、兰心蕙性,枕前言下,表余心意。为盟誓。今生断不孤鸳被。” 就在李亿打算将雯青娶回家时,当年救他命的货郎找上了门,与李亿说了当年与他父亲的约定,按照约定李亿需要拜这货郎为师。 货郎告诉李亿,随他出门三年便可回来一次,李亿念在父命不可违,只好与雯青辞别后,同货郎去走南闯北。 三年中,在货郎的精心**下,李亿凭借着惊人的天赋,不仅学了一身本事,而且也算的上除妖无数。 三年过后,等到李亿独自回到家乡时,常年与妖兽打交道的他,自然看得出雯青便是一位化了形的小妖,也明白了此地先前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些人,到底都去了哪里。 昔日的意中人,如今成了自己的死敌,李亿思考再三,最终还是选择放过她。 雯青走后没几天,隔壁镇子一夜之间死了大半的人,据传是妖物作祟,李亿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旧抱着侥幸心理,安慰着自己这件事肯定不是雯青所为。 当李亿去隔壁镇子守株待兔除妖,等到的却是雯青时,李亿的内心几乎崩溃。 看着昔日的佳人跪在自己脚边苦苦哀求,诉说着自己作为妖族的种种无可奈何,李亿又一次心软了。 就在这时,货郎突然出现,在李亿的苦苦哀求之下,货郎只好问他:“为了给这些死者以及当地书院一个交代,只要你用自己的命来换她命,我就可以放了她,你愿不愿意?” 李亿内心挣扎过后,还是没有答应下来的勇气,就在他以为雯青必死时,货郎却放了雯青。 雯青再次走后,瘫软在地的李亿只听货郎吩咐道:“给你两天时间,去杀了她。她不死,到时候你死,我李和儿的徒弟,岂能对妖物心软。” 李亿最终还是杀了雯青。准确来说,是雯青主动找到了李亿,让李亿杀了她。 雯青在临死前,告诉李亿:“能死在你手上是件很幸福的事,跟你饮酒对诗,是我这辈子度过的最快乐的日子。我的出现是李和儿的安排,我知道自己最终难逃一死,但我却很失望那天你没能站在我的身前。” 李亿看着雯青渐渐生机全无,没来由想起了有次见了雯青后,在回家后他写下了这样的句子:“井边桐叶鸣秋雨,窗下银灯暗晓风。书信茫茫何处问,持竿尽日碧江空。” 当他第二天拿给雯青看时,雯青看后故作恼怒道:“易求无价宝,难觅有心郎。你的心,我怎么见不着啊。” 多年之后,老货郎逝去,将担子交给了李亿,从此李亿成了李和儿,而新的李和儿有两样东西是不碰的,一是从不喝酒,二是从不提笔。 许云儒见李和儿走后,也赶忙催促张三上路,玉烟并没有急着返回匕首内,而是飘在张三身边问长问短。 当玉烟问起,她被收进铃铛之后,外面又发生了什么,张三抢先答道:“也没什么,那李和儿本想让我们用小青蛇换你,我们不肯,后来公子就说用东西换,然后就是公子一件件往外摆东西。你是没看见,公子故意拿出些普通东西来,把李和儿被气成什么样了,也算是替你出了一口恶气。” 玉烟板着脸问道:“那你都干了些什么?” 张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还好有许云儒替他解围道:“他原本想用葫芦换你的,被我拦下了。” 玉烟双手环胸,点头道:“算你还有点良心,这样,为了报答你,我帮你磨炼神魂如何。” 自从过完年开始,张三已经开始独自磨炼神魂,而且如今换了功法后顺风顺水,神魂的磨炼早已经没有必要。这会听玉烟这样说,张三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公子,小青蛇情况怎样了?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许云儒道:“还活着。” 玉烟道:“什么叫还活着啊,姑奶奶我都差点因为它化成灰了,它还在睡懒觉?” 许云儒笑道:“它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应该算是冬眠了吧。” 张三嘟囔了一句,“真是位大爷啊”,继而看着玉烟小心翼翼地说道:“玉烟啊,跟你商量个事呗。” 玉烟学着张三的语气,说道:“张三啊,有事就说呗。” 许云儒无奈地摇了摇头,快走几步出去,将张三和玉烟抛在身后数丈开外。 不多时,只听见啪的一声,张三的惨叫应声而起。许云儒回头望去,只见张三拼了命地逃着,口中却喊道:“真他娘好看啊”,而身后紧追不舍的玉烟,口中叫嚣着:“别跑。” 一问之下,许云儒才知道,张三看见了玉烟的真容,可谁曾想张三还是一个不小心被迷了心智。玉烟见张三即将丑态百出,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张三反应过来,玉烟觉得打张三也挺好玩,于是张三撒腿就跑。 张三和玉烟打闹着跑出去老远,将许云儒扔在了身后,从前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中,哪还能看出这两人在刚才,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玉烟和张三打闹追逐正起劲,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张三的身前,拦住了去路。 张三还未看清拦路之人的模样,这人只一挥手,一串文字凭空出现,泛着金光就朝玉烟激射而去。 张三出于本能地想挡住,可终究实力低微,哪能拦下这串泛着金光的文字。许云儒在后面将这一切都看的真切,但等他赶到玉烟身边,也是为时已晚。 等到张三回头看去,只见玉烟已被击中,脸上的笑容还在,可原本就飘摇虚幻的身形,此时竟渐渐裂开,犹如纸张燃烧过后的那点灰烬,虽还能看出纸张的样子,但只要一阵微风吹过就碎裂。 张三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迟疑了片刻才喊着玉烟的名字跑了过去,一伸手又赶紧缩了回去,不知不觉间,脸上泪水早已泛滥成灾。 许云儒看着玉烟在渐渐消失,眼眶早已气的通红,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同张三一样有些手足无措。 玉烟低头看了看自己正在碎裂的身体,只一动上半身的碎裂立刻加快了不少,张三哭着喊道:“别动了,我会救你的,你先别动了。” 玉烟的脸开始模糊起来,但仍能看见她似乎是仰头笑了笑,接着玉烟抬起即将消失的手,想替张三擦掉脸上的泪水,可手刚抬起来,整条手臂就化作了光点消失不见,接着是整个身子。 尽管张三西斯底里地喊着:“我不跑了,你别啊,你快回来”,但玉烟还是化作了无数光点,逐渐消失在了夜空里,像一群要去远行的萤火虫。 玉烟仰头一笑,或许是在笑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或许是在笑世事无常,总之玉烟就这样消失了,自始至终都没有留下一句话。 “身为书院弟子,与妖族为伍,你可知罪”,这时杀了玉烟的罪魁祸首终于说话了。 许云儒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双拳紧的不能再紧,红着眼怒骂道:“去你娘的书院规矩,我这只有伙伴,没有妖族与人族之分。你杀了我同伴,今天我定要你偿命!”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三摆出个拳架的起手式,此时竟出现一身拳意运转自如的迹象,只听他吼道:“杀人偿命”,就要奔去拼命。 突然,一根翠绿竹杖从天而降,一人紧随其后,许云儒和张三一见那竹杖,已将来者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秋山从天而降,一身鸦青色长袍的背后,牙白色的冥府印记若隐若现。 落地后,李秋山先是与那拦路者对拼一记,双方分开后,李秋山抢先冲许云儒和张三挥手作驱赶状,朗声道:“冥府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显然,李秋山是替张三和许云儒着想,不愿他们与冥府扯上关系,所以抢先与他们装作不认识。 许云儒和张三并未离去,而是远远地看着,只见李秋山将竹杖搭在肩上,冲那人说道:“你是学宫的哪位啊?见了本大爷,怎么名字都不报,读书人的礼数呢?” 那人先是笑了笑,而后回答道:“在下北冥洲学宫常棣,莫非你就是冥府十鬼中的剑鬼?” 李秋山听了这话,瞬间大怒骂道:“去你大爷的!你才是贱鬼!老子管你是长滴还是短滴,就你也配给我报名号”,嘴里还骂着,李秋山已是祭出了本命飞剑。 常棣见对方突然就祭出了本命飞剑,脸色大变,与李秋山拉开距离的同时,不忘冲许云儒喊道:“这里危险,快离开这里,往西不远就有书院,在那里等我。” 许云儒冷哼一声,但还是拉着张三快速远去,毕竟一位冥府的剑修已祭出了本命飞剑,再往后,这位学宫的君子肯定会祭出自己的本命字,届时两两相争,这里可不是看热闹的好地方。 许云儒和张三还没跑出去多远,只听身后轰鸣声起。 回头看去,只见常棣手持一卷书籍,泛着金光的文字依次从书中飞出,与李秋山的飞剑碰撞在一起,可是各个文字稍一接触飞剑,便烟消云散,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李秋山立于空中笑道:“快拿出你本命字让我瞧瞧,不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 随后,一个斗大的“合”字现与天际,直接朝李秋山镇压下去,李秋山驾驭飞剑与其对上,一时间地地动山摇,宝光大作。 张三看的正兴起,被许云儒抓住胳膊催促道:“先走,改日再找机会报仇。” 第92章 抢手的许云儒 多年来,冥府在各大洲行事一向低调,可自从去年赤龙洲的书院及学宫遭袭开始,冥府又先后袭击了菩提洲的渡船,接着就一直袭扰各地学堂,不断制造着麻烦。 儒家接二连三地被针对,这让各地儒家弟子的心中都憋着一团火。可冥府行事从来不拘小节,袭击渡船、学宫是顶尖高手,袭扰各地学堂的还是顶尖高手,这就让学宫的君子们很是无奈。 根据儒家掌控的资料来看,冥府领头人之下,约莫还有十人,手段各异,且实力都是顶尖,人称冥府十鬼。 在这十人之下,冥府在各地收拢、培养的组织及下线也有不少,但冥府很少动用他们。到目前为止,冥府的行动都是这十人亲力亲为,他们可以对强者出手,也不忌对弱者出手,丝毫没有半点高手风范,这便是儒家弟子的恼火所在。 因此,学宫的君子常棣,遇见了冥府十人之一的李秋山,哪肯轻易放他离去。 拥有一个本命字的常棣,按理说是有资格待在文庙的,但他现在主持着学宫的事物,把控着一洲之地的规矩。 许云儒一事闹大后,在文庙中一位老前辈的授意下,常棣需要亲自带许云儒回学宫接受调查,以防许云儒提前落入其他势力之手。 各个势力要想寻找自己人,都有各自独特的方法,儒家也不例外。 常棣找到许云儒后,首先选择击杀看见的玉烟,是本着替许云儒先清理麻烦的打算,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许云儒竟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由此,许云儒给他的第一印象岂止欠佳,简直是离欺师灭祖差不了多少,可毕竟许云儒还是儒家的弟子。一家人吵架要关起门来,许云儒既然犯了错,也理应由儒家书院及学宫处罚,怎能轮到外人指手画脚。 常棣正准备强行带回许云儒,冥府李秋山就突然杀了出来,心里权衡一番过后,肩负着一洲学宫重任的常棣,决定还是先以大局为重,谁让冥府的这些人,寻常时候都不是那么好找呢。 常棣想着自己先将李秋山拖住,等到开云宗的人闻讯赶来,大家再合力将其抓住是最好,要是捉拿不下将其击杀,也是稳赚的。 俩人起先对拼的热火朝天,李秋山更是一言不合就祭出了本命飞剑,架势摆的极大,常棣见状丝毫不怵,立即以本命字应对飞剑。可谁知李秋山雷声大雨点小,拿出本命飞剑引的常棣打出了真火后,自己却虚晃一招溜之大吉。 开云宗的几位长老及书院的人赶来后,只见诺大的空地上只剩常棣一人,而李秋山早没了踪影,一干人等只好无功而返,气的一位书院老夫子跳脚大骂。 常棣跟随书院的人回书院找许云儒,然而却没见到许云儒的影子,这让刚被李秋山戏耍了一通的常棣,罕见地发了火,将一个白玉茶盏直接摔成了粉碎。 李秋山逃走后,先是将竹杖收起换了行头,并且迅速敷上了一张人皮面具,就近找了个城镇进去。近期频繁的奔走各地,早已让他身心俱疲,如果不是今天凑巧遇见了许云儒,或许他早就在此喝上了好酒,睡上了饱觉。 罪魁祸首许云儒,此时正带着张三奔逃,身后一队聂阳国的斥候正远远地跟着他们。 张三怒道:“公子,后面这些人太烦了,还他娘的换马追咱们,也太无赖了,要不咱们解决了他们再走?不然迟早会被后面赶来的高手追上。” 许云儒同样也被这队斥候弄的神烦,心里杀机早已闪过数次,但每次又都被自己劝下,听见张三也懂了杀心,于是劝道:“不碍事,咱们还拖垮不了几匹马吗,实在不行了,我就带着你走,他们追不上的。” 俩人正说着,许云儒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那队斥候突然停了下来,心中不好的预感还未升起,几位开云宗的高手已追了上来。 许云儒嘴里骂了声,一把带上张三,慌不择路地全力飞奔起来。俩人还未跑出多远,侧面又杀出一队书院的人,人还未到近前,就早早喊道:“书院弟子许云儒,快随我回书院,我们自会给你个公道。” 张三骂道:“去你娘的书院,老子早晚有一天会踏平你那破地方,你们记着老子的话。” 书院的人听了这话,恼怒归恼怒,但常棣的命令却是不敢不听,只好急速靠近许云儒,打算先将许云儒控制在手中,以免被其他势力抢了先。 开云宗的人倒无所谓,对他们来说,于冥府勾结的想一人被谁抓住都是一样,甚至他们还希望书院的人能先抓住许云儒,毕竟许云儒也算是书院的人。 可跟随开云宗一起来的几位百里家族的人,他们却不这样认为,他们来前马蓼亲自作了叮嘱,让他们务必将许云儒带回去。 马蓼告诉他们,这人不仅与冥府勾结毁了百里家族不说,还极有可能与百里元勋俩人的死有关。要是真有关系的话,那百里元勋俩人的储物袋就有了下落,负山龟的妖丹也就有寻回的可能。因此,许云儒必须要抓回去,由百里家族的人先行审问。 这样一来,当书院的那队人焊完话后,除了张三和许云儒不爽外,几位百里家族的人也是心里极为不痛快。这几人嘴上虽没说什么,但是赶路的速度又快了不少,直接将开云宗的几位人远远扔在了身后。 本来许云儒被众人包围已是事实,可每次都是书院的人,和百里家族的人相互使绊子。 开云宗的人见另外两家如此,因而也不敢全力去捉拿许云儒,一旦让他们捉住了许云儒,试问,是自己留下审问?还是将人交出去?如果要交出去,那到底交给哪一家? 追兵内部产生了分歧,许云儒每次能跑是能跑,可宗跑不远就又被寻到,几次三番后,张三提醒道:“公子,会不会和你在书院的那快身份牌子有关啊?” 许云儒问道:“什么意思?牌子怎么了?” 张三解释道:“公子,你带着我赶路可能没发现,咱们逃出包围圈后,每次都是书院的人先追来,接着才是百里家族的人。所以我推测,书院的这些人,可能通过书院的那块牌子就能找到我们。” 话音还未落,张三惊呼一声:“不好!” 许云儒回头看去,只见书院的人和百里家族的人斗在了一起,而书院仗着人多,不仅拖住了百里家族的人,还派出了你两人前来抓许云儒。 情况危急,许云儒抬头朝四下看去,想寻找点有利的地形,可四周都是平原,哪有可隐藏身形的山谷或是树木。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许云儒将小青蛇塞入张三的怀中,说道:“你不是书院的人,由你带着它,就算我们被抓,它还有活下来的希望,我不想它再有什么闪失。” 张三将小青蛇收入怀中,一抬头,不禁兴奋地指着远处喊道:“公子你快看!” 许云儒抬头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抹灰白,又跑了片刻再看,这抹灰白居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而迷雾笼罩着的则是一条冰河。 追来的书院之人,见许云儒带着张三闷头就往迷雾中冲去,心急之下速度又快了几分,并且急忙喊道:“不要进去!那里面危险!” 玉烟的死,让许云儒和张三对书院成见不小,此时哪还听得进去书院之人的劝阻。 张三见身后的追兵加快了速度,不禁提醒许云儒道:“公子,那人越来越近了,你快把牌子扔了,咱们先进去躲一躲。” 许云儒回头看了一眼,果然,身后的人贴的更近了,于是迅速将溪山书院的身份拍朝后一扔,一咬牙脚下又快了几分。 书院的追兵一看,自己喊完话,这两人却跑的更快了。眼看许云儒就要冲进迷雾中,情急之下,其中一人冲着许云儒的后背打出了一道术法,准备将许云儒打伤,以免其闯进这冰河的迷雾中。 张三哪懂身后书院追兵的想法,看着那人一抬手,张三就猛地挣脱了许云儒的手,直接挡在了许云儒的后背。 许云儒还没反应过来张三是要干什么,只觉得自己被张三猛地一撞,整个人朝前冲的更加快了,一头就扎进了迷雾深处。 第93章 冰河 冰河之外。 书院及百里家族为了抢先抓住许云儒而大大出手,双方虽然打的有来有回,但都没有真正要伤人的意思。 书院的人以阻拦为目的,百里家族的人则奋力地想摆脱,至于开云宗的人,本着双方都不得罪的态度,只是站在一旁喊着:“有话好说,切莫动手。” 不等这边分出个胜负,那两位负责追许云儒的书院弟子就赶了回来,隔着老远就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开云宗的一位武夫见双方都停了手,看的有些意犹未尽,叹息一声喝了口酒,猛然反应过来场合有些不对,这才赶忙将手中的酒壶悄悄收起。 书院队伍的领头人问道:“出什么事了?许云儒人呢?难不成让他跑了?” 那位喝酒的武夫像是想到了什么,“哎呀”一声,众人一齐看去,这人冲返回的书院弟子问道:“难道说,他们进了那里面?” 返回来的书院弟子,将拾回的身份牌拿给众人看,点头道:“是啊,俩人都进了冰河的迷雾中,只剩下这块身份牌了。” 开云宗和书院的人齐声惊呼,百里家族的领头之人却冷笑道:“既然你们不追了,那我们现在去追,总该可以吧?” 书院队伍的领头人劝道:“道友不要冲动,那冰河去不得啊,任你修为再高,只要进去了就出不来。” 百里家族的一人冷笑道:“怎么?书院的人就可以这般霸道吗?你们不追,我们去追还不可以?你们书院就是这般讲道理的?” 开云宗的人见双方又起了争执,于是赶忙出来解释道:“这位道友有所不知,冰河将北冥洲南北一分为二,冰河之上的迷雾常年不散,里面凶险万分,危机四伏,进不得啊。” 开云宗又一人接着说道:“是啊,你们身在赤龙洲自然不晓得,冰河在我们北冥洲是何等的存在。很多年前,我开云宗的一位长老,自持武道已登顶,于是就想去看看冰河之后的地方,结果进去没到盏茶功夫就退了出来,一身伤痕简直惨不忍睹。” 先前喝酒的那位武夫,神色追忆地感叹道:“想当年,那位长老可开云宗拳头嘴硬的人之一,可就因为这件事,便早早陨落了,临死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等后人不可再涉足此地。据这位长老说,冰河宽不知几许,迷雾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不但辨不清方位,且有风暴雷电时常出没,毫无规律可言。天威可怖,九境强者如同草芥。他就是遭遇了一场雷劫,所幸又遇见了一场吹向外围的风暴,这才凭借着自身体魄坚固,顺着风暴硬撑了出来。” 百里家族的人听得将信将疑,书院队伍的领头人又说道:“各位百里家族的道友,咱们方才虽有争执,但是还请勿将自家性命当儿戏啊!” 接着又讲道:“我儒家也有一位喜欢探险的先贤,凭借一件防御至宝‘山河伞’,足迹踏遍了各地的奇山怪水,最后唯独进了这冰河内部,就再没能出来。忘了是多少年后,有人在冰河边见了一截手骨,手骨几近腐朽,却仍紧紧地抓着半截伞柄,后经学宫的人鉴定,这残留的伞柄,就是那‘山河伞’的伞柄。” 众人说着,已然来到了冰河边,百里家族的人听了这些故事,心里已信了八九分,但他们要如此回去,定然没法向马蓼交代。 百里家族的几人,眼神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冰河。只见冰河横卧不见尽头,迷雾未出冰河一寸,像是被什么死死地拦在冰河之上一样。 而且从外面看起来,迷雾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于是有人小声说道:“这,这冰河看起来也没什么可怕的,如今不是很平静的吗?” 开云宗的那位武夫笑道:“动物最是会趋利避害,你看这四周可有动物留下的痕迹?” 百里家的人哑口无言,书院队伍的领头人则说道:“既然许云儒已死,咱们还是尽快回去复命的好,在这里站着也是没用。” 众人相继离开后,归去的路上,只有书院的队伍最是安静,因为领头之人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书院队伍的领头人手中握着块牌子,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溪山许云儒’,他抬起手看了看牌子,不由叹了口气。 这次带队的本是学宫的常棣,可由于和李秋山刚动了手,就只好留在了书院歇息。来前常棣亲自给他交代过,必须将许云儒活着带回书院,并说这是文庙的一位前辈亲自交代的,万不可大意。 可现在,许云儒进了冰河,没有半点活下来的可能。他回去之后,该怎么向常棣交代?怎么向文庙的那位前辈交代? 想到此处,书院队伍的领头人转身问道:“你二人将追许云儒的经过,给我细细的讲一遍。” 队伍中,书院的两位弟子互相看了看,先前出手打向许云儒的人额头冷汗直冒,犹豫了片刻后,这才硬着头皮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了出来。 这两人互相补充着说完,书院队伍的领头人气的脸色铁青,缓了片刻,才压下心头的怒火,说道:“一会回去,你们跟我去请罪。” 不可知之地内。 群山合围中的冰湖,是此地仅有的异样色彩。 冰湖不深,且透明的冰层下,水草、石子、游鱼清晰可见,这在被白雪覆盖不见岩石的群山中,显的很是另类。 冰湖的下面,有一层自然形成的空间,连接着那座冰封宫殿。这片空间内,生存着许多半浸在水里的巨大河蚌,数量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冥府的新任使者大人,款步行走在河蚌群中,凡落脚之处皆迅速凝成一片冰花,待人过后,冰花自行消散。 脸覆面具的使者大人,来到一个巨大的河蚌跟前站定,河蚌缓缓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个安详沉睡的人。 这人的服饰与冥府的服饰很像,都是鸦青色上陪着牙白的流水云纹,但仔细看去又不完全不同,这人衣服的样式更加久远,上面的纹饰更加粗狂。 使者大人取出一枚,长不到三寸,宽不过一指的袖珍短剑,先是缓了缓自己的气息,继而将袖珍短剑打入沉睡之人的心口,做完这一切后,河蚌又自行慢慢合拢。 袖珍短剑,是李秋山从老铁匠那送来的,被称作神符。使者大人将五枚神符,依次打入五个河蚌中人的心口,又四处巡视了一圈,这才离去。 寂静的空间恢复了平静,一个个巨大的河蚌,犹如一顶顶在深夜中的军帐,帐中之人皆似酒醉在酣睡,因而这片营地悄然安静。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归梦隔冰河,又恐冰河薄路碎。 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就在这时,不可知之地内,原本停靠在冰河岸边的小船自己动了,并且飞速向冰河的对岸冲去。 刚回到冰封宫殿里的使者大人,察觉到小船的异象后,不禁“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奇怪了,冥舟怎么自己跑出去了?” 第94章 南北相隔 冰河霜天雾不开,东西一川南北回。 惊雷四起三山动,公无渡船归去来。 许云儒跌入冰河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寻找张三的下落,四周雾浓不可见五指,就连呼喊声也没能传多远,无奈之下,许云儒只好抽出横刀握在手中,在迷雾中转悠了起来。 没走几步,许云儒就发现了此地的异常。 冰河的迷雾中不仅安静的可怕,而且完全没有方向可言,这道不是说真的没有了东南西北,而是在这迷雾中,每当你走出几步后,你所面对的方向就会有所改变。 阵法!许云儒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来。 以他的见识,目前也只看出了这迷雾中有阵法,几步之隔便有不同的门道。自己看似是向东走去,实际上在这几步跨出之后,人或许就已经到了几丈远的别处,而整个人也改成了面朝南方。 最可怕的还在于,因为每次传送距离都不远,所以在阵法上没有一定造诣的人,或许根本就察觉不出这种诡异,从而步步出错不自知。 许云儒寻不到张三大为恼火,站在原地想了片刻,突然他举起手中横刀,猛地砍在脚下的冰面上,只觉得整条手臂被震的发麻,横刀几欲脱手而出。许云儒蹲下身,在横刀劈过的地方摸了摸,还是光滑如镜,没有半点劈砍过的痕迹。 向下不行,向上则不敢。 因为进来见,他抬头瞅了一眼冰河上的浓雾,当真是接连天地,直直地深入云海之中。这种高度,即使仙人境也飞不到最高处,更何况,云海之中指不定还藏着什么危险。 许云儒脑海里刚想到危险,原本寂静的浓雾中,突然雷声大作,闪电在浓雾中也难露全貌,但看上去却更加恐怖。继而沉闷**声震的脚下冰面微微颤抖,轻触在冰面上的刀尖,叮叮叮地响个不停,越来越急促。 显然,远处的那团雷云正在向这边靠近,许云儒来不及多想,一连跨出好几步之后,果然,雷云已到了刚才他所站的位置。 不等许云儒松口气,那团雷云又朝他飘来,而且速度还越来越快。 为什么雷云不会被传送开?许云儒暂时想不明白,也来不及去深思,只是听见雷霆咆哮之声,他就知道,自己肯定禁不起这雷电的一击。 眼看雷云即将到达,许云儒在冰河的迷雾中乱窜了起来,起先还恼怒这诡异的传送阵法,可现在,许云儒只恨这传送的距离太近了些。 许云儒又跑了几步,突然眼前一黑,许云儒的心随之揪成了一团。 他娘的!自己这是跑到了雷云覆盖的范围里了,先前跑的时候,忽略了这点,但自己这运气也太差了点吧。 闪电已在浓雾中划过,接下来就是雷劫的降临,许云儒心里不禁想到了,“吾命休矣”这四个字。 电光火石之间,许云儒原本已闭眼等着受死算了,可奇迹就在这个时候来临,不但身边的雷鸣声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而且就连眼前也豁然明朗起来。颇有种,‘守得云开见红日,拨开云雾见明月’的感觉。 睁眼一看,原来雷云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散去,自己身前正停着一艘小船,船上无人也无楫,船身四周浓雾退开一丈有余,因而才显得明亮了些。 许云儒好奇地打量着小船,发现这艘普通小船,是独木舟的造型,船首赫然有一个印记,与他心口的印记,及冥府之人袍子背后的印记,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这冰河里面有冥府的人?不知是李秋山还别人? 既然李秋山是冥府的人,那打铁的老头十有八九也是冥府的人,风玉堂也有可能是冥府的人,见我遇难,所以派了这艘小船? 许云儒仔细一分析,觉得是李秋山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拖住了儒家的那位君子,没那么容易再来找自己。 而那秋铁匠和风玉堂更不可能了,他们远在白石城那边的山里,知道我的消息后,先不说来不来得及,就算能及时赶来救我,可依照风玉堂的性子,也应该直接来见我的,不可能人不出现。 莫非这小船和碧螺岛下面被困的那人有关?许云儒不禁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人送的腰带,不知这小船是因为腰带而来,还是因为自己胸口的印记而来?冥府与那人又有什么关系? 早遇见张三时,许云儒就发现了冥府的印记,与自己胸口的印记一样,当时自己不愿多想,如今自己接连和冥府的人接连扯上了关系,那就不得不好好想一想了。 绝地求生,别无选择,许云儒只好登上了小船,待到许云儒坐稳,小船自行在冰面上缓缓而动,一路所过,浓雾退散,雷霆与风暴皆避而远之。 船上,许云儒一路喊着张三的名字,努力搜寻着张三的身影,可始终没有任何发现。 眼中满是焦急,心里愁绪千万。 冥府、印记、铁索镇压之人,这三者到底有什么联系,以及自己与冥府之人的相遇,这是有人刻意的安排,还是冥冥中注定自己与冥府有牵连? 刚刚脱险,靠在舟中的许云儒,想着想着,只觉倦意袭来。不知过了多久,当小船停下来的时候,一片连绵不绝的雪白大山,出现在睡眼惺忪的许云儒眼前。 许云儒上岸之后,在岸边等了一天任然不见张三,略一思量,在岸边给张三留下了记号,随之转身向雪白大山的深处走去。 小船将他带到了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因此,许云儒想去探寻一番,说不定这不可知之地的大山内,就藏着自己心中那些疑问的答案。 寒风呼啸,却天朗气清,空中只有寒风带起的碎雪。 许云儒呼吸着寒冷的空气,精神随即舒畅不少,又不禁想起张三来。 要是张三落在了冰河外面,那书院的人必定会将他带回去,可最终书院又会怎么处置他;如果张三跟自己一样,掉进了冰河,可要是也遇见了雷霆风暴,会不会也有小船去接他,毕竟他胸口的印记如今虽然模糊,但好歹也算有这么一个印记。 至于张三没有小船去接的情况,许云儒不敢去深想,他觉得张三是有大福运的人,肯定也会有小船去接的。 想到此处,许云儒又记起小青蛇还在张三身上,由此又记起,玉烟如今已烟消云散,心情不禁低落了几分。 回想起自己与玉烟,以及张三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许云儒这才发现,似乎自李和儿让他用小青蛇换玉烟之后,张三每次称呼自己时,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样子,“公子,公子”地叫个不停,显然那时张三与自己已有了间隙。 许云儒低声笑骂道:“你他娘的居然敢跟我闹别扭,等我再见到你,看我不收拾你”,跟着又自言自语补充道:“能再见到的,一定能!” 与此同时,冰河内的迷雾中,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童子,紧紧地抓着一个陷入昏迷的人,借着一阵吹向冰河外的飓风,幸运地出了冰河。 童子身上没有衣物,因而可以看见,他浑身伤痕累累,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中,骨头的碎屑和冰渣夹杂在一起,连同鲜血被冻住。 光着身子的童子,从冰河出来后,蹲在昏迷之人的身前,拍着他的脸不停地喊着:“张三!张三!” 趴在地上的张三同样浑身是伤,浑浑噩噩中感觉到有人喊他,于是用尽全身力气抬了抬眼皮,而后喃喃道:“嗯?小鸡”,接着就又晕了过去。 童子哪里知道张三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见张三醒来就又昏了过去,心中无比焦急,瞅了瞅荒无人烟的四周,只好双手将张三举起,像远处的山里飞也似地奔去。 第95章 酒无人劝,自饮! 北冥洲,两座书院一东一西,相对而设。 东边的书院靠近聂阳国京城,书院所在之地常有鹿群出没,每当大雪纷飞之际,群鹿皆身披白雪,鹿鸣呦呦,配上书声琅琅,自有一番勃勃景象,因而取名‘白鹿书院’。 北冥洲学宫常棣,本是奉了文庙一位前辈之命,带许云儒回书院问话,只待走过形式之后,再由赤龙洲溪山书院将人接回去管束。然而,白鹿书院出去办事的人,不但没将许云儒带回来,反倒是带回了许云儒身死的消息。 常棣恼怒归恼怒,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将消息如实报告给了文庙的前辈。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前辈得知消息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这让常棣有些摸不着头脑。 消息送到文庙后,很快溪山书院、溪亭学院,都知道了许云儒已死。 陆延之悲痛之余,立即求情自己的恩师,将关于许云儒的消息继续在柳叶洲封锁,以免陆云溪得知此事后,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之前许云儒被牛犇的墨蛟吞入腹中,陆云溪就曾问剑于水神府,不计后果的出剑之后,差点身死道消。而如今许云儒再次遇难,很大程度上还与白鹿书院有关,陆延之不敢想象,要是陆云溪知道后,又会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陆云溪忙完这一切,去自家的茶楼提了壶酒,去找学堂的苏老夫子。 进门前,陆延之敲了敲门,正在躺椅上打盹的苏老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陆延之提了壶酒来,笑道:“这可不常见呐。” 陆延之看上去很是疲惫,冲苏老夫子笑了笑,走进院子在苏老夫子旁边坐了下来,翻出两个酒杯并相继添满。 苏老夫子正了正身子,问道:“都办妥了?” 陆延之点了点头,举起杯子先自己喝了一个,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苏老夫子见状也独自喝了一杯,而后说道:“未知生,焉知死?文庙那位对你的厚望,你会不知晓?既然你看好的人让你失望了,那你就不应该再让看好你的人失望。” “你说有没有可能,许云儒还没死?就像上次那样,某一天突然就又出现了”,陆延之突然问道。 苏老夫子一愣,随即安慰道:“他在书院没有留下一缕魂魄,所以现在我们也没有魂灯来判断。不过你能这么想也是挺好的,我看那小子也是福大命大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死的。” 陆延之又道:“云儿那边暂时还不知道,我不敢想她要是知道了这事,会不会跟白鹿书院起冲突。” 苏老夫子看着陆延之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看的眼皮直跳,待到陆延之好不容易停下来,这才说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还是先前我说的,你多上心自己的事,等你重返文庙之后,很多事就会变得简单起来。” 陆延之笑道:“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 苏老夫子捻须笑道:“世人都说神仙好,你要是真的嫌弃尘世难以安生,又为何迟迟不愿去往文庙呢?对你来说,难吗?”,苏老夫子喝了口酒自问自答道:“我看不难。” 陆延之道:“师傅的心思我明白,不然我也不可能在溪亭学堂和溪山书院这边待着,但现在的我毕竟跟当年有所不同了。云儿以及云儿她娘,都是我如今难以放下的,尘世虽小,还有许多鸡毛蒜皮的烦心事,可只要我乐在其中,这便是我心中的神仙日子。真要让我去了文庙,我相信麻烦事会只多不少,这些你会不知晓?” 苏老夫子只是点头笑着,心里无奈道:“文庙那位找我当这说客,是真的找错人了,劝不动啊。” 陆延之喝了些酒,话头一上来,就有些止不住的架势,“文庙的事,我本想着将许云儒那小子推上去,只要时间来得及,最起码都比当年的我顶用”,一阵叹息过后,陆延之又道:“如今冥府要抬头,儒家与大荒的约定也即将临近,我真担心冥府和大荒会站在一起。这几个月冥府可是没少找我们学堂的麻烦,在我看来,冥府一定是将我们当作,压在他们头上的第一块石头了,要先拿我们开刀。” 苏老夫子道:“不错,儒家学宫、书院遍布各大洲,虽不独占一洲之地,可能享天下之利。如今冥府要站在明面上来,可不就得先拿我们立威吗。依我看,冥府估计和大荒的目的一样,都是来争地盘的,至于争哪块底盘,呵呵,除了赤龙洲可图,还能有别的好地方?天下要乱了啊!” 陆延之吐着酒气道:“这些事啊,我们都能猜的到,文庙里的那些老家伙岂会不知?就是不晓得他们打算如何应对,也或许目前双方已经交上手了,只是我们还不知晓而已。那群老家伙,贼得很!” 苏老夫子见陆延之挺有君子风范一人,喝了酒居然称文庙的前辈为老家伙,不禁伸手点了点他,笑道:“你呀你呀,我终于知道为何你平日不饮酒了。” 陆延之豪气地举起杯子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如今酒入愁肠,更要寻欢!酒无人劝,自饮!醉无人管,自去那绿水云边!” ------ 柳叶洲岛屿众多,各个势力占据了诸多大岛,一些偏远的小岛,则都被一些海寇所占据。这些海寇鱼龙混杂,主要人群是散修,以及叛出宗门被通缉的人,也有不少世俗的武林高手、及弄潮掌船的好手。 最早,书院等大势力前去剿灭了几次,但这些海寇滑如泥鳅,总是能借着地利人和溜走,久而久之,书院等大势力也都默许了他们的存在。 没了生存忧患,这些海寇也有了自己挣钱发财的路子,除了偶尔会劫掠一些重要物资之外,其余时候基本是靠着自己组建的商队,往返于各洲之间,用海里的资源换回大笔银钱。 这群海寇中,有一伙海寇势力,人数虽不是最多,但却无人敢惹,只因这群海寇的首领是个善使双刀的女子。 这女子个头不矮,长的英气逼人,自称‘大将军’,并且先后在‘大将军’三字前加了,镇海、屠龙等字眼,只不过都觉得不够霸气,因而暂时只以大将军自称。 第96章 乜三刀 柳叶洲内大小岛屿不下百座,其中有六十四座大小不同的岛屿,被六十四座剑修宗门占据,其余近一些的岛屿则被其他门派占据,而海寇则占据了较远的一些孤岛。 六大洲中,只有柳叶洲占地最小,但却是最让人眼馋的大洲。 提起柳叶洲,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各种翠柳飘摇的景象,接下来便是剑修御剑,遮天而过的场景,然而要说柳叶洲让人眼馋,主要还是因为柳叶洲控制着天下半数以上的墨玉矿藏。 在六十四座剑修宗门控制的区域内,有一大片岛礁地带,岛礁期间海沟众多,因而海水漆黑如墨,得名‘黑水湾’。 黑水湾盛产墨玉,一直被柳叶洲六十四岛组成的剑修同盟,牢牢地把控在手中。除了主要矿藏区域外,黑水湾还有专门供书院,及各大剑修宗门弟子历练的区域,各派弟子借助此地的天然环境,和历代开采矿藏陨落剑仙遗留的剑气,以此来磨砺自身。 外人尚且眼馋这块肥肉,更何况柳叶洲那些无缘黑水湾机缘的自家人,因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海寇前来劫掠墨玉,一些剑修宗门之外的小势力,偶尔也会隐匿身形参与其中。 陆云溪每次到黑水湾,她的本命飞剑简直就是如鱼得水,但是如今她体内的那口飞剑,口味是越来越挑,已经看不上常日里历练之地的那些普通剑意。为此,陆云溪只好独自来到黑水湾,打算偷偷走的远一些,去寻找几缕品秩较高的剑气,好让本命飞剑一次吃个饱。 溜进禁区后的陆云溪没敢再继续深入,一来再往前便是剑盟开采墨玉的重点区域,而来那你对她来说还是比较危险的,无论剑气和恶劣的自然环境,都不是她如今能应付的。 待到本命飞剑吃饱喝足,陆云溪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走了很远。就在她正要离去时,远处的天空突然出现了数艘楼船,见势不妙的陆云溪,立即闪身躲了起来。 等到楼船靠近,陆云溪这才看清楼船之上的情景:来的楼船一共有五艘,为首的楼船船头,有一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鲜红神仙法衣袍,身披兽面吞头银光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一柄精致短刀悬于右侧腰间,另有一柄极长的横刀,挂于左侧腋下。 陆云溪见状不禁心里暗自感叹:“不知是哪来的这么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要是再配上威风点的坐骑,啧啧,简直无可挑剔。不知许云儒那傻小子,穿上这套衣服会是什么样子,不知道有没有眼前这人威风。” 陆云溪正想着,楼船下方的海面突然炸裂,无数水花冲天而起,两条庞然大物冲天而起,最终这两条庞然大物一左一右,与走在最前面的楼船并列而行。 陆云溪张大嘴巴,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才确定与那楼船并列而行的,就是一黑一白两条幼小蛟龙,两条蛟龙的头顶,龙角已初显峥嵘,龙须飘若游丝。显然这是极其罕见具有真龙血脉的蛟龙之属,虽还未化形成功,但生来就具有真龙之象。 楼船之上的那位将军,一步跨出,来到黑龙头顶站定,再一招手,旁边的白龙也来到身边。 陆云溪这才发现,原来这位身披鲜红将军铠甲之人,居然是个女子!这女子不但个头高,而且长的英气逼人,一张脸虽称不上面若桃花芙蓉,却给人一种雨后天空般的干净清爽感觉。 陆云溪羡慕的紧,她自幼就想着白马仗剑行走江湖,如今见了这等气派的前辈,怎能不心花怒放,满眼的憧憬。 然而令她猝不及防的是,这位身披鲜红铠甲,脚踏墨龙的女子,即将与人刀剑相向。 这位女子手持极长的横刀,两条蛟龙已退至远方,兽眼怒目圆睁,远远地瞪着敌人。随即女子手中的横刀先动了,陆云溪还未看清,横刀就已经落在了对面之人的身上,那人的飞剑硬生生替主人挨了一刀。然而女子的刀终究是太快了,给人感觉第一刀的势头才起,第二刀就又落了下来,恍惚间竟只像是出了一刀一般。 显然双方势力差距不小,因此战斗很快结束,待到女子第二刀落下,对手连同他的本命飞剑就已同时被斩成了两段。 这位女子的对手,陆云溪通过他的衣服能判断出,这人是六十四岛中剑冢的人,修为大约在玉璞境。剑冢的高手被女子两刀斩杀,陆云溪逐渐从羡慕中清醒过来,瞬间知道了这女子是谁。 乜三刀!原来这就是柳叶洲各大势力口中的乜三刀,她也是听自己的师傅讲过,这乜三刀是柳叶洲海寇中最为难缠的一个,时常身披将军铠甲,以手中长刀对敌,仙人境之下皆是三刀了事,众人只知其姓乜,因而她被各岛屿宗门的人称作‘乜三刀’。 陆云溪的师傅在教她剑时,曾重点提到过乜三刀的那柄短刀。陆云溪只记得,当时师傅掀起自己衣服的一角,指着左腹一道拳头大的伤疤说道:“当年与她交手时,我已是仙人境初期,却仍然只有逃命的份,这便是她那把短刀所留。她的刀,很快!像是没有什么能抵挡得了一样”,陆云溪的师傅随即笑了笑,接着说道:“咱们剑修的剑,就该如此一往无前,神鬼不惧!” 陆云溪知道这女子是海寇,心里对她的崇拜随即少了几分,甚至还有些遗憾起来,要是她不是海寇,不是自己的敌人,那该有多好。 看着剑冢的那位高手连同本命飞剑陨落,而海寇正大肆搬运着剑冢高手此次押运的墨玉,身为书院弟子的陆云溪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 就在此时,陆云溪的本命飞剑突然躁动起来,而后那位剑冢高手留下的残破飞剑,突然向陆云溪直直地冲了过来,撞在陆云溪的身上,一闪而逝,没有掀起半点浪花来。 陆云溪的本命飞剑吃了个饱,可陆云溪却暴露了行踪,还未等陆云溪皱起秀眉头,一黑一白两条蛟龙就赶了过来,将她围在了中间。 身披鲜红铠甲的女子,随即向这边看了一眼,只见两条蛟龙之间,一个身穿红衣,修为在巡山境后期的女孩,先是好奇地瞅了瞅两条蛟龙,随即向她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陆云溪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惧意。 女子觉得这个同样身穿红衣的女孩挺有意思,于是走上前去,用右手压了压横刀刀柄,问道:“哪座岛上的?” 陆云溪先是瞅了瞅乜三刀用右手压住的长刀,而后陆云溪仰头看了看眼前的乜三刀,心里惊讶着她的个头之高,同时还很是好奇,这么长的刀,她是怎么拔刀的呢。 乜三刀见陆云溪仰头看着她,右手拇指推刀出鞘寸许,问道:“是不是很好奇,这么长的横刀该如何出鞘?” 刹那间,陆云溪体内的本命飞剑猛地暴起,转瞬间又归于平静,甚至连陆云溪都只有似恍似惚的感觉。 就在陆云溪的本命飞剑归于平静之时,一柄极长的横刀出现在她的眼前,虽不带半点杀气,但还是让陆云溪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惊慌。 陆云溪记得师傅说过,“剑修的剑,就一往无前,神鬼不惧”,剑如此,人亦然。可是这天下间,但凡心有所念之人,没有谁真正的不怕死。 乜三刀似乎很满意这个结果,随即将那柄极长的横刀收回了刀鞘,笑着说道:“看明白了吧。” 横刀出鞘,再到眼前,陆云溪只看见了个三四分,不过乜三刀舒展手臂将长刀缓缓归鞘的动作,她倒是看了个真切。陆云溪看后只觉得,乜三刀的长刀是真的长,乜三刀的手臂也是真的很长,刀身与手臂的长度,简直契合到了极致。 乜三刀之所以出刀,本是想看一看眼前这个红衣少女,是真的心智坚毅,还是有所依仗,因而有恃无恐。可令她没想到的是,少女的本命飞剑让她大感意外,于是收刀说了第四句话:“飞剑很快,但只有握在手中的剑,用起来才更放心。” 陆云溪想了想,答道:“书院弟子陆云溪,多谢前辈教诲。” 乜三刀扔给陆云溪一根棍子模样的东西,说道:“书院不缺功法,这刀先借你,日后我自会来取”,说完便转身离去,一黑一白两条蛟龙紧随其后,待到乜三刀重新登上楼船,蛟龙双双潜入大海。 陆云溪看着手中三尺长,暗红色的‘木棍’,只轻轻一拔,笔直且清亮如水的刀身便完全出鞘,刀上没有护手,靠近刀柄的位置刻有“晨露”二字。 陆云溪看过了这柄横刀,还是猜不出乜三刀此举的用意,要说乜三刀放自己是为了传授自己刀法,那为何先前说,“只有握在手中的剑,用起来才更放心”,这显然是想让自己练剑。 要说起来,这横刀也可以当作剑用,但是天下修士都知道,只要剑修足够强,剑气足够多,那么他的本命飞剑,凡剑修心念所至之处,皆可去的,又何必再花费大量心思在这手中的长剑上? 至于乜三刀说会取回横刀‘晨露’,这点最是让陆云溪猜不透。 乜三刀没有杀自己,这已经算是一份恩情,接着又赠刀,她到底有什么打算。陆云溪想了半天,也没能相处个能说服自己的合理解释,但她心里清楚,乜三刀在她这必有所图。 不多时,各岛的人马相继赶赴此地,陆云溪被盘问过后,由书院的人接走,期间对于乜三刀送刀一事,暂时选择了只字未提。 乜三刀回到岛上之后,除去身上的盔甲,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男子衣衫,随即取出一只冰蚕来。 于此同时,远在北冥洲的李秋山收到了两则消息,首先是:“墨玉已足够,尽快来取”,另一则消息为:“你的剑,再配上我的刀,你觉得如何?” 第97章 片云天共远 北冥洲,不可知之地内,许云儒已记不清,自己在这茫茫雪山中转悠了多少时日。 就在许云儒茫然之时,只觉得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一抬头发现自己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团云朵。湛蓝的天空中,这团云朵孤零零地悬在许云儒头顶,像是一个忘记了回家的路,正在岔路口踌躇的孩子。 许云儒看着天上这团意外出现的云朵,觉得总算是有个伴了,没来由心情便好上了几分。 心里正这样想着,这团云朵像是找准了方向,缓缓飘动了起来。 许云儒看着缓缓飘动的云朵,突然记起自己刚从碧螺岛出来的那个夜晚,天上的月亮也似这云朵般,当时自己跟随它走了一整晚,当他再次醒来时,一睁眼,便瞧见了如今最想念的人。 跟着它走,说不定会有好运。 于是在茫茫雪山之中,一片孤云之下,一个背负横刀的少年郎,跟随头顶的那团孤云,向雪山更深处行去。 云朵走,他便走。云朵去东,他便去东。云朵向北,他便向北。 待到白云散去,许云儒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明镜般的湖泊,远看湖面波光粼粼,他抬头看了看白云消失的地方,随后激动地向湖泊跑了过去。 走近之后,许云儒才发现眼前的湖泊被冰封着,只因湖面上的坚冰太过于纯净,所以站在远处时没能发现。 许云儒蹲下身,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如活水的冰面,手指刚刚放上冰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感袭来。再睁开眼时,许云儒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大殿内,蓝色的幽光中,大殿显得格外神秘且古朴,关键是十分的大。 这里空间大,地砖大,案几大,椅子大,最夸张的是大殿正上方的那张椅子,要不是从造型还能看出这是一尊王座,许云儒甚至会以为它是一张巨大的床。 屋内的这些东西,许云儒皆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造就,但这些东西都现如今都被冰雪所封冻着,在屋顶层层折射下来的光线中,似梦似幻。 “巨人国?”,许云儒脑海里首先想到了这个匪夷所思的词。 随即,许云儒猛地想到冰河中的那艘小船,“印记!对了,想必这大殿一定和印记有关。” 就在这时,大殿内的温度陡然降了几分,使得许云儒全身都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整个人不由打了个激灵。 按理说,冰霜寒风在一个巡山境修士看来,并没有什么值得需要小心的,可如今许云儒竟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这就很是奇怪了。 许云儒下意识退后的同时,目光迅速在大殿内游走起来。 未几,许云儒瞳孔猛地一缩,只见一个脸覆面具,身穿冥府长袍的人,从不远处的一张巨大椅子后面,缓缓地向那尊王座走去。 那人远去,许云儒感受到寒气渐小,随即也明白了寒气的来由,看来走向王座的那人被寒气所包裹着,离得越近,便会觉得越冷。 寒气虽然渐小,但许云儒的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四目相对之下,谁也没有先开口。 面具之下的眼睛,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许云儒,而许云儒此刻,正强忍着心里的惊涛骇浪,整理着思绪。 许云儒先前也见过冥府的人,先是毁坏跨洲渡船的李秋山及另外一人,后来又见了那位深不可测的秋老铁匠,毫无疑问,他们都称得上是高手无疑,但从没给过他这么大的危险感觉。 眼前这人,许云儒感觉就像是正面对着一个漆黑的冰窟,看不到底且寒风透骨,虽然也能感觉到这人似乎并无恶意,但许云儒总有种说不上来心悸感觉。 难道这就是冥府的府主?在冰河中让小船救了我的是他?为什么会救我?难道和我胸口的印记有关?这样说的话,那他们冥府又和给我印记的人有什么关系? 种种疑问在许云儒的脑海里盘旋着,答案就在眼前,许云儒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晚辈许云儒,误闯了此地,还请前辈恕罪。” “许云儒?”,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面具下传了出来,音调中夹杂着些许意外。 许云儒大感意外,这人居然是女子,更奇怪的是,为何这声音听起来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接着,面具下又传来冷冰冰的声音,问道:“你这腰带哪里来的?” 许云儒顿时慌了神,没想到这人居然直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自己要是如实回答,如果两方是同一阵营的人,那自然皆大欢喜,自己寻找五行之属也会方便不少;可两方若是敌对阵营的,自己将事情和盘托出,这不就害了碧螺岛下的人。 碧螺岛下的人,一直为碧螺岛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灵气,就连碧螺宫都不知晓他的存在,而冥府虽然是同三教等势力敌对的一方,但也不好以此来推测多年之前的事。 如果冥府真的和那人有关,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不去救他?如果说是因为找不到,许云儒有些不信,毕竟他见过的冥府之人,可都是九境的修士。 眼珠转动一个来回,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乱麻,瞬间理不清这些费神的关系,最终许云儒选择了保守行事,打算先弄明白印记的事,之后自己再选择说不说实话。 于是许云儒一脸真切地回答道:“晚辈先前失忆过,醒来就有这腰带的,所以这腰带的来由,晚辈也说不清楚。” “嗯?” 许云儒只听见这带有怒意的强调,顿时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瘫软在地,而那女子依旧站在王座前看着他。 “你的神魂的确受损”,女子戴着面具因而看不清表情,只是冷冰冰地说道。 许云儒刚缓过神来,听见这话瞬间一脸惊恐,随即什么也不顾就盘膝而坐,强行静心自己检查了起来。要知道神魂是最重要且十分脆弱的地方,对方二话不说就查看了自己的神魂,即使自己的神魂没有损伤,可也难免对方会在自己神魂中留下什么手段。 女子见许云儒如此反应,竟耐心地解释道:“你放心,我只是略微查看了一番,也没有做什么手脚。如果真的有意对付你,你现在就应该变成白痴了。” 许云儒睁开眼发现,的确如这女子所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听见这女子说道:“你神魂虽然的确受损,但我还不能保证你这腰带是失忆前得到的。” 许云儒还未放下的心,再一次高高悬起。 女子似乎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声,冷冷道:“我若是刚才就对你施展搜魂手段,现在我应该什么都知晓了。” 许云儒一愣,对方修为高深,如果真想害自己的话,现在自己应该就是白痴一个了,难道是人家不屑于对我出手? 正在许云儒庆幸之际,女子手中握着一块暗红色的令牌,问道:“这牌子哪来的?” “嗯?牌子?”,许云儒瞪大了眼睛,随即低头一看,自己腰间的那条储物腰带已不见了踪影,略一思索,只好认命般说道:“牌子本来就是在腰带里的,其他东西都是我自己寻到的机缘。” 女子沉默了片刻,问道:“你知道这牌子的作用吗?” “不知道。不过这牌子上的图案,倒是和前辈衣服上的图案十分相似,莫非这牌子是前辈遗失的?要是如此的话,那如今物归原主,简直是皆大欢喜,普天同庆。要这牌子不是前辈的,那就当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谢过前辈救命之恩,你看这牌子和前辈的袍子,多搭啊,简直是绝配。”,许云儒嘴上说着,心里不禁又想起平日里喜欢拍马屁的张三来,要是这话让张三来说,肯定会圆润不少。 女子没有理会许云儒的言语,自顾自地问道:“你自幼说话便是这样?” 许云儒暗道不好,没想到自己拍个马屁,还拍马蹄子上了,赶紧正了正神色说道:“小时候的事记不清楚了,前辈不是知道我失忆了吗?” 女子没说话,许云儒连忙又说道:“我认识李秋山前辈,腰带里的竹杖等东西就是他送给晚辈的。” “哦?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女子显然很意外眼前这小子,居然认识李秋山。 许云儒摇了摇头,女子也没回答自己是谁,只是突然问道:“你愿不愿意加入冥府?” “啥?!”许云儒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李秋山的名头看来还真是好用,可就是这效果也太过了点吧。 女子看着许云儒支支吾吾不说话,于是扔给他一块玉佩,又耐着性子继续说道:“这腰带和牌子对我有很大用处,因此我就留下了。你能得到它也算是与我冥府有缘,既然你已有师承,那我也就不强迫你加入冥府。这块玉佩算是对你的补偿吧,它虽不及这腰带,但也相差不远,你的东西都在里面。” 许云儒接过玉佩,道了声谢后便将玉佩挂在了腰间。 女子见许云儒没有检查玉佩内的东西,不由暗自点了点头,这时她突然听见许云儒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前辈,冥府的印记代表着什么?我怎么看起来有种似仙如幻的感觉,没有半点冥府该有的气息。” 霎时间,许云儒只觉得寒气彻骨,自己下一秒就可能变成一尊冰雕,于是连忙求饶道:“前辈不要误会。” 彻骨的寒冷褪去,许云儒深吸了几口气,站着朝女子躬身一拜道:“感谢前辈在冰河中的救命之恩,要是前辈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就先行离去了。”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原路返回,我会安排冥舟送你离开,记得守口如瓶,你应该明白冥府的实力。” 许云儒立即满口答应下来,只是脚下却没有半点要走的迹象,女子又问道:“还有何事?不入冥府,我是不会告诉你关于冥府的任何一点信息的,这是规矩。” 许云儒点头哈腰,堆起笑脸道:“前辈说的在理,我只是想问一下,有没有人和我一起跌入冰河,如果有的话,那人现在怎么养了?” “冰河上的事,我也不知晓,你是冥舟自行做主带进来的人,没有冥舟入冰河必死,而冥舟只有一艘。” 女子的话音还在耳边,许云儒只觉得身子一轻,天旋地转之感再次袭来。 重新回到冰湖边的许云儒,呆立良久,心里祈祷着张三可千万别跌进冰河。 第98章 冰河内外 不可知之地内,毫无收获甚至还亏了不少的许云儒,正原路返回冰河旁,雪山依旧静谧。但在此时,不可知之地外,所有的上三境修士却是炸开了锅。 能让这群清心淡泊的上三境修士热血沸腾,原因无他,涅盘境! 早在先前他们便感知到了第十境界的存在,因而众人将其命名为涅盘境,取众修士古往今来苦熬九境,今朝终于拨云见日有机会跨入第十境,从而涅盘重生之意。 谁曾想天不遂人愿,众人信心满满闭关苦修十境时,涅盘境的大门仿佛又关闭的严严实实,这无疑是给终于看到了点希望的九境修士们,浇下了一盆冷水。 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于天道中强取变强的机会,凡是能走到当今天下九境顶峰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心智坚毅之辈,因而他们有的是耐心等。 这不,或许是上苍终于发现了此地天道的缺损,也或许是众修士一直被困在九境之内,上苍于心不忍了,总之,这群上三境修士终究再次等到了。 就在那座冰封大殿内,冥府的使者大人将那块令牌,从许云儒的腰带中取出来时,天下所有的上三境修士,尤其是九境修士,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涅盘境的气息。 这位冥府的使者大人,原本是好奇冥舟怎会自行去接应外人,等他看见许云儒腰间的那条腰带时,她终于得到了答案。 其实许云儒的这条腰带,除了具有庞大的储物空间外,还有另一个独一无二的特性,那就是它的大小可以根据使用者的身材而变化。 冥府的资料中有记载,“霞衣云带,猋远举于九天者,非常人也”,而其中所提及的云带,便是许云儒腰间的这种。 这位使者大人一直没弄明白,能遨游于九天之上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为何书上还说了,“非常人也”,不过如今这都不重要了。 自冥府成立以来,一直对外宣称:冥府是要寻找那部分遗失的天道。可只有每代的使者大人才知道,他们冥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那座冰封大殿内,王座空了不知多少年,每任使者大人在接受传承时,都被告知冥府实际上,是以寻找王座的主人为己任。可时至今日,早已没人能说的清除,冥府为何要叫冥府,以及他们要寻找的主人,又到底是何等的存在。 当今这位使者大人只记得,上任使者大人在坐化之际,将全部修为以秘术传给她时曾说过:“主人归来之时,冥府依旧无主。” “冥府依旧无主?这是为何?再说,我们没有一点主人的其它线索,又该如何去寻找?” 上任使者苦笑道:“这是初代使者传下来话,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至于我们这些后辈,就更无从知晓了。至于线索,除了能坐上王座的人便是主人之外,历代使者都没有传下更多的线索,而他们最终也都选择了在发展冥府自身的同时,等待机缘的到来。” 看着接任者紧皱着眉头,上任使者又说道:“如今天下太过于稳固,因此在适当的时候,冥府也需要站出来,以免主人归来无立足之地,这样说,你能明白自己的责任吗?” 时过境迁,当代使者大人已准备好了让冥府现世,就在这时,许云儒带着与冥府有关的线索,来到了这里。 许云儒的到来,让像个没头苍蝇般寻找主人的使者大人,似乎看到了一丝方向,但遗憾的是,许云儒失忆了。 她本想着,强行搜索许云儒的记忆,毕竟这条腰带可是在冥府的资料中出现过的。 下手前,她犹豫了,或许是因为她与许云儒对视,那片刻失神时所想起来的人,也或许是许云儒恰巧和她脑海里那人一样,都姓许。 犹豫过后,她查看了许云儒的腰带,当看见那枚牌子时,虽然她也认不出牌子的来历,不知晓牌子的作用,可这块牌子依旧让她面具下那终年寒冰似的脸上,表情有了极大的变化。 第一次涅盘境的气息出现时,她也曾感受到过。 如今涅盘境的气息竟是如此的清晰,这块牌子不但让她看见了九境之后的光景,更让她觉得冥府寻找主人的使命,不再像个笑话。 她知道,这应该就是上任使者大人所说的机缘了。 冷静下来的她,先是用冥府特有的冰蚕给冥府十鬼发了一条消息,消息内容很简单,却分量十足。 “速回冥府大殿!” 要知道,冥府十鬼分布于除了大荒洲之外的五个大洲,如果不是有特别重大的事,一般不会轻易将他们召回。 发完消息后,她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许云儒,心里两个念头交替浮现着: 搜魂找出与冥府主人的线索;放他离去,静待幕后之人出现。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只要许云儒还活着,她随时可以将其带回来,从而挖掘出她想要的关于主人的线索;另外,她也想看一看,到底是谁站在许云儒的背后,给了他这块腰带及牌子。 如果许云儒背后没有人,那自然最好,可要是有人能将第十境的机缘不屑一顾,她到想看看,这人到底所图为何。 打发走了许云儒之后,这位冥府的使者大人,直接一头扎进冥府的藏书阁内,寻找起了有关这块牌子的一切信息。 雪山之中,沿途返回的许云儒少了云朵做伴,脸上没有了来时的笑容。 他刚才检查了储物玉佩内的东西,自己原先的那些物件,除了那块牌子之外都在,不但如此,里面还多了许多的墨玉。 这些价值不菲的墨玉,显然是那位女子给他的,应该算是给他的补偿吧。 但是在他看来,自己这趟行程简直亏大发了。 首先,他想要了解清楚的事情,依旧是没有半点头绪,不但如此,他还搭上了自己的储物腰带,以及那块不知有何用处的牌子。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张三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要是张三还在自己身边的话,他看见这么多墨玉应该会很开心的吧,至少能缓解玉烟消散给他带来的悲伤。 想到玉烟的死,许云儒又想起了那位凶手,北冥洲学宫的常棣。 如果将常棣唤作陆延之,甚至换做苏老夫子,许云儒相信他们都不会对玉烟下死手。同是儒家的人,为何行事差异如此之大,不管是妖族还是人族,又怎会出现这么巨大的身份诧异?甚至是如此的,敌对? 许云儒想不明白。 ----- 半个月后。 从不可知之地出来的许云儒,化作散修的模样,四处打听了有关书院及开云宗近期的事情,可打听到的结果,却让他心如死灰。 月余前,北冥洲学宫君子与冥府之人大打出手,随后冥府之人不敌逃走的事,人尽皆知。 但许云儒花费了不少钱财,最终才确认了一条重要的信息:不论是儒家及开云宗,或是百里家族,当时都没有从不可知之地附近带回什么人。 这三方势力要抓的人,据当时参加追捕的一人传出的消息称,他们要抓捕的俩人,都掉进了冰河的迷雾中,他们不得不无功而返。 许云儒知道张三是有大运气的人,但在那冰河的迷雾中没有冥舟,又怎会活下来? 冥舟只有一艘,他就是靠着冥舟搭救才活了下来,而同样身处冰河迷雾中的张三,又该怎办? 他知道张三在冰河的迷雾中会遇到什么,又会有怎样的下场,但一时间他却不敢去承认这个事实。 在无数次醉倒与清醒间,浑浑噩噩,许云儒渐渐喜欢上了喝醉的这种感觉。 在恍恍惚惚之中,他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不想不念;在即将清醒时,什么又都可以心心念念的那样清晰、真切,仿佛自己就置身于回忆当中,在光阴的长河里与记忆中的人并肩言欢。 第99章 阿黄是狗 涅盘境的气息再现,虽然依旧像上次那样,只出现了不长的时间,但这对于众多上三境的修士来说,已经足够了。 相较于自古而来的漫长九境岁月,现在仅仅是相隔一年,便两次出现第十境的气息,这也足够让人疯狂了。 不可知之地的冰封大殿内,今天的灯火终于比往日更亮了些。 除却大殿顶部的那簇蓝色火光,大殿四周也点起了众多灯盏,灯盏里面装着一些不知名的油脂,随着灯芯的燃烧,散发出清幽的香气,闻之心旷神怡。 大殿亮堂了起来,在四周灯火的照应下,更显得殿内物件的巨大,即使是那一盏盏脸盆大小的灯盏,在那几张椅子的映衬下,也显得大小恰到好处。 大殿内的巨大王座上方,一块巨大的匾额此时显现了出来,冰雪覆盖其上,因而看不清匾额上题着什么字,只有灯火的光芒在冰雪上闪烁着,如银河中的星星一般,煞是好看。 匾额下,使者大人站在王座前,下方还站着十个神色各异的人,他们都穿着冥府独有的长袍,李秋山、尺八等,赫然在列。 李秋山斜靠在大殿内一把椅子的腿上,双手拄着竹杖,冲王座前的使者大人问道:“小满,你这么急喊我们回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我可是刚到柳叶洲,就又往回来跑啊,可累死我了。” 被李秋山唤作小满的使者大人还未开口,一个表情木讷的中年汉子纠正道:“要称呼使者大人,哼!你们这些年轻人,越来越没规矩了。” 李秋山赶紧站直了身子,朝中年汉子拱拱手,笑嘻嘻道:“薛大爷好!薛大爷您一路辛苦了,薛大爷您说的都对,秋山记下了。” 被称作薛大爷的中年汉子,冷哼一声不再理会,其余人则都憋着笑。显然,李秋山平日里没少被这位薛大爷教育。 站在王座前的使者大人,此时终于开了口,“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就先说正事。” 十人收敛了笑容,表情随即严肃了起来,就是十人里最爱嬉笑的李秋山,在听完这话后,也是站直了身子,收起了手中的竹杖。 使者大人走下王座的高台,来到众人近前,将从许云儒处得来的腰带示于众人,缓缓说道:“如今第十境的机缘已掌握在我们手中,接下来咱们要一起进月殿闭关,只要抢占了十境的先机,我们冥府今后的路就要好走许多。” 李秋山看着腰带,神色有些惊讶,同时向使者大人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使者大人朝他点了点头,说道:“他已经离去。稍后你将他的信息告诉大家,日后还得诸位多盯着点。” 又换了一张年轻美妇面皮的百里宵行笑道:“看来这小子跟咱们冥府的缘分可不浅呐。” 一身男儿装束,腰胯双刀,外披冥府长袍的乜三刀,紧跟着问道:“百里姐姐,你们说的是谁啊?比得过我家小娘子好看吗?” 百里宵行只是掩嘴笑道:“一有点本事的小子而已,自然是比不过咱家小尺八的。” 尺八忍不住低声叹了口气,乜三刀见状就要去揪尺八的耳朵,这套动作她从小练到大,早已轻车熟路。 自小被乜三刀欺负惯了的尺八,眼角颤了颤,急忙往莫千钟身后靠去,不敢怒,也不敢言。 莫千钟连忙高举双手,笑道:“你们小两口打闹,干嘛将我这老头子夹在中间,尺八啊,你这可要不得啊。” 众人哈哈大笑,乜三刀也不恼。 她伸手抓了两次,没有抓到尺八,只好作罢,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感叹道:“唉,物是人非啊,出了门的小娘子,已经不再是当初任我宰割的小尺八了。” 先前被李秋山称作薛大爷的汉子,忍不住笑道:“要不我跟使者大人商量商量,往后我和莫老哥换换,让你和尺八一组?” 乜三刀豪气地挥手拒绝道:“好相公志在四方,等我在柳叶洲拿下一整块海域时,他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随即乜三刀双手负后,仰着头感叹道:“小娘子要的可是万里海景啊!” 尺八终于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喊道:“乜也!” 乜三刀一瞪眼,尺八顿时泄了气,即将出口的话只好化作深深地叹息。 打不过,惹不起,愁啊! 莫千钟踮起脚尖,拍了拍尺八的肩膀,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阿黄挺想你的,抽空去看看。” 不等乜三刀作何反应,尺八先急了,忙解释道:“阿黄是狗!” 一时间,就连使者大人也被尺八逗的笑了起来。 尺八性子温和,不善言辞。 乜也从小顽皮,比起一般的男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冥府众人里,尺八年纪最小,乜也年长尺八几岁,众人看着他们从小闹到大,直到现在依然觉得乐在其中。 要问为什么? 试问有谁会不喜欢自家的小孩呢? 即使他们是冥府的上三境高手;即使他们杀起人来,心里早已不会出现一丝涟漪,可说到底,他们都还是人,而且还是一群上了年纪,有着各自沉重过往的人。 众人笑罢,使者大人咳嗽了几声,整个大殿恢复了先前的宁静,甚至让人觉得还有些冷。 当使者大人从腰带中拿出那块令牌时,大殿内的呼吸声异常响亮,但始终都没人再开口说上一句话,只等着使者大人道出下文。 “这块令牌中封印着遗失的那部分天道。” 虽然众人心里都有数,可是当这句话从使者大人的嘴里说出来时,依旧在众人的心中炸响了惊雷。 天道之力! 最起码十境是没得跑了,就是不知还有没有十一境,甚至是十二境。 使者大人像是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接着说道:“应该不止有第十境,但是以我们现在的修为,只能解封第十境的天道封印。” 李秋山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让我们回来应该不止是闭关这么简单吧?” 使者大人点头道:“闭关是一定的,可怎么个闭关法,还得大家共同商议。” 众人沉默了一阵,还是那位薛大爷先开了口:“解封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 乜也心直口快道:“当然是打破当今天下第九境的瓶颈喽。” 薛大爷摇了摇头,反问道:“除此之外呢?比如说,我们现在掌控着封印,封印解开后,有没有可能比别人多得些好处?再比如,就算没有多得的好处,那我们又该怎样抢占先机?” 冥府中,年纪最大的薛大爷一语中的,众人陷入了沉思。 使者大人沉思片刻,开口道:“现如今只有尺八还是第九境初期,其他人都已到了九境圆满的地步。我打算让尺八先行进入月殿,让他尽快将修为提上来。” 尺八犹豫道:“太浪费了点吧。” 冥府的主要传承,就是眼下这间冰封的大殿,以及月殿。 虽说冥府的成员都是天资不俗之辈,可天资再好也要有足够的资源去支持,不然就像一颗珍贵的苗木,给扔在了荒漠里,说不定到头来还不如那些野草长的好。 因此,月殿的存在就显得至关重要。 月殿,是冥府成员的闭关修炼之所,不但灵气充裕,而且在其中修炼境界提升极为迅速,冥府自有传承以来,无数天资聪颖之辈从月殿走出,虽已是九境圆满,却都选择了默默地为冥府积累着底蕴。 月殿的好处不是一句洞天福地就能形容的了,可月殿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开启月殿要耗费无数的墨玉。 这要是放在寻常的山上宗门,就算倾尽全宗之力,也难以凑足开启月殿一次所需的墨玉。 尺八是这群人中进冥府最晚,年纪也最小的,修为差这么点也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倒不是说他资质要差了别人。 众人见尺八心疼墨玉,都不由出言相劝,毕竟尺八要是不跟他们在同一起跑线上迎接第十境,那再往后,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安排好了尺八,使者大人又说道:“尺八闭关期间,其他人也有事情做,待到尺八稳固了九境巅峰,咱们一起进月殿。” 薛大爷喃喃自语道:“要翻天喽。” 一位光着脑袋,有着一对极长且雪白眉毛的老人,说道:“既然使者大人有了大致的安排,那咱就直接商议细节吧。” ------ 许云儒依旧沉迷于醉生梦死。 玉烟及张三的事,给他的打击不算小。 一想到张三在玉烟离去时,那幅肝肠寸断的样子,许云儒就不禁想起了陆云溪,要是某天陆云溪遇难了,自己又该是什么样子。 报仇? 玉烟是死在学宫君子常棣手下,张三接着又被儒家弟子逼入冰河中。 可讽刺的是,他许云儒就是儒家弟子,这仇他该如何去报? 陆延之和苏老夫子将他领进了书院大门,虽说只是拿了溪山书院的身份牌,但他知道陆延之和苏老夫子对他的期望,他不想让陆延之为了他进退两难,甚至是身处困境。 溪山书院的身份牌他算是还给了儒家,可这并不能改变他是儒家弟子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随着修为的提升,他已恍惚能记起,自己之所以装了满肚子的书,就是因为小时候有位老夫子教导,而这位老夫子显然也是儒家弟子。 再者,陆云溪也是儒家弟子,他要是和儒家决裂,今后见了陆云溪,俩人会不会拔刀相向? 背负着儒家弟子的身份,如今却要选择到底是该为好兄弟、好伙伴报仇,还是和那些凶手一笑泯恩仇。 况且就算他愿意一笑泯恩仇,儒家肯定会有那么几个顽固,揪着他与百里家族的事,以及他与冥府和妖族的事不放手。 难道他就这样任人宰割?难道玉烟和张三事,他可以选择无事? 许云儒酒喝了不少,有时甚至醉如死狗,但一直没有理出个头绪。 第100章 兽笼 柳叶洲书院,前后收到了两封指名给陆云溪的信件,一封是飞剑传书,一封是道家的符箓传讯,两封信皆来自北冥洲。 掌管书院云书往来的老夫子,先后收到了这两封书信,并没有直接将它交给陆云溪,而是私自扣押了下来,并且在第一时间,将这两封云书送到了书院院长的案头。 院长盯着这两封书信,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没有强行打开来,而是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先前北冥洲的那件事后,文庙的那位老先生就曾放下话来,此事不可对陆云溪提起,尤其是北冥洲那边传来的消息,更是要严加查看。 这位书院的老院长有些想不明白,就算陆云溪的父亲和文庙的那位先生关系非常,可也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针对一个小辈啊。 听说北冥洲那件事,也是因为书院的一位年轻弟子,莫非陆云溪与此人关系非比寻常? 老院长想到此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上面虽未跟他提及太多,但事情要真如自己所猜想的这样,那还真是有些难办了。 毕竟那位被文庙老先生点名的书院弟子,可是死在了自家人的手中。 老院长叹息一声,陆云溪的资质比起她父亲陆延之犹有过之,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难免又是一起当年白衣魔头事件的重演。 心情沉重了几分的老院长,不敢再多想,看来日后定要对陆云溪多上上心了,权当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到底,这纸还是包不住火的。 ----- 北冥洲西边的跨洲渡船,均停靠在一处名为钓鱼湾的地方,这里停靠的的多是柳叶洲和菩提洲,北上的渡船。 从冰河中捡回一条命的张三,此时正带着个半大的孩子,俩人一起登上了一艘去往菩提洲的渡船。 孩子正是同他一起从冰河内出来的小青蛇。 当日张三被化形后的小青蛇所救,等他醒来之后,又偷偷去了冰河附近,一直没能等到许云儒出来,只好死了心。 四下打探一番,才知道不管是书院,还是开云宗,亦或是百里家族,都将这件事画上句号,因为他们都以为,当初追捕的俩人已经死在了冰河里。 张三考虑了很久,最终才决定带着小青蛇远走他乡,等到他日修为足够之时,再回来找那学宫的常棣报仇。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如今张三修行已逐渐走上正轨,别说是十年,就是三十年、四十年,他张三等得起,学宫的常棣更等得起。 可赤龙洲有百里家族,回不去不保险;桃符洲太过于遥远;北冥洲更不能待;柳叶洲虽说有陆云溪,但陆云溪毕竟是书院的人,而玉烟就是死在了学宫君子的手中,张三自给陆云溪传过一份云书后,就打算从此不再和儒家扯上什么关系。 思来想去,张三决定带着小青蛇去菩提洲,那里除了和尚还是和尚,他觉得很适合这种情形下的自己。 渡船上,小青蛇化形所成的孩子,紧紧地抓着张三的衣角,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不时轻轻晃动着张三的衣角,问东问西。 船上的一位管事,在经过张三身边时,停住了脚步,看了看捏着张三衣角的孩子,随即将目光投向张三。 张三手里握着一枚紫玉,连忙凑上前笑道:“这小畜生是我新收的兽奴,我担心它去兽笼会闯祸,所以上船后才一直带在了身边,劳烦您通融通融。” 管事掂了掂张三递过来的紫玉,抛还给他,缓缓说道:“凡是登船的妖兽,都必须去往渡船底层的兽笼,这是规矩。” 张三见这人不给自己面子,以为他是嫌一枚紫玉太少,于是又取出两枚紫玉来,正要再次悄悄递过去。只闻那管事朗声道:“这不是钱的问题,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逾越了不是?” 张三急了,指着不远处的一行人,问道:“那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带着兽奴去房间,而我的兽奴就要去兽笼里待着?” 管事顺着张三手指看去,那一行人以一位老者为首,老者身旁跟着个年轻的公子哥,这一老一少身后却是跟着两位七境的兽奴护卫。 张三的话,自然也传到了这一行人的耳朵里,走在最后面的两个兽奴最先回过了头,一身妖气隐而不发。 接着是那一老一少相继转过身来,那年轻公子显然恼怒张三将自己和他做了比较,正要开口说话,老者摆了摆手道:“莫要惹事,咱走。” 管事笑脸相送,待到这一行人走远之后,立即板着脸道:“我说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人家是我们船上的贵客,而且你没看见,就连那两个兽奴护卫都是修为不俗的。你?你哪点能跟人家比?” 张三正要发作,只觉得衣角被扯了扯,于是低头看去,只见化形的小青蛇正抿着嘴角,仰头看着他,显然是让他不要生是非。 管事将这一幕瞧在了眼里,笑道:“倒是个不错的小畜生,你看看,就连这小畜生都比你懂事”,随即摆手催促道:“行啦!废话少说,我不管你先前给了谁多少钱,才将这小畜生带到了这里,总之现在你必须将它送去兽笼,直到你下渡船,这小畜生才能出来,否则,我就要唤人将你们扔下去了。” 无奈,张三最终选择了妥协。 渡船底部,除了存放货物的地方之外,还有一层就是专门用来临时看押客人兽奴的地方。 这一层,各种禁制符文密布,大大小小的特制笼子整齐地摆成了几排,笼内各种妖兽规规矩矩地待在其中。 凡是有机缘化形的妖兽,则被安排在等人高的小笼子内,还未化形多是用作坐骑的妖兽,则根据体型大小,同样被关在笼子中。 张三亲自送小青蛇进入一个小笼子内,他隔着笼子揉了揉孩子的头,轻声道:“咱爷俩算是落了难,你在这先忍忍吧,下次来看你,我给你带个名字来。” 笼中的小青蛇冲张三笑了笑,嘴角随即露出两颗细小的尖牙来,更显的孩子稚嫩可爱。 在渡船伙计的催促下,张三只好离去,还未走出几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惨叫,回头望去,原来是笼中的小青蛇,不小心触碰了笼子上的符文,两根手指已被烧的焦黑。 渡船伙计仍旧催促着张三,“快走吧,不要在这里耽搁我们时间,登船的妖兽都是如此待遇,他们皮糙肉厚没事的。” 笼中的孩子见张三回头望来,故作轻松地甩了甩手,笑道:“没事,没事,我还等着名字呢。” 第101章 咂摸 渡船底层,凡是被关进兽笼的妖兽,均要等到渡船停靠时,才能与其主人见上一面。 张三在这期间,没少给看管兽笼的伙计好处,看管兽笼的伙计得了好处,见张三修为低下,加上那小兽奴也没多少本事,不像是能惹出麻烦的样子,因此这才让张三隔三差五地进入兽笼区域,但每次张三进入兽笼时,他都会跟在身边。 青梧,这是张三答应给小青蛇的名字。 凡是妖兽,自开了灵智那刻起,本就有自己的名字,这个名字或者说是代号,是与其大道息息相关,类似于人的生辰八字。 一旦这个名字或者代号,落入旁人手中,就相当于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别人掌控,后果不是一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以描述的。 为此,但凡有点本领的妖兽都有一个对外的称号,例如北冥洲拥有梅园小天地的那只鹿妖,原本就自称周行道人,后又改名为陆丰。 如今天下间,为何只有大荒的妖兽日子过得最是舒坦? 就在于大荒的妖兽都能自己掌控着名字,除大荒之外十有八九的妖兽,甚至是凶兽,他们的这个名字代号,都被人类修士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人类修士但凡得到一头妖兽,就会以各自宗门的秘法拷问出他们的真名,然后以特殊手段将这个名字拘押在自己手中,只需心念一动,皆可掌控这头妖兽的生死命运。 这便是人类修士口中的,与妖兽签订契约。 听起来倒像是双方和谈的结果,实则其间的血腥过程,一般人类是难以想象的。 有的妖兽不愿意自己的后代继续为奴,往往会在接受拷问又难以自尽时,选择硬抗。 而硬抗拷问的代价,根据各家使用的秘法不同,结果也不尽相同,但毫无疑问,到那时死对她们来说,真的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张三给小青蛇带去‘青梧’这个名字,并且笑言:“咱们一行人,如今就剩咱俩了。以后你就跟咱公子姓,有道是‘凤鸣栖青梧’,以后你身边的大姑娘,小媳妇肯定少不了。在这方面,我可不希望你再走了我跟公子的老路,守着一棵树,没劲!等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他娘的,一切又都晚了。” 许青梧没明白张三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毫不耽搁他得到姓名的激动,咧着嘴,露出两个尖牙,兴奋地说道:“张三,你别愁,你不是说咱现在凡是要忍嘛。等我长大了,咱再去那里,将老大找回来。我现在都有名字了,长大也快得很。” 蹲在笼子外的张三,看着站在笼子里许青梧稚嫩的脸庞,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许青梧闭着眼睛,一脸地享受。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要是让管事发现了,我这饭碗可就丢了”,渡船伙计不合时宜地出现,提醒张三离去。 从渡船底层出来,张三没有闲逛的心情,打算回房间打坐修炼,积少成多的道理,他现在比谁都懂。 回房间的路上,张三被人拦住了去路。 张三一抬头,才发现拦住自己去路的人,正是先前的那位公子哥。 挡着他的公子哥,怀里搂着个衣着清凉,妖媚迷人的女子,身后站着一名兽奴护卫,那位和他一起登船的老者,此时却不在身边。 “呦!这不是有一只小兽奴的公子嘛,怎么着,跟在你身边的小畜生呢?现在它在哪一层享福呢?”拦住张三去路的公子,一只手在怀中女子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着,打趣地笑问道。 张三习惯性地先看了眼那位女子,暗自吞了吞口水,这才将目光移向公子哥,笑道:“不长眼的畜生,自然待在畜生该待的地方。” 许青梧跟在他身边,他为了少惹麻烦,就让许青梧扮作他的兽奴,他也只是在必要的时候唤上一句小畜生。 可这话从公子哥口中出来,张三自然不乐意,小畜生也是你能随便叫的? 公子哥没反应过来,张三是在讥讽他挡了路,反到是将张三偷看他怀中女子的举动看在了眼里,于是故意用力在女子胸前捏了一把,惹得女子娇嗔一声,使劲往他怀里拱了拱。 公子哥还故意回头瞥了眼身后的护卫,这才满意地笑道:“那是,畜生就该待在畜生待的地方,这才像话嘛。你以为谁都可以带着一群畜生,四处晃悠不成?” 张三没有搭话,只是大有深意地看了公子哥一眼,侧身避过公子哥后,快步离去。 公子哥也没拦着,他可不想把事情弄大了,毕竟他是偷偷来渡船下层开开荤的,要是让老头子知道了,那可没他半点好处。 看着张三离去的背影,公子哥不屑地冷哼一声,“没教养的东西,跟畜生有何分别,也活该穷鬼一个。” 贴在公子哥怀里的女子,手指在公子哥胸前画着圈圈,随即说道:“那种东西,怎么能跟李公子您比呢,单是您这胸怀,一般人就比不了呢。” 李公子感受着女子在自己胸口的挑弄,忍不住挑起女子的下巴,低下头嗅了嗅胭脂的味道,玩笑道:“那小子看你的眼神,恨不得刮下你一层肉来,要不我发发善心,让你这小畜生也去给他开开荤?” 女子瞪了李公子一眼,将自己颤巍巍的风景往他眼前送了送,娇滴滴道:“那种只会耍嘴皮子骂人的货色,李公子怎么忍心将我送与他,这不是落您的名声吗?” 李公子看着女子嗔怒的一瞪眼,整个人又酥软了几分,心里暗道:“早就听闻,这渡船上**出来的兽女个个本领非凡,这才只是一瞪眼,我差点都没把持住,一会定要好好领教一番她的本领了。” 心中热血上涌,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几分,只是没走出几步,李公子猛地停住了脚步,先是一愣神,而后将怀中女子扯出,一巴掌扇在女子脸上,将这个娇滴滴的美人打出去丈许远。 这女子是渡船上**出来,专门伺候尊贵客人的兽女,修为肯定有,但都高不到哪里去,因此挨了这一巴掌,顿时半块脸颊肿起,嘴角带着鲜血。 被女子撞到的人,一看这女子是渡船上的兽女,本想发火去踢上一脚,但看见那位身后跟着兽奴护卫的公子后,随即又骂骂咧咧地走到远处站定,打算看一出好戏。 挨了一巴掌,躺在地上还没缓过神的女子,撑起身子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位李公子,正要习惯性地张口认错求饶,就听李公子怒喝道:“吃里扒外的畜生,爬回去!” 女子这才明白,原来李公子先前压根就没听明白别人在骂他,这是在怪罪自己看了他的笑话。 想明白其中的缘由,这位训练有素的女子,连忙收起楚楚可怜地模样,换作一副乖巧的样子,使出十二分的勾人力气,递给这位李公子一个眼神,缓缓道:“那奴家就爬回房间等您。” 显然这渡船上**出来的女子,在伺候人这方面还真是没得说,李公子果然没与她计较,爬回去与爬房间里,两者之间的不同。 渡船一共有三层,最上面住的都是贵宾,李公子本是住在顶层,为了尝个鲜,如今又偷偷在二层开了个房间。 这女子从一层一路爬回二层,一路上引来不少目光以及指指点点,但这些目光以及评头论足,都是冲着她身子去的,没有一个人对她心生半点怜悯。 妖兽而已,也值得我们这群山上神仙的怜悯与同情? 女子也知道,作为被人类修士掌控生死的妖兽,她唯一的价值就是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东西,都是一文不值。 尊严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他们这群兽奴的人生中。 因此,一路上被一道道火热目光洗礼的她,不但没有半点羞耻感,甚至还有点骄傲。 只要这些修士眼馋自己的身子,那自己终究会比大多数妖兽过得要好,难道这还不值得高兴?这还不值得骄傲? 李公子看着自己花重金买的兽女爬远,对身后的兽奴吩咐道:“跟我去办件事。” 兽奴护卫低头应了一声,紧紧地跟在李公子身后,脸上厌恶地表情一闪而逝,他自己也不确定厌恶什么。 那位兽女吗?好像不完全是。 李公子?自己应该没有这个资格吧。 自己?厌恶自己是妖族,还是厌恶自己无能为力? 他不敢再往深了去想,总之自己还活着呢,还能登上渡船顶层,这样的生活就挺好。 渡船底部,兽笼内的许青梧正掰着手指,嘴里嘟囔着:“十四,十五,十?下面该是十几来着,张三没教过我啊,算不清自己还要在这待多久,这可怎么办啊。” 许青梧有些生气,气自己一双手为什么只长了五个手指?方才要是再多一个手指头,数的时候不用换手的话,我肯定能数清楚的。 “唉,还是怪张三算了,明明知道我看见数字就头大,怎么不好好教我”,许青梧将双手掖进腋下,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又怪起了张三。 闲来无事的许青梧,想起张三最近一直念叨的几句话,“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啧啧,嗯?啧啧,张三整天念叨的都是啥玩意啊,还说这几句细细咂摸,让人回味无穷,我咂了这半天嘴,嘴皮都磨的快起泡了,也没见咂出个糖味来。这货果然跟老大没法比啊,太不靠谱了,还是老大对我好,老大的血是真的甜啊。” 许青梧砸着嘴巴,自己嘀咕了一阵,觉得没啥意思,于是扭头冲着旁边笼子喊道:“土鸡,你说说咱们还要在这呆多久。” 旁边笼子里,一只还未化形的五彩鹤,叽叽叽地叫了几声。 许青梧龇着牙,怒道:“不知道?!信不信出去后,我把你炖汤喝了?” 五彩鹤修行不够,还未化形,主人也没给它化形的机缘,但好在它本就有些灵性,虽没有开启灵智,但脑子还算活络,听见这小魔头要吃它,赶紧又叫了几声。 许青梧听后,说道:“也是,你都还长着毛没化形呢,不知道也是正常。” 就在这时,一阵开门声响起。 许青梧兴奋地站起身,朝门口张望着喊道:“张三,你不是刚走吗,咋又回来了?” 第102章 龙抬头(1) 当许青梧看清来的人,不由满脸失望。 进入此地的有两人,李公子和他的兽奴护卫。 许青梧哪里还记得这人是谁,更不晓得先前张三又得罪了此人。 只是看见,来的人不是张三,心里便有些说不上的空落落,插着手坐在笼子里,没来由的便有些生气。还以为是张三呢,白高兴一场了。 许青梧心里正这样想着,只听进来的那位公子说道:“原来小畜生在这里啊。” 许青梧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面生,不认识,还有点讨厌,于是扭了扭身子背对着他。 李公子上前几步,踢了踢许青梧所在的兽笼,那位兽奴护卫也靠了上来,随他们进来的那位看门伙计,却是连退了好几步,直接没了人影。 被许青梧称作土鸡的五彩鹤,见多了人类修士的各种嘴脸,此时见了这情形,本能地缩在笼子一角,将自己的头埋进了翅膀里,瓮声瓮气地叫唤了两声。 许青梧被踢了笼子,又得了土鸡的提醒,随即也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面生且讨厌的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啊。 一脸不开心的许青梧,扭头问道:“小畜生,是在叫我啊?” 兽奴护卫眉头一皱,赶紧暗自传音给自家公子心田:“不可接话。” 哪料李公子见这笼子里的妖兽终于回过了头,随口就接话道:“小畜生不是在叫你,还是在叫谁。” 兽奴护卫的话刚在心田响起,自己的话就说了出去,瞬间想明白缘由的李公子怒不可遏,回头瞪了眼护卫,低喝道:“废物东西!” 兽奴护卫不敢言语,只是把腰弯的更低了,暗自腹诽道:“你一个金丹境修士,这点头脑都没有,我还能怎么办,总不可能直接把你嘴堵上吧。” 和张三相处不久,却已深得张三几分真传的许青梧,见这一仆一主的傻样,抱着肚子在笼子里笑的打起了滚。心里乐开了花,想着嘴皮子这方面,果然还是张三在行啊,下次一定要多学上几手,没事了用来消遣人,还是很好玩的嘛。 李公子原本已气急败坏,当他看见许青梧在笼子里笑着打滚,心思一转,反而拍起了手叫好:“小兄弟果真厉害,在下佩服佩服!” 这下许青梧有点懵了,心想这人果真是个傻子,早知道我就不欺负他了。 李公子见许青梧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着自己,压下心里的怒火,继续说道:“你想不想从这出去?” 许青梧精神一震,连连点头道:“想!我早就想出去啦!可是这笼子挨一下就疼老半天呢,他娘的!” 李公子没想到这小妖兽如此好搭话,瞬间也来了精神,继续问道:“那你想不想去渡船的顶层看看?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说不定就有你最喜欢的。” 许青梧两眼放光:“吃的?好啊,好啊,我不挑食,有味道就行。” 不等李公子开口,许青梧眼神又沉寂了下去,嘟着嘴道:“但是张三说过,不让我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再说我身上也没钱啊,钱都在张三身上呢,还有不少好东西呢。” 李公子暗笑,住渡船一层的穷鬼能有什么好东西,还能比我有钱了? 许青梧以为对方不相信,左手摸着右手手掌,可怜巴巴地说道:“上次我在街上偷偷吃了一个人的馒头,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那人还让我给他钱。结果,张三不但发了火,还打了我手板心,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疼呢。” 李公子和颜悦色道:“咱们现在认识了啊,怎么还能算是别人呢?张三是吧,你想想,张三给你东西吃,问你要过钱没?” 许青梧撑着小脑瓜子,想了半天,一拍手道:“没有欸!” 李公子继续说道:“对啊,咱们既然认识了,你就当我是张三,我的就是你的,这没什么。” 许青梧道:“不行,我老大排第一,张三排第二,你顶多顶多,排第三,怎么能一样呢。” 李公子挤出个笑脸来,“不打紧”,随手递给许青梧一颗丹丸,说道:“来,先吃颗糖丸,我现在就放你出来。” 许青梧一听是糖丸,想也没想就吞了下去,末了还咂了咂嘴。 好像也不怎么甜嘛,莫非是这傻子拿错了不成,于是问道:“还有没有啊,刚才我没尝出味道来。” 躲在远处偷看的渡船伙计,此时被李公子叫上前来打开笼子,听见许青梧的话,手一抖差点将钥匙给扭断了,心想:“你还真拿这炼魂丹,当糖豆了?” 李公子闻言,“有,怎会没有,喏!再给你两颗,慢慢吃。” 待到李公子和兽奴护卫带着许青梧走后,渡船伙计看着手里的紫玉,左右为难起来。 他原本以为这位公子是来看自己兽奴的,谁曾想事情会变成这样,将别人的兽奴带走不说,还给吃了三颗炼魂丹。 那可是整整三颗炼魂丹啊,上三境修士吃上一颗,都要闭关数月去炼化药力,从而达到凝固神魂的作用。 可这明显是得了机缘,提前化形的小妖兽,居然一下子吃了三颗,一会药力发作,它的魂魄又怎么能受得了呢。 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他让自己别多嘴,可是自己也不能眼看着船上出乱子啊。 渡船伙计掂了掂手中的紫玉,只觉得分量是真的沉。 渡船一层,张三正在房间内打坐修行,可外面乱糟糟的声音经久不息,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老子好不容易坐定,你们他妈吵什么吵啊,早知道就多花点钱去二层了”,张三骂骂咧咧地推开了门,打算去凑凑热闹。 这艘墨家打造出来的巨型渡船,船头和船尾都有大片空地,建着些园林景点等产所,而船上的骚乱声,就是从船尾传来的。 此时,船尾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张三远远望去,只见人群围住的中央地带,一些泥石、树木翻飞起来,几个渡船上的护卫拉着张大网,似乎在捕捉着什么。 叫好声,呼喝声,兽吼声,惊呼声,乱作一团。 张三在外围瞅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往前挤了挤,一路所过,引来不少山上仙子的怒骂。 “啧啧,这山上仙子的手感就是不一样”,张三在人群中搓着手,心里美滋滋。 前一秒心里正乐着呢,后一秒,看清场中情形的张三,目眦欲裂。 许青梧怎么会在这里,还现出了原形? 张三拼了命地往场中挤去,只见三个渡船护卫正拉着一张大网,向一条丈余长的青蛇罩去。 在这船上能不进兽笼的妖兽,只有顶层的客人才有这个资格,因而三人害怕伤了顶层客人的妖兽,也不敢下死手。 大网每挨到青蛇身上,本就在原地翻腾不已的青蛇,挣扎地更加剧烈,脑袋在地上砸的砰砰作响。 一时间,三个手握大网的渡船护卫,竟有些束手无策起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却始终没人出手,都选择站在远处看着好戏,毕竟一条不入流的青蛇而已,没有多大危险,要是让他们出手的话,还要那些渡船的伙计干什么。 张三不管不顾地直冲进场,双脚用力踩,整个人如同一支脱了弦的箭羽,直奔那条丈余长的青蛇头顶。 此举立即引来一片叫好声。 原本场中上演的是捕兽节目,现在成了斗兽,还是人与兽斗,最主要的是不花钱就能看,围观的人哪还吝惜自己的掌声与喝彩。 三个渡船护卫见有人冲进场来,虽然这人修为还是下三境,但总算心里有了份安慰,那种被人当猴看的感觉也少了几分。 这三人正要趁着张三的牵制,打算将青蛇一举拿下时,只听已扑至青蛇头的张三怒吼道:“滚开!” 三人被吼的一愣,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后就要怒骂回去,另一人伸手拦着说道:“咱在外围守着,他想出风头,那就让他出吧,等他跟这畜生都力竭了,咱们再上。” 这一来,一人一蛇成了场中央的主角,围观的人喊得更起劲了,有喊着“兄弟加把劲!”的,还有喊着“咬死他,咬死他”的。 更离谱的是,人群外围竟有人坐庄开起了赌局。 人制服青蛇一赔五,两败俱伤一赔四,要是青蛇咬死人一赔二,以及人败逃,则一赔一点五。 场中张三紧紧地搂着青蛇的脖子,扯着嗓子喊道:“青梧!你怎么了,快别闹了,再闹下去,咱们就玩完了。” 青蛇像是没听进去似的,依旧用头部猛烈地撞击着地面,张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依旧压制不住。 渡船二楼房间内的观景台上,李公子看着渡船尾部的好戏,一只脚踩着先前爬回房间的兽女,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 兽女光着身子,乖巧地趴在地上,任由李公子将她当作踏脚板使用,双手还高举着茶盏。 张三竭力想压制住青蛇,但始终没能如愿,渐渐地青蛇身上的伤越来越多,伤口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又一道人影冲进了场中,人还未至,话已传出:“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烂摊子收拾了!” 三个护卫闻声看去,原来是渡船的管事来了,于是三人急忙冲进场中,打算去结束这场闹剧,身后管事又叮嘱道:“那畜生要是再敢反抗,直接击杀!一只有些天赋,修为却不入流的妖兽而已,用不着瞻前顾后。” 有了管事这句话,三个护卫终于敢放心出手,提着大网就直奔青蛇而去,并且喊道:“兄弟,快让开,莫要耽搁我们时间。” 张三看着小青蛇痛苦的模样,那你还管得了这么多,红着眼睛喊道:“谁他妈敢动青梧,老子今天就撕了他!” 三个护卫见这位渡船上的客人这样说,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向渡船的管事望去。 管事仔细一看,原来场中是当初登船时给他行贿的人,略微沉吟一番,吩咐道:“二狗子,你将客人带回来,其他两人下捕兽网,免得再闹下去伤了其他客人。” 管事的话,让围观的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反而还觉得这家渡船处事稳妥,心生了不少好感。 三个护卫再次领命,一人直奔张三而去,另外两人只等张三离开,就将捕兽网撒下,再也不管会不会伤了客人的兽奴。 张三见一名护卫朝他奔来,想要抓着他的衣襟将带走。瞬间怒从心起,对付小青蛇他下不去手,可要是对付旁人,他才不管那么多。 转身,借势发力,出拳,一气呵成。 这名被管事称作二狗子的护卫,也是早有准备,见张三出拳后,不退反进,一张大手似鹰爪般朝张三抓去。 他有自信拿下张三,毕竟他这巡山境可不是摆设,而对方连下三境都没突破。 嘭!拳爪相击,令所有人诧异的是,那名巡山境的护卫竟被打的退后了两步,而张三则紧紧地贴在了青蛇身上,因而没看出他到底退了几步。 青蛇只觉得身子被猛地一撞,也不知是已经失了神智,还是本能反应,一尾巴竟然将张三抽飞出去老远。 手持捕兽网的两名护卫眼睛一亮,手一扬,一张大网就罩在了青蛇身上。随着护卫手中掐诀不断,捕兽网上的符文闪烁不定,青蛇身上被烫的焦黑一片。 捕兽网越收越紧,青蛇挣扎的也越发厉害,鲜血及焦黑的皮肉从捕兽网中露出,流了一地,青蛇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凄厉。 围观的人见状叹息声此起彼伏,倒不是他们同情场中的青蛇或是张三,而是下的注给黄了。 张三被青蛇一尾巴抽飞,还没站定就听见青蛇凄惨的叫声,竭力稳住后退的势头,一脚将一块石头蹬的粉碎,借力又朝青蛇冲了过去。 护卫二狗子那里肯让他如愿,闪身拦住张三的退路,方才他丢了脸面,此时再出手也没了轻重,体内灵气急转之下,抬脚就朝张三的胸口踢去。 管事见二狗子动了真怒,自己已阻拦不及,只好心里叹息一声,这些年轻人还真是沉不住气,虽说那人是个普通客人,但你要打死了他,终究会对咱们渡船的名声有些影响。 电光火石间,张三和二狗子已碰撞在了一起,二狗子那势大力沉的一脚,结结实实踩在了张三胸口。 不等他松懈,张三竟是死死地抱住了他踢过去的腿,以此来抵挡后退的力道的同时,又猛地一发力,栖身上前,举着拳头直冲他面门砸了下去。 二狗子惊骇之际,连忙抬起左手去挡,右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佩刀。 他不是武夫,不擅长拳脚,只有腰间的刀,是他最好的伙伴。 当手指触碰到刀柄的那一刻,二狗子心里就踏实了许多,只要自己左手当下对方这一拳不死,右手的刀,就能在瞬间将对方齐腰斩成两段。 张三的右拳落在二狗子的左手上,二狗子的左手瞬间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左手贴在脸上的力道并不算重,甚至左手也只是骨头有些裂了而已,但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二狗子的右手已经握紧了刀柄,只要顺势抽出佩刀来,那向他出拳的人,就会瞬间被腰斩。 张三注意到了对方的右手,但以他现在的速度,是避不开这一刀了。 耳畔青蛇的惨叫声,已没有先前那么响亮,他甚至还听见了对方刀身出鞘的声音,以及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要死了吗?就要这样死了? 青梧还没有救下,玉烟和公子的仇还没有报,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张三心里不甘。 第103章 龙抬头(2) 危急时刻,纵使张三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依旧无法避过对方即将出鞘的腰刀。 噌! 一声脆响,腰刀归鞘,张三却完好无损。 原来是渡船的管事出手了。 他一手将二狗子的腰刀推回刀鞘,一手将张三与二狗子隔开,以免张三再趁机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二狗子出刀不得,心里憋着股劲,正要再次发作,但发现是管事出了手,只好忍下心中这口恶气。最终狠狠地瞪了眼张三,向管事告罪一声后,先行离去。 管事上前几步,走到被捕兽网困住的青蛇身边,瞥了几眼,而后说道:“已经没救了,击杀吧。” 张三大惊,“不要!” 说着就又向青蛇靠去,管事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拦。 捕兽网紧紧地束缚着青蛇,此时青蛇全身已血肉模糊,挣扎的动作也渐渐小了起来。 张三唤了好几声,许青梧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个劲地用头撞击地面。 管事叹了口气,劝道:“你也看见了,它坚持不了多久,与其让它这样受苦,不如给他个痛快?” 张三听见管事的声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问道:“你知道青梧是怎么了对不对?你一定知道的,求你告诉我他是怎么了。” 管事无奈道:“一只妖兽而已,没得救啦,你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在渡船上已待了大半辈子的管事,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当他听伙计说兽笼那边有妖兽被贵客带走时,他心里就知道该怎做了。 都是客人,但孰轻孰重,怎样处理受害者,怎样善后,他都了然于胸。 对于管事的好意,张三半点也不领情,反而恶狠狠地看着管事,质问道:“什么叫没救了?你们不是保证他在兽笼不会出问题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管事看了眼围观的人群,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意外是在所难免的。这样吧,你兽奴损毁渡船的赔偿,我这里就做主给你免了,你适可而止吧。” “意外?呵呵,只要你能救下青梧,钱不是问题。”张三徒劳地安抚着许青梧。 管事只想着尽快将青蛇击杀,了结此事,以免再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哪料张三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不由心里暗骂:“不识时务的蠢货,其中利害关系已给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还非要没完没了?顶层的客人是你能得罪的?这次你只不过是少了头妖兽而已,下次呢?你的脑袋还要不要了?就算你一心求死,也别将我们夹在中间,我们只是生意人而已。” “啧啧,真是好一出主仆情深的惨剧啊!” 一道显得突兀的声音传来,所有围观的人闻声望去。 李公子不知何时已从二楼走到了人群前方,看着场中张三和许青梧的惨状,接着又说道:“出钱?只要你求我,我就救下那小畜生,如何?” 张三瞳孔一缩,原来是他。 心里猛地想起方才管事的话,霎时间眉头紧皱。 让他花钱救许青梧,他不会犹豫,花再多钱,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哪怕去求别人,他也愿意。 在他看来,许青梧的命可比那些虚头巴脑的面子什么,要金贵太多了。 可当他听了李公子的话,他迟疑了。 先不说这位李公子到底能不能救,就是能救,他也不敢让许青梧冒这个险。 据他推测,许青梧遭了此难,十有八九就是这人下的手,此时要让他将许青梧再交给这人,他做不到,也不敢。 眨眼功夫,张三反而眉头舒展了开来,冷笑道:“小畜生?” 李公子连续吃亏两次,哪还敢接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张三。 管事担心事情闹大,再次出言提醒张三道:“你这兽奴真的快不行了,与其让他忍受神魂上的煎熬,不如给他个痛快,至于其他事,咱们完全可以坐下来谈。” 张三猛地侧身,激动地看着管事问道:“你说什么?青梧是神魂上出了问题?到底怎回事,你说清楚。” 管事犹豫了一下,嘴你蹦出几个字来:“大补过盛。” 张三听后,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颤抖着身子,一屁股就坐在了许青梧的身前,颤声道:“青梧,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来救你。” 此前,玉烟帮助张三凝练过神魂。 在张三的努力下,神魂上的修行早已超过了自身的修为境界,不但自己积累出了几分心得。 更为可贵的是,玉烟虽不能将狐族修炼神魂的功法传授给他,却也告诉了他不少关于修炼神魂的窍门、知识。 众目睽睽之下,张三坐在了被捕兽网束缚住的青蛇身前,渐渐入定。 掌控捕兽网的两名护卫,同时向管事投去了询问的目光,意思很简单。 是趁机杀掉妖兽,还是再等等看? 和气生财的道理,早已刻在了这位管事的骨子里,不论客人身份如何,他都愿意相对的一视同仁去对待。 大半辈子的时光里,他不是没见过无名之辈的崛起,也不是没见过钟鸣鼎食之家的顷刻覆灭。做他这行的,不久讲究个人脉、人情的积累吗,哪怕是丁点的情分呢,保不齐那天就能换自己一条命。 眼下这人看起来虽鲁莽,但是就冲着他对待自己妖兽的这态度,就值得让自己对他下点筹码。 想明白这些,管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守着,不要轻举妄动。 李公子见张三入定,微微扭头,对着身后的护卫问道:“他这是?” 兽奴护卫随即答道:“公子猜的没错,他打算替那小妖兽梳理神魂。” “这也行?” 其实不单李公子有些诧异,在围观的人中,但凡看出点门道的,此刻无不感到诧异。 渡船三层,先前跟李公子一同登船的老人站在窗口,将渡船尾部的闹剧尽数看在了眼里。 当他看见张三盘膝坐定时,不由眼前一亮。 当他看见被捕兽网束缚住的青蛇,竟然开始渐渐平复下来时,不由轻微地点了点头。 等到青蛇完全平复下来,老人随即将屋外的兽奴护卫唤到了跟前。 捕兽网里的青蛇由挣扎,到渐渐平复,再到完全安静下来,直至最终化作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孩,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神魂,那是什么地方? 不管是妖兽,还是人类,神魂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那小子居然敢直接用自己的神魂去稳定别人的神魂,虽说妖兽都皮早肉厚,经得起折腾,但它们的神魂跟人类也相差无几,一个不小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仅是三境修为,在神魂方面的造诣,就以如此了得,这小子莫不是那罕见的魂修? 可这也说不通啊,要是魂修的话,到了他这种程度,先前不会看不出那妖兽的问题所在啊? 不止围观的人心里疑惑,就连见多识广的渡船管事,此时心里也摸不透张三的来路。 魂修之路艰险辛苦,而且同境战力,简直是一塌糊涂,因而少有人敢狠下心走这条路。 可强大的魂修只要用对了地方,往往比同等级的剑仙作用还大,因而魂修向来受到各大家族及宗门的厚待。 可这小子居然连炼魂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修炼神魂的? 管事想了半天,硬是没想到张三走的是野路子,因而见识有限。 不过有一点他能确定,那就是这次压的筹码,没有亏。 李公子看着许青梧转好,脸色极为阴沉。 一场本该结局已定的戏,此时却出了变故,他怎能不气。 然而没等他发作,倒是张三率先开了口。 “听说你喜欢给人吃糖豆是吧,我这有砂锅大的糖豆,看你能不能吃下去。” 脸色苍白的张三,将昏迷的许青梧从捕兽网中放出,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像一头饿狼般盯着李公子,嘴里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等李公子反应,张三已举起拳头冲了过来。 李公子身后的兽奴护卫一步跨出,直接挡在了李公子的身前,然而李公子却狞笑道:“你退后,我亲自来!” 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看的有些迷糊,这咋打起来了? 一个下三境武夫,或者说,一个中三境魂修,居然对一个中三境修士出手了,难道是我花了眼? 俩人一交手,张三不负众望,倒飞了出去。 先前他替许青梧梳理神魂的同时,还用自己的神魂,吞噬了不少许青梧体内过盛的药力,加上许青梧本就不俗的天赋,这才将许青梧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如此下来,张三能强撑着不昏倒,已算是勉强至极。 李公子看着张三倒飞出去,一手附后,另一手朝张三勾了勾,挑衅道:“我让你一只手,站在这里不动,你倒是过来啊。” 张三咬牙爬起来,拉出一个拳架,准备再次递拳。 挨揍这事,张三熟稔的很,当初和许云儒一起学拳,没少挨那看门老头的拳头,哪次不是他昏死过去后,老头的拳头才停了下来。 但今天张三不想挨揍,许青梧昏迷前已将事情告诉了他。 那狠心的禽兽,不但骗许青梧吃了炼魂丹,还将他敲晕了丢在船尾,等着药力发作,好引来渡船护卫的击杀。 如此狠心的人,张三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在心中怒火的催动下,张三势若奔雷地向李公子递出了第二拳,这一拳张三倒是打在了李公子身上,而且自己还没有被击飞。 李公子挡开张三的第二拳,还没来得及得意,张三的第三拳又至心口,可依旧对他难以造成伤害。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或者是体内灵气,李公子自信他能碾压张三,这才放心让张三贴至胸前,与他互换拳脚。 疯狗一样的张三,出拳不断。 拳头虽不重,但每一招,每一式,都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这让围观人群中,不少武夫看的也是眼前一亮,暗叹:“这小子修为低,但递出的拳头,倒是不俗。” 李公子算准了张三换气的时间,在他换气的刹那,突下重手,直接将张三打的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跪在地上。 就在这时,原本该双膝跪地的张三,双手一撑地,整个人突然暴起,用自己的头直撞李公子面门。 这一击,有蛟龙出水之势,有猛虎开山之力。 李公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竟然让张三撞破了鼻子,鲜血横流之际,整个人连退数步。 人群中响起一连串的惊叹声。 只要是修为在上三境的修士,都震惊不已。 他们如同李公子一样,知道张三这个境界的武夫,在出拳时换气的大致时间长短,然而按理说,张三方才明明已到了一口气的尽头,为何最终没有半点换气的迹象? 难不成这小子体内的灵气,早已超出了三境修士的范畴? 不合理啊,要是他修行无碍,何必又要自讨苦吃,压上性命去当一个魂修呢? 一连串的问题下来,众人脑子都有点懵。 管事身旁的一名护卫,自言自语道:“不但头铁,还是个怪物。” 渡船三楼,那位老人看到此处,忍不住用力地连拍了几下窗沿,感叹道:“好一个蛟龙出水,好一个龙抬头啊!” 场中,张三不依不饶,想要趁胜追击,然而李公子的护卫站了出来,张三随即停下了脚步,稳了稳身形,笑道:“砂锅大的糖丸,好吃吗?” 李公子气急败坏,那你还顾得了刚才自己夸下的海口,体内灵气急速运转,朝着张三隔空一掌拍去,威势惊人。 围观的人,张三身后的渡船护卫,见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纷纷四散开来。生怕将自己卷入这场争斗中去。 渡船管事,看了眼张三,最终只是再退走之际,将地上昏迷的许青梧一并带到了安全地带。 张三也没想到,李公子敢在这里光明正大的下杀手,瞬间心如死灰。 完蛋了,这掌我接不了。 然而,有人替张三接下了李公子这一掌。 没错,就是渡船三层,那位老人先前叫去吩咐了几句的那位兽奴护卫。 李公子看着张三身前的兽奴,怒骂道:“畜生东西,你也活腻歪了不是!” 兽奴护卫一抱拳道:“属下知罪。还请公子切莫动手,是黄老先生要请这位小友上楼一叙。” 李公子愣了,看着自己身边的兽奴护卫问道:“那畜生说什么?老头子要请这小子上楼去?” 兽奴护卫点了点头。 李公子眼神向见了鬼一样。 站在远处的渡船管事,听见这话后,也是满脸的惊讶。 他是知道的,那三楼的黄老先生,可是菩提洲的医道大家啊,而且还是位魂修。 惊出一身冷汗的张三,哪里顾得有人找他。 先是四下瞅了一圈。 见许青梧和渡船管事在一起,于是撑着晃晃悠悠地身子走了过去。 张三朝渡船管事道谢后,管事劝道:“小兄弟,你可知,要见你的那位黄老先生是什么人吗?” 张三哪里还有说话的力气,只是摇了摇头。 渡船管事笑了笑,接着道出了实情,顺带还替张三分析了一番利弊。 张三“哦”了一声,变没了后续,抱着许青梧就朝房间走去。 在他看来,能和那位李公子一起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还是离远点的好。 那名兽奴护卫紧跟其上,说尽了好话,张三不耐烦道:“我要回去休息,你能有点眼力见吗?” 兽奴护卫也不恼,告罪一声,径直离去。 然而,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张三回到房间,正在给许青梧处理伤口,突然敲门声响起。 “老夫黄御,冒昧拜访小友,还请开门一叙。” 张三本想直接回绝,转念一想,长痛不如短痛,于是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自称黄御的老人,独自进屋,一位兽奴护卫站在了门外,李公子却不知所踪。 张三打量了黄御一番,觉得这老头除了看起来精神头十足之外,也没有其他出众的地方,那管事莫不是在吹牛吧。 黄御像是看穿张三的心思,笑道:“老夫就会点医术,除此之外,的确没有值得提及的地方。” 张三先是诧异,愣了几息,才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靠在椅子上不耐烦地催促道:“废话少说,划个道道出来吧。” 黄御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后,解释道:“我与那李公子不熟,只是念在爷爷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追随我学医的机会。” 张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老头子。 黄御正了正神色,问道:“你愿不愿意做老夫的关门弟子?” 张三坐直了身体,试探性问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没说清除?” 黄御道:“今天的事,你大可放心,那位李公子没能通过我的考验,到了菩提洲,他自会回家去。往后有我,在菩提洲便没人敢欺负你。” 张三傻了,这他娘的什么情况,还有这样收徒的? 我炼魂的这点道行,这就入了老头眼了,不会是个套吧。 也不对啊,既然要对付我,那也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啊。 黄玉看着张三眼珠子乱转,笑呵呵地凑上前,问道:“怎样,做老夫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你愿意不。” 张三靠在椅子上,斜眼看了黄御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许青梧,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在菩提洲没人敢欺负我? 难道我真的苦尽甘来,撞大运了不成。 那他娘的,到了菩提洲,我这条过江龙还不得横着走啊,简直是就是猛龙抬头啊。 啧啧,想想还蛮过瘾的,要不先答应他? 这老头看起来也没那么精明,甚至还有点傻乎乎的,如果见势不妙,凭借我的机智,撒丫子走人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黄御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连忙收了神通,不忍再窥探张三的心声。 噗通! 只见张三跪倒在地,朝着黄御拜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黄御有些错愕,受了一礼后,忙笑呵呵地扶起张三,但在心里总觉得哪不对劲,莫非真的草率了些? “师傅,劳烦您先给许青梧治病吧!有什么珍贵的药,可千万别藏着掖着舍不得,您徒儿我可看着呢。” 此时,黄御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引狼入室了。 第104章 傻地龙和耗子 北冥洲的那场追捕,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静。 事后,在儒家文庙一位老先生的叮嘱下。 北冥洲儒家学宫对此事讳莫如深;开云宗以及少数参与此事的聂阳国人,也是只字不提;百里家族的人,则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赤龙洲。 三方势力,只有开云宗最对此事最无关痛痒,其余两家各有损失,或是银钱资源,亦或是名声。 而被追捕对象,如今已各有其事。 张三带着许青梧远走菩提洲,依靠着找了个便宜师傅,从而大有猛龙过江,前途一片大好的势头。 至于许云儒,整天泡在酒坛子里,醉了就歇,醒了就走,一路晃晃悠悠,也没个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许云儒竟到了北冥洲西边,一处最繁华热闹的地方。 钓鱼湾渡口。 此时的许云儒,哪里还有半点青衫读书人的样子。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那张原本还算干净耐看的脸庞,如今因为许久没有打理的缘故,变得又黑又脏。衣衫不仅破破烂烂,还早已泛起了黑乎乎的油光,看起来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但只要是明眼人,一定不会把他当乞丐看待。 许云儒消沉归消沉,但始终没有亏欠过自己的肚子。 买酒,必须是仙家酒酿,不管好坏,都是一百坛起步;吃食倒无所谓,有贵的不选好的,有好的绝不要次的。 总之,除了穿着和歇息外,许云儒花钱时,浑身都散发着股暴发户的气息,时时刻刻告诉着那些商家,别看大爷我形象不咋地,但大爷我不差钱! 是的,如今许云儒的确不差钱! 原本他自己多少也有一点积累,不可知之地一行过后,更是多了一大笔墨玉。 但是在他看来,储物玉佩里的这些墨玉,也就买酒还行,除此之外别无它用。 张三喜欢钱,但张三不在了。 再多的墨玉,也换不来再见一次张三数钱的样子;再多的墨玉,也修复不了玉烟碎裂的身躯;再多的墨玉,也改变不了他是儒家弟子,却要找儒家报仇的事实。 心里愁苦,酒水便越喝越没了滋味,从而一杯复一杯,一杯快过一杯。 热闹的钓鱼湾渡口,街道纵横交错,街上人们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匆匆忙忙,脚步难歇。 许云儒提着酒坛子在街道上晃悠着,仿佛整个钓鱼湾渡口,就只有他一个闲人,除了整日往口中灌下几坛酒水,再无事可干。 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人,许云儒有点晕,说不清是晕人,还是酒醉。 他习惯性地找了个街巷,打算在街巷里坐下来休息一番。 屁股还未沾地,就听见巷口有人说道:“呦,这就打算歇着啦。” 幽静的巷子里,许云儒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自顾自地往嘴里灌着酒,没有理睬说话的人。 巷口,两个汉子并肩而立,挡住了大半涌进巷子里的光线。 其中一人,光头,身材高大,满脸横肉;另一人,身材瘦小,尖嘴猴腮。 冲许云儒说话的是身材瘦小的汉子,他见许云儒不理睬他,也不意外。 于是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大汉,说道:“龙哥,我先前说的就是这小子,您别看他形象不咋地,但绝对是个有钱的主。” 身材高大的龙哥,看着乞丐一般的许云儒,皱着眉头说道:“耗子,你他妈拿我开涮呢?什么叫形象不咋地,但绝对是个有钱的主?我他妈现在好歹也是金丹境了,整个钓鱼湾的散修谁不知道我的名号,你居然让我跟你打劫一个巡山境的乞丐?这事我可干不了,要不咱算了吧。” 耗子,本命王浩,因为长相和名字的原因,才有了这个外号。 王浩听了身旁大汉的话,心里不禁鄙视道:“老子叫你一声龙哥是看的起你,耗子也是你叫的?要不是我迟迟破不了龙门境,这笔买卖也不会找你个傻子来帮忙。踩了狗屎,滑进金丹境的门槛,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还整个钓鱼湾谁不知道你的名号,一个‘傻地龙’的名号,你真当自己是威名远播了。” 心里骂归骂,但眼下的肥羊,自己还独自吃不下,于是王浩谄媚地笑道:“哪能啊,龙哥你看他手中的酒坛。” 人称‘傻地龙’的龙哥,瞪大眼睛看了眼许云儒手中的酒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王浩无语道:“龙哥,你可是仙酿‘晨露’啊,百香楼里卖的就有,十枚紫玉一坛,要是陈酿的,更贵!” 龙哥盯着许云儒手中的酒坛,吸着鼻子嗅了嗅,又暗自咽了咽口水,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摸着自己一颗大光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多少年都没问过这味道了。” 王浩将龙哥的举动看在眼里,心中对其鄙视更甚。 “尝一口?”许云儒举起酒坛,打着酒嗝说道。 龙哥眼前一亮,正要欢喜地接下,被王浩一把拉住,提醒道:“龙哥,别忘了咱们是干嘛来的,事后咱还差这点酒吗,指不定今后几个月都不用去斗兽场那边了。” 龙哥很想说,你不差这点,我差啊。 但听了王浩的话,觉得也有几分道理,随即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容,吼道:“小子,识相的话把酒都交出来!” 王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于是提醒道:“龙哥,咱是为了钱来的。这小子我盯了好几天了,手中的仙酿都没断过,绝对是个不差钱的肥羊。” 龙哥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补充道:“对对对!还有钱!什么金银细软的,都交出来!” 许云儒看着巷口这对奇葩的劫匪,有种想笑的冲动,于是取了两枚墨玉出来。 “拿去吧!” 王浩一见是墨玉,眼珠子都红了,龙哥也一样。 龙哥小心地接过墨玉,大方地分给了王浩一枚,自己满心欢喜。 按理说,他是金丹境修士,俩人分钱至少也是四六开,绝不可能五五开。 放在平日里,一枚墨玉他们要奋斗个小半年,现在什么也没干,就得到了一枚墨玉,所以龙哥很知足。 王浩贼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看了眼身旁的靠山,而后冲许云儒吼道:“你打发叫花子呢!” 不等他说完,许云儒又取出四枚墨玉来。 巷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王浩推了推身旁的龙哥,龙哥看了看身边的王浩,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许云儒,迟疑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过了四枚墨玉。 两个人依旧是五五分账。 递给王浩两枚墨玉后,龙哥小声说道:“耗子,我看差不多了,咱走吧。事情闹大了,要是书院查出来,咱就不是丢饭碗的问题了。” 王浩鄙视地看了眼身旁的龙哥,冷笑道:“你没发现他很有钱吗?” 龙哥点头道:“这还用你说啊。” 王浩怒其不争地说道:“那还走什么,你如今不正需要钱稳固境界吗,难不成你还想回斗兽场去卖命吗?咱们直接做了他,只要有了钱,你我二人说不定还有机会问鼎上三境呢,到那时候,咱也能找个宗门养老。” 龙哥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内心纠结着做与不做。 王浩趁热打铁道:“你想想咱们在斗兽场,拼死拼活能挣几个钱。要不是你先前在里面受了伤,以你的资质,你现在准保是上三境了。” “你没看见他已经怕咱们了吗,一枚两枚是拿,几十上百枚也是拿,有何区别呢?你要真担心他有背景,那一会你只需将其缠住,我来杀他便是。要是日后事发,我一口认下便是,钱,咱还是五五分账。” 王浩说的唾沫星子乱飞,龙哥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许云儒不急不缓地喝着酒,饶有兴致地听那精瘦汉子,描述着一场杀人夺宝,从而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画卷。 不等他一坛酒喝完,龙哥已敲定了主意。 龙哥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笑呵呵地对许云儒说道:“兄弟,这三枚墨玉算我皇龙借你的,待我稳固了境界,挣了钱再还你,你看如何?” 王浩听了这话傻眼了,感情我费了半天唇舌,你就是这决定? 许云儒随意地摆了摆手,“依你,你看咋样行,就咋样。” 王浩急了,“龙哥,龙哥”地叫着,然而黄龙已打定了主意,不愿干那杀人夺宝的勾当。 眼看黄龙转身要走,急了眼的王浩怒骂道:“你他妈是傻子吗?轻松拿下的钱不要,非要去卖命。老子真是瞎了眼,找你个没出息的跟我搭伙,真他妈是‘将熊,熊一窝’。” 许云儒虽然不明白王浩怎么骂出了,‘将熊,熊一窝’来,但突然觉得坐在这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喝酒时,能有这些污言秽语下酒,手中的仙酿一下就有了滋味,人也顿时来了精神。 刚转过身没走出几步的黄龙,听见王浩的怒骂脚步一顿,硕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头也没回,只吐出两个字来:“在我!” 看着攥紧拳头的皇龙即将走出巷子,王浩气极反笑道:“怎么,你还敢杀我是咋地。就你这熊样,一辈子就待在斗兽场,跟那些畜生去……” 话还没说完,王浩只觉得背后杀机骤起,方才只顾着和皇龙生气了,却忘记身后还有一位,刚被自己敲诈过的巡山境乞丐。 王浩虽然距离巡山境只差一线,但平日里在斗兽场讨生活的他,对于危险的感知强于旁人不说,与妖兽相斗,在生死之间磨练出来的一身本事,自然也不会差了。 在他感知到危险的刹那,没有选择直接转身去看,而是猛地一侧身,朝巷子的墙壁撞去,同时右手习惯性地向身后摸去。 平日在斗兽场中的王浩,一柄弯刀挥舞的出神入化,不知收割了多少同级妖兽的性命,也不知多少次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然而此时,他却摸了空。 这才记起,他们不在斗兽场时,是不让带兵器的,一旦违反这条禁令,会直接被高手处死。 心中的一声“糟糕”,还没来得及喊出来,许云儒接着横扫而来的左腿,就直接踢在了他干瘦的胸膛上。 第105章 柿子 皇龙在许云儒起身偷袭王浩时,就已察觉到,随即折身奔回巷子里。 等他两步奔至许云儒身前,正要动手隔开俩人,一句“住手”,却硬生生地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只因许云儒一记手刀,已插入了王浩的心口。 瞬息之间,许云儒起身出拳,鞭腿横扫,再以手刀终结,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就此终结了一位龙门境巅峰。 皇龙见王浩已死,没有选择趁机出手,反而是退后了一步。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乞丐,像极了他在斗兽场中遇见的那些妖兽,出手迅速刚猛,且残忍、危险。 许云儒从王浩心口抽出手刀,甩了甩手上的血珠,笑道:“用力过猛,心脏居然碎了,不然还能掏出来玩玩。” 皇龙看着眼前残忍的一幕,自始至终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确定了许云儒对他没有杀意后,说道:“今天的事,抱歉了,我可以把墨玉还你”,见许云儒没说话,于是又补充道:“虽然你很强,但你打不过我,更拦不住我逃走。” 许云儒从王浩身上掏出那三枚墨玉,收了起来,扭头看着皇龙说道:“你不给他报仇,我咱们就不用动手。再说了,已经答应借你的钱,到时候记得还我就是,要是还不上的话,也可以不还,反正我也不差这点。” 皇龙沉默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看着与他擦肩而过的许云儒,又说道:“你不该杀他的。” 许云儒倒退几步,与皇龙面对面,问道:“怎么说?” “斗兽场知道吗?” 许云儒点头道:“知道啊。” 皇龙看了眼死不瞑目的王浩,慢吞吞地说道:“其实我们都是斗兽场的人,地位只比那些兽奴强点,是负责替他们赚钱的工具。你杀了王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快逃吧。” 许云儒笑了,反问道:“钱能解决的事,那还叫事吗?” 皇龙摸着自己的光头,一脸横肉的脸上,笑容憨厚。 “倒是没想到你不差钱。” 许云儒所幸席地而坐,与死不瞑目的王浩面对面坐下,取出一坛酒来,招呼道:“喝点?” 皇龙蹲在王浩的尸体旁边,看着对面许云儒递来的酒,挠了挠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呵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巷内,只有酒水下肚的声音。 死不瞑目的王浩眼睛瞪得老大,像是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许云儒,从他心口流出的鲜血,像一只缓缓伸出去的手,颤颤巍巍地爬到了许云儒的脚边,却再无寸进。 涌进巷子的光线,将潮湿阴暗的窄巷分作两部分。 喝酒的两人,以及死去的一人,皆在光线的阴影中。 那条黑白相间的分割线,就在两人脚边,一步之遥。 半坛酒下肚,皇龙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许云儒看了眼巷口,突然说道:“你那个‘在我’,挺有意思的。” 皇龙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只是点头傻呵呵地笑了笑,兴许是自己也觉得现在的样子有点傻,于是赶紧举起不大的酒坛灌了一口酒,用来掩饰脸上的尴尬。 “来了!”许云儒低声说道。 皇龙还未站起身,巷口又出现了俩人,一老一少。 老人看了眼巷子里死去的王浩,又看了看站在王浩身边的皇龙,最后才瞥了眼仍旧坐在地上喝酒的乞丐,对皇龙说道:“怎么回事?” 皇龙正要说话,许云儒抢先说道:“这人问我要钱,我给了,他还想打死我,然后就被我打死了。我想跑,这傻大个拦着我,就没跑掉。” 皇龙看了眼许云儒,感激之情,尽在不言中。 老人似乎是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于是说道:“既然你没跑,那就跟我们走吧。” 许云儒喝完最后一口酒,从地上起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带路!” 老人没有多说话,转身就走,巷口的少年倒是冷笑一声,跟在了许云儒和皇龙的身后。 钓鱼湾渡口唯一的斗兽场,也是整个北冥洲西侧,最大的斗兽场内。 “姓名?出生何处?可有门派?擅长何种兵器,功法?”带许云儒回来的老人冷冷地问道。 许云儒一边打量着幽暗的房间,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无名无姓,师傅以前唤我柿子,就是吃的那种柿子。我是赤龙洲人,散修,学了些拳脚刀法。” 一直跟随老人的少年皱了皱眉头,提笔在纸上记录下许云儒的信息。 老人又问道:“师傅是何人?你既然是赤龙洲人氏,为何来北冥洲?” 许云儒不耐烦道:“师傅叫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长大了就没见过他,咱们散修都这样。至于来北冥洲干嘛?游历!不行?” 老人盯着许云儒的眼睛,看了一会,又缓缓问道:“能喝的起仙酿的散修?” 许云儒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陪伴我多年的一只妖兽,前不久被儒家的人打死了。事后,那人禁不住我纠缠,就给了我些补偿。” 屋内安静了片刻,老人说道:“王浩本是我这里的人,负责斗兽场中的斗兽表演。你现在将他杀了,我们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拿出一百枚墨玉,此事我们两清。” “二是你代替他留在这,等你什么时候能还清一百枚墨玉,我们才会放你离去。” 许云儒苦着脸说道:“事已至此,我有什么办法,身上就剩这三枚墨玉了。” 嘴上说着,还从怀中掏出三枚沾着血的墨玉来,往那位老人跟前递了递。 少年忍不住怒喝道:“没钱!那你就留在这代替王浩。” 许云儒悻悻然收回了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人接着说道:“一个月我们会安排你进两次斗兽场,每次只要赢了,你都有十枚紫玉可以拿,如果你想多挣点,我们也会给你安排。” 看着许云儒懒散的样子,老人提高了声调道:“规矩也很简单,最重要的就三条。” “第一,我们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你不能离开钓鱼湾渡口,否则会有人将你就地格杀。也如不要在这里随意惹事,书院对你们这群人,盯得比我们还紧。” “第二,像你这种还账的人,我们不会要求你交出兵器、储物袋等,但是你千万记住,只有在斗兽场内面对妖兽时,你才能拿出你的兵器,否则也是就地处决。” “第三,你们这些人之间可以互相厮杀,但得我们来安排时间地点,不管谁赢了,都要替对方还一半的债。” 许云儒右手伸进衣服里,挠了挠油腻的胸膛,顺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指甲缝你满是黑泥,讥笑道:“你说啥就是啥吧,我一个小小的巡山境,先是被儒家的书呆子欺负,现在又落到了你们手里,我认栽了。” 少年看着邋里邋遢的许云儒,忍着恶心说道:“你最好老实点,不要有其他的心思,我们杀你,不需要理由。” 许云儒不屑地看了少年一眼,没有搭理。 “今晚给他安排一场,先看看他的斤两。” 少年点头道:“是,李长老。” 一老一少走后,许云儒被留在了这里,等待着夜晚那场属于他的斗兽表演。 钓鱼湾的夜晚,月色灯山满渡口。 许云儒从房间内被带进一个长长地走廊,走廊内光线昏暗,还有股子血腥味。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血腥味越来越浓。 许云儒一抬头,发现前面有一人,正踉踉跄跄地朝他走来,而这股子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嗯?是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许云儒看清人影后,不禁问道。 浑身是伤的‘傻地龙’皇龙,扶着墙壁喘了口气,看清跟他说话的人后,艰难地说道:“嗨,今晚的妖兽有点厉害,呵呵,倒是让你见笑了”,随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问道:“诶,你怎么也在这?” 许云儒笑了笑,反问道:“怎么,你不希望我在这?” 龙哥笑了笑,嘴角又流出一股血来,惨笑道:“小心些,到了这里,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许云儒没再说什么,在领路人的催促下,快步继续向前走去。 几息过后,领路之人站定,许云儒也跟着停下脚步。 领路的人说道:“进去之后,自行挑选兵器。要么你死,要么妖兽死,这场斗兽才算结束,没有第二种可能。明白吗?” 许云儒“嗯”了一声。 这时走廊外面有声音响起,有人朗声说道:“下面出场的是一位新人,巡山初境,柿子!” 走廊外,随即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他将代替原先的地字一百零三号,各位要下注的可要请记住了,这位新人是地字一百零三号!”这一次,主持斗兽的人没敢再念这个奇葩的名字。 “进去吧!” 领路人将走廊尽头的铁门打开,一阵光线刺得人眼睛生疼,喧嚣声也随之清晰了起来。 许云儒进了场,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场地内。 场地四周是高高的围墙,围墙顶端符文密布,再往上便全是人,其中绝大多数人是站着的,他们的呼喝声响彻整个场地,热情很高涨。 场地中心的半空,一人凌空而,许云儒看不出这人修为,显然他就是这场斗兽的主持人。 吱呀!许云儒扭头往去,身后的铁门已然关闭。 同时,在入口的两侧显现出两个巨大的壁橱来,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不过基本都是一些比较次的法器。 许云儒仅是看了一眼,就赤手空拳地向场地中央走去。 负责调动人群气氛的主持见状,心头一喜,趁热打铁地吹捧起,武夫斗兽表演的刺激与血腥,鼓动着人们去压下重注。 这里虽是武夫最多的北冥洲,但斗兽场内这种分生死的斗兽表演,却没几个武夫愿意来。 因而四周的观众也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柿子!柿子!”地叫个不停! 许云儒站在场中,没有半点享受人们热情高呼的心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手的到来。 先是一阵地面颤抖,紧接着一声兽吼,盖过了场内所有人的呼喊。 第106章 魂归大荒 一只身形巨大的白色虎跳入了场中,要说这白虎到底有多大,简直像极了一只跳入斗鸡场地,去捉老鼠的白猫。 许云儒算是老鼠,而白虎则是那只白猫。 兴许是为了造势,白虎四肢重重落地,地面随之巨颤,溅起的泥土与兽口喷出的气息,向场中央的许云儒席卷而去。 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的许云儒,辨不出眼前的白虎到底是何种妖兽,但却能看清它的实力。 白虎与自己实力相当,属于人类修士的巡山境初期。 随着一声兽吼响彻整个场地,看台上的人们瞅着站在场中央的许云儒,犹如一只在大猫面前的小老鼠,呼喝声不禁更加热烈起来。 “杀!杀!杀!” 在这些人眼中,不论是场中的白虎,还是那位一百零三号‘柿子’,都只是他们手中挣钱的筹码而已。 他们是为了钱在呐喊,为了即将出现在场中碎裂的尸体在呐喊。 在这里,除了钱之外,他们就只在乎感官上的刺激,鲜血裹着碎肉的血腥场景,才是他们想要的。 许云儒还没动,那只雪白的巨虎却是得了斗兽场的示意,率先朝许云儒扑了过去。 白虎两只前爪在地上略微一按,身子裹着阵风往上一扑,从半空中只朝许云儒蹿将下来,单从体型上看,确实威势惊人。 许云儒见白虎扑来,脚下迅速一点,直退到了场地边缘。 白虎扑了个空,原地踱了几步,猛地向前扑了一小段,却没完全贴近许云儒,只是将许云儒的退路完全封死。 接着,白虎前爪往地上一按,把腰胯一掀,一条如钢鞭般的尾巴就朝许云儒甩去。 云生从龙,而风生从虎。 只见一条雪白的钢棍,夹带着肉眼可见的风刃就朝许云儒而去。 许云儒前后左右退路全无,只好转身三步并作两步,朝着身后的围墙奔去,前脚刚踩在围墙,后脚就紧跟而上。 只觉得脚后跟一凉,虎尾携带的风刃就劈在了围墙上,虽然只斩下许云儒身后的一缕衣襟,却是轰的一声,威势不俗。 随之,围墙上的符文一阵闪烁,最终围墙上只留下浅浅几道,犹如刀劈斧砍的痕迹。 风刃斩下的那缕衣襟还未落地,许云儒已在围墙借力,顺势扭过身来,从半空中朝白虎反扑过去。 白虎等的就是这一刻,只一吼,好似云中闷雷滚滚,震得斗兽场似也摇晃起来,随即一发力,又朝空中的许云儒扑了过去。 一人一虎,在半空中遇了个正着。 铁拳对虎爪,只一触,高下立判。 白虎倒飞出去,先是翻了个滚,起身后,爪子在地上拉出四条深深的沟壑,这才止住了退后的势头。 许云儒平稳落地,低头看了看,右臂上被虎爪上风刃划出的淋漓血口,没有选择趁胜追击。 双方第一个正面交手,就引的整个斗兽场沸腾了。 “杀!杀!杀!” “撕了他!撕了它!” 人群的呼喝,导致败退的白虎发起狠来,咆哮一声,场中平白起了一阵风。 许云儒拉出个拳架,体内一山一湖,两座气海急速向经脉内输送着灵力。 他所修的功法不靠灵气,只需日精月华,不但体内的灵力积累多于常人,而且此法一旦小成,经脉也会逐渐拓宽。 经脉得到拓宽,则将会有更多的灵力在同一时间迸发出来,那么招式的爆发力,无疑也是惊人的。 场中,伴随着一声兽吼,白虎所在的地方泥土翻飞,瞬间现了一个土坑,而白虎已猛扑至许云儒的身前。 许云儒出拳和白虎又对上一记,这次白虎没有被打退,反而两只夹带着风刃的巨大虎爪接连挥出,或是被许云儒躲过,只将地面砸的砰砰作响;或是被许云儒硬接了下来。 一人一虎,就此缠斗在了一起。 白虎仗着皮糙肉厚,或扑咬,或挥尾抡爪,与许云儒互换着伤势。 而许云儒出拳不断,白虎的攻击能躲就躲,不能躲就硬抗,不停地消耗着白虎的力气。 许久之后。 早已有灵的白虎,与许云儒打斗一阵,只觉得渐渐吃力起来,每次发出的风刃威力,也再难对许云儒造成伤害,于是赶忙跳将开来。 浑身是伤的许云儒哪里肯依,作势就要跳上白虎的背部。 白虎大惊,扭胯一掀的同时,雪白的虎尾就朝许云儒扫去。 许云儒丝毫不惧,迎着虎尾就递出了拳头。 白虎吃痛,张着血盆大口,扭身就朝许云儒而来,口中温热的气息,带出几道风刃瞬间就划破了许云儒的肌肤。 许云儒微微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白虎露出的颈部,一拳打了下去。 巨大的白虎脖颈处,立即出现一个血洞,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皮毛。 满身是血的许云儒,追上呜咽着要逃的白虎,又是一拳,打在了白虎的腹部,也不知震碎了白虎多少内脏和骨头,将毫无还手之力的白虎打飞至场地边缘。 胜负已分。 生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白虎横卧在场边,口中想吼,却再也吼不出来,脖颈的窟窿不停地往外淌着鲜血,肚皮剧烈地起伏,四肢抓的地面泥土飞溅,看起来十分艰辛。 许云儒在观众的欢呼声中,慢慢地走到白虎身边,看着它那逐渐暗淡的双眼,眼角似有泪痕,于是低声说道:“魂归大荒去吧。” 一记手刀,快准狠,直刺白虎心脏。 白虎缓缓合上了双眼,停止了挣扎,至于魂魄到底去没去大荒,没人知晓,但它已然死去。 “柿子!柿子!” 赢了钱的观众高声呼喊着。 许云儒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看着眼前的白虎,他突然记起,张三有一方刻着‘久在风’的白玉镇纸,上面就雕着一只卧虎。 久在风。 想来这只白虎的魂魄,应该能乘风万里,回到那拥有众多妖兽的大荒吧。 许云儒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鲜血,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鲜血比脸上的更多,而且满身伤口,活脱脱一个血人,一身衣衫早已破烂不堪,在鲜血的包裹下黏在身上。 来时进场的那扇铁门已经打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口子来。 作为胜利者,他现在可以下场,去领上属于自己的那十枚紫玉,然后等待着下一场斗兽表演的到来。 他朝着出口去,只是刚走出去几步就停了下来,然后抬头望着半空的那个人,喊道:“再来一场!” 声音不算大,但场中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热闹的场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看了这么多年斗兽表演,不知多久都没遇见斗兽场的奴隶,怕自己死的晚了。 明明刚打完一场,还是个惨胜,这就要再来一场? 确定不是一心求死? 难道体内灵气不需要恢复?伤势不需要处理? 凌空而立的人,不确定地问道:“现在?” 许云儒道:“现在!” 哗!场子四周的观众沸腾了。 斗兽场有规矩,每当有人连续挑战时,第二局的妖兽或者奴隶,都会比第一局强上一个小境界,因此,至今还没人能连续挑战两局后活着离场。 他们知道,赚钱的机会来了!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许云儒在场中央盘膝坐下,闭眼等待了起来。 凌空而立的主持人,竭尽全力地鼓动着观众去押注,而斗兽场的其他人,则忙碌地准起了这场临时加上的比赛。 露天场地内,观众席最顶端的一间小屋子里,先前带许云儒回来的那位老人,此时看着场中的许云儒,赞赏道:“是有些本事。李保,去告诉他们,不管这小子的赔率是多少,现在立即将他的赔率翻上一番。” 一直跟随老人的少年疑惑道:“李长老,您这么看好他的吗?万一他要是死了呢?” 老人没转身,只是解释道:“他死不了的,别看他现在浑身是伤,他可还没发力呢。” 名叫李保的少年,看了眼场中坐定,如同血葫芦一般的许云儒,欲言又止。 老人催促道:“快去,你耽搁的这点时间,我们就已经亏了不少。” 李保没再言语,迅速出了房间。 斗兽场的办事效率很是不俗,第二场的盘口开了之后,只有少部分人按照原先的赔率赌了妖兽胜,但他们皆是捶胸顿足,懊恼自己手太快。 这些人中,有些财大气粗的主,见这位一百零三号的赔率如此之高,想都没多想,又扔下一笔钱,赌妖兽会胜。 只有少数明眼人,或者喜欢赌偏门的人,在许云儒身上下了注。 盏茶功夫,妖兽入场,斗兽场封盘。 当一只巡山境中期的金背魔猿入场时,许云儒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血红还未褪去。 当他看清这场对阵妖兽的实力时,心里不禁骂道:“他娘的,怎么会是巡山境中期的妖兽,看来还是低估了斗兽场这边。”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许云儒只好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准备迎战。 金背魔猿的出场平淡无奇,没有吼叫,没有示威,在观众的欢呼声中,反倒像一个乖宝宝般蹲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场中的许云儒。 许云儒没有因此而心生轻视,反倒屏气凝神了起来,因为他恰巧对眼前的妖兽有点印象。 金背魔猿,以暴戾凶残着称,全身漆黑如墨,唯独后背有一段金色毛发。 这段金色毛发,就是金背魔猿的杀手锏,一旦被其射出则硬如钢针,且毛发上含有毒素,同境之内若中招,身体便会逐渐麻痹,最终都逃不过被撕碎的下场。 第107章 腼腆的皇龙 许云儒虽然知道金背魔猿的信息,但也是第一次遇见,于是摆出个拳架起手式的同时,双眼紧盯着它的双手。 金背魔猿,虽没有白虎那样夸张的体型,但也高出许云儒大半个身子来,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一样,一直盯着许云儒的一举一动。 双方都没有先出手的打算,但观众又怎会任由他们如此对峙下去,一时间群情激愤。 斗兽场迫于观众的压力,只好让魔猿率先出了手。 魔猿一动,蓄势已久的许云儒跟着动了起来,一身初具雏形的拳势浑然天成,整个人势若奔雷,形如电蟒。 说时迟,那是快,一人一猿如空中星移电掣般互相撞去。 嘭! 一人一猿一触即分,各自心里将对方的实力,拿捏了个十之三四。 魔猿先前只是感觉此人危险,这一交手顾虑便小了许多,于是一拍胸脯,两臂砸的地面震天响,怪叫着又朝许云儒冲去,企图将他打成肉饼。 许云儒见魔猿轻视自己,嘴角不由挂起了一抹冷笑。 一个急冲,趁着魔猿抬手的空挡,从它的左肋下穿了过去。 魔猿性急,急忙转身又来抓许云儒,被许云儒虚晃一下躲开,又从它右肋下钻了过去。 如此一来,纵使魔猿再灵活,也禁不住许云儒如此戏耍,小山似的身躯连续转身,脚下步伐三两下便乱了。 正在魔猿低头寻找许云儒的身影时,许云儒趁机抢入魔猿腹下,伸出右手抵住魔猿的小腹,探左手插入魔猿魔猿的裆下,双手发力的同时,肩胛只一顶,就把小山似的魔猿举了起来。 魔猿双脚离地的瞬间,头重脚轻,许云儒借着这股子力,直接将魔猿掀到了场地边缘。 现场的观众见此,一片哗然。 他们只看见,那豆丁大小的奴隶将魔猿一通戏耍,一猛子扎进魔猿腹下,魔猿随之头朝下,脚朝上,直接就飞到了场边,啃了一嘴泥。 心道:这一百零三号的奴隶柿子是留有后手?还是已经强弩之末了,在硬撑? 一想到许云儒那翻了翻的赔率,众人心头一慌,赶忙拍打着围墙,呼喝魔猿起身去撕了那小子。 然而软柿子好捏,可捏起青柿子来,显然没那么容易。 斗兽场顶层的房间内,李保看着许云儒将魔猿耍的团团转,满脸吃惊地看着身前的老人问道:“李长老,您先前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长老笑了笑,扭头说道:“看得多了,自然就能看的准了。” 李保沉默不语。 李长老轻轻拍了拍李保的肩头,轻声道:“保儿,你还年轻,爷爷一时半会也死不了,你有足够的时间成长起来。” 李保微微仰头望着眼前慈祥的老人道:“爷爷,您放心,保儿一定跟您好好学,将来为您分忧。” 老人笑着点头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将目光又放在了斗兽场内。 斗兽场内,许云儒与魔猿又交手数次,期间魔猿更是用出了背部的金毛,却都被许云儒躲了过去。 许云儒本以为,魔猿的金毛是取下来之后,再从手中射出的。 可谁曾想,在他故技重施消耗魔猿时,魔猿背对他并没有立即转过身来,而是将背部一挺,几根金毛就激射而出。 还好他身子矮了魔猿大半截,加上他当时眼疾手快,瞧见魔猿一挺背,他跟着就将身子一缩,几根金色毛发擦着头皮射了出去,由此才堪堪躲了过去。 交手数个回合,在魔猿看来,许云儒就像一块狗皮膏药,看起来很好对付,可就是抓不住,打不死,黏在身上还甩不掉,让他白费了许多力气。 魔猿越打越急躁,每次出手就像是要拆掉斗兽场一般,狂躁暴戾地向人们展示着,它的名字里为何会带个魔字。 许云儒越打眼睛越红,杀招频出的同时,还竭力地压制着体内那股嗜血的冲动。 场边的观众,越看心越急,越看心越凉。 最终,在许云儒耗尽了魔猿的精力后,依旧是以重拳将其击倒,接着一记手刀跟上,伴随着一句“魂归大荒”的呢喃,结束了它的性命。 战斗结束后,许云儒强撑着离了场。 场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声音,激动地喊着:“柿子!柿子!” 显然,只有这些人大赚了一笔。 自许云儒修行以来,只有今天的战斗,让他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让他觉得是自己在支配着力量,而不是力量在驾驭着他。 慢吞吞地穿过悠长的走廊,身后留下了一串谈谈的血色脚印,脚印里有他自己的血,也有魔猿的血,还有那头白虎的血。 将来或许还有更多妖兽的血。 许云儒出了走廊,领了今天的工钱,第一场十枚紫玉,第二场十五枚紫玉,共计二十五枚紫玉。 手握二十五枚紫玉,心中滋味杂陈。 “怎么现在才出来?” 许云儒闻声望去,原来是蹲在出口处的皇龙跟他打招呼,于是上前笑道:“一场不痛快,两场才过瘾。” 皇龙眼中没有震惊,只是看着浑身脏兮兮的许云儒,迟疑了片刻,略带歉意地说道:“对不住了。” 许云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只是手一晃,早已脱力的他,身子立即就要一头栽下去。 皇龙连忙伸手去扶,结果牵动了自己的伤势。 俩人同时栽倒在地。 “哎呦,你他娘的快起来,压着我啦。”许云儒有气无力地喊道。 皇龙撑着地,将身子翻了个,所幸躺在地上,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要没有去处,不妨就去我那吧。” 许云儒喘了口气,坐在地上取出两坛子仙酿来,递给黄龙一坛,说道:“喝完酒再说。” 本就不大的酒坛,在皇龙那蒲扇大小的手中,显得更小了。 二人喝过了仙酿,凭借着酒中丝丝缕缕的灵气,总算是恢复了些力气,这才互相搀扶着回到了皇龙的住处。 这是一间距斗兽场很远,虽破旧却很整洁的房子。 房子不大,只有很小的两间房,和一个放了水缸、水井、晾衣架之后,就显得拥挤的院子。 “住不起好地方,让兄弟见笑了”,皇龙摸着大光头,腼腆地说道。 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一旦扭捏起来,着实让人吃不消,许云儒连忙提了提自己身上的衣衫,说道:“看看,还不如你这院子呢。” 皇龙露出憨厚的笑容,赶紧快步去打开房门。 许云儒见状,又补充道:“这里应该没什么外人吧,咱们就随性点,你这幅扭捏的样子,我的确受不了啊。” 皇龙开门的手一顿,随即转身笑道:“是没啥外人,不过我也习惯了,毕竟这么多年了。” 许云儒没再多说什么,跟着皇龙进了屋。 没过多时,许云儒提着一身黄龙的衣衫到了院子,正四下打量着,屋内就传来了皇龙的声音:“这个点四周没人,穷人家睡得早。” 闻言,许云儒只扯了两下,一身破烂的衣衫终于不堪重负,像一坨烂泥一般掉在了脚下。 黑黑的天空,白白的雪地。 寒风中,许云儒脱了个溜光,露出有着五彩斑斓肤色的结实身体,黑漆漆的是泥垢,紫的是瘀伤,鲜红的是血迹,暗红的是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至于那白花花的一片,自然是他的臀部。 就着水缸里的冰水,许云儒洗了在北冥洲的第一个冷水澡。 熟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当许云儒穿着皇龙的衣服,大喇喇地走进屋子后,正在收拾屋子的皇龙愣在了原地。 许云儒紧了紧衣带,将储物玉佩随身放好,这才挥舞了两下宽大的袖子,笑道:“是不是没想到,一个乞丐也能如此丰神俊朗。” 皇龙满脸横肉之上,又堆起憨厚的笑容,提醒道:“我是想说,你好像把裤子穿反了,我记得这个破洞是在屁股上的。” 许云儒低头一看,连忙用双手捂上,骂道:“你他娘的就不能给我找一条好点的裤子,我说怎么一直感觉胯下凉飕飕的,我还以为洗了冷水澡都这样呢。” 皇龙摸着大光头,无奈道:“挣的钱用来修炼都不够,哪还顾得穿啥,反正又不觉得冷,能遮挡一二就行。” 许云儒挥手道:“去去去!你也赶紧洗洗去。” 皇龙乐呵呵地出了门,在院子里冲洗起一身的血渍来。末了,不但将自己一身衣衫洗干净,还把院子又收拾干净,这才进了屋。 两间屋子很窄,相对小的一间算是厨房,稍大的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 让许云儒眼前一亮的是,屋内很是干净整洁,不管是擦得锃亮的桌椅,还是衣被叠放整齐的床铺,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桌上油灯轻晃,灯芯时不时响起轻微的滋滋声。 许云儒瘫软在宽大的椅子里,油灯的光影轻抚着他那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显然今晚的战斗,耗尽了他的精力。 此时,正当明月高悬,他只要盘膝进入修行状态,很快就能恢复,但他现在不能,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黄龙进屋之后,许云儒问道:“喝两口?” “行!那咱就喝两口”,皇龙爽快地答应道,随即转身关上了门,同时屋内一圈涟漪一闪而逝。 隔绝出一块小天地,防止他人窥探,这可是上三境才能有的手段,而皇龙如今才金丹境。 许云儒见皇龙露出了这一手,心中大为惊叹,却也没感到多少意外,只是借着取酒,稍稍坐正了身子。 第108章 故国不堪回首 油灯下,两坛酒,两个人。 屋子说大,也是相对而言,因此当皇龙坐在床上时,也刚好算是坐在了桌边。 各自喝过一口酒后,许云儒先开了口:“说说吧。” “从哪说起呢?”皇龙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有的是酒,你从头说起也行。” “也好。” 随之,房间内的两人,一人仔细地说着,一人认真地听着。 皇龙低沉的声音没断过,喝酒的声音,也没断过。 在很多年前,北冥洲有两个较大的王朝,东边有聂阳国,西边则是西凉国的地盘。 西凉国虽不如聂阳国,但也不是一般小国能比的,尤其是其领土内丰富的资源,更是不逊于聂阳国。由此,聂阳国一直对西凉国虎视眈眈,双方在边境上常有较量,胜负也在伯仲之间。 后来,聂阳国背后的势力开云宗,借助一股外力,在短时间内,直接将西凉国背后的山上势力给吞并了。 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没了靠山的西凉国,不甘心就此亡国,只好向书院求助。 书院以山上实力,不可插手尘世变迁为由,拒绝了西凉国的庇护请求。 当时西凉国的君主,大骂书院是伪君子作派,职责书院对开云宗勾结不明势力,吞并其他宗门的不管不顾。又说聂阳国和开云宗是小人行径,两国对垒,按规矩山上人不插手山下事,为何开云宗就坏了规矩等等。 如果骂人有用的话,西凉国不但不会亡国,反而还有可能将北冥洲都收入囊中。 这位君主将北冥洲的书院、学宫,以及开云宗和聂阳国骂了个遍,但仍旧要面对西凉国孤立无援的境地。 墙倒众人推。 西凉国四面楚歌之时,不少臣子以及军中的精锐,都开始着手给自己寻找着出路。 尤其是军中的精锐,不少境界不俗的将领都选择了叛国投敌。 这对本就摇摇欲坠的西凉国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聂阳国的铁骑,在大将崔胜的带领下,距离西凉国的国都越来越近,这位陷入绝望的君主只留下句,‘故国不堪回首’,自刎与王座之上。 当时,在前抵抗聂阳国军队的西凉士兵,听此消息后,一时间人人自危,致使兵变、叛逃,发生的更加频繁。 君死臣散,在当时的西凉国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就在君子撇下江山自刎,臣子四处奔逃之时,西凉国大将军皇甫瑀,仍旧选择亲率大军阻拦聂阳国崔胜大军的去路。 双方僵持半月之久,皇甫瑀两个儿子战死,最终皇甫瑀粮草耗尽,主动退兵至国都几十里开外据守。 崔胜大军休整之后,直奔西凉国国都,再次与皇甫瑀形成了对峙局面,双方大军交锋的同时,两人也交手数次,皇甫瑀胜无一败绩,还致使崔胜受伤,这才使得军心暂稳。 奈何崔胜军中人才济济,轮番上阵,纵使皇甫瑀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 再加上缺兵短粮等问题,皇甫瑀率领的这支誓死大军,很快便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双方决战前夕。 皇甫瑀最小的儿子,也是得了西凉国国君赐名的皇甫龙,率领数名家臣前去支援。 途中却连续遭遇聂阳国斥候队伍,双方追逐厮杀不断,最终聂阳国斥候惨胜,而皇甫龙率领的数百人队伍,只有皇甫龙一人侥幸逃生。 逃出生天的皇甫龙,还没等他喘口气,西凉国亡国的消息便传到了耳朵里。 一番打听之下,又得知父亲皇甫瑀战死于西凉国国都前,而皇甫家满门尽遭屠戮,无一生还。 这一年,皇甫龙一十六岁,国亡家毁,被俘为奴,从此改名皇龙。 许云儒听到这里,抿了口酒,嘴里反复念叨着:“皇甫龙,皇龙。” 坐在床上的皇龙,抓起酒坛仰头猛灌了一口,笑道:“没想到我这个傻汉子,还有这样的身世吧。” “是有些意外。” 许云儒接着又说道:“说完了你以前的事,那就再说说现在的事吧。” 皇甫龙伸手抹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几分,接着说道:“通过这些年的调查,我认为当初伙同开云宗灭掉西凉国背后势力的人,就是西凉国的书院。” 许云儒心头巨震,手中的酒坛轻微地晃了晃,皇甫龙像是没有察觉一般,自顾自地说道:“报仇肯定是想,但我没有这个能力。” 许云儒喝了口酒,稳了稳神情,问道:“那你找我是为了什么?” 皇龙看着许云儒,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百里家族那件事和你有关是吗?” 许云儒不动声色地往椅子后面靠了靠,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脸隐藏在油灯的阴影里,笑道:“老哥你说笑了,我一个散修,哪敢惹得起百里家族啊。” 皇龙没有说话,在许云儒发虚的目光中,直接将手放到了耳朵后面,手中灵力运转,只轻轻一揭,一张人皮面具就从脸上脱落了下来。 许云儒探身再看,原本满脸横肉,长相粗狂不堪的皇龙,变成了丹凤眼,卧蚕眉,细看之下还颇有几分英俊与威武的感觉。 皇龙将那张满脸横肉的面皮放在桌上,缓缓说道:“这是我的诚意。” 许云儒本就觉得这皇龙有求于自己,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细想一番,于是承认道:“不错,百里家族的事的确和我有点关系,不知黄大哥为何有此一问。” 皇龙舒了口气,举起酒坛事宜许云儒喝一个,笑道:“未请教兄弟大名?” “许云儒。” “此番倒是连累许兄弟了,我确实有事相求。” 许云儒所幸又瘫软在椅子里,懒洋洋地说道:“我如今混成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事能帮到你?” “冥府!”皇龙郑重地说道。 许云儒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到了钓鱼湾第二天,你就跟着我,难道就是为了这?” 皇龙笑道:“兄弟是明眼人,倒是我唐突了。” 许云儒坐直了身子,问道:“这么说,那个叫王浩的,也是你设计让他带你去找我的?” 皇龙拱手笑道:“事情过于重大,实属无奈。” 俩人一番交谈过后,许云儒才得知,从他进入钓鱼湾渡口,一直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在按着皇龙的计划走。 说起来,事情还得从几个月前说起。 某天,皇龙在钓鱼湾看见了一份百里家族发出的通缉令,通缉与冥府勾结,葬送百里家族基业的两个凶手,上面还有附有两个凶手的画像。 皇龙看见这条信息时,多年未曾泛起过涟漪的心,瞬间起了波澜。 百里家族的,那样一个大家族被毁,而毁坏他的人竟然只是两个年轻人。要只是这样的话,未必会引起皇龙多大的注意,关键还在于‘勾结冥府’四个字,这让他对冥府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 既然冥府借助两个年轻散修,就能毁掉百里家族的基业,那是不是也可以帮他扳倒聂阳国、开云宗,甚至是书院? 由此,皇龙将‘冥府’两个字深深地印在了心里,更是将画像上的两个人记在了脑海里。 这天,皇龙无意间发现,钓鱼湾渡口来了个喝仙酿的乞丐。 细看之下,他才记起通缉令上的上那两幅图来,而这个乞丐的样子,就和其中一人有点相似。 于是一系列计划便在皇龙的脑海中产生了。 他先是诱使做惯了脏事的王浩发现许云儒,接着设计让王浩找他搭档,俩人一同去抢劫许云儒。他相信只要能让见钱眼开的王浩,发现许云儒身上有不少钱,王浩是比会不依不饶,不榨干许云儒最后一分钱,决不罢休。 于是就出现了先前在巷子里的那一幕。 他与王浩的争执,这也是提前就想好的,只要王浩见钱眼开不想罢手,他就选择退一步,从而激怒王浩,给许云儒一个杀掉王浩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他第一时间发现许云儒要动手,而他只是转身奔去,并没有选择出声提醒的原因,他确信,以王浩在斗兽场中练就的反应,只要他能出声提醒,就一定能坚持到自己支援过去。 可是当许云儒杀掉了王浩之后,皇龙这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乞丐比他想象中要镇定的多,危险的多,这不再他的算计之内。 就在他心生退意,打算放弃接触许云儒之时,许云儒在王浩的尸体前磨蹭了许久,这又给了他机会,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使这个人再危险,即使这个人已看穿了他的计划,那又怎样呢? 冥府的人,不是就该有这种本事的吗? 只要冥府的人越危险,越难缠,那就说明冥府越强大,他报仇的机会也就越大。 最终,他还是成功的留下了许云儒,并且顺利地将他拖入了自己的圈子。 俩人蹲在巷子里喝酒时,他确信许云儒没有发现,一直在远处注视着他们的李长老,然而许云儒当时却保持了沉默,这更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找错人。 许云儒听到这里,只是冷哼一声。 皇龙尴尬地笑道:“没有办法的事,我们这些人在他们看来,比你要危险的多,因而对我们的监察甚是严格。我只有将你带进斗兽场,成了我们其中一员,咱们都在他们眼皮底下,我才有机会敢跟你说这些事。” “王浩的死,他们一开始就不相信事情是那么简单,因此今天不但盘问了我,而且还给我在斗兽场上使了手脚,放了一只金丹中期的妖兽,好在我这些年打拼出来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许云儒疑惑道:“什么名号?” 皇龙笑道:“傻地龙!” 许云儒愣了片刻,才忍俊不禁地笑道:“你隐藏的的确不错,不过你这屋子和你的名号可不太符。” 皇龙道:“这些习惯我从来斗兽场都没改过,总要有几分真的在里面,虚虚实实才行。” 俩人笑过,许云儒一脸认真地说道:“其实我不是冥府的人。” 第109章 周旋 当许云儒说出,自己并不是冥府中人的真相后,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皇龙盯着许云儒,显然有些不相信,嘴巴张了几次,才不甘心地问道:“那百里家族为何说你和冥府勾结?” 许云儒道:“你看,你自己不也说了是‘勾结’。若我真的是冥府的人,他们为什么还用勾结这个词呢?” 皇龙傻了眼,当时光顾着高兴,竟然没注意到这一点。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 许云儒看着皇龙脸上表情的变化,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也没寻到一丝自己不想看到的情绪。 “那百里家族的事,到底和你有关系没?和冥府有关系没?”皇龙不死心地问道。 许云儒喝了口酒,如实回答道:“和我是有点关系,但我只是在无意间触动了一个别人设好的局而已,至于和冥府有没有关系,我到现在也不清楚。” 皇龙脸上的表情几近绝望。 过了半晌,皇龙将桌上的面皮重新覆在脸上,略带歉意地说道:“托你下水,实在抱歉了,我会尽快帮你凑足一百枚墨玉的,你放心。” 许云儒笑着提醒道:“你还欠我三枚墨玉呢。” 皇龙满是横肉的脸上,笑容很是尴尬,一口答道:“不会忘了的,我很快会凑齐,然后送你出去。” 许云儒反问道:“你既然能凑齐,那为什么自己不出去?” 皇龙喝点坛中最后一口酒,说道:“之前为了修行舍不得,也没法舍得,现在只攒钱的话,应该会很快的。我现在出场可比你拿的多,再说你也看见了,我隐藏了自己一部分修为,这钱应该还是很好挣的。” 许云儒笑了笑,重新给皇龙递去一坛酒,问道:“对了,白天的时候你怎么不担心,我会自己掏一百枚墨玉出去呢?” 皇龙肯定地答道:“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钱,但我相信你不会的,你要走早就走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安排你上场。” 许云儒拿起酒坛与皇龙磕碰了一下,说道:“不管你现在还是在算计我与否,我都要感谢你。” “感谢?” 许云儒道:“是的,感谢,感谢你在巷子里说的那两个字。” 皇龙摸着自己的光头,神色有些哀伤,回忆道:“‘在我’,这还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我也曾想不明白,当年别人都在给自己找退路,父亲为什么还要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枉死与西凉国都城前,如今聂阳国的史书上都不会有记载吧。” 许云儒接着说道:“或许在你父亲看来,国难当头,坚守到最后一刻,这才是一位大将军应该做事,这才是他自己心中认可的选择,也是旁人的看法和言语,无法左右的选择。” 酒逢知己千杯少,说的就是这种时候。 皇龙也主动举起酒坛与许云儒磕碰了一下,以示他对自己的理解。 接着他说道:“是啊,纵使身死却不能留名青史,纵使那些叛逃贼子都骂他傻,可父亲还是坚守了自己的信念。你骂任你骂,我只求本心无愧。功过是非皆在我,不在那些史官的笔下,也不在世人很容易没有立场的眼光里。” 许云儒喝了口酒,说道:“你拉我来,有你的原因,我留下来,也是有我的打算。我确实不是冥府的人,但我也没说过,自己不认识冥府的人。” 皇龙猛地抬头,一把握住许云儒的肩头,颤声道:“真的?” 许云儒直接了当地说道:“见过李秋山。如果我能再遇见他,我会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了。” 激动过后,皇龙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竟然反问道:“你信得过我?” 其实这何尝不又是一句,我能信你? “虽然你看起来心思不浅,但你没必要骗我,我也就没必要骗你”,许云儒缓缓答道。 皇龙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脸上激动之情,久久难以平复。 “你先前说的那个通缉令是怎么会是?现在还在的吗?” 许云儒一句话,将心思早已飞远的皇龙又拉了回来。 皇龙道:“通缉令,就悬赏出来了半天,我也是碰巧看见的,半天之后被书院的人收了回去。你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说句实话,我要不是精通些易容术,我也猜不出那画上的人就是你。” “猜?画的有那么烂吗?” “确实烂,但面部表现出来的骨骼轮廓,八九不离十。” “对了,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皇龙接着问道。 许云儒叹了口气,回答道:“送这些兽奴回家”,接着又补充道:“你不用想着帮我怎么出去,我想出去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出去。” 皇龙没有推辞,只是点点头,接着伸手在墙上抹了一把,屋内又是一阵涟漪闪过,先前布置起来的小天地随之褪去。 是夜,许云儒和皇龙都没选择休息,而是盘膝坐在床上。 许云儒赶在皇龙身前修炼,害怕暴露自己功法的秘密,因而只是盘膝入定,思考起那些纠结许久的问题。 当他听了皇龙说起书院时,他心里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书院做的事,一定都对的吗? 以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仔细想来,只有‘未必’二字可以回答。 不管是皇龙口中所述的,西凉国书院伙同开云宗,灭了西凉国背后的山上势力也好,还是学宫常棣击杀了玉烟,以及后续纸和张三的遭遇,都足够将这未必坐实。 想通了这些,许云儒觉得既然有仇就要报。 儒家或许就代表着公正合理,但儒家的弟子就未必如此,因而他报仇也只是针对常棣,他可以不用去管常棣在儒家的身份。 即使有人会骂他欺师灭祖,以下犯上,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难道这仇放在儒家君子身上时,就不是仇了吗? 即使陆云溪会跟他拔剑相向,他也不会再觉得可惜,因为他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在做对的事。 冥府也好,书院也罢,我许云儒从今以后,只会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只要我认为是对的,我就不会去管其他人对我的看法。 一切皆在我。 这一夜,许云儒走上了一条与自己周旋的独木桥,从此只以自己心中的那道线为标准,来衡量世间的一切。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 他认为对的事情,就真的是对的吗?他这个标准又要怎么去衡量呢?万一错了怎么办? 所幸,他目前也只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留在斗兽场,将这些受人奴役的兽奴都送回大荒去。 当然了,这个送回大荒,许云儒是用他自己的方式。 那就是,魂归大荒。 ----- 桃符洲。 山下桃花早已落尽,枝头上挂着的是即将熟透的桃子,但山上个别神仙府邸,却依旧有桃花盛开的场景。 桃符洲中部。 桃花林中,一座朴素的茅屋外,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人。 这道人头戴青布道巾,身穿布袍草履,腰系黄丝双穗绦,自有一副神清如长江皓月,貌古似太华乔松的气度。 这样子让山下人瞧在眼里,那就是标准的神仙模样,身如松,声如钟,坐如弓,走如风,一样不差。 只是,今晚老道人又没了半点神仙风采。 为什么要说‘又’呢?你且往下看。 此时,老道人正手握一柄桃木剑,无论是手法、样子,还是气势、脸色,都像极了山下市井的帮派中,手提大砍刀找人拼命的帮派混子。 老道人站在门口,看着漆黑的夜空,怒骂道:“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出来,三番四次打搅我闭关清修,是何居心?” “你给我滚出来,看你爷爷我不赏你几剑!” “小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活劈了你!” 老道人气的胡须乱颤,越骂越难听,只是漆黑的夜空中无人回应。 桃花林外,老道人的徒子徒孙们听见自家祖师爷这般放荡不羁,不但没有半点新奇感,反而忧心忡忡,因为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几个月,每隔一断时间,总会有人来打搅老道人的闭关,每次闹得动静也不大,就是恰好能让闭关的老道人走出门来。 老道人与其交过手,不分伯仲,打不过也留不下,后来干脆叫上自家的那帮徒子徒孙,一群人严阵以待。 好不容易等到歹人再来捣乱,眼看就要将人抓拿下,谁知这歹人还有同伙,众人又一次无功而返。 老道人本想着,吃了亏的歹人,再不敢来了吧,可谁曾想这人还真的又来了。 这不,刚刚闭关中断的老道人,提剑撞门而出,那歹人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老道人无奈之下唯有破口大骂。 闭关,这还闭个锤子,什么狗屁涅盘境,反正也没个准信,晚人一步就晚人一步吧,总比走火入魔的强。 老道人一念至此,又破口大骂道:“小王八蛋,爷爷我跟你耗上了,有种你就来,咱爷俩好好较量一番,谁不敢谁是乌龟王八蛋。” 骂完,老道人又喝道:“把山门的阵法都给我关喽,放他们进来。破玩意,一点用没有,连个人都拦不住,还叫什么护山大阵,一群废物。” 山前掌管阵法的弟子,听见祖师发火,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其实,这段时间在桃符洲,各门各派骂街的祖师、长老等,数不胜数。 他们的遭遇都跟老道人一样。 每次闭关时,总有人偷偷溜进宗门内,然后对闭关之人各种骚扰,或是言语挑衅,或是出手惊吓。 每当闭关之人出来,他们又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各派的护山大阵显得形同虚设。 一时间,桃符洲几乎所有的闭关之人,统统出关,一门心思寻找起这些罪魁祸首来。 几天后,桃符洲风声紧起来的时候,在桃符洲与赤龙洲间隔的海上,有四人结伴渡海。 四人皆是一身冥府长袍,莫千钟与乜也赫然在列。 乜也感叹道:“跟那些老家伙们玩了这么久,都有点舍不得离开了。” 另一人笑道:“是啊,我发现这些老古董们,一旦发起火来,其实还蛮有趣的,哪还有平时一副山上老神仙的样子。” 莫千钟接话道:“哼,山上,上下,自以为天壤之别。咱们这一闹,不就都露馅了,修的个什么仙,羞先人还差不多喽,都是人,傲气个啥子嘛。” 另外三人皆被莫千钟的话逗得哈哈大笑,又一人接着说道:“我倒是希望赤龙洲的人别这样,我还想趁机宰掉一两个呢。” 乜也接话道:“赤龙洲咱们的人,先前来过一次,如今也没什么人,比如那碧螺宫的郑仪不是已经没了吗。咱还是赶紧去赤龙洲转一圈,然后再折身返回桃符洲闹一回,到那时我估计小尺八就出关了。” 莫千钟笑道:“小尺八是我们喊的,你喊可不行。” 乜也见莫千钟笑话自己和尺八,于是笑嘻嘻地说道:“莫爷爷,我看您胡子有点长了,要不我给您剪剪?” 莫千钟二话不说,提速直往前奔去,高呼道:“我先去蓬莱岛玩玩。” ----- 菩提洲。 一座安静祥和的古寺内,一位老和尚双目紧闭,手中念珠缓缓转动,整个房间内自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感觉。 突然,紧闭双目的老和尚,化作一个怒目圆睁的金刚罗汉状,手中念珠猛地朝屋外扔去。 屋外,一道青光,气势汹汹地朝古寺砸下,正好与这串念珠碰在了一起,顿时宝光大作,古寺只摇晃了几下,就安稳了下来。 老和尚走出古寺,看着青光来的方向,朗声道:“施主何不献身一见?” 远处,李秋山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不多时,李秋山提起手中竹杖,冲着远处的山峰,又是倾力一剑劈出,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山峰毫发无伤,只是布在山峰上的阵法早已尽数毁去。 有一枯槁老僧,撞破石门而出,四下看了一圈,认准李秋山的方向,疾奔而来。 李秋山见状,手中竹杖一挥,青光划破夜空直奔老僧而去。 老僧浑身泛起金光,硬抗了李秋山一剑,再抬眼看去,哪还有李秋山的影子。 与此同时,菩提洲另外一处,金光闪闪的佛塔上空。 一人身披冥府衣袍,冲着佛塔扔下数张符箓,而后扭头就走。 符箓与佛塔还未接触,爆炸声就响了起来,寺中僧人纷纷夺门而出,企图寻找凶手,最终也是空手而回。 短短数月间,菩提洲,柳叶洲,赤龙洲、北冥洲,皆上演着如同桃符洲一般闹剧,无数闭关之人皆被强行打断,无奈只好出关。 一时间,天下所有的上三境,均不敢轻言闭关。 涅盘境,由此无人问津。 第110章 蝉噪则林逾静 赤龙洲,大梁王朝境内。 一处位于大梁都城不远的避暑山庄内,大梁王朝的前任右丞相黄文焕,在此已居住了数月。 这位大梁王朝曾经的中流砥柱,自数月前被罢官之后,一直在此深居简出。天子让其在家思过,老人左思右想,都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门生左乂叛逃? 这是不可能的事,他的门生他最清楚,不管是朝中的文官武将,只要是他的门生,他都再清楚不过了。 他眼中,每位门生都犹如一本本账目,能力、性格、为人、社会关系、潜在意向等等,皆清清楚楚地被他看在眼里,一览无余。 左乂当初带兵进入荒漠建立据点,防止柳氏王朝北上,是他竭力主张的。 现在左乂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带着家眷也没了踪影,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他后悔过,但也只是后悔这位门生,因为自己而命丧荒漠,悔恨自己没本事,让为国尽忠的左乂,在死后还落下个叛国的罪名。 他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他的阴谋,可又能怎样呢,对方做事太干净了。 而且朝中左相杜瑀如今势大,自己门生处处受到打压,现在也都和他一样,有心无力。 思过,思的个什么过。 思来想去,也没有半点破局之法,反倒是突然发现自己老了。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黄文焕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鸟叫声附和着蝉鸣声入耳,竟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老爷!不好啦!左相带着人来了!” 摇椅上的黄文焕睁开了双眼,看着冒冒失失冲进来的管家,问道:“杜瑀到了就请进来吧,慌慌张张地干什么?” “黄先生倒是好雅兴” 黄文焕闻声坐直了身子,看着直闯进来的左相杜瑀,皱了皱眉头。 管家适时低声道:“老爷,他是带兵来的。” 黄文焕握着蝇拂的手不由一紧,难怪杜瑀进来称呼我为黄先生,想来,今日定是来者不善啊。 杜瑀对身旁的一人吩咐道:“你们先在外面候着。” 黄文焕冲管家吩咐道:“给左相上茶。” “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杜瑀朝管家说道。 管家看了眼自家老爷,得了许可,这才匆匆退出了院子。 黄文焕将手中的蝇拂放于石桌上,身子靠在摇椅里,在聒噪的蝉鸣声中,缓慢地晃动起了摇椅。 杜瑀笑了笑,自顾坐在石凳上,好在树荫遮掩下的石凳,只是有些温热。 “黄先生可知道,我来此为何?” 黄文焕所幸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问道:“左相莫不是来赶尽杀绝的?” 杜瑀正色道:“黄先生!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我也算同僚一场,共同为大梁天子分过忧,何来我杜某人对你赶尽杀绝一说啊。” 黄文焕抬起眼皮,看了眼杜瑀,没有吱声。 杜瑀呵呵笑道:“先前你我二人虽有政见不和之处,但多少也都有点惺惺相惜之感不是。再者,黄老是咱大梁王朝这颗大树上最粗的枝桠,枝繁叶茂,咱们这些人哪敢随便妄言修剪啊。” “行啦,也别卖关子了,直说吧,陛下让你来干什么?”黄文焕坐直了身子问道。 杜瑀取出一道圣旨来,放在黄文焕身前的石桌上,说道:“自己看吧。” 黄文焕心里虽早有准备,但看见圣旨的内容后,双手还是忍不住地一个劲颤抖着。 两行清泪从他枯槁的脸上流下,滴落在圣旨上,质地光滑的圣旨只一弹,那颗颗泪珠便跌进了尘埃里。 从摇椅上滑下,跪在地上的黄文焕,手持圣旨,仰天悲戚地哭喊道:“先帝爷!我黄文焕对不住您!对不住大梁啊!” 这天,大梁前任右丞相黄文焕,因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目无君上,勾结叛党左乂等二十一条罪名,满门被捕入狱,并抄没所有家产。 这位曾被大梁上一任皇帝赞誉,“文焕可敌百万大军”的两代老臣,终于走到了人生末路。 黄文焕入狱的消息传遍大梁之后,无数人为之震惊。 两天后,除黄文焕外,黄家三百二十九口,尽数提前被斩。 有不少侩子手换了两把刀,才完成了行刑,而监斩官在随后的几天里,凡目之所及,均觉得是血红一片。 黄文焕的门生得此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什么贪赃枉法,什么收受贿赂,难道弟子想给先生买个烧饼,结果就因为弟子人数太多,先生收到的烧饼也太多,这就成了收受贿赂? 至于目无君上,勾结叛党等,也全都是瞎扯,难道他们不清楚,黄老先生这些年为大梁付出了多少? 一时间,大梁小半个朝野竟有动荡不安的趋势。 值此危难之际,可怜黄文焕还从狱中传出消息,告知自己的门生:“恪守君臣之道,尽心为国为民,否则他将撞死于狱中,死不瞑目。” 大梁皇宫内,皇帝看着房间里弹劾黄文焕的奏折,现已堆积成一座小山,他有些失神。 左乂叛逃一事,放在他面前的证据不少,可谓是铁证如山,但黄文焕却死犟。最终,他为了维护帝王的威严,只好让黄文焕回家思过几天,回头再装模作样来认个错,这事就可以揭过。 可谁曾想,这一革职却出了大问题。 官员们借此机会纷纷弹劾黄文焕,眼看事情愈演愈烈,他也找理由杀了数个弹劾黄文焕的官员,可就是止不住弹劾黄文焕的势头。 且不说这些罪状的可信度有多高,就算都是真的,就算黄文焕也捏鼻子认了,可他,现如今大梁王朝的皇帝,他不能认。 一个辅佐过先帝的老臣,还被先帝赞誉过‘可敌百万大军’的能臣,到了朕这里就变成了贪官污吏,这是在弹劾黄文焕吗? 这是在打他的脸!是在打先帝的脸! 这些满脑子浆糊,还悍不畏死的大臣,是都该杀,但他却不能将弹劾黄文焕的人全都杀了。 在这些大臣悍不畏死的弹劾逼迫下,他只好将黄文焕的家眷都先杀了,以此来保全黄文焕一人的性命。 他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虽说他这个皇帝是赤龙宗之下,万人之上,但底下的大臣们一旦真的一条心了,他这个做皇帝的又岂会不头疼。 黄文焕的家眷都死了,但事情却没有因此平息半点,反而这一条条罪状更加言之凿凿。 事到如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都是被人牵着鼻子在走,到了这一步,他再想回头,已经晚了。 黄文焕可敌百万大军,这话他也认可,但毕竟百万大军只是江山社稷的一小部分。 他已经失了黄文焕这位治国能臣,更寒了黄文焕身后那小半个江山的心,他不能因为一个已注定成为弃子的人,再失了整个天下。 他要及时止损。 呆立良久的大梁王朝皇帝回过神来,唤道:“来人啊,拟旨!” 一位老宦官立即上前伺候。 未几,大梁皇帝看着自己亲笔写下的旨意远去,这位人已中年的天子,眼中竟也起了雾气。 他想起自己登基不久,不管是朝会还是朝政遇见问题,都是这个姓黄的老头,或明或暗地帮助他、提点他。 他想起父皇临终前,将自己的手亲自放到了这个姓黄的老头手里,叮嘱他道:“文焕在,则我大梁可无忧。”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有次读书偷懒,竟被这个姓黄的老头打了一下手心。 老头胡子都白了,哪来的力气,因此一点都不疼。 打完手心之后,老头自己却坐在那里痛哭流涕,好似被打手心的是老头他自己一样。 他看老头哭的可怜,便跑去安慰,并问老头哭啥,老头声泪俱下地告诉他:“学生懒惰,是师傅的过失。老臣有罪啊!” 他记得自己当初替老头擦眼泪时说过:“有罪没罪的,你一把年纪了还哭鼻子,也不嫌羞。你别怕,以后要是我当了皇帝,我恕你无罪便是。” 时隔多年,当初挨了一板子的手心,此刻竟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 “欺君罔上,凌迟。” 当传旨的太监念完这道,只有六个字的圣旨后,黄文焕笑着接下了圣旨,口中念叨着:“这就对喽!” 黄文焕随即被押赴刑场,同时,关于黄文焕是如何欺君罔上的条条罪状,被公诸于众。 人们口中一边骂着‘国贼’二字,一边奔赴刑场,打算亲眼去看一看,即将凌迟的这位国贼到底长了个啥样,是不是旁人口中说的一脸奸相。 传旨的太监奔回宫里复命,大梁皇帝当听过老头接下圣旨时说的话,差点晕了过去。 接着,又有人赶来禀报:“黄文焕在押赴刑场的途中被人抢走,来者身份不明。” 大梁的皇帝听到此消息,这才不由暗自松了口气,挥手让身旁的人都退去后,这才喃喃自语道:“您是位好先生,教出的其他学生,看来也不差。” 在皇帝身边太监的暗示下,追查黄文焕的队伍,声势浩大,却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黄文焕的门生和皇帝,互相猜疑是对方救走了黄文焕时。 陆丰已带着装有黄文焕直系亲属,及黄文焕本人的那颗珠子,乘上了赤龙洲去往大荒洲的跨洲渡船。 大荒洲,那位瘸腿老人白楚,收到了从大梁传回的消息,笑道:“我大荒的学堂内,又要多一位教书先生了。” 第111章 碎碎念 大梁王朝的顶梁柱倒塌后,赤龙洲南边的柳氏王朝,依旧在荒漠中紧锣密鼓的建造着城池。 经过半年的努力,建在龙脊山下,荒漠中的这座城已有了最基本的雏形。 为此,柳氏王朝的君主还亲自赐下,“龙虎城”这一名字。 龙虎城紧挨着龙脊山,龙脊山西侧便是百里家族的领地,虽然柳氏王朝对外宣称,兴建龙虎城是为了方便与百里家,及菩提洲通商,但百里家显然不全信。 害人之心不可有,放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 龙虎城的建立,虽然可以让百里家族的药材等资源,减少运送成本并且获得更高的利润,但龙虎城也可看做是一块跳板。 一块柳氏王朝以及碧螺宫,向百里家族进军的跳板。 以前有龙脊山和横亘南北的荒漠地带阻隔,柳氏王朝的手伸不到这么长,现在有了龙虎城,自然就不一样了。 荒漠中的龙虎城,现在已完全定下了根基的位置,并且开始深挖地基,但由于此地条件艰苦,新城的建造变得十分缓慢。 按照柳氏王朝定下的规格来看,龙虎城要想完全建成,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 这条横亘南北的荒漠带,南边柳氏王朝已经着手开发利用,而北边,大梁王朝显然兴致缺缺,自从左乂失踪一事后,再无人敢提及此事。 ----- 现如今赤龙洲的山上势力,和其他大洲一样,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了一件事上。 那就是,全力捉拿骚扰祖师闭关的歹人。 甚至就连儒家文庙的那方小天地,也被这货歹人寻出,并且多次前去骚扰,最终惹得文庙之中的几位老夫子大怒,直接勒令各洲学宫和书院严查此事。 就在所有山头都鸡飞狗跳之时,以碧螺宫为首的南派山上势力,显然要好过许多。 先前早已被冥府控制的数个势力的老祖,早早得到了通知,只是象征性地出来骂了骂,并且对自己门下弟子,发布了些追查歹人的命令。 例如碧螺宫,就有先前早已闭关的柳月,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突然出关怒骂,随后碧螺宫紧闭山门,严查碧螺宫四周来往的修士。 碧螺宫的林云儿,如今早在李春寒的帮助下,基本坐稳了宫主的位置,修为也直逼金丹中期。而且除了她在岛上培养的那些孩子外,在碧螺宫内部,也有了不少追随者。 凡事无绝对。 现在碧螺宫内,唯一敢对她阳奉阴违的人也有不少,但敢和她挑明了作对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李春寒的弟子齐景升。 在林云儿没来之前,齐景升就是碧螺宫的天之骄子,可林云儿到了之后呢。 不但直接受到了宫主的宠爱,更令齐景升气愤的是,林云儿的天赋还极其恐怖,只修行短短数年,便直接超过了他。 起初被林云儿抢了风头,齐景升倒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他能保持住现在的修行速度,将来不会差她太远,那他还有机会靠着自己的师傅,将林云儿变成自己的道侣。 可人算不如天算。 林云儿摇身一变,在金丹境就成了碧螺的掌权者,虽说只是代理宫主,但他看着林云儿手中的权利,一天天地收拢起来,心里也渐渐看清了自己和林云儿的差距。 他曾问过自己的师傅,为什么要帮着林云儿掌控住碧螺宫,而不是自己想办法去掌控实权呢。 李春寒没有告诉齐景升答案,只是告诉他:“等你到了上三境,一切都会明白。” 齐景升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再多想,他只觉得是师傅变了,不再是当初碧螺宫的那个大长老了,也不再是自己以前的那个师傅了,反倒像是林云儿的师傅一般。 齐景升和林云儿总唱反调,李春寒也曾多次怒斥,不过最终被林云儿劝了下来,毕竟现在的林云儿身份不同了。 本以为是林云儿怕了他,而沾沾自喜的齐景升,某天清醒地认识到,他与林云儿身份的差别后,心中一下就多了一股子无名的怒火。 碧螺宫竹楼外,那颗林云儿外出随手移植回来的枇杷树,在老嬷嬷用仙家药水的浇灌下,长势惊人,已直接将竹楼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远远看去,只有一株百年古树似的枇杷树,哪里还看的见这座曾经很显眼的竹楼。 而常在院子里的食铁兽窝窝,如今的变化也不小,不但背上可以躺人,而且修为也有了明显的进步。 林云儿本打算在窝窝进入三境的时候,就帮助它化形。 可是李春寒却告诉他,食铁兽本就是低阶妖兽,除非产生血脉变异,否则就只能等它自身修为够了,再人为地帮助它化形,这样才没有半点风险。 于是,帮助许云儒留下的食铁兽化形这件事,林云儿不得已暂且搁置了下来。 ----- 刀剑相争,在柳叶洲尤其明显。 但柳叶洲是用剑之人的天下,因此,在柳叶洲用刀出名的只有乜三刀一人,其他称得上用刀之人的修士,或是被用剑之人奚落的面目全非,或是直接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最终都选择离开了柳叶洲。 由此可见,在柳叶洲提刀,是一件需要勇气和胆量的事。 陆云溪自从得了乜也送的刀,每天的日程便多了一项,练刀。 她不知道乜三刀为什么赠刀给她,但在她见到乜三刀出刀时,她心中一直憧憬着的那个江湖,就已让乜三刀的身影,占了大半个地方,并且还在她的江湖梦中,画上了浓墨重彩的几笔。 所以,陆云溪决定练刀。 在柳叶洲书院,读书有人解惑,练剑有人指导,可唯独练刀,陆云溪只能靠自己。 她按照乜三刀的说法,先是去藏书楼,翻遍了为数不多的几本练刀功法,虽是看出了些门道,但她觉得那不是她要的刀意。 在她看来,她的飞剑是用来跟别人讲道理的;而她手中多的刀,应该是用来避免和别人讲道理的。 书院的藏书楼靠不上,陆云溪只好求助于自己的爹。 陆延之收到陆云溪的云书后,一番了解,这才知道自家的宝贝闺女,为什么在满是剑仙的柳叶洲,提起了刀。 自家闺女本就是不俗的剑仙坯子,如今又分心去练刀,他本想训斥几句,心里斟酌再三,终究没能下的了口。 一番运作之下,陆延之按照女儿要求,托人给她送去了不少刀法秘籍,分类很是详细,甚至不少秘籍上还有心得注解。 柳叶洲书院的院长,起先也是反对陆云溪练刀的,毕竟剑仙都有自己的骄傲,可当他看见陆延之托人,给陆云溪送来了不少秘籍之后,就彻底打消了劝说的念头。 自此,陆云溪练刀走上了正规,每天比往常更忙了,甚至连拿起腰间那枚红色印章的次数,也少了起来。 这天,陆云溪难得地闲了下来,将刀放在怀中,双手握着许久未曾把玩的印章,坐在书院湖边的石头上,怔怔出神。 她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许云儒的来信了,也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张三的来信了,不知道那两人如今在哪,过得怎样,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事。 两人会遭遇不幸? 她从来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他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许云儒会平平安安地完成游历。 没有收到来信,那就说明他们所在之处,没有可以传信的地方,再或者是,他们已经在来往柳叶洲的路上了。 说不定哪天,她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呢,也不知那张脸上的傻笑还在不在了。 正在陆云溪出神时,一位白衣公子朝他缓缓走了过去。 这人生的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一身白衣似雪,头戴一顶造型简洁的束发紫金冠,腰束一条月白长穗丝绦,上面还系着快美玉。 白衣公子在一个距离陆云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定,眼角带笑,轻声地打招呼道:“陆师妹,见你闲下来可真是难得啊。” 陆云溪闻声没有回头,她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于是皱了皱眉头,回答道:“今天不适合练刀。” 这白衣公子也是书院的弟子,名叫叶汐,是陆云溪众多追求者中,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最出众之人,据说他家里和竹剑堂还有不小的关系。 但陆云溪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这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而且陆云溪还特别讨厌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所以见谁都乐意给个笑脸的陆云溪,唯独见了这人没个好脸色。 叶汐也不觉得尴尬,站在原地笑了笑,说道:“先前邀请师妹去沈园,品鉴那里厨子做的赤龙洲菜色,师妹总以没时间推了,既然师妹今天得闲,不知可否赏脸?” 不等陆云溪开口,叶汐又赶忙说道:“师妹要是今天还有别的安排,也不打紧,我让沈园里的那位厨子随时候着便是,等师妹什么时候有空了,咱再去。” 陆云溪长长地出了口气,将印章重新系在腰间,伸手从怀中拿出了那把名为“晨露”,形如木棍的横刀。 叶汐见状,以为陆云溪答应了他的邀请,不由嘴角挂起了笑容。 结果,陆云溪却丢给他一句:“我还真有事,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叶汐眉头一挑,笑着与陆云溪告辞之后,独自离去。 陆云溪站在石头上,挽了个刀花,远眺北冥洲的方向,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居然敢忘了我,下次见到你,定要让你尝尝我手中晨露的滋味。” 第112章 泡泡 北冥洲虽然一年四季都是一个样子,但在这块被冬雪笼罩了数百年的大陆上,从不缺人,更不缺妖兽。 尤其是北冥洲西部的钓鱼湾渡口。 这里以前是西凉国的都城,西凉国亡国后,聂阳国在这里建起了北冥洲最大的渡口,不论是柳叶洲,还是菩提洲,亦或是赤龙洲的百里家族,都与其隔海相望。 渡口日益兴盛,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增多,这里的众多产业,都如雨后春笋般冒了起来。 在钓鱼湾渡口,最大的产业除了跨洲渡船外,就属斗兽场了。 斗兽场除了最经典的斗兽表演外,还承接各个势力门下弟子的历练,生意以赌博为主,拍卖行、商行、酒楼、青楼等等一应俱全。 这里之所以人多,一半是因为这里的繁华,另一半则是因为这里的妖兽,也就是兽奴。 在钓鱼湾渡口的斗兽场里,你见过的妖兽,这里肯定有,你没见过的妖兽,这里也会有,你想不到的妖兽,这里还有。 这里种群类繁多,数量惊人的兽奴,在北冥洲学宫及开云宗的主导下,由聂阳国配合执行,直接将它们的价值开发到了极致。 来了这里,想看斗兽表演,可以。 那请问您是想看那些历练弟子的表演呢,还是想看兽奴之间的厮杀,或是奴隶与兽奴之间的厮杀? 什么?这太血腥。 那好,这里还有适合女修士看的,珍奇妖兽的表演,吹五彩泡泡,撒金光闪闪的星星,这都是小儿科,吞吐云彩,凝数道彩虹也只是入门级别。 除此之外,这里还出售兽奴、妖丹、妖兽身上的材料等等。 您要的东西这里都有,就算万一没有,放心,这里还可以接受预定,一个月之内都可以给您弄来,只要是和妖兽有关的,这里没有,那别处就更不可能有了。 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有全天下最大的兽牢。 与其称作是兽牢,其实更像是划分给众多兽奴的了一块领地。 这块领地占地极广,四周有墨家弟子建起的符文围墙,北临冰河,南至钓鱼湾的斗兽场,东边可见大海,站在西边墙外的那座高山,可模糊地看见聂阳国都城。 兽牢里的妖兽,他们的本命姓名均被制成一块块名牌,被斗兽场掌管在手中。 斗兽场的人根据这些兽奴的价值,将他们划分成不同的等级,分别圈养在指定的区域内,还会定期安排他们繁衍后代,一旦这些新生妖兽,开启了灵智,则又会被拷问出名字,如此世代为奴。 在斗兽场如此严格的管理之下,负责表演逗人取乐的兽奴区域里,却藏着一个众兽皆知的秘密。 这里,有一只自由的妖兽。 有战斗力的兽奴,都会被送去进行来钱快的斗兽表演外,所以关押在这里的兽奴,都没什么战斗力。它们要么是一些长相喜人,或者有某种例如吐泡泡之类天赋技能的兽奴。 至于化形的兽奴,这里也有,可都是长相上不了台面,但凡长相稍好,不是被早早卖了,就是被带出去服侍人。 这只自由的妖兽,是突然出现在这片区域的,没有兽奴能说的清楚它的由来,更不知晓它是何种类。 算起来,它是被一头会布下彩虹的天马兽奴捡到的,就在这片区的边缘,当时它看起来是个肉团,或者说是一枚蛋的形状。 天马虽说也叫马,外形却像极了海马,没有四肢,但生来就会御风飞行,于是这头天马将这个肉团带了回去。 当天马将它带回去之后,这片区域的妖兽经过一番商量,最终决定还是将它偷偷收留下来。 生活在这里的兽奴,或许不知道‘自由’二字怎么写,但一定知道团结是什么意思。自从这片区域建立以来,每隔几年便会出现一次暴动,暴动的领头者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将所有出生在这里,没有开灵智的妖兽送出去。 有暴动就有镇压,血腥的镇压。 虽然这么多年来,兽奴们没能将一直妖兽送出去,但每隔几年人就会有暴动发生,而参与暴动的兽奴,下场都是被送往斗兽场,让他们进行群体厮杀,等到场上仅存一头兽奴时,跟着斗兽场又会派出一位奴隶,直到将这头兽奴耗死为止。 就这样,这个肉团在这片区域里生活了下来,为了避免被发现,它被一头兽奴吐出的泡泡包裹着,住进了天马的大肚子里。 之所以说它是兽牢唯一自由的妖兽,那时因为它首次从天马的肚子里出来时,就变成了一个婴儿模样,虽然一直从未说过话,但兽奴们确定,它早已开启了灵智,而且还化形成功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家伙渐渐长大,眼看天马的肚子再也装不下小孩大小的它,一众兽奴也就开始喜忧参半起来。 喜的是,这小家伙虽然不会说话,但很有学习的天赋,竟将众兽奴的本事然学了个大概,时常用来逗他们开心。它最擅长的就是,在自己的双手间拉扯出一道彩虹来,同时嘴里嘟嘟嘟地吐出一个个五彩斑斓的泡泡。 而忧的是,小家伙之后该何去何从,难不成也要走上成为兽奴的老路? 最近兽牢里的巡山境兽奴们都有些焦躁,只因从前段时间开始,从这里去斗兽场的兽奴数目突然增加了,而每次能带伤回来的也很少。 据带伤活着回来的兽奴讲,斗兽场似乎是新来了个奴隶,那家伙至今还未败过,而且那家伙出场的时候,都是连续打两场。 兽牢这边因为许云儒的出现,引起了众多巡山境兽奴的关注,但这对于斗兽场来说,是好事。赌徒们都知道,斗兽场有一个每次连打两局的奴隶,押注由此变得多了起来,观众人的数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不,开云宗这位专门负责人兽相斗的李长老,看着眼下这场斗兽的押注情况,脸上笑开了花。 “李长老,您这眼光真是不错,就因为这个柿子,咱们这块的收入都快翻翻了。”李保看着下面人送上来的数据,两眼放光地说道。 李长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见的多了,自然就懂得多一些。” 接着,李长老双手负后,看着场中正与兽奴厮杀的许云儒,脸色凝重道:“不过,这也就是这些赌徒们图个稀罕,等他们看腻了,发现自己好像没赚到钱,到时候咱们这块的收入,就又要掉下去了。” 李保看着场中的许云儒,以一记标志性的手刀,结束了一头巡山初期的铁背鹰,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倒有个办法,就是不知可行不可行。” 李长老像是等这话,等了许久,于是问道:“哦,你且说说看。” “咱们可以从兽奴身上入手。比如柿子现在是巡山境初期的武夫,咱们可以在他首场就派出巡山境中期的兽奴,第二场直接派出巡山境后期的兽奴。” 李长老点头道:“还有吗?” 李保继续说道:“咱们还可以从这个柿子身上入手。比如让他一天三场,或是一场对两个、三个兽奴。还可以让他在场中主动挑战巡山境后期,甚至金丹初期的兽奴,咱们再适当的将他宣传一番,如此下来,他就能成为我们这块斗兽场的一个标志。到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来看他的斗兽表演,也会有更多的人在他身上下注。” 李保见李长老没说话,又补充道:“无论从哪方面入手,咱们都要在整体上讲究个循序渐进,等观众对他开始疲劳了,咱们在让他爆个猛料出来。” 李长老听完,又问道:“除此之外呢?” 李保挠了挠头,再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 李长老道:“你有没有想过,如何让柿子听我们的话?” 李保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他是咱们的奴隶,咱们让他做事,他还敢不听?” 李长老笑道:“他是咱们的奴隶没错,你心里可以这么想,但你做事的时候,尤其是想让他为你卖命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说。” 李保有些迷糊。 李长老指着场中的许云儒,笑问道:“别的奴隶都害怕多打一场会死,他为什么还偏偏给自己加一场?这点你想过没有。” “出风头?不对,说不通。挣钱?也不对,他不像个急需钱的人。”李保心里胡乱猜想着。 李长老笑道:“等你想明白了来找我,如果你说的对,他以后就交给你来安排。” 诺大的斗兽场内,没有人不为场中的一百零三号柿子欢呼着、呐喊着。 两场过后,柿子又一次活了下来。 依旧是一记手刀,结束了兽奴的生命;依旧弄的自己浑身是血;甚至依旧如同第一次那样,强撑着离开了场地。 这些,观众都看在了眼里,并且像是看待一粒金子般,用炽热的目光送柿子离开了场地。 场外,皇龙依旧在等着许云儒。 见面一坛酒,无需多言。 事实上,自从那晚畅谈之后,俩人便再没有那样好好说过话了。不是不想,而是双方都觉得没必要,交浅言深,这是大忌。 “怎么弄的?咋还破相了?”皇龙看着许云儒脸上的伤疤,提着酒坛笑问道。 “嗨,别提了,第一场那铁背鹰不但会飞,而且背部真的像铁一样,这不,一个不小心就被挠了一下。” “挠了一下?说的倒像是小媳妇跟你闹别扭了一样,你这半张脸是没法看喽。” 许云儒毫不在意,笑道:“我把你小媳妇打死了,你可别怪我。” 两人哈哈大笑之余,许云儒渐渐感觉到,没了那些规矩的束缚,原来可以活的这般痛快,看来以前的自己,将日子过的太拘束了。 去他娘的,道德文章,千古礼法! 去他娘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许云儒灌完最后一口酒,将酒坛狠狠地摔在了身后的地上,脸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在一双淡红色瞳孔的映衬下,显得狰狞可怖。 皇龙看了眼许云儒,只觉得现在的许云儒,比起他第一次见的那个乞丐来,反倒是有了那么点人样,或者说,是这具肉身又有了魂。 第113章 逐利 “我不知道以前的你是什么样子,不过,现在的你比咱们初次见面时……”皇龙说到此处顿了顿。 许云儒扭头看着皇龙,有些期待。 “更像个,人。” 皇龙将一个“人”字,咬的极重。 “人?呵呵。” 许云儒不可置否地笑了笑,随即收敛起笑容,给皇龙递了个眼色后,问道:“对了,我一直有几个疑惑的地方。” 皇龙手指轻敲酒坛,伴随着“叮叮”两声,许云儒心田响起了皇龙的声音:“请讲。” “咱们可以去给自己押注吗?咱们可以买那些兽奴吗?” “我们赢得钱只能用来买药疗伤,至于可不可以购买兽奴,这我还没遇见过”,皇龙嘴上说着,同时暗地里传音给许云儒道:“我要离开这没那么容易,不是凑钱替自己赎身就可以的,还要拿回自己被扣押的那缕魂魄。” 许云儒点点头,一摊手无奈道:“这样啊,本想着压自己几场,就能离开了呢。” 皇龙笑道:“没那么容易的,不然我早就凑够钱了”,同时又传音说道:“等我拿到了那缕魂魄,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我会把落脚的地址给你。” 两人沉默了片刻,走回皇龙的小院时,皇龙又传音道:“他们或许知道我是西凉余孽,我走可能有点麻烦,到时候说不上还得靠你帮我。” 许云儒笑道:“突然记起,这些天你喝的酒都是我的,你就没半点不好意思?” 皇龙摸了摸光头笑道:“嗨,一坛是喝,两摊也是喝,大不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就当抵消酒钱了。” 暗地里,给许云儒传音道:“我报了仇,如果不死,就给你卖命,这个回报你不会亏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别在斗兽场陷得太深,你体现的价值越大,越难脱身。” 许云儒伸手点了点皇龙,笑道:“你倒是算的一笔好账,那行吧,你讲讲。” 两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皇龙一边冲洗身上的血渍,一边给许云儒讲起了一个,关于仙酿晨露的故事。 与此同时,有一纸消息,已传到了李长老的案头。 纸上写着:“疑似上三境。” 李长老手指缓慢地敲击着桌面,喃喃道:“保命?另有所图?要真到了上三境,给书院找点麻烦倒也好。” “李长老,我想通了。”门外想起了李保的声音。 李长老回过神来,随即收起了桌上的那页纸,唤李保进屋来。 “以强服弱,施以德;以弱求强,终需力。”李保进屋后,直接说出了李长老让他思考的答案。 李长老闻言,沉思了片刻,只是说道:“明天起,一百零三号柿子就让你先练练手。” 李保大喜,躬身一拜,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 李保传唤一百零三号,柿子。 皇龙觉得出乎意外,但却在情理之中。 李保的书房内,此时只有他和许云儒两人。 许云儒自从进门,就保持了先前的作风,好奇地打量着屋子,而李保自顾自地煮着茶。 两人沉默了一会,李保放缓了手中的动作,问道:“是不是觉得屋子太朴素了点,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奢华?” 许云儒探身嗅了嗅茶香,回答道:“我是在找屋子里有没有好东西,看能不能趁机顺走,拿出去换上一百枚墨玉。” 李保推给许云儒一只薄如蝉翼的白瓷茶杯,里面茶水正热,笑道:“那你找到了吗?” 许云儒反问道:“告诉你?那我还怎么顺走?” 还是少年的李保,被许云儒一句话,敲碎了好不容易伪装起来的沉稳,心中恼怒,给自己添茶时,茶水洒出来好几滴。 许云儒看着极力稳住自己心神的李保,觉得好笑,端起茶水来一口牛饮,将杯子又推给李保,喊道:“再来点,杯子太小,不够喝。” 李保将茶杯添满,再次放在了许云儒的身前,缓缓说道:“这茶得慢慢品。” 许云儒牛饮一口,顺手将白瓷茶杯塞入怀里,若无其事地说道:“有事就直说,我还忙着呢。” 李保暗自心疼那只茶杯,脸上却依旧带着微笑,说道:“听说你想在自己身上押注,还想购买兽奴?” “是啊,可以吗?”既然他与皇龙的对话被听见了,所幸也就大大方方承认了下来。 李保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斗兽场有斗兽场的规矩,不管是我开云宗还是书院的人,都不能坏了规矩。” “所以呢?”许云儒一脸好奇地问道。 李保长舒一口气,说道:“押注不可以,买兽奴可以以我的名义。” “然后呢?”许云儒继续问道。 李保呵呵笑道:“咱们可以做笔买卖。” 许云儒赶紧伸手打断李保,说道:“哎!等会!就算买兽奴也是要钱的,所以我要只是这一个好处,那就免谈了。” 李保自顾自地喝着茶,也没有再打算招呼许云儒,喝完一口茶,李保继续说道:“你现在一场十枚紫玉,第二场也只有十五枚紫玉。只要咱们合作,你出场就是十五枚紫玉,第二场给你二十枚,第三场给你二十五枚,以此类推。” “以此类推?你当我是上三境修士吗?每多一场妖兽的境界也会高一点,你不知道?”许云儒急了。 李保笑道:“这我自然知道,你放心,在这点上我还是可以运作的。至于怎么运作,你若有意向,咱们再接着谈细节。” 许云儒皱着眉头不说话了。 一壶茶已凉透,李保忍不住说道:“以后你购买丹药,我给你打八折。” 许云儒抬眼看着李保说道:“六折!” 李保见许云儒不愿退缩的样子,略微思考片刻,一咬牙喊道:“七五折!” 他本以为许云儒会再次抬价,可听到的却是,“成交”二字,从许云儒的嘴里蹦了出来。 李保恨得牙痒痒,无奈唯有端起茶水来,小呷一口。 时至下午。 许云儒一手握着个胎薄轻巧,质地细腻的白瓷茶壶,一手捻两只质薄光润、白里泛青的白瓷茶杯,乐呵呵地回到了皇龙的小院子。 “傻地龙,快来看我给你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一脸傻笑的许云儒,将茶具往桌上一放,笑道:“看看!不错吧。” 皇龙只看了一眼,便道:“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品相也比不上仙家瓷器,不过总体来说也不错了,哪来的?” “还能哪来的,从一个傻小子那,顺手摸来的呗,嘿嘿”,许云儒笑道。 皇龙连忙问道:“怎么?” 许云儒伸了个懒腰,说道:“今晚还有两场,第一场打一只巡山境中期妖兽,第二场两只巡山境初期妖兽。” 皇龙大有深意地看了眼许云儒,叮嘱道:“别忘了我说的话,晚上小心点。” 许云儒摆了摆手,“没事,来得越多越好,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说罢,许云儒又说道:“对了,以后购买丹药找我,七五折!” 皇龙笑着“嗯”了一声。 傍晚。 许云儒按照往常的时间,独自前往斗兽场。人还未至,就远远看见斗兽场外挂起了数道醒目的牌子。 牌子上的内容与他有关。 尽是些宣传一百零三号柿子,如何如何了得,以及赌场又有了针对柿子比赛,新开出的各种玩法等等。 以前人们都习惯去赌胜负,现在斗兽场又推出了赌比赛时间,赌柿子出招数目等等,甚至还搞了个投票,只要你花钱足够多,柿子就能根据你提出的一些要求进行比赛。 许云儒看着李保费了一番心思,弄出来的东西,抹了一把脸,迈着大步就朝斗兽场走去。 到了斗兽场,许云儒被告知,他的比赛被安排成了压轴,所以需要等。 随即,一个斗兽场的伙计将许云儒带进了一个小房间内,这伙计又送来茶水后,便退了出去。 许云儒打量了一圈,屋子不大,但桌椅具备,甚至还给他配了一套笔墨纸砚。 “这小子安排的还挺周到”,许云儒所幸半躺在圈椅里,随手掏出一坛酒来,慢吞吞地喝着,脑海里回想起了昨晚皇龙说的故事。 皇龙说这仙酿“晨露”的事,也是他在调查西凉国事情的时候,无意间查出来的。 “晨露”本出产于菩提洲的一个山下世家,家主会些祖传的刀法,可惜天资所限,修为平平,但他经商却在菩提洲小有名气。 仙酿“晨露”的问世,也属巧合。 某一天,这位家主不知从哪得到了一颗莲子,于是便随手种在了自家的池塘里。三年过后,莲子破土而出,荷叶及花瓣只有拳头大小,却呈金色,这位家主见之啧啧称奇,遂将莲花启出,用仙家瓷器供养于书房之中。 几日后,家主喜得贵子,兴之所至,提着酒壶就去书房翻书替儿子取名。 时逢清晨,莲花中聚起珍珠大一颗露珠,家主心动欲近观,露珠滚落于酒中,饮之,大醉三日。 待醒来,连破两境,修为直逼上三境。 又三年,莲花方凋敝,仅得三颗莲子,而家主修为始终再无长进。 商人逐利,于是将那三颗莲子种下,三年后又得莲花三颗,每日可得晨露三颗,一颗可兑酒水百余坛,遂仙酿“晨露”闻名菩提洲。 好景不长,这个世家还是毁在了这仙酿手中,如今仙酿晨露早没了当初的滋味,而那金色莲花,也被菩提洲的佛门把控在了手中。 皇龙说道此处时,唏嘘感慨不断,许云儒这才知晓,仙酿晨露的易手,如同西凉国的覆灭一般,都有着同样的原因,同样的幕后推手。 许云儒仔细咂了咂口中仙酿,对他来说这点灵气几近于无。 敲门声响起,一伙计在外喊道:“您的比赛就要开始了” 第114章 不要回头 李保的宣传有着不小的作用。 许云儒还未出场,场内的气氛早已达到了高/潮,人们兴奋地喊着“柿子!柿子!”,可这并不是对柿子的崇拜,在他们看来,柿子可以替他们赚钱,赚很多钱。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许云儒手里提着半坛酒,出场了。 今天的他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径直走到场中央站定,而是提着酒在场地内晃悠了起来,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着与场中的观众挥手互动着。 观众们哪见过在场上喝酒的奴隶,更别说喝的还是仙酿,心里都觉得这个一百零三号柿子不简单,能在斗兽场如此嚣张,那肯定是得了斗兽场的首肯。 如此一来,可忙坏了赌场中的工作人员人。 下注者络绎不绝,下注的项目更是五花八门,其中有好事者,竟然赌许云儒一招毙敌。在这些人看来,这位连续开创先河的奴隶,俨然是斗兽场扶持起来的一颗新星,指不定就会在斗兽场的“配合”下,完成这一壮举呢。 许云儒出尽风头之后,此场的巡山境中期兽奴这才登场。 兽奴一登场,观众全傻眼了,场中的噪声瞬间小了不少。无数人心中不禁打起了问号,这玩意也好意思叫妖兽?确定不是一只从农舍里抓来的公鸡?这放水也太明显了吧? 也许是斗兽场这边,看出了观众心中的疑惑,于是场中那只公鸡一般的兽奴,张大了长而尖的鸟喙,脖子只一伸,一大簇紫色火焰就喷了出来,将场中央的许云儒直接逼退到了场边。 而火焰掠过的地面,偶有紫色火苗仍在慢慢消散,烧焦的地面冒出了缕缕青烟。 这下终于有人认出了场中的兽奴,不禁高呼一声道:“紫焰?!” 紫焰?,体型相对娇小,背灰而翅黑,胸紫而腹褐,头顶一簇紫色羽毛,形如鸡冠,嘴长而尖,善用紫火,火焰具有附着性。 一石激起千层浪,观众们瞬间明白,这下有好戏看了,于是纷纷加注不断。 许云儒看着眼前的对手,也是一阵头大,这公鸡般的妖兽本就灵活,再加上那可恶的火焰,更是让他难以近身。一个武夫,若是不能近身,那还不被活活耗死,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高层的看台上,李长老看着场中辗转腾挪的许云儒,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腾挪如猿猴,声势如蛟龙,有意思,有意思。” 李保问道:“长老说什么有意思?” “没什么,只是看他的招式有些眼熟罢了。” 李长老转身看着李保问道:“你这第一步倒还不错,不过你可曾想过,之后该如何?” 李保试探性问道:“将他留下?” 李长老点点头。 李保自信满满地说道:“这个我早有想过,还请长老拭目以待”,随即又补充道:“呵,只要这次能见效,哪怕他死了,还会有另一个柿子再站出来帮着咱圈钱,试想一下,要是将这种模式推广出去,咱们李家以及开云宗,难道还会缺了墨玉?咱们有了钱,北冥洲还有儒家的立足之地?” 李长老心知李保想的过于简单了些,却也没有出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勉励。 就在此时,李保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于是回身询问怎么回事。他身后那个路过的伙计,战战兢兢地答道:“回禀李公子,是另一个场子出了点意外。” “哦? 意外?这可百年难得一见呐,你仔细说说。”李保问道。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意外,就是一只兽奴在给人进行贺寿表演时,出了点差子,将布置好的彩虹及一些祥云等东西给弄坏了,那边场子的负责人正发火呢。” 李保打发走伙计,沉吟片刻,给李长老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出门而去。 场中,许云儒与紫焰?酣斗许久,最终还是许云儒凭借着自身灵力身后的优势,在耗尽了紫焰?的灵力后,迅速近身将其击杀。 观众们看了多场许云儒的战斗,虽然早已熟知这位柿子奴隶的一贯作战风格,但本场紫焰?的紫焰,却令他们在视觉上大饱眼福,因此在战斗结束时,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掌声与欢呼。 许云儒虽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但自己的灵力也损耗的七七八八,于是赶紧在场中央盘膝坐下,简单恢复了起来。 就在许云儒闭目修养之时,场子半空中的主持,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下一场,柿子将对战三只巡山初境的兽奴!” 消息一出,整个斗兽场沸腾了,就连李长老都不由心里一惊。 看似只是三只巡山初境的兽奴,但好虎也架不住群狼,更何况许云儒第一场就遇见了巡山中境的兽奴,他的灵力消耗之大,场上观众也是有目共睹。 随即三只兽奴出了场,首先亮相的是一只体型如猛虎般巨大的花斑螳螂,其次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穿山甲,最后亮相的居然是一只战力平平的天马。 观众大跌眼镜的同时,嘘声四起。 主持人赶紧介绍道:“诸位,天马虽然战力平平,但别忘了它本身就属于水系妖兽。” 一些人顿时反映了过来,但仍有一些人还是不明所以,依旧嚷嚷着斗兽场滥竽充数什么的。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笑道:“难道大家还没发现吗?我们安排这三只兽奴上场,那可是凑齐了水系、土系、木系的,三只兽奴相辅相成之下,难道战斗力还差了?” 观众顿时反应了过来,那花斑螳螂是木系,穿山甲是土系,而天马是水系,这样搭配出来的战斗组合,肯定比巡山中境只强不弱啊。 主持人见观众都明白了过来,随即朗声道:“一百零三号柿子究竟能不能再创奇迹?是以一敌三仍能胜出,还是惨被分食?敬请期待接下来的比赛!我在这里要提醒诸位一句,我们的下注时间可马上就要截止了!还没有下注的赶紧啦!” 在主持人的鼓动下,不少观众都押了柿子必死。 上一场的消耗战,柿子在场中的艰辛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斗兽场的奴隶都不允许隐藏实力,那柿子也就是巡山初境的实力,只要比他修为高的人,搭眼一看就能看出来。 一个巡山初境而已,再强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第二场开始时,许云儒没了首场的那份从容,也早将李保给他安排的那些出场细节抛到了脑后,他知道这是他进入斗兽场以来,遇见难啃的骨头。 战斗一开始,最凶猛的花斑螳螂却没有动,反而是最弱的天马,腆着大肚子率先飞到了半空中,接着场中渐渐起了雾气。 穿山甲在雾气中,一头钻入了地下,没了踪影。 原地只剩下花斑螳螂,举着刀刃似的前肢,冷冷地盯着许云儒,两只硕大的眼睛,在雾气中也由黑转暗。 许云儒看了眼四周,雾气弥漫对于寻常低阶修士来说,或许会有不小的麻烦,但他是练拳的武夫,感知不灵敏,反应速度不快还怎么叫武夫呢。 在半空中制造雾气的天马,发现地面的那道身影只一闪,接着就没了踪影,慌忙中低头一看,才发现那道身影已到了自己身下。眼看许云儒就要一拳打中半空中的天马,花斑螳螂却半路杀了出来,高高地举着锋利的前肢,就朝许云儒的后心刺去。 许云儒不得不放弃近在咫尺的天马,转身与花斑螳螂对拼了一记。 双方一触即分。 天马早已将自己隐藏在迷雾中,不见了踪迹,而花斑螳螂依旧死死地盯着许云儒,伺机而动。 许云儒正要再次发难,只觉脚下一顿,低头看去,原来不知何时,脚下的地面已变成了泥潭。就在他抽身撤退的同时,许多藤蔓从泥潭中蜿蜒而出,顺着他的脚踝就往身上爬去。 花斑螳螂哪里肯错过这样的好时机,不满利刺的四肢不见弯曲,整个身子就弹向了许云儒,前肢的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直刺许云儒的胸膛。 许云儒猛地一发力,挣断了脚上的藤蔓,但胸前还是被划了道血口,血腥味弥散了开来。花斑螳螂一击不成,迅速振翅后退,残留在前肢上的血渍,在空中抛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观众见许云儒猛地退出雾气的范围,胸前已多了道血淋淋的伤口,顿时欢声四起。 许云儒低头看了看胸前的伤口,一抬头发现,花斑螳螂竟在舔食前肢上的鲜血,他随即抬手在自己胸前一抹,而后也将自己胸前的鲜血,也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微红的双眼下,一道疤痕划过了半张脸,嘴角沾满了自己的鲜血,许云儒笑的格外狰狞。 此情此景,观众哪还不知道,接下来必将是一场血腥的恶战。 不待观众反应过来,许云儒就一头扎进了雾气中,随即闷哼声、兽奴的惨叫声接连传来,观众睁大了眼睛想看个仔细,但也只能看个大概。 半柱香过后,穿山甲惨叫一声,被许云儒踢上了半空,接着许云儒用一只左臂重伤的代价,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拳的时间,最终他将穿山甲打成了血雾、碎肉。 此时,雾气渐渐淡了。 许云儒解决掉了一只兽奴,可左臂已经耷拉着了,而且也弯腰喘起了粗气,正如人们预料的那样,他的灵力和体力都跟不上了。 反观花斑螳螂和天马,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 花斑螳螂不但断了一翅,还折了一只前肢,而天马显然也有了灵力枯竭的迹象。 就在观众们以为柿子的连胜,应该就会在今晚将被终结时,他们只见场中的柿子突然笑了,不顾浑身的伤口,就那样酣畅淋漓地笑着,渐渐地整个场馆内只剩下了笑声。 当笑声戛然而止时,许云儒率先出拳,重伤的左臂像是被他拖在身后。没了穿山甲在地面上的纠缠,花斑螳螂赶紧后撤,天马也飞到了远处,将雾气都收了起来。 许云儒知道花斑螳螂是想耗死自己,于是硬咬着牙紧追不舍。 此时他体内的那泊湖水几近枯竭,那座赤色小山也显得黯淡无光,只有缠绕在小山上的那根金线,依旧惹眼。 花斑螳螂也是灵活异常,许云儒一时间竟难以跟上它的步伐,于是许云儒灵机一动,适当地放慢了自己的速度,给花斑螳螂一种自己灵力枯竭的假象。 败象一露,花斑螳螂猛地转身就朝许云儒扑去,许云儒脸色大惊,作势要逃,花斑螳螂见状哪还不下死手。谁料许云儒看似逃跑的转身,实则藏着早已准备好的一拳,花斑螳螂想收手已是来不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数道彩虹出现在许云儒的眼前,晃得他一阵头晕目眩,出拳的势头早已去了大半。 许云儒暗道不妙,于是尽力一闪身。 在观众的惊呼声中,许云儒仍被刺了个通透,只不过花斑螳螂的前肢,仅是从许云儒的肩头穿了过去。 不待花斑螳螂将刀一样的前肢抽出,许云儒竟猛地朝花斑螳螂冲去,花斑螳螂大惊,正要抽身急退,不料许云儒一把抓住了它的前肢,反而往自己的肩头里又送了送。 场中的观众倒吸一口凉气,可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只见许云儒贴近花斑螳螂后,不顾它四肢上的利刺,抬脚一阵乱,每一脚都踢在了它柔软的腹部。几脚过后,花斑螳螂已是奄奄一息,可许云儒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它,而是张口就咬在了它细长的颈部。 安静下来的斗兽场,只听见许云儒咀嚼撕咬的声音。 不知是谁先带头叫了声好,随即场中的观众像是疯了一样,一个个红着眼睛,面目狰狞地喊着,听不清喊的是“撕了它”,还是“吃了它”。 许云儒到底不负众望,在啃断了花斑螳螂的脖子后,先是一掌打断了它仍旧插在自己身上的前肢,而后果真单手撕了它。 杀红眼的许云儒,肩头插着花斑螳螂如刀的断肢,一步步朝缩在场边的天马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奔跑了起来。耗尽力气的天马,也不躲闪,眼睁睁地看着许云儒用一记手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天马死去的那一刻,它的肚子里有一道小小的彩虹,一闪而逝。 这是已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时,它正在同其他兽奴表演,正当它凝出数道彩虹时,肚子里的异动,让它慌了神。就因为这样一个错误,它被送到了斗兽场,它知道自己死定了,但它心里其实不仅没有死亡前的悲伤,反而还挺高兴,甚至还有那么点小小的骄傲。 它知道自己死后,斗兽场的人会直接将他的尸体扔掉,甚至连妖丹都不屑一顾,因为它只是一只,除了会画出一道彩虹外,一无是处的天马而已。 可也就是因为如此,它肚子里藏着的那个‘肉团’,才有机会逃跑,才有机会获得自由。来前它已经叮嘱过肚子里的‘肉团’了,告诉过它自己死后也不要出来,必须要等到四周都没有人的时候再出来,接着就跑,跑得越远越好,去找个地方藏起来,最好藏一辈子。 一切都在它的计划中,兽牢里那些强大妖兽没办成的事,今天让它有很大机会办成,它怎么能不高兴,又怎么能不骄傲。 天马傻乎乎地死了,在人们看来,这合情合理,毕竟它是一只除了擅长画彩虹外,一无是处的天马。 许云儒杀了天马,宣告比赛就此结束。 此时的许云儒,双眼已是猩红一片,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一步步向场外走去。走了两步,许云儒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到天马的尸体边,蹲了下来,看着它鼓鼓的肚皮发起了愣。 就在人们不解其意时,场中的许云儒掏出了自己的横刀,缓缓划开了天马的肚皮,从中取出了一个脸盆大的肉团。然后这个肉团,在众目睽睽之下,舒展了开来,变成了个两三岁婴儿大小的孩子。 小孩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许云儒,双手一盒一开,一道小小的彩虹便出现在它胸前,张嘴一笑,又吐出好些五彩缤纷的泡泡来。 场中的观众,疯狂地喊着:“撕了它!” 小孩吓得一把抱住了许云儒的腿,许云儒红着眼睛,眉头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抬头望着半空中的主持人,说道:“这个,我买了!” 正在主持人为难之际,高层看台上的李长老给他传了话,他这才冲许云儒点了点头,而后对观众解释道:“这是一场一对三,要是再多一个,就坏了规矩。” 许云儒得了许可,顺手将自己肩头的螳螂前肢拔出,又从身上扯了块布,打算简单包扎一下时,无意间低头一看,那由肉团化来的孩子,竟坐在已死去的天马前,身前布着许多道小小的彩虹,满眼尽是焦急之色。 许云儒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布块,随即将那孩子一把提起,用布块绑在了自己的胸前,而后朝着出口走去。怀中的小孩没有反抗,双手抓着许云儒的衣衫,偷偷回头去看已死去的天马,许云儒轻声说道:“不要回头。” 小家伙倒也听话,闻声果然没有再回头,乖乖地缩在了许云儒的怀里,在满场的嘈杂声中,离了场。 高层看台上,李保心道:“本来还头疼怎么留下你呢,这下看来简单多了。” 许云儒知道李保肯定会找自己,于是径直回了自己先前的那个休息室,屁股刚挨凳子,李保就推门而入。 许云儒怀中的小家伙,只看了李保一眼,就将头埋进了许云儒的怀里,纤细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许云儒那破旧的衣衫。 “开个价吧!”许云儒开门见山说道。 李保笑了笑,收起了原本的寒暄之词,说道:“既然你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废话了。五百墨玉!” 许云儒看了李保一眼,冷笑道:“一只天马幼崽而已,你出五百墨玉,我给你两只。” 李保也不恼,笑道:“就算是只没有大用处的天马,可你也看见了,这小东西可是出生就化形了的,这说明什么,相信不用我多说了吧。” 许云儒沉吟片刻,他知道李保是在故意乱喊价,为的就是想见自己与斗兽场套牢,可他也很是舍不得怀里的小家伙,即使它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天马,于是装出一副态度坚决地样子,开口说道:“三百墨玉,不行就算了。” 李保见许云儒态度坚决,而自己还指望着他替斗兽场赚钱,于是一拍手道:“咱们来日方长,你说三百,就三百吧。等你凑齐了四百墨玉,你和它就是自由身了。” “行!那就告辞了!” 许云儒不愿多留,于是起身告辞离去。出了门之后,怀中的小家伙这才松了手,许云儒心思微动:“莫非这小家伙,还能感觉出人的善意和恶意来?” 李保看着许云儒离去,笑道:“哼,你就慢慢凑墨玉吧,如今你有了软肋,还怕没机会将你永远留下吗?” 斗兽场的门口,皇龙和许云儒再次相遇。 皇龙见许云儒抱着个孩子出来,笑道:“你这够快的啊,一进一出,孩子都这么大了。” 许云儒照旧递去一坛酒,笑道:“花了我三百墨玉,正心疼呢。” 皇龙伸手逗了逗许云儒怀里的小不点,小家伙双手一挥,一道彩虹随即出现在许云儒胸口,皇龙笑道:“没想到天马也能化形如此之早。” 许云儒却是问道:“我记得你今天晚上没有比赛啊,你怎么过来?” 皇龙喝了口酒,说道:“没有比赛就不能来了吗?” “也是。”许云儒喝了几口酒,伤势减缓,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皇龙见小家伙的目光,随着酒坛子转动,于是逗弄道:“来一口?”同时暗地里给许云儒传音:“我可能最近要动手,倒时候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你喝,咱就喝”许云儒也逗起了怀中的小家活,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后又伸手戳了戳小家伙胖嘟嘟的脸蛋,哪料被喷了一脸的泡泡,惹得皇龙大笑。 小家伙虽然不说话,却丝毫不怕生,它见皇龙和许云儒都在笑,于是了跟着乐呵起来。 由此,许云儒的身后,留下了一长串五彩缤纷的泡泡。 第115章 持刀破阵 转眼,半月时间过去。 这天午后,许云儒和皇龙难得在小院里坐了下来。 俩人身边的桌上,酒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今天还多了一碟干炸小黄鱼。酒是许云儒和皇龙的,干炸小黄鱼却是俩人身边那小不点的。身穿小红袄,头戴虎头帽的小不点,两手抓着小黄鱼吃的满嘴流油。 半个月下来,许云儒发现小不点虽化形成功,但却不会说话,为此他还曾对李保戏言:“我花三百墨玉,你却卖给我个残次品。” 不过这并不影响,许云儒对小不点的疼爱,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小不点喜欢的,他都会给小不点弄来。就连黄龙这样的汉子,与小不点朝夕相处下来,也不由父爱泛滥,脑袋一发热,竟然认了小不点当女儿。 皇龙看憨态可掬的小不点,笑道:“嘿,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许云儒道:“见面礼都没有,你还舍不得什么。” 皇龙轻叩桌面,一圈涟漪散开,小不点似有所察觉,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着皇龙。 许云儒摸了摸小不点的头,轻声说道:“没事,他给你变戏法呢。” 满脸横肉的皇龙咧开大嘴笑了笑,接过小不点递给他的小黄鱼,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虎头帽,笑道:“还知道心疼爹呢,真乖。等你有名字了,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许云儒打算让陆云溪给小不点起名字,因此这才有了皇龙这么一说。 小不点眨眨眼睛,沾满油的手只一挥,一道彩虹凭空出现在皇龙眼前,想必这应该算是她的回应吧。 许云儒喝了口酒,一脸凝重地问道:“你确定今晚就走?” 皇龙道:“如今有了奔头,就不想再待了。” 许云儒递给皇龙一枚印章,对一脸不解地皇龙叮嘱道:“北冥洲东边,那里有一个白石城,城外有一铁匠铺子,你将它交给那里的老铁匠。老铁匠的徒弟是我兄弟,他或许不知道冥府的事,但老铁匠一定知道,到时候你把你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皇龙仔细看看了许云儒递过的印章,这枚印文为:“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的印章,只是寻常物件,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许云儒解释道:“这是李秋山送给我的,当日老铁匠也在场,他见了这印章,就知道是我让你去的。不过你也别报太大希望,我与他们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并没有多深的交情,所以说主要还是看你自己的运气。” “冥府之人踪迹难寻,有这么个机会就够了。” 皇龙郑重地将印章收起,随后举起酒坛又说道:“大恩不言谢,只要我报仇之后还活着,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许云儒只是摆了摆手,同皇龙一起喝了一个,而后问道:“你有多大把握?” “七八成。” 皇龙见许云儒面露惊讶,又笑道:“之前只告诉你,我隐藏修为的法门,却没告诉你我真的境界。呵呵,实不相瞒,我已经是八境修士了。再者,那斗兽场是由以前西凉国皇宫改造而成的。我父亲和西凉国国君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我自小就在皇宫里面瞎混,对那熟的很。” 许云儒恍然大悟,“原来你总在斗兽场外等我,就是方便打探你那缕魂魄啊。” 皇龙笑着点头,说道:“所以只要按咱们先前的计划行事,等我拿了自己那缕魂魄之后,我就可脱身而去。” 许云儒道:“放心吧,我这块没问题的。” 俩人最后一场酒,气氛没有多沉重,却也少了许多欢声笑语。 夜晚,斗兽场依旧灯火通明。 许云儒带着小不点到了斗兽场,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将小不点留在休息室,而是带在了身边,直接走到了场地内。 高层看台上,李保看着场中的情况,对身旁的李长老说道:“长老,你真要放了傻地龙?” 李长老点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儒家在北冥洲安逸太久啦,只有一个冥府给他们添乱,是远远不够的。” 李保还想再说,李长老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又说道:“西凉国将军的后人,出去后翻出些旧账来,对我们来说可不痛不痒,但对书院就不一定了。” 李保眼睛眼睛一亮,笑道:“也对!那咱还是看戏要紧,呦!开始了。” 场中,如今已是巡山境中期的许云儒,用皇龙传授的法门,将自己的修为依旧压在了巡山境初期。 许云儒今天的第一场,对战的是一只巡山境中期兽奴。 开场只一个对撞,使出全力的许云儒就以拳开路,破掉了对方的防御,接着一记手刀结束了对方的性命。 一击毙命! 那些本场押了偏门的观众,此时恨不得冲进场去,将许云儒高高地抛起来,以表达自己内心的喜悦。要知道,一击毙命的赔率,可是一赔五百。 许云儒迅速结束了第一场比赛,而后指着地上死去的兽奴,仰头冲主持人说道:“这样的,再来三只!” 观众的热情,被许云儒的话调动了起来。 当三只巡山中境的兽奴登场时,观众们再一次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这三只兽奴,而是场中的柿子,他拔刀了。 自首次登场以来,许云儒还是第一次拿出了武器,这让观众很是惊讶,一个武夫居然不再相信自己的拳头了,莫不是他以为自己的刀法,会比拳头还管用不成? 然而许云儒却不这样想。 他之所以选择用刀,一来是为了试试皇龙传给他的刀法。据皇龙所说,这套刀法是他家传的功法,最适合战场厮杀,他得了这套刀法之后已练习许久,今天忍不住想试试。 二来,则是因为对战结束后,他需要更清醒的头脑以应对斗兽场的盘问。 许云儒手握横刀,转头给缩在场边的小不点,露了个灿烂的笑脸,而后拖刀疾行。三只兽奴咆哮一声,呈合围之势,气势汹汹地冲许云儒扑去。一时间,场上光华大作,爆炸声四起,许云儒和高喝声,与兽奴的吼叫连成一片,声音嘈杂却听的人惊心动魄。 “狼烟吹雪!” 许云儒高喝一声,自己觉得气势上瞬间提升不少,同时手中横刀横扫而出,灵力组成的气浪滚滚而出,犹如北风卷地般,直逼正前方的兽奴。那兽奴见势急退,许云儒纵身一跃紧逼而上,其余两只兽奴动作慢了半怕,连忙冲着许云儒的后背而去。 高高跃起的许云儒,在空中高举横刀,自高往低劈砍下来,口中大喊一声:“寒霜破阵!” 已退至场边的兽奴,再无可退之地,只好硬着头皮顶上,为身后的同伴击杀许云儒争取时间。然而,它还是低估了许云儒这倾力一击。许云儒体内的灵力,借着横刀为媒介喷涌而出,一片巨大的刀光刺得观众眼睛生疼。 这一瞬间,场边的观众只觉得时间似乎停止了一般,可他们被凛冽刀光激起的汗毛还未倒下,耳边就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原来,许云儒这一刀劈在了场边的高墙上,也不只是力道太猛劈歪了,还是被那兽奴躲了过去,总之,许云儒这一刀下去,场边高墙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了许多。 李保看的心惊,连忙唤来斗兽场的伙计,吩咐道:“去通知他们,赶紧加固阵法,将阵法加固到能抵抗上三境攻击的程度,不要心疼墨玉。” 李保刚一回头,只听场内又是一阵轰鸣,这次场边的高墙,终于被许云儒给劈出一道口子来。 李长老静静地看着场中的异变,缓缓说道:“保儿,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平心静气。放心吧,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他这是给皇龙打掩护呢,由他折腾去吧,只要别伤了人就好。” 李保看着高墙上的缺口,先是难以置信地感叹道:“想不到这柿子竟然这么厉害”,而后看着李长老问道:“要不要我亲自去下面盯着?” 李长老摇摇头,说道:“不用,这边的动静足以吸引不少斗兽场的人过来,皇龙要是还没本事拿到那缕魂魄,就算是放他出去了,也是转眼就会被书院灭掉的废物罢了。” 许云儒连续两刀,由两个方向劈在了同一位置,这样坐在场边的观众心脏猛跳了一阵。好在斗兽场这边反应迅速,不仅及时调派人手加固了阵法,而且还增派了许多护卫赶到高墙之上,以应对接下来的突发情况。 场中,许云儒在打斗之余,也发现高墙上的变化,但他并没有满足于此。于是又摆出一副,追着一直兽奴打的样子,再次将先前那只兽奴逼到了墙角。 气势上占了优势的许云儒,仿佛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泼皮无赖,先是逼退了身后的两只兽奴,而后直接朝场边那只已受了伤的兽奴,再次发起了攻击。场边的兽奴欲哭无泪,说好的三对一呢?说好的对手只是巡山初境呢?然而,心里苦归苦,骂归骂,但求生的欲望,还是迫使他朝许云儒迎了上去。 既然逃不掉,也避不开,那索性就和敌人换命,这样下来,总比他们三个都死了的好。 双方瞬间就碰撞在了一起。 这次许云儒没有用刀劈斩,而是右手握刀,左手掌心抵住刀柄尾端,直刺了过去,犹如递出了一往无前的一拳。 结果确实如那只兽奴所料,它死了,而且许云儒身后的两只兽奴,也终于抓住机会,将自己的力量倾泻在了许云儒的后背上。 第116章 兄弟,戏过了 许云儒闷哼一声,只觉得嗓子一甜,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先前他已预料到会有如今的下场,但他觉得以自己的体魄硬抗这一下,不会有多大问题。可他万万没想到,两位巡山境中期妖兽的一击,会这般凶猛。 口中吐血,手里的横刀却依旧紧握,许云儒借着后背传来的力量,手腕一抖,直接将刀尖上的兽奴尸体一分为二。 而后低喝一声,举刀就冲高墙刺去。 观众只觉得场中的柿子,被打飞了出去。可谁曾想,被打飞出去的柿子,一刀刺在高墙上,力道丝毫不弱于先前的两刀。 伴随着观众的惊呼,又是一声巨响,高墙上的符文再次黯淡了下来,不过很快就又恢复。 许云儒知道,自己三次攻击高墙,已经为皇龙争取到了不少时间。就在他回头之时,他却看见原本在场边的小不点,此时已经冲到了场内,满脸怒气,嘴里还吱吱呀呀地叫喊着。 场中剩下的两只兽奴,互相对望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痛打落水狗。 “回去躲好!”许云儒朝小不点高声呵斥道。 小不点见闻声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这才迈起小短腿奔向了场边,一脸警惕地看着场上的动静。 许云儒左手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右手横刀向身后一甩,膝盖微微弯曲,将整个人的重心下移,接着用拳法的起手式出刀,以刀作拳,化拳为刀。 “惊蛰雷动!” 许云儒直接用出了他已掌握的刀法中最强的一招。以拳起势,横刀破空而出,整个人如同闪电般蹿了出去。兽奴先发却后至,又见许云儒势若惊雷,因此还未交手,在气势上先输了一大截。但箭在弦上,哪能说退就退,于是只好将心一横,埋头硬顶了上去。 刹那间,惊雷炸响,场中白茫茫一片。 观众席上一些初入金丹境,及金丹境以下的修士,都敢忙低头避开场中耀眼的白光,同时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而修为足够强横的修士,则都不约而同的护住自己周身,眯眼盯着场中的白光,同时心里惊叹道:“巡山初境?绝对不可能!” 而在斗兽场的内部,当惊雷炸响之时,不少护卫及伙计都纷纷赶往场地方向。在他们看来,今晚可不怎么太平,先是高墙的阵法被破,接着是高墙碎了道缺口出来,现在场地内又传来了这声雷鸣般的声响,谁也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意外。 就在大家都往场地跑去时,有一个伙计却径直往斗兽场腹地走去。 这人个子很高,长的其貌不扬,属于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他轻车熟路地接连拐过几个弯,一路上,他还时常一脸自信地同擦肩而过的人,笑着点头打招呼。路的尽头站着不少护卫,这次他没有再挨个打招呼,而是直接走了过去,穿过两排护卫后才停了下来。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扇门,一扇看起来就很沉重的铁门。 “咚!咚咚!”在他富有节奏感的敲门声中,铁门上开了一扇小窗。 “哪来的?来这做什么?”小窗内随即传来盘问声。说话的人语速很快,听起来也很随意,显然说话的人已经将这两句话,说过无数次了。 “前面死了个奴隶,李长老派我来取他的魂牌。”答话的人,声音很稳,而且带着股不容妥协的威势。 “进来吧。”铁门内的人懒洋洋地回答道。 一阵机括的“咔咔”声后,铁门从内向外打了开来。门外的人面带笑容走进了铁门内。这人进屋后,先是快速扫了一眼四周。 只有两个人,一个七境,距离自己四步,一个五境,就在身旁。再远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架,只不过这里的书架上放的却不是书,而是一块块木牌。而在这众多木牌中,就有他要找的那一块。 “嘭!” 就在这人快速了解完屋内的情况时,他身后那沉重的铁门发出了一声闷响,显然已经关上了。 “先来这里登记,查验身份!然后在去长老哪里寻找魂牌。”开门的五境修士低头翻着一本册子,不耐烦地提醒道。 “哦,好的,好的。”进来的人嘴上说着,脚却已经向前迈出了两步。 五境修士猛地一抬头,发现进来的人已经走出三步之远。他正要开口呵斥,只见进来的人已经与那位七境长老交上了手,而且还是先出手偷袭。 这位看门的修士,平日里懒散归懒散,但遇见这种情况,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想到了报警求援。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激发墙壁上的求援符箓,就眼前一黑,身子如烂泥般倒在了地上。 进了铁门,又瞬间解决了俩人的伙计,正是换了一张面皮的皇龙。 皇龙又看了眼地上的两人,在确定他们都混过去了之后,这才走到那位七境修士的桌前,快速翻阅起了桌上的册子。 很快,他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信息:奴隶卷,第七页,皇龙。魂牌位于第一区,第四列,九层。 斗兽场的场地内,白光早已散去,场中躺着三只兽奴以及一个人。兽奴的尸体早已碎裂不全,鲜血染红了大片泥地。就在这片鲜血染红的泥地上,许云儒昏迷不醒,小不点在一旁时不时推一下他的身体,满脸尽是迷茫之色。 “死了?还是昏了?”观众席上议论纷纷。 昏了倒还好,那就是柿子赢了。 要是死了,那结果是算平局,还是算输?再或者,要是那奴隶柿子比兽奴晚死,这样岂不是还能算赢了? 就在这群赌徒们各自心怀侥幸时,场中的主持人亲自检查了,躺在地上的许云儒,最后朗声宣布道:“三只巡山中境妖兽全部毙命,一百零三号柿子昏迷!我宣布,本场比赛,一百零三号柿子胜!” 随后,在观众的高呼声中,许云儒被抬出了场地,小不点拖着横刀紧随其后。 高层看台上,李长老眉头紧皱,心思急转,却始终记不起他想要回忆到的那点东西。 恰巧李保面带喜色的进来,看见李长老眉头紧皱,问道:“长老为何皱眉?难道是担心皇龙逃不出去?” 李长老呵呵一笑,说道:“皇龙也好,能圈钱的柿子也罢,都只是对付书院的一些小手段而已。” “哦?那不知长老为何忧心?” “我只是感觉柿子所用的拳法很熟悉,可就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了。” 李保笑道:“咱们北冥洲,拳路何止千万,可九境巅峰的武夫就那么几位。这小子本就是散修,东拼西凑出一路拳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李长老仔细一想,那柿子的拳路确实有拼凑的迹象,不像是师出一处,于是就没再理会此时。转而又问李保道:“皇龙逃出去了吗?” 李保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道:“咱们撤了那么多护卫,皇龙自然出去的轻松,一会等他快出钓鱼湾时,咱们这块再弄点动静出来,事情就圆满结束了。嘿!八境修士又怎样,还是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李长老看着,最近诸事顺利的李保有些得意忘形,提醒道:“骄兵必败!越是诸事顺利,就越要小心谨慎,切莫得意忘形。” 李保闻言一脸愧疚,俯身拜道:“弟子知错,谨遵长老教诲。” 李长老冲他挥挥手,说道:“去吧,皇龙的事你就接着办,也该让你经手点上得了台面的事了。” 李保心中一喜,只是脸色依旧平静,躬身再一拜,这才退了出去。 斗兽场的休息室中。 许云儒刚醒了过来,这可让小不点高兴坏了,又是画彩虹,又是吹泡泡,忙的不可开交。许云儒夸了她一句,小不点直接双手握着横刀,学着许云儒来了一记“狼烟吹雪”。灵力耗尽,刚转醒的许云儒为之一愣,不是因为小不点能挥动的了横刀,而是小不点的这一记“狼烟吹雪”,模仿的竟有两三分神韵在其中。 就在许云儒被小不点逗得哈哈大笑时,李保推门而入。许云儒渐渐收敛了笑容,小不点向他靠了靠。 李保看着将横刀收起来的许云儒笑道:“我以为你受了重伤呢,刚才可吓坏我了,如今见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许云儒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欠你的钱,我也记着呢,少不了你的。” 李保故意板着脸,装作一副与许云儒很熟的样子,佯怒道:“这是那里的话,莫非你我的关系,就值那几百枚墨玉不成?” 许云儒只是笑,也不点破李保的小心思。 李保丝毫不觉得尴尬,叹了口气说道:“唉,既然你没事就好,今天后面出了点事,我就不多留了。一会我让人给你送些丹药来,你恢复起来也快。” 许云儒脸色一喜,笑道:“哎呦!那可就多谢啦!” 接着又一脸真诚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啊?用不用我帮忙?” 李保又叹了口气,回答道:“也不算大事,就是那‘傻地龙’偷拿魂牌跑了,我已经派人去追了,他肯定逃不掉的。你安心修养便是。” 许云儒心里一喜,正要说话,李保义却正言辞地抢先说道:“兄弟不用解释,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系,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了,对吧?” “是啊!是啊!这事我完全不知情,兄弟真是长了一双慧眼啊。” 许云儒忍着恶心,一脸感激地点头称是,心里却鄙夷道:“兄弟?你他娘的,戏演的有点过了吧!你不觉得恶心吗?” 钓鱼湾地方大,那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对于皇龙这样的上三境修士来说,片刻功夫就能冲出去。要不是他路上还杀了几个阻拦他的人,或许他现在逃得更远了。 夜幕中,皇龙出了钓鱼湾就开始御风疾驰,将追击他的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而斗兽场随后调去的上三境高手,因为皇龙逃跑的太突然,他们算是反应慢了一大截,此时再追,哪里还能见着皇龙的背影。 几个时辰后,追击皇龙的大队人马,都陆陆续续地返回了斗兽场。而摆脱追击的皇龙,看着手中的槐木牌子,有一种仰天长啸的冲动。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北冥洲璀璨的星辰下,皇龙觉得自己终于自由了,更重要的是,他离报仇又近了一步。或许是他太过于高兴了,以至于都没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彼此之间也没察觉到的小尾巴。 第117章 抡锤解闷 皇龙彻底离开钓鱼湾后,先是换上了一张面容粗糙的面皮,然后又将自己装扮成一个背负弓箭猎人,这才继续上路。 他本出生在西凉国大将军的家庭,又深得西凉国君主的喜爱,因而对别人来说,算是军机秘要的北冥洲地理堪舆图册,他却是从小就熟知。想当年少不经事的他,还曾在地图上指着聂阳国的都城,对西凉国君主说道:“等我长大了,我就带兵去这里,让它变成咱们西凉国的小城。” 时光荏苒,造化弄人。 皇龙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亲自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到达聂阳国的京城,居然会是如今这幅见不得人的模样。此时他的身上没有儿时憧憬的金甲银盔,只是裹着厚厚的兽皮和一张猎弓;他的身后也没有千军万马,只有一个还没被他杀死,也没被他发现的追兵。 作为斗兽场逃犯的他,在聂阳国京城只待了一天。他走遍了聂阳国京城的每一条街道,还特地去崔胜府邸的门口看了看。 他看着没有想象中那样豪华显赫的崔府,又打听到崔胜被赐死的下场之后,他脑海里突然就出现了,西凉国最后一任君主的身影。那是一个满腹诗书,才华横溢的人,那也是一个性格温柔到有些懦弱的国君。这样的国君,与聂阳国的君主比起来,输了,的确不冤。 可西凉国却输的冤,那些战死的西凉国将士们也输的冤,他皇甫家更是输的冤! 当皇龙抵达白石城的时候,大暑刚至,天气虽然热了起来,但冰雪依旧未消。皇龙在城中换上了一身轻便衣衫,揭下了覆在脸上的面皮,露出了本来的相貌,这才出城去寻许云儒所说的铁匠铺。 皇龙出城后,只走了半日,便隐约听见远处传来打铁的声响。向前又飞奔了几息,绕过一片树林,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更清晰了,放眼望去,只见山坳中坐落着一户人家,竖起的烟囱上飘着的却不是白色的炊烟,而是煤炭燃烧后的黑烟。 皇龙大喜,遂疾奔而去。 到了山坳中的这户人家院前,皇龙闻声望去,草棚内一个**着上身的年轻人,正在将通红的铁块捶打的叮当作响。皇龙心想:“这一身气机运转非常的年轻人,莫非就是许云儒的兄弟?” 正在他这样想时,草棚旁边的屋子里,走出一个气质出尘的少女来。这少女看见院门口的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先是一愣,接着笑问道:“你是来打农具还是刀剑?” 皇龙没听许云儒提起过少女是谁,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少女的跟脚,乃是一颗化形成人的兰草。他有求于人,于是也不敢怠慢少女,抱拳一礼回答道:“我是来找人的。” “你找谁啊?”草棚内的风玉堂将锤下的铁块放回炉中,走出来问道。 皇龙赶紧答道:“来寻一位打铁的老先生。” “秋千,打桶水来”风玉堂没有接黄龙的话,而是对站在门口的秋千说道。 “好嘞!”秋千迈着小碎步跑院子里的井边,不禁身子一颤,然后哆哆嗦嗦地开始打水。 皇龙见那打水的少女脸上起了一层寒霜,瞳孔一缩,不由将目光转向了院中的那口井。仔细一看,心中暗道:“这院中的人和井水都不寻常,看来自己找对地方了。” 就在皇龙暗自打量院中的一切时,风玉堂也在打量着皇龙。 此时露出本来面目的皇龙,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风玉堂瞅了皇龙半天,心里感叹道:“这人长的虽然比不上我,但比我要高出一个头来,唉,输就输在高头上了,他娘的!” 皇龙见赤膊的年轻人打量他,也不急着让他回话,于是就那样站在院门口,笑着与他相互对望。 秋千提着桶水,走到风玉堂身边,低声说道:“小师兄,是不是让人家进来说话会好一点。” 风玉堂被寒冷的井水一激,顿时醒悟过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嗨!瞧我这脑壳。进门即是客,快进来说话吧,我师父在屋里呢。” 皇龙正要说话,只觉得身后来了一人,于是转身看去,只见一位老人手中提着一个昏死过去人,正向院子这边走来。老人气息内敛,皇龙看不出丝毫灵力波动,也不敢肆意查看,但老人手中昏死过去的人,却是实打实的八境修士,与他一样。 “咦?老头!你不是在屋里吗?怎么从外面回来了,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东西?”风玉堂冲老人嚷嚷道。 老人没有理会风玉堂,而是将手中昏死的人仍在皇龙脚下,问道:“你认识?” 皇龙定了定心神,蹲下身仔细看看了,摇头道:“不认识此人。” 老人道:“那他跟着你干嘛?” 皇龙恍然大悟,解释道:“估计是从西边一路跟着我来的,我路上杀了一个,这个我竟然没发现。” 老人又问道:“你出了白石城,一路直奔这里,有何事?” 皇龙规规矩矩说道:“前辈可认识一个姓许的年轻人?” 不待老人回答,风玉堂就喊道:“你说的是许云儒吧,那是我兄弟,怎么?你跟他很熟吗?” 站在风玉堂旁边的秋千,一脸期待地望着皇龙,她虽然跟许云儒的关系一般,但她和许云儒身边的玉烟,关系却是极好的。现在有了他们的消息,秋千自然很想知道。 皇龙从怀中取出那枚印章,双手递给老人,笑道:“老先生,我有事相求,是许云儒指点我到这里的。” 老人看了眼印章,转手抛给风玉堂,指着地上昏死的人,对皇龙说道:“事情可以慢慢说,你先把这个人处理了”,老人说完向屋内走去,看也没看皇龙一眼。 皇龙点头称是,抓起地上昏死的人就朝远处走去。 风玉堂看了看印章,交给秋千,说道:“你将它收好,下次见了二狗子,好还给他。” 秋千接过印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问道:“小师兄,你说玉烟姑娘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游学嘛,自然是要多走些地方的,哪能一时半会就能回来。再说了,等我抡完小锤,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们嘛,你怎么傻乎乎的。”风玉堂回答道。 秋千闻言,气鼓鼓地争辩道:“你才傻,是你傻乎乎的。” 风玉堂一摊手,问道:“你看看,现在谁是傻乎乎的样子?” 秋千扭头就朝屋里跑去,边跑边喊:“师傅!小师兄他欺负我!” 风玉堂大惊,正要开口解释,只听屋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小锤一千遍。” 秋千跑到门口,转身朝风玉堂得意地扬了扬拳头,继而朝屋内说道:“师傅,我给您泡茶。” “自作孽不可活啊”风玉堂嘴里嘟囔了一句,垂头丧气地朝草棚内走去。 皇龙再回到铁匠铺,已是傍晚。 老人将秋千和风玉堂打发出去打铁,这才对皇龙说道:“仔细说说吧。” 皇龙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完,老人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加入冥府,那许云儒让你来这里是为了等李秋山,还是专程来找我?” 老人之所以这么问,他是想知道,许云儒和冥府到底有没有关系,或者说,有多深的关系。 从皇龙的话来看,许云儒目前已经知道李秋山是冥府的人,但他却留在斗兽场,让皇龙一个人来自己这里,就很有嚼头了。 另外,一想到许云儒心口的印记,老人更愁了。 如果许云儒是前任使者留在书院的棋子,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冥府的人,那么一切都好说,可他要是不知道呢。如今冥府算是处在一个紧要关头,皇龙此时上门来,那又该如何处理,老人不敢冒这个险。再者,加入冥府,也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事。 至于借冥府的力量去报仇?冥府中人,谁还没有个仇家了,可仇报了吗,没有。 皇龙看了眼老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只说您知道有关冥府的事,其他的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来碰碰运气。” 这次老人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在他的袖中一只冰蚕轻轻蠕动了一下。 万里之外的柳叶洲,李秋山收到了老人的传信。他见老人只说,“许云儒推荐人要加入冥府”,于是就告诉老人,冥府目前也是缺人之际,人可以先留下,一切等他们回到北冥洲之后再说。 房间内,俩人的呼吸声都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 好在皇龙也沉得住气。 良久之后,老人决定还是按照李秋山说的办,于是缓缓开口说道:“李秋山短时间内不会来,你既然来了,那就先住下吧。” 皇龙注意到,老人说的是李秋山短时间内不会来,而不是冥府的人短时间不会来,也没提他报仇的事。他知道老人的顾虑,于是厚着脸皮笑道:“那就听先生的,接下来就叨扰了。” 老人摆摆手,笑道:“不碍事,你要实在闲的无聊了,也可以去抡两锤解解闷嘛。” 皇龙哪里敢推辞,只好应了下来。 第118章 李保的阳谋 钓鱼湾渡口。 皇龙的小院子内,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张椅子。 大小合适的椅子上,许云儒正躺在上面晒着太阳。 小椅子是许云儒为小不点特制的,此时,小不点正学着许云儒的样子,有模有样地靠在上面,安安静静地晒着太阳。时不时吐出几个泡泡来,自娱自乐,逗得自己呵呵一笑。 自皇龙离去后,这间小院,便成了许云儒和小不点的产物。从此,朝看天色暮看云,成了这一大一小俩人的日常。 许云儒正躺在椅子上假寐,李保却突然独自造访。 小不点看着李保进了院子,顿时紧张了起来。他看了看依旧在睡觉的许云儒,于是赶紧滑下椅子,躲到许云儒的身后,轻轻扯了扯许云儒背后的衣角。 许云儒睁开睡眼,扭头疑惑地看了眼小不点。 小不点怯生生地指了指已走到近前的李保。许云儒定睛一看,赶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笑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睡太死了,竟然没发现贵客登门。真是稀客,快请坐”,说完他将小不点抱在怀里,而后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一个巡山境的武夫,就算是在睡觉,怎么可能没一点防备。 李保不信。 但是,李保虽然心知许云儒是故意装睡,却也不和他计较。这种事情最近在他和许云儒之间,已发生了太多次,李保早习以为常。 他笑道:“不碍事。闲着无聊,过来和兄弟你聊两句。” 许云儒听后,又热情地招呼道:“坐下说,坐下说。” 李保环视一圈,巴掌大小的院子里总计就两张椅子,一张许云儒坐了,另一张明显是婴儿专用的椅子。 坐?坐哪? 不过,李保最终还是找到了坐的地方。 院中的水缸上,李保算是半坐半倚在上面,脸上看不出丝毫被怠慢的不悦,反而笑道:“兄弟这院子很是精致简洁啊。” “哈哈,见笑啦!见笑啦!” 许云儒很是享受和李保这种脸上笑嘻嘻,心里却互骂不止的状态。俩人经常脸上带着笑,实际上却互相恶心着对方。你来我往,斗的是有来有回。 许云儒从身旁的小桌上,端起一杯茶水递给李保,笑道:“来喝茶!。” 李保接过杯子,看了一眼这只熟悉的白瓷茶杯,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呷了一小口茶,李保问道:“兄弟近来财源广进,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 许云儒逗着小不点,满不在乎地回答道:“小钱而已,除了还你钱,没别的打算。” 李保听后没有立即说话,他和许云儒这样斗了许久,都知道在这种时候,对方总会抢先将话题挑明了说。 然而今天他失算了。 等了几息,许云儒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李保自顾自地笑了笑,正准备自己挑起话题说明来意,可他嘴刚张开,许云儒就抢先说话了,李保又吃瘪。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的想法我知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对我动歪心思的好。我坦白跟你说吧,我短时间内还不会离开斗兽场,你要靠我挣钱就抓紧时间了,只要我还在斗兽场一天,我就会配合你一天。” 李保显然没想到,许云儒会将话说的这般透彻直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许云儒又说道:“我在斗兽场就是为了杀妖兽,顺便砥砺修为。接下来,你可以多给我安排些比赛,我要扛不住死在斗兽场上,算我的。” 李保沉吟片刻,脸上自信的笑容消失不见,看起来一脸郑重地回答道:“可以。” 俩人又短暂寒暄几句之后,许云儒送走了李保,低声呢喃道:“是不是有点嚣张了?这有点不像我的风格啊。” 小不点瞪大了眼睛,盯着许云儒瞳孔之中,那层淡淡的血雾,很是好奇。 对此却丝毫没有察觉的许云儒,在他看来,小不点的眼神像是在问他:“你自言自语什么呢?” 许云儒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说了句小不点听不懂的话:“也好,嚣张点也好,以前就是过得太规矩了。” 啵!一个泡泡砸在许云儒的脸上,碎了开来,小不点哈哈大笑。 许云儒不以为意,笑道:“既然你横刀都拿得动,那我教你套我小时候学的拳法如何。” 随后,小小的院子里,一个小身影,随着许云儒缓慢地练起了拳。形似六七成,神似一二分。 李保出了许云儒的小院子,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一直觉得许云儒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巡山境的散修,没有背景的散修,这样的人他很好掌控。可他没想到,许云儒的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快,更没想到许云儒会如此嚣张,直接讲话说的直白明了。 一个散修凭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大的依仗不成? 还是靠那些读书人的规矩? 李保不相信自己都坏了规矩的人,会一直紧盯着这点细枝末节不放。 李保打心底里想找李长老商议,但他不甘心,他觉得目前的状况自己还能掌控,不能在李长老那留下个办事不利的印象。 再者他本就打算过些时日,找机会强行抽取许云儒的一缕魂魄,只不过忌惮书院那群伪君子的规矩而已。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得尽快提上日程了,再拖下去,许云儒的名声越大,他动手之后的隐患就越大。 ----- 时间一转,皇龙离开斗兽场已有小半年时间。 许云儒那个“柿子”的名号,在斗兽场乃至整个钓鱼湾,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在斗兽场厮杀了近一年时间,杀掉了太多太多巡山境的兽奴,以至于斗兽场的巡山境兽奴数量急剧下降,无奈之下,斗兽场只好开始从别处调运兽奴过来。 这将近一年的疯狂厮杀里,许云儒不但替斗兽场赚了不少钱,而且自己也结清了他欠斗兽场的四百墨玉。更为关键的是,在他一次次近乎自残式的,将自己的灵力挤压到极限去修炼,他如今的实际修为已经到达了巡山境后期。 不过,许云儒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修为增长的同时,他瞳孔中的那片血雾,此时颜色又浓了几分。 按照斗兽场的规矩,像他这种不是俘虏和罪犯出生的奴隶,在还完债务之后,就可以离开。但许云儒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将每场比赛都当作了一场杀戮的盛宴。 现在,每到他的比赛,观众都会陷入近乎癫狂的地步。血腥、残忍、暴戾等等,观众们想要的,柿子的比赛里都有。 按理说,这对斗兽场是好事,可李保现在却很是焦急。 柿子随着名气的增长,斗兽场中书院的势力对他的关注也多了起来,这导致李保一直没有机会对许云儒下手。 李保很不解,西凉国及其背后势力的灭亡,就是一场违背规矩的阴谋阳谋,而这其中就有书院的身影。可为何到了现在,书院的那群读书人,反而更在乎‘规矩’二字了。 就在李保忧心许云儒随时会离去时,一个消息的出现,让李保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在北冥洲的大地上,先是关于西凉国覆灭的那段往事,被人翻了出来。这段消息中,着重讲述了儒家在西凉国覆灭中做出的“贡献”,一时间整个北冥洲哗然一片。 当人们开始怀疑消息的真实性时,又一个消息放了出来。 消息称,原西凉国大将军之子皇甫龙,经历过那场大战却侥幸没死,忍辱偷生多年,这才查探到西凉国覆灭的原因,及幕后黑手。据说,皇甫龙还放出话来,他第一步就是揭穿儒家的虚假面目,第二步便会着手报仇。 虽然人们都觉得,皇甫龙报仇属于天方夜谭,但绝大多数人都开始相信,儒家参与了聂阳国的那场祸乱,也开始质疑起儒家一直所推崇的‘规矩’。对此,北冥洲学宫可谓慌了手脚,表面上看似很淡然地平息着谣言,实际上暗地里早已开始大力寻找皇甫龙的踪影。 那么皇甫龙在干嘛? 没错,他正在打铁消磨时间! 他知道,这肯定是有人借他的名义在打压书院,不过他对此倒是乐见其成,不管这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总的来说都算是帮了他一个忙而已。 消息一夜之间就疯传了开来,传播速度令人心惊。人们又纷纷猜测,这个皇甫龙手手中,到底掌握着怎样的一股力量,才能使消息传播的如此迅速。 而李保却明白,这件事就是出自李长老之手。 自从他派去跟踪皇龙的人折了之后,李长老就收回了他对皇龙这件事的权限。但他知道,这件事也只有李长老会去做,也只有李长老才能办得如此声势惊人,打了学宫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皇龙?一个丧家犬而已,哪来的这么多帮手。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他关心的。他唯一在乎的就是,书院将人手和注意力都放在了皇甫龙身上,那肯定无暇顾及,他对一个小小的散修坏了规矩。毕竟,现如今北冥洲儒家的脸面都快掉地上了,又会有谁顾忌的了这点小事呢。 机不可失,李保打算今晚就动手。 今晚许云儒将对战一位金丹境兽奴。据许云儒以前对战金丹兽奴的战绩来看,许云儒胜利的机会很大,但同时身受重伤的机会也很大。只要许云儒像往常一样受了重伤,他就可以安排人将许云儒抬走,届时取出他的一缕魂魄。 事后,他便可对外宣称,柿子重伤之下,以栖身为奴的代价,换得斗兽场给他用了一枚十分珍贵的丹药,这才保住了性命。 如此安排,合情合理。 即使书院知道了其中的猫腻,那又怎样呢,难不成还会为了一个散修,与开云宗,与李家撕破脸皮吗? 李保想到此处,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第119章 武夫都是疯子 夜幕再次降临钓鱼湾渡口,斗兽场内的气氛依旧火热。 在观众们近一年的关注下,这位突然出现在斗兽场的一百零三号柿子,先是以巡山初期的修为,连连斩杀巡山中期的兽奴,到了现在更是以巡山中期的修为,就敢对上金丹初期的兽奴。 这样不断给人惊喜的奴隶,试问有谁能不喜欢? 更重要的是,柿子现在的比赛更血腥、更残忍,不管是他对敌人,还是他对自己,都一样的冷漠到近乎毫无人性。 到底哪是妖兽,哪才是人类?这是如今观众看他比赛时,经常会出现在脑中的疑问。 “柿子!柿子!” 在观众狂热的欢呼声中,他们期待已久的柿子登场了。 柿子牵着他那早被人熟知的小妖兽,像一位带着孩子出门讨生活的老父亲。刚出场的柿子看起来很安静,甚至有的观众还曾笑称,说他牵着小妖兽出场时,仿佛就像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但观众心中都清楚,当他将那只小妖兽放在场边安顿好之后,场中的柿子就会变成他们所期待的那个,地狱修罗。 许云儒将小不点放在场边,笑着叮嘱几句,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而后转身只一跃,整个人重重地砸向场中央,像投石车抛出的巨石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中场中央的那块空地。 场中烟尘四起,许云儒在自己刚撞击出来的土坑里,兴奋地怒吼着。 斗兽场中另一侧,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从兽奴出场的通道内缓缓地走上场地。这只有幸化形的兽奴,看起来像是长期混迹在社会底层的苦力。 他沧桑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双眼里也看不出太多故事的痕迹,有的只是对于生存木讷的渴望,以及对于苟延残喘活着的执念。破烂的衣衫下,身材干瘦,但贴在骨头上的肌肉却棱角分明,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一路蹚着苦水走来的。 许云儒看着对手,脸上挂满了残忍的笑容,瞳孔里的血色,此时看起来是那么的艳丽。 “你就是柿子?”兽奴化成的中年汉子突然张嘴问道,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许云儒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居然能传到兽牢里,于是笑道:“没错,那些妖兽都是我杀的,你要是打算像其他妖兽那样骂我,那你可得抓紧时间了。” “你很自信,也很狂傲。不过,我并不打算骂你。” “哦?不骂我?”许云儒很意外,随即又笑道:“但是你求我饶命也没用啊。”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说道:“西凉国知道吗?西凉国还在的时候,我就是最早兽牢里的一员了。规矩我都懂,比你还懂。” “所以呢?你还能感谢我不成?” “是的” 许云儒收敛了笑容,回头看了眼场边的小不点,再回过头来问道:“因为小不点?” 中年汉子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似乎是在笑,“原来你叫他小不点啊”,见许云儒皱了皱眉头,中年汉子解释道:“你口中的小不点,是这些年来兽牢里走出去,且唯一还拥有自由的妖兽。兽牢里的妖兽以为你将小不点也奴役了,但我一上场就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得谢谢你。” “这很重要?”许云儒问道。 “很重要。兽牢里多少位上三境大能都没办成的事,让一只软弱的天马办成了,这不重要吗?看来,你低估了自由的力量,哪怕只是一丁点呢,这就够了。”看起来并不健谈的中年人,眼睛里放着光说道。 许云儒有些不耐烦了。 放在往常,有说话的这点时间,他的衣衫上早已沾了鲜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开始倾泻体内的愤怒了。 中年人看着呼吸加重的许云儒,说道:“既然你等不及了,那就开始吧。我也想活着,活到拥有自由的那天,所以,我不会留手的。兽牢的希望出现过就好,成与不成,我都得先活下来再说。” 许云儒笑道:“你们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中年汉子听后,没有再说话,而是突然蹲下身,双手猛地按在地面上,紧接着,许云儒的脚下就突然出现了一根根土刺。 许云儒眼疾,一跃而起。然而脚下的土刺三根化作一根,又换做一根根巨大的圆柱状,直追跃起在空中的许云儒。许云儒凭借速度优势,躲过两根泥柱的夹击,致使数根泥柱在空中相撞,他双脚正好在其上借力,朝着中年汉子飞奔过去。 人未到,拳先至,破空声在观众的呐喊声中微不可闻,但在中年人耳畔犹如擂鼓。中年人后撤几步,同时右脚一掀,一整块厚重的泥地翻起,瞬间就挡住了许云儒的去路。 许云儒一拳打碎厚重的泥块,待到泥土尽数落地,再一看,场中哪里还有中年人的身影。 妖兽修行,虽然没有人类的这般天赋,但好在其寿命悠长的同时,还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本领。中年汉子修行何止百年,才熬到了金丹境,但他作为妖兽的天赋本领,对于泥土的掌控,着实让无数人类修士羡慕。 就在许云儒细心感应着中年汉子的位置时,他脚下的泥地突然向下一陷,同时一股巨力拉扯着他向地下而去。与此同时,许云儒周围的泥土朝他围了过来,眨眼间便在原地形成了一个小土包,将半个身子陷入泥地,还在拼命挣扎的许云儒,包裹在了其中。 小土包内,许云儒被挤压的难以喘息,脚下如沼泽泥潭般的烂泥,仿佛借着他的力道在拉扯着他。 小土包外,中年汉子从地底冒了出来,伸出右手搁在小土包上,而后小土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缩小。过了一会,中年汉子又将左手一挥,数根泥土形成的尖刺,直接插进了小土包上瞬间开出的孔内。 观众席上惊呼声一片。 然而不等观众心里做出猜想,一道刀光将小土包炸得粉碎,露出了半陷在泥地里的许云儒。 中年汉子在刀光出现的前一刻,就退的老远,待他站定后,一面稳固泥潭对许云儒的控制,另一面又想故技重施,再次将许云儒困在里面。 许云儒反应也不慢,虽然身陷泥潭,但好在上半身还露在外面,他见中年汉子又要故技重施,连忙运转体内灵力,一刀劈在了身前的泥地上,地上瞬间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沟壑。 中年汉子见许云儒脱困,于是用泥土凝聚成众多各式各样的武器,一股脑朝许云儒砸了下去,场中顿时烟尘四起。 高层看台上,李长老不知所踪,李保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场中的战斗。 未几,一名黑袍人推门而入,低声对李保说道:“按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 李保说道:“那就按计划行事吧,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明白。” 黑袍人低声道:“我们就是跟着开云宗吃饭的,自然会守口如瓶,您放心便是。” 李保满意地地点了点头,一挥手道:“先去准备吧。” 黑袍人退出去后,一位青衫男子朝他迎面走来。黑袍人认得这青衫男子,知道他是书院放在斗兽场人,属于管理层,只是和他是不同阵营而已。于是黑袍人只冲他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而后径直离去。 青衫男子冲黑袍人轻点头颅,算是回了礼,这才进了李保旁边的屋子。 屋内一位白衣男子满面愁容,见青衫男子进来,问道:“苏沉兄,你不是负责寻找那皇甫龙去了吗?怎么,找到了?” 苏沉笑道:“哪有那么好找,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皇龙就是李家放走,咱们现在到哪去找啊。”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对我们影响很大,连文庙里的老夫子都发话了。” 苏沉问道:“说什么了?” “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否则戒尺伺候。”白衣男子又叹了口气。 “戒尺?老头子们还真下得去手啊。”苏沉一脸凝重道。 “可不是,学宫那位如今也急了,我们这些人日子也不好过了。” 苏沉笑道:“姓常的着急是应该的,毕竟事关他的本命字和地位嘛。宋先生你急什么,天塌下来不是还有高个顶着呢,砸不到咱们。” 白衣男子道:“你是不急,谁让你姓苏呢。” 苏沉不可置否,只是拍了拍白衣男子的肩膀,笑道:“没事,咱们也是听命行事,就算戒尺下来,也不是专门冲你来的。” 白衣男子嘟囔道:“你净说风凉话,我上面姓宋的,可都跟我没丁点关系。”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时候祖辈萌阴也是实力的一种,因此苏沉也从不忌讳别人提及此事。他看着场中,已经两败俱伤的奴隶和兽奴,冲白衣男子说道:“我走了才没多久,这柿子就这么猛了。” 白衣男子答道:“可不是,那就是个怪胎。不过,现在他虽然依旧有很大机会赢,但每次也都是惨胜,没有一次不是被抬下场的。” 苏沉感叹道:“武夫都是疯子。” 场中,在许云儒疯狂地消耗下,中年男子不断行动慢了起来,就连凝聚泥土也渐渐成了一种负担。而这,正是许云儒所期望的。 已经收起刀的许云儒,拳头如雨点般落下,几个回个之后,中年男子不得已现出原形硬抗。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低估了许云儒体内灵力的存量,这时他才明白,为何眼前这人能越级杀了如此多的妖兽。 最终,在观众的期待下,许云儒开始一点点撕了现出原形的兽奴。 他先是生生打断了兽奴的前肢,而后逐个撕了下来,在兽奴的惨叫声中,许云儒变得异常兴奋,直接再次拿出横刀来,准备上演一出活剐兽奴。 就在他第一刀刺下之时,兽奴身子一扭,将横刀死死地卡在自己的骨头中,同时用出了自己最后一点力气,凝聚出一枚泥丸,直接射穿了许云儒的胸口,几乎是擦着许云儒的心脏而过。 许云儒能完全避开,但是他选择了最小幅度的避让,并且在大怒之下,趁机贴上近前,一记手刀捅穿了兽奴的心脏,而后横刀乱舞,顿时血雨纷飞,碎肉四溅。 这正应了苏沉的那句话,武夫都是疯子。自己伤多重不要紧,只要对方迅速死了就好。 就在李保心急,场中的柿子为什么还不倒下之时,许云儒没走几步,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随即场边出现了一队人,抬着担架就直奔许云儒而去,其中为首的一人,便是换了一身普通衣衫的黑袍人。 第120章 家猫与老虎 一行四人,将许云儒抬出了场地,穿过幽暗的走廊,又走了片刻,直接进了一间提前准备好的密室里。 小不点一直紧随其后,像往常一样跟着担架上的许云儒,可是她发现今天的事情有点不对劲。 先是抬担架的人走的奇快,她的小短腿因为迈的太快,都差点绞在了一起。然后她又发现,许云儒今天不是被抬进了往常的那间屋子。更奇怪的是,许云儒被抬进屋里后,那些人竟然不让她进去。 小不点只好蹲在门口,耐心地等待着,她知道许云儒一定会像往常一样醒过来,然后带着她回家。 屋内,换上普通衣衫的黑袍人冲其他人吩咐道:“你们去外面等着,不论谁来都给我拦住。” 其余三人尽数出去后,黑袍人看着昏迷的许云儒,先是替他检查了一番伤势,发现许云儒的体魄格外的强横,也就放下心来。于是自言自语道:“既然你性命无忧,那可就别怪我趁人之危了。” 说罢,这人周身的气息变得阴冷起来,一双惨白且修长的手,顺势就按在了许云儒的额头上。 门外的三人,将密室的大门紧紧守住,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蹲到了一旁的小不点,见此有些担心。 突然屋内传出一声惨叫。 小不点知道这不是许云儒的声音,也就没怎么上心。以前也发生过许云儒在昏迷中,把医治他的人给伤了的此类事情。 屋外三人互看一眼,正准备进屋去查看情况,只听屋内传来声音道:“快去将我师兄请来,这人有点麻烦,我必须要个帮手。” 屋外一人闻声急忙离去,剩余两人则低声议论道: “柿子真有这么厉害吗?” “我看未必,恐怕是廖魁这小子昨晚被掏空了身子,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了。” “嘿嘿,有道理。不然他怎么连一个巡山境的魂都提不出来呢,他可是专门弄这个的啊。” “啧啧,真是二八佳人体似酥,暗里教君骨髓枯呐。” “骨髓枯不枯的先不说,倒是李公子昨晚给咱们安排的那些节目,嘿嘿,还真是过瘾。” 俩人挤眉弄眼,嘀咕了好一阵,直到一个黑袍人在先前离去的那人带领下走来,这两人才止住了话头。 黑袍人是屋内廖魁的师兄,名叫郭槐,二人师出同门,由于收取魂魄制作魂牌很有一套,于是在斗兽场主要负责管理奴隶的魂牌。 郭槐进屋后,入眼便看见躺在屋子中央的许云儒,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而后冲一旁脸色苍白的廖魁问道:“怎么回事?” 廖魁一边调息,一边艰难地解释道:“替李公子办点小事,没想到遇见硬茬了,差点被反噬。” 郭槐又问道:“此事李长老可否知道?” 廖魁当即停下调息,站起身来凑到郭槐近前说道:“可能是李长老默认的此事,不然李公子也不可能坏了规矩的。” “可能?”郭槐一瞪眼说道。 廖魁知道自己师兄是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于是急忙说道:“师兄啊,你可得帮帮我!这小子邪门的很,应该是有什么神魂防御的法宝,咱们得手之后,这件法宝就权当是师兄的出手费了。” 郭槐有些心动,却沉默不语。 廖魁一咬牙,又说道:“李公子给我的那份,我让出一半来给师兄你。只是有一点,李公子交代过,此事务必不可外传。” 郭槐脸色一变,笑道:“都是同门师兄弟,我不帮你谁帮你。你放心吧,我跟着李长老这么久,什么事没经历过,你放心吧。” 廖魁见师兄答应,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自己亏了就亏了吧,只要能给李公子有个交代便好,于是出言提醒道:“师兄,一会你可小心了,这小子有点难对付的。” 郭槐不以为意道:“不妨事,再怎么说,我也是上三境,他只是个巡山境而已。你要是像我一样修行勤勉些,也到了上三境,如今怎么会吃了亏。” 廖魁暗自翻起了白眼,但还是笑着催促道:“师兄教训的是。既然师兄同意出手相助,那咱们就赶紧的吧。” 郭槐也不再废话,直接将自己那白皙的手,放在了许云儒的额头上,体内灵力夹杂着自己的神魂,闯入了许云儒的脑海里。然而令郭槐意外的是,他并没有遇见什么阻挠或者奇怪的地方,难道这小子的神魂防御法宝是一次性的?就在他一边暗自可惜少了件法宝,并且一边打算抽取许云儒的一缕魂魄时,异变突起。 一抹金光直冲郭槐的神魂而来,伴随金光而来的,还有一声直达灵魂深处的巨响,吓得郭槐赶紧抽身而退。 廖魁看的眼皮直跳,待到郭槐缓过神来,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兄,难不成你也遇见那抹金光了?” 郭槐深吸了几口气,脸色随即又红润了起来,开口说道:“你猜的没错,这小子的确有一件守护神魂的法宝,而且品秩不低。那金光来势汹汹,连我都不得不避其锋芒,那道声音更像是有高人在口吐真言,差点重创我的神魂。” “要不咱两联手试试?”廖魁试探性问道。 两人联手合力抽取神魂顾虑很多,因为这两人在合力抽取神魂的同时,也可以互相攻击对方的神魂,或是在对方神魂上留下什么手脚。廖魁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急于在李公子面前挣得表现,他知道李公子将来在开云宗的地位不会低了,要是此时他不巴结好李公子,等他日李公子崛起之时,还有他廖魁去巴结的机会? 郭槐闻言,冷笑道:“咱们是师兄弟一场,你能对我放心,这我很欣慰。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可别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廖魁闻言疑惑道:“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哼!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你仔细想想,这小子的神魂防御法宝让我都忌惮,你该不会真以为他是一般的散修吧?”郭槐幽幽地说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廖魁心中骇然无比,但近在眼前的富贵机会,他一时间也难以放弃。 然而,廖魁是个果断的人,没思考多久,他便对郭槐说道:“师兄,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只要你能帮我解决了眼下的困难,除了先前承诺你的,我再将李公子给我的另一半好处也给你,外加我欠你个人情。若是日后不幸被这小子的家人找来,开云宗要找人顶罪,我一人担了便是,我可以立下誓言。” “你想好了?”郭槐沉默片刻问道。 “想好了。”廖魁语气很坚决。 郭槐取出三枚黑漆漆的绣花针来,说道:“这是我的家底了,你将此针分别刺入他的头顶、眉心以及人中,只要他的防御法宝不是传说中的仙器,你就能顺利地抽出他的一缕魂来。” 廖怀知道自己师兄有一件极品宝器,没想到今日竟能看见,而且还可以用上一用,兴奋道:“神魂防御的极品宝器都难得一见,更别提仙器了,师兄说笑了。” 郭槐将针递给廖魁,说道:“这可不是我给你的,而是你自己偷偷拿的,明白吗?” 廖魁递给他一个我懂的表情,随即笑道:“耽搁了不少时间了,我得抓紧,免得这小子醒过来。师兄还是先离去的好,事后我会将宝器亲自归还的。” 郭槐若无其事地走后,密室内再次回归平静,只有许云儒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三根细针刺下,许云儒的呼吸声已微不可闻,郭槐虽然费了一番功夫,但他对此十分满意,脸上笑容更甚。 然而就在他稍作调息,再动手之时,密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闭目调息的郭槐,以为是守门的人闯了进来,看也不看,怒喝道:“滚出去!” “你说什么?” 郭槐闻言猛地睁眼,只见一袭青衫站在门口,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来者正是书院的苏沉。此时,苏沉的身后,还簇拥着不少人,皆是伸长了脖子向门内张望着,而守门三个人早已不知去向。 苏沉走到近前,也不管愣在原地的廖魁,对涌进来的人群说道:“李家这是要坏了规矩啊,人赃并获,诸位可都得做个见证啊。” “真歹毒啊,对付一个重伤的巡山境,居然都用上了定魂针。”人群中一位见多识广的人感叹道。 “什么是定魂针?”有人弱弱地问道。 那位见多识广的人随即解释道:“就是那漆黑的绣花针。简单来说,就是专门用来镇压神魂的,用上之后这人就像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而且对于被镇压者,后患无穷呐。柿子本来就受了重伤,这下估计难过这一关喽!” 廖魁刚想解释,这人在胡说,定魂针只是针对神魂的防御法宝而已,并没有这人说的这么歹毒和邪乎。哪料苏沉一个眼神递来,瞪得他遍体生寒,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都是苏沉算计好的啊。 他惹不起李公子,更惹不起眼前的苏沉,无奈只好乖乖闭上了嘴。 事已至此,两方势力得罪一个就好,没必要激怒了家猫,还非要再去惹得老虎发威。 第121章 蝇营狗苟 挤出人堆的小不点,刚好听见有人说“这下估计难过这一关喽”,心头一紧,连忙到许云儒跟前,踮着脚尖伸手就要去拔针。 苏沉见状赶紧阻止道:“不可!贸然拔针说不定人就完了。” 人群中那个见多识广的人附和道:“没错!针扎下去容易,没有取出魂来,要想再拔出来可就难了。” 看热闹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这柿子还真是可怜,李家竟然如此歹毒,这明摆着欺负人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感叹道:“唉,没想到李家为了留下柿子,竟如此下作。虽说柿子只是个小小的散修,但也不能坏了规矩啊,幸好被书院的苏公子及时发现,不然就可怜了这个散修了,如今他可是咱们斗兽场的招牌啊!” 看热闹的人,顿时被这句话煽动的有些群情激奋的迹象。 苏沉见状,悄悄朝人群中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人群中那位见多识广的人,和方才带头感叹李家下作的人,随即先后悄悄地离去。 接着苏沉朗声说道:“大家先静一静,咱们还是赶紧救人吧,来都搭把手,把人先抬出去再说。” 廖魁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在苏沉的指挥下将柿子抬了出去,心里是有苦难言。在哪拔针不一样,非要出去晃一圈,弄的人尽皆知?书院这是要和李家撕破脸皮啊,这下我可完蛋了。 苏沉着人将许云儒抬了出去,找了个宽敞的大厅,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沉做足了铺垫,这才让闻讯赶来的郭槐拔针。 站在人群中的李保再刚来时,也是做足了毫不知情和一脸痛彻心扉的样子,廖魁更是被李保骂的体无完肤。但无奈苏沉先一步掌控了局势,此时他只好脸色铁青的站在一旁,他身后的廖魁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郭槐刚拔出许云儒头顶的第一根针,其眉心及人中的针就自行弹了出来,郭槐赶忙挥手全部收住,心中不由暗自惊讶,看来没有强取这人的魂,说不上倒还是一件好事。 这一幕恰好也被苏沉看了个清楚,他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凝重。 别人或许认为这是郭槐在秀技,但他却知道,最后的两根针与郭槐并无关系,是躺着的柿子将针逼了出来。 就在三根针离体的瞬间,许云儒大吸一口气,接着一口鲜血喷出,场面看着甚是凄惨。小不点踮着脚尖,想仔细看一看许云儒,奈何个头实在不够高,急的团团乱转。 这一幕,让围观的无不动容,窃窃私语之声,不绝于耳。 李保听着周围人对他的议论,也无颜面再待下去,只好转身离去,郭槐与廖魁紧随其后。 苏沉将小不点提到许云儒跟前,许云儒安抚完小不点后,冲苏沉高声说道:“多谢!” “你知道?”苏沉惊讶道。 “有个大概的印象,只知道谁要害我,又是谁救了我。”许云儒提高了声音回答道。 许云儒醒来后的大嗓门,无异于又帮了苏沉一把,毕竟当事人口中说出的话,可比苏沉讲述的分量要重的多。 苏沉很是满意,他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递给许云儒,微笑道:“先好好养伤,地方我可以给你安排。” 许云儒并没有接过丹药,只是笑道:“多谢好意,我丹药还很充足,地方我也有。先走一步!” 苏沉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笑道:“兄弟快人快语,那就不耽搁你了,请便!” 许云儒走后,人群也随之散去。 不过,斗兽场李家私下破坏规矩,被书院及时发现,并且解救了斗兽场招牌柿子的消息,却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了开来。 许云儒拒绝了苏沉的丹药,对此苏沉知道这是许云儒在埋怨他,埋怨他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救自己,而且用此做足了嘘头。好在苏沉一向心大,就算你柿子埋怨又如何,就算你柿子有些来头又如何,还能比的了我苏沉? 李保回到房间内,廖魁和郭槐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了出来,李保气的说不出来话。 廖魁一个劲地给郭槐使眼色,郭槐只好又说道:“其实此事也不能全怪廖魁,那小子太邪门了。方才我只拔了一根针,其余两根就自行弹了出来,由此可见这人不但不好对付,而且来历也肯定不俗。” 李保想明白其中缘由,脸色依旧难堪,但却没有再发火,说道:“此事倒也不能全怪你们,毕竟我事先也没调查仔细。不过事已至此,我们该如何收场?苏沉要是借题发挥,我们又该怎么办?” 廖魁沉吟片刻,试探性问道:“要不我现在去解决了那小子?” 李保还未说话,郭槐先说道:“不可!这样一来就又给了苏沉借题发挥的机会。依我看,我们不但不能杀那小子,反而还要派人保护他,以免苏沉那边下黑手。” 李保考虑了片刻,说道:“好吧,也只有这样了。你们赶紧去安排人手,我去对外宣称,此事是一场误会。明天一早,我就去给那小子送礼赔罪去,到时候还要辛苦廖先生了。” 廖魁知道,出了事自己逃不掉,于是只好答应了下来,表示明天去了以后,会一口咬定是自己大意之下酿成的误会,不会给李家带来麻烦。 其实三人都清楚,苏沉已带人将他们人赃并获,他们去送礼赔罪什么的,也都是对外做做面子,尽可能地挽回些损失,至于柿子信不信反倒不重要。 许云儒带着小不点回到院子里,已是半夜。 进屋时,许云儒发现四周多了不少人,想到李家和儒家的明争暗斗、蝇营狗苟,他知道这些人很有可能是李保派来的。李保此时只有确保了他的安全,才能再去想如何挽回败局。 回到了家,四周又多了许多保镖,许云儒强撑着的精神瞬间松懈了下来,整个人也就顺势垮掉了。 小不点刚点燃油灯,就听见许云儒倒在船上的沉闷响声,连忙凑上去看,只见许云儒眉头紧皱的脸上毫无血色,气息也是若有若无。 小不点替他揉了揉拧在一起的眉头,无果。 只好端来油灯放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揭起许云儒染血的衣衫,只见他身上几乎没一块不沾血的地方,而胸口泥丸穿透的伤口,仍在缓缓地渗着鲜血。 实际上许云儒今晚伤的并不算重,但是由于被耽搁了疗伤,致使伤口所残留的妖兽灵力,侵蚀入体且四处游走,像一股股四处袭扰的游匪,阻碍着体内气血和灵力的运转,由此伤口也就没有开始愈合。 更严重的是,他被定魂针压制了很长时间的神魂,从而神魂消耗过度,现在人昏迷了过去,体内那些四处游走的妖兽灵力,也就无人去管束了。 而曾经阻拦了郭槐和廖魁的那道金线,此时也重新缠绕在了许云儒体内的小山上,只是颜色黯淡了许多,也不知是因为定魂针的缘故,还是因为保护许云儒的神魂,从而消耗过大所致。 昏睡中的许云儒,忍受着侵蚀进体内的妖兽灵力四处袭扰,神情痛苦不堪。 忽然他只觉得口中一甜,继而仿佛整个身子都轻了几分似的,体内四处游走的妖兽灵力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一下子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许云儒迷迷糊糊中这样想着。 小不点见许云儒的眉头终于舒展,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随即在床边缩成了一个肉团。 第二天清晨。 仅仅只过了一晚,在那位白衣宋先生的暗中推动下,不少人开始质疑,先前皇甫龙是在诽谤儒家。 为什么? 因为昨晚儒家苏沉为了维护规矩,让一个可怜的散修免遭受李家毒手,不惜与李家撕破了脸皮,难道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而且那个散修还是斗兽场的招牌,一百零三号柿子! 人云亦云,人之常情。于是众人打着替柿子打抱不平的旗号,又开始将原本指向儒家的矛头,转向了李家,一时间舆论四起,李家直接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就在苏沉和那位白衣宋先生庆祝初步胜利时,李保带着郭槐和廖魁,已经到了许云儒的院子外。 “咚咚咚!”一串不急不躁的叩门声,唤醒了酣睡中的许云儒。 许云儒伸了个懒腰,猛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居然已经全好了,而且脑海里还多了一些记忆片段。其中让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名叫林丫头,且面黄肌瘦还爱哭鼻子的小女孩。 不等他多想,叩门声再次响起,许云儒朝着屋外喊了声:“来了!”当他看见缩成一团的小不点,许云儒笑道:“小懒虫,今天怎么缩成团了啊。” 小不点没有回应,许云儒所幸将她放进了被窝里,难得见小不点睡次懒觉,许云儒不忍心唤醒她。 许云儒走出屋子,一开门见来者是李保三人,还有一大队随行的人堵在街上,四周看热闹的人早已是人山人海,显然李保是下足了功夫,想先把面子给拾回来。 李保的到来,在正常情理之外,却在许云儒的意料之中。 一个可以忍着恶心,和他在言语上斗得有来有回的人,许云儒相信李保拉的下脸来找自己赔罪,毕竟目前李保想要破苏沉的局,这可是最为关键的第一步。 第122章 苦肉计 “呦!李大公子,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许云儒不冷不热地说道,却没主动招呼李保进院子。 李保笑道:“兄弟你这话就见外啦,咱们相处近一年来,一直算的上是相谈甚欢,我来走动走动,难不成还有错了?” 许云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兄弟?嘿嘿,那怎么不直接进来说话呢,你站外面,岂不让人笑话我待客不周。” 李保看着许云儒依旧堵在窄窄的门口,只好笑道:“对了,我看你这院子狭小,兄弟我为你准备你一间大宅子,虽然算不得多宽敞,但能俯瞰整个钓鱼湾的风景,不如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拉着许云儒招摇过市,这是李保最想让钓鱼湾人看见的场景,可许云儒也不傻。昨天还下黑手,今天要我帮你捡回面子,你真当我没半点脾气? “不必了,我这小宅子住的安心,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人下黑手。”许云儒拒绝道。 李保陪着笑说道:“哈哈,兄弟说笑了,在钓鱼湾有谁敢动我李保的兄弟啊。” 许云儒笑而不语。 围观的人看的津津有味,同时心里也在猜测着,李保和许云儒的关系到底如何。 李保仿佛不觉得尴尬是什么,笑问道:“小家伙怎么不在,我早就给这个侄女备下了很多礼物,一直没时间给她送来。这不,我一有空就赶忙给送来了,这事可耽搁不得。” 许云儒看了眼李保身后长长地队伍,掏着耳朵扔下一句:“睡懒觉呢。” 李保给身后的一名伙计使了个眼色,随即笑道:“不碍事,兄弟你替侄女收了也一样的。” 得了李保示意的伙计,赶忙高声唱喝道:“鲸须法袍两件!化蛟丹两瓶!龙髓丹一瓶!紫霞丹一瓶!各色仙酿五车!刀谱一套……” 围观的人惊呼不断。 李保带来的礼物,包含了吃穿用度行等各方各面,大到各种珍贵的仙家之物,小到特色贡米、茶点,就连许云儒听完礼单后都动容,看来这李保还真舍得下血本啊。 礼单唱喝完,李保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诸位!自打柿子到了斗兽场,我与他就是一见如故。众所周知,我这兄弟乃是散修,所以我一直不敢妄言相助于他,唯恐伤了我二人之间的君子情谊。但是!今天我管不了那么多了!至于原因,相信大家伙也都听说,我就不再多言了。” 许云儒此时的心思,都放在了李保送来的礼物上,白捡的东西,不要白不要,哪还有心情看的李保的表演。 可是围观的人就喜欢看热闹,他们倒是很想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是李保痛哭流涕地解释,还是直接奉上大笔墨玉赔罪,再或是俩人真的关系很好,误会就这样结了? “跪下!”李保怒喝一声,吓了不少人一跳。 许云儒回过神来,就看见廖魁跪在了自己跟前,这让许云儒很是意外。 廖魁也不含糊,李保一声令下,他就直接跪在了许云儒的身前,大有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气势,说道:“大意之下的误会,这种话我就不说了,总之是我做错了事,我认罚!” “好!” “好样的!” “这才是敢作敢当的好男儿啊!” 人群中有人开始领头叫好,其余的人见状也开始纷纷叫起好来,仿佛在这种场合的气氛下,不叫上一声好,就会显得自己没有半点容人的心胸。 然而,许云儒却无动于衷,既不说怎么罚,也没有大度地扶起廖魁,只是摸着下巴,像是沉思了起来。 李保见状,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对许云儒说道:“兄弟,这都怪我教管属下不严,这才让那些没脑子的家伙将你抬错了地方。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嗯!”许云儒只是点头嗯了一声。 李保心知此事没这么容易糊弄过去,可他又不能自己再跪下来,于是眼珠一转,指着廖魁说道:“我兄弟本性善良,不想与你计较,但是既然你犯了错,就不可不罚。我兄弟不愿动手,那我就替他来,将你的双手伸出来!” 廖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骑虎难下的他,索性将心一横,颇为悲壮地说道:“不劳公子动手,我亲自来!” 说罢,只见廖魁双臂上血雾飞起。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廖魁自己运劲震碎了双臂。 接着廖魁喘着粗气,直接俯身在地上哀求道:“我自知这条手臂比不了您的性命,但请求您让我留下它,我还得靠它谋生。” 李保偷看了眼围观的人,发现有不少人都露出了于心不忍的神色,于是心里赞赏着廖魁这出苦肉计演的妙,脸上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或许觉得他是一个没有什么背景,可以随意欺负的散修。可他!柿子!是我李保的兄弟!欺负我可以,欺负我兄弟就不成!你这双手,今天就让我替兄弟收下吧!” 李保越演越入戏,红着脸激动地说完这一席话,顺手就抽出了身后护卫的腰刀,作势就要向廖魁的双臂斩下。 廖魁也是个狠人,他觉得既然已经演到了这一步,手臂没了就没了。就算回头再接上来,会给修行增加些困难,但只要能换得李公子的信任也值了,反正他修行的天赋也不怎样。 眼看李保的刀就要斩在廖魁的双臂上,廖魁跪在地上没动,许云儒也没动,反倒是廖魁身边的郭槐站了出来。 郭槐一把拦住急眼了的李公子,急忙说道:“公子息怒!我师弟虽然一时大意犯了错,但毕竟罪不至死啊,您要是砍了他的手,他今后可就成废人了。” 李保挣扎着想摆脱郭槐的阻拦,同时着叫喊道:“不行!他一时糊涂,差点害死我兄弟,还差点坏了斗兽场的规矩。你让我今日饶了他,你且问问我兄弟答不答应!你且问问在场的各位答不答应!” 郭槐闻言,直接跪在了李保身前,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声泪俱下地说道:“那要砍就砍我的吧,我替师弟受罚!” 廖魁大惊,心想:“老子舍命撑起来的场面,你怎么说抢就抢。” 接着,廖魁靠着膝盖一阵急促的挪动,和郭槐并排跪下,哭喊道:“公子,我认罚!你别听师兄的,这不关师兄的事。好男儿敢作敢当,您要是答应师兄代我受罚,我廖魁今后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李保看着脚下跪着的俩人,争抢着替对方受罚,似乎一时间也动了恻隐之心。他仰天长啸一声,手中的腰刀直接被他崩碎,眼角带泪地含恨说道:“你们对我忠心耿耿,这刀砍下去,也是砍在我李保的心里啊。可若是不砍下去,我又怎么对得起我兄弟,怎么对的起斗兽场的规矩!” 廖魁和郭槐偷偷对视一眼,哭的更加卖力了。 李保红着眼睛,捶胸顿足道:“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兄弟情深,同门之谊,主仆道义,在众人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心肠软的人,不禁为之落泪。 许云儒心里清楚,这就是一场演给围观者看的苦肉计,其中还夹带着廖魁和郭槐争宠的戏码。要是李保真如他自己口中说的那般仗义,直接杀了廖魁不更好,何必费这么多事。 牌坊可不是这么立的。 围观的人中也不乏明眼人,但也只是少数。 大多数被苦肉计感染的人,此时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一直看戏的许云儒,他们知道只要这位正主发了话,这出苦肉计才能结束。至于正主说什么,大多数人肯定是希望,这出苦肉计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要是正主坚持再惩罚廖魁,想必不久,人们又会开始口诛笔伐起这位正主来了。 人群中李保安插的拖,此时也反应了过来,立即带头喊道:“算了吧!反正你看起来也没什么事,杀人不过头点地,就这么算了吧!” “对!就这么算了吧!”不少人纷纷劝道。 许云儒心里冷笑道:“什么叫我看起来也没事?你说的这还叫人话?” 心里不爽归不爽,但许云儒也不想把李保得罪死了,真要和李保撕破了脸皮,以他目前的实力,或许走不出钓鱼湾。 许云儒咳嗽两声,笑道:“哎呀,我刚走了个神,兄第你这是干什么呢。说起来,赔罪道歉也有了,我看就算了吧,他俩也是听命行事,都不容易。” 李保一瞪眼,不依不饶道:“算了?那我怎么对得起兄第你啊。” 许云儒见李保演上了瘾,也就懒得再搭理他,接着对廖魁说道:“起来吧,事情就此揭过。” 李保眼看许云儒不搭理自己,自己这苦肉计也没法再演了,于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廖魁说道:“罢了!罢了!既然我兄弟坚持算了,那就算了吧。不过,我还是要再罚你一年的俸禄,以示惩戒。” 郭槐闻言大喜,扶着廖魁就站了起来,口中道谢不断。 李保挥了挥手,说道:“还不快走,现在我不想看见你二人。” 许云儒看着郭槐二人离去,冲李保笑道:“既然你自称小不点为侄女,那这些东西我就先替她收下了。有道是,长辈赐不敢辞嘛。” 李保忍着肉疼脸上堆出笑来,笑呵呵地说道:“与我二人的兄弟情谊比起来,这些东西又算什么呢,侄女高兴就好。” 第123章 人心难测,墙草附风 许云儒也不含糊,站在门口直接指挥道:“东西都抬进院子来!都小心着点啊,要是磕碰坏了,别人会误以为,你家公子拿了些废品在糊弄我呢。” 李保闻言心里怒骂不止:“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狗东西,什么叫拿了些废品在糊弄你。单说那鲸须法袍,这可是极品层次的法袍,整个天下一年的产量还不到五件,要不是我需要撑面子,我会舍得拿出来给你这个不识货的?” 货物一件件地往院子里送,许云儒看见贵重的东西,就直接收入储物玉佩中。其他的东西,但凡自己用的着,就先放在屋子和院子里,用不着的就让人抬去一边,分发给四周看热闹的人。 李保看着那些拿了东西的人,纷纷感谢起了许云儒,这让他这个送东西的人,心里很是不得劲。但他本就是来赔罪的,若是此时离去,面子上肯定说不过去,因此只好脸上带着默默地忍受着。 东西安置完毕,许云儒笑道:“小院已无落脚之地,我就不请你进来了,咱们山水有相逢,李公子请便吧!” 李保听见“请便”二字,如蒙大赦,哪里还管许云儒到底说了什么,简单客套了一句,就带人匆匆离去。 许云儒退回院内,看着小院子被各种礼品所填满,心情大好。 他关上破烂的院门,一步跨出,来到了房间内,好在房间里还留有一条窄窄的落脚之地。 “小懒虫,该起床啦,太阳可晒到屁股啦。”许云儒轻轻晃了晃,在衣服里缩成一团的小不点。 衣服里的小不点,似乎动了动,不过依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许云儒无奈地笑了笑,转而开始整理起李保送来的东西。哪些要自己留下,或是将来可以送给谁,哪些要拿出去卖了,他分的清清楚楚。 李保还未回到斗兽场,许云儒门前的那出苦肉计,就被传的沸沸扬扬。 小小的钓鱼湾内,三条大消息的接连而至,极大地充实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那段闲暇时光。 先是那则,由西凉国将军后裔皇甫龙传出的西凉国灭国内幕,一棒子打蒙了北冥洲儒家之余,又唤起了那些已上了年纪的西凉国旧人,对前朝的怀念来。 有了这批西凉国旧人无形中的推波助澜,许多算是凑数的读书人,所做下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烂事,都被贴上儒家读书人的标签,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由此,北冥洲儒家脸面尽失,其威严与规矩遭到了人们的质疑。 就在人们都以为,北冥洲儒家束手无策之时,书院苏沉在开云宗李家手中,救下了在斗兽场声名远播的柿子。苏沉拼着与李家撕破脸皮,也要维护斗兽场规矩的举动,让人们不禁质怀疑起自己先前的判断。 儒家学子为了一个斗兽场奴隶的性命,就不惜得罪了开云宗李家,难道这不是在竭力维护着规矩?对一个奴隶尚且如此,难道儒家还不能容下一个西凉国? 以小见大,人心起伏过后,大多数人又开始对李家指指点点起来。 可也有一小部分人认为,儒家或许还真容不下一个西凉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一个奴隶的分量,能和一个西凉国比? 这些人的怀疑归怀疑,但丝毫不影响,北冥洲儒家在人言可畏的浪潮中,扭转了局势。 眼看着李家又走上了风口浪尖,李保的一出苦肉计,虽然没能将舆论又引回北冥洲儒家,但却尽可能地保全了李家在钓鱼湾的形象。 这样一来,北冥洲儒家和开云宗李家,算是全身而退。而苏沉、李保、柿子这三人,又成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对象。 由此可见,最难琢磨是人心,但人心往往好似墙头草。 北冥洲,开云宗内。 李长老屁股刚挨着椅子,宗主朱灵就问道:“钓鱼湾的事,你可曾听说?” “皇甫龙那件事?”李长老试探性问道。 朱灵摇头道:“皇甫龙的事我知道是你一手安排的,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李保和苏沉的事。” 李长老皱眉,“还未曾听闻,是我那孙儿李保闯祸了吗?” “也是,也不是。” 朱灵将事情简要说了之后,又笑道:“小小年纪,就知道不拘小节的道理,你李家后继有望啊。” 李长老赶忙说道:“若李保真是个人才的话,也该是我开云宗的幸事才对。” 李家向来依附开云宗,与开云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然而说到底,李家也只不过是开云宗这颗大树上的一根枝桠而已,李家要分的清主次关系。尤其是他这位李家的家主,更要心里清楚,他得先是开云宗的长老,而后才能是李家的发言人。 朱灵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而说道:“恶心一下北冥洲儒家就好了,你就不要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了。世道要乱了,咱们得守住这份基业之后,才能再谈独占北冥洲的事。” 李长老神情凝重,说道:“我也听说了,从年初开始,各大洲都被两拨人闹得是鸡犬不宁,众多闭关的前辈都纷纷出关。能一次拿出九位上三境巅峰修士,而且还拉下脸皮去各洲捣乱,这事也只有冥府才能做的出来。” “九位上三境巅峰的修士啊,从表面上看起来,儒家的实力也不过如此。但冥府的上三境,可不是其他上三境能比的,李秋山在北冥洲横行了这么多年,相信你对此也是深有体会的。”朱灵感叹道。 李长老问道:“宗主叫我回来,可是为了冥府的事?” 朱灵道:“不错!冥府这次大规模骚扰,定是暗地里在为某些事做着准备,各门各派现在都防着呢。我们也要做好准备,万一我们开云宗是冥府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总要提前做好应对之策。” 李长老道:“冥府高手众多,这些年一直没有站出来划分领地,今年这一举动确实不得不防。北冥洲版图狭长,不比其他洲那般可以四周兼顾,而且我开云宗也才三位九境巅峰,确实容易被冥府盯上。” 朱灵道:“所以我才招你回来,就是打算派你去学北冥洲宫走一趟。” 李长老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相信不用我们说,常棣也会明白。” “北冥洲学宫虽然只有常棣一个九境巅峰,但常棣身后却是学子遍布天下的儒家。咱们既然要求人办事,最起码态度还是要有的。”朱灵说道。 “我准备下,明日就动身。” 李长老说完,又问道:“老宗主可曾出关?” 朱灵说道:“前几日来了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举手投足都和菩提洲那些光头一样,但是这人身上不披袈裟,却穿着冥府的长袍,项下戴着的不是一百零八颗的念珠,而是悬着九个婴儿骷髅头。” 李长老静等下文,朱灵接着说道:“这和尚到了山门前,只是哈哈大笑了几声便转身离去,可是我开云宗内的众多弟和子长老,皆被笑声牵引的心魔骤起,就连我都差点着了道。闭关的老宗主,被扰了心神,也就只好出关了。” 李长老倒吸一口凉气问道:“真这么邪性?” “冥府的人,能不邪性?”朱灵苦笑,随后正了正神色,接着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可怕的,这和尚就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加上门内弟子哪被九境修士针对过,众人恐慌之下,无形中又助长了心魔的滋生。若是我单对上他,大家都是九境巅峰,我也不可能吃亏。” 朱灵的话,让李长老的心情沉重了起来,一个冥府的魔头就如此难缠,要是再加上一个魔头,那还了得? 李长老沉吟了片刻,说道:“其实我询问老宗主是否出关,就是想让老宗主帮我辨认几招拳法。” 朱灵疑惑道:“哦?拳法?是什么拳法,还非得老宗主辨认?” 李长老道:“斗兽场那边自称柿子的散修,我从他的拳法中,总觉得有典籍记载里,当年那只白猿的身影,所以想请老宗主确认一下。” 朱灵大惊道:“什么!你是说,当年从斗兽场一路杀出去的那只白猿妖兽?” 自称柿子的散修,若真是那白猿的弟子,又偏偏在这种局势下到了钓鱼湾。朱灵不得不心惊,一个冥府就够他头疼的了,若是当年那只白猿再回来报仇,开云宗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李长老答道:“是的!当年还是老宗主助他进的九境,所以老宗主肯定熟悉他的拳路。” 朱灵不敢耽搁,带上李长老就直奔老宗主处。 盏茶功夫,李长老从老宗主那里出来,直奔开云宗的传讯处,给李保传递了一则消息。 老宗主在李长老走后,不禁感叹道:“九境,还是太少了啊。” 的确,九个境界对于偌大的天下来说,还真是少了些。 这就好比一群人赛跑,如果全程距离只有几百米,那么每个人之间的距离就会很近。若是将赛程拉长到上万米,那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会变得很明显。如今天下遗失了几境,所有人都被第九境卡主,境界差距拉不开,往往对敌之时,人数的优势就变得极为重要。 朱灵听完老宗主感叹,小声询问道:“前辈,咱们真要先对那白猿动手吗?” 老宗主活动着右手手腕,说道:“冥府是否对我们出手还不一定,但这白猿只要来了,就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既然终归要来,咱们不妨抢个先手,打死了那畜生最好,打不死,也免得他和冥府混在一起。” 既然开云宗的太上皇都发话了,朱灵这个宗主也不敢再说什么,照办就是。 朱灵走后,老宗主盯着自己的右手手腕,自言自语道:“你想报仇,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124章 告辞 李保演完苦肉计的下午,就收到了李长老的传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柿子危险,立即囚禁。若逃,可杀。” 李保不清楚李长老为什么要将柿子囚禁起来,但他却知道,自己现在若是将柿子抓了起来,不但自己早上的那出苦肉计会成为笑柄,更会让苏沉抓到机会。 思考了一会,李保觉得将柿子软禁在钓鱼湾,这也是一种囚禁。 只要柿子人还在钓鱼湾,那他随时都可以将柿子抓起来。于是李保又点了两名七境修士,让他们在暗中盯着柿子,并且转告先前在暗中保护柿子的三人,任务由保护变为软禁,目标有异动可直接击杀。 这两名七境修士离开没多久,苏沉的主动造访,让李保很是意外。 “柿子抓来了吗?”苏沉见到李保后直接问道。 李保心里疑惑,但还是笑道:“拜苏兄所赐,我与柿子的关系人尽皆知,莫非苏兄还不知晓?” 苏沉皱了皱眉头,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问道:“你没收到开云宗的传信吗?” 李保没有回答,心里还在踌躇,苏沉又说道:“学宫那位给我们传信了,说你们会将柿子抓起来,让我们配合你们处理好之后的事。我就是好奇,所以才私下里过来问问,之后有什么事。你难道没收到消息?” 大事当前,既然开云宗和学宫高层已站在了一起,李保也不敢再继续和苏沉明争暗斗。 李保刚要开口,只见刚才派出去的两位七境修士又回来了。 “怎么回事?”李保冲那俩人问道。 “钓鱼湾渡口的负责人接管了此事,不让我们参与,所以我们就只好回来复命了。” 苏沉笑道:“看来上面也就是通知我们一下而已。” 李保挥手让俩人先出去,笑道:“苏公子言重了,你是你,我是我,我可不敢跟苏公子你相提并论啊。” 苏沉不以为意,他见李保也不知道更多的实情,只好告辞转身离去。 习惯了和许云儒言语上交锋的李保,面对苏沉的不搭理,有一种重拳砸在了棉花上的感觉,心里失落的同时,自己也感到无趣的很。 当钓鱼湾负责人派的大队人马,到达许云儒的小院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院子里却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众人涌进院子,还未进屋,淡淡的血腥味就从屋中传了出来。 “不好!”领头之人低喝一声,抢先推开了房门,血腥味扑面而来,入眼所见,让所有人不禁遍体生寒。 屋内地上留有“告辞”两个字,若只是寻常的两个字,倒还不至于让众人心生畏惧,可这字若是用人的肢体拼凑出来的呢? 这队人马属于钓鱼湾渡口管辖,但他们平日里和斗兽场也多有来往,因此凭借屋内的那三颗头颅,也就知道了死者的身份。 这三人,正是李保昨日派来保护柿子的人,两个六境金丹客,一位七境元婴,此时都死了,没有全尸。 领头的人派了一人回去报告消息,然后领着剩余的人,四下去打探消息。 没用到多久,整个钓鱼湾的人都知道了,斗兽场的那个柿子,残忍地杀了三个保护他的人,然后去向不明。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斗兽场先下的黑手,这才逼得柿子杀人逃路;又有人说柿子受伤后走火入魔,这才做下了恩将仇报的事;还有人说,是李保早上送去的那些东西,让柿子被有心之人盯上了,最终被杀人夺宝后,再做出了柿子杀人逃走的迹象。 李保知道这则消息后,也震惊的难以附加。 要说柿子能杀死金丹境,这他信。 可守在柿子周围的可是两个金丹境,而且还有一个七境的元婴修士,柿子是怎么杀死这三人,然后逃走的呢? 还有,柿子为什么会杀人逃命,难不成他提前知道了我们要对付他? 就在李保百思不得其解时,那位带队捉拿柿子的人来了。 这位领头人见面就问李保,“李公子,你知道柿子在哪吗?” 李保一愣,反问道:“柿子杀了我的三个人逃了,你是捉拿柿子的人,你问我柿子在哪?” “钓鱼湾的人都知道你是他的好兄弟。”领头人不急不缓地说道。 李保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同时心里将柿子和苏沉骂了个遍。 要是他再等上两天对柿子动手,哪还有这些事。那再说那苏沉,要没有他插手,我李保至于演那出苦肉计吗?更可气的还是那柿子,我他娘早上刚跟你称兄道弟,还给你送了大礼,你晚上就杀了我的人然后跑路,现在全钓鱼湾的人,或许都在偷偷笑话我。 更重要的是,一个元婴境被杀了,我怎么向开云宗交代? 李保狠狠地一跺脚,怒气冲冲道:“你他娘的别问我,我也不知道那狗日的柿子在哪呢,你要是找到了他,就直接杀了,完了来我这里领赏钱。” 领头之人见李保发火,心想:“你早上生怕旁人不信你和柿子是兄弟,现在又极力否认与柿子的关系,真不知道你是在演戏,还是暴露了势利小人的本性。” 于是领头之人说道:“此事与李公子无关便好”,接着他又补充道:“李公子若是想起什么线索了,可以随时来找我。” 李保火冒三丈,他不满这人对他的怀疑,但也无可奈何。 开云宗和北冥洲儒家相互之间的那些小动作,他不能说,更不敢说。只要现在他解释了此事,也就相当于承认了他对柿子下过黑手,同时也变相地承认了,皇甫龙的事,是开云宗在针对北冥洲儒家。 钓鱼湾的各方势力同时出马,众人都在追查着许云儒的去向,而其中一队人,就搜寻到了海上。 谁都知道北冥洲的钓鱼湾,和菩提洲以及柳叶洲很近,但那也只是在图册上看起来很近而已。 真要跨海去往菩提洲,或者柳叶洲,八境修士以下都还是乖乖乘坐渡船的好。否则,要是靠自己御风而行,或者骑乘一般妖兽渡海,八成会累死在海面上;要是操控消耗墨玉的符舟,所用的墨玉数量,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有钱人也不会吃这苦头。 这队搜寻的人,他们以为柿子断然不会走海上,因为这是死路一条,所以这队人才想着到海上来偷懒。 可是,某些时候,人的运气一旦来了,挡都挡不住。 这队人里修为最低的是金丹初期,最高的是一位元婴初期。就在这队人无聊地在近海晃荡时,其中修为最高地那人,突然发现远处有人。 一行人御风疾驰而去,没过多久,众人就望见远处有一艘符舟,正贴在海面上飞行着。不等他们靠近,符舟上的人像是发现了他们,当下又将符舟的速度提了提。 众人心里都有预感,立功的机会来了,于是紧跟在符舟后面。 眼看这队人和符舟的距离越来越近,符舟上一道刀光向后斩来,企图阻止这队人追击的步伐,然而这一击终究还是弱了些。 刀光不但没能阻挡住这队人的步伐,反倒是其中一人高呼道:“前面就是柿子,我见他用过这招。不过,他今日这招的威力弱了些,没有斗兽场里那么强了。” 另一人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柿子灵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咱们快追上去。” 此时那位元婴境的修士却说道:“不要着急,他用的符舟可能是消耗墨玉的。” 队伍里有人笑道:“他有那么多墨玉吗,咱们还是赶紧追上去,不然等他掉进海里,这可就费事了。” 就在这时,又一道刀光劈来,如众人所料,这一击的威势又弱了几分。于是除了那位元婴境之外,其他人一股脑向符舟扑了上去。 眼看符舟近在咫尺,众人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容,也越来越明显。 忽然,符舟中飞出了许多花花绿绿的纸片,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先是一团火光炸起,接着有手臂粗的雷电劈下,而后更多的符纸发出了声响,爆炸声不绝于耳。追击的人撞进符纸的爆炸内,虽然这些符纸带来的伤害,还不足以要了他们的命,但还是让他们吃了不小的苦头。 不等爆炸声结束,又一道刀光从减缓速度的符舟中斩了出来,威力不弱于金丹境强者的一击。 一直保持着距离的元婴境修士,连忙施展术法神通去挡这一刀。然而,一刀未至,又一刀从符舟中飞出,来势更凶。 这名元婴修士的脸色终于变了。 符舟中人不仅灵气的储量让他心惊,而且对于灵气的掌控,甚至还要强于他。这让他不得不认真起来,他甚至开始怀疑,符舟中的人,到底是不是斗兽场的那个柿子。 符舟中确实是许云儒,也是斗兽场中的一百零三号柿子。 这位元婴一眼就看出了许云儒的优势,但他还是猜错了一点,那就是许云儒体内储存的,并不是灵气,而是日精月华。 元婴修士使出全力,替同伴挡下了这两刀。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符舟中的许云儒,又冲他们扔下了一堆花花绿绿,品级不一的符纸。 元婴修士看见这团符纸飘来,瞳孔猛地一缩,抽身退后的同时,高呼道:“快撤!” 然而一切都晚,这团符纸当中,一张金色符箓突然亮起,接着雷光大作。众人所在之地,海面瞬间被炸出个大坑来,空中满是混合在一起的,海水与血水,鱼虾碎屑与残肢碎肉。 第125章 心声 钓鱼湾渡口临海的矮山上,建着许多豪华的建筑,既临海而居,又能俯瞰整个钓鱼湾。住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李保在这里有一套宅子,早上他还想送给柿子一套这样的宅子。 他本想着以利相诱,先将柿子留下来,再徐徐图之,这才下了血本去送礼。他以为柿子很贪财,然而他错了。 先前那个脸皮厚到,可以在他眼皮底下,顺走一套白瓷茶具的人,居然能爱财而不贪财,这着实让他吃了不小的亏。 此时,在临海宅子里的李保,无论是清风明月,还是星辰大海,都无心去欣赏。因为他突然记起了早上柿子跟他说的话,也就是那句“请便”前面的话。 柿子当时说了“咱们山水有相逢”,他却没有察觉。 李保有些不自信起来,他先前自以为能在蝇营狗苟的争斗中游刃有余,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稍早些时候,他们已大致猜出了柿子的去向。 根据调查的情况看,柿子在收了他送去的东西后,就一直奔走于钓鱼湾的各大店铺,卖了不少东西,同时也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他将那些丹药什么的都卖了,然后卖了两艘消耗墨玉的符舟,随后又添置了不少低阶的纸符,以及三张金色高阶雷霆符箓等物品。 李保觉得自己有些蠢,就为了和苏沉一较高下,出手拉拢和安抚柿子就没了轻重,白白糟蹋了许多钱不说,还打了自己的脸。 就在李保惆怅之际,有人前来禀报道:“公子,去海上追击柿子的人有消息了。” “说说看。”李保的嗓音听起来很是疲惫。 这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李保,硬着头皮回答道:“去海上追击的队伍,遇到了一位受伤的元婴境修士,据这位元婴境修士说,柿子杀了他队伍中的所有金丹境修士,然后驾驶符舟逃到了远海。” “然后呢?” “钓鱼湾渡口那边说,再追下去不划算。”这人尽量放轻了声音,生怕触动了李保脆弱的神经。 李保终于爆发了,“什么!难道缺这点墨玉吗?渡船不行,难道楼船也不行吗?再不济,八境以上的高手,善于长途飞行的妖兽,总该有吧!” “是!是!是!公子说的在理”,这人一脸谄媚,频频点头,然而接着却又说道:“渡口那边说这也是上面的意思。” “上面的意思?整个钓鱼湾都兴师动众了,难道还在乎这点墨玉吗?” “这……这小的就不知晓了。” 李保屏退了这人,看着黑夜中的茫茫大海,海风一次次拂过,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息了下去。 他冷静下来细细一想,柿子逃到了远海,再追下去的确不划算。 墨玉就不说了,单是抽调坐镇这里的八境高手,就无形中削弱了钓鱼湾渡口的实力。而钓鱼湾渡口的飞行妖兽,也都还未成长起来,根本没有实力强横的飞行妖兽。 李保看着夜色中的海面,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冷笑道:“山水有相逢?要能再相逢,我李保求之不得。” ----- 许云儒离开钓鱼湾,对于钓鱼湾渡口来说,也只是斗兽场中少了个,可以替他们赢钱的柿子;对于开云宗来说,当年的白猿没有现身,那柿子就只能算是个小隐患,虽然不能根除,但暂时撵走,也是很不错的结果。 茫茫大海上,许云儒操控着符舟一路向西。 他只晓得,柳叶洲大概在钓鱼湾渡口以西,因为他并无航图可以参照,所以只好朝着日落的方向行驶。 符舟上,许云儒替身旁的小不点掖了掖小被子,他那双瞳孔中血雾弥散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怜爱。 白天的时候,许云儒为晚上的逃跑做着准备。当他换了许多墨玉,买了两艘符舟回到家时,发现小不点已经睡醒了,只是还赖在床上,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 许云儒正要去将她抱起来,才一伸手,他的身子就僵在了那里,只因他眼前见到的,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不点的左臂竟然没了,而且没有半点血迹和伤口。 目眦欲裂的他,担心吓到小不点,于是竭尽所能地挤出个笑脸来,颤声问道:“你胳膊呢?” 许云儒本以为是在他昏迷时,李保派人所为,却没想到小不点听见他的问题后,竟然探身摸了摸他先前受伤的胸口。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兽奴临死一击打伤,之所以能好的这么快,居然是小不点的功劳。自己迷迷糊糊间,口中一甜,原来是小不点舍了自己的胳膊,替他治疗了体内的伤势。至于小不点并不是天马妖兽这点,许云儒当时也立刻明悟了过来,只是并没有去深究小不点到底是何种妖兽。 明白小不点酣睡缘由的许云儒,鼻子酸楚至极,眼中的怒火更甚。 许云儒将小不点裹在胸前的衣襟里出了门,先是给小不点买了许多的丹药,同时还悄悄购买了一瓶,用来对付元婴境的的毒丹。 临近院门口,许云儒像是猛然记起什么事似的,而后掏出三坛下了毒药的仙酿,冲暗中保护他的人说道:“昨晚多亏了诸位保护,这三坛仙酿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暗中的三人,见许云儒拿出了钓鱼湾最好的仙酿,踌躇片刻之后,三人先后现身。不是他们对许云儒没防备,而是他们自信,在钓鱼湾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对他们下手。再之后,三人毒发之际,许云儒将他对李保的恨意,就直接施加在了这三那人身上,然后就有了屋内血腥的那一幕。 悄摸杀掉三人后,许云儒带着小不点大摇大摆地出了门。 途径一间售卖道家符箓的店铺时,他留足了符舟所需的墨玉之后,购买了三张金色符箓,和一堆品秩不一的符纸。 先前的战斗中,许云儒先是引诱那队人前来,接着使用了一张金色符箓,在其不意间重创了那只队伍。他本打算再了结了那位元婴境,谁曾想,他第二章金色符箓用出之后,那位元婴境居然将他身旁两个重伤的同伴,丢了出来抵挡符箓,然后他自己转身就逃了。 至此,许云儒已杀了一名元婴修士,六名金丹修士,并且重创了一名元婴。 许云儒看着熟睡中的小不点,轻声说道:“李保对我下黑手,苏沉误我醒来时间,这才让你稀里糊涂地丢了一只胳膊。你放心,现在咱们杀他几个人,就当是先收利息好了,这仇咱还是要报的。” 冬季寒冷的海风,被符舟的屏障所阻隔。明月繁星下,一望无垠地大海上,符舟里的小不点,鼻翼随着呼吸有节奏地起伏着,显然美梦正香甜。 “愿世间所有的,可爱,可怜,都能被善意所温暖。” 许云儒心里叹息着,他柔和地目光,像是一件由三春暖阳织成的薄毯,匀匀地、暖暖地铺在了小不点的身上。 多年以后,每当许云儒在尸山血海中停拳收刀时,他总会想起与小不点一起逃离钓鱼湾后,在海上度过的第一个晚上。 ------ 时至隆冬,显然新年又将近。 北冥洲冰河之后的冰封宫殿内,尺八的闭关还未结束,冥府其余九人的四处骚扰也一直没停歇。由于这九人四处奔走的缘故,整个天下似乎变得热闹了起来,就连大荒洲也不例外。 大荒洲,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下。 老夫子模样的白楚正朝山上的宫殿内走去,他的身后跟着个中年书生,书生正是带着梅园从北冥洲到大荒的陆丰。兴许是白楚的腿有些不便,因而走的很缓慢,他身后的陆丰不急不躁地跟着。 白楚见了墨玄之后,带着陆丰行下属礼。 大荒首领墨玄,先是一如既往的对白楚行弟子礼,而后才笑着与陆丰寒暄了几句。 落座后,白楚开门见山道:“冥府传来消息,说时候快到了,让我们这边也提前做好准备。” 墨玄替白楚添了茶,并示意陆丰自便,同时说道:“大荒现在不到九境巅峰的都已经开始闭关了,到了九境巅峰的,我也提前将他们聚拢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山巅。” 白楚道:“十境的先机咱们基本已经抢下,但是我们都闭关之后,赤龙洲那边总该有人盯着才是。要知道我们闭关的这段时间,赤龙洲那边正是应该发力的时候。” “冥府那边怎么安排的?”墨玄问道。 白楚抿了口茶水说道:“冥府那边,还是由碧螺宫的李春寒负责赤龙洲的局势,现在的碧螺宫基本上已经改朝换代了,柳氏王朝那边,也没什么问题。” 墨玄看了眼白楚身边的陆丰,继而对白楚说道:“先生可是打算让陆丰盯着?如此倒也可以,但陆丰岂不是会错过这个机缘。” 白楚摇了摇头,笑道:“你想岔了,我带陆丰来,就是想让他跟你说下龙虎城的事。赤龙洲的事,我打算让黄文焕去,到时候陆丰会随他一起,负责保护黄文焕的安全。” 墨玄有些惊讶,“黄文焕之前可是大梁的宰相,他还是现在大梁皇帝的老师,派他去可靠吗?毕竟咱们可是要对大梁用兵的。” 白楚道:“也就是看在要对大梁用兵,所以才派黄文焕去,不然你以为我费那么大劲,将他从一国丞相的位置上拉下来,带到大荒是为了什么,真让他当个教书匠吗?” 墨玄想了片刻,突然反应了过来,问道:“先生指的可是,当年赤龙宗的那些事?” 白楚点了点头,“不错,跟你商量好了,我再去找黄文焕谈谈心,此事就成了。” 墨玄轻轻击掌,笑道:“如此一来,等我们抢先到了第十境,赤龙洲基本上也就是我们的了”,不等白楚说话,墨玄神情一敛,又面露忧色地问道:“学宫那边,先生可有把握?要不然,我闭关之前就亲自去走一趟?” 白楚笑道:“学宫那边你放心,先前我在溪山书院外布下的阵法,也是一种试探,他们的反应也在我的意料之中。现在咱们只需守好龙脊山一带,免得到时候别人来插手就行,其他的就交给柳氏王朝去办就好,咱们也算在儒家的规矩内行事,就当是给儒家的回报了。” 接着,白楚给墨玄倒了杯茶,又笑道:“你下了这么多年棋,心性怎么还是如此急躁,这可要不得。” 墨玄听见自己先生,这么多年来难得的训斥,正要习惯性地,像以前挨训时那样傻笑着挠一挠头,突然发现旁边还有个陆丰,于是只好干咳两声,化解了自己的尴尬。 陆丰识趣地张作没看见,白楚不拿他当外人,他自己可不能马虎。 待到白楚和墨玄聊完,陆丰这才跟墨玄说了龙虎城的情况,及将来对龙脊山沿线派遣妖兽的安排。 第126章 用刀的女子 新年将至。 柳叶洲,五年一届的论剑大会即将如期举行,除了柳叶洲那六十四座剑修宗门外,其余诸多仙家势力,包括海寇都将派人参加。 论剑大会,起初是六十四座剑修宗门,为了勉励自家门下小辈修行,而为他们举办的一场,用以互相砥砺剑道的盛会。到了后来,不断有新的势力加入其中,最典型的当属柳叶洲的海寇。随着海寇势力的越来越强大,渐渐做上正经生意的海寇们,也逐渐被柳叶洲的其他势力所接纳,海寇这才有机会,派一些年轻子弟来参加论剑大会。 届时,来自不同仙家势力的年轻一辈们,将会一起去争夺柳叶洲年轻十人的称号。而来领着小辈们前来的各方势力代表,则会坐在一起,商讨柳叶洲对外生意等诸多事宜。 柳叶洲很富有,因为黑水湾墨玉的储量,一直是个谜。 柳叶洲很穷,穷得只剩墨玉,和满洲的翠柳。 物产单一,资源匮乏,这便是柳叶洲的生存状况,因此,柳叶洲对外的贸易往来,是重中之重。 论剑大会即将举行,各大势力的年轻一辈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同时各个宗门内的老狐狸们,此时也都绞尽了脑汁,企图在论剑大会上多拿下些对外的生意,以及争取到最好的航道。 书院也将参加此次论剑大会,不为别的,只为书院学子能多个历练的机会。至于柳叶洲年轻一辈十人的称号,以及柳叶洲的生意,柳叶洲学宫和书院一直对此看的很淡。 一来,是因为书院不差这点虚名和生意,只要黑水湾的墨玉,能有学宫的一份就好。 二来,柳叶洲学宫也确实不忍心,再在柳叶洲对外贸易上横插一脚。柳叶洲的剑修和柳叶洲的老百姓,他们都是兜里揣着墨玉,肚子却饿的咕咕乱叫,难道这还不够惨吗? 此次论剑大会,书院一共派了十人,这十人的修为从四境到六境都有,刚好占满了论剑大会分出的三个级别。 陆云溪也在此列,她将代表书院参加金丹六境级别的比赛。 可是陆云溪有点心烦,不为别的,只因队伍中那个让她讨厌的叶汐也在,还恰好跟她参加同一个级别的比赛。 叶汐来自竹剑堂,现在虽是书院弟子,但书院对这种仙家宗门出生的弟子,对他们论剑大会上的身份从不强求。够资格,又愿意代表书院参赛的,书院当然欢迎,要是想返回宗门,为自己所出生的宗门去争光,书院更不会强留。 以叶汐的资质,回到竹剑堂也能拿到参赛的名额。但叶汐坦言称,竹剑堂无趣的很,那里可没有喜欢横眉冷眼的红衣姑娘。 谁都知道,叶汐口中的红衣姑娘是谁。 柳叶洲书院中,一年四季都穿红衣的姑娘只有一位,一年四季都难见开心笑脸的姑娘,也就那么一位,能入叶汐眼的姑娘,书院中也就只有陆云溪了。若论修为,俩人都有力压同辈之势;若论相貌,叶汐让全书院的女子见了他,只顾着低下滚烫的脸颊而说不出话来,而陆云溪也能让书院的少年们为之倾倒。 柳叶洲书院的学子一致认为,金童玉女这个说法,也就陆云溪和叶汐能配得上。 然而,自古多情空余恨。 陆云溪在听了叶汐的胡说八道后,直接将自己所有的红衣都收了起来,换上了书院发的青衫。个头长高了许多的陆云溪,青衫佩刀,腰悬一方红色印章,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这让书院不少自诩风流无双的学子,感到自惭形秽不已,甚至已有人,拿她和乜三刀做起了比较。 原本以陆云溪的性子,根本不会在意别人说了什么,可许云儒和张三如今消息全无,他的心里本就憋着无穷的埋怨与委屈。 自己第一次见许云儒就穿的是红袄;当年看花灯时,许云儒说过她穿红衣好看;许云儒临走时,问她为什么红衣红伞,她只说以前是父母觉得喜庆,却没说当时。如今已不再年幼的陆云溪,依旧四季红衣,一半是对父母的思念,还有一半,是她害怕某天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人,没能第一眼就瞧见那个他喜欢看的红衣姑娘。 如今,陆云溪已做了好打算,等再见到许云儒时,自己一定要先打得他满头包,然后再让他带着自己去游学。 他敢不答应?那得先问过我手中的“晨露”再说。 论剑大会的地点,位于柳叶洲版图的西侧,一处名叫斩龙台的岛屿。 这个小岛面积不算小,而且岛上地势平缓,但岛上全是红色的岩石,且没有任何植被,属于海鸟都不来的荒岛。因为小岛四四方方的形状,以及岛上红色的岩石,有传言便称,这里是上古大能斩杀蛟龙的邢台,这才得名斩龙台。 柳叶洲书院的院长,带着书院的参赛队伍踩着点到达斩龙台时,其他的仙家势力早已到达。 这倒不是书院故作派头,而是这位院长将这次出门,当作了一场游学。他领着十名书院弟子,大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架势,一行人路上走走停停,践行着书中学到的种种。 在剑冢一位前辈致辞后,各方势力纷纷去往,早些年在岛上建好的屋子,为第二天的比赛做着准备。 深夜,斩龙台终于亮起了灯火。 这样的灯火五年才有一次,参加比赛的年轻人中,不少人都会唤上三两个好友,或是直接约出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在这座岩石赤红的岛屿上漫步夜行。 叶汐不出所料地来约过陆云溪,陆云溪也不出所料地冷言拒绝了他。 跟在叶汐身边的几个年轻人,见叶汐这样被花丛簇拥着的男子,居然在女孩子面前也有吃瘪的时候,于是纷纷酸溜溜地感慨道:“老天终于开眼了啊。” 叶汐则笑道:“别看你们一个个现在闹腾的欢,等你们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时,不管她是山上仙子,还是山下的普通女子,你们或许还没我这份胆量呢。” 众人笑容玩味,显然是不信,叶汐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 叶汐走后,陆云溪想了想还是出了门。五年一次的景象呢,小雪人没机会见,将来自己说给他听听也好。 陆云溪独自一人走在小岛上,手捧那方红色小印章,看着岛上的千账灯火,和四周三三两两的人,她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孤单的感觉。 在书院时,因为她对叶汐的不善,使得其他学子以为她生性孤僻,因此没人敢去自找没趣。同时也因为叶汐对她的纠缠,使得书院的女生对她多少都抱有敌意,就算没有敌意的,也没人愿意接近“性格孤僻”的她。几个同时来自赤龙洲的人,也因为陆云溪整日忙于练刀,关系也就渐渐淡了开来。 好在陆云溪得了如此,没有朋友又怎样呢,她还有小雪人啊,还有桌上的书籍,手中的晨露,以及体内的那柄飞剑,这就足够了。 可陆云溪终究也只是一位还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怎么会真的忍受了这份孤独,同时内心还能波澜不惊呢?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陆云溪想起书上看到过的这句话,又看了看四周的灯火,只觉得这些灯火的光芒,像是都照在了她一个人身上似的,将她孤单的身影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悲从心来,陆云溪再无心情在外面晃悠,于是捧着那方印章,低着脑袋又往回走。 没走几步,一个同样低着头的女子,突然就从黑夜中冲了出来,当下就和走神的陆云溪撞了个满怀。猝不及防下,陆云溪手中的印章,随即就被撞飞了出去。 “哎呀!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啊!”与陆云溪撞了个满怀的女子,带着哭腔呵斥道。 这女子正是竹剑堂堂主叶剑的独女,叶小雪。 叶小雪从北冥洲回来后,只是被叶剑轻言责备了几句,这丝毫不影响她在竹剑堂的快乐生活。但段勍从北冥洲回来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也越来越喜欢独处。 就在刚才,叶小雪去叫段勍陪她出来走走,实则她是担心段勍,担心他在没能完成师傅遗愿的自责中无法自拔,从而把自己憋坏了。可谁知段勍不但拒绝了她,还当罕见地数落了她一顿,让她不要再纠缠自己。 受了委屈的叶小雪,哭着跑了出来,这才有了与陆云溪的相遇。 陆云溪面对叶小雪毫不讲理的责问,哪有时间理会,只顾着蹲下身去捡那枚小小的印章。 印章只是普通材质,摔出去的瞬间,陆云溪虽然以灵力将其包裹,但还是担心会磕碰坏了。这可是小雪人送她的唯一东西,她平时戴在身上时,就一直用灵力包裹温养着。 现在摔了出去,她哪能不心疼,哪能不自责,哪能不着急。 叶小雪见陆云溪没理会她,只顾着检查那方小巧的印章,心中原本无处撒的怒气与委屈,在顷刻间全都爆发了出来。 然而,她刚想去打陆云溪,便被陆云溪散发出的金丹境气息,震慑的连手也不敢抬。 叶小雪见与她年纪相仿的陆云溪,已是金丹境,心中惊讶与害怕的同时,委屈更甚,脸上的泪水也如决堤的洪水。 陆云溪没有理睬,已哭的梨花带雨的叶小雪,收起印章后,径直离去。 她可不知道‘怜香惜玉’一词,就算知道,她也定会觉得,这词只是对男子说的。 而她,是女子,用刀的女子。 第127章 刀者,凶器也。 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叶小雪,一个是娇生却不惯养的陆云溪,两个伤心的小姑娘撞了个正着。 没有想象中的互相安慰,更没有你来我往的言语相争。有的只是,本想无理取闹的叶小雪,不敢张口再去骂,更不敢抬手去打;而本就深感疲惫的陆云溪,现在更是懒得理睬这些小事。 叶小雪先是被段勍伤透了心,接着陆云溪又让她觉得,自己还没有一方小印章重要,以及现在陆云溪对她的无视,更是伤到了叶小雪脆弱的心灵。 对我不闻不问算什么?我不给你道歉,你也没给我道歉,就当扯平了。可我骂了你,你好歹也和我对骂几句啊,骂都懒得骂我,难道我就这么不受人待见吗?我一个活生生的人,柳叶洲大剑仙叶剑的独女,在你眼里居然比不了一方印章。 叶小雪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长这么大从未有过的,奇耻大辱。 当人脆弱的时候,眼泪真是个好东西。 满脸泪痕,嘴角咸涩的叶小雪,哭了好大一会,没人来安慰她半句,也就先后止住了哭声与泪水。心中的委屈与伤心,肯定还在的,只是已觉得没有天那么大了。 叶小雪用手背擦了擦脸,突然冲着黑暗中轻声唤道:“常叔叔?” 一个身穿黑色法袍的中年男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这人名姓常,名在,是叶剑的至交,俩人一明一暗把持着竹剑堂。只不过常在喜欢四处云游,无拘无束,只有竹剑堂需要他的时候,他才会回到竹剑堂。 常在故作惊讶地说道:“呦,小雪这是神功渐长啊!且不说我这身本事,单是这件流光法袍遮掩起身形、气息来,那可都是世间少有的,你竟然还能识破。厉害!厉害!” 叶小雪终于破涕为笑,“我长这么大,知道我喜欢吃盐水花生的人,可就只有常叔叔。快拿出来吧,我可闻见盐水花生的味道了。” 常在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笑道:“失策,失策!” 叶小雪接过常在递出的一包盐水花生,迫不及待地拨了一个放入口中,感叹道:“真好吃!我在柳叶洲就没怎吃过,爹还不让我吃。” 常在揉了揉叶小雪的头,笑道:“别听你爹那个老顽固的,什么女孩就要多吃甜的,少吃咸的,这样才能养的白白胖胖的,一天尽瞎说。咱们小雪的模样本就拔尖,要是再白白胖胖的,那还让不让其他姑娘出门了?还让不让柳叶洲的青年才俊们安心修行了?” 叶小雪噘着嘴,带着哭腔说道:“哪有啊,现在可是谁都不待见我。” 常在因为冥府的人四处袭扰,这才赶回了柳叶洲。刚回到柳叶洲,就听说叶小雪来参加论剑大会了,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赶来斩龙台,正好就遇见了叶小雪摔门而去的那一幕。 常在知道叶小雪为什么哭鼻子,也清楚叶小雪的性格。 叶小雪她娘死得早,叶剑只好连着对叶小雪他娘的那份疼爱,都放在了叶小雪一人的身上,由此想不过分宠溺叶小雪都难。以前常在觉得叶小雪还小,性子脾气差点就差点。可叶小雪现在也不小了,是时候学着独自去面对一些东西了,叶剑和他总不能护她一辈子,于是在叶小雪哭完了之后,才故意现身。 常在看着眼前,泪水又在眼中打转的叶小雪,伸手刮了刮叶小雪的鼻尖,笑道:“羞羞羞,已经是大人了,咋还哭鼻子呢。” 叶小雪赶紧扭过头,迅速擦了擦眼角一不小心溢出的泪水,回过头来带着埋怨的语气说道:“哪有,我才没哭。” 常在笑道:“小雪,等你到了金丹境,我去跟你爹说,让你出去游历一番。” “真的?常叔叔你到时候可别忘了啊!” 常在看着叶小雪,说道:“等你看过了各大洲的日出日落,湖光山色,你就会发现,这时觉得漂亮的斩龙台灯火,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 叶小雪并不傻,一点就透,她知道常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十六七岁小姑娘认定的事,不让她自己在南墙撞的头破血流了,又岂会因为旁人的一句话就能改变? 叶小雪只是吃着盐水花生,敷衍地“嗯”了几声。 常在也不在意,他知道这事急不得,反正他常在暂时还可以常在。 待到第二天艳艳高照,论剑大会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陆云溪也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对手。 能到斩龙台来参加比赛的,都是各个宗门山头,在内部比试挑选出来的精英。 陆云溪的第一个对手,就是来自六十四座剑修宗门之一的金丹剑修。这人年纪稍大陆云溪几岁,也是刚入金丹境,飞剑初成。 他早听说过陆云溪的名字,这个天资过人的先天剑坯,不但练剑,而且佩刀。如此异类,在柳叶洲确实不多见。敢如此刀剑全揽的人,要么就是有十足的把握,要么就是个贪多嚼不烂的傻子。 他觉得陆云溪不像是后者,因此他握着剑的手,此时格外地用力。 陆云溪还是那一身,青衫佩刀,腰悬红印,青丝束起的男子打扮。 只是,无论远看,还是近看;横看,还是侧看,都能看出她是个女子。但若是与寻常的女子比起来,她则要少太多的娇柔与脂粉气;比起寻常的男子来,她则又多了几分潇洒与罕见的英气。 当她走进场时,场外的嘈杂声骤起。 听说过陆云溪是一回事,见到陆云溪又是另一回事。毕竟,敢在柳叶洲明目张胆用刀的人,可不多。 乜三刀算一个,陆云溪是二个。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请!”陆云溪在场上抬手说道。 陆云溪的对手同样回过礼之后,率先拔剑朝陆云溪刺了过来。 一套柳叶洲剑修通用的基础剑法,在他的手中运用的纯熟无比,单从这里就能看出他打基础,肯定花了不少时间,下的是水磨功夫。 场边众多观战前辈见此,纷纷点头表示认可,现在能沉下心来练剑的年轻人,可是不多了。 对手稳扎稳打,陆云溪也不急不躁,只以灵力裹着刀身,按部就班地应对着一招一式。这样一来,俩人倒不像是在比试,反而像是同门师兄妹间,日常的互相拆招。 陆云溪出招滴水不漏,对手却猛地一改稳扎稳打地风格,手中长剑之上,剑气微微吐舌。随后递出一剑,被陆云溪灵巧地躲了开来,剑光斩在场边升起的大阵之上,大阵随即一颤。 观赛的人知道,这场比试的重头戏要来了。 主持此次论剑大会的那位剑冢前辈,虽不喜陆云溪身为剑修却又佩刀,但他此时却不得不对陆云溪又高看了几分。在他看来,这场比赛已没有悬念了,陆云溪的对手在一开始,心境上就输了。 一个剑修,若是心有惧意,还出的什么剑。 真要对敌,那就是找死。 果然,不到片刻,陆云溪不但本命飞剑未出,就连手中的晨露都依旧没出鞘。而对手呢,早将名为“垂柳”的本命飞剑,用了出来。 飞剑“垂柳”,剑如其名。 “垂柳”一出,化作丝丝缕缕的剑气垂柳悬于半空,陆云溪赶忙在头顶撑起一块屏障来。如此一来,飞剑犹如平静水面之上垂下的根根柳条,而陆云溪就在这水面之下,只等柳条刺破水面,便可直接落在陆云溪的身上。 陆云溪撑起屏障的同时,手中的“晨露”似要自行出鞘。陆云溪随即用拇指死死抵住了刀柄,“晨露”瞬间平静了下来。 陆云溪拇指处的动作,被现场不少上三境修士瞧了个清楚,众人纷纷扭头看了一眼书院的院长,眼中羡慕之意不言而喻。 院长表面上老神在在,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用刀天赋不输用剑天赋的先天剑胚,这代表着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乜三刀厉不厉害?厉害啊!但乜三刀没有的本命飞剑,陆云溪有;乜三刀的无敌刀法,陆云溪将来也会有。 场中,养出些许刀意的陆云溪,依旧没有出刀,而是以刀作剑,绞碎了漫天的剑光,最终赢下了这局。陆云溪之所以不出刀,是因为她的刀,只有在她觉得自己不用与对方再讲道理之时,才会出鞘。 剑者,君子也;刀者,凶器也。 她陆云溪手中刀也一样,出鞘,必浴血。 场边,诸多上三境修士,心里已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将陆云溪,从书院忽悠进自家的山头。 他们都清楚儒家的规矩,那些有资格进学宫继续求学,却还没正式进学宫的书院弟子,可以改投其他仙家势力,书院从不干预。可要是人一旦进了学宫,再想要改投别的门派,那可就不容了。 他们盘算着陆云溪进入书院的时间,一算之下发现,陆云溪在书院的时间,好似也没有多少了。 看来得抓紧时间,先和陆云溪接触起来,万一要是自己下手晚了,陆云溪被学宫或者别的势力抢走,那岂不相当于,自家山头平白少了一位,战力极强的九境巅峰嘛。 想到此处,这上三境哪还顾得了什么身份面子的,盯着陆云溪的眼神,也开始犹如饿极了的黄鼠狼一般,两眼似乎都放着绿光。 第128章 剑三 柳叶洲书院的院长,本意是想带陆云溪出来散散心,多与人相处相处,免得练刀练傻了,可他却低估了身边这群人脸皮的厚度。 无奈,只好咳嗽几声,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哦?怎么个有其父必有其女?”有人立即问道。 书院院长故意卖了个关子,一脸疑惑地问道:“你们不知道她父亲是谁?” 众人心想,人是你书院的,我们能知道他父亲是谁?你个老东西坏得很啊,竟然一直将这块璞玉藏着掖着,今天可算是被我们给发现了,这要不弄到自家山头来,简直愧对祖师堂的诸位先贤。 书院见众人不答话,于是得意地说道:“陆延之。” 陆延之三个字,像是一把重锤落在了众人的心间。没想到,时隔多年再听见这个名字,却是因为他的女儿。 在场的上三境,又有谁不知道,陆延之这位文庙老夫子的弟子,在几十年前,可是有着“小夫子”的称号,被天下修士一致认为,是最有读书人模样的读书人。 只是,后来他犯了儒家的大忌,关键当时他脾气还死倔。最终他的恩师,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给儒家的规矩一个交代,就忍痛摘了他的本命字。 陆延之从此就销声匿迹,不见了踪影。 据说,陆延之消失后,天下不少以他为榜样的读书人,由此学会了喝酒,使得当时天下的酒水,涨价不少。还有不少山上仙子,立誓终生不施粉黛,不结道侣。 如今陆延之又出现了,还是从儒家之人的口中说了出来。 虽然陆延之的再次现身,是以他女儿陆云溪为媒介,但丝毫不影响这则消息,在诸位上三境心中的震撼程度。当初陆延之被摘了本命字后,就是儒家暗中遮掩了陆延之的行踪,如今儒家又主动提起了陆延之,这说明什么,众人虽然一时间想不到,但他们敢肯定,儒家应该要有大动作了。 再者,陆云溪是陆延之的女儿,陆延之将她送到了书院,这明显就是奔着学宫去的,奔着文庙去的。看来人家是想成为这天下,第一个女君子。 甚至,第一个进入文庙的女君子。 众人心中哀叹,如此一来,事情可就难喽。 天下果然没有这等白捡的好事,也难怪书院敢明目张胆地带陆云溪出来。想要挖陆云溪,先不说陆延之答不答应,文庙的那位老夫子,恐怕第一个就不答应。 但是,众人也没就此收了心思。 毕竟,还有女大不中留这一说不是? 他们这些老家伙不好意思出面,那自家晚辈们,还是可以去接触接触陆云溪的嘛。都是年轻人,要是将来能和陆云溪成了道侣,那更是不亏。 接下来的时间,老狐狸们纷纷借故离场,回去拉着自家的晚辈们,好一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时间到了下午,比赛还在继续。 陆云溪的对手,是一位来自剑冢的金丹中境少年,少年没有名字,只被人唤作剑三。 剑三身穿麻衣,浑身气息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倒像是个枯槁的老者,看上去如一潭死水。剑三后背挂着一柄无鞘的青铜古剑,剑身菱形暗格花纹上的绿色铜锈,如盛开在野地里的一朵朵小花,且剑身有鸟篆铭文,“繁露”二字。 比赛开始后,两人谁都没有先动,最终,还是剑三先摘下了后背的古剑。 当陆云溪看见剑身的铭文后,心想好巧的事,“晨露”、“繁露”,意思大同小异。于是她开口问道:“我要赢了你,让我看看你的剑,只是简单看几眼就行,怎么样?” 剑三气息虽死气沉沉,但他的一双眼睛在看人的时候,却很灵动。他先是认真想了想,而后盯着陆云溪回答道:“得请示过师尊才行。” 陆云溪觉得剑三是个处事认真的人,而处事认真的人,在陆云溪这里都会被高看一眼。她能从剑三的话语中听出来,这柄“繁露”定是来历不俗。既然如此,为了不让人误会成她想窥探古剑的什么秘密,她也不好再坚持。只是,不等陆云溪说算了,场边就有人先开口了。 “既然你自己已经答应了,那就可以借她一看。” 陆云溪和剑三闻声望去,原来是主持论剑大会的那位剑冢前辈开了口。 剑三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师尊。” 陆云溪冲着这位剑冢前辈,行礼感谢,却没开口说其他话。 小插曲过后,比赛继续。 剑三在摘下古剑之后,剑尖直指陆云溪,接着他就闭上了双眼,再之后就没有了动作。陆云溪持刀,先是疑惑,紧接着眉头越皱越深。 柳叶洲书院的院长神情凝重,冲剑冢的那位上三境问道:“这少年所持之剑,可是你剑冢开宗立派时,就传下来的那几柄剑之一?” 剑冢那位此时也有些得意,笑道:“不错,我这徒儿也是恰好让它认了主。” 书院院长皱眉感叹道:“剑意太重,这孩子的生机都被死死地压着,长此以往,不是妙事啊。” 剑冢那位却不以为意,只是说道:“他不是先天剑坯。” 书院院长一愣,随即苦笑道:“看来是我担心多余了。” 剑冢的规矩严苛到毫无人情、人性可言,这一直被柳叶洲儒家所诟病。可每位选择成为剑冢嫡传弟子的人,他们都清楚,自己只要能活着拿到一把剑,往后他的一生,就只能属于那把剑了。因此,人家自己选择的路,儒家这个外人,插不上话,更占不到理。 修行如登山。 一开始,有的人选择走坦途大道,有的人选择涉险攀援,还有的人选择早早负重前行。然而,世间少有直通山顶的坦途大道,往往到了最后,反倒是那些早早习惯了难走山路的人,会走的更远,爬的更高。 剑三不是先天剑坯,他想要比别人爬到更高,走的更远,就只能对自己够狠,去选择悬崖峭壁攀爬,而且还得负重前行。 可有时候,并不是你觉得自己能扛得住,就可以了的。 剑三不是先天剑胚,但他却能吃的住这份苦头,让剑冢的传承之剑“繁露”认主,并且能抵抗的了它的剑意而不死。这也不失是一种天赋,能吃苦、吃得了苦的天赋。 书院院长,正是听明白了这点,这才说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剑修有时候都是疯子,剑冢的剑修尤其如此,不但疯,还狠。那孩子敢拿自己的命当赌注,他一个外人,却是不该去替他操心。 场中,剑三与陆云溪的对决还在继续。 剑三闭目剑指陆云溪,陆云溪双手拄刀,本命飞剑蠢蠢欲动。场中虽无刀光剑影,但自剑三那出来的剑意,落在陆云溪身旁时,都如泥牛入海,没了半点踪迹。 剑三心中不但疑惑,而且不甘心,但他挑错了对手,这就是事实。 陆云溪竭力压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本命飞剑,她知道自己的本命飞剑要是出来了,剑三那无穷的剑意,恐怕会被吞噬大半。剑三会因此而遭到反噬,轻则跌境,重则性命难保。 “剑三,停手吧,你输了。”剑冢的那位前辈看出了点端倪,于是出言提醒自己的徒弟。 剑三睁开眼睛,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傅,在确定师傅点头之后,他这才将手中的古剑放了下来。 师命难违,剑三认输了,可心中犹有不甘。比试剑意输了,可他是金丹中境,对方才是金丹初期,剑三觉得自己可以赢。 剑意消失,陆云溪松了口气,开口说道:“你的剑,我就不看了。” 剑三仿佛没听见陆云溪的话,径直走到陆云溪身前,将自己的古剑双手托于身前,一双灵动的眼睛紧盯着陆云溪,意思很明显。愿赌服输,你要不接过剑,我就不收回手。 陆云溪见剑三如此执着,于是只好一边压制着自己的本命飞剑,一边“认真”地瞅了瞅剑三的古剑,临了还伸出食指在剑身上轻轻敲了敲,笑着点头道:“嗯,是把好剑!” 剑三收回剑后,心中疑惑更甚,你这是干嘛呢?为什么不接过剑感受剑意?“繁露”已认我为主,你也不像压制不住这点剑意的人啊。 不但剑三疑惑,观战的不少人都疑惑,剑三刚放出剑意去试探,然后就输了?还有,最后陆云溪观剑时,敲一敲剑身是什么意思,剑冢嫡传弟子的剑,你不去感受剑意,却像是选菜刀一样,装模作样看几眼刀锋,然后再敲一敲刀身,以此判断打造菜刀用的铁好不好? 对方给你放水,你就礼尚往来? 就连一些观战的上三境也疑惑,心想剑冢定是为了拉拢陆云溪,这才让剑三主动认了输。否则以剑冢剑修的性格,怎么会还没真正动手,就认输呢。 那些能看出点东西的上三境修士,心中惊讶陆云溪本命飞剑的同时,也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古天下大乱之前,少年天才都会大量涌现。如今且不说陆云溪,只看柳叶洲最大的两个剑修宗门,竹剑堂有叶汐、段勍等,剑冢有剑二、剑三等。这一个个都是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境,难道天下真的要乱了吗? 再看冥府最近的动作,书院这时又主动提及陆延之,仔细想来,好像还真有点天下大乱的苗头啊。 第129章 清酒,骍衣 陆云溪刚赢了一场争议颇大的比赛,还没走回歇息的地方,就听见一个让她头痛无比的消息: 叶汐刚放出话来,声称在接下来的比赛中,谁要是遇见了陆云溪不主动认输,事后他会亲自去问剑一场;谁要胆敢伤了陆云溪,那就是他叶汐的死敌。 原本有了剑三带头认输,引的陆云溪又是借剑观赏,又是笑脸相迎的,致使许多宗门都在此处,打起了自己小的算盘。 可叶汐的这一句话,像是彻底得罪了大多数参赛者。遇见了陆云溪认输,别人会说你是怕了叶汐,可不认输,那叶汐万一要真找自己算账,金丹境内还真没几个人能兜得住。 一时间,骂声一片。 有骂竹剑堂比剑冢更奸诈,更不要脸的,也有骂叶汐行事跋扈的,还有骂陆云溪是祸水的。其中骂叶汐和竹剑堂的人都是些男子,而骂陆云溪的人,则多是些女子,多是仰慕叶汐的女子。 当事人叶汐对此无所谓,反正上面说让他适当地拉拢陆云溪,可也没说怎么个适当法,那他就只好拿着鸡毛当令箭,奉命谋私一回了。 陆云溪看人,喜欢先看眼睛。 她能从许云儒的眼中看出执着,也从张三的眼中看出单纯的善意。可她却从叶汐那总是笑眯眯地的眼中,看到了悲伤,这让陆云溪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加上叶汐那张让她讨厌的脸,陆云溪干脆就认为,叶汐是个善于伪装的高手。 面对现在叶汐的举动,陆云溪虽不明白,为何竹剑堂和剑冢会被骂奸诈不要脸,但有一点她却更加肯定了,那就是叶汐这个伪君子,平时的风度文雅,绝对全都是装出来的。 因为陆云溪坚信,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高调,还不顾师门脸面的事。 第二天的比赛,四境、五境大都打的如往常一样,分出胜负即可,不伤和气。 反倒是金丹境的比赛,那些得了自己长辈暗中授意的金丹修士,学着剑三的套路,纷纷拿出不少看家法宝、术法,使得比赛莫名其妙地多了些**味。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陆云溪直到自己比赛开始时,才赶到了赛场,并没有看见他们在赛场上的英姿。 佩刀悬印,男儿装,让不少人都忽略了陆云溪剑修的身份。 此时,场中的陆云溪依旧腰悬红印,但手中的横刀却换成了一柄剑,横刀被她放在了背上。 众人想不明白,陆云溪为何负刀提剑,难不成总算明白过来,刀不如剑啦? 这场陆云溪的对手,是一位来自海寇阵营,金丹中境修为的女子。这女子皮肤微黑,个头不矮,身板瘦弱却硬朗、利落,双眼明亮如霜夜繁星。手中一杆长枪,枪杆自下至上由粗渐细,且与枪头一样,皆是通体雪白,枪头下配一缕五彩枪缨,好似那突兀挂在白云中的一抹彩虹,漂亮至极。 女子模样尚可,唤作清酒;长枪雪白,有名“骍衣”。 骍者,赤色也。 由此可见,这杆雪白的长枪,以及给它取名之人,心中杀意之盛。 清酒见到陆云溪,便直言道:“我不怕叶汐,所以你别指望我会主动认输,你坚持要打,我出手向来没轻重,伤了你,你可别哭鼻子。” 陆云溪从清酒的眼中,看到了清酒对她的鄙视,但这依然难以掩盖清酒眼中,那明显的警惕和无穷的杀意。不是针对她陆云溪,而是针对所有的警惕和杀意,这不是杀两三个人,就能有的眼神,只有从小在刀尖舔血的生活里,苟延残喘着长大的人,才会养成这种随时保持警惕和杀意的习惯。 这样的对手,陆云溪很满意,她正需要一个这样的对手,来替自己正名。 “很好,请吧。”陆云溪淡淡地回答道。 清酒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她果然没有猜错,敢在柳叶洲佩刀的陆云溪,怎么会是经看不经打的祸水花瓶呢。 这样的对手,清酒也很满意。 清酒握紧了手中凉、滑、硬而发颤的雪白枪杆,手腕轻轻一抖,枪杆与枪尖似乎没怎么动,只是枪尖下那缕五彩枪缨,在风中微微晃了晃,看得人有些眼晕。紧接着,清酒向前躬步,枪尖直奔陆云溪的咽喉而去,枪缨在空中打了个旋,画出几道惹眼且晃眼的彩虹。 陆云溪手中长剑出鞘,似有朗朗读书声,一道剑斩去,直接绞碎了清酒长枪刺出的罡气。 “这是?!”观战的那位剑冢上三境,在陆云溪手中的长剑出鞘后,脸上惊疑各半,冲书院的院长说道。 书院院长点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她拿出此剑,但应该就是那柄剑。” “你俩在打什么机锋呢?”旁边有人问道。 一名喜欢收藏名剑的剑修,接过话头说道:“剑名‘九仞’。陆延之成为儒家君子时,他的师傅将此剑赠予他,以示劝勉。‘九仞’在陆延之手中,从未有出鞘的记录,一直被陆延之当作警示自己之物,直至陆延之销声匿迹,‘九仞’也去向不明。” 这人补充叹息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陆延之终究还是差了那一筐土,没能垒起一座高山来。当年,世人不理解他的倔强,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人家后继有人呐!” 在书院院长跟前,对前儒家君子评头论足,因此这位剑修说的很隐晦。至于懂了的人,自然懂了,一些个资历浅的修士没懂,也没好意思再问。 那些懂了的修士,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书院院长,眼神之中的询问之意呼之欲出,“儒家和大荒的赌局将近,可按理说,你儒家也不至于缺人缺到,连陆延之都要搬出来的地步吧。难道儒家已得到了确切消息,知道了冥府的下一步动作,已开始提前布局防范了?” 书院院长似乎没明白他们的眼中之意,只是笑道:“云溪这丫头,自从到了书院,一向独来独往,连我对她都不是很了解。想来这剑,应该是陆延之私下里给她的,她不像是知道这剑来历的样子。” “呸,老狐狸,一点风都不透,坏得很。”众人心中骂道。 场中,陆云溪与清酒斗的酣畅。 清酒一杆雪白长枪,接连由白转青,由青转蓝,枪缨也随之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可陆云溪依旧犹有余力。观战的人中,许多实力不济的人,只因被那五彩枪缨所吸引了目光,竟是直接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原来陆云溪的实力这么强!剑意之盛,恐怕早到了上三境的水准!” 不单手持一杆蓝色长枪的清酒这样想,场外为数不多的观战者,此时心中也同样惊讶。 陆云溪手持“九仞”,一剑递出,剑气化作一道雨幕,试图将清酒包裹在其中,这一剑的剑意和气势,已有那么点不可匹敌的意思。 清酒手中的长枪转蓝,已是到了她目前战力的极限。可雨幕将近,时不待人,清酒迅速调动起体内的灵力,准备递出自己最后一枪。 接的下,她已无力再战;接不下,她也会输,所以清酒还是想试一试。 陆云溪这一剑,超过了她此时能承受的极限,可给她的压力却刚好不致命,如此难得的一次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清酒原本如星河般的眸子猛地一缩,双眼恰似两口深井中印着明月,黑的发亮,也白的发亮,接着她递出了自己目前最得意,也是最自信的一枪。枪出如龙,两股劲气相撞在一起,蛟龙与雨幕同时溃散,这一刻,仿佛天地都为之一静。 短暂的沉默过后,场外不知谁先带头叫了声好,四下里才跟着沸腾了起来。 陆云溪闻声望去,只见叶汐埋着脑袋,躲在场外的人群中,看起来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 清酒提枪的手微微颤抖着,匀匀地喘了几口气之后,笑道:“不愧是敢学咱们将军佩刀的人,这场我输了。” 陆云溪知道她口中的将军是指乜三刀,于是收剑抱拳,笑道:“荣幸之至。” 清酒虽不用刀,但并不妨碍同是女子的她,仰慕乜三刀的风采。陆云溪的话,让她觉得陆云溪是个可以结交的同道中人,于是笑道:“有机会请你喝酒。” 喝酒?陆云溪可不敢,毕竟她爹喝酒都还要她去给放哨,她要是喝酒,再让她娘知道了,那可了不得。所幸没等她回话,清酒就转身离了场。陆云溪松了口气,与人打交道,她着实懒惰。 有了与清酒这一战,再加上叶汐放出的狠话,以及各自宗门长辈的叮嘱,使得陆云溪接下来的比赛变得极为无趣。 没人告诉陆云溪,她现在是块香饽饽,所以陆云溪在无聊之下,都总结出经验来了:上场就认输的人,那肯定就是叶汐的狐朋狗友;上场象征性出几招再认输的,都是自认为打不过她,只好在保全自己面子的同时,顺带着又给了叶汐几分面子。 除此之外,也有那种宁死不屈,想与陆云溪一较高下的人,只不过都败在了陆云溪的剑下。 这种人,叶汐觉得他们不配自己去问剑。 直到陆云溪遇见了竹剑堂的段勍,这种无聊的日子才画上了句号。 第130章 横刀出鞘 “你来自赤龙洲?” 这是段勍上场后,对陆云溪说的第一句话,言语间的怨恨和愤怒,让陆云溪很是不解。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陆云溪翠眉微蹙反问道。 段勍笑了笑,“没问题,很好的,好得很。” 陆云溪从段勍的眼中,看到了很多东西,例如怨毒、自卑、疯狂等等,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不知道,段勍在张三和许云儒手上,损失了一个让他佩剑提升至仙器的机会,因而她不懂段勍眼中的怨恨和愤怒。 金丹巅峰而已,差距还在一境之内,陆云溪并没觉得段勍就不可战胜了,反倒是觉得,内心如此潮湿阴暗的人,很值得同情。 段勍从陆云溪的眼中,不但看到了战意,还有怜悯,对他的怜悯。 怜悯?没错了,这种眼神,在段勍记忆里算是最熟悉,也最敏感的存在,他是不会看错的。 段勍出手了,长剑出鞘,一剑递出,剑气夹带着被人看穿内心的羞愤与不满,直奔陆云溪而去。 观战的人不懂段勍为何一出手,就选择倾尽全力,但段勍这一剑里的愤怒,所有人却是看了个明明白白,这是起了杀心啊。 场外的叶汐,脸色有些难看。 他先前放出的狠话,本意就只是让陆云溪看见他的态度,并非真的要问剑于谁,他相信陆云溪的实力。 而且,在柳叶洲的元婴之下,值得他问剑的人,也不过一手之数。当然,场上俩人都在这一手之数中,段勍和他一样,都只差一步进入上三境,他清楚自己的实力,所以比旁人要更清楚段勍全力出剑的威力。他有些担心陆云溪,输赢先不谈,两败俱伤也不谈,仅是陆云溪可能会受伤这点,就已经足够叶汐心疼的了。 段勍倾力出剑,陆云溪也不弱。 场中剑气纵横,场边升起的防御大阵,被肆虐的剑气蹂躏地摇摇欲坠,几位上三境赶忙加固大阵,以免大阵破损伤了场外的人。 书院院长看着场中近乎厮杀的比斗,语气不善地冲竹剑堂的那位上三境问道:“两人有仇?” 竹剑堂的人叹了口气,解释道:“段勍这孩子先前去了趟赤龙洲,回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估计是在那边跌了个跟头,所以可能多少对赤龙洲的人,有些偏见吧。” “可能?”书院院长冷声道。 竹剑堂的人瞬间也来了火气。竹剑堂已有叶汐和段勍,他才不稀罕去拉拢陆云溪,再说了,有段勍唱黑脸,叶汐那小子该偷着乐才对,于是他眯着眼笑道:“院长要是怕弟子受伤,就喊停认输算了,反正也是必败的事。” 书院院长正要发火,剑冢的人赶紧出来劝解道:“自家小辈有点情绪很正常,剑修要是怕受伤、怕死,那还是剑修吗?再说了,这不还有我们看着呢,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小辈之间互相给点压力也好,相互砥砺剑道,免得将来吃大亏。” 竹剑堂的人和书院院长互看一眼,都觉得这句“免得将来吃大亏”,是在说对方,想到此处,各自心里也就舒坦了几分。 陆云溪与段勍互换几招之后,都发现对手要比想象中更难缠些。 段勍师傅还在的时候,他就时常跟随师傅出海,去剿灭一些流窜的海寇,实战经验自不会差了。陆云溪到了柳叶洲,没少偷摸去往黑水湾深处,本命飞剑吞噬剑意的同时,她自己也需要化解不少危险,且不说应对那恶劣的自然环境,就是海中的妖兽、恶灵都斩杀了不少。 拼斗良久之后,段勍率先唤出了本命飞剑“玉龙”,有了这柄以速度见长的飞剑相助,陆云溪应付的吃力起来,但她依旧没有唤出飞剑的打算。 陆云溪虽然到了飞剑初成的金丹境,但是她的飞剑,如今还不能完全被她控制。飞剑一旦祭出,她不但掌控起来极难,更容易给对手的飞剑造成重伤,她不想毁了段勍的飞剑,因此只是以手中的长剑应付。 不是厮杀,不分生死,可输赢还是要有的。 段勍不明白陆云溪在死撑什么,就算对方不愿祭出飞剑,他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在段勍的攻势下,陆云溪努力地应付着,试图寻找反败为胜的机会,如果真没有这样的机会,陆云溪也做好了认输的准备。 飞剑与剑修的大道修紧密相关,飞剑受损,即大道受损,飞剑破碎,那么修行也就到此为止了。 段勍与她无冤无仇,陆云溪宁可认输,也不愿祭出飞剑,毕竟只要有道理可讲,那就还是手中长剑的事,至于伤人,那是她手中横刀的事。 陆云溪不但要应付段勍手中的剑,还要提防飞剑“玉龙”的袭扰,这使得她纵使有一身厚重的剑意,依旧落了下风。她的鼻尖和额头,冒出了亮晶晶的汗水,鬓角散落的几缕青丝黏在脸上,样子有些狼狈。 段勍看着不愿祭出飞剑,就要认输的陆云溪,冷笑一声,直接提剑朝陆云溪斩了过去,两柄长剑碰撞在一起,火花四溅。陆云溪的长剑差点拖了手,段勍做出趁胜追击的架势,陆云溪赶紧拉开后撤,然而段勍只是做做样子,真正的杀招,在飞剑“玉龙”。 托这条气流尾巴的“玉龙”,绕到了陆云溪的背后,对着后撤正跃起在半空中陆云溪,猛撞了过去,陆云溪来不及转身,只得以手中长剑去格挡。 可“玉龙”在段勍的控制下,猛地一个下沉,接着扭身划过一道弧线,直奔陆云溪腰间那枚红色印章而去。 书院院长大惊,怒吼一声:“收手!” 也不只知是,以速度见长的“玉龙”太快,还是段勍故意为之,总之,“玉龙”还是撞上了那枚小巧的红色印章。 玉龙如坠牡丹丛,惊起红粉无数。 红色印章炸裂开来,大部分印石直接碎成了粉末,只留下了几颗,还不到小拇指大小的石块。 书院院长叹息一声,说道:“这小子可闯了大祸啦!大家都留点神,一会剑冢跟我去拦着云溪,竹剑堂去护着自家人。” 竹剑堂的人笑道:“至于吗?” 在他看来,一枚普通印章而,至于吗?一个金丹初期,也要两个上三境去拦着,至于吗?还要我去护着段勍,至于吗? 书院院长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出言提醒一句,已经给足了竹剑堂面子。 他也是无意间,撞见过陆云溪捧着印章自言自语,好奇之下他就偷摸瞅了几眼。印章材质一般,印文的含义凑合,就篆刻的功底值得一提。不过,他发现这枚印章,应该是某个少年送给陆云溪的。 如此一来,这枚印章对于陆云溪来说,可就不一般了。 陆云溪的本命飞剑,就连他现在都不清楚,只知道剑意极重。陆云溪虽练刀时日不长,但进步速度让他也不禁咋舌,如果天才只能用来形容一个人,他只觉得陆云溪最适合。 所以,他说段勍闯祸了,这是夸大其词吗?能不至于吗? 段勍击碎了陆云溪的印章,随即收回飞剑,脸上有些得意,只要赤龙洲的人不开心,他就很开心了。 他也是昨天听叶小雪提及到,陆云溪将这方印看的比较重,他以为这是书院某位赐给陆云溪的法宝,所以兴起之下,就想看看儒家的法宝到底有多厉害,没想到只是个普通材质的印章。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法宝呢,原来就是个不堪一击的废物。”段勍有些失望地说道。 陆云溪看着粉碎的印章,有些失神,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好,腰间那根用来吊起印章的黑色丝绳,现在下面已是空落落的,看起来有些萧索和孤单。 一阵微风吹过,黑色丝绳轻晃几下,像是唤醒了陆云溪。 原本印文为,“红衣剑仙”,边款为,“红衣出剑镇六洲,青衫提笔书满楼”的印章,此时只剩几粒小石子,其他的都已成了粉末,寻不到踪迹。如梦初醒的陆云溪,赶紧用剑气将几粒石子裹起,轻轻地放入手中的一个锦帕上。 陆云溪整个动作很是小心,像是生怕再次伤害到它们。 锦帕上,一共五粒石子,陆云溪小心拼凑一番,竟能拼凑出印章边款中,“剑”和“镇”两个字。 段勍没能从陆云溪脸上,看到丝毫愤怒或是伤心,于是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不打了就赶紧认输,这么多人都等着你呢,没事时间看你拾破烂。” 此话一出,场边观战的清酒先不乐意了,张口就骂段勍是不要脸的刻薄小人,段勍瞥了眼清酒,冷笑一声,收回了目光。 叶汐低声自言自语道:“手有些痒啊。” 叶小雪看着台上的段勍,突然发现,此时的段勍变得陌生了起来。 剑三先是深深地看了眼段勍,而后目光移向了陆云溪,眼神中竟有些罕见的期待。突然,剑三一把按住了他那柄古剑,开始全力阻止着古剑内剑意的流逝。 “打,为什么不打呢。”陆云溪淡淡地回答道。 她看着锦帕上拼凑出来的那两个字,嘴角带笑,眼眶有些湿润,也不知是在庆幸印章有遗留,还是在心疼印章的碎裂,亦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段勍举起了长剑,飞剑“玉龙”悬停在身边,笑道:“别哭鼻子就好。” 陆云溪收起锦帕,顺带着将长剑,也放回了手腕上的镯子内。 接着,她摘下了背上的横刀握在手中,一双比平常稍显湿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段勍,同时拇指轻推刀柄,横刀出鞘半寸。 明天更新! 第一卷快要结束了,需要理下思路,再查一下之前埋的坑,后面好填上。 新人新书,拖拖拉拉写到现在还不到五十万字,有点惭愧。现在单更,速度太慢了,往后每天会稳定在两更,或者发布大章节。 这本书的收藏和点击数据,一直都不理想,我明白这大部分原因,还是跟自己目前的能力有关。不过,我会坚持把这本书写完,毕竟只有去做了,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欠缺什么。 最后,还是特别感谢那几位,一直在追更的书友。你们的陪伴和支持,是我成长的动力,谢谢你们!在这本书完结时,一定会让你们看见我的成长,也一定会让你们觉得,陪我一路走来,是一件很值得的事。 志之难也,不在胜人,在自胜。 与君共勉! 第131章 借剑 书院院长也是第一次见陆云溪动真怒,他害怕陆云溪会闹出事情来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期待。 段勍见陆云溪拔了刀,后背不知不觉间竟出了身冷汗,待他反应过来,心中难免多了几分懊恼。一个装模作样的金丹初境而已,自己会怕?可笑。一剑递出,剑气滚滚而去,飞剑玉龙凭借着速度优势,在一旁替段勍的长剑,查漏补缺,还是先前的老套路。 对方只是换剑为刀而已,剑修飞剑不出,还算的什么剑修。段勍有自信,只要陆云溪飞剑不出,他甚至依旧不用施展飞剑的本命神通,就能压制陆云溪。 陆云溪面对滚滚而来的剑气和飞剑,口中只是轻喝两字。 “滚雪。” 横刀完全出鞘,晨露一斩,漫天刀光携带着浓重的剑意,直接撞上段勍递出的一剑。刀光犹如奔流在峡谷沟壑里的大江之水,撞击在岩石上泛起的雪白浪涛,有了浓重剑意的压制,这刀光摧枯拉朽般粉碎了段勍的这一剑。 段勍见势不妙,再次挥剑抵挡,同时心念急转,玉龙倒飞而回,化作一条尺余长的雪白蛟龙,直接钻进了势如滚雪的刀光之中。 玉龙施展本命神通,配合着段勍递出的第二件,总算是化解了陆云溪的这一刀。然而不等段勍缓过神,陆云溪已持刀贴了上来,浑身杀气腾腾,半点不像作假。 段勍脸上没了先前的从容,以飞剑拖住陆云溪,自己则迅速后撤。 剑修千里之外取人首级是没错,但剑修若是被人近了身,就像武夫与人厮杀时,害怕近不了敌人身前一样。武夫体魄坚固,最适合近身厮杀,可剑修只有利剑一柄,体魄则与一般修士无异,厮杀时最重要的就是,与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陆云溪每一击都是声势惊人,可毕竟持刀之日还是太短,而段勍已是半步元婴的水准。俩人一番互换招式后,陆云溪也只是割下了段勍的一角衣袍,之后再无进展。 两人一开始就倾尽全力,哪有什么互相试探。 观战的人看的热血上涌,在见了陆云溪出刀,人们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乜三刀的身影来,此时的陆云溪的气势,简直太像乜三刀了。 剑三佩剑的剑意不停地被牵引而出,剑三无奈只得赶紧退远,退前瞥了陆云溪一眼,他这才知道,为什么师傅说他输了。 场上,陆云溪的身前,赫然出现了一柄由纯粹剑意凝聚而出长的剑,长剑的模样和气息,与剑三的那柄古剑“繁露”一般无二,若不是陆云溪身前的那柄“繁露”,虚幻缥缈并无实体,或许连剑三都辨不出真假。 “陆云溪的本命飞剑?不可能啊,这不是剑三的那把剑吗?难不成这就是陆云溪飞剑的本命神通?” 观战的人议论纷纷,也只是看出了点皮毛而已,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上三境,看出了点陆云溪本命飞剑的门道。 陆云溪身前一柄“繁露”,对上了段勍的本命飞剑,而她则手持横刀“晨露”,以快到难以形容的速度,直接朝段勍劈去。少了玉龙的辅助,段勍被陆云溪近了身,顿时有些慌了起来,只好连忙调动灵气,将自己先护住再说。 “破甲!”陆云溪心中怒喝道。 刀光一闪,护住段勍的灵气犹如纸糊的一般,瞬间裂开了口子,继而刀光与段勍身上的法袍相触,青烟骤起。一刀未果,一刀又至,陆云溪两刀下来,段勍护身的灵气直接被斩散,法袍虽灵力涣散,黯淡无光,但好在还能用。 另一边,耗费了段勍大部分心神的玉龙,终于打散了陆云溪用剑意凝结出来的古剑,正要如愿以偿地偷袭陆云溪的后背,可就在这时,异变又起。 “十七道!”竹剑堂的那位上三境猛地站起身来,惊呼道。 场中,陆云溪以灵气和剑意,幻化出一副虚幻的棋盘,棋局纵横十七道,合计二百八十九道,纵横交叠填满了场地。数颗由剑气幻化成的白色棋子从天而降,先是困住了飞剑玉龙,而后又有数枚黑色棋子落下,试图斩杀这条雪白的蛟龙。 同样身在棋局中的段勍,也被落下的棋子纠缠着,有了帮手的陆云溪,出刀更加游刃有余。 场中的异变,不仅让竹剑堂的那位上三境惊讶,其余人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飞剑幻化棋局的本命神通,不是竹剑堂故去剑仙弈秋的看家本领吗?” 众所周知,弈秋是竹剑堂几百年前的一位剑仙,飞剑“纵横”的本命神通,就是分别幻化出十七道,以及十九道的棋局,棋局中落子如剑。后来,弈秋在黑水湾遇险陨落,尸身及飞剑都消失在了茫茫大海里,他的飞剑“纵横”,从此也成了绝唱。 命飞剑的神通,都是自行孕育出来的,就树上的树叶一样,都是树叶,但却没有完全一样的两片叶子。 陆云溪用出了弈秋飞剑的神通,众人怎能不惊讶。 书院院长猛地记起,陆延之先前曾带着陆云溪来过柳叶洲学宫,而后陆云溪才来柳叶洲书院,莫非这和陆云溪的本命飞剑有关?难不成这是陆延之和文庙的安排?想到此处,书院院长不愿再深想,他只是个教书匠而已,天下大势,那是学宫和文庙该操心的事。 棋局出现之后,段勍身上的法袍在片片刀光中,逐渐破损。 陆云溪的刀太快了,而且刀光中还夹带着浓重的剑意,使得段勍感觉自己像是身处泥潭,大有一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众人心里都在想着,金丹初期和半步元婴之间,差距真的很大吗?好像不是的。 就在这时,场中的棋局再次变换,由十七道,变成了十九道,纵横间三百六十一道,暗合周天之数的同时,使得场地中的线条变得更加密集了起来。黑白棋子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并不一味地针对段勍和飞剑玉龙,而是落地生根。 白棋交相呼应,以困为主;黑棋连珠成势,以杀为主。诺大的棋盘,构成了陆云溪的一方小天地,作为这方天地的主人,棋局中的生死,皆由陆云溪一人掌控。 原本飞剑玉龙是段勍的助力,此时却变成了一种负担,不仅收不回来,还要他耗费心神避免玉龙受损。狼狈逃窜的段勍,已经开始后悔先前打碎了那一方印章,莫名其妙就厉害起来的陆云溪,这些古怪的本事,让他已无力招架。 终于,法袍破碎的段勍受伤了,要不是竹剑堂的剑冢的两位上三境及时救场,段勍很有可能会被陆云溪当场腰斩,就算如此,段勍腹部的伤口依然狰狞。 竹剑堂的人将段勍带下场之后,陆云溪在书院院长的劝说下,这才主动放了段勍的飞剑。 就在这时,有人笑道:“好厉害的十九道!”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斩龙台上空的云层里,出现了三个身穿冥府长袍的身影,两女一男。李秋山和百里宵行赫然在列,冲陆云溪说话的人,正是冥府的李秋山。 冥府一下子来了三位九境巅峰,众人有些慌了神,他们这些人里大多数都是柳叶洲的年轻一辈,而众多上三境中,也只有剑冢和海寇阵营来了两位九境巅峰。斩龙台上大战将起,年轻一辈在各自长辈的安排下,迅速退走,以免待会伤及到无辜。 百里宵行对身旁的女子笑道:“这次咱们先去试试?” 女子嫣然一笑,“也好。” 两名女子去找斩龙台上的两位九境巅峰,剑冢的那位九境巅峰临走前,传音给书院院长:“别忘了,拖住即可。” 李秋山居高临下地看着陆云溪,问道:“我将修为压在金丹初期,只出一剑,你敢接吗?” 此时陆云溪的身前,只有八境巅峰的书院院,他虽然看出了李秋山并无恶意,但还是不敢让陆云溪去接剑,毕竟那可是冥府的人。自古正邪势不两立,李秋山岂会如此好心,因此他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无论如何也要保下陆云溪。 早已收了棋局的陆云溪,仰头看着李秋山回答道:“敢!” 书院院长呵斥道:“胡闹!你快跟着他们撤走,我和其他人替你们挡住他。” 挡住?九境巅峰的剑修,还是冥府的剑修,普通人挡得住吗? 李秋山不耐烦了,手中竹杖作剑,一剑递出,将书院院长和其他几个试图阻拦的上三境,直接送出了小岛,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其他上三境见状,哪还敢上前。 不是自己弟子借剑,他们没必要去出这个头,柳叶洲的外来户有难,他们这些柳叶洲的主人乐见其成。 陆云溪回头看了眼被送出岛的院长,见他应该没有大事,于是冲远处人群中的剑三喊道:“剑三,可敢借剑?” 剑三回头,见陆云溪还站在原地,顺势也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不多想,直接摘下古剑“繁露”,御剑送到了陆云溪的身边。 被竹剑堂上三境制住退走的叶汐,见此一幕,高喊道:“剑三!我叶汐欠你一个人情!” 李秋山见陆云溪借来的青铜古剑,眼睛一亮,不由赞叹道:“是把好剑!” 接着,他神情一变,又说道:“看好了,我只出一剑!” 第132章 冥府的手段 陆云溪不明白李秋山为何会主动教剑,但她丝毫不敢大意,反而如临大敌。 她的横刀已放回背上,手中提起了青铜古剑,本命飞剑在这时,像是个突然长大了的孩子,不再顽皮吵闹,并且懂事地将它在黑水湾所吞下的那些剑意,都吐了出来。 此时此刻,在陆云溪的眼中,这方天地似乎重归混沌未开的模样。四周没有了大海与斩龙台,没有了周围的人群草木,也没有了手提竹杖的李秋山,甚至就连她自己都没有了。茫茫虚空之中,只有一柄青铜古剑,和一根翠绿竹杖,在遥遥相对着。 源源不断的剑意,从陆云溪的飞剑中不断涌向青铜古剑,这一刻,这柄古剑就是陆云溪,而她的敌人,也只是虚空混沌中的那根翠绿竹杖。 李秋山见陆云溪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心中不由称奇,稍稍收敛精神后,手中竹杖只一划,递出了自己的一剑。不过,他用了元婴初期的修为,而不是金丹初期,旁人可能会觉得他不讲信用,但他知道,陆云溪的这种状态可遇而不可求,如果他还是将修为压在金丹境,就会白白浪费了陆云溪这次感悟的机会。 一剑递出,李秋山心里感叹道:“九境还是太低了,不然我教给你的还能更多!” 在陆云溪的世界里,虚空中的那根翠绿竹杖,只是从上至下那么轻轻地一划,立即就有一束光缓缓地划开了虚空,像是分开了天地一般。紧接着,这束光朝她移了过来,她觉得这束光的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是很慢很慢,慢到足够她看清光这束光线每一个挪动的细节。 化作青铜古剑的她,也学着竹杖的动作,自上而下只那么一划,同样在虚空中划出了一束光,径直向竹杖而去。当两束光相遇在一起,只是一瞬间,整个虚空世界里,只剩下一片大白,没有声音,也没有了竹杖和青铜古剑,除了白茫茫地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在陆云溪的世界外,人们只看见李秋山竹杖一划,递出了一剑,陆云溪在瞬间也学着李秋山的模样,将手中古剑在空中那么一划。随即,携带着陆云溪无穷剑意的一击,自下而上直奔李秋山,紧接着李秋山先发而后至的一击,将陆云溪劈出的一剑压了回来。 叠加在一起的两剑,眨眼间落在了陆云溪的身侧,将斩龙台的岩石,劈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来,沟壑差点横贯了整个小岛,远远看去,就像有人欲将斩龙台这座小岛,一剑劈做两半似的。 陆云溪在递出自己一剑之后,直接昏了过去,她的本命飞剑也随她沉寂了下去,青铜古剑还在她的手中,依旧握的很紧。 李秋山知道陆云溪并没有受伤,只是用力过猛,脱力了而已,于是传音至陆云溪的心间,说道:“你手中的刀,我认识。好好练剑,也好好练刀,很期待不被九境束缚的你。” 昏睡中的陆云溪,只觉得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应付着“嗯”了一声,接着又沉沉睡去。 从海上赶回来的书院院长,受伤不轻。 他看着躺在原地的陆云溪,以及岛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剑痕,仿佛这一剑不是斩在了岛上,而是斩在了他的心间。他慌忙去查看了陆云溪的情况,发现只是昏睡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带着陆云溪就往岛外赶去,自己边跑边吐血,嘴里还不忘骂上几句李秋山。 李秋山没有理会众人逃出斩龙台,他在向陆云溪递出一剑之后,就站在云朵里,冲远方喊道:“呦,都来得挺快啊!” 回应他的是一道千里之外而来的剑光,李秋山赶忙抬起竹杖,递出一剑,堪堪挡住了远来的剑光。 百里宵行对上的是剑冢的那位上三境,俩人你来我往酣斗良久,但也只是在互相试探,并无生死相斗的打算。她看的出来,剑冢这位只想拖着她,然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相比之下,冥府来的另一位女子,就没有百里宵行的运气好,海寇阵营的那位九境剑修真敢出剑。只不过,这位剑修自开始看了这位女子一眼之后,就不时会陷入幻境之中,虽然每次都是一闪而逝,但这对于剑修出剑来说,已经是很大很大的问题了。 冥府的这两位女子,看见千里之外的一剑,都立即停止了与对手的争斗,回到了李秋山的身边。 斩龙台上空,三件醒目的冥府长袍随风摆动,衬托的李秋山三人,如三位下凡的仙人一般。而在他们的四周,已有十位九境巅峰的修士,将他们团团围在了空中。 李秋山笑道:“十个人,你们倒是不含糊。” 竹剑堂的常在,也是围杀李秋山的十人之一,笑道:“李秋山,我们又见面了,这次看你这叛徒往哪跑。” 李秋山呵呵一笑,反问道:“叛徒?在说我?” 常在没答话,剑冢的那位剑修接过话,说道:“叛出竹剑堂,背叛了柳叶洲,你居然还有脸用剑?” 李秋山脸色一寒,质问道:“我弟弟李青竹的事,你们忘了,我可没忘!你们说,到底是谁先背叛了谁?是谁对不起剑修二字?又是谁,不配用剑?!” 围着冥府三人的多是柳叶洲的剑修,听了李秋山的话,个别人剑修的眼神有些闪躲。 李秋山冷笑一声,又说道:“剑修?方才我冲一个书院的小姑娘递出一剑,怎么不见谁出来喊上一声,老子是剑修,冲我来。窝里斗,欺负弱小,个个都是真无敌,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剑修吗?你们每次出剑,难道心中都不觉得有愧吗?!” 常在听不下去了,怒喝道:“够了!无论你再如何巧言舌辩,你今天也走不了了,既然你已是冥府的人,那我们就不可能饶了你。你是束手就擒,还是等我们动手?” 李秋山看了身旁两位女子一眼,随即笑道:“束手就擒?我来斩龙台,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等你们出来,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常在与众人对视一眼,是啊,我们用这次论剑大会作诱饵,可是李秋山三人到了之后,反倒像是再引我们出来,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大依仗不成,冥府也不可能全来柳叶洲啊。 李秋山轻笑一声,鄙夷地说道:“哼,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剑修,为了引我冥府的人出来,连自己晚辈的性命,居然都舍得算计在其中,真是好一个世间真无敌的剑修啊。” 一位剑修被李秋山骂的怒了,呵斥道:“你死到临头了,还唧唧歪歪个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百里宵行,突然说道:“好了。” 李秋山随即笑道:“先走一步。” 说罢,李秋山三人所站的地方泛起了一阵涟漪,接着李秋山三人的身形瞬间模糊了起来,看着就像镜花水月一般,然后冥府的三人,就在这围杀他们的十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十人中,不少人见李秋山处有异动,就赶忙出手阻拦,但还是慢了一步,那道涟漪只一闪就没了踪迹,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愣了片刻,这才匆匆御风、御剑,赶到李秋山消失处查看。 常在急忙问道:“外层的阵法拦住了没有?” 一个老头答道:“阵法完好无损,也没有什么异常。” “难不成他们还在这里?只是用了什么隐匿手段,我们找不到罢了。”有人说道。 老头接着说道:“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刚才来的根本就不是李秋山本人,而是那三人的一缕元神。” 剑冢的人说道:“什么?这怎么可能,元神不可能这么逼真吧,再说,就算是他们的一缕元神,那也不可能凭空消失了,难道这是冥府的秘法不成?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应该是道家的一种秘传符箓,修士的元神附在符箓之上,虽然攻击力差了许多,但只要不遇见同境厮杀,看起来就跟真人一样。他们逃走的手段,应该是隐藏在远处的一位符箓高手,用符箓替他们打开了一个,供元神回去的虚空通道。不然,若是真人到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的,据我所知,天下还没有能送人离开这么远的符箓。” 方才与冥府女子交手过的海寇恍然大悟,说道:“难怪我与那古怪女子交手时,明明露出了破绽,她也没有对我出手,我还以为她只是善于利用幻境制敌呢。” 常在感叹道:“送他们离去这人,还真是个用符的高手!咱们困阵设的那么远,他居然在阵外还将人带了回去。” 老头点头道:“是位高人,今天算是彻底领教冥府的高招了。我们先前太过轻视冥府了!” 剑冢的人突然大叫一声,“遭了!咱们反被算计了!” 柳叶洲的修士,本想来一出瓮中捉鳖,一方面想打压冥府最近的嚣张气焰,另一方面,又想在世人面前,一展剑修的风采。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被冥府的人将计就计,反用了一招调虎离山,竟然骗了十位九境巅峰修士到此。 就在这十人匆忙返回自己宗门时,冥府的人,已早在柳叶洲各处掀起了风浪。 什么符箓如雨般,从天而降,什么全宗门都中了毒,又或是门下弟子中了幻术,开始自相残杀,这些景象,在柳叶洲各处不断上演着,尤其是剑修宗门的损失,极为惨重。 李秋山没有出手,而是一路跟着那位使用符箓的高手。 他先是给陆云溪递剑,接着又用自己的元神,护送那两位女子的元神平安归来,自身消耗不可谓不小。不过李秋山今天却很高兴,因为柳叶洲剑修欠他的账,他今天算是收了一部分回来,至于另一部分,先余着。 权当是,年年有余了。 第133章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柳叶洲剑修对冥府的围剿,最终成了天下修士口中的笑柄。众剑修不但没能一展剑仙风采,反而得了个“剑下无人”的戏称。 事后,柳叶洲的剑修复盘这次围杀,有人认为是海寇一方走漏了消息,海寇又反过来指责剑修行事骄纵,也有人认为,是没能将善于算计的学宫,也拉入此次围杀。至于原因到底如何,在柳叶洲各方小势力的互相推诿、指责下,始终也没有个定论,不过柳叶洲剑修的损失,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围杀虽然赔了夫人又折兵,可福祸相依,柳叶洲也不是没有半点收获。 从天下六洲归属初定至今,武夫、剑修、佛门、道家、妖族,这五个势力各自占据一洲之地,从此一洲即一家,在都是都是自家人的情况下,山上修士的厮杀便少了起来。修士之间的矛盾、争执、相互算计等等,这些都还存在,厮杀殴斗也是常有的事,但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更谈不上将矛盾扩散至一洲之地,甚至是洲与洲之间的争斗,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若是一洲都乱了,九境修士都打红了眼,那还要儒家学宫干什么?还要剑修、武夫、佛门、道家各站一洲之地干什么?一洲之地都管不好,到时候那遍布天下的儒家读书人,就会站出来和你讲讲道理了。 例如,让别的势力来替你管束这一洲之地,如何? 天下如此稳定,是好事,可也是坏事。 就拿这次柳叶洲聚齐十位九境巅峰来说,这算是天下大定之后,一洲之地,乃至全天下首次的大动作,可围杀最终还是失败了,为什么? 众人反思过后,觉得这件事,不可谓不是对天下修士的一记当头棒喝。 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可真要是举一洲之力的大动作,他们在各个方面,与冥府的差距都不小。说白了,就是众人在初试冥府的手段之后,都觉得冥府要是真和哪个洲打起来的话,仅凭一洲之力去应对,说不定他们就要吃大亏。 除此之外,冥府此次分作两拨的大行动,也让大家进一步掌握了冥府的一些底细。 比如说,冥府的大致人数和实力,跟他们猜想的不相上下,但众人也都清楚,或许冥府还有后手。再比如说,冥府这些人的相貌和手段,他们如今也有了更全面的认识。当然了,这些消息里,都不能排除有故意隐藏了手段,和附上了假面皮的冥府成员。 如此看来,仅是目前得到的消息,这也令每一方势力,在震惊之余不免忧心起来。 因此,儒家从中协调,相互制衡着的五大势力,除了大荒的妖族之外,其余四家势力,都第一次有了大结盟的打算。 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各洲的书院、学宫都已做足了准备,但文庙那边却迟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这让几大洲的修士,在感到困惑的同时,也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儒家向来所图甚大,当年就是放弃了一洲之地,从而间接性地掌控了天下。 如今冥府出世在即,儒家却视而不见,按理说一个与大荒的约定,也断然不会让儒家如此重视,难不成还有他们不知的其他原因? 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新年将至,冥府在柳叶洲大闹一场之后,又沉寂了下去,给足了各大洲的修士们胡乱猜测,和喘息的时间。 天下修士人心惶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悄悄回到了不可知之地内。 九人中,除了李秋山一缕元神在符箓的支撑下,先后递出了仙人境、元婴境、仙人境三剑,从而元神损耗不小之外,其余人都完好归来。 尺八出关在即,归来的九人就在不可知之地内暂住了下来,为即将到来的十境做起了准备。 柳叶洲。 山上剑修愁眉不展,山下处处张灯结彩。 山上修士的烦恼,世人不懂;山下世人的快乐,山上修士也很难体会到。 近年来,由于柳叶洲的剑修逐渐认可了海寇的存在,海寇俨然成了柳叶洲的第二大势力。在这群来自天南海北的海寇影响下,如今柳叶洲各岛的年俗,可谓是集天下之大成于一洲之地。由此便出现了,正月各岛皆似身穿红衣的壮丽景象,这与满洲翠柳摇曳的景象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围杀与被偷袭落幕之后,柳叶洲书院院长,与柳叶洲学宫君子齐聚一堂。 书院院长问道:“陆云溪今后如何安排?” 学宫君子答:“她父亲没说什么,文庙的老夫子都不好插手,咱们这些外人就更不用操心了。我与陆延之也并无什么约定,所以一切还是照旧吧,平常对待便可,相信她父亲自有分寸。” 书院院长又问:“冥府来势汹汹,学宫打算如何?书院又该如何?” 学宫君子笑道:“老院长,您不是不擅长打架吗?” 书院院长神色尴尬地笑道:“李秋山虽然是符箓带着元神,但那一剑着实不俗,要只是送我一人出岛,恐怕我现在还躺着呢。冥府的人,凶啊!” 学宫君子说道:“剑冢的人没糊弄你去拼命,反而提醒你拖住即可,那李秋山也对你留了手,咱们书院也没损失。既然如此,我不管其它洲的学宫如何,咱们柳叶洲,在文庙的消息没传来之前,还是跟着文庙有样学样吧。” 书院院长眯眼笑道:“正合我意呐,咱们毕竟是读书人,成天打打杀杀的干嘛。有这时间,我多给云溪找些好书送去,传道、授业、解惑,这才是我擅长的事。” 学宫君子见书院院长说完,有些欲言又止,心里明白他还想问什么,于是说道:“她的飞剑,很霸道!” “霸道?” 书院院长知道陆云溪的飞剑不俗,但没想到好奇之下一问,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答案。能被一位九境巅峰的剑修评价霸道的飞剑,怎么能不让他惊讶。 “霸道!”学宫君子肯定道。 书院院长最终哼着小曲离去,心中那叫一个得意,书院出了这样的弟子,他脸上多少也有些光不是,将来再去其他洲的书院转悠,看谁还敢再将珍藏的书籍藏着掖着。 又是一年到头,这是陆云溪在柳叶洲度过的第三个新年。 论剑大会上大放光彩的陆云溪,这个新年相较于前两个新年,过得不可谓不热闹,拜访的人一波接一波,差点踏平了柳叶洲书院的门槛,挤破了柳叶洲书院的大门。 新年看似热闹温馨,但陆云溪却觉得,这是她在柳叶洲过得最孤单、心里最空落落的一个新年。 给父母报保平安,陆云溪每月都不会忘了。 与父母通信时,陆延之在知晓了论剑大会的事后,只是夸赞了一句:“有点江湖女侠的样子了。” 这要搁以往,陆云溪肯定能高兴的三天睡不着觉,但现如今,陆云溪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只关心许云儒到底在哪,要是没有了许云儒,留她独自白马仗剑去行走江湖,可是会很无趣的。 陆云溪早就拜托过父亲和书院院长,让他们帮忙寻找许云儒的踪迹,两人都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但始终都没查到半点消息。 他们对陆云溪的解释,也是五花八门。比如,许云儒遇到了秘境洞天,进去探险寻宝了,又或者,许云儒找地方闭关了等等。 陆云溪对这些答案将信将疑,可终究还是有些生气与自责。 你已经一年没有消息了,你要是再不出现在我跟前,那我没能护好印章的这件事,可就要一笔勾销啦。陆云溪想了想,觉得这两件事可不能相互抵消了,那必须得是将印章的事揭过后,许云儒还应该再欠着她一丢丢,也就是约莫半个印章的样子,这样才显得合理嘛。 想到此处,她笑的有些得意。 不过,谁欠谁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害怕再也听不到,许云儒跟她的讨价还价,她也是修士,她知道修士口中那个万一的可怕。 陆云溪有些心虚,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不许自己再胡思乱想。 商家老祖曾言,世间运转离不开个“利”字,若以此来看,情爱纠葛也能算做是一场利益的互换。 两心相悦之时,你为我付出了多少,我又给你回报了多少,万不可与寻常往来相视之,情爱之“利”,终究还是要讲究个度。 双方付出对等,则显得情薄利重;双方付出差异过大,一方愈骄,另一方则愈躁。投之以木瓜、木李,报之以琼琚、琼瑶,有这种完全升华了感情,朝夕可以,但要想永以为好,则太难。 毕竟这只是,这只是一个浪漫的愿景而已,世间少有。 唯独在你来我往中,每每稍有欠余,这样彼此才会尽全力地想去补上这点,可见又可及,却永远也算不清的欠余,才能将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个是温润如玉君子郎,一个是静女其姝窈窕人,很好与不差,这才显得刚刚好。 陆云溪就希望,她能永远比许云儒多付出,那么一丢丢的感情,只是一丢丢就足够了,自己吃点小亏没事,谁让这样的小弟难找呢。 第134章 神仙打架 茫茫大海上,许云儒墨玉耗尽,两艘符舟相继报废,别说柳叶洲的影子,就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幸好,在他最后一艘符舟报废的同时,他看见了一座小岛,而且离他不远。 他伸手在眼睛上搭了个凉棚,眺望而去,只见岛上怪石嶙峋无数,树木少得可怜,倒是野草疯长丛生。他现在还未到金丹境,不能御风而行,在这茫茫大海中,可以说是举步维艰,如今也只有先在小岛上落脚,想办法尽快结丹成功,能御风远游了再说。 许云儒带着小不点,踏水而行数步,从小岛的东岸登陆。 数月以来,终于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不仅许云儒欣喜,就连小不点也开始在沙滩上撒起了欢。俩人在沙滩上疯玩了一阵之后,许云儒带着小不点向小岛深处走去。 还没走出多远,许云儒猛地停住了脚步,小不点仰着头好奇地看着他。 许云儒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小不点不要出声,然后拿出两张隐匿符箓贴于胸前后,俩人猫着腰又往前走了几步,扒开齐腰深的野草,发现小岛西边临海的峭壁上方,伏着条蛟龙。 蛟龙头顶初露峥嵘,虽然还未长出爪来,但嘴角已有几根长长的龙须,也不知它先前吞食了什么,此时正半伏在悬崖上闭目假寐,它的尾巴没有在悬崖上,应该是还垂在悬崖下。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有一人御剑破空而来。 假寐的蛟龙猛地惊醒,看了眼御剑而来的人,仰起头颅发出一阵沉闷的叫声,似有愤怒,似有不甘。 御剑之人笑道:“看你还往哪跑!” 蛟龙怒目,口吐人言道:“我已离开了老龙坑,逃到此处,你为何非要赶尽杀绝?” 御剑之人冷笑道:“我赶尽杀绝?是!我是赶尽杀绝又怎么样,你袭击我们渡船时的硬气哪去了?” 当真是龙游浅水,蛟龙沉默了一会,咬牙切齿地说道:“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跟随你,你应该知道我的实力。” 御剑之人戏谑地盯着蛟龙,问道:“哦?跟我讲条件?你的实力和潜力倒是不错,可你觉得我能放了你吗?” 蛟龙发起狠来:“我承认打不过你,但你如果非要赶尽杀绝,我以死换伤,你也不好过!” 御剑之人脸色一寒,“你杀我寨中之人,早就该想到会有今天的下场!” 说罢,御剑之人直接一剑斩出,蛟龙见没有回旋的余地,怒吼一声,抬起剑痕密布且白骨森森的尾巴,朝剑光扫去。 一人一蛟,斗做一团。 当御剑之人唤出了本命飞剑,蛟龙一跃而起,一头冲入大海之中,显然还是想找机会逃命。然而御剑之人怎么会轻易放它离去,于是出剑不停,又将蛟龙逼回了岛上。 许云儒见蛟龙去而复返,暗叫一声,苦也! 一方是上三境蛟龙,一方是比蛟龙还厉害的剑修,而且极有可能还是柳叶洲海寇,他是谁都惹不起啊,可小岛就这么大,他又能躲到哪里去。 不等他带着小不点退回海滩,那被御剑之人逼回岛上来的蛟龙,竟直直向他这边逃窜而来。 御剑之人出剑如疾风骤雨,不到片刻功夫,蛟龙那本就受伤的尾巴,此时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岩石野草。 许云儒情急之下,猛地想到当初他和张三遇见的那条墨蛟,于是他没有多想,就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掌,企图再次用自己的鲜血去压制蛟龙。可那逃窜的蛟龙完全没有半点反应,依旧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就在许云儒以为,自己和小不点要被随口吃掉时,那蛟龙在距他十来米远时,猛地一个转身,朝御剑之人反扑了回去。 御剑之人屠龙心切跟得太近,猝不及防之下,被蛟龙撞出去老远。蛟龙正待追上去痛下杀手,御剑之人的飞剑拦住了它,等到它一击拍飞飞剑,御剑之人又再次冲了过来。蛟龙眼看逃脱无望,脑袋一甩,将身侧的山崖撞得落石四溅。蛟龙发了狠,先是吐出了先前吞下的猎物,而后将一颗颜色微泛金黄的内丹,含在了嘴里,口中竟隐隐传出龙吟之声,燃烧起了自身精血。 几团乌云瞬间遮蔽了天空,小岛附近的海水,在蛟龙的牵引下,一浪高过一浪,浪花形成的白线节节抬升,看架势是要水淹小岛。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许云儒这位在斗兽场如鱼得水的狠人,见了眼前的情景,也早已无力骂娘,毕竟境界差了太多。 御剑之人用飞剑顶住不断上升的海水,手中长剑连连斩出,企图阻止这头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妖兽施法,但是收效甚微。 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蛟龙势头越来越足,在半空中越聚越多的海水,眼看飞剑就要抵挡不住,可许云儒也只能暗自着急着。 猛地,一道色彩斑斓的影子,冲到了蛟龙先前吐出来的猎物跟前。 之所以说它是影子,实在是因为它的速度太快了,以许云儒巡山境后期的修为来看,也只模糊地看见了一道影子,一闪而逝。 待这道影子停下来之后,许云儒才看清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它身子只有家猫般大小,身披五彩皮毛,神气至极,最奇特的是它如流苏般的尾巴,居然比它的身子还长。从它虎头虎脑的样子来看,它目前应该还是只幼崽,不过那微露的獠牙,和一双金黄的眼睛,却早已流露出了,那种只属于凶兽的威严。 它停在那具蛟龙吐出来的尸体前,先是嗅了嗅,接着用脑袋拱了拱,见早已没了原样的尸体毫无反应,它忍不住抬起爪子推了推,最终它还是哀嚎了一声。 继而,它扭头冲着蛟龙咆哮了起来,可能它自以为面目足够狰狞凶狠,但在许云儒看来,实在是憨态可掬。 看到此处,许云儒从草丛中一跃而起,向那头同御剑之人对峙着的蛟龙,递出了凶狠的一拳。不为别的,就因为他觉得,陆云溪要是带着这只凶兽行走江湖,可比骑白马强多了,不仅跑得快,这模样更是没得挑,漂亮不说,看着还挺凶。 许云儒暴起偷袭蛟龙,这让御剑之人和蛟龙都没想到。 蛟龙察觉到身后的杀意,就开始避闪,但它离许云儒实在是太近了。当许云儒一拳打在蛟龙颈部后,蛟龙居然没有攻击他,反而是怒吼一声,加快了精血的燃烧速度,海浪猛地又拔高一截,飞剑支撑的更加辛苦。 许云儒一击得手,见蛟龙拼了命地燃烧精血,当下也是急了。 连出数拳之后,总算揭掉了蛟龙的几片鳞甲,而他自己的双手,不但血肉模糊,连骨头都断了几根。 御剑之人见状喊道:“你修为太低,打不破这畜生的真身,你要是没有其它威力大点的手段,就赶紧退走,不然海浪下来,你会被海浪压死的。” 许云儒闻言心头一暖,暗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于是一咬牙,摸出了身上最后一张金色的雷霆符箓。 雷霆过后,蛟龙的头部被炸的血肉模糊,但蛟龙依旧还活着,不过小岛周围的海浪已开始溃散。御剑之人大叫一声好,连出两剑,直接斩下了蛟龙的头颅。蛟龙死后,四周的海水如山崩地陷般,猛地坠回海里,激起惊涛阵阵。 大局已定,许云儒和御剑之人遥遥相望,那只长尾巴妖兽,则冲到蛟龙的尸体前,疯狂地撕咬着蛟龙的尸体,只是还没咬几下,就被随后出现的小不点,用仅有的一只胳膊,抓着它的尾巴给拽了回来。 许云儒一边处理伤势,一边问道:“剑仙可知柳叶洲在何处?” 御剑之人颇感意外,还以为许云儒会提分战利品呢,于是笑道:“不远,我就是从柳叶洲来的,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去柳叶洲。” 许云儒行礼谢道:“剑仙坦荡,我哪有信不过的道理,那就麻烦剑仙了。” 御剑之人走了过来,笑道:“这话我爱听,别看我是海寇出身,可咱这些海寇,还真就比那些山上的仙家正统,要坦荡许多。” 随后,许云儒得知这位海寇出身的剑修姓项,周围人都叫他项伯。 俩人又聊几句,项伯主动说起了瓜分战利品的事,按照项伯的说法,他此次追杀蛟龙,一来是为了寻仇,二来就是为了蛟龙的那几根龙须,所以除了龙须之外,其余的许云儒都可以拿走。 许云儒知道项伯是个实在人,确实称得上坦荡,但人家不愿跟他一个晚辈抢,他又怎么好意思随便受人恩惠呢。俩人一来二去,推脱一番,最终许云儒只拿了蛟龙的那颗内丹,和那只长尾巴妖兽。他觉得自己出的力,拿这些东西,刚好不多不少。 长尾巴妖兽是送给陆云溪的,而蛟龙的内丹,最适合小青蛇吞食,虽然许云儒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它,但他还是拿了内丹,算是给了自己一点期待。 项伯见许云儒是个心底厚道的晚辈,在路上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他告诉许云儒,那只长尾巴妖兽并不是凶兽,只是一种名叫“驺吾”的异兽。 驺吾看起来很凶猛,但它其实很温顺,还不吃活食,也没什么战斗力,所以基本没人愿意收它为兽奴。而之所以称它是异兽,主要是因为它跑起来实在是太快了,修为低的修士驾驭不了,修为高的修士,又没人愿意养这种太鸡肋的坐骑。 许云儒道不以为意,看起来威风,跑起来顶快,这就够了,他可不希望陆云溪跟谁去厮杀,舍不得。 项伯又问起许云儒怎会出现在这里,许云儒半真半假地告诉他,自己是想试着用符舟渡海,结果墨玉用完,符舟毁了都没到柳叶洲,这才流落到了岛上。 听了许云儒的话,项伯哈哈大笑,问道:“小子,你知道柳叶洲的具体位置吗?” “北冥洲西边啊!难不成柳叶洲已经走过了?” “不!你跑偏了!咱们现在身处柳叶洲以北的海域,要不是我追着蛟龙一路北上,你恐怕得在这岛上熬到金丹境喽。” 第135章 翠柳之下,提刀郎 项伯带着许云儒走了两天,才抵达柳叶洲最北部的大岛。 一路上俩人相谈甚欢,这位很是健谈的九境剑修,或许是因为俩人修为差太多,也或许是海寇都这样大大咧咧,总之项伯对许云儒的来历,半点也不关心,这倒正中了许云儒的心意。 赶路期间,项伯喜欢给许云儒讲一些柳叶洲的趣事。比如,有关柳叶洲海寇乜三刀的传奇事迹,蛟龙、海兽聚集的老龙坑来历,剑修六十四岛与黑水湾,以及前阵子论剑大会的围杀等等。 当许云儒听项伯眉飞色舞地说完,陆云溪在论剑大会上的事,于是赶忙问道:“那陆云溪最后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段勍、叶汐又是什么来历?” 项伯上下打量了许云儒一番,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子,不是我说你啊,你模样没人叶汐好,修为更是稀烂,虽说还有几分胆色,可你知道现在柳叶洲,有多少青年才俊盯着陆云溪吗?你项伯伯我是过来人,我劝你还是别有那份心思,人家是注定一生不凡的姑娘。” 闻言,许云儒顿时怔住,摸了摸自己脸上在斗兽场厮杀所留下的疤痕,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项伯又唠唠叨叨地说道:“你是散修也好,世家子弟也罢,反正钱在陆云溪那也是没半点用的,相比之下,人家就是真的山上仙子,咱们也就是凡人。人家现在好得很,在柳叶洲已经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了,你可别去自找没趣了,容易受打击。” 说至此处,项伯话锋一转,“那啥,我看你小子也挺顺眼,如果你没地方去,不如先去我那待几天?我徒儿和你年纪相仿,到时候让我徒儿领你四处转转。嘿!说到我徒儿啊,那也仅是比陆云溪差了那么一点点,论剑大会上她对战陆云溪的那一场,到现在还被人们津津乐道呢。这蛟龙须,我就是给她找的,她的枪法,那当真是没得说……” 许云儒满脑子都担心着陆云溪,哪听出项伯话里的意思,见项伯止不住话头,于是连忙打断道:“前辈,实不相瞒,我来柳叶洲也有点事要去处理,待我处理完之后,定去拜访您。” 项伯见许云儒没有将话说死,只好应了下来,反正牵红线一事,也不在一时,急不得。 之后,项伯又给许云儒讲了不少柳叶洲的事,其中就包括了段勍和叶汐的底细,当然了,项伯也没忘记时不时夸上几句自己的徒弟。 许云儒听项伯又说到了竹剑堂,许云儒才记起,在北冥洲的时候,追他的那三个人就是来自竹剑堂,但他没想到的是,当初那位和他在雪地中交过手的老熟人,就是打碎了陆云溪印章的段勍。 到了柳叶洲本土,项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许云儒办完事,一定要去他那坐坐,见许云儒诚心应下,项伯这才踩剑御风而去。 许云儒与项伯道别之后,先找了个地方洗漱一番,然后他和小不点俩人,都换上了李保送的那件鲸须法袍。鲸须法袍防御不俗,上身可自动调整大小,而且还会根据灵力的变化,调节颜色,甚是神奇。 时至今日,许云儒从不可知之地内得到墨玉,以及卖掉李保送的那些东西所得的墨玉,都已消耗殆尽,身上只有一些紫玉、彩玉,及散碎银子。物品方面倒是没损失什么,先前找到的两件五行之属等东西都还在,不但如此,而且还多了这一身鲸须法袍。 新年刚过,柳叶洲的年味早已散去,各岛又是一片依依杨柳春独占的景象。 杨柳下,春风中,许云儒一身法袍呈青白色,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索,只是脸上那道几乎占了半边脸的疤痕,显得越发明显了起来。他右手提着横刀,左手牵着小不点,肩头还蹲着个家猫似的驺吾,它长长的尾巴似彩带一般,一直垂到了许云儒的腰下。 小不点法袍呈蔚蓝色,他右手牵着许云儒,左边空荡荡的袖管被风一吹,就好似他抬起了手臂,在跟路人打着招呼。 这一大、一小、一“猫”,走在柳叶洲的街头,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许云儒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着装出了什么问题,仔细检查一番,也没发现什么纰漏。百思不得其解许久之后,许云儒也懒得再理会这些指点,就当这里的人没见过法袍,没见过如此年轻英俊,带着孩子出门的“爹”。 现在他要去往柳叶洲书院,也就是竹剑堂所在的那座岛屿,它在整个柳叶洲的中部,因此,他需要带着小不点南下。 在港口,许云儒等待着可以去往书院的楼船靠岸,闲来无事间,突然就想起了自己鲜血的事。 他记得最早是水神府的那条墨蛟告诉他,说是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本能的畏惧,而且墨蛟对他的血也很感兴趣,可他在斗兽场杀戮兽奴不计其数,也没见有哪只兽奴一出场就畏惧他,兽奴见了他血也没异常。前几天遇见那蛟龙时,他割破了手掌,也没半点用处。 这是为什么?难道是随着自己修为的提升,自己这种震慑妖兽的能力没了? 许云儒低头,见小不点正在对付一串糖葫芦,于是问道:“你第一次见我时,有没有很怕我之类的感觉?” 小不点停下手中的动作,腮帮子鼓鼓的,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指了指许云儒的眼睛。 许云儒不明白小不点先是摇头,而后又指了指自己是什意思,于是又问道:“你是说不怕?” 小不点想的时间更长了,几息过去,小不点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接着呵呵一笑,朝许云儒挥了挥手,凝出一道小小的彩虹来。 许云儒知道小不点要是喜欢谁,或者开心时,就会凝出一道彩虹,所以也就没再追问,更没在意小不点方才其实指的是他的眼睛。况且他自己心里对此事,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想,但是需要他进入金丹境才能验证,所幸也就没再多想,将这个问题放在了一边。 船到了之后,许云儒带着小不点买票、登船,一切都顺顺利利。然而,当他即将进入房间时,身后一人的呼喝声,让他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步伐。 “用刀那小子,你给老子站住!” 许云儒回过身,只见一位身穿粉红,面容俊朗的抱剑青年,正昂着头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许云儒先是左右看了下,发现就他一人身上带着刀,显然,这个衣着风骚的青年就是在说他了。于是他冷笑道:“叫老子干嘛?缺钱了吗?” 粉红衣衫的青年大怒,眉毛顿时拧在了一起,冷笑道:“胆子果然不小。” 跟在这青年身边的一人说道:“跟他费什么话,直接缴了他的刀便是,看我的。” 许云儒见这俩人都是巡山境修士,不过许云儒倒是没有半点怯意。 他到了柳叶洲,就已将自己修为隐藏到了四境,只有龙门境巅峰的水准,真要是打起来,保准会让这两个想捏软柿子的人,大吃一惊。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最后说话的那人拔剑,许云儒已一步贴至他的身前,丝毫没有留手,迅速递出了一拳。 一拳过后,这人倒飞出去,砸倒了不少围观的人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粉衣青年看都没看被打飞出去的同伴,直接拔出了原本抱在怀中的长剑,剑气如流光横斩出去,许云儒矮身躲过,又出一拳,青年连忙收剑格挡。许云儒一拳打在粉衣青年回挡的剑身上,发出了一声金石相击的声音,长剑弯出一个弧度,贴在了粉衣青年的胸口,粉衣青年踉跄着急速后退,脸色瞬间煞白。 周围一片死寂,他们没想到这个提刀的年轻人,居然如此厉害,凭着龙门境修为,两拳就解决了两个巡山境的修士。 粉衣青年好不容易站住了脚,没有再动手的意思,显然是看出了自己与许云儒的差距。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拄剑,惊讶地说道:“你不是龙门境的武夫?!” “自己斤两都不清楚,还出来挑事?剑修都这样?”许云儒抱着横刀,一脸笑意地问道。 此话一出,周围看客中的剑修顿时不乐意了,纷纷扬着自己手中的剑叫嚣着,人群中一些看热闹的普通人,见许云儒激怒了如此多的剑客,立即开始往人群外围退去。 提刀的许云儒环视一周,发现并无上三境的高手,于是将横刀猛地往船上一戳,笑道:“怎么,人多了不起啊,是要一起来,还是一个个来?” 小不点抱着驺吾,扯了扯许云儒的衣衫,许云儒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道:“没事,你就站在我身边即可。” 围着许云儒的人,口中叫嚣着,却没人率先出场应战。 许云儒笑了笑,脸上的疤痕将他的笑容,衬托的略显狰狞。他望向粉衣青年,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又没招惹你们,你们出口就要缴我的刀,现在舒服了吧,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嗯?” 粉衣青年羞愤无比,恶狠狠地盯着许云儒,喊道:“靠着偷袭伤了我,你得意什么,咱柳叶洲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剑修!” 许云儒闻言,心里的火再也压不住了。自己好端端地没招惹谁,你他娘的过来就说要缴了我的刀,被我打趴下了,居然还想扯着剑修的大旗,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实在可恶。 不等粉衣青年反应过来,许云儒又递出了一拳,将粉衣青年也打的昏死了过去。 “住手!”不知哪来的马后炮喊道。 第136章 如今青衫只佩刀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有一队护卫,在人群中开出一条道来,其中一个身着金色衣袍的胖子,手拖一把小巧丰润的西施壶,腆着肚子走了出来。 许云儒瞥了眼人群中走出来的胖子,心里不禁觉得,柳叶洲的人,怎么都穿的如此骚包。 胖子察觉到许云儒的目光,笑道:“兄弟身手不错。” 许云儒冷笑一声,静等下文。 胖子抬起西施壶放在嘴边,嘬了口茶水,又理了理自己耀眼的金色衣袍,这才又说道:“这事既然让我遇见了,那我就来评评理。”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一听这位派头不小,块头更不小的华服公子,到底是如何评理的。 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胖子居然对许云儒说:“他们有错,可你也不该出手就伤人啊,这样吧,你给我一百墨玉,我帮你摆平此事,如何?” 许云儒掏了掏耳朵,故作惊讶道:“多少?” 胖子伸出左手食指,重复道:“一百墨玉。” 许云儒打趣道:“五十行不行啊?” 没想到胖子神色似有挣扎,果真考虑了起来,在嘬了口茶之后,说道:“行!五十就五十,反正差别也不大。” 闻言,许云儒不知如何作答,无语地看着眼前的胖子。 胖子急了,凑上前来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想反悔吧?莫非你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找你茬?我说你这外乡人什么都不懂,就敢来柳叶洲?” “那你给说道说道,我这五十墨玉到底花在何处了?”许云儒问道。 胖子叹了口气,心想还真是个愣头青,自顾自说道:“还是老头说的对,挣钱还真是门技术活”,他狠狠地灌了口茶,指了指许云儒手中的横刀,说道:“问题就在它身上。” 许云儒诧异问道:“刀?我拿着自己的刀还有错了?你们柳叶洲的剑修,当真如此霸道?” 胖子拍了拍许云儒的肩头,示意他不要激动,说道:“兄弟,你听我说。刀剑相争自古就有,目前敢在柳叶洲明目张胆佩刀的人,也只有那乜三刀、陆云溪二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许云儒暗骂项伯啥都说,可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只字不提。 “这刀,我若就提在手中了呢?” “那这样的事,以后就少不了!” 胖子见许云儒不信,又连忙说道:“你仔细想想,在柳叶洲可曾见过提刀、用刀的人,别说是修士了,就街上的混混,砍人都用斧子的。” 又补充道:“你打伤的那两人,他们都是竹剑堂的人。竹剑堂你该听说过吧,六十四座剑修宗门里,和剑冢平起平坐的山门,你一个外乡人,惹不起的。不过,只要你出钱,我能帮你化解了此事。” “你缺钱吗?”许云儒打量着胖子问道。 胖子笑道:“自然是不缺的,只是总花钱,腻歪了,我就是想体验一把挣钱的感觉,” “可我没钱。”许云儒坦白道。 胖子脸上的笑容消失,往后退了一步,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许云儒和小不点,发现他们穿的的确是鲸须法袍,那刀也是极品宝器,又问道:“当真?” “当真!” 得了许云儒肯定的答案,胖子愁眉不展。 突然,他灵光一闪,说道:“这样吧,只要你答应这笔买卖,我可以让你先欠着。” 不等许云儒答话,人群中又走出一人,接话道:“欠着?这可不行!” 胖子回头看去,怒骂道:“滚你娘的蛋,没看见老子正在谈生意,你先一边待着去。” “郭胖子!你真当我竹剑堂好欺负不成。”来人也不甘示弱。 胖子没理再会这人,冲许云儒说道:“你的麻烦来了,这人是竹剑堂的周一风,在年轻一辈中,算是叶汐、段勍之后的第三人,金丹中期修为。不过你放心,只要你答应了这笔买卖,这事我帮你兜着,五十墨玉买我郭果个面子,已经很划算啦。” “我能应付。” 许云儒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就朝周一风走了过去,当着周一风的面,手腕翻转,横刀在空中挽了个刀花,挑衅意味十足。 周一风见许云儒只是龙门境气息,却两拳打翻了两个巡山境,心中暗想,这人肯定是隐藏了修为。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说他对自己也有自信,对方即使再藏拙,也总不可能是陆云溪、叶汐之流。 郭果见大战一触即发,心中不禁再次感叹,老爹说的还真没错,自己就是个花钱的料,挣钱还的看他。 周一风持剑而立,义正言辞道:“你打伤我竹剑堂的人,只怪他们本事不济,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作为一名剑修,柳叶洲的本土剑修,我劝你收了手中的刀。” 许云儒才不管这些,刀在手中,岂是说放就放的。 两人互换几招,很有默契地来到了楼船宽阔的甲板上,一直没出面的渡船管事,立即命人清场,并且布下了防御阵法。 渡船的管事,是位卡在元婴境多年的老剑修,他对于柳叶洲佩刀,就是对剑修的侮辱,这种观点也是一直坚信不疑,只是碍于自己修为和身份,这才没有早早站出来。不然,在许云儒将两位剑修放倒时,作为柳叶洲老剑修的他,早就有义务出来说句“公道话”了。 许云儒和周一风斗得难分难解,老剑修管事看的直皱眉头。 到底是柳叶洲的剑修,一代不如一代了呢,还是别洲的年轻人都太厉害了?怎么刚出个外乡来的陆云溪,眼前又有一个外乡来的佩刀少年,而且俩人还都让剑修们,不得不捏着鼻子默许了他们在柳叶洲佩刀。 渡船的管事不愧是老剑修,毒辣的眼光,当得起这个“老”字。 一番激战过后,用出了本命飞剑的周一风,还是输了。 围观的人哑口无言,金丹境的周一风,对巡山境的刀客出剑,这本就违背了“刀剑相争在同境之间”这一条规矩,何况还落了个,仓皇而退的下场。 许云儒持刀环视一周,像是在问周围的人,“还有谁?!” 场中一片死寂,金丹境都输了,金丹之下哪敢再出头,金丹之上的剑修,又有谁还好意思再出剑? 郭果盯着许云儒,先是抿了口茶水,而后缩着眼睛,同时拖着茶壶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圆润的壶身,他自以为现在的样子,很有他老爹沉思时的气势。 这时,渡船管事站出来说了几句漂亮话,众人随之散去,闹剧也就此结束。 许云儒提着横刀,准备带着小不点返回房间,此时身后传来了郭果的声音:“兄弟留步!” 郭果遣散身边的护卫,慢跑两步,一身肥肉乱颤,来到了许云儒身前,气喘吁吁地说道:“聊两句?” 许云儒只觉得,这郭胖子是个掉钱眼里的奇葩,说不上好坏,于是就点头应下。 俩人走到船边,许云儒抱起小不点,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看船外的风景,如此一来,被小不点抱着的异兽驺吾,就蹲在了许云儒的头顶。 郭果靠着船舷,将许云儒对这两只妖兽的态度,都看在了眼里,笑道:“重新认识下,我叫郭果。” “许云儒。” 郭果也不在意许云儒不咸不淡的回答,又说道:“许兄还真是异于常人呐。” “嗯?” 郭果冲许云儒的头顶努了努嘴,解释道:“咱们柳叶洲对妖兽的态度,与北冥洲、菩提洲、桃符洲比起来,算是最好的了,可也很少有人如此看的起妖兽。” 许云儒反问道:“那柳叶洲为什么与其他洲不一样呢?” 郭果笑道:“当然是因为剑修的那份骄傲了。世间杀力最大,有这份荣耀在,也就没几个人愿意,再去奴役妖兽了,毕竟剑修觉得,欺负弱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许云儒道:“哦?剑修还知道,欺负弱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当剑修个个都是厚脸皮呢。” 郭果哈哈大笑,“兄弟这脾气,很对我胃口啊。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刀剑相争是不假,但一般都在同境,周一风对你出剑,也是好事,此事一旦传开,你后面的麻烦,就省了去不少。” 许云儒不想跟他瞎扯,于是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郭果那张圆脸上,两只眼睛放着光,问道:“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聊两句。咱买卖虽然没做成,但还是可以交个朋友的嘛。” 许云儒没有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朋友?他首先想到了,再也见不到的张三、玉烟和小青蛇,第二个就想到了半路冒出来的风玉堂。除此之外,一路走来遇见的人,要么是长辈,要么是泛泛之交,再或者直接是敌人。 张三他们消失后,自己一个人也走了这么远的路,那朋友对自己来说,还重要吗? 郭果看着许云儒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尴尬地笑道:“到了柳叶洲,你如果需要帮助了,就去柳叶洲郭家找我,说是我朋友即可,不用客气。” 许云儒目送郭果离开,自己站在船舷边没有挪步,也始终没有说话。他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个青衫读书人模样的许云儒,居然不见了。 小不点骑在许云儒的脖子上,呵呵一笑,凝出一道彩虹来。 第137章 春风醉人 龙脊山下的龙虎城,动工已一年有余,如今已初具规模。 城内,当初陆丰带来的那队大梁国军队,在年初就被调到了别处。据说是柳氏王朝中,有人指名要这支队伍的将领左乂,于是左乂顺带着就将那些做苦力的部下,全都带走了。 如今的龙虎城内,最多的不是工匠或者边军,而是一群妖兽。 这群妖兽,在专人的驱赶下,搬运起物料来,效率的确高了不少。不过让大都数工匠,和柳氏王朝边军疑惑的是,这群妖兽居然没有半点兽奴应有的样子,日常待遇更是比他们还好。 龙虎城的迅速成形,少不了李春寒的功劳,只是如今李春寒往柳氏王朝皇宫跑的次数,明显地少许多,只因柳氏王朝内,多了名谋士。 原大梁王朝右丞相,黄文焕,现已坐居柳氏王朝幕后,并且奉大荒之命,独掌柳氏王朝的军政。 在大梁王朝和柳氏王朝边境,两军的斥候,仅是在正月里的交锋,就有十余次,双方心里都很清楚,烽火即将燃起。 赤龙宗为此,没少前往大梁书院打探口风,可此次都失望而归。大梁书院和溪山书院,对于大梁和柳氏即将发生的交锋,态度很一致,那就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而且,陆延之也离开了溪亭学堂,去往了赤龙洲学宫,知道这则消息的人,在心惊之余,纷纷猜测起书院的意图。 至于,赤龙洲山上仙家中,南派的领头羊碧螺宫,如今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新年伊始,刚刚进入上三境的林云儿,带着许云儒当初留下的妖兽窝窝,就直奔菩提洲而去,只为寻求菩提洲传闻中,可以找到轮回转世之人的秘法。 而原碧螺宫宫主柳月,在冥府的制约下,一直在闭关,因此山门上下的一切事务,都落到了大长老李春寒的身上。 齐景升见师傅独掌碧螺宫大权,不禁对自己师傅又多了几分自信,飘飘然之下,他曾暗示自己的师傅,何不借此机会,将碧螺宫收入囊中。 可他换来的,却是李春寒的一巴掌。 为此,齐景升怀恨在心,觉得师傅李春寒,修为到了九境,胆子却反而小了起来,赤龙洲即将大乱,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道珍惜,实在是可悲、可笑。 ------ 这天,剑冢的剑三忽然造访书院,说是要感谢陆云溪。 陆云溪一头雾水,问过剑三缘由之后才明白,原来在论剑大会上,她手持剑三的青铜古剑对敌,自己飞剑散出的那些剑意,在古剑中多有残留,从而致使青铜古剑的剑意,不减反增,而且剑三对青铜古剑的掌控,又更进了一步。 为此,剑三声称,要请陆云溪去尝尝柳叶洲的特色美食,以此来表示感谢。 陆云溪听后觉得奇怪,没有立即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盯着剑三看。 剑三被陆云溪盯得浑身发毛,先是脸颊通红,然后额头起了层细密的汗珠,再接着后背的汗水打湿了衣襟。最终,剑三知道自己已被看穿,只好怯生生地说道:“来感谢你,这是我意思,但请你吃饭,这是我师傅的意思,不关我的事啊。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回去领罚便是,没关系的。” 剑三的最后一句话,戳中了陆云溪的软肋。 心地善良的陆云溪,不愿剑三因为她而受罚,于是一瞪眼,问道:“最后一句,也是你师傅教你的?” “嗯?剑冢的规矩,事情没办好,受罚这是理所应当的啊。”剑三一脸茫然。 陆云溪深吸一口气,看着练剑炼傻了的剑三,无奈地说道:“行吧,不过,我要把清酒叫来,你要是不答应,那就算了,你受不受罚,我可不管了。” 剑三哪懂人心的弯弯绕绕,于是与陆云溪约好了时间、地点,便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 其实,陆云溪还是被剑三给骗了。 这倒不是说,剑三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是装出来的,而是剑三来之前,他师父就详细交代过。剑三知道,要是陆云溪答应了,他该如何说;要是陆云溪不答应,他又该如何说;要是陆云溪既不答应,也不拒绝,那多半是被识破了,到时候又该如何应对,他也了然于胸。 这一切都被剑三的师傅,根据陆云溪的性格,分析预料的滴水不漏。 几天之后。 陆云溪和清酒在书院碰头,然后一起去往与剑三约好的地方,绿竹轩。 当时剑三提出去本地最好的沈园,被陆云溪直接拒,剑三就根据师傅的指示,说绿竹轩也不错,花花草草,溪流山河都有,陆云溪这才同意。 陆云溪到了绿竹轩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什么小酒楼,而是一片大庄园,里面春、夏、秋、冬四季景色,一应而全,而剑三与她约好的地方,就位于庄园中央的一座高楼上,正好可以将庄园内的景色,尽收眼底。 到这时,陆云溪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还是被剑三给骗了。 清酒见陆云溪苦笑,便劝道:“来都来了,咱不辞而而别,也不好。再说了,听闻剑三的性命与古剑之间,有着不小的联系,他提出来谢你,你就当给他个还人情的机会了。” 陆云溪感叹道:“看来与人打交道,我是真不擅长。” 清酒拉着陆云溪找到剑三时,陆云溪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因她看见了那个讨厌的叶汐。 剑三回想起师傅的交代,脸上挤出笑来,有板有眼的请陆云溪落座,还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客套话,这让陆云溪和清酒,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叶汐见陆云溪又漏了笑脸,赶紧说道:“不请自来,还望清酒和师妹不要见怪,这顿算我的么就当赔罪了。” 闻言,剑三急了,这人死皮赖脸地非要来,来了还跟我抢着花钱,也太难为人了。来前师傅可是给过办事流程的,叶汐这插一脚,我流程上岂不是就少了一项没完成。 剑三赶忙说道:“不成,不成,来前师傅给了我不少钱呢,我可得都花了的,叶公子你不要跟我抢。” 三人瞬间明白,原来剑三这呆头鹅,是奉师命而来的。 叶汐心里明白后,也就没再跟剑三争执。清酒将头转向陆云溪,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陆云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剑三跟他的古剑还挺搭,都是“大智若愚”的样子。 接下来,剑三根据自己师傅详细周到的安排,将这顿饭的气氛倒也弄的算是融洽。 陆云溪被清酒撺掇着,喝了几口仙酿,言语一多,俩人的关系越是好了起来。 自练刀开始,陆云溪难得向今天这样放松一次,清酒也难得卸下了防备,露出了自己大大咧咧的性格,于是俩人合起火来拿剑三开涮,算是对剑三骗人的惩罚。 可怜的剑三,哪能在师傅来前的交代中,寻到应对这些戏言的话,只好一会红了脸,一会挠挠头。 陆云溪和清酒,见过了剑三的窘状,适时收敛了许多,随后就捡了些,剑三能说自己话的话题去聊。 一来二去,酒过三巡,剑三与两位女子的关系,倒也熟络了不少,唯独插不上话的叶汐,一直在自斟自饮。 清酒有些不解,于是偷偷问陆云溪,咱们为什么不能搭理叶汐?陆云溪便将自己对叶汐的看法,和盘托出。 清酒听后,又暗自传音给陆云溪,只是笑道:“或许你还真是错怪这个‘小白脸’了。” 陆云溪听后,不以为意,却也没再阻止清酒去化解叶汐的尴尬。 四人酒足饭饱,剑三按照师傅给的流程,提议去庄园内四处走走,清酒和陆云溪都应了下来,唯独叶汐令人意外地说,自己还有要事,就不相陪了。 剑三劝了几句,叶汐坚持要离去,剑三也就没再强求,反正师傅给的流程里没有叶汐,少了他也无伤大雅。 清酒却是明白,叶汐肯定是觉得,留下也是招陆云溪厌烦,还不如早早离去的好,免得自己尴尬,也免得再丢面子。 清酒偷偷扯了扯陆云溪的袖子,陆云溪白了清酒一眼,清酒仍坚持给她使着眼色。 陆云溪一想,自己和叶汐都算是书院的人,自己就算再讨厌叶汐,也不能当众让叶汐下不来台,于是开口说道:“要不忙的话,就留下吧,都不是外人。” 一句都不是外人,让叶汐感动的差点掉下眼泪来,原本抬出去的脚,赶忙又收了回来。 可他又觉得,自己就这样留下,岂不是显得的对陆云溪唯命是从?这要传出去,好像也不太好啊,叶汐竟然纠结了起来,分寸大乱。 “是啊,都不是外人,就留下吧。”大大咧咧的清酒,给叶汐找了个台阶下。 叶汐借坡下驴,顺势就留了下来,只是这下可苦了剑三,因为在庄园内闲逛时,叶汐总是拉着剑三讨论剑术,独留清酒和陆云溪俩人说着悄悄话,这让需要完成任务的剑三,头疼不已。 四人散去的时候,剑三要返回剑冢,清酒说还有事情要去办,唯独叶汐和陆云溪俩人,都是需要返回书院。 夜色初降,灯火一二,繁星、明月未露。 春风醉人亦醉柳。 叶汐和陆云溪,踏上了返回书院的路,两人并肩而行,只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相隔两步。这是叶汐的习惯,也是陆云溪刻意为之,以免让人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出来。 自知得了大便宜的叶汐,不敢再随意说话,唯恐惹恼了陆云溪,从而碎了他与佳人共游的美梦。 路上,陆云溪回想着清酒说的话。 这是她首次通过别人,了解到叶汐这人,仔细想来,其实叶汐除了长的秀气点之外,好像也没自己想的那么讨厌,于是陆云溪开口说道:“给你说三件事。” 叶汐一愣,喜出望外,“听着呢,师妹你说。” 陆云溪说道:“第一,以后不要称呼我师妹,叫我名字就好,全名;第二,我有喜欢的人;第三,你做什么想什么,我都管不着,但是只要你不再烦我,咱们还好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就像我跟清酒,还有剑三那样的朋友。” 这是陆云溪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她足足下了半天工夫,才鼓起勇气说了出来,为的就是让叶汐收敛,也为了自己今后,能少一个讨厌的人。 叶汐听了陆云溪的话,没有立即回答,在道旁柳树阴影的遮掩下,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俩人沉默许久之后,叶汐笑道:“陆云溪,有机会的话,我可是要向那人问剑的,到时候你可别拦着。” 陆云溪知道叶汐想通了,自己了结了一件烦心事,顿时开心不少,笑道:“去吧,去吧,看你输了之后,还敢不敢再说大话。” 俩人拐了个弯,书院的大门近在眼前,陆云溪突然说道:“你向段勍问剑的事,我知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希望,我的事我自己去解决。” 叶汐笑道:“竹剑堂内都没几个人知道,你就知道了啊,看来院长还真是对你偏心的很呐。对了,你那块碎了的印章,要不要我想办法试着修复一下?” 陆云溪心里难过,一想到没了消息的许云儒,心里便有些生气,但她脸上仍是挂着笑,口中却说着气话,笑道:“不用啦,一块普通印章而已,碎了就碎了吧,我才不心疼呢。” 叶汐笑道:“那好吧,我那也收藏了不少印章,你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算是冲你刚才说的话,我送你的一点小心意了。” 俩人就此进了书院的大门,消失在夜色里的两道身影,远远看去,还真有郎才女貌的样子。 与此同时,书院大门另一侧的墙角下,一双眼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书院大门深处,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书院的大门内,夜色漆黑如墨,犹如能吞噬一切的深渊迷津。 第138章 专打小白脸 初春时节的柳叶洲,夜色微凉如水。 华灯初上,天空中不见繁星点点,就连月亮也偷了懒,让无数翠柳顿时变得鬼影森森。 盯着书院大门的许云儒,像是忘记了时间,直到书院大门被看门的老头给缓缓合上,许云儒才收回了目光。 只是,那个红衣姑娘的笑脸,在脑海中依旧清晰,关于那个红衣姑娘的那些回忆,在他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初见时,看花灯时,送印章时等等,一件件往事,历历在目。 书院的大门关上了,陆云溪以及那个陪着她的男子,一起进了大门内,而许云儒被隔在了大门外。 直到现在,许云儒都不敢相信陆云溪会和别的男子在一起,可他不相信那又如何呢?方才陆云溪确实说了,印章碎了就碎了,一点也不心疼,俩人有说有笑,郎才女貌,这是自己亲眼目睹的。而自己呢?或许永远都是缩在墙角的乞丐模样,就像和陆云溪初见时一样。 小雪人,春天来了,就会融化的小雪人,短暂且随时可抛弃。 陆云溪对自己的称呼,还真没错。 缩在许云儒的怀中的小不点,很是乖巧,小不点怀里的异兽驺吾也早已熟睡。 被人温暖着,真好。 小不点见许云儒收回了目光,于是微微扭动了身子,他抱着驺吾腾不出手,只好踮起脚尖,用脸轻轻蹭了蹭许云儒冰凉的面庞。 许云儒果然笑了,他干脆坐在了地上,将下巴搁在小不点的脑袋上,说道:“一会把你怀里的驺吾放下,咱们再去办两件事,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小不点被抵住了脑袋,又不会说话,只好吐出个泡泡来,算是回应了。 许云儒呵出口气,泡泡碎了。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喃喃道:“再也不回来。” 深夜时分,许云儒将小不点裹进自己胸前的衣襟里,贴上一张隐匿符箓,偷偷摸进了书院里,几番寻找之下,他终于瞧见了正趴在桌子上,盯着几粒石子发呆的陆云溪。 许云儒正打算悄悄过去放下东西,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前方的黑暗里,如果不是许云儒肉眼看见,他甚至都不会发现,自己前面还站着个人。 许云儒急速向后掠去,那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心照不宣,来到了远处。 先前自主现身让许云儒发现的那人,开口问道:“你是何人?看你没有恶意,我才愿意现身跟你说句话,否则你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小不点有些紧张,因为他感觉许云儒身前的人,比斗兽场中遇见的那些妖兽还危险。 许云儒猜到了来者的身份,书院一般能有这种上三境修为的人,必定就是院长了,于是他先执书院弟子礼,行了一礼,而后说道:“我是陆云溪的旧识,来给她送点东西,别无他意。如果冒犯了院长您,还请见谅。” “猜的不错。你是哪家书院的弟子?为何又要偷偷摸摸地来?”书院院长有些意外地问道。 他知道读书人的样子可以装扮出来,可读书人的气质,却是做不得假,那都是花时间,用一本本书,积攒出来的东西。 许云儒苦笑道:“说来话长。既然遇见了院长您,不知院长可否帮我将东西,转交给陆云溪?” 对方不愿透漏身份,书院院长也不强人所难,他回答道:“可以是可以,不过,看你似乎是远道而来,那为何不亲自见一见她呢?” “不见了,我还急着赶路。” 许云儒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横刀,这东西在柳叶洲确实扎眼。接着,许云儒将一对李秋山送的玉狮子,一枚原储物腰带中的土黄色丹药,一把陆云溪送的红雨伞,交给了书院院长,又从小不点怀中抱出了异兽驺吾,递了过去。 书院院长问道:“她要是问起这些东西的来历,我又如何作答呢?” 许云儒沉默了片刻,笑说道:“那就说是她朋友吧。” 书院院长神情凝重,见许云儒已走出几步,于是贸然喊道:“许云儒?” 许云儒下意识地一回头,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当下无奈地笑了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又向书院院长行了一礼,而后闪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书院院长带着东西回到了房间,拿出了先前截下的几封来自北冥洲的书信,陷入了沉思。 许云儒离开书院后,直奔竹剑堂而去。 天明时分,竹剑堂让一封挑战书,搅乱了无数人的美梦。 挑战书是给段勍的,内容刀客以刀剑相争的名义,问剑段勍,最后的署名,则是赤龙洲故人。 本来,在柳叶洲问剑是常有的事,可这次却是被一名刀客上门挑战,竹剑堂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至于悲催的段勍,在论剑大会上受伤不说,法袍和飞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为此他没少花费墨玉。伤刚刚好,叶汐就向他问剑,俩人相斗许久,段勍略输一筹。如今刚刚缓过劲来,又有人上门挑战,还是来自赤龙洲的刀客,这让他怎能不应战。 竹剑堂山门外,晨曦如万千柄刺破云层的利剑,向四面八方散去。 许云儒持刀而立,朝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银子好似一柄剑,一把刀,直刺进了竹剑堂的山门内。 虽然是早上,但赶来围观此战的人却不少,毕竟刀客堵住山门,并且指名道姓的挑战,这在柳叶洲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谁不想亲眼见证这一战?谁不想看看这名刀客,能不能挽回用刀之人的尊严?更何况,刀客要挑战的人,可是竹剑堂的段勍,单是“竹剑堂”这三字,分量就已经很足了。 竹剑堂被刀客堵门,最先出来的不是段勍,而是竹剑堂堂主叶剑。 看客们立即来了兴致,回首刀剑相争的漫长历史,哪有刀客敢主动上门挑衅,哪有一宗之主亲自露脸的。看来,今天这一战,说不定能成为,柳叶洲刀剑相争史上的一段佳话。 叶剑打量着许云儒,许云儒却是看也没看他,目光直接越过了他,死死地盯着山门后的那条下山之路。 叶剑看着眼前这个狂傲的小子,竟打心底有些喜欢,想当年自己步入金丹境之后,不也是这种老子很厉害了,凡事先问过我手中剑的心态?况且,这小子离金丹还差一步呢,段勍可是半步元婴了,胆色倒是不俗,就不知实力如何。 “小子,你是哪家的后生?”叶剑沉声问道。 许云儒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叶剑身上,催促道:“别废话,快叫段勍滚出来,我还赶时间。” 四周一片哗然,这小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难道他不知这就是竹剑堂的堂主? 叶剑不怒反笑,“好小子,你可知我是谁,敢这样跟我说话?” “老子管你是谁,就算你是竹剑堂的头儿,又与我何干?”许云儒直接呛了回去,丝毫不给叶剑半点面子。 叶剑道:“你堵我山门,还说与我无关?当真想死不成?” 许云儒正是伤心人,气头上的他,此时也是一点就燃,直接用横刀指着叶剑,说道:“你要真是这的头儿,你就赶紧让段勍滚出来。对了,你要是再能帮我把一个叫叶汐的找来,我一会揍段勍就下手轻点。” 让一个后辈用刀指着,叶剑心里的怒意可想而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好对一个晚辈出手,更何况还牵扯到刀剑相争的规矩。此时,他开始后悔自己干嘛非要出来凑热闹,这些好了,受了一肚子闷气不说,关键是这小子还真会恶心人。 谁都看出了这位九境剑修的怒意,也都知道叶剑肯定不会出手,只是刀剑无眼,一会段勍失不失手,那就难说了。 叶剑没敢再理会疯狗般的许云儒,生怕再惹的一身骚。他朝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这人领命后向书院飞奔而去。 “狗贼!居然是你!”叶小雪的一声惊呼,将人们的关注点移到山门之后。 叶小雪三步并作两步,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段勍紧随其后,面色很是不善。 叶剑黑着脸,低声呵斥道:“住嘴!女儿家家的,乱喊什么。” 叶小雪连忙趴在叶剑耳朵边,悄悄说道:“就是这人,在赤龙洲和北冥洲,抢走了那件东西。东西被学宫的人毁了之后,他好像就和儒家断绝了关系,他似乎是叫许云儒,可恶的很。” 段勍走到场中,冷笑道:“不请自来了,也好,免得我再去找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那就别废话了,出剑吧!” 许云儒认出段勍的那一刻,就渐渐明白了过来,当初自己和张三在北冥洲京城时,很有可能就是段勍泄露了他们的行踪,这下好了,新仇旧怨一起算。 段勍咬牙说道:“如你所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言不合刀剑相向,此时用来形容段勍和许云儒,再合适不过。 小不点识趣地退到了场边,就像在斗兽场中一样,许云儒在场内厮杀,而他永远在场边等着许云儒胜利归来。 刀剑对拼不到三五下,许云儒直接将横刀甩向场边,他要用拳,只有用拳切切实实打在段勍身上,他才觉得心中痛快。 手中没了横刀的束缚,许云儒的速度快了不少,以拳打碎几道剑气之后,迅速就贴到了段勍身前。 段勍没想到许云儒成长的如此之快,连忙唤出飞剑“玉龙”,玉龙还未展开身形,就被许云儒一拳打中,也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飞剑出师未捷,段勍连忙挥剑护住周身,哪料许云儒更狠,直接伸手去抓段勍的剑。 如此一来,战斗刚开始就见了血。 叶剑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道:“经历过生死的人,就是敢对自己足够很呐。” 许云儒成功抓住段勍的长剑,而后一拳打在了段勍的额头,段勍只觉得,生命中出现了那么几秒的空白。在这几秒的空白过后,段勍再睁眼,自己已倒在了场边,身上法袍破碎不堪,手中空空如也,佩剑已被许云儒夺了去。 不远处,许云儒手持段勍的长剑,正要一拳击碎,突然发觉背后似有杀意,扭身一拳递出,与化作一条小白龙的飞剑玉龙,碰了个正着。玉龙吃过许云儒的亏,顺势就想缠上许云儒的胳膊,企图将其绞碎,许云儒提剑擦着自己胳膊削了下去,玉龙只好吐出一口剑气,暂且后退。许云儒立即出拳跟上,速度竟不差玉龙半点,玉龙被打了个正着,正要翻腾起身,许云儒高高跃起,一脚踩住了玉龙,顺势一剑刺了下去。 重伤的段勍目眦欲裂,一声怒吼还未喊完,金属碎裂的脆响声,就如同重锤击鼓,在每个人的心田响起。 许云儒手中的长剑碎了,飞剑玉龙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段勍飞剑虽然没碎,但是损伤不小,致使段勍受到牵连,出现了跌境的迹象,幸好叶剑及时出现,帮段勍稳住了境界。 许云儒一脚将飞剑踢还给段勍,说道:“新仇旧怨到此为止,如果再惹到老子,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段勍不明所以,旧怨他能理解,可新仇又从何说起? 许云儒见他疑惑,张口就想说:“惹了陆云溪就是惹了我”,可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你打碎的那枚印章,是老子的!” 段勍心中五味杂陈,既然又败了,那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呢。 叶小雪看着段勍离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深深地看了眼许云儒,眼中满是惊讶、疑惑,甚至还有羡慕,却无丝毫怨恨。她又看了眼离去的段勍,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追了上去。 叶剑在段勍出现后,一直都没再说话。现在他见叶小雪去追段勍,终于发了声,不过口中发出的却是一声叹息。 经此一战,想必要不了多久,柳叶洲的修士都会知道,一个脸颊有疤且提刀的武夫,在竹剑堂的山门前,差点打碎了段勍的飞剑。 就在许云儒重新提起横刀,准备带着小不点离去时,叶汐来了。 叶汐挡住许云儒的去路,问道:“我就是叶汐,你是那个找我的刀客?” 许云儒定睛一看,这不是昨晚和陆云溪一起进书院的人吗,原来他就是一直在追求陆云溪的那个叶汐,怪不得啊。 他见叶汐生的相貌不俗,很是当得起玉树临风这个称谓,他心中难免疑惑起陆云溪跟这人来往的原因,难道就因为这家伙长的比自己好?陆云溪该不会这么肤浅吧? 叶汐见许云儒眼神奇怪,手中依旧提着横刀,说道:“看来段勍已经败给你了,不过你找我是为什么?我可是书院的人。” 许云儒怒气冲冲道:“老子打的你,管你是哪的人,请吧!” 叶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许云儒是想以刀客的身份,来向他挑战,于是也没再多问,提着专程带上的佩剑,就朝场中央走去。 叶剑暗地传音给叶汐道:“你要是再输了,竹剑堂可就声名扫地了。” 叶汐看了叶剑一眼,转身抱剑行礼,对许云儒说道:“柳叶洲书院!叶汐。请赐教!” 许云儒抬起横刀指向叶汐,骂道:“老子许云儒,专打小白脸!” 叶剑暗乎不妙,怎么叶汐跟这小子也有仇,看上去比和段勍的仇还深,咱们竹剑堂的人,怎么净去招惹道赤龙洲的修士。 可叶汐一出手,就连叶剑都震惊了。 元婴境!叶汐竟然已是元婴境了,这可比自己当年厉害多了,如今的年轻人,破境怎么都像喝水似的,这般不讲道理。 许云儒一交手就吃了不小的亏,既然吃了亏,那当然是要还回去的,而且得加倍才行。 许云儒提刀一阵乱劈,手中的横刀挥舞不停,只是准头差了点,只有少数刀气对准了叶汐,被叶汐挥剑斩碎,其余的则散落在叶汐身侧,斩的泥石翻飞。 叶汐很是疑惑,这人在干什么,难不成是什么障眼法? 还是叶剑反应的快,这他娘的哪是在打架啊,分明就是要拆了竹剑堂的山门。 叶剑气归气,但也没有亲自动手,而是随即吩咐数名剑修去往场边,将叶汐漏下的那些攻击都一一化解。 许云儒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只好专心应付起叶汐来。 剑气、刀气,碰撞不断。 打着打着,许云儒发现叶汐竟然在让着自己,不由大为恼火,奈何一境多的差距在那摆着,实在是打不过。 无奈之下,许云儒只好偷摸拿出了一张瞬移符箓,靠着符箓的瞬移,许云儒出其不意地接近了叶汐,叶汐还没反应来是怎回事,就被许云儒一拳打在了脸上。 这一拳不重,却刚好叶汐的脸上,留下来明显的拳印。 打人不打脸,叶汐正要唤出飞剑,只听已后撤开来的许云儒说道:“打不过,不打了。” 围观的人傻眼了,这就是你说的,专打小白脸? 叶剑害怕再打下去会闹出什么变故,于是赶忙说道:“你既然认输了,那这场就此结束,刀剑相争也到此为止。不过,说起来,你与叶汐终究境界相差太多,所以你的佩刀也就不必留下了。” 叶剑的话,给足了许云儒的面子,不可谓不照顾,可换来的却是许云儒的一个白眼。 许云儒神色有些哀伤,对叶汐说道:“你是个不错的小白脸,不要辜负了她”,接着语气一寒,咬牙切齿地补充道:“否则,我会出全力,杀了你。” “什么意思?” 叶汐听出了话中的杀意,知道许云儒是认真地在告诫他,可是他到现在都还是一头雾水,为什么会有这场争斗?又不要辜负了谁?这是一切又是怎么回事? 许云儒没理会叶汐的疑问,甩了甩先前抓剑受伤的左手,似乎是想把上面的血水甩干,小不点见状赶紧替他按住了伤口,用自己的小手,捂着那只受伤的大手。许云儒五指一握,用自己受伤的大手,包裹住那只小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小不点提刀离去。 来时气势如虹,去时落寞,却不孤单。 他身旁还有小不点。 第139章 他乡遇故知 叶汐在许云儒离开后,转身进了竹剑堂,自始至终也没搭理叶剑。 竹剑堂的后山有一片竹海,叶汐在竹海边缘呆立良久,直到不再有清风拂动翠竹,他才离开了此地,出了竹剑堂。 下山的路上,叶汐神色有些哀伤。 刚走出竹剑堂不远,叶汐突然琢磨出许云儒话里的意思,原来这个叫许云儒的家伙,就是让陆云溪心心念念的人啊,不过如今看来,许云儒应该是误会了自己和陆云溪了。 这事可要不得,叶汐不敢再耽搁,直接御剑而起。 书院内,陆云溪正在准备下午的课程,书院院长突然敲门而入。 进屋后,书院院长说道:“我昨晚遇见个人,他托我转交些东西给你。” 陆云溪有些期待,却又不敢过分报以希望,她攥紧了手中的书籍,语气平静地问道:“先生遇见了谁?我可认识?” 只问是谁,没问要转交给自己的东西是什么。 书院院长看出了陆云溪的紧张与期待,叹了口气,说道:“许云儒。” 陆云溪两眼放光,扔下手中的书籍,问道:“真的吗?那他在哪呢?怎么不来见我?” 书院院长拿出了先前扣下的五封书信,都是自北冥洲传来书院的,他说道:“这几封书信都是给你的,至于为何现在才给你,你且听我慢慢告诉你。” 接下来的时间里,陆云溪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却给人很可怕的感觉。 书院院长将五封书信,以及许云儒托付的东西,都给了陆云溪之后,说道:“东西都在这了。” 又补充道:“许云儒与儒家有了隔阂这件事,你父亲要我告诉你,他会替许云儒找回公道,不会让他受了委屈,你安心在书院读书即可,而且你只有到了上三境,才可以离开柳叶洲。” 陆云溪没有说话,依次拆开了那五封来自北冥洲的书信。 第一封,是张三来信,说了他们俩人遇险的经过,也说了许云儒生死不知。 第二封,是许云儒来信,信中说自己和张三走散了,自己不久就会来找她。信中,丝毫没提遇险的事。 第三封,又是张三来信,说自己和小青蛇到了菩提洲,等站稳了脚跟,就来柳叶洲走一趟。 第四封,许云儒来信,说自己在北冥洲要处理点事,顺便找找张三的下落,让她不用传信回来。 第五封,依旧是许云儒的信,信上说他找到个砥砺修行的法子,而且他就要到金丹境了,待到结丹成功就去往柳叶洲。 陆云溪看完信,明白了发生在许云儒和张三身上的一切,却始终不明白许云儒为何不来见她,难道真的是因为与儒家之间的隔阂吗? 她觉得,还不至于。 当她看见许云儒让院长交给她的东西时,那把本属于她,后来她又送给了许云的小红伞,让她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联想到许云儒是昨晚到的书院,而昨天,她恰好去了绿竹轩,还是与叶汐在旁晚一起回的书院,难道当时许云儒就在书院外? 看来这傻小子,肯定是误会了,不然怎么会将小红伞还给我呢。 陆云溪觉得好气,又好笑,连忙问院长道:“先生可知道他现在在哪?” 书院院长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父亲还有话让我转告他,有消息我会通知你的,放心吧。” 书院院长刚走,陆云溪骂了声“傻子”,而后准备偷偷溜出去。 才出门,就遇见了行色匆匆的叶汐。 “你偷偷摸摸要干嘛去,我正好有事情要问你?”俩人一见面,叶汐就问道。 陆云溪丢下一句,“有事改天再说”,转身就要往外跑。 叶汐又将她拦了下来,问道:“许云儒你认识吗?” “什么?你从哪听说的这个名字?” “看来你是认识了。” “快说!你怎么知道的。”陆云溪催促道。 叶汐将早上竹剑堂的事说了之后,幸灾乐祸道:“看来他是误会了,不然也不可对我说那些话。” 陆云溪握刀的手一紧,拇指顺势放在了刀柄上。 叶汐立刻改口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先找到许云儒要紧,咱们分开行动,我先走一步。” 蹲在陆云溪肩头的驺吾,趁着陆云溪分神,就想借机逃走。 它还是想待在许云儒身边,许云儒不但有一股难以言说的亲近可言,更重要的是,许云儒还帮它报了仇,先前要不是书院院长一直镇压着它,它早就溜走了。陆云溪的气息,对它来说也不弱,不过面对陆云溪,它逃跑的勇气还是有的。 不曾想它刚离开陆云溪的肩头,只觉得尾巴一紧,又被陆云溪给抓了回去。 陆云溪倒提着驺吾,将它举在自己眼前,笑道:“既然是我的了,我可不会让你跑了。” 云透斜阳,暮山无数。 许云儒离了竹剑堂,本打算找渡船去拜访项伯,然后再辗转菩提洲,打听之下,才得知最早的渡船明天才到。 无所事事的许云儒只好带着小不点四处闲逛。 早上他在竹剑堂的事迹早已被人传的沸沸扬扬,“专打小白脸的许云儒”,这个名号算是彻底响亮了起来。 手中的横刀太扎眼,已被他收了起来,衣袍的颜色和面容也都作了改变,甚至连小不点,都被他在脸上施加了从皇龙那里学来的障眼法,再将修为又全部隐藏了起来。至此,那个提刀带娃的刀疤脸武夫,变成了一个面容清新俊逸,带着弟弟出来踏青模样的白衫少年郎。 一大一小走在街上,没少被那些胆大的女子,狠狠地剐上几眼。 许云儒不禁酸溜溜地腹诽道:“他娘的,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啊?也不怕噎死你个小白脸!”心里正暗骂着叶汐,突然一阵伤感怆然的二胡声传进了耳朵,引起了他的共鸣。 同是天涯伤心人,又怎能不去见见呢。 闻声而去,只见街边人来人往的小巷子里,一个黑衣老头,正闭目拉着二胡,老头脚边摆着个算命的地摊。这老头正是早年宋员外府上的阿四,宋员外死后,张三在找自己的途中,被牛二公子抓了去,还是这老头给他报的信,算是故人了。 他乡遇故人,许云儒心情总算好了些,于是缓缓朝阿四走了过去,在他的摊子前蹲了下来。 阿四依旧闭着眼睛,装模作样的侧着耳朵听了听,随即放下手中的二胡,笑道:“小哥想算什么?贫道最擅长摸骨,十拿九稳,算的不准不要钱。” 许云儒笑道:“我想测字。” 阿四一愣,苦笑道:“小哥莫要说笑,贫道早年窥得天机太多,双目早已失明,测字是不行,咱还是摸骨吧”,说着就探出了自己枯瘦的双手,摸索着朝许云儒而去。 许云儒见阿四没听出自己的声音,只好低声提醒道:“别装了,自己人。” 阿四的手僵在半空中,紧闭的双眼偷偷眯起一条缝瞧了瞧,随即又赶紧闭上了双眼,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去去去!不算命就别耽搁贫道做生意。” 许云儒乐了,笑骂道:“老东西,你仔细看看我是谁,赤龙洲的张三还记得吗?” 阿四想了一想,缓缓睁开双眼,上下打量了几眼许云儒,笑道:“小子混的可以啊,不但模样越长越俊,连孩子都有了,入赘的是哪户人家?” 许云儒脸一黑,低声骂道:“滚你娘的蛋,老子才不是小白脸,老子是许云儒。” 阿四闻言,又仔细瞅了瞅,说道:“你是许云儒?不像啊。” 许云儒赶紧提醒道:“小声点,小声点,我做了伪装的。” 阿四看他神神秘秘的,满脸疑惑地看了眼蹲在许云儒身旁的小不点,随即释然,以过来人的语气劝道:“不是老哥说你,你咋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呢,偷人孩子,不怕遭报应啊,往后自己的子孙后代能有了好?你看看我,虽然穷,但是我穷的问心无愧,穷的自在。” 许云儒打断道:“你他娘的才是人贩子呢,瞧把你能耐的,你还穷出理来了。” 阿四悻悻然,说道:“嗨,瞧你说的,老哥我也是一片好意,这不怕你年少无知,误入了歧途嘛,这也是为你好。” 许云儒翻了个白眼,笑问道:“请我喝两盅?” 阿四一喜,边收拾摊子,便说道:“走!喝两盅就喝两盅。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事,贫道还有两闲钱的,请你喝个酒问题不大。” 许云儒帮阿四拿了二胡,小不点见阿四在收拾摊子,伸手就去帮忙。 阿四这才瞧见了那只空荡荡的袖子,错愕地望向许云儒,许云儒只是苦笑,阿四摸了摸小不点的头,轻声道:“乖孩子,我自己来就行。” 阿四拈起铺在地上那块布的四角一提,而后囫囵将东西都收入了肩头的褡裢内,起身笑道:“走!喝酒去!” 与此同时,叶小雪在夕阳的余辉中,愤然跑出了竹剑堂,双眼通红,眼角带泪。 第140章 无言,却当饮一大口 在竹剑堂内,要说谁敢让叶剑的独女哭鼻子,十来年前仅有两人,那就是叶汐和段勍。 如今,唯有段勍。 叶小雪之所以哭着离开竹剑堂,是因为段勍的一席话所致。 段勍知道叶小雪对他的心思,可越是知道的清楚,他就越是想躲开叶小雪的这份爱意,他认为自己的心里,有剑就足够了,肯定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尤其是从赤龙洲回来之后,他更是坚定了这样的想法。 叶小雪在段勍受伤后,跑去看望他,这让连败了三场的段勍,面对叶小雪的关心,突然觉得很累,再也不想躲避叶小雪带给他的折磨,以前是顾及叶小雪的面子,现在的段勍管不了这么多了。于是段勍就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原原本本告诉了叶小雪。 既失了面子,又伤了心的叶小雪,这才哭着出门而去。 叶剑知道后,反而松了口气,他了解自己的女儿,更了解段勍,这两人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现在段勍让叶小雪及早醒悟,在他看来这是好事,无论对段勍来说,还是对叶小雪来说,都是好事。 常在从来不管这么多,他只想叶小雪开开心心地就成,因此叶小雪负气出走,他也没有现身劝阻,只是派了一名暗卫跟随。 叶小雪离了竹剑堂之后,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道上,脑海里满是段勍决绝的样子。 伤心那是肯定的,可叶小雪也明白,段勍对于她而言,或许就是一种执念。这么多年来,无论自己怎样对待段勍,段勍从来都没有离自己再近一分,或者再远一寸。 她心里早就明白会有这一天,只是当这一切真实发生的时候,自己一时间难以接受而已。 叶小雪很羡慕陆云溪,不但有叶汐围着她转,今早又冒出个叫许云儒的家伙,败了段勍不说,还打了叶汐一拳,并且放出狠话来,让叶汐好好照顾陆云溪。 再看看自己,好像花在段勍身上的那些时间,真是浪费了。 生活没了目标,感觉人生瞬间就无趣了起来,要是有人也为我打一架,那我会选谁?叶汐这样的?还是许云儒那样的? 叶小雪胡思乱想着,边走边拍打着垂下来的柳枝,以此发泄心中的不满。 城中,一家只有三张小桌子,却有十几条长凳的小酒馆,因为酒水便宜、劲道,从而深受港口讨生活汉子们的喜爱。 刚刚入夜,小酒馆屋内屋外都坐满了人。 卖了一天力气的汉子们,大都是几人合伙买上一坛酒,提一条长凳将酒碗依次排开,各自或蹲、或坐在墙根下,就着店家送的一碟酸萝卜,抿上一小口酒解乏。 萝卜又酸又咸,汉子们吃上一口,往往被酸的倒吸凉气、眯眼皱眉,但这丝毫不影响汉子们下筷的速度。 烈酒割喉,汉子们咧嘴直呼痛快,腹中的火辣,似积攒在体内的力气,晚上回家使,正好。 阿四带许云儒来的较早,占了酒馆角落的一个小方桌。 俩人对坐,小不点挤在许云儒的怀里,眼馋着桌上即使闻上一闻都辣喉咙的酒水。 许云儒为了不那么显眼,早早将法袍换成了灰色,又换了一张不那么显眼的面皮敷在脸上,这一手,让阿四看的啧啧称奇。 阿四豪气地要了一整坛酒,酒馆老板笑道:“呦!今儿是发财了还是咋地,这可好几个二两了。” “平常二两即可,今天贫道要一醉方休。”阿四抱着酒坛笑道。 总有有些话,既不适合对外人说起,也不适合跟身旁亲近的人谈起,而憋在心里,又着实难受。 阿四对于许云儒来说,就在这两种人之外。 随后,两个本来没什么交情的故人,在异乡的小酒馆内,自斟自饮。 喝一碗酒,说一段往事。 小口抿着碗中酒,互相感叹着心中的不忿、不平,若话说进了彼此的心间,则举碗相视一笑,无言,却当饮一大口。 阿四说他想去桃符洲看一看,总觉得那边有什么在等着自己,过几天就走。 许云儒笑道:“就你这身子骨,可别死在了路上,悠着点。” 阿四将酒碗往桌上一放,说道:“呸呸呸!你小子咋变得跟张三一个德性了,合着你离了书院,就忘了读书人该有的模样了?” 许云儒举起酒碗,与阿四放在桌上的酒碗磕了一下,自顾自抿了一口,说道:“我还觉得你变了个人似的呢,再说了,当初在镇子上,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浴血奋战地模样。” 阿四吸了一小口酒,砸着嘴说道:“方才你换那面皮时,我看出来你最近有桃花运,你可小心点。” “小心点桃花运?你这就喝高啦?” 阿四故作神秘地说道:“嘿!你这桃花运可不简单呢。” “我正伤心着呢,你还想挣我钱咋地,有屁快放!”许云儒催促道。 阿四伸手点了点许云儒,笑道:“我说的可不是书院的那位女子,再说了,挣你钱?别看你穿的光鲜亮丽,我可是知道,你刚破了大财。” 许云儒并没有说自己是用符舟来的柳叶洲,见阿四猜了个正着,立即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酒碗,微微探身问道:“哦?那你说来听听。” 阿四反而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别怂就死不了。” 许云儒不明其意,给阿四添满了酒,想让他说详细点,怎么个别怂。 阿四只是说道:“总之你听我的就是,想当年在镇上,我说你应堂发黑,你是不是就遇见了那事?听我的,错不了,我可是靠这混饭吃的。” 许云儒见他不肯说,鄙夷道:“你就吹吧。” 阿四不以为意,夹了口酸萝卜,“嘶,这萝卜,得劲!” 俩人喝完一坛,许云儒嚷嚷着又去抱了一坛。 两坛烈酒,配上两碟酸萝,酒劲上来的许云儒,忘了自己都跟阿四唠叨了些什么,总之临走时,许云儒觉得自己舒畅了不少。 阿四酒量不错,送走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许云儒后,醉醺醺地回到小酒馆结账时,老板却告诉他,刚才那位公子在拿酒的时候,已经结过了。 “讲究!”阿四红光满面地赞叹道。 许云儒没有运转灵力驱散酒劲,反而借着酒劲在空旷的街道上,将小不点高高地抛起,稳稳地接住,如此反复不断,小不点乐不可支,许云儒开心的像个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疯玩了一阵,小不点又在前面打起了许云儒教的拳,许云儒跟在小不点身后,“学”的有模有样。 小不点领着许云儒,不知不觉到了海边。 小不点见了沙滩就撒开腿奔去,没跑几步,小不点就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许云儒。 许云儒快步跟上,顺着小不点的视线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沙滩上已坐着个人,模糊听见像是在咒骂着什么。 小不点看了看沙滩上的人,又看了看许云儒,像是在问:“咱还过去吗?” 玩高兴的许云儒,直接拉着小不点就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那人不远处,并且示意小不点自己放心去玩。 沙滩上的人就是负气出走的叶小雪,她见原本被自己独占的沙滩,此时被人分了一半去,顿时不乐意了,大小姐脾气一上来,便骂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赶紧滚!” 许云儒呼着酒气,一听是个女子的声音,便想着捉弄她一番,于是捏着嗓子,有样学样地骂道:“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赶紧滚!” 叶小雪没来料到这人如此无赖,一时竟语塞,缓了片刻,才气冲冲地说道:“你!你无赖!干嘛学我说话!” “你!你无赖!干嘛学我说话!”许云儒捏着嗓子,学的更像了。 叶小雪自持在竹剑堂的范围内,没人敢对她怎样,于是说道:“竹剑堂堂主是我爹,你最好赶紧离开,不然我让你永远都别离开了。” 许云儒满不在乎,心想老子连你爹都不怕,还能怕了你?随口答道:“老子带孩子找她娘,这你也管?” 叶小雪闻言,腾地站起身来,指着许云儒道:“狗贼!是你!” 许云儒酒意正酣,直挺挺地躺在了沙滩上,笑道:“老子有名有姓,什么狗贼不狗贼的,你女儿家家,在哪学得这些,你爹也不管你的吗?” 叶小雪不甘示弱道:“要你管!你不也张口闭口就是那什么的吗?” “那什么啊?” 许云儒见叶小雪只是冷哼一声,又说道:“要是没这个老子,你能认得我?” “你!”叶小雪被气的不轻,随即怒道:“谁要认识你!无赖!不要脸!” 许云儒看着漫天的繁星,冲小不点说道:“小不点,快来!我找着你娘了!” 玩沙子的小不点闻言跑了过去,蹲在许云儒的脑袋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显然小不点只知道许云儒在叫她,并不明白许云儒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云儒依旧盯着满天繁星,抬手指了指叶小雪,“哝,就在那!” 说完许云儒哈哈大笑,小不点也跟着乐呵了起来。 叶小雪本来还好奇,那孩子他娘难不成在天上?结果许云儒一指,叶小雪的脸瞬间通红,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骂出什么话来。 受了这等侮辱和委屈,还偏偏骂不过对方,更打不过对方。 叶小雪原本已雨过天晴的心情,瞬间又转雷阵雨,而且来势更加凶猛,竟直接坐在沙滩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第141章 瓜子花生 叶小雪一哭,许云儒慌了神。 躺在沙滩上的许云儒赶紧爬了起来,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他本想捉弄叶小雪一番,可没料到当初在赤龙洲渡口,那个大胆直率的小姑娘,今天怎么变得如此脆弱。 许云儒正挠着头不知所措,突然觉得衣袖被人扯了扯,低头一看才发现,小不点正皱眉望着他,一副现在如何是好的神色。 沙滩不远处,负责保护叶小雪的那名上三境暗卫,见叶小雪受了欺负,本打算现身收拾了许云儒,可他顾及常在的嘱咐,就只好继续隐藏了起来,毕竟还不到性命攸关时刻,自己是万万不可现身的。 叶小雪正哭着,发觉有人到了自己身旁,抬头一看,原来是许云儒将小不点支了过来。 小不点不会说话,但以前可是跟斗兽场那群,负责表演娱乐观众的妖兽生活在一起的,逗人开心的本事,自然学了不少。 一来二去,陆云溪不但破涕为笑,小不点也找到了新的玩伴。 许云儒见自己惹出来的祸已了结,就又躺回了沙滩上,仿佛又回到了在海上漂流的日子。 眼中是璀璨星河,脑子里想着已记起来的那些记忆片段。幼时读书;带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摘枇杷;翻山越岭远游。 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许云儒一直想将它们完整地拼凑出来。可这就好比在学堂里测验时一样,自己明明知道答案在书的哪一页,就是记不起来那一页具体写了什么。 瘸腿老先生,林丫头,你们都是谁?在我原本应有的生活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失忆之前又发生了什么?可有家人、朋友? 许云儒想的有些累了,将双手垫在脑后,躺在沙滩上翘起了二郎腿,晃晃悠悠,很是自在。 “喂!你这孩子卖不卖?”叶小雪突然问道。 许云儒侧头看去,反问道:“可以吗?” “不可以吗?” 叶小雪回答的理直气壮,又提醒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一只小妖兽而已。” 许云儒嗤笑一声,没再理会。 叶小雪拉着小不点走了过来,说道:“当初你拿走我们的兽魂,现在你得补偿,我也不让你吃亏,你将它卖给我就成。” 许云儒冷笑道:“我没猜错的话,就是你们将我和张三的行踪,告诉了百里家族和聂阳国,那后来的事你肯定也知道了,有本事你找学宫常棣去,我不欠你们什么。真要算起来,张三和玉烟的死,你们也有份。” “跟你一起的那个人死了吗?这可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想拿回那狐妖的魂魄而已,也不是故意的。”叶小雪大惊,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低下了头。 许云儒见她不知道冰河的事,也就没再说话。 叶小雪沉默了片刻,仍不死心道:“那你说个数,无论多少钱我都出的起。” 许云儒白了她一眼,也不管漆黑的夜里,她能否看见,问道:“要是我想买下你,你觉得自己能值多少钱?” “你!”叶小雪发现自己完全说不过这人,气哼哼地辩解道:“我是人!又不是妖兽!” “不一样吗?” “一样吗?妖兽怎么能跟人相提评论呢。” “在我这就一样,甚至有时候,人还不如妖兽”,许云儒语气强硬,又指着小不点空荡荡的袖子说道:“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你说,有几个人能做到这样?” 叶小雪神色黯淡了下来,许云儒的话让她想到了自己和段勍,虽然叶剑和常在也一直在为她默默付出着,但她觉得那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小不点见两人不说话,又跑去了一旁继续疯玩。 海浪声不知响了多久,许云儒突然开口问道:“你大晚上不回家,乱晃悠什么?” 叶小雪哽咽着回答道:“不想回去。” 许云儒十分无语,自己方才也没说什么重话,咋又哭了? “咳咳,那啥,你别哭了,让人瞧见不好。” 酒醒了大半的许云儒没有了先前的恶趣味,只觉得这种场合自己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免得让人误会,更重要的是免得让叶剑误会。 整个岛都是竹剑堂的,惹恼了叶剑,自己逃都没处逃。 许云儒正要起身离去,叶小雪喊道:“不许走!你要敢走,我就喊你欺负我!” 许云儒四下看了看,笑道:“那你喊吧”,说完就起身离去。 没走几步,便听见叶小雪带着哭腔说道:“你就不能留下来听我说说话吗?” 许云儒转身一脸诧异地问道:“听你说?” 叶小雪委屈地说道:“我又说不过你,你就别说话了。反正现在城里也没住的地方,你要留下来,我可以请你吃花生。” 许云儒无语到了极致,只觉得这叶小雪估计脑子不好使。 想到在哪不是将就一宿,这边好歹还有个人,何况叶小雪也就是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并不是什么蛇蝎心肠的坏人。 他娘的,留下就留下,人家盛情难却,老子又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圣人。 至于叶小雪,她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只不过白天的事,实在是太过于糟心了,她只想找个人唠叨几句。而且许云儒能为了陆云溪去堵竹剑堂的门,以此来看也不像那种坏人,再说了,整个岛都是竹剑堂的,她也不信自己身边还没有人暗中保护了。 可事实证明,这世上要是有后悔药,许云儒现在肯定会扭头就走,或者压根就不来这片海滩。 叶小雪如约拿出了自己珍藏的盐水花生,许云儒不感兴趣,挥挥手示意她自便。 叶小雪看了看手中的花生,又偷偷看了许云儒一眼,随即脸不红心不跳的就要将花生又收起来。 许云儒觉得有趣,于是赶忙出声制止道:“哎哎哎!你干嘛呢,拿出来了,咋还好意思往回拿。” 叶小雪理不直,气也壮,瞪眼说道:“你不是不吃嘛,那我自然留下了。” 许云儒翻手拿出一壶仙酿来,说道:“现在想吃了,拿来,我下酒。” 叶小雪气鼓鼓地将一包盐水花生递给许云儒,手却没有收回去,说道:“拿来!” 许云儒暗自念叨着,你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于是又拿出一壶仙酿来递给叶小雪,说道:“要说话就赶紧的。” 叶小雪接过了仙酿,先抿了一口,呛得好一阵咳嗽,缓过劲之后,絮絮叨叨地开始骂起了段勍。 许云儒静静地喝着酒,偶尔捻起一颗盐水花生放入口中,同时在心里骂上一句“小白脸”。 玩累了的小不点,跑回来吃了几颗花生,叶小雪撺掇着给喝了几口仙酿,小不点红着脸,吐着酒气,在许云儒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各自半壶酒下肚,叶小雪也不知是说到了气头上,还是不胜酒力,亦或是两者都有。 叶小雪突然大声问道:“为什么瓜子比花生名气大?你说!你凭良心说!花生哪点比不上瓜子?” 许云儒被逗乐了,笑道:“你听过街上的小贩,有吆喝花生瓜子的吗?不都是喊着瓜子花生嘛。” 叶小雪不乐意了,甩着胳膊说道:“我不管,瓜子就是不能比花生重要。我告诉你,也就是柳叶洲没有花生,不然我看谁还敢吃瓜子。” 许云儒见叶小雪似乎是发起了酒疯,劝道:“要不我把花生还你,你把酒还我,咱不喝了,你该讲还是讲你的,我听着便是。” 叶小雪闻言,抬手就将剩余的小半壶仙酿,一股脑灌进了肚子,喝水一般。 隐藏在远处的暗卫见状,握紧了手中的剑,神经紧绷了起来。 许云儒看着眼前的叶小雪,自己心中的苦闷又被勾了起来,是啊,花生哪点比不上瓜子了?小白脸真的就那么好? 就在许云儒出神时,叶小雪挪到他身边坐下,大大咧咧地就靠在了许云儒的肩头,吐字不清不楚地学着许云儒的语气,说道:“让老娘靠一会,就一会。” 仙酿独有的酒香,少女的暖香,将又喝至微醺的许云儒,撩拨得心神好一阵摇曳。 远处的暗卫,犹豫许久还是没有现身,他怕自己违反了常在定下的规矩,于是只好隐藏在暗处,只等许云儒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他就展露一身上三境修为,将其斩于剑下。 叶小雪靠在肩头,许云儒的身子僵在那里。 叶小雪不动,他也不敢动。 “真羡慕陆云溪。”叶小雪喃喃道。 许云儒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头的叶小雪,安慰道:“不必去羡慕她。” 回过了头,许云儒看着眼前退远的一线海浪,又补充道:“虽然她真的很好。” 叶小雪听了这话,猛地直起身,凑到许云儒脸上问道:“有多好?” 温热的酒气挠着许云儒的脸颊,让他一时间竟忘了回答。 叶小雪几乎贴在许云儒的脸上,说道:“你把脸上的伪装撕了吧,这里又没别人,你还怕谁认出来你就是那个,专打小白脸的许云儒吗?” 许云儒一想也是,周围又没有人,比用担心被人指点议论,再者,这面皮制作的比较粗糙,敷在脸上确实不怎么舒服,随即就揭下了脸上的伪装。 叶小雪闪电般凑上前,在许云儒的脸上轻点一下,红着脸呼着酒气,乐呵呵地问道:“这下陆云溪该比不过我了吧?” 远处的暗卫只觉的一阵头大,小姐这是干嘛啊,怎么还主动羊入虎口呢?你等他动手,这样我就出来灭了他,多好。 第一次被人亲,许云儒像是喝醉了酒一样,脸蛋通红,浑身发热。 叶小雪终于见了许云儒的囧样,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喊着头晕,顺势又靠在了许云儒的肩头,拱了拱身子,闭上了眼睛,笑道:“居然还会脸红,看来陆云溪还是晚了我一步。” 许云儒支支吾吾,最终无奈只憋出一句,“你跟她比的个什么。” 叶小雪嘿嘿一笑,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我现在想听你和叶小雪的故事,你讲给我听。” 许云儒想了想,将手中的仙酿一饮而尽,收起了那包剩余不多的盐水花生,又拿出一壶之前囤积的仙酿来,自言自语般开了口。 从俩人的大雪天初见,一直讲到了书院门口的偶遇,再到竹剑堂山门外的比斗。 叶小雪在许云儒讲完时,呢喃着“嗯”了一声,像是熟睡中的梦呓,又像是在告诉许云儒:“我一直都有在听,现在我要睡觉了。” 许云儒没想这么多,只觉得喝了那么多仙酿的叶小雪,肯定早醉过去了。 怀中抱着醉倒的小不点,肩头还趴着个醉倒的叶小雪,许云儒就这样煎熬,且美滋滋地直直坐了一夜。 第142章 一剑之威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冒出地平线,轻抚叶小雪的脸庞时,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海风轻盈飘过,海浪声入耳,叶小雪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习惯性地想伸个懒腰,一抬胳膊才发现,自己竟然斜靠在许云儒的怀里。 许云儒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尖叫,没来由有些失望。 叶小雪缓缓坐直了身子,生怕惊醒还在梦中的小不点,她裹了裹自己身上挡风御寒的兽皮大衣,这是许云儒刚到北冥洲时穿过的,在昨天夜里又取了出来。 许云儒见叶小雪没说话,便偷偷看了眼她。 叶小雪盯着海面上刚开始缓缓爬升的朝阳,目不转睛,阳光扑面而来,脸颊微红。 一轮红日完全爬出了海面,叶小雪起身离去。 许云儒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喂,你等等。” 叶小雪转身看着他,似乎在等着许云儒开口。 “你的花生。” 许云儒拿出了昨晚收起来的盐水花生,递给了叶小雪。 叶小雪面色平静地盯着许云儒看了几息,这才接过许云儒还给她的花生,然后用力一掷,将花生扔进了海里。 一个浪花卷来,那半包盐水花生就此不见了踪影。 醒来的小不点,看着消失的盐水花生,咽了咽口水,回味起昨天吃花生时的味道。 许云儒不知道叶小雪发的哪门子脾气,只以为她这大小姐的起床气,时间比较长。想劝上几句,又害怕叶小雪再莫名其妙地哭鼻子,因而他显得欲言又止。 叶小雪依旧站在那里,双手紧紧地抓着兽皮大衣,目光始终在许云儒身上。 俩人又沉默许久,许云儒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说道:“你快回家吧,我也要去赶渡船了。” 叶小雪冷笑一声,抛给许云儒一枚墨玉,紧抓着身上的兽皮衣,说道:“衣服我买了。” 许云儒顺手接过墨玉,看了看叶小雪,又看了看手中的墨玉,发觉今早的叶小雪,的确不太对劲呐。 “狗贼!” 叶小雪骂了一句,慢吞吞地提步离去,走出沙滩后,一跃而起,飞奔远去。 许云儒目送叶小雪走远,看着手中的那枚墨玉,整理了一番思绪,他似乎懂了,又不敢太懂。 小不点扯了扯许云儒的衣服,摸着自己的肚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肚子向来很诚实,如果它空了,它直接会咕咕乱叫,从不藏着掖着,可人有时候却不行。 许云儒抛了抛手中的墨玉,笑道:“走,咱吃顿好的去。” 远处那名暗卫,煎熬了一晚上,见叶小雪已经离去,于是快步跟上,一直跟到竹剑堂的山门处,才越过了叶小雪,直接去找常在复命。 叶剑正用着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茶具,品着饭后茶,见叶小雪面带泪痕回来了,赶忙轻放下手中的茶杯,上前一阵嘘寒问暖。 叶小雪说自己看了一晚上海,没休息好,要去睡个回笼觉。 叶剑连声称好。 只要人回来了,那肯定就是想通了,如此便好。 叶小雪回屋后,叶剑的一杯茶还没喝完,常在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色不太对劲。 叶剑笑道:“什么事啊,看你火急火燎的。” 常在将那名暗卫回来讲给他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说到叶小雪主动亲了许云儒时,叶剑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摔了个粉碎。 一群下人慌忙进来查看,常在挥手让他们先退下去。 叶剑咬牙切齿,颤声问道:“之后呢?” 常在一一道出实情,叶剑双拳紧攥,青筋暴起,恨恨说道:“小兔崽子,连我闺女的便宜都敢占,看我今天不把你头拧下来。” 常在忙一把拉住往外冲的叶剑,劝道:“不要冲动,要宰他我早去了,干嘛还先来找你。” 叶剑怒气难消,暴怒道:“不宰了他,难道留着过年吗?敢欺负我闺女,就算那小兔崽子是文庙老夫子的后辈,又能怎样,大不了老子竹剑堂和儒家翻脸就是,我堂堂九境剑修怕了他儒家不成。” 常在说道:“问题不在这。” 叶剑情绪激动地吼道:“那在哪?” “你看你,平常挺冷静一人,怎么现在就这么冲的了。”常在无奈道。 叶剑吼的声音更大了,“又不是你女儿被人欺负了,你当然不关心了。” 常在瞪眼骂道:“嘿!你狗日的咋说话呢,小雪怎就不是我女儿了”,骂完,常在探身在叶剑耳边又说了几句话。 叶剑听完,脸色缓和了不少,但从胸口剧烈的起伏来看,怒气依旧未消。 “那你说怎么办!”叶剑一屁股做回椅子上,愤愤然道。 常在略一思索,低语几句。 叶剑一拍桌子,吼道:“这事我去,他娘的,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 常在笑盈盈地看着叶剑,提着剑出了门,最终叹息一声,或许还真如叶剑说的,毕竟自己不是叶小雪的亲爹,有时候还真感受不到他那种,当爹的为女儿操碎了心的感受。 许云儒带小不点,吃过了当地最有名的海鲜面,俩人乘上了去往项伯所在岛屿的渡船。 傍晚时分,许云儒所乘的渡船猛地一停,船上乘怨声载道。 有人猜测他们是不是遇见了海寇劫船,立即就有人站出来反驳,海寇已经和众剑修宗门同气连枝,双方如今往来频繁,因此不可能是海寇劫船。 又有人猜测是不是遇见了海兽,或者是什么天灾,比如说老龙坑的妖兽劫道来了,或是遇见了飓风什么的。 众人猜测不断,渡船方面应该也没弄明白,为什么掌船的修士突然停了船。 就在这时,渡船外,一道浑厚且夹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许云儒,你个小兔崽子,是个男人的话,就给老夫滚出来!” 渡船内炸了锅。 许云儒?难道是那个堵竹剑堂山门,号称专打小白脸的许云儒?外面是谁因为他拦住了渡船?要说竹剑堂报复,那也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更何况竹剑堂的气量也不可能这么小。 渡船上的许云儒,一听这声音就知道坏事了,叶剑找来了。 许云儒知道叶剑肯定是为了昨晚的事而来,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让叶剑能亲自出剑的理由,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阿四的那句,“别怂就死不了”,难道说的就是现在?桃花运就指的是昨晚?可我他娘的,啥也没干啊! 就算有点什么,那也不是我主动的,这也能怪我? 想归想,可他到底还是有些心虚,不管是谁主动的,毕竟那都是事实,狡辩不了,而且来的还是九境剑修。 许云儒只好硬着头皮,揭下了脸上的面皮,带着小不点走到了甲板上。 至此,叶剑已在外怒吼了三次。 他见许云儒出来,直言道:“小兔崽子,你给我出来,只要你接我一剑能活下来,我就饶了你。” 许云儒硬着头皮,刚想解释自己和叶小雪真没什么,昨晚自己简直比正人君子还正人君子,但是叶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你要再不出来,我可直接出剑了,到时候他们肯定不敢找我报仇,而你,即使活了下来,还要面对他们的怒火。” 许云儒哭丧着脸,说道:“我还没到金丹境,不会御风啊。” 叶剑冷笑一声,只一挥手,就将许云儒和他身边的小不点裹到了近前,三人御风去了最近的荒岛。 渡船见叶剑离去,飞也似地远去,生怕多留一秒,就再生出什么别的事端。 荒岛上,叶剑厉声问道:“说!你昨晚都干了什么?” 许云儒看了眼怒火中烧的叶剑,叹了口气,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叶剑听完,跟他得到的情报丝毫不差,眯着眼又问道:“那你怎么会去哪里?是不是预谋已久?” 许云儒急忙回答道:“我真是无意间到的那里,哪来的预谋已久,没有的事。” “哼,听说你跟书院的那个陆云溪还有关系?”叶剑又问道。 “以前或许有,现在是没有了。”许云儒老老实实地答道。 叶剑又问:“你是赤龙洲哪里人氏?家中父母可健在?兄弟姐妹几人?师承又是何处?为什么到的柳叶洲?之前骗过多少女子?和儒家又是怎么回事?” 许云儒一愣,觉得叶剑的语气有些不对,问的问题更是离谱,随即梗着脖子答道:“失忆了,记不起来。” 这是实话,可在叶剑看来,许云儒不想搭理他。 叶剑冷笑连连,说道:“好好好,那我就帮你回忆回忆,你可准备好了?” 许云儒怒道:“你他娘的以大欺小!” 叶剑呵呵一笑,怒目而视,“老子今天就以大欺小了,你能怎地?” 许云儒二话不说,直接亮出了自己的横刀,摆出了一副悍不畏死的架势,但心里却在默念着:“阿四你个老东西,千万别骗我啊,对方可是九境剑修。我要是死了,做鬼可都不放过你。” 小不点自觉地躲到了叶剑身后,习惯性地开始观战。 叶剑不再多说,一剑递出,剑光照亮了大半个夜空,整个荒岛上的枯草皆伏地微颤。 “你大爷的阿四,老子被你害惨了!” 许云儒见了叶剑这一剑的气势,心里怒骂不止,但剑光将至,不接铁定会死。 生死之际,许云儒双眼瞬间变得猩红无比,脚下以拳架为根基,手持横刀直冲剑光而去。体内灵力如泛滥的洪水,从一山一湖中奔涌而出,席卷过一条条宽阔的经脉。而那座小山上之上,原本缠绕着的拇指粗细的金线,此时去向不知。 横刀与剑光交上的瞬间,横刀碎裂,剑光轻晃一下,威势尚足,许云儒顺势弃刀出拳。闪电般连出五拳,一拳重过一拳,拳意似有叠加之意。 刀断,又五拳过后,剑光寸寸碎裂。 许云儒双手白骨森森,皮肉所剩不多,尤其是他的左臂,骨头已如裂而未破的陶瓷,裂纹如蛛网密布。 叶剑惊讶道:“这小兔崽子果然有些本事,还是个左撇子武夫。” “吃老子一拳!” 许云儒打碎了那一剑之后,并没选择停下来,而是怒吼一声,又朝叶剑冲过了过去。 意外之下,叶剑不怒反喜,又递出一剑,笑道:“好小子,再接我一剑。” 剑光照亮了整个夜空,荒岛上碎石俱颤,荒草树叶成丝。 第二剑,剑气更胜! 第143章 旅途多舛 一剑之后,又一剑。 许云儒没有理会叶剑先前的约定,叶剑也忘了先前说过只出一剑的话。 出拳,出剑,皆由心而发,畅快即可。 剑光璀璨,许云儒身形如猿猴,腾挪游荡不定,一条脊柱似蛟龙摆尾,集聚又发散出全身的力量,他猩红的双眼中,一条金色的细线隐约竖起在瞳孔内,威势无双。 小不点见了之后,不由自主地往叶剑身边靠了靠,不敢再直视许云儒。 顷刻间,许云儒与剑光相遇,三拳递出,剑光直接退出岛外。 叶剑手中长剑一抖,剑光颓势一止,又重新撞向许云儒。 许云儒双臂皆已垂在肩下,他早料到剑光会再度归来,于是早早跃起,在空中以左脚为轴心,俯身扭腰转了半圈,右脚直踢出去,企图将剑光挡在岛外。 一脚踢出,如蚍蜉撼树,剑光丝毫不动,来势反而更凶。 剑气无孔不入,法袍流光暗淡,法袍下的衣衫瞬间破损不堪,就连他从小打熬出的武夫体魄,此时也开始往外渗出粒粒血珠。 右脚无功而返,左脚继续跟上,又一次无功而返后,许云儒朝着近在咫尺的剑光,先是猛地矮身跨出一步,接着顺势起身,企图以肩头一撞之力,撼动剑光。许云儒消耗不小,剑光中的剑气损耗也颇多,这一撞之下,见光似有崩碎的趋势。 许云儒毫不犹豫,如罗汉撞钟般,一脑袋撞上了剑光。 荒岛之上,光华大作,剑气肆意横行。 剑气散至叶剑身前自动消散,而许云儒则如一道流光般,坠落至荒岛上。 小不点赶忙跑去查看,发现许云儒并无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 此时的许云儒,法袍破损,法袍下的衣衫只余片缕,四肢尽折,白骨裸露在外,完好的皮肤上,乌黑的血珠自毛孔中渗出,模样看起来凄惨无比。 叶剑走上前看了眼许云儒,扔给小不点一瓶药膏,吩咐道:“给他涂上。” “多谢。” 许云儒用眼神制止了小不点揭开他法袍的动作,随后艰难地开口冲叶剑说道。 他这次恢复的很快,落地时眼神已恢复清明,只是瞳孔中的金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又浓了几分的血雾。 叶剑黑着脸道:“再敢欺负我闺女,看我不砍死你”,说完便御剑离去。 许云儒委屈,当他不说,更不敢说。 只好长舒一口气,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接了剑,方才叶剑一出手,他就知道叶剑并无杀意,第二剑更是帮助他又淬炼了一次体魄,因而出言相谢。至于叶剑出剑之前的杀意,许云儒不确定,叶剑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但他敢肯定,如果自己当时逃跑或求饶的话,现在估计不死也残了。 小不点嗅了嗅叶剑给的药膏,满脸疑惑,确实是挺好的东西,为什么不用呢? 叶剑走远之后,许云儒这才让小不点掀开他破损的法袍,将药膏涂在身上。 法袍一掀开,许云儒心口一个鲜红的印记,十分刺眼,由此吸引了小不点的注意。 “这东西不能让外人瞧见,不然麻烦很大。”许云儒解释道。 小不点咯咯一笑,应该是听懂了。 一夜过去,许云儒凭借自己超强的恢复能力,以及叶剑留下的药膏,骨肉重生,伤势已好了个大概,只是苦于无法出海,暂时被困在了岛上。 叶剑刚回到竹剑堂,常在就赶来询问情况,叶剑道:“那小兔崽子没跑,而且还接了我两剑。” “两剑?不是说好他要是不跑,你就出一剑的吗?”常在问道。 叶剑笑道:“我七境修为一剑,他基本没事,还要反过来向我出拳,然后我就以八境修为又递出了一剑。痛快!” 常在大惊,一边给叶剑使眼色,一边说道:“什么?!他现在情况可还好?” 叶剑悄悄瞥了眼后堂,满不在乎道:“放心,我留了手的。那小兔崽子也算是接下了,就是受了点皮肉之苦,不碍事的。” 在后堂侧耳倾听的叶小雪,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自己惹出的事,幸好没要了那狗贼的命,不过教训一下他,还是应该的。 叶小雪悄悄离去后,常在低声问道:“你有何打算?” 叶剑道:“他是散修,这点倒还好。不过就是现在修为低了些,等他到了上三境再说吧,相比之下,外面还算是安全的。” 常在道:“那要不要我派人去盯着?” “不用,他现在还不值得我们下重注。”叶剑摆了摆手回绝道。 柳叶洲书院。 陆云溪寻找许云儒一夜未果,有些焦急的她,突然听到了叶剑昨晚连出两剑的消息,好奇打听之下,才知道让叶剑出剑的对象就是许云儒。 叶汐连忙找来船只,陪着陆云溪一起出海。 一路上,陆云溪脸色阴沉,始终没有说话,驺吾感受到陆云溪气息的变化,吓得缩成了一个团。 叶汐权衡许久,说道:“竹剑堂的气量没有那么小,叶剑出剑肯定有其他的原因,不过有了昨天清晨的事,相信叶剑肯定要顾忌名声,所以不会下死手的,你不要担心。” 陆云溪看了叶汐一看,叶汐只好乖乖地闭了嘴。 叶汐想不明白,到底是何原因,让叶剑不顾身份向一个巡山境出剑,难道许云儒伤了叶小雪?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理由能让叶剑如此愤怒了。想到此处,叶汐看了眼陆云溪,只是没敢将心中的猜测说出来,同时心里也担心起叶小雪来,要是叶小雪真的被许云儒打伤,那自己也不会放过他。 心事重重的俩人,到了荒岛已是黄昏,可岛上并没有人。 荒岛上昨晚大战的痕迹依旧如新,碎石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可俩人将荒岛翻了个遍,就是找不到许云儒的踪迹。 陆云溪望着被剑气毁坏的树木草石,说道:“出剑者,八境的水准应该是有了。” 叶汐皱眉道:“看来事情确实比较严重,许兄虽说不弱于金丹,但面对八境修为的一剑,还是……” 叶汐没敢再往下说。 陆云溪却说道:“估计他已经去了别处,咱们先回。另外我拜托你一件事,回去之后能帮我打听下具体的消息吗?” 叶汐沉默了,看起来有些为难。 陆云溪道:“我不清楚你和竹剑堂的事,但还请你帮帮我,他的生死真的对我很重要。” 叶汐突然笑了,故作轻松道:“也没什么事,我回去问问叶剑便是,正好我也想知道叶剑出剑的原因。” 陆云溪没有推辞,直言道:“欠你个人情。” 叶汐知道她若不是真的没有了办法,不会轻易向他开口,所以笑道:“人情到谈不上。” 陆云溪没有多说,又心事重重的踏上了归程。 俩人熬了一夜,楼船到岸后,叶汐直奔竹剑堂而去。 当叶汐离开竹剑堂时,神色古怪,叶剑则是有些忧虑,看来不得不重新考虑,常在昨天的那个提议了。 叶汐回到书院,陆云溪早已等待多时。 叶汐只说叶剑之所以出剑,和李秋山向她出剑一样,都是存着帮扶后辈一把的心思,所以许云儒并没有危险。而据竹剑堂的消息称,许云儒现在已基本康复,并且上了一艘路过的海船,这艘海船去往海寇的势力范围,现在估计已到了那边。 叶汐有些心虚,但许云儒和叶小雪的事,他觉得还是让许云儒自己跟陆云溪解释的好,以免在他这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好在陆云溪没看出什么,只是道过谢,就快步离去,看样子是要去找书院院长。 叶汐目送陆云溪离开,喃喃自语道:“妹夫?不管是为了叶小雪,还是为了陆云溪,下次见了你,不问剑一次,好像说不过去啊。” 柳叶洲西南,沉剑潭。 沉剑潭是柳叶洲海寇地盘内的港口之一,此地不但可以停靠仙家的大型楼船,还可以停靠寻常的大型海船。因此,这里来往的船只,多是辗转于柳叶洲境内的商船和渔船,客船则很少,不过这里也算是柳叶洲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山上修士和凡人来往最是频繁。 许云儒在荒岛上被一艘大型渔船所救,渔船最后就停在了这沉剑潭港口。 船老大说要在这里休整数天,才会再次上路,许云儒只好与众人辞别,去寻找别的船只。 一番打听之下,许云儒得知这港口的客船很少,来的都是停船在此地歇脚的生意人,大家都有船,所以客船一个月才会到这里一次。 许云儒不得不在这里暂住了下来,暗骂倒霉的同时,不禁怀念起有张三在身边的日子。 想当时,张三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哪会走哪都挨打?自己又什么时候为钱发过愁,不都是墨玉长脚般主动送上门?更重要的是,自己要找的五行之属,哪次不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许云儒寻找五行之属,时间也不短了,可到现在也只找到了水火属性的,其余三样一点线索都没有,一想到被铁索困在地底的那人,他不免有些着急和愧疚。 项伯作为海寇势力中的九境强者,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海寇消息最是灵通。 他千辛万苦去找项伯,为的就是通过项伯,在海寇那边打听出线索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再找到一两件五行之属。 至于郭果,许云儒知道掌控着墨玉加工的柳叶洲郭家,能量自然不会小了,但他仔细想过之后,还是觉得不要和郭果接触太多的好,毕竟商人逐利轻义,他最反感这一点。 许云儒在沉剑潭港口待了七八天,不仅客船没来,就是经过项伯所在岛屿的船也没有一艘,这让许云儒大为恼火。 这天,许云儒像往常一样在港口溜达,打听着自己能搭乘的船只时,一艘满载货物的巨大楼船,在港口内停了下来,船上鲜艳的“乜”字牙旗,在风中翻卷着。 “乜”,说明这艘货船,正是来自乜三刀那一股海寇势力。 海寇阵营起先乱糟糟,如今规模渐大,剑修们围剿不得,便与其缓和了局势,这也使得海寇的实力和财力,都有了爆发式的增长。再加上,有柳叶洲剑修的认可,这些本是山上山下均无处可去的弃徒,终于重新有了能见光的身份,一时间也都展现出了洗心革面的姿态。 因此,许云儒才敢去拜访项伯,才敢在此时,凑上前去询问这艘船能不能捎自己一程。 还没等他走近,这艘刚靠港停下的渡船上就出现了一个身影,一个让许云儒一直想揪住他衣领,问上一句“为什?”的身影。 李熙正,前任溪亭学堂商队的护卫首领,现在竟然在乜三刀手下做事。 当初,李熙正在尺八围攻溪山书院前夕叛逃,船上除了初入商队的许云儒安然无恙外,其他人要么已经身死,要么不知所踪。许云儒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商队船上的那些人,他发誓要替这些人问一问李熙正,为什么要叛逃,为什么对手足持刀相向,以及心中可有丝毫愧疚。 许云儒心中有气难平,胸膛起伏的厉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盯着楼船上的李熙正。 小不点察觉到了许云儒的异常,她被许云儒握住的手,不由紧了紧,许云儒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自己就这样走上去质问,保不齐会被围攻殴打。 李熙正察觉到有人看他的目光不对,于是顺势看去,结果只看见了一个拉着孩子离去的背影。 他恍惚觉得这个背影很是熟悉,仔细想了想,又没什么结果,也就没太在意。 第144章 可怜,可恨 许云儒回到住处,正在为李熙正的事发愁。 店内的小伙计突然跑来告诉他,刚刚来了艘天牢岛的船,在后半夜又会离开沉剑潭,返回天牢岛。 天牢岛就是项伯所在的岛屿,起初岛上只有一个小渔村,众剑修无力顾及,就被搁置在了一旁。后来因岛上岩洞无数,很适合叛逃修士藏身其中,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股海寇势力,岛上历经多次权利变更,才有了如今蒸蒸日上的势头。 许云儒听闻出海有望,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可这船后半夜就要离开,自己可还没想好,如何处理李熙正这件的事。 小伙计又说道:“这船刚到没多久,听说是为了参加今晚的拍卖会,拍卖会一结束,他们就要返程的,所以你要走的话,那可得抓紧了,我好有时间帮您去联系熟人。” 许云儒瞳孔一缩,“拍卖会?” 小伙计道:“是啊,咱们这不定时会举行拍卖会,虽说岛上都是来往的商客,但有偶尔也会有好东西,所以也还算是热闹。客官您要是想参加,我帮您去打理打理?” 许云儒略一思索,赏了小伙计一块彩玉,说道:“先帮我将船联系好。” 小伙计连声应下,将胸脯拍的震天响,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傍晚,岛上的拍卖会如期举行。 由于岛上没有大型的建筑,所以拍卖会的场地在室外。 岛上的势力将一片平坦的沙滩围了起来,沙滩中央搭起个高高的台子,参加拍卖会的人就站在台子下方的不同区域里,看起来很有海寇分赃的气氛。 许云儒站在台下,向四周瞅了一圈,果然发现李熙正也来了,心中大定。 拍卖会进行的如火如荼,许云儒却一直没怎用心去关注,直到台上喊出了拍品为蛟龙皮时,许云儒才将心思收了回来。 他定睛望去,只见台上的蛟龙皮颈部有破损,而且四周呈焦黑,明显是受了雷霆之力。 “这么巧?难不成项伯也来?” 许云儒心里猜测着,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项伯的踪影。 小插曲过后,许云儒又悄悄瞥了眼李熙正,再次确定对方是金丹境巅峰无误,接着脑海里又捋了一遍白天想好的计划,确保没什么遗漏之后,这才缓缓退出了人群。 最终,蛟龙皮被李熙正花大价钱买走,此时台上又出现了蛟龙精血,蛟龙骨,直接将拍卖会的气氛其推向了顶点。 李熙正拿下了蛟龙皮,心里没来由安稳了不少。 自他来柳叶洲至今,冥府给他的承诺早已兑现。如今他已如愿掌管着一艘大型楼船,可唯一让他忧心的却是自己的修为,他卡在金丹境已经很久了。 海寇阵营不比其他地方,地位都是靠实力打出来的,而他,则是靠着尺八在乜三刀跟前的面子,才能成为众多海寇阵营中,唯一一个不到上三境,就可以掌控一艘商船的人。为此,不少人眼红着他的位置,明里暗里没少给他使绊子,但这些人都害怕乜三刀,所以也不敢下死手。 现在虽说有乜三刀护着,他能平安无事,可要是乜三刀将他当作棋子了呢,他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说到底,想要在海寇堆里混,只有强横的实力,才是永久的免死金牌。 而现在有了这蛟龙皮,回头去炼制成法袍,就能增加他几分战力,从而在他跻身上三境之前,能多几份安全感。 李熙正与拍卖方钱货两清后,带着一众护卫就打算先行离开,倒不是怕被人劫了这蛟龙皮,而是他为了这蛟龙皮,几乎耗尽了身上的墨玉,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就在他离开拍卖会时,一个醉醺醺的人跌跌撞撞朝他冲了过来,他第一时间想躲,可硬是没能躲开。 俩人相撞,醉汉被李熙正一拨,醉汉胸前的衣襟正好被扯开了道缝。醉汉踉跄着倒地,看也没看李熙正,一边爬起来,一边往口中灌着酒水,起身后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直接摇晃着离去。 李熙正的护卫正要去抓那醉汉,李熙正却阻止道:“岛上有规矩不许私斗,此事就算了吧。你们先回去,我办点事。” 李熙正缓步跟着醉汉远去,几个护卫领命离去。 其中一个护卫笑道:“那酒鬼可有的受喽!” 另一人接话道:“可不是,依着李熙正那小气、残忍的性格,现在明摆着去报仇了。” 又一人冷笑道:“小气倒是真的,残忍我看未必。” “哦?难道你忘了,之前船上的那个厨子了吗?硬生生活剐啊,割下来的肉,还让厨子自己吃了,这难道还不够残忍?”有人提醒道。 那人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他这都是做给咱们看的,这叫心虚,不是真的残忍。” 众人来了兴趣,忙问道:“说道说道?” 那人解释道:“他什么修为?什么出身?落脚在咱们这,他能不怕吗?我估计他睡觉都防着别人的暗算呢。” 一人恍然大悟道:“我就说他怎么舍得花那么多钱买蛟龙皮,原来是怕死啊。” “可不是,你别看咱们乜将军现在算是照顾他,可他要是进不了上三境,那将军留着他还有什么用?将军可是养有龙的,他这条赖皮狗,自然上不了台面了。” 众人一阵哄笑。 另一边,醉汉手提酒壶,晃悠着来到了岛上一处僻静的地方。 过了几息,李熙正跟来,看着醉汉的背影问道:“你是谁派来的?为何我觉得你有些眼熟。” “谁派来的,你心里没数?”装作醉汉的许云儒反问道。 李熙正笑道:“你故意让我看见你胸口的冥府印记,难不成就是说这些?” 许云儒依旧没转身,笑道:“你在冥府乜三刀手下办事,我在李秋山手下办事,都是自己人。” 李熙正瞬间向后掠去,各洲冥府势力可都是单线联系的,也从来不会让别洲的人插手本洲的事,于是他一脸防备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许云儒有些意外,但仍旧不露声色地说道:“情况特殊,马上有动作,我来是有指令传给你。” 李熙正不敢大意,心里正权衡着,突然远处的醉汉刹那间消失不见,接着只过了一眨眼的功夫,醉汉就到了他身前。 李熙正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打算与其硬碰硬,万事保命要紧,所以大惊之下,他本能地向后逃去。 许云儒又用了一张瞬移符箓,缩地成寸,拦住了李熙正的去路。 李熙正被迫拉开架势出拳,同时想高呼“救命”,可许云儒没给他这个机会,率先一拳打在了李熙正的额头,而后又伸手探去,将倒飞出去的李熙正抓了回来,好一阵蹂躏。 许云儒没料到,同是金丹境的李熙正和段勍比起来,简直差了太多。 一番拳打脚踢之后,鼻青脸肿的李熙正终于认出了他人,他万万没想到,短短几年,当初那个被自己放走的小子,居然就有了现在的实力,自己再怎么说也比他高出了一境,怎么就没有还手之力呢。 许云儒收住拳脚,说道:“不管你当初为何饶我一命,今天我也饶你一命。” 李熙正凄惨地笑了笑,“当初放你,是因为陆延之我惹不起,咱们现在就算两清了。” “两清了?清的了吗?”许云儒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 李熙正心中暗叫糟糕,于是强撑着坐了起来,靠在身旁的一块石头上,说道:“你刚才留了手,这我知道,多谢了。我也知道你是个讲情义的人,可你要是想为他们报仇,那你方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你有这个实力。” 许云儒近乎咆哮着问道:“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对他们下杀手!难道你心中就没丝毫不忍和愧疚吗?” 李熙正咳出一口血来,说道:“愧疚?有!但我绝不后悔。” 许云儒捏紧了拳头,眼眶泛红。 李熙正又补充道:“对你最好的老厨子,还有我兄弟张炎,王二蛋这些人我都记着呢。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给我的,我怎敢忘记。” 许云儒一拳打向李熙正的脑袋,不过最后还是微微偏了寸许,只将半块石头打了个粉碎。 李熙正很淡定,继续说道:“我愿意死,我也想死,可我现在不能死。” “没有谁该死,也没有谁该为别人去死。” “难道我就该忍气吞声受着书院给我的痛苦?”李熙正突然咆哮道。 “我本该成为书院君子的,甚至还能拥有自己的本命字,可这一切,都毁在了贺中天的手里。你敢相信如今的书院院长,曾经暗自坏我修行根基?就因为我与他意见不合,就因为我出生平平。他毁了我的一生,我不甘心,所以我宁愿活的像条狗,我也不想死!” “是他贺中天造就了今天的我,所以我不后悔。” 许云儒暗自皱眉,北冥洲之行,他已见识过儒家读书人表象之外的东西,所以他对李熙正的话,也没有那么抗拒,反而还心生一怜悯。 就在这时,一根乌黑的钢针,从李熙正袖中射出,闪着寒芒直刺许云儒面门。 许云儒歪头躲避的同时,下意识出拳去挡,然而拳罡遇针即破,钢针直接刺进了他的手掌中,卡在骨头里。 许云儒还未撤开,已起身的李熙正,甩手又洒出一片黑色粉末,味道刺鼻难忍。 当黑色粉末扬起时,许云儒下意识地又出一拳,用拳风吹散了粉末,同时脚下步伐变换不停,赶忙拉开了与李熙正的距离。 他着实没想到,李熙正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对付他,心软之下竟吃了亏。 李熙正在袖中射出一颗特制钢针后,立即起身逃跑,左手洒出黑色粉末,右手赶忙塞了一颗解药入口。这毒粉的威力他是知晓的,上三境之下的修士,只要闻到一丁点,灵力运转就会滞涩许多。 许云儒见李熙正要逃,赶忙再用一张瞬移符去追。 李熙正大惊,抬手又从袖中射出几根专破护身罡气的钢针,同时大声喊着救命。心中却是叫苦,自己的钢针有毒,黑色粉末也有毒,都是立刻见效的好东西,为何许云儒就半点不受影响。 许云儒原本还想留他一命,没想到差点被自己的善心给害死,狠下心来的他,一拳击中了李熙正的后心。 李熙正一口鲜血喷出,其中还夹带着几块内脏的碎片,整个人扑出去老远,瞬间就没了气息。 远处,岛上巡逻的队伍正急速赶来,脚步声犹如催命鼓点,在许云儒的耳边响起。 许云儒快步上前查看,见李熙正没了气息,心中不由一叹,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你且安心去找老厨子他们,希望他们能原谅你。 临走,许云儒瞥见了李熙正挂在腰间的一个锦袋,没多想就顺手扯了下来,缺钱之际,他怎么能放过这笔横财。 许云儒沿着白天计划好的路线,逃离了此地,偷偷回到住处,带上小不点,急匆匆地就出了门。 早先,他已和去往天牢岛的船只谈妥,在他用几块紫玉开路下,对方没多问他的来历,他也乖乖地没有瞎打听,对方收了钱,与他约好了在拍卖大会后港口见。 许云儒到达港口时,拍卖大会正好结束。 参加大会的人群纷纷散去,同时岛上势力开始了大幅度的人员调动。 这让不少人为之心慌,脚下的步伐不禁快了几分,生怕此岛的岛主来次黑吃黑,毕竟大家都是海寇出身,这种事情在海寇势力内常有发生。 在混乱的人群中,许云儒与白天见面的那个小头目碰了面,对方领他上了这艘去往天牢岛的船,将他偷偷安排在一个杂物间,又叮嘱一番之后,这才离去。 等到所有人员登船完毕,这艘大船正要离港时,却被这座岛上的人拦了下来。 船上的人问其原因,这才得知乜三刀手下的一个船主被袭击了,岛主下令严查,岛上已搜了一遍,没发现可疑的人,这才来检查港口内的船只。 小头目瞬间就想起了许云儒手上的伤,可仔细一想,他只是个巡山境,船主起码都是上三境,因此也就没再多想。只是有些发愁,一会自己在船上藏得人被发现,自己该给船主多少好处才合适。 岛上的人登船后,在船上护卫的陪同下检查起了船舱。 没过多久,果然不出小头目所料,藏在杂物间的许云儒和小不点,就被人带到了甲板上。 第145章 浴血着骍衣 去往天牢岛船的甲板上,泾渭分明地站着两拨人。 一拨是船上来自天牢岛的人,他们来此只是为了卖掉蛟龙的身上的材料,所以才会在拍卖会结束时就离开。 另一波,则是沉剑潭岛上的人,他们负责搜查先前在岛上行凶的人。 许云儒和小不点站在这两拨人中间。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小不点往许云儒身后缩了缩,许云儒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是谁?为何躲在杂物间内?”搜船的一人问道。 许云儒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那个领他上船的小头目。 小头目知道躲不过去,只好苦着脸在船主耳畔低语了几句,船主见惯了这种以公谋私的事,但只要自己的好处少不了,那这都不是事。 于是船主站出来说道:“他想让我们稍一程,这种事情你们应该也清楚。再说了,以他巡山境的修为,还妄想袭击船主?这岂不是在说笑?” 搜船的人又问道:“那他手上伤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看着许云儒,许云儒知道该自己说两句了,于是将受伤的手在小不点眼前晃了晃,指着小不点说道:“妖兽,看见没,我手上的伤就是她咬的。” 小不点一点就透,随即朝着众人一阵龇牙咧嘴,像是在告诉着众人,我很凶!会咬人的! 许云儒看见小不点的萌态,不由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她真的很凶。” 搜船的人显然不信,说道:“你的样貌跟凶手很像,所以我还得搜身。” 许云儒闻言急了,怒道:“不是都死了吗,你们怎么知道凶手长啥样,再说了,我只是巡山境的修为,怎么可能杀的了那个船主呢。” “你怎么知道那位船主死了?”搜船的人怒目相对。 许云儒暗一声糟糕,随即知道事情可能有变,自己的计划细致到连修为都没隐藏,这一着急竟在这给漏了马脚,于是连忙补救,反问道:“没死吗?没死你们让他来指认不就好了,干嘛还这么大费周章,你不会是想趁机敲诈我吧?” 搜船的人冷笑一声,盯着许云儒的眼睛说道:“是没死,不过他在昏迷之前,还是告诉了我们一些有用信息,比如说,凶兽拿了他的储物袋,一个锦囊很好认,凶手是个跟你身材很像的年轻人,脸上有疤。虽然你的修为是差了点,但样貌却十分符合。” 许云儒心里懊悔,当时怎么就忘了再补上一拳,狗日的李熙正,逃命的本事还真是不赖。 就在许云儒想着如何应付之时,一个女子在众人身后说道:“他不是你们要找的人,我这次来此,就是奉师傅之命,来找他的。”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清酒朝甲板上走了过来。 清酒冲许云儒说道:“我师父经常提起你呢,让我要是见到了你,一定要请你去岛上坐坐。” 许云儒打量了清酒一眼,笑道:“项伯他老人家可好,我这正要去拜访呢,本不想惊动太多人,没想到反而弄出了这些误会来,实在不好意思。” 清酒笑眯眯道:“哪里的话,误会说开了就不是误会了,方便的话,还请客房一叙。” 搜船的人眼看许云儒要跟清酒走,张了张嘴想阻止,但一想到清酒刚才的话,又担心惹怒了项伯,只好改口说道:“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就不打扰诸位了,告辞。” 许云儒的这场危机,最终在清酒的帮助下顺利逃脱,船也终于离开了港口。 可是刚到客房,清酒瞬间就变了脸,原本皮肤就黑的她,此时脸看起来更黑了。 许云儒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是那里出了问题,加上有叶小雪的前车之鉴,许云儒现在不敢随意再和女子搭话,生怕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清酒听师傅提起过许云儒,加上前几天竹剑堂的事已传开,所以才认出了这个带孩子的刀疤脸就是许云儒。 帮许云儒解围,清酒算是还了蛟龙须的人情,但她现在黑着脸,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可言。 她打量着眼前的许云儒,只觉得他长相普通,也就那道疤能给人留下点印象,修为只是巡山境巅峰,这样的人,真的陪师傅斩了蛟龙?真的败了段勍还打了叶汐一拳?甚至还接了叶剑两剑? 在没见到人之前,她或许会信,但现在见了真人,她不信了。 许云儒见清酒打量着自己,心里不禁疑惑,这个黑妞在看什么呢?难道我最近桃花正旺?可我不敢消受啊。 俩人沉默了半晌,清酒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许云儒?” 许云儒一愣,答道:“不然呢?” 清酒冷笑一声,说道:“好,你随我来。”说完就径直走了出去。 许云儒走到外面时,船已停了下来,并且降低了高度,停在了一片岛礁上空。 清酒吩咐完众人不要插手,从船上一跃而下,又对许云儒喊道:“下来!” 许云儒虽然不知道这黑妞要干嘛,但还是没拒绝,于是走到船舷往下一看,真高。 “太高了,我下不去啊。”许云儒趴在船舷朝下喊道。 清酒低声骂道:“果然是废物”,随即又让船降低了高度,许云儒安顿好小布点之后,这才从船上跳了下去。 清酒见许云儒落地,随即拿出了自己的长枪“骍衣”,用枪尖指着许云儒说道:“拔刀吧!” 许云儒不知道这黑妞发的什么疯,居然半途找自己打架,于是回答道:“我没刀。” 清酒眼睛一缩,直接挺枪而出,同时说道:“没刀那你就不是许云儒,不是许云儒,就更应该给你点教训。” 雪白长枪旋转着刺来,枪尖下的五彩枪缨却抢了风头,许云儒不由多看一眼。 可就是因为多看了这一眼,让他今晚又一次差点丢了小命。 长枪刺来,许云儒被枪缨分了神,恍惚间只觉脖颈一凉,随后整个人如临大敌,赶紧侧身避开,可就算如此,许云儒大意之下,还是让长枪在脖子留下了一道血痕。 许云儒一边后退,一边问道:“哪有无缘无故就杀人的,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清酒攻势不停,随口答道:“你要真是许云儒,那我可不敢掉以轻心,必须抱着杀敌的心态来对付你。” 许云儒知道再说下去也无用,只好出拳还击,试图卸了清酒的长枪再说。 清酒在许云儒密不透风的拳头之下,渐感吃力。 又几个回合过后 ,许云儒凭借速度优势,一拳打在长枪的枪身上,长枪颤抖不停,清酒握枪的双手巨震,险些让长枪跳出了手中。 然而不等她庆幸,许云儒劈手就夺过了她的长枪,反过来用长枪指着她问道:“现在信了吧?” 清酒道:“信了,快把骍衣还我。” 许云儒依言将长枪抛了过去,谁知清酒接枪的瞬间,又一枪刺出,直奔许云儒胸口。 许云儒大惊,连退数步,怒骂道:“你这黑妞疯了不成!” 这一骂之下,简直捅了马蜂窝。 殊不知,清酒最大的忌讳就是容不得别人说她黑。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清酒作为一个女子,容貌本就一般,偏偏生的又不是那么白净,为此她自己都没少嫌弃自己,而敢当面说她黑的人,大都死在了她的枪下,或是项伯的剑下。 现在许云儒说她是黑妞,清酒怎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为此,她灵气不计损耗地挥霍着,手中长枪使得格外狠辣,招招皆是求死之道。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清酒先前的举动,已经让许云儒很是恼火,此时清酒又动了真怒,许云儒就算是泥人,此时这火气也出来了。 奋力出拳,没有用瞬移符箓突袭的许云儒,对上杀招不断地清酒,俩人陷入了一场消耗战。 清酒虽说是金丹境,可她又怎能拼得过,在斗兽场内敢和妖兽玩消耗战的许云儒呢。 没过多久,俩人脚下的这块岛礁,早已被破坏的面目全非。 力竭的清酒,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试图不让自己倒下,被震得早已失去知觉的双手,此时连长枪都很难拿稳。 反观许云儒倒是好很多,只是喘着粗气,看着有些倔强的清酒。 许云儒说道:“要是有什么误会,我现在向你道歉,另外我还得谢谢你替我解围。” 清酒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许云儒,眼中的愤怒清晰可见。 许云儒又说道:“还有,我真的是要去找项伯,不管你欢不欢迎,我都得乘坐这条船去天牢岛。咱们没必要再打下去,我若伤了你,还怎么去找项伯呢。” 清酒不再强撑,直接席地而坐,将长枪往后收了收,手握枪缨处,笑道:“看来你还真是许云儒,道歉都这么嚣张。” 许云儒有些尴尬,回答道:“先前我都说,是你不信。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哪招惹你了。” “想知道吗?”清酒笑问道。 “说说看。” “我就是好奇一件事。” “什么事?” 许云儒走近了两步,准备坐在地上和清酒闲聊两句。 “你到底对我师傅说了些什么?” 清酒话说出口,在许云儒坐下的一瞬间,长枪猛地从手中探出,待到长枪尾部滑过掌心之时,她手腕一转,用尽最后一丝灵气,将长枪一掌推出。 雪白的长枪,再次一往无前地冲向毫无防备的许云儒,企图浴血着骍衣。 第146章 人间画卷 骍衣枪身依旧似雪,五彩的枪缨上鲜血不断滴落,血珠砸在礁石上,犹如朵朵盛开的梅花。 许云儒手里抓着半截枪头,枪尖已刺进了肩头。 清酒猛扑过来,想要抽回长枪,奈何实在力气全无,猛扑之下竟一跟头栽倒在地。 许云儒拔出了枪尖,看了看染血的枪尖,笑道:“还好你没力气了,要是要是你这枪杆还能转蓝,我刚才可就避不开要害了。可惜了,就差一点点啊。” 许云儒将长枪反握在手中,用枪杆尾部扶起了清酒,问道:“海寇都如此狡诈心狠?” “杀的死人就行。”好不容易重新坐稳的清酒,笑着回答道。 只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却是嘲讽的笑,显然她认为许云儒的问题,问的很幼稚,很可笑。 海寇杀人连理由都不需要,你还跟我谈手段? 许云儒若有所悟,点了点头,抬手递还长枪。 清酒见许云儒递还长枪,伸手就去接,她打不过许云儒已是事实,而且现在她也打不动了。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枪杆的一刹那,枪杆迅猛地擦过清酒的掌心,带着擦破掌心后的鲜血,直捅向她的腹部。 清酒腹部受了一击,躬身飞出去丈余远,血气立刻上涌聚集在头上,使得她脸色黑里透着潮红,活脱脱一个放了太多酱油的煮熟大虾。 不等清酒出声斥责,许云儒反握长枪又至,极有韧性的枪杆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砸中了清酒的左臂,许云儒迅速收枪,再次出枪,枪杆尾部直接点中了清酒的额头。 原本侧飞出去的清酒,在额头被集中后,直接倒地,人事不醒。 许云儒走近之后,没有上前查看,只将手中反握的长枪掉转过来,一枪挑起昏过去的清酒,而后奋力将她向船上抛去,并且冲船上的人大喊道:“接住!” 船主闻言纵身一跃,将清酒带回了船上,命人带她下去医治。 许云儒提抢随后跳上船,众人看他的看神极为不善,他将长枪递还给船主,语气嚣张地说道:“我是许云儒,受项伯之邀过去坐坐,到地方了,麻烦通知我一声。” 众人目送许云儒拉着小不点离去,眼中的愤怒不再掩饰,可也流露出了深深的忌惮与无奈。 他们都在想,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一个巡山境的年轻人,打的金丹境毫无还手之力,而且当今的年轻人,提升境界简直跟喝水一样,快的吓人。 船主见了众人的模样,只好说道:“清酒说过不许我们插手,你们不要多事。” 众人闻言散去。 船主深深地看了眼许云儒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没想到,咱们这辈人老的如此之快。” 凌乱的杂物间,房门紧闭。 屋内,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正盯着个锦袋眉头紧皱。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许云儒最终决定将这锦袋占为己有,至于李熙正要是找上门来讨要,自己就说不曾见过便是,反正就算还给了他,俩人也不可能一笑泯恩仇。 反正杀人越货和抢劫,区别不大。去他娘的,不问而取,视为窃。 许云儒兴奋地搓了搓手,冲小不点说道:“咱来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宝贝。” 锦囊被许云儒轻松地打开后,里面的东西却让许云儒很失望,一件蛟龙皮,一些彩玉、紫玉,墨玉只有寥寥数枚,仅此而已。 他娘的,你拿这当作钱袋子用,为什么不多装点钱呢?为什么! 难不成海寇都有将财宝藏起来的习惯? 许云儒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可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将李熙正储物袋里的东西,全都装进了自己的储物玉佩中。 清晨,李熙正负责的那艘货船,从沉剑潭小岛的港口缓缓离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艘船将会前往柳叶洲北境交货,然后再次满载而归。 李熙正也在这条船上,不过自从登船后,他就没怎露过面,船上的事都交给了手下打理。 船舱内,李熙正还在回想着昨晚的事。 同样是武夫,许云儒还比他低一境,而他在面对许云儒时,居然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虽说许云儒灵活地运用了符箓,但他还是有些懊恼自己的胆小。 自从到了柳叶洲,面对周围豺狼般的海寇,他无时无刻不心惊胆战地生活着,无时无刻不想着怎样保命、逃命,遭遇敌手连拳都不敢出,这样的他,还配得上“武夫”二字? 昨晚,要不是他用了一种假死秘法,再加上岛上巡逻队伍来的及时,致使许云儒没来得及补上杀招,不然的话,他现在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李熙正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怕。 胸口的一阵剧痛,将李熙正拉回了现实,虽然许云儒没能杀死他,但他还是受了不轻的伤。他赶忙吞下一颗丹药,调息半晌,脸色才有所好转。 他知道许云儒带着自己的储物袋,去了天牢岛,所以在商船离港之前,他已派人去天牢岛盯着了。 储物袋并不要紧,里面的钱财也只是他很小的一部分家当,可那件蛟龙皮他不能丢,蛟龙皮要是炼化成法袍,那可是到了上三境都还能用的好东西。只等这趟北境之行归来,自己伤势无碍,再去添置些瞬移符箓,若许云儒还未离开柳叶洲,他就去找许云儒拿回自己的东西,顺带着拿走许云儒的性命。 仇已结下,不死不休。 他李熙正再也不会躲了,他也是武夫,能出重拳的武夫。 许云儒未到天牢岛时,只知道这里洞窟无数,听名字像是一座荒凉且野蛮的岛屿。 可当他亲眼见了天牢岛,完全就被眼前所见的景象惊呆了。 远远望去,整个岛看起来,像是一座将海水当作护城河的大城市,城中高山数座,山体上密密麻麻的黑点,就是让这座岛闻名的洞窟。 走近了再看,岛上分为密林和城市两个区域,在城市那片区域里,海边有出海归来的渔民现场贩鱼,沙滩上有嬉戏打闹的孩童,纵横交错的街道上,小商小贩吆喝叫卖不停,酒楼赌坊人来人往,甚至在这嘈杂的闹市中,还挤着数个小学堂和庙宇。 许云儒站在船上,天牢岛上的热闹与祥和,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海寇的老巢? 自醒来就一直没跟许云儒说过话的清酒,此时看着许云儒眼中的惊讶,有些得意地说道:“你以为我们海寇能被剑修认可,被学宫默许,靠的仅仅是实力吗?” 许云儒心生佩服,由衷地赞赏道:“很厉害了。” 船并没有直接停靠在天牢岛,而是绕过天牢岛,停在了距天牢岛不远的一座小岛上,这里是天牢岛一处私人港口。 下了船之后,许云儒跟随众人又搭乘符舟上,这才登上了天牢岛。 城中禁止飞行,船上众人散去,清酒只好领着许云儒步行入城。 俩人走在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时不时便会有人跟清酒打招呼,清酒笑着一一回应。 许云儒发现,此时的清酒,肩膀不再紧绷,像个刚刚放下了肩头担子的人,是如此放松地享受着此刻的光景。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人,有修士,也有普通人;有青壮,也有妇孺;有僧侣,也不乏青衫学子,每个人脸上似乎都有光,奔向朝阳时的那种和煦晨光。 许云儒抬头望去,只见岛上的高山上,有的洞窟中有人走动,有的洞窟中却是雕刻着佛像,有大有小,数量繁多。 俩人走了一顿饭的功夫,才走出这片城区,接着又来到了一片密林的边缘, 清酒告诉许云儒,岛上的修士大多都在密林里,项伯也在。 俩人随即全力赶路,清酒在空中御风前行,为许云儒领路,许云儒带着小不点在密林中穿梭。 岛上修士的聚集地,被阵法笼罩着。 清酒领着许云儒进了阵法,入眼宛如人间仙境,山水湖泊、飞禽白云、奇花异草,珍贵树木等,一应俱全。人间仙境般的画卷中,零星地点缀着一些亭台楼阁,偶有修士来往于山水之间。 正在许云儒愣神时,项伯迎面朝他走来,嘴里叫着苦道:“许老弟,我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项伯哪里的话,是我打扰您清修才是。”许云儒笑道。 清酒见项伯开始朝许云儒挤眉弄眼,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御风先行离去,有那么点负气而走的意思。 项伯哈哈笑道:“这丫头被我娇惯坏了,见笑了,见笑了。” 许云儒挠了挠头,心想这当师傅的除了出剑时靠谱点,其他时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这教出来的徒弟也不一般,不是发疯要杀人,就是在盘算着如何杀人。 于是只好接话道:“多亏了她呢,不然我现在估计还被追杀呢。” 项伯满不在乎地安慰道:“不用担心,既然到了我这里,就没人敢把你怎样了。” 说完,他一手揽着许云儒的肩膀,一手将小不点抱在怀里,直接御风而起,朝山间飞去。 许云儒想了想,神情尴尬地说道:“说来惭愧,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而且在来的路上,还将她给打伤了。” 第147章 闭关 项伯一听清酒被打伤,脸上笑容玩味,似有幸灾乐祸,似有意外之喜,可就是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 只见他轻拍许云儒的肩头,神秘兮兮地笑道:“等会,待我进屋泡杯茶,你再娓娓道来。” 许云儒深知项伯的为人,所以才敢打了人家徒弟之后还来此地,可他没想到项伯此刻却是这幅表情。联系项伯之前的极力相邀,再想到清酒无缘无故找自己打架,以及她那句,“你到底对我师傅说了些什么”,许云儒立刻懂了,脸上苦笑连连,还真让阿四那老家伙给说对了。 少顷,许云儒到了项伯的私人院落,院落清幽,禅意自始。 客房内,一桌丰盛却不奢靡的酒席早已备好,项伯招呼着落座,并唤来一个婢女照顾小不点,只不过被许云儒婉言拒绝,说小家伙可以自己吃饭,而且不挑食。 项伯闻言,挥手屏退了四周的人,亲自给小不点夹了一块鱼,和蔼地说道:“这鱼刺都剔除了,放开了吃。” 转而又对许云儒说道:“愣着干嘛啊,边吃边讲啊,快给我说说,你和清酒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叫清酒啊。” 许云儒先是感叹了一句,接着就将自己和清酒相遇之后的事说了一遍,至于杀李熙正未遂的事,他只解释说,李熙正和他有旧仇,此次凑巧遇见,就没忍住。 项伯听完眯着眼,笑问道:“你觉得我这天牢岛如何?” “很好,甚至比剑修那边的岛屿还好,很出乎我的意料。”许云儒如实答道。 项伯这才说道:“你与清酒的矛盾,倒是我给弄巧成拙了,这点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我就不再多言了,一切顺其自然,以免适得其反。不过,你有没有留下来的打算?我要没猜错的话,你是散修一个,要是你能留下来,可以说说你的条件。” 有话直说,坦坦荡荡,这就很项伯了。 许云儒知道项伯可能调查过自己,也就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确实是散修,承蒙您抬爱相邀,我也十分喜欢这里,尤其佩服您的为人,可是我现在确实留不得。” “哦?既然一见如故,又怎么留不得?”项伯追问道。 “我一直在找几样东西,这东西对我十分重要。其实我此次前来,也是想着求助于您,看看您这里能有什么消息没有。”许云儒老老实实说道。 项伯一击掌,轻松笑道:“嗨,早说啊,这点小事,不难的,你且详细说说看。” 许云儒眼睛一亮,心想不愧是走南闯北的海寇,见多肯定识广,于是说道:“我要找五行之属,至于级别,要是看成妖丹的话,起码得万年级别的。” “什么?万年级别的妖丹!我们上次斩杀的蛟龙,他的内丹才千年级别,你要找万年级别的?”项伯立刻就炸了锅。 许云儒摊了摊手,无奈道:“对啊,不到这个级别没用啊。也不一定是妖丹,其它等值的东西也可以。” 项伯白了许云儒一眼,捋着胡须说道:“桃符洲的吞天鲸,大荒的红叶山,菩提洲的负山龟,据我所知万年级别的妖兽,也就这些。负山龟被冥府击杀,内丹不知所踪,剩余的两个,也不是咱们这些人敢去招惹的。” 身怀负山龟内丹的许云儒不动声色,他坚信项伯即使调查过他,也不可能查的这么详细,于是静等项伯下文。 项伯思考了片刻,无奈说道:“我本想让你去我岛上的密库挑选,可想了半天,似乎级别都差了不老少。这样吧,我最近帮你四处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此类东西的消息。” “那就多谢您老人家了。” 许云儒道了谢,只是没敢表露自己已有水火两属性,毕竟他和项伯相处时间还短,项伯的底细他还不清楚,只是一见如故,还难以让他抖搂出自己所有的秘密。 项伯摆了摆手,说道:“东西我帮你找,可事成之后,你也要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才行。” “自然。”许云儒笑着答复道。 其实对他来说,只要凑齐五行之属还了恩情,在天牢岛落脚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不点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不说,自己也不用再东奔西走。 记忆、身世什么的,这些小事都他娘的滚蛋,柳叶洲书院一行,他已完全看开了,称之为心灰意冷,也不为过。而天牢岛着实有吸引着他的地方,在岛上祥和的气氛下,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比如开个小私塾,或者开个书店、刻售印章等等,总之他就是不想再奔波,再去思考那些头疼的事情。 饭毕,许云儒拿出了那件破损的鲸须法袍,让项伯寻人帮忙修复,而后又拿出了,从李熙正那抢来的蛟龙皮,求项伯寻人将它炼化成一件法袍,然后转送给清酒,当是给清酒赔罪了。 项伯笑道:“我既然能将这蛟龙皮拿出去卖了,我徒儿又怎会缺这种东西呢,你的心意我可以帮你传达,这法袍你自己留着便是,这是你的机缘。鲸须法袍好看,但实用性不强,你需要一件保命的东西。” 许云儒见项伯笑的像个老狐狸,赶紧说道:“既然清酒姑娘用不上,那就不劳您传达意思了,我怕挨打。” 项伯哈哈大笑,拍着许云儒的肩膀教诲道:“年纪轻轻,这可要不得啊。” 许云儒没好气地反驳道:“这还不是拜您所赐。” 俩人哈哈大笑过后,项伯收敛了笑意,一脸郑重地说道:“你的心魔似乎又重了几分,看你结丹在即,你务必要小心。” “心魔?”许云儒有些不明白。 “可以看看做是你心中的执念、欲望,突破境界时尤为明显,轻则扰乱心智,导致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修行功亏一篑。”项伯解释道。 许云儒想了想,答道:“我会注意的。” 两人分别后,许云儒带着小不点回到房间内。 小不点吃的肚圆,回屋玩闹一阵后,倒头就睡,而许云儒则开始审视起自身的问题来。 一直以来,他体内的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嗜血暴虐情绪,让他有爱又恨。 爱的是可以增加他的战力,恨得是每当自己不再压制这股力量时,自己就要被它所支配,这种不能掌控自身的感觉,许云儒很不喜欢。不过,最近许云儒发现自己体内的这股力量,似乎有所收敛,先是妖兽再也不怕他,接着每次用完这股力量,自己很快就能重新掌控身体。 如果真如项伯所说,那自己如今的状态又怎么解释? 思来想去,他也弄不清楚这是好事,还是暗藏着什么隐患。 苦思无果,许云儒只好暂不去管它,只要自己修为足够,还怕压制不了它?就算压制不了它,又能怎样,大不了今后不再用这股力量便是。 许云儒盘膝坐下,很快进入了修炼状态,开始将丝丝缕缕的月光牵引至体内,月光淬炼过后化作一滴滴小水珠,坠入那座山峰旁边的小湖泊内。 白天牵引日光淬炼成山石,夜间牵引月光淬炼成湖水,这在许云儒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这要是让别的修士发现,肯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当今修士修炼时,都是靠吸纳灵气入体,从而转换成可以利用的灵力。 可许云儒居然淬炼日光、月光入体,不但形成了以灵气为辅,日精月华为主的灵力,而且其丹田内的景象,也与寻常修士大不一样,这种近乎炼化日月的神通手段,可是前所未有的。 与此同时,远在书院的陆云溪,在书院院长以及三位学宫君子的陪同下,趁着夜色进入了黑水湾腹地,到了一片提前准备好的地方,准备闭关。 陆延之先前早有交代,陆云溪不入上三境,不可离开柳叶洲。 可这对于,一直压着修为的陆云溪而言,完全是小事一桩,破境只在于自己想不想而已。 黑水湾腹地内,一座隔绝内外的大阵悄然升起,书院院长及三位学宫君子各守一方。 陆云溪在大阵内,直接放出了早已蠢蠢欲动的本命飞剑,飞剑出窍如龙游大海,肆无忌惮地吞噬着四周凌厉的剑意,同时用剑气给陆云溪隔绝出一块空地来,以供陆云溪安心打坐。 当初陆云溪找到书院院长,提出了要在黑水湾闭关的要求,书院院长便找到了学宫,学宫与多方交涉过后,这才有了这次,儒家出手清理黑水湾上古剑修遗留剑气,以便今后墨玉开采的行动。 阵内动静不小,就连这四位儒家之人,也不清楚陆云溪在阵内具体干些什。 与他们一样,各大势力此时也猜测纷纭,但因为忌惮儒家的实力,以及儒家打招呼在先,也都忍住了没去查看。毕竟每年因为这里剑气所陨落的人不在少数,要是儒家真能治理一番,多开采些墨玉出来,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一天一夜过去,书院院长联合其余三人,将笼罩陆云溪的大阵扩大了一些。按照他与陆云溪的约定,待到大阵完全笼罩黑水湾腹地后,陆云溪距离出关就不远了。 陆云溪突然神秘闭关,叶汐也没闲着,他受了陆云溪的嘱托,正四下打听着许云儒的踪迹,只等陆云溪出关就将实情相告。 对此,叶汐忙碌的痛并快乐着。 天牢岛上,许云儒到了天牢岛的那晚,不自觉地进入了闭关状态,准备结丹入金丹境。 这让项伯很是恼火,不得不替许云儒布下聚集灵气的阵法,同时怒骂许云儒的师傅,再散修也不能教弟子随随便便就闭关啊,起码得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不是,怎么这点常识都没有。 闭关中的许云儒,肯定听不见项伯的抱怨,否则他的回答肯定能惊掉项伯的下巴。 严格来说,许云儒并没有师傅指导他修行。 第148章 朝阳红似血,明月皎如玉 许云儒在房间内入定半月有余,依旧没有丝毫破境的迹象,项伯有些着急,生怕许云儒会出了什么问题。 小不点刚开始也挺着急,每天就守在许云儒房门口,哪也不去。 清酒不忍心小不点如此可怜,于是在她三番四次的诱惑下,终于将小不点变成了她的小跟班。 自此,俩人不是在岛上闲逛,就是出海去捉海兽,小不点玩的不亦乐乎。可每天晚上,小不点都会回到许云儒身边守着,这让清酒有了不小的挫败感。 自己打不过许云儒也就罢了,怎么连逗个小孩子,自己也要差许云儒一截。 这天,清酒闲来无事,又带了小不点出海去玩,俩人追过了海豚,骑过了海龟,还抓了条鲨鱼溜着玩。在夕阳的余晖中,俩人乘兴而归时,却突然遭遇了流寇。 流寇属于现如今海寇的前身,他们既不被剑修认可,也不被如今的海寇认可,时常漂泊在海上流窜作案,行事狠辣,行踪很难琢磨。 清酒见对方来势汹汹,只好赶紧报出了自己师傅的名号,可对方似乎并不买账。 相斗两招之后,清酒落败与一名上三境修士之手,对方抓了小不点且留下话来,让清酒回去准备一千墨玉的赎金,五天之后则会告诉她赎人的地点,若是迟上一刻,那便将这小妖兽拿去喂鱼。 对方扬长而去,清酒不敢耽搁,连忙赶回去见师父。 她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事发的这片海域,属于天牢岛的地盘,寻常流寇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进入别人的海域去作案,更不用说绑了人还过几天再要赎金。再者,那伙人要真的只为赎金,以流寇的行事风格,绝对不会抓一个放一个,由此可见,事情并不简单。 如果她猜得没错,五天之后,对方肯定会提出新的要求。 清酒着急忙慌地赶回天牢岛,还未登岛,只见岛上的密林中,一道浓郁灵气形成的光柱冲天而起,接着又瞬间消失。 岛上的异象,令清酒不安起来,她可不希望岛上再出什么事,于是她不顾禁令,登岛御风而行。 等她进了密林中的大阵,见一切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当她找到项伯时,却看见项伯在许云儒屋外,正手忙脚乱地遮掩着屋内散出的异象。 项伯发现请酒后,又开始唠叨,“这小子可真是个祸害,不声不响入定不说,老夫辛苦布下的聚灵大阵,他居然还嫌弃了,整这么大的动静,真不知道这小子是要干嘛。我估计外面现在就有人开始猜测,我是不是修行出了什么问题呢。” 清酒知道师傅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只好打断道:“师傅,出事了,小不点被抓了。” “你才出事了呢,我可半点事没有。哎?你说啥,小不点被抓了?”项伯啰啰嗦嗦,终于说到了正题。 清酒原原本本讲了小不点被抓的经过,又说了自己的推测,项伯刚好施展完手段,将许云儒所在的屋子遮掩了起来,远看近看都是朦胧一片。 项伯收手便说道:“领路!” 俩人一前一后,杀气腾腾地出了天牢岛,不知情的岛上修士们,顿时心弦紧绷,难道岛上又要乱了? 清酒领着项伯在事发地转了几圈,没发现半点线索,接着又问了在海上巡逻的队伍,依旧没有半点收获。俩人终于肯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行动,至于针对的是天牢岛,还是许云儒,目前还不好说。 回到岛上,项伯思考了片刻,说道:“咱们只能静观其变了,看他们五天之后又出什么手段。” 清酒道:“要不要通知许云儒?小不点可是他带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怪我们不及时通知怎么办。” 项伯拒绝道:“不必,他破境在即,打扰不得。再说了,那伙人就连我们都不认识,你告诉他一个外来的人,他就能认识?等等看吧,这两天多注意岛上的动静,以防不测。” 当晚,天牢岛加强了警戒,城中实行了宵禁,整个岛上的气氛顿时变的紧张起来。 柳叶洲中部,一艘空荡荡的商船正向南疾驰。 这是李熙正的那艘商船,北上卸货之后,他不等商船再装满货物就急着返回,为的就是能赶在许云儒离开前,将许云儒永远地留在柳叶洲。 船主房间内,李熙正站在朝南的窗口极目远眺,心中若有所思。两下轻微地敲门声,打断了李熙正的沉思, “进来!” 李熙正话音刚落,一个八境修为的紫衣男子推门而入,这人随手关上门之后,便静立在原地。 李熙正缓缓说道:“你现在就动身回岛上,届时有伙流寇会主动联系你,你务必把那小妖兽带回岛上,其他的事,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紫衣人一声不吭退了出去,李熙正也不以为意。 虽说这人是乜三刀留下保护自己的人,可自己修为不争气,也怪不得别人看不起自己。要是换做自己,自己也肯定看不上,比自己修为还低的海寇。 五天时间过去,严阵以待的天牢岛,果然没有接到那群流寇的任何消息。 就在项伯打算动用大批人马,出海搜寻时,他们收到了李熙正送来的一封信,以及一个头颅。 李熙正在信中说,自己的人遇到一伙流寇,斩杀流寇之后,意外发现了常跟在许云儒身边的小妖兽。信中还说,要许云儒亲自去将军岛接人,若是去的晚了,他不敢保证岛上那些仇视妖兽的人,会不会把小妖兽杀了。 至于跟信件一起送来的头颅,清酒认识,就是那天和她交手的上三境流寇。 项伯看了信件之后,剑气涌出直接将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碾碎,说道:“看来不是冲我们来的,这颗头颅看似多此一举,实则是在警告许云儒。” 清酒道:“这不明摆着就是李熙正捣的鬼吗?咱们直接去要人。” 项伯冷哼一声,说道:“要人?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是李熙的阳谋,许云儒不得不去,咱们也没办法插手的。” “能投靠海寇阵营中的一方势力,这是流寇做梦都想的事,我估计李熙正就是利用这点,让这股流寇当了替死鬼。而他在得到小不点的同时,还能置身事外,从表面上看人家占着理,事情就得按规矩办,咱们不能无缘无故去别人的地盘,这样一来,咱们就帮不上许云儒什么忙了。” 清酒急了,“那怎么办,小不点虽说是妖兽,但她和许云儒关系匪浅,咱们总不能不管小不点吧。” 项伯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你以我的名义给李熙正传个话,就说许云儒出海了,让他等几天,咱们等许云儒出关再作打算,我估摸着许云儒也快了。” 清酒气的一跺脚,抱怨一声,“就会惹麻烦”,继而转身出门去给李熙正回话。 外面人提心吊胆,而许云儒仍沉浸在自身小世界中,不断淬炼着日精月华,赤红色小山和月白色湖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山一湖,终于占满了许云儒体内的小世界,这是他近几年日夜勤奋修炼所得,看着眼前壮观的景象,许云儒唏嘘不断。就在这时,那根金线从月白色的湖泊中一跃而出,许云儒仔细看去,发现金线由原来的拇指粗细,变成了与手腕等同大小。 未等他再细看,整个小天地突然起了巨变,赤红色的小山抖动不断,月白色的湖水翻腾不停,而那根手腕粗细的金线,在空中乱窜不停,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许云儒心想,难道这是结丹的征兆,动静也太大了点吧,搞得跟世界坍塌一样。 他正这样想着,半空中乱窜的金线,猛地朝他扑了过来,缠绕上了他这具由意识凝成的虚幻身体。 金线缠绕上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没错了,就是那股让他又爱又恨的力量,此时他不需要借助这股力量去对敌,因此他开始极力摆脱这金线的束缚。奈何他越挣扎,这金线缠绕的就越紧,似一条巨蛇要将他绞杀一般,窒息感随即而来,他只觉脑袋昏昏沉沉,逐渐就没了意识。 在外界,此时正是清晨时分,一轮红日刚冒头,昨晚的那轮明月,也依旧高挂在半空。 从许云儒体内小世界的异变开始,日月同天的景象,猛地清晰了许多。 朝阳红似血,明月皎如玉。 许云儒所在的地方,灵气似鲸鱼吸水般,疯狂地涌向许云儒的屋内。项伯先前布下的遮掩手段尽数被冲破,半空中直接形成了一个由灵气组成的气旋,而许云儒正在气旋的中央,任由灵气堆积在身侧。 项伯知道这是许云儒结丹将成的征兆,可饶是他这年纪和阅历,不但没见过,也没听过,有谁结丹的动静会这么大,甚至天上都出现了异象。 一股豪气直冲心间,项伯直接跃至半空中,拼命替许云儒牵引来岛上的灵气,哈哈大笑道:“放心大胆吃个饱,我待客向来周到!” 然而,没过一会,他就发现灵气在许云儒身侧浓郁到几乎液化,可许云儒却没将灵气没吸纳入体。 莫非这小子在最后关头,出了什么岔子? 项伯正疑惑,日月同天的景象缓缓消失,最终天上只剩一轮正常的红日。接着,堆积在许云儒身侧的灵气,猛地倒灌入许云儒体内,动静很是吓人。 灵气入体,缠着许云儒的金线,终于松开了他。 等到许云儒再睁眼,只见一山一湖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一个小土包和一个小水潭。欲哭无泪的他,感觉自己这几年的辛苦算是白费了,又得重新再来。 可等他往远处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虽然一山一湖又小了,但这方小世界却大了几分,远远看去,天地极为分明。 他猛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艳红的太阳,和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在空中。 “成了!”许云儒不由以拳击掌,激动道。 第149章 初为金丹客,即闯虎狼群 世人常言:金丹大道。 金丹成,则大道始。金丹已在自身中,则可跳出乾坤世笼,成为一名真正的山上神仙修士,问鼎长生。 至于山上修士常说的那句,“结成金丹客,方是我辈人”,也是指金丹境之后,就可算是真正的神仙人物,自此踏足登顶的大道。 许云儒体内的小世界,金丹犹如一分为二,化作了高悬空中的日月,灵气倒灌入体,将天地间的混沌污浊洗涤一空,使得天高地阔,不再朦胧。只是这方世界内,此时除了那一山一湖一金线,以及高悬的日月之外,再别无他物,显得空旷了许多。 而因为许云儒结丹,所引起日月同天的异象,不少人都亲眼所见,可能看懂的人却不多。 先是碧螺岛下的洞窟内,浑身连着符文铁索的那人,将嘴角微微上扬,引的铁索上的符文一阵闪烁。接着是大荒那座通天高山顶部,一双拥有金黄竖瞳的巨眼猛地睁开,望了眼柳叶洲所在的方位。 随后又有菩提洲的香茗,以及在去往桃符洲渡船上的阿四,两人皆是面向柳叶洲方向出神许久,醒后却不自知。 天牢岛上,许云儒走出屋子迎上前的第一个人,不是他期待中的小不点,而是脸上堆满笑的项伯,跟着是正黑着脸的清酒。 许云儒正想问小不点去哪了,项伯就凑上前,拱手道:“恭喜恭喜!自此算是真正的山上人了。不过,你小子这动静也太大了点,再者,下次突破可不敢随意就入定了,万一你到了灵气匮乏的地方,突破到了关键时刻,四周灵气却不够,那你岂不是要冤死。” 唠唠叨叨,项伯本色,许云儒习以为常。 当他听说自己又闹了很大动静时,刚准备张口询问,项伯就又说道:“放心,事关修行机密,我已帮你遮掩了。就算是这院子之外的人,也没人能看清这里发生了什么,至于阵法外面的人,他们除了看见日月同天之外,更本不可能发现什么异常。” “日月同天?”许云儒倍感吃惊。 “是啊,你是没看见,那天上的太阳和月亮,猛地一下就都亮了几分,啧啧,真好奇你修的是什么功法,结个丹竟有通天的本事。”项伯挥手比划着说道。 这两人一问一答,大有没完没了的趋势。 清酒实在看不去下了,只好插话喊道:“小不点被人绑走了!” 闻言,许云儒心脏瞬间一紧,猛地一步跨出,死抓着清酒的胳膊,红着眼,凶神恶煞地问道:“小不点怎么了?” 清酒费力挣脱,吓得连退数步,心中惊魂未定,一脸埋怨地看着许云儒。 项伯这才笑着站出来,说了一遍事情经过,还着重提醒许云儒,此事就是李熙正的阳谋,不可冲动,万事从长计议。 清酒冷哼一声,底气略显不足地埋怨道:“凶我干什么!有本事凶李熙正去。” 虽说小不点是清酒带出去弄丢的,可许云儒知道,清酒带小不点去玩也是出于好心。冷静下来的他,自然不会跟清酒计较什么,反而就自己刚才的鲁莽举动,向清酒道了歉。 清酒嘀嘀咕咕,声如蚊吟地像是说了些什么,可到底说了什么,她自己也没听清。 项伯又赶紧出来打圆场,招呼俩人进屋,大家坐下来商量对策。 随后,项伯告诉许云儒,海寇阵营中的诸多势力,一般都是各自占据一个大岛,及这个大岛周围的一些小岛,以金丹境出岛御风一炷香的距离为限,照此来划分地盘。 以前海寇各自为战时,领地意识就很强,如今海寇形成了联盟,对此看的更是重要。 一旦有哪方势力成群进入他人的地盘,或是上三境擅自进入他人的地盘,就会被人视作是争抢底盘的举动,而其余的海寇势力就会联合起来,将不守规矩的势力铲除,不死不休。 李熙正就是利用了点,让许云儒得不到外界的半点帮助,只能孤身前往将军岛。 更重要的是,李熙正此举还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毕竟明面上来说,还是他从流寇手中救了小不点,让许云儒去领人,合情合理。 可危险之处也就在此。 寻常海寇阵营议事,往往都会选择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荒岛,并不会直接去哪一方的地盘内。如今许云儒若是贸然到了李熙正的地盘,那生死可就由不得他了。 许云儒听完项伯的分析,直言道:“我必须去!” 清酒提醒道:“你和他可是有死仇的,他肯定会找个理由把你杀了,到时候你可就白死了。” 项伯也劝道:“清酒说的没错,去了就相当于羊入虎口,李熙正要杀你简直再方便不过,甚至,他都不会给旁人替你伸冤报仇的机会。” 许云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我逃命的本事可是顶尖的好,而且对我来说,小不点可不只是一只妖兽而已,所以我必须去。” “妖兽就是妖兽,有什么不一样的,大不了就是跟你日子长了点,难道这还能比你命更重要?”清酒急眼了。 许云儒盯着清酒,认真地说道:“在我这里,妖兽和人都一样,没有丝毫区别。” 项伯见此,老神在在地呷了口茶,笑而不语。 许云儒说完也不管清酒的反应,直接问项伯道:“麻烦您老给我详细说下将军岛的情况,尤其是岛上上三境的人数。” 项伯看出了许云儒的坚决,于是放下茶杯,又向他讲起了将军岛的情况。 将军岛本名观战台,幅员辽阔,整体地势高耸且平坦,后来乜三刀横空崛起并占据此岛,遂改名将军岛。 乜三刀掌管此岛,将岛上人全部都编入军队,建有军籍、匠籍、商籍等,她自封为将军。 岛上军律极严,发展至今,将军岛的战力、财力,都已成了海寇阵营中的顶梁柱。别岛的海寇,以及一些剑修宗门,都还在考虑本岛的事,而乜三刀已着手开辟海外的荒岛了。 而且将军岛行事,向来只凭乜三刀的喜好,即使她去黑水湾劫掠一趟,只要不被当场抓住,那剑修也那她没办法。 由此可见,将军岛的实力有多雄厚,有人甚至开始拿将军岛和剑冢、竹剑堂做起了比较。 如今将军岛上,被人知晓的三境多达三十人。 九境修士共三人,其中九境巅峰就乜三刀一人;八境修士十一人;七境修士更是多达二十余人,这些修士多是近年收编而来的流寇、海寇,战力均不容小觑。 李熙正也是近些年刚加入的将军岛,深得乜三刀器重,掌管着一艘洲内往来的商船,商船停靠在将军岛旁边的一座小岛,自此,这座小岛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李熙正的私人岛屿。 许云儒听到此处,眉头一展,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算什么龙潭虎穴。” 项伯提醒道:“此岛和将军岛相隔不远,金丹境御风半盏茶的功夫就到,要是这座岛上出了事,将军岛镇守的高手,肯定会瞬息而至。” 许云儒笑道:“您放心,我还舍不得死呢。” 项伯知道劝不动,也就没再劝,无奈叹息一声,说道:“我不能出面帮你,希望你能理解。” 许云儒反倒替项伯宽心道:“严重了,您的难处我理解,我也不忍心将你们卷进来,从而引的将军岛和天牢岛交恶,想来天牢岛如今的和平也来之不易。您是拖家带口的,我就无所谓了,如果事成跑路就是,反倒是您这边,那乜三刀要是迁怒天牢岛该如何是好?” 一直没说话的清酒,突然开口问道:“总算说了句人话。我问你,如果事情办砸了,又该如何?” 许云儒歉意一笑,回答道:“我只能成功。” 清酒听出了许云儒话里孤注一掷的意思,答案显而易见,如果没救出小不点,即使有机会,他也不会跑。 项伯适时接过话茬,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乜三刀的为人我很清楚,她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来找我麻烦的。还有两天时间,咱们再好好计划一下,你那两件法袍应该也好了,我一会去看看。你要是还需要什么东西,千万别跟我客气,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点了。” 许云儒也不客气,直言自己需要些符箓即可,项伯问了他所需符箓的种类、数量之后,随即起身离去,清酒紧随其后。 时至中午,项伯给许云儒送来了两件法袍,及符箓若干。 鲸须法袍已修复如新,而蛟龙皮炼制的法袍呈赤金色,鳞形暗纹若隐若现,很是不俗。 许云儒收了法袍、符箓,笑道:“钱先欠着,回头给您老补上。带利息。” 这点钱对项伯来说不算什么,可他知道许云儒不愿欠别人的情,于是笑道:“好啊,利息可别算低了,不然我可不依你。” 俩人笑罢,项伯又问道:“我想来想去,除了你不去,否则怎么都是你吃亏,甚至还有性命之忧。你计划的怎么样了,想到万全之策了吗?” 许云儒道:“哪有什么完全之策,不过我还需要您帮我办一件事。” “你说。”项伯爽快答道。 许云儒上前低语几句,项伯先是脸色变了又变,直到最后才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送走了项伯,许云儒先是将新法袍穿在身上,而后又将鲸须法袍套在其上,一来是遮掩新法袍扎眼的颜色;二来,两件法袍,双保险。 法袍穿戴完毕,许云儒直接在房间内闭目凝神起来,犹如老僧入定。 第150章 一力降十会 是夜,将军岛上灯火通明,而将军岛四周数十个岛屿,却是明暗不一。 这些拱卫着将军岛的小岛,根据所处位置远近的不同,作用也大不一样。 离将军岛近的小岛,都当作停靠船只的港口或码头;稍远一点的小岛,则变成了供海寇们逍遥快活的地方;最外围的小岛,驻扎着大量的修士和士兵,成为了抵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 李熙正的岛上,向来都十分冷清,每日除了岛上轮值巡逻的人之外,但凡有点钱的人,都会选择出去快活。 这与李熙正的为人有关,更与他的修为脱不了干系,他虽然表现的和海寇一样残忍无情,但跟随他做事的人,始终都觉得他不是个合格的海寇。 岛上曾有一名老海寇,对李熙正的评价一语中的,他说:“像个娘娘腔,不男不女。” 确实,如果说这些海寇是坏人,山上仙宗名门里是好人,那李熙正就处在这两者中间的人。 既不算好人,也不算坏人,同时还被两种规则所束缚着。 李熙正是自小被儒家规矩温养出来的人,为了报仇,才不惜沦为海寇。可他打心底对海寇额身份,却是十分鄙夷,这样一来,他又怎么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海寇呢。 这样的人,两边都不讨好,活的既不逍遥快活,也一直问心有愧。 好在李熙正习惯了周围人的目光,他的目的只有报仇而已,只要有机会报了仇,他宁愿沦落成散修,或者凡人,也不愿再留下来当海寇。 李熙正的小岛,一眼便可望到头,岛上建筑多是仓库,唯一像样点的院子,便是李熙正的住所。 院门口无人站岗守护,有的只是两盏大红灯笼,日夜不歇地守护着这座冷清的宅院。 灯笼散出的红光下,门框上贴着的春联依稀可辨,这是李熙正在过年时亲自写就的,为此,暗地里没少被岛上的海寇们讥讽,说他装文化人。 宅院中,寻常除了李熙正之外,还有三个仆人。不过,最近却是多了两个人,或者说是多了一人一妖兽。 妖兽自然就是小不点,而多出的这一人,便是那位身穿紫衣的八境修士,就是他杀了那伙流寇,将小不点带了回来,并且最近也住在了这院中。 屋内,李熙正端坐于中堂,身后有一副他自己写的楹联:“天地大观尽游览,今古无多独行人”。 楹联内容不错,可无论怎么看,都会觉得与此地的环境格格不入,总之,它就不应该出现在海寇堆里,除此之外,放在别的任何一个地方,似乎都比放在这里强。 小不点也在屋内,只不过是被捆在了柱子上。她自到了这里,就一直被捆着,也一直滴水未进。 用李熙正的话来说,反正迟早都要死,何必再浪费粮食。 李熙正回到岛上之后,就没有再走出过院子,那位紫衣修士也一直没有出过门。 因为李熙正觉得,许云儒肯定会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偷偷到岛上来,所以他一直在等,等准备上岛偷袭他的许云儒出现。 紫衣修士之所以愿意听李熙正的吩咐,完全是迫于乜三刀的压力,而如今李熙正的性命,就是他的底线,也是他能否活命的条件。 李熙正这边设下圈套,待君入瓮,许云儒也没辜负李熙正的一片苦心,果真还就趁着夜色,在遮掩气机符箓,和避水符箓的帮助下,偷偷溜进了将军岛的地盘。 不过,他没直接去李熙正所在的小岛,而是根据项伯提供的海图,摸索着上了其他的小岛。 将军岛四周数十个小岛,许云儒逛了大半,他本来还打算去将军岛上逛一圈,可瞅了半天,岛上巡逻的队伍就没间断过,根本没半点登岛的机会,于是他只好打消了登岛的念头。 等到许云儒偷摸上了李熙正所在的小岛,已是月悬中天的半夜,他照旧在岛上先溜达了一圈,而后躲进了一间仓库内。 许云儒进了仓库之后,先是闭目调息片刻,而后牵出体内灵力四散开来,一缕缕灵力如丝线一般,直接去往他先前待过的小岛。 就在许云儒牵出体内灵力之时,李熙正宅子里的那位紫衣修士,似有所察觉,可仔细感觉了一番,又不像灵气的波动,最终只以为是自己出现了错觉。正当他将提着的心放下时,轰隆隆的声响,自远处传来,抬眼望去,远处一座供海寇娱乐的小岛,已是火光冲天,爆炸不断。 异变突起,将军岛极其外围的防线岛屿,没有丝毫慌乱。 将军岛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数队由修士组成的队伍,立刻赶往事发地,去查看情况。 这几支队伍刚刚抵达发生爆炸的小岛,不远处又有几座小岛接连发生了爆炸,火光映红了小半边夜空,同时有更多的队伍,从将军岛出发,前往诸多事发的小岛。 躲在仓库中的许云儒,偷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他见外面的乱象,还没到自己预料中的地步,索性灵力牵动之下,引爆了所有方才在众多小岛上布下的符箓。 一时间,爆炸声四起,众人赶过去又寻不到凶手,将军岛终于乱了起来。 就在这时,许云儒冲出了仓库,直闯李熙正的宅子,可当他刚进入宅子,四周突然升起了大阵。 许云儒不管不顾,想硬闯进去搜寻小不点的下落,就在这时,冷不丁地一只拳头打中许云儒的胸口,将他又打退至院中。 这一拳是李熙正递出,不可谓不重,可两件法袍在身的许云儒,哪里还受不下这一拳。 李熙正从屋内缓缓走了出来,手里提着气若游丝的小不点,说道:“还真让我猜中了,只是没想到你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许云儒看了眼李熙正手中的小不点,只觉得心如刀割,这本该是自己和李熙正之间的事,却让小不点替他受了苦。 “猜中又怎样,我来了,难不成你还能留下我?” 许云儒冷笑道,同时搜寻着潜藏在暗中的高手,他的直觉告诉他,李熙正周围,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高手,只要能找到李熙正的贴身护卫,那么事情就还在他的计划中。 果然,许云儒在院子西边的房间内,察觉到了一股不弱的气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威胁。 许云儒没再理会李熙正,冲西边的房间喊话道:“出来吧,只要你拿下我,我就认了。” 房间内的紫衣修士并没有答话,在他看来,许云儒只是金丹境而已,不值得自己现身,况且自己只要保证李熙正不死即可,没必要现在出去当打手。 许云儒瞳孔微缩,瞬间出现在李熙正的身边,准备一击将李熙正击杀,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李熙正带着小不点瞬间闪过,显然也是用上了这种,可以短距离瞬移的符箓。 李熙正站定后,冷笑道:“你以为只有你会吗?” 许云儒不答话,直接又冲了过去,李熙正自然而然地又用了一张瞬移符箓,打算以此戏耍许云儒。但许云儒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机会,在他还未站定时,竟以他难以想象的速度,预测般递出了一拳,正中李熙心口。 这一击,很像李熙正自己主动撞上了许云儒的拳头。 李熙正猝不及防之下,手里还拖着小不点,直接一个跟头翻了出去,然而不等李熙正喘息过来,许云儒又至。 情急之下,李熙正只好将小不点挡在自己身前,许云儒只好无奈收手。 李熙正为自己赢得了喘息的机会,站定后,他直接将小不点抛向紫衣修士,他打算出拳了。 今日不同往日,先不说紫衣修士就跟在身边,能保证自己死不了,更何况这里还是自己的地盘,拖的时间越久,对他越有利。 许云儒侧眼看了下四周的动静,而后手中一掐诀,将军岛的岸边某处又响起了爆炸声,在许云儒特意多留了几张符箓之下,这次爆炸的声势,更是惊人无比。 紫衣修士将许云儒的动作看了个清楚,心中大骇,原来真的是他捣的鬼,可怎么能隔这么远就引爆符箓呢?就算是九境修士,做起来也没他这么轻松吧,况且这人还是不擅长练气的武夫,这人对灵力的掌控,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许云儒和李熙正已互换了一拳。 用上了全力的许云儒,紧跟着再次出拳,而李熙正吐血倒飞了出去,只要许云儒这一拳再打中李熙正,那么李熙正铁定了要命丧于此。 至此,谋划半天的李熙正,算起来还是功亏一篑,许云儒用绝对的压制力,让他明白了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紫衣修士暗骂一声,“废物!”同时不敢耽搁丝毫,撇下小不点就直奔许云儒而去。 如愿以偿的许云儒,不再理会半死不活的李熙正,回头就迎上了紫衣修士。 俩人交手的一瞬间,围住宅子的大阵,被人从外面强力碾碎,四散的灵气如北风卷地,在这风中,一道身影直奔小不点而去。 许云儒和紫衣修士一触即分,可即便是这样,许云儒也撞碎了院墙才止住了后退的脚步。 交手过后,紫衣修士惊讶不小,一方面许云儒这个金丹境的实力,已超出了他的预估,而且许云儒还身穿两件法袍,方才引爆符箓的手段也极其古怪;另一方面,大阵突然崩碎,显然来的人是许云儒的帮手。 他回头看了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李熙正,心里瞬间做出了选择,那就是一切以李熙正的性命为重。 他不敢马虎半点,要是继续再打下去,他万一被许云儒缠住脱不开身,而另外一人要是趁机去杀了李熙正,那么他也就完了。 稳妥之下,紫衣修士提着李熙正瞬间远遁,不迟疑、不回头。 岛上巡逻的兵卒,见最能打的都逃命去了,一时间四散而去,仅剩宅子里的仆人,缩在房中瑟瑟发抖。 紫衣修士走后,许云儒暂时松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向打破阵法,并且救回小不点的人。 这一看之下,许云儒心中又是一惊,脱口便说道:“呦!大兄弟,你咋来了!” 第151章 严苛军律下的乐子 紫衣修士走后,许云儒暂时松了口气,这才转头看向打破阵法,并且救回小不点的人。 这一看之下,许云儒心中又是一惊,脱口便说道:“呦!大兄弟,你咋来了!” 清酒恼羞成怒,想骂上几句,一时间竟想不到合适的词,于是就没搭理许云儒。 许云儒抱过小不点检查一番,发现她并没有受伤,只是饿给饿晕了,当下心中放心不少,紧接着就冲进了李熙正的宅子,同时招呼清酒道:“进来!” 清酒看了眼将军岛方向,见暂时还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常,继而怀着疑惑也进了屋子。 一进屋,清酒见许云儒翻箱倒柜的在找着什么,便问道:“还不走吗?不然可就来不及了。” “还有点时间,不要慌。”许云儒随口答道。 清酒只好从许云儒手中接过了小不点,腾开手的许云儒翻找的更加迅速,不到片刻,李熙正的几间屋子,就被他粗暴地翻了一遍,最终还真让他在李熙正的床下,找到了个布下障眼法和禁制的暗格。 许云儒破开禁制,发现暗格里只放着三个储物袋,而袋中多数是墨玉,还有少量的法宝、丹药。 明白过来的清酒讥讽道:“你不做海寇真是可惜了。” 许云儒只留下了约莫一百枚墨玉,而后连带着储物袋,将剩下的东西都扔给清酒,像是没听出清酒话中的讥讽,面露遗憾地感叹道:“干完这票,又得跑路喽,海寇是做不成了。” 清酒下意识地接过两个储物袋,跟着许云儒又往外走去,问道:“给我的?” “对啊,算是你的辛苦费。”许云儒笑道。 清酒一愣,而后认真说道:“你这人做事还挺讲究,和咱们海寇一样,不过这钱给的也太多了些吧。” 许云儒突然站定,清酒差点直愣愣撞上,随即又赶紧后退一步。 许云儒语气极为认真地说道:“既然你来了,那就帮我把小不点安全地带回去,我来替你们开路,这样机会能大点。” 清酒抱着小不点,“嗯”了一声,她知道许云儒的倔脾气,也明白面对将军岛的围剿,也只有许云儒去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她和小不点逃出去的机会才能大一些。 许云儒捏了捏小不点的脸,又将当初李秋山送自己的竹杖递给清酒,说道:“要是我没回去,你就将小不点送去竹剑堂,亲手交给叶小雪,就说我将小不点卖给她了。而且你要告诉小不点,我只是出远门了,等她个头比这竹竿还高了,我就能回来。” “我总算知道叶剑为什么揍你了。”清酒恍然大悟。 许云儒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他之所以将小不点托付给叶小雪,其实也是为了天牢岛考虑,以免将军岛日后追查起来,会因为小不点和自己受了牵连,而竹剑堂就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有几队人已朝这边赶来,应该是逃走的紫衣修士已回到了将军岛。 “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赶紧离开这里,他们就快来了。”许云儒催促道。 “一定要冲出来!” 清酒不是个啰嗦的人,自小就是海寇的她,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如何取舍,才能最好的结果。 她收起竹杖,用上了遮掩气机的符箓,抱着小不点就朝小岛另一侧的悬崖奔去,悬崖下海水漆黑,似一张怪兽的深渊巨口,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许云儒看了眼正朝这边赶来的几对人,见自己还有点时间,于是又回了趟屋子,抓了一个李熙正的仆人,并在这人的怀里塞了一个枕头。被许云儒制住的仆人两股战战,许云儒只好威胁道:“只要你听话,就能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仆人早已吓得丢了魂,听了许云儒这话,勉强打起些精神,装成了一副怀里抱着孩子的模样。 虽然破绽不少,但在这夜里搭眼一看,还有那么点清酒抱着小不点,正站在许云儒身边的样子。仅是这样,对许云儒来说已完全足够了,有争取到的这点时间,清酒应该能走出很远了。 等他再走出宅子时,将军岛上过来的几队人正好登岛,恰巧与许云儒打了个照面,瞬间就确认了紫衣修士带回去的消息:岛上有两个敌人,还带着个孩子。 许云儒一见到登岛的队伍,立即引爆了先前在岛上布下的符箓,打了将军岛来人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这却是他最后的符箓。 符箓爆炸,许云儒提着身边的仆人,朝着清酒所在地的相反方向御风疾驰,爆炸中躲过了一劫的人,在其后紧追不舍。 小岛的悬崖上,清酒借着爆炸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整个人直直坠入漆黑如墨的海水中。清酒抱着小不点入水的一瞬间,立即又使用了避水符箓,就在符箓起作用的同时,她脚下的深海里,突然冒出一张足有半间房大小的巨口,只一张一合,就把清酒和小不点吞了下去。 吞了清酒的小不点的是一只鲸鱼,这只鲸鱼是清酒早年间闲来无事,用驯养妖兽的手段驯服的宠物,没想到这次正好用上了它。 鲸鱼将清酒和小不点吞进了嘴里,随即开始下潜,慢悠悠地往深海游去。 同时,负责吸引将军岛注意力的许云儒,正带着那名仆人疯狂地向外跑去,身后有人追着,前方也有人早已摆好了阵仗等着,眼见直直往外冲不成,许云儒又选择迂回逃命。 许云儒绕着圈子逃了一炷香时间,将军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许云儒又开始见缝插针,没头苍蝇似的乱窜,也渐渐与将军岛的人交上了手。凡是遇见打得过的人就出手击杀,遇见难缠的人,则直接虚晃一招继续逃命。 所幸到现在为止,他遇见的这些对手,最高都只是七境元婴修为,他应付起来也不是很吃力。 另一边,清酒和小不点在鲸鱼嘴里,已悄悄到了将军岛的最外围,即将游出将军岛对外的第一道防线。 就在这时,离鲸鱼最近的一座小岛上,一位负责镇守此处的元婴修士,突然察觉到了海里的鲸鱼,疑惑道:“怎么有鲸鱼往外游?” 一位金丹修士站在他身边笑道:“老大,你想多了吧,咱们将军岛的地盘里没有海兽,这些寻常动物也聪明,知道咱们这的海里安全,就在这里安了家,很正常的事。昨天还来了一群大鱼呢,成群地往水面上跳,壮观的很,我跟几个兄弟还看着解闷来着。” 这将军岛的第一道防线,所有小岛上的海寇都是精挑细选出来,制定在某一座小岛上,因此半年才允许他们出岛一次。 元婴修士在此处镇守多年,他深知严苛的军律下,岛上的兄弟们虽然待遇很好,但根本不敢有任何娱乐活动。他们整日除了修炼就是值守,日子过的很是枯燥,平日里唯一的乐子,就是看着大海里时常冒出的这些动物。 他看了眼快被围住的许云儒,又看了看海里,心里仍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直接祭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 金丹修士大惊,心想不就一只鲸鱼而已,至于连本命飞剑都用了出来吗? 然而,飞剑已入海,直奔鲸鱼而去。 鲸鱼嘴里的清酒,只觉得一股杀气袭来,她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还击。 可就在她准备拿出长枪时,猛地停下了动作,继而检查起身上遮掩气机的符箓是否还完好。 她一直很崇拜乜三刀,从而对将军岛的各种消息收集了不少,这时她突然想到,曾有传言戏称这里值守的海寇,竟会无聊到拿大鱼解闷。 正是想到了这则传言,她决定赌一次,就赌这里值守的海寇,会对海中的大鱼有着特殊的感情。 就在这时,飞剑已至,可飞剑在抵达鲸鱼身上时收了力,算是轻轻地刺了鲸鱼一剑,鲸鱼哀嚎一声,开始拼命地往远处游去。 果然,她赌对了,对方看似杀气腾腾的一剑,就是在诈她。 岛上的元婴修士,自以为这试探的一击毫无破绽,而鲸鱼也没有异常反应,这才放下了心,于是冲金丹修士吩咐道:“告诉弟兄们,守好这里,可别让里面那俩人跑了。” 金丹修士见鲸鱼并无大碍,连连点头应下,又笑嘻嘻道:“老大这一手真是高啊,连我都骗了,我还以为您在这岛上待了这些年,跟我们不一样呢。” 元婴修士笑道:“你小子少拍马屁,老子原来无聊时,可是养过海兽的,哪像你们就只是看热闹。” 金丹修士立即说道:“我就说您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原来养海兽玩的啊,那您养的海兽呢?我怎么从没见过。” 元婴修士长叹一声,“战死了。” 金丹修士来了兴趣,又开始追问缘由,元婴修士缓缓道来,一句句想当年说的自豪无比。 清酒带着小不点算是脱离了危险,而许云儒却还在包围圈中,而且包围圈越来越小,围着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许云儒估摸着时间,清酒也差不多离开了这里,于是将身边那名李熙正的仆人,朝人少的地方扔了过去,并喊道:“你先走!不要管我!” 追他的人,只见一直在一起的俩人分了开来,于是自动地往那块人少的地方补过去一些人。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许云儒口中让先走的那人,居然还没等他们补上包围圈,竟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去,惨叫声不断。 将军岛众人还以为是许云儒玩的什么把戏,连忙朝掉到海里的人扑了过去,众人走近一看,不由大怒。 “这不是他同伙!快派人去搜!咱们赶紧抓住他!”发现真相的人喊道。 一时间,将军岛四周又乱了起来,而许云儒则成了众矢之的。 明天更两个大章 硬憋出来的看不顺眼,删了。 让我冷静下,明天更两个大章节。 第152章 身陷重围 一时间,将军岛四周又乱了起来,而许云儒则成了众矢之的。 放走了鲸鱼的元婴修士,正吹嘘着自己当年的英雄事迹,猛地收到了许云儒同伙在逃的消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如果他们刚才真的放走了敌人,那按照岛上的军律来算,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身旁的那名金丹修士,也呆立在当场,一对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显露出内心的不安与不知所措。 元婴修士不愧是经过大风浪的人,他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义正言辞地对金丹修士吩咐道:“让弟兄们乘符舟在海上守着,按平日演练时的队形来。我出海去看看有没有接应他们的人,以防我们腹背受敌。” 金丹修士反应不可谓不慢,心照不宣地故意高声答道:“末将领命!” 元婴修士心怀忐忑,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破绽,御剑疾驰出岛,直追刚才放走的那条鲸鱼而去。 同时,金丹修士明知此举多半是徒劳,但还是认真地执行着元婴修士所下达的命令,仿佛要争作这次围剿的先锋一般。 将军岛的地盘内,发现上当的将军岛修士们,个个义愤填膺,将追捕许云儒的圈子卯足了劲地缩小。 走投无路的许云儒不再御风而行,也不用避水符箓,一头就钻进了海里,贴上隐匿符箓企图蒙混过关,可身上的血渍遇水则散,直接暴露了他的行踪,加上在海里行动缓慢,反而让他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 许云儒原本策划的逃跑方式已不可行,但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往更深的海底潜去,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否则他就必须面对数百,乃至上千海寇的围杀。 到那时,唯有死战,且毫无生还机会。 将军岛的海寇,迅速将许云儒藏身的海域围了起来,什么剑气刀光,术法神通全都一股脑地砸了下去,海面如进了水的油锅一样炸裂开来,许多鱼虾都被轰成了粉末。 许云儒面对这样的攻击早有预料,早已潜入了深海,可饶是他这样坚硬的武夫体魄,还有法袍的保护,在这样的攻击下,也被海水传来的震动伤了内脏。 偏偏在这时,深海处海水的压力,又远远超出了许云儒的预估,这让他本就受伤的内脏再雪上加霜。 许云儒耳鼻已出血,身体仿佛被压在一座大山之下,内脏几欲爆裂。可海面上的狂轰乱炸还在继续,他想再下潜,可身体已支撑不住,不下潜又会受到海面上的攻击。 进退两难之下,许云儒一狠心冲出了海面,而后站在半空中,也不急着逃走,只是站在那一个劲地哈哈大笑。 笑什么?不约而同收了手的一百多名海寇们想知道。 许云儒自己也不知道笑什么,不过他需要借此给自己赢得一些时间,调息的时间。 “笑个什么?”有海寇小头目忍不住喝问道。 许云儒轻松写意地震散了身上的海水,双手负后,挺起胸脯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一丝惧意,习惯性地反问道:“不能笑吗?” 先说话的小头目被问得一愣,随后怒道:“狗日的!胆子不小,老子管你是谁,先杀了你再说!” 许云儒仅是白了他一眼,果然就有海寇阻止道:“先不要杀,好好玩玩再说。” “不用拷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许云儒打量着周围的一百多名海寇,随口说道。 “软骨头!”“没骨气!”“真给咱老爷们丢脸!” 谩骂声四起,而许云儒却借机将围着自己的海寇看了一遍。 他发现,这些海口大多数都乘着符舟,也就是说大多数人都不道金丹境,而金丹境有几十人,元婴境七人,玉璞境两人。 许云儒心里有了底,看来将军岛的顶尖修士,只出动了小半,如果要突围,只能速战速决了。 这时,一名玉璞境中期修士问道:“你是谁派来的?目的是什么?同伙呢?” 许云儒暗自调息着内伤,回答道:“我不是谁派来的,来此也只是为了救人,没有别的目的,同伙估计已经跑很远了。” “救人?” “救人!前阵子去竹剑堂堵山门的许云儒,就是我了。我身边的那只小妖兽被李熙正抓了,我是来领人的。” 这名玉璞境仔细看了看许云儒,发现他脸上确实有道疤,将信将疑问道:“既然是来领人,那为什么要坏了规矩,不但杀我兄弟,还用符箓毁了不少岛上建筑?” 许云儒笑道:“这你得去问李熙正,他不仁我不义,怪不得我。” 另一名玉璞境初期修士,适时向玉璞境中期修士低声说道:“看来就是李熙正惹出的事无疑了,他不可能是其他势力派来的人,否则也不可能就毁了些无关紧要的建筑。现在李熙正已被他打了个半死,暂时无法对质,咱们是按军法办,还是先拿下,再拷问一番?” 玉璞境中期修士略一思索,说道:“看来此事没有过多的疑点,那咱们就按岛上的军法办吧。你去追他的同伙,务必将人抓回来,这边我来负责。” 那名玉璞境初期闻言,带着数十名手下匆忙离去,队形整齐有序。 许云儒暗想,看来这乜三刀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些海寇到了现在都还想着军律,于是问道:“军法是怎么个办?” 剩下的这名玉璞境冷哼一声,说道“单是杀我兄弟这一条,就足够你死了。” 说着就要动手,许云儒赶紧摆手道:“别急别急,你这军法不能只对我用啊,李熙正呢?你们怎么处置他?” 这名玉璞境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冷笑道:“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说完,大手一挥,几名元婴境修士随即出列,准备动手将许云儒就地正法。 许云儒有着不俗的恢复能力,可是到目前为止也还没缓过劲来,毕竟这不像中了李熙正的毒那般,仅是凭借这强大的气血就可以抵挡,内脏受伤非同小可,他可不想在一会的绝境厮杀中,因为自己的内脏逐一碎裂,从而错失了任何一个逃走的机会。 于是他又赶紧喊话道:“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几名楚烈的元婴修士脚步一顿,玉璞境修士随即不耐烦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莫非你以为自己调息好了,就能从这逃出去不成?你当我这百十来人是摆设?” 许云儒笑道:“哪里哪里,你知道我堵竹剑堂山门,又接了叶剑两剑的事吗?” “说实话,作为海寇的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近几年能让叶剑出手的人也不多,可你犯了我岛上的死罪,那就必须死,即使你能越级对战,但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元婴修士也很佩服,这个敢正面叫板竹剑堂的年轻人。在他看来,许云儒这样狂妄的狠人,就该在战斗中死去。而他,作为一个崇尚勇气的海寇,也愿意给许云儒一个体面地死法,不过他还要确保事情不会因此而出现过大的变故,否则他也难逃军律的处罚。 许云儒一边急速调动气血修补内脏,一边尽可能地绕着弯子,说道:“你知道这事,那就好办了。” “怎么就好办了?” “我是提刀斗的竹剑堂段勍,后来我的刀被叶剑斩碎了,那可是极品宝器啊,渣都没留下。” “所以呢?” “你们也知道,我不可能束手就擒,所以给我把刀,作为一名刀客,我想让刀陪我走完最后一程。” 许云儒此话一出,周围的海寇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有人认为许云儒的条件太苛刻了些,刀在柳叶洲是随处可见的吗?虽然他们的岛主乜三刀也用刀,可这里的剑修还是多,有剑修的地方,没过硬的实力,谁敢用刀? 也有人认为,许云儒敢去竹剑堂替柳叶洲的刀客找回面子,且不管他们用不用刀,总之许云儒的胆量都值得他们佩服。 众人想法很多,可就是没人觉得,此举会增加了许云儒的战斗力,从而让他们出现不必要的伤亡。原因无他,只因他们都觉得,敌人都敢死战不退,而他们作为海寇中的军士,更没理由害怕。 好男儿就该如此,万军之中面不改色,只管横刀杀敌向天笑。 玉璞境修士低喝道:“肃静。”议论声戛然而止,而后他朝许云儒扔去了一把木刀,说道:“我在进入中三境之前,也想成为一名刀客,这是我唯一的刀,先借你一用。” 许云儒暗道糟糕,他本想借利用海寇那股道义当头的豪爽劲,再为自己拖延点时间。 可谁曾想这玉璞境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表面上给足了他调息时间,同时却又不让他完全调息好,居然弄了把木刀出来,不仅收了一波手下的敬意,还确保了事情不会出现太多的变故。 许云儒无奈接刀,还有模有样地赞叹了一句,“好刀!” 玉璞境笑道:“你要个体面的死法,我已满足你了,那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许云儒笑呵呵说道:“别急啊,我还有话要说。” 玉璞境脸上的不耐烦还未显露,许云儒已猛地朝包围圈的一侧冲去,声势浩大的刀气先行开路,他持刀紧随其后,速度快如闪电。 几名金丹修士见许云儒突然出手,丝毫不慌乱,很有默契地自动走出一人应付这一刀,而其他人则严阵以待,防止许云儒再次逃走。 “这么狡猾,不当海寇还真可惜了。”玉璞境修士笑骂道。 许云儒一刀之后,见刀气所及之处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慌乱,于是又补上一刀。 就在这时,许云儒的第一刀已至,可负责应付这一刀的金丹境,显然低估了这一刀的威力,从而致使自己血溅当场。就算如此,那几名金丹境也只是脸色变了变,阵型依旧没有乱,而是又走出一人,施展手段去应付许云儒的第二刀。 与此同时,驰援过来的修士动作很快,只要那几名金丹境能抵挡片刻,最近处的元婴修士就能赶来对上许云儒。 第二刀虽然被化解,但那名金丹修士也不好过,他也没想到一个金丹初期,竟能有如此雄厚的灵力。 许云儒掠至近前,剩余的金丹修士不慌不忙地拉出了一张大网,劈头盖脸地就朝许云儒罩去。 大网是一件法宝,具有很强的延伸性,注入灵力之后,整个大网宝逐渐变大,每一个网格都如刀刃利斧般,只要被这大网罩住,许云儒就会被切割成无数个小肉块。 第153章 虎穴龙潭不可挡 法宝大网似有遮天蔽日之能,许云儒几刀斩去,竟火花四溅,而大网丝毫不颤。 许云儒暗骂一声,连忙展开身形拼命逃窜,同时还不忘向扯着大网的修士挥刀劈去,企图以此阻挡对方的行动,哪怕只一眨眼的时间也好。 生死攸关,他须分秒必争。 奈何掌控这件大网法宝的几个修士,显然在常日里没少演练这套战术,任凭许云儒再灵活,可就是逃不出大网笼罩的范围。 大网逐渐逼近,周围增援而来的修士已近在咫尺,许云儒的结局似乎已成定数。 此时,许云儒终于急眼了。 自他成功突破金丹境,不仅记忆又恢复了不少,实力也是大增。 他以前靠着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亢奋,就能在斗兽场中在生死边缘游刃有余,现在他想试试,金丹之后能不能再借此杀出重围。 一念至此,他横眉怒目,眼眶中仿佛装着无穷血海,原本漆黑的瞳孔也变作一条金色细线,竖在血海中。 暴躁、嗜血的负面情绪随之出现,灵力的运转更加迅速自如,但他的心智也渐渐失守。还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只不过,不管是负面情绪也好,力量的增长也罢,此时都胜过以往太多太多。 这让许云儒在心智完全失守的前一刻,竟有些怕了。 许云儒的意识被血海湮灭,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拉着大网的金丹修士不禁汗毛倒竖,一时间竟生出惧意,下意识地往后一缩。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许云儒已向他们掷出了手中的木刀,又一拳打在刀把上,庞大的灵力加持在木刀之上,木刀直接粉碎,只余一柄由灵力化的大刀,在空逐渐放大。 “咔!” 灵力凝聚成的大刀砍在大网上,大网应声碎裂,几名共同操控着大网的修士纷纷遭受牵连,口中吐血不止。 不待这几名修士喘息,双眼诡异无比的许云儒已杀至跟前,残影掠动,拳声四起。 由于许云儒速度实在太快,几道闷哼声似同时响起,接着便出现了血洒长空的景象,这几名金丹修士犹如石块般,从半空中直直坠入海里,生死不知。 四周围上来的修士见此情景,心中皆是大骇,许云儒的实力已超出了他们预估太多,出手更是狠辣。 放眼整个柳叶洲年轻一辈,上次的论剑大会因冥府的出现而草草收场,虽没有评出十大高手,但纵观整个比赛,也就陆云溪和叶汐,以及剑冢的剑二能与许云儒比上一比了。 可在将军岛的这些海寇看来,能比上一比也只是止步于切磋层面的比较,要真的分生死,或许许云儒的赢面还大些,毕竟这人太狠了。 想到此处,海寇们心中杀意更甚,既然已经结仇,那可就没有前辈后辈一说,他们只知道,斩草要除根,这事他们向来顺手。 许云儒破了大网,杀了几名金丹修士,暂且缓解了眼前的局势,正欲趁机突出重围遁走,可四周又围上了一圈人。金丹修士、元婴修士都齐齐朝他杀了过来,一众小喽喽在外围乘着符舟摇旗呐喊,那名玉璞境也在圈子之外看着热闹。 真可谓,才离虎穴欲生去,又遇龙潭鼓浪来。 已是狭路相逢,不死不休的境地,双方皆没再废话,出手便是杀招。 海寇一方不慌不乱,武夫近战之流顶上去缠住许云儒,而后飞剑、法宝、神通术法等远程,在远处寻空袭杀。许云儒凭借身上的新法袍,以及自身强横的武夫体魄,也懒得防守,只是一股脑地出拳,手起处,非死即伤。 在修士的厮杀中,公认的剑修杀力最强,武夫最能抗揍,其余修炼术法神通者,则最能保全性命。 其中剑修最是需要天赋,单是孕育出本命飞剑这一项,就将大把人拦在了门外。而武夫就完全不一样了,灵力亲不亲近无所谓,只要能运转灵气便可,主要修的还是那一口气,气长则出拳不止,武夫的气魄便是如此。 因此,武夫多被上山修士所瞧不起,认为他们都是修仙大道无望,只好走小道的一群人。 可大道三千,总有人放着大道不走,偏偏走小道。不过,最终他们都只证明了一点,那就是灵气的多少,其实对于武夫的那一口气,影响并不大。 到了许云儒这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体内有日精月华形成的特殊灵力,而且又不乏灵气,这样组合之下,他的那一口武夫气魄,竟能强上不少。 此时身陷重围的他,身形似猿猴般腾挪辗转不停,将一对拳头挥舞的密不透风,远远看去,似乎胳膊都长了不少。 拳到之处,威不可挡,数息之间竟又杀了几名近他身的修士。 圈外的那名玉璞境见此,赶忙传令调度道:“擅长近身厮杀的修士退后!” 将军岛的修士得令便撤,许云儒却不依不饶,反而贴了上去。 他虽然心智沉沦,可战斗的本能还在,他知道真要让这几名与他近身厮杀的修士退走了,那围着他的那些修士出手就再无忌惮。 一名性格急躁的元婴修士,见自己人已退不出来,仗着修为纵身就跃入了与许云儒近身厮杀的圈子,手腕一挽,便用海水凝聚出一条水龙来,直奔许云儒而去,妄图将许云儒困住。 水龙来势汹汹,许云儒出拳抵挡,哪料水龙滑如泥鳅,只一闪就躲了开来,接着又如银蛇绕树般,顺势就将许云儒缠了个结实。 几名擅长近身厮杀的修士,借机赶紧逃窜,然而还不等操控水龙的元婴修士得意,水龙直接被许云儒扯碎,化作了漫天的海水重归大海。 许云儒脱困之后,朝着逃窜的修士恶扑上去,元婴修士赶忙上前阻挡,欲为自家兄弟断后,可许云儒的速度远超他的预估。 厮杀中让武夫近身,这是大忌。 元婴修士虽修为高了许云儒一筹,但将身体的掌控权交出去的许云儒,又怎能再以寻常金丹境武夫视之。 最终,元婴修士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仅他自己被许云儒一拳打入海中,就连那几名正往回撤的修士,也挨个接了一拳后,纷纷落中海中,海水瞬间被染红了大片。 许云儒看起来颇有不可匹敌的姿态,可他身上最外层的那件鲸须法袍,在众多人的围攻下,早已破碎的丝毫不剩,露出了他身上的第二件法袍。 杀红了眼的许云儒毫不停歇,继续冲击着包围圈。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再朝着人直冲过去,而是冲着海面递出了一拳。 一拳过后,海水炸裂四起,像是这块海面翻了个身似的,巨大的浪花如海啸般,朝着将军岛的修士扑了过去。众多高阶修士纷纷施展手段抵御海浪,可还是有不少小喽喽遭了灾,被巨大的浪花连人带符舟砸入了海底。 浪花散尽,众人赶忙寻找许云儒的身影,一看之下先是大惊,大惊过后,心里又有几分庆幸。 原来,许云儒借着浪花的遮掩,直奔一直在观战的玉璞境修士而去。 许云儒已杀了将军岛不少好手,严格来说,这次围剿就算最终杀了许云儒,领头的人也难逃岛上军律的处罚。盛怒之下,玉璞境修士本就有出手的打算,如今许云儒自己找上门来,这倒让玉璞境修士松了口气。 “来的好!”玉璞境修士怒喝一声,取出一柄桃木剑,挑剑直刺过去。 这名玉璞境是桃符洲道家的弃徒,道法平平,可剑法了得。他与剑冢的剑三一样,没有本命飞剑称不上剑修,但他却凭借着手中的长剑,早年间闯出了个“桃花剑客”的称号。 自从在柳叶洲落草为寇之后,他便弃了称号中的“桃花”二字,只以剑客自居。 许云儒身着赤金蛟龙皮法袍,双眼的血红中映着一对金色竖瞳,乍看之下,有几分化形妖兽的模样。 拳剑相交,一击之下,两人竟然平分秋色,玉璞境剑客不由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 许云儒似乎对刚才那一拳的结果很不满意,于是再出一拳,脚下的海水随即凹出一个坑来,由此可见拳势之重。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玉璞境剑客不敢大意,提剑再斩出一剑,剑光所过,海面被剑气斩开一道尺余深的沟壑,直接将许云儒脚下的大坑分作了两半。 一剑过后,俩人脚下的海水,像是愣了片刻,几息过后才重新将剑气划开的海面填平。 被击退几十丈之远的许云儒,人完好无损,可法袍上却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白痕,细看之下龙鳞已有破损。 就在玉璞境剑客以为许云儒会再次冲过来时,许云儒却扭身就跑,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在刚才,许云儒已被一剑送出了重围。 玉璞境剑客一跺脚,紧追不舍,同时吩咐众人切勿再追,这种层次的对手,也只有玉璞境出手能稳拿下,而不出现伤亡。 将军岛第一道防线上的守军,只见自家人一剑劈开了海水,接着就看见许云儒化作一道金光而来,有些慌了神。 众人早就远观了先前的战斗,如今许云儒欲逃走,岛上的元婴修士谁敢去出手阻拦,于是稳妥之下,众人只好一咬牙打算开启大阵。 就在这时,一人御风朝着将军岛的地盘疾驰而来,高呼到:“不必开启大阵!” 将军岛最外围小岛上的守军闻声望去,来者竟是先前去追鲸鱼的那名元婴剑修,遥遥望去,他的双手上似还提着什么。 许云儒好奇看去,一看之下,心脏猛地一缩,气血瞬间沸腾,脸色狰狞的吓人。 元婴剑修手中提着的,正是先前已逃走的小不点和清酒。 第154章 血刃 作为将军岛第一道防线的小岛,岛上的阵法非遇强敌不可随意开启,可方才岛上众人为了阻止许云儒逃跑,决定将岛上的阵法尽数开启。 元婴剑修带回了清酒和小不点,及时出声阻止了阵法的开启,但还是晚了一步。 一座座小岛上的阵法,如同烽火台般相继升起,而后又迅速连在了一起,将元婴剑修和许云儒隔绝了开来。 大阵升起,事关重大,将军岛上的九境修士坐不住了。 原以为捉拿个把人而已,却没想到如今连护岛大阵都开了,要知道这大阵一开,每分每秒消耗的可都是墨玉。 追杀许云儒的玉璞境剑客见大阵开启,知道事情已经被莫名其妙地闹大了,不禁嘴里骂了声娘。 而这件事情的主角,许云儒在见到清酒和小不点时,就不由自主地停下了逃跑的脚步。他的意识虽然沉沦血海中,但他仍能了解到外界的情况,甚至还能稍稍影响身体的行动。 大阵之外,清酒被人提在手中似一条死狗,身上斑驳的血污诉说着先前抵抗的惨烈,小不点依旧昏迷。 “自我了断吧。”元婴剑修站在阵法外,冲许云儒喊道。 然而作为回应,许云儒直接出拳打在了大阵上,轰鸣声大作,可大阵仅是散开了圈圈涟漪,犹如往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颗小石子。 与此同时,玉璞境剑客已至,桃木剑朝许云儒脖颈斩去。许云儒不敢硬抗,一矮身躲了过去,随后趁机朝着玉璞境剑客反扑过去。玉璞境剑客从容地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剑气护住周身的同时,还不忘出剑不停。 阵外的元婴剑修,见许云儒又跟自家人斗在了一起,而自家那位剑客却一时间奈何不了许云儒,他只好进入阵中,又喊道:“再不住手,我就杀了这小畜生。” 许云儒拉开些距离之后,朝着元婴剑修看去,只见小不点已被捏住了脖颈,而一柄飞剑就悬停在小不点的心口。 许云儒神色似有挣扎,可最终还是扭过了头,又与玉璞境剑客缠斗在了一起,只是拳更重了些。 元婴剑修怒火中烧,心念一动,飞剑直接穿过了小不点的心口,兴许是飞剑太快,不见半点血迹,而小不点自始至终都没半点痛苦的神色,像是睡得香甜。 元婴剑修一松手,小不点软绵绵地落向海中,却被不知何时醒过来的清酒探手接住,吃力地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 清酒冲许云儒说道,声音不大,显露着她重伤之后的虚弱。 许云儒闻声望去,额头上的青筋顿时暴起,抬手就还了元婴剑修一拳,拳风呼呼作响,似有众猿啼哭哀嚎之声。 元婴剑修提着清酒后撤,让自己的飞剑去抵挡这一拳,然而飞剑一触即败,竟直接被打碎。 凄厉、绝望且不甘的惨叫声,从元婴剑修的口中发出,他没想到自己的大道,竟会毁在了一个金丹境手中。 飞剑破损,自身受牵连不说,此生大道更是无望。 元婴剑修难以相信这一事实,可瞬间跌境至金丹之下,导致他再难御风而行,从半空中跌落的感觉,却是这样的真实。 小岛上的修士见此变故,立即就有一名金丹修士前去接应他,回到了岛上之后,他这才缓过劲来。随即他脸色一寒,伸手就要再杀掉清酒泄愤,可他却没能得逞。 将军岛上赶来的一名九境修士阻止了他,说道:“项伯的嫡传,不能杀!” 元婴剑修还想争辩几句,九境修士又说道:“你能将他们带回来已经立功了,如果你杀掉了她,后果你很清楚,我们没必要惹这样的麻烦。” 最终元婴剑修被人带去救治,清酒瘫软在地上,怀中依旧抱着小不点的尸体。 从小习惯了生离死别,朝不保夕的清酒,内心很平静,她清楚自己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唯有先苟活着,等着师傅前来搭救。 另一边,许云儒对上那名玉璞境剑客,虽占不了上风,可一时间也没吃亏多少,厮杀又一次变成了消耗战。 九境修士见俩人陷入了僵局,随即示意另一名玉璞境修士前去帮忙,许云儒眼看即将被两人夹击,遂拼命地往就近的岛上逃窜。 一路所过,遇人或杀、或擒,而后不管死活,皆再扔出去替自己抵挡两名玉璞境的攻击。 要说杀人,这些海寇们算得上是行家里手,可但凡上的了台面的海寇,杀人都有自己的规矩,例如不杀孩童,不亵渎尸体等等。然而许云儒却不管这些,逃窜的路上可谓寸草不留,不管是修士或是普通人,老人或是孩子,统统都不留手,十分的不讲究。 这样一来,众海寇的血性则完全被激了起来,各个岛上的海寇们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只要能动的人,都加入了追击或者阻挡许云儒的队伍,玉璞境剑客想阻止,可哪里拦得住,也不敢再随意出手。 “来得好!”许云儒大笑道。 许云儒每闯上一座岛,都不会跟岛上的高手硬碰硬,乱杀一通便走,赤金色的法袍上,滴血如珠帘。 将军岛上的两名九境修士,远远地看着许云儒收割着海寇的性命,其中九境初期的修士对九境中期的修士试探性问道:“我去拿下他?” 九境中期的修士瞥了眼他一眼,回答道:“再等等。” 九境初期的修士不解,提醒道:“如此下去,岛上人手损失惨重,乜岛主回来怪罪咋办?” “不碍事。”九境中期轻描淡写地说道。 九境初期的修士没好再开口,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继而他猛地想到,先前乜三刀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养活这一大群人,还真是费钱。”继而这名九境初期的修士,深深地看了九境中期修士一眼,眼神复杂。 许云儒的屠杀还在继续,然而将军岛的大阵外,项伯已至。 先前他按照和许云儒约好的时间,已经准备了一艘离开柳叶洲的商船,可时间还没到,就收到了自己徒弟那条鲸鱼带去的求救信息。他一路跟随鲸鱼到此,这才知道自己徒弟也偷摸来了将军岛,还被人抓了起来。 将军岛的两名九境修士,见项伯到了阵外,便主动上前搭话,九境中期修士笑问道:“什么风把您老给吹了过来。” 项伯遥遥看见将军岛的地盘内乱象四起,心中瞬间明白今天这事可算闹大了,于是先笑道:“不知我徒弟清酒可在此处?” “在的,不过人可不能就这样给你领走了。”九境中期修士答道。 项伯笑吟吟道:“好说。” 九境中期修士指了指被许云儒毁坏的小岛,说道:“一万墨玉,不过分吧。” 项伯变了脸,一万墨玉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可赶上天牢岛近两年的收入了,于是他摆了摆手说道:“都是明白人,你要诚心谈,就说个实数,免得伤了和气。” 九境中期修士见项伯变了脸色,他清楚一个九境剑修翻脸的可怕,也不愿招惹其他海寇势力,随即伸出五指来,比划道:“五千!” 五千墨玉仍是不少,项伯心都在滴血,可人又不能不救,只好冷笑一声说道:“放人。钱,明日送到。” 两人谈妥,清酒抱着小不点的尸体被丢出了阵法,项伯诧异道:“还有一个人呢?” 九境中期的修士眯眼问道:“哦?你和那人有关系?” 项伯怒了,反问道:“五千墨玉就这么好拿?诚心找茬不是?” 九境中期的修士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也看见了,那人杀了我众多兄弟,还毁了我岛上不少建筑和货物,你要换他可不行。你弟子的事,我们可以不追究,但他,按军法算,得死!” 项伯深知天牢岛的实力不能与将军岛相提并论,单是九境修士将军岛就有三位,而他天牢岛也只有他一人,而且他还只是九境中期。他本不想参与此事,可如今事已至此,项伯也只好认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又说道:“开条件吧。” 哪料这次是哪位九境初期的修士,抢先开口道:“军法如此,他活不了,您老见好就收吧。” 项伯怒不可遏,九境中期的修士伸手虚按两下,说道:“别动怒,我将他带来,你只需看看他身上的血迹,你就明白我的苦衷了。” 说罢,这名九境中期修士闪身离去,原地只留下项伯和那名九境初期修士,俩人好一阵干瞪眼。 项伯趁机检查了清酒的伤势,发现并未伤及要害,不由松了口气,可看着阵法内的火光,以及海水中的团团鲜血,心中不由后悔起来。早知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一开始自己就该出面要人,也不会惹来这些麻烦。 正这样想时,离去的九境中期修士已回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双眼通红的海寇,辨不清他们眼中是哀伤至极,还是怒意满满。 许云儒则是被人牵着出来的,一条符文铁索拴着他的脖颈和四肢,将他吊在半空中。他整个人如同血葫芦一般,双眼也是通红一片,不停地挣扎着,口中还发出似野兽般的低吼,身上的鲜血,如大雨初歇时屋檐下的残留雨水,聚成一大颗之后才会滑落。 项伯见此情景,心中哀叹一声,对方这是借机将许云儒当刀用了啊。 第155章 化龙 时值破晓时分,朝阳将出未出,血红的彩霞装饰了小半边天空,也把将军岛众海寇的身后渲染的熠熠生辉。 将军岛海寇与项伯对峙着,人多势众不是句空话,加之许云儒先前的作为,使得此时将军岛众海寇,凝聚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势。 “你觉得他能不死吗?” 九境中期修士晃了晃手中的铁索问道,铁索另一端的许云儒徒劳地挣扎着,岛上的大阵也适时关闭。 项伯理亏,也知道这是将军岛利用许云儒,去做了他们自己一直想做却不好做的事。山上修士结仇千百年,可要是结下一份善缘,那也是千百年的好事,项伯十分看好许云儒的潜力,因此才会邀请许云儒到天牢岛去,可眼下事情闹得太大,项伯不禁权衡起得失来。 九境中期修士见项伯陷入了沉默,又说道:“大势所趋,我劝您老还是回吧,这事就算咱们乜将军出面,也是这样的结果。” 项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对方说的不错,许云儒犯了众怒,他若不死,将军岛众海寇的怒气又如何能平息? 就在这时,清酒幽幽地开口道:“师傅,您相信徒儿吗?” 项伯扭头看着清酒,答道:“废话,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清酒神色决绝道:“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去救下许云儒。” 项伯叹息道:“为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将军岛势大,不是我想救就可以的。” 清酒正要再劝说,那名九境中期的修士又开口催促道:“您老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回吧,这里是我将军岛的地盘,你堵在此处,莫非是这小子的同伙不成?” “将军岛果然气派!”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柳叶洲学宫君子御风而至,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人未到而声先至。 将军岛两位九境修士皱眉对视一眼,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九境初期的修士随即笑道:“久闻学宫君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先生游玩至此,我等本该一尽地主之谊,可不凑巧小岛今日出了些乱子,不能接待先生,还望先生不要见谅。改日一定邀请先生来喝茶,届时先生不要推辞的好。” 学宫君子微微一愣,好嘛,我这还没开口呢,就给我挡回来了。 “喝茶的事我心领了,实不相瞒,我是来领人的。”学宫君子指着被铁索束缚住的许云儒直言道。 九境中期的修士眯着眼道:“此人所作所为先生可了解?” 学宫君子瞅了眼将军岛的乱象,点头笑道:“我儒家弟子给贵岛造成的麻烦,实属抱歉!但我相信事出必有因,否则我儒家弟子定不会乱来。” 此话一出,无论是将军岛的人,还是项伯和清酒,心头皆是巨震。 他们没想到,许云儒居然是儒家弟子,还是那种能让一洲学宫的君子替他出头的弟子。不过众人仔细想来,这到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许云儒的潜力,基本和那陆云溪不相上下,儒家怎能不视为掌中宝。 项伯和清酒都松了口气,有了儒家插手,事情或许不难。 将军岛的九境修士犯了难,这要搁在平常,他们给儒家一个面子也未尝不可,但现在许云儒已犯了众怒,要是将他放了岂不会寒了众兄弟的心?要知道,将军岛的海寇,可都是跟着乜三刀嚣张惯了的,如见又怎愿意忍气吞声。 果然,在两位九境修士思量之时,有海寇忍不住喝问道:“儒家弟子又怎样,难道儒家弟子就可以随意杀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附和声不断。 这就苦了先前把许云儒当作刀使的九境修士了,放人的话,自己威信受损,可要不放人,书院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乜三刀外出未归,他可顶不住儒家的怒火,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学宫君子坐镇柳叶洲多年,自然清楚柳叶洲的每一方势力,他哪里不知将军岛九境修士的用意,于是就替对方找了个台阶,说道:“你们说的不错,谁也不能随便杀人,可许云儒毕竟是我书院的人,就算你们要定他的罪,是不是也得查清这事的来龙去脉?” 九境初期修士接话道:“先生说的不错,可不管怎样,许云儒杀了我众多兄弟,毁了我众多货物,这是事实!无论怎样他都得死。” 如此硬气的话,仿佛给众海寇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民愤沸腾。 九境中期修士侧目看眼九境初期修士,心想你是看不清形势真傻,还是打肿脸充胖子?岛主如今不在,你莫非还敢去挑衅学宫,以此来稳固自己地位? 学宫君子颇感意外,自己都让步了,对方还不依不饶,这些人果真霸道惯了。 “事情皆因对方诱杀许云儒而起,将军岛是自食恶果!”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清酒,清酒丝毫不怵,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学宫君子听完之后只问了句:“将军岛对我儒家有意见?” “不敢不敢”九境中期感受到了学宫君子的怒意,连忙赔笑着说道,同时暗自传音给九境初期道:“岛主不在,不宜结仇。” 九境初期心底冷笑一声,也想依法炮制,替将军岛赚点钱,而后说道:“儒家喜欢讲规矩,那我就将李熙正也带来,咱们论一论是非,该杀杀,该赔赔。” 学宫君子听出了对方是想狮子大开口,于是笑容玩味地答道:“好啊。” 此人铁了心想证明自己的存在,顿时将气氛弄的剑拔弩张起来,项伯感到一阵头大。两个庞然大物的博弈,自己的天牢岛可经不起折腾,只好冲许云儒说道:“许兄弟,老哥我尽力了。” 清酒自知事情已由学宫接管,自己和师傅根本参合不了半点,于是临走前抱着小不点的尸体,也冲还在挣扎着的许云儒说道:“虽然小不点死了,但是你放心,我还会按照你先前交代的去做。” 许云儒盯着小不点尸体的双眼猩红,似要滴血,渐渐地他的眼中没了半点灵光,低沉的喘息声也随之愈加厚重。 项伯走后,前去传唤李熙正的人回来禀报道:“李熙正不见了!” 九境中期的修士抢先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样吧,许云儒你可以带走,但是他造成的损失,我将军岛和学宫平分,先生以为如何?” 学宫君子还未答话,九境初期的修士炸了锅,“不行!如果真是李熙正惹的祸,那李熙正必须死,可损失必须全由学宫来赔偿!” 学宫君子只是一个劲地冷笑。 早就听说乜三刀行事肆无忌惮,可没想到将军岛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敲竹杠都敲到儒家头上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眼看着矛盾再次升级,就在此时,异变又起。 一声铁索断裂的脆响,伴随着愤怒的兽吼响起,许云儒居然挣断了铁索,再次冲向了将军岛的海寇,抬手间便生撕了一人,血雨漫天。 学宫君子定睛望去,被许云儒的模样吓了一跳。但见许云儒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已覆满了鳞片,双手如蛟龙利爪,眼中竖瞳泛着冷意,模样甚是狰狞可怖,浑身还散发着强大的妖兽气息。 九境中期的修士反应最快,异变一起就立刻动手去拦截许云儒,奈何许云儒不但有法袍,而且皮肤坚硬无比,速度和力量更甚先前,一时间竟在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妖兽?”愣在原地的九境初期喃喃道,而后猛地醒悟过来,质问学宫君子道:“你儒家何时与妖兽为伍了?” 众所周知,儒家自学堂至文庙,底线就是不能与妖兽有任何牵连,当初陆延之就因为替妖兽说了几句话,便落得个几近陨落的下场。如今许云儒的变化,让这位受陆延之请求,来找许云儒的学宫君子很是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杀意,身为一洲学宫的君子,他自然要维护文庙立下的规矩。 学宫君子也不废话,直接动手去擒半人半兽的许云儒,到底是人还是妖兽,还是先抓住再说。 若是抓不住,那便杀了也无妨。 许云儒冲进一众海寇群中,只顾着虐杀,丝毫不在意两位九境高手的阻拦,面对他们的手段,或是就近抓来海寇替自己挡着,或是硬抗。不出片刻,将军岛的海寇又被杀的四散,坠入海中的人,肢体不全者,不计其数。 眼看将军岛再遭重创,那位九境中期修士急眼了,直接用出了杀招。先前死点人没关系,可要是再死下去,那将军岛可就真会出现损失了。 学宫君子见许云儒嗜杀成性,心中已对他厌恶至极,虽不明白陆延之与他有着怎么样的牵连,但还是下定决心先杀了的好。 九境初期的修士也不敢再观战,自家人偶尔争一争,这不要紧,可要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脑子还不灵光,那乜三刀秋后算起账来,他的下场不会比今日死掉的兄弟们好多少。 第156章 盛世或将启 三位九境修士联手,效果立竿见影。 许云儒被学宫君子用本命飞剑击中,法袍碎了一大块,整个人直接撞入海中。 化身成杀人恶魔的许云儒遭受重创,依着趋利避害的本能,于是双腿一摆,犹如蛟龙摆尾般,潜入了深海,如鱼得水的他,速度竟又快了几分。 “龙属妖兽?”见了许云儒鳞片利爪的九境中期修士猜测道。 学宫君子见许云儒似龙归大海般,很快没了踪迹,脸色阴沉的可怕,冷哼一声就要御风离去。那位九境初期的修士见此,忍不住喝问道:“这就要走?不说点什么吗?” 学宫君子止住脚步,回头看来,双手笼于袖中,饶有兴致地问道:“说点什么?那我送你一个字,如何?” 九境中期修士赶忙挡在俩人中央,劝道:“想来先生也不知许云儒的底细,定是受人蒙骗,这点从先前出手就能看得出来。此事咱们就此揭过,乜岛主那里,自有我去交代。” 学宫君子闻言,拂袖离去,九境初期修士还想说什么,九境中期修士赶忙拦住说道:“岛主不在,咱们不要惹事,一切等岛主回来再作打算。” “可是我们损失了这么多兄弟!” “哼,你再说下去,他果真祭出了本命字,那今天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九境初期修士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九境中期修士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吩咐剩余的人开始收拾这烂摊子。 一番统计过后,将军岛受伤的人倒是少些,可折损人数竟多达一百余人,其中就有八境修士受伤,七境修士更是折损了六人之多。此外货物、楼船、货船的损失,合计高达上万墨玉,算是小伤了筋骨。 项伯带着清酒并没有返回天牢岛,而是在清酒的要求下,直接去了竹剑堂。 竹杖、小不点,包括许云儒的那些话,清酒都带给了叶小雪,只不过许云儒生死不知,小不点也早没了气息。 清酒做完许云儒交代的事,体内一直压制着的伤势终于爆发,项伯施展手段控制住清酒体内乱窜的剑气,匆匆将其带回了天牢岛。 竹剑堂内,叶小雪本要求父亲去一趟将军岛,可就在这时,传来了许云儒的最新消息,叶剑听后,踌躇了。 人族与妖族的矛盾,是当今世界上所有仙家正统宗门的底线,谁敢越线,那便是所有人类修士的公敌。 好在叶剑也算通情达理,让叶小雪在竹剑堂内葬下了小不点,只是再也不许叶小雪提起“许云儒”这三个字。 将军岛的事暂告一段落,主要当事人李熙正和许云儒皆消失的无影无踪,可这件事还是被传了开来,版本甚多,但诸多版本都绕不开一点,那就是儒家为何会与妖兽有牵连。 数月后,儒家迫于压力,只好出面给出了故事的官方版本,由将军岛李熙正如何设局,讲到许云儒血腥破局,最终许云儒在学宫和将军岛的联手镇压下逃走。不过,儒家对许云儒身份一事,只对外解释道,他是企图混入儒家的奸细,柳叶洲学宫君子之所以讨要许云儒,为的就是将计就计,可惜被将军岛坏了事。 人们将信将疑,总算没将儒家再次推上风口浪尖。 可实际上文庙为了给柳叶洲、菩提洲、北冥洲、桃符洲一个交代,又将本已掌管赤龙洲学宫的陆延之贬回溪亭学堂,至于许云儒到底是不是妖兽,儒家内部也没有个定论。 各洲势力见儒家表明了态度,也就没再暗中发酵此事,因为大家都知道,冥府先前大闹各洲肯定还有后手,他们现在有着共同的敌人。 另一方面,将军岛在事后,只是发布了对李熙正的悬赏,而一向嚣张跋扈惯了的乜三刀,此次居然没有站出来做任何事情。 ------ 北冥洲,不可知之地内,闭关许久的尺八终于出关,并且借助冥府的神秘手段成功到了九境后期。风玉堂的师傅闻讯,独自返回了不可知之地内,至此,冥府已做好了随时开启第十境的准备。 大荒洲,瘸腿老夫子白楚近日收到了两条消息,其中一条消息便是冥府决定,在年底开启第十境禁制,要大荒准备好抢占先机;另一条消息,则是许云儒在柳叶洲的事迹。 白楚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留在大荒洲,十境开启关乎未来天下格局,大荒自然不能落于人后,在大势面前,私情便显得无关紧要了起来。 菩提洲,张三听闻了许云儒的消息后,带着许青梧快马加鞭地赶往柳叶洲。 同在菩提洲的林云儿,拜访众多高僧均未求到有关转世轮回之法,正在她心灰意冷准备返回赤龙洲时,也听说了许云儒在柳叶洲的消息,她同样迅速起身去往柳叶洲。 张三和许青梧赶到柳叶洲,先是去了趟柳叶洲书院,得知陆云溪还在闭关,只好又转道去了趟天牢岛。清酒伤势已痊愈,陪同项伯一起接待了张三,当听说跟在张三身边的孩子名叫许青梧时,俩人眼神古怪。 也是蛟龙之属,没错了!没想到许云儒居然有孩子了。 在天牢岛打听完许云儒消息后,张三带着许青梧去了趟将军岛,只是远远地看了几眼。张三对许青梧说道:“记住这个地方,以后咱们将它踏为平地。” 许青梧懵懵懂懂,见张三难得没了笑脸,于是用力地点了点头。 张三走后,有一袭白衣先是拜访了书院和竹剑堂,意料之中地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随后一袭白衣的林云儿也去了趟天牢岛,依旧只是打听到许云儒过去的事,而许云儒现在的下落,对方也是不得而知,并且看她的眼神稍有异样。 将军岛外,林云儿驻足良久,最终不得不含恨离去。 ------ 茫茫大海中,早已清醒的许云儒,躲在一座荒岛上不敢外出,只因那浑身遍布的鳞甲,和化作了利爪的双手。他如今这幅模样,若是让修士撞见,定会将他当作化形过半的妖兽,从而给除魔卫道了。 这天,有黑衣老者登上了荒岛,许云儒大惊,刚要跃入水中溜走,只见黑衣老者翻手取出一方古砚,冲许云儒做了个舀水的动作,许云儒只觉天地一换,就置身与古砚之中。 “不要怕,我就是来看看自己弟子看好的读书人,是个什么模样。”黑衣老者说道。 古砚中,许云儒自知不是对手,所幸一屁股坐在古砚中,瞪着金黄的竖瞳,看着手持古砚,大过山岳的老者,问道:“你弟子是谁?既然是看我,又为何如此?” 黑衣老者笑道:“我弟子是陆延之,至于为何如此,一会你就知道了。” 听闻老者是陆先生的师傅,许云儒丝毫不敢马虎,起身乖乖见过了礼,说道:“承蒙先生不弃,弟子惶恐之至。” 黑衣老者哈哈大笑,“为何惶恐?” 许云儒知道对方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怯意,于是摊了摊手,叹息一声,算是告诉对方,自己害怕被当作妖兽杀了。 黑衣老者不再说话,手中掐诀不断,古砚中的许云儒只觉身处熔炉,体内的鲜血瞬间沸腾了起来,不待许云儒挣扎,鳞甲利爪似有退散的征兆。 少顷,许云儒恢复了人形,眼中的竖瞳和血红,一起消失不见。那条原本该在体内,自浑身鳞甲遍布之后,便不知所踪的金线,此时出现在古砚中,胡乱冲撞,企图逃走。 黑衣老者捻起金线,冷笑道:“天不天,道不道,人不人。” 没了金线在体内,许云儒只觉浑身一轻,舒畅是不假,可总觉得自己单薄了许多。 黑衣老者瞧见了许云儒眼中的不舍,问道:“舍不得?” 许云儒想了一会,点头承认道:“的确。” 黑衣老者叹息一声,又问道:“杀那么多人,心中作何感想?” “未曾想过,但因果自在。” 黑衣老者似有些失望,将金线抛与许云儒眼前,说道:“这道精血,本不是你的东西。” 许云儒看着眼前的金线,想到了小不点,想到了张三与小青蛇,更想到了碧螺宫的林云儿,于是没再犹豫,又收入了体内。又问道:“与我身世有关?” 黑衣老者手腕一翻,古砚倒转,将许云儒放了出来,叹息道:“既然冥冥中自有定数,那你好自为之。其余的,我不便多说。” 眼神清澈的许云儒,答道:“用舍由时。行藏,在我!”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切记!切记!” 黑衣老者离去前,又留下话道。 ------ 这年立冬,冥府打开第十境的禁制。 天下九境修士纷纷闭关,但是除冥府及大荒的九境修士外,天下其余九境一时间皆难以静心,唯恐冥府再次出手捣乱。 这年冬季,赤龙洲的风雪格外地大,在外漂泊许久的许云儒回到了赤龙洲。 同时,柳氏王朝终于发兵大梁,两国边境上狼烟四起。 这年冬季,柳叶洲黑水湾的剑气,十不存一。 有红衣佩刀女子,带着一只异兽驺吾,离开了柳叶洲。没有白马,没有仗剑,身后也没有小弟跟着。 第157章 风雪难阻返乡路 赤龙洲。 年关当头,气候却反常的很。 漫天的乱琼碎玉,足足飘了三天,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柳氏王朝京城内,厚厚的积雪足有一人多高,似要将这偌大的京城吞了。 有人说这是大吉兆:瑞雪兆丰年,来年日子会很富足。 也有人说,这是凶兆:天降异象,必是有怒于人。 可不管怎么说,柳氏王朝自前些年开始,减农赋税、大兴商贸,如今民富粮足,这是事实。 不过,如今柳氏王朝和大梁王朝已兵戎相见,虽还只是来回争夺着边关要塞,可毕竟是开始打仗了,这也是事实。 战事不大,京城甚远,百姓们还有钱卖炭。 雪停了,京城茶馆的生意,越发的好了。 许云儒下了渡船,暂时不敢去见陆延之夫妇,这才在京城稍作逗留,想先探一探关于自己的消息。 茶馆内,或高谈阔论、或低声言语者,数不胜数。 “你听说了吗?前两天朝廷正式发檄文了,接下来要对大梁动真格啦!” “哦?你给讲讲。” “咳咳,檄文上说:大梁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今予惟共行天之罚……” “打住打住!你说人话。” “嗨,就是说大梁有违天命,迫害朝中重臣,我柳氏王朝要替天行道了。” “感情前段日子,边关上那是小打小闹?” “可不,据说先前大梁杀了位三朝元老,单是这事,天下读书人能愿意?书院能不管管?” “慎言慎言。”一人急忙伸去手拦。 话毕,这人还四下里看了看。 提起书院的人,自知失言,也下意识自己捂住了嘴,心虚地往左右瞟了瞟。 当他目光落到邻桌时,那位独自喝茶的人也扭头朝他看来,他本想瞪上一眼,以示警告,却瞧见了那人脸上狰狞的疤痕。 自知遇见了位惹不起的主,只好转怒为笑,悻悻然回过了头。 简单易了容的许云儒,脸上那道疤痕越发地明显,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江洋大盗”四字。 许云儒隐藏了修为,在茶馆内待了两天,茶水喝了不少,却没听见任何有关他在柳叶洲的事。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敢说国事,敢说天下事,可唯独对山上事噤若寒蝉。 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他自然不会再耗下去。 溪山学堂暂时不敢回不去,可碧螺宫他是一定要去的,而且非去不可。 他要去找那个在脑海里反复出现,名叫林云儿的人,问一问她,自己失忆之前都发生了什么,自己的家人又都在何处,为何自己到底是谁,以及为什么会变成妖兽等等。 他的心里,着实有太多的问题了。 起身离了茶馆,从泷水河上吹来的冷风迎面袭来,风中夹带着一缕缕幽幽的茶香、酒香。 许云儒揉了揉鼻子,举目望去,泷水河上烹茶煮酒的文人雅士、大家闺秀,都快扎堆了。 他有些搞不懂,这些人非要受这罪干嘛,在家待着不好吗。 河畔,一行人正好下船上岸来。 为首的是一位剑眉星目的俊俏公子,他脸上总是挂着浅笑,这让同行的那名女子,都舍不得将目光从他身上挪开。 许云瞧见他后,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不由愣在了原地。 呆了片刻,许云儒嘴角抹过一丝诡笑,一脸坏笑地向这行人走了过去。 没走几步,他突然觉得还是先打个招呼的好,于是他随手捏了个雪球,瞅准了那始终挂着浅笑的脸,抡圆了胳膊,将雪球砸了过去。 俊俏公子察觉到了危机,本能地侧身躲过。 “嘭”,砸中了一位女子的额头,使得她头颅带着身体猛地朝后仰去,幸好她身后的人一把扶住,这才没倒下去。 俊俏公子循迹看去,只见一个刀疤脸汉子,正抱着手臂站在远处。 被雪球砸中的女子,泪眼朦胧地望去,只见做了坏事的人,有恃无恐地冲她笑道:“呦,实在不好意思,砸偏了,砸偏了。”虽是道歉的话语,却听不出半点道歉的诚意。 见此情景,女子捂着红肿的额头,越发觉得委屈了。 一名公子哥挺身而出,怒叱道:“臭要饭的,还不快滚过来道歉!来晚了,小心老子剁了你!” 许云儒一瞪眼,喝骂道:“没你事,滚一边去!” 公子哥一听这话哪里还能忍,撸起袖子就要冲过去,却被俊俏公子拦了回来。 俊俏公子又打量了几眼刀疤脸汉子,笑问道:“冲我来的?” “没错,冲你来的!”许云儒大大咧咧答道。 先前被喝骂的公子哥,不怒反笑道:“还真是一副好狗胆,你可知他是谁?你又晓不晓得刚才砸中了谁?” 许云儒作势想了想,看着俊俏公子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来自碧螺宫吧,应该是叫齐什么升吧。” 俊俏公子觉得有趣,笑道:“我是叫齐景升,你一个普通人也敢来坏我的兴致,倒是好胆色。” 许云儒也笑道:“谁说不是呢。我觉得你和我有仇,所以特地过来揍你。” “觉得?还要来揍我?” 齐景升怔了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哈哈大笑。 自他进入金丹后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遭到挑衅,而且对方还是个普通人。 其他人忍不住讥讽道:“这位江湖好汉,你想出名想疯了吧。” 许云儒却不再废话,缓缓朝齐景升走了过去,在雪地中踩出了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齐景升看了眼许云儒留下的脚印,心想一个连气机和力道都控制不了的普通人,也大言不惭地要凑我,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可别过来,我怕!我怕你还没动手,就笑死我了。” 他身旁的两名巡山境,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嚷嚷着要去会一会那个刀疤脸,然而齐景升怎会让他们出了风头。 齐景升对那女子,柔声说道:“不哭,我去将他擒来,给你出口恶气。” 女子红着眼睛,怯生生道:“小,小心些,他看着不像好人。” 齐景升哈哈大笑道:“妹妹多虑了,你且看我先耍他一耍。” 说罢,齐景升走出两步站定,冲许云儒勾了勾手指头,说道:“来,我先让你三拳。” 许云儒假装一愣,而后大喜道:“当真?” “当真!我就站这不动,你来打吧。”齐景升挺了挺胸脯,一脸地骄纵神情。 他已做好了准备,只要这刀疤脸提拳打来,就用暗劲将其震个半死。 许云儒闻言,脚步急切起来,像是怕齐景升下一秒就改了主意。 齐景升不慌不忙,其余人也都摆出了一副看戏的架势,脸上既有对许云儒的不屑,更有对许云儒一拳,将自己打飞出去的期待。 厚厚的积雪中,许云儒步子渐紧,踩在积雪上咔嚓咔嚓的声音,也瞬间频繁了起来。 离齐景升还有五步时,许云儒脚下一滑,踉踉跄跄地就要向前栽倒。情急之下,他只好手脚并用,努力地维持着身体的平衡,模样甚是滑稽。 齐景升原本昂着头,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此时见着对方如此不堪,心里更不当回事了。 他瞧也不瞧眼前的跳梁小丑,回头向女子望去,脸上笑意更甚。 那女子也觉得这刀疤脸实在好笑,正要掩嘴去笑,她却猛然发现那滑稽的小丑,嘴角似露出了一丝诡笑,眼神与气势,也与方才大有不同。 不等她开口提醒,齐景升全身汗毛炸起,一股危机感瞬间涌上心头,然而一切都晚了。 不再隐藏修为的许云儒,贴上齐景升之后果断出拳,拳头精准无误地落在了齐景升的脸上,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齐景升朝着河面倒飞了出去。 许云儒趁势跟上,两名巡山境修士联手去阻挡。 齐景升到底还是有些本事,有了两个跟班的稍作拖延,他已在泷水河上稳稳站住,可那两个跟班却没这么幸运,和许云儒只一个照面,就成了落水狗。 那名女子早已吓得忘记了流泪,这可是碧螺宫的当代天骄啊,竟被人一拳打飞了出去。 许云儒不给齐景升喘息的机会,提拳又至。 齐景升被人打了个出其不意,正想提势应对,可对方又贴到了身前,哪里给他半分施展术法神通的机会,由此只能被动招架着。 只过了几息功夫,齐景升就被打上了岸,只是这次上岸,他却是脸先着地,并且再也没能站起来。 两名落水的巡山境,一人偷摸地离去,一人则色厉内荏地护在那女子身前。 许云儒也不敢其他人,只是蹲在齐景升的身前,皱着眉头问道:“印象中,你好像还挺厉害的,这会怎么如此不禁打?” 齐景升羞愤交加,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见齐景升为了给自己出头,落在了别人手中,鼓足了勇气想出来解围。 许云儒似有察觉,随即扭头朝他笑了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以及脸上那狰狞地疤痕。 那女子吓得一个哆嗦,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又化作了眼中如泉涌般的泪水,连哭都不敢再出声了。 许云儒回过头,看着地上的齐景升笑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啊,我现在也不确定我到底是谁,只记得许云儒这么名字,劳烦你给回忆回忆,我到底是谁。” 第158章 打人不能不打脸 齐景升暗想半晌,始终没记起,自己什么时候惹了位名叫许云儒的恶人。 许云儒见他脸色难堪,遂说道:“记不起来就算了。” 不待齐景升松口气,他话锋一转道:“可这仇,我还是要报。” 齐景升一愣,失声道:“还报仇?” “对啊,揍你是一回事,报仇是另一回事。”许云儒理所当然道。 齐景升恨恨道:“欺人太甚,我可是碧螺宫的人,我师父是碧螺宫大长老。” 许云儒笑道:“我知道啊,可揍你和报仇本就是两码事,这就好比借钱给你,我收回了本钱,不是应该还有利息?” 说到此处,许云儒咦了一声,咂了咂嘴道:“我突然记起,你好像喜欢用钱砸人。正好我手头还有点闲钱,今天就让你爽一把。” 齐景升丝毫没有手下败将的觉悟,反而冷笑道:“就你?有几颗铜板?” 在他看来,一个散修哪有什么钱,就算有也就那么三两颗墨玉,要真有钱的话,谁还去做散修不是? 许云儒笑道:“好,既然没把你打服,那就用钱把你砸服。” 只见许云儒从储物玉佩中掏出了一把墨玉,一枚枚砸在齐景升的脸上,边砸边问道:“爽不爽?”“服不服?” 齐景升哪能想到这散修竟如此富裕,单是这一把墨玉,都快赶上自己在碧螺宫一年所得了,又气又急之下,竟是连声“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站在一旁的巡山境修士,以及那女子也是心惊,谁能想到这散修身怀巨款。 俩人远远地看着齐景升受辱,可又不敢上前,生怕这刀疤脸迁怒与他们,只好在心里暗自祈祷,救兵赶紧到来。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他们大多数人不认识墨玉,可完全不耽搁看好戏的心情。 许云儒将手中的墨玉一颗颗砸完,就在众人都以为结束了的时候,只见他又掏出了一把墨玉,还越砸越起劲。到了最后,可能是觉得不过瘾,便直接将一把墨玉,一股脑地砸在了齐景升的脸上。 一连砸了五把墨玉,齐景升的脸早已肿的像个猪头,他那依旧红着的眼中,却已有泪光在闪动。 齐景升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他自幼在碧螺宫,不但自己天资出众,而且师父还是一人之下的大长老,虽说后来被林云儿抢了风头,可他好歹依旧是万人敬仰。可是自宫主柳月闭关之后,不但师父无心顾及他,就连林云儿都已是代理宫主,由此,他的觉得自己得找出路了,总不能一辈子在林云儿脚底下不是。 无奈之下,他想着通过书院院长的孙女,为自己再找个强大的靠山。 可是呢,如今在人家姑娘眼皮底下,被人用墨玉打脸,这还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许云儒砸完五把墨玉,拧了拧手腕,叹道:“这还真是个技术活。” 欲哭无泪的齐景升,一脸悲戚,心中不由哀叹道:“真是老天不开眼,好歹我也是金丹境,为数不多的年轻金丹境,怎么就我混的一天天不如一天了。” 许云儒拍了拍齐景升的脸,说道:“我比你厉害,你不服也得服,至于你爽不爽,我倒是不知道,反正我挺爽的。” 颜面尽失,且心灰意冷的齐景升,只顾着哀叹自己时运不济,那你还想着再放狠话。 许云儒站起身,边走边伸了个懒腰,似乎砸钱给累着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离去时,他脚步一停,自言自语了句:“我悟了。” 悟了?什么悟了?修行又有增长了?不能够吧。 齐景升心中一凛。 众目睽睽之下,许云儒返回齐景升旁边,俯身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拿我钱了?” “啊?”齐景升茫然地看着许云儒。 许云儒指了指散落一地的墨玉,厉声道:“还不承认?那这些是什么!啊?” 齐景升瞥了眼地上的墨玉,心说这他妈不是你刚才砸我用的吗,怎么成了我拿你钱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 许云儒又骂道:“看什么看,你再不拾起来还我,真当我不敢用力打你是不!” 齐景升支支吾吾了半天,哪敢再说半个字,也哪有脸面再看向那女子。 他一咬牙,撑着身子将地上的近百枚墨玉拾起,低头尽数奉于许云儒身前,只求赶紧将这瘟神怪胎送走,自己好尽快回碧螺宫。 许云儒边数边将墨玉收起,待到地上的墨玉都被齐景升拾起后,他一脸诧异地问道:“这就完啦?” 齐景升左右看了看,地上确实没有遗漏啊。 许云儒一把揪住齐景升的衣领,大怒道:“好小子,当着我眼皮底下,还敢私藏。你拿我两百墨玉,如今怎么只还我不到一百?” 此言一出,众人皆才领悟那句“我悟了”,感情这是明目张胆的敲诈勒索啊,手段还如此的卑劣。 “我没有啊,你看这我捡起来的,我哪敢私藏,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扔下两百墨玉了。”齐景升急忙说道。 “没有?那你将身上墨玉都拿出来,我看看是不是我的。”许云儒紧逼道。 齐景升听闻此话,本就肿着的脸上,颜色更加丰富了起来,他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我承认你厉害,可你真要如此羞辱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许云儒冷笑道:“说的就像我现在放手,你就会放过我似的。行吧,你不拿,那我自己来拿。”说着就要去摘齐景升的储物袋。 齐景升再不能忍,挣扎着就要去挡,没曾想到不但没能阻止许云儒,反而被许云儒又是一拳打中了腹部。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齐景升再次倒飞了出去,人还不待落地,就昏死了过去。 那女子不顾巡山境修士的阻拦,赶忙上前去查看,一脸的心疼。 许云儒也没管她,掂了掂齐景升的储物袋,略施手段将其打开,翻找了一阵后,将其中的值钱物件,悉数装进了自己的腰包,这才将储物袋扔在了地上。 他重新看向昏死过去的齐景升,眼睛一亮,喃喃道:“嘿,这法袍不错。” 女子感受到许云儒的目光,惊慌喊道:“你别过来,我爷爷是书院院长,你要是敢过来,他定饶不了你。” 那名巡山境一咬牙,只好挡在女子身前,颤声劝道:“兄弟,凡是好商量。” 就在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谁敢动我孙女!” 闻言,那女子脸色一喜,巡山境修士瞬间也松了口气。 许云儒扭头看去,只见一行人御风自溪山书院而来,领头的人正是书院院长贺中天。 当初苏老夫子领着他见过此人几面,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见,自己却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尤其是见不得儒家之人。 虽说当初儒家那黑衣老头,帮他恢复了人样,但他现在还不知晓,整个儒家有没有对他下通缉令,要知道儒家最是针对妖族。 许云儒瞧了眼额头还红肿着的女子,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抱拳说道:“无心之失,抱歉了。” 那女子见许云儒态度诚恳,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底气足了不少的巡山境冷笑道:“这就怂啦?” 许云儒懒得看他一看,转身就走,他可不想被贺中天当作妖兽给打杀了。 巡山境有心阻止,可实力不允许,只好跳脚骂道:“有能耐你别跑啊,搞半天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许云儒只看了他,那巡山境吓得后退一步。 许云儒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没错,就你和地上那个最软。” 说完再不耽搁,展开身形就往城外跑去。 此时,原本不敢出现的京城禁军也冒了出来,一部分人佯装着去追许云儒,剩下的人则将齐景升三人团团护在了中央。 贺中天瞧见许云儒要逃,抬手就是一掌,朝着许云儒的后背拍去。 九境修士出手,威势自然不是金丹境可以抵挡,虽然只是随手一击,可许云儒没了那金线的帮助,抵挡起来也甚是艰辛。 纵使他脚下的速度快了又快,身形躲闪了再躲闪,还是被打了个正着。 法袍灵光流转,抵挡了不少力道,可许云儒还是感觉似被山岳撞了一下,体内不但气血翻腾不定,就连五脏六腑都似乎要裂开。 贺中天再要出手,那名女子却急忙喊了声:“爷爷!” 贺中天不由向下看去。 那女子急忙说道:“您快看看齐公子,他好像不行了。” “待我抓他回来,敢欺负我孙女,决不能饶!”贺中天怒吼道。 那女子急的直跺脚,带着哭腔道:“爷爷!我没有事,你就放那人走吧,齐公子真的不行了。” 几句话的功夫,许云儒早已跑的没了影,可若是贺中天想追,他还是能追上,不过孙女都说放了他,那就算了。 贺中天担心孙女的安危,可碧螺宫的齐景升他却不怎么在意,只是瞥了眼便道:“他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不轻的伤,加上怒火攻心,这才气息弱了下去。” 女子闻言稍稍放心,便道:“那咱们赶紧将他抬回书院吧,晚了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贺中天挥了挥手,自有人将齐景升抬走,接着他问道:“方才那人是谁?看着也是金丹境,本是道不小,接了我一掌居然还是给逃了。” 女子道:“应该是个散修,他说自己叫许云儒。” “谁!许云儒?”贺中天大惊。 第159章 又是一年除夕夜 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 自陆云溪远走柳叶洲求学后,每年的大小节日,陆家过的都没什么滋味。 今年的春节也不例外。 陈姨坐在炭炉边,念叨着陆云溪和许云儒这两个出门在外的孩子,陆延之时不时点点头,附和着说上两句,但也只是寻常话语,并没有多说山上修士的那些事。 一来是他不愿陈姨参和进修士的事;二来陈姨也从来不去问这些。 在陈姨眼里,不管陆延之父女,还是许云儒,都只是她牵挂着的人而已,并没有将他们当作做神仙人物来看。 突然,陆延之放下了手中的瓜子,柔声道:“我出去下。” 说罢,陆延之起身就朝屋外走去,寻了个没人的地方一跃而起,瞬间没了踪迹。 陈姨没问,陆延之也没多说。 这是俩人多年来的默契,或者说是信任。 夜空中,除了忽暗忽明的烟火,还有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前者自陆家院外一路逃窜至城外,后者便是追到此处的陆延之。 出了城,陆延之不由猛地提了速度,将这个在自家门外逗留了片刻的人拦了下来,并且试探性唤了一句:“许云儒?” 许云儒身子微微一僵,却没做出任何回复,反倒是逃得更快了。 他自逃离了京城,本想直接去碧螺宫找林云儿打听之前的事,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去陆家看了看,谁曾想,只是在院外站了片刻,就引起了陆延之的注意。 陆延之见这人反倒逃得更快了,心中又确信了几分,于是连忙跟上,问道:“云儒,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 在许云儒看来,只要是书院的人,都必定会对妖兽痛下杀手,更何况他这个特殊的异类。 陆延之见对方不听劝阻,只好苦笑一声,道:“那就先困住你再说。” 一言既出,陆延之伸手向前轻轻一划。 逃窜中的许云儒,像是一头撞在了墙上,等他反应过来换方向时,显然为时已晚。 顷刻间,陆延之施展术法神通,将许云儒困在了原地。 许云儒一脸戒备地盯着陆延之。 陆延之看着易了容,对他还心怀警惕的许云儒,没来由有些心疼,便没再向他靠近,只是站在原地,叹道:“你这几年的事,我多少听说了一些,可没想到你连我都不放心了。” 许云儒恢复了本来面目,依旧一脸戒备地看着陆延之,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同时也寻找着逃走的时机。 两人沉默半晌,陆延之忍不住说道:“你受苦了。” “先生放我离去,我保证安分守己。” 许云儒见无处可逃,只好乞求道。 陆延之总算明白许云儒在担心什么,于是说道:“云儒,我先生已见过你,他都没对你怎么样,那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不利呢。你再仔细想想,儒家可有对你追杀,或者是通缉?” 许云儒皱眉想了想,答道:“这到没有。”语气已缓和了不少。 陆延之见他神色有所缓和,随手散去了困阵,问道:“都到家门口了,为什么不进去?你陈姨还念叨你来着,云溪也快回来。” 单是自己这还没弄清楚的身份,许云儒自己都难以接受,哪还敢奢望陆延之,甚至是陆云溪接受。 许云儒面露愧色,低声道:“我,我……” 陆延之笑道:“有些事不能怪你,只要你还是那个许云儒,就算你是妖族又怎样呢。” “我真的是妖族?”许云儒猛地抬头问道。 “我暂时也说不清楚。况且,是妖族还是人族,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 陆延之走到许云儒身旁,问道:“那你觉得妖族和人族,这两者除了种族不同之外,还有什么不同?同样是天下生灵,一样可以修炼,可以口吐人言,可以读书,真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许云儒不解道:“可是儒家……” 陆延之打断道:“儒家最是划清与妖族的距离是吗?”呵呵一笑过后,他叹道:“各有各的难处罢了,以后你就会明白。” 许云儒叹了口气,率先走向一块青石坐下,陆延之随后也坐于青石上。 俩人看着远处的灯火,各自沉默了半晌。 陆延之笑道:“讲讲你这几年事?” 许云儒缓缓摇了摇头,随即恍然大悟,伸手摸出一小坛仙酿来,递给陆延之。 陆延之眼前一亮,接过仙酿后闻了闻,赞叹道:“出门几年,懂事了不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 酒很快见了底,话却未说半句。 许云儒道:“先生回吧,陈姨还等着呢。”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陆延之追问道。 许云儒道:“我答应过别人找几样东西,现在须得抓紧凑齐了。另外,我也想知道自己失忆前,到底是谁。” 陆延之听后叮嘱道:“如今天下九境大都在闭关,过完年,我就要去文庙打杂了,你若再遇难事,可直接找到当地的书院,只需说是我弟子,我自会去见你。” 许云儒“嗯”了一声,执弟子礼,拜别了陆延之。 陆延之看着远去的许云儒,久久不愿收回目光,这可是他认可的读书人啊,怎么就要和自己走上一条道了呢。 这固然是好事,可谁说是好事,就一定是易事呢。 再想到了陆云溪,他的心中,忧虑更甚。 几日后,碧螺宫山门外。 故地重游的许云儒,心里觉得此地熟悉,却记不起上次来这的情形。 守山门的弟子早已换了,许云儒也不再是那个任人戏弄的普通人,稍稍展露了金丹境气息之后,守山门弟子赔着笑将他请了进去。 许云儒前脚踏进碧螺宫,齐景升后脚就进了山门。 当日,齐景升被贺中天的孙女带回去救治,醒来后的他哪有颜面再留下去,可禁不住女子的再三挽留,只好又多留了一天,这让他心里稍稍好受些。 碧螺宫内,林云儿刚从柳叶洲返回,听闻有一个名叫许云儒的人前来拜见,当下心中一惊。 难道是重名? 碧螺岛上那诡异的水潭,她至今都不敢深入其中,更可况,当初许云儒掉进去的时候还是个普通人,因此,绝无生还的可能。 可这人呐,面对在乎的事情时,总会抱有侥幸心理。 林云儿刚跑了两步,突然一个急停,站在了原地,眼中满是慌乱与羞愧,像是个犯了错后,将要面对父母责罚的小姑娘。 她想见许云儒不假,可她更怕见到许云儒。 当年许云儒坠入深潭,他为了尽快报仇,为了完成许云儒要站在山巅的愿望,选择了与郑仪双修,这便是她慌乱与羞愧所在。 她不敢想,如果外面真的是奇迹生还的许云儒,那她还有何面目去见他。 原地踌躇良久,她冲外面候着的人吩咐道:“去告诉那人,就说我在闭关,然后礼送他出去。” 说完这话,林云儿全身仿佛都没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冰冷与威严。 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个女子,一个心有所念,又心有所愧的可怜弱女子。 许云儒听闻林云儿闭关,心中失望在所难免。 他本想着问一问自己先前的事,如若俩人关系不错,那便找个机会再去一趟碧螺岛上,让碧螺岛下的那人看一看,他体内的那条金线,到底是个什么。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方闭关不出,他只好先告辞离去,他得赶紧去找那五行之属了。 这几年下来,他也就凑齐了水、火两件,他担心自己要是再不快点凑齐,保不齐那人,就等不到凑齐那天了。 正往外走,齐景升不知怎么乱窜到了他眼前,嘴里还嚷嚷着:“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师父。” 原来,齐景升一回到碧螺宫,就先去找了自己师父,请求师父李春寒追查许云儒。 可李春寒却丢给他句:“自己没本事能怪谁,真是将我的脸都丢尽了!你但凡有出息点,勤加修炼自己去找回场子来,总想着靠我,要没了我,你还不活了不成。” 齐景升本来也没想着师父真能出手,只是怀着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家向这个父亲般的人,寻求些安慰的心思,可李春寒却将他臭骂一顿,一点好脸色都没有。 正在气头上的他,骂骂咧咧间一抬头,就见到了许云儒。 虽然许云儒恢复了本来面貌,但脸上的疤痕却在,气息也没有刻意隐藏,因此,齐景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齐景升下意识后退几步,一脸警惕地看着许云儒,失声道:“你怎么在这?” 许云儒笑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齐景升一时语塞,转而又猛然醒悟,这里是碧螺宫啊,自己的地盘,随即挺直了身板,呼喝道:“来人呐,给我拿下这个贼人!” 替许云儒领路的人,不知这人怎么和齐景升有了过节,但林云儿吩咐过,将这人礼送出去,所以他只好先站出来,说道:“齐公子,这还是咱们碧螺宫的贵客,上面吩咐了,要礼送出去。” 齐景升冷笑道:“我的事你也敢管,还不滚!” 领路的人想说这是代理宫主吩咐的,又怕事情露馅,只好上前想再劝几句。 齐景升见着人走到近前,二话不说,一巴掌将其打了个团团转,怒喝道:“滚!这里没你事了,我送他出去也是一样的!” 领路的人哪敢再说什么,只好捂着脸一路小跑远去,看来这事,还得禀报林云儿才行。 此时,一队执法堂弟子听见了齐景升的呼喊,瞬间就把许云儒围了起来。 “老子今天不玩残你,我就不姓齐。” 齐景升冷冷地看着许云儒,牙齿咬的嘎吱作响,仿佛要将许云儒生吞活剥了般。 第160章 井中明月不甚圆 许云儒多次身陷重围而逃脱,相比之下,眼前被一队执法队围上,根本连危险都算不上。 他看着眼前自以为得势的齐景升,打趣道:“你还是猪头脸看着顺眼些。” 齐景升气极反笑,冷哼一声,说道:“希望待会你还能笑的出来。” “怎么?以为人多就可以解决问题吗?你怎么如此天真。” “哼,你不束手就擒,我打死你都可以。” 齐景升说完,朝着众执法堂弟子一挥手,众人正准备动手,许云儒金丹境气息外放,吓得一众龙门境修士直往后退。 他们只是寻常的执法堂弟子,说好听点是执法队,说直白点,那就是在碧螺宫内巡逻的小喽喽。 平日里要真要处理这样的强敌,还得靠执法堂中的队长,及队长以上的修士出手。 许云儒见无人敢动,笑道:“还来不来,再不动手,我可要走了。” “废物!”齐景升怒骂一声。 一名执法堂弟子,嗫嚅道:“齐公子,对方是金丹境啊,这得起码得队长出手。” 齐景升转念一想,喝道:“那你还不去叫人,在等什么!” 许云儒笑着摇了摇头,他可不愿和齐景升在这耗着,于是不再理会齐景升的胡闹,径直就往外走去。 “还想跑?今天你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齐景升见许云儒要走,当下便急眼了,也不等帮手前来,怒喝一声就要亲自动手拖住许云儒。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侧面扑了出来。 齐景升正准备施展术法,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接着身子一轻,被撞飞了出去。 许云儒望去,一只浑身除了四肢尾巴,以及眼睛耳朵是黑色,其余皆是白色的大熊,把齐景升已扑倒在地,张嘴就朝他咬了下去,而齐景升却不敢出手去打这大熊,只是拼了命地想起身逃脱。 手忙脚乱中,齐景升几次想起身,奈何大熊力气不小,而他又不敢使用全力,唯恐伤了这畜生,只得苦苦支撑着。 如今碧螺宫内,谁都知晓这只大熊模样的食铁兽,是林云儿的兽宠,因此无人敢惹。 曾有一位长老,只是踢了这食铁兽一脚,林云儿还没出面,李春寒就先替这大熊找回了公道。 自此以后,一些个地位低的弟子,每当遇见了这大熊,还得笑呵呵地叫上一句“熊爷”,否则要是被这大熊缠上,轻则在身上拉屎撒尿,重则咬上几口,虽不会致命,但好歹也疼不是。 林云儿知道这些事,却从未对这食铁兽多加约束,由此可见对它的疼爱。 此时齐景升遭了秧,他虽在碧螺宫内地位不低,可要真要和这食铁兽比起来,确实还差了点,这叫他如何敢还手。 执法队的弟子,早已吓得作鸟兽散。 许云儒站在一旁看戏,觉得这大熊好生有趣,忍不住拍手称快,连连喝彩道:“咬的好,咬的好!” 灵智初开的食铁兽,仿佛能听懂许云儒的话,撕咬起齐景升来更加的卖力,时不时还邀功似的冲许云儒吼上一声。 齐景升对它是骂不得,更打不得,只好用灵气护住周身,以免被他真咬伤了筋骨。 可这食铁兽就是牙口不俗,纵使齐景升用了灵气护体,也没能挡住食铁兽的森森尖牙,他的衣衫法袍,很快就被咬了个稀烂,身上也出现了不少血痕。 此时,林云儿站在暗处看着许云儒,眼中已有泪水在打转,好几次差点就没忍住走了出去。 然而,失而复得的欣喜,终究抵不过她内心的羞愧。 齐景升的模样已惨不忍睹,许云儒不忍心再看,转身就准备离开此地。 食铁兽见许云儒要走,也不管被玩坏了的齐景升,一跃就朝许云儒扑来。 许云儒看出它并无恶意,可还是本能地“哎呀”一声,闪身就想躲开,他可不想被这妖兽,玩成齐景升那幅模样。 然而他却低估了食铁兽,别看它庞大的身躯遮住了小半边天似的,它却异常的灵活矫健,身子只一扭,前爪就搭上了许云儒的肩头,黑黑的鼻头,不停地在许云儒身上嗅着,口口吱吱地叫着,显得很是兴奋。 许云儒双手抱住食铁兽毛茸茸的身子,一发力,将它提了起来,结果自己一个没站稳,反倒是被食铁兽给扑倒在地。 食铁兽用那粉红的舌头,不断地舔着许云儒的脸,留下不少口水。 许云儒用手抵着食铁兽的头,心中疑惑这妖兽为何对自己如此亲近,却也没往深了去想,只以为是自己向来受妖兽的喜爱。 少顷,食铁兽撒欢够了,许云儒揉了揉它圆圆的脑袋,转身就朝碧螺宫外走去。 没走几步,许云儒回头一看,食铁兽跟在他身后。他走,食铁兽也走,他停,食铁兽也停。 许云儒只好挥了挥拳头,俯身叮嘱道:“回家去,别跟着我,小心我揍你。” 哪料食铁兽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耍起了无赖。 许云儒甩了几次都没甩掉,只好揪着它圆圆的耳朵,佯怒道:“我真揍你了啊。” 食铁兽这才将他放开,许云儒心想这东西还挺识趣。 正要走,只觉得衣衫一紧,低头看去,只见食铁兽又咬住了他的衣衫,不由大怒,一巴掌拍在食铁兽脑袋上,喝道:“你小子咋不识抬举,我带你走,你主人不得拿我当贼啊。” 一名路过的弟子,见许云儒打了这熊大爷一巴掌,立即上前喝问道:“大胆,碧螺宫也是你放肆的地方!熊大爷咬你是看得起你,你还敢动手。” 许云儒没好气地吐出个“滚”字。 食铁兽立即冲这名路过的弟子低吼不断,好一阵龇牙咧嘴。 许云儒见势赶紧开溜,食铁兽还要跟上去,许云儒举起拳头,施展出金丹境的威压,威胁道:“再来我就不客气了。” 食铁兽再不敢上前,眼巴巴地望着许云儒远去,黑黑的眼睛里满是幽怨。 许云儒一口气跑出了碧螺宫,只闻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天兽吼,接着便是惨叫声、求饶声不断。 他深深地看了眼碧螺岛方向,心里默念着,你可要挺住啊,我的身世之谜,还得靠你呢。 许云儒走后,林云儿本想跟着他再多看几眼,又担心自己忍不住走的太近,从而暴露了自己,只好作罢。 心里犹豫不决,同时还矛盾重重,林云儿心中的无力感,甚至比起许云儒坠潭时,也不遑多让。 是夜,月明星稀。 碧螺宫山门内,一间独院里,齐景升衣衫破烂,直挺挺地瘫软在躺椅上,眼睛看着月亮,眼里却没有半分神采。 兴许是月亮觉得他无趣的很,所以宁可委身于他身旁的水井,也不愿落在他的原本深邃的眼睛里。 寒风徐徐,像个顽皮的孩子,不时地撩拨起他垂在地上的衣襟,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自许云儒走后,他回来就这样躺着,脑海里回想着自小到大的一幕幕,那时师父虽然严厉,却也有慈祥的一面;那时林云儿虽然来了,但他也还是碧螺宫的希望。 可就是从林云儿成为代理宫主之后,这一切都变了,师父变得忙碌了起来,对他更是没有以往那样上心,周围人的看他时的目光,也少了许多炙热。 他承认自己近年来,是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修行也有所懈怠,可他就是想让师父多看他几眼,多夸他几句。 这有错吗? 就算有,可为什么向来疼爱自己的师父,就变了呢,他接受不了。 他本以为被墨玉砸脸,就是最坏的事情了,没想到今天报仇,却被一只畜生搅了局,还真是越混越惨,连只畜生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 胡思乱想了一整天,他突然间坐直了身子,眼里满是震惊. 他想起来了,许云儒不就是几年前,被林云儿和自己打断双腿的家伙吗。 不应该啊,据说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可能还好好地活着,而且一跃成了比自己还强的金丹修士。 就在他愣神间,身旁水井中的那轮明月,被一圈圈涟漪褶皱了影子,一团漆黑且泛着幽光东西从井水里冒了出来,顺着井壁爬了上来。 齐景升猛然惊醒,扭头看向身旁的水井,失声低喝道:“谁!” 井中无人作答。 齐景升皱了皱眉头,心想老子都倒霉到这地步了,总比会再比现更害惨了吧,于是壮着胆子朝井边走了过去。 井中,除了一轮还在涟漪里晃动的明月,其余皆是漆黑一片。 一阵风吹来,齐景升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穿着白天被那畜生撕碎的衣衫,他看着碎成布条的法袍,一脸心疼地骂道:“老子早晚将你炖了吃肉,狗畜生。” 就在他骂骂咧咧往屋内走去时,只觉后背一凉,像是有什么东西贴在了他的背上,湿滑且还在蠕动。 齐景升大惊,“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伸手就向后背抓去,然而贴在他后背上的东西,一瞬间就到了他的脖颈,直往他嘴里钻去。正要施展一身修为去抵挡,可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此时竟然不听自己调遣。 慌乱中,他只好用双手从口中往外扯,可一上手,就像抓到了一团水一样,完全握不住。 最终,齐景升在意识消失前,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还真他妈有! 有什么? 当然是比他先前遭遇,更惨的事了。 院外,一对巡逻弟子听见了齐景升方才的惊呼,敲了敲门,轻声唤道:“齐公子?” 院内,重新睁开双眼的齐景升,从眼神来看,像是换了一个人,缓了缓后,出声答道:“没事,你们退下。” 第161章 身不由己酒易醉 齐景升进了屋,也不点灯,摸黑盘膝坐在了床上。 “你是谁?”齐景升自言自语道。 “咱们见过一次,你还给我跪下磕头来着,这么快就忘了。”齐景升笑着自问自答道。 屋内陷入了死寂,就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几息过后,齐景升猛地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道:“郑老宫主?” 说完,齐景升瞬间又变了神情,笑着点了点头,“你不要怕,我就是暂时用一下的身体,日后你还有机会重新掌控。” 齐景升脸上表情变得惊慌,几欲是带着哭腔,说道:“为什么要夺舍我,我还不想死啊。” “整个碧螺宫就你这皮囊合适。放心,我会比你更加爱惜这躯体的。往后你就歇着吧,只要你能坚持意识不灭,事成之后我会让出身体,到时候你就可以坐享我为你赢得的一切。”齐景升笑着说道。 话了,齐景升彻底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是数月之后,浑身元婴气息雄厚内敛。 他喃喃道:“太慢了,还是要去碧螺岛才成。”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团聚了的陆家三口,再次各奔东西。 陆延之起身去往文庙,陆云溪动身前往桃符洲,而陈姨则依旧守着自己的小茶楼。 至于许云儒,则又到了北冥洲。 一路上他都没发现,一个半大的孩子远远地跟着他,从他离了碧螺宫起,一直跟到了北冥洲。 白石城外,铁匠铺内。 老铁匠的徒弟还在,那个名叫秋千的丫头也在,唯独老铁匠和先前的那个帮工,不见了踪迹。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听闻老铁匠不在,站在院中犹豫不定。 风玉堂苦口婆心地劝道:“大叔,您就说您要打什么吧,我这手艺和我师父不相上下的。” 汉子不为所动,甚至还有要走的趋势,显然是不信这鬼话。 风玉堂赶忙一把拉住汉子,劝道:“价钱好商量。再不济,我打出来的东西,您要是看不上,那我不收您半分钱,您看成吗?” 汉子似有心动,想了想后,扯着大嗓门说道:“那成,我是个杀猪的,想打三把杀猪刀。不过咱可事先说好了啊,我本就是冲你师父这手艺来的,你要是打出来的东西不能用,我可不给钱。” “没问题,您就放心吧。”风玉堂见对方松了口,连连笑道。 汉子又道:“三把刀,一把杀猪开膛的牛耳尖刀,一把碎骨刀,外加一把薄刃剔骨刀。” 风玉堂瞅了汉子几眼,说道:“劳烦您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干啥!”汉子一脸不乐意。 风玉堂赔着笑,解释道:“您别误会,我就是想看看手,顺带试一下您手上的劲道,这样才能确定刀的尺寸,和重量。” 汉子也是老屠户了,一点就透,他知道这家伙什用起来要想顺手,首先这尺寸和重量,就得和人搭调才行,遂伸出了右手,任由风玉堂查看。 诸事交代完毕,汉子心里虽已高看了风玉堂几分,可仍旧不放心地叮嘱道:“小伙子,你可上点心啊,我大老远来一趟可不容易。” 风玉堂嬉笑道:“您放心,我绝对给您用上好的材料,手艺更是差不了的。三日后,您按时来取便是。” 汉子点了点头,这才稍稍放心。 风玉堂目送他离去,心里暗喜,师父走后,自己终于开张了。 扭头正要准备去开炉,恍惚间看见院门口又来了个人,再仔细一看,不由一拍大腿,迎了上去,大喜道:“哎呦!二狗子。我的大兄弟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许云儒笑道:“是不是挺意外的。” 风玉堂一把勾住许云儒的脖子,拉着他往屋里走去,叹道:“你和张三的事,我听说了些。” 许云儒强笑两声,不知如何作答。 风玉堂呼出口浊气,继而展颜一笑,道:“嗨,说这些不开心的事干嘛,咱们今晚不醉不罢休。” 秋千闻声迎了出来,张口就问:“玉烟姐姐呢,来了没有?对了,还有那个张三呢?” 许云儒看了风玉堂一眼,见他给自己递了个眼色,随即笑道:“张三和玉烟游历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秋千撅着小嘴,埋怨道:“一定是你偷偷,没告诉他们。” 风玉堂看不下去了,赶紧站出来说道:“师妹啊,你去多弄两个菜,今晚咱喝酒。” 秋千不情不愿地走后,风玉堂问道:“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许云儒道:“本来是想找老先生的,可惜他不在,对了,有没有个叫皇甫龙的来过你这。” 风玉堂道:“来过,不过师父让他去了赤龙洲,说是保护个人。你找我师父做什么?找我也一样的,我手艺不差的。” 许云儒开门见山道:“我是想在他这打听下五行之属的消息,就是以前负山龟内丹那样的东西,我目前只有水、火两种属性。” 风玉堂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你要的这东西我知道,级别不是一般的高,咱们得从长计议,我也算和师父走了不少地方的。” 许云儒点了点头,瞥了眼铁匠炉,一时心痒,说道:“开一炉?” 两个闲不住的人,一拍即合。 一个扯的风箱呼呼作响,一个在通红的炭火中观察着铁块的温度。 打铁的俩人闷声不语,大锤小锤交替砸下,抑扬顿挫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远远听来,像是一曲饱含热血与激情,却不乏生离死别的壮歌。 天色渐晚,炉内的炭火印在俩人身上,一片血红,三把打造好的刀具,闪着寒光。 许云儒摸了摸牛耳尖刀,冰凉的触感随即传遍全身,忍不住赞道:“好刀!” 风玉堂笑道:“终究是普通铁,井水里的东西留不住的,不过,这已比一般的刀具要好很多了。” 接着,风玉堂长叹一声,道:“再过几年,世间怕是再难有,上三境修士以凡铁铸造的东西了。” 许云儒看向风玉堂,问道:“老先生收山,你也跟着收山了?” 风玉堂苦笑一声,“师父出关之后,这铁匠铺就不打算开了,我也要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许云儒没再细问,只是说道:“记得有我这么个兄弟便是。” 风玉堂没有作答,只是笑了笑,招呼一声,“去喝酒!” 油灯下,桌上杯盘狼藉。 饭菜大都进了秋千的肚子,酒水大都被许云儒和风玉堂喝了下去。 最后,却是吃饭最多,喝酒最少的秋千先醉醺醺地回了屋子,只剩下两个酒鬼,还在默默地喝着。 酒越喝越多,话越说越少。 俩人直至醉眼朦胧,风玉堂才率先打破了沉寂,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发现你这次来,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可能啊,你说说,我怎么就换了个人。”许云儒灌了口酒,吐着酒气说道。 风玉堂也灌了一大口,想了想说道:“以前你规规矩矩,很像个读书人,我羡慕的紧呐。” “如今呢?”许云儒打了个酒嗝问道。 风玉堂扇了扇许云儒吐出的酒气,皱着眉头笑骂一句,“你喝的也是仙酿?怎么酒嗝还是臭烘烘的。” 许云儒哈哈大笑,故意又朝他连呵几口酒气。 风玉堂不甘示弱,同样呵了一口酒气出去,以示还击。 嬉闹作罢,风玉堂这才接着说道:“现在的你啊,给人感觉很像我和张三,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又不一样。” 许云儒静等下文。 风玉堂一口气喝干了酒,才吐出两个来:“狠辣。” 许云儒小口抿着酒,眼睛不再盯着风玉堂,却瞅着桌上的油灯。 风玉堂一把拍在许云儒的肩头,说道:“我还是比较喜欢之前的你,善良,甚至有些呆板。”叹了口气后,又说道:“不管你是妖兽,还是人,不管你是之前的许云儒,还是现在的许云儒,终究都是我兄弟。” 许云儒递给风玉堂一坛酒,问道:“为什么那会不作答,是嫌弃我碍事,还是嫌弃我本事不济?” 风玉堂接过酒,并没急着打开,看着出现了重影的许云儒,嘶声道:“真到了那种时候,我他娘的不希望你也来送死啊。” 说完,风玉堂揭开封泥,大口大口地灌着酒。 许云儒甩了甩脑袋,质问道:“难道皇位就那么重要?你不知道但凡天子都不许修行的吗!” 风玉堂抬头傻笑着说道:“你知道啊。” 许云儒努力做出个白眼来,“我大致能猜出你是大梁的皇室,具体的就不清楚了。” 风玉堂与许云儒碰了一个,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叹道:“身不由己呐。” 两人不知又喝了多少,等到许云儒再次醒来,天已大亮,脑袋依旧昏昏沉沉,这才用修为震散了酒气。 先前约好了今天离去,他四下瞅了瞅,发现风玉堂不见了踪影,遂出门去看。 “呦,醒了啊!” 风玉堂正光着膀子在铁匠炉边,打着招呼道。 秋千气冲冲地质问道:“说!昨晚是你俩谁吐了一地,害得我今早收拾完,恶心了一早上。” “是他!” 许云儒和风玉堂互相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 秋千一跺脚,愤愤离去。 许云儒摸了摸鼻子,悻悻然地走向风玉堂,俩人相视一笑。 “喏,听说你刀断了,这个给你,保管结实耐用。” 风玉堂递给许云儒一把牛耳尖刀,刀身漆黑如墨,没有半点光泽,刀刃却泛着诡异的淡青色。 许云儒接过牛耳尖刀,只觉一股清凉之意传遍全身,大脑瞬间清爽无比。 “今后我就改行杀猪了。”许云儒玩笑道。 俩人大笑不止,可笑着笑着就没了声。 许云儒知道那句“身不由己”的分量,风玉堂也多少明白些,许云儒的身不由己。 俩人都害怕,这一别,就再难相聚。 第162章 暖春阁内春不暖 许云儒辞别了风玉堂,随即转道菩提洲。 据风玉堂推测,佛家喜塑金身、建佛塔寺庙,从而天下金之属,多聚于此;而桃符洲与柳叶洲相同,各以桃、柳遍地闻名,追其始,多半有木之属;至于剩下的土属性,只能去地域最广袤的大荒洲找找了。 由此,许云儒接下来的行程基本定下,先去菩提洲,再南下桃符洲,最后再北上大荒洲。 菩提洲是佛家圣地,全洲无国,更无官,唯有一座座庙宇,掌控着全洲的山上山下事。 佛者,觉也,将以觉悟群生也。 统其教以修善,慈心为主,不煞生类,专务清静。 因而,在这些庙宇中,实际上又分为两拨。剃度僧侣管控各地香火供奉,俗家弟子则掌控着各地的农事、商贸等等。真正称得上专务清静的佛家弟子,则大都在以“寺”后缀的地方。 “寺”、“庙”虽近乎相同,实则差异极大。 在菩提洲,唯有入得“寺”中,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佛门弟子,真正的山上中人。 许云儒辗转到了菩提洲,入眼所见山下的风土人情,与其余各洲不尽相同,唯独就是街上的光头较其它洲多了些。 除此之外,菩提洲的商贸与青楼的繁荣程度,更是让许云儒啧啧称奇。 一见到青楼,许云儒没来由就记起了张三,顺带又想起了小青蛇以及玉烟,这都是陪他走出赤龙洲的人,陪他踏上修行之路的伙伴,现如今却再都寻不见了。 正暗自伤神间,耳畔传来一声佛号,接着一个乌黑发亮的钵盂,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许云儒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站着个矮小干瘦的僧人,头无戒疤,披一破旧的僧袍,正一脸肃穆地盯着他。 僧人见许云儒无动于衷,晃了晃手中的钵盂,并冲他挤了挤眼睛,轻声道:“施主,化个缘。” “画个圆?” 许云儒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心想不该是化缘吗?怎么是画个圆,难道这是菩提洲的规矩? 一念至此,便也没再纠结,权当入乡随俗了,于是他伸出食指,沿着钵盂画了一圈。 僧人一愣,将眼睛瞪的老大,像是看傻子般看着许云儒。 俩人就这样对视了半晌,僧人眉间有怒气一闪而逝,过后咳嗽了两声,敲着那钵盂,笑道:“施主误会了,我是来向你化缘的。化缘的意思,就跟你们江湖中人常说的打赏差不多,这下你明白了吗。” 许云儒哈哈干笑两声,感情是自己听错了,随即掏出一枚彩玉放入了钵盂里。 僧人掂了掂钵盂,似是勉强满意,这才错过身子离去。 混进人群中的僧人,脚下步伐越走越快,脸上的喜色再也忍不住,直到最后干脆捂着钵盂飞奔起来。 许云儒心想,这菩提洲的僧人眼界还真高,一枚彩玉换成黄金都不少的,这僧人却勉强接受,看来这菩提洲还真是富裕。 “小哥是第一次来菩提洲吧。” 许云儒闻声看去,街边一位三十出头的美妇人,脸上挂着熟稔的笑容,扭着腰肢朝他款款而来。 妇人年纪虽大了些,可容貌依旧不俗,更有这个年纪瓜熟桃香的特有韵味,街上不少人看的直言口水,甚至还有人因为收不回目光,两两撞在了一起。 “是啊,怎么了?” “小哥被骗啦。”妇人掩嘴笑道。 许云儒停下脚步,问道:“那是个假僧人?” 妇人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真化缘的僧人,是不会要钱财的,只要食物。” 许云儒眉头一挑,妇人赶紧又说道:“蛇鼠有道,咱们这些做生意的一般不愿招惹,小哥勿怪没及时提醒呐。” “不碍事。”许云儒摆了摆手笑道。 妇人见他虽脸有刀疤,却是个好说话,出手也大方的主,遂把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轻轻捏了一下,柔声道:“小哥屋里说话?我给你讲讲菩提洲的趣事。” 许云儒笑着抽回了手,心想:“风玉堂只让我去寺里找想要的东西,初来乍到确实需要熟悉下这里,可就是这地方……” 妇人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多年,如何看不出许云儒的心思。 只见她捂着颤巍巍地胸口,笑道:“纵使小哥有这想法,我还不依呢。” 许云儒也是第一次独自经历这事,没想到这就触了霉头,只好以笑掩饰尴尬。 妇人笑罢,拉着他就往一间名为“暖春阁”的地方走去,边走边介绍道:“咱们白天开业的地方,多是喝酒饮茶,弹琴听曲。只有到了晚上,才是做皮肉生意的主场。” 许云儒心中大定,本想着一会进去了,就当一回正人君子,权当是对自己的考验了,没想到还没有这个机会了。 进了暖春阁,这妇人上下招呼着,很快便有人送来酒水吃食,又有一女子携琴而来,再有一女子径直到了桌前。 女子走进桌前,正要坐下,那妇人挥手道:“你下去吧,今天我陪小哥喝两杯。” 女子走前不由多看了眼许云儒,心想看模样不算玉树临风,看穿着也非大富大贵,妈妈怎地就舍得出面了。 琴声缓缓响起,妇人主动端起酒杯来,与许云儒先喝了一杯。 添酒间,妇人道:“看小哥不像是常来这种地方的人,我就自作主张安排的清静了些,小哥可还满意?” “清静些好,适合说正事。”许云儒点头笑道。 妇人道:“小哥想听些什么?” 许云儒想了想,说道:“我来此就是想瞻仰本洲的寺院,不知大嫂可熟悉?” “大嫂?” 妇人惊讶道,随即放声大笑不止,就连那抚琴的女子也不禁耸动着肩头,努力憋着笑,可琴声还是乱了。 闹了笑话的许云儒而不自知,一脸疑惑地看着妇人。 心里却想着,看来不喝点酒,自己对付起女人来,还真是有点无从下手啊。 妇人见他确实嫩的可爱,便止住了笑声,也不解释什么,定了定神色,说道:“本洲能称的上寺的也不多,大小共有十处。最近的就在这城外,唤作‘挑月寺’,寺里的钟声,在这城里都能听见……” 许云儒慢慢抿着酒,听妇人将这十处寺院一一道来,心里暗暗记下,想着待会就先去挑月寺看一看。 妇人说完,许云儒又问道:“素闻成佛必有舍利,那么哪里可以瞧见?” “呦,这可就不容易了,咱们这些平常百姓是轻易见不着的。就拿这挑月寺来说,里面也供奉的有舍利,可寻常百姓若想见,只能等到大年初一才行,而且也只是开放那么一小会。” 许云儒本想再打听些详细的东西,可探了探口风,发现这妇人也知之不多,毕竟她是个普通人,哪里会知晓,山上修士的各种秘闻轶事。 推杯换盏,酒过三巡。 妇人讲完菩提洲的佛家趣事,又说道:“其实咱们菩提洲除了佛家外,也有一些大家族,大能人的。” 许云儒来了兴趣,随即问道:“哦,说说看。” “菩提洲的三大家族,分别是北边的聂家,西边的叶家,以及东边的李家。这三家都是菩提洲的商贾世家,基本上掌控了全洲的渡船往来,当真称得上富可敌国。只不过,他们都是世代为佛家办事,挣得那些个钱财,也都用在了修建寺庙,塑造金身上了。” “要说能人的话,其中就那神医近些年名头最显,这一半是因他医术冠绝天下,就连我这普通人都知道;另一半便是因为他的弟子。” “他的弟子莫非医术更高?”许云儒接话道。 “小哥说笑了,他那弟子可不是以医术闻名的。主要是他和李家那位接班人李公子,一直是针锋相对,不过他却能连连出奇制胜。此外,他在菩提洲的青楼中,可是闯出了个‘桃地赤龙’的名号,而且只要他高兴,花钱从来是成把撒出的。” “据说,这神医的弟子,身边还真养着条蛟龙呢,常日里就化作一个小孩子,常伴他左右……” 许云儒对这些公子哥间的争斗,向来不感兴趣,他见妇人还要细说,只好端起酒杯来打断。 妇人说的口干舌燥,见对方不感兴趣了,也乐得不再细说。 俩人喝过了酒。 许云儒识趣地递过一枚墨玉,笑道:“我为了听个稀罕,倒是让您受累了。” 妇人眼睛一亮,身子忍不住颤抖着,果真让自己给押对了,看来他还真是位不谙世事的山上人,这一枚墨玉可顶的上她这好几个暖春阁了。 被当作冤大头的许云儒却不以为意,在他看来,有钱不用,钱还是钱吗? 喜从天降的妇人,一把摸过墨玉,往许云儒身旁凑了凑,故意压低了身子,露出大片旖旎的春光来,眼中柔情似能勾人心肝、撩动星火,口中娇笑连连,声音微微发着颤,说道:“哪里,哪里,小哥知道心疼人,我那会觉得累啊。” 许云儒借着酒劲,瞟了眼大好风光,随即收回视线,咂了咂嘴道: “我真没这想法啊。” 第163章 菩萨金身月下怒 妇人知他是在笑话自己先前说的话。 可墨玉在前,哪管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卖艺卖身都是卖,卖啥不是卖? 做她们这行的,只要能有幸遇见位出手极阔绰的主,保证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这才是正理。 于是她贴上了许云儒的手臂,使劲压了压,又蹭了蹭,口中吐着暖香,娇滴滴地说道:“小哥现在没想法不要紧,等我将这暖春阁的丫头们都唤出来,您再看看?” 许云儒哪敢招架,只好推开了妇人,笑着告辞离去。 妇人眼神幽怨,想追,见他态度坚决又不敢,只好叹息一声作罢。 她回过头,冲那抚琴的女子骂道:“没眼力见的东西,也不知道上来伺候一二,人家指头缝里随便漏点,你还用在这卖艺?” 菩提洲,最不值钱的便是这些个可怜女子。 作为其中之一的抚琴女子,不敢怒,更不敢言,心中已是懊悔万分。 许云儒出了暖春阁,口中哼着小曲,一路朝着挑月寺前去,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进寺里去摸个清楚。而他身后,那个跟了他一路的半大孩子,依旧远远地跟着。 那孩子掏出一本册子来,提笔记下: 至菩提洲,先进暖春阁,两个时辰方出。 心情尚佳。 记完这些,那孩子又瞅了几眼暖春阁,一脸的厌恶。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又拿出册子来,在暖春阁三字旁,添上了四个小字: 烟花之地。 许云儒出了城,根本不用打听,一眼便瞧到了挑月寺所在。 城外青山寥寥无几,称得上钟灵毓秀者,只余其一。 挑月寺所在,山本不高,却因四周山峰更矮,加上山顶常年有佛光笼罩,便将它衬托的高耸起来。 而寺院之所以叫做挑月寺,据暖春阁妇人说,一是因为不论天晴下雨,夜里寺院上方总会挂着明月,而且明月看起来距山顶很近,就像是被这座山挑在肩头一样;二来则是寺院头顶的山巅,有一小湖,湖水呈月白色,因而挑月一说,又指湖泊这一“月”。 许云儒行至山脚,已是黄昏。 山路上香客稀少,且皆在下山。偶有上山之人,又都是着僧衣的光头,因而许云儒就显得特别异类。 登山没多久,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走到他身边念了句佛号,搭话道:“施主上山敬香?” 许云儒并不想多说,只是答道:“敬仰已久。” 老和尚又念了句佛号,提醒道:“天色已晚,寺院已闭门谢客了,施主此时上山,进不了寺院的。” “寺里不是都有供香客暂住的客房吗?” 老和尚笑道:“寺里一般不留生人的。” 许云儒一皱眉,问道:“我佛渡人,也分三六九等?” 老和尚低诵一声佛号,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然人分善恶,况乎施主亦非山下之人。” 许云儒暗自心惊,这老和尚身上并无半点灵气波动,居然能看出他不是普通人,这些个修行的光头,手段还真是诡异的很,难怪能自分境界。 不过许云儒哪会死心,仍说道:“正因人分善恶,才需要佛去渡啊,若人人皆以成佛,那岂不没了香火。” 说话间寺门将近。 老和尚闻言,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他不愿与许云儒逞口舌之快,遂又念了声佛号,自顾自向寺里走去。 许云儒想跟上,却被守寺僧人拦住,并且告知他,若要烧香,明早再来。 已进了山门的老和尚,这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许云儒一眼,目光却是落在了他的左肋。 许云儒本来还想理论一二,可被老和尚看了一眼,心中想法顿时全无。 自己隐藏了修为,先前已被看穿,如今又被人看出肋下藏着牛耳尖刀,对方已两次点破,凡事不过三,他初到菩提洲,暂时还不想惹出什么乱子来。 老和尚收回目光后,这才口中念着经文离去。 许云儒抬头望去,只见挑月寺上方的天空,似被佛光清了场般纤尘不染,一轮初升的明月便已低垂,触手可及。 乘兴上山,败兴下山? 许云儒自然不乐意如此,人虽往山下走着,心里却打定了主意,夜半时分再来。 月上中天,山上一片惨白,唯有虫鸟聒噪。 黄墙黑瓦的挑月寺,在五彩佛光与月光的笼罩下,显得颇为神秘且慑人。 山门旁两颗古樟,古樟中间的照壁上书“挑月寺”三个黄金大字,庄重而大气。照壁后可见两座古典楼阁飞檐翅角,左右而立。 许云儒心想:“小人走后门,我虽是夜访古寺,可若不走后门,那就不算小人了。” 他徒手爬上了左侧的古树,发现却无阵法等手段,心中难免疑惑,又观望了片刻,这才跳进了寺内。 穿过主庭园,到了大雄宝殿,再往后则是僧房与藏经楼,藏经楼旁又有一高楼,楼顶悬一口巨大的青铜钟。 就在他跳进寺内时,大雄宝殿内,佛祖金身两旁的十八尊金身罗汉,一起活了过来。 殿后一间僧舍内,老和尚轻念一声佛号,十八尊金身罗汉瞬间恢复常态。 许云儒偷摸将挑月寺逛了个遍,胸口的印记却无半点反应,这说明此地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重回山门前的许云儒,不禁感叹这寺庙的奢华。 方才他一路所过,仅是见到的碑文石刻,浮屠、佛龛,均是黄金与墨玉搭配的材质,就连阁楼上悬挂的匾额、楹联,也都是整块的墨玉为底,上面嵌着金字,做工也极为考究。 最让许云儒印象深刻的,当属大雄宝殿前那用整块墨玉雕成的佛龛背后,有一尊高九尺的纯黄金塑像,身着甲胄似将军,手中高举降魔杵,面朝宝殿,模样威风凛凛。许云儒每每看去,都会觉得眼前应是个活人,而不是黄金塑像,可仔细看去,又确实是黄金铸成无疑。 其实,若他进了大雄宝殿,发便会发现殿内那十八尊黄金罗汉,会更加逼真。 溜了一圈的许云儒,无功而返,正要下山而去,他猛然记起,山顶还有一湖泊,不妨再去一探究竟。 僧舍内,那老和尚面色微怒。 大雄宝殿前的黄金将军,突然轻哼一声,倒提着降魔杵,纵身一跃出了挑月寺。 许云儒此时正蹲在湖边端详着湖水,哪晓得这些。 寺里的东西他看不仔细,也没看出太多的门道,只觉得那口大钟不俗,是件上好的法宝。可这湖水,他却看出了其中的奥秘,湖水之所以呈月白色,只因湖底尽是纯粹的月魄。 月魄对于拜月修行的精怪妖兽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对于修士来说东西也好,可就像手中拿着黄金,若是饿了,还得先用黄金换成食物,才能果腹。 许云儒不明白,挑月寺是怎样凝集出的这些月魄,以及为何在此凝集如此多的月魄,而且还没一点防护措施。 可这东西,对别的修士只是锦上添花的作用,他却不然。 他本就不依靠灵气修行,这月魄正对了他的胃口,若是能将这月魄都吸收殆尽,他起码能迅速达到元婴境。 正这样想时,忽闻背后破风声响起。 许云儒不待多想,一步跨入湖面之上,转过身再看,只见一尊九尺高的黄金巨人,落在了湖边他待过的地方,破风声便是他手中降魔杵砸下时发出,而这黄金巨人分明就是,寺内大雄宝殿前的那尊黄金将军塑像。 “事不过三,我忍了你三次,你怎如此不知好歹!” 黄金将军怒目而视,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瞪的许云儒心里先有了怯意。 许云儒一听这话,马上就反应过来,虽不知这是什么古怪手段,可说话的人定是白天见的老和尚。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正要抱拳谢罪。 谁料黄金将军也一步踏入湖面,两条水龙自他脚底升起,面目狰狞可怖,径直朝许云儒扑了过去。 许云儒理亏在先,只好用起身法辗转腾挪,试图先跑为敬。 水龙呼啸而至,追着许云儒纠缠不休,同时还封锁了湖面,绝了许云儒逃走的路。无奈之下,许云儒只好提拳反击,两拳过后,两条水龙尽散。 黄金将军大怒,又一跺脚,这次只一条水龙破水而出。 水龙用头颅顶起黄金将军,让他立于自己的头顶。而黄金将军踏上水龙那一刻起,水龙自头至尾,一寸寸由月白色变成了金黄色。 许云儒暗自咂舌,这一手有用没有先不说,单是这气势和风采,绝对是顶好的。 天下修士皆有境界之分,可佛家是个例外,并没有采用天下修士划分出的境界,因而许云儒也不知道,眼前黄金将军,或者说是那老和尚,目前到底是什么境界。 黄金将军动了真怒,脚踩金龙而来,许云儒本想拔刀,可转念一想,还是先试探下虚实的好。 佛家对这类凶器有颇多的禁忌,真要拔刀了,那事情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金龙之上,黄金将军高举降魔杵砸下,许云儒虽及时躲了开来,可还是被罡风震退数步,人已然被逼到了湖心。 这一击过后,许云儒心中大骇。 对方修为绝对高于自己! 第164章 问也白问是白七 许云儒站稳脚跟,正要去拔刀。 金龙不知何时,已用身子将整个湖圈了起来,龙首高高昂起,怒目俯视着许云儒。 脚踏金龙的黄金将军,面容不怒自威,口中轻吐一句佛门咒语,猛地用手中降魔杵击碎了脚下的金龙。 失手了? 许云儒不由一愣,拔刀的手也顿在了空中。 金龙碎裂,却不是散做湖水,而是化作成千上条尺余长的小金龙,蜂拥扑向许云儒。 许云儒的牛耳尖刀,自肋下的兽皮刀鞘中猛然出鞘,一阵白光闪过,这柄尖刀已劈出数十下,全然护住了许云儒的全身。 然而令许云儒没想到的是,这柄本就不俗的尖刀,加上自己雄厚的灵力,在劈砍到小金龙时,发出了铁石相击的脆响,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伏魔!” 悬立在半空中的黄金将军低喝一声,手中降魔杵凌空虚点一记,脚下金光似涟漪般一圈圈散开,笼罩了整个湖面。 金光荡漾下,小金龙身子也跟着泛起了金光,且动作更加迅猛。 到了这时,许云儒才反应过来,这身披甲胄的金人,哪是什么将军雕塑,应是佛门传说里,一位专门降妖伏魔的菩萨金身。 常言道: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现如今“菩萨”都怒目了,许云儒哪里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 心中懊悔方才托大,早知老和尚能借使菩萨金身,自己早早逃了就好,也不用现在拼死拼活的。 许云儒想努力在金龙群中,为自己撑出一片容身之地,可那老和尚借使的菩萨金身,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提着降魔杵就到了他的头顶。 降魔杵再次砸下,绕着许云儒的众多小金龙安然无恙,许云儒却被打入湖水之中。 对方来势汹汹,许云儒本想凭借着体内那条金线再次逞威,从而逃出生天。 可他突然发现,对方并不想打杀他,只是想将他困在湖底。 如此一来,许云儒大喜,默念一句“我佛慈悲!”顺势就沉入了湖底。 沉入湖底的同时,众多金龙瞬间缠遍他的全身,贴身即化作一条条金线,将他牢牢束缚住,直往湖底压去。 许云儒和金龙都沉入了湖底,湖面只剩那尊菩萨金身。 菩萨金身落到湖面,一手执降魔杵,一手掐法印,再次口吐两字: “镇魔!” 月白色的湖面,霎时间被金光覆盖,金光的源头是一个个金色的文字。文字铺满了整个湖面,像是在湖面盖上了一张金色的大网。 金字组成一篇经文大网,传出佛音阵阵,屏退魑魅魍魉,降服妖魔鬼怪。 大网织成,一闪而逝,湖面再次恢复月白色。 菩萨金身做完这一切,来到湖畔,沉声喝道:“出来!” 四周静悄悄。 虫鸣声、风声都消失不见。 湖泊远处的灌木丛中,一直跟着许云儒的那个半大孩子,满脸惊容。 早已屏住了呼吸的他,努力将身子地贴在地面上,尽可能地使自己的气息平缓,就为了尽可能与这片草丛融为一体,可他额头的汗水,还是打湿了眉毛。 牙齿开始打颤,他只好将舌头垫在齿间,紧闭着嘴巴,只为不让血腥味散出去。 菩萨金身一跺脚,再次怒喝一声:“出来!” 湖水沸腾不已。 那孩子紧绷的心弦,几欲断裂。 就在这时,一只白狐从湖畔另一侧的悬崖下跳了上来,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也不敢抬,只是一个劲地,颤声哭诉道:“大师勿怪!大师勿怪!菩萨金身在上,小的怎敢现身呐!” 菩萨金身冷哼一声,说道:“自今日起,你等看好湖底之人,萃取月华更不可懈怠。” 白狐一个劲地磕头,连声称是。 菩萨金身一跃而起,彻底没了踪影,应是回了挑月寺里。 草丛中的孩子松了口气,方才他还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差点就要主动现身了。不过,此时他仍旧不敢懈怠,因为他看出那趴在地上的白狐,起码是上三境。 半晌过后,白狐不再磕头,只是瘫软在了地上。 山崖下又跳出一大一小两只白狐来,它们先是四下里看了看,而后快速跑到地上那只白狐身边。 体型较大的白狐急唤道:“老祖宗,老祖宗。” 地上那白狐闻言,化作一个尖鼻小眼的矮小老头。 坐在地上的他,看起来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但他那小如龙眼的眼睛里,一对乌黑的眼珠,却是滴溜溜地转个不停,目光狡诈。 只听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没……没事。我就是,就是气机不畅,休息下,就没事了。唉……” 体型较大的白狐,化作了个俊美男子。 他忍着笑,搀起老头,忍不住问道:“老祖宗,湖下那人是谁啊?” 老头突然间就有了力气,一瞪眼道:“闭嘴!我早就说过,咱们要想活命,就得少问、多做、勤动脑,你忘了吗!” 俊美男子忙低头认错,末了他却又问道:“那,老祖宗,明晚?” 老头狡黠一笑,道:“按照当年定下的规矩,我们每月的今天,可休息一天。可我今天受了伤,相信你们多少也都受了影响,那咱们明晚就再歇一天吧。” 俊美男子闻言大喜。 体型较小的白狐,痴痴道:“老祖宗不是替我们挡下了威势吗?”是个女子的声音。 老头怒其不争,低声训斥道:“住嘴!你要有你哥哥们一半聪明,早就化形了。” 俊美男子忙抚着老头的胸膛,劝道:“老祖宗莫生气,莫生气。” 小白狐默不作声,一只雪白的尾巴来回扫着地面,眼里满是委屈,她想不通自己怎么就错了。 老头训完又于心不忍,长叹口气,将小白狐抱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傻孩子,咱如今遭了难,要是自己还不为自己着想,那可就真没出头之日了。” 俊美男子扶着老头,轻声道:“老祖宗,咱回去吧,大伙还等着呢。” 说罢,三只白狐重新回到了悬崖下。 草丛中爬着的那孩子,深深地看了眼湖泊之后,悄悄下山而去。 湖底。 月魄粘稠,像是堆积在湖底的白色淤泥,皎洁的光芒折射出水面,使的湖水荡漾着月白色。 许云儒被金丝层层包裹,也变成了一个黄金雕塑,矗立在湖底的中央,浓郁的月魄漫过了他的小腿。 “咔!” 一声脆响过后,贴在许云儒身上的金丝出现了裂缝。 僧舍内,本已入定的老和尚惊醒,喃喃道:“有些本事。”随即冷笑一声,再次闭上了眼睛。 许云儒凭借那把杀猪刀破开了束缚,断开的金线不沉反升,齐齐没入了罩在湖面的大网中,大网闪烁几下,再次归于无形。 “好手段!” 许云儒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一股子争强斗狠的心思,也随之出现。 只见他提着尖刀,整个人朝着湖面激射而去,漆黑如墨的刀身似一条开路的游鱼,那淡青色的刀刃便是游鱼的鱼鳍,黑色与青色交汇处的刀尖,生出一股子气浪,在湖水中分出一条道来。 “轰!” 刀尖即将出水的一刹那,由经文织成的大网显现,湖面上如无波古井,湖面下却翻江倒海,轰鸣声不绝于耳。 许云儒跌回湖底,那些沉淀在湖底的月魄已被搅乱,顿时如化在水里的糖汁般,上下起伏游走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一击未果,许云儒知道再继续下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于是干脆躺在了湖底的月魄中。 湖畔的山崖下。 有一石洞被阵法遮掩着,石洞入口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石洞内共分为三层,自下往上依次渐小,几乎占据了半座山,这是先前那白狐的群居地。 顶层,白狐化作的矮小老头,半躺在床榻上,静静地听着湖里的动静。 突然,他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没动静了。” 片刻,先前那俊美男子走了过来,低声问道:“老祖宗,父亲让我来问您,咱们用不用上去看看?” 矮小老头,瞥了眼俊美男子道:“白七啊,我看你以后叫白问算了。” 俊美男子一脸疑惑,又问道:“老祖宗,难道这里面有讲究?” 老头叹了口气,道:“问也,白问。” 俊美男子哑口无言,一脸地生无可恋。 老头敛去笑意,眯着一对放着光的小眼睛,吩咐道:“下去吧,告诉族人们,好好养伤。” 俊美男子欣喜称“是”。 转身走了两步,他突然记起自己来这的目的,遂复问道:“老祖宗,咱不上去盯着,万一那人将咱们攒下的月魄给祸害了,到时候寺里的月亮和佛光出现了问题,咱们该咋办?” “凉拌!”老头没好气道。 “咋个凉拌法?” 老头跳起来,站在床榻上指着骂道:“缺心眼的东西!一天到晚不动脑子,问个没完。滚!” 骂完,他又一脚将身旁的软垫踢了出去,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俊美男子仓皇逃离。 心想:“你自己说的凉拌,我只不过问了一下,咋还发火了?” 老头站在床榻上,生了阵子闷气,颤巍巍地走下床榻,将自己踢出去的软榻又拾了回来,颓然坐在床榻上,叹息道:“一代不如一代,我死都不敢死呐。” “老天爷呐,你非要将我这一脉逼的生不如死?” 第165章 长虹下挂飞天瀑 次日。 一直跟着许云儒的那个半大孩子,再次上山去了挑月寺,随着香客在寺里逛了一圈,又跟着人群去了山顶的湖畔。 孩子始终随着人群移动,但他身边的游人香客,却像是根本没发现他的存在一般。 烈日当空,湖畔的清凉,恰似天气已如晚秋。 孩子绕着湖泊走了一圈,行至山崖前,他稍稍放慢了步伐,抱着这个年纪该有的好奇心,探身瞅了瞅山崖下。然而,山崖下除了团团云雾之外,别无他物,更无异常。 下山之后,他先是拿出那本册子来,小心记下: 挑月寺,外松内紧,暂难脱困。人无大碍,预测惩戒期满,方可离开。 而后,他径直去了城里的学堂,在出示了自己碧螺宫的身份牌后,将近几日册子所记载的东西,通过书院传讯,一股脑传回了碧螺宫。 湖底。 休整一夜的许云儒,在粘稠的月魄中伸了个懒腰,顺势张嘴吞了一缕月魄,继而盘膝入定。 同时,山崖下的洞窟内,一只本在酣眠的白狐猛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化作一缕白光出了洞窟。 眨眼间,湖畔多了一位矮小老头,只是身形虚幻缥缈,一般的修士都很难发觉。老头背着手在湖畔凝视湖底良久,脸色渐渐凝重,眼中的精光却不减反盛。 几缕月魄入腹,就在许云儒打算展开功法全力吸收时,只觉得自己被隔在一间空旷的房间内,眼前站着个矮小的老头,正冷眼看着他。 “这是哪?你又是谁?”许云儒皱眉问道。 老头却也不答,只是冷笑道:“小娃娃好胆量,连我的东西都敢私吞。” “你的东西?” “难道湖底的月魄是天下掉下的不成!”老头喝道。 许云儒正要说话,猛地一缩眼睛,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问道:“前辈与这挑月寺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他看出了老人是妖族的身份,因此,说到不错二字时,则带有些戏谑的意味。 老头冷哼一声,转了转乌黑的眼珠,问道:“你为何能吸取月魄?” “饿了,随便吃两口。”许云儒随口答道。 “哼,你们人族修士虽也能服用天才地宝,可依旧是过犹不及,有个度在那限制着的。我先前看了你许久,发现你可不受这个度的限制。”老头眼放精光地盯着许云儒沉声说道。 许云儒环视一圈,又看了看老头,笑道:“你有话就直说吧,在这种情况下,敌人的敌人,总归不能再是敌人了不是?” 老头点了点头,说道:“先不要妄动月魄,否则,与谁都没好处。” 说罢,老头身形散去,许云儒再次被湖水和月魄包裹。 就在他准备继续吸取月魄,为自己的逃跑大计添砖加瓦时,不由想到了老头方才说的话。 沉思片刻,许云儒骂了句:“老狐狸!”接着身子往后一倒,闭眼睡了过去。 夜晚,挑月寺的月亮还是那样的低垂。 挑月寺上方的湖畔,近百只白色狐狸围湖拜月,牵引着缕缕月魄落入湖中。 其中一只狐狸问另一只道:“老祖宗,您先前不是说今晚休息的吗?” “我咋不记得呢?你不要偷懒,我可盯着你呢!” 问话的狐狸一脸委屈,不敢再问,对着月亮拜了拜,仰头轻嚎一声,从天上的月光中抽住了一缕丝线般的东西,放在了身后的湖里。 同时,一大一小两只狐狸相继跃入水中,没有掀起丝毫波澜。 湖底的许云儒察觉到异样,睁开眼睛时,又到了白天的那个空间,只是他眼前的矮小老头,怀中多了个白色的小狐狸。 许云儒眯眼看了看小狐狸,好奇问道:“你怎么下来的?” “自有手段。”老头答道。 许云儒点了点头,对方上三境的修为,这点本事应该是有的,随即收敛神色,沉声说道:“谈谈条件?” 老头点了点头。 他怀中的小狐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脸上有疤的人。 半旬后,一天黄昏,老头主动传信给老和尚,说是湖底有异动。 老和尚手持一串念珠,人还未到湖畔,脸上神色就已慌了,怒喝道:“住手!” 湖底月魄翻腾不断,正展开功法全力吸取月魄的许云儒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不顾老和尚的出言劝阻,反而拼了命地加快了吸取月魄的速度。 老和尚口中念了一声佛号,湖面那张由经文织成的金色大网随即显现,接着便向湖底的许云儒罩去。 许云儒见大网下来,似心有不甘,一边吸取着湖底的月魄,一边拔刀向大网斩去。 数刀过后,大网纹丝不动,反而到了许云儒近前。 老和尚冷哼一声,抬手就要束紧大网,将许云儒从湖底提出来。 就在这时,许云儒手中翻出一颗拇指大小的银色珠子,朝着金色大网砸去,口中喝道:“破!” 银色珠子应声炸裂,不但震碎了金色大网,牵连的湖底月魄沸腾不已,眼看着就要溢出水面消散。 老和尚大惊,赶忙将手中的念珠抛入水中,手持法印喝道:“定!” 念珠入水,月魄顿时安分不少,许云儒也趁机逃出了湖底。 眼看着许云儒纵身跳下了山崖,老和尚赶忙追去,同时挑月寺大雄宝殿外,那尊菩萨金身在苏醒瞬间,只扑山崖下。 许云儒见老和尚追来,回头笑道:“别追了,你以为湖底我就没留点手段吗?” 老和尚迟疑片刻,果断放弃了追击,纵身跃入了湖底。 果然,老和尚刚一入湖底,就找到了几张符箓,心中庆幸的同时也不免后悔起来,早知他留在湖底的手段是符箓,那他尽可放心大胆的追,他还没见过有谁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引爆符箓呢。 与此同时,即将逃下山的许云儒,与菩萨金身撞了个正着。 许云儒厉声道:“老和尚,你别逼我!” 菩萨金身开口,以老和尚的声音说道:“鬼鬼祟祟到我挑月寺,定是图谋不轨,本想就拘谨你段时间,没曾想你如此不知好歹,那你就别走了!”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许云儒吼道。 “逼你又怎样,我虽不是九境,但你上三境都没到,你能逃得出去?”菩萨金身笑道。 许云儒手中猛一掐诀。 湖底的老和尚,在手中符箓亮起的瞬间,急忙将他塞进了僧袍袖中。不等他高兴,湖底几处隐蔽地方,已同时响起了爆炸声。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湖泊临近山崖的一侧炸出了个缺口,同时月魄再次沸腾。 老和尚大怒,看着月魄流失,那还有二心再去借使菩萨金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云儒逃走。 矮小老头跳上山崖,看着湖中逸散的月魄,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哎呦,我滴个亲娘咧,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这可都是我族人的血汗呐!” 老和尚冷哼一声,先前抛入水中的那串念珠闻声断裂,一颗颗珠子滚落湖底四处,落地便生根。 在老和尚的诵经声中,湖泊渐渐被莲花铺满,月魄也停止了逸散,只是断崖处的缺口仍在,湖水飞流直下,形成了一道壮丽的瀑布景观。 老和尚做完这一切,抬头再看挑月寺上空,此时,不单月亮高了几分,就连那佛光也淡了不少。 老头神情悲戚,扑倒在地声泪俱下道:“请大师责罚。” 老和尚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你提前发现了异常,挑月寺损失不小。今晚你们就休息一天吧,逸散在四周的月魄,权当是给你们的奖励了。” 正当老头一脸感激,就要拜谢时,老和尚眉头一皱,说道:“不对啊,他一个凡人怎能吸取如此多的月魄,还能将月魄凝练成珠?” 扑在地上的老头,脸上神色不变,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是不着痕迹地转了一圈。 他像是想了想,随后低声答道:“小老儿也不知,只是发现了月魄的异常,就赶紧通知大师了。” 老和尚沉吟半晌,猛地记起先前柳叶洲的那则消息,瞬间大悟,自言自语道:“儒家搞的鬼吗?哼,我佛门弟子可容不下这等不人不妖的东西!” 这天过后,挑月寺多了一道‘长虹下挂飞天瀑’的景观,可山顶的湖泊据说已成了禁地,谢绝游人香客再前往。 几日后,露珠在晨曦的微光下眨着眼,一个俊美男子怀抱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步行于麦地旁的小路上。 四下无人,小狐狸开口道:“你真不是狐族?” “不是。”俊美男子答道。 “那你是什么妖兽?”小狐狸显然不甘心。 俊美男子思考了片刻,答道:“恩……我说我是人,你信吗?” 小狐狸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有理有据地说道:“我才不信哩。你要是人的话,为何学习我们白狐一族的术法,会比我还快?你要知道,妖族术法的行气方式,你们人族无论是经脉,还是灵气都不能做到像我们一样完美。” 俊美男子轻轻敲了敲小狐狸的头,笑道:“凝聚月魄和变化外貌,这两种术法,很难吗?定是你偷懒了。” 第166章 白酒青梧两糊涂 “胡扯!没有的事!”小狐狸急忙矢口否认,“青狐善魅,白狐善术,这是我们看家本领呢,我怎会偷懒呢。” “那就只能是我天赋好喽。”俊美男子一脸得意,接着,他又一脸不忿地说道:“你家老祖宗还真是抠门,说好了教我两招不输那和尚脚踩金龙的招式,结果就这两招。” 小狐狸急了,“不许说老祖宗!你拿了两颗月魄珠子,还不满足。” 俊美男子低头瞅了眼小狐狸,计上心来,笑呵呵说道:“白九啊,你说你家老祖宗让我带你脱离苦海,你是不是也得感谢我啊?”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答道:“嗯,这个可以有。” 俊美男子一喜,忙挤眉弄眼地说道:“那你教我点厉害的术法吧,最好是翻江倒海的那种。” “不行!老祖宗临行前有交代的。”小狐狸扭过了头,一脸的不乐意。 “嘿,我劳心劳力半天,咋觉得都是这老狐狸在算计我呢。”俊美男子也不乐意了。 小狐狸没吭声,反而哭了起来。 俊美男子尴尬地挠了挠头,柔声道:“哎呀,你别哭啊,我就那么一说,你咋还当真了呢。” “你说我走了,老祖宗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小狐狸边哭边说,话说完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虽未化的人形,却深具人情。 俊美男子赶忙安慰道:“你家老祖宗肯定没事的,你又没化形,寺里没你的名字,查不到的,放心吧。” “真的?” “我骗你干嘛?” “你骗我狐族术法。”小狐狸止住了哭声,气鼓鼓说道。 俊美男子一拍额头,无语道:“那不逗你玩呢嘛,我天赋这么高的人,还用你教我术法?” 小狐狸仰头盯着俊美男子看了片刻,突然又问道:“你真不是妖族?” 俊美男子沉默了半晌,叹息道:“我以前一直认为我是人,但是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可是我感觉你很亲近,就像你真的是狐族一样。” “你们都这么觉得吗?” “不是,就我能感觉到,老祖宗都感觉不到呢。” 小狐狸有些得意,毕竟这事只有她感觉到了,就连他那些化了形的哥哥们,长辈们都没发现。 俊美男子再次陷入了沉默。 “大恶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小狐狸忍不住问道。 “我叫许云儒,不是什么大恶人。” 俊美男子说着就要去敲小狐狸的头,吃过一次亏的小狐狸赶忙跳到了地上,边跑边说道:“那么贪心,还不是大恶人。” 许云儒心念一动,收了狐族术法,恢复了本来面目,喃喃道:“这他妈哪傻了,老狐狸尽瞎说。” 小狐狸一跃窜进了绿油油的麦田,时不时高高跃起冒出头来,引的麦浪滚滚。 这让许云儒想起了,他在柳叶洲曾见过的一次,白色海豚出水画面。 许云儒喊道:“白九,以后我就叫你白酒了啊。” 小狐狸窜出麦田,跑到许云儒脚边问道:“不一样吗?” 许云儒突然记起,记忆中那个瘸腿师傅,应该是很喜欢黄酒的,遂长叹一声,道:“我还是喜欢黄酒多些。” 小狐狸赶忙跳进许云儒怀里,瞪大了眼睛问道:“黄九是谁?也是狐狸吗?你不是答应了老祖宗带我走,还答应了日后有机会去救他们的吗?怎么还要去找黄九?” 许云儒哈哈大笑,点了点小狐狸尖尖的耳朵,总结道:“看来是真傻。” 菩提洲东侧,最大的城池名为新台城,城外朽山寺,便是许云儒的下一去处。 许云儒到了这里之后,依旧用狐族术法化成了个俊美男子,隐藏了一身修为,抱着小狐狸白酒先去了趟朽山寺,只是以游人香客的身份去寺里,终究不如夜里自己去来的方便。 出了朽山寺,许云儒想着还是先找地方摸清此地情况,于是就进了新台城。 进城时,只闻身旁两位读书人,一唱一和道: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两位读书人啧啧唱罢。 一人忍不住赞叹道:“嗜卿的词,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味道。” 另一人却叹道:“只是可惜。” 俩人相视一叹,都同时苦笑着摇了摇头。 许云儒只听这词写的有意思,尤其是最后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更是潇洒至极。 可他却想不通,既然无所谓功名,却为何偏偏又叫嗜卿? 再者,菩提洲有官?国? 许云儒正想前去搭个话,只闻身后马蹄声四起,轰隆隆之声虽不到震耳欲聋的地步,但地面却实打实地在震颤着。 回头看去,一支近百人的轻骑正要入城,远远看去,似一条白色蛟龙,蜿蜒滚地而来。 领头者是一位白袍公子,胯下骑着一头浑身雪白,且似马似鹿的妖兽。白袍公子身后的人,皆是骑白马,身着轻甲,背负劲弩,腰胯制式长刀。 城门口的人见状,早早退到了一旁,给这支白马轻骑让开路来,许云儒也不例外。 马蹄声轰鸣而过,城门口的人群再次合拢,依次入城。 少顷,许云儒刚入得城门,只见方才入城的那支白马轻骑,不知为何居然停了下来。心里正疑惑,便听见前方有人高喊:“张三,你铁了心要和我作对是不!” 闻言,许云儒精神为之一振。 张三?难道张三还活着?可转念想到那条冰河迷雾里的凶险,许云儒又只剩苦笑,当初要不是有小船来接他,他都不可能走出冰河迷雾,更不用说刚开始修行的张三了。 再说了,张三这个名字太普通了,估计是重名重姓吧。 正这样想时,又有人咋咋呼呼喊道:“我他娘的还就和你做对了,怎地!你带一群狗腿子,是要抢人还是咋?” 许云儒快步挤人群,只见张三带着个孩子,拦住了方才进城的那位白袍公子,俩人依旧在打着嘴仗。张三还是那个张三,小青蛇已化形,从穿着来看,他们如今应该过得很不错,此刻,许云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站在张三旁的许青梧,在许云儒挤进人群时鼻子嗅了嗅,然后一脸茫然地看着变换了模样的许云儒,伸手扯了扯张三的衣角,正和那白袍公子在争执的张三,随即回过头来。 张三愣了片刻,而后一脸地不耐烦,冲白袍公子挥了挥手道:“滚滚滚!”说着便让开了道路。 白袍公子有些意外,随着张三的目光看了许云儒几眼,而后带回离去。 待到白袍公子走后,张三这才拉着许青梧走到了许云儒身边,笑道:“呦!这不是陆公子吗,好久不见啊,去我那坐坐?” “陆?”许云儒挑了挑眉毛问道。 张三给许云儒使了个眼色,笑呵呵地拉着许云儒就走,低声说道:“我住处清静,去那里说话。” 许云儒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张三应该是知道了柳叶洲的事,见他如今又变化了形貌,所以才没有直呼他的姓氏。 张三走得很快,许青梧也不看路,一会看看变了形貌的许云儒,一会瞅瞅他怀里的小狐狸。 行至张三住住,许云儒差点惊掉了下巴。 张三的住处是一座红墙青瓦的大宅子,宅子门口的狮子自然不能少,可张三在门口却放了两只形似狮子的妖兽,两只妖兽蹲在白玉镶金的石台上,时而发出阵阵低吼声。 单是这还不足以让许云儒惊讶,主要是那三开红漆嵌金铆的大门上方,悬着一块墨玉镶金的匾额,匾额上用黄金镶嵌出两个字,“寒舍”。 张三得意地指着宅着说道:“这就是我的住处,还可以吧。” 许云儒憋着笑,点头答道:“可以,这很有你的风格。” 小狐狸两眼放光,称赞道:“这家人可真有钱。”而后话锋一转,又道:“可就是有点傻,就不怕墨玉被人偷了去,感觉就像是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一样。” 许云儒憋的辛苦,张三却不以为意,大大咧咧说道:“嗨,你这小狐狸懂啥,财不外漏,谁知道你有钱没钱啊,再说了,在菩提洲谁还敢打我的主意。” 许青梧只顾着咧嘴,冲许云儒笑着,看起来憨憨傻傻。 进了屋子,张三屏退下人,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欣喜道:“公子,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说罢,又指着许青梧道:“快看看,你还认得出来不?” “自然是认得出来。” 许云儒收了术法,以本来面目示人,伸手揉了揉小青蛇的脑袋。 张三道:“我给他起名叫许青梧,你看咋样?” “自然是很好的。” “那是,我张三起名字可是一绝。”张三洋洋自得道。 许青梧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咧着嘴笑嘻嘻点头,表示他对这个名字也是十分满意。 张三用手推了推许青梧,提醒道:“叫人啊,叫公子。” 许云儒摆了摆手,笑道:“既然都姓许了,那就叫哥,还有你也别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我名字即可。” “哥!” 许青梧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觉得和许云儒没来由的亲近,所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张三还似以前,对于这个问题并不想争辩,因而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第167章 桃花谷内走一遭 三人坐定,张三问起了坠入冰河之后的事。 许云儒将小狐狸放在桌上,将自二人分开之后,自己在北冥洲,以及柳叶洲的事一一道来,期间的一些凶险桥段,则是一笔带过。见张三还在消化着这些信息,许云儒便给许青梧递去了一颗内丹,笑道:“送你的见面礼,这是一颗近乎九境的蛟龙内丹,你好生炼化。” 许青梧欣喜接过,连声道。 小狐狸看着许云儒眨了眨眼睛,见对方视而不见,随后选择了闭目假寐。 “你回过赤龙洲没?”许云儒问张三道。 “没有,出了冰河我害怕那些人找我麻烦,我就跟随师父来了菩提洲,师父原本大限将至,我也就没法走,前阵子他老人家闭关冲击十境,我才有机会去了趟柳叶洲。”张三答道。 许云儒没问柳叶洲的事,他有些怕张三提起陆云溪来,转而问道:“你师父?” “对啊,来菩提洲时船上认的,是个会些医术的老头。” 张三虽说的简单,可许云儒还是听出了言语中的敬重和感激,只是他有意无意地避过了张三,好似询问的目光。 许云儒生怕提及陆云溪,连忙笑道:“那这么说,‘桃地赤龙’是你?” 张三愕然,“公子你咋知道,难道我这诨号都传到别的洲去了?” 许云儒无语地笑了笑,回答道:“那倒没有,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打听消息时听人说过,没想到是你。” “还行吧。”张三故作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又问道:“公子你怎么来菩提洲了?” “找五行之属。” “就咱先前找的那东西?” “对!不过我现在还是那两件,你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找到过。”许云儒有些无奈。 张三却笑了,说道:“不碍事,一会我带你去老头子的宝库看看,说不定就有呢。” 许云儒没有推辞,他从没拿张三当外人,自然不用客气什么,更何况他现在是真的需要这东西。 饭间,许云儒细问张三这些年的事。 张三刨了口饭,鼓着腮帮子道:“我能有什么事啊,老头子就我一个徒弟,你说我这日子过的能不好吗。” 怕许云儒不信,张三看向同样大口刨饭的许青梧道:“青梧,你给哥做个证。” 许青梧吃饭不含糊,点头更是不含糊。 张三见小狐狸会说话,却始终不见化作人形,便问道:“公子,这小狐狸咋个回事?” 许云儒将挑月寺的事说了一遍,张三忍不住笑道:“公子走哪都能收小弟。我这最不缺丹药,回头我找些丹药给小狐狸,化形简简单单个事。” 小狐狸趴在桌角,懒懒道:“不行,老祖宗说这不是我的问题,没法解决。” 许云儒也是头一次听说,好奇之下,便打趣道:“你自己没法化形,不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怪老天爷不成?” 小狐狸也不生气,认真点头道:“是啊,就是怪老天爷啊。” 张三和许云儒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好笑。 小狐狸见他们不信,急忙说道:“我家老祖宗说的,说我本来天赋不错,可因为天道不全,所以原本不错的天赋,就成了我的累赘。” “那这么说,要是天道完善,你还能化作九尾?”张三故意笑道。 小狐狸认真想了想,回答道:“这个老祖宗到没说,不过在我们狐族,不管是白狐、青狐,或者是赤狐,能修炼出九条尾巴的,至今也没几个,因而这也不是单靠修炼就可以的。” “不靠修炼那靠什么?”张三接话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老祖宗没告诉过我。”小狐狸认真说道。 许云儒和张三本就是逗一逗小狐狸,见这话题没了结果,也就将话题挑了开来。 饭毕,张三将碗筷一放,高声喊道:“来人,备马!” “你师父他不在这?”许云儒又用了狐族术法,依旧化作了个俊美公子。 “不在,他在城外三十里的桃花谷。” “嗨,原来‘桃地赤龙’是这么来的。” 张三笑眯眯地看着许云儒,问道:“不然公子以为呢?”说着还挑了挑眉,一副你懂得神情。 许云儒也一脸坏笑着挑了挑眉,示意我懂,俩人好一副狼狈为奸的模样。 小狐狸嘟囔了句:“猥琐的大恶人。” 许云儒不以为意,转而又问道:“那为何是赤龙?赤在哪里?” 张三嘿嘿一笑道:“公子,你现在咋也这模样了啊,不过我喜欢。至于为何是赤龙,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先去办正事,回来刚好晚上,我领你四处转转。” 说话间,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牵来了三匹形似马,却肋生双翅的妖兽。 张三接过缰绳,说道:“公子,要委屈你了,城里不让飞行,咱们只有先骑它出城,然后再飞。” 许云儒抱着小狐狸,纵马跟着张三出了府,突然记起先前那白袍公子,遂问道:“早先你在路上拦下的是何人?” “三大家族中,李家的大公子。城里刚出了新花魁,他来是要将人带走的。”张三答道。 “李家不在这城里?” “不在,虽说李家独占三分之一的菩提洲,可李家自这城建起之后,就搬了出去。” 许云儒又问道:“对了,我菩提洲当真无国无官?” 张三一愣,笑道:“公子是听了最近的那首词吧。”见许云儒点了点头,张三接着说道:“菩提洲是无国无官,可有三大家族啊,家主就是土皇帝,幕僚就是官,私兵就是军队。” 听到这里,许云儒对张三师父的地位又高看了几分,能让张三明目张胆的和李家公子作对,这个后台还是很硬的。 可尽管如此,许云儒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自己修为不可荒废。” 张三笑道:“公子放心,我如今也快金丹境了,再加上许青梧,一般人也奈何不了我,更何况也没人敢对我怎么样,谁还不生个病啊,尤其是修士身体出了问题,那才是要命的事。” “那便好。还有这门功法切不可对外人说起,以免给你带来麻烦。”许云儒神色凝重道。 张三收敛了笑容,“我记得呢,公子放心便是。” 末了,张三又贱兮兮地笑道:“对了,菩提洲三大家族掌控全洲商贸往来多年,家里的宝贝也不少的。” 许云儒回了个了然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出了城,三匹妖兽展翅即飞,速度比元婴修士还要快上几分,在张三的带领下,只是盏茶功夫,便到了桃花谷。 穿过重重阵法,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管事立即上前迎接。 “这是我家公子,这是桃花谷的管事,包大爷。”张三互相介绍道。 老管事也不问自家这无法无天的少爷,为何会称呼别人为公子,只是连忙躬身见礼。 许云儒见这老管事无甚修为,却是个办事利落的明白人,当下也没有轻视之心,照例回了礼。 张三对老管事交代一番,自领了许云儒穿过重重桃花,往谷内走去,顺带给许云儒介绍道:“这谷内的桃花可是稀罕物件,一年开花,半年结果,基本上桃花都不断茬的。” 小狐狸自幼在挑月寺后山长大,哪见过这般漂亮的地方,一蹦便跳进了桃花林,许云儒只好让许青梧去跟着,以免它惹出什么乱子来。 “这片桃林是异种?”许云儒问道。 张三摆了摆手,“桃林是桃符洲一位道长送给我师父的,也不能算是异种,只是果子能治些头疼脑热的小疾病,每次桃子熟了,师父都会摘了送给外面的普通人。” 许云儒叹了句:“医者仁心。” 张三笑道:“用师父的话说,就是咱们留着也无用,就当出去施粥了。他老人家啊,吵架不行,打架更是一塌糊涂,唯有医术勉强可以,就靠四处结些善缘。” 许云儒笑着点头,不可置否,不管总么样,总归都是人家的本事。 桃花谷内的建筑不多,两人并肩而行,片刻就到了山谷的后方,两侧山峰也是并肩而立,一道瀑布直冲而下,在山脚下砸出个诺大的水潭来,水潭边上长着些睡莲一样的水草,在氤氲的水雾中摇摆着。 张三指着这些水草道:“这东西提神醒脑,在这水潭里修炼神魂,和凝聚元婴能有奇效,有时间咱来好好泡个澡。” 许云儒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这小日子过得真是不错。” 张三哈哈笑道:“这才哪到哪啊,走吧,咱先去找东西,完了再合计合计接下来的打算。” 说罢,张三站在水潭边喊道:“大王八!别躲着了,快出来!” 话音刚落,潭中两道水柱冲天而起,随着水柱升起的还有两个拳头大小的眼睛,像是飘在水面上一般,死死地盯着许云儒。 张三赶忙解释道:“都是自家人,别看了,快带我们进去。” 水面上的那双眼睛又升高几寸,露出了半个身形,猛地一看还真像只大龟,只不过它长着一口獠牙,脖子里还生出了一圈类似狮子鬃毛一样的东西。 许云儒冲它拱了拱手,道了一声:“打扰了!” 俩人一同跳上了大龟的背部。 第168章 吞金寻宝看张三 半晌过后,张三满头大汗之际,石壁终于裂开。 张三擦了把汗,喘着粗气道:“他娘的,老头子什么时候又把机关的重量加了,差点没挑动后面的机关,要是折我一缕神魂就亏了。” 许云儒在门外站定,看着张三说道:“我没机会拜见你师父,到时候你帮我赔个罪。如果里面真有我要的东西,那你就告诉他,说我许云儒欠他个人情。” “嘁,老头都听我的。”张三白了许云儒一眼。 许云儒了解张三分得清事情大小,所以没再说话,示意张三先行带路。 石壁内的空间较石壁外的空间稍小,张三进去后先是点了灯,而后关了保护阵法,阵法关闭的瞬间,大量珍藏在此的物件一同显现,同时许云儒心口的印记发烫了。 张三回头看了眼许云儒,问道:“怎么样?” “在这里。”许云儒肯定答道。 许云儒说着提步朝一旁走去,最终拿起了个婴儿拳头大小,形似香炉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张三上前问道。 “你家的东西,你不知道?”许云儒瞥了他一眼,而后继续低头打量着手中的东西。 良久之后,许云儒才将目光移开,看着张三道:“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尺木为龙头上的一小块木质东西,形状如香炉,要是我没认错的话,应该就是我手里这东西。” 张三听完一脸失望道:“嗨,我还以为啥东西呢,说不定青梧脑袋上也有呢。” “青梧只能算作蛟,而且这里的升天,可并不指飞上天,应该说的是渡雷劫且上天得大造化。”许云儒解释道。 张三摊了摊手,说道:“好吧,反正我对这些个东西没啥子兴趣,还是钱来的实在。你再看看其他东西,只要是喜欢的,别管用的着用不着,随便拿。” 许云儒将尺木收起,说道:“算我欠你师父一个人情。” 张三大手一挥,再次催促道:“行啦,我的就是你的,你快看看其他东西,这里东西五花八门,全是师父替人医治换来的,你看有什么东西用的上的话,随便拿别客气。” 许云儒随意看了看,这里的东西的确驳杂,兵器法宝、秘籍功法、丹方药材等等,分得清门类的,分不清门类的数不胜数。 张三见许云儒只看不下手,劝也无果,于是又说道:“公子稍等,里面还有一间小室,我试着打开看看,那里面还有好东西。” 许云儒一把拉住张三,摇了摇头笑道:“怎么,你还嫌我欠的人情不够?凑齐一件足以,不可贪心。” 张三还待再劝,许云儒抬手制止,笑道:“回吧,五行之属已得其三,你还真是个寻宝兽。” “我这本事可是实打实的。”张三哈哈大笑,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说笑作罢,二人乘坐大龟出了深潭。 许云儒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不过仔细想来,貌似只要张三在身边,他找这些东西就变得很容易,最早的火属性‘不灰木’,再后来水属性的妖兽内丹,如今木属性的‘尺木’,都没费多大劲。 “公子,你目前还差哪两件?”出谷的路上,张三问道。 许云儒觉得张三这话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不知道哪不对劲,于是随口答道:“还缺金、土,这两样。” 张三沉思片刻,说道:“这两样咱不如就近解决了吧,我带你去拍卖会看看,再不行就只能把主意打到那些寺里,或者三大家族那里了。” “朽木寺我先前已看过,准备夜里再去一趟。”许云儒答道。 张三沉吟片刻,说道:“暂时先别去寺里冒险,从表面上看,那些寺里不设防,其实暗地里的手段都挺厉害着呢,栽了不值当,咱先去拍卖会看看。” 对照之前去过的挑月寺,确实如张三所说,寺里都没什么阵法防护,可那和尚的手段的确厉害,再者许云儒也不想走哪都被赶着离开,因此听张三这样说,当下也就答应了下来。 回到张三的“寒舍”,城里四处已点起了灯火,酒楼商铺、秦楼楚馆门前,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格外显眼。 张三率先下马后,自有人赶来逐一接过缰绳,牵了马往后院而去。 “来人,取我战袍来!”张三边往屋里走,边喊道。 府里的丫鬟闻言,快步进了房间,少顷取出了两套法袍,伺候着张三和许青梧换上,到这时许云儒才明白,张三为何有“桃地赤龙”的诨号。 一件朱红法袍,被张三穿在身上,法袍无风自动,好似九曲流水般轻摆不断,张三伸手在法袍上一抹,法袍随即停了摆动,谈不上半点的风流潇洒,张三却底气十足。再看许青梧,一件漆黑法袍加身,法袍上以金丝绣着祥云游龙,沉稳中不失华贵,看起来倒是正常许多。 许云儒打趣道:“你这战袍的口味,和你还真搭。” 小狐狸插话道:“烧包。” 张三瞅了眼小狐狸,笑道:“呦,你还知道烧包这个词呢,不简单呐。” 小狐狸还以白眼,干脆扭过头趴在许云儒怀里闭目凝神。 许云儒替许青梧理了理法袍,看着模样俊俏的许青梧,问张三道:“现在去哪?” “当然是去百仙楼了,那里什么都有。” 张三接过仆人递来的漆黑葫芦系在腰间,拍了拍葫芦,笑道:“还是这宝贝好,有机会见着李老哥了,定要好好感谢一番。” 许云儒皱了皱眉,问道:“你去那种地方,还带青梧?” 张三笑嘻嘻道:“公子你想岔了,那里一楼是售卖各种东西的,丹药、功法、法宝等等;二楼是吃饭喝酒的地方;三楼四楼是一些唱曲卖艺的,而且无论谁去了,人家最多陪你在楼内转转,不卖身;五楼则是以物易物和拍卖会的场所。” 许云儒松了口气,却仍旧黑着脸说道:“你玩可以,不要带坏了青梧。” “嗨,公子你咋不放心我呢,我给青梧可是请了好几个先生的,读书下棋啥的都学。”张三邀功道。 许云儒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不少,沉声道:“那走吧。” 张三站在原地没动,招呼道:“走啥啊,府里管家已通知了百仙楼,他们会过来接咱们的。哎,那不来了。” 许云儒随着张三的目光望去,只见天边出现了一个黑点,定睛看去只见一顶大轿飞来,抬轿的则是八只化了形的妖兽,个个身形矮小,速度却极快,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大轿停在院中,妖兽轿夫跪地行了礼也不起身,张三掏出八枚彩玉仍他们跟前,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妖兽,走上前去揭过帘子,冲许云儒嬉笑道:“公子请上轿。” 许云儒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拉着许青梧走上前,一脚将张三踹进了轿内,没好气道:“嘚瑟啥!” 轿子内的空间比外面看着还大,足有一间房大小,帘子一放下,许云儒明显感觉轿子已升空。 “不是说城里不让飞吗?”许云儒问道。 “那也得看谁啊,这百仙楼后台硬得很,听说还是别洲的势力,和菩提洲的那些和尚的关系也极好,这才有资格在新台城上空飞行。”张三躺在一张椅子上随口答道。 小狐狸早跳到了地上,许青梧熟门熟路地拿起桌上的水果点心,递到许云儒眼前。 许云儒招呼了小狐狸到身前,将许青梧给他的点心递给了小狐狸,小狐狸也不客气,跳上桌子尝了尝后,又开始在屋内好奇地巡视起来。 “我想借用下桃花谷的水潭,我需要尽快突破元婴境,如今九境都在闭关,只要我到了元婴境,办事就会轻松许多。”许云儒说道。 张三摆了摆手,“小事,公子你不用跟我客气,你什么时候想去我带你,或者你自己去都可以。” “你跟我去,我先前得了些月魄,咱两一起用了,说不定你就突破金丹境了,你还是走得太慢了些。”许云儒沉声道。 张三见许云儒语气不容反驳,只好坐直了身子,没精打采答道:“不是我走的太慢,是你走的太快。行吧,那就明天过去。” 不待许云儒回答,张三猛地坐直了身子,愣了片刻,探过身子,低声说道:“不对啊公子,咱们靠吸收日精月华为主,灵气可有可无。如今只有月魄的话,会不会出岔子?就像五行平衡一样,咱这需不需要考虑两者的平衡?” “我以前也没遇到过,明天先试试再说吧。”许云儒缓缓摇了摇头。 张三重新躺下,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良久之后,神神秘秘地凑到许云儒身边,蹲在椅子旁低声耳语道:“要不咱先去趟朽山寺,那里估计有类似日精的东西。” 许云儒陷入了沉思,脑海里回忆着朽山寺的样子,朽山寺所在山峰,山如其名,满山的大窟窿小眼睛,山上几乎没有植被,朽山寺凌空而建,一半在山壁的洞窟内,一半在悬空的建筑内,游人香客上山的路,大半都靠贴山的栈道。 “我上次去没发现有这些类的东西啊?”许云儒沉思过后问道。 “我也是听我师父无意间提起过,他老人家说那山上有一件如烈日般的东西,个人压不住,所以才建了朽山寺压制,具体是何物,他老人家也没说。”张三压低了声音说道。 许云儒本就在打朽山寺的主意,张三这样一说,俩人一拍即合。 相视一笑过后,这事便初步定了下来。 第169章 百仙楼内见青衣 百仙楼。 一袭朱红法袍的张三率先走出了轿子,立即有人上前躬身迎接,张三哪理会这些个人,在轿子外探手挑开了帘子。 张三的这一举动,让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不断,纷纷猜测着轿子里会不会是某个女子,或者是张三的师父黄御,在或者会不会是某位大人物时,身穿一袭金色法袍,使用狐族术法变换了形貌的许云儒,一手抱着小狐狸,一手牵着许青梧走出了轿子。 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惊呼声多出自女子之口,只因狐族术法幻化的形貌太出彩了些,这些眼界低的人看不穿,自然被许云儒俊朗的面貌所吸引。 张三走上前,躬着身子,探出一只手,腆着脸笑道:“公子,请!” 一声公子脱口而出,人群中直接炸了锅,在这新台城里,谁不知道和李家公子作对的张三是什么人,能让他叫一声公子,这他娘的可是稀罕事。一些个眼界低,身子本就酥软的俏娘子,此时恨不得主动上前去投怀送抱。 许云儒看着张三一副鞍前马后的模样,无奈笑道:“别玩了,先去五楼看看。” 张三挺直了腰杆,大手一挥正色道:“走!” 百仙楼的一二楼相对普通,一登上三、四楼仿佛换了天地一般,两层楼中间并无阻隔,墙壁上挂着数块小镜子,镜子散发出柔和的光线,使得这两层的气氛显得格外舒适。最亮眼的当属四楼的天花板,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嵌在顶上,夜明珠的周围镶嵌着无数的明珠宝石,璀璨如夜里的满天繁星,从三楼一眼望去,仿佛置身与夏夜的星空之下。 “大官人,奴家可把你给盼来了!” 一道女子的呼喊声,将许云儒拉回了现实,转头望去一位身材丰腴的美妇走了过来。 张三正要搭话,一旁有一男子喊道:“李公子给诸位赠送仙酿一坛!” “他娘的,这狗东西怎么还没走。”张三愤愤然道。 许云儒看向张三,面露询问之色。 张三解释道:“就是白天我拦着的那个,李家的大少爷,这狗东西没少和我作对,现在又来抢风头了。” 说罢,有些气急败坏的张三冲美妇递了个眼色,美妇立即会意,冲方才喊话的男子打了个手势,那男子随即高声喊道:“今晚三四楼的消费,全由张大官人包了!” 一语既出,三四楼的人全走了出来,恭维、赞誉的话语不断。 四楼回廊上,身着白袍的李公子没有再支声,只是冷冷地看着张三,眼神阴沉的可怕。 张三瞥了眼他,冷哼一声,心情稍有转好,对许云儒说道:“公子咱去五楼。” 许云儒也看了眼那位李公子,没有言语,只是点了点头让张三领路,拾梯而上五楼。 走了几步,张三回过头问道:“公子就不说我两句?” “说你什么?”许云儒笑道。 张三挠了挠头,方才的嚣张消失的无影无踪,最终还是解释道:“都是些人情世故,在这里面子一半靠身份,一半还得靠钱砸。” 许云儒点头笑道:“有钱不花,那还叫钱?” 张三闻言放心不少,笑呵呵地连声称赞这话说的精辟,转过身去继续领路。 与此同时,百仙楼门外,先前一直跟着许云儒的那个孩子,正要进楼去,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呵斥道:“哪来的小鬼,你家大人呢?这地方是你随便能进的?” 那孩子有些诧异对方发现了自己,于是仰头说道:“我为何进不得?我有钱。” 小厮挥着手,嗤笑道:“去去去!里面的大爷都是非富即贵的主,你要冲撞了他们,可就给家里惹祸了,快走!快走!” 孩子又瞟了眼楼内,发现正门上挂着面铜镜,应该就是这东西,让他本就微乎其微的存在感,一下子凸显了出来,这才被门口的小厮察觉到他的存在。他看了看态度坚决的小厮,随后走到了街对面的墙根下蹲着,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提笔记下: 桃花谷一行之后,随张三入百仙楼,详情不可知。 百仙楼内,张三领着许云儒登上了五楼,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斗兽场,四周座位拱卫着中央的台子,台子上一人正介绍着:“柳叶洲剑修飞剑一柄,兑换防御型法袍一件,有意者去后台洽谈。” “飞剑也有?”许云儒忍不住问道。 “有是有,不过都是些次品,即使炼化了也就吓唬人还可以,这些个炼化别人飞剑的伪剑修,没几个厉害的。”张三解释道。 “也是,品质好的飞剑,主人死了之后,难有遗存。” 张三又说道:“这里就像个集市,以物易物每天都有,拍卖会一月一次,咱今天来就是熟悉下地方,一会我去问问这月有啥好东西。” 在五楼转了一圈,张三和许云儒又回到了三、四楼,刚到四楼,就听见三楼传来了女子的哭声和求饶声。 “谁胆子这么大,敢在这闹事。”张三嘟囔着,伸长了脖子向楼下望去。 许云儒也好奇地向下看去,一看之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只见方才的白袍公子,正抓着一个青衣女子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嘴里不停地骂着。那女子被提在半空中,双脚胡乱踢着,一双白皙的小手无力地掰扯着白袍公子铁钳般的手,由于窒息的缘故,她的脸铁青一片,嘴里只能发出咯咯的竭力喘气声。 先前跟张三打招呼的那个美妇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同周围人一样,也没上前去阻止。 “他娘的这狗东西,简直畜生不如!”张三怒骂着就跳下了三楼,喝道:“李维!给老子住手!” 名叫李维的白袍公子,看了眼张三,反而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冷笑道:“我的家事你也要管?当真这新台城是你说了算?” 青衣女子将目光投向张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中的哀求意味,让人见之心疼。 张三急了,骂道:“你他娘的要还是个男人,就先松手!” 李维歪着脑袋想了想,手一松,已昏过去的青衣女子跌倒在地上,随后又被李维一脚给踹了出去,口中喷出大量鲜血来,生死不知。 “你!”张三怒目而视,也骂不出来了。 李维拍了拍手,笑道:“你要讲理,那好咱们就理一理,她作为婢女,打碎了我的茶盏,我惩罚她碍着你什么事了?” 张三没接话,瞪着站在一旁的美妇人,压着火气叱问道:“你的人,你都不管?” 美妇人赔着笑说道:“大官人误会了,这青衣女子不是我的人,是李公子自外面带来的,应是城里新出的花魁。” 张三正要发火,许云儒带着许青梧走到他的身边,用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张三冷哼一声作罢。 许云儒走到青衣女子身边,发现她气息尚在,只是受伤太重昏死了过去。 李维见状,指着许云儒怒骂道:“哪来的杂碎,我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他身后两名兽奴护卫闻言站了出来,想要动手去教训许云儒,许青梧和张三立即站了出来,挡在了许云儒身前。 许云儒抬头看了李维一眼,没理会他,抓起青衣女子的手腕,缓缓渡去些许灵力安抚她体内的伤势,片刻过后,青衣女子咳出一大口血来,呼吸明显有了力道。 李维皱着眉头,厌恶地看了眼青衣女子。 张三笑道:“要不是我今天有事,也不可能让你带走这花魁,你开个价吧。” 李维黑着脸一言不发,两名护卫见自家公子受辱,运转起一身灵气,将衣袍都鼓荡了起来,张三和许青梧也不甘示弱。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美妇人赶忙站出来,挡在两拨人中央,左右哀求道:“两位大爷行行好,为了一个女子大动干戈,着实不值当。就当是给百仙楼一个面子,也让我不至于没法向上面交代。” 张三笑道:“百仙楼的面子我肯定得给,但是人家给不给,那可说不着了。” 美妇人闻言连声称谢,又转头去哀求李维。 李维盯着张三看了片刻,冷声道:“你最好祈求你师父能出关,否则你就该来求我放过你了,咱们走着瞧。” “我师父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开个价吧,我也不占你便宜,你多钱买来的她,我三倍还你。”张三抱着手臂笑道。 “哼!留着自己玩吧,权当是给你送行了。”李维转身就走,那两个兽奴护卫紧随其后。 张三冷哼一声,摆了摆手道:“走好,不送!” 他见许云儒皱着眉头,于是解释道:“那家伙有洁癖,别的男人接触过的女子,他不会再要的,更何况还是亲眼见着了。” 许云儒举着自己的手,问道:“这也算?” “在他看来,这就算是了。” “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许云儒摇了摇头,又看了眼青衣女子,说道:“回吧,我是没啥心思逛了,你估计也着急回了。” 张三应声称“好”,挥手招来美妇人,递去一枚墨玉,吩咐道:“安排下,送我们回去。” 美妇人走后,张三又查了查青衣女子的伤势,并给她喂了颗丹药。 许云儒的目光,一直在张三和青衣女子之间流转,张三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坦白到:“别看了,是有点关系。” 许云儒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说道:“很快就可以报仇了。” “这仇我自己报。”张三目光柔和地看着青衣女子,缓缓说道。 许云儒愣了愣,只好干笑一声说道:“行,到时候我帮你掠阵。” 第170章 水中密谋朽山寺 次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两匹插翅兽驹出了新台城便展翅高飞。 张三留下了许青梧看家,许云儒将小狐狸也留在了府中,至于昨晚的青衣女子,自然也在张三的府中安顿了下来,只是伤还未好不能下床。 去往桃花谷的路上,许云儒问张三道:“青梧怎地不爱说话?” 张三道:“这个问题我也发现了,试过好多办法就是不行,起先我还以为他天性如此,后来我师父说可能是先天的问题,就像有的人生来就有某方面的缺陷一样。” “你是说他爹娘受到的天道惩罚,在他这还是影响了他?” “应该是这样了,不过他就是语言方面有点问题,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修行也没什么障碍。” 许云儒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到了桃花谷,俩人直奔山谷后方的水潭而去,张三多数时候也在这里修炼。 入水前,许云儒询问了张三丹田气海的景象,得到的答复在他意料之中,张三的丹田气海跟他一般无二,都是一山一湖分别用来储藏日精月华,只是张三气海内并无那条金线,突破时也没他当时的那种异象。 随后许云儒又给张三分享了自己结丹的经验,让张三心里大致有个底,不至于结丹的时候手忙脚乱。 一切准备就绪,俩人分别坐在了水中的青石上,旁边那种醒神功效极佳的植物丛生,人一坐下来,明显感觉到头脑清明了不少,体内灵力的流动也迅速了许多。 张三扔给许云儒个袋子,里面全是补气、醒神等丹药,种类繁多,品质不俗。 许云儒不解,说道:“灵气对咱来说就是个锦上添花的事,用这丹药干嘛?” 张三扔了颗丹药进嘴里,嚼糖豆一般,笑道:“嗨,我又不缺这东西,你就随便嚼着玩呗,就当嗑瓜子了,就算吸收不了也是自毛孔排出体外,权当炼体了。” 许云儒笑骂道:“你小子还真是任性。” 张三不以为意,笑着摆了摆手,“行啦,你要不习惯就留着吧,咱先试试只吸取月魄会不会气海失衡。” 当初在挑月寺,许云儒并未吸取多少月魄就遇见了老狐狸,之后的日子他只顾着将月魄凝成了两颗珠子,也没顾得往气海内送,因此也不知道一次性吸取大量月魄会不会与问题。 许云儒取出仅剩的一颗月魄珠子,使出一道灵力将它裹送至俩人中央,两人正了正心神,相继入定。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终只好率先停了下来。 未几,许云儒也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一脸郁闷的张三,苦笑道:“你这乌鸦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 张三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无可奈何,继而他眼珠一转,低声说道:“要不就今晚?” 许云儒见他心热,便答道:“今晚去朽山寺没问题,可咱得准备周全了,这次可不比之前我去挑月寺,这次咱需要深入其中。” “深入?没问题啊,我特长。”张三没了正形,猥琐地笑着。 许云儒骂了一句,就开始脱衣衫。 张三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面露惊恐,同时往后挪了挪,双手挡在身前,急忙喊着:“公子使不得啊!有话好好说,我可不是眉清目秀的小相公。” 许云儒懒得搭理自导自演的张三,一猛子扎进了潭水里,下潜了一阵才浮了上来,将头抵在青石上靠着。 “辣眼睛啊,辣眼睛。”张三捂着眼睛碎碎念个不停,“这他娘的,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这才几年未见,公子你竟变得如此放荡不羁,真辣眼睛。” 许云儒虽然知道张三是在开玩笑,可听他这样一说,当下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凝出些许水雾护住了自己水下的身子。 张三见状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咱家公子还是很正经的嘛。”说罢,自己也宽衣解带跳入了水中,游了几个来回,扑腾出大片水花。 许云儒被张三笑话完,心里也没了游泳清凉的兴致,再说两个大男人坦诚相见,多少还是有些别扭,于是就穿戴整齐坐在青石上,转移话题道:“给我说说朽山寺的情况吧。” 张三在水里踩着水,脑袋时高时低,问道:“公子你觉得朽山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不一样的地方?”许云儒想了想说道:“就是山上窟窿多了些,就像是虫蛀了的一样,再有就是寺院悬空。” 张三游到许云儒近前,趴在青石边说道:“你有没有发现,朽山寺比别的寺院少了点东西?” “少了点东西?什么东西?” “佛塔!” 许云儒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好像还真是!可这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人家是在半山腰,没地方建佛塔啊。” 张三问道:“那你说,他们寺里的高僧圆寂之后,尸身去哪了?烧出的舍利去哪了?这里的寺院可都是相对独立的,是不可能寄存在其他寺院的。” “你是说,这山里面内有乾坤?”许云儒恍然大悟。 “没错!”张三一拍水面,溅了许云儒一身水,“我师父说朽山寺镇压着东西,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猜测他们的佛塔应该都建在山体内,为的就是用这些历代高僧的遗留之物,层层加固着封印。” 许云儒眼前一亮,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这脑袋还挺灵光。” “哪里,哪里,在这里也就排个第一第二吧,”张三假意客套了两句,引的许云儒好一阵白眼。 笑罢,许云儒道:“那依你之见,咱们该怎么进去?” 张三做了个伸手入水的动作,沉声道:“挖!” “你的意思是,从山下挖个洞进去?那万一触动了阵法怎么办,到时候咱们想跑可不方便。”许云儒捏着下巴说道。 张三摆了摆手道:“不用咱们亲自去,我养了一只穿山兽,打洞让它去就行,阵法它也能应付,破阵可是它的天赋。等它把通道弄好了,咱们再进去,事成之后,它把泥石再填上,一般人很难看出来的。” 许云儒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你小子是惯犯啊。” “就是养着玩的,我有个兽园,里面都是四处收养的各种妖兽。”张三看了眼许云儒有解释道:“当初青梧不喜欢和人类小孩玩,我就想着给他找些玩伴,后来收养的妖兽多了,就索性建了个园子,与其让它们出去当奴隶,还不如被我关起来养膘呢。说起来,这也都是受了公子你的影响,不然我也不可能有这善心。” “这不是长久之计。”许云儒叹道。 “是啊。”张三跟着叹了口气,“我也就是目前没那实力,否则我就去找那些和尚,让他们给我划一块地出来。” 许云儒笑道:“你这是要在菩提洲建个大荒洲的分部啊。” “这想法不错!” 张三哈哈大笑着潜入了水里。 俩人在桃花谷内待到傍晚,张三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个形似穿山甲的妖兽,这妖兽只有巴掌大小,被张三提在手中。 许云儒一看傻眼了,问道:“这东西打的洞,你确定我们能进去?” 张三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吧。” 俩人偷摸出了桃花谷,一路贴地疾行,到了朽山寺三里外,张三停了下来,找了处比较隐蔽的山坳,将手中的穿山兽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它,指着朽山寺所在的山峰,说道:“去吧,打到那山底下。” 穿山兽看了眼朽山寺方向,一抖身子,直接变作小牛犊大小,四肢上的利爪闪着寒光,切豆腐般在山坳的石壁上打起了洞。 张三看着许云儒面露惊讶,得意地笑道:“怎么样,神奇吧。” 说话间,穿山兽已没了踪迹,只有石块密集如雨点般,不停地从洞中飞出来。 许云儒啧啧称奇,叹道:“真他娘的是个挖宝的好东西。” 张三一边接着飞出的石块,一边问道:“公子,你说那下面镇压的会是啥东西,老东西就提了一嘴,说是类似烈日般的东西,要是这东西不是日精一类的,而是其他火属性的什么,咱还用不了啊。” 许云儒没好气道:“都开挖了,你现在说这有啥用。就算不是日精一类的,也可以顺带看看,有没有我需要的五行之属。” “好吧,反正你原本就是要来的。”张三说完,猛地一愣,连忙问道:“哎,公子,你知道金乌不?” “你是说传说里,在扶桑树上蹲着的那鸟?” 张三点头道:“对啊,你想啊,那鸟不就相当于太阳嘛,再者也只有金乌这种东西,他们杀不掉才会选择镇压着啊,否则这些大光头们,哪会费这事,早就除掉了。” “难怪我师傅说这里有烈日一般的东西,还一个人压不住,要建寺院来镇压,这样一来可就说的通了。嘿!没想到还有机会见一见传说里的东西,”张三兴致勃勃地说道。 许云儒觉得传说里的东西终究不切实际了点,但也不好打击张三的积极性,只说道:“其实太阳说白了就像个大火球,只要火属性浓到了极致,也能算作日精一类了,别管是啥东西,只要火属性到了那地步,咱就可以取来用。” 张三连声称是,接起石块来干劲十足。 第171章 山底佛塔镇凶邪 随着时间的推移,洞中飞出的石块越来越少,最后直接没了,看来应是堆在了洞里。 又一顿饭的功夫过后,缩小了身形的穿山兽蹿出了洞穴,张三忙伸手去接,才一入手,张三怪叫一声就将穿山兽扔了出去,仿佛烫手一般。 穿山兽被甩出去后,又立即爬了回来,张三赶紧用灵力将其裹起,说道:“真他娘的烫,按理说打洞之后它的鳞甲发烫很正常,可这也太烫了点。” 许云儒定睛看去,穿山兽原本漆黑的鳞甲,如今已透着暗红,好似未完全烧红的铁块,在张三灵力的帮助下,正在逐渐便会漆黑色。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许云儒走到洞口,探身望了望黑漆漆的山洞,只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仿佛这山洞里藏着火山一般。 张三替穿山兽降温完,将它一把塞入怀中,凑到洞口前也张望了起来。 许云儒沉声道:“有些古怪,一会进去小心点。” 张三看了看,笑道:“不就热了点吗,很正常啊,说不定里面真他娘的是个小太阳呢。” 许云儒摇了摇头,语气认真地说道:“我没说客套话,我发现热气里有股暴躁蛮荒的气息,里面的东西应该年代很久远了,而且很难缠。” 听许云儒说的严重,张三突然反应过来,如果里面真是镇压着金乌,那确实不好惹,再怎么说那也是上古的东西,一个朽山寺那么多和尚才压得下来,而他们只有两个人,修为都还没到上三境。 想到此处,他看了黑漆漆的山洞,暗自咽了咽口水,有些忐忑地问道:“公子,朽山寺的和尚们应该已经将它镇压住了,对吧?” 许云儒知道张三露了怯意,这明知故问便是在给自己打气壮胆,不由笑道:“你也不用担心,这些和尚们的本事你也清楚,有他们给咱们保驾护航,咱们偷偷进去看看,小心点没问题的。” “咳咳,这样说倒也是。”张三干咳两声,用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怯意,“如果真有事,大不了我们就冲进寺里,那些和尚肯定不会先管我们的。” 许云儒弯腰进了洞里,嘱咐道:“你跟着我,保持点距离,真有情况跑也方便点。” “都听公子的。”张三干脆利落地答道。 洞口距朽山寺三里多,穿山兽打了个直线过去,因此路程并不算远。 漆黑静谧的山洞中,许云儒在前探路,张三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洞中回荡着俩人疾行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没走多远,许云儒感觉洞内的温度明显升高了不少,这让本就压抑的气氛,又沉闷了几分。 再往里走,脚下传来的温度已让人难以接受,张三更是满头大汗,两人不得不用灵力笼罩住了全身。许云儒伸手按了按石壁,有些烫手,好在这里是整块的连山石,十分结实,倒不用担心温度上去后坍塌。 大约走了三分之二多一点的路程,前方隐约出现了暗红色的光点,许云儒不由心中一紧,停了下来。 “咋不走了?” 张三快步上前,自许云儒身后,探出了脑袋,努力地吸着气问道。 许云儒指了指前方,张三眯眼看去,低声道:“看着咋像个火山口呢,不对啊,也没闻见硫磺的味道,再说也没见岩浆出来啊。” “我先上去看看,你小心点跟上来。”许云儒说完就猫腰走了过去。 漆黑的山洞内,许云儒的脚步声清晰可闻,张三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起来,显然面对出口的未知景象,此刻他心里也没了底。而且自从进了这山洞,越往里走,张三越觉得心慌,胸口始终像是堵着一口气,即咽不下去,又出不来。 几息过后,许云儒已快步到了出口,张三见他停了下来,自己也加快了步伐跟上去。 入眼所见,洞穴这头的岩石已变得通红,在黑暗中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而洞穴之外也是暗红一片,因为角度的关系,暂时还看不真切,只是显得气氛十分诡异。 张三骂了句脏话,兴奋地说道:“里面这东西还真厉害,石头都快烧化了,看来有戏啊。” 许云儒耸了耸鼻子,淡淡道:“从这出去应该就是寺院镇压的东西了,不过这东西的威势很足,压得我都有点喘不过气了,你要扛不住就说一声。” “没事,这说明东西好。”张三深吸几口气强笑道。 “那行,咱先进去看看。” 说罢,许云儒运足了灵力抵挡洞口的高温,缓缓探出了身子向外张望,脑袋才出洞口,许云儒突然“啊”了一声,又迅速缩了回来。 张三也被吓得不轻,紧绷着神经,低声问道:“公子,啥情况?” 许云儒喘了口气,压了压手,示意他别说话,再一次探出了身子,这次没出现任何意外。 片刻过后,许云儒回身说道:“穿山兽的洞正好到地方,我粗略看了下,这里四周有些雕像和铁索,我方才就是被洞口的雕像吓了一跳。” “公子你这胆子可真小,居然被雕像吓住了。” 张三长舒一口气,见许云儒已跳了下去,也赶忙运足灵力跟上。 谁料才将头探出洞口一打量,也忍不住轻声“啊”了一嗓子。不过有了许云儒的前车之鉴,张三心里有了些准备,反应到不是很大,惊吓过后瞬间便恢复了过来。 仔细看去,只见洞口占了一个雕像的半边身子,他探头出去微一转头,那雕像脸的几乎就贴在了他的脸上。如果只是脸贴脸倒也没什么,关键是这雕像十分逼真,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就跟真的一样,猛地一看之下,就像直面着来自地狱中的恶鬼般,让人心脏忍不住猛地一紧,而后狂跳不止。 洞口在这个山底凿出来的房间顶部,距下面的一圈台阶不是很高,张三心悸之余,赶紧跳下去与许云儒汇合。 张三脚才沾地,整个人就蹦了起来,口中怪叫着,可又不敢放开了声音,模样很是好笑。 许云儒一把提起张三,略带歉意地说道:“这地面烫的出奇,我忘记你还没到金丹境,不能凌空而立了。” 张三的鞋底已经烫没了,见许云儒这样说,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于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大事。 两人在空中站定,这才认真打量起这里。 只见这里四面的石壁都倾斜着向下收紧,最终合成了一点,像是个倒放着塔顶。有石阶贴着石壁自下而上,绕了一圈之后,通向顶上的一道石门。 这里不管是石壁上,还是台阶上,均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经文字迹的凹陷处都以黄金填充。四面石壁顶上的角落处,各有一尊恶鬼雕像,皆作青面獠牙怒目状,盯着房间底部那一点。雕像的双手紧握着一条暗红的铁链,铁链直达房间底部,那里便是这一片暗红的源头,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许云儒又降低了高度,向房间收缩起的底部靠了靠,温度再次升高,许云儒不得不停了下来。 张三脸已通红,不知是喘不过气憋得,还是温度太高热的,但他还是看不太真切房间底部,只好指着下面铁链汇集处那一快暗红,说道:“公子,你看那下面像不像个棺材,铁链吊起来的棺材。” “不是像,那就是!”许云儒肯定答道。 张三一脸惊讶,说道:“啊?那我们走错了,我们可不是来挖坟掘墓的,这和尚棺材有啥用。” 许云儒没好气道:“你见过几个圆寂了的和尚是躺在棺材里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张三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几分,又问道:“那就是说,朽山寺镇压的就是这口棺材,或者说棺材里的东西?” 许云儒指着暗红色的棺材,说道:“你仔细看,棺材上还放着个东西,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里面应该是舍利子。” 张三倒吸一口凉气,“这棺材里到底是谁,居然需要将舍利子直接放在棺材上去镇压他。” “不止如此。”许云儒指了指四周,“你看这四周的经文,全是以黄金填充着,是为了让经文增加法力。还有这铁链、铁棺,都是比较稀罕的陨铁,上面也刻着细密的经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角落里的四尊雕像上,要么放着什么法器,要么就还是放着舍利子。单是这一层,就有这么多佛性十足的物件,用来消磨铁棺内的凶性,可见这铁棺内的东西很不一般。” 张三暗自咂舌,叹道:“那这东西可有点邪门了,咱弄回去也压不住啊。” 许云儒看了眼张三,心说你小子心真大,这时候还想着拿它修炼呢,且不说般的走搬不走,就算搬回去了,恐怕不用这些和尚找上门,这东西就先把你给灭了。 张三见许云儒盯着他,一脸无辜道:“咋了?我说的是实话啊。” “走吧,上去看看,这里应该是个倒着的佛塔样子,咱现在在最底层,上面应该还有几层的。”许云儒说道。 “不要了?”张三急忙问道。 第172章 那人一笑向东去 许云儒只好解释道:“这东西咱别招惹的好,是个祸害。那棺材里的温度,确实够凝聚出日精,可那里面的气息太过驳杂,有很多负面情绪在里面,这要是用来修炼,咱控住不住。” “就像我第一见你时,你的那种情况?”张三诧异道。 “对,就是那种不受控制的暴虐嗜血感觉,而且这里的更强。”许云儒点头说道。 张三想起当初在小镇上,许云儒杀了宋员外之后,掏取心脏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道:“走吧,走吧,咱看看上几层有啥好东西没,不能白来一趟。” 许云儒刚想说,你小子还真是贼不走空,突然四面石壁上的经文光芒大作,折射出如黄金一般的亮光,却又比黄金发出的光,亮了不知多少倍。 张三忙用手挡住这些刺眼的金光,问道:“咋个回事?咱啥也没干啊。” 话音刚落,四条吊着铁棺的暗红铁链又哗哗大响,就像游鱼上钩之后在挣扎脱困似的,只不过这鱼线是陨铁铸就,抖动起来声势惊人。 许云儒迅速瞥了眼二人进来的洞口,那里的经文缺了一片,而且残缺了的雕像,也有不稳的迹象。 “咱好像闯祸了!”张三忍不住提醒道。 许云儒没理会张三,而是眯着眼睛朝房间底部看去,已赤红的铁棺在空中摇摆不定,铁链也变得通红。铁棺上盛放着舍利的盒子,虽然震颤不止,却还死死地黏在铁棺上,盒中此时发出了五彩的光芒,笼罩着赤红的铁棺。角落里的雕像传出了阵阵低吼,声音既像万人诵经,又像罗刹嘶吼,怪异中竟透露着无上的威严。 哗哗哗,铁链抖动猛地加剧,铁棺赤红到了极致,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融化掉,这时铁棺内部的景象已隐约可见中。 “里面有人!”张三终于看清了铁棺,失声道。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洞口处的残缺雕像被铁链反扯了下来,在倾斜的石壁上撞得粉碎,一路所过,又砸毁了大片经文。 刺眼的金光顿时暗了几分,雕像传出的怪异声音猛地急切起来。 原本由四根铁链吊起的铁棺,如今只剩三根,铁棺晃动的幅度加大,雕像上的铁索掉落在铁棺底部,与地面摩擦撞击不断,这一来,又有一片经文黯淡了下去。 “快走!”张三见许云儒愣在原地,扯着他的衣袖喊道。 许云儒猛地转头看了眼石门,发现上面的脚步声还有段距离,遂一把将张三推回洞中,同时自己则直奔那赤红的铁棺而去。 张三跌入石壁上的洞中,此时洞口的岩石开始融化,张三一边躲闪,一边焦急地喊着:“快走啊!你下去干嘛!” 许云儒也不答话,体内灵力井喷似的外放,也不管自己经脉受得了受不了,在体外凝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护盾。而他人已轻掠至铁棺上空,一拳击出,拳头未至,铁棺上存放舍利的盒子却应声碎裂,出奇的顺利,看来这盒子镇压铁棺有奇效,却是吃不住对外力。 不待多想,浓郁的五彩光芒晃得他眼前一花,他也不睁眼,探出一缕灵力就去取盒子碎片中的舍利子。 方才出拳时,他已感觉到了铁棺上温度的可怕,若不是铁管和铁索都有经文镇压,或许早就融化了,可他的灵力还未触及盒子,就被铁棺内传出的高温消磨殆尽。 无奈之下,许云儒一狠心,直接伸手去拿,一伸出右手,手上的皮肤立即就皱在了一起,接着皮肉开始传出焦臭味。 不过幸运的是,他终于在盒子里,入手一片温热,里面竟有三颗舍利子。 许云儒一把抓起三颗舍利子,稍一犹豫,又从指缝中漏出了一颗,留在了铁棺之上,他这才收回了手,像石壁上的洞口疾驰。 张三见他过来,急忙给他让位置,于是就先往外跑,边往外跑边问道:“没事吧?” “接着!”许云儒抬手将两颗舍利子扔给了张三,“快走!先出去再说!” 两个人埋头狂奔,不到片刻,便听见身后传来了轰鸣声,接着一股热浪自身后袭来,许云儒再次运足了灵力扑向张三,与此同时,后背传来一股巨力,将他二人打飞了出去。 所幸出口近在咫尺,俩人被撞出山洞,又在地上滚了老远才停了下来,模样很是狼狈,尤其是许云儒,要不是有法袍抵挡,或许整个人现在都烤成老腊肉了。 张三喘着粗气,摊开手看着两颗光华褪去的舍利子,似晶莹剔透的玉石般躺在掌心,不由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许云儒烧焦的手掌,略带埋怨地说道:“就为了这东西?” “你先收起来。”许云儒也看了眼自己的手,苦笑道:“刚才我也不知怎么了,一心想将这东西拿出来,就像着了魔一样,得亏我定力还可以,将你提前抛了出来。” 张三翻手将舍利子收入葫芦中,回头看了眼洞口,那里已完全变成了火山口,大量岩浆奔涌而出,像是黑色巨兽吐出了粉红的舌头。远处的朽山寺火光冲天,整个山峰像个冒着热气的大蒸笼,时不时还有岩浆火光,从山上的那些窟窿里蹦出。 “这么说,刚才着了道了?”张三待许云儒缓了片刻,又问道。 许云儒点了点头,“那东西太邪乎了,几乎完全影响了我的心神,要不是我在最后关头留下了颗舍利子,说不定咱们就没出来的时间了。” 张三骂了句脏话,黑着脸抱怨道:“真他妈倒霉,白忙活一场。” 许云儒笑道:“也不算白忙活,走吧,换个地方看看朽山寺那边的情况。” 俩人正要起身,他们身后流淌着岩浆的洞内,一个人影冲了出来,四周的温度瞬间升高,草木山石燃烧的燃烧,融化的融化。 “娘嘞!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三叫骂着,拔腿就跑,跑出了一段距离后,突然见许云儒还在原地,急的直拍大腿,低声喝道:“跑啊!愣着干啥!” 许云儒就像没听见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也没动,死死地盯着从洞口出来的那个人影。 张三抬眼望去,洞口火红一片,热浪逼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哪看得清从洞里出来的人影是何模样,只能看见那人影还停在那里,心中不由咯噔一声,遭了!公子不会又着了道吧。 这时,离洞口最近的许云儒,忍受着高温的同时,打量着从洞里出来的人。 只见这人浑身被烈焰包裹着,只露出张脸来,这人身材很是高大,足足高出许云儒两个头有余。从面容来看,这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模样还挺俊朗,不过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人冲出岩浆的时候,许云儒本想立刻跑的,可回头望了一眼,恰好这人也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他,一双还有些呆滞的眸子,仿佛是两口通向远古的无尽深渊,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就在俩人对视之际,许云儒气海中的那条金线居然有了反应,要不是他反应快,迅速将金线堵在了气海中,说不定现在金线就已经跑了出来。 仅是两三个眨眼的功夫,一直面无表情的这人,突然嘴角上扬,这一记笑容,让许云儒感觉很是亲切。 这人一笑过后,纵身向东而去。 许云儒看着这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如流星般的火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如雨,而体内的金线也安分了下来,一头钻进了月白色的湖泊中。 “闯大祸啦!”张三折返回来,拉着许云儒就跑。 许云儒任由张三带着,躲到了远处,脑子里一片混乱。自己体内的金线,莫非与这人有关系?这人又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他的体型和铁棺的大小完全不对等,是被镇压着的原因,或是别的?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对自己笑,难道自己认识? 出神之际,只觉有人在不停地摇他,他转头看去,原来是张三。 张三见许云儒回头,朝着远处指了指,低声说道:“公子你看,有熟人。” 许云儒顺着张三所指看去,有一行人正从朽山寺那边到了洞口处,简单察看了一眼,就朝东追去。 “哪个?”许云儒问道。 张三解释道:“还记不记得在北冥洲时,你和柳叶洲的段勍大打出手,最后昏过去好久。” 许云儒回忆了片刻,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当初救我的那个,不说话却会念经的和尚,就在那队人里?” “对,没错。”张三猛点头,“就是领头的那个年轻和尚。” 许云儒赶忙望去,但是那队朽山寺的人却走的远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张三叹了口气,说道:“这事弄的,早知道他在这里,咱就不来了。也不知道咱放出了个啥,这火光冲天的,连山都给融了,这要是落到哪个城里,咱俩可就造孽了。” 许云儒记起那人走之前的微微一笑,拍了拍张三的肩膀,劝道:“没事,这里向东过去就是海,那人也不像失了心智滥杀无辜的人。” “你咋知道?”张三一脸的不信,“对了,你刚才愣在那干嘛?又着了道?” 许云儒笑道:“我说那人冲我笑了一下,你信吗?” “信,怎么不信。”张三瞥了眼火山中的朽山寺,苦着脸道:“咱们帮了他这么大的忙,是我,我也冲你笑。” 第173章 眉头深皱思虑深 关于铁棺中那人的事,许云儒没再多说,转身看着火光中的朽山寺,沉声说道:“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咱们也不知道打洞进去会坏了里面镇压的格局。改日朽山寺重建,咱给多捐点钱就是,就当给朽山寺翻新了。” 张三道:“这都是小事,现在事情闹大了,我担心会查到我们。” 许云儒怔了怔,看着眼前的张三,沉默半晌后,突然笑道:“放心,大不了我当个惯犯便是。” 张三想解释,许云儒一把捏住他的肩膀,说道:“不用说了,我都明白。再说了,你在这扎下根,我也能沾沾光不是,谁不乐意有几个阔亲戚。” 张三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直勾勾地瞅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云儒顺势也蹲下身,随手折来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细细地嚼着,舌尖出现一股生涩的植物味道。 一时间,俩人都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就这样各自皱着眉头,沉默着。 远处满是岩浆的山洞这时塌了,牵连着上面的山石也塌陷了大片,火红的岩浆中,有草木坠入其中,冒起一股青烟,窜起一簇火苗,黑色的泥石缓缓沉入岩浆之中,最终之余下一片火海。 朽山寺那边的火光突然一暗,紧接着猛地蹿高,应是山给塌了。 “走吧,先回桃花谷。” 许云儒吐了狗尾草,站起身来说道。 张三仰着头看向许云儒,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许云儒一把拉起张三,沉声道:“你为我算是死过两次了,我已经欠你太多了。再说,你也不可能永远跟着我浪荡下去,有个地方安定下来也挺好,是得学着为自己考虑,为你师父考虑。” “还有青梧。” 张三的声音微不可闻,唯独没有再提,当年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这就对啦。”许云儒一脚踢在张三屁股上,学着张三以前的样子,伸手勾住张三的脖颈,笑道:“来,给大爷我笑一个。” 张三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惹得许云儒想放声大笑,又怕引来朽山寺的人,只好辛苦憋着。 俩人一路潜行,回到了桃花谷,心中安稳不少。 张三找来些疗伤的丹药,自己又配置了些药膏给许云儒敷上,这才歇了下来。 没过多久,天边就泛起了亮光,张三打了声招呼就出门而去,说是打听些消息来。许云儒烧伤比较严重,而且那火焰中气息驳杂,伤口愈合的缓慢,因此张三就让他在桃花谷休息。 黄昏十分,张三兴冲冲地跑回来,说了他这一天的收获。 首先便是朽山寺的事。朽山寺算是完全毁了,被塌陷的山峰压在岩浆乱石中,所幸寺里的和尚都没有出事。朽山寺对外宣称,此事为火山短暂爆发所致,也没再深查出事的原因,不过现在已有不少其他寺院的和尚到此聚集,张三分析应该是为了追击逃出去的那人。 其次,百仙楼也放出了消息,三天之后会有场拍卖会,压轴的东西没有明说,只对外宣称很适合炼化成飞剑,而且承诺,飞剑的品秩不输于本命飞剑。 “我估计这东西能和金属性扯上关系,说不定就符合你的条件。”张三沉声说道,随即又皱着眉头道:“不过,咱也别抱太大希望,当初你给咱老大的那颗剑丸,也是这类东西,也不见你有感应。”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许云儒避过了陆云溪的名字,又说道:“剑丸是剑仙陨落后,其幸存下来的本命飞剑所化,而本命飞剑是剑修自身孕育出的东西,玄之又玄,虽然看起来像金属,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这就是伪剑修和剑修的差距?”张三好奇问道。 许云儒道:“可以这么说,我在柳叶洲待过,多少了解一点。” 张三一副静等下文的样子,许云儒只好解释道:“这种靠炼化外物成型的飞剑,一是很难孕育出有本命神通的飞剑,二是即使有,威力也同本命飞剑差了一大截。所以在柳叶洲,不是先天剑修坯子的人,他们宁愿成为一个剑客,或者剑奴,也不愿浪费时间和精力,去成为一个伪剑修。” “嗨,这我知道,我还以为你能说点不一样的呢。” 张三一下子没了兴趣,略显失望地说道。 许云儒白了他一眼,心说我他娘的又不是剑修,能知道这些就不错了。 接着许云儒说道:“不管是不是,咱先去看看。其实我要找的五行之属,也不是什么天下独一份的东西,只是对各种属性的要求高了些,真要仔细找还是很多的。” 张三接话道:“那这就好办了,当今天下商贸往来,菩提洲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在这里消息和各种宝物自然是不会少的,不过,好东西都在寺里,就连三大家族都很少。” 一说到寺庙,许云儒正准备问,还有没有其他寺庙有五行属的消息。 张三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道:“放心吧,我今天出去已经安排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结果的。” 说到这里,许云儒突然说道:“能不能留意下昨晚咱放出来那人的去向?” 张三惊讶道:“怎么?公子你要去给抓回来?” “想去会会。” 许云儒见张三要劝他,抬了抬手,又说道:“只是想确定点事情,我有分寸的。” 张三起身关上了房门,取出昨晚顺来的两颗舍利,问道:“公子,这东西咋处理?” 两个舍利晶莹剔透,现在仔细一看,竟是两节手指骨,内部隐隐闪烁着五彩的华光。张三伸手拨了拨,咂舌道:“这东西现在有点烫手啊。” “是有点烫手。”许云儒点了点头,“不过,朽山寺没有查,想来咱们开的洞口他们还不知道,也或许更本就发现不了,毕竟那里山都融化了大半,至于镇压那铁棺的东西,想来他们现在也很难再统计出损失来。” 张三大咧咧躺在椅子上,伸直了双腿,喃喃道:“可是这东西能直接放在铁棺上方,显然跟别的不一样,说不定就是某个极厉害的高僧所留,这样的东西估计菩提洲也没多少的。” 张三言下之意是说,这东西太贵重了些,朽山寺肯定要着重寻找,就怕到时候在查出点什么。 “其实我本以为舍利这种东西,也能算作五行之属,没想到还不是。”许云儒苦笑道,“昨晚那人太凶了,如果不是我拿走了舍利,那人估计也出不来。” 张三看了眼许云儒,声音像是在自言自语,叹道:“如今只希望朽山寺的和尚们,真会以为是铁棺里的那人毁了两颗舍利后,冲破封印出来的。” 许云儒笑了笑,突然灵光一闪,说道:“你去把青梧和小狐狸接过来。” 张三一愣,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拍手大叫道:“嘿!好主意!这玩意咱留着也没用,正好让他们吞了,说不定还能起点效果呢,以佛法对抗天罚,真是绝了。” “行了,快去吧。”许云儒摆了摆手。 看着张三离去,许云儒心里多少有些感慨,也多亏了张三如今在这里扎根,否则他也不可能顺利得到那件木属性的尺木,以及这么快就有了其他属性之物的消息,看来一人之力终究有限。 旁晚,张三接来了许青梧和小狐狸,除此之外,那位青衣女子也跟着张三到了桃花谷。 青衣女子不似那天在百仙楼糟糕的模样,她今天虽没可以打扮,可单从模样身段来看,的确对得起花魁的称号。 许云儒双手笼袖,打量了青衣女子几眼,发现不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让他感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青衣女子见许云儒再看她,主动上前打招呼,并且感谢了他那天在百仙楼的出手相救,说完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张三知道舍利的严重性,遂打发了青衣女子,让她先回房去歇着,或是在谷内转转都可以。 许云儒看着青衣女子离去的背影,两片眉毛都快凑到了一起,额头堆起了三道皱纹。 许青梧见许云儒眉头深皱,爬上桌子,伸手就去抚他额头的皱纹,说道:“皱眉不好。” 许云儒觉得有趣,便笑道:“你咋知道皱眉不好。” 许青梧指了指张三,说道:“张三在船上就这样,然后……” 还未说完,张三上前捂住了许青梧的嘴巴,笑道:“小屁孩懂个啥,这叫思考,是大人才能做的事。” “然后什么?”许云儒忍不住问道。 张三将许青梧放在椅子上,笑道:“然后就拜师了呗,那老头贼烦人,哭着喊着收我当徒弟,把我那个愁得啊。” 许云儒看出来张三对他隐瞒了什么,不过他到不担心张三会对许青梧存什么坏心思,见张三自己不愿说,也就没多问。而张三也适时挑开了话题,说道:“公子,我看你方才一直盯着青萝看,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像玉烟?” “你见过?”许云儒问道。 第174章 眼神不好你是谁 “见过一次玉烟的真容,还差点出了丑。”张三挠了挠头,“话说,青萝和玉烟还真有那么几分相似,虽然只有那么百分之几,但着实不容易了,毕竟玉烟可不是一般人。” 许云儒看着张三,说道:“你不觉得她像的有点过了吗?” “嗯?” “外貌相似几分没什么,可举止、性格,甚至一些个神态都有些像,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许云儒解释道。 张三想了想,说道:“这不挺好的吗?” 许云儒没好气道:“总之你注意点,我总觉得越正常的事,越容易有问题。” 张三嘿嘿一笑,说道:“没事,今晚我就和她促膝长谈,聊聊人生理想啥的,让她坦诚相见于我,不管有啥问题,到时候都不是问题了。” “狗改不了吃屎。”许云儒笑骂道。 张三拍了拍许云儒,笑道:“随你说啥,反正这次我是不会让着你的,改天领你去城里挨家挨户的看,不管是花魁也好,哪家千金也罢,只要公子你看得上眼,我都给你弄来。” 说完,见许云儒瞪着他,忙又补充道:“用钱咂!用东西换,保证是正规手段!” 许云儒没再搭理张三,将许青梧和小狐狸叫到身边,张三见状去关上了门。 两颗舍利,小狐狸和许青梧各自分得一颗,又叮嘱了一番,才让张三给他们找了地方去吞食炼化。 张三见事情办法,一溜烟没了踪影,许云儒不用想便知道他必定是去找青萝了,虽然他总觉得青萝有问题,可毕竟又没什么有说服力的证据,而且张三正对她心热,因此他也不好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闲来无事,许云儒突然记起自己还有颗月魄珠子,这珠子没他想的那么好,如今也成了鸡肋,于是就带着珠子找到了小狐狸。上次他将蛟龙内丹给许青梧时,小狐狸的举动他是看在眼里的,可苦于身上实在没什么合适的东西,也只能装作没看见。 小狐狸接过珠子,自然是高兴万分,乐着乐着,小狐狸就高兴不起来了,变色道:“你不想救我老祖宗他们了?”说着就把珠子还给了许云儒。 许云儒哑然失笑,赶紧说道:“怎么会呢,只是这颗珠子现在对我没用了。” “可是你跟我老祖宗定下约定,不就是为了这珠子吗?”小狐狸歪着头,作思考状。 “是,也不全是。” “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总之这珠子我不能要。”小狐狸态度坚决。 许云儒手指捻着珠子,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我脱困是最要紧的事,所以才答应了你家老祖宗的请求,至于这珠子,以及你们狐族的术法,都是些小彩头而已。” “真的?” “千真万确!”许云儒保证到。 小狐狸半信半疑。 许云儒趁热打铁道:“这月魄我一次性只能吸收少量,太多了反而是坏事,所以对我就没用了。你如今有了舍利,再加上这月魄,说不定就能化形,之后遇见了危险,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 小狐狸陷入了沉思,显然她很想要这颗珠子,但又害怕许云儒毁约,不会去关狐族的事。 最终,许云儒劝的口干舌燥,小狐狸这才收下了珠子,还一脸埋怨地说道:“剩下的才给我。不过,既然你不要了,那我就勉强收下吧。” 许云儒心里忍不住嘀咕道,还是咱家青梧好啊,多老实一孩子,给啥吃啥,从不多言半句。 其实,许云儒还是骗了小狐狸,当初他和老狐狸的约定其实很简单,就是老狐狸指点他破了封印,然而他必须带小狐狸走,而且要带在身边。至于救挑月寺的狐族,完全是老狐狸善意的谎言,算是给小狐狸离开那里,找的一个借口 他们化了形的狐狸,名字都被挑月寺拿了去,即使逃得再远也没用,对方只需一个念头,他们会的下场会比死还难受。 他虽然不知道老狐狸哪来的自信,敢将小狐狸交给他,但总归老狐狸还是看对了人。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许青梧和小狐狸都还未出关,至于青萝,张三再次拍着胸脯保证道:“我知道她的深浅了,就是普通的人,而且很懂事,没多问什么东西,绝对没什么问题。” 许云儒忍不住打趣道:“那你咋不明媒正娶呢。” “能让我张三明媒正娶的人,呵呵。”张三说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只是干笑了两声。 许云儒自知失言,遂拍了拍张三的肩膀,轻声说道:“去百仙楼。” 傍晚的新台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张三带着青萝,按照许云儒的提议步行入城。或许是因为晚上拍卖会的原因,此时新台城里的人格外地多,相应的各种生意也显得越发的红火。 许云看着繁华到让人惊讶的城池,儒忍不住问道:“像这样的大城,菩提洲有几座。” 张三笑着伸出三根手指,笑道:“三座已是极限了,若是再多了,不说有没有这么多人,就算有,三大家族也控制不住。” 说完,他把青萝往自己身边揽了揽,今天街上的人格外多,总会有不开眼的人,因此提早提放不是坏事。 许云儒不经意间慢了两步,走在张三和青萝的后面,像是跟班护卫一样。 “我来开路,咱们走快点。”张三笑道。 一路平安无事,百仙楼内人也多,却没外面那么夸张,这一对比下来,就显得冷清了些。 张三主动解释到:“百仙楼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可不是钱的事。外面那些人多是闻讯参加拍卖会带来的人,有好多渡船、商船都会特意在这停上两天,为的就是给拍卖会造势。” 三人刚登上三楼,便看见一大群男男女女围在一起,欢呼声、喝彩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张三一靠近,顿时不少人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并且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同时用眼光打量着他身边的许云儒。 还未走近,便听见人群中央有女子念道:“忍负芳年。笑筵歌席连昼昏,任旗亭、斗酒十千。” 许云儒走近一看,原来是个一手提笔,一手提着壶酒的酒疯子,在一空白的屏风上写着词。此时他正好写完,在往嘴里灌着酒,而方才念词的女子挥了挥手,立即上前几人将屏风抬走。 女子盈盈一笑,冲写词的男子施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 张三指着场中醉意阑珊的酒疯子,笑道:“公子你先前在城门口听见的词,就是他写的,他在这百仙楼内可是独一份的,是我朋友,一会拉过来你们认识认识。” 许云儒有些意外,本想写那词的应是个满身书卷气息,却不失肆意洒脱,同时又身怀执念的人,不曾想却是个看起来不怎么正经的酒鬼。 正这样想时,又有一位百仙楼内的女子,上前主动提他研磨,并且俯身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俩人眉目传情,说笑几个来回,男子宠溺地捏了捏女子的脸颊,女子脸颊绯红却也不躲闪。 男子再次提笔: 小园东,花共柳。红紫又一齐开了。引将蜂蝶燕和莺,成阵价、忙忙走。 花心偏向蜂儿有。莺共燕、吃他拖逗。蜂儿却入、花里藏身,胡蝶儿、你且退后。 笔还未放下,一些反应快的已拍手叫好,反应慢了半拍的,问过身边人之后,也是大笑着拍手喝彩。 那女子觉得奇怪,捏着纸一再一看,却是立即羞红了脸,一跺脚,拿起纸便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瞪了男子一眼,眼里却无半点怒意,反而让人忍不住想去怜爱一番。 起哄声四起,期间还夹杂着不少询问这女子是何来历的声音,显然都被这一眼看的心动了。 张三笑着低声说道:“公子看见没,这就是为什么说他是独一份的,百仙楼的姑娘卖艺不卖身,可到此花钱的终究还是男子,真懂那些琴曲的人毕竟少数,而由他这首词一闹,这女子的身价可就上去了。人家啊,真是靠本事吃饭,靠本事勾搭姑娘的,技术活。” 许云儒笑道:“这人还真挺适合做你朋友,臭味相投。” 张三却摇头道:“这词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公子你肯定知道的。” “呦,我说张三呐,你拾破烂的本事还真了得。”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张三的话。 许云儒回头一看,原来是李维。 青萝一看见这人,脸上本能地闪出慌乱,同时往张三身后缩去。 李维似笑非笑道:“这贱人样,配张三倒合适。” 张三不怒反笑,“照你这么说,依你的模样,配什么?母猪还是母狗?不过,你好像都有点配不上啊。” 新台城两大纨绔,战火又起,周围人早躲得远远地,反倒是先前写词的男子,提着酒壶踉踉跄跄地到了张三身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张三,你咋来了?呦,还带着姑娘!恭喜恭喜!在下别无他物,不嫌弃的话,一会写首词送你们,算是兄弟我的一番心意了。”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滚远点!” 李维变得一文不值的人,这以写词出名的男子却要赠词,李维怎能不怒。 “哎呦!这不是那谁吗?”男子揉了揉眼睛,接着挠了挠头,问张三道:“谁来着?” 张三揽着男子,笑道:“我说刘三啊,你他娘的喝多了吧,就一条癞皮狗,还他娘的谁谁的,你这啥眼神啊。”说着就给许云儒递了个眼神,率先朝楼上走去。 许云儒默不作声,心想这两人倒还真是臭味相投,一唱一和让这李维吃了个亏,这人倒是个有胆色的妙人。 张三一走,三楼的那位美妇人立即上前,笑道:“李公子居然来了啊,拍卖会马上就开始了,还是不要耽搁的好,免得误了公子大事。” 李维本想冲这不识趣的妇人发火,可一想到百仙楼的东家,只好冷哼一声,带着兽奴护卫离去。 第175章 百仙楼的金铃铛 百仙楼五楼。 许云儒来过一次,只觉得像个斗兽场一般,并无什么稀奇,可此时的百仙楼已经变了样子,仿佛整个五楼又拔高了一层似的。 而原本地下高低不一的坐席,如今已变成了平地,放上了一张张桌子,显然是散座。拔高的一层凌空漂浮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笼子’,环绕着整个五楼上空,这样的‘笼子’在空中有两层,但总体数量不算多。 张三一进五楼,长吸一口气,叹道:“看来今天咱还真来对了,有好东西啊。” “这场面不常见?”许云儒问道。 “不常见,平时的拍卖会也热闹,可这样布置房间的次数很少,除非是真的有好东西,看来我之前大意了。”张三神色凝重道。 说话间,一个男子走上前笑道:“张大官人这边请,我们早料到您会来,所以给您留了位置。”说着就一纵身去了半空中,在最顶上一层‘笼子’外,只是拍了拍手,便有一条台阶自上而下伸出,看起来颇为虚幻,却实打实地停在了张三的脚边。 许云儒心里震撼不小,一方面是这个金丹境,居然做伙计的活,另一方面,则是这里五花八门的稀奇事。 张三侧身让许云儒先请,许云儒也没推辞,率先踏上了台阶,脚下传来的感觉很踏实。 台阶走到头,许云儒才发现这些所谓的‘笼子’,其实是一间间雅室,外面都有道雕花木门,实则门内大有乾坤。 四人进入雅室,男子笑道:“诸位有任何需求摇铃便是,不必客气。” 张三和颜悦色地道了声谢,男子顺手关上了房门,自始至终都没有他进房间版半步。 “要不要给你俩叫个陪酒唱曲的?”张三笑道。 刘三摆了摆手,叹道:“好不容易摆脱了她们,我可不想再自投罗网。” 许云儒没说话,只是打量着这里,这里内外有两间房大小,休息的软榻,喝茶的茶案,还有一桌备好的酒席,甚至还有供小孩子玩耍的小物件等等,总之房间内各种物件一应俱全,不过全屋只有一扇窗户,窗边的雕花小几上放着个两个铃铛,一金一银。 张三只好招呼众人坐下,说道:“这百仙楼办事还真讲究,我还以为没定位置上不来呢。” “新台城的张大官人,他们能不伺候好了?” 刘三此时没了醉意,抓起桌上的酒,自顾自先喝了起来,说完话喝了一口,这才记起屋内还有许云儒坐着,于是起身拱手,尴尬笑道:“哎呦,失礼失礼,让这位兄台见笑了,未请教?” “许云儒。”许云儒见他不似作伪,是真的忘记他了,随即也起身行礼自报家门。 “在下刘三,幸会幸会。” 张三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刘三啊,这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我家公子。” 青萝起身提着酒壶,依次给许云儒、张三、刘三添了酒。 刘三记起方才上楼是许云儒先上,这会青萝又是给许云儒先倒酒,此时立即明白了过来。 “久仰久仰啊,以前常听张三说起过许公子,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单是这模样就让我自惭形。”刘三很有张三的风范,夸起人来滔滔不绝。 张三赶忙拉住他,笑骂道:“你她娘假客气啥,你是在梦里听见的吧,都是自家人,你整那些干啥。” 刘三被拆穿,也不觉得尴尬,义正言辞道:“初次见面,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许云儒笑了笑,他知道张三看起来不靠谱,却是个有分寸的人,因此举杯与刘三喝了一个。 张三嗤笑一声,没再理会他,许云儒喝完酒,收起了狐族的术法,露出一张朴实耐看的脸来,不过脸上疤痕依旧狰狞。 青萝先前见过许云儒真容,之后也没多问张三一个字,此时更不会感到惊讶,这是她作为花魁的基本素养,只要将人伺候高兴就行。 刘三又是一愣,继而笑道:“许公子真是好手段,这些神仙术法真是让人羡慕。” 许云儒笑道:“这不免得你自惭形秽。” 众人哈哈大笑过后,刘三又道:“一介凡夫俗子眼拙,到是让许公子见笑了。是实话,我倒觉得许公子现在看起来舒服多了,男人嘛,总该有点故事的。” “想来你故事也不少。”许云儒笑道。 刘三只是一个劲地摆手,说自己哪有什么故事,都是些儿女情长的被窝话。 许云儒又道:“刚到新台城,就听闻这有位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嗜卿,当时就想会一会。” “说起来就来气。” 刘三闷了口酒,继续说道:“他娘的!我家时代为官,到了我,在菩提洲居然断了香火,狗日的李家,一气之下,我把名字就给改了。” 许云儒见刘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也不好再问,虽然刘三和张三要好,但他毕竟是初见,还是忌讳交浅言深,遂转移话题道:“兄弟写得一手好词,有机会倒要讨教了。” 刘三摆摆手,“言重了,我看许公子也像个读书人,学问也不会差了。我只是在这秦楼楚馆间混口饭吃罢了,如今也就这点追求了。” 张三端起酒杯,说道:“你们这些个读书人,真是虚伪的很,婆婆妈妈的,来喝酒喝酒。” 言罢,引的刘三和许云儒好一阵笑骂,张三顶不住了,赶紧查岔开话题,说道:“公子,看见那两个铃铛没?” “说来听听。” 张三道:“银色铃铛悬空的两层房间里都有,是驱使外面人的,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记住是任何需要,只要他们觉得你资格够,都会满足你。那金色铃铛,只有咱们这顶层的房间有,是拍卖会时用的,只是不能直接就拿起来摇。” “为何?”许云儒不解道。 刘三插话道:“我可听说,那玩意其实也不是个好东西,拿起来容易,想放下,很难。” 许云儒疑惑道:“拍卖会不就是比谁钱多吗?这东西难道不是摇一下就相当于叫价了?” “不是。” 张三喝了口酒,又说道:“这种阵仗的拍卖会,我也就跟我师父来过一回,上次就见一人用过这铃铛,这金铃铛一响,你就不用在喊价了。因为这表示,不管对方出什么价码,你都按加价的最低数码,自动高出对方一筹。” 青萝听的怔怔出神,却还没忘记添酒的活。 “那要是对方故意抬价呢?或者摇了铃铛,自己出不起价码怎么办?”许云儒来了兴致。 张三道:“不存在抬价,或者出不起价这一说。这金色铃铛只有咱这最上层的房间内有,这些人的家底都不俗,一般不可能出不起。再说了,若是东西拿下来,却没钱给,那百仙楼也会自己去这些人家里自己取,不过到时候还要收手续费,和摇铃者的人头。” “那要家产都卖了,也抵不了呢?”许云儒追问道,大有抬杠的意味。 张三低声笑道:“首先这不可能,最上面这层的人,基本都是一方大佬,要面子不说,关键每一个都是不差钱的人,别看柳叶洲出产墨玉的郭家有钱,实际上这些人与郭家比起来都不差。再者,真要到了拿不出来的地步,那百仙楼会实施灭族立威,虽然还没人挑衅过百仙楼的权威,但各种迹象表明,百仙楼有这样的实力。” 许云儒暗自咂舌,他丝毫不怀疑一个用金丹境当门童的地方,会没有这种实力,于是笑道:“看不出来啊,你张三如今身价高了去啊。” 张三正色道:“不是我身价高,是我师父身价高。不过我师父虽然也有些钱,但总归没柳叶洲郭家,以及菩提洲三大家族那么夸张,他老人家真正家底在人情,这人情可比钱有用多了,但有时候人情也不是那么牢靠。” 这一说,许云儒立即明白了过来,张三师父说白了就是地位特殊了些,只要一身本事在,钱对他来说,只是想不想要的问题。只要他有需要,那些有求于他,或者欠了他人情的人,都会送来他需要的东西,恐怕有些还是不惜血本的送。 如此说来,他师父偏偏在菩提洲立足,想来肯定是和菩提洲的和尚们,存在这某些默契之下的约定,这也就说明了,为何先前朽山寺被毁后,张三会反应那么大。 要是小打小闹,即使事发,以他师父的面子自然能低过。 可他们直接毁了朽山寺,那就相当于是变相地削弱了他师父的势力,而且这要查到张三身上,那他师父可能也会损失很多东西,比如说菩提洲的信任,或者说菩提洲的庇护等等。 许云儒消化了片刻,又问道:“那抬价呢?会怎样?” “抬价?”张三冷笑一声,“抬价也一样,抬得摇铃人付不起,那东西就得最后一个喊价的人拿下,要是他拿不下,也是一样的代价,然后东西会再往下算,总之,百仙楼是不会亏的。” 接着张三又补充道:“若是多人一起摇了铃铛,那东西就翻个倍,再由这些人喊价,若是再有多人摇铃铛,那东西就再翻倍,以此类推下去。” 许云儒倒吸一口凉气,低声说道:“真黑!真霸道!” 第176章 一杯老茶见故旧 一只金铃铛,将百仙楼的强势,甚至是得理不饶人的态度凸显的淋漓尽。 可这也让人体会到了百仙楼的强大所在。 张三笑道:“人家有实力这样,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敢摇金色铃铛的,麻烦不说,若是有人合伙整你,那你就栽了。” “照你这么说,那放它还有什么用?我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一知半解的刘三也忍不住提问道。 张三神秘一笑,“这世上总有东西,值得你倾家荡产去一博的,比如说寿命、修为之类的。” 许云儒笑道:“那这玩意,不就跟你师父的作用差不多了吗?” “我师父可做不到延寿,只会救人性命,或是让人死的舒服体面点。”张三喝了口酒说道。 救人性命很好理解,可让人死的体面点,这就有点自相矛盾的意思了。 而刘三跟张三混在一起,刘三肯定知道。 许云儒听张三说起过老头为何收他为徒,所以猜了个大概,知道定是神魂方面的手段。 唯独青萝一脸好奇,给许云儒添完酒后,想问却硬生生忍住了,不过眼中还是流露出了好奇,毕竟没有谁愿意听话只听一半。 张三看了眼青萝,敲了敲她的头,笑道:“我师父最大的本事,可是替人解决脑子里的问题。” 青萝捂着脑袋,还是有些疑惑,张三却不说了,青萝始也没继续问,安静地坐在一旁,当一个会倒酒的‘花瓶’。 就在此时,楼下已有人喊了一嗓子,大致意思就是拍卖会马上开始了,请诸位做好准备。 张三招呼着大家去窗边,那里是喝茶的地方,窗户开的极低且大,坐在那里可以将下方的景象尽收眼底。 “瞧瞧,这次拍卖会的东西,都在这里面呢。”张三从桌上拿起一本精美的册子递给许云儒。 许云儒翻了翻,又递给刘三,说道:“每样东西只有简单的介绍,压轴东西的介绍,更是少的可怜。” “正常,他们这的册子不重要,但每次都会放出小道消息,这才是关键。”刘三笑道。 “没错,提前两三天放出的小道消息,比这册子管用多了,有需求的各路牛鬼蛇神,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故作神秘这一块,百仙楼很是擅长。”张三补充道。 青萝坐在一旁,熟练地开始煮茶,茶壶很小,显得有些袖珍,桌上还放着大小两个茶罐,小罐内茶少的可怜,一眼便能数清,青萝用的就是此茶。 小火炉之上,耦臂玉手轻舞间,袅袅茶香已随着缕缕热气冒出。 “这茶真不错!就是太少了点啊,估计一人一杯就没了。”刘三轻轻嗅了嗅,忍不住叹道。 张三不懂茶,许云儒更不晓得,青萝见无人点破,适时笑道:“这茶我也是第一次见,思来想去,恐怕这就是黄泥寺那颗老茶树上的茶,据说茶名‘老茶’,产量极少,却有奇效。” “啧啧,听你这一说,我到记起来了,只听师父说,这东西三大家族都没有存货。”张三说道。 此时楼下的拍卖会已开始,都是老套路,先上拍卖的物件,然后百仙楼这边介绍吹捧一番,继而开始报价。不过有一点不同,那就是百仙楼这边介绍东西时,东西会放在一个托盘里,绕着场地缓缓飘一圈,飘至两层悬空的楼阁时,还会多停几秒。 许云儒要不是听了先前金铃铛的事,此时肯定忍不住问道,这样飘着就不害怕被人抢了去。 事实证明,百仙楼的底气,硬的过分。 茶水煮好,青萝给三人各自倒了一杯,张三一口牛饮下去,咂了咂嘴巴道:“感觉一般,没有半点灵气。” 刘三呷了一小口,顿时瞪大了眼睛,闭目品味了几息,脸上表情变换不断,听见张三这样说,立即睁眼一脸鄙视地说道:“你这是在糟蹋东西。” “咋地,你喝……” 张三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已有些迷离,仿佛回忆起了什么苦中有乐的事。 许云儒看着桌上翠绿的茶水,心说这茶是怎么了,这两人喝完竟着这种表情,想着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茶水入口,舌尖的清香甘洌不必多说,入腹片许,许云儒体会到了茶水的与众不同。 他仿佛置身于一间幽暗的房间内,耳边尽是婴儿啼哭的声音,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正朝他走来,他的心里满是恐惧,想叫喊,可张口竟也成了婴儿的啼哭声。 这景象一闪而逝,却是那么的真实,他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回忆,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幻境?可这感觉也太真实了点。 沉思许久,等他回过神来,刘三已将茶水换成了酒,他和张三各自满了一杯,两人的茶杯已空。 张三正招呼着青萝喝茶,青萝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壶中的最后一杯。 许云儒一口将茶水喝了个干净,果然,脑海里再次出现了画面。 他先是闻见了一股令他作呕的气味,什么气味?血腥气,他如今很熟悉,再接着耳边传来了惨叫声,狰狞的笑声,以及嘶吼声,而他什么也看不见,像是被什么遮住了双眼,只听有人狞笑道:“仙宗?哼哼,过了今日,不会再有了。” 再接着,他突然能看见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绿衣男子,正带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御风远去,他能看见小女孩眼中闪动的泪光,看着看着,他发觉这小女孩竟像是在笑,眼中的不舍已换做了解脱。 画面戛然而止,许云儒却不愿醒来,他大致能确定,最后小女孩那幅画面定是他见过的,可先前两幅诡异血腥的画面,难道也是他幼时的经历?这些像是只存在于他潜意识里的画面,他没半点头绪。再者,恍惚间听到的‘仙宗’二字,似乎将事情还是有迹可循,可那明显是一场遭难、屠杀,而他是幸存者,他不确定自己要如何去寻根究底。 “公子?公子?” 许云儒听到了张三的呼唤,他一脸茫然地看着张三,明显他还没缓过劲来。 “公子,你看到了什么景象?”张三晃了晃许云儒,继续追问道。 许云儒定了定神,喃喃道:“过去。” “那咱都差不多,这玩意可真厉害。”刘三插话道。 “你们也是?”许云儒问道。 这次确实青萝先开了口,“看来这茶能让人回忆起一些东西,确实神奇,我们喝的唐突了些,若是懂这茶的人,定不会现在喝了下去。” “没错,喜怒哀乐的回忆,因人而异,这茶很是神奇。”刘三说道。 许云儒看了眼见底的茶壶,有些意犹未尽,若是还有这茶,或许他还能知道自己更多的过往。 张三给青萝打了个眼色,青萝伸手拿起银色的铃铛晃了晃,但没有响声,就在摇了银色铃铛之后,敲门声响起,门外的金丹境男子,随后打开了门。 “这茶有卖的吗?”张三问道。 男子笑道:“张大官人勿怪,这茶我们也没存货,现有的这点都分给顶层的各个房间了。” “哪里能弄到?”张三追问。 男子想了想,说道:“想来官人知道,这是黄泥寺的‘老茶’,每年产量极少,便是十大寺院都顾不过来,所以小的也不知道何处能弄到,此次上面为了这次的拍卖会,所以才弄来了点,可具体哪来的,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张三没再追问,男子告罪一声离去。 “看来这刺得拍卖会还真有好东西,不然百仙楼也下不得如此血本。”许云儒说道。 张三看了眼许云儒,眼中有询问之意,意思是,要不要走一趟黄泥寺?许云儒微微摇头,却不是否定的意思,而是说咱回去再合计这事。 只一个眼神便能懂对方的意思,这便是张三和许云儒的默契所在。 “叮铃铃!” 一声清脆的铃声,仿佛平地惊雷,让热闹非凡的拍卖会,瞬间变得落针可闻,几息过后,整个场地内惊声四起。 “响了!居然还真有人摇了金铃铛。” 反应过来的刘三,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去看。 “他娘的,谁这么有种啊,压轴东西都没上,居然就摇铃铛了。”张三说着也向外看去,一看之下,脸瞬间就黑了,嘴里骂道:“妈的,是这王八蛋,狗东西疯了不成。” 能让张三有这反应,不用想,摇铃铛的定是李维无疑。 “现在拍的是什么东西?”许云儒问道。 张三骂骂咧咧坐下,说道:“一卷打开就碎的上古竹简,内容不得而知,起拍价五百墨玉,每次加价一百。” “打开就碎?嘿,这好,狗日的拍回去,一摸就碎,亏死他。”刘三兴奋道。 张三没好气道:“倒也没你想的那么脆,要是用些神仙手段,还是可以慢慢剥离出来的,只是耗费时间长些罢了。这类东西,完全就是在赌,里面的内容若是丹方、秘籍之类,那就不会亏,因为上古的东西都罕见,即使现在有,也没它记载全面,若是记载的杂七杂八的,那才是真的亏。” 刘三兴致不减,继续傻乐道:“没事,他那一脸的倒霉相,这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许云儒却突然说道:“不见得,李维看起来也不像傻子,他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第177章 六次摇铃危机现 “公子的意思是?”张三有了点眉目。 刘三一拍脑门,“对啊,他肯定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明确知道这东西价值高,所以才摇铃的。” 许云儒补充道:“也或许,这东西对他很有用,否则他直接叫价即可,用不着摇铃铛。” 此时,外面的喊价已经停止,主持拍卖的人正喊道:“还有没有比七百墨玉更高的?还有没有人出价了?诸位要是再不出价,这神秘竹简可就以八百墨玉的价格,归李公子所有了。” 显然金铃铛一响,还是威慑到了不少人,因此只有两人象征性地喊了价格。 张三眼珠一转,坏笑着起身朝金色铃铛走去,拿起晃了晃。 场内再次发出惊呼,主持拍卖会的人,脸色一喜,高声道:“张大官人摇铃,如果没有人再出价,那按规矩,物品价格翻倍,由两人再次竞拍!” 张三指着远处一间房内,叉腰笑道:“快看!生气了!呦,差点摔杯子,啧啧。” 许云儒无奈地摇了摇头,自顾自喝着青萝新煮的茶,他对这些个公子哥的争斗不感兴趣,目前只想着先看看压轴的东西,然后再说其他的。 不等张三高兴,在重拍的最后关头,又是一声铃铛脆响。 张三一愣,眯眼看去,疑惑道:“叶家怎也来人了,他不知道我这是跟李维斗气呢?” “李维是剑修?”许云儒问道。 “不是,只是个平常的金丹初期修士。”张三答道。 许云儒转动着茶杯,说道:“据我说知,这叶家和柳叶洲那边关系不错,他能插手的,说不定这东西和飞剑有关。叶家一摇铃,李维摇铃的动机就更说的过去了,不然的话,你这一插手,他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公子的意思是,李维想成为伪剑修?而叶家本来也想要这竹简?”张三问道。 “若真如我猜想的,那肯定就是,待会看叶家的反应便知,若是叶家再摇铃,那就百分百是了。”许云儒答道。 张三面色凝重起来,“照这么说,待会的压轴,已经可以确定这两家会参与了,这可不妙啊。” “不止如此。”许云儒喝了茶,将茶杯换做酒杯,“我估计今天这拍卖会压轴的东西,大家要疯抢了,事情会乱。” 张三眉头紧皱,青萝自顾自煮茶斟酒,刘三插不上话,只好默默喝着酒,酒气上来脖子通红。 外面又开始了新一轮竞价,李维和叶家那边都同时又摇了铃铛,而张三这边却迟迟不见动静,大家都在等着他,是就此放弃,还是继续摇铃翻倍。 摇铃的话,那好说,三人继续拼个头破血流,成倍太高了价格,不过受益最大的肯定还是百仙楼。可要是放弃争夺,那丢失的是面子,这种东西可大可小。 此时张三在担心,如果为了面子将这个抢下了,待会更加激烈的压轴物品,他将没有实力为许云儒争夺。 “不要管我,后面的压轴咱们百分百抢不到的,这些人都是冲着最后压轴物件来的,咱们再想办法。”许云儒说道。 张三看了眼许云儒,立即知道他这个再想办法是什么意思,随即点了点点头,再次摇铃。 确实如许云儒所说,他拿下压轴物件的希望不大,钱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能拣点好处的时候,拣点呢,要是真捡不到,气气李维也好,这点小钱他还出得起。 张三、李维、叶家,各自摇了三次铃铛之后,竹简按照起拍价翻倍已到四千墨玉,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先放弃的人,居然是最先摇铃的李维,而最后摇铃的叶家,却再次摇了铃铛。 张三再次面临选择,说实话四千墨玉他还出得起,可这时许云儒却拦住了他,说道:“叶家势在必得,李维放手,说明这东西烫手了。” 张三笑道:“没人敢对我怎样,放心吧,这东西拿下,我自有用处。” 叶家和张三将竹简的价格抬到了八千,史无前例的四次摇铃,楼底的散座已震惊的不敢大声说话。 “情况不妙啊。”刘三吐着酒气说道。 果然,叶家在张三摇铃之后,立即选择了接下,第五次摇响了铃铛,价格来到了一万六墨玉。 张三揉了揉脸,“他娘的,遇着对手了,这价格再凑凑,都能买一艘小渡船了,叶家居然不带犹豫的。”说罢,张三也接下了一万六的价格。 拍卖会的主持人还未说话,叶家再次摇响了铃铛,价格来到三万二墨玉。 每一次摇铃,起初似惊雷炸响,可六次铃响之后,大多数人已经麻木了,上万的墨玉,那已是在座部分人的全部身家了。 张三也开始动摇了,三万多墨玉,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了,他虽然还出得起,可已不是开几炉丹药就可以的。 “呦!我说张三呐,你不是最爱翻倍了吗,现在怎么犹豫了?”李维大笑着说道。 张三怒目骂道:“滚你娘的蛋,你接了几次?” 李维笑道:“没办法啊,谁让咱们没有张大官人有钱不是,你有钱,你到时赶紧接下啊,可不能关键时刻不行了,那还是男人吗。” 张三正要再骂回去,许云儒拦住他,说道:“别上当,李维有些反常。相比叶家,还是你比较好对付些。” 张三一惊,“你是说,李家还有动作?” “也不一定。”许云儒将张三按在了座位上,“有没有动作,要看最后的东西被谁拿到,我猜测这竹简,和最后压轴的东西多少会有些关系。” 刘三也劝道:“是啊,我估计百仙楼也没料到,应是鉴定东西的人,看走了眼。咱还是放弃算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咱可不能给他人做了嫁衣。” “没错,你师父在闭关,你还是低调些,咱别趟这趟浑水。”许云儒道。 张三想了想,朝着主持拍卖会的人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争了。 主持拍卖会的人见唯一的竞争放弃,而首轮没插上话的人,摇铃之后就再没机会了,因此他也痛快地宣布了竹简归叶家所有,成交价三万二墨玉。 刘三啧啧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其他人都是一口一个价往上涨,而这铃铛则是成倍喊价。” 张三默默喝了口茶水,叹道:“他娘的,还是太穷了啊。” 青萝给张三倒了杯茶,轻声道:“官人消消火,钱那东西够花就行,再说了,官人现在也不比谁差了去,对面那可是一个大家族,你个人能将一个家族逼得摇铃六次,这已经很厉害了。” 张三拍了拍青萝的手,笑着喝了口茶,很是欣慰。 许云儒和刘三对视一眼,遥遥举杯干了一口酒,口中啧啧声不断,大有知己相逢之感。 张三反而将青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说道:“干嘛!干嘛!来前不是问你们了吗,你们都不要,这会怎么还酸起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拍卖会上铃铛没有再响,不过张三还是拍了几件东西,不算便宜,却也没达到上万墨玉的程度。用他的话来说,既然到了最高层房间,总不好一分钱都不出,否则太掉价了。 拍卖会很快到了尾声,张三和许云儒已做好了旁观看戏的打算,可东西摆出来的一瞬间,许云儒忍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刘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什,什么情况啊,这是。” 张三面色凝重,沉声问道:“有用?” “很有用。” 一个‘很’字,很好地表达了,许云儒对这件东西的需求之迫切。 “要不我试试?”张三试探性问道。 场下那团银白色的金属,刺的许云儒眼睛生疼,可他却还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的确是件金属性浓郁到了极致的东西,也是伪剑仙炼化飞剑最好的东西了。 许云儒听张三问他,只是摆了摆手道:“算了,从竹简就能看出来,这次的拍卖会是趟浑水,已经显露了李家、叶家,待会肯定还有更多的势力掺和进来,咱们还不够格去折腾。” 张三有些不甘心,继续说道:“大不了我把家产和桃花谷都搭进去,想来老头子也不会说什么,他反正除了医药,也不爱别的。只要师父没事,这些身外之物都会再回来的。” 青萝和刘三都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敢相信张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都不禁问自己道,这个许云儒到底是何人,竟让张三连师父的地盘都敢卖了。 许云儒相信张三说的是实话,一直以来,只要张三能办到的事,从未在他面前有所保留,以前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唯独不同的是,现在张三所牵挂的人,又多了青梧和他师父。 “这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许云儒拉着张三坐下,给他倒了杯酒,接着说道:“试想一下,几个大汉抢一块金子,却被路过的小孩捡去,你说这小孩会怎样。” “你说的我都懂。”张三有些烦躁,“我虽然修为差了些,可我师父的名字还挺值钱,找来些高手还是很容易的。” 许云儒无奈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这么做,完全不划算。咱们再找便是,这个东西固然是顶好的,可我需要的东西也不是万中无一的,凑合着也行。” 张三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第178章 卧虎藏龙抢剑修 朽山寺的事,张三心里至今有道坎,现在想极力去弥补。 许云儒当时意外归意外,可他清楚,张三并不欠他什么,当时他们算是损害了张三师父的利益,张三会那么说也是人之常情,真要算起来,反倒是他自己有些愧疚。没有谁本就该欠着别人的,就算当初许云儒替张三报了仇,可张三前后替许云儒已“死”过两次,这不能是理所应当的事。 四人谁也没再说话,默默地喝着茶水、酒水。 楼下主持拍卖会的人正介绍着压轴的东西:“这块金属不但经过百仙楼的鉴定,而且我们还特地请了柳叶洲的剑修鉴定,多方一致认为,它是目前为止最适合炼化为飞剑的一块金属,更重要的是,可以保证炼化后的飞剑能拥有神通,且不输本命飞剑。” “难怪消息传得这么快,原来是从柳叶洲散出去的。”刘三喃喃道。 许云儒用手捅了捅张三,笑道:“还不快看看,一会拍走了,可就见不到了。” 张三抬头看了眼许云儒,叹道:“我尽快再打听打听消息吧,天下宝物大半都会在菩提洲留下痕迹。” “起拍价十万墨玉,每次加价不低于一万。” 楼下已宣布开始喊价,可瞬间冷了场,按理说此时该纷纷竞价,哪想到谁也没有先出价,更别提摇铃铛了。 出得起价的人都不愿先开口,出不起价的人只能过过眼瘾,心里想着这东西该不会流拍了吧。 “既然没人开口,那我先来带个头。二十万!” 许云儒只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闻声看去,对面房间内,一个身穿金袍,手捧西施壶的胖子,正站在窗口笑盈盈地看着各个房间。 “是他。”许云儒失声道。 “谁?”张三追问道。 “柳叶洲郭家的少爷,郭果。我在柳叶洲的时候见过他。”许云儒笑道。 张三笑道:“公子和他都穿金色法袍,有交情?” “说过两句话,交情谈不上。”许云儒答道。 有人带了头,叶家、李家又各加了十万,将价格推到了四十万墨玉。 刘三笑道:“看来方才的六次铃响,要成绝唱了。” 张三有些得意,笑道:“家产再富裕,也禁不起十万翻着倍来花啊,一艘普通跨洲渡船也才近百万墨玉。” “那可不一定,没听见百仙楼刚才的介绍吗,谁拿了这东西,只要给对了人,家里妥妥的多个九境剑修。”许云儒说道。 话音刚落,只听又有人说道:“我聂家也来凑凑热闹,就六十万墨玉吧。” “那我开云宗也来凑凑热闹,八十万墨玉!”一道粗狂的声音笑道。 张三猛地站起身,喊道:“一百万!” 刘三愣了片刻,吼道:“你疯了啊!” “是疯了。”张三冷笑道,拧了拧手腕,又笑道:“一百万墨玉,我没有,但是我师父凑一凑还是拿得出来。” 许云儒倒没说什么,反正这东西的价格不会停在一百万,张三就是走个过场而已,顺便压一压开云宗,要知道,当初他二人在北冥洲,可是被开云宗追杀过。 “一百一十万,我百里家族也来凑凑热闹。”二楼有人说道。 张三看了眼二楼,骂了句脏话,还未等他再开口,许云儒已站起身喊道:“二百万!” 刘三和青萝直接傻眼,这人刚才还劝张三别掺和,现在怎么自己也疯了,就不怕砸手里。 张三哈哈大笑道:“还是公子大气,他娘的,痛快痛快!” 许云儒见刘三一脸震惊,解释道:“事情比我想象的复杂多,我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咂不了。” 刚说完,一楼突然有女子喊道:“三百万!” 听了这声音,许云儒只看了一眼,就猛地缩回了脑袋,怎么是她! “张三,你确定只有站在窗口一步内,外面才能看见里面的人是吗?”许云儒有些忐忑地问道。 “是啊。只要不去窗口,这里的声音,画面外面都听不见,也看不见。”张三答道。 许云儒松了口气,仍不放心地问道:“那也就是说,我刚才收起术法时,只有你们看见了我容貌?” “对啊。”张三点点头,“咋回事?” 张三说着也站起身去看,一眼看下去,也是一缩脑袋,“娘嘞!怎么是这婆娘!” “谁啊?”刘三一听是女子,也来了兴趣。 张三退回来,喝了口酒压惊,说道:“柳叶洲一姓叶的女子,当初站在渡口骂渡船上的人,厉害的紧。” “骂人?我看你是俩始乱终弃,骂你们的吧。我去看看。”刘三说这就往窗边走去。 只见叶小雪坐在一楼的散座,而他的身边坐着常在,以及剑冢的一位高手,显然是竹剑堂和剑冢合伙了。 一楼也参与了喊价,这是谁也没预料到的,但人家喜欢低调,百仙楼也不可能对客人依次查一遍,所以在叶小雪喊完三百万墨玉后,百仙楼直接宣布,最后这局直接喊价,废弃金铃铛规则。 “我赤龙宗也来凑个热闹,三百一十万!”一楼又有人喊道。 刘三灰溜溜退了回来,叹道:“藏龙卧虎啊!这东西就这么好?” 张三想了想说道:“恐怕这东西不止这么简单,寻常九境剑修,也不值三百多万墨玉,恐怕这东西炼化成飞剑后,可以拥有顶级的神通。” 许云儒没有心情再关注拍卖会,只想着怎么偷偷溜走,否则一旦让叶小雪发现了他,他能走得了?也幸亏他先前收了术法,让刘三见过之后,又赶紧用术法变换了容貌,不然刚才那一看之下,说不定就暴露了,这里熟人不少,麻烦也不少。 张三给刘三讲述着,叶小雪在赤龙洲渡口的彪悍事迹,许云儒如坐针毡,只是一个劲地喝着闷酒。 青萝见许云儒蔫了下来,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许云儒发现后,青萝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俏皮一笑,像是在说,我明白了,但我不说。 许云儒被青萝猜到了心事,只好尴尬地笑了笑,赶忙端起酒杯掩饰。 也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响起清脆的落锤声,这才将神游天外的许云儒唤醒。 “两千三百万墨玉成交!东西归李家所有。” 张三难以置信道:“他娘的,李家这是疯了吗?那可是两千多万,墨玉!菩提洲三大家族家底多少我大致清楚,现钱不会超过四千万墨玉,毕竟他们都是给十大寺院打工的,这下算是伤了元气。疯了,疯了。” “咋回事?”回过神的许云儒追问道。 刘三喝的舌头都大了,抢着说道:“还真让你给猜对了,这是一滩浑水,除了大荒洲,桃符洲没来人,其他洲都有人来。价格过了一千万墨玉后,只剩李家、郭家、开云宗,以及一楼那女子,这四方争抢。” “后来呢?” “后来价格被开云宗抬到了一千三百万,一楼那女子退出,郭家直接出了一千五百万,李家出价一千六百万,开云宗又退出。然后就剩郭家和李家,两家几十万一次的加价,再接着郭家急眼了,喊出了两千万,全场哗然。”刘三眉飞色舞地讲着,仿佛出家的是他自己一般。 “再然后,李家发狠了,直接加了三百万,两千三百万墨玉。啧啧,你是没看见方才那阵仗,郭家那胖子差点没和李维打起来,精彩的很。”刘三道。 张三插话道:“李家这次算是出名了,连号称财神爷的郭家都比下去了,可如此一来,李家也伤了元气。看来这东西,一般人还真插不了手。” 许云儒回味了半晌,笑道:“我说这一个个怎地喊价还报名字呢,感情这是在试压啊,可惜这李家油盐不进。” 张三嘿嘿笑道:“李家出了死力,叶家和聂家识趣,这下李家算是得罪人了。” “开云宗气的早都走了。”刘三插话道。 “哦?”许云儒暗喜,赶紧给张三打了个眼色,“咱也回吧。” 张三秒懂,沉声道:“那行,热闹看过了,咱就先回,青梧修炼要盯着的。” 青萝和刘三自然无异议。 拍卖会还在尾声,四人匆匆出了百仙楼,刘三拱手告辞,晃晃悠悠地进了街对面的青楼。 张三将青萝送回了城里的宅子后,他和许云儒连夜出城而去。 “你回桃花谷,这事我自己来。” 出城后。许云儒开口说道。 张三不依,“多个人多个帮手呗,我捡漏的本事你还不信?” 许云儒还是不肯,说道:“这事不是人多就能办,一会必有混战,我也是去看看,机会不大的。再说了,我无牵无挂,你现在拖家带口的,多为他们想想。你别忘了朽山寺不在了,寺里闭关的和尚去了别处,此地暂时没了管束,书院更是靠不住,一会肯定会有人去抢李家的,至少开云宗就必定会去。” “这么严重?”张三皱眉道。 许云儒分析道:“你没在柳叶洲待过,对剑修的战力体会不深。试想,一个叶剑能撑起大半个竹剑堂,这样的剑修谁不想要?更何况此次叶剑的女儿叶小雪,以及剑冢的人也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连叶剑和剑冢,都对这东西也心动了。” “你快回桃花谷,天亮之前我就回来。”许云儒催促道。 张三只好叮嘱一番,孤身回了桃花谷。 天上无月亮,夜幕低垂更甚,似压的新台城璀璨灯火喘不过气。 第179章 一点寒芒为杀人 今晚的新台城,夜色漆黑、粘稠,一场大战悄然酝酿着。 李维与百仙楼交割完毕,立即就有三位九境高手前来接应,带着李维也不出城,反而向城西走去。 新台城中的大多数产业,都是李家代替寺院掌控着的,但李家却不在新台城内,更奇怪的是,李家禁止族人私置宅院。 李维越走越忐忑,他私下在新台城最西边,置办了间偏僻的大宅子,里面养着各处搜罗来的女子,以供他享乐快活,而现在他们要去的方向,正是这间宅子的所在。 马上就要到门口了,李维冷汗直流,终于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地方的?” “没人能瞒着你家老祖。”领头的九境高手淡淡地说道。 “什么!”李维脚下一软,差点跌倒。 九境高手一把搀起他,说道:“这些都无关紧要了,只要我们安然过了今晚,这条族规就可以废了。” 对于这次拍卖会,李家高层给李维的任务是,务必拿下压轴物件,不用心疼钱。至于竹简,李家高层只是让他先抬价,再放给别家。 李维身为李家的大少爷,虽然喜欢淫乐,但耳濡目染下,办起事来还是有些真本事。 他能猜到李家今晚会有大动作,可他能接触到的还是少得可怜,本担心犯了族规会受罚,可一听九境高手这样说,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他对李家还是很有信心的,再者这新台城可是他李家的地盘,没谁敢乱来。 宅院地处城西,此处多是一些商行的货仓所在,因此入夜之后没什么灯火,更没什么人,李维当初就是看中了此点,才将自己的乐园放在了这里。 李维率先推门而入,入眼所见,院中黑灯瞎火,一个个漆黑的人影散落在各处,仿佛石雕般一动也不动。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李维脑子一片空白,完了!看来家族血洗了自己的乐园。 “点灯!”九境高手沉声吩咐道。 院中无人回答,灯笼却接连亮起,李维这才看清地面是湿的,显然是冲洗血迹留下的水渍,而门上、窗户上,偶尔还能见到未处理干净的血迹。 李维叹了口气,死了就死了吧,反正都是玩物,就是枉费了自己搜罗她们的功夫了。 大堂内,灯火通明。 李维坐在首座,却没有发言权,只好听着他们的安排。 三位九境高手李维认识,他们都是李家的供奉,看来是紧急出关到此。 年纪最大的老头,名叫周安,是名剑修,在家族中地位极高;身材矮胖,总是笑眯眯的中年人,名叫名叫范长天,出了名的笑面虎;还有一个面瘫脸的中年人,名叫朱景,手段最是诡异。 除了这三位之外,还有数名八境、以及众多七境高手,六境之下全都是散落在院中各处。 老剑修周安见人都到齐,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守护少爷到天亮,至少需要应付四五股势力的侵袭,还是按照之前安排好的策略,各归其位,不可懈怠。” 范长天拍着肚皮,笑呵呵道:“不怕人多,不怕人多。”说着领了人出门而去。 林景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剩余的修士自跟在他身后。 周安没有出去,在闭目养神,李维常带着的兽奴护卫,站在门外守护。 李维坐着无聊,想倒杯茶水,伸手一抹茶壶,凉的。 不由心中暗叹,看来血洗的还真是彻底,连这院中的仆人丫鬟都没放过,一个不留。 “老剑仙喝茶。”李维给周安倒了杯凉茶。 周安看了眼李维,说道:“你安心待着便是,不会出事的。” 李维喝了口凉茶,笑道:“有老剑仙在此,我哪能不放心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你知道为什么,不让你买竹简吗?”周安问道。 “当时不明白,不过后来明白了。让叶家拿着竹简,替我们吸引一部分注意力,可是那些人明显后知后觉,倒是让叶家给捡了个便宜。”李维分析道。 周安冷笑道:“捡便宜?看出竹简重要的,自以为用不着。看不出竹简的,才会后知后觉。” 李维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您是说,要来咱们这的都是看出竹简重要的那伙人?而这批人也是最麻烦的?” “没错,追叶家的人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相比之下他们不敢来这里冒险。你爹和你几个叔叔已过去了,他们应该能轻松拿回竹简。”周安道。 “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回去?”李维有些疑惑,“朽山寺不在了,城里也不安全,还不如直接回去呢。” 周安将茶放在嘴边,才反应过来是凉的,随即又放下,说道:“有时候躲着,并不是解决事情的最好办法,李家也需要这样一个机会,只要将他们都打服了,咱们后面的路才会更好走。” 李维倒吸一口凉气,他自己也被家族的魄力所震惊。 周安又道:“李家终究还差了点,所以将地点放在城里,而不是城外,就是因为我们在城里,起码能让他们束手束脚,不敢闹得太厉害。” 李维有些坐不住了,放在在拍卖会上,参与最终抢夺的那几家可不好惹,单是柳叶洲就来了郭家、竹剑堂和剑冢,这些可都是剑修,更何况还有早早离场的开云宗,那些个莽夫可不好惹。 周安抿了口冷茶,“安心坐着,你要学你家老祖遇事处变不惊,这才能成大事。” “呦,来了,我看看是谁打头阵。” 周安放下茶杯,缓步走向门外,看了几眼后,嗤笑道:“无胆鼠辈,怎么像个娘们一样,一点也不痛快,扭扭捏捏。” 来者是两个八境修士,还未进入院子,便被李家在暗处布下的劲弩逼退。 范长天小跑而来,问道:“要不要我出去解决了?正好有些饿了。” 周安呵呵一笑,“回去守着你的地方,一会儿别撑死你。” “得咧!”范长天屁颠屁颠地离去。 一波弩箭激射而出,巨大的弩床上,特制的弩箭正在重新装填,又有人趁着这个空当朝院内冲来。 院中,不知从哪冒出了几个黑影,直奔来敌而去,双方瞬间斗做一团。几回合后,来者不敌,只好抽身后退,李家的人也不追,又迅速返回院中。 如此试探几波之后,院中再度归于平静。 对李家来说,拖下去对他们是好事,他们拖的起,自然也乐得如此。 半盏茶过后,院中接连传出了数声惨叫,再接着脚步声响个不停,同时血腥味也弥漫了开来。 重新坐回屋内的周安,慢悠悠地喝着冷茶,而李维的心仿佛跳到了嗓子眼,他哪里见过这阵仗,平日里杀个把人他敢,可若是一次死这么多的高手,他还不曾经历过。 “放箭!” 后院传来了范长天的声音,随后弩箭的破风声大作,再接着就没了任何声响,仿佛这些射出去的弩箭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正在李维奇怪时,只闻范长天哈哈大笑道:“好手段!我来会会你!” 与此同时,前院弩箭又响,接着爆炸声四起,惨叫声,漫天砖石落地之声,响成一片,可仔细去听院中的脚步声,李家的人还未乱,这让李维放心不少。 李维忍不住走到门口张望,周安也不拦,依旧喝着茶水。 整个院中,出现了不少陌生人,修为全在上三境,其中三名九境正被李家的几个八境修士拖着,一时间还冲不进来,而李家的另一位上三境朱景却始终未现身。 “老剑仙,对方九境修士可不少啊。”李维跑回屋内说道。 “这就怕了?”周安笑道。 “对方九境修士比我们多啊,外面估计撑不了多久的。”李维焦急道。 周安捋着胡子笑道:“无妨,再等等。想当年我跟你家老祖开疆拓土时,遇见的凶险比这厉害的多,我们还不是安然无恙。” 李维满脸愁容,心说你们修为高深自然是不怕,我他娘的就一个金丹境,面对九境修士还不是泥捏的一样。 “还等什么,您老快出手吧。”李维催促道。 “出手?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周安觉得好笑,“我问你,东西有几件?” “您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一件了。” “那外面有多少股势力?” “现在起码得有三股了。”李维说当突然反应了过来,脸色一喜道:“您是说,让他们自己先打起来?” 周安点头道:“算是吧,总之他们肯定会各自防备着这对方,就算他们事先商量好了分赃,可谁先拿到东西,事后总能多占些好处的。” 话音刚落,有一人破窗而入,李维大惊,翻手取出自己的宝剑横在胸前,另一手就要凝一道术法打去。 关键时刻,李维到底对得起李家大少爷的身份。知道提剑御敌。 只不过,周安却先一步拦住了李维,李维定睛一看,原来破窗而入的人,是李家的一个八境修士,显然是被外面的九境修士给打飞了,这才撞破了窗户,此时人已没了气息。 “他们下死手了。”李维反而正镇定了下来。 “许多年不曾杀过人了。”周安冷哼一声,“小子,老夫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说罢,探手抽出了李维手中的宝剑,剑尖直至屋顶。 一点寒芒扶摇直上,万千剑仙风流相随。 第180章 瓮中血海来杀人 老剑仙周安一手提剑扶摇而上,将剑修的风流显露了个一干二净。 霎时间,屋顶如纸糊的一般,就在屋顶破碎的刹那,又有一点寒芒自上而下,与周安手中的剑撞了个正着。 李维躲开瓦片碎木,仰头看着周安将偷袭的人击退,暗叹道:“剑仙风流是不俗,可您老拿走我的剑,这算什么回事?” 屋顶上,与周安争斗的也是名剑修,两人都不使用本命飞剑,而是凭借手中宝剑争锋。 剑气纵横,肆意切割着已破陋不堪的屋顶。 千疮百孔的屋顶上,时不时掉下些尸体的残肢,或是弩床的碎片。李维心中隐隐有些寒意,看来先前准备偷袭的那位剑仙,早已悄无声息地杀掉了埋伏在屋顶的人。 李维盘算着,范长天在后院阻击敌人,对手应该也是九境,周安在屋顶与九境剑修争斗,而前院三位九境正被数名八境剑修拖着。对方已有五名九境修士露脸,李家的人虽多,可此时已折了不少,朱景还不知去向,如此下去,李家迟早被斩杀殆尽。 就在这时,李维瞧见前院的一名九境修士,打伤了一位阻拦他的八境修士后,另外两位九境同伙,趁机替他拦下了身前剩余的八境修士,而这名得以空出身的九境修士,直直冲他掠来。 “拦下他!” 李维冲门口站着的兽奴护卫吼道,两名兽奴护卫闻声而动,不惜以命换伤,这才暂时拦下了这位九境修士。 机会稍纵即逝,这位九境修士在兽奴护卫这一耽搁,先前阻拦他的八境修士再次冲了上来。 局势再次僵住,李维心中稍定,心想周安对手定是来犯五人中最强者,否则俩人也不会还在纠缠。 李家所有人都分身乏术,只有李维干看着。 周安已被拖住,此时若前院的八境修士有了闪失,那李维将要面对三名九境修士的围攻,他自认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狗日的朱景,你他妈的这时候偷懒。”李维忍不住骂道。 忽然,远处惊现一道流光,李维顿时头皮发麻,居然又来一个九境剑修! 正在李维心如死灰时,不知从哪来的一人,忽然现身拦下了这道流光,两道身影一触即分,应是已对拼了一记。 李维大喜,原来自己家老祖出关了。 “老狗!我就知道你在这。”来人哈哈大笑道。 你家老祖笑道:“你不在柳叶洲当你的海寇,跑到我菩提洲来做什么,难道海寇当不下去了,改行当狗了吗?不过在哪当狗不一样,不如来我李家,我不给你栓绳,还管饱,如何?” 先前那人还未答话,又有声音从远处传来,“李老狗,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害怕一不小心死了?” “呵呵,又一条疯狗。”李家老祖冷笑道。 海寇剑修笑道:“如何?是继续打,还是你主动将东西交出来?” 李家老祖瞥了眼院子,战况胶着,厉声道:“真以为人多就算优势?你别忘了这可是菩提洲!” 后来者冷笑一声,不屑道:“菩提洲又怎样?你真以为我会傻的亲自露面?实话告诉你吧,你并不了解自己拿到的东西,那不是你李家可以拥有的。” “我李家不行,你竹剑堂就行?呵呵,别废话了,剑冢的人呢,一并叫出来吧。”李家老祖冷笑不断。 海寇剑修抱着手臂笑盈盈,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后来者继续说道:“你不用等寺院或者书院,他们不会来的,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常在!你少在这危言耸听!”李家老者喝道。 常在看了眼海寇剑修,摊了摊手道:“你看这人,还不信!” 海寇剑修笑道:“他不信,咱们就动手呗,与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常在道:“也是。” 俩人正要动手,李家老祖却是虚晃一记,匆忙后撤。 与此同时,以李维所在宅院为中心,一道阵法升起,将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 紧接着,李维被人从阵法外扯了出去,再接着便是李家的一些低等修士,而后是上三境修士,只是眨眼间,李家众人纷纷被人扯出了阵法。 常在见状,怒喝道:“不好!快拿下李家老祖!” 然而周安已弃了对手,提剑折回李家老祖身边,一路所过,顺带斩杀常在这方低阶修士数名。 常在这方赶忙出手阻拦,可李家老祖和周安瞬间出现在了阵外,就像用了瞬间挪移的神通一般。 “怎么回事?”海寇剑修有些慌了。 常在闻着空气中浓起来的血腥味,皱眉道:“这是座邪阵,阵内死人越多,阵法越厉害。快让所有人靠过来!” “晚了!”李家老祖冷喝道。 有了李家老祖的话,一直为露面的朱景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轻声问道:“全杀?” 李家老祖眯眼看着阵中的常在等人,想也不想,冷冷道:“全杀!” 朱景飘然落地,可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李维大吃一惊。 只见朱景除去了自己的上衣,接着拿出匕首,狠狠地在自己脖子上一抹,鲜血瞬间喷了出来。朱景随即盘膝而坐,任由鲜血将他淋成个血人。 “他,他这是?”李维惊恐地问道。 “少爷看着便是,这可不常见。”范长天随即又一脸可惜,叹道:“就是可惜了常在等人,这下可吃不成了。” 朱景流出的鲜血,在他胸口勾勒出一个鬼头后,像是有生命般自行爬上了大阵的光幕,继而大阵中心有血海涌现,而且血海的范围不断扩大。 阵中,常在脸色阴沉的可怕,“这邪阵中死的人越多,威力越大,一旦陷入血海,便会成为血海的一部分。” 说话间,不断扩大的血海中,一道道由鲜血凝成的血人浮现,张牙舞爪地朝着常在等人扑去。 一人抬手间杀了个血人,不以为意道:“也太弱了些吧。” 然而等他话说完,方才被他杀掉的血人,再次从血海中冒了出来,这人瞪大了眼睛,终于有些慌了,骂了句脏话,难以置信道:“杀不死?” 常在沉声道:“小心了,死的人修为越高,血人越是厉害。咱们尽量拖住,等待剑冢和郭家的人来。” 此时阵中不但有柳叶洲的人,还有赤龙宗和开云宗的人,柳叶洲的人相信常在的话,可其他人却觉得常在有些危言耸听,只是后悔参和进这件事来,看来这水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浑。 李维看着血海中不断凝成的血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大都是他这宅子里的人,他用了多年才攒下这些个女子,如今都成了血海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周安环视一眼静悄悄的新台城,问道:“此举会不会惹怒柳叶洲和北冥洲?” 李家老祖道:“惹怒?他们方才也说了,十大寺院和书院都不会管的,既然无人理会,那事后他们有脸来找咱们?别忘了,这里是菩提洲,是我李家的地盘,他们可不是来游玩的。” 周安叹了口气,喃喃道:“也是,抢东西被打死,这事没地说理。可我就是担心,书院和十大寺庙,他们这次的态度,很反常。” 李家老祖笑道:“你啊,多年未曾提剑,胆都小了。呵呵,放心吧,他们默许了外人来打自家人,这份恩情我日后会好好报答的。” 周安听着李家老祖的话,心里总觉得不妥,看着红色浪花汹涌的血海,恍惚间竟生出了一股退隐之意,恍然间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很远处的黑暗中,许云儒隐藏了身形,看着诡异的大阵,心说还好自己没有靠的太近,否则现在被圈在里面就尴尬了,就是可惜了那东西,看来是没机会趁乱捡漏了。 许云儒正扼腕叹息时,那猩红诡异的大阵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女子呼救的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是叶小雪。 常在自然更熟悉这声音,闻声看去,只见大阵边缘一个黑衣人,正被几个血人拖向血海中心,黑衣人正是一直躲在暗处的叶小雪。 常在哪敢耽搁,提剑杀了个来回,轻松将叶小雪带了回来,好在叶小雪并没受伤。 “你怎么在这?”常在有些生气。 叶小雪支支吾吾道:“我就是想来看看,离得太近了。” “胡闹!”常在面露愠色,可一看到叶小雪楚楚可怜的样子,只好柔声道:“这次有些麻烦,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我找机会送你出去。” 海寇剑修看了眼常在,心中冷笑道,送出去?说的容易,你我要是舍得牺牲自己,或许还有点机会。 阵外,周安此时有些不安,“那女子好像是叶剑的独女。” 李家老祖没说话,像是在权衡得失。 李维赶忙说道:“老祖宗,能不能留下那女子?” “你有什么屁要放?”李家老祖道。 李维讪讪一笑,心说老祖也太洒脱了些,嘴上笑道:“孙儿想着留下她,咱们与竹剑堂结个亲家,这样一来,叶剑即使有心为常在报仇,可总归不会下死手。” “屁话!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李家老祖骂道,接着话锋一转,笑道:“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看你小子行不行了,要是让叶剑抱上孙儿,这才有意思。” “行!哪能不行,孙儿一定努力!”李维脸上笑开了花。 周安却皱着眉头,李家老祖见他这幅模样,笑道:“老伙计,你且放一百个心,李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周安沉默片刻,苦笑道:“但愿吧。” 但愿李家是真的强大了。 但愿李家老祖没有低估了一个剑修的复仇之心。 也但愿自己这位老朋友,不是盲目的自信。 第181章 苏沉前来打个劫 阵中战况胶着,不断有人被拖向血海中心,化作血海的一部分,血海缓慢地扩大着面积。 血人杀不尽,斩不绝,常在等上三境还好,下三境的修士此时早已疲惫不堪。 许云儒心中焦急,可又不敢上前去搭救,一来他不知道如何破阵,二来对面上三境太多。 就在这时,张三突然冒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个昏过去的孩子。 “不是让你回桃花谷等着吗?”许云儒瞪着眼睛说道。 “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张三将手中的孩子扔在地上,“原本我还找不到你呢,多亏了这孩子。” 许云儒伸手探了探孩子的气息,发现只是昏过去,问道:“什么情况?” “我过来的时候,刚好一脚踩到了这孩子,否则我也发现不了他,不过你猜他躲在暗处干嘛呢?”张三笑道。 “别废话,我还等着救人呢?”许云儒催促道。 “救人?你不会是想救那邪阵里的人吧。”张三诧异道。 “你知道这阵法?”许云儒一听张三居然知道这是邪阵,不由问道。 张三看了看阵法方向,指着血葫芦似的朱景说道:“把他杀了,阵法自然就破了。” “他是上三境,而且身边还有三个上三境。”许云儒苦着脸又骂道:“他妈的这些上三境都不闭关的吗?狗日的,也太多了点。” 张三笑道:“我从师父收集的古籍中见到过,他用的是一种古老的祭祀方法,把自己祭献给了恶鬼。阵法升起后,他神魂早和恶鬼融合,然后进入阵中操控血海杀人,所以他现在就是个空壳子,咱把他躯壳毁了,阵法自然就崩了。” 许云儒听完便开始想着对策,张三就开始搜那孩子的身,竟找到了一本小册子,一看之下,张三大惊。 “公子你看!”张三将册子递给许云儒。 许云儒只翻开看了一眼,忍不住骂道:“他妈的,哪来的小崽子,竟然从赤龙洲一直跟我到这。” “杀了?”张三试探性问道。 许云儒白了他一眼,张三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公子不是这样的人,那就先留着,一会带回去问问。” “如果我引开周围那三人的注意力,你有把握杀了那个血葫芦吗?”许云儒问道。 张三想了想,摸出一张弓来,说道:“这法宝是我师父的收藏,不到九境就拉不满,不过用来杀那人,倒是问题不大。” “那行,我一会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找机会毁了那血葫芦似的人。”许云儒叮嘱道。 张三正要再问,突然又有两队人一追一逃,自天边而来。 “今晚这事不简单呐。”张三喃喃道。 许云儒看见又来了人,急忙说道:“把你那葫芦借我用下,你破了阵法就带着这小子赶紧走,我随后就来。” 张三递过自己的葫芦,不放心道:“看样子他们要打起来,不行了你来挽弓,趁乱射几箭就是了。” “你射一箭就走,不用担心我。” 许云儒拿过葫芦,说着就疾行远去,不给张三半点说话的机会。 此时,后来的两队人已冲到了阵法近前,逃的是李家去抢竹简的人,而追的一队则是剑冢和郭家的人。 两拨人一见面,剑冢的人率先发难,郭家的人也丝毫不怵,周安只好率众迎敌。 李家老祖见归来的人很是狼狈,沉声问道:“东西到手了没?” “到手了!那叶家的人太机鸡贼了,见机不对,就将竹简扔给了我们。”一人拿出竹简说道。 李家老祖接过竹简看了看,又看向李维,李维赶紧取出在百仙楼买下的金属,正要递过去,只听有人运足了灵力,高喊道:“都不要动!老子打个劫!” 此话一出,不管是阵里阵外的人,都不由一愣,心想这又是谁来了。 张三不敢懈怠,趁机拉弓射箭,一道由纯粹灵力凝聚而成的箭矢,直射盘坐在阵前的朱景。 众人愣了两息,然而就是这两息时间,张三手中射出的箭矢已到了朱景身前,李家老祖大惊,迅速前去阻止,但还是完了一步。 朱景的肉身被箭矢炸了个粉碎,阵法随即出现了裂缝。 血海不涨反退,阵中的常在立即使用本命飞剑去冲撞阵法,只刺了两剑,阵法轰然碎裂。阵中的血海似决堤的洪水泛滥而出。 李家老祖见常在等人脱困,只好将竹简扔给李维,吼道:“快跑!”说着就与常在斗在了一起。 李维接过竹简,哪敢再待,只好拔腿跑路。 可常在一方,岂能让李维带着东西轻易离开,于是变成了常在等人拼死去追李维,而李家这边则拼死保护李维。 此时,无人去想刚才响彻新台城的那声“打劫”,到底是谁喊的,唯有脱困后叶小雪四处张望着,因为她知道这是谁的声音。 叶小雪张望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青衫男子在暗处,正拿葫芦收着阵法溃散后的那片血海。 这青衫男子是许云儒用狐族术法,幻化成了北冥洲书院的苏沉,当初这苏沉和李保,逼得他逃出北冥洲,许云儒便想着此时化成他的样子,来坑他一把。 叶小雪见四周并无他人,唯有这青衫男子很是可疑,但她又不敢在这里叫出许云儒的名字,遂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喊了一声:“小不点!” 化成苏沉模样的许云儒,闻之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吼道:“老子是北冥洲书院苏沉,小姑娘家家的大晚上晃悠啥,赶紧回家去!再不走,老子可动手了啊!” 叶小雪哪还不知这就是许云儒,一激动也忘记了许云儒在柳叶洲化成妖兽的事,展开身形就往他身边飞奔过去。 许云儒赶紧喝道:“站住!” 一喝之下,叶小雪一愣,停在了原地,待反应过来后,一跺脚怒道:“你是胆肥了,还是皮痒痒了!” 许云儒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幻化了样貌,真拿自己当作苏沉了,于是骂道:“滚远点!老子要去打劫!再啰嗦,我就先劫个色!” “你!”叶小雪气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赶紧走啊!一会很危险的。” 许云儒见叶小雪又红了眼,心中暗骂一声,说出的话也软了许多。说罢不再理会叶小雪,收起葫芦就去追李维。 叶小雪看着这个即陌生又熟悉的人远去,站在原地想了想,倔脾气又涌了上来,随即跟了上去。 李维已逃到了城外,常在等人追赶不停,李家终究还是人少,支撑的甚是辛苦。 李家老祖挨了一掌,回头见李维又被人拦了下来,怒骂道:“废物东西!让你跑都跑不动!” 李维心里委屈,自己一个金丹境,哪里是这些个上三境的对手,老祖你讲话可要凭良心啊,你见过金丹境追着上三境打的吗?可他这时候却不敢还嘴,只好努力寻找着逃跑的气机,他是真怕自家老祖怒极之下,先将他给清理门户了。 周安在围攻之下已现败像,范长天脸上也没了笑容,李家的其他人更不用说,此时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眼看着李家即将完败,李维也在劫难逃时,北冥洲、赤龙洲的修士,却突然弃了李家的九境修士,直奔李维而去,企图拿了东西就走。 “你敢!”常在怒吼道。 郭家的人和海寇剑修闻言赶紧上前阻止。 飞剑、拳头、术法,在李维身前碰撞不断,每次他都以为自己要没命了,关键时刻又都被另一人出手挡住。 李维欲哭无泪,他娘的太欺负人了。 你们都是上三境修士,还有九境剑修,我只是个金丹境修士,要打要杀,你们倒是利索点,总整这吓人的事,谁受得了啊。他娘的,要不是老祖在这里,我都想直接扔了这破东西。 “莫慌,我来助你!” 不知从哪来的声音,顿时让所有人心头不由一跳,唯恐来人是对方的帮手。 慌乱中,李维听见这声音,仿佛看见了黑暗中的灯塔,人生的救星,随口答道:“我在这里!” 化成苏沉模样的许云儒甩手扔出一叠符箓,这叠符箓五花八门,放烟的、喷火的、爆炸的、出水的等等,总之种类繁多,品秩也高低不一。 这一叠五花八门的符箓,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给混战中的众人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战场瞬间更乱了。 许云儒抓住符箓创造的时机,一个闪身来到李维身边,低喝道:“我来救你!快走!” 李维大喜,任由许云儒拉着他远去,可才走了没几步,李维突然清醒了过来,要是这人真是来救自己的,为何那符箓连李家的人也攻击,不对! 一念至此,李维翻手就朝许云儒拍去,可惜他哪是许云儒的对手。 早有准备的许云儒将他身子一拧,同时伸手摘下了他的储物法宝,接着又一脚将他踢回了人群中。 许云儒远去的同时,还高喊道:“李维哪里跑!” 就这几息时间,符箓效果散尽。 一位北冥洲的武夫,先前最靠近李维,所以受到符箓的波及较小,因此最先反应过来。 他一抬头就看见李维朝他冲了过来,同时还有人追喊着李维,这人心中不由一喜,伸手就抓住了李维。 李维惨叫一声,急忙嘶吼道:“东西不在我这!被那人抢走了!” 武夫不信,一搜身,果然李维身上已没了储物法宝,见众人都围了上来,武夫赶紧解释道:“东西被人劫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位青衫男子正在逃跑,立即就明白了过来,还真有人赶来打劫! “小贼站住!”李家老祖怒喝一声,率先追了出去。 第182章 摆你一道又怎样 许云儒化作苏沉的样子,拿到李维的储物法宝后,迅速取出里面的竹简和那块金属。回头一看,李家老祖首当其冲追在最前面,他身后还跟着李家众人,再后面是常在等其他洲的人。 “接着!” 许云儒将李维的储物法宝扔出,李家众人赶紧上前去接,常在一方立即插手去抢,开云宗和赤龙宗的人也不甘示弱。众人边追许云儒,边抢李维的储物法宝,东西几经易手,最终还是常在建议先查看一下妥当。 此时东西正好落到了赤龙宗的手里,这人打开一看,并没有竹简等东西,又传给众人看过,这才停止了争抢。 李家老祖冷笑道:“你一个金丹修士,再不站住可别怪我以大欺小。” “我苏沉怕你?”许云儒跑了更快了。 说归说,可许云儒的境界终究太低,只片刻功夫,李家老祖追到近前,准备出手拍死许云儒。常在见李家要得手,不由驭使飞剑朝李家老祖而去,这一耽搁,许云儒又跑出去老远。 “你干什么!”李家老祖厉喝道。 常在等人瞬间赶了上来,沉声道:“那东西必须交给柳叶洲,你听清楚了,是柳叶洲,不是竹剑堂。大不了,给你些补偿便是。” 李家老祖只是冷笑。 好话说尽也无用,常在也不劝了,反正就算李家拿到了东西,最后也得交出来。 许云儒再次回头看去,此时常在等人和李家众人已追到了近前,这距离足够剑修对他出剑,于是他果断拿出张三的葫芦,将方才收进葫芦内的血海放了出来。一时间,血海倾泻而出,其中的哀嚎声、尖叫声,听的人汗毛直竖。 虽然没了阵法,但血海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而且进去容易,想出来可就难了。 常在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头撞进了血海中,血人接连而出,虽然境界大都不高,但数目实在太多。自食其果的李家老祖更是凄惨,朱景肉身被毁,神魂被祭献的恶鬼吞噬,此刻在血海中显化出身形,纠结了诸多血人直奔李家老祖而去,仿佛对他有着无穷的恨意。 许云儒大笑一声,道:“就此别过,我苏沉先走一步。” “苏沉,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老夫也必将你碎尸万段!”李家老祖发了狠。 许云儒回头说道:“老子不用逃,我是北冥洲书院的人,有种你就来。”说罢脚底生风,一溜烟跑的没了踪迹。 血海中拼杀的众人,都看向了开云宗的人,开云宗的领头武夫赶紧说道:“此事,我也不知情,这苏沉估计是北冥洲西边书院的人,我先前也没见过。” 常在一剑挥出,斩杀了数名血人,心说事情有些蹊跷,按理说此事书院不应该插手的,怎么又冒出来了个书院的人。短暂思索过后,常在说道:“咱们先合力破了这血海再说!” 李家老祖接话道:“这血海出去不易,诸位再撑一下,我李家很快就有人前来支援。” 常在笑了笑,说道:“不管你李家来多少人,东西你都带不走。” 拂晓十分,桃花谷外。 许云儒刚落地,张三就迎了上来,问道:“公子怎么样?” “收好。”许云儒将葫芦还给张三,“东西都在里面,我得赶紧走了。” 张三一愣,“走?去哪?” “在百仙楼,李维等人听过我声音,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的,我只能又跑路了。”许云儒说道。 “那这东西,你不带走?”张三指着葫芦说道。 许云儒摇了摇头,道:“这东西我留下太可惜了,我再去找别的吧,你可以试着将它炼化了。” 张三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道:“我可听说了,炼化出的飞剑要是压不住,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还是留着小命好好花钱吧。” 这是张三的心里话,另一方面,他大概也猜出来,许云儒之所以抢了这东西又不要,为的就是送给陆云溪。在他看来,如今许云儒对陆云溪只字不提,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不过,许云儒既然没有明说,张三也不敢问。 过了半晌,许云儒怀里抱着小狐狸,出了桃花谷。 根据张三打听来的消息,菩提洲西边的黄泥寺有种奇特的土壤,他需要去看看。才出了桃花谷的范围,许云儒远远瞧见叶小雪堵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显然是在等他。 许云儒好一阵头大,躲开她会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可若是走过去,自己又要怎么应付? 正在他踌躇不定时,叶小雪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问道:“好巧?” “咦,是你啊,你怎么在这?”许云儒面不改色地说道。 叶小雪背着手,绕着圈的打量许云儒,笑道:“在等人啊。” 许云儒“哦”一声,说道:“那你等,我先走了。”可脚还没抬起来,就被叶小雪一把抓住衣领,叱问道:“胆肥了是吗?连我都敢骂!” “有吗?我没骂你啊。”许云儒一脸无辜地说道。 叶小雪松开他的衣领,笑道:“没有?那好,我现在就通知常叔叔过来,让他问一问昨晚你干嘛了。”说着取出了竹剑堂的一种信号烟花。 许云儒赶紧伸手按住,腆着脸笑道:“有话好说啊,上次你爹差点劈了我,我可惹不起你们竹剑堂。” “哼,那是你活该,谁让你欺负我。”叶小雪红着脸说道。 许云儒见稳住了叶小雪,于是明知故问道:“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叶小雪一听这话,气的双手叉腰,怒道:“你问我干什么,我还问你干什么呢,那东西你都敢抢,你活腻歪了?” “什么?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啊。”许云儒表情夸张地说道。 叶小雪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耳朵,被躲开后,只好苦口婆心地劝道:“那东西是柳叶洲势在必得的,儒家和佛家对此事都默认了,你说你非要掺和进来干嘛,李家拿着都是祸害,别说你了。” 许云儒嘟囔道:“说的这么厉害,你们怎么也来抢。” 叶小雪道:“还不是百仙楼的主人先一步散出了拍卖的消息,否则这东西拿去柳叶洲时,就该留下了。还有那李家,可恶的紧,也不知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钱。” 许云儒摊了摊手道:“你看,天意如此,有缘人得之。” “呸!你别胡搅蛮缠,赶紧将东西给我,不然等他们找到你,我也保不住你。”叶小雪催促道。 “我有说东西在我这?没有吧,你让我拿什么给你呢。” “你真不给?” “又不是我拿的,你找我没用啊。” 叶小雪死盯着许云儒,两人陷入了沉默。半晌过后,叶小雪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怒意,问道:“好吧,不给就不给。你现在要去哪?” 许云儒将怀里的小狐狸往身前送了送,说道:“遛狐狸。” 叶小雪二话不说,又取出竹剑堂的信号烟花,许云儒赶忙再次按住,老老实实说道:“我要去菩提洲南边。” “我也要去。” “你跟着我干嘛啊,再说你不见了,竹剑堂的人肯定着急啊,到时候你爹别再拿剑砍我,我可冤枉死了。”许云儒好言相劝道。 叶小雪一言不发,挣扎着就要去拉烟花上的引信。 “好好好,你喜欢跟着就跟着吧。” 许云儒紧紧按住叶小雪的手,心里郁闷之极,这小丫头片子着实打不得,否则早就给她敲晕,自己跑路了。 “那你还不放手。” 许云儒一看,自己正紧紧地握着叶小雪的小手,掌心软绵绵的感觉,让他不由出了神,心想这感觉还真不错。 “松手啊。”叶小雪踢了许云儒一脚,又道:“无耻!” 许云儒赶紧松开,一脸地尴尬,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后,一时间竟有些无处安放,掌心残留的余温,让他不自觉握了握拳。 叶小雪红着脸轻声骂道:“下流!” 许云儒理亏,只好快步离去。 叶小雪紧跑两步跟上,说道:“你走那么快干嘛,走慢点!” 许云儒反而御风疾行,叶小雪赶忙跟上,突然兴冲冲地喊道:“狗贼哪里走!” 小狐狸低声道:“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估计是。”许云儒点头笑道,笑过之后才解释道:“这人是竹剑堂堂主的独女,小姐脾气惯了,人还不错的。” 小狐狸道:“她跟着你,其实是保护你。” 许云儒叹了口气,道:“这我知道,但我也相信,她真的敢叫来竹剑堂的人,在这里遇见竹剑堂的人,张三很容易被牵连进来。” “你说什么呢?”叶小雪跟上来问道。 许云儒没回答,反问道:“你跟着我,竹剑堂的人怎么办,该不会以为我绑了你吧?” 叶小雪得意笑道:“嘿嘿,我早给他们留信息,说我回柳叶洲了。” “啥?那你刚才是在演戏了?”许云儒的心情瞬间到了低谷,居然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摆了一道。 叶小雪嘿嘿一笑,拍了拍许云儒的头,夸赞道:“真聪明。” 接下来许云儒没再说话,装作一副碎了玻璃心的模样,任由叶小雪问东问西,就是不言语,实则他是以防叶小雪问起那两件东西。 叶小雪哪是轻易罢休的人,小嘴翻个不停,该问的还是问,该说的也照说,到了最后竟然自问自答了起来。看见漂亮的风景,自言自语夸一阵,想起了有意思的事,先问许云儒,再自己说出答案,完全不管许云儒搭理她与否。 第183章 方圆之内一百里 三天后,桃花谷外。 山谷的入口处,两拨人马泾渭分明,皆严阵以待着。 这两拨人由李家和柳叶洲两股势力组成,此时都为了张三而来,因为他们都已知晓抢走东西的人,就是曾经和张三在一起的那个俊美公子。至于别洲的势力,在当日从血海中脱困后,就放弃了争抢。 云遮雾绕的桃花谷中,张三摇着纸扇走出了阵法,身后跟着三个仆从,派头作的极大。 三位仆从各有其事,一人手中拿着把圈椅、小几案,一人手中捧着茶水,最后一人则牵着两条黑虎。 “呦!什么风把诸位给吹来了。” 张三摇着纸扇笑道,膝盖一弯,身子就朝后仰去,椅子适时出现在张三的屁股下,那仆从递椅子的动作干净利落,平日里应没少练。 “把人交出来,我们不为难你!”李维想叫嚣,却被李家老祖抢了先。 张三斜靠在圈椅里,歪着脑袋笑道:“人?你们找我师父就这态度?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不闭关,我师父还闭关呢。诸位请回吧!” 常在说道:“这位小兄弟,可是黄老前辈的爱徒,张公子?” “叫官人!”张三一拍圈椅扶手,毫不客气地纠正道。 他这一嗓子出来,分立左右的两头黑虎同时咆哮一声,得亏牵着黑虎的仆从还有把子力气,否则瞬间就被黑虎给扯个跟头。 “叫你大爷!你这小畜生装什么装,再不交人,老子今天就拆了你这桃花谷。”一位脾气暴躁的剑修立即吼道。 张三拍手笑道:“行!叫大爷也可以。” 剑修怒目正欲发作,常在一伸手拦下他,对张三说道:“我们敬重你师父,所以才没有强闯桃花谷,但劝你还是不要胡搅蛮缠,乖乖把人交出来,否则你师父也担不起这责任。” 张三端起茶杯闻了闻,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呷一口,砸着嘴说道:“什么事啊?说的这么严重。说吧,你们要找谁。” “跟你去百仙楼拍卖会的那个人。”李家人急忙说道。 张三瞥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早说啊,那人叫刘三,不再桃花谷内,你们要是找他,可以去新台城里的青楼,他就好这一口。” 常在冷笑道:“知不知道,你越是装,就越显得你心里有鬼!” “鬼?什么鬼?”张三眨了眨眼睛说道。 常在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们找的不是刘三,是另外一个跟着你的人,那人入城时抱着个雪白的狐狸,百仙楼的人说,你称他为公子。” 张三想了想,一拍椅子,整个人跳了起来,说道:“你们找他啊,这人我熟悉的很,他家住何方,家里有几口人啥的,我都清楚。” 常在摆了摆手,打断张三的絮叨:“我们对这些不感兴趣,现在只想见到他人。” “死了!” “什么?你杀了他!” 李家和常在两队人不由大骇,不少人瞬间将兵器法宝都亮了出来,要是这人死了,那东西肯定就在桃花谷内。 张三看着两拨人的骚动,突然哈哈大笑道:“我就开个玩笑,咋还亮兵器呢,也太经不起逗了。” “人呢!”李家老祖厉喝道。 张三白了他一眼,指着李维说道:“你看看你,一把年纪了,还没李维稳重,大吼大叫的做什么,咋没一点涵养呢。” 李维左右瞅了瞅,见不少人都在看他,只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家老祖怒不可遏,叫道:“我宰了你这小杂种!”常在赶忙拦住,劝道:“不要生事,找人要紧。” 李家老祖这才作罢,一回头刚好看见李维在笑,一巴掌甩在李维脸上,骂道:“你还有脸笑,没用的东西!” 李维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后,赶紧躲到了他爹身后。 张三看的有趣,正要拍手叫好,常在催促道:“小子!别得寸进尺,快说吧,人呢?” “走了。” “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腿在他身上,我又管不了。你们找他干嘛啊?”张三说道。 李维突然叫道:“他肯定知道人在哪!我们进去搜……”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又甩了一巴掌。 张三笑道:“听说你们前两天在抢什么东西,拍卖会上那个?咦,莫非被他拿了?” 李家老祖吼道:“再废话我今天就杀了你!快说,人呢!” 张三抬手示意他不要动怒,坐回椅子上,慢悠悠说道:“想来你们也知道些我的来历,跟我师父之前,我就是个混混。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当混混那会儿,就是跟在那人屁股后面的。这不,如今我富贵了,那天正好遇见他,就想在他面前显摆显摆,谁知他心眼太小受不了,拍卖会后就不辞而别了。” 张三摊了摊手,歪着脑袋有些遗憾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你们该不会真以为,我叫他一声公子是认真的吧。” 李家老祖看了常在一眼,像是在征求常在的意见,常在沉吟片刻,笑道:“好吧,这个坏人就让我这个外人来做吧。” 常在冲张三说道:“我们要进桃花谷去看一看。这是为你好,也为你师父好。” “为我好?你咋这么好心呢,我可没看出来。”张三冷笑道。 常在解释道:“你和他总归关系不浅,我们进桃花谷,也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不是?” “你说搜就搜?”张三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缓缓问道:“你要是搜不出来什么,你打算如何收场,嗯?” 常在低头想了想,又看向了李家老祖,心说这事你非要参合,既然如此,我牵了头,你总得表示表示吧。 李家老祖冷哼一声,道:“搜不到,我自会向你师父道歉,可要是我搜到了,哼哼。你可想好了。” 张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吼道:“桃花谷是你想搜就搜的?你的道歉值几个钱!” 常在等人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越发觉得他在说谎,李家老祖赶紧逼问道:“快说!到底让不让搜!总之,你要么交人,要么我们自己进去拿人。” 张三不说话了。 常在又说道:“实话跟你说,这东西关系重大,就是书院都不能独占,你自己想想后果。”说完,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李家众人,显然这话也是说给李家听的。 张三沉默了半晌,一拍圈椅扶手站了起来,面露狠色吼道:“要是你们搜不出来呢,道歉可不顶用。我师父行医几百年,走遍天下各地,朋友也不少,受了这等屈辱,你们也想想后果!” 李家老祖觉得此时的张三甚是可笑,像极了在大人面前说了谎,自以为演示极好,实则漏洞百出,还死不承认的小屁孩。你吓唬我李家,也得看有没有这本事,我倒要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于是李家老祖笑道:“那行,说说你的条件吧,多少钱?” 张三嗤笑道:“钱?你觉得我师父缺钱吗?” “哦?那你说到底怎样才让我们进去搜,条件你尽管开。”李家老祖说道。 张三伸出了一根手指,死盯着李家众人。 “什么意思?一万墨玉?我还以为你不要钱呢。”李家老祖不屑道。 “一百里地。”张三说道。 “好,答应你。” 李家老祖想也没想就应下,他觉得不管你开什么条件,无非都是不想让我们进去搜,人肯定就在里面炼化飞剑,只要找到了人,就算答应给你一枚彩玉,也不作数了。 “等等。”张三双手环胸,趾高气昂道:“你可听清楚了,是桃花谷方圆一百里之内的地,是方圆之内。” “什么!你怎么不要新台城呢!” 李家老祖炸了锅,桃花谷方圆之内一百里地,那几乎到了将新台城外,先前的朽山寺就在这范围内。 “这就是我的条件,你要是不答应,那就走啊,我又没拦着你。你们要是强闯,那便来吧,不过我相信你们强闯桃花谷的事迹,肯定会名扬天下的。”张三摇着纸扇说道。 “答应他,反正菩提洲佛家早就将地给了你们三大家族,你有这个权利。”常在说道。 李家老祖想了想,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反正这小子肯定在装,我答应他,看他还装什么,一会找到了人,先趁机打你个半死。 “好!我答应你,就桃花谷方圆一百里地。” 张三一惊,继而梗着脖子吼道:“不行,我现在要改条件,我觉得这不等价。” “适可而止。”常在咬牙切齿道,说着一剑就劈了张三身边放茶的小几案,剑气控制的分毫不差,小几案连带着上面的茶壶、茶杯,一齐分作两半。 张三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掠过,待到小几案咔嚓一声碎裂,才惊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两只凶神恶煞的黑虎,更是吓得死命地往边上跑。 “现在可以打开阵法让我们搜了吧。”李家老祖笑着向张三走去。 张三咽了口唾沫,做着最后的挣扎,颤声道:“那你们敢发誓?用你们的元婴发誓,你敢吗?我怕你后悔,我又打不过你们,总不能让你们欺负了。” 以元婴起誓非同小可,一旦违背,心魔丛生,整个人基本就废了,所以除了很重要的事,没人拿这开玩笑。 可如今常在等人哪管这么多,一心想着赶紧找回东西,于是常在强忍着怒意,率先起了誓言。李家老祖看着张三的模样,信心十足,大笑着应下,也起了誓言。 对方如此郑重,张三只好抹着冷汗,打开了桃花谷的阵法。 第184章 咄咄逼人终成空 桃花谷只是个山谷,张三领着众人游览参观般一处处走过,到了后来,除了张三师父闭关的地方,就连桃花谷内的密室都翻了个遍。 常在脸色阴沉的可怕,李家老祖也差不到哪里去,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先前的判断。 “把你师父叫出来。”李家老祖沉声道。 “不行!师父闭关怎么能让人打扰。”张三堵在门口不让。 李家老祖强笑道:“我和你师父是旧识,再说,咱们可是有言在先,差了这一间屋子,就不算搜完了桃花谷。” “那也不行。”张三伸手拦住众人,“大不了先前的约定作废,我不要那地了。” 常在缓缓说道:“现在已经不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了。”声音冷的可怕,张三越是如此,越让他想搜完这最后一处地方。 李家老祖见张三如此反应,更加怀疑张三心里有鬼,觉得此事他师父可能也参与了,于是立刻翻脸,变色叫道:“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蕴含无尽杀意的一声,将张三吓得脸无人色,眼中满是惶恐不安,身子微微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李维看得过瘾,正要狐假虎威一次,就在这时,张三师父闭关密室的门却突然开了,一个老头走了出来,神色颇有不悦。 常在见张三的师父黄御出关,先笑着告罪一声,接着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黄御听后点头道:“嗯,按理说你们这么做也情有可原,可是你们一群上三境吓唬我徒儿,这可就……” 话还没说完,李家老祖大咧咧吼道:“黄老头,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小子太嚣张了,要是搁在往日,我早就一巴掌拍死了。” “哦?那你要不要也一巴掌拍死我啊?”黄御冷哼一声,针锋相对道。 李家老祖道:“哼,如果你们真的参与了此事,那后果怎样还不一定呢,你不用出言讥讽我。” 常在见这两人又呛了起来,赶紧说道:“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先看过之后再说吧。黄先生,这可是你徒弟先前跟我们谈好的。” 黄御目光扫过众人,冷笑道:“好,好!你们人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吧。我师徒二人打不过你们,自然无话可说。” 张三不依,神情悲戚道:“师父,不可啊!徒儿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他们这帮强盗乱来的。” 这话让一众修士听的格外不自在,尤其是柳叶洲的剑修心里更是窝火,我堂堂剑修,怎么就给你说成是强盗了,你这小子也太不要脸了。 “退下!”黄御怒喝一声,一把拉过张三,轻声道:“你还不懂吗,人家就是欺负咱爷俩没出息呢,唉,都是师父无能,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护不住,如今都给人骑到头上拉屎来了。” 李家老祖听的难受,忍不住说道:“黄老头,你别阴阳怪气的,我可是用这方圆一百里的地做交换,你徒弟答应了的。” 黄御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随便搜,继而一脸凄凉地闭上了眼睛。 常在看了眼这对脸皮不薄,说话更是恶心人不偿命的师徒,率先进了密室,李家老祖随后跟上。 片刻过后,常在等人无功而返,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李家老祖更是气的双手颤抖,指着张三道:“好小子,竟敢耍我。” 张三梗着脖子说道:“我早都说了人不在这,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你们非要进来搜的。现在搜不到,你是想反悔了,还是想杀人灭口,栽赃给我们?” 李家老祖气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黄御身份特殊,他到还真想如张三所说,杀人泄愤,再栽赃他们。 李维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说道:“人不在这,东西就不在这了?” 张三闻言,心中一颤,急忙叫道:“你还想怎样,桃花谷的密室都让你搜过了,这里什么东西你们还没看过?” 常在无语道:“如果得到那东西的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将它送给别人的,那东西可不一般。” 李家老祖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反驳道:“凡事无绝对,万一那人反其道行之呢,或者本就是为了他人做事呢。” 常在冷笑一声,他可不信这天下还有人能抵抗的了,轻松成为一个顶尖剑修的诱惑。 他本就是顶尖剑修,他有这样的自信。 黄御气的吹胡子瞪眼道:“怎么,你的意思还想搜我们的储物法宝不成!” “不错!如今桃花谷就剩你师徒的储物法宝了。”李家老祖说道。 “欺人太甚!”黄御胸口剧烈起伏着,瞪着李家老祖看了一会,将自己的储物法宝往地上一丢,说道:“张三,给他!” 张三果断拿出了自己的葫芦,怨毒地盯着李家老张,说道:“今日之辱,我张三铭记在心。” 李家老祖道:“那就多谢挂念了。”说着就探入神识,察看了起来。 几息过,李家老祖绝望了,喃喃道:“怎么没有,不可能,不可能啊。是了,一定是你小子将他藏了起来,快说,你藏在哪了。”说到最后,竟然疯魔似地咆哮起来,就连常在等人都看不过眼了。 黄御闪身挡在张三身前,吼道:“乱叫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一把年纪修为高深,搜也搜过了,看也看完了,还要怎样!要不要我师徒再拖了衣裳,给你检查一边!”说着就除去了自己的法袍,常在见黄御真的火了,赶忙上前按住黄御,笑呵呵道:“先生不必动怒,此事我柳叶洲却是唐突了,日后但有差遣在所不辞。”说罢,常在带人退出了桃花谷。 李家老祖也知道,事情再闹下去,自己不但名声会臭,在佛家那边也没法交代,只好也装模作样地告罪一声,快步离去。 黄御看了李家众人离去,故意高声喊道:“张三,传话出去,自今日起,我决定给妖兽治病,但是菩提洲李家人,我终身再不接待。” 李家老祖回头看了眼黄御,冷笑道:“老东西,将来有你好受的。”声音微不可查。 桃花谷的危机就这样过去了,张三白白多了方圆一百里之内的地,可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师父也被牵连了进来,这是他不愿看到的。 他本想着能拖延一会是一会,这样许云儒就可以再跑远一点,于是这才一步步引诱众人与他打赌,让这些人不但浪费了近一天时间,而且最终都以为他是为了那一百里之内的地,还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可这些人的嚣张跋扈,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的。 傍晚,桃花谷恢复了宁静。 黄御将张三叫到密室内,直言问道:“东西呢?” “什么东西?”张三笑嘻嘻道。 黄御伸手点了点张三,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你那朋友第一次进桃花谷我就知道了。” “那是我家公子。”张三纠正道,随即又笑道:“不过也是朋友。” 黄御捋着胡须,认真道:“我得叮嘱你两件事。第一件,不管你们再打什么主意,东西都要收好,切不可漏了行踪,否则为师也保不了你,这东西能让书院和佛家给柳叶洲开路,可能牵连到的事情很大。第二件,以后不要招惹李家。从前的李家可不是现在这样的,他们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肯定是有了什么依仗。如果我没猜错,李家接下来肯定会有大动作,这关系到菩提洲的格局,总没人愿意祖祖辈辈给人当狗不是,这样的疯狗,咱爷俩还是躲着点好。” “真有这么严重?”张三正色问道。 黄御点头道:“真有,否则我今天是不会跟你演戏的。你看上了方圆之内的地,我可看不上,我若真要地盘,佛家是不会吝啬的,他们巴不得将我与他们捆的更紧呢。” 张三沉思片刻,说道:“要不我将这方圆之内的一百里地,退回去?这里面可是有些小城池的,朽山寺也在其中,处理起来也是麻烦事。” 黄御笑道:“那你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心里有鬼吗?收了就收了,只要别再招惹李家和佛家,你爱怎么玩就怎玩,其他的事都有师父呢。找个时机,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你尽快炼化了的好。”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黄御不但替张三和许云儒瞒下了朽山寺的事,还默认了许云儒抢的东西。 “我可没说东西在我这。”张三板着脸说道:“再说了,就算东西在我这,我也不会要的,我不适合那东西,它已经有主人了。” “哦?这样啊。”黄御沉吟片刻,又道:“也罢,既然你打算走我的路子,广结善缘,置身事外,如此也不错。乱世将起,你多结个善缘,关键时刻就会多一份活下去的机会。不过,你今天也看见了,外力再强,终究也是外力,总不如自己强大来的实在。” 张三笑道:“师父,你就别管了,天下真要乱起来,我定会护你周全的。再说了,我家公子可不是外人。” 黄御见劝不动张三,只好欣慰地笑了笑,“去吧,我要继续闭关了。” 张三出了密室,来到许青梧闭关之地,说道:“辛苦了,快吐出来吧。” 与此同时,李家散布各地的密探传回了一则消息,消息称有近日有一男子往南而去,此人怀中也抱着个雪白的狐狸,而且这人身边跟着个女子,应是竹剑堂叶剑的独女。 李家随即动身南下,此次是老剑修周安带队,李维也在其中。 常在等人正眉头不展之际,听闻李家周安带人南下,随即也跟了上去。 第185章 谁人心中无牵挂 桃符洲。 陆云溪在一间书院使用云书跟父亲通了消息,出来后,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街上,心里挂念着不知去向的许云儒,以及深处战乱之地的母亲。 父亲的云书上说,赤龙洲的战事愈演愈烈,柳氏王朝一开始占尽了上风,连下大梁边境数城,就在这时赤龙宗的修士率先打破惯例,大量加入军队中,将柳氏王朝的军队又赶回了边境线外。 大梁本想顺势攻入柳氏王朝,可大漠中的龙虎城突然出现了大量妖兽,时局一时间僵在了那里。于是双方开始打起了嘴仗,大梁向书院控告柳氏王朝私通妖族,柳氏投诉大梁坏了山上山下的规矩在先,并声称龙虎城的妖兽,都是柳氏圈养起来的。 书院将此事上报了学宫,学宫知道些内幕,因此也不敢下决断,只好将事情又推给文庙,而文庙各位老夫子闭关,陆延之便被推举出来负责此事,到现在为止事情还没得到解决。 陆云溪问到了母亲的近况,陆延之告诉她战事还远未波及到那里,不过他已经打算将妻子带去文庙,这让陆云溪放心不少,同时也大概猜出了文庙解决此事的办法,或许接下来的大战会更加惨烈。 时值桃符洲的冬季,这里的冬天虽很少下雪,但冬季的风却寒的刺骨。 纵使冬阳高悬,街上的人依旧将衣衫裹了又裹,帽子压得不能再低。 陆云溪肩头蹲着异兽驺吾,驺吾长长的尾巴在她脖子上绕了一个圈,像一条漂亮的围巾,惹来了不少行人羡慕的目光。她想念不知所踪的许云儒,不管他是人族还是妖族,时刻都在想念着他。她同时也埋怨着许云儒,埋怨着他对她的不信任,以及不辞而别。 “姐姐,行行好吧。” 一个衣衫破烂的孩子,举着个破碗,打断了陆云溪的思绪。 陆云溪低头看去,这孩子光着脚,手脚都生了冻疮,脸颊和耳朵上的皮肤已经皲裂,这是个真正的小乞丐,可比某个她见过的缩在雪中的假乞丐,可怜的多。 想到这里,陆云溪掏出一个金豆子,递给小乞丐,叮嘱道:“这够你一个冬天不用乞讨了,你拿去买件衣服鞋子。” 话还没说完,小乞丐拿着金豆子飞也似地跑进了巷子里。 陆云溪愣在原地有些尴尬。 想想也是,小乞丐哪见过这么多钱,肯定怕她反悔,所以才拿了钱就跑。 陆云溪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她听说桃符洲最大的道观,年前迎回了自己的某位转世祖师,她想去那里看看,如果有机会能拜访此人那便最好,因为桃符洲道门的剑术,比起柳叶洲飞剑也差不到哪里去。 刚转过街角,一大群乞丐蜂拥而来,年纪下至七八岁孩童,上至花甲老叟,瞬间将陆云溪围了起来。 “就是她!” 人群中,方才得了金豆子离去的小乞丐,指着陆云溪说道。 陆云溪皱眉看了他一眼,神情不悦地问道:“你们干什么?” 一个领头的乞丐,笑呵呵道:“姑娘心地善良,还请可怜可怜我们。” 陆云溪上下打量这人几眼,四肢健全,衣着虽然脏的不像样,但还是很厚实,于是冷冷地说道:“我可怜孩子可以,但你有手有脚的,哪门子可怜了。” 领头的乞丐笑道:“那姑娘就可怜可怜这些孩子吧,他们有的可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陆云溪看了眼围着她的孩子们,那眼巴巴的小表情着实让人心疼,于是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金银都拿了出来,逐个分给了这些孩子和老人。 分完这些,正准备要走,那领头的乞丐,又拦住陆云溪说道:“你是大善人,怎么能如此小气呢,我刚才明明看见你有神仙钱的,你怎么一枚神仙钱也舍不得呢,心肠也太硬了些吧。” 陆云溪一瞪眼,沉声道:“别以为我不知这些孩子都会将钱交给你。” 领头的乞丐吓得往后一缩,颤声道:“你乱说什么,不想给就不想给,扣了吧搜的,还学人当什么有钱人。真没见过你这样。” 陆云溪哪能不气,扬了扬手中长刀,怒斥道:“滚!再不见好就收,别怪我不客气。” 领头的乞丐退后两步,突然叫道:“哎呀,打人啦!快来看啦,这人连乞丐的钱都要抢,简直太没天理啦!”同时一众小乞丐全扑到了陆云溪身上,几个老乞丐则跪在地上,口中哭喊着打人啦。 陆云溪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可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正要暗运灵气逼退这群孩子,她突然发现还站着的乞丐中,有一个乞丐竟有些眼熟。 此时,这群乞丐中的孩子、老人大都跪在地上,站的几个都是些年轻、身子骨好的乞丐,因此这几个人便格外显眼。让她觉得眼熟的那人,衣衫虽然脏,却难得的不破损,一手拿着个破碗,一手撑着个棍子,弓着背披头散发。 “李熙正!”陆云溪突然大叫一声。 那乞丐猛地一抬头,扔了手中的破碗和棍子,转身就跑,不过一瘸一拐的速度并不快。 陆云溪二话不说,手中长刀‘晨露’瞬间出鞘,四周的乞丐见陆云溪拔刀了,心中自知碰到了个硬茬,遂连滚带爬地一哄而散,口中再不敢乱喊。 陆云溪持刀疾奔,只是几个起落,就将李熙正逼到了一个死胡同内。 “你还有何话要说。”陆云溪用刀指着李熙正问道。 李熙正瘫坐在墙角,面如死灰,像是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杀人就要偿命!” 说罢,陆云溪挥刀斩下,既然落到了她的手里,新仇旧恨总该了解了。 眼看着长刀即将落在李熙正的脖颈,陆云溪却突然收刀,侧身向一旁躲去的同时长刀回转,横斩一记,削掉了那柄直刺她后心利剑的剑尖,再欲朝偷袭她的人斩去,可刀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肩头的异兽驺吾发出阵阵低吼,被陆云溪一个眼神瞪了回去,瞬间变作了一只乖猫。 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中提着一柄已没了剑尖的木剑,还保持着刺向她的动作,眼中满是惊恐,因为害怕双腿已在发抖,可手中的半截木剑却稳如磐石。 这孩子只是初境修为,方才偷袭陆云溪的那一剑,虽然没什么威力,不过时机却掌握的恰到好处。 陆云溪看的出来,这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可惜不是先天剑修。 只是,这孩子为何会护着李熙正? 陆云溪压下了刀尖,问道:“你为何要对我出手?” “你不能杀他。” 孩子依然举着半截木剑,声音有些颤抖。 “你可知他杀了多少人,可知他曾经都做了些什么?”陆云溪沉声道。 “不知道,但你不能杀他。”孩子固执地说道。 “为什么?”陆云溪刀尖上抬几寸。 “你杀了他,就没人教我练剑了。”孩子想了想,又补充道:“他已经没了修为,还瘸了腿,你杀他会有损你的威名。” “威名?” 陆云溪觉得有趣,继续说道:“你若要学剑,我送你去柳叶洲拜剑仙为师,你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剑客。” 孩子看了眼李熙正,显然心动了。 不过,他的视线最终回到手中的半截木剑上,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去柳叶洲的,你也不能杀他。” “为什么?” 陆云溪再次问道,她看的出来,这孩子想学剑,想变成用剑的高手,可她很好奇这孩子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跟他学剑,是为了人保护他们,我不能走,你也不能杀他。”孩子嗫声道。 “他们?” “就是刚才围着你的那群人。” 孩子仰头看着陆云溪,道:“城里有伙人经常欺负我们,他就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被那伙人打断腿的。” 陆云溪陷入了沉默,她的视线在李熙正和这孩子之间来回流转。 突然,陆云溪猛地挥刀向李熙正斩去,在孩子的惊呼声中,李熙正的右臂被砍了下来。 孩子一猫腰,绕过陆云溪,挡在李熙正身前,大有要拼命的架势。 “他先前杀了许多无辜的人,我本不该放过他,更没资格替他杀掉的那些人原谅他。可念在他要教你本事去庇护那些人,所以我只取他右臂,以示惩戒。”陆云溪解释道。 孩子虽不懂这些大道理,可也知道陆云溪放过了李熙正,当即松了口气,转身去看李熙正的伤口。 陆云溪想了想,取出一柄剑,递给孩子说道:“刚才毁了你的剑,我赔你一把。”这是她早些年买下的剑,只是一柄寻常的铁剑,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这孩子正好拿得起,也守的住。 孩子看了一眼,摇头道:“我有剑。” “木剑?” “那也是剑。” “可它断了。” “那也是我的剑!” 面对孩子的执着,陆云溪只好作罢。 说实话,陆云溪很看好这孩子,如果他愿意去剑冢的话,应该会是下一个剑三,或者更甚。 李熙正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甚至连胳膊断了时,都没哼一声。 陆云溪临走时说道:“人犯了错,总要承担后果的,不是多做几件好事,就可以弥补先前的罪恶。你好自为之。” 那孩子替李熙正包好了伤口,安慰道:“放心吧,今天咱们有钱,可以给你找个大夫的。”说着走过去捡起断掉的那截剑尖,一脸的心疼,问道:“这剑断了,你能帮我接上吗?” 李熙正仰头靠着墙壁,惨笑一声,尽显凄凉。 第186章 叶小雪的大脾气 菩提洲的南方相较北方显得有些荒凉,因为菩提洲除了南方其余三个方向,都与别的大洲遥遥相望而本该与它隔海相望的桃符洲,相距着实太远太远,远的让那些本该有的跨洲渡船不会在此停留,要么选择在其他地方停靠之后,再度转道桃符洲,要么选择直行。 这样一来,菩提洲南方的位置就显得格外尴尬,佛家几次有心在此地打造一大家族,奈何南方的地理位置着实只适合洲内的商贸,大家族的事也只好就此作罢,大有让它自生自灭的意思。 这地方人少,城池、渡口就少,佛家信徒众多,很少有人杀生,加之树木肆无忌惮地生长,这里便成了各种飞禽走兽的天堂。 即便是这样,此地的妖兽还是很少,尤其是高阶妖兽,因为佛家对妖兽也是零容忍。 着这片蛮荒的土地上,城池只能算是原始森林中的点缀,或者说是一个意外的存在,而人类在这里也全然没有主人的样子,反倒像是旅途中暂停下来的过客。 许云儒带着叶小雪一路南下,终于在崇山峻岭中,找到了那一片黄泥地。 翠绿神秘的丛林中,这片黄泥地格外得显眼,就像是一个头发浓密的人,头顶突然被剃掉了一块。这块地其实是个小山岗,树木并不茂密,时常有老虎在这里休憩,因而叫做卧虎岗。那时这里的土地还不是黄泥地,后来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地全变成了黄泥地,佛家来人在这里修建了黄泥寺,小山岗也顺带着被唤作了黄泥岗。 黄泥寺距离城池甚远,因而香火并不旺盛,寺里的僧人也不多,全都自给自足,过着类似隐居的安宁生活。 许云儒和叶小雪站在树冠上,远远地眺望着黄泥寺,神情凝重,这里给他一种难以言明的压抑感,这样强烈的压抑感,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你为什么来这里?去烧香?”叶小雪问道。 “来看一看。” “就这样看?” 许云儒没再说话,叶小雪也没再问,蹲下身坐在树干上,晃荡着馋人的双腿。 良久之后,许云儒沉声道:“走吧,咱们去寺里转一圈。” 叶小雪犹豫了下,说道:“真要去啊,我总觉得那里闷得慌,一到这里,我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许云儒看了叶小雪一眼,跳下了树冠,叶小雪虽不情愿,但也只好跟上。 “咱们走过去?路不好走,又那么远,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啊。”叶小雪抱怨道。 “太阳不落山就能到。”许云儒回答道。 叶小雪一听要走大半天,顿时不乐意了,蹲在地上喊道:“我饿啦,走不动了。” “咱们刚吃完饭不久。”许云儒提醒道。 叶小雪义正言辞道:“那是早上吃的,现在都快中午了。我不管,你给我弄点吃的来,随便烤点野味就成。” 许云儒掏出干粮递给叶小雪,说道:“你要饿了就先吃点,这也没几步路。” “不吃!干粮咬不动。” “给你水。” 叶小雪将头扭到一边,噘着嘴耍起了小性子。 这样的情景,一路上没少发生,许云儒见怪不怪,也不理她,转身就走。 叶小雪“喂”了几声无果,气冲冲地再次起身跟上,可没走几步,突然“哎呦!”一声,捂着脚脖子,带着哭腔叫道:“我脚扭了!” 许云儒不胜其烦,这一路被她给折腾的早没了耐心。一个中境修士居然会崴脚?说出去都没人信,也不知道叶小雪是怎么想出来的,于是假装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先前急奔而去。心想她瞧见自己不理她,应该会很快追上来的,也就没再多想。 一盏茶时间过后,许云儒发现叶小雪并没有跟上来,心中暗自恼火的同时,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虽然她修为尚可,但毕竟是个女孩子,在这茂密的丛林中孤身一人,万一要是遇见什么危险,他可不希望被叶剑追着砍,于是又顺着原路返回,小心留意着四下的动静。 等他赶到和叶小雪分开的地方时,叶小雪却不见了踪影。 坏了!这小丫头片子难不成走岔了?或是被野兽给叼走了?再或者是负气回柳叶洲了? 许云儒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放声大叫了几声没有回应,只好四处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打斗的痕迹,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叶小雪被高手抓走了?那这位高手会是谁? 李家的嫌疑最大,可他们不可能找的这么快,随按一路上被叶小雪耽搁了不少时间,但李家并不知道他们的去向。不过若是李家抓走了叶小雪倒还好,起码李家认识叶小雪,最怕叶小雪落入散修手中,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许云儒心里不禁害怕起来,多半是因为叶剑,小半则是出自对叶小雪的担心。 “叶小雪!”许云儒跃上树顶,运足灵力又喊了几声。 这声音黄泥寺都能听见,可除了惊起不少飞禽外,本没有出现别的回应,更不用说叶小雪的回答了。 许云儒急了,也不管此举是否会触及黄泥寺的禁忌,遂开始在树冠上疯狂奔走,同时高呼着叶小雪的名字。待他找遍了方圆数十里,天边已是红日西沉,舞袖般的晚霞炫丽无比,他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 突然,许云儒想到叶小雪先前也说过,到了这里也明显感觉到了压抑,难不成问题就出在这压抑感的源头,黄泥寺? 许云儒来不及多想,一心只想先赶到黄泥寺去问个究竟。 疾驰与树顶的他,仿佛绿海中的弄潮人儿,埋头狂奔的同时,口中依旧不忘呼喊着叶小雪的名字,哪怕他的喉咙已沙哑,哪怕他已身心俱疲。 黄泥寺近在眼前,许云儒再次嚎了一嗓子,“叶小雪!你他娘的跑哪去了!” “你骂谁呢!”突然黄泥寺方向,传来了叶小雪气急败坏的声音。 许云儒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差点喜极而泣,还活着,听起来中气十足。亲娘咧!活着就好,老子不用挨砍了。 循声而去,只见黄泥岗上,红顶黄墙的黄泥寺尽管香火不旺,但气派程度依旧不输其他九大寺庙。 而黄泥岗下,有一间不起眼的土房,黄泥夹带着茅草垒成的泥墙,与黄泥地自成一体,屋顶的茅草铺的厚实。 叶小雪的声音,从土房的院中传了出来。 许云儒定睛看去,院中除了叶小雪,竟然还有个人,一个田间老农副模样的人,一身粗布衣衫,裤腿挽过膝盖,小腿上还粘着黄泥,显然外出归来不久。可奇怪的是,这老农居然是个大光头,和尚不住寺院,在黄泥岗下开单间?或者说这人是个信佛的老农? 不对劲,这地方不对劲,这人更不对劲。 找人找的心烦意乱,许云儒再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好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抢人,简直找死!”说着肋下系着的那把杀猪刀就出了鞘,也不管这里是黄泥寺的地盘,反正他来了这里,迟早也要和黄泥寺翻脸的。 光头老农未动,叶小雪却突然站起身叫道:“自己人,你吼什么吼,嗓门大还是咋地。” 许云儒一愣,握着杀猪刀的手僵在了半空,疑惑道:“自己人?”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那道印记突然发烫,表示这里就有他要找的东西,心头一喜,连忙收起杀猪刀,换上一副笑脸,笑呵呵道:“嘿嘿,那啥,我看你们无聊,故意逗你们玩呢,没吓到老先生吧。” 叶小雪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喃喃道:“狗脸翻的可真快。” 光秃老农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来喝茶。 许云儒喊了一天,嗓子都快冒烟了,正准备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叶小雪后知后觉地双手叉腰,叫道:“你敢骂我娘,我要告诉我爹!哼!” 许云儒哪还有心思说话,见桌上有现成的茶水,朝光头老农笑了笑,继而端起茶杯就猛灌一口。 叶小雪大惊,急忙呼道:“哎!哎!那是我喝………” “嗯?”许云儒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叶小雪,又看了看手中空了的茶杯,然后向光头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光头老农却只是笑。 “这……”许云儒看着气鼓鼓的叶小雪,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叶小雪踹了许云儒一脚,将他从座位上赶走,然后自己坐在那里生起了闷气。 “没事,我吃点亏就吃点亏吧,我不怪你。”许云儒本想责问叶小雪几句,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句很有意思的话。 说完他还咂了咂嘴,喉咙着实是喊哑了,方才的那口茶明显不够。 叶小雪瞬间脸颊通红,轻声骂道:“无耻!”转过身反坐在石凳上,用后背对着人。 许云儒全然没反应过来,叶小雪是误以为他方才咂嘴是在回味茶杯上的味道,心说老子找了你半天,你居然在这和熟人喝茶,我都没说半句重话,你还骂我无耻,什么人啊这是。 转念又一想,叶小雪既然说这老农是自己人,而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在这里,如此说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不动刀就拿到东西。 想到此处,许云儒对叶小雪说道:“都是自家人,你扭扭捏捏干什么,不怕让人家笑话。”说罢又冲老农笑道:“见笑了,让先生见笑了哈,来喝茶喝茶。”主动提起茶壶就给老农添茶,继而给叶小雪换了只新杯子,短暂思考过后,他自己则依旧用了叶小雪用过的那只杯子。 老农大有深意地看了眼许云儒,又望向叶小雪,笑道:“你跟你娘都是好福气啊。” 第187章 家猫变成大老虎 许云儒心里咯噔一声,糟糕,这人跟叶剑关系不浅啊! 本想含糊着借一下叶小雪的面子,没想到低估了对手,还让人误以为自己跟叶小雪关系不浅。额,仔细想想,俩人确实有一段回忆,但许云儒自己却后悔的要死,说起来,还是他娘的喝酒惹的祸。 今天这事要是传到了叶剑耳中,不晓得自己这把杀猪刀,扛得住扛不住。 叶小雪羞得脸更红了,将头低了又低,一副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女儿家娇羞姿态。 许云儒心中哀叹一声,索性将心一横也含糊默认了下来,反正自己拿到东西就会跑路,叶剑就算要砍自己,那也要找得到人不是。 “喝口茶解解乏,赶了这些天的路,着实辛苦你了。”许云儒柔声说道,将茶杯往叶小雪身边送了送,举动暧昧且耐人寻味。 叶小雪微微错愕,不知道这块大木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于是稍稍转头,瞪了许云儒一眼,不满地“哼”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老农看了眼天色,呵呵笑道:“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做饭。”起身逃也似地进了屋子,心说这小两口简直酸死个人,一唱一和全把我当做空气了,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 许云儒见了老农的反应,心中一喜,有戏!既然已经将关系拉近了,下一步还需再趁热打铁,不然还怎么讨要宝物呢。嘿嘿,小丫头片子,这可不能怪我利用你,谁让你骗我找你大半天呢,我没说你半句,可在这事上你就得出点力了。 叶小雪见许云儒愣愣出神,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心中疑惑更甚,不由道:“你个大傻子,在想什么呢。” 许云儒朝她咧嘴一笑,“你喝茶歇会,我去给自家人搭把手,我这厨艺你吃起来也习惯些。” 叶小雪呆了一呆,喃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真傻了。”一想到他找了自己大半天,为了自己还差点跟老农动手,心里不禁一暖,起码说明他还是担心自己的,于是赶忙扯住许云儒,想问个清楚,“等会,我发现你不正常。” “有吗?”许云儒一脸的人畜无害。 “有,绝对有!”叶小雪一看他这模样,简直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大灰狼,摇着狼尾巴说自己是小绵羊。 “确实有。”一直藏在许云儒怀中的小狐狸幽幽说道。 她这一路没少默默观察这两人,一个热情高涨,一个答答不理,此时原本该爱答不理的人却态度急转,着实显得异常。 “呀,原来你会说话啊。”叶小雪一惊一乍道。 许云儒瞧了眼又缩回怀里的小狐狸,见叶小雪凑了过来,只好拉着叶小雪回身坐下,凑近了脑袋悄声道:“很明显吗?” 叶小雪没有躲,也将脑袋凑了过去,配合着压低了声音,道:“很明显。” 许云儒随即转移话题,悠悠道:“这老头很厉害啊。” “什么老头啊,他是无禅大师,和我爹是好友,你不认识就别瞎说。”叶小雪撇撇嘴道。 许云儒皱起了眉头,权衡着拿了东西后,撇开叶小雪跑路的可能性。 “害怕了吧。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就算我爹不在这,无禅大师也饶不了你。”叶小雪嘿嘿一笑,又道:“不过你也别担心,有大师在,那些坏人可就敢对你怎样了。” 许云儒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柳叶洲的剑修也是追我的人。”说罢就起离开。 叶小雪傻笑道:“来了才好呢,把你抓回柳叶洲去,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 许云儒置若罔闻,进了屋眼睛所见,不由让他瞠目结舌,整个人愣在原地竟不知说什么的好。 老农模样的无禅大师,一边处理着野味,一边笑道:“不要误会,这只是被树藤缠住困死了,我觉得丢了可惜,于是就捡回来了,还新鲜着呢。” “能吃?”许云儒瞅着无禅大师问道,潜台词是你不会破解? “心中有佛即可,我不忌讳这些。”无禅大师笑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云儒也懒得理会这和尚的真假,反正他要的东西在这是真,于是换作一副狗腿子的笑容,凑上前去说道:“我来帮您,处理野味我拿手啊。” 无禅大师也不推辞,将手中的野味递给许云儒,擦了手上的油污血渍,又去弄别的菜。接下来的时间俩人相谈甚欢,不过多是无禅大师在说,许云儒在一旁听着,时不时问上两句,逗得老和尚大笑连连。 原来老和尚之所以叫无禅,并不是他无禅可修,而是老和尚的师父说他不适合参禅,所以他从那时起就再没读过一本佛经,更没静坐参过一天禅。年轻时喜欢在外晃荡,年纪大了就在此开了荒种地,守着黄泥寺过日子。 一顿饭三人吃的其乐融融,饭间,许云儒将叶小雪照顾的无微不至,叶小雪和无禅大师只好化尴尬为食欲,无禅大师更是将野味吃了大半,丝毫没有自己是出家人的觉悟,许云儒也不觉得奇怪,在这奇怪的地方,要是没个奇怪的人,那才不正常呢。 饭后,无禅大师说要去趟黄泥寺,晚上就留在黄泥寺了,让叶小雪二人自便。 叶小雪满口答应。 许云儒觉得一阵头大,他这一走,自己还怎么开口讨要东西,要是再不抓紧,等到柳叶洲和叶家的人来了,他就很难逃脱了。 “说吧。”叶小雪见无禅大师走远了,主动开口道。 “说什么?” “你要不说,那我可就不管啦。” 许云儒盯着叶小雪,心说这小叶头片子还真不好糊弄,难道自己的演技就这么差,不知道那老和尚察觉没有。 叶小雪哼哼两声,冷笑道:“果然没安好心。” 许云儒挠了挠头,笑道:“实话跟你说吧,这里有我需要的东西,既然你们是旧识,我总不好动手吧。” “什么东西?”叶小雪也干脆利落,直接问道。 “应该是件土属性的东西。” “你要这干嘛?”叶小雪皱起眉头,一颦一簇一皱眉间,反倒显得又可爱可人了几分,她见许云儒不吭声,又道:“你已经拿了我们柳叶洲需要的东西,怎么还来这里找东西,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们柳叶洲为什么非要抢这东西?”许云儒虽没亲口承认,却也终于默认了东西是被他拿了。 叶小雪内心挣扎了片刻,有些烦躁地说了声“烦死了!”继而摆摆手说道:“好吧,好吧,我告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许云儒大感兴趣,赶紧点头。 “竹简上记载了一种上古剑修的行气方法,如今柳叶洲的剑修的行气方法,大都是传承自这里。至于那块金属,据他们推测,将来炼化后的飞剑会有压制其他飞剑的神通,所以柳叶洲不想流入外人之手。尤其是闭关之后,冥府可能有大动作,这个关头更是马虎不得。”叶小雪讲道。 接着叶小雪盯着许云儒,认真说道:“我想过了,东西被你拿去了也算你的机缘,不过你得跟我们回柳叶洲去,反正他们将东西拿回去了,也不知道给谁,与其到时候内部再起争端,还不如让你这半个外人炼化了。” “半个外人?” “对啊,我会说服我爹让他给你一座小岛,你自己当岛主,这样你就不用加入任何一股势力。而你现在拿了东西,但还没去柳叶洲,自然只能算半个了。”叶小雪道。 许云儒鬼使神差地揉了揉叶小雪的头,笑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 在他心里,叶小雪一直是个小姐脾气的小姑娘,虽然长得不俗,但终究还是个只会胡闹的小丫头,如今这一席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了。 叶小雪没躲,却拍掉了许云儒的手,叫道:“爪子不想要了怎地?你再欺负我,我可真不客气了。” 许云儒装模作样揉着手,说道:“我也实话告诉你吧,东西不在我这,真的。我这次来就是找土属性的灵物,本想借你跟无禅大师的关系,我好开口讨要东西,没想到还被你给看穿了。” “许云儒!你居然想利用我!”叶小雪指着许云儒叫道。 许云儒赶紧道歉,一个劲地说着好话,叶小雪则一言不发,脸色黑一阵红一阵,看的许云儒也不敢再招惹,只好委屈地陪她干坐着,心说早知道就不说实话了。 过了半晌,叶小雪突然问道:“你说东西不在你这,是什么意思?” “送人了。”许云儒老老实实答道。 “谁?”叶小雪冷冷道。 许云儒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说,叶小雪一拍桌子,怒吼道:“说!” 被吓了一大跳的许云儒,心肝直颤,心说这女人真是大老虎,看起来乖猫一样,他娘的一发火就现了原形,真是要人命呐,有时间定要和那刘三讨教几招,不然总是对女人没辙可不行。 “不说是吗?”叶小雪板着脸,冷哼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定是给陆云溪了,是不是!” 杀气,无尽的杀气。 许云儒冷汗直流,想反驳一句,“关你啥事!”可那嘴就是不争气地张不开。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惨笑,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最终还是叶小雪先败下阵来,咬着牙道:“许云儒,你记着,这是你欠我的。”说罢起身进了屋。 许云儒不明就里,拿出酒默默抿了一口,心想这都哪跟哪? 看来得跟老和尚翻脸喽。 第188章 外人和半个外人 丛林中异常闷热,即使清晨也是。 天还未完全亮起来,无禅大师晃晃悠悠地走下黄泥寺,老远就看见许云儒在院子里打坐,而叶小雪却不见了踪影。 许云儒发现无禅大师归来,心中已做好了动手的打算。 无禅大师却鬼鬼祟祟地走到近前,低声问道:“你就在这待了一宿?” “对啊。”许云儒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禅大师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惋惜道:“看你也不像个老实人,咋就这么不开窍呢?你们出来一趟,回去的时候给叶剑带个孙子回去,那老小子乐的肯定合不拢嘴啊。” 许云儒无语到了极致,看来张三选择在菩提洲立足,还真不是偶然。这老和尚初见时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然后就发现他居然吃肉,这一夜不见,竟还有这么一丝腹黑和猥琐。不是说跟叶剑是好友吗,怎地没半点向着自家人的觉悟。 咦,不对!莫非是这老和尚在炸我? 无禅大师看着许云儒脸色变幻,不禁笑道:“我虽是佛家弟子,可我师父都说了我不适合参禅、修佛,所以我也就不奢望成佛了。我是僧人不假,可我也是个年轻时经历过爱恨情仇的普通人,有些东西只有经历过,且看透了,才会真正的去悟了。” 许云儒表面看似一本正经地听着,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道:“这居然是叶剑的老对手,啧啧,还是个花和尚。” 无禅大师突然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小雪年纪小,偶尔胡闹也属正常,但她是个好孩子,你年长他几岁,多照顾照顾她,万不可辜负。” 许云儒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未等他想明白,老和尚怎么话锋急转,就听见屋内响起了一声冷哼,随即连声附和着:“是啊,是啊,小雪挺好的。”既然叶小雪没有拆穿他的意思,能不动手自然最好,何况他还打不过这和尚。 正在他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到土属性灵物时,无禅大师对他招了招手,起身说道:“随我来。” 许云儒跟着无禅大师慢走几步,来到屋子旁边一口其普通的水缸旁,探手从缸底捞了把细腻的黄泥出来,说道:“这是我平日里劳作回来洗手的地方,这泥有些岁月了,也算是好东西,我知道你有用,所以就送你了。” 许云儒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一半是因为他没想到这东西就在水缸里,早知道趁昨晚夜深无人,自己偷偷捞一团黄泥跑路就是了;另一半则是因为,他不明白老和尚怎么知道他想要这东西,自己早就被看穿了?也不可能是叶小雪提了此事,难道这老和尚未卜先知? “拿着吧,放心,不白拿的。”无禅大师笑道。 对方如此坦诚,许云儒也不是矫情的人,乐呵呵道了声谢,顺手裹起这团土属性不俗的黄泥,收入储物玉佩中。正要张口询问对方的条件,无禅大师再次冲他挥了挥手,抢先说道:“别急,先跟我去一趟寺里。” 许云儒疑惑归疑惑,可拿人手短,哪敢不从,只好跟着无禅大师又去了黄泥寺。 黄泥寺秉承了菩提洲寺院的一贯风格,能用黄金的地方,全部用真金,能用墨玉代替的东西,绝不用其他材料,可即便是奢华如此,寺院的那种神圣肃穆感反而更甚,没有半点俗气的感觉。 许云儒跟着无禅大师,大摇大摆地进了黄泥寺,穿过大殿、僧房后,无禅大师领着许云儒到了寺院后方的一块空地上。 奇怪的是这里的地面居然铺着铁板,铁板厚度不得而知,但每一块铁板的面积却是不小,铁板相连处还立着一尊尊一人多高的佛塔,佛塔自然是黄金铸就,可大都表面乌黑一片,看起来就像是铁塔般,只有少数年月晚的佛塔,还呈现着黄金的原始光芒。 一到这里,许云儒像是来到了那股压迫感的源头,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去。同时,他心口的印记,再次有了反应。许云儒按捺住心头的狂喜,一狠心运足了灵力去抵挡这股子压迫感,闷头向塔林走去。 无禅大师则头也不回,径直走向一尊还有黄金光泽的佛塔,然后站定自言自语了起来,全然不管许云儒的窘况。 数十步路,许云儒走的甚是辛苦,说是两股战战、汗流浃背一点儿也不为过,好不容易走到无禅大师身边,许云儒心中稍一松懈,只感觉四周的压力瞬间如潮水般涌来,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来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 直到这时,许云儒才发现,原来这铁板和黄金佛塔上,都铭刻着细密的佛经。 无禅大师对着黄金佛塔笑道:“我就说这小子不错吧,一来就给您行礼,懂礼数,能成大事。” 许云儒突然问道:“大师,这佛塔里盛放的可是舍利?” 无禅大师摇了摇头,看着身前的黄金佛塔说道:“我师父圆寂后,就在这里用他的尸身日夜镇压下面的东西。” 许云儒心头巨震,这老和尚难不成有读心术?自己心里正想着此地是否与朽山寺的地下石室一样,都镇压着什么东西,他自己就先说了出来。 无禅大师一把提起许云儒,问道:“你在这里还感觉到了什么?” 既然用上了“还”这个字,那答案肯定不会是这股强烈的压迫感,许云儒并没急着开口,先细细体会了一番无果,继而胆大地伸手向旁边一座乌黑的佛塔摸去,还未触及佛塔表面,手指就像是被刀割一般。 无禅大师看着许云儒脸色的变化,笑道:“是了,就是金属性。这下面镇压着一头恶虎,久而久之,这些个黄金铸就的佛塔,也就渐渐被侵蚀成这样了,尤其是第十境出现后,这头恶虎散发出的金属性气息,侵蚀佛塔的速度就加快了不少。” 说罢,无禅大师伸手掰下一块漆黑佛塔的边角,顺势递给许云儒,说道:“这个你也拿着。” 许云儒看了眼金属性浓烈的佛塔边角,笑道:“我是需要这两样东西,可您这样慷慨,我心里没底啊。” 无禅大师看了眼四周的佛塔,叹息道:“要变天了。” “小子愚钝,打不来机锋。”许云儒装傻充愣道。 无禅大师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之所以帮你,就是想为黄泥寺留一条退路,也是为我们这些外人留一条退路。” “一条路?外人?”许云儒忍不住问道。 无禅大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总之我看出来你是肩负重任的人,其他的就不能多说了。看在你也算半个外人的份上,我才敢押注在你身上,希望你将来不要让我失望,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 许云儒听的云里雾里,正要问个仔细,才发现自己已站在了塔林外,里面传来无禅大师的声音道:“走吧,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许云儒喊了两声,塔林内再无答复,想再次进入塔林,却发现自己被一道屏障挡在了外面。 虽然一下子得了两件五行之属,可许云儒还是高兴不起来,他想不通老和尚说的半个外人是什么意思,莫非自己幼时是个小和尚? 心事重重下山,叶小雪早等在黄泥岗下。 “东西拿到了?”叶小雪不冷不热地问道。 “拿到了。”许云儒看着面无表情的叶小雪,最终还是拉下脸来,说道“谢谢你。” 叶小雪嗤笑一声,“别自作多情,我可没帮你。” 许云儒只当她还在生气,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于是问道:“我要离开菩提洲了,你呢?” “回家。” “那走吧,顺路一起去西边渡口。” 叶小雪板着脸道:“不用你送,我自己找的到路,你要跑就赶紧跑,我反正也拦不住你。” 许云儒挠了挠头,解释道:“我就是要跑啊,东边渡口有李家,我不能去,北边渡口太远,所以我只能往西边渡口跑啊。” 叶小雪突然发难,一脚踹向许云儒的臀部,势大力沉,将毫无准备的许云儒给踹了个狗啃泥,然后扭头御风疾驰。一脸懵逼的许云儒,看着远去的叶小雪,半天没缓过神来,待到叶小雪走远,才跳脚骂道:“你这母老虎,翻脸就翻脸,怎么还打人,我招你惹你了。” 骂了几声,也不见叶小雪回头,速度反倒又加快了几分,许云儒赶紧拍拍身上的泥土,御风追去。 待到许云儒追上叶小雪,再后之后觉的他也反应过来,叶小雪为什么踹他,于是腆着脸对恩人嬉笑道:“我就开个玩笑,你咋还当真了呢,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说送你嘛,所以才找了个借口。” 叶小雪冷笑道:“东西都到手了,你还跟着我干嘛,不去跟你的剑仙妹妹花前月下?” 许云儒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呐。” 叶小雪只当他是在说自己不领情,呵呵一笑,道:“你是正儿八经的牛粪,鲜花都不理的那种。” 许云儒沉默片刻,神色黯然过后,惨笑一声,随即精神一震,牛逼哄哄道:“不是我吹,我才不在乎什么李家,什么柳叶洲剑仙呢,直奔东边渡口,一路杀过去,神挡杀神,佛挡**,看谁敢拦我!而我之所以去西边渡口,还不是担心你路上会遇见危险,要是你受了苦,我这可就算恩将仇报了。” 一声惨笑,让叶小雪有些恍惚,心想着难道自己话说重了?他看着脸皮也不薄啊。 许云儒为了逗叶小雪开心,将心神都放在了叶小雪身上,说着些不找边际的话。突然,沉默许久的叶小雪开口说道:“完啦,看来真得一路杀过去了。” “嗯?”许云儒猛地回过神来,抬头一看,不禁骂道:“他娘的,李家这些人狗鼻子啊!” 第189章 苍鹰白鲨追松鼠 周安率队的李家众人,九境高手又有三人,除了先前在新台城露过面的周安,此行还有矮胖子范长天,以及另外一位眼神阴翳的道人。 叶小雪发现了李家众人,却不见柳叶洲的剑修,当下心中一凉。 许云儒只是瞧了一眼,便发现三位九境修士,除了那道人,其余两位在新台城的出手他都见过,知晓这两人厉害的手段,尤其是剑修周安给他印象很深,至于才入九境的范长天,相对要弱一些。方才牛皮吹得厉害,可真要让他面对李家众人,他一个金丹修士,哪里有半分胜算,先前被张三偷袭杀了个朱景,现在又多了个手段不知的道人。 “你快走,赶紧去黄泥寺。”许云儒急忙说道。 “要走一起走!”叶小雪脱口叫道。 许云儒脸色一沉,吼道:“你不去报信,咱俩都得栽在这里。快走!” 叶小雪一跺脚,折身又往黄泥寺跑去,她虽然喜耍小性子,但她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再怎么说她也是叶剑的女儿,而且是名剑修,骨子里的果决、洒脱还是有的。 “那姓叶的小妞要跑!”周安身后跟着的李维叫道。 周安看了眼范长天,范长天立即会意,一马当先去追叶小雪,其余人则顺势向许云儒围去。 许云儒见范长天去追叶小雪,二话不说,提着那柄杀猪刀就朝范长天劈去,范长天随手挡了回去,继续追着叶小雪。 “你可知道她是谁?”许云儒狞笑道:“叶剑的女儿你也敢抓,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范长天回头道:“天高皇帝远,我管她是谁的女儿。” 许云儒反倒停了下来,也不去追范长天,只是哈哈大笑个不停。 范长天生疑,“你笑什么?” “笑你可笑。我挡你一下,已算是与柳叶洲结了缘,你想追就去追吧。”许云儒面露轻笑,说着就转身逃了,一副不管叶小雪死活,只顾自己逃命的架势。 范长天看了眼叶小雪越来越远的身影,又看了眼逃跑的许云儒,疑惑更甚,这两人在一起本就可疑,难道柳叶洲的人早来了,故意使出这美人计,碰上我们之后,她将计就计诱我们过去,灭了我们后独自去追那小子? 这样说,难道东西已被柳叶洲拿了去,或是那小子炼化了东西,然后被柳叶洲给收编了? 许云儒和叶小雪各自逃得坚决,这让范长天越想越乱,最终萌生了退意,自己可不能为了李维那小子的邪念去冒险,要是真中了柳叶洲的埋伏,那死的也太憋屈了。 李维见范长天又回来追许云儒,不由怒道:“你怎么回来了,快去将那小妞给我带回来啊。” 周安眉头一皱,看着似笑非笑的范长天,说道:“算了,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咱们先追这小子要紧,柳叶洲的美人计估计也没得手,否则这小子也不会逃了,办正事要紧。” 这想法倒是与范长天不谋而合,范长天大有深意地看了眼周安,暗道这老小子,也是个鬼精鬼精的人。 李维见周安面试不悦,范长天则是大有深意地笑着,知道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说错了话,随即也就闭上了嘴巴,暗自可惜着错过了个大美人。 许云儒发现李家放弃了叶小雪,不由松了口气,叶剑的剑,他至今印象深刻的很。 他回头一看追兵越来越近,无奈之下只好落入了茂密的丛林中,在密集的树干间疾驰。 树木藤蔓纵横交错,就像一张张大网四处挂着,使得许云儒速度反倒慢了不少。同样面对大自然设置的障碍,李家众人追的更是艰难,好歹许云儒还有些丛林行走的经验,可他们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许云儒像只松鼠般在密林中上蹿下跳,越跑越快,而自李家边明显行走的吃力,要么有人摔跤,要么是荆棘勾住衣服,再或者有人不慎落下树干,陷在了瘴气密布的腐叶中,总之在这些小地方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周安沉声道:“一部分人去天上盯着。” 道人闻言带着数名上三境修士重新返回了天上,像老鹰般盯着许云儒的去向。 “范长天带一队包抄,开路而行。下三境尽力跟上即可。” 周安说罢,身前剑气纵横,树木藤蔓翻飞,用蛮力破掉阻碍,他身后的人立即走的顺畅了许多。范长天带了一队人,有样学样,从侧面包了过去。 绿海中,周安和范长天各自领着人一队人以蛮力开路。 道人俯瞰林海,下方两人犹如两只正追着猎物的鲨鱼,背鳍在海面划出了两道白线,如此一来,李家众人的速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上有苍鹰虎视眈眈,后有白鲨穷追不舍。 许云儒顾不得回头去看,生怕一分心,不是撞在了树上,就是被藤蔓缠住,不过即便他不看也知道,李家众人肯定是强行开路了。如此速度虽说能上去,可这也是暂时的,要知道这原始森林里的树木藤蔓,长的可都粗壮的很,即使你能砍断,可要是不破坏的纯粹些,这些绞在一起的树木藤蔓,有的还会反弹回来,威力不亚于弩床射出的弩箭,不但能伤人,反倒还会将路堵的更死。 “九境修士?哼,看你有多少灵力可以消耗。” 许云儒嘴角勾起冷笑,开始专挑难走的地方,借此加大追兵的消耗。 周安本以为能速战速决,却没想到许云儒对丛林是如此的熟悉,简直就是丛林里长大的猴子。路上的林子更加密了,他开路的难度又大了许多,可许云儒速度却没减多少。至此,周安心中怒意更甚,剑气如磅礴大雨,肆意摧残着挡在眼前的树木。 没走多远,周安突然发现了问题,要是如此消耗下去,自己灵力耗尽前还抓不到许云儒,对方可就真要跑了,于是他不得不选择提剑挥斩,控制着灵气的输出,让身后的修士也加入开路,同时他对天上的道人高呼:“出手拦截一下!” 道人在天上几乎是信步闲庭,可要出手阻拦树林中的人,显然有些不现实,毕竟这些树木已不知道存在了多少个百年,长的高大不说,而且枝干交错连成了片,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他出手肯定多被这些树干给挡下来,逃窜的许云儒哪里会受到影响。 “快出手!,能减缓他的速度也好。”周安又急忙催促道。 道人叹了口气,拔出背后的桃木剑,凌空踩着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忽而天空出现一朵巨大的乌云,云中雷声隐隐作响。 “咔嚓!” 一道雷光,顺着桃木剑所指,落在了许云儒的头顶。 这还不算完,乌云随着道人异动,雷声不绝于耳,接二连三地朝着许云儒砸去,轰鸣过后的回声在这天地间久久不散,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 道人也是下了狠手,按理说掐诀就能办的事,他却选择了用桃木剑作法引雷,稳妥、且威力更大。 “狗日的,有种你下来!” 许云儒边跑边骂,头上沾着木屑树叶残渣,身上也多了些木屑划开的口子,可尽管如此,也没让他速度将下来,更不用说逼得他改道了。 道人的雷法威力不俗,可也仅是炸碎了许多树冠,一句没能给许云儒带来太多的麻烦。此举反倒是激起了许云儒的怒气,他拔出杀猪刀,做***使用,破开树干藤条的瞬间,扭身快速通过,好在他是一个人,倒不用担心把身人的路给堵死。 道人屡试无果,随即收了桃木剑,冲周安暗自传音道:“树林太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先将他困在一片区域,然后再合围上去。” 开路的周安和范长天渐感吃力,只好同意了道人的提议,不管怎么说,即使不能抢先在柳叶洲人之前拿下东西,也总比这小子逃了的好,不然失了地利人和,他们李家比起柳叶洲可就差远了。 道人依旧在天上密切注视着许云儒的动向,跟着他的修士也都散了开来,落在丛林各处,同下面的李家众人,展开了包围圈。 许云儒跑了一段,突然发现身后追兵不见了,心中一凛,糟糕!这帮龟儿子是要将老子先围起来,然后再收紧包围圈啊,不行,这样下去可就坐以待毙了。不甘心的许云儒脚下一发力,身子在树干间躲闪直上。 天上的道人,密切注视着许云儒的踪迹,突然发现树冠上冒出个脑袋,不由分说,一道雷法朝着树冠间的脑袋就劈下。 树冠间的许云儒还未看清四周的情况,一道雷光乍现,接着滚滚雷声就在耳边响起。 待到他再次爬起来,雷声已停,他人已经落下了大树,在树底的一些粗壮藤蔓上挂着,而方才他探头的地方,如今像是井口般,树干已被雷光炸的粉碎,而他现在就像身处井底,投过些水草枯枝再看井口。 “还好法袍结实。”许云儒看着肩头、胸口已黑了几块地方的法袍,自言自语道。 猛地,他扯开法袍,朝怀中藏着的小狐狸看去。 妖类鬼怪这些可都是怕雷法的,这是出自天生的克制,他不知道小狐狸能否扛下来。 第190章 苍鹰携符降雷劫 许云儒扯开法袍一看,小狐狸已没了动静。 他的心不由一沉,些许自责涌上心来,在侥幸心理的驱使下,他的手颤抖着朝小狐狸探去。 一查看过后,许云儒的脸色更加难堪。 他娘的,气息微不可查,怎么体内的灵气还在急速运转着? 许云儒抬头看了看,确定头顶的道人暂时还没发现被藤蔓遮掩的自己,这才放心将一缕灵力送入小狐狸体内,灵气进入小狐狸体内的瞬间,许云儒不禁长大了嘴巴,真是奇怪了,妖丹竟然在残存雷霆之力的驱使下,迅速吸收着她先前吞下的舍利,而舍利的能量又保护着妖丹,免遭雷霆之力的破坏。 “因祸得福?” 许云儒啧啧称奇道,可没时间去深思这怪象,继而看了看四周,被这一耽搁,追他的人已走的很近了。他不敢多做停留,给小狐狸喂了一颗张三给的疗伤丹药后,他赶紧跳下藤蔓再次赶路。 树底腐叶烂木太多,瘴气横生,根本没法借力行走,许云儒只好又跳上树干,见缝插针着走。 总之能拖一会是一会,让他们的包围圈晚点形成也好,要是能拖到柳叶洲的剑仙们来,双方大战一团,说不定他还有机会趁乱跑路。至于黄泥寺的和尚,许云儒根本就没报希望,无禅大师在塔林闭关,依着那些和尚的性子,哪会有什么救兵愿意来救他,而叶小雪只要到了黄泥寺,起码安全不是问题。 如此也好,来去都是孤身一人,乐得逍遥自在。 想到此处,许云儒呵呵一笑,“真他娘的倒霉,老子又不是老鼠,怎么走哪都被人喊打喊杀的。” 自嘲一声,闷头赶路。 李家众人不敢在树冠上奔走,害怕许云儒万一要是突围,在密集树干的阻隔下,还真有可能让他给跑了。因此,天上只有寥寥数人监视着许云儒的大致动向,剩余人都在密林中散了开来,也不求尽快贴近许云儒,只求一直能跟着他,直到四面合围成功。 越走树木越是茂密,虽是下午时分,可树下已全然不见半点阳光,鸟兽踪迹全无,唯有隐藏在树干藤蔓上的蛇多了起来。 密林深处,鸟飞不起来,猴子穿梭都困难,连虫子也没几只,这些蛇吃什么? 不等许云儒多想,他突然发现不知何时,他的身边出现了几点荧光,他提刀开路走到哪,这些荧光就跟到哪。 漆黑的密林下,犹如鬼火般的荧光,格外清晰。 许云儒的位置,也格外惹眼。 “什么鬼东西。” 许云儒挥刀斩去,仿佛斩在空气处,荧光安然无恙,忍不住骂了几声,无奈只好继续摸索着前进。 约莫到了傍晚,许云儒突然发现四周的灵气出现了动荡,虽然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可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灵气瞬间的细微变化。 阵法! 看来李家又用了困阵,灵气的一瞬见动荡,就是起阵的征兆。 许云儒也不再走了,靠在树干上匀匀地喘着气,心想李家还真是一举两得,即围住了他,又防止了柳叶洲的人进来争抢,也不知道李家哪来的这么多九境修士,又哪来的底气和柳叶洲叫板。许云儒想不明白,也就懒得去想,反正这事不该他操心。 通过阵法的范围来看,李家人找到自己得到下半夜了,运气好的话,他能撑到天亮,可然后呢? 打不过,跑不掉,东西也不能交出去,怎么办? 许云儒思索半晌,最终微微摇头,喃喃道:“不行,不行。总不可能一直那么好运的。” “快,再让雷劈我一下。”怀中的小狐狸突然说梦话般呢喃道。 许云儒怔了一怔,笑道:“你被雷劈傻啦?” “快!就差一点了。”小狐狸继续说道,还是急不可耐的语气。 就差一点?许云儒瞬间反应了过来,将小狐狸从法袍中抱出护在怀里,纵身一跃又上了树冠,身边的几点荧光尾随而上。 果不其然,他一露头就被天上的修士发现,几道术法劈头砸下,因为发现他的不是那位道人,所以这几道术法也不是雷法。许云儒见势不妙,赶紧退了回去,树冠应声炸裂,枝叶碎屑漫天飞舞,期间还夹杂着许多蛇类的碎肉。 发现他的人一击不中,干脆一头扎进林海,意欲生擒许云儒。 等他落到了树干上才发现,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这小子在树干间的移动速度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真可谓有缝就能钻,难怪先前道人不入林海,这小子除非一击打死打残,否则根本追不上,如此,他又重新回到了天上。 “嘿!那面瘫道人,有种你出来,爷爷要跟你单挑!” 未过多久,许云儒又在不远处的树冠上冒头,喊完狠话之后,再次潜入林海,身后依旧是夹杂着蛇类残肢的木屑漫天飞舞。 许云儒接连叫骂了数次,也不知道人作何感想,反正天上的其他修士都怒了,这小子一露头就走,含恨一击又打不着,片刻后又从其他地方再冒出来叫骂,让他们大有一种被人调戏的感觉,简直可恶的厉害。 兴许是道人被骂的道心不稳,最终还是随了许云儒的心意,只是这次道人不仅抽出了桃木剑,左手还握有一枚有些破损的铁符,铁符上隐约可见撰有“五雷”二字。铁符一出,天空乌云密布,狂风不止,吹不散乌云,却将林海的树冠吹得左摇右摆,好似在这绿海中掀起了狂狼,动静不小。 天上的其他修士,被狂风吹得哪还敢在待在此地,纷纷逃往就近的阵法边缘。 李维眼神炙热,惊得已说不出话来,周安笑道:“这小子嘴太贱了,我都忍不住出手戳他几剑,可惜飞剑难及啊。” 李维兴奋道:“这道人什么来历,术法竟这般厉害。” 周安只道:“桃符洲道家秘传雷法,虽不尽正宗,但到这地步也实属难得了。不过,就是接下来若遇见了柳叶洲的人,咱们可能就要多出力了。” 狂风吹得许云儒在树冠几乎站不稳,夜空中那密布的乌云异常惹眼,忽而乌云中一只身体虚幻的老鹰飞下,自道人手中叼走了那枚破损的铁符,往乌云中归去。 铁符到了老鹰爪中,似变得有千万斤沉重,纵使老鹰奋力振翅,也飞的缓慢。 许云儒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全然忘记自己的身体正随着树干摇摆。 完了,骂过火了,瞧这架势不但要杀人,还连带着要毁尸啊。 正在许云儒懊悔之际,乌云中有闪电不时划过,沉闷的轰鸣声似要碾碎这方天地,道人拔高了身形,手持桃木剑如在世神人,只将那桃木剑轻轻一指,顿时雷声大作,数道水桶粗的雷光,犹如面目狰狞地蛟龙,恶扑而下。 许云儒瞧见雷光闪动,就赶紧运足了灵力往树下逃去,小狐狸也被他塞回了法袍内,这情形已不是解决小狐狸问题的事了,而是该怎么逃命。 不待他逃至树顶,数道雷光已触及树冠,白光乍现,刺得人双目几欲失明。 逃是来不及了,许云儒只好掏出杀猪刀,打算挣扎反抗一下,好歹算是尽人事听天命吧。就在他全力一刀劈出的同时,不远处的林海中,猛地窜出两条斑斓巨蟒,迎头就朝雷光撞去。 许云儒大喜,两条巨蟒修为也是金丹境,虽不知化形与否,但那体型一看就能抗揍,而且两条巨蟒缠在一起,互相借势之下,冲出林海时的气魄丝毫不输出海的蛟龙。 如今的情况,许云儒想独善其身已不可能,只能跟着斑斓巨蟒放手一搏,才有活命的可能。 数道雷光许云儒只抵挡了小部分,而且还是在树下,而那两条巨蟒却是迎头直上,不但接下了大部分雷光,顺带着还引去不少许云儒这边的雷光威势。 一声响彻天地的雷声过后,世界安静的仿佛归于混沌初开。 许云儒周围的一圈林海只余粗大的树桩,高低不一,参差不齐地矗立在原地,残枝断干胡乱洒在四处。 至于许云儒自己,受伤那是肯定的,不但法袍焦黑一片,整个人全身没一块好皮,头发更是乱如稻草,还所剩不多。 雷光过后,许云儒来不及查看小狐狸,第一反应就是逃,逃进密林深处,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抓住。 狂风早已停止,天上的乌云尚在,却也在极速消失。 许云儒遁逃间,先闻两声凄厉的巨蟒嚎叫,转而远处又响起了本命飞剑的破风声,以及道人的怒喝,接着雷光炸响,只是这雷光与方才的雷光想比,简直不值一提,而后再一声巨蟒不甘的狂吼,天地再次归于宁静,而林海中的瘴气,却在巨蟒狂吼结束后突然暴涨。 瘴气不断升高,颜色逐渐浓稠。 那两条巨蟒肯定吃了亏,逃走前才用这招阻隔李家人的追击。 许云儒不用想,就知道此时瘴气的毒性已不小,于是赶紧用灵力在身外撑起一道屏障。相当于拥有两座气海的他,灵力储量自然不怕这样的消耗,就算两座气海都消耗完了,那座小天地内,还有少量灵气可供他调用。 漆黑的密林中,一直跟着许云儒的那几点荧光已然存在。 “许云儒?” 不远处,一道夹带着惊疑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191章 意外来客暖人心 许云儒瞬间握紧了杀猪刀,闻声看去,不由松了口气,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就跟过来了。” 隐藏在暗处的叶小雪朝许云儒走来,兴冲冲地说道。 许云儒见她只是一个人,没好气道:“你不跑,傻乎乎地跟过来干嘛。现在好了,都要死在这里了。” “你凶什么凶!”叶小雪毫不客气地回道。 许云儒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索性坐在原地等着她过来。 叶小雪熟练地在密林中穿梭着,速度比不上许云儒,却也不慢。许云儒不难猜出,本是竹剑堂叶剑千斤的她,这一路是吃了多少苦头,才能走的这般轻松。 看着叶小雪脸上认真、坚毅的神色,许云儒第一次觉得叶小雪是如此的迷人,尽管她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泥灰,尽管她的秀发散乱,衣衫也不再光鲜亮丽,可她此时就是那样的让人着迷。 看出了神的许云儒,心头不由浮现一抹暖意,脸上挂满了温柔的笑容。 “笑什么笑!”走到近前的叶小雪凶巴巴吼道,“有什么可笑的!再笑我可踹你了,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受伤了呢。” 许云儒反而由嘴角微微扬起,变成了纵声大笑,恼怒的叶小雪也没食言,抬手打在了许云儒的肩膀上,愤愤道:“你不怕引来人啊!” “哎呀,轻点,肉皮都没了。” 许云儒吃痛,倒吸一口凉气,笑道:“没事,这瘴气升了上去,他们暂时不敢下来。” “还笑!” 叶小雪抬起手,却没再打下去,只是瞪着许云儒说道:“我不就样子惨了点吗,你还能比我好?” 许云儒收敛笑意,将自己的灵力延伸出去,裹住了叶小雪,说道:“这里不**全,咱们还是再走两步吧,你跟紧我。” 许云儒开路,叶小雪紧紧跟着,两人贴的很近,走得很慢。 “要不,我用自己的灵气?”叶小雪突然假惺惺地说道。 “不用,我灵力多,经得住消耗。你趁机喘口气。”许云儒回答道。 “哼,突然发现你顺眼了许多。”叶小雪脸上浮起笑意,“对了,你说灵力?不是灵气吗?” 许云儒随口答道:“你仔细感受下,我跟你们的灵气不一样,所以我称它灵力。一般人不是这样长时间的近距离感受,很难察觉到两者的差异。” 叶小雪“哦”了一声,没再问,询问对方功法,是大忌。 两人沉默了一会,许云儒突然问道:“你有没有被他们发现?” “没有吧。”叶小雪不太确定道:“我去了黄泥寺,将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然后就一路跟过来了,结果也被困在里面,我隐藏了气息,一路没异常。再说了,你刚才都没发现我,他们应该不会发现我的。” 许云儒指了指身边的几点荧光,“你的?” 叶小雪仔细看了看,摇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许云儒没再问,稍稍加快了速度,因为他看见前方有几块巨石垒在一起,想来应该有比较大的空隙。 一路上。喜欢问东问西,嘴巴不停的叶小雪,没再说话,看来着实累了。 片刻后,两人在巨石下找选了个较大的夹缝,叶小雪在外面布置了个简单的阵法隔绝内外,里面没有厚厚的腐叶,相对来说这里倒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累坏了的叶小雪,坐下后反常的安静了下来,就那样默默地看着折腾火堆的许云儒。 许云儒拿出随身的干粮,取出他从不会忘记补充的仙酿,长舒一口气,说道:“先应付一口吧,就当解解乏了。” 叶小雪没说话,接过干粮和仙酿,小口吃着。 许云儒抱出小狐狸,查看一番过后,脸上终于多了些笑容,自言自语道:“没白费我的苦心呐。炼化了就好,不过还要早点醒过来才是。” “你骂人就是为了让那道人用雷劈你?”叶小雪忍不住问道。 “对啊。”许云儒一脸地理所当然,“小狐狸需要这玩意,就是没想到那道人太不禁逗了,脾气还大。” 许云儒拿出丹药,抛给叶小雪几颗,笑道:“请你吃糖。”说着他给小狐狸喂了颗补充灵气的丹药,遭遇雷劫时,他护住小狐狸,所以疗伤的丹药就不需要了。 叶小雪捏着丹药,把玩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你咋不吃,我不缺这东西。”许云儒诧异道。 “我缺啊。”叶小雪狡黠一笑。 许云儒无言以对,也是,竹剑堂家大业大,自然不缺这些东西。 俩人对着火光吃着干粮,叶小雪突然说道:“小不点我带回竹剑堂了,你的竹杖我就插在小不点坟边。” 许云儒强笑道:“谢谢。” 气氛诡异了起来,安静了许久,许云儒开口问道:“你们柳叶洲的人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叶小雪摇头道,“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回去了,或者没有跟上李家队伍。” “那你去黄泥寺报的哪门子信啊。” 许云儒大口咬下一块干粮,鼓着腮帮子说道。 “我通知了……” 叶小雪的话还未说完,许云儒猛地站起身,笑道:“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说话?” 一女子呵呵一笑,厉声道:“惹了祸,还有心情在这卿卿我我。” 一男子狞笑道:“是你自己出来束手就擒,还是我夫妻二人去将你抓出来?呵,我们动手,到时候你可别嫌我们出手没轻没重。” 许云儒看了眼叶小雪,示意她先不要动,而后自己径直走了出去。 “多谢二位出手相助。”许云儒出了洞口,抢先拜谢道。 “谢?”女子呵笑一声,柔软的腰肢扭动了下,她看似在笑,却像极了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任谁见了心里都发毛。 男子诡笑道:“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说吧,是你自己离开这里,还是我们抓了你再丢给他们?” 许云儒笑吟吟地看着两条斑斓巨蟒化作的男女,从简单的对话中,许云儒首先可以肯定,他们早先出手肯定多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才被牵连了进来。其次,他们不想跟人随便动手,否则也不可能说这些废话,他们现在只求吓唬住自己,好让自己主动出去,平了李家人的愤怒,他们才能相安无事。 男子见许云儒不说话,有些急躁了,吼道:“你发什么愣,快说!是你自己离开,还是我们送你一程!我夫妻二人可都是金丹境顶峰,你是金丹境上阶不假,可那女娃不是。” 女子帮腔道:“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没瞧见那道人都不敢轻易下来的么。” 许云儒看着虚张声势的二人,做了个大胆的动作,看似随意地转过了身子,背负双手说道:“我若是主动出去,你们确定那道人会放过你们?”许云儒侧过头见那男女互相瞅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于是又补充道:“你们可是妖兽,这里也不是大荒。” 男子正要发作,那女子悄悄扯了一把男子,笑眯眯道:“依你所说,我们还要给你陪葬?” 许云儒转过身来,暗自调动体内那条金线,而后指甲挑破了手指,示于这对男女,道:“仔细看看。” 这对男女正觉奇怪好笑,猛地同时脸色大变,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许云儒。 男子颤声道:“你怎么也是妖兽?” 女子望着男子,激动道:“不会错的,真龙气息,不会错的。” 妖兽最重血脉,尤其是每一属中,血脉越是纯净返祖,即使修为不高,可等级地位就在那里,没谁敢随意叛祖。 许云儒逃出柳叶洲流落荒岛时,发现了体内那条金线的一些玄奥,此时一试果然不假。这两条巨蟒连蛟都算不上,在龙蛇之属中,血脉可谓低的不像样子,在真龙面前就好比地方官见了帝王,哪能不惊讶、不激动。 女子喃喃道:“也只有真龙可以将气息隐藏的如此之好。” 许云儒见他们被震慑住,心里想着趁热打铁,将他们拖下水,可表面上却一脸的淡定神色,说道:“我不愿连累你们,只要你们回去藏好,其他的事情我会处理,他们也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男子正要笑呵呵应下,女子却上前一步,正色道:“先前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勿怪。”说罢,探手一抓,将许云儒身边那几点荧光收了回去,又说道:“大人如今遇到麻烦,我们怎能袖手旁观,还请大人给我二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许云儒身后的双手一紧,上钩了!果然没有哪个妖族能抵抗升级血脉的诱惑,他笑了笑问道:“你们先前没有受伤?” 女子笑道:“不瞒大人,我夫妻二人杀戮较少,此前也常去黄泥寺外聆听佛音,因此就算是真正的雷劫,对我们影响也不大。” 这话许云儒信,却不全信,他虽未见过妖兽渡雷劫,可那道人的雷法着实厉害,这对蟒蛇定还有什么对抗雷法的秘术,不过现在这些也都无关紧要了,当务之急是拉着这对男女联手抗敌,这才是要紧的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苛求你二人出多大力,帮我将他们拦在森林外五天即可,不难吧?”许云儒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见男女迟疑不定,又补充道:“到时候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次却是面色犯难的男子,先说道:“大人,不行啊,我夫妻二人修为低劣,这毒雾只能连续维持三天。” 第192章 妖兽当作吃人状 女子嗔怒,瞪了男子一眼,觉得他心直口快,这话定要惹恼了许云儒不说,还轻易就漏了底。 男子冲女子露了个憨厚的笑容,没半点有刚才喊话时的汹汹气势。 许云儒见好就收,立即一口答应了下来,“三天就三天吧,事后我会给你们想要的好处,这三天你们全力控制毒雾,不要让他们进来就行。”说罢,将自己身上的丹药,分了大半给这对男女,补气、疗伤、醒神等都有,所幸张三给他备的充足。 女子感恩戴德地接下丹药,交给许云儒两颗避毒药丸后,这才欢天喜地的离去。 回到巨石下,叶小雪传音给许云儒,打趣道:“大忽悠,看不出来你可真能忽悠人。” 许云儒一脸正气,同样传音回去,道:“帮我办事,我给他好处,这哪能是忽悠人呢,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叶小雪盯着许云儒,大有深意地笑着,显然不信许云儒的借口。 许云儒被盯的正气溃散,只好传音说道:“他们虽是毒蛇,却生性善良,不愿参与杀戮,再加上少与人接触,哪晓得这些个稍深点的弯弯绕绕,我只是用了些小手段,加快了合作的进程而已。比如,我故意说了五天,故意让他们回去藏着,这怎么能算忽悠人呢。” 叶小雪点了点头,又布下一重禁制,突然问道:“你真是妖族?” 许云儒做了个狰狞的表情,笑道:“凶不凶?” 叶小雪呵呵一笑。 许云儒收敛笑意说道:“我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若是柳叶洲的人不来,我就杀出去,你找机会逃跑,不过我要求你一件事。” “怎么谢我?”叶小雪晃动着手中的树枝笑道,见许云儒直挠头,哈哈大笑道:“说吧,反正你欠我不少了。” 许云儒以为她是指小不点一事,只好傻笑一记,说道:“帮我将这五件东西交给碧螺宫林允儿,告诉她务必将东西扔进禁地内的潭水中,会有大机缘等着她。”说着就取出了凑齐的五行之属,给叶小雪看。 叶小雪横眉冷竖,看也没看许云儒手中的东西,只盯着他冷笑道:“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许云儒被看的心里发毛,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心说这女人可真是善变,刚才还笑嘻嘻,转瞬间目光就能杀人。 喀的一声,叶小雪折断了手中的树枝,丢进火堆中,做了个深呼吸,自言自语道:“一个不多,两个不少,不生气,不生气。”说罢,接过许云儒好不容易凑齐的五行之属,随手收了起来。 “就不说谢了。”许云儒有些感慨,说道:“其实我本来是没法修行的,后来走上修行之路,欠下了这个人情,所以一定要还了。我落魄的时候,陆家待我不薄,所以我才抢了那东西。东西不能还给你了,你别怪我。” “只为还陆家的人情?”叶小雪似笑非笑问道。 许云儒只是苦笑,他对陆云溪的感情,他不会否认,可叶小雪却不知,他对陆云溪的误会。 叶小雪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东西我先帮你保管着。” 她自认为在许云儒心里比不上陆云溪,也比不上不知何时又冒出的林云儿,可她就是想让许云儒亏欠她太多,或许只有这样,她在许云儒心里便也有了一席特殊的地位。 其实真要问她为何这样,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当沙滩上痛哭流涕的她,知道许云儒和陆云溪的事后,她的小姐脾气令她不自觉得嫉妒上了许云儒对陆云溪的这份在乎,可渐渐地,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自己都没发现,如今驱使着她的,早已不是刚开始的那份嫉妒了。 许云儒无奈地笑了笑。 死不死,他自己最清楚。 柳叶洲的剑仙来不来,对他无关紧要,反正只要东西不交出去,李家和柳叶洲都不会放过他,倒是柳叶洲的剑仙来了,叶小雪便安全了。 说实在的,见过道人的手段过后,他才清醒认识到九境修士的能力,也体会到了叶剑当初那几剑对他放了多少水。此时外面数名九境修士围困,他想脱身,唯有完全炼化了那条金线才有一丝生的希望,可上次仅是过多的借用金线就让他失了心智,他不敢想炼化金线之后,他还是不是他,总之应该和死了没区别。 叶小雪见他神色黯然,用赌气般的口吻,认真说道:“我说了你没事,你就会没事的。” 再见这认真坚毅的神色,许云儒神情有些恍惚,记忆中这样的眼神,还是在枇杷树下那个小女孩脸上见过,虽记不起全部的事情,但他不能否认自己心动过。 眼前的这张脸、这个人,同样动人心魄不假,却离完美还差了点。因为再漂亮的小花猫,要是脸上沾了泥垢,总会显得失色几分,让人忍不住想要擦拭干净的冲动。 许云儒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擦了擦小花猫脸上灰尘,摘了夹在她头发中的草木碎屑。一时间,朱颜醉人怯相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春风撩动,桃花乍吐。 羞的羞红了脸,不敢轻声言语;痴的看出了神,忘记收回那手。 良久之后,叶小雪俏脸烫得再难忍受,嗔道:“你傻了么。” 这话本没有什么,只是放在当下这种暧昧的氛围里,难免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种暗示,就跟在说“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一样,似乎希望对方做点什么才好。 说到底,许云儒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伙,血气方刚。 他和张三不一样,总觉得这事随便不得,至于陆云溪也好,林云儿也罢,他哪里尝到过半点甜头,有贼心也没那贼胆。此时,叶小雪的话,仿佛点燃了他的热血,恶向胆边生,他那轻放在叶小雪耳畔的手,顺势就滑至腰间,一把将叶小雪揽入怀中。全网 . 暖香入怀,指间柳腰盈盈,发丝上花香刺激着许云儒的神经,另一只手不自觉就去捧起怀中那一朵初开的桃花。 叶小雪身子僵硬,瞪大了眼睛盯着俯身探下的许云儒,俏脸升起红晕,说是娇艳欲滴一点也不为过。 也不知道许云儒嫌烫手不烫。 眼看着许云儒就要得嘴,确实是得嘴,不是得手。 脸蛋红到不能再红,烫到不能再烫的叶小雪,突然一把抓住许云儒的手臂,抢先一步张嘴咬了下去,闭着眼睛,用足了力气。 许云儒小臂处吃痛,任由叶小雪将他小臂咬出了血,也没吭一声,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眼中尽是爱怜。 过了几息,两人热血稍凉。 觉得自己闯祸的叶小雪,愣在那里忘记松口,睁开眼睛偷偷瞥了一眼许云儒,见他脸上挂着笑意,这才松了口,做贼似的眼珠乱转几下后,轻声问道:“疼不疼?” 许云儒柔声笑道:“我咬你一口,你看疼不疼。” 叶小雪吓得脖子一缩,整个人缩在了许云儒怀里,摇头道:“不疼的,不疼的。”说着轻轻揉了揉自己在许云儒小臂上的杰作。 许云儒将下巴轻轻抵在叶小雪头上,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了。 叶小雪身子不敢乱动,眼珠却始终转个不停。 过了片刻,她微微仰起头,见许云儒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看着,她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摸他脸上狰狞的疤痕,问道:“你留着它干嘛?” 其实到了金丹境,像这种疤痕就可以随心去除,但许云儒却没有,他不想让自己忘了在斗兽场次次失去神智的那种可怕经历。 “很丑吗?”许云儒收回视线,看着叶小雪先是点头,又赶紧摇头,他笑道:“留个纪念。” 叶小雪伸出食指,点了点许云儒小臂上的牙印,道:“留个纪念?” 许云儒哑然失笑,“留个纪念。” 叶小雪嘿嘿一笑,轻轻吹了吹小臂上的牙印,有些得意。 笑罢,两人又陷入了四目相对的境地,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 “其实我不在乎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你是许云儒,这就够了。”许叶小雪突然说道。 许云儒愣了片刻,看似大煞风景,却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叫许二。” 叶小雪没笑,将这个名字默默记在了心里。 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之下,她的心跳得厉害,呼吸也稍稍急促了几分,她听见许云儒的心也狂跳不止,感觉着他呼吸时,胸膛起伏的幅度越来越大,叶小雪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才有点怕,要不……”后面的话,叶小雪没好意思再说,仰着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本来平日里鸡同鸭讲的两个人,在这时突然就开了窍,变得心意想通,只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要说什么,在想什么。 叶小雪闭上了眼睛,缩在许云儒怀里,睫毛微微颤动,脸上的期待与紧张,终究敌不过那一抹娇红。 许云儒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探到她的后背,将她往自己身前又拢了拢,胸口从未体验过的柔软,让他心神好一阵荡漾,不由也红了脸。 胭脂是什么味道? 许云儒只觉得很香,很软,恰似尝了一口琼浆玉液,入口便醉,此生再不愿醒来。 “姓许的,你居然吃人!” 一声大叫,将“烂醉”的两人吓的瞬间清醒。 第193章 事出反常必生患 情到深处,正难自禁。 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许云儒和叶小雪完全记不清,他们两人是如何做到在瞬间各退数步,脸上神色变化精彩纷呈。 “你果然是妖兽啊。”小狐狸继续说道。 许云儒发现始作俑者居然是不知何时醒过来的小狐狸,心里暗骂一声,你他娘醒的可真是时候,略带埋怨地说道:“你咋醒了。” 小狐狸正要接话,不自觉多看了眼吃人事件的受害者,突然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再看许云儒的表情,随即明白了过来,兴趣大增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吃人呢。你们继续,顺带让我看看,以前总听他们说男女如何如何,我还没见过呢。” 许云儒瞬间黑将脸一黑,死盯着小狐狸。 叶小雪尴尬道:“有点热,我去外面透口气。” “我打扰到你们了?”小狐狸有些心虚,“要不我先出去?” 她是自小在寺里长大,还是被囚禁着,虽活了百年有余,但这种事也是道听途说来,也怪不得她大煞风景。 许云儒深长叹一口气,没忍心出言斥责,转移话题道:“月魄和舍利炼化的怎么样了?” “好了。”小狐狸点头道。 “那怎么还不化形?你百余年积攒,修为早够了吧。”许云儒疑惑道。 小狐狸老气横秋道:“天道莫测啊。”看着有些失望的许云儒,她又赶紧笑道:“也有收获,而且还不小呢。要是老祖宗知道,他肯定会高兴坏了。” 许云儒一脸的期待,小狐狸却故作神秘,只说天机不可泄露,看得出来小狐狸很得意,于是许云儒也没好再问,只将目前的境地说与她听。 小狐狸听完,问道:“三天过后你打算怎么办?” 许云儒看了眼站在外面双手捂着脸的叶小雪,只是笑道:“你们都会没事的。” 以前她对叶小雪总是装傻充愣,不想懂,也不敢懂。如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自然再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拒她千里之外。 许云儒走到叶小雪身边,柔声道:“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会再去一趟竹剑堂。带上足够的聘礼。” 叶小雪美目流转,神采奕奕,盯着许云儒嫣然一笑,道:“有点好奇你的以前。” 许云儒笑着点头,先说了自己失去记忆,只记得一些零碎的过往,再接着就说了失忆之后,从赤龙洲到北冥洲,再到柳叶洲的诸多事情。只不过碧螺岛下的神秘男子,许云儒只字未提,以及当他提到陆云溪时,叶小雪微一皱眉,许云儒自然也不敢再随意提起陆云溪,包括他自己暂时还弄不清,与他是什么关系的林云儿,自然也不敢随意提及。 如果此时张三也在,定要夸一夸突然开窍了的自家公子。 真可谓是,在乎了,一切就都该懂了,即使不懂,也会想尽办法的为她去着想。 一人讲的精彩,一人听得入神,忽闻远处呼喝声不断,剑光四起。 叶小雪脱口叫道:“是常叔叔他们来了!” 许云儒折身回去找小狐狸,一转身发现小狐狸就鬼鬼祟祟地蹲在他身后,二话不说一把抄起小狐狸,放入怀中,带着叶小雪迅速窜上了树冠。 两人只望了一眼,同时皱起了眉头,只见柳叶洲的人不知怎地也闯进了困阵,此时正在与周安等人斗在一起。双方打了片刻,周安等人自然不敌,只好抽身退了出去,而柳叶洲的人却出不去了。 叶小雪正要开口呼喊,只见阵中又起一道光障,竟是将柳叶洲的人隔在了阵法边缘地带。 “看来你们的人又中圈套了,李家刚才就是为了布置这阵中阵,才与柳叶洲的人斗在了一起,这样一来事情就难办了。”许云儒不禁叹道。 叶小雪绣眉紧蹙,沉声道:“李家这一手还真是屡试不爽。” “走吧,现在他们都退出去了,咱们正好摸过去看看。”说罢许云儒跳下树冠,在密林中开路前行,叶小雪紧跟其后。 天色微亮,许云儒和叶小雪潜行至柳叶洲人所在处,两人隐藏在树冠之中,只见柳叶洲来的人不多,只有五个九境修士,叶小雪只认得两个领头人,一个是竹剑堂常在,另一位枯槁老人来自剑冢,只知他姓邓,其余三人分别来自郭家及海寇阵营,其中郭家来了两名九境修士。 这五人代表了柳叶洲的剑修阵营和海寇阵营,剑修阵营中竹剑堂和剑冢一向是执牛耳者,郭家算是剑修阵营的附属,因此聊聊五人,大抵上就是柳叶洲的发言人了。 叶小雪简单介绍完,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许云儒打量着阵中阵,说道:“这阵法太复杂了,我自学的这点本事用不上。不过我能看出这座小阵与外面大阵是相连的,除非大阵毁掉,否则我们救不出他们。只能看他们能否以蛮力破坏这座小阵了,不过可能性不大,毕竟这相当于要一起破坏掉大阵。” “那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叶小雪有点着急。 许云儒沉吟片刻,看了眼静悄悄的四周,也不见李家人的踪影,疑惑道:“按理说,柳叶洲的人被困于此,他们没了后顾之忧,就该来抓我了,怎么没动静?他们在等什么?” “等人?”叶小雪脱口而出,见许云儒看着她,又说道:“或许是等后面还要来的人,或许是等帮手。要么就是等什么天时地利的时机,比如说等毒雾散去,毕竟他们没有避毒丹,在林子里抓我们还是有些难度的。” 许云儒猛地想到一种情况,突然问道:“你去黄泥寺都给谁传信息了?” “我爹。” “你爹过来得多久?” “估计四天左右。” 许云儒陷入了沉思,要是李家人发现了叶小雪在这,那肯定知道她联系不上常在等人,只能通知叶剑,要说他们不动手,是想连叶剑一起困在这里,显然时间上又不合理,不会耗那么久。那他们到底在等什么,难道真在等毒雾散尽?或者在等李家其他人的援手,以解决拿了东西之后柳叶洲的抢夺? 想来想去,都觉得说不通,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于是他问叶小雪道:“咱们是去见一见柳叶洲的人,还是继续回去隐藏,等三天时间到?” 话刚说完,他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浮上心头,不待他有所反应,小狐狸已跃出了,瞬间与一道剑光碰撞在了一起,狐狸的凄厉叫声接连出现,定睛望去,原来是道人提着桃木剑本打算杀了许云儒,此时却伤了小狐狸,同时道人也被小狐狸突然出现的一根巨大尾巴,给逼退了开来。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许云儒来不及阻止小狐狸,却来得及赶去救她。 可就在他接下身上被剑划伤,白色皮毛红了大片的小狐狸,叶小雪跟上时却慢了一拍,被另一道后来的剑光,误打误撞刺穿了肩头,虽然剑光最后时刻收了势头,可这一击的威力还是不小。 许云儒再要去救,却已来不及了,受伤的叶小雪已被随着第二道剑光出现的周安抓在了手里。 突如其来的变化,许云儒却没有自乱阵脚,在道人第二击赶至前,人已近乎出自本能地潜回了树林中。这都得益于他在斗兽场的积累,越级与凶兽争斗,使得他在对敌时养成了先动后想的习惯,这才成功逃回了回去。 道人两剑未中,压着怒意道:“看来那两条小蛇和这小子是一伙的,否则他不可能在毒雾中存活这么长久。我们进去后,灵气也经不起这么消耗,更何况他一个金丹境了。” 周安笑道:“这小子还真是厉害,对敌反应不输当年的我啊。呵呵,那两条小蛇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刚好咱们还有点时间,等着便是,一把年纪了,没必要跟一个小辈拼死拼活。”说罢朝阵外某处打了个手势,两人瞬间回到了阵外。 奇怪的是,这边两剑过后,小阵中的常在等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虽然离得不远,却像身处另一方天地中。 李维见周安抓回了叶小雪,嘿嘿一笑就要凑上前,周安赶紧伸手阻止道:“不要乱来,等家主消息。” 道人接过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叶小雪,也不管她脸上恨意多浓烈,替她止了血,清除了从伤口蔓延入体内的剑气后,一掌震晕了她,丢在旁边不去理会。 周安走到阵法边缘,四周并无人,他却沉声道:“那边如何?” “家主已集结十余名九境。” 一道阴冷的声音凭空出现,随即阵法光幕上显现出一张血淋淋的怪脸,乍一看像是被剥了皮的人,细看之下他的五官扭曲,不但长着獠牙,头上还有两个类似犄角的红色凸起。 “这次帮不上大忙喽。”周安喃喃自语,失落中竟平白有几分庆幸。 那怪脸冷笑一声,“送你去谈谈?” 周安深吸一口气,敛了敛神色,才要点头,人已出现在了小阵之中,被五名九境修士围了起来。 第194章 儒家规矩匡天下 毒雾弥漫的山林中,许云儒替小狐狸疗伤完毕,将她重新放回怀中安歇。 沉思片刻,许云儒朗声道:“速来!” 话毕,毒雾动荡,密林中枝折藤断响个不停,少顷,两条花斑巨蟒一前一后赶到许云儒身前,其中一条以女子声音,口吐人言道:“毒雾耗费心神,我夫妇二人不能以人形相见,大人勿怪。” 许云儒指尖逼出两滴金色血液,小如针尖,却光芒耀眼,说道:“这是答应你二人的东西,再者,你们以后若有难事,可去桃花谷寻张三,他是我兄弟。” 两条巨蟒眼神炙热,张口吞下精血,一女子声音道:“多谢大人再造之恩。我夫妇二人可拼死再为大人拖延一天时间。” “不必了,今晚毒雾就可散去。大阵若破,你二人先逃离此地,免得被牵连。”许云儒说道。 两条巨蟒互相看了看,一男子声音道:“大人,我夫妇二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另一条女子声音的巨蟒,再未像先前一般阻止他说话。 许云儒挥了挥手,“日后修炼有成,若想去大荒看看,也可找张三帮忙。” 两条巨蟒见他心意已决,只好连声再谢,顺着原路不知回了何处。 另一边,周安被送进小阵中,立即呼道:“且慢动手!咱们先谈谈。”生怕话说晚了,对方围攻上来,他定要吃亏不小。 常在和剑冢的修士明显是领头人,他二人对视一眼,剑冢的人随即干巴巴吐出一个字来,“说。” 周安缓了缓,开口道:“咱们合作如何?” 剑冢的人嗤笑一声,惜字如金。 周安笑了笑,说道:“我不是指这件事。东西可以给你们,但李家想得到柳叶洲的支持,我们会给足你们要的条件,相信我,李家有这个能力。你们先不要急着拒绝,如果想谈,我会先将东西取来送给你们,以表诚意,然后咱们再细谈。” “支持?” “李家要在菩提洲立足。” 周安神色如常,话中之意显然是李家要反了佛家,不愿再给佛家当赚钱的工具,说得简单点,就是要分地盘,自立门户。全网 . 剑冢的人皱眉不语,常在叠起双手放在腹部,两个拇指缓慢地相互绕动着,就连那脾气不怎么好的海寇剑修,都罕见地沉默了下来。他们倒不是在思考支持与否,而是在想是谁给李家的勇气,冥府?或是大荒? 如今天下的格局,可不是随便划分的。 且不说别的,单看实力方面,除了尚未统一的赤龙洲外,哪一方势力还没十个九境修士了。就拿竹剑堂来说,表面上是叶剑和常在一明一暗,实际上竹剑堂后山的竹海中,难道那偶尔泄露而出的冲天剑气,就只是吓唬人的手段? 李家?说起来是菩提洲三大家族,看似与柳叶洲的郭家一样,可你李家有郭家有钱?有郭家与剑修阵营关系密切?自立门户可不是你想就可以的,那得儒家点头,本洲势力愿意才成。 最终还是常在先开口笑问道:“李家存在多久了?” “三百来年。” 周安隐隐自傲道,李家这三百年的昌盛,他至少有一半的功劳。 常在又问道:“你可知如今天下格局维持了多久?” “少说也有几千上万年了吧。”周安想了想,不确定道。 常在再问:“可曾变过?” 周安面色微沉,强笑道:“李家不一样,钱、人、地盘,以及决心和能力都有,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剑冢修士嗤笑道:“若是李家老祖也这样认为,那你们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周安冷笑道:“李家不缺九境高手,更不缺钱,为什么就不能成为下一个郭家?” 郭家两名九境修士笑而不语,眼中满是嘲讽之意。 常在叹道:“在新台城,李家敢对我们动手,我就猜到李家肯定有依仗。如今到了这里还敢对我们动手,我也不觉得奇怪。我很想知道你李家的依仗到底是什么?你可千万别以为这里是菩提洲,就敢对我我们乱来。” 周安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常在听了这话,忍不住纵声大笑,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声,说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连这天下格局都没弄明白,也企图来分一杯羹?你李家抗的住?真当儒家口中的‘规矩’,就只是维护山上山下的平衡?” 周安眯眼不语,一句“你李家抗的住”,让他心中已掀起了惊涛巨浪,抗什么?需要天下各大势力一起才可以。看来儒家的存在形式不是偶然,各大洲势力的分布也肯定自有道理,否则也不可能自古不变。可惜李家知之甚少,也一直查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如今急于摊牌,难道真的只能前功尽弃? 常在笑道:“我们中计被困,东西你也可先拿去。至于支持你李家的话,就不要再提了。” 周安叹了口气,再次挥手间,人已来到了阵法外。 他没想到原本有着五六分胜算的谈判,会变成这样荒唐的对话。他虽不知道各大洲势力与儒家之间存在怎样的联系,从而维持了这样的天下格局万年不变,但李家所面对的诱惑,任谁遇见了都忍不住想去搏一把,即使成不了郭家那样地位显赫的大家族,再不济,也要去争做一个边陲诸侯般的百里家也行,总之都比给佛家当狗要好得多。 “怎么样?”李维凑上前问道。 周安摇了摇头。 “不识抬举。”李维怒道:“要不让朱景催动阵法全杀了吧。” 周安急忙道:“不可。如今你家老祖那边大事未定,咱们不可先动手,这可是你家老祖给你留的退路。” “那先取东西,这该没问题吧。”李维沉声道。 周安点头道:“也好,你早一天炼化,我也放心一分。” 李维大惊,“什么!我炼化?那老祖怎办?” 周安道:“都是你家老祖的意思,你去准备吧,我要带人进林海了。”说罢,也不管惊骇到无以复加的李维,带上道人以及范长天,一起进了林海。 其实,你家老祖的本意是,如果事情失败,周安要么用那东西,以及柳叶洲剑仙的性命,给他和李维换一条生路,要么所幸就让他自己炼化了。可周安听了常在的话,心里更加没底起来,不由做起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他拼死送李维远走,保留下李家的血脉,如此也不负他和李家老祖结交半生的情谊。 就在周安三人进入大阵,大海捞针般找着许云儒的踪迹时,许云儒正盘膝在巨石下入定,体内那条随他一直在成长着的金线,逐渐有了些明显的轮廓,金龙初显峥嵘,只是鳞甲还是模糊一片。 忽然巨石外有一女子声音,底气不足道:“大人他们开始搜索了,我们要不要去拦一拦?” 许云儒闻声醒来,知道这巨蟒本不想去,可碍于受了大恩,担心日后修行心魔难过,遂才强撑着说去挡一挡。 “不用了,你回去继续维持着毒雾,晚上散了即可。”许云儒自然不会让巨蟒白白送死,否则就显得有点挟恩图报的味道了。 巨蟒走后,许云儒窜上树干,运足灵力吼道:“东西可以还给你们,但你们得先放了叶小雪。” 他先前在新台城见过李家人对柳叶洲剑修出手,丝毫不怀疑李家人会狗急跳墙,他不愿叶小雪因为他再受到什么伤害,更不愿将希望放在不知何时到来的叶剑身上。 “交出东西,我马上放人!”周安立即回了话。 “我若交出了东西,你们不放人,我可打不过你们!”许云儒再次喊话。 就在这时,阵外的李维插话道:“快将东西叫出来,否则别怪我对这妞不客气!” “你敢!”许云儒怒吼一声,赶紧换了个藏身的地方,也不敢随意跃上树冠去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李维紧接着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啧啧,这妞可真叫一个水灵呐,玩起来肯定带劲。你瞧着脸蛋,简直称得上吹弹可破,呦呵,没发现还真有料,我先试试手感。” “住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周安抢了先,他见李维一手搂着昏过去的叶小雪,一手就要扒开她的衣服,情急之下怒吼了一声。不过为了逼许云儒出现,他也没讲话说死。一方面是在警告许云儒,我现在护着叶小雪,你若还不识抬举,那我可就不管了,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诉李维,先不要乱来,毕竟你家老祖那边还没消息,若大事已定,到时候看你怎样。 李维愣了一愣,也不急于这一时,只要拿到了东西,一切都好说了,随即他厉声道:“快将东西交出来,惹急了我,我今天就玩死她。” 周安微微叹息一声,道人和范长天则均露出大感兴趣的神色,谁不期待叶剑的独女与众人“坦诚相见”,谁不期待玩了叶剑独女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范长天忍不住叫道:“少爷!一会找个敞亮的地方,让我也观摩观摩,如何?” 李维哈哈大笑道:“论修为我不如你们,可要说玩女人,你们可是几辈子都赶不上我。来人,立刻给我搭个台子出来,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下我的真本事!” 换了个地方的许云儒,嘶声叫道:“李维!你今天敢动她一下,我灭你李家全族!” 李维喊道:“你连头都不敢露,还敢大言不惭!老子就动她了,你能拿我怎样!”刺啦一声,叶小雪的外衣被扯开一道口子,里面雪白隐隐可见,李维再次叫嚣道:“真嫩!” 许云儒再也忍不住,猛地跳出林海,狂吼道:“你今天必须死!” 第195章 逼迫下的众生像 许云儒的出现,在李维的意料之中,可这还不够。 李维一脚踹飞了叶小雪,怒道:“我就站在这里,你来!今天我若不死,定要尝尝这妞到底有多嫩!”这话半真半假,他是好色没错,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智商。他就是要激怒许云儒,让他在冲动之下,没办法正常思考。 许云儒瞅了眼被踹飞的叶小雪,再看向李维,只是笑了笑。 周安三人见许云儒出来,立即围了上去,范长天笑道:“交出来吧,否则你也看见了,好看不吃眼前亏不是。再怎么说那女子也是叶剑的独女,少爷不知叶剑厉害,我们可晓得。所以你放心,只要交出了东西,那女子我们会还给柳叶洲剑修的。” 许云儒冷冷地看着范长天,冷笑道:“那我呢?” 范长天看向周安,后者说道:“只要拿到东西,我们可以不追究。” 许云儒笑了笑,说道:“东西可以给你们,但不是现在。因为东西早被我藏了起来,你总不会以为我就没点保命手段吧。要想拿到东西,就得先放了叶小雪,然后我带你们去取那东西。” 他这话也是半真半假,东西的确不在他身上,不过他也不会真去找张三,他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而已,再给他一点点时间,他就可以完全炼化体内的金线,而后再与自身的精血融合。这样一来,他起码能保证自己不会轻易被杀死,还能尝试着带叶小雪离开。 周安看似在思考,实则暗中与阵法中的朱景在交谈。 朱景被张三毁了肉身,后来幸亏李家收回血海救了他,可他目前已经与阵法融为了一体,与自己曾经祭祀的邪神化身融为了一体。他告诉周安,大可放心去,即使叶剑来了这阵法也破不了,除非十余名九境修士联手,否则谁也拿他没办法。 周安与朱景交谈完毕,对许云儒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先有点诚意才行。” “离这不远,天黑就能到。我来此原本是为了取黄泥寺一样东西,可又怕自己栽了,所以才藏在了来的路上。”许云儒随口说道。 说罢,他见周安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自己,遂笑道:“你们怕我?三个九境修士看着我,难道还要将我绑起来不成?” “你跑一个试试。”道人冷哼道。 范长天拍着肚皮道:“看你小子气血旺盛,定是练拳的,这样的人,心肝拿来下酒,最好不过了。” 周安本想制住许云儒,可有了这两人的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走吧,交出东西,你就可以离去了。” “那他们?”许云儒指着小阵中柳叶洲剑仙问道。 周安道:“他们对我还有用处,你不要管这些闲事。他们看不见,更听不着外面的动静,我劝你也别耍什么小聪明。” 许云儒沉声道:“我得先见一见叶小雪,然后你们将她交给小阵中的人。我不放心你们。” 周安摆了摆手,四人一齐出了大阵,李维笑吟吟地看着许云儒,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周安看似随意跨出的一步,将两人隔了开来。 许云儒看了没看李维,先用自己的法袍将叶小雪给裹了起来,然后抱着她看向道人。 道人会意,抬手掐诀,叶小雪随即醒来。 不待叶小雪反应过来当下处境,许云儒附在她耳边道:“你先去和柳叶洲的剑修汇合,我一会就回来。” 叶小雪猛地叫道:“东西被我炼化了,他骗你们呢!” 周安笑而不语,炼化与否,他自然清楚,刚才出手伤了叶小雪时就一清二楚。 许云儒心里一暖,笑着揉了揉叶小雪的头,而后将她扶起,再理了理她身上的金色法袍,由衷赞道:“好看!”法袍不俗,人更出尘。 周安一挥手,用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叶小雪送进了阵中,也不管叶小雪撕心裂肺地喊着:“东西在我这,真的在我这!” “走吧。”周安催促道。 许云儒指了指阵法,说道:“你们困住柳叶洲的人可以,但大阵撤了吧。”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李维趾高气昂地叱道。 许云儒既不答话,也不看他,只是盯着周安。周安与他对视几息,知道他是为了两条巨蟒着想,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条件,也是就答应了下来。 李维气急败坏,许云儒越无视他,越让他感到烦躁。从未有人敢拿他当空气,当死人对待。 “你知道炼魂丹吗?”李维突然笑道。 许云儒本欲离去,这句无的放矢的话,让他脚下一顿。 李维见他终于理会自己,继续说道:“你若敢耍我们,我就抓到那两条小蛇,赏给他们几颗炼魂丹,让他们一次都吃喽。”见许云儒毫无反应,李维遂补充道:“张三身边的小蛇你知道吧,当初我赏了他三颗,死是没死成,不过救回来后就傻了。” 许云儒身子一颤,缓缓回头盯着李维,嘴角裂开,露了个笑脸,而后对周安说道:“走吧。” 不知自己无意间又闯祸了的李维,下意识往回退了一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露了怯,于是强作姿态挺了挺腰,却是再不敢说话。 周安看了眼李维,吩咐道:“我回来之前,一切听范长天安排。” 许云儒领路,周安就站在他的身旁,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俩人御风远去,走的却不是许云儒来时的路,而是径直向东,放眼望去,依旧是看不到头的广袤森林。 与此同时,李家老祖带了一众家族供奉,正与菩提洲的僧人对峙着。 李家老祖看似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众僧人都没开口应答,反而是看向了队伍中的一个白衣僧人,这僧人正是先前在北冥洲救过许云儒的知言。 知言见众人都看向他,只好微笑着摇了摇头,李家老祖自然脸色难堪,故意大嗓门喊道:“总得给个理由不是?”这一声吼出,他身边的十几位九境强者同时上前了一步,僧人那边寥寥六七位九境强者,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李家老祖又道:“东边这块,一直在我们李家手中,如今我们要自立门户,也不用交割什么,只需你们点个头,让我李家脱离佛家即可。给你们做了几百年的帮工,我念这点情分,所以才选择当面和你们说清楚,否则我大可不言不语,自己闷头干了就是。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你们好歹也说句话吧,实在不行,你们派人将那些老和尚都叫来。” 李家老祖的性子,还是急了些,完全看不出他有着三百多岁的年纪。一场本该严肃对待的事,硬生生让李家老祖弄的像是一群地痞流氓在抢地盘。 看来周安觉得李家昌盛几百年,他的功劳占了大半,还真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知言还是不说话,只不过这次点了点头,接着气氛又沉闷了起来。 谁都知道李家老祖的用意,哪是念什么旧情,分明是带人逼宫来了,否则也不可能带这么多九境高手。 如此放手一搏,有好也有坏。 好处就是若事成,则一锤定音,分家分的干脆利落,少了那些长年累月的勾心斗角;可若是事情失败,李家注定会在菩提洲消失。 为什么说李家失败就完了呢,那就不得不提,李家急于放手一搏的最大原因: 早年间,李家无意间发现的一块储量丰富的墨玉矿,为了掩人耳目,李家就在墨玉矿上兴建了李家的宅邸,以便偷偷采矿。也正是这块墨玉矿,使得李家迅速发展了起来,广收天下散修,暗中实力已让其他两大家族,只能望其项背。 可自第十境开启以来,墨玉矿接连发生怪事,不是工人莫名失踪,就是各个矿井内时不时出现强气流,偶尔还会突然冒出一些奇怪的活物,似人非人,似妖非妖,也不知算不算鬼怪。 刚开始矿井的动静还很小,可如今矿井内的动静越来越大。 当今世上的玉矿,只有彩玉允许私人开采,紫玉、墨玉一经发现,都会被各洲的大势力占为己有。更关键的是,这种强取豪夺的手段,儒家不是默认,而是发声支持,一经发现私藏,那就是重罪、严惩。 如今李家墨玉矿的动静越来越大,若不是前不久朽山寺被毁,分散了佛家的注意力,或许李家的秘密就已经被发现了。因此李家才出此下策,急忙与佛家摊牌,只要李家独立成功,有了自己的绝对领地,他们就可将佛家赶出去,一心处理矿藏的事,再不用担心自己忙半天,给别人做了嫁衣。 这边李家和佛家的对峙还在继续,而菩提洲南边的黄泥寺,此时正悄然变成了另一场激流的中心。 柳叶洲。 继叶剑率先赶赴黄泥寺后,又有一众剑仙御剑而起,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箭头的形状,箭尖是九境剑修在前破风,边缘则有八境剑修斩碎乱流,内部则是修为低些的元婴境和金丹境的剑修、剑客,这些人无疑也是奔着黄泥寺去的。 赤龙洲。 林云儿带领以李春寒为首的一众碧螺宫长老,以及碧螺宫附属宗门的众多高手,各自乘坐着在大荒都罕见的飞行妖兽,追着落日,急速向西疾驰。 桃花谷。 张三所建兽园中,战力凶悍的妖兽尽出,有一巨大青蛇横冲直撞开路南下,身后妖群如滚滚江潮势不可挡。 张三立于青蛇头顶,望着黄泥寺方向,面色阴沉的可怕。 第196章 此人耐打拦下他 在张三南下的必经之路上,一女子行色匆匆向东北急奔,忽见远处林海尽数折倒,一人乘坐青蛇拔山倒树而来,身后一众妖兽杀气腾腾,一路所过掀起漫天尘土。 女子大惊,这景象在大荒洲之外可是罕见,且不说大荒洲之外的妖兽大都被奴役,就算偶尔得以幸免的妖兽,哪个不是心惊胆战的过日子,唯恐被修士抓了去,遭受那一番生不如死。 女子正欲避开,可那青蛇忽然昂起头颅,吐了吐信子后,目露凶光朝她而来。 女子面色凄苦,认命般的停在了原地,这男子修为虽不高,可他脚下那青蛇已有化蛟之势,她怎么是对手,更何况青蛇身后还有大群妖兽。 突然,那青蛇头顶的男子厉喝道:“你身上怎么有我家公子的气息!” 女子怔了一怔,转而大喜,急忙喊道:“可是张三大人?” 张三也一愣,“你是谁!” 女子也不说自己是谁,只是又问道:“大人来自哪里?” “桃花谷!”张三心中焦急,不愿和她互相试探,遂又喝问道:“快说!你身上怎么有我家公子的气息!” 女子急忙朝张三奔去,喊道:“快些去救大人,他被人带着向东去了,对方是九境剑修,我夫君暗中跟着呢。”说罢,她怕张三不信,遂又将先前的事简单说了一遍,重点说了许云儒赠给他夫妇二人精血,以及指点他们往后遇难可找张三。 这两条斑斓巨蟒本可以置身事外,可夫妇二人都觉得一走了之不像话,于是两人一合计,一人去找张三帮忙,一人盯着许云儒的去向。本来女子是要跟着许云儒,可她相公不愿让她做这危险的活计,于是就改成了她来寻张三。 张三原本不全信,可听女子说道,许云儒说了,“张三是他兄弟”这才全信了。因为知道他和许云儒有关系的人,都只知道他称许云儒为公子,也只有许云儒一直拿他当兄弟看待,自始至终如此。 有了这女子带路,张三走的更急了。 与此同时,许云儒带着周安已走了大半日。日暮即将西沉之时,许云儒突然脸色发黑,一口污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一软就要倒地。 周安一把扶起他,厉声道:“你搞什么鬼!” 许云儒吐了口中残留的污血,呼吸急促道:“先前不小心吸了几口毒雾,本来一直压着,现在扛不住了。” 周安的手一直放在许云儒肩头,也立即知道他确实中了毒。那两条蛇吐出的毒,以这小子的修为能扛这么久,也不容易了。于是着急赶路的他,也没多想,将自己的灵气渡入许云儒体内,沉声道:“收敛心神,尽快将毒清除。马上就到地方了,想想叶小雪,你就算死也等会再死。” 许云儒不再说话,依言收敛了心神。 他中毒不假,可这是他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借用周安的灵气催化他体内的灵力,帮他加速炼化体内的金线。至于毒雾中蕴藏的蛇毒,他本就服了避毒丹,可以控制丹药的药力,做出化毒的假象。 周安知道蛇毒难缠,可化解蛇毒所用的灵气,还是超出了他的预估。一开始周安还没怎么在意,随着灵气消耗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他渐渐地发现了蹊跷,猛地收了手。 许云儒依旧闭目,将心神沉在小天地内。 “你在耍什么花样!”周安怒喝道,直到此时,他依旧自信有能力掌控许云儒。 许云儒不答话,周安想着方才只顾给他借用灵气,倒忘了分出一缕灵气去他体内看个究竟,此时正想这么做时,他发现自己的灵气居然无法进入许云儒的体内,像是有一股比灵气更强的能量,阻止着他的灵气探入。 这种能量之间的较量,无关于修为,只来自能量本身的强弱,就如同水和油脂无法融合一般。 周安心中生疑,天下修士不都吸纳灵气修行么,怎么还有这种古怪又强横的气息?莫非这小子是什么异类邪修?早先就有传言称他是妖兽,看来所言并非不实。 想到这里,周安再不管许云儒的死活,只想将他唤醒,逼问出东西到底在哪。 周安正要动手,许云儒猛地睁眼,怒目中一双金色竖瞳凶光乍现,体内那条金线已化作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小龙,在那一山一水间横冲直撞。继而他的脸上缓缓出现了鳞片,额头顶部似有什么东西正奋力地往外钻。 “啊!”许云儒狂吼着,咆哮着,艰辛中还带着几分快意。 周安一凛,迅速祭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勿恤”。恤者,忧虑也。剑仙有飞剑自然勿恤,修士为剑修理所周安。 如此近的距离,飞剑之下谁也逃不掉。 勿恤直刺许云儒头颅,不过意外的是,飞剑并没有贯穿而过,只是将许云儒的头颅刺得一歪。 飞剑一击无果,不到眨眼间,又再次朝着许云儒心口撞去,剑尖将许云儒上身衣服炸得粉碎,一身金色的鳞甲在夕阳的余晖中熠熠生辉。飞剑撞上鳞甲,再寸步难行,抵出火花四溅。 周安抬手朝飞剑虚拍一掌,飞剑猛进一小寸,立即撞碎了一片金色鳞甲,甲片的沟壑中,终于有鲜血渗出。 九境剑修杀人手段凌厉异常,飞剑一刺、一撞,不到眨眼间便已完成。 许云儒慢了许多,奈何这身鳞甲就是抗揍,待到飞剑撞碎鳞甲,再要更进一步时,他终于跟上了周安的节奏,浑身鳞甲一紧,夹住飞剑的同时,抬手将飞剑拍掉。 周安不敢再待在近前,只好退后数丈远,打算驭使飞剑远攻。毕竟再厉害的剑修,自身体魄脆弱这是事实,对敌时让敌人轻易贴上近前,这可是大忌。 他这一退,许云儒反倒掉头就跑,直奔叶小雪被困处,速度极快。 周安跺足叹道:“坏事!这小子居然瞬间破境!”来不及多想,只好紧追许云儒又往回走,他不但要保护李维,还要确保柳叶洲的剑仙不会被放出来,更要拿到想要的东西,这可都关乎着他和李维的小命。 现在的许云儒,四肢五官虽还是人样,但都被金色的龙鳞所覆盖,头顶更是有两道寸于高凸起,更加显得他面目之狰狞可怖。 这是他还压制着体内金龙的结果,他现在只想去杀了李维,然后救出叶小雪,并不想将金龙完全炼化入体。不过,他虽然暂时有了元婴境的修为,可毕竟只是伪元婴境,对八境修士勉强可以一战,可遇见九境修士也只能硬抗,全凭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甲去御敌。 许云儒只是元婴修为,可速度倒是快了太多太多,这让周安追的甚是辛苦。 周安几次驭使飞剑过去,甚至重创不了对方,想要使出飞剑的本命神通,可许云儒速度太快,完全不给他机会,更气人的是,许云儒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地埋头狂奔。 折返途中,许云儒和周安都发现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条巨蟒,可俩人都没工夫搭理他。 这让巨蟒庆幸之余,竟还有些小小的惆怅,怎么都不拿自己当回事,好歹我夫妇二人就快化蛟了啊。惆怅归惆怅,目标转了方向,他还是要继续跟着的,即使跟不上,也要寻着许云儒的气息找去。 这条巨蟒跟了还不到半刻钟,视线中就完全没了许云儒和周安的身影,这让他再次觉得有些受伤,完全没了得到真龙精血时的那种意气风发。好在许云儒的气息他熟悉,他也不算完全跟丢了,他自我安慰道:“不要灰心,真龙精血入体之后就可以养着,只要将自身精血全部转化成真龙精血,那他也可以化龙。” 想罢,他自己先笑了笑,是苦笑,自嘲的苦笑。 因为他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算他化蛟后的寿命,也不够养出真龙精血所需的时间,毕竟他生来只是一条最普通的花斑小蛇。 就在这时,他猛地发觉身后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定睛看去,只见数只巨大的飞禽,遮天蔽日般飞掠而来。为首一只金雕背上,一白衣女子盘膝而坐,这让他没来由想到了在黄泥寺内见过的一尊盘膝于莲花宝座上的女菩萨雕像。 另一边,许云儒又与张三撞了个正着。 青蛇在感觉到他的气息时,就兴奋地仰天叫了一嗓子,声似龙吟。 许云儒却没任何回应,与他们擦肩而过后,继续埋头狂奔,使得青蛇身后的众多妖兽,具是俯首贴地战战兢兢,唯有个别修为强横的妖兽,才敢微微抬头低吼一声,以示对高阶血脉的尊敬。 张三正疑惑许云儒的举动,忽见周安疾驰而来,不用女子提醒,他立即就明白了过来,抬手一指周安,狂吼道:“撕了他!”青蛇闻声而动,身后妖群一拥而上。 虽然张三这一伙人,没有一个九境,可他们除了张三外都是妖兽,皮糙肉厚不说,各项天赋神通层出不穷,要真打起来,周安要杀光这群妖兽不死也要受重伤。 周安知道许云儒要杀李维,哪敢在这耽搁,立即用飞剑开路,震退了拦路青蛇之后,挡下妖兽群中的一些攻击,这才得以抽身,逃也似的离去。 青蛇被打了趔趄,狂吼一声,双眼通红地急追上去。 那女子却是与张三告罪一声,心怀忐忑地继续往前去找自己的夫君。 周安也不管身后群追不舍的妖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这才跟许云儒一前一后到达阵法处,人还未靠近,他先狂吼道:“拦下他!此人耐打!” 第197章 雷霆山岳镇妖兽 许云儒杀气腾腾冲向李维,奈何道人和范长天早早瞧见了他,又得周安的提醒,更见他模样怪异,哪还敢轻敌。 范长天退后数步,护在李维身前。 道人则轻身上前,左手早捻起一张黄色符箓,右手桃木剑一荡,只等许云儒靠上前来。 桃符洲的道家,不仅有各种玄妙道法,更有一手精湛剑术。可谓是,身披道袍以术问道,手提木剑降妖伏魔。 待许云儒冲到近前,道人右手提剑刺去,大袖鼓荡如深渊风口。剑被躲开,符箓趁势黏在许云儒身上,符箓华光一闪,许云儒瞬觉身上似压了一座沉甸甸的山岳。就在他速度变慢的刹那,道人抡起大袖劈头盖脸罩下,许云儒被笼了个正着。 这一手袖里乾坤,困人装物最是称心。 道人正要收紧袖口,忽然袖袍裂了一道口子,一只龙爪率先探出,继而是许云儒那覆满鳞甲的头颅。道人大惊,左手忙抓出一张紫色符箓,朝着袖袍裂口处贴去,雷霆之力乍现,又将许云儒逼回了袖中小天地内。 周安不由松了口气,心说这小子轻易杀不死,可能困住便好,否则还真拿他没办法了。 还未众人高兴,道人的袖袍突然炸碎,而脱困的许云儒双臂具已化作龙爪,头顶那原本寸于高的凸起,如今又长了两寸,已初露峥嵘之状。 袖袍炸裂的同时,道人拖着一条白花花的手臂急速后退,再仔细一看许云儒的模样,心脏不禁猛地骤停,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龙不像龙,妖不像妖,更算不得人了!道家千万道法,他只潜心于雷法,其他术法伎俩远不算精湛,只好再次拿出了那块铁符,意欲于雷法降服这怪胎。 周安见状,赶紧驭使飞剑牵制许云儒,为道人作法争取时间,李维则紧缩在范长天身后,只露出一双满是惊骇的眼睛,偷偷打量着许云儒。 范长天脸上笑的牵强,道:“这东西一定不好吃!” 道人这次引雷很迅速,抬手间已是漫天乌云密布,雷鼓轰鸣,一道闪电照亮黑压压天空的同时,数道张牙舞爪的雷光自天空中激射而下,形成一张巨大雷网,将许云儒困在了其中。 周安赶紧收了飞剑,在雷网外侧严阵以待。 密如雨瀑的雷电,或大或小,或粗或细,全都落在许云儒身上,亦或是他的身畔,大片林海瞬间被荡平,看来道人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 忽然一道凄厉的鬼叫声响起,“我干你娘的臭道士!快住手!” 周安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困着柳叶洲剑仙的阵法收到了牵连,朱景现在本就不人不鬼,虽然与阵法合二为一,但又怎受得了这雷刑。 又听一惊呼声,道:“那是什么东西!” 原来,朱景受创,阵法稍有不稳,阵外的光景得以让阵中人惊鸿一瞥。 不用周安吩咐,道人赶紧收敛雷网,只不过雷光依旧未歇,而是化作一道横亘天地间的巨大光柱,将浑身焦黑的许云儒死死地压入了泥地里。 “快出手!”道人急喝道。 周安飞剑勿恤,在空中化出一座大山来,顶着雷光将许云儒压在了山下,飞剑所化大山落地生根,入土丈余,惊起尘土无数。 待尘埃落定,天空恢复日暮时分的昏黄。 李维从范长天身后跑了出来,笑道:“总算是死了。今个儿算是长见识了。” 道人和周安却是沉着脸,俩人对望一眼,范长天凑上前,沉声道:“就这么压着也不是个事啊。”显然他们三人都清楚,许云儒只是被困住了。 周安叹道:“我这一击除了九境武夫之外,任何人被砸这一下,不死也没救了。但这小子还在山下挣扎,我灵气撑不了多久的。”话毕,又问朱景道:“家主那边如何了?” 阵法再次显出鬼脸,朱景道:“形势不太好,十大寺院都有人过去了,儒家学宫也有人到了,还没谈拢。” “学宫怎么也去了?他们什么态度?”周安急忙问道。 朱景只道:“儒家站在佛家那边。” 周安心中一凉,心中叹道:“儒家居然有立场了。早知道儒家坚决如此,还不如将东西送给柳叶洲,换个人情。如今惹得四处受敌,李家孤立无援,怎能有安身之地?这些年李家太顺了,连我都有些自信过头了,也怪那矿井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拍卖会的时候又起事端,唉……苦也!” 忽然周安心田响起朱景的声音,只听朱景暗自传音给他说道:“家主那边的半个我估计是保不住了,念在多年相处的情分上,接下来若是李家大势已去,你别忘了带我走。” 周安叹息一声,回道:“我会带走阵盘的。” 李维见三人愁眉不展,小心翼翼地问道:“东西还找么?” 周安瞥了他一眼,道:“没用了,我们现在只能等着了,看你家老祖那边能否拼出一条生路来,否则我只能带你远走了。” “就这么放弃了?”李维不甘心道。 周安冷笑一声,道:“困住的柳叶洲剑仙,以及那东西都是烫手山芋。叶小雪去黄泥寺估摸是给叶剑传信了,只希望在叶剑来之前,李家能再次崛起,否则我们没必要彻底激怒柳叶洲。” 李维皱眉许久,突然说道:“不然我们杀了或者弃了这群剑仙,逃吧。” “逃?”周苦笑一声,整个人仿佛瞬间又老了许多,“能逃到哪里去呢,进一步不容易,退一步更难。这群人就先困着吧,我们在这里等着,用那小子换取柳叶洲人置身事外。” 话音刚落,张三带着一群妖兽已到了近处。 范长天哈哈大笑道:“又来了!”说罢率先飞掠出去。 周安叮嘱李维跟在道人身边,而后摸出一柄剑来,向张三杀去。 张三远远瞧见了大阵,以及那座突兀的山峰,正找寻着许云儒的踪迹,化作青蛇的许青梧提醒道:“在山下。” “把那山给掀了!”张三大手一挥,意气风发地指挥道。 一众妖兽还未奔至山下,一刀一剑两匹华光已至近前,冲在最前的一排妖兽,瞬间死伤惨重。青蛇随即认出,那持剑的老人就是方才劈了他一剑逃走的人,遂将头一低,俯身就朝周安撞去。 周安知道这青蛇的本事,当下用足了灵气一剑劈向青蛇的七寸出,企图将青蛇斩作两段。 青蛇仿佛没看见这道剑光,一甩尾加速向周安撞去。 张三站在青蛇头顶,瞧着剑光即将落下,赶忙取出一件件品秩不一的法宝,朝着剑光砸去,直至将剑光消磨殆尽。 周安闪身躲开青蛇这一撞,正好看见张三拿法宝乱砸的一幕,惊得眼皮狂跳。 谁说这小子爱财如命!这法宝就不是钱了么! 张三用法宝乱砸一气后,瞧见自己带来的妖兽与持刀胖子争斗落了下风,不仅没靠近大山,反而被逼的退了不少。而从潜入地底的妖兽又都退了出来,浑身皆被剑气所伤,看来山底这条道也行不通。 照此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带来的妖兽可就得全折在这里了。 “别管他!带领兽群掀山要紧!”张三冲青蛇喊道。 青蛇扭身又冲向持刀汉子,张三的法宝如雨点般砸下,范长天赶紧挥刀去挡,众多法宝碎的碎,爆炸的爆炸,使得范长天好一阵手忙脚乱。 战场乌烟瘴气,瞬间乱了套。 一众妖兽趁机朝着山峰冲去,有的蛮横直撞,更多的则是跃上山体碎土裂石。可他们很快便发现,这飞剑所化的山峰,只要飞剑主人灵气不断,毁伤一寸就会自动补上一寸。 周安气极,要不是山下压着那怪物,否则只用一击,就可将这些个最高还不到八境的妖兽镇杀殆尽。无奈,周安只好提剑与范长天并肩作战。 张三见自己带来的妖兽数量虽多,但实力并不怎强,拖下去只会是他这一方吃亏,遂将葫芦扔给青蛇,自己跳下地面,拉开拳架朝着山峰猛撞去。 青蛇吞了葫芦,口中不时吐出法宝去压制周安和范长天二人,趁机也朝山峰撞几下。 道人见周安和范长天被一群妖兽弄的手忙脚乱,也不去帮忙,只是暗自恢复着灵气,以便应对接下来的突发情况。 在张三和兽群不要命地冲撞之下,山峰开始晃动。 山底,许云儒挣扎不断,在他那号子般的怒吼声中,兽群像是受到了鼓舞般,变得更加疯狂,由此山峰终于有了倾倒之势。 周安见势不妙,赶紧喊了范长天直奔山顶。 周安一踏上山顶,山峰瞬间暴涨一倍,且再下沉半丈。山底下许云儒的盛怒吼叫,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咙。 张三前功尽弃。 再次冲撞不能撼动分毫之后,张三一挥手喝道:“退!”众多妖兽皆跟着张三退到一里之外,排开了阵型。 “撞!”张三高喝一声,人已狂奔起来,青蛇和一众妖兽紧随其后。 第198章 为知己者死无憾 一边是排成阵型的妖兽,一边是飞剑所化的巨大山岳。 李维看着那山、那豆大般去掀山的妖兽,嗤笑道:“呵,好一副蚍蜉撼树图。” 站在山顶的范长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喃喃道:“今个我也算涨见识了。这么个打法,咱们得两败俱伤啊。” 说话间,张三已高高跃起,提拳朝着山峰顶端砸去,身后妖兽跟着跃起,亦或是直接御风撞来。一时间,天上地下,但凡周安两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如蝗虫过境般悍不畏死的妖兽。 遮了天幕,绝了气息。 周安挥剑朝张三斩去,青蛇再次口吐法宝,消磨掉剑光。 范长天被这世间罕见的壮丽景象,惊得忘记了挥刀抵挡,从来都是妖兽乖乖被人族奴役,他哪见过这等规模的妖兽群敢来与人为敌。 “轰!”一声巨响,撼天不敢说,可动地却是有了,山峰微不可查地斜了两寸。 山峰暴涨一倍,周安再想扶正却是难了,接连的赶路、作战,他的灵气消耗巨大,为今只有自己镇住山峰,以范长天为主力尽快杀尽这群妖兽。被动的防守,让两人很是憋屈,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退!” 张三再次高喊这个字,简单明了,不容拒绝。 退后不假,可但凡有耳朵,但凡有眼睛的人,都不会觉得这一个“退”字,有半分让步或是放弃的意思。 “撞!”依旧是这单调的字眼。 这次周安和范长天一齐出手了,青蛇口中却没能再吐出法宝来,张三的家底已耗尽。面对两位九境修士的刀光剑气,青蛇抢在张三之前,撞上山峰的同时,尽力撑开了身子,为大多数妖兽,以及张三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这一撞之后,山峰再次倾斜数寸,然而山下的妖兽尸体又新添了一层。 张三再次喊出了那个字,“退!”言语中已听不出任何感情。 青蛇身上一刀一剑的创伤,虽没到血肉翻卷可见骨的地步,但鲜血已如屋檐下的雨帘,从青色的鳞甲缝隙中涓涓而下。 张三带领兽群再次排开阵型,再次冲撞,一如既往的悍不畏死。 如此反复四次之后,山,明显地歪向一侧。 周安和范长天一脸凝重,手中的兵器被抓得不能再紧,可他们还是觉得自己仿佛感觉不到兵器的存在。 山脚下的尸体越来越来,青蛇背上有好几处都没了皮肉,那雪白中隐隐带着金色的骨骼下,内脏清晰可见。 李维呆立当场。 道人沉声道:“妖兽果然容不得。” 张三回头看了眼为数不多,皆头破血流,浑身带伤的妖兽,突然畅声大笑道:“好!老子下辈子也做妖兽!” 撞了南山也不回头,还要再撞的兽群,仰天狂吼一声。 多少年了,妖兽未曾有过这般畅快的怒吼;多少年了,未曾有人、有兽听见过这般酣畅淋漓的声音。 太多年了,若要追溯,那定是万年以前!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辉,也被这一声狂吼,给吓得缩了回去。 远处,呆立良久的李维猛地惊醒,跌坐在地。 那道人阴鸷的眼中,此时竟多了几份光彩。 周安叹息一声,晃了晃手腕,说道:“你多出点力,我要全力稳住山峰了。” 范长天咬牙切齿地恨恨道:“妖兽不多了,你且守好,待我去杀了那张三,取来心肝下酒!” “撞!” 张三已是第五次喊出这个字。 就在范长天准备孤身迎敌时,山峰猛地升高,周安赶紧一跺脚压下,可山峰再次被抬起,同时山下传来一声怒喝:“退下!”周安赶紧调用灵气,再将山峰牢牢镇住,同时山底的剑气再度暴涨。 张三本已冲了起来,忽闻这一声“退下”,心中大喜,青蛇更是卯足了劲往前冲,就在他们准备一鼓作气时,摇晃不止的山峰下,再次传来一声怒喝:“滚远点!”首发 “退!” 张三急忙喊道,所剩不多的妖兽闻声半途而退。不愿退的青蛇也被张三给拽了回来,他跟许云儒最久,他清楚许云儒是真的怒了。 范长天见妖兽退了回去,随即也回了山顶,中途瞥了眼山脚下,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有些庆幸。 他吃过人,还吃过不少人,不管是人的尸体,或是妖兽的尸体,他不陌生,甚至还挺喜欢。可当他看见山脚下那厚厚的一层妖兽尸体,以及那被兽血浸透已稍稍发胀的泥土,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颜色,他竟有些反胃,好几次差点忍不住作呕。 怕了么?他自心里问自己道。 来不及自问自答,范长天忽觉脚下的山峰猛地被什么东西给顶了起来。只闻周安大叫一声,道:“先退!” 话音刚落,本已歪着的山峰再也压不住山底的许云儒,重新化作本命飞剑,一闪没入了周安的窍穴中。 山峰砸出的巨大深坑中,一条三四丈长的金龙咆哮着冲了出来,龙角峥嵘,一身金甲威风凛凛,这是许云儒终于将体内那金龙精血给完全炼化了。 范长天红着眼,怒吼道:“怕个毛!老子今天要屠龙!”双手握住手中长刀,自空中劈下,声势浩大无二。 龙吟响彻天地,只见龙爪探出,碰散了刀光,捏碎了长刀,再欲拿人,却落了空。 范长天一击未果,翻手再度掏出一把三尖四孔八环大刀,大刀狰狞,人更狰狞,他狞笑道:“剖人小刀,屠龙大刀,我就刀多,你能耐我何!来啊!”说至最后,已是几近声嘶力竭地在狂吼。 周安见范长天心神不稳,暗自鄙夷道:“邪魔歪道!心不正,怎能登顶大道。” 范长天道心剧烈动荡,想借屠龙以稳住自己的道心,以免走火入魔。可金龙哪理会他,一击未果,只瞪了他一眼,甩尾就朝李维奔去。 李维“啊”了一声,连滚带爬地从地上弹起,翻至道人身后,浑身颤栗不止。 他在新台城,乃至整个菩提洲东侧,只要不越了佛家和家族的规矩,简直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张三斗,也就是小打小闹,哪遇见过这种近距离感受死亡的时刻。 李维在慌乱中,冲身后挥了挥手,吼道:“快去杀了他!”身后两个兽奴护卫面露难色,同是妖兽,他们怎敢以下犯上。 “不去你们现在就死!”李维回头怒目道。 两个兽奴护卫一咬牙冲了上去,没奈何,这就是做兽奴的苦楚,主人掌握着他们的名字,对他们的生杀仅在一念之间。 道人还是未动,他也不需要动,有了两个兽奴护卫拖延,周安和范长天也能及时赶回来。 两个兽奴护卫对上金龙,血脉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们上来就先弱了半截,更何况这金龙如今还有伪玉璞境的实力。不出所料,两个兽奴护卫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打出了兽形,让金龙一爪一个,擒在手中,扔到了远处。侥幸活命的兽奴,再不敢上前,谁敢保证金龙下次还会留手。 这一耽搁,范长天提着大刀又至,周安也提剑斩来,一刀一剑劈砍在金龙身上,发出了金石撞击的铮铮脆响。 张三见自家公子化作了神气的金龙,心中说不出的激动与兴奋,带着跃跃欲试的兽群立即上前助战。 哪料化作金龙的许云儒口吐人言,冷冷道:“破阵救人!” 张三只好命青蛇去坑底拾回许云儒遗落的物件,自己则带领妖兽又去凿阵。 道人瞥了眼张三,见他出拳不断轰击着阵法,而众多妖兽更是手段尽出,大阵虽还稳固,但照这样下去,阵破只是时间问题。正要出手,忽闻一声雕啼,抬眼望去,只见天边乍现一缕金光,再看时,却是一只巨大的金雕急飞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数只飞禽,背上都坐满了人。 “你不能走!”李维拽着道人唯一的袖子,尽力缓和了语调说道。 道人先看了眼被扯住的道袍,抬眼看轻叱道:“撒手。我赠你符箓一张,可挡九境一击。”说罢,掏了张卖相极好的紫色符箓出来,而后起身向金雕迎去。 李维捏着符箓看了看,仍觉不放心,遂挥手唤来一众喽喽,自己躲在中间,这才开始后悔自己不该去招惹许云儒。 另一边,一声雕啼过后,张三不知来者是敌是友,因而暂停了对阵法的冲击,带着妖兽退到一侧。 至于许云儒,他虽化作了金龙,可毕竟修为还是不足,更何况对手还是两个九境,向李维靠近不得,只好争斗,虽说是争斗,他多的是在挨打,也得亏了有这身皮糙肉厚的金甲。在金雕出现之时,他也趁空当逃了开来,摇身一变,重新化作人形,用狐族术法凝成了衣物。 许青梧跟着张三兴冲冲凑上前,张三正要说话,许云儒却猛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力道不小。 张三一跟头栽倒,仍不知为何。 许青梧手中拿着许云儒的杀猪刀,以及储物玉佩,疑惑地瞅了眼许云儒,又看了看被打翻在地的张三,最终还是快步上前扶起了灰头土脸的张三。 就在这时,躲在一众喽喽中的李维突然惨叫一声,叫骂道:“臭道士,你骗我!” 第199章 五尾白九助金龙 金雕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张三停了手。许云儒撤到了一旁。周安一行人中,唯有道人向金雕掠去,因为这次该他出手了。 金雕尚远,这边张三被许云儒一巴掌打的懵了,在许青梧的搀扶下,捂着那张色彩斑斓的脸正要起身,就听见远处李维的叫骂。 道人并未回头,周安闻声一看,赶忙又前去救援,真可谓马不停蹄,四方有难,他一方支援。 怎么回事? 原来自道人离开后,李维正躲在人群中暗自叫苦,忽而身后的密林中刮出一股冷风,吹得一群人汗毛乍起,李维正欲去打量,才一转头,一条雪白且巨大的狐狸尾巴就卷至眼前。 李维只好将手中攥着的紫色符箓祭出,谁料这符箓看起来不俗,却是个画符失败的废品。只这一耽搁,李维便失了先手,再要使出本事逃命,却已有两条巨大的狐狸尾巴封了退路,三尾合力卷向李维的同时,另有一只巨尾已扫到了李维身边众人。 待抓住了李维,四条尾巴闪电般退入密林,迂回着朝许云儒身边赶去,风中只留下了李维的那句叫骂。 周安一动,许云儒也动,奈何未化身金龙的他,只一个照面便被周安一剑劈中,胸口血肉翻卷,反倒是他前去接应的小狐狸,伸出一尾救下了他。 就在许云儒中剑的同时,金雕背上跳下一只黑白相间的食铁兽,直奔许云儒而去。 道人用余光瞥了眼修为不堪的食铁兽,没做理会,深吸一口气,提起桃木剑对准了金雕,以及金雕身后的一群飞禽。 金雕身上的林云儿自然瞧见了道人,也自然看见了道人提剑相对,但她却并未理睬道人,提前命金雕绕过道人,带着身后的一群人,径直往许云儒身边靠去。道人歪头看了看,既然对方无意相争,他哪肯争做这出头鸟,也就顺势收了剑,遥遥看着范长天与周安联手,正在力战金龙与那只已现五尾的白狐。 李维被抓,周安狂怒是必然,范长天屠龙余气未消,自然也是卯足了劲。 化身金龙的许云儒身上的剑痕依旧明显,可挨着一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然而谁被劈了一件能不生气?因而金龙也越发凶悍起来。 现出五尾的白狐,正是先前许云儒悄悄安放在密林中的小狐狸白九,为的就是趁机拿下李维。今番得逞,面对周安的穷追猛打,早先就受过伤的她,只好一尾卷晕了李维,以剩余四尾从旁策应再度化作金龙的许云儒。 那只跳下金雕的食铁兽,在树冠上一路狂奔,待至范长天身下,四足猛一发力,踩得枝繁叶茂的树冠凹出个大坑,张嘴就朝范长天咬去。 范长天随手只一刀劈去,眼看就要结果了修为不高,却凶厉异常的食铁兽,幸好被及时赶到的林云儿挡下这一击,顺带着抓回了食铁兽,牢牢地按在金雕背上。 杀红了眼的范长天,正要提刀去拼,却被周安一把拦住,喝道:“先退!” 由此,战事再度停歇。 金龙看着周安两人远去,并未追击,扭头用硕大的眼睛看了林云儿片刻,冷声道:“一会事毕,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似是在命令。 林云儿也未说话,轻轻点了点头,挥手让飞禽去远处歇息,而背上的那群修士,则都跟着他到了空地上自行休整。众人皆是风尘仆仆,满目倦容,显然自赤龙洲到此,他们就一直未歇过,现在早已是人困雕乏。 至此,这林海中已有三方人马。 正守着大阵的周安等人是一方;张三带领的兽群和许云儒自是一方;林云儿带来的人也自成一方。 张三见许云儒归来,没敢再上前自讨没趣,瞧见身形大了几倍的小狐狸,于是打趣道:“呦!几日不见,小白九都成大白九啦!” 小狐狸没理张三,只将李维往地上一扔,身形迅速恢复原样,尾巴也只余一条。本想习惯性地跳入许云儒怀中,刚一伏身,不自主愣在原地,最后原地趴了下去,闭目假寐。 张三又自讨了个没趣,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揉着身旁许青梧的脑袋。 许青梧手捧许云儒的物件,却不敢上前,怯生生地看着许云儒走向李维,抬脚便碾碎了李维的右手。 李维吃痛再醒,惨叫声引来了周安的怒喝:“住手!你再动他一下,我就碾碎了阵中人!” 许云儒对周安的威胁,置若罔闻,又一脚踩碎了李维左手。周安大怒,再放狠话,只不过这次许云儒没再理会疼晕了的李维,而是看向张三面无表情地说道:“妖兽的命,也是命。” 张三知道这是那一巴掌落下来的原因,可他能说什么?苦笑过后,说道:“我会一一厚葬他们。” 许青梧不服气地看着许云儒,口中急吐出两字,道:“救你!” 许云儒抓过他手中的物件,抛给地上的小狐狸,再度上前提起了李维,摸出他身上的炼魂丹,一股脑全塞进了李维的嘴里,暗用劲力替他散开药力。 张三没来由松了口气,他知道许云儒性情突变的原因,遂不敢上前细问,他本还担心许云儒会像之前那样失了神智,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到最坏处。 远处的周安见许云儒给李维吃下了丹药,再助他炼化,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因为他的心思都在和朱景的交流上。据朱景的消息称,跟在李家家主身边的另一半他,已经被佛家高手给镇杀了,至于李家老祖的后续情况,他也无从得知。 周安轻叹一声,身心俱疲,他现在自顾仍不暇,哪有余力再去支援。不由心中哀叹:“成李家者墨玉也,败李家者,亦是墨玉。若无这东西,他和李家老祖怎会盲目自大,怎么会飘飘然地以为招揽一群散修,就足以称王称霸?此时再看,李家这次的举动,真是冒失了,布局散乱无章,事未成,就已一方大势力自居,四处树敌,为今悔之晚矣。” 周安暗自伤神之际,有一半大小子跑到张三身边道:“我家主上请你过去说话。” 张三看了看林云儿,见林云儿朝他善意地点了点头,心说这群人不知什么来路,先去探一探虚实也好,更何况还是个大美人呢。于是他带着许青梧便走了过去,才走两步,张三猛地顿住脚,看着领路的半大小子,伸手指着他吃惊道:“你不是被我抓住的那小子么!怎么……” 那半大小子回过头笑道:“你射箭的时候我就溜了。我天生没什么存在感,与你们交集又不多,自然不会轻易记起我。” 张三忍不住感慨道:“你小子这神通可了不得。不去当采花贼,简直是天下闺中怨妇的一大损失啊。” 那半大小子笑了笑,没搭话。 张三再问他们所来何事,那半大小子只说到地方主上会告诉你。 说话间,三人已至林云儿身旁,那半大小子自去一边立着。 林云儿一手按着食铁兽,开口道:“他怎么回事?” 此时张三走近了看林云儿,见她脸上虽有倦容,却丝毫不影响她那惊人的美貌和出尘的气质,心里忍不住赞道:“他娘的,这才是仙子啊!” 林云儿对张三的打量视而不见,又开口道:“我与许云儒是旧识,得知他遇难被困,特地前来搭救。你给我说说,他怎么成为妖兽的,对方还有没有帮手。” “旧识”二字,让张三回过神来,敛了敛丑态,沉声道:“他现在性情大变,我也不敢去问具体的情况。至于对方,就这三个九境,至今并未发现其他帮手。”说完,仔细打量着林云儿一伙人。 林云儿这一伙人,只有李春寒是九境,其余皆是碧螺宫附属宗门内的七境、八境修士,人不多,实力也算不弱,但称不上很强。 张三正要说话,又是李维的惨叫声响起,闻声看去,却是李维弓着身子,用头不停地撞击着地面,许云儒就站在他的身前,冷眼盯着看似在跪拜他的李维。 “少爷!”周安狂吼一声,李维并未回应,只是一个劲地以头撞地,鬼哭狼嚎着。 周安瞬间红了眼,嘶吼道:“那就一起死!”说罢困住柳叶洲剑仙的阵法,开始轰隆作响,阵中也有惊呼声传了出来, 一声龙吟,歇足了气的许云儒再次化作金龙,一把抓起李维,迎头就朝阵法冲去。 林云儿冷喝一声,“杀人!”率先朝着周安掠去,李春寒紧随其后,身后的众修士也都闷声跟上。 张三带来的妖兽已狂奔了起来,许青梧再次化作青蛇一马当先,张三急忙喊道:“随我破阵!”生怕说晚了,妖兽会再去和九境修士厮杀,白白折损了性命。 小狐狸打了个呵欠,正要再度闭目假寐,忽而北边天际有一人急掠而来,抬手间天空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劈头就朝小狐狸拍下。小狐狸大惊,身形再次暴涨,五条巨尾摇曳不定,正要全力接下这巨掌时,西边突然又现一道剑光,以奔雷之势撞碎了巨掌。 第200章 天不予则慎谋之 一掌、一剑,自天际而来,相撞在了一起。 小狐狸趁机带着许云儒扔给她的物件,以及在那以头撞地的李维,奔向混战处。^ 周安、道人、范长天,带领数人一面抵挡林云儿一群人,一面又要防止许云儒破阵。正在捉襟见肘之际,忽见那巨掌先从天边而来,周安心中大喜,李家老祖来了!可不等他高兴,那剑光便将他心头的喜悦击的粉碎,柳叶洲叶剑也到了! 李家老祖一击不成,果断去追小狐狸,但叶剑哪肯放过他,挺身就将他截了下来,冷笑道:“欺我柳叶洲无……”话还没说完,叶剑只听见阵中叶小雪等人的呼救声,定睛看去,叶小雪气息不对,应是受了伤。 就在叶剑一看的空挡,李家老祖已跃至周安身边,悄声道:“快走!” 周安心里咯噔一下,李家终究还是完了,悲从中来的周安,尽力一剑逼退身前赤龙洲数人,紧跟着李家老祖就朝外逃去,同时叫道:“带上少爷吧!” 李家老祖道:“他已经没救了。你我不死,李家就还在。”周安心一横,只顾着夺路而逃。 范长天杀心大起,一心想提着大刀屠龙,哪注意周安已经逃了。那道人见周安两人撇下他只顾逃了,忍痛撒下一把雷符替自己开了路,也追着周安而去。李家的一群小喽喽,见势不好,也找机会四散逃去。 九境修士要逃,寻常八境修士都奈何不得,因此林云儿一众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对方逃跑。李春寒虽是九境,可他并不想在此拼死拼活,也就没去追,又跟着林云儿跑去轰击阵法。 叶剑本想去追,可叶小雪还被困在阵中,也只能先救人。有了叶剑和林云儿一伙人的加入,阵法顿时摇摇欲坠,叶剑才出两剑,阵法便被破了。此时叶剑再去寻周安三人的身影,发现他们已逃到了天边,哪还来得及。 忽然,北边天际传来一声高喝,道:“拦下李家人!” 其他人都在围杀范长天,只有叶剑和从阵中脱困的人得闲片刻,闻声望去,只见一大批佛家高手和儒家君子又赶来了。 叶剑又看了眼西去的李家人,哪里会这叫喊,快步迎向脱困的叶小雪,一见她肩头的伤势,顿时眼睛就红了起了,自责道:“是爹不好,爹来晚了。” 叶小雪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借机使性子,反而笑着安慰道:“没来晚,来的刚刚好。我没事,爹,你快去帮许云儒。” “许云儒?”大感安慰的叶剑一怔。 “就是那条金龙,快去!”叶小雪催促道。 叶剑脸色阴沉,眯眼看着金龙,沉声道:“你常叔叔他们去就够了,只是一个九境而已。” 话刚说完,只听一声惨叫,范长天已被柳叶洲众剑修捅成了马蜂窝,而张三已开始折腾起大堆篝火来。 叶小雪急忙奔上前去,叶剑一把拽住她,问道:“你说你炼化了那东西,我怎么半点感觉不到。” “炼废了呗。”叶小雪随口答道。 “废了!”叶剑吃惊不小,抓起叶小雪手腕就要查看,“你人有没有事,可千万别伤及根本。” 叶小雪摆着手,趁机将手抽了回来,一本正经道:“没事,没事。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事我能不知道么。”其实她的心虚的紧,到黄泥寺的第一晚,她就想好了用这一招骗过柳叶洲众人,只是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刻,自己还是紧张了。 俗话说,知女莫如父,叶小雪这点小聪明哪能逃过叶剑的眼睛,只不过叶剑没有立即点破,他自有计较。 说话间,佛家和儒家的人已到了近前,叶剑遂将叶小雪交给常在照顾,自己上前去说话。 叶小雪正要走,常在又一把拉住,说道:“李家人奸诈的很,你还是别乱跑的好。”显然两次中计,常在心里早郁闷不已。 重新化作人形的许云儒,给张三使了个眼色,张三顺着目光看去,只见泥地中半掩着一个暗红的牌子,张三遂不动声色地走去收了起来。回来后,再想和许云儒搭话,许云儒却走到了林云儿身前。 “我们认识?”许云儒张口便问,看也不看围着他唧唧哼哼打转的食铁兽。 林云儿看了看左右,往无人处走了两步,待到许云儒跟上来,忍不住柔声问道:“你怎么?” 许云儒皱了皱眉,冷冷道:“答话。” 林云儿怔了一怔,突然笑道:“认识,怎么不认识。小时候你住我家对面,然后我去了碧螺宫。多年后,你在碧螺宫遭遇了变故,我以为你死了。” 许云儒想了想,再度冷冰冰地问道:“我怎么在碧螺宫,遭了什么变故?我家在哪?” 林云儿置于身前的两手不由一紧,转过身背对着许云儒说道:“你一直跟着你师父,我也不知你家在哪。你去碧螺宫只为讨我欠你家的一袋米。变故?”林云儿确实不说了。 许云儒逼问道:“说下去!” 林云儿呵呵一笑,听不出是悲是喜,道:“你不慎闯入碧螺宫禁地,跌入深潭。” 许云儒冷哼一声,道:“那时我没修为,怎么闯禁地。我师父在哪?” “你师父在大荒。你在碧螺宫被一个长老看重,因而去得禁地。”林云儿也面无表情,又补充道:“那个长老死了,为了救你死的。” 两人无言半晌,唯有食铁兽窝窝得不到回应,还依旧兴致高昂。 许云儒将林云儿所说,与自己零散的记忆对照了一边,发现并无出入,遂问道:“米还了没?” 林云儿被问得呆立原地,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转而浅浅一笑,道:“你真失忆了?” 兴许是这个漂亮女人说了实话,也兴许是念在同乡的份上,许云儒语气缓了几分,点头道:“会记起来的。要没还的话,就不要再提了。”他觉得有些尴尬,上门讨米?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林云儿有些惆怅,不知许云儒失忆,对她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她有不想让许云儒记起的事,更有想让许云儒牢记的事,她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许二!你跟那女人说什么悄悄话呢!”叶小雪人过不来,只好遥遥吼道。 “白九,把李维杀了。”许云儒却对小狐狸喊道。 小狐狸看了他一眼,没动。李维的脑袋早已碎的稀巴烂了。 林云儿看着远处的叶小雪,见她身上穿着件金色的法袍,里面的衣衫却是海棠红,一个女孩子定不会这样穿搭,很显然那法袍是许云儒的。她不由转头盯着许云儒,看着他满是冷淡神色的脸,最终目光落在了他胸口触目惊心的剑伤上。 “我要走了。”林云儿缓缓说道,“对了,你那两条蛇被我误伤了一条,并无大碍。” 许云儒道:“该天我要去趟碧螺宫禁地。” 林云儿刚点了点头,就发现李家人又折返了回来,于是匆忙冲赤龙洲的人喊了句:“迎敌!”杀气极重。 另一边,叶剑和佛家、儒家,以及不知什么时候凑上去的张三扎作一堆,不知在说些什么,听见了林云儿的喊声,一众九境高手纷纷御风而起,越过林云儿众人抢先迎了上去。 这时,天边李家人的身后又出现了一群人,是一群散在天际的剑修,像是拉开了一张大网,驱赶着李家人朝这唯一的退路又逃了回来。 少顷,走投无路的李家老祖、周安、以及道人,还有几个刚被周安聚起来的修士,皆被一众九境给围了起来。道人见势不妙率先投降自保,其余的修士见有人牵了头,于是纷纷选择投降自保,只余下李家老祖和周安两人等待着属于他们的下场。 周安惨笑一声,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伙计啊,这次咱们两样可都没在占呐。” 李家老祖笑道:“贼老天将人逼得太紧。你不是李家人,你投降去吧。” 周安笑了一笑,遥遥冲叶小雪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先前无意间伤了你,现在给你点补偿,望你好好待它。”说罢,挥剑挑出了自己的本命飞剑,朝叶小雪抛去。 李家老祖哼了一声,笑道:“老东西,临死了还惦记着我娘子的后人,还真是个蠢货。哈哈哈……哈……”笑声戛然而止,李家老祖也跟着周安一起自尽了。 常在伸手接住周安的本命飞剑,检查一番后,说道:“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小姐要是炼化了,几乎也能算是本命飞剑。只是,咱们得替剩下的李家人说点好话了,这事你拿主意吧。” 叶剑笑道:“方才正说道此事呢。” 另一边,张三兴冲冲地跑到许云儒身旁,说道:“公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拿桃花谷方圆百里地,加上这次出力的功劳,换了菩提洲整个南方。” 许云儒瞥了眼张三,只道:“我这次走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以后别和我来往了。” 张三忙问道:“为什么?要不我再去求求那和尚,他现在就在那,上次就治好了你,这次也可以的。” 许云儒道:“我与那股力量已经不分彼此了。我压它不了多久,打你那一巴掌,不是我本意,可还是打了下去,那就是它在作祟,尤其是我变身之后,它在短时间内对我影响很大。往后尽力修炼,照顾好青梧。” 小狐狸跑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张三,张三赶紧说道:“你的事我尽力争取了。可挑月寺的狐族是寺庙的根本,他们不愿放。” 许云儒抱起小狐狸,轻声道:“我性情会变,但不会忘记答应你家老祖的事。”接着他看向一言不发的林云儿,问道:“你为何不去瓜分点好处?” 张三提醒道:“人家是来救你的。你还记得一直跟着你……” 话还未说完,一种柳叶洲修士已围了上来。 叶剑沉声道:“听说我们柳叶洲的东西在你这,现在交给我吧,你帮我们守护多时,我自会谢你的。” 第201章 白衣红衣金法袍 “东西?什么东西?” 闪烁的火光中,许云儒的表情是那样的认真。 “我都说那玩意被我给炼废了,你怎么不信。”叶小雪嗔怪一句,又一跺足,咬牙切齿道:“都是那李家,可恶。自己拿不着,也不愿别人得了去。”说罢自顾自瞅了眼肩头的伤势,轻呼一口气。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之时,唯有叶剑死盯着许云儒道:“连我叶剑的女儿都敢利用,该死!” “你让谁死!”林云儿上前一步,秀眉紧蹙,目光直逼叶剑。 菩提洲学宫的一位君子赶紧出来劝道:“都不要动怒。李家事毕,还是不要再生事端的好。”继而望着许云儒又说道:“看名字你与我儒家也有些渊源,我才劝你一劝。此物着实关系重大,非柳叶洲剑修而不可占也,你大可先说说自己的要求,如何?”说至此处,无意间瞥了叶小雪一眼。 叶剑将这个动作尽收眼底,遂稍稍缓和了语气道:“要求你可随便提。只要是柳叶洲的人,你想给谁,我们也不管。” 叶小雪听了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柳叶洲两大势力之一的剑冢,听了这话却不乐意了,其他人不敢和竹剑堂争,但剑冢不同,于是剑冢话事人附和道:“我剑冢,除了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之外,可让你自去剑山上带走一把剑。” 叶剑动容,只听叶小雪哈哈大笑起来。 常在见她笑得不合时宜,将她拉至一旁,叮嘱道:“你这孩子,严肃点,别给你爹添乱。” 叶小雪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声,悄声道:“你们都以为占便宜么。” “他不把东西交给你,还能给谁?”常在佯怒,“他身份不清不楚,你今后可不能跟他再有瓜葛,否则我出门就不给你带花生回去了。” 叶小雪小嘴一撅,还未答话,许云儒已说道:“东西我已经给别人了。我不会拿许给别人的东西,再给她。”说罢,冲叶小雪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叶小雪甜甜一笑,虽然她气东西要给陆云溪,可许云儒这话说的她爱听,毕竟谁愿意拿别的女人不要的二手货?当然了,许云儒本人不算,那可是许云儒不要的陆云溪。 这次反倒常在先炸了锅,叫道:“好小子,跟我们来这套,非得动手不是!” 许云儒笑着环视一周,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怕人多,但你们要记住,杀我不死,便永是后患。”后患两字却说得极重。 局势剑拔弩张,儒家和佛家都没再劝。 李春寒微叹一声,站在了不愿退后的林云儿身旁,随时准备带她抽身离开。 这时,张三赶紧站出来,笑呵呵道:“你们都是大仙剑,总不能不讲道理吧。东西本是谁的?那是李家的。现被我家公子得到,这就是我家公子的机缘,你们没这份机缘,就来强买强卖,是不是有损剑仙的脸面?” “不识抬举的人,讲什么脸面!”叶剑率先撕破了脸皮,“我给你一刻钟考虑,一刻钟后,我柳叶洲拿不到东西,就先拿你祭剑,再自去追寻东西的下落。” 许云儒冷笑道:“说什么一刻钟,你们来便是。” 剑仙亮剑,许云儒正欲化龙迎战,忽闻远处一女子喊道:“张三,我的东西呢。” 夜空里,一袭红衣,佩刀,自天边而来。 张三长舒一口气,道:“大哥,你总算来了。” 陆云溪携刀而至,又道:“给我吧。” 张三见许云儒始终盯着叶剑,略一思索,只好从葫芦内取出了那卷竹简,以及那块炼化飞剑的金属。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张三手上,这正是他们要的东西。 一袭白衣,美貌出尘的林云儿打量着陆云溪。身披金色法袍的叶小雪撅着小嘴,狠狠地瞪着陆云溪。 红衣佩刀的陆云溪,面无表情地看着手里的东西,露出的干净的侧脸来,好似一块天然无暇的美玉,再配她上手中的长刀,更显得英姿无双。 张三急的直挠头,不停给陆云溪和许云儒分别递着眼色。 常在低声道:“你早知道?” 叶小雪没答话。 陆云溪接过张三的东西,翻手收了起来,稍稍提高了嗓音道:“我走了。”在原地站了几个呼吸,终于御风而起。 剑仙再欲动手,许云儒喝道:“谁敢!” 学堂君子同时也站了出来,沉声道:“陆云溪出自柳叶洲书院,也算是柳叶洲的人,何况她本身也是剑修,就按先前说的办吧,只要是他给柳叶洲的人就行。她父亲在文庙为赤龙洲的事正头疼,要我传几句话给她,我就不送给位了。”说罢一拱手,追陆云溪而去。 陆云溪似乎没听见身后的吵闹,自始至终都没回头,在空中缓慢地前行着。 叶剑和剑冢的话事人耳语几句,最终带着一众剑仙两手手空空地踏上了归程。佛家与张三定下详谈南方版图的日期,而后也带人匆匆归去。至于儒家的其他人,也都一起去护送陆云溪,确保不再有什么闪失。 万事皆休,到头来还是儒家捡了个大便宜。 叶小雪被叶剑强行带走,还没走出几步,叶小雪突然叫道:“许二,你什么时候来提亲!” 夜空中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让一众四散的修士都不由自主地回过头来。只见叶剑毫无征兆地一剑就朝许云儒劈去,剑光照亮了整个夜空,一条金龙拔地起,迎头便要朝这剑光撞去。忽而一道璀璨的刀光,却是携带着滚滚剑意,自陆云溪离去的方向瞬息而至,抢在金龙之前撞上了那道剑光。 巨大的轰鸣声过后,刀光率先败下阵来,然而剑光也到了强弩之末,被金龙再一冲撞,就完全消散殆尽。 叶剑原本不算太响的冷哼声,在这夜里清晰可闻。 谁都知道,叶剑此刻憋屈至极,不但被儒家捡了便宜,还搭上了自己的女儿,然而知道归知道,谁又能切身体会叶剑的心情呢,即便是常在,恐怕也只能算半个吧。 “敢踏入柳叶洲,我打断你的腿!”叶剑近乎咆哮道。 “娶不了叶小雪,我就拆了你的竹剑堂!”金龙的声音更大。 话音还未落,夜空再次被照得亮如白昼,又有第二刀自陆云溪处而来,却不是冲着叶剑而去。金龙猝不及防挨了一刀,哀嚎一声,撞碎了大片密林,胸口的旧伤之上再添新伤,顿时血流如注。 “姓陆的!”叶小雪大叫一声,话还未说完,便被叶剑拦下。 与此同时,有无数水柱自密林深处窜起,如恶龙出世般朝着陆云溪撕咬过去,只是这无数水柱刚出密林便瞬间散去,原来是李春寒及时拦下了施法的林云儿。 陆云溪自始至终一言未发,长刀晨露在故乡染了龙血,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刀鞘,跟随主人默默远去。 叶小雪不耐烦地吼道:“回回回!一大堆人,一大堆事,乱糟糟一团,早就烦死啦!”抱怨完,还不忘冲许云儒又喊道:“我等你来!我爹敢不答应,我就去我娘坟前哭去!” “阿弥陀佛。” 一声响亮的佛号毫无征兆地发出,众人听之,仿佛置身雨天,静坐听雨敲击着青石板,内心说不出的祥和与安宁。寻声看去,只见那身穿白色僧袍的知言,双手合什,生平第一次,终于开了口。 前无因,后无果。 佛家人簇拥着知言离去,其余众人也接连远去。 张三和林云儿查看了许云儒的伤势,那一刀看似凶险,可不致命,但疼是必然的。 林云儿见许云儒没有大碍,也不说话,只是带着赤龙洲众人,以及从头至尾都没让许云儒多看一眼,此时还依依不舍的窝窝,又踏上了归程。 张三蹲在许云儒身边,往后退了几步,只留许青梧和小狐狸在他身边,这才开口道:“你走后我就想办法联系她了。我觉得你们应该见上一面的,只是没想到会遇见这种情况。” 许云儒靠在石头上,没有开口,只是喘着粗气。 张三看了看他,又道:“等我将这南方都拿下,我会让这里变成另一个大荒。那些死去的妖兽,我会掩埋,立碑。” 许云儒突然问道:“李家剩余的人在哪?” 张三随口答道:“在李家宅子里,都被和尚们看管起来了,明早全送去各个地方,充当苦力奴仆。” 许云儒听罢,再度化作金龙,巨大的双眼通红如血染,一把抓了小狐狸,在附近盘旋一圈,又提了李维那头颅炸碎的尸体,以及李家老祖的尸体,摇尾直奔新台城方向。 张三大感不妙,可他哪追的上,只好吩咐一众妖兽开始就着那山岳留下的大坑,将众多妖兽一一安放进去,然后搬来泥土掩埋,这才带着许青梧及一众妖兽,向新台城奔去。 人都走后,热闹散尽,一男一女来到那掩埋妖兽尸体的地方。 男子似受了伤,气息羸弱,道:“咱还走不走?” 女子看了看眼前新起的巨大土堆,说道:“不走了。这是咱的家,走又能走到哪去,你没听那张三方才说的么。” 男子点了点头,道:“也是,回罢,咱回家去。” 第202章 石榴树顶小狐狸 李家人尽数看去,已能看清,逆光而来的是一条三四丈的金龙,金色龙鳞闪着寒光,折射出的光线没有半点暖意,那龙爪中还似抓着人。 “妖兽!” 围着李家人的僧众先叫了起来,有人自去寺里求援,更多的人则是在数个七境、八境修士的带领下,做着应对的准备。 金龙还未至李家上空,先将李维和李家老祖的尸体抛了下去,两具尸体在广场上砸的面目全非。原本静待天明去为奴的李家人,乱作了一团,认出尸首的李家人更是哀嚎震天,一众僧侣只好赶紧再抽调人手去控制李家人。 两具尸体掉下的同时,一只脖子里挂着个玉佩的雪白狐狸悄然出现在屋脊上。 金龙恶吼一声,猛地朝李家人扑去,连人带屋舍楼阁尽数踩撞得稀巴烂,口中道:“李维逼我灭他全族来。” 李家现在虽无上三境高手,但家族中的修士还有不少,可金龙来的凶猛,只一个来回便杀了小半李家人,这些个修士见僧众都不是对手,哪里还敢冲上去主动送死,,遂纷纷逃向李家各处,心道:“这么大个李家庄园,你想毁尽也是不易,随处一躲,苟活过这一时,说不定还能逃过佛家追捕呢。” 金龙见人就杀,连冲带撞将李家庄园内的建筑都给毁去。 一时间,逃不动的老幼妇孺哭喊声、哀嚎声,逃得动的青壮年诅咒声、惊呼声,与僧人的怒叱声响作一片,混混杂杂中,又掺着屋舍楼台倒塌之绝响。 小狐狸几次跳跃,最终落脚一棵石榴树上,一个个红灯笼般的石榴,任由绿叶挤在其中。 雪白的小狐狸趴在这果实累累的石榴树顶,望着许云儒将一个孩童一爪扬飞,又将扑赶过来与他拼命的一个年轻妇人打进了残垣断壁中,再龙尾一扫,数根硕大的柱子如箭矢般飞出,穿过了流泪干嚎的老妇人,继而将遁逃远了的人钉在山里。 小狐狸看的怔怔出神,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那和尚常说的,慈悲? 怎么会呢,我是一只被困在寺里百年,从未见过世面的狐狸,这个词的佛法可高了去,我可参不透。 跟着许云儒的这些日子,我见了太多新鲜的事,遇了太多有趣无趣的人。 见得太多,我都没时间说话了,我总是忍不住去想这些事、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像莲花池下的那些根茎一样缠在一起,说不准什么时间就冒出一朵花,一片叶来,没完没了,这就是人的乐趣所在么? 我能看出叶小雪的心思,那是因为在挑月寺的时候,大家都是这般对我的。 可在这件事上,我又没个参照,怎么想? 没处想! 唉,也没办法,谁让我是只百年来,只知道萃取月魄,睡觉修炼的小狐狸呢。 呀!是的,我是一只小狐狸啊。 小狐狸的小脑瓜,哪够想这些人应该想的事,说不定家里那只老狐狸都还想不明白哩。 不想了! 一念至此,小狐狸纵身一跃,追着许云儒而去,几颗通红的石榴落地,磕在青石板上,那猩红璀璨的石榴籽散落一地,汁水四溅。 李家,人亡,山塌,屋毁。 僧众起先还出手阻拦,折了几个人后再无人敢上前,只好退到了远处等待支援。苦力没了可以再找,自己的命要没了,那还怎么念经参禅? 金龙将李家的地似翻过来一遍后,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倒塌的建筑内不知怎地开始冒起了青烟。 小狐狸蹲在湖中心的亭顶上,轻晃着雪白的尾巴,看那摇摆而上的青烟在阳光下变成紫纱,耳畔是金龙在湖里冲刷血渍的哗哗水声。 突然,小狐狸头一歪,似要去侧耳倾听什么。 “走了!”许云儒站在湖面说道。 “大恶人,咱们去哪?”小狐狸欣喜抬头道。 “赤龙洲!” 许云儒全然忘记了,在那绿油油的麦田边,小狐狸也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他还急着替自己正名来着。 小狐狸应了一声,就要跳过去,钻进他怀里那个只属于她的地方。 忽然,她身下的亭子暴起,猛地飞了起来。 小狐狸大惊,赶忙四爪虚空急点数下,跳到许云儒的肩头。再回头去望时,那亭子正在半空中往下落,而亭子之下是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一股热浪忽地涌出,紧接着一团烈焰喷出,洞下面冒出个人来。 是个女子。 一个身材高大,身披烈焰长袍,威风凛凛的女子。 许云儒认得,她出自朽山寺底,她还是他放出来的。 他没退,只是好奇地打量着她。那女子也盯着他,深邃的眼眸似要将古往今来尽纳其中。 少顷,女子开口道:“跟我走。”声音算不得悦耳,却容不得人反驳。 女子先动了。许云儒站在原地没动。 回头,驻足,转身。 女子的三个动作,令许云儒如临大敌,下意识伸手去左腋下抽刀,摸了个空,这才记起刀在玉佩里,玉佩在小狐狸脖子上。 许云儒欲出拳率先发难,谁料那女子眨眼间就贴到了他的近前,右手捏住许云儒递出一半的拳头,左手将扑向她的小狐狸随手拨去一边,而后右手再往前一送,许云儒只感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就撞进了湖底。 小狐狸被触及的地方,雪白皮毛已焦黄。 许云儒杀心再起,看也不看皮肉被烧焦的手掌,挣扎着出水,意欲再战。 身披烈焰幻化长袍的女子,见这一人一狐蠢蠢欲再动,反而背负双手,长袍上的烈焰猛地窜起,一股比许云儒化作金龙时更威严的气息,瞬间压向这一人一狐。 大妖!血脉不输真正金龙的大妖兽! 小狐狸不由自主地战战兢兢,许云儒再不敢动手。 女子开口说道:“金龙化身都未完全掌握,也敢在我面前逞凶,你家那大人来了还差不多。走!”说罢转身便走,许云儒稍一犹豫,将小狐狸放入怀中,便跟了上去,不敢多看女子一眼。 这边才走几步,远处忽传来怒喝:“走哪里去!” 许云儒回头看去,来的是一群老壮皆有的和尚,其中还有熟人。 当初在挑月寺镇压他的那和尚,正在此列。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许云儒见他一行光头赶来的急,狞笑一声,心里默数着再次幻化金龙的那点顷刻时间,正欲挺身去报仇,那身形高大的女子却是绕过许云儒,向前走了几步。 许云儒和小狐狸皆仰头去看,只觉女子身形真是高大,足足高出了许云儒两个头有余。 正看时,一簇小火苗自女子掌心,被她轻呵一口气给吹了出去。 小狐狸自许云儒怀里探出头,见那脱手的火苗羸弱不堪,摇摇晃晃,似要随时熄灭,遂鼓足了腮帮子,也吹一口气过去,可惜那火苗依旧是原样。 女子回过身子,微微低头将小狐狸提了出来,放在自己手心,转过身笑道:“再吹口气。” 小狐狸仰头看了看女子,继而卯足劲又吹了一口气,那火苗乍起,眨眼间已是遮天蔽日的景象,四周的灵气皆尽被火光贪婪地汲取,清晨本该明亮的天色,一下子暗了几分,大有天昏地暗的样子。 追赶过来的僧众尽数被火海吞没,生死不知。 许云儒震惊不已,女子这是什么修为! 小狐狸在女子手中跳了一圈,突然定住,一脸期待地仰头问道:“你能救我家老祖出来吗?” 女子伸出另一手食指,逗了逗小狐狸,道:“大事,小事,得分先后。”说罢,将小狐狸放在自己肩头,再度转身离去。那烈焰长袍上的火焰,竟似虚幻,伤不到小狐狸分毫。神情低落的小狐狸无心关注这些,跳回许云儒怀里,只拱了拱身子睡去。 神秘女子带着许云儒向东离去,那火依旧烧着,直至下午时分,方才熄灭。 山倒后,地又陷了。 三座残峰消融,掩了湖泊,埋了李家,连带着李家众人和李家的秘密,都葬在了这暗红的岩浆下。那群追赶而来的和尚,只有九境高手撑到了大火熄灭。伤亡不可谓不重。 挑月寺的那和尚,喘了口气,微怒道:“十境么?冥府的人还真给抢了先。” 一位连眉毛都没了的和尚,沉声道:“这女子应是我朽山寺镇压着的那东西,这火焰的气息,我熟悉。” “岂止十境,应是摸到十一境门槛了。”另一老和尚喃喃自语着,转而苦笑道:“十一境?天下修士之福耶?然天下修士、民之祸矣。” 劫后余生的几个和尚,皆是衣衫褴褛,面色凝重,相互扶持着缓缓向外走去。 一老僧不经意间一脚踢出个烧焦的石榴,石榴滚去远处,已酥脆的外壳随即裂开,里面竟残留有一颗鲜红的石榴籽。 老僧前去拾起,笑道:“你也侥幸活得命来。” 雷声响动,雨幕随着乌云奔驰前行,攻城略地般齐刷刷覆盖了新台城周遭大片区域。 大雨倾盆而来。 变天了。 第203章 兽怒何故出呜咽 暮色苍茫。 菩提洲以东。 大海里,荒岛上,有一男、一女、一狐狸。 女子看看天色,吩咐许云儒去弄起一堆篝火。许云儒气足,力不足,胆更不足,只好照办。 小狐狸蹦蹦跳跳地要去帮忙,被那女子弯腰拎起,挣扎了两下便作罢,气鼓鼓道:“别揪我!” 女子照办,一只手将她禁在怀里,一手轻轻划过她雪白的脑袋。 小狐狸敢怒,不敢言,只敢瞎哼哼几句。 篝火燃起,天色尽暗。 女子盘膝坐在篝火边,敛去身上火光,拘着小狐狸,盯上篝火,发起了呆。 许云儒趁她出神之际,微微抬头细看去。 只见身材高大的她,坐在那里似一座小山,却毫无臃肿之意,只给人一种匀称的劲瘦感。 原来她也有衣裳。浑身衣靴约莫皆黑色,衣外套着一副伤痕累累的暗红铠甲,雪白的狐狸贴着它,如坐针毡。肩头破损严重的红披风,在海风的撩拨下偶尔舒展开来,如一面想猎猎作响而不得的大旗。 女子还在出神,许云儒便大胆仰头朝她脸看去。 火光下,那是一张并不算美艳出众的脸,甚至说平平无奇也不为过,可这张脸上的坚毅,却是十分动人心神。许云儒从未见过,一个人脸上的坚毅神色,可以到如此地步,如此效果。她的长发不知用什么束在脑后,几丝黑发在风中飘起,像是在跟他这个偷窥的贼,打着招呼。 突然,这张脸露出个笑容来,还是初见时那似笑非笑的笑容。 许云儒猛地惊醒,迅速将目光移到了篝火之上。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任许云儒杀意再浓,脾气再曝,面对这修为深不可测的女子,他也不敢有丝毫异动。 “接下来,我说你听。”女子微微低头看着许云儒,认真叮嘱道:“听完再问。” 许云儒怔了一怔,木讷地点点头。 女子用双手捧着小狐狸,说道:“这天下本属于我们,那时没有半个人。”一开口便语出惊人。 我们? 谁们?除了妖兽们,还能有谁! 没有半个人? 那现在的人是哪来的? 许云儒想问却不敢,难受至极。小狐狸早已惊呆了,她从未想过,一群给人族为奴为仆的妖兽,竟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可惜么,有点儿吧。 篝火里发出几声哔啵响动。 火焰在一阵猛烈的海风中,狂舞。 故事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似乎到了时间开始的地方。 那时,众妖兽都以神王为尊,神王自天地孕育而生,为妖兽繁衍昌盛而作,以天下安宁为责。 那时,天下妖兽,甚至神王都不知化形学人这一说。 那时,神王将众兽分为五族: 兽群中:凡生鳞者,以金龙为首;凡披毛者,以麒麟为首;凡戴羽者,以青凤为首;凡覆甲者,以玄龟为首;凡露肤者,以玉蟾为首。 而之所以称为妖兽,则是因为,除了这五个兽族,还有一个妖族,以年长者为首。 妖族主要以草木等植物组成,但它们修行比兽族还慢,年岁却又比兽族还长,加之天下皆是草木,因而“妖兽”这二字中,“妖”便被放在了最前。 六族相对安安稳稳,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某天,西方青凤与南方玄龟的疆域交界处,突然凭空生出一个漩涡来。 青凤与玄龟同时前去查看时,发现自己的部下正跟一群异类拼杀,这群异类看似柔弱,却十分了得,于是青凤和玄龟同时出手,才将这群异类杀了个干净。 神王得知此事,亲自赶到漩涡处,正巧遇见了一群异类自漩涡出来。因为有神王出手,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将这群异类杀的杀,擒的擒。神王亲自领教了这群异类的厉害,遂一面着手处理这诡异的漩涡,一面让妖族从被擒的异类身上获取有用信息。 当时,妖族有一丛竹,因根茂,枯而复长,所以是当时妖族的首领,最善知心晓事。它与被俘获的异类接触后,首先便发现了这群异类只是探路者,是为了大部队的入侵做准备。其次,还发现这群异类修行比兽族还快,功法更是奇特,而这都得益于异类与妖兽的形体不同。 神王获知后,只用一天时间便根据这群异类的功法特点,初步得出了妖兽化形修行的具体方法,又经后来的不断完善,妖兽这才进一步提升了修行速度。 说道这里,女子停了下来,看着许云儒说道:“这些入侵我家园的异类,便是人族。” 许云儒的心早已乱了,女子所说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若是做梦,那这梦,太过于天方夜谭了。 难道他脑海中的那些人族历史都是假的?或者说是别处带来的?那别处又是哪里?人族为什么要来?人不是常说,故土难离么? 还有,眼前这女子又是谁?哪一族?又为什么会被镇压在朽山寺? 他思绪驳杂。 想问,又不敢;想听,对方又发起了呆,应是在整理着接下来的言语。 小狐狸规规矩矩地待在女子手中,眼珠乱转,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 安静许久。 女子突然叹了口气,声音里有倦意,有无奈,她道:“那漩涡一时间没处理掉,于是人族强者不停赶来,接着便是大战,一场持续了数年的大战。不过,神王最终还是堵住了漩涡,并且带领妖兽各族,将这群入侵者杀了个干净。” 许云儒几乎不敢呼吸,静等着下文。 肯定还有下文,不然如今怎么会是人族把控天下。 果然,女子又说道:“当第二个更大的漩涡出现在西方青凤领地内时,更多的人族涌出,更多的人族强者袭来。虽然神王早早堵上了漩涡,可出来的人已经很多了。人,太多了。” “因为先前神王杀光了所有入侵者,所以这次的人族也没打算给妖兽活路。那是一场持续了很久很久的大战,尸骨堆积成山,有人族的,更多的则是妖兽的。妖兽在战斗中学习人族,整体实力开始迅速提升,可战斗却更惨烈。大地崩碎,山河变色,放眼望去尽是鲜血,人族和妖兽的鲜血黏在一起,似仍纠缠不休。最终,妖兽还是败了。天下易主。” “神王在被镇压的关键时刻,以这方天地主人的资格,收了部分天道,令着世界再无真正高手,包括他在内。在接下来的清缴中,人族所剩不多的高手虽然实力大跌,但人族修士还是太多太多,因而剩余妖兽将领还是被杀了很多。到了最后期,人族突然该杀为困,因此,部分妖兽将领才得以苟活。大战就此停歇,这一停,不知已过了多少岁月。” 这时,小狐狸突然打算女子,问道:“你是哪一族的?” 女子并未生气,反而将小狐狸捧至眼前,笑道:“你该称我……族长。” 眼中满是笑意,笑里尽是苦涩。 当年掌控一族妖兽的族长,如今自己的族人竟不认识自己。当年万兽高呼的妖兽首领,如今只能对一只懵懂的小狐狸,说一声“叫我族长”。 何其可悲、可叹、可怜。 山河破碎今犹在,怒兽何故呜咽声?家,败也。 妖兽,确实破落了。 “不对,不对,我是小狐狸,我族长是只老狐狸。” 小狐狸解释完,怕女子伤心,更怕女子生气,歪头想了想,遂用商量的口吻说道:“要不,我唤你大王?我哥以前总让我这样叫他,我都没答应。” 女子笑出了声。 小狐狸见她笑的不真,赶紧一脸认真地补充道:“名字前面加个“大”字,听起来就很厉害呢,况且你真的很高大啊。” 女子盯着小狐狸看了几息,轻轻点头,将小狐狸放回怀里抱着。 她对许云儒说道:“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跟我联手,找回当年被镇压的妖兽。原因有两点。一,你只有一半金龙血脉,有的地方你能去,而我们妖兽去不了。二,你帮我脱困,我相信这是神王冥冥中的安排,所以这些事只有你来做,才不会出意外。” 许云儒默不作声,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黄泥寺无禅和尚说他是半个外人。是了,人族在这方天下是外来人,而他是人,有妖兽血脉的人,不是半个外人是什么。 难道我父亲或者母亲,是妖兽?还是金龙?照这么说,那金龙还活着,而我…… 难以接受。 “你可以问了。”女子突然记起自己先前说的话,于是提醒道。 许云儒舒了几口气,正了正心神,便问道:“你是麒麟?你怎么确定我会帮你?” 女子道:“确切来说,我是第三代麒麟。神王军前先锋。妖兽和人族互相学习之后,神王赐名‘惊蛰?印’。至于另一个问题,我想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 许云儒沉默多时,说道:“我应该知道神王在哪。我可以带你去找他,我也正要去找他。” “然后呢?” 这是女子第一次提问,还是学着小狐狸的口吻,原来她也有不知道的事。 许云儒道:“我要去大荒,找我师父。你说的事,我暂时不能给你答复,因为我还是人。” 女子嘴角微扬,笑道:“最好人族也会这样认为。” 许云儒无心再问。 想起那些熟悉的身影:陆云溪,陈姨,陆延之,苏老夫子,张三,叶小雪,风玉堂,项伯,林云儿…… 猛地发现,原来他们都是人啊。 第204章 双双重游伤心地 菩提洲的李家消失了,山塌地陷。 一场暴雨过后,曾经昌盛的李家大宅不留半点痕迹。 张三赶到李家时,那里全是岩浆冷却后的黑色石块。他觉得有些可惜,可惜没能早来一步,否则还能趁乱得些钱财,这样他就不用为钱发愁了。 然而眼下令他发愁的事,不止缺钱,还有一大堆需要他踏破鞋、笑僵了脸,才能商定下来的事。 比如,菩提洲南部是蛮荒之地,却偏有十大寺院中的四个,而他要在南部建一个妖兽的乐园,就不得不与这四个寺院提前划定界限,这便是他目前的第一个阻碍。 南部不是资源匮乏的大荒,只是地理位置不好。佛家对此一直不怎上心,再者也没谁愿意在那只有鸟拉屎的地方,一点点经营壮大,一来是有这心的没这能力和面子;二来是有这能力的家族或势力,也不愿自己白白给佛家打下这么一个聚宝盆。否则这里每年也会生出一笔不小的钱来。 如今佛家将这块蛮荒之地给了他,许他不兴建城池,不纳税,同时还默认他养妖兽,这几乎白送了他四分之一的菩提洲。 张三心里清楚,很大程度上,他还是用了他师父的大面子、大人情。所以这四间寺院,他得亲自去拜访,与他们划定寺院周围妖兽可以活动的范围。 从李家回到桃花谷,张三接到陆云溪的消息。 陆云溪说自己在学宫待几日后,会回一趟赤龙洲,问他愿不愿意同行。 张三思量过后,应了下来。 离乡多年,该去给弟弟上个坟了,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将弟弟的坟迁来菩提洲,即使弟弟享受不到富贵,看一看也是好的。 ------ 许云儒被妖兽惊蛰带着去往碧螺宫,一路上两人无话可说,小狐狸却难以忍受。 途径龙脊山上空时,小狐狸忍不住叹道:“好大的山呐!” 惊蛰仔细看了看龙脊山,问许云儒道:“如今这里是什么地方?” “赤龙洲以西。龙脊山。”许云儒道。 惊蛰听完叹道:“昔年金龙座下有四大战将,分管四海水中妖兽。青龙镇守东海,赤龙镇守南海,白龙镇守西海,黑龙镇守北海。那时四海龙族何等的威风。呵,终究,还是死尽了。” 许云儒纠正道:“这里不是南方,赤龙洲南方还有桃符洲,如今道家掌控着桃符洲。” 惊蛰瞥了他眼,说道:“你当我说,大地崩碎是玩笑?你们现在的高手,连当年给我扛大旗的小卒都比不了。” 许云儒深深地看了眼龙脊山,心里寻思道,境界一事确是如此,可大地崩碎,“崩碎!”这得多大力道,战事得多惨烈。 惊蛰道:“到地方给我找幅图,我要看看当今天下的格局。” 许云儒“嗯”了一声。 到达碧螺宫时,已是日落西陲。 惊蛰直接从空中冲了进去,一众碧螺宫门人还以为是赤龙宗来斩首了,幸亏林云儿不曾回到碧螺岛上,及时出面才避免了一场由误会引起的惨剧。 林云儿看了眼妖兽惊蛰,便吩咐她身旁如临大敌的李春寒领路,自己走到许云儒身旁,一同跟在惊蛰身后。 “什么时候去禁地?”林云儿问道。 “稍后。”许云儒道。 小狐狸赶忙从怀里探出头,说道:“还有大王要的图。” 林云儿一脸疑惑地看着许云儒。 许云儒说道:“有没有整个天下的堪舆图。” 林云儿道:“全天下的堪舆图,估计文庙才有。如果不需要详细到每处山川河流、城镇人口等情况的话,我倒有点办法。” “有每块大洲的位置,以及势力分布就可以了。”惊蛰不回头答道。 许云儒微微点头,林云儿方说道:“明早有结果。” 李春寒领了众人到大厅落座,自有人先奉上茶水,然后开始整治待客酒食。 惊蛰落于首座。 许云儒本以为她不会喝茶,却没想到惊蛰喝起茶来很自然,没有半点好奇或是生疏的样子。许云儒暗想,到底是怎样的一场大战,才能使得起先连化形都不会的妖兽,到最后都能学会喝茶这种事。 林云儿与许云儒对坐,李春寒立在林云儿身后,戒备着这个他看不透,还让他不敢多看的女人。 “有劳大长老去一趟柳氏皇宫,将黄先生请来。”林云儿也不避讳,直接吩咐道。 李春寒沉吟片刻,道:“宫主,不妨叫宋长老……” “不用担心。”林云儿打断道,“边关战事再次吃紧,赤龙宗的人又不安分起来,还是你去我放心。” 李春寒随即离去。 许云儒道:“现在去禁地。” 林云儿点头道:“跟我走吧。”说罢起身往外走去。 许云儒走两步,见惊蛰没跟上来,遂回头去找,发现惊蛰挪到了餐桌边,正熟练地使用着筷子夹菜。有了惊蛰喝茶的一幕,再看见这一幕的许云儒,半点不觉得意外,茶都懂,筷子肯定会用。 她见许云儒回头,遂说道:“那就是我不能去的地方。你去了帮我带句话,就说我已脱困即可。” 许云儒留下了小狐狸,将五行之属取出,交给林云儿先收了。 他没来由地信任她。 不多时,两人到了碧螺岛,岛上建筑由低到高,鳞次栉比,一排排坐落有秩,很是壮观非常。 许云儒只看不问。 林云儿只顾着领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说话,仿佛对他去禁地做什么,没有半点好奇之心。 踏入碧螺宫禁地的刹那,许云儒喃喃道:“有些熟悉。”又走片刻,忽见一颗苍天大树如华盖般矗立在天地间,树下孤立着个草棚。 许云儒和林云儿同时皱起了眉毛。 “我上次来这里时,那草棚也在?”许云儒问道。 “在。不过后来毁了。” “那里的气息,让我说不出的讨厌。” “事情不对,先去看看。” 林云儿率先掠去,许云儒紧随其后,走得越近,越能感觉到那大树的高大雄壮。 两人来到树下,林云儿眉头皱得更深,脸上的厌恶神色更甚,她道:“有人在这里,不知是谁。” 许云儒绕着草棚转了一圈,发现林云儿已退到了远处,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发呆,白衣青丝飘动中,她轻咬着嘴唇,神情痛苦落寞。 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许云儒心里莫名泛起一股酸楚。 就在他准备走过去时,头顶厚厚的枝叶猛地被什么东西给破开,那东西直直朝着许云儒而来。 许云儒躲闪的同时,心念一动,金龙在再现。 没了后顾之忧,他方才朝那厚厚的枝叶里看去,原来那是一柄剑,一柄漆黑的,想要袭杀他的剑。 持剑的人他认识。 此人正是年前在柳氏王朝京城,被他用墨玉当众打脸的齐景升。半载不见,不知怎地这人已是八境初期修为,许云儒有些惊讶,但怒意早涌了上来。 “大胆!你竟敢私闯禁地!”林云儿怒目喝道。 齐景升持剑横在胸前,冷笑道:“鸠占鹊巢,真就拿自己当主人了!” 林云儿一愣,他的声音不对! “是你!你居然没死!”林云儿大惊,接着愤怒无比吼道:“去死!”大喊一声,白衣无风自动,数条水柱朝着齐景升缠去。 金龙见林云儿喊杀,也不再犹豫,抢先一步发难。 齐景升手中长剑一挥,与金龙拼了一记,整个人撞碎草棚退出去老远,水柱反而扑了个空,正待要追穷寇。哪料齐景升有些意外的同时,诡笑着捏一手决,口中默念了一句什么,那水柱反而朝着金龙缠去。 金龙猝不及防下,使得第二击失了准头。 林云儿大怒,只闻齐景升笑道:“雕虫小技,别忘了谁才是碧螺宫的主人!拾我牙慧,也敢班门弄斧!” 金龙扭身震碎了缠身的水柱,再要冲去,林云儿却喊道:“你守住四周,我来!” 话音刚落,只见碧螺岛上狂风四起,彤云密布,没有一声雷响,那雨却倾盆而下,形如刀剑、又似枪戟,不一而足。仿佛那厚厚的云层是个兵器库般,一件件雨水铸就的兵器,被林云儿倾倒了下来。 齐景升面色凝重,舞动着黑色长剑就朝林云儿靠去。林云儿面露狰狞,天空落下的雨水忽地停了下来。齐景升一愣,抬头看了眼云层再厚的低矮天空,拔腿就跑。 游走在边缘的金龙等候多时,瞅准了齐景升就猛扑过去。 这一耽搁,天上已开始再落下雨滴,雨势不大,范围也小,可当第一颗雨珠落地时,便猛地爆裂开来,将地下炸出一个大坑来。 齐景升见逃脱不得,便只好朝大树下掠去。 金龙攻击手段单一,可仗着一身防御,硬是将齐景升的退路给挡了下来。 “没用的东西!”齐景升气急败坏地不知在骂谁,说罢便呕出一口鲜血,鲜血还未落地,人却不见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云儿收起术法,金龙四下游走一圈无果,狂吼一声,冲进云层里向北而去。 “那人善用遁术,你追不上的!”林云儿急忙喝道。 金龙却没理会。 林云儿只好先开了禁地阵法,一跺足,遥遥跟了上去。待得两人出了禁地,林云儿再将阵法升起,复追出去。 第205章 素衣染血似雪梅 月光朦胧。 许云儒化作金龙只顾北上,鳞甲在月光下显得幽幽寒寒。 就在他每次即将追上齐景升时,齐景升都会瞬间再逃,风中只留下一声叫骂,这让他怒不可遏。他从未如此愤怒,从未想杀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步。 心里的那股酸楚,像是发酵了一般,如一坛烈酒入腹,激得他只想撕了齐景升泄愤。 途径水神府上空,一条头角初现的水蛟猛地窜出水面,仰天低吟一声。 水神府中有两人御空升起,其中一人喝道:“水泽妖兽动乱,你去镇压下来。”水蛟望了眼北方,再次潜入水中。 另一人手里提着个古朴鱼篓,边走边说道:“我带这捕龙篓去追,你留在这里安抚水族。” 起先说话那人,追上前者道:“师父,我也去吧。那金龙引的水族动乱不是大事,水蛟就能镇压下来,我也看看这‘水龙吟’是否真的能捕龙。” 两人追着金龙赶到天青城再北,远远瞧见大梁和柳氏王朝边境已起了狼烟战火,那金龙已落在大梁边境的驻军营地里,正在与大梁边军厮杀。而柳氏王朝的边军则迅速集结了起来,随时准备趁机攻入大梁境内。 手提鱼篓的人落在柳氏边军营地里,驻军的修士迅速前来,有人当即认出了来者,呼道:“原来是水神府的宋玉和他弟子云犇,勿慌!快归去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一众围上来的修士、边军听了这话,随即各自离去备战。 宋玉手提鱼篓,问驻军将领道:“将军可知那金龙为何与大梁边军厮杀?” 那将军庆幸道:“要不是它从我们身后来,我们没反应过来,否则现在就该是我们在与金龙拼杀了。” 云犇道:“可是大梁那边先动了手?” “正是!”那将军一拍手,“他们肯定以为这金龙是咱们派去的,遂先放了强弩去射,这金龙才落了下来。我正愁这么对峙着不是办法呢,没想到今晚却来了帮手。敢问仙师,这金龙是何来历?” 宋玉道:“我也不知,正准备出手去捕捉。”说罢,又客套一句,便再次御空升起,遥遥观望着金龙与大梁边军的厮杀。 夜空里,黑云遮月。 只闻金龙阵阵狂吼,弩箭齐响,边军的呼喊则全被掩盖了下去。 黑煞煞的夜里,火光下一条金龙上下翻腾,半空中几点黑影绕龙浮动。一轮轮术法、法宝倾力砸下,可都伤不了金龙半点,反倒是激的金龙杀心更甚,一撞、一抓、一甩,皆带起许多残肢断臂,以及破麻袋似飞起的边军尸体。 此地边境两边都是王朝内繁华之地,因而双方在此驻守边军极多,饶是西边打的有来有回,这边双方也没轻易交手,只是不停地增兵,再增兵。 虽然大梁吃了手贱的亏,可此地乃是边关重地中的重地,将领早在金龙落下前就开始调防布阵,一架架特制弩箭齐刷刷对准金龙,一位位随军修士纷纷御空,更有大片重甲军士组成的战阵。大梁准备虽足,但金龙的防御出乎众人意料,因此这才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消耗战。 云犇立在师父身旁,提醒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对方支援很快就到了。” 宋玉看了眼身下柳氏边军,沉声道:“你去告诉他们先不要动,我要出手了,待我收了这金龙,他们再出去,免得伤了自己人。” 云犇落下去后,宋玉没敢孤身上前,害怕才一露头,就被对方随军修士盯上。 只见他在空中站定,将一直提在手里的鱼篓抛了出去。 这鱼篓唤作“水龙吟”,是一件残破的上古法宝,虽跌了品秩,如今只是个宝器,但对付起水中妖兽来,无往不利,水神府的大半水族妖兽都是他凭借此法宝拘来的。 那鱼篓似的法宝隔着老远射出一道彩光,直照在金龙身上,金龙动作猛地一顿,然而接下来却再没有什么变化。 宋玉心一沉,脸上却尽是喜色,这金龙果然非凡,遂用出了全力驱使法宝。 大梁的随军修士大喜,也不管是谁出手相助,反正金龙是挪动不快了,遂刀剑法宝,术法神通全都往金龙身上招呼。 就在此时,大梁边军重甲阵营后,数百个赤膊健壮军士推出一架小山似的弩床来,一二百个赤膊军士牵着一条粗壮的铁索,喊着号子将弦拉开,另有近百个军士扛出一杆水桶般粗细的篆符弩箭,也是喊着号子将它搭上弩床。 巨大的弩床咯吱作响,让人听之胆寒心颤。 那开弓的一二百个军士不顾汗流浃背,又换了另一条细铁索小心翼翼地牵着。 巨大弩箭只在顷刻间便安放完毕,而周围人早退的老远,军士换了细铁索时,就连前面的重甲战阵都挪了地方。 “放!” 一声令下,那杆巨大的篆符弩箭激射而出,符箓刻痕中有流光疾速游走着,气浪掀倒了无数军士,破风声震的军士瞬间失聪。 弩箭还未射到金龙,只听“嘭”的一声巨响,那小山般的弩床竟是再吃不住余力,自行炸碎开来。 金龙的哀嚎响彻天地。 弩箭射中了金龙的尾巴,穿透过后竟直接将金龙钉在了地里。 远处,大梁的一位将军惋惜道:“可惜早早暴露了我们的手段。唉,准备御敌吧。” 身旁一副将道:“造这东西就是对付那边妖兽的,早亮出来也好,让他们知难而退。这金龙……” 话还未说完,这副将和将军的脸色大变。 只见金龙回身口衔弩箭,头颅只一甩,弩箭再次激射而出,朝着空中那鱼篓撞去。 宋玉大惊,正要收回法宝,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鱼篓被击的粉碎,而将法宝炼化了的宋玉更是受到牵连,得亏弟子云犇上前扶住,这才没有从半空中跌下。 弩箭射向柳氏王朝军阵,随军修士赶紧纷纷上前拦截,好在弩箭势头已尽,这才挡了下来。 此时,大梁边军里金龙却不见了,只有一个跛足男子,右手提着柄大梁制式长刀,左手拄着一杆长矛,在人堆里将那刀光乱舞,几次想御风起身,却都被天上修士给生生打落下来。 这跛足男子便是许云儒,因为愤怒,金龙化身的时间长了许多,可也正是多了的这点时间,才让他遭了重创。 方才的追而不得,使得心里那酸楚更甚;眼下的杀之不尽,让内里怒意更甚。仿佛有一股巨力要撕裂他的胸膛,钻出来才够通快,胸中积郁化作一声怒吼。 “杀!” 远处似有响应者,鼓号声四起,接着便是马蹄声,还有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的轰隆巨响。 许云儒没发现头顶的修士早已不在,此时他的眼中只有潮水般涌来的军士,他的心里也只有将他们都杀光杀尽,这一个念头。 可他,身陷万军丛中,已是强弩之末。 朦胧的月色里,他提刀横扫而出,却只掀翻了数个重甲军士。 他没发现自己灵力已耗尽,黑压压的一群人向他涌来,他还在提刀挥砍,战斗又变成了近身斗刀。 很快,他手中的刀,卷了刃,缺了口。 折了。 月亮早早退去,太阳还未出来接班。 灰扑扑的清晨里,许云儒将断刀奋力甩出。这一甩他差点将自己甩了出去,低头一撇才发现,原来他脚下的尸体,早已累到了腰间。 他被困住了。 所幸周围的士兵也所剩不多,可即便是这样,他身上还是插着几只,他尽力避过要害的弩箭。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愤怒也不知躲到了哪里,为下一次的突然暴起积蓄着力量。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死之时,一袭红衣冲到了他的身边。 他努力挣了睁眼,原来那不是一袭红衣,而是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衣长裙。 努力做出个歉意的笑脸,面目狰狞可怖。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见一女子淡淡地说道:“大战之际,柳氏王朝请来妖兽助阵,你等切记不可随意杀伤。你法宝损毁,暂且算是对你的惩罚了,下不为例。往后你水神府多出出力。”没听完整,他再次昏睡过去,太累了。 下午时分,许云儒在军帐中醒来。 林云儿就守在她的身边,一身白衣血渍斑驳,恰似寒冬天气盛开雪中的梅花。 二人对视,喘息想闻,气氛旖旎。 “你醒了?”林云儿俏脸微红,有些慌乱地说道。 “什么时候了?” “下午。” 许云儒闭眼感受片刻,发觉自己双腿受伤很重,其次便是透了力气,体内灵力不剩半点。他睁开眼后,说道:“齐景升一路遁逃,我没追上。那群人主动来打我,我就拿他们撒气了。” “没事。”林云儿终于笑了。 许云儒的解释,让她觉得此刻的许云儒又熟悉了起来,不再是菩提洲那个冷冰冰,像是没有了灵魂的人。 “回去。”许云儒低声道。 “好。我去准备。”林云儿也不废话。 许云儒看着一袭染血素衣飘然出帐,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却是一套崭新的衣物,不见半点血迹。 第206章 一树枇杷正金黄 军营里,匆忙的身影随处可见,往复的马蹄声响个不停。 昨晚的大战,大梁不但损失了不少粮草辎重,以及将士,还暴露了自己对付妖兽的秘密武器,不过好歹支援来的及时,所幸没有丢掉城池或者领土。 此战过后,双方都在增兵,增派驻军修士。 边关的形势,更加严峻了。 许云儒被碧螺宫来的人抬了回去。 没错,就是他躺着,然后让人连床一起抬回了碧螺宫。 小狐狸一见到他这幅模样,跳上他的胸口,老气横秋道:“看看,不让你打架,你偏不听,这下吃亏了吧。哎,你别这样看着我哦,看我,我也不去给你报仇。”小狐狸敌不过那要杀人的目光,赶紧逃到了惊蛰身边。 许云儒被林云儿放进了那栋竹楼,他是第一个到竹楼里的男子。 惊蛰领着小狐狸也进了竹楼。 早先,李春寒请来了本是大梁右丞的黄文焕,他早年细细游历过各大洲,因而替惊蛰绘出了一张粗略的地图,上面包含了各大洲的大致位置,大洲之间的渡船航道,以及大洲内着名的山川河流,当然,还有势力分布情况。 在惊蛰的示意下,老嬷嬷被林云儿暂时请出了竹楼。 一楼空了下来。 二楼里,许云儒躺在林云儿的床上,两眼瞪得老大,不知在想些什么。 床边爬着从枇杷树上跑过来的食铁兽窝窝,一双大眼睛盯着许云儒,白白的头顶,两个圆圆的黑耳朵时不时抖一下。 林云儿安顿好许云儒,连夜赶往碧螺岛禁地,替许云儒去送那五件东西。 惊蛰踢了踢窝窝,它扭头看了眼惊蛰,随即很识趣地挪了地方。惊蛰将一副巨大的宣纸铺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竹枝,敲了敲宣纸道:“给你讲下你的任务。” 许云儒赶紧挪了挪身子,趴在床边,静等下文。 惊蛰在纸上画个大大圈,说道:“你们所谓的这几大洲,加起来也不到大战之前版图的一半。以前大地只有一块,其余地方皆是海水。大战后期,许多陆地被击沉了,剩下的也都变了位置。变化最大的就是你们现在的桃符洲,它以前应该在赤龙洲东边,大荒的西南。” “说说要我做什么吧。”许云儒开口打断道。 惊蛰和小狐狸同看了他一眼。惊蛰用竹枝敲了敲菩提洲,说道:“当年神王残部,大都被囚禁在这两地,至于具体位置,我还要再亲自看看。你要做的就是把它们都救出来,就像放我出来一样。” 许云儒沉默片刻,说道:“我得先看看那人,再去趟大荒。然后再给你答复。” 惊蛰冷笑一声,卷起了地图,扔给小狐狸,说道:“带你出玩。” “好!”小狐狸跳了起来,临走又看了眼趴在那的窝窝,喊道:“我们出去玩,你去不去?” 窝窝看了她一眼,没理睬。 未多时,夜空中,一只白色的五尾白狐,在火焰的包裹中,直奔桃符洲而去。 天明时分,林云儿先回来了。 “我觉得等你伤好了,应该再去一趟。”林云儿犹豫了下说道。 “什么意思?”许云儒皱眉道。 “我唤了几声没人理睬,然后就按你说的将东西扔了下去。又等了一会,还是没什么动静。”林云儿答道。 许云儒想了想,说道:“不要打扰我,我明天就能恢复个大概。” 林云儿走后,许云儒继续运转起了功法,体内的灵力开始缓慢地增加着。 到了深夜,许云儒正吸收着月华。突然,他体内的小天地开始剧烈晃动,那一山一湖似要崩溃一般,山湖之上的红日、明月,随即暗了下去。 许云儒大惊,难道修行出岔子了?或者那一箭留下了什么隐患? 正在他不知所措时,小天地内突然出现了个虚幻的身影,定睛一看,他终于放下来。原来那个虚幻的身影正是他自己,他要晋升元婴境了。 这一境十分关键,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的,因为这不单单意味着他进入了上三境,还意味着他有可能恢复记忆。元婴初成时,会反哺自身,尤其是神识会得到进一步提升。他的神识受损才失忆,如今若能补全神识,那他定会记起所有事来。 这样一来,最近困扰着他的那件事,也就顺利解开了。 那虚幻的身影不断凝实,体内灵气飞速消耗着,他不得不赶紧吸纳灵力补充,以防到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这对他来说,是一场拉锯战,而对于外界的林云儿来说,也是一场艰辛的战役。 竹楼上空,那月亮大的似要坠落下来,月华似瀑布般垂下。这等异象,她要尽力去遮掩,以防赤龙宗的人前来行不轨之事。好不容易挨到了白天,那一轮红日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如此又是熬人的一天。 一连过了六日,到了第齐七天上午,异象突然消失,可周围的灵气又开始猛扑向竹楼。 到了下午,一切才平静了下来。 林云儿擦了擦汗,美眸流转之际,多是欣喜,如今的他再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踩踏的许二了,当然了,她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林云儿了。 李春寒松了口气,放下警惕来,心里寻思道:“这小子得了什么机缘?呵,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这小子修为已至上三境,而我那弟子呢?几个月不见人,再听到消息,已成了碧螺宫的叛徒。嘿,这怪我,还是怪他自己?” 竹楼内,许云儒的心神还沉浸在自身小天地内,那里日月同天,一山一湖,少了一条金线,却多了一个肩绕金龙的青衫小人。青衫小人在小天地内牵引着日精月华,化作一场场春雨,散落四处,使泥土变得柔软。 这是万物复苏的前兆。 许云儒看了良久,不得不拉回心神。他的记忆已恢复,他需要静心消化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信息。 林云儿悄然上楼,看着许云儒盘膝坐在床上,表情变化不停,她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许云儒,如何面对自己那一段不堪的过往。 纠结,踌躇,羞愤,将林云儿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我记起来了。” 许云儒突然发出的声音,唤醒了林云儿,她不自主地抬头看去,可瞬间又赶紧低下了头,双手互相捏的发白。 过了多时。 一声叹息,打破这让两人喘不过气的沉默。 许云儒叹完气后,尽量放轻了声音,说道:“没关系。” 林云儿还是不敢看他,怎么会没关系呢,若真的没关系,先前怎么会沉默,她的脑子一团乱麻。 许云儒又说道:“我体内有一道妖兽精血,之前我只是借用它的力量,便会让我性格变得暴虐、嗜杀,从而迷失自我。我本以为炼化它后,自己会出现大问题,没想到只是性格变得冷淡了许多,除了杀人之外,让我在乎的事,几乎没有。” “所以没关系吗?”林云儿鼓起勇气问道。 “善恶都没了,我还在乎什么?只是有点遗憾罢了,遗憾在你被郑仪逼迫双修这件事上,我不能体会到那种心痛和愤怒的感觉。我刚才试过了,没有。”许云儒如实说道。 林云儿不知作何回答,这是她的庆幸,还是她的悲哀? 她不知道。 最终她快步离开了竹楼,她选择了逃避。 许云儒起身站在窗边,看了眼窗外的竹林,目光最终落到了院中那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上,一树枇杷正金黄。 不知何时又回到竹楼的老嬷嬷,手里拿着抹布走了上来,擦洗着地板和家具,偶尔看一眼这个窃据自家小姐位置的男子。她看见林云儿跑下楼,眼角似乎带泪,又看见这个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也是直愣愣地看着那枇杷树,不知沉思着什么。 最终,老嬷嬷忍不住说道:“我家小姐也喜欢站在这里,看那树。” 老嬷嬷还是喜欢称林云儿为自家小姐,哪怕林云儿现在已经是碧螺宫的宫主,可在她眼里,林云儿就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自家孩子。 许云儒听见了这话,只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不知道自己心里该是什么感觉,也体会不出,林云儿站在这里时的心情。 他跃下了竹楼,来到那几乎遮盖了整个院子的枇杷树下。 仰头望去,繁枝茂叶间,一个黑白相间的大熊突然惊醒,它一动身子,那树冠便猛地一摇,数颗黄橙橙的枇杷掉落下来,一颗正中许云儒的眉心。 “窝窝?”许云儒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枇杷树猛地一晃,黑白大熊朝他扑来,他本想躲开,可最后还是张开了双臂去接它,他想试着感受自己该有的心情。结果窝窝将他扑倒在地,而他除了满脸的口水,什么也没感受到。 许云儒将窝窝推到了一边,接过老嬷嬷递来的毛巾,擦着脸上的口水,问道:“老人家,过了几天了?” “从你来竹楼,今天正好九天。”老嬷嬷肯定道。 许云儒看了眼窝窝,伸手去捏它的耳朵,心里鄙夷道:“自己还真是无聊。” 他的记忆回来了,可他自己,却消失在了人海里。 许云儒也离开了,直接御风赶往碧螺岛禁地,窝窝在地下横冲直撞地狂奔追他,他有些看不过眼,遂逮了它一起。 一人一大猫,正掠过碧螺宫上空,下方突然有叫道:“兄弟!你咋也在这!” 第207章 与己周旋难难难 许云儒循声去望,只见碧螺宫广场上,一个人正冲他挥着手臂。 此人正是风玉堂。 “你怎么也在这?”许云儒还未落下,风玉堂急忙迎了上去。 许云儒站定答道:“来办点事。” “巧了,我也来办点事。”风玉堂嬉笑着搂住他的肩,往屋内推去。 坐定后,风玉堂只说他要帮柳氏王朝攻打大梁,这次来是找李春寒商量事情的。 “你不是大梁人么?” 风玉堂笑道:“以前是,将来也是。可唯独现在不是。” 许云儒没多问,只说自己有要事去处理,完事后会去找他。帮他杀人。 刚带着窝窝走出门来,只听风玉堂又在背后叫他,他回过头来,心里暗暗嘀咕道:“感情丰富的人,都这么麻烦?” 只见风玉堂快步走来,递过一枚印章,“这是皇龙让我还给你的。”又拍了拍许云儒的肩膀,正色道:“有难处,你开口。” 许云儒收回那枚本交给皇龙做信物的印章,双目直视风玉堂片刻,点点头,转身离去。 来到碧螺岛禁地,又已是傍晚,林云儿给他打开了阵法,就在外面等着。 期间,许云儒将刚收回的印章顺手给了林云儿,只因他自觉留着无用,还没处收放。 林云儿看着手中的印章,嘴角泛起个微笑,这枚印章她喜欢。 底款为:“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 边款:“山果熟,水花香,枇杷落尽无人尝。” 明月森森。。 那潭水黑沉沉,要不是许云儒还记得它的方位,或许压根就找不见它。 “收到东西没?”许云儒站在潭边喊道。 忽然,一股吸力传来,许云儒双眼一黑,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有人笑道:“不错嘛,修行很快呀!”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个被铁索层层裹着的男子,许云儒不知说什么的好。 之前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无所谓,只想着报答他让自己可以修行的恩情。可如今知道他是妖兽的神王,这方天下曾经的主人,许云儒不知如何开口。 “东西我已收下,不错,都能用。”那男子先开了口,“你修行出岔了。” “岔了?” “我教你的功法非比寻常,只有天道垂爱的人,才能修炼。你拿人族和妖兽的手段来用,不是岔了是什么?” “应当如何?” “你可以仔细体会身边的一切事物,尝试与它们沟通,学会利用草木山石,风雨霜雪等等,化自然的力量为己用,这才是这门功法的妙处。” 许云儒心想,难怪那场大战会山河碎裂,单是这功法,如今的人都比不了。 少顷,许云儒说道:“一个叫‘惊蛰印’的人,让我告诉你,她脱困了。” 男子沉默一会,说道:“‘惊蛰’才是她的名字,‘印’只是一种荣誉。你知道我是谁了?” 许云儒点点头,忍不住问道:“我是妖兽还是人?” “有区别吗?”男子笑道。 许云儒默然。 男子又道:“战争是会死人的,可有些时候不打又不行。你现在以人的体魄炼化了妖兽的精血,心性上难免出现问题,这得靠你自己去找那个平衡点,就像你给自己的定位一样,一旦选择了,你的立场也就定下了。你告诉惊蛰,让她小心行事,我很快出来。” 离开碧螺岛后,许云儒没回竹楼,他想待在禁地内,试一试男子说的方法,可林云儿却不想他待在禁地内。 原因他清楚,她心里有芥蒂。 林云儿将他送到了当初徐士俊长老的小岛,自徐长老死后,林云儿将此地变成了自己的私人地盘,岛上除了一些他培养的孩子外,只有徐长老留下的妖兽,以及药材等。 许云儒踏上他曾经待过的那栋小楼,多年过去,此地除了依旧纤尘不染之外,别无变化。当初他被齐景升打晕后,留下的笔墨纸卷也还是原样。 他盘膝坐下,提起笔,想将当年未抄完的书,细细抄录。可才写几个字,他就发现了自己更本静不下心来,哪怕心里再如何暗示、强迫自己,落笔时,笔尖总会出现偏差。 他的心不静,难以下笔。 惊蛰带着小狐狸回来了,就在他写字之时,直接上了小岛。 许云儒站在回廊,看着银白的月色洒在大海上,问道:“以你的境界,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如今天下,没人是你的对手。” 惊蛰道:“人族没那么傻。” 小狐狸赶紧泄露的天机,“这次出去遇见了个黑袍道人,厉害得很,还好我们跑得快。” 黑袍道人? 许云儒没来由想到了那个算命的阿四,那次喝酒时,他说他要去桃符洲来着。也就是那场酒,让自己遇见了叶小雪,又生出了这些事端来。 “他让我告诉你,小心行事,他很快就出来了。”许云儒沉声道。 惊蛰一挑眉,“走!去大荒。” 许云儒本想不答话,直接走,突然想到自己该主动有所改变才是,于是说道:“我和她打个招呼。” 惊蛰道:“快些,别墨迹。” 许云儒找到林云儿,果然很干脆。 他说:“我走了。” 她答:“嗯。” 几天后,在去大荒的路上,小狐狸东看看西瞅瞅,惊蛰时不时和他搭个话。 许云儒则一直在品味他和林云儿的别语,从语气、神态、动作、现场环境,甚至还分析了自己心里该有的潜台词,可他就是想不到,如何才能将话说出离别应有的味道。 “还是杀人来得痛快。”许云儒喃喃道。 小狐狸咋咋呼呼叫道:“不许打架!” 许云儒歪头看着她,突发奇想地做个诡笑。小狐狸一慌,强撑着喊道:“我不怕你!大恶人!” 有了大王的小喽喽,就是不一样了。 许云儒自讨没趣,避过了凶巴巴的小狐狸,目光远远地落在已见一片翠绿的大荒,瞳孔猛地一缩,喝道:“刀!” 小狐狸被吓一跳,“干嘛!” “把刀给我!”许云儒再喝一声。 小狐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群人正在追一只妖兽,还是在大荒的土地上。 许云儒连喊两声,小狐狸都没取出刀,他只好摆脱了惊蛰的携带,猛地一加速,冲向了那群人。 小狐狸正要追去,惊蛰一把抓住她,说道:“随他去吧。” “这人怎么回事,总喜欢打架。不行,得找个时间好好说说他。”小狐狸愁眉苦脸地自语。 稀疏的山林里。 一人喊道:“快!前面是断崖了,你们绕过去截住那妖兽。” 一行六人刚好分作三队,呈合围之势,将那只白鹿逼到了断崖上。白鹿虽已开了灵智,但尚不能化形,更不能口吐人言,只好四蹄慌乱地砸着岩石,口中哀叫急促。 六人麻利地展开绳索,朝着白鹿靠近。 白鹿退到了断崖边,下方海水砸在石壁上轰隆作响,白鹿碰落的几块石头,落入水中,听不见半点声音。 跳下去是死,不跳则会被抓住。 它进退两难。 正在它犹豫着,偷偷瞥了眼山崖那吓人的高度时,一条绳索落到了它的脖颈。它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挣扎,可那绳索套上脖颈后,便开始急速收缩。它越是挣扎,绳索越紧。绳索越紧,它能使出的力道,就变得越小。 终于,它眼中露出了绝望。 它放弃了。 一声惨叫惊醒了它,原来又来了一个人。 许云儒悄无声息地出现,以残忍手段一掌拍碎了一人的胸膛,又朝旁边人扑去。这是他自到了上三境以来,第一次出手杀人,对手最高也不过七境,和他一样。 半晌过后,五人皆丧命于许云儒之手,只剩一人还抓着那绳索,这位七境修士还再挣扎。 “你是谁!”那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杀你之人!”许云儒再度扑去。 “等等!”那人扯过白鹿挡在胸前,“你要它我可以给你。” 许云儒站定,冷冷道:“我只要你的命!” 那人恨恨道:“你比我厉害是不假,可你到底是谁!无冤无仇为何杀我们?你就不怕我们城主找你麻烦?” “我是杀你的人。你们城主在这里,我也照杀不误。”许云儒再度发难。 那人见势不妙只好逃,可他哪里逃得过许云儒的追杀,许云儒先有斗兽场的磨炼,后有柳叶洲与菩提洲的混战,杀人拼斗的经验可谓丰富至极。 没多久,那人被许云儒打翻在地,哀求道:“妖兽你拿去,饶我一命吧。” 许云儒冷笑,“下辈子做些好勾当。” 那人一愣,“什么意思?你拿我们当偷猎妖兽的人了?” 许云儒有心折磨他,用一根树枝刺穿他的肩头,将他钉在地上,抹了眼睛上滴下的血渍,狞笑道:“说,你背后还有何人。” 那人一手捂着肩膀,痛的表情几乎扭曲,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是狼城的一位库房管事,这白鹿偷了城主的东西,城主责罚我众人来抓它回去。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许云儒闻言清醒几分,杀错了? 那人又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吧,这白鹿你可以拿去,它吞的那件宝物也可送与你。” 许云儒转头看向被绳索缚住的白鹿,那白鹿眼里随即出现惊慌。 “吐出来!”许云儒喝道。 白鹿一颤,眼中满是惊恐,自口中吐出一块乌黑的宝石。 那人忍痛道:“这块乌晶可以让妖兽快速化形,你拿去吧。我不会再回狼城了,求你放过我。” 许云儒看看宝石,又看看被自己钉在地上的人,心中甚是烦躁。 他本性想杀个干净,杀个痛快。可他想起神王说,他的心性得靠他自己找到平衡点,因而他心里又很不情愿地生出一个念头:既然杀错了,那就放了吧。 杀或者不杀。他摇摆不定。 第208章 兽吼再现人世间 鹿困,人将死。 许云儒呼吸粗重而紊乱,心里两个念头争斗不休,难分高下。 杀了很痛快,不行!我不能顺从脑海里的念头。不要想了,快杀了吧,不在乎这一个,不行,不行! 终于,他极力压下心中那股嗜杀的念头,拔出了那根定钉住人的树枝。 那人松了口气,仿佛疼痛也减了不少。 哧!一股鲜血溅出。 树枝插入了那人的心脏,果断迅速。那人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没想到许云儒瞬间改变了主意。 许云儒再看向一旁绳索捆着的白鹿,这次他没有犹豫,出手干净利落。 不管是人,还是鹿,都死了。 万事了结,许云儒跳下悬崖,重重地砸进海里,一身血污在海水中散开,很快消失于无形。 惊蛰带着小狐狸赶至,沉声道:“该上路了。” 小狐狸闷闷不乐。 三人直接奔向大荒东部的那高山,一路所过,密林中点缀着大小城池,有人、也有妖兽。惊蛰一一看在眼里。 许云儒预想着与师父见面的场景。 林云儿只告诉他,他的师父在大荒是个教书先生。可他却不信,什么样的教书先生,会知道从小打熬自己的筋骨,会传授自己从未见过的拳法。他隐隐有些愤怒。 “哪里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许云儒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手中提着狼牙棒,口中怒喝不断,气势汹汹地追了上来。 “与我无关,人是他杀的。” 惊蛰带着小狐狸退到了一边,指着许云儒说道。 小狐狸帮腔道:“对!与我们无关,全都是他干的。你要找麻烦,就找他,我们和他不熟。” “杀了我的人,拿了我的东西,还想走?”来人喝道。 许云儒沉声道:“你还来送死?” 话音未了,俩人先对拼一记。许云儒以七境修为对战八境妖兽,这一击他吃亏不小,尤其是对方那狼牙棒,端得厉害。 小狐狸露出忧色,说道:“大王,咱们真的不帮么?” 惊蛰笑道:“我只是让他帮我试试那妖兽的实力。” 小狐狸见许云儒一直不愿化身金龙,急忙从脖子上的玉佩里,取出杀猪刀,找个空隙抛过去。 许云儒得空接了刀,横刀与胸前,欲以刀劈之。 那人见他本事不俗,自己一时间难以拿下,手中狼牙棒舞个旋,指定许云儒,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我大荒?” 许云儒提刀突进,爆喝:“是你找死的!” 刀光棒影,上下翻飞,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许云儒杀心愈甚,那人怒意渐重。 “好小子,倒是小瞧了你。哼,待会记得跪地求饶,说不定我还能饶你一命。”那人发了狠。 许云儒杀意起来,又奈何不了对方,哪里肯搭理他,只好不顾伤势地拼了起来。 半晌后。 惊蛰看的无趣,正准备出手分开两人,只见许云儒率先化作金龙,那人下意识将手中狼牙棒往地上一戳,化身一条皮毛黑亮如钢针的巨狼,仰天长嚎一声,猛地惊道:“你也是妖兽!” 金龙眼里只有杀意,摆尾探爪,朝着巨狼抓去。 巨狼浑身毛发立即竖起,钢针似的毛发闪着寒光,只是边防御边退,口中喝道:“我是大荒首领麾下狼将,你到底是何来历!” 接连发问,接连不答。 巨狼看出了金龙的杀意不假,无奈只好不顾血脉尊卑,转身朝着金龙撕咬而去。 金龙凶,巨狼狠。 眼看着两败俱伤之际,一股巨力将这一龙、一狼各打退数丈远。金龙翻身再扑过去,又是一团火球砸下,树木瞬间化作焦炭,山石瞬间变得红软,而金龙挣扎着逃到了远处。 巨狼重新化作人形,扑地喜极而泣道:“先锋帐下狼将传人,拜见族长!” 惊蛰挥手将那根狼牙棒送去,说道:“修为有辱你家先祖,战意尚可。接着,回去迅速提升修为,不日我用得着你。若能立功,准许你继承先祖称号。” 狼牙棒浮在眼前,那人并未用双手去接,而是再度化身巨狼,恭敬地伏在地下,取下狼牙棒,低头拜谢。 “东西在断崖边上,你取了便回吧。”惊蛰吩咐一句,便转身朝许云儒走去。 小狐狸蹲在许云儒身边,看着他满身伤痕,叹气不断。 惊蛰冷冷地说道:“连力量都掌控不了,还活的什么。索性自甘堕落,被杀意奴役的好,至少也得个痛快。” 许云儒沉默不语,将刀递给小狐狸,吩咐道:“收好。” 两人一狐狸,再次上路。 大荒最高的山在东方,那里也是大荒最大的城池所在,更是大荒首领墨玄的居所。那大山高耸入云,上半截完全被云雾所笼罩。 惊蛰等人还未靠近,一位黑衣男子从山腰的宫殿里激射而出,遥遥站定后,喝问道:“何人胆敢如此无礼!” “我上去看看,你们自便。”惊蛰指了指山顶。 这话是对许云儒和小狐狸说的,同样也是对墨玄说的。 许云儒自带着小狐狸落入城中。 墨玄眉头深皱,紧盯着惊蛰,心中想到:“这人我居然看不出深浅,更辨不出她到底是不是妖兽。说她是吧,可没半点妖兽气息;说她不是吧,我总觉得她就是妖兽。奇怪。” 突然,惊蛰现出兽形。 那是一只黑色的麒麟,四蹄踏火,一呼一吸间雾气蒸腾。 墨玄呆立,眼睁睁地看着麒麟去了山顶禁地,不知是忘记了阻止,还是不敢去阻止。 少顷,一前一后,两声迥异的兽吼,自山顶传出,响彻大荒,去了更远方。 这天,四海之内,所有的水族妖兽纷纷跃出水面,或是发狂般地兴风作浪,掀起遮天的水浪,或是冲着大荒方向引颈长吟。 这天,普天之下,所有身覆毛发的妖兽亢奋异常,不论是被人族奴役着的,还是苟且在僻静处的,皆尽高高跃至半空中,发出阵阵怒吼。 许云儒带着小狐狸,一路打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城里的学堂,问此地是否有个腿微瘸的先生,一个在学堂打杂的妖兽,回话说白先生恰好上山去了。许云儒只好朝着那大山走去,小狐狸蹦跳着领路,大声说着话,肆无忌惮。引来不少妖兽以及人的注意。 原来师父姓白。他还是从别人口中才得知。 “站住!此地不可乱闯,人类更不得靠近,快快退去!”山下两个妖兽用手中兵器挡住许云儒,其中一人喝道。 许云儒看了眼山上的宫殿,只好退后两步。那两个妖兽随即收了兵器,警惕地盯着他。 他正想着要不要强闯上去,只闻山腰有人沉声说道:“领他上来!” 许云儒抬头看去,却是方才拦住惊蛰的那个黑衣男子,此时正站在一道石栏边,俯视而下。 山上,殿宇石窟重重,石阶蜿蜒而上,许云儒被领着拾阶而上,心中怒意更甚。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愤怒,或许是他如今除了面无表情,就只剩下了愤怒,那些悲伤、喜悦、忐忑等情感,都只能用愤怒来表现。 来到黑衣男子身前,他先左右扫了一圈,发现此地只有黑衣男子一个人,遂问道:“先生在哪里?” 黑衣男子打量了许云儒一番,笑道:“稍坐,他上山顶去了。” “还以为你很厉害呢,原来去不了山上。”小狐狸忍不住说道。 黑衣男子哈哈笑道:“因为你们我才没去成。说起来,还是你们耽搁了我的好事。” 笑罢,黑衣男子又说道:“我就是大荒首领墨玄,你师父也是我师父,说起来你能算我师弟。我多少知道点你的事,你要想听,不妨先听我说说?” 许云儒想了想,点头应下,随着墨玄坐了下来。 小狐狸端坐在桌上,一脸期待地盯着这位妖兽墨玄,做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自从跟了惊蛰,她的眼界高了不少,只要是没有自己大王厉害的人,她便没那么怕了。 墨玄一手摆弄着一颗黑色棋子,沉思片刻,说道:“你应该想知道两点,第一,你的身世;第二,先生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叹道:“说这之前,我先给你讲讲大荒与儒家的赌局。当年在先生的努力下,大荒与儒家约定,百年之内,若是大荒能有一位读书人够资格跻身文庙,那么儒家在赤龙洲给大荒一块栖身之地。如若不然,大荒将划出三分之一的土地给儒家。” “当时大荒已开始对外界开放,这里能上识字的妖兽不少,可称得上有学问的读书人,除了你师父外,却是半个没有,所以你师父就开始为大荒培养自己的读书人。这里的那间学堂,便是大荒最早的学堂,我也是学堂里最早的学生之一。” 小狐狸听的无趣,用尾巴拨着那棋盘上的颗颗白子,想让棋盘上黑白分明。 墨玄故意在小狐狸拨过的地方,再放上一颗黑子,小狐狸抬眼瞪去,墨玄咧嘴一笑。 “说实话,先生已尽了最大努力,大荒所有开启灵智的妖兽也尽了最大努力。”墨玄叹息,“可是,妖兽就是妖兽,有的地方还真没法和人比,这点不承认不行。” 许云儒接话道:“所以,先生就找到了我?” 墨玄笑道:“对,也不对。” 正要再开口的他一愣,转而沉声道:“先生让咱们去山顶。” 第209章 再遇恩师气难消 大荒之巅。 那座高山耸入云雾之上,一条巨大的金龙盘着身子,龙首搁在高高叠起的身躯上。金龙的身边,一只身躯同样不小的麒麟,身上的火光在云雾中时隐时现。 小狐狸仰头去望,后脑勺几乎磕到背上,仍看不清眼前两个庞然大物的面目。于是它心念一动,幻化成一只巨大的五尾白狐。 尽管如此,与那麒麟金龙一比,它的身形还是小了很多。 好在她终于能看清金龙和麒麟的庐山真面目了。 许云儒到了这里,瞅见眼金龙后一愣,而后目光锁定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先生身上,与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先生?”他有些不确定地叫道。 这位名叫白楚的老人笑着点头,“你的事,待会下去再说。咱们先谈正事。” 许云儒有些忍不住了,“我的事就是正事!” 白楚笑道:“你且先听。” 金龙探下龙首,一双巨眼凝视着许云儒,打量几眼后,又瞅了白楚一眼,白楚微微点头,龙首再度回到原来的位置。 许云儒不敢有任何动作,他第一次有了恐惧感。 白楚道:“如今赤龙洲战事拖着对我们极为不利,冥府出关之前,我们若还拿不下赤龙洲,那我们就会失去很多机会。因此我建议,咱们还是先对赤龙洲下手,冥府毕竟也是人类。” 麒麟将小狐狸拨至身边,两大一小,三只妖兽,俯视着身前的三个人。 墨玄只是静静地听着,许云儒也不敢妄动。 安静半晌。 金龙先开了口:“我一直是相信你的。我的状态你也知道,以后大荒就交给惊蛰印了。” 麒麟接话道:“我不管赤龙洲如何,现在第一等要事,必须是尽快将镇压在各地的神王残部救出。不惜任何代价。” 白楚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到不太难,此事我已布局良久。目前,只有桃符洲一处还有点问题,其他地方都有我安插下的人,他们可以随时动手,万无一失。” 墨玄道:“先生,要不我走一趟桃符洲吧。” 麒麟指着许云儒说道:“他去!” 墨玄和白楚同时看向许云儒,白楚沉吟一番,说道:“族长有所不知,桃符洲那一处地方十分诡异,我至今都没查到它详细的位置。云儒的去的话,我担心会出事。另外,我还需要他和儒家去周旋。” 麒麟道:“用不了多久,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白楚只好妥协。 只听小狐狸喃喃道:“书读多了,还真会坏脑袋啊。大王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呗,还讨价还价。” 其实这也不怪白楚,他不是上古神王手下大将的传人,他对上上古的战事,多从金龙口中得知,所以便没有狼城城主那般心态,族长什么的对他而言,相当于没有过。 墨玄想笑,又怕折了先生的面子,不过他倒是对这只小狐狸很是好奇。 狐狸一族大荒也有,可当今天下可以化出三尾以上的狐狸,据他所知,除了眼前这只狐狸,还真没别的了。 白楚自然听见了小狐狸的话,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妥。 自己是白猿,麒麟是所有覆盖皮毛妖兽的族长,他用和金龙说话的方式来跟自家族长说话,却实有失礼数。 正要请罪,只听麒麟道:“说说你的计划吧。” 白楚遂将自己多年来在各地的布局,简要说了一遍。 许云儒听着白楚讲述,脸色越来越难堪,小狐狸怕他做出什么事来,于是赶紧跳到他肩上,轻声耳语劝着。 白楚讲完,墨玄又说了些自己所属的事务。 麒麟惊蛰听完两人的话,又将自己前不久桃符洲一行探来的情况,以及在菩提洲探出的位置,与白楚掌握的消息做了比较。 双发一对比,各处囚禁地点都差不多,唯有桃符洲那一处怪地,惊蛰不知道,白楚也没查到详细情况。 白楚道:“如今天下大变如此之快,族长脱困等等,都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先前的布局需要调整。如此,可能会耽搁族长些时间。” 惊蛰道:“我会先送他去桃符洲。回来之后,再找你。” 一直没说话的许云儒,沉声道:“我有话问。” 惊蛰道:“给你一个时辰。” 墨玄和小狐狸被留了下来,许云儒和白楚先行离去,回到了山腰的宫殿里。 不等许云儒发问,白楚直言道:“你的父母都是人类。” 许云儒盯着白楚,显然不信白楚所说。 白楚道:“方才提及赤龙仙宗的事情,你也听见了。当年我大荒与大梁风家交好,那时赤龙仙宗几乎被风家掌控,因此,风家替我们四处收罗弃婴,在赤龙仙宗内进行秘密实验。我们以秘法给这些人类婴儿注入龙血,希望这些婴儿长大后能身兼人类和妖兽的优势。” “我就是其一?”许云儒压制着愤怒问道。 白楚点头道:“没错。所以你的父母到底是谁,我也不清楚。当年风家就是因为这件事,最后遭到了儒家等势力的秘密清洗,赤龙仙宗也由此变成了赤龙宗。你就是最后一批婴儿,也是从头至尾唯一活下来的一个。你父母是普通人,这点可以肯定,但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已被清洗,所以我也找不到你父母。” 许云儒沉默不语。 白楚又道:“因为赤龙仙宗的变故,你流落在外。直到我无意间发现了你,并且开始培养你。你很聪明好学,是个当读书人的料。按照我原有的计划,你长大后会成功进入书院,学堂,文庙。只是没想到你游学一趟,最后出了变故,却遇到神王大人。呵呵,真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 许云儒冷冷道:“你将我一生都安排的如此精细,就不怕我按计划进了文庙,然后再反过来对付大荒么。” 白楚笑道:“世间谁人不是棋子?你看这满盘黑白,可下棋的终究只有两人。在大荒和人族面前,你我都是棋子,只不过在棋盘中的位置不一样而已。” “你是我教出来的,并且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你。老实说,除了与儒家的赌局之外,我也希望有一天,妖兽白楚的弟子能在文庙中开枝散叶,让那些瞧不起妖兽的人,看一看,好好地看一看,妖兽也可以教出读出人,妖兽也有读书人。”白楚意气风发。 许云儒却突然问道:“我姐姐呢?当年你收留我时,我姐姐与我走散了,你可知道她的行踪。” 白楚一愣,失笑道:“放心,要真是我出手,我不会麻烦到去请一群流寇。你姐姐的去向,我确实不知情。” 说罢,白楚又道:“看的出来,龙王精血对你影响很大。其实你也并非不能修炼,只要当年你再等个两三年,等你进了书院或是学宫,读书修出浩然正气来,你体内的龙王精血便会与你自身精血融合。那时,你就能踏上修行之路,而且有浩然正气压制龙王精血的暴虐,你会不但修行会很快,浩然正气也会得到磨砺,修出本命字也只是时间问题。” 许云儒冷笑讥讽道:“计划的再好,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白楚笑了笑,有些无奈。 许云儒道:“按照你的计划,我若能从桃符洲活着回来,还需要去赤龙洲为你们卖力。这个没问题,但你必须帮我一件事。” “说来听听。” “我要娶叶小雪,需要你跟我走一趟。” 白楚想了想,说道:“我先不答应你,你趁着这次出去,仔细想想这个问题。若是回来之后,还坚持要去,那我自当替你走一趟,谁让我是你师父呢。” 许云儒沉声道:“妖族和人族如何,那是你们的事。如今人族不容我,可我也没打算彻底帮你们,我只是不希望妖族被奴役而已。” 白楚笑道:“当今天下,人言亦言的读书人比比皆是。虽然你对我有怨念,但我一直都认你这个弟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认!这次你去桃符洲,可以多读几本道家经典,其他的书也不可放下,这对你有好处。” 许云儒的怒气,消了不少。 师父白楚是利用过他,且企图掌控他的一生,可到头来,他想给叶小雪应有的尊重,这才发现,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长辈,眼前只有这个养育了自己数年的老人。 是幸事,还是悲哀,他想不明白,也不会去想。 因为他没得选。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惊蛰准时带着许云儒上路。 小狐狸被惊蛰留在了身边,许云儒穿着白楚给他准备的青衫,祛了脸上的刀疤,再次变成一个青衫远游的读书人。 惊蛰将他送到桃符洲,便转身而回,没留下一句话。 许云儒孑然一身上路,与多年前他从大梁走到柳氏王朝一样。只是如今他的手中没了行山杖,背上没了竹箱,全身上下只有一袭青衫,以及一个白楚给他准备的包袱。包袱里是白楚挑选出来的书籍,让他没事多翻翻,里面还有一套笔墨用具,再无他物。 他的储物玉佩留在小狐狸身上,那把杀猪刀也留了下来。隐藏修为后,身上除了一些墨玉、彩玉之外,全然是个普通学子模样。 步行上路,直奔桃花村。 第210章 红枣瓜子小糖人 据白楚提供的消息: 桃花村,在桃符洲以西,距离渡口很远,也不算道家的一处要地。 那里叫桃花村,村里却没有桃花林,或者说大多数时候没有。因为那里的桃花林像是活的一般,不但时隐时现,每次出现的位置也不一样。 多年来,白楚一直没寻着桃花林出现时间,以及出现地点的规律,甚至不知道,桃花林为什么会消失。桃花林每次出现,要么相隔百年之久,要么几个月,或者几年。现世时间也短,因此查起来才无从下手。 许云儒来此的目的只有两个: 第一、救出桃花林里被镇压的神王手下残将。 白楚之所以确定,这神秘的桃花林算是一处镇压地,是因为早年间,传闻桃花村里传出了兽吼,可村里人上下都找不到妖兽的踪迹,就在这时,桃花林出现,一闪而逝后,兽吼声也跟着没了。 第二、若救不出,也得查明里面被镇压的到底谁哪一个将领,或者是什么妖兽。 当年大战后期太乱,惊蛰也不知道都有谁幸存了下来,只知道幸存下的人都被镇压了起来,且不知何因都未被杀。 天下六大洲,风俗各不相同,尤是桃符洲风俗最为讲究。衣食住行,都有严格的规矩。 比如,在桃符洲有的地方不许吃狗肉,有的地方不许吃牛肉,有的地方在每年的某一段日子里,干脆全民皆素食。 许云儒摸不清这些规矩,为了不引起麻烦,只好一路吃素。偶过山林时,才下几个套子捉来山跳开开荤。但凡遇见庙宇,只要去的人多,他也去请炷香拜一拜,之后再详细记下所见所闻。若是遇见道观,也必须走上一遭。以上这些,许云儒还要用笔详细记下。 这都是白楚给他定下的规矩。起初他还很抗拒,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心中那股嗜杀的欲望有所缓解,也就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 数月后,许云儒成功走到了桃花村。 眼前所见,让他不禁哑然。 他本以为桃花村,桃花村,就是个有数十座茅草棚子的小村落。可真实的桃花村,居然是个热闹非凡的城镇。 村口,一尊有些年头的石牌坊,上面规规矩矩地刻三个大字,桃花村。 进了牌坊,青石道两边店铺林立,各色望子迎风招展,相斗争艳。小摊小贩,叫卖声抑扬婉转如歌,街上行人肩脚碰触,左右摇摆着在街上溜达。 好不热闹。 许云儒过了牌坊,东看看西瞅瞅,正寻思着先找个地方落脚。 猛地,他停住了脚步,回身向牌坊外走去,可刚迈开脚,他又再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朝村里走去。 许云儒逛遍全村,花了一上午。 这村子有前后两个牌坊,几乎一模一样。村子中心有一口石井,井边是一株粗壮的梧桐树,树下有一排锃亮的青石条。 许云儒随意在村中心,找了间客栈住下,客栈的名字很有意思,就叫“客栈”。 交了钱,安顿好住处。 许云儒站在窗边看着街道发呆,忽闻响亮的叫卖声:“都来看一看啊,货真价实的一杯醉,好吃不贵!” 闻声望去,只见客栈对面是个小酒店,一个年轻伙计手上甩着白帕子,正站在路边揽客。年轻伙计才喊了一声,屋里冲出个女子,一脚踹在年轻伙计腿上,骂道:“滚进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年轻伙计笑嘻嘻地将白帕子甩上肩头,喝一声:“好嘞!”大步进屋去招呼客人。 许云儒收回视线,来到楼下,让店小二整治了一桌酒菜,独自坐在堂中吃着这顿难得的酒菜。 几杯酒下肚,许云儒正要动筷子,一个货郎突然出现在他桌边,笑呵呵问道:“红枣、瓜子、小糖人,白果、花生、糖栗子,公子来点?” “是你!” “呵呵,真是缘分呐,在这还能遇见熟人。” 小二哥远远地赶来,呼喝道:“出去!出去!本店不让小贩进来!” 许云儒冲点店小二摆了摆手,“我请他喝杯酒。” 店小二走后,货郎笑嘻嘻道:“几年不见,都学会隐藏修为了。厉害厉害。”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也在这里?” “我游学至此。” “我李和儿走街串巷,买糖人至此。” 许云儒没答话,自顾自吃着喝着。李和儿也不见外,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捻起一双筷子,也自顾自吃了起来。 半晌,李和儿一抹嘴,沉声道:“咱合伙怎样?” 许云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没兴趣卖糖人。” 李和儿也不恼,一拍桌子喊来店小二,抛过一锭银子,叫道:“给我最好的房间。” 店小二欢喜接过,赶忙领路往楼上去。 李和儿一边挑起桌旁的担子,一边笑道:“是姓常的下手太狠,不是我。账可不能乱了。” 许云儒没搭理他,等他上楼后,这才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白楚让他来救妖兽,来查桃花林,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提供,这让他怎下手。难不成真得死等那桃花林自己出现? 他想起来时所见的牌坊,桃花村三个字,被风雨侵蚀后笔画有些模糊,但他还是发现了奇怪的地方,那“桃”字的左边两点是连着的,右边两点规规矩矩。另一座牌坊上的三个字,却是笔画分明。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个线索。如果算,又那该怎么查? 许云儒思虑渐重,心中那股戾气猛地又泛了起来,赶忙就桌上铺开纸笔,开始默写道经。 一落笔,白净的纸面便是个大黑点。 许云儒硬挨着写了几个字,忽地一发狠,一笔斜斜地撇下,在纸上画出个粗重的线条,线条行至三寸,笔尖再次一停,重回正文,而许云儒已咬破了自己舌尖。 数月不曾痛快厮杀,他只觉得心里憋着团火,即使舌尖咬破,写字的手依旧颤抖不停。 他大叫一声,即撇了笔,窜出屋外,大喝一声:“李和儿!” 吱呀,他隔壁的一间房门打开,李和儿探出个脑袋,“在这呢,咋了?想吃瓜子、糖人可得付钱,账不能不算。” “跟我来!”许云儒着咬牙,极力压制着怒意。 李和儿见他神情怪异,想了想还是跟他出了桃花村,一路直奔深山里去。走至人迹罕至处,李和儿停了下来,喝道:“喂!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话音刚落,许云儒一身修为全力放开,提拳便朝李和儿打去。 李和儿躲过一拳,口中啧啧叹道:“厉害!几年不见都元婴境了。你是想试试我的实力,还是想给那青衣姑娘报仇?” 许云儒也不答话,只顾挥舞着拳头。 李和儿自持八境顶峰修为,躲闪腾挪中,仍有余力说道:“你要报仇,找那学宫常棣去,找我干嘛。你若是要试我实力,那我明白告诉你,九境高手也杀不死我。” 忽地,许云儒摇身一变化作金龙,未打人,先只顾摇摆翻滚一阵,打得石块树木乱飞。 李和儿瞪大了眼睛,喃喃道:“好小子,我当年就闻出来你有问题,没想到你还真是妖兽。可你也太像人了吧。” 话还没说完,碰撞山石发泄的金龙一甩尾打来,李和儿轻身退后,急忙躲到一棵大树背后,口中囫囵叫道:“小子!那狐狸的神魂又不是我捏碎的,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找你合作那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啊!” 金龙一爪击碎了大树,扬起灰尘无数。 李和儿出现在金龙身侧远处,笑道:“在这里!” 金龙闻声而去,那李和儿也不躲,顺手抡起一根手臂粗细的树干,周身灵气急速运转,大叫道:“今天打龙,祖师爷都没这机会!痛快!” 一人一龙打得难分难解。 双方都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出手便是杀招。 近一个时辰后,金龙略显疲态,那李和儿灵力几乎耗尽,因此也是强弩之末。 许云儒自知金龙化身时间快到极限,遂故意吃了李和儿一击,被那树干狠狠地敲在了脑门上。头晕眼花时,龙爪往前一探,将李和儿打的吐血倒飞。不等他喘息,金龙再次甩尾跟上,一爪踏下,李和儿化作一滩血水肉泥。 金龙再次化作青衫许云儒,他看着地上那一滩污秽,喘着粗气。 忽然,那血水肉泥蠕动了两下,他惊得直往后退,可背后又传来笑声:“哈哈,我明白啦!我明白啦!” 许云儒回头一看,李和儿好端端地蹲在石头上,正拍着手大笑。再回过来看那血污,只见血水中出现了几块动物皮毛及碎肉。 “你怎么还活着!”许云儒惊骇问道。 李和儿笑道:“红枣瓜子小糖人啊,我的看家本领。不过,你这看家本领也不错啊,当年我祖师爷都没捣鼓出的门道,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许云儒一皱眉,沉声道:“你祖师爷是赤龙仙宗的人?” 李和儿摇摇头道:“我这是一脉单传的散修,从不上山入谱,去遭那罪。” 许云儒也不理他,自顾往回走。 李和儿追上来问道:“你还没说你这金龙是怎么来的呢,你告诉我,就当是杀了我的补偿。” 许云儒冷笑道:“你觉得我这样很好么?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也不会这样了。” 李和儿想了想片刻,喃喃道:“也是。你明显被妖兽的精血影响了心神,难怪我祖师爷当初不了了之。还是我的小糖人好啊。” 李和儿叹罢,又道:“现在可以谈谈合作的事了吧?你刚才杀掉的那糖人,我得来不容易呢。” “怎么合作?成了又怎么分?”许云儒问道。 第211章 水墨画中一口井 许云儒杀心大起,遂将李和儿引至山野深处打死,却不料李和儿借妖兽炼成的糖人,将许云儒戏耍了一通,还发现了许云儒现今的问题。 厮杀过后,两人再次谈起合作的事。 李和儿左右看了看,说道:“回客栈去说。” 许云儒也四下看看,没看出什么异常,却也回去了。 且说两人天黑时回到了客栈,径直入了李和儿房间。李和儿这才道破天机:“桃符洲民间各地,都有山神土地,城隍庙宇此类。方才咱们待的那地方,也有山神看管,若是在那里细说此事,难免不会被听了去,打草惊蛇。” 许云儒诧异道:“方才动静不小,岂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李和儿道:“不会的。这些山神土地,城隍庙与之类的,说白了,就是道家将人死后幸存下来的残魂,用朝廷的气运给予加持,使得他们能够简单修行,从而替朝廷把手四方山川河流,城镇要地,兼管一方民生。不过,他们大多数在白天还是不敢四处游走的,所以我们闹的动静虽大,他也不敢随意出来看,只等晚间才能出来。” “那这城里?” “没有,我仔细看过了。” 李和儿说罢,将桌子上的物件移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铺开在桌上。 许云儒望去,却见李和儿拿出了一幅图,图上城镇房屋、道路,以及城镇四周的山脉走向、高低、植被、水流等情况都进行了详细的标注。 “我来这里一个月了,这就是我的收获。”李和儿指着桃花村的俯瞰图说道。 许云儒详细看过,望着李和儿再次问道:“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李和儿笑道:“废话,当然是找妖兽,然后炼成糖人了。” “你知道此地是什么妖兽?” “不知道。” “那你为何如此肯定?” “我闻出些蛛丝马迹,所以确定这里有不俗的妖兽,而且比我之前遇见的都要厉害。”李和儿信誓旦旦道。 许云儒沉声说道:“我要找到桃林,放出被镇压的妖兽。” 李和儿眼珠转了转,一拍手叫道:“那咱俩不矛盾啊。你放你的,我抓我的。你放出来我不一定抓的到,但是你要放,我肯定得帮你。说到底,还是你占些便宜。” 许云儒缓缓点头。 确实如此,桃花林里若真是神王残将,李和儿根本不是对手。要不是神王残将,那就无所谓了,李和儿要能捉的去,大荒要它也无用。 两人一拍即合。 许云儒还是有些不放心,遂又问道:“你为什么找我?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必须要两个人才能做的事?” 李和儿嘿嘿一笑,“先不忙。你再看看这图,看有什么异常没有。” 许云儒疑惑地看了眼李和儿,低头认真看图,一寸寸扫过,街道、房舍等等他都将其抽象化去看待。可令他失望的是,这些房舍、街道,甚至周围的山河、树木,明显就是杂乱无章地摆在这里,什么规律也没有。要说真有规律,那就是那口井在正中心,真正的中心。 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井在中心,就是为了所有人打水方便,这是很正常的事。 许云儒摇着头,喃喃道:“没有规律可言,完全不符合道家或者其他地方的一些布局规划。也没有暗藏什么玄机。” 李和儿神秘一笑,“我刚开始和你想的一样。可后来我发现,这是个误区!你想啊,我们见到图时,自然而然地就想将它和某些阵法、风水,之类的联系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们本能地认为,桃符洲所有的镇子、城池都该符合一定规律。可是你难道没发现么,桃花村没有任何规律,就像是乱摆在一起的,这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 许云儒瞳孔猛地一缩,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说,桃符洲的城镇屋舍都有严格的规划、讲究,但是这里却没有,这就是不同的地方?” “没错!”李和儿轻敲纸面,“你现在再看看,这图像什么?” 许云儒皱眉苦思良久,正欲站起来,在远处观望。 他刚起身,猛地大叫道:“画!” 李和儿按住他,低声道:“你小声点。” 许云儒低声道:“桃花村里不是没有那些么。” 李和儿道:“我就不信,你没发现这里可能会有高人守着村子。不然,你进村时,为何退回去,又退了回来?” 许云儒只是冷笑,没有答话。 李和儿也不管他,指着地图道:“你说的没错,若是将颜色添上,这村子就是一副山水画,而且是随手挥就的山水画,内容都是依着井展开,后加了屋舍、河流、山川。可能是画的太急,心中没有打腹稿,所以这些东西才会出现偏差,从而仔细看时乱糟糟一团。” “你去看过那井了?” “看过一次,没发现什么。” 李和儿又道:“你刚来,可能还不知道。我打听到,这里的桃林每次出现的位置虽然不一样,但都在这幅图里。”他用手指在图上画了个大圈,“或是山上,或是天上,有一次干脆就和这村子交叉在一起了。” 许云儒皱眉不语,这情报很关键,可他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李和儿见他又开始深思,赶紧打断道:“你别想了,明日下午,咱们去井边纳凉,我找机会让你去探一探。” “也好。”许云儒沉声道。 下午,桃花村虽然是人来人往,可井边那颗巨大的梧桐树下,还是有不少人老人闹中取静,在树下的青石条上纳凉。 李和儿走出客栈,径直走到梧桐树下坐定,掏出一捧红枣,然后自顾自吃了起来。 噗……噗……枣核接连被吐在井口的石壁上,落得满地都是。 一位老人鄙夷地看眼李和儿,劝道:“莫要乱吐,要是吐到井里,定要你捞上来不可。” 李和儿白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噗噗噗,又是三枚枣核连从口出。 老人见他变本加厉,来气了。 吼了一声,没一会而就簇拥起一群人,将李和儿围了起来,口中怒斥道:“这井可是养育了我们几代人,你这家伙不知好歹,如此侮辱我们,今天这事没完!” 许云儒从客栈出来,恰好看见李和儿正被人扯着衣领推搡,连忙赶过来劝架,“有话好说,诸位不要动手!一口井而已,不值当不值当。” 他这话一出,人群直接炸了锅。 一群人将李和儿和许云儒挤在中央,推推搡搡。不知怎地,许云儒就被推到了井边,脚下正好踩到一颗枣核,身子立刻失去平衡,背仰着就掉进了井里。 离他最近的几个人,赶忙去拉他,谁料只拽住一双鞋。 李和儿一愣,快步冲到井口边,俯身看了看,只见那井幽深的可怕,“兄弟!兄弟!”连叫了几声都无人应答。李和儿不依了,就近扯住一人,嚷嚷着要他偿命。 那位老人连忙道:“快去找绳子,下去捞一捞,快去!” 李和儿左扯右拦,就是不让人走,哭喊着说他们是杀人凶手,不能让他们跑了,定要他们偿命。 拿着鞋的人喃喃道:“这人好重,差点连我也拽了下去!”然而谁还管这些,人掉了下去,他的同伙又不依不饶,正乱作一团。 如此闹了半晌。 井中突然传出了呼救声,众人趴井口一看,黑漆漆的进里,有人在招着手呼喊。此时正好,偷摸去拿绳子的人来了,众人这才放下绳子,将许云儒给拉了上来。 许云儒气喘吁吁道:“还好熟悉水性,否则真就让数根给缠住了。” 人没事,李和儿放下几句狠话,背着精疲力竭的许云儒自往客栈里去。那群本来纳凉的人,终于松了口气,也就各自散了。 一进屋子,许云儒疲态一扫而空,沉声道:“很普通。” 李和儿沉默片刻,又拿出地图来看,可终究没能再发现什么。 许云儒忍不住说道:“不会是猜错了吧。这村子看样子是后来慢慢壮大的,所以没了那些规矩。” 李和儿道:“不可能,我打听过了,这村子建起来就这样。” 房间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许云儒和李和儿正对着那图发呆。 “货真价实一杯醉,好吃不贵!客官来尝一尝?”楼下对面酒店的小二又开始喊了,只是这次没听见女子的声音, 苦思无果,李和儿被这酒店小二叫的心痒,一拍桌子道:“走!喝一杯再说!” 俩人下楼,那酒店小二还在喊,见许云儒二人过来,赶忙快走几步迎了上去,拉着许云儒就往酒店里拽,“客官您里边请!想喝什么,您只管说!” 酒店只有一间房的铺面,前店后院的格局。进门靠右手柜上空荡荡,没主人。靠左手摆着六七张酒桌、条凳,也是空荡荡,没客人。 李和儿问道:“大白天的,你这里怎地没人。” 酒店小二愁眉苦脸道:“老板娘不在,哪有客人肯来。” “哦?还有这一说?”李和儿被店小二按在条凳上,那店小二飞奔去提了壶茶来,大有深意地说道:“酒不醉人。” 许云儒想起前几日见到的那女子,姿色确实有几分,也像个能开得起玩笑的女子。 “客观要喝点什么,咱们这里下酒小菜都是免费的。”店小二说道。 “有什么?”李和儿笑道。 店小二一喜,“咱店里的招牌,一杯醉。不过就是贵了点。” 许云儒挥挥手道:“只管上来。” 正说着,只见酒店后院走出一人来,许云儒定睛一看,赶忙低下了头。 走出那人却已瞧见了他,笑着靠了过来。 第212章 何时柳能留下人 空荡荡的酒馆内,许云儒和李和儿正准备要上一壶酒,忽然一人从酒馆后院走了出来。 白衣似仙。 许云儒匆匆一瞥,赶紧低头。 李和儿看了眼许云儒,又去瞅从后院出来的白衣女子,低声笑道:“旧情人?” 许云儒瞪了他一眼。 只见后院出来的女子已走到桌旁,弯腰低头,仔细看了看许云儒的脸,惊喜道:“呀!真的是你!” 许云儒知道躲不过,只好抬起了头,说道:“是我。” 那女子却没坐下,笑道:“我得出去一趟,近日我都住这店里,你若不急着走,一会咱可以喝两杯。” “好。”许云儒硬着头皮答道。 那女子秀眉微蹙,看呆了李和儿以及店小二。 她佯怒道:“不情愿就算了。我先走了,你多待会。” 望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李和儿冲店小二招了招手,问道:“你们老板娘?” “不是。老板娘的客人,听说是菩提洲来的,还是个大人物。”店小二缓过劲来,又问道:“要多少酒?” 李和儿一拍桌子,“最贵的!先来一坛!免费的菜别忘了啊。多盛点!” 店小二自去打酒盛菜。 李和儿挤眉弄眼地说道:“说说呗。” 许云儒看了他一眼,低头喝了口茶,说道:“我开始修行后,第一次受重伤,就是她打的。” 李和儿咋舌,喃喃道:“就她?” “就她。只一掌。” “哎呀,果然山下女人似老虎。最迷人的最危险。这还是个大危险呐。” 许云儒又道:“咱们的事情可能难办了。她是菩提洲佛家的一位大人物,不知你注意到没,她是赤脚踏地,脚却不沾地,纤尘不染。” “什么意思?”李和儿沉声道。 “转世。” “菩萨?” 许云儒点了点头。李和儿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复杂。 “您要的酒。麻烦您先把账结了。”店小二放下酒菜俯首笑道。 李和儿摸出一锭银子,仍在桌上,说道:“多余的找给我。” 店小二神色尴尬,苦笑道:“客官您说笑了。这酒是一杯醉,二两黄金一两酒。您这点钱……” “什么!”李和儿一拍桌子,“你这是仙酿不成!” 店小二见多了这种情形,赔着笑:“客官您说的是。咱家这酒是比不得仙酿,若是仙酿也得收玉了不是?可咱家这酒,也不是普通酒能比的,真真的能延年益寿,百病全消。” “去去去,小糊弄我,赶紧给我换样酒。将余钱给我找来。”李和儿摆着手催促道。 许云儒掏出一枚彩玉,店小二欢喜接下,看也不看李和儿,回了柜上。 李和儿看着来气,叫道:“哎,我说你这酒真的一杯就醉?” 店小二随口答道:“分人。你一杯肯定醉,那位公子千杯不醉。” 李和儿气的牙痒痒,他何曾被同行这样欺侮过,正要发作,许云儒赶紧按下他,揭开封泥给他倒酒。 “她出现的有些蹊跷。”许云儒先喝一杯,低声道。 李和儿道:“你又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怕他做什么。”说罢,赌气将酒一口闷了。 许云儒道:“我的意思是,佛家参合进来,我们能不能以此做突破口。若是能寻到蛛丝马迹……” 话还没说完,只听咚一声,李和儿手里拿着筷子,趴在了桌上,起了鼾声。 许云儒目瞪口呆,看向店小二。 店小二笑道:“心情不好的人,一杯就醉。所以老板娘在店里时,客人才多。” 许云儒神色古怪,心想:“我心情好?” 李和儿醉倒了,许云儒只好独自喝着酒,打量着这家酒馆。将桌椅摆设,墙上挂件,甚至连地板都瞅了个仔细,也没发现特别之处。遂一手提了李和儿,一手抱着那半坛酒,回了对面的客栈内。将李和儿放回房间,他便站在自己屋内的窗边发呆。 下午时分。 他见那位名叫香茗,又叫茗眉的女子回了酒馆。他想了想,再次下楼。 见面后,许云儒第一句话便问:“你是谁?” 那女子莞尔一笑,“你猜猜看?” “茗眉?” 那女子笑着连连点头,兴奋道:“你还记得呢。好吧,我再请你喝酒,你敢不敢。” 许云儒想了想,挤出个求人办事应有的笑脸,答道:“有何不敢。” 让他意外的是,茗眉将他引入了后院。 院中,左边院墙下半埋着三个大酒瓮,右边院墙下整齐码放着一排酒坛。那一排酒坛前面也有口井,井边长着一颗大柳树,柳树下有石桌石凳。除此之外,院中还有一些工具,再无他物。 在讲究最多的桃符洲,院里种柳树,可不吉利。 两人就柳树下坐定。 酒,还是小瓶装着;递酒的人,还是那个在溪山书院,赤脚坐在栏杆上偷偷喝酒的茗眉。 “你们如今怎么样了?” 许云儒吃过一次亏,这次得先弄清楚状况。 茗眉挑眉,颠倒众生,笑道:“你说香茗啊,她最近忙着呢。这幅身子暂时归我。” 许云儒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喝着喝着,那疯婆娘再猛地出来,打他一掌。这里可再没人替他说情。 茗眉靠在柳树上,怀中抱着小酒瓶,将一双赤脚搁在石凳上,左脚压着右脚。 “你怎么在这?”两人同时开口问道。 茗眉哈哈大笑,晃晃玉足,抿了口酒,心满意足。 许云儒答道:“师父让我游学,我到桃符洲来看看。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是吧,我也没想到还能见着你。”茗眉眯眼笑着,“和尚师父让我送一本佛经来这里,我起初还不想来呢。” “酒馆老板你认识?” “认识啊,我就是给她送佛经。” “你没寻到人么,我前两天还无意间见她来着。” “寻到了,她拿了经书就不见了,还让我在这里等她。我方才就是寻地方给师父传信回去,免得他们以为我跑了。”茗眉蹙眉。 许云儒沉默不语,思量着话中的信息。 茗眉以为她有些失落,遂放下脚,探过身子,凑近了盯着许云儒,逼问道:“你是无意间,还是故意间,嗯?” 许云儒往后仰了仰,茗眉继续探身向前,四目相对,喘息想闻。许云儒拗不过她,只好起身换了坐,问道:“什么有意无意?” 茗眉道:“就是这家店的那位姐姐啊。你干嘛整天盯着人家!” 许云儒道:“哪有的事,我就住对面客栈。打开窗,想不看见都难。” 茗眉舒眉,点了点头,靠回柳树下。 许云儒再度回到原来的位置。 “我发现你有点问题。”茗眉突然开口。 许云儒点头道:“没错。和你的问题很像,但我还有机会。” 许云儒默默喝着酒,茗眉转动着酒瓶。 良久。 许云儒将空酒瓶放在石桌上,说道:“再来一瓶?” 茗眉摇了摇头:“没了” 许云儒沉默片刻,冷冷道:“我帮你杀了她。” 茗眉大惊,赶紧将食指放在嘴边,做贼似地轻声道:“不要乱说,你对她心怀不轨,她能知道。以后会找你麻烦的。再说了,杀了她,我也活不了。这事,没得解。” 许云儒皱了皱眉,再度沉默。 茗眉含笑,将手里的酒递给他。 许云儒一愣过后,接下那半瓶酒。 茗眉眉开眼笑。 “天下这么大,人这么多。我就你这么个朋友。咱们是朋友,对吧?”她问。 许云儒点了点头,“虽然这是第二次见你,但我拿你当朋友。” “第三次!刚才在酒馆里也算!”茗眉有些生气,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而生气。莫名其妙。总之不是因为自己即将被人抹杀掉意识。 茗眉低眉,喃喃道:“其实,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来了。等她醒来,我就再不能出来了。” 许云儒举起酒壶轻轻喝了一口,没有接话,没有再喝。 店小二突然进来,打破了俩人的沉默,说道:“老板娘让我给尊使带个话,她说事情已了,尊使请自便。” “知道了。”茗眉懒洋洋地答道。 店小二走后,茗眉嘟囔道:“我要离开了。回菩提洲。现在。” 许云儒轻轻点了点头。过了半晌,起身后,口中蹦出句:“再会。” 茗眉展颜笑道:“话是好话,没糟蹋我的酒。那就依你,下辈子再会。还请你喝酒。” 许云儒提着那瓶没喝完的酒离去。 他再不情愿自己的朋友被人抹杀意识,占了身躯,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事无解。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茗眉死去,自己无能为力。 茗眉看着桌上的空酒瓶,伸手拿过看了许久,猛地将它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店小二慌忙赶来。 茗眉道:“告诉姐姐,就说我走了。” 茗眉离了桃花村,没有回头看一眼。甚至连走的时候,都是从酒馆的后门,飞奔离去。 夜色浓时。 那间名叫“客栈”的客栈内,李和儿还醉着。 许云儒自回了客栈,便开始静心抄书,可越抄字越乱,越抄呼吸越重,直至双眼赤红。可李和儿已经醉倒,他竭力压制着大闹桃花村的念头,忍得艰辛。 就在这时,窗外猛地出现一个黑影。 许云儒正愁无处杀人,见了这黑影随即狂喜。来者不善。 我更不善。 第213章 稀里糊涂一把火 窗外黑影一顿而逝,许云儒破窗而出,只见一个黑袍人跃进黑暗中,直往村外逃去,速度极快。 许云儒杀心更甚,只管着闷头追去。 一逃,一追,约莫走了小半夜。 那黑袍人窜进一座破庙中,再无响动。 四周寂寥无声,除了许云儒粗重的呼吸声,连鸟虫的声响都没有。月光下,破庙的残垣断壁越发显得鬼影重重。 许云儒杀欲上头,哪管会不会是什么陷阱圈套,跳入破庙院中,拔腿就冲进了大殿。殿中转了一圈,只见殿里除了四个柱子,半截神像,再无他物。 那黑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许云儒大叫一声,正欲将那半截神像打碎泄愤,突然一双手从他背后探出来,将他抱了个结实。 只听有嘻嘻笑声:“抓到你了。你跑不掉啦!” 许云儒猛地惊醒:“你怎么没走!”杀意去了大半,人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这人是谁?却是去而复返的茗眉。 茗眉也不回答,拖着许云儒就往后走去,破旧庙门被一阵风卷上。屋角不知何时多出个纱帐秀床。 稀里糊涂,窸窸窣窣,羞涩生疏,笨拙急切,隐隐约约,刻骨铭心。 纱帐内,绣被翻着红浪。 原来欲望不分类。食欲,杀欲,皆发自心,践于行,只为放出笼中的猛兽肆虐一回又一回。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亮。 茗眉红着脸,大咧咧说道:“我要走了。” 许云儒张了张口,无声。 茗眉道:“你要找的东西,可能就在那酒馆里。酒馆的两人都不是寻常人。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你不是想问这个。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呗,你又不吃亏。” 许云儒猛地响起李和儿的话,转头望向那半残的神像。 茗眉笑道:“放心吧,这只是一座未经过朝廷认可,山民私立的庙宇,早让人清除了。” “我真要走了。”她已穿戴整齐,再次说道。 许云儒猛地抓住她的手。 茗眉道:“你别多想。你知道的,我从小在青楼长大,就要被安排接客时,得亏去了寺里。我现在要死了,只是不想白活一场,而已。我也说过,天下如此之大,我就你一个朋友。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你要觉得委屈,或者我冒犯了你,那我也没办法,只能等下辈子见了你,再给道歉、补偿什么的吧。反正这辈子是不可能的。哈哈哈……” 她说着,自顾自大笑了起来,轻轻抽出手,自己歪着头,又去揉了揉许云儒的头,故意粗了嗓门说:“大爷今天就不给你红包啦,咱俩算是扯平。” 许云儒穿戴整齐,盯着她问道:“而已?” 茗眉勾着他的下巴,笑道:“小娘子何故多情?” 她将秀床收起,喃喃道:“习惯了睡自己的床,这个我可还得收好。”说罢,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许云儒快走两步,到门口。 只见茗眉也不回头,抬起一只手,冲她摇了摇,朗声笑道:“不见!” 许云儒坐在门口,呆呆地望着茗眉离去的方向,心中竟生出一丝哀伤。这是他自炼化妖兽精血一来,心中第一次出现了愤怒之外的情感,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身边人将死,他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日暮西沉。 许云儒猛地起身,膝盖撞碎了一颗泪珠,跳下院中。他没发现又踩碎了一颗本就落在灰尘里的泪珠,只顾着朝茗眉离去的地方急追去。 他走后,院中茗眉的身影凭空显现出来,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喃喃惨笑:“真是个傻子。” 茗眉回了菩提洲,许云儒失魂落魄地回了桃花村。 李和儿正焦急地在他房间内打转。 “哎呦!我说大兄弟啊,你跑哪去了,正有事要和你商量呢。”李和儿拉着许云儒进屋,顺手关上了房门。 “怎么了?” “大事!那酒有问题!” 李和儿又道:“我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发现你不见了,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你,只好回来守着你的包袱。无聊之下,又喝了一口昨天你带回来的那半坛酒,仔细品了品,发现这酒里有一丝丝妖兽气息,与我闻见的那妖兽气息很像。” 许云儒瞥了眼酒馆方向,沉声道:“我们找错井了。” 李和儿一愣:“啥意思?” 许云儒道:“酒馆旁边不远就是画中的那一口井,酒馆后院也有一口井。而且酒馆后院并没有造酒的作坊,只有一些普通酒水,和半埋在地下的一杯醉。” 李和儿失声道:“你是说,这一杯醉就是院里的井水,勾兑普通酒水?那妖兽……” “没错,”许云儒点了点头,“你醉倒后,我去过酒馆后院。而且有人告诉我,我们要找的可能就在酒馆里,酒馆老板娘和店小二不是简单人。” 李和儿没追问是谁,只是沉着眼,食指点着下巴,想了想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许云儒冷笑道:“你都想好了,还问我?” 李和儿跟着笑了起来。狼狈为奸,不外如是。 少顷,李和儿将担子收入储物法宝内,许云儒背了包袱,里面多了半瓶酒。 两人趁着夜色,隐藏了气息,一前一后跳窗下楼。 李和儿直往酒馆后走去,许云儒却到了酒馆旁边的一家铺子侧面,翻墙跳了进去。 不多时,酒馆旁边的那家铺子猛地燃起了大火,火光照亮了夜空,黑烟滚滚,期间还夹杂着爆竹炸响。 叫嚷声,开窗声,惊呼声,让夜色中的桃花村热闹起来。 “哟!是那爆竹店着火了!赶紧喊人救火!” “不好,两边的铺子也被殃及了,快去井里提水,拿勾挠扒房子!” 酒馆的店小二忙着阻止火势,那老板娘也出来了,手中只捧着个长长的木盒。 火光中,李和儿翻入酒馆后院,纵身跳入了井里。 不到片刻时间,李和儿又跳了出来,翻墙远去,自始至终,地上没有留下一滴水渍。 远处,许云儒正看着火势越演越烈,李和儿摸了过来,低声道:“不对劲!那井里什么也没有,跟外面的井一样,很普通。” 黑暗中,俩人沉默不语。 火势渐小,许云儒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进村时,走进来又退回去了吗?” “发现什么了?”李和儿赶忙问道。 “石牌坊的字有问题。桃花的‘桃’左边那两点连在一起,不正常。”许云儒道。 “去看看。” 李和儿趁着夜色先去了村口,许云儒随后跟上。 两人到了村口的石牌坊下,仰头一看,那字却是右边两点拧在了一起。 “你确定是左边?” “我不会看错的。” 李和儿跳上石牌坊摸了摸,敲了一阵,再跳下来说道:“怪了,没什么问题。” 火灭了,桃花村再次陷入了黑暗。 一处角落里,李和儿与许云儒各自沉思着。 许云儒突然说道:“我好像想到点什么。方才我看那火时,酒馆老板娘手中只拿着个东西逃出来的。而我下午回来时,这牌坊上的字都还没变。难道说问题就在她手上那东西?” “她拿了什么东西?” “一个长条状的木盒。” 李和儿一拍大腿,激动道:“我知道了。没猜错的话,那盒子里应该是一幅画。咱们先前猜想没错。” 许云儒静等下文。 李和儿分析道:“我听说道家道术可颠倒乾坤。咱们大胆试想一下,那桃林和这桃花村要都是虚幻的画里世界,结果会怎样?” 许云儒伸手摸了摸地面,又起一块泥土碾碎,说道:“这是真的。” 李和儿道:“咱们就在桃花村里。当然是真的了。你想啊,假如你在宣纸上画了一片桃林,可你又不想让人发现这片桃林,怎么办?” “把画烧了。” 李和儿恨得牙痒痒,又解释道:“画不能毁,不然桃林里的妖兽怎么办。你得想办法让这片桃林隐藏起来,就像用米汤写出的字一样,得用特殊手法才能让它再显现出来。有了这种方法,你再在画卷上重新画上一个村子,那别人看画时,就只能看见画上有一个村子。” 许云儒想了想说道:“你是说这画有两层,最底下的桃林隐藏了,平日只露出村子来?” “对!是这个意思。”李和儿一拍手,“否则那桃林怎么出现的位置不确定,却又从未超出桃花村的范围呢。那可能是因为,里面妖兽的缘故,偶尔让底层的画,不经意间显现出一角来。” 许云儒渐渐明悟:“那牌坊上的字,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两层画卷的一个标识。他们常日需要造酒时,那画卷必然会有安全入口开启,字的左边就拧在一起。方才她将画卷拿了出来,说明通往桃花林的那个入口,被她关死了。所以字的右边拧在一起。” “没错!两幅画,肯定都有一口井,这是连接两幅画卷世界的关键。”李和儿道。 许云儒喃喃道:“道术果真如此神通?那标识又是给谁看的呢?” “道家最擅长舞弄‘乾坤’二字。管她给谁看的呢。”李和儿摸着下巴,“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怎么去另一幅画里,或者怎么把画弄过来。” 许云儒道:“要不,再放一把大火?” 李和儿眼睛一亮,说道:“我有个好计策。” 第214章 覆雪桃花压龙首 一场大火过后,桃花村再次恢复宁静。 救火的人提着工具往家走去,唾沫星子乱溅地吹呼着自己的勇敢,以及那火势的迅猛,脸上全是喜色。 在他们的记忆中,桃花村发生的唯一大事,就是今晚的火了。没有伤人,损失不大。自己不但看了热闹,还惊心动魄了一把,能不欢喜? 回到家,意犹未尽地正要关门,只听夜空中接连响起两声惊呼: “快看!村东头又起火啦!” “不好!北边也起火了,快救火!” 砰砰开门声再起,桃花村的人再次拿着家伙,赶赴战场,惊容满面。 小酒馆内,店小二正收拾着被烧坏的桌椅板凳,残砖断瓦,听得外面惊呼,抬头一看:“嘿!怪事不常有,今晚特别多!咋又着火了,真不拿我当回事啊!” 老板娘走了出来,手中还是捧着个木盒子,沉声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好嘞!” 店小二扔掉手中的碎瓦,拍了拍手,双手一叉腰,身形高大壮硕起来,头戴一顶交角铁盔,身披乌油炝金甲,腕悬一柄竹节虎眼钢鞭。 老板娘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怒骂:“显摆什么!还不快去!” 店小二被踹向空中,摇摇晃晃地向村东头飞去。 眼瞅着到了村东头的火点,一个黑影突然蹿上半空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店小二提着钢鞭,冷笑:“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北边的火,是不是你那同伙……” 话还没说完,又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他身后,将手中扁担抡圆了,照着他后脑勺猛拍下去,可怜他一副威风凛凛的形象,却是脸惨叫都没发出,人已跌落到地上。 拦路吸引注意的许云儒赶紧下去绑人,李和儿收了扁担,也跟了下去。 两人将店小二绑了,堵了嘴,带到僻静处。 店小二挣扎着。 李和儿一巴掌拍在店小二头上,哎呦!自己先捂着手叫唤了起来。 店小二说不出话,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和儿骂道:“狗日的,早看你不顺眼了。你老子我这绳索可是祖传的,你挣扎也没用,乐呵什么!” 许云儒淡淡说道:“要不杀了吧,他不重要。” 店小二先是一愣,挣扎的厉害起来。 李和儿没好气道:“不成!看这小子的打扮,应该就是桃花村的某个什么神了。他能在白天出现,不是小人物。这种级别的角色,不但朝廷会登记在册,道家的山水封神谱上也有名字,杀他就闯祸了。” 许云儒喃喃道:“我也不差桃符洲一个了。”说着就要动手。 李和儿赶紧拦下,劝道:“你看他这身打扮,身前肯定是朝廷的一员猛将,死后被朝廷给予了王朝气运得以成神,后来修炼得当,可以白日行走,又才被道家记录在册。在桃符洲,他这类的角色也屈指可数,道家和朝廷都稀罕他。杀不得,否则道家会封禁桃符洲来追杀我们。” 许云儒道:“就这?也算神?” 李和儿道:“道家自己的一个称谓而已,山神水神都是神。咱两修为不俗,又取了个巧,否则真打起来,他能跑掉。” 此时,桃花村西边,和南边也同时起了火,救火的人开始惊慌起来。 李和儿将店小二藏起来,跟着许云儒又隐入了火光下的暗处。 小酒馆内,老板娘等了半晌也不见店小二回来,心中早有疑惑,于是坐定不出。可她看着四面扑向村中心的大火,还有那开始受伤的救火人,她又哪能坐得住。 老板娘将木盒捆在背上,一跃而起,凌空立在酒馆上方,一股狂风自她周身散开,将大火的走向逼往村外,同时天空飘起雨来。 风吹雨淋,火势得到了控制,救火的人欢天喜地,干劲十足。 黑暗中,李和儿看的焦急,心里寻思:“这婆娘怕外面有埋伏,不出来。我们也怕酒馆有玄机,不敢过去。拖下去,还是我们吃亏。”一念至此,他从怀中取出个糖人来,吹一口气,糖人化作一只小兽去了酒馆。 去干嘛?放火。 先前东边的火是许云儒放的,西边的火就是李和儿用这小兽放的。东边是村口,许云儒料定了酒馆里的人会先来东边,于是就和李和儿赌了一次。赌对了,也成功让对方觉得两人不在一处,可没想到,来的却是店小二。 李和儿放出的小兽,窜到酒馆边上,立即化作一团大火,黏上酒馆的墙壁,砖石竟像木料般猛地燃起。 桃花村四面被火围着,中心又起了大火。 狂风不济事,反而帮了倒忙。 “大胆!何方鼠辈造次!” 老板娘一面施法阻止火势,一面怒斥。 救火的人听见这响彻夜空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酒馆上方飘着个人,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是个女子,容貌更不可见。 “咱村里没供奉什么啊,山上仙师来的这么快?”有人疑惑。 另有人已开始高呼:“还请仙子救火!” 风停了,雨如瓢泼。 许云儒眼看着那老板娘全力施法,火势渐小,忍不住跃上半空,与她凌空对立。 老板娘面带怒容:“就你?你同伙呢?” 李和儿闻声也出现在夜空里,笑嘻嘻道:“在这呢,在这呢,娘子莫急。” 老板娘也不答话,现出了真身,只见桃花乱舞中,她化作一个面若桃花粉白,身着粉裙的娇弱女子,而她背上的木盒,此时却不见了。 雨势更猛,大火渐熄。 老板娘大喊:“所有人退出桃花村!” 桃花村的人哪敢不听神仙的话,手中提着救火的家伙什,头也不回地往村外跑去。 许云儒等她周身桃花散去,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身着粉裙,而是一袭白裙,只不过白裙上绘着一簇簇盛开的粉色桃花。 李和儿来到许云儒身边,低声道:“看她腰间。” 许云儒再仔细看去,只见她腰带遮掩下,露出了一个形似井口的边角。 李和儿道:“麻烦了,画卷就在她身上。初步断定,她是九境巅峰。原计划作废,你抗揍,你先上,我找机会扒了她衣服。” 许云儒瞥了他一眼,见他说的认真,只好将自己包袱递给他,扭身化作金龙。 李和儿将许云儒包袱一收,再次落回地面,七拐八拐地开始狂奔。 老板娘见金龙张牙舞爪而来,冷笑一声,右脚后撤一步,同时沉肩、提拳,扭腰递出一拳,直打在探来的龙爪上。 金龙一个踉跄,在空中翻了两圈,一甩尾止住退势,再次猛扑上去。 老板娘站着不动,那似桃花般粉白的俏脸上,满是认真与淡定。待金龙扑进来时,她猛地一跃再起,拔高身形,提拳朝着龙头砸下。绘满桃花的大袖灌风鼓起,整个人像极了一朵饱满盛开的桃花,而露出的手臂则是覆满白雪的桃枝。 李和儿有感,抬头望去,只见一根巨大的桃花枝,砸在金龙头顶。金龙脑袋猛地一沉,尾巴还在半空甩着,头已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金龙哀嚎一声,正欲挣扎起身,那桃枝再度砸下。 李和儿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顶,喃喃道:“乖乖,桃花小娘子凶得嘞!这哪是九境巅峰,分明已有十境了!” 金龙被打得不能抬头,只好身子扭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一甩尾朝着老板娘抽去。 老板娘一脚跺下,将龙首踩入地面,借势起身,粉臂舒展,只一夹,将那龙尾牢牢扭在腋下,脚步交叉一换,怒喝一声:“走你!” 金龙脱手而出,直撞向村边的山峰。 就在老板娘甩出金龙的空当,李和儿突然出现在老板娘身后,一条扁担势大力沉,眼看着就要落在后脑勺上。老板娘脚步再一换,裙摆画了个满圆,扁担被踢飞,脚未落下,在空中虚垫一步,另一只脚又踢向李和儿。 老板娘的双脚均无借力地方。 这时,一只贼手却从她脚下伸出,抓住了她的裙摆。 又是一个李和儿出现! 老板娘眉毛一挑,探手自腰带中抽出一柄盘腰软剑,朝着脚下那贼手卷去。 脚下的李和儿赶紧缩手,挨踢的李和儿硬抗一脚,想要制住老板娘的脚,软剑回转,流光一闪,一个头颅落地。 老板娘看也不看,那只踢飞扁担的脚,刚落下,又踢出。 脚下的李和儿被踢飞,正撞上了再冲过来的金龙。 一人,一龙,双双撞向山峰。 而那被削掉头颅的李和儿,落地后变成一只无头妖兽。又是替身。 老板娘站定,提着软剑,冷哼一声:“我本不愿招惹事端,这可是你们逼我动粗的。对少年了,还没人敢如此惹我!” 李和儿爬出乱石堆,冲金龙喊道:“这婆娘不知是什么来头,太彪悍了,撤吧!” 金龙扒开乱石,口吐人言:“要走你走!” 李和儿只得叫苦:“你以为人家长得好看,身娇体弱,你就能推倒?他娘的,人家是十境!快走吧!咱打不过,回头合计合计再来。” 金龙还未说什么,老板娘先喊道:“惹了我还想走!没门!” 李和儿皱着脸,叫苦连天:“哎呦喂,这他娘的是哪路神仙姐姐啊。” 金龙再次冲去,老板娘提剑再战。 李和儿犹豫不决,踌躇不定。 第215章 货真价实桃花酿 桃花村内,村民尽皆逃难出村。 火海残烬、塌梁断壁中,身着“粉裙”的酒馆老板娘,提一柄软剑,正将一条金龙逼得进退不得。 一声怒喝突起:“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老板娘闻声看去,这一分心,金龙乘势猛扑过去,她挥剑荡开金龙,冷笑:“你要敢杀,就杀吧。那废物留着也没用,还怪能吃。” 李和儿手中提着那店小二,再次喊道:“别以为我不敢!你只要交出那副画卷,我就将他还给你!” 老板娘没有理睬,李和儿左右为难。 就在这时,金龙故意将软剑别进了自己的鳞甲,探爪一划,划破了女子裙摆一角。 桃花村西边,几栋房屋虚晃几下消失不见,一片桃林乍现。 李和儿面色一喜,落下地面去藏店小二,等他再次出现,半空中则共有五个李和儿。 这五个李和儿二话不说,全都朝着老板娘而去,配合着金龙,也不打人,只尽力去破坏老板娘身上那绘满桃花的长裙。 不多时,五个李和儿只剩下三个,而老板娘身上的长裙已出现了几块缺失。桃花村内,也相应地出现了数处桃林。 照此下去,桃林再现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就在这时,那金龙突然在夜空里消失不见,现出许云儒的身形来。 李和儿急忙大叫:“龙呢!你搞什么!” 许云儒没理他,只提着一双拳头,去硬碰硬。可他没了金龙的防御,单凭自己小小元婴修为,对上十境修士,纯属以卵击石。只一个照面,就被对方不知打到哪里去了。 李和儿更是叫苦不断,没了金龙去抗揍,只是几个呼吸,半空中又少了个李和儿。 “亏了亏了!这买卖亏大发了!”李和儿口中念叨着,“啊,又没一个!” 半空中,唯一的李和儿见势不妙,就想要跑,可老板娘哪里给他机会,手中长剑舞的更急了,脸上也是焦急之色。 一阵剑光过后,最后一个李和儿也被斩于剑下,化作一只死去的妖兽。 暗处,李和儿哭丧着脸,喃喃叹道:“这些个糖人虽说材料差了点,可得来也不容易啊,转眼间就亏完了。” 正叹着呢,身边的建筑猛地虚幻起来,几颗桃树突兀地出现,吓得李和儿赶忙跃起。 再放眼去看时,那老板娘全身簇着一朵朵桃花,手中握着一幅残破的画卷,画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不时将画卷纸面撑起。而她周身的桃花,则不停地填补着画卷的缺失处,同时落在每一处纸面突起上。 李和儿大喜,这是妖兽即将脱困的征兆。 思量少顷,李和儿将店小二打晕了过去,这才解开了绳索拿在手中。 他这缚兽索得自祖传,说起来也算道门中的一件法宝,只要妖兽被绳索圈住,再配合他的独家法门,妖兽立刻就丧失了反抗能力。可以算得上是如今天下各种捕兽工具的老祖宗了。 不待他摆好架势,异变又起。 只见桃花村内所有的泥石,震颤着飞起,像是被某种力道牵引到了空中一样,而后动作猛地加快,朝那忙着镇压妖兽的老板娘狂卷而去。 飞沙走石,那一簇簇桃花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摇晃晃。 李和儿四下瞅了瞅,发现许云儒正站在不远处,抬手操控着这些泥石飞沙。 “嘿!你这莽夫,才一会儿不见,咋突然变成术法行家了,这阵仗可以啊!”李和儿凑近了笑道。 许云儒心无旁骛地操控着沙石,那重重桃花分心乏术,只听一声怒喝,桃花炸裂,整个桃花村瞬间大变样。 李和儿及许云儒直觉眼前一花,整个世界一片暖色,四下看看,发现自己身处一大片桃林中,桃花村不见了,那老板娘也不见。 忽地,一道白色身影冲出桃花林,朝粉白色的天空激射而上,然而没飞多高,就被天上落下的一朵桃花给挡了下来。 “不好!我们再画卷中来了!”李和儿猛地惊醒。 许云儒指了指那撞天的白色身影,皮笑肉不笑:“他就是我要找的妖兽,你去抓吧。” 李和儿仔细看看看,一缩脖子,打个寒颤,连连摆手:“算了算了,且饶过他这一回,亏了就亏了吧。” 那白色身影像是听见了这话,朝着他二人飞来。 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身穿白衣的白净胖子,大肚子挺开衣服,漏出半个肥白的胸膛来。 许云儒见他来的凶恶,赶紧说道:“你可是神王座下神将之一?” 那胖子落在许云儒身前,问道:“你身上怎么有那麒麟的气息?” 李和儿悄悄退了几步,这胖子也是个十境,他惹不起。 许云儒怔了一怔,说道:“神王我见过了,不久脱困。惊蛰神将也已脱困,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白胖子呵呵一笑,“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你救我?” 许云儒没说话。一半是他该说的都说完了,另一半是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白胖子叹了口气,顺手折了一截桃枝在手中,叹道:“桃花福地,游人忘返呐。你进来了也好,权当是给我送来了个说话的伴儿。” 李和儿插话道:“这不是画卷?井呢?” 白胖子瞥了他一眼:“画卷只是个入口,这是一方残破的小世界。”说到此处,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坐井观天。” “那女子?”李和儿继续问。 白胖子继续答:“她?她是这小世界衍化而出,算是这方小世界的神。她想让这小世界天翻地覆,这小世界就天翻地覆。” 李和儿大惊:“那不是杀我们很容易?” 白胖子以桃枝抽打着桃枝,笑道:“反正她杀不了我。” 正说话间,粉白色的天空突然破了个大洞,白胖子率先起身冲出,许云儒与李和儿紧跟其后。 三人刚刚过了那大洞,洞口再度合拢。 还是桃花村,还是那一片的残垣断壁,焦烟四起。只不过外面的人却多了两个。 一个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惊蛰,另一个则是一位手拿佛尘的紫袍道人。 “哈哈哈!老子终于出来啦!”白胖子哈哈大笑。 惊蛰骂道:“闭上你的蛤蟆嘴!” 白胖子悻悻收敛笑容,嘀咕道:“玉蟾,是玉蟾。” 酒馆的老板娘重新化回原来的模样,笑道:“不愧是先锋将,脱困便是十境巅峰。” 惊蛰冷哼一声:“还打不打,不打我可要走了。” 紫袍道人开口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今日且罢休,日后再见真章。” 惊蛰冷哼一声,扭头先走,白胖子乐呵呵跟再惊蛰屁股后面。 许云儒向李和儿讨还了包袱,问道:“一起?” “废话!肯定一起。”李和儿没好气道。 正要走,那紫袍道人指着李和儿说道:“他们可以走,你得留下来。” 李和儿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问道:“你说我?” 紫袍道人点了点头。 “凭什么!祸不是我一个人闯的,干嘛要我来背锅。” 李和儿叫骂着就要走,那紫袍道人就探手去抓,惊蛰瞥了眼许云儒,见他点了点头,又去阻止。 紫袍道人和惊蛰对拼一记,道人明显不占上风。 “嘿,我说你们什么意思?要打架啊,来来来,我也也舒展舒展筋骨。” 白胖子大挺着肚子,撸起袖口就要上前,被惊蛰一个眼神更等了回去,只好讪讪笑着退了回去。 许云儒看的奇怪,着白胖子难不成是惊蛰的族类? 李和儿却想着,着胖子莫非是惊蛰的姘头,啧啧,不敢想,不敢往深了想。还真是好白菜都让猪拱了,咦,看着还真像。 白胖子见李和儿看着他,一副贱兮兮的样子,跳起来一巴掌拍在李和儿头上,骂道:“看什么看!咱们为你出力呢,你半点不上心。” 紫袍道人看了看惊蛰,解释道:“他这一脉散修出自我道家,我留下他,是想让他认祖归宗。” 惊蛰冷笑:“想要那绳索就直说。” 李和儿神情紧张,慌忙道:“我要不愿意,你拿了我这绳索也用不了,你别逼我自尽,让你看着宝贝不能用。” 白胖子喃喃道:“这人族就是多出奇人。” 紫袍道人笑道:“你莫慌,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祖师爷呢。” “啥?”李和儿一脸不信。 紫袍道人说道:“你祖师爷本是我门下弟子,偷拿了我这缚兽索出走,才有了你这散修一脉。”继而又看向惊蛰,“这事想必你也清楚。我放还你一只玉蟾,你还我个徒孙,如何?” 惊蛰没说话,直接掠身走了。 白胖子见许云儒不动,低声催促道:“快走,有援兵来了。” 许云儒也不矫情,冲李和儿点了点头算是告别,被白胖子带着离了此地。 李和儿见势不妙,就想溜走,可那紫袍道人哪里会让他得逞,抓他到身前,说道:“随我去罢,天下将乱,你于人族有大作用的。” 紫袍道人走后,酒馆老板娘带着店小二回到了酒馆,一杯水当头泼下,店小二一个激灵醒来。 “去!把村子恢复原样。”老板娘吩咐道。 “啊?我去?我修为不够啊。”店小二委屈道。 老板娘大怒:“你不去谁去!办事不利,不该给你点惩罚么!” 店小二慌忙溜走。 晨光渐起,桃花村被雾笼罩着,里面的房舍恢复了原样,不见半点火烧和打斗的痕迹。石牌坊上的字,又变回了左边两点拧在一起,而归来的村里人,也仿佛昨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恢复原样的桃花村里,唯有酒馆的店小二不见了,如今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在招呼客人。 “货真价实的桃花酿!好吃不贵!” “丢人现眼!滚进去!” “好嘞!” 第216章 执念在心非好事 一艘从赤龙洲驶往桃符洲的渡船上。 陆云溪着书院青衫,头发高高竖起,一手将刀压在渡船房间内的窗台上,一手撑着下巴,呆呆地盯着渡船周围看起来就很柔软的云朵。 自到了赤龙洲,她一共去了三个地方。 她和张三下了渡船便直奔溪亭学堂,看过了苏老夫子,折身回了她原本的家。父亲将母亲接走后,茶楼已关,家里空无一人。 两人没有多待,继续往张三原本生活的小镇赶去。 张三算是衣锦还乡,风光显摆一阵后,他留下来祭奠弟弟,顺带着请人商议是否可以迁坟的事宜。 陆云溪转了一圈,便与张三告别,只身前往赤龙洲学宫。 在学宫办完了事,陆云溪本该离开赤龙洲了,可她再次回到了长大的小镇上,夜里再街上独自转了一圈,第二日这才动身前往桃符洲。 渡船速度不算慢,可她还是觉得快了些。那些云朵让她怎么看也看不够。 忽然船上响起惊呼声。 陆云溪扭头去看,只见金灿灿的阳光里,一个大火球与渡船擦肩而过,妖兽气息滚滚不息。 紧接着,渡船上再次出现了惊呼。 一道白光夹带着一个黑点,也与渡船擦肩而过,追着前面那大火球而去。 陆云溪眉头一皱,手臂下那把名为“晨露”的长刀自行出鞘寸余。 就在陆云溪皱眉之时,那白光折返回来,绕着渡船掠了一圈,白光中有人喝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如此玉树临风的大爷么!” 过了几息,再次远去的白光中,有另一个声音,很不情愿地吼道:“不许看!” 陆云溪收了刀,莞尔一笑,随即关上了窗户。 白光中,许云儒一脸地无奈。 这一路上,许云儒快被这白胖子烦死。 不听他说话,不行;听他说话不搭话,也不行;他要是冲路人放狠话,不跟着附和一句,更不行。 到了大荒,新来的白胖子去了山顶,小狐狸白九不知跟惊蛰去哪厮混。 许云儒找到师父白楚,说起去柳叶洲提亲的事。 白楚笑道:“想好了?” 许云儒道:“不用想,我感觉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唤着我必须将她娶回来。” 白楚乐呵呵道:“想来书上所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既是此理,文庙那些老家伙,诚不欺我。” 许云儒只催促道:“走吧!” 白楚乐不可支,将他按在椅子上,安抚道:“你就这样去?” “不然呢?” “彩礼,排场这些不得准备准备?还有,既然你想明媒正娶,那咱么就得按规矩来,先去提亲,双方定好日子,再去娶亲。” 白楚又道:“你是我白楚的弟子,你不顾及脸面,我还要脸面呢。急不得。” 许云儒一皱眉:“得多久?” 白楚想了想:“三天后动身,所需彩礼等物件,我亲自帮你操办。” 夜间。 许云儒拿出那半瓶酒来,看了很久很久,没舍得喝上一口,就连打开都没有。 他突然意识到个问题,如果真娶回了叶小雪,然后呢? 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 大荒不是他的家,他也不愿长期留在这里。他只知道自己有一股想娶叶小雪的执念,这很奇怪。 三天,度日如年。 白楚终于带着许云儒离开了大荒,两人乘坐一只罕见的白凤,另有数只金雕载着人,载着大量的礼物,浩浩荡荡地往柳叶洲赶去。 与此同时,柳叶洲竹剑堂内。 叶剑将叶小雪丢入房间内,然后以剑气封了房间,任由叶小雪怎么哀求、叫喊,叶剑无动于衷。 “你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放你出来!”叶剑怒吼道。 常在沉声道:“我怎么总觉得事情不对。” 叶剑道:“女大不中留,有什么不对!可为什么偏偏是那小子,换做其他一个人,哪怕是个普通人,我还会考虑考虑。” 常在道:“我是说,小雪的行为有点反常。这已经是她第五次逃跑了,搁在以往,她肯定会等我们放松了警惕再跑。你想想,感觉不像是单纯的儿女情长那么简单。” 叶剑皱眉道:“你不知道那小子背后是大荒?他还可能与冥府有联系。若我真的松了口,以后大战再起,你让我怎么办,竹剑堂又怎么办?” 常在直言道:“自小雪从菩提洲回来,我就觉得她变了个似得,你不觉得么?” 叶剑重重地叹一口气:“咱们多说无益,这事情还得靠她自己想明白。你说我这当爹的能害了她咋地。” 常在笑了笑,没再说话,叶剑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某天,突然有一只白凤领着一群金雕来到竹剑堂山门外。 叶剑出来看时,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只听白凤北上,白楚遥遥笑道:“不请自到,还望海涵!” 叶剑骂道:“海涵个屁!我告诉你,谁都可以来我竹剑堂,就那小子不行!我知道你们来干嘛,我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份念头。” 白楚笑道:“叶剑仙真是好大的威风,白某人携礼拜访,这就是剑仙的待客之道?” 叶剑正要发作,常在将他拦了下来,自笑道:“久闻白先生大名,今日得见甚幸甚辛!既然远道而来,自当下来喝杯茶,不过,有关小雪的事,请先生免开尊口。” 白楚也不答话,笑过之后,便带着许云儒落了下了。 叶剑哪还能忍。 常在低声道:“我自有分寸,你且放心。我需要确认一件事。” 叶剑被劝了回去,白楚一众人被迎了进去。 一路上,常在虽然都在岔开话题,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观察着许云儒的反应。 厅内落座。 白楚道:“话不多说,我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你先别急着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叶剑一语不发,常在笑了笑,说道:“白先生请讲。” 白楚道:“云儒这孩子说起来也苦命。赤龙仙踪的事,想必你们都知道吧,他就是那场祸事的受害者。” 叶剑冷哼一声:“还不是你造的孽!” 白楚笑道:“当年的事,牵扯势力错综复杂,这里暂不下结论。往事休提。我想说的是,首先,他不是妖兽。其次,他虽然是我弟子,但也只是我弟子而已,和大荒并没有牵连。” 常在笑道:“白先生倒是说的清楚,可小雪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大荒的。我们也不允许小雪卷入将来的大战中。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许云儒突然说道:“我不会待在大荒。大战什么的,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我不会站在任何一方。” 叶剑一拍桌子,怒吼道:“小兔崽子,瞧把你能的。我问你,你如今安家何处?啊?你牵扯到的那些势力,是你可以选择的?” 许云儒说道:“赤龙洲是我家,我会在赤龙洲安家。另外,我说了不会站任何一方,就不会。没人呢左右的了我!” “我就是不同意。我把话撂这,你休想!”叶剑狠狠地说道。 许云儒道:“你今天可以不答应,但我曾今说过的话,一定会兑现。我现在是打不过你,可你敢保证三五年后呢?” “你……”叶剑话还没说完,常在赶紧劝了下来。 白楚也假意喝道:“云儒,这可不是跟丈人说话的口气,控制好你的脾气。” 叶剑指着许云儒,冲常在道:“你看,你看那兔崽子,还想着拆我竹剑堂呢,还口口声声说不站任何一方。” 许云儒道:“是你逼我的,我今天也把话撂这,你若不同意,我往后就在你这竹剑堂外面转悠。” 叶剑再要发作,常在劝他先回屋去看看小雪。 白楚看了眼常在,对许云儒说道:“你先去外面透透气,不可造次。” 很快,大厅内,就剩下白楚和常在两人。 常在道:“白先生莫非有话要说?” 白楚笑道:“有事就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剑仙都这扭捏姿态?” 常在笑了笑,说道:“看来白先生也发现了问题。那我就先说说吧,我觉得有人对他们动了手脚,影响了他们的思维。” 白楚道:“我也这么想过,你家那闺女我不知道,但有人想悄无声息地影响云儒,这几乎不可能,他修为和心性都不差的。所以我才想来看看你家闺女的情况。如今看来,叶剑好像也有些反常。” 常在道:“确实。小雪回来之后逃跑了五次,叶堂主也变得喜欢发火起来,而且没有思考,就像是故意针对许云儒一样。” “你有何想法?”白楚问道。 常在道:“做这件事的人,手段隐秘,就连堂主都中招了,我想不出有谁可以做到。” 白楚想了想问道:“你这边是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 “菩提洲回来之后。”常在肯定道。 白楚捻了捻胡须,说道:“说说你们在菩提洲的事吧,我只清楚个大概。你说详细点。” 常在点点头,将自己所知道都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他自己停了下来,猛地说道:“莫非就是这一声佛号?” 白楚眯着眼,点头道:“没猜错的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常在问道:“为何只有他们三个中招?那白衣僧人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217章 剑仙家有凡俗事 白楚沉默不语。 常在也沉得住气,独自思索着白衣僧人此举的缘由。 厅外突然响起了争斗声。 常在看了眼白楚,白楚复看回去,两人一起走到厅外,正赶上叶剑从后院出来。 只见广场上,段勍提剑,本命飞剑玉龙环绕左右,许云儒与其对峙而立,双手负后,脚下青砖蠢蠢欲动。 两人中央,地面已有大坑,泥石翻飞。 叶剑喝道:“不用留手!打死打残,我担着!” 常在忙喝问:“因何事争斗?” 无人理会。 白楚笑道:“云儒!手下留情,咱来定亲事,不要伤了人家。” 叶剑狂怒:“还等什么!” 段勍提剑欺身上前,飞剑玉龙流光闪烁当先开道。不见许云儒有什么动作,脚下青砖尽数朝着段勍卷去。 常在不觉一眯眼。 玉龙所过,青砖皆尽破碎,段勍提剑随后刺去,哪料身子穿过青砖碎块时,那些碎块猛地活了过,欲将段勍裹在砖屑沙灰中。段勍赶紧提剑护住周身,退回原地。还未站稳,那砖石碎屑化做两条青灰石龙,一条与玉龙飞剑争斗,一条冲着段勍而去。 叶剑看的窝火,怒喝道:“拿出你真本事来!” 段勍手中长剑势头一变,竟然舞出一丛苍翠的竹林来,竹枝抖动间,一片片青翠的竹叶激射而出,剑气一马当先开道,击碎石龙,竹叶朝着许云儒而去。 许云儒一跺脚,地面溅起无数沙石,正要迎着竹叶而去,可刚起身就被剑气摧毁。 段勍乘势追击,只见绿影一闪,人已追上了竹叶,滚滚剑气中,只见绿影不见段勍。 许云儒早拉开拳架,纵身一跃,空中自有砖石迎上垫脚,整个人从空中跳了下来,双拳高举,朝着那一团绿影便砸去,如同双手击鼓。剑气荡然一空,恰逢玉龙撞碎了石龙,赶回来救主,直逼许云儒后心。如此,许云儒不得不收了第二拳,而段勍早已倒在了广场,败得干脆。 许云儒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比原来还不如了。” “是啊。”段勍惨笑,面色突然转狠,“待我赢你一场,你将没有翻身之日。” 叶剑怒吼一声,手中多出一柄长剑,全力朝着许云儒劈去,剑气在广场上掘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常在没动。 白楚也没动,依旧面带笑意,远远看着。 许云儒大惊,赶忙化身金龙,硬生生挨了一剑。不待他反应,叶剑第二剑又至。 白楚动了,也不见他如何蓄力,只似闲庭信步般一脚来到两人中央,一拳击碎了叶剑的第二剑,回身单手轻抚龙首,喝一声“住手!”金龙被死死压在了地下。 常在已赶至叶剑身边。段勍被人带了下去。 许云儒收回金龙化身,冷冷地看着叶剑:“早晚拆了你这破地方。” 话音刚落,竹剑堂后山深处的竹海,剑气肆虐而出,白楚挡在许云儒身前,如临大敌。 叶剑和常在先回头去望,再猛地眺望西方。有一白衣翩翩而来,光头,手持木鱼,在竹剑堂远处站定。 常在沉声道:“大师是否给我竹剑堂一个解释?” 白衣僧人知言看了看眼竹剑堂的竹海,那珠海中的剑气缓缓消失。知言将手中木鱼轻敲一下,竟没有声音。 不过,叶剑,许云儒,叶小雪三人心中却如春雷乍响,惊石入井。 知言收起木鱼,双手合十,微微低头行礼,接着转身就走。 常在看向白楚,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出手的是他,解开的也是他,有何意义?” 白楚皱眉摇了摇头:“猜不透。” 叶剑猛地醒悟,连忙向后院跑去。 许云儒木然站在原地,喃喃道:“莫非是错觉?” 白楚开口笑道:“现在你是什么想法?” 许云儒看了眼白楚,自顾自走到一旁的石阶上坐下,低头不语。 常在吩咐门下弟子整理修复广场,而后邀白楚再次回到厅内。 不多时,叶小雪出来了,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到许云儒身旁坐定,呆呆地望着在广场上忙碌的竹剑堂弟子。 叶剑跟着叶小雪出来,在在远处呆立半晌,神情落寞,低叹一声,转身去了厅内。 白楚见叶剑走了进来,起身笑道:“叶大剑仙余威犹存呐。” 常在只是笑。 叶剑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口道:“你大荒都有什么好东西?” 白楚微微一笑,将此行带来的礼物大致说了一遍,笑道:“这才有大剑仙该有的样子嘛,不吃亏就是赚了。” 叶剑没好气道:“不吃亏?那是我闺女!” 白楚笑呵呵道:“你也知道大战再起的后果,咱们这样心平气和说话的机会不多了。以后不管是谁离了席,至少我这弟子不会离席,你白捡个便宜,不是赚了?” 常在突然开口:“难不成,那白衣僧人就打得这主意?” 叶剑反驳道:“不会的。我知那僧人轻易不会开口。当日他开口,将我三人心间所想推波助澜成执念,而且更甚,不会只是想促成这桩婚事。于他无利,说不通。” 白楚捻须,笑问:“大剑仙何时也这般功利心了?” 叶剑冷笑:“没个一儿半女,不知万缕人情羁绊,这不怪你。谁让你是妖兽呢。” 白楚哈哈大笑。 常在赶紧出来劝架,生怕这两人再打起来,那竹剑堂今天定会天翻地覆不可。 白楚道:“白衣僧人的手段,你们无须担心,多半是针对云儒,针对我大荒的,你父女二人只是刚好做了陪衬而已。你们别这样看我,我暂时也没想到具体是什么。” 常在道:“着白衣僧人来历不小,想来也是如那女子一般,都是转世之人。” 叶剑喃喃道:“妈的,难怪连我也中招了。” 白楚点点头,没有再煽风点火。 三人正谈笑间,许云儒和叶小雪进来了,各自在白楚和常在下首坐定。 “想明白啦?”白楚问许云儒。 许云儒点点头:“想清楚了。就这么定了。今后我会去赤龙洲。” 叶剑一拍桌子,瞪着眼:“赤龙洲不行!那将是大战的中心,你想死,我不拦着,别害我闺女。” 许云儒道:“那是对你们来说。对我来说,赤龙洲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剑手举在半空中落不下去,僵了片刻,自语道:“好像也是。”说罢,轻拍桌面,喝到:“你来柳叶洲,我给你几个岛,保你无忧。” 白楚呵呵一笑:“那还不如去我大荒呢,整个大荒我都给你。” 叶剑一脸不快:“你大荒除了妖兽,还有啥?你真当大荒是你白楚一个人说了算?” 叶小雪嗫嚅道:“我都听他的。” 叶剑一指自家闺女,怒其不争正要训斥,常在赶紧拦下,劝道:“无伤大雅,无伤大雅,你得慢慢习惯。” 白楚得意地捻须而笑,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 叶剑仍不死心,说道:“这样吧,你若来竹剑堂,我五年之内,将竹剑堂交给你。” 常在咳嗽一声。 叶剑仿佛没听见,继续说道:“不但如此,我将我的本事都交给你,如何?” 白楚嗤笑:“别光说不练,我的本事都早给了。你若真心,还扭捏个什么,我们难得来一趟,山高路远的,趁现在传吧。” “能一样嘛!”叶剑喝道。 许云儒开口说道:“剑仙,我不想当。等我在赤龙洲有了落脚的地方,娶回小雪,我不会再露面。” 白楚咳嗽不断。 许云儒看向叶小雪,问道:“行么?” 叶小雪轻轻点头。 叶剑眼珠一转,大喜,一拍手说道:“行!咋个不行。” 白楚一脸惋惜,低声道:“你咋这样说呢。” 只听叶剑说道:“这样吧,钱财什么的我不缺,也不会要求你什么。可你在赤龙洲落脚的地方,我有个要求。” 许云儒静等下文,白楚叹息一声。 叶剑道:“不要太大,有我脚下这岛屿般大小就成了。小雪自幼生活在岛上,住惯大地方了,这点不能受委屈。” 白楚跳脚叫道:“生一窝小崽子撒欢,也用不了这么大地方啊!” “不愿意就算了,我没意见。”叶剑轻飘飘道。 叶小雪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地方不用太大,又不是什么宗门势力,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就行。” 叶剑没理会叶小雪,端起茶往椅子上一靠,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我就这一个要求,你什么时候达到了,什么时候来。” 白楚恨得牙痒痒,如今赤龙洲南北对峙如水火,大小宗门也磨刀霍霍。灭一个宗门,给许云儒抢块地来,不是难事。可这不是长久之计,抢了还得防着别人再抢走,后续太费心神了些。 许云儒想了想,一口应下:“没问题。” 常在和叶剑对视一眼。本想着难为难为许云儒,让叶小雪在柳叶洲多待一段时间,差不多了再松口。没想到许云儒却一口应下,这可不是儿戏,竹剑堂所在岛屿的面积不算小了。若放在宗门林立的赤龙洲南部,基本上和碧螺宫本身领地不相上下了。 叶剑大喜,笑道:“那就这么定了。话是你自己说的,日后别来求我,没得商量。” 许云儒看向叶小雪,说道:“一年内,我就来。” 常在笑着摇了摇头,叶剑更是得意,不过都没有再捏着时间去逼许云儒。 白楚眉头深皱,带着许云儒离开了竹剑堂。 “心里有打算了?”白楚问道。 许云儒点点头:“有个地方很适合,只是会麻烦点。我自己来便是,不用你们帮忙。” 白楚略一想,笑道:“那成!咱爷俩快跑路吧!” “嗯?”许云儒不明所以。 竹剑堂后山竹海深处,一道身影携带着滚滚剑气直奔黑水湾而去,与此同时,剑冢内有人朝黑水湾遥遥递去一剑,似要破开天幕,随后有人仗剑冲出了剑冢。 第218章 大战前各自奔忙 柳叶洲外,一只白凤当先破风,数只金雕紧随其后。 只见空中白影一闪,金光一掠,这队飞禽就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柳叶洲中,黑水湾内。 一群剑修围着白胖子和惊蛰,领头的剑修是两位老人,一人灰衣持剑,一人青衣背负双手。 白胖子捂着咕咕冒血的屁股叫骂道:“狗日的!还好老子屁股上肉多,否则就让你给腰斩了。” 惊蛰手持一杆大槊,挡在白胖子身前,冷声叱道:“闭嘴!我只拦他们一刻钟,你们尽快清除伤口剑气,否则我可不乐意带着你走!” 白胖子不满道:“你不能以貌取人啊,再说我白白胖胖的,哪里差了!” 灰衣老者冷笑:“走哪里去!你既然自己送上门来,就留下吧。”说罢,持剑挺身而出,剑气洋洋洒洒,如老窖烈酒让人心醉,却不敢上前。 青衣老者不见说话,却已有漫天柳叶自近处各岛纷纷而至。 惊蛰挥舞着大槊迎了上去,火光冲天。 一剑,一槊,一短一长,撞出火星四溅。柳叶分作两拨,一波朝着白胖子而去,余下的则同灰衣老者夹击惊蛰。 惊蛰大槊一挥,灰衣老者横剑抵挡,被震退数十丈远。惊蛰回身,大槊朝白胖子一点,一只烈焰凝成的麒麟咆哮着去护住白胖子,大槊再度一挑,打散了朝她袭来的柳叶。 一挥,一点,一挑,不过瞬息而已。 灰衣老者惊喝:“你是上古妖兽!?” 惊蛰冷笑:“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大言不惭说留下我。” 青衣老者微微沉思:“莫非是记载中的那位先锋印?” 灰衣老者瞳孔一缩,喝道:“此人已至巅峰境界,我二人勿管那胖子,先联手拿下她!” 烈焰麒麟守护着的白胖子,愤愤叫骂:“胖,胖你大爷!” 惊蛰提着大槊主动迎战。 灰衣挽剑,青衣手掐剑诀,口念“疾!”漫天柳叶绕周身一圈后,似从他体内出窍的本命飞剑,急速掠出。 黑水湾外围,剑三、叶汐均在,两人看着场中的战斗眼中熠熠发光,只是境界差距太大,他们哪敢上前半步。 半晌后,惊蛰以一敌二竟然完胜柳叶洲两大神秘剑仙。 可就在惊蛰击退两人之时,那一片片柳叶竟自行化作一柄青黄相间的利剑,有剑自天外来,一剑直坠而下,剑尖直至惊蛰。 剑未至,惊蛰脚下的海水已被挤向四周。 身处中央的惊蛰,背上红披风猎猎作响,青丝乱舞,不是划过她坚毅的面庞。她不慌不忙,提槊直上,大有一槊开天之势。 剑尖,槊尖;麦芒,针尖。 柳叶组成的大剑开始寸寸碎裂。 灰衣老者急抛出手中长剑,长剑脱手直奔大剑剑柄,死死抵住,再添一份剑气。 剑气猛得暴涨,顷刻间,惊蛰脚下海底礁石清晰可见,来不及退走的鱼虾海货,被剑气粉碎,化作一滩血污烂肉。 黑水湾外围,以叶剑为首的一众柳叶洲大剑仙,不得不护着众人,一退再退。再退。 惊蛰低喝一声,大槊再添一分势头,大剑碎裂势如破竹,灰衣老者的长剑被击飞至云霄以外,不见了踪影。 漫天柳叶如雪,惊蛰持槊浴雪。 就在惊蛰即将横槊收力之时,那大剑碎裂后,漫天落下的青黄柳叶洲中,一枚与惊蛰擦身而过的泛黄柳叶,突然转青,直刺惊蛰。 这是灰衣老者的北冥飞剑,其名“麦芒”,可影藏气息,化身无数,从来一击必杀。 惊蛰挥槊去挡,终究还是慢了一拍,柳叶划着诡异的弧度,朝着她肩头的甲胄不及之处刺了过去。惊蛰尽力避闪,柳叶穿肩而过。 青衣老者一脸惋惜,收回了错失良机的麦芒 惊蛰满脸怒容,正要再战。 白胖子大喝一声“退!”随即张大了嘴吧,周遭空气、灵气,皆尽被他吸入腹中,他那本就圆挺的肚子,夸张地鼓起来。 青衣大惊,朝着黑水湾外围急喝:“退出去!”说罢连同灰衣老者头也不回地朝着黑水湾外急掠去。 惊蛰沉声道:“不易闹大,还不是时候,尽快返回大荒才是。” 白胖子嘴巴一闭,那圆鼓鼓的肚子瞬间干瘪下去,就连胸腔上的肋骨都清晰可见。突然,他朝着柳叶洲逃走的人,恶狠狠地吐了口黑痰,骂道:“王八蛋,等老子恢复了,就先屠了柳叶洲!”骂罢,转身就就走。 那口黑痰,在空中猛地炸开,化作团团黑雾,遮天蔽日,笼罩四方。黑雾中,草枯鸟坠,翻了肚皮的鱼蟹龟虾白了海面。有修士退的慢了些,被黑雾卷了进去,瞬间倒下,七窍流血而亡,皮肉逐渐消散。 去往大荒的路上,白胖子沉声问道:“有无大碍?” 惊蛰咬牙切齿道:“能有什么事!近万年不曾厮杀,没想到被一个小毛孩给刺了一剑,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胖子皱眉道:“柳叶的通道不容乐观,里面剑气散了十之七八,虽然我也破坏了些,可那两个剑修来的太快,我估计撑不了几年,这还是比较乐观的看法。” 惊蛰道:“已经很不错了。神王脱困在即,就算他们先到了,我也能撑一会。菩提洲的那处小通道,已被我堵上了,他们只能从柳叶洲出来。当下还是先召回各地神将,尽快组成大军备战。” “先从哪开始?”白胖子问道。 惊蛰抹了把肩头的鲜血,沉声道:“让那白猿先将赤龙洲拿下,咱们的任务是找回部下,培养战时的主力。手下无兵将可不成事。” 白胖子喃喃道:“神王也是,干嘛非得一境一境解封。” 惊蛰一瞪眼,白胖子噤若寒蝉。 惊蛰道:“不是神王解封的,应该是别人。回去问问那小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不日后,大荒深处。 山腰的宫殿内,惊蛰和白胖子找到了与白楚辞行的许云儒,说起了关于第十境之事。 许云儒想了想,将自己遇见神王的经过说了一遍。 白胖子急问:“你带出了块令牌?什么样子的?在哪?” 许云儒想了想,说道:“令牌不大,一只手刚好能完全握住,材质十分坚硬,入手颇沉,暗红色中夹带着黑色的纹理,像是某种树芯制成。令牌正面刻着一串符号,应该是某种字体,我不认识,也从没见过;令牌的反面则是一个印记,和‘冥府’的印记一模一样。” “冥府?什么东西?”白胖子脱口而出。 白楚接话道:“是一个散修组织,人不多,实力很强,各地埋下的隐藏势力很庞杂。他们每代使者跟我的们关系都不错,不过他们的势力从未踏入过大荒,也没再大荒布下暗子,这点我一直很奇怪。” “令牌拿出来,还有那条储物腰带。”惊蛰冷声道。 许云儒看了她一眼:“都被冥府拿去了。”指了指小狐狸脖子上的玉佩,“他们给了我不少钱,和这个玉佩,将腰带和牌子拿走了,只剩下一颗丹药还在我这。” 白胖子急切道:“快快,拿出来看看。” 许云儒取出了丹药,白胖子一把夺了过去,两眼放光地看着,喃喃自语:“是神王的丹药。”就在他准备将丹药收起之时,惊蛰抢了过去,还给了许云儒。 惊蛰问道:“冥府在哪里?” “北冥洲,过了冰河,再以北。”许云儒道。 白楚接话道:“我去过,我可以领路。” 惊蛰想了想,吩咐道:“你可以开始动用你的暗子了,尽快让所有被镇压的妖兽脱困。蛤蟆,你负责接应他们回来。我亲自去一趟冥府,你告诉我怎么去就可以。” 白胖子咕哝道:“是玉蟾。” 墨玄有些尴尬地小声问道:“那,我有什么任务?” 惊蛰看了他一眼,吩咐道:“给你一年时间,拿下赤龙洲。” 白楚点了点头,问许云儒:“你去赤龙洲有何打算?” 许云儒装作没听见,小狐狸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只好回答道:“我有个兄弟叫风玉堂,他要打大梁,我去帮他杀人,然后向他借兵,去清了百里家族。” “啊?”小狐狸一脸不满,“你又要去打架啊。” 许云儒道:“我打下百里家族,他们这些人才有机会去菩提洲,然后你家老祖才能脱困啊。” 小狐狸一脸纠结,不做声了。 白楚咳嗽两声,假意道:“那你就自去吧,你忙你的。等为师忙完了,在去帮你。以师父的身份。” 许云儒也很无奈,他本不想和大荒妖兽搅在一起,可他如今须要去赤龙洲帮风玉堂,还必须去打百里家族,否则叶小雪怎么办?如此一来,他无形中就与白楚的计划不谋而合,无形中就与妖兽站在了一起。 小狐狸朝着惊蛰摆了摆手,道一声:“大王保重!小的去了!” 惊蛰轻轻点头。 许云儒带着小狐狸先离了大荒,去柳氏王朝找风玉堂。 惊蛰听了白楚的消息,孤身北上,直奔冰河深处而去,企图找回神王令牌,以此解封所有被神王封印起来的天道,从而重开所有境界。 白楚开始和白胖子以及墨玄,详细布置在赤龙洲的计划,及各释放各地被镇压妖兽事宜。 以前时候未到,即使有人相助,那些被镇压妖兽也难脱困,可如今十境已开,原本的封印就显得羸弱起来,此时,正是脱困的好时候。 第219章 龙虎城中藏金龙 茫茫雪原中,一串脚印直通往龙脊山下的龙虎城。 小狐狸缩在许云儒怀中,只露出个雪白的脑袋,每当有雪花落下,小狐狸总会伸长脖子,用脑袋去接,乐此不疲。 风雪中,一座城池孤零零地坐落在龙脊山脚下。 “到了!” 小狐狸叫一声,从许云儒怀里蹿了出来,向前跑几步站定,看了看龙虎城,又回头看着许云儒。 许云儒走到小狐狸身边站定,先望了望龙虎城,然后拍拍自己的肩膀。小狐狸一跃而起,跳上他的肩膀。只见许云儒双腿微曲,猛地一发力,整个人高高跃入空中。 连续几次跳跃,一人一狐已然到了龙虎城下。 城中早有修士发现他们,或停在半空中,或立在城头,严阵以待。 “我找风玉堂!”许云儒声音很大,足以响彻整个龙虎城。 少顷,三道身影从城中激射而出,先后落在了许云儒身前。风玉堂身后跟着两个八境修士,周身气机运转不停,只要许云儒稍有越轨的动作,他们随即便可抢占先机。 “你咋来了?”风玉堂拍着许云儒的手臂,转头对身后两人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唉,这是我兄弟。” 两人躬身后退数步,站定。 “来和你做个交易。”许云儒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风玉堂诧异地看着许云儒,啧啧叹道:“呦呵,如今拽的很啊,还装起冷血杀手来了。” “我们是打手,不是杀手。”小狐狸忙纠正。 风玉堂伸手就去摸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龇牙咧嘴:“我很凶的哦。” 风玉堂哈哈大笑。 许云儒再次开口:“找个地方聊聊,我时间很紧。” 风玉堂收敛笑意:“跟我来吧,我在城中有宅子,那里暖和。” 龙虎城很大,但完全是军镇模样,里面除了军队还是军队,只有很少的数个酒家。全城被分作两部分,北城住着妖兽,南城则驻扎着人族军队及修士。南北城的中央地带,是妖兽和人族首领住的地方。风玉堂的宅子,就在中央地带,说是宅子,其实也就是三五间房,再带个大院子,总的来说算不错了。 风玉堂揭开厚厚的门帘,邀请许云儒进去。 屋内正中央放着个大火盆,一个少女正坐在火盆边打着瞌睡。 “秋千,起来烫酒!”风玉堂进门先唤一声。 秋千揉了揉眼睛,嘴里嘟囔着什么,猛地看见许云儒,立即来了精神:“呀,是你!你咋来了呢,好久不见啊!” 风玉堂抢先道:“别搭理他,他现在玩冷酷呢。你快去烫酒。” “好嘞!”秋千朝许云儒吐吐舌头,颠着步子出门去。 “我也去!等等我。” 小狐狸跳下肩头,追秋千而去,结果话说晚了一步,一头撞在了厚厚的门帘上,正生气呢,秋千一脸好奇地揭开了帘子。 “说吧,没人敢随意打探我这里。”风玉堂拢了拢炭火。 许云儒盯着炭火开口说:“你要攻打大梁是怎么回事?” 风玉堂想了想,说:“我们风家以前是大梁的王室。后来发生了变故,风家就散了。” 许云儒打断了他:“这我知道。我就是你们风家找去的实验品。” 风玉堂愕然,继而失笑:“不说这是缘分,谁信。” “是谁灭了你们风家?或者说,当年是谁使得赤龙仙宗发生了变故?” “这是两码事。风家是大梁皇帝清缴的,赤龙仙踪我就不清楚了,总之参与势力很多。” “那你现在是报仇,还是夺位?” “都有。” “那好,我帮你打下大梁,然后我需要你帮我灭了百里家族。” 风玉堂盯着许云儒,不言不语。 良久。 许云儒问他:“不相信我的实力,还是不愿意做交易?” 风玉堂摇了摇头:“都不是,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了。说实在的,现在的你,我总觉得很陌生。” 许云儒没理会他的问题,直言:“你答应就好,我只有一年时间。”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做么?”风玉堂一脸好奇。 许云儒稍稍缓和了语气:“我要成亲了,百里家族的底盘,算是我的彩礼。” 风玉堂瞬间翻脸:“什么!你要成亲!你大爷的,就为了这事,跑来跟我做交易?” 许云儒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想来想去,只有找你妥当点。” 风玉堂笑骂:“这还像句人话。咱们兄弟一场,你成亲我能不帮你吗?你说交易,真他娘的伤了我的小心肝啊。快说说,看上了哪家闺女,这么大的谱。” “竹剑堂,叶小雪。” “啥!你说叶剑独女?” “没错。” 风玉堂狠狠地揉了把脸,伸出拇指:“还是你厉害。这样吧,我先帮你拿下了百里家族,我的事不急。” 许云儒摇了摇头:“不行。得我先帮你。” “为啥?”风玉堂一脸诧异。 “成亲后,我不会再出来。所以我得先帮你。你若拒绝,那我就不找你了。”许云儒一脸认真。 两人陷入了僵持,良久不下。 秋千带着小狐狸挤了进来,小狐狸尾巴上卷着温酒的陶壶,秋千一手抱了坛酒,一手端了几碟菜。 风玉堂上前接过酒,以及温酒的陶壶,将坛中酒倒了些在陶壶里,放在了炭火边煨着。小狐狸和秋千转入内屋,不知密谋什么去了。 不多时,酒温热。 风玉堂再度开口:“尝尝这里的烈酒,滋味不比仙酿差了。” 许云儒接过酒,仰头一口喝下。 风玉堂再给他添满,劝道:“打仗会死人,谁都可能会死,修士也不例外,我也不例外。真的。” 许云儒捏着酒杯,说道:“所以你不能死,我还用得着你。这也是真的。” 风玉堂笑了笑,没再说话,将酒杯互相磕碰一下,干了杯中酒。 “那你得听我的。”风玉堂松了口。 许云儒点了点头,没有多余话。 几杯酒后,风玉堂给许云儒讲了如今大梁王朝和柳氏王朝的对峙形式。 自两大王朝开战以来,双方互有胜负,打的有来有回,也不算惨烈。折腾到如今,双方都摸清了对方的实力后,现在又回到了起点。 柳氏王朝这边,原大梁丞相黄文焕坐主柳氏王宫,专门统筹此次大战。龙虎城算是有三方势力,人族军队由黄文焕高徒左乂统领;妖兽则统一来自大荒,领头人自称金衣公子;剩下的一方势力,则是城主风玉堂。 许云儒听到此处,不由出声询问:“如此说来,你手底下没有实际兵权?” 风玉堂苦笑:“我只有自己带来的一支队伍,千余人左右。人族和妖族联手固然强,可两族矛盾根深蒂固,这也是柳氏王朝至今还不敢全力开战的缘由,这个问题不解决,只会在战场上让大梁钻了空子。” 许云儒想了想,继续追问:“说说战场形势。” 风玉堂笑着拿出一副赤龙洲堪舆图来,上面明确将赤龙洲划分为四部分。 赤龙洲以西,在龙脊山两侧,分别是百里家族和龙虎城所在的荒漠,这是东西两部分;荒漠以东,则又分了大梁和柳氏南北两部分。如今柳氏的军队多在南北线上对峙,妖兽多在荒漠,企图打开大梁西侧边境。 可荒漠中地形复杂,对方城池距此地太远,即使攻下了,若南边战线不及时支援接手,单靠龙虎城这边的后勤是跟不上的,所以打来打去,都还是原地坚守着。那黄文焕的意思是,还得南北战线上开花,然后龙虎城只能算作一只奇兵,不能打先手,否则就是孤军深入,孤立无援。 许云儒眉头紧皱,沉思半晌,猛地站起身:“我得去一趟碧螺宫,两天之内就会返回。” “你干嘛去?” “让他们开打。” 许云儒说罢,揭开厚厚的门帘,在院子里直接御空而起,化作金龙一甩尾冲入了云霄。 龙虎城内,诸多妖兽沸腾不已,一位身着金衣的中年人赶忙御空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黄莺,直追金龙而去。 金龙回首:“你是此地妖兽首领?” 黄莺称是,在开口道:“白先生已经吩咐过了,若是许公子到来,让我们尽力配合你。” 金龙道:“如此最好。两天之后我会返回,届时我需要三千精锐。你先回去准备。” 黄莺听罢归去,金龙则直奔碧螺宫而去。 两天后,许云儒再次归来时,身边多了两个十来岁的孩子。 其中一个便是之前跟踪过他,还被张三抓住过一次的那孩子,如今名叫甲一;另一个年纪稍大,个头不矮,脸上总是挂着憨厚的笑容,名叫九斤。 许云儒带着甲一和九斤一入龙虎城,金衣公子率先迎了上来,起身后还有个老熟人,如今化名陆丰的周行道人。 金衣公子迎上前:“许公子,三千妖兽精锐已准备好了,全是中三境还未化形的妖兽。” 陆丰拱拱手,算是与许云儒打过了招呼。 风玉堂亲自赶来,请了众人去他的小院商议。 未几,雪天院中早已支起一堆篝火,风玉堂领了许云儒围篝火坐下,金衣公子和陆丰落座,两人对面便是左乂及其副将。 第220章 六千匪军取大梁 龙虎城的各方首领齐聚。 妖兽一方则是金衣公子和陆丰;城主一方就只是风玉堂,许云儒只能算作外人;至于柳氏王朝,则是原大梁军将左乂。 这场聚会看似荒诞,却也正恰好印证了赤龙洲此时的乱象。 左乂率先开口:“许公子,我一接到恩师军令,着我全力配合力行事。” 许云儒脸上无多余表情:“龙虎城有多少人族大军?其中随军修士占多少?” “近五万军士,随军修士百余人。”左乂吐口而出。 许云儒道:“你点三千精锐给我,不论军衔职位兵种,统一编成步卒。选人的时候,只看重一点:喜欢杀人的、闹事的,难以管束的匪兵,我都要!” 左乂一愣,和其大胡子副将对视一眼,其副将一抱拳:“许公子,如此一来,恐怕这三千人并不好带啊。” 许云儒淡淡道:“行军打仗我不懂,更不如你们。可论起杀人,我还是有点心得。” “这……”大胡子副将望向了风玉堂。 风玉堂冷笑:“我兄弟要替咱们当一回恶人,背一回骂名,你还不乐意了?” “属下不敢。”大胡子正色道。 许云儒继续点将:“陆先生得跟我走。” 陆丰点头应下。 当晚,龙虎城热闹如过年,兵马喧闹,打铁声,磨刀声四起。 第二日清晨,待得许云儒走出龙虎城,左乂领着三千匪兵已在城门东边站定,每个军卒皆按照许云儒的要求,披轻甲,持长矛,跨腰带,负劲弩;陆丰领着三千各种族妖兽已在城门西边站定,每个妖兽也都披上了连夜量身定制的重甲。 许云儒目光扫过,在三千匪兵中发现了左乂的副将,对此他也没说什么。 陆丰上前一拱手:“公子,粮草尽数备齐。” 许云儒瞥了眼陆丰手腕悬着的那颗珠子,点了点头,沉声道:“六千大军皆为步卒,每个人,每只妖兽皆由我亲自调遣。生杀,随我心情!奖赏全凭自己本事!” 场中寂静无声。 风玉堂低声道:“兄弟,要不你还是带上那十几个上三境修士吧。” 许云儒摇了摇头:“我不是去打仗的,我只是帮你去杀人,抡起杀人,这六千步卒已经够了。” 风玉堂不在劝,只好低声说了句:“谁都可以死,你不能。” 许云儒点点头,抬手一指三千妖兽,看着三千人族匪兵道:“上妖兽,出发!” 三千匪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挪步。 左乂也深感头大,那三千妖兽都是中三境,放在人族中,这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了,这些个普通士兵哪敢去冒犯虎威,更何况这还是妖兽! 突然,左乂的副将,大踏步冲向一头威风凛凛的巨狼,巨狼见这人朝他冲来,本能地龇牙漏出凶相,谁料许云儒重重冷哼一声,三千妖兽皆尽伏地。 三千匪兵见此,纷纷冲了过去,争抢着看中的坐骑,甚至有人当场就拔了刀。 左乂想出面制止,又恐坏了许云儒威严,也只好跟着他一起静看。 那大胡子副将,见统领们都没发话,眼看着就要出人命,只好一咬牙,翻身下了妖兽,手中长矛只点了两下,两个拔刀相争的士兵长刀脱手,这才停了下来。 许云儒道:“从现在起,你等胯下妖兽若是战死,或者受伤,你将会收到重罚。你若战死或者受伤,妖兽亦是如此。” 三千人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云儒却没给他们反悔的机会。相比之下,这三千匪兵至少昨夜还领了大把银子,而这群妖兽呢,它们什么也没有。 部队开拔,北上进入了荒漠,朝着大梁西南边陲而去。 三千只披甲妖兽,载着三千匪兵狂奔,陆丰紧跟在队伍最后,正前方许云儒带着甲一和九斤领路。 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二十个时辰都在赶路,就连妖兽背上的匪军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全力奔跑的妖兽,陆丰几次想提议延长休息时间,可想了再想,最终也只能作罢。 他一个粮草官而已,不敢冒犯进言。 六千人的队伍在荒漠中狂奔一个多月,忽一日,许云儒唤陆丰到前军领路,吩咐他:“全军减速慢行。”而后带了甲一率先去了前方。 又过了十几日,许云儒孤身返回,再次领着妖兽全速前行,进入了一个干涸许久的河床底部。 六千人一进入其中,一道大阵升起,将整个河床遮掩了起来。 许云儒抬手:“就地扎营,不许喧哗,不许生火。” 六千人啃着干粮,忍着枯燥,在河床底部待了三天,先前赶路的疲劳一扫而空,那三千匪兵重新恢复了活力,时常发生打架斗殴,群殴的事件。对此,许云儒只是吩咐,别闹出大动静就行,于是河床底部,经常能看见,一群人一声不吭地互殴,另一大群人握着拳头暗暗喝彩,场中只有凌乱的脚步声,和闷哼声。 第四天,金衣公子突然造访,他说龙虎城的大军已经离得近了,粮草只够赶到大梁境内。 金衣公子走后,许云儒喝令全军整休,当晚再次上路。 狂奔了六七日,一路虐杀了不少大梁游骑斥候后,遥遥望见大梁边陲重镇。 许云儒勒令大军原地扎营,起锅造饭,不得生事。 另一边,大梁守军再看见了这支队伍,城中狼烟四起,号鼓齐鸣,早有守军将领登上了城楼。 许云儒带着九斤,二人孤身来到城前:“九斤,喊话。” 九斤乐呵呵一笑,猛吸一口气:“城中军民都听着,给你们三日时间,要么主动开门受降,要么弃城而走。否则,三日后我大军到处,定寸草不生,不留一个活口!” 城楼上的随军修士,远远瞧见了许云儒,却没拿他当回事,才七境而已,领着数千人的妖兽杂军,就想破这上万人的城? 大量镇守此地的将军,听了许云儒的喊话,嗤笑一声:“谁愿出城迎敌?” 他身后早有一大将站了出来:“末将愿领兵前往。” 不多时,许云儒的匪军营地里炊烟刚歇,城中已杀出了一支数千人的队伍。 六千匪军蠢蠢欲动,许云儒却再传下军令,原地待命。 只见他自己化身金龙,蜿蜒冲入了敌军阵营,才冲杀一个来回,这支大梁数千人的军队便已溃散逃回城中。城楼上的随军修士看见,急忙跃下城头迎战,才一出手,这人便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伤不了这金龙! 随军修士急忙退回城头,高呼:“怒床准备!” 城头上怒床吃力嘎吱作响成片,然后金龙却退了回去。这时,九斤再次上前喊话,话还是刚才的话,可效果却大大不同。 大梁守军开始求援了。 那大胡子副将忍不住上前进言:“将军神威,为何不乘势入破城,咱们紧随其后,一定能拿下这城池。” 许云儒看了他一眼,冷笑道:“破一城有何难。三日后,我让你举刀,你要抬不起手,哼,别怪我拿你祭旗。” 三日后?三日后屠城! 这位副将脸色大变,屠城是禁忌,好处固然有,但带来的后续麻烦更多!他有些后悔参合进来,可如今已没了退路,他也不敢想,改日冲入城中,自己腰间的刀,该如何像那些老幼妇孺砍下。 他有些心颤。 有了许云儒的威慑,大梁守军不敢再随意出城。 不一日,城头上的随军修士多了起来,守城将士也密密麻麻,怒床也越来越大,弩箭越来越粗。 第二日傍晚,许云儒再命令九斤喊话:“明日清晨正式攻城!不降,不逃者,杀无赦!” 夜间,城里发生了暴乱,有大量百姓冲击城门,城门破了,六千匪军却不动如山,忙着大块吃肉,大块喝酒。 不多时,守军镇压暴动,城门再次关闭。 城内的暴动越发乱了起来,先前城门大开,许云儒的六千匪军没有趁机破城,这让城内的百姓更加确认明日屠城的真实性。 这座边城里闹了大半夜,城门几度被百姓冲破,但仍旧只逃出去了少数人,还有少数被镇压暴乱的守军斩杀,这才勉强安抚住城内军民。 第三日清晨,天边早早升起一轮圆圆的红日,并无朝霞。 九斤再次喊话:“今日攻城!” 这一句话一出来,大梁的城头上,弓弩齐齐上弦,投石车,火油等尽数严阵以待。 然而许云儒的六千匪军却在城外远处站定,排了好了阵型,三千人族士兵手持长矛,直指大梁城池,胯下三千妖兽发出阵阵低吼。就是无一人一兽出战。 许云儒静静地看着城池,九斤脸上还是挂着憨厚的笑容,静立在许云儒身后,陆丰这个粮官依旧在就对最后。 双方剑拔弩张,许云儒喊了攻城,摆好了架势,可就是不动。 城楼上,挽弓搭箭的士兵,手臂已微微发颤,大颗大颗的汗珠糊了眼睛,只能拼命地眨着眼睛。 随军修士也是大气不敢喘,更不敢充当出头鸟。 他们倒不是怕着六千匪军,而是放着那条金龙再次出现,更具现有情报来看,这条金龙便是当初在大梁东境出现的那条,此时城中虽也有一架小山似的弩车,但城里并没有足够的兵力去牵住金龙。他们早早发出求援,可除了随军修士先来,大部队都还在后面,他们不晓得自己能否撑得住。 就在这时,突然有细微的土石坠落声,传入了守军的耳朵里。 第221章 匪军破城血满天 金龙猛然升空,城墙应声倒塌出一个缺口。 城上大军惊慌失措, 六千匪军动了! 倒塌的城墙下,钻出了一只形如穿山甲的妖兽,城楼上的修士正要联手攻去,妖兽身后突然钻出个手持劲弩的步卒,三个点射浪费了出手修士片刻时间,金龙已摆尾撞来,探爪间,城墙缺口被扒拉出个巨大的豁口,大梁士兵坠入其中皆无人生还。 六千匪兵紧随金龙狂奔而起,顺着城墙缺口冲入了城中,陆丰一跃而起,同九斤一起护在金龙周围,与大梁随军修士战作一团。 城楼上,那将军看着还未攻城,城已破,恨得目眦欲裂,抽刀传令:“下城近战!围杀这六千杂军!” 守城军士很快形成一道道防线,阻击六千匪军的进攻。 可问题也随之而来,城中虽有上万军士,但毕竟战场在城中,不是在旷野平原上,人多的优势很难被发挥出来,反倒是这群身骑妖兽的入侵者,仍由妖兽四处逞凶,儿他们只需握紧了长矛,替妖兽解决从死角攻来的冷枪暗箭。 六千匪军如虎狼窜进了羊圈,在城中势如破竹,守军本就抵挡的辛苦,谁料后院再度起火。 北门处又有大量百姓抢着出城,从而请发了暴动,守城将士无奈只好开门放行,可出城的人实在太多,拥挤在一起,但凡被挤倒就别想再活着站起来,就连维护秩序的士兵也是如此。 那些个眼看着袍泽被踩踏致死的士兵怒了,挥刀开始砍杀平民,可逃难的人前面怕,后面的人却看不见,人推人在此挤了上去,于是镇守北门的军士,还未见到敌人,先拿自己人开了刀,军民大战起来。 “前面官军杀人啦!” 甲一在人群后方奔走呼喊,这几日,他没少在城中煽风点火,每当被城中军士发现,他一猫腰钻进人群中,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惹得城中巡逻军士一肚子火气。 北门正自家人打的火热,突然有飞马来报:“将军有令!放弃北门!你等火速支援南门!” 镇守北门的军士也想抽身,可杀红了眼的平民那肯轻易放过他们,一路且战且退,好不容易挤出了逃难的人群,还未走到北门,就已看见了溃不成军的自己队伍。 合兵一处后,好不容易再次组成了有效的反攻,他娘的天上接连掉下两具尸体,定睛一看,自家随军修士!这还打个屁呀,大量军士赶紧又往北门处逃去,将拥挤着出城的平民使劲往外推。 天上金龙逞凶,如入无人之境,大量的随军修士接连战死几人后,其余皆拼了命地逃去。 金龙也不去追,摇身一变,只见许云儒凌空站在半空中,冷声喝道:“半个时辰之内,城中不许出现我们之外的活口,就连一只活着的鸡狗都不有!” 杀疯了的六千匪军,四散开去,见人就杀,顿时城中如有如人间炼狱。 许云儒吩咐九斤道:“你去四下里盯着,杀人可以,但做别的就不行。可杀,不可辱,记住这一点。” “好。”九斤笑呵呵地掠身而去。 果然,九斤刚落地,就发现了两个下了妖兽的匪军,一个忙着从夫人身上摘金银首饰,一个忙着宽衣解带。妇人挣扎着,哭喊着,那两个匪军不为所动。 九斤呵呵一笑,那两个军士闻声一愣,其中一个陪着笑:“要不小兄弟先来?” “许公子有令,可杀不可辱。” 九斤说罢,抬脚提过一块小石子,石子激射而出,贯穿了妇人的头颅。哭喊声戛然而止,妇人惨死,九斤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 “你们只有半个时辰,杀光这城中的人。”九斤提醒了一句,转身便走。 那两个士兵互看一看,咽了咽口水,再找妖兽坐骑时,那还找的见,只好拿起兵器,徒步奔走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了,城中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许云儒冷喝一声:“你们超时了!再给你们半个时辰,若还杀不完,你们就去陪葬!” 陆丰眼角不自觉跳了跳,这还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小子? 城中,左乂副将扔掉了卷刃的腰刀,他手中的长矛早已折断,此时只有背上的劲弩还完好,箭矢也还充足。 正提起弩箭,按好一排箭矢,身后屋内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他提着劲弩缓缓推开房门,打量了屋内一圈,这才走进屋子,上下找了一圈并无人,只有一个灶台上的铁锅微微高了半寸。他盯着铁锅犹豫了半晌,正要扭头就走,九斤笑呵呵地出现在门外。 “城中不留活口。”九斤笑着提醒他。 他提着劲弩,正色道:“没看见我杀枪折刀卷了么,哪来的活口。” 九斤看了眼灶台。 他脸色微变,却掩饰的极好,不曾嘴巴本能地吐出一句话:“这里没人了。” 九斤也不说话,笑呵呵转身就走。 他正松了口气,只听身后灶台猛地塌陷,就像被一股巨力踩碎一般,一股鲜血自废墟中涌了出来。 “他还是个孩子。”他盯着那股鲜血喃喃道。 九斤转过身来:“我也是个孩子,十六岁的熊孩子。”笑容憨厚。 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城中除了六千匪军,别无生还者,就连牲畜飞鸟都没能幸免。 许云儒看着向他聚集起来的匪军,语气冷漠道:“身上装有金银者,站我左手边。三千妖兽去城外歇息,陆先生跟着。” 妖兽出城,三千步卒分作两拨站定。 许云儒道:“一刻钟时间,将身上金银财物都扔了。” 此话一出,站他左手边的步卒顿时不乐意了,可碍于许云儒的威严,也只好乖乖照做。 许云儒指着这群人说:“下一个城池,你们冲在最前面。”而后看着三千无损兵卒说道:“此战,我们打了个出其不意,没有出现死伤,可下一场就不会再这么幸运了。下一场是硬仗!” 缓了缓,他又说道:“今天,我给你们半个时辰清城,你们没完成,那我只好再给了你们半个时辰,你们知道加上的这半个时辰哪来的么?” 时间哪来的?这群兵卒怎么会知道。 许云儒冷笑一声:“是我留给你们自行收敛财物的时间,只要你们拿得动,不怕在下一场中被财物连累致死,我不管你抢了什么,抢了多少。可惜,你们浪费了这半个时辰。” “今天是首战,我不计较什么。下一战,谁要再不懂规矩,九斤会替我开杀戒。” 过了几息,这三千步卒齐齐称应声。 此时,有羽族妖兽前来传信,说龙虎城大军的先头部队,十日后方可抵达。南北战线上,离龙虎城最近之处也已开战。 大家都以为许云儒会南下,给南北线上的守军来个前后夹击时,许云儒却再次选择了北上。 第二日清晨,陆丰在城中补充粮草完毕,三千步卒也装备了新的长枪腰刀。 许云儒一声令下,六千匪军朝着大梁西边的下一处城池狂奔而去。 当天下午,他们在路上遭遇了不少逃难的大梁百姓,匪军正要冲杀,许云儒急忙喝令制止,并且冲百信喊话:“我们说屠城便屠城,只要出了城,便秋毫不犯。” 说罢,六千匪军绝尘而去,只留下一个个面面相觑的大梁百姓。 三日后,六千匪军再次到了下一处城池,还是老套路,九斤先喊话,而后妖兽从地底破城。只不过,这次城中百姓没人煽风点火,匪军冲入城中后,大梁守军节节抵抗,井然有序。 匪军人数不占优势,对面又没自乱阵脚,因此匪军杀得异常辛苦。所幸,许云儒早早解决了大梁随军修士,赶来帮忙,这才让匪军没有出现过大的伤亡。 战后一统计,阵亡了五十余人,受伤百余人,妖兽则都是些轻伤。 攻城后,三千步卒抢掠了城中大量金银,最后陆丰与许云儒一合计,所幸全由陆丰收管,每下一城,按人头分下黄金若干,若是战死则发还家乡亲人。如此一来,三千步卒哪还不高兴,要是让他们自己带着,就算只带个一斤黄金,这也是麻烦的事,说不定就因为这一斤拖累,在战场上丧了命。 六千匪军稍作整顿,弃了城,当天连夜南下,正好与龙虎城的先头部队汇合。 左乂领着先头部队,正在清理城池中的尸首,听说许云儒又下了一城,正感叹无精力去接受呢,许云儒已找到了他。 许云儒叮嘱他收好此处便可,刚打下的城只是一种威慑。要了五十几人,补全了六千匪军,这才正式南下,与南北战线上的柳氏王朝前后夹敌。 六千匪军再次出发,他们大都是老兵油子,见过不少大战,可从未想过战争会如此轻松,妖兽破城,金龙再当先一冲,他们跟着去收割便是。 就在他们兴高采烈,满怀信心地朝着下一处城池奔去时,大梁边境有两条消息传开: 首先便是那些逃出城的难民,四处说着这六千匪军的行事准则,弃城或投降不杀,否则时间一到,屠城毫不含糊,就连天上飞过的鸟都不放过。 其次便是这六千匪军的作战方式,已被边境各城熟知。 为此,大梁边境各城在增加人手的同时,不但排了擅长阵法的修士参与守城,还很有针对性地制定了一些列作战方案,只等这六千匪军自投罗网。 第222章 孤军深入闹大梁 赤龙洲和柳氏王朝对峙不下,南北战线上各自屯兵以百万计。两大王朝西邻荒漠地带,大梁从未想过柳氏会穿过气候地况复杂的荒漠,从而打开大梁的国门,而柳氏王朝虽然兴建了龙虎城,又有妖兽助阵,但也从未如愿地用好这一颗棋子,其中原因,天时地利人和这三点,柳氏基本全都不占。 如今许云儒的六千匪军,不但融合了步卒和妖兽的战心,而且以其血脉优势,强行调动妖兽,以其近乎纵匪的方式,压下了三千步卒。如此一来,龙虎城这颗本该当做无理手的棋子,变成了两大王朝全面开展的***。 左乂的先头部队直接进驻大梁边陲重镇,与后面跟进的大军会和一处后,则奉许云儒之命死守此地,既不出城迎战,更不主动继续去开疆拓土,只等着龙虎城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来,将此处打造成柳氏王朝在大梁境内的一颗钉子。只要大梁在南北战线中的西线失手,北上的大军便可以此作为跳板,进退无碍。 许云儒领着六千匪军折路南下,路途并不算遥远,但他们走的却异常艰难。 一路所过,游骑斥候遭遇了无数,而且每支队伍人数少则近百人,多则三四百,也不知是大梁有意为之,还是真的有这么多人数的战略需求。 起初,六千匪军还会去追逐厮杀,凭借妖兽的机动能力,掠杀那些骑马的斥候。 到了后来,这些游骑斥候人数多了,也开窍了,居然只是远远地跟着,但六千匪军起了杀心,便不要命地跑,一旦不追了,他们又折返跟上,利用地形打着游击战。有了这些游骑斥候的骚扰,六千匪军的速度很难提上来,许云儒也不是没尝试过亲自去敢杀,可杀了一批又一批,每批还都杀不干净,因此也只能任由他们跟着。 六千匪军走了十来天。忽一日,身后尘土四起,远远瞧见几个旗子在尘土中时隐时现。 许云儒面色凝重。 陆丰赶来汇报:“后方出现了一万大梁铁骑!” 许云儒传令全军迅速南下,自己则化身金龙迎了上去,陆丰阻止不及,只好率领六千匪军急速狂奔。 不多时,六千匪军正面又遭遇了大梁铁骑,而许云儒已被身后的大军所牵制住。陆丰无奈之际,左乂的副将主动上前献策:“迅速进入丘陵山地,在高地据守,等待援军。” 到这时,六千匪军才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南下之行乃孤军深入,而他们的行踪也已完全被掌控。 最终,陆丰带领六千匪军占了一座小山,山下由妖兽搬去了无数巨石树木,一次来低档大梁铁骑的冲锋。 大梁军队将这六千匪军逼入山顶,并未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在山下安营扎寨,大有将这三千步卒和三千妖兽困死在此的意思。 另一面,许云儒遭遇九境修士牵制,军中再有强弩激射不断,他只好退了回来。 山顶,许云儒面色阴沉,思索良久,唤来了左乂副将。 许云儒问他:“三千步卒交给你,你能压住?” 他想了想,一抱拳回答:“可以。” 许云儒道:“你去将三千步卒聚集起来,” 左乂副将正要走,许云儒突然问道:“你叫什么?从军多少年?” “童山,十七岁从军,至今二十年。”左乂副将一抱拳说道。 许云儒点点头:“去准备吧,接下来会是一场惨战。” 童山一愣,抱拳领命离去。 不多时,童山再度返回,一脸萧然,回禀道:“整军完毕,都动员好了。” 许云儒朝陆丰道:“辛苦陆先生了。” 陆丰笑道:“职责所在,何来辛苦一说。” 童山一脸愕然,只见陆丰走过去后,大手一挥,将这三千步卒都收入了手腕上的珠子里,随后甲一也进入其中。 许云儒对童山说道:“我想了想,咱一路冲到南北战线上作用不大,哪里动辄就是几十万大军。所以我希望你们在大梁境内当一股游匪,主要针对大梁西南线上的运粮队伍,有军队调遣你们不用管,只管截下运送粮草兵器等物件的队伍。” 童山一喜:“末将定能完成任务。” 陆丰再将童山收入珠子,许云儒又排了九斤去做监军。 黄昏时分,许云儒聚齐了三千妖兽,陆丰混杂在其中,准备一会趁机逃走。 当天边最后一缕光线消失不见,山顶乍现一团金光,伴随着龙吟声,三千妖兽冲下山去。围山的铁骑虽然早有准备,可金龙当头猛冲,弓弩箭矢皆不可伤,又不见一个步卒,因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的好。 金龙带着三千妖兽,横冲直撞,越过了大军封锁,一路南下。 陆丰趁机遁逃远去。 大梁铁骑在第一时间组成了追击阵型,奈何胯下战马怎能比肩妖兽,更何况战马不仅同样身披重甲,还驮着重甲军士,这样的队伍只擅长平原上冲撞,根本难以完成远距离追击的任务。 三千妖兽逃了不久,身后已不见了追兵,许云儒命令暂作休整,可还没等妖兽喘一口气,陆丰却跑了回来。 陆丰道:“糟了,对方起码出动了五万到八万军队,另有九境随军修士两名,现在四面都是大梁军队,咱们还是被围了。” 五万道八万兵力,这不是个小数目,许云儒本想着与陆丰兵分两路,他带着妖兽去袭扰大梁西南线后方,可如今陆丰也逃不出去,那就只能再合兵一处了。 大军围困在即,许云儒看了看陆丰,问他:“你自己能进去吗?” 陆丰笑道:“可以,不管我在里面还是外面,都能掌控梅园小天地。” 许云儒道:“你立即进去,由我带着珠子突围。” 片刻后,没有储物法宝的许云儒,小狐狸也跟着秋千留在了龙虎城,他只好将珠子妥善收入怀中,开始朝南狂奔。 很快,一名随军修士率先发现了他,这名随军修士境界不高,也是刚入上三境,他建功心切,立即就朝许云儒冲了过来,谁料两人交手几个回合后,这名随军修士竟稀里糊涂地死了。倒不是他不堪一击,而是许云儒手段层出不穷,不但可以近身拼拳,还可以御使土石来做偷袭。 不等许云儒稍歇,大梁一支铁骑便朝着他冲了过来,虽然许云儒急速离开了地面,可漫天如雨的箭矢还是逼得他狼狈不堪,铁骑冲杀不成,随后轻骑和步卒阵营中,又放出了专门对付修士的篆符弩箭。弩箭未果,随军修士再度起身,这次却只有一人,是一名九境武夫。 许云儒不认得这人,这人却见过许云儒,确切来说是见过他的画像。 “想不到是你,没想到当初斗兽场的柿子,居然真的是妖兽。”这人笑虐道。 许云儒也不答话,摆好了架势,等着对方先出手。他的六千匪军化整为零,大梁的这些个军队没有了目标,也就只能算个摆设,而他只有能逃得掉,对方就拿他没有办法,拿那六千匪军更没有办法。 两人以拳换拳,才一交手,许云儒吃亏不小。 奈何许云儒早有准备,趁着败势急掠而逃,身后九境修士穷追不舍,许云儒只好控制土石减缓对方速度。可对方毕竟是九境修士,又是九境武夫,哪能被他这些小手段所阻挡。 眼看着逃不掉,许云儒只好停了下来,再次出拳。 九境武夫大喜,出拳与之相对,可谁曾想许云儒居然隐藏了境界,此时这一拳早已有了八境威势。 两人平分秋色。 九境武夫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大地震撼,对方就算是八境,可怎么会与他一个九境平分秋色?他不信!所以再次出拳。 这次,许云儒更狠,假意要与之对拳,可虚晃一记,硬抗一记重拳的同时,一圈打在了九境武夫的肩头,两人齐齐倒飞出去,轰然撞入地面。 许云儒起身后,盯着那九境武夫:“还打吗?要不要我化出金龙真身来,与你打个够!” 九境武夫一只手臂无力地垂着,眯眼看了看许云儒,转身离去。 许云儒也不敢再待,御风逃了没几步,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伤势再也压制不住的他,只好找了个隐蔽地方停下来疗伤。 陆丰再次出来,守护许云儒的同时,开始观察四周的地形,并拿出地图来,详细比对。 天亮后,许云儒稍稍压制住了伤势。 陆丰走上前建议道:“我们若是执着南下,此类阻击肯定只会越来越多,对手也越来越强,不若咱们就此落脚。” 许云儒问他:“西南战线上怎么办?” 陆丰道:“西南战线如你所说,我们这几千人过去根本就不算什么,还不如我们就在后方煽风点火的好。断了他们补给,乱了他们军心,同样是帮了边境上的忙。我们在这里折腾,有我这珠子便是优势,来人了咱们就躲进去跑,没人了咱们再出来。” 许云儒沉吟不语。 陆丰再道:“我看过了,这四周也有不少城镇,以及交通要道。等我们吸引来大量敌军时,咱们再找机会南下,一来分散了他们兵力,二来更可以出其不意,反正南北战线上,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决出胜负的。” “落草为寇?”许云儒抬头问。 陆丰点点头:“咱们不正是匪军么,在哪杀人放火不一样?” 第223章 打劫之人遇打劫 六千匪军血洗了大梁西境两城,大梁对此的回应则是派出了近十万人去围剿,其中不乏九境修士。 然而,这六千匪军被逼上山顶后,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最后只剩下的许云儒,也成功突围。大梁这边虽说没什么伤亡,但九境武夫断了手臂,数万人白折腾一场,还是让人有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就在大梁做好了第二次围剿时,这六千匪军却突然销声匿迹,小半月过去了,都没有斥候发现他们的踪迹。大梁高层商议过后,一致认为这六千匪军肯定不敢孤军深入了,对此事也就放在一边。 南北线上打得火热,双方来来回回损伤惨重,这是自柳氏王朝对大梁宣战以来,双方打的最硬气的一场拉锯战。 战事吃紧,粮草、军器、药材等,每天的消耗量都大的可怕。后方的补给持续不断,谁都知道,这一站至关重要,若是放对方大军过了边境,那接下来就会很被动。 大梁境内,一支负责押送粮草的军队,马车如长龙般一字排开,民夫赶着车,军士骑着马护在周围慢行。 忽然,路中间出现了一个大胡子,手提两把大梁制式长刀,嚷嚷着:“此路是我开,留下买路财!” 队伍最前面的两个军士互看一眼,脸上挂着讥笑,纵马提枪狂奔起来,想着能一枪扎个通透。谁料那使双刀的大胡子异常凶猛,见长枪刺来,就地一滚,手中双刀只一闪,两匹战马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而马腿已没了。 两个跌下马的军士还来不及起身,就被大胡子赶上前,只两刀结果了性命。 后面军士看情况不对,急忙纵马而来,大胡子手持双刀,叫道:“你们这里谁说话算数,赶紧上前来答话!” 一中年人跃马出列,长枪一指,怒骂:“你这贼寇!前方战事吃紧,哪来的胆子劫掠粮车!” “战事吃紧,关我什么事!识相的赶紧留下几车辆粮食,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大胡子瞪着眼。 中年人再骂:“你是活腻歪了,还是脑袋坏掉了,真以为你有几分本事,就抵得过我这千余人一个来回?” 大胡子笑道:“大王让我筹粮,自然给了我兵马,可我不想多伤人命,所以才先来讨要。你可别不识抬举,否则我兄弟们一出来,这粮食大半都得占了血。” 中年人四下看了看,哈哈大笑:“来,你把你兄弟们叫出来,好好吓我一吓。” 大胡子果真打了个口哨,身后山坡下跑出百十个凶神恶煞,衣衫不整的汉子来,全都提着刀站在了大胡子身后。 “这就完啦?”中年人笑问。 大胡子摊了摊手:“就这些,识相的赶紧交粮食,否则打起来,可不止死两个人。” 中年人一挥手,身后马蹄声四起,一千余人来了大半,勒马挺枪摆好了阵型,随时准备冲上一个回合,收了这伙人性命。 大胡子不慌不忙,问:“你也就这点人?” “杀你们绰绰有余。” 中年人话音刚落,车队后方发出了惨叫,他急忙回头去看,只见不知何时后方出现了大量妖兽,以及两三千穿戴整齐的士兵。 只一个照面,留守在车队的士兵就被杀了个干净,赶车的农夫吓得四散,可他们能跑的过妖兽? 中年人面色大变,指着大胡子喊了一句:“杀!” 不等他身边的骑兵纵马,山坡后猛地跃出百十头妖兽,大胡子等人跳上妖兽,抢先冲进了骑兵队伍,一来一回,杀了大半。 大胡子看着落荒而逃的中年人,笑道:“早说了让你留下粮草,你不听。你瞧瞧,闯祸了吧。” 话音刚落,九斤从天而降,挡住了中年人的去路,战马狂奔踩去,九斤只一掌打出,随即人仰马翻。大胡子刚要补刀,胯下那妖兽巨狼,早一口将那中年人给撕了。 九斤乐呵呵一笑:“许公子让你将前面的粮草都烧了,然后快速撤离。” 片刻后,粮草尽数被焚,许云儒和陆丰两人御风而起,直奔离此地最近的城池。二人到了城池外,依旧是老样子,只不过这次换了许云儒喊话,时间也只给了半天。 许云儒喊完话,城中并没怎慌乱,因为城外就两人,就算两人都是修士,可城中也坐镇又修士。屠城?哪这般容易。 半天时间过去,城中只有少数人逃了出去,大多数不信邪的人,还等着看好戏。 就在这时,金龙猛地出现在城池上空,城中修士上去牵制,各处已安排好的弩箭也随之激发,城中百姓高呼声不断,他们坚信修士不敢屠城,否则要书院干什么,大梁在战事前期就宣传过,修士有修士的规矩,战争中也是如此。 不过没还未等他们高兴,陆丰已露在了城池中央,像是变戏法一样,一只只载人妖兽凭空出现,城中开始慌乱,哭爹喊娘声四起。 一切都晚了。 这座不再边境上的小城,谁都不愿相信会遭遇这样的事情,因为城中虽然发出了求援,可还没等到支援来,城里已没了活口。 三千步卒又劫掠了一番,再次进入陆丰手腕上的珠子里,城中只留下了遍地死不瞑目的尸首。 同一天里,许云儒截了运粮队伍,屠了小城,而后再次销声匿迹。 许云儒看着天色渐晚,便打算和陆丰找一处安全地方歇脚,才走没几步,远远瞧见一伙人骑马而来,人人手中都拿着兵器。 陆丰看向许云儒,问道:“怎么办?” 许云儒看了看说:“咱先把修为隐藏了。这伙人不像是大梁斥候,他们若不惹我们,我们也不便暴露行踪。” 正说着呢,一个赤膊大汉一马当先冲了过来,这大汉只是个四境修士,大冬天里光着膀子,嘴边呵着白雾,勒马喝问:“你二人是什么人?” 许云儒没说话,陆丰笑道:“我二人游山玩水到此,眼看着天色将晚,正准备找地方歇息呢。” 大汉抱着双臂,那吓人的肌肉越发明显骇人:“这里是我的底盘,你们要钱要命?” 许云儒缓缓道:“要钱怎么说,要命又怎么说?” 大汉道:“交钱活命!否则杀了你们,咱自己拿钱!” 陆丰和许云儒对视一眼,他笑着摊了摊手:“我两袖中空空,身无长物,这该如何是好。” 大汉显然不信,吼道:“都他娘的游山玩水了,还没钱?麻溜的!别惹我发火!” 许云儒冷笑一声。 大汉瞪着眼,骂道:“狗东西,给脸不要脸!”他摊手抓过身边人的刀,手腕一抖,这刀似暗器办直刺许云儒胸口。 许云儒嘴角勾起冷笑,脚下一发力,整个人动了,自空中接了刀,照着大汉脖子就劈去。 眼看大汉人头落地,突然有人高呼:“大人留手!” 许云儒听了这话,及时收刀,看向了来者,是一个身负短戟的少年,约莫五境修为。 少年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还请大人手下留情,我兄弟二人原为大人马前卒,以效犬马之劳。” 许云儒把玩着手中刀,道:“你认识我?” 少年道:“近日多有听说,大人领着兵马孤军深入,在下羡慕得很,只恨无缘相见。不曾想近日得见。” 大汉早下了马,见少年跪倒在地,还不以为意,听到了这里,一脸激动地跪在地上赔着笑。 许云儒皱眉问道:“你们是大梁人。” 少年摆了摆手:“那有什么大梁,柳氏的,不都是赤龙洲人。再说了,乱世才好,乱世我们才有出头之日。” 许云儒让他们起身,又问:“你有多少人马?” 少人兴冲冲地说:“我和大哥这些年吞并了四下不少山寨,聚起了两千多人,马匹也有一千多。这一带的行商较多,我们再次做些买卖。官府那边也打点的较好,因此并没有修士和官军来犯。” 许云儒想了想,说:“你想要什么?” 大汉抢先道:“当然是弄个官当当了。” 少年笑道:“我兄弟二人自幼孤苦,为了生计所迫这才当了流匪。后来不经意踏上了修行,可也只能算是散修,所以我兄弟就干脆继续当流匪算了。” 许云儒点点头:“明白了。你们只用帮我做一件事,战后若是不死,你二人可去碧螺宫。至于你这些兄弟们,只要不做流匪,我也会给安排个出路。” 少年大喜,拉着大汉又跪地再拜:“请大人吩咐,我温候绝无二话。” 大汉也道:“我温爵也一样。” 许云儒示意二人起身,吩咐道:“你们熟悉这里,所以我要你们派人去打探,南下运粮队伍的路线以及时间,有问题吗?” 温候道:“这不难,我寨中探马极多,都是老手。” 温爵接话道:“咱去直接劫了队伍就成啊,不用那么麻烦的。” 许云儒摇摇头:“你们负责打探消息就成,不用你出手。另外,做的隐秘些,你们暂时不能暴露。” 话后,陆丰和许云儒被请入了山寨。 陆丰问许云儒:“你是否早就由此打算?” 许云儒道:“咱们力量还是弱了些,我之前想过利用山匪,但一直没遇到,没曾想来的正是时候。” 陆丰抬了抬手,说:“我这珠子可再装不下了,否则我那篇梅花林可就被糟蹋完了。” 许云儒点点头:“到地方,可以找个隐蔽处,将咱们的人放出来。”